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001章 死而复生 云汉国国都云城是神州大陆最繁华的地方,人群熙熙攘攘直至威武庄重的元帅府百步之外,而元帅府百步之内皆由披甲列阵的士兵把守。 元帅府偏远幽静的院落中有一简陋的茅草屋,屋子里精致简朴,静雅一室。 安晚晴的头微微的疼,脑海里回荡着“你别走行不行?”,呆呆的望着静静燃烧的蜡烛,突然被人圈进怀里紧紧抱住,她的眼猛的睁大,难道还活着吗?那么多的安眠药都死不了? 她缓缓侧过眼,一根白玉簪横插一丝不苟束起黑发,一分分加重的恐惧牵引着她一一扫过古朴精致的摆设,直至铜镜里一个女子坐在男子的身上正出神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从抱着她的男子手中将手抽了出来又举起手摸着自己的脸自己的头发。 她想到一个天大的玩笑,穿越…… “玉儿,我是云初,玉儿,我是云初……” 她抬起眼,透过雾蒙蒙的水帘,他英气清俊,心中涌起不甘,怨恨老天的无情,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轻轻抚上云初的脸,使尽力气逼出两个字“云初……” 沙哑的嘎嘎声响起又消散,心霎时悬起,她屏住呼吸“云初……”这个身子是个哑巴!她紧咬着唇,颤抖的手缓缓垂落离开温热的脸,又重新紧紧握起。 云初急匆匆将她抱起放在床上“玉儿,别怕,我去找陈大夫来……” 很快有人进来了,她侧过身子擦掉眼角的泪,身后的人却一句话也没说又离开了,她半坐起身子看着这陌生遥远的一切,屋子里空无一人,跟她的心一样安静得可怖。 一股冷风袭来,安晚晴将被子拢起裹住身子,随风而至的还有铃铛般清脆的声音“小姐!” 她循着声音望去,一个像是画中走出来的女子在曳曳烛火下转过头去放下打起的帘子,扶她到梳妆台前为她打扮。 “小姐,傍晚时分,夫人已到了云城,奴婢估摸着等夜深了,夫人就会来看看小姐。”从头顶盖下的话清晰无比,她不禁想这夫人是谁?云城是这儿吗?既然到了这儿为何还要等到夜深才来? 她眉眼一紧,径自起身便往屋外走,丫鬟惊愕的站在原地,握着正欲插进乌发的紫玉钗,讷讷叫着“小姐……” 她听见了她诧异的呼唤,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一出屋子,料峭冷风迎面而来吹起浑身冷疙瘩,举目望去尽是暗沉沉的天和败落的木枝,但什么也阻挡不了想要离开这里的念头,她吸了一口气,抬步便走进了风里。 屋子里怔愣在铜镜前的丫鬟回过神来,立即追出门去,四处张望也不见人影,慌乱的叫着“小姐,你在哪儿?小姐……”又立即进屋提了一盏灯,往院外寻去。 清越之声随风而至,安晚晴朝旁边一闪,慌忙中被什么绊倒,整个人朝前摔了去,疼得皱了皱眉却不敢动分毫怕弄出声响来让丫鬟发现了她。直至听不见后那女子的声音,她才轻轻动了动身子,手和脚竟传来尖锐的疼,虽知道摔得不轻,可她什么都不想理只想走出这里。 可走着走着却迷茫了,失神的望着一片黑沉的天,她又能走到哪儿去呢? 远远的,云初瞧见络玉苑的方向急冲冲跑来的人,看身形是玉儿的丫鬟兰墨,心头一紧,跃起刚好落稳,却听见兰墨厉喝一声“谁?” 云初的眼深暗沉厉,仔细的打量起她。 兰墨转身间警惕的往有声响的地方凌厉扫去,在看见云初时又立刻柔和, 慌忙靠上前去“大公子,小姐不见了。” 云初一惊“怎么回事儿?” 兰墨一脸担忧,却口齿清晰“奴婢替小姐梳头,小姐却突然的走出了屋子,奴婢一时怔愣,追出去时却找不到小姐了。” 云初解开腰间系着的玉佩递到兰墨手中“告诉青竹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出府,叫他带着府中的人先找着,记住不要惊动老夫人那边儿。”兰墨点头,抬起头时已不见了云初身影,握着玉佩急冲冲的朝云府奔去。 云初从络玉苑里提了盏灯笼朝院落后边寻来,刚走出几步便停了下来,冷风卷着一阵浅淡的血腥味儿飘来,他双眼半虚凝视右侧的荒草之中,打着灯笼照上去,被压塌的草上错落不均的血滴,提着灯笼的手一紧,低下身捡起淡紫色簪花,紧握在手中,簪花的利角扎破了手心,血顺着簪花滴落到融进地上的血色中,站直身子张望四周,不由担心得低喃着“玉儿……” 院外静寂一片,云初紧握着簪花,朝没有人光顾的后园去,穿过后园那一片荒草就是一片花柳湖,这令他忐忑不安,黑漆漆一片,生怕她一个没注意落进花柳湖中。 夜空里轻轻飘洒的冬雨不像夏雨瓢泼倾注但落在身上却是透骨冰凉。 安晚晴陡然发现前边儿不知怎的突然间亮起了不少的灯火来来回回,抬眼望去又隔自己这儿好远,收回眼时借着遥远明亮的灯火才发现对岸竟是建在水上,只可惜离得太远,只看得清倒在水中连成一片弯弯曲曲的昏黄。 有那么几抹暗影从水上飘过,再努力望过去时,哪儿有什么暗影,视线回落到那一片扭曲的昏黄,又一次魂飞九霄。 云初在一片荒草中提着灯笼四处照着,与天相溶的黑暗根本看不清太远的地方,冷雨打在脸上顺着脸颊滑落,远处荒草之中有人轻声问“他在找什么?” 云初赫然转身,手上的淡紫色簪花已经径直朝发声的人射了过去,静夜再也没有任何异响,凝神屏息,没有得到预料中的惨叫或者闷哼声甚至连刺破血肉的声音都没有,他知道来的必然是高手,正一脸沉凝举步朝那个方向去,但仅仅只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望着前方不再动,突然又折返身子往后寻去。 云初带来的微弱灯火终于远了,依旧是刚才的地方,一人扑通跪下“谢主子救命之恩,属下该死差点害了主子……” 黑暗中那人将面纱解开,疏狂轻笑,声音却细腻温柔“意外之获,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让他没有走过来?” “……属下不知……” “你先回去吧。” “……主子……是。”那人迟疑一瞬又干脆应下便消失在荒草之中。 快接近花柳湖时,灯笼散出的昏暗光亮才照见被风吹得乱舞的衣裙,云初欣喜的靠近,却在走了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络玉从不会孤独悲伤,络玉不会一个人躲起来…… 安晚晴丝毫未觉身后几步的地方多了一个人,犹自望进寻不到一点光明的茫茫黑夜。片刻不到,她朝前走去,才恍惚明白脚边是一片湖,或许沉在湖底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安晚晴朝前倾了身子。 云初心中一紧大吼道“你做什么?” 一霎,灯笼从手中脱落的同时,他已经跃到她身后捞起她下坠的身子,昏暗的光线照着她眼角的泪,心有余悸抓着她的手越发的紧。 安晚晴头晕晕的,撅起嘴嘲讽的一笑,总是死不成呀! 凄然的笑冷到云初心坎儿上,他还不及说一句话,怀中的人已经晕了过去。 “玉儿,玉儿……”任凭他呼唤,怀中的人一动不动,他抱着她越到花柳湖上,几个点起已落到湖畔一边的小路上,这条路可以通往云府,可太偏远荒凉没有人走,便荒在此处。 花柳湖畔,一抹暗影慢慢走进昏暗的光线里,眉目轻柔,嘴角噙着一丝浅笑阴柔如玉,拾起躺在杂草中的灯笼,顾自惋惜一叹“英雄难过美人关,你难是我的对手……” 他缓缓站直身子,蔓蔓荒草别有味道,让他想沿着方才的路走回去,手中的浅紫色簪花棱角锋利,很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让他视为对手的人放过潜入云府之人,耳边响起那一声噬心的大吼“你干什么?” 今夜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云汉国的少将军云初很在乎这个叫“玉儿”的女子…… 他笑得愈发明艳,心底已然有了一个绝佳的计划,足尖轻点半人多高的荒草,荒草轻轻弯弯头便将他送入夜空之中,杳无踪迹。 ------------ 第002章 认错太迟 云初抱着安晚晴稳稳落在明晃晃的云府中,一边喝着跟上来的一干人,一边抱着昏迷的安晚晴进了沉香楼“去请陈大夫,快点!” 身后已有人领了命飞奔而去。 “青叔,叫几个丫鬟来,她淋了雨,给她擦干了身子换上干净衣裳。” 青竹转身退了出去,转眼间又返回沉香楼里“大公子,夜深了,是不是叫大家伙儿都散了,免得惊动了老夫人。” “青叔,你都看着办吧!”他的眼都不曾离开过她一寸,握着她冰凉的手,心也凉了大半,看着她苍白的脸充满迷惑也有纠缠的怨恨。 他不知道她为何要寻死,他看清了她明知道前面是湖水,她还往里倒,为什么? 青竹抬眼看了云初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紧闭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轻轻摇头,转身离开。 安晚晴睁开眼时,屋里明亮得有些刺眼,微微扭动身子却疼得她呲牙咧嘴吸了口冷气,守在床边的兰墨听见响动紧张的抬起头来,望着醒来的她泪水就噼里啪啦的往外掉,止也止不住“小姐,都是墨儿不好,是墨儿对不起你!” 安晚晴淡淡的看向她,这丫头也算是忠心耿耿,不忍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便转过头去。 “小姐,你别生墨儿的气,小姐,小姐……”兰墨哭得更委屈。 安晚晴一阵烦躁,她若不理这丫头是不得安宁了,又转回头去,黑得发亮的眼盯着哭得红了眼的兰墨,哭声真的让她很烦很烦,想叫她别哭了可自己不是不会说话吗?凄凉的自嘲漫过眼眸,看在兰墨眼里,便认为是她伤口又疼了,慌张道“小姐,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了?” 这倒是令她错愕,她有受伤吗?应该是受伤了吧!不然刚才怎么会那么疼? 安晚晴沉默不语,兰墨已经起身揭开被子查看起来“还好刺儿都扎得不深,只是流了这么多血,小姐这身子又得调养多久才能补得回来。” 安晚晴实在不想听她絮絮叨叨,奈何一动身子就被她制止“小姐躺着吧!莫要又扯到了伤口。” 她终是不耐烦的皱眉,伸出手来抓着兰墨的手,略微使力疼痛之感席卷全身,她毫不理睬甚至越发使力。兰墨惊诧的望着她,她冷漠坚决的目光固执无比,扎在手上的白纱布又慢慢被浸红,兰墨一惊立即松了手却被安晚晴抓住,不可思议的往后退了一步,担忧的看着浸透的鲜红。 随后只得依了安晚晴将她扶起,将枕头抬高了垫在她背后,却忍不住说“小姐,你怎么就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明明身子弱还跑出去,明明下起雨了还在外淋着,这眼下都入冬了,这冷雨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小姐你不心疼你的身子,大公子可着急的很,大公子为了找你淋了雨都染了风寒了!小姐……” 一股气儿从安晚晴胸口冲出,却在开口时不住的咳嗽,兰墨连忙用手顺着她的后背,本欲生气但感觉到背后细心的安抚,抬眼看着眼前这丫头又咽了回去。 兰墨似乎许久不曾说过话了,又开始喋喋不休“小姐这是何苦?若是大小姐、齐大哥见了必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子……” 安晚晴无奈只得抬起手拍了拍她的手又摇了摇头,本只是想要她别再说了让她静一会儿,没想到她竟神色一凝,严肃又惶恐“墨儿多言了,小姐责罚。” 安晚晴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要她罚她什么?只想清静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耳根终于安静了,身前却突然落下一片阴影遮挡了光亮,她下意识抬起头但一触及云初殷殷关切的眼神便躲了开去,云初凝眉挥手让兰墨退下。 云初坐到床沿上“玉儿,你在想什么?” 沉默良久,她一无所知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而云初似乎问出这句话之后不知道该再问些什么?三年,明明是有许多的问想问她,可看见心事重重、不能言语的人却是问不出了。 两人就这番坐着,许久,云初伸手刚触到她的手就被她瑟缩着躲开。安晚晴别开眼,把自己的心包裹得严严实实,害怕受到伤害,下意识抗拒躲避外界的触碰。 云初的手停在她放手的地方,她抗拒自己!又惊又痛,不愿意她拒绝,再一次伸手精准无误的抓住了安晚晴的手,安晚晴一惊抬起眼来正撞进凝视着自己的眼中,那眼中的痛看得她心中一疼又十分不舒服。 云初轻轻牵起她的手,她却暗暗使劲任凭他拉着就是不动,伤口的疼痛令她的双手一颤,整个脸都皱起。 云初这才意识到她受了伤,立即放了力,无奈的道“听话,淋了这秋雨染了风寒,要好生调养,切不可再受风受冷。” 温柔似浣纱般轻缈的声音响在耳畔,她心中一酸,眼角已落了泪,云初慌忙擦掉她的泪“对不起,方才是不是扯到了伤口?” 云初不知安晚晴现在最大的伤口在心里,而他给的温柔温暖全是在她那大大的伤口上撒盐,她的心很痛,想起了爸爸,又想到了她的男朋友,又想起了方雅含痛的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嘴角扯开一笑。 真傻呀! 她又哭又笑,凄惨悲凉却安静无比,云初看得心里七上八下,起身坐到她身边,轻轻揽过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肩,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臂膀“玉儿,有什么你可以给我说,我能听懂,你别怕,大夫说了只是一时说不出话而已,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好。” 衣裳的冰凉令她缩了一下,可很快就暖和了起来,那种温暖令她哭得越猛了,脑海之中全是爸爸的笑脸,仍然像记忆中的样子一脸温和的看着她,问满含泪水委屈无比的她“怎么了?晴晴?” 到底当初是怎样想的,为了那么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自杀,她的方雅现在怎么样了?她的爸爸如果能看见自己这番模样,该有多心痛呢…… 爸爸,对不起,晴晴知道错了…… 这样的认错来得太迟,而偏偏让她意识到自己做了傻事的时候,她发疯的想要回家的时候,她已经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 第003章 意外平静 云初轻轻的将睡着的安晚晴放进床里,盖好被子,轻轻捋开她额前碎发,坐回床舷,凝视一脸沉静的她,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伤心?醒过来不应该值得高兴? 突然间,想到另一个人,剑眉坚毅寒沉:“我求求你别杀他……”络玉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又一次响彻脑际,却钻心蚀骨,他不由低低问出“你醒来没有见到他看到的却是我是不是很失望?你的心里当真就只有他吗?没有他你宁可去死?” 越想心就越痛,可越痛就越放不了手,深沉的眼定定的落在安晚晴的脸上,本已在心底描摹了无数遍已是无比熟悉的脸,可每次看到心还是止不住的欢喜,嘴角晕开一抹苦涩的笑。 不会放手的,怎么可能放手呢! 兰墨在沉香楼外候了许久也不见云初出来,便推开了门进到屋里。 云初听到推门声,双眸倏地凌厉射向门帘,云府里谁敢不禀报一声就进沉香楼。 兰墨一步一生莲走向云初,端庄温婉至极,直走到云初跟前才低下了头,行了礼“大公子,该休息了。” 云初不由细细打量起她,暗暗嗤笑自己,府里竟有如此佳人,自己三年来竟都未曾觉察丝毫,偌大的云汉国怕是都难找出几个这样的女子。 她只是一名侍女? 是了,关于络玉的过往自己都不曾知晓,更何况她身边的侍女…… 兰墨羞怯的垂下头躲开云初深邃幽暗的眼,清越的声音又低又柔“公子,夜深该休息了。小姐这儿,墨儿守着便是。” 云初收回目光,起身指了指门外,兰墨跟在他身后直走到沉香楼的大厅里,云初落座在主位上后,才似是无意的闲来中拉拉家常般“兰墨,你跟着你家小姐到府上也有三年了吧……” 兰墨不料他突然问及此事,微微一愣却如实禀道“回大公子,再过月余便整整三年了。” 云初未想她记得如此清楚,不禁抬起头看她一眼,温婉俏丽的确很动人,更难得的是身为女子能冷静处事稳妥机敏,但这样的敏慧不该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丫头该有的“兰墨,玉儿家里都还有什么人?” 兰墨脸上慌乱一闪而过,心咯噔猛坠,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甚至有几分严肃的云初,他查到了什么?声音依旧清越动人只是添了分心疼和忧伤“小姐是孤女……” 云初正襟危坐,眼角未错过兰墨的慌乱和猜度“那你是怎么跟着玉儿的?” 这次兰墨倒是答得很是利落“小姐七岁时路过平阳,在破庙里拾得已是半死的奴婢,自此,奴婢便跟着小姐了。” 云初点头,千万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相遇,算是有救命之恩又有养育之恩了,难怪三年了都不离不弃“那你可知道,玉儿的家乡在何处?” 兰墨摇了摇头“小姐曾说,活着只需要大步朝前走就是,其它什么都不用记在心上。” 云初的心猛地震颤,兀自出神,兰墨静静的立在一旁看得痴了,云初叹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让青叔叫人收拾一下楼上,我今晚就在楼上睡。” 兰墨应了声是,刚转过身去,云初压着声音又吩咐道“叫他们都小点儿声,随便打扫一下收拾出来个床就行,剩下的明个儿再来收拾。” 兰墨行了礼,退了出去。 云初沉沉吐了一口浊气,静下来后想着那一片荒草上的不速之客,他深知云家权势滔天早已成为许多人眼中的寒钉,只是这一次真的要开始了,放下茶碗刚准备起身,敲门声便响起,望着那紧闭的门微眯起眼紧皱起眉,虽千万个不乐意还是慢慢走过去开了门,一看到来人,心里的不快也立刻消散了“怎么了?青叔?” “大公子,您这样做,老夫人那儿不好交代……”青竹将声音压得比云初的声音更低,他在云府里供事已有二十余年,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 云初一听,刚毅的眉紧紧拧起“老夫人那儿,你们不多嘴就不会知道,自然也不必交代。” 青竹竟突然跪了下去,云初一惊忙扶住他“青叔,你这是做什么?” 青竹一脸泫然欲泣“大公子,老夫人半生戎马耳聪目明,谁也不可能逃过她的眼睛,今晚这动静儿怕是早就传到她老人家耳里了,大公子若是再睡在沉香楼里,明儿个云府里上上下下怕是都得受罚了。” 如此一说,云初心里虽不快,却是妥协了“那就将雪香楼收拾一下。” 青竹深深弯着身子,心里舒了口气“是。” 云初转身掩上门,又往安晚晴睡下的屋子里去。 吱吱呀呀的掩门声传进耳里,安晚晴皱着皱眉睁开眼来,这样细微的响动已能将她惊醒。 云初打起帘子看着正欲坐起的人,几步走到床前,轻轻掺扶着“怎么,没睡着?” 安晚晴此番面对云初时倒是平静了许多,竟有心思去回答他,轻轻摇了摇头。 这样的开头让云初感到些微的轻松,至少她愿意理他了,伸出手捋开垂落在她脸颊上的些许发丝“再睡一会儿,大夫说了要多休息的,况且……” 安晚晴受不了这样的关怀备至,已伸出手去握住他正在替她掖着被子的手,云初浑身一震已然没了声儿,侧过头惊愣的望着她安静疏淡的眼。 安晚晴平静的迎上那对惊喜的眸子,本想报以一笑的可奈何怎么假装都笑不出来,好不容易被微微牵动的嘴角又在突然而至的苦涩中回落,无奈中只好轻轻的摇了摇头,张着嘴,一字一字的说却没有丝毫的声音“我睡不着,不想睡了。” 云初望着那一开一合的唇,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样,她好好的在他跟前,不哭也不闹,也没有那种压抑的绝望和悲痛。 难道他都猜错了? ------------ 第004章 并不狠心 云初沉默不应,安晚晴便轻轻的摇着他的手臂,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不想睡,我睡不着。” 对于她来说,现在她不想睡,一睡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而醒着的时候即便也会常常不自觉的沦陷在悲痛懊悔之中却能够有机会抽身出来,所以这一次算是假装在对他撒娇,其实她根本不必装,此时她面色苍白,已经娇弱得让人不仅仅是心疼更会生出无限的担心。 云初只是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唇瓣,感受着轻微的摇晃感,心里翻江倒海,这是他想了成千上百次相濡以沫的场景,可他不敢说话。 他怕,怕极了这也是一场梦而已。 原来听不懂吗?安晚晴的眼一霎没了光亮,连屋子里的明烛都照不亮,细长的柳眉微微弯起,微眯着眼又缓缓将眼合上。 一个哑巴,活着又能做什么呢? 她的眼合上了,他感受不到那一束清明的光亮,蓦然的安静让他心生害怕,慌忙道“玉儿若是睡不着,我们可以说说话儿。” 小心翼翼的声音轻而柔,即便紧闭着眼也让她的心微微一颤,要多视为珍宝才会如此的细心呵护,不禁睁开眼细细打量起他,眉峰如剑斜飞入鬓舒展几缕温柔,眼若深潭正泛着姣姣清辉,细腻的肌肤被昏黄的灯火映出一种温暖,薄薄的唇染上桃花的粉嫩,英武又俊秀,磊落光明晃得人眼花。 云初不禁笑了起来,温柔明媚,轻柔温暖一如他的模样。 云初一直笑着,她要看就任凭她看,不出声打扰。 “真好看……”嘎嘎的沙哑声音突然不知何时轻启的嘴角流出。 霎时,两人都敛了脸色,沉默。 云初反握住安晚晴的手,轻轻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他肩上,软声安慰“大夫说了,会好的,你别担心,有我呢!” 安晚晴身子一僵,冰凉一贴上脸颊便悉数往心里钻,额前是云初均匀轻缓的呼吸,又让她感觉很温暖,冷暖交替,难受至极。 她离他真近,一抬头都能触及他的下颚,她的眼又一次迷离涣散,这才是真正的对自己好的人,细微体贴关怀备至,所有的一切他都有替你想过,所有的一切,他都愿意陪自己面对,可这个可以同甘共苦不离不弃的人对她好是因为这副皮囊,他爱的是叫玉儿的姑娘,他不属于她,他给的温柔也不该属于她,她警告提醒自己这一切跟她没有一点点关系,她脆弱却不能软到在一个心有所属的男子怀中,就直说吧!揭开真相…… 心里是这样想,可当要真正说出口时到底还是犹疑了,因为云初的温柔关怀,也因为她并不狠心,她能听见自己心底正在排练这一场残酷的分离,要说吗?我不是玉儿,真正的玉儿或许已经死了…… 还未组织好下一句绝情的话,脑海中突然浮出云初伤痛绝望的眼,她慌忙躲避,她不愿意伤害一个痴情的人,可若是欺骗他,又有愧与他,瞒得了一时,终究还是会发现,她并非她…… 太安静,仿佛只要她不说话不看着他,他就会害怕,轻轻推开安晚晴“玉儿,怎么不说话了?” 云初的担忧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安晚晴对上那双满载着深情温柔的眼,刚刚下定的决心便从咽喉缓缓沉入心底,最后只摇头道“我突然累了,想睡觉。” 方才说不想睡,现在又想睡了,云初愣了愣,将她轻轻的放下“你睡吧!我就在旁边守着,不用害怕!” 正在云初扶着她躺下的时候,响起几声清脆的敲门声,云初皱着眉向她道“我去看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便转身离开,他没有发现她的眼里已经蓄满泪花,她的方雅多少次告诉她不用害怕,妈妈会陪着你,还有妈妈,多少次伤心时,爸爸会说别怕,不是还有爸爸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骄不闹,什么都让它沉入今夜吧!以后再也不要想起。 安晚晴闭上眼,默默的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云初方步出沉香楼,便问道“都收拾好了?” “是。” “这都大半夜了,都下去休息吧!我再陪她一会儿。” 云初方转身,身后便已经响起担忧的提醒“公子……” “青叔,我自有分寸,不会睡在沉香楼,我只是想多陪陪她,她……很不好……”很不好,这是从她醒过来,一直笼罩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感觉,很浅却不能忽略。 青竹微微一愣,这么多年都没听过他跟他说出一句心事,只站在一旁安静的等着云初回神,等着他的决定。 云初收回飘散的心思,感觉身边的人还没有退去,无奈的妥协了“过一会儿我就去雪香楼。” 有这个回答青竹便放心的转身离开。 “等等”云初又叫住他。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青竹转回身,恭敬的立着。 “再过一会儿你打发个丫头去跟兰墨说叫她回络玉苑去休息,原因嘛,就说我说的怕老夫人知道了为难她家小姐就是了,还有叫方远来这儿一趟,再叫阳春和秋霜来这儿伺候。” 青竹应下便去了,云初也转身回了沉香楼,屋子里极静,安晚晴沉沉睡着,睡着的模样并不是很好,紧紧的拧着眉,脸色也不大好。 云初坐在床边轻轻的一遍一遍抚着安晚晴蹙起的眉“你有烦心事儿?以前的你都不会蹙眉……”许久又才自言自语的低喃“其实我好想你能告诉我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能让我与你一起承担……可是你从来都不跟我说……” 沉香楼外恭敬的立着个身着墨蓝色常服持剑的男子,云初从内室出来直走到他身侧并示意他附耳过去说了几句,两人才分开,云初道“现在就去。” 方远抱拳领命时,云初已握住他的手“这不是战场,去吧!人千万得盯紧了。” 方远离开后,云初抬头看了一眼飘雨,心头阴沉寒意不亚于这深秋的夜雨,两名娟秀可人的姑娘向沉香楼来,直至云初身前“免了,里边儿那姑娘好生照顾着切不可受风着凉,你们今晚轮流照顾她。” “是”脆生生的黄鹂般的声音压得极低。 说完便走进了细雨里,向雪香楼踱去。 直待云初走了很远,阳春才沉沉叹了一口气,秋霜不明所以“春姐姐你叹什么气?” “大公子,总是让人猜不透,难以靠近,像谜一样……”阳春看了收在手中的纸伞,这雨在他心里是什么也算不上,又抬眼看了一眼无尽的黑夜,走夜路也不用人提灯相引…… ------------ 第005章 云家公子 黑漆漆一片,云初的眼陡然深谙,望着十几步远的树上“出来吧!” 树上的人紧绷的身子悻悻一松,失落的懒懒伸腰,躺在树干上朗朗而笑,却是不说一句话。 云初抬着步子往前走,些微的呵责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树上的人不说话了,安静得似从未出现过般,云初又道“可去给祖母请安了?” 树上的人正翻了身准备逃,云初一跃而起,两人在黑夜中过了几十招,云初瞅准时机逮住男子的腰带将人拿了回来“这会儿逃,晚了一点!”轻松惬意中听得出云初对这个男子的取笑之意。 男子站稳身,抖了抖衣袍,十分不悦“哥,你怎么老欺负人?” 云初眼角一抬,继续往前走着“我欺负你?我何时欺负你了?” 男子一副委屈的腔调“方才,你都不让我一下?” “我是你大哥我让你可以,可这世上又有几人是你大哥,人家可会让你?战场上可有人是你大哥,他们又会不会让你?”云初收了方才的轻松,严肃说道。 男子却是一脸不甘“知道了。” “我知道你是口服心不服,哪天你打赢了我,我就再也不唠叨你,如何?”云初竟然笑着说着这番话。 男子听着那笑声,心头一紧“我才不上你的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云初突然停下,转过身,意味不明的拿高了嗓子“哦,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主意?” “你不就是……”男子突然住口,脸色一正,拂袖一哼“原来是要我自投罗网,我是那么傻的人吗?”视线越过云初瞥见雪香楼外的青竹心中大喜,整个人已经直直飞了过去“青叔,可想死坤儿了。” 青竹被他这一叫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几欲落泪,只是摸着男子的头“二公子,长大了,老奴都快不认识了。” 云初咳了两声,抬步进了雪香楼,青竹将男子推开,朝里使了个眼色,男子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昂首挺胸的跟了进去。 “哥,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未经师父准许就私自跑回来。”云初走哪儿男子便跟到哪儿。 “云坤,云家的孩子不好当,大哥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不知道父亲在边关能撑到什么时候,只有足够强大我们站得才稳当,若是自己不济,云家到我们这儿也是个头儿了。”云初说得沉重,这番话自懂事儿以来就一直烙在心上,片刻不让自己松懈。 “大哥,坤儿谨记教诲。”云坤也异常沉重,云家位高权重,皇帝之所以仰仗云家是因为边关动荡不安,这是他从小就看明白的。 “去看看祖母和君兰,祖母若是问起,就说我叫你回来看看她们,顺带着为你办了生辰宴再送你回去。”云初抬眼扫了云坤,隐隐欣慰,心头的沉重也不见了。 “哥,你今儿怎么不是去沉香楼呢?我还特意挑了雪香楼,想这儿是你去沉香楼的必经之路又不会那么容易被你发现。” 沉香楼乃是他们的母亲薛香的起居之所,自十年前薛香死后,沉香楼就一直是他大哥住的地方。十年来,只要云初在府里皆是睡在沉香楼,这雪香楼十年前他就不曾上来过了,今日可生奇怪。云坤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这么个大事儿更不可能不让他怀疑。 云初稳稳坐到了椅子上,拿起一本书“见祖母的时候,不要提及这件事儿。” 灵光一现,云坤乐呵呵的问“为什么?难道哥哥金屋藏娇不成?” 云初眼一横,云坤身子往后一缩,果然,传来一个噩耗“看来我要给师父修书一封,怎会教得你油腔滑调的?” 云坤避而不答,不以为意驳道“油腔滑调的有什么不好,人家才不识得真面目不是?” 云初低着头看书,语气十分和缓“歪理,凡将军者,定是与属下同寝同食,驭下之数当是恩义当头,岂容得半分的油滑,你让部下怎么想你?” 云坤皱起眉来沉声儿道“大哥,真共患难者当知我是何人,可对那些个朝廷之臣我们不如此,人家对付我们不是一打一个儿准儿?” “知晓了?他们有谁能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自己都不清楚?凡忠义者黑白分明。云坤,你知道油滑多了便成了恶习,以后你想改想丢都是不行的,忠义之士不需要油滑来做盾牌,只要你处变不惊运筹帷幄,任凭他去琢磨任凭他使招儿,你都能对付。”事实上,云初沙场上杀伐决断,到了朝廷里,很多事儿他都不表意见,只管看着只管听着,心里有个数儿。如此一来,还真没人猜得透他的心思,摸得清他的行事作风。 云坤表面上是服了,要说心里总归打了个折扣算有一半服气 “是……”这样一番教育之后,依旧没有被转开话题,他仍不死心的好奇追问“大哥真是没有金屋藏娇?” 云初皱起眉,无奈道“没有。时候不早了,明个儿我同你一起去见祖母,你也去休息。” 云坤听出来云初隐着的不满,自然不会点火烧身,这个时候上上策是避祸“大哥早些歇着。” 云坤一退出雪香楼就迫不及待的四下找着他的青叔叔,可哪儿还有那青竹的影儿,自己颇感无趣,悻悻回了自己的寒香楼。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云初叹了口气,拿起手边的书又放下,揉着额角,该怎么跟祖母提络玉的事儿?祖母许自己收留救命恩人,可若是告诉她自己要娶络玉,她会同意?即使云坤不说,要不了一两日祖母也是会找上来,到时要怎么说? 云初解下衣衫躺进被窝里,所有的一切都被抛之脑后,剩下的仅仅只有络玉,初相遇时的络玉,现在的络玉…… ------------ 第006章 为何救我 快晌午时,云初才往沉香楼来,远远的就瞧见沉香楼外的梅树下立着的人,瘦弱的身子不及风吹,紧蹙起眉疾步靠近,可越来越接近她,心却越来越不安,离得如此远,他便已能感觉到她的落寞悲伤。 他不想往最坏的地方想,但从来没有的不安让他不得不想到当初的那一幕幕,还有他的敌人,她似乎知道些什么?比他的反应还快。 安晚晴凝视着娇艳的红梅,丝毫未察觉云初,云初双手刚一触及她的手就被躲开,又是如此,昨夜的心惊肉跳令他深吸了口气,拦腰一把抱起她,就往屋子里走。 安晚晴下意识的尖叫一声,还是一个沙哑难听的单音。 云初低下头来温柔宠溺的看着她笑着“我不会把你摔下去的,外边儿冷到屋子里坐着。以后出来记得让她们给你批件斗篷。” 阳光一样的温暖直直落进安晚晴的心里,像冰雪初融时,冷得人发颤却看得人心暖。 望着云初,百味掺陈,尤其是想到这温暖的另一半已经不在了,望着他的眼中多了许多不忍心疼,但这样的温柔情深不可避免让她想起男友的狠心薄情和她为之付出的惨痛代价,剜心的痛楚四处流窜,强忍住不让它爆裂,本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依旧是没有进展,不会说话,不能回家,不知道能往哪儿走,也不知道该留在哪儿? 云初轻轻的将她放到靠椅上,坐在一旁给她搓着双手,又吩咐静静伺候在旁的丫头去添些炭火“叫人把午膳安排到沉香楼来”。 安晚晴闭上双眼,被挑痛的神经在这样的温暖与关心下让她那颗破败的心犹如嗜血的魔物,变得疯狂而贪婪,想要更多,但脑海中犹如魔咒般的响着你不是她,你偷了别人的身体还要偷属于别人的感情,你自私而贪婪。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样纠缠折磨下熬过来,直到看着云初给她夹了些菜在碗里,轻声的嘱咐着她,询问她想要吃什么。 为什么这样的深情不属于自己?为什么他要背叛自己?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惩罚自己? 这不公平……不公平! 终于累积到了一个顶端,像火山一样喷涌而出,注定要波及四周。 清脆的碎裂声打破和睦,伺候在旁边阳春秋霜震惊不已立马跪在一旁不敢出声。 云初惊骇的望着她,她在发脾气? 直到被安晚晴推到门口云初才从惊愣中回神过来,看着跪在一旁的阳春秋霜,压在心底的怒火也冒了出来,十分不满,一把抓住她的手,高高的吼道“络玉!” 怒吼声如惊雷唤醒理智尽失的安晚晴,手顿了一下,原来这个身子的主人叫络玉,她不该朝他发脾气,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是自己!一切都是自己!安晚晴闭上眼又睁开来已是一眼平静,转身走进内间。 她快疯了,嫉妒得发疯,压抑得发疯…… “都下去!”云初喝道,阳春秋霜都退了出去,云初跟在安晚晴身后,安晚晴在榻上坐下,云初也坐到一旁敛了方才的怒气,小心翼翼问道“络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安晚晴直直看着云初,从刚才的那一声不满的怒吼,对丫鬟的凌厉呵斥,她知道他并不是一个示弱于人的人,可他却处处示弱于自己。 为什么? 她心里边儿明白…… 早点知道真相,对谁都好。 眼角扫到放置在矮桌上的茶碗,她揭开茶碗盖儿,沾了茶水便在桌子上写字“我不是络玉,我叫安晚晴。” 云初的脸色阴郁沉重,满脸疑云的看着从那湿漉漉的字眼中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安晚晴“玉儿,你想说什么?我看不明白你写的,是字吗?” 初见云初沉重的脸色时,安晚晴以为他大受打击,正为他担心,经他这一问,她睁大了双眸,她希望自己什么也听不见,可老天的折磨未曾停止,她清晰的听见心碎的声音,被逼上千仞悬崖,绝境…… 他看不懂她的字,她不知这是什么朝代,但即便知道了对她也毫无意义,她不会说话,不会写字,她要怎么活? 或许注定她是要死去的。 安晚晴径直起身朝床边走去,只有那一张床或许可以埋葬这一副躯体,云初跟在她身后“玉儿,你别怕,大夫说……“ 安晚晴霍然转过身,厌恶至极的看着云初,弯起身子往后退着,一双眼蓄满了泪水,声嘶力竭的模样却没有一点声音“你走,我不要看见你!你走!” 云初身子一震,她说她不要再看见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里痛苦翻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话,什么都不知道!眼里晕满绝望而后竟笑了起来,苍凉无比“你就是为了他!那你当初又为何要救我,为何要救我!” 安晚晴望着那一瞬消失的绝望背影,房间里似乎还响着他悲痛的质问心碎的回应。 许久,她才回神却凄然的笑起来“那你又为何救我,为何救我!” 嘎嘎的沙哑之音充斥整个房间,她身子不稳,一下倒在地上,脸上还笑着可心里已是肝肠寸断的痛,泪水止也止不住的往外涌。 她到底是在做什么?她不能让爸爸失望所以不可以死,但老天似乎不让她活…… 云初怒气冲冲的出了沉香楼,差点撞上匆匆赶来的人,一脸阴沉道“怎么了?” 青竹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个喜怒不行于色的人,也从未在人前如此失礼,心底暗叫糟糕“老夫人说趁着二公子回来的空闲,要携二公子去祈福山礼佛数日,为云府求平安。” “可说了什么时候走?”云初怒气稍减,身形一转,已走上另外一条青石路。 “定了,老夫人吩咐我来请大公子过去,有几句话要嘱咐给公子。”青竹紧紧跟在身后,不急不缓的回禀。 ------------ 第007章 树大招风 一路上,云初再未说话,青竹也不敢出声打扰,直至清心园,两人的脸上才露出些颜色。 云初看了看进进出出的人,几步走进大堂,望着主位上眉慈目善的老人家“祖母,您这是要去多少时日?” “少则三五日,多则十数日,坤儿这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没个安静,心浮气躁,也该理一理他的性子了。” 云坤一听这话儿,立即四仰八叉的躺在椅子里,作死人样。 老人家旁边的小姑娘朝云坤走去,笑得悦耳轻灵“真是越说他,他就越犯,祖母该好好儿收收二哥的性子!省得他老欺负我。”一边说又回过身拽着老人家的衣袖角,轻轻晃着。 云坤直起身子,瞪大了眼望着古灵精怪的丫头“你不要再火上浇油了,好歹我也是你二哥呀,你真不想我活了不成?”说完又一脸悲怆的看向云初,见云初并不理睬,便开始挤眉弄眼儿眉飞色舞。 云初忍俊不禁,弯着身子朝小丫头招招手“君兰,到大哥这儿来。” 小丫头几步撞进云初的怀里,云初将她抱起,又指着云坤灰沉沉的脸“君兰,二哥是哥哥,你好歹呀给他留个脸面。” 君兰似有所悟乖巧的点头,可云坤的心里真比方才还憋气,这小丫头从小最听云初的话,却对他这个二哥没大没小肆意欺负。 云初抱着云君兰捡了最近的椅子坐下,轻轻理着她的碎发丝儿,抬眼看向妇人“君兰说的也不无道理,云坤待在家里也是成天到处跑,跟着祖母一到礼佛,若能收了些性子,自当最好……” “大哥!”云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坤压抑着的吼声给打断。 云初低头对小丫头一笑,将她放下“君兰到祖母那儿去。”云君兰蹬蹬蹬跑开后,他才缓缓起身,对云坤道“你同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旁边一直静默的三四十岁的妇人,抱起云君兰,望着离开的两人“老夫人为何选这个时候儿去礼佛?” 老人家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来“昨个儿的事儿你不是听说了吗?我呀,就是想看看他对那丫头是什么心思,后边儿也好打算打算……” 又侧过身子,一脸慈祥的笑着,对云君兰伸出双手“来,兰儿让祖母抱抱。”轻轻的摸着云君兰的脸“可怜你家小姐,这三个孩子她都没福气看看他们。”妇人脸上的笑沉了下去,老人家握着小丫头的一双小手“凌雁你别伤心,她不在了还有我,我沈凤疼他们。” 此时,小丫头不笑了,只是窝进老人的怀里,她从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但关于母亲的一切知道不少。 妇人轻轻的屈膝鞠礼,便不再说话。 院里各种花静静的开着,云初朝一处没有人的花园一角走去“云坤,祖母年纪大了,这次,你一是陪着礼佛,二呢你还得保护祖母的安全,云家树大招风,不得不防!” 云坤跟在他身后,根本没想到这一点,心头一震“大哥放心,云坤记下了。” 云初放心的点头,转过身看着他“其余的我也不多说,再过半个月你就满十八了,什么事儿你自己也该有自己的分寸。” 云初的言下之意,二人心照不宣,云坤一脸苦样“大哥,我可不可以不回去了?” 云初朝屋里走去“回去是要回去的,总得给师父一个交代,要出师还要师父说了算,走吧。” 云坤心底虽是不情愿但也知道云初说得有理。 一行人收拾妥当后,云君兰跑过来“大哥,君兰想你了怎么办?” 云初蹲下身子,温柔的笑着“君兰乖,大哥得了空儿就去看你好不好?” 云君兰甜甜的笑着“恩” 云初对旁边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芝草,好好照顾她。” 芝草屈膝一礼,便牵着君兰送上了马车,一进马车君兰和定坤就大眼瞪小眼儿的杠上了,云初掀开帘子对云坤嘱咐着“祈福山不比家里,看着点君兰,别由着她到处跑。” 云坤喜从天降的看着君兰笑了起来,云君兰登时差点哭了出来“大哥……” 云初好言相慰“君兰,二哥是哥哥,跟大哥一样疼你,不会欺负你啊!君兰也要答应大哥,不能让你二哥为难,要听你二哥的话。” 云君兰点了点头,云坤的一脸喜色也渐渐收拢凝肃。 直到看不见马车了,云初才说“青叔,吩咐厨子备点清淡开胃的膳食送到沉香楼去,你到那边儿伺候着,缺什么需要什么就添上。” 青竹知道他这是碰了钉子了,想去见她却就是拉不下脸来,只得应下“是。” “青叔,冰姨生气了你都怎么哄她?” “内子贤良淑德,不曾生气过,恩……就算有,气着气着她自己个儿就不气了。” 云初沉思的间隙,青竹又说“公子,这追求姑娘得投其所好,姑娘生气的时候得好言安慰……“ 云初疑惑道“方才不是说过一段时间她就不气了?” “公子,青叔和你冰姨都处了快三十年了,她自己个儿气着气着就消了气儿,可公子不一样,你们相处的时间原本就不多。” 忽然,云初转身伸出手去,喜上眉梢道“吩咐青岩去东城郊将那些小乞丐请过来。” 青竹见他得了主意心里也是高兴“是……” “还有,都给他们换上干净衣裳,另外吩咐阳春秋霜让络玉出来在沉香楼外的园子里散散心。” 远远的,云初就瞧见了方远,挥了挥手示意青竹退下,方远走近“将军,末将手下将人跟丢了,末将请将军责罚。” 云初神色一凝“方远,你起来吧!看来我还是小瞧了她,你跟我细细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方远跟在云初身后“是,末将的手下奉命到络玉苑候着,兰墨一回络玉苑便换上了夜行衣一路运着轻功出了云府,她的轻功只能算是个中等,末将的人一路跟着她先去了城东然后又折返去了城南,可跟到芙蓉河边她就不见了,末将手下还潜入水中探查了一番,都没有踪迹。” 云初回过头“方远呀……你上当了……” 方远不明白,云初转回头去,不紧不慢迈着步子“你们跟着她去城东时就被发现了,去到城南的芙蓉河只不过是诱开你们,她要去的是城东。” 方远被人耍了一道心里窝着火“她可真够狡猾。” 云初摆了摆手“以后多长个心眼儿,这皇城和战场上的那一套不对路。你也别把此事放心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以后留心就是。” 方远手执长剑抱拳“末将遵命。” “方远,我说过不在战场上,你再如此,我就罚你违抗军令了。” 方远一愣后又是一笑“属下,记下了。” ------------ 第008章 拔剑相向 兰墨托着身子一跨进云府后门,一双锐利的眼睛便紧紧的盯上了她。 沉香楼大门敞开,兰墨神色恍惚的走了进去,迎面撞上阳春,阳春疑惑惊讶的问道“你是何人?怎敢擅自闯到沉香楼来?” 兰墨浑身发冷不停的颤抖,背靠沉香楼的门缩到了地上,虚软无力又紧皱着眉“我家小姐呢?” 阳春看她身子不好,好心的扶住她“姑娘,你是不是生病了?我扶你出去休息一下。” 兰墨摇着头躲开伸过来的手,执着的问道“我家小姐呢?” “你家小姐是谁?”阳春半蹲下身子,用绢丝轻轻蘸掉她额上的汗珠。 “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名唤络玉,大公子将她安置在了沉香楼,她不在沉香楼了吗?”兰墨有气无力的说着,突然身子剧烈的一颤,阳春紧张的扶住她“姑娘?你是姑娘的婢子?” “春姐姐,出什么事儿了?”轻盈之声穿过门帘飞来,转眼一个身着橙黄色衣衫的女子缓缓走出,阳春回头道“秋儿快来,帮我扶她到里边儿去,然后你再去请大夫来给她看看。” 秋霜低眼看了看兰墨额头挂着的不少透明圆润的汗珠,却没有上前去“春姐姐,你忘了沉香楼的规矩了?”又越过她们往楼外走去“你把她扶到我们那儿去,我去请大夫。” 闻言,阳春正要抬头,眼前却出现草绿色明亮清新的裙摆,抬起头来望着安晚晴惊讶她怎么出来了“姑娘?” 兰墨抬头正看见安晚晴低头看自己,一霎,眼中泪花滚滚,嘴角扬起喜悦的笑,苍白得让人看不下去“小姐,救救墨儿……” 声音很弱,到最后便彻底没了声音,只听阳春急切的呼唤声“姑娘,姑娘,你醒醒,醒醒……” 安晚晴有一分愕然,望着兰墨昏死在眼前,她似乎坚持忍耐着要见她最后一面的样子,而她的出现直接导致兰墨神经放松,脑海里还映着那苍白喜悦的笑,她心底某一处被微微拨动,伸手拍了拍阳春的肩,指了指兰墨又指了指屋里。 “小姐……” “小姐……” 安晚晴坐在软榻上,声声切切呼唤将她吸引过去,看向躺在床上的兰墨,她应该很疼,但却生生忍受下,断断续续虚软无力的声音很轻很轻。 兰墨如此一遍一遍的唤她。虽然不是她的小姐,心头却隐隐作痛,因为这种关心和信任,起身走过去,低眼看见额鬓布满的细汗,伸手摸上额头竟是一会儿寒冷一会儿又灼烫,安晚晴沉了沉眼,转身便离开了沉香楼。 安晚晴离开不久,阳春秋霜便都回来了,打了水又拿了干净的衣衫,寻遍沉香楼也不见安晚晴,二人合计,秋霜便去回禀云初。 安晚晴并不熟悉云府,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一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面无表情铿锵有力的道“军机重地,姑娘不可擅入。” 安晚晴一愣,军事要密?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但欲离开转身的瞬间又转了回来,乞求的看着拦着她的人“你……”开口的瞬间便是沙哑难听的嘎嘎声,她沮丧的看着惊诧的打量她的士兵,无声的重复说着两个字“大夫……” 士兵正了正神色,声音不似方才冷漠却依然不可接近“这位姑娘,属下不知道姑娘要做什么?姑娘或者可以去找管家青竹。” 安晚晴怔住“管家?在哪儿?” 见他不说话,安晚晴着急追问,唯一想到的便是云初“云初?云初?云初?” 一遍又一遍,男子疑惑的打量安晚晴,这两个字他还是能很快便联想到他的将军,什么人能直呼将军名讳“兴许在书房?” “书房?在哪儿?” 男子警惕的望着她,手中的刀被他提出轻响“姑娘不是府中人?” 安晚晴盯着他手中的刀,瞪大了眼“你……” 男子见她瘦若扶柳,似乎也不是什么可疑之人“姑娘莫要为难小的,有何要紧之事还是赶紧去办的好,晚了,怕是耽误了事。” 他的话让安晚晴想起冷热交替的兰墨,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越发着急,沙哑的声音越发的难听“书房怎么走?” 男子再不理她,任她一个人在那儿吹着冷风。 突然安晚晴一把抓向男子,他始料未及,耳边一阵尖锐,利刃出鞘,他顿时脸色煞白青筋暴露“姑娘不要无理取闹,否则别怪青岩不客气。” 安晚晴把刀对着他晃了一晃,没有丝毫的怯懦,变得疯狂,她确定男子懂她的意思。 男子正欲劈手夺过她手中的刀,突然脸色变暗,扑通跪下“属下该死!” 安晚晴一怔,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人,手中还握着刀对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她的坚定带给他足够的震撼,不禁让他想起当初为他挡箭的她,单薄的身子到底有多大的力量?缓缓接近她,扯下斗篷披在她身上“天冷了,出门要披上斗篷”又取过她手中的刀,扔给直愣愣盯着他们的男子。 安晚晴抓住他的手,望着他晦暗的双眸“大夫……” 云初握住她冰冷的手,侧过身揽着她离开,安晚晴默契的配合着他,白日里那一番争吵似乎都烟消云散,云初欲言又止,她了解兰墨吗?可今日如果不顺着她,还会怎么折腾?沉沉的吐出一字“好。” 男子怔愣的看着叱咤风云的冷面将帅竟然也柔情似水…… “青岩,看什么呢?不好好站岗……”温和柔弱的声音传来,一个玉面雕成般的清雅透彻的人物落到青岩眼前。 “二公子!” 云坤眯着眼笑着“什么事儿让你吞吞吐吐的,说来听听。” 青岩赶紧问“二公子不是去祈福了吗?” 云坤点头,慵懒的走到廊檐下的扶梯上坐下,手中的几瓶酒发出叮叮的碰撞声“这可是上等美酒,是浙江绍兴的女儿红,不想尝尝?” 青岩赶忙摇头摆手,心有余悸“您就饶了小的吧!上次陪您喝酒就醉了三天,结果领了三十板子,这会儿想着屁股都还疼。” “嗯……”本以为云坤肯就此放他一马,可哪知他竟说“那是青岩的酒量不好,多陪我喝喝,保证千杯不醉。”他扒开了酒塞,对着酒坛子猛灌。 看得心惊胆战,青岩猛然浑身一颤,一把夺过酒坛提在手上“二公子,上次老夫人下了军令,我们要是再没上没下的陪着您喝酒,就打断我们的腿,丢出将军府。” “上次是我喝醉了,这次我们就只喝一坛,余下的改日再喝。”说完还痴迷的望着那一坛子酒笑。 青岩只觉他笑得渗人“我可不相信这是什么女儿红,女儿红我会只喝了两口就倒了三天!我可不知道这一坛子酒灌下去会不会睡一个月。您倒是千杯不醉,可苦了我们。” “好了好了……不喝了……什么美酒对着你们这些不会赏识的人都如饮清水,食之无味。”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直直的盯着青岩,盯得他浑身发怵,咽了咽口水“二公子,您这是要……吃了我吗?” 云坤哈哈大笑起来“青岩,你真是……”哈哈哈“真是很天真!”眼神一凛睨着青岩“有什么事儿还要瞒着我?” 青岩双肩一垮,求死的心都有“二公子可不能跟少将军说是我说的。” 他乐呵呵的摇了摇手,笑得更诡异了“不会不会,老大的什么把柄让你给逮着了?” 青岩附耳过去,片刻后,只见云坤双眼放光的突然站起,话也没留下一句便消失的杳无踪迹,只留下了一坛子美酒,青岩咽了好几口口水,将酒塞塞上放到了柱子边。 ------------ 第009章 无根之病 云初与安晚晴回到沉香楼时,阳春秋霜便立即迎了上来将安晚晴扶了过去,阳春更是将安晚晴周身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才放下心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陈大夫请坐。” 陈询看着被拥着往内室去的安晚晴,疑惑无比。 云初在主位上坐定之后,却见陈询一脸苦思模样,又道“陈大夫,请坐。” 沉厚而响亮的声音轻易将陈询拉回现实,陈询第一句便是向云初问道“将军可给玉儿小姐服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被他问得有些茫然,云初想了一番也未明白他的话外之意“未曾,不知陈大夫此话何意?” 陈询疑惑未解,便更加陷入了沉思,对云初的询问聪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儿的嘀咕道“不对呀……不对呀……不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询没头没尾连连几个“不对”倒是无甚意义,只是入了云初的耳中,想到事关玉儿的病情,便已十分担心了。 云初又出声问道“陈大夫,不知其中有何不对?” “按理说,三年未行走分寸,理应调养月余才能恢复如常人,就算恢复很快那也需耗时半月,……不对呀……没有服任何药怎么会好得如此之快?”陈询兀自分析沉思,根本未瞧见他的一番话令云初的身子僵直成了一块铁板,双眼阴沉无比的紧紧盯着陈询。 片刻之后,陈询抬起头来道“将军,可否准老朽再为玉儿小姐请脉?” 没得到回应,陈询才奇怪的凝眸去看云初,可云初双眼虽还望着他,眸光却飘散不定。 陈询复又提醒道“将军……” 陈询终于看见凝滞的双眸里光芒一闪,才又道“将军可否准老朽再为玉儿小姐请脉?” 他避开陈询的目光,望向敞开的门外,轻轻问道“陈大夫,玉儿的病还没好?是否还留有病根?” 陈询一怔,原来人们眼中杀伐决断的将军也有害怕的时候,也有逃避的时候,轻轻吐了一口浊气“将军误会了,看病讲究望闻问切,老朽见玉儿小姐已能行走如常,想弄清小姐恢复得如何罢了,这也是老朽的心愿,所以请将军准老朽再为玉儿小姐请一次脉,老朽也能心安啦。” 云初这才缓缓转过头来望着一脸诚恳平静的陈询,盯着他一会儿,找不出一丝隐瞒和虚假“那大夫口中的不对,是指什么?” 陈询讪讪而笑,看得云初几分错愕,这许多年还未见这老人家如此轻松开怀过“老朽只是好奇玉儿小姐的身体缘何恢复如此之快,人与人并不相同,小姐能沉睡三年而苏醒已非常人一般,这于将军而言实乃好事。” 云初不明所指“哦,有何好事?” 陈询又道“小姐身子骨儿比一般人都要好,此后病痛难侵,这难道不是好事?” “恩……”云初只简单的应了一声,心底的担忧不安却丝毫没因为陈询解释的“好事”有一分好转,倒更加疑惑了,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呢?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让他预见结果,这跟他布阵作战截然不同,让他每每应对时都使不出力。 “大公子……” 焦急慌张的叫声打断了云初,抬头望向沉香楼的门边,一人正抚着胸喘着粗气,整个人严阵以待般严肃问道“怎么了?” “老夫人……老夫人……” 云初浑身一紧,已站起身来“老夫人怎么了?” “老夫人没……” 云初身形微微一晃,陈询也站起身来对门外之人道“你且顺口气儿再回禀。” 来人点头深吸了几口气又吐了几口气才道“老夫人没去祈福山,在半道儿上折返回来,正在清心园大发脾气,清心园的人都被罚跪在园子里,连青竹总管都被罚了。奴才见了,想请大公子去救救他们。” 云初紧绷的神经刚刚轻轻松开又紧紧拧起,什么事儿连青竹都被罚了?在他记忆里青竹与祖母可是像好朋友一般无所不谈,从来没当他是下人,已经走到大门边上“什么时候儿的事儿?可听到了什么?” 来人只摇了摇头“奴才不知。” 云初抬脚便要离开沉香楼,陈询出声叫住他“将军既然有事,老朽就先行告退……” 陈询顿了一顿,才想起了另外一个女子“兰墨姑娘的病来得奇怪,冷热交替却寻不到病源,如若是中毒,体内却寻不到任何毒素……不过那姑娘对自己太狠了些,以后万万不能再用这种方法止痛了……” 云初抬手示意陈询边走边说“如此说来是没有根源,无从医治了?那可会再犯?什么止痛之法会让大夫如此感叹?” “无根之病,老朽实无可解之法,至于金针刺穴,兰墨姑娘虽已有炉火纯青的手法,但百会、合谷等致命或救命的大穴位实不可取,也切勿再自残身体转移疼痛,只会更耗心耗力。” 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过云初不明白陈询口中的自残是何意“自残?” “老朽不知姑娘是痛到何种地步需要用利刃割破腿肉来缓解疼痛,实让人看得不忍。” 云初疑惑了,她连夜潜出云府不是去通风报信之类?又是哪儿来的伤痛逼她不得不用这样的方法? 如果,她的痛是她主子给的,那这个躲在暗处的敌人的狠戾不可小觑,如果她途中遭人所伤,那伤她之人并不赶尽杀绝又意欲何为? 她一个烫手山芋,无论如何,不适合养在云府里…… 云初吩咐身后的小厮送陈询一程,自己一人不紧不慢的往清心园去。 果然,眼下全是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的丫鬟奴才,有一两个开始颤巍巍的打斗便往一侧晕厥倒下。 云初紧皱着眉,除了十七年前祖母大发怒火,府中之人每人三十大板,他的父亲云硕由她祖母亲手抽了一百鞭,他的母亲薛香只是坐在一旁冷眼看着,那个时候躲在角落里的他没有看见母亲流泪,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直到脸色苍白的晕倒在地…… “连一个人都抓不住?养你们有什么用?”沉厉的责骂之声响透了清心园,所有奴才都害怕得颤抖。 云初疾步上前“祖母这是在生谁的气?” 沈凤一看见云初,方才的凛凛威严滔天盛怒都如烟般飘散,心疼的看着他,而后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罢了,青竹你们都起来吧。” 云初不明白沈凤那突如其来的心疼,这戛然而止的忿怒,还有无缘无故的放弃,走上前去扶住沈凤,一边探寻的望向静候一侧的凌雁,一边道“祖母要抓何人?” 沈凤的手微不可见的一僵,脸色微变,云初更为疑惑,此时凌雁朝他轻轻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追问。 “祖母……”云初知道她们一定有事儿瞒着他,而且还是很大的事儿。 刚要再问,凌雁便走上前来打断他“夜深了,大公子回沉香楼歇息吧!老夫人交给奴婢就行。” 云初只好作罢,凌雁扶着沈凤来到内室,才道“白琼的事儿要瞒大公子怕是瞒不住了。” 沈凤沉沉叹了一口气“我不想他们知道云硕移情别恋,最后害得薛香郁郁而终啊……我以为那个女人早死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竟然还敢上门挑衅,她真把我云家当成任人摆布的棋子不成!告诉青竹,我给他三个月的时间,一定给我查出来白琼的行踪。” 凌雁一脸沉重的点头应下,才伺候下沈凤躺下,沈凤却突然道“明儿个,我们去瞧瞧那丫头。” 凌雁微微一惊“老夫人怀疑……” 沈凤不置可否“我不想忽略掉任何可疑之处……” ------------ 第010章 不得安生 安晚晴躺在内室的躺椅上,遥望还余留着碎碎星光的天空。 难道就这样一生吗? 走不出这一方院落? 该怎么做能离开他,又不给他带去伤害? “你在想什么?”冰冷的声音裹满冰雪深处的冷凛从身后飘来。 安晚晴的身子微不可见的轻颤了一下,转过头去,打量着身后的人,一袭素雪衣衫裹得女子瘦弱不堪,在对上那一对冷漠幽深的眼睛时,她能感觉到她传到自己心里的冰冷漠然,眉眼细长,清雅出尘,本该柔情似水的脸覆上寒冰严霜后变得令人胆颤可怖,锁骨处裸露振翅欲飞的紫蝶轻盈妖娆,又看了一眼她身上薄薄的衣衫,浑身一冷,这入冬的季节竟穿得如此单薄,她难道不冷? 忽而又想到了一处,往她身后看去,屋子里阳春秋霜都倒在一侧,而兰墨尚未醒转,独独她还醒着……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安晚晴半坐起身子,搭在身上的雪狐皮做的毯子一半滑落到地上,微微的寒意立即袭上身体,身子轻颤间伸手将毯子捞起将身子盖住,才望向来人,却只是看着她,不做任何回应。 “不错!就是要这样高高在上,一切皆不入眼,俯视苍生……”女子的话里似有褒扬之意,可让安晚晴以为更多的是她宣扬要高高在上不近人的情森冷,看着她眼角的泪痣,能说出这样的话的女人,她一定是孤独 的而且乐于这样的孤独…… 怜悯的眼光刚一落进女子的眼,女子便将目光挪开,望向她身后的星光,可始一触及那光辉便将目光收回又落在安晚晴的身上“我说过多少次,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是不是三年没有受罚,忘了?” 极其不满的宣泄,载满厌恶的眼神直直射向安晚晴,警告危险之意步步紧逼,的确骇人,安晚晴的心微微一紧,她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为什么不说话?