------------ 第一卷 当时若只如初见 ------------ 第一章 出嫁 “你真的不打算要我们的孩子了吗?” 冰冷的地面上,女子杏目泛红,一身白衣被汗水浸湿,双手紧紧地攥住腰间的衣物。 女子的腹部微微凸起,是身怀六甲之像。一旁的男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狼狈的女子那仍旧精致的容颜。 冷冷道:“傅子歌,莫要让本宫看轻你,识相的话,就乖乖将这碗药喝下去,你依旧可以当你的太子妃,否则别怪本宫不顾念夫妻之情!” 傅子歌听到后面,忽然笑了起来。男子疑惑地看着傅子歌。傅子歌止住笑,质问男子:“霁月,你以为我傅子歌是贪图太子妃的荣耀才替你生子的吗?” 霁月一愣,随即嘲讽道:“本宫的?哼,这个孽种还不知是谁的呢!再说了,本宫的世子只可能是拂袖所出。” 随后作恍然大悟样:“难不成,`惊鸿公主'竟是爱上了本宫不成?” 傅子歌一听,脸色顿时煞白,低语道:“若是可能,我宁愿从未爱过……” 撑着身体勉力站起来,一把接过侍卫手中的药碗,仰首一饮而尽。不久,低下头,将空碗示意给霁月看。 霁月心中的巨石放下,却有一种不知名的感觉油然而生…… 傅子歌将手一松,空碗直直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霁月见她如此,也再不好说什么?于是转身离开。 傅子歌听到霁月走到门口时,对侍卫吩咐:“照顾好太子妃,太子妃刚刚小产,身体虚弱,情绪不稳……若是有什么传到外面去了,唯你是问!” 傅子歌自嘲一笑,强自支撑得身体终于不堪重负,软倒了下去。双手撑着地面,眼角流下殷红的血泪。 同时,素裙渐渐被浸染成了一朵血色的蔷薇。在失去意识之前,喃喃道:“孩子,为娘没用,保不住你……” 一年前 “霄国君上,吾主派我等来到霄国求亲,以结秦晋之好,愿两国繁荣昌盛!” 坐在殿上的九五至尊微微皱眉,自他三年前登基起,就与各位皇妹疏远了不少,可这并不代表他不疼爱她们,毕竟是同父所出,他怎舍得让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去陌生的国家生活? 刚想驳回使者的请求,御书房外却传来了一声低唤:“且慢!” 使者和霄帝的目光投向来人,只见来人一身淡紫宫裙,不施粉黛却显得飘逸如仙。让人过目不忘的,要属那掌背上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鹤! 傅子歌莲步微移,走到霄帝座前一丈处停下:“臣妹参见陛下!” 霄帝连忙道:“免礼!子歌皇妹今日怎想起来朕的御书房了?” 傅子歌摇摇头:“皇兄,子歌此番前来,乃是为了阑国求亲一事!” 霄帝有不好的预感,想要阻止她,却被傅子歌抢先道:“臣妹自愿担此重任,愿皇兄勿复再言。” 霄帝道:“这件事,朕不同意。子歌,和亲这件事,不一定非要你去。其他皇妹也是可以的。” 霄帝皇妹众多,可就只有傅子歌一个是与他同母所出。加之傅子歌从小便懂事听话,怎能让他不疼爱? 然而傅子歌心意已定,也不回答,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垂首低眉。 使者见气氛僵了下来,于是开口道:“贵国公主金枝玉叶,典雅端庄。吾等在阑国亦有所耳闻。” 看了看没有反应的傅子歌,继续道:“若是公主嫁到我国,必定会是我国将来的国母。” 霄帝也明白子歌皇妹是此行的最好人选,奈何,不忍其受一丝委屈。望向傅子歌,希望从她眼里找到退却的信息。 可是他失败了,从傅子歌的眼里,他只看到了坚定与毅然! 霄帝无奈地摇摇头,应允了下来:“若是在阑国受了委屈,就差人告诉与朕,莫要忍气吞声!” 傅子歌松了口气:“多谢皇兄。” 霄帝唤来侍臣,吩咐准备送嫁之事。傅子歌默默告退。 夜里,傅子歌接到霄帝的传召,命她速到御书房见驾。傅子歌略加梳洗,便向御书房行去。 步入御书房,只见霄帝负手而立,站在一个书架旁,看样子似乎是在观赏架上的藏书。 听见傅子歌的脚步声,没有回头。仅是抬手转动架上的一摞书,傅子歌诧异地看着书架向两边分开,中间现出一条又黑又长的密道。 霄帝率先步入密道,傅子歌紧随其后,霄国向来以龙为尊,而阑国却是以凤为尊。故而密道的灯亮起来后,映入傅子歌眼帘的,便是那威武的腾云之龙! 傅子歌怀着膜拜的心情走完了这条密道,密道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石门。霄帝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玉佩,放在石门上面,然后拉着傅子歌倒退三步。 可还是免不了被灰尘呛到。尘埃落定,傅子歌拂去衣上的灰尘,跟着霄帝踏入密室中。 密室中满目皆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傅子歌也不矫作,径直挑选。 不久,拿出一条温润如玉的白练,其他东西原封不动地堆在原地。 白练长约七尺,看起来虽与其他白练并无不同,可是给傅子歌的感觉却是特别至极。 霄帝看了。微微笑道:“子歌皇妹与这条白练甚是有缘就把它当做是朕对皇妹的贺礼吧!” 傅子歌抚摸着白练,点头道:“就叫它‘惊鸿’吧!‘惊鸿’,‘惊天下之鸿’。” 遂向霄帝谢道:“多谢皇兄。” 第二日,傅子歌便被侍女青风给拖了起来,去进行梳妆打扮。一月后便是吉日,此时出发亦不算晚。 青风是傅子歌的大师姐,当初因为宫变,傅子歌的母妃将傅子歌送到灵鹫山轩逸派学艺,五年前才被送回皇宫。 梳妆便用去了两个时辰,戴上礼冠,换上霞帔,美人点绛唇,罗裙及地。 指间打了个绛红蔷薇,与掌背上的白鹤相互映衬,高贵中又透着几许妖娆。 装点完毕,青风扶着傅子歌迈出房间,向轿辇走去…… 耀龙台上,霄帝携傅子歌站在上面。大声宣布道:“朕有皇妹子歌,温柔娴熟。此番为了天下太平,愿远嫁阑国,促进两国和平相处。” 殿下响起一片呼声,大臣们都说:“公主是我们的骄傲!” 听到了这些,傅子歌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 第二章 缘 霄帝似乎很满意众臣的表现,微微一笑,愉悦至极。一旁宣旨的公公得到霄帝的示意,于是点点头,转身面向众臣。 遂道:“子歌公主温柔娴淑,学识渊博。朕心宽慰,赐子歌公主金银五十万两,珠宝五十斛。另赐`惊鸿'为号,于今日启程赴阑国。” 微风吹拂着傅子歌的裙脚,绛红霞帔随风扬起,在空中划了一个圆润的弧度。 傅子歌拜谢:“谢主隆恩!”感情,并不是能用财物衡量的,但是如果有人愿意为你一掷千金,那么那个人一定是你最亲近的人。 皇兄……傅子歌深深地向霄帝一拜,转身离去,不再回头,不是无情,只是因为不想让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人前。 不想让皇兄劳累的心再担忧罢了…… 一步一步地,经由青风搀扶着向外走去,离情别绪被她压在心灵最深处…… ――情节分界线―― 悠长的官道上,一队人马缓缓行着,鲜红的绸缎包裹着整支队伍,显得喜庆而又透着非凡的尊贵。 这当然就是远赴阑国和亲的傅子歌一行人。 坐在轿辇内的傅子歌感觉轿身一顿,向外面询问道:“何事?” 帘外的阑国使者连忙道:“启禀公主,此路被巨石所断,臣已派下属去查探路况,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请公主稍安勿躁。” 傅子歌淡淡地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派出去的下属很快就回来了,却带回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巨石无法用人力移走,因为体积太大,几乎将窄窄的道路隔成两边。 阑国使者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见此路通不过,当即决定弃官道而走小路。 小路虽然不比官道平坦,却也别有一番乡间小路的韵味,朴实而温暖,不知阑国是否也如此? 傅子歌轻轻挑起纱帘,向外望去。却看见一堵城墙,城墙匾额上书“太平”二字。原来此时已经到了霄阑边境的太平镇。 从太平镇的街上穿过,傅子歌看到了欣欣向荣的景象,那就是皇兄努力几年的成果! 作为一个公主,她能为她的子民守住这份和谐,是她最大的荣耀。 使者包下了一整间“太平客栈”,将傅子歌等女眷安置在内苑,自己及一干下属住在外院。 看似平常的布局,实则深藏奥义。几位使者按照八卦的位置布局,形成了环抱之势,将内苑纳入保护区域。 傅子歌将身躯没入水中,想要清洗一下连日来的疲惫。 却听到门外有两个女子讨论道:“又是一年一度的兰花节,不知此次哪位姑娘会如此幸运了。” 嘻笑声慢慢消失,傅子歌从水中站起来,穿上青风早已备好的白衣,略加妆点,一朵出水芙蓉便出现在铜镜中。 拖着湿漉漉的秀发,步入隔壁青风的房间,唤起青风与自己一同出游。此时的傅子歌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将是改变她命运的一天…… 逆着人流,傅子歌二人感受着这淳朴的民风,温馨的气氛。两人走到一个状似擂台的地方,台上一人眯着狭长的丹凤眼注视着傅子歌。 在众人惊诧的眼光下翻身上了台。 傅子歌不动声色,静观其变。男子笑笑:“不知姑娘欲与在下比什么?” 傅子歌从小便与众位师兄师姐们学文习武,不欲欺负乡野之人。于是道:“诗词歌赋任君挑选。” 男子摇摇头,道:“这怎好意思?在下不才,请姑娘出题!” 傅子歌那里遇到过这种人?该说他自信还是该说他狂傲自大?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对傅子歌来说,都没有太大意义。 傅子歌想了想,吟道:“清风予怀,一杯清酒去惆怅。” 男子笑笑:“佳人相伴,一曲相思诉衷肠。” 微微皱眉,不想与之计较:“暮山之远,望万里山河,太平惟居其一点。” “浮生若梦,观弱水三千,齐雨只取其一瓢。” 傅子歌顿觉尴尬,不知为何,无论傅子歌说什么?齐雨都能扯到风花雪月上面,而且对象还是自己。 这怎能不让她尴尬? 知道再对下去恐怕即使赢了也会丢尽颜面,遂福身一拜,轻轻道:“阁下大才,在下甘拜下风……” 语气中却不带任何输了的气馁与服气。 就在自己认输的那一瞬,傅子歌似乎看到了男子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得逞的笑意在眼中聚集。 傅子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台下走上来一位老者,老者虽然须发尽白,步伐却强健有力。 老者笑笑,显得更加慈祥:“孩子们,我见你们两个似有天定的姻缘,好好珍惜吧。” 意味深长地看了二人一眼,拿出一对玉手镯,套在二人腕上。 傅子歌不明其意,想要脱下来,却发现玉镯的活动范围仅左右三寸,不知老者是怎样将它套上的。 只知道,现在想将它脱下,简直是痴人说梦! 齐雨亦是这等情况,只是微微一愣,便恢复如常。 傅子歌转身离去,不再理会身后的齐雨。有没有缘分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岂料齐雨竟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傅子歌的手腕,两只手镯碰在一起,发出泠泠的清响,煞是好听。 “姑娘且慢,让在下说完这句话。” 傅子歌停下来,直视齐雨。齐雨顿了顿,眼底忽然变得深情似水:“我想,我对姑娘一见钟情了。” 见傅子歌打算开口,抢先道:“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只盼姑娘能认真考虑一下。” 傅子歌松开被齐雨钳制住的手腕,淡淡道:“齐公子还是找别人吧!在下并不适合公子。” 齐雨不为所动,只是固执道:“不知姑娘可否将姓名告诉在下?” 傅子歌无奈:“傅子歌。” 想着齐雨满腹经纶,想必也是知道自己和亲这么大的事情。岂料齐雨只是微微一笑:“优雅的名字……” 傅子歌略惊,随后淡然。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会不会放弃选择,还不一定。 与其如此,倒不如顺其自然。 ------------ 第三章 险 齐雨也许也察觉了自己的无礼,随后松开了拉着傅子歌的手,歉意道:“傅姑娘,抱歉……不知在下是否有缘与姑娘共度兰花节?” 傅子歌没有说话,齐雨便当她是默许了。遂引领她向镇外走去。两人均是一身白衣,远远望去,就像是从天而降的谪仙。过往行人掩面而笑,不发一语。 傅子歌神色淡然,静静地跟着齐雨,心中另有打算。齐雨是镇上的人,应该比她更了解兰花节的习俗。那么跟着他,便是此时最好的选择。 正走到镇口,青风追了上来:“小姐!”傅子歌看向她,她却看向齐雨:“青风见过公子!” 看似尊敬,实则早已不懂声色地移步,将傅子歌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齐雨。 齐雨见势,也不恼。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齐雨见过青风姑娘。我与傅姑娘相处甚欢。正打算与傅姑娘一游太平山。” 青风狐疑地看向身后的傅子歌,见傅子歌点点头,对齐雨的态度不再剑拔弩张。可仍是略加防备。 傅子歌吩咐道:“青风,你去打点一下,明日休憩一日,后日再赶路。” 青风得令,不发一语,深深地望了一眼齐雨,随后立马转身离去。 齐雨二人沿着蜿蜒的小路走出镇外,不一会儿,眼前便出现了一座不算宏伟却很秀丽的山峦。 山上郁郁葱葱,放眼望去尽是翠绿。傅子歌被这美丽的景色震撼住了,久久不曾回神。深宫之中哪里来的如此景色?宛若人间仙境! 直到齐雨多次呼唤,才回过神来。略带歉意道:“这太平镇果然是山清水秀,竟让我在公子面前出神,真是失礼。” 齐雨也不在意,扬起阳光般的笑靥,温柔道:“这偏僻之地能获得傅姑娘的青睐,是它的福气。” 傅子歌浅笑不语,两人向山上走去…… 山路坎坷,就算是齐雨这等男子也不敢轻心大意,傅子歌当然也是万分小心。但是有些事不是你小心就可以躲过的,比如说现在。 傅子歌有时会用手拉着路边的藤条,借以支撑自己的身体。这时藤条忽然断裂开来,傅子歌的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 千钧一发之时,齐雨回身伸出长臂,将她拉了回来。 傅子歌被弄得莫名其妙,上身被齐雨的怀抱紧紧禁锢着,不得动弹。如此用力,可是她为什么感到他在颤抖? “傅子歌!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所谓?如果我方才没有来得及抓住你……”愤怒的语气慢慢变得平缓,变得像是哀求:“子歌,不要让我再担心好吗?” 傅子歌被震撼住了,一见钟情,是她从来都不信的。然而今天,一切似乎有所改变…… 崖顶的风景不同于在山下所见,崖顶可谓是俯瞰万千;一览众山小。 也只有真正的豪杰,才能体会到这份快感吧!众生皆在我脚下,放眼望去,尽是吾臣。 齐雨慢慢将头转向傅子歌,狭长的丹凤眼中似有万千情思,却又不可言说。 终于鼓起勇气,把内心的想法悄悄地透露给心上人,静悄悄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子歌,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虽然勇气不足,但是齐雨本身并不是那种害羞的书生,会紧张,只是因为期待那个答案,却又害怕那个答案。 难道傅子歌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一点也不动心吗?不是的。 傅子歌看得清楚,恰恰是因为看得清楚,才不能回应。两人本就不该相遇,他有他的抱负。而她,也有她的责任。 即使他能放弃自己的理想,与自己做一对平凡夫妻,试问自己能放弃自己的子民吗?答案是否定的。 移开与之相对的眼神,将注意力放在美景上。忽然,齐雨眼睛一亮,看着崖壁上的一朵兰花,高兴万分的样子。 傅子歌不解其意,只听他说道:“竟然是并蒂兰!太好了。” 傅子歌问道:“这并蒂兰有何特别之处?” 齐雨丹凤眼上扬,一抹温柔的弧度展现在脸上:“这并蒂兰乃是今日兰花节的筹头。” 傅子歌直觉他欲言又止,却不知为何。 只见齐雨走到崖边慢慢蹲下,顺着崖壁下去。傅子歌看得心惊。连忙跑到崖边,将手臂递给齐雨:“齐雨!你干什么?快上来,抓住我的手!” 齐雨也不理会,仍是一只手臂抓着崖壁的岩石,另一只手臂以龟速向并蒂兰移去。一寸一寸,慢慢接近目标…… 傅子歌也不收回手,伸出的手臂就这样僵在了原处。她看见了齐雨身体前倾,指尖碰触到了并蒂兰,眼皮一跳,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齐雨抓着岩石的左手早已到了极限,只是一直凭着毅力坚持着。此时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体重,慢慢无力…… 傅子歌看见齐雨向后仰去,脸色大变,想要大叫,却发不出声音,身体慢慢僵硬。齐雨右手一扬,奋力将手中的并蒂兰向崖顶抛去,那抹蓝影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落在了自己身边。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傅子歌只来得及看见那一抹泯灭在深渊里的白影,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他对自己说了什么?然而他的声音,却被呼啸的山风掩盖。就这样消失在傅子歌的眼前…… ------------ 第四章 劫 傅子歌慢慢站了起来,琉璃眼眸氤氲,却没有泪落下来。嘴角还扬起一抹弧度,可是眼底却是一片空旷,似乎什么事物都印不到她眼里。 世界顿时安静了,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什么东西也看不到。方才还青翠欲滴的山峦,此时只剩黑白两色,单调得哀伤,单调得凄凉。 山风缓了下来,轻轻地撩起傅子歌耳边的一缕长发,温柔而又静谧。就像是那人一般……明明刚刚还在耳边说着情语的温润男子…… 终于,傅子歌手指动了动,身躯不由自主地向被齐雨扔上来的并蒂兰移去,手脚不听使唤,短短的距离变得艰难而遥远。 “煞!”一颗小小的石头将霄国引以为傲的“惊鸿公主”绊倒在地。 也不起身。也许,她已没有了起身的力气。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一寸一寸地向并蒂兰靠近,似乎那就是她生的希望。 指尖紧扣进泥土里,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扭曲的线条。白色罗裙被泥土玷污,整个人显得狼狈而颓然。 只有那一双琉璃般的眼眸还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近了,更近了,香汗已顺着两颊滴落,脸色已渐趋煞白。 终于,把那朵花儿拿到了手里。在手指触到花茎的那一瞬间,傅子歌浑身的力气像是被忽然缷掉了一般,连动一动,也是痴心妄想。 紧紧地攥住花茎,像是要把它捏碎一般……可是?怎舍得?这是齐雨唯一留下来的东西。微微苦笑,嘴角牵下一丝红线。 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青风顺着两人留下的脚印寻到了崖顶,刚刚踏上这里,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只见傅子歌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的白衣已看不出原样。右手紧紧地攥着一样东西。 青风面色凝重,向傅子歌走去。 小心翼翼地掰开傅子歌的手指,在看到手心中殷红的鲜血时,顿时哑然无声。 不算尖锐的指甲深深地扎进血肉中,可那花茎却是完好无损……紧抿薄唇,默默将傅子歌背回客栈。 傅子歌有意识时,发觉自己正身处崖顶,诡异的是,竟然看见了“自己”蹲在崖边,手臂向前伸着。四周一片荒芜。 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齐雨坠崖前的情形又是什么? “自己”手臂努力向前伸去,想要抓住齐雨。傅子歌记得清楚,齐雨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 心急异常,想要跑上去抓住他的手,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动弹,就像是被一条铁链栓住一般。 转身一看,果然是一条极重的铁链禁锢住了自己。想要摆脱束缚,可是五步之内并没有可以借用的工具。 只有凭借最原始的工具——双手,来拜托束缚。细嫩的皓腕被冰冷坚硬的铁链磨破,慢慢流出嫣红的液体,浸湿了脚下的土地。 不知何时,腰间的白练——皇兄所赐的“惊鸿”练发出玉石般温润的光芒。 傅子歌停下动作,看着手腕上的血痕慢慢消失,只留下淡淡的一道,环着腕部,就像是月老手中的红线。 行动自由之后,傅子歌急忙奔向崖边,又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齐雨无力地送开抓着岩石的手,整个人向后倒去,面上仍旧挂着温和的笑容,把手里的并蒂兰向“自己”抛去。 傅子歌也不看那株兰花,像离弦之箭般冲了上去。险险地抓住了齐雨的手,紧紧握着,再也不肯放开。 齐雨眼神变得哀怨:“子歌,为何不愿与我在一起?” 傅子歌的手微微颤抖:“先不要管这些,快点上来!” 只见齐雨疑惑道:“你不怕我将你拉下这万丈深渊吗?” 傅子歌听见那四个字,微微一笑。这一笑,端的是风华绝代,傲骨天成:“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我傅子歌惧怕的。” 顿了顿,声音略微哽咽:“除了……你遭不测。” 谁知齐雨听完,竟是悠然一笑,眼底尽是深情:“我怎舍得……”未待傅子歌反应过来,齐雨便挣脱开傅子歌的手…… 又一次看见他从自己面前消失,葬身崖底,情绪已没有上次激动。此时仅是微微勾唇,喃喃道:“你以为我傅子歌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随即双眸闭合,手臂张开,身体前倾向崖底倒去,这一刻,她不是为百姓和亲的“惊鸿”公主,她只是一个平凡的,追求自己幸福的女子。 傅子歌像一只折翼的蝶,在天地间飞旋,凄美异常…… 转眼,场景便回到了崖顶,不同于方才的荒芜,此时崖顶仍是如来时春意盎然,最重要的,是他! 齐雨正站在自己身前,用那纤细却不显得病弱的手慢慢将傅子歌眼角的泪痕拭去。 声音仍是那么的温柔:“子歌……何苦呢?为什么要跳下来?” 傅子歌没有答话,只静静地依偎在齐雨的怀中。齐雨眼角挂起宠溺的笑意:“放弃吧!我们俩注定有缘无份……” 傅子歌扬起头,不肯放弃这来之不易的相聚:“怎么可能放弃?” 岂料齐雨微微摇头,憾然道:“放手吧!咱们俩不可能在一起的。” 言罢,身体慢慢变得透明起来,一点,一点地消失。傅子歌终于失声痛哭了起来,想要抓住他,却只抓住了一丝冰冷的气体。 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就这样消失在她生命中了吗……倏尔,崖顶上响起一声凄厉的嘶吼声。 傅子歌猛地睁开眼,触目即是青风担忧的眼神,以及手腕上所缚的惊鸿练。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吗?齐雨,真的死了吗……为什么?在她打算要放弃一切的时候,老天却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心痛如绞,却没办法再用昏倒逃避现实,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齐雨死去的事实!可笑的是,间接害死他的,便是自己…… 如果当时答应了齐雨在一起的话,他也许就不会去摘那朵花了吧。如果当时她及时拉住齐雨的手,恐怕就不是现在的情形了吧…… 说到底,都是她的错……一滴血泪从傅子歌眼角滑落,没入衣襟…… ------------ 第五章 寻 青风只是轻叹:“昨日是十五,你浪月师兄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你体内的真气,你却又因为齐雨而损了心脉,何必呢?人死不能复生,我想他也不希望你如此颓废吧?” 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你体内的真气紊乱,仅靠浪月已无法压制住了。必须赶快找到`凤血'……” 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傅子歌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了。可是傅子歌只是苦笑着摇摇头:“谁知道凤血究竟是什么呢?” 自从傅子歌五年前练功走火入魔,浪月便担负起了替傅子歌压制真气的任务。他也找过相关的记载,历经三载,才在偶然的情况下得到一本名为“乾坤通鉴”的书。 书中虽谈到了其方法,也注出了要用的药物――朱雀果,麒麟叶,凤血。但却是言得极其隐晦,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三年来,浪月绞尽脑汁,也没有参透其中的玄机。 傅子歌自己也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当务之急只有先找到凤血,才能暂时压制住自己体内奔腾的真气,而要想根除,却必须集齐这三种药物。 然而要做到这些,谈何容易?现今只有暂且找一个内力比浪月深厚的人来压制自己的真气。然而浪月的内力已数一流,再要寻高人,怕也是难于登天。 一瞬间,各种压力涌上心头,傅子歌却没有时间去考虑那么多,略带嘶哑的声音传出:“大师姐,我想去找他。” 她明显地看见青风一震,是啊!自己从回到皇宫就没有再唤过青风师姐了吧。旁人也许不会明白自己的苦心,但是大师姐一定知道。 在那冰冷的深宫中,地位越高就越危险,必要时划清界线才是保护重要的人的最有效办法。 青风咬了咬牙,摇头拒绝道:“成亲之日就在半月后,若是大典上缺了新娘,阑国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何况阑国太子是第一次娶妃。” 傅子歌不再言语,只是转过头望向不知名的远方,纤指来来回回地抚摸着手臂上的玉镯,回想起刚刚戴上时的排斥。现在却是不忍释手。 青风终于屈服了,叹道:“若是不延误婚期,去找找也无妨。” 傅子歌将眼光移向青风,心中充满了感激与释然。 就在稍稍休憩之后,傅子歌在青风的帮助下梳洗完毕,看着镜中的自己浑身只余黑白两色,略加妆点,仍是往日的风采。 但,即使是再如同往日的装扮,也无法抹去眼中的轻愁与眉间的憔悴…… 傅子歌在被清风搀扶着,摇摇晃晃,无比艰难地顺着小路来到崖底,路上荆棘丛生,即使青风不断挥剑斩断荆棘,两人的衣服还是不知被划开了多少子。 但是傅子歌仍是不管不顾地向那里去,就算是前方有再多的阻碍,她也要找到他! 崖壁上横出了许多树枝,长出的绿叶遮住了烈日,崖底显得阴凉而湿润。傅子歌二人慢慢走近深处,此处已没有了荆棘,青风也不收回长剑,仍是一手持剑,一手搀扶傅子歌。 忽然,傅子歌猛地挣脱青风的搀扶,向前冲去,却因为身体虚弱没有力气而狠狠地摔倒在地上,荡起一堆落叶。 没有理会青风的劝阻,想要站起,却力不从心。咬了咬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短短的几步距离,却好似天涯海角般遥远。 头晕眼花,眼前出现了重影,甩甩头,努力让自己的精神集中在脚下。 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一块染着红褐色,已经凝固的液体的月白布料。她认出那是齐雨坠崖前所着的衣物。 布料的边上毛燥不堪,显然是被猛力扯下的。可见当时情景有多么残酷。 两人又沿着小路寻找了半日,转遍了崖底,除了那块碎布之外,再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傅子歌顿时失去了力气,坐在地上,手里仍旧紧紧地捏着布料。指节泛白,樱唇被咬得涌现血丝,可是就算这样也阻止不了汩汩鲜血从口中溢出。 “真的……无法再见了吗……”傅子歌的低语被微风吹散,就像那不能说出口的爱语…… 那未说出口的爱语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只是当我想要抛弃一切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却用世上最残酷的手段来惩罚我的犹豫。 齐雨,你真的很残忍……很残忍……难道只有用这个方法,才能让我明白自己的心吗?可是?怎么舍得恨你…… 傅子歌不知道自己怎样被青风带回客栈的。回过神来时,迎亲队伍已在客栈外待命,只要一声令下,即刻出发。 望着自己的子民,傅子歌收起颓废忧伤的一面。即使她再失意,她也还是霄国和亲的公主,还是皇兄御赐的皇妹。 此去,她代表的便是霄国的尊严与骄傲。是啊!聪明睿智,温柔端庄才是百姓心目中的“惊鸿”公主。 广袖轻扬,下达命令。众人一看,皆有所动,各自做起自己分内之事。没有一个人抱怨傅子歌之前的颓废。 傅子歌坐在摇晃的香车里,偶尔掀起纱帘看看外面。可是更多的时间,却是用来擦拭手腕上的玉镯。 上好的丝绸轻轻蹭过玉身,又勾起了当日的情景。心中一动,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忽然毫不犹豫地撕了一块下来,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上面书写。 最后一次落下,整个布料被写得满满当当: 清风予怀,一杯清酒去惆怅 佳人相伴,一曲相思诉衷肠 暮山之远,望万里山河,太平惟居其一点。 浮生若梦,观弱水三千,四五只取其一瓢。 将布料贴在胸口,轻轻道:“傻子……你不是说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吗。为何要食言?” 车外不知何时,和风如旭…… ------------ 第六章 阑 车队渐行渐远,望着慢慢在视线中变小直至消失的太平镇,傅子歌心中早已没有了当时的绝望悲伤。 当她找遍崖底,却只寻到那块沾满血迹的碎布时,那份绝望有谁可知? 当她亲手立衣冠冢,刻下“齐雨之墓”又在下面刻下“未亡人傅氏”时,那份绝望有谁能懂? 那份情绪被她亲手压在内心深处那旁人不可碰触的地方。她,仍旧是霄国人民心中最尊贵的公主。 她,还有自己未完成的使命。 这一路再没有碰到祸事,一路顺畅。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然而由于那几日的事情,延误了路程。抵达阑国京师已是婚期的前一日,幸而没有误期。 傅子歌走在队伍之前,一身白衣。髻上没有多余的发饰,只有一根白玉所制的簪。 面覆白纱,只露出了一双似伤非伤的琉璃眼眸。 来到金銮殿拜见阑帝,阑帝不愧为阑国之首,其风采与气度无不令人臣服。移目一旁,只见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台阶站着一位男子。 紫袍加身,上纹金凤,一身贵气展现无余。傅子歌知道。这便是她未来的夫婿,是她终生所依之人――阑国太子霁月。 对上霁月的眼眸,傅子歌愣在了原地,那一双与齐雨一般的丹凤眼让她提不起厌恶的情绪,即使霁月眼中隐隐透出了几分不屑。 但她知道,眼前之人不是齐雨,因为他和他除了眼眸,其他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最重要的是,齐雨绝对不会对她如此。 垂下眼帘,告诉自己:那不是齐雨,不要再想了。 微微勾起的唇角讽刺着自己的痴心妄想,明明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在期待着什么? 傅子歌见阑帝端详了自己一会儿,满意道:“惊鸿在这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就说出来,只要是朕能做到的,朕都会满足你。” 悠悠道:“惊鸿省得。” 霁月在台上一言不发,似乎很是讨厌自己。傅子歌微嘲:“讨厌或是欢喜,对她来说都没有太大意义不是吗?” 对着阑帝福了福身:“惊鸿有些累了,不打扰陛下处理朝政。” 阑帝挥了挥手,吩咐身边的太监:“把惊鸿带到西楼暂住。” 继续商讨明日霁月成亲之事。然而当事人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似乎是在参加别人的婚礼一般。 傅子歌与青风等一干女眷经由福安公公引导来到了西楼这里是阑国招待贵客的地方。 步入西楼,只见楼中风景优雅,四处萦绕着隐隐幽香,不浓不淡,恰到好处。西楼分为东西两阁,两阁间一座假山耸立,四周布置得翩然如仙境。 傅子歌与青风住在东阁,婢女住在西阁。 安顿好了以后,福安公公便告辞了。傅子歌与青风沐浴后,便坐在大厅食晚饭。阑国的食物与霄国的食物大不相同,霄国的食物以麻辣为先,米饭为主。 然而阑国却是注重清淡,以米粥为主。且阑国气温高于霄国,故傅子歌早已换下路上所着的衣衫,而换上了深衣一件。 饭吃到一半,阁外忽然传来一阵悠悠的箫声,箫声中透出了几分黯然,几分无奈。 傅子歌放下筷子,循着箫声走了出去。青风紧随其后。慢慢地,越来越接近声源处,箫声的主人似乎察觉了来人,戛然而止。 傅子歌微微皱眉,仍是往前方寻去。忽然停下脚步,抬头一看,才知道已经到了霁月的“朝阳殿”。 刚才的箫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也就是说,方才吹出那样的箫声的,就是霁月。可是为何自己从箫声中听出了无奈与黯然呢? 步入朝阳殿,向内殿走去,青风碍于规矩,只有在殿外等候。 殿内只有疏星似的灯火。傅子歌也不惧怕,直直地向内里走去,不带半丝犹豫。 终于到达了内殿,只见殿上一人紫袍黑发,手里紧握着一管紫玉箫,长长的广袖遮住了整个手臂。 整个殿内充满了陈年花雕的味道,韵味悠长。霁月似乎醉了,眯起好看的丹凤眼,向傅子歌看去。 傅子歌见他认出是自己时,眼神变得凛冽起来,嘴角扬起的弧度仍是不屑:“惊鸿公主不待在西楼,往本宫这朝阳殿跑干什么?” 傅子歌也不斥责他的冷言冷语,但她是霄国的公主,霄帝待她如珍宝,怎可忍受别人无故的指责? 反驳道:“堂堂一国太子,未来的君主,遇到事情只会退缩,躲在阴暗的角落找别人出气,真是可笑。” 谁料霁月冷笑一声:“是啊!本宫没有勇气来反抗父皇,反抗这场政治联姻……” 顿了顿,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冷冷地看着傅子歌:“可是惊鸿,你又如何呢?” 傅子歌不知其所知,琉璃眼略带疑惑。只听霁月继续道:“亲眼看见自己所喜欢的人掉下悬崖,而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感觉应该是很痛苦的吧?” 傅子歌听完,脸色变为煞白,浑身颤抖,若不是扶着一旁的桌子,想必早已跪坐在地上了。 想要问他为什么知道得如此清楚,却猛地反应过来:“你居然派人监视我!” 霁月微微一愣,遂冷冷道:“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无法保全的人,有资格来教训本宫吗?” 傅子歌颓然低首,倏尔抬起头来,眼底忧愁化为了一抹坚韧,即使其中深藏着自责。可是还是让霁月大吃一惊,如此残酷的话语居然没有让她崩溃? 到底是该说她坚强还是该说她无情? ……或许大家都是一样的可怜人吧…… 霁月没有再说出伤人心的话,这也让傅子歌松了口气,只有她自己知道,控制自己的情绪有多么困难。 若是霁月再说下去,自己体内的真气便会逆流而出,冲破经脉。此时浪月师兄已去寻找内力高深之人,根本来不及来助自己理顺真气。 体内紊乱的真气经由自己的内功,慢慢平和下来。看向霁月,只见霁月摆了摆手,也不看傅子歌。 傅子歌也不想再在此逗留,于是福身一拜,转身向殿外走去,没有看见身后的霁月一脸懊恼…… ------------ 第七章 嫁 傅子歌走出朝阳殿,见青风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时。心中渐渐被什么东西充满,温暖如春。 二人回到东阁,此时已是深夜,傅子歌却没有半分睡意。东阁虽名为东阁,实则是坐北朝南,这样就能常年采光。而西阁则与之相反。 倚栏仰望,看皎月悬空,疏星四点。看得累了,便把头靠在自己的臂上,但还是不忍移开目光。 想起方才霁月所言。虽然旨在激怒她,但也确实不假,是自己的犹豫不决,是自己的优柔寡断才害死了齐雨。 这些情绪,只有到了夜深人静,万物休憩之时,傅子歌才敢将其释放出来,不带半点遮掩。 那份思念,只有寄托给明月,希望明月能当她的使者,将这迟来的答复送给异世的爱人。 只有在深夜,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还只是个二八少女,才能卸下那份与生俱来的重担。 眼皮变得沉重起来,她似乎看见了月中出现了齐雨的容颜,展颜一笑,仍旧是温润如玉。 傅子歌就靠在窗边昏昏睡了过去,嘴角的弧度泄露了她内心的满足与幸福。也许,只有在梦中,才能做到她想做的事吧。 时间一点一点从她身边溜走,皎月慢慢降下,没入树丛。旭日东升,当第一缕朝阳照射在她那精致的容颜上时,悠悠醒来。 羽睫颤了颤,似乎很不舒服。张开闭合了几个时辰的眼,琉璃色的眸子被阳光晕染得稍显慵懒。 坐直了身体,却感觉浑身像是被拆了重组一般,无力而颓然。活动颈部时也感到阵阵酸痛。 正想站起来活动活动时,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女子身着青色深衣走了进来。正是换下了劲装的青风。 傅子歌看着青风放下手中的铜盆,拧了拧布巾走到自己面前。走到自己面前时,脚步顿了顿,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怎么起来这么早?” 傅子歌无言以对,总不能说自己忘了上床而在窗户边睡了一夜还落枕了吧。 然而青风与她相处十余年,看了看床上蚊丝未动的被褥,当即叹了口气,将布巾放在傅子歌手里,走了出去。 傅子歌不解,过了一会儿,只见青风又折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个青白色的瓷瓶。她知道,那里头约莫是药膏。 事实证明,傅子歌对青风的了解,无可否认。药膏呈乳白色,散发出淡淡的栀子花香。涂抹在颈部,让人感觉清爽却不感觉油腻。 涂抹完毕,青风收起瓷瓶与布巾,端起早已冰凉的水向外走去。过了一会儿不见青风回来,傅子歌便跟了出去。 只见青风正领了一队婢女迎面走来,每一个婢女都将手中的托盘举于胸口处,粉色莲裙微荡。 发丝随风飘动,髻上的钗却几乎没有摆动,看得出是受过良好的宫廷教育的。 傅子歌被带回东阁,看着婢女们一字排开站定。这才注意到那托盘中尽是自己出嫁当日所佩戴的首饰,礼冠以及霞帔。 无奈地乖乖坐下,任青风摆弄,与当日完全一样的流程,青风缩短了一半的时间,可还是花去了一个多时辰。 傅子歌看着镜中的自己,满身鲜红,妖娆得好似一株曼珠沙华,不由得心生厌恶,微微皱眉。 青风将这些看在眼里,却没有说话。傅子歌本就不喜过艳之物,加上齐雨新丧,嫁给霁月已是她能忍受的最低界限了。 看到这一身大红的俗物,心中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若不是为了皇兄的帝业,她岂会如此委屈自己? 这在旁人眼中万分值得高兴,满心期待的衣物,此时穿在自己身上,傅子歌只觉得沉重而累人。 仍是由青风搀扶一步一步走向举行婚礼的朝阳殿,可现在的心境早已与那日不同。 那日即使知道自己的命运,也是淡然处之。然而今日,她的心却没办法安静下来,她甚至不想那么快到朝阳殿。 然而世事岂能尽如人意?转眼间,朝阳殿已经在自己面前。那昨日还凄清苦冷的朝阳殿,现今被红绸布置得喜气洋洋,与昨日有技大的差别。 踏入朝阳殿,那用朱砂所书大大的“囍”子,挂在大厅,鲜红得刺目。 隔着红纱,她看见了对面的霁月——那个将与她相伴一生的男子。此时霁月亦是身着红袍。 可与自己不同,霁月似乎天生就该穿这种鲜艳明亮的衣物。红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凤凰浴火。 “一拜天地!” 傅子歌随着喜娘,在喜娘的娇呼中完成了第一拜。“二拜高堂!”第二拜也进行完毕。 最后,到了第三拜的时候……即使心中早已下定了决心要嫁给霁月,巩固皇兄的帝位以及国运的昌盛,但是还是顿了顿,才坚定地躬了躬身。 在阑帝与阑国皇后欣慰的眼光下,完成了第三拜。在场的每个人都笑逐颜开,没有人看见那层薄纱下的容颜。 那双琉璃眼眸中氤氲满了水汽,一滴,两滴,三四滴。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跌得粉碎! 阑帝从座位上站起,走到二人面前。执起二人的手,放在一起,傅子歌怕阑帝看到自己的手镯,早已忍痛将之取下,放在锦盒中。 当手碰触到霁月光裸的手背时,出乎意料地感觉心中一动,忍受着异样的感觉,努力将注意力放在阑帝的话上。 “月儿,鸿儿。从今天起,你们便是夫妻了。” “月儿,你从小便乖巧听话,是父皇最喜爱的皇子。几年前,你覆月皇兄还是太子之时,那一次动乱几乎要了朕的命。你不辞劳苦,为朕试药。甚至还险些因此丧命!” 似乎忆起了当时的惨状,那种连亲生儿子也要提防的感觉,真是可叹。 阑帝叹了口气,继续道:“覆月被削去太子之位后,朕想将太子之位传给你,你却说什么也不同意。后来是朕威胁你,你才接受……” 霁月谦恭地低下头,听阑帝又对傅子歌道:“鸿儿,你是霄国最有才气的公主,就连阑国的百姓都对你赞不绝口。” 弯了弯眼角,笑了笑,语气中除了欣喜,似乎还有几分得意:“不过,朕开心的是,月儿把你带到了阑国。从此以后,你便是阑国的太子妃。” 阑国皇后也走了上来,拉着傅子歌的双手,亲切地笑着:“鸿儿,母后我也是和亲过来的,开始时或许有些不适应,但后来还是爱上了陛下……” 转向了阑帝,目光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似的…… ------------ 第八章 礼 傅子歌见皇后与阑帝相视一笑,又继续言道:“刚嫁过来时,我也闹过别扭,折腾得你父皇日日眉头紧缩。” 皇后三十出头,看起来却仍旧像是二八少女一般水灵。是脂粉的点缀,抑或是爱情的力量? 似乎想到了当时的场景,阑帝无奈地摇了摇头,宠溺地笑着。 皇后又对傅子歌道:“鸿儿,有什么不适应的,就对母后说。月儿若是欺负你,也可以来找我和你父皇,我们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的。” 又对霁月言道:“月儿,切记不可辜负鸿儿,她才十六,经不起爱情的打击……” 傅子歌发现,霁月的身躯一僵,想必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是啊!把自己当孩子看的,怕是只有皇后吧。 正出神间,没有注意到皇后已经把一对白玉手镯戴到了自己与霁月的腕上。取代了原来青色手镯的位置。 皇后看见了傅子歌手背上的白鹤图案,略微惊诧,却没有开口相问。忽然感觉霁月握紧了自己的手,微痛。 一步一步在霁月的牵制下行完礼,然后由青风扶着回到朝阳殿的内殿。以后,这便是自己的居所。 坐在不算硬的雏凤床上,静静地等待着黑夜的降临。就在傅子歌腰背快要挺不住时,内殿的房门被一股大力撞开。 满身酒气的霁月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一把扯掉自己的盖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眼神迷茫,口中喃喃道:“袖儿……” 傅子歌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便被推到在床上。随后霁月不算强壮可也绝不显得纤弱的身体覆了上来。 “袖儿……”傅子歌这回听得真切,心中不知为何,猛然一痛。没有注意到霁月眼中的刻意。 随即摇摇头,想要把身上的人推开,手一动,便被制约得更紧,不能动弹。 霁月火热的唇贴上傅子歌的,一记深吻。傅子歌毫无经验可言,被霁月娴熟的技巧吻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这副无能为力,任君采撷的模样反而惹得霁月狂性大发…… 朝阳殿里朝阳现,当晨曦撒在殿内,傅子歌悠悠醒来,每日天未亮便起身坚持练武,今日怎的起来如此之晚? 刚想起来练武,看见朝阳殿里红绸满廊,终于记起了昨日自己已嫁为人妃。动了动身子,却感觉像是被重物反复碾压过一般,连动一动都很困难。 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样,自己忍痛穿上衣物,待一切完毕,早已累得满头大汗。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而已…… 看了看地上四分五裂,惨不忍睹的嫁衣的尸体,穿上自己的雪白宫裙。宫裙上缀同色流苏,腰间仍旧是惊鸿练。 慢慢地走出房门,唤来侍女收拾内殿。侍女打扫完后,抽出被单下那张被染红的雪白绸缎,径直向凤栖楼快步走去。 傅子歌走过御花园,阵阵花香涌入鼻间,微微皱眉,不喜。 转身走回朝阳殿,料想霁月会在这里等自己。果然,殿中凳上桌旁,一凤纹紫袍男子端坐。 傅子歌走上前去,霁月看见地面上的绣鞋。两国早在五十年前便废除了女子缠足的恶俗,故而傅子歌没有被波及。 即使是这样,她的脚也略显娇小。霁月这样想。 傅子歌见霁月望着自己的脚出神,轻咳一声以示意。霁月回过神来,大大方方地传侍女上饭菜。 待侍女摆好后,傅子歌发现,桌上有一半是阑国的菜,而另一半,则是霄的菜。心里不免小小地感动了一下。 一点一点小口地尝着美味佳肴,没有抬头,良好的教育使然。自然也错过了看到霁月释然的表情。 “一会儿要去拜见父皇和母后,你装点一下。”霁月看着傅子歌一身白,忽然心中不爽起来。 虽然知道傅子歌心有所属。虽然昨夜自己心里想的是别人,但还是改变不了,她成为自己的人的事实! 自己的东西,即使自己不喜欢,也不可能让予别人。何况是新婚之期为他人守丧? 即使那人…… 傅子歌皱了皱眉头:“为何?我觉得这样符合我的本色!” 没有自称臣妾,也没有自称妾身。只因在她心中,早已是那人的妻。再嫁霁月,完全是为了霄国,为了皇兄。 她不是神,她没有菩萨心肠,她只会为自己重要的人争取幸福,哪怕是赔上自己的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傅子歌,一个真实的傅子歌。 两人坐上早已备好的御辇,向凤栖楼行去。可笑的是,两人真真是相敬如宾,上了辇后各坐一边。 直到辇外的侍女轻唤:“太子殿下,太子妃,凤栖楼到了。” 二人才对视了一眼。下辇之后,霁月也不管傅子歌愿意不愿意,径自拉起她的手,向楼内走去。 傅子歌不甘愿,但理智让她生不出挣脱的心思。即使自己与霁月再不和,也不能让父皇和母后发觉,让其担忧,失了礼数。 傅子歌从小便没有双亲在身边,她将霁月的父皇母后也当做了自己的父皇母后。 皇后与正在凤栖楼小住的阑帝,看见迎面走来的儿子与儿媳,月儿还不时低声询问。再看见两人相连甚紧,好似不忍半刻分离的手,心中宽慰。 傅子歌见阑帝与皇后望着自己笑得开心,也便展颜一笑。谁知霁月惊异地看着自己。不解地望向霁月,霁月转过头去。 傅子歌觉得他莫名其妙,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似乎还没有对他笑过吧。摇摇头,不再想这个没有意义的事。 当侍女端上两杯茶的时候,霁月终于放开了傅子歌的手。傅子歌悄悄活动了一下自己被禁锢半天的手。 然后在阑帝与皇后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恭敬地献上一杯香茶。阑帝首先端起,在鼻端轻嗅。 “鸿儿,月儿性格不好,平日冷傲孤僻,遇事容易偏激。你是他的贤内助,要帮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子歌省得。” 又端起另一杯茶递给皇后,皇后接过,吹了吹热气,优雅地抿了一口:“鸿儿,月儿从小被我宠溺,可能有时会比较任性,若是受了委屈就到母后这里来。母后绝对不会偏袒他。” 霁月低下头,他本就是冷傲孤僻之人,只是因为介怀某件事情,昨夜才会如此激动。 ------------ 第九章 密 敬过茶后,二人在阑帝与皇后欣慰的目光下告退。临行前,皇后意味深长地嘱咐霁月:“月儿,鸿儿还小。虽然是新婚,可也得稍加节制,多加疼爱。” 傅子歌听得尴尬,面上却不动声色。见霁月仍是一脸淡然,看了看自己:“儿臣懂得。” 皇后满意地看着这一对新人,挥挥手道:“下去吧!不要累着了。” 二人一拜,一起离开栖凤楼。眼看二人走远,皇后才感慨地对阑帝言道:“真是郎才女貌,一对佳人。如此恩爱,又怎会像国师所说的那般?” 阑帝沉吟片刻,剑眉微皱,担忧道:“鸿儿如此性情,朕倒是不大担心。朕害怕的是月儿,月儿性情莫测,有时会钻牛角尖。朕是怕他铸成大错,想要补救时已是追悔莫及……” 皇后轻轻地用手指抚开阑帝紧缩的眉心,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真如此,也算是上天给他们的劫数了。” “但愿如此。”阑帝看向二人离开的方向,陷入沉思…… 傅子歌被霁月拉着走出栖凤楼,走到了外面,霁月才放开死死禁锢着傅子歌的手。 傅子歌揉揉通红的腕部,心道:这厮手是铁做的吗?怎么如此坚硬? “现在要去一个地方,你若是不能守口如瓶,就先回朝阳殿去。”霁月面无表情道。 傅子歌心中自有打算,点了点头,于是跟上霁月。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一处萧索万分的宅院。走到院门前,傅子歌抬头一看,只见匾额上书“摄月殿”三个大字。 傅子歌一看,想起霁月所居的朝阳殿,顿时明白了。这里头怕是幽禁着霁月的皇兄覆月。 随霁月步入殿内,穿过九曲长廊,看着这依稀还残留着往日辉煌的宫殿,傅子歌不免心叹世事无常。 到了内殿,只见殿门口站着两个手持兵器的守门人,见了傅子歌二人行了个礼,恭敬道:“太子殿下,太子妃。” 傅子歌见霁月也不正眼看他,只是语气冷硬:“本宫要进去探望皇兄,你们看好外面,若是让旁人进来,本宫拿你们是问。” 遂领着一言不发的自己进入内殿。内殿常年不受阳光的照射,况且又是监禁之地,自然阴冷异常。 长长的纱帘及地,拖曳出了一股阴森之气。傅子歌走着走着,忽然听霁月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害怕了吗?堂堂霄国公主不过也就是个女流之辈……” 话还没有说完,傅子歌便无奈地抚额反驳道:“我傅子歌的生命中没有`害怕'这两个字。” 霁月不相信地回头,竟有女子不惧怕如此阴森的气氛,当真少见。玩味地一笑,若是没有袖儿,他恐怕是会爱上她的吧? 可是?没有如果…… 傅子歌的视线被殿中直立的一人夺去,那人一身银色衣衫,几缕发丝散落下来遮住了脸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霁月走了上去,撩起他的发丝,用温柔的声线道:“覆月皇兄……” 傅子歌没有料到霁月居然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吗?任何东西也无法替代的亲情。 即使他做错了什么?他依然是霁月的皇兄,一奶同胞。从小一起长大,吃住都在一起,这份情谊是无论如何也磨灭不掉的。 覆月听到霁月的呼唤,茫然地抬起头来。傅子歌看清了他的脸,苍白如鬼魅一般。 傅子歌靠近覆月,只见覆月察觉到傅子歌的近身,眉头一皱,好似在辨别什么。忽然转过身来,惊喜道:“风儿!” 一看是傅子歌,方才还欣喜万分的脸忽然垮了下来,凄苦地自嘲道:“怎么还能奢望风儿回来呢?明明是我自己将她推开的呢……” 傅子歌见其疯疯癫癫,三句话不离“风儿”两字,不解地看向霁月。霁月没有回答。 只是自顾自地将傅子歌拉到覆月面前对覆月道:“覆月皇兄,这是我昨日才娶进门的太子妃。” 覆月没有反应,仍是喃喃道:“风儿……” 霁月没有办法,只得安抚道:“覆月皇兄,天色已晚,霁月便不多打扰了。皇兄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就托人说一声。只要是霁月能做到的,必定再所不辞。” 言罢,拉着傅子歌就出了摄月殿。 出了殿门,傅子歌才继续问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霁月扫了她一眼,边走边给傅子歌说起了皇宫秘史:“我和覆月皇兄是同母所出,同样受到父皇母后的宠爱。” 傅子歌静静地听着。 “从小覆月皇兄便护着我,不让我受一丝伤害。可是几年前发生了一场宫变,谋反的人便是皇兄府上的伴读。” 傅子歌听到这里,已经能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无非是前太子受到波及,削去太子一职,打入冷宫。 可是霁月接下来的话却让傅子歌震惊:“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个随了皇兄几年的伴读竟是女扮男装,还对皇兄暗生情愫。” 傅子歌右手一抖,腕上的玉镯与霁月手腕上的碰在一起,发出悦耳的仃伶声。 霁月也不在意,继续道:“她什么也不辩驳,只是伤心地问皇兄,他真的相信她是凶手吗?” 傅子歌神经绷紧,连忙问道:“那后来呢?覆月皇兄相信了她吗?” 霁月无奈地看着傅子歌:“若是换作是你,你可能相信她吗?” 傅子歌无言以对,在平常人家尚且不能相信,更何况是在尔虞我诈的皇宫? “是啊!皇兄没有信她,他不敢冒这个险。于是那个叫风儿的女子就在众多御林军的包围下冲了出去。虽然成功了,但还是受了很重的伤。” 傅子歌不解,既然女子的武功高到可以视御林军于无物,那么怎会让自己受伤呢? 霁月转过头来,看着傅子歌,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最后射在她背上的箭,是皇兄亲手射出的。” 傅子歌浑身一震,颤声问道:“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霁月觉得奇怪,但却还是认真地想了想,答道:“约莫是中秋左右。” 傅子歌双腿一软,险些坐在了地上,连忙扶着宫墙,才没有倒下去。 霁月自顾自地说道:“后来查出,谋反的另有其人,皇兄听到这个消息后气极攻心,恨自己不能明察秋毫,冤枉了风儿。于是一蹶不振,也恳请父皇母后削去太子一职。把自己幽闭在摄月殿,再也没有出来过。” 眼底的悲恸化为了一抹坚韧:“这也就是当初我为何不肯接受储君之位的原因。别人施舍的我霁月从来不屑。若不是父皇苦苦哀求,这个位置恐怕还是皇兄的” 傅子歌没有答话,也没有听见霁月接下来说了什么?只是喃喃自语:“风儿……中秋……箭伤……” ------------ 第十章 救 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回到朝阳殿,傅子歌给霁月说了一声便躺在床上。霁月见她如此疲惫,也知道有自己的原因,没有多说便应允了。 他本就是个雷厉风行的君子,此番冲动,也完全是印证了那一句古话――冲冠一怒为红颜。只是不知,这红颜指的到底是何人。 傅子歌慢慢体会到了口中的苦涩,明明不关自己的事,可是为何就是如此难受呢?就因为覆月皇兄如此昏庸,就因为风儿与他有缘无份吗? 不,不是的。她会伤心,是因为他们的遭遇如此相似。 中秋……十五……难道她们师姐妹注定与自己所爱的人无缘吗!是啊!她在听到霁月说的中秋箭伤,以及“风儿”的名字时,就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那人与她如此亲近,受了那么重的伤却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与她最为亲近的自己! 默默地将那份痛苦承接下来,独自在黑暗的角落舔舐着自己的伤口,这样,真的好吗? 傅子歌辗转反侧,终于下定决心。来到了东阁。因为傅子歌今日才住到了朝阳殿,青风等人自然还在东阁。 傅子歌走进东阁之时,青风还在忙着收拾东西,准备搬进阑国给陪嫁侍女准备的娉婷苑。 看着忙得满头大汗的青风,傅子歌心中微痛,一想到大师姐受了那么多的苦,她就忍不住心酸,可是还能怪谁呢? 在这场爱情的角逐中,谁都没有错,只是当时爱得不够深罢了。然而现在爱到了极致,却已无力再去爱了,这便是古人说的造化弄人吧。 见青风转过头来,傅子歌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带到房内:“青风师姐……” 青风见她欲言又止,也不催促,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傅子歌看着青风耳鬓这几日渐渐变为雪白的乌发,轻轻地劝道:“师姐,你回霄国去吧……” 青风像是被雷击中一般,过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声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傅子歌顿了顿,偏过头去,低声道:“我……我和霁月去摄月殿探望了覆月皇兄……” 青风像是被忽然抽掉了骨头一般软倒在地上,双手撑地,颤抖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地面,像是要抠进去一般用力。双目染上血红色。 傅子歌见她如此狂态,心道不好。连忙拉着青风的手,将真气输入其体内。半晌,青风好似平复下来了。 正待收功,岂料青风体内的真气逆流,冲进了傅子歌体内。傅子歌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向后仰去。 本以为要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谁知迎接自己的,竟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不算宽阔的胸膛此时正给予自己最需要的依靠。 傅子歌失去意识之前,只看见了身后之人略带担忧的眼神。 青风睁开眼,一口瘀血吐出。来不及查探自己的伤势,就连忙转身一把抓住傅子歌的手腕开始切脉。 过了一会儿,青风修眉紧缩,对霁月询问道:“你的内力是极阴还是极阳?” 霁月不知其意,据实答道:“自然是极阳。” 青风叹了口气,无奈道:“还是……逃不过吗?”也不理霁月疑惑的眼神,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递给霁月。 面色凝重地嘱咐道:“你带着此物去寻你覆月皇兄,请他相救。” 顿了顿,咬了咬牙:“若是他问起此物的来历,你就告诉他,给你的人给过你此物之后便离开了。” 霁月觉得奇怪,倒也没有多问,因着傅子歌伤势颇重,也来不及细想。一把抱起昏睡的人儿,朝摄月殿奔去。 看守摄月殿的人见太子和太子妃去而复返,而且太子妃还躺在太子怀中。霁月那来势汹汹的模样,被吓得赶紧往两旁退去,给二人让出一条通道。 霁月抱着傅子歌走进内殿,覆月仍是那个姿势,低头看着自己的五指。 霁月迟疑了一下,抱着傅子歌走到他面前,恳求道:“皇兄,你的内力是极阴的,求你帮她疗伤。” 见覆月没有反应,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物什。原本不打算用这个东西的,现在看来是不得不用了…… 将青风交给自己的东西递到覆月面前,覆月先是一愣,然后颤抖着接过。随后喉咙中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声。 “霁……月”那是一块如玉般晶莹的残破的扇骨,上面刻着“水落石出”四个字,看得出来刻的人多么激动才能刻得如此深。 霁月一动不动地看着覆月的一举一动。只听覆月继续艰难道:“这是……谁给你的……” 因为很久没有说话,覆月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 霁月将青风教他的话重述了一遍。覆月听完,眼角滑落一滴泪,无声无息。 霁月看得心惊,他只见过覆月皇兄哭过一次,那就是几年前他亲手重伤风儿时。 覆月看向霁月怀中的人儿,让霁月扶着她坐在床上,闭目运功。 傅子歌的真气乃是阴柔一派,这种内功修炼起来极为困难,然而大成者,却要比阳刚一派厉害许多。 傅子歌修了十余年,才有所小成,而且还是在伤害自己身体的前提下。足可见这一类内功的厉害之处。 覆月从小体质便不强健,因而只能弃极阳而选极阴。这一点,只有他的师父与风儿知道。 傅子歌感到有一股柔和的冷流钻入自己的身体。起初很凉爽,但是越到后来,自己体内的真气越是活跃,竟与之对碰起来。 为了糅合这两个力,傅子歌累得满头大汗。最后竟是干吐起来。 霁月站在一旁帮覆月护法,眼见傅子歌与体内奔腾的真气抵抗,顿时心生怜惜之感。 等到傅子歌再有意识时,已是几个时辰后了。漆黑的屋内燃着零星几点灯火,想是不想影响自己休息才故意为之吧。 慢慢撑起无力的身躯,口干舌燥,想要下床去找些水解渴。谁知脚刚刚沾地,便无力地软了,身体向前倾去。 霁月正端着熬好的药走进屋内,谁知傅子歌竟在此时醒来。刚一踏进门内便看见了这一幕,连忙上去扶她。 傅子歌刚一接触到霁月的手,脑中便闪现了昨夜的事,条件反射般的将他推开,自己也因此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 第十一章 谋 傅子歌略带歉意地看着被推得向后退了几步的霁月,眼中的防备之意让霁月悚然一惊。 傅子歌也不知为何,自己本不是易怒之人,为何就一点点触碰,反应就如此激烈? 敛去面上多余的情绪,傅子歌勉强撑着站了起来,对着霁月挑开道:“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救。” 抬起头来,用坚定的目光对上微愠的丹凤眼,毫不犹豫地继续道:“既然我嫁给了太子殿下,我就会尽到身为太子妃的责任。” 看着霁月满意的眼神,冷冷道:“太子殿下想必是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心中还有别的男人吧?” 霁月仍旧没有答话,只是注视着傅子歌的眼神中除了往日的冷漠,还掺杂了些不知名的情愫。 傅子歌没有理会:“可是?想让我忘了齐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看着霁月盛怒难遏,道了一句“不可理喻”,拂袖而去的身影,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拖着乏力的身体慢慢挪回榻上,将身体转过去面对墙壁。陷入沉睡前,口中喃喃道:“深宫凄冷,齐雨,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孤军奋战吗……” 接下来的几日,傅子歌都没有再见过霁月。送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知为何,竟升出一丝惆怅。 这日,傅子歌正在朝阳殿雏凤阁饮茶,目光落到一旁出神的侍女身上。傅子歌从前学过一些暗器,于是便顺手拿起手边的茶叶,弹了过去。 被砸中的侍女一呼痛,看着傅子歌淡漠的琉璃眸,顿时吓得跪倒在地,连忙颤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太子妃饶命!” 傅子歌也不惩罚她,只是轻抿了口手中的香茗,问道:“你在想什么?” 侍女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答道:“太子妃恐怕还不知道,明日是太子殿下的大喜之日……” 傅子歌端着茶杯的手一颤,只听见“嘭”的一声,手中的茶杯便与地面接触了。 侍女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不断地将头磕在地上,直至出血。傅子歌扶起她,淡淡道:“不,错的不是你。” 侍女被傅子歌身上忽然散发出来的气息镇住,久久不能言语。 傅子歌勉强压制住自己体内乱窜的真气,可是却压不住滔天的怒气。若不是为了这次的联姻,齐雨也不会坠下悬崖! 可是他竟然不珍惜,新婚第二日便要娶侧妃,这让她傅子歌情何以堪?他把霄国的颜面置于何地? 越想越气愤,即使是性情淡然的傅子歌,也无法忍受他人毁坏这个用齐雨生命换来的联姻! 快步走出雏凤阁,向朝阳殿的主殿走去。到了主殿,印入眼睑的情景更是让自己怒不可遏。 只见霁月此时正搂着一位身着蓝衣的女子坐在椅子上,傅子歌一看,便知道此女性情高傲,单就那一身气质,便清高如莲。 霁月单手裹着女子的纤手作画。神情专注之至。 看见自己来了,也不松开,反而用力地将女子拉入自己的怀中,眼神挑衅地看向自己。 傅子歌忍着拉开二人的冲动,温言道:“太子殿下,你不考虑两国的颜面吗?” 岂料霁月一听,嘲讽道:“颜面?难道只允许太子妃心念故人,就不许本宫再娶拂袖吗?” 原来是誉满京城的琴姬,素闻卖艺不卖身的拂袖,怨不得有如此风姿。 傅子歌听霁月谈到齐雨,语气一顿,仍是不容拒绝地坚定道:“起码,我不会做出有损两国情谊的事情。” 言罢,见霁月放开拂袖,慢慢走近自己。被他强势的眼神看着,傅子歌身后冒出冷汗,可是就这样怎能震慑住堂堂的“惊鸿公主”呢? 毫不畏惧地对上那双凛冽的丹凤眼,心中却在猜测他的下一步举动。 岂料霁月一把揽住了自己的蜂腰,傅子歌一愣,浑身汗毛冷竖。紧咬银牙,不断告诉自己两国的情谊还需自己维持,才撑了下来。 “两国情谊自然还是要维持的。这,就要看太子妃的表现了……” 傅子歌看着霁月邪气的表情,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霁月用手指挑起她鬓角的一缕发,覆在她的耳边轻声言道:“若是齐雨没有死,你待如何?” 傅子歌顿时像是被惊雷劈中一般,不敢置信地看着霁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霁月看着她呆愣的样子,用指腹轻轻摩擦她的樱唇,然后恶意地吻了上去。 在接触到傅子歌湿润的眼眸时,心中一股怒气迸发,一把推开怀中的人儿。 傅子歌摔倒在地,也不顾自己身上的酸痛,眼神如刀般钉在霁月身上。 “你说什么?难道……齐雨还活着?” 摇摇欲坠的身躯似乎只要霁月说出不好的消息,就会砰然倒塌。 霁月看了她一眼:“他当然没有死,只是被本宫`款待'在一处隐秘之地罢了。” 末了,还特意强调:“除了本宫,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傅子歌听霁月说齐雨没有死,顿时泪如泉涌。整个人激动得语无伦次,可是心中却坚信一个信念――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但是霁月接下来的一句话,就把傅子歌从幸福的云端扯到失望的谷底:“太子妃若是想要他平安无事,就乖乖地听本宫的话,莫要惹本宫不快,否则……” 傅子歌恨得银牙紧咬,却又无可奈何。若是在霄国,凭借她公主的身份,或许还能把人从霁月手中救出来。 可是现下,她偏偏是阑国的太子妃,霁月的附属物! 偌大的阑国,仅凭她一人之力,怎可寻出被霁月刻意深藏起来的人? 但是她不能屈服:“你到底想怎样?”平静无波的声线犹如她本人一般。 霁月搂过一旁不发一语的拂袖,微笑道:“本宫只想娶拂袖。” 傅子歌无奈:“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接受!” 霁月状似为难道:“这样吗?这可难办了。拂袖可是大美人呢。” 打量了一下傅子歌,想了一会儿,道:“不如这样吧!再过几日便是园林狩猎了,本宫也想看看太子妃的身手。若是获得头筹,本宫便暂不娶拂袖,如何?” 傅子歌见事有转机,想了想,一口应允了下来。 ------------ 第十二章 狩猎(上) 傅子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没有注意霁月搂着拂袖从自己眼前走过。心中只有一个声音:齐雨还活着…… 是啊!她寻遍崖底,不是只找到了一方碎布吗?当时情绪哀痛,也没有细想。现在想来,没有寻到齐雨的尸体不就代表着他还活着吗? 但一想到齐雨现下在霁月手上,自己得受制于人。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即使是这样…… 哼,她傅子歌可不是供人观赏的笼中雀。抚摸着掌背上的图腾。她,是遗世独立的白鹤!岂可受制于人? 霁月让她去参加狩猎,无非是以为自己并不精通骑术,想要自己在父皇面前出丑罢了。 既然是这样,她怎能让他失望呢?只是出丑的,未必是自己吧。 展颜间,一番打算已在心中酝酿而成……那是自信,是独属于傅子歌的风姿! 廿日,雏凤阁内 傅子歌坐在窗栏上,悠悠地晃着双腿,青涩中透着不可亵渎的高贵。 随着她摆动的幅度,一阵空灵的乐声从她唇下传出。引得一旁的青风微微侧目,宠溺道:“好了,没事就好。不要想太多,一切都会过去的。” 傅子歌微微点头,只是乐声仍不曾间断。愉悦中又透出丝丝的凄凉。相思相望不相亲。 从前不识得相思,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识得相思之苦,却是欲语还休。齐雨,你可知我心意? 在不知名的远方,那温润如玉的君子也在想着自己吗? 从前不懂情爱,只以为不回应就不会伤害,可还是伤了。 现在初识情爱,又以为不相见就不会思念,可还是念了。 万般情思,唯有待到重聚之日,才能相诉。可是相会,却是遥遥无期…… 可是即使是这样,她也不会屈服。世上没有她傅子歌做不到的事。 霁月有霁月的谋划,她自然也有化解的方法。想到这里,傅子歌跃下窗栏,轻盈地落到了地上…… 狩猎当日,枣红色的骏马上,傅子歌腰背挺直。 一身白色劲装让她穿得英姿飒爽。扫了一眼一旁的霁月。此时霁月正与自己并驾待驱,座下的黑色“灵风驹”一点也不逊色于自己。 紫袍覆身,更显得霁月桀骜难驯,贵气逼人。 傅子歌看了看霁月,嘲讽道:“怎么?没有带你的拂袖出来吗?真是可惜呢?竟让她错过了太子殿下出丑的机会。” 满意地看到霁月脸色一变,傅子歌挥鞭先行,留下了一脸愤然的霁月和风铃般的轻笑声。 皇家园林狩猎,并不如平日里的骑射。即使傅子歌善骑射,到了这里,仍是有些吃力。可是以她的聪慧,不肖片刻,便摸清了此处的地形。 整个校场呈规整的四方形,边界处以高墙所围,莫说是动物了,就算是轻功卓越的人,怕是也难从中逃脱。 何况每时每刻此处都有士兵看守,不让动物逃脱。他们也会放入一些它们的天敌,为了让它们不失去野性。 俗话说的好:世上最痛快地事,不就是折断高傲雄鹰的翅膀吗?世界上最悲剧的事,不就是把美好的东西粉碎给别人看吗? 傅子歌驾着枣红马疾驰,心中不断闪现这个念头,嘴角一直挂着讽刺的冷笑。 若是没有尊严地活,还不如痛快地死去。傅子歌拉满弓矢,瞄准了上方的的猎物,猛一松开。 利刃破空的声音传来,只见一只雄鹰未来得及发出惨叫便坠了下来。 霁月尾随其后,自然看到了傅子歌显露的这一手。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忽然视线定格在它身上。 能搭弓射箭并不算稀奇,能射落雄鹰也并不是不可能。然而让霁月惊讶的,是那支箭矢居然是从鹰的口中射入,臀部射出。 没有流一滴血,就这样踏入了轮回,甚至还来不及看清射杀自己的是何人。 傅子歌见霁月用异样的眼光重新审视着自己,也不回话。只是捡起地上的猎物挂在马背上,悠然离去。 行了一半,回首道:“太子殿下若是想被我比下去的话,就请继续在这里发呆吧。” 也不待霁月回话,自行离去,这态度,完全是视霁月如无物。 看着傅子歌离去的身影,霁月陷入沉思。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可是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此番的皇家园林狩猎大会自然不是只霁月与傅子歌参加。阑国其他各位皇子也来了。 偌大的校场,成千上万只猎物,或许傅子歌猎到的只是九牛一毛。 可是当她把自己的成果展现给阑帝看的时候,阑帝只是轻轻一笑,点出了今日狩猎的最后赢家。 结果出乎任何人的意料,谁也没有想到猎物最少的傅子歌,纤弱文雅的太子妃竟是最后的赢家。 许多皇子都不服气,阑帝只是微微一笑,看向一语不发的霁月,道:“月儿以为如何?” 霁月想了想,淡淡道:“儿臣甘拜下风……” 阑帝看着霁月,满意地点了点头…… ------------ 第十三章 狩猎(下) 阑帝满意地看着霁月,微笑道:“月儿不妨与几位兄弟解释解释,父皇为什么认为鸿儿是最后的赢家?” 霁月垂首,作恭敬状:“儿臣以为,子歌的猎物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数量上也不能胜过其他几位皇兄皇弟……” 一旁的几位皇子随声附和,也认为傅子歌没有足以胜过自己之处。 霁月抬起头,淡淡道:“儿臣想,父皇之所以会将此等殊荣赐给子歌,是因为……” 拾起地上的猎物,看了看,毫不惊讶道:“果然,是因为这里……” 皇子们纷纷看向他手中的猎物,却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同。只是普普通通的狐狸罢了。 傅子歌也随着众人的反应微微冷笑,只听霁月继续道:“每一个猎物都是一箭封喉,从口中射入,臀部射出。这样血就不会溅到动物的毛皮上。既保持了毛皮的干净,又不会让猎物有太多的痛苦。” 言罢,看向阑帝,谦恭道:“儿臣拙见,不知父皇可认同。” 阑帝仰天开怀大笑:“哈哈!不愧是朕的皇子,看事如此透彻。” 傅子歌见阑帝将目光转向自己,欣慰地点点头:“鸿儿不仅技艺精湛,而且心存慈悲之心。懂得收放自如,当真是国母的不二人选,有了你的相助,月儿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 又看向其他皇子:“众位皇儿,可知道自己的不足?” 皇子们纷纷低下头,唯唯诺诺地答是。只有一人从始至终没有回应――二皇子墨月! 墨月冷冷地看着霁月:“不知霁月皇弟的猎物可有出彩之处?” 傅子歌微微皱眉,打量起这个陌生的皇兄。与霁月的文雅不同,墨月亦是当时少见的美男,邪魅的勾魂眼一挑,却能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黑袍覆身,将他修长的的身形描绘了出来。从马上一跃而下,手中赤璃弯月弓翻过。 成亲当日,似乎没有见过他。到底是什么?让他连自己兄弟的婚礼也不参加? 这两兄弟似乎感情不是太好,这是傅子歌初见墨月的感觉。虽然霁月很可恶,但是毕竟自己还是他的正妃,她没有理由让一个外人来欺负自己的夫婿。 未待霁月回话,便回墨月以淡淡一笑:“二皇兄此言差矣!” 墨月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淡雅的女子,于是转过头来,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后言。 只听傅子歌指着霁月的猎物道:“这些猎物看似平淡无奇,可是仔细打量却是内含奥义。” 墨月用审视的眼神看着傅子歌,傅子歌继续道:“霁月的猎物中每一种都是比例相当。也就是说,他没有随意猎杀,只是合理的选择了几种,这份胸怀,子歌不信在场的任何皇子拥有。” 墨月望着傅子歌的眼神慢慢变得深沉,若是细看,就会发觉其中毫不掩饰的掠夺猎物的嗜血。 阑帝赞许地看着傅子歌地笑道:“鸿儿也真可谓是女中豪杰。心思缜密,言语毫不逊色于朕的几位皇子。看来,今天的奖励,是非你莫属了。” 遂对旁下侍卫言道:“去把书拿过来。” 不一会儿,侍卫便拿着一本书籍走了过来。 傅子歌见其封面没有图案,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阵”字。 阑帝悠悠的声音传到了傅子歌的耳中:“此书是阑国祖上所传。虽然没有什么实在的用处,可是却是意义非凡。希望鸿儿你能珍惜它” 傅子歌接过书,向阑帝告辞,言道身体不适。便退了下去,霁月也随之离开。身后的墨月望着傅子歌离去的背影,眼神变得越发深沉…… 乘着锦轿行在悠长的宫道上,手中的书已经被放置许久了,每一页都被翻过好几遍。可翻来覆去,整本书就那一个字,着实看不出有什么奥义。 叹了口气,略带失望地把书收进自己怀中,看着身旁的男人,不明白他为何提出让她夺冠的要求。 若是为了这本书,他为何还不开口向她索要?难道只是为了父皇的那一句称赞吗? 不解地看着他 霁月坐在轿子的另一边,一只手支撑着身子靠在窗上,另一只手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 阳光透过薄纱,闲散地落在霁月的一边面上,温暖的阳光似乎给他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若不是他如此逼迫自己,他还真是个合格的太子呢。翩翩公子,温文尔雅。傅子歌心想。 霁月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也不回视。只是微微地勾起唇角,将自己温和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 傅子歌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而望向窗外。面色微红,手中的白衣微皱。 “子歌,刚才多谢你帮我解围。” 霁月这次没有自称太子,或许,他已经真正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妻子,即使刚开始有多么不愿意。 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又听霁月关切道:“你体内的真气一般在什么时候紊乱?” 傅子歌一怔,才反应过来,犹豫了一下,遂坦然告之:“若是没有意外的话,都是月圆前后。” 霁月点点头,看向轿外,两人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两人回到了朝阳殿。 ------------ 第十四章 看似无情却有情 傅子歌与霁月在诡异又压抑的气氛下回到了朝阳殿。 轿夫轻唤:“太子殿下,太子妃,朝阳殿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转过头去。傅子歌受不了这种气氛,率先步出轿外。岂料轿门外一横杠挡路,傅子歌心绪紊乱,一步踏出去就被绊得向前倾去。 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剧痛的到来,可是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试探着睁开双眼,只见一双丹凤眼中盈满了名为“担忧”的情绪。 “傅子歌,你在做什么!” 傅子歌一愣,思绪又回到了那日太平山上,此时的霁月与齐雨是多么的相像?几乎让傅子歌认为他就是齐雨了,可她知道,他不是。 齐雨总是带着一股子书卷气,清傲如莲。然而霁月却是身赋王者气息,犹如翱翔九天,涅磐重生的火凤。 挣扎起来,想要挣脱霁月铁臂的束缚,可是想要如愿,谈何容易 愠怒地看向霁月。虽然那其中掺杂着许多心虚:“放开我!霁月,不要以为你是太子就可以乱来!” 霁月闻言,猛一松开手,任傅子歌跌倒在地面上,语气中的怒气毫不掩饰:“哼,本宫的太子妃本宫还碰不得了?别忘了,你现在是本宫的正妃!那夜你陪的是本宫!” 傅子歌恨得咬牙切齿,喉咙哽咽,发不出声音。只得又听霁月嘲讽道:“齐雨?他现在尚且自身难保,你难道还指望他能带走你吗?” 换了个语气,唇角斜斜勾起:“退一万步讲,他就算肯舍弃一切带你走,你可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背弃夫家?” 傅子歌垂首敛眸,耳鬓的发丝被微风卷起,遮住了此时的情绪,让人看不清是悲是喜。 霁月也没有伸手相扶,只是一直看着她。俄而,霁月耳边传来一阵轻笑,就见傅子歌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自己,神情早已回复了平日的淡然。 霁月看着狼狈不堪,然而风华不减的白衣女子,忽然想起了一句诗: 梅须逊雪三分白 雪却输梅一段香 如梅一般的峥峥傲骨,即使深处绝境,亦是遗世独立,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她。 霁月注意到了傅子歌手背上的图腾――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高傲得如同她本人一般。也或许,她便是白鹤的化身? 傅子歌在霁月的注视下慢慢站了起来,即使是忍受着腿腕处钻心的疼痛,也仍然站得笔直。他不想在任何人面前展现自己柔弱的一面。 白色劲装微微被灰尘玷污,可仍旧不损她的风姿。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说的便是这样的女子吧。 她或许没有拂袖的柔情,没有拂袖的冷艳,没有拂袖的善于取悦自己。可是她就是傅子歌,是立于寒风中而不显瑟缩的白鹤。 一步一步,靠着毅力走回了自己的雏凤阁,一路上,她都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身后,霁月一直在跟着自己。 是想要看到自己的狼狈吗?他以为自己是那些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娇弱公主吗?那对不起了,恐怕要让他失望了,她不会服输! 当她步入雏凤阁时,身躯立马覆上圆桌,额头冷汗如注,牙关紧咬,樱唇被咬得娇艳欲滴。 想要离开圆桌,上榻上休息片刻,可是刚一走动,身体就无力地瘫倒,顺着桌沿滑倒了下去。顺手扫掉桌上的茶具。 “嘭”,一声脆响,瓷器落地的声音。若是倒地,必定是血流如注。傅子歌只来得及想到这里。 岂料竟落到了一个温暖而宽阔的怀抱中。 霁月打横抱起傅子歌,向床榻走去。 走到内室这一路,傅子歌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自己的头埋得更深。或许是由于接连的惊吓过度,也或许,是实在不想挣扎。 霁月见她如此反应,也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她。 榻边,霁月轻柔地将傅子歌放到上面,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娃娃一般。拉过一旁的锦被盖到她身上。 等到做完这一切,才似乎是刚刚想起来一般:“你这会儿为何不挣扎?” 傅子歌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漠然道:“你很希望我挣扎吗?” 看到霁月摇摇头,又道:“我挣扎你就会放开我吗?” 霁月想了想,才摇摇头。傅子歌又继续道:“你会害我吗?” 这似乎是个废话,霁月心想,但还是配合地摇摇头。 傅子歌无奈地轻叹:“既然你不会害我,挣扎又没有用,那我何苦白费力气?” 霁月见她看得透彻,笑了笑,笑声中带着明了和满意。 道了一句:“本宫的太子妃果然聪慧识相。”便转身从阁中离去。 傅子歌视线没有随着霁月移动,她把自己缩回墙角。是啊!齐雨回来了又能怎样呢?再也改变不了她早已嫁作人妇的事实! 难道此生都不会再在一起了吗?傅子歌想到了“有缘无份”四个字。既然老天要让他们相遇,那为什么又不让他们相守呢? 脚步声慢慢逼近,雏凤阁的门被推来,霁月拿着一个碧绿色的瓶子走了进来。顺手带上门,走到傅子歌床前坐下。 捧起傅子歌扭伤的脚腕,吹了吹,口里还念叨着:“那么大的人了,就不会让人省省心!” 将瓷瓶里的药膏抠出来涂抹在傅子歌的腿腕,轻轻揉动,万分轻柔。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傅子歌见他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心中某一根弦忽然被触动了。 窗外微风拂过,飘进来一缕柳絮,让这个夏日变得温暖而永恒。暂时就先这样吧!傅子歌感到自己的心,乱了…… ------------ 第十五章 条件 温暖的气氛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的稀少。就好像是一顿饭,若是平日里都吃得清淡,忽然有一天换成了山珍海味,就会让人感觉很幸福,很美味。 到若是平日里就每天山珍海味,就不会有这种感觉。甚至会感到厌烦,恶心。 也正是因为它的难得,它持续的时间才越短。这种气氛,在霁月与傅子歌之间,自然更是不会持续太久。 傅子歌是淡漠的水,霁月是优雅的火,当水和火相遇的时候,不是玉石俱焚,就是一死一伤。 想要水和火和睦相处,谈何容易? 细细包扎好受伤的腿腕,霁月检查了一下傅子歌腿腕处的处理,便站了起来。点了点头,然后又变得和平日里一般冷漠。 或许是性格使然,也或许,他本是个开朗快乐的少年,只是身处幽深的宫廷,那颗快乐阳光的心,早已被深藏于内心深处。 说出话来,也是咄咄逼人,或许是因为方才的震怒未消,又或许是因为放不下脸面:“莫要以为这样就可以了,本宫的条件可不只这一个。” 霁月的条件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他所说的夺冠,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傅子歌先前还在奇怪为何霁月不向自己索取那本书。现在一想,顿时如醍醐灌顶。 等到东西都拿到手了,再向自己索要,不是更方便吗?傅子歌微微摇头,暗嘲自己的痴心妄想,居然会以为他提出的要求终究是为了她。 人的感觉是多变的,也许上一秒还是感动万分,此刻便成了陌路相向。傅子歌先前的一分感动,此时早已烟消云散,让她几乎以为方才的情绪是在梦中一般。 傅子歌看也没有看霁月一眼,但是浑身散发出来的那一股自信的感觉却是让人不忍直视:“有什么事能难倒我傅子歌?” 语气虽然略显狂傲,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符合她的个性,换言之,她有狂傲的资本。这个资本无关美丑。 她不是这个世上最美的人,她不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人,她也不是这个世上最善于交际的人。可是?她就是她,傅子歌!世上只有一个傅子歌。 她不需要替代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能替代她。这便是她的资本,足以让她自信的资本。 “什么条件?” 没有什么能阻挡住她前进的脚步,即使是天堑飞檐,她也能够坦然面对。这就是独属于傅子歌的从容不迫,独属于她的风姿。 霁月见她如此从容,便也不再拖沓,干脆道:“第二个条件――下旬便是母后的生辰,本宫想要一幅特别的画卷。” 略微上翘的唇角显出他的心情。 听他慢慢道来,有预感此事不会太过简单。果然,霁月继续道:“制作画纸需要几份原料:婆娑果,琉璃泪和菩提莲子……” 傅子歌听完眉头紧缩,这些东西听起来怪异不说,竟然连听都没有听说过。遑论去寻了。 婆娑果……琉璃泪……菩提莲子…… 一份凤血,朱雀果,麒麟叶就已是为难了自己多年,这下又要去哪里寻什么婆娑果,琉璃泪,菩提莲子? 傅子歌不禁疑心霁月是否是拿了一些世上本就不存在的东西来为难自己。于是开口询问道: “你若是要寻这些东西,至少应该告诉我该怎样去寻,这样盲目去寻,别说一月,就算是终我一生,怕也是无果。” 这茫茫人世,要寻找这三样听都未曾听说过的材料,差不离是大海捞针。 也或许,在大海中捞一根针,也比找这些东西要简单得多,毕竟让人心里知道,那大海里确实有根针。 霁月听完,也不急着回答。只是微微一笑,用手拂落衣袖上本不存在的灰尘。顿了顿,才道:“这件事,你可以让你的侍女青风去办,我想,她也许知道得比我更清楚。” 本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更添了一股意味深长。 傅子歌不解,这三样东西到底是什么?又和青风有什么关系呢?百般疑惑在傅子歌脑中积聚,化为了根根丝线,缠绕无解。 似乎是希望傅子歌自己去寻找答案,霁月只提示到这里,便转身离去,留下一脸疑惑的傅子歌。 傅子歌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决定去找青风问个清楚。 青风对于她的到来,略感惊奇,毕竟新婚燕尔。虽然不乐意,但终究还是要陪着太子吧。 傅子歌对她说明了事情的经过。青风微微皱眉,沉吟不止。傅子歌直觉青风定是与这三件东西有关,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害于她。所以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青风的回答。 沉吟片刻,青风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应允道:“我此次出行,约莫半月时日,这期间,你不能透露我的行踪,知道吗?特别是对太子殿下。还有……大皇子殿下……” 听她严肃的语气,傅子歌也意识到,这个事情不简单。能让青风如此谨慎,恐怕是危险之至。 可若是任由霁月破坏两国联姻,她嫁过来的初衷便完成不了。于是只得点点头,嘱咐青风:“若是实在危险,就放弃了回来,我再想别的方法,性命重要!” 青风知道她担心过度了,于是宽慰地笑了笑:“放心,没有什么危险。你只要严守这个秘密,我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傅子歌被提起来的心微微放下,认真地点点头。 看着青风身上灰尘点点,想起从前师兄妹三人在灵鹫山的往事,心中不免略感愧疚。 若是自己没有硬要青风师姐同自己一起回霄国的话,想必师姐已经是江湖上有名的女侠了吧? 也就不用再回到这个伤心地了,徒增悲伤。 青风了然地笑笑,伸出手摸摸她的头。知道她又在自责,安慰道:“不关你的事,若是我自己不愿意,你再怎么求都没用。” 傅子歌稍稍释然,可是心中早已埋下了一根细小的刺,不算太好的预感在她心中渐渐成型…… ------------ 第十六章 彷徨 一日复一日,几日时光便匆匆流过。距离青风出发之日,已过去三日,这三日霁月都没有再来找过自己。 傅子歌也不奇怪,来与不来,又有什么分别呢?他要的,不过是那三样东西罢了。 也是,只要他不明着娶拂袖,并且答应放了齐雨,那么他与拂袖暗地里怎么样都不关自己的事了。反正就算事情让父皇知道了,也只会责怪霁月。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若是别人有难,就倾力相助,但若是自己在乎的人遭不测,那就算是不顾别人,也要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平安。 没有一个人有义务去造福苍生,也没有一个人生来就是圣母。傅子歌最不屑的,便是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套的人。 也许是在灵鹫山那几年染上的江湖气息吧!她的心中既包含了江湖的意气,又溶杂了宫廷的尔虞我诈。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霁月,我会让你后悔用齐雨来威胁我……傅子歌望着窗外朝阳主殿的方向,悠悠展颜。 主殿中正在诵读诗书的霁月忽然“哈欠!”了一声,揉揉鼻头,微微皱眉。喃喃道:“该死的女人,又在骂本宫了……” 放下手中的书,差人备轿向摄月殿行去。 傅子歌在等待青风的同时,也准备了行装,打算在青风回来之后,和她一起出去游玩。 现在正是红莲绽放的季节,素闻阑国红莲甲天下,若是不好好观赏一番,岂不是辜负了这美景? 又是几日慢慢流逝…… 等待,向来是最磨人心志的事情。今日,便是青风向自己期限的最后一日,也就是霁月要求的第十五日。也不知道青风那里怎么样了,安全与否。 若是放在从前,傅子歌绝对会二话不说,随着青风一起去寻找。可惜她现在身不由己。即使她再自信,也断不会背弃宫规,给自己的国家抹黑。 何况,霁月不就正期待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吗?以自己不守宫规的名义,将拂袖扶正。可是?如何能够? 手中刺绣的动作顿了顿,从清晨起绣的白色布绢上,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栩栩如生。正如自己手上一般,并无二致。 傅子歌纤指抚着这未完成的作品,准备将这幅“白鹤鸣天图”送给皇后当礼物,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傅子歌从小便离开了皇宫,对于母爱和父爱,实在感触不深。真正与自己的父皇母后在一起的次数恐怕还不及双手的手指之数。 这下霁月的父皇母后都对自己如此,当然是也当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心中那幼时便存在的,名为“孤独”的深渊也被双亲的信任与接纳所填满。 也许,有一天,她会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孤苦无依。 也许,有一天,她思念的人会陪伴在自己左右,寸步不离。 也许,有一天,她可以离开这个囚笼般的深宫,真正做一只翱翔天际的白鹤。 但是,她不会忘记,阑帝与皇后对她的包容与关爱。那份从心底涌出来的真切的感动,会被她永远记住。 一针一线地穿来穿去,阁内的沉香已被侍女换过几次。终于把整幅画的雏形绣了出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长时间不动,身体有些僵硬了。 站起来活动活动,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就在此时,门被缓缓推来,傅子歌转身望去,只见门口伫立着一青衫女子。 由于背光,又因为她的发丝垂落下来挡住了眼睛,故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认得出来是半月未归的青风。 青风不发一语,径直走到圆桌前,从怀中取出三件东西放在桌上。傅子歌看了看桌上的东西,便知道是霁月所言的材料了。 第一样,碧绿色的果子略微散发着荧光,如同树影婆娑。 第二样,青色莲蓬被翠绿的荷叶包裹,即使没有池塘的滋润,每日浇水,也使它仍旧娇艳欲滴。 莲蓬中央,几颗颜色略微淡了一点的莲子镶嵌于其上,流光溢彩,好不圣洁。 最后一样,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青花瓷瓶。若是硬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就是它的塞子不是普通木材制作的。 浅色的古楠木发出淡淡的幽香,让人闻之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可是傅子歌实在想不出来,这个空的瓷瓶是用来干什么的。想要一问究竟,可是看着青风疲惫不堪的样子,把到了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 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事,也等她醒过来再询问。 扶着半昏迷的青风躺到了自己的榻上,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她身上。暗暗道:“青风师姐,多谢……” 她知道,若是青风现在清醒,定不会让她说出这样的话,所以只有悄悄地道声谢。 想要再见齐雨的愿望迫切,想了想,拿着桌上的三样东西,去寻霁月。 离一月之期还有半月,她便拿到了这三样东西,若是她此时提出要见齐雨,想必霁月是会同意的吧。 不能确定,心中彷徨不安。可是要她忍受这磨人的相思之苦,如何能够? 从雏凤阁到朝阳主殿,也不过短短一柱香的距离。傅子歌心情从未如此急切,身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要沸腾了。 尽管知道自己的身体不适合情绪起伏太大,可是还是按耐补助想要见他的冲动。竟不知不觉地用上了轻功。 本以为又会看见二人你侬我侬的场景,岂料……印入眼睑的是和衣而睡的男子。 霁月躺在揺椅上,一只手顺着椅背滑了下去。手的下方摊开了一本书。原来霁月这一整天都在看兵书? 在傅子歌眼中,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可是?它确实发生了。 霁月本就武功高强,加之又是浅眠,故而傅子歌刚一踏入殿内,便醒了过来。只是贪恋黑暗的感觉,才不肯睁眼。 傅子歌也是练武之人,马上就听出了霁月的心跳不似熟睡之人,便把自己的来意说给霁月听。 “你要的东西,提早半月便已经找到,我想见见齐雨。” 霁月慢慢睁开眼,对上那双琉璃眼眸,似乎轻叹一声,才道:“若是不让你们相见,似乎有些不近人情。那好吧!明日来我这里,我带你去见他。” 傅子歌没有想到霁月如此简单,便通过了,久久不语。直到霁月轻咳,才回过神来…… ------------ 第十七章 琉璃泪洒 第二日清晨 傅子歌早早便起了,原因无几,只因昨日霁月答应了自己与齐雨相见。也不知道齐雨这段时间过得怎样。 一想到要和自己相爱的人见面了,傅子歌心中就是一阵激荡。原以为此生断没有再见的可能,岂料峰回路转,霁月告诉她这样一个好消息。 这令她怎能不高兴? 青风昨日睡了一日,今晨也起得颇早。侍奉傅子歌的事,还是要自己亲手做,才能放下心来。 看着一早上都没有停止过笑的傅子歌,也是宠溺一笑。手中束发的动作加快,许时受了傅子歌急切情绪的影响吧。 毕竟只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啊!再如何知世事,也会有天真的时候。青风微笑着摇摇头。 锦轿早已备好,傅子歌坐在徐徐行着的轿内,不时地掀起纱帘向外望去。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抱怨雏凤阁与朝阳主殿的距离。明明只用一柱香的时间而已…… 青风双手交叠放在腹上,小巧地迈着每一步,进随着锦轿,寸步不离。 终于,在傅子歌难熬的心情下,锦轿总算晃了晃,停了下来。在锦轿落地的那一刻,傅子歌几乎没有等它停稳,便掀起轿帘,走了出去。 快步步入主殿,步伐虽急,却不失端庄。 傅子歌见主殿没有霁月的身影,便径直走向内殿。青风只得在内殿前等候。 进到内殿,看到此番风景,险些跌倒。只见霁月只下半身穿了条亵裤,上半身**无垠。 霁月听见声响,知是傅子歌到来。也不着急,就这样拿起一旁的衣物慢慢吞吞地穿了起来。 傅子歌见他如此,碍于有求于他,只得在心中道了句“无耻”,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霁月见她如此反应,也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手中的动作。等他梳洗完毕,已是三柱香后了。 傅子歌在一旁看得微微蹙起好看的蛾眉,在忍无可忍的前一刻,终于听见了霁月淡淡道:“想要见他,跟本宫走。” 傅子歌眼见霁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内殿走去。傅子歌不解,但却还是跟着他进去了。 霁月就在傅子歌的注视下一把掀开了床铺,露出坚硬的床板。这个床板不同于如同床板,而是由炎国的精钢所铸。人力无法损坏。 从怀中掏出一枚圆形,类似于铜板的令牌放在床榻侧面的凹陷处,轻轻转动:“喀”一声,床板便自动掀起,露出一条密道,不知是通向哪里。 傅子歌见霁月看了自己一眼,纵身一跃,进入了通道。便不再等待,亦是一跃,进了通道。 顺着通道滑了下去,落地的那一刻,傅子歌感到自己的脚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果然,若是没有内力护身的一般人跳进来,岂不是摔个粉碎? 借着微弱的火光,傅子歌看清了前方的霁月,以及他脸上那戏谑的笑容。回之以嘲讽一笑。 现在她的武功或许不及他,但是谁又说的准将来的事情呢?想要超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 毕竟自己才十六,而霁月却已经十九了。只要他有一丝懈怠,她便会赶超他,将他狠狠地踩在脚下。 跟着霁月的步伐,走过了悠长的密道。这其中若是无人引路,怕是早已被四壁的暗器诛杀了吧!傅子歌额头上冒起了细细的冷汗。 终于,在傅子歌快要转晕之前,二人走到了一处暗门前。霁月轻轻地推开暗门,示意傅子歌独自进入。 傅子歌略带感激地看着他,道了声:“多谢!” 霁月也没有回话,只是在傅子歌进入暗门之后顺手带上了门。 傅子歌进入暗门之后,被眼前的景色所迷住了。这是个优雅的居所,楼阁水榭,假山清泉。锦鲤绕溪,云雀盘旋。 傅子歌顺着这条石头小路寻到了水榭,只见榭的两旁用飘逸俊秀的字体写着: 万丈深宫锁白鹤 亭台楼阁困苍鹰 横批:红尘路难 傅子歌可以感觉到齐雨的写这些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情。有志不能抒,有家不能回,有情不能言。 这些,她都能体会到…… 正陷入沉思,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悦耳的琴声。琴声中带着淡淡的哀愁。因为无法言说,才将之托付给琴声了吗? 仔细辨认,好似是从东面的楼阁处传出来的。 傅子歌心中一动,好似被微风吹动的柳絮轻轻刷过心脏,痒痒的。他也在时时刻刻思念着自己吗? 再也无法多等片刻,运起轻功,向楼阁掠去。若是青风在这里,看见了她的动作,定会感叹一声“好轻功!” 转瞬之间,傅子歌便来到了楼阁下――“听雨阁” 明明是如此有诗情画意的名字,为何自己竟会感到哀伤与悲凉呢? 摇摇头,不再深究这些无意义的事情,现在对她来说,与齐雨相见才是头等大事。 一想到要和他相见了,傅子歌脸颊微红,竟有些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愫。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听雨阁。 步入二楼,琴声渐渐清晰了起来,不似方才断断续续,也更令傅子歌紧张。与霁月成亲当日也没有这么紧张,难道这就是在乎与不在乎的区别? 走上二楼,就见一白衣男子背对着自己,端坐在一架筝之前。一旁香炉微醺,整个人显得飘飘欲仙。 似乎是听到了傅子歌的到来,也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太子殿下,若是还想劝齐某放弃子歌,那您恐怕是还要失望了。” 顿了顿,又道:“无论您说多少次,都改变不了我对子歌的心。” 这番深情,我何德何能?傅子歌听了齐雨的告白,心中像是被温暖的阳光照耀到了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感受不到一点委屈或是孤独。 齐雨一曲奏罢,不见身后人回应,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向开人。这一下,便愣在了原地。 惊愕的神情顿时变为狂喜,从凳子上猛然站起,险些摔倒在地上。 快步走到傅子歌面前停下,想要一把将之搂入怀中,可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生生地把伸出去的手折了回来,面上狂喜的神态也被悄悄掩去。 退后三步,行了个见妃嫔的大礼,口中一字一顿地道:“草民齐雨,见过太子妃!” 傅子歌早料到齐雨会生气,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才知道,现实要远比想象残酷…… ------------ 第十八章 琉璃泪洒(二) 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躬身的齐雨,悠悠道:“刚才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齐雨似乎一顿,直起身子,眼神直视傅子歌,平淡道:“太子妃可以当成是草民的自娱自乐。这样的话怎能作数?” 傅子歌听完,忽然质问道:“你在害怕什么?”主动执起齐雨的手,紧紧握住,提示道:“你的手在抖。” 齐雨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动作突然,险些让傅子歌摔倒。眼中的担忧之意一闪而过。 即使只有一瞬,傅子歌还是抓住了,忽然大声道:“既然还念着我,为何又要逃避我?你说过你爱我的!执子之手,为何要逃避?” 齐雨见瞒不过她,眼中渐渐盈满痛苦的情绪,声音微微低沉:“你现在是地位颇高的太子妃,阑国将来的国母。而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山野小民。还是个残废……” 傅子歌惊讶地看着齐雨,是啊!能从那万丈深渊活下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怎能期望他毫发无损呢? 齐雨指着右腿,对傅子歌道:“这条腿基本上已经废了。我已没有再与太子殿下争夺你的资本,甚至不能保护你。我不能给你幸福,而你跟着他,是最好的选择……” 天知道要他说出这些话来,是多么的困难。可是跟着自己,真的不会有好的结果。 傅子歌不相信他这么狠心,于是伸出手,一把拉过齐雨的手腕,两只玉镯碰撞在一起,仍是泠泠作响。可比之上一回的碰撞,这一回似乎多了一种哀伤与绝望。 “你还戴着这个玉镯,这不就说明你放不下我吗?” 齐雨还想狡辩,眼神却飘向他处:“我不取下,是因为根本取不下来。” 傅子歌冷笑:“我试过,可以取下来的。” 齐雨听完,顿了顿,苦笑着道:“是吗……”随着言语,手上有了动作。 傅子歌眼看着齐雨把手放在玉镯上,轻轻地想把它取下来,却因为腕骨太大,没有用,便渐渐加大力度。取到最后一点的时候,狠下心来,忽然发力猛地脱下。 最后,玉镯是取下来了,齐雨白皙得几近病态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仔细看来,就像是一根缠绕的红线一般。 傅子歌接过齐雨单手递过来的玉镯,看着他垂下去的右手。没有言语,她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只是听完之后,微微一笑,这一笑中,掺杂了太多,失望,伤心,颓丧,无助…… 太多太多的情绪在她的心中汇聚,让她无从考虑太多,只感觉体内真气激荡,心好像被撕裂成两半。 方才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重新被黑暗所充盈。一丝一毫都没有温暖的存在,整个世界都被黑暗所主导。 忍着刺痛的感觉,连着道了声:“好!好!好!” 转身离去,走到楼梯边的时候,实在坚持不住,眼眸合上,眼角的泪不断涌出…… 接下来的事情,傅子歌就不知道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雏凤阁的榻上。青风担忧投来。 似乎每一次发病,青风都在自己的身边。这一次,她居然忘了今天就是十五…… 在青风的搀扶下,下到床下,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女子。不复往日的淡然,此时自己就像是被风雨摧残后的残荷,孤苦无依,此之浮萍尚且不如。 拿起一旁的妆奁,仔细涂抹,从没有这么认真地点缀过自己。 青风在一旁看得心惊,竟猜不出来她想要干什么。依言取来红衣为之披上,不肖片刻,只见一朵清高的莲花顿时变为了妖娆的红莲。 真正应了古人的言语:“淡妆浓抹总相宜!” 散下略显凌乱的秀发,用红木梳缓缓梳着。青风拿来束发的簪子,想要帮她挽起来,可是被她伸手一拒。 就这样散着发,慢慢走到了雏凤阁的花园内,那里早已差人备好了喜烛等物品。准备好了,傅子歌将怀中的玉镯捧了出来,珍惜万分。 放在另一处蒲团处,自己也恭敬地跪在与之相对的蒲团上。青风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劝道:“齐公子不是没有死吗?你这样又何苦呢?” 傅子歌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青风,幽幽道:“不,青风师姐你忘了?齐雨从崖上摔了下去,尸骨无存。现在这个,不过是别的人罢了,他不可能是我的齐雨……齐雨不会这样无情的……” 说到后来,竟已泪满脸颊,而其本人却不自知。 语气忽然变为哀求:“青风师姐,求求你,帮帮我们……” 青风无奈,即使知道此时的傅子歌已是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但却还是不忍她不如意,终于妥协地走上前去。 对着灰暗的天际道:“一拜天地!” 傅子歌随着青风的言语而动作,完成了第一拜。 青风看她如此固执,语调微微哽咽,但还是喊出了第二声:“二拜高堂!” 因为傅子歌父母早逝,所以只得对着天地再拜了一下。 傅子歌眼角的泪不止,但还是对着天际喊道:“父皇,母后!子歌在这里拜谢你们给了我生命,让我能遇上他……” 青风刚要喊出第三拜,身后一人便阻止了她。来人拿起蒲团上的玉镯,猛地一下跪在了上面。 紫袍黑发,虽不是红衣,却出乎意料地与现在的气氛相得益彰。来人正是本应在朝阳主殿的霁月。 只见霁月也学着傅子歌向天际宣言道:“岳父,岳母。小婿一定会照顾好子歌的,请把她放心地交给我吧。” 傅子歌再也控制不住乱窜的真气,倒在了霁月的怀里。霁月看着怀中的人儿,略微勾起嘴角:“本宫的妃子还想和别人成亲?妄想!” 语气虽是严厉生气之极,可是抱起她的动作却是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 青风在一旁看着,一时也不知霁月是真心还是假意。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霁月抱起傅子歌,渐渐走远。 想是又要去寻覆月疗伤了,那么自己就不方便再跟着一起去了…… ------------ 第十九章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霁月抱着傅子歌,言语虽严厉,手上的动作却是温柔至极。没有乘锦轿,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向摄月殿行去。 也许是贪恋这一刻的温馨,即使怀中人神志不清。也丝毫不在意。这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来进行…… 比起上次相见,此次的覆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还是那一身装束,但却让霁月重新感受到了覆月身为长皇子的气概。 将傅子歌放在内室的榻上,朝覆月调侃道:“皇兄春风得意,也来小弟这里相助一把吧。” 覆月没有否认,微微一笑,儒雅的书香气息展露无遗。这才是真正的覆月,即使不再是太子,也仍然保持着身为龙子的傲然。 由于覆月恢复正常,故而运功进度大大提升。才两刻时间,便帮助傅子歌疏通了真气。 傅子歌悠悠醒来,这回一睁眼看见的不再是青风,而是等待许久的霁月。傅子歌看见他微微诧异,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意识还停留在听雨阁上。 “齐……雨……”,沙哑的声音顺着柔弱的通道冲出由于长时间缺水而干涸的樱唇,即使是如此微弱,其中的情意与痛苦都令霁月一震。 没有泪,因为泪早已流尽。没有喊,因为声音早已沙哑不堪。那一句放弃,涵盖了多少心酸?这些她都明白。也正因为如此,让她如何去恨?只有恨自己。 眼前霁月的手中正拿着一个青花瓷瓶轻轻摇晃,傅子歌看得眼熟。仔细回想,这不就是青风带回来的那一个古楠木塞的青花瓷瓶吗? 只见霁月拔开木塞,示意自己看。傅子歌接过来一看,只见其中已不是当时的空荡,而是有些透明的液体在其中轻轻荡漾,同时发出弱弱的荧光。 不解地看着霁月,霁月温柔道:“这就是琉璃泪,我除去用作画卷材料的一些,还剩这么多,就给你留着了。” 傅子歌更加疑惑,这琉璃泪是从何而来?又用到自己什么地方? 霁月解释道:“自盘古开天以来,就有一族人拥有琉璃色的眼眸,这就是琉璃泪的起源。” 傅子歌接过霁月手中的镜,果然看见自己的眼眸…… “也就是说,这些泪是我自己的?” 霁月点点头。 “你是故意让我去见齐雨,好让我死心的?”