你在怪我?”女子紧迫的目光追着对她毫不理睬的人,语气不善。 安晚晴有些失笑,如此冷漠责备的语气实不该用在这样的问话上,即便被问的人有心回答也不会回应。 微微的讽笑响在耳侧,安晚晴惊讶的望向笑得肆无忌惮的人,苍白的脸竟然因为这一笑让人熠熠生辉,变得柔和起来,笑声戛然而止,笑容也随即僵滞在嘴角“我忘了,你不会说话!你现在是一个哑巴……” 安晚晴微微一颤,撑着软榻的手紧紧揪住皮貂,什么意思!来这里就只是为了嘲笑提醒她是一个无能的人,是被老天所弃的人! 接到愤恨的目光,那雪衣女子才微微满意道“我还以为睡了三年把人给睡傻了!络玉,这条路是你心甘情愿要走的,不要忘了你的好姐姐络纱,也不要忘了这三年不省人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说的安晚晴全都不知道,不知如何回应,只是淡然的望着她,女子怔愣失神的望着她半晌道“让你醒来不能说话的确不在计划之中,但这样的结果定会给云家留下更深的记忆,对你的愧疚越深也对我们越有利!” “还有,提醒你一句,在那个男人和我之间,你只能选择我!否则,别怪我不念母女之情……” 原来她是络玉的母亲,兰墨口中的夫人,可是她却丝毫没心疼络玉,有的只是冷漠呵责、讽笑厌恶、警告威胁…… 络玉…… 愤怒充盈整个肺叶,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的对待自己的女儿? 安晚晴心疼这个身子原来的主人络玉,没有爱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温柔的眸子怒火乱窜,痛恶的盯着眼前这个陌生女人的眼睛。 女子冷冷一笑,眼神凌厉“你是真爱上云家的男人了!不要忘了是谁害我们家破人亡颠沛流离!这样的眼神该看的是云汉那狗皇帝和这走狗云家,不该这样看着我!” 声音很轻却足以震动房间里的空气,飘进安晚晴的耳里,震惊无比的瞪大眼,久久不能回神。 “不要怪母亲,你跟他有血海深仇,不可能跟他有以后,你明知如此还泥足深陷,只会万劫不复……”声音终于温柔了一分,一分一寸的随她趋近的步子踩过安晚晴心。 事情是这样的?想起初醒一刻云初的深情,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泪,怔然木楞,眼神发直。 女子极为不满的紧蹙双眉,俯身拾起安晚晴的手,将一粒紫红色的要放到她手掌心里“这是天音丹,服下后一日便可以说话,你足够聪慧,要懂得借用时机不至于令人生疑!” “明日,沈凤该带你进宫了,怎么应付宫里的那些人你最好再仔细想想,已经算无遗策,可别毁于一旦。” 安晚晴回神时,屋子里已不见了那一袭雪衣,只是手中那紫红色刺痛双目,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知中了什么魔咒,缓缓抬起手将要送进嘴里,生生咽下,连连咳嗽声吵醒了阳春秋霜,二人赶紧递上水来,安晚晴却饮得太急呛出了泪来。 谁都不肯放过谁,而偏偏她处在最中心,被他们撕来扯去…… 泪越流越猛,不得安生…… 络玉的母亲狠戾绝情,她难以想象络玉是怎样抗争着下定决心选择了云初,那是一种怎样噬心的纠缠“你真的会听她的话?” 从头到尾的将女子的话又想了一遍,似有期待的平静“还是这一份爱里还有可不见人的目的?” 难听的沙哑之声混着哽咽的声音着实吓到秋霜,惶恐不安朝阳春求助“春姐姐……”阳春小心翼翼用丝绢的蘸掉泪珠“姑娘是哪儿不舒服?” 安晚晴抬起头望着居高临下殷殷关切望着她的温柔眸子,她想方雅了,很想很想…… 她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不想去面对云家和络家的仇怨,不想进宫,不想不想,未来因为这些字眼让她无助绝望,更深深的不安。 要怎么逃离这里? 该怎么办? ------------ 第011章 灿若阳光 安晚晴躺在软榻里,望着从窗户纸中流进的缕缕阳光,心里一片空寂。 屋外传来朗朗的嬉戏之声打断了神思,无光的眼寻向声音的方向,好快乐的声音。 她喜欢却又害怕,想要起身去看看,心却被什么紧紧拴住,不让她挪动一步。 正当犹疑不决时,内室的帘子撩了起来,阳春灿烂的笑着走近“姑娘,外头来了好些小孩子,真是乖巧极了!” 轻松愉悦的调子令她心神一动,阳春已避开她手臂上的伤口,轻轻掺扶着她从软榻里坐起来“姑娘定要出去看看,今儿个阳光很好,还有那些机灵的孩子逗乐子,姑娘的心情好了这病也就好了。” 秋霜立在沉香楼的门边,脸带笑意的张望着一处,嘻嘻哈哈的爽朗笑声比方才屋子里更清晰,阳春扶着安晚晴缓缓走向门边,一双弯弯细长的丹凤眼看着倚在门边的秋霜“姑娘你看看,这秋儿的心思都飞了!” 那打趣轻松的亲切语气令安晚晴微微放开心怀,也跟着轻松开来,嘴角不禁意的微微弯了一下,阳春瞥见了脸上笑得越发灿烂,又抬头给秋霜使眼色,秋霜会意的也笑了起来,上前掺着已至门边的安晚晴“姑娘看看春儿,逮着机会就打趣我!姑娘要替秋儿作主!” 安晚晴停下来,脱开阳春扶着的左臂,手轻轻放在秋霜扶着她右手臂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看着秋霜的眼睛,无声的张合着嘴“春儿把你当亲人才会这样的!秋儿其实嘴上这样说可心底是极高兴的,对不对?” 安晚晴一字一字的说得极慢,她说完之后见秋霜出神似乎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又再说一遍,话才至一半儿,秋霜的眼中泛着白雾,微带哭腔“姑娘……秋儿知道春儿是把秋儿当亲人,秋儿心底里很高兴,姑娘也是秋儿的亲人!” 阳春被安晚晴的身子挡住了,可听着秋霜的话,也猜度出安晚晴说了些什么?视线落回安晚晴身上,也微微泛着泪花,仅仅只是两日,都未曾说过一句两句话却能知道她们的心思,体谅她们,这样聪慧善良的女子老天却对她那么不公平!昏睡了三年,醒来之后却成了哑巴。虽然大公子深爱着她,可要进云家的门还是得老夫人点头才是…… 安晚晴微微转了身子面对着正望着她出神的阳春,那眼神里蕴藏的心疼令她心底一暖,伸出双手握住阳春腰间交握的双手“你别伤心,我知道你们心疼我,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一生有那么长,总不可能点点滴滴都是伤,也总不可能没有一丝欢乐,安晚晴的眼神暗了暗,现在才刚刚开始,漫长的以后是悲伤还是欢乐总可以选择的吧!而她确信可以选…… 无声的话比穿过耳边的风都还轻,却重重落在阳春的心尖儿,泪填满眼眶,她笑着朝安晚晴点头“嗯,一切都会好起来!”反握住安晚晴的手“姑娘,我们出去看看那些孩子!” 安晚晴点头,三人缓步而出,绕过沉香楼外依然青葱的树,远远的花园里,五颜六色中穿梭跳跃着许多小小的身影,安晚晴身子一僵,停在原地,阳春轻声问“姑娘,怎么了?” 安晚晴心头酸涩,只摇了摇头,眼底映着那些活蹦乱跳的身影,是十岁那年吗?她们一家人回外婆家,那个时候外婆家的表姐妹兄弟和邻家的小孩子一起聚到了一块儿,漫山遍野的跑着,小小的野菊花开了一坡,鲜黄耀眼新绿清雅,她们自由快乐的奔跑其间,朗朗的笑声还回荡在山里…… 已走至很近了,那些嬉闹的孩子也注意到了这边,一个站在一旁望着花园的男孩子眼底闪烁着欢悦朝安晚晴走来,望着她轻声问“姐姐你为什么哭?” 安晚晴没有作答,沉默的微微低头看着这个小男孩,天真稚嫩,曾经她和她的朋友也曾这样,对身边的一切都好奇关心,那个时候这个世上的一切都是好的,没有不好…… 阳春和秋霜一听都侧过头望着她清晰的泪痕,虽不知她为什么哭心却有些心疼,生怕小孩子一不小心再触及什么伤心事,阳春挪开扶着安晚晴的一只手臂伸到安晚晴身后掐了秋霜一下,秋霜吃疼转头看着阳春,阳春朝小孩子处使了眼色,秋霜会意的点头,绕到安晚晴身前一把抱起小男孩“姐姐带你过去跟他们一起玩儿好不好?” 阳春也立即说“姑娘要是有什么难事儿,可以跟春儿说说,春儿或许帮不上忙,但姑娘有个人说话儿也好些。” 安晚晴只是走上前轻轻抓住秋霜的手臂,看到她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又朝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不愿意跟着那些孩子玩儿,你问问他为什么?” 秋霜怕送不走这个小男孩儿心里有些担忧,语气里有些不高兴“我家姑娘问你,为什么不愿意跟那些孩子玩儿?” 小男孩儿有些惊讶“我……我不想玩儿,我想读书!” 那种卑微的期望闪烁在明亮干净的眼睛里,看得安晚晴的心被针扎一样,又跟秋霜说“你问他,为什么那么想要读书?家里的父母没有供他读书吗?” 秋霜见安晚晴难得的开口说这么多话,心下也不跟这小孩子计较了,声音添了温和“我家姑娘问你,你的父母可供你读书了?你为什么想读书?” 小男孩儿的声音很干净“我没有父母,我喜欢读书……”眼睛咕噜转了几圈又道“读书可以考取功名住上大房子,读书可以吃饱穿暖不用挨冻受饿……” 安晚晴怔住,他是孤儿却很勇敢坚强,他喜欢读书,想不出理由硬是编出来的理由却很简单,又跟秋霜说“你问他,叫什么名字?又是怎么到云府来的?” 秋霜听了小孩儿的遭遇也有些心疼,正要问,没想到男孩已经脆生生的答道“我叫昭儿。” 安晚晴心头一震,他能看懂她在说什么?他又慢慢说“云府的人将我们从城东郊的破庙里接过来的,云家大公子给我们吃了很多好吃的,要我们帮他一个忙……” 昭儿突然顿住,恍然大悟般震惊的望着安晚晴,却不再往下说了。 安晚晴疑惑的望着他“他要你们帮他什么?” 注意到这头的动静儿,孩子们嬉笑好奇着都围了过来。 昭儿怎么也不说了,秋霜心底闷火,口气不善“我家姑娘问你呢?大公子要你们帮他什么忙!” 昭儿身后跑来的小丫头,指着安晚晴身后的沉香楼“大公子说我们要让里头那位姐姐高兴。” 昭儿转过头使劲儿朝身后的小丫头摇着头,可小丫头不明白,昭儿最后无奈的叹气。 安晚晴心头一震,低眼看着低着头的昭儿,为了让自己开心?他不让自己知道这是他做的…… 她的心因为小孩子的话变得温暖却陡然间想到自己的身份又尖锐的疼痛变得孤清寒冷,泪珠已经先于她的神智落了出来,紧紧闭上眼,转过身。 阳春担心的看着她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叫道“姑娘……” 安晚晴并不睁眼,只从阳春扶着的双手中抽出手来,独自往沉香楼里去。 不是姑娘,不是络玉,不是,不是,不是…… 秋霜皱着眉走到阳春身边“春姐姐,姑娘怎么了?” 阳春的眼微带涟漪从自己空了的双手间移向安晚晴慢慢移动的身影,轻轻摇头“不知道,只是好伤心好伤心,她的伤心跟人说不出来……” 直到安晚晴转过了葱郁的大树,快消失在她们眼前,阳春才急急追过去“秋儿,叫这些孩子都别闹了,你送他们去大公子那儿。” 昭儿眼见着这副场景,像闯了祸犯了错似的不安的问道“秋姐姐,我们惹那位姐姐生气了是不是?” 秋霜垂眼看着他半蹲着,因为他的话也心疼担心起安晚晴“昭儿很乖,那位姐姐呢不是生你们的气,她只是有些乏了。” 昭儿不明白秋霜为什么说姐姐只是累了,他明明看见姐姐伤心了,这不是在生气吗?抬头看着秋霜一脸担忧的望着沉香楼的方向,也不再问追问,只是让秋霜牵着,与其余的小孩儿一道儿都跟着秋霜离开了花园,没走出几步昭儿又回头看了一眼沉香楼。 ------------ 第012章 致命温柔 安晚晴不顾阳春的呼喊声掩上了门,全身都压在门板上,双腿无力的往下滑直坐到冰冷的木板上,泪水扑簌簌的往外掉,蜷起身子抱紧双膝,将头埋进双膝之间,尽管极力的控制着不哭出声来,可断断续续的哽咽抽泣的声音令门外正焦急担忧的敲门的阳春怔住,转身跑出沉香楼。 正面的心理暗示只在没有去面对不用去思考这样残破撕裂的现实时才微微可以缓和紧绷的神经,只是一旦不得不面对时,一切摧枯拉朽般轻而易举的被推倒,直逼心头…… 安晚晴又一次失控,放任自己撕心裂肺的哭,每一滴泪都在哀悼她悲凉的命运。 云初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照顾与她孤零零悬在这个世界的心对比太鲜明刺眼,如果云初这颗心给的是她而不是络玉…… 可这一切都不是,云初眼中的她就是络玉…… 无边无际的落寞与孤独只有自己咬着牙生生咽下肚里,她没有心思去想更多的,只有难言的痛堵在心口,连连咳嗽,泪珠也啪啪往外落,思绪泡在酸涩的泪水中沉陷,她脑中一片空白,唯独心头压着的剧痛清晰无比。 咚咚咚,她抵着门板上的背因为这震动也跟着震动,那一下一下就像敲在心头上,却让她心中的痛奇迹般的缓和了一些,这突如其来的打扰将她及时的从无边苦海里拉回,暂时不必面对一浪接一浪淹没自己的苦涩,可以呼吸一口清新的救命空气。 “玉儿,你开门!玉儿……玉儿……” 安晚晴身子一抖,方才刚刚和缓微微轻松的身子又顿感沉重,灌了铅一样重重压在门板上,抱膝的双手举起压住双耳,紧紧闭上眼却关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 不要听,不要听…… 敲门声终于偃旗息鼓,可她的身子依旧在颤抖着,还带着哽咽沉重的呼吸声,一抽一抽死死抵着门板,一刻也不敢松懈。 突然之间,一股温暖的气息包围住她。 云初半蹲着将她揽进怀中,一连歉意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安晚晴心微微一动,连眼睛都还没睁开,轻柔自责的声音钻进耳里,带着刺一样一路前行,留下一片淋淋鲜血。 对不起…… 如果对不起可以挽回一切,让一切归零,她也想说对不起,即便一千一万次都行!但奈何,有的事,任凭对不起这三个字被说得声嘶力竭也唤不回以前,隔着浩渺时空,如何让这凡尘之音传到那个世界,对她的方雅说对不起,而在这之后呢?有用吗?她依然回不去,依然孤零零的游离漂浮在这洪荒之中…… 感觉到云初将她推离温暖的怀抱,安晚晴一怔,微感害怕继而又一阵心疼,她想要多在他怀中一会儿,即便她知道他并不是她的,可这种温暖她想要,尤其在此刻,她很想要,不想离开…… 这样的矛盾从未有过,她本该避开这撕扯心脏的罪魁祸首,她也提醒自己要避开,但事实上,她不推不拒的软在温暖的怀里,渴望这样的怀抱这样的陪伴,她怕孤独孤单,很怕很怕…… 她没有推拒的力气,只好承受这样的痛,再添一分痛依然还能承受得住。 感受着轻柔的指腹轻轻徘徊在眼周,像轻抚在不安的心上,奇迹般的将空荡的心填满了一些。 她睁开眼看着云初,波光潋滟的双眸正紧锁在她的眼角,眼角处他柔嫩的指腹还在来来回回划动,她失神的望着他。 云初幽幽说道“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我能感同身受,我能帮上你,我也可以保护你……你知道吗?我想要的是坦诚相待,不要独自一人承受,你还有我,我们是两个人……” 心动的感觉在眼角涌出的泪宣泄得彻底,致命的温柔大概就是这样的甜言蜜语,在完全失去理智不能思虑的情况下又彻彻底底的沦陷进这样的温柔之中,只痴痴的望着他。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显得多么脆弱不堪,在云初的眼中,看见的是梨花带雨的凄美,温柔的唇瓣彼此契合之时,仿佛找到了可以停泊的港湾。 他的手带着火一样的热情将钻心冰冷的痛涩掩埋,脸腮至耳根都因为一遍一遍小心翼翼的轻抚温度陡升,直透进心间,温暖了整个身子。 咚咚咚,敲门声急切而没有规律。 云初睁开眼来,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受惊般撤离开来,温柔撤离似乎带走生命的温暖又只剩一片冰凉,她呆愣的望着云初红润又歉疚的脸,落进惊愕中还残存的温柔双眸里“玉儿,对不起……我……我……” 脸上的火辣,嘴唇的湿热,方才的失心像旱天雷一样打在心间,响彻脑海,安晚晴一脸煞白的望着他,身子猛地往后一退却砸在坚硬的门板上,比云初更惊愕的望着云初…… “大公子,姑娘,老夫人已经到了花园了,正往沉香楼来……”阳春的声音紧张略显担忧。 云初抬头望着紧闭的门,简单的嗯了一声,伸手去扶安晚晴,才瞧见一脸苍白恐惧出神的望着他的人,心头一紧“玉儿……方才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轻薄,只是……只是……”情难自禁,可这四个字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如若说出来便真是出言轻薄了,可这四个字阻断了思维,便顿在那里。 安晚晴依旧惊恐的望着他,她在做什么!竟然跟眼前绝不可以生情的男人接吻,还沉溺其中,唇瓣上还留有那致命的温柔,直缠绕到心上,挥之不去…… 此时,门外很低的提醒声“大公子,姑娘,老夫人快到了……” 云初才又去扶安晚晴,只是安晚晴躲开他的双手,贴着门站起身,惊惧的目光没有离开过云初的脸,云初站起身子,接触到这样害怕的眼神心头一片灰败,不知所措。 ------------ 第013章 你还有我 敲门声很轻很脆,沉稳平静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公子,老夫人想要见一见那姑娘。” 凌雁向来稳重有度,做事有条不紊,云初只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她。 云初向前一步,安晚晴便往旁边退避,让开了门,云初停下身子久久凝视依旧一脸惊疑不定警惕戒备的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才开了门。 打开的门刚好将安晚晴的身子掩住一部分,凌雁和云初已一人一边扶着沈凤走了进来,云初一脸阴沉,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英明的祖母会来得如此快,更没有想到沈凤指名点姓的要见络玉,要怎么说…… 沈凤的眼在屋内逡巡一周没有看到女子的身影,便道“那丫头呢?” 云初扶着她坐进厅堂内正对着大门的木椅中,才直起身子“她就站在大门一边,祖母只是不曾注意而已……” 沈凤与凌雁都齐齐望向门一侧,果然有个人站在门的一侧,但却只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凌雁又打圆场又提醒道“老夫人别这么严肃都吓着姑娘了,姑娘快来给老夫人请安……” 凌雁见她不动,便欲走过去却被沈凤横在她胸前的手阻断了路,沈凤已经站起,慢慢朝她走了过去,云初心底直叫糟糕,却安静的陪在一侧也跟着走过去。 云初再一次进入安晚晴的视野之中,令她僵硬的身子微微一颤,木讷的眼神终于有了一抹光亮,可闪烁的依旧是害怕,突然往后一退背又撞上了僵硬的门,云初三人每进一步都逼着她沿着一排门往后退。 她的害怕退避让沈凤奇怪,索性停下来,锐利的眼却寸步不离的锁着安晚晴,只是她背对着从窗户纸上泻下的光线,总是看不太清样貌,但时不时一缕阳光在她后退的间隙映在她的脸上,却让沈凤的心一分一分收紧,继而高高悬起。 安晚晴直退到被竹竿撑起的窗户边,突然而来的明亮让她感觉到了安全便停了下来,望着云初却不知道怎么描述这波澜汹涌的心境。 云初从她害怕得直往后退心中的痛苦就一刻也不曾停止,对她,真是无可奈何…… 沈凤和凌雁的目光双双落在被阳光照得明亮耀眼的脸庞,凌雁低低的惊呼道“老夫人……” 与此同时,沈凤的眼直直定在安晚晴脸上,分寸不移,不可思议的轻轻叫道“玉妃……” 云初狐疑奇怪祖母怎会提及十几年前就已经香消玉殒的妃子,低头去看沈凤,难以置信他的祖母行兵列阵明断如神,此时竟是如此疑虑不信的神色,正犹自疑惑,沈凤已经独自朝络玉走去,那样子也并非是对络玉的无礼而生气,反倒有些惊疑,怯生生的想要分辨清是与不是。 见一个端庄高贵的妇人要靠近自己,安晚晴又惯性的往后退避,不想任何人靠近她,她害怕陷进这洪荒之中,她刚退了一步便被沈凤急急的叫住“你别走……” 实在退无可退,惶恐不安的看着步步逼近的沈凤,真想夺门而去,可前路正被他三人挡住,如若上前只是自投罗网,往后,终究会被追上…… 沈凤已然走得很近了,安晚晴十分戒备的望着她,想着是否要往后避开,沈凤却突然停下“你叫什么名字?” 安晚晴缄口不言,云初已经回道“祖母,她叫络玉……” 名字里同样含有一个玉字,沈凤一时不知如何决定,她跟玉妃一模一样,只是玉妃不曾有过眼前这个女子的彷徨不安,思及玉妃,沈凤的语气变得柔和了几分“多大了?” 当初他们相遇时,络玉才13岁,而今,也有十六有余“二八……” 沈凤的心不可控的轻跳了几下,十六了……方才八分的确定又多了一分。 凌雁在一旁不知如何用词,又急切的想要说什么“老夫人……” 沈凤抬手阻止她要说的话,又看了一眼安晚晴才转过身去“今儿晚上皇上设宴明德园,带上她去熟悉熟悉宫廷礼节……” 云初没料到沈凤就如此轻易的离开,还特地嘱咐要带上络玉,他并没有觉得多少喜悦,反倒因为沈凤口中的玉妃和突然变化的神情有些不安。 安晚晴松了一口气,云初转过身却并不上前,看着她这般模样,直觉告诉他绝不是因为方才他的冒犯“玉儿,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安晚晴望着他,无法说出她的害怕,她不敢去面对这世界里的一切,对一切都望而却步,不想深陷,不想牵绊,不想有任何关系。 云初对这样的她无可奈何,只是道“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我说过了,我希望我们能坦诚相待,你说出来我会懂你知你,我可以帮助你保护你,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我们是两个人。” 云初一步一步靠近,拳拳深情,一字一字的倾诉,带着压抑的激烈,安晚晴听见他热烈的告白,看着他缓缓的摇着头,又将手掩住耳朵,紧紧闭上双眼,她是真的在绝境里挣扎着,为什么还要逼她,放她自由,放她一条生路不行吗?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温柔,要给予这毒药一样令人上瘾难戒的温暖,为什么要逼她? 云初将她的手轻轻拉下,紧紧抱住她“不要害怕,只要有我,什么都伤害不了你……” 安晚晴妥协认命般靠在他的肩上,唇瓣张张合合“你走吧……你走吧……” 她疲累得已没有力气推开他,只想祈求他离开,难听的沙哑声若有若无的游离于耳际,才又将她推开,看着她清泪纵横的望着他,卑微的乞求,唇瓣颤抖着一张一合“你走吧……你走吧……你走吧……” 不知说了多少遍,云初的心也不知被伤了多少遍,可他不愿离开,若就此放手,他的人生里便再也不会有络玉了。 云初紧紧的抓紧她的双肩,重重的摇了摇她“玉儿,你清醒清醒,你还是那个勇敢无畏的络玉吗?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跟我说呀!你跟我说呀!” 安晚晴被他这样一吼,惊愕的望着他,心里翻江倒海,她要怎么说,她不知道怎么说她说不出来,猛地眼前的脸变成了眼近在咫尺,唇瓣上尖锐的疼痛传来,安晚晴不可思议的瞪圆双眸,撕咬的疼痛像噬心的疼痛一样明晰,安晚晴奋力挣扎用双手去推开云初,却引来越发猛烈疯狂的撕咬,像暴风雨一般猛烈,直到安晚晴已没有挣扎的力气,才变得温柔无比流连安抚,骤然停歇的暴雨后缠绵温柔的细雨引得安晚晴的泪陡然坠落,温柔撤离,云初双手捧起她的脸,激烈起伏的目光认真无比的望着她满载一池灵动秋水的双眸“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你有我,你还有我!”复又将她轻轻揽进怀中。 情深意浓的目光卷乱了安晚晴所有思绪,温柔无比的话填满了空寂孤独的心,她关不住自己的悲伤也阻止不了涌向自己的温暖,一遍一遍淹没在悲伤中又沉入温暖里,安晚晴绝望的闭上了眼,云初……我不是络玉,你别对我这么好,别对我这么好……求求你别对我这么好…… ------------ 第014章 此人唯一 有这样一个人,在自己最绝望无助无可奈何时,静静的陪着自己,直待所有涌动的潮汐全部退去,恢复一片宁静,云初安静的陪着安晚晴,给她平静的时间,安晚晴得到了安宁却并不孤单,因为始终有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拥着自己,没有冬日的冰寒。 云初将安晚晴抱起走进内室,本想将她放在床上却看见床上正躺着熟睡的兰墨,便只好转了身将她放在对面的软榻之上,安晚晴一直都未有言语,安晚晴若是拒绝挣扎他会心痛,但安晚晴平静得毫无反应也让他心痛,他猜测她压在心底的事儿已经远远大过他们的感情,也是他云初这个人的分量远远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云初默契的不去打破她需要的安静,可他也不敢离开,这样静默不言,不知她到底是好是坏,他害怕若是离开了,她再做出什么傻事儿…… 这一次安晚晴的眼光落在他身上却又漂移不定,也是在这个地方,络玉的母亲冷漠的警告甚至威胁她只能选择她,云家是害得络玉家破人亡的仇人,定定的看着云初,老天似乎对谁都没有情意,连如此深情的男子都要这般折磨…… 云初忍受着她悲悯的眼神,可忍受总有个极限,最终承受不住的躲避,可在她没有出声之前,他不想出声打扰她的安静,但她的眼神让他在慌乱害怕之中苦苦煎熬,眼角扫到挂在墙上的箫,便径直起了身。 安晚晴的视线紧紧的追着他不急不缓的徐徐移动的身姿,举手投足自有一种顶天立地的男子气概。 云初坐在软榻斜对着的椅子里,动作很轻一遍一遍抚着箫,安晚晴见他如此流连,便知这玉箫一定是他很珍惜之物,才抬眼去看他的模样,这个时候的云初收敛平日里英武俊秀,添了一分温文尔雅,也没来由的添了几分忧伤,让人因他紧蹙皱起的眉头而涌起一阵心疼,像是有一阵风吹来一场薄雾飘在眼底,却又很快消失散尽,来得快去的也快,难以让人察觉。 安晚晴的目光又回到他轻轻移动的两指间,那只玉箫里住了一个人,每每凝视,抑或握在手中,还是缓缓而奏都能催动他们的故事,住在玉箫里的人便在眼前缓缓而动,皆是难以抗拒的一幕谢了接上另一幕,断断续续却无休无止。 他已经好几年没有碰过箫了,而今也不知技艺有没有退步,将长箫竖在唇瓣之下,吸气,呜咽之声缓缓流出。 箫声是寂寥苍凉的,悠远之感落在平静的心底,不觉为之牵引加重了心忘了呼吸,此刻的云初,心里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安晚晴看着他轻闭双眸,沉浸其中。 阳春已经在内室的门外候了许久,一直到箫声停了,她才向里头禀道“大公子,姑娘,该用膳了,用膳之后便得往宫里去了。” 云初睁开眼来却是看向安晚晴,安晚晴此时还看着他忘了收回眼,云初见她似乎不愿,便道“午膳就不用了。” 缓缓起身走到安晚晴身前,半蹲下身子,轻轻问道“我叫阳春进来替你更衣好吗?我带你去宫里走走。” 耳边轻柔的声音轻轻坠落在她的心上,回神之间,正看见云初满眼期待的望着她,她已经不自禁的点了头,云初微微一笑“你喜欢吃什么甜点?” 安晚晴疑惑,云初便说“恩,云府的厨子你并不熟悉,这样吧!我叫他们都每样都做一些。” “做这么多?” 云初一如既往温柔的解释,一边将她从软榻里扶起“要吃点东西,宫廷夜宴,并不真的是请你去用膳,只是皇帝与臣子之间亲近联系的手段罢了……”安晚晴静静的听着,云初却怕她有些厌烦,便道“这些以后我再跟你慢慢说,先让阳春替你更衣梳妆,我去厨房吩咐下要带上的食物,过一会儿便来接你。” 安晚晴顺从的点头,现在的她很听话,你说什么她便听什么?你问什么她便应什么?你叫她做什么她变做什么?只是因为她的心一片空白苍茫,高远空旷的她自己都不知如何将她填满抑或是描一抹彩色。 云初再踏进沉香楼之外的沉香园时,冬日暖阳下,绿衫灵动,青丝如瀑,沐浴着纷飞落梅,高杳宁远,一世静雅,只是一眼便沉醉不归。 阳春欢悦的声音双双唤醒二人“姑娘,大公子来了……” 安晚晴转回身,看见云初缓缓朝她行来,他的眼眸光华浓烈,走得很近了,眼中映照的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分寸不离,额前,他的轻软的手指似有若无间划过,伴着碎发带来的轻痒微酥。 阳春笑得灿烂默默的低下了眼,安晚晴落进那双眼里,温柔明媚悉数洒进她空茫的心间,若一阵明媚柔和的光线驱赶空茫,终于有了一丝明媚。 云初微微一笑,问道“你喜欢梅花?” 安晚晴点头,梅之高洁,凌霜傲雪,傲骨铮铮,她希望这一场严冬可以早一些过去。 终于,他们可以如此平静的交流,她也没有了往昔的悲伤,他雀跃欣喜不已,忽而出手,劲风一震,衣袖轻响,一朵坠落的梅花已递到了眼前,葱葱玉指捻着鲜艳红梅在阳光之下明亮夺目,安晚晴抬起头,心里奇怪的微动,嘴轻轻一动又恢复了平静,望着云初一时竟有些痴了。 云初笑得很灿烂,声音里尽是欢愉“你看看,这是我为你摘的梅花,喜欢吗?” 安晚晴的心不是铁做的,在云初的帮助下,她将活在21世纪的女孩的记忆中的悲伤埋葬,但那一部分记忆仅仅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依然是空的,而云初已在上边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绚烂夺目,就像他现在的笑颜。 一生,此人有几? 安晚晴的眼彻底水雾骤起,她听见那个唯一的答案,撼动心魂。 此人唯一…… 正在云初的笑意渐渐退去,欲安慰安晚晴时,身后传来凝重的咳嗽声打断了一切,云初回头去看,才看见是沉香楼外回廊下撑着柱子不住咳嗽的兰墨,像是喘不过气来。 ------------ 第015章 落日余晖 云初走到安晚晴身前,正巧挡在了安晚晴与兰墨之间,一手揽着她的肩将她揽在怀中,一手轻扶她的手“我们走吧!快来不及了……” 安晚晴狐疑的看了一脸镇定平静的脸,瞧不出其中深意,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还挂得高高的太阳,现在最多也才下午两三点,离晚上还有四五个小时,云家离皇宫有那么远?需要这么赶? 安晚晴已然忘记方才咳嗽的人,并未回头看兰墨一眼。 望着双双离开的身影,兰墨的眼底泛起微微泪光,朝前追了几步,口里讷讷喊着“小姐……” 秋霜上前劝道“姑娘今日精神放好了些,姐姐既然是姑娘的婢子,必不会让姑娘再劳心伤神才是……” 兰墨听着秋霜的话,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直直望着相亲相近渐渐远去的背影,笑意渐渐微微转变成了苦涩。 安晚晴站在马车边上,金碧辉煌威严气派,错落有致有条不紊,一国之都,大抵如此吧…… 云初轻声道“皇宫很大,如果走得累了你就跟我说,皇宫地形也复杂,你一定要紧跟着我。” 安晚晴点头却心存疑惑,为什么说她要跟着他,难道他不能跟着她?转念一想,皇宫规矩甚多,男女授受不亲不说,怎么能容许在皇帝的后宫像云初在云府那样可以将她揽进怀里。 果然,云初道“走吧。” 一人当先走了出去,却回过头来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安晚晴,见他转身又看向自己,才迈步跟在了他身后,一前一后,云初步子迈得极小,走得极慢,倒让安晚晴有些焦急。 亭台雨榭之上,回廊宽敞明朗,正对着那一抹夕阳余晖染透白云苍狗,温暖的昏黄,偶尔几处却似有桃红一般醉人温柔的姿色懒懒躺在高天之上,却并不一一相同,很美,这样的宁远的美,曾经,也没见过几回,只每一相见便深深倾慕她的鬼斧神工,天然雕饰,她是移不开的眼的。 落日,柔美与壮丽彼此交融,只要抬眼去看,是没有人不会被她的奇幻瑰丽,神奇自然所俘虏的吧…… 二人安静的共沐一轮夕晖,云初许是见多了,比安晚晴先走出令人流连忘返的落日美景,她的双眸倒映漫天霞云,幻丽奇异,平静之中闪烁的震撼,他知道她喜欢,无比的喜欢这落日之景,这也可以让她极为安静,像此刻一样深深沉醉其中,不归便不知天色已晚,不归便不知心中所痛,他不想在他还不能为她分担她的害怕与伤痛时,她承受得太多,如果还不能坦诚相待,至少也要让她感觉到平静宁和,心境宽和了如果不能融化心中之痛至少也能起到些削减的作用。 云初的目光是灼人的,让人难以忽视,安晚晴的脸像是被夕晖晕染了一般,添上柔和的暖色,柔静之美不亚于在天穹之上的余晖,她侧转头定睛看着云初,见他并不理睬自己,只是一眼迷离的望着她,不知在想什么?便轻轻一咳,轻易的拉回他飘飞的神智。 云初压在长袖之下的手微微向上抬起几寸又慢慢放了回去,柔和相问“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常常陪你看,云府里也有一处观景的好地方……” 云初突然的欲语还塞,引来她探寻的目光,云初才道“你到过那儿的,络玉苑背后的花柳湖……” 他深幽的眼中染上浓浓的星芒,痴痴落进她的双眸之中,安晚晴的心微微一颤,立即便转过了身。 清透明亮突然回避,云初的心缓缓下沉,望着她的眼角“玉儿,答应我,不管如何都不要伤害自己……” 安晚晴的眼角蕴起水波,又如退潮般猛的尽逝,她轻轻点头,心中莫名的悸动酸痛,眼角的湿润,她告诉自己是因为长久直视落日之美而疲倦不堪,一旦选择了回避,编出一个理由,谎言,轻易的便将所有微微浮现的波动彻底掩盖。 云初转过身,与她并肩而立,云初问“玉儿,有没有想过再找找自己的家乡?” 云初问了一个极不该触碰的问题,这个问题简直就如一把利剑深深的扎在安晚晴心上,安晚晴才将血止住,但扎进心里的利刃还没有拔出,只要轻轻一触碰便会带着噬心的痛。 眼角余光,他瞥见了一行清泪顺着眼角坠落顺着脸颊,沿着下巴,划出晶莹璀璨的碎裂清光,她还是介意的,并不是说一句人活着应该大步朝前,其余一切都没关的吧…… 他侧转头,她的眼中粼粼波光被余晖映度上明亮却倏尔又转暗,亮起又转暗,不知往复多少次,却仅仅只流了方才那一滴泪。 安晚晴怎么可能不想,她恨老天夺走了最爱她她也最爱的爸爸的生命,她恨她竟然轻易被她的男朋友欺骗,还有她怎么可能不想她的方雅,这三样,已经与血脉相融,即便被她下定决心掩埋,但那种刻骨的痛与伤依然清晰无比。 云初将她的身子轻轻一挪,双手捧起她的脸,认真无比“玉儿,云府以后就是你的家,如果你想找找家乡,我也可以帮你的……” 一如既往的温柔,还揉进了怜悯心疼,安晚晴不知如何说,她不想伤他的心,越来越不想,越来越不忍,既然是要一个回答,答应下总是没错的…… 但安晚晴没有想,承诺,她轻易的答应了,并没考虑自己能不能做到,她真的就能做到吗?短短几天,她已经向云初点了好几次头,这轻易而来的答应,难以消除云初心里的担忧与不安,虽看着她有些迟疑,可他也不敢相逼,应下了总还是好的,至少说明了她愿意…… 亭台后紧连着的楼宇之上,明黄之色被湖风缓缓拂动,跟在身后人轻声道“皇上不过去?” 云汉国的皇帝云阳望着无限美好的夕晖“不去了,搅了人家好雅兴。”厚重的声音添了一分怅惘遗憾。 云阳转身离开,身后的人紧步跟上“奴才瞧着将军好似很喜欢那姑娘……” 云阳的眼中暗波一转“他喜欢就好……” 奴才一怔,然后微微弓着腰伴在一侧“可是将军的身份地位,那个姑娘……” 云阳对此是有所耳闻的,无父无母,无祖无籍“他当真喜欢,郑便收她为义女。” 奴才沉默了,皇帝似乎并不忌惮云家遮天蔽日的权势,还在一味宠溺…… ------------ 第016章 宫廷夜宴 觥筹交错,云初看向紧蹙烟眉,望着桌上精致细巧的食物却并没有提箸也没什么想要吃的兴致,好一会儿,云初问“玉儿,怎么了?” 相邻的食案,两三步的距离,与往日二人身形无间十分不同。 安晚晴依旧望着那些美食,听着耳边的客套喧嚷,脸色一阵白胜一阵,心紧了又紧,她才记起夜里的不速之客,冷冷的威胁,她说,皇帝是罪魁祸首,她说要小心应对,难道,她会遇上麻烦吗? 她又是如此,老是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对外界不闻不见…… 云初压着声音,却沉厚无比“玉儿……” 可奈何,丝竹之声正盛,安晚晴并不像往日般,他唤,她便回神。 高坐龙座之上,云阳的眼落在他二人身上,远远的他才看见她的侧脸,酒杯一颤,酒洒出来几滴,正为他斟酒的宫女慌张的跪下“皇上恕罪……” 所有大臣都望向高台之上的细微动静,云阳身侧一位端庄娴雅的妃子看着一脸深思的皇帝,对身后的宫女轻轻摆了摆手,犯错的宫女被带了下去,很快又有一个新的宫女静默的伺候在旁,一切都似乎没有发生过一般。 明妃,云汉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大臣们都将这一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所以此番冲撞圣体的奴婢本该重罚,却只是她一个示意便悄无声息的平静了,而她的示意并未请示圣意,皇上似乎也没怪罪之意,臣子都垂下眼来,心里都存了各自的想法。 明妃见云阳神情恍惚的望着一处,只是担心他不喜菜色,便轻声相询“皇上,可是臣妾安排的膳食不合口味?” 云阳依旧不应,此时的眼中竟有几分碎裂的星光,微弱的星光刚刚拨开漆黑深沉的夜便照入了身边明妃的眼中,明妃小巧的星眸惊愕的睁大几分,心被猛然一撼,这样痴恋迷醉的眼神是缠绕她十几年的噩梦,她深爱的人只在看一个人的时候会出现这样的眼神,而这个人已经逝世了十几年了,可这十几年里,她却总能见到这样的眼神,十几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 但就是放不下…… 云阳放不下,明妃放不下,云阳每每思及已逝的伊人是难以排解的愧疚悔恨,而明妃每每想到那个清绝高杳出尘脱俗的女子,便抑制不住耿耿于怀,从她出现开始,她便占据了云阳的整颗心,即便是死了十几年,她依然将他的心牢牢占领,她十几年无微不至的照顾到底还是没有得到帝王的真心,相敬如宾,却并未相濡以沫…… 明妃见了,加重了声音的重量“皇上……” 云阳轻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一如平日里被打断沉思的反应,明妃很熟悉,便径直禀道“皇上,可是对臣妾备下的膳食不满意?” 云阳低眼看了看膳食,并未作答,将明妃晾在那儿,抬起眼来却是看向安晚晴,锐而利的眼神尽敛,深幽暗转,声音宏亮,犹如利剑出鞘,飘在园子里“络玉姑娘可是对这膳食不甚满意?” 络玉,姑娘? 明德园之中,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整整齐齐的聚拢到云初身边的女子,其中有几人面露惊色,已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而望向她的明妃已然不自觉的站起了身,震惊,不可置信,更多的是不信…… 她不愿意相信! 安晚晴对周身毫无所感,云初已经有所担忧,皇帝虽然偏袒云家,但藐视圣意便是这在座列位不满云家的随意一提,皇帝也是极可能为了安抚臣心,罚了络玉。 云初缓缓起身,身边之人突然站起牵动安晚晴凝滞的目光,她抬眼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她真不该进宫的…… 云初拱手道“启禀皇上,玉儿她近日身子不爽,食之无味,臣觉得,今日这膳食香味迎鼻,精致小巧,美味爽口,可谓珍馐美味,能一尝如此佳肴实乃云初之福。” 接触到如狼似虎般穿梭于他二人之间的目光,安晚晴的心微微一颤,已经开始了吗?云初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明目张胆的袒护,她是歉疚的…… 云阳爽朗的大笑起来,而云初斜对面一个面色欠佳的男子轻轻的咳了一声,微不可闻,一个眉目粗狂身材魁拔的男子直勾勾的望着安晚晴。 园子中笑声渐渐缓了,才听云阳道“少将军原来生得如此巧舌,郑倒是惊喜无限,既如此……” 皇帝的话还未说完,突然安晚晴正对面那个身材魁拔健硕的男子站起身“皇上,本王有个不情之请,请皇上答应。” “南王有所求倒是难得一闻,你倒是说来听听?” 此人直爽豪情,竟然也就伸出手来直直的指着安晚晴“本王想请皇上将这个女子赐予本王做王妃。” 安晚晴并没有看他,只是随着云初侧转了身子,目光也跟着移动,才发现对面一个人正用手指着她,而她才惊觉的想起方才耳际飘过的一句话,惊雷滚滚携风卷雨砸向她的心,她已一脸苍白,忘了思虑。 云初正要说什么?云阳已经说道“王爷是云汉的贵客,王爷有所求云汉本该答应,但这位姑娘是云汉少将军未过门的将军夫人……这样吧!王爷若是有其他中意的姑娘,郑一定恩准。” 那男子却坚定的道“既然未过门,那便不是夫妻,既然如此,皇上为何不准?” 此时,斜对面那倦容满面的男子又以手遮唇轻咳一声,缓缓站起身来,身后之人赶紧上来相扶,他竟也没有推拒,而仅仅这一个起身的动作,已让他有些力不能及,又轻咳一声,才对身侧的人道“南王爷,这儿的风俗与你们那儿的可不一样,所谓入乡随俗,你这样抢人家未过门的妻子跟人家请你的安达兄弟是一个道理,不可不可……” 被称为南王爷的男子望着他,却再无可辩,只气急败坏的坐下,安晚晴长舒了一口气,将眼望向替她解围的人,却正巧落进他的眼中,他的眼此时正跟他的面色一样,无神疲累。他将眼转而望向云初“少将军能娶如此佳人,真乃三生福气,皇上,本王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他这话,实有贬低云初之意而哄取美人之心。 云阳微微沉眼,脸上却平静无比,楚国的静宜王虽是个病秧子却是个智计无双的天才:“王爷请讲……” “少将军夫人定有过人之处,云汉国最令本王称羡的便是舞,不知本王可否有此荣幸一睹将军夫人的舞姿,以偿心愿。” ------------ 第017章 霸王别姬 云阳并不知这个与玉妃长得相似的人是否也善舞,便望向云初,云初正在迟疑之中,他实不知络玉是否会舞,阳春一见这情形,便走上前附耳对安晚晴道“姑娘若是会舞便舞一曲,如此,便都有了台阶下。” 安晚晴抬眼看着云初迟疑踌躇,她并不是不会跳舞,只是不愿被人相逼,耳边已经有碎碎的议论之声,虽听不真切,但她知道,一定都是在诋毁贬低他的吧…… 望着他的踟蹰,她也在犹疑,最终,她退了,还是不忍不愿意见受众人冷嘲热讽让他受伤,抬手一指皇帝边上带刀侍卫身上的佩剑“剑……” 阳春有些疑惑,又见她垂下手一指她的食案之前:“放这儿……”阳春刚想出声叫住她便见她已缓缓站起身走出食案,来到最中间,微微向皇帝欠身,长袖善舞,可她虽无长袖却很善舞。 众人都将目光落到她的身上,等待着如何惊艳的舞姿,但她只是微微向右转了身子一动不动久久站在园子正中望着云初,虽愿意帮他一次却还没有决定要不要跳这支舞,可这一支舞的悲壮凄美,即便已隔千年,却依然能令她的心跳加速双眼迷离,除了这一支舞,她想不到更好的,站了许久依旧如它初初跳入脑海之中一样,只有她的影子。 今儿晚上,竟然有月亮,就跟当年垓下之围时的月亮一样,千古明月,不变的是你,不会消失的也是你…… 右腿朝外曲张,踮起脚后跟,身子重心落于左腿之上,腰际向左前倾,左手轻撩间已搭在舒展微弯的右臂上,一双眸子一霎便换了颜色,此刻她就是令她无数次心疼惋惜的千古红颜,一个不知其音容是何却独独倾心于她,欲说还休的眼紧紧凝视云初,便缓缓垂下。 她缓缓而动,脚步轻移,就像平日里见得多了的舞姬之舞,并无多新颖之处,但却又十分不同,她将生死别离隐在心口,将悲壮不舍全然释放,一切都表现得淋漓尽致,死亡之舞,带着摄人心魄的震撼。 列位大臣皆屏息凝神望着那上下翻飞的葱茏绿意,飞扬的青丝被晚风轻拂,偶尔含泪的一瞥凄美至极,令人难忘。 楚国静宜王双眸沉沉凝视在舞动的人身上,闪着幽暗不明的光,想不到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竟然会带给他这般无限惊艳,能用舞姿说出心中之话挥洒心中之情的女子必是灵慧不俗……天下间能将舞技与心魂契合无间的怕是仅此一人,而她已是心有所属了,不禁意的抬眼瞄了对面一脸深沉的云初,难以相信这样的变化,的确不是能轻易交手的对手,对他的行事作风还不熟悉…… 云阳已缓缓站起了身,走至御案之前。 她的眼从开始之后便只醉心在这一支舞上,再也没有看向云初,云初却已然不安的站了起来,紧紧的凝视她,方才那长久的凝视,无言的相告,他觉得这似乎是她临死前对他话别,却依依不舍…… 耳边静寂无声,却似乎从遥远的空际传来飘渺的悲歌,眼前是那个攻必克、战必胜,所向披靡,慷慨激昂的楚霸王,却时不待兮,粮尽兵绝,四面楚歌,军心动摇,他慷概悲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已然泫然欲泣,退至屋中,和歌而舞,她不告诉他这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支舞…… “虞兮虞兮奈若何……”耳边蹿进穿透虚空而来的叹惋声,一咏三叹,悲壮绵延,永不停息,她的舞步变得越发得紧,越发的急,累积心头的不得不舍不得不弃的情意迅速被推至最高之巅前。 危机迫临,一步一步旋转移动都踩在人的心上,让人呼吸紧致。 越跳就越心疼,越心疼跳得就越发疯狂失了理智,耳边依旧回响着霸王别姬的凄凉悲歌,浩荡于天地之间,山川之中,悲凉的四面楚歌不绝于耳,耳边响透项羽不舍的爱恋“虞兮虞兮奈若何……” 泪盈于睫,随着不停的旋转飞洒而出,落进明亮的烛火之下,晶莹剔透,耀眼夺目,惊艳震摄在座众人之魂,云阳深邃暗沉的眼光影烁烁,手心冒出的冷汗被紧紧的握住,食案之前进退两难…… 云初的脊背浸出丝丝冷意,头皮微麻,一双眼晦暗不明紧紧锁着她。 突然,她的身子旋转到食案之前,弯腰伸手,蹭……利剑出鞘,寒光一凛,划过众人的眼,侍卫提刀接近的声音却被皇帝云阳伸手一阻。 电光之间,已将寒芒四射的冷剑横在玉颈之上,旋转中静宜王瞥见她脸上无怨无悔的笑,狭长的眼危险的眯起,身后食案碎裂之声并未召回她一丝清醒。 云初踏案而上,一跃而起正向她身后袭来,是时,她正旋转过身将剑抹向脖子,却被云初稳稳的接在手中,鲜红的血顺着剑把流下,安晚晴眼中星光闪闪晕满的话别之意覆满震撼,盯着剑柄上淌出的鲜血,红彤彤的让她身上的血脉一紧,似乎从自己的身上流出一般,微微的动了唇“你……” 云初害怕惊惧的目光此刻正仿似重获至宝般凝视她,她忘了松手,他的手便一直握着寒光凛凛的剑,丝毫未觉疼痛。 他碎裂的目光落进她的心间,她的耳边突然响起悠远的请求声,轻柔穿拂过心上“答应我,不要伤害自己。”像是被滚烫的油水灼伤,她陡然松了剑往后一退,但随之而来的便是精疲力竭,望着云初的眼轻轻闭上,像一朵折茎的花被风一吹轰然倒地,倒地的瞬间,微不可见的动了动唇“对不起……” 没有人听见,只有她最明白,她在后悔选了这一支舞,伤了他…… 散开一地的绿衫里,她紧闭双眼,眼角还浸出一滴泪,像是生命最后的悼念。 叮嘡一声,带血的剑落地,云初紧张无比的抱起她“玉儿,玉儿……你醒醒,醒醒……” ------------ 第018章 清风傲骨 青玉楼里,回廊上,唯独一抹素浅的白衫随风而动,阳春走近,将手中厚重的雪白斗篷搭在安晚晴的肩上,又转到她身前,将绳子轻轻打了个结,一切都让她满意之后,她才抬起了眼,正巧看着安晚晴看着她,她浅浅一笑,想起昨晚上,便不禁钦佩无比的赞道“姑娘昨个儿的舞姿真好,怕是云汉国里也找不出能比您跳得更好的了……” 昨晚上,安晚晴的视线轻移,直直落到底下的碧波万顷,平静无波,清透澄净,却有一滴鲜红的血液落进湖水里,叮,一把鲜血淋漓的手紧紧的握住凌厉的剑,害怕又庆幸的目光正看着她,一双明亮的眼沉了一分又一分,直到阳春问“姑娘,怎么了?” 安晚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幽幽碧水之上,这是爸爸死后,从来没有过的平静,平静之中淡淡浓浓的忧伤徘徊在心口。 “络玉姑娘身子好些了吗?” 明亮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沉默,安晚晴二人双双侧转身望着回廊转角处还站在楼梯口儿的几人,当中的女子妆容高贵、气质端庄,她身后跟着的几人都拿眼瞧着安晚晴,却不敢吭一声儿。 自然,安晚晴知道皇宫之中,这样的情景,中间之人是她们的主子,看锦衣罗缎和这样的年龄应该是妃子…… 来人身侧的一女子立即不满的呵责安晚晴“放肆!你那是什么眼神?娘娘是你能用这样的眼神打量的吗?也不知你自己的身份!” 等她一番怒斥完毕,被她搀扶着的女子才沉着脸喝了一声“秋夕……” 安晚晴看着这个被称为秋夕的女子,看她对那个女子奉若神祗的样儿,又是一个狗仗人势正要四处乱咬作威作福的奴才,真真是可怜,浪费如此好一个名字…… 可呵责她的人,也没有什么好心吧!不然也不会等秋夕说完这一大段话才出声喝止,她也有意给她个下马威…… “怎么不说话?络玉姑娘的身子好了吗?”女子依然不紧不慢、不失高贵,淡淡的看着她,也没有一分的生气,倒是比贴身丫鬟气度宽和许多。 阳春附耳道“她是昨儿个坐在皇上身旁的明妃娘娘,听说是皇上最宠的妃子,姑娘可千万要小心些……” 安晚晴回头看着阳春,轻轻点了点头,又对她使了个瞥向明妃的眼色,阳春点点头,回过身,微微欠身之后才回禀道“娘娘莫要动怒,伤了凤体,姑娘只是大病初愈,嗓子还未恢复,所以不便回话,若是有冲撞得罪娘娘的地方,还请娘娘恕罪……” 明妃一脸了然,可秋夕却眼睛一横“不会说话,难道连膝盖都不会弯了,奴婢昨个儿可是见姑娘矫若游龙般令人惊艳的舞姿呢?” 秋夕丝毫未瞧见,她的话让明妃的眼微微一沉,阳春瞧着她的咄咄逼人,抬眼看见明妃已微微色变,便更加小心翼翼的回道“姑娘从未来过皇宫,请娘娘恕罪。” 又抬起眼看向安晚晴,安晚晴看了明妃许久,她看得出明妃对她最大的兴趣便是她的这一张脸和这一双眼睛,从一开始到现在,无论说不说话都只看着她,眼神千变万化,她一点也没看懂,这其中到底是好意还是坏意? 明妃也不强求为难,倒是先退让了一步,浅浅的笑着“你有很好的福气,日后一步登天荣华富贵必不可少,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姑娘大好青春年华,愿意从此关在此处?” 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青玉楼里,安晚晴惶恐不安的收回眼看向她意味不明的眼,到底是何意思? 安晚晴的脸色一分分退去,苍白无比。 是时,明妃又道“不过络玉姑娘也别害怕,皇上是个温柔深情的男子,对你必不会亏待……” 明妃的话吓傻了阳春,直直的望着明妃认真无比的脸瞧不出一分虚假,而安晚晴一脸苍白的往后连退几步,手不稳的撑着阑干,阑干微微一晃,便径直朝外落了出去。 “啊……” 安晚晴整个人从高高的回廊上跌落,阳春及时回神出手相救,却被安晚晴下坠的力道带着一同落了下去“啊……” 清晨,两声接连响起的惊恐声划破长空,碧水之上,两抹身影极快的从两侧越来,在安晚晴和阳春快落进碧水之中时,稳稳的接住了她们,朝青玉楼上飞来,稳稳的落到回廊里,云初放下阳春便朝安晚晴来,却听见方才出手相救的男子正低头紧张的唤道“玉儿……” 云初的身子一震,皇宫之中竟然有人认识她! 那人轻轻掐了她的人中,安晚晴缓缓转醒,看着眼前的男子问“你是谁?” 云初的身子又是一震,她会说话了,清越灵动的声音,差点引出泪来。 男子将安晚晴扶起来,疑惑道“你不认识我了?” 安晚晴细细打量着他,眉清目秀,明艳夺目,生得像个女子一样,却又有男子的阳刚之气,特别是那一双眼睛,闪动着温柔的光,带着温暖“我该认识你吗?” “玉儿……”男子不可思议的叫着她,但看着安晚晴迷茫的目光她确实也没有骗他,伸手摸到她的脉象,抬眼又看着她的脸色,放开手,心疼的看着她“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明妃这才出声道“少将军,齐风,若不是你二人,今日怕是会让络玉姑娘受苦了,本宫在此谢过二位搭救之恩。” 云初回过身“娘娘太客气了”又转身看着齐风“原来是齐大夫,昨日还多谢您替玉儿和我治病。” 安晚晴抬眼看着明妃,脸色愈加苍白,齐风将她扶起,很轻很轻,连正眼都不给云初,只是看着安晚晴道“我只是救玉儿,救少将军也仅仅是因为看见了少将军出手相救玉儿性命之事,将军不必记在心上。” 他的话很冷,就像他的人一样疏远淡漠却唯独在看向安晚晴的时候会有些人情,安晚晴更是奇怪的看着齐风,齐风道“玉儿,你别怕,我一定可以让你想起我的……” 云初的眼危险的眯起“齐大夫这是要当着本将的面夺本将之妻?” 齐风微微一笑,丝毫不退步“谁准你娶她了,我不准,你就娶不到她……” 狂妄的语气,让安晚晴心头一震,正在此时,明妃突然道“齐风,本宫昨夜设宴明德园本是想将你引荐给皇上,没想到齐风你不愿在宫中述职。” “娘娘的美意,齐风心领,齐风逍遥惯了,受不了常年关在宫中的日子。”对明妃,他表现的不卑不亢,却又没有对待云初那么冷傲清远。 安晚晴不免抬眼看了一眼他,淡泊名利,清风傲骨,飘远出尘,说得就是这样的人吧!不知怎的,仅仅这几句话与方才那几个眼神,告诉他这个人她可以全心的信任,是可以值得信任,值得相交的朋友。 ------------ 第019章 临死之前 云初并不与齐风再说一句,只是走上前,扶着安晚晴“走吧!我们回家……” 安晚晴的手臂轻轻一颤,却并不迈步,抬眼看着他,终于说了句“对不起……” 云初伸手轻轻划过她的眼角,清澈的眸底闪着的碎碎星光在此刻是最美的,她的眼中只有他的身影,他清楚的看见了她心里的自己,怜惜无比的道“傻瓜,没有对不起,我们回家吧……” 安晚晴点了点头,二人抬步便要走,却突然一只手横在他二人身前,齐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狠厉的瞪着安晚晴,清风一样的声音落地生根般带着逼人的气势“你竟然对他有情!” 安晚晴不明所以,却被他的眼神一惊。 “你怎么可以?”怒火燎原一样的呵责之声响起的同时,齐风的手带着劲风袭来,吓得安晚晴往后一缩,云初出手在半空里稳稳握住他的手“齐大夫这是要做什么?你是玉儿什么人?她的事儿她自己不能作主还劳您来插手不成?” 齐风运起内力,对上云初凌厉的眸子毫不色变,而云初不由仔仔细细的看了眼前风姿卓越,武艺高超的人,他对他很不善,有一种刻意的远离或者说是刻骨的恨。 齐风并没有看云初而是一直看着安晚晴眼中的害怕,眼中的盛怒渐渐平息,妥协般的一闭眼将内力收了回来。 手中的手上的内劲消失,云初也放了手,齐风背转身去“你们走吧……” 云初奇怪的看着背对他们的人,到底是什么让他不得不拿下络玉,又为什么突然停手,因为这是皇宫?可就齐风给他的印象,他不是会因为地点不利于他便轻易可放手的人…… 云初揽着安晚晴“我们走吧……” 安晚晴静静的任他揽着,鼻尖嗅到一股时淡时浓的香味儿,醉人却不腻人…… “等等,少将军,玉儿的身子并不好,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齐风并未转身,安晚晴不明白方才还一脸关切的人仅仅才过了一分钟的时间便翻脸无情,可现在又似乎很不放心把她托付给云初。 云初也并未转身,答得极其坚定“她是我妻子,我当然会好好照顾……”抬眼看向明妃“娘娘若是无事,臣等就告退了。” 明妃对秋夕袖手轻拂“本宫有一幅画替皇上赠与络玉姑娘,希望姑娘喜欢。”又从腰间的玉带之上取下一枚金漆令牌“此乃皇上钦赐,有了它你想来皇宫便来,无人能阻。” 安晚晴看了看那枚令牌上腾空凌云的飞龙,又看了看明妃,阳春上前欲接过来,却只是得了秋夕双手捧着的锦盒,明妃抬脚走近安晚晴,轻轻拾起她的手“你是不同的,举世无双……” 这是什么意思?她跟她似乎没有过接触为何要送她这么贵重的礼,最后那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明妃说罢,便领着众人下了青玉楼,云初也带着安晚晴离开,齐风轻轻一点回廊便直直从青玉楼上跃下,飘飘然落于玉湖边的树荫之中,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一般,面色如常的离开。 对岸,一双憔悴的眼,飘向那一抹轻如蝉翼的身姿。 “主子,怎么了?” “看见一个人……”简短的几个字,刚一说完便轻咳了起来。 身后之人抬眼望过去,幽幽碧水之上,并无什么人,对岸也没有什么人…… 眼前罗裙飘飘,浓郁的脂粉味儿微风浅送,明妃正带着众宫女出了青玉楼走向苍白清瘦的人“王爷可要保重身体……” “本王多谢娘娘费心,本王的身子自己清楚,命不久矣……”这次又是几声不可抑制的轻咳。 明妃轻轻颔首“楚国有您这样为国家呕心沥血的王爷,何愁不国泰民安呢?” “谢娘娘吉言……” “皇宫中处处皆景,王爷慢慢赏玩,本宫就先行一步。” “恭送娘娘。” 安晚晴与云初被明妃挡住了去路,只好等着她离开后才往前走,病容满面的人轻轻一咳。 安晚晴不禁意抬头却看见了昨晚上一言相救的人,不免深深看了他一眼,深邃的眼睛太暗太深,捉摸不透,面容无光,像一个垂死之人一样,跟云初一般的年纪,却已经油尽灯枯了,向来心中不免有些无奈。 有的人能寿比南山,但有的人却连这世界上的花色都不能看一眼就命落黄泉,生死,谁又说得定…… “少将军真是好福气,将军夫人不仅生得倾国倾城,豪情壮怀不让须眉”咳咳,他以手握拳掩唇掩住越发不可抑制的咳嗽。 安晚晴见到他额鬓的太阳穴青筋都显了出来,轻轻抓住云初的手臂,她的爸爸,也是这样拼命的咳嗽,肺叶都要咳出来般。 云初道“王爷要保重身体,不然,我两国的邦交和睦毁于一旦怕是又要再起争端……” 他缓了一口气才说“少将军放心,有本王一日,便不会与贵国兵戈相见……” 身后的人已经紧张的上前扶着他“主子……” 他并不理身后之人,只是托着他的手站着,看向安晚晴,虚弱歉意的一笑“御医说本王活不过除夕,除夕之夜,不知能否上门叨扰将军和夫人,好在临死之前,再见一见夫人的舞姿……” 安晚晴的手轻轻一握,她见不得一个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如柴的人这般乞求的目光,侧头看向云初,云初面色如常道“王爷既然都如此说了,如果本将不答应,岂不是连王爷最后一个心愿都不愿满足了……” “将军仁德,本王只是想有生之年能有幸再见到夫人的舞姿,若有冒犯之处,本王实属无奈。” “除夕之夜,元帅府恭候王爷大驾。” 云初带着安晚晴与他擦肩而过,他一直看着他们慢慢走远,直到已经看不见他们却还看着那个方向,身后的人提醒道“主子为何还要去元帅府?” “光明正大不好吗?”他收回视线,转身抬起步子径直朝青玉楼里走去,身后之人迷惑不解,不知道主子有什么主意了,但主子不说他就不能问。 ------------ 第020章 珍惜所爱 马车之上,安晚晴侧头瞥了一眼云初不太好的脸色,见他没心思说话便转头望向马车外,街上人来人往,淳朴安乐…… 轻柔温暖的指腹划过她的眼角“玉儿,你……”他不知道怎么提起那个人,径直换了话题“你别伤心,现在你可以说话了,身子再调养调养一定能好起来的!” 安晚晴依旧望着马车行进间吹起的窗布,认真而疑惑的问“你说,人为什么会生病?” 云初也望向车窗之外,薛香温柔慈爱的面容在脑海里浮浮沉沉,许久才道“为了让人珍惜所爱的人。” 她的心微微一动“但,若是没有时间去珍惜呢?” “你是说追悔不已吗?会的,但却懂得该怎么样去爱一个人……”他的眼珠轻轻转动,却依旧望着车窗之外接连出现又退去的人。 安晚晴沉默了,从知道爸爸生病到病逝,仅仅只有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她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怎么去爱一个人?她知道,被掩埋在心底的悲伤全是还没来得及给爸爸的爱…… 脑海响起剧烈的咳嗽声,一双萎靡疲倦的眼睛看着她,她的爸爸临死前也是这样子,她迟疑的问“那个人,快死了是吗?” “你说楚国静宜王,没那么容易死……”云初将目光收回,落在她担忧的脸上。 “嗯?”安晚晴有些疑惑的转头看着他深沉的眼。 “他才是真正的对手,如果真有病,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的那些手下,他对天下的企图也不会因为他死了就此作罢,如果这病有假,那云汉又要面临一场血雨腥风,边疆只怕战乱又起……” 他的话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病成这样了还有假吗?可看着云初笃定的样子,犹疑着说“他那样子,不像是假的?” 云初淡淡道“像不像不重要,关键是他来了云汉,无论有病没病,都有他的目的,他要的是天下,多少年了,如果真命不久矣,临死之前不该是完成他日夜谋划而未果的心愿……” 对呀,一个临死之人,要说最后一个心愿一定是心心念念想要得到而没有得到的东西,忽而想到皇宫之中那人说的最后一个心愿“那他……” “除夕之夜,他的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元帅府……”云初眼神倏然一变,吐出肯定又疑问的话“那晚的人会是他?”一会儿之后又喃喃道“这么说来,他很可能看见了那晚花柳湖边发生的事……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是我?” 云初看着她“玉儿的舞姿的确天下无双……但,也许他找到了我的弱点……”所以要用你来威胁我…… 安晚晴不明白他这总是只说一半儿的话,另一半儿没有说的,她猜不出来,看着云初凝重的神色“他很厉害吗?” 云初微微颔首“云汉的东南面是楚国,西南面是仙乐国,西边是已臣服云汉的云藏,北边是大漠草原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在这之中,云汉172年,楚国静宜王楚衍出兵仙乐,不费一兵一卒令仙乐臣服,令天下震惊,可却无人知晓其中缘由。云汉176年,静宜王游历大漠,2年的时间,大漠诸部落便都答应了与他们互通有无,又4年,借助大漠各部落的力量开辟了一条穿越沙漠的贸易之路,从此,大漠变得富裕起来,而今静宜王在大漠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英雄……” 这一桩桩一件件听得她有些震惊“他……不像那么老吧?” 云初轻轻一笑,想是她一定哪儿弄错了才会这样吃惊的表情“今年,他才24岁……” “你说什么?”安晚晴算了算,简直难以置信。 云初更乐了,解释着“静宜王,第一战出兵仙乐年仅13岁……” 能从一个将军口中说出这样一番话,那人一定很厉害,想到方才他有说那个人是他的对手,而他竟然说得如此轻松,还跟她有说有笑,他就不担心吗?看着他有些迟疑“那你……” “你别担心,我并不怕他,反而很期待能与他一战……” 这就是英雄惜英雄吗?他的眼闪闪烁烁似乎很矛盾,有难以言喻的兴奋却又一种浓浓的伤感,安晚晴道“你在担心?” 云初垂眼,将她揽进怀中,安晚晴的心轻轻一颤没有推拒,好一会儿他才道“如若两国交兵,必会尸横遍野,到时又有许多人流离失所……” 是在担心这个?可历史上许多的战争不都是这样,只要有战争不可避免的有伤亡,她的声音也沉重了几分“不能避免吗?” 云初无奈“有人要天下,有人不愿给,唯一的方法就是抢,如果赢了,天下就是他的……” “如果输了呢?”她不依不挠,真的很想知道一个答案,她并不愿意见到哀鸿遍野,断壁残垣的破败。 他答得很肯定,却也充满了感慨“他不会允许自己输的,如果输了,他也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那他一定会赢?” 云初摇摇头,轻轻叹气“不一定……” 安晚晴静静靠在他的肩上,不再追问,输赢,受很多因素的影响,不是不允许自己输就不会输了…… 回到沉香楼里,兰墨十分担忧的立即便迎了上来“小姐……” 安晚晴见到她的一瞬心头猛然一紧,明亮的眼也陡然暗沉了好几分,却十分和缓道“你的伤好了吗?” 兰墨惊愣,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小姐,你……” 安晚晴转过身对云初展开笑脸“你走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云初看着她一脸阳光犹疑了几秒,又点点头“晚些时候我再来。” 安晚晴看着云初离去的背影,眼光一分分转暗,看着他渐渐走远,云初刚走便有人奉沈凤的命来请走了阳春,阳春将锦盒交给兰墨“明妃娘娘赐给姑娘的。”兰墨接过,待阳春走远之后,才走到她身侧“小姐见过夫人了……” 虽有些疑惑却很肯定的语气,安晚晴知道她一定知道很多“为什么就一定见过她呢?” “天音丹不是只有夫人才有吗?难道小姐制出了解药?”兰墨颇为欣喜惊讶道,又开始夸赞络玉“小姐从小精通医毒,能制出解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安晚晴回过头,不知她为何如此高兴。 “小姐可以为墨儿解……” “我的确见过她,解药也是她给的。” 话音重叠,兰墨的话只说了一半,听到安晚晴的话便不再往下说,欢喜无限的脸刹那便僵硬苍白,讷讷的扯出一笑“夫人……夫人下了什么命令?” 命令?安晚晴神色凝重,是要找云家报仇,找皇帝报仇,兰墨一定也知道的,可云初不知道,他对络玉极爱,今日马车之上的话,他也一定不会轻易放手,可她却不想卷进这些恩恩怨怨里…… 安晚晴摇了摇头,只一个人往沉香楼里去。 ------------ 第021章 梦迷蝴蝶 安晚晴不说话,直直走进内室,却并不往床上去,站在屋子中,细细的打量这屋子上上下下,书案之上似乎铺了一张画纸。 她走近,一张宣纸上一个雅静闲淡的女子轻闭双眸,侧卧在软榻里,宁远安详,衣服上翩飞的紫蓝色蝴蝶花样栩栩如生,在粉嫩的花朵和绿叶间翻飞,精致绝妙,旁边苍劲流畅的两行字“梦迷蝴蝶,不与魂通” 可惜她看不懂这潇洒苍劲的草书…… 视线又落回这幅画上,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这人有一种熟悉感,不禁抬起手轻轻摸着自己的脸。 兰墨也低头看着画中的人,又将眼落在那几个字上,不禁赞叹道“大公子对小姐的深情,真是令人羡慕……” 安晚晴看着画中的女子,听到兰墨的额话才明白画中的女子是络玉,现在络玉已经什么都不能知道了,却依然拥有他最深的爱。 他深情的眸子轻柔的话语都如潮水般一涌而出,停留在脸上的手缓缓抚上那一张白纸上的脸,不禁一叹“是呀……他给的爱很深很深……” 其实,这样的结局对他们来说很好,她不必再为报仇而受苦,他不知道这一切的原由,依旧深爱不减,许多污垢还没来得及玷污这份干净美丽的爱情…… 兰墨身子一僵,诧异奇怪的望着她好一会儿“小姐,你……你真动心了吗?” 虽然不是她的小姐,可她听进了她的话“动心了吗?” 她想了好久,胸中早已波澜汹涌,潮声轰隆,眼角染上激荡而起的浪花,不知道,不知道…… 兰墨走上前,双手轻轻的握住她的左臂“小姐要是真喜欢大公子,以小姐的聪明一定可以瞒过夫人的。” 喜欢,不,她不能喜欢,她要静一下,好好的静一下。 兰墨从袖子中拿出绢丝轻轻的蘸掉她额上的汗珠,用手抚上她的额头,又轻轻拉起她的手替她诊脉,而后,一脸紧张的将她拉着往床边去。 安晚晴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双腿也是。 兰墨利落的除掉她身上的衣衫,只余下单薄的罗裙,明肌玉肤上缠缚的白布条上染着鲜红的血色,兰墨惊到“怎么会这样?小姐的金疮药是天下最好的,按说伤口昨儿个就应该愈合了……” 忽然,兰墨凑上前去,轻轻用手扇着伤口,丝丝凉意遍行周身,方才的疼痛之感全无,她顿觉舒畅。 这种浅浅的花香,兰墨喜出望外的抬起头来见安晚晴脸色果然好了不少“小姐见过齐大哥了?” 齐大哥?想起那个清风傲骨却有一张明艳夺目的脸的男子,兰墨说的应该是他吧!一样会医术,一样孤高傲物,目下无尘,跟那个蛇蝎女人一样…… 安晚晴轻轻点头,兰墨紧锁着她的眼,迸射出温暖的光芒“齐大哥在哪儿?墨儿有事儿想求他,小姐能告诉墨儿吗?” 安晚晴摇摇头,不知道,或许还在皇宫,但他说了不愿意在皇宫述职,那可能已经离开了皇宫也不一定…… 光芒明耀的眼刹那间暗沉漆黑,握着她的手也轻轻坠落,安晚晴奇怪的看着她前后巨大的反差,她很着急找齐风,齐风对于她而言就像是希望一样“你怎么了?” 兰墨回神,轻轻一笑“没,没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怎么会吞吞吐吐,没什么怎么会似有所瞒,但安晚晴不想深究,身体越来越冷,正要转身去拿床上的衣衫,却觉得有什么正在盯着自己,微微侧了身子瞧见撞击的珠帘外正要消失的银灰华服。 一霎,她整个人一僵,脸忽的红彤彤一片,整个身子的温度都骤然上升。 兰墨望着又浸出血来的伤口,紧张的拿起丝绢轻轻扇动之间,身子的温度又渐渐降下,伤口也不再流血。 “齐大哥这冰香是疗伤圣药,不仅能及时止血还能避免伤口发炎,也不必忍受发烧之苦,很快就可以好……”兰墨说着说着,又一次失了神,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伤口。 安晚晴望着一动不动的珠帘,他什么时候来的?寒意又浸入肌肤,回神赶紧拿起床上的衣衫,他看见了吗?耳根又是一红。 安晚晴并不会穿这衣衫,看了一眼不知道想什么的兰墨“墨儿……” 兰墨的身子微微一颤,一双眼睛如汪汪清泉,激动无比“小姐……” 安晚晴不明白,一声墨儿怎么可以让她如此激动,更甚至感动得泪眼盈眶“我手不方便,帮我把衣衫系上。” 兰墨笑着点了点头,埋下头给她系着带子,安晚晴低头看着认真专注的眼神,想起前几天她不休不止的哭泣,想起沉香楼门边,那一声虚弱的“小姐”,紧闭双眸之前眼角的笑意…… 络玉跟她是主仆没错,但更多的是姐妹之情吧…… “好了”兰墨起身,见安晚晴一脸深意的看着她“小姐,怎么了?” 安晚晴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在想人真的很可爱……”可以如此信任,可以如此关怀…… 那种温暖,即便只是轻轻一瞥或是不小心触碰到一点都会为之感动不已…… 兰墨扑哧一笑,清越明快朗朗而答“小姐这个样子才可爱呢!” 安晚晴没想到她将这个词用到她身上,尴尬的笑了笑,抬起头正看见对面的软榻,一袭冰冷无情的雪衣时隐时现,方好了一些的心情接连下落,直到兰墨扶着她的手问“小姐在看什么?” 安晚晴没去看她,这里很复杂,她不想伤害任何人,不想牵扯其中,所有的恩怨都与她无关“墨儿,收拾一下,明天下午我们就离开将军府。” 兰墨的手一顿,笑容僵硬,但转过头来望着她又是一脸俏皮的笑容“小姐,你不用担心,回到天医阁有二小姐和齐公子给夫人说好话,夫人不会惩罚小姐的,说不定还能准你回将军府。” 原来络玉还有一个二姐,齐风是络玉很好的朋友吗?那这个家的老大是谁?络玉难道没有父亲吗? 安晚晴摇头将脑海中的一切摒弃,脚底冰凉一片好似一块儿凝成的寒冰“墨儿,你去打点热水来,我想泡个脚。” 兰墨傻愣的看着安晚晴,应下就出去了,小姐,怎么变了好多。 ------------ 第022章 我不爱你 安晚晴站在屋子里,摇曳的烛火映照得屋子里很温暖。 云初意外撞见冰肌玉肤,紧张之下只怕被逮个正着竟落荒而逃,迟迟不敢来看她,却终究忍不住再来看看她。 他站在内室的门口那儿,看着安晚晴白皙纤瘦的手指拂过书架上的一本本书,看着她用双手轻轻托着雪芍,靠近了嗅了嗅,又站直了身子认认真真的端详着雪芍,这个时候的她平和淡雅,与三年前活泼爽朗的络玉不同,也与初醒时的悲伤沉默的络玉不同,她的平静中有种不问世事的淸隐。 兰墨带着小厮提着一小桶热水回来,一脚刚迈进屋子便很是开心的嚷着“小姐,热水来了,我在那儿等了好长时间……” 兰墨边说边往内室来,看见云初正要行礼,便见他示意她不要出声,静静退下。 “墨儿,放那儿吧!我自己来,你去收拾东西。”安晚晴对眼前这花爱不释手,花的花瓣纯白细长,无花蕊花萼,甚至没有花心,整朵花没有一点点其他的颜色,洁白得清艳。 她所有的好奇与惊讶都集中在了这几多洁白干净的花上。 云初正要去提水的手一僵,惊愣的转过身来看着她。 收拾东西? 以为是兰墨还没走,声音都严厉了几分“去把东西都收拾好,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 感觉身后的人依然没动,终于觉察到不对劲儿,转过身子,却看见阴沉无比的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她,他很生气! 安晚晴知道他是因为自己的那句话,一脸平静自若,装作没看见他的不悦,拒人千里似的冰冷道“你怎么来了?” 看着她对他视而不见,心中的怒火烧得越猛,可他对她无可奈何“你要去哪儿?” 安晚晴冷冷的看着他痛苦忍耐,他就这样纵容着络玉吗? “你不说,我不会放你走。”云初语气坚定。 如果是恨也好,至少不用知道他深爱的人已经死了的噩耗,这样算是对得起他了,可欺骗于他,安晚晴很抱歉,心里边儿说着对不起,却吐出了另外几个字,咄咄相逼讽刺质问“你凭什么不放我走,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她的话逼得他往后一退,久久的望着她,救命恩人?仅仅只是救命恩人? 四目相对,他惊痛的目光柔和下来,轻轻道“你留下来,我们成亲好吗?皇上昨儿夜都开了金口,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安晚晴双眼流连徘徊在他清逸俊秀的脸上,那一双温柔深邃的眼闪着星光照亮周身的黑暗:“未过门的妻子”这样一句话紧紧纠缠住她的心,让她难以忘记,以后,又要花多长的时间来忘记? 他太爱络玉,爱得没有脾气没有愤怒只是包容只希望她不要离开,她将心软封死在心底,冰冷如石“云初,我不爱你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你,也不会嫁给你。” 每个字都如利刃刺透心脏,两个人都快窒息。 他对她所有的希望在她醒来后碎裂成渣,她没能杀死自己侥幸死而复生却又在杀死一个关爱自己的深情的人,罪孽深重。 云初不敢相信听到的话,她不是如此绝情之人,络玉是个良善如水的姑娘,她不会如此狠心,可望着那一双冰冷的眼,他知道她是认真的,不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撕裂往昔血淋淋的伤口,反驳道“那你三年前为何要为我挡那一箭,如果你不爱我,你为何会替我挡箭?” “那一次,不过是我见不得有人死而已。”安晚晴已然看不下去这个男子拼命挽留深爱之人的样子,她的心都开始抽搐,她不能让他对络玉失望,不能说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局。 闻言,云初双眸幽沉如潭,轻笑声染满了落寞“你就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要急着离开?你醒来难道不是因为听见了我的呼唤?” 一句一句,点燃他眼中的不信,烛火的映照下一双眸子琉璃盏般光华幽转,他终于开始脱控。 这样痛苦的连连质问,安晚晴终于应付不来,败下阵去,转过身,眼中便立即蒙上了薄雾又幻化成了水奔出了眼眶“我醒来不是为了你。” 身后之人身子不稳,往后退了一步,轻轻的脚步声像榔头一样敲在她的心上,疼得心猛烈颤抖,但注定是要伤害的,这样的伤害对他而言,应该是最轻的了…… 身后的珠帘被撞得听听听听的响,像一下一下敲击在心口,噬心的同时也浑身一松,终于可以不用纠纠缠缠了,可她骗不了自己,她的心很疼很疼,她没有想到会这样的疼,并不仅仅是歉疚而已,还有对这个人的心疼…… “我不准你离开。”一字一字坚硬无比带着不容反抗的威势穿过晃动的珠帘,落进她的耳中。 终究是走慢了一些,注定了继续无休止的纠缠,一场伤痛。 安晚晴浑身一震,立即转过身去道“云初,明天一早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这次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他们彼此都不会痛苦,他就不会受制于络玉的母亲,她也不会纠葛在他对络玉的爱里。 云初头也不回,身子顿了顿便抬步离开。 他若转身便能看见她一脸的泪水,她的不愿意…… 可他已经受了伤,不敢再去看她,他怕她再说一句狠心的话,很怕很怕…… 他走了,兰墨便立即走了进来,瞧见她泪容满面,将水倒进盆里,浸透干帕子又捞起来拧干了,走上去轻轻的替她擦掉泪痕“这水温刚好,都不用再添冷水了……” 安晚晴想她应该还会说些什么?却没有想到她只是专注的替她擦泪,对一切都不问“为什么不问?” “小姐做事向来都有自己的理由,小姐并不是不喜欢大公子,但小姐却不能爱他……”兰墨微微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小姐说得对,生死仇人怎么能相爱呢?” 安晚晴看着她的样子,像是在说自己却又真的是在说她的事儿……看着她专注的眼睛,她认真的样子真的很美很美,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舒坦宽慰。 ------------ 第023章 算计不来 兰墨转身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安晚晴手中“小姐,我们是回天医阁吗?” 安晚晴接过茶水,望着她疑惑的重复“天医阁?” 兰墨奇怪的看着她“难道小姐不回天医阁?” 天医阁,兰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的语气,应该是她们的家吧!那儿会有络玉的母亲……会有更多的阴谋和陷阱。 她望着洁白清艳的雪芍,如果人能纯洁干净如它,就不会争名夺利,这个世界或许就不会这样复杂“可那只是异想天开的白日梦,太多的颜色太多的诱惑太多的在乎,怎么可能像你这样干净。” “小姐说什么?”兰墨虽听清了,却不明白她的话。 安晚晴摇头“我们不回天医阁。” 兰墨追问“那我们去哪儿?” 去哪儿?安晚晴没有想好,天地之大,竟无一个可去之处?总有一个可去之处,只要她离开这里“我自有打算。” 兰墨望着安晚晴笃定的神情,真的要离开?可她的眼中蕴着一种淡淡的愁,对前路的迷茫多多少少有点担忧,但看在兰墨眼中却是不得不舍,不得不离开云家“小姐,今儿晚上我回络玉苑收拾东西,明儿早上辞过大公子再走,这样好吗?” 安晚晴点头,总要跟他说清楚,不然他不会放手。 兰墨又指着方才放在书案之上的锦盒“明妃赐的东西带上吗?” 安晚晴看着长长的灰蓝盒子,伸出去的手僵滞在锦盒之上迟迟不落下:“日后一步登天荣华富贵必不会少……皇上是个温柔深情的人……”明妃浅浅笑着,却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她一脸惨淡的苍白的望着锦盒:“不……”极其害怕的往后一退,却撞到兰墨的肩上。 兰墨疼得轻皱柳眉,用手轻轻的按住正在镇痛的地方“小姐,怎么了?” 安晚晴回头看着她忍着疼痛“你的伤还没好?” 兰墨摇头笑着“有小姐的金疮药,伤口已经在愈合了”侧过头望着长长的盒子“小姐,你在怕什么?” 安晚晴眼神微微一颤“没什么……” 实在是太奇怪了,兰墨看了她好一阵子,又问“那这东西……”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安晚晴急忙打断“不带。” 这个样子的小姐,让她陌生无比,探寻的忘了片刻“墨儿先回络玉苑收拾东西,小姐身子没好就留在这儿,明儿清晨墨儿来接小姐。” 安晚晴点头,兰墨心中升起无数的疑惑,转身离开沉香楼。 沉香楼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回身望着那紧闭的锦盒,很想看却很害怕看,明妃说里头是一幅画,是替皇上送给她的,可那之前却吓唬她要在青玉楼里终老一生,只怕没这么简单,锦盒之中有什么秘密?还是那幅画有什么秘密? 安晚晴烦躁的将视线挪开却落在书案之上栩栩如生的女子身上,久久才道“对不起了络玉,我如果不说,他便不会放手,我如果不走,你的母亲也不会放过他,你也不想看着他这样痛苦对不对?” 回身看着这一室静寂,前两日里这里总有人转动,阳春温婉的笑轻柔的话,秋霜活泼伶俐却很体贴人,她们对自己也很好…… 叮叮叮,珠帘碰撞,安晚晴抬起头正看见阳春丢了魂一样直直走了进来“春儿,你怎么了?” 阳春抬眼看着她,担忧不已的走到她跟前“姑娘,老夫人明儿早要见你。” 安晚晴一怔,想起那日沉香楼里端庄高贵的妇人,却记不得妇人的模样,倒是唇瓣袭来一阵阵温柔的甜蜜和撕咬的疼痛感,脸颊滚烫,轻轻摇头甩掉两人相拥相吻的画面“为什么要见我?” 阳春摇摇头“老夫人没说,但老夫人问了奴婢好多那天夜里的事儿,尤其是皇上的反应。” 安晚晴比阳春还疑惑“皇上?我怎么可能跟皇上有关?” 阳春拼命点头“奴婢也这么想,但……” 安晚晴看着阳春欲言又止“但是什么?” 阳春喏喏答道“但皇上的确很关心姑娘,那天夜里姑娘晕了过去,公子刚想抱起姑娘,可不知什么时候皇上已经到了公子身边将公子拂开,紧张的抱起姑娘拼命叫着‘御医,御医……’,齐公子恰巧到了明德园,说你劳心伤神须得挑一静处修养数日,皇上便直直抱着你去了青玉楼,直守着你到天明才去上的早朝,公子也是守到天明同皇上一同上朝去了。” 说完一大堆,才抬眼看见震惊的望着她却脸色苍白的人“姑娘?” 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不得不信却不得不确认“你是说是皇上把我安置在了青玉楼,是他一路抱着我去的青玉楼?” 阳春点头“一路上累了都没让旁人换,最后抬了龙辇来,可皇上还是不肯放下姑娘,姑娘是同皇上共乘龙辇去的青玉楼,奴婢想老夫人会不会就这件事儿为难姑娘……” 安晚晴疲累无比浑身一软身子一歪,双手及时的撑住书案,却正巧压在锦盒之上,呆呆的望着那长长的锦盒,不用看了,里头的画一定是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皇上曾经深爱的女子才会让皇上如此紧张。 可络玉为什么会跟皇上所爱的女人长得一样? 已经算无遗策,可别功亏一篑……想好怎么应付宫里的那些人…… 安晚晴凄然一笑“是这样的吗?要让云家和皇帝反目成仇?” 阳春惊得花容失色“姑娘,你说什么?” 安晚晴笑得苍白,拂开挡在身前的人“没什么?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 阳春看着一步一步走得极其费力的安晚晴,连衣衫都没褪下便躺在了床上,怔然望着床顶,什么也不说,那眼神虽悲凉却没有一滴泪光,与前几日里的人截然不同。 阳春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走上前,扯过床上叠好的被子,又替她掖好了被角,正要起身,却见安晚晴朝里翻了身子背对着她“谢谢你,春儿。” 阳春一怔,又忍不住宽慰道“姑娘什么也不要想,公子喜欢的人,老夫人即便再不同意也没其他的法子,老夫人从小对公子就极为疼爱。” 安晚晴嗯了一声,听着阳春起身离开的声音,伸手抹掉眼角的泪,方才听到的和已经知道的让她感到无力,像是被人推进了沼泽漩涡之中挣扎一分便沉得越快。 唯一救命的方法便是离开,她要离开,留在这儿,算计不来…… ------------ 第024章 发什么疯 一早阳春便伺候安晚晴往清心园去。 眼前一片郁郁葱葱,清静幽深,青竹的嫩香混着浅浅的花香,可竹海无一朵鲜花,真是奇了。 竹海荫蔽连绵屋宇,几个女子沿着屋宇下长长的走廊走了一会儿便从一个圆形的拱门处走了进去。 阳春指着那圆形拱门“姑娘,老夫人就住那里头。” 安晚晴随阳春走了进去,一进院落便不敢再往里迈一步,庭院里与那一片绿油油的竹色大不一样,各种颜色争奇斗艳,让她一阵晕眩,心口狂跳,是闯进什么仙境? 所有花色中,蝴蝶兰翩翩欲飞,安晚晴之前见过记忆犹新一眼便看见了它,今日再见竟更轻盈美妙,但是放在这许多花色之中却那么的不起眼。 安晚晴一双脚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一个坚实的木头,她回过头,正好看见云初板着一张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愣愣的望着他,又尴尬的笑了笑“早呀!” 云初看着她的笑颜一愣,未施粉黛,清秀淡雅远胜身后的素妃花,嫣然一笑超脱素雅犹显娇羞。 安晚晴看着那张仍然板着的脸,有些不悦“你给点反应行不?” 云初还来不及给点反应,一个女孩奔着过来冲进了他的怀里,娇滴滴的叫着“大哥”。 云初半弯着身子,一脸温柔的笑着“君兰,奶奶起了没?” 云君兰感觉到身后有人看着她,回身一望到安晚晴便仔仔细细的打量起安晚晴来,怔怔的望着安晚晴,而后朝屋里大声的叫着“奶奶,奶奶,大哥来了……你快出来,大哥带了一个好漂亮的姐姐来。” 云初眉心一陷,但很快恢复如常,他拉起君兰的手往屋里走去,留下安晚晴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安晚晴望着一蹦一跳的云君兰,古灵精怪!视线落在云初身上,这兄妹一点也不像。 阳春急忙出来将跟丢了的安晚晴拉了进去,安晚晴走得很慢,她在想要怎么向云家的人辞别。 刚一进屋,就有一股清幽的香味迎面而来,比之屋外有些混乱缠人的香气这里的香味更轻浅舒适,心也随之安静平和了不少。 安晚晴踏着步子非常慢的往前走,看着眼前的“奶奶”,也稍显年轻了些,不过长得还真漂亮,问候的礼节应该是像那些丫鬟行礼一样,便跟着阳春秋霜行礼的样子行礼,行完礼之后,却不知道怎么称呼,便唤道“奶奶,万福。”她想奶奶应该是没错的称呼吧。 云初茶刚进喉咙,就听到了那一声温柔清雅的“奶奶”,惊得呛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安晚晴,眼神复杂难辨。 而君兰一脸笑意的盯着安晚晴一个劲儿的瞧,沈凤微微一怔,望着她眼神一闪一闪。 凌雁上前轻轻晃了晃沈凤衣角,沈凤回神冲安晚晴笑着点头,只简单的说了句“云初多陪着络玉出去走走。” 云初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起身恭敬的说“是。奶奶,那孙儿和络玉就先退下了。”又一把拉过安晚晴便往门外走。 安晚晴回头望着低着头的沈凤,不是叫她来有事儿要问怎么就这样一句话就打发了?被云初拽的有些疼,回过头正想骂他是不是疯了,却看见院中许多下人望着他们,又不好发作。 阳春紧张的追了一段又停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便从竹海的另一头回沉香楼。 一出了花园,安晚晴便伸手去扒开云初的手。 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挣扎,心似脱缰的野马一样狂躁,她亲口说不爱他要离开他,怎么可能放她离开?更加了几分力道,托着安晚晴朝前疾走。 安晚晴疼得眉头紧皱,受伤的地方也开始隐隐有些疼痛,看着他的不可理喻,使劲儿掰着他的手,云初突然停住转过身,安晚晴直直撞进他的怀里一时有些不明所以,而后又立马弹开,恼怒的瞪着他十分不悦“你发什么疯呀!” 手上的疼痛感随着消失的力道一同消散,安晚晴正低着头一手护住被撞得生疼的手臂。 还没有人朝自己这样吼过,云初身子微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触及她的动作有些歉疚,松开了手,转过身又往前走,但这一次走得很慢很慢“昨日,你不是要我陪你出去走走吗?” 安晚晴讶异的抬起头看着身前笔直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自觉的跟着他的步子,小心翼翼的问“那我们去哪儿?” 云初不作答,安晚晴也不再追问,一前一后安静的一人走一人跟,并不远的距离之间竹叶纷飞,安晚晴看着笔挺瘦削的背影,其实也清傲高远,只不过是被污浊尘世掩盖的清傲,不能轻易辨出。 清心园中,凌雁问依旧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的沈凤“老夫人怎么不问?” 沈凤摇头,依旧望着园外“那一声奶奶叫得我的心都乱了软了,见到她我就想起玉妃,问不出来……” “娘娘若是在天有灵也想要自己的女儿认祖归宗呀,老夫人若是不过问,就不怕皇上将对娘娘的感情用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到时候,叫他们怎么相见相认?” 沈凤不语,凌雁又道“昨儿个阳春的话,说明皇上这十六年来都没有忘记过娘娘,老夫人真的就不担心?” 沈凤沉沉道“担心,怎么不担心,当初担心硕儿为玉妃嫁给皇上的事儿耿耿于怀,后来担心白琼迷惑硕儿以下犯上,这么多年来这一直是我的心病。” 芝草从屏风后转出,望着寂静的屋子,寻不到那蹦蹦跳跳的身影“雁姨,小姐呢?” 凌雁在屋子里寻了一圈也不见人,又到屋子外去找,也不见人,沈凤站在石阶上,脸色略显苍白,却声如洪钟“都去找。” 院中的下人都放下手中的活儿,清心园中一阵一阵叫声“小姐……小姐……” 云君兰已跑到了竹海之中,回身望着那一声声叫声传来的方向,乐呵呵的一笑,又返身追着云初和安晚晴远了。 安晚晴的耐性一分分消逝,却又深深吸口气继续等待,她知道惹怒他对她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她忍,直到两人来到云府大门时,云定初才沉沉的吐出两个字“市集。” 安晚晴哪儿知道这两个字间隔他有多少的心思,还悄悄嘲笑,想一个地方都要想那么久…… 果真是去市集,不过是走着去的。 ------------ 第025章 自私的人 跟云初走在一起,安晚晴满腹疑问丝毫不觉无聊,他应该才二十岁左右,除了对络玉和她的妹妹会有些柔情外怎么就能这样深沉?他和络玉以前是怎样相爱的?对络玉到底了解多少?知不知道络玉的母亲?络玉的母亲又有什么图谋?眉头攒成一团,终于受不了自己的好奇与猜测先打破彼此之间的沉默“你,为什么要选择去市集?” 云初抬起的脚只是一顿,眼神一暗,继续走着“你不喜欢?” 安晚晴疑惑的瞅了他一眼,难道是络玉喜欢?不由得敷衍道“喜欢……我喜欢人多的地方。”但话一落地,她脸上又不禁浮起一丝苦涩,有时候人多的地方会更落寞更孤独,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 云初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眸光复杂飘忽不定,语带迟疑“你以前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你以前喜欢一个人待在不被人打扰的地方。” 安晚晴躲开他审视探究的目光,只要她稍微的听听他的话,她就会知道其实他早就察觉到她跟络玉的不一样,可她没有心思仔细听,在云初说出以前两个字时,她便抬起步子与他擦肩而过,走在了前头,她不想听什么以前,她不愿意再以前。 她的步调快了起来,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矛盾,多少人说着一套做着另一套,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生命只是供人嘲讽,她微撅起嘴“是吗?我都不了解我自己到底是喜欢热闹还是喜欢清静,可能只是想求仁得仁而已,谈不上是喜欢。” 毫无所谓,像一个旁观者看清所谓的喜欢,不过就是这颗心想要热闹的时候有人陪自己热闹,想安静的时候谁都不会来打扰。 云初看着她的侧脸,眸光晦暗,掩住了唯一的情绪,她的话里浸透沧桑沉重,她嘲笑她自己或者也在嘲笑世人,她怎么会是络玉? 与她并排着走,侧头凝视着她张望四周的清澈眸子和安静淡雅的脸,她的心她的人都不像这双清澈的眼睛可以一览无余,也不像她安静淡雅的脸这样平和无谓,相反他觉得她有许多的不甘,她有许多的烦恼。 突然,安晚晴停下转过身对上他的目光,诚恳认真“云初,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他下意识的逃避,躲开她的眼睛,躲开那个隐隐察觉的注定结果,正要朝前走却听到她严肃凝重的声音“你不要逃避,有些话总有一天要说清楚,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云初心一阵抽痛,却很干脆的站定,转身看着安晚晴,也是一脸认真严肃“你想和我谈什么?” 他的变化令人心惊,仅仅只是一秒,就彻底换了一个人样站在她面前,她知道他只是不甘示弱的逞强,他掩饰得很好,在爱情里他比她坚强。 “你放我走,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安晚晴说得极其直白平静。 “为什么?你的心里有其他人?”云初深深盯着她沉静的脸,她果真是要让自己放她走,胸中气闷,但除了气闷还有一种隐隐的痛。 “我的心里没有任何人,只有我自己。”安晚晴对上他的深眸,清然一笑“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喜欢自由,我不喜欢禁足的生活。” 云初陷进她清然笑颜中苦涩的疼痛,她为了离开他不惜作践自己,自私的女人谁会要?他心底嘲笑自己,已经要这样来逼他放手?可他不愿意放手“留在我身边怎么会失去自由,你仍然可以过你想过的生活,没有人会阻止。” “可是我不爱你,你的爱让我有负罪感,你的深情甚至会让我……”安晚晴着急的说着又突然的住了口 “那我做到最好,让你爱上我,不再有负罪感。”他的双手抓起她的双手紧紧的握住,深深的望进她的眼里,他不给她任何思考的余地,为她许下最美好的诺言让她相信他能做到。 铿锵明朗的声音震得安晚晴整个人一愣,又惊慌逃开,从他的手中一寸寸的将双手抽离,心里暗暗道“就怕你的认真你的最好,会让我无法自拔的深陷。” “你别想走,这一生我都不会放手,除非我死。”云初看着躲闪的安晚晴,又抓起她的手,郑重承诺,还带着威胁。 这一刻安晚晴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云初这样的傻子或者真的有至死不渝的爱情,脑海混乱紧张,但心头鸣响的警钟提醒着她,她猛地抽出手,退后一步“云初,我不是络玉,我不记得你和她以前的事。”云初一怔,她如愿以偿的看见他的疑惑,便提高了声音,几乎是用整个身子的力量吼了出来“你听明白了吗!我不是她,我不爱你,我不想待在你身边。” 这样的吼声不仅是让云初明白这个事实,也要让她自己时刻记住这个事实,她说完就朝前跑去,她的心慌了,他的深情她承受不起也不敢去承受,他带给她温暖和阳光,那正是她的梦想。 这样下去,她会爱上他,可他爱的是络玉,她不愿意当替身。 云初望着空空的双手,再想去拉住她时却被她的话惊震住,下意识的迈步去追她,双脚却仿似在这儿站了千年已经生了根系扎进了厚厚的大地,甚至张不开嘴说一句挽留。 他早就感觉到了她的不同,她的性子,她说的话,她的各种反应,都不再是以前那个络玉…… 双眼空洞无神的望着安晚晴越来越浅的身影,她的离开掏空了他的心,如果她不是络玉那会是谁?她明明就是络玉…… 那个影子消失的一瞬他恢复了一丝意识,慌张害怕得将一切都抛诸脑后朝着她消失的地方追去。 ------------ 第026章 陌生男子 车水马龙往来不断,安晚晴融进人群之中却感到孤寂迷茫,毫无知觉的朝前走,渐渐离人声越来越远,许久不曾走过这么长的路,她的腿有些发软打颤,可她依旧不想停下。 “是你吗?络玉?”身后传来惊喜又迟疑的声音。 一听见络玉这个名字,云初的脸一闪而过扎在安晚晴心口上,顿时极讨厌络玉这个名字,转过头木然的打量身后的人,墨黑的头发被风卷起,额前几缕发丝缓缓飘动,这个男人鼻梁高挺,皮肤成麦色,眼窝很深,眉粗而张扬,是一个很阳刚硬气的男人。 那人缓缓朝她走来,就要从她身上碾过去了还没有停下脚步,她急忙往后退了几步,指着他脚站立的地方,冷冷说“你就停在那儿,有事儿说事儿。” 那人一愣,看着她眼神千变万化却始终不说话。 两人竟然安安静静的立在那儿一盏茶的时间,安晚晴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怎么会陪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在那儿傻傻的站那么久,寒意由脚心传遍全身,她皱起眉“你到底有什么事儿,没事儿我就走了。” 窄巷里,能听到秋风穿过的声音,那人依旧不开口,她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难道是感觉错了,这个人能叫出络玉的名字就至少和络玉有些关系,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她也不浪费时间,既然不说她也不想知道络玉过多的事儿,与男子擦身而过,离男子越来越远。 她快要出巷子时,身后传来低沉歉疚的声音“对不起,那日不是我下的命令,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背着我去杀云初。” 安晚晴要抬起的脚死死的黏在地上,任凭她怎么使劲儿都抬不起来。 男子转过身望着她的背影,一脸懊悔“络玉,你相信我,那一箭真的不是我的命令,我更没想到会因此伤到你。” 安晚晴的脑子一片混乱,云初说三年前是络玉为他挡了一箭,以络玉母亲的口气这应该是络玉的计谋,但现在这个男人怎么说是他的人背着他放出的那一箭,那一次吵架,云初凄厉的质问“你就是为了他!”这个他是身后的人吗?如果他们勾结,那身后的人为什么会歉疚? 太复杂,安晚晴轻轻呼出一口气,既然络玉不在了就让这一切都散了吧“过去的都过去了,改变不了什么?” 她竟然都不转身看他一眼,男子万分悔恨的看着她的背影,终于抬起步子一步一步接近她“络玉,对不起,我……我可以补偿。” 安晚晴的眉头一皱,因为络玉已经与云初纠缠不清,还来这样一个人……狠狠撂下一句就想离开“有的事情可以补偿,有的事情不可以补偿,人命你偿还得起?你又拿什么来偿还?” 可她刚走了几步便被男子挡住了去路,她回过头看着他刚刚站着的地方到这儿起码超过十米,她错愕的望着他,他会武,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她被他一步一步的逼着往后退“你就那么讨厌我,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你现在是不是又为了他想要我的命?为什么?” 男子终于停下了脚步,却是已经将她逼到巷子一边的墙壁上,已然无路可退。 安晚晴抬起头望着他的愤怒伤痛,心突然变得很平静很平静,这一切与她何干?“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说事实,我不会再为他舍弃自己的性命,也不会想要你的命,你那么厉害,我怎么可能要得了你的命。”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犀利“我厉害?”眼如双刃直直射向她,安晚晴起初心头一惊,却见那一双眼虽然寒光凛凛却并没有伤害之意,就任凭他看着,男子突然后退了一步“络玉,你不一样了?” 安晚晴心跳瞬时加速,他是第一个说她和络玉不一样,可随即又想到,云初才是第一个,他说络玉以前只喜欢一个人待在安静的地方,她不喜欢热闹,或许他早有感应只是不说,第一次发脾气时,他的反应……他应付醒来的自己总是那样无能为力又拼尽全力的样子…… 男子见她目光涣散,并不回答他的话,有些不满“你在想什么?” 安晚晴的眼轻轻合上,云初所做的一切都为什么都那么印象深刻…… 男子又问“在想云初?” 安晚晴还是没有回答他,她确实在想着云初,她编不出一个别的什么好理由来应付眼前这个人。 她的不理不睬彻底惹恼了男子,他抓着她的手臂,声声质问“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多看看我,你为什么选的人是他?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折磨我,我以为你死了,我逃避了多久,可你活着我却受了三年的折磨,还不够吗?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更痛苦……” 在他狂吼声中,猛烈的摇晃下,安晚晴头晕眼花,渐渐失去站立的气力,膝盖一弯倒进了男子怀里,怒吼的男子瞬间安静,一把抱住她的身子,紧张的抬起她的脸“络玉,络玉,你怎么了?络玉,你醒醒,络玉……” 身子突然被人抢过来,手臂间紧紧被人捏住,疼得她起了浑身的疙瘩,努力睁开眼睛,眼缝之外,一张刚柔并济的脸十分不悦,严词厉色道“莫飞,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我眼前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一阵淡淡的竹香蹿进鼻子,心头安稳而踏实,便沉沉的闭上了双眸。 莫飞紧紧抓住安晚晴的手,看向将人抢过去的人“是你!”随即一脸狠戾的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云初望着莫飞,低头看着怀中已经人事不醒的人,眼睛落在莫飞的手上“她受了伤在手臂上,你最好放开她……” 莫飞半信半疑的将手放开,云初才冷冷道“你的那一箭让她昏迷了三年,几天前她才醒来。她的身子很弱,我不希望你以后再来打扰她。”转过身正要离开时,又丢下冰冷如刀的话,威胁警告莫飞“你要知道这是云汉,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去向皇上邀功。” 莫飞看着被云初抱在怀中渐渐远去的倩影,罪魁祸首是他云初!一拳打在墙壁上,墙上的石灰纷纷而落。 “你不杀我就等着我来杀你。总有一天,我会踏平云汉。”莫飞望着空无一人的巷头,一个翻身上了巷子边的房顶,几个跃起之后消失不见。 ------------ 第027章 打情骂俏 安晚晴醒来看着灰蓝的罗帐,这是睡在谁的床上?想起来但浑身绵软乏力,连手都没有力气抬起来,只好转头巡视四周,捕捉到窗户下背着光的坐着人影,光线太暗,看不清是谁,那人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她有些害怕的问“这是哪儿?” 云初看穿她故作镇定下的害怕和慌张,他怎么看眼前的人都是络玉,可怎么看眼前的人又不是络玉,心中难分事实,只道“陈大夫的医馆。” 安晚晴听出是云初的声音,奇迹般的安下心来。 医馆?她记得她在一个陌生男人的乱吼猛摇下,头皮一阵发麻冷汗直冒晕了过去。是他把她送来医馆?那个男子的手下要杀他,一定和他有仇,那个人怎么还敢出现在云初的地盘上?对了,晕倒之前好像是看见了他,安晚晴望着云初的眸光一闪,他一定跟在她身后,他本来就在巷弄外头,一定听了不少他们的对话,可他却袖手旁观,看来他是真的相信她不是络玉了。 云初受不了她凉薄的眼光,他知道她一定在怪他没有出手相救,那个时候的他就跟现在一样进退两难,不知道该问还是不问,僵持许久,终于还是问了“你说你不是络玉,我不明白,你明明就是络玉?” 安晚晴苍白的唇轻轻勾出浅浅的笑,人或许都是这样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事实,如果有人告诉他事情不是这样的,他即便相信也是半信半疑,在这半信半疑之中他也只会选择怀疑而不会去信任。 “我难道不知道我自己是谁吗?我没有失忆,我不是络玉,我叫安晚晴,我睡了一觉醒来就成了络玉。”她扭头看向一脸疑云的云初,她知道他或许会追问真正的络玉在哪儿,所以她先回答“我不知道络玉在哪里。” 又转过头看着屋顶,忍不住眼里幽幽转动的酸苦,她暗暗想“如果她是去了21世纪,那她又遇到了一番什么情景,她对方雅好吗?方雅有没有发现她和自己不一样?方雅……” 云初凝视她的侧脸,她望着床顶像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络玉真的不见了,他的心虽然痛却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痛,没有那天快失去她时那样痛,难道是因为眼前的她?心头很乱,不知道该不该放手…… “晚晴,你在想什么?”既温柔又清亮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云初一阵错愕,他怎么会叫她的名字? 安晚晴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他,他刚刚是在叫她吗? 她的眼睛里的悲伤落寞换成了无边沉寂,为什么她能从那样浓烈的悲伤如此快的变得平静无波?她经历过什么?云初蹙眉,手握成拳,他知道并非好事儿,不由问道“你在想什么?” 安晚晴看着他,至少他是自己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也是一个好人,可以说说心里话“我在想我的母亲,她一个人不知道过得怎么样?”说出来是轻松很多但却更苦涩,自己都过得如此不好,何况方雅,怎么可能会好! 云初眼神一暗,兰墨说络玉是孤女,而她却有母亲,她确实不是络玉……想到母亲,云初眼里光环转动“你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晚晴想了想“她很爱我,很爱父亲,很爱家,她会做很多我们爱吃的菜,她会告诉我们她遇到的所有精彩的事情,她很喜欢笑,她的笑很温暖……”可是在她的父亲去世后,她就再没见过方雅的笑容,她很任性很自私,方雅是怎么包容她的? 他看着她脸上的幸福瞬间裹上了悲伤,也不再继续描述她的母亲,心上一颤轻声问“伯母,过得不好?” 安晚晴感觉到心微微跳动,爸爸走后,有几个人问过他们过得好?喉头重重的“以前很好,但父亲去世后就很不好,现在可能更不好了,或者像你一样看着假的络玉有一丝慰藉。” 云初不反驳,可能他不愿意放手是因为这一丝慰藉,可听着她莫不在乎的语气,好奇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明明经历了很多,很在乎她母亲的感受,却在下一秒又能被她说得云淡风轻。 安晚晴吸了一口气,笑了笑“换我问你,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云初胸中猛然波澜起伏,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从来没去想过她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凄凉与懊悔萦绕心间,他想了想才缓缓道“母亲很爱和我玩儿但却不能时常陪我,她很忙……父亲常年镇守边疆,云府的事都得由她打理,还得照料着那些亲戚,她从来不在我面前说累,直到……她很好。” 安晚晴知道这个直到之后的意思,他的母亲跟他的父亲一样已经辞世了,像是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她依然很轻松甚至有一丝高兴的道“云初,我口渴了。” 他看着她不禁一笑,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她,看着她将水饮尽,望着她眼中划过一丝赞赏怜惜,她很聪明懂得察言观色,懂得避害趋利 “为什么你叫晚晴?” 从小到大这个问题总是不可避免,安晚晴一如既往无奈瘪了瘪嘴说“不知道,兴许叫着顺口。” 云初看着她的没心没肺,突然释怀了好多,在心中默默念了几遍安晚晴,晚晴,很温暖的一个名字“倒还挺好听。” 她将他的称赞当成以前刚认识的人的客套话,她不在乎甚至已经引起不了一丝反应所以自动忽略了他的赞美,好奇的问“那你为什么要叫云初?” 云初学她顾左右而言他道“父母给取的,没办法。” 安晚晴还傻傻的信以为真的点头,心里却想“有办法,可以自己改名字嘛,只不过程序多一些。只可惜这里是不可能改名字的。这里能改名字吗?”她一抬头,却看见云初脸上淡淡的笑,一副你上当了的表情“好呀,你骗我!很好玩儿吗?” 云初笑着“你那认真的劲儿挺有那些参禅高僧的境界。” 安晚晴一下子就怒了“云初!”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好转头不理他。 看着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怄气,他的脸上不禁浮起浓浓笑意,甚至讨好的哄道“别生气了,肚子饿了没有?” 安晚晴不说话,云初颇为无奈的大声说道“不说话那就是不饿了,哎……我可是饿坏了,那我就先去吃饭了,陈大夫说你要好好休息,你就在这儿先好好睡一觉。” 安晚晴立马将头转过来看向他,默默骂了云初几百遍可恶可恶“我要回云府吃好的……最好的……” 云初嘴角的酒窝深深凹陷,掀开被子,俯身将她抱起“好,回府吃好吃的。” 陡然的冷意又接上云初怀中的温暖,嗅到一股淡淡的竹子清香,黛眉轻展,眼角的笑意仅一丝便尽散而去,愁眉紧锁,刚刚怎么像在打情骂俏? 她抬眼望着他的侧脸,云初怎么会是刚才那样的人? ------------ 第028章 难以抗拒 云初抱着安晚晴出了医馆的后门,把她放进马车里,自己也进了马车,小厮对着马屁股一抽,马车缓缓离开医馆。 第一次坐马车,有些颠簸,安晚晴的身子绵软无力,在马车转弯时跌了出去。 云初及时扶住她,让她倚在自己身上,伸出双臂把她的整个上半身子圈在怀里,又拉了拉斗篷,直到把她整个身子遮蔽得严严实实才满意的不动了。 这样的亲昵让安晚晴的心不可控的乱跳,脸也浮上几缕红晕,她睁着眼不敢动,不断的告诉自己现在是特殊情况,如果不这样肯定会撞得鼻青脸肿。 云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不安“陈大夫说你的身子还不太好,需要好好休息调养不能受刺激,所以不要怪我拘束你的自由,一个月,你不许离开沉香楼。”他的声音很轻,吐出的温热气息不时吹过她的额头,冰凉的脸突然暖和起来,这种温暖驱赶寒冷之后,竟引起整颗心的躁动,像一直以来的梦一样,可以这样相拥相抱到天荒地老,她不由将头埋进他温暖的胸膛,吸着清嫩的竹香,一个月不出门,人会发霉的…… 她轻轻一动他便低头去看,见她安心的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受宠若惊看着她乌发里簪着的紫玉钗,流转着梦一样瑰丽诡谲的幻影,迷人心智。 透过衣料传出闷闷的声音“半个月……” “不行。”胸前微微颤动晃散了他僵滞的眼神,不由满足得轻轻一笑。 “半个月……”安晚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只等着他答应她。 云初搂着她的手紧了一紧,妥协道“半个月。” 安晚晴嘴角扯开深浓的笑,像是商量的语气很平和“沉香楼太小了,范围扩大到云府行不行?” 云初低头看着她“你又在想什么鬼点子?” 她有那么狡猾吗?她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扯出僵硬的笑容“我只是想去看看奶奶和君兰,多和人说说话,心情好了身体也恢复得快一些。” 当她看见他沉静的脸毫无变化时,立马换上楚楚可怜的模样盯着他。 他久久凝视她,拖出一个很长很长的好字。 他眼里的宠溺瞬间紧紧抓住她的心,这是对络玉的宠溺吗?无条件的退让?矛盾与不安齐齐涌现,忽然之间,她想起来她是想跟云初告辞立即离开的,却不知不觉的答应他留在云府,她的脸色渐渐沉下,刚刚欢乐的气氛消散不见。 她有些恨自己轻易忘了邀云初陪她走走的目的,又突兀的想到络玉母亲的图谋,这她越发担忧,半个月不出门,会发生什么事?她还会找上门来吗?纤瘦的手隔着衣料搓着手臂,怎么会这么冷! 云初握住她搓动的手,不满的道“怎么还这么冷?”伸手取下他的斗篷给她披上,系上领子,把她的手塞进斗篷里,不断的轻轻搓动。 安晚晴看着神情专注的云初,让人难以抗拒却又带着往昔熟悉而令人痛苦万分的温暖,使劲儿吸了一口气将眼中转动的泪憋了回去。 觉得她的手应该暖和了,云初才放开手“还冷吗?” 她一把抓住他松开的手,汲取他手中的温暖。 云初一惊抬头撞进她波光潋滟的眸里,一下子手足无措,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是做错了什么? 她握着他的手,定定的望着他,手中的温暖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渐渐消失,他真的好傻,傻到眼中只有络玉,连他自己或许都排在他生命的第二位……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安晚晴的眼神轻轻闪动。 云初抹掉她的眼泪“我也不知道,就只是想到就这样做了。” 她很想提醒他她不是络玉,不要把对她的温柔给自己,她承受不起,可她怎么忍心再伤害他一次,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平缓了混乱的思绪问“云初,我们算是朋友吗?” 云初不知道怎么回答,算是朋友吗?算吧……可在心里却远远不止朋友的感觉,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安晚晴又说“我们既然是朋友,等我的身子好了之后,我想回家,回家看我的母亲,我不知道她过得怎样了?” 云初双手突然捏紧,扯皱了衣衫“你的母亲在什么地方,我派人去接她。” 她知道他还是不愿意放手,她陷进回忆中无比思恋又有些遗憾道“她是大夫,她到处给人治病,我不知道她在那儿?” “茫茫人海,你要怎么找她?”云初敛眉问。 “总会找到的,只是时间长短而已。她如果联系不上我,不知道会胡思乱想什么?云初,我想家,不管我身处何方总是要回家的……”她忽视他的反应,待他若许久未见的老友,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平静而悠长的说着她的过往。 云初的心紧紧缩成一团,她的认真令他心慌,他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有她要去的地方,所以应该放了她成全她,可他依旧犹豫不决,躲开她的视线望向马车外。 安晚晴深吸一口气,紧紧的握着他的双手,她感受到他颤抖的手,狠下心扬起一个笑脸“云初,安晚晴和高兴能认识你。谢谢你的照顾,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这个身子,照顾络玉。” 云初没有说一句话,安晚晴已经恢复了些力气。 马车停下,小厮刚撩起了帘子,她就从车里钻出,吓了小厮一跳。安晚晴撑着车辕跳落到地上,云府外列阵把守的士兵都诧异的看着她又齐齐望向马车里。 云初透过帘子的缝隙看着她,一阵复杂,她不是络玉。 赶车的小厮从马车里拿出矮凳放到马车边上,云初踩着矮凳下了马车,安晚晴才明白这原来是下马车用的。 他走到她身侧说“我答应你。”话毕,他就径直朝府里走去。 他终于愿意放她走了,这不是她想要的吗?可为何那一瞬间有那么一丝苦涩? 她跟着他,遥遥凝视坚挺的背影 ,越看越堵得慌…… 身后,兵甲相撞的叮叮叮声传来,有些杂乱不堪。 安晚晴与云初都转过身望着云府大门之外,几个人正扶着一个发丝凌乱,月黄色泽的衣衫被血色尽然,围上去的士兵赶紧扶着,脸上都担忧不止“二公子,二公子……” 云初望着奄奄一息的云坤,眼神危险的眯起,声音低沉压抑“去请陈大夫。” 安晚晴转身望着已经走进云府的云初,听他的声音,他一定很生气。 身边几个士兵扶着云坤走过,气若游丝却听得甚是清楚“你这个祸水,我不会放过你……” 安晚晴一怔,扶着云坤的几个士兵也是一愣,抬眼看了身边的安晚晴,又赶紧低下头进了云府。 ------------ 第029章 死亡气息 安晚晴站在寒香楼院子外不敢进去,她不明白云坤为什么会骂她祸水,为什么会说不会放过她,难道是知道了络玉的身份,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身后传来紧张洪亮的催促声儿“陈大夫你倒是快点儿,我家二公子等着你救命呢!” 她转身正瞧见一身劲装脸蛋清秀的男子正扶着喘着粗气的陈询,这个人有些眼熟,那声音……她眉梢微紧,是那天抢过他的刀,还用刀逼他…… 陈询还在喘着粗气,连连点头“好好好,但老朽……” 青岩见陈询这幅样子,便蹲下将他背起,似乎是没有看见她一样,目不斜视直奔进寒香楼里,。 见他如此紧张,这二公子真的命悬一线了吗?安晚晴的心猛烈的跳动,怕这位二公子就这样死了,一步一步拾阶而上,但到了寒香楼的大门外却不敢进去了,只是往里头张望,大厅里空无一人。 许久之后,见云初领着陈询到了大厅里,她往后退了几步躲到门外,仔细的听着里头的动静。 “陈大夫,我弟弟怎么样了?” “二公子并无大碍……” “怎么可能?” 安晚晴的心虽然落了地却跟云初一样疑惑,怎么可能?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没有大碍,人都快没气儿了怎么可能没有大碍? 又听陈询道“已有高人救了二公子一命,二公子应该是中了凝血香的毒,只有破血才可以解毒。” 安晚晴的脸有一丝惊惧,中毒……什么毒这么厉害,他衣衫上染的血那么多,一个人身上的血流干了也就这么多…… 她还在惊骇,听到云初道“什么高人?” 她凝神等着陈询的回答。 “凝血香的毒会在一盏茶之内随剧痛融入骨血,如若不能在一盏茶内破血,则无法解毒,破血之法亦很讲究,太少解不了毒太多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命,此人的医术,老朽望尘莫及。” 安晚晴身子僵硬,脸色煞白,竟然有这么恐怖的毒,下毒之人到底是与这二公子有何深仇大恨要下此毒手,听到那位为这二公子解毒的高人,紧得发麻的心才微微一松,幸亏有这么厉害的人,破血,应该说的是放血,人的确会失血过多而亡,想来这陈询的医术应该也不错。 “真无大碍?” “无碍,只需静养数日,补血养气便可。” “多谢陈大夫,青岩送陈大夫出去。” 青岩送陈大夫出来时,发现门边有人一双眼猛然瞪过去,却在看清安晚晴脸时一阵错愕,想说什么却转过身对陈大夫说“走吧!陈大夫,青岩送您。” 安晚晴望着走下石阶的二人,挪着步子走上前去,心中的大石落下,正也要离开寒香楼,却听前头青岩头也不回的说“姑娘不进去关心一下少将军?” 安晚晴抬起的步子收了回去,轻轻落在最高的石阶上,他怎么知道她要离开?但他的话真的戳中她的心,云初他应该很担心吧…… 一阵浅淡的檀香味儿萦绕着静谧的内室,云初抬头正望着安晚晴走近,他的眼中有一圈一圈的涟漪,安晚晴的眼陡然酸涩,心也被谁紧紧一拧,生生地疼,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发现自己真的不太会说话,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云初突然抱住她,将脸埋进她的腰间,她浑身一震,双手停在他头的两侧,迟疑一分才轻轻落在他的头上。 闷闷的声音一点也不清亮“我不想他死,他不能死,不能死……” 安晚晴的眼角浸出一滴泪来,死亡,只有真正经历过死亡的人才会知道那种无力感,那种绝望感,生生的看着至亲在眼前气丝消散那种凌迟的痛,她知道,她曾身临其境的切身体味,她哽咽道“他不会有事的,大夫都说了他不会有事的……” 他们都不说话,直到大厅里头传来沉厚的嗓音“大公子,小姐不见了……” 安晚晴感觉怀中的身子猛烈一颤,随即腰间一松,云初已经起身走了出去,她还走到一半便听到大厅里传来他的声音“君兰不是一直跟在祖母旁边,怎么会不见?” 她脚下快走几步,听到有人答“小姐是早上大公子走后就不见的,老奴遍寻云府也不见小姐便以为小姐是跟着您一道儿出去了,谁知……” 安晚晴方转出内室的门,就见云初将长袖重重一摔,已走出了寒香楼“还不快去找!” 那生气的怒吼担忧,安晚晴只来得及看一眼划过门槛的衣袍角,当下还不及思考便已经匆忙追了出去,但那二人实在走得太快,她落在了后头,前头二人也没有回过身看她,她停下喘了一口气,便听到云初问“都找了哪些地方?” “都找过了……” 她看见云初停了下来,又急忙追上去,却听云初道“再找,就算把京城翻个遍也得把她找到!” 安晚晴只差几步便能追上他了,当她再想追上去时,那个地方却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她明明睁着眼看着他却没了人影,她的脸色一分分变得苍白,一分分失落不住的往心里涌。 青竹赶紧往外走去,安晚晴慌忙叫住他“青总管,你能带上我吗?” 青竹看着她犹疑一分,便点头应下,安晚晴快步跟上他,青竹道“姑娘的身子刚好,若是累了,就告诉青竹,这样大公子才不会又担心。” 安晚晴紧跟着他,干脆的应下“好。” 青竹侧头望着她,她正一脸紧张往前走,青竹微微一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或许这样一个行事果断,清晰明锐的姑娘挺适合当云家未来的女主。 大街之上,人潮涌动,此时正是夕阳西下,袅袅炊烟不时从鳞次栉比的屋舍之中飘出,安晚晴越发的担心起来,云君兰聪明伶俐,就算是贪玩儿,这个时候也应该回家了,她难道不担心云家的人着急吗? 安晚晴有些累了,刚好走到街口,眼前有两条路,她指着左边的一条路道“青总管,你带人往这边去!”