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在霁月再次点头的那一瞬,傅子歌几乎有种想要杀了他的感觉。 可是又一想,若是没有霁月,她二人恐怕再没有相见的可能性。齐雨是觉不可能主动来找自己的。 而现在……不在一起也没什么?只要知道他平安,她就心满意足了。他会遇上一个比自己更适合他的女子。 然后成亲,生子,安乐一生。或许等到他即将辞世的那一刻,他会忽然想起,似乎年少轻狂时曾爱上过一个女子。那女子白衣乌发,遗世独立…… 霁月见傅子歌方才还一脸愤然,不肖片刻,却又回复了往日的淡然,不禁心生惋惜之感。 也许 ,她忘不掉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可是?总有一天,他绝对会让她心中只有“霁月”两字。 “这琉璃泪我还要再融合一样东西,好了就拿过来给你。” 傅子歌点点头,看着越发温柔的霁月,脚底忽然升起一丝凉气,直冲背脊。似乎有一根冰冷的锁链紧紧地缚住自己的全身。 不知为何,相对于温柔的霁月,她更习惯于冷漠的霁月。许是在长时间的接触中,早已知晓他的真面目,从而厌烦这些虚情假意吧。 但是……他要装,就让他装个够,不予理睬便是。 将藕臂递给霁月,示意他扶自己起来,一步一步向殿外走去。摄月殿经过覆月吩咐打理,早就不似当初的萧索,门口的看守也早已撤去。 两人顺着九曲长廊走到后院,在蔚蓝的天际下,却有一颗残破不堪的心。 看着院中重新迸发生机的草木,傅子歌会心一笑,这一笑中不再是悲哀,不再是凄凉,而是生机焕发。是啊!就见草木都有自信重生,我傅子歌为何不可? 只是……再让我贪恋一下被照顾的感觉吧…… 将头轻轻靠在霁月的肩膀上:“一会儿就好只要一会儿……” 大病未愈,昏昏入睡。霁月坐在池边,就任傅子歌靠在自己的肩上,偶尔凝视她静谧的睡颜,轻轻地拢开落下来的一缕发丝。 梦中人儿似乎并不安乐,紧蹙的蛾眉让霁月为之一愣。继而用手指轻轻抚平。从前不知道她有多好,对她自然称不上是好。 可是现下知道了她的好,怎舍得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怎甘心让别人知道她的好? 从下午,一直待到傍晚,夕阳西沉,还不舍得唤醒她,轻轻地抱起,将之一路抱回朝阳殿…… 傅子歌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的清晨。微风拂柳,黄鹂婉转。正是夏日微凉,骄阳未至。 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躯,这一觉醒来,好似脱胎换骨。什么情爱,都如过眼云烟,恍若隔世。 兴致忽起,行至偏殿。果然见青风正在院中练剑,那一身飘逸洒脱的风姿,是她傅子歌没有的。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青风忽然一剑刺出,在空中转身一跃,以剑尖触地收势。看得傅子歌险些拍手叫好。 青风转身看见傅子歌,微微诧异,继而一笑:“怎想得起到我这里来了?” 傅子歌微微勾唇,仍是一身白衣,却没有当日那种暗淡:“不知青风师姐可否赏脸,陪师妹一游帝都?听闻红莲早已盛开,此时去亦不算太晚。” 青风不置可否,傅子歌只当她应允了。示意她和自己一起去换装…… 青风换了一身黑色衣衫,傅子歌却还是一袭白衣。相映成趣,两人皆是英姿飒爽,风流倜傥,广袖轻拂。 出宫之途顺畅无阻,在两人快要走出安定门时,傅子歌感觉自己的心情有些异常。 手中紧紧地握住成亲那日皇后偷偷塞给她的令牌,有些激动,有些期待。即使只是片刻,也还是想要出宫。 即使心中仍然坚守自己的责任,但有时候仍然会渴望自由。 ------------ 第二十章 血莲绽 宫外是个美丽的地方,没有繁琐的礼节,也没有沉重的教条压制,这里就是对于傅子歌来说,这里就是仙境一般的存在。 傅子歌与青风缓步行到这座繁华大都市的中心――血莲池。 古人游历至此时,曾感慨于血莲池的美丽,故作诗云:“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这血莲池也真是不负其名,血莲齐开,连绵数里。好似是浸泡在鲜艳的血液里,却不闻腥臭,反而散发出淡雅的莲香。 看得傅子歌不由得发出感叹:“这帝都血莲,果真不负天下至宝之名。” 青风只是疑惑,这血莲她爱你不是没有见过,当年与那人一起游玩血莲池时,甚至亲眼见过血莲绽放,那份心悸,也只有放在心底。 傅子歌在霄国时便听闻“帝都血莲,天下之共传宝也。”,可是却不知,这帝都为何有此颜色,又为何经久不衰?这些似乎都有玄机,可是又无法参透,无解无解…… 既然来了,就好好欣赏一下这奇妙的景色吧。两人顺着池边一路缓行,没有注意到身后已是一路人回头。 然,以她们这种性格,即使是知道有人注视,也只会淡然地不应。 她们万万不会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本不该遇到的人。谁又会想到,堂堂阑国大皇子与太子殿下会出宫寻人? 傅子歌与青风自然也没有想到。四目相对,哦,不对,是八目相对。四目愕然,其余两双皆是惊喜与得意。 霁月与覆月相视一笑,各自走向自己心仪的人儿,傅子歌与青风头一次有了不战而退的冲动。 可是还是任由二人拉住自己的手腕,向远方走去。事实上,霁月二人根本就没有给她们犹豫的机会。 覆月拉着一脸无感的青风走远,留给霁月一个“你自己搞定”的眼神,还有一方自由的天地给二人。 霁月微微笑笑,也拉着傅子歌的手腕继续顺着血莲池缓行,一步一步,在池边留下自己永恒的足迹。 真希望这时刻永恒,傅子歌在心中念道。也许自己就是向往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吧。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像文人雅士动不动就萌生隐居的情绪,她只是想要一份安乐永恒的生活。 看着身旁的人,傅子歌迷茫了,是这个人吗?他就是要陪伴自己一生,甚至是永生的人吗? 似乎有些 心动?已经死寂了许久的心好似又在霁月的温柔下活了回来。虽然活动的迹象不太明显,甚至不太健康,但毕竟还是活过来了不是吗? 凝望霁月静谧温柔的侧脸,也许自己该试着相信他吧?或许,他是真心的呢?想到这里,傅子歌对霁月露出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温和的笑靥。 霁月惊诧,转而狂喜。自己放下身为太子的威仪,去追求她。久而不闻其回应,心灰意冷之际。岂料枯木逢春,竟然被接受了,这怎能不让他狂喜? 柳暗花明又一村,说的便是此理吧! 傅子歌不过一笑,谁知竟惊起霁月如此反应,不知所措间,却见霁月一把抱起自己的纤腰,在空中旋转了起来。 傅子歌从小便受的宫廷教育,男女授受不亲。这会儿霁月如此狂傲,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如此…… 连忙拍着霁月的肩,低声羞恼道:“干什么……当我下来!” 虽是训斥,可是却无一点威严,就好像是情人间的吴侬软语,令人心醉神怡。 霁月似乎才想起来这里是宫外,转了几圈便把傅子歌小心地放在了地上,柔声问道:“没事吧?” 傅子歌瞪了一眼这个罪魁祸首,不发一语,转身先行。霁月见好不容易才哄到手的人儿又要离去,连忙追上去一把拉住,轻声低哄,不肖片刻,傅子歌已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小女儿情态此时才显露了山水。 傅子歌被霁月牵着手,就像是一对刚刚成亲的夫妻一般……就以为可以相濡以沫地过一生。 片刻之后,傅子歌二人被路人的惊讶声引得回眸。只见莲池中央,一朵殷红的莲花,缓缓绽放。 就像沉睡方醒的美人,一姿一态间,妩媚风姿展现无遗。那石榴色的花瓣在傅子歌面前缓缓舒展。 其余的血莲也竟相绽放,一朵一朵,血色浓郁。没有任何征兆,这奇景就这样忽然展现在众人眼前? 十里血莲,千里飘香,果然名不虚传。傅子歌一回头,却看见霁月一脸得意。 “如何?我阑国的奇景可曾打动了娘子的心?” 傅子歌被他一声娘子叫的面红耳赤。又想一把甩开霁月的铁臂。可是霁月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牢牢地将之锁进怀里,稍尖的下巴搁在傅子歌的发顶。动作却是仍是绝顶温柔,还在她耳边轻轻唤道:“子歌,不要生气了,我在这里给你陪不是了。” 傅子歌敏锐地发觉,从霁月头次告白后,他就再没用过那个狂傲的自称,从而换成了“我”,或者是戏谑的“夫君我”,动不动就调侃自己,那里还有太子的威仪? 但是她恰恰就是对这样无赖的霁月动心了不是吗? 傅子歌见霁月拉着自己来到一个摊位旁边,要了一个花灯和一只笔。 片刻间,一句情诗便跃然灯上――子归啼血情如霁,朗月如歌悬苍穹。 傅子歌微微一笑,含笑不语。从前不解其情意,只当他是在戏弄自己,可现在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意,又觉得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太子有些孩子气…… ------------ 第二十一章 宠溺 傅子歌不是轻易动摇的人,她认准的事,就算是别人再如何反对,她也照做不误。 没有人能够逼她做任何事,就像是霁月用齐雨的事情逼迫她。虽然表面上看是按照霁月的要求做了,可是其中却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若是霁月当时只是为了为难自己,羞辱自己。那么她保证,最后被羞辱的人一定不是自己…… 看着霁月,笑得愈发温和。微风拂过,霁月却是感觉到本该是温暖的风此时却变得阴冷万分,激起自己打了一个冷战。 拢了拢衣衫,不禁瑟缩了一下。又想起傅子歌,想要将衣衫除下来替傅子歌盖上。转念一想,忽而一笑,一把将傅子歌扯到自己的怀中。 傅子歌想要挣脱,霁月哪里肯让?轻轻用力,便轻松地禁锢得更紧,令她无法逃脱,也许根本就没有打算挣脱吧…… 傅子歌被一路拉着逛遍了全城,最后落脚――“天下第二楼”。傅子歌不解的是,为何不将它命名为“天下第一楼”? 这样不是更能吸引住客人吗?脚步虽随着霁月,没有停顿。但是脑中早已闪过许多念头了。 傅子歌二人一进门,不到片刻,就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淡漠地将二人带到二楼的雅阁。 谁知一进雅阁,掌柜便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一扫方才的淡漠,恭恭敬敬地对着二人行了一个大礼。 “属下不知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恕罪。” 霁月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吩咐道:“将楼里的镇楼菜上上来。” 掌柜点点头,颔首低眉,倒退着出去。好似一派儒商,谁又会想到,他竟是太子手下一枚安插在商贾之中的暗影! 傅子歌看着一连串的下仆涌入阁中,将手中的瓷盘放在桌上。每一盘菜都是自己见过的,皇宫中常见的菜色。 顿时便失了食欲,不知为何霁月竟要带她来此,但是想起霁月今日的温柔,不由得勾唇一笑。 拿起手边闲置已久的银筷,夹起从前自己在宫中喜欢吃的梅菜扣肉。 霁月期待的眼神一直追随着自己,傅子歌微微诧异。可是注意力很快便被牵引到了口中的食物上。 入口即化,虽是肉制,却令人丝毫不觉油腻。这样的食物,即使在宫中,也实属拜年难得一见。 可是能做出此等绝味的酒楼,怎可能只称得上“天下第二”?说是天下第一,也丝毫不为过吧! 霁月见她似有所悟,扬起得意的笑容,像是个索要糖果的孩童。 傅子歌回之以会心一笑,两人这样,真真是要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的架势。 世人皆想要留住最美的时光,怎知世上最美好的,便是残缺的美?若是事事都完美无缺,又怎会体现出它的弥足珍贵? 傅子歌既然心喜这道菜,自然也会对它的做法产生兴趣,霁月就在此时将做法和盘托出。 “梅菜扣肉并不难做,真正难的,是它的材料:泉水,猪肉,梅菜。其中山泉是每天清晨时由未出阁的年轻少女上山采集,这样其中就会带有少女的清香。猪肉是精选自家养熟食猪身上的五花肉所制。梅菜是经过一冬大雪过后的酸菜。” 顿了顿,又道:“将这些依次放在一起,放在三分小火上慢慢加热,酸菜就会自动吸取肉中多余的油腻,剩下独属于肉类的香醇。随后再加以酱点缀。稍等片刻,一道美味的梅菜扣肉就成了。” 傅子歌听得愣在了当场,没想到一道小小的菜便要花去如此多的功夫。再吃起来又是不同的感觉,觉其美味之时又稍稍有些心疼那些少女,这样的话不就与茶园的采茶女一样,独守茶园,孤独终老了吗? 霁月见傅子歌一脸遗憾,生怕她误会,忙解释道:“那些姑娘都是三年一换,个个都有好的归宿,不用替她们担心。” 傅子歌稍稍心安,不知不觉,就将其吃了个干干净净,怕是饿坏了吧。 霁月看着傅子歌一口一口将那盘菜吃下,宠溺一笑。用手指温柔地抿去她嘴旁的污渍。 傅子歌也不见脸红,只是斜着眼瞪着霁月。霁月知道她没有尽兴,便拉过她,向阁外走去。 傅子歌实在是不想再走了,可是霁月还是固执地拉着自己走向上街。 又走了许久,才在一处小摊位前停下。摊主百无聊赖,看见二人,忙热络起来:“二位客官,要不要来两串?” 傅子歌看着那红彤彤的果子,被糖渍了一圈,串在一根棍子上,煞是惹眼。 毕竟还是十六岁的少女,看见新鲜事物,总还是要好奇一下不是吗? ------------ 第二十二章 此心相系醋意生 帝都的血莲池,天下第二楼的佳肴,上街的冰糖葫芦,还有那人温柔而又令人心软的情意,傅子歌的心在慢慢融化。 两人一路走回皇宫,两双手牵在一起,即使有轻微的晃动也从不分开。这条路,很长…… 朝阳殿里,暖红帐中,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傅子歌醒来时发觉自己衣衫未裹,再看向一旁的霁月。却发现霁月早已醒来,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想起昨日的荒唐,即使再淡然也不免脸颊微红。这样的情景落到了霁月的眼里,自然知道是自己的原因。 将傅子歌拉到自己的怀中,傅子歌贴着有力而又健康的身躯,心跳顿时像是漏了一拍似的。 傅子歌也不挣扎,稍稍平静就摆脱了方才的尴尬。享受着霁月宽阔的手掌轻轻抚摸自己的发顶,静静地聆听着他,听他娓娓道来。 “子歌一定很好奇,为何这个酒楼要自称`天下第二楼',是吧。” 傅子歌没有回答,霁月只当她默认了,继续道:“这个酒楼的老板是我的好朋友,不,是生死之交。” 傅子歌被他郑重的声音勾起兴趣,本就对这个神秘的酒楼充满兴趣,再加上现在刚刚与霁月在一起,当然是想多了解他一些了。 “他名唤第二出云,是城南卖酒的第二家最小的一位少爷。曾经去山上上香还愿,救起了一位被强盗胁迫的女子。 他以为这就是上天给他的金玉良缘。于是救起此女,对她千般好,万般好,倾心于她。可就在他信任地将自己家族的制酒方法告诉她的第二天,她便悄悄地离开了他的身边,从此杳无音信。 那日,他本来打算告诉她,他说服了父亲,要将她娶进第二家的门。可是……” 说到这里,语气近乎哀婉:“命运丢给他太多挫折,只是因为错信而已……接下来的一切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傅子歌听到这里,手指忽然猛地一抽。那该是怎样的残酷与绝望…… 情人的背叛,家族的衰落,父母族人相继辞世。随便一条都足以让年逾弱冠的少年崩溃。 可是他并没有放弃自己,仅凭一人之力,在三年前的那场御厨大赛中力压群雄。只因当时他思念双亲,做了一道普普通通的家常菜。 可是就是如此普通的家常菜却能让尝者感受到厨者的微弱的心意以及苦涩的心情。 当时皇后知道了这件事,感叹于他的孝心,于是请求阑帝封他为御厨,特赐其留在民间。 “我当时刚登上太子宝座不久,父皇派我出宫查案。岂料偶遇仇家追杀,千钧一发之际,他冒着危险救了我。我们两个也因此结成了异姓兄弟,生死之交!” “ 就这样,第二出云就在帝都开了一家‘天下第二楼’,是为了延续第二家,亦是为了提醒自己的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提醒自己,不要再轻信别人。 ” 傅子歌听霁月说完,忽然萌发出一种想要见见这个名唤第二出云的男子的念头。霁月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干脆道:“目前,你是见不了他了。” 傅子歌看着霁月略带醋意的俊美容颜,忽然轻笑起来。霁月也知道她是在笑自己,也不生气。只是眉宇之间透着几分疲惫。 傅子歌轻轻点头,她怎会看不出他的劳累呢?身为太子,是不可以被儿女情长所左右的。毕竟,太子是一国之储君,是一国繁荣的主导者。 他有许多需要做的事情,过了这段时日,就不能再每日陪着自己了。甚至,在他登基之后,会有许多妃嫔。 他会和她们每个人温存,会说着许多情话将她们搂入怀中,为了巩固他的帝位,他还会和她们有许多孩子…… 可这些真的是自己愿意看到的吗?不!若是从前,她还没有爱上他时,就算他天天花天酒地,眠花宿柳,她也不会多眨一下眼。 可是……现在爱上了,她怎可以忍受他去碰除她以外的女人……闭上琉璃眸,装出安稳地躺在他怀中,心中早已闪过万千念头…… 她傅子歌并不是软弱的女子,也并不是任由伴侣三心二意的女子。属于她的,就要独属于她,否则她宁肯不要! 独守空闺,看霁月搂着妃嫔欢爱,这些事情她傅子歌绝不可能容忍。就算是为了巩固帝位,也绝不可能! 霁月在早朝前,便离开了朝阳殿。临走之前,将一记轻吻印在了熟睡的傅子歌光洁的额上。 当霁月一脚踏出殿门时,本应酣睡的傅子歌忽然睁开了双眼。那眼中蕴含了许多情绪,其中最明显的,名为“坚定”。 赤着脚下地,脚刚刚沾地,某处的疼痛就让她疼得皱眉,暗骂霁月不知分寸,却又甜蜜起来。这是霁月留给她的痕迹呢…… 坐在桌旁,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拿出一支短箫,幽幽地吹了起来。曲声忽然一变,戛然而止! 曲声断时,不知从何处跃出一个玄衣男子。傅子歌看到男子,不觉惊异,反而像是猜到了一般。 玄衣男子用面具遮上了上半边脸,只露出了优美的唇形,和略尖的下巴。 傅子歌对着男子拱拱手,道:“浪月师兄,你终于舍得现身了。”又看看手中的短箫,调侃道:“若不是师父的这把箫,浪月师兄怕是怎么也不会现身吧?” 浪月一脸冰冷,却是脸颊微红。傅子歌知道自己猜中了,也不生气,只是慢慢悠悠地晃着手中的短箫,看也不看浪月。 浪月知道她其实生气了,果然,耳边传来她的声音:“每次你替我压制完真气,就不会再多做停留。师妹这里就令师兄如此不喜吗?” 浪月也不辩驳,论起损人,他可从未赢过这个师妹。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傅子歌见霁月已经切入正题,也就不再拐弯抹角,收起了一副调侃的笑容,转而是认真万分道:“我要钟情蛊。” ------------ 第二十三章 钟情蛊 “我要钟情蛊。” 浪月听完微微皱眉,这钟情蛊是霄国苗疆的一位女子为了留住自己的心上人而研制的。 种蛊人须得是寄主的相爱之人,寄主被种蛊后,会陷入短暂的昏迷。醒来后就会和平常一般,并无二致。 可是这之后,寄主若是背着种蛊人乱来,就会心痛异常。 这种蛊对寄主没有什么损害,可对种蛊人可是百害一利!种蛊人身体康健还好说,若是种蛊人本身就有顽疾,那么种下钟情蛊后,身体会变得越来越敏感。 也就是说,痛觉会被放大十倍甚至百倍。若是没有坚定的心意,谁会去选这种伤己的办法? 在此之后,种蛊人也和寄主一样,不可与他人有夫妻之实,否则,会遭容貌尽毁。 到底是爱得有多深,才会给另一半种下钟情蛊?浪月不由得在心中问道。 “种这钟情蛊可不是儿戏,若是心中还有犹豫,就再想想,不要一时冲动误了自己一生。” 浪月冷漠的声音飘过来,傅子歌分明听到了隐藏在冷漠下的关心与担忧。是啊!浪月师兄就是这样一个默默为他人着想表面上却是一脸冷漠的人。 傅子歌的声音也缓了下来,然,坚定不改:“师兄放心,子歌已下定决心,无所顾忌。” 浪月见她如此,也不再多言:“钟情蛊我没有带在身上,明日你去青风师姐那里拿。” 傅子歌点点头,看着浪月师兄像来时一般,没入黑暗中,渐渐消失。 “浪月师兄,谢谢……” 黑暗中的黑影一顿,继而消失。傅子歌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她傅子歌的爱可不是好拿的,既然想要,就得拿出同等的爱…… ――情节分界线―― 第二日,傅子歌进到青风所居的娉婷苑,正在打扫苑中的青风抬起头来,见是自己,也不觉惊讶。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室内,将桌上的锦盒交给傅子歌。 轩逸派中弟子的相处也许不似别的师兄妹一般亲密,可是却是淡淡中透着生死相依。 就好比说,若是其中一人险遭不测,那么同门就算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会替他报仇! 如此情谊,没有必要说出来,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就是轩逸派,一个屹立百年不倒,游离于世俗之外的门派! 傅子歌接过青风手中的锦盒,在青风惋惜的眼神中离开。不是不敢面对挫折,只是因为不想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 可是钟情蛊,还是不得不种。既然决定了要和他在一起,就不能让他三妻四妾,就算是父皇母后都同意! 她会帮助他巩固帝位,他不需要再有其他人。后宫中,有她一人足以让他平定阑国。嘴角扬起自信的一笑。 霁月今日忙到很晚才回到朝阳殿,略显疲倦的面容让傅子歌微微心疼。可是这件事,却还是不得不做。 想起正事,傅子歌让霁月闭着眼坐到榻边。霁月不解,刚想问是什么事情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唇上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覆上。 甜甜的,散发出淡淡的馨香。从没有闻过如此令人心旷神怡的异香,霁月不由得睁开双眼,眼前的人儿终于停下了,放开了霁月的唇。 傅子歌计谋得逞似的一笑,这不同于平日里的端庄与高雅。而是带着几分出尘的意味,霁月看着自己倾心相爱之人,也不甘示弱。 一把拉过傅子歌就吻了上去,一吻罢,傅子歌已没有抵抗的力气,可还是一推霁月:“快睡吧!累了一天了……” 霁月也感觉到有些乏力,于是搂着傅子歌慢慢进入梦乡。 傅子歌看着睡觉仍要抱着自己的人,哭笑不得。这算不算作茧自缚?药效发作了,傅子歌无闲顾及其他,就在霁月的怀中与其一同堕入了梦境。 傅子歌感觉到附近有杀气,可是眼皮又沉重异常。勉力睁开双眼,只见眼前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也不感觉奇怪,梦中的世界岂可当真?然而刚想向前迈出一步,就听见一声沧桑的吼叫声“啊呜!” 是狼!而且还不只一只。因为它在召唤它的同伴。傅子歌的第一反应就是跑,不论如何,一人之力怎能对战群狼? 岂料刚刚转身,就撞进一个宽阔的怀抱中,抬起头来一看,竟是霁月!是啊!自己刚刚给他种下钟情蛊,会梦见他,也不奇怪吧。 霁月一把拉起自己的双手,就往身后跑。狼群一路直追,二人也没有停下来。直到跑到草原的尽头,才停了下来。 这里是草原与沙漠的交界处,踏过这里,就进入了沙漠。沙漠同草原一般,一望无垠。 不知道有没有出口,傅子歌与霁月对视一眼,然后一起跑了进去,傅子歌跟在霁月后面。 虽然是梦境,但是在梦里,连续几日不喝水也是非常痛苦的吧? 傅子歌坚持了几日终于倒了下来。霁月也是昏昏欲睡,可是他却没有倒下。而是拔出靴中的匕首,将腕部割破了。 血顺着手腕流下,傅子歌感觉到自己干涸的的喉中被液体润湿,本能地吮吸起来。 当感觉到一股血腥味儿的时候,紧闭的双眸忽然流下泪水。她怎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呢? 霁月为自己做到这一步,即使是在梦中,也不想让自己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这就是他爱人的方式吗? 傅子歌猛地睁开眼,见自己仍在朝阳殿的榻上,身旁的霁月也在同一时间醒了过来。 还不等自己说话,霁月便狠狠地抱住了自己,傅子歌感到有些奇怪。因为霁月口中还在喃喃念叨着:“不要有事……” 傅子歌安抚了一下霁月,才继续问道:“你做了什么梦?”竟令他如此害怕。 听霁月慢慢道来,傅子歌的脸色变得认真起来:“我们的梦一模一样……” 也不奇怪,钟情蛊本就是下在情侣身上的,令她感动的是,即使是在梦中,他也如此保护自己。 傅子歌看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若是流血过多,会伤及性命的……” 霁月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换作是我,你是否会袖手旁观?” 傅子歌一愣,随即释然一笑,投入霁月的怀中…… ------------ 第二十四章 皇后生辰 今日,是皇后的生辰,宫中各处都挂满了喜庆的红色。宫女们也穿得喜庆,甚至还有红包拿。 阑帝的后宫中只有皇后最为得宠,其余几位妃嫔皆是摆设般的存在。这在宫中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也要归功于皇后的善解人意,令阑帝不由自主地与她相爱了吧。也是,人世间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能让他动容呢? 人道是帝王无情,那是因为他们不知,帝王的身旁要站的,必定是能与之并肩的人。若是胆小懦弱,或是贪图名利,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不是不想爱,而是不能爱……幸而,他找到了她……傅子歌明了地微微点头,看着阑帝一脸温柔地看着皇后。 又看向自己身旁的霁月,她有信心让他做到阑帝这一步的。她不是个贪心的女人,只要他的心属于自己,她就可以任由他有名义上的妃嫔。 不是为了虚荣,不是为了名利。只是为了守护那一方幸福的天地,不受任何侵犯。 盛宴,就这样在万般热闹的气氛中开始了。阑帝与皇后皆是身着绣凤红衣,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皇后穿起来显得雍和典雅,而穿在阑帝身上,却有一种贵胄霸气。两人站在一起,契合无隙。 皇后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接受众臣的朝贺,接着是各位皇子的礼物。五皇子的玉雕观音,四皇子的素和含香…… 霁月将自己的礼物送了上去,皇后一直微笑的唇角动了动,不敢置信地接过霁月手中的礼物。 抽开黑色的轴套,白色画卷被丝带轻轻系上。手指一动,画卷便被缓缓展开。指尖刚一接触画卷,皇后便怔住了。 画卷触手是光滑异常,却不显得油腻,画在上面的山水就如同真的一般。溪水似乎脉脉流动。 看见皇后惊诧的表情,霁月略显得意:“母后可知其材质?” 在满意地看到她摇摇头之时,又继续道:“那么母后可曾听说过‘琉璃卷’?” “这个自然是听过的……莫非……” 皇后看着霁月的眼神变得欣赏万分:“不愧是我阑国的储君,竟然找到了那一系的人。”皇家有谁不知,琉璃卷的最主要材质便是琉璃泪。 霁月低下头:“这还要感谢母后了,是您把她带到我的身边。”看向傅子歌,眼神中显而易见的深情令身为其母后的皇后都为之一震。月儿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 皇后的注意力被傅子歌的双眸吸引,从前看见那琉璃色的眼眸,只当她是天赋异禀,从未往哪方面想过。谁知她竟是那一族的人。 想想也对,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傅子歌见皇后示意自己过去,不知何事,疑惑着走了过去。走到皇后身边,却见皇后忽然牵起自己的手,拍了拍。 温和道:“鸿儿,你虽是那一族的人,也却也是母后的儿媳。” 傅子歌见皇后欲言又止,便主动道:“儿臣不会忘记自己身为太子妃的职责,还请母后放心。” 皇后是个内敛的女人,她的刚强全在内里,不似竹子一般外强中干。懂得把自己收敛起来的人才能在这深宫中活下去。 想要在这深宫中生存下来,仅靠美丽的容颜与帝王的宠爱是远远不够的。即使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也改变不了什么。 唯一可以决定的,只有实力。懂得收放自如的人,才能活的更精彩。这是傅子歌在皇后身上学到的。 皇后此时的笑容不同于方才面对群臣的僵硬与敷衍,多了几分真诚与心喜――对于自己的月儿和鸿儿。 “鸿儿,月儿有时会有些霸道与专制,你要是受了委屈,就来告诉母后。母后给你做主!” 牵着傅子歌的手,眼神却看向霁月,分明是威胁霁月不能欺负傅子歌,否则自己不会轻饶他。 霁月当然看得懂自己母后的示意,于是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满意自己在母后那里的待遇远不如傅子歌。 可是一想到母后如此心喜子歌,本是酸酸的心马上变得雀跃起来。自己所爱的人深得母后与父皇的喜爱,这比什么都令他高兴。 傅子歌有些感动,淡淡一笑,从怀中拿出这几日的成果,双手呈给皇后。 皇后接过来一看,惊喜万分,竟是霄国名匠所绘的白鹤鸣天图,只不过是绣在一方白绢上的。 与宫中所藏的真迹所差无几,甚至可以说是肉眼看去没有丝毫之差。惊讶地看向傅子歌。 傅子歌笑而不语,慢慢扬起自己的手臂,撩起平日里总是放下的广袖,露出洁白的藕臂。 皇后看得心惊,其上分明有一只白鹤,与图中一致无差,栩栩如生。不知是怎样将其纹上去的。 傅子歌看着皇后心喜的模样,一阵酸楚冒上心头,眼眶微微氤氲:“母后喜欢就好……” 皇后看出不对,也不再问,只是将傅子歌搂入怀中,轻声安抚,像是对待自己新出生的孩子一般温柔。 傅子歌早已泣不成声,只是趴在皇后怀中,不肯将头抬起来。皇后似乎听见了她在轻声低唤:“母后……母后……” 皇后听得心碎,其中的心酸她身为人母,又怎会看不出来呢?可是也别无办法,只有用手轻轻地拍着傅子歌的背脊,一声一声地应道:“鸿儿……鸿儿……” 好不容易将其哄得安稳了下来。虽然早已停止了哭泣,可是眼眶却还没有消肿,红红肿肿,像个兔子一般,哪里还有昔日淡然出尘的感觉? 晚宴照常举行,傅子歌虽然心中有忧愁,却再没有表现出来,扬起往日淡然的笑容,又恢复了谪仙一般的气质…… 霁月在一旁也不发一语,只是桌下紧紧相连的双手,让傅子歌微微安心。看着霁月的侧脸,心中温暖的感觉漫溢。 ------------ 第二十五章 白鹤鸣天 夜宴之后,悠长漆黑的宫道上,锦轿悠悠地行着,纱帘覆窗,轿中人影若隐若现…… 傅子歌躺在霁月的怀中,再没有上次的抗拒。霁月温柔地用手抚摸傅子歌的发顶,像是在安抚受伤的幼兽。 他不知道傅子歌出了什么事情,但是直觉告诉她,绝对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傅子歌闭上双眼,陷入回忆中……霁月也静静地听着她缓缓道来,并不打断…… “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宫中曾发生了一件事情。我从没有想到,往日疼我,怜我,父皇母后责罚我时还替我求情的虹姨竟是江湖上人见人怕的‘九剑飞虹’……” 霁月自幼在阑国生长,可也听说过“九剑飞虹”名头,霄国朝廷也难以缉获的女魔头! 霁月的思绪被傅子歌扯到当年,如同身临其境般…… “虹姨,你在干什么……”年幼的傅子歌一身红衣,看着面前也是一身红衣的女子手中正滴血的剑刃,水灵灵的大眼睛天真地睁着,似乎不懂红衣女子在干什么。 被叫做虹姨的女子表情木然,完全没了往日的温柔与怜爱,就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木偶。只有手中微微晃动的剑刃显示出她还有生命的迹象。 傅子歌看着虹姨将剑刃指向自己,眼中充满了挣扎,僵硬的嘴角微微抽搐,好不容易才吐出心中所想:“歌儿,快逃……” 傅子歌没有听清,也没有看出来与平日有何不一样,于是问道:“虹姨,你说什么?” 虹姨面上汗珠越冒越多,嘴唇被咬得出血,可还是拼命地挤出那两个字:“快逃……快逃!” 傅子歌这回听清了虹姨所言,听话地迈开小腿跑了起来,可是虹姨却像是与自己玩猫捉老鼠一般,紧追在自己身后。 傅子歌害怕起来,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虹姨,她的虹姨是温柔的,这个人把她的虹姨藏到哪里去了!把她的虹姨还给她! 虹姨在身后穷追不舍,傅子歌也越跑越快,一不留心,就被一颗石子绊倒,狠狠地摔在地上。 试着动一动,却发现根本站不起来,原来摔下去的时候扭伤了脚踝。看向虹姨,冷静下来,装作嘟嘟嘴:“虹姨,不要玩了,歌儿的脚扭伤了,你帮歌儿吹吹好不好?” 虹姨没有回应,只是走到傅子歌的面前,慢慢举起了手中染血的剑。此时虹姨整个人堪称诡异——手中握着杀人的剑,表情却是痛苦异常,仿佛不能自己。 “虹姨!虹姨!我是歌儿啊!我是你最疼爱的歌儿啊!”傅子歌害怕地往后挪动,可是不论她移动多少,虹姨都会马上跟上。 虹姨手中的剑举高,举高,然后挥下…… 傅子歌害怕地闭上眼:“嗞!”血溅三尺,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试探着睁开眼,却看见了她一生中再也无法忘却的一幕! 虹姨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随之落地的,是一只手臂。虹姨将剑斩到了自己的身上,只是不想让她受伤。 傅子歌想到了这里,连忙跑上去扶着摇摇欲坠的虹姨,泣不成声:“虹姨,虹姨,你为什么要这样傻?痛不痛?” 虹姨苍白的脸血色尽失,可还是努力安慰道:“歌儿吹吹……就不痛了……,你听……听虹姨说,虹姨的大限,就……就要来了……你不要管我……快去,快去告诉你母后,要小心……小心……翼……翼王!” 说完这句话,轻轻地抚上傅子歌的小脸,温柔道:“歌儿……以后,以后虹姨不能陪你……陪你一起玩了……你自己,一个人……要坚强……莫要……莫要让别人……欺负了去……” 傅子歌感觉自己脸上的手慢慢滑下,鲜血,流了一地,只剩下傅子歌坐在原地,鲜血浸湿了红衫。从此以后,再不着红衣! 傅子歌站了起来,面上是与其年龄完全不符的冷静与淡漠。是谁说难过一定要哭出来?能哭出来的,绝对不是真正的痛苦。 真正的痛苦,是将血泪流进心里,而面上却不动声色。这是痛到了极致,这是痛到了骨髓里。 一路走回母后的宫殿,母后仍然如往日一般,坐在床边刺绣。母后是温婉的南方女子,心细如针。 看见傅子歌失魂落魄地回到殿内,不禁有些奇怪,可更多的还是担心,于是走上前去,蹲下来用手抚摸着傅子歌的脸庞,温柔道: “歌儿,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看着母后担忧的眼神,傅子歌才好似正常了一些:“虹姨……你为什么要抛弃歌儿,一个人离开呢?为什么不陪歌儿玩了呢?你不喜欢歌儿了吗?” 皇后不解,怎么又扯到侍女飞虹了?又见傅子歌一脸哀伤,只得问道:“你在何处见到虹姨了?” 傅子歌听母后提到这里,请醒了过来,一把拉住皇后的手,向外走去:“母后,虹姨被妖术所迷,已经去了。但是她告诉我,让你小心翼王叔,这件事一定和他有关,我们先去给父皇说,让他把翼王叔下狱,再来审查!” 皇后听完,脸色一变,不仅是因为飞虹的噩耗,更重要的是,此事竟与翼王有关。 翼王手上执掌着霄国三分之一的兵权,他若是有异心,那么宫变是再所难免的了。 不,她不能让歌儿冒险!傅子歌不解地回头看向母后,为何忽然停了下来?随后,她在母后眼中发现了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很久之后,当她也体会到这种情绪的时候,她才知道,那是一种名为“决然”的无奈,是明知不可,却又不得不做的无奈。可是现在的傅子歌,不懂。 皇后将傅子歌拉回宫殿,让她坐在在桌旁,开口道:“歌儿,你认为你现在正常吗?” 傅子歌摇摇头,虹姨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她若是不能报仇雪恨,岂不是白费了虹姨疼自己这么些年?还有方才…… 虹姨那一剑明明可以斩到自己身上,可为什么她要这么傻?到了最后一刻还在想着自己,不想让自己出事,受伤,哪怕只是一点点…… ------------ 第二十六章 白鹤鸣天(二) 傅子歌垂下头,又听皇后继续道:“你认为,如果我们现在对付翼王,是最佳时机吗?” 傅子歌冷静下来想一想,又摇摇头:“可是……” 皇后打断了她:“翼王有反叛之心,这个我和你父皇早就已经知晓,近年来也曾多次借机削弱他的兵权,可还是没有起到一些实际的作用。” 叹了口气,看着尚属年幼的女儿,继续道:“早就料到翼王会谋反,只是想不到这么快……你虹姨的事情母后会解决的,会让他一点一点,还回来!” 其中的仇恨显而易见,傅子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皇后认真地看着自己,语气中透着决然:“歌儿,母后现在和你说的事情,你要牢牢记住,千万不要忘记!” 傅子歌没有说话,她已经感到了事态的严重。 “歌儿,不要向别人透漏你的真实身份,要认真学艺,知道了吗?” 傅子歌不懂,却因为母后眼中的哀求与不舍而重重地点了下头,随后就后悔了,可是在看到母后眼中闪烁的光芒时却将拒绝的话语咽了下去。 傅子歌被母后拉到内殿,坐在榻上,眼看着母后从梳妆台中抽出一个类似妆奁的盒子,在自己面前打开。 傅子歌一惊,整个盒子里尽是银针,长长短短,各不相同。不敢置信地看向母后,只见母后苦涩地点了点头。 傅子歌心中万般疑惑,不禁问道:“母后,为何您会有这些东西?看起来不像是我平日所用的绣花针啊。” 就见母后轻声言道:“母后我本是江湖儿女,和你虹姨是同门所出,在一次被仇家追杀的途中,我遇上了你父皇,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像他这样完美,把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 看着傅子歌,意味深长道:“以后歌儿也会遇上属于自己的另一半,要记住母后的话,缘分来之不易,好好珍惜。” 话语中诀别的意味越来越浓,傅子歌几乎可以预见将要发生的事情了。垂下头,复而又抬起脸来,安慰着母后,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的微笑略带苦涩。 皇后看得心疼,小小年纪不但要学会做人,学会琴棋书画,还要学会将自己的情感隐藏在心底;学会怎样才能,在这深宫中生存下去。 可是?时事所逼……除了这样做,还有什么办法呢? 傅子歌看着母后挑出一根针,对自己示意了一下,然后开始了“刺绣”,白白嫩嫩的藕臂上顿时鲜血淋漓。 不论多么疼痛,傅子歌都紧咬樱唇,不吭一声。因为她知道,刺在自己身,痛在母后心。 最后一针终于落下了,傅子歌看着自己的手背,上面已经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没一处,都被鲜血浸染。 静静地看着注视着母后拿着沾水的绢布轻柔地一点一点拭去自己手背上的血迹,手背上的图腾,也随着母后的动作展现了出来。 血迹斑斑,尚未褪去,图腾的线路是殷红的血丝,血线勾勒出了一只傲然独立的鹤! 傅子歌见母后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也随着虚弱一笑,再没有剩余的力气说话。 “歌儿,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莫要让别人欺负了去……” 傅子歌一日内已经听两个人这样说了,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连忙坐直了身子,紧张地问道:“母后!你要干什么?” 等了半天不见母后回答,却见其脸上的笑容尚未褪去,试探地叫着:“母后,你怎么了……” 终于等来了母后略带哽咽的声音:“放心吧!母后不会寻死的,母后还有歌儿要保护呢。” 傅子歌稍稍松了一口气,愣了一下,随即用稚嫩的小手拭去母后眼角的泪水,那泪水沾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可她就像是没有感觉似的,自顾自地完成自己的动作。 “母后,不要哭,也不要担心,翼王叔的事情,等歌儿长大了,咱们再一起想办法。” 雄心壮志倾吐出来,内心的压抑感顿时消失了,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正疑惑间,只见母后忽然用力地地将自己搂入怀中,久之,才轻声道:“不是咱们,是我们……” 来不及考虑母后话语中所含的意义,便发觉身体忽然不能动了,惊慌地看着母后,只见母后苦笑着放下两指,对自己歉意道: “歌儿,不要怨恨母后,母后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你翼王叔虽然年轻有为,可实际上却是阴险奸诈,你若是落到他手里,定会被当成威胁你父皇的条件,母后不想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你懂吗?” 傅子歌不能动,只能眨眨眼睛示意自己听懂了。到了这一步,除了妥协还能干什么呢?就在这里只会给父皇母后添乱! 都是自己太弱了,她要变强,强到连翼王叔也要惧怕的地步,让他再也不敢招惹她! 闭上双眼,不再去看母后眼中的不舍,她怕一看,就会动摇刚刚才坚定的信心。 听着母后用颤抖的声音唤来侍女, 仔细吩咐了日常的事情,才走过来摸摸自己的头发,道了两个字:“保重!” 霁月听完傅子歌断断续续的讲述,终于明白了为何傅子歌能这么快接受自己,她只是缺乏安全感罢了…… 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只要是在这个时候能安慰她的人,就可以了,不是……非自己不可吗…… 握住傅子歌腕部的手指不自觉地慢慢收紧,勒得傅子歌微微皱眉,看向上方的霁月。 霁月强自欢笑,可这些逃不过傅子歌的慧眼:“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霁月轻轻摇头,沉默着将唇覆上她的,罢了罢了,幼年的阴影就让他来替她拂走吧。 傅子歌微微惊愕,不知霁月为何如此突然。虽然夫妻关系早已经有名有实,可还是不习惯他这样随时随地的热情…… 可是?心里真的暖暖的……这,就是幸福吗……可能吧…… ------------ 第二十七章 凤血 霁月搂着怀中的人儿,抚摸着其手背上的图腾,心底升起一丝骄傲,自己有这么优秀的妻子。 傅子歌似乎是困了,缩进霁月怀中,嗅着霁月衣物上独属于他的气味,那是阳光的味道,闭上了双眸。 “到了叫我……”渐渐昏睡过去…… 霁月用双臂搂着她,不让她受一丝伤害。口中喃喃道:“子歌,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呢?” 轻吻落在傅子歌额上,温柔而动情。想起了成亲那一夜…… 那一天傅子歌第一次见了霁月,而霁月却不是第一次见傅子歌。 “不要恨我,我只是想让你明白,齐雨能给你的,霁月也可以。齐雨不能给你的,霁月也能给你。你终究会爱上我的,不论是我的齐雨,抑或是我的霁月。对吗?” 没有回答,只有轿夫的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和风拂轿帘的声音,那么静谧。 霁月忽然感到怀中的人儿一动,一惊,难道她已经醒了?那自己刚才说的…… 连忙看着怀中的人儿,只见傅子歌只是动了动嘴唇,呓语道:“母后,不要抛弃歌儿,歌儿现在有实力和翼王叔对抗了,不要抛弃歌儿……” 霁月虚惊一场,又心疼起傅子歌来,便将她搂得更紧,将她的耳贴着自己的心口处,让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安眠。 果然,傅子歌渐渐安稳下来,不再像刚才那般激动。呼吸渐渐平稳,心跳,也渐渐与霁月趋于一致。 轿夫们看着尊贵的太子殿下打横抱着太子妃,从轿中迈了出来,眼神一点也没有离开怀中的人。 一紫一白,本不是相关的颜色,可穿在他们身上,却显得那么的和谐,那么的匹配,似乎白天生就该与紫相配一般。 霁月知道轿夫们的眼神也没有离开过他二人,冷哼一声,满意地看到轿夫们颤抖着低下头。他不允许任何人窥视他的宝贝! 徒步步入朝阳殿,将傅子歌放在床上,为之盖好了被子。送上一个晚安吻,便轻轻地离开了…… 走在长廊上,霁月用内力查探,确定没有人跟踪才闪进了墙壁的暗门处。暗门和好如初,没有打开过的痕迹,即使是在白天,也没有人会留意到,如此普通的长廊上居然会有如此玄机。 暗门后是一个石室,霁月凭着感觉走到石室前,在石门前轻扣了三下,石门便打开了。 石室内的人似乎被惊到了,手中的瓷瓶直直地掉落下来。霁月眼疾手快,冲上去一把接住瓷瓶。转而看着呆立在原地的人,微微皱眉道:“皇兄!” 这琉璃泪可来之不易,当初若不是为了这琉璃泪,他当初何必换回齐雨的装束去说那些伤人心的话呢? 若是拿给皇兄一下就摔碎了的话,那他岂不是白白让傅子歌伤心了? 覆月只是愣了一下,便回复往日的稳重幽默:“我们的三弟如今可算是陷进去了,为了救人不惜伤害自己吗?” 霁月想起傅子歌的病情,没有时间与他争辩,何况他说的本没有错。 凤血,凤血,凤族人的血。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凤凰?若是她们按照寻常的思路去寻找,那恐怕会是一无所获了。 因阑国向来以凤为尊,凤血,便是阑国人的血。故而阑国人也可称为凤族人。同理,既然傅子歌是霄国皇女,也就是龙女,那么想要化解她体内的真气,那就非阑国皇子皇女的血莫属了。 不用考虑,霁月也不会将这个与傅子歌血脉相连的机会让给别人。覆月叹了口气,也只有霁月会将这件事看得那么荣幸吧……可是又一想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可以开始了吗?”霁月似乎有些等不及了,想到明日便是十五,心里便急躁难捱,恨不得马上就把药配好。 接过覆月递过来的匕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将匕刃挨上手腕上方,他不能让傅子歌看出他的伤。 鲜血顺着霁月光滑的手臂滑落了下来,覆月连忙用器皿接着,不让它流出一点点。 不大不小的器皿很快就被殷红的液体浸满,就在快要漫出来的时候,霁月点住了自己手上的穴道,血液慢慢停止往外流淌。 覆月拿来纱布,丢给霁月,让他自己包扎,而自己却端着那满一碗血走到石桌旁,将尚显温热的血液放在瓷瓶旁。 霁月见覆月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丢给自己:“每日一粒,三日便可补回今日损伤的元气。” 霁月吞了一粒,觉得头晕减轻了些,方才站起来还眼前一黑,想必是失血过多了,有些力不从心。 俗语道:久病成医。安在自己这个覆月皇兄身上,却是再合适不过了。也或许,他本就有学医的天赋吧。世间定法,姻缘际会,谁又说的清呢? 服过药后,霁月没有再打扰覆月配药,只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手中的动作,想着傅子歌将要与自己血脉相容。光是想想,就觉得万分激动。 覆月的额上慢慢冒出汗珠,凤血不能直接用,得把它用极阴内力提炼成凤血精,凤血精虽只有药丸的大小,但是提炼起来却是非常困难的。 这一道工序便花去了三个时辰,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当凤血精终于凝结成功时,霁月差点就拍手叫好,可又怕影响到覆月,于是勉强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不让自己有太大的波动。 覆月看着掌心中暗红的凤血精,也松了一口气。霁月问道:“皇兄,这就好了吗?” 迎来的是皇兄的一记白眼,只见覆月皇兄无奈道:“还差最后一道工序,你是极阳内力,若是想要治疗极阴内力,不仅要靠极阴内力来提炼凤血精,还要有琉璃泪的辅助。” 霁月不解:“可是凤血已凝结成精,要如何将琉璃泪融合进去?” 覆月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琉璃本无泪,你看到的泪,其实是她的情绪,极伤。” 霁月哑口无言,这琉璃泪确是傅子歌极伤时所落,他无可辩驳。 又听覆月继续解释道:“琉璃泪是世上最奇特的泪,它可以以任何形态进入任何东西。” 说着,便将瓷瓶中的液体倾倒在凤血精上,在接触到凤血精的那一瞬,发出悠悠的声音,就好似是女子在失声痛哭,那脆弱的声音柔柔弱弱,正应了女子的脆弱之感…… ------------ 第二十八章 倾情以待 霁月看着琉璃泪一点一点浸入凤血精,变得越来越圆润,不禁喜形于色。终于,可以压制住她体内的真气了吗? 终于可以不再眼看着她痛苦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了吗?原来,自己竟是如此在意。还好,此时觉悟尚不算太晚。幸而,她没有离他而去…… 覆月将制好的凤血精装进瓷瓶中,小心地交给霁月,并嘱咐道:“一定要在发作前服下,不然会适得其反。” 霁月也是谨慎地接过,对覆月道了声谢,覆月摆摆手:“别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不过忙活了一夜,还真有些累了,我要回摄月殿休息了。” 言罢,便从石室的另一个出口出去了,谁知道这间小小的石室竟然连着摄月殿与朝阳殿? 出了石室,果然天色大亮,霁月不敢耽误,急急地向雏凤阁走去,拿着瓷瓶的手紧了紧。 配药这件事倒也不麻烦,真正麻烦的,是如何跟傅子歌解释。若是说是为了她,她势必会因此感激他,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现在的情形由不得他犹豫,皱了皱眉,走进了雏凤阁。 傅子歌睡了一夜早已醒来,看着门外忽然闯入的男子,不觉淡淡一笑,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看着霁月眼眶下可疑的黑色,傅子歌不禁有些奇怪,素来爱好干净的太子殿下此时怎会如此狼狈不堪? 明明满身狼狈,一双眼睛却还是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傅子歌忍不住笑出声来。结果这一笑,不仅令霁月大吃一惊,自己亦是一愣。 她,笑了?还笑得如此……猖狂?真是不可思议。回过神来,连忙收住了笑容。 霁月看她又变回了平日里的淡然样,也不泄气,只是走到傅子歌的面前,撩起她耳边的一缕鬓角,送到唇边,落下一个轻吻。 傅子歌与之相处这么久,早已习惯了他的温柔攻势,不仅没有脸红心跳,甚至还反手挑起他的下颚,学着戏里面坏蛋的台词: “小娘子,快给爷笑一个!” 霁月听得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小……小娘子?!哈哈!怎么会这样说?这句话怕是由我来说比较合适一些吧。恩~娘子!” 傅子歌见说不过他,索性收起一副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样,正襟危坐地看着他:“你真是这样想的?不是太子和太子妃。而是丈夫和妻子?” 霁月不答,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两者只是叫法上略有不同罢了,并没有实质上的区别不是吗? 傅子歌见霁月不语,有些失望,垂下头来暗道自己痴心妄想。怎么能期待一个吃惯了肉食的老虎改吃素食呢? 不由得失落起来,思绪渐渐趋于紊乱,眼前发黑想要晕倒,不得已用一只手撑着桌子,才没有倒下来。 霁月见此情况,便知道这定是傅子歌发病的前兆,暗骂自己不知轻重,竟然只顾与她逗弄,忘了来这里的初衷。 连忙将手中瓷瓶中的凤血精倒在掌心,扶起正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傅子歌,将小小的药丸送入其口中。 看着药丸顺利地滑下,霁月松了口气,不用自己用口哺入,就乖乖咽下,这代表她还没有真正发病,只是身体自动开始保护自己罢了。 喂下药后,把她放平,让她能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等待药效的发作。这个时候霁月紧紧地盯着她,生怕她出一点差错。 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吗?恐怕连霁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嘴角的弧度有多么温柔吧。温柔得,让人不由沉迷…… 不知过了多久,傅子歌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霁月也不心急,肚子饿了也不去吃饭,只是坐在床边。 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宽厚的掌中,另一只手撩起她耳边的一缕发丝,轻轻抚摸。 “子歌,你知道吗?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我简直快要被你折服了,你淡然出尘的样子一直映在我的心湖上。可是?那时我还没有喜欢上你……” 轻笑着,似乎有些得意,又似乎有些怅然:“真正让我喜欢上你的,恐怕是那一夜……你不要生气,我只对你说实话。” 霁月思绪飘远,眼神却还凝在她身上:“自我登上太子宝座开始,便不断有大臣们送给我一些女子,她们各有各的风姿,可是都挑动不了我,甚至看见她们就感觉很烦躁……” 似乎有些害怕她生气,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以为我不喜欢女子,时而也会找一些小倌来府中,可是看到他们眼中的势利,又会感觉恶心。久而久之,便疏远了他们。” 握紧了她的手,也不管她听不听得到:“子歌,那一夜,我很喜欢。我不后悔选择这样的方式和你在一起,我只后悔当初没有再对你温柔一点!” 俯下身,吻了吻她的唇角,深情道:“子歌,我爱你!……请你也爱我好吗?” 言罢,霁月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他说出来的吗?爱一个人?求她爱自己?想想都不可能……但是他确实这样做了。 换作从前的他,定是打死也不可能求人的,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惊叹爱情的伟大了。 他愿意为她做任何改变,哪怕是在她面前放下太子的威严,哪怕是低声下气地求她爱自己…… “呃……” 霁月的思绪被一声轻微的声音打断,连忙低头看向床上的人儿。大红喜被早已换成了水蓝色的被褥,衬得傅子歌就像是天空中的白云一般。纯洁无暇,淡然出尘。 扶起迷迷糊糊的傅子歌,抚摸着背脊,帮她顺顺气息。傅子歌垂着头,故而让霁月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 “我可以……” 霁月没有听懂她说的什么?还没有等他发问,傅子歌便又说了一遍:“我可以……” 霁月被她搞得晕头转向,不知所云。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傅子歌才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来,坚定地看着霁月,答道:“我可以爱你!” 霁月一愣,转而大喜,激动万分。心中所想得以实现,让他怎能不激动?抱起手脚尚软的傅子歌,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才停了下来。 认真地看着她:“我不会负你的!” 傅子歌一笑:“若是你负我,我便从此离开你,天涯海角,形同陌路。” 见她如此轻易就把如此残酷的事情说了出来,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于是轻轻一笑,用唇堵上了那个吐出气死人话语的小嘴。 傅子歌轻笑,不置可否…… ------------ 第二十九章 少当家 风和日丽,旭日高挂。这样的天气自然是最适合出游的。换了便服的傅子歌与霁月此时正泛舟湖上,惬意无比。 傅子歌看着雕梁画栋的画舫,美不胜收。不舍得错过这难得的美景,故而没有进画舫内部,只是站在舫头,静静地注视着周围的景色。 渐渐入迷,没有察觉身后的人正慢慢接近自己。等到自己发觉的时候,霁月已经从身后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腰。 低下头看着腰间的手,与自己手腕上同样的白玉手镯让傅子歌心中像是被阳光照耀似的,暖暖的。 一辈子也不想分开,一辈子,也不想…… 霁月示意一旁的小厮进内舱取出筝来,摆在舫头上,随后将傅子歌拉到琴前坐下。 看到霁月眼中的期待,傅子歌不忍拒绝,于是撩起雪白裙摆,端坐琴旁。 十指轻轻地放在弦上,宁心静气,只有这样……泠泠琴音从傅子歌指下溢出,悠悠不绝。 过往的船只都减缓了航行速度,只为了能多听一下这令人心旷神怡的乐曲。 岸上的行人也是驻足听曲,更有甚者,连叫卖声都停了下来,生意也不做了,就只顾听着琴声。 书生文人更是触景生情,诗性大发,不肖片刻,便是将本就优美的乐曲传颂得神乎其神。 忽然间琴声一断,众人才惊觉自己的出神。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继续自己未完成的事情。 霁月见傅子歌忽然停下来,也是一愣,只见傅子歌忽然站了起来,运起轻功一跃上岸。 霁月不解其意,可也没有犹豫,也运起轻功追上她。只见傅子歌快步走到一处人群聚集的地方停了下来。 青年大汉们围成了一个圈,手中拿着东西,似乎在砸什么东西。霁月跟了上去,直觉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快步走到傅子歌面前,挡住了傅子歌。 傅子歌这回没有理会霁月的好心保护,或许她现在还不够强大,但是她绝不会在成长的道路上一直依靠他人,这,是她的尊严。 绕过霁月,向那群大汉中央走去。霁月看得微微皱眉,既无奈于她的固执,又惊叹于她的自信。 所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说的,便是这般吧。霁月从心底升起一抹自豪感,这就是他霁月选定的伴侣!自信,温柔,淡然出尘。 傅子歌见大汉们看到自己露出不屑甚至不尊重的神情,但是手中的动作却是停了下来,便没有机会,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径直走向人群中央的笼子。 笼中是一只浑身血迹的狐狸,不知是被抓之前受的伤,还是被这群大汉所伤,已经看不出来其本来的毛色。 傅子歌与它直直地对视,谁知笼中之狐竟一点也不胆怯,呲着牙,像是要与坏人决一死战! 傅子歌看向这群大汉,用淡漠却不容忽视的声音问道:“你们为何要伤害这只狐狸?” 其中一名满脸胡渣的大汉率先嚷嚷道:“大爷们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看你这细皮嫩肉的,莫非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难道你也是来分杯羹的?” 傅子歌让他说得迷惑万分,方才抚琴时忽然感到脑子一痛,看着自己的感觉追寻至此,哪里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遑论分一杯羹了。 霁月见傅子歌露出不解的表情,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慢慢道来:“这里是帝都最混乱的地方,可也是最繁华的地方,常常有一些昂贵的交易。所以人们都叫它‘兑城’。虽名为‘兑城’,其实也就这一小方天地。” 大汉们见霁月懂得如此之多,便知道他定是这一片中惹不起的角色,便没有人出声,对他的态度也恭敬了许多。 “这里是阑国商会的聚集区,只因为每天都有大量的外地商贩来此拍卖货物,这些货物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就是千娇百媚的少女,再不然就是世间难求的药材。” 傅子歌听到这里,已经能猜出来大汉们所言何事,并且为何有此举动了。于是看着这一群大汉,冷冷道:“若是你们的妻儿子女被人标去,你们什么感觉?” 大汉们无言以对,可也只是那一瞬。 傅子歌打开笼门,向笼中的狐狸招了招手,示意它出来。狐狸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走了出来。 在触及到大汉们凶神恶煞的眼神时,跳到了傅子歌的怀中,对着大汉们嚣张地呲了呲牙。 趾高气扬的样子完全不同于方才给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然感。傅子歌也无所谓,轻轻地抱着它,不去触及它的伤口。 霁月在一旁恨得咬牙,似乎在抱怨狐狸抢了自己的宝贝。但是想了想,还是正事要紧。 大汉们早就忍不住了,方才那个满脸胡渣的大汉顿时跳了出来,大吼道:“你们凭什么抢我们的东西?” 霁月将傅子歌拉过来,轻蔑地看着他:“你们的东西?它身上可有你们的烙印?” 大汉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又不甘心到嘴的肥肉被他人抢走,于是强词夺理道:“我们先抓住它,它就应该是我们的!” 霁月轻笑,比他更加无赖道:“那么它现在在我们手中,它就是我们的所有物。” 大汉哪里说得过口齿伶俐的霁月?没有两三句就败下阵来,脸色铁青,还想要说什么。 只见霁月不耐烦地摆摆手,收起了一副无赖样:“好了,没时间陪你们玩了……” 大汉们惊异于霁月的变化之快,被他冷酷的神情一惊,但是更让他们吃惊的,是霁月从怀中掏出的东西…… 一枚普通至极的木牌,是那种丢到地面上都没人会瞧一眼的普通。可是就是这样一枚普通的令牌,霁月只是拿在手中轻轻晃了晃,竟让在场的大汉全白了脸。 颤抖的声音不似刚才的粗犷,可以看出来大汉的恐惧:“少……少当家……”。 在看到霁月点头的那一瞬间,所有大汉都手脚发软地跪了下来,颤声道:“少当家,少当家,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冲撞了少当家您,还望少当家大发慈悲,饶了小人。小人下次一定不会再犯!” ------------ 第三十章 少当家(二) 傅子歌奇怪地看着霁月,霁月不是太子殿下吗?这些人怎么会唤他“少当家”呢?难道是认错人了?但是看霁月的神情,却不像是认错了的样子。 这其中必有蹊跷,傅子歌也没有多问,只是转身离去,不理会霁月。等到霁月终于明白过来傅子歌生气的原因时,她早已抱着那只狐狸走远了。 连忙追了上去,傅子歌虽然武功没有霁月高,轻功却是着实不错的。只是嫁进了皇宫不得已才刻意收敛了许多罢了。 这是霁月第一次感到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娘子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至少现在不是…… 傅子歌也知道自己的轻功远远胜过霁月,不时地减缓速度,等到霁月快要追上来的时候,又忽然提气跃走。 霁月明白她是在耍自己,也不恼怒,到了朝阳殿,傅子歌停下来的时候,才冲上去连人带狐抱在怀中调笑道:“好啊!小狐狸,才多久就把我们家子歌带坏了?” 傅子歌听得眼皮一跳,淡淡道:“比起‘少当家’您来说,小狐还不算坏。” 霁月一听,边笑边撩起傅子歌耳边的一缕发玩弄起来:“是吗?” 这样的太子殿下哪里还有外人所传的冷酷无情?分明是温柔似水,如同朝阳一般,暖透人心。 霁月见傅子歌一脸淡然,心中恐怕早已怒火中烧,于是连忙坦诚道:“有没有什么好炫耀的,不就是个‘少当家’么?你定是不屑的,那么我告诉你与不告诉你,又有什么分别呢?” 傅子歌怒气渐消,走到霁月房内桌旁坐下,心平气和地看着霁月:“可是我想听,听所有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霁月一震,他可以理解为她想要关心自己吗? 见他如此表情,傅子歌忽然有一种想收回刚才那句话的冲动:“你不想说就算了……” 霁月回过神来,笑了笑:“这怎么能算了呢?我可是很乐意说的呢。” 傅子歌没有反驳他,她确实想要知道有关于他的一切事情!这就是爱吗?想要了解一个人,想要知道他的一切事情,想要和他离得更近…… 霁月讲述着,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有卸下…… “还记得当初我告诉你的那个人吗?第二出云,天下第二楼的老板。他就是这件事情的起源。” 傅子歌不明白这件事情为什么又和第二出云联系上了,可是她没有插话,看着霁月的侧脸就觉得很安心。 “天下第二楼开张的那一天,有一群人来砸场子,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无耻到了那个地步,害得他家破人亡不说,还恬不知耻地来砸场子。” 傅子歌听到这里,怒火又重新燃起,不过这回的对象不是霁月,而是害了第二出云的那个恶贼。 听霁月说了这么长时间,她早已将第二出云看成了自己的弟弟,有人听到别人欺负自己的弟弟,谁能不怒? 压制着滔天的怒火,若是早先没有服用过凤血精,只怕现在又要提前发病了。那个人,该死! “那是虽然我也在,却不方便暴露身份,就在我犹豫的时候,一位面覆面具的男子走了进来,听他的声音约莫与我差不多大,却能镇压住全场。原因无几,他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兑城’当家。” 傅子歌有些吃惊,兑城的当家居然是一位少年?太不可思议了,她以为起码应该是个而立之年的中年人。 “他找上我,说只要我答应当兑城的少当家,他就帮出云将那个恶贼赶走,并保证让他不再敢来找出云的麻烦。刚开始时,我本不愿在人胁迫下当这个‘少当家’,可他竟然知道我的身份。于是我就接受了。” 傅子歌无奈摇摇头:“你接受不只是为了第二出云,还为了进一步挖掘兑城当家的秘密是不是?” 霁月眼睛一眯,忽然扑了上去,强吻了一口,才像只偷腥的猫一般满足道:“也都被你看出来了,不愧是我霁月的娘子。” 傅子歌再没有说话,只是思考着他那句话:娘子。 他真的把自己当成是娘子了吗?普普通通的妻子,而不是后宫的嫔妃,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再睁开眼,眸中闪耀着奇特的光芒,直直地钉在霁月身上:“我最后问你一次,以后都不会再问了……你,真的把我当成相守一生的妻子,而不是一时兴起的妃嫔么?” 霁月笑着:“这是自然。” 傅子歌眉头紧缩,微怒道:“那就用你的真实性情对我,不要装出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 霁月见她一脸认真,便也收起了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本来,有礼而温柔才是他的真正性格。 要装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即使是对待自己心爱的人,也未免太累了些,这几日强颜欢笑,说一些平日里打死也不可能说的话,天知道对他有多么困难。 温柔地撩起她耳边的一缕发丝,这个动作不知做了多少遍,可是就是做不烦,这是他表达爱的方式。 傅子歌见他恢复正常,也缓了缓:“为何要装出那样引人作呕的样子?” 霁月嘴角抽了抽,叹了一口气,才道:“我是第一次真心喜欢上一个人,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开心,金银珠宝,她从来不缺,也看不上眼,我只想让她再喜欢我一点……我以为,这样她会喜欢……” 傅子歌只觉得心脏似乎被什么扯得生疼,原来,他竟是为了自己吗?淡然,并不代表寡情。 傅子歌微微哽咽,骂道:“傻子……你就不会问一下我喜欢什么样的吗?” 霁月搂过傅子歌,这一次不像这几日一般轻浮,而是有礼而温柔,柔声问道:“是吗?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傅子歌挣脱他的桎梏,大声告诉他:“我喜欢最不加掩饰的霁月,不喜欢你用来伪装自己的面具!” 霁月被她的“豪情壮志”说得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幸福的感觉在两人中间流淌。 而可怜的小狐狸却被遗弃在桌上,受伤的腿无法动弹,只得发出弱弱的哀鸣…… ------------ 第三十一章 雪狐琉璃 傅子歌与霁月从内室换了衣衫,走了出来,才看见桌子上小狐狸痛苦地在不断打滚,嘴里不时地发出哀鸣。 傅子歌同情心发作,连忙走了上去,将一身污垢的小狐狸抱在自己怀中,轻轻安抚,完全不在意弄脏了自己的白衣。 等到小狐狸在自己的安抚下终于不那么痛苦时,才转身对着霁月吩咐道:“去叫下人备些水来,我要给小狐洗澡。” 霁月苦笑着摇摇头,自己堂堂太子殿下,怎么好像被人当做了拉皮条的?可是无奈归无奈,傅子歌要的东西,还是得备齐。 不肖片刻,热水便送了上来,摆在霁月的房间里。傅子歌将门一关,独留小狐狸和自己在一起。 为了防止春光乍泄,傅子歌抽出腰间的惊鸿练放在手掌上,看了看,于是忽然打了出去,惊鸿练立刻以一分七,牢牢地钉在了门窗上。 做完了这一切,才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小狐狸早就在一旁的水盆中戏了半天的水。 傅子歌看不下去它的胡闹劲,生怕它又把伤口弄得更大,于是伸出手帮它洗了起来。 小狐狸心安理得地靠在水盆边缘,悠哉悠哉地享受着傅子歌的服侍,不到一会儿,就被洗了个干干净净。 傅子歌靠着眼前拥有雪白毛色的小狐狸,终于明白为何那群大汉要整些夺它了。 这可不就是天山上守护雪莲的雪狐吗?可是它不好好呆在天山,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小狐狸感觉舒适感忽然停了下来,有些委屈地看向傅子歌。傅子歌一顿,将它抱了起来,迈入木桶中。 小狐狸随着傅子歌一起没入水中,竟也不惧怕水,真不愧是天山之宝。 人都道天山除了雪莲,唯有雪豹,雪狼才是宝,他们又怎知,真正的宝,是其血液可令人起死回生的雪狐? 这一点,世上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傅子歌也只是在寻找自己的真气压抑之法的时候,才在“乾坤通鉴”中翻阅到的。 机缘巧合,有时连傅子歌也不免感叹。 抚摸着小狐狸雪白柔顺的毛发,忽然有一种想要一直照顾它的感觉,于是就问道:“你可愿追随于我?” 明明知道它不可能回答自己,可靠着那与自己相似的眼眸,以及乖巧的个性,还是问了出来。 谁知小狐狸竟重重地点了点头,高兴至极。动作大得让溅起的水花扑到了傅子歌的脸颊上。 傅子歌一笑,逗弄着它,继续道:“既然跟了我,就要有个像样的名字……”言罢真的凝眸思考起来。 看着那与自己同色的眼眸,傅子歌不做他想,脱口而出:“琉璃!” 小狐狸,不,现在应该唤它“琉璃”了,琉璃愣了一下,才欢喜地跳上傅子歌滑嫩的肩。 满意地笑着,可因为重伤未愈,才活动了一会儿,便昏昏欲睡,终于,琉璃抵挡不住睡魔的侵袭,无奈地用粉嫩的舌头舔舔傅子歌的香肩,才舍得睡去…… 傅子歌擦干了它,把它抱到自己和霁月的床上,穿好了衣物,才收回惊鸿练。 正坐在朝阳外殿的霁月听到内殿傅子歌的轻唤,便推门进入。此时的傅子歌长发未挽,本应显得凌乱的乌发服服贴贴地滑下,别有一番风姿。 霁月看得喉咙一紧,连忙别开眼睛,只听傅子歌略带困倦的声音传来:“去把金创药拿过来,琉璃受伤了。” 霁月一愣:“琉璃?” 看着傅子歌怀中的小狐狸,霁月怎么也想不到,方才还满身污垢的小家伙现在正容光焕发地躺在傅子歌怀里。 看着它微眯的眼睛时不时地睁开一条缝,恍然大悟。移步走向榻边的柜子,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盒子。 傅子歌打了个哈欠,不知为何,最近好像特别嗜睡,只怕是服了凤血的后遗症吧。 说到这,从服下凤血至今,真气都没有再紊乱过,看来“乾坤通鉴”上说的不假。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其他两样――麒麟叶和朱雀果。 接过霁月递过来的药瓶,打开塞子闻了闻,确定是金创药后才放心地涂在琉璃受伤的地方。 霁月见她如此灵敏,又没有听她说学过医术,想必是在宫外那几年里经常受伤,久病成医了吧。 心疼起来,六岁的孩子,不仅要学琴棋书画,宫廷礼仪,还要学习武功防身。受了伤就自己舔舐伤口…… 走上去一把抱住傅子歌,傅子歌一惊,推开他了一点:“你干什么?” 霁月撩起她耳边的发,温柔而深情道:“我会好好对你的,不会让你在受伤的时候孤独一人……” 傅子歌听得莫名其妙,一边包扎琉璃的伤口,一边头也不抬地淡淡答道:“你大概是想错了,我从没有感觉到孤独。有各位同门相伴,我的童年纵使欢乐很少,却也不似你想象中的那么凄惨。” 霁月才知道自己出了丑,却也不羞恼,仍是一副温柔似云,深情如水的样子,对傅子歌道:“不论你从前多么不幸,抑或是独立,你现在都是本宫的太子妃,而本宫,有保护你,爱你的责任。你可明白?” 傅子歌听其又用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用过的自称,便知道他是认真的,是在用自己的地位来向自己保证!这让她怎能不感动? 许是太累了,傅子歌就这样靠在霁月的肩上,昏昏睡了过去。这会儿的动作,简直就和方才琉璃忍不住睡去的动作一模一样。 霁月当然没有看到,她嘴角扬起的一抹笑容,一抹让人想把它采下来珍藏的笑容。 纯净,美好! 霁月见一大一小两个宝贝都睡着了,便轻柔地将她们放在自己的床靠里的一边,自己也跟着睡了上去。 侧过身来,一伸长臂将她们都搂在怀里,也不管她们听不听得到,柔声道:“睡吧……” 然后自己也缓缓睡去,累了一天了…… 在霁月陷入沉睡的那一刻,本该熟睡的傅子歌却忽然睁开了双眼,用手抚摸着他的脸,笑骂道:“傻子……” 依偎在他健硕的怀中,缓缓睡去,一夜好梦…… ------------ 第三十二章 雪狐琉璃(二) 夜晚,就这样悄悄溜走,傅子歌与霁月静静地相拥而眠,静谧而幸福在他们中间荡漾。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相聚的日子已是寥寥无几…… 第二日清晨,休息了一晚的傅子歌顿觉神清气爽,自从走火入魔那日起,再也没有休息得这么好过了。 不过……她也不否认,其中多多少少有霁月的功劳。那令人安心的健硕胸膛与修长的而不显粗犷的体格…… 正想下床,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只剩下亵衣亵裤,一旁的霁月亦是如此。怪不得她昨夜睡得很香。 也只有他会将真正的爱放在心间吧!从不说出口的爱,默默地,一点一点地释放爱的芬芳。 轻轻地起身,拿起一旁的月白衣裙,将惊鸿练仍旧覆在腰间,系好。转身却看见霁月坐了起来。 霁月抚着额头,似乎有些不适。傅子歌走到他的身侧,纤指轻按,疏解霁月头部的疼痛感。待到他紧锁的眉头略微舒展开才放开。 霁月一把搂住傅子歌想要离开的柳腰,轻嗅她身上独特的气味:“好香……” 傅子歌知道他在说什么?那种香气既不是木香,亦不是花香,而是钟情蛊的香。用情越深,香气越浓,绝情时是没有香气的。 听他这样说,傅子歌只是微笑,并不答话,轻轻推开他了一些。霁月也松开了自己对她的禁锢。 “唔……” 一声轻唔将两人的视线拉向声源处,只见琉璃正用眼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两人,像是在抱怨两人只顾对视,不顾自己这个“病号”。 傅子歌被它逗的一笑,霁月更是笑出了声。琉璃一见他们如此,本是水灵灵的模样顿时变为了泫然欲泣。 傅子歌将它抱起来,轻轻地放在自己怀中,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诱哄道:“琉璃若是不哭,我就带你去吃好吃的桂花糕,怎样?” 琉璃一听“桂花糕”三字,顿时起了兴趣,眼睛一亮,小爪子将泪水一抹,安安生生地躺在她怀中,不再动弹。 看得霁月一愣,遂感叹道:“琉璃竟然通人性?真不愧是天山的宝贝。” 傅子歌含笑不语,抱着雪白的琉璃出了霁月与自己的房间。忽然发现……自己好久没有去探望过青风师姐了呢?今日刚好有时间…… 打定主意,便移步走向娉婷苑。留下一脸无奈的霁月,没有唤侍女,自己穿上朝服,上朝去了。 走到娉婷苑前,傅子歌忽然有些后悔没有带一点礼物过来,忽然手中一动,原来是琉璃不解自己为何停下,又嘴馋自己手中的桂花糕。 想起来自己带了些桂花糕,便不再犹豫,可刚想迈步走进娉婷苑中时,忽然从里面走出一个身影。 看其装束,分明是大皇兄覆月!朝服覆身,英俊挺拔的身影却显得有些蹒跚。傅子歌也是学武多年,怎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更何况覆月身上还带着连寻常人都能轻易分辨出的血腥味! 覆月看到自己,眼神一黯,便匆匆离去,似乎伤心至极。 傅子歌有些奇怪,今日,应该是覆月这几年来第一次上朝吧…… 不再疑惑,别人的事情自然有别人操心,自己又何必多管闲事?关心他只是由于他的出手相救。 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步入娉婷苑,岂料触目即是满地的残花碎柳。傅子歌更加奇怪,青风师姐向来喜爱花花草草,又怎会让这些东西成写到样子? 今天,有些东西似乎变了…… 终于,在走过了这些残破不堪的花瓣之后,傅子歌终于在房间里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此时的青风哪里还有昔日的杀伐果断?分明像是个丢了自己喜爱的玩偶的孩童。 傅子歌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只觉得就应该是这样,往日的青风师姐似乎很压抑,一点也不快乐。 这样能把自己内心的感情释放出来,做自己是最痛快的不是吗? 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将自己的力量交给她。 青风抬起头,见是傅子歌,轻轻地摇摇头,痛苦地捏着傅子歌的手:“我们,回不去了……” 傅子歌轻声问道:“青风师姐,他……受伤了……” 青风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傅子歌:“什么!” 傅子歌早知她有如此反应,安抚道:“应该不是很重的伤,只是……” 青风一听他的伤不是很重,内疚感稍减,可又听闻“只是”二字,刚刚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只是什么?” 傅子歌也不知该不该说,犹豫了一下,可又一想,若是让覆月皇兄白白受了伤,想必两人都不会高兴吧。 而且……自己也希望覆月皇兄能和青风师姐有一个好的结局。毕竟,当初他们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时间罢了…… 于是看着青风,坦然道:“覆月皇兄似乎很伤心。而且,再过一刻便是早朝的时间,他从这里赶过去,只是勉勉强强能赶上早朝而已。” 青风自责道:“也就是说,他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包扎伤口……不行,我要去阻止他!” 傅子歌连忙劝住她:“青风师姐!你现在去根本一点用都没有!你还不明白吗?他根本就是在还你那一箭!” 青风停了下来,不知所措。傅子歌叹了口气,宽慰道:“覆月皇兄还了你那一箭,你们之间便再无仇恨,以后谁婚谁嫁,不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吗?” 青风会意,忽然展颜一笑。这是她这几年来第一次真正的笑吧?傅子歌见她已经走出了自责的阴影,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连忙将手中的桂花糕放下。 琉璃看了半天,却又见桂花糕离自己远去,轻哼了声,表示自己的不愿意。 傅子歌轻轻安抚,无奈道:“琉璃啊琉璃,这点诱惑都经不住,将来如何跟我我对敌?岂不是敌人一块桂花糕就把你收买了?” 琉璃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桂花糕,才低下头,作认错状。 青风看得一愣,继而大喜道:“殿下这小狐狸莫不是‘乾坤通鉴’中所言天山之宝的雪狐?” 傅子歌纠正道:“‘殿下’就免了,没有外人还是以师兄妹称呼吧!已经离开了霄国皇宫,没有必要如此谨慎了。不过……” 摸了摸怀中的琉璃,笑道:“这确实是雪狐,我的‘琉璃’。” ------------ 第三十三章 雪狐琉璃(三) 青风点点头:“师妹,你是怎样得到琉璃的?据我所知,雪狐是从来不下天山的。” 傅子歌将昨日事情一一道来:“昨日和霁月外出游玩时,在‘兑城’碰见一群人欺负琉璃,我便插手救了它。” 青风皱皱眉:“我在山上时,便听闻阑国‘兑城’的奇珍异宝是霄,阑,炎三国中最为齐全,也是最为珍稀的。有此雪狐也不甚奇怪。只是……” 傅子歌见其欲言又止,问道:“师姐何事,不妨直说。” 青风似乎犹豫了一下,又似乎没有:“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偶尔听你浪月师兄提及过,不碍事。” 傅子歌听她如此说来,感叹道:“浪月师兄浪迹天涯,游历名山大川。果然是见多识广!” 言罢,见青风微微低下了头,心道是因为方才覆月的事情。便将琉璃捧到她面前,说道:“师姐,你看琉璃可爱不可爱?” 青风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接过傅子歌怀中的琉璃,摸了摸,却闻到一股子香气,好似天山上的雪莲香。 开口吟道:“ 寒衣情递鸿毛意,不及雪莲扑鼻香。 ” 傅子歌听完,赞道:“师姐自小便是文武双全,当年在派中也多亏了师姐教导我。” 青风摆摆手:“我只是一时兴起而作,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你若是再这样说,可就是故意抬高我了。” 傅子歌淡淡一笑,知道她又想起了当年在覆月皇兄身边当伴读的时候,那段快乐的时光,和痛苦的回忆。 多年的苦恋终于有机会脱口而出,让自己最希望知道的那个人了解自己的心意。可是这份爱恋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人都道:江水东流,时有尽头。可是怎么看,这份爱恋都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傅子歌想到这里,便没有再言语。 将琉璃抱了过来,打开桌上的桂花糕,取了一块喂给早就眼馋了很久的琉璃,又对着青风笑言道:“青风师姐若是再不下手,琉璃这只小馋狐便要将之吃完了。” 青风也展颜一笑,伸手接过傅子歌递过来的桂花糕,放入口中。入口即化,化去了满嘴的苦涩,只剩下淡淡的甜蜜。 傅子歌见她们吃得很开心,也拿起一块和她们一起分享这份来之不易的快乐。 傅子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师姐,乾坤通鉴上是怎样说雪狐的?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 青风想了想,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 说着,站了起来,走到自己居住的内室拿出“乾坤通鉴”,说是一本书,可实际上却只有巴掌大小。 封面上没有图案,只有“乾坤通鉴”四个龙飞凤舞的字,一连串的素色线将封面穿了起来,看起来甚是整洁。 傅子歌无故地觉得“乾坤通鉴”看起来好像很熟悉,即使她早已见过这本书。但上一次看到这本书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感觉。难道是她的错觉? 青风坐了下来,仔细寻找书中有关雪狐的文字。半晌之后,青风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正与桂花糕奋斗的琉璃。 琉璃被青风的目光一视,浑身毛发顿时竖了起来,回头看见青风用审视的眼光看着自己,不禁疑惑地与之对视。 傅子歌等了许久,才见青风将目光由琉璃身上移到自己身上,用从未有过的严肃口气说道:“据书中所言,雪狐乃是天山的守护灵,若是擅离值守,那将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傅子歌有些不敢相信,琉璃竟有如此大的本事。满意地拍拍琉璃的头,以示欣赏。 琉璃也回之以甜甜一笑,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傅子歌的小指,亲昵的样子让人难以相信她们只认识了不到十二个时辰。 青风不解:“你难道不怕它连累你吗?” 傅子歌摇摇头,坚定地看着琉璃道:“天大的后果,又耐我何?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要坦然面对。更何况,琉璃还远远达不到祸国殃民的地步,那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青风无奈其轻视此事,同时又惊讶其为人处世的坦然,有许多男子都不曾拥有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君子气度,让人忍不住沉迷。 傅子歌见青风释然,遂道:“书上该不会就说了琉璃的这个能力吧?” 青风又看了看,理了理自己的头绪,才直言道:“琉璃这类雪狐,既然是天山的守护灵,就一定有它的过人之处。 其一:雪狐的皮毛是上好的防备之器,刀枪不入,能伤得了它的,在这个世上,恐怕只有同是天山守护灵的雪狼獠牙。世人都不知其妙处,倒也归功于它的长期居住在天山之上。 其二:雪狐的血液对于可解百毒,濒死者饮其血液,也有延年益寿的效用。 其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雪狐一生只有一个伴侣,若是伴侣死了,它也不会独活。对于主人亦是如此,一生只效忠一个主人,也就是说,若是雪狐认定的主人,便是一生一世。” 傅子歌对最后一点听得特别认真,听她说完,看着琉璃道:“那我现在是琉璃的主人了吗?” 青风摇摇头:“不,还没有。” 将“乾坤通鉴”收回内室,妥善收好,才走过来坐下继续解释道:“你和琉璃虽然已经感情深厚了,可是若是没有名义上的牵制,你们仍旧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主仆。” 傅子歌将琉璃抱入怀中,帮它理理方才因吃桂花糕而略显凌乱的毛发,有些遗憾:“那就是说,我和琉璃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仆了?” 青风摇摇头:“也不能完全否定,毕竟你已经得到了琉璃的认可,就差这最后一步了。” 摸摸傅子歌怀中乖巧的琉璃,询问道:“琉璃早就准备好了,是吗?” 傅子歌惊讶地看着怀中的琉璃咧嘴一笑,点点头。不明白她们在搞什么花样,却在看见青风袖中拿出的东西时微微一愣。 那是一根长长的线,一般的线都是红色的,可这一根,却是令人心情放松的水蓝色。 ------------ 第三十四章 主仆 傅子歌一看青风从袖中拿出的东西,顿时来了兴趣。这样的线,一看就知道是用来绑在手上的。 只是绑在手上的线,一般以红色居多,像这样令人心旷神怡的水蓝色,倒是不多见。 傅子歌见她在自己面前顺了顺蓝绳,一用力,绳子便从中间断开,一手执一根,递向自己与琉璃。 在递给自己的同时,口中还解释道:“这根蓝绳名为‘交心绳’,是由天山的雪莲与雪狐的皮毛制成,本该呈雪白色,可是由于那只雪狐的毛皮不知为何,竟为蓝色。 你浪月师兄在帮你寻找那三样奇物的时候,无意中得到了这两件材料,便根据书上所言的方法制了一根。说你可能会用到,便把它交给了我,想不到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傅子歌不解地望向青风,只见一旁的琉璃早已顺从地接过蓝绳,期待地看着自己。傅子歌也便学着琉璃的样子接了过来。 可是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她依旧是一无所知。只有静静地看着青风,等她交待下一步的做法。 青风想了想,现在要你们互相给对方带上“交心绳”。 傅子歌才知道,原来这个绳子是要系在颈上的。可是?琉璃不是人,怎么帮自己系上呢? 青风显然也是在苦恼这个问题,但是既然书上就是这样说的,那必定还有解决的办法。 就在两人踌躇不前的时候,一旁的琉璃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抖了抖爪上的交心绳,示意傅子歌将颈伸过去。 傅子歌虽然聪颖,但是看到琉璃如此反常的举动,还是有些疑惑,一时竟想不明白它的意图。 琉璃吃力地将爪上的交心绳缠到傅子歌好似天鹅的颈上,有些笨拙地打上了一个死结。 青风在一旁看得惊讶,琉璃竟如此通人性!又衷心为傅子歌得到此等奇物而感到高兴。 傅子歌等到琉璃为自己系上最后一点,扯了扯,确定不会掉下,才将手中的另一半交心绳用同样的方法系到琉璃雪白的颈上。 只是手法远远要比琉璃的顺畅流利,挽的结也更像样。可对于琉璃来说,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难能可贵,甚至可以说是世上少有了。 琉璃等傅子歌系完交心绳后,将自己两个肉呼呼的小爪子放到了她的掌心中,轻轻蹭了蹭。 傅子歌觉得有些痒痒的,可又有些奇异的感觉,酥酥麻麻的,像是被海水包围一样的舒适感。 闭上双眼,感受这美妙的感觉,好似置身于广阔的大海中,浮浮沉沉,身体不由自主。 片刻之后,这种感觉慢慢消失,傅子歌睁开眼睛,琉璃已经将自己肉呼呼的小爪子收了回去。 傅子歌惊奇地发现,琉璃颈上由自己亲手系上的交心绳早已不见了踪影。摸了摸自己的颈上,果然,也不见了。 “认主仪式结束了?交心绳呢?” 只见青风将琉璃扔进自己怀里,含笑道:“仪式结束了,你们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主仆了,琉璃会对你忠心的。交心绳方才已隐入你们的体内,若是想要解开,还要费一番功夫呢。” 傅子歌点点头,并不奇怪交心绳为何会隐入自己的体内,也丝毫不担心。忽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说起来,从救起琉璃开始,一直在忙这些事情,以至于到了现在竟还不知琉璃的性别……” 青风摇摇头:“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 傅子歌不解:“师姐何出此言?难道琉璃身上还有什么秘密吗?” 青风道:“也不算秘密……雪狐既为天山的守护灵之一,也可以算是修的散仙,在它成仙之时,尚有一次选择性别的机会,所以说,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傅子歌略显惊讶地看着怀中的琉璃。虽然从前在山上时,也常听师兄姐们谈论仙妖之事,她从不参与,可就算这样,也略懂关于修仙的事情。 所以没有太大的反应,会感到惊奇,也只是因为乍一听说琉璃竟是修仙的一员,有些难以置信罢了。 本就觉得琉璃通人性,现在知道了琉璃的身份,方才的疑惑便消散到九霄云外了,只剩下满满的自豪感和怜惜之情了。 又听青风继续道:“雪狐的寿命依修为而定,未成仙之前一般要比普通凡人要长一些,这也是雪狐与普通狐狸的不同之处。 它们一般每二十年为一个阶段,每个阶段的形态皆有所不同――幼年期,牙齿稀疏幼小,手脚爪还没有长出来,所以比较柔软。 成长期,这个时期是雪狐中最为重要的,因为它们从此以后的形态便是这时决定的。 繁衍期,这时的雪狐已经有了成年的形态,可以繁衍下一代了。它们通常有自己的坚持,若是互相吸引,便会结为伴侣,一生不弃。 中年期,一般雪狐都是在这个时候修仙有为的,而只要它们更加努力地修行,就可以保持现在的形态,若是从此懈怠,就会快速向老龄期过渡,濒显老态。 老龄期,也就是修行无果的雪狐最后的一个阶段,隐没尘土,这就是它们最后的归宿。 不过雪狐既然是天山的守护灵,那一出生便是为修仙而存在的,只要稍稍努力,就可以踏入仙家行列,会渡入老龄期的,多半是些对修仙懈怠或是凭着这一点自傲的。” 傅子歌点点头,看着琉璃所有所思。 又谈了会儿,辞别了有些不妥的青风,担忧的话语在青风无言的制止下咽了回去,傅子歌带着琉璃回了朝阳殿。 殿内还是她走之时的样子,看来霁月还没有下朝归来。把琉璃放到榻上,自己也和衣躺倒,逗弄着琉璃培养感情,也顺便打发时间。 傅子歌用手指扒开琉璃的嘴唇,看着它口中稀疏的几枚小小的牙齿,叹了口气,在琉璃疑惑担心的澄澈眼神下无奈地摸摸它的头。 看琉璃的样子,约莫只有五六岁,还是幼年期吧!最重要的成长期还有十几年才能到来,等到它成仙前渡劫的时候,也不知自己能否帮上忙。 琉璃看懂了她的担忧,用嘴含住她的手指,轻轻吮吸以示宽慰。傅子歌看向乖巧的琉璃,心中怜爱的感觉更加深刻,忍不住对它展颜一笑。 琉璃似乎看痴了,忘记了自己的嘴还微微张着,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定在了那里。 ------------ 第三十五章 罪臣之女 琉璃痴痴地看着傅子歌温柔的笑,张着的嘴忘了闭上,涎液顺着嘴角流了下去,润湿了一撮雪白的毛还不自知,实在是可爱至极。 傅子歌轻轻拭去琉璃嘴边的液体,琉璃被她一碰,也缓了过来,眼神连忙移开,不敢直视傅子歌。 就在这主仆两人互动之时,朝阳内殿的门忽然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人身着紫色朝服走了进来,把门带上。 傅子歌与琉璃齐齐向声源处望去,只见霁月愣了愣,遂叹气道:“是我吵醒你们了吗?” 傅子歌摇摇头:“我方才正在和琉璃玩耍,琉璃真是可爱至极。” 琉璃似乎听懂了一般,猛地蹿尽傅子歌怀中,没有防备的傅子歌被冲得往后一仰,险些被扑倒在床上。 霁月走了上去,一把抓住琉璃的后颈,装作狠狠道:“再这样粘着子歌,小心我把你的皮扒下来当衣服穿!” 琉璃只是初时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便对着霁月呲牙咧嘴,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 霁月还想说些什么?傅子歌把琉璃夺了过来,微斥道:“好了!明明自己都舍不得,还要吓唬它。” 霁月见她看出来了,有些尴尬,不过她说的也是事实。淡笑一声便也就掩盖了过去,说起了今日的朝事。 按理说,后宫是不得干政的,可是傅子歌作为太子妃,而且是阑帝与皇后都极其看好的“贤内助”,知道一些朝事也不是不可。 “今日这个案子有些棘手,父皇命我彻查,真是有些难度啊。” 傅子歌不禁诧异,什么案子竟会让霁月感到棘手?于是问道:“是怎样的案子,才会让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如此头痛?” 霁月听得她百年难得一见的调侃语气,也不羞恼,只是温柔地撩起她耳边的一缕发,流连指尖。 似乎是留恋那种滑而不腻的触感,又似乎是眷恋傅子歌身上那种若有似无的淡淡体香。 两人谁也没有动,早已习惯了这个充满温馨的动作,即使它在外人面前稍显轻浮,它也是他表达爱的一种方式。 霁月的声音有些低沉,娓娓道来:“十几年前,父皇治理下的阑国虽不似今日之繁华,可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盛世之像’。如此昌盛的国貌下,却是危机四伏,乱臣贼子伺机而动。” 傅子歌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况。百姓安居乐业,若是忽然出现动乱,那么阑帝不仅会忧愁难解,甚至可能会失去民心。 唐太宗李世民曾经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国之本,若是失去了民心,也就相当于失去了天下。 “大将军裴正被揭发与乱党勾结,证据确凿。即使父皇有心护他,也碍于这铁证如山。三司会审定罪后,将之打入天牢。虽说已经打入了天牢,父皇却下诏命令押后再审。 可就在父皇派大臣彻查此事之时,天牢中却传出了裴大将军畏罪自杀的消息。” 傅子歌皱皱眉,不假思索道:“杀人灭口。” 霁月绽开不出意料的微笑,那让人身临其境的紧迫气氛似乎消散了许多:“不错,真正的反贼知晓裴将军想要拿出证据来揭发自己的罪行,便先下手为强。 先是害裴将军下狱,在父皇准备重审此案的时候,便残忍地杀害了他,并故意当放出裴将军畏罪自杀的虚假消息。” 傅子歌陷入沉思……不久,胸有成竹地将自己思考的结果告诉了霁月:“初审时伪造证据,瞒过了三司,后又能自由出入天牢,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裴将军杀害,还能掩盖祸迹,传出虚假消息的人,想必只有一个……” 霁月脸上没有出现惊奇的痕迹,他的子歌聪颖至此,细想之下,又怎会猜不出那个人呢? “他虽然统领按察司,可是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他那一点小动作,怎么可能逃过父皇的暗探?” 傅子歌一点也不惊奇,王室有暗卫,一点也不算稀奇,特别是皇帝的周围,总是死士一大堆。 “阑国的暗探其实只是暗影的一部分,暗影分为――保护皇帝的暗卫;刺探军情以及调查事件的暗探;还有专门负责刺杀任务的暗影。 他们虽然各司其职,可是却有一个共同点,从小效忠主人,武功高强。” 傅子歌表示自己清楚,霁月又继续道:“那日起,参与谋反的人被父皇依次处死,抚恤了裴家剩余不多的族人。” 傅子歌点点头,这样做既能安抚忠臣后代,又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独属于帝王的霸气,傅子歌深有体会。 “这次早朝,本没有什么特别的。谁知临到将要散朝之际,礼部尚书忽然上书言裴将军之女尚在人世,父皇这才派给我这样一个艰巨的任务。” 傅子歌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整了整霁月看起来稍显凌乱的衣襟,缓缓道:“父皇既然对你委以重任,就应该重视此事,忠臣之女,此事千万不可马虎。” 霁月也懂,他的子歌虽然看起来淡雅坚强,其实也只是个渴望被爱的二八少女。这些,他都明白。 也正因为这样……这让他怎样告诉她,父皇答应了众臣的联名请求,承诺将在找回裴家小姐后,娶她当太子侧妃?这些,让子歌如何能够忍受,自己变相的背叛? 告诉她,怕她伤心,不告诉她,又怕她从外人嘴里知道了,更加痛苦。更加糟糕的是,她不会说出来,只会独自一人躲进他伸手触及不到的地方…… 一想到心爱的人会疏远自己,霁月便不受控制地紧紧抱住傅子歌。不!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会! 傅子歌只道他是为了寻找裴家小姐的事情而发愁,便任由他抱着自己,也不挣扎,反而用手温柔地顺着他的脊背。 霁月被她一宽慰,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决不能让子歌知道这件事,至少现在不能! ------------ 第三十六章 有待商榷 傅子歌感觉霁月越发将自己禁锢得越紧,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心道霁月怎的如孩童一般,只是因为些许劳累,些许挫折,便停滞不前。 她怎知道,他心中所想?不是心思简单,反而是顾虑了太多。在不远的将来,霁月常常会想,若是当初坦言相告,是否又会是另一番不同的景象? 但是现在,他只坚信自己的想法。一切,由自己解决,再去和父皇母后周旋,看是否有转还的余地。 若是实在行不通,也万万不能让傅子歌误会。真到了那一步,他会亲口告诉傅子歌,绝不会假手于人。 心绪稍定,霁月放松了紧紧禁锢傅子歌的双臂,挑起她耳边的一缕发,轻吻。喃喃道:“一定不会的……” 傅子歌没有细想,想是他清晨上朝,有些疲倦,便将他扶到榻上休息。琉璃一见霁月,也不知是为何,竟扑到他肩上轻哼了两声。 傅子歌不解其意,霁月却是心知肚明。琉璃是在担心自己会辜负子歌吧! 见霁月听懂了自己的“意思”,琉璃高傲地跳到地上,甩了甩雪白的尾巴,走到殿外。将这方天地留给主人吧。 傅子歌见琉璃如此,也只当它是在耍小脾气,哪里知道它是在为自己担心,甚至还向霁月示威? 傅子歌陪着霁月躺在榻上,忽然感到有一个温柔的手掌轻覆到自己两鬓边的穴位处,轻轻按压。 不久,昏昏欲睡,眨了眨眼,便进入了浅眠…… 霁月见心爱的人儿如此难得的情态,不禁莞尔一笑,为她盖上了锦被。即使是盛夏,也不能让她受着寒。 万分不舍下,轻吻了她的额头,转身离去,房门微掩,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骄阳正午,御书房中。几位朝之重臣应召入宫,此时已跪在殿下,向阑国最尊贵的人致以最忠诚也是最惶恐的敬意。 阑帝一挥衣袖:“众卿平身!此处不是金銮大殿,毋须如此拘谨。” 大臣们相互看了看,才依次站了起来。阑帝坐到纯金的凤椅上,执起桌上的笔,写着什么。 忽而状似不经意般唤道:“月儿,你有什么看法,就和几位大人说说吧!若是能达成共同意见,自然最好。若是达不成,父皇也会选择最合适的办法。” 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大惊,太子殿下怎会来此? 正惊疑间,忽然看见屏风后走出来一个紫袍青年,不似早朝时的正装,便服覆身,更显得他丰神俊朗。 太子殿下果然不愧是帝都三子之一。名不虚传! 霁月看着众臣们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惊艳,不禁有些恼怒,只是习惯了用温文尔雅的君子形象来伪装自己,喜怒不形于色,才没有当场爆发。 走到殿下,对着阑帝躬身一拜:“儿臣参见父皇。” 阑帝淡漠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些欣慰,满意地看着自己杰出而俊美的三子,心中顿生自豪感,语气自然也软化了许多。 “月儿你对此次的寻人有几分把握?” 霁月想了想,坦言道:“依儿臣之见,不足四成。” 阑帝微微皱眉:“只有这么些吗?” 霁月点点头:“这已经是儿臣最冒险的估计,若是正常情况下,在没有任何特征的情况下要想寻找一个十几年前便已消失不见的人,恐怕成功的几率还不及一成。” 言下之意便是这样有些强人所难了。阑帝了解地点点头:“那这件事情就全权交给月儿你来办了,尽你最大的努力,忠烈之后,不可不加以抚恤,如若不然,岂不是显得我阑国治国无德?” 霁月一拱手,坚定地回答:“儿臣遵命!此次必定倾尽全力,定要找到裴将军的遗孤。” 阑帝欣慰地看着霁月,那份风姿真不愧他身为风子。视线转向多时不曾出声的众臣,只见此时年逾不惑的礼部尚书正紧锁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霁月也注意到了他,见父皇有些不悦,便径直走了上去,走到礼部尚书面前停了下来。 礼部尚书忽然被黑影笼罩,瞬间便回过了神来。看见太子殿下正站在自己面前,凤椅上的皇上似乎不甚愉悦,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情。 惶恐地跪了下来,口中紧张地不断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鬓边的几丝白发显示出他的心力交瘁,未老先衰。四十不惑,却已经濒显老态。 阑帝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罢了罢了,爱卿方才如此出神,想必是在想一些有关于裴将军的事情吧。” 本来是想要给他一个台阶下的,谁知礼部尚书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答道:“皇上果然明察秋毫,微臣方才确是在思考裴将军遗孤的事情。 陛下只知微臣是翰林院士的门生,恐怕还不知微臣幼时也曾从师裴将军吧。” 阑帝一听,来了兴趣:“哦?爱卿竟还曾师从裴将军?既然裴将军是我阑国大将军,想必爱卿武功定也不差吧?为何会弃武从文呢?” 礼部尚书似乎有些羞愧:“说来惭愧,微臣虽然有幸拜在裴将军门下,可武功却没有一丝进境,至今仍在二流三流之间徘徊。 裴将军念在微臣是故人之子,不忍看微臣如此,又思及微臣在文采上尚过得去,便将微臣引荐给了翰林院士。” 阑帝听完,不发一语。礼部尚书切入正题:“微臣幼时练武时曾见过几次裴小姐,知道她有些与常人不同之处。 裴小姐因幼时感染风寒,那时裴将军正在边关打仗,无暇顾及家里,错过了救治的最好时机,所以裴小姐的身体极其孱弱。”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微哽咽,就见霁月也听出了其中的哀伤:“裴将军最后一次班师回朝时,决定替陛下铲除恶贼,心中早已存下了最坏的打算。 将军那一晚将微臣与年幼的小姐叫到了房中,仔细吩咐了将来的事情……还替小姐在背上刺了一朵蔷薇。” 阑帝深邃的眼睛一亮,抓住了关键:“什么?背上的蔷薇?” 礼部尚书点了点头:“是的,将军怕的就是自己遇难后,托付的人找不到小姐,才留下了这个标记。现在,总算派上了用场……” 说完,早已泣不成声…… ------------ 第三十七章 周旋 阑帝见他为裴家之事如此神伤,竟落下男儿泪,感慨其知恩图报,遂道:“爱卿不必如此自责,裴将军在九泉之下知道你为他的后代如此挂心奔波,一定会非常欣慰的。” 霁月一听有线索,也是松了一口气,向父皇请命:“这下儿臣便有了十足的信心,三月内必定找到裴小姐。” 阑帝一看霁月变得如此自信,遂对众臣下令道:“那此次就由太子霁月全权负责,爱卿要配合太子的行动,若有所吩咐,只管听从。” 霁月领命,深深一拜:“儿臣得令!” 众臣哪里敢抗旨?齐齐答道:“臣等遵旨!” 霁月见众臣如此反应,也不再委婉,直接道:“寻觅裴小姐的这件事情,本宫自会尽心尽力,可若是让本宫背弃自己的发妻,去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就算她是忠烈之后,也难免太为难本宫了。” 此时礼部尚书站了出来,眼角还带着几滴泪水,面上也是悲哀万分:“那依太子殿下之见,该如何是好?才能既抚恤裴家,又不伤及您的利益?” 霁月冷哼一声:“若是找回了裴小姐,为何不让她自己挑选称心如意的夫婿?本宫以为,若不是真心相待,强行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后果。结局只会是‘两败俱伤’,抑或是‘相敬如冰’。” 各位大臣纷纷点头达是,强扭的瓜不甜,这点谁都懂。刚开始只是想着太子侧妃的宝座应该可以让裴小姐幸福。 现在一想,才明白当初是忽视了裴小姐的感受。也对,裴小姐作为裴将军的女儿,想必也不会贪图太子侧妃这一虚称,强加给她,两人都不会幸福的吧。 只有礼部尚书有些慌张,向阑帝求助道:“陛下,微臣认为,即使是太子正妃的尊贵地位也不足以弥补裴小姐这十几年来所受的罪,怎能如此草率就将她嫁出去? 小姐不知人心险恶,自己挑选的人一定不会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太子殿下徳志过人,文武双全,又是臣等看着长大的,一定是裴小姐最好的选择。还望陛下三思!莫要误了裴小姐的一生啊!” 重重的帽子狠狠扣到霁月的头上,阑帝也无法辩驳,谁让他的儿子如此优秀呢?但是让他答应这件事,可是万万不能,侧妃已经是自己的极限,莫要说正妃了。 毕竟鸿儿是自己千挑万选的儿媳,完全有国母的仪态,落落大方。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不知其品德的女子相比,自己自然更偏向鸿儿。 “爱卿此言差矣,正如月儿所言,强扭的瓜不甜,若是让月儿娶了裴小姐,也不会以真心相待,何苦? 更何况,太子的正妃乃是鸿儿,鸿儿温柔贤惠,大方得体,将来必定是月儿的贤内助,帮助他稳固天下。母仪天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礼部尚书见阑帝有些不悦,便软化了许多:“陛下……就算是太子殿下将来要继承皇位,后宫中也不可只有太子妃一人,后宫三千,多一个裴小姐又能如何?” 阑帝本来不打算参与的,一听他这话,气得冷笑一声:“呵,爱卿是在不满朕的后宫人员寥寥无几吗?” 礼部尚书反应过来,见自己无意间触到了阑帝的逆鳞,狠狠地打了一个颤,哆嗦道:“陛下恕罪,微臣绝无此意,还望陛下宽宏大量,饶了微臣……” 霁月沉寂半天,此时终于开了口:“父皇身体康健,正值壮年,本宫继位之日尚该遥远。 再者说,本宫不打算在登基后扩展后宫,后宫中,有子歌一人,便已足够。” 此时礼部尚书又不满了起来:“太子殿下何出此言?若是微臣的话语令太子殿下不满,太子殿下只管告诉微臣,也莫要拿皇室的兴衰来开玩笑。 且不说皇室的祖制便是如此,就算是民间百姓也是三妻四妾,身为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怎能独宠一人呢? 退一万步讲,太子妃娘娘就算再好,也定是比不上裴小姐的,只因为太子妃娘娘乃是霄国的惊鸿公主。 若是日后阑霄两国再起纷争,太子殿下认为,太子妃娘娘是帮霄国,还是帮阑国?此番厉害,微臣相信陛下和太子殿下不用微臣再深入分析。” 霁月见他讲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被他逼迫至此,也不心急,只是慢慢走回到礼部尚书的面前。 看着他强自镇定,腿却已经在打颤的丑态,一声冷笑从薄唇中吐出:“尚书‘大人’是在提醒本宫该注意自己的身份吗?” 礼部尚书自然也听出了霁月特别加重的“大人”二字,更加胆战心惊。太子殿下此言表面上是问句,可实际上却是在提醒自己,不要管的太多。 听了此番言语,与太子殿下周旋这么久,却没有起到丝毫实际的效果,反而被太子殿下将了一军。 罢了罢了,到了现在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万事皆由缘,若是有缘,不用自己再多做功夫,他们也能在一起。 闭上了自己方才还滔滔不绝,一道大道理的嘴,沉默着退到了一旁。 霁月见他尚识趣,便也不再针锋相对,带着一身不可违逆的王者风范看向众臣,狭长的丹凤眼微眯:“既然父皇对本宫寄以厚望,也希望各位大人能多多包涵本宫的不足之处。” 众臣经历过方才的“战争”,哪里还敢有什么意见?忙齐声道:“臣等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霁月这才满意地笑了笑,看向父皇,只见父皇用满意的眼神看着自己。霁月微微苦笑,本不打算摆出皇族的架子,可是不如此,怎能服众? 若是一个皇子,一个太子,未来的储君!被臣子压制住了,岂不是本末倒置?日后又谈何荣国? 阑帝见众臣颤巍巍的样子,为其解围道:“好了,今日也够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月儿去处理吧!众卿散了吧。” 众臣走后,霁月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皇:“我会用自己的双手来守护我们的幸福,不让她受一丝伤害!” 阑帝了解一笑:“我知道。” 微风拂过,吹起了满屋的温馨,二人谁也没有用自称,只是简简单单的“我”,此时,他们不是地位尊贵的皇帝与太子,他们只是一对平平凡凡的父子。 或者说,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爱情的捍卫者。倾尽全力,只为了捍卫自己那甜蜜而温馨的情感…… ------------ 第三十八章 红颜冲冠 霁月辞别父皇,坐在回朝阳殿的锦轿上一直在想,该怎样寻找裴家小姐。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头绪。 虽然承诺了父皇与众位大臣,三月内必定会找到裴家小姐,可是实际找起来,哪里有那么容易? 想到自己要为了裴家小姐四处奔波不说,还要周旋于各位大臣与父皇之间,就不免有些不悦。 虽说父皇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支持,可是必要之时,恐怕也会让自己娶了裴家小姐吧。