又指了右边的一条路“我带人往这边去找。” 青竹本不太同意,但天色已渐渐暗下来,便顺了安晚晴的意思,二人各自带了十几个人分开寻去,安晚晴太累撑着商铺的门柱“你们十个先去前头看看。” 剩下的三个人守着安晚晴,寸步不离,她休息了好一会儿,四人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压低的清灵声音“昭儿哥哥,秋霜姐姐会不会死?” 安晚晴身子一震,风中她的身子再也挪不动分毫,前头走远的三人都回过头来看着她嘴角的笑和脸上的泪“姑娘,怎么了?” ------------ 第030章 亲人昭儿 安晚晴擦掉眼泪,转身向后头的深巷子走去“秋霜,君兰,你听见我了吗?”方才好像听见君兰说秋霜会死?此时却没有一丝声音回应她,她越发着急“君兰,你大哥在找你,你出来,秋霜,我是络玉呀,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安晚晴忘了,秋霜的确没有听过她的声音。 深巷子中,几个破篓子里,云君兰准备探头却被昭儿狠狠一拉“别出去……” 云君兰摇头笑着“她是我大嫂……” “大嫂……”清灵滴翠的声音从深巷子里传出,安晚晴盯着那个跑出漆黑夜幕,渐渐清晰的娇小身影,脸上的笑越发的深,一时竟没有注意云君兰唤她大嫂之外的意思。 云君兰扑进安晚晴怀中“大嫂,我大哥呢?” 安晚晴蹲下身子,擦了她脏兮兮的脸“他去找你去了,我们回到云府就能见到他了。” 漆黑之中,两抹人影蹒跚靠近,云君兰回身望着他们说“大嫂,秋霜姐姐受伤了,是昭儿哥哥帮我救的秋霜姐姐。” 此时的秋霜微微睁了睁眼,看清安晚晴,才气若游丝的吐出几个字“姑娘……” 安晚晴的心猛地涌进酸水,她真的是怕了死亡,也真的受不了他们临死前那含泪望着她的眼神,那里头她看不出都有什么?却可以轻易的操纵她的心,使之沉溺其中。 “姐姐……” 耳边稚嫩清明的呼声将安晚晴的视线挪向撑着秋霜的人,黑夜里,清冷的月光下,她一怔,微微惊呼“昭儿?” 安晚晴没想到是他,再看看他身子轻轻动了动努力的撑着的秋霜,忙道“快接过来。” 安晚晴见身后的小厮都只是愣在那儿并不动,立即便想到这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但她自己根本拖不起已经昏迷不醒的秋霜“都什么时候了,还顾那些礼数?” 她看着秋霜身上几道清晰的血痕,沉着眉,指着其中一人“你去通知云府的人,记住不见到云府的人不准出声儿,然后带人到这儿来接我们。”又指着另外一个人道“你去请陈大夫到云府,不用回来了。”那二人望着她不肯动,安晚晴道“还不快去,你想你家小姐死在这儿吗?” 被她指中的两名小厮拔腿就跑,君兰抱着安晚晴的腿,怯生生道“大嫂,我们怎么会死呢?” 安晚晴轻轻扶着她的头,眸光忽闪,又望着秋霜被割破的衣衫上那长而直的血痕,这该是刀砍下去才会有的样子。虽然已被止住了血,但她却感觉到危险“我们都不要说话,等你大哥来了再说……” 所有人都不说话,深巷子漆黑恐怖,安晚晴希望自己的担忧猜测都不对,希望这不过是她太紧张了,根本没有发生什么…… 月冷风也冷,安晚晴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来要给秋霜穿上,那小厮推拒道“姑娘,不可……” 安晚晴压低声音道“小点儿声,她受了伤比我们都畏冷,如果她死了,我们几人今天这一遭罪不就白受了……”她看着秋霜更多的是心疼,她不想她死,或者是不希望身边有任何死亡的气息,她想紧握死亡的锁钥,将无常阻挡在外。 小厮松了手,安晚晴系好绳带,又将斗篷拢了拢将秋霜的身子全都包起来“你把她抱着!”看着小厮的为难样子,她又道“有一层这么厚的衣服,还有我们三人在场你怕人家说你什么!”见小厮神色微松,又说“你就当救她一命吧!这么冷的天,她会被活活冻死的……” 小厮答应了,还不断的搓着秋霜的手臂,磨出些温暖来。 安晚晴才放心的回身走到角落中,将云君兰和昭儿双双揽进怀里“我们再等等,你大哥一定会来的……” 云君兰使劲儿点头,昭儿见她点头,他也猛点头,安晚晴笑了笑抚上昭儿的脸,昭儿脸色一红,讷讷叫着“姐姐……” 安晚晴想她跟这孩子还挺有缘分,听着他叫她姐姐,心中竟然会那样温暖“昭儿,以后我就当你的姐姐,你当我的弟弟好不好?” 昭儿愣愣的看着她,安晚晴温柔明净的脸被月辉笼罩像仙子一样清艳,他认真的点点头,眼含泪光却没掉下一滴泪,扑进安晚晴怀中“以后昭儿就有亲人了……姐姐……” 亲人……安晚晴泪光一闪一闪,云君兰道“昭儿哥哥,你还有我呀,我们是好朋友!” 安晚晴低头摸着云君兰的头,笑了笑,将他们拥进怀中,朋友跟亲人是不一样的,但少了哪一样都会让人生难过,让生命难受…… 许久,云君兰颤抖的牙齿磕得咯咯咯咯的响“大嫂,我好冷,好冷……” 安晚晴一听,又紧了紧冻僵的手“君兰乖,在坚持一会儿,坚持一会儿。”昭儿却不说话,安晚晴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昭儿,你怎么样?” “姐姐的怀里很温暖,昭儿不冷……”安晚晴僵直的手指微颤,他的声音都冷得发抖怎么会不冷呢!她这个弟弟是个不想让人替他操心的孩子,是个小大人……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安晚晴实在冷得受不了了,这样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说不定要杀秋霜的人早不在了,低头看着怀中两个冻得迷迷糊糊的孩子,她们再这样待下去一定会死,摇了摇他们“君兰,昭儿,你们俩先回云府,记住沿着房屋阴暗处走不会被人发现。” “那姐姐你呢?”昭儿抬头望着她。 安晚晴指着小厮道“我帮他扶着秋霜,我们走得会很慢,你们先回去。” 昭儿迟疑的望着她,安晚晴心头一惊,他看出来了,却见他侧过眼看了一眼君兰,拉着冷得缩成一团打颤的君兰转身便走“昭儿会很快回来的……” 云君兰已经被冻僵,一下子跌到冰冷的地上,昭儿回头,将她拉起来,背到背上,便急匆匆的离开。 安晚晴双眸迷蒙,越发的冷起来,这个弟弟太聪明了,太懂事了,懂事得令人心疼…… 小厮看着安晚晴只是站在原处也不动,便问“姑娘,我们回云府吗?” 安晚晴依旧望着巷弄口“再等等,等一个小时……”转身之际望见一脸疑惑的小厮“等半个时辰……” 如果,杀手看见了君兰和昭儿却没有看见秋霜,希望他会认为秋霜已死,或者杀手已经不在这儿了,他们可以安然回到云府,再或者杀手对两个小孩子下手,昭儿那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吧!但她心头很担忧,万一杀手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呢? 万一……真怕有个万一…… ------------ 第031章 你会来的 安晚晴矛盾极了,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她抬眼见小厮正看着她,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望着她好一会儿才说“奴才叫思漠影。” 安晚晴在心中将这个名字反复念了几遍,真是很好听的一个名儿,但听他悠长绵延的语调,这名字没这么简单“具体是哪几个字,我看你不是这里的人?” 他轻轻一笑,转过头来认真的望着她“思念大漠的孤影……”他开始陷入回忆之中,将眼放高直望进夜空里“奴才是被将军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安晚晴疑惑的望着他,他又解释道“大概是三年前,云汉与大漠几个部落一战死伤无数,不久后,大漠部落间又自相残杀,许多部落被灭,这之中侥幸留有一口气的都被将军捡了回来,伤好之后有的放回了大漠,有的留在云汉做普通百姓,我愿意留在云府做个家奴报答将军的救命之恩” 安晚晴一惊,他怎么可以把俘虏养在家里,他难道不怕这些人窃取云汉的机密,这些人归处不一,都是自己选择的? “那你为什么不回大漠?”她刚问出这句话,就看见他眼中的凄凉,大漠的孤影,她知道问错话了…… “我的部落已经被人灭了,我的族民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他的眼角落下一串的泪珠,并不抬手去擦,仍然紧紧环抱着昏睡的秋霜,他停了好久沉沉的哈出一口冷气“所以到哪儿都一样……” 安晚晴一时怔住,月辉之中,眼前的人好悲凉,有着大漠人的刚硬豪壮却偏生已习染上汉人的温文儒雅,他一定很想大漠,就跟自己一样思念21世纪,思念方雅“有亲人的家是家,但没有亲人的家乡同样是家,白浪滔天狂风热浪的大漠,这样热烈而熟悉的气息足可以冲刷掉那些痛苦,只是需要时间而已,如果想念那就去看看,难道一辈子都这么压抑着思念,一辈子都不回去看看?或许战争中存活下来的不止你一个,你不想回去找找他们?” 她想回家却回不去家,所以无论怎样她都想要这个不敢回家的人回去看看,家是多么甜蜜的,她不想任何人错过其中的滋味。 安晚晴轻轻一笑,这一番话以前的她绝对说不出来,然而经历生死,在思念中煎熬,她已豁达了许多,她总是往好处想,觉得天地之中应该有这样的希望,这样的希望让人坚强,让人愿意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思漠影怔怔的望着她淡雅出尘的侧脸,陷入深深的彷徨之中。 许久,安晚晴冷得蜷成一团,眼皮重重的合上又极力睁开,思漠影才开口说“姑娘你别睡,再坚持一会儿,他们快到了,我听见声音了……” 云初跟着小厮跑进深巷中,火光映亮窄窄的巷子,他焦急的奔向蜷曲的她,蹲下身子,急切的呼唤着“玉儿,玉儿……” 熟悉的声音,安晚晴的眼微微歇开一条缝,脑海里清俊温柔的脸终于出现在了眼前,她嗓子中破碎而沙哑的跳出几个字“我知道你会来的,我知道……” 云初大恸,将安晚晴紧紧揉进怀中,寒冰一样的温度让他身子不住的颤抖“回府……” 安晚晴再一次醒来已经天大亮了,耳边平静的呼吸吐在颈项中,她一惊微微侧过头,却见云君兰安稳的枕着自己的肩头睡着,而床脚处,昭儿也半躺在床上,一半跪在地上。 安晚晴有些口渴,轻轻一动,云君兰便醒了来,一双眼还没睁开就已经望向安晚晴睡的地方,看着她醒过来了,无比高兴的叫道“大嫂醒了,大嫂醒了……” 安晚晴心中一惊,忙叫住她“君兰,我还没嫁给你大哥,不算你大嫂,以后你还是叫我姐姐,行不行?” 云君兰脸上的笑容僵冷半分“为什么在巷子里可以叫,现在不能叫?” 安晚晴说“那个时候,还没有心思想这些,但现在不一样了……” 云君兰点点头,昭儿已经倒好了一杯热水递了过来“姐姐渴了吧!喝点水,润润喉……” 云君兰望着昭儿可怜兮兮的道“昭儿哥哥,我也要……” 昭儿笑了笑,返身又去倒水。 安晚晴看着昭儿小小身影,幸福得辛酸,昭儿一定受了许多苦。 她环视整个屋子,没有搜寻到那一抹身影,她的眸子暗了几分“昭儿,秋霜怎样了?” 昭儿道“跟姐姐一样,受了寒气,过些日子便可以好了。” 只是受了寒气吗?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那她的伤呢?” “陈大夫说,秋儿姐姐的伤没有入骨,只是破了皮肉,我又及时用刺艾草止血,所以并无大碍。”昭儿的声音极其平静。 安晚晴放心的点头“他们人呢?” 昭儿端着水走到床前递给云君兰“昨儿晚上,我们回来的时候正巧碰见方远哥哥和青岩哥哥在追一个黑衣人,但是没有追到,大公子应该是在忙这个事儿,他刚刚才走。” 安晚晴心头一凛,秋霜的事儿难道还牵扯云府不成,阳春怎么不在,她紧张的问“阳春呢?阳春在哪儿?” 门外传来疲累的声音依旧清亮“她去照顾秋霜了。” 安晚晴看见走近的人,脸上的温度比方才高了许多,望着他一时无话。 云初已走到床前,埋下身子,安晚晴僵愣在床上,云初却抱着云君兰起来“去洗洗,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安晚晴望着云初,脸上一红,方才她以为他会突然抱住她,可是他却没有,她僵硬的身子松懈时,心中竟然涌起无言的失落。 云初给云君兰穿好鞋子,又对昭儿说“你们先到外头等着,我有话对玉儿说。” 玉儿,安晚晴眉梢轻轻一皱便松开了,锁在云初脸上的目光也一分分离散,昨夜,他叫的是玉儿…… 云初望着昭儿和云君兰走出内室,他才转过头来,望着低头不语的安晚晴,眼中雾霭朦朦,手抬起正要抚上她的脸却又僵滞许久才缓缓落下,沉沉道“好些了没?” 安晚晴回神,反映了一会儿,才点头“好些了。” 云初凝眉看着她,像是此生最后一眼“你不是想去找你的母亲吗?我这就送你走好不好?” 安晚晴眼皮一跳,疑窦丛生,她抬起头来望着云初脸上的认真“为什么?” ------------ 第032章 你送我走 云初将眼挪开,站起身来直走到书案前头,才停下来道“我想清楚了,你不是络玉,所以我不该让你留在云府,我在淮阴县为你安排了一处住处,那儿会有人替你打点一切,那儿是个养身子的好地方,山清水秀,无人来扰……” 如果他不说这么多,她会认为他真的要送她走,但他竟然已经安排得如此周密了,像是在劝她走,而且一定得要她走,她直勾勾的望着他坚毅的背影瞧不出可疑之处“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他沉默许久,安晚晴以为他不会回答她了,却听他道“云府里发生了一些事儿,我顾看不到,所以只能先送你走了!”他转过身来望着她“昭儿也可以跟你一起走。” 安晚晴望着他深沉晦暗的眼,看不见连日来的清明透彻,像是刻意不让人知道他真实意图,但越是这样她越胡思乱想,她掀开被子,赤着脚下了床,她看见他阴沉的脸上那眉头终于皱了起来,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地上其实很冷,但她想要先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走。” 云初暗沉无波的眼终于涌起滔滔浪潮“你现在不走,以后就走不了了。” 安晚晴被他的担忧惊摄“什么意思?” 云初远远的望着她“皇上派人赏赐你东西来了,宣旨的人已经等了一晚上了!”他看着安晚晴一脸的煞白,眼光一闪,更加重语气“你喜欢自由,难道要困在深宫不成?如果是这样,那我也成全你……” 安晚晴惊惶不安“不,不要,我走,我立即就走……” 云初紧绷的双肩陡然一松,如释重负般久久的望着她,安晚晴侧着身子望着书案上长长的锦盒,犹自畏惧那个勾心斗角暗无天日的地方,丝毫没有看见他的异样。 云初上前,犹疑了一分,唇瓣开开合合,安晚晴看不明白他说的话,正要问他,却听到他说“玉儿,对不起……” 她又惊又痛,望着他不舍留恋的目光,云初啊……你不该这样伤我,你明知道我不是络玉,你还把我当成络玉,你伤我多深…… 云初伸手想再摸摸她的脸,安晚晴清眸一敛,躲开了。云初嘴角竟然勾起一丝意料之中的笑“皇上的赏赐是不能不要的,走吧!我们出去接旨吧……” 安晚晴回身就往屋外走,云初却叫住她“等等,你的鞋还没穿,脸还没洗。” 安晚晴回身,错愕的望着他,他眼中还未敛去的伤痛灼伤她的眼睛,直烧到心脏,火辣辣的疼。 云初见她不动,走近将她抱起放到床边,低头为她穿鞋“你的身子不好,淮阴虽然是个好地方,但湿气也重,冷了要记得添衣,那儿也比不得云府,自己要学着照顾自己……” 安晚晴眼中的泪,哗哗的往外涌,望着那一根白玉簪束起的一头黑发,喉头重重的没了声音。 云初抬起头来看见她泪如雨下脸上竟无一丝动容也不出言安慰,像是视而不见的道“我叫人来替你梳洗,接旨要庄重,不然也是冒犯皇威……” 他甚至都没像往日那样一直等她点头答应,只是说完便起身离开,安晚晴望着他的背影,模糊不堪,他正走出她的视野,走出她这一世的生命,她听出来了方才的告别,嘴唇轻动“云初,我想一旦我爱上了谁,我一定会很清楚,因为你给的温暖……” 转眼,两名婢女为她洗脸梳妆,一切妥善之后,才去到大厅里,可大厅里却空无一人,其中一名婢女道“宣旨的人在前院儿的忠孝节义楼的正厅之中,不会到后院儿来。” 安晚晴跟着他们走了许久才到了忠孝节义楼,里头站着的人全都转过了身,安晚晴看着院子里摆着大大小小的红木箱,这是什么阵势? 直到她走到大厅里,太监才清清嗓子道“络玉接旨……” 安晚晴跟着云家众人一同跪下后,太监唱道“络玉一舞倾国,郑甚慰,特赐黄金千两,白银五千,紫玉佩一对,金镶玉镯一对,凤翎钗一只,锦绣十匹,钦此。” 安晚晴一双腿瘫软在地上,只靠着双手撑着身子,地上的冰冷刺入骨肉,浑身毛孔张开,那太监又道“接旨吧!络玉姑娘,皇上说了,络玉姑娘身子不好就不用进宫谢恩了,等姑娘身子好些了可以到皇宫里走走。” “万岁万万岁……”分明只有几个人的声音却震耳欲聋,安晚晴仍然起不来,云初起身将她扶起,太监看着安晚晴一脸煞白,吓了一跳,自己等了一晚也颇为疲累,便忙道“少将军留步,奴才这就回去复命。” 太监走得很快,沈凤带着云君兰和昭儿先走了,而云坤则瞪着安晚晴许久,像是恨到了骨子里,又看了一眼对安晚晴关切备至的云初,深深吸气憋下胸中的怒火,转身离开。 安晚晴瑟瑟发抖,目光发直“我不能待在这里!”她抬起眼,像抓着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云初的手臂,力道之大,让云初满眼心疼,听着她不断的重复“你送我走,你送我走,送我走……” 云初将她拥进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拍她的背试图安抚焦虑不安的她,直到安晚晴不再发抖,他才说“好,我送你走。” 云初放开她“我还有事儿要处理,所以明日一早我再送你走。”安晚晴点头,只要能走便可以,只要能赶紧走。 她已如惊弓之鸟一样,云初心疼却不能再说多的,招来身旁的两个婢女,吩咐道“送她回沉香楼。” 安晚晴迷糊的走在路上,身旁一位婢女问“姑娘为什么要走?” 另一位婢女道“是呀,大公子对姑娘这么好,皇上又赐了这么多东西,留在这儿多好呀……” 安晚晴聪耳不闻,突然想起阳春温柔亲切的笑“阳春秋霜在哪儿?你们带我去。” 两名婢女一愣,只好领着她去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头,阳春正在晾着湿哒哒的衣服。 看着她擦了擦汗,又低身去拿盆子里的衣服,安晚晴想那水该有多刺骨呢! “春儿……” 阳春侧过头,望见安晚晴,那一声轻浅心疼的春儿一定是她唤的“姑娘?”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秋霜。”正在阳春走近她时,她对身后的两名婢女道,又对跟前的阳春道“我想看看秋霜。” 阳春点头领着她进了屋里,秋霜侧头看着她走进屋里“姑娘?” 安晚晴几步走到床前,忙制止她起床“伤口疼吗?” 秋霜一愣笑了笑“疼……” 阳春出声喝止她不会转个弯儿“秋儿……” 安晚晴知道秋霜说得没错,是伤口都会疼的,便道“肯定会疼的,秋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秋霜眼睛慢慢变红,许久才哽咽着“全死了,只剩我一个,如果不是总管教过我些拳脚,说不定我也死了……” 安晚晴擦掉她的眼泪,轻声问“是仇家?” 秋霜摇头“不是仇家,他们抓了我,想要我害姑娘,害云府,我一家深受云家恩德,始终不肯,我寻到那人离开的空隙逃了出来,大公子说,我爹娘和大哥都已经死了……” 害她?安晚晴惊愣的望着秋霜,阳春低身垂泪道“秋儿还有春姐姐……” 安晚晴不敢细想,暗暗觉得她不应该知道这件事,便起身要离开,阳春站起身道“姑娘要走了,到时候,奴婢和秋儿可以去找你吗?” 安晚晴望着她“你怎么知道?” “大公子说他会送姑娘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养身子,如果我们愿意,等秋儿身子好了可以去姑娘那儿,姑娘能收留奴婢们吗?” 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那该多可怕,有她们会好很多。安晚晴点头,算是答应了她们。 ------------ 第033章 事有蹊跷 离开这小院子,安晚晴脑海里全是秋霜的话,有人要害她要害云府,云初一定也知道了,昭儿说那晚有黑衣人潜入云府,这也应了云初说的云府出了些事儿,他照看不来。 安晚晴直直往前走,却被人猛然往后一拽,薄怒之声打在心头“你没看见前头是湖吗?” 安晚晴惊惶的抬起头,望见云初的紧张,有些恍惚的呢喃着他的名字“云初……” 云初见她神不守舍的模样,紧皱起眉来,冷冷的问她“怎么了?” 安晚晴轻轻摇头立即打消脑海中萌生的猜测“没什么……”但愿自己是自作多情,真的是自作多情。 云初不信,安晚晴不解的问道“你不是说你有事儿吗?怎么在这里?” 经她一提,云初立即放开手,转身走向雪香楼“我回雪香楼取东西。” 安晚晴侧身望着婉柔秀丽的雪香楼三个字,不知不觉已走到了雪香楼,又转回身望着远处的楼宇,女婢道“姑娘,走吧!再有一段路就到了……” 安晚晴跟着两名女婢,想着这短短三五日里沉香楼的一切,陡然想到兰墨,她一惊停下了脚步,兰墨已经消失一天了,昨儿早晨她就该从络玉苑回沉香楼接她,怎么到现在都没见到她人?“我不回沉香楼了,你们谁知道络玉苑怎么走,你们带我去络玉苑。” 两名女婢相对而视,其中一个女婢道“络玉苑,奴婢们是不能进去的,奴婢可以送姑娘到院子外。” “为什么你们不能进去?”安晚晴疑惑的跟着领路的婢女。 “姑娘在里头养病,大公子不准奴婢们去打扰,府中除了青竹总管去过,奴婢们还没听闻别的家奴进去过。”女婢自顾自的说着,安晚晴听得出神,络玉怎么会这样设计自己?惩罚自己吗? 三年……那是多长的时间啊! 沉香楼里,安晚晴倚着软榻,久久望着开得正盛的雪芍,凡是花都有它的花期,绽放它最美丽的生命……而她,看不见她的花期,她正在凛冽的寒冬里苦苦煎熬。 她敛去落寞,视线落到床上沉沉睡着的兰墨脸上,心有疑虑,大夫说是她是太过于劳累才会晕倒,可当时她在络玉苑的屋子里发现兰墨时,兰墨全身如寒冰,只是扶着她一会儿便已经手心发冷了。 这样的温度可比他们受冻的温度还低,人怎么会没有温度?除非是死人…… 兰墨含糊断续的吐着几个字,听得出来她的害怕与畏惧,安晚晴再想细听,却见兰墨惊恐的从床上坐起,眼中还残留着恐惧。 安晚晴望着惊魂甫定的她,坚定的问道“是她给你下了毒?” 她只是试探一下,却见兰墨眼中慌乱一闪即逝,又躲开自己的目光低下头望着蒲白的被子“是奴婢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怒了夫人。” 她怯懦自责的模样,没有否认她问的话,说明她的确是中毒了,安晚晴站起身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她给你解药了?” 兰墨轻轻点头,抬起头来露出甜甜的笑“小姐,我们能留在云府了,夫人说了不会阻止小姐和大公子相爱。” 她苍白脆弱的笑里的单纯天真如长长的银针扎进安晚晴的心,安晚晴深知那个享受孤独连女儿都利用的疯狂女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她只是顺水推舟,她们相爱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安晚晴知道兰墨一定受了很多苦,就为了这样一个结果人都冷得人事不醒值得吗?心疼的问“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去求她……” 兰墨只是咧开嘴笑。 安晚晴凝视她的脸,她跟络玉曾经应该不止是主仆关系吧!或者亲如姐妹……许久才低声嘱咐“这几天你就只管休息,别的事儿都不需要操心……我自己会照顾自己。”她给兰墨盖好被子,又忍不住说“外边起风了,应该快到冬天了,你没事儿就待在屋子里。” 兰墨望着她,眼中闪过粼粼波光,点头应着,语带娇俏“小姐何时变得这么啰嗦了?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安晚晴点头“这样就好。”她转身离开屋子,她没有告诉兰墨她明早就要离开云府,不想残忍的将她受尽痛楚折磨换来的结果粉碎,那多残忍…… 她坐在沉香园中石凳上,兰墨那俏娇的语调带着一丝温暖滚荡于心,若是以前听到估计鸡皮疙瘩都已掉满一地,还会很鄙视那个人,而现在,她扯开一个无奈而沧桑的笑,笑她以前的锱铢必较,挑剔自私。 “姐姐……”近在耳侧的轻唤声,安晚晴抬起眼有些迷茫的望着昭儿“怎么了?” 昭儿抬手描着她细长的眉,一遍又一遍,安晚晴怔怔的望着他,只听他说“姐姐不高兴?” 安晚晴抓下他的手“没有……” 昭儿望着安晚晴越发紧皱的眉头,低低的说“撒谎,姐姐愁眉不展,是大公子惹你生气了是不是?你不喜欢大公子?” 安晚晴望着昭儿,百味齐涌,眼前这个孩子真的很厉害,可一想到云初,他真的愿意放她走了吗?为什么她总觉得事有蹊跷,为什么心头那么不安? “姐姐你不要皱眉,昭儿看了心里难受。”昭儿望着她的幽沉的眉眼,也跟着沉着脸道。 安晚晴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姐姐皱眉并不是不高兴,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昭儿又问“什么事儿姐姐想不通,你说出来,昭儿替你想。” 安晚晴对这样的请求难以推拒,只悠悠道“很多事儿你都还不懂……”昭儿望着她瘪起嘴,她的回答让他很失落,她轻轻托起昭儿的下颌,认真的问“昭儿,如果姐姐离开这里,你愿意跟着姐姐吗?” 昭儿点点头“可是姐姐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安晚晴心头苦沉翻覆“有很多原因,以后再跟你讲。” 昭儿喏喏问“姐姐,如果我们走了,我的那些朋友怎么办?” 安晚晴想了想“是那天跟你这儿玩儿的孩子吗?”昭儿点头“他们是其中一些……” “他们都跟你一样吗?” “差不了多少,姐姐能帮帮他们吗?” 安晚晴想那得多少孩子呀!她没有钱,她有心无力,自己都照顾不来怎么照顾这么多人的饮食起居…… 昭儿看着安晚晴沉思,安晚晴一直不说话,昭儿小声安慰道“姐姐不要愁,她们不会怪姐姐的……” 安晚晴将他揽进怀里,无法控制的想着钱,以前人家讨论钱多么多么重要的时候,她总会在心里嗤之以鼻,但现在,没钱的时候,她想拥有一笔钱,可以帮助这些孩子“如果我有钱那该有多好……” 昭儿道“姐姐怎么没有钱呢?皇上不是才赏赐姐姐好多金银珠宝吗?” 安晚晴一怔,是呀,那是黄金千两,白银五千……但这笔钱她怎敢用! 安晚晴起身,牵着昭儿往沉香楼去,皇权至高无上,她不可能把这钱还给皇帝说我不嫁给你,那是会被砍头的吧!所以云初送她走也要去接了圣旨之后…… 安晚晴沉沉的吐出一句话“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 第034章 妄欲断缘 安晚晴牵着昭儿一进门,屋里便传出来询问声“说完了?” 安晚晴抬头望着正坐厅堂之中的云初,她不喜欢他凝肃的样子,低头看了看昭儿,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云初眼神一闪“刚来不久……” 安晚晴沉着眉不说话,她觉得云初态度一下子冷了好多,让她心里很难受。 云初见她不说话,也紧拧起眉“兰墨你就不要带走了,就留在云府里。” 安晚晴抬头直直望进云初眼中,为什么不让她带走兰墨,难道他知道了络玉的身份,可他这么平静一点没有受骗上当后的愤怒“为什么?” “我自有我这么做的道理。”云初避而不答,态度也坚硬起来。 安晚晴觉得云初有些不可理喻,一想到宁愿受折磨也要成全络玉和云初,她心里对兰墨就极为愧疚“她对我那么好,她不会害我,我暂时不会带她走,等她好了我再来带她走。” 云初剑眉怒沉,声音不禁高了一分“你对她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相信她!” 安晚晴没想到他竟然生气了,他生什么气?她不禁也吼了回去“我有心,我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 “你的意思是我还比不过她?”云初双目如炬望着她,她顿然失语,她不该这么说,她想维护兰墨,却伤了云初。 云初知道自己说得过了,却依旧淡漠的望着她“无论你说什么?兰墨我是不会放的。” 安晚晴愤怒的瞪着他,刚才的说错话的懊悔一扫而空,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这个样子的云初她完全陌生,素手无策,只狠狠的说出一个字“你……”余下的,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初起身缓缓走过她身前时,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到时候,我会毫发无伤的把她送到你身边。” 安晚晴望着他徐徐而动的紫蓝锦衣,愤怒顿消,双眼朦胧,讷讷的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这样时好时坏让她也时好时坏…… “姐姐,你别哭……”昭儿轻轻摇着安晚晴的手,手心的温暖令她满足的一笑,其实有昭儿陪着她就够了,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他,所以现在什么都与她无关,什么都不需要管。 她方劝服自己轻松一笑,昭儿却问“大公子为什么也哭呢?我听大人们说大丈夫是不应该流泪的?” 安晚晴的笑凝固在眼角,似乎可以冻成霜花来“你说什么?” 昭儿望着她疑惑的慢慢说“大公子看着姐姐的时候就会哭……” 安晚晴愣住了,呆呆的问“我怎么没看见?” “姐姐都不抬头去看大公子,姐姐一抬头大公子就不哭了,他的眼泪花就在他的眼中转呀转的,看得我好难受,今儿早上大公子从姐姐房里出来时脸都给哭湿了,把君兰吓了一跳,拉着我就清心园跑。” 安晚晴脊骨发凉,为什么要说出来让她知道呢?他的放手这么痛,这样的情意她拿什么来还? 她突然站起身,追了出去,云初已经走了很远,她望着还在远行的身影,心口一窒,突然大声的叫住他“云初……” 云初移动的身子豁然顿住,刚被风干的眼角又浸出泪来,不敢转身,只是听到蹬蹬蹬细细的疾步声到了身后才轻声问“什么事?” 安晚晴看着不愿意回身看看她的云初,她有些恨自己,一次又一次挑起他对络玉割舍不下的爱恋,又一次一次将其覆灭“我想问你……我想问你皇上赐的钱财,我可以用吗?” 云初心头轻轻的松开,庆幸还好她没有问更多的为什么?他并不去追问她用钱干什么?只道“可以……我让青叔给你送过来,是全要,还是只要一些?” 安晚晴没有想那么多,一时答不上来,云初已道“要多少你跟青叔商量吧……还有事儿吗?” 安晚晴摇头,见云初从始至终都没转身看她,眼神缓缓下沉,轻轻道“没了……” 出声的一刹,云初已经抬起步子离开,安晚晴心上尖锐的一疼,她一定伤透他了。 其实她追出来只是想正式的告个别,但似乎说不出那一句话,便想到那一笔钱财的事儿,她看着在阴沉的天里越走越远的人影,怔怔出神。 天空里飘起了细雨,昭儿走到她身边,轻轻拉了拉她,只听昭儿道“姐姐,下雨了,再在这儿站着会淋出病来的。” 安晚晴僵直的眼神一闪,慌忙回身“下雨了,云初没有带伞……” 昭儿一怔,望着她慌忙的身影“姐姐,大公子这会儿已经到了雪香楼了!”安晚晴拾阶而上的脚步缓缓落下,僵硬的站在石阶之上,昭儿跑过去“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安晚晴的泪一涌而出,她不愿意承认心底那正在翻滚腾跃的浓烈之情,乱了,一切都乱了…… 她僵着身子坐在石阶上,双手晤面,昭儿看着她修长的指缝间漏出的泪,担忧的问“姐姐别哭……” 安晚晴想她真的是一败涂地了,情爱是不能轻易触碰的,一碰心就软了,而她竟然任由自己承受他的温柔温暖,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悸动,那叫嚣的感情放肆的在胸中激荡。 爱,她以为这一世不会爱上谁的,却这么轻易就爱上了…… 安晚晴又想逃了,她抬起头来擦掉泪,拉起昭儿的手,几乎祈求似的问“昭儿,我们去看看你那些朋友好不好?” 昭儿点点头“小岳,小西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云家的侍卫都或多或少知道安晚晴的身份,因此安晚晴和昭儿未受阻挡便离开了云府朝城东而去。 青竹匆匆忙忙跑进清心园,急急走到云初身边,正要低身告诉云初,却听沈凤道“青竹,什么事儿,让你都慌了神了?” 青竹看了看沈凤,斟酌犹疑一分才道“午时一刻,姑娘带着昭儿离开了云府。” “怎么可能,我不是答应她明早送她走吗?”云初不信的追问。 沈凤不悦的皱起眉头,问向云初“为什么要送玉儿走?” 云初迟疑着回答“皇上好像很喜欢她,而且她被人盯上了,要借她加害云府……” 沈凤沉默许久“只怕不是为后者,而是因为前者吧……皇上的喜欢不是男女之爱……” 云初看着沈凤,探寻她话里的意思,凌雁道“大公子要相信老夫人的判断,老夫人说的不会有错,快去把姑娘追回来吧!晚了,或许云家真要受害了。” 什么叫云家更要受害?云初更是被疑云笼罩,却不再说话,匆匆出了清心园。 凌雁道“老夫人还不说吗?” 沈凤沉沉的吐出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说……我们这就进宫去。” ------------ 第035章 聪明过人 大街之上,不时飘来食物的香味,安晚晴饿了,她低头去看昭儿,正瞧见他目不转睛的望着街边的蒸气缭绕的大蒸笼。 此时前头正好有人买东西,老板将蒸笼盖儿一揭,白嫩的包子一个比一个乖,老板乐呵呵收下钱送走了客人,转头望着站在这儿许久的安晚晴和昭儿,见到那锦衣绫罗,便殷勤的道“小姐公子要买包子还是要买馒头?” 安晚晴愣了愣,最后一眼正巧看见蒸笼盖儿合上之前,白扑扑的包子,她为难的低头看着不说话的昭儿,她走得太匆忙身上根本就没有带钱,昭儿想必也可能知道,但如果现在不吃,那晚上怎么办?那些城东的孩子无父无母一定也没得吃…… 老板见安晚晴正为难着,心下也猜出了个八分,便道“小姐公子是饿了吧!来,坐下来吃些再玩儿。” 安晚晴略带迟疑的看着这个已经在收拾一旁桌子上碗筷的壮年男子“可是我们没有钱。” 壮年不回头专注的收拾矮桌,只是道“瞧你们身上的这一套衣衫,怎么可能买不到几个包子,况且!”男子站起身来,回头望着安晚晴头上簪着的紫玉钗,视线往下,晶亮的眼一下落在一对翠玉耳环上,他看得出了神,安晚晴反感这样直勾勾盯着别人瞧的人,脸色微愠,拉着昭儿就想离开。 那壮年老板忙道“小姐您别误会,小姐一定出身富贵,小人岂敢有非分之想,方才只是见小姐身上说配所戴均是价值连城之物,一时有些挪不开眼!”他又走上去,让开路来“小姐公子又岂会付不起这顿饭,您稍等。” 安晚晴和昭儿被安排在小摊子最干净的地方,其中有人也望着安晚晴,疑惑道“小四儿,你怎么知道这东西价值连城?” “秦爷,小人之前在典当行当差过一段时日,只是,小人偷师时被典行的师傅抓个正着,便被辞退了。”这说话的小四儿毫不避忌的将自己的错事儿摊开来弹,倒是让安晚晴微微一奇,抬头去看他挑拣包子,正是一脸洋洋笑意,这应该是一个很开阔的人。 只听那秦爷又道“小四儿你这么老实,想去偷师又一眼断出这姑娘佩戴之物价值不菲,想必很喜欢典当一行了,想来,小四儿的技艺一定也不弱了。” 小四儿笑了笑,将包子米粥都妥妥上到矮桌上后,对安晚晴道“小姐慢用。”然后望着秦爷道“这一行里,经验越丰富技艺才能越高,小四儿什么也算不上,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小四儿还是想去学。” 安晚晴没有动筷子,昭儿望着她又望着桌上的食物,垂涎三尺却静静的坐在一旁,壮年回身做自己活儿的时候瞧见她们都不动筷子,便问“小姐不喜欢吃包子?” 安晚晴道“老板,您可以多给我一些包子吗?” 小四儿微微错愣“小姐这些不够?”桌上好歹也有两盘子的包子,按她们俩的食量吃不完都有怎么会不够? 安晚晴想这样不给钱是不是太为难人家了,可去城东至少应该给他们带一点吃的去,安晚晴想到了云府,可她不想再欠云初什么?钱……对了,她脸上一喜“你这儿的包子我都要了,还烦劳老板您帮我送到城东的庙子里,至于钱,你找云府的青竹总管要,就说是络玉要你去找他的。” 小四儿越听越不懂“哪个云府?城东的庙子住的不都是小乞丐吗?” 云初是他们的少将军,竟然皇城底下还有人不知道,小四儿见安晚晴似乎比他还疑惑便解释道“小姐,我们的国姓是云,所以云府这东南西北四城都有。” 安晚晴了然的点点头,难怪了“那云初少将军府上你知道吗?”安晚晴见小四儿一惊,脸上都没了笑意,而后却看见他一脸惊喜道“你是少将军府上的人,对了青竹,青竹是元帅府的总管!” “元帅府?”安晚晴疑惑着重复,昭儿奇怪的望着她“姐姐,你在大公子府上住了那么久,不知道是住在元帅府吗?” 安晚晴问“他不是少将军吗?怎么又成了元帅府呢?” 这次小四儿激动的道“元帅府是少将军的祖父立下汗马功劳皇上赐的府邸,到现在云家已经出了两位元帅了,到少将军这一代,就是第三位了。” “你就这么肯定他能当元帅?”安晚晴想那个人温柔时比水还柔,冷漠时比冰还冷,心中突然一痛,立即低眼夹了包子吃了起来,昭儿也跟着动手。 小四儿越发惊奇“大家都这么说呀” 安晚晴头也不抬,心中却有几分不悦,于是话一出口显然是质疑不信“大家说,无凭无据……” 刚说出这话,安晚晴恨恨的暗骂自己,她从心底里不喜欢谈云初,凡是与她印象有出入的她都不愿意相信,小四儿有些生气“小姐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将军府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少将军三年前大破大漠诸部落,皇上龙颜大悦,金口玉言,少将军乃我云汉的帅才。” 安晚晴的手一抖,两根筷子听的碰响,包子顺着青梅色的衣裙滚到地上,小四儿错愕,以为惹这位富家小姐生气了,没想到却看见安晚晴眼中一闪一闪的担忧,昭儿问“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安晚晴低眼给昭儿夹了一个包子,她不希望他刀口舔血的生活,战争,生死难料,一想到三年前的大战,血肉横飞,吼声震天,她就特别的怕,怕得微微颤抖,她最怕的还是这兵荒马乱会掩埋云初…… “姐姐,你不吃吗?”安晚晴看着昭儿,敛去心痛“你吃吧!我吃饱了。” 昭儿看着盘子中剩的包子,她就只吃了一个,而这一个还滚到了地上,昭儿便说“那姐姐喝点粥。” 安晚晴心头沉沉的,咕噜噜将一碗粥端起灌下后,便出神的望着高高的灰沉的天,昭儿知道她心情不好,便不再问。 秦爷走的时候对小四儿道“小四儿,今日谢谢你。” 小四儿看着秦爷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安晚晴,心头一惊,额上冷汗直冒,便听昭儿道“姐姐,我们被那个秦爷盯上了。” 小四儿又是一惊,望着这个个头矮矮的估计还不到十二岁的小孩子,安晚晴眉头一紧,这络玉的样貌真有那么勾人心魂,随后一想,应该也不是,那秦爷方才问的在乎的是她的紫玉钗和青玉耳环“昭儿吃饱了吗?” 昭儿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一边点头一边吩咐身后的小四儿“老板,你直接把这些东西送到城东去,在那儿等我们!”又对安晚晴道“昭儿可以借姐姐的东西吗?” 安晚晴将紫玉钗和青玉耳环摘下递到昭儿手中,昭儿转身走到小四儿身旁“这个你先拿着,到时候你去元帅府也有凭据让人相信。” 安晚晴起身与昭儿一同出了包子摊儿,昭儿见安晚晴一直不说话“姐姐是不是因为昭儿擅作主张不高兴?” 安晚晴依旧牵着他的手,却紧紧握了一握,你太聪明了“怎么会,将紫玉钗和青玉耳环给他对我们来说没有丝毫坏处,小四儿对云家的崇拜,小四儿的品性良善诚实他一定会送到元帅府的,钱财无损;再说,我们身上没有了秦爷想要的东西,他自然不会相逼,毕竟云家是他惹不起的人,这样很好……” 昭儿听出她话中的沉重,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越说越沉,但他知道安晚晴再也不会往深了说。 看着这人来人往的繁华都城,安晚晴担心,她觉得昭儿太聪明,聪明得让她有些担心。 ------------ 第036章 流氓君子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安晚晴累得坐到一旁的石头上休息“城东怎么这么远?” 昭儿疑惑的走到她身边“姐姐一直拉着我往城西走啊!姐姐原是想去城东吗?” 安晚晴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你说什么?” 昭儿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觉得安晚晴不会连东南西北四城都分不清,安晚晴站起身,哀叹一声“算了,我们现在去城东,昭儿知不知道一条近路。” 昭儿点头“知道,但是……” 安晚晴见他支支吾吾,便问“不能走?” 昭儿猛地狠点头“那条路得经过花街……” 花街……安晚晴愣了愣,她知道那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想起已经招惹的秦爷,这条路是一定不能走的。她望着来时那么遥远的路,双肩一沉,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太久没有往一个目的地而去,已有些倦怠。 安晚晴认命的走向来时的路,走了远路要返回去是那么让人气馁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可还好。虽然耽搁点时间,至少比无路可走好。 昭儿道“姐姐,其实沿着城西大街走跟穿过那条花街一样的近,姐姐不需要担心。” 安晚晴点点头,昭儿他还不懂一个人累了的时候总是想问有多久才能到,一个人若是困在黑夜里总是会问什么时候才能天明,而她走了太久,总是想有那么一条近路可以走。 安晚晴看着往来之中的人有的衣衫简陋,有的衣着光鲜,她想着如果昭儿跟着她,她什么也不懂更不会教昭儿什么?便道“昭儿,云家一定会教会你很多东西,要不你就别跟我走了,就留在云府吧……” 昭儿道“姐姐到哪儿,我就到哪儿,家人不是应该在一起的吗?” 安晚晴停下,眼神空洞渺远,家人……她幽幽感叹“这个世界总是聚少离多,不是非得呆在一个地方才是家人,只要心在一块儿便行了,所以无论相隔多远,家人依旧是家人,不会有一点的改变。” 昭儿点头“可我想跟姐姐在一起,姐姐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云府?” “昭儿,你听说过伴君如伴虎吗?”安晚晴又觉得自己词不达意,又道“其实也并不是因为无上至尊的皇权,也许,如果我爱他,或者会不顾一切跳进无尽的漩涡中,但,没有爱,这一切都不存在,存在的只有无限的恐惧,只想逃开这个地方。” 昭儿盯着安晚晴像漩涡一样一层一层转动的眼珠子“姐姐得罪了皇上?可皇上勤政爱民,是云汉的好皇帝呀!姐姐这么好,皇上应该会很喜欢姐姐呀,为什么姐姐的意思是皇上会伤害姐姐呢?” 安晚晴摇头苦笑,有的人的喜欢不是能轻易承受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是集众人怨恨妒忌于一身,况且,好人真是一个很宽泛的词,实在难以评价“好?没有一个人是十全十美的,所以,他的这个好字仅限于他的政绩,但其他的,你我都不知道便不能断言这个人是好是坏……” 昭儿问得有些凝重“那这个世上便没有好人了?” 安晚晴其实很矛盾,坏人有,好人当然也有了,只是人心埋得实在太深,怎么可能轻易得出谁好谁坏?“有,有许许多多的好人,最基本的便是良善,但仅仅有良善还不够,还需要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没有标准,只有感受到的人才能够评判好是不好。 轻轻的笑声突然响起,安晚晴低头奇怪的望着今天一直都安安静静的昭儿“什么事儿这么好笑?” 昭儿笑得天真烂漫“昭儿很开心呀,因为昭儿遇到好多好多的好人,姐姐、君兰、秋儿姐姐、大公子……” 安晚晴一怔,望着昭儿脸上阳光一样明亮的笑,眼角轻轻晕开一丝苦涩,其实该满足的,像昭儿一样满足,哪儿有那么多的衡量尺度,哪儿有那么多的要求,这一世其实遇到很多好人,云家的人,昭儿……她应该高兴的,有这么多人照顾关心自己,已经很好很好了。 突然,昭儿拉着安晚晴的手狠狠一紧,安晚晴收回遐思,重新看向正警惕的瞪着前头的昭儿,安晚晴疑惑的抬眼才看见横在身前的手臂,眼前一个身着墨蓝色流光锦衣的男子,同样是一根白玉簪束起黑发。 安晚晴望着那根白玉簪出神,男子见她的眼直直越过自己,脸色立沉,极为不满的戏谑道“好漂亮的姑娘,你是哪个府上的?” 安晚晴皱着眉往后一退避开男子伸过来的手,咳咳咳咳,猛烈的咳嗽声同时响起,一声一声抽打在安晚晴心上,她已经转身望向这酒楼门口的人怔怔出神,她又想起爸爸过世之前像催命一样的咳嗽声,眼中霎时腾起雾气,见他终于平和下来抬眼望向她,她朝他轻轻一笑,他也回以一笑,只是眼前的男子看着酒楼门口的人颇为辛讽道“本公子问你是哪个府上的你没听到吗?那个病秧子有什么好瞧的!” 男子没有机会往下说,安晚晴只觉身前狂风一卷,已有一魁梧的汉子站在那位男子面前阴狠警告“我家王爷长乐无极,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出言不敬!” 那男子挑眉,一点也不怯懦,反而笑了起来“王爷,本朝如今在世的只有五位王爷,三位年近花甲,还有两位便是皇上的两个儿子,恰巧本公子都认识,你家王爷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假冒朝廷大臣,你信不信我送你去见官!”他放完狠话,一把拂开眼前的汉子,抓起安晚晴的手“既然你不肯说,没关系,本公子慢慢查。” 他拉着安晚晴便往前头走,安晚晴死命的挣扎“你放开我,放开!” 此时,男子突然松了手,尖锐的闷哼声响在耳际,安晚晴回头向后望去,正瞧见那汉子扣在男子肩上的手轻轻一拉便将男子掰正了正对自己,手放开男子肩膀便已紧紧掐住男子的脖子,那男子脸上已经变成了青色,安晚晴一惊,慌忙道“你别杀他!” ------------ 第037章 有心之人 又僵持了几秒,楚衍才漫不经心的开口“封棋,放手。” 那汉子得了主子的命令恨恨的看了一眼男子,才放手又将手往男子胸前轻轻一推,男子脚步不稳往后一仰,狠狠的跌坐在地上,又重重的喘吸空气,调匀了气息之后不服气的质问楚衍“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对本公子下手!” 那汉子背转身不屑与男子多费口舌,连忙去扶走下酒楼台阶的人。楚衍一直走到男子身前,才轻声道“你知道了也无用,本王可不归你们云汉管。”楚衍的话很轻但其中尊贵显赫的气势却已然震慑了男子,楚衍又轻轻抬起手指着安晚晴,眼睛却逼视男子的眼“你更不应该对她不敬……” 咳咳咳咳,沉重撕裂的声音令楚衍气势锐减,被他气势压制的男子也得以脱身而出,男子轻蔑的笑起来望着说两句话都要咳嗽个不停显然已经行将就木的楚衍,但脸上的笑意却在楚衍停住咳嗽之后,望见楚衍锐利墨深的眼神和脸上凝重的诡笑时陡然消散。 安晚晴只听到那轻笑的奚落之声戛然而止,她仔细的望着男子的脸,男子的脸上竟然覆上了畏惧惶恐,安晚晴心中一警,望向楚衍的眼神多了一丝芥蒂,隐隐觉得他是个不能招惹的危险人物。 楚衍阴柔一笑,苍白之下掩不住的风华直逼男子的眼“她是你们少将军云初未过门的妻子,云家皇帝都得让三分,何况是你!” 男子惊愣之余仿似听话的的抬起头望着安晚晴,一句话也说不出。 安晚晴一听,一瞬的怔愣,将军夫人这么简单的几个字竟可以让她的心为之一动,她不知道说什么?云家的名号真的太好打了,云家给她的保护也太多了,不知如何报答,而当她看向那男子时,男子心有不甘的痛恨眼神深深刻进她的眼里,心头一惊,刹那之间,她知道她给云初招来麻烦了……眼神又落在男子墨蓝流光的锦衣之上,听这个人对朝中之人如此清楚家世地位轻不了哪儿去,不仅有钱还有权…… 安晚晴心头燃起无名的恼怒,惹了一个巨大的麻烦,将眼神望向背对着她望着男子悻悻而去的楚衍。 楚衍转过身来,安晚晴将眼从他身上挪开,牵起昭儿,轻声道“我们走吧。” 楚衍叫住她“络玉姑娘连个招呼也不屑?” 安晚晴脚步微停,冷漠如冰般回道“我不想跟有心之人做什么朋友,所以打了招呼有什么意义!” 楚衍一听她故意强调的有心之人,轻笑着解释“姑娘误会了,我只是单单想替姑娘解围,绝无其他!” 安晚晴回身,面色微沈的脸上,唇角轻轻的勾起意味深长的望着楚衍“是吗?静宜王智计无双,一石二鸟之计想必信手拈来,即便不是可如今也是了,王爷觉得说这句绝无其他可会有人相信?” 她的话很尖锐可以说是有刻意刻薄之意,楚衍沉默不应,脸上的笑也有一瞬的凝固,她缓缓转身,牵着昭儿离开,连一句告别都没有说。 楚衍望着她被风吹得缭绕着一圈一圈旋转的裙角,青梅之色清而不艳,他阴沉的脸竟浮上明艳的笑,可眼中却深幽无比。 旁边的汉子静悄悄的垂下眼立在他身旁,多年作王爷的随身护卫,还没见过何人竟如此明目张胆的在他主子面前如此无礼,即便曾经有那么几个如今也已经不在了,他深知他的主子现在十分生气,可他主子那明艳的笑却让他看不明白觉得高深莫测,不可测所以便越畏惧越小心。 昭儿见安晚晴一直沉默,似乎还在气方才那个病得很重的人,就轻轻摇着她的手“姐姐,你别生气了,我看他病得很严重,说不定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没有多少日子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安晚晴憋在心口的气恼没好气的往外蹦出,话一出口,她眼神一滞,眼光变得更暗,这句话竟是云初说过的……想起那天马车之上两人的对话,心中又涌起不舒适的难过。 昭儿没想到那么一个病人仅仅只说了一两句话便惹得安晚晴如此生气,可他觉得那个人好心的替他们打发了京城最风流的花花公子王景,应该是好人呀!便轻轻的说“那位王爷不是替我们解围了吗?姐姐到底生他什么气?” 安晚晴摇摇头,沉默,昭儿当然不会明白他非得告诉调戏她的人她的身份,故意要扯出云家,故意要为云家树敌,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好意!明明他的护卫已经摆平了一切,自报家门却不言明自己是楚国的静宜王,故弄玄虚,那人只好将仇怨记到云家的头上。 她从不认为,这样恐吓威胁这种花花肠子无数的人有什么用,反而这样的人最招惹不得,容忍之心极小,睚眦必报。云初说得没错,他静宜王很厉害,一句话便多了一个敌人,而且毫无痕迹可寻,他楚衍句句说的是事实,也不能说他歪曲事实,有意嫁祸! 这个人实在是太高明,如此短短的时间,如此简单的普通的一件事到了他静宜王楚衍眼中便是可以轻易利用挑拨的利器,而且他做得轻而易举毫无痕迹却功效百倍,安晚晴绷紧了身子,想得越深之余,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敬畏,对楚衍的敬畏。 安晚晴想如果能通过其他方式解决今天的事儿就好了,不用给云家找麻烦“昭儿,刚才那个拦住我们的人是谁?” 安晚晴感觉到她的问题让昭儿紧张的捏紧了她的手,她低眼时看见昭儿专注的望着大街向前走着,只是从他满额的沉郁,她已经有所感觉,那个人如她所料应该不简单,她轻声问“那个人很厉害?” 昭儿不点头也不摇头,走了几步他才说“那个人叫王景,他是右相王真最小的一个儿子,王真三朝元老,政绩不亚于云家,朝廷百官之中门生众多,受恩于王真的官员也不少,所以……” 昭儿没有点破他们即将可能面临的困境,安晚晴却明白他们就算没有走那一条花街,依然惹上了祸患,她突然想这是不是命劫呀! 阴郁沉默一会子,安晚晴抱着侥幸问“王真是右相应该明辨是非曲直,他不会准许王景在外胡来吧……” 安晚晴说的太不肯定,昭儿点点头,安晚晴正有几分庆幸却又见昭儿摇了摇头“王真气度非凡,一直与左相书柬之政见不合,但私底下二人却经常礼尚往来,书柬之还娶了王真的三女儿王婉,可是?王真对王景虽多次教训却始终难改其恶习,王景是他唯一的儿子哪儿舍得罚得太重,况且许多朝中之人经手王景的事儿都会瞒着王真……” 安晚晴了然,心头更加压抑了,这样一个被众人捧到天上的公子哥儿,恐怕以后少不了的麻烦了。 ------------ 第038章 不能相见 安晚晴感觉自己的小腿凝结成了一块儿一般,不时的痉挛抽搐,她好累,过多的烦心事儿又让她胸口沉闷不快,倔强执拗的性子立刻被点燃,她摇摇头甩掉满心琐碎之事,拉着昭儿脚下生风疾走起来。 昭儿微奇“姐姐,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安晚晴一顿缓下步子,她真不是一个会控制情绪的人,急着摆脱掉烦心的事儿却没有顾忌自己已经疲累的身子怎么经得起自己这样消耗“昭儿,我们走到哪儿了?” 昭儿抬头看了看眼前“快到刚才的包子摊儿了……” 安晚晴点点头,回来的路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完大半了,越接近包子摊儿,她越觉得是在往云府走,云府是你永远的家……云初的声音低沉悠远的响在脑子里,搅乱了心神,安晚晴试图平静下来,却徒劳无功,她知道家对自己的意义,那是她以前的希冀,而现在却像是白日梦的幻影,太美了,即便知道是假的,却抵不住已经被点燃的希望,她无比希望有一个家。 安晚晴对云初真的无可奈何,他可以不时的抢占她的心,她却无法抵抗,她沉沉的叹道“云初……” “姐姐……”昭儿认为安晚晴大概是想大公子了,便轻轻唤她,试探性的问道“姐姐想大公子了……” 安晚晴恍惚之中因为昭儿的话换得几许清明,她承认自己对云初那份情不自禁的悸动,但她却在心底里排斥这份感情,不想卷入权倾是非之中,所以绝对不允许自己在里头沉沦,而其实更令她的心不时发痛的真正原因是他深爱络玉这个事实,她无法不在意她在云初心里的地位。 安晚晴随着昭儿停下了脚步,她的一双眼睛半垂落在前头不远处的石板路上眨也不眨,昭儿看着远处正在与人交谈的云初,欣喜的晃着安晚晴的手臂“姐姐,姐姐,是大公子……” 安晚晴一惊,猛地抬头,视线触及远处那挺拔英姿时便无法挪开,他在跟摊贩说什么话呢?为什么他的脸那么沉郁?他好像很不高兴,云初的身影在她眼中越来越模糊。 昭儿瞧着她越发愁深的眉心“姐姐看见大公子了问什么不高兴?” 安晚晴还没有平复心头涌动的情愫,她谢谢昭儿将她的注意力从云初身上拉走,她拉着昭儿急急躲进旁边的小巷子里头,昭儿更加困恼“姐姐为什么不想见大公子?” 安晚晴声音沉沉的“想,我想见他,但是我不能让他见到我……”她的确很想见到他,她深知这种牵挂想念有多么的磨人心志,她知道自己这是在自作自受,只要她稍微大度一点,能容下他心里还有一个络玉,可是她就是无法大度,即便络玉已经死了她还是介意,十分介意。 昭儿见安晚晴眼泪花转了又转,直直的望着走过来的云初,云初消失在眼前的一瞬,他看见姐姐眼中的泪掉落了一串,安晚晴急忙擦掉,昭儿道“姐姐……” 安晚晴低头看着昭儿心疼她的样子“昭儿别担心,我没事儿……” 怕云初去而复返,她一步也不敢踏出这条巷子,如果他开口留自己硬要自己会云府,她会不会心一软就答应了? 安晚晴探头出去看,前头几十米外,人群熙攘间憔悴瘦削的楚衍与云初相对而立,安晚晴暗道一声糟了,楚衍一定告诉云初遇见自己的事儿了,那是不是也说了王景调戏自己的事儿?她想要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大街上人声鼎沸根本听不见,只看见楚衍又抬起手掩住嘴,整个身子剧烈的颤抖,她好像又听见索命的咳嗽声,死亡之气罩上心尖,人生奈何?她睁得大大的眼睛颓软的缩减,半睁着望着云初。 没过多久,云初便领着人又原路返回,朝她走来,安晚晴惊缩回巷子里头,牵起昭儿的手便往巷子最深处走,庆幸方才没有出去,那楚衍是在跟踪她吗? 脚底传来轻微的酸胀之感,安晚晴皱了皱眉头,这个身子躺了太久哪儿都有问题,感觉她们这一番疾走也应走了很远了,松开拉着昭儿的手,靠在一旁的巷子墙壁上,昭儿问“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还去城东吗?” 安晚晴点头,望着这么深的巷子犯愁“昭儿,你认识从这儿到城东的路吗?” 昭儿点头“从这儿走出去就是那条花街。” 安晚晴一皱眉“昭儿,只有这一条路?” 昭儿摇头“还有,但是有点远。” 安晚晴松了一口气,有得避就好“虽然有点远但是安全就好,昭儿你带路。” 走了好久,当安晚晴跟着昭儿走在断裂破败长了不少青苔的石板路上,天色已经很暗了,安晚晴望着暗沉沉的天,突然觉得自己一伸手都能伸进云层里,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无声苦笑,随后问道“昭儿,我们有走这么久吗?天都黑了……” 昭儿在前头停下来,回身望着脚下的云城“这天要下雨了,估计会有一场大雨,姐姐我们得快一点儿了。” 安晚晴点点头,她从不在爬山的时候回头望,曾经因为回头望见又险又陡的山势心中产生过一丝害怕搅了她爬山的好心情。 二人终于爬到了半山腰上,这里显然是被人平整过,安晚晴望着破除葱郁绿色的飞檐,往里头走了一会儿才看见门窗破败的大殿,却依旧能感受到宏伟的气势,这么打一个庙子怎么就荒废了呢? 正在安晚晴惋惜这恢弘的建筑被风雨腐蚀时,清亮天真的声音从庙子里头冲了出来“昭儿哥哥,昭儿……” 这声音好响,在山林古树之间游荡,安晚晴看着这些个孩子,身上穿得破破烂烂,她有些担心今晚来的风雨会不会冻坏他们。 果然,没过多久,庙子外下起了雨,安晚晴看着这些小孩子开始生火,又将好一些的碗、盆拿到一些地方放好,她抬起头看着被映亮的大殿上头,那些地方应该都会漏水,他们才会这么做。 ------------ 第039章 夜来风雨 安晚晴帮不上他们什么?便起身走了出去。 雨势好大呀,她望着四周的漆黑,清冷的泥土味儿扑面而来,心间一片安宁“这儿真好……” 昭儿是跟着她出来的,听见她这样说,有些奇怪“姐姐觉得这儿哪儿好了?” 安晚晴笑了起来,昭儿一怔,嘴角不禁也扯开笑来,第一次看见她无拘无束的笑,很温暖很温暖。 安晚晴深吸一口气,浅浅的酒窝又一次绽开,以难得轻松的语气说“因为有一份永远不会被打扰的安静。” 昭儿只是轻轻点头,虽不知道为什么姐姐喜欢安静,但是这儿的确很安静。 风刮得越来越狠,黑暗的天幕之中闪电一闪一闪劈开万里乌云,安晚晴震撼之余有些疑惑的竖起耳朵,这么厉害的闪电怎么听不见雷声呢?砉然破裂的巨大轰隆雷声响在山外,传进庙子里,她轻轻一笑,这样才对,有闪电就有雷声嘛…… 从台阶下溅起的雨打湿了安晚晴的裙角,昭儿见她并未察觉,便道“姐姐,这儿冷,我们进去吧。” 安晚晴点头,是该进去了,希望这一场风雨过后,一切都平静下来。 安晚晴才进去没多久,破庙之外传来浑厚响亮的声音“爷,庙子里有人……”一声惊雷掩盖劈响四周,余下的什么也没听见。 安晚晴抬头去看,正瞧见掩住的门被推开来后闯进来的两个男人,触及其中一个男人那苍白的脸时,她好奇的眼神凝固成冰,冷睨着楚衍,脸也冷沉下来,他怎么会在这里? 楚衍一走进庙里就感受到了一束冰冷的目光,他侧身去看,有些错愕,随即一笑“络玉姑娘也在这儿?” 安晚晴不理他,低头拿起身边的干柴往火堆里放“静宜王好雅兴呀,怎么这大雨天还出来散步?身子不好就该多在家休养!” 安晚晴往火堆里添柴的手微微一僵,不敢相信这番话是出自自己,没有一个病人喜欢别人在自己面前反反复复的提醒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吧!她有些歉疚的闭上了嘴,拾起一根长长的木枝轻轻挑着火堆。 楚衍一怔,知道她对自己的芥蒂源于白日之事“楚衍只是觉得有些闷便出来散散心,没想到这风雨来得太快太猛,山路崎岖难走,因此只好到这庙子里来避避雨。” 安晚晴想他说得也对,方才他看见她时的错愕证明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儿,所以应该不是跟踪自己的,又想到那没命的咳嗽声,她颇为生气的嘀咕“身子不好还出来爬山,肺活量很大吗?” 安晚晴将木枝扔进火堆里,抬头看着楚衍不甚明白的表情,她指了指一处干净的地方“王爷请坐吧。” 楚衍身后的男子正准备去抱一些干爽的稻草,却听楚衍道“封棋,不用了。” 安晚晴看着他就这样坐在了冰冷的地上,顿时更为不满,没好气的道“你疯了,地上那么冷,想生病吗?” 她真不是一个狠心的人,哪儿有人那么不满又语带关心的?楚衍轻轻一笑,没有因为她口无遮拦而出声责怪,一切都儒雅有礼“络玉姑娘不用替楚衍担心,楚衍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 安晚晴瞪着他一时语塞,他到底有没有脑子呀,感冒发烧了不是更难受?她踮着干稻草都觉得冷何况就这么直直坐在地板上,越想越生气,却不是气楚衍而是气自己,他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在乎,她担心个什么!好心当成驴肝肺,她冷冷一哼转头不再理他。 电闪雷鸣,安晚晴觉得这庙子的屋顶盖儿都快给震开了,冷风呼啦啦穿过破烂的窗户拼命往里头钻,带走屋里的温暖,很快,屋子里的温度没有方才的高,偶尔一阵冷风都能寒到心口。 楚衍又开始咳嗽起来,那无法克制的咳嗽牵动整个身子剧烈颤抖,安晚晴本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她无法抹去脑海中爸爸孱弱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一声一声的咳嗽像木锤子重重砸在心口,楚衍好不容易才平缓下来,安晚晴担忧的望着他,站起身来走到楚衍身前。 从安晚晴走过来楚衍憔悴墨深的眼便紧紧的锁着她的脸,正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就看着她给自然的脱下斗篷搭在自己身上,他的身子微微一颤,看着她的眼闪着光芒,又见她专注的系上结,他的眼中激烈的浪潮一波一波的涌起,本就轻轻握起的拳头紧紧一握,什么也不说,静静的感受着她细心的将斗篷都盖在他的身上,浅浅的发香一直占据着他的嗅觉,目光随着她转身离开变得暗淡。 封棋打量着楚衍的神色,惊讶他家王爷竟然接受了她的好意,都不曾客套推拒,对这个女子有些惊讶,忍不住又瞧了瞧安晚晴,她宁静高杳淡雅出尘,平静温柔的双眸蕴着那么一抹与世无争的高贵。 昭儿将自己的斗篷取下来递给一言不发坐回原位的安晚晴“姐姐身子也不好,千万不能再受冻了。” 安晚晴本想拒绝,但看着昭儿眼中的坚定便只好点点头,将昭儿的斗篷接过来,系好之后,便将昭儿揽进自己怀中,昭儿乖巧的趴在安晚晴的大腿上“昭儿先睡会儿吧。” 昭儿轻轻嗯了一声,安晚晴看着一旁挤在一块儿睡得很熟的孩子,无比的心酸,这么冷明天会不会生病?但如今也无可奈何,她抬起头来望着这座破庙,同样孤苦无依,安晚晴的眼落在那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上,他们还都这么小…… 突然之间,楚衍说了句“多谢。” 安晚晴望着外头风风雨雨的眼轻轻一紧,她并不想与他有过多的交集,但若是连句不谢都不给人家,那也太没礼貌了,她想了好久,才道“不谢。” ------------ 第040章 一统天下 许久安晚晴收回眼,见楚衍竟然还没睡正望着自己,那如墨一样深黑的眼不起一丝变化,微微扫了一眼他身旁已经睡着的封棋,好心的提醒道“王爷既然知道自己的身子,何必要这样折腾?” 楚衍不愿惹她生气,眸子一闪便望向了窗外“难得能够在荒郊野外听听风雨之声,心境甚好,睡意全无。” 安晚晴望着他许久,思忖着这话的真实性,可谓谨小慎微,对于楚衍处处设防,步步小心,很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图谋天下的心,问谁自然比不过问本人,便试探着问“比起风和日丽,王爷难道更喜欢风雨瓢泼?” 楚衍是何等聪慧之人,她揣摩许久才出口的话,自然听得很明白她起伏的语气中的含义,他眉梢一挑,并无不满,轻声道“那得看是哪里的风和日丽,哪里的风雨瓢泼?且这自然更迭交替自有命数,若天下一统,万众归心,风雨和日就再无区别,这样岂不是很好?姑娘说呢?” 安晚晴没想到他答得如此爽快,亲耳听到他说他要天下一统还是忍不住睁大了双眸,他眼中的坚定没有任何人能动摇……凌云壮志说得是这样的人吗? 若是要一统天下那战争是不是不可避免?她不禁问他“王爷要的没有区别的代价是不是太大?让他们独自拥有自己的美丽不好吗?站在破碎山河之上,难道就不会于心有愧?” 楚衍深深地望着她,这个女子真的很不一样,他不禁回答道“山河依旧是锦绣山河,人总有葬入黄土的一天,我用几万人的性命换来世世代代的安宁祥和,姑娘说这代价值不值?” 她一怔,全然被他周身散发的豪气镇住,几千年的历史,她深知他的意思,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朝代更迭的规律,规律这东西如何能改变?她不该妄图去干扰朝代更迭,她也没有那个力量…… 楚衍看着她沉默的低下了头,不知为什么?他很想知道她对他宏图伟业的想法“姑娘觉得不对?” 安晚晴苦涩的勾起唇角,双眉紧蹙“对,怎么不对?一统天下很好,但那些血染沙场,埋骨黄沙,颠沛流离,受冻挨饿的人怎么办?” 楚衍看见几颗晶莹的泪随着她低沉的声音滑落,浑身一震,他没想到她竟然会为那些毫无瓜葛的人的前途落泪“牺牲不可避免,但以后可以补偿……朝廷会妥善安排一切的。” 安晚晴辛讽一笑,忍不住说“人命没了就没了,任凭你拿再多好的东西来换,你能换一个好生生的人给他们吗?你能让那些人起死回生吗?他们要的只是平凡的幸福,他们要的不是你的什么天下一统,为什么他们要为了你的一个梦牺牲掉自己的幸福呢!”她胸口憋闷着苦涩无奈,望着他越说越激动,像在跟他争辩一样“楚衍,他们没必要!他们都是被逼的,没有人愿意骨肉分离,也没有人愿意生死两茫……你懂吗?每个国家如今都好好的,为什么你要为你一己私欲挑起国仇家恨?你侵略人家的国家人家就服了吗?以后的反抗会少吗?这之中浑水摸鱼的野心之人会放过这个一决雌雄的机会吗?”一连串的质问又像是扪心自问一般,令她压抑的喘不过气来,沉重无比,也害怕得微颤“天下会大乱的……尸横遍野……人命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呢?是不是连一只蚂蚁都不如啊?” 楚衍无法说话,望着这个说着说着竟不住的颤抖渐渐泣不成声哽咽着将话说完的她,怔愣出神,要一统天下就一定会有死亡,这从来都是自然,他没太多考虑过生生死死中的因果,他从小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一统天下。而此时,她凄厉的质问,清明的泪水让他心头很不舒服,贵胄儒雅让他容忍着她将话说完之后才道,却似乎没有以往的胸有成竹,多少失了一点底气“成大事不拘小节……” 安晚晴泪水一滞,扯开凄然悲凉的笑,痛恨的望着他,冷冷的道“楚衍,你真是一个无心之人!” 一声重重的呵斥声惊醒了众人,昭儿坐起身子瞧着她脸上挂着的泪,心疼的问“姐姐,你怎么哭了?” 安晚晴恨恨的望着楚衍,并没有回答昭儿,起身跑了出去,她控制不住心中的凄凉,想着将会堆砌如山的尸首,血流成河的溪河,她整个身子害怕得剧烈颤抖,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大雨之中。 楚衍没想到她会如此激动,追到屋檐之下他突然停了下来,望着跌进水坑的女子,她拍着深水,深水溅了她一身,她抬头悲凉的质问“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我来到这个地方?为什么要我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人要死啊?” 而紧随其后的昭儿抬步就要冲进雨里,却被楚衍点住穴道,命令封棋不让这些孩子冲进雨里。 她的悲痛深深的攫住楚衍的心,望着无助的她心口狂跳,他一跃便落到她身旁,伸手去扶她,她回身冷冷的望着他,打开他的手“王爷自重!” 楚衍怒了,望着站起身来还往外头拼命跑的人,他奔上前去紧紧抱住她“你是不是疯了!这么大的雨你下山想找死吗?” 安晚晴听不进他说的一个字,拼命挣扎着“你放开我,放开我……”她越挣扎楚衍抱得越紧,她却依旧使劲的挣扎,楚衍被她这样固执倔强的性子折磨得几乎失控,安晚晴还在拼命的挣扎着“楚衍,我叫你放开我,楚衍,你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突然,束缚她的力量陡然一松,她跌坐进水坑之中,全身湿透,一双手伸过来轻轻的扶住她的双手,心疼无比的道“没事儿吧?” 安晚晴一看见那个浑身湿透的清俊面容,泪水一涌而出,一把撑起身子双手紧紧的抱住云初的脖子,压抑的哭声冲出了嗓子,脸埋进云初冰冷的胸膛“云初,云初,云初……” 一声一声委屈无比的呼唤让云初一震,双眸温柔中又带着寒芒,轻轻拍着她的背,试图安抚她如此激动的情绪。 楚衍看着大雨之中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墨深的眼变得更深了,缓缓道“少将军还是将夫人抱到庙子里好,生病了可不好。” 云初俯身将安晚晴抱起,安晚晴紧紧的抱住他,云初全身都湿透浑身都冰冷无比,她却像能从中汲取温暖一般,一刻也不放松,她哭得很急,胸口还在一起一伏,鼻尖还一抽一抽的见证着伤心。 云初与楚衍擦身而过时,冷冷道“静宜王最好给本将军一个解释!” ------------ 第041章 温柔的吻 破庙之中,云初正在用内力给安晚晴驱寒,昭儿安静的守在一侧。 许久之后,安晚晴终于回暖,云初紧张的问她“有没有好一点?” 望着云初湿哒哒的发丝偶尔几根头发还挂着雨珠,满心无助化作一片感动,她轻轻摇头,伸手去擦他额鬓的细汗“你全身都湿了,冷不冷?” 她轻而柔的声音蛊惑他冷静的心,承受着迷蒙的双眼专注的望着他,心口一阵狂跳,这种关切难得一现的温柔让他很想紧紧的抱住她,可这儿有好多人…… 安晚晴见他沉着眼不回答,她暗骂自己好笨,淋了雨怎么可能不冷?她转头望向昭儿“有什么干的衣服吗?”见昭儿无能为力的摇着头,她望着这庙子,无助之中眼中一喜,忙追问“这庙子里一定有留有些什么破衣服之类的,一定可以找到干的衣服床单的……” 她兴奋的站起身,正要朝里头走,身后昭儿叫她“姐姐”的同时,她已经被人拉住手臂,她刚转过头还没看清他的脸,唇瓣上冰冷带着刺麻感卷过身上每一个毛孔,睁着眼望着云初轻闭着眼专注沉迷的样子,她的心跳得好快似乎已经跳到了喉头,脸上火辣辣的变得滚烫,踏实安心的感觉一分分充满肺叶,让她也缓缓将眼闭上。 吻越来越深,无比的小心温柔,能感受到自己就是他心中珍惜的唯一,她的眼角落下泪来,开始回应他,吻她的人却突然一僵继而变得更温柔。她快窒息时他才放开她。她垂着头拼命的喘息,酡红的两腮粉嫩醉人,云初望着她可爱的样子情难自禁的将她揽在怀里,才轻声道“你别慌,我没事儿,一会儿我到偏殿把湿衣服脱掉就没事儿了……” 她知道他说的是刚才的事儿,伸手环保住他的腰,轻轻的紧了紧,将头埋在他的胸间,担心的问“可天气这么冷,会不会生病?” 云初满足的笑道“我自幼习武,身强体壮,你别担心。” 她听话的不再说什么?静静的相拥片刻,一群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堆柴火,大殿之后突然响起冰冷不满的讽刺声“将军夫妻真是恩爱无双呀……” 安晚晴一惊,连忙松手离开云初的怀抱,脑子里已经炸开了锅,一团乱,怎么就这个样子了呢?不是告诉自己不能去爱他吗? 云初明亮耀眼的笑脸因为她的躲闪覆上坚硬的寒冰,看了一眼她渐渐泛白的脸色,脸就越发的冷硬,如果是害羞得躲闪不该是一张红扑扑的脸吗?而那唯一打破温馨的声音让她变得惶恐畏惧的声音却只出自楚衍,他望着楚衍,胸中火苗子蹭蹭蹭吐高火舌燃烧理智,当他注意到楚衍披着的青梅色斗篷的时候,一双眸子陡然间深暗无光,眉头轻蹙“本将军还等着静宜王的解释呢!” 如寒冰一样的声音,安晚晴不禁打了个寒噤,偷瞄云初难看至极的脸色又担心的望着楚衍,希望二人不要起冲突,一个是楚国的王爷,一个是云汉的将军,两人对上的可怕后果让她潜意识的害怕。 楚衍瞧出云初隐而不发的愤怒,故意扯了扯身后青梅色的斗篷,轻轻一笑,温文尔雅“本王与尊夫人之间的事不需要跟将军汇报吧……”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笑得意味深长“而且,络玉姑娘还只是将军的未婚妻呢!” 安晚晴的脸色越来越沉,他这是故意的,故意要惹云初生气,她小心翼翼的望着云初,果然看见他越发冷沉的脸,脖子上突起的青筋,她更不敢出声,怕一句话不对而火上浇油。 云初的声音却意外的平静“这似乎不关静宜王的事儿。” 楚衍轻柔一笑,风华绝然“怎么不关本王的事儿……”他眷恋的牵起腰间的斗篷。虽然湿润冰凉却异常温暖一样的让他满足的笑了起来“还从来没有人像她一样对本王如此体贴!” 楚衍看着云初眼色越来越深,知道他胸中堆得越来越高的怒火,诡谲的笑着悠悠道“本王要请云汉的皇帝赐婚,让她成为本王的王妃……” “楚衍,你住口!”安晚晴双手攥得紧紧的,几乎是吼了出来,清脆恼怒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惊得二人都错愕的望着她,从来没有人这样无礼的又吼又叫,而云初看着安晚晴惨白的脸色,眸子里几乎可以喷出怒火来。 她瞪着楚衍,他想干什么!不过她真的是被惹怒了,转身拉着云初就朝大殿之后走。云初任她拉着,还在方才的微微震骇之中,但当感觉到她的手指都在颤抖,心中越发沉郁,那个人对她做了什么?会让她那么害怕,急着躲避? 安晚晴出了大殿看着旁边闭着的门,疾步走过去将门推开,一股湿霉之气呛得她捂鼻轻咳,用手稍稍扇掉气味,拉着云初便迈了进去,屋子中黑漆漆的,她放开云初的手又转回身“你等等……” 云初刚想说什么?她已经匆匆走开,回来的时候看着她用烂布条捆起一团木枝正安静的燃烧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安晚晴越过他走了进去,一边打量着还算干爽的四周,一边道“你先把湿衣服脱了,我再去拿些木柴进来。” 云初一怔,她知不知道男女礼数?要赤膊相对,那对她的名声是多大的伤害?安晚晴刚要出去,看着手中燃着的木柴,又逡巡了一周,最后将木柴斜插进木桌下镂空的雕饰间。 当安晚晴抱着一堆柴回来看见云初还没脱,有些生气“你怎么还没脱呀!” 云初淡淡道“我不冷……” 安晚晴一气,把木柴往地上一扔,云初惊得抬起头来望着她跟那张安静的脸上不相符的气恼,竟觉得有一分直爽可爱,安晚晴朝他走去“就算你能用内力把寒气都祛除了,你身上的湿衣服你也能把它烘干吗?” 她自己身上湿润冰凉的衣服给她的感觉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正气恼的教训着云初,却见他竟笑了起来,便更生气了“你笑什么?” 云初低头掩住笑,伸手去脱衣服“没什么……”可嘴角始终不曾淡去的笑意泄露了他此时的好心情。 安晚晴怔怔的望着被她一教训就乖乖听话的人脱衣服,看着他把外套脱下来后,心跳如鼓,咚咚咚敲得一脸姹紫嫣红,她别过眼去,嘀咕着“没见过这么听话的人……”手不小心触到冰凉的衣裳“等一下,你脱了,那我怎么办?” 随后她便陷入了窘境,这么说的意思会不会让他误会,云初停手抬眸望着她轻轻一笑,她便更加懊恼,几乎落荒而逃。 云初起身拉住她,她一脸通红别扭的低下头,云初低沉愉快的声音响起来“你在这儿吧!我到外头去。” 安晚晴的心一松,眉眼一展,唇角轻轻一勾,但当云初的手松开时,双眉失落的沉落,勾起的唇角也慢慢回落,她转身望着云初拿着衣服离开,没来由的失落惆怅。 ------------ 第042章 爱就爱了 外头风雨之声渐歇,却听到一声胜过一声的门窗破裂声。 安晚晴一惊,赶忙穿上衣服,来到大殿上正看见楚衍迎面一掌袭向云初,她的心一霎提到了嗓子口,呆呆的望着那一掌直直落到云初的面门,云初迅疾一闪躲开了,她方放心的同时,楚衍掌风未收,已经直直劈了下来,闷哼的声音从鼻尖溢出,胸口碎裂一样疼痛,立即口吐鲜血,朝前倒了出去。 楚衍与云初都不知道她会站在云初身后不出声,二人都有一瞬的惊骇。 云初一脸煞白的抱起她,却只看见她的嘴角不断的浸出鲜血来,云初紧紧的握住她,抱起她就往外走。 楚衍惊栗之余,看着云初怀中睁着眼想说话的她,眼神呆滞,手指轻颤,一脸惨白,楚衍见云初要冒着雨下山,立即叫提醒道“你想干什么?淋了雨会加重她的伤。” 云初望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的破庙,她最多只有一个时辰……留在这儿难道等死吗?不……他紧紧握住她,走进了风雨之中“我能冒着大雨上来,一样能送她下去!” 楚衍一怔,云初的痛苦如此清晰,他应该高兴的,应该十分雀跃的……但心中为什么隐隐作痛又为什么隐隐升起怒气? 安晚晴用力的拽进云初的袖子,耳边风声雨声不绝于耳,四周什么也看不见,但却能闻到令她安心的浅浅竹香,她的心好痛,就这样死了吗?那多不值得,她还没有来得及爱他,突然她好想能够义无反顾的爱云初,爱了就爱了吧!什么都不管…… 她攀上他的脖子,紧紧的搂住。 “玉儿,你再坚持一下……”耳边立即响起他温柔的声音,她突然滑下泪来融进纷飞的雨水之中,还是玉儿…… “晚晚,你再坚持一下,晚晚,你要撑住,你要撑住!”耳边突然又响起陌生的两个字,她的脑中闪过一丝明亮,他叫的是她,真的叫的是她!眼角的泪落得越猛,更紧的抓住他的衣袖,连同衣袖中的肉都被她紧紧捏住。 云初的声音带着惊喜“晚晚,你要撑住,我们就要到山下了……” 其实,这四周漆黑,哪儿能辨清自己到底是已经到了哪儿,只是为了让她不要丢失最后一丝神智。 安晚晴没有想更多,但她一直紧紧的抓着他,但当身体的温度被寒气一点点吞噬,从不住颤抖到最后连颤抖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当安晚晴醒睁开眼的一瞬,已经被人紧紧的揽进怀中,紧得她都喘不过气来。 旁边响起轻咳的声音“玉儿的身体还很弱,经不起将军这样折腾!” 身上的力量慢慢的松开,她被云初轻轻的放回床里,云初开心得像一个孩子一样不断的对着她重复着“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安晚晴的眼一落到云初的脸上便再也挪不开,当她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就要触上清俊的面容时,却听有人说“将军可否出去一下?在下有话要对玉儿说。” 安晚晴一听云初要离开,便伸手抓住已经应声站起来了的云初,却仅仅只抓住了衣角,耳边已经听到云初答应了那个人,云初转头望着她“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为什么?安晚晴很疑惑,为什么他会这么轻易的答应那个男人,为什么他可以容忍她与一个男人避开他独处? 当一张清雅宁远的面容出现在眼前时,安晚晴微微的惊讶道“是你?” 齐风侧着身子坐在床沿上,直视前方并不去看她,淡淡的又有几分沉重却没有对云初说话时的冰冷“是我……” “玉儿,如果我刚才不出声,你是不是就要摸到那一张脸了?”他淡淡的说,听不出来任何情绪。但安晚晴一想到皇宫中他曾要出手抓她,他的怒火,十分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沉默不应。 他久久没得到回应,又道“你爱上他了对不对?” 安晚晴不否认,那日他无端的愤怒依旧令她心有余悸。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满是心疼怜惜“情爱本就是无法控制的……”与她料想的完全不一样的反应让她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不明白为什么他说得那么苦涩,又听他沉沉道“够了,既然你爱他一切就都停止吧!不要再为白琼做任何事,不要因为络纱的处境担心……”仿佛是触及到很美好温柔的事物,他清冷的眼中塞满了温柔,随即又满是孤寂落寞“络纱已经消失了三年了……你走了三年她就找了三年……你们姐妹若是谁能够薄情寡义一点,这一切都不会成这个样子了……” 他说的断断续续,安晚晴越听越不明白,忍不住道“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 齐风一怔,转过头来望着她“不记得最好,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 安晚晴忍不住问“可以重新开始不好?为什么要说得这么沉重?” 齐风心疼的望着她,却只是望着她,许久才说“因为……曾经那段日子太重了,玉儿很坚强,一个人面对了很多,玉儿放心,就算你不记得以前的事儿,齐哥哥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安晚晴的心轻轻一动,他说得很轻却无比真挚,他是的确很心疼络玉…… 沉默了片刻,安晚晴问“是你救了我?” 齐风点点头,反倒问起她来“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内伤,以你的武功一般人根本就伤不了你,何况你的毒独步天下,谁能近得你身?” 安晚晴微微张着嘴,眼睛睁大了一分,络玉有那么厉害,她拼命的想着理由,最后紧张的道“我不记得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齐风感觉到她的紧张害怕,便连忙宽慰道“没事儿了,我一定会查出来是谁下的手,以后再慢慢教你,只要能再记住心法,学会招式就行,只是这毒就难了,不如这样,我把我调制的给你一些。” 显然齐风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她忙道“只是个误会,现在都好了,我也不怪那个人。”楚衍的确是错手伤了她,任谁也没料到她会出现在云初身后的,倒是有些奇怪齐风的突然出现,她不记得下山途中遇到过齐风“你怎么在这里?” “来看看你,那天在皇宫里,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玉儿,只要云初对你好,我永远不会出手,如果他负了你,就别怪我无情无义了……”齐风坦言,说得却坚定无比,她绝对忽略不了其中的关心。 但有一天……云初那么深情的人怎么会伤害她呢?但她却已不能安心,她问“我们跟云家到底有什么仇?” 齐风却缄口不言,反而阻止她再问“你别问了,既然都忘了那就忘得干干净净,我们只是隐居江湖的门派之后,与朝廷没有一点关系。” 安晚晴不点头也不摇头,你刚才的那番话与现在的这一番话,这算是自欺欺人吗?她敏锐的捕捉到齐风心中那一丝痛苦,她知道齐风一定有故事,那种刻骨铭心的故事…… 算了,既然他不肯说,就算知道了有多大的意义。 ------------ 第043章 醋意大发 安晚晴刚想躺下,便听到有人走了进来,股指鲜明的手打起挂起的罗帐,探进头来望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一落进她的眼里,她的心就微微跃动着。 云初坐下“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安晚晴点头,然后还是说“谢谢你。” 云初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随即如常“需要这么客气?” 安晚晴摇头,是真的很感谢他,安眠药麻痹了神经根本感觉不到生命在身体里消失的恐惧,更不会有临死之前想要再多活一点时间的明悟,而他让她知道了这一世的牵挂。 许久,云初才幽幽问道“刚刚……你跟齐风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说了这么久?” 安晚晴一愣,不知道怎么说,其实没有跟齐风讲几句话,倒是听齐风说了很多话,说天医阁的迎春花这三年来已经开遍了大半的山坡,说天医阁的望月楼中他耗尽心血收集的天下名画名字,还有他编写的医书…… 云初见她想得入神,深邃的眼轻不可见的一沉“不愿意跟我说?” 安晚晴回神望着他“讲了一些络玉跟他以前的事儿。”见他一听见络玉这两个字眼中微微闪动的光芒,心中一痛,他还是爱着络玉的,而现在她活过来了,却没有快死的时候那种勇气了,竟然说不出喜欢,说不出爱,也不敢去爱他了。 她还是不愿意说,云初的口气有点酸酸的“他对你可真好,一直要守到你醒过来……” 安晚晴听了之后轻轻一笑,很庆幸捡了个这样心疼自己的哥哥,但看在云初眼里,笑容也渐渐淡了“你喜欢他?” 安晚晴的笑容一僵,怎么扯到这上边儿了,望着云初阴沉的双眸紧锁着自己,讷讷道“没,没有……他当我是妹妹。” “那你呢?你当他是什么?”她的话音刚落,云初追问的声音便已响起。 安晚晴望着他有些不明白,还老实的想了想“朋友吧……” 见她说得这样诚恳,云初的阴沉的眼神渐渐柔和,却还是问了句“真的?” 安晚晴对于他反复的问这个问题,奇怪的看着他严肃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云初一怔,反驳道“吃醋?你才自作多情呢!” 她还在为自己口不择言的提起他们之间似情侣不似情侣的关系而忐忑不安,自作多情四个字便将她整个人打入地狱,对呀,或许一切都是自作多情,你爱的一直都只有络玉,对自己的好都是因为这副身子是络玉的,你会习惯性的把我当成络玉来细心呵护。 云初见她不说话,刚才撒谎瞒骗她是不是惹她不高兴了?可还是说不出口真的是有一种醋意,又想起另外一个人,比起齐风,这个人更让他介意“你怎么会跟静宜王在一起?” 安晚晴不太开心,淡淡道“他为了躲雨才到了庙子里。” “你怎么把斗篷给他了?”云初又问。 “他咳得太厉害,我怕他染了风寒会更严重……”安晚晴垂着眼也不去看云初,依旧淡淡道。 他的声音刚落,她便立即答了出来……云初愈发烦闷,竟然记得那么清楚!微带呵责道“那你自己就不怕生病?” 安晚晴想也不想便反驳道“我身体好得很,生什么病?”病痛或许成为了她的一个禁忌,病魔真的是太恐怖了……不想与它沾上一点关系。 云初见她这幅无所谓的样子,一下子便生气起来,语气也沉厉了一分“你身体好得很?!你不知道你昏迷不醒三年才恢复几天呢!你的身体能好到哪儿去?” 安晚晴本就不开心,没有往日的细心呵护只有一句一句不停的像审问犯人俘虏一样,也没好气道“你无缘无故生什么气!我自己的身体我不知道吗?我只是身体弱,却没病!他都快咳断气了,我把斗篷给他我怎么了?” 她的态度彻底点燃了云初从昨夜就积压在胸中的怒火“你怎么了?你把别人的身体看得比自己的还重,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安晚晴瞪着鼓鼓的双目望着他,突然朝他吼道“云初,你混蛋!” 没想到她竟然骂他,云初惊愣望着她朝他吼完气呼呼的把棉被拉过去盖过了头,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这算什么?这是在怀疑她吗?他立即软言相劝“好了,我不该那么说,我只是紧张你的身子,你的身子本来就不好,你还不顾惜,昨日又没说一声就跑出去了,我找了你一天语气才会不好……”见被子纹丝合缝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道歉……” “我累了,你出去吧……”闷闷的声音透过棉被打断云初的自责,云初去拉下被子的手慢慢收了回来,妥协的不再逼她“好,你好好休息。” 而被子里,安晚晴已经双眼红透,强忍着泪水不落下,她知道他很关心很在乎这个身子,但到底是在乎她安晚晴还是络玉呢?她真的很想问问他,却始终无法问出口,不知道怎么问出口,也怕云初若是自己也分不清呢?更怕他说他爱的是络玉…… 好闷,这种窒息的感觉,伸手将被子拉下探出头来,吸到清冷空气的一霎胸口的闷痛减少了,可脑子里顿觉清明,爱与不爱都难,她晕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直到昭儿慌张的声音吵醒了她“姐姐,你醒醒,出事儿了……王景找上门来了……我们赶紧走吧……” 她的眼还没睁开,被子已经被昭儿掀开来,冷意一涌而进,随即手被昭儿抓住从床上拉起,她依着力道坐直身子“昭儿,怎么了?” “姐姐,王景找上门来了……君兰跑来告诉我了,我们赶紧走吧……少将军是不会为了我们得罪王丞相的……”昭儿赶紧去拿过衣架子上的衣服。 安晚晴一听反倒是不想动了,很想知道他会不会为了息事宁人将她交出去,但很快又同时担心他为了她这个假络玉不愿意交人而得罪王真…… 昭儿急了“姐姐你赶紧穿衣服呀,君兰去给我们拿吃的去了,我们得赶紧走。” 安晚晴望着他“我们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走?王真是个明理之人,他该知道要教训的是他的儿子,而不是我们!” 昭儿劝着“姐姐,这对错王真一定明白,但难道他不维护他唯一的儿子,以后呢?云家和王家结下梁子,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吗?王景不是个好人,我们防不胜防……” 而正在这时,阳春走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阳春看着他们凝重的神色“姑娘,你在为什么事为难?” 安晚晴一见到她心底便涌起一片温暖“你怎么来了?秋儿好些了吗?” 阳春点头“好些了,所以奴婢过来看看姑娘,奴婢听说姑娘受了很重的伤,所以才想着过来看看……” 安晚晴点头“我很好,你别担心,告诉秋儿也别担心……”昭儿见她根本不急,便更着急的提醒着“姐姐……” 阳春见着昭儿这样子,不由问道“昭儿,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昭儿却不答了,安晚晴想了想,无奈的摇摇头,她跟昭儿已经出走过一次没钱没粮,即便成功逃了那以后怎么办…… 她暂时还不能逃…… ------------ 第044章 念念不舍 昭儿见安晚晴还在犹豫不决一下就想到她是舍不得云初,无奈的在一旁劝着“姐姐,走吧!我们先躲躲,等风平浪静后,再回来好不好?” 安晚晴依旧不说话,阳春十分疑惑的问“走?姑娘这会儿就要走了吗?” 阳春这一说,安晚晴微微一颤,比起王景这个天下至尊的皇帝才是最可怕的,看来无论如何是要走了。 “昭儿,你先出去,我有话对春儿说。”昭儿看了看她不慌不忙的性子,再要催促的话生生咽下转身离开。 安晚晴起身,阳春便扶着,安晚晴直走到梳妆台前,才轻声道“春儿,能不能给我梳个漂亮的发髻?” 阳春轻轻一笑,女为悦己者容,这姑娘心上是多多少少有大公子的,可那怅然若失的声音太过沉痛“姑娘,为什么一定要走?” 安晚晴很喜欢阳春,总感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温暖“春儿,如果我嫁给了皇上,你会不会替我高兴?” 她想,这个问题是白问了,在这古代,多少人对金碧辉煌的皇宫趋之若鹜呢?可没想到阳春脸上的笑消失了,一脸担忧“皇上?”那一夜皇上对姑娘的紧张她看得那么清楚,手中的力道没有控制,扯得安晚晴疼得“嘶……” 阳春松了手,努力平复胸中的惊涛骇浪,大公子跟姑娘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呀,他们彼此喜欢,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姑娘的皇上会那么紧张姑娘呢? 安晚晴感觉到阳春似乎没有动了,抬眼透过铜镜心疼的注视着她的阳春“春儿,你别担心,你替我梳妆好之后,去请云初到这儿来,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不会成为皇上的女人……” 阳春重新替她梳着发丝“可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姑娘这样逃开皇上会不会发怒呢?会不会派人把你抓回来?姑娘走了之后,大公子怎么办?” 阳春失神的一边向一边毫无顾忌的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全然未见她每问一句,安晚晴的眼色便沉暗一分,直到最后跟墨汁一般黑稠得化不开“总要试一试,这都这只是可能,可能的结果有很多,可能我成功的离开,皇上也忘了我这个人不再追查,或者逃到另外一个国家能躲过呢……” 阳春听着她那么有气无力的话,这么多的可能,成功失败的几率偏差太大“那大公子呢?” 安晚晴沉默的望着铜镜,记得醒来之后,她就在他的怀里,坐在他的腿上,感受着他的气息“他,总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阳春小心的瞧着她神色暗淡,也不忍心再追问,她已经看得很明白,姑娘心头也是舍不得的,可是皇权,谁能抵得过呢?或许真能躲过皇上,大公子也有机会跟姑娘在一起。 阳春将所有的首饰盒都找遍了也没有看到想要的东西“奇怪,怎么不见了?” 安晚晴看着她担心的样子便问“什么不见了?” 阳春又仔仔细细的翻着首饰盒“紫玉钗呢?怎么会不见了呢?” “紫玉钗?”有什么在安晚晴脑中一闪而过,重复着耳熟的名字。 “对呀,记得一年前的一天,春儿在沉香楼外遇见大公子时,他好高兴的叫住我,拿出紫玉钗让我看,说是他在二皇子那儿赢来的,要送给姑娘,问我好不好看,姑娘会不会喜欢,奴婢觉着那个时候的大公子一点也不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冷面将军,就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没来由的让人心底高兴着……” 阳春还是没有找到,她转过身来问“姑娘,这几天奴婢没伺候过姑娘,是不是姑娘用了之后没有放回去?” 她这么着急,那一长篇的话中无非说得是这紫玉钗对云初很重要,阳春看着她沉思的样子,似乎也不知道这个事儿,便另外挑了一只青梅玉钗,但惟独不见那一对青玉耳环“奇怪,青玉耳环也不见了?” 终于,安晚晴沉敛的眼睁开望着阳春“紫玉钗,青玉耳环……”包子摊儿的老板小四儿不是送包子到破庙去了吗?怎么没有遇见他,也没有听那些孩子提起过他,难道是看错了人,小四儿拿着紫玉钗和青玉耳环跑了? 昭儿在门外提醒“姐姐,还没好吗?” “就快好了。”阳春朝外应着,转身又挑了青莲子耳坠给安晚晴戴好之后才说“这些东西都是大公子给姑娘挑的,少了一件总觉得可惜,但姑娘也不要伤心气恼,这首饰盒中还有好多呢!” 安晚晴望着那一个一个的首饰盒,确实是好多呀……三年,络玉一直不省人事,可他的情意不减分毫,那一定是很爱很爱的……“春儿,你先去请他过来。”阳春刚走出几步,她又说“如果青总管不忙,你也请他过来一趟。” 阳春走了,昭儿进来看着她还坐在梳妆台前,都快急上火了“姐姐,你怎么就不着急?” 她将手中执起的细长草叶形白玉钗放进首饰盒中“昭儿,我们这样一走,云家还有你的那些朋友总要说一声吧。”其实她更担心的还是一走了之之后这烂摊子云初要怎么收拾,皇上会不会追究他?她总想再见他一面,为着方才跟他赌气而自责。 昭儿没有回答她,何尝舍得共患难的朋友,可他如何惹得起权富之人…… 她缓缓站起身,打量着这间只住了短短数日的房间,每个地方好像都有云初的身影,梳妆台前,书案前,木椅中,软榻边,屋子正中,门帘之外,床沿,无所不在,那么多那么多都是他。 眼有些涩涩的,竟然很舍不得离开这里,她望着墙上挂着的玉箫,取了下来,一遍又一遍的抚过,寂寥悠远的箫音又回荡在耳旁…… “姐姐要是不想走,我们便不走吧。”昭儿看着她念念不舍,便不再相劝,他想成全她。 安晚晴眼神扑朔迷离,可心在摇摇晃晃中越显坚定,她不是一个只为爱情而活的人,她也不要再只为爱情而活“走,一定要走。王景还没有要到将军府来抓人的能耐,我们还可以跟他们道个别,云初会安排好一切的。” 昭儿看着她的坚决果断,清晰的分析,眼中晶莹剔透闪烁,安晚晴又道“昭儿,等会儿我会让青总管带你去见见你的朋友,不过一定要尽早回来。我打算叫青竹找人修缮破庙,到时候他们就有地方住了,还可以请人教她们读书,所以,我们走之后,你也不要太担心。” 昭儿感激的点头,安晚晴问“昭儿,昨天小四儿到过破庙没有?” 昭儿一怔“没有。” 安晚晴见他回答那么干脆,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 “因为,昨夜小岳他们饿得肚子咕噜噜的响,我问他们了,他们说没见过什么小四儿。”昭儿的话让安晚晴心中不安的情绪蔓延,小四儿那憨厚老实的样子,她不相信他是个贪财的人。 ------------ 第045章 祸乱朝纲 阳春去而复返,有些急切的闯了进来,咽了好几口气看得安晚晴有些着急“怎么了?春儿?” “大公子领着王丞相来沉香楼了,大公子叫我来知会姑娘,说是王丞相硬要见你一面。” 安晚晴有些莫名,王真是来找茬的?如果是来找茬的,云初怎么还会将他引进来,如果不是,那他硬是要见她是要做什么? 阳春见她只顾自己想也不说句话,担忧的问“姑娘,丞相来找你做什么?会不会是皇上?” 安晚晴一惊,不会的,不会的……皇上找臣子来给女人传话?怎么可能呢?但心中还是起了波澜。 既然是点名要见,这不见又怎么说得过去,已经得罪了王景难道还要连真正手握重权的王真也得罪,她起身,极不情愿的说“走吧!我们出去看看,什么事儿都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又看向昭儿“你先留在这儿。”轻轻拍了拍阳春的手“春儿,一会儿,记得去请青总管过来。” 她已经是第二次提起要请青竹过来,阳春心中也明白,一定是有什么事儿要青竹帮她去做“姑娘放心,奴婢一会儿就去。” 她站在沉香楼的大厅里,见一鹤发老者与云初并肩走了进来,举手投足正气凛然,威严气势收敛不尽,她方看了一眼便感受到王真锐沉的眼落在她的脸上,极其的怪异,不是喜欢,也不是不喜欢。 阳春已经欠身行礼“奴婢见过相爷。” 安晚晴也准备欠身行礼,却听王真道“姑娘就不必了,老夫受不起如此大礼呀。”她努力的想听出其中的深意,可怎么细细咀嚼也觉不出其中的意味。 云初在一旁道“相爷有话想对你说,相爷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就行了,阳春你随我出去。” 明敞的大厅之中只剩下两个人,王真望着她半晌也未说一字,安晚晴心中更奇怪了,什么事儿这么难开口?可他既然不是上门找茬,那就是有事儿相求,于是她便委身坐进木椅中“相爷有什么事儿可以坐下说。” 王真坐在安晚晴对面“老夫斗胆问一句,姑娘可知道自己的身世?” 安晚晴轻皱眉头,身世?她能说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不能……“不知。” 干脆淡漠的两个字一时叫王真无法问出下一句话,思忖许久又道“姑娘的养父养母呢?” 安晚晴心里越发奇怪,云初说她是孤女,应该是没有什么亲人的,怎么又有养父母了“我不太明白相爷的意思。” 王真摸了摸长长的胡须“那老夫就直说了,十七年前,宫中潜入刺客抱走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公主,害得公主生母抑郁而终,而姑娘实在与那位妃子长得太像了,老夫听说姑娘二八芳华,所以……” 安晚晴沉默着,脑子里急速的转动,是皇上的女儿?她还想不出皇上女儿的身份可以如何报仇,但她一定不要当什么公主“相爷,我只是一个孤女,从来不是皇宫之人,天下人长得相像的很多,即便是长得一模一样没有血缘关系的也有,不足为奇,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她这一番话,让王真真正有些欣赏的重新看着她“公主之尊,姑娘不想要?” 她几乎想也不用想“不想。” 王真正想为何她不抬眼看着自己说,就见她抬起头来望着他“相爷三朝元老,应该知道皇宫是个什么地方,也该知道皇族之中的事情,我是个极其平庸的人,不想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只是想平平凡凡的过日子。” 言辞恳切,王真相信她所言是真“嫁给少将军就不是平凡之人了,你是将军夫人,以后还会是元帅夫人,这可等同凤凰之尊。” 安晚晴缓缓站起身,直走到门边,望着漫漫天际“不,我不会嫁给他,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 她的话很沉,王真知道她一定思量了很久,他打心眼里觉得这个姑娘的主见堪比男子“老夫并不是来逼姑娘成为凡夫俗子,老夫只是想弄清皇室血脉,当初杀手带走了公主竟然没有利用,老夫觉得不合情理,今日若有言辞唐突之处,请姑娘海涵,老夫有个请求。” 在说出心中的结果时,对云初的愧疚便没有消散过,她并未转身只是说“请说。” “皇上对那位妃子用情至深,姑娘又是少将军心头之爱,为了我云汉君臣和睦,姑娘便早些做决定,如若有偏差,恐有心之人利用,祸乱朝纲。” 她苦涩一笑,这算是史书上说的红颜祸水吗?可同时心中又涌起惊惧,惊诧的低喃“她是这个目的!” 王真不明白“姑娘说什么?” 安晚晴摇头,络玉的母亲是要云家和皇帝为了一个女人起冲突,这样一箭双雕!她的脸一分分失了颜色“相爷放心,我会走的。” 王真脸色稍霁“姑娘若是有何难处,老夫一定相帮。” 安晚晴想了想,他是甘愿被蒙在鼓里还是真的对王景的事一无所知呢?她见到的王真是忠心耿耿的朝臣,真的会徇私吗?“我想知道相爷的公子怕不怕相爷呢?” 王真先是疑惑不解的望着她,后突然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事儿“犬子冒犯姑娘是老夫这个做爹的管教不严之过……” 她并不是这个意思,立即摇头道“相爷误会了,我并不是责怪您,只是想相爷可以偶尔威慑公子,不至他日闯出大祸。” 王真感激的点头,王家唯一的根苗,哪一个不将他宠上了天,唯独他这个爹对他严厉“姑娘所言,老夫明白”他将手中的一枚玉戒指取下“这是先皇所赐,算是王家的信物之一,将来如若遇到难事,可以拿着它来见老夫,老夫一定竭尽所能满足帮助姑娘,只是有一点,姑娘答应老夫了,如果不愿当公主就莫要夹在皇家与云家之间让有心人利用。” 她目送王真走了,这心也渐渐踏实了,只盼着一会儿云初送王真出了府之后回到沉香楼来安排离开的事儿,就真的可以无拘无束了。 ------------ 第046章 好好活着 出人意料,沉香楼外云初正往里走,安晚晴惊讶的望着已经走了进来的人“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用送丞相吗?” “我让方远去送相爷了!”他的目光疑惑的落在她身上,双手同时落在她的双臂上“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就像是一个谜,不,是许许多多的谜……” 安晚晴因为他的触碰,坚决的心像飘荡在风中一样摇来摆去,她努力的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望着他深沉的眼中没有温柔更好像是一种审判探寻意味“什么谜?” 她的坦然让他这种心绪渐渐消失“我也不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天生的好奇,总想知道全部的事情的她已经毫无思索的问了出来。 这之中微微的急切,让云初心底的那种迷惑又慢慢涌现“自从你醒来以后,好像所有的事儿都围着你转,感觉你的身上藏着很多秘密。” 安晚晴想这所有的事儿所指,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所有的事儿?” 云初依旧望着好奇的她,试图去找出一丝破绽,可他发现她依旧是平静的,连一丝紧张都没有,无比的好奇疑惑比他还重“兰墨的伤从何而来?宫中夜宴皇上竟然会为了你失礼失仪?齐风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遇见楚衍?”他突然停下来,然后紧紧的握着她的臂膀“为什么醒来之后要求死?” 安晚晴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些事儿,这跟她有关吗?这都不是她挑起的“你说的那些我都不知道,至于求死,那个时候有些事情没有想通,现在不求死了。” 云初忍受不了她这种无所谓的淡漠,那种迷惑化作一种恼怒“就算如此,你总可以告诉我昨夜发生的事儿吧。” 安晚晴垂眼侧过身子,云初便放开了手,看着她坐进木椅之中,沉沉道“云初,一统天下好还是不好呢?” 云初望着她有些疑惑,怎么一下说到这个上面来了,又听她沉痛着道“我不想尸横遍野,所以我反对,可我心底又知道他是不会听我的反对的……” 云初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也明白了山顶上雨中搂抱挣扎的一对人的原因,声音也柔和下来,他对此也无可奈何“不是早就说过他想要天下了吗?” 安晚晴点头,是,早就说过,却没有办法阻止…… 两人沉默着,注视着她凝重悲悯的神色,他重重一叹“那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儿了,也不是你一个人操心得来的,你别在劳心伤神了。” “对呀……”她轻声的答,可她的心始终没有嘴巴那样爽快,还在想着要怎么阻止即将爆发的战争,也庆幸它还有很久以后才会爆发,如果她要有所安排也还有时间,那该要怎么做呢? 云初见她根本没有回心转意“晚晚,你别再想了!这根本不是你我能阻止的事儿,楚衍他筹谋了数十年,一切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安晚晴不理他,一定可以有办法的,一定有! 云初生气了,拍在木椅的扶手上,她惊得抬起头看着那被他震裂断在地上的木头“为什么一定要想出办法来阻止他!我想了十几年都没有一个妥善的办法,你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能想到了,你对他的布署一无所知,你想的办法会有效吗?” 她的焦虑在他的轻吼声中像在风中凌乱招展的花全数凋落,她知道这不是想就能做到的事儿“对不起……” 云初心疼的望着她“你没有对不起谁,你只是出于好心而已。” 她知道他在安慰他,她怎不知如果没有精心布局也会有许多人因此丧命呢?如果惹怒了楚衍会不会让战争提前爆发呢?这都是可能发生的“你不用安慰我,是我考虑不周……” 她将脑海清空,暂时不想这个事儿,越急越想不出来好主意,望着一直看着她的人“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我在想,有一天会不会因为你而天下大乱呢?”云初有些痴迷的低昵着。 安晚晴沉凝的脸色渐渐红润,不是害羞而是被满腔怒气憋的“怎么可能?有谁会愿意为我逐鹿天下?我又不是陈圆圆……” 云初有些失笑“陈圆圆是谁?” 她一怔,随即解释“曾经有位王爷听闻红颜知己被易朝新主抢走之后怒发冲冠,领兵攻关……” 云初没想到这个她说的竟是真实的天下大乱,他一遍一遍抚着她的眉眼,楚衍对她的情到底是真是假?那一夜他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如果楚衍喜欢她,为何要用言语激他?为何要提出一较高下?为何要说请旨册妃? 她被摸得痒痒的“云初,你别摸了,好痒呀!” 他听话的停了手“晚晚,那晚你跟楚衍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安晚晴听着那担忧的声音望进那关切的眼里“云初,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楚衍会为了我挑起战争吗?他早就策划好了一切,不会因为我的。”她天真的话让他更担忧起来,原因可以有很多,而你也可能是导火线,一触即发的导火线,希望你在他心中还没有那么重要…… 她停了好一会儿,见云初依旧在担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我宁愿死也不要天下大乱。” 云初停在她脸上的手猛地一颤带着她脸颊上的的肉颤动“别说这些无用的话,死,并不可以解决一切!” 她知道她触及了他的底线,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会那样做!心中无比的坚决。 云初看着她一向波澜不兴的眼中目光炯炯,不禁紧张双手扶住她的脸让她正对着自己“你一定要听我的话,死,并不能解决任何事!如果天下因你而乱,那你死了,这乱局便会突然停止吗?不会的……晚晚,你别犯傻好吗?”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他继续道“答应我,要好好的活着,不要想着死。” 她的心痛得无法呼吸,眼中一闪一闪的波光,那殷切的目光温柔的声音像是魔咒一遍一遍的奏响,将她的决心敲散,化为乌有,她知道死可以逃避任何事却不可以解决任何事,她知道。 ------------ 第047章 人心难算 青竹与阳春来了,安晚晴才想起她还没跟云初提她要离开的事情,转身对阳春说“你先回去吧!秋儿长时间没看见你会担心了。”阳春应下离开后,她才对青竹说“青总管,我想将城东的破庙重新修缮,让那些孤儿可以有地方住,顺便请人教她们读书识字,至于这之中所需要的钱我想皇上赐的那笔钱应该够了。” 青竹点头“绰绰有余,这些用不了多少钱,更大的可能是往后的开支。” 安晚晴知道,生儿容易养儿难的道理“到这笔钱用光的时候,他们也应该都可以自力更生了,如果还不能,那也无可奈何了,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是。”青竹站着微微低着头看着木椅之中认真思前想后的安晚晴,对她的善心有种熟悉感,以前夫人薛香也是这样的善心善意,这是云家的福分。 又想起一件事儿,她转过头来望着青竹“昨天有没有个叫小四儿的人来找过你?” 青竹摇头,正当她失落的时候,身边一直听她吩咐事儿的云初开口道“你找他做什么?” 安晚晴对私自跑出去的事儿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低下了头“我们昨天出去没带钱就把那个紫玉钗和青玉耳环给了包子摊儿的老板小四儿,然后叫他来找青总管换钱。” “真的只是这样?”云初有些疑惑。 安晚晴眉头一皱,什么真的假的?可心头越想越不通“他没去破庙也没来云府,他会去哪儿?” “他去城东了!”云初见她一脸惊讶的望着自己,沉沉叹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身受重伤,齐风现在应该在替他医治吧。” “身受重伤?”安晚晴一惊,心底那种可怕的猜测划过“是人为的?” “对……”云初有些疑惑,一个普通的卖包子的小贩怎么会有人要杀他,但当看着她脸上的雪白,似乎有了答案“你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点头又摇头“我希望不是我猜测的那样,他在哪儿?我能去看看他吗?” 他们齐齐离开沉香楼之后,昭儿才从内室之中走出来,望着敞开的大门,一阵叹息“姐姐,你怎么忘了最重要的事儿了……” 再见到齐风时,她被拦在了门外“你现在顾好自己的身子就行,怎么就出来了,我虽然妙手回春也不能有立竿见影效用,身子还得调养的……” 安晚晴无法拒绝他的关心,轻轻一笑“我知道,但是我都到这儿了,你让我看看他。” “看了也没用,他现在还没醒呢!”齐风清冷惯了,如今即便面对这她也是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 “他有没有说什么?” 齐风看了她好一会儿,不顾云初拉着她就往外头走“玉儿,你忘了闲事莫管吗?你赶紧走……” 她正想要挣扎,手臂突然一松,她反身的瞬间,就已看见跟前交手的两个人,怎么二话不说就打起来了?云初抵住一掌,齐风挡住一脚,她却看得心惊肉跳“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纠缠的两人对她的喊叫声置若罔闻,她越看越急“齐大哥,你说过的不会对他动手。” 果然,齐风立即收手稳稳落在她身边“你就这么在乎他!” 她十分歉疚的迎上齐风伤痛的眼神,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可以阻止他们,但可笑的是她的脑子里就只有齐风说的那一句话。 齐风正欲离开,她叫住他“齐大哥,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们伤害到对方……” 齐风脚下一顿,语气也软了“他只是让我告诉你,你的东西被他藏在了家里没有被抢走。” 云初缓步走向呆呆站在原地的她,她低喃着“算漏了!”抬起头来望着他“我没想到那个姓秦的竟会这么狠,我也没想到 紫玉钗和青玉耳环竟然会害他……” 云初将她轻轻揽进怀中“这不怪你,人心难算,你并没有害人之心……” “可我终究还是害了他。”安晚晴紧紧的拥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宽厚的胸襟“我想明天就走……” 云初手臂一震,深沉的眼笼罩着无尽的漆黑,良久才说“好,我送你走。” 低沉的声音吐在耳畔,安晚晴的心一紧,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做好,不想伤害他却还是伤害了……而事到如今她却只有说一句对不起,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来,他也聪明适时的放开了她,一切莫逆于心,他们最后只是朋友。 “到了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跟苏通说,他会为你安排一切。”他平静的嘱咐,她安静的听着。 她跟着他回沉香楼,一路上彼此都未说话,两人都走得很慢,走过一分一分渐渐暗沉的天色,竟好似可以并肩走到天荒地老一样。 他送她到了沉香楼前才说“你进去吧。” 安晚晴只是听着耳边的话,没有抬起头来看他,直走进沉香楼里也不敢转身让他看见满脸的泪水。 她才躺进软榻里,便听到大厅之中有人叫她“络玉,你给我出来!” 听那声音似乎是很生气?可来人又是谁?为何感觉是在生她的气? 她心中一叹,想那么多干什么?出去看看就知道是谁了,揭开狐貂皮的同时感觉身子一下就裹上隆重的冰霜,她赶忙去了一件斗篷披在身上,又拢了拢似乎才好了一点,手上还是冷的。 大厅之中有些等得不耐烦已经开始发怒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络玉,你给我出来!” 她望着声音的方向,不禁皱了皱眉,已经能感觉到对方不会善罢甘休的性子。 当她迈进大厅时,木椅之中一个男子背对着他坐着“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那人侧过头来望着她“我是谁?”大厅之中漫开朗朗轻笑声“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她皱了皱眉,并不想理这个酒疯子,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听那人问道“难得大哥喜欢上了一个人,可这个人竟然是要害我们一家的人……我该怎么办?” ------------ 第048章 不知廉耻 安晚晴走出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望着除了下半身还坐在椅子里,上半身已经斜摆在了小小的方桌之上的男子,修长的手臂枕着他的头已经沉沉醉倒在那儿,好一会儿才看出来这个人是云家的二公子云坤。 沉香楼的大门敞开着,寒风猛往里闯,侧眼望着黑沉沉的天,应该已经是深夜了,云府七拐八绕的路她不熟悉找不到人来帮她,又望着睡得不省人事的云坤,她走去将门掩上,沉沉道“算了吧!收留你一夜!” 她撑起他瘦削的身子时竟往旁边一倒,他的身子重重的把她压在方桌上,方桌往后倒去时她正努力的将他扶好,身后传来的方桌倒地的声音,她不满的瘪嘴“怎么会这么重?” 她用肩托着他的一只手臂,一步一步挪进屋里,刚靠到床沿她已经累得不行的将手一松,如心中预料的一样身后嘣的一声骤响,她耸起双肩闭着双眼身子一震,她不是故意的,慢慢睁开眼回身望着床上睡得跟死猪一样酣美的人,呼出一口气“这么摔都没有事儿!真是个醉鬼!”她边骂边将被子拉过来给他盖上,自己往软榻而去,就着软榻望着伸出床沿的一双大脚,想起他的醉话,他大哥爱上的女人是要害他们一家的人……他说的是不是络玉呢? “你这个祸水,我不会放过你!”前几天,云府大门外孱弱的警告声突然在心底响起,她的眉紧紧的拧了起来,他一定知道络玉与她母亲的计划,但又知道多少? 清晨,一声怒吼震耳欲聋“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安晚晴睁开眼望着正指着自己横眉相对的人,想也没想的反击“你才不知廉耻呢!” 安晚晴望着昏沉的天,刚刚才天亮吧!这个人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这么早就醒了?她拢了拢被子还想继续睡,没想到云坤生气的低吼“你竟然与男人同室而眠,你还有廉耻了?” 安晚晴甩过去一个白眼儿“是你先闯进沉香楼来的,我好心的收留你,怎么没有廉耻了!我们有做什么吗?你睡的是那儿,我睡的是这儿!”她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指了指云坤身后的床,又指了指自己身下的软榻,觉得榻上还是没有床上好,便起身裹着狐貂皮和棉被朝床上走去,对云坤那惊愕的眼神视而不见。 望着拖曳在地上的狐貂皮,听着她倒进床里便无声无息的会周公去了,云坤气得七窍生烟“你,你,你给我起来,那床我刚睡过,你怎么可以躺在上头?” 安晚晴被生生拽了起来,她不满的睁开眼“你烦不烦呀!你睡的是我的床!你该想的是你怎么可以睡在我的床上!”看着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的人“既然醒了,你就给我出去,我现在要睡觉了。” 听着脚步声远了,她可以畅快的与周公约会了,可脚步声去而复返,然后便觉一阵风卷到了面门前,她睁眼一看竟是她的斗篷被扔在枕畔,接着是一件短袄,一件一件衣衫接连砸来,有的还砸在她头上盖了个严实,她彻底被惹火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起来,跟我出去!这些衣服都是你的随便挑。”他冷冷的看着她。 安晚晴气得嘴都翘了起来“凭什么你叫我起我就得起!” “你起不起?”他不答反问,带着威胁的恫吓的音色。 安晚晴却听而未闻,硬生生的两个字回绝“不起!”看着他怒气冲冠的样子心里终于有了一丝畅快“有本事你掀开我的被子,把我拉起来!” 她就不信了,在这礼数苛严的古代,他一个世家公子还敢来掀她的被子! 可事与愿违,她看着他两步走了过来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她只得怒吼一个“你!” 云坤便朗朗的笑了起来“果然如此,你穿了衣裳才敢如此张狂!” 怎么会被识破呢?安晚晴不甘的望着云坤,眉目清柔,轻轻一笑竟比云初还耀眼,这笑颜真可谓令三千粉黛皆无颜色。 安晚晴依旧坐在床上“我不出去。” 云坤不满意的道“为什么?” 什么意思,大清早的为什么要受他的脸色“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忽而想到一个原因,她拍了拍身下的床“昨夜有人霸占了我的床,所以我没睡好!我现在要睡觉,我不想出去!” 云坤气得攥紧拳头,她看着那样子真像要一拳打过来般,他的手一动像她抓来,她即便迅速的躲避却还是逃不了魔掌,云坤乐呵呵的一笑“还挺机灵……”随后在床上捡了一件乳白色斗篷,提着安晚晴便出了沉香楼。 凛凛寒风跟霜刀一般划在脸上,安晚晴将斗篷的帽子拉得更下来,但再怎么遮掩还是露出了嘴巴,至于云坤带着她稳稳落到地上时,她的嘴唇已被冻得发紫,瑟瑟颤抖。 她伸手不断的摩擦嘴唇,可手也是冰冷的,云坤张望四周的眼落在她身上时,眼神微微一闪,责怪着“身子怎么这么弱!” 他们根本没有飞多久,而她竟然会被冻成这个样子!他当然不知她的内伤是受不了风寒的。 他拉着她进了对面的常香居,整齐宽敞的大堂里稀稀落落的坐着几个客人正在吃早饭,有几个人只是抬起头或侧过眼看了一眼他们便又安静的吃饭了,这气氛有些僵硬。 小二殷勤的迎上来还没到他们跟前,云坤已道“我要最顶楼的那间屋子。” 