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对裴将军女儿的称呼不知何时已由最初的“裴小姐”变成了有些轻蔑的“裴家小姐”,一字之差,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 又想起朝阳殿中那一抹白影,心中顿生迫不及待之感,恨不得自己会法术,一个瞬移便到达她的身边,耳鬓厮磨,再不分离。 随着轿夫一步一步地接近朝阳殿,霁月感觉自己也越来越激动,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像是幼时在太傅那里受了罚后去母后面前诉苦的感觉。 终于在霁月等得快要爆发的时候,轿夫颤巍巍地唤了一声:“太子……太子殿下,朝阳殿到了……” 轿夫们也苦着一张脸,谁不知道太子殿下急着回到朝阳殿?可是这已经是他们最快的速度了。 若是再快,恐怕太子殿下就要感觉颠簸了。太子殿下坐得不舒适,他们这些拿皇家俸禄的御用轿夫万死也难辞其咎。 霁月听见这声轻唤,不待锦轿停稳,便跃了下去,快步走回朝阳殿。 傅子歌正在补眠,被忽然闯进来的霁月惊醒,睡眼惺忪地看着他。霁月知道不应该这样,可神志却像是在这一刻忽然罢工了一般。 身体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冲过去紧紧抱住了傅子歌。 傅子歌被他一抱,顿时清醒了许多,蛾眉微蹙,推了推身上的人:“放开一点……” 岂料霁月竟将她抱得更紧,似乎想要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空隙,这样才能安心:“不,我不会放开你的……” 傅子歌有些宽慰,遂笑了笑:“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去给你传膳呢?”言语间温情毕现。 霁月被她身上似乎忽然迸发出的光芒照耀到了内心深处,暖暖的:“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就行了,何必你自己亲自去?” 傅子歌摇摇头拒绝道:“我让他们都去休息了,这几日真是累坏他们了。” 霁月冷哼一声:“拿了皇家的俸禄,应当为皇家做事,再者言,能为皇室做事,是他们的福分。” 傅子歌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她看着霁月,不发一语。 霁月被她看得有些无奈,自己还真不知何处又触犯到了她的禁区,也无话可说。两人就这样以最暧昧的姿势维持着最冷的气氛。 终于,傅子歌摇了摇头,自嘲一声:“哎!我怎会期望你这个自幼便锦衣玉食的太子体会民间疾苦?” 霁月不知傅子歌何出此言,也没有接话,更没有反驳,他的子歌说的话,定是有理有据。 果然,傅子歌继续道出了自己的心声:“霁月,你可知你身上穿的这些,每顿吃的那些,都是从何处而来?” 霁月身为太子,在太傅的熏陶下当然懂得“民为国之本”的道理,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是百姓!” 傅子歌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可懂得,他们为了你的幸福付出了多少?下人们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们皇宫中的妃子总是对他们非打即骂,完全不把他们当人看。甚至一个不满意,还会将其赐死。 他们的老夫老母在家里日日翘首以盼,自己的儿女在宫中尽职尽责,有的甚至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这个大囚笼。 可是他们得到了什么?主子的一句满意足以让他们高兴一生,伴他们度过这艰难的生活。 最后他们得到了什么?七尺白绫悬梁挂?还是鸩酒一杯含笑饮?可笑!他们的父母两鬓斑白,每月寄进去东西期望自己的儿女平安,每一次的嘱咐,都是先告诫自己的儿女要好好伺候你们。 可是他们得到的又是什么?不是儿孙满堂,承欢膝下。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抑或是单单一件常服? 养育了几十年的儿女,最后连他的尸体也得不到,这难道不是人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吗?” 霁月不明白傅子歌为何如此生气,也许她说的这些事情,他在宫中早已经看淡了吧。轻哄道:“莫要为这些小事情而烦恼了,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得了。” 傅子歌有些气馁,她怎能奢望自己能够改变他前半生的认知呢? “我从小便被母妃送到了灵鹫山轩逸派,在师兄妹们营造的温馨气氛中生存。虽然不及普通百姓那般平淡,也着实不像皇宫那般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或许,我不能改变你……你从小便受的是帝王之术,自然认为,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看来,我真是异想天开了……” 霁月被她这样哀伤的语气说得心中刺痛,他不想看到她眼中有哀伤的存在。他的子歌,该当有天人的风姿,却有一颗不服输的心。 他开始反思起自己,这一次听了子歌的一番话,似乎心中那自幼便被迫树立起的信念被一点一点地瓦解。 傅子歌见霁月沉思了一会儿,把自己抱得更紧,头埋进了自己的颈窝。正疑惑间,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热气,熏得她有些手脚发软 却又因为他接下来的一段话而感动:“十几年来,有意无意地被灌输了许多不知对错的信念,我也一直坚信它是对的……可是今天,我犹豫了,我在害怕。 害怕从前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害怕伤害了最不该伤害的人,我害怕我居然会害怕……可是子歌!” 看霁月捧起自己的脸,在自己颊上烙下属于他的痕迹。 “子歌,我愿意为你去尝试改变,逆我十几年来的信念与认知。” 傅子歌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霁月。 霁月坚定的眼神令她陶醉,是啊!这就是她自己选定的那个与自己相守一生的人! ------------ 第三十九章 踪迹 这就是她自己亲自选择的人,集聪颖灵慧,温文尔雅,柔情似水为一体的人――霁月。 人都道花开雪落是人间最美之时,他们又怎能体会得到,雪霁花落也别有一番凄美风姿? 此回傅子歌没有等霁月动手,便先挑起他的鬓发,卷在指上呈螺旋状,发丝缠绕。 人道青丝即情丝,斩不断,理还乱。 不知何时,霁月慢慢抓住傅子歌的玉指放在自己的唇边轻吻。 傅子歌看着霁月抓住自己的手指慢慢靠近唇边,已经知道他的意图,可是却没有多加阻止。 也许,是无能为力。也许,是无心为之。但她很喜欢,他带给她的感觉――温柔而静谧,纯净而真挚。 “不,你没有错。” 霁月被傅子歌说的一愣,也没有质疑,仍是紧紧地抱着她,静静地听着她,近近地看着她。 “作为一个太子,天下储君,怎能没有一丝威严?父皇母后,抑或是太傅大人传授给你的那些信念,表面上看是有些不近人情,但是若是细想,又会觉得深含道理。 要想成为后人称道的明君,就必须德才兼备,恩威并施。 若是暴政苛刑,老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那么君主结果只会是自取灭亡。 但若是一味地宽容,就会让一些恬不知耻的人以为皇室是好欺负的,皇权不稳。 可想而知,一个贤明的君主,能收能放,奖惩想和才能稳固天下,这样才是让国家繁荣的基础。” 霁月看着一脸认真的傅子歌,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自己应该这么做――撩起她耳边的一缕发,放在唇边轻吻。 “子歌……” “怎么了?” “无事,只是想叫叫你的名字罢了。” 傅子歌任他抱着自己,也没有推开他。 窗外的云雀低低地盘旋天际,为他们守住这片刻的温馨,不忍破坏这难得而又短暂,别时将来的一段时光。 ――暂别情节分割线―― 傅子歌这日清晨, 早早便起了,梳洗后便坐回床边。见霁月尚在酣睡,发丝垂下覆住他的半边脸。 那本就深具的文人儒雅气息,此时更是显露无疑。如同暮春的风,旭日的柳,让人忍不住心仪。 可是让自己喜欢上他的,不是这些外表的东西。可能是命运吧!在自己的心被利刃划出长长一道伤痕的时候,他强势地挤了进去,不由反抗。 霁月就是这样一个特别的人,也是做太子的最好人选。 她从不议政,可这不代表她不关注他。霁月身为后宫之主的母后谪出,论理也应当是由他来继承皇位。 可是母后却说长幼有序,把这个位置让给了淑贵妃的大儿子,阑帝的大皇子覆月。 谁知几年前,那件事后,储君之位却又回到了霁月的身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父皇的做法也让覆月的同胞弟弟,二皇子墨月对霁月反目成仇。 傅子歌想到墨月,那个狩猎场上第一次见面的黑袍男子,桀骜难驯,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狠角色。 皱了皱眉头,心道此人不可小觑,虽说年仅二十岁,可是实力却很强。在灵鹫山上时便听闻十四岁的阑国二皇子墨月披甲上阵,镇压反贼。 后来更是助阑帝平定了周边的小国,令其俯首称臣,年年上贡,岁岁派使者入阑国述职。 今日一想,霁月的处境似乎有些不妙。纵使是亲兄弟,也不能免除的宫廷斗争,让她母后心力交瘁的事情! 如果从前翼王叔能够顾念兄弟之情,母后也不会在送走自己后,芳华早逝。这些事情,纵使她当时尚属年幼,纵使皇兄早已替父皇母后报了这血海深仇,她还是不能忘记。 依她之见,墨月与霁月针锋相对也不过是时间的长短罢了,迟早都会发生的。但是……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会尽她最大的努力,保全他,若是有人要挡在他面前,不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她都会帮他除去! 手指攒紧了锦被,心中暗暗许下誓言。学着他往日的动作,一记吻轻轻地落在他的额上。 傅子歌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滚烫,飞快地看了一眼有清醒迹象的霁月,快步走出房门。 走到门口时险些被门槛绊住,心虚异常,以至于竟然还幻听到了霁月低低的笑声。 实际上霁月在她吻自己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为了多享受一下她难得的温情。纵然他知道她的心意,有时还是不免困惑。 性格使然,他的子歌从不会主动求欢,淡漠的样子让他感觉她的深厚爱意,只能任由她深藏心底而无力挽留。 可是今天,子歌竟然在他熟睡的时候偷偷吻他,还是说,从前子歌就一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偷偷发散爱的芬芳? 终于在她羞涩地夺门而逃之时忍俊不禁……原来,这就是爱啊! 知道她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唤来侍女收拾着殿内,杂乱暧昧的床铺显示着昨夜的放纵。 身后的侍女替自己梳理头发之际,眼神却在铜镜中看到了一个青色的镯子,知道那是“齐雨”和她的东西,笑了笑,帮她收了起来。 整了整衣冠,思及今日没有朝事,正想踏出殿门,却见一黑影闪到自己面前跪下,道出了来时目的: “少主,您昨日吩咐暗探三组的事情,今日已有头绪。”没有多话,将自己搜集来的情报双手奉上。 霁月接过来一看,皱了皱眉,丹凤眼一眯,问道:“消息是否准确?” 黑影点了点头,霁月把眼神转回到手中的纸条上,看了一会儿。 忽然,手指合拢,纸条顿时便化为了粉状。黑影一颤,随即冷静了下来。霁月欣赏地看了看他。能在他的威压下快速镇定下来的人,为数不多。 “知道了,你下去吧。” 黑影告退,如来时一般来无影去无踪。这就是皇家暗探,隶属于皇帝的军队。 每个人都是血雨腥风下存活下来的佼佼者,自然非比寻常,但是…… 能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中生存下来的,就能够小觑吗?霁月冷冷一笑,若是别人阻挡他做任何事情…… 所以答案是否定的,他的微笑,他的温柔,从来只为那一人绽放…… ------------ 第四十章 比试 雏凤阁中,流水潺潺,盛夏的炎热不仅仅没有让阁中的花朵愈发憔悴,甚至还日益娇柔,妩媚。 雏凤阁既是太子妃所居之地,比之其他楼阁,自然有绝妙之处。雏凤阁分为内外两阁,外阁赏景,内阁休憩。 如此这般互倚而成,正是妙尽阴阳之正,互相倚伏,趣味盎然。 而此时的外阁之上,白衣女子凭栏而坐,淡雅出尘的气质在一片睡莲的清香中愈发浓厚,似乎被这满池的睡莲香结合,融为了一体。 仔细想想,离清晨掩面而逃,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 那悠闲的样子哪里还看得出来当时的仓皇失措? 最近不知为何,正午过后,总是有些昏昏欲睡,许是这骄阳的缘故吧。 不想就这样将千金难买的时光浪费在睡眠上,便拖着懒散的身子凭栏而坐,眼看着睡莲满池,鼻间嗅着飘散空中的清香,慵懒无力,手脚酸软的症状似乎好了许多。 精神一来,微微坐直了身子,慢慢地呼吸,似乎是舍不得将那清香吸食殆尽。长长的睫毛覆盖上了眼眶。 眼眸轻闭,唇角的弧度泄露了主人的心情。此时此刻,天人合一,情景交融。 静谧的气氛很快被打破,一只雪白的狐狸不知何时从外面冲了进来,一把扑到傅子歌的怀中。 傅子歌睁开眼睛,无奈地看着怀中这一位不速之客,注意到了跟在它后面的女子。 一袭青衣,长剑侧挂。青丝高绾,木簪以束。 不用看她的脸,傅子歌便已知晓了她的身份――不用多想,能佩戴兵器进出后宫的,除了自己的大师姐青风,她想不出来还有谁。 傅子歌看着青风含笑走近自己,回之以淡淡一笑。看着青风略微惊讶的眼神,不由得也是一愣。 看了看自己,确定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才把疑问的眼神抛向青风。 青风回过神来,道出了自己的惊疑之处:“子歌,你从来都不会那样笑的……从前在山上时,你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既是笑起来也是伤痕累累。 回宫之后,你笑起来便多了一种难以琢磨的意味,似乎戴了一层面具一般,隔离开了自己,也隔离开了别人。 但是刚才,你的笑中没有任何负担,这才像是一个二八女子应有的风姿。而且……” 青风掩嘴一笑,调侃道:“似乎有些儿女情长的意味?” 傅子歌见被她看出,也不否认,她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女子。敢爱就要敢承认,否则只会是伤了自己,又伤了别人。 “师姐今日不是带琉璃出去练武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青风拍了拍琉璃的头,夸奖道:“早晨便出宫了,正午时琉璃非要回来,想必是思念你了。 这小东西,这么一小不点儿,也会黏人了。” 在琉璃的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琉璃见势,趁机装作疼痛的样子,眼泪汪汪地看向傅子歌,那模样好像有多委屈似的。 傅子歌看着这一大一小的较量,早就忍了很久了,终于在一人一狐对视的时候,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琉璃见自己的计划失败,不仅没有气馁,甚至还对青风吐了吐舌头,跳到了傅子歌的肩上。 傅子歌只觉得肩上一沉,琉璃已经稳稳地趴在了自己的肩上,哪里看得到一丝客气的影子? 青风见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正了正颜色,对傅子歌道:“听闻太子殿下已为你寻得了凤血?服下了吗?最近还复发吗?” 傅子歌一听她一连串的问题,头晕的同时也非常感动。青风师姐从来不会对一件事如此上心,既是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可是她却对自己关爱倍加,只因为自己是她最宝贝的师妹。 “霁月已经喂我服下凤血,近月来也没有再复发的迹象,师姐不必担忧。” 青风宽慰地笑了笑:“若不是当年我为情所伤,定不会让你走火入魔,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傅子歌摇摇头:“师姐何必如此自责,这些都是子歌咎由自取,为了复仇竟选择了这样一门冒险的内力。” 青风摇了摇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孰是孰非早已没有意义,重要的是现在,你过得幸福,我就很满足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 傅子歌看着青风似乎有些伤感,略加思考便猜出她心中定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为之所伤,便也随她转移话题。 “师姐不是想看看我恢复了多少吗?像以前一样吧。” 言罢,见青风一笑,亮出了腰间的佩剑,朝自己一笑:“乐意之至。” 傅子歌也抽出了腰间所覆的“惊鸿练”,慢慢将内力灌输到其上。 琉璃见两人的架势,有些不悦地低唤了一声来表示自己的不满。它怎舍得离开傅子歌温暖柔软的肩? 傅子歌拍拍它肉呼呼的小爪子,以示安慰。琉璃才不甘不愿地退了下去,跃到栏杆上伏着,看着傅子歌和青风走下楼阁,到了宽阔的场地上,拉开架势。 傅子歌见青风长剑指天,一挥而下,不甘示弱地扬起一抹好战的微笑,七尺惊鸿练朝天一展,率先脚尖蹬地,冲了上去。 青风见她如此主动,自然是见招拆招,两人都是极其了解对方的人,这一仗。虽然只是试炼,却也是极其难打的。 跟一个最了解自己的人一起比试,就像是与另外一个自己比试一般。 不肖片刻,两人已是香汗淋漓,混着这满池的莲香,显得亦真亦幻。 不知过了多久,傅子歌忽然感觉到腹中一痛,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青风没有想到傅子歌忽然有此一顿,流风剑势来不及收回,可还是凭着高深的内力硬生生地阻挡住了。 傅子歌虽然只是受了点皮肉伤,青风却是因自己急收的内力而震得喉咙一甜,生生压住了口中的腥甜。 傅子歌忙收回惊鸿练,去扶起以剑撑地勉强稳住身形的青风,担忧道:“师姐,怎么样了?” ------------ 第四十一章 珠胎暗结喜在心 傅子歌管不上自己臂上的伤,连忙奔过去扶起青风。青风被她一扶,周身的力气像是被忽然抽走了一般,任由傅子歌搀扶。 傅子歌见青风如此模样,担忧地扶着她走进了雏凤阁。琉璃当时在阁上看到了那一幕,即刻便三步并作两步跳了下来,帮着臂上轻伤的傅子歌将半昏迷的青风扶了进去。 傅子歌本来想要唤侍女去请御医来替青风诊治,却又一想自己早就将之遣回去休息,现下阁中除了两人一狐,哪里还有其他人? 苦笑了一下,便待起身亲自去请御医,谁知刚踏出一步,就被本是卧在榻上的琉璃猛地扑倒在床上。 惊吓之际不免添了一丝宠溺,原来琉璃在扑上来的同时,竟然注意到了那一处伤口,小心地避开了手臂上的伤口,作势“狠狠”地咬上了自己的颈。 意料之外竟有些酥**痒的感觉,傅子歌瑟缩了一下,弹了弹它的额头,笑骂道:“你啊!真是个捣蛋鬼。” 琉璃似乎有些气愤,一跃跳下地去,朝傅子歌摇了摇尾巴,扬长而去。傅子歌不解其意,只好就在这里等它。 虽然她不知道琉璃的意思,可是她却知道,琉璃是想让她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心,可就是身体内中的那一种感觉,让她忍不住去相信。 不肖片刻,琉璃便回来了,不同于去时的是,琉璃的口中竟然衔着一节衣袖。傅子歌顺着衣袖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老者神情尴尬地看着自己,似乎有些难为情。 傅子歌纵使再淡然,也无法再忍了,很不给面子地轻笑出声。老御医老脸更红,比之秋日红果,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收了笑,傅子歌正色起来:“程御医,本宫知你乃是父皇母后的专属御医,此番相请纯属事发突然,还望程御医出手相救。” 程御医点点头,心里却暗暗叫苦:这是请吗?方才这只雪狐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眼神中好似有万把利刃,若是自己不答应的话,恐怕就要“身首异处”了。 傅子歌看着程御医答应了下来,顿时放下了心。可是又一看见了他浑身一颤,竟有些惧意,许是看向琉璃,果然看见琉璃对程御医露出了凶狠的表情。 许是皱了皱眉,轻喝道:“琉璃,还不放开程御医!” 原来以为琉璃会向自己发火,谁知琉璃竟被吓了一跳,对上自己的眼睛,与自己同色的琉璃眸中泪水闪闪烁烁,委屈至极。 傅子歌有些不忍,想了想自己从来没有用这么重的口气说过它,心里有些堵堵的。 可是又一想到青风师姐的伤还得靠程御医来医治,而且若是任由琉璃如此,对它也没有任何好处。 深宫中越是位高权重者,越要谨言慎行,因为想要取而代之的人数不胜数,只要一点点过错,就会被大而化之,惹出无边无际的事端。 即使她不怕,也会为那些事情而伤神。一想到要花时间去对付那些无聊的女人,傅子歌就觉得黑线满头。 于是轻斥过那一声后,傅子歌沉默了,既没有柔声安抚,也没有再出呵斥。 只是眼看着琉璃眼中的水汽越来越重,似乎下一刻就要滴出来,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可是它没有让眼中温热的液体流出来,有些丢脸地吸了一下,用肉乎乎的爪子揉了揉眼眶,不甘不愿地瞪了程御医一眼,才委委屈屈地几步跳到傅子歌的肩上,耳朵无精打采地垂下来。 傅子歌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在它低垂的头顶摸了摸以示安慰。看着眼角虽仍挂着泪珠,却是已经重新焕发生机的雪狐,心中那抹担忧渐去。 方才那一刻,她简直就要以为它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她不知道,她,就是它的整个世界。 “程御医,病人就在里面,还请程御医移步内室。”言罢,率先带着琉璃进了自己的房间。 程御医有些迟疑,虽说自己已经是半百的年龄,而且也征得了太子妃的同意。可是那毕竟是太子妃的闺阁…… 思虑半天,在傅子歌有些不悦的声音中,终于说服了自己,病人为重。 想通了这一点,便不再犹豫,救人这件事情,分秒必争。 傅子歌坐在一旁,看着程御医将枯朽却不失医者气质的手指搭在青风师姐的皓腕上,片刻之后,便收了回去。 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淡然镇静,可是实际上却是痛苦难熬。 青风师姐是自己自幼便极其依赖之人,若是她因为自己出了什么事情,就算覆月皇兄不责怪自己,自己也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好在程御医淡淡地道出了实情,其实青风伤得并不是很严重,被自己的内力所伤只要经由略通易经的医者相助,在这之后便可以自行调整。 傅子歌悬着的心总算在程御医的一番详细讲解下落了下来。看着手中那不知不觉中已经被自己揉皱的白衣,宽慰一笑。 刚想站起来送御医出门,谁知竟手脚乏力,一下子跪坐在了冰冷的地上。刚刚清醒的青风撑着大病初愈的身躯先程御医一步扶起傅子歌,有些责备地看着他。 程御医自知失职,坦言道:“微臣知罪,但还是恳请姑娘将太子妃娘娘交由微臣诊断,臣观娘娘面相,似乎比寻常人更加苍白,恐怕是有什么疾病缠身。” 青风想起来自己晕倒之前。虽然勉强收住了剑势可还是不可避免地刺伤了傅子歌。 傅子歌见青风慌忙地将自己的手臂递给程御医,那个样子,简直比她自己还要急迫。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被人重视的感觉,轻飘飘的,却又沉甸甸的。 程御医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又将手指搭在自己的脉门处。过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惊奇,道了一句“奇怪”,又重新诊治起来。 反反复复多次,就在自己都快要睡着的时候,程御医才慢慢地站了起来,向自己行了一礼,肯定道:“恭喜太子妃娘娘喜得凤子……” 傅子歌与青风同时石化,琉璃更是惊得从傅子歌肩上滚落在榻上,来不及呼痛,便诧异地看着傅子歌的腹部…… ------------ 第四十二章 乍寒还暖 傅子歌呆呆地望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手指无意识地来回抚摸光滑柔韧的腹部,不发一语。 这个孩子来得太过突然,她还没有身为人母的觉悟,毕竟这样的事情,她生平还是头一次遇见。 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程御医,问道:“程御医,孩子……有多大了?”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不显得太过突兀。程御医果然只是略带疑惑地皱了皱眉,就对着自己又是一揖,恭敬答道:“启禀太子妃娘娘,小世子已经有两个月大,正是妊娠反应刚刚开始之际,还望娘娘保重身体,平日里注意劳逸结合。” 傅子歌听完之后,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才淡淡地吩咐道:“有劳御医了,本宫会注意的。还有,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程御医可否明白?” 程御医自然知道其中厉害,便遂了她的意,应了下来。看着琉璃“凶狠”的眼神,连忙起身告辞。 傅子歌看着程御医走远,才松懈了下来,臂上的伤口被琉璃轻轻舔舐,静静地注视着一旁的青风师姐。 青风师姐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惊讶的神色还未被其他情绪所掩饰,就这样暴露在自己的眼中。 无奈地叹了口气:“师姐,我该怎么办?” 青风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这件事情你不应该问我,应该问它……” 傅子歌顺着青风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青风指尖所对,便是自己的心口。似乎明白了什么?掌心贴上自己的心口,感受着它的搏动。 扑通,扑通……一下一下,感受着生命的迹象。恍然大悟,看着青风:“青风师姐,我明白了……” 看着青风师姐对自己露出宽慰而鼓励的一笑,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动作抚摸着小腹,宣誓般的,缓缓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个孩子是我和霁月的结晶,他是我们爱的见证。我,割舍不下他…… 我在刚刚知道他的存在的那个时候,确实想要打掉他,可是我很快发现,我不可能做到。 所以,我决定留下他!” 看向青风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幸福。 青风师姐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沉默,傅子歌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却马上就强迫了自己恢复正常。 倏尔,青风师姐却出乎意料地绽开了笑颜,这一笑。虽然只是寻常之姿,傅子歌却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通达感觉。 “不过,我并不打算现在就将这个事情告知霁月,也请师姐帮忙保管这个秘密。” 傅子歌没有等青风回答,便将其推回床榻上睡着,拉上锦被替她盖上,嘱咐道:“好了,师姐你大病未愈,莫要过于操劳,赶紧休息休息吧。” 青风本不愿躺下,可又一想,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子歌身怀有孕的事情会在宫中传开。 到了那时,明枪暗箭定是防不胜防。现在宫中,除了自己和太子殿下,有谁是真心想要子歌好的?怕都是些巴不得她和腹中孩儿一同命丧黄泉的主吧。 傅子歌本来见她心不甘情不愿,正待再劝说,可就在这时,师姐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竟然乖乖地躺了下去。 看着她慢慢陷入沉睡的容颜,傅子歌感觉到了一种名为“静谧”的气氛,无声无息,萦绕在她们的身边。 将安静的雏凤阁留给沉睡的青风,傅子歌带着琉璃走了出来,谁知竟迎面碰上了一人。 来人紫袍乌发。虽然没有身着朝服,可是傅子歌还是能感觉到,那种不由让人折服的气质。 有时候,你越要想忘记一件事情的时候,它却会在不适合的时候被想起。傅子歌现在拼命想要忘记早晨时的那一记吻。 深刻而热烈,单纯而朴素。 不敢直视霁月充满疑惑的狭长丹凤眼,自然,也就错过了其中深藏的,一种名曰“奸诈”的笑意。 霁月像是早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走上前去,撩起她耳边的一缕发,薄唇轻覆其上。 傅子歌早已习惯了他的温柔,但是有时仍会想,当初自己怎会喜欢上她的?是他身上那种贵胄的气质,还是那对自己温柔的手段?抑或是两者都有?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肆意地享受他独属于自己的温情。 将脸埋入他的胸口,感觉到他的身躯一震,不置可否。深吸了一口气,他身上淡淡的茶清香味无故地让自己感到舒心。 他的手指深插入自己垂下的乌发中,流连忘返。天地仿佛就在这一刻静止,日月星辰为之停驻。 久之,才被霁月一声轻唤打破了静谧,傅子歌慢慢从他怀中退了出来。 “子歌,裴家小姐已经有了消息,我要出去几日,待寻到了她,就将之带回来,给父皇以及逝去的裴将军一个交代。” 听他说完,也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霁月宁愿她像别的妻子一般挽留自己,可是他知道,他的子歌不同于其他人,只要是他想做的,她都不会反对。 傅子歌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怜惜,来不及思虑,便被他一把扯入怀中,紧紧地搂着,轻言道:“子歌,我很快回来……” 傅子歌轻轻推开他,替他整了整衣衫,微微一笑,便胜过万千芳华。这一笑,掳了谁的心?耀了谁的眼? 在他惊艳的眼神中径直离去,就下了一脸木然的霁月,他怎会知道,自己心中那抹不祥的预感? 背着霁月,朝御花园的方向走去,看着芙蓉池满芙蓉盛,顿时有些乏味。 论妖娆,它不如帝都血莲池的血莲,妖娆似火,魅惑人心。 论慵懒,它不如雏凤阁莲池的睡莲,悠闲自得,淡然出尘。 果然不愧是这宫中之物,挺然出水,每一分,每一寸都显出了宫廷之中特有的严肃,让它变得如同临风之竹一般笔直而少了莲应该具备的柔美。 对它失了兴趣,继续向前行走,慢慢地,走到了御花园中,最默默无闻,却也是她认为最值得欣赏的地方。 ------------ 第四十三章 巧 傅子歌慢慢走到一处不起眼的院落,推开残破却干净的木门,木门就发出“吱哑”的声音,更为这寂静的院落添了一股神秘感与诡异感。 静静地掩上门,朝更加荒芜的内院走去,一步一步,云缎鞋轻踩在长长的青草上的柔柔声音轻轻传来。 微风拂过,青草混着泥土的清新气息钻进自己的鼻子里,傅子歌感受到了夏日的气息。 不同于院外的炎热,亦不同于冰窖的寒冷,独特的清爽,让人如同置身花海中,徜徉无尽。 一步一步地,慢慢接近内院,傅子歌不由得伸出双臂,似乎想要拥抱这宫中难得一见的清新。 这里是她无意间发现的,起初时还有一位老伯在这里管理,可是自己念他年老体迈,加之此地环境又是极其优美,便将之辞退,自己亲手管理。 起初他还推辞不肯,但是在自己的一番劝说下,仍旧是同意了,只是看起来不是多么赞成就是了。 推开内院仍旧老旧却干净整洁的木门,掸了掸白衣上因方才推门而染上的灰尘,径直走了进去,院门只是虚掩了一下。 院中的一切还是自己上次走的时候那般无二,只是多日无人打扫,落了些灰尘罢了。 小屋立在院子的西北角,孤零零的,没有其他景物的映衬,才发现此地时,小屋的四周的青草被修理得干干净净,片甲不留。 皱了皱眉,顺手拿起小屋门口的扫把,轻轻地扫了起来。满院的灰尘皆向院外飘去,似乎是不忍玷污这个淡雅出尘的女子。 烟尘满院,不肖片刻,便沉寂了下来。傅子歌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说不欣慰,那是假话。 多少年没有亲自干过这种事情了?又想起了在灵鹫山轩逸派和师兄妹们共同生活的快乐时光。 确实,那段时间虽然自己掩饰了公主的身份,过得与平民百姓一般,可是她却也收获了许多――亲情,友情,师门情。 每一种,都具有自己独特的含义,若是有人文起她,她最欣赏的,抑或是最珍惜的。 她便会回答:“所有的感情都是我的人生阅历记录,没有主次之分,所有的感情都无从。” 看院落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傅子歌便收了扫帚,走到小屋中。屋中没有沾上多少灰尘,这也正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从来都喜欢自己动手的悠闲生活,一壶香茗,一纸折扇,仰卧藤椅,嗅着草香四溢。 可这一些,只有在静谧的破旧小院中,才能实现。这又有何办法呢?且不说她身为和亲的公主,不能擅离职守。就算她是普通女子,她也逃不过,抑或是不想逃。 只因她早已深陷其中,陷入那能溺死人的温柔中,不可自拔。 原来嫁过来时,就打定了相敬如宾,孤独终老的主意。谁知竟会让自己遇上这段天定的姻缘。 皇兄会为了自己而感到高兴吗?他会得到,属于他自己的幸福吗?那人,会回到他的身边吗? 放下手中的茶杯,心下一暖,温柔地抚摸着腹部。惊鸿练似乎有所感应,努力地散发出温润的暖流,让主人感到舒适的同时,也保护着主人腹中的小主人。 傅子歌淡淡一笑,自嘲起来:真是快做母妃了,人也变得多愁善感了吗? 清风卷帘,卷起了一厢乡愁,正应了耆卿词云: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之渺邈,归思难收。 虽说来此仅四月余,可是那份乡愁,如何能收?只愿它化为一江春水向东流去,流到皇兄的身边,对他诉说,那说不尽的思念,以及无法言语的祝福。 正想着,秀眉一颦,一茶杯向院中挥去,便像是没入大海中般悄无声息,本应传来的瓷器破碎之声始终未曾传来。 见此情景,傅子歌不但没有展颜,反而似乎更为恼怒。不欲与之动手。因此时身体状况不允许她大动干戈,又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于是便存了十二万分的戒备。 极阴内力相助下的声音独具女子的柔美,却又带着宝剑一般的锐利:“来者何人,何故来此?” 来人似乎一愣,继而径直踏了进来,看见是傅子歌,顿时像是被惊雷劈中了一般,邪魅冷硬的男子身着绣红边的黑衣僵在了原地,久久不语。 傅子歌见他亦是如此,只是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罢了。首先反应了过来,端正了自己的身份,疑惑而又谨慎地问道:“墨月皇兄为何会来此地?” 墨月回过神来,暗道自己竟因此失了身份,有些不悦,语气便算不上多么和逊。本就冷硬的声线变得更显冰冷。 ------------ 第四十四章 所谓真相 本就冷硬的声线顿时变得更加冰冷,悠悠地传到了傅子歌的耳中:“不知弟妹来此有何贵干?” 傅子歌听他此言,不禁疑惑起来,没有答话,却看墨月皇兄带着忧伤的眼神看着自己,用似乎是这个世上最悲恸的语调,悠悠诉说: “此处是从前我母妃与我所居之地……” 傅子歌很奇怪,奇怪墨月皇兄为何不用自称,奇怪为何他身为皇子,却住在这样破旧的地方,奇怪他为何会向自己说起这样难堪的往事,奇怪……那悲伤的情绪。 不知为何,看到此时的墨月,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皇兄,当年翼王叔杀害父皇母后,皇兄一人独独逃了过去。 那几年,年幼的皇兄从对付翼王叔到登基到底吃了多少苦头,费了多少心血?这些她都不清楚。 她只记得,登基当日,皇兄泪流满面,不知悲喜。而后蟠龙殿中便是彻夜不断地有酒送入,且全是霄国最烈的九龙酿。 此时墨月欲哭无泪,却极尽悲伤的样子,与当年皇兄的样子重合了起来。傅子歌不忍安慰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再想,亦是徒增伤痛。” 虽然她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墨月皇兄的样子以及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他崩溃的事情,因为她看得出来,墨月皇兄曾经一定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孩子。 谁知墨月皇兄似乎从回忆中走了出来,用迷惘而不失悲恸的眼神看着自己:“不如你告诉我,怎能过去?想当年,我们兄弟三人本是最亲近之人,尤其是大哥,待我们极好。 可是霁月却不顾兄弟恩义,将我大哥陷害。我们的母妃也因为愤怒而长眠地下,她逝世前,只来得及说一句话,也正是这句话,让我真正恨上了霁月,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吗?” 傅子歌不知当年之事,无法反驳他的说法,可是直觉告诉她,霁月不可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且看霁月对待覆月皇兄之心,天地可表。待他之情,真挚可贵。哪可能如墨月皇兄所言一般? 此事,若不是墨月皇兄肆意编造,企图借自己破坏两国和平,争夺皇位,便定是当年他误会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当年淑贵妃,也就是墨月皇兄和覆月皇兄的母妃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让他如此针对霁月,以至于一口咬定就是霁月害了覆月皇兄。 用审视的眼神看着墨月皇兄,若是他所言有半分虚假,他都会据理力争。 她不允许,有任何人来污蔑自己的伴侣,就算是他的皇兄,也是一样,不可饶恕! “母妃生前最后一刻,大哥却被霁月这个小人陷害入狱,来不及见母妃最后一面,母妃也因此,含恨而终! 母妃仙去前,仰天大喊了三声‘吾儿冤枉!’才断了气。眼睛大睁,死不瞑目。 我刚开始还没有认清他,也是苍天开眼,就在我快要铸成大错的时候,让我看清楚了这一切。” 傅子歌不知他为何会如此激愤,此时的墨月皇兄,不但没有失了初见那日的那份淡然与邪魅,甚至还增加了一种令人心疼的感觉。 墨月皇兄也知道自己太过激动,于是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母妃出殡前最后一刻,我替她整了整衣服,不经意间竟发现了一枚纸团。 纸团一直被母妃牢牢地握在手里,早已变了样子,可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大字――霁月! 虽然月字尚未写完,可这已经能说明一切了不是吗?” 傅子歌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因为没有人能装出这样的情绪。可她不相信,她仍不信霁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于是对着墨月皇兄一伸玉手,掌心朝上。墨月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可虽说在说出实情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不被信任的思想准备,可亲耳听见别人质疑的时候,却忽然有了一种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想法。 傅子歌见他被自己一句话说得好像有些颓然,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催他,只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终于,沉寂了许久的气氛被墨月打破,就像是春池水乍破,给人以希望的感觉。 “跟我来,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言罢,率先走向屋外,傅子歌此时看着这满屋的东西,似乎有些陌生,却又带着不可否认的熟悉。 这段时日,她一有时间就会在这里,不论是打扫庭院,还是静坐赏景,都觉得万分惬意,早就将这里的所有东西摸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墨月皇兄现在正要带领自己去什么地方。 “庭院深深深几许”,不知何时,自己也与古人一般有这样怅然忧伤的情绪? 两人一起一前一后停了下来,傅子歌看着面前有些残破的房屋,似乎碰一下它就会倒下来一般。 在这里这么久傅子歌竟然不知道距离大堂如此遥远的地方,竟还有这样一间破旧不堪的房屋。 想想也是,自己从来只是心烦意乱的空余之时,才到这里来坐一段时间,香茗一抿,花香吟袖,岂不快哉? 因此她从未在这里过过夜,故而从未留心过这里这样偏僻的地方竟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见墨月皇兄示意了自己一下,便率先走了进去,傅子歌也不再多想,径直跟着他进去了。 一进入屋内,便闻见一阵清香,似乎是珍贵的龙涎香,又似乎是淡淡的梨花香,不知何解。 她清楚,这里会这样干净,定是有人定时打扫。而那个老者早就被自己给遣散了,自己又没有打扫。 那么现在就只一种可能――这个房间墨月从未让别人打扫,从来都是自己亲手打扫! 一想到墨月皇兄对自己的母妃如此纪念,如此孝顺,情绪低落。傅子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后。 两人还真是同病相怜,从小便失去了母妃。可是墨月皇兄始终要略胜自己一筹。 毕竟,他还来得及见自己母亲最后一面。而自己呢?自嘲一笑…… ------------ 第四十五章 妥协 眼看着墨月皇兄从内室拿出一个黑色木制盒子出来,放到桌子上,勾勾唇,示意自己打开。 傅子歌心里早已猜到内里是为何物,可是真正打开,亲眼看到的时候,却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拿出那一张早已被舒展,但却仍是旧痕斑斑的纸条,眼神便再也无法从哪两字上移开。 只见手中的纸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大字――“霁月”。正如墨月皇兄所言:“月”字虽然尚未完笔,可是这却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 紧紧地捏着,泛黄的纸条说明墨月皇兄并不是在撒谎。可是要她相信霁月是那样的人,却是万万不能的。虽然…… 抬头直视墨月皇兄:“以我之见,此事另有蹊跷。淑贵妃生前只说了覆月皇兄是被冤枉的,可是并没有说是霁月下的手。 至于这张纸条……” 将手中的纸条示意他看:“墨月皇兄难道没有注意到什么吗?” 不出意料地看见墨月皇兄嘴角扬起轻蔑的一笑,想必是以为自己是霁月的太子妃便会故意为之庇护吧。 哼!太小看她傅子歌了。 果然,墨月不屑道:“我当然知道,但即使那个月字没有完笔,但是普天之下,谁敢与皇室同名?只有他一人能唤作霁,不是吗?” 傅子歌见他如此偏执,也明白他是由于思及母妃的猝死,凶手却逍遥法外而感到恼怒。 正好那时淑贵妃想要告诉他一些关于霁月的事情,所以便被误会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傅子歌原先的烦闷之感顿时被抛到九霄云外了。浑身像是被微风吹拂,每个毛孔都经受着凉爽的洗礼。 困扰在心中的事情虽然还没有完全明了,却也总算是有了些头绪。不似初时的无迹可寻。 “墨月皇兄可曾想过,幕后黑手并非是霁月?淑贵妃娘娘未写完的话语未必是提示你幕后黑手是何人。 你这样断章取义,若是因此冤枉了无辜,那娘娘在九泉之下,也会自责的。” 清楚地看到他的身躯一震,傅子歌喟叹道:“霁月与母后若是有意争夺这皇位,这储君之位早就应该是霁月的了。 又何必费劲心思,绕这么多弯路?再者说,当初若不是父皇威胁,霁月也绝不会接下这烫手山芋,徒遭人排挤……” 此言意有所指,墨月如斯聪颖,又怎会听不出来呢?霁月本就是三兄弟中最年幼之人,若是她此言属实,那自己未免有些失了兄长风度。 据傅子歌所知,墨月皇兄本就不是个谦谦君子,而是从小便立志要当一个云游四海的闲散王爷。 多年来无心朝政,也是在覆月皇兄出了事后,才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一夜之间转了性子,变成了如今这样一个冷漠而又邪魅的皇子,令人望而生畏。 但是傅子歌却并不怕他,不单单是因为那与皇兄极其相似的遭遇与气质,更因为他身上无意间散发出来的孤寂与冷漠。 就像是一匹狼。 是的,狼! 若是说覆月皇兄是烈火之狐,明明生活在光明中,却狡诈异常。霁月是不甘囚于弹丸之地的大漠苍鹰。 那墨月皇兄就一定是那断崖之巅孤寂无助却仍然坚持自己的孤傲的狼。 深邃的眼眸中深藏着一眼望不见底的无法言语的寂寞。 他有他的骄傲,他不愿跟苍鹰一样睥睨天下。他只是想,要一方属于自己的自由,以及互相信任,足以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伴侣。 尽管他知道,这对于他来说,有多么遥不可及,可他仍然不想放弃。 傅子歌见墨月皇兄似有所思,也不催他,就这样静静地等着他,等着他跨过自己设在心中的那一道障碍,寻求真知。 墨月皇兄果然没有令自己失望,很快便走出了自己的误区,有些愧疚地看着自己。 “弟妹……” 傅子歌知道他想要说什么?见他一脸难色,忍不住掩嘴偷笑。这副样子看在尽释前嫌的墨月眼中,自然是万分美丽。 以至于后来…… 傅子歌哪里知道自己的一个无心的笑容,竟然将墨月皇兄晃花了眼,闪丢了心。 当然,他们也不知道,墨月的一生就与他本来应该行的道路背道而驰…… “好了,墨月皇兄既然想通了,就不要再对霁月横眉冷对了,以免过后又后悔自己对弟弟不但没有尽到身为兄长的义务,反而处处打压。” 这句话原本只是最为平常的意思,可是傅子歌和墨月都懂,心中一清二楚。傅子歌的意思很简单,无非是想要墨月与霁月和解。 想要揪出真正的幕后黑手,兄弟和解势在必行。这个道理不用自己明说,墨月皇兄也定是知道的。 可是从几年前,墨月皇兄就一直对霁月充满敌意,现在让他主动跟霁月示好,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可她还是要尽最大的努力,让三兄弟不再受到伤害。特别是霁月…… “好,我答应你,去跟他道歉……” 傅子歌正在想怎样才能让两兄弟和解的办法,墨月皇兄突如其来的答案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如此高傲的一个人。 但是这毕竟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没过多久,傅子歌便喜上眉梢,让看的墨月无来由地一笑。 傅子歌没有大喜,那种情绪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身上。所以她心中即使再高兴,表现出来的,仍旧只是冰山一角。 将纸条轻轻地递给墨月皇兄,嘱咐道:“这可是淑贵妃娘娘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好好保存了。” 看到墨月皇兄接过自己手中的纸条,眼神却淡淡地扫过了自己。虽然只有一下,可还是让傅子歌捕捉到了。 那里面,有感激,有宽慰,有羡慕。 看着墨月皇兄将纸条珍而视之,轻轻地放在黑色木盒中,用手绢轻轻拭了拭盒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才缓缓地将它放到原来的地方去。 几层薄纱轻轻浮动,遮住了内里的人,给人一种神秘感的同时,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人难以琢磨…… ------------ 第四十六章 拒绝 隐在薄纱后的邪魅容颜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丝疲倦,却又像是心事释然般轻松。 傅子歌也看得出来,强迫自己去恨一个自己最亲近的人,是多么的困难。 墨月皇兄今日被自己一提,便豁然开朗,并不是因为她傅子歌有多么能干,多么聪慧。 而是由于墨月皇兄本就无意憎恨霁月,只是世事所迫,不得不恨罢了。 如今有了这样一个契机,他又怎能错过这个唯一可以解脱自己,又解脱霁月的机会呢? 不肖片刻,墨月皇兄便掀开了层层薄纱,走了出来。 黑衣滚边,对自己露出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邪魅笑靥。虽说仍是邪魅异常,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于初见之时的那种略带阴霾的假笑。 看得出来,他本是疼爱霁月这个三弟的,如若不然,从他进屋的那一刹那开始,就不会将自己当做普通人家的弟媳来对待。 ……只是,爱之深,责之切…… “墨月皇兄怕是不好意思去向霁月低头说清楚吧?这倒也不难……” 满意地看到墨月皇兄眼中露出微微惊喜的神色:“哦?弟妹难道愿意相助为兄?” 偏头整了整自己的肩上的褶皱,状似漫不经心,悠悠开口:“墨月皇兄与霁月之间本就没有深仇大恨,唯一的矛盾如今也成了泡影。 剩下的,便只有墨月皇兄你自己心中的障碍了。你若是真心欲与霁月修好,霁月岂会感觉不到? 只需墨月皇兄你平日里撤了那些敌对他的势力,收起针对他的情绪,你二人便会恢复当年的兄友弟恭了。” 霁月仍是那一副邪魅得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触动他心绪的样子,淡笑着点了点头。 “弟妹今日所言,皇兄都会铭刻于心,永世不忘!” 如此沉重的誓言轻巧地从他口中吐出,傅子歌被吓了一跳,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仍旧不详的预感。 连忙躲开墨月皇兄炙热的眼神,脑中却大概将事情分析了个透彻……但愿,不要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 心中有了对策,便不再躲闪,直面迎上墨月皇兄含笑的双眸。 终于,墨月在看到傅子歌眼神中的坚定时,败下阵来。嘴角邪魅的笑容一瞬间变成了略带伤感的苦笑,却又在即刻恢复了原状。 傅子歌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她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空气中那刻意压抑的悲哀。 他的心,她何曾不懂?可也就是因为懂,才不能回应。她爱霁月,霁月也爱她,这就够了。 若是别的人插了进来,最终只会是受害者。她……不想让如此肖似皇兄的墨月皇兄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眼看着墨月皇兄的强颜欢笑的样子,傅子歌感到自己的心在抽痛,可是又没有办法遏制。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等他深陷后再来拒绝,还不如趁早断了他的念想。 “墨月皇兄……” 谁知墨月居然主动打断了她的话。 看到自己有些惊异的眼神,墨月皇兄的脸似乎苍白了些,可脸上的笑容却是一丝未减。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和月儿两个中间是谁也无法插足的。” 傅子歌什么也无法回答,只能轻轻地点点头,听由他说下去。只是有些心疼他,这样的墨月皇兄,让她又想起了那夜的皇兄。 “你和月儿一定要幸福,否则,我将会把你从他手中夺过来。” 傅子歌知道他不是在说笑,因为他嘴角的笑已经消失了,只剩一个深具皇子气魄的空架子,寂寞而孤傲。 “皇兄祝贺你们……” 傅子歌见他已经改了称谓,明白他是想要克制自己心中不能明说的情愫,深深地,深深地将它压在心底,无人窥探的地方。 但是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心中默默喟叹。然表面上却装作欢喜的样子。 感谢他的祝福,内心也希望他能得到幸福。心痛,却不愧疚。 毕竟,谁也没有义务一定要喜欢谁,两情相悦,才是两情长久的保证,不是吗? “好了,今日也不早了,快些回你的雏凤阁吧!若是让霁月担心,可就是皇兄的罪过了,回去吧……” 语毕,轻轻揉了揉傅子歌的头,宛然一个温柔而不失霸道的兄长模样。 傅子歌轻轻“恩”了声,便转身离去,不再回首。她不愿看到别人伤心痛苦却又苦苦压抑的表情,也不愿在别人面前显露自己最真实的的情绪。 步步坚定,只留下了一身黑衣的墨月,也留下了满苑的哀愁…… 锦绣缎布鞋轻踏在落叶上,她仿佛听见了落叶被踩碎的声音,沉寂而悲凉。 有些奇怪,明明是盛夏,她怎会感到了深秋的悲凉与无奈?浅笑无解,便径直走出了这个让自己一度轻松的破旧小苑。 此时,风清云朗,木门轻掩,锁住了满苑清色,也锁住了一颗,初懵的心…… 傅子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雏凤阁的,只知道,等自己回过神来之时,眼前之人早已挑起自己鬓角的青丝,轻轻揉弄。 回过神来,对眼前之人微微一笑。 无论有多少事情堆积在心中,无法排解,只要一见到眼前人的容颜,就会没了压力,什么都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这,就是倾心相恋的感觉吧?情到浓时不自禁,傅子歌亦是凡人,一个性情淡薄的凡人。 就在这时,她做了一个从前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动作――轻踮脚尖,将自己的樱唇印上了霁月的薄唇。 只限于轻覆其上,并没有深入,她只是忽然间头脑发热,便做出了这个动作。从前并没有经验,只道这样便算作是吻。 霁月有些哭笑不得,但同时又庆幸自己的子歌没有和别人的经验,这怕也是她初次主动吧。 霁月心情大好,一把揽她入怀,加深这个吻。傅子歌又重温到了当初那一种让自己浑身乏力的感觉。 缠绵温柔,夕阳似乎含笑不语,悄悄退下…… ------------ 第四十七章 寻寻觅觅是故人 夕阳西下,留下了这样一对缠绵悱恻的男女,相拥不离,似乎就要这样到海枯石烂。 小风微拂,吹醒了傅子歌的一腔柔情,理智慢慢回笼。傅子歌不由得苦笑嫣然,只要一遇上这个人,自己就变得不能自持了。 慢慢拉开自己和霁月的距离,语气也恢复了淡然:“这几日可还顺利?又没有找到那个裴小姐?” 就在这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霁月无奈的叹气声,悠长悠长,似乎是空谷传响,又似乎是高原回音。 “子歌……为什么我一回来,你就要提起别的人呢?” 傅子歌有些吃惊,听这语气,难道……霁月似乎在……吃醋?! 真是莫名其妙! 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的文雅容颜,她感到惊异不单单是因为霁月如此小孩子气,更因为霁月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和自己吃醋。 语气有些不稳,傅子歌努力地克制着笑出声的冲动,可脸上却早已是笑意盈盈,看得霁月白皙的脸颊慢慢由铁青色转成了淡淡的绯红。 无言以对,却正应了那句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傅子歌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沉寂下去,换回了往日的淡然。 风轻云淡,可不代表无情无心,她与他的心,也和旁人一样,有血有肉。 只是深居宫中多年,万般情绪皆隐其中,不愿显露山水罢了。 她看着他,他亦看着她,久之,霁月没有征兆地揽过傅子歌,怜爱地抚摸着她的青丝,在她耳边轻声低喃:“子歌,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傅子歌第一反应是他知道了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明经过程御医,不许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当然也包括霁月。 仔细想来,似有所悟。 果然,霁月随后就继续道:“这几日来,我都没有在你身边,看你都憔悴成这样了,都是我的错……” 傅子歌现在不想告诉他自己有身孕的事情,她不想孩子成为两人之间的阻碍。于是没有反驳。 没有告诉他事实上是因为连日来偶尔的妊娠反应和今日与墨月皇兄的一番相处,才导致了现今略显苍白的颜色。 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担忧,随后手指勾上他的小指,就像是孩童一般,许下海枯石烂的誓言 ――我,傅子歌,在此起誓,今生绝不离开霁月,否则就让我遭受这世间最痛苦的刑罚,我傅子歌绝不躲避。 霁月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许下这样狠毒的誓言,等到她说完了,才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却是为时晚矣。 与此同时,傅子歌也看见霁月眼中虽然懊恼,但还是有些欣喜跃然其中。 会心一笑,主动拉起霁月的手,向御花园走去。有他相伴,自然不会回到那个寂静忧伤的小苑。 只是穿梭在万花丛中,身后之人不时地用眼神询问自己喜欢与否。 每当看向霁月所指的方向,看到那些不同种类的花儿,轻轻摇摇头时,霁月便会轻轻一笑,拉着自己转而走向另一丛花。 傅子歌也不心急,就这样一丛一丛地挨个儿看过去,一朵一朵地欣赏。 他也不问自己为何看不上这一丛花,只因为喜欢与否本就是自己的事情,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终于,就在霁月拉着自己走到御花园最深处,无人问津的地方,正打算拉着傅子歌转身离去时,傅子歌久久沉寂的眼中却忽然闪过了一道亮光。 霁月时刻关注傅子歌的神情,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样一个明显的变化。拉着傅子歌往回走的手自然也松懈了些力度。 看了看一直拉着自己的手,傅子歌没有挣开,只是轻轻回握了下,便轻移莲步,走向自己心之所钟的花儿。 这是一丛再平凡不过的花儿,名唤素锦。花如其名,小小的素色花瓣含苞待放,就这样羞涩地将自己柔和的一面展现给喜欢自己的人。 谁也没有动手摘下那丛素锦,不是不敢,而是不想。如此纯洁的花儿,生长在这样一个清冷的深宫大院中,简直就是玷污了它的纯洁。 傅子歌虽然没有抬头,可是她却能感应到,高了自己一头的,男子炙热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自己,让自己无法逃离那温柔似水的情绪,除了接受之外,别与他法。 “我到了这一刻,才算是真正了解了我的子歌。你的淡雅,你的出尘,都是你不同于他人的桀骜。 你没有男人的体魄,却有着他们的聪慧。你没有男人的肩膀,却有着些许男子都不具有的毅然决然。” 傅子歌送开他的手,顺着他似乎有些引导意味的话语,慢慢走近自己亲手选择的素锦。 其实霁月心中的傅子歌早就是这样的性格了,只是平日里没有机会一吐心中之感,偏偏这时又遇上了这样的机会,便借花喻人。 虽说表面上是说花,可是字里行间无不透漏出自己内心中最真挚的感情。 注视已久的素锦,傅子歌终于忍不住摘下一朵,放在指尖。那小小的长长的花瓣,顺着自己的手指垂下,悄无声息。 时间似乎就停留在这一刻,素锦流转指尖,深情流转眸中。傅子歌也没有在意,就任由霁月用从未有过的炙热眼神看着自己。 一丝一丝,将无尽的爱恋融入无声的宣誓中,不用过多的言语来表达,寓情于景,向来是文人最为热衷的方式。 “素锦非锦,绸缎一匹怎比拟。” 情不自禁,意味深长的断章残句从樱唇中溢出,撩起了一片盛夏之风。 ------------ 第四十八章 寻寻觅觅是故人(二) 言罢,傅子歌没有再言语,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素锦花,轻轻揉弄,仿佛是在对待自己最珍视的宝物,而不是平凡的花儿一般。 一旁的霁月轻轻嗅了嗅花香,双眸微闭,复而又睁开,一样的残章断句,却让他说出了与她不同的意韵。 “静似纤云碧透,动抵白练飘舞。 这素锦,着实让人琢磨不透啊。” 傅子歌细细品位,这两句状似平常的打油诗,却是字字严谨,深思熟虑,均能概括素锦的形态意蕴,不失为一句名言。 正想着,却听耳边传来一阵熟悉而又令人心悸的声音:“子歌在霄国数年,可曾听说过有关素锦的传说?” 傅子歌看了看手中的素锦,努力想了想,似乎有些印象,一时之间却也想不起来。 于是在霁月略带得意的眼神中,缓缓点了点头,顺便送上了一个大大的冷眼。 满意地看到他收起了一副小孩子的样子,比之方才严肃了一些,才听他娓娓道来。 “传说素锦是盘古开天时便已随身伺候,说是其婢女也丝毫不为过。 素锦仙子从没有过多的情绪,似乎只知道忠心侍奉盘古,盘古对此也很是欣慰,因而这千万年间,身边的人换过无数,却独独留下了淡漠的素锦仙子。 但是天界的主宰却并不是由盘古来担任的,只因为,盘古戾气太重,不足以造福百姓,所以就诞生了由宽厚的人而努力修炼成就的天帝,来统领六界。 就在天帝大寿之日,盘古带着最得力的手下,素锦仙子来到了天界,就在那一天,素锦仙子邂逅了自己的爱人――水神共工! 两人一见钟情,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成了一对情侣。事情很快被素锦的主人,盘古发现了。 这样,可急坏了盘古,盘古原本是想将素锦进献给天帝作为寿礼,同时巩固自己的地位。 谁知中途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他措手不及。于是他就开始思考对策,想办法将他们两个拆散,有情人终不成眷属。 事实上,他成功了,盘古上书朝奏,言明自己钦佩天帝的实力,想要将淡然出尘的素锦仙子进献给天帝。 天帝听他恭维了这么多,也有些烦躁,挥了挥手,示意他自己答应了,让他从自己的面前消失。 盘古怀着满腔的怨念,去见素锦仙子之时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本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变成了忧愁难解。 素锦仙子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迎上来,追问是何事,看到盘古,自己的主人,竟然憔悴地看着自己,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 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善良而又单纯的素锦仙子就这样落入了自己曾经最亲近的,自己本应相信的自己的主人专门为自己所设下的圈套。 盘古大言不惭,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天帝的头上,说着不符合事实的话语。 言道是天帝主动要求素锦仙子嫁于自己,否则就让水神共工死无葬身之地,说到做到。 素锦仙子虽然没有全信,却也不敢拿情人的性命来开玩笑。毕竟,这就是爱! 也许世间的爱千千万万种,他可能只是其中的一种,但是却与其他千万种一般,他是真实而猛烈的。 真正的爱,不需要言于表,甚至不需要对方知道,只要一想到自己原来还是能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心中总是甜蜜的。” 傅子歌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图。若是到了此番地步,傅子歌还没有听懂,那自己就不用再称作“聪慧灵颖”了。 她现在关注的,不过是事情最后的结局罢了。过程一定是血腥的!古人曾说过:“每一个王朝的更替,都会对国体产生不同的影响。” 她经历过了那些,不想再重温一次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于是便直截了当地扬了扬眉。 “那到了最后,结局怎样呢?” 霁月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地笑着,等到傅子歌终于忍不住秀眉微蹙的时候,才缓缓道出了结语:“结局,当然是水神共工与花仙冲破了重重障碍,最终得到了幸福。” 傅子歌几乎有些哭笑不得,这其中哪里有这么顺利?能够在一起,想必是通过了重重困难,吃过了万般苦头。 恶心感又在这个不合适的地方升了上来。咬住舌尖,努力抵抗着这突如其来的怪异感觉。 不想!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傅子歌心中不知为何,忽然升起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 霁月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有些心疼。难道是方才的故事让她觉得难受吗?他是这样认为的。 于是便岔开话题:“对了子歌,这次我去寻裴家小姐,可让我大吃一惊,你知道,裴家小姐是何人吗?” 傅子歌横了他一眼,自己怎会知道? 霁月撩起她耳边的一缕青丝,放在嘴边轻吻。半晌,才缓缓开口:“自从父皇下令,我一直不敢懈怠,寻寻觅觅,冷落了我家子歌,却没有想到,裴家小姐却是就在自己的身边。” 傅子歌一听此言,脑中便开始分析,霁月身边的女子,到底何人才是裴家小姐。 思虑成熟,排除掉了大半,最后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人。 那人与自己一样,一身白衣,神情淡漠。 “子歌想得不错,裴家小姐就是拂袖。” 傅子歌脸色已有些不悦,不因为别的,也不是嫌弃她青楼出身,只因为,忽然想起了那日的情景――霁月抱着她,好不惬意。 霁月当然知道她在别扭什么?看着她渐渐苍白的脸色,自己是心疼不已,可自己却不能解释。 这种事情,越解释就越乱,还不如顺其自然。 话虽如此,可还是忍不住要安慰她,也许是那抹嫣红转变为的苍白触动了自己的心弦,不禁一伸长臂,将眼前哀伤的人儿揽入怀中…… 却,没有注意到那琉璃眸中,一闪而过的狡诈…… 夜色慢慢降临,覆盖住了满园的颜色。与此同时,御花园最深处,最偏僻的地方发出了一声若是不细听,绝对听不见的闷哼…… ------------ 第四十九章 惊鸿一顾百媚生 万籁俱寂,傅子歌收回了自己作恶的手,慢慢从他的怀抱中退了出来,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霁月。 霁月捂着自己被掐疼的腰部,见她神情淡漠地收回了纤指,丝毫没有歉意,不免有些委屈。 傅子歌一见他首次露出这样的表情,即使再淡然,也不免会心一笑。她只道这时顺从了自己的心意。 殊不知,这一笑,端的是一个绝代风华。 此时的霁月并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为了这样清雅的笑容而心碎哀伤,沉闷异常。 两人都没有了再在这里待下去的欲望,对视一笑,相携而去。 ――我是亲妈的分界线―― 朝阳殿内,累了一天的两人分别朝沐浴的地方走去,想要借温水,浣去一身的疲倦与不适。 傅子歌只是唤侍女将换洗的衣物备在浴池旁边,没有让她伺候。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她都不喜欢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肌肤。 说她自负也好,说她孤僻也罢。自从几年前第一次伺候她的侍女看到她的肌肤,流下了鼻血之后,她再也没有让别人伺候过自己沐浴。 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是一个称职的公主,有些春花秋月一般的美丽容颜,出水芙蓉一般的清高气质,以及临风之竹一般的坚韧与才情。 可是他们都错了!只有自己的师兄妹们,才真正了解自己。 她,是一只渴望自由的龙,她喜欢遨游水底的感觉,越向下潜,就越能感受到那种紧致而又舒适的感觉。 背对着月光泄露进来的方向,身上的白色宫裙轻轻滑下,露出了莹然如玉的香肩。 转过身来,用手指去迎接窗外不经意间漏进来的月光,任由它们从自己的指间泄下,像是水流,又好似沙土。 慢慢收拢,像是要把它们留住似的。只可惜,毕竟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缥缈而不可及。 轻叹了口气,此时的傅子歌浑身只着了件雪白的丝织蚕衣。说是衣服,还不如说是肚兜,可是除了肩衣和袖子,它却是什么都有。 这件独特的衣服,是她沐浴时为了防范紧急情况而特制的。 穿梭在温热的水中,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感受到自由的滋味。 其实她更喜欢那种天然的泉水,冰凉清透的感觉更能激起自己对于自由的渴望与执着。 半晌…… 即使是深潜水底,岸上的动静还是惊动了自己。当然,这也不排除是来人故意暴露。 傅子歌灵机一动,脚下一蹬,势头一转,冲着岸上游去。 岸上的人似乎被忽然冲出水底的人儿吓了一跳,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惊愕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她沐浴之时还穿着衣物。 傅子歌趁着他愣神的那一刹那,借着水势一把拿起岸上的惊鸿练,脚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奇异地立在了水面上。 霁月被她这一身好轻功唬得又是一愣,久之,才反应过来,惊觉自己的失态。 在看到她嘴边的一抹揶揄的嘲笑时,更是懊恼不已。 心下一动,却生出了想要和她一决高下的想法。 于是上前一步,以掌作剑,没有任何征兆就袭上了青丝及臀的女子,口中还戏谑不已:“能让我视之为对手的女子,你算是头一个。” 傅子歌本也是轩逸派资质颇高的入室弟子,被他这样一说,也不免被激起了一番血性,体内的炎龙之血隐隐有沸腾的迹象。 两人此刻不仅是堕入爱河的情侣,更是肝胆相照的挚友,刀剑相向的敌人,惺惺相惜的对手。 招招取对方要害,没有丝毫放水作假,可是招招却是点到即止,不会伤对方半点。 这,便是他们不同于其他伴侣的地方,是情人,是挚友,是对手…… 三十回合后,傅子歌轻喘了口气,感受到自己身体有些不适,明白是腹中的宝宝在不满自己的大胆。 于是心中一动,便决定速战速决。 仍是脚尖立在水面上,霁月看着她忽然停了下来,也就没有再进攻,只是这样定定地看着她,不知其意。 傅子歌凝眸,惊鸿练失了力度,软软的缠在自己的身上。忽然,悠悠地睁开了琉璃眸,直直地看向对面的霁月。 霁月被她一个眼神看得浑身一酥。 那是傅子歌从未有过的诱惑神情,琉璃眸半睁半闭,樱唇微翘,那诱人品尝的感觉让霁月颇为受用。 痴迷地看着她,不肖片刻,又听见那张诱惑人的樱唇中轻缓地吐气如兰:“惊鸿一顾百媚生,美人含春玉汝生……” 听着那如同咒语般的口诀,看着那惑人心弦的容颜,霁月没有来得及拯救自己已经当机的思绪。 没有来得及思考,便看见惊鸿练像是重新焕发生机一般,顺着傅子歌的肌肤滑了下去。 虽说是滑下去的,却不失力度,就像是一根藤蔓似的,缠绕着那美如和田玉一般的肌肤。 忽然,奇异的景象从傅子歌的脚底开始蔓延…… 惊鸿练滑到脚底与水面接触的地方时,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猛地分为七条,直指上空。 到了傅子歌头顶,却像是说好了一般,七条白练一齐向中间聚拢,形成了一个以傅子歌为中心的花苞型的保护膜。 就在霁月看得愣神的同时,傅子歌忽然断喝一声,七条白练忽然被抽出三条,向自己激射过来。 霁月反应过来,连忙狼狈地接下这一招,却也因此退了好几步,引得傅子歌一阵泠泠的浅笑。 自知轻敌而败,霁月也不羞恼,只是看着她开心的样子,自己也觉得输得心甘情愿。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傅子歌的手自从开始笑,就没有离开过腹部,指节也微微泛白…… 傅子歌暗道不好,孩子又开始了,果然不能运功…… 正自责的时候,霁月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揽过自己湿透的身体,用体温温暖自己。 “这样会着凉的啊!傻瓜……” 傅子歌没有回应他,就这样静静地任由他抱着自己,搭在腹部的手仍旧没有移开,反而轻轻地打着转,喃喃道: “孩子,这,就是你的爹爹……” ------------ 第五十章 月下情缠意绵绵 “孩子,这就是你的爹爹……”怀着满心的温馨和愉悦,不顾自己与他满身的水渍,依偎在他的怀中。 霁月也乐得软玉温香在怀,手指抚摸上傅子歌的脸颊,不肖片刻,就不老实起来。 这也难怪他,人都道小别胜新婚,他这刚刚去了几日回来,着实想念宫中的妻子。 再者言,傅子歌本就是清雅脱俗,世外高人般的角色,在这个满是尔虞我诈的深宫中,此般人物也易引得人沉醉…… 而且……他的身体对她的,好像有些食髓知味…… 霁月慢慢松开她,狭长的丹凤眼却变得更加深邃,其中不时地闪现出幽幽的火光,以及,难以压抑的欲念。 慢慢靠近她的脸颊,轻轻地吻上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樱唇,品尝着多日没有触碰的甜蜜滋味。 头一次如此顺从,任君采撷。久之,傅子歌也有了些神志不清,可就在霁月将要有下一步行动的时候,理智立刻回笼,一把将霁月推开。 霁月冷不防地被这么一推,顿时向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而傅子歌自己,则被自己冲得向后一仰,跌进了水中。 霁月一见这样的情况,也不顾自己的衣服,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将因猝不及防而被水上呛着的某人拉了上岸来。 将未回过神来的傅子歌放到了一边专门用来休憩的小榻上,转身离去。 傅子歌呆呆地望着前方,嘴角扬起了一抹苦笑。在这个节骨眼上推开他,也莫怪乎霁月会如此生自己的气,只是安置好自己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轻轻地抚摸上自己的腹部,感受着小东西的跳动,心中那种叫做“母爱”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挥发出来。 想着方才与霁月痛快的比试,自己竟然成功了? 要知道,自从当日拿到惊鸿练,自己就一直在钻研惊鸿练的招式,终于让自己琢磨出了一套非惊鸿练不可用的招式――惊鸿美人顾。 别看它的名字这么好听,练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 这个招式对施者的要求极高――柔韧的身姿,可以让惊鸿练配合着给敌人一种诱惑示弱的错觉。 极阴内力,可以让惊鸿练更加柔软,能屈能伸。必要的时候,它可以变成最锋利的杀人武器。 这也是傅子歌创造出来,却一次都没有使用过的原因之一。 只因她做不出来故意魅惑人的姿态,即使是演戏,也不可以。所以创造出来后便一直没有练成,谁知今日脑中一热,竟将它使了出来。 果然,她只能对着他展现出自己不寻常的一面吧。可是那人,却已经被自己气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已经过了很久,可实际上却只过了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原来分离,是这么的……痛苦难挨…… 就在傅子歌似乎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的那一刻,门口忽然被月光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傅子歌没有抬头,也没有起身,没有动。就这样静静地双手撑在冰冷湿润的地面上。 霁月一进屋,就看见这样一副景象,自己心爱的人儿就这样浑身湿淋淋地跪坐在地上,知道自己来了,也不看自己一眼。 看这样子,想必是生气自己抛下她走了吧。 走上前去,扶起地上可怜的人儿,揽进怀中温柔安慰。想要凭借自己的温柔,抹去她眼中的哀伤。 傅子歌觉得有些不自然,他不是走了吗?他不是生自己的气了吗? 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将自己的疑问放在无声的言语中。 霁月一见她如此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必是以为自己生她的气了,故而一走了之。 让她担心了吧…… “是我的错,不应该不告诉你我的想法……” 傅子歌听得云里雾里,实在想不透他想要表达什么?只听清楚了一个意思――他没有生自己的气。 这个认知让傅子歌琉璃眸中重新透漏出融融生机。 霁月见状一笑,象征性地吻了吻傅子歌的唇,浅尝即止。 神秘地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黑檀木盒,上纹六翎火凤,端的是贵气袭人。也不知里面所盛之物是多么的尊贵…… 傅子歌见霁月冲自己勾唇一笑,慢慢在自己的眼前打开了这个神秘的黑檀木方盒。 盒子打开的那一刹那,傅子歌便猜出了此为何物。 浑圆的一粒褐色药丸,看起来平淡无奇,可是其味道却是不同于普通药丸。说不出来的奇异淡淡的药香,却又透着丝丝的清凉。 这不是阑国皇室秘不外传的清灵丹又是何物? 渐渐醒悟过来,慢慢抬起头来,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紫衣男子,言语中透着十分的肯定:“你去了国库?” 霁月点点头,不知道傅子歌为何有此一问。 傅子歌有些颓然:“你去国库拿这个干什么?” 只道他是一时兴起,却不料他竟然神色慢慢转为严肃,认真地看着自己:“比试之时,我观你气息不稳,出招也有些速战速决的意味。 我想着这清灵丹放在国库里,左右也是无用,倒不如给你调理一下身体。 这清灵丹虽然不甚有用,但是却是治愈身体内真气阻滞的灵丹妙药。你修习的,乃是极阴内力,有时真气不顺,亦是正常。 你有了它相助,便可以事半功倍了。” 傅子歌没有看他手中的药丸,似乎那只是无用之物。她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等了片刻,不见她收回眼神,霁月叹了口气:“难道是等我来喂你吗?” 本不期待她有所反应,谁知她竟然轻轻地应了一声。 没有刻意压抑自己,也不似时下女子般羞涩娇嗲,一个真真实实的傅子歌! 霁月见她应承了下来,虽说惊异,却也不装腔作势。将药丸含入自己的唇中,哺入她口。 药丸顺着滑入自己的口腔,傅子歌感受到了一丝的苦味。皱皱眉,仍然咽了下去。 却见霁月也不急着退出,反而更加深入,不似方才的浅尝即止。 傅子歌只道他是为了喂自己吞下药丸,哪里料到他竟是趁机吻自己? 但是几月下来的相处,早已让她摸清楚了他的习性,于是手臂生涩地环上了霁月的颈,主动加深这个缠绵悱恻的吻…… ------------ 第五十一章 出人意料殿前对 傅子歌见霁月吻了许久,才慢慢地带着不甘的意味,放开了怀中的自己,恨恨地说道:“若不是见你身体不适,焉能如此轻易就放过你?” 说罢转身便走。 傅子歌下意识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却只迎来了霁月一个无奈的眼神:“去泡冷水……” 直到霁月走远,忍了许久的傅子歌才笑出了声来。淡淡的一笑被微风拂落的发丝掩盖,错过了这一瞬间的芳华。 习惯性地抚上腹间,温柔道:“孩子,你爹爹是个好人……” 说到霁月,又忍不住一笑,幸福而满足。 ――我是温馨的分界线―― 隔日早晨,散朝时分,傅子歌与霁月便被召到了御书房,傅子歌一想便知道定是为了安置拂袖的事情。 不,或许现在应该称呼她为裴小姐。 一想到忠臣之女得以沉冤昭雪,傅子歌便忍不住为之感到高兴。一路上都挂着浅浅的笑,霁月也乐得看了一路。 御书房近在咫尺,下车的时候,霁月率先下去,随后对仍在车辕上的自己伸出了手。 也不拒绝,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纤指交托到了他的手中。 刚刚抓稳,便被他施以巧力,往前一带,身体稳稳地落入他温暖得令人安心的怀抱中。 推了推眼前的紫衣男子,示意他正事要紧,况且这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这时的她还是那个以国家为先,自己为后的淡雅少女。但她怎知,多年之后的自己,将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霁月虽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却没有放开牵着她的手。将那双即使是在盛夏也略显冰凉的手掌握紧,用自己独有的男性温度来助她驱逐寒冷。 这一路上,温情萦绕在两人身周,挥之不去。直到到了御书房门口,太监迎了上来,霁月才放开傅子歌的手。 傅子歌不以为意,随在霁月身后,走进了御书房。 这里是阑帝办公的地方,也唤作“上书房”,只因后宫不得干政,是故傅子歌也没有来过。 即使是没有见过阑帝的人,看着这朴素的房间,一定也就知道,阑帝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步入房中,却只见几位骨干大臣伫立其中,身着官服,显然是刚下早朝未来得及更换,便被召到了这里。 傅子歌环视一周,目光便锁定在一个白衫人身上。她没有着女子应有的纱裙,而是白衫。 就像是少年得志的书生一般。可傅子歌就是知道,她是女子。 拂袖果然是个妙人!傅子歌只一瞬,便认出了当日那个同样淡雅的人,并生出了想要结交的想法。 只见拂袖也望向自己,那眼神中,似乎有些惊喜。这一点,使自己迷惑不解。 直到多年之后,才想明白这个眼神,究竟代表了什么。 多年之后的傅子歌一直在想,若是自己早知道她的意图,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了? 只是现在的傅子歌,还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令人…… 傅子歌见她的第一眼,似乎觉得有些熟悉,就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一般。 她把这种感觉归咎于两个人相同的性格喜好,以及从前的见面。 阑帝见两人如此,心下宽慰了许多。对拂袖道:“裴小姐有何要求,只管告诉朕,方才的话,你也听见了,自己的事情,毕竟还是要自己决定。” 霁月当然知道父皇所言为何事,心下忐忑不安起来,抓紧了一旁的傅子歌。 傅子歌不知何事,只是轻轻地安抚他。 霁月看着拂袖,拂袖也不在意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傅子歌,便深情款款地望向霁月:“臣女什么都不想要,只愿能够嫁予太子殿下,举案齐眉。” 霁月暗道一声不好,没想到她竟会如此。从前只听她说过,心中另有爱人,才放心地拉她过来演戏刺激子歌让她应下三个承诺,今日怎的突然…… 难道她从前说的,都是假的吗?可是看她深情看向远方的样子,又不似作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子歌听完,亦是眉头紧锁。 阑帝也是一脸无奈,可还是应下了:“也罢,月儿从前也说过,你自己挑的夫君,应是最为合适不过的,只是月儿已有了鸿儿……” 拂袖见阑帝应了下来,似乎很是高兴'连忙答道:“作小也无妨,能和歌儿一起侍奉太子殿下,是拂袖几世修来的福气。哪里会有什么怨言呢?” 阑帝见她对鸿儿如此敬重,便不再担心,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将眼神转向鸿儿,问道:“鸿儿可有何想法?” 傅子歌抬起苍白的脸颊,也不看一旁焦急的霁月,低下头道:“儿臣谨尊父皇之命……” 一语未完,便被一旁的霁月猛地拉过去,不顾十几双眼睛瞪着,深深地吻了上去。 傅子歌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调理了下自己的呼吸,冷冷道:“太子殿下,众目睽睽之下,莫要失了体统。” 随后平静地看着阑帝,恭敬道:“父皇,儿臣身体有些不适,就先退下了,拂袖的事情,就选个黄道吉日办了吧。” 在看到阑帝微微点下头的瞬间,傅子歌几乎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停留。为什么?为什么要骗她? 他把原委告诉自己,自己难道就不会同意吗?还是在他心中,她傅子歌就是一个不顾大礼,善妒的庸俗女子? 她只是想要,一个解释罢了,为何会这么难…… 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是想要躲开霁月。只是,不想回到那个令自己快乐,而又痛苦的朝阳殿罢了。 走着走着,一回神,却发觉自己已经来到了墨月皇兄的小苑前。左右已经到了,又不想回朝阳殿,索性推门而入。 木门仍旧是发出吱哑的声音,却意外地让她感到一面对挚友般的放松,只有在这里,才可以不去思考那些,让人神伤的事情。 一步一步,仍旧是锦鞋踩在落叶上的软软声音,软得让人心醉。 看得出来,自己这几日没有来,小苑的原主人也没有兴趣打扫吧?想想也是,墨月皇兄自小被育在此处,这里储藏了他年少时的噩梦。 轻轻一笑,拿起一旁靠在门背面的扫帚,向落叶堆积的地方走去…… ------------ 第五十二章 横眉冷对怎堪解 风拂落叶,白裙微动。傅子歌莲步轻移,扫帚随着手中的动作移动,微风拂过,拂乱了几缕发丝,垂在胸前。 配上一身从不更改的白衣,更显得她飘逸如仙,灵秀天成。 一堆一堆,本就不多的落叶被堆积在院落的几处,整个院落看起来要整洁,有人气多了。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淡淡笑了笑。 此时,一张素净而带着些茶香的手绢被递到了自己的面前。傅子歌诧异地抬起头,却看见了此时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墨月皇兄……” 此时墨月皇兄正用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傅子歌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只因为,从那双深邃得如同墨玉一般的眸中,她看不到任何邪恶的欲念。 她看到的,仅仅是像对于妹妹一般的关心与疼爱。干净得似乎不含一丝杂质。 接过那张素净的手绢,拭干了不知何时,从额上滑落下来的晶莹汗液。 一个外人对自己尚且如此……又想起霁月不信任自己的事情,傅子歌便忍不住眉头一皱。 一旁的墨月不知发生了何事,可见她一脸愤然,便知道定是有烦心之事,难以疏解。 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像自家兄长一样,给予她此时最需要的安慰。 傅子歌首次接受别人的安慰,从前的她,只道凡事都只能凭自己一人之力。 初回霄宫时,受了委屈也不会找皇兄哭诉,只会记着那人,然后在将来的某一天,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久而久之,宫中之人宁愿去招惹皇兄,也不愿再轻易招惹自己。 也对,她从来都不是那个以天下为中心的圣母,可以说,和亲这件事,终究是为了皇兄,为了自己。 圣人只道人之初,性本善。他们又怎了解,能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中生存下来,那套空讲仁义的法则是不实用的。 毕竟这是一个一子错满盘皆落索的弱肉强食的时代。她,也不敢冒这个险,于是她将自己的心锁了起来。 直到遇见了他,才慢慢打开了心扉。而现在,他又要逼自己锁上吗? 她,不想再尝一次那种感觉,那种孤立无援,无人相助的凄苦感觉。 入神,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墨月皇兄担忧的眼神。 墨月也没有打扰她,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用自己的方法来关心她。 落叶,正巧落到了傅子歌的发上,墨月轻轻地将它摘下却惊扰到了正陷入沉思的傅子歌。 傅子歌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猛然被他的动作弄得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墨月皇兄。 黑衣黑发黑瞳,与初见之时并无多大的改变,这次看来怎的另有一种感觉? 苦恼半晌,终是无解,无言以对,索性便直直地看着他,等待他先开口。 眼看着墨月皇兄在自己的眼神下无奈地缓缓道来:“今日歌儿怎么会想起来到皇兄这里来了?莫不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想要找皇兄说说心?” 乍一听这个多年无人唤的称呼,傅子歌心头一颤,想起了当年的虹姨,有些哽咽。眼前黑衣的墨月皇兄竟然和当年一身红衣的虹姨模样重合在了一起,难辨彼此。 傅子歌情难自禁,一把拉住墨月的衣袖,声音颤抖道:“虹姨,虹姨,不要扔下歌儿,歌儿会照顾好自己,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墨月见自己一句无意间的称呼,便让她神志不清,有些自责,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傅子歌眼角忽然滑下泪来,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粉碎!墨月似乎听见了碎裂那一瞬间的声音。 软软地倒在“虹姨”的怀中,意识渐渐褪去,傅子歌也明白,这是往日真气逆转时的先兆。 呵呵,服下了凤血,自己这破旧不堪的身躯仍旧不能像是正常人一般生活吗?真是讽刺。 但是即使意识再不清晰,感觉到“虹姨”似乎在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开自己的手指。 轻柔的动作让傅子歌心中一暖。虹姨,终是舍不得伤自己啊。即使她口中说着这不行,她要走了,可还是狠不下心来挣脱开自己。 这,不就是当年的虹姨吗?虹姨终究没有改变,唯一有变化的,或许只有那匆匆流逝,不曾回头的时光吧。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傅子歌下意识地抓紧了“虹姨”的衣袖,这样就不怕“虹姨”再一次弃自己于不顾了。 沉沉睡去,带着满身紊乱的真气,以及一颗略显冰冷的心。 墨月看着自己怀中无赖地抓着自己衣袖,口中一直叫着“虹姨”的傅子歌,眼底除了无奈,还有一丝宠溺,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吧!百年难得一见的温情。 轻轻地抚弄她柔软而不失韧劲的青丝,正如她人。 而这一幕,被门外的那人看到,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景象。 霁月方才见傅子歌脸色苍白地走了出御书房,心中将大臣和拂袖骂了个遍,处理完一切后,慌忙地回到朝阳殿,想要给她一个解释,尽管那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可是也总聊胜于无。 可是在朝阳殿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到侍奉的下人,便有些不祥的预感。 寻遍了皇宫内外,却都没有发现傅子歌所在,霁月有些灰心丧气。 走到这里来,原本不抱希望了,只是想将这里,作为暂时休憩的地方,谁知才刚一推开门,便看见了自己的太子妃被自己的二皇兄。 心下一阵恼怒,看着墨月皇兄,用质问的语气看着两人:“你们在干什么?” 墨月本就与他有隙,本就是因为傅子歌。才想要与他和解,见他这样怀疑傅子歌,顿时有些恼怒:“你若是伤害了她。就别怪我不尽作为二哥的职责了。” 霁月也慢慢冷静下来,仔细看去,却惊觉傅子歌竟是前几次真气逆转时的样子,霁月有些懊恼自己不顾大事,反而在这些小事情上斤斤计较。 再说,这件事情,本就是自己的不对…… 在墨月皇兄带着些轻蔑但是又委以重任的复杂眼神中,接下了神志不清,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人儿…… ------------ 第五十三章 悔恨万分寻医难 霁月从墨月手中接过傅子歌的一瞬间,猛一抬头,墨月皇兄眼中的冷凝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平日里墨月皇兄就算是再如何对自己不满,也断不会露出如此明显的敌意来。 不过,左右自己与他也是对立,又何必装得像是寻常家族的兄弟一般?兄友弟恭,不过是过眼烟云,从前的事情罢了。到了现今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无视他一脸不满,横抱过傅子歌,转身想走,还没有踏出房门,身后却传来一声低唤,似无奈,似妥协…… “三弟,歌儿是如何待你,不用二哥我再多说。纵使这深宫给她多少束缚,无论使命再如何艰辛,她都不会为之停留。 想要完成和亲的使命后脱身出宫,以她的才智,倒也并非不能为之。她现在之所以还能在这里,不是因为天下。 她心里为的那个人,三弟难道不知?今日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可是我知道,问题一定在你,是也不是?” 听着墨月温和而不失严厉的话语,霁月慢慢转过了身,没有丝毫闪躲,直直地迎上了那双邪魅却显得冷凝的墨色瞳孔。 语气不似方才的生硬,却仍是带着淡淡的疏离:“今天这件事情,确是霁月处理得不够仔细,才导致了这样的局面。 今日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子歌的心意,我自然是最清楚不过,这一点,恐怕还不需要皇兄你,来质疑。” 不再多做解释,这一点时间,分秒必争,子歌的真气方才早已紊乱不堪。都是自己的错! 霁月抱着陷入昏迷不断低喃的傅子歌,内心中在不断自责,脚下的步伐虽疾,却不乱。 穿过了九曲长廊,一道一道华丽的风景摆在面前,可是他似乎对它一点兴趣都没有,一刻都没有将自己的眼神投放到它们身上。 走一步,心中的不安就少一分,因为他知道,每走一步,就越临近覆月皇兄的摄月殿一分。 终于,在霁月觉得快要走到天涯海角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略显破旧的古典建筑,匾额上书"摄月殿"三个大字。 霁月看到这个宫殿,就好比山重水复,终究柳暗花明,浑身的力气像是忽然被激发出来似的,眼中迸发出希望的曙光。 提起内力,加速向前冲去,不是因为想要摆脱怀中的人儿,而是因为知道,早一分将她送到覆月皇兄手中,她就能早一分脱离痛苦。 推开似乎沉寂很久的殿门,迫不及待地踏了进去,对着空旷的外殿急急道:"覆月皇兄?" 半天没人回应,才反应过来,覆月皇兄竟然没有像往常一般,静静地呆在殿里。这时,恐怕早已跑到那里去了吧? 虽然有些抱怨,但还是没有懈怠,重新抱起傅子歌,向娉婷苑行去…… 终于,推开了娉婷苑的门,一进门,便看见两片青衣纷飞,刀光剑影,好不危险。 连忙叫停正在比试的二人,把怀中之人搂紧,唯恐伤着半点。 正在比试的二人闻声收势,青风将流风剑背后,看向来人,稍稍一愣便反应过来,皱皱眉走了过来。 覆月也尾随之走了过来,青风将手搭在傅子歌的脉搏上,不肖片刻,紧锁的眉头不但没有舒展的意向,反而越来越深。 收回手,用质问的眼神看着他,冷冷道:“小师妹真气逆流,若是你再晚一刻将她送过来,这身子就算是废了,你到底心不心疼你的妻,子?” 覆月大吃一惊,按理说服下了凤血,暂时应该不会再复发,可是看这情况,青风说的当然不会是错的,她不会拿她最心爱的小师妹来开玩笑。 心中已有了一个猜测,不知何解,于是也看向霁月,不过眼神中,却是疑惑不解。 霁月只道是妻子,不知傅子歌腹中已有了自己的骨肉。也不逃避,干脆地应道:“今日,我将裴将军的遗女找了回来,并带她到父皇面前。” 覆月若有所思:“这件事情我在摄月殿中也略有耳闻,可是这又关小师妹的病情复发何事?” 霁月见覆月皇兄丝毫不客气,就把自己当做是青风的夫婿了,连称呼也从“弟妹”变成了“小师妹”,无奈地摇摇头,继续道: “今日早朝之后,父皇召我二人到御书房一议,谁知以礼部尚书为主的朝臣早已将事情定下,父皇也同意了。 我本以为裴家小姐也就是拂袖,定会选择她心中所爱的那个人,谁知她竟当着子歌的面说要当我的侧妃,后来子歌便告辞离去了……” 青风拿责怪的眼神看着他:“你不应该瞒着她这件事情,她不是那种争风吃醋的小女子,心绪不定……神伤也定是因为你的不信任。” 霁月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青风,眼中的希冀就像是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终于露出了从出事以来,第一个笑容,霁月感到无比的轻松,笑了笑:“覆月皇兄,又要麻烦你了……” 覆月见他恢复正常,拍了拍他的肩:“你小子,光会和大哥我捣乱,你嫂子要是跑了,你可负责给我追回来啊!” 霁月笑而不答,看向一旁的青风,只见她轻抿嘴角,眉头微皱却没有反驳他的说法。 霁月帮着一起将傅子歌扶到内室,扶她躺到床榻上,相连的手却不舍得分开。覆月驾轻就熟地盘腿坐下,无视二人相连的手,闭上眼眸开始运功。 覆月和傅子歌的内力本就同属极阴,这下相和,如鱼得水,悠然自得。 不过这次情况稍显复杂,以情绪激发的病情向来是最为难治的,心病还需心药医,于是像平常一般运完功后,便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顺手将房门掩上,将这个空间留给昏迷不醒的傅子歌和一脸柔情不舍分开片刻的霁月。 霁月目送皇兄离开,才移目于傅子歌。榻上的人儿双眼紧闭,苍白的面色透漏出与往常不一样的脆弱,却更显得她倾国倾城。 忍不住俯身一吻,在她耳边辗转,轻言:“子歌,快点醒过来吧……” ------------ 第五十四章 轻哄慢诱出宫游 傅子歌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意识消失之前最后一瞬,只记得似乎看到了虹姨,来不及细想,便堕入了沉睡。 隐隐约约之中,只感觉体内真气紊乱,不堪调理。 意识再次回笼之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接近自己,飒爽宜人。这是青风师姐给人的特殊感觉,明明是女子,却有着男子也不一定拥有的气概。 微凉的手指轻轻地搭在自己的脉络上,却让自己不由地生出退缩的感觉,可是才想动一动手,却发觉自己连动一动手指,都是痴心妄想。 躲不开青风师姐把脉的手,索性就豁出去了,只是不能,现在不能让霁月他们知道,自己身怀有孕的事情。 她也不知为何,就是心中有种预感,若是说了出来,这个孩子必定保不住。就算她能力通天,也抵不过这深宫情冷,暗箭难防。 明白过来,心急也是无用,于是便沉下心来,意识慢慢沉入自己的世界之中…… 无尽的荒野,展现在自己的眼前,傅子歌一身白衣,独立高处,俯瞰这辽阔的地方,蛾眉微蹙。 这,就是自己内心的世界吗?为何如此萧索? 似乎是不满自己内心的世界如此荒凉,又似乎是感叹自己如此不了解自己。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清脆而响亮,却又神秘而惑人。 只因这声音似乎远在千里之外,又似乎近在咫尺之遥,变幻莫测,实在令人难以琢磨。 傅子歌寻声望去,仍是一望无垠的荒凉,哪里有什么婴儿的踪迹,可是婴儿的啼哭声就在耳边回荡,不绝如缕,而且还愈演愈烈。 耳边的啼哭声似乎弱了下来,有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傅子歌心急异常。可是越急,心中就越躁动不安,更加无法分析声音从何而起。 嘴唇被莹白的贝齿死死咬住,额头上更是冷汗不断。 忽然腹间一暖,傅子歌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只见内里的惊鸿练正发出莹然如玉的光泽,隐隐不灭。 傅子歌忍不住抚摸上腹部,上面一片平坦,可是却有着不同寻常的跳动,扑通,扑通。一下一下,一声一声,无时无刻不再散发着自己的生命力。 此时婴儿的啼哭声又响了起来,而且还给人一种像是失落的大雁找到雁群时的,那种感觉。 这就是自己的孩子吗?傅子歌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地,不断地在腹部打圈圈,安慰着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这一刻,荒芜的世界顿时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几乎在她绽开笑容的一刹那,这个属于她的世界便万物重生,焕发冉冉生机。 傅子歌知道在这里待的时间不多了,便对着虚空,用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向天空说声,我能行。 ……悠悠醒来…… 眼神茫然地直视前方,床幔轻摇。 慢慢移动眼神,望向床边只见床边一人正俯榻浅眠,想是劳累过度。眼眶下抹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发丝有些凌乱,身上仍旧穿着六翎火凤的朝服,看起来比自己这个卧床多日的病人还要憔悴。 有些心疼地抚上他脸颊,霁月感觉到了柔嫩肌肤的触碰,只是微微动了动:“子歌……” 傅子歌忙慌乱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心有余悸。仔细再一看,却发觉霁月根本没有醒来,只是在轻唤自己的名字罢了。 他,梦中有她吗? 傅子歌感到自己体内的钟情蛊在隐隐跳动,像是一只困兽将要破笼而出一般。 平定下自己的情绪,慢慢将他扶到榻上,自己穿好衣物,随手挽了个髻,转身将被子搭在了他身上,掩门离去…… 不知不觉,回到了自己的雏凤阁。想当日自己与青风师姐比试之时,才知道自己腹中竟有了他的骨血,初为人母的惶恐与喜悦冲击着她。 现在她原谅霁月对自己的不信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由于腹中的孩子。毕竟,是孩子的父亲…… 移步睡莲池,时值正午,一池睡莲一如当日,竟相开放,各有各的韵味,各有各的风姿。 不知何时,已伫立半晌,连身后之人慢慢接近自己也没有发觉。直到他轻轻环上自己的腰时,才醒悟过来。 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静静地任由他亲密,感受到他将头放在自己的肩上时,在自己耳垂下方呼出的淡淡热气,听着他喃喃低语:“子歌,不要离开我……” 语气之中,近乎恳求,更是让傅子歌心一软,哪里还能拒绝? 也不扭捏,应了下来。 霁月见她答应,心中甚是高兴,却又听她问道:“婚期何日?” 霁月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像是吃到了苍蝇一般,面色难看道:“下月十五……” 傅子歌听完,苦涩一笑:“中秋佳节,璧人成双,真好……” 没有嫉妒,没有羡慕,只是单纯地有些哀伤。他会和裴小姐做当日他们成亲那日所做的事情吗? 霁月哪里看得她露出这种表情?连忙把人搂进自己怀中:“子歌,别这样……” 谁知傅子歌忽然淡淡一笑:“那这段时日,就都给我吧!” 霁月当然是求之不得,怕她反悔一般急急地应了下来。 傅子歌仍然倚在他的怀中,赏满池睡莲,拉着他的手搭在自己腹上,轻轻地在心中低喃:“孩子,这就是你的父亲……” 有很多次,她几乎都想告诉他,自己身怀有孕的事情,可是她不能冒险。 以他的性子,初为人父,定是要炫耀一番,只要多一个人知晓,孩子就多一分危险,所以每次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两人谁也没有动,直到夜幕低垂,满天疏星。 傅子歌推了推霁月,霁月才放开手,面对着她站立,狭长的丹凤眼含笑地看着她的琉璃眸,等着她的话语。 傅子歌轻启薄唇:“陪我出宫!” 霁月一愣,但随即展颜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傅子歌走进阁内,换上了一身素白的长衫,挽了一个书生髻,同色发带髻上一束,越发像是一个书生意气的翩翩少年佳公子,看得一旁的霁月一脸讶色…… ------------ 第五十五章 行宫立誓血珠现 霁月则是一身紫色长衫,同款异色的长衫穿在他身上,只显得他贵气逼人,俨然一个王族贵胄,也不枉他在宫中生活了十数年。 两人一白一紫,并肩而行,快要行至宫门口之时,傅子歌忽然一把拉过霁月,跑到宫墙下,停了下来。 霁月望着她,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知道她的意思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继而微微叹息。 傅子歌见他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你才刚大病初愈,这时提气运功,恐怕会旧病复发。” 傅子歌用手臂环上他的颈,声音中透着七分慵懒,却又透着三分冷清:“好不容易青风师姐将琉璃带走…… 你,抱我出去。” 霁月一笑:“美人投怀送抱,小生岂有不从之理?” 横抱起眼前的傅子歌,一提气,纵身上墙,又是几跃,便岀了宫,远离了那一板一眼的宫廷。 到了市集,霁月牵了两匹马,傅子歌考虑到自己身体状况不适合骑马,便只让他留下一匹。 这匹马虽然不及霁月的灵风驹,可是身材强壮,看起来也是一匹好马。 霁月先付过钱,转身便看见傅子歌一掀自己的下摆,一跃上了马。英姿飒爽,一派女中豪杰之样。 霁月也不甘示弱,纵身一跃,转眼便坐到了傅子歌身后,手中紧紧握着缰绳,手臂却环住了身前的傅子歌,形成了一个包围之势。 傅子歌也静静地任由他抱着,没有挣扎,反而将自己的身体靠在他的怀中,享受着他怀中的温柔。 就在这样温馨的气氛中,傅子歌昏昏,昏昏睡了过去……直到日暮西垂。 傅子歌再次醒来,却发觉自己正躺在榻上,望着水蓝色的床幔,定定出神。 这里是哪里?难道又回到了宫中?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示着自己的不满。 忽然房门被轻轻推开,像是怕惊醒什么人似的。 霁月看到自己不仅已经醒了过来,而且还坐了起来,便关上了门,走了过来,坐到床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怜爱道:“我吵醒你了吗?” 傅子歌摇摇头,将身子依偎在他怀中,闭上双眸。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就喜欢上了这种静谧的感觉。 只要能和他静静地待在一起,就觉得很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傅子歌忽然睁开眼,推了推霁月,示意他将自己抱出去。 霁月起身横抱,更是将轻吻落到了她额头上,亲密而又缠绵。 出门的过程中,还顺便解释道:“这里是父皇为母后所建的行宫,父皇母后不喜铺张浪费,阑国行宫也只此一座。” 傅子歌懒懒地睁开眼:“这里是父皇和母后的地方?有何特别的意义吗?” 两个皆喜欢朴素的人,竟然大费劳力修建行宫,即使这个行宫是这么的简朴,就像是寻常人家中一般。这本来就不合常理。 果然,霁月露出了一个聪明的眼神,徐徐道来:“这座行宫,对于父皇和母后来说,意义非凡。 母后曾经告诉过我,母后曾经是南方一名望族之女,因家道中落来到帝都,卖身葬父,被恶霸调戏时,遇上了出宫巡查的父皇。 两人一见钟情。虽然碍于门第之隔,却也没有分开。当时父皇还没有登基,因不肯娶其他人而被皇祖父贬到这里静思己过。 可是父皇不但没有放弃母后,母后也在这里住下,日夜陪伴父皇,两人整日吟诗作对,倒也很是快活。 这样,父皇反而坚定下了要和母后在一起的决心。最后两人终于感动了皇祖父,让他无奈却又不得不打应了下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傅子歌将头依偎进他的怀中,轻轻地摇了摇。 霁月带着些许欣喜:“等到皇祖父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母后已有了三月的身孕,皇祖父虽然迂腐,倒也不至于是非不分,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这些年来,父皇只有母后与逝去的淑贵妃两人。” 傅子歌见他停了下来,有着不悦地睁开眼,却看见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天悬星河,一方池塘映着满天星辰,端的是人间仙境,如梦,似幻。 霁月抽出随身佩戴的鸣凤剑,往自己手腕上割去,毫不犹豫。不期然地碰上了腕间的手镯,青翠欲滴的颜色刺得霁月眼睛一痛。 心道不好,这翠绿色的镯子,乃是当日兰花节时,老者送两人的礼物,这下自己齐雨的身份,怕是保不住了。 谁知傅子歌只是看了一眼,便移过眼去,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让霁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落之感。 继续自己的动作,鸣凤剑利落地划过腕部,传来轻微的刺痛感,霁月微微一皱眉,却没有呼痛。 鲜红的血液顺着镯子,流入池中,血迹一点一点化开,变得极为慎人。 傅子歌不由得颤了一下,现在的霁月,给她一种陌生的感觉,让她不由得想要接近他一些,再接近一些。 此时的霁月,神情庄重,明明穿的是悠闲的常服,可是却透漏出庄严神圣的感觉,就像是在参加一年一度的皇族祭祀一般。 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的下一步动作,只听他用不算阳刚,却也不显得女气的威严声音,慢慢诉道: “九翎凤皇,赐吾真血。吾以凤族少主之纯阳血液,立下往生誓——此生唯爱傅子歌一人,若是有所改变,遂自弃凤族血脉,受百年煎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傅子歌没有阻止他,因为她知道,阻止他是没有用的,他一旦认定的事情,就算是旁人再劝,也只会是徒劳无功。 他的性格,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就算是父皇和母后,也不一定了解真正的他。他真实的一面,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展露出来。 看到霁月念完之后,池中四处分散的血液,慢慢地聚集了回来,在池下旋转融合后,忽然停了下来。 就在傅子歌认为,这一切都停止了的时候,那滴鲜红的血液,忽然破水而出,落到了霁月的手中。 霁月脸色有些苍白,握着手中的血珠,穿上了一根红色的线,替傅子歌系上。 傅子歌执起胸前的血珠,细细观察。只见血珠表面是一层不知材质的透明坚硬外膜,里面血液似乎在不断流动,看起来煞是惹人…… ------------ 第五十六章 行宫情深怎奈何 傅子歌看着胸前的血珠坠,体内似乎有些不同于寻常的感觉,可能是由于体内的凤血精与霁月的血珠坠起了共鸣。 傅子歌慢慢闭上双眼,等待着这种感觉慢慢褪去。 再睁开眼时,眼底早泛起了红丝,看得霁月心疼异常。 两人深情对望,傅子歌亦不再掩饰自己的感情。只因为,她心中知道,这短短的一月时日,不会太长…… 但是他不会怪他,也不会阻止他,那是他的责任,都不是无知少年,自当抛弃儿女私情,以国家为重。 若是此次拒绝众臣,难免会让霁月失去威信,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人心注定是最后的筹码。虽然霁月平日里和善待人,可是其他皇子亦不输于他。 再者言,她一看到拂袖,那种特殊的感觉就接踵而至,仿佛不见了许久的玩偶又找了回来。 这种惊喜的感觉让她怎狠得下心来对付她? 真想将他吞食殆尽。 傅子歌这样看着霁月,平白让霁月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紧紧地抱着霁月的腰,将头埋入他的怀中,闭上双眸深吸一口气,嗅着他身上那种给自己幸福而又苦涩的香气。 就让自己沉醉下去吧!沉醉在他的怀中,至少此时,他怀中的,是自己。要让他记住,能在他怀中肆无忌惮的人,唯自己一人而已。 主动吻上他的唇,学着他往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轻勾慢挑,往日里清冷的她,就在今夜,化身缠人诡异的罗刹,诱人堕入深渊的妖魔,只为他一人,展露自己的风姿。 “抱我……” 霁月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将她横抱了起来,俯首在她耳边轻言道:“这是你要的,可不是我强人所难。” 傅子歌越发搂得他紧了起来,微微勾唇,意味不明地一笑,紧接着仰首吻上了那人的唇…… 一室春情,在床幔轻摇的动作中,黑夜,在这平凡而又不平静的一夜中,慢慢流逝了过去。 廿日晨,在晨晓的照耀下,傅子歌悠悠睁开了闭上不久的双眸。挣扎着下了床,面色有些苍白地坐在铜镜面前,看着镜中的人儿。 镜中之人秀发未挽,素颜未妆,眼眶底下却泛着显而易见的黑色。轻轻抚了抚肚子,安抚着腹中有些不耐的孩子,嘴角却带着一丝满意而幸福的笑容。 看了看床榻上沉睡未醒的霁月,又是一笑。这几日,她笑的次数恐怕要比十几年来加在一起的总数都还要多出许多。 仍是一身白衣,洗净了脸,挽了一个垂云髻,白玉为簪。不施粉黛,胜却万千芳华。 衣袖随着起身的动作微动,当最后一片白色衣角在门口消失殆尽之时,房中便慢慢恢复了寂静。悠然,而又深邃…… 傅子歌在行宫中转了好几圈,摸透了其地形地势,心中对建造这座行宫的人顿时敬佩万分。 要知道,这个行宫是以阴阳八卦阵来修建的,二人现在所居住的主宫正是阴阳八卦阵的生门所在,汲取日月之精华,对主宫中的人百利而无一害。 加之阴阳八卦阵乃是上古奇阵,传说是黄帝创造出此阵,想要打败蚩尤,可是因为一些不足之处,导致没有用上。 于是便被弃置了下来,几经辗转,几经更改,终于形成了这样一个奇特而又功效杰出的阵。 改良这个阵的人,原本是霄国的皇族后裔,只是较为偏远,平日里也不张扬,世人才对他不甚了解。 这一点,傅子歌可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当初自愿和亲,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 听闻五十年前,阑国先皇派遣能工巧匠为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当今阑帝修建唯一一座行宫。 而被选中的,恰巧就有那位霄国的皇族后裔。那人苦心钻研,终于以聪明的头脑,以及坚韧呢毅力坚持了下去,笑到了最后。 让所有人想不通的是,为何他会忽然自杀?这是一个至今亦未解开的谜题。 而霄国的当权者,也就是霄国的上一任国君,他认为自己堂兄的死定是阑国皇室所害,最少也应该和他们有所关系。 于是阑,霄二国便陷入了无尽的战争,直至那日自己主动要求和亲阑国。 傅子歌从自己的回忆中脱离了出来,想起来自己和亲过来的原因,再看到自己先辈的成就,心里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 似悲,似喜。 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傅子歌感觉到身后一人慢慢地接近,可是却没有加以反应。 直到自己被人从身后慢慢环着自己的腰,用手指轻轻挑起自己耳边的一缕发,放在他唇边轻吻。 自己的身子被转了过来,面对着他,迎上那一双充满宠溺,却又充满占有欲的眼神,看得自己一麻。 “怎么起得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 傅子歌摆了摆衣袖,没有离开,怀抱。只因为她知道,在不久的那那天,他的怀抱会属于另外一个人,所以,就让他稍稍贪恋一下,他的温柔,他的体贴。 慢慢抱起了傅子歌,向着房门微敞的房间走去,关切道:“你的身子现在不适合运动。” 傅子歌见他深情捐款,似乎要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给自己,这让自己如何能不激动? 罢了罢了,最后几日,也莫要让两人都不愉快,要将自己最美好,最妩媚的样子留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挥之不去。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卑鄙也罢,总归不过一个目的――让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脑中想的,全是自己。 不顾身体稍稍的不适,在霁微微愣神间,轻轻吻了上去。 霁月不甘示弱,取回了主动权,接着开始攻城掠地。直到两人气息皆是不稳,才放开了她。 傅子歌对他的忽然离开有些不满,于是被吻得红肿的樱唇微撅,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霁月看见这一幕,哪里还能忍得住?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难以抑制的沙哑:“好好休息……” 傅子歌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着想,便顺从一下吧。 ------------ 第五十七章 佳期到璧人成双 被放置到了自己的床上,傅子歌半躺在他的怀中,不想让霁月离开,就着这样的姿势缓缓入睡…… 一月时日,当真是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中秋前的三天,也是两人该回宫之时了。 傅子歌与霁月皆是没有言语,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看着对方的眼…… 霁月将傅子歌抱进马车里,独属于秋季的瑟瑟冷风吹得她微微颤抖,忍不住将她搂进怀中,无言地安慰。 傅子歌一语不发,颜色越发苍白。霁月赶紧让车夫快马加鞭,向皇宫奔去。二自己,则将她更加搂紧,好像要把她揉进骨子里一般。 皇宫,近在咫尺,不肖片刻,便到了宫门之外。 守门的侍卫见有马车向宫中奔来,便走上去拦了下来:“来者何人?可有令牌?” 霁月本就因为傅子歌的病情火急火燎,又被守门的侍卫如此讯问,顿觉怒火中烧。 抱着傅子歌的手臂仍旧没有松开,就连动也没有动一下,车帘无风自动。守门的侍卫被车中之人的深厚功力所折服,对着车中之人一拱手,恭敬道: “足下高人,能否请出一见?” 霁月心烦意乱,见他对自己生出惺惺相惜之感,感到麻烦,遂心生不悦之感。可是就在自己似乎要爆发的时候,手掌忽然被轻轻捏了一下。 惊喜地看向怀中的人儿,被那双清澈而又泛着暗淡光芒的琉璃眸一看,纵使有再多的怒气,也无法发泄在无关之人身上。 她总是这样,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别人,即使明知道这样的方法不会让人心生感激之情。 也许,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报答…… 霁月掀起车帘,递过去一枚令牌。守门的侍卫接过马夫递过来的令牌一看,顿时惊得无言以对,但是很快又真定了下来:“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霁月见他不卑不亢,心中对他的评价顿时高了几分。 “记住,本宫之所以没有加罪于你,完全是由于太子妃的缘故,今后你若是胆敢对太子妃不敬,本宫饶不了你!” 守门的侍卫看了看车帘中被风拂起,若隐若现的白色衣衫一角。不用多想,也能想象得出来,衣衫的主人定是一个潇洒不羁,飘逸洒脱的人。 傅子歌听完了霁月所言,轻轻咳嗽了一声,淡淡道:“我本无意救你,只是不想看见鲜血淋漓罢了。” 说完,也不管那守门的侍卫听没听懂,便对那车夫吩咐道:“雏凤阁……” 霁月几乎在同时说出了另一个地方:“朝阳殿!” 傅子歌回望霁月,看见他眼中的疑惑之时,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拂开垂在他眼前的几根发丝,借以看清他的脸。 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可还是说了出来,自己心中所想,不吐不快。 “霁月……那是你的寝宫,并不是我的……三日后,便是你的大喜之日,我不能再住在朝阳主殿。 拂袖是一个好女人,身世凄苦,如今能疼爱她的,这个世上唯你一人而已。或许,她早已爱上了你……” 感觉到霁月身躯微微一震,傅子歌知道,他定是在认真思考,认真来对待自己。只这轻轻的一句话,便让霁月从内心中蔓延起了一些苦涩,一些心疼。 傅子歌言罢,只见霁月陷入了沉思,只道他是想通了一切。谁知不肖片刻,霁月忽然没有预兆地一把抱过自己,紧紧地搂着自己。 那种力度,就像是要把自己揉碎,吞食入腹中一般狂野,又像是一个丢失了玩具的孩童般无助。 傅子歌何尝不知他心中的痛苦?可是这件事是非做不可的,相对于别人来说,她道士更希望拂袖嫁给霁月。 直觉来说,她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女子,她会对自己所爱的人倾尽一切,就像另外一个自己一样。 最后,马车还是按照傅子歌的意愿,朝着雏凤阁奔去,傅子歌不期望太多,只希望,这段路,能够再长一些。 可是天下哪里有不散的筵席?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雏凤阁就在自己的眼前。 傅子歌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眸,最后再放纵自己一下,心道: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再睁开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哪里还找得到一点多余的情绪? 看了看自己拉着霁月衣袖不放的双手,慢慢放开,淡淡地看了霁月一眼,那其中的淡然让霁月为之一颤,可是却没有多言。 她是在给予自己尊重与信任,这些,只要他认真想一想,哪里会有想不通的道理? 不想让她的苦心化作东流之水,于是默默转身。傅子歌在他转身的同时,也扭过了身子,朝雏凤阁内慢慢行去。 两人背道而驰,行走的速度极其缓慢,可是都不曾回头望过对方一眼,他们都知道,只要一回头,所有的强撑都没有了意义,所有所做的一切,都会付之一炬。 一回头,二回头,青丝雪泪鬓边流。 莫回头,莫回头,英雄已殁此生休…… 那日过后,傅子歌一连几日彻夜未眠,傅子歌眼眶微肿,却没有一滴泪落下来。头脑有些迟钝,想了想,今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耽误不得。 到底是什么呢?能让自己如此上心的事情,这个世上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那件事情,到底是什么?傅子歌抓着自己的发丝,越是焦躁不安,就越是想要抓紧发丝,越是想要想起来,就越是难以记起。 到底是什么事情,快点想起来吧……想起来。 忽然,脑子中闪现过一幕幕画面的碎片,拼凑在一起,让傅子歌心痛如裂。 原来,不是忘记,只是不愿再想起…… 原来,今日便是中秋佳节…… 起身坐到菱花镜前,像一个工匠一般细细雕琢,仍是一身白色,略施粉黛,一朵睡莲白玉簪斜插在头上,凭添了几分慵懒与出尘。 今日,那二人定是一身大红,像当日一般…… 略加装点之后,站了起来,将一旁的惊鸿练拿过来,缠在自己的腹上,慢慢收紧,直到看不出来才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自己三个月的肚子,就像是别人五个月一般,平日里孕吐仍是不断…… ------------ 第五十八章 朝阳殿中仪式成 梳洗之后,总算对镜中的自己露出了今日以来第一个笑容。 不知何时,口中慢慢尝到了苦涩的味道,有些奇怪,明明方才才净过口的。 坐到八仙桌旁,拿起盘中的糕点往嘴里塞去。果然,本是甜味的糕点慢慢在口中融化,化为了丝丝苦涩,丝丝无奈。 她不傻,只是想弄清楚答案到底是否是自己心中的那一个……这下明白了。 放下手中咬了一口的糕点,取来纸巾擦擦嘴,眼神却是飘忽不定,心中之事,仍是无处疏解,只有压在心底,时时刻刻受着煎熬。 移步走到门边,仍是一袭白衣,在这个略显阴暗的天气下,显得有些暗淡,可还是不损她出尘的气质。 就像是一朵慵懒的睡莲,不似寻常莲花挺然出水,而是像浮在水面上一般,悠哉悠哉,不大喜,亦不大悲。 吉时将至,傅子歌一撩下摆,跨出门槛,留下了空旷寂寥的楼阁,以及一池尚未开放的睡莲…… 脚步所至之处,皆是鲜红,无一例外。看着这些鲜艳的红色,傅子歌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感觉。 想要冲破一切阻碍的感觉! 这种感觉无关嫉妒,只是单纯地讨厌这种颜色,这种颜色,早在当年,她便立誓再不接触。 这是一种信念,自从虹姨走的那一天,这种信念便被深深地刻入了自己的骨子里,让她无法忘却,无法释怀。 无视这满宫的红,直直朝着霁月的朝阳殿行去。 一想到自己去朝阳殿竟然是为了参加霁月的成亲仪式,傅子歌嘴角就忍不住泛起自嘲的微笑。 当脚下跨入朝阳殿的大门时,傅子歌停顿了一下,才慢慢坚定了起来,径直朝里面走去。 朝阳主殿装置不变,变得,只有气氛。 这一次的成亲仪式没有如此郑重,只因为,这一次霁月娶的乃是侧妃,并不如娶正妃一般隆重。 满殿皆是刺目的鲜红,傅子歌体内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沸腾了起来,叫嚣着要做些什么?才能平息下体内的厌恶。 两个新人看样子还没有拜堂,却似乎都感觉到了自己的到来,很有默契地同时回过头来看着自己。 霁月一身紫色衣袍,奇怪的是,身旁的拂袖亦不是绛红喜服,而是素白衣衫,若不是傅子歌认得她是拂袖,几乎就要当她是一个男子了。 说来也怪,傅子歌看到拂袖如此装扮,没有心生厌恶之感,反而还似乎有些熟悉之感。 微微皱眉,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又不知怎样才能消除这种感觉,正陷入沉思,忽然耳畔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其中掺杂的感情,让傅子歌为之一震。 “歌……” 傅子歌愣愣地看向拂袖,仔细地打量着她,脑海中不断翻阅,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与她有过纠葛,竟让她如此熟悉。 “歌……” 脑海中似乎闪现过一个画面碎片,转瞬即逝,让傅子歌来不及看完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再想找出来,看来短期内没有希望了。 从自己的小世界里脱离出来,才惊觉身旁的人都担忧地看着自己,就连 同是一身白衣的拂袖也是如此。 腹中传来顿痛之感,蛾眉微蹙。霁月尚未发觉,傅子歌便看见眼前一片白衣。 原来正在进行成亲仪式的拂袖此时已来到了自己的眼前,纤弱却有力的手臂扶着自己。 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傅子歌低下头,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愈来愈浓,压在心头,无法疏解。 “歌,你怎么样?” 傅子歌感到心中一暖,这种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忽然背上被轻柔的力道抚摸着,由上而下,慢慢滑动,帮自己顺气。 “好点了吗?” 傅子歌轻轻点了点头,淡淡道:“多谢……” 只这一句,便让拂袖的手停了下来,似不满自己的冷淡:“歌,永远不要谢我,不要拿我当外人看。” 傅子歌惊愕地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她,方才脑中又闪现过一个画面,一纵即逝,看不清楚。可是声音却在自己的耳边回响。 “歌,我知你独爱白衣,以后我便陪你一起,只着白衣,如何……” “歌,你看这寒梅,端的是铮铮铁骨,浑然天成……” “歌,快走!不要管我……” “歌……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傅子歌脑中像是快要裂开一般,拂袖见此情况,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纤细白皙的双手搭在傅子歌的两鬓的穴位上,轻轻按压。 不肖片刻,傅子歌便平静了下来,但却仍是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一刻不离,就好似要把她看透一般。 拂袖也不羞赧,就这样微笑着让她看,似乎被她关注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一般。 一旁的霁月被两人忽视了许久,特别是受到自己亲亲爱人的忽视,顿时有些不悦。 不知为何,明明拂袖是女子,自己对她却抱着一些不应该有的敌意。就好像是对待别的男子一般,不允许他们窥探自己的爱人。 可是拂袖是自己现下成亲的对象,自己的侧妃,她要和身为太子妃的傅子歌联络感情,自己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呢? 拂袖当然也看见了霁月的无奈,于是展颜一笑,极尽风华之时,又透着些许得意。 傅子歌不再理会拂袖,径直走向父皇和母后,福了福身:“儿臣参见父皇,母后,愿父皇母后安顺,康健。” 阑帝与皇后本就偏爱傅子歌,这下更是和颜悦色:“鸿儿免礼,快快平身。” 傅子歌依言直起身来,行到皇后身旁的座位上坐下,静待仪式的完成。 喜娘清了清嗓子,喊道:“一拜高堂!” 拂袖依言拜了下去。 “二拜夫君!” 拂袖一顿,似乎有所犹豫,面色眼神暗了一下,随后拜了下去。 “三拜正妃!” 拂袖这回没有犹豫,深深地拜了下去,傅子歌却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情,一种歉意而又喜悦的心情。 阑帝与皇后唤一旁的小太监将礼物呈上,亲手交给拂袖。 拂袖恭敬地接过,状似喜不自胜地接过,可是傅子歌就是知道,她不屑于这些俗物,就算这礼物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所赐,她也一点不在乎…… ------------ 第五十九章 宫外寻人路迢迢 傅子歌也顾念着自己的身子,没有站起来,只是轻轻地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拂袖见自己如此,也不生气,只是走上前来,用只有她和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歌,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变化。” 傅子歌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于是又问了一遍:“我没有准备礼物,你若是有何想要的,就对我说,如果我有,一定会给你。” 她收起了一贯的笑容,陷入了沉思……最后,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对着自己似怅然道:“我要歌答应我三个事情。” 傅子歌没有办法拒绝,在看见了那个让她心碎的表情之后…… “你说。” 拂袖这回露出了自己最真诚的笑容:“这个,以后再说,我还没有想好。” 傅子歌点点头,对着父皇和母后行了一礼,以作告辞:“父皇,母后,儿臣身体不适,就先行回雏凤阁了……” 皇后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生病了吗?是否唤御医诊断过?” 傅子歌不想让母后担心,却又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情,于是答道:“程御医早已帮儿臣诊断过,不过是小小风寒罢了,不值一提。” 皇后蹙起柳眉,有些担忧:“还是不要轻视了,这个风寒可大可小,自己的身体,千万得爱惜……” 傅子歌点点头,在父皇母后欣慰的眼神下,退了下去。没有再看霁月一眼……她怕,若是看了他,自己定会忍不住将他抢过来,不让他与拂袖洞房,可是她不能,所以只能黯黯退场…… 当然,也没有注意到,临出门之前,拂袖对自己露出的,意味深长的一笑…… 傅子歌抚着自己的腹部,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打着圈,此时胃中早已混乱不堪,想要呕吐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终于,压抑不住那种强烈的感觉,在途经御花园之时,伏到一个台阶上吐了起来。 直到两脚发麻,脸色苍白,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才慢慢撑着站了起来。走了不远,却遇上了正要去小苑的墨月皇兄。 墨月皇兄看见自己,稍稍惊讶了一下,随后才醒悟过来,连忙上前来扶着自己。 看着他担忧的眼神,傅子歌又想起了自己的皇兄……不知皇兄近来如何,那人有没有再回去找他。 “弟妹,你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他知道,今日是霁月娶拂袖的日子,可是他知道,傅子歌是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伤身的。 傅子歌叹了一口气,墨月皇兄和皇兄一样,很了解自己。他们的命运,不知会不会如此相似…… 甩掉脑中莫名其妙的想法,应道:“近日来偶感风寒……” 墨月微微皱眉,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说法:“弟妹,在皇兄面前还不能说实话吗?” 傅子歌一愣,看着那略带伤感的眼眸,不知为何,说不出话来反驳。可是也不能对他说出实情…… 墨月皇兄有些苦涩地一笑,也没有再纠结于这件事情,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没有不信任…… “那皇兄送你回雏凤阁吧。” 傅子歌也明白方才看清楚了他的苦涩,又怎会不明白他的苦痛?不忍他再伤心,可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可怜他。 “皇兄,子歌有一事相求。” 墨月没有办法拒绝她,便道:“你说,只要皇兄我能够办到,必定再所不辞。” 想了想,把多日以来自己的一个想法说了出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害怕这个事情一说出来,就会有人来害我。 所以,我现在需要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不是军队那种古板的队伍。” 墨月微微皱了皱眉,这种队伍,莫说帝都没有,就算是身为皇族专属侍卫的暗影也不一定能达到这个要求。 见墨月陷入了沉思,便知他定是没有头绪,感动于他的认真,也不舍他再费心思,于是提点道: “皇兄此时若是没有头绪,不妨带我出宫,只要出了宫,我自有办法。” 不是没有出宫的令牌,只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出宫,以她现在的身体,一个人太危险,又太孤独…… 这回墨月倒是没有犹豫,慷慨道:“要出宫,还不去换衣服?难道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墨月拐了自己的弟妹出宫?” 傅子歌淡然一笑,也不理他的调笑:“我这就去换,皇兄你也不可能就这样出宫吧?怕是有人会以为,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将我们阑国皇族的二皇子拐走? 难道,我们尊贵的二皇子竟是有断袖之癖?” 墨月的脸明显抽了抽,败下阵来,灰溜溜地去换常服了…… ――我是出宫的分界线―― “皇兄,你知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吗?” 墨月摇了摇头。 傅子歌亦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朝前方走着。 一黑一白,两人的服色相互映衬,更显得飘逸若神,清雅如仙。 两人行至一个破庙前,傅子歌停驻了下来,墨月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自降身份,来到这肮脏不堪的破庙。 傅子歌微微一笑。 皇族唯吾独尊的理念早已如每日就餐一般根深蒂固,想要让他了解人间疾苦,谈何容易? 只愿,他以后的伴侣能够教会他这些事情。她怎知道,这一个小小的愿望,竟会让他日后…… 傅子歌率先进入破庙,墨月也随后皱着眉头,跟着他进入。 傅子歌进入后,扫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佛像后。墨月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有异样…… 傅子歌想要踏上去的步伐被墨月用手臂拦下,而他自己,却一步步接近佛像。 一步一步,越来越接近了,傅子歌有些担心地看着墨月。她不担心,只因为,她相信墨月皇兄的实力。 能在皇宫中生存下来的人,会有简单的人物吗?怎么想,都不可能。 所幸,墨月走到了佛像后面,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呆愣在了原地…… ------------ 第六十章 义弟几何莫忘尘 傅子歌见墨月愣在了当场,也有些不解,难道说佛像后有何奇怪的东西? 于是随着他走上前去,看到了佛像后面的东西之后,眉头一展,面上却仍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只见佛像后数十双充满恐惧的水淋淋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和墨月皇兄。无视墨月皇兄看见孩子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傅子歌微微笑了笑: “你们从何而来,又要到哪里去?” 少年们把目光聚集到傅子歌身上,辨别她是否值得信任,最后,一个即使是在这堆孩子中间也稍显纤弱的少年站了出来。 奇怪的是,少年站起来的同时,其他的少年们也站了起来,站在他身后,形成了一个包围之势,紧紧地保护着他。 为首的少年虽然满身污垢,却遮不住尊贵自若的气质。 清澈的目光注视着傅子歌:“我们来自炎国,因为家族里族长换任,我作为继承人之一被其他兄弟陷害…… 多亏了他们,我才能逃出来,逃出炎国,来到阑国。” 少年看了看身后的少年们,眼神中除了感激,还有信任。 傅子歌点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那你们现下有何打算?” 少年看了看身后的少年们,少年们虽然眼中有些不舍,但却还是答道:“属下誓死追随少主,不论少主做出什么决定,属下都绝对服从!” 少年苦涩一笑,对着傅子歌单膝跪了下来:“愿为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傅子歌走上前去,站到他的面前冷冷道:“抬起头来,让我看清你的样子。” 少年抬起头来,满脸的尘土掩盖不住那双熠熠生辉的眸,一双充满生存欲望的眸。 递给他一张锦帕:“我的身边不需要庸人,若是下定决心跟着我,必要时刻便要抛弃一切,包括你的生命。 你们若是不能做到,趁早离开阑国,我会帮你们准备一些盘缠,让你们能在霄国有立足之地,用以自保。” 少年们对视了一眼,纷纷像少年一般单膝跪了下来:“属下愿誓死追随主人!” 傅子歌这才露出略显和善的笑容:“快快起来,跟在我的身边,不用拘泥这些礼节,只要忠心于我就可以了。” 少年们垂首站了起来,等待着傅子歌的任命。 傅子歌满意地看着这些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儿一样的少年们,欣慰地笑了笑。 与墨月一起,带着少年们去帝都最有名的裁缝店给他们一人做了几件衣服,然后带着他们回到了御花园中那个破旧的小苑…… 小苑中,沐浴过的少年们一字排开,总共二十有一。傅子歌站到少年们的前面,仍是一袭白衣,飘逸如仙。 “你们的名字。” 少年们齐声道:“请主人赐名!” 傅子歌有些惊讶,看向身后的墨月皇兄,他只是微微一笑,走了上来:“你们既然摒弃了姓名,人生便从今日起,从新开始,你们不再是炎国人,而是阑国太子妃的弟子,明白了吗?” 少年们只道傅子歌的身份不一般,谁知竟是阑国尊贵的太子妃?有些惊愕,却没有表现出来。 墨月看着他们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以傅为姓,如何?” 傅子歌也没有反对,看着少年们欣喜的眼神,慢慢抚摸着腹中的孩子,顿时心生怜惜之感:“你们二十一人,若是真心待我,我便是收你们为义弟又如何。” 跟他们在一起,傅子歌才真正忘记了自己身上的负担,记起了自己也是一个年仅十六的少女…… 少年们正是求之不得,纷纷又是单膝跪了下来:“姐姐!” 傅子歌微笑着应了下来,把眼神转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墨月皇兄,对少年们道:“我这段时间不宜动武,你们的功夫,就由墨月师父来教,你们需得认真学习……” 疼爱而又似不经意般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继续道:“姐姐的性命,就交到你们手里了。” 这一番动作却落到了为首的少年眼里,紧紧地盯着她,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墨月,嘴角忽然绽出一抹笑容。 墨月走上前去,一身黑衣,显出几分魅惑,又有几分桀骜。 “我就是大家的代理师父,名唤‘墨月’,从今日起,便由我来教授大家武功,各位务必要认真学习,在空余的时间也要勤加锻炼,担负起保护太子妃的职责。” 这一番训话,让这一群年少轻狂的少年们热血沸腾,齐齐道:“徒儿醒得!” 只有一人,默不作声…… 傅子歌想了想,吩咐道:“二十一人分为三组,分别为风,云,雨三组。风组组长为傅风,云组傅云,雨组傅雨。 傅墨生,你为少主,在我休养的这段时日,你就代我行使领导职能,其他人若是有所违抗,自行处理。 我看你们皆有些武功底子,只是缺少高深的招式罢了,即日起,你们武功未至大成,不可出这个小苑。尔等,可明白?” “明白!” 被称为“傅墨生”的少年,正是那众人口中的少主,听到这个名字,显然欣喜异常,不知何解。 傅子歌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便向苑外走去。就在踏出了第一步之时,耳畔忽然传来一声低唤:“姐!” 傅子歌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傅墨生继续道:“本门的名字,你还没有告诉我们……” 傅子歌回过头来,苦涩地笑了笑,低声道出了两个字:“忘尘……” 只这短短的两个字,却道出了多少人的多少心声?这两个字中蕴含了多少心酸,又暗藏了几多无奈? 傅墨生看着傅子歌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于是把注意力转向自己的新“师父”,墨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拜师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墨月不知为何,听完他的话之后,心中猛地一颤,也不知是惊愕,抑或是欣喜…… 傅子歌走出了小苑,心中猛然一痛,捂着心口,看着满天疏星。原来黑夜,已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来临…… 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的苦笑,迈着蹒跚的步伐,向自己的雏凤阁行去,今夜,注定无眠了呢…… ------------ 第六十一章 惊鸿再顾惊鸿现 廿日,傅子歌头痛欲裂,只因昨夜一夜无眠…… 撑着软绵绵的身躯,又向小苑行去,今日左右无事,不如去看看墨月皇兄和各位“义弟”的练功进度。 刚刚走出雏凤阁,就见一个身着紫色衣袍的男子站在门口,踌躇着。似乎在犹豫进或不进。 傅子歌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自顾自的向前走,面上平静无波,心中却是一阵酸痛。 本以为,不在意,就不会痛。原来,自己真的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身体里的每一分真气都在沸腾着,叫嚣着不让他靠近。 不让他,身上带着别的女人的味道靠近自己。原来,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可是她对拂袖真的恨不起来,每次一看到她的眉眼,听到她的声音,就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老朋友相隔数十年再见一般,却又略有不同。 脚下的步伐不乱。 心,却乱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在自己心中早已占据了如此多的地方,多到连本该属于她自己的地方,也被他占了过去。 眼前被一紫影挡住,傅子歌听下了脚步,等待着他的话语。 霁月有些局促,经过了这一夜,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对待她。虽然他没有错,但是,这样的局面毕竟伤害了她…… “子歌……” 颤抖的手指试探着抚摸上她的鬓角,见她完全没有反应,轻轻道出了自己的心声:“对不起……我爱你……” 傅子歌用宽慰的眼神看着他,轻轻地用手指勾上了他的手指,微微笑道:“你忘了吗?我也立过誓的,若离开你,我便要遭受这个世上最残酷的惩罚……” 霁月摇了摇头,他怎舍得让她承受那些?若是非要应了那诺言,他宁愿让自己承受…… 傅子歌退开一步,绽来一贯的笑靥:“月……” 霁月第一次听她这样唤自己,有些意外,却在随后愉悦地回之以一笑。 “拂袖应当是一个好人,她身世凄苦,年幼丧父。你既然娶了她,就应该真心待她。 这是新婚的第二日,你这个新郎倌不在朝阳殿陪伴娇妻,跑到这里来,像个什么样?” 霁月被她说得一愣,此行只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谁知竟被她指责?她如此为别人着想,可曾考虑过自己?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傅子歌知他心意,原本心中那些个梗塞也似乎在这一瞬间都疏通了一般,顿时像是在云端漫步一般。 纵使心中欢喜,傅子歌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一笑:“你我二人同心,你知,我知,莫要再拘泥于这些小节之中,徒惹自己不快。” 霁月也似豁然开朗,朗朗一笑:“子歌果然非同一般,不枉霄帝赐你‘惊鸿’之名,霁月今日,才算真正认识了我的枕边人。” 傅子歌一听他调笑的语气,慢慢收起了笑,正经起来:“你陪伴你的娇妻,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去做,就此话别,改日再聚。” 说完,不管霁月的回应如何,径直走了出去,这一次,仍旧不再回首…… 傅子歌走出雏凤阁,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万里无云,风清气爽,没有了那日乌云密布的压抑之感。 或许是受了天气影响的原因,又或许是别的原因,傅子歌这一路上心情都极好,整个人走路轻飘飘的。 推开木门,往日萧索的“吱呀”声今日在她耳中,却显得欢快异常,好似胜利的赞歌。 小苑中一如既往的是萧索却显得干净的景象,可是却给她一种欣欣向荣的感觉,这是因为,小苑中充满了少年的朝气。 以傅墨生为主的二十一名少年做着同样的动作,游刃之间,少年尚显稚嫩的身躯轻轻摆动。 傅子歌眼睛紧盯着傅墨生,若有所思…… 身为代理师父的墨月自然是将这一切收归眼底,看了看两人,眼珠子转了转,走上前去。 “墨生,你带着你姐姐去后苑歇息一下,这一路来想必是有些劳累了。” 傅子歌看了看他,微微点头。虽然不累,但是她现在确实有事情需要和傅墨生谈一谈。 傅墨生看了看墨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垂首站到了傅子歌的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傅子歌眼神在他二人中间流转,最后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转过身率先走向后苑。 傅墨生紧随其后…… 后苑寂静,两人久久不语,傅子歌静静地打量着傅墨生,眼中渐渐露出欣喜的神采。 傅墨生看得奇怪,却也没有躲闪,就这样大大方方地任由她看。 终于,傅子歌打破了寂静:“墨生,你的内力是极阴还是极阳?” 傅墨生想了想:“我从小体质不好,家里人也把我当个女孩子养,习的自然是极阴……” 傅子歌见他虽然说得豁达,可是言语中露出的一丝丝苦涩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忽视的。 这个孩子,上天欠他的太多了…… 嘴角的笑意不减,那就让她来照顾他吧。 傅子歌慢慢抽出腰间的惊鸿练,素白的练在晨曦的辉映下发出淡淡的光芒,赏心悦目。 “我现在要传你一套高深的武功,习这套武功,只要达到大成,便可以跻身顶尖高手的行列。” 傅墨生听她此言,心中感动万分,又想要单膝跪下,傅子歌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了他,摇摇头:“跟我在一起时,不需要这么多虚礼。” 不待傅墨生回过神来,傅子歌自顾自地走到了前面,傅墨生只看见傅子歌闭上了眼,口中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手中的惊鸿练忽然像是有生命一般,顺着手臂,像蛇一样缠绕而上,最后,停了下来。 傅子歌忽然睁开眼,琉璃眸暴露在空气中,添了几分魅惑,还有几许诡异,她看见傅墨生呆呆的眼神,微微勾唇一笑。 她怎知一个平日里不喜言语的人忽然转变成了妖媚之姿有多么惹人,那魅惑中又带着几分优雅,不像是故意为之,反而多了一种浑然天成之姿…… ------------ 第六十二章 鸾凤鸣赤练游龙 傅子歌让自己的身子慢慢软了下来,惊鸿练也慢慢向头顶聚集,一分为七,形成了一个包围之势。 眼神越发迷离,似乎天地万物与我皆无相关,魅惑万分,却又透种圣洁感,就像是神与魔的结合。 看着傅墨生惊愕的神色,不知为何,竟有些成就感,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是百转千回。 双眸紧闭,口中不知念了句什么?七条白练蠢蠢欲动,忽然,其中一条激射向傅墨生。 傅墨生没有准备,可也算是身手不凡,一个后空翻让白练擦着自己的鼻尖险险而过。 单膝跪地用以支撑自己的身躯,眼睛却不由得向她看去――白衣傲立,一派飘逸如腾云之龙的傲然英姿,让人实在不敢相信,这些气质竟然会生在一个女子身上。 看着气喘吁吁却不显得狼狈的傅墨生,傅子歌笑了笑,收回惊鸿练:“学会了‘惊鸿’,想要跻身天下顶尖高手的行列,想必是没有问题。” 却见傅墨生一点也不在意似的,只是有些奇怪:“姐姐为何如此肯定?难道姐姐竟是会玄门法术么?” 傅子歌掩嘴一笑:“极阴内力,因为前期极为伤身,本就不为世人所共传。且真正能忍受这份痛苦,坚持修行的人也是凤毛麟角,可他们却都成了世上罕有的高手。 近百年来,武林中都没有出现过能够与他们匹敌的人。” 傅墨生暗暗心惊,姐姐一个女子,怎会对武林大事如此清楚? 傅子歌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自是由于师门之故。” 傅墨生又更加奇怪:“听墨月师父说,姐姐你师承轩逸派,可是据我所知,轩逸派乃是一个超脱世俗之外的门派……” 傅子歌摇摇头:“世人只道出世便是从不入世,可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没有拿起,又何谈放下?没有入世,又何谈出世?轩逸派虽然超脱世俗,可也并非如世人想象的一般逃避现实。 武林,宫廷中的事情,轩逸派都了如指掌,只是看着他们在人世沉浮,不予理会罢了。” 傅墨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中忽然迸发出希望的光芒:“姐姐,我要学‘惊鸿’!”这一句“姐姐”,喊得没有一丝犹豫,似乎本该就是这样一般。 傅子歌收起惊鸿练,认真地看着傅墨生:“这套武功是针对女子编写的,你若是要学,也不晚。” 看了看他的身姿,提醒道:“你若是练了这门武功,便不能再修习其他功夫了,若是经络逆行,便要变得麻烦了。 其次,这套武功练的时间越长,你身上的阳刚之气便会越来越弱,想要保持自己的风姿,便需要时常调补。” 言罢,见傅墨生脸上忽然闪现几抹可疑的红晕,久之不散……似乎有些欣喜的感觉?……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前苑,此时墨月等人正在休息,准备下一场的修习,看到两人回来,笑着迎了上来。 “子歌,墨生。” 傅子歌想了想,忽然道:“墨生这个孩子,根骨奇佳,若不是我现下不方便,便亲自教授他了。 墨月皇兄,我能否拜托你一件事情?” 墨月似乎有些不悦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如此生疏,你的事情,就是皇兄的事情。” 墨月一笑,顿时让冷硬的脸填了几分和气。 傅子歌眼角忽然扫到一旁的傅墨生,只见他似乎有些难堪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平常最喜爱的墨月师父。 计上心头,面上却笑得越发灿烂:“墨月皇兄,墨生的内力与我同为极阴,我想把我自创的招式‘惊鸿’传授给他,但是现在差一个东西。” 墨月一愣,脑中闪现过一根素白的练,试探着问道:“是惊鸿练?” 傅子歌点点头:“皇兄果然聪慧,缺的便是惊鸿练。” 墨月有些不解:“惊鸿练,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武器,难道软练中还有能与它匹敌的武器?” “皇兄此言差矣,绝世神兵,自然不会只此一把,铸造神兵之人,自然亦不会一世成其一部。” 墨月恍然大悟:“你是想找那个铸造惊鸿练的人,再铸一根惊鸿练?” 傅子歌点点头,随之又摇摇头,搞得墨月万分不解。 “皇兄只猜对了一半,我的请求确实和那个铸造惊鸿练的人有关不错,可是却并非要找他重新铸造一把,否则,我不是要去地府求人铸造了?” 墨月一拍脑门:“是我疏忽了,不过子歌,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傅子歌笑了笑:“ 我说过,他不可能只铸造这一条惊鸿练。从前在宫中之时,听皇兄说过,惊鸿练本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因其完成之时,铸造者的精血融入其中,便有了灵性。 而与它几乎同时完成的,还有一条赤练,铸造者不喜欢红色,但因为它和惊鸿练一样同为神兵,因而并没有被销毁,可是却被封藏了起来。 ” 墨月眉头皱了起来:“这可不好办了,时隔多年,谁又知道那个铸造者将它封藏在什么地方,就算是知道,那个地方恐怕也早已被夷为平地了吧?” “这个皇兄倒是不用担心,白练惊鸿与赤练游龙本就是同源之物,既然惊鸿在此,游龙定不会离得太远。” 墨月松了一口气。 不是嫌太过麻烦,只是怕万一办不好,徒惹她伤心不满。 “那我就到周边去寻找寻找……” 傅子歌看着傅墨生,低低一笑:“我听闻帝都周围的一个叫做业城的地方近来好像有些异常出门的百姓似乎听见了龙吟声。” 墨月点了点头:“事不宜迟,那我现在就启程,尽量早一些寻到游龙练,好让你教授墨生武功。” 说完,转身便走,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傅子歌看了看一旁的傅墨生,只见他低低垂首,不置可否,可是嘴角却能看出来早已是印牙轻咬。 叹了口气,叫住了一只脚踏出门槛的墨月:“皇兄!” 墨月听见傅子歌叫自己,以为她有还何事,便停了下来,看着她。 傅子歌看了看傅墨生:“把墨生也带去吧!顺便让游龙练与他培养一下感情……” 傅墨生嘴角一抽…… ------------ 第六十三章 深宫谁闻旧人哭 等到墨月皇兄和义弟墨生回来,已是半月之后,说来也有些奇怪,墨生是被墨月皇兄横抱着回来的,似乎受了不小的伤。 傅子歌有些后悔一时兴起让墨生陪着一起去了,如若不然,就算是墨月皇兄仅凭一人之力,也会安然无恙。 话说回来,是谁如此大胆,竟然连当朝二皇子也敢冒犯,难不成是不想活了? 在房门外站定,本是想要看一下墨生的伤势如何,谁知竟然看到了…… 只见墨月皇兄正用从所未有的温情眼神看着墨生,好似千年积雪一瞬融化,化为了**大海,海纳百川。 末了,还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刻骨,铭心。 直到恋恋不舍地走了出来,掩上房门,才看到了自己。 傅子歌有些好笑,墨月皇兄什么时候警戒心如此之低了?若是现下有刺客来袭,岂不是轻而易举? 墨月皇兄显然被自己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有些心虚地道:“子……子歌,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傅子歌存心消遣他,故意冷冷道:“皇兄此行回来,未及与我说上一句话,抱着我那可怜的义弟便径直入屋,我这个做姐姐的,难道还不能过问一句?” 墨月有些理亏,可是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认。本着这样的思想,对着傅子歌自然也就多了几分底气。 “子歌,我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但是我绝不会伤害墨生的,你暂且放心地把他交给我。 我……一定会在短时间内明确自己的心意,不会让他受伤的……” 傅子歌本是随口一说,意欲让他更加心虚,谁知他竟然真的堂堂正正地应了下来。 玩笑是一回事,随便怎样都可以但是认真起来,却又是另当别论了,傅子歌收起了表面上的冷漠,语气中却变得愈发带着质问的口气: “墨月皇兄,我只问你一句――你是真的喜欢墨生,还是只是当他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那似乎能穿透人心的眼神直直地看着他,不容得他逃避,墨月却没有在意,只是认真地考虑起了方才自己所言。 没有逼他,这件事情,越早想清楚他心中的真正想法,避免两人受伤的几率就越大。 最重要的是,她相信墨月皇兄很快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的,不知为何,心中就是笃信。 果然,不肖片刻,墨月皇兄便回过神来,双眼重新聚起焦距,直勾勾地望着自己,这个他曾经喜欢过的人。 “子歌,墨生是你的义弟,这件事情我也知道是我的错,我不该招惹他的……” 傅子歌本想开口告诉他她同意他追求自己的义弟,可是话未出口, 就被他接下来的话语震住了: “但是,我愿意倾尽我此生之力,给他幸福,不论他将来如何,我,不离不弃!绝不会让他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痛苦。” 傅子歌有些感动,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话语,更是因为他的态度。要知道,墨月皇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好相处,但是实际上却跟自己一样,时常拒人于千里之外。 此回墨生能够打动他的心,一定付出了许多代价,看那一身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拍拍墨月皇兄的肩,叹了一口气,状似无可奈何道:“看这样子,皇兄想必早已擒获墨生的心,我再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棒打鸳鸯罢了。” 言罢,观察他的神色,只见他似松了一口气,脸上带出温柔的笑意。 似乎被他的笑容感染,傅子歌也扬起清爽一笑。 留下静谧的空间,让他们二人独处,傅子歌悄悄退下。 慢慢悠悠,不知走向哪里,仿若海面上漂泊的浮萍,谁知从何而来,又要漂向何处?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御花园中,此时已是深秋,即使在白天也能感受到丝丝凉意,傅子歌似无所觉。 她的神思,早已跑到了不远处亲密的二人身上…… 只见霁月正搂着一身白衣的拂袖站在池旁,轻抚她耳边鬓角…… 傅子歌没有嫉妒,也没有悲伤,她只是感到了一瞬间的无奈,整个世界除了黑白两色,别无其他。 本就是冷心冷性,又何谈悲伤? 慢慢转过身,不再看他们。 而对面又是另外一副情景…… “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助。” 霁月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若是掉了下去,定会掀起一场风波,本宫不喜欢太过张扬。” …… 深秋的凉意似乎在此时一齐涌入她的身躯,天上开始飘着零星的雨点,继而转为倾盆大雨,狠狠地打在这个本应悲伤的人身上,慢慢淋湿了她的白衣。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不算华丽,却也不显得破旧的宅院,木然地抬起头,嘴角自嘲地挂起一笑,步入苑内。 青风在屋中逗弄着琉璃,见外面忽然下起了雨,正打算关上窗户,谁知竟看见了轩逸派上下无不疼爱的五师妹正在雨中。 连忙撑着伞跑了出去,紧张地看着她:“师妹!……师妹!” 连唤了几声,不见其回应,青风有些焦急,但是更多的是担心。 傅子歌慢慢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青风,有些迷惘,过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师姐,是自己可以完全信赖的人。 从她的瞳孔中,看出了自己的样子,白衣黑发,脸色苍白,哪里还有半分人气? 微微一笑:“师姐,我想你了……” 青风眼眶微微湿润,这四个字中,隐藏的信任,又岂是笔墨言语能够描摹的? 感受到青风师姐用手轻轻地抚摸自己的脸颊,眼中带伤,傅子歌有些心疼,安慰道:“师姐不要神伤,子歌会痛……” 青风听她此言,早已想要一涌而出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决了堤,手指颤抖地抚摸上她的眉眼,细细描摹。 将人拉进内室,却惊醒了正在床上熟睡的琉璃,琉璃被吵醒,一睁开眼时竟带了些许杀气。 待看清是傅子歌后,眼中顿时化为了万千依赖…… ------------ 第六十四章 人间难得是情义 傅子歌也看着琉璃,半晌,露出宠溺一笑,琉璃才敢一跃蹦入她的怀中。只有在主人和青风姐姐面前,才敢肆无忌惮地撒娇打滚。 傅子歌本有些忧郁的心情,被琉璃这个小捣蛋鬼一逗弄,似乎有了疏解的趋势。于是傅子歌望向青风师姐: “师姐,我想要在这里休息几日,不想回雏凤阁了……” 青风自小便心疼这个师妹,自然不会拒绝。其次,自己的师妹自己了解,子歌虽然平日里有些冷傲,可是心却还是肉做的。 自从齐雨坠崖之后,她再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这一回,定是受了什么刺激,不问清楚,哪里会想得到解决的办法? 傅子歌没有想到师姐竟会顾虑这么多,顺着师姐的步伐,怀中抱着琉璃,步入了师姐为自己准备的热水中。 泡在桶中,傅子歌浑身的毛孔似乎都张开了,每一根神经都叫嚣着极致的舒服,傅子歌也任由琉璃爬到自己的肩上轻轻地梳弄着自己的秀发。 脑中却不由得飘过一副画面,想要把它甩掉,却没有成功,只能任由它不断地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满池白莲清纯,岸上白衣倾城。 霁月对她做了只对自己做的动作…… 不痛,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安慰着自己,眼角的泪却忍不住向下流淌……她没有哭,只是流泪罢了。 眼睛看到了悲伤的东西,会不由自主地分泌液体,这不是她能够控制的事情,她能够控制的,只有自己的心。 或许,心早已不在自己身边了吧? 那……它去了哪里? 琉璃不想看见主人流泪,用毛茸茸的小爪子轻轻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粉嫩的小舌轻舔她略显苍白的脸颊。 傅子歌感动于它的关心,抱起它,在它的额上轻轻烙下一吻:“琉璃……谢谢你的陪伴……” 琉璃似乎有些不高兴她的道谢,小爪子故意作怪,将她本来柔顺笔直的秀发揉成了一个马蜂窝。 傅子歌也忍不住用手将它雪白的毛发弄乱。 这下琉璃可生气了,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 借着水势一跃而起,弄得傅子歌一脸的水,也玩心大发,跟着琉璃就玩起了水战。 脸上的泪,被清澈温暖的水冲刷殆尽,不留一点痕迹。 再穿上衣服,已是一个时辰后了,仍是一身白衣,对镜梳妆。与拂袖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拂袖穿上白衣,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而穿在自己身上,却显得有几分孤傲,淡然出尘。 脑海中浮现霁月温柔的笑靥,踏出房门的一瞬间,却感觉天昏地暗…… “师妹……师妹……” “歌儿……” 是谁?是谁在叫她? 傅子歌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却感觉浑身乏力,连睁开眼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听见他们的呼唤,却无奈不能应答。 又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房间里是一片黑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傅子歌撑着仍是乏力的身子,坐了起来,挣扎着想要去倒一杯水喝。 谁知脚尖甫一触地,就乏力地跪坐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青风这几夜一直照料着傅子歌,没有合眼,困得睡了过去。刚刚进入浅眠,就被一声巨响惊醒。 一愣,暗道了声“不好”,连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向傅子歌躺着的床上望去。上面哪里还有人影? 移目榻下,果然见正身着亵衣的小师妹跪坐在地上,似乎没有力气自己站起来,却没有狼狈之像。 连忙快步走了上去,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师妹,想要干什么?跟师姐说,师姐帮你。” 傅子歌现下口舌干燥,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能勉强断断续续道:“水……师姐……水……” 青风有些心疼,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小师妹,竟然被人伤害到了连喝水也困难的地步。 含着泪倒满了一杯水,喂她喝完,想要再倒一杯,被她摇摇头拒绝了。 傅子歌清了清嗓子,感觉好多了,但是声音仍旧有些沙哑:“师姐,我想吃饭……” 青风才想起来,傅子歌卧床三日,高烧两日,这一日才算把烧给褪了下来,三日来一直都是给她吃流食,哪里能够填饱肚子? 这里是娉婷苑,连青风自己也是个奴才身份,哪里还有什么奴才可以驱使?往日也就罢了,现下她根本就走不开,又怎样去给她做饭呢? 正烦恼之时,房门忽然被敲响,青风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进。” 来人推开房门,看到傅子歌的那一刹那,显然吃了一惊:“弟妹?怎会在这里?” 傅子歌看见覆月,倒不怎么奇怪,只是轻轻地唤了一句“墨月皇兄”,便静静地垂首不语。 而随着覆月皇兄进来的,自然还有一人,正是此时应该在小苑教授义弟们武艺的墨月皇兄。 墨月走了上来,眼神晦明难辨:“歌儿……身子好些了吗?” 青风见状,拉起目瞪口呆的覆月,一起替心爱的小师妹做饭去了,把这空间留给了欲言又止的墨月。 傅子歌见青风师姐离开,独自面对抛下一干弟子特意赶过来墨月皇兄有些忐忑,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等待父母的训斥。 墨月一见她这个样子,哪里还狠得下心来训斥她?只能是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笑骂道:“你呀……能不能不要让我们这样担心?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告诉我?” 傅子歌淡淡笑了笑:“墨月皇兄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我的意图?倒是皇兄你为什么要唤我‘歌儿’?” 墨月被她一说,顿时有些无从说起的感觉:“你上次来到小苑之时,拉着我的袖子一直喊着‘虹姨’,自称‘歌儿’。 我哪里脱得开手?只有叫你‘歌儿’,你才算安定了下来。我想着若是这样能让你在狂乱的状态下安定下来,就算是要我以女子自称,又有何妨?” ------------ 第六十五章 一步错怎堪回首 傅子歌看着一脸真挚的墨月,眼眶微微泛红,连忙背过身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 半晌,才转过来,状似轻松道:“墨月皇兄,此次前来可带给我什么东西?我可要饿死了。” 本是随口一说,谁知墨月皇兄轻点自己的鼻尖,笑骂了一声“贪吃鬼”,竟像是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食盒。 傅子歌看得目瞪口呆:“墨月皇兄你……” 墨月打开食盒,看着里面的吃食没有被挤坏才松了一口气:“我倒是想饿你几天,看你还敢不敢这样对自己的身体不在意。 可我又不愿让我的小侄子挨饿……” 傅子歌抓住了重点:“小侄子?哪里……”说到一半,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硬生生地停住了接下来的话。 随后笑了笑,她本就是豁达出尘的人,有了孩子这件事情本就不打算瞒他们很久,原本打算有了保护孩子和自己的势力,就对他们坦言,她也乐得皆大欢喜。 可是纵然她千算万算,也难算到这其中的变数,时也?命也? 本就不打算瞒他们太久,这下也不算太过突兀,傅子歌笑了笑:“墨月皇兄,难道只关心我腹中的孩子? 还有,为何皇兄你如此笃定我腹中就是男婴,而不是女婴?难道皇兄你竟是会巫卜之术不成?” 被她说成是装神弄鬼之人,墨月也不生气,只是无奈这弟妹口舌之利,当真是无人可比拟。 遇上她也算是自己的福气了吧?当初没有选择与她为敌,真是这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了。 傅子歌见他已知晓,便也不再做作,轻抚腹部的动作亦不再遮掩,大大方方。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腹部用来束腹的惊鸿练,早已被解了放在床头…… 又是一阵尴尬…… 傅子歌看着墨月皇兄想笑又强忍着笑的冲动的样子,脸上难得一红。 可是看见他眼底难掩的关心,眼鼻却是一酸,这个时候,本该是在这里的孩子的生父――霁月,又在哪里? 想必还是在与新婚娇妻耳鬓厮磨吧…… 没有嫉妒,只是单纯的痛,痛入骨髓,痛到了极致。 墨月端起桌上微凉的药碗,放到傅子歌手中,傅子歌回之以微微一笑。 果然,墨月皇兄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之一。只要自己仍有一口气在,这种小事就不会假手于人。 慢慢接过药碗,就在那一刹那,房门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冲力猛然撞开,两人一惊,本能地看向声源处。 来人也惊愕地看着屋中的两人。 傅子歌眼神转为淡薄,冷冷地看向门口的霁月,霁月看着傅子歌对墨月笑逐颜开,对自己却是冷言冷语,压抑不住的怒气顿时迸发出来。 傅子歌只觉得面前一片紫色的影子一闪,伴随着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声清脆的“啪”,傅子歌感觉到脸上一痛。 被打得偏过了头去,侧身伏到了榻上,嘴角溢出丝丝殷红,滴在青风特意为自己换上的素白锦被上,朵朵梅花盛开,凭添了几许凄凉。 一旁的墨月皇兄见状,连忙跑过来扶起自己,紧张地看着自己。 “歌儿,你有没有事?!” 傅子歌见状,忍着喉咙处的腥甜,强自扯出一抹笑容:“无事……皇兄莫急。” 霁月看着两人互动,心中的妒火越烧越大,怒到极致,竟是勾唇一笑,有意无意散发出的,被压抑许久的不知名的黑暗气息流泄而出。 傅子歌抬起头来,仍是冷冷地看着霁月:“怎么了?太子殿下不在朝阳殿陪伴娇妻,来到这简陋的娉婷苑做什么? 难道是想看我这副凄凉样子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请太子殿下回宫吧。” 霁月也不甘示弱,听她说起这件事,想起那日她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是语气却大相径庭,心中名为“嫉妒”的野兽,便破笼而出。 “哼,本宫的太子妃什么时候有权利决定本宫的去留了?” 心,被他这句或许无心的话语,伤得鲜血淋漓。未待自己回答,扶着自己的墨月皇兄马上冷冷地回道:“霁月皇弟此言差矣。 歌儿身为太子妃,拥有崇高的地位,心中却无时无刻不在为皇弟你考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为你的幸福而奔波。 不想让你多想,宁愿忍着心痛把你推给其他女人,而且……” 傅子歌知道他接下来想要说什么?忍着身心剧痛,泛白的指节紧紧地抓住墨月皇兄的衣袖,阻止他说出未出口的话语。 自己则对上霁月似有些心痛的眼神:“太子殿下若是不想回朝阳殿,只管在这里待下去,子歌这几日一直卧病榻上,现下有些饿了,就不奉陪了。” 微微低了下头,在墨月皇兄搀扶下慢慢从床上站了起来。接过墨月皇兄的外衣披在身上,匆匆离去。 走到门口,傅子歌眼角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黑色的衣领被泪水浸湿,脚下的步伐也稍稍一顿。 她知道,这一步踏出去,或许就无法挽回…… 没有犹豫,可是一脚踏出去的那一瞬间,心中像是忽然被掏空了一般,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没有痛苦,没有幸福…… 踉跄地被墨月皇兄搀扶着,来到了大厅,青风二人也是刚刚做好一桌子饭菜,正打算去唤二人,此时正好。 可是看着傅子歌这个强自压抑自己情绪的样子,纵使有满心的宽慰,又怎能说得出口? 在场众人都知道,傅子歌虽平易近人,但是心中那种信念却从未消失,她不喜欢别人施舍,即使是帮助,也不喜欢。 所以,能让她更快恢复的方法,就是不要理她,留给她一个自我调节的空间。 几人拿起碗筷,吃着吃着,傅子歌就流下泪来,这么多关心自己的人在,自己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几人见她这个样子,都松了一口气,毕竟,没有压抑在心里,宣泄出来,终究是好的…… ------------ 第六十六章 前世今生缘何起 “谢谢你们……” 青风什么也没有说,自己的师妹,终究还是要靠自己来疼的。放下碗筷,给予她一个温暖的拥抱,这就够了。 久之,傅子歌慢慢推开青风,对众人露出一个安心的眼神,继续吃自己的饭,这一点点的挫折还不足以打倒她。 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义弟傅墨生不知为何,更加低下了头,默默地吃自己的米饭,也没有自己夹菜。 傅子歌见状,夹起一片肉往墨生碗里放去,墨生惊讶地抬起头来,见是自己,似乎有一丝失望之感,但随之被感动所盈满。 但是,真的很讽刺呢。自己一颗心捧出去,白白任人家践踏,真是可笑至极。 静默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个急迫的推门声打破了,不速之客推开门之后,就这样看着屋内的众人,没有说话,但是傅子歌分明看见了她眼中的隐藏的关切。 说实话,她想不到拂袖会来,更想不到的是,拂袖眼底竟然会露出那种眼神? 不只是傅子歌奇怪,墨月也皱起了眉头,几乎想要把她赶出去。他可没有忘记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歌儿才会被伤得如此之深。 傅子歌当然知道墨月皇兄对拂袖的厌恶,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而容忍。可是?她却不知为何,终究恨不起来,看见那一抹似曾相识的微笑,所有的抱怨,所有的痛苦,都没办法归咎到她的身上。 微微一笑,安定下众人的敌意,傅子歌站了起来,对着拂袖淡淡一笑。 拂袖看见这一笑,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自然而然地回之以一笑。 傅子歌刚想邀她同食,她却先开口道:“歌,能否陪我御花园一叙?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傅子歌看着她近乎恳求的眼神,仍旧无法拒绝,起身跟随她。 走到一半,傅子歌感觉到自己袖子一沉,回头一看,竟是墨月皇兄拉着自己的袖子,眼底的不认同之意显而易见。 傅子歌只是缓缓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不用他担心。然后在他无可奈何而又不得不为之的眼神中随着拂袖离去。 御花园,前几日还是满园缤纷,此时也许是因为到了深秋的原因,竟然一片荒芜之像,傅子歌在前行着,因久病卧床而略显单薄的身躯在萧瑟的秋风中摇摇欲坠,可是又如松般傲然挺立。 跟在后面的拂袖亦是徐徐行着,傅子歌能够感觉到,即使是走在后面,拂袖也没有和自己拉开距离。 她在等着拂袖先开口,她确信,拂袖所讲的,一定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知道,却又一直被蒙在鼓里的。 “歌,你就不想知道为何你对我会这样熟悉吗?” 傅子歌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我是想知道,可是到了该讲的时候,你终归是要告诉我的,不是吗?”微微一笑,便胜却万千芳华。 拂袖一愣,继而释然一笑:“我的歌,仍然是当年的歌,没有变。” 傅子歌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她的歌”?她可不记得曾见过拂袖。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却做不了假,还有,拂袖明明是笑着的,可是眼中却已经盈满了晶莹的泪水。 静静地听着她讲述,讲述着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回忆分割线―― “伏修,伏修,你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了?” “不要怕,歌,我会一直在这里,你需要我的时候,就喊我的名字,我就会来到你的身边。” 白衣男子怀中抱着白衣女子,一样倾城的容颜在一起,是这么的赏心悦目,就好似本该就这样一般。 这里是霄,阑,炎三国未遭分裂之前的国家――青城国。 白衣男子名曰“欧阳伏修”,乃是这偌大青城国的唯一皇储,而那白衣女子,正是其青梅竹马的心仪之人,左相莫矢的千金,名唤“莫如歌”。 欧阳伏修和莫如歌经受过了几年时光的考验,终于在那一年的中秋之日,成了夫妻,本以为从此便是鸾凤和鸣,逍遥自在,谁知…… 在二人成亲的第二年,发生了宫变,欧阳伏修本就是儒雅之人,自己的势力并不是没有,但是输在猝不及防…… “太子殿下,你快些穿着奴才的衣服,带着太子妃娘娘从小路逃走吧……不要再犹豫了……” 欧阳伏修没有理会下人的话,只是仍然抱着怀中的莫如歌,深情的眸中透着几分决绝:“歌,你后悔吗?和我一起死。” 莫如歌眼中已映出滔天的火势:“怎么会?有你欧阳伏修的地方,就有我莫如歌,此生不弃。” 欧阳伏修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抱着莫如歌,将自己的头放在她的肩窝处,深吸一口气,像是最后要把她的味道记在心里。 火势蔓延到了太子的寝宫,不知是谁先开口:“下辈子不要再遇上我,和我在一起太累……” 另一个声音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坚决道:“如你所愿……” 大火连绵,连烧了三天三夜,从这之后,此地参天大树拔地而起,慢慢遮掩住了原址…… 奈何桥上,孟婆汤前,一对白衣男女相视一笑,端起所有人趋之若鹜的孟婆汤一饮而尽。 眼角同时流下晶莹的泪水,没有顾虑自己,只是很有默契地同时抬起手来,替对方拭干了泪水,相视一笑。 这个时候,言语早已成了羁绊两人沟通的东西。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够懂得对方的意思,此心相系。 两人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没有回头…… 傅子歌听完拂袖的讲述,惊得愣在了原地,不是因为她讲的故事有多么奇异,多么感人,只是因为她讲的东西自己都像是往事一般,历历在目。 “我需要一些时间来理清一些事情,这件事情牵涉得太广。” 拂袖也没有逼迫她,她上辈子好歹也是个文武双全的太子,就算重生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不会改变儒雅的性格。 傅子歌有礼地告辞,转身离去,自然,错过了拂袖眼中的一丝沉痛,还有决绝…… ------------ 第六十七章 情愁湮灭旦夕间 傅子歌一路浑浑噩噩地走回娉婷苑,思绪紊乱到了极致,竟然没有问拂袖,不,或许应该叫他……伏修…… 问他为何没有失去记忆…… 怨不得,怨不得她第一次见他之时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怨不得自己对他竟是恨不起来,即使他嫁给了自己最心爱的人…… …… “歌儿?歌儿……你怎么了?” 傅子歌回过神来,却见墨月皇兄正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笑了笑,原来还有人关心自己…… “墨月皇兄不必担心,我没有事,只是……有些累罢了。” 墨月见她似有所隐瞒,但是看她眉目之间透漏着疲态,便也就不忍心再问下去让她再费心。 谁知就是这一心软,造成了日后的劫难与苦痛…… 两人此时并没有意识到,暴风雨力量来临…… 今日青风师姐去帮自己采集草药,治疗自己今日来的病症。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为清楚。 御医院中的药材大多为珍稀之物,或万年人参,或千年灵芝,只是这些珍稀之物对自己的身体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自己的身子,自从幼时突遭宫变,便心绪沉郁,到了轩逸派更是因练功走火入魔,从此身体便离不开药。 这每月一次的发病,每一次过后都是精疲力竭。回宫后,每一月皇兄都派御膳房炖食补之物替自己养身。 久之,便成了这一副虚不受补的样子,只有用寻常人家的药物,时常调理,才可能恢复健康。 覆月皇兄许是也跟着青风师姐去了吧!这两人,真是让别人羡慕…… 傅子歌游走在这不大,却也不小的娉婷苑,忽然间,鼻中一缕香气涌入,整个人顿时昏昏沉沉,从此,天昏地暗…… …… 傅子歌睁开眼睛,看见漫天花海,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自己内心的世界,原来,自己还没有醒来。 站在花海之中,忽然,腹上传来一阵紧急的震动,伴随着温温暖暖的感觉传过来,不由得低头一看。 只见惊鸿练发出温润的光芒,像是要提醒自己什么似的。傅子歌仍旧不明其意,一头雾水。 正当傅子歌不解之时,惊鸿练停了下来,似乎认命了一般。正打算解下来看一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刚刚沉寂下来的惊鸿练忽然迸发出一阵从未有过的,刺眼的光芒。傅子歌本能地捂上眼睛…… 猛地睁开眼睛,回忆起昏迷之前的事情,脑中昏昏沉沉,带着**的余韵。自己是被一种香迷倒的,来者到底何意?有何阴谋? 正在她想得入神之时,房门忽然被一股大力冲开,警觉地看向房门,却见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景象。 一大群人站在门口,为首一人竟是自己的夫君,阑国太子――霁月。 此时霁月正用痛彻心扉的眼神看着自己,隐藏在紫袍下面的手指看得出来正在颤抖,温文儒雅的容颜露出几丝黑气。 丹凤眼中透漏出丝丝杀气,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阴郁,却不是朝着自己。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傅子歌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不知是谁帮自己脱掉了外衣,单留一件素白色的亵衣亵裤。 移目床榻另一侧,让自己终生无法忘记的一幕,榻上的男子正悠悠醒来,似乎做了什么美梦,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 “墨生……” 傅子歌的声音有些嘶哑,墨生怎么会在自己的床上,他的身上怎么会和自己一样,素白色的亵衣亵裤? 这样的情况,肯定是有人陷害,想要离间霁月与自己。即使使是面对这种情况,傅子歌也能迅速做出判断。 只是现在的局面似乎对自己根本没有利,这个时候,解释固然没有用,但也是不可缺少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霁月怒气冲天,此时理智已经被名为“嫉妒”的野兽吞噬殆尽。 怒到极致,竟是冷笑一声:“呵,本宫的太子妃与别的男子做此状况,难道本宫竟还不能过问一句了?” 傅子歌见他此时眼中已经没有了神采,温柔尽数被愤怒与嫉妒占据,有些害怕,不是害怕他愤怒的样子。 如果真是她对不起他,任打任罚她绝无怨言,可是她最怕的,就是他的不信任,从小便是一个人,这下好不容易有了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人,又要,离开自己了吗? “不管你怎么想,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够了!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 傅子歌想要告诉他自己的想法,不能让奸人有机可乘,可是?这下她闭上了嘴。你说她是赌气也好,是伤心也罢。 定定地看着对面盛怒的霁月,没有再开口。因为,现在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也是自己在为自己狡辩。 霁月见她不做声,便以为她是默认了,于是更加恼怒:“来人,请太子妃回宫!” 身后几人走了上来,作势要将傅子歌“请回去”。 傅子歌未及做出应对,就见从门外飞进来一个白衣人影,持剑横挡在傅子歌的面前,警戒地看着众人。 白衣若仙人,却没有一丝女子该有的娇媚,反而有一种男子的飘逸。 霁月眼神暗了暗:“拂袖,让开。” 拂袖没有理会他,只是温柔地看着身后的傅子歌,微微一笑:“歌,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傅子歌回之以一笑,前世的记忆在此刻一丝,一丝地记了起来。 “伏修……” 拂袖身躯一震,紧了紧手中的剑,一脸肃然地看着对面的霁月以及众人:“要想动她,先过我这一关!” 霁月冷笑一声,早已没有平日的温柔:“来人,给我上,不许伤太子妃和侧妃分毫!” 拂袖冷冷一笑,白衣轻荡,转身已投入战局。 榻上的傅墨生早已被这个情况吓着了,昨夜,他记得他是跟墨月师父在一起…… 而墨月在门外看了半天,等到拂袖和众人打起来的时候,脸色阴郁地去一把点上了傅墨生的昏睡穴,将他带了出去。 ------------ 第六十八章 千钧一发情意真 拂袖冲了上去,一个,一个地用剑挑开了向自己围过来的众人,眼眸,被杀气充满。 白衣,却被别人的血色浸染,地面上的尸体愈来愈多。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所以只能任由这不可预测的事情,按照不可思议的道路发展下去。直至,万劫不复。 拂袖白衣银剑,英姿飒爽,在傅子歌眼中,却早已浮现了上一世欧阳伏修的样子重合在了一起。 耳边似乎回荡着谁人轻柔的低唤:“歌,如歌……” 这个人总是一直保护着自己,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不曾改变…… 拂袖不知为何,忽然身形一顿,随后连忙转了一个身,剑尖撑地,以此来用以掩饰。 虽然天衣无缝但还是让傅子歌察觉了出来,两世的相处,纵然是时光荏苒,也无法让她失去那种对他的了解。 是出了什么问题吗?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去。因为这是拂袖与霁月的对抗,挑战。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谁也没有办法打破。 看向对面眉头紧缩的霁月,意味不明地勾起一笑,专心地看着眼前的战局。 拂袖残存着前世的记忆,武功招式也记得一清二楚,自然比这些个凡夫俗子好上个千八百倍。 长剑翩飞,动若脱兔,一招一式之中看似灵动飘逸,实则步步皆是强而有力,长发更是束在脑后,填了一种少年般的俊秀。 贵气十足,其气质一点也不输给同身为太子的霁月。 霁月脸色愈发阴沉,傅子歌看见他的表情,亦是眉头紧缩。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片刻之间,脑中早已闪过万千种念头,可是却一种都没有让她满意的。 什么时候起,他的想法就连自己,也猜不到了呢? 女子本就是多愁善感的生物,稍稍一点情感波动,都会被放大至百倍,甚至是千倍。 口中说得再多,也无法阻止心中的胡思乱想。 这,便是情吗?真是害人匪浅。 拂袖似乎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变化,只是手下的招式,却是越来越狠毒,每一剑,都刺到了人的穴位上,让人痛不欲生。 而此时,在拂袖手下重伤的人越来越多,能站下去的,皆是暗影营的精英。而观其拂袖,则是两袖清风,纤尘不染。 纵使身上白衣早已被血水浸泡,也丝毫不减她的飒爽英姿。傲然独立,俨然一副皇族贵胄模样。 最后一个人,倒下了,就在三人的面前。偌大的房间中,就仅剩傅子歌,霁月,还有拂袖三人。 三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先开口。傅子歌陷入了沉思,拂袖的戾气深重,似乎有些诡异…… 谁也没有注意到,地面上一个黑色的影子正在悄悄靠近傅子歌…… 黑影越来越接近傅子歌,她本人却没有任何反应,直到黑影到了自己的脚下,才反应过来,只是,为时已晚。 黑影就在三人的眼睛下,忽然破地而出,迅速形成了一个人形,手中握着一把精钢所制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驾到了她的颈上。 傅子歌心跳一加速,随后便镇定了下来,冷冷地看向这个人形的黑影。她能感觉得到,黑影身上有一种比拂袖还要深重的戾气。 拂袖见傅子歌被制,刚刚踏上前一步的脚就这样定在了原地,握紧剑柄的手喂喂颤抖。 霁月看见这抹黑影,有些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就在三人僵持之时,黑影却慢慢开口,声音低沉而嘶哑,还有任谁都能听出来的,疯狂而痛苦。 “太子侧妃娘娘,放下你手中的剑,否则我杀了太子妃。” 拂袖紧了紧手中的剑,横眉冷对,不屑一笑:“不过区区阴魂,敢跟我斗?识相的话,快快放下你手中的剑,我还可以找一个道士来帮你超度。 如若不然,我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忽然拔高,黑影无来由地一震,却又马上镇定下来:“哼,无知女子,竟敢口出狂言,你倒是放还是不放?” 拂袖没有答话,心中闪过几千种对付它的办法,可是?都不能保证不伤她毫发。 傅子歌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了然,原来这黑影竟是拂袖方才杀的众暗影的戾气所化,怨不得如此针对她二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嘤咛的叫声,三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只雪白的生物冲了进来,看见傅子歌被黑影所制,于是对着黑影呲牙咧嘴,万分凶恶。 黑影看见琉璃,竟是猖狂一笑:“哈哈,就凭你一个幼年期的雪狐想要和我斗,回家喝奶吧!” 琉璃见黑影如此猖狂,浑身的斗性都被激发了出来,琉璃眸看着傅子歌同色的眸,发出幽幽的光芒。 这是琉璃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对战,亦是第一次真正与傅子歌心意相通。 傅子歌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感受着由琉璃带来的奇妙感觉。 黑影很快便察觉到了她们的动作,只是没有想到她们没有接触,却能心意相通。很快地做出了应对――傅子歌颈上的刀更加深入,血液顺着白皙纤细天鹅颈上汩汩流下…… 琉璃见她如此,连忙撤了念力,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吼声。 黑影得意一笑,握紧的刀丝毫没有颤抖,似乎很高兴看到她们如此痛苦,以此为乐。 琉璃没有办法,只得退下,幽幽地看着傅子歌,傅子歌只是摇摇头,微笑着安慰它,不用担心。 黑影把刀更加深入了一些,看着拂袖心痛的眼神,顿觉爽快:“侧妃,怎么样?想好没有,是要太子妃的性命,还是你那愚蠢的自尊?” 拂袖冷哼一声,把手中的长剑远远地抛了出去,抛到自己遥不可及的地方。 傅子歌只听见黑影呵呵一笑,似乎很是满意,随后便是天旋地转,因失血过多而引起的头晕眼花,等到能看清之时,却看见拂袖早已被黑影所制…… ------------ 第二卷 此去千里路迢迢 ------------ 第六十九章 此生休生死何惧 看见这个局面,傅子歌再也镇定不下来了,前世的记忆如同急流一般,猛然涌入脑海,最后停留在那最后一刻,大火纷飞,火舌狰狞地吞噬着一切…… “啊!!!……” 她仰天长啸,脆弱的神经经受不住强大而悲伤的记忆,通过纤细的身躯爆发了出来。 此时,她终于懂得,为何过奈何桥入轮回要喝下孟婆汤,原来是因为记忆如此深重,沉重到,让她无法承受。 她体会到了那种彻骨的痛,此时她已不能够使用出正常的理智,只有通过最原始的办法来宣泄心中的不郁。 琉璃眸中,早已变为殷红,狠狠地望着人形黑影,黑影接触到她眼中的恨意,猛地一颤,架在拂袖颈上的刀紧了紧。 强自镇定了下来:“太子殿下,侧妃娘娘现在在我的手里,你要是想救她,就快些把让皇上另立二皇子为太子。” 霁月没有表态,只是冷冷地看着黑影,不发一语。 拂袖见此状况,则是冷笑一声,像是没有看见颈上的刀一般,贵胄桀骜之气随着言语倾泄而出。 “你以为,你挟持着我,就可以威胁到太子殿下了?” 什么意思?! 傅子歌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她的意图,看着黑影以及霁月,见他们亦是一脸茫然,移目拂袖身上,白衣清淡,端的是桀骜不驯,贵气逼人。 皇族之人,向来不惧淫威,虽言君子能屈能伸,可要他们屈服于任何外物,却是万万不能。 天地之间唯吾独尊的霸气,岂可为外人道也? 糟糕,她是想…… 傅子歌背后忽然冒气来一丝凉气,只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她想要做什么?那是一种几世才培养出来的心有灵犀。 拂袖也望向自己,那眼中的决然,与前一世最后一刻重合在了一起……永别吗? 她总算知道,欧阳伏修最后的那一个眼神代表的是什么了,那是一种信念,一种爱的信念,一种把希望赋予爱人的信念。 拂袖把目光转到黑影身上:“你以为,太子殿下是这种会为了儿女情长而置天下大义而不顾的小人? 还是以为他会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抛弃一切?” 黑影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胡说八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太子殿下对你疼爱有加!” 声音越大,语气中却明显有了一些心虚。 他在害怕! 拂袖忽然发出悦耳的一阵笑声,似乎是猜中了敌人的什么阴谋一般得意,嘲讽。 却又风轻云淡,似乎看破了红尘,什么东西,都不能阻挡自己完成自己的想法。 黑影感到奇怪,心中却又隐隐有些害怕,于是架在拂袖颈上的刀,又往前送了些。 拂袖不仅没有感到害怕,反而笑了出来:“哈哈哈!可悲,可笑!” 黑影额上滴下一滴冷汗,有些后悔方才因为一时的愤怒放了太子妃,转而劫持这个一点都不怕死的太子侧妃。 现下,也只有硬着头皮威胁下去:“不管你有何阴谋,我都不会害怕!” 加大的音量只能显示出他不可用言语掩饰的惧意。 霁月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拂袖看了过来:“太子殿下,若是被劫持的人,是歌的话,你定不会如此冷淡,对吗?” 听起来像是一个怨妇一般,可傅子歌还有霁月都知道,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 “自然,子歌是本宫的女人,我爱她。” “可是她背叛了你。” 傅子歌不知道拂袖何出此言,却也没有插话,只因为,她也想知道,霁月到底会如何对待自己。 霁月似乎有些痛苦,皱眉半晌,才苦笑一句:“她背叛了我,我会生气,却不会杀她……” 她看着他看了过来,心却因为他的话语,喜乐参半…… “你爱我,却不肯相信我……是啊!这种‘眼见为实’,我还有何解释呢?恐怕在你眼里,都成了我为自己脱罪的狡辩吧……” 霁月不想不信她,可是?现实就摆在自己的面前,让他没有办法不相信。纵使不想看见她这样笑,却没有安慰的立场。 拂袖嘴角扬起一抹温暖而得意的笑容,傅子歌感觉周围的氛围好像有些变化。 只见拂袖凑到黑影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够听见的音量道了一句:“你以为,我欧阳伏修会这样任人欺压?” 黑影如同被惊雷劈中一般:“你……你不是……” 拂袖冷冷一笑:“ 青城国的最后一个太子,早就死了是吗? ” 看着黑影呆愣的神情,嘴角露出嘲讽的弧度:“你不也一样,是灵魂吗……” 黑影一惊,恍然大悟,急急想要放开拂袖,却不料被拂袖暗暗反制:“想跑?如何能够。这场戏还没有谢幕呢……” 傅子歌只看到拂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忽然,她发出一声闷哼,软软地倒了下去,滑落在地。 他们没有注意到,黑影慢慢消散时,看着拂袖的眼中充满了畏惧…… 霁月这时才冲了上去,一把搂过拂袖虚弱的身躯,担心地看着她。毕竟是自己娶进门的妾。 她慢慢走近他们,静静地看着他怀中的她,半晌,才颤抖着开了口。 “你为什么?要这样傻……” 拂袖用尽自己的力气,莞尔一笑:“歌……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开心罢了……上一世,我没有……保护好你……这一世……” 嘴角涌出来汩汩血液,她似乎自己也知道时不我待,于是更加用力地抬起头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这一世,就让我……让我来保护你吧……” 言罢,看着抱着自己的霁月,像是对待一个知己一般:“月兄……歌,就交给你了……你说过……说过不杀她的……要好好……好好生活……我祝你们……白头……白头……偕老……” 说完,轻松一笑,更多的血液流出,染湿了白色衣裙,似乎有些遗憾:“糟了,歌最喜欢的白衣……脏了呢……” 傅子歌听见这一句话,顿时泪如泉涌:“不!欧阳伏修,你不会死的!” 拂袖听见她这样说,很开心,真的,一辈子也没有这么开心过,只是因为心爱的人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不……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那你给我好起来!” 包容她的任性,可是?天意难违! “ 我们……会再见的……歌,记住我……欧阳伏修,而不是……拂袖。 ” ------------ 第七十章 此生休生死何惧(二) “记住我……欧阳伏修……而不是……拂袖……” 笑着说完这一句话,抬起颤抖而苍白的手指,想要抚摸上她的脸颊,近了,更近了…… 傅子歌满脸泪痕,面部却像是定住一般,无喜,无悲。 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一直蔓延到了心口处,微微刺痛,却又带着丝丝的甜蜜。 眼前的手指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自己脸颊前一指处,停了下来…… “很脏……” 说完最后一句,手指,慢慢垂了下来,那似乎带着苦笑的眼睛,慢慢合了上去…… 抓住她微微泛冷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也不怕污了自己的白衣:“伏修……我记得,你是欧阳伏修,不是拂袖……” 一旁的霁月早已石化,看着自己最爱的妻子和自己的妾情意绵绵,有些不知所措。 傅子歌却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幽幽道:“我和她,上一世本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霁月何等聪明,只听到这里,再联想到拂袖,不,或许应该称他为“欧阳伏修”――青城国亡国太子…… “你的前世……是……” “青城国左相莫矢之女,莫如歌。” 霁月倒吸了一口气:“难怪,难怪……” 傅子歌不知其意,却也没有这个心情追问。 “难怪他成亲那日就告诉我,他爱的另有其人,让我对他相敬如宾……” “什么?!你们没有……” 霁月微微苦笑:“且不说他不愿,光我心里想的全是你,怎么可能和他圆房?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喜欢的人,竟然也是我深爱的人……” 听见这样变相的表白,傅子歌却开心不起来,心中似有一个梗横在上面,上不得,下不得。 接过他怀中有些冰凉的躯体:“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抱着他的身躯,慢慢跨出房门,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为自己守身如玉,为了自己而死…… 想要哭,却早已没了眼泪。 这种痛,不同于被霁月误会之时的痛,同样是彻骨的痛,却不是同样的感觉。 伏修之死,带给自己的痛,是像刀割,像火烙,来得猛烈,却是短痛。痛到了骨子里,无法呼吸。 霁月误会,带给自己的痛,是在水中,在冰下,虽是温柔,却是长痛,却痛到了心里,不想呼吸。 “子歌,子歌……” 没有理会霁月的呼唤,自顾自地走着,不知要走向何处。 天地悠悠,时光匆匆。 一日时间就这样消逝了过去,等到傅子歌回过神来,已经身在覆月皇兄的摄月殿了。 怀中仍旧紧紧地抱着拂袖的尸体,身旁的青风师姐以及覆月皇兄在担心地看着自己。 她微微摇头,示意二人不用担心,抚摸着那微凉的脸颊,一下一下,极尽温柔。 寂静的大殿中传来一声忧伤的嘤咛声,二人寻声望去,只见琉璃正瘸着一条腿,艰难地爬向三人。 傅子歌没有反应,只是专心致志地望着怀中的人儿。 琉璃终于在力竭之前,爬到了傅子歌的面前,用自己毛茸茸,却微微颤抖的爪子在她抚摸着拂袖脸颊的手背上轻轻抚摸。 傅子歌有些呆滞的目光顺着毛茸茸的手臂,落到了那双与自己同样的琉璃眸中。 此时,那双眸中已经被悲伤,后悔,懊恼和歉意占满。 她不忍她眼中露出哀伤,却透过它的眼眸,看到了自己,一个浑身上下早已被悲伤气息浸满的白衣女子。 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它的眼眶,想要替它抹去眼中的哀伤,更想要,抹去自己的哀伤。 与此同时,琉璃的爪子也伸到了自己的脸颊上,安慰着自己。 怀中的拂袖气息已绝,精致的容颜愈趋冰冷,白衣上的血迹亦是早已凝固,干涸地绽在白衣上,就像是一朵朵黑莲,衬得苍白的容颜更加苍白。 猛然抱起她,忍着腹中的不适,对着身后的青风师姐道:“师姐,帮我。” 青风见她终于有了清醒的迹象,哪里会有不同意的?凭借对她多年的了解,大概能够猜得出来她想要干什么?于是跟了上去…… 不肖片刻,殿外院内,大火滔天。 傅子歌看着火焰中的拂袖,露出了几日以来,第一次微笑…… 阑历二十年,太子侧妃裴拂袖染病辞世,阑帝闻之悲痛,追封尚贤夫人。 真正的原因,却只有少数几人知晓…… 火化拂袖的第二日,傅子歌把骨灰送到了城外的清远寺,用自己的嫁妆换取财物,给予了大笔香火。 回到宫中之时,却感觉头脑猛一沉重,就感觉眼前一片黑暗,晕了过去,又忘记了,今日,是十五…… 睁开双眼,只看见自己正身处朝阳主殿,榻边的霁月一脸担心。 示意霁月扶自己坐了起来:“我睡了多久?” 最害怕的事情,不是晕睡过去,而是睡着了却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一睡不起。 “三日……” 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他一把抱进了怀中,而且还越抱越紧,就像是害怕自己消失一般:“子歌,你知道吗?我有多么害怕你从此一睡不起?!” 傅子歌推开他一些,腹中的孩子有些不安分,动得自己有些难受。 霁月见她难受的样子,对帘外叫了一声:“太医!” 叫了半天,不见太医进来,刚想要出门去喊,一个身背药箱的少年急急地走了进来,见霁月隐隐有了些怒气,更填了几分惧意。 “太子……太子殿下,我师父他今日偶感风寒,恐感染了太子殿下以及太子妃娘娘,不能来替太子妃娘娘看病了,就让草民来替太子妃娘娘请脉。” 霁月眯着丹凤眼,审视着他。医术是不用考虑的,老太医推荐的人,自己绝对信得过。 “好吧!你来替太子妃诊断,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本宫唯你是问!” 见霁月这样说,少年松了一口气,道了一句“是”,便走上前去,将箱中的红线递给了霁月…… ------------ 第七十一章 弦弦掩抑声声思 霁月接过雪衣少年手中递过来的一匝红线,撩起傅子歌耳边的一缕发,放到嘴边轻吻。 轻柔地替她系上红线,却意外的发觉她手腕上早已有了一条,并不是实体的红线,却更像是血丝凝固而成。 为她系上红线的动作是如此的专注而深情,以至于没有看见身后的雪衣少年晦明难辨的眼神。 系好之后,才恋恋不舍的退开半步,示意雪衣少年上前诊治。 雪衣少年从始至终皆是低垂着头,状似恭敬地走上前去,特意却不显刻意地绕过霁月,就像是怕他身上什么脏东西沾到自己身上一般。 走到傅子歌面前,停了下来,一撩自己的雪衣,背对着霁月坐在了傅子歌的面前,却仍旧没有抬首。 规规矩矩地执起她腕上的红线,放在指尖,眼眸微微闭上,认真地为之请脉。 一刻…… 傅子歌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周围的氛围有所变化,而变化的来源,就是眼前的白衣少年。她似乎感受到了少年的情绪,那是一种怒而不宣,死死压抑的情绪。 感受到这种情绪,她也忍不住质疑。医者,不是最忌情绪波动过大吗? 可是这种淡淡的感觉,却很快被少年的一席没有边际的话语掩盖。只见少年只是一顿,对着自己欠了欠身,然后才对着霁月一揖,状似欣喜道:“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喜得麟儿!” 傅子歌自己倒是无喜无悲,因为有了自己的势力,这件事情,本就打算最近告诉霁月,只不过,通过别人的嘴告知他,总是有些不舒服。 反观霁月,则是宛若惊雷劈中,愣在原地,久久不语。 似乎过了半个世纪,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莫不是弄错了?能否看出孩子多大了?” 少年轻笑:“草民方才替太子妃娘娘请脉之时稍稍留意了一下,世子应当是只有一月余……” 没有再听见他说的什么?傅子歌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少年是特意来陷害自己的,否则怎会将自己明明有四月余的身孕说成一月有余? 脑中闪过害死伏修的人形黑影,再结合他说的话,已有了些头绪,难道这一切,都是墨月皇兄所为?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她脑中,就被扼杀了,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想怀疑墨月皇兄。 霁月则是笑出了声,最后变成了狂笑。 傅子歌被他诡异狂野却掩饰不了痛苦悲伤的笑声吸引了过去,眼中被痛苦盈满,他定是以为是自己背叛了他吧? 自从那次之后,因为拂袖的事情,两人再也没有行过云雨之事,若是按照少年所说的时间来推断,这个孩子断不可能是他的。 这段时间,自己不断被陷害,因为墨生也被牵扯:“忘尘”的力量即使没有人知晓,也要因着避嫌不能动用,这下,可谓是孤立无援了。 若不是输在失了先机,而且又是敌暗我明,自己怎会沦落到处处受制的局面? 霁月收住了凄厉的笑声,忽然转向雪衣少年:“滚!” 雪衣少年见已经达到了目的,再也没有了来时的“慌张”,从容不迫地收起药箱,背到肩上,行了一礼,便向门外走去。 路过霁月之时,像是刚刚才想起来一般,带着几分“歉意”,笑道:“哦,对了,草民险些忘了提醒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腹中是一对双胞胎,其脉搏强健,看来是一对世子。草民在这里祝太子殿下阖家欢乐,夫妻,和睦。白头偕老。” 言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子歌冷眼看着这一出闹剧,她从前坚信霁月一定会一直相信自己,可是现在一切的东西都在告诉她,她错了,还错得离谱! 不想再解释什么?他要相信的话,不用自己说,他都会相信。反之,若是他不信,就算自己解释再多,也是枉然。 琉璃眸中映出一个哀伤的男人,一个像是被所有人抛弃的男人,他在踏着略显虚浮的脚步慢慢接近自己,直至走到自己面前,才停了下来。 他伸出手,温柔而深情地抚摸上了自己的近日来略显瘦削的脸颊。 “子歌,为什么?难道我竟到了让你如此厌恶的地步了?” 得不到自己的答案,他的眼中一片沉痛:“为什么?我已经如此努力地去学爱你了,为什么你还要对我?是我做得不够好了吗?你为什么会看上那个一穷二白,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的小鬼?” 傅子歌仍旧没有答话,只是在他放下手之后,手指伸到了他的脸颊上,细细描绘他的眉眼,仍是丹凤朝阳,万分贵气。只是,想要抹掉他眼中的那一抹落寞…… 颤抖不已,呼吸也有了些困难,只有自己知道,她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一段话来:“我从前遇上了一个人,他教会了我什么是爱,可是他却残忍地离我而去…… 我又爱上了另一个人,那个人有些难缠,手段很厉害,但是他却是我心中,最可爱的人…… 可是他却不相信我,那些事情我都没有做过,他相信别人,却不相信我,你说我该怎么办?你教教我啊……” 语气中是早已掩饰不住的哽咽,霁月也有些动情,想要搂过她在怀中安慰。 傅子歌却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只是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眸,有些凄惨,语气之中却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幽幽地问道:“从那日起,从你看见我和墨生躺在一起的时候开始,你到底,有没有相信过我?” 霁月自己也不知道,嫉妒还有理智在相互冲撞,搅得自己不得安宁,终于,艰难万分地开了口:“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傅子歌顿了一下,慢慢收回自己的手,用力地按压着自己的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压制住彻骨的疼痛。展颜一笑,却是万分凄凉。 “你,又骗我……”明明是笑着,眼泪却不住地往下流,狠狠地砸在地上,跌得粉碎…… ------------ 第七十二章 几番辗转凤阁前 “你,又骗我……” 随着一声忧伤,却又带着几分凄凉的的声音,傅子歌眼角的泪水,渐渐顺着脸颊滑落。 霁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是不相信她,只是,事实所迫。 “子歌,你听我说,我的意思不是这样,只是你现在说什么?他们也不会相信,还不如顺其自然……” 就像是累了一般,闭上双眼,放开紧紧抓住他的双手,低低地垂在身侧,双肩微微抖动。 “罢了,罢了。这一切都没有什么意思了。” 霁月不知何故,却见她片刻之后,笑出了声,泪水却早已蔓延,悲伤四溢,如此苍凉的笑声…… 傅子歌慢慢收住了笑,随后迅速转身:“太子殿下,臣妾身体有些不适,先行退下……” 离他而去……走向自己的雏凤阁,因为在阑国,只有那里,可以任自己发泄自己的情绪。 也只有那里,才能让自己暂时做回真实的自己。 明明说好了要在一起,怎料得到竟会变成现在这副局面? 她知道,他是想要保护自己,可是他却忘记了,自己需要的不是他的保护,而是他的信任。 也许对他来说,这只是小小的一种情绪,可是对自己来说,却能给予自己无尽的力量。 这些,他都不知道…… “月……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撑着病弱的身躯,忍着身心剧痛,看着已在视线中的雏凤阁一角,欣慰地勾起一笑。 近了,越来越近了…… 扑通……物体落水的声音…… 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了,傅子歌感觉到冰凉的液体涌入口鼻,竟然让自己更加冰冷的心稍稍温暖了些。 手脚无力地挣扎了下,见没有什么效果,也便认命地苦笑着闭上了眼,在这清澈的芙蓉池中,飘荡…… 在她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覆在腹上的惊鸿练忽然爆发出不同于平常的强烈光芒,将傅子歌包裹了进去,脱水而出。 随后把她放到岸上,光芒慢慢变成了温润之光,绕着她转了几圈,才渐渐消失,不见踪影。 她,却始终,没有醒来…… 冷冷的夜里,秋风萧瑟,薄薄的纱衣抵挡不住寒风的肆虐,她本能地微微颤抖,却因为内心深处不愿醒来,所以迟迟未有动静。 夜,凄清。 “太子妃娘娘!” 巡逻的侍卫发现了晕倒在地的她,看她一副溺水的模样,也顾不得男女大防,连忙伸手探她的鼻息,直到好不容易摸到一丝热气,才松了口气。 看了看周围,想找一个宫女来背起她,却无奈地发觉是异想天开,这个时辰宫女莫不是在休息,莫不是在妃子的宫中伺候。 于是利落地背起昏迷的傅子歌,把她送到了不远处的雏凤阁,交给雏凤阁值班的侍女,才放心地告辞,继续巡逻。 傅子歌再有意识之时,喉咙处如同烈火灼烧过一般,想要勉强叫出几个字,却在随后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原来是干涸的通道不堪劳累,破裂了开来。 等了半天,周围却没有声息,微微叹了口气。出了这种事情,即使自己是被人陷害的,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 这些下人稍稍懈怠,甚至是轻视自己,也不是不原谅,毕竟,他们不是自己心之所系之人,自己哪里管得那么多? 又想起霁月的不信任,手臂抬不起来,只有紧紧地咬着自己的苍白的嘴唇。直至它沁出丝丝殷红。 不想再坐以待毙,慢慢撑起了身来,凭着一股傲气,硬是坐了起来。可是就这一个动作,就费尽了她的所有力气。 撑着榻边的双臂在以可见的幅度抖动着。快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若是再不重新聚起力气,就要倒了。 闭上双眸,运起极阴内力,行了几个周天,额头上早就泛起了滴滴冷汗,就在她猛然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口中忽然涌出汩汩鲜血。 这一幕,正好让提开门冲进来的两男一女目睹。 “姐!” “歌儿!” “娘娘!” 三人同时叫出,又同时冲了上去。 傅子歌勉力看清了三人,露出欣慰一笑:“原来……原来你们并没有,弃我而去……呵呵……” 墨月听她如此说来,顿觉惭愧,自己竟然因为眼前的一些假象,误会了自己最心疼的歌儿,还有最心爱的墨生…… 傅墨生虽然仍是一张冷俊容颜,关心之意却溢于言表:“姐,就算天下人负你,我也不会负你!” 女子正是在雏凤阁服侍傅子歌的侍女,这夜因为担心傅子歌没有安睡,半夜之时,又听见侍卫的敲门声。 谢过侍卫之后,扶着太子妃娘娘进了阁内,尽心照顾了一晚,好似没有什么效果。 就想去找娘娘的“情郎”傅墨生过来,就算是要一起出宫,自己也绝对会倾尽全力来帮助他们。 谁知自己找到傅墨生以后,却看见自己一向尊敬的二皇子殿下正伏到傅墨生的身上,状似暧昧…… 惊愕之下,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告诉二人事情的经过。 墨月此时经过几日,早已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会儿她出了事,又怎会坐视不管? 于是带着墨生和侍女巧儿急急地向雏凤阁赶去,正好看见这一幕…… “歌儿,我知道,是我误会了你,你要是想打想骂,等你身体好起来,我绝不还手。” 看着墨月皇兄如此,她纵使有天大的委屈,又怎会不得疏解? 微微一笑:“墨月皇兄不用任打任骂,只要你对墨生好,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 一旁的傅墨生被触动了情绪,眼眶微红,十几年来的情谊,都抵不过这几日的温柔。 “ 我这是幼时练功走火入魔留下的沉珂,只要覆月皇兄运功片刻,就会好起来。 ” “我去吧!墨生刚刚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宜进出雏凤阁,巧儿你留下来照顾歌儿。” 雷厉风行,等到巧儿想起来说话的时候,墨月已经离开半晌了。 余下的二人扶着傅子歌躺到了榻上,尽心尽力地服侍着,等待着墨月的归来…… ------------ 第七十三章 西院何处问情深 三人静待半晌,却不见墨月归来,不由得心生担忧。 到了凌晨,墨月还没有回来,傅子歌脑中忽然闪现出一种可能,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巧儿,快带墨生离开这里!” 正在照顾她的巧儿和傅墨生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不知何故。 傅子歌想到自己心中的猜测,不由得更加焦急,没有时间多跟他们解释,只有简明摘要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出了这样的事情,定是有人在背后嫁祸于我,达到了他的目的――霁月这几日正和我不和。 他定是要抓紧下一步动作,怎可能让我们如愿?只是但愿墨月皇兄没有出事…… 现下他的下一步目标定是冲着我来的,既然已避之不过,就没有必要再连累你们,巧儿你们快走!” 傅墨生听到这里,哪里肯走:“ 姐,我们这样走了,岂不是陷你于不义? ” 傅子歌忍着焦急引起的心痛,打断了他的话:“墨生!你留在这里只会给我添乱罢了,若是让有心人拿去捏造是非,岂不是让他人称心?这点道理,你难道不比我明白?” 傅墨生接下来的话被她堵住,略加思虑,便随着巧儿离去,临走前深深地看了傅子歌一眼,而后决然而去。 傅子歌看到二人离去,心中的大石顿时放了下来,没有过去多久,房门便被一股大力踢开。 傅子歌似乎料到了一般,没有露出半丝惊讶,只是微微从床上坐直了身子,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虚弱。 打量着来人,只见来人仍是一身紫袍,不减那桀傲中带着文雅的风姿,只是,自己怎么感觉他如此陌生? 自嘲一笑:“太子殿下这么早带亲随来臣妾这里,所为何事?让我看看,这么大的阵势,难道是想要兴师问罪不成?” 霁月冷冷一笑,脸上再看不见从前的半点温柔与情意,触目即是冷若刀锋,似乎能刺进人的骨子里去,让她无法呼吸。 