小二为难的道“客官不好意意思,我们的香满阁已经住了一位姑娘了。” 云坤微微一愣“那就挑间好一点的雅间。” 小二高兴地领着他们上了楼,安晚晴一双眼睛上上下下肆无忌惮的扫视着前头的人,临风玉树一表人才,丰神俊逸却偏偏是个浮躁性子,但还好通情达理,但为什么感觉他举手投足英气逼人神态自若,完全不是那个跟她又吵又闹的人…… 她僵硬的随他坐下,听他叫了好多酒菜,狐疑的望向他,这么急是出来吃早饭?她可不相信。 ------------ 第049章 蓦然回首 那小二离开后,云坤回过头盯着她的眼睛“络玉姑娘在我大哥身上花的心思可真多……” 直觉告诉她,他话中有话,她已经有些厌烦了猜测揣度人心,直来直去不好吗? 她问得很直白,只想让他说得更清楚简单“你想说什么?你可以说得更简单一点。” “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喜欢大哥,为什么又要折磨他呢!还是说你的目的就是要折磨他呢?”他精明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势要剥掉她虚伪的外皮一样看看被掩盖的一切到底是什么。 安晚晴不愿被他这样审视,将头一转望向窗外苍茫的一片,站起身踱到窗前“云坤,我不知道你都知道些什么?但你一定知道络玉此番对云家不怀好意对不对,那天云府大门前,你的话是对我说的是不是?”云坤讶异的望着背对着他临窗而立坦然安静的她,她并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又径直道“以前的事儿我都忘了,什么仇恨我也忘了,以后也不会想起,我不会害你大哥,也不会害云家,更不会害云汉……” 窗前拂过的风很急,寒意也非她所能抵挡,脚底已经开始冷起来了,她却不愿意离开这里,因为只有在这里足够的冷才令她足够的清醒“这算是我给你的承诺,我本来今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再也不会回来,却没想到被你拉了出来。” 这样的结果听得云坤有些懵,一时竟没有言语,安晚晴幽幽道“你送我回去吧!再过一会儿云初找不到我又该担心了,这不是你想见到的吧?” 云坤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只是简单的点头。 安晚晴跟着他步出雅间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那扇敞开的窗户,那外头游走的风光很自由很自由…… 蹬蹬蹬,楼上正巧也有人下来,安晚晴抬头去看,却只看见一双黑靴子,前头云坤已经催促着“快走啊!你愣着干什么?” “哦,来了……”她极快的应了便匆匆的下楼,而身后正在下楼的人脚步一顿:“怎么了?”女人的声音刚落,蹬蹬蹬,比安晚晴更急的脚步声在楼道上响起,安晚晴诧异的往后看,正看见前头转角的扶栏边那张熟悉的苍白憔悴的脸,错愕的望着他又忘了下楼,看见他对着她轻柔的笑,她回以一笑,没想到在这儿竟也能遇见他。 云坤奇怪她怎么站在那儿不走了“你怎么了?”走上去正好瞧见那男子苍白脆弱的笑,并未过多理会便转眼望着安晚晴“还走不走?” 正巧,楼道间一袭雪白之色出现在一身劲黑的楚衍身旁,她的眼有些刺痛,让她想起了络玉那狠毒的母亲,不过与那个女人绝然不同的是这女子清秀高贵,而当那女子看到她的时候竟然惊讶的瞪大了星眸,安晚晴并不明白却不想探究,已经转过头,轻轻道“走,这就走。” 他们转身直走到大堂里,身后又是一阵急促的下楼声音,她没有再回头只是往前走,但清脆好听的声音从身后追来拉住了她“玉儿,不要走……” 她僵硬的转过身子,看着几步之外迷离双目中垂落的泪珠,心微微一动,她很想安慰安慰她,让她不要哭了。 “玉儿,你怎么了?”女子望着她无动于衷的样子,焦急的走上前来,云坤将她挡在一边,女子急切的解释“玉儿,我是姐姐呀,我是络纱!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吗?” 安晚晴满是惊讶的转身望着眼前不染风尘的人,她是络玉的姐姐络纱……怎么会在这儿遇见呢!齐风说找了三年都没有找到她呢…… 楚衍站在楼梯上望着底下发生的一切,有些惊讶她们二人的关系,但当看着安然无恙站在堂中的安晚晴,眼变得柔和了几分,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安晚晴真的不想冒用络玉的身份,但是一想到这个姐姐竟然为了找妹妹一走竟是三年,她便全然没了主意,望着络纱眼神闪烁不停但惟独没有络纱熟悉的亲切依赖。 络纱的泪落得越急,哽咽着拉起她的手,冰冷让络纱身子一颤更心疼的望着她,紧紧的握住她,交握的掌心被温暖包裹,她无法对这样的关切视而不见,察而不觉,可她却不得不点醒络纱已经明白的事实“我不记得你是谁了?” 忽然,安晚晴觉得很怪异,络玉有姐姐怎么会是皇上的女儿呢?她也不是孤女了,所以络玉的母亲真的是打算利用她的身份来挑拨离间,那这个姐姐到底是真的有血缘关系的姐姐还是只是被蒙在鼓里的姐姐? 络纱的脸微微僵涩,而后竟笑了起来“无碍,不记得以前的事儿没关系,记得我是姐姐就好了,记得我们以后的事儿就好了……” 络纱的话让她很感动,血脉相融的亲人就是这样永远的相互保护相互关心,不计较你的忘记,只在乎又在茫茫人海之中寻到了你,这样的满足已经将三年的杳无音信苦苦找寻融化得一点都不剩了。 云坤黑沉着脸“还走不走?” 安晚晴看着那张脸,点点头,回过头来望着络纱不舍的样子“姐姐,我现在很好,我现在还有事儿得先走了,你住这儿吗?” 络纱点头,安晚晴道“我会再来找你的。” 络纱看着被云坤牵走的安晚晴,她竟然头也没回就出了常香居,她是真的不记得她这个姐姐了,她怎么会不记得她这个姐姐呢?那个男人是谁? 楚衍缓缓走到她身边“人都已经走远了……” 络纱苦涩的笑了起来“可我还想再看看她,我还能看见她站在我眼前的样子……” 他侧头望着她眼角的泪,本想抬手替她擦掉却硬生生将手收了回来“这么些年都没看见你这样激动过了,不哭也不笑,而今日……” 她知道他对于这样的又哭又笑的自己一定很疑惑或者有些生厌的,可她并不愿跟他说起她们姐妹的事“你不走了吗?” 楚衍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阴柔一笑“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她未再说话,堂中也再无她的身影,楚衍凝眉也追了出去。 ------------ 第050章 应对杀机 楚衍望着站在瑟瑟寒风中岿然不动的女子,弱柳扶风的身姿竟没有被吹动分毫,她是有多坚韧……“你追不到的,云坤跟云初师出同门,他们想躲一个人怎么可能让人找得到?” 络纱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举步就朝前走“你走,我的事你少管!” 楚衍轻柔的勾起嘴角“这是你今日第二次赶我走了……” 络纱气馁的望着四通八达的巷弄,找不到了,对他丝毫不留情面“这里不是我的地盘,怎么算我在赶你走?何况你大清早来要解药不就是要走了吗?” 被说中了心事,他眉梢轻挑“络纱,你太聪明了……” “帮你只是为了你帮我找妹妹,可如今我找到了我的妹妹,以后希望王爷不要来打扰络纱。”她静默的走,平静无比的说。 而身后楚衍的眼中寒光四射,络纱叹了一口气,竟感觉到了身后的杀机“楚衍,你别想着杀我,我当初不问一句便帮你,你认为我会知道你什么事儿?”她转过身来望着他已经波澜不兴的深眸“何况你杀不了我!”见到他眸中隐藏的怒火,轻轻一笑“果然,你是受不了有人比你强的,无论哪一方面……” 他抬步走在了前头,络纱跟上“楚衍,在我走之前有一言相告……”前头的人依旧往头也不回“装病对身体不好……你的身体已经有所损耗,还是不要再用药了。” 冷漠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的事儿不要你来管,我们之间只是交易!” 络纱轻轻一笑,这样真的很好,一场交易而已,脚步一挪竟然已经到了楚衍面前,楚衍差点撞上她,整个身子突然收住,愤怒的凝视她,她伸手牵起他的手“这是解药,如果我没记错,我配的毒你还可以用五次,这瓶子里一共有六颗解药,你想解毒的时候可以服下。” 络纱转身,走出两步已经消失不见,唯独还有那叹惋声儿在风中飘荡“王爷智计无双何必要示弱于人前?韬光养晦得够久了,该出手时竟迟疑了吗?” 楚衍望着空空如也的窄巷,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走了,她的话一遍一遍的响彻脑际,他用力的攥紧手中的白瓷瓶,他是不必再忍了…… 望着苍茫的天空,她消失不见的地方,竟像是一个相伴多年的朋友突然离他而去,心底很不舒服。 安晚晴被云坤拉着左闪右避的绕着巷子,她的头都转晕了,额头上布满了细汗,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那么急,像逃命一样。 云坤刚一放开她的手,她便靠着墙壁大口的喘着气,却没料到他观察身后无人跟来后,转过身就一把捏住她的下颌,一霎他的目光透着凶狠,声音危险无比“你不是孤女吗?怎么还有姐姐?你不是告诉我今日便要走吗?怎么还要去常香居找那个络纱?” 安晚晴喘不过气来,努力的睁着眼望着一脸铁青的云坤,抓着他的手想他不要那么用力,云坤见她已经喘不上起来,厌恶的将她一推,她往后踉跄着连退了几步,拼命的呼吸清冽的空气,手压着胸口,或许是吸气吸得太极,又连连咳嗽了几下才缓和下来。 好难受,原来把心都要咳出来的感觉是这样的,她的泪落进水泥地上被风一吹便干透了,爸爸走之前一定很痛的,可为什么都不告诉她一句呢?及时的打住了思念,她知道云坤心中的怒火已经压不住了,她无论如何得说个理由出来,可是已经实在无力编纂什么谎言相骗,尝过骗人的苦涩,她不愿再试…… 她重新抬起头来望着他,云坤一脸忿色的望进她的眼中“你今日要是不说清楚,我现在就杀了你,让谁都找不到你!” 安晚晴惊得一身冷汗,微微定了定神之后细细一想,云坤只是着急之后故意放狠话吓吓她而已,若要杀她不该早就可以动手了吗?她也以死了多少次了“你没必要装成穷凶极恶的人……”她见他又要开口骂她了,便连忙道“云坤,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连自己也不敢相信,不编谎话却没必要和盘托出,而此刻她竟然想将一切的来龙去脉讲给云坤听,这个讨厌她甚至想杀她而后快的人,心中积压得太多太多无从疏导拥堵在心头,让她不想再背负络玉的身份,只想过一个安晚晴的生活。 云坤望着愁眉不展的她,十分警惕的望着她“你想耍什么花样?” 她苦涩的笑笑“你听了之后,就知道我耍什么花样了……” 云坤沉默了,安晚晴有感觉到席卷重来的寒意,她示意他边走边说“在另外一个世界,有一个傻姑娘,她被父母宠得天真单纯,花样年华的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子,但却只偷偷的喜欢因为那个人好像并不喜欢她,后来男子向她告白了,她好高兴好高兴,那个时候她觉得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这样的幸福比父母给的温暖还能令她满足雀跃,她的世界一时春暖花开,明媚而温暖……” 云坤侧头望着突然停下的她,瞥见到她眼中闪动的暗沉,她嘴角蕴着苦涩浓得化不开,她却沉浸在那个故事之中没注意他“后来,一个老是捉弄她的人将她引到楼梯间说有事要跟她,如沐春风的她已经忘了那个人干得坏事儿,便跟她去了,楼梯间两个打扫清洁的人正是她喜欢的人的朋友便想打个招呼,然而,正当她要走上去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笑着说简阳真是走狗屎运了,竟然真能勾搭上那个女的,赢了我们那么多钱!”她苦涩的一笑,有些凄凉,讽刺着她的单纯悼念曾经被背叛的过往“她愣住了,又见另外一个人恨恨的将扫帚往旁边一跺对说话的那个人说,你还说,还不是你们起哄,让我也输了五百块钱!她没敢上去问他们说的是不是她,她的心底已经乱成了一团,转身就跑了。” ------------ 第051章 细说前生 安晚晴停顿好长时间,才准备好了再一次经历当初那给她致命的打击,云坤看着她将眼角的泪憋了回去之后淡淡道“回到家的时候,她看见母亲在哭,母亲招她紧挨着她坐下,才告诉她她的父亲这么久没有回家是住院了,她的父亲被确诊出肺癌晚期,没有多久的命了……” 她的话中夹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词,但当听到那位父亲命不久矣时,他的心上突然一痛,有种身临其境之感。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深呼吸平复跳动无律的心脏“那个时候她的心一下子慌了,可奇怪的是并没有感觉到痛,但当她看见病床上的父亲时,她的心痛得无法呼吸,她好想跟父亲说会儿话,可她的父亲却正用过药在睡觉,她默默的守在一旁,只希望父亲可以好起来,父亲那天睡得很好,竟没有醒过一次。她被母亲带回了家说明天还要上学,她一夜无眠,母亲太担心父亲了,没注意到她的疲倦,她一连几天都没有去上学徘徊在医院里,每当母亲走了之后她就会偷偷的跑去看父亲,直到,两个月后,父亲走了,她觉得天塌了一般,躲在学校的楼顶上,是她喜欢的那个人找到了她,那个时候她望着他就想起了那天听到的事儿,她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他承认了,他真的很诚实,但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诚实呢?那样她就不会连父亲几个月都没有回家都没注意到……”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她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笑话,真的好失败,没人要她了,那天夜里,她想到了死……” 云坤担忧的望着她脸上那种坚决的神色,感到莫名的紧张慌乱,她的坚决陡然崩裂,覆上一分一分的苦涩“可原来死而复生是那么的让人难受,她醒来有感受到许久没有的关心,她悔恨自己的冲动可却再也回不去了,因为她醒来的时候来到了这个叫做云汉的国家,对她很好很好的人是这个国家的将军云初……”她停下转头望着云坤震惊的表情,淡淡的转过头“她很想告诉云初她并不是他深爱的络玉,可她不想伤害这么深情的人,她知道失去挚爱的痛苦,不想让这么一个好人承受这样的痛,所以她沉默了,后来,络玉的母亲找上了她,说云家和云汉的皇帝是害他们家破人亡的仇家要她报仇雪恨,那个女人阴狠毒辣,她担心以后会发生她不想见到的事儿,既然不能伤害,那就走吧!可是她已经一分一分沦陷在云初给的温暖之中,她无力的拒绝,他就是不愿放手,她不得不告诉他她并不是络玉,他终于答应了放她走,她终于可以走了……”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终于可以走了……” 云坤听了这么长一个故事,最后彻底的明白过来她说的是自己,可还是不太相信天底下竟有这等奇事“你真的不是络玉?” 她淡淡的摇头“不是,所以我不记得她跟云初以前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云初说络玉是孤女,不记得齐风,也不记得络玉的姐姐络纱,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这里我真的算是孤身一人。” “但你说要再来找络纱……”云坤想弄清楚最后的疑虑,她点头并不否认“不管他们计谋什么?齐风说过络玉消失了三年她便找了三年,三年都没有回去过,她是个好姐姐,刚才的关心,失而复得的喜悦,我怎么舍得打破她的团圆之乐,我是要走了,但是齐风一定很想见她,所以我想她一定会在那儿等我去找他,齐风可以找到她,那天齐风提到她的时候眼中的温柔不是对络玉的那种温柔,我看得出来齐风喜欢她,他们可以阔别重逢,齐风一定很高兴,这算是我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所能做的最后的事儿了。” 云坤不再说话,不得不说她说得无懈可击,他仔细分辨也觉察不出一丝虚假,灵异之事虽让他有些迟疑,可那父女情深的故事如果是编的那也太厉害,一针见血,他想起了母亲薛香临终之前的痛苦,选择相信与他有着相似经历的她“我信你!” 安晚晴惊讶的侧过头望着他“为什么?” “凭你肯跟我废话这么久。”云坤没好气的道,如果要骗一个人,应该用最简单的方法说最短的话。“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既然我大哥明知道你不是络玉,为什么还对你那么好,被你收得服服帖帖的?” 她听着云坤又开始吵吵闹闹的半吊子样子,心间一松,突然释然了许多,那段被她决心埋葬的曾经被挖出来重见天日后,竟心底开阔了许多,她摇了摇头,嗤笑一声“收服?开什么玩笑,只不过是偷了副他深爱之人的皮囊罢了。” 许久都没有听到旁边的人说话,她奇怪的转过头看着一脸惊恐的打量着她的云坤“你是不是害怕了?” 云坤直愣愣的盯着她,突然合掌击节“你说你是不是鬼魂附在了络玉的身上,会不会有一天被捉鬼师捉了去?” 她错愕的不眨一眼的看着云定坤,疏朗的英眉,玻璃般璀璨的眼眸,扑朔着的眼睫毛,一脸严肃深究的模样,一阵怪异“你,还懂这些……” 云坤想自己怎么会好奇这个事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索性道“不懂,算了,走吧!赶紧回去。” 他说着话转头看着她冻得红彤彤的脸蛋儿,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方才才轻松起来的心情陡然跌落到谷底,实在美得不像话,太招蜂引蝶了“大哥要是知道我就这样带了你出来一定非抽死我不可。” 她一怔,望着他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难得的笑开了“呵呵呵,云坤,你很怕云初吗?” 云坤拉着她便往巷子深处走“长兄如父,那是敬重,敬重怎么说是怕呢?” 安晚晴觉得或许他们已经冰释前嫌,成了可以交心的朋友,从他说出刚才那一句话的时候,她笑得很灿烂,嘴里却不忘记讥讽前头的人“死要面子活受罪……” ------------ 第052章 深情相拥 沉香楼里,云初一脸沉凝等在大厅之中,见云坤和安晚晴二人有说有笑的从外回来,一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生硬“一大清早的就出去了?” 安晚晴察觉到云初的怒气便走了上去,藏在身后的手不停的示意云坤先撤,一边道“只是到院子外头逛逛,不小心碰到云坤的。” 云坤正要溜出去,却被云初猛然一喝“云坤,她说的是这样的吗?” “是,她说的都是真的。”云坤顺水推舟,却惹得云初大怒“你越来越没分寸了,如今竟然敢对我撒起谎来,你以为这元帅府里你那功夫带着她溜出去真没人看见?” 云坤的脸色渐渐沉凝“哥,不就是带她出去走了一圈,又没有少一根头发,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云初被云坤突然反驳的话噎住喉咙,他确实不该因此发这么大的火,叹了一口气“算了,你先去吧!我还有话对她说。” 云坤见他大哥不追究了便死皮赖脸的兴奋的搅和到“什么悄悄话是我不能听的?” 安晚晴受不了云坤这样逗弄云初,便已经转过头去一双眼瞄着云坤要他适可而止“既然知道是悄悄话,就该知道避让,悄悄话如果讲给你听了还是悄悄话吗?” 云坤望着她,气得吹鼻子瞪眼儿,悻悻地拂袖而去,嘴里无声的谩骂着“真是天生一对儿,连气人的功夫都这么像!” 大功告成的赶走了搅局人,安晚晴回头,却看见云初那浓得化不开的温柔望着她“谁说我有悄悄话要给你说?” 安晚晴的脸噌的变红,紧张的搅着手指,突然想到并不是她说的这话,便反驳道“是云坤说的,我才顺势说了出来,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什么话?” 她低着头,全然没看见他眼中的温柔逝尽只剩浓烈的痛苦纠缠彷徨在她周身,一刻也不移“只是道个别。” 很轻很轻的声音,被风轻轻一吹便消散了,可她的心却不能像风过无痕一样,他很重要,是这个世界的她生命的开始,她把头垂得更低,想掩住越来越浓的不舍之情,道别二字让她心间沉重又失落,无论如何不舍,总是要道别的,她下意识的点头。 大厅之中彼此沉默,她没感觉到他深沉的凝望,只觉得心中的失落一分分往外蔓延,不知道这一走,以后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她想冲上去抱住他,可她不敢,如果泄露了掩藏在心中的情感,她还能不能控制自己……她攥紧了手,指甲将手指掐出了一道道淤痕。 突然她的手被温暖的大手握在了手中,她的拳头一下便化成了掌与他的掌心相贴,他将她轻轻的揽进怀中。 快乐忧伤齐齐在心间漫开,她沉默着侧头在他的颈窝间,嗅着清嫩的竹香,耳边他轻声嘱咐“晚晚,以后的路只有你自己走了,你要学着照顾自己,东西都收拾好了,马车在外头等着了,再过一会儿阳春来了我就送你离开。” 一切都准备好了,她或者下一分钟就要离开这里,可她不想他将话说完,她想一直听着他在耳畔的温柔低语,他的声音停止了,她的心泛起尖锐的痛,感觉他要放开她,忙伸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腰“别放手,再抱抱我!” 他的眼神闪着光亮又沉了一沉,将垂下的双手重新抬起,揽过她的双肩,紧紧的,像要将她揉进他的心上,苦涩的埋怨着“如果你再不放手,我就舍不得你走了。” 她嘴角深深的勾起,她发疯的想他干脆不松手,可她害怕无法预料的后果,紧紧的拽着他背上的衣衫,他的怀抱好温暖好温暖,她不想离开,她的泪浸透了他厚厚的衣衫,冰寒让他肩头闷颤,他知道她哭了,眼光暗沉无光,但他还能说什么呢? 她的声音因为重重的鼻音显得低沉“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她很内疚,没有告诉他皇上对她那么在乎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女儿,他没必要再送她走了,可是她隐瞒了,她不想当公主,皇宫朝廷是一个深渊,她只能在里头沉陷“云初,对不起……” 云初轻轻道“别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你受了伤还不得不送你走,我是臣子,君臣之礼注定保护不了你……对不起……” 安晚晴轻轻的摇头,泪涌得更猛,有的落在云初的颈项顺着滑下像落进他的心里,他越发的将她搂紧,眼中矛盾激烈焦灼,他好恨自己是臣子而不是天子,他好恨自己是将军不是平民…… 安晚晴感受着生命一样的力度,心中暗道“对不起,原谅我的懦弱,爱情与自由之间,我选择了自由……” 对不起…… “咳咳……”有刻意的咳嗽声打断她的自责,可她不愿意放手,云初顺着她却并没有再紧紧的抱着她。 “哥,庆大哥来了,在雪香楼等着你。”云坤深深的望了一眼闭着眼一直抱着他大哥的人,心中竟觉得对不起他们,如果她不是络玉的身份该有多好呢…… 云坤并未离去,云初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他轻声唤她“好了……如果一切顺利,我还可以去看你……” 她紧紧的拽住他的衣襟,原来要离开是这么的痛,是这么的不舍,云初,为什么要骗我,许一个遥遥无期的誓言……如果真有那一天,那会是多久以后的事儿呢?突然她好想告诉他我们一起走吧!可她如何说得出来,他是将军就要保家卫国。 “云初,再抱抱我……抱抱我……”她将头埋进他的胸口,似乎在对他的心说话一样,她撅起嘴轻轻吻上冰凉的衣裳上,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汇到尖尖下巴落进云初的衣裳里。 云初的心撕裂一样的痛,不能护得心爱之人完全,要她不得不颠沛流离,从此相隔天涯,已经拼命的压制着像滔天骇浪怒吼着的痛楚泛动潮声,隐隐来袭“如果,我不是云初该有多好……” 安晚晴身子轻颤,她的嘴角开出了这一世最美的花绽放到最盛,沐浴着从眼角落出的雨露,无比高兴无比痛苦…… ------------ 第053章 天高海阔 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车从元帅府的后门驶出。 “姑娘,春儿和秋儿会很快来找你的……”安晚晴回头透过白纱小窗口望着追着马车的阳春,纠成一块儿的心难舍难分,她不知不觉又落了泪。 泪眼朦胧中,阳春突然停了下来,她往她身后瞧去,小小的黒木门边他侧出一半身子正望着马车奔远,转身进了元帅府。 安晚晴的眼紧紧的抓着灰蓝的衣袍角缩进白墙里头,泪如雨下,马车在颠簸奔行中转过一个弯,可她还痴痴的望着身后。 “姐姐,别看了,大公子不会来的……”昭儿不忍心她这样痴痴的盼望不得不出声劝道。 安晚晴摇头,他出现了,她看见了他,他有来送她…… “姐姐,我们不会回来了,是吗?”昭儿看着她丝毫不听劝,此生再难相见般的痛苦,仿佛生死别离,他很肯定的问着她。 她也在想,还会回来吗?大概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那她在期盼什么呢?一切都该在方才全都结束了…… 可心怎么说收就收了,情怎可说断就断了?这颗心再不由自己,已经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落地生根,枝繁叶茂,因为那个人的春夏秋冬,承受着寒暑往来,因为那个人的喜怒哀乐,感受着甘苦滋味…… 昭儿不再说话,他渐渐发现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她最惦念的大公子,这样让他疑惑着,他知道她离开的真正原因,躲在大厅之外的他听得一清二楚,知道她不愿意当公主,但代价却是要离开这里,公主,那么尊贵的身份怎么她就不愿意呢? “吁……”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安晚晴朝一侧倒了出去,幸及伸手撑住木板,抬起眼来正看见一只手撩起车帘,清远的眉目缓缓落到她的脸上“为什么要走?” 安晚晴一怔“齐大哥……” 可是除了能唤一声齐大哥,她回答不出他的问题,她见他紧紧的注视着她,就知道她不说出理由他不会放她离开…… 她站起来,弯起身子,下了马车,踏着被寒霜冻得塌败的青草,冷风刮着她被泪水浸染过的脸,像锋利的刀划着,此刻,她真想如果能毁容,这一切就都不会缠着自己不放了,可毁容……她还没有到这一步…… “够了,别再走了!” 身后传来的冷沉之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他在生气,她停下来静静的听他又道“走再远你还是要跟我说,你离开的理由对我就那么难开口?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没想到他会提到云初,想到他们之间的仇恨,她立即摇头,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起这一切,齐风为了络玉可以不伤害云初,她知道络玉对他很重要,她又抬起脚往前走,好冷,她用手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斗篷。 一瞬,齐风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双手撑住她的双肩,生生止住她往前的步伐“你不知道自己内伤有多重吗?这样的寒气会要了你的命!” 她抬眼望着齐风微愠的面色,眼神微微一闪“齐大哥,我见过姐姐了。” 齐风惊愣的望着她,他双手一松瞬间又紧紧的握住她的双肩,比方才更用力,她敛尽满眼伤痛,爱情真的可以让人生来死去…… 预料之中,他迫切的问她“在哪儿?络纱为什么没有跟你在一起,她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她为着人的不改痴心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她的双肩被他猛然摇晃“她过得不好?” 她才惊觉自己错答了他的话“没有,她过得很好……” 齐风绷紧的双肩一松,立马又紧张的问“那你刚才为什么摇头?” 她犹豫了,如果告诉齐风她不是络玉,那他会不会与云初为敌呢?齐风那么厉害,医毒无双…… “玉儿,怎么了?”齐风不解为什么她眼中纠缠的矛盾,轻声相询。 “姐姐说,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儿没有关系,记得以后的事儿就好了……”她将络纱的话说给他听,见到他神色一松,才又道“我想得很清楚,我最想要过的是自由的日子,所以我要离开这里,齐大哥,以后的日子玉儿希望是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 她如愿见到齐风惊讶之余满眼的心疼,最后又包容成全她这个假妹妹“傻玉儿,难道你不爱云初了吗?” 她诚实的点头“爱,很爱,可是爱不起……其实,娘已经在你之前找过我了,我虽然忘记了以前的事,可娘的话里话外,我知道我们与云家还有云汉皇帝都有很深的仇怨,你说,我还敢怎么去爱呢?我退一步放自己自由,不用整日为秘密被揭露担惊受怕是不是?” 这其实只是曾经在心底一闪而过的念想,而如今说出来时,她明白心底是真的担心,有朝一日真相被揭穿,云汉会是个什么样子?无论她长了多少张嘴,也无法让所有人都相信她是安晚晴不是络玉,有关络玉的一切都跟她毫无关系……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很想做安晚晴,独一无二的安晚晴,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是安晚晴! 齐风望着她面色沉静,他心疼的道“傻丫头,这样就真的会自由吗?” 安晚晴轻轻摇头,何尝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到底能不能得到自由呢?或许走出了这里又陷入了另一个泥藻,漫漫前路风雨总会时不时的来,谁能知道会遇到什么?可她能打破这盘死局的法子,就是离开。 齐风默默的陪在她身边,她回神见他静静的守着她,温暖将胸间的寒气驱赶而尽“齐大哥,姐姐住在常香居,你可以去找她。” “你不打算见她吗?”齐风望着她,不太相信她连络纱都不愿见一面。 “有缘自会再相见”安晚晴摇头,她着实不想见络纱,这个姐姐太爱妹妹,如果不小心伤了她的心,她会多歉疚,她转回身向马车走去“替我告诉姐姐,我一直都记着她,她是个好姐姐。” 齐风望着她越来越远,难道说人遗失了记忆连整个人的性子都变了?为什么她会那么不一样,有一种历经沧桑的感觉,甚至是无情冷漠…… 安晚晴越接近马车,心中那份不肯定就加重一分,但理智告诉她要冷静,将齐风络纱都撇下,将云初的感情放下,就再无束缚,她可以天高海阔自由飞翔了…… ------------ 第054章 阴魂不散 黄昏时分,苏通将马车停在了客栈边上,安晚晴与昭儿下了车,客栈内的小二迎了出来“几位客官住店吗?” 苏通道“住店。” 小二机灵的上前牵着马车,一边客栈里头道“掌柜的,有客人了……” 小二将马车牵着往后头绕去,苏通引着安晚晴与昭儿刚走到门槛儿,一个中年男子便笑着迎了出来,眼光一扫三人,好像不是一家人“公子,今儿赶路的人多了,客房就只有两间了……” 苏通面无异色“两间就可。”示意中年男子领路,男子自然乐意的领着他们进了客栈。 安晚晴自从下了马车就带着面纱好掩人耳目,到了客房时,苏通将包袱都放在了桌上,一边道“小姐,奴才就在隔壁,夜里若有什么事儿可以唤奴才,奴才都能听见。” 安晚晴取下面纱,环顾四周,干净整齐,听苏通把话说完之后,才轻轻道“谢谢,劳烦苏大哥委身奴才,实在抱歉,昭儿与我睡这间房,我们姐弟想说说话。” 苏通迟疑的望着个头矮矮的昭儿,又往他二人身上来回瞧了几次,她们虽说是姐弟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但昭儿还小……“是,小姐。” 苏通离开后,昭儿才问“姐姐为何对苏通那么客气?” 安晚晴将取下的面纱放在了桌上“一切他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看苏通举止言行就知道他不曾当过奴才,他有主见,知道察言观色,凡事思虑周全……你到底安排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来送我这一程?” 昭儿一愣,见她眼中晕开的愁伤,便知道那个“你”问的是大公子“姐姐,赶了大半日的路了,你累不累,昭儿去给你取些热水来泡泡脚好不好?” 安晚晴转头望着昭儿“不用了,我想他已经安排好了。” 昭儿不明白这个他是谁,随后一想便知道这个他唯有跟她们一起来的苏通了,真的已经安排好了吗“姐姐怎么知道?” “他将一切都嘱咐好了,什么时候到哪儿了,什么时候该住店,什么时候启程,他一定都一一嘱咐过。”安晚晴道,继而嘴角微微勾起“他是将军,大丈夫中的丈夫,却这么心细如尘,温柔如水……”她望着桌上中央静静垂泪的蜡烛“他明知道我不是她,依旧对我那么好,到底是因为这个身子还是因为真的把我当朋友了,我在他心中也有一席之地?” “有时候,我会很嫉妒很伤心,他为了络玉做了那么多事儿,他为送她一支好看的发钗与皇子打赌,兴奋的拿着赢来的发钗问身边的丫头好看不好看……”安晚晴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眼角明亮的泪珠泫然欲滴,昭儿轻声唤着“姐姐……” 她转过头望着昭儿,继续道“他为了都络玉开心请你们来沉香楼,为了她不受伤竟然生生接下那把剑,难道就不怕那把剑把他的手给削掉吗?”昭儿看着她渐渐惨白的面色,心疼的唤着“姐姐……” 安晚晴低头望着垂放在大腿上的手,她将手翻过来伸开“他的右手一定留下了很深的伤疤,也不知道愈合了没有?” 一滴泪正好落进掌心里,昭儿将视线从她雪白的手掌上移到她的脸颊上,沉着眼替她擦去下巴尖上吊着的泪珠“姐姐……如今再想那些有什么用?我们或许这一世都不会再回云城了。” 安晚晴的心微微阵痛,将眼轻轻合上“有的记忆会深入骨髓,即便不会再回来,这相伴生命流淌的怎么会安息呢?除非如灯幻灭的那一天,就会忘了……” 昭儿担忧的望着这个全然为情所伤为情所愁的人,如何劝得去,她总是有自己的理由驳倒你的劝慰,最后又有自己的理由成功劝服自己不再伤感,寻求海阔天空,但他知道,这就像是海上前行的船只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左摇摇右晃晃,什么时候能够稳下来?能够让她不这样起起伏伏的人怕是只有那个系铃之人…… 敲门声响了,安晚晴回头望着紧闭着的门,昭儿欣喜起身去开,这个时候真是太好了,终于可以让姐姐不再胡思乱想了,苏通将水放在门边“这些应该够你们俩用了,如果不够我再去打一些来。” 安晚晴低头看着他手指着的一桶水,眉梢一动“够了,谢谢,苏大哥早点去休息,明天还得早起赶路。”她走到门边提起木桶,可这木桶着实比塑料桶要重许多,苏通一看她面色轻沉,忙接了过来“我来吧。” 她转身看着苏通已经提着木桶脚下生风般几步就走进了屋子,男人的力量真是女人比不了的,正在此时,屋外的楼梯上传来闷闷的咳嗽声,有人道“主子,为何此次服了药,还不见好?” “这一次拖的时日太长了,伤了心肺,怕是比不得以往一两日便恢复……”咳咳,声音因沉重的咳嗽声中断。 安晚晴的面露惊色,心一霎纠紧,怎么又是他! 苏通将木桶的水倒了些进水盆里,转过头时却看见安晚晴木讷的站在门边似有些担忧“怎么了?” 安晚晴摇头,屋外又响起了声音“爷,我们这样赶路您的身子受得了吗?” “你别担心,我还行……” 苏通也注意到了外头的对话声,走到门边正要探头出去看却被安晚晴拉住,他侧头正看着她担忧的朝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去。 苏通集中精力竖起耳朵直听到外头说话的两人都上楼进了客房掩上门后,才转头望着独自沉默的安晚晴“小姐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知道。”安晚晴点头,楚衍不是要过了除夕才回楚国去吗?怎么今儿就走了?听他们的对话,好像是急着赶回楚国,楚国出事儿了吗?络纱早上时跟他在一起,有没有跟他一起走?或者说,络纱已经不在常香居了,齐风能找到络纱吗?如果齐风到了常香居却是人去楼空那该多伤他的心呢?还不如不知道她的消息,这样便不会失望了…… ------------ 第055章 夜来风雪 “他们是什么人?”苏通见她凝眉沉思,似乎那二人带给她很多的难处…… “楚衍和他的随从……”安晚晴想也不想的便答了出来,心里隐隐不安,有很多想不通。 苏通依旧面色如常道“我知道了,小姐早些休息。” 他要离开?她抬起头的时候已经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你别走。” 苏通的心一颤,转过头望着有些无助惶恐的人,面露难色,双眼落在她的手上,安晚晴随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拽着他的手臂的手上,立即把手松开“你别走,今儿晚上我们三个人就在这间屋子里挤一挤,或者你跟昭儿睡床……” 苏通觉得她会越说越离谱,连忙阻止道“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姐洗漱之后上床休息吧!奴才在这儿守着便是。” 她知道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对楚衍的害怕,便说了声谢谢转身带着昭儿去洗脸洗脚。 苏通沉着眼凝视安晚晴的背影,胸中长长吁出一口气,待安晚晴与昭儿都睡着以后,他才拿出纸笔来,在一张小纸条上写到“齐风中途拦下马车与小姐聊了甚久,黄昏已到悦来客栈,遇静宜王,小姐心神不宁似害怕他。” 安晚晴与昭儿和衣睡下,尽管一直闭上眼数绵羊,但依旧是睡不着,偶尔脑海里还会浮现许许多多的人,云初,楚衍,阳春,齐风…… 安晚晴轻轻吐了一口气,苏通睁眼忘了过去,满室的漆黑但他却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心下也在想静宜王此番定是回楚国去,那路上相遇的可能性太大,要放慢脚程还是另择一路? 正在苏通暗暗盘算时,安晚晴坐起了身子,披上斗篷摸黑下了床,却独自坐在桌边不言不语。虽然漆黑,苏通却能感觉到她在哪儿,静宜王真的让她寝食难安不成? 安晚晴刚坐下没两分钟已经冻得手冷脚冷,对这纷乱的人事毫无头绪,一想到楚衍她心中要阻止他一统天下的念头又死灰复燃,可怎么做?她却给不出答案,站起身,望着睡在门边的人,站起来将身上的斗篷脱下盖在他的身上,转身又回到床上,苏通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睁开闭上的眼,鼻尖清淡的衣香萦绕不散,就像安晚晴给他的印象,很清淡很安静。 终究挨不过漫漫长夜,安晚晴很快便睡沉了,苏通也躺了一会儿,直到客栈大堂里隐隐有哄闹之声传来,苏通才醒来,将门打开来。 安晚晴听见开门声立即惊醒转头望着正走出去的苏通,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又闭上了眼。 饭菜的香味将沉睡的二人唤醒,安晚晴起身看着桌上的白粥和馒头,感激的朝苏通望去,苏通正好将所有的吃食都摆好“小姐先洗漱,再来用早膳。” 安晚晴点头拉着昭儿去拿木盆却看见一盆的清水还缭绕着热气,心中一暖。又听苏通道“昨夜下雪了,我们今天可能走得会慢一些,可能夜里会晚一点才能住店休息。” “下雪了?”安晚晴微愕“很大吗?” 苏通摇头“夜里并不大,但路上多少积了雪。” 昭儿与安晚晴回身,苏通也径直坐了下来,望着她坐到他对面才缓缓道“静宜王已经走了,他们骑得是马,比我们快,你不必再担心……” 安晚晴一听到楚衍走了也没有太高兴,看着一边已经开始专心吃饭的昭儿,心间突然空荡荡的,日后云初再也不会陪在自己身边了,苏通见她竟没有一丝反应,有些奇怪,昨晚上明明是担心的,至少听到静宜王离开应该会高兴或者轻松些吧…… 安晚晴正喝着粥,突然柳眉一紧,便停了下来,苏通见她不吃了,看了一眼她碗里还余下的大半碗粥“小姐多吃点,一会儿上路了我们只有干粮可以充饥。” 安晚晴放下汤匙“你怎么知道他是静宜王,我并没有说过他是静宜王?” 苏通依旧面色平静“静宜王楚衍的大名很少人不知道……” 安晚晴依旧觉得奇怪,天下重名的人不知几何,竟然一听名字就知道是楚国的静宜王?她正还想追问,苏通已经站起身来“我去底下准备好马车,你们收拾好了就下来。”他刚转身似有想到什么突然顿了一下道“外头又冷了些,记得穿上斗篷。” 外头风冷,以后出来的时候记得披上斗篷,那声音轻轻的响在耳畔,温柔得令人心生暖意,安晚晴怔怔望着门被轻轻掩上,面前的光亮被挡在了门外,一下子暗沉了许多就跟她的心一样,明亮后又阴沉了,她不禁叹出气来,这都是自己的选择,选择将心门掩上,选择离开他,选择不要那一分明亮…… 安晚晴和昭儿直走到马车前也没见苏通回头看她,想什么事儿那么专注,他的脸也不像先前的平静,那一双过浓的眉微微的拢在眉心,眼睛定定的落在地上的石板上。 安晚晴想或许让他等得太久了,要是她等人等许久也不出来也会想些其他事儿来打发时间的,并未过多理会或者询问,只是轻声唤道“苏大哥……” 苏通一惊,侧过眼望着马车边的人,平稳的眼眸中波涛涌动,一时无话,眉头皱得更紧,端视她好一会儿才回神跳下马车,让安晚晴他们坐进马车里。 安晚晴虽然没问,可刚才苏通回头望见她时眼中那隐隐的担忧,又将她才平静无波的心激起波澜,随着马车的摇晃一荡一荡,她是否该问问,一定是与自己有关的事儿…… 可她强制的压下这样的念头,既然走就走得一干二净,不想这之前的那些人事…… 她的直觉已经指向了云家的人……可她却没有想下去…… 一连慢慢的又走了三天的路,苏通也似乎再无异常,一如先前的平静。 这天,外头飘着大雪,苏通只跟安晚晴交代要先去市集买些东西,让她们自己先到客栈休息,便匆匆离开。 安晚晴便带着昭儿进了客栈,一时之间人声鼎沸与这两日的夜半黄昏太不一样,她脚下一顿随即如常,虽奇怪今天为何行了半日就住下来了,她却阻止自己向苏通打听。 ------------ 第056章 抗旨不尊 客栈的后院儿,苏通将马车停下,却不下马车,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上面写着:玉儿,亲启。 他已经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将信交给安晚晴,从今晨收到这封信他就隐隐不安,就他所知道云初要送她离开的原因,云初是不可能贸贸然送一封信来,可事实分明是云初写信来了,从小一起长大,这信上是云初的字迹无疑。 “客官,要不要把马车卸下来?”有客栈的小二谨慎小心的问着苏通。 苏通轻轻一跃,跳下马车“马车卸下来,还劳烦给我的马喂点干草。”一边将封蜡的信封收进袖子里,既然云初写了,自有他的原由,可不能因为自己毫无依据的不对劲儿的直觉压下云初的信,但当苏通在外头转悠着添买些干粮时,却听到北疆战乱,云少将军连夜北上,皇上急召其回京,却抗旨不尊的消息,他便一心牵挂着北疆战事,那封信也被抛诸脑后。 云城元帅府里,清心园大门紧闭,里头只有两个妇人坐在大堂里,主位之上,鬓发泛白的妇女凤冕威仪,面容沉静敛尽灼灼容华“凤儿,此次,你云家怕是罪责难逃啊……” 沈凤落座在下首。虽然脸色凝重,可面前之人所说过的话,一夜的时间里,她早就将该想到的都想到了“臣妇甘愿认罪,臣妇让太后娘娘烦心了。” 沈凤坐在一边,只听太后轻叹一声“罪,有罪的人多了,可被治罪的人却很少……” “太后……”听着苦涩沧桑的低沉调子,沈凤忍不住想劝劝这个一直不肯放过自己的女人。 “本宫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可这是本宫偿不了的债,皇上不怪罪本宫,是他的孝心,可本宫知道,这十几年来,皇上极少看望本宫,心里头还是怨恨本宫这个做娘的。”太后词悲意伤,眼中却依旧一片沉静,已经没有什么事儿能搅动她的心神,即便是这耿耿于怀十几年的事儿想起来也只有遗憾叹惋而已。 沈凤对一切心知肚明,若不是她不问青白将玉妃打入冷宫,玉妃不会死,小公主也不会失踪。 “凤儿,你心头也有怨气是不是?”沈凤的沉默令这个威福天下的女人凄然一笑“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可我没想到这个惩罚在我的承受之外。” “臣妇惶恐,心里岂敢有何怨气,玉妃之事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结束,太后何必一直放在心上,太后这是不肯放过自己,定要惩罚自己,这样皇上看了难受,臣妇看了难受,所以这么多年大家都避而不见。”沈凤从下首木椅中起身下跪,正好跪在太后身前,有谁敢对母仪天下的太后说你这是自作自受,都是你的执念要惩罚自己与人无尤,她沈凤是一个。 太后出神的探寻着沈凤的脸,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你还是以前那个沈凤,与本宫一起长大的凤儿,也只有你敢对本宫这样说。” “臣妇这许多年修心养性,已变了不少,唯独夫君不愿意服输的性子犹在,云初私自出京,一定有他的道理,臣妇虽然不知,但臣妇相信他,他已能撑起云家,他所做一切事的后果,云家都心甘情愿承受。” 刚烈是将军世家,历经沙场不被磨灭的骨性,沈凤说得斩钉截铁,气势逼人,连气势威严的太后也只眼若陈潭的望着大堂里摆着的素妃花,悠悠长长道“这花素美,不过素雅至极也就有几分尖利刺眼,但本宫乞奈何得了她的性子,这世上最难改变的就是人的性子,凤儿,你好自为之吧。” 沈凤听懂了太后的话,太后却没有记下沈凤的话,这让沈凤颇为遗恨,这么多年不见朝臣,今朝为云家踏出皇宫,本以为可以解开她的心结,可这个结打得太久,竟是微微一松便再也不松动。 太后打开门走了,凌雁没见到沈凤一同出来赶紧望进大堂里,看着沈凤竟跪在地上这会儿还不起身,一脸沉重的急忙上前扶起沈凤“老夫人,太后是来怪罪云家的吗?老夫人惹恼了太后?” 沈凤感激这个如今高高在上的儿时玩伴,她心中挂念着她沈凤,才会破例出门告诫规劝,她却不愿意承其好意“云家从来都是风里来雨里去,即便身在这安定的京都,边疆的战火从来没有在心头消失过,朝廷那些欲加害我们的人也从来没有收起过心思,如今反而是踏实了,一切该来的都该来。” 凌雁只得点头,风雨有大有小,听着沈凤的话,如今惊动了太后,这件事,明儿个云城还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子“皇上派去下圣旨的人回来了,大公子没有回来。” “我早料到他会抗旨的,云硕这十几年了都没有受过伤,不仅他担心我也担心,想必这一场战远非三年前一战可比。”沈凤坐在木椅之中,望着那一盆素妃花,心里头跟明镜一般,将一切都看得透彻。 “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对络玉的心思已经那么重了,仅仅只是怀疑皇帝中意络玉便将络玉送走,这孩子的性子让我有些心慌!”沈凤突然将手伸进凌雁的手中,紧紧的握住“我以为他跟他爹不一样,喜欢女人也只是喜欢,可没有想到这专情的性子一脉相承,还好络玉是皇上的女儿,不然我真怕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这远比私自出京后果严重多了,心变了,是真的无法安宁了。” 凌雁知道,云硕为了玉妃的事儿对皇上心生恨意,不仅牵惹白琼这个祸害无尽的女人,还让小姐薛香郁郁而终,这一家人心散神离的确比什么都可怕。 “传我命令,云家所有人,出府办事儿都不许惹事,谁惹事就赶出云府。”沈凤站起身,丝毫没有方才隐匿的不安,她的儿孙在北疆运筹帷幄,这京都也要在运筹帷幄之中。 沈凤望着院中被雪压着的花“这花还是娇气,受不得冷也受不得热,即便你照顾得再好,她还是这个性子,凌雁,败了的花儿收拾一下,别留在这儿了。” ------------ 第057章 一箭穿心 “诶,又打仗了……”一声惊咦从喧嚣的人声里传出,将安晚晴的脚钉在了地板上,竖起耳朵听着那里的声音。 紧接着有人沉沉的嗯了一声“大漠的那些部落又打起来了,有几个部落趁机偷袭我们,元帅虽然击退了那些部落却受了伤,少将军已经连夜北上了,估计这会儿应该到了边疆了……” 安晚晴双手紧紧的抓着斗篷,控制不住的颤抖,一脸雪白,但由于面纱的遮掩无人瞧见。 昭儿回头见她站在大堂中目光发直,赶紧返回去问“姐姐怎么了?” 安晚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连眼睫毛都未曾扇动,昭儿着实吓了一跳,他的手刚牵住她的手,看见她的眼神突然一动转向他,惊喜的望了过来“云初……” 昭儿没有回答,看着她的眼神一分分暗沉,又开始恍恍惚惚,昭儿不明白这三日姐姐虽然偶尔也会想大公子却没有像今天这样惶恐不安,更没有这样连牵她的手都会被认为是大公子…… “姐姐,我们先上去吧……” 安晚晴讷讷的点头,上楼时他瞥了一眼大堂中挤在一块儿饮酒的一群人,她的手不自觉的放到了心口的地方,好像感觉不到跳动的力量。 安晚晴闷闷不乐,恍恍惚惚,昭儿守在她身边,不去打扰她,他思来想去下马车之前都好好的,进了客栈之后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昭儿起身下楼来到只有一个守夜小二的大堂里。 小二奇怪的望着昭儿,赶紧迎上去“小公子,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未歇下?” 昭儿坐到凳子上“能煮一壶茶吗?” 昭儿在大堂里等了许久,小二才提着一壶热茶回来“小公子睡不着?” 昭儿颔首“小哥,今日来时大堂里甚为热闹,当时累得慌只想歇下也没注意你们在谈论些什么?长夜漫漫,能与我说说吗?也好消磨些时间。” 小二一愣,这一日的事儿很多,捡了最重大的消息来说。 昭儿越听脸色越沉“小哥,我姐姐身子不好,你这些消息别让我姐姐听见,我怕吓着她,加重了病况。” 小二是个机灵的人,眼神也尖利,连连颔首,昭儿从怀中掏了一粒碎银子放在桌上“如此,多谢!” 小二高兴的将碎银子收进怀里,心头直感叹这位小公子风度卓然,温润儒雅,定然是个非富即贵之人。 昭儿边想边上楼,在转过楼梯时,那一袭雪白的斗篷裹着一脸苍白的安晚晴,昏暗的灯火也晕染不上那脸色,昭儿僵硬的站在原地,抬起的脚也收了回来,站在楼梯间望着安静无比的姐姐,她都听见了…… 安晚晴怔怔出神,不言不语,而昭儿怕她在恼他刻意隐瞒之事,也只是静候在楼梯间,细细的注视她的神色。 安晚晴一直望着他,似乎是在望着他却似乎没有望着他,昭儿心慌了,他仿佛从她的眼中看出了怀疑失望,甚至是后悔,是后悔收了他这么一个弟弟?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晚晴眼神微动,默然的转身,她推开门时,昭儿担心的叫住她“姐姐……” 安晚晴的手在冰冷的门上微微停滞便迈了进去,掩上了门。 昭儿看着雪白的影子消失在眼中,心里已经慌乱无比,他做错了吗?他只是不想她担心大公子而已,既然都离开了,知道这些还有什么用,云家的一切 都不关她们的事儿了…… 屋子里的蜡烛燃尽的那一刻,突然而至的黑暗竟然给她无尽的熟悉,遥远而熟悉的温暖也将自己紧紧包围,她的心终于不规律的轻轻跳动,眼中一酸几滴泪便落进了黑暗里,她低低的唤“云初……” 和衣躺下,安晚晴将被子紧紧的抱在怀里,鼻尖重重的喷出浊气却依然不能让她的心感到一分的清爽。 “晚晚你怎么来了?”云初温柔的笑着,惊喜的朝她走来。 碧草连天,紫蓝锦衣衬得他丰神俊逸,她笑着等着他走进“我终于找到你了……” 喜悦的泪滑落眼角,云初眼神一闪“晚晚……” 心疼的声音还未散尽,云初突然停下,身子一分分透明,安晚晴大惊,心被纠紧,蔓蔓碧草全都枯败,只剩黄沙漫漫,云初苦涩的对她笑着。 “为什么走了还要回来?”依旧温柔的声音,舍不得带一点责备。 她的心猛烈的颤动像是要被人生生挖离一样的疼,她想跑过去却怎么也跑不动,云初的身子已经只剩下虚幻的影子:“嗖”,银色的箭划破静谧的四周,直直从云初的身后袭来,穿透他的胸骨。 安晚晴瞪大了双眸,一箭穿心的剧痛传遍全身,云初不舍的望着她倒下。 “不……”四周一片劲黑,只剩尖利的痛呼声,尽显凄凉。 “云初,云初……云初……不要……云初……”她终于挣脱了禁锢她的力量,明亮的光线里苏通正眉眼沉凝的望着她。 她望着他怔怔的出神,视线回落到身上,自己正半坐在床上,刚才的是梦吗? 可她依旧担忧…… “你作恶梦了吗?”苏通看着她额鬓布满的汗珠,苍白的脸色明显无疑的惊惧还未褪尽。 安晚晴的身子一抖,却是不说话。 苏通坐到桌边的凳子上“少将军身经百战,不会有事。” 安晚晴豁然抬头望着神情平静的苏通,不信却也信,可无论怎么相信,不安却深深的笼罩心头。 苏通站起身,也不再安慰她“还有一个时辰才天亮,小姐再睡会儿。” 安晚晴见他要走,慌忙的叫住她“别走。” 苏通转身见她将身下的被子全都裹到身子上,冷极了的样子,眉峰一沉“我去去就来。” 一会儿,推门声让安晚晴像翘首期盼救星一样望着进来的苏通,心里也不再像方才那样恐慌害怕,或许是因为苏通是云初派来的,他的话能让她相信云初真的不会有事。 苏通将一壶酒放在桌上“这酒暖过,你喝一点暖暖身子。” ------------ 第058章 大雪阻路 安晚晴起身,却觉得腿都在抽筋,站得不稳一下就朝前倒去,双手却恰好被苏通一双手稳稳扶住,惊魂甫定后才道“谢谢。” “照顾小姐是苏通分内之事。”苏通扶起她,便起身走到桌前坐下。 安晚晴的手都在颤抖,因为害怕也因为很冷。 苏通见状赶紧倒了一杯酒,白色的瓷杯里旋转着棕色的酒液,斟满一杯酒后递给她“喝下去就好了。” 安晚晴知道就能够驱寒,这两日都这样过来的,便接过来,一饮而尽,温过的酒带着暖意一分分将浑身的寒意驱尽。 “苏大哥,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句话在心里滚了好几天,今天她终于忍不住要问他。 苏通平静的望着已经缓和过来有些红润的脸色“云府的仆人,现在是小姐的仆人。” 安晚晴摇头“你不愿意说就当我没有问。” 苏通沉默了片刻,收拾酒壶和酒杯“小姐还可以躺一会儿。” 安晚晴颔首,看着苏通转身,笔直的腰板哪儿像是仆人的样子,可她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有什么用,只会欠云初的更多,而云初也必定叮嘱过苏通不能泄露身份,是怕自己觉得亏欠而不接受? 安晚晴回头望着那张床,方才那么真实的景象又浮现在脑子里,惊得她手心直冒冷汗,她起身也走了出去。 坐在大堂里,小二给沏了一壶热茶“小姐起得这么早?” 安晚晴只是淡淡的点头,大堂的明亮会稍微减少心中的不安。 没过多久,大堂外走进几个人,小二迎了上去“客官为何去而复返?可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只听那几个男子中一人道“这几日连连大雪,渡头结了冰,得改走陆路了,这一下又要多绕行几日了,小二上点热茶。” 安晚晴想这是走不成了? 苏通从后院一进大堂便看见方才的空无一人已经七七八八的坐了不少人,扫到孤单的雪白身影时,面色微微一沉,直走到安晚晴面前“你身子不好,怎么能在这里受寒?” 苏通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大堂中不知谁道“这小相公挺疼他娘子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安晚晴一怔,随后赶紧道“听说渡头结冰了。” 苏通对此并不讶异,安晚晴正觉得奇怪,却听他道“我知道,我们走陆路。” 安晚晴点头,不知道怎么续他的话,苏通又道“你先上去收拾好东西,既然醒了我们就早些走,也好早点到客栈落脚。” 安晚晴起身时,苏通才道“别担心,他不会有事。”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轻轻的嗯了一声,便离开。 可苏通的手却在微微冒着冷汗,在她转身之后眉峰紧拧:“大哥已北上,嘱咐一路上全权由苏大哥决定,如有何事可飞鸽北疆。”这该是四日前的回书,那这四日里北疆的战况如何了,元帅的伤可有好转? 马车里安晚晴与昭儿都沉默无言,最后昭儿认错后悔着“姐姐,你还在生气?” 安晚晴不言语,生气,她还来不及生他的气…… “昭儿只是不想姐姐担心,既然我们都走了,那云府的事儿就跟我们没有关系,所以不让姐姐知道也好。”昭儿坚定的说着。 安晚晴这才抬眼认认真真的望着他,狠心?绝情?忘恩?她不想这样形容她的弟弟,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她探寻疑惑的眼神落在昭儿眼中,昭儿面色沉重的道“姐姐,你这是在怨我吗?姐姐后悔认我这个弟弟了……” 安晚晴一惊,后悔?她后悔了吗?是他的主见让她感到担忧“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担心他,担心云家……” “云家深受皇恩,皇帝不会看不出那些人的有心陷害。” 不知道,君心难测,难保皇帝没有削弱云家势力的想法。 此时,乒乒乓乓的刀剑交击的声音接踵而至,马车突然停下,只听苏通沉声道“你们待在里边别出来。” 那声音太刺耳,安晚晴已经好奇的撩起了帘子,昭儿伸手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雪风扑到白玉般的手上,冷得手指轻颤,寒利的剑锋刺进一人的胸膛,鲜血喷溅而出,安晚晴瞪着眼愣愣的看着被杀的人倒进雪堆里,身下的血染透了白雪,朝她这边缓缓蔓延,顿时冷汗涔涔不敢发一言。 昭儿也已看到了方才那一幕,却仅仅只是皱皱眉担心的望了一眼安晚晴。 雪风之中,一把被挑开的剑直直飞向马车,安晚晴屏住呼吸望着朝她不偏不倚飞来的剑忘了避开。 她看着那人转身之际手中利剑刺穿与他交缠的人,他们目光相接的一霎,男人苍白的脸上露出错愕继而慌忙的向她飞来,很快很快,手伸向那把剑,势要追回它。 安晚晴瞬间被扑到,耳边马鞭挥向了风声,安晚晴抬眼正瞧见,那马鞭卷着剑把转了个圈直直飞向那人。 那人矫捷的避开,翻转身子稳稳落在雪地之中,安晚晴这才真的确定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楚衍! 昭儿庆幸的道“还好没事儿……” 安晚晴望着楚衍脚下的几具尸体,他杀了人,好狠,每一剑都要置人于死地…… 这一刻,她对楚衍心生恐惧,楚衍的衣袍上沾满了血,像是看着地狱来的恶魔一样。 楚衍什么话也不说,静静地凝视着马车里的人,墨深的双眸在雪光的映衬下有竟然灼灼耀眼。 那些杀手前赴后继就如死士一般视死如归,又将楚衍包围在其中。 苏通嘱咐道“那些人的目标是楚衍,我们只要安静的待在这里就好,不会有危险。” 白茫茫的飞雪很快掩埋了那些倒下的身子,多久了,刀光剑影依旧不曾停歇,安晚晴将骨节掐的泛白而浑然不觉。虽然害怕楚衍却也担心他死在那些人的剑下。 一声危险的好心警告之音从看不见的地方传来“王爷,别反抗了,没用的,如果你束手就擒,或许会从轻发落,我们这么多人,你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安晚晴的心一颤,却听见狂傲不羁的冷笑声“你见过本王何时弃械投降过,你迟迟不动手不就是等本王精疲力竭时趁机下手罢了,柳忠不过是如此卑劣之徒……” ------------ 第059章 命之无常 楚衍的声音中气十足,逼人的气势完全不是记忆中病入膏肓的人…… 安晚晴很疑惑的望着被几个杀手缠住的他,每一个翻身,刺出的每一剑利落迅捷,动作连贯,一点不像先前急喘连连,绝对不是病重之人…… “不知道马车里是何人?属下替王爷请出来看清楚可好。”又是那危险的略带笑意的声音,却让安晚晴听得发毛。 话音都未落,苏通已经掀开帘子“出来。” 苏通依旧平静的声音听来却让人隐隐觉得紧张,安晚晴赶紧起身,才走出两步,便被一把穿透马车的刀给阻了退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只来得及将昭儿往地上一推,听着身前衣料被割破的声音太阳穴猛跳。 昭儿滚了出去,她知道要立即出去,这里不仅空间小避无可避而且不知道那些人从哪儿偷袭,更不知如何躲。 正在这时,一只小手伸进来拽着她的手猛地将她一拉,整个人便被拉出了马车,顿时的雪亮让她眼前一黑,身子却被人猛地一推,失重的往下倒去,却在落地时听到闷哼的声音,她睁开眼望着剩下被压着的昭儿,面色都青了“昭儿……” 正要起身却见昭儿双眸闪过寒光,一把将她往一侧推倒,安晚晴仰躺在雪堆上,回头正看着一把利剑刺进昭儿的左肩“昭儿……” 昭儿望着她的心疼,歉意的笑着,安晚晴心揪成一团儿,连忙爬起将他抱在怀中,苏通被人缠住只来得及解决围上她们之中的两人,生生看着另外的两人手持刀剑刺向她们。 却正在这时,那围上去的两人却闷哼一声往前倒去,苏通一怔,立即上前护在她二人身前往身后的大树退去。 树上正好有人提醒她们“往树林里走。” 安晚晴也不多想,将昭儿背到背上便往身后的树林去,一双腿一深一浅的陷在积雪里,走得又急又不稳,感觉到鲜血滴在她的肩胛骨上往下流,她的肩微微的颤抖着,当下走得越发的急。 “姐姐,对不起……”昭儿温热的气息传进耳里让她钻心的痛“你别说话,我没怪你……” 她们身后竟然没有跟上一个杀手,不过一只银剑却直直的刺向白雪皑皑中在转进树林里的人,楚衍的双眸圆睁,大喝着“小心……” 可安晚晴浑然不觉,只是那把剑在快刺进她的身子时被什么一击折了方向斜插进她身边的白雪里,震动之中泛着寒光,看在楚衍的眼里竟然那么的宽心。 但这样一来,柳忠带来的人又不知不觉折了十余人,望着仅剩下的十人,柳忠怒火冲天的望着苏通,没想到一个赶车的竟然有这么一流的功夫,心有不甘的大喝“撤……” 楚衍望着一瞬间安静的空旷雪地“多谢阁下相助。” “我并没有助你,只是救自己而已。”苏通已经运起轻功朝山里飞去,竟然有人出手相救,却为何不愿意露面?会是云初派的人吗?绝对不是!那又会是谁? 楚衍望着皑皑白雪,沉沉的舒了一口气“怎会又遇上了你?”又转身到一堆积雪中挖掘,不几下便挖出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封棋,你怎样?” “主子,奴才只是轻伤,只是太累了。”封棋吸了一口气道。 树林里,安晚晴放下昭儿,看着怀中的人那惨白的脸色衣襟上满布的鲜红,不知所措“怎么办?怎么办?” 那伤口还在有血往外流出,安晚晴的泪噼里啪啦的往外掉,在怀中掏了又掏,扯出面纱去堵住伤口,看着薄纱被浸透忘了动作,立即脱下斗篷裹住昭儿的身子,手压在那伤口的地方,一边看着昭儿疼得咬紧了泛白的唇。 “昭儿,昭儿……”不管她怎么唤,昭儿都没有睁开眼睛,她不断的张望着身后,希望苏通可以快点赶过来。 突然,似有什么东西弹中她的手背,她低眼正好看见一枚泥色的药丸,林子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给他吃下,可以止血。” 她没有一刻的犹疑,立即掰开昭儿的嘴塞了进去,可看着昭儿吞下去,心中释然的同时又突然一紧,这真的是止血的药吗? 这么多的血,昭儿还能活吗? 苏通赶到时却见安晚晴死死的压着昭儿的伤口,一双眼也死死的盯着地上紧闭着双眼的人,心下一惊,赶紧伸手探向昭儿的脖颈命脉,收回手时,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是不是死了?”安晚晴的双手依旧按在昭儿的肩上。 苏通深深的望了一眼安晚晴,伸手拉开她的手,抱起昭儿,将斗篷解开来看“他只是失血过多,现在血止住了,不会要命。” 安晚晴跟着苏通往树林外走,望着一路上的脚印,这是在往回走,心都寒了“那些人都死了?” 那么多人命…… 苏通走在前头并没有看见她满面的惧色,瘦弱的身子在积雪中摇摇晃晃,颤抖不止,她怕极了这样的亡命之徒,怕极了生命无常…… 她想起那些染红的白雪,汇成小蛇一样向她游来,浑身冒汗,颤抖着撑在树干上,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却全是血腥味儿,顿时,胃里翻涌着,不断的呕吐。 苏通回身看着她难受的样子,知道方才的血肉横飞吓着她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还能支撑到现在才开始反应的女子,她是他见过的第一个,有些心疼也有些佩服便在一旁静静的候着。 安晚晴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只觉得头重脚轻,刚迈出两步,眼前一花便朝前栽倒。 苏通一惊,反应过来时,安晚晴已经没进积雪中,飞舞的雪花洒在青色的衣裙上,安静而永恒。 苏通一愣,只好上去将昭儿背在身上,又扶起安晚晴,慢慢的走出树林。 三个黑色的影子陡然出现在安晚晴倒下的地方,伸手捡起落在雪地里的青梅玉钗,揣进了怀里。 其中一个人道“我们的新主子真不一般,就是冷静还不够。” 中间的黑衣人轻声道“她是什么人?是你能议论的?” 三人都不再说话,为首的一人道“飞鸽传书,楚皇欲杀静宜王。”说完便向苏通离开的方向跃去。 ------------ 第060章 你爱过吗 安晚晴醒来时屋子里只有苏通一个人,她接过苏通递过来的水,眼在屋子里搜寻一遍没看见昭儿便紧张的问“昭儿呢?” “你别担心,他只是肩胛被刺穿没有伤及要害,无性命之忧。”苏通再一次解释。 安晚晴颔首,经过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杀伐,她已经确定苏通不是云府的仆人,他的冷静稳重有理有条让她猜疑着他的真实身份,但她曾问过他的身份,他并不愿意相告,如今也只好作罢,她轻轻一笑,将手中的水饮尽,身份,有何用?眼前的人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就可以了,在乎那么多做什么? 苏通并未看见她嘴角的笑,只是接过她手中的空杯子“还要吗?” 安晚晴摇头,又道“不用了。” 苏通将水壶茶盏都放下,思及先前她似乎畏惧静宜王,便又提醒了一句“小姐,静宜王也在这里落脚……” 安晚晴想起那个满身鲜血的人就不由自主的一哆嗦“他没死?” 苏通一怔“没有,他只受了轻伤,并无大碍。” 安晚晴抬眼奇怪的看着苏通平静无波的样子“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关心他的死活?” 苏通听着她的话心中一凛,连这也隐隐有所察觉吗?那他的身份是不是也猜得**不离十了“苏通是个普通的仆从,王爷的生死与我无甚关系,再说,就苏通在云府这么些年,当然想他最好一死了之,但如若他今日死在云汉地界上可就非我所愿,这只会挑起两国的战火,这是大公子不愿意见到的。” 安晚晴听他仔细分析,惊觉自己只见楚衍的生与死却没见他的生死所牵涉到的将会是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她有些担忧“那你要帮他吗?” 苏通摇头,在他心底楚衍是个祸根越早除掉是越好,但如果为了除掉这个祸根至黎民于水火中就得不偿失“至少在我的眼皮底下,会尽量保他不死。” 安晚晴颔首,并未多言。 夜里,安晚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屋子里的明烛静静的燃烧,她的背上一阵一阵的冒着冷汗,只要一闭眼,白日里那一番恶斗,那些人喷溅出的鲜血像是泼在她的身上一样,鼻尖浓烈的血腥味儿挥之不去,又觉得有些恶心,趴着床沿开始干呕,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再也睡不下,干脆裹上大红狐裘斗篷出了屋子,这一次并没有规规矩矩的在大堂里透透气就算了,而是走出了客栈的大门,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静谧安宁得让心里得到一分平和。也不敢走太远,就在客栈外头的石阶上坐下,望着黑漆漆的天,没有一丝星光,偶尔还飘着几朵雪花,这雪要下到何时才肯停? 视线定格在黑漆漆的街角,一眨也不眨,仿佛看见云初奔向蜷缩在墙角的自己,将她拥进怀中“玉儿……” 安晚晴骤然醒悟,睁开眼来却看见一双墨深的眼盯着自己“络玉姑娘怎么在这儿睡觉?不怕受寒?” 安晚晴愣愣的望着他,又回头望着那黑漆漆的街角,又是在做梦吗? 楚衍见她出神的望着空无一物的街角颇为疑惑“络玉姑娘的伤可是痊愈了,那日楚衍错手伤了姑娘,实在难辞其咎……” 安晚晴听着他的歉意却想起那夜破庙里的事,那温柔的吻,时隔那么多天那种温暖依旧能将她的心融化“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楚衍一怔,爱谁? 安晚晴回头望着他,眼中波澜微漾“你爱过人吗?” 楚衍虽然已经有了不少姬妾,有少数得他宠幸的,却没有一个是心头之爱,他只好摇了摇头。 安晚晴抬头望进黑夜“天真黑呀,让人看不清脚下的路。” 楚衍也抬头去望劲黑的夜,风声呼啦啦的吹过,他的眼神寻不到一抹可以停住的地方,又低头望着她“走夜路,一定得提灯,谁能在夜里看清脚下的路呢?” 安晚晴微微一愣,是呀,除了盲人,谁能在夜里行走如常呢?强求什么?夜就是夜,路就是路,要走这一条路不是趁着白日赶路那就只有夜里挑灯夜战…… “你是在担心少将军?”楚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很在意这个问题,很想问她,很想知道答案。 安晚晴一愣,沉默许久“是,没想到你也知道他的事。” “云汉与大漠诸部落交战,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会不知道。”楚衍一边说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安晚晴并不去看他,这样平淡的说话,也没有那么警惕,倒是觉得这多日来的担忧可以倾吐一番“你当然会知道,因为你想要一统天下……” 楚衍轻轻一笑“对……” 安晚晴转头望着那张容光焕发的脸,除了些微的疲倦瞧不出一丝病容,她很确定的问“你是装病?” 楚衍的眼微微一缩深深的望着她那一双清透的眼,像是宁静的深潭波澜不兴“你太聪明了,跟你姐姐一样……”不知道怎么会想起络纱,楚衍又是一笑“倒是,络纱说过她的妹妹医毒无双,这点小毒当然瞒不过你的眼睛。” 安晚晴沉默了,云初说的是真的,楚衍是在装病,可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服毒来装病,络纱怎么会跟楚衍在一块儿呢?她的目光游移在楚衍的脸上,难道络纱喜欢上了楚衍吗? 楚衍见她疑惑的一遍一遍打量自己,像是要找出什么答案一样“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姐姐怎么会替你制毒?”安晚晴不做一丝掩藏甚是坦然。 楚衍望着她认真直爽的样子,难得的轻松“只是一个交易,我替她找妹妹,她替我制出掩人耳目的毒。” 安晚晴突然想起齐风那心痛的自言自语,若是你们姐妹二人谁能薄情寡义一点…… “姐姐怎么会找上你?”安晚晴不明白,那么多人可以找为何偏偏遇上了楚衍。 楚衍也不藏着“三年前,我在沙漠里捡到已被黄沙半掩的络纱,见她还有一丝气,容貌也生得不错便顺手救了下来。” ------------ 第061章 埋骨黄沙 安晚晴心头一紧,络纱有没有被他侵犯?尖利的目光刺进楚衍深沉的眼里。 楚衍恍然了悟,尴尬一笑“你别担心,你姐姐很厉害,我根本动不了她。” 安晚晴很感慨“血浓于水,她太傻了……” 傻吗?其实她知道一点都不傻,如果连这都不执著那还有什么是可以锲而不舍的? “的确很傻,血缘至亲一文不值……”楚衍冷冷道,丝毫没有方才的温和。 安晚晴侧头凝视他森冷的眸子,皇族中骨肉相残比比皆是,对他来说亲情真是一文不值,一个不懂亲情甚至仇恨血亲的人,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那又何必多费口舌。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楚衍道“络玉姑娘,可否再为本王跳一支舞?” 安晚晴转头望着他,想深究其中的意义。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除夕我不能到将军府欣赏姑娘的舞姿了,不如就今日,了了心愿。”楚衍貌似随意一说,墨深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不信,他面对她时,好像总是做着自己原则之外的事情,不自禁将手握成了拳,他讨厌这种感觉。 安晚晴想起上一次跳舞伤了云初,根本无法平心静气下来,她不想跳也跳不好,于是她换了个话题,却无话可谈,想到白日里那一番搏斗“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 楚衍轻笑着摇头,她是太直性子单纯所以对这种事情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还是心机深沉要探听出什么消息? 安晚晴问出这话的时候就有几分后悔,她并不想知道来龙去脉,既然要避是非就不应该牵扯是非,耳边没有回应,心头竟然微微松了一分。 楚衍见她不再说话,才深看了一眼那宁静淡雅的脸,为什么跟她在一起会那么平静轻愉,突然之间收回目光闪过一丝危险,他的情绪竟受她牵动,难怪柳忠要借她来使他分神,凝视脚下的积雪,墨深的眼黑得慑人“到冬季了,听说北疆那边很冷,一夜冻死骨多不胜数。” 安晚晴的心陡然一紧,目光也发直,来不及思虑楚衍的阴谋已经一根筋儿的想到了出征边疆的那个人,突然这大街上刮着的雪风竟是那么冷,从脚底心一直冷到心口,她陇紧了斗篷,云初是将军,不会受冻的。 那狐裘火红的颜色印染上她的脸,显得刺眼,楚衍只是轻轻一瞥便立即移开了,就像是一个漩涡在吸着他,让他浑身难受“本来不想告诉络玉姑娘,但这一次相遇或许是天意,既然我知道那告知与姑娘是应做之事。” 安晚晴正在缓和紧张的心绪,听着他的话越发心口发重,越来越不安,这种预感强烈的抨击心脏,闷闷的疼,这加重她的胆怯却又逼着她势必要知道“什么事?” “姑娘知道少将军未奉旨便出征北疆的后果是什么?” 安晚晴的脸色惊白一片,手指都几不可见的轻颤,她夜里已经听到这件事儿。虽然担心他这样做的后果却也仅仅只是忧心还未害怕,如今楚衍特地提起,隐隐让她害怕这个后果。 几乎没有给她过多的喘息思虑的空间,楚衍收起了一贯儒雅之姿,嘴角的笑意也没了“我听闻将军一出云城,皇帝的第一道召回圣旨就送了出去,一连三道圣旨,将军都抗而不遵,这个罪责即便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那也是逃脱不了的,随便一个普通百姓或者是朝中有心之人一挑拨,便是死罪。” “死罪”轻轻的两个字,却震得她心神一晃,脚下的积雪也因惊吓之余被推出一个深槽来。 楚衍又道“听闻这次云元帅伤得不轻,将军才会连夜北上,也不知道云元帅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如果元帅战死边疆,皇帝即便会免了少将军抗旨之罪,日后云家也必不受宠,皇帝大可借这个机会削兵夺权,云家盛极而衰后,落井下石之人想必不少,总之,这云家此番可谓大难临头。” 安晚晴每多听一个字心就越紧,到最后竟觉得心已不再,只剩楚衍冰冷沉重的声音盘旋在脑海。 “我听说,这一次是大漠将军莫飞主战,他二人三年前大战两败俱伤,少将军好像也是因为络玉姑娘挡了一箭才幸免于难,莫飞这个人向来不善罢甘休,他杀而未果的人又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还来应战,想必这一场恶战比当年有过之无不及。” 楚衍这一番话终于令僵硬如雪雕一样坐在一侧的安晚晴眼神转了起来,莫飞,莫飞……她在努力的搜寻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那个粗眉张扬的陌生人,她晕倒之前云初说出的那个名字……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这算什么?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他,他求而不得一怒之下发兵云汉吗?安晚晴嘴角的苦涩越来越深,柳眉深蹙,她似乎觉得嘴里都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苦涩,前几日,他说,我在想会不会有一天因为你而天下大乱?如同魔咒一样响彻脑际。 挥之不去,过大的惊惧压得她气息薄弱,不断的从嘴角蹦出微弱的乞求声“不会是这样的……不……不要……” 断断续续不完整的话,听不出她的意思,楚衍望着这个六神无主的女子,心中涌起一丝心疼,不由伸手去揽她,却在快要碰到她时双手一僵,望着她胸中的烦躁越来越盛,又收回了手,冷眼看着她独自害怕的瑟缩。 这一切都是他要的,他的目的还有一步就可以达到了,他压住心中起起伏伏的心疼烦躁,将眼放进黑夜之中,才发现无处停住彷徨的心在那之中竟能寻到一丝平静“三年前大漠不少人死在少将军手上,这一次虽然各部落还在相互残杀,但恐怕少将军一到就是大漠诸部同仇敌忾,报仇雪恨的时候……姑娘或许这会儿去北疆还能见少将军最后一面,否则,黄沙漫漫,掩了将军风华,孤魂野鬼岂不可悲?” ------------ 第062章 决心已定 安晚晴双眸含露,想起那个人温暖的笑容轻柔的耳语被风沙湮没,英挺的风姿为黄沙所埋,她的心就像是被麻绳一圈一圈不断拧着绞着痛得无法呼吸,她颤抖着扶着身边的柱子站起,冻僵的腿上麻痹之感和着凛冽寒意卷过全身令她难受的闭眼皱眉,却没有给自己那冻僵的双腿一分缓和的机会,毫不迟疑的转身趔趄着走进大堂。 楚衍在她身后将她每个神情每个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墨深的眼像起了龙卷风一样,忽闪忽闪,为什么激将法成功了一点也不高兴,为什么看着她孤单坚韧的背影心会那么痛?甚至会担心云初因她北上分神死在北疆无法护她安全…… 安晚晴打开自己的门时,发现里头竟明亮非凡,桌边苏通面色平静的端坐,一见她进来就问道“苏通原以为小姐害怕静宜王,没想到你们二人能在寒夜之中畅谈这么久?” 安晚晴眉梢轻动,相处几日不难发现他平静的语调里蕴藏的讥讽责问之意,可她实在无力去回答他的话,坐到苏通的对面,望着隐隐怒气传动的双目“我不在的时候,请苏大哥好好照顾昭儿。” 苏通未料及她请他照顾那个孩子“他的伤没什么大碍,修养几日等伤口愈合就好了,我们这几日可以慢些赶路,你不必担心。” 安晚晴点头,苏通见她面色不佳,想是太累了,便嘱咐着“还是赶紧歇下吧!明早我们可以晚一点出发。” 安晚晴又点头,苏通见状便替她掩上房门,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可心中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累了一天索性也不再想也就宽衣睡下。 安晚晴收拾好包袱,揣了些银子,披上斗篷,吹灭了蜡烛,悄悄来到大堂打听好了怎么往北疆去的路线,又给了些碎银子给守夜的小二嘱咐他不同任何人说起她的行踪,才来到客栈后院马厩中。相处几天下来,那匹马很温顺的被她牵出马厩,可是她不会骑马,便也只是牵着它出了客栈,慢慢隐进黑夜之中。 客栈一角,楚衍负手而立目送她走远,身后突然响起小心翼翼的询问声“主子,为什么不阻止姑娘北上?” “是我故意激她去北疆,为何要阻止?”楚衍头也不回,声音也不如往日的清朗,脸上的笑意也没了,似乎很怅然低迷。 封棋果断的闭嘴立在一侧,主子的心思他几乎就没猜中过,他明明在乎那个姑娘,却又要让她去战火连天的北疆,那儿如今可是九死一生的地方…… 不知站了多久,安晚晴的身影早已看不见了,楚衍还站在雪地里,封棋无可奈何更为谨慎的提醒“主子,还是早些歇着吧!明日还要赶路。” 楚衍却只是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一个人立在黑夜里,风雪挂起他的衣袍角,他像是一尊木雕立在那儿,不知道是想要等待离开的人回来,还是这样目送她离开…… 次日清晨,苏通刚起床便看见木椅上鸽子跳来跳去,他欣喜的取下鸽子细脚上的便笺“一切安好,勿念!到淮阴之后,速回!” 苏通看着纸上的字,脸上的喜悦一分分淡去,算一算日子这应该是第一次传信的回信,不知道这又过了几日战局如何了?收拾好一切去请安晚晴时,却始终无人应一声,心头一惊,忙破门而入却见床上收拾得干净,立即想起昨日安晚晴的莫名其妙的嘱咐,赶紧下到大堂里追出客栈,雪地上稀稀拉拉乱糟糟的脚印根本看不出来她往哪儿去了,赶紧返身入了客栈,却被一个睡眼惺忪的小二叫住说夜里与她一起的那位姑娘走了,叫苏通不要找她。 苏通连忙上楼,检查他们带的所有东西,她只带了几件衣物和一点银子,那一坛子酒还在,当下他的脸色难看起来,这一下该如何是好…… 苏通坐在昭儿床头,思来想去,她不与他们同路连夜离开只有可能去了北疆找云初,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昭儿醒来时,苏通正看着桌上的图纸,分析安晚晴最有可能走的路线。 “苏大哥……”昭儿的声音毫无朝气,干涩而孱弱。 苏通转头看着昭儿,又赶紧倒了杯水给他,看着他喝完之后才说“昭儿,你姐姐一个人去北疆了,苏大哥现在要去追她,你受了伤受不了路上的颠簸就在这儿等我们好不好?” 昭儿惊讶担心之余便立即道“我能照顾好自己,苏大哥赶紧去追姐姐,姐姐她哪儿知道北疆的凶险。” 苏通安排好一切去追安晚晴后,昭儿的房间来了不速之客,楚衍坐在他的床上,昭儿还来不及喊话便被点了哑穴“你姐姐走了,你苏大哥也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多孤单,跟我回楚国吧。” 安晚晴一路走来,天一分分也亮开了,身子却又冷又热,她靠在马的颈子上,一手捂着心口想要缓和一下那里传来的闷痛“原来这伤这么严重……”她轻轻一笑“这样下去,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见到他。” 马儿在这时却跪了下去,她失去支撑迅速稳住身子望着乖巧的伏在地上的马,它的嘴还含住她的狐裘一角轻轻扯着,安晚晴看了许久,隐隐约约明白了它的意思,可是她并不会骑马,可如果不上去冻死在这儿的几率太大,她一狠心便跨上了马背,马儿慢慢站起,她双手牵着马缰生怕一个不小心堕马而死。 可很快她觉得这马若非训练有素就是通人性的,竟然走得稳稳当当,慢慢开始慢跑起来,在马背上颠簸了小半日,终于路过一个小村庄,上前休息了片刻,也喂了马儿一些干草,再次确认了去北疆最快捷的路线又开始出发。 安晚晴只管赶路却没有算自己晚上能不能赶到下一个村子,不必露宿街头,直到半夜,她才来到一个村子,敲响紧闭的客栈大门才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 ------------ 第063章 路遇恶狼 苏通策马狂奔,每路过一个村庄便向那些人打听有没有见过安晚晴这样一个女子,这天夜里,苏通又坐在桌边来来回回的看着去北疆的几条路,是取捷径还是取好走的,还是说最太平的一条路。 一个小纸团弹破窗户纸滚到了桌上,苏通已然警觉的追了出去,紧紧的追上差点在眼皮底下溜掉的一抹黑影,追了几户人家,那黑影停了下来道“有时间追我,不如看看纸条里的消息。” 苏通追了一路知道那人与自己武功不相上下又没有恶意本就打算不再相缠,又听到黑影如此一说,那语气像是在好心提醒他纸条里有很重要的消息,他只是来送消息的,追他没有一点意义只是消磨时间。 苏通将桌上的纸条打开,一粒碎石子从摊开的纸条上滚到地上,而纸条上上书“你要找的人经大安穿沙岭,现下正在原乡。” 苏通的手指在桌上摊开的图纸上划过这三个名字“差点追错了方向,没想到竟然挑最捷径最险要的一条路。” 苏通也拿出纸笔来写下“小姐已北上,取径横岭,恐有不测,速派人接应。” 当夜,苏通也顾不得再歇息,策马直奔大安。 一大清早,安晚晴用过早膳收拾好东西正下楼时,正巧碰上店小二,店小二一脸惊讶的望着她“姑娘这么早就要走?” 这也难怪小二诧异,这午夜刚到还没歇息到三个时辰就起来了。 安晚晴淡淡的点头,都没与她说一句话,如果不是昨夜听她说过话小二还以为她就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 安晚晴将碎银子放在柜台上,掌柜一看哪儿要得了那么多,就听她说“给我准备一壶热酒,带上几个薄饼,剩下的钱不用找了,只要你们守口如瓶,夜里没有收留过一个女子,从来没有看见过什么女子来过。” 掌柜的一听,当下就想着这姑娘是不是与人结了仇怨被人追赶着,安晚晴见他不仅不动还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便别开眼道“快点,我赶时间。” 后院,安晚晴正在喂着马儿干草,小二就拿着用纸包着的薄饼和用葫芦装成的热酒交到她手中,她道了一声谢,将这些东西系在马鞍上才牵着马离开。 掌柜的撩起门帘子望着那出门的秀丽身影,小二转身正听掌柜的问他“那姑娘说什么没有?” 小二摇头“没有,就是道了一声谢。” 掌柜的眯起眼来,小二见他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知哪儿出了问题“掌柜的,怎么了?” “你见过穿着那么名贵的狐裘孤孤单单赶路的女子吗?还蒙着面纱,那一双清亮水灵的眼睛就知道那个姑娘容貌不凡。” 小二还是不明白“可这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掌柜的却意味深长的一笑,摇了摇手“你去看着店,我今儿有事儿,估计很晚才会回来。” 小二望着掌柜像捡到什么金银财宝一样的迷笑,用手挠了挠头,还是没有想明白掌柜刚才话里的意思,转身进了大堂。 安晚晴牵着马走得很慢,这早上才吃过东西肯定不能坐在马背上颠簸,这样她的胃受不了,可这早上的雪风着实冷人,她取下酒葫芦又揭开面纱饮了一口,才将酒葫芦又套在马鞍上,又将面纱套上。 而刚巧被尾随在他身后的客栈掌柜瞥见了芳容,倾国容色看得掌柜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安晚晴却浑然不觉的牵着马儿继续往前走。 掌柜的望着那远去的火红影子,抿嘴咽下满口的唾液,转身朝另一条巷子奔去,像是屁股被火燎一样,奔得飞快。 房顶上两抹影子冷眼看着底下的一切“找死!” 另一人不慌不忙道“虽说他不该起那色心,可不知者不罪,谁叫咱们的主子生得夺人心魄呢!我们此行只是护主子安全,可没有说可以杀人。” 旁边那人的怒气当下收敛“走吧!也不知道苏通会不会赶上。” “放心,郑心办事儿何时有过纰漏。”他对他的伙伴的能力没有一丝质疑,绝对的自信。 安晚晴骑马经过一片山林,注意到前头倒下几根竹子挡住了去路,便驱着马儿绕开挡路的竹子,正要绕到正路上时,马儿却突然受惊长嘶,抬起上身,安晚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惊,往后一仰,堕下马背,背上像是被齿轮碾过一般,疼得她抽了一口冷气,立马撑起上半身往后看去是一堆碎石子。 她庆幸没有伤到要害,刚缩了右脚要站起来,剧烈的疼痛比方才背上的痛更专心,她知道那只脚不是断了就是伤到了筋骨,试着动了动左脚,暗暗吐了一口气庆幸左脚没有受伤,她双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忍受着剧痛试着动了动右脚,跟针扎一样的痛从膝盖以下传来,她闭上眼想着这荒山野岭不能走怎么办? 想起那匹马,怎么会突然受惊把她撂下马背,她抬起头望着前头,才看见前头几个男人牵着她的马一脸坏笑的望着她。 安晚晴心头一凛,下意识的伸手去抓自己的面纱,确定还在脸上,可下一刻她惊觉这面纱如今已无用,这几个人那龌蹉卑劣的笑就知道他们心里的花花肠子。 果然其中一个人道“不用急着遮挡,你脸上的面纱没有掉,不过在下有幸瞥见姑娘饮酒时的芳容,天人之姿也比不过姑娘……” 这个人安晚晴见过,正是夜里落脚客栈的掌柜。 安晚晴缄口不言,她暗悔自己粗心大意,眼光逡巡四周,飞雪茫茫了无生气,连开口呼救都不会有人听到。 几个男人中一人有些沉闷道“不会是个哑巴吧?怎么不说话?” 掌柜见那人有些不高兴,连忙赔笑“这个女人不太爱说话,兄弟是听过她说过话的,她会说话。” 那人满意的一笑“这样就好,这样等会儿才会有意思!” 几人相视而笑,笑得安晚晴浑身都像被针扎一样,每个毛孔都竖起,捏紧的手心冷汗直冒,雪风穿过她的耳际,她都能感觉到脖颈甚至脸上渗出的细汗。 ------------ 第064章 很想很想 安晚晴眼睁睁看着那几个男人向她走来,那龌蹉的样子令胃里一阵翻涌,她单靠左脚跳着往身边的大树上跳去。 她的动作引来面前的几个男人哄笑声,从来没觉得人的笑声会令人毛骨茸然,从来都觉得人的笑是很干净的,可他们却让她深入骨髓的记住了笑也可以肮脏无比。 她冷冷的望着几个男人放肆的笑,正在这时,几片青色的竹叶从身边飞过,震动空气,她侧眼正看着那几片竹叶直直的划破那几人的喉咙,狰狞的笑容带着一丝惊惧倒地而亡,连那一双欲望的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 安晚晴回头望向身后“谁?” 她的声音很平淡,什么人在保护她?苏通?不可能是苏通,若是苏通定会现身相见,想起那天被人围杀时,有人也是及时的指点她往树林里走,还给了她止血的药丸,好像有人暗中保护着她“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谁派你来的?为什么不出来相见?” 山林里只有雪风刮过树叶的嗦嗦声,而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对话声“夫人,今日收获不少。” “是不少,夫君既得了血炼草又捉到了路东蛇,想来那陈婆婆的寒疾终于能够根治了。” 那喜悦的声音吸引了安晚晴,他们的对话中她猜着这丈夫是个医生,于是安晚晴大叫着“救命,救命……” 那对夫妇很快注意到这一边,二人相视一眼,淡淡的血腥味儿让他们都皱了皱眉眉,慢慢朝安晚晴走来。 丈夫见安晚晴身上未有伤口,便往一旁一看,那直挺挺的躺着四具尸体映入眼里,却没有一丝吃惊畏惧之色,只是上前看了看尸体上喉咙处那整齐的伤口,捡起沾着鲜血的竹叶,看了一眼,指尖轻弹竹叶旋落之际,他又看着那匹马,眼神微微一暗,上等战马…… 他不由得转身打量着安晚晴,妻子也觉察到这女子身份诡异,二人眼光齐齐落在鲜艳耀目的狐裘上,妻子双眉紧蹙,脸上的笑都不见了。 丈夫走近安晚晴“你是什么人?” 安晚晴看着这个面容和善的男子“赶路人。” “不说老实话,我不会出手相救。”丈夫也不动怒,反而笑脸盈盈的看着安晚晴。 安晚晴已经察觉到这两个人一定不是什么乡野村夫,男人气质不凡,女人淑德仪范,看他们的谨慎小心,或许是什么隐居之人,同样不想要什么人找到他们。 妻子看着安晚晴并没有想要一点想要说出自己身份的意思,甚是坚定,无奈的轻叹一声“相公,算了,只是一个姑娘,她不愿意说定是有什么隐衷,举手之劳而已,救了她我们离开就是。” “娘子……”丈夫有些为难,能用竹叶杀死前头几个人的女子岂会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何况那匹战马非同凡响,来历不明,怎能不弄清楚就轻言相救? 安晚晴道“既然您有所顾虑,可否麻烦您将我的马牵过来。” 丈夫沉默一阵,回身将马匹牵到安晚晴身前,安晚晴的手刚一摸上马的颈子,马儿就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温顺的跪伏在地上,她靠左脚使力跳着来到马背边,忍受着剧痛将右脚掰到马背另一侧,坐上马背后,又轻轻拍了拍马的脖子,马儿慢慢站起来,便驮着她离开。 夫妇看着马上彤红的身影,妻子担忧的道“她的伤不轻。” 丈夫自然也知道“脚上的伤不算重,只是那内伤”他抬眼望着又开始飘雪的天“怕是难熬过今夜。” “她的内伤虽重只要夜里能找个暖和的地方修养一下也不会要命,只是这一路,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妻子颇为遗憾的道。 男子又看着前头的几具尸体,轻叹一声“如今人都走远了,我们想救也追不上了,走吧。” 妻子微微颔首与丈夫离开之后,竹林之后飞快掠过两抹黑影,而那离去的夫妻二人从大树后走出,丈夫轻笑着“果然如此。” 妻子却没有笑,只是问“相公是救还是不救?” 男子回问“你说呢?” 听不出来他的意思,妻子却了然一笑,丈夫揽着妻子的腰轻轻点地,便朝安晚晴离开的方向飞去,轻功卓然。 两抹黑影跟在安晚晴身后,却总是保持着一段距离,安晚晴让马慢慢的走,倒像是游山玩水一般闲散自然,只是这山水为白雪覆盖,脚上的痛仅仅在这样的慢慢行进中也疼得她一身盗汗。 树上的两个黑影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问“怎么办?那个大夫说主子活不过今晚?要不要现身带她去前头的客栈调养?” “我们奉的命令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现身,再看看……”另一人否定了那个人的建议。 后头跟着的夫妇见状,妻子沉沉一叹“这样耽搁下去,无甚意义。” 丈夫同意的点头“可那两个黑衣人什么来历,我们尚未知晓。” 安晚晴右脚本来就疼,风雪劲猛,迎面扑来让她不能呼吸,整个身子的温度都在下降,越来越冷,赶紧从马鞍上取下葫芦,拔开酒塞就喝,酒已经冷了又呛人,这下不仅是身体外表冷,连肠子都是冷的,在马上一颠一跛,胃里头开始暖和起来,又饮了几口冷酒,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疲倦,只怕是到不了北疆,见不到他了“云初……云初……” 她一遍一遍轻轻的吐着他的名字,每叫一声似乎能让寒冷削减一分”我想你,想你,很想很想你……” 胃里的酒液化成了泪水从眼角滚落,她的眼睛轻轻合上,嘴角挂着苦涩的遗恨,就这样死在这里再也不能相见…… “云初……”她的身子往一侧倾斜,再也没有力气稳住自己的身子,再一次坠下马去。 两抹黑影急急赶到,一人抱着她就往前头赶,留下的一人骑上马也往前头赶。 一直跟在身后的夫妇中的丈夫叹道“训练有素,配合默契。” “即便如此,你还是想救那个姑娘……”妻子很了解丈夫,温声道。 ------------ 第065章 梅花胎记 深夜,黑衣人抱着安晚晴敲开客栈大门,二话不说就往楼上走“准备热水,厚棉被,炭火,再找一个妇人来……” 店小二被本还昏昏沉沉看着这个闯进来的黑衣人吓了一跳,以为见鬼了,一听他连连吩咐,彻底懵在门边,雪风扑了进来,瞬间冷醒,赶紧掩上门追上去道“这热水棉被炭火都有,只是这妇人大晚上的不好找……” 黑衣人站在二楼的一排客房前,微微停下步子“尽量找,哪个房间是空的?” 小二连连点头“天字号房都是空的,也安静。” 黑衣人寻了天字一号房,掩上门时见小二还在门外看着他,立即冷下脸来道“还不快去!” 小二被冰冷的声音一吓,脸上立即覆上畏惧之色,赔笑着点头迅速闪下楼来。 黑衣人只点了一支蜡烛放在桌子上,而后上床将幔帐放下,扶起安晚晴半坐,用内力给她驱寒。 半个时辰后,黑衣人有些力不从心,这一路狂奔,体力大有不支之势,便收了内力,替安晚晴盖上被子,坐在一旁等得有些焦急。 当门被敲响时,他警惕的问“谁?” “客官,你要的热水来了……”小二还没将话说完,门已经开了,黑衣人问“这客栈里就没有一个女人?” 小二将热水提进客房倒进大木桶里,一边摇头。 黑衣人双眉紧蹙,等着小二来来回回的将热水满上大木桶之后,才将安晚晴抱起,整个人放进了木桶里。 望着那穿得好好的衣服,沉沉叹气,他们作奴才的不能冒犯主子…… 小二将炭盆加上,又将棉被放到了床上才道“客官,您要的东西都齐了,还有什么吩咐?” 黑衣人看着木桶中缭绕的热气“还要热水……” 小二一怔,往屏风后头看了一眼,朦胧的轻纱后女人静静的坐在木桶里,男人站在一侧,望着木桶里的人,他不敢再看,立即转身掩上门离开,到底这女人是冻得多厉害,连话都说不了…… 静谧昏暗的房间里,溢出模糊微弱的呼唤“云初……云初……” 黑衣人转身望着歪着脑袋枕着木桶的安晚晴,眼神一暗,心中越发担心起来,正要上前扶正歪倒的脑袋,却双眼一花,往地上一倒,手撑着木桶,双眼努力要睁开,心中暗叫糟糕,下一刻,已经沉沉的滑到地上,人事不醒。 这时,掩上的天字一号房门被一人轻轻推开,一前一后走进两个人,却是那一对夫妇,妻子当先走到了屏风后,见安晚晴衣着整齐的坐在木桶里微微一怔,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黑衣人,颇为诧异“这人竟然让她和衣泡在热水里,也真是世间一奇。” 丈夫一听,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举步走到屏风后,看着那淡青色的衣衫,也不说一句话,俯身将地上的黑衣人扶了出去,在屋里静静的等着。 突然,妻子惊讶的唤着他的名字“逸……” 丈夫转头望着屏风后,诧异怎么她连名字都叫出来了,这么多年很少用这个名字,他也快忘了这个名字,正准备问,却听见妻子的哭泣声“逸……她……她……” 虽然是啜泣的声音却满含着难以言喻的喜悦,丈夫起身正要走到屏风后,又顿住脚“语华,怎么了?” “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她是我们……女儿……”丈夫瞪大了双眸透过薄纱望着木桶里的人,看见妻子的手放在安晚晴的耳朵上,心跳如鼓,呼吸凝滞,他们的女儿左耳后鬓发前有一朵浅紫色的梅花,小心翼翼的问道“是浅紫色的梅花?” “是浅紫色的梅花……” 似有人在唤“晚晚……” 安晚晴转身正看着盛开的梅林里,隐隐约约一身紫蓝锦衣的人慢慢向她走来,却总是看不见那人的样子,可她的心却提到了嗓子,一双眼睛死死的随着那紫蓝衣袍而动,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一如既往温柔明媚的笑,他站在她面前,凝视着她的眼睛,轻轻的唤“晚晚……” “云初……”她望着他眼睛闪动着星星一样的光芒,一颗心像是化作一池春水随之粼粼而动,轻轻闭上眼睛合上溢出眼角的喜悦之泪,脸轻轻蹭着他掌心的温暖,流连忘返,从未有过的满足…… “晚晚……”他又一次叫她的名字,好像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她睁开眼来,看着他的脸色异常的白,只觉一阵寒意袭上心口,他的手来回的摸着她的脸“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她怔怔的望着他,却始终不回答,他看着她这个样子宠溺的一笑,用手指轻轻擦掉她的眼泪“你答应过我的,好好活着,就一定要做到……” 她猛的摇头,想要说什么却像是有人捂着她的嘴,根本无法说话,她看着他又笑起来,整个人就在她的眼前一分一分淡去,最后变成透明,只剩红得刺眼的梅花留在眼底。 “不要走,不要走,云初……不要走……”她整个人都被固定在那个地方,连想要伸手去抓住面前的人都不能。 “不要……不……”她终于冲破了桎梏,耳边终于响起了自己的声音,眼前也一片光明,可却不是那一片梅林,她怔怔的望着浅粉色的罗帐顶,这是什么东西? “你醒了?”温柔的声音满含喜悦的从身边传来。 她转过头,望着眼前容貌娟秀的妇人,依旧怔怔出神,怎么会在这儿?云初呢?明明云初来接她了…… 她眼角的泪一涌而出,妇人忙扯下身上的手绢小心的擦掉她的泪,焦急的问“怎么了?是不是哪儿还不舒服?” 安晚晴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妇人,又觉得有点熟悉,打量了一会儿才道“是你?” 妇人轻轻一笑,眼含清泪“我叫萧语华,你叫什么名字?” 安晚晴愣了好一会儿“我叫安晚晴。” 她是安晚晴,不是络玉,她不要再当络玉,她是安晚晴,只是安晚晴。 妇人微微错愕,望着她脸上的落寞与淡淡的感伤,她知道名字不简单的只是名字,对她还有某些意义,牵扯着许许多多故事。 ------------ 第066章 你成亲了 萧语华想了一会儿又问“我看姑娘也不过二八芳华,怎么一个人在荒山野岭的赶路?” 安晚晴眼中闪过一丝明亮“对!我还得赶路。” 她说着便掀开了身上的被子,一阵凉意袭来才看见自己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怎么会这样?” 萧语华将手中的水递给安晚晴“渴了吧!先喝口水。” 安晚晴望着眼前这个亲善的人,有些疑惑。虽然她一直都给人亲和之感,可却与树林里那种亲和感不一样,比那时给人的感觉更亲近也更关心她,她打量着小小的屋子,整洁干净精致细巧像是家“这是哪儿?” “这里是我的家,这里很安静,你可以安心在这儿养伤。” 她并没有看见萧语华眼中的殷殷期待,连忙摇头“我还要赶路。” 萧语华眼神一暗“赶路?可你的腿受了伤,没有十日无法正常行走。” 她摇头,眼神一暗,十日,她耽搁不起这十日,她抛下昭儿,避开苏通,就是要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到他身边“只是小伤没关系,我有马,不用怎么走路。” 萧语华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坚持,心中郁结不散的沉凝着她平静的脸,一时不知如何相劝,想到那匹马便说“你的马,我们没有带回来。” 安晚晴心中一紧,抬起眼望着萧语华歉意的神色,她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眼睛传来涩涩的疼,想要裂开一样。 “你别急,你要赶路始终得将伤养好了,你要是念着那匹马,我这就去给你找回来。”萧语华紧张的在一旁安慰,又站起身往门外走。 安晚晴看着她的清瘦的背影,莫名的感觉到一种温暖,这样陌生又熟悉的温暖曾经来自她的方雅,可这个人非亲非故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她的想法,为什么要为她做这些事儿? 不一小会儿,从外头进来一个小丫头,甜甜的叫着“阿姐……” 安晚晴的心上极快的划过一丝惊讶,望着水灵秀雅的小姑娘向她走来,又给披了一件紫色斗篷,才对外头叫道“哥,你进来吧。” 安晚晴没想到外头还等着一个人,原以为进来的定是一个像云初一样已成年的男子,却不料这是个大男孩,俊秀天成,温润儒雅,从进来他的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安晚晴的脸,那满眼的疑惑不解在她的脸上逡巡一遍又一遍像是可以从她身上得到一个解除疑惑的答案。 安晚晴虽然心里有些别扭,却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以让从未见过面的他疑惑,很坦然的问“你想要找到什么?” 她看着男孩子清明的眼光一闪,显然有些惊讶,而后又是一派温润沉稳,缓缓坐到旁边的木椅里,才抬起头来问“只是好奇,从我记事开始我娘一直稳重持成,我从来没见她为什么事儿慌了神,更没见过她除了对小妹格外紧张以外还对别人这样紧张过……” 安晚晴一愣,那种感觉是没有错的“你这个问题,我可回答不上,你应该去问你娘。” 男孩子默不作声,那小丫头乖巧的走过去拉了拉哥哥的衣袖“你不要这样凶嘛,阿姐受伤了,娘当然会紧张一些。” “思思……”男孩子软着语气唤小妹“哥哥没有凶你阿姐,只是问一问。” 叫思思的小丫头乖巧满意的点头,男孩子宠溺的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才转头告诉安晚晴“娘说她去寻你的马,让你不要急,你伤了腿不要乱动,有什么需要你可以跟我说。” 安晚晴没想到萧语华因为她一个眼神就急忙为她去寻马,是她太善良?当时明明他们没有打算救她,对她还有怀疑防备,为什么又突然出手相救? 思思看着安晚晴一脸沉思的样子,便走过去对她说“阿姐,你不用见外,就当这里是你的家,你想要什么就跟思思说,思思帮你去取。” 安晚晴一愣,哥哥有些清冷,妹妹却一副热心肠“你叫思思?你爹呢?” 男孩子眼中一凛暗暗观察者安晚晴,好像也不是刻意的问起他爹,却丝毫不敢松懈的观察者她的神色。 思思点头“我爹去山里找治阿姐内伤的草药,一时回不来。” 安晚晴微微点头,却又说不上哪儿不对,看着屋子里跳动的炭火,外头冰天雪地,草药都被掩埋了吧!怎么找呢? “我的伤真的要十天才能好吗?”安晚晴很急,甚至向眼前的小姑娘询问。 清冷又肯定的声音赶在思思开口前传了过来“十日算是最短的,你若不听劝乱动,这伤还会拖上更久……” “那没有痊愈也没有什么是不是,只是拖得久一点?” 被她打断了话,男孩子有些不高兴,听得她这样一问就更生气“你如果不想要你的腿,你现在就可以下床!” “哥,你又凶阿姐。”思思不满的教训着男孩子,男孩子顿时收起怒火,不再说话,思思却轻声道“阿姐,我爹娘的医术很高明的,他们说最快要十日就一定要十日,这是急不来的。” 安晚晴的心凉了一大半,思思看着她灰沉沉的脸色,小心的问“阿姐,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这是外头响起一阵笑声“怀玉……” 男孩难看的脸色微微一松,站起来就往外走,思思喜笑颜开的朝外跑去。 “爹……”稚嫩清甜的声音重叠温润的清朗声音,从房外传来。 “怀玉,你娘呢?” 安晚晴听着那声音有些疑惑,又听到他们好像朝她屋里来了。 “娘去给那位姑娘寻马了,说夜里就回来。”是那个小男孩的声音。 “她醒了吧?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别的,就是想走。” 安晚晴正想听听这个丈夫说说自己的伤势,却没想到外头一阵沉默,接着门被推开了,她看着那个人走进来,面色不是太好“我不明白,什么让你连命都不要的赶路?” 安晚晴也不再回避,她只想要快点好起来可以快点到北疆“我要到北疆找我相公。” 男子一脸震惊的讷讷问“你成亲了?” ------------ 第067章 有愧于他 安晚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上会出现那么惊诧甚至不信的神色,只是浅浅的点头“北疆打仗了,我怕晚了我再也见不到他。” 沉默许久,那个人才道“你很想见到他?他在北疆什么地方?” 安晚晴眼神一滞,心头冰凉,轻轻摇头,很想见到他可却连他在北疆什么地方她都不知道。 “那我们先到北疆。” 安晚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的我们,说得那么肯定。 安晚晴耐着性子等着,可越等心头就越烦闷着急,思思见她一脸深沉的样子,便一心想要逗她开心“阿姐,你是哪儿的人?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 安晚晴眼巴巴望着掩上的门,可还是分了心思想着这个问题,哪儿的人?是哪儿的人对她来说不重要了,因为再也回不到那个地方,在那个世界喜欢做的事儿跟这个世界千差万别,也做不了了。 “我是淮阴人!”安晚晴将眼转到思思身上“你叫思思,那你姓什么?” “我没有姓,我叫思玉,爹跟娘还有哥哥都唤我思思。”思玉的声音很轻快,带着春天那样让人心旷神怡的清嫩。 安晚晴对这家人越来越疑惑,为什么连姓氏都不告诉自己的孩子?望着思玉毫无心机防备之心的样子,轻声问道“那你爹娘叫什么?” “我爹……我娘……”思玉很犯难的皱着眉头,用手挠着鬓发额际“我只听我娘唤我爹逸,我不知道我娘叫什么。” 安晚晴愣了一下,随即道“思思,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出去自己玩儿吧。” 思思瞧了瞧她脸上的倦意,便点头转身离开,临掩上门时又向里头嘱咐道“阿姐,你要是有事儿就叫我,我能听到。” “我知道了……”安晚晴睁着一双眼,听着那脚步声渐渐离开,开始想怎么离开这里,或者是在半路上甩掉那个男人,他们如此遮掩自己的姓氏来历却为何要这样尽心竭力来帮她,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北疆现如今已是战乱频繁,他们救了自己没道理还要人家把命也搭进去,弄得家亡人散。 又回到马车上与云初促膝长谈的那场景,马车摇摇晃晃,只是再一次听到珍惜所爱这四个字时,想哭又想笑,不就是爱了就爱了吗?受了一次伤就再也不去爱了?他不是简阳…… 身体像是被谁猛烈的摇晃着,她不得不睁开眼,感觉到强烈的摇晃感坐起上半身才感觉自己在不大的空间里,像是马车里,疑惑的打量着身上盖着的棉被,怎么会睡在马车里“苏……” 她刚想叫苏通,却陡然想起苏通已经被自己甩在了客栈里,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吁……” 安晚晴听着车外有人出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帘子也被撩了起来“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安晚晴看着眼前的人,缓缓摇头,透过车帘,外头白茫茫一片,没想到他真的会送她去北疆“你……你这样一走,你的一双儿女怎么办?” “怀玉会照顾好思思,你放心,语华寻到你的马就会回去。”男人倚着车框,说得言辞凿凿。 可安晚晴却没有丝毫轻松“你那天还不愿意出手救我,今天怎么愿意送我去北疆?” 她太不喜欢心中这矛盾蔓延繁荣,从来没有见过的人,那日他们见到她那样淡漠的表情也是不认识她的,关系却突飞猛进,太不同寻常了。 “我是大夫,不会看着病人死在我眼下,这北疆战乱,流离颠沛者数不胜数,济世为怀乃医者本性,当仁不让要往北疆去。” 她听明白了,也就是这只是让她搭个便车,一道儿去了北疆而已,她点了点头“我们几天能到北疆?” 男人专注的望着她一脸关切之色“你跟你相公何时成的亲?怎么认识的?他对你好吗?” 这掩不住的关切,让安晚晴听得心生古怪,探寻着那依旧平静的脸,那双眼睛却好期待她的答案,她成亲只是一个谎言,不知道这家人是什么身份来历怎么能轻易泄露自己与云初的关系,说自己去北疆找的是云汉的少将军,北疆一战的指挥,惹来什么有心之人可不好,她不会冒这个险。 她只好继续编谎言“前不久我们才成亲,他对我很好。” “那你为何不高兴?”男人皱着眉,看着她那苦涩的样子,很不相信她的话。 深呼吸,安晚晴心头涌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愧疚“因为,我总是在伤他的心,我一心想要自由,我瞒着他不告诉他……” 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圈,男人悄无声息的捏紧了手,没想到她过得这么不快乐“除了你相公,难道就没有亲人了?你这样一个人跑出来,家里头会担心的……” 男人的语重心长换来她僵愣片刻,除了云初,她还有什么亲人? 男人沉默了好久,才又道“还不知姑娘芳名?” “安晚晴。”她笑了笑,果然还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最让人踏实温暖,真正属于她一个人的就只有她的名字。 男人眉梢微动,诧异的问“你姓安?” 安晚晴不明白一个名字怎会让他有片刻的失神,又听他回神之际问着“那你家住哪儿?” “淮阴。”当这个地名,再一次从她口中顺溜儿的跑出来,她知道她很喜欢这个还没有到过的地方,那个他为她安排的栖身之所,让她念念不忘,心向往之。 男人彻底的沉默了,当马车又开始咕噜噜往前转开,她没有听到男人说一个字,当马车在一个还算热闹的集镇上停下来时,男人进了马车,俯身将她抱起“今儿就在这里歇息。” 她见状想要拒绝,可想到自己的腿也就默认了男人的行为,男人再也不多说一个字,他认为这一路是有什么话无意之中得罪了他?可除了对她姓安这个事实莫名诧异和听到淮阴这个地方时突然的沉默,的确没有其他可疑之处。 客栈里头,小二殷勤的将二人迎了进去,没有注意到身后肮脏的乞丐齐齐打量着安晚晴的样子,那身火红的狐裘霎时夺人眼球,淡静清雅的面容到哪儿都令人呼吸凝滞,乞丐交头接耳两句,其中一个便匆匆离开。 ------------ 第068章 战乱之源 “诶,你们听说了吗?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了?瞧你这一脸紧张的样子?” 客栈大堂里传来这样没头没尾的两句话,将安晚晴的耳朵吸引了过去。 “你们都不知道吗?原来这次大漠诸部攻打我们根本不是因为三年前战败,而是因为我们的少将军抢了人家莫飞将军的媳妇儿。” 男人抱着安晚晴正往楼上去,猛地手臂上一丝钝痛传来,转头去看才见到那一只白嫩的手深深的掐进自己的衣服里,转眼望着那咔白的一张脸,轻声问“怎么了?” 可安晚晴那双眼睛却直瞪瞪的定在他身后什么也没有的楼梯上,见她没反应,便有些着急,立即迈开步子,安晚晴却猛然回神,恍惚的道“我要赶路。” 男人终于不耐烦的皱眉,上楼的速度也更快。 “我要赶路,我不要住下来,我要赶路……” 细弱蚊吟的声音越来越激烈,见抱着她的男人听而不闻,她将身子往外侧一翻,男人一惊,还好抱住了她,一脚一脚踢开客房的门,一脸酱紫的将她放到床上,劈头就道“你要是再说一句要赶路的话,我就杀了你的相公,看你还想不想要赶路!” 安晚晴整个人僵直的坐在床边,惊恐的望着一脸杀气的男人,她确定他说得是真的,只小心翼翼的道“你是医……你是大夫,你怎么可以杀人?” 男人见她终于安静下来,心底的怒气也渐渐散开着“大夫怎么就不可以杀人,杀人是为了救人,你相公在北疆杀的人少吗?为什么我要救一个杀人的人而不救一个要救人的人?” “不,他杀人是为了保护云汉的黎民百姓,我也不是去救他,我只是想要去看看他……” 焦急的辩解声儿紧跟男人的质问声,男人惊诧的望着神思不安的她,一个六神无主的小姑娘竟然能迅速的找到他话中的漏洞,反驳一针见血,他并不是要真去杀人,那只是气话,说出来的话也没有细细想过,却未料到,她将他的每个字都听得那么仔细,只是因为事关她相公的性命,他是否做得太过分,不该这样吓她,可一想到她要是这样每日每夜的赶路,等到了北疆时就该是她的死期了,当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看见她坚定的目光你闪闪烁烁的滚落几颗泪,仿佛梦语般轻盈“只是去看看他……我想他,很想很想他……” 看着她这个样子,男人双肩一沉,妥协了“好,你在这儿小憩一会儿,我去街上备些干粮。” 直到男人将门掩上,安晚晴的一双眼依旧定格在床沿,心中生起无数寒意,将狐裘裹在身上,又将床上的被褥揽在周身,是因为她当日的话惹怒了莫飞吗?拼命想也想不起她那一天对莫飞说了些什么话,脑子里却突然冒出来红颜祸水这四个字,不过是云初和她一时玩笑之话,怎么就成真了呢?怎么能够成真呢? 窗户纸突然破出一个小小的洞,一粒弹丸似的东西在滚到地上,冒着缭绕烟雾,安晚晴只觉得眼皮沉重,试着强打精神,还是抵不过这样突如其来的浓烈睡意,倒在了厚厚的棉被中。 客房的门轻轻被推开,两个衣着朴素的男子几步走到床前,拉开手中的画,一人将安晚晴拉起来,扶住她的脸让另一人对照着画中之人,拿着画的男子点点头“是。” 扶着安晚晴的人闻言,撩开安晚晴身上的被子,扛着她就往外头走,拿着画的男子微微怔愣便紧紧跟上。 那两男子刚离开不久,苏通就赶到,看着客房的门大敞,当下心头一紧,忙跨进屋子,望着地上的一枚迷烟丸,床上乱糟糟的被子,脸色惊变,朝身边的人低斥“刚才有没有什么人来过?” 带苏通上来的小二,擦着额上惊出的冷汗“没,没见人上来。” 后院儿马厩里传来马儿嘶鸣之声,苏通眼神一沉,已经追了出去。 小二看着一瞬间空空荡荡的屋子,心里头直叫糟糕,搞丢了将军要找的人,他们几个脑袋够用? 苏通刚撩开后院儿的门帘,便看见三个黑衣人追着两匹马出了院子,眼色凝重浑浊,赶紧也追了上去。 两匹马在铺满积雪的大街上狂奔,溅起雪渣,后面四个人,街上行走的人一看这阵势,又往那两匹马看,就这眨眼的功夫,那两匹马已经奔得快看不清了,却隐隐能看着一匹马上好像放着一个姑娘。 当追在两匹马身后的四个人影也快消失时,一抹月色身影也朝那头追去。 看到这一幕的人,又都默默的该做什么做什么该往哪儿去往哪儿去,这一切都不曾看见过,但每个人都暗暗知道这天下真的是不太平了…… 城外,一望无际的雪白里,排着一溜儿马队,上头每个人风姿飒爽,后头远远跟着的五个人见这个阵势都暗暗蹙紧眉眼。 两匹马汇进大队伍里,追来的五个人默默的立在马队对面,前来接应的马队里最中间竟然是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那单薄的衣衫更让前头苏通与三个黑衣人面色铁青,这些人不简单,他们今日是抢不过来人了。 他们身旁着月白色衣衫的男人,面色比他们四人还难看,隐藏着怒气。 马队中间的女人淡淡扫过面前的五个人,视线停在那月白色的身影上,怔愣半晌,很是客气“没想到在这儿能见到师兄……” “你还认我这个师兄,就把人放下!”男人声音里夹着怒火,听得女人傲慢的当众笑道“师兄,这个师妹可不能做主?” “白琼!”男人气得声音发颤,震得风跟着震动,震得苏通睁大了双目双眸生火的望着眼前的女人,要将她碎尸万段。 “师兄,你还跟以前一样喜怒形于色,所以师父不喜欢你!”火药味儿迅速蔓延开来,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这师妹根本没将眼前的师兄放进眼里。 “闭嘴,你还有脸提?”男人怒极大喝道。 ------------ 第069章 大漠荒烟 苏通已经不耐烦再听这对师兄妹的仇怨,冰冷无比的道“你最好把人放下,否则……” 白琼冷傲的打断苏通,毫不畏惧,甚至挑衅着彼此仇怨“否则怎么样,回去告诉你们云汉的少将军,他的女人在我大漠手上,要人,就自己到王庭來!” 白琼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男人“络逸,别怪我不念同门之情,只要你追上我们,我就让你见她一面!” 络逸闻言身形一动,已经追着策马奔腾的人而去。 三个黑衣人和苏通铁青着脸,站在原地像石雕一样目送着马队走远,他们绝沒有能力在这么多人手里救下安晚晴,只能眼睁睁看着马队走远后又回到镇上。 颠颠簸簸,安晚晴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涌动,嘴里咽喉里干涩的连唾液都不蒸干了,让她很不舒服的睁开眼,入目漫漫黄沙,夕照将沙丘映得刺目,她瞪大了双眼,闭眼又睁眼,这是梦非梦。 “夫人,那个男人都追了我们三天了,怎么也不见他停一下!” 白琼拿眼睨着搭话的人“你们是累了吧!他追了三天,你们也马不停蹄的赶了三天,三天沒下地的感觉很难受是不是!” “夫人,大家的确都很累了!”马上的人疲倦不堪。 白琼望了一眼落日“停下來休息!” 安晚晴很难受,听到这冰冷的声音,那种熟悉感让她的心紧缩,紧紧闭上眼装睡。 “师妹沒想到师兄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不舍昼夜的追了三天,你让语华姐怎么想!” “白琼,我不是你师兄,你也不是我师妹,你若是还记得语华对你的好,就将你手上的人给我!” 这声音,明明是那个救她的男人的声音,怎么会跟络玉的娘是师兄妹,安晚晴将眼歇开一条缝,望着并肩而立望着落日的两人,冰冷的白色沒有因为落日的温柔添上一抹柔和,一样的孤远清冷。 “不管你跟她什么关系,我都不会将她交给你,你要救人是你的事,等我将她交给单于之后,人你要救就救,我绝不从中阻挠一分,如何!” “一言为定!” “同门一场,师妹奉劝师兄不要为了一个沒有什么瓜葛的人送了性命,单于要她是想要云汉少将的命,王庭守备森严,别做以卵击石的傻事!” 安晚晴心痛络玉被自己的母亲这样利用,像是黄沙都吹到了眼里,痛得泪水直流,她一直小心翼翼不泄露身份,可还是被人盯上了,成了要云初性命的棋子…… 云汉北疆的军营里,帅帐之中,云初捏着手中的信,独坐半日未发一句话,双眸沉凝。 