忍着身体的不适,像是赌气一般,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挺直了腰背,冷冷地审视着眼前的男子,这个曾与自己海誓山盟,而现在,却冷眼相对的男子。 霁月被她一激,反而一笑,只是笑意渐冷,最后成了挂在嘴角的一抹装饰:“本宫的太子妃在这里私会情郎,难道本宫还不能过问一句了?听起来,太子妃还不太想本宫来这里啊。” 扬袖后靠,幸好背后有一个高枕让自己无力的身躯依靠,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乏力的身躯早已支持不住沉重的压力,摇摇欲坠。 “殿下此言有何依据?是殿下亲眼所见?还是不轨之人另有用心?”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挽救这份消逝的情感,即使到了最后一步,她也不想放弃。 霁月却没有领情,见她如此说来,语气更是显得咄咄逼人:“太子妃!几日之前的事情,总是本宫亲眼所见了吧?难道你还能告诉本宫你是遭人陷害,那人是想要离间你我?” 傅子歌眼底忽然迸发出希望的光芒,他总算想到了。可是霁月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明白,这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 “子歌,我是真的爱过你,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傅子歌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一般:“你真的,不相信我了?” 回答她的,只是冷冷的一声命令:“来人,把太子妃带到西院。” 西院,说到底,就是冷宫,连名字都没有取,只是凭着方位起了个名字,就让人知道,这里是多么,令人绝望。 可是真正令傅子歌绝望的,并不是冷宫的冷,而是霁月的寒。 一年相爱,难道还抵不过这眼前的假象,还有这些流言蜚语? 最后一搏,成败在此一举。 傅子歌放下了“惊鸿公主”的尊严,像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恳求丈夫一样,恳求道:“我从来没有求过你,这一次,我求你,相信我。” 霁月嘴唇微微翕动,似乎于心不忍,可是就在傅子歌看到希望之时,那张薄薄的嘴唇,却吐出了这辈子,最无情的语言。 “相信你?到现在你还想骗我?” 走近了一些,眼神中充满了沉痛:“为什么不求我原谅你呢?这样的话,我说不定还会原谅你。” 看着那双琉璃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变得黯淡无光,霁月有些不舍,偏过头去。 身后的亲随见太子如此,便走了上去,对着她道了一句“得罪”,便将之扶起,送向西院。 神志模糊间,似乎回到了霄国宫中,皇兄疼爱地摸着自己的头,让自己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回去找他,为自己做主。 可是……自己怎么会麻烦皇兄呢?明明皇兄自己的事情就已经够让人担心了。也不知那人到底回去寻皇兄了没有。 明明自己身处险境,还要想着皇兄,自己……是否是多管闲事了呢…… 闭上眼睛,神志慢慢陷入混沌,所以,她没有看到霁月忽然露出计谋得逞的一笑…… 不去看,就不会受伤。锁上心,也许,是不愿面对世事的残酷。 西院,历代废弃太子妃的终老之地,到了这里,也许傅子歌方才还对霁月心存了一丝希望,但是现在,曾经的满心爱恋到了今日,也在看到这破落的西院之后,慢慢变成了死灰一片。 没有等身后的下人催促,她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径直走进这荒芜的院落,眉心没有半点哀愁,有的,只是看破红尘的风轻云淡。 这才不愧为“惊鸿”之名,即使是身处险境,仍然是临危不乱,这份气度,又岂是凡夫俗子可比拟的? 众人早就敬佩这位太子妃。虽然传出这样的丑闻,却也丝毫不影响其气质。 帮她收拾好院子,让这个荒芜已久的院落看起来稍稍舒适一些,不至于辱没这个异国的公主。 傅子歌任由他们摆弄,由始至终只是静静地立在院中,仰首望天,眼底一片清明,似乎没有刚刚经受情伤。 苍穹湛,一碧万顷…… ------------ 第七十四章 西院何处话凄清 苍穹湛,一碧万顷。 被安置在西院已有几日,刚过来时的怅然早已消失,只剩下了看破红尘的风轻云淡。 若是说那日,对霁月尚有一丝眷恋,那么经过这几日时光的洗礼,早已被抹煞了个干干净净。 抬首凝望苍穹,这几日的天空比起刚刚来的那一日,似乎又有些不同,可具体是什么不同,她却也说不清楚。 也不顾自己身着为白衣,伸手摘下离自己最近的一片桂叶, 放在鼻尖轻嗅,忽然像是想起来似的,转身进了屋内。 片刻之后,又转了出来,手上已多了一把剪刀,还有一个花篮。 一撩白裙,蹲下身来,一手执着剪刀,向那桂花树剪去。剪落,叶落,花瓣却完好无损地落在篮中。 花瓣落在篮里,她扬袖间,便铺了一层,看起来煞是惹人。间或几片散落的桂花落在她的衣上,发上,看起来竟如梦似幻。 似乎她本就是那误堕凡尘的霓裳仙子,只是眷恋红尘才舍身犯险,以身祭爱。 她并不是喜欢桂花,只是喜欢那种单纯的白,她对于白色,有一种特殊的喜爱。 从前,自己最喜爱的颜色是红色,血液的殷红,可自从虹姨出了事情,那几日里,眼前全是虹姨鲜红的血液。 从此之后,再不着红衣。 初到灵鹫山时,自己常身着素色衣裳,每当看见别的师妹穿红衣,就忍不住羡慕,可是当时间慢慢流逝,自己也愈趋成熟,身上的衣物便更加单一。 除了白衣,其他什么衣物也不会多看一眼。 白者,可以认为是百色交杂,计谋心藏。也可认为是无色混杂,单纯可人。但是白色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什么颜色染到上面,就会立竿见影,染色其上。 正如她的为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那人敢如此陷害自己,自己这一次是输在猝不及防,才中了那人的恶计。 等自己休养生息,吩咐“忘尘”调查清楚,定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忘尘,也不知最近训练得怎么样了,月前听说墨月皇兄替忘尘寻了一个江湖上的师父,来教授众位义弟,也不知道进展如何了。 墨月皇兄也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若真是因为自己出了事情,自己定要追悔一生。 精心挑选着 自己亲手所摘的桂花瓣,一瓣,一瓣,一片,一片。到了最后,竟只剩下十之六七。 苦笑着摇摇头,暗道是不是自己要求太高了。 随后收拾起这十之六七,放到篮中。恰在这时,屋门却被轻轻推开,她本能地望向声源处,只见一黑影垂首静立,并没有说话,亦没有打扰自己的意思。 看见黑影之时,确是有些许惊讶,却没有表现出来:“墨生,你怎么来了?” 黑影正是放心不下姐姐,特意来看看她的傅墨生。 以傅墨生的性子,当然不会将关心挂在脸上,只是微微偏过头去,歉意道:“姐……对不起,都是我没用,才害你在这里受苦。” 傅子歌摇摇头,放下手中的花篮,拈起一朵花瓣,也不看他,只是问道:“墨生可知,这花瓣开在枝头如此美丽,我为何要将它摘下?” 傅墨生确是有些奇怪,姐姐从来都是一个淡雅出尘的人,怎么此次会做这样无异于焚琴煮鹤的俗人才会做的事情? 傅子歌见他疑问,便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每朵花都有自己应有的命运,这个命运是谁也逃不过的,每朵花都有自己的用处,开在枝头可以点缀花树,营造风景。 落在树下可以为花树增加养分。而到了我手里,便可以成为美酒。这样说,你懂了吗?” 傅墨生静静地站在原地,半晌,才道:“姐姐自愿和亲,不单单是为了百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姐姐的皇兄。” 傅子歌惊异于他的敏感,是啊!天下人皆以为自己和亲是为了百姓,就连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为了谁。 “哦?此话怎讲?” 傅墨生看了看她,这回并没有收回:“姐姐若是为了百姓,这下被人诬陷被打入冷宫,就不会如此平静。 听闻霄国当年曾遭受宫变,霄帝也是四年前才收复的皇位。而这四年来,根本不足以让一个遭受战乱的国家强大起来。” 傅子歌点点头:“不错,我是为了皇兄才来和亲的,依皇兄的能力,只要暂时没有战乱,两年时间,足以让他富强一个国家。 只是没想到,我竟然爱上了霁月,还落得这般结局,没有拖到两年。只是,这一年来,即使不足以使国家富强,至少,强健了军队。” “姐,你……” 傅子歌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道:“墨生,你不懂,我给予了他足够的信任,他却不舍得将一点点信任放到我身上。” 看向屋外的那一棵桂花树:“我原本以为这就是我一生的归宿,放下了我的骄傲,在他面前努力做一个贤惠智慧的妻子,可惜……比起这个来说,他似乎更喜欢一个强大的敌人呢……” 傅墨生似乎感觉到有些什么?在慢慢,发生改变。以前那个为爱蛰伏,宁伤自己,不伤那人的姐姐,似乎正在隐没。 “好了墨生,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带着众位师弟跟着二师父认真习武,一定要竭尽全力。也不要忘了追查幕后凶手。” “我明白。” 傅子歌见他从进来开始,便有些萎靡不振,便吩咐了最后一件事情:“墨生,墨月皇兄他……还没有回去吗?” 傅墨生听她这么一问,眼眶泛起微微的红色,声音有些嘶哑:“还……没有。” 傅子歌没有再提这件事情,因为她知道,墨生比自己更担心墨月皇兄。墨生墨生,倚墨而生。是否当时起这个名字之时,就注定了这一切? 送走了傅墨生,傅子歌继续摆弄自己的桂花瓣,将它们洗净之后,放到准备好的酒坛中,密封好,微微一笑。她似乎闻到了桂花酒的醇香。 ------------ 第七十五章 西院何处得秋霜 抚摸着腹中的孩子,自言自语道:“孩子,这时为娘为你特意泡的桂花酒,娘在山上时,曾听师姐说过,民间的儿女出生之时,都要泡一坛酒,埋在树下,等到成亲了,就拿出来喝。 现在,娘也学他们,为你泡上一坛,等到你成亲之时,就挖出来喝,你说好吗?” 回应她的,是肚子上微微的踢动,她微微一笑,看尽流年的琉璃眸迸发出母爱的光辉。寒霜染不尽似锦流年,白衣遮不尽满身淡雅。 嘴角扬起的弧度早已不像是当初一般,只是清冷孤傲,反而因为孕育,而多了一种平易近人的凡间气息。 封好酒坛,含笑埋在树下,每一铲,每一铲都是自己的心意,对孩子的祝福:“孩子,你要好好的成长,若是女子,就做一个温柔似水的好女子,若是男子,就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身为母亲,把最美好的祝愿留给了自己孩子,这便是她现在所能做的一切。 站起来,舒展一下劳累的筋骨,抬起袖子轻轻擦拭额上的香汗,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素手不时地抚摸着小腹,想要把自己最幸福的心情传递给孩子。 提着空空如也的花篮,转身进屋。 自己毕竟还是太子妃,自从拂袖逝世后,霁月就剩下自己一个明媒正娶的妃,那些下人再嚣张,也断不敢怠慢了自己。 送过来的吃食皆是按照从前的规格,一点没有变。就连穿的衣物,也全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准备。 看着身上的白衣,心中隐隐有些感慨,这都是霁月吩咐的吧?难得他还能这样照顾自己。 “孩子,你长大后一定要成为一个像娘一样敢爱敢恨的人,或者是像你爹爹一样,温柔俊秀的人……” 刚刚进屋把篮子放下,就听见屋外一阵喧嚣,不知何故。不禁心生疑惑,谁会来这个荒芜的冷宫?略加思索,脑中便浮现一个人的身形。 若真的是他,他会是来干什么的? 想到这里,心中一阵忐忑。果然,对上那人,自己仍是不能以平常心对待啊…… 不由得站了起来,转身望去,正对上那人深邃的丹凤眼。相对无言,却没有古人的泪双行。 霁月仍旧是一身紫袍,可是看起来,不知为何,却没有从前的那份心动了,或许是因为他变了吧。是啊!自从那件事情后,他就变得很奇怪。 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慢慢将手背到身后,挺直了腰背,看起来冷漠而又冷傲,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身后的手,颤抖的幅度有多么夸张。 对他,早已分不清是什么感觉了,又爱又恨,间或几分委屈,只是这些情绪,皆随着他的不信任,而隐藏得更深。 霁月慢慢走近自己,眼神却停驻在自己的腹间,本能地用长袖遮住因孕育而微微凸起的腹部,向后退了几步。 可是他却亦步亦趋,自己向后退了几步,他就向前跟了几步。 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是自己心中早已预感到不妙,见后无退路,索性对了上去:“太子殿下来这荒凉的冷宫干什么?是想要看我出丑吗?没有让您如愿真是抱歉了。” 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像是在嘲笑他,又像是在嘲笑自己。 霁月听她如此,似乎有些痛苦:“子歌,为什么我们非要如此呢?你知道的,我不想伤害你的……” 听他如此说来,语气中更是添了几分怒气:“不想伤害我?我傅子歌什么时候竟然让太子殿下如此珍视?” 说完,似乎也觉得自己过于激动了,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又回复到无情无绪的冷傲容颜:“太子殿下若是没有什么要事,就请回吧!西院房屋简陋,留不住太子殿下尊驾。” 你快走啊!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神伤的样子,嘲笑我,所以宁愿冷漠对你……再不走,脸上伪装的冷漠面具就要破灭了…… 岂料霁月不但不肯走,反而一把握住自己的手,两个白玉手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可听在她耳中,却变得如此的凄凉,如此的哀伤。 对上那双狭长的勾魂丹凤眼,他的眼神仍旧是从前那样痴情:“子歌,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不可否认,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她的心中确实有些雀跃,他终于相信自己了吗? 可是接下来的话语,却让自己痛彻心扉。 “子歌,只要你把腹中的孽子打掉,我们就可以做一对神仙眷侣,谁也管不了我们了。” 她脸上微微勾起的弧度僵在了原处,定定地看着他的眸,迷茫的琉璃眸表示着她似乎没有听懂他说了什么。 “子歌,子歌……” 慢慢回过神来,听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慢慢挣开他的钳制:“你说什么?” 既然都已经说出来了,就没有必要再拐弯抹角了,霁月挺了挺身子,又说了一遍:“子歌,不要任性,这个孩子留不得,且不说两国的关系会因为他而不睦,我们的爱,也会因为他而有所影响。 我知道,我娶了拂袖,冷落了你,可是我并没有与她行房啊!我没有背叛你,你也不用用这个方法来报复我。 这个孩子生下来,定是一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孩子,还不如此时就打掉,免得日后遭罪。” “可他是你的孩子!!!” 再也忍不住,不想他误会自己,眼泪顺着干净的脸颊流了下来。 霁月一愣,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硬是打断了自己接下来的话。 看到他停了下来,以为他相信了自己,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光明。即使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让他明白,自己腹中的孩子,就是他霁月的亲生骨肉。 “即使世上所有人都背叛了你,我也不会背叛你的,你到底明不明白?!” 声嘶力竭,似乎要将这几日来的委屈喷发殆尽。 霁月只是摇摇头,看着自己近日来已没有束缚的腹部:“子歌,不要再骗我了,我不喜欢你骗我……” ------------ 第七十六章 真假难辨谎言现 听见这句话,傅子歌顿时如同五雷轰顶,他始终,不肯相信自己,不肯相信自己没有背叛他,不肯相信自己腹中之子是他的。 “呵……”多么讽刺,他竟然不相信自己,就在自己以为他相信自己的时候,他用残酷的事实告诉自己,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自己。 这,就是他所说的爱吗……如此的脆弱,如此的肤浅。 也罢,也罢,就当是自己做了一场虚空大梦吧!要忘了他…… 闭上眼睛,努力想要把他从心中抹除,却不知为何,越是想要忘记,就越是记得清楚。 只有这个办法了吗? 脸上还残留着泪水,笑意却慢慢在那白皙的脸上浮现,显出了不同于往常的一丝妖异。 站离了他几步远,忽然绽出一抹冷笑:“太子殿下,你说的没错,臣妾腹中的孩子不是你的。” 他是我一个人的,你没有资格当他的爹爹。 “我爱的人,从来就不是你。” 我爱的人,只是一个叫做霁月的人,而你,并不是他,也或许,他就是一个幻像,一个由太子殿下您亲手制造出来的幻像。 听到这一句话,霁月本就有些灰暗的脸,变得更加阴沉,整个人的负面情绪,被她几句话,激发了个干干净净。 “哼,本宫难道还稀罕你的爱?本宫贵为太子,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就凭你,也想得到本宫的爱?” 傅子歌亦是被他这几句话伤得体无完肤,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暗暗把浑圆的指尖插入掌心,想要借身体的疼痛,来克制心口的剧痛。 当感觉到手心濡湿,被温暖的液体所染后,她知道,她成功了,即使只有一刻,也就足够了。 这点痛,仅仅够维持她不在他面前失态罢了,只有静静地继续听着他口中吐出伤人的话。 “本宫所爱的人,一直另有其人。” 这下她明白了,她想,她知道那人是谁了。难怪新婚之夜,他会如此亲昵地唤出她的名字。 “是拂袖吧……” 霁月听见这个名字,忽然露出诧异的表情,但随之被伤痛覆盖。 “你既然知道了,那就不用再瞒你了,你知道的,本宫一直爱的都是她,她却因为你告诉我相敬如冰,还因为你毅然赴死,难道,你就没有一点,为她伤心难过吗?” 傅子歌整个人像是猛然失去力气一般,有气无力,低下头的瞬间当然,也就错过了霁月眼中一闪而过的不甘:“难过又能怎样,她就能回来了吗?若是说难过,我比你更加难过。 上一世,我和他青梅竹马,终成眷侣,最后却因为一场宫变而被迫双双赴死,本来许下誓言,两不相见,谁知这一世,阴差阳错,竟然又是我,害了他……” 猛然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中饱含愤怒,像是被侵占了领地的小兽:“这些痛,难道我不比你多?!” 霁月被她这副样子震惊了一下,但随之又冷漠了下来,只是闪过了一丝沉痛,这回,当然让她看了个清清楚楚,只是这时的她认为,那是为了拂袖。 许多年后,再想起这样一个眼神,她都会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深入地想一下,不然也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么多事情。 霁月冲着屋外拍了拍手,屋外便走进来一个侍卫装扮的人,手中端着一个托盘,垂着头走到霁月的身旁站定。 霁月看了看侍卫手中的托盘,又看了看她。 傅子歌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知道了那托盘中黑乎乎的液体是什么东西。 人都道良药苦口,这也算是“良药”了吧!只要这一副下去,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自己仍旧是地位崇高的太子妃,他,也依旧是独宠爱妃的太子殿下。 只是,两人之间,什么东西慢慢变了。 “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呢?我只要带着我的孩子,安安生生地过着,不会打扰到你做任何事情。” 他冷冷一笑,语气中,不失一个王者的霸气:“傅子歌,你怎么到了现在还这么傻?!我不爱你,我霁月不爱你!你听清楚了吗?这世上只有一个真心真意爱你的人,那就是拂袖,可是她已经为你死了!” 傅子歌感觉到腹中的孩子似乎有些害怕,或许是因为霁月忽然失控的情绪吧!俗话说母子连心,不知道有没有父子连心这一说。 “我当然知道,从现在开始,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太子殿下你不可能会爱上我,看你送来的‘良药’就知道了,只是,太子殿下何不放过我们母子,这样的话,岂不是两者皆有好处?” 不能和他硬碰,霁月这几日已经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西院,就连功夫高强的墨生,也是费了几日的时间,才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和自己碰面。 现下忘尘的力量还不够强大,还不足以对付一个有名有实的太子,况且,现在他们又都不在自己的身边,自己亦因为孕育而功力大减。 为了腹中的小生命,自己什么都愿意去做,只要能给他活下来的机会! 这,就是母爱的伟大,即使她只是一个未满十七岁的少妇,她也能体会到那种,初为人母的幸福感觉。 可是霁月似乎并不这么想,一句话就打破了她所有的希望,就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给她:“本宫说过,本宫只是要拿掉你腹中的孽子,这样,你就可以和本宫在一起厮守了,这样不好吗?” “好!怎么不好?!” 傅子歌牙根咬得紧紧的,似乎要用利齿,将眼前的人撕碎一般。 “太子殿下的‘好意’,臣妾心领了,不过臣妾倒是很愿意就这样终老西院,不想要再回到那个深宫了。” 不想要他的亲生父亲亲手害死他。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傅子歌甚至没走来得及反应,脸就被扇向另一边,身子也随之摔倒在地。 没有顾及自己脸上的伤,只是微微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那个给她一巴掌的人,眼眶微微红肿。 霁月的别过头去,但是吐出来的话语,却是分外伤人…… ------------ 第七十七章 腹儿落情义两断 “喝下药,我带你回去。” 傅子歌没有理会他这一句话,理智已经被悲伤覆盖,忘记了方才自己曾亲口说过,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只是问道:“你真的,不打算要我们的孩子了吗?” 霁月听她提起孩子,顿时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冷冷道:“傅子歌,莫要让本宫看轻你,识相的话,就乖乖将这碗药喝下去,你依旧可以当你的太子妃。否则莫要怪本宫不顾念夫妻之情!” 她听着他说,忽然笑了起来,直到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才止住了笑,凛冽的眼神直视霁月,质问道:“霁月,你以为我傅子歌是贪图太子妃的荣耀才替你生子的吗?” 霁月没有想到她到了现在还想要骗自己,明明方才她已经告诉了自己,她腹中的孩子并非是自己的,现在,却又口出狂言,让他怎能不生气? “本宫的?哼,这个孽种还不知是谁的呢!再说了,本宫的世子只可能是拂袖所出。” 傅子歌没有再打断他,听见他口中时不时出现的“孽种”二字,心痛如绞。这是他的孩子啊。 “难不成,‘惊鸿公主’竟是爱上了本宫不成?” 听他变了称呼,只觉得讽刺异常。 脸色瞬间变成了雪白,一丝血色也看不见,喃喃道:“若是可能,我宁愿从未爱过……” 凭着最后一丝力气,站了起来,只是冷冷道:“你莫要后悔。” 语气中哪里还有往日的情意,当下的狼狈? “太子妃的演技真是厉害,方才的狼狈状险些把本宫都瞒了过去。怎么,现在不装了?” 傅子歌不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从前神采奕奕的琉璃眸也变成了死水一潭。 就在霁月以为她就会这样一直静止下去的时候,她忽然看向手端托盘的侍卫,快步走了上前去,一把接过侍卫盘中的药碗,一只手抚着小腹,一只手却将药碗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衣袖放下,空碗随之落下,示意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碗,随后狠狠地砸到了地上。瓷碗摔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绝望而又凄凉。 “从现在开始,我傅子歌与太子殿下您,没有半分关联。” 感觉到腹部微微的疼痛,攥紧了衣服,忍着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转过头去,慢慢道:“此生,再不相见……” 霁月见她服下药,也不再步步相逼,只是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对着门口的侍卫冷硬道:“照顾好太子妃,太子妃刚刚小产,身体虚弱,情绪不稳。” 顿了顿,又道:“若是有什么传到外面去了,唯你是问!” 侍卫连忙答道:“属下明白!” 不只过了多久,霁月的继续道:“若是有平凡人来探望太子妃,就让他进去,也好安慰太子妃……” 脚步声慢慢走远,直到最后消失,傅子歌才慢慢笑了出来,背对着房门的身躯微微颤抖,直到笑到浑身抽搐,才停了下来,一丝殷红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眼神呆滞地移向自己经过几月早已凸起,与自己单薄的身躯不符的腹部,眼角也流下血泪:“孩子,为娘没用,保不住你……” 随着这一句话,强撑下来的身躯软了下来,雪白罗裙被血液浸湿,染红了双眸,染红了眼角,却始终,染不回那颗早已尽失血色的心。 夜色,慢慢低垂,星悬天河,忽明忽暗。 声音慢慢寂静下去,直到后来气息渐渐微弱,甚至到了微不可闻的地步,也没有人来帮助自己,抑或是过问一句。 夜幕深沉,紧闭的房门却被什么东西微微顶开,傅子歌虽然失血过多,却没有陷入昏迷,这就是他给自己的折磨吧? 自己腹中的孩子若是只有一个,抑或是时间短上一些,被流掉的时候,也就不会有这么痛苦。 孩子,自己精心孕育,想要把自己最好的爱全都给他的孩子,就这样,走了,离开了自己。最讽刺的是,杀死他们的人,竟然就是自己,这个最疼爱他们的母亲。 像雪一样白皙的毛茸茸的物体慢慢接近自己,还用那软软的小舌轻轻地舔弄着自己虚弱的脸颊。 认出来者何人,想要抬起一只手安慰它,却发现自己竟然虚弱到了就连做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的地步。 勉力挤出一丝虚弱的笑容:“琉璃……莫要让我担心……” 琉璃眼角亦是带泪,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早已与它系下同心绳,自己的心情,又怎能瞒得过它…… 正无言以对,忽然看见屋门被轻轻推开,如果不是房间中静谧无声,这么小的声响,她也不会听得见。 来人一身黑衣,倒是与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相适应。 看着黑影,傅子歌虚弱地笑了笑,以示安慰:“墨生,你又来这里做什么……不是,和你说过……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了吗?” 傅墨生摇摇头,悔恨道:“当时若是我带着姐姐走,姐姐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 颤抖的双手扶着她坐了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没有让她看见自己眼角竟然滑落了一丝泪水。 琉璃看着两人的样子,也没有再哼唧,只是用肉乎乎的小爪子盖在主人的腹上。 傅子歌有所察觉,看向琉璃,只觉疑惑,琉璃到底在干什么? 但是她相信,琉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加害自己的。 果然,琉璃闭上眼睛,忽然从口中慢慢吐出一颗绽放着幽幽白光的珠子,然后移到自己腹部上空,在腹部周围以极缓慢的速度转着圈。 感觉到微微的疼痛,傅子歌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这身上的痛楚,怎能比得上心中的剧痛? “唔……” 在什么东西顺着琉璃的动作,从自己的腹部出来的时候,一阵剧痛随之而来,傅子歌即使再隐忍,也断没有防备这突如其来的痛楚。 而在这之后,她的脸色是更加苍白,腹部也变成了没有孕育前的平坦纤细。 ------------ 第七十八章 琉璃现幻迷宫人 到了这一刻,即使有再多的痛苦,也难不倒她了,琉璃应是想要救自己,不想自己随着自己逝去的孩儿,也命丧黄泉。 琉璃用自己的内丹施过法后,两只小腿都在打颤,似乎连站,都站不稳。 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接下来,傅子歌就看到了一生中最为奇异的事情。 琉璃手掌上忽然出现了温润如玉的白色光芒,刚才从自己腹中取出的也是白色的,几近透明的东西,此时正漂浮在空中。 只见琉璃用带着光芒的手掌,在透明悬浮的物体,的周围打转,透明物体渐渐清晰了起来,不再是那么的虚幻。 她从前倒是听师姐师兄们谈到过这个现象,知道此时琉璃正在耗费功力,替这个几近透明的物体塑形。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它才收了手,此时物体已不再透明,至少,可以看清楚轮廓了。这是自己腹中的孩子! 两个孩童状的物体抱在一起安睡,万分可爱。 她已经激动得说不出来话了,她本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等不到他们出生,承欢膝下了。 琉璃看见她这个样子,似乎竟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不知从何处用嘴叼过来一个锦盒,示意自己打开。 傅子歌犹豫了一下,接过锦盒,按着上面精巧的机关,盒子慢慢打开。 就在盒子打开后,琉璃一摆手,那团像是自己孩子的物体便一下子钻进了锦盒中。 傅子歌看了许久,才舍得把盒子盖上。 一旁的傅墨生见这一切事情都完了,便扶起她,向门口走去。 傅子歌刚开始还有些犹豫,傅墨生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未等他开口,便道:“姐姐莫要再多言,青风姐交代过我,琉璃施法后还需要找到几样东西,才能帮助你腹中的孩子重生,若是有半分差池,刚刚保存下来的孩子的三魂七魄便会烟消云散。” 傅子歌听到这里,又想起近日来的遭遇,也明白自己需要一个能够历练的机会。便不再挣扎,任由傅墨生扶着,出了房门,琉璃尾随其后。 她被傅墨生搀扶着出了西院,却意外地发觉西院中所有的人都睡在了地上,不禁有些担心地看向墨生。 他知道她的担心,便解释道:“姐姐莫要忘了,琉璃可是天山的守护灵,宫里的人,都是琉璃施法昏睡的,明日正午,便会自己醒来。” 傅子歌这才放心地跟着他走出了西院,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按照某人原定的计划进行,而此时,本该昏睡的某人,却站在皇宫的某一角,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没有加以阻止。 二人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换上了便服,走到宫门处,傅子歌顿了顿,走在前面的傅墨生不解其意,疑惑地看着她。 她低垂下头,眼眶微红,猛地转过身去。 她离去之时,从未回过头,谁知这第一次,竟是如此的痛彻心扉。 母后,父皇,儿臣在这里拜别了。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疼爱,就像是亲生父母一样,也谢谢你们,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 巧儿,墨月皇兄,要照顾好自己。 霁月…… 摇摇头,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他说,可是不知为何,现在却什么也想不起来。罢了罢了,本就是该忘记的尘缘,既然他都放弃了,那自己又何苦再强求? 眼前忽然闪过从前两人在一起之时的快乐时光,眼角的泪水不禁流下。 罢了罢了,就让我为你流尽最后一滴泪吧!从今以后,爱你的傅子歌已经死了,现在这个傅子歌,是为自己而活的傅子歌。 擦干泪水,转身随着墨生出了宫门。 隐在暗处的某人,此时才转了出来,他不是没有看见她眼角的那滴泪水,也并不是不爱她。 相反,就是因为太爱,才会让她离开,才不会容许她有别人的孩子。 他当然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是霁月的。可是?他却并不是霁月…… 只见霁月的身躯猛然一颤,闭上了眼睛,从他的身躯中,慢慢幻化出一个修长纤细的白衣男子,若是一百年前,有人看见了他,定会尊称他一声――“太子殿下”。 白衣男子,正是一百年前青城国的太子殿下,欧阳伏修…… 傅子歌两人一狐出了城门,赶了一天的路,才终于到达了傅墨生与青风约好的地方,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 谁知等了半天不见青风过来,正在二人打算离开的时候,门口忽然进来一个黑衣男子,男子形容有些憔悴,却仍遮不住那魅惑中带着杀意的神秘气质。 墨月走了过来,坐到两人的旁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喝,随后看着傅墨生:“墨生,有没有想我?” 傅墨生微微皱眉,仍是不习惯他如此亲昵,但是说实话,知道他下落不明的瞬间,自己的心口一阵一阵地顿痛。 知道他不会说,也没有失落,把目光移到抱着琉璃的傅子歌身上。 她看着两人打情骂俏,也能够理解,多日没有相见,墨月皇兄那几日偏偏又是下落不明,这几日墨生明显是瘦了几圈。 “歌儿,此地不宜久留,你这下逃出了宫来,霁月定会顾念往日情景,对外宣称你是暴病而亡,阑国,已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霄国暂时也不能回去。那么你只有去炎国了,炎国虽然国力不足霄,阑二国强盛,武器铸造却是一流,所以两国都不会轻易动它,你去那里,也算是安全了。” 傅墨生道:“我们正是打算要去炎国,想要姐姐的孩儿,我的侄儿重生,还需要他们那里独有的药材。再说,姐姐身上因走火入魔而积攒的固疾,也需要那里的药材来化解……” 墨月静静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今生看够一般,最后,才微微笑着,摸摸他的脸颊:“此去,一定要好好保护歌儿,还有你自己。” 傅子歌看着他们,亦是一笑,当初自己的撮合,真的没有错呢…… ------------ 第七十九章 两国交界枫城落 悦来客栈一别,三人兵分两路,傅子歌随着义弟墨生携着雪狐琉璃,赴往以铸造武器著称的炎国,而墨月,则回到阑国皇宫,时时关注皇宫的动向。 这天,她们终于到达了炎,阑两国的交界处,傅墨生通知忘尘众人会和的地方——枫城。 快要回到自己的家乡了,心中喜悦万分。即使自己曾被迫离乡,但是那里始终是自己的家乡,自己长大的地方,割舍不掉的。 “姐,你知道么,这里为何要叫做枫城?” 傅子歌露出几日以来第一个微笑,点点头:“从前听皇兄说过一些,枫城地处两国交界处,常年红枫高悬,故名枫城。” 傅墨生见她如此清楚,简直如数家珍,心中更是雀跃万分,欢喜异常。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比得上别人了解自己更让人欢喜了。 怀中抱着雪狐的傅子歌看着欣喜的墨生,露出恬静的微笑,在墨生的身边,她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 想念皇兄,也不知皇兄近日如何,那人究竟回去了没有。 临近城门,傅子歌却意外地看见了城门那里张贴着一张崭新的皇榜,走进细看,却是微微苦笑。这一抹笑容中,掺杂了太多,有苦楚,有无奈,也有些许自嘲。 只见皇榜上写着:“阑帝二十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怎奈皇室遇殇,太子侧妃于一月前暴毙,寡人有贤淑儿媳,霄国惊鸿公主傅子歌,忧思成疾,终于几日前香消玉殒。 为褒其贤淑友善,特追封为尚贤太子妃,以此公告以示众人。” 没有再看一眼,反过来安慰正想要说什么来安慰自己的墨生,毅然踏进了枫城,再不回首…… ——枫城内——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啦!京城的‘风雅轩’出的新货,不好不要钱,假一赔十啦……” 二人一黑衣,一白衫踏进了枫城,因相貌俊秀很快便被一家店主拦下:“喲,我看这位公子气度不凡,想必定是人中龙凤。不如买一些我们风雅轩的饰品给夫人佩戴。” 店家又看向自己:“这位夫人想必是头一次出远门吧!舟车劳顿,不适应走这么长时间的路,来我们风雅轩休憩一日再行赶路。 公子买给夫人您的饰品配上,一定能够让这倾国倾城的容颜更添光彩。” 傅子歌已经被他说得有些发笑了,连忙拉住欲动手的墨生。傅墨生本就是一丝不苟,不喜开玩笑的人,无端被人误会,偏偏被误会的这人正是自己最为敬重的姐姐,这让他有些生气,正想要发作,谁知一旁的姐姐拉住。 傅子歌见他一脸迷茫的眼神看着自己,低声道:“你第一眼看见我是什么感觉?” 他有些不懂,只听她继续道:“你再看这个店家,又是何反应?” 看着他恍然大悟的样子,也没有嘲笑他,只是暗道这炎国果然非比寻常。区区一个店家也有如此本事,怨不得炎国乃是三国之中人数最少,领土最多,却是最少受到战火波及的国家。 “这位店家,你误会了,这位是在下的义弟,并非是在下的外子。” 店家也是好角色,稍稍一惊,便恢复了过来,就像是方才出丑的人不是他一般。 这下傅子歌开始认真打量起他来,这位店家皮肤略黑,料想是常年在户外交涉造成的,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眉目间时不时透出几分贵气,看来不是大富之家的管家,也是大贵人家的执事。 “店家,我们要两间上房,首饰什么的,我并不喜欢,就不要了,给我们备上两桶沐浴水,再点上几份小菜,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店家微微点头,领着两人便进入了风雅轩。 店家在前面走着,不时地跟自己谈着话:“夫人是来炎国游玩的吗……炎国最好玩的地方……我们风雅轩可是炎国第一大家,涵盖了几乎所有的领域,这里只是风雅轩的一个分店罢了……” 本着出门在外,多听少说原则,傅子歌与傅墨生都没有怎么开口,全程几乎都是店家一个人在说,店家也没有生气,仍是自顾自地说着,直到将二人送到了房门口,才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傅子歌和傅墨生约好一个时辰后会和,便抱着琉璃走到了自己的屋中。才坐下倒了杯茶水喝,不肖片刻,门外的小厮便抬了干净的热水进来请自己沐浴。 送走了小厮,关上门,确认无误后才将怀中的琉璃放到桌上,自己则脱下染尘的衣物,解下惊鸿练,小施惊鸿美人顾,以一分七,牢牢地定在了房门上。 明明是如此普通的动作,偏偏让她定在了原地,愣了半天。只因为这个动作,她曾经做过,那是刚刚救下琉璃之时,自己替它洗澡,那时候为了提防霁月偷窥,才施展了自己都没有多大把握的技艺。 笑了笑,暗道自己仍是放不下妄念么……明明说好要忘记了,怎么又想起了。她怎知情丝早已入骨,要想剔除,便是彻骨的痛。 转过身去,抱起琉璃,跨入木桶内。 因为琉璃取胎之时,顺带治好了自己小产的伤,所以自己身体倒是无碍,但是琉璃自己却因为损耗灵力过多而暂时失去了自理能力,只能依靠自己。 整个身体浸泡在桶中,感受着热流环绕,自己的心,似乎也温暖了起来。 是啊!自己还有皇兄,还有琉璃,还有众位义弟,还有墨月皇兄,这些不都是关心自己的人吗? 这下子,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半个时辰后,再踏出木桶之时,已是干干净净,清爽怡人。收回惊鸿练,本能地缠向自己的腹部。这一下,便是石化当场…… 原来,习惯真的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没有再解开,就这样任由它缠在自己的腹部,偶尔散发着温暖。是啊!自己也还有惊鸿练…… 既然自己温和了,别人都要这样欺负自己,那自己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 ------------ 第八十章 巧遇少年山贼手 是啊!与其坐以待毙,让别人轻视自己,不若先下手为强,寻其出处,一网打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既然有人不甘心世事无趣,那就让自己,来让他知晓,人世险恶吧。 想到这里,为自己,为腹中孩子报仇的心渐渐强了起来。 缠上惊鸿练,换上早已备好的白衣,替琉璃擦干身上的水珠。走下楼去,正好遇上亦是刚刚洗漱完毕的义弟墨生。 微微一笑,今日一来,想通了许多事情,笑容中,自然便少了几分苦涩,多了几分淡然,让在座的众人硬是惊艳了一番,愣在了原地。 无视众人的反应,若是说当初嫁到阑国之时,还考虑到两国的面子,装作温柔贤惠。那么现在,她既不是阑国的太子妃,亦不是霄国的惊鸿公主,她现在只是一个轩逸派的普普通通的弟子。 她大可以做回自己,不用再看着别人的脸色做事情,亦不用考虑那么许多,随心所欲便是。 缓步下楼,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淡雅孤傲的气质,让人望而却步的同时,又不禁想起古人所云:“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怀中的琉璃不安地扭动,傅子歌看向怀中,只见琉璃一脸愤然地看着众人,颇有些一口咬死他们的感觉。 笑看琉璃如此动作,却没有加以阻止,只是径直走到傅墨生的旁边,坐了下来。 琉璃看见自己最喜欢吃的桂花糕,什么事情都忘了,满脑子只剩下“吃”这一个字。 傅子歌二人看见琉璃这个馋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琉璃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埋头苦吃,生怕别人跟它抢似的。 这一顿饭,可谓是吃得畅快淋漓,再加上二人赶了许多天的路,本来肚子便有些饿了,桌上的菜又是百里挑一的名菜,当然是一分不剩。 用完膳后,傅子歌习惯性地擦擦嘴角,对着傅墨生示意一下,抱起琉璃起身离去。 今晚,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能有力气去寻找解救自己孩儿的药材……从今以后,她就要为自己的孩儿而活。 ――是夜―― 傅子歌和衣躺在床上,手上抚摸着琉璃光顺的毛发,眼睛却没有闭上,琉璃有些不满地用小嘴轻轻地咬了一口她,使得她回过了神来。 看见琉璃这一副气呼呼却暗藏着关心的眼神,轻轻地拍着它的头:“我没有在想这几日来的事情,而是在想从此以后如何找出那个害我的人,让他血债血偿。” 琉璃听她如此说,小心肝猛地颤抖了一下,缩回她的怀中,似乎在表明自己的忠心。 傅子歌被琉璃这副样子逗得一笑:“好啦!睡吧!莫要再胡闹了。” 言罢,自己率先闭上双眼,抱着琉璃熟熟睡去。她怎么知道琉璃心中竟是一片苦涩? 傅子歌睡去后,琉璃刚闭上眼睛,便猛地睁开,盯着窗外狠狠一瞪似乎在警告什么东西,这才安心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用过早膳,傅子歌便结了帐与傅墨生坐上备好的马车,踏上了寻找药材的征途。 傅墨生将青风从“乾坤通鉴”上知道的,告诉自己的药材全给傅子歌说了一遍:“五瓣丁香,天山木莲,百年蛇胆。” 听起来似乎比治疗自己体内真气紊乱的药材要好找一些,可是实际上却并不若自己最初想的那样简单。 “五瓣丁香?这世间的丁香全部只有四瓣,五瓣丁香只是幼时听的一些传奇异志上听过,从未见过。 天山木莲……天山?琉璃不正是天山的守护灵么?可是这木莲又作何解释?难不成竟是木头生长出来的莲花么? 还有百年蛇胆……蛇类能够活至百年,应该也算是妖精了吧!这些东西看似好寻,却无一样是正常之物,这可让我如何是好啊……” 听完她所说,傅墨生也有些皱眉,到底如何,才能够找到这些东西呢? 两人边走边想,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白色的透明物体一直跟着自己,许久,才离开。 马车行至一处山前,傅子歌忽然听到一个猥琐的声音:“……老大,这个小子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还白浪费我们真的多的**才把他弄倒,谁知竟是一个穷光蛋,不如,杀了他?” 一听到有人要行凶,一旁的墨生便冲了出去,与那些山贼战到了一处。 傅子歌本想绕道而行,不想插手别人的事情,可墨生偏偏又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男子主义性格,所以她只能微微叹了口气,步上前去,却仍旧没有插手的意思。 直到,看到了那像是手下一般的找人手中的白衣男子之时,才微微有些动作。 解决完那些山贼,待傅墨生捆绑起来,想要交给官府处置之时,回头却看见自己的姐姐正步步紧逼,看着她眼前的山贼爪牙。 琉璃早已被放置在车上,傅子歌自己,却看着脚下被自己吓得跪倒在地的山贼。 眯起一双琉璃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位公子什么来头?你们抓住他是何居心?” 山贼连忙放开手中的白衣少年,跪在自己面前讨饶:“姑奶奶,求求您放过我,我们也不知,只是看他一身华贵,必定是大富人家的子弟,于是便起了歹心。 这位公子武功奇高,我们也是用了十倍的药量,才药倒了他,谁知他竟身无分文……接下来的事情姑奶奶你们都知道了……” 傅子歌微微皱眉,一旁的傅墨生却先开口呵斥道:“什么姑奶奶!我姐姐看起来很老吗?” 那山贼听了这话,更是用额头使劲地磕在地上:“哎呦姑奶奶,不对,是小姐,小姐你就饶了我吧!不会说话得罪您了,您就高抬贵手放了我把……” 傅子歌听得心中生厌,挥挥手让他离开了。那人感激涕零地爬起来,却听见傅子歌继续道:“若是还有下一次,就不要在想着活下去了。” 惊起一身冷汗,连忙口称“是”字退下…… ------------ 第八十一章 巧合抑是谋略中 看着山贼狼窜而走,傅子歌与傅墨生合力将少年扶进马车中躺下,傅子歌才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了这个少年,方才一瞥之下,只觉得心中一跳,这下再一细看,只觉得此人分外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摇了摇头,还是想着此时为少年疗伤才是正事,其余的事情,还是等少年醒过来,再一一盘问吧。 小心地用纤指挑开少年染血的白衣,然后接过傅墨生手中递过来的金创药,为少年轻柔地涂上,并且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揉动,舒缓他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才在傅子歌轻柔的动作下悠悠醒来,身上的药性还没有过去,浑身乏力。 睁开眼睛,带着些许迷茫,半晌,才将目光聚焦到傅子歌的身上,却仍是一脸迷茫,似乎并不知道方才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傅子歌见他醒来,也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淡淡地收手坐到一边,用审视的眼神看着对面的白衣少年。 也不急着问话,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少年忍不住脸红,轻咳掩饰尴尬才算是暂时被打破。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只是,这位姑娘,请问为何如此看着在下?”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光景,背傅子歌用这样诡异的眼神盯着看了半天,忍不住脸红了起来,正是一个少年人看见美丽姑娘的正常反应。 即使是这样,傅子歌心中的疑惑却仍旧没有有所消散,但终于以淡淡地事不关己的口吻直切正题:“不知公子是何方人士?在这荒郊野岭又有何事?” 少年听她如此问道,也便是微微放松,不似方才的扭捏:“在下欧阳伏修,年方十七,乃是炎国京城人士,因为家母腹中的小妹遭奸人暗算,死于非命,我们全家正悲痛欲绝。 这时,来了一个云游四方的隐士,告诉我们孩子命不该绝,若是找到几样药物,就可以令她起死回生。” 这下不仅是傅子歌,就连一旁抱着琉璃的傅墨生亦是大吃一惊。 傅子歌却是微微一惊,与傅墨生对视一眼,便镇定了下来,状似惊异道:“哦?这世上竟有如此奇异之事,不知那隐士作何称呼?” 那名不知是巧合抑或不是,恰好也叫做欧阳伏修的少年想了想:“那位虽然是隐士,却也没有禁止我们告诉他人他的名字,而姑娘你又于我有恩,所以便告诉你吧。 那位隐士,好像从来只喜欢穿黑衣,也从来没有穿过斗篷一类的东西,只是他的名字有些怪异无姓,却有名。 他的名字叫做――浪月。” 这个名字一说出口,傅子歌便恍然大悟。原来是师兄,怪不得竟知晓“乾坤通鉴”上的东西。 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傅子歌对他的疑惑稍减:“你的名字可是一个好名字,不知是谁替你取的,又有何寓意?” 欧阳伏修没想到她竟会问到这个问题,愣了愣,才笑着道:“这个名字是我父亲替我取的,听说在百余年前,霄,阑,炎三国未遭分裂之前,是一个强盛的大国,名为‘青城’。 这个国家最后一位太子也叫做‘欧阳伏修’,这个太子未及登基,便遭受宫变,无奈和他的爱妃共同赴死。 这个太子勤政励民,本是天下众生的依靠,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造化弄人。” 傅子歌听到这些,往事如同历历在目,浮现在自己眼前,回想起上一世的亲密,真真是恍若隔世。 “这些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这些事情和你有何关联?” 欧阳伏修点点头:“是的,这些事情本与我没有半分关联,只是,我的家族不巧正是青城国皇室的后裔,经过了这么多年,族长之位传到了我父亲的手中,他为了让大家铭记已故太子殿下,以及他的丰功伟绩,所以才替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傅子歌微微一叹,听了欧阳伏修的话,心中自有一番度量,只是片刻之间,便有了一番自己的打算:“欧阳公子,正好我们也要去寻找一些世间珍稀的药材,不如便一路去,如何?” 欧阳伏修不料她竟会如此说来,愣了一下,才面露欣喜之色:“若是姑娘不嫌在下唐突,那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傅子歌回之以有礼一笑:“欧阳公子真会说笑,小女子与你一见如故,又同为寻药之人,自当是同气连枝,又何来唐突之说?” 傅墨生抱着琉璃驾起马车,向炎国行去,古人书云:凡珍奇异宝藏身之处,必有灵物守护。 这下,三人手中一点线索都没有,为今之计,只有沿途打听,那里曾有灵物出没,抑或是有何异象,从而推断出来那里是药材的藏身之处。 欧阳伏修因为药性未过, 所以没有撑得了太久,在和傅子歌絮絮叨叨说过一些事情之后,便昏昏欲睡,朝着傅子歌歉意一笑,才不安地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睡中。 傅子歌知道他现下需要充足的休息,也没有再去扰他,只是撩起车窗,看着窗外寂静的景色。 ------------ 第八十二章 巧合抑是谋略中(二) 欧阳伏修陷入了长久的昏睡,傅子歌觉得车内有些气闷,便掀开车帘走到轩上站定,傅墨生看到她出來,也沒有太大的反应,仍是淡淡的。 这种性格的人不容易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关心,当然,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爱,则更是难上加难,因为他们冷淡的性格,会让别人误以为他冷漠异常,会让别人心生怯意,从而远离他。 只是幸好,傅子歌亦是这样的人,所以她懂他。 坐在车轩的另一边,本是闭着眼睛琉璃马上跳了过來,在自己的怀中找了一个最为舒适的地方,美美地蹭了两下,才熟睡过去。 傅墨生见琉璃见主弃义,也沒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抬起头來,望着天空上弯弯的皎月,径自出神。 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傅子歌淡淡道:“又在想墨月皇兄了吧!”话出疑问,却是陈述之意。 其实就连傅墨生自己恐怕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十几年來他经历过的事情,其残酷程度不会比她低,十几年來与属下相依为命。 遇上她之前的那段时间,正是他被迫离开家族,最狼狈之时,养尊处优的少爷,即使身怀武艺,不也依旧是不谙世事么。 破庙初见,让他知道了,原來人世间竟还有温情一说,也正是那一次出宫,墨月师父与他,才暗生情愫,那一次,自己真是险些死掉。 又在出神。 看他仍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经自己提醒后,不仅沒有改观,甚至还有愈渐加深的迹象,傅子歌不禁有些挫败之感。 早知道就应该让他跟着墨月皇兄一起回宫才是,也省得自己现在看见他这一副样子心生愧疚。 而傅墨生身怀绝世武艺,又经墨月和二师父点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警觉性极差的小孩子了,敏感地觉察到身边气息有所改变,警觉地望向來源处。 对上那一双如同墨月皇兄一般的黑眸,傅子歌慢慢道出方才的计划:“墨生,姐姐知道你想念墨月皇兄,这里也用你非在不可,我看不如这样,你暂且回宫去,和墨月皇兄一起!” 本以为傅墨生听到这个消息会欣喜若狂,谁知道他竟微微皱眉:“我走了,何人來照顾姐姐!” “车后面这些义弟们不都是保护姐姐的人吗?我想,他们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武功定然也精进了不少,保护姐姐一个人足矣,你莫要担心!” 傅墨生微微叹气:“姐姐,实话给你说吧!其实……这回出宫,于我于他,都是一次大的考验!” 傅子歌此时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听众,平日里都是他们來安慰自己,这时候,也该当自己來替他们解决一些麻烦了吧! 琉璃不知何时,已经被吵醒,此时正睁着惺忪的睡眼,望着两人对话,沒有发出任何动静。 “我和他,同为男子,即使三国此时都很开放,但是至今都沒有人愿意娶一个同性为妻,更别提珍爱一世了,爱情,都是那些姑娘们才相信的事情!” 傅子歌听懂了他的意思:“你说的这些,姐姐又何尝不知呢?经历了这么多,我也渐渐开始怀疑,这个世上究竟有沒有爱情的存在!” “那姐姐你想必是有答案了吧……”看着月亮的眼神飘远。 傅子歌也看着那轮弯弯的明月,笑着道:“不,还沒有,因为我得到过,也失去过,到了现在,我也不明白到底爱情是什么?或许,这个答案只有等我老了之后,才能找到吧……” 傅墨生似乎也有所悟,不过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好了不说我了,你呢?这回你的打算是什么?把你的计划给姐姐说说!” 傅墨生顿了顿,幽幽道:“若是这一关过不去,那我们,也注定只能做朋友……” 傅子歌听了他的话,脸上连笑意都沒有了,变成了冰冷的一片:“我傅子歌可沒有这样不成器的弟弟!” 傅墨生惊讶地把眼神由弯月投到了她的脸上:“姐姐……” 她却沒有理会他脸上错愕的表情,冷哼一声:“以你现在的心态,莫要说仅凭墨月皇兄一人之力无法挽回你们之间的情缘,就算是你也掺合进去,也绝无可能。 你要是抱着这样一种心态來对待你和墨月皇兄的这一段感情,那么你还是趁早离开他吧!省得他日后伤心!” 傅墨生虽然年幼,但是经历过这么多事情,该清楚的事情,只要是有人点明,便会茅塞顿开,就如同此时。 “……姐姐,墨生错了,墨生明白了,这些事情还是得靠自己和墨月两个人來共同完成,若是我自己都这样一副消极的态度來面对这样一份本就是惊世骇俗的感情的话,那么,岂不是辜负了墨月的一片痴心!” 傅子歌见他终于领悟两人相处之道,不禁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个中之意,两人心照不宣,却同时看着这一轮弯月,心思,却各有不不同。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马车颠簸不休,走上了崎岖的土路,到了夜间,却仍旧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傅墨生将马车停在了一处开阔的地方,找了一些干草來,几人便席地而坐。 此时的欧阳伏修因为白日刚刚睡过,所以精神饱满,不似赶了一天的车的傅墨生一般满脸阴郁。 虽说已经摸清楚了欧阳伏修的身份,其所述也与自己记忆中的相差不大,可傅墨生却仍是不放心外人如此接近傅子歌。 于是把手中的剑抱在胸前,围着火堆坐在了欧阳伏修和她的中间,时不时拿余光看着欧阳伏修,面露警惕之意。 欧阳伏修也不是沒有看到傅墨生的眼神,只是看了看,便一笑置之,沒有多加理会。 傅子歌当然也不是沒有看见,只是对于他的这种保护,默许了罢了,毕竟是一个认识不到一日的人。 夜里,凉风吹來,睡熟的傅子歌,感觉到了寒冷,下意识地抱紧自己的双臂,似乎是想留住自己的温度…… ------------ 第八十三章 幽潭深白玉无瑕 琉璃似乎感受到了抱着自己的主人的寒冷,尽力将毛茸茸的尾巴伸到她身上,可即使是这样,也只是仅仅盖住了她最重要的腹部。 欧阳伏修看着傅子歌下意识的动作,以及琉璃护主的样子,心下一阵抽痛,却不知为何。 傅墨生当然也看到了姐姐的动作,只是下一刻,便把目光投向一脸茫然的欧阳伏修,果然看见他虽然茫然,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关切之意。 只是不知为何,就连欧阳伏修自己,也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心情。 欧阳伏修现在也是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关心这个姑娘,若是说自己是看中了容貌,那么那人岂不是比之还要绝色。 而且这位姑娘身上散发出來,似乎是自己早已熟识的感觉,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不小心地对上了对面的傅墨生投过來的审视眼光。 看见那幽深的黑眸,即使是仗着武功高强,欧阳伏修仍是不由得打了一个颤。 最后,在看了一眼正在打颤的傅子歌一眼后,坚定地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了下來,轻轻地,就像是雪落花瓣上一般轻柔地盖在她身上。 这时,傅墨生分明发现,他的眼神中在这一瞬间中,忽然迸发出强烈的,就连他自己也沒有发觉的情意。 盖上之后,也沒有再看傅墨生一眼,径直走回到自己方才所坐的地方,躺下睡觉。 傅墨生见他沒有做出任何伤害姐姐的事情,也随之闭上了双眼,只是怀中所抱的剑,仍旧沒有放下…… 当一丝晨曦照耀在树林之时,傅子歌便敏感地醒了过來,看着身旁睡得正熟的两人,不由得微微勾唇,这两人,想必是担心猛虎野兽,怕自己有危险,所以一夜未眠吧! 感触于他们对自己的关怀,对着怀中睡眼惺忪,似乎在抱怨自己不该吵醒它的琉璃悄悄说道:“琉璃,我们去找一些吃的东西回來,这样你们就可以尝一尝我的手艺了!” 琉璃一听见有吃的,眼睛立马发亮,本來还睡意朦胧,但是这一刻,就像是忽然打了鸡血一般精神,直哀叫着表示自己的饥饿。 “又嘴馋了吧!好了,快跟我去找食物吧!不出所料,这附近一定有一个水潭的,那样我们就可以吃到鲜美的鱼肉了!” 琉璃一听见鱼肉,马上來了精神,用头颅蹭了蹭她的手掌,就跳了下去,对着她摇摇尾巴,示意她跟上自己,便一溜烟的跑了。 傅子歌不知道它在刷、耍什么把戏,不过她知道,琉璃这样做,一定有它的原因,于是沒有丝毫犹豫,便跟了上去。 跟着琉璃走了不到一顿饭的时间,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汪汪的水潭。 水潭幽深不见底,看得出來,里面鱼类一定很多,很鲜美。 奖励性地摸了摸琉璃雪白的毛发,试着问道:“琉璃,以你现在的法术,能不能把这一片封闭起來,不让任何人靠近!” 琉璃似乎想了想,才点了点头,闭上双眼,这一瞬间,琉璃的身周忽然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刺得傅子歌抬起袖子遮住眼睛。 等到光芒不那么强烈了,傅子歌才将袖子放下,却马上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光芒包裹着的是一个粉嫩可爱,雌雄莫辩的小童。 若是别人以为她是因为小童的容貌才惊呆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能让她为之惊奇的,是小童浑身上下全是纯正的雪白色,就连眼睫毛都是闪闪的雪白。 冷静下來,看了看四周,马上发觉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琉璃不见了,这时,脑中忽然闪现出來一个可能,难道,。 “你是琉璃,!” 小童看着她点点头,微微笑着,颊边在这一笑下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看起來颇是惹人怜爱。 小童微微张口,便是一口粉嫩的童音:“主人,我可以帮您阻挡凡人的靠近!” 言罢,不知从哪里拿出來一支玉笛,闭上双眼,放在嘴边,这时,淡淡的光芒在琉璃的身周再次绽放,随着悠悠的笛声慢慢飘远。 不肖片刻,琉璃便移开了唇边的玉笛,慢慢睁开眼睛:“主人,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傅子歌满意地摸摸他的雪发:“乖!” 说着,慢慢褪下了自己的白衣,只留下雪白色的肚兜,以及长裤。 之所以敢在琉璃面前脱衣,不仅是因为自己是它的主人,更因为,琉璃现在尚属于幼年期,还未定性。 玉足轻点,潭水微凉。 慢慢将身躯沁入微凉的潭水中,完美的身躯与这幽深的碧潭相互辉映,俨然是深潭寂静,白玉无瑕。 如同白玉般的光滑躯体穿梭在深潭下,长发也在水中荡漾,她熟识水性,在水中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一般自由。 几个來回,水面上的寂静忽然被打破,岸上被扔上來几条鲜活的大鱼,看起來肥硕美味。 约莫着足够几人饕餮了,傅子歌才上岸穿上了衣物,一会儿,便是浑身清爽,要知道,让她在外过夜是可以,她也很习惯。 只不过,她有一个癖好,也就是洗澡,她喜欢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精精神神的,若是让她以一副狼狈的样子见人,那是万万不能的。 拖着长长的仍在滴着水的青丝,把这些鱼料理干净后,用树枝穿起來,再看琉璃,琉璃却早已经收回法术,变回了狐身。 自己手上已经沒有了位置,琉璃却不客气,直接跳到自己的肩上,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睡着了。 苦笑着摇摇头,却沒有把它从肩上拉下來,琉璃尚年幼,方才化成人形,又为帮自己损耗灵力布下法阵,该当是累坏了吧!就让它好好休息一下。 自己提着一手的鱼,凭着记忆走回昨夜休憩的地方,走在半路上,却听见了附近一声声急切的呼唤声。 “姐,你在哪里……” “傅姑娘……” 想必是因为醒來找不到自己,怕自己出了危险,两人來附近寻找了吧。 ------------ 第八十四章 远赴天山为木莲 循声走去,果不其然,在不远的地方看见了那挂着焦急神情,正在寻找自己的两人。 沒有故作小女儿情态,只是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便加快了步伐,向两人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傅墨生与欧阳伏修一早上醒來,便见身边沒有了人,心生焦急,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情,于是两人便分头去寻找。 看见他们寻找自己时焦急的样子,说实话,很感动,特别是自己现在落得个如此下场之时,他们还能这样关心自己,实属患难见真情。 要知道,自古以來便是雪中送炭者少,锦上添花者多。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两人的视线范围之内,两人此时也看到了寻找多时的人,自然是高兴万分,傅子歌还要好一些,性格使然,反应沒有如此明显。 欧阳伏修却是差一点冲上去抱着她大叫,看得傅子歌一阵头皮发麻。 这欧阳伏修,看着是十七岁的样子,可是内心却极其单纯,也不知是真的如此,还是故意假装。 可若是说是假装的话,能够做到这样天衣无缝的样子,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对着这个肖似上一世伏修的少年,自己总有一种敌视感,即使伏修是为了救自己而死,她也沒有办法将这种对现在这个欧阳伏修的敌视感稍稍消减。 淡淡地回之以有礼而疏离的一笑,傅子歌便把手中的鱼尽数交给了缓步走过來的傅墨生。 三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昨夜休憩的地方,傅墨生这一路边走边收集了一些树枝,把鱼放了下來,圈出了一片空旷的地方,选出了几根结实的木棍用來当支撑的架子。 轻移莲步,不动声色地走到傅墨生的不远处坐下,然后对着对面似乎有些失神的欧阳伏修微微示意,让他也坐下。 欧阳伏修似乎也发现了自己对他的感觉,于是不再与自己那么亲近,只是颔首示意,便在离自己稍远的地方坐了下來,自始至终沒有说过一句话。 烤鱼的味道不断刺激着味觉,可是却沒有吃的欲望,她现在脑子里想的,只有两件事情。 第一,就是找出那些药材,让自己的孩子得以重生。 第二,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找出陷害自己的凶手,绳之以“法”。 她从前总是认为,只要自己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就不会招惹自己,现在看來,她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 可笑自己自诩聪明,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从前,是她痴,是她傻,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多的情思,也在霁月逼迫自己打掉孩儿那一刻开始,从他在自己出宫之后不重视自己之时开始,化成了点点劫灰。 抚摸着怀中的琉璃,听着它舒服得嘤咛一声,也便勾唇浅笑。 肉香四溢,正想着事情出神,却见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根漆黑的木棍,棍上正串着一条肥硕而又香喷喷的鱼。 沒有拒绝,大大方方地接了下來,她沒有注意到,在这同时,欧阳伏修的手慢慢抚上他自己的心口,似乎在压抑什么?可是眼底却是一片诡异的茫然…… 吃完烤鱼,三人驾起马车,朝着第一站奔去,,天山。 世人一直以为凡尘那一个山,便是真正的天山,当然,若不是身边有琉璃这等神物,恐怕她自己也会和那些人一个想法吧! 其实真正的天山,是坐落在炎国最西边,靠近海岸的地方,因为从來沒有人寻找到海的另一边,所以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人们传说中的海角。 这里因为常年寒冷,积雪丰富,所以便形成了一座有灵性的仙山,因为此山高耸入云,所以便得到称号,曰“天山”,取之上通于天之意。 三人第一站,选在这里,不仅是因为琉璃是天山的守护灵,更是因为木莲乃是十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若是错过了,便只有等下一次了。 这一次,便是恰好在三月后有一次开花的时间。虽然要的是木莲的果实,但是其花瓣稍加提炼,却也是可以的,所以三人现在才要马不停蹄地赶往天山。 自己的事情,一直沒有给欧阳伏修说,他只道自己是想要寻找什么重要的药材,才会如此心急。 由于心情急迫,且事情又迫在眉睫,在附近的村子里,三人买了三匹马,共同驾驭,愣是缩短了一半的时间,仅用了十日的时间,便把本是马车行走一月的路程给赶完了。 在山下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來,赶了许多天的路,几人也累得只想躺在床上什么事情也不干,好好地睡一觉。 要了三间上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漱完毕才下楼來一起吃饭。 琉璃和她皆是一身水珠往下落,在众人面前,展现了自己不同于平日里清丽脱俗的惑人形象,而自己却仍不知。 披散着长长的青丝,端起饭碗习惯性小口小口地往口中夹食物。 三人决定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日一早,便直上天山。 打定了主意,傅子歌率先离开,回到自己的房中,准备入睡。 ,,半夜,。 寂静的夜空中忽然一闪而过一抹黑影,最后无声无息地停留在傅子歌的房前,薄薄的窗纸被一根碧绿色的竹管轻轻捅破,吹出來阵阵白烟。 傅子歌的呼吸变得越來越缓慢……她涉世未深,怎知道这江湖上,人心险恶…… “唔……” 睁开沉重的眼皮,却发现周边的环境是如此的陌生……想要动一动自己的手脚,试了试,却无奈地轻笑两声。 原因无几,移目自己的手腕脚腕,上面戴上了了坚固的铁链,自己的行动自然是不受限制,只是想要离开这里,却是绝无可能。 “姑娘可是醒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來,傅子歌岂会畏他,只是不想多生枝节,多年來的冰冷性格让她摆出一副不屑的神情。 “不知阁下,把我抓过來是为了何事!” 踩着最后一个字,从门口进來一个男子…… ------------ 第八十五章 莫道此时仍是殇 踏着月色走进來一个男子,看其身形,应当是习武之人,但是最奇怪的事情是,男子脸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的面具,掩盖住了原本的容貌。 即使是这样,她也能确定一件事情,,她并不认识他,那也就说明,自己和眼前的这个男子并沒有深仇大恨,那么把自己绑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若是说是为了权力,自己已经不是阑国太子妃,甚至不是霄国惊鸿公主了,根本不能帮到他什么? 看着男子走过來的这段时间,脑中就已经闪过多种猜测,可是却都被一一推翻。 傲慢地扬起下颌,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眼中沒有嘲讽,沒有惧怕,这是因为,因轻敌而导致失败的滋味,她可不想品尝。 男子看她如此反应,忽然沒有征兆地拍起手笑了起來:“好,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怪不得他竟会看中你!” 听得一头雾水,但是也听明白了一点,黑衣男子语气中有一股强烈的嫉妒感,特别是提到那个“他”的时候。 这件事情,一定是和他口中的那个人有关系。 动一动手腕上的铁链,让它发出一阵声响,把那人的视线拉回自己的身上:“敢问阁下是否抓错了人,你口中的‘他’又是何人!” 黑衣男子听她这样说似乎有些迷茫,但是随后便坚定道:“我找的人,就是你无疑,至于我说的那个人,就是近日被你救下的欧阳伏修!” 这下傅子歌便是微微叹了口气,既庆幸这个欧阳伏修是真的,又为自己被误会而感叹。 “这位兄台怕是误会了,我与欧阳公子从來沒有深交过,这一切都是阁下你误会了!” 黑衣男子想了想,却摇了摇头,未被面具掩盖的眼眸却似乎在诉说着不信。 “你不用狡辩了,我看见他眼中对你的关切之意……他从未关心过我……” 这样的话从一个七尺男儿口中脱口而出,似乎有些不合适,即使这个男子身形纤瘦。 看來这样是和他说不通了:“阁下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不管怎么想,把我绑到这里來都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哦,怎么说!”黑衣男子似乎有些感兴趣她的话了。 她却沒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淡漠地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 男子略微想了下,才对着身后吩咐道:“放她下來!” 手下得令。虽然心中有所疑问,可却仍是按照主上的吩咐,立马走上前去把她手腕上的铁链解了开來。 被放了下來,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便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男子:“阁下贵姓!” 男子虽然不想回答她,可还是耐着性子答道:“莫殇……” “莫公子有沒有过,若是真如我所说,欧阳公子对我并沒有爱慕之心,该当如何!” 似乎沒有想到过这个问題,有些无言以对,只听她继续言道:“就算是欧阳公子真的爱慕我,那你这样做,只会让他愤怒,公子冰雪聪明,难道这一点都想不明白吗?” 听她一言,似乎觉得有些道理,于是干脆对着她微微低头:“你走吧!” 傅子歌走到门口之时,忽然回头看着莫殇:“你若是还不放心,就跟着我们一起寻找药材,顺便看看是如你所说,还是如我所言。 顺便,还可以保护我们,不是吗?” “你难道不怕我用迷烟再暗算你!” 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是你吩咐用这种办法的吗?” 莫殇摇摇头。 傅子歌也沒有再说话,只是自己一个人走在前面,沒有回头看在后面的莫殇,似乎很肯定,他一定会跟着自己的。 果然,莫殇只是想了想,便跟上了她,走在路上,两人各有所想,都沒有再说话。 走到了昨夜下榻的客栈门前,却正好遇见从客栈急急走出來的傅墨生和欧阳伏修二人,两人神色匆忙,就好像是丢失了什么东西一般。 “墨生,欧阳公子……” 刚想问问他们丢了什么东西,谁知道刚刚唤住了两人,两人眼中竟迸发出喜悦的目光。 难道他们是发现了自己不见,心生焦急,出來找自己了吧! 两人的反应告诉她,自己猜得不错。 欧阳伏修见她沒事,才注意到她的旁边竟然还有一个黑衣男子,而且这个黑衣男子,自己竟然还认识。 ”莫殇,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傅姑娘的失踪和你有关系,:“ 刚想替他解释,说是误会,谁知莫殇却先自己一步应了下來:”对,是我沒错,你奈我何:“ 欧阳伏修见他承认,新仇旧恨一齐涌了上來:”你这个小人:“ 伴随着这一声怒斥,欧阳伏修腰间随身佩戴的软剑便抽了出來,直刺莫殇。 傅子歌因为刚刚小产,功力大减,沒有來得及上前阻止,一旁的傅墨生却因为莫殇绑架了她,在一旁袖手旁观,看着武功高强的欧阳伏修对付武功不知深浅的莫殇。 傅子歌虽然有些着急,但是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毕竟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 欧阳伏修见莫殇从始至终就沒有拿出过他自己的兵器,觉得他是看不起自己,心中更是怒不可遏,手中的剑花挽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多。 傅子歌看着这一幕,也有些无奈,莫殇的武功,不会低于欧阳伏修,否则自己也不会让他和自己同路,顺便保护自己。 可是照现在这个局面來看,莫殇似乎不愿伤害欧阳伏修,只是防守,他怎知道这样会激怒欧阳伏修。 等到傅子歌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來不及了,欧阳伏修手中的软剑已经深深地刺入了莫殇的胸口,而欧阳伏修,却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似乎并不相信,自己方才做出了什么? 反观被刺中要害的莫殇,却见其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傅子歌只是想着两人再有天大的怨气,在切磋过之后,在经过自己的调节后,也一定会一笑泯之。 谁知道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 第八十六章 舍身救人内力失 连忙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推开僵在原地的欧阳伏修,和后來看见情况不对走过來的傅墨生一起将莫殇,扶进了自己的房间中。 留下一脸茫然的欧阳伏修,呆呆地站在原地…… 看着床上躺着的莫殇,黑衣黑发,再加上一张覆脸的面具,昨日深夜之时仍闪耀着幽深光芒的黑眸,现在却紧紧地闭着,就像是深海之蚌一般,紧紧地闭着,掩盖住了流光溢彩的珍珠。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色,但是傅子歌想,此时一定非常之苍白,不仅是因为受到了击伤,更是因为,这次的伤害,是由欧阳伏修造成的。 她能理解,那种被所爱之人亲手所伤的感觉…… 刚才那一瞬间,她似乎回到了当时,自己含笑饮下那一碗藏红花。 这时,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俨然已经把莫殇当做了自己的朋友,随着这一件事,她心中已经把今日发生的事情所有的错,都归咎于近日來印象有所改观的欧阳伏修身上。 傅墨生也有些后悔,若是当时早些知道情况,或者问个清楚,加以阻止的话,现在也不至于弄到这个地步。 现在也是将他当成自己的兄弟來照顾。 接过墨生递过來的湿巾,轻轻地,就像是纷纷落雪一样,轻轻地擦拭着莫殇额头上的汗珠。 莫殇虽然陷入了昏迷,但是似乎却还是很痛苦,傅子歌不断地帮他擦拭着冷汗,湿巾也是换了一回又一回。 看着莫殇的情况越來越不好,她心下想了一想,对着一旁站着的傅墨生吩咐道:“去附近的镇上找一个可靠一点的大夫过來,尽快!” 傅墨生也感觉这个情况着实有些危险,于是听她此言,沒有多加思考,便不再犹豫,赶紧拿起佩剑,夺门而出。 傅子歌见他走了,也不再理会,她的本意,本就不是等着那些凡夫俗子來救他。 关上客栈的门窗,扶着昏迷在床的莫殇坐了起來,沒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抑或者是后悔。 用极重的手法点住了莫殇周身二十四个大穴,看着他因为剧痛微微皱起的眉头,心下略微有些不忍,可是见这么重的手法都沒有能让他醒过來,便忍下了那一抹不忍,继续加重手上的力道。 逼得紧了,莫殇终于一躬身吐出一口瘀血,悠悠醒來,傅子歌此时却因为运功而微微喘息。 稍稍调理了一下自己的气息,便扶着莫殇摇摇欲坠的身躯,轻声道:“莫殇,我方才看你与欧阳公子对战之时所用的内力也是极阴,我接下來要运功帮你把体内剩下的瘀血逼出來,可能会有些不适,你不能再昏睡过去,如若不然,我就救不了你了!” 不待他表态,便自顾自地慢慢解开了自己的外衫,任由它顺着自己的身形滑落在地,自己却身着亵衣亵裤慢慢走到莫殇的背后坐下。 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慢慢将自己的手掌放到莫殇的背后,运起自己八成的功力,顺着莫殇的经脉运行,帮他打通堵塞的经络。 可是越是到了后來,就越是难以运行,傅子歌不断向他体内输入自己的内力,想要借以加快进度。 莫殇依言撑住,沒有让自己昏倒,可还是说不出话來,他拼命地把傅子歌的内力还给她,因为他知道,自己所练的功夫异于常人,在自己身体内的内力不肖片刻便会化为己用,所以他不能要傅子歌的内力。 傅子歌也察觉倒了莫殇的不配合,有些生气:“莫殇,不要意气用事!” 莫殇拼着体内一丝力气,脱口而出残章断句:“……我的身体……会吸收别人的内力……你莫要为我如此……” 傅子歌听完一愣,随后在莫殇错愕的眼神中继续自己的运作:“那又如何,人命关天,只要能救你,我便是内力尽失又如何!” 莫殇无言以对,又沒有多余的力气來阻止她,只能就这样任由她将内力一分一分地输到自己体内。 一柱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断,可也足够傅子歌帮他打通被瘀血堵塞的经络,刚刚收回自己的手,莫殇便又是一口瘀血吐出,可却沒有像方才那般昏倒过去。 这就说明,体内的瘀血肃清,身体已无大碍。 与此同时,只是身着亵衣亵裤的傅子歌却是万分虚弱,她此时身上已经沒有了一丝一毫的内力,刚刚失去所有内力的脱力感侵袭着她。 摇摇晃晃地站了起來,却因为腿软而倒了下去,手掌不小心顺势扇到了莫殇的右脸上,莫殇大病初愈,接下她这平平淡淡的一掌便向后仰去,口中溢出鲜红的血液。 可是事情在旁人的眼里,便成了另一番模样。 欧阳伏修因为愧疚,想要來偷偷看看莫殇的病情如何,谁知却看到了傅子歌一巴掌扇到了刚刚被自己重伤的莫殇脸上,让莫殇流血了。 这下他以为傅子歌是一个坏人,想要加害莫殇,于是破门而入,想要救出莫殇,也为自己今早的错误补偿。 傅子歌感觉到手掌上一麻,便知道自己误伤到了莫殇,正想要起來道歉,谁知房门忽然被一股大力冲來,來人不由分说便抬起了手。 自己刚刚失去了内力,反应过來之时,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烧般的痛楚。 抬起头來,凛冽的眼神直视欧阳伏修,只见他一脸愤怒,傅子歌不知为何,却知道,别人若是欺负了自己,自己也应当欺负回去。 正想要起來教训他一番,还沒有站起來,就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内力尽失,无奈地摇摇头,却沒有等她想起其他的方法,自己的力气就已经告罄,神志不受控制地消失…… 莫殇经过方才那一下,早已将她当做自己的朋友,看见这一幕,自然是肝胆俱裂,把欧阳伏修当做仇人一般,上前一步将他推开。 欧阳伏修不知何故,只道他还在为自己早上之事生气,于是轻哄道:“莫殇,不要生气了,早上我不知道这个女人如此恶毒,真是错怪你了……” ------------ 第八十七章 红娘未成燕双飞 听了他的话,冷笑一声反驳道:“这个女人,恶毒,欧阳少爷莫是误会了吧!傅姑娘为了救在下,不惜内力尽失,这样的义举在欧阳少爷眼中,竟成了恶毒!” 欧阳伏修沒有想到事情竟变成了这样,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傅子歌,背后忽然冒出一股冷气,僵硬地转过头看着门口的人…… “谁干的!” 冷冷的口气,除了带着大夫回來的傅墨生之外,更是何人。 傅子歌浑身乏力,使不出劲來,想要睁开眼睛,却沒有办法,想要干脆昏睡过去,却因疼痛而更加清醒,耳中清清楚楚地听着三人的对话,却沒有办法回应。 现在在场的只有大夫还算比较清醒,看见傅子歌躺在地上,重金请自己來看病的人却一脸杀气地看着一个白衣少年,面无表情,不等傅墨生开口,自己先一脸着急地拉过傅子歌的手腕诊起脉來。 三人看见大夫一脸痛心地缓缓摇头,站了起來,目光一起投在了大夫的身上。 大夫打开随身带來的药箱,从里面抽出一包银针,仔细地挑选出其中一根略微纤细些的,旋转着插入傅子歌白皙的手背上,尽量不让她感受到疼痛。 傅子歌意识很清醒,只是碍于浑身沒有力气,才睁不开眼睛,这一下,被银针一下刺激,自己又用上了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看着一屋子人神色各异的面容,安慰道:“莫要太过担心,只是脱力罢了!” 在大夫替她诊治的时候,莫殇早已将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傅墨生,随后看着早已石化的欧阳伏修,露出不知悲喜的表情。 慢慢在大夫的搀扶下走下了床榻,却不小心踩到了东西,就要摔倒,还好大夫正扶着她,见她摇摇欲坠,早已做好了搀扶的准备,她才不至于落得个大笑话。 自嘲一笑,,自己果然一时习惯不了沒有内力的身子…… 送走了大夫,走到圆桌旁坐下,自己倒了杯茶來润润干涸的喉咙,才道:“墨生,欧阳公子,莫公子,你们一定都很好奇为何我会这样做,对吗?” 三人相视一觑,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我的内力属于极阴一派,其修炼的艰辛,你们也应当知晓,我自幼便投身武学,急功近利,想要快一些替爹娘报仇,在一次闭关之时,终于尝到了苦头。 我一心想着报仇,哪里肯废掉多年來的内力,师父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我救了回來,而且沒到月圆之夜,体内的真气便会紊乱,痛不欲生。 我的师兄,也就是替欧阳公子的娘诊治的那一位黑衣青年,便是我的大师兄,,浪月!” 听到这里,除了知情的傅墨生之外的两人都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沒想到傅子歌竟是神医的师妹。 “本來我需要找到几样珍贵的药材才能彻底根除,但是,我似乎找到了更好的办法……” “自废内力,!” 三人不由得异口同声,又在傅子歌点点头之后,沉默无语。 “走火入魔,真气紊乱,都是因为内力,当时我是为了报仇,而不愿放弃内力,但是现在,我已无牵无挂,这满身的内力,却也沒有多么大的用处!” 傅墨生见她对自己的身体如此不在意,有些恼怒:“你怎可以如此草率,若是沒有了武功,那你要如何寻找那些药材,若是仇家找上门來了,又该如何是好!” 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们会让别人伤到我吗?” 三言两语,傅墨生便无话可说,放弃了与她争辩,只因为,她说的是事实,自己绝对不会让别人伤害到她。 莫殇虽是感动万分,却也不善于表达,只是用自己的关心來表达自己的谢意:“你这样做,身体会不会有所伤害!” “不要紧,内力可以再重新练过!” 看着傅子歌豁达的样子,欧阳伏修却更加愧疚,自己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只相信眼前所见,不知道伤害了多少人…… “傅姑娘,我……” 傅子歌看着他确是因为误会,于是摇摇头:“我原谅你!” 在欧阳伏修欣喜的目光中,却冷冷道:“但并不是因为你自己,而是因为莫殇!” 这下不仅欧阳伏修惊奇,连带着站立一旁的莫殇也微微惊讶。 “我不知为何莫殇这么优秀的人会喜欢上你,可是就凭这一点,你难道不该对他好一点,今早你不问清事实,就伤了莫殇,现在又伤了我,我真的很不放心将莫殇交给你!” 欧阳伏修像是吃了苍蝇一样:“什么?他喜欢我,,不可能,我们同身为男子,怎么想都不可能!” 看着他强自镇定,她也沒有再说,这个反应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莫殇竟然还沒有向他坦然心事…… 看向一旁不语的莫殇,只见他眼中有一丝惶恐,就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了一般。 看來,这条情路,很是坎坷啊…… “傅姑娘,你不要这样说,我……并沒有喜欢他……是啊!男子和男子,像什么样……对了,傅姑娘,既然你沒有大碍,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这话时,傅子歌都能听到他心中滴血的声音,也不知欧阳伏修察觉了沒有,莫殇的头,从他说出那句绝情的话时,便一直低垂着,就像是害怕别人发现自己的不正常。 莫殇沒有等几人挽留,或许他知道,欧阳伏修根本就沒有挽留他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告诉自己,自己真的是有事情,才不得不自请告辞…… 看着他僵硬地转过身离开,傅子歌也沒有挽留他,或许,他真的需要一个相对寂静的空间,來调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沒有再看欧阳伏修一眼:“墨生,送客!” 对于真的薄情寡义的人,傅子歌当然不想再多和他待一刻,因为,即使他是多么的茫然,也改变不了,他伤害了一个痴心对他的人的心。 ------------ 第八十八章 狭路相逢谋者胜 除了隐瞒自己从前的身份,傅子歌已经说清楚了一切,所以再沒有顾虑,接下來赶路的时日中,再沒有一丝一毫的遮掩,也沒有搭理欧阳伏修。 欧阳伏修每每想上前來跟她说上两句,她虽不会拒绝,却也只是用淡淡的“恩”來作为回应,几次下來,欧阳伏修也感受到了傅子歌的气焰,便不再自讨苦吃,只是默默策马跟在傅子歌身后。 傅子歌也并非对欧阳伏修完全沒有在意,毕竟,他是莫殇喜欢的人,现在会这样迷茫,这样痛苦,也是因为一时之间不能明白只要两心如一,性别根本就不能阻挡他们。 可是这些,注定要他们自己去领悟,自己作为一个局外人才能将别人的事情看的清楚,可是?对于自己却又如何是好,还不是和他一样,看不透彻…… 执迷不悟的,到底是谁,除了自己,谁也不会知道,每夜难眠之时,脑海中浮现的那人…… 只是,自己爱上的始终是一个冷血之人虚构出來的一个温柔人物,这个人,已经随着那人真实性情的展露而消失,再也不会回來…… 她心中正想着事情,几人朝着天山行去,不知不觉中竟走入了一片竹林,兜兜转转,都沒有能出來…… 一个时辰之后…… “傅姑娘,依我看,这里应该是被别人布下了阵法,我们这样胡乱冲撞,是出不去的!” 傅子歌神色凝重,方才进來之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下看來,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东西…… 看起來和“乾坤通鉴”一样,只是那本书上,是一个“阵”字…… 难道,那本书说的便是阵法,只是可惜,那本书尚在宫中,沒有來得及带出來,想來,定是寄存在青风师姐那里。 几人不约而同地围成一个圈,傅子歌表情凝重,严阵以待:“阁下何人,为何要拦截我等!” 四下寂静无声,只听得到风吹竹叶发出的潇潇响声…… 沒有再说话,只是抱着琉璃以眼示意,欧阳伏修和傅墨生接到示意,便抽出了长剑,对着四周。 半晌,竹林深处走出來一个黑影…… 黑影慢慢接近三人,阳光从树影婆娑之间漏了出來,点点滴滴漏在黑影身上,这时候,傅子歌才看清楚,黑影原來是一个身着紫袍的男子。 男子形容憔悴,浑身上下散发着神伤的意味,那双修长的丹凤眼,紧紧地盯着马上的她,就像是一辈子看不完似的。 “子歌……我找到你了……” 声音如此沙哑,眼神中透漏出來的哀伤与深情都是自己所料未及的。 “你还來干什么?來看我的笑话吗?” “子歌……” 傅子歌心有所动,不想让别人察觉自己的动摇:“墨生,欧阳公子,我身体有些不适,这个人,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不再看霁月一眼,背过身去,傅墨生听到这一句话,对着四周竭力发出一个暗号,声音方落,暗处隐藏着的暗影便一跃而起,将霁月环环围住。 他们可不管他是太子还是圣上,终其一生,他们的主人只能会是傅子歌一人,除非她不要他们了。 霁月就像是沒有看到周围的黑衣人一般,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傅子歌转过身去的背影。 以至于沒有人注意到,欧阳伏修的异样,欧阳伏修忽然紧捏住自己的手掌,眼中露出几分痛苦,几分迷茫随后低下头來,阴阴地,用别人绝对听不见的声音笑了笑,抬起头來冷冷地看着霁月。 挥舞了一下自己的长剑,对着傅墨生道:“傅公子,不用你出手,交给我吧!” 傅墨生看了看他,对着众位兄弟示意一下,黑衣人们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可仍是包围着霁月。 加入了战圈,手中的长剑朝天一挥:“这位兄台,我们素昧平生,你何苦如此纠缠,我不想误伤你,你若是识相,就快快让开,不要再纠缠不休!” 霁月此时才将目光移到他身上,冷冷地直视,然后用行动告诉他自己的选择。 只见霁月亦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剑尖直指欧阳伏修:“何必多言!” 欧阳伏修忽然勾唇一笑,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笑容,然后不给他想清楚的时间,便挺剑一刺,朝着霁月冲了上去。 霁月也是挥起手中的剑,迎战。 两人皆是不世出的高手,这一战打得万分艰难,欧阳伏修也是惊异于对方的武功,于是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霁月也想快一些结束这场无休止的战斗,于是在看到欧阳伏修露出一个破绽之后,便刺了上去,谁知这个破绽竟是欧阳伏修故意露出來给自己的。 等到他意识到中计了的时候,欧阳伏修反手一剑正刺向自己的眉心,知道避不过去了,索性便闭上了眼睛,心道若是子歌看见自己受伤,一定会回心转意,听自己解释的。 谁知眉心仅是传來微微一震,竟不像是剑尖所伤,反而像是剑柄…… 随后一股深厚的内力传了进來,让自己顿时头痛欲裂,忍着这股疼痛,将自己的剑尖沒入欧阳伏修的白衣中。 满意地看到那白衣中渗出汩汩血液,抬头看着欧阳伏修略显苍白的容颜,却惊异地发现他眼中竟有一丝狡黠。 暗道不妙,果然,耳边传來一阵冷冷的嘲讽:“太子殿下连我身边的朋友都不放过,真是‘宽厚至极,温润如玉’!” 傅子歌一跃下了马,也不俱霁月,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到了霁月的面前,一把抱过受着重伤,奄奄一息的欧阳伏修。 欧阳伏修满意地笑了笑:“傅姑娘……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总之……我都是活不了……了!” 霁月沒有说话,此时说什么子歌都不会相信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怀中抱着别的男人。 傅子歌沒有再看霁月一眼,对着傅墨生吩咐道:“善后!” 扶着欧阳伏修上了马,把青风师姐交给自己的丹药喂欧阳伏修服下,朝着附近的村落行去…… ------------ 第八十九章 齐雨现往事如烟 傅子歌扶着虚弱的欧阳伏修上了马,沒有再理会身后的霁月,就像是从前一样,绝不回头。 霁月就这样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离自己……越來越远…… 从前以为,无论如何都有一个人在那里永远等着自己,现在才发现,原來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番痴心妄想…… 多么可笑…… 傅子歌扶着身前陷入昏迷的欧阳伏修,点上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才放心地思考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原來以为,无论如何自己都会在原地等待着那个人,可是残酷的事实却告诉她,若是再执迷不悟,自己,乃至自己的孩子,都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她宁愿从此慧剑斩情丝,不再意,就不会受伤,不会痛苦,亦不会流泪。 “唔……” 身前的欧阳伏修似乎有了醒过來的迹象,果然,师姐的药真是管用,接下來,只需找一个寻常的大夫诊断一下有无大碍便可。 “傅姑娘……” 傅子歌以为他经不住马上的颠簸,于是策马停驻,自己则跳下马來,伸出手示意他下马。 谁知欧阳伏修虽然笑得虚弱,眼神中却充满了坚定。 “我乃堂堂七尺男儿,应当是我保护傅姑娘,怎么能让傅姑娘反过來保护我呢?” 背着阳光,傅子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可以想象得出,一定是微笑着,灿若春风。 不是沒有领教过他的固执,所以便沒有与他多言,接过他递过來的手,顺势一跃上了骏马,坐在他身前,却仍旧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傅姑娘,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傅子歌摇摇头:“你怎会这样想!” “我见你似乎每一次都有意无意地避开我的触碰,就想着,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沒有,你很好,只是男女授受不亲,我把你当成朋友,当然需要避让!” “那我可否唤你……歌!” 试探着唤出了这个名字,在满意地看到她身躯一僵以后,假装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回过神來,喃喃道:“我沒事……” 不可否认,在他唤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自己的内心却是有些许触动,但也仅限于一些罢了。 他的呼唤,让她想起了上一世欧阳伏修毅然赴死之时,与自己的深情对视,让她想起了这一世拂袖为了救自己,被黑影所杀之时,看向自己的决然。 她欠他的,的确太多了……可是这一世,她爱的人并不是他,即使此时自己和那人已经沒有任何的交集。 她对欧阳伏修的感觉,仅仅停留在上一世莫如歌与他的深情爱恋,可这些并沒有被带到这一世來,她从地府投胎之时,便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全新的自己,只因为……这是他的愿望…… 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到达了一个不算很偏僻的小村落,想想一路上留下的暗号,确定傅墨生可以找过來之后,她才放心地和欧阳伏修一起去寻找大夫。 果然不出所料,不肖片刻,傅墨生便循着她留下來的暗号,找到了正在接受大夫诊治的欧阳伏修,以及自己的姐姐兼主人。 可是谁也沒有想到,就在傅墨生和傅子歌三人汇合不久,一个素衫青年便冲了进來,看其面容,略显憔悴,可是还是能让人一眼就认出來这个平凡却有着好看的丹凤眼的青年。 “子歌……我……” “齐雨,你怎么能來这里!” 齐雨似乎被再见的喜悦而冲翻了头脑,有些支支吾吾:“太子……太子殿下不会再阻挠我们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傅子歌沒有言语,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似乎就这样,过了千万年…… 齐雨不能忍受这样的气氛,终于把忍了很久的问題说了出來:“子歌……难道,你不再爱我了吗……还是你,爱上了别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却投向正在接受把脉的欧阳伏修,此时欧阳伏修身上的血衣已经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纯白如雪一般的衣衫,正是她喜欢的类型。 此时傅子歌的眼神已经变得冰冷,语调自然亦是变得步步紧逼,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齐雨,你我之间的事情,何必要牵扯到旁人,当初是你先因为腿受了伤而自卑,然后抛弃我,离开我,怎么了?现在你的腿治好了,觉得自己配得上我了,能够给我你所谓的幸福了,所以你就回來了,是吗?!” 齐雨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自己所想要做的事情,做过的事情,她全部了如指掌。 “齐雨,你真的很自私……不,或许,我该称你为太子殿下,,霁月!” 霁月被她戳穿,呆愣在了原地,不知道是哪一环出了错误…… “你知道吗?你当初为了逼我斩断情丝,不顾我的感觉,就这样差一点把我活在宫中的唯一念想给掐断了,随后更是发毒誓,救我命,海誓山盟…… 原來,这一切的甜言蜜语,真的只是你们男人的一时兴起!” 霁月从自己的深思中回过神來,根本沒有听见傅子歌说了什么?可是他还是觉得,不能再骗她了:“子歌,你听我说……” 傅子歌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就像是最忠实的观众一般。 “我自幼便不喜欢受人胁迫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情,那一次,听父皇说要让我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为妻,我当然是不愿意了,所以就偷偷地溜了出去,跑到了离阑国很是遥远的霄国,,太平镇。 在这里,我遇见了我命中注定的妻子,一个淡然出尘,骨子里却透着几分桀傲的女子。 于是我便抛开了一切,想要和她成亲,我不愿意和父皇安排的妻子成亲,我想要追寻自己的爱情,我爱上了这个女子。 她拒绝了我,我想要抓住最后一个机会,,并蒂兰花,因为村中都传说,得并蒂兰者,可以得到一个神赐予的愿望……可是我却不小心掉下了万丈深渊……” ------------ 第九十章 慧剑断情遭阻碍 “那一刻我真的想过,就这样一死了之,可是心中的声音却在不断地告诉我,我应该继续活下去,因为只有活下去,才能有希望。 所以我在坠落下去的时候,拼命地抓住了身旁的树枝……那个时候,我心里一直在想,平安活着回去之后,等我把一切的事情都处理好,就寻你过來,娶你为正妻。 只是……” “只是什么?我就是你讨厌的太子妃,你又爱上了别人,所以就可以肆意地伤害我,甚至是和别人一样冤枉我!” 霁月不知她所云何事,只能微微摇头,可这个微小的动作,在傅子歌看來,却显得那么的讽刺。 说爱的人是他,说不爱的人亦是他,怜爱自己的人是他,可伤害自己的人亦是他。 真真假假,早已不再重要,在她心中,他已经是一个抛弃妻子,伤害自己孩儿的负心人,不,或许不能这样说…… “是啊!我早就该想到,你喜欢的人是她才对……明明那一晚你已经唤出了她的名字……你既然喜欢拂袖,就理应一心一意地对她,你现在对我说这些,岂不是有些荒唐!” 霁月知道她是想起了新婚之夜,自己因为嫉妒,故意抱着她唤出了拂袖的名字,自己本來是想让她吃醋的,但是现在看來,似乎是自己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想要解释什么?但是被一声咳嗽声打断。 两人一起看向欧阳伏修,只见他素白衣衫的胸口处嫣然一片殷虹,整个人看起來亦是无精打采的,看來是伤口不小心被撑开了。 果然,正在把脉的大夫以训斥的口气道:“年轻人,都给你说了不能动气,你怎么就是不听老夫的话呢?你看看,这下子伤口裂开,又要受痛不说,想要完全康复,沒有三月时日你就甭想。 再说了。虽然是小伙子,但是在胸口上留下一个无法祛除的狰狞伤痕,拿给心仪的姑娘看见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虽然知道大夫是一片苦心,但是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眼神却在听见大夫说道“心仪的姑娘”之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移到了傅子歌的身上,随后又不留痕迹地移开了。 傅子歌对上他的眼神,亦是微微皱眉,可是听见他接下來的话语,却是无言以对。 “大夫所言甚是,只是不瞒大夫,就算是我身上一点疤痕都沒有我心仪的女子也不会爱上我的,所以大夫,让你失望了!” 看着他苦涩的笑容,傅子歌忽然觉得有些怅然,她沒有出声,只是因为他说的话,句句是实,令自己无法反驳。 正无语相对之时,欧阳伏修却对着她微微一笑:“傅姑娘,你不用困扰,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请不要厌恶我,我只要跟在你身边就好了!” 听他说成这样,傅子歌也有些过意不去,他只是单纯地对自己好,不求回报。 想到这里,她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似得,慢慢转过身去对着霁月:“太子殿下,你我之间并无任何牵绊,如此纠缠实不为明智之举,所以……” 不解地看着她,心中却涌上來一股不祥的预感……霁月紧紧地看着傅子歌动作,生怕错过了什么……她不知道,只有遇上她,自己才会如此狼狈。 傅子歌向床榻上的欧阳伏修伸出手,他微微一顿,自然是知道了她的想法,所以迟迟未动。 片刻之后…… 她也不急,因为她知道,他会交出來的,果然,欧阳伏修终于败在了她淡然的目光之下,从腰间抽出了自己随身佩戴的软剑,反手将剑柄递给她,却把剑尖的方向朝着自己。 这么微小的细节,却让傅子歌感受到了家人一般的温暖,由衷地对他微微一笑。 再转向霁月之时,脸上却已经回复了一片淡然,或者说是,,冷峻。 “太子殿下,你我之间的尘缘已了,从此时开始,便是形同路人,以后再相见,便是两不相识!” 言罢,霁月只看见她手中的软剑挥起,眼前便是白光一闪…… “你……” 这声惊讶声却是从傅子歌口中溢出的,只因为,软剑上以及自己面前,皆是沾满了淋漓的鲜血,嘀嗒嘀嗒,不断地落在脚下,染红了地板,深深地渗了进去,也渗进了她的心。 自己那一剑本是打算割断自己的一缕青丝,古人都道青丝即情丝,自己此來,正好让他明白自己的坚决,谁知霁月竟不顾一切地用手掌握住了软剑剑身…… 只是刚才初见之时有些惊讶,现在却松开软剑,留给他一个背影。 “你还是爱我的,不是吗?” 沒有理会自己流血的手掌,任由汩汩的血液流淌下來,就像是沒有看到一般,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似乎要逼迫她讲出心中所想。 傅子歌闭了闭眼,复而又睁了开來,却仍旧沒有转身面对他,只是语气比之先前,又冷了许多:“从前是我傻,不懂得人情世故,知道我爱那人,那人就一定会爱我,是我太天真了…… 可是现在不会了,永远不会了,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再把一颗心捧出去任人糟蹋!” 她沒有忘记,当自己苦苦哀求他留下孩子之时的狼狈,更不会忘记他不信任自己,逼迫自己服下那一碗藏红花…… “无怨无悔爱上你的傅子歌在那一刻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涅槃重生的凤凰,不,或许说是腾云之龙更好一些吧!毕竟我不是阑国的人了……” 听到这,霁月有些伤感:“子歌,我们之间的因缘,岂是说了断便能了断的,你还爱着我,我也仍旧爱着你,那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他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因为他爱她。 终于,傅子歌听了他一席话,转过了身來,静静地看着他,霁月惊喜地望着她,眼中流露出款款深情。 可是傅子歌却沒有理会,只是把自己一直想要说的说了出來…… ------------ 第九十一章 陌路相逢不相识 “因为幼时所遭之事,导致我本就是冷心冷性的一个人,是你教会了我怎样去爱一个人……” 他点点头,想起初见之时她满脸的淡然,再与现在对比,现在的她与自己初见之时虽有相似,却不尽相同。 最显著的区别,正是那周身的气质,若是说初见之时她宛若惊鸿一般,以淡然出尘的性格闯进了自己的心,那现在的她,一定是以忧伤的气质狠狠撞击自己的心,让自己无法呼吸,想要把她搂进怀中疼爱,却要死死压抑住,装作若无其事地听她说完。 然而接下來她所说的话,却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但是,你也教会了我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要高看自己,也许你自己以为你在别人心里占了很重的分量,但实际上,却是一文不值!” 霁月下意识地反驳道:“不,子歌,你还是不明白吗?我爱你啊……”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可是已经太晚了,若是在孩子未落之前,自己尚还可以接受他的情意,但是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霁月不明白为何两人明明相爱,她却因为一点点小事而不肯承认自己的爱,两人都沒有注意到,此时正在榻上休养的欧阳伏修一直低垂着头,嘴角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而傅子歌当然不可能知道,霁月当时被附了身,对于“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真是一点印象都沒有。 当初昏迷在城墙上的他被正在巡逻的侍卫发现,在自己的寝宫悠悠醒來,只在随侍的小太监口中得知,自己心爱的女人已经出宫,随后在稍稍有精神的时候,便追着出了宫。 谁知道她竟然说出如此绝情的话,难道是自己的心意不够真诚,打动不了她吗?…… “子歌,你和我回去,你这样在外面浪迹,就算你吃得消,孩子也吃不消的不是吗?” 听他提起孩子,傅子歌心中钝痛,就像是忽然被雷劈中一般,久久说不出话來。 榻上正在看好戏的欧阳伏修听他提起孩子,有些慌乱,可是稍稍一定神,眼珠子一转,便道:“傅姑娘什么时候竟有了身孕,我随身多日竟沒有注意到!” 傅子歌看着霁月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仇人一般:“太子殿下,我腹中的孩子怎么样了,你不是比我更加清楚吗?” 霁月正想反驳,却被她冷冷的声音阻止住了:“太子殿下,您请回吧!我们还要赶路,就此别过!” 还想装作什么事情都沒有发生吗?怎么可能。 此时的傅子歌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她怎知道,这件事情的幕后凶手,就在自己的身边…… 而她自己,正在把自己命中注定相爱的人,推出了门外…… 把他推出了门外,关上了门,不再理会他在外面的苦苦哀求,因为他这样,只会让自己想起來,自己当初苦苦哀求他留下孩子之时的狼狈…… 久之,门外的动静越來越小,直至最后忽然传出一声重物倒地之后,便再沒有了声响…… 傅子歌连忙打开门,只见霁月已经昏倒在地,不知何因,欧阳伏修此时也走了出來,见她脸上浮现担忧的神色,也明白一时间让她忘记,也实在是强人所难。 正在担忧霁月的身体,身后的欧阳伏修忽然站在自己的面前,对着自己道:“傅姑娘,让他到床上休息休息吧!” 她想了想,同意了他的建议,两人把昏迷的霁月扶到床上,之后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愣愣出神。 是啊!爱上一个人很简单,但是想要忘记一个人,就像是要剔除跗骨之蛆一般,痛彻心扉。 他的眉眼,依旧是当时的惊艳,让她不由得想起这一年來的点点滴滴,冷的时候,他会把自己的外衣脱下來披到自己身上。 这些小的事情,自己仍旧记得清楚万分,只是……这一切,都已经成了过往。 她真的爱他,只是这些爱情,在经过了这些事情之后,早已不再是那么的单纯,那么美好,从前听师兄说过,世上那么多的仇恨,只是因为爱。 最为深沉的恨,是因为极致深沉的爱,爱得越深,恨得越深。 不再留恋他的温度,站了起來,正想要走开,却听见榻上的人梦呓声中充满了恐惧:“子歌,子歌……不要离开我……我是真的爱你……” 听到了这句话,更坚定了自己想要离开的心,与其留在这里和他共同维护一份残缺的爱,相互伤害,那还不如就此分开,两两相忘。 正想要离开,谁知霁月就像是察觉了一般,大喊一声:“子歌不要走!” 猛地坐了起來,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就在她疑心他是否是装作晕倒,博取自己的怜悯之时,那双渐渐清醒的丹凤眼中却露出迷茫的神色。 傅子歌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冷冷地看着他,想要看他到底耍的什么把戏,岂料他接下來的话语,却让她瞠目结舌。 那双好看的丹凤眼中虽然仍是迷茫,却比先前多了一分淡淡的疏离:“这位姑娘,请问这是哪里,在下为何在此!” 唯一沒有惊讶的,也只有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在一旁阴阴笑着的欧阳伏修了。 “你还记得我吗?阑国尊贵的太子殿下,,霁月!” 霁月见她如此清楚自己的身份,眼神危险地眯了起來:“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如此清楚我的身份!” 傅子歌微微苦笑,他只是忘了自己罢了……不过这样也好,不用再为那些事情而徒增烦恼了。 “太子殿下不必惊慌,我与舍弟只是恰巧路过,看见你昏倒在路旁,便将你救下,这里是枫城通往天山的道路,我们姐弟正要去天山收集药材…… 如果沒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 有礼而疏离,就像是两人真的从未有交集一般,就连一旁看戏的欧阳伏修,也不免暗中赞叹。 ------------ 第九十二章 帝王道碧镯之约 “是这样啊!那就多谢姑娘出手相救了,不知姑娘贵姓!” 傅子歌声线沒有一丝起伏,就像是对待陌路之人一般冷漠淡然:“傅!”那个样子就像是不愿与之多言。 相对无言,霁月虽然忘记了她,但是仍然能听出她语气中的不耐,于是识趣地起身告辞:“在下尚有公务在身,不方便在外久留,便不打扰姑娘了,就此别过,傅姑娘,有缘再见!” 说完转过身,就向门口走去,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傅子歌闭上了眼睛,而霁月,则是忽然捂住心口,脚步顿了下來。 带着诧异的眼神看着她,冷冷道:“你究竟是谁,为何我会如此心痛……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毒,!” 她微微摇头,回答的声音中不难察觉有一丝颤抖,苦涩而冷然:“沒有用的,毒早已入骨,又谈什么化解……” 霁月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她纤细白皙的颈:“说,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毒,如何能解!” 失去内力的傅子歌哪里是他的对手,加上又是猝不及防,才被他抓了个正着。 本來想着,他既然忘记了自己,那就让一切的事情都过去吧!从今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两人从此形同陌路。 岂料他即使是失忆了,也不肯放过自己,既然这样,那就放马过來吧!他以为她还是一月前那个任人欺压,忍气吞声的太子妃吗? 即使是内力尽失,自己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霁月只觉得她的神色比之方才,更加冷然,随后,在一瞬间,两人的地位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一旁看好戏的欧阳伏修也惊异于她的身手…… 同处这么久,他竟不知她会点穴…… 霁月仍然保持着那个动作,傅子歌却早已把他的手掌掰开。 莫要怪她心狠,即使是自己孩子的亲生父亲,也不能原谅,,让自己的孩子失去生命。 如若不是尚有挽救的余地,即使他是自己所爱的人,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然后自己也随之去地府寻找自己无辜的孩子。 世上有万种情,爱情只是其中的一种,然而每一个人的爱情,都不尽相同,她的爱情,就只有一个字,:“同”。 既然他给不了自己想要的“同”,那就不若就此分开。 “太子殿下,我并沒有伤害你的意思,只是想要让你明白一件事情,,不要以为别人都应当为你们皇家牺牲!” 霁月听得云里雾里,沒有答话。 “你身上的毒,只要回到了皇宫,随便找一个御医诊断,就可以根除,毋须再在这里逗留!” 霁月听她此言,微微放下了悬起的心,可是内心深处却不知为何,升起一抹失落…… 傅子歌这才替他解了穴,转身背对着他向欧阳伏修走去:“欧阳,继续行路!” 霁月见她完全沒有惧怕自己从背后偷袭,反而大大方方地将背后留给自己,这一点说起來简单,能做到的人,却很少,尤其是把背后留给一个刚刚才威胁过自己的人。 临危不乱,处事不惊,胆识过人,大将之才,这是他对她的评价,心中顿生拉拢之意:“傅姑娘,本宫知你乃是女中巾帼,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请來阑国帮助父皇巩固山河,而本宫也会保你一世荣华!” 用上了太子的自称,他是在用自己的地位向她保证,他之所以能够稳坐太子之位,不仅仅是因为感天动地的孝心,更是因为他识人的慧眼,才能帮助阑帝成就一番大业,阑国本就是一个凭借实力说话的国家,只要有实力,管你是男是女,百姓都一样拥护。 可是他不知道,他的想法注定是要落空的,果然,傅子歌这回连头都沒有回一下,淡淡道:“太子殿下美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和舍弟并不打算去阑国!” 知道劝不动她,却也不想就这样流失一个人才,于是他也沒有强求,只是一笑而过:“既然傅姑娘执意不肯和本宫回阑国,那也沒有什么关系,但是若是以后有事情需要帮助,本宫必定会相助!” 怕她仍然不相信,就寻找着自己身上贵重的东西,找了半天也沒有找着,最后,才在自己手腕上找着一个翠绿色的手镯。 不知为何,从前取下之时都异常费劲,今日取下,竟是如此的容易,欣喜之余,却看见她看着手镯的神色很是诡异,好似万分怀念,却又有几分凄凉。 “傅姑娘,这个手镯是我最珍爱之物,现在我将它交给你,若是日后你有何难处,就拿着这个手镯來找我!” 接过手镯,捧在手心珍视,心里却快要滴出血一般,还记得当时白发苍苍的老人替自己和他戴上的时候,说两人有天定的姻缘,现在看來,是孽缘才对。 不过好在,现在一切都可以了断了,自己再也不会为他哭泣,不会再为他伤心。 “太子殿下,既然我已经收下了这个手镯,那你是否可以离开了,我们姐弟也要出发了!” 深吸一口气,再看她最后一眼,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心中却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爱上我的。 看着他终于走远,傅子歌三人也就离开了这家医庐,向着更加遥远,更加偏僻的天山行去。 ,,一月后,。 三人已经赶了一个月的路,现在已经到了天山脚下,傅墨生和欧阳伏修还好,只是以傅子歌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再有所动作。 反正现在已经到了天山脚下,想要上去也不急于一时,况且山上守护灵之多,琉璃一个人肯定是对付不过來的,所以三人商量之后决定,休息一夜之后再行上山。 是夜…… 琉璃跟着傅子歌睡在一间,经过上次的夜袭事情之后,琉璃再也不肯和主人分开,这回一定要粘着主人。 到了天山脚下,那个可恶的家伙,一定也会來捣乱的…… ------------ 第九十三章 天山下暂住一日 琉璃不肯与主人分开,于是主仆两“人”便住在了同一间房里,靠近天山,气温比之帝都,自然是下降了许多,琉璃晚上睡在傅子歌的怀里,相互取暖。 可是就在半夜,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在傅子歌睡着的那一瞬间,怀中的琉璃身上忽然散发出一道白光,这次的白光比之上次,又有些不同。 傅子歌睁开眼睛,看见这道白光有些熟悉感,上次在潭边,琉璃为了帮自己设下障碍,化成人形之时也是发出了一道白光。 只是这一回的白光,比之上一次的,又有所不同,上一次的白光,温温润润,让人就像是沐浴在清澈见底的潭水中一般舒适。 而这一回的光,却像是什么东西忽然爆发了一般,绚烂而夺目。 难道琉璃又要化成人形了,静静地等着,白光渐去……可是半晌过后,除了光芒消失之外,其他什么变化都沒有…… 又过了一会儿,耳边传來了琉璃的鼾声…… …… 四下无语,傅子歌第一次尝到了这种无奈的味道,想起明日还要上山为自己的孩子寻药,便盖上被褥,睡了下去。 晨起,傅子歌打坐重新修炼内力,待气流在自己身体内运行了四十九个周天之后,拿出自己的惊鸿练,凭借一点点的内力,在院中练习着自己的招式。 挥舞的时候,明显沒有往日的轻盈,但由于是自己所创的招式,所以练起來可能会更加顺手一些,一招一式之间,尽显雍容霸气。 一式结束,已经是香汗淋漓,转过身想去找傅墨生与欧阳伏修两人,准备上山,谁知一转身,却看见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墨生,为何站在这里又不唤我,你知道,我现在警觉能力差了很多!” 傅墨生摇了摇头:“看姐姐如此认真,不敢打扰!” “你上次被游龙练的守护灵所伤,沒有能拿到游龙练,现在还想去试一试吗?” 傅墨生沒有答话,但是他的眼神却已经告诉她自己的意思了。 “等拿到天山木莲,我们就立刻出发前往那处!” 傅墨生想起她的身体状况,连忙拒绝:“不可,姐姐你内力全失,不适合舟车劳顿,这回找到了木莲,就好好休息一下,准备找下一样东西吧!” 她嘴上不说,心中却是甜如蜂蜜,有人关心的感觉,真是不错呢? “莫要为我担心,我提出这件事情,自然有我自己的打算!” 傅墨生见她似有下文,便静静地听着,不再插话。 “天山木莲的守护灵是琉璃一族,以及雪狼一族,它们一生之中,绝对不可以出天山一步,琉璃与我有缘,是个异数!” “可这些和那条蟒蛇有何关联!” “你也说了,它是蟒蛇!” 傅墨生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说……” 她微笑着点点头,让他知道他的想法确实是对的。 “那这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些,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一举两得,既能够拿到那百年蛇胆,又能拿到游龙练,只是姐姐,你的身体……” 傅子歌见他担心自己,安慰道:“我的身体怎么样,我自己难道还不比你们清楚吗?我是什么性格的人你应该了解得更清楚,我不会为了任何事情,伤害自己的身体。 因为,这只会让爱自己的人担心,不爱自己的开心罢了……” 看着她怅然的样子,傅墨生知道自己说得有些多了,这才想起自己此行所來的目的:“姐姐,欧阳公子已经在外堂等候,现在出去用膳吧!” 点点头,走进自己的屋内收拾了一下,抱着琉璃走了出來。 两人一路行至外堂,正看见欧阳伏修像是一个贤惠的妻子一般把饭菜端到桌子上,看见她们二人來了,便挂起温驯的笑容:“傅姑娘,傅兄,可以用膳了!” 沒有推辞,就在欧阳伏修的对面坐了下來,看了看菜色,竟然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卖相亦是各有千秋。 “这……” 欧阳伏修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有此一问,于是微微笑着:“这都是在下亲手所做,一片心意,也希望傅姑娘能够喜欢!” 既然是别人的一片心意,傅子歌也不好推辞,再加上这都是自己喜欢的菜色,于是执箸相尝,随之颜色大变…… “怎么了?不好吃吗?” …… 死一般的寂静…… 终于受不了这份沉默,欧阳伏修决定自己也尝一尝,谁知菜哺一入口,便是酸甜苦辣,五味俱全。 “咳咳……傅姑娘,不用忍的……总之,我会加油练习的……” 傅子歌也沒有说什么?只是唤來店小二,将这一桌子的菜撤了下去,顺便吩咐再重新做一桌上來。 这段时间,为了避免方才事情造成的尴尬,她便开始部署今日上山的事宜。 “首先,我们上山只有一条必经之路,然而这条路上,必定会有许多守护灵來阻挡我们前进的脚步。 大家千万不要走散,这里面许多守护灵都是会幻术的,即使我们再强大,也定是抵不过它们的法术,所以,我们一定要坚持自己的内心。 因为,相由心生,你看见的东西,一定是你心中最害怕,抑或是最值得诱惑的事情,切记!” 两人点点头,都陷入了沉思,以至于饭菜都上了桌子,两人还沒有反应过來。 “墨生,欧阳公子!” 两人听见一声微怒的低叱声,连忙回过神來,看向声源处。 然而此时傅子歌左手握碗,右手执箸,看着两人的眼神都与平常无异,可是他们都知道,若是听见那一声低叱,自己还不回神的话,那么自己的下场,将会很惨。 默默地拿起筷子,默默地夹起菜放在自己嘴里,默默地咽下。 一顿饭就在这样沉默的气氛中结束了,三人带着琉璃,就准备上山。 傅子歌带着一包银子,到了城中,买了一些上山必备的东西,天山上寒冷异常,衣裘等的东西是必不可少的。 “好了,现在开始上山吧!” ------------ 第九十四章 幻境顿生怎破解 步上天山之路,才走了一段路程,三人便警觉了起來,因为周边的动静似乎有所不同。 三人默契地将背后交给对方,最奇怪的当属是琉璃,琉璃此时正紧闭双眸,就像是在抵抗着什么似的,但是傅子歌现在沒有精力去注意这些。 她是三人之中最为薄弱的人,她这一方应当是最易攻的,所以她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用以对敌。 四周的气氛一直在变化,三人也沒有注意到,自己一直防备的东西,在不经意间,正在慢慢接近自己。 “唔……” 三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同时倒地……琉璃终于睁开了如名字般的琉璃眸,嘴角溢出一丝殷红,冷冷地看着虚空。 三人此时无疑都中了幻术,陷入了幻境,琉璃方才正是运起灵力,抵抗着某人,不,是某灵。 虚空之中只是出现了一道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沒入空中,不见了踪影。 傅子歌三人皆是陷入了自己的梦境,无法自拔…… ,,傅子歌,。 傅子歌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來到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些都无从可知,她只记得,自己与欧阳伏修和墨生一起,踏入了天山境内,想來,这里一定也是天山。 只是他们两人到底在那里,难道是走散了,明明给他们说过要走在一起的。 慢慢地向前走着,只觉得这个场景万分熟悉,看着渐渐相似建筑物,傅子歌心中渐渐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这里是自己幼时的居所,,霄国皇宫。 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她知道,这里肯定隐藏着自己应该知道,事实上却不知道的事情,以极慢的步伐向前行着,只见这里果然和自己想象得一样。 霄国从前的皇宫早已被贼人改造得面目全非,哪里可能会是自己眼前所见的这个样子。 所以,这里肯定是一个幻境,是自己心中最美的,抑或是最丑陋的那一幕。 不知将要展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一幕,到底是喜悦,还是悲伤。 母后轻柔地帮父皇梳头,那个样子,温柔而惬意。 父皇也从一桌子的公文身上移开了眼睛,情深款款地望着母后,母后有些羞怯,就像是新婚一样,这也正是父皇喜欢她的原因。 由衷地笑了笑,这也是一个幻境吧!那么还不错,让她看见了自己的父皇母后。 可是正当她心中喜悦之时,场面忽然间一换,傅子歌嘴角还凝固着满足的笑容,眼角却冷了下來。 暖衣女子正帮一个红字小女孩刺着什么东西……傅子歌永远也不会忘记,接下來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然,事情照着原定的轨道发展着,傅子歌再回神时,只來得及看到小小的傅子歌眼中不舍得泪花,自己母后嘴角那抹苦涩而又满含希望的眼神。 “母后……” 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來,可是她听不见,因为这只是幻境,抑或说是自己记忆里的一部分。 母后替自己绣在手背上的白鹤鸣天图微微发烫,好似要灼伤她一般。 她不知道,真正让她疯狂的,是接下來的场面。 “翼王兄,你怎么可以谋夺朕的江山,这是大逆不道!” 父皇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兄弟真的会背叛自己,所以只能用声音,來压制住自己胡思乱想的心。 然而翼王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妥协,是啊!密谋已久的宫变,怎么可能在他三言两语之下,便放弃呢? 翼王沒有再理会被绳子缚住的霄国最尊贵的陛下,静静地,以强势的眼神看着霄帝旁边的人儿。 母后并沒有被绳子缚起來,因为翼王知道,有父皇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母后。 可是翼王却用一种占有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小云,现在你是我的了!” 傅子歌沒有想到,翼王竟然会知道自己母后的小名,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她现在才发觉,自己对于自己的父皇母后,根本一点都不了解。 一丝丝愧疚涌上心头,然而不肖片刻,心中的愧疚,却早已被伤感压迫,无法翻身。 片段中的翼王叔对母后表现出一种强势的念,让自己不寒而栗,这样偏激的爱,只会将所有的人,带入毁灭。 “既然我得不到你,别人也休想得到你……” 一生脆响,器皿落地,碎成了千瓣,带着她的心,似乎也碎了千瓣。 “母后!” 谁也听不见,谁也阻止不了,因为,这只是幻境…… 看着母后满足的表情,听着她最后的喃喃低语:“……子歌……要好好……活下去……” 无声地点点头,脸上一片森然。 画面再次跳转,这一回,却是成了霁月逼迫自己服下堕胎药的场面,即使是经过了这么许久,即使是身处幻境之中,都无法抹除她一丝一毫的心伤。 自己决然服下藏红花之时,已经与之恩断义绝,决心此生再无瓜葛。 不想再在这里逗留,这里有着她最美好的回忆,却也有着她最痛苦的往事。 思及了自己与琉璃已经有过了主仆仪式,自己的血对于这个幻境,应该是有作用的,便咬破了指尖,任由殷红滴滴落下,落在地上发出道道红光。 ,,傅墨生,。 幻术,能耐他何,。 步入虚幻的场景中,傅墨生却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经历再回忆一遍又有何难,即使是最痛苦之事,自己被家族赶了出來,自己也不会低头,更何况区区幻术。 幻境中的自己,明显是从遇上墨月之后,才开始有了笑容的,看着幻境中的自己,那一副冷然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 墨月用心指导自己的功夫,墨月关怀自己,墨月陪自己去取游龙练,自己倾身相救…… 一点一滴,让自己想起了墨月的百般柔情,这次出來历练,从今以后,就由自己來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幻境中对自己百般疼爱,他不惧怕幻境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墨月。 因为爱,所以无所畏惧。 ------------ 第九十五章 天山麓琉璃化形 事实证明,她的猜想沒有错,自己与琉璃早已完成了主仆仪式,那么自己的血液,对于守护灵们的幻境,当然是起作用的。 在摆脱幻境的第一刻,她便是四处寻找自己的同伴,却见义弟墨生和欧阳公子静静地躺在地上,面无表情。 担心之余,也微微放下了悬起的心,唯一值得庆幸的,毕竟是在身边,沒有什么大事。 她倒是不怎么担心两人,她相信,凭借他们自己的毅力,一定可以顺利度过这一关的。 见她醒來,琉璃一下子就蹿到了她的怀里,甜甜地撒着娇,似乎是怕她出什么事情一般,然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对着虚空又是狠狠一瞪。 首先醒來的是欧阳伏修,傅子歌一见他醒來,便走过去将他扶起來关心地问道:“欧阳公子,你有沒有事!” 欧阳伏修似乎愣了一下:“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作假,傅子歌不免有些疑问:“怎么,难道欧阳公子沒有被幻境所迷!” 果然,欧阳伏修听她说完,更是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什么?难道傅姑娘方才已经被幻境所惑,我不知道啊!只觉得睡了一觉……” 傅子歌不由得重新打量起了这个少年,眉眼依旧,这个欧阳伏修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天山守护灵都奈何不了他。 与此同时,作为被打量对象的欧阳伏修,正用一脸茫然的表情看着她,眼神中沒有一丝一毫的作假,傅子歌也就暂时相信,他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好了,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也不知墨生什么时候能够醒过來……” 一语罢,只见正躺在地上的傅墨生忽然发出一声呓语:“唔……” 两人一同看向悠悠醒來的傅墨生,傅子歌便问道:“墨生,你可被幻象所惑!” 傅墨生揉了揉自己酸痛的颈部,想了想:“相由心生,那些东西皆是虚假,我已无所惧,自然沒有为之所惑!” 点点头,似乎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她只是看了一眼欧阳伏修,便移开了目光。 “既然大家都未有所损伤,那么就继续上山吧!” 在其余两人点头的时候,傅子歌沒有再犹豫,首当其冲地抱着琉璃走了上去。 琉璃始终将头靠在她的怀中,只是眼神的方向,却始终朝着天空的方向,浑身的警戒全都提了出來。 走上了天山的唯一路径,三人经过方才的事情之后,比之方才,都谨慎了许多,看着前方的眼神,都变得凛冽起來。 忽然,琉璃口中忽然迸发出一阵尖锐的声音,把抱着它的傅子歌吓了一跳,迅速镇定了一下,强行压抑住了自己,险些将它扔出去。 琉璃一个翻身,落到了地上,在地上打起滚來,似乎痛苦万分,傅子歌心疼地想要去把它抱起來,可是却不敢接近它,只怕弄巧成拙。 片刻之后,琉璃身上又迸发出和昨夜一样的光芒,而且比之昨夜,要更刺眼,三人不由得举起手來挡住自己的双眼。 待光芒落下,傅子歌才看清,眼前的景象却让自己一惊,只见琉璃已化为人形,跟上次在潭边的孩童有些相似,皆是白眸白发白衣,就连睫毛都是白色。 只是与上次还略有所不同,那就是琉璃此时已经是少年的形态,并且被一个身着湛蓝衣衫的少年搂在怀中。 双眸无力地睁开,最后似乎实在受不了了,终于紧紧地闭上,任由蓝衣少年搂着自己离开。 蓝衣少年路过傅子歌的时候,不知情绪地道:“你便是琉璃的主人吧!” 傅子歌知道他一定也是这天山上的守护灵,甚至是琉璃的熟识,抑或是同类,所以对他也算是客气,点了点头,沒有将琉璃抢过來。 看这样子,蓝衣少年应该不会伤害琉璃。 果然,蓝衣少年道:“你应该也知道天山的规矩,守护灵是不能够擅自离开天山的,琉璃是个特殊。 他和你有缘,但是也不代表可以再次破例。 我知道你这次來是想干什么的,但是这件事情只能靠你们自己,不能依靠天山的任何守护灵!” 傅子歌点点头,沒有反对,反正自己要拿到木莲的决心,不会消失。 只是轻轻嘱咐:“照顾好他!” 她知道她会做到的,不知为何,第一眼看见蓝衣少年,就觉得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蓝衣少年晗首,当作是答应了下來,满身的仙气让傅子歌也不免在心中赞叹,天山地处灵气最为充裕的地方,怨不得竟能生出此等灵物。 等琉璃被带走之后,三人这下子便加快了进度,向山上行去,这一路上,再也沒有任何阻碍。 傅子歌虽然也觉得有些奇怪,却沒有停下前进的步伐,只因为心中无所畏惧,为何要退缩。 三人经过几个时辰,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 “到底哪一朵才是真的!” 欧阳伏修不由得抚额轻叹,傅子歌看着这涌入视线内的整片花海。虽然沒有说出口,但是眉间已是轻蹙。 唯一沒有任何反应的,当属是傅墨生了,他心中自从那时开始,便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不论有什么困难,只要有姐姐在,什么难关都能过去。 并沒有鲁莽地就上去选择,因为她知道,若是选错,这里面随便一朵花,都足矣将自己毒死。 傅墨生明白她的顾虑,自告奋勇:“姐姐,让我去吧!你留下來照顾孩子!” 看着他真挚的眼神,傅子歌却沒有应下來:“这件事情,我自由打算,你不用这样视死如归!” 微眯起了好看的琉璃眸,仔细地打量着一片浓浓密密的花海,终于意外地发现这片花海似乎是依照某种规矩生长的。 “这片花海有些奇异,似乎是按照五行八卦生长的,这样的话……” 还沒有说完,只见眼前的花海忽然缓缓动了起來,傅子歌静静地看着,到了后來,竟是越动越快…… ------------ 第九十六章 天山顶破八卦阵 惊讶于这些花的灵性,同时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严阵以待,重新审视起了这个花阵。 片刻之后,果然发了一些端倪,花阵虽然转动很快,但是却同样是按照某些规律來运动的。 好在在灵鹫山上时,浪月师兄教自己学习了一些奇门遁甲之术,现在看來,也不算是太过费劲。 九宫八卦阵。 果然不愧是道家仙山。 慢慢看來,只见其转动总是将一个地方的花团团围住,想必那里就是整个阵法的“甲”。 在整个阵法中:“甲”便是相当于一个军队的将领,故而称为“遁甲”,而“乙”:“丙”:“丁”乃是三奇,便要不惜一切保护他,让他不受任何伤害。 “这个阵法是按照八卦來布的,‘甲’居中,四面各布一队正兵,正兵中间再各自分布四队奇兵,构成八阵。 八阵散布之时是八的形态,复而为一,又可组成六十四阵,看來这回是有些难度了……” 顿了许久,久久不语的欧阳伏修忽然凝眉道:“这个阵法看起來难破,可其实对于道家人來说,却是简单异常。 你们看……” 傅子歌看向他所指的地方,这片花乍一看和其他地方沒什么两样,可是再仔细观察,却能看出许多不同。 这处的花较之其他地方,颜色略深。 “正东阳光充足,又是属土,故而这里的花颜色较深!” “不错,这里正是整个阵法的生门!” 傅墨生虽然听不懂他们所言的奇门遁甲之术,可却在听到“生门”二字之时,眼睛一亮。 “那么此阵可破!” 傅子歌摇摇头:“非也,这个阵法相传是战国孙膑所创,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这八门时常变幻,难以确定,现在已经找到了‘生门’,那么从正东‘生门’闯入,往西南‘休门’杀出,然后从正北‘开门’杀出,此阵可破!” 欧阳伏修点点头,赞同她的说法,傅墨生这才明白过來,原來这一个阵法,需要如此多的知识,如若是不知道生门何处,这样乱闯,势必会引起阵势动荡,到时候即使是知道了生门的位置,也不一定能够破阵。 所以要想破这个阵,除了渊博的奇门遁甲知识,还需要充足的耐性,以及临危不乱的品质。 “好了,现在既然知道了生门的位置,也想出了破解的办法,就开始破阵吧!” 傅子歌作为此中年纪最大者,身富王者气息,发号施令也沒有谁反对,听见这一声令下,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将她护了起來。 由衷一笑,沒有掺杂任何虚假,她是真的对他们的行动感动。 她是心高气傲,但绝对不是强自硬撑,所以沒有对他们的保护表现出任何的反抗。 一切准备就绪,三人走入花海。虽然从容不迫,却沒有半分的掉以轻心。 原本以为前面的幻像已经是天山的考验,若是寻常之人,绝对沒有如此轻松,便能通过。 可是现在看來,那一关不过是小小的一次试验,想來也是,若是如此容易,便让來者得手,那么这千百年來,木莲早已绝种。 花海通灵性,这一点三人方才已经领教过了,所以对于刚刚进來,花海便变幻位置,沒有太过惊讶。 傅子歌内力尽失,便充当起了“军师”一职,看着花海的变幻,只是勾唇一笑,如上等玉石般精致的容颜上沒有半分为难之色。 “左三一击!” 傅墨生沒有犹豫,听到这声令下,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朝着左边三步的地方狠狠削去。 那处的花落去之时,傅子歌满意地看到整个花阵一顿,随后就像是偷东西被抓到一般,惊慌失措地运动更加快速。 又往前走了几步,傅子歌余光所落之处,花瓣朵朵皆是垂着头,看起來真是惹人怜爱。 可是她只是勾起嘴角轻蔑一弧度,薄唇轻启:“二击!” 欧阳伏修方才见她如此动作,早已将长剑抽出,跃跃欲试,现在听她一声令下,自然亦沒有犹豫,更是沒有一分怜香惜玉,狠狠削下。 花阵受此两击,又顿了下來,运动的速度不再加快,反而还有愈來愈慢的趋势,可仍旧沒有停下來。 趁此机会,傅子歌轻喝一声:“东北五步生门!” 傅墨生与欧阳伏修对视一眼,同时冲了上去,若是说方才的阵法,那么以傅子歌所言定是能够破阵。 但是现在阵形有所变化,故而将三门的顺序颠倒,才能够顺利破阵。 就在欧阳伏修和傅墨生同时将长剑插入生门的那一瞬间,整个八卦阵不再运动,停了下來。 两人微微喘息,方才为了制住八卦阵,不让其反抗,真是耗费了许多精力,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沒有了。 无力地收回自己的兵器,慢慢走回傅子歌身边。 “辛苦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他们沒有忘记,所谓阵法,便是由外之形,也就是阵法的布局,以及内之灵,阵法的阵灵构成。 阵法破,阵灵现。 不要以为阵法破了,就万事大吉了,多少人死在掉以轻心,她绝对不想尝试那种滋味。 花海构成的八卦阵慢慢变淡,变淡,最后在三人的眼前消失。 傅子歌环视一周,沒有发现异样,却更加谨慎起來。 山雨欲來风满楼。 等了半天,也沒有见到什么异象,就在欧阳伏修和傅墨生想要带着她走的时候,她的语气忽然变得低沉:“來了!” 什么來了。 两人沒有反应过來,人就已经被各自撂倒在地,傅子歌眉间轻蹙,不悦的容色表达了出來。 “阵灵,出來吧!我知道你可以听得懂我们的话!” “呵呵~~” 灵还沒出來,清脆悦耳如铃铛一般的声音早已传遍各处。 她只见眼前一亮,一团紫雾便萦绕在眼前,紫雾渐去,留下的是一个唇红齿白的紫衣少年。 又见紫衣,傅子歌心头一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 第九十七章 木莲到手失琉璃 少年身着紫色道袍,发髻上插着一根紫玉簪,手中执着一根拂尘,看起來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未待傅子歌开口,少年便道:“不错,贫道正是那阵灵,三国之时主人将此阵摆下,智退敌军,偶然间被仙人带到了这座仙山,从那之后,我便吸收日月之精华,化为阵灵!” “你可知我们此行來,所为何事!” 少年将拂尘一摆,浅笑嫣然,沒有回答她的问題,却又发一问:“姑娘可知,想要拿走木莲,可是会付出一定的代价的!” 傅子歌皱了皱眉,早就知道想要取到天山木莲不容易,可沒有想到摘取木莲竟会如此麻烦,可纵使再麻烦,自己也是势在必得。 “不论是什么代价,我都义无反顾!”只要能救自己的孩子,无论是牺牲什么东西,都是值得的。 紫袍少年听她此言,嘴角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哦,是吗?姑娘可不要反悔哦……” 傅子歌沒有再和他在这个问題上再做纠缠,只见少年微微一笑,转身便向后方行去。 三人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少年手中的拂尘不时地挥动,几人身周的场景也在不断地变换,终于,少年停下了脚步…… 三人抬头一看,只见自己身处一个冰室之内,寒冰所制的冰壁看起來很是坚硬,仿佛利刃也不能将之摧毁。 整个冰室透着丝丝寒气,让人倍感凉爽,却不是彻骨的寒冷。 冰室中央悬浮着一朵朵玉兰色的莲花,乍一看和雪莲差不多,但是再仔细看,却能发现其中的不同。 “雪莲终年生长在天山之脊,经受阳光雨露灌溉最多,生长也是最为张扬的。 但是木莲却不同,木莲相传是生长在一种特殊的植物上,这种植物只有天山才可以生长,,冰木。 冰木一般生长在天山的南端,因为南端昼夜所受的寒热均匀,所以更加适合冰木的生长!” 听完傅子歌的分析,紫衣少年才拍拍手,缓缓开口:“正如你所见,冰木是一种天山特有的植物,其外形似冰似木,木中却可以生长玉兰色的莲,只因有了雪莲,故而我们将之称为木莲。 木莲十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你们今日來得也真算是巧了,我这里刚好有几朵刚刚摘下的木莲,只是这条件……” “难道你还怕我反悔不成!” 少年嘴角的笑意未减:“既然如此,那么这几朵木莲,你便拿走吧!” 傅子歌缓步走到冰木之前,皱皱眉,将之拿了下來,木莲触手即是冰凉温润,触感真是极好,可是正是由于这些,她心中才有些不对劲。 几人历尽了艰难,才來到这里,这么顺利就拿到木莲,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果然,就在她疑心之时,一道光芒闪了过來,光芒渐去,露出白衣白发的琉璃,其身边,当然少不了那个一身蓝衣的少年。 琉璃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除了往日的敬畏,竟然还有一丝丝的哀怨,难道…… “你们说的代价,不会就是琉璃吧!” 少年拂尘轻摆:“怎么,难道姑娘准备耍赖不成!” 沒有想到对方的要求竟是针对别人,她本來想着要折自己寿什么的,可是现在看來,他们从一开始,目标就一直在琉璃身上。 “这个我做不了主。虽然琉璃是我的仆人,但是那是在他沒有化为人形之时,现在既然他已经有了人的意识,这些事情,就应该让他自己做主,是去是留,都和我们沒有关系!” 蓝衣少年和阵灵都觉得有些道理,于是阵灵对着琉璃道:“琉璃,你是想跟着你的主人,还是选择留在天山,潜心修炼!” 以琉璃的资质,不出百年,必定可以位列仙班,这么好的材质,阵灵怎么可能放任他行走人间,去沾染那些凡尘俗气。 琉璃看了看傅子歌,又看了看身边的蓝衣少年,有些不愿,眼中早已盈满了点点润湿,最后,终于颤抖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我留在天山……” 傅子歌也沒有强迫他,因为自己现在也算是漂泊江湖,无家可归,琉璃却不同,他还有自己的族人,还有自己的使命。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但是你们要记住,若是下回我來看他,他受到了任何欺负,我都会以十倍,百倍地还给那个人,所以,你们千万不要把坏的心思放在琉璃身上,他是一个单纯的孩子!” 阵灵见一切事情都办好了,就悄悄退了下去,无声无息。 傅子歌拿到了木莲,就走到琉璃的身边,用手指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痕:“琉璃不要伤心,我是要去寻找能够救宝宝的药,等事情结束了,我就來接你,不要害怕,我见这个守护灵对你疼爱有加,应当是不会伤害你的!” 说完,取下自己手腕上一直珍爱有加的白玉手镯,留恋地看了看,随后套在琉璃的手上。 “你要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能乱跑,要在这里等着我回來……” 琉璃的小脸上早已被泪水浸染,显得更加惹人怜爱。 狠了狠心,不再看他,转身朝來时的方向行去,身后的欧阳伏修和傅墨生两人都跟了上去。 走到天山脚下,傅子歌脚步忽然一顿,垂下头……并不是不想把琉璃带上,只是……不能。 想起当时拂袖力战黑影之时,琉璃扑了上去,结果被扇到了地上,昏了过去。 种种的种种,都告诉自己,此行不能带琉璃。虽然琉璃是一个天山的守护灵,可是也仅仅的幼年期罢了,如何能跟已经成妖的百年巨蟒斗。 沒有转身,径直走开…… 天山下的小镇,依旧充盈着热闹的气息,可是在傅子歌眼中,却沒有一丝高兴之意。 昨日上山之时,还是四“人”说说笑笑,到了今日,却成了三人相对无言…… 其余的两人见她脸色不是太好,跟着默默扒了几口饭,也就回房休息了…… ------------ 第九十八章 风雪落后院比试 草草结束今日的行程,三人各怀心事,回到自己的房间,默默躺下,却都沒有睡意。 傅子歌褪去身上的衣物后,将惊鸿练仔细叠好放在枕边,然后坐在一边不断地來回用自己的手指在上面摩挲,就像是对待自己的恋人一般,温柔似水。 “惊鸿,又少了一个陪伴我的人呢……” 嘴角的苦涩有谁能懂。 惊鸿练不会言语,也只能默默陪伴着她,不时散发出温润的光芒,若隐若现,似幽还明。 一夜无眠,躺在床上静静地注视着打开的窗外,直至天际泛起淡淡的青白色,才有了些许睡意,摇摇头,撑着身子坐了起來。 僵了一夜的身子有些不适,在屋里走了几圈,才拿起惊鸿练向久无人问津的后院行去。 还沒有走到,便听见后院一阵刀剑声,不绝于耳,不禁有些奇怪,这么偏僻的地方,除了自己,竟然还有人喜欢在这里习武。 走近一看,恍然大悟,原來是他。 黑衣覆身,长剑在手,雄姿英发,手中的长剑挥舞的不经意间,却泄露出丝丝少年豪气。 待傅墨生长剑收势,傅子歌才拍拍手掌:“看到你这样的剑法,我突然有些不想教你武功了!” 傅墨生一见她來,有些惊讶,可是看见她手上从不拿出來的惊鸿练,却什么都明白了。 “姐姐也是來此晨练的!” 傅子歌微微改变了自己的主意,扬声道:“怎样,可有兴趣与我一试!” 虽顾虑着她的身子,傅墨生却也沒有推辞,因为他知道,现在沒有什么事情能够比这样更让她舒心了:“那好,点到即止如何!” “依你!” 还沒有等“你”字落下,傅子歌便一下子展开了惊鸿练,朝着傅墨生掠去。 按理说,失去内力的傅子歌不该有如此迅速的身手,可是大敌当前,却不得他多加思量。 看见他抽出剑迎战自己,她不怒反笑,手中的惊鸿练更是挥舞得将他团团围住,滴水不露。 看他面部表情,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他现在定是在想如何摆脱自己惊鸿练的束缚,可是却碍于惊鸿练是自己的武器,不肯下手。 淡淡一笑,明知故问:“墨生在想什么?难道在想如何割断惊鸿练吗?” 被说中心中所想,傅墨生也沒有半分战术被敌军看破的窘迫,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剑,想看看是否能用上巧劲,不用割破惊鸿练就安然而退。 可是傅子歌此时却道:“墨生,这惊鸿练可是由冰蚕丝所织,沒有旷世奇兵,你可是难以制胜呢?” 其实说这句话,并不是想要炫耀自己的武器有多么厉害,只是为了让傅墨生放宽心,不为身手的差距畏首畏尾。 他有一身的功力,一把普通兵器,然而自己却也绝对不输给他,空有一身招式,却有一件通灵性的兵器。 这场比试,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果然,傅墨生在听到她这句话之后,明显放松了许多,对战的态度也明显认真了起來。 见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便不再纠缠,猛然松开束缚长剑的白练,往后退了几步。 虽说如此,但此时两人相距仍然只是短短的十几步,无论哪一个人先攻上去,只用一点点的力气,便可以轻松到达对方的面前。 可是谁都沒有这样做,因为他们知道,对方在等自己先耐不住性子,而等自己先冲上去的瞬间,自己就可能被对方所制。 这是江湖上通用的打法,如若不是傅子歌体内全无内力,两人定还要进行一场内力的比拼。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不愿错过对方任何一个微小的破绽,高手过招,一个小小的破绽,便足以致命。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还是沒有动作,身周的落叶跑到了脚边,然后又随风飘走,沒有过多久,天上竟飘起了雪花。 阵阵冷意袭來,两人还是沒有动作,只有从鼻中呼出來的雾气能够表明,他们还活着。 院外忽然传來一阵脚步声,越走越近,不肖片刻,便行至后院,來人正是那欧阳伏修。 欧阳伏修见他们这样,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便担心地问道:“傅姑娘,傅公子,你们……” 一句话还沒有说完,就被眼前沒有任何征兆便忽然开打的两人惊住了,半晌说不出话來。 傅姑娘不是内力尽失吗? 怀着满腹疑问,静静地看着两人的比试。 傅子歌此时哪有闲功夫考虑欧阳伏修的疑问,心中只想着怎样才能赢过手持长剑的傅墨生。 脑中忽然想起一个人曾对自己说过:凝气凝神,以心代眼,天地万物,相生相克。 退了几步,忽然闭上眼睛,静下心來仔细回忆傅墨生方才的招式,看似完美无缺,迅急如风的剑花,此时在脑海中却犹如慢动作一般,重现眼前。 是了,方才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原來是每朵剑花翻转衔接之时不知为何,略有停顿。 想來是由于手腕上曾被蟒妖伤过,所以不太流利吧! 看到了这个破绽,傅子歌睁开眼的同时,嘴角也挂起了一抹轻松的笑容,重新执起惊鸿练,对着傅墨生发出了最一击。 傅墨生只感觉手腕一麻,耳边便传來铁器落地的声音,重新看向她的眼光又有所不同,并不是往日有些愧疚,又有些怜爱的样子,而是真真正正的崇敬。 往日她内力虽然不说极好,这周边却绝对是少有人敌,能够力挫敌人,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失去了内力,仅凭招式与头脑取胜,才是真正的强者。 “我输了!” 沒有任何不服之意,看向她的眼神中,不再只有对姐姐的亲密,更甚之,是对于强者的尊重与敬仰。 收起惊鸿练,迎着风雪朝着室内行去。 不顾衣上早已落满的雪花,坦然对着碧空,途经一朵白梅树时,浅笑嫣然,沒有伸手摘下,只是因为,在她的意识中,爱并不再代表占有,这份淡然,早已惊艳了身后的两人…… ------------ 第九十九章 蟒妖受难报恩情 傅子歌一行人虽说赶路并不急,可是一想到早一日得到百年蛇胆,自己的孩子便可以早一日重生,这长逾五百里的路程,三人仅用了三日便赶完了。 由于提早了到这里的时间,三人决定在这里先休息一夜,准备就绪,一举拿下蟒妖,遂跟着傅墨生來到了一家看起來还不错的客栈。 客栈牌匾上书“无名”二字,却是与这整个镇子,相得益彰。 傅子歌跟在傅墨生后面,忽然见他停下了脚步,于是抬头望去:“无名”二字映入眼睑,耳边还传來傅墨生怅然的声音:“上次來到这里,他就说要带我游遍天下,看遍美景……” 墨生变了。 这是傅子歌的第一感觉,却并不是不喜欢这种变化,相反,她为这种变化感到欣慰,因为这种变化,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自己推动的。 她希望墨生能够感受到人世间的真情,因为只有真正的爱,才能让他体会到人世间的温暖,人世间的美妙,让他鼓起信心來面对每一天,每一个困难。 “墨生,你长大了!” 傅墨生回过头來,有些迷茫地看着她,却在看到她眼中的欣慰时,仿佛明白了什么? “姐,谢谢你!”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因此只是走上前去,摸摸他的头发:“真正的成熟,是在你真正明白爱情意义的时候!”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进了客栈内,小二连忙迎了上來,热情地问道:“几位客人是打尖还是住店呀!” “住店!” 小二连忙安排给三人了三间上房,并另附沐浴用具,随后才下楼去吩咐厨房做膳食。 沐浴过后,一身清凉,三人又是一起用膳,可是这一回却不似上一次那样,乌云密布。 在整个用膳过程中,她的表情虽然算不上是活跃异常,却实实在在比琉璃刚刚离开那日要生动得多。 这夜,也不知是由于房间太舒服,还是由于其他的什么原因,睡得极其香甜。 廿日,几人徒步上了山…… 山上由于冬季來临,地上早就铺陈了满地的落叶,幸而沒有落雪,不然想要找到蟒妖,就更难了。 傅子歌与欧阳伏修,跟着前面循着记忆寻路的傅墨生,东转西转,半晌找不到洞穴,不禁有些疑心这里是不是被蟒妖设下了障碍,让旁人不得其门而入。 心中虽疑惑,脚下的步伐却沒有丝毫的停顿,仍旧跟随着这里唯一认识路的傅墨生。 终于,傅墨生在一处残碑断石处停了下來,并在附近杂草丛生的地方用剑扒出來一道界碑,上面隐隐约约能够看得见,写得好像是,:“越界者死” 沒有丝毫的惧怕之感,这种事情,傅子歌早已见过千万遍,于是率先踏入残碑破洞之中。 两人紧随其后,手上早已抽出的兵器显示出保护者的姿态。 方进至洞中,一股腥甜的味道便涌入她的鼻中,定睛细看,却看见地面上一条碗口粗大小的蟒蛇躺在地上,腹部流着鲜血,痛苦不堪。 傅子歌见它如此疼痛,便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月白的下摆,将之伤口仔细包扎好。 蟒妖刚开始疑心她是來给自己再补上一刀的,可是看见那担忧的眼神,却不忍将毒液喷洒在她身上。 谁也沒有开口说话,傅子歌知道它通人语,却也沒有逼迫它。 绕上最后一圈,打了一个干净利索的结,正打算起身之时,蟒妖忽然开口道:“谢谢你……” 听得不真切,傅子歌刚想再问一遍,却忽然眼前一阵金光闪过,让她不由得捂上了双眼。 经过了琉璃这件事情后,多多少少对妖,灵有了一个了解,想必又是在化形了吧!真不知道那个蟒妖化形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的呢? 金光过后,整个洞府的人都惊呆了,还是傅子歌先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是女的么……” 化为人形的蟒妖瞪起蛇一般的三角眼:“我哪里像一个女人了!” “……” “……” “……” 你哪里不像女人了。 傅子歌真的很想把这句话甩给他,但是碍于有求于人,于是便自动忽视这个细节,直接切入正題。 “我们想要你的两个蛇胆,你现在已经快修炼成仙了,蛇胆可有可无不是吗?” 绿衣三角眼的青年想了想,自己确实不是太需要蛇胆了,反正现在对它來说,最重要的是内丹,又想起方才是她救的自己,于是咬了咬牙,拼了自己十年的道行,将自己的蛇胆取了出來。 自从开始修炼起,它的弱点便不再是蛇胆,因此终年也沒有了敌手,安安生生地过了几百年。 可是这里需要蛇胆的,不仅仅是傅子歌一人,她沒有忘记,欧阳伏修此次出门來的目的,便是替其母将药材找回,救回他那命不该绝的小妹。 拿到了蛇胆,傅子歌心情反而沉重了起來,若是给了他,那自己的孩儿便沒有重生的可能,但若是不给他,岂不是也要损失一个无辜的性命,徒让一家人陪着伤心。 就在此时。 蟒妖青年却忽然虚弱地插了一句嘴:“蛇胆我只有一颗,不过你若是还需要一枚,那你就必须去一趟对面的山洞!” “对面的山洞!” 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要去对面的山洞呢? 听青年缓缓道來:“对面的山洞里住着一条比我还要大的蟒妖,据说过了今年,他就要飞升成仙了,他那里还有一枚蛇胆!” 听到还有一枚蛇胆,傅子歌的眼神顿时变得熠熠生辉,不用再担心有哪一个孩儿将会命遭不测,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和自己好不容易才遇在一起的同伴反目成仇。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三人就像是风儿一般,向着对面的山洞进发。 离开之际只來得及道了一声“谢”,便只让他看到了自己的背影,当然,她也沒有听到,背后一个郁闷的声音:“我还沒有说完,那个蛇妖喜欢调戏美人……” ------------ 第一百章 红衣青年游龙练 傅子歌一看绿衣青年这个样子,便知道他是在褪皮,原來蛇类经过此一劫后,便可增进百年功力,只是这个过程中,却是不可以被人打扰的。 只是看他的样子。虽然褪皮成功了,但是看起來却如此凄惨,想來应该是过程中遭到了其他妖物的攻击。 那么他口中对面洞穴的蟒妖,想必也是到了该褪皮的时候了,想到了这一点,傅子歌也來不及告辞,就带着两人向“对面的洞穴”行去。 三人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沒有來得及听清楚绿衣青年的话,就连忙赶向对面的洞穴。 两个山头的距离,看起來距此并不是太过遥远,可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再加上山路崎岖,三人用了约莫两个时辰,才找到那个所谓“对面的洞穴”。 傅子歌行至洞穴前一段距离处停了下來,右手轻扬,示意身后的二人不要再往前行走。 洞穴外显然比绿衣青年那个洞穴外危险几分,因为就光是看得见的陷阱,就有左右五处,许是用來防备其他野兽的,更不要提还有用來防备人的暗处的陷阱。 “小心为上!” 二人点点头,抽出自己的佩剑,分别向两方移动脚步,看似随意,却早已经把住了洞穴外的两大出口。 傅子歌从怀中掏出早在镇上就备好的硫磺香,点在洞外,并不断用袖子轻煽,让淡黄色的烟能够顺着洞口钻进去。 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弧度。 自从知道自己的孩子尚可重生,她的性格就慢慢有所变化,那种奇妙的感觉让她变得更加亲和。虽然仍旧是淡然出尘的气质,但是嘴角的笑容,却有了淡淡的生动感。 站了起來,对着两人嘱咐道:“小心,蟒妖就快出來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轻佻的声音从洞穴之中传了出:“是什么风把咱们的花仙美人儿给吹來了!” 随着这声音落,从洞穴之中走出來一个身着红衣的青年,原本俗气的红色,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无言的魅力,特别是配上那一双勾魂摄魄的眸子。 只是他说出來的话,却让人琢磨不透,什么花仙,难道这里除了自己三人之外,还有他人。 红衣青年手中一把折扇轻摇,遮住了半边脸颊,可还是能够看得出來,妖媚异常。 不愧是蛇精,这是三人看见他的第一反应。 而此时红衣青年,在在细细打量过傅子歌之后,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惊诧,然后又用一种“原來如此”的表情看着她。 傅子歌被他那眼神看得有些不自然,但是见他似乎沒有敌意,于是便以礼相待,拱拱手道:“小女子來此,是想要得到一样东西,还望公子成全!” 红衣青年浅笑嫣然,媚意顿生:“不知美人儿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又准备付出些什么?” 虽然听着那个语气怪怪的,却也沒有多想,只是认真道:“此來,是为了你的百年蛇胆,左右你现下已经修炼成妖,化为人形,沒了蛇胆,也不会危及性命!” 沒想到她张口便是想要自己的蛇胆,红衣青年着实一愣,却也只是一瞬间,脸上便又恢复了方才的轻佻,还用折扇挡住了自己的半边脸颊,作为难状:“纵然沒有性命之忧,把胆给你,也会折损我百年功力,这么不划算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答应美人儿你呢?”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要从自己这里,讨要到一些好处么,正打算问他什么条件,红衣青年却缓缓道:“除非……” 沒有催促他,只是淡淡地望着他,无论他要什么?自己一定会尽力寻來,因此并不担心,可是听完他的条件,却微微皱眉。 “我要他!” 柔若无骨的纤指,指甲上涂了艳红的蔻丹,直勾勾地指向早已站回她身边的黑衣男子。 傅墨生长身玉立,长剑背后,微微有些不悦。虽然自己喜欢的人,也同样是一个男子,可是看见这个男人,就觉得可气,若不是还需要他的蛇胆,想必他早就持剑与他大战三百回合了。 傅子歌听见他的条件,也同样是微微皱眉,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你换一个条件,他已经许配了人家了!” 傅墨生在一旁听得满脸黑线,什么叫做“已经许配了人家了”,把他当做一个女人真是让他觉得很丢脸。 红衣青年一听这话,扇子依旧挡去了半边脸,作伤心状:“那我只好换一个条件了……这样吧!你们若是能够将对面的那条臭蛇给我绑过來,我就答应把蛇胆给你们!” 这下子傅子歌却沒有犹豫,只是想了想,便应了下來,只道绿衣青年现下已经成功褪皮。虽然刚刚伤愈,但是功力不减反增,把他带过來想必也吃不了什么亏,于是也就答应了。 正打算离开,却忽然看见红衣青年腰间缠了一块长练,若是普通人看见,一定以为只是一条普通的腰带,可是在她眼里,却是不同。 这条长练看起來倒是与自己的惊鸿练相差无几,于是试探着问道:“公子腰间的赤练,可是可是名为‘游龙’!” 红衣青年这才将手中的折扇收了起來,难得认真地问道:“姑娘怎识得此练,莫非……” 傅子歌也沒有多言,只是抽出了自己腰间的惊鸿练,看也不看,一挥冲天。 “惊鸿练,它不是早就被霄国皇室得到了吗?姑娘你是如何得到的!” 仍旧沒有言语,只是微微笑着,比他更加美丽的容颜就在这一刻,悄悄绽放。 红衣青年略加思索,整个手臂却忽然颤抖了起來,只能精致的面容也在那一刻低垂了下去,再抬起头來,脸上虽然仍旧是浅笑嫣然,可是却似乎多了一丝诡异。 “是吗?不知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公主莫怪罪在下!” 不知为何。虽然他的言语甚为恭敬,她却似乎听出了一丝嘲讽之意,是她多想了么…… ------------ 第一百零一章 深潭淼淼不见底 傅子歌见游龙练在他身上,便不再说废话,直截了当地道:“公子你拿着游龙练左右也只是装饰,不若卖个人情给我!” 红衣青年阴恻恻地笑着:“那可沒那么容易了,既然是卖,那就要有筹码才对了……” 知道他又要提什么要求了,也不打断他,静待他说出条件。 红衣青年轻轻皱眉,轻佻的样子忽然便得有几分哀怨,道出口的话语更是让人有些可怜:“由于容颜的问題,我被人家给抛弃了,把我扔到深山老林里,容我自生自灭。 我想要这座山背后的幽潭中,一株能够永驻青春的果子,那果子生长在幽潭中央的小州上,果子遇水即溶!” 点点头算是应了下來,三人正要往那处行去,红衣青年却又幽幽道:“那个地方阴气过重,美人儿你们还是不要跟着公主去了,免得引得一些坏东西……” 傅子歌知道他是在故意刁难自己,也不生气,只是有些奇怪,难道自己与他之间有何深仇大恨。 “墨生,欧阳公子,你们先去将那位绿衣公子请过來,让他与这位公子好好聊一聊,或许他们之间只是有些误会,误会解开了,我们也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嘱咐完这些东西,对着一旁的红衣青年微微示意,便踏出了洞门,向他所说的幽潭寻去。 寻寻觅觅,顺着他告诉自己的路线走去,因为是冬天,沒有树叶的困扰,果然沒有多困难,就找到了。 幽潭深深深几许,看着如同死水一般平静无波的潭水,傅子歌微蹙蛾眉,脑海中闪过几种渡过潭水的办法……不管如何,都先试一下。 捡起脚边一枚枯叶,反手投到平静无波的潭水中,果然,不出所料,枯叶在水面上只是微微荡漾,便被一股吸力吸到了潭水深处。 不知为何,脑中忽然闪过一些片段,。 “小寒哥哥,你又來看我了吗……” “不行,小寒哥哥千年天劫将至,理当增进功力,对抗天劫的,若是给了我,到时劫雷落下,如若,如若……” “若是小寒哥哥险遭不测,歌儿绝不会苟活……” 这些话语自己好像对谁说过,但是记忆中,却沒有一个叫做“小寒哥哥”的人存在,于是甩甩头,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抛之脑后,专心想办法应对这个潭水。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时,脑中忽然又闪过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蹲了下來,将纤指伸入幽潭之中…… 就在她整个人快要陷入幽潭之中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焦急的声音:“傅姑娘且慢!” 傅子歌却恍若未觉,只是将自己的身体更加深入潭中。 來人正是那个绿衣青年,傅墨生与欧阳伏修去寻他之时,顺便将事情的來龙去脉都给他说了,岂料绿衣青年一听说红衣青年要她去山后的幽潭,便急急忙忙地拖着尚未复原,半人半蛇的身躯挪到了幽潭。 一看见傅子歌像是被蛊惑一般,整个人就快要陷入深潭之中,连忙大叫阻止,岂料沒有任何成效。 正想要上前去将她拖回來,却不料身后已经被一双柔嫩的手臂死死抱住:“你不能过去!” 听声音,正是那红衣青年。 绿衣青年有些无奈,可是现在救人要紧,又想起他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于是他逼着自己冷冷道:“放开!” 见红衣青年沒有任何放开的意思,下一秒便狠狠甩开身上人形的红衣青年,任由他摔倒在地,也不去扶他,甚至沒有再看他一眼。 只是自顾自地拖着蛇尾,向傅子歌的方向移动。 傅子歌此时只感觉灵魂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召唤,让她无暇顾及外界的任何事情,只是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慢慢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的感觉带领着自己,慢慢深入潭中。 隐隐约约之中,似乎听见了一个声音:“恭迎公主回宫……” 什么……难道这里竟然是霄国,不可能……那是什么人…… 那个声音也不急迫,只是不断悠悠地重复着,不断在她耳边响起…… 等到她再睁开眼睛,已经到了一个朴素的宫殿之中,宫殿两侧每隔十步,就会摆上一个用于照亮的夜明珠,每个侍女都身着闪亮的鱼鳞装。 而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衣物虽然仍然是月白色,可是她却发现,这与她方才所穿有所不同,月白衣衫绣着令人无比舒心的图案。 见她醒來,近旁的侍女连忙迎了上來,对着她躬身行礼:“公主请稍候,我家主人马上就來!” 这个词语自己在潭中已经听过无数次了,现在再次听到,竟然也沒有什么反感,相反,那种回归的感觉越來越浓。 想要搞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龙去脉,遂沒有任何示意,只是任由侍女照顾自己,听着她顺耳的声音,等待着那个素未谋面的神秘主人。 在她醒來之时,便有侍女跑去通知宫主,果然不肖片刻,那位所谓的宫主便行至傅子歌所卧之殿。 來人是一个身着蓝衣,容貌俊秀的男子,看起來大概而立之年,满身的馥郁花香却沒有显得他女气,反而将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男子行至傅子歌床前,扶着傅子歌的双肩,声音有些哽咽:“歌儿,父王的歌儿,你终于回來了……” 虽然知道,现在将人推开,有些不是时候,但是她实在不能忍受,有一个陌生的男子在自己身上泫然欲泣,于是稍稍用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位公子,你我素未谋面。虽然我也叫‘歌儿’,但是我绝对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男子微微一愣,有些失望:“歌儿还沒有恢复记忆么……” 可是随即又重拾笑颜:“许是劫数未至吧!那歌儿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 傅子歌这才想起自己所來的目的:“我來这里,是为了替人寻找一种可以永驻容颜的果子,不知公子可有办法!” ------------ 第一百零二章 海底宫父女相认 “永驻容颜的果子,难道,是湖心小州的那一颗!” 男子试探着问道。 傅子歌想了想:“正是!” 男子一笑:“这有何难!” 方说完,便站了起來,转身对着方才唤傅子歌为“公主”的侍女吩咐道:“去把公主说的那颗果子摘回來!” 吩咐完之后,又转回來坐到了床边,对着她温柔道:“你一定有许多问題要问吧!” 看着他俊秀的面容,傅子歌内心中有种眼泪想要夺眶而出的感觉,强自忍耐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里是哪里!” “你从上面下來,竟不知这是何处么,这里是海底宫!” 什么?难道这里竟然是潭水的深处,重新审视着眼前的这个人,联想起刚刚见面之时,男子似乎自称“父王”,想必他便是这深海中龙王的吧! “你是龙王,为何要自称我父王!” 男子浅浅一笑,那抹笑容中充斥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宠溺,语气更是怜爱至极:“因为,你是我的皇儿,这偌大海底宫的二公主,但是,你只说对了一般,我确实是这海底宫的王,却并非龙王!” 她不由得惊异起來,这深海之中,除了海龙,谁还敢称王。 看清楚她的疑惑,男子仅浅浅一笑,解释道:“我与你,皆是化为人形的彼岸花,本來的宿命,便是接引亡者,可是你却因为凡人,和你王兄一起,抛下父王,堕入轮回!” 现在她的思想很乱,脑子里忽然有很多影像交叠在了一起,冲击着她的神经。 “小寒哥哥,我喜欢他,我要和他在一起……” “二王爷,我喜欢你……” “我从不后悔爱上你……” 耳边忽然传來一声足以致使天崩地裂的惊雷声…… …… “唔……” 彼岸花王看出了她的异常,也知道三世的记忆冲击在一起,让她无法忍受,这也是正常的,只是看着她,相信她能够很快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等到一切都安静下來的时候……傅子歌沒有任何言语,既是性格使然,也是事情突然所致。 “父王……” 他看见她眼中早已氤氲满了泪水,高兴得浑身颤抖,她终于想起來了。 “虽然还沒有完全记起來,可是我已经知道,你是我的父王……”虽然已经时隔三百余年,但是那份从根源处散发出來的牵绊,始终沒有消散。 彼岸花王将颤抖的手伸向她的脸颊,轻触:“父王的王儿……你可知道,父王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满满的宠溺,让傅子歌感受到了多年不曾感受的温情,安心地靠在他的怀里,就像是一个漂泊在外的游子,回到家乡一般,眷恋不舍。 想起來自己的另一个疑惑,继续问道:“父王,我的王兄,可是单名一个‘寒’字!” 可能沒有想到自己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題,只感觉自己被轻轻拉开与父王的距离,疑惑地看着眼前憔悴的父王,那眼中的哀伤,无法言喻。 正想说若是太伤心,就不要说了,岂料他竟微微一叹:“三百年前,你的王兄,天庭破军星君寒销魂,因为恋上了一个薄情寡义的神君,替他挡下了千年劫雷,你也因那凡人葬送了性命。 我一直派人寻找你二人的转世,这三百年來,都沒有消息,直到今日,我才寻到了你,可是你的皇兄,却仍旧,沒有任何消息……” 看到父王憔悴的面容,微微心痛,即使他方才陈述之时跳过不说,她也能够想象得出來,自己与皇兄应劫之时,父王有多么的伤心绝望。 不顾自己尚虚弱的身体,跪倒在了冰冷的地上:“父王,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只觉得自己身体忽然被一阵温柔的力道扶了起來,抬头一看,父王已经行至自己的面前。 “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只要你以后陪在父王的身边,等父王找到你王兄,我们一家团聚,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咬咬牙,说出了自己的事情:“父王,你的孙子现在还需要几样药材才可以重生,所以,请恕儿臣现在还不能承欢膝下!” 彼岸花王明显一愣:“孙子!” 有些惊讶的目光投向她平坦的腹部,傅子歌点点头。 “也罢也罢,还需要什么药材,或许父王能够帮上一些忙!” 心下感动万分,于是把《乾坤通鉴》上面所写的药材,说了出來:“‘天山木莲’儿臣已经在天山得到,‘百年蛇胆’还差一枚,只剩下这最后一味药材,,五瓣丁香!” 顿了顿,蛾眉早已轻蹙:“放眼天下,儿臣也只听说过四瓣丁香,这五瓣丁香,也着实是最难寻的一味!” 彼岸花王听完之后,忽然愣在了原地,就好似忽然变成了一座石像一般,直到傅子歌低唤几声,才回过神來,神色有些匆忙。 “歌儿,父王宫中有些要事还需要父王去处理,你就在这里好好养身体,等侍女取回果子,再作商议!” 傅子歌也不疑有他,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应了下來。 躺在床上甚是无聊,父王去处理政务,侍女又去帮自己取果子,一时半刻回不來,于是便想着随便走走。 想到这里,再也闲不住,急着活动活动筋骨,于是穿上自己的衣衫,走出了宫殿。 这里与霄国的皇宫布局大同小异,都是雍容华贵,一看就知道,是皇宫的派头。 凭着自己的感觉,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处静谧的所在,这里环境优美,竹林密布,间或几缕似断不断的琴声,撩人心弦。 慢慢走近声源处,越是接近,越是能够感觉到那琴声中的苍凉与无奈。 终于,琴声渐歇,傅子歌也如愿看到了那个浑身充满着哀愁的男子。 男子看起來,不过人类的弱冠左右,但是满身的哀愁,却要比那些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更甚一筹。 傅子歌沒有开口打扰他,因为他看起來,就像是凡间街边上一碰就碎的琉璃人儿…… ------------ 第一百零三章 三味齐全赴欧阳 淡紫衣衫,衬托着他哀愁的气质,平凡的容颜在这一刻,焕发出迷人的光彩。 紫衣人也注意到了傅子歌的到來,于是对着她浅浅一笑:“姑娘怎么走到这里來了,花王若是看见了,定不会轻饶于你!” 话语中,带着淡淡的自嘲,还有些许不甘。 傅子歌有些奇怪,打量了一下四周。虽然是竹林,与其他几处不大一样,但是布局什么的,都沒有什么大的改变。 那又是为什么?要将这里视作禁地呢?难道…… 眼神回到紫衣人身上:“你又是何人!” 在紫衣人尚未发话之时,一道凛冽的便挡在了两人之间,等到光芒渐去,傅子歌才看清,原來那道光芒,便是自己的父王。 此时彼岸花王正将紫衣人搂在怀中,不断地唤着紫衣人的名字:“敛……”,声音中透着显而易见的恐惧。 看着前不久还在照顾自己的温柔父王,现在就像是小孩子一般,伏在一个看起來比自己小了许多岁的男子身上,诉说着自己的恐惧。 男子沒有推开他,亦沒有将他搂入怀中轻轻安慰,让傅子歌猜不透他们的关系。 久之,才注意到一旁的傅子歌,彼岸花王不知想到了什么?身躯一僵,脸色泛着病态的白。 傅子歌也沒有注意,只是微微躬身:“儿臣参见父王!” 紫衣人听见她这样叫,微微一愣,随后对着她也是一躬:“草民参见公主!” 傅子歌觉得父王就像是怕自己看到那个名为“敛”的人一般,接触到自己审视的眼神时,连忙道:“敛,你的身体不好,快回去休息吧!” 敛只是看了父王一眼,目光便不再停留在他身上,似有深意道:“我的身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花王你还不知道吗?” 父王似乎无言以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歌儿,你刚刚恢复记忆,不可劳神,快快回宫休息!” 傅子歌点点头,也打算回去拿上果子,便离开此处。 谁知敛却出言阻止:“公主好不容易回宫,这就要走了吗?” 离去的步伐微顿。 彼岸花王见势不对,于是出言点破:“王儿,你不是还要去寻找良药让你孩儿重生吗?” 这句话实际上就是说给敛听的,并无其他意思,谁知敛竟关心地问道:“公主需要什么药材,也许草民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傅子歌看他诚恳的样子,便把几味药材,说了出來,在她说完之后,彼岸花王却像是忽然失去了神采一般,眼神有些木然。 敛只是一愣,随即一笑,笑容中掺杂了许多,可傅子歌只看出了释然,就像是从苦海中解脱了一般:“草民可以帮你寻找最后一味……” 傅子歌不知道自己怎样回到宫殿的,只知道,自己回去沒有多久,父王也随着回來。 父王左右两手各拿了一样物什,左手为一深红果子,想必便是那能够永驻青春的果子,让她惊讶的,是父王右手之上,那一株淡紫丁香。 五瓣丁香,竟然真的找到了。 看着父王失神的瞳眸,有些担心:“父王,你怎么了?” 彼岸花王只是轻轻摇着头,很累的样子:“父王有些累了,你拿着这些药材,去救你的孩儿吧!” 她在父王眼中,看到了些许不舍,还有几许莫名的情绪,不得其解,于是沒有多想,就接下了两味药材,道了声别,便随着侍女出了宫。 她只道救回了孩儿,便可以回海底宫与父王团聚,怎知这一去,竟差一点是永别…… 回到岸上,已不见了红衣青年,只有恢复人形的绿衣青年,以及自己带过來的两人在岸边守候着。 回到了地上,傅子歌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但是看到众人眼中难以掩饰的担忧之色,便微微放心:“与我去寻那红衣青年吧!莫要再耽搁了!” 三人紧随其后,來到了红衣青年的洞穴口,却觉得安静得出奇,走进去一看,只看见石榻上一枚青翠欲滴的物什,泛着幽幽的绿光,胆旁一根赤练叠得整整齐齐。 傅子歌知道,那便是红衣青年的蛇胆,只是感觉,和绿衣青年的,微微有所不同,但是为了救自己孩儿的心切,所以沒有任何犹豫,便向绿衣青年辞别道:“蟒兄,多谢你的帮助,请你把这枚果子,交拖给那名公子,就此别过!” 沒有得到他的回应,也便自顾自地走下了山。 这下三样东西都寻到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三人回到客栈之后,商量半晌,最终决定赶路回欧阳府,然后由傅子歌用门派专用的信号弹将浪月师兄唤回欧阳府施法。 决定之后,便备足了干粮,即刻启程。 这一路上风雨无阻,遇上一两个强盗,也正好让傅墨生用來练手,这几日來,傅子歌早已将惊鸿练的用法与招式一一传授,傅墨生天资聪颖,自然很快便将之融会贯通。 平日里休息之时,两人也会偶尔切磋一番,打发时间。 就这样行着,三人半月之后,总算到达了欧阳府,欧阳伏修看见久违的家,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敲响大门,仆人开门看见自家少爷回來,自是毕恭毕敬,欢喜异常,赶紧报告夫人,少爷回來的喜讯。 跟着欧阳伏修进入主宅,才发现原來欧阳府有这么大,恐怕除了皇宫,整个炎国也只有欧阳府,有这么大的派头了吧! 厅堂上,老爷夫人正襟危坐,言笑晏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还有傅子歌几人,不断地询问些问題。 傅子歌一一应答,也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欧阳夫人听她说起和自己一样的经历,不免潸然泪下,在欧阳老爷,也就是炎国“怀王”的安慰之下,竟然拉住傅子歌的手:“好妹妹,你我经历如此相似,今日我们俩就睡在一间房吧!也好联络联络感情!” 所以当天晚上,欧阳府便设宴款待客人,顺便为少爷接风洗尘。 ------------ 第一百零四章 促膝长谈夜悠悠 怀王妃对自己特别热情这件事情,傅子歌本人也是有些郁闷,看着怀王有些抱歉的眼神,却也沒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她一个素來喜静的人,和时而哭哭啼啼的女子住在一起,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或许是因为刚刚回到家,还沒有完全适应,本该激动万分的欧阳伏修在此时忽然显得镇定万分,愁眉紧锁,坐在窗栏上望月。 傅子歌走了过去,见他这个样子,便知道他定是有心事,对着欧阳伏修,自己终究是提不起讨厌的心,只是不知为何,在心里始终对他有所抱怨。 这种感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上次在客栈之中误伤莫殇之后,那种感觉才愈渐清晰了起來。 走过去站在他身旁,由于性格,两人之间静默了半晌,欧阳伏修才慢慢开口:“你说他身上的伤好点了沒有,现在有沒有睡着!” 傅子歌沒有回答,她知道他口中的“他”就是指的莫殇,可是却沒有办法回答他,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脑海中闪过当日莫殇负伤离去之时,眼中的绝望之色。 “既然想知道,何不自己去寻他,左右你现在也是无事!”她最厌恶的,便是拖拖拉拉的性格,心中担心,却又不去探个究竟,只会在这里唉声叹气,顾影自怜。 明显地看到欧阳伏修因为自己的话语微微动摇,可是又好似在顾忌着些什么?想了想,摇摇头,仍然看着月亮,暗自出神。 看着他的样子,傅子歌就算是有满心的劝说,也咽回了肚子里,罢了罢了,他想要错过,追悔一生,那便让他错过,左右不干自己的事情。 不知何故,傅子歌看到他的犹豫,忽然冒起了几分怒气,仅仅是因为他对待莫殇的态度吗?不得其解。 不可理喻,傅子歌看他实在沒有去寻找莫殇的意向,气极之下,拂袖而去。 回到了和怀王妃一起居住的房间,傅子歌收起了满身的怒气,勉强让自己看起來不像是才生过气,以免在主人家面前,显得失礼。 怀王妃正在收拾屋子,回过身來看见傅子歌,欣喜异常,连忙放下自己手中的事物,和颜悦色地拉起傅子歌白皙的手,亲昵道:“好妹妹,今夜可要和姐姐我促膝长谈啊!” 知道她所言便是孩子之事,也知道这三味药材,是她费劲辛苦才好不容易寻到手的,于是对她的感觉,就像是救命恩人一般。 傅子歌脱了自己的衣物,单单留下一套亵衣亵裤,才上床去躺好。 不禁微微出神,自己有多久沒有和别人同榻而眠了,即使是女子……可是这些,怀王妃却不知晓,她知道傅子歌的不自在是由于第一次和外人在一间屋中共度。 于是叹了一口气:“若是妹妹实在不习惯,我就让下人另外帮妹妹准备房间!” 傅子歌明白她的考虑,于是摇摇头:“无事,只是略有些不适应,待会儿就好了!” 怀王妃一听这话,马上笑逐颜开,也随之躺到床上去,细心地替她盖好被子,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女儿一般。 傅子歌也明白,怀王妃真真是把自己当做了逝去的小女儿般疼爱,将女儿原本应获得,却因为早卒而丧失的爱怜,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唤自己作“好妹妹”,一來是不希望自己胡思乱想,二來是不想承认岁月已经在她身上,留下了淡淡伤痕。 “叫了这么久,竟还不知妹妹芳名,真是有些不中用了!” 傅子歌此时也有些许贪恋她身上淡淡的母爱之感,用自己都从未听过的柔柔声音乖巧地答道:“我叫傅子歌!” 就好似回到了当初自己初上灵鹫山之时,青风师姐问起自己,自己也是这样,瞪大有神的双眼,乖巧答道:“回师姐,我叫傅子歌!” 真不知道师姐现在在覆月皇兄的羽翼下,是否安乐,是否幸福。 淡淡的思念环绕在她身边,怀王妃一看便知自己触动了她的心事,于是便岔开话題:“那我便唤你‘歌儿’,歌儿,你年纪轻轻,有此一劫,也或许是上天看你太过坚韧,实为有用之材,所以让你遭此劫难,磨练己身,你千万不可随意放弃!” 傅子歌点点头:“若是能放弃,早便放弃了,既然坚持到了现在,既使再苦再累,为了我的孩儿,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坚持下去!” 怀王妃似乎很是欣赏这个样子的她,,将坚强,不屈,聪颖,勇敢聚在己身的女子。 想起自己似乎也有同样的遭遇,于是便有些难受:“可怜我们那可怜的孩儿,还沒有等到出世,便夭折在腹中,幸而有神医的搭救,如若不然,还不如随她而去!” 看她悲伤的样子,便知道是真情流露,想起自己当初喝下藏红花之时,心中的决然与绝望,简直能够把人逼疯。 如若不是琉璃后來用法术,保存了自己孩儿的一缕魂魄,自己早就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疯了,有可能,只是以当时自己的精神來说,寻死的可能大概要大一些。 “好了,不说这些了,今日我们姐妹在一起,不要净说些不高兴的话!” 点点头,同意了她的说法,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口中随之便问了出來:“王妃可知一个叫做‘莫殇’的人!” 怀王妃点点头:“他是炎国陛下御封的第一带刀侍卫,负责保护皇城的安危!”看着傅子歌若有所思的表情,不免疑惑追问:“妹妹怎么会知道他!” “偶然听人提起过……姐姐可知这人的脾性!” 避重就轻,沒有选择正面回答她的问題,只是仍然问着自己感兴趣的方面。 怀王妃久未出府,但是对于这个人,记忆但是有些深刻:“听说此人沒有任何弱点,无论是江湖中从未失过手的高手,还是别国派出來的密探,都一样进不了皇城一步!” “当真!”怎么感觉和自己认识的莫殇,有些出入…… ------------ 第一百零五章 喜事临门贵客至 怀王妃并沒有因为她质疑的口气而生气,只是点点头,表明自己所言非虚。 傅子歌凝眸深思,最后终于得到一个相对來说较为合理的说法:莫殇本是皇城侍卫,为了保护皇城的安全,在众人面前,自然是冷漠万分,甚至沒有任何感情。 但是在自己倾心所恋的人面前,便恢复了自己的本性,甚至还带着几分偏执与勇敢。 说起來,他的性格,和自己真的是很相似呢?爱的时候倾尽一切,不爱的时候,当断即断,绝不拖泥带水。 而且看见那双眼睛之时,自己似乎有一种感觉,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好似來自于某种牵绊,让她沒有办法不正视这种感觉。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那张面具下,会是有什么样子的容颜,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念头,只是感觉,若是错过,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安心。 “那王妃可知莫殇为何一直带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既然欧阳伏修那一边不可能了解到任何关于莫殇的事情,那么作为欧阳伏修的母妃,她应该也是知道一些的吧! 怀王妃略微沉吟:“那孩子很可怜,听闻幼时曾遭人迫害,一张脸被仇家毁了个干干净净,是故整日以面具覆面!” 沒有想到莫殇幼时竟还有如此惨痛的回忆,但是看怀王妃的面色,却觉得不只是这么回事。 果然,怀王妃想了想,才道:“不瞒妹妹,莫殇这个孩子,也算是命苦,幼年惨遭家变,家破人亡,幸而修儿救了他。 修儿见他小小年纪,沒有去处,便收留了他,莫殇自从那时,便一直住在修儿的院中,直到三年前才去考了武状元。 莫殇这孩子极有礼貌,对我们就像是自己的父母一样敬爱,只是这孩子向來深居简出,我也不是太了解他!” 认真听完怀王妃的描述,略加思索,便已经了解了两人的过往,心下也慢慢有了自己的一番思量,于是便沒有再打听莫殇的事情,只是问道:“怀王妃,我把欧阳公子当做自己的朋友,左右现在也睡不着,不如你给我讲一些欧阳公子的事情吧!” 或许是沒有想到她会有此一言,于是愣了愣,才微微一笑,眼神有些怅然:“修儿啊!他小时候可是很调皮的,他九岁那一年,无意间打碎了我最喜爱的玉如意,却让莫殇替他顶罪,那孩子也真是的,竟然什么也不说,还沒有等我问清楚,便自己到祠堂跪着,谁拉也不起來。 只是那日,我去看他之时,却看到了一个令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事情……” 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说还是不说,傅子歌听她说到一半,似有所顾及,于是道:“王妃但说无妨,子歌并不是那种多事的人!” 这时怀王妃才悠悠一叹:“那时我看殇儿一日都沒有进食,所以带了一些吃食去探望他,谁知道刚刚走到祠堂外,却听见殇儿独自一人面对祖宗灵位,发了一个毒誓!” 当日情形,恍如历历在目,莫殇独自一人跪在欧阳家众位先祖之前,坚定道:“吾以此生幸福作为交换,愿此生与欧阳伏修永不分离,共结连理!” 傅子歌一瞬间忽然明白,为何莫殇会如此伤心,原來他竟从那时候,便已经爱入骨髓,而欧阳伏修却一直不明白。 …… 傅子歌与傅墨生在这里逗留多日,欧阳伏修却不像前些时候那个样子,反倒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整日望着不知名的远方出神,往往要人唤上好几遍,才能回过神來。 傅子歌当然也知道他的近况,甚至也知晓其中的原因,只是不挑明而已,她知道,其实他与自己一样,都是极为偏执的人,旁人只能起到点醒的作用,却不能直接让他做出决定。 所以,她给他时间,让他有时间深思,有时间明白自己的心,然后做出令自己,令莫殇都不后悔的决定,她不希望,莫殇会后悔自己爱上他。 不知为何,从第一眼看到莫殇开始,就心疼起了这个倔强的男子,心中的天平便微微侧向他。 白衣傲然,既是是女子,身上的那份气度,也丝毫不逊色于男子,那份风度,让人往之,兴叹…… 几日时光匆匆而逝,众人等了许久的人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无声无息地來了。 浪月并不是一个人來的,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两人亲昵异常,不像普通朋友那般。 傅子歌从小与他一起长大,自然也看出了些许端倪,只是有些奇怪,师兄自从懂事之时起,便恋慕师尊,现在怎么会…… 欧阳府众人听闻浪月已经到了,都出來迎接,就连久未出门的欧阳伏修,都在众人行列,傅子歌听闻师兄來到,喜不自禁,却沒有像众人那般表现出來,只是微笑着迎接。 看到师兄身旁的男子,也是一愣,还沒有等她开口询问,浪月便已经率先开口,语气中含着几分玩笑之意,让众人知晓,他并沒有任何改变,他,仍旧是他们的师兄。 傅子歌淡笑,心道这件事情是师兄的私事,自己也不好多加干涉,于是便问道:“我们已经寻齐了几样药材,何时可以开始!” 浪月却握紧了身旁之人的手:“随时都可以!” 傅子歌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在不断颤抖,幸好有身旁的傅墨生暗暗搀扶,才不至于滑坐在地上。 心情万分激动,却又感觉有几分不真实,强自镇定道:“既然如此,那等师兄休息过后,明日便开始吧!” 浪月微笑着地应了一声,带着身旁的男子回到欧阳府为之准备的房间,休息去了。 怀王妃听到这句话,也很高兴,傅子歌却能感觉到,她明显沒有自己这般失态,不禁有些羞愧,自己果然年纪尚小,即使已经成了孩子的母亲,人生阅历仍然不够丰富。 叹了一口气,便退了下去,静待明日…… ------------ 第一百零六章 重塑血肉月夜后 是夜,傅子歌仍旧是与怀王妃同寝,等到怀王妃睡着之时,傅子歌才披着外衣走出了房门。 独自行至幽静的花园中,静静地看着这满园的月色,心下不知是何感情,却只是明白,有些期待,又有些惧怕。 期待明日东方升起,却又惧怕明日晨曦到來,在这种心情下,她才会夜不能寐,深夜行至这个幽静的花园中,独自对月不知抒发何感。 忽然身后传出來一个声音,把她从自己的深思中拉回了现实:“师妹独自在这里,想些什么?” 回过头去,只见浪月师兄踏月而來,一身玄衣裹身,一弯面具覆面,端的是神秘异常。 傅子歌见他过來,沒有丝毫诧异,只因为从前在灵鹫山上之时,自己因为父皇母后的事情而夜不能寐,在众位师姐师妹们睡着之际,偷偷跑到无人踏足的断崖边上,静静地望月出神。 而那时候,总会有一个同样睡不着觉的师兄,和自己一般坐在崖边,久久不语,直到后來,两人才渐渐熟悉了起來,也渐渐熟悉了这一种特殊的交流方式。 互相为对方保守自己所知道的秘密,所以直到现在,都沒有人能够知道,他们那个时候在断崖边,究竟说了些什么? 现在也是一样,傅子歌夜不能寐,出來却遇见了同样心事重重,寝不安席的师兄。 傅子歌沒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題,却反过來问他:“那么师兄现在,又在想些什么?” 浪月沒有回答,只是偏头看向自己现在所居的房间方向,静立在原地,可是仅是如此,她便能够猜出來,他在为谁困扰,为谁心忧。 于是也看向那方向,试探着问道:“师兄可是在为那位今日与你同行的少年忧心!” 沒有明确表示,可是微微叹出的一口气,却让傅子歌知晓,自己猜的并沒有差错。 这毕竟是师兄的私事,自己并不应该管太多,但是作为一直关心他的师妹,自己却必须提醒他:“师兄,不要被表象所迷惑,要遵从自己内心最真诚的想法!” 浪月点点头,明显不想在这个问題上多做纠缠,所以便把话題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师妹深夜在此望月,可是有心事难言!” 明日就可以为她孩儿重塑血肉,按理说來,她应该欣喜异常才是,怎么会是现在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 傅子歌摇摇头,眼神转向天边的一轮皎月,问出口的问題似乎与这个并不相关:“师兄,我们有多久沒有像这样一起望月了!” “很久了……” “是啊!很久了……” 眼神怅然,只是望着月亮的眼神,却有些迷茫:“师兄,明日帮孩儿重塑血肉,你有几分把握!” 明白过來她是在担心这个问題,于是展颜一笑,只是面具挡住了一半的笑容:“这个师妹不用担心,我既然敢应承下來,定会保他们万无一失!” “嗯……”仍然沒有回过神來,眼底一片茫然。 正在浪月奇怪的时候,傅子歌却又忽然问道:“师兄,小孩子是什么样子的,应当怎样诱哄!” 浪月沒有想到她竟然是在迷茫这件事情,可是明白过來,自己也沒有办法告诉她,只因为他也沒有做过父亲,因此并不了解孩童幼时的事情。 这些事情,确实应当提早知晓,不然到时候临时抱佛脚,可是会闹出许多笑话的。 一个大男人被女子问这些问題本就很是尴尬,加上他对这件事情,当真算是一无所知,所以尴尬更甚:“师妹……这些事情,这些问題,其实你应当询问怀王妃的,她已经育有欧阳公子一人,想必经验定是比我更加丰富……” 像是忽然被点醒了一般,傅子歌嘴角忽然绽來一抹绝美的笑容:“师兄所言甚是,我怎么沒有想到,真是关心则乱,谢谢师兄点醒,师妹这就回去!” 言罢,还沒有等浪月回应,便急急地朝着与怀王妃同住的房间行去,留下一脸呆滞的浪月,在月光的辉映下,显得万分凄凉…… 第二日,欧阳府中所有的人,都起了个早,就是想要亲眼看着自家的小主人重塑血肉,或许有的人是对这件本身就带着奇幻色彩的事情更加关注,但是总而言之,所有人都很期待这一天的到來。 傅子歌与怀王妃无非是其中最为高兴的人,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可以重塑血肉,可以看得见,摸得着,这份欣喜,也许只有她们彼此能够深切感受到了吧! 看着浪月师兄此时完全沒有了昨夜月下的落寞,仍旧如同谪仙一般自信,暗道不知是因为昨夜自己的一席话语,还是因为现在是在那人的面前。 看了看那人,只见那少年浅笑嫣然,眼中却沒有一丝笑意,整个人显得神秘而诡异,师兄怎么会结交上这样一个人物,看起來绝对不是普通人。 暗暗留心起了师兄身旁一直跟着的那位少年,直到师兄示意自己将孩子的魂魄交出來之时,才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目光。 看着师兄接过魂魄的那一刹那,脸色忽然一白,却沒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于是便沒有多加思考,现在她只是想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重塑血肉,沒有其余任何的杂念。 浪月将几味药材投入自己的丹炉中,手上却同时散发出温柔的光芒,就像是月光一般。 傅子歌早已看得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连眼睛,也不敢多眨一下,就怕错过了孩子重塑血肉的瞬间。 浪月额头上的汗珠越來越多,脸色也越來越苍白,想來是耗费了不少的体力,终于,在浪月手上光芒渐去的一瞬间,丹炉中忽然亮出一道白光,在场众人皆被白光刺激得以袖掩面,只有一人,自始至终都沒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傅子歌急着知道结果,待到光芒沒有怎么强烈的时候,便连忙把袖子放下,眼睛的余光却在无意间扫到了那人…… ------------ 第一百零七章 龙凤呈祥众人喜 少年站在浪月之后,也沒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所以并沒有露出任何异常,只是嘴角仍然保持着淡淡的弧度,整个人身上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傅子歌沒有多想,注意力早已被那道光芒过后的景象吸引,只见浪月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却是满意地笑着,似乎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最最重要的是,浪月手中费力地抱着三个粉雕玉琢的孩童,孩童似乎很喜欢他,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蹭去,粘人的劲儿真是让人汗颜,但是却又让众人生不起讨厌的感觉來。 傅子歌眼眶早已被泪水氤蕴,手指颤抖着伸向他右边怀中的孩童,即使一面都沒有见过,但是她就是知道,右边的孩子,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短短的八个字中,蕴含了多少的苦楚与心酸,只有她自己能够了解,这些经历,终是要陪伴她永世,沒有任何人能够替代她去痛,亦沒有人能够替代她去经历这些平凡而有爱的事情。 “孩儿,我的孩儿……”小小孩童并沒有因为第一次见面而心生抵触,看见她将手伸过去,沒有半分的推拒,反而够着身子迎接那个略显单薄的怀抱。 “龙凤胎,恭喜!”一旁的怀王妃也抱着自己的千金,看到了傅子歌喜不自胜的样子,连忙提醒她孩子的性别。 这下子傅子歌才算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孩子竟然是龙凤呈祥,万分喜庆,高兴之余,也想到了昨夜师兄点醒自己,一些应当注意的事情,连忙询问怀王妃:“王妃,这孩子应当如何照顾,我真是一点经验都沒有……” 抱着孩子的手不敢乱动一下,生怕把孩子摔下來伤到哪里。 看她谨慎的样子,怀王妃心情更是大好:“左右我也是要照顾孩儿,我们也是睡在一起的,不如你就跟在我身边学习吧!能学到一点,是一点!” 见怀王妃这般热心,傅子歌也不好推辞,于是沒有犹豫,便一口打应了下來,若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傅子歌是坚决不会如此的。 她本就是淡然的性格,不喜太过喧闹,从前一直只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立在原地赏花,赏月,赏世间。 可是现在不同了,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不能再想从前一样随心所欲了,但是她并不会因此抱怨,她愿意为自己的孩子做出改变。 “既然王妃愿意传授知识,子歌便在此谢过了……” “妹妹难道还要将我当成外人吗?这般客气!” 说完,便带着怀王与傅子歌抛下众人回到了自己所居的房间中,怀王看见自己的女儿终于重塑血肉。虽然高兴异常,却沒有表现得如同两人一般明显,只是一直上扬的唇角,告诉他人,他的心情。 看着这一家人其乐融融,傅子歌为他们感到高兴的的同时,心里某一处也是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得空空荡荡的,心中竟凄凉。 虽然早已习惯了那人不在身边,可是偶尔想起來,还是会痛,她仔细想了想这段时间來所发生的事情,再联想起霁月的言行,有些疑惑。 抽丝剥茧,心中慢慢形成了一个荒谬而惊人的猜想,,若是逼迫自己打掉孩儿的人,乃是旁人易容…… 但是随即又被许多念头推翻,皇宫重地,一个人想要混进來尚且不易,更不要说假扮太子做这么许多事情了。 摇摇头,把不该有的想法全都抛之脑后,让自己全心全意地照顾自己的孩子,同时也让自己沒有任何的时间与精力再去想起他。 怀王妃看见傅子歌一脸茫然,便知道她在考虑怎样照顾孩子的事情,连忙丢下自己的夫君,并且把手中的女儿交给他,径自走向茫然无措的傅子歌。 “妹妹,这样抱孩子是不对的!”接过左手的女孩,放在臂弯中轻哄,左右摇晃。 看着这娴熟的架势,傅子歌自叹不如,眼睛仔细观察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是表情,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关键,认真严肃的样子就好像是在查案一般。 “这个孩子啊!最喜欢的就是娘亲不断地摇晃,修儿小时候就是一定要我站起來摇晃,不断地踱步才能睡得着!” 看着孩子的眼神之中温柔缱绻,让本來有些害怕的孩子笑出了声來,听着自己孩子高兴的声音,傅子歌不免打心眼儿里敬佩起了怀王妃,也学着她的样子,哄着自己手中的男婴。 一旁的怀王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丈夫一般,在一旁抱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夫人痴痴地笑着,眼中带着万分溺爱。 不由得羡慕起了这一家人,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的孩子虽然一出生就沒有了父亲,可是自己可以给他们双倍的爱,让他们不会因为沒我父亲,而独自伤心。 怀王妃见她略通门路,便把手中的孩子交还给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傅子歌真心感动。 “这以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妹妹虽然宠爱这两个孩子,却不可过分溺爱,否则将会适得其反,切记切记!” 惊叹于她细心的同时,也感谢于她的好心,去若不是她提醒,自己势必会加倍宠爱这两个孩子,可是现在想來,王妃说的也不无道理,于是谢道:“多谢姐姐倾囊相授,子歌感激不尽!” 王妃沒有拒绝,却也沒有接受,只是状似薄怒道:“妹妹怎么现在还在跟我客气,再这样,我可是要生气了!” 傅子歌怎会不明白她的好意,所以沒有回应,只是淡淡一笑,却也让王妃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怀王这时才打断两人:“快到午膳时间了,这就带着孩子们去用膳吧!本王特意让厨房做了一些孩子可以入口的膳食,也正好给他们‘接风洗尘’!” 原來王爷也是这么细心,本來有些奇怪,可是在看到王妃脸上挂着的满意笑容之时,却突然明白了过來,悠悠一笑,却沒有点破。 ------------ 第一百零八章 惊天秘密始揭开 自从孩子重塑血肉,自己已经在欧阳府逗留了多日,左右也是无事,不若跟着怀王妃学习一些照顾孩子的技巧。 傅子歌的男孩名为怀修,自然也是纪念欧阳伏修之意,而较小的女儿名为颜月,颜月,颜月,颜如月。 傅子歌第一眼看到颜月的时候,便有些无奈,这个孩子竟然长相惊人地与那人相似……所以起了这个名字,到了后來,却也不知道,到底是应该忘月,还是应该忆月。 怀王妃也是很喜欢傅子歌的聪颖好学,但是更欣赏她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的淡然的母爱。 这种感觉不同于寻常的母爱,而是一种从最深处散发出來的那种气质,而衍生的情感,不掺杂任何的掩饰,自然,纯真而热烈。 这日,傅子歌与往常一样,和怀王妃在一起学习照顾孩子的事情,却不料怀修淘气,竟然将自己的衣衫尿湿了,无奈之下只得对着怀王妃歉意一笑,准备去换一件。 就在这个时候,怀王妃忽然惊讶道:“咦,妹妹手上的图腾可真是好看至极,是用什么药水涂抹上去的!” 傅子歌知道怀王妃是无心之语,但是仍然无法改变,心中想起当日情形的事实,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才强笑抚摸上自己手背上的那一副图案,怅然道:“这是用烧红的银针,一针,一针刺出來的……却也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 眼神之中透漏着显而易见的怀念与无限的伤感。 怀王妃见她如此,也不好再问,只是略微安慰了她几句,便劝她今日休息一日,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 傅子歌当然也接受了怀王妃的好意,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先回到了房间中,现在两人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当然不可能再同住一间屋子,所以怀王妃便带着自己的小女儿搬了出去,和自己的夫君同住。 是夜,傅子歌早早地便和怀修,颜月两人一起上了榻,这几日來,她从怀王妃那里倒也学了许多东西,最重要的一点,无非是要有耐心,和孩子们多交流。 “怀修,颜月!”本沒有期望他们能够明白自己是在叫他们,但是两人居然像是听懂了一般,还对着自己露出天真的笑容,干净而真挚。 激动得将两个孩子抱在怀中,一手一个,怀修与颜月都睁大水灵灵的眼睛,忽然对视一眼,同时朝着傅子歌的左右脸颊亲去,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个作为母亲的自豪与快乐。 眼中渐渐被一种温暖得近乎滚烫的液体充斥,嘴角的弧度却一直沒有拉下。 怀修和颜月误以为是自己的行径令她如此,口中连忙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凉……凉……” 起初沒有听懂,到了后來,才算是听懂了,他们是在叫自己“娘”,感动于两个孩子懂事的同时,也有些许心疼,这么懂事的孩子,却跟着自己四处漂泊,寄人篱下。 都是自己的错……沒能给他们富裕的生活,甚至,不能让他们拥有完整的家庭…… 眼神不由得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怀王妃回到自己与夫君的房间,洗漱完毕,回來正好看见自家夫君抱着小女儿轻哄,那个样子令她万分满足。 只是又想起來今日傅子歌身上那淡淡的忧愁,落寞之感,又有些黯然。 怀王珍视爱妻,自然将她的所有情绪全部洞察眼底,看见她脸上本來挂着欣喜满足的笑容,可是后來却像是忽然想起來什么值得伤心的事情一般,变得万分忧伤。 “何事值得夫人如此神伤!” 怀王妃轻轻一叹,说出了自己哀伤的原因:“不瞒夫君,我是今日才知道,原來子歌的母亲早在她幼时,便已离她而去,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上生活着!” “夫人怎知道!” 于是怀王妃便把今日的所见所闻,告诉了自己的夫君,当然,也包括那个精巧的图腾。 怀王听到怀王妃形容那个图腾之时,忽然脸色一变,久久不语,直到怀王妃出声轻唤,才似乎想了想道:“夫人,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你千万不可泄露出去!” 在看到她点点头之后,才叹了一口气,走到密室之中,取出了一个黑檀木盒子,在桌子上慢慢打开。 怀王妃看见其中的东西,有些惊讶:“这是……” 盒中所呈显然是一张依照什么图案拓上去的羊皮纸,更为奇怪的是,这个图案,好像…… “夫人,今日你在傅姑娘掌背上看见的图腾,是不是这个样子!” 见夫君表情严肃,便也认真了起來,仔细回忆起了今昼在她掌背上看见的图腾。 到最后,才确定地道了一句:“是这样的,一定沒有差错!” 听完她的言语,怀王才沉吟皱眉:“那就应该沒有错了……夫人,你可知这块锦绣,是从何而來!” 怀王妃摇摇头,静静地等着他说,只见怀王抚摸着羊皮纸,叹了一口气道:“这幅‘白鹤鸣天’图,乃是陛下派人从阑国秘密盗來的,拓了一份给我,这个图,原是长公主殿下最拿手的一幅图,也是公主的象征!” 怀王妃睁大了眼睛:“这么说來,子歌是长公主的……” 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沒错,若是沒有意外,傅姑娘应当是长公主殿下的亲生骨肉。 当年长公主殿下失踪,陛下又下令不派人寻找,可是当下陛下沒有继承人,旁近的亲王们都对那个皇位虎视眈眈,若是此时能够有一个嫡亲的人,來稳定人心,想必陛下才会放心吧!” ……这次的夜谈,只有两人知道,怀王妃自那夜起。虽然对傅子歌态度仍然是亲昵随和,但是言语中始终有意无意带了几分试探。 几番下來,却也知道,傅子歌对自己身世这件事情,并不知情,谈及此事,也仅是单纯地怀念自己的母亲,对那些故了之事怀着无限的哀愁…… ------------ 第一百零九章 知明身世下决心 这几日,也沒有出什么大事情,傅子歌仍然是随着怀王妃学习着照顾孩子,只有一件事情,让她微微顺心。 那就是欧阳伏修终于别扭过來,想明白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于是在一个深夜,留下一张纸条便离开了欧阳府。 几日清闲,与孩子在一起,倒也欢乐,照顾孩子这件事情,看起來平凡简单,可是实际上做起來,可是要难倒英雄汉了。 如若沒有极致的耐心莫要说照顾孩子,就算只是陪着孩子玩耍,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好在傅子歌不仅仅是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淡漠,不喜形于色的人,多年养成的习惯在这一刻,却起到了难以言喻的作用。 是日,怀王妃带着怀王踏入她现在所居的小院中,怀中还抱着刚刚出世的女儿。 一家三口來到这里却不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怀王妃夫妇二人将怀中的女儿放到榻上,便走到一旁的傅子歌面前。 怀王沒有开口说明來意,于是傅子歌便把目光移向怀王妃,怀王妃幽幽一叹,才说明了來意:“妹妹莫慌,我二人只是想弄明白一件事情而已!” 见她多虑,傅子歌也出言解释道:“怀王妃误会了,子歌并不是怀疑二位,只是有些奇怪而已,怀王妃但说无妨!” 怀王妃看了一眼怀王,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妹妹可知自己掌背的图腾有何來历!” 傅子歌沒有丝毫掩饰,撩起自己的袖子,仔细看了看手背上自己看了十几年的图腾,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些许神秘。 仔细想了想,自己从前似乎也怀疑过母妃替自己纹上这幅“白鹤鸣天图”的真正意图…… “这个图腾是我娘亲送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我刚开始之时,只以为娘亲是想要在我身上留下一道印记,方便以后寻找,可是当我长大之后,才慢慢明白,娘亲从送我离开之时起,便沒有心存活下去的念头。 所以,这幅‘白鹤鸣天图’不是娘亲为了日后寻我而刻意为之,可是具体情况如何,我却也沒有办法完全参透……” 这时,她忽然想起來方才怀王妃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怀王妃,你知道一些事情……” 怀王妃点点头,把自己昨夜从夫君那里知道的东西说了出來,怀王见傅子歌听完自己夫人一席话之后,愣在了原地,便继续道:“若是此中沒有什么误会,傅姑娘你就应该是我国陛下的嫡亲孙女。 陛下虽然沒有明说,但是对于当年的事情,很是难过,终日郁郁寡欢,直到近年身体稍弱,才会一病不起。 现在朝廷的局面危急,众王虎视眈眈,偏偏其中沒有一个能让陛下放心得下将皇位交托!” 这个消息,让她一时之间沒有办法迅速接受,于是她轻抚微微泛起疼痛的额头:“怀王爷,怀王妃,这件事情可不可以容我想一想再做决定,现在我要好好考虑考虑!” 怀王倒也沒有逼她,只是道了一句“傅姑娘好自为之”,便携着自己的妻女,转身离开了这里。 倒了一杯茶,自己静坐在桌旁,耳边听着两个孩子玩累之后甜美的鼾声,心下却一片寂静。 认真思考起了今日怀王与怀王妃所言,若是真的如他们所说,那自己的母妃想必就是他们口中陛下的爱女。 母妃想必是受不了那宫中的压抑,所以才私逃出宫,让炎国陛下,也就是自己的外公如此伤心,甚至下令不要追查。 但是母妃却沒有想到,仗剑江湖之时,还能遇上自己的父皇,并且一见倾心。 以身相许不说,甚至还答应与他一起回宫,甚至答应陪他在禁宫中终老,这一切,都是变数,他们都沒有想到,翼王叔的宫变是那么的迅速,连一点准备的时间,都不给他们留…… 想起那个畜牲,手中的劲道便不受控制,沒有注意,便把手中的茶杯捏成了碎片一堆,还有几片小的,扎进了自己柔嫩的掌心中。 浑然不觉疼痛,只是感觉到满心的恨意倾泄而出,不受自己的控制。 正在这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惊醒了她,让她压下去了那滔天的恨意,这时候她才明白过來,原來一个人的恨意若是达到了极致,是不会因为仇人的去世,而有所消逝,反而会随着岁月的积累,无法宣泄,越变越大。 走上前去抱起正在啼哭的颜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让她继续安心入眠,手指替她拭去眼角未干的泪水,心道原來是做了噩梦。 安慰着颜月的同时,也不免想起了自己的母妃,当年母妃尚在人世之时,她也是经常如此诱哄自己入睡的。 只可惜……流年荏苒,一切,都回不去了…… 看了看榻上的颜月与怀修,心中那个隐隐成型的决定,又慢慢浮上心头,自己一直都对于两个孩子随自己居无定所有所愧疚,现在…… 她决定明日让怀王带自己入宫一趟,亲自面圣,将这一切的事情,都弄清楚,若是自己的母妃真的是炎皇的长公主,那自己何必不好好利用这一点,为自己的孩子谋求福利呢? 打定了注意,傅子歌便搂着两个孩子入了梦乡,这一夜,她的梦里竟然出现了久违的温情…… 有父皇,有母妃,有自己,一家人其乐融融,时而梦中又出现了一个身着紫袍,傲然挺立的男子,男子丹凤眼微挑,对着自己万分温柔。 时而是自己的两个孩子承欢膝下,一口一个“娘亲”,嘴中甚至还含着尚未吃完的桂花糕。 ……梦里的事情再美好,始终是昙花一现,有些可信,有些不可信,有些可想,有些,却是应当忘记,最高永远不要记起,记起了,便是满心的伤痛,陷入苦海,无法自拔…… 所以傅子歌醒來之后,并沒有因为梦境中太过美好而心有遗憾,因为她知道,从前拿起过,现在,无外乎是放下的时候了…… ------------ 第一百一十章 血亲相认入炎宫 一觉醒來,不觉天已大亮,怀中的孩子睡得正熟,傅子歌昨夜下定的决心,此刻反而因为两个孩子静谧的睡颜,而愈发坚定。 洗漱过后,怀修与颜正睁大着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不发一语,走过去帮孩子们简单擦拭了一下脸颊,一手抱起一个,向怀王妃的住处行去。 怀王妃看她來,不免有些惊讶,试探着问道:“妹妹可是想好了!” 傅子歌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孩子,坚定道:“于公于私,我都不得不进宫一趟,万望王妃相助!” 怀王妃听她想好,连忙吩咐下仆去将怀王请了回來,说是有要事相商,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傅子歌与怀王妃的关系不但沒有冷淡疏远,反而更加亲近,这也打消了怀王妃近日來的忧愁。 这几日來,怀王妃一直担心傅子歌因为这件事情觉得自己只是在利用她,更甚至会把自己当成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谁知她竟深明大义,不同自己生气,从而疏远,这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吧!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來一阵脚步声,慢慢逼近,吸引了两人的目光,就连旁边的孩子,都睁大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來人的方向。 “夫人,傅姑娘可是答应了进宫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这声音,显然是怀王爷心情极好,想必是因为自己答应进宫的事情吧! 事实上,若是自己不答应进宫这件事情,怀王也也会使用非常手段,让自己进宫的。 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答应下來,成全了自己,也解救了他人,所以傅子歌沒有等怀王妃开口,便答道:“王爷好兴致,不知是何事值得您如此开怀!” 怀王沒有想到竟是傅子歌回答自己,一时之间竟然笑声一顿,随后才又笑道:“自然是为了傅姑娘进宫的事情!” 一看怀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傅子歌忍不住道:“王爷怎知子歌一定会答应,若是子歌不答应,又该如何!” 怀王略显沧桑的容颜上仍然挂着和煦的笑意:“傅姑娘通情达理,又极重情意,当然不会拒绝,当然,本王也不会给傅姑娘拒绝的机会!” 这番话语中,显而易见地流露出几分凛冽的威胁之意,偏偏怀王却挂着无害的笑意,若是普通人怕是早已被吓得浑身发抖,但是傅子歌是何许人也,这点气场比起自己的皇兄,以及阑帝,都是远远不及的,所以她沒有丝毫的惧意,仍然谈笑风生:“怀王爷多虑了,若是子歌不愿意的事情,谁也强迫不了!” 怀王被她一咽,倒也沒有羞赧,仍然保持着自己身为王爷的威严:“傅姑娘忽然好魄力,想必一定是错不了了!” 知道他现在已经内定自己为长公主的嫡女了,沒有费劲去与他周旋,于是也笑着回道:“承蒙王爷厚爱,子歌感激不尽!” 一來二去,两人也互相试探了许久,直到怀王妃带着几分笑意地打断,才停止了这场沒有硝烟的战争。 “王爷,妹妹,你们若是还不快一些出发,外面的马夫众人们,可是要心急了!” “既然如此,王爷,请!”手掌向上一翻,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看见怀王率先迈步出门,也沒有迟疑,和怀王妃一起,抱着自己的孩子,随着方才怀王的步伐,走了出去。 炎国的皇宫,与霄,阑两国从外面看起來,并沒有多么大的差异……直到马车行到内宫之后,傅子歌撩起车帘,才发觉这里的风景和自己心中想的,完全不一样。 霄阑二国皆是金碧辉煌,琉璃做瓦,可是这里却是以一种银作为墙壁,看起來,竟要比那种大气的金色,更引人注目。 下了车,那种感觉愈甚,直到三人走到炎皇处理政事的议事殿,这种感觉才达到了极点。 龙座上一人身着银色龙袍,正襟危坐,和怀王差不多的年纪,下颌上留着几缕胡须,思考的时候凝眸皱眉,一副帝王应有的霸气,在他身上展露无遗。 甚至不用认亲,仅这一眼,她便隐隐能够确定,他,一定便是自己母妃的父皇,不可能会有丝毫的偏差。 怀王见炎皇对于自己等人进入议事殿沒有任何的反应,便唤道:“启禀陛下,傅姑娘已经带來了,您是否确认一下,她是否是长公主殿下的遗孤!” 这时炎皇似乎才看见三人似的,眼神移到傅子歌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错不了,和她母亲长得一个样子!” 即使他掩饰得极好,傅子歌也还是看到了他眼中强自隐藏的泪水,也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多时未曾流出的泪水,就像是绝了堤一般,就这样顺着精致的脸颊滑落了下去。 却沒有任何的表情,这样看起來不免有些诡异,但是看在炎皇的眼中,却只省下了钻心的疼痛。 在怀王禀报他的时候,他已经派人查过傅子歌的底细了,自然也知晓她的所有的事情。 这个孩子这么多年來,沒有自己的母亲,独自一人是怎么过來的,在困难的时候有沒有想过轻生。 手指颤巍巍地伸到傅子歌的脸颊上,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傅子歌有些奇怪,等到感觉出來自己脸上冰凉的时候,炎皇已经将她搂入怀中,轻轻安抚了。 沒有拒绝,静静地享受着这份迟來十七年的温暖,只是口中低低地喃喃道:“皇祖父……” 听到这声低唤,炎皇浑身一震,几乎说不出话來,正想要出声安抚的时候,一旁被宫女照看着的怀修与颜月,也凑了上來,用脸颊在他怀中轻蹭,就像是刚刚满月的小猫一样。 “这是……”虽然心中欢喜,但是还是有些奇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混进皇宫中呢? 傅子歌看透了他的疑惑,于是站直了身体,抱起两个孩子对着炎皇笑道:“皇祖父,这是儿臣的两个孩子,怀修,颜月……”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七窍玲珑计谋巧 和蔼地接过两个孩子,抱在怀中轻哄,这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喜得千金的时候,那么的快乐,那么的幸福。 看着傅子歌的眼神有些飘渺,似乎在透过她看什么人一般:“你和你母妃,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样……” 眼中的泪水刚刚要止住,听到他谈及自己的母妃,便又泉涌而出,炎皇看见之后还沒有來得及上前去替她擦拭,便被怀中的小人儿给拉回了注意力。 只见怀修和颜月不约而同地向傅子歌的方向倾身,看那样子,似乎是想要替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为了不让怀中的孩子失望,炎皇便顺着他们的力道,往前走到了傅子歌的身边,看着外孙,外孙女用自己稚嫩的小手,替娘亲擦干眼泪。 “皇祖父,母妃是被翼王叔一手迫害的,我皇兄也替母妃以及父皇报了仇,只是母妃和父皇,却是再也回不來了……” 哀戚的模样,让旁人看了,便忍不住心疼。 “公主莫要伤心,人死不能复生,万望公主节哀!”看到这个情况,怀王非常欣慰道。 自从早上见过傅子歌的气势之后,他本來就内定她为公主,现在知晓答案,也沒有半分诧异,改口也改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然,只怕在心中早已叫过千遍万遍。 看得出來,怀王在炎皇的眼里,一定是朋友一般的存在。虽然沒有任何证据,但是他们两人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是至交好友一般默契。 炎皇见一直默不作声的怀王也出言安慰,想了想,便道:“朕今日将歌儿以及两个金孙寻了回來,明日便昭告天下,让歌儿世袭长公主之名!” 本以为她会高兴接受,可是沒有想到傅子歌和怀王却异口同声道:“不可!” 沒有想到他们会如此强烈地反对,皱了皱眉:“为何,难道歌儿并不想束缚在这个宫中,还是不愿意回來陪伴我这个孤家寡人!” 傅子歌看见他眉间有些许不悦,于是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來:“皇祖父误会了,子歌与怀王爷所想,并沒有丝毫的不愿之意,只是为了炎国,为了子歌自己,所以才出言拒绝!” 见她沒有往下说,似乎有些隐秘,于是挥退了左右,才听她继续道:“皇祖父这些时日最担心的事情是什么?” “继承人!” “正是,皇祖父嫡亲一系,并沒有能够担当此重任之人,而唯一一个有资格的,便是这未及周岁的小怀修,所以皇祖父若是贸然将子歌的真实身份公诸于众,那么势必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纷乱,所以,子歌才会拒绝!” 点点头,似乎深思了一会儿,才抬起头來,重新审视起了这个重逢的嫡孙女,方才初见之时,只是惊异于她与她母妃的相似,并沒有真正看到她的才能。 可是现在听她一席话,却是有些赏识的目光投在她身上了,渐渐脱离开她母妃的阴影,破茧而出,让自己看到了她的头脑,她的机智。 不过,他现在感兴趣的不是这件事情:“歌儿方才所言甚是,只是方才似乎也提到了自己,这可让朕有些费解了,若是朕把长公主的封号,对歌儿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歌儿何出此言!” 傅子歌缓缓摇了摇头:“皇祖父想必也派人查到了子歌的身世,子歌自愿和亲,远嫁阑国,却因奸人所害,陷入困境,两个孩儿险些死在宫中,所以……子歌不想要那人,知晓子歌在炎国宫中!” 明白了过來,自己手下的探子回來,也是这样禀报的,所以他沒有任何的不信,只是对于这件事情,他却不能够善罢甘休。 “这种驸马,我炎国可是不稀罕,歌儿,你忘了他吧!朕会替你物色一个如意郎君的!” 傅子歌却像是累了一般:“皇祖父,子歌暂时不想这些事情,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稳定局面,清除那些党羽!” 炎皇此时已经正视起了她,把她当做自己的谋士一般,认真听着她的建议:“皇祖父一定是在想,子歌若是男子,这件事情便会容易多了,对否!” 如实点头,却看见她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信心勃发,让人不堪直视:“子歌愿意易容,成为皇祖父唯一的继承人,堵住那悠悠众口。 等到时机成熟,皇祖父若是寻到了更好的继承人,子歌便将这位置交出,若是沒有,便让怀修继承,如何!” 炎皇毕竟是当了几十年皇帝的人,怎可能轻易答应,却也做了自己最大的让步:“歌儿此计关乎炎国国运,朕不能草率决定,所以容朕考虑几日,几日之后,朕再给你答复!” 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于是傅子歌也沒有多言,只是随着怀王对着炎皇告辞,回到了欧阳府。 一路上,怀王对她仍旧是温文有礼,但是傅子歌却能感受到,一种对于上位者的敬意与服从,已经在他身上,甚至是心中,埋下了深深的根。 这种现象是好的,至少对她以及她的孩儿來说。 回到王府,怀王便命令下仆去准备晚膳,菜上完之后,便挥退了下人,只留下几个心腹伺候用膳。 席上,傅子歌将两个孩子放到自己座位旁边,让孩子们陪自己坐在一起,沒有任何距离,也好照顾孩子进食。 怀王平日里除了宴请宾客之外,并不嗜酒,是故府中自家私宴并沒有备酒,而是以茶代酒。 “公主殿下,微臣在此举杯,庆贺您回归故里,也愿公主福寿天齐,两位小殿下长命百岁!” 说完,先干为敬,傅子歌也拿起面前的杯子回敬:“怀王爷客气,子歌从未來过炎国,此次虽然是回归,却承蒙王爷您的照料,子歌感激不尽!” 这样的态度,与早上之时的针锋相对完全不一样,也许是因为两人的谋划都大致相同,所以有了英雄相惜的感觉。 傅子歌对他的态度,明显也变得软化了许多。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子歌炎歌为谁歌 自那日炎宫相认,傅子歌这几日都沒有出过欧阳府,因为她知道,皇祖父一定会权衡出个中利弊,从而有所动作。 她的智谋,从不比男儿差,只是在那人面前,不愿显露罢了,宁愿蒙蔽自己的双眼,不让自己看清楚伤人的真相。 总以为那样,自己便不会受伤,不会心痛,不会失去……可是她错了。 一再的忍让,只能让暗算自己的人得意,而自己,则会因为不适时的忍让,而错失许多重要的东西,甚至让自己追悔一生…… 所以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能够迅速强大起來,让自己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來保护自己的孩儿。 若是有人想要加害于之,定杀不饶。 琉璃眸中在这一瞬间,迸发出凛冽的光芒,就像是沉睡万年,忽然苏醒的野豹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怀修和颜月早已陷入睡眠中,似乎是做了什么甜蜜的梦一般,嘴角犹自挂着甜蜜的微笑。 看向孩子时的眼光,忽然变得温柔起來,完全沒有任何棱角,暖入心窝。 正看着,忽然听见门外有一个低低的声音问道:“傅姑娘,王爷请您带着怀修公子与颜月姑娘到前厅一趟!”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随后便带着他们來!”待脚步声离去,傅子歌才走到床前,将两个孩子抱在怀中轻轻地唤道:“怀修,颜月,醒醒……” 两人依言醒來,一向活泼的怀修本想要发怒,可是一看竟是自己的母亲,于是乖巧一笑,可是随后却有些委屈地看着她,那微微湿润的眸子,不仅仅是在抱怨醒來太早,更是含怨欲泣。 相对而言,颜月的反应却是要淡然得多,见母亲唤自己起來,也沒有生气,只是一个人坐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做出这些幼稚的行径。 “好了,两个小宝贝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狡猾了呢?若是沒有什么事情,我定是要被你们感化,让你们再睡一会儿!” 看到孩子们眼中有意无意地露出几分欣喜,于是又接着道:“只可惜,今日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所以小修和小月就要陪我走一趟了!” 两人听完此言,不免有些失落,同时垂下头去,看起來很委屈,就像是犯了什么错一般。 “好了,莫要假装了,骗不了我的!”似乎是无意间,又喃喃道:“看这性子,也不知究竟是像谁……”说完之后,却立即僵在了当场。 明明说好要忘记的……奈何情根已深,怀修见母亲的神情忽然一顿,似乎有些悲伤之意。 沒有迟疑,伸出手去用自己稚嫩的小手,为母亲抚平眉间那缕轻愁,傅子歌回过神來,看见竟是怀修在安慰自己,心中又是一处,被猛然一触。 久而沒有想通的事情似乎就在这一刻,豁然开朗……走在去前厅的路上,心中念头百转千回…… 既然爱了,就不要去计较得失,就不要去怀疑真假,就不要去患得患失……这些原本无解的问題,在生下怀修与颜月之后,水到渠成。 人,总是在逆境中成长,可是成长,却是注定要付出一些代价,一些重要的东西。 今日,她开始怀疑起了一件事情,,当初霁月是否是另又隐情才逼迫自己打掉孩子。 这件事情疑点重重,霁月从來性情温柔,即使是在那种情况下,也断然不会逼迫自己做出那种事情的,当初是因为怒火攻心,所以沒有细想,可是现在想起來,却似乎当时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之间,都有着丝丝紧密的联系。 她有一种陷入谜团的感觉,就像是身处大雾之中,沒有任何方向感,只能信马由缰,跟着自己的感觉胡乱冲撞,自乱了步伐,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正想着,回身一抬头,却看见前厅已经在自己的面前,自己竟然沒有注意到已经进入了前厅…… 厅堂内怀王与怀王妃皆列于宾客座,主座上,却坐了一个微微有些白发的中年人。 傅子歌一见他,便恭敬地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皇祖父!”神情恭敬,沒有抬起头來,明显看得出來是从小受过宫廷礼仪的熏陶,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王族特有的威严。 微服私访的炎皇,看了傅子歌许久,才似乎是认命一般:“歌儿,你母妃便是受不了这深宫的凄苦,所以弃皇祖父而去,你若是真心想留在炎国,皇祖父定会让你从此不再受任何欺负!” 还沒有等众人反应过來,炎皇便眼神一凛,沒有任何征兆地从袖中拿出一个银白色的圣旨道:“傅氏子歌听旨!” 傅子歌虽然不知道皇祖父又想干什么?但是见他摆出皇帝的架子,也不得不遵从,于是顺从地拉着怀修与颜月跪了下來:“傅子歌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多年來因思及女儿,终无所出,且病疾缠身,今诸王虎视眈眈,王位空悬,特寻回长公主之子,,炎歌,主持朝政,诸王若有争议,定斩不赦,钦此!” 傅子歌只是肯定皇祖父会将自己立为皇储,却沒有想到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想好了。 沒有丝毫的违和感,似乎她本來就应该是男儿炎歌一般:“儿臣遵旨,定不负皇祖父厚爱!” 接过与其他国家完全不同的圣旨,心里正被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压迫,在这时,耳边忽然传來了皇祖父轻柔的声音:“炎歌这个名字,本就是当年我为你母妃之子取的。 当年你母妃尚未成年,对我亦是万分依赖,我自然也是疼爱她的,所以就连她儿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并且允诺她,世子一出生,便会被册封为太子,等朕百年之后,继承皇位……” 眼神透过傅子歌,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心心念念,却沒有想到当年放她出宫,竟然是最后一次相见…… 怀修最喜欢做一些安慰人的事情,他看炎皇神伤,便忍不住用手将他脸上的哀愁抚平……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御封太子遂入宫 炎皇接过怀修,紧紧地抱着这个來之不易的孩子,仿佛再也不愿意放开手中的珍宝。 “修儿,修儿……”不断地叫着怀修的名字,就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思念释放出來,让自己沒有任何的遗憾一般。 怀修此时完全沒有了往日的调皮,就像是一个小大人一般,用叹息一般的眼神看着炎皇,安慰不已。 半晌,炎皇才轻轻地放开怀修,然后在抬头的那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人人忌惮的炎国皇帝。 傅子歌接过怀修,还沒有來得及说什么?便听见炎皇用柔和的声音对自己道:“歌儿,你现在就是朕的太子了,记住你的身份,万万不可让别人知晓你是女儿身!” 说完,从怀中掏出來一个银白色的面具,递给傅子歌,傅子歌接过,覆在面上,严肃道:“儿臣炎歌,谨遵圣旨!” 满意地点点头,对着怀王与怀王妃吩咐道:“朕今日便带着太子回宫,你等记住,若是让朕听见半分不利于太子的言语,朕是不会顾及兄弟情谊的!” 怀王连忙领着怀王妃三呼万岁,随后便连忙表示自己的忠心,背后却早已经是冷汗浸湿了衣衫…… 直到炎皇带着傅子歌母子三人坐上回宫的马车之后,才敢起身。 傅子歌随着炎皇回到了炎宫,撩起车帘,看着车外的景色,仍旧是银白色的宫殿,可是看起來的感觉却与第一次见不太一样。 第一次见时不知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不是如心中所想,感觉美则美矣,但是却始终的寄人篱下,略有不快。 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被御封为太子,炎皇又是自己的皇祖父,不必再愧疚不能给孩子们好的生活。 再者言,这里也是母妃生长的地方,能和母妃这样神交,她也很满足了,毕竟,母妃虽然久居霄宫,心中毕竟是想念炎宫,想念皇祖父的吧!自己现在,也算是为母妃完成其中一个愿望了。 马车行驶在平坦的宫道上,沒有那么颠簸,只是时而晃來晃去,让她微微有了些睡意。 这几日都在谋划,考虑进宫之后,该怎样安抚众位大臣,众位王爷,还有就是思考,怎样才能帮助皇祖父顺利削蕃,所以根本沒有什么时间休息,整日又是陪着两个精力旺盛的孩子,所以现在有了些疲倦之意。 意识慢慢陷入混沌,身体也慢慢靠在了马车的边缘,就这样静静地睡了过去……炎皇偏头看见她如此依人的动作,不免心生恻隐,将她的头轻轻地挪过來,放在自己肩上,看着她的睡颜,嘴角勾起一抹幸福的笑意…… 傅子歌知道自己陷入梦中,本以为会向往常一样看到自己心中的满天花海,却不料此刻竟然换了一个场景,。 阴暗的囚室中,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被吊在刑具上,头低垂着,几缕发丝遮挡住了他的容颜,但是给傅子歌的感觉却是万分熟悉。 囚室的门被缓缓打开,进來一个衣冠华丽的人,据傅子歌看來,若是这个梦境属实,此人定是诸王之一。 华衣男子走到黑衣男子身前,用手指慢慢挑起他的脸颊……在看到男子脸的那一瞬间,傅子歌就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愣在了原地。 只因为,男子长了一张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只是那张容颜比自己稍微多了一丝英气,少了一分柔美。 黑衣男子悠悠醒來,看见是华衣男子,口中低叱出一声嘲讽的笑声,却惹來华衣男子狠狠的一鞭。 只是闷哼一声,眼中却沒有半分惧意,缓过一口气之后,便喘息着冷冷道:“王爷若是要这副身子……尽管……拿去便是……何必,多费力气……” 果然,傅子歌想得沒有错,只是听这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仔细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不过看那王爷的样子,似乎很喜欢这个黑衣男子,只不过,究竟为何,他喜欢却要如此对待他呢? 这是傅子歌搞不懂的地方。 却听王爷薄怒道:“本王什么时候缺过男宠,本王要的是你的真心,要你真心爱上本王,然后心甘情愿地将自己交给本王!” 黑衣男子听完,却沒有丝毫的感动:“王爷的恩情,莫殇无以为报,若是王爷想要这副身子,尽管拿去,莫殇绝无怨言。 只是……” 什么?莫殇,他竟是莫殇,怪不得听声音如此熟悉,确定这个梦境有一定的真实性,于是傅子歌沒有打断,屏息听了下去。 莫殇低下头來,任由发丝掩盖住脸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傅子歌还是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了他的自嘲:“只是王爷,莫殇这一颗心,早就不知所踪,王爷要莫殇的心,莫殇又怎能拿得出來呢……” 王爷可不管这些,似乎是知道一些事情一般,诡异地笑了笑:“本王可知道它在哪里,还是……殇,你想让本王自己去寻找!” “唔……” 傅子歌睁开眼睛,扶着自己有些疼痛的额头,有些遗憾地想了想方才的梦境,却什么都想不起來,只是依稀记得一些无关紧要的场景。 沒有在意,看已经到了内宫,便掀起了车帘,径自行了出去,此时的傅子歌已经身着一身白色的宫装,最重要的是,是男装…… 皇祖父早已回到议事殿批阅奏折,留下了一个比较机灵的小内侍在自己身后,随自己差遣。 走到皇祖父为自己安排的宫殿,将手中的孩儿放下,便看见一堆内侍宫女鱼贯而出,走到自己面前,跪了下來,齐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种阵仗,她早已不陌生,于是淡淡地将众人唤起:“平身!”她的声音亦是被炎皇加以改造。虽然不如真正的男子,但是很接近于那种文弱的书生。 宫女们都羞红了脸,即使看着傅子歌带着两个孩子,却仍旧是想入非非,毕竟,傅子歌沒有带着“太子妃”进宫……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朝堂上见言灾情 把手中的两个孩子交给一个温柔一些的侍女,然后径自走进皇祖父为自己准备的宫殿中,斜眼观察起了这个并不华丽,却不失威严的宫殿。 训练有素的宫人们把看起來略有着杂乱的地方,整理得井井有条,不肖片刻,便把宫殿内布置得人气十足。 那个侍女唤人搬來两个精致的婴儿床,放到一旁,随后有些脸红地将目光低垂下來,面对着傅子歌请示道:“太子殿下,小皇子,小公主的床铺已经安排好了,奶娘也寻好了,一会儿便到,不知太子殿下还有何吩咐,只管对品儿说便是!” 记下了这个机灵的女子,傅子歌却沒有明确地表态,只是点点头:“暂时沒有,若是有的话,本宫会告知你的!” 品儿有些失望,但还是听话地退了下去。 等到一切都寂静了下去,傅子歌才走向颜月与怀修的小小床铺,逗弄着他们,看见他们在新家中欣喜若狂的神色,心中也感到无限的满足。 忽然有了一种,想要让霁月知道自己沒有他,也能将孩子们带好的事情,说实话,当时对于霁月的恨,早已消失无踪。 或许是因为爱得刻骨,抑或是恨得飘浮,真正让她抱怨他的根源,其实是颜月与怀修,现在他们已经得到了重生,当时的事情也确有蹊跷,所以她心中早就已经放下了当时的事情。 可能现在他來把自己带回去,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因为他是孩子的父亲,也是自己发誓钟情一生的人。 直觉告诉她,他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说不定当时是别人易容成他的样子,瞒过了宫中众人。 虽然说这个可能性非常之小,可是她还是愿意试着去相信,也许“爱”这个情绪,早已成了一切原谅的借口。 有一个念头在心中生成,即使你再如何想要忽视它,它还是会在心中迅速生长起來。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个原谅,竟会让她自己,离真相愈來愈近…… 隔日,炎皇在朝堂上便颁布了自己的决定,,太子炎歌,素未谋面,就这样在众人面前,登上了诸王觊觎已久的位置。 傅子歌听完圣旨之后,面无表情地接过圣旨,声音沒有起伏:“谢主隆恩!” 沒有人敢质疑她的身份,因为她已经拿出了最有力的证据,,白鹤鸣天图。 放眼天下,只有炎宫皇室的女子,可以绣出这样的图案,而现在炎宫皇室唯一的公主,早已在二十多年前,便消失得不见踪影了。 其次,朝堂上的众人,若是还有微议,那么在看到那两滴相溶的血色之时,便再也找不到话说了。 傅子歌接过侍女递过來的白色丝绢,擦拭着手指上的血液,银色面具覆着的容颜,让人看不清情绪。 冷冷的声音传遍朝堂:“众位大人,炎歌的身份,想必大人们都清楚了,如若今日以后,炎歌再听见任何不利于皇室的言论……” 藏在面具下面的琉璃眸闪烁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本宫,定斩不饶!”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因为事先吃过变声的药物,所以声音听起來虽然有些阴柔,却沒有半丝的女气,让殿下众臣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随后都险险地将自己的姿态低了下去,恭顺道:“太子殿下说得极是,下官不敢!” 沒有去考虑他们话语中的真实性,只是见起到了自己威慑,还有立威的效果之后,便站回了自己的位置,沒有多说一句。 剩下的事情,便不需要她了,交给皇祖父便是,自己只用站在一旁,看着皇祖父整顿这些老狐狸。 一番交待下來,炎皇似乎有些累了,于是挥挥手,公式化道:“众卿可有本奏,若是沒有,就都散了吧!” 众臣犹豫,手中的玉箴捏了又松,松了又紧,到最后却沒有开口,一个年轻的红衣人,却在这时站了出來,正义凛然道:“启奏陛下,炎国东北贫瘠之地,近日发起了水灾,正处于饥寒交迫的时候,还望陛下明察,调些赈济粮让下官去往灾区赈灾!” 这下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当然,也包括傅子歌。 傅子歌看着这个年轻男子的脸上浮现着为国为民的忧愁,不免有些佩服,明明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岁,却要经历这么多人情世故。 身处黑暗的官场不说,甚至每日在众位老狐狸之间周旋,明哲保身,这一点显然不适合用來形容他。 炎皇似乎对他沒有什么意见,甚至对他还有所赏识,只见他的眼神忽然转向自己:“歌儿以为如何!” 沒有想到皇祖父第一天就让自己参与政事,有些奇怪,但是想明白之后,却不再疑惑。 自己帮助皇祖父快速稳定朝纲,就只是方才那一点威慑,显然是不够的,所以现在借助这个灾情,让自己的才学展示在众臣的面前,让他们顺服地归顺,不再多生事端。 傅子歌略加思索,于是转过身來面对着炎皇,躬身行了一礼,才道:“皇祖父方才已经听到了,东北灾情严峻,容不得半分马虎。 所以赈灾是一定要的,只是这位大人虽然骨骼强健,但是并不是习武之人,所以不是这次运粮的最好人选,这次的运粮,不但要求迅速,还要要求安全,不知歌儿的这一席话可还符合皇祖父的心思!” 炎皇欣慰地笑了笑:“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孙子,英雄出少年啊!方才听歌儿之言仿佛已经确定了这件事情,只是不知,在歌儿心中谁才是此次运粮的最佳人选!” 傅子歌沒有犹豫,便道:“其实皇祖父心中早已有了人选不是吗?若是依歌儿所想,此行人选一定要是身经百战,并且现在沒有驻守边疆!” 众臣期待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最终会说出谁的名字,但是心中早已有了猜测。 果然,听见傅子歌嘴唇微张,慢慢念出了一个大家都熟悉万分的人:“华安王爷!”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丹青描摹梦中人 众臣沒有任何惊讶,似乎这件事情就是这样自然一般,毕竟,炎国拥有“军神”之称的华安王爷,在炎国军民的心中,早已成了神话般的存在。 见众人沒有异议,炎皇虽然沒有表态,但是颜色早已说明了他的心情。 傅子歌得到了默许,于是面向众臣问道:“各位大臣可有异议,若是沒有的话,便可以请皇祖父拟旨了!” 大臣们对于赐旨华安王爷,并沒有什么看法,而且又忌惮于傅子歌的威严,哪里还敢有何异议。 于是纷纷道:“微臣怎敢!” 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傅子歌转向炎皇,恭敬道:“皇祖父,请拟旨吧!” 炎皇看着这素來在朝堂上老奸巨滑的狐狸们偃旗息鼓,不由得心情大好,就差放声大笑了。 可即使是这样,那声音中也有些显而易见的欣喜:“歌儿果然是朕的好皇孙,好好好,既然歌儿觉得华安王爷适合此次的任务,而且众位卿家也沒有异议,那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來吧! 來人!” 沒有偏头,这是这样桀傲地微微斜眼:“传召华安王爷,顺便把朕的玉玺拿过來!” 身旁的宦官连忙应下,不肖片刻,便拿回了一个银白色的盒子,恭敬地呈到了炎皇的面前。 炎皇拿出盒中的玉玺,放在一旁,亲自执笔书写圣旨,可见其重视程度,不疾不徐,笔锋有力。 完笔之时,一张圣旨已经完成,就差盖上玉玺了,这时候,殿外忽然传來一个声音:“华安王爷到!” 众臣的眼神转向殿外,期待着这个久未露面的军神王爷,傅子歌面具下的眼神,却变得犀利无比。 记忆回到昨日的那一刻…… 香炉殿内,丹青描画,勾勒出一个俊美异常的男子,男子有些女子的阴柔,却有有着男儿的霸气,将两种气质融合到了一起,才造就了这样一个人。 傅子歌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忽然门外传來品儿的传唤声:“太子殿下,礼部侍郎已经在门外恭候了,要传召他吗?” 看了一眼自己笔下的人,淡淡道:“传!” 礼部侍郎恭恭敬敬地低着头走了进來,恭恭敬敬地对着自己行了一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傅子歌沒有直视他,只是打量了他一番,才道:“侍郎大人,本宫此次请你前來,只是想让大人你帮本宫一个小小的忙!” 礼部侍郎听他此言,惶恐道:“微臣怎敢自称大人,太子殿下若是有事情交付,微臣定会竭尽全力,不会让殿下失望!” 沒有任何反应,走到放着丹青的桌子旁边,示意礼部侍郎仔细认看:“你仔细看看,这个人你见沒有见过!” 礼部侍郎这才微微抬起头來,仔细打量了一下丹青,只是一眼,便认了出來,笑笑道:“太子殿下初來乍到,有些事情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画中之人,乃是我炎国最年轻的军神,,华安王爷,华安王爷是陛下的侄子之一,未及弱冠之龄,便已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陛下才封他为华安王爷!” “你先下去吧!若是有其他事情,我会让品儿寻你!” 虽然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如此冷淡,却也知道,若是想要活命,少说话,多做事才是真理,于是沒有多说一句话,微微躬身,便行了出去。 傅子歌喃喃念道:“华安王爷么……竟然真的是他……” 画中之人,也就是礼部侍郎口中的华安王爷,便是自己当夜梦中的那个男子。 若是等自己亲眼见到了那个华安王爷,应该就能确定莫殇到底在不在他手上,梦境的真实性,也就可以确定了。 回过神來,看着眼前的华安王爷,梦中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可是却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 华安王爷看到这个据说是近日才找到的皇族后裔,眼神中带着三分的淡漠,七分的大量。 与此同时,傅子歌也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直到炎皇微微咳了一声,两人才各自收回自己的眼神。 心中的想法已经得到了证实,傅子歌道:“此次的灾情非同小可,万望华安王爷为了百姓,多多担待!” 华安王爷虽然长相比起寻常男子阴柔了些,但是却沒有半分的犹豫:“为了百姓,这些苦本王都能忍受,请太子殿下放心!” 公式化地对答了一会儿,傅子歌才切入正題:“不知本宫可有幸让华安王爷陪同一起游览御花园!” 知道这其实是她的借口,于是顺着道:“正好本王想要看一看御花园中一直未开放的秋菊有沒有绽放,如此甚好!” 两人在得到炎皇允许之后,便当着众臣的面,离开了这个压抑的大殿。 冬雪纷飞,银装素裹,除了专门的室内有几种特别的花,其余的只有耐得住严寒的寒梅,才能在这寒冬中,生存下來…… 御花园中…… 一路走來,沒有一个人先打破僵局,直到走到了御花园深处,傅子歌才问道:“华安王爷把莫殇带到哪里去了!” 华安王爷见她提到莫殇,微微一笑:“本王还道是错觉,但是现在看來,并非是本王的错觉,你果然认得殇!” 见他如此称呼莫殇,傅子歌有些熟悉的感觉,终于确定了自己梦中的事情,就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那么当日自己看到了男子将莫殇囚禁在一个屋中,极尽虐待之法,于是声音也不免冷了下來:“王爷在众人眼中,是威武的军神,是尊贵的王爷,他们却想不到,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沒想到,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男子!” 岂料华安王爷听完沒有一丝的不堪:“喜欢上一个男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本王又不是想要和太子殿下在一起,太子殿下最好也不要管太多了!” 傅子歌的声音冷了下來,华安王爷的情绪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傅子歌沒有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心中有一丝欣慰,就在这一刻,她几乎都要认为自己应该把莫殇交给他了,但是转念一想,却又不是这么简单。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睡狮已醒震朝纲 莫说莫殇喜欢的人并非华安王爷,就算是莫殇心无所属,这件事情也不可能,莫殇的事情,终究得让莫殇自己决定。 当务之急,便是要赶快寻到莫殇现在身处何地,然后将他救出,问清楚这些事情。 到底,莫殇会选择谁,他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自己会有那种为他担忧的感觉。 自从昨日起,傅子歌每每想起那个梦,就忍不住心悸,一方面好奇那个结果,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为之担忧。 到底莫殇遭到了什么待遇,那个男子对他又做了什么?欧阳伏修有沒有及时找到他。 这些,都是她现在关心的。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样关心莫殇,可是从内心渗出,却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感觉。 就像是亲人一般,让她无比的舒心。 “华安王爷,你若是真心喜欢莫殇,便应该让他自己做决定,而不是把他禁锢起來,逼他做出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华安王爷怎会不知晓他说的这些,只是这些道理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沒有任何的效果。 爱情,早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看不清什么是真心,多年的帝王家教育,也让他从小树立起了一个天大地大,唯我独尊的想法。 这种种的种种,都是他能够做出这些事情的直接原因,只要自己喜欢,沒有什么事情办不到,沒有什么东西得不到。 这就是他的以为,他的骄傲。 可是他忘记了,人和人之间,是需要互相尊重的,喜欢一个人,便要用自己的真心去交换,而不是以武力禁锢。 看他迷途已深,恐怕是非强制无以点醒,是故微微皱眉:“华安王爷多虑,这件事情恐怕并不是王爷想得如此简单,王爷莫要强求!” 华安王爷似乎并不是太想在这个话題上多做周旋,于是转移话題道:“太子殿下,东北的灾情,本王已经知晓,不知道太子殿下,可有何打算!” 知道他的意图,却仍旧沒有点破,顺着他的意思说了下去:“华安王爷果然是为国为民,不愧为我炎国军神。 本宫也沒有想让王爷您帮多大的忙,主要还是想要瞻仰一下王爷的英姿,现在如愿以偿,自当为百姓谋生!” 想了想,才道:“东北地区常年无雨,年初好不容易盼來了一场雨水,却沒有想到,这竟然是灾难的起源。 大雨连绵,沒有任何的停歇,多数人民庄稼尽毁,无家可归,所以现在,王爷需要做的,便是带着一些强健的士兵,将果腹之食,还有温暖之物,平安送到灾民的手中。 不知这个任务,王爷是否能够完成!” 华安王爷这一辈子最痛恨的事情,便是别人看不起自己,当时便反驳道:“如何不能!” 傅子歌这才悠悠一笑:“王爷此言,本宫懂了,既然王爷已经答应了下來,一定会完成这个任务的,那么王爷,您就一定要保重身体,这样才能为国为民,做出更好的事情來。 毕竟,东北的灾民,恐怕也只有仰仗您了!” 华安王爷并沒有因为他的称赞露出半分欣喜,只是淡淡地应和了一声,与当夜傅子歌在梦境中看到的男子,大相径庭。 “若是太子殿下沒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本王就先行告退了!”言罢,沒有等傅子歌开口,便转身离去,似乎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留片刻。 傅子歌也沒有因此便生气,因为她知道,这些时日以來,皇祖父都沒有专心于朝政,以致于大权旁落,诸王虎视眈眈。 诸王现下骄强的时候,当然是对自己这个忽然出现的变数有些不悦,却不能表现出來,所以只能这样表达。 可是理解他们的心情,却并不等于认同他们的做法,于是故作威严,对着华安王爷的背影:“华安王想必是看不清自己的地位了吧!” 华安王爷不解其意,回过头來看着他。 仍旧淡淡,只是比之方才的柔和,现在似乎多了一些犀利之感:“华安王竟然桀傲到了这种藐视皇族的地步了吗?” 纵然平日里再如何嚣张放纵,诸王仍旧不敢触碰那一道雷界,因为他们心中都很清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皇族虽然有些沒落了,终究是掌控着生杀大权的皇族,这番威严在傅子歌独特的威压下,展示得淋漓尽致。 华安王爷脸色一变。虽然沒有谄媚地奉迎,却也着实软化了不少:“本王自然沒有那个意思,只是本王府内确实有些事情等着本王回去处理,情急之下才无意冒犯太子,望太子殿下恕罪!” 傅子歌本意便是打压打压他的气焰,让诸王不敢再造次,目的达到了,见好就收:“原來是本宫误会了,华安王爷如此聪明,怎会做出这些无知的事情呢? 罢了,若是华安王爷实在有要事,本宫也不好强留,有机会再相聚吧!” 华安王爷不发一语,面色铁青地躬了躬身子转身离开。 等到华安王爷走远,忽然从假山后走出來一个身着银白色麒麟袍的人,來人连着拍了三下手,才道: “歌儿果然是朕的福星,看你方才对华安王的一番言语,朕心中甚是宽慰啊!” 傅子歌似乎早就知道假山后面有一个人,所以并沒有惊讶,只是敛眸:“皇祖父说笑了,诸王势力庞大,儿臣一时之间也动不了他们,惟今之计,只有慢慢削弱他们的力量,重新抓回皇权!” 炎皇好似非常愉悦,轻松地问道:“歌儿有什么想法呢?” 傅子歌想了想,将自己几日來的想法告知:“这个局面的原因,还是在于皇祖父您将权利外放,现在儿臣要做的,就是要将它们一点一点收回來。 这个过程必定不是顺畅的,依儿臣之见,首先要离间他们,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打压。 在这期间,我们什么都不用插手,等他们有一方來向我们求助之时,便是霸业可成之际!” ------------ 第一百一十七章 炎宫无声硝烟起 炎皇对于这种做法,自然是赞不绝口,欣慰的眼神不断在傅子歌身上流转,似乎又万分感慨:“歌儿长大了,性情却一点不像你的母妃。 唉……若是当年你母妃有你一半的智谋,也不会落得个惨死人手……” 知道他又想起來伤心的往事,并沒有阻止,也沒有出声,就这样静静看着他,让他独自宣泄心中的忧愁。 果然,炎皇沒有伤心多久,便自己缓了过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并不仅仅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更应该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好皇帝。 “朕要重新振作起來,这十几年來一直浑浑噩噩,也沒有尽到身为一国之君应当尽的责任!” 傅子歌点点头:“炎歌相信皇祖父一定会做到,只是,皇祖父务必要为了天下人,保重自己的身子!” 说是为了天下人,但其实傅子歌心中又何尝不希望炎皇能够长命百岁呢?毕竟是自己在这个世上余数不多的亲人之一。 炎皇自然也明白,只是沒有道破罢了,听她自称“炎歌”,感叹她小心谨慎的同时,也在心生怜惜。 据自己收集回來的情报看來,傅子歌垂髫之际便遭宫变,双亲俱丧反贼之手。 多大的打击,才能让一个年仅六岁的女孩从天真可人变得淡然冷漠,这些都是他不可想象的。 “歌儿你也莫要过于操劳,若是累了,不妨出宫走走,不要总是闷在这个无聊的深宫中!” 傅子歌摇摇头:“皇祖父的好意,儿臣心领了,不过出宫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儿臣现在刚刚登上储君之位,又当众给了诸王一个下马威,这个节骨眼上万万不可松懈!” 炎皇见她心细如此,越大欣赏起來:“届时若是在宗族中寻不到适合的人选,便是把这炎国交托给你,又有何不可!” 傅子歌沒有想到炎皇竟会如此对待自己,自己说到底终究只是一个外人……眼眶有些微红。 不知道又触动了她什么地方的神经,竟然惹得她如此伤心,炎皇纵是一国之君,也沒有办法对待这样的情况。 所幸,傅子歌只是微微红了眼眶,并沒有掉下泪來,免了他还要像是哄孩子一般哄她。 虽然她已经年逾十七,但是在他眼中,她终究还是个孩子,一个需要家人疼爱的孩子。 傅子歌沒有让泪水流下,只是拒绝道:“炎歌何德何能,能够得到皇祖父如此垂青!” 摆摆手:“你莫要以为朕是因为你是我的孙儿,才这样说,若是你沒有平定天下的气概与实力,朕就算将皇位拱手送人,也不会将皇位传给你糟蹋了去!” 不可否认,亲口听到皇祖父赞扬自己的实力,而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心中俨然狂喜,只是由于性格使然,沒有表露出來罢了。 两人一路走回议事殿,商议着如何才能策动诸王的斗争…… ,,太子殿内,。 品儿坐在精致小床的一旁,轻哄着安然入睡的小皇子,另一旁,傅子歌也坐在小床的另一旁,轻轻地哄着刚刚入睡的颜月。 品儿时不时地朝傅子歌的方向偷看几眼,每每感觉要被发现了,就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装作不知情一般,认真地哄着小皇子。 即使是带着面具,她也能感受到太子殿下周身的气场,那是普通人所沒有的,心下回忆着太子殿下方才专注的样子,心跳声慢慢加快。 傅子歌自然也是知道她的情意的,她也却是承认,品儿是一个好女子,但是…… 无奈卿本红妆非儿郎,实在不能接受她的情意,但是也不好伤了人家的心,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自己女儿身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这才是自己最担忧的原因。 沒有被面具遮住的琉璃眸,此时闪烁着困惑的光芒,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一般。 终于,傅子歌状似无意地开口询问道:“品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三年,便出宫去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吧!莫要在这个深宫中白白蹉跎岁月!” 不出所料,品儿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先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随后便凄然一笑,摇摇头拒绝:“品儿自从跟随了太子殿下,便下定决心要一辈子相随,哪里有出宫之想!” 藏在面具下的容颜平静无波,淡淡道:“品儿莫要执迷不悟,这深宫凄冷,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够活下去呢?” 听见这话,品儿水灵灵的大眼睛便浮上了一层雾气:“太子殿下这样说,定是嫌弃品儿……” 听了这句话,即使有再多的想法,也只剩下的淡淡的无奈与脱力:“事情并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品儿你莫要误会才好!” 品儿本來青白色的脸颊,因为这一句话,马上绽來了美丽的花瓣,欣喜若狂:“太子殿下此言,可是同意品儿继续随侍!” 并沒有明着回答,却也沒有反对,着实让人有些焦急。 “若是品儿执意如此,本宫也不好强逼,但是你想要跟着本宫,并且与本宫约法三章!” 品儿听说自己可以继续随侍,哪里还能管这么许多,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生怕傅子歌不知道她的决心一般。 “其一,不可过问本宫的私事,就算是本宫有所忧愁,你也不能上前來。 其二,不可喜欢上我,因为这件事情注定沒有结局。 其三,不管什么情况下,你都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本宫担心!” 品儿听了。虽然有些迟疑,但是最后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并且答应了这三章的内容。 见她并沒有因为自己的拒绝而哭泣,反而破涕为笑,她傅子歌一生中最欣赏的人,便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 随遇而安,这种生活态度是她最喜欢,最欣赏的,每每幻想起从此以后的事情,但是…… 微微一顿,然后才开口道:“品儿,本宫忽然想要喝茶,你现在去泡一壶回來……”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梁上君子落寞回 品儿虽然有些疑惑太子殿下为何现在会忽然想要喝茶,却沒有忤逆,点了点头,便顺从地行了出去。 等到品儿走远,傅子歌才慢慢抚着小床的边缘,不知对何方,状似无意道:“阁下不像是梁上君子,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片刻,房梁上似乎有些动静,然后忽然跳下來一个人,从梁上一跃而下的那人,身着黑衣,竟像是与漆黑的房间融为一体。 黑衣人凛冽的眼神直视傅子歌,傅子歌却沒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似乎那凛冽的眼神沒有一点杀伤力。 “太子殿下果然机警,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是如何发现在下的!” 傅子歌轻笑:“并不是因为阁下的武功不够高明,反之,是因为阁下的武功太过高明。 阁下选择的地方虽然黑暗得让人看不清东西,但是却正是由于这点,才让本宫发现了你!” 这下子黑衣人脸色大变,先是有些疑惑,后來想明白之后,便煞白一片。 “是因为灯影!” 傅子歌含笑不语,静静地听着黑衣人说出自己的猜测:“那处黑暗,这屋中却有灯影,我的身形比房梁略大,所以被灯影照射下,在房中便印了出來…… 太子殿下必定是由于这一点,才发现了我!” 沒有否认,也沒有肯定,让黑衣人摸不清她的态度,于是继续问道:“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指使那个小侍女出去,而不是留在此处!” 傅子歌这次并沒有犹豫,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黑衣人:“因为不想累及无辜之人!” 这下子黑衣人更加疑惑:“我观太子殿下并沒有任何内力,不像是习武之人,为何能够如此坦然。 难道太子殿下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在下是來行刺的,意欲加害于你!” “你的主子,无非是诸王之一,既然是这样,那么你的主子给你的任务一定是來刺探我的近况,而不是直接來行刺,因为那样如果失败了的话,会得不偿失。 但是对旁人,本宫便不敢保证了,若是你失手伤了品儿,本宫即使不会很伤心,也会良心不安的!” 黑衣人了悟,点点头,不由得佩服起了这个临危不乱的聪颖男子。 “若是我的主子是太子殿下您,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了!” 语气中有些无法掩饰的无奈,可是对于黑衣人,他的忠心却始终要比惜才之心更甚一筹。 拱了拱手,告辞道:“此次在下不会向主子透漏半分太子殿下的情况,太子殿下尽可放心!” 似乎是想了想,才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似的道:“但是下一次,在下便不会再如此,太子殿下自己保重!” 看着黑衣人几跃之下便沒了踪影,便把自己的视线收了回來,仍旧轻哄着自己的孩子。 品儿端着刚刚泡好的香茗,回到太子殿中,却见太子殿下与自己离开之时并沒有多大的变化,于是走了上前去。 “太子殿下,这是上一年属国献上來的贡茶,陛下让奴婢送來给太子殿下尝一尝!” 明白傅子歌在炎皇心中有多么重要,但是在她心里,傅子歌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 傅子歌本无意喝茶,方才只是寻了借口将品儿支出去,让她免遭祸及,这下子看到了品儿手中所呈的香茗,却有些动心了。 品儿将自己手中的托盘放下,端起微微侧倾,满壶香气便弥漫而出,仿佛顿时充盈了整个内室。 浅酌一口,赞道:“好茶,巧手!” 品儿被她一赞,脸上略有些薄红,端着杯子的手指,似乎也在微微颤抖:“太子殿下过奖……” 傅子歌见她这个样子,便知道她又是误会了,于是也就只好闭口不言,轻抿自己杯中的香茗。 品儿也察觉出來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布好了茶具之后,便自觉离了开去。 正在这时,本在精致小床中睡得正香的怀修和颜月两人忽然醒了过來。 傅子歌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这时候应该过去将两人抱起來。 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对于沒有任何内力,仅凭借自身力气的她,却沒有显出半分的狼狈。 两个小家伙一醒來便像是寻找起了什么东西一般,两双圆滚滚的小眼睛胡乱扫视。 终于,在片刻后寻找到了那样让他们醒过來的东西。 傅子歌看着他们眼光同时触及的东西,有些犹豫:“修儿,月儿,你们想要的就是这个东西!” 指着那一壶尚散发着淡淡茶香的壶,不确定地问道,果不其然,刚刚听完傅子歌此言,两个小人便喜滋滋地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怀修尚未齐全的牙齿上下磕碰,口中露出难以辨认的句子:“香……香……” 知道他是在说那贡茶散发出的淡淡香气,见他们如此喜爱,便拿了两个空余的杯子,分别倒了一点点给他们。 之所以沒有敢多倒,是因为她也不确定怀修与颜月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茶味,如果是他们只是喜欢这种香味,倒多了岂不是浪费这极品的贡茶。 让她沒有想到的是,怀修与颜月似乎很是喜欢这种感觉,苦涩中带着淡淡的甜蜜。 两个小家伙也是识货的主,沒有一会儿便将整壶贡茶喝了个精光。 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轻哄:“修儿,月儿,喝完了水,随我出去走走!” 怀修性格比较外向,又沒有什么心计,一张嘴便是甜甜糯糥:“凉……凉……” 傅子歌听他唤自己娘,有些欣喜的同时,也连忙将怀修的口捂了起來,嘱咐道:“修儿,月儿,在这宫中,万万不可唤我为娘,切记!” 怀修方才还挂着笑容的脸,顿时垮了下來,就连一旁一直静默不出声的颜月,也似乎有些不悦。 傅子歌又是一叹,就知道自己的这两个孩子与寻常人家的孩子不太一样,似乎有些早慧。 若是霁月在自己身边,看见她为他诞下如此可爱的孩子,可会目瞪口呆,可会欣喜若狂……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议事殿送华安王 晨光熹微,傅子歌却早早地起了身,重复起了日复一日的工作,洗漱完毕,惊鸿覆身,菱花镜前坐,丹青妙笔搁。 一勾一画之间,细细柳叶眉变成了略带英气的凛冽剑眉,白皙的面容在各种妆品的粉饰下,更是添了一股男子气概。 再加上那一双凛冽的琉璃眸,更是让人不敢轻视。 雕琢完毕,傅子歌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虽然阴柔,却沒有半分女气。 做好了这一切,才从妆奁中拿出这几日里一直带着的鹿皮面具,轻轻地覆在面上,遮住了精心描摹的妆容,不知为何。 穿上独属于自己的银白色麒麟袍,仔细检查了一下,才唤來品儿,品儿见她早已自行穿好了衣物,有些黯然,却马上便恢复了过來。 端着早膳行了过來,浅笑嫣然:“太子殿下真是勤奋,这么早便起來,莫不是昨晚沒有睡好!” 傅子歌见她并沒有多余的反应,不由得在心中对品儿这个小侍女印象更好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在阑宫之时,那个名为“巧儿”的宫女对自己的百般照顾,让自己对这个同样是好心的品儿,也萌发了一种心喜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对她和颜悦色,对她微笑。 “品儿,你帮月儿和修儿洗漱一下,今日要去替华安王爷送别!”品儿沒有迟疑,听完傅子歌的吩咐,便马上开始着手去做了,傅子歌只是坐在一旁的圆桌旁,看着他们。 月儿与修儿今日倒也听话,并沒有捣乱,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等着品儿替自己穿衣洗漱。 不肖片刻,便整装待发,颜月与怀修皆是一身皇室着装,和傅子歌站在一起,就像是神仙一般,衣袂飘飘。 等品儿将颜月与怀修收拾好了之后,傅子歌才从椅子上站了起來,抱起颜月,和同样抱着怀修的品儿一同行了出去。 今日正是华安王领命外出赈灾的时候,作为这个计划提出者的傅子歌,当然不能置身事外,所以今日才会如此郑重。 [大殿] 傅子歌领着两个孩子姗姗來迟,方走进殿中,众人的眼光便齐齐地投向她们,其中不乏有艳羨者,轻视者,崇拜者。 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沉默不语,以目观之。 傅子歌自信脸上的妆容沒有一丝一毫的破绽,也就不怕他们的目光,一步一步逼近众人,身上的王族气息展露无遗。 身处上位的炎皇看见自己最得意的继承人,嘴角亦是扬起一抹欣慰的弧度,而这场戏的正主华安王,却隐隐有了些被众人忽视的势头。 傅子歌虽然不介意,却也不是太喜欢别人将目光投放到自己身上,这会让她更加清楚地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愚昧与无知。 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自己应当站立的地方,并沒有将下方的众人放在眼里。 她本來便是一个淡漠的人,是因为爱情,才甘心将自己变得如此的卑微,现在沒有了爱情的困扰,自然也就变回了自己。 炎皇见众人都已來齐,便清了清嗓子,温和却不失威严道:“众卿既已齐聚,今日的送别宴,便开始吧!”殿下众人皆伏首称是,沒有人有异议。 众人的焦点,终于再次回到了今日的主角华安王身上。 华安王此人生得阴柔俊美,但是此时穿着血红的战袍独立一处的样子,却让人感到无比的霸气。 似乎世间万物,并沒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前进的脚步,凛冽的眼神同样沒有流转在众臣之间,而是默默地注视着手上的一样物什,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傅子歌微微皱眉,却沒有言语,今日毕竟是华安王的出发之日,再说他也是自己将來需要利用的一个强有力的助力,所以沒有必要让两人的关系太僵,失了和气。 炎皇一个眼神,一旁的小宦官便将早已拟好的圣旨宣了出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北之灾,许是天意,朕近日寝食难安,疑是天道借此惩戒朕,是故朕特意派遣国之栋梁华安王,携赈灾物品,火速前往灾区,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将灾情控制得当,’” 华安王方才漫不经心,可是等到他念完之后,却认认真真地接下了旨意,那坚定的眼神,让众人明白了过來,原來方才并不是沒有认真,而是在出神思考话语中的责任。 傅子歌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赞赏地点了点头,心道:若不是他喜欢的是不应该喜欢的人,她定是要与他交一个朋友才是。 这样想着,却看见遥遥相对的华安王,正端起一酒觞,向自己敬了一杯,傅子歌沒有犹豫,动作却轻慢,随意地执起面前的酒觞,回之以一敬。 炎皇自然沒有错过这一幕,欣慰道:“歌儿与华安王皆是性情中人,想必此來的情谊,是更加深厚了吧!” 傅子歌点点头,他说的这些,即使现在并不是事实,但终有一日,会变成现实,而且她坚信,这一日并不会太过遥远。 华安王也是一个爽快的人,一杯酒尽,掀起战袍下摆,便走了出大殿,竟然也沒有向炎皇请辞。 可是傅子歌知道,炎皇对此并不生气的原因,是,,真正的忠君爱国,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口头上的永远都比不上手上的。 这些事情的表面,只要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可是最重要的并不是那件事物的本身,而是那件事物身后的道理。 而华安王正是哪一种真正忠君爱国的人,所以他并沒有说一些客套话,而是直接用行动來证明了自己的忠心,傅子歌很是欣赏这一类的人,品质如同寒梅孤松坚韧不拔。 华安王带着那些东西走了以后,傅子歌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象牙筷,看向麒麟座上的炎皇。 炎皇摇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顺便也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让她不受自己心魔的困扰。 摸了摸身旁月儿与修儿的头发,微微叹了一口气…… ------------ 第一百二十章 欲语还休好个秋 华安王带着赈灾的物品前往东北之地,距今已经三月有余,颜月与怀修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长大了一些。 再过两月,便是颜月与怀修的周岁,炎皇对这件事情,甚至比傅子歌看得还重,准备物什一应俱全,沒有任何的纰漏。 傅子歌简直沒有一丝一毫的担心,也沒有任何的顾虑,她现在全副精力,只是用來顾忌朝堂上好似怎样也处理不完的事务。 太子之位,并不若寻常之人想象得那样轻松,特别是十几年來,傅子歌都沒有任何的消息。 现在忽然回來,一下子就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唯吾独尊的太子,这一点,对于那些多年來觊觎皇位的王爷來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他们定然不会如此轻易地将眼看快要到口的肥肉,就这样飞走,所以这一段时间,对于傅子歌來说,无疑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倾力于朝事的同时,必定也沒有精力去全身心照顾颜月与怀修,有炎皇帮自己照料,也正是自己所需要的。 看着自己面前小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有些无奈地抚额,用圆润的指甲抵着自己的眉心,想要借此微微缓解一下自己脑中的痛楚,可是好像沒有多大的用处…… 搁下手中的朱笔,暂时休息一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鼻梁,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最佳状态,重新投入政事,可是…… 怀修与颜月不用自己照顾,政事又暂时搁下,沒有任何的事情,这时候,被刻意封锁在内心深处的那段情感,不知何时,竟然又重新踊跃了起來,在心中不断地叫嚣着,就连她自己,也快要沒有办法压抑。 本來抵着眉心的手指,却忽然无意识地放到了胸口处,慢慢收紧……等她反应过來,却发现疼痛已经沒有办法忽视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身体上的疼痛,在一瞬间,胜过了心中的疼痛,,霁月…… 温柔的霁月,深情的霁月,冷漠的霁月,失去所有记忆的霁月,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无法遗忘。 圆润的指尖深深地刺入柔嫩的掌心,本來就沒有多少肉的掌心,就好像是要被刺穿了一般,带着淡淡腥味的红色液体,顺着脚边,沥沥落下。 古人都道红豆最相思,又有谁知道,最相思的,却并非是真正的红豆,而是体内的精血流出体外,汇聚成一颗颗小小红豆一般的物什。 分外凄凉…… 傅子歌看着自己的鲜血,似乎有些不解,可是想了想,才好像明白了过來,自嘲地笑了笑:“霁月,当日一别,你可还想起过我……” 前人曾曰:“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识得愁滋味,欲语还休,欲语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曾经的她,也曾和其他文人一般,无病呻吟,到了现在,才真正发觉了从前一直在写,却从未体会过的情绪。 霁月二字不知何时,早已刻入骨髓,让她无法自拔,沒有任何的办法可以遗忘,抑或是逃避。 叹了一口气,明白自己现在是无法集中精力去面对枯燥的政事了,索性便搁下了手中的事,静下心來回忆起了这一年來的悲欢。 原本以为自己与他并沒有走过许多路,可是今天一下子想起來,却发现原來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太平山,朝阳殿,阑宫, 行宫,直到最后的西院…… 所有的一切,似乎就在这一刻,全都涌进了傅子歌的脑海中,令她感慨万分,原來,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她时常都会想,若是当初事情换一种情况,现在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每一次思考的结果,都会让她万分失望,因为每一次的结果,都只有一样,,无论重來多少次,都无法改变他们之间的结果。 因为他们之间缺少的并不是机会,而是信任。 这也是她自己一个人想了许久,才想明白的,二人相处,必定想的是一生一世,只是这相处之道,却也是一个难題。 两人沒有信任,任是再多的机会摆在面前,也断只有错过的道理。 不知不觉,回过神來之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炎皇特意为她划分出來的一部分清静之地,阻绝了俗世的喧嚣,这就犹如在心中另外划分出來的一个无欲无求的地方,这个地方除了自己,谁也不可触碰。 已经算是隆冬的季节却沒有多少寒冷之意,甚至沒有下雪的征兆。 炎国地处炎热之地,又以铸剑术闻名于三国,是故冬季并不若其他两国一般四季分明。 傅子歌仍旧是一袭银白色麒麟袍,沒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淡雅得不像是一个皇家子弟,但是那周身的气质,又无法让旁人否认她的身份。 独立寒潭之边,看那冷傲的白梅花,在这并不冷的冬季,坚强挺立,忽然想到了自己。 自己若是沒有这种坚强,想必自幼便随着母妃与父皇下了地府罢。 不由自主地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可是就在快要触碰到花瓣的那一刹那,忽然顿了一顿,还是将手收了回來。 花开枝头,供给本源,本是天道所命,自己又何必为了贪图一时的欣喜,断了它活下去的理由。 收回了手,却并沒有移开自己的眼睛,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白梅,琉璃眸中隐隐暗暗,沒有任何的神采,却能让人感受到一种独特的情绪。 不论世事如何强硬,自己只要保持好自己的本心便可以了,沒有任何多余的点缀或是修饰。 伫立许久,才举步离去,竟沒有任何的留恋……一切早已经成为了过去,任她如何设想,也终究无法挽回…… 太子殿,傅子歌如同往常一般,沒有丝毫不一地坐在那寂寞冷硬的宫殿中,继续着未完成的工作…… 孤寂,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并沒有任何的变化,仍旧是如此的让人凄凉,让人悲伤,却又让人不得不独自强大,坚强起來……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请缨枫城内力复 翌日,傅子歌亦是身着一身银白色麒麟袍,独立中阶,在满殿群臣的视线下,仍旧英姿飒爽。 众臣沒有一个人敢于同傅子歌对视,那独属于王族的威严,将他们压迫得沒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炎皇坐在麒麟椅上,俯视着殿下向來嚣张的众臣,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轻蔑的弧度,不知何意。 经过了一瞬间的鸦雀无声,一手执玉笏的红袍武将一脚踏了出來,大义凛然地看着傅子歌与炎皇道:“启禀陛下,殿下,近日來我国与阑国边境枫城常有异动,臣自请甲卫三百,前往枫城一探究竟!” 炎皇沒有做声,只是将目光投向中阶的傅子歌,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明明是将此事的决议权交给了傅子歌。 众臣怎会看不出來,于是便集体将目光投向傅子歌,对这个凭空冒出來的太子殿下,很是恭敬。 既然炎皇都把决定权交给了太子殿下,那么群臣又有哪一个敢冒犯天颜,提出质疑。 傅子歌却沒有众人想象中的趾高气扬,而是凝眸深思,半晌,才抬起头來直视群臣:“将军乃是国之栋梁,无时不为我国着想,这次枫城有所异动,本宫身为太子,却沒有及时察觉,是本宫之过!” 顿了顿,才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本宫决定与将军一同前往枫城,查清此事!” 众臣一时之间沒有反应过來,等到反应过來之时,却又惊呆了,太子殿下要为了这件事情亲自前往枫城。 他们现在才算是真正相信这个太子殿下是一心为国,而不是贪图这个太子的位置。 明白了这一点,当即有一个文臣站了出來,反对道:“ 若是枫城之事当真是别国蓄意挑衅,太子殿下圣体,怎能够如此冒险!” 炎皇似乎觉得有些道理,将目光投给傅子歌,傅子歌会之以坚定眼神,随后将身子转回面对群臣。 昂首挺胸,身上的气质直追麒麟座上的炎皇:“本宫自有分寸,不会有事,还是众卿并不相信本宫!” 坚定的声音从银白面具下传出,为她整个人增添了无限的威仪与俊秀。 沒有人反对,这下子不是为之身上的威严所摄,而是真真正正为之折服,真心臣服了下來。 傅子歌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在朝中树立了自己的威严,于是满意一笑,将所有的情绪隐藏在面具之下。 半晌,傅子歌才像是想起來什么?却又像是故意的一般,转向麒麟座上的炎皇:“皇祖父,儿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皇祖父应允!” 炎皇怎会不允。 “歌儿但说无妨!” “儿臣曾为救一个故友,一身内力化为乌有,想要向皇祖父要一枚灵药,恢复功力!” 炎皇担心地看着傅子歌:“歌儿身上有沒有受伤!” 晗首低眉,恭顺道:“谢皇祖父关心,儿臣身体沒有事,只是缺少了内力,诸事不顺罢了!” 炎皇点点头:“确实不便!”随后命令身旁的宦官:“去将朕的雪溶丹拿來给太子殿下服下!” 宦官应声退下,不肖片刻便带着一个黑檀木盒子走了过來,双手举过头顶,奉给炎皇。 傅子歌从炎皇手中接过盒子,慢慢打开…… 黑檀木盒,雪色灵丹,却沒有任何的违合感,看着这小小的药丸,似乎真的感受到了雪的味道。 素手执起,放入面具下的檀口中,尝到了雪溶丹中甜甜的味道,心情不知为何,似乎也愉悦了许多。 “多谢皇祖父赐药!” 炎皇摆摆手,欣然道:“歌儿方服下雪溶丹,便先下去休息吧!准备准备,明日随李将军一同前往枫城!” 躬身一拜:“多谢皇祖父体恤,儿臣告退!” 顺着台阶,傅子歌沒有再看别人,就这样垂首回了去。 ,,太子殿内,。 “哐!”侍女品儿听到这个消息,手中正端着的碗杯就掉了下去,碎了一地。 “太子殿下,您怎么可以去枫城冒险,!” 身为本人的傅子歌却沒有品儿这样激动,面具下的容颜沒有半丝波动,甚至沒有任何情绪,就如同这件事情本就不关她的事一般。 品儿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过于激动,于是便蹲下身來,一片一片地认真拾起地上的碎片,沒有一份遗漏。 傅子歌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不愿意点明罢了…… 一阵沉默,傅子歌沒有任何的言语……沒有被面具遮住的琉璃眸,此时闪烁着困惑的光芒,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一般。 终于,傅子歌状似无意地开口询问道:“品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三年,便出宫去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吧!莫要在这个深宫中白白蹉跎岁月!” 不出所料,品儿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先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随后便凄然一笑,摇摇头拒绝:“品儿自从跟随了太子殿下,便下定决心要一辈子相随,哪里有出宫之想!” 藏在面具下的容颜平静无波,淡淡道:“品儿莫要执迷不悟,这深宫凄冷,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够活下去呢?” 听见这话,品儿水灵灵的大眼睛便浮上了一层雾气:“太子殿下这样说,定是嫌弃品儿……” 听了这句话,即使有再多的想法,也只剩下的淡淡的无奈与脱力:“事情并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品儿你莫要误会才好!” 品儿本來青白色的脸颊,因为这一句话,马上绽來了美丽的花瓣,欣喜若狂:“太子殿下此言,可是同意品儿继续随侍!” 并沒有明着回答,却也沒有反对,着实让人有些焦急。 “若是品儿执意如此,本宫也不好强逼,但是你想要跟着本宫,并且与本宫约法三章!” 品儿听说自己可以继续随侍,哪里还能管这么许多,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生怕傅子歌不知道她的决心一般。 “其一,不可过问本宫的私事,就算是本宫有所忧愁,你也不能上前來。 其二,不可喜欢上我,因为这件事情注定沒有结局。 其三,不管什么情况下,你都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本宫担心!” 品儿听了。虽然有些迟疑,但是最后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并且答应了这三章的内容。 见她并沒有因为自己的拒绝而哭泣,反而破涕为笑,她傅子歌一生中最欣赏的人,便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 随遇而安,这种生活态度是她最喜欢,最欣赏的,每每幻想起从此以后的事情,但是…… 微微一顿,然后才开口道:“品儿,本宫忽然想要喝茶,你现在去泡一壶回來……”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莫说莫殇喜欢的人并非华安王爷,就算是莫殇心无所属,这件事情也不可能,莫殇的事情,终究得让莫殇自己决定。 当务之急,便是要赶快寻到莫殇现在身处何地,然后将他救出,问清楚这些事情。 到底,莫殇会选择谁,他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自己会有那种为他担忧的感觉。 自从昨日起,傅子歌每每想起那个梦,就忍不住心悸,一方面好奇那个结果,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为之担忧。 到底莫殇遭到了什么待遇,那个男子对他又做了什么?欧阳伏修有沒有及时找到他。 这些,都是她现在关心的。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样关心莫殇,可是从内心渗出,却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感觉。 就像是亲人一般,让她无比的舒心。 “华安王爷,你若是真心喜欢莫殇,便应该让他自己做决定,而不是把他禁锢起來,逼他做出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华安王爷怎会不知晓他说的这些,只是这些道理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沒有任何的效果。 爱情,早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看不清什么是真心,多年的帝王家教育,也让他从小树立起了一个天大地大,唯我独尊的想法。 这种种的种种,都是他能够做出这些事情的直接原因,只要自己喜欢,沒有什么事情办不到,沒有什么东西得不到。 这就是他的以为,他的骄傲。 可是他忘记了,人和人之间,是需要互相尊重的,喜欢一个人,便要用自己的真心去交换,而不是以武力禁锢。 看他迷途已深,恐怕是非强制无以点醒,是故微微皱眉:“华安王爷多虑,这件事情恐怕并不是王爷想得如此简单,王爷莫要强求!” 华安王爷似乎并不是太想在这个话題上多做周旋,于是转移话題道:“太子殿下,东北的灾情,本王已经知晓,不知道太子殿下,可有何打算!” 知道他的意图,却仍旧沒有点破,顺着他的意思说了下去:“华安王爷果然是为国为民,不愧为我炎国军神。 本宫也沒有想让王爷您帮多大的忙,主要还是想要瞻仰一下王爷的英姿,现在如愿以偿,自当为百姓谋生!” 想了想,才道:“东北地区常年无雨,年初好不容易盼來了一场雨水,却沒有想到,这竟然是灾难的起源。 大雨连绵,沒有任何的停歇,多数人民庄稼尽毁,无家可归,所以现在,王爷需要做的,便是带着一些强健的士兵,将果腹之食,还有温暖之物,平安送到灾民的手中。 不知这个任务,王爷是否能够完成!” 华安王爷这一辈子最痛恨的事情,便是别人看不起自己,当时便反驳道:“如何不能!” 傅子歌这才悠悠一笑:“王爷此言,本宫懂了,既然王爷已经答应了下來,一定会完成这个任务的,那么王爷,您就一定要保重身体,这样才能为国为民,做出更好的事情來。 毕竟,东北的灾民,恐怕也只有仰仗您了!” 华安王爷并沒有因为他的称赞露出半分欣喜,只是淡淡地应和了一声,与当夜傅子歌在梦境中看到的男子,大相径庭。 “若是太子殿下沒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本王就先行告退了!”言罢,沒有等傅子歌开口,便转身离去,似乎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留片刻。 傅子歌也沒有因此便生气,因为她知道,这些时日以來,皇祖父都沒有专心于朝政,以致于大权旁落,诸王虎视眈眈。 诸王现下骄强的时候,当然是对自己这个忽然出现的变数有些不悦,却不能表现出來,所以只能这样表达。 可是理解他们的心情,却并不等于认同他们的做法,于是故作威严,对着华安王爷的背影:“华安王想必是看不清自己的地位了吧!” 华安王爷不解其意,回过头來看着他。 仍旧淡淡,只是比之方才的柔和,现在似乎多了一些犀利之感:“华安王竟然桀傲到了这种藐视皇族的地步了吗?” 纵然平日里再如何嚣张放纵,诸王仍旧不敢触碰那一道雷界,因为他们心中都很清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皇族虽然有些沒落了,终究是掌控着生杀大权的皇族,这番威严在傅子歌独特的威压下,展示得淋漓尽致。 华安王爷脸色一变。虽然沒有谄媚地奉迎,却也着实软化了不少:“本王自然沒有那个意思,只是本王府内确实有些事情等着本王回去处理,情急之下才无意冒犯太子,望太子殿下恕罪!” 傅子歌本意便是打压打压他的气焰,让诸王不敢再造次,目的达到了,见好就收:“原來是本宫误会了,华安王爷如此聪明,怎会做出这些无知的事情呢? 罢了,若是华安王爷实在有要事,本宫也不好强留,有机会再相聚吧!” 华安王爷不发一语,面色铁青地躬了躬身子转身离开。 等到华安王爷走远,忽然从假山后走出來一个身着银白色麒麟袍的人,來人连着拍了三下手,才道: “歌儿果然是朕的福星,看你方才对华安王的一番言语,朕心中甚是宽慰啊!” 傅子歌似乎早就知道假山后面有一个人,所以并沒有惊讶,只是敛眸:“皇祖父说笑了,诸王势力庞大,儿臣一时之间也动不了他们,惟今之计,只有慢慢削弱他们的力量,重新抓回皇权!” 炎皇好似非常愉悦,轻松地问道:“歌儿有什么想法呢?” 傅子歌想了想,将自己几日來的想法告知:“这个局面的原因,还是在于皇祖父您将权利外放,现在儿臣要做的,就是要将它们一点一点收回來。 这个过程必定不是顺畅的,依儿臣之见,首先要离间他们,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打压。 在这期间,我们什么都不用插手,等他们有一方來向我们求助之时,便是霸业可成之际!” ------------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觉醒來,不觉天已大亮,怀中的孩子睡得正熟,傅子歌昨夜下定的决心,此刻反而因为两个孩子静谧的睡颜,而愈发坚定。 洗漱过后,怀修与颜正睁大着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不发一语,走过去帮孩子们简单擦拭了一下脸颊,一手抱起一个,向怀王妃的住处行去。 怀王妃看她來,不免有些惊讶,试探着问道:“妹妹可是想好了!” 傅子歌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孩子,坚定道:“于公于私,我都不得不进宫一趟,万望王妃相助!” 怀王妃听她想好,连忙吩咐下仆去将怀王请了回來,说是有要事相商,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傅子歌与怀王妃的关系不但沒有冷淡疏远,反而更加亲近,这也打消了怀王妃近日來的忧愁。 这几日來,怀王妃一直担心傅子歌因为这件事情觉得自己只是在利用她,更甚至会把自己当成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谁知她竟深明大义,不同自己生气,从而疏远,这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吧!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來一阵脚步声,慢慢逼近,吸引了两人的目光,就连旁边的孩子,都睁大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來人的方向。 “夫人,傅姑娘可是答应了进宫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这声音,显然是怀王爷心情极好,想必是因为自己答应进宫的事情吧! 事实上,若是自己不答应进宫这件事情,怀王也也会使用非常手段,让自己进宫的。 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答应下來,成全了自己,也解救了他人,所以傅子歌沒有等怀王妃开口,便答道:“王爷好兴致,不知是何事值得您如此开怀!” 怀王沒有想到竟是傅子歌回答自己,一时之间竟然笑声一顿,随后才又笑道:“自然是为了傅姑娘进宫的事情!” 一看怀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傅子歌忍不住道:“王爷怎知子歌一定会答应,若是子歌不答应,又该如何!” 怀王略显沧桑的容颜上仍然挂着和煦的笑意:“傅姑娘通情达理,又极重情意,当然不会拒绝,当然,本王也不会给傅姑娘拒绝的机会!” 这番话语中,显而易见地流露出几分凛冽的威胁之意,偏偏怀王却挂着无害的笑意,若是普通人怕是早已被吓得浑身发抖,但是傅子歌是何许人也,这点气场比起自己的皇兄,以及阑帝,都是远远不及的,所以她沒有丝毫的惧意,仍然谈笑风生:“怀王爷多虑了,若是子歌不愿意的事情,谁也强迫不了!” 怀王被她一咽,倒也沒有羞赧,仍然保持着自己身为王爷的威严:“傅姑娘忽然好魄力,想必一定是错不了了!” 知道他现在已经内定自己为长公主的嫡女了,沒有费劲去与他周旋,于是也笑着回道:“承蒙王爷厚爱,子歌感激不尽!” 一來二去,两人也互相试探了许久,直到怀王妃带着几分笑意地打断,才停止了这场沒有硝烟的战争。 “王爷,妹妹,你们若是还不快一些出发,外面的马夫众人们,可是要心急了!” “既然如此,王爷,请!”手掌向上一翻,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看见怀王率先迈步出门,也沒有迟疑,和怀王妃一起,抱着自己的孩子,随着方才怀王的步伐,走了出去。 炎国的皇宫,与霄,阑两国从外面看起來,并沒有多么大的差异……直到马车行到内宫之后,傅子歌撩起车帘,才发觉这里的风景和自己心中想的,完全不一样。 霄阑二国皆是金碧辉煌,琉璃做瓦,可是这里却是以一种银作为墙壁,看起來,竟要比那种大气的金色,更引人注目。 下了车,那种感觉愈甚,直到三人走到炎皇处理政事的议事殿,这种感觉才达到了极点。 龙座上一人身着银色龙袍,正襟危坐,和怀王差不多的年纪,下颌上留着几缕胡须,思考的时候凝眸皱眉,一副帝王应有的霸气,在他身上展露无遗。 甚至不用认亲,仅这一眼,她便隐隐能够确定,他,一定便是自己母妃的父皇,不可能会有丝毫的偏差。 怀王见炎皇对于自己等人进入议事殿沒有任何的反应,便唤道:“启禀陛下,傅姑娘已经带來了,您是否确认一下,她是否是长公主殿下的遗孤!” 这时炎皇似乎才看见三人似的,眼神移到傅子歌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错不了,和她母亲长得一个样子!” 即使他掩饰得极好,傅子歌也还是看到了他眼中强自隐藏的泪水,也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多时未曾流出的泪水,就像是绝了堤一般,就这样顺着精致的脸颊滑落了下去。 却沒有任何的表情,这样看起來不免有些诡异,但是看在炎皇的眼中,却只省下了钻心的疼痛。 在怀王禀报他的时候,他已经派人查过傅子歌的底细了,自然也知晓她的所有的事情。 这个孩子这么多年來,沒有自己的母亲,独自一人是怎么过來的,在困难的时候有沒有想过轻生。 手指颤巍巍地伸到傅子歌的脸颊上,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傅子歌有些奇怪,等到感觉出來自己脸上冰凉的时候,炎皇已经将她搂入怀中,轻轻安抚了。 沒有拒绝,静静地享受着这份迟來十七年的温暖,只是口中低低地喃喃道:“皇祖父……” 听到这声低唤,炎皇浑身一震,几乎说不出话來,正想要出声安抚的时候,一旁被宫女照看着的怀修与颜月,也凑了上來,用脸颊在他怀中轻蹭,就像是刚刚满月的小猫一样。 “这是……”虽然心中欢喜,但是还是有些奇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混进皇宫中呢? 傅子歌看透了他的疑惑,于是站直了身体,抱起两个孩子对着炎皇笑道:“皇祖父,这是儿臣的两个孩子,怀修,颜月……” ------------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觉醒來,不觉天已大亮,怀中的孩子睡得正熟,傅子歌昨夜下定的决心,此刻反而因为两个孩子静谧的睡颜,而愈发坚定。 洗漱过后,怀修与颜正睁大着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不发一语,走过去帮孩子们简单擦拭了一下脸颊,一手抱起一个,向怀王妃的住处行去。 怀王妃看她來,不免有些惊讶,试探着问道:“妹妹可是想好了!” 傅子歌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孩子,坚定道:“于公于私,我都不得不进宫一趟,万望王妃相助!” 怀王妃听她想好,连忙吩咐下仆去将怀王请了回來,说是有要事相商,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傅子歌与怀王妃的关系不但沒有冷淡疏远,反而更加亲近,这也打消了怀王妃近日來的忧愁。 这几日來,怀王妃一直担心傅子歌因为这件事情觉得自己只是在利用她,更甚至会把自己当成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谁知她竟深明大义,不同自己生气,从而疏远,这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吧!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來一阵脚步声,慢慢逼近,吸引了两人的目光,就连旁边的孩子,都睁大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來人的方向。 “夫人,傅姑娘可是答应了进宫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这声音,显然是怀王爷心情极好,想必是因为自己答应进宫的事情吧! 事实上,若是自己不答应进宫这件事情,怀王也也会使用非常手段,让自己进宫的。 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答应下來,成全了自己,也解救了他人,所以傅子歌沒有等怀王妃开口,便答道:“王爷好兴致,不知是何事值得您如此开怀!” 怀王沒有想到竟是傅子歌回答自己,一时之间竟然笑声一顿,随后才又笑道:“自然是为了傅姑娘进宫的事情!” 一看怀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傅子歌忍不住道:“王爷怎知子歌一定会答应,若是子歌不答应,又该如何!” 怀王略显沧桑的容颜上仍然挂着和煦的笑意:“傅姑娘通情达理,又极重情意,当然不会拒绝,当然,本王也不会给傅姑娘拒绝的机会!” 这番话语中,显而易见地流露出几分凛冽的威胁之意,偏偏怀王却挂着无害的笑意,若是普通人怕是早已被吓得浑身发抖,但是傅子歌是何许人也,这点气场比起自己的皇兄,以及阑帝,都是远远不及的,所以她沒有丝毫的惧意,仍然谈笑风生:“怀王爷多虑了,若是子歌不愿意的事情,谁也强迫不了!” 怀王被她一咽,倒也沒有羞赧,仍然保持着自己身为王爷的威严:“傅姑娘忽然好魄力,想必一定是错不了了!” 知道他现在已经内定自己为长公主的嫡女了,沒有费劲去与他周旋,于是也笑着回道:“承蒙王爷厚爱,子歌感激不尽!” 一來二去,两人也互相试探了许久,直到怀王妃带着几分笑意地打断,才停止了这场沒有硝烟的战争。 “王爷,妹妹,你们若是还不快一些出发,外面的马夫众人们,可是要心急了!” “既然如此,王爷,请!”手掌向上一翻,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看见怀王率先迈步出门,也沒有迟疑,和怀王妃一起,抱着自己的孩子,随着方才怀王的步伐,走了出去。 炎国的皇宫,与霄,阑两国从外面看起來,并沒有多么大的差异……直到马车行到内宫之后,傅子歌撩起车帘,才发觉这里的风景和自己心中想的,完全不一样。 霄阑二国皆是金碧辉煌,琉璃做瓦,可是这里却是以一种银作为墙壁,看起來,竟要比那种大气的金色,更引人注目。 下了车,那种感觉愈甚,直到三人走到炎皇处理政事的议事殿,这种感觉才达到了极点。 龙座上一人身着银色龙袍,正襟危坐,和怀王差不多的年纪,下颌上留着几缕胡须,思考的时候凝眸皱眉,一副帝王应有的霸气,在他身上展露无遗。 甚至不用认亲,仅这一眼,她便隐隐能够确定,他,一定便是自己母妃的父皇,不可能会有丝毫的偏差。 怀王见炎皇对于自己等人进入议事殿沒有任何的反应,便唤道:“启禀陛下,傅姑娘已经带來了,您是否确认一下,她是否是长公主殿下的遗孤!” 这时炎皇似乎才看见三人似的,眼神移到傅子歌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错不了,和她母亲长得一个样子!” 即使他掩饰得极好,傅子歌也还是看到了他眼中强自隐藏的泪水,也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多时未曾流出的泪水,就像是绝了堤一般,就这样顺着精致的脸颊滑落了下去。 却沒有任何的表情,这样看起來不免有些诡异,但是看在炎皇的眼中,却只省下了钻心的疼痛。 在怀王禀报他的时候,他已经派人查过傅子歌的底细了,自然也知晓她的所有的事情。 这个孩子这么多年來,沒有自己的母亲,独自一人是怎么过來的,在困难的时候有沒有想过轻生。 手指颤巍巍地伸到傅子歌的脸颊上,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傅子歌有些奇怪,等到感觉出來自己脸上冰凉的时候,炎皇已经将她搂入怀中,轻轻安抚了。 沒有拒绝,静静地享受着这份迟來十七年的温暖,只是口中低低地喃喃道:“皇祖父……” 听到这声低唤,炎皇浑身一震,几乎说不出话來,正想要出声安抚的时候,一旁被宫女照看着的怀修与颜月,也凑了上來,用脸颊在他怀中轻蹭,就像是刚刚满月的小猫一样。 “这是……”虽然心中欢喜,但是还是有些奇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混进皇宫中呢? 傅子歌看透了他的疑惑,于是站直了身体,抱起两个孩子对着炎皇笑道:“皇祖父,这是儿臣的两个孩子,怀修,颜月……”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华安王带着赈灾的物品前往东北之地,距今已经三月有余,颜月与怀修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长大了一些。 再过两月,便是颜月与怀修的周岁,炎皇对这件事情,甚至比傅子歌看得还重,准备物什一应俱全,沒有任何的纰漏。 傅子歌简直沒有一丝一毫的担心,也沒有任何的顾虑,她现在全副精力,只是用來顾忌朝堂上好似怎样也处理不完的事务。 太子之位,并不若寻常之人想象得那样轻松,特别是十几年來,傅子歌都沒有任何的消息。 现在忽然回來,一下子就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唯吾独尊的太子,这一点,对于那些多年來觊觎皇位的王爷來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他们定然不会如此轻易地将眼看快要到口的肥肉,就这样飞走,所以这一段时间,对于傅子歌來说,无疑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倾力于朝事的同时,必定也沒有精力去全身心照顾颜月与怀修,有炎皇帮自己照料,也正是自己所需要的。 看着自己面前小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有些无奈地抚额,用圆润的指甲抵着自己的眉心,想要借此微微缓解一下自己脑中的痛楚,可是好像沒有多大的用处…… 搁下手中的朱笔,暂时休息一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鼻梁,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最佳状态,重新投入政事,可是…… 怀修与颜月不用自己照顾,政事又暂时搁下,沒有任何的事情,这时候,被刻意封锁在内心深处的那段情感,不知何时,竟然又重新踊跃了起來,在心中不断地叫嚣着,就连她自己,也快要沒有办法压抑。 本來抵着眉心的手指,却忽然无意识地放到了胸口处,慢慢收紧……等她反应过來,却发现疼痛已经沒有办法忽视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身体上的疼痛,在一瞬间,胜过了心中的疼痛,,霁月…… 温柔的霁月,深情的霁月,冷漠的霁月,失去所有记忆的霁月,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无法遗忘。 圆润的指尖深深地刺入柔嫩的掌心,本來就沒有多少肉的掌心,就好像是要被刺穿了一般,带着淡淡腥味的红色液体,顺着脚边,沥沥落下。 古人都道红豆最相思,又有谁知道,最相思的,却并非是真正的红豆,而是体内的精血流出体外,汇聚成一颗颗小小红豆一般的物什。 分外凄凉…… 傅子歌看着自己的鲜血,似乎有些不解,可是想了想,才好像明白了过來,自嘲地笑了笑:“霁月,当日一别,你可还想起过我……” 前人曾曰:“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识得愁滋味,欲语还休,欲语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曾经的她,也曾和其他文人一般,无病呻吟,到了现在,才真正发觉了从前一直在写,却从未体会过的情绪。 霁月二字不知何时,早已刻入骨髓,让她无法自拔,沒有任何的办法可以遗忘,抑或是逃避。 叹了一口气,明白自己现在是无法集中精力去面对枯燥的政事了,索性便搁下了手中的事,静下心來回忆起了这一年來的悲欢。 原本以为自己与他并沒有走过许多路,可是今天一下子想起來,却发现原來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太平山,朝阳殿,阑宫, 行宫,直到最后的西院…… 所有的一切,似乎就在这一刻,全都涌进了傅子歌的脑海中,令她感慨万分,原來,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她时常都会想,若是当初事情换一种情况,现在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每一次思考的结果,都会让她万分失望,因为每一次的结果,都只有一样,,无论重來多少次,都无法改变他们之间的结果。 因为他们之间缺少的并不是机会,而是信任。 这也是她自己一个人想了许久,才想明白的,二人相处,必定想的是一生一世,只是这相处之道,却也是一个难題。 两人沒有信任,任是再多的机会摆在面前,也断只有错过的道理。 不知不觉,回过神來之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炎皇特意为她划分出來的一部分清静之地,阻绝了俗世的喧嚣,这就犹如在心中另外划分出來的一个无欲无求的地方,这个地方除了自己,谁也不可触碰。 已经算是隆冬的季节却沒有多少寒冷之意,甚至沒有下雪的征兆。 炎国地处炎热之地,又以铸剑术闻名于三国,是故冬季并不若其他两国一般四季分明。 傅子歌仍旧是一袭银白色麒麟袍,沒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淡雅得不像是一个皇家子弟,但是那周身的气质,又无法让旁人否认她的身份。 独立寒潭之边,看那冷傲的白梅花,在这并不冷的冬季,坚强挺立,忽然想到了自己。 自己若是沒有这种坚强,想必自幼便随着母妃与父皇下了地府罢。 不由自主地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可是就在快要触碰到花瓣的那一刹那,忽然顿了一顿,还是将手收了回來。 花开枝头,供给本源,本是天道所命,自己又何必为了贪图一时的欣喜,断了它活下去的理由。 收回了手,却并沒有移开自己的眼睛,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白梅,琉璃眸中隐隐暗暗,沒有任何的神采,却能让人感受到一种独特的情绪。 不论世事如何强硬,自己只要保持好自己的本心便可以了,沒有任何多余的点缀或是修饰。 伫立许久,才举步离去,竟沒有任何的留恋。 眼看傅子歌的一觉醒來,不觉天已大亮,怀中的孩子睡得正熟,傅子歌昨夜下定的决心,此刻反而因为两个孩子静谧的睡颜,而愈发坚定。 洗漱过后,怀修与颜正睁大着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不发一语,走过去帮孩子们简单擦拭了一下脸颊,一手抱起一个,向怀王妃的住处行去。 怀王妃看她來,不免有些惊讶,试探着问道:“妹妹可是想好了!” 傅子歌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孩子,坚定道:“于公于私,我都不得不进宫一趟,万望王妃相助!”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晨光熹微,傅子歌却早早地起了身,重复起了日复一日的工作,洗漱完毕,惊鸿覆身,菱花镜前坐,丹青妙笔搁。 一勾一画之间,细细柳叶眉变成了略带英气的凛冽剑眉,白皙的面容在各种妆品的粉饰下,更是添了一股男子气概。 再加上那一双凛冽的琉璃眸,更是让人不敢轻视。 雕琢完毕,傅子歌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虽然阴柔,却沒有半分女气。 做好了这一切,才从妆奁中拿出这几日里一直带着的鹿皮面具,轻轻地覆在面上,遮住了精心描摹的妆容,不知为何。 穿上独属于自己的银白色麒麟袍,仔细检查了一下,才唤來品儿,品儿见她早已自行穿好了衣物,有些黯然,却马上便恢复了过來。 端着早膳行了过來,浅笑嫣然:“太子殿下真是勤奋,这么早便起來,莫不是昨晚沒有睡好!” 傅子歌见她并沒有多余的反应,不由得在心中对品儿这个小侍女印象更好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在阑宫之时,那个名为“巧儿”的宫女对自己的百般照顾,让自己对这个同样是好心的品儿,也萌发了一种心喜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对她和颜悦色,对她微笑。 “品儿,你帮月儿和修儿洗漱一下,今日要去替华安王爷送别!”品儿沒有迟疑,听完傅子歌的吩咐,便马上开始着手去做了,傅子歌只是坐在一旁的圆桌旁,看着他们。 月儿与修儿今日倒也听话,并沒有捣乱,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等着品儿替自己穿衣洗漱。 不肖片刻,便整装待发,颜月与怀修皆是一身皇室着装,和傅子歌站在一起,就像是神仙一般,衣袂飘飘。 等品儿将颜月与怀修收拾好了之后,傅子歌才从椅子上站了起來,抱起颜月,和同样抱着怀修的品儿一同行了出去。 今日正是华安王领命外出赈灾的时候,作为这个计划提出者的傅子歌,当然不能置身事外,所以今日才会如此郑重。 [大殿] 傅子歌领着两个孩子姗姗來迟,方走进殿中,众人的眼光便齐齐地投向她们,其中不乏有艳羨者,轻视者,崇拜者。 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沉默不语,以目观之。 傅子歌自信脸上的妆容沒有一丝一毫的破绽,也就不怕他们的目光,一步一步逼近众人,身上的王族气息展露无遗。 身处上位的炎皇看见自己最得意的继承人,嘴角亦是扬起一抹欣慰的弧度,而这场戏的正主华安王,却隐隐有了些被众人忽视的势头。 傅子歌虽然不介意,却也不是太喜欢别人将目光投放到自己身上,这会让她更加清楚地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愚昧与无知。 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自己应当站立的地方,并沒有将下方的众人放在眼里。 她本來便是一个淡漠的人,是因为爱情,才甘心将自己变得如此的卑微,现在沒有了爱情的困扰,自然也就变回了自己。 炎皇见众人都已來齐,便清了清嗓子,温和却不失威严道:“众卿既已齐聚,今日的送别宴,便开始吧!”殿下众人皆伏首称是,沒有人有异议。 众人的焦点,终于再次回到了今日的主角华安王身上。 华安王此人生得阴柔俊美,但是此时穿着血红的战袍独立一处的样子,却让人感到无比的霸气。 似乎世间万物,并沒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前进的脚步,凛冽的眼神同样沒有流转在众臣之间,而是默默地注视着手上的一样物什,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傅子歌微微皱眉,却沒有言语,今日毕竟是华安王的出发之日,再说他也是自己将來需要利用的一个强有力的助力,所以沒有必要让两人的关系太僵,失了和气。 炎皇一个眼神,一旁的小宦官便将早已拟好的圣旨宣了出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北之灾,许是天意,朕近日寝食难安,疑是天道借此惩戒朕,是故朕特意派遣国之栋梁华安王,携赈灾物品,火速前往灾区,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将灾情控制得当,’” 华安王方才漫不经心,可是等到他念完之后,却认认真真地接下了旨意,那坚定的眼神,让众人明白了过來,原來方才并不是沒有认真,而是在出神思考话语中的责任。 傅子歌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赞赏地点了点头,心道:若不是他喜欢的是不应该喜欢的人,她定是要与他交一个朋友才是。 这样想着,却看见遥遥相对的华安王,正端起一酒觞,向自己敬了一杯,傅子歌沒有犹豫,动作却轻慢,随意地执起面前的酒觞,回之以一敬。 炎皇自然沒有错过这一幕,欣慰道:“歌儿与华安王皆是性情中人,想必此來的情谊,是更加深厚了吧!” 傅子歌点点头,他说的这些,即使现在并不是事实,但终有一日,会变成现实,而且她坚信,这一日并不会太过遥远。 华安王也是一个爽快的人,一杯酒尽,掀起战袍下摆,便走了出大殿,竟然也沒有向炎皇请辞。 可是傅子歌知道,炎皇对此并不生气的原因,是,,真正的忠君爱国,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口头上的永远都比不上手上的。 这些事情的表面,只要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可是最重要的并不是那件事物的本身,而是那件事物身后的道理。 而华安王正是哪一种真正忠君爱国的人,所以他并沒有说一些客套话,而是直接用行动來证明了自己的忠心,傅子歌很是欣赏这一类的人,品质如同寒梅孤松坚韧不拔。 华安王带着那些东西走了以后,傅子歌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象牙筷,看向麒麟座上的炎皇。 炎皇摇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顺便也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让她不受自己心魔的困扰。 摸了摸身旁月儿与修儿的头发,微微叹了一口气……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觉醒來,不觉天已大亮,怀中的孩子睡得正熟,傅子歌昨夜下定的决心,此刻反而因为两个孩子静谧的睡颜,而愈发坚定。 洗漱过后,怀修与颜正睁大着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不发一语,走过去帮孩子们简单擦拭了一下脸颊,一手抱起一个,向怀王妃的住处行去。 怀王妃看她來,不免有些惊讶,试探着问道:“妹妹可是想好了!” 傅子歌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孩子,坚定道:“于公于私,我都不得不进宫一趟,万望王妃相助!” 怀王妃听她想好,连忙吩咐下仆去将怀王请了回來,说是有要事相商,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傅子歌与怀王妃的关系不但沒有冷淡疏远,反而更加亲近,这也打消了怀王妃近日來的忧愁。 这几日來,怀王妃一直担心傅子歌因为这件事情觉得自己只是在利用她,更甚至会把自己当成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谁知她竟深明大义,不同自己生气,从而疏远,这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吧!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來一阵脚步声,慢慢逼近,吸引了两人的目光,就连旁边的孩子,都睁大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來人的方向。 “夫人,傅姑娘可是答应了进宫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这声音,显然是怀王爷心情极好,想必是因为自己答应进宫的事情吧! 事实上,若是自己不答应进宫这件事情,怀王也也会使用非常手段,让自己进宫的。 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答应下來,成全了自己,也解救了他人,所以傅子歌沒有等怀王妃开口,便答道:“王爷好兴致,不知是何事值得您如此开怀!” 怀王沒有想到竟是傅子歌回答自己,一时之间竟然笑声一顿,随后才又笑道:“自然是为了傅姑娘进宫的事情!” 一看怀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傅子歌忍不住道:“王爷怎知子歌一定会答应,若是子歌不答应,又该如何!” 怀王略显沧桑的容颜上仍然挂着和煦的笑意:“傅姑娘通情达理,又极重情意,当然不会拒绝,当然,本王也不会给傅姑娘拒绝的机会!” 这番话语中,显而易见地流露出几分凛冽的威胁之意,偏偏怀王却挂着无害的笑意,若是普通人怕是早已被吓得浑身发抖,但是傅子歌是何许人也,这点气场比起自己的皇兄,以及阑帝,都是远远不及的,所以她沒有丝毫的惧意,仍然谈笑风生:“怀王爷多虑了,若是子歌不愿意的事情,谁也强迫不了!” 怀王被她一咽,倒也沒有羞赧,仍然保持着自己身为王爷的威严:“傅姑娘忽然好魄力,想必一定是错不了了!” 知道他现在已经内定自己为长公主的嫡女了,沒有费劲去与他周旋,于是也笑着回道:“承蒙王爷厚爱,子歌感激不尽!” 一來二去,两人也互相试探了许久,直到怀王妃带着几分笑意地打断,才停止了这场沒有硝烟的战争。 “王爷,妹妹,你们若是还不快一些出发,外面的马夫众人们,可是要心急了!” “既然如此,王爷,请!”手掌向上一翻,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看见怀王率先迈步出门,也沒有迟疑,和怀王妃一起,抱着自己的孩子,随着方才怀王的步伐,走了出去。 炎国的皇宫,与霄,阑两国从外面看起來,并沒有多么大的差异……直到马车行到内宫之后,傅子歌撩起车帘,才发觉这里的风景和自己心中想的,完全不一样。 霄阑二国皆是金碧辉煌,琉璃做瓦,可是这里却是以一种银作为墙壁,看起來,竟要比那种大气的金色,更引人注目。 下了车,那种感觉愈甚,直到三人走到炎皇处理政事的议事殿,这种感觉才达到了极点。 龙座上一人身着银色龙袍,正襟危坐,和怀王差不多的年纪,下颌上留着几缕胡须,思考的时候凝眸皱眉,一副帝王应有的霸气,在他身上展露无遗。 甚至不用认亲,仅这一眼,她便隐隐能够确定,他,一定便是自己母妃的父皇,不可能会有丝毫的偏差。 怀王见炎皇对于自己等人进入议事殿沒有任何的反应,便唤道:“启禀陛下,傅姑娘已经带來了,您是否确认一下,她是否是长公主殿下的遗孤!” 这时炎皇似乎才看见三人似的,眼神移到傅子歌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错不了,和她母亲长得一个样子!” 即使他掩饰得极好,傅子歌也还是看到了他眼中强自隐藏的泪水,也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多时未曾流出的泪水,就像是绝了堤一般,就这样顺着精致的脸颊滑落了下去。 却沒有任何的表情,这样看起來不免有些诡异,但是看在炎皇的眼中,却只省下了钻心的疼痛。 在怀王禀报他的时候,他已经派人查过傅子歌的底细了,自然也知晓她的所有的事情。 这个孩子这么多年來,沒有自己的母亲,独自一人是怎么过來的,在困难的时候有沒有想过轻生。 手指颤巍巍地伸到傅子歌的脸颊上,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傅子歌有些奇怪,等到感觉出來自己脸上冰凉的时候,炎皇已经将她搂入怀中,轻轻安抚了。 沒有拒绝,静静地享受着这份迟來十七年的温暖,只是口中低低地喃喃道:“皇祖父……” 听到这声低唤,炎皇浑身一震,几乎说不出话來,正想要出声安抚的时候,一旁被宫女照看着的怀修与颜月,也凑了上來,用脸颊在他怀中轻蹭,就像是刚刚满月的小猫一样。 “这是……”虽然心中欢喜,但是还是有些奇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混进皇宫中呢? 傅子歌看透了他的疑惑,于是站直了身体,抱起两个孩子对着炎皇笑道:“皇祖父,这是儿臣的两个孩子,怀修,颜月……”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华安王带着赈灾的物品前往东北之地,距今已经三月有余,颜月与怀修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长大了一些。 再过两月,便是颜月与怀修的周岁,炎皇对这件事情,甚至比傅子歌看得还重,准备物什一应俱全,沒有任何的纰漏。 傅子歌简直沒有一丝一毫的担心,也沒有任何的顾虑,她现在全副精力,只是用來顾忌朝堂上好似怎样也处理不完的事务。 太子之位,并不若寻常之人想象得那样轻松,特别是十几年來,傅子歌都沒有任何的消息。 现在忽然回來,一下子就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唯吾独尊的太子,这一点,对于那些多年來觊觎皇位的王爷來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他们定然不会如此轻易地将眼看快要到口的肥肉,就这样飞走,所以这一段时间,对于傅子歌來说,无疑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倾力于朝事的同时,必定也沒有精力去全身心照顾颜月与怀修,有炎皇帮自己照料,也正是自己所需要的。 看着自己面前小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有些无奈地抚额,用圆润的指甲抵着自己的眉心,想要借此微微缓解一下自己脑中的痛楚,可是好像沒有多大的用处…… 搁下手中的朱笔,暂时休息一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鼻梁,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最佳状态,重新投入政事,可是…… 怀修与颜月不用自己照顾,政事又暂时搁下,沒有任何的事情,这时候,被刻意封锁在内心深处的那段情感,不知何时,竟然又重新踊跃了起來,在心中不断地叫嚣着,就连她自己,也快要沒有办法压抑。 本來抵着眉心的手指,却忽然无意识地放到了胸口处,慢慢收紧……等她反应过來,却发现疼痛已经沒有办法忽视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身体上的疼痛,在一瞬间,胜过了心中的疼痛,,霁月…… 温柔的霁月,深情的霁月,冷漠的霁月,失去所有记忆的霁月,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无的指尖深深地刺入柔嫩的掌心,本來就沒有多少肉的掌心,就好像是要被刺穿了一般,带着淡淡腥味的红色液体,顺着脚边,沥沥落下。 古人都道红豆最相思,又有谁知道,最相思的,却并非是真正的红豆,而是体内的精血流出体外,汇聚成一颗颗小小红豆一般的物什。 分外凄凉…… 傅子歌看着自己的鲜血,似乎有些不解,可是想了想,才好像明白了过來,自嘲地笑了笑:“霁月,当日一别,你可还想起过我……” 前人曾曰:“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识得愁滋味,欲语还休,欲语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曾经的她,也曾和其他文人一般,无病呻吟,到了现在,才真正发觉了从前一直在写,却从未体会过的情绪。 霁月二字不知何时,早已刻入骨髓,让她无法自拔,沒有任何的办法可以遗忘,抑或是逃避。 叹了一口气,明白自己现在是无法集中精力去面对枯燥的政事了,索性便搁下了手中的事,静下心來回忆起了这一年來的悲欢。 原本以为自己与他并沒有走过许多路,可是今天一下子想起來,却发现原來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太平山,朝阳殿,阑宫, 行宫,直到最后的西院…… 所有的一切,似乎就在这一刻,全都涌进了傅子歌的脑海中,令她感慨万分,原來,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她时常都会想,若是当初事情换一种情况,现在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每一次思考的结果,都会让她万分失望,因为每一次的结果,都只有一样,,无论重來多少次,都无法改变他们之间的结果。 因为他们之间缺少的并不是机会,而是信任。 这也是她自己一个人想了许久,才想明白的,二人相处,必定想的是一生一世,只是这相处之道,却也是一个难題。 两人沒有信任,任是再多的机会摆在面前,也断只有错过的道理。 不知不觉,回过神來之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炎皇特意为她划分出來的一部分清静之地,阻绝了俗世的喧嚣,这就犹如在心中另外划分出來的一个无欲无求的地方,这个地方除了自己,谁也不可触碰。 已经算是隆冬的季节却沒有多少寒冷之意,甚至沒有下雪的征兆。 炎国地处炎热之地,又以铸剑术闻名于三国,是故冬季并不若其他两国一般四季分明。 傅子歌仍旧是一袭银白色麒麟袍,沒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淡雅得不像是一个皇家子弟,但是那周身的气质,又无法让旁人否认她的身份。 独立寒潭之边,看那冷傲的白梅花,在这并不冷的冬季,坚强挺立,忽然想到了自己。 自己若是沒有这种坚强,想必自幼便随着母妃与父皇下了地府罢。 不由自主地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可是就在快要触碰到花瓣的那一刹那,忽然顿了一顿,还是将手收了回來。 花开枝头,供给本源,本是天道所命,自己又何必为了贪图一时的欣喜,断了它活下去的理由。 收回了手,却并沒有移开自己的眼睛,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白梅,琉璃眸中隐隐暗暗,沒有任何的神采,却能让人感受到一种独特的情绪。 不论世事如何强硬,自己只要保持好自己的本心便可以了,沒有任何多余的点缀或是修饰。 伫立许久,才举步离去,竟沒有任何的留恋。 傅子歌走远,沒有你能够跟得上他的步伐,并不是因为他 ------------ 第一百二十九章 自那日炎宫相认,傅子歌这几日都沒有出过欧阳府,因为她知道,皇祖父一定会权衡出个中利弊,从而有所动作。 她的智谋,从不比男儿差,只是在那人面前,不愿显露罢了,宁愿蒙蔽自己的双眼,不让自己看清楚伤人的真相。 总以为那样,自己便不会受伤,不会心痛,不会失去……可是她错了。 一再的忍让,只能让暗算自己的人得意,而自己,则会因为不适时的忍让,而错失许多重要的东西,甚至让自己追悔一生…… 所以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能够迅速强大起來,让自己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來保护自己的孩儿。 若是有人想要加害于之,定杀不饶。 琉璃眸中在这一瞬间,迸发出凛冽的光芒,就像是沉睡万年,忽然苏醒的野豹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怀修和颜月早已陷入睡眠中,似乎是做了什么甜蜜的梦一般,嘴角犹自挂着甜蜜的微笑。 看向孩子时的眼光,忽然变得温柔起來,完全沒有任何棱角,暖入心窝。 正看着,忽然听见门外有一个低低的声音问道:“傅姑娘,王爷请您带着怀修公子与颜月姑娘到前厅一趟!”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随后便带着他们來!”待脚步声离去,傅子歌才走到床前,将两个孩子抱在怀中轻轻地唤道:“怀修,颜月,醒醒……” 两人依言醒來,一向活泼的怀修本想要发怒,可是一看竟是自己的母亲,于是乖巧一笑,可是随后却有些委屈地看着她,那微微湿润的眸子,不仅仅是在抱怨醒來太早,更是含怨欲泣。 相对而言,颜月的反应却是要淡然得多,见母亲唤自己起來,也沒有生气,只是一个人坐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做出这些幼稚的行径。 “好了,两个小宝贝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狡猾了呢?若是沒有什么事情,我定是要被你们感化,让你们再睡一会儿!” 看到孩子们眼中有意无意地露出几分欣喜,于是又接着道:“只可惜,今日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所以小修和小月就要陪我走一趟了!” 两人听完此言,不免有些失落,同时垂下头去,看起來很委屈,就像是犯了什么错一般。 “好了,莫要假装了,骗不了我的!”似乎是无意间,又喃喃道:“看这性子,也不知究竟是像谁……”说完之后,却立即僵在了当场。 明明说好要忘记的……奈何情根已深,怀修见母亲的神情忽然一顿,似乎有些悲伤之意。 沒有迟疑,伸出手去用自己稚嫩的小手,为母亲抚平眉间那缕轻愁,傅子歌回过神來,看见竟是怀修在安慰自己,心中又是一处,被猛然一触。 久而沒有想通的事情似乎就在这一刻,豁然开朗……走在去前厅的路上,心中念头百转千回…… 既然爱了,就不要去计较得失,就不要去怀疑真假,就不要去患得患失……这些原本无解的问題,在生下怀修与颜月之后,水到渠成。 人,总是在逆境中成长,可是成长,却是注定要付出一些代价,一些重要的东西。 今日,她开始怀疑起了一件事情,,当初霁月是否是另又隐情才逼迫自己打掉孩子。 这件事情疑点重重,霁月从來性情温柔,即使是在那种情况下,也断然不会逼迫自己做出那种事情的,当初是因为怒火攻心,所以沒有细想,可是现在想起來,却似乎当时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之间,都有着丝丝紧密的联系。 她有一种陷入谜团的感觉,就像是身处大雾之中,沒有任何方向感,只能信马由缰,跟着自己的感觉胡乱冲撞,自乱了步伐,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正想着,回身一抬头,却看见前厅已经在自己的面前,自己竟然沒有注意到已经进入了前厅…… 厅堂内怀王与怀王妃皆列于宾客座,主座上,却坐了一个微微有些白发的中年人。 傅子歌一见他,便恭敬地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皇祖父!”神情恭敬,沒有抬起头來,明显看得出來是从小受过宫廷礼仪的熏陶,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王族特有的威严。 微服私访的炎皇,看了傅子歌许久,才似乎是认命一般:“歌儿,你母妃便是受不了这深宫的凄苦,所以弃皇祖父而去,你若是真心想留在炎国,皇祖父定会让你从此不再受任何欺负!” 还沒有等众人反应过來,炎皇便眼神一凛,沒有任何征兆地从袖中拿出一个银白色的圣旨道:“傅氏子歌听旨!” 傅子歌虽然不知道皇祖父又想干什么?但是见他摆出皇帝的架子,也不得不遵从,于是顺从地拉着怀修与颜月跪了下來:“傅子歌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多年來因思及女儿,终无所出,且病疾缠身,今诸王虎视眈眈,王位空悬,特寻回长公主之子,,炎歌,主持朝政,诸王若有争议,定斩不赦,钦此!” 傅子歌只是肯定皇祖父会将自己立为皇储,却沒有想到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想好了。 沒有丝毫的违和感,似乎她本來就应该是男儿炎歌一般:“儿臣遵旨,定不负皇祖父厚爱!” 接过与其他国家完全不同的圣旨,心里正被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压迫,在这时,耳边忽然传來了皇祖父轻柔的声音:“炎歌这个名字,本就是当年我为你母妃之子取的。 当年你母妃尚未成年,对我亦是万分依赖,我自然也是疼爱她的,所以就连她儿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并且允诺她,世子一出生,便会被册封为太子,等朕百年之后,继承皇位……” 眼神透过傅子歌,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心心念念,却沒有想到当年放她出宫,竟然是最后一次相见…… 怀修最喜欢做一些安慰人的事情,他看炎皇神伤,便忍不住用手将他脸上的哀愁抚平…… ------------ 第一百三十章 莫说莫殇喜欢的人并非华安王爷,就算是莫殇心无所属,这件事情也不可能,莫殇的事情,终究得让莫殇自己决定。 当务之急,便是要赶快寻到莫殇现在身处何地,然后将他救出,问清楚这些事情。 到底,莫殇会选择谁,他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自己会有那种为他担忧的感觉。 自从昨日起,傅子歌每每想起那个梦,就忍不住心悸,一方面好奇那个结果,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为之担忧。 到底莫殇遭到了什么待遇,那个男子对他又做了什么?欧阳伏修有沒有及时找到他。 这些,都是她现在关心的。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样关心莫殇,可是从内心渗出,却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感觉。 就像是亲人一般,让她无比的舒心。 “华安王爷,你若是真心喜欢莫殇,便应该让他自己做决定,而不是把他禁锢起來,逼他做出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华安王爷怎会不知晓他说的这些,只是这些道理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沒有任何的效果。 爱情,早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看不清什么是真心,多年的帝王家教育,也让他从小树立起了一个天大地大,唯我独尊的想法。 这种种的种种,都是他能够做出这些事情的直接原因,只要自己喜欢,沒有什么事情办不到,沒有什么东西得不到。 这就是他的以为,他的骄傲。 可是他忘记了,人和人之间,是需要互相尊重的,喜欢一个人,便要用自己的真心去交换,而不是以武力禁锢。 看他迷途已深,恐怕是非强制无以点醒,是故微微皱眉:“华安王爷多虑,这件事情恐怕并不是王爷想得如此简单,王爷莫要强求!” 华安王爷似乎并不是太想在这个话題上多做周旋,于是转移话題道:“太子殿下,东北的灾情,本王已经知晓,不知道太子殿下,可有何打算!” 知道他的意图,却仍旧沒有点破,顺着他的意思说了下去:“华安王爷果然是为国为民,不愧为我炎国军神。 本宫也沒有想让王爷您帮多大的忙,主要还是想要瞻仰一下王爷的英姿,现在如愿以偿,自当为百姓谋生!” 想了想,才道:“东北地区常年无雨,年初好不容易盼來了一场雨水,却沒有想到,这竟然是灾难的起源。 大雨连绵,沒有任何的停歇,多数人民庄稼尽毁,无家可归,所以现在,王爷需要做的,便是带着一些强健的士兵,将果腹之食,还有温暖之物,平安送到灾民的手中。 不知这个任务,王爷是否能够完成!” 华安王爷这一辈子最痛恨的事情,便是别人看不起自己,当时便反驳道:“如何不能!” 傅子歌这才悠悠一笑:“王爷此言,本宫懂了,既然王爷已经答应了下來,一定会完成这个任务的,那么王爷,您就一定要保重身体,这样才能为国为民,做出更好的事情來。 毕竟,东北的灾民,恐怕也只有仰仗您了!” 华安王爷并沒有因为他的称赞露出半分欣喜,只是淡淡地应和了一声,与当夜傅子歌在梦境中看到的男子,大相径庭。 “若是太子殿下沒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本王就先行告退了!”言罢,沒有等傅子歌开口,便转身离去,似乎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留片刻。 傅子歌也沒有因此便生气,因为她知道,这些时日以來,皇祖父都沒有专心于朝政,以致于大权旁落,诸王虎视眈眈。 诸王现下骄强的时候,当然是对自己这个忽然出现的变数有些不悦,却不能表现出來,所以只能这样表达。 可是理解他们的心情,却并不等于认同他们的做法,于是故作威严,对着华安王爷的背影:“华安王想必是看不清自己的地位了吧!” 华安王爷不解其意,回过头來看着他。 仍旧淡淡,只是比之方才的柔和,现在似乎多了一些犀利之感:“华安王竟然桀傲到了这种藐视皇族的地步了吗?” 纵然平日里再如何嚣张放纵,诸王仍旧不敢触碰那一道雷界,因为他们心中都很清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皇族虽然有些沒落了,终究是掌控着生杀大权的皇族,这番威严在傅子歌独特的威压下,展示得淋漓尽致。 华安王爷脸色一变。虽然沒有谄媚地奉迎,却也着实软化了不少:“本王自然沒有那个意思,只是本王府内确实有些事情等着本王回去处理,情急之下才无意冒犯太子,望太子殿下恕罪!” 傅子歌本意便是打压打压他的气焰,让诸王不敢再造次,目的达到了,见好就收:“原來是本宫误会了,华安王爷如此聪明,怎会做出这些无知的事情呢? 罢了,若是华安王爷实在有要事,本宫也不好强留,有机会再相聚吧!” 华安王爷不发一语,面色铁青地躬了躬身子转身离开。 等到华安王爷走远,忽然从假山后走出來一个身着银白色麒麟袍的人,來人连着拍了三下手,才道: “歌儿果然是朕的福星,看你方才对华安王的一番言语,朕心中甚是宽慰啊!” 傅子歌似乎早就知道假山后面有一个人,所以并沒有惊讶,只是敛眸:“皇祖父说笑了,诸王势力庞大,儿臣一时之间也动不了他们,惟今之计,只有慢慢削弱他们的力量,重新抓回皇权!” 炎皇好似非常愉悦,轻松地问道:“歌儿有什么想法呢?” 傅子歌想了想,将自己几日來的想法告知:“这个局面的原因,还是在于皇祖父您将权利外放,现在儿臣要做的,就是要将它们一点一点收回來。 这个过程必定不是顺畅的,依儿臣之见,首先要离间他们,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打压。 在这期间,我们什么都不用插手,等他们有一方來向我们求助之时,便是霸业可成之际!”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觉醒來,不觉天已大亮,怀中的孩子睡得正熟,傅子歌昨夜下定的决心,此刻反而因为两个孩子静谧的睡颜,而愈发坚定。 洗漱过后,怀修与颜正睁大着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不发一语,走过去帮孩子们简单擦拭了一下脸颊,一手抱起一个,向怀王妃的住处行去。 怀王妃看她來,不免有些惊讶,试探着问道:“妹妹可是想好了!” 傅子歌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孩子,坚定道:“于公于私,我都不得不进宫一趟,万望王妃相助!” 怀王妃听她想好,连忙吩咐下仆去将怀王请了回來,说是有要事相商,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傅子歌与怀王妃的关系不但沒有冷淡疏远,反而更加亲近,这也打消了怀王妃近日來的忧愁。 这几日來,怀王妃一直担心傅子歌因为这件事情觉得自己只是在利用她,更甚至会把自己当成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谁知她竟深明大义,不同自己生气,从而疏远,这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吧!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來一阵脚步声,慢慢逼近,吸引了两人的目光,就连旁边的孩子,都睁大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來人的方向。 “夫人,傅姑娘可是答应了进宫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这声音,显然是怀王爷心情极好,想必是因为自己答应进宫的事情吧! 事实上,若是自己不答应进宫这件事情,怀王也也会使用非常手段,让自己进宫的。 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答应下來,成全了自己,也解救了他人,所以傅子歌沒有等怀王妃开口,便答道:“王爷好兴致,不知是何事值得您如此开怀!” 怀王沒有想到竟是傅子歌回答自己,一时之间竟然笑声一顿,随后才又笑道:“自然是为了傅姑娘进宫的事情!” 一看怀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傅子歌忍不住道:“王爷怎知子歌一定会答应,若是子歌不答应,又该如何!” 怀王略显沧桑的容颜上仍然挂着和煦的笑意:“傅姑娘通情达理,又极重情意,当然不会拒绝,当然,本王也不会给傅姑娘拒绝的机会!” 这番话语中,显而易见地流露出几分凛冽的威胁之意,偏偏怀王却挂着无害的笑意,若是普通人怕是早已被吓得浑身发抖,但是傅子歌是何许人也,这点气场比起自己的皇兄,以及阑帝,都是远远不及的,所以她沒有丝毫的惧意,仍然谈笑风生:“怀王爷多虑了,若是子歌不愿意的事情,谁也强迫不了!” 怀王被她一咽,倒也沒有羞赧,仍然保持着自己身为王爷的威严:“傅姑娘忽然好魄力,想必一定是错不了了!” 知道他现在已经内定自己为长公主的嫡女了,沒有费劲去与他周旋,于是也笑着回道:“承蒙王爷厚爱,子歌感激不尽!” 一來二去,两人也互相试探了许久,直到怀王妃带着几分笑意地打断,才停止了这场沒有硝烟的战争。 “王爷,妹妹,你们若是还不快一些出发,外面的马夫众人们,可是要心急了!” “既然如此,王爷,请!”手掌向上一翻,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看见怀王率先迈步出门,也沒有迟疑,和怀王妃一起,抱着自己的孩子,随着方才怀王的步伐,走了出去。 炎国的皇宫,与霄,阑两国从外面看起來,并沒有多么大的差异……直到马车行到内宫之后,傅子歌撩起车帘,才发觉这里的风景和自己心中想的,完全不一样。 霄阑二国皆是金碧辉煌,琉璃做瓦,可是这里却是以一种银作为墙壁,看起來,竟要比那种大气的金色,更引人注目。 下了车,那种感觉愈甚,直到三人走到炎皇处理政事的议事殿,这种感觉才达到了极点。 龙座上一人身着银色龙袍,正襟危坐,和怀王差不多的年纪,下颌上留着几缕胡须,思考的时候凝眸皱眉,一副帝王应有的霸气,在他身上展露无遗。 甚至不用认亲,仅这一眼,她便隐隐能够确定,他,一定便是自己母妃的父皇,不可能会有丝毫的偏差。 怀王见炎皇对于自己等人进入议事殿沒有任何的反应,便唤道:“启禀陛下,傅姑娘已经带來了,您是否确认一下,她是否是长公主殿下的遗孤!” 这时炎皇似乎才看见三人似的,眼神移到傅子歌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错不了,和她母亲长得一个样子!” 即使他掩饰得极好,傅子歌也还是看到了他眼中强自隐藏的泪水,也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多时未曾流出的泪水,就像是绝了堤一般,就这样顺着精致的脸颊滑落了下去。 却沒有任何的表情,这样看起來不免有些诡异,但是看在炎皇的眼中,却只省下了钻心的疼痛。 在怀王禀报他的时候,他已经派人查过傅子歌的底细了,自然也知晓她的所有的事情。 这个孩子这么多年來,沒有自己的母亲,独自一人是怎么过來的,在困难的时候有沒有想过轻生。 手指颤巍巍地伸到傅子歌的脸颊上,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傅子歌有些奇怪,等到感觉出來自己脸上冰凉的时候,炎皇已经将她搂入怀中,轻轻安抚了。 沒有拒绝,静静地享受着这份迟來十七年的温暖,只是口中低低地喃喃道:“皇祖父……” 听到这声低唤,炎皇浑身一震,几乎说不出话來,正想要出声安抚的时候,一旁被宫女照看着的怀修与颜月,也凑了上來,用脸颊在他怀中轻蹭,就像是刚刚满月的小猫一样。 “这是……”虽然心中欢喜,但是还是有些奇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混进皇宫中呢? 傅子歌看透了他的疑惑,于是站直了身体,抱起两个孩子对着炎皇笑道:“皇祖父,这是儿臣的两个孩子,怀修,颜月……” ------------ 一百三十二章 翌日,傅子歌亦是身着一身银白色麒麟袍,独立中阶,在满殿群臣的视线下,仍旧英姿飒爽。 众臣沒有一个人敢于同傅子歌对视,那独属于王族的威严,将他们压迫得沒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炎皇坐在麒麟椅上,俯视着殿下向來嚣张的众臣,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轻蔑的弧度,不知何意。 经过了一瞬间的鸦雀无声,一手执玉笏的红袍武将一脚踏了出來,大义凛然地看着傅子歌与炎皇道:“启禀陛下,殿下,近日來我国与阑国边境枫城常有异动,臣自请甲卫三百,前往枫城一探究竟!” 炎皇沒有做声,只是将目光投向中阶的傅子歌,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明明是将此事的决议权交给了傅子歌。 众臣怎会看不出來,于是便集体将目光投向傅子歌,对这个凭空冒出來的太子殿下,很是恭敬。 既然炎皇都把决定权交给了太子殿下,那么群臣又有哪一个敢冒犯天颜,提出质疑。 傅子歌却沒有众人想象中的趾高气扬,而是凝眸深思,半晌,才抬起头來直视群臣:“将军乃是国之栋梁,无时不为我国着想,这次枫城有所异动,本宫身为太子,却沒有及时察觉,是本宫之过!” 顿了顿,才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本宫决定与将军一同前往枫城,查清此事!” 众臣一时之间沒有反应过來,等到反应过來之时,却又惊呆了,太子殿下要为了这件事情亲自前往枫城。 他们现在才算是真正相信这个太子殿下是一心为国,而不是贪图这个太子的位置。 明白了这一点,当即有一个文臣站了出來,反对道:“ 若是枫城之事当真是别国蓄意挑衅,太子殿下圣体,怎能够如此冒险!” 炎皇似乎觉得有些道理,将目光投给傅子歌,傅子歌会之以坚定眼神,随后将身子转回面对群臣。 昂首挺胸,身上的气质直追麒麟座上的炎皇:“本宫自有分寸,不会有事,还是众卿并不相信本宫!” 坚定的声音从银白面具下传出,为她整个人增添了无限的威仪与俊秀。 沒有人反对,这下子不是为之身上的威严所摄,而是真真正正为之折服,真心臣服了下來。 傅子歌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在朝中树立了自己的威严,于是满意一笑,将所有的情绪隐藏在面具之下。 半晌,傅子歌才像是想起來什么?却又像是故意的一般,转向麒麟座上的炎皇:“皇祖父,儿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皇祖父应允!” 炎皇怎会不允。 “歌儿但说无妨!” “儿臣曾为救一个故友,一身内力化为乌有,想要向皇祖父要一枚灵药,恢复功力!” 炎皇担心地看着傅子歌:“歌儿身上有沒有受伤!” 晗首低眉,恭顺道:“谢皇祖父关心,儿臣身体沒有事,只是缺少了内力,诸事不顺罢了!” 炎皇点点头:“确实不便!”随后命令身旁的宦官:“去将朕的雪溶丹拿來给太子殿下服下!” 宦官应声退下,不肖片刻便带着一个黑檀木盒子走了过來,双手举过头顶,奉给炎皇。 傅子歌从炎皇手中接过盒子,慢慢打开…… 黑檀木盒,雪色灵丹,却沒有任何的违合感,看着这小小的药丸,似乎真的感受到了雪的味道。 素手执起,放入面具下的檀口中,尝到了雪溶丹中甜甜的味道,心情不知为何,似乎也愉悦了许多。 “多谢皇祖父赐药!” 炎皇摆摆手,欣然道:“歌儿方服下雪溶丹,便先下去休息吧!准备准备,明日随李将军一同前往枫城!” 躬身一拜:“多谢皇祖父体恤,儿臣告退!” 顺着台阶,傅子歌沒有再看别人,就这样垂首回了去。 ,,太子殿内,。 “哐!”侍女品儿听到这个消息,手中正端着的碗杯就掉了下去,碎了一地。 “太子殿下,您怎么可以去枫城冒险,!” 身为本人的傅子歌却沒有品儿这样激动,面具下的容颜沒有半丝波动,甚至沒有任何情绪,就如同这件事情本就不关她的事一般。 品儿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过于激动,于是便蹲下身來,一片一片地认真拾起地上的碎片,沒有一份遗漏。 傅子歌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不愿意点明罢了…… 一阵沉默,傅子歌沒有任何的言语……沒有被面具遮住的琉璃眸,此时闪烁着困惑的光芒,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一般。 终于,傅子歌状似无意地开口询问道:“品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三年,便出宫去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吧!莫要在这个深宫中白白蹉跎岁月!” 不出所料,品儿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先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随后便凄然一笑,摇摇头拒绝:“品儿自从跟随了太子殿下,便下定决心要一辈子相随,哪里有出宫之想!” 藏在面具下的容颜平静无波,淡淡道:“品儿莫要执迷不悟,这深宫凄冷,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够活下去呢?” 听见这话,品儿水灵灵的大眼睛便浮上了一层雾气:“太子殿下这样说,定是嫌弃品儿……” 听了这句话,即使有再多的想法,也只剩下的淡淡的无奈与脱力:“事情并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品儿你莫要误会才好!” 品儿本來青白色的脸颊,因为这一句话,马上绽來了美丽的花瓣,欣喜若狂:“太子殿下此言,可是同意品儿继续随侍!” 并沒有明着回答,却也沒有反对,着实让人有些焦急。 “若是品儿执意如此,本宫也不好强逼,但是你想要跟着本宫,并且与本宫约法三章!” 品儿听说自己可以继续随侍,哪里还能管这么许多,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生怕傅子歌不知道她的决心一般。 “其一,不可过问本宫的私事,就算是本宫有所忧愁,你也不能上前來。 其二,不可喜欢上我,因为这件事情注定沒有结局。 其三,不管什么情况下,你都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本宫担心!” 品儿听了。虽然有些迟疑,但是最后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并且答应了这三章的内容。 见她并沒有因为自己的拒绝而哭泣,反而破涕为笑,她傅子歌一生中最欣赏的人,便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 随遇而安,这种生活态度是她最喜欢,最欣赏的,每每幻想起从此以后的事情,但是…… 微微一顿,然后才开口道:“品儿,本宫忽然想要喝茶,你现在去泡一壶回來……” ------------ 第一百三十三章 自那日炎宫相认,傅子歌这几日都沒有出过欧阳府,因为她知道,皇祖父一定会权衡出个中利弊,从而有所动作。 她的智谋,从不比男儿差,只是在那人面前,不愿显露罢了,宁愿蒙蔽自己的双眼,不让自己看清楚伤人的真相。 总以为那样,自己便不会受伤,不会心痛,不会失去……可是她错了。 一再的忍让,只能让暗算自己的人得意,而自己,则会因为不适时的忍让,而错失许多重要的东西,甚至让自己追悔一生…… 所以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能够迅速强大起來,让自己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來保护自己的孩儿。 若是有人想要加害于之,定杀不饶。 琉璃眸中在这一瞬间,迸发出凛冽的光芒,就像是沉睡万年,忽然苏醒的野豹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怀修和颜月早已陷入睡眠中,似乎是做了什么甜蜜的梦一般,嘴角犹自挂着甜蜜的微笑。 看向孩子时的眼光,忽然变得温柔起來,完全沒有任何棱角,暖入心窝。 正看着,忽然听见门外有一个低低的声音问道:“傅姑娘,王爷请您带着怀修公子与颜月姑娘到前厅一趟!”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随后便带着他们來!”待脚步声离去,傅子歌才走到床前,将两个孩子抱在怀中轻轻地唤道:“怀修,颜月,醒醒……” 两人依言醒來,一向活泼的怀修本想要发怒,可是一看竟是自己的母亲,于是乖巧一笑,可是随后却有些委屈地看着她,那微微湿润的眸子,不仅仅是在抱怨醒來太早,更是含怨欲泣。 相对而言,颜月的反应却是要淡然得多,见母亲唤自己起來,也沒有生气,只是一个人坐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做出这些幼稚的行径。 “好了,两个小宝贝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狡猾了呢?若是沒有什么事情,我定是要被你们感化,让你们再睡一会儿!” 看到孩子们眼中有意无意地露出几分欣喜,于是又接着道:“只可惜,今日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所以小修和小月就要陪我走一趟了!” 两人听完此言,不免有些失落,同时垂下头去,看起來很委屈,就像是犯了什么错一般。 “好了,莫要假装了,骗不了我的!”似乎是无意间,又喃喃道:“看这性子,也不知究竟是像谁……”说完之后,却立即僵在了当场。 明明说好要忘记的……奈何情根已深,怀修见母亲的神情忽然一顿,似乎有些悲伤之意。 沒有迟疑,伸出手去用自己稚嫩的小手,为母亲抚平眉间那缕轻愁,傅子歌回过神來,看见竟是怀修在安慰自己,心中又是一处,被猛然一触。 久而沒有想通的事情似乎就在这一刻,豁然开朗……走在去前厅的路上,心中念头百转千回…… 既然爱了,就不要去计较得失,就不要去怀疑真假,就不要去患得患失……这些原本无解的问題,在生下怀修与颜月之后,水到渠成。 人,总是在逆境中成长,可是成长,却是注定要付出一些代价,一些重要的东西。 今日,她开始怀疑起了一件事情,,当初霁月是否是另又隐情才逼迫自己打掉孩子。 这件事情疑点重重,霁月从來性情温柔,即使是在那种情况下,也断然不会逼迫自己做出那种事情的,当初是因为怒火攻心,所以沒有细想,可是现在想起來,却似乎当时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之间,都有着丝丝紧密的联系。 她有一种陷入谜团的感觉,就像是身处大雾之中,沒有任何方向感,只能信马由缰,跟着自己的感觉胡乱冲撞,自乱了步伐,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正想着,回身一抬头,却看见前厅已经在自己的面前,自己竟然沒有注意到已经进入了前厅…… 厅堂内怀王与怀王妃皆列于宾客座,主座上,却坐了一个微微有些白发的中年人。 傅子歌一见他,便恭敬地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皇祖父!”神情恭敬,沒有抬起头來,明显看得出來是从小受过宫廷礼仪的熏陶,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王族特有的威严。 微服私访的炎皇,看了傅子歌许久,才似乎是认命一般:“歌儿,你母妃便是受不了这深宫的凄苦,所以弃皇祖父而去,你若是真心想留在炎国,皇祖父定会让你从此不再受任何欺负!” 还沒有等众人反应过來,炎皇便眼神一凛,沒有任何征兆地从袖中拿出一个银白色的圣旨道:“傅氏子歌听旨!” 傅子歌虽然不知道皇祖父又想干什么?但是见他摆出皇帝的架子,也不得不遵从,于是顺从地拉着怀修与颜月跪了下來:“傅子歌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多年來因思及女儿,终无所出,且病疾缠身,今诸王虎视眈眈,王位空悬,特寻回长公主之子,,炎歌,主持朝政,诸王若有争议,定斩不赦,钦此!” 傅子歌只是肯定皇祖父会将自己立为皇储,却沒有想到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想好了。 沒有丝毫的违和感,似乎她本來就应该是男儿炎歌一般:“儿臣遵旨,定不负皇祖父厚爱!” 接过与其他国家完全不同的圣旨,心里正被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压迫,在这时,耳边忽然传來了皇祖父轻柔的声音:“炎歌这个名字,本就是当年我为你母妃之子取的。 当年你母妃尚未成年,对我亦是万分依赖,我自然也是疼爱她的,所以就连她儿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并且允诺她,世子一出生,便会被册封为太子,等朕百年之后,继承皇位……” 眼神透过傅子歌,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心心念念,却沒有想到当年放她出宫,竟然是最后一次相见…… 怀修最喜欢做一些安慰人的事情,他看炎皇神伤,便忍不住用手将他脸上的哀愁抚平……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怀王妃并沒有因为她质疑的口气而生气,只是点点头,表明自己所言非虚。 傅子歌凝眸深思,最后终于得到一个相对來说较为合理的说法:莫殇本是皇城侍卫,为了保护皇城的安全,在众人面前,自然是冷漠万分,甚至沒有任何感情。 但是在自己倾心所恋的人面前,便恢复了自己的本性,甚至还带着几分偏执与勇敢。 说起來,他的性格,和自己真的是很相似呢?爱的时候倾尽一切,不爱的时候,当断即断,绝不拖泥带水。 而且看见那双眼睛之时,自己似乎有一种感觉,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好似來自于某种牵绊,让她沒有办法不正视这种感觉。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那张面具下,会是有什么样子的容颜,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念头,只是感觉,若是错过,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安心。 “那王妃可知莫殇为何一直带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既然欧阳伏修那一边不可能了解到任何关于莫殇的事情,那么作为欧阳伏修的母妃,她应该也是知道一些的吧! 怀王妃略微沉吟:“那孩子很可怜,听闻幼时曾遭人迫害,一张脸被仇家毁了个干干净净,是故整日以面具覆面!” 沒有想到莫殇幼时竟还有如此惨痛的回忆,但是看怀王妃的面色,却觉得不只是这么回事。 果然,怀王妃想了想,才道:“不瞒妹妹,莫殇这个孩子,也算是命苦,幼年惨遭家变,家破人亡,幸而修儿救了他。 修儿见他小小年纪,沒有去处,便收留了他,莫殇自从那时,便一直住在修儿的院中,直到三年前才去考了武状元。 莫殇这孩子极有礼貌,对我们就像是自己的父母一样敬爱,只是这孩子向來深居简出,我也不是太了解他!” 认真听完怀王妃的描述,略加思索,便已经了解了两人的过往,心下也慢慢有了自己的一番思量,于是便沒有再打听莫殇的事情,只是问道:“怀王妃,我把欧阳公子当做自己的朋友,左右现在也睡不着,不如你给我讲一些欧阳公子的事情吧!” 或许是沒有想到她会有此一言,于是愣了愣,才微微一笑,眼神有些怅然:“修儿啊!他小时候可是很调皮的,他九岁那一年,无意间打碎了我最喜爱的玉如意,却让莫殇替他顶罪,那孩子也真是的,竟然什么也不说,还沒有等我问清楚,便自己到祠堂跪着,谁拉也不起來。 只是那日,我去看他之时,却看到了一个令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事情……” 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说还是不说,傅子歌听她说到一半,似有所顾及,于是道:“王妃但说无妨,子歌并不是那种多事的人!” 这时怀王妃才悠悠一叹:“那时我看殇儿一日都沒有进食,所以带了一些吃食去探望他,谁知道刚刚走到祠堂外,却听见殇儿独自一人面对祖宗灵位,发了一个毒誓!” 当日情形,恍如历历在目,莫殇独自一人跪在欧阳家众位先祖之前,坚定道:“吾以此生幸福作为交换,愿此生与欧阳伏修永不分离,共结连理!” 傅子歌一瞬间忽然明白,为何莫殇会如此伤心,原來他竟从那时候,便已经爱入骨髓,而欧阳伏修却一直不明白。 …… 傅子歌与傅墨生在这里逗留多日,欧阳伏修却不像前些时候那个样子,反倒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整日望着不知名的远方出神,往往要人唤上好几遍,才能回过神來。 傅子歌当然也知道他的近况,甚至也知晓其中的原因,只是不挑明而已,她知道,其实他与自己一样,都是极为偏执的人,旁人只能起到点醒的作用,却不能直接让他做出决定。 所以,她给他时间,让他有时间深思,有时间明白自己的心,然后做出令自己,令莫殇都不后悔的决定,她不希望,莫殇会后悔自己爱上他。 不知为何,从第一眼看到莫殇开始,就心疼起了这个倔强的男子,心中的天平便微微侧向他。 白衣傲然,既是是女子,身上的那份气度,也丝毫不逊色于男子,那份风度,让人往之,兴叹…… 几日时光匆匆而逝,众人等了许久的人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无声无息地來了。 浪月并不是一个人來的,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两人亲昵异常,不像普通朋友那般。 傅子歌从小与他一起长大,自然也看出了些许端倪,只是有些奇怪,师兄自从懂事之时起,便恋慕师尊,现在怎么会…… 欧阳府众人听闻浪月已经到了,都出來迎接,就连久未出门的欧阳伏修,都在众人行列,傅子歌听闻师兄來到,喜不自禁,却沒有像众人那般表现出來,只是微笑着迎接。 看到师兄身旁的男子,也是一愣,还沒有等她开口询问,浪月便已经率先开口,语气中含着几分玩笑之意,让众人知晓,他并沒有任何改变,他,仍旧是他们的师兄。 傅子歌淡笑,心道这件事情是师兄的私事,自己也不好多加干涉,于是便问道:“我们已经寻齐了几样药材,何时可以开始!” 浪月却握紧了身旁之人的手:“随时都可以!” 傅子歌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在不断颤抖,幸好有身旁的傅墨生暗暗搀扶,才不至于滑坐在地上。 心情万分激动,却又感觉有几分不真实,强自镇定道:“既然如此,那等师兄休息过后,明日便开始吧!” 浪月微笑着地应了一声,带着身旁的男子回到欧阳府为之准备的房间,休息去了。 怀王妃听到这句话,也很高兴,傅子歌却能感觉到,她明显沒有自己这般失态,不禁有些羞愧,自己果然年纪尚小,即使已经成了孩子的母亲,人生阅历仍然不够丰富。 叹了一口气,便退了下去,静待明日…… ------------ 第一百三十五章 翌日,傅子歌亦是身着一身银白色麒麟袍,独立中阶,在满殿群臣的视线下,仍旧英姿飒爽。 众臣沒有一个人敢于同傅子歌对视,那独属于王族的威严,将他们压迫得沒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炎皇坐在麒麟椅上,俯视着殿下向來嚣张的众臣,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轻蔑的弧度,不知何意。 经过了一瞬间的鸦雀无声,一手执玉笏的红袍武将一脚踏了出來,大义凛然地看着傅子歌与炎皇道:“启禀陛下,殿下,近日來我国与阑国边境枫城常有异动,臣自请甲卫三百,前往枫城一探究竟!” 炎皇沒有做声,只是将目光投向中阶的傅子歌,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明明是将此事的决议权交给了傅子歌。 众臣怎会看不出來,于是便集体将目光投向傅子歌,对这个凭空冒出來的太子殿下,很是恭敬。 既然炎皇都把决定权交给了太子殿下,那么群颜,提出质疑。 傅子歌却沒有众人想象中的趾高气扬,而是凝眸深思,半晌,才抬起头來直视群臣:“将军乃是国之栋梁,无时不为我国着想,这次枫城有所异动,本宫身为太子,却沒有及时察觉,是本宫之过!” 顿了顿,才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本宫决定与将军一同前往枫城,查清此事!” 众臣一时之间沒有反应过來,等到反应过來之时,却又惊呆了,太子殿下要为了这件事情亲自前往枫城。 他们现在才算是真正相信这个太子殿下是一心为国,而不是贪图这个太子的位置。 明白了这一点,当即有一个文臣站了出來,反对道:“ 若是枫城之事当真是别国蓄意挑衅,太子殿下圣体,怎能够如此冒险!” 炎皇似乎觉得有些道理,将目光投给傅子歌,傅子歌会之以坚定眼神,随后将身子转回面对群臣。 昂首挺胸,身上的气质直追麒麟座上的炎皇:“本宫自有分寸,不会有事,还是众卿并不相信本宫!” 坚定的声音从银白面具下传出,为她整个人增添了无限的威仪与俊秀。 沒有人反对,这下子不是为之身上的威严所摄,而是真真正正为之折服,真心臣服了下來。 傅子歌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在朝中树立了自己的威严,于是满意一笑,将所有的情绪隐藏在面具之下。 半晌,傅子歌才像是想起來什么?却又像是故意的一般,转向麒麟座上的炎皇:“皇祖父,儿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皇祖父应允!” 炎皇怎会不允。 “歌儿但说无妨!” “儿臣曾为救一个故友,一身内力化为乌有,想要向皇祖父要一枚灵药,恢复功力!” 炎皇担心地看着傅子歌:“歌儿身上有沒有受伤!” 晗首低眉,恭顺道:“谢皇祖父关心,儿臣身体沒有事,只是缺少了内力,诸事不顺罢了!” 炎皇点点头:“确实不便!”随后命令身旁的宦官:“去将朕的雪溶丹拿來给太子殿下服下!” 宦官应声退下,不肖片刻便带着一个黑檀木盒子走了过來,双手举过头顶,奉给炎皇。 傅子歌从炎皇手中接过盒子,慢慢打开…… 黑檀木盒,雪色灵丹,却沒有任何的违合感,看着这小小的药丸,似乎真的感受到了雪的味道。 素手执起,放入面具下的檀口中,尝到了雪溶丹中甜甜的味道,心情不知为何,似乎也愉悦了许多。 “多谢皇祖父赐药!” 炎皇摆摆手,欣然道:“歌儿方服下雪溶丹,便先下去休息吧!准备准备,明日随李将军一同前往枫城!” 躬身一拜:“多谢皇祖父体恤,儿臣告退!” 顺着台阶,傅子歌沒有再看别人,就这样垂首回了去。 ,,太子殿内,。 “哐!”侍女品儿听到这个消息,手中正端着的碗杯就掉了下去,碎了一地。 “太子殿下,您怎么可以去枫城冒险,!” 身为本人的傅子歌却沒有品儿这样激动,面具下的容颜沒有半丝波动,甚至沒有任何情绪,就如同这件事情本就不关她的事一般。 品儿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过于激动,于是便蹲下身來,一片一片地认真拾起地上的碎片,沒有一份遗漏。 傅子歌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不愿意点明罢了…… 一阵沉默,傅子歌沒有任何的言语……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傅子歌最后妥协似的叹了一口气:“何必如此……” 品儿捡拾碎片的动作停了下來,却仍旧沒有抬头,一动不动地蹲在了那里,也沒有任何的言语。 “品儿,本宫知晓你担心本宫,但是这个问題却并不是你想象得那么危险,何况本宫并不是沒有自保能力,不会就此逝去……” 品儿这才将自己的头抬了起來,看着傅子歌,眼眶红红:“太子殿下!” 傅子歌被品儿那种眼神瞪视,有种做坏事情的冲动,甚至不敢与之对视。 翌日,傅子歌亦是身着一身银白色麒麟袍,独立中阶,在满殿群臣的视线下,仍旧英姿飒爽。 众臣沒有一个人敢于同傅子歌对视,那独属于王族的威严,将他们压迫得沒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炎皇坐在麒麟椅上,俯视着殿下向來嚣张的众臣,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轻蔑的弧度,不知何意。 经过了一瞬间的鸦雀无声,一手执玉笏的红袍武将一脚踏了出來,大义凛然地看着傅子歌与炎皇道:“启禀陛下,殿下,近日來我国与阑国边境枫城常有异动,臣自请甲卫三百,前往枫城一探究竟!” 炎皇沒有做声,只是将目光投向中阶的傅子歌,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明明是将此事的决议权交给了傅子歌。 众臣怎会看不出來,于是便集体将目光投向傅子歌,对这个凭空冒出來的太子殿下,很是恭敬。 既然炎皇都把决定权交给了太子殿下,那么群臣又有哪一个敢冒犯天颜,提出质疑。 傅子歌却沒有众人想象中的趾高气扬,而是凝眸深思,半晌,才抬起头來直视群臣:“将军乃是国之栋梁,无时不为我国着想,这次枫城有所异动,本宫身为太子,却沒有及时察觉,是本宫之过!” 顿了顿,才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本宫决定与将军一同前往枫城,查清此事!” 众臣一时之间沒有反应过來,等到反应过來之时,却又惊呆了,太子殿下要为了这件事情亲自前往枫城。 他们现在才算是真正相信这个太子殿下是一心为国,而不是贪图这个太子的位置。 明白了这一点,当即有一个文臣站了出來,反对道:“ 若是枫城之事当真是别国蓄意挑衅,太子殿下圣体,怎能够如此冒险!” 炎皇似乎觉得有些道理,将目光投给傅子歌,傅子歌会之以坚定眼神,随后将身子转回面对群臣。 昂首挺胸,身上的气质直追麒麟座上的炎皇:“本宫自有分寸,不会有事,还是众卿并不相信本 ------------ 第一百三十六章 翌日,傅子歌亦是身着一身银白色麒麟袍,独立中阶,在满殿群臣的视线下,仍旧英姿飒爽。 众臣沒有一个人敢于同傅子歌对视,那独属于王族的威严,将他们压迫得沒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炎皇坐在麒麟椅上,俯视着殿下向來嚣张的众臣,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轻蔑的弧度,不知何意。 经过了一瞬间的鸦雀无声,一手执玉笏的红袍武将一脚踏了出來,大义凛然地看着傅子歌与炎皇道:“启禀陛下,殿下,近日來我国与阑国边境枫城常有异动,臣自请甲卫三百,前往枫城一探究竟!” 炎皇沒有做声,只是将目光投向中阶的傅子歌,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明明是将此事的决议权交给了傅子歌。 众臣怎会看不出來,于是便集体将目光投向傅子歌,对这个凭空冒出來的太子殿下,很是恭敬。 既然炎皇都把决定权交给了太子殿下,那么群颜,提出质疑。 傅子歌却沒有众人想象中的趾高气扬,而是凝眸深思,半晌,才抬起头來直视群臣:“将军乃是国之栋梁,无时不为我国着想,这次枫城有所异动,本宫身为太子,却沒有及时察觉,是本宫之过!” 顿了顿,才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本宫决定与将军一同前往枫城,查清此事!” 众臣一时之间沒有反应过來,等到反应过來之时,却又惊呆了,太子殿下要为了这件事情亲自前往枫城。 他们现在才算是真正相信这个太子殿下是一心为国,而不是贪图这个太子的位置。 明白了这一点,当即有一个文臣站了出來,反对道:“ 若是枫城之事当真是别国蓄意挑衅,太子殿下圣体,怎能够如此冒险!” 炎皇似乎觉得有些道理,将目光投给傅子歌,傅子歌会之以坚定眼神,随后将身子转回面对群臣。 昂首挺胸,身上的气质直追麒麟座上的炎皇:“本宫自有分寸,不会有事,还是众卿并不相信本宫!” 坚定的声音从银白面具下传出,为她整个人增添了无限的威仪与俊秀。 沒有人反对,这下子不是为之身上的威严所摄,而是真真正正为之折服,真心臣服了下來。 傅子歌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在朝中树立了自己的威严,于是满意一笑,将所有的情绪隐藏在面具之下。 半晌,傅子歌才像是想起來什么?却又像是故意的一般,转向麒麟座上的炎皇:“皇祖父,儿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皇祖父应允!” 炎皇怎会不允。 “歌儿但说无妨!” “儿臣曾为救一个故友,一身内力化为乌有,想要向皇祖父要一枚灵药,恢复功力!” 炎皇担心地看着傅子歌:“歌儿身上有沒有受伤!” 晗首低眉,恭顺道:“谢皇祖父关心,儿臣身体沒有事,只是缺少了内力,诸事不顺罢了!” 炎皇点点头:“确实不便!”随后命令身旁的宦官:“去将朕的雪溶丹拿來给太子殿下服下!” 宦官应声退下,不肖片刻便带着一个黑檀木盒子走了过來,双手举过头顶,奉给炎皇。 傅子歌从炎皇手中接过盒子,慢慢打开…… 黑檀木盒,雪色灵丹,却沒有任何的违合感,看着这小小的药丸,似乎真的感受到了雪的味道。 素手执起,放入面具下的檀口中,尝到了雪溶丹中甜甜的味道,心情不知为何,似乎也愉悦了许多。 “多谢皇祖父赐药!” 炎皇摆摆手,欣然道:“歌儿方服下雪溶丹,便先下去休息吧!准备准备,明日随李将军一同前往枫城!” 躬身一拜:“多谢皇祖父体恤,儿臣告退!” 顺着台阶,傅子歌沒有再看别人,就这样垂首回了去。 ,,太子殿内,。 “哐!”侍女品儿听到这个消息,手中正端着的碗杯就掉了下去,碎了一地。 “太子殿下,您怎么可以去枫城冒险,!” 身为本人的傅子歌却沒有品儿这样激动,面具下的容颜沒有半丝波动,甚至沒有任何情绪,就如同这件事情本就不关她的事一般。 品儿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过于激动,于是便蹲下身來,一片一片地认真拾起地上的碎片,沒有一份遗漏。 傅子歌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不愿意点明罢了…… 一阵沉默,傅子歌沒有任何的言语……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傅子歌最后妥协似的叹了一口气:“何必如此……” 品儿捡拾碎片的动作停了下來,却仍旧沒有抬头,一动不动地蹲在了那里,也沒有任何的言语。 “品儿,本宫知晓你担心本宫,但是这个问題却并不是你想象得那么危险,何况本宫并不是沒有自保能力,不会就此逝去……” 品儿这才将自己的头抬了起來,看着傅子歌,眼眶红红:“太子殿下!” 傅子歌被品儿那种眼神瞪视,有种做坏事情的冲动,甚至不敢与之对视。 品儿也知道太子殿下有自己的想法,有那个实力,但是心中却仍是不放心,却也沒有再咄咄逼人。 柔声道:“太子殿下,品儿不是想干涉您的决定,而是真的关心你,只希望太子殿下能够明白……” 傅子歌点点头:“这个本宫当然明白,只是也希望品儿明白,本宫不会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所以不用担心本宫!” 品儿沒有再说话,收拾好自己手中的碎片,默默退了出去,傅子歌也沒有阻止她,只是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银白面具下的脸颊沒有丝毫变化。 久之,才微微叹出一口气來,转身照顾自己的孩子。 颜月和怀修沒有入睡,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咯咯地笑着,似乎很是开心。 傅子歌将自己的手指放到两个小人手中,感受着颜月怀修的小小指头将自己的手柔柔地包住,沒有任何的缝隙。 间或几下沒有拉紧,怀修的指头从傅子歌手指上滑落下去,但是在同一时间,傅子歌又将它紧紧地握在掌中,温馨万分……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莫说莫殇喜欢的人并非华安王爷,就算是莫殇心无所属,这件事情也不可能,莫殇的事情,终究得让莫殇自己决定。 当务之急,便是要赶快寻到莫殇现在身处何地,然后将他救出,问清楚这些事情。 到底,莫殇会选择谁,他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自己会有那种为他担忧的感觉。 自从昨日起,傅子歌每每想起那个梦,就忍不住心悸,一方面好奇那个结果,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为之担忧。 到底莫殇遭到了什么待遇,那个男子对他又做了什么?欧阳伏修有沒有及时找到他。 这些,都是她现在关心的。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样关心莫殇,可是从内心渗出,却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感觉。 就像是亲人一般,让她无比的舒心。 “华安王爷,你若是真心喜欢莫殇,便应该让他自己做决定,而不是把他禁锢起來,逼他做出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华安王爷怎会不知晓他说的这些,只是这些道理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沒有任何的效果。 爱情,早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看不清什么是真心,多年的帝王家教育,也让他从小树立起了一个天大地大,唯我独尊的想法。 这种种的种种,都是他能够做出这些事情的直接原因,只要自己喜欢,沒有什么事情办不到,沒有什么东西得不到。 这就是他的以为,他的骄傲。 可是他忘记了,人和人之间,是需要互相尊重的,喜欢一个人,便要用自己的真心去交换,而不是以武力禁锢。 看他迷途已深,恐怕是非强制无以点醒,是故微微皱眉:“华安王爷多虑,这件事情恐怕并不是王爷想得如此简单,王爷莫要强求!” 华安王爷似乎并不是太想在这个话題上多做周旋,于是转移话題道:“太子殿下,东北的灾情,本王已经知晓,不知道太子殿下,可有何打算!” 知道他的意图,却仍旧沒有点破,顺着他的意思说了下去:“华安王爷果然是为国为民,不愧为我炎国军神。 本宫也沒有想让王爷您帮多大的忙,主要还是想要瞻仰一下王爷的英姿,现在如愿以偿,自当为百姓谋生!” 想了想,才道:“东北地区常年无雨,年初好不容易盼來了一场雨水,却沒有想到,这竟然是灾难的起源。 大雨连绵,沒有任何的停歇,多数人民庄稼尽毁,无家可归,所以现在,王爷需要做的,便是带着一些强健的士兵,将果腹之食,还有温暖之物,平安送到灾民的手中。 不知这个任务,王爷是否能够完成!” 华安王爷这一辈子最痛恨的事情,便是别人看不起自己,当时便反驳道:“如何不能!” 傅子歌这才悠悠一笑:“王爷此言,本宫懂了,既然王爷已经答应了下來,一定会完成这个任务的,那么王爷,您就一定要保重身体,这样才能为国为民,做出更好的事情來。 毕竟,东北的灾民,恐怕也只有仰仗您了!” 华安王爷并沒有因为他的称赞露出半分欣喜,只是淡淡地应和了一声,与当夜傅子歌在梦境中看到的男子,大相径庭。 “若是太子殿下沒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本王就先行告退了!”言罢,沒有等傅子歌开口,便转身离去,似乎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留片刻。 傅子歌也沒有因此便生气,因为她知道,这些时日以來,皇祖父都沒有专心于朝政,以致于大权旁落,诸王虎视眈眈。 诸王现下骄强的时候,当然是对自己这个忽然出现的变数有些不悦,却不能表现出來,所以只能这样表达。 可是理解他们的心情,却并不等于认同他们的做法,于是故作威严,对着华安王爷的背影:“华安王想必是看不清自己的地位了吧!” 华安王爷不解其意,回过头來看着他。 仍旧淡淡,只是比之方才的柔和,现在似乎多了一些犀利之感:“华安王竟然桀傲到了这种藐视皇族的地步了吗?” 纵然平日里再如何嚣张放纵,诸王仍旧不敢触碰那一道雷界,因为他们心中都很清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皇族虽然有些沒落了,终究是掌控着生杀大权的皇族,这番威严在傅子歌独特的威压下,展示得淋漓尽致。 华安王爷脸色一变。虽然沒有谄媚地奉迎,却也着实软化了不少:“本王自然沒有那个意思,只是本王府内确实有些事情等着本王回去处理,情急之下才无意冒犯太子,望太子殿下恕罪!” 傅子歌本意便是打压打压他的气焰,让诸王不敢再造次,目的达到了,见好就收:“原來是本宫误会了,华安王爷如此聪明,怎会做出这些无知的事情呢? 罢了,若是华安王爷实在有要事,本宫也不好强留,有机会再相聚吧!” 华安王爷不发一语,面色铁青地躬了躬身子转身离开。 等到华安王爷走远,忽然从假山后走出來一个身着银白色麒麟袍的人,來人连着拍了三下手,才道: “歌儿果然是朕的福星,看你方才对华安王的一番言语,朕心中甚是宽慰啊!” 傅子歌似乎早就知道假山后面有一个人,所以并沒有惊讶,只是敛眸:“皇祖父说笑了,诸王势力庞大,儿臣一时之间也动不了他们,惟今之计,只有慢慢削弱他们的力量,重新抓回皇权!” 炎皇好似非常愉悦,轻松地问道:“歌儿有什么想法呢?” 傅子歌想了想,将自己几日來的想法告知:“这个局面的原因,还是在于皇祖父您将权利外放,现在儿臣要做的,就是要将它们一点一点收回來。 这个过程必定不是顺畅的,依儿臣之见,首先要离间他们,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打压。 在这期间,我们什么都不用插手,等他们有一方來向我们求助之时,便是霸业可成之际!”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华安王带着赈灾的物品前往东北之地,距今已经三月有余,颜月与怀修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长大了一些。 再过两月,便是颜月与怀修的周岁,炎皇对这件事情,甚至比傅子歌看得还重,准备物什一应俱全,沒有任何的纰漏。 傅子歌简直沒有一丝一毫的担心,也沒有任何的顾虑,她现在全副精力,只是用來顾忌朝堂上好似怎样也处理不完的事务。 太子之位,并不若寻常之人想象得那样轻松,特别是十几年來,傅子歌都沒有任何的消息。 现在忽然回來,一下子就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唯吾独尊的太子,这一点,对于那些多年來觊觎皇位的王爷來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他们定然不会如此轻易地将眼看快要到口的肥肉,就这样飞走,所以这一段时间,对于傅子歌來说,无疑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倾力于朝事的同时,必定也沒有精力去全身心照顾颜月与怀修,有炎皇帮自己照料,也正是自己所需要的。 看着自己面前小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有些无奈地抚额,用圆润的指甲抵着自己的眉心,想要借此微微缓解一下自己脑中的痛楚,可是好像沒有多大的用处…… 搁下手中的朱笔,暂时休息一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鼻梁,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最佳状态,重新投入政事,可是…… 怀修与颜月不用自己照顾,政事又暂时搁下,沒有任何的事情,这时候,被刻意封锁在内心深处的那段情感,不知何时,竟然又重新踊跃了起來,在心中不断地叫嚣着,就连她自己,也快要沒有办法压抑。 本來抵着眉心的手指,却忽然无意识地放到了胸口处,慢慢收紧……等她反应过來,却发现疼痛已经沒有办法忽视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身体上的疼痛,在一瞬间,胜过了心中的疼痛,,霁月…… 温柔的霁月,深情的霁月,冷漠的霁月,失去所有记忆的霁月,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无法遗忘。 圆润的指尖深深地刺入柔嫩的掌心,本來就沒有多少肉的掌心,就好像是要被刺穿了一般,带着淡淡腥味的红色液体,顺着脚边,沥沥落下。 古人都道红豆最相思,又有谁知道,最相思的,却并非是真正的红豆,而是体内的精血流出体外,汇聚成一颗颗小小红豆一般的物什。 分外凄凉…… 傅子歌看着自己的鲜血,似乎有些不解,可是想了想,才好像明白了过來,自嘲地笑了笑:“霁月,当日一别,你可还想起过我……” 前人曾曰:“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识得愁滋味,欲语还休,欲语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曾经的她,也曾和其他文人一般,无病呻吟,到了现在,才真正发觉了从前一直在写,却从未体会过的情绪。 霁月二字不知何时,早已刻入骨髓,让她无法自拔,沒有任何的办法可以遗忘,抑或是逃避。 叹了一口气,明白自己现在是无法集中精力去面对枯燥的政事了,索性便搁下了手中的事,静下心來回忆起了这一年來的悲欢。 原本以为自己与他并沒有走过许多路,可是今天一下子想起來,却发现原來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太平山,朝阳殿,阑宫, 行宫,直到最后的西院…… 所有的一切,似乎就在这一刻,全都涌进了傅子歌的脑海中,令她感慨万分,原來,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她时常都会想,若是当初事情换一种情况,现在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每一次思考的结果,都会让她万分失望,因为每一次的结果,都只有一样,,无论重來多少次,都无法改变他们之间的结果。 因为他们之间缺少的并不是机会,而是信任。 这也是她自己一个人想了许久,才想明白的,二人相处,必定想的是一生一世,只是这相处之道,却也是一个难題。 两人沒有信任,任是再多的机会摆在面前,也断只有错过的道理。 不知不觉,回过神來之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炎皇特意为她划分出來的一部分清静之地,阻绝了俗世的喧嚣,这就犹如在心中另外划分出來的一个无欲无求的地方,这个地方除了自己,谁也不可触碰。 已经算是隆冬的季节却沒有多少寒冷之意,甚至沒有下雪的征兆。 炎国地处炎热之地,又以铸剑术闻名于三国,是故冬季并不若其他两国一般四季分明。 傅子歌仍旧是一袭银白色麒麟袍,沒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淡雅得不像是一个皇家子弟,但是那周身的气质,又无法让旁人否认她的身份。 独立寒潭之边,看那冷傲的白梅花,在这并不冷的冬季,坚强挺立,忽然想到了自己。 自己若是沒有这种坚强,想必自幼便随着母妃与父皇下了地府罢。 不由自主地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可是就在快要触碰到花瓣的那一刹那,忽然顿了一顿,还是将手收了回來。 花开枝头,供给本源,本是天道所命,自己又何必为了贪图一时的欣喜,断了它活下去的理由。 收回了手,却并沒有移开自己的眼睛,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白梅,琉璃眸中隐隐暗暗,沒有任何的神采,却能让人感受到一种独特的情绪。 不论世事如何强硬,自己只要保持好自己的本心便可以了,沒有任何多余的点缀或是修饰。 伫立许久,才举步离去,竟沒有任何的留恋……一切早已经成为了过去,任她如何设想,也终究无法挽回…… 太子殿,傅子歌如同往常一般,沒有丝毫不一地坐在那寂寞冷硬的宫殿中,继续着未完成的工作…… 孤寂,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并沒有任何的变化,仍旧是如此的让人凄凉,让人悲伤,却又让人不得不独自强大,坚强起來……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品儿虽然有些疑惑太子殿下为何现在会忽然想要喝茶,却沒有忤逆,点了点头,便顺从地行了出去。 等到品儿走远,傅子歌才慢慢抚着小床的边缘,不知对何方,状似无意道:“阁下不像是梁上君子,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片刻,房梁上似乎有些动静,然后忽然跳下來一个人,从梁上一跃而下的那人,身着黑衣,竟像是与漆黑的房间融为一体。 黑衣人凛冽的眼神直视傅子歌,傅子歌却沒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似乎那凛冽的眼神沒有一点杀伤力。 “太子殿下果然机警,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是如何发现在下的!” 傅子歌轻笑:“并不是因为阁下的武功不够高明,反之,是因为阁下的武功太过高明。 阁下选择的地方虽然黑暗得让人看不清东西,但是却正是由于这点,才让本宫发现了你!” 这下子黑衣人脸色大变,先是有些疑惑,后來想明白之后,便煞白一片。 “是因为灯影!” 傅子歌含笑不语,静静地听着黑衣人说出自己的猜测:“那处黑暗,这屋中却有灯影,我的身形比房梁略大,所以被灯影照射下,在房中便印了出來…… 太子殿下必定是由于这一点,才发现了我!” 沒有否认,也沒有肯定,让黑衣人摸不清她的态度,于是继续问道:“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指使那个小侍女出去,而不是留在此处!” 傅子歌这次并沒有犹豫,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黑衣人:“因为不想累及无辜之人!” 这下子黑衣人更加疑惑:“我观太子殿下并沒有任何内力,不像是习武之人,为何能够如此坦然。 难道太子殿下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在下是來行刺的,意欲加害于你!” “你的主子,无非是诸王之一,既然是这样,那么你的主子给你的任务一定是來刺探我的近况,而不是直接來行刺,因为那样如果失败了的话,会得不偿失。 但是对旁人,本宫便不敢保证了,若是你失手伤了品儿,本宫即使不会很伤心,也会良心不安的!” 黑衣人了悟,点点头,不由得佩服起了这个临危不乱的聪颖男子。 “若是我的主子是太子殿下您,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了!” 语气中有些无法掩饰的无奈,可是对于黑衣人,他的忠心却始终要比惜才之心更甚一筹。 拱了拱手,告辞道:“此次在下不会向主子透漏半分太子殿下的情况,太子殿下尽可放心!” 似乎是想了想,才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似的道:“但是下一次,在下便不会再如此,太子殿下自己保重!” 看着黑衣人几跃之下便沒了踪影,便把自己的视线收了回來,仍旧轻哄着自己的孩子。 品儿端着刚刚泡好的香茗,回到太子殿中,却见太子殿下与自己离开之时并沒有多大的变化,于是走了上前去。 “太子殿下,这是上一年属国献上來的贡茶,陛下让奴婢送來给太子殿下尝一尝!” 明白傅子歌在炎皇心中有多么重要,但是在她心里,傅子歌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 傅子歌本无意喝茶,方才只是寻了借口将品儿支出去,让她免遭祸及,这下子看到了品儿手中所呈的香茗,却有些动心了。 品儿将自己手中的托盘放下,端起微微侧倾,满壶香气便弥漫而出,仿佛顿时充盈了整个内室。 浅酌一口,赞道:“好茶,巧手!” 品儿被她一赞,脸上略有些薄红,端着杯子的手指,似乎也在微微颤抖:“太子殿下过奖……” 傅子歌见她这个样子,便知道她又是误会了,于是也就只好闭口不言,轻抿自己杯中的香茗。 品儿也察觉出來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布好了茶具之后,便自觉离了开去。 正在这时,本在精致小床中睡得正香的怀修和颜月两人忽然醒了过來。 傅子歌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这时候应该过去将两人抱起來。 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对于沒有任何内力,仅凭借自身力气的她,却沒有显出半分的狼狈。 两个小家伙一醒來便像是寻找起了什么东西一般,两双圆滚滚的小眼睛胡乱扫视。 终于,在片刻后寻找到了那样让他们醒过來的东西。 傅子歌看着他们眼光同时触及的东西,有些犹豫:“修儿,月儿,你们想要的就是这个东西!” 指着那一壶尚散发着淡淡茶香的壶,不确定地问道,果不其然,刚刚听完傅子歌此言,两个小人便喜滋滋地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怀修尚未齐全的牙齿上下磕碰,口中露出难以辨认的句子:“香……香……” 知道他是在说那贡茶散发出的淡淡香气,见他们如此喜爱,便拿了两个空余的杯子,分别倒了一点点给他们。 之所以沒有敢多倒,是因为她也不确定怀修与颜月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茶味,如果是他们只是喜欢这种香味,倒多了岂不是浪费这极品的贡茶。 让她沒有想到的是,怀修与颜月似乎很是喜欢这种感觉,苦涩中带着淡淡的甜蜜。 两个小家伙也是识货的主,沒有一会儿便将整壶贡茶喝了个精光。 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轻哄:“修儿,月儿,喝完了水,随我出去走走!” 怀修性格比较外向,又沒有什么心计,一张嘴便是甜甜糯糥:“凉……凉……” 傅子歌听他唤自己娘,有些欣喜的同时,也连忙将怀修的口捂了起來,嘱咐道:“修儿,月儿,在这宫中,万万不可唤我为娘,切记!” 怀修方才还挂着笑容的脸,顿时垮了下來,就连一旁一直静默不出声的颜月,也似乎有些不悦。 傅子歌又是一叹,就知道自己的这两个孩子与寻常人家的孩子不太一样,似乎有些早慧。 若是霁月在自己身边,看见她为他诞下如此可爱的孩子,可会目瞪口呆,可会欣喜若狂…… ------------ 第一百四十章 莫说莫殇喜欢的人并非华安王爷,就算是莫殇心无所属,这件事情也不可能,莫殇的事情,终究得让莫殇自己决定。 当务之急,便是要赶快寻到莫殇现在身处何地,然后将他救出,问清楚这些事情。 到底,莫殇会选择谁,他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自己会有那种为他担忧的感觉。 自从昨日起,傅子歌每每想起那个梦,就忍不住心悸,一方面好奇那个结果,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为之担忧。 到底莫殇遭到了什么待遇,那个男子对他又做了什么?欧阳伏修有沒有及时找到他。 这些,都是她现在关心的。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样关心莫殇,可是从内心渗出,却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感觉。 就像是亲人一般,让她无比的舒心。 “华安王爷,你若是真心喜欢莫殇,便应该让他自己做决定,而不是把他禁锢起來,逼他做出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华安王爷怎会不知晓他说的这些,只是这些道理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沒有任何的效果。 爱情,早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看不清什么是真心,多年的帝王家教育,也让他从小树立起了一个天大地大,唯我独尊的想法。 这种种的种种,都是他能够做出这些事情的直接原因,只要自己喜欢,沒有什么事情办不到,沒有什么东西得不到。 这就是他的以为,他的骄傲。 可是他忘记了,人和人之间,是需要互相尊重的,喜欢一个人,便要用自己的真心去交换,而不是以武力禁锢。 看他迷途已深,恐怕是非强制无以点醒,是故微微皱眉:“华安王爷多虑,这件事情恐怕并不是王爷想得如此简单,王爷莫要强求!” 华安王爷似乎并不是太想在这个话題上多做周旋,于是转移话題道:“太子殿下,东北的灾情,本王已经知晓,不知道太子殿下,可有何打算!” 知道他的意图,却仍旧沒有点破,顺着他的意思说了下去:“华安王爷果然是为国为民,不愧为我炎国军神。 本宫也沒有想让王爷您帮多大的忙,主要还是想要瞻仰一下王爷的英姿,现在如愿以偿,自当为百姓谋生!” 想了想,才道:“东北地区常年无雨,年初好不容易盼來了一场雨水,却沒有想到,这竟然是灾难的起源。 大雨连绵,沒有任何的停歇,多数人民庄稼尽毁,无家可归,所以现在,王爷需要做的,便是带着一些强健的士兵,将果腹之食,还有温暖之物,平安送到灾民的手中。 不知这个任务,王爷是否能够完成!” 华安王爷这一辈子最痛恨的事情,便是别人看不起自己,当时便反驳道:“如何不能!” 傅子歌这才悠悠一笑:“王爷此言,本宫懂了,既然王爷已经答应了下來,一定会完成这个任务的,那么王爷,您就一定要保重身体,这样才能为国为民,做出更好的事情來。 毕竟,东北的灾民,恐怕也只有仰仗您了!” 华安王爷并沒有因为他的称赞露出半分欣喜,只是淡淡地应和了一声,与当夜傅子歌在梦境中看到的男子,大相径庭。 “若是太子殿下沒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本王就先行告退了!”言罢,沒有等傅子歌开口,便转身离去,似乎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留片刻。 傅子歌也沒有因此便生气,因为她知道,这些时日以來,皇祖父都沒有专心于朝政,以致于大权旁落,诸王虎视眈眈。 诸王现下骄强的时候,当然是对自己这个忽然出现的变数有些不悦,却不能表现出來,所以只能这样表达。 可是理解他们的心情,却并不等于认同他们的做法,于是故作威严,对着华安王爷的背影:“华安王想必是看不清自己的地位了吧!” 华安王爷不解其意,回过头來看着他。 仍旧淡淡,只是比之方才的柔和,现在似乎多了一些犀利之感:“华安王竟然桀傲到了这种藐视皇族的地步了吗?” 纵然平日里再如何嚣张放纵,诸王仍旧不敢触碰那一道雷界,因为他们心中都很清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皇族虽然有些沒落了,终究是掌控着生杀大权的皇族,这番威严在傅子歌独特的威压下,展示得淋漓尽致。 华安王爷脸色一变。虽然沒有谄媚地奉迎,却也着实软化了不少:“本王自然沒有那个意思,只是本王府内确实有些事情等着本王回去处理,情急之下才无意冒犯太子,望太子殿下恕罪!” 傅子歌本意便是打压打压他的气焰,让诸王不敢再造次,目的达到了,见好就收:“原來是本宫误会了,华安王爷如此聪明,怎会做出这些无知的事情呢? 罢了,若是华安王爷实在有要事,本宫也不好强留,有机会再相聚吧!” 华安王爷不发一语,面色铁青地躬了躬身子转身离开。 等到华安王爷走远,忽然从假山后走出來一个身着银白色麒麟袍的人,來人连着拍了三下手,才道: “歌儿果然是朕的福星,看你方才对华安王的一番言语,朕心中甚是宽慰啊!” 傅子歌似乎早就知道假山后面有一个人,所以并沒有惊讶,只是敛眸:“皇祖父说笑了,诸王势力庞大,儿臣一时之间也动不了他们,惟今之计,只有慢慢削弱他们的力量,重新抓回皇权!” 炎皇好似非常愉悦,轻松地问道:“歌儿有什么想法呢?” 傅子歌想了想,将自己几日來的想法告知:“这个局面的原因,还是在于皇祖父您将权利外放,现在儿臣要做的,就是要将它们一点一点收回來。 这个过程必定不是顺畅的,依儿臣之见,首先要离间他们,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打压。 在这期间,我们什么都不用插手,等他们有一方來向我们求助之时,便是霸业可成之际!” ------------ 第一百四十一章 翌日,傅子歌亦是身着一身银白色麒麟袍,独立中阶,在满殿群臣的视线下,仍旧英姿飒爽。 众臣沒有一个人敢于同傅子歌对视,那独属于王族的威严,将他们压迫得沒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炎皇坐在麒麟椅上,俯视着殿下向來嚣张的众臣,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轻蔑的弧度,不知何意。 经过了一瞬间的鸦雀无声,一手执玉笏的红袍武将一脚踏了出來,大义凛然地看着傅子歌与炎皇道:“启禀陛下,殿下,近日來我国与阑国边境枫城常有异动,臣自请甲卫三百,前往枫城一探究竟!” 炎皇沒有做声,只是将目光投向中阶的傅子歌,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明明是将此事的决议权交给了傅子歌。 众臣怎会看不出來,于是便集体将目光投向傅子歌,对这个凭空冒出來的太子殿下,很是恭敬。 既然炎皇都把决定权交给了太子殿下,那么群臣又有哪一个敢冒犯天颜,提出质疑。 傅子歌却沒有众人想象中的趾高气扬,而是凝眸深思,半晌,才抬起头來直视群臣:“将军乃是国之栋梁,无时不为我国着想,这次枫城有所异动,本宫身为太子,却沒有及时察觉,是本宫之过!” 顿了顿,才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本宫决定与将军一同前往枫城,查清此事!” 众臣一时之间沒有反应过來,等到反应过來之时,却又惊呆了,太子殿下要为了这件事情亲自前往枫城。 他们现在才算是真正相信这个太子殿下是一心为国,而不是贪图这个太子的位置。 明白了这一点,当即有一个文臣站了出來,反对道:“ 若是枫城之事当真是别国蓄意挑衅,太子殿下圣体,怎能够如此冒险!” 炎皇似乎觉得有些道理,将目光投给傅子歌,傅子歌会之以坚定眼神,随后将身子转回面对群臣。 昂首挺胸,身上的气质直追麒麟座上的炎皇:“本宫自有分寸,不会有事,还是众卿并不相信本宫!” 坚定的声音从银白面具下传出,为她整个人增添了无限的威仪与俊秀。 沒有人反对,这下子不是为之身上的威严所摄,而是真真正正为之折服,真心臣服了下來。 傅子歌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在朝中树立了自己的威严,于是满意一笑,将所有的情绪隐藏在面具之下。 半晌,傅子歌才像是想起來什么?却又像是故意的一般,转向麒麟座上的炎皇:“皇祖父,儿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皇祖父应允!” 炎皇怎会不允。 “歌儿但说无妨!” “儿臣曾为救一个故友,一身内力化为乌有,想要向皇祖父要一枚灵药,恢复功力!” 炎皇担心地看着傅子歌:“歌儿身上有沒有受伤!” 晗首低眉,恭顺道:“谢皇祖父关心,儿臣身体沒有事,只是缺少了内力,诸事不顺罢了!” 炎皇点点头:“确实不便!”随后命令身旁的宦官:“去将朕的雪溶丹拿來给太子殿下服下!” 宦官应声退下,不肖片刻便带着一个黑檀木盒子走了过來,双手举过头顶,奉给炎皇。 傅子歌从炎皇手中接过盒子,慢慢打开…… 黑檀木盒,雪色灵丹,却沒有任何的违合感,看着这小小的药丸,似乎真的感受到了雪的味道。 素手执起,放入面具下的檀口中,尝到了雪溶丹中甜甜的味道,心情不知为何,似乎也愉悦了许多。 “多谢皇祖父赐药!” 炎皇摆摆手,欣然道:“歌儿方服下雪溶丹,便先下去休息吧!准备准备,明日随李将军一同前往枫城!” 躬身一拜:“多谢皇祖父体恤,儿臣告退!” 顺着台阶,傅子歌沒有再看别人,就这样垂首回了去。 ,,太子殿内,。 “哐!”侍女品儿听到这个消息,手中正端着的碗杯就掉了下去,碎了一地。 “太子殿下,您怎么可以去枫城冒险,!” 身为本人的傅子歌却沒有品儿这样激动,面具下的容颜沒有半丝波动,甚至沒有任何情绪,就如同这件事情本就不关她的事一般。 品儿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过于激动,于是便蹲下身來,一片一片地认真拾起地上的碎片,沒有一份遗漏。 傅子歌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不愿意点明罢了…… 一阵沉默,傅子歌沒有任何的言语…… 终于,傅子歌还是抵不过自己的 怜悯之心,悠悠叹了一口气:“品儿,真不知是该说你坚持,还是说你顽固了……” 品儿抬起那双清澈却泛着薄红的眸子,哽咽道:“太子殿下,不是品儿多管闲事,也不是不信任太子殿下的实力,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太子殿下就算是神仙下凡,也定然不可能毫发无伤,所以品儿才会……” 傅子歌又是一叹,何苦…… “品儿,既然相信本宫的实力,那就沒有必要担心其他的了,他们虽然在暗,我却也沒有说过要用光明正大的方式來对付他们。 再者说,这件事情,并不一定是阑国的手笔,也有可能只是一个误会……” 最好是这个结果,只是她心中也明白,这个结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品儿果然停止了抽泣,认真地看着傅子歌:“太子殿下所言非虚!” 傅子歌见她相信自己,于是点了点头,不知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好了,若是再怀疑,本宫了就要生气了!”不得已摆出太子的架子來,只是想要品儿不要再继续问下去。 从何时开始,她已经变了,变得平易近人,为别人思考,是因为有了月儿和修儿么…… 转过头去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感觉油然而生,让她整个人就像是沁在温暖的阳光中。 走向两个可爱的孩子,静静地凝视着他们,她知道,明日便是母子三人离别之日。虽然去日不多,可也是一月时日,这一月中,是不可能再见到他们了,就让她现在,看个够吧…… ------------ 第一百四十二章 莫说莫殇喜欢的人并非华安王爷,就算是莫殇心无所属,这件事情也不可能,莫殇的事情,终究得让莫殇自己决定。 当务之急,便是要赶快寻到莫殇现在身处何地,然后将他救出,问清楚这些事情。 到底,莫殇会选择谁,他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自己会有那种为他担忧的感觉。 自从昨日起,傅子歌每每想起那个梦,就忍不住心悸,一方面好奇那个结果,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为之担忧。 到底莫殇遭到了什么待遇,那个男子对他又做了什么?欧阳伏修有沒有及时找到他。 这些,都是她现在关心的。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样关心莫殇,可是从内心渗出,却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感觉。 就像是亲人一般,让她无比的舒心。 “华安王爷,你若是真心喜欢莫殇,便应该让他自己做决定,而不是把他禁锢起來,逼他做出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华安王爷怎会不知晓他说的这些,只是这些道理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沒有任何的效果。 爱情,早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看不清什么是真心,多年的帝王家教育,也让他从小树立起了一个天大地大,唯我独尊的想法。 这种种的种种,都是他能够做出这些事情的直接原因,只要自己喜欢,沒有什么事情办不到,沒有什么东西得不到。 这就是他的以为,他的骄傲。 可是他忘记了,人和人之间,是需要互相尊重的,喜欢一个人,便要用自己的真心去交换,而不是以武力禁锢。 看他迷途已深,恐怕是非强制无以点醒,是故微微皱眉:“华安王爷多虑,这件事情恐怕并不是王爷想得如此简单,王爷莫要强求!” 华安王爷似乎并不是太想在这个话題上多做周旋,于是转移话題道:“太子殿下,东北的灾情,本王已经知晓,不知道太子殿下,可有何打算!” 知道他的意图,却仍旧沒有点破,顺着他的意思说了下去:“华安王爷果然是为国为民,不愧为我炎国军神。 本宫也沒有想让王爷您帮多大的忙,主要还是想要瞻仰一下王爷的英姿,现在如愿以偿,自当为百姓谋生!” 想了想,才道:“东北地区常年无雨,年初好不容易盼來了一场雨水,却沒有想到,这竟然是灾难的起源。 大雨连绵,沒有任何的停歇,多数人民庄稼尽毁,无家可归,所以现在,王爷需要做的,便是带着一些强健的士兵,将果腹之食,还有温暖之物,平安送到灾民的手中。 不知这个任务,王爷是否能够完成!” 华安王爷这一辈子最痛恨的事情,便是别人看不起自己,当时便反驳道:“如何不能!” 傅子歌这才悠悠一笑:“王爷此言,本宫懂了,既然王爷已经答应了下來,一定会完成这个任务的,那么王爷,您就一定要保重身体,这样才能为国为民,做出更好的事情來。 毕竟,东北的灾民,恐怕也只有仰仗您了!” 华安王爷并沒有因为他的称赞露出半分欣喜,只是淡淡地应和了一声,与当夜傅子歌在梦境中看到的男子,大相径庭。 “若是太子殿下沒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本王就先行告退了!”言罢,沒有等傅子歌开口,便转身离去,似乎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留片刻。 傅子歌也沒有因此便生气,因为她知道,这些时日以來,皇祖父都沒有专心于朝政,以致于大权旁落,诸王虎视眈眈。 诸王现下骄强的时候,当然是对自己这个忽然出现的变数有些不悦,却不能表现出來,所以只能这样表达。 可是理解他们的心情,却并不等于认同他们的做法,于是故作威严,对着华安王爷的背影:“华安王想必是看不清自己的地位了吧!” 华安王爷不解其意,回过头來看着他。 仍旧淡淡,只是比之方才的柔和,现在似乎多了一些犀利之感:“华安王竟然桀傲到了这种藐视皇族的地步了吗?” 纵然平日里再如何嚣张放纵,诸王仍旧不敢触碰那一道雷界,因为他们心中都很清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皇族虽然有些沒落了,终究是掌控着生杀大权的皇族,这番威严在傅子歌独特的威压下,展示得淋漓尽致。 华安王爷脸色一变。虽然沒有谄媚地奉迎,却也着实软化了不少:“本王自然沒有那个意思,只是本王府内确实有些事情等着本王回去处理,情急之下才无意冒犯太子,望太子殿下恕罪!” 傅子歌本意便是打压打压他的气焰,让诸王不敢再造次,目的达到了,见好就收:“原來是本宫误会了,华安王爷如此聪明,怎会做出这些无知的事情呢? 罢了,若是华安王爷实在有要事,本宫也不好强留,有机会再相聚吧!” 华安王爷不发一语,面色铁青地躬了躬身子转身离开。 等到华安王爷走远,忽然从假山后走出來一个身着银白色麒麟袍的人,來人连着拍了三下手,才道: “歌儿果然是朕的福星,看你方才对华安王的一番言语,朕心中甚是宽慰啊!” 傅子歌似乎早就知道假山后面有一个人,所以并沒有惊讶,只是敛眸:“皇祖父说笑了,诸王势力庞大,儿臣一时之间也动不了他们,惟今之计,只有慢慢削弱他们的力量,重新抓回皇权!” 炎皇好似非常愉悦,轻松地问道:“歌儿有什么想法呢?” 傅子歌想了想,将自己几日來的想法告知:“这个局面的原因,还是在于皇祖父您将权利外放,现在儿臣要做的,就是要将它们一点一点收回來。 这个过程必定不是顺畅的,依儿臣之见,首先要离间他们,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打压。 在这期间,我们什么都不用插手,等他们有一方來向我们求助之时,便是霸业可成之际!”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众人看到傅子歌的第一反应如同李将军一般,只不过沒有李将军想得如此深罢了,这便是将军和甲卫的区别。 缓步走下楼梯,沒有在意众人的目光,十余甲卫看此情形,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得傅子歌不悦,于是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 傅子歌也沒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沒有再将视线落到他们身上,径直走在前面。 出了风雅轩,一行人跟着傅子歌的步伐,沒有任何的迟疑,只为着她身上独有的那种令人忍不住臣服的感觉。 傅子歌并沒有盲目地寻找,静静地來到了一家欢馆中……十余甲卫忍不住想歪…… 是啊!他们从來沒有见过太子妃殿下,只知道宫中的两位公主世子是太子殿下的亲生骨肉,其他的一概不知。 所以这下子傅子歌忽然來到这个地方,总是难免要让人想歪的…… 傅子歌当然沒有想这么多,或许可以这么说,她与他们看待问題的出发点根本就是背道而驰。 她來这里,自然有她自己的原因。 看着满脸堆笑的庸脂俗粉,不着痕迹地避开她们的触碰,这里虽然混乱,却是鱼龙混杂,不失为一个探听情报的好地方。 “老板娘!” 李将军将这家店的老鸨唤了过來,傅子歌这回连视线都不屑落在她身上。 要知道。虽然有一些女子是因为家中落难才不得已來到这个地方卖身,但是大部分却是因为自己的懒惰,吃不了苦才來卖身的。 并不是因为她看不起这一行,所以故意贬低,只是出身于风尘之所,却很少有那种有气节的人,而傅子歌生平最看不起的,便是自暴自弃,自甘堕落的人,不论男女。 “李将军,让她准备一个干净的雅间,我们要在这里打探!” 傅子歌低声告诉李将军,李将军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于是将她的意思告诉了老鸨,与此同时,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來,放到她身前的桌子上。 老鸨一看这架势,不由得看直了眼,也明白傅子歌非富既贵,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将几人请上楼去,安排在一个干净的雅间内。 坐下沒一会儿,楼下便开始了笙歌艳舞,傅子歌不但沒有沒有感到开心,反而有一种厌恶的感觉…… 终于,傅子歌是在受不了这里的气氛,站起身來想要回去,还沒有來得及动作,便听见隔着雅间与过道的珠帘轻响了起來。 几人将视线投了过去,看似平常,傅子歌却将几人暗暗将手放在武器上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傅子歌自己当然也沒有掉以轻心,早已将手放在腰间。 珠帘轻响,从珠帘后走出來一个华衣青年,白衣锦绣,丹凤风流,傅子歌就算是化成灰也忘不了他……自己许诺一生所爱的男子。 傅子歌沒有过多的失态,只是开始之时有些不同寻常,后來便好了,霁月怎会出现在这里,难道…… 傅子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按理说现在霁月已经失去了记忆,不可能來这里寻找自己,现在他刚刚继位,也自然沒有这么多的时间出來闲逛。 仔细看了看,确定真的是霁月,傅子歌眉头更加紧缩,如果说这个是霁月的话,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自己也不用再费心探查…… 这次的事端,定是霁月所起。虽然傅子歌沒有见过他阴冷的一面,但是她也明白,皇家的儿女,沒有哪一个是纯良和善的,有的,只是利益的争夺。 炎国虽然国民最少,却是这三国之中最为强大的国家,因为炎国拥有最为精进的铸造技术,仅这一点,霄阑两国便不敢轻易动它。 可是这回……天,似乎要变了呢…… 霁月见沒有一个人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也沒有尴尬,只是很自然地坐在傅子歌对面。 傅子歌见他一点也不客气,微微皱了皱眉,却一言不发,只是仍然盯着他看。 霁月被她盯得心中发毛,不知为何,竟有些兴奋,不,或许称之为雀跃更为合适一些。 只是面上却仍是一片平静:“阁下此处正属清幽,在下甚是喜欢,在此多留片刻,不知阁下介不介意!” 傅子歌心中暗骂:你都坐下來了,还这样说,是不是有些太假了……不过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随意!” 霁月就像是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真的就只是喜欢这个地方,眼中纯洁得让人忍不住喜欢。 傅子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易容,觉得沒有任何破绽之时,才抬起头來看着霁月。 霁月似乎感应到那个视线一般,偏过头來看着傅子歌,回之以有礼一笑。 歌舞渐渐停了下來,傅子歌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急着离开这里:“公子,在下尚有俗事缠身,就不方便陪公子同看了,这厢先行告退!” 言罢,正打算叫着李将军一行人一起走,便听见霁月的声音悠悠传來:“殿下难道在害怕什么吗?走的如此之急!”虽然充满了调笑之气,但是从他那张嘴中吐出來,却无端地多了一种威胁的意味。 让傅子歌惊讶的是,霁月竟然认出來了自己的身份……被揭穿了傅子歌却也沒有慌乱,仍是淡淡道:“陛下是怎样看出來炎歌身份的,愿闻其详!” 这一声“陛下”,既给足了霁月面子,也告诉他自己也猜出了他的身份,霁月沒有说话,只是将眼神投向众甲卫……傅子歌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却忽然明白了过來。 久之,傅子歌轻叹,千算万算,独独算漏了一样,,甲卫的服饰再变幻,手上的刺青却不会变。 这是皇家密辛,只有少数人知晓,很不幸,霁月正是这为数不多的人中的一个。 然而傅子歌却并沒有泄气:“陛下刚刚登基,來我们炎国做甚!” 霁月端起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地轻抿,半晌,才道:“朕听说枫城常年开满红枫,所以想要來这里看看……倒是炎歌殿下,你來这里是为了什么?”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果然是你……为何!” 傅子歌沒有任何的惊讶,只是觉得有些失望罢了,男子走向霁月,他的行动早已表明了一切。 “太子殿下一定很奇怪为何我会站在皇上这一边对吧!” 傅子歌默不作声,静静地听他诉说着…… “我驰骋沙场二十余年,自问从未愧对过自己的良心,只有一件事情,是我这一生的痛……那一次战争危急,身为太子的皇上却让我欠了他一条命!” 傅子歌仍旧沒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皇上救了我的妻,子,我自当为之效命!” 终于说出來了,傅子歌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沒有怨他:“这件事情,本宫已经明白了!”言罢,转向一直含笑不语的霁月,冷冷道:“陛下,若是以为炎歌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大可以随意处置!” 凛冽的言语从薄唇中吐出,整个人身上原有的淡漠出尘之感,被瞬间激发出來,直扑霁月面门。 霁月一愣,随之放声长笑:“哈哈哈哈,太子殿下此时真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兔子,负隅顽抗!”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脸色与语气忽然变得冷硬起來,几乎是一字一顿:“李将军,将尊贵的太子殿下‘请’回阑宫!” 傅子歌知道,这一个“请”字,绝对不是自己普通的意思……果然,还沒有一会儿,心中的预感便成了真…… 对待凡人不能随便用法术,这是让她最为失算的一个……无奈之下,被带着前往阑国……一路上,李将军好歹也是个爷们儿,对傅子歌毕恭毕敬,只是看守得颇为严密。 傅子歌不能用法术,自己的惊鸿练却也不能随意使用,因为她不敢确定霁月是否会因为这个,想起从前的事情,届时自己逃离便又成了难上加难…… 这个时候,只有养精蓄锐了,傅子歌坐在桌旁,看着仰卧在床上的霁月,再看看自己与之手腕相连的一条铁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一声,本來紧闭双眼的霁月忽然睁开了,丹凤眼中满是戏谑:“太子殿下为何叹气!” 傅子歌摇摇头:“既然忘却,便不用再想起了吧……”沒有听懂他的意思,霁月微微皱眉,道了一声“不知所云”,便偏过头去闭上了双眸。 一夜,就这样过去……三人两马,快马加鞭,仅用了五日,便抵达了阑国皇宫,傅子歌被带到这里,心中的酸楚,岂能用言语说明。 曾经的誓言,曾经的爱恋,终究抵不过一场误会,想到此处,眼角的泪水忍不住顺流而下,一想起那日霁月对自己的决绝,傅子歌便忍不住狠下心肠,敛了泪眼婆娑,换上冷眼相对。 阑宫之中,不似自己离开之时那般温暖,反而有一种阴冷的感觉,一切,都变了……不过一载时光,春去秋來…… “李将军,带太子殿下到西院去!”说完,不仅仅是他本人愣在了原地,就连傅子歌,也像是被惊雷劈中一般,愣在了原地。 西院…… 伤她最深的他,伤她最深的地方……还是逃不过么……傅子歌闭上了双眸,任由李将军带着自己來到了这个让她心碎欲裂的地方。 方才,就是方才,她几乎要忍不住释放法术,却又在最后一刻想起父王的不老容颜,早已凝聚起法力的手,暗暗放了下去。 只是眼眶微红,声音略微有些嘶哑:“霁月,你莫要欺人太甚!” 霁月沒有时间考虑她这一句中的深意,他现在已经被自己的决定弄得有些失措,轻抚额头,对着李将军道:“暂且将他带到西院,那里清幽,无人打扰!” 一阵阴冷的微风刮过,伴着几片飘飞的雪花,砸在傅子歌脸上,狠狠地嘲笑着她的失败。 意识只停留在自己被冻昏之前,傅子歌再醒來之时,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由自己控制了,黑压压的屋子中沒有任何的光亮,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悲伤与寂寞。 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却发现只是动一动,都觉得不可能…… 就好像是在太平山上悬崖边,眼睁睁地看着齐雨坠落下悬崖,自己却无能为力,就好像是在阑国皇宫西院里,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自己杀害,自己仍旧无能为力…… 一切的一切,都与现在沒有什么分别,仍旧是无能为力,嘴角抽动了一下,低低地笑出了声來:“呵呵,傅子歌,你清高一生,现在,不仍旧是无法改变现有的事实么!” 沒有任何更改,沒有任何错误,有的,只是无尽的伤痛与不甘,为何,两次都败在他的手里,沒有翻身的余地…… 看着自己被吊起來的手腕,被冰冷的铁链勒出了道道红痕,嘴角嘲讽的弧度越來越深。 “吱呀……”傅子歌循声望去,此时的外面,月已高悬,凉凉的月华投射进來,拉长了來人落在地面上的身影。 傅子歌屏息噤声,來人也不发一语,气氛越发僵持,凉风夹杂着雪花呼呼地刮了进來,傅子歌不由得被冷得瑟缩了一下,身体仍旧动不了。 霁月一直注视着她,自然也将她这个微小的动作尽收眼底,慢慢移步接近傅子歌,看了半天,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将自己身上的裘衣脱了下來,搭在她身上。 傅子歌瞪大了琉璃眸,沒有想到现在的霁月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而霁月也是僵在了原地,万万想不到自己也能够做出这等温情的事情來,顿时变了脸色。 傅子歌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以他现在的性格……傅子歌努力挣扎,想要将那件外衣脱下來,可是却依旧沒有办法动它分毫。 眼看着霁月的脸色越來越差,傅子歌到了最后停止了无谓的挣扎,静静地看着霁月…… “太子殿下,你还是不愿意为朕所用么!”霁月嘴角的笑容阴冷异常,语气却似乎很是诚恳。 傅子歌摇摇头,即使是已经预见自己拒绝后的下场,她还是不能够答应他,背叛炎国,即使,他曾是自己最爱的人…… 霁月眼底闪过一抹残忍,却又似乎有些不忍,但是从那薄唇中却依旧吐出了冷硬的两字:“來人!”沒有任何感情,沒有任何温度。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果然是你……为何!” 傅子歌沒有任何的惊讶,只是觉得有些失望罢了,男子走向霁月,他的行动早已表明了一切。 “太子殿下一定很奇怪为何我会站在皇上这一边对吧!” 傅子歌默不作声,静静地听他诉说着…… “我驰骋沙场二十余年,自问从未愧对过自己的良心,只有一件事情,是我这一生的痛……那一次战争危急,身为太子的皇上却让我欠了他一条命!” 傅子歌仍旧沒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皇上救了我的妻,子,我自当为之效命!” 终于说出來了,傅子歌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沒有怨他:“这件事情,本宫已经明白了!”言罢,转向一直含笑不语的霁月,冷冷道:“陛下,若是以为炎歌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大可以随意处置!” 凛冽的言语从薄唇中吐出,整个人身上原有的淡漠出尘之感,被瞬间激发出來,直扑霁月面门。 霁月一愣,随之放声长笑:“哈哈哈哈,太子殿下此时真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兔子,负隅顽抗!”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脸色与语气忽然变得冷硬起來,几乎是一字一顿:“李将军,将尊贵的太子殿下‘请’回阑宫!” 傅子歌知道,这一个“请”字,绝对不是自己普通的意思……果然,还沒有一会儿,心中的预感便成了真…… 对待凡人不能随便用法术,这是让她最为失算的一个……无奈之下,被带着前往阑国……一路上,李将军好歹也是个爷们儿,对傅子歌毕恭毕敬,只是看守得颇为严密。 傅子歌不能用法术,自己的惊鸿练却也不能随意使用,因为她不敢确定霁月是否会因为这个,想起从前的事情,届时自己逃离便又成了难上加难…… 这个时候,只有养精蓄锐了,傅子歌坐在桌旁,看着仰卧在床上的霁月,再看看自己与之手腕相连的一条铁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一声,本來紧闭双眼的霁月忽然睁开了,丹凤眼中满是戏谑:“太子殿下为何叹气!” 傅子歌摇摇头:“既然忘却,便不用再想起了吧……”沒有听懂他的意思,霁月微微皱眉,道了一声“不知所云”,便偏过头去闭上了双眸。 一夜,就这样过去……三人两马,快马加鞭,仅用了五日,便抵达了阑国皇宫,傅子歌被带到这里,心中的酸楚,岂能用言语说明。 曾经的誓言,曾经的爱恋,终究抵不过一场误会,想到此处,眼角的泪水忍不住顺流而下,一想起那日霁月对自己的决绝,傅子歌便忍不住狠下心肠,敛了泪眼婆娑,换上冷眼相对。 阑宫之中,不似自己离开之时那般温暖,反而有一种阴冷的感觉,一切,都变了……不过一载时光,春去秋來…… “李将军,带太子殿下到西院去!”说完,不仅仅是他本人愣在了原地,就连傅子歌,也像是被惊雷劈中一般,愣在了原地。 西院…… 伤她最深的他,伤她最深的地方……还是逃不过么……傅子歌闭上了双眸,任由李将军带着自己來到了这个让她心碎欲裂的地方。 方才,就是方才,她几乎要忍不住释放法术,却又在最后一刻想起父王的不老容颜,早已凝聚起法力的手,暗暗放了下去。 只是眼眶微红,声音略微有些嘶哑:“霁月,你莫要欺人太甚!” 霁月沒有时间考虑她这一句中的深意,他现在已经被自己的决定弄得有些失措,轻抚额头,对着李将军道:“暂且将他带到西院,那里清幽,无人打扰!” 一阵阴冷的微风刮过,伴着几片飘飞的雪花,砸在傅子歌脸上,狠狠地嘲笑着她的失败。 意识只停留在自己被冻昏之前,傅子歌再醒來之时,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由自己控制了,黑压压的屋子中沒有任何的光亮,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悲伤与寂寞。 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却发现只是动一动,都觉得不可能…… 就好像是在太平山上悬崖边,眼睁睁地看着齐雨坠落下悬崖,自己却无能为力,就好像是在阑国皇宫西院里,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自己杀害,自己仍旧无能为力…… 一切的一切,都与现在沒有什么分别,仍旧是无能为力,嘴角抽动了一下,低低地笑出了声來:“呵呵,傅子歌,你清高一生,现在,不仍旧是无法改变现有的事实么!” 沒有任何更改,沒有任何错误,有的,只是无尽的伤痛与不甘,为何,两次都败在他的手里,沒有翻身的余地…… 看着自己被吊起來的手腕,被冰冷的铁链勒出了道道红痕,嘴角嘲讽的弧度越來越深。 “吱呀……”傅子歌循声望去,此时的外面,月已高悬,凉凉的月华投射进來,拉长了來人落在地面上的身影。 傅子歌屏息噤声,來人也不发一语,气氛越发僵持,凉风夹杂着雪花呼呼地刮了进來,傅子歌不由得被冷得瑟缩了一下,身体仍旧动不了。 霁月一直注视着她,自然也将她这个微小的动作尽收眼底,慢慢移步接近傅子歌,看了半天,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将自己身上的裘衣脱了下來,搭在她身上。 傅子歌瞪大了琉璃眸,沒有想到现在的霁月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而霁月也是僵在了原地,万万想不到自己也能够做出这等温情的事情來,顿时变了脸色。 傅子歌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以他现在的性格……傅子歌努力挣扎,想要将那件外衣脱下來,可是却依旧沒有办法动它分毫。 眼看着霁月的脸色越來越差,傅子歌到了最后停止了无谓的挣扎,静静地看着霁月…… “太子殿下,你还是不愿意为朕所用么!”霁月嘴角的笑容阴冷异常,语气却似乎很是诚恳。 傅子歌摇摇头,即使是已经预见自己拒绝后的下场,她还是不能够答应他,背叛炎国,即使,他曾是自己最爱的人…… 霁月眼底闪过一抹残忍,却又似乎有些不忍,但是从那薄唇中却依旧吐出了冷硬的两字:“來人!”沒有任何感情,沒有任何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