方远在一旁瞧着他阴沉的脸色,又瞧了瞧那一页纸“将军,苏通说什么了!” “方远,你去叫陈副将进來!”云初将信纸叠好,收进怀中。 不一会儿,大帐之中走进一个高瘦黝黑身着盔甲的人“将军找末将何事!” “庆大哥,这几日好像太安静了!” 这名副将也察觉到,这几日平静得太异常“依照将军的意思!” “庆大哥,叫兵士们都打起精神來,以防偷袭!”云初依旧坐在木椅之中,副将见云初沒有话再吩咐,便要领命,却见云初站了起來,走到他跟前“庆大哥,我有几日会不在军中,劳烦转告苏将军一声,请他全权处理军中要务!” “末将领命!” 云初望着陈庆常远去,匆匆备了水和干粮,还沒出大帐便被苏义堵在帅帐里,云初望着苏义,手下的动作却不停“侄儿沒想到苏伯伯会來得这么快!” “通儿给你写信自然也给我写了信,我以为他是太担心了,这么多年沉稳如山,沒见过你为什么慌过神,可如今,怎么一月里连连出错,先是私自离京,现在难道要为了女人以身犯险,你是将军,是在温柔乡里待久了,糊涂了不成!”苏义看着云初手下根本不停,该收拾的东西都在一一收拾到包袱里,几乎动怒。 云初在听到那温柔乡三个字时,手微微一顿,而后挺直了身子“苏伯伯,侄儿只是要去救自己的妻子,侄儿不是以将军的身份去,只是一个丈夫的身份去,侄儿也不会以身犯险,侄儿会将她毫发无损的带回來,侄儿将军中诸事交给苏伯伯,是不想众将士因为侄儿不在听了市井流言军心动乱,苏伯伯可以安定军心!” 夫妻恩义,能说他不对,先国后家,可云初却说他现在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丈夫想要救妻子,不是什么将军,还能怎么说。 苏义见他这般坚定信心十足,气势也渐渐收敛,可到底是闯王庭,凶险非常,有些迟疑“真能安全回來!” “能!”云初将包袱系在背上,來到地图前“侄儿要将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搅得鸡犬不宁,既然他们盛意邀请,侄儿岂能不有回礼相赠!” 苏义惊大了双眸,跟着云初修长的手指划过那几个地名,当下更是又担忧又佩服“你要我怎么做!” “只是需要苏伯伯推进兵力,直捣王庭!”云初手指着大漠腹部的一座宫殿,一脸平静。 苏义屏住呼吸,面色肃然“好,我知道了,我要怎么配合你!” 望着那座宫殿,云初的眼色一时间波澜壮阔“每个地方只需要给侄儿一日的时间便可,其余,苏伯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云初与一路商队结伴而行,心如铁石岿然不动,势在必得。 安晚晴不想云初冒险來救她,这可是敌军中心,即便进得來又如何出得去,九死一生啊! 砰!尖锐的痛从腿上传來,她拧着眉睁开眼,竟是在房子里,难道已经到了王庭了,她忍着痛从地上爬起來,仔细的望着这不大的屋子。 “将军!” “人呢?” “在里头!” “很好,每人赏一锭银子,都下去领赏休息,今夜不用值班了!” 那声音听起來很欢愉,却让安晚晴寒毛竖起,什么叫做今夜不用值班,他支开这些人,要做什么事儿。 她心中已有所感,却不愿意承认这个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可怕遭遇。 ------------ 第070章 谁是疯子 逆着光,莫飞一身锦缎华服步步靠近,安晚晴以手撑地慢慢往后挪。 “你竟然怕我!”莫飞讽刺的笑着,脚下却沒有停顿一秒。 安晚晴警戒的望着他,又回头望着身后已经不远的墙壁“你想怎么样!” “呵呵呵,我想怎么样,我只是來要回三年前的赌注而已!”莫飞这才停下脚步,望着那一双惊惧的眸子“三年不见,当初孤高傲物的美人儿今儿怎么成畏首畏尾的妇人了!” 安晚晴嗅到了莫飞对她的不满“我不记得跟你赌了什么?” “不记得了!”好像是提前就知道一般,莫飞轻声重复,又缓缓道“沒关系,我再说给你听!” 望着如临大敌般警戒着的眼前人,莫飞的眸光倏地像狼一样贪婪凶狠,眨眼逼到安晚晴身前,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來“三年前,也是在这儿,你不请自來,要与我合作,要我杀了云汉的少将云初,条件是,你的身子!” 安晚晴身子一抖,猛地将眼从那双贪婪的眼中抽离,努力的摆着头想要挣脱桎梏,莫飞越发使劲儿的捏着固定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动分毫,骨头都要碎裂的大力疼得安晚晴柳眉深蹙,深深闭上眼。 “这么快就受不了了,等会儿怎么办!”她的每一个动作神情都让他轻易的点燃他的怒火。 安晚晴疼得声音发颤,硬生生从捏住的下颚蹦出几个字“你这个疯子!” 冰冷的声音危险的提高“我是疯子,那你是什么?你三年前可比我疯狂多了,我还不如你的十分之一!” 安晚晴根本沒有想过络玉是这样疯狂的一个人,难道为了报仇真是不折手段吗?可络玉是什么样子的人,对自己已经不重要,她是安晚晴永远不可能是络玉,即便知道了也沒有用“你要怎么才肯放过我!” 莫飞望着那平静迎上他尖利目光的清眸,怔怔出神,安晚晴集中精力望着他不敢动,即便感觉他的力道倏地从自己下巴上消失,依旧不敢动,怕惹怒眼前这个疯子。 脸上突然被温暖覆上,粗糙的手指一寸一寸摩挲着她的脸,安晚晴仅仅只蹙了蹙眉便又是一脸平静,莫飞望着这样冷漠如冰的人,无比依恋道“这才是你,玉儿,这个样子才是我的玉儿!” 玉儿……这已成为她最敏感的词,每想起一次都会牵动脆弱的心,引出伤痛,她丝毫不做挣扎,任凭莫飞将她拥进怀里,莫飞的体温将她包围,惹落她的泪水,相同的温暖却千差万别,一个想要相拥至天长地久,一个却想要推开永生不见,为什么要推开云初,为什么要离开云初,连自己不顾一切追求的自由在她眼中都可笑而荒谬,一颗无时无刻牵挂着别人的心怎么会得到自由。 安晚晴凄苦的笑着,等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贵,等到有对比的时候才知道好坏,才知道什么才是最适合自己的,这是不是太迟了,太迟了,今夜之后,她再不能以清白的面目坦然的面对云初,怎么能够不痛呢?这将是一道深沟,难以逾越。 即便极力抑制这哭声,还是有几声哽咽飘进了莫飞耳中,莫飞将安晚晴推开,望着那被泪水淌满的脸,眼神一闪变得十分柔和,细声问“怎么了?” 安晚晴的肩头抑制不住的颤抖,她怕莫飞要对她怎么样,更不敢去触碰他的逆鳞,只是轻轻的摇头。 莫飞的眼神之中柔和尽散,覆上寒栗的冷芒“害怕我要了你,沒脸见你的云初!” 安晚晴将头摇得更猛,不愿意他猜中她的心思,这份心思只会惹火他。 可只要人一旦认定了的事,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都不会改变他认定的事。 莫飞勃然大怒,将安晚晴抱起就朝床上走。 安晚晴看着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莫飞,心颤动猛跳,慌神的挣扎着“你干什么?” 莫飞将她扔到床上,冷狠道“干什么?干你刚才想的事儿,如你所愿不好!” 安晚晴惊白了脸,连忙起身,却被莫飞双手捏住双肩押回床上。 “放开我,放开……”莫飞温热的唇封住了不断叫喊的嘴。 “唔……”安晚晴拼命的挣扎着,却根本不能动分毫,她想抬腿去踢奈何双腿被压得死死,绝望的泪顺着眼角落进耳鬓。 莫飞放掉诱人的薄唇,冷冷道“把嘴张开!” 安晚晴将嘴闭得严严实实,不让他进入。 “敬酒不吃吃罚酒!”莫飞一手松开又大力的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的最张开,他的舌头在她的嘴里來回搅动,引得安晚晴一阵恶心,往一边歪了头,不住的干呕。 莫飞的眼变得十分危险“嫌我恶心!”又将她的脸捏着掰正“过了今夜,我要让天下人看看你是怎样的恶心,残花败柳,我看还有谁会要!” 安晚晴不住颤抖,紧紧闭着眼,这样的绝望远比前世被欺骗的绝望更猛烈,仅仅只是一下就能将她整个人击溃,泪水绵延不绝。 莫飞状似怜悯的用手指接住她的泪,放到舌尖一添,轻轻皱眉“是苦的,不过还不够苦,我要你这一生都记得我莫飞!” 莫飞俯身吻上安晚晴秀润的脖颈,胡乱的扯着她的衣衫。 安晚晴只觉得这个世界沒有一点光明,只有无尽的黑暗,她一分分往下沉,已经不再做无力的挣扎,哭着乞求“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放开我……” 莫飞恍若未闻,张嘴便在她的颈上一咬,安晚晴痛得闷哼一声“莫飞,你放开我,我求你,求求你放开我!” “别自讨苦吃!”莫飞头也不抬的警告着她,声音依旧很冷却沒有方才那么危险。 安晚晴绝望的瘫在床上,接受着即将到來的**,莫飞才满意的道“这才听话,听话就沒有苦头吃!” 安晚晴闭着眼也关不住泛滥成灾的泪水,牙齿咬住薄唇抖颤得厉害,鼻尖轻溢出呜咽的泣声,满脑子就只有云初,想着他在哪儿,疯狂的想着他能來救她,來救她。 ------------ 第071章 心乱如麻 “将军,单于说有急事要见你,要你立即去王庭!” 门外传进來的声音让安晚晴如临大赦,胸中生出无限希望,闭着眼闷闷的颤抖,流下的是喜悦的泪水。 莫飞一眼洞穿她的心思,趴在她身上,凑到她耳边极尽轻呢暧昧“别高兴得这么早,我今夜不会走……” 希望如果是顺风腾飞的气球,那这像是來自地狱里可怖的声音将高飞的气球生生拉回,在强烈反差的气压挤压中轻易破碎,升至极致的喜悦和跌至暗渊的悲绝直将安晚晴的心跌得粉碎,被逼到绝崖之上的人,总是绝望而冲动的,可她是其中一个例外,绝望无助的痛让她变得十分清醒。 她睁开眼,沒有一丝方才的惊慌无助“莫飞,你如果还想杀他,你最好不要碰我!” 她说得很轻很淡却无比肯定,因方才痛哭断续飘出的哽咽颤抖不能削减她的气势,莫飞呆愣片刻,撑起身子望着那一双清冷的眼,好像活着又好像死了“什么意思!” 她的眼光紧紧抓着莫飞危险而疑惑的双目“如果我毫发无损,你或者还可与他公平一战,如果我有一点损伤,他不会善罢甘休,你永远也沒有机会杀他!” 安晚晴不知道自己怎么如此笃定云初可以胜过莫飞,就像他们实力高低一样说得坚定坚决,莫飞望着这个样子的人,脸上浮起危险的笑意,继而大笑道“好,很好……” 不被理解认可的孤独的笑声,要报复雪耻的意味直击她的心脏,她怎么能这么说,这样,莫飞不用尽一切手段去杀他了吗? “玉儿,在你眼里我怎么会比他差,我沒有一分一毫差于他,甚至胜过他十分!”莫飞宏厚的声音震得安晚晴的耳朵嗡嗡直响,像警钟一样长鸣,惊得她浑身僵直,瞪直双眼,这两人的仇恨被她一句话烧至最旺,怎么可以将对他心怀仇恨的莫飞与他相比,还是在莫飞一心喜欢的女人口中,这可算是给了莫飞一个响亮的耳刮子,极大的耻辱,是男人就会感到的耻辱,何况这个狂傲自高的将军,更不容许他喜欢的女人看不起他。 安晚晴牙关紧扣,咬到极致,两腮都鼓起,她恨自己沒经过深思熟虑说出的话,至他于生死险境,这里是战场,她哪儿來的自信认为他可以安然无恙,什么时候已经如此自负,如果哪一次战场上相遇,莫飞只一心剿杀他,云初双拳难敌四手,如何能够毫发无伤。 泪水应着心头的悔恨无声的一颗一颗往外掉,莫飞替她擦掉眼泪,轻声道“你的泪为什么从不为我而流,他还沒有死,我还沒动手你就担心得为他落泪,而我却什么也得不到,如果我死在他的手上,你会不会也为我掉一滴泪,或者,高兴的看着我的尸首为他的性命无忧喜笑颜开!” 这样的彷徨低语,也只有在对着她的时候,莫飞才会不自禁埋怨着她的眼中沒有他,甚至卑微的想在她的心里挤出一丝缝隙可以容纳他莫飞这个人。 可爱情,哪儿有公平可言,一分对一分的事儿,世上少之又少。 安晚晴心乱如麻,她恨不起情深的人,不知该如何断定他们三个人的恩怨,谁对谁错,都是固执不肯放手的人,为了爱情,甘愿承受剜心之苦。 “将军,单于说要将军立即去王庭,有要事相商!” 门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可安晚晴已经沒有方才的无限希望,莫飞在她看來就是一个为爱疯狂的痴人,从他刚才对她说的话,就知道这个单于,莫飞也不放在眼里。 事情在你毫无希冀的时候,悄然给你无限温暖明媚的阳光,莫飞什么也不说的起身,直走到大门口,他似惘然遗憾的轻声道“玉儿,你不知道我这三年來是多恨自己的手下去暗杀他,可现在我多恨为什么当初沒有多给他几箭,我怕你怪我恨我还犹豫着要不要杀他,现在我一定要杀了他,即便你恨我入骨!” 安晚晴僵硬的直着身子看着莫飞,那轻得不能再轻的誓言像利刃直直刺入心口,全身都痛着,脑海却一片空白,断了思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着门开了又掩上了,之后有人來劝她吃饭饮水,她闻而不动,像与床融为一体,只觉得无所依托,只有躺在床上才能撑着她身体的重量,她沒有力气起身,甚至张嘴说话都很难。 夜晚再一次降临,门再一次被打开,听那脚步声却不是送饭菜的人。 莫飞站在床头边上“他來了,你不吃饭难道让他到时候救一个死人回去!” 不甘痛恨的声音灌入脑海,终于苍白的一片开始震动,有了云初的笑声,容颜。虽然很远却给了她力量,她伸手撑起身体,莫飞冷冷的看着一切,如狼一样精芒的眼暗沉无底,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自己身上,每一个动作神情都因为云初而动,他明白的看着这一切,却无法放开心中的仇怨,成全他们,莫飞做不到,他的不甘,他的狂傲都不允许他就这样算了。 安晚晴靠在床头,见莫飞丝毫不动,便要起身下床到桌边吃饭。 莫飞看着她的努力挣扎,对她即便再狠最终还是于心不忍,转身看着已经快结冰一碗粥,端起碗一声不吭的离开。 安晚晴望着他手中的碗,一分一分远离她,又转眼看着莫飞的背影,真的就这么恨,那现在到底还有沒有爱,爱情成就的佳偶有几个她不知,但爱情捣碎了多少人的心她知,她爱云初却生生将这份爱割离心头,她痛;云初爱络玉,可世上再无络玉这个人,即便还有一副相同的皮囊在这个世上,可到底是让他看见更心痛还是慰藉,谁知,莫飞爱络玉,却得不到络玉的一丝眷顾,生生忍受着心爱之人为别的男人挡箭,苦熬着三年的悔恨…… 爱情,几乎将他们摧毁,却也将他们凝聚,该说什么?能评价什么?安晚晴不知,她对云初有愧,对莫飞执念络玉的感情无能为力,只能惋惜,她恨不起莫飞,就像恨不起云初心里只有络玉一样。 对错,难分。 ------------ 第072章 血色尽褪 掩上的门再一次被推开,安晚晴抬眼去看,莫飞端着一个盘子向她走去。 看着碗里冒着的热气,手上的冰冷已经因为这缭绕的热气而退减,安晚晴伸手端过那碗“谢谢!” 轻细的声音,听在莫飞耳里,说不出的苦涩“我希望你不要对我这么客气,哪怕像以前一样呼來喝去不给一点好脸色也好,可你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 安晚晴低着头静静的喝粥,一点味道也沒有,太久沒有进食为她的胃还有些不舒服,一边适应着这样的不适,一边默不作声的听着莫飞说话,只有听着他说,如果说出來的话伤人更深,那还是不说的好。 “陪我说说话好不好!”莫飞坐到床沿,轻声说着,安晚晴眼皮一跳,心口一紧,但感觉到莫飞只是坐在床沿并沒有其他的动作也渐渐放松绷紧的双肩。 沉默也就是默允,或许莫飞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她只需要听着他说说话就好。 漫漫长夜,荡气回肠的故事,心胆俱裂的战场,魂飞魄散的失去,独自忏悔的三年,安晚晴听着不禁同情着莫飞,如果她是莫飞,也必不会放手,痴心痴意,如何能放得下,他们都是俗人,生在红尘中,便注定为红尘牵绊。 安晚晴眼皮越來越重,却不敢出声去打断莫飞回想那些往事,努力捡拾聚集残留的清明听着莫飞时而沉重时而轻快的自言自语。 “玉儿,我一直不明白,明明你先遇到我,明明那只是你的计划,为什么你要去帮他挡箭,为什么?”莫飞久未等到答案,转头望着床上的人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那沉静的面容令他再一次失神的痴痴望着,失笑道“你的胆子怎么可以这么大,难道你不怕我趁人之危!” 莫飞将她身上的被子揭开,轻轻的将她的身子平放在床上,看着她因突然而至的冷意缩紧身子不适的皱起眉眼,赶紧将被子拉过來纹丝合缝的掖好被角,看着她眉眼舒展,心中顿觉舒爽轻松,不禁伸手轻轻的划上她的眼角眉梢,见她不适的躲避,收了手望着她安静的睡颜,不禁俯身吻上她的额鬓”玉儿,如果你能像这样永远睡在我身边该多好!” 低低的怅惋声回荡在不大的屋子里尤为清晰。 “可再也沒有这个机会了,是不是,他來了,注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如果他死了你会恨我定不再愿意见我,何谈像这样睡在我身边,如果是我死,你就可以与他双宿双飞,更不会记得我莫飞这个人,这两条路,我们都沒有相遇的机会,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可我想不到一个办法留住你,以前留不住心,现在连人也留不住……” 他的手再一次流连在她的眼角耳鬓,下颚,薄唇,昏暗的烛火摇摇欲息,他垂头吻上她的唇,无边的苦闷化作一滴男儿泪和着屋里那根仅剩的蜡烛落进黑暗之中。 安晚晴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头痛欲裂,难耐的紧闭上眼,一边撑着身子起來,却立即被人扶住,她睁眼去看,是一个年迈的妇人“你是?” 妇人扶着她坐起靠在床头“老妇是将军府的奴才,姑娘有什么尽管吩咐,将军说他不在的这几日,要老妇好好照顾姑娘!” 安晚晴沉默一阵子,并沒有因为莫飞有几日不在而有一丝的高兴“他……他去哪儿了!” 妇人深深打量了一眼安晚晴,那样子好像是有些担心便说“将军是大漠的英雄,沒有人能够伤到他,战场上也是这样,姑娘无需太过担心!” 战场,安晚晴一惊,一把抓住妇人的手“他去战场了!” 妇人讷讷的点头。 安晚晴眼前一黑,对跟前的一切都看不见听不见,浑身发冷。 妇人见怎么唤她都不回应,有些害怕,可见她除了不说话其他都很好便默默退下。 安晚晴觉察着自己发烧了,老妇人喂了她一些药后渐有好转,在这个小屋子里待了三天,一遍又一遍的想着云初和莫飞相遇血战的情形,一遍一遍的感受着凌迟之刑,简直要被她自己逼疯了。 终于她能下地走动,每走一步轻微的痛能够转移她的精力,她打量着四周的墙壁,这个屋子摆置很简单,那头一排一排的书架,还有书案,书案之后还有一副画,她一步一步走近,才看见那是一副地图,山峦起伏不像是大漠的地形,当她看到云城二字时,那种血淋淋的场面又一次出现在眼前,她立即转身,直直走出屋子。 “姑娘怎么出來了!” 安晚晴顺着声音望过去,院落一角那照顾她的妇人正领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走过來,男子的眼睛像是漩涡一样深深的吸着她的眼,她不敢置信的望着那双眼睛半晌,激动的目光离开那双眼去寻找那熟悉的面孔,完全陌生的面孔,除了眼睛沒有一点像他,心中喷薄的喜悦全数熄灭,连满到嘴边的“云初”也淹沒在嘴里。 妇人吩咐身后的男子将东西都放进屋子里,一边走到安晚晴身侧“姑娘进屋吧!这太阳一落,一下子会冷许多!” 心中一阵失落,安晚晴轻声问“莫飞回來了吗?” 快走进屋子里的男子脚下一滞,转过头望着她的背影,眼中的喜悦被一种难以言喻的伤一点点蚕食。 “老妇不知,姑娘无须太担心,若是将军回來见到姑娘因为日夜担忧累着身子,老妇必会被责备了!” 她沒看见身后的那双眼睛一下子沉落无光,轻轻一闭眼,捧着手中的东西进了屋里。 她一心望着院门说“他不会!” 男子站在门里,心口骤痛,想起三年前她倒在他怀里气若游丝的求他,留莫飞一条命,望着她的身影突然觉得那么清晰又那么模糊,可她不是络玉,她是安晚晴,为什么那么关心莫飞,为什么那么了解莫飞,痛苦顺着这种臆测缠缚他的心,紧得难以呼吸。 院门口,莫飞身着红衣走了进來,红得刺目。 安晚晴怔惧的望着血红一分一分放大,像是看见了云初的血在往外涌,快将她淹沒,脸上血色尽褪僵在原地,双手紧紧的捏着身侧的斗篷,颤抖不止。 ------------ 第073章 飞来死讯 莫飞瞧着安晚晴这身鲜红色的狐裘斗篷,心底一喜,突觉彼此之间心有灵犀,都穿上了红色。 其实,他完全遗忘了沒有叮嘱老妇给安晚晴添置衣物,他走了几天安晚晴便一直穿着这身衣服多少日了,伺候安晚晴的老妇人自然不多嘴不插手主子的事儿,也就沒有顾及。 屋子里的男子定在安晚晴身影上的眼立即紧紧跟着莫飞伸向她的手移动,眼睁睁看着白皙玉手一动不动动落进莫飞手中,霎时,满眼悲戚,视线重回安晚晴纤瘦的背影,他不信她竟然沒有躲开,真的不信,曾经被躲开过的手轻颤着紧握。 莫飞很高兴,可他还沒來得及说一个字,手中的手便陡然抽了回去,他低眼注视着那苍白的脸色“怎么了?” 安晚晴摇头,她只是一失神让他握住了自己的手,而一回神便急着抽出手,不想给莫飞什么希望,不想暧昧不清,不想再将已经复杂无比的关系再多打上几个解不开的结。 身后的男子静静听着,将身子微转,隐在了门后,透过门缝望着院子里的两个人。 “你离开这么多天,去做什么了!”她小心翼翼的问,其实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他有沒有遇上云初,云初怎么样了。 莫飞沉默的望着她毫无血色的脸“你在担心他,还是在担心我!” 安晚晴瞳孔一紧,说哪个都不对,回避间抬头望着天,突然想问天该怎么回答这么难的題,而在场的两个男人都在翘首期盼她的答案。 她许久不说话,莫飞的脸上浮起苦涩,直觉会是一个令人失望的答案,但心中依旧有一丝顽固的希望,希望她说我担心你,所以一声不吭等着她的答案。 “都担心!” 很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周围的空气凝固,在她心里更担心的是云初,可她也担心莫飞,这个让人可怜的男人,时而仇恨又时而清醒的男人。 她的答案让莫飞一怔,竟然是平起而坐,但这比输给云初更让他不甘,哪怕仅仅有一点点更多的担心他都可以胜过她心中的那个人,可就是这一点点怎么做也超越不了,藏在门后的男子根本不敢相信自己亲耳听到的,双眼紧紧锁住她,却始终看不见一直背对着他而站的人脸色,这种感觉让他攥紧了拳头,心口慌乱的跳动。 “还是比不过他……其实你不需要说这个话來安慰我,要对我狠就干脆更狠一点,这样算什么?”莫飞轻笑着,故作轻松却怎么也掩不住心中的凉漠。 安晚晴转眼望着他的悲戚的神色“莫飞,其实你将一切都想得那么明白,为何不愿意放手,你如果放手,你就不必承受这样的痛苦……” 看着莫飞越來越深的笑,安晚晴知道自己说得很自私,放手跟将心剜掉有什么区别,她毫无底气道“我知道放手很痛,可远比这样相互折磨好受些呀!” 莫飞望着她眼中微弱的期盼,一时无话。 安晚晴知道要莫飞答应放手多渺茫,如果可以放手,他就不会抓她來这儿,不会挑起这一场战,不用千里奔袭围剿云初,不禁轻轻叹着。 藏在门后的男子,疑惑的探寻着他二人,似明白又很不明白他们的关系,在乎又不在乎,敌对却并非敌对,分不清到底她到底是喜欢莫飞还是不喜欢莫飞。 莫飞依旧沒有转开眼,眼中神色瞬息万变,有些遗恨道“來不及了,玉儿……” 他伸手轻轻拨着她额前碎发,摸着她细嫩的脸,冰凉的感觉刺激着他温暖的手,他的眼色更深了一分,久久的徘徊依恋着她的脸。 他的动作如银针直直刺进躲在门后的男子的眼中,伴着剧痛,男子望着那毫不抗拒的人,眸光碎裂成一片一片,怎么都拼凑不起。 安晚晴顾不得伸手阻止莫飞,焦急的问“什么意思,难道!” 莫飞那种担忧的眼神看得她伸手抓住他放在她脸上的手“他死了!” 她嘴唇发颤着说出心中的猜测,莫飞抽回她握在手中的手,他以为杀了云初会让他很快意,可这一路回來,他只有担心歉疚,担心见着她,不知如何告诉她这个答案,他知道当她知道这个答案时,或者恨透自己,或者再也不会瞧一眼自己,无论哪个结果,都是他不想要的“对不起……” 安晚晴看着莫飞的眼里落出了泪水,应该毫无棱角的温润无比的水像是利剑一样扎在心口,她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一眨不眨的盯着莫飞的脸,想找出分毫的欺骗。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她找不到欺骗的影子,入目皆是歉疚愧意,风都吹不动她的身子,双眼像是被寒风冻住,就这样睁着。 隐在门后的男子,有些不敢相信莫飞一个大男人竟然落泪了,他望着安晚晴,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不该诈死让她担惊受怕…… “对不起……”莫飞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对不起……” 一霎,四周都安静无比,可她心里叫嚣着不要安静下來,不要安静下來,她的脑子极速的在记忆深处翻找着云初的影子,可这个人就好像是从來在她生命中一样,沒有一丝痕迹,好像连那温柔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那容貌都模糊了,一切都跟着这个死字轰然崩裂,再也拼聚不成完整的模样。 “将军!” “怎么了?”莫飞回头望着慌慌张张赶紧來的人,有些不满。 “白夫人说,云初并沒有死,而是诈死!” 惊雷一样的消息炸开院中凝固的空气。 安晚晴身子一动,继而颤抖,莫飞已经顾不得她的反应,被人耍弄的耻辱让他怒火冲天,放开她就往院外走。 躲在门后的男子微微一惊,沒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计谋,也不知这个白夫人是什么人但一定很危险,看着莫飞松开了她,心头刚刚一松,准备走出去,却看见她像是突然受到什么刺激,迈开步子追了出去,她的腿像是受到剧痛一样,突然软了下去,整个人朝前倒下,他心口一窒,却看见莫飞立即回身接住了她,她顺势颤抖着腿站起紧紧抱住莫飞。 ------------ 第074章 为情痴绝 虽然诈死之计成功了,云初却受了伤,此时见到安晚晴对莫飞投怀送抱不禁气血上涌,嘴角溢出一滴血,正要推开门质问她为什么?却听到一阵无助的哭咽声“求求你,求求你莫飞,不要伤他,不要伤他,不要伤他……”那卑微的乞求击中心口,闷闷一颤,心中一遍一遍的心疼着责备她怎么那么傻,为何那么傻。 莫飞含泪闷笑,胸间震动“你真的很在乎他,为了他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我永远都不可能取代他……” 这残忍的结果终于摊开在眼前,即便多少次预习,却是他难以承受的痛楚,泪水落在她的脸上,混着她的泪水一起滑落。 心在漫漫苦海里沉浮,她不想莫飞伤害云初,也不想自己去伤害莫飞,可她不能看着他去杀他,他不能让云初受伤,这是她的自私,可人都是自私的,她更紧的抱着莫飞“对不起,对不起……我求求你不要杀他,我答应你永远不见他,或者你告诉他我已经死了,再不我们成亲!” 莫飞不管她如何抱紧自己,生生使劲将她推开“你做不到,玉儿,你做不到忘了他待在我身边!” “我可以,我可以……”安晚晴急切的反驳,对上莫飞惊大的双眸,她需要急切的证明给莫飞她是真的可以做到,匆匆封上莫飞的唇瓣。 唇上突如其來的冰凉直冲心口,安晚晴碰上去的速度太快力道也大,让莫飞唇齿间还残留着痛意,莫飞一脸呆愣的低眼看着近在眼前泪水泛滥的眼睛,胸间滔滔苦水激荡三千里。 云初嘴角的鲜血不住的往外涌,浸透了胸前的衣襟,望着院中相吻的两个人,如果不知道原因那只是气,可知道了原因就是恨,恨自己竟然要自己心爱的女人帮他求得生机,他却只能躲在这儿,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來是要救她离开,而不是一个人死在大漠,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安晚晴颤抖着唇轻轻在莫飞的唇瓣上嘶磨,望着她眼角汹涌的泪水,莫飞抬手扣住她的双肩将她推开,眸光激烈交缠,即便知道她如此做为的是云初却依旧说服不了自己要得到眼前之人“你确定你可以,你不后悔!” 安晚晴以为他推开她是不要她,失落慌张在心头漫开时却听到像是喜讯一样的问,立即坚定的点头“我可以,我不后悔,永远也不后悔!” 莫飞的眸光像是可以喷出火苗将她燃尽一般,看得她心口不停颤抖,突然莫飞将她拦腰抱起,安晚晴一惊,立即将那一声惊呼死死的压在喉咙里,望了一眼莫飞眼中的坚定,那燎高的火苗子,她知道他现在就要她,心头一种酸涩害怕像涨潮一样很快将她淹沒,她绝不给自己退路,不许自己去想这样做的后果,伸过双手挂在莫飞的脖子上,抬起脸吻上莫飞的唇。 莫飞脸色一变,狠狠的像是惩罚她一样咬住她的唇。 “嗯……”安晚晴疼得闷哼一声,睁开眼想去看莫飞的脸色,唇瓣却被顶开,他的舌头横扫而进,一点也不温柔的疯狂攫取。 安晚晴又闭上眼睛,心间竟生出一种安心,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再也不会日思夜想,再也不用追求那得不到的自由……她闭上眼回应他的吻,以证明她可以,她甘愿,她不后悔。 可当莫飞理智尽失的抱着安晚晴脚下生风的跃过门槛,颈后利落的一掌狠狠的劈向他。 莫飞的闷哼声响在安晚晴的嘴里,安晚晴奇怪的睁开眼时,却感觉自己被人拦腰接了过去,眼前莫飞双目紧闭朝地上倒去,她惊讶的回头望着眼前的陌生男人,十分恼怒又警惕的道“你是谁!” “晚晚,晚晚……”云初将她紧紧摁在怀中,一声一声的唤。 安晚晴瞪大了双眸,退开他的怀抱,望着那双一样的眼睛,根本不一样的脸,是他还是不是他,心乱如麻的她根本分不清,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象还是什么?只是静静的望着他,一个字也不说。 “晚晚,我是云初,我是云初……”云初看着安晚晴毫无反应,对他戒备又怀疑相信又不相信,急得伸出双手捧起她的脸,不断的擦着她眼角的泪水,想让她看清自己的样子。 安晚晴怎么也想不通眼前这完全不是云初的人怎么会是云初呢“你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在颤抖,她觉得自己像是要精神分裂一般,眼前的人明明不是云初,可为什么给她的感觉就是云初。 云初一怔,她怎么不认识他了,手摸上自己的脸才意识到脸上的假面皮,一把撕了下來,面皮上的血溅到安晚晴脸上,她身子一震,闭眼又睁眼的瞬间眼前的脸突然变成了她想了半月的脸“怎么会是你!” 她不敢置信的伸手摸上云初的脸,那温热熟悉的温度,激得她的泪水奔涌“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望着那水泽泛滥的眸子,云初温柔心疼的替她擦掉眼角的泪,他不想她哭,舍不得让她哭,心尖锐的痛着,眼中也酸涩疼痛不堪,飞落了泪水。 他将她拥进怀里,紧紧的,这样的力量,熟悉的怀抱,安晚晴深深的笑着,很紧很紧的回抱着云初。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还是安晚晴心头一紧问道“你怎么进來的,安全吗?你还是赶紧走,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云初将她仰起的头轻轻按回他的颈窝“放心,我们一起走!” 安晚晴一惊,一起走,她刚刚一动,腿上的闷痛让她想起自己受了伤,多走几步都会疼,怎么跟着他逃出这里,同样是将军府,这里的守备会比云家的守备弱到哪儿去,他们怎么避过众人耳目,说不定还沒踏出这个院子就被人发现,这个样子的自己只会拖累他,她一分一分的松开双手,直到双手垂立在腰间,深吸一口气才道“你走吧!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你不肯跟我走!”云初不相信,低眼看着安晚晴坚决的神色,紧拧起眉“为什么?” 安晚晴抬起双手将他揽在自己肩上的手拂开“我答应了莫飞,我会在这里陪着他,你刚才一直在这儿,也应该听到了,所以……” 云初不信“不可能,你明明爱的是我,为什么要留在这儿,你难道也爱他不成!” 他悲痛的声音几乎将她整个击溃,她真的应付不來这样子疯狂的云初,为情痴绝的云初。 ------------ 第075章 以命交换 安晚晴说不出自己爱莫飞的谎话,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云初现在的样子。 “你看着我,你是不是爱上他了!”云初双手猛力的扣着安晚晴双肩上,來回摇晃,理智渐渐脱控,刚才他明明亲耳听到她是为了让莫飞留自己一命才会去求莫飞,才会建议着要用余生陪着莫飞,甚至嫁给莫飞,可他的脑子被心中的猜测完全控制,丈高的妒火已沒有一丝清明。 安晚晴望着云初泪水直往外涌,沒想到他真的來救她,还孤身一人,她怎么说得出伤他的话“我跟你走!” 云初阴沉的脸瞬间晴空万里,拉起安晚晴的手就往外走,安晚晴忍着这样狂烈奔走的剧痛,含泪的眼模糊之中云初的身影越來越清晰,满心都是喜悦,他牵着她奔走,像是私奔一样,不管不顾身边的一切,甚至连性命也不管,这带给她极大刺激,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得到这样的死生不渝的爱情。 她的腿终究只是好了一大半,在走出这个小屋子的院门时已坚持不住的倒了下去,两人紧握的双手也被重重拉低,云初转回眼看着一只脚跪在地上的面色惨白,眉头紧蹙的她“怎么了?” 云初又立即注意到她的腿,刚才她的腿也是突然受伤软了下去“你的腿!” “云初,你走吧!我的腿受了伤,我会拖累你的!”安晚晴疼得皱着眉,这几日被照顾得太好根本就沒有感觉到这样撕裂的疼痛,她根本就站立不起來。 院外有人问“莫将军怎么还沒出來!” “将军有事儿要处理,立马就出來,大人稍安勿躁!” “什么事儿比单于的召唤重要!” “大人,不可,将军书房不能擅闯!” “滚开,,我倒要看看,我闯了他的书房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这番对话吓得安晚晴的脸上彻底沒了血色,一把推开云初扶着她的手,身子失去了支撑不得不用手撑着地抬头望着云初,压低了声音“你走啊!快走!” 云初不仅不走,还站在她身前一动不动。 安晚晴听着拾阶而上急匆匆的脚步,下一瞬就能那两人就该进院子了,她急出了泪,伸手去推云初“快走啊!求求你了,快走!” 紧张害怕的颤抖声音围绕他们,安晚晴从未这样紧张过,如果被发现,云初必死无疑,怎么会有活路。 院子外转进两个人时,安晚晴的心跳到喉咙口儿眼中蓄满了绝望的悲痛,却看见眼前模糊又清晰的身影一闪不见,整个人一松失去依托倒在冰冷的地上。 进到院子的两个人只看见火红颜色在眼前摊开來,那年老者身边的年轻人立即跑上去,扶起她,紧张的询问“姑娘,你怎么样!” 安晚晴摇头,嘴角染上深深的笑意,还好沒有被发现。 年轻人望进屋里,瞧见鲜红的颜色铺在门边,顾不得安晚晴,已经奔进了屋里,将莫飞捞了起來“将军,将军……” 安晚晴远远的望着紧闭着眼一声不应的莫飞,有点担心云初下手是不是太重,打死了莫飞,见那个年轻人伸手探了探莫飞的鼻息,神色一松的摁着莫飞的人中,她知道莫飞沒什么大碍,只是被云初打晕了过去。 安晚晴自己撑着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朝屋子里走去,站在院中看着这一切的年老者望着安晚晴的背影若有所思。 莫飞睁开眼來,第一眼便是看着安晚晴蹙着柳眉,咬着薄唇,脸色苍白的一瘸一拐朝他走來,冷眼望着她,刚才偷袭他的人是谁,是不是他,如果是他,那他躲在屋里他们俩就应该已经见过面了,那为什么她还要那样做,求他不杀他,他很疑惑,不知道她这样做有什么用,还是说那个人不是他…… “去,传我的命令,全城搜捕云初!” 莫飞死死盯住安晚晴,见她双肩一僵,惊心之余双眉担忧的拢起傻站在原地,就断定她一定见过云初,刚才的那个人也一定是云初。 年轻人和年老者都是一愣,年轻人却立马应了就退下,年老者看着他站起身走了出來,以为他要同他去王庭,却见他抱起安晚晴朝屋里走,对他视若无物。 “对不起……”安晚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莫飞说这三个字,莫飞脚下一顿轻声道,带着微浅笑意“他活着,你见到了他,所以你做不到了,你后悔了……” “将军重要的事儿就是为了个女人,连单于的命令都不听!”年老者听不太清他们的谈话声,引而不发的怒火化作一句陷害,却见莫飞根本不理他,气急败坏的拂袖而去。 安晚晴见莫飞不为所动,竟担心那个人去单于面前搬弄是非,轻声问道“你不去看看!” “别担心,单于会听我解释!”莫飞将她放在床上,伸手理顺她纷乱的发丝。 安晚晴不敢表露任何排斥抗拒的神色动作,但要装出高兴來应对他这样的亲密关切,她又做不到。 莫飞眼见着安晚晴依旧是那张平静无波的脸,连眼睛都是那样宁静,忍不住一遍一遍的摸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睛闭上又睁开闭上又睁开,还是看不到她眼中的平静有一丝波纹“为什么你可以为他流泪,为他紧张,为他着急,对着我却一个表情都沒有!” 安晚晴闭上眼,怎么给你,即便有也不能给,怕伤你也怕惹恼你…… 她睁开眼正看见莫飞俯身要吻上她的唇,她下意识的将脸一歪,似冷又似热的吻落在她的嘴角,像是时间从此停住一般,莫飞就这样吻着她不进一步也不退一步,她睁着眼也不敢动,突然脸颊处闷闷轻颤,她听出來是莫飞在笑,她依旧不敢动。 莫飞直起身子,她才转过头來却见一行清泪从他的眼中坠落,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沉默。 “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安晚晴脸色青白,知道他问的是她开出的条件做出的承诺,可她是情急之下说出的话,记不太清,她只知道自己一连建议了好几个办法,莫飞指的又是哪一点。 莫飞见她沉默,却沒有打算休戈“玉儿,如果你说过的话还算数,愿意这一辈子都陪着我,嫁给我,我就不杀他!” ------------ 第076章 没有如果 很奇怪,莫飞沒有去看她的脸色,非常平静的站起身离开,在掩上门的时候又补充道“只要他在大漠我就能找到他,我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诈死只有上次一次机会,你好好想想……” 安晚晴陇紧了盖在身上的被子,一阵阵恶寒不知从何处钻进了被子里穿透四肢百骸,冷得她的心都在哆嗦。 她刚答应了云初要跟他走,怎么又能答应莫飞陪他一生一世,云初一定不会离开这里,他一定还会來这儿找她,莫飞也一定想得到,怎么办。 暗沉沉的屋子里清冷的光线隐隐约约照出她蜷在床角的样子,眼神似聚似散的落在屋子中的桌子上,掏空心思也想不出一个解决法子,一想起云初悲痛失望不信的神色就再也说不出心中的决定,真想就这样,如果他死了,她就陪着他去,什么也不用担心。 可她不想他死…… 一点办法也沒有,无人可问无人相助,她急得眼泪又不听话的往外掉,突然听到推门声,一双眼受惊似的看着被推开的门,警戒的问“谁!” 门外无声,一片漆黑,已经很晚了吗? 安晚晴放下戒心,以为是风将门吹开來,正想下床去掩上门,可她的腿别说去关门,就是下床都会伴着巨疼,无可奈何的望着开着的门,心中很不安,太沒有安全感,又仔仔细细的将屋子扫了一遍,总觉得屋子里突然多了什么东西,突然窗户那边一抹影子吸住她的目光“谁!” 影子一闪便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安晚晴心头发憷,忽然被一种力量紧紧困住,她激烈的挣扎正要出声叫人,却被那个人及时捂住了嘴。 “唔唔……”安晚晴挣扎的越发激烈,睁大了双眸却根本就看不清身前的人,强烈的恐惧沁上心头,让她张嘴就咬伤那个人的手。 “嗯……”她听见一声闷痛,那人缓缓放下了手,正当她要开口叫的时候已经被对方用嘴堵住,她伸手猛力推攘跟前的人,极端的害怕恐惧比应对莫飞的相同行为还來得猛烈。 她快呼吸不过來了,那人好像丝毫沒有察觉,依旧暴烈的侵吞她嘴里的每个角落,她用手乱捶一通,听到男人的闷痛声,就更大力的捶打,却一下子被猛地压倒在床上,她正惊惧之间嘴里涌进一股热流,血腥味一瞬便冲进她的脑海里,她怔愣着忘了挣扎。 见她终于安静了,那人才放开她的嘴,含着无限痛苦似的低沉声“晚晚,晚晚,晚晚,晚晚……” 安晚晴惊愣的侧头想要看清埋首在自己肩窝里的人是不是他,可这声音明明是他的,这个名字也只有他唤过,怎么会连他都感觉不出來呢?自责却又欣慰他真的來看她了,來得这么快…… 吞下口中积攒的唾液,才觉得那种又腥又锈的味道顺着食道直通胃壁,她伸手去摸到他的脸,他的唇角那湿湿热热的液体,熟悉的血腥味儿“你受伤了!” 云初却只是摇头,额头蹭着安晚晴的井窝,弄得她**无比,却只觉得心头更痛更疼,强忍住满眼泪水,哽咽轻问“伤得重不重!” “晚晚,不要嫁给莫飞……” 安晚晴强忍的泪奔流而出,怔怔望着眼前一片漆黑,似能看见云初的样子,他语气中的霸道戳得她的心一阵绞痛又十分欢愉,一言不发的來了,什么话也不说就吻她,感受着他的害怕,会失去她的害怕,眼角都展开來闪烁着笑意,一颗心填满了。 “我不许你嫁给他,你这辈子要嫁只能嫁给我!” 云初从她的井窝里抬起头來,一字一字霸道固执无比,安晚晴傻傻的望着面前的人许久,抬起手一遍一遍摸着他的脸,去探寻他的眼,可却一直不开口说话。 云初有些急了,因为很暗,他也看不清安晚晴是什么神色,单凭她一遍一遍十分小心的抚摸,他不能断定她答应了他,相反,这种沒有答案的沉默让他很紧张很期待,甚至又很害怕,害怕她拒绝。 安晚晴的话每一次涌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直纠缠在心上,从未消失过的疑虑深深的盘在心上,终于轻启皓齿,充满了无奈“云初,我不是你的络玉,我是安晚晴……” 在黑夜里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所有的感官因为视力被削弱而变得极其敏锐,安晚晴感觉到云初身子一震,她满足喜悦的笑已经一分分染上苦涩,她确定他听清了她的话,但他沒有回答她,这说明什么?她知道他还是带着保护络玉拥有络玉的心对着她安晚晴,他说的话做的事有一半甚至一大半是对络玉而不是对她安晚晴。 一直以來缠在心上的隐忧突然消散了,连呼吸都轻松许多,可她的一双眼阻不了满载的深情落在眼前的黑暗里,云初的脸上,她庆幸他们彼此都看不见彼此的样子,庆幸自己可以在黑暗的遮掩下伪装得坚强许多“你走吧……我跟你沒有任何关系,我在这儿也不会有危险,你也不用冒险救我!”很奇怪,明明她的心很痛很痛,却能将这一番话说得平静无波,一丝痛苦也咀嚼不出,连双眸里方才的震撼感动也消失不见,余下一片平静。 这是一种绝望,对这份错误的爱情的绝望,从一开始就错认了人,错对了人,到现在终于肯戳破这一场错误横生的相遇。 云初沉默了许久才问“你不愿意嫁给我!” 安晚晴不知道他怎么又提起这个话題,明明都说得那么清楚她不是他爱的人,既然要断,索性断得彻底,将一切都摊开來推向绝处,那样她死了的心才有一丝重 生的机会“不愿意!” “如果我说我爱的是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安晚晴心跳如鼓,紧张而兴奋的怔愣半晌后才将眼光抽离云初的眼睛落到流淌着月光的窗户,他都说了是如果,他有多少次在最紧张这副身子的性命时唤着络玉的名字,那种温柔如水的眼神从一开始给的就是络玉,那轻声细语说与的也是络玉,每一次出手相救紧张奔走,哪一次沒有络玉的影子,沒有络玉的影响。 “沒有如果!”安晚晴突然变得好平静,心沒了奢望温度一点点流失,像看不见的月亮一样,永不改变的清冷。 ------------ 第077章 彻底死心 安晚晴躺在床上任云初埋首在她的肩窝里。虽然知道沒有如果,这样做只是在错上加错,可她沒有力量推开云初,她拒绝不了他,眼角静静的淌着泪水,为自己不够果决,为自己在爱情里的软弱。 沒过多久,安晚晴觉得肩上脖子上接着掉落的一滴滴温热的水,那水在肌肤上划过竟带着一丝冰冷,他竟然会哭,又是为谁而哭,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安晚晴轻阖上双目,心底的痛牵出断线的泪滑进鬓发。 云初的一颗心被两端拉扯,那种痛不是沙场上刀光剑影落在身上的痛,而是由内而外窒息的痛,他真的被安晚晴问住了,他从沒想过到底爱的是络玉还是爱的眼前的安晚晴,也真的分不清楚自己这样紧张是因为络玉的原因还是因为安晚晴的原因,还是因为她们都是他在乎的所以更加在乎…… “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不是络玉,不会跟你走!”心死如灰的绝望主导着安晚晴极其平静淡漠的说完,对云初像是从來沒有过感情,漠然冰冷。 云初猛烈一颤,直起身子,慌张的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清楚……” 对不起三个字击中本已经负伤的心越发沉痛,安晚晴苦涩的抿着唇不让自己哭,感觉到云初起身似乎头也沒也有回的离开了房间,更是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如果这暗沉沉的屋子里光线稍微明亮一点点,都能看清楚她脸上无尽的失望,还有那拼命忍住却忍不住已经决堤泛滥的泪水。 在这一刻她埋怨他,原來对不起这三个字也可以伤人至深,她宁愿他干脆的转身什么也不留下,也不想听到这三个字,她听到自己心碎后的觉悟,,放手。 莫飞回來的时候已经天大亮了,可老妇人告诉他安晚晴还沒起床,莫飞轻轻敲了敲门沒有人应,正欲再叩门的手紧紧一握,抬脚便踹开了门,这般剧烈的声响与屋中一排静谧鲜明对比,莫飞快步进屋里,当看见床上躺着的人时,整颗心都松缓下來,但立即觉察到不对,安晚晴就穿着那件狐裘,被子仅仅只盖住她的一只脚。 莫飞脸色有些难看,难道说这一晚上就这样躺着,赶紧走到床前,看着睡得死沉呼吸沉重的安晚晴,沉着眼将手放到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即便莫飞对她的病心中有数却沒料到会这么严重,正转身去请大夫看见在门口张望的老妇,便吩咐她去请,自己留下來照顾安晚晴。 安晚晴烧得迷迷糊糊“水,水……” 莫飞立刻倒了水扶起她來喂给她水,安晚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來望着眼前的人有些不敢置信,当下欣喜的撑起身子抱住莫飞“你回來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有我的,有我的……” 莫飞的手一使劲,啪,茶盏全碎在了手中,他当然知道她说的这个你不是自己,再怎么会错情也不会脑子糊涂到她这样极端的态度会是对待同一个人,可莫飞沒有推开安晚晴,也沒有伸手去抱她,更沒有说话,生生压下燎原怒火,告诫自己她烧得糊涂了,告诫自己她还在病中,很虚弱…… 可他越告诫自己心中的嫉妒也随之势头大涨,连病重神志不清时都牵挂着那个人,那个人怎么能不使他嫉妒怀恨,浓烈的杀意激烈的翻涌在他的眼里。 安晚晴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醒來人也精神了不少,莫飞说带她出去走走,安晚晴有些奇怪,他怎么想起來要带她出去,但当上了街她因生病变得迟钝的脑子升起令人胆战心惊的猜测,莫飞是不是以她为饵,引出云初。 安晚晴想前天夜里都跟云初说得那么清楚了,他应该不会再來找自己才对,说不定他早就启程离开大漠了呢?无论怎么往好处想,却总免不了往坏处担忧,担忧云初还沒走而中计,转瞬之间,她又苦涩一笑,都放手了还是管不住自己去担心云初…… 马车停在了鳞次栉比的屋檐下,莫飞将她从马车里抱出來,进了跟前的酒楼。 四周的目光全都落在安晚晴身上,即便她一门心思担忧着云初还是忽略不了灼热晶亮的目光,她抬眼间就已瞥见了几个惊奇,羡慕,厌恶的眼神,精彩纷呈,她感受到这些人之中有的充满了善意有的则全是敌意,连一个中立者都很难找到。 莫飞将她放在长凳上,自己坐到她的对面“这家擅长云汉菜色,很地道,你想吃什么?” 安晚晴不知道云汉菜色有些什么?只记得阳春给做的莲子豆腐乳,其余连名字都沒印象了“我在那里常吃,有些腻了,不如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莫飞很干脆的要了几道菜,还要了一壶酒,独自一杯杯给自己斟满一杯杯独自饮下,偶尔拿眼瞧着跟前的安晚晴一心望着脚下大堂中來來往往穿梭的人,平静的眼中眸光一亮,他立刻转过头看向大堂,一对光华卓然的男女正站在大堂中与店小二交谈。 安晚晴的目光紧紧跟着他们移动,他们怎么也到大漠來了呢?她的目光太炽热,那走动中的二人齐齐望了上來,觉察他们发现了她,立即埋下了头,她不想见齐风和络纱,有些担心他们看到她了。 “他们走了!” 安晚晴这才将埋在桌上的脸抬起來,看着莫飞疑惑的看着她,她胡乱编了个理由“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他们看见我在这儿!” “是不想他们看见你在这儿,还是不想他们看见你跟我在一起,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莫飞的语气甚是平淡,却听得安晚晴脸上青白相间,她知道他的话戳到他的伤口,果然她还沒有回答就听到莫飞又说“你想好了吗?还愿不愿意嫁给我!” 安晚晴沉默的将眼避开莫飞认真热烈的目光,她拒绝了云初,大可以从新开始,但她发现心中一片空茫时而会想起云初,一想起他就会不由自主的陷入自怜自哀之中,根本无法将他从生命里根除,她觉得自己又被自己逼上了绝路,而眼前似乎是有一条路可以摆脱这一切,可以让自己彻底死心也可以让云初彻底死心“好,我答应你!” 莫飞看着她平静的神色,虽有许多不悦,但他都不在乎,只要她答应嫁给他,一切皆无所谓。 ------------ 第078章 亲密无间 莫飞与安晚晴刚一离开,莫飞将军与一个仙女即将大婚的消息就从酒楼里飞到了大街小巷。 另一家热闹非凡的酒楼里,啪啪啪,响亮清脆的碎裂声引得众人往大堂之中望去,酒楼最中间一个面容干净衣衫糟乱的醉汉脚下是满地碎裂的酒坛瓷渣,醉汉恍恍惚惚站起的时候,有人看见他含泪的星眸卷着忧伤痛楚的情丝怔怔称奇,姿态风华虽姿容庸凡易不能减少一分。 正在小二上前收拾那些碎渣子时,醉汉摇摇晃晃踩过碎渣子,众人都惊讶的望着浑然未觉的人走出酒楼,有人立即上去看湿了的脚印,里头偶尔几滴血甚是夺目,一路嵌在脚印中延伸向酒楼外。 苏通一脸平静向打扫的小二询问“敢问小二哥,那位兄台什么时候來的!” “前天夜里吧!二话沒说给了好些银子说要在这儿喝酒,我瞧着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这两天掌柜给他安排了房间他也不睡,就在大堂里喝酒,一句话也不说,咦……” 小二突然的惊疑,让苏通一下有些紧张的问“怎么了?” “你说他这两天睡沒睡过觉啊!好像沒睡过,我看到他的时候都是在喝酒,难道不会喝醉,真奇怪……”小二回忆着一脸迷惑,随后便什么也不说收拾完离开。 苏通在这儿晃悠了几天,一边想进入王庭的万全方法,一边也在找寻云初,醉汉给他的感觉太熟悉,可那张不一样的脸令他有些犹疑,如果真是云初不是该忙着与爹里应外合,怎么会在这儿醉酒。 苏通跟着醉汉一直走,直走到莫将军府时,苏通的眼神变得复杂,重新审视了醉汉一眼,怎么会是将军府的人,他正要转身离开时,却见将军府的守卫全都上前驱赶醉汉,责骂道“一身酒气,赶紧走,等会儿将军回來看见你这个样子,有你苦头吃!” 这话说得好像他们认识,正在苏通再一次打量寻思醉汉身份的时候,又一个彪壮的汉子上前将醉汉重重一推,冷睨着跌倒在地上的醉汉“滚,好言好语听不懂,非得受点儿皮肉之苦,你们这些云汉人,真是不知好歹!” 苏通见状,见那汉子说着便扬起手上的鞭子往醉汉身上抽去的时候赶紧高声喝道“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呀,喝醉了酒就知道乱跑惹事儿!” 扬鞭的汉子一见急忙赶过去的苏通便收回了鞭子,一脸不善的望着苏通去扶起醉汉“赶紧走!” 苏通连连点头,醉汉这会儿倒是很听话的被扶起來,他们正要走,便看见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将军府门前,苏通转眼去看,见刚才还在凶他们的汉子连忙迎了上去,马车中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下了马车,苏通看不清那女子的样貌,但那一件大红狐裘却深深刺进了眼中,就这样撑着醉汉站在原地望着那二人。 莫飞什么话也沒说,抱着安晚晴转身之际,苏通正巧看见多日來寻找的人那张熟悉的脸,看着两人如此亲密无间,眼中晕满了伤痛,是苏通的眼神太过哀怨伤痛吸引了安晚晴,安晚晴突然朝苏通转过头來,望见那英姿如松的人,错愕之后只余下歉疚,当扫到苏通架着的男子时,下意识的看向乱发下那双绝望哀怨的眸子,只是一眼安晚晴便立刻转开了眼,可心却又一次不能安宁。 怎么会这么大胆,他就不怕被发现。 莫飞突然停了下來,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不想我抓他们,就好好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事儿!” 安晚晴一震,更是低着头不言不语,莫飞竟然发现了他们,她的呼吸都已凝固,还在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时,她的双手已经挂上了莫飞的脖子,将头轻轻靠在莫飞的肩上,感觉莫飞迈开了步子,紧悬在喉咙的心立刻回落,深陷在指肉中的指甲才缓缓放开,长而细的月牙青痕缓缓消失,一切在经历过惊吓伤害之后慢慢恢复。 苏通不敢相信云初心爱的女人竟然主动搂上他宿敌的脖子,依偎在宿敌的怀中,这样明目张胆,他气愤得手都在颤抖,拿开眼决心不再管这个人,他们风餐露宿沒日沒夜的找她,她却在这儿与情人你侬我侬。 可苏通要离开,醉汉不愿意离开,苏通望着站得笔直的人,沒有一点摇晃,大感奇异,当他侧眼望着醉汉那一双含泪放光的眼紧锁着空空如也的将军府大门时,当下就越发气恨安晚晴,俯身扛起醉汉便离开将军府。 醉汉丝毫不做挣扎,只是那双眼即便离将军府越來越远还是死死盯着将军府门口,突然将军府消失在眼前时,他的眼睛像是受了刺激轻微一震,轻轻合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苏通脚下一滞,这熟悉的声音虽然因为醉酒而添上几分慵懒醉意,却丝毫沒有影响他辨识出此人的身份,当下走得越发的快,当喜悦一分分退去时,脚步开始凌乱,怎么他会成这个样子,他从未见过他这般自暴自弃,也从未听见他像是被逼到什么绝境一样无助而绝望的说着不知道,究竟不知道什么?一路上明明她都一直担心着他,为何才几日她便投入别人的怀抱。 莫飞将安晚晴放在桌边的凳子上,自己坐了下來“我们的大婚的日子安排在什么时候好一些!” 莫飞的话很轻,安晚晴望着院子中石阶上第三块石板的地方出神,随意的回到“你做主!” 莫飞看了一眼那天她歪歪扭扭站起身子走向他的地方,装作什么也沒看见,又道“那就三日后,今日大夫也说你的腿在三日里好生养着,慢慢走,我们成亲沒有问題!” 安晚晴沉默了半日,终于点了点头。 莫飞又道“你知道云初是怎么來的大漠吗?” 安晚晴每一次莫飞提起这个名字都让她正襟危坐,像是自己的性命受到了威胁,高度凝神听着。 莫飞看着那已经紧张得苍白的脸,讽刺的一笑,继而语气愤恨的说道“五天,他里应外合,散播谣言乱我军心,连占我四座城池,真是英勇无敌!” ------------ 第079章 祸水之名 安晚晴身子一紧,云初打了胜仗了,可她才零星的喜悦刚一浮现便被莫飞夹着彻骨痛恨的调子淹沒,她谨慎的在一旁观察莫飞的神色,见莫飞似是好笑嘲讽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眼睛,心中骤然升起一种不安。 “你知道他都用的什么计策!”莫飞停下來,好整以暇的看着安晚晴的眉眼一紧,才又道“他说我强抢云汉弱女,说你是云汉派來的探子,说你三年前为救他不惜为他挡箭,说你此番假意被掳是为了乱我心神助他破我大漠,说我挑起战乱的原因是要得到你,说我为了一己之私牺牲我大漠好儿郎,说我为女色所迷,此次大漠必败给云汉!” 安晚晴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已攥成拳头,她努力的告诉自己这只是计谋,可她却劝服不了自己对云初的这种手段心生恐惧厌恶,仅仅只是谣言就可以毁了莫飞,毁了大漠,同样也能毁了她,她会被天下人怎么看,是令一代将军一败涂地的祸水,还是为人称颂的痴情女子。 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害怕自己成为人们眼中的祸水,哪怕只是不真实的谣言她依然承受不起却不得不承受,更何况这其中真假参半,辩无可辩……不禁佩服起他的厉害,她的眼中染上讽笑苍凉凄寒,沒想到竟是他云初一手铸就了她祸水的名声,真真是天意弄人。 莫飞语气冷硬,像是在跟谁置气“他说得对,我就是为了得到你踏平他云汉才挑起战乱!”可当他的眼凌空落在安晚晴的脸上,刚冷的脸色渐渐柔和,执起安晚晴冰凉的手,轻轻吻上她的指尖,逼得因他的话震撼的望着他神思痛苦的安晚晴不得不收回神识望着他,他才又道“我答应了你不杀他,但只是不杀他,他害我身败名裂,我岂能放他好生离开大漠……” 莫飞看着手中白嫩的十指不住的轻颤,抬眼看着薄唇被咬到雪白,伸手像是什么也沒做过一样关切怜悯的轻轻摸着她的唇“别担心,我答应了你,不会让他死!” 安晚晴像冰雕一样望着莫飞离开房间,她看得出莫飞隐忍的怒火,不敢开口再求他,不敢火上浇油,但他知道莫飞一国将军说得到也做得到,云初和苏通能不能安全离开大漠。 申时三刻,小院子里落下一身白衣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安晚晴的视线中,安晚晴注视着那双冰冷的眼睛,心已寒了大半,想必这场战争也少不了她的份。 “跟我走!”白琼冷冷道。 安晚晴奇怪的看着她“抓我來这儿的是你,现在又要我走!” “我算漏了一点,沒想到你竟然会因为一个男人答应嫁给莫飞,我把你带到这儿來可不是为了让你一辈子留在这儿!”白琼责怪着安晚晴。 安晚晴忍不住一笑,丝丝苦涩缠着嘴角眉梢“那么,我的母亲,你告诉我你本想利用我做什么?现在又想利用我做什么?” 安晚晴一字一字咄咄逼人,声音一分一分高昂,想起那夜差点被莫飞**,心底就一阵发怵后怕“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当过你的女儿!” 令安晚晴有些讶异,白琼千年不变的脸上终于微微皱着眉,转眼间,眼光凌厉的望进她的眼里,不知道在审视探寻什么?在警惕什么“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如何说我不当你是自己的女儿!” 安晚晴冷冷一笑,她以为这个母亲因为女儿的质问产生了愧疚之情,却不想会看见这样警戒堤防的表情,她觉得累极倦极,压在心中的苦涩因为这件事都宣泄了出來“我是你的女儿,还是说我是你从皇宫里偷出來的孩子!” “姑娘,出什么事儿了!”老妇在院门外往里看一边着急的走了进來。 安晚晴挪眼看了一眼老妇,收回目光时眼前已经沒了白琼,她微微动了动腿,冻僵后的麻痹感让她沒有受伤的左脚都站立不稳“大娘,麻烦你扶我去床上!” 老妇点头,扶起她慢慢朝床上走,一边自责着“怪老妇忘了给屋子里加上炭火,姑娘一定冻得不轻!” “只是我坐了太久沒有活动!”安晚晴坐在床头,一脸和善的望着老妇“大娘,你先出去忙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老妇走了,白琼立刻出现在床前,安晚晴一点也不惊讶,这个女人本是來带她走的,沒有带她走,她怎么可能离开呢? 白琼眯眼见安晚晴一言不发的坐在床头“你信那些人都不信我,我早就跟你说过,你的样子只是长得很像玉妃而已!” 安晚晴相信物有相似人有相像,但不相信在仇恨中会有如此巧合的相像,她沒有心思与白琼在这争不出结果的事情上耗着,倒是心头突然一跳,泛起一丝希望“好,我跟你走!” 白琼怀疑的打量着正望向自己的安晚晴,怎么可能这样一句话就打消她心中的疑虑,安晚晴见她不动又道“你再不带我走,等莫飞回來了我们都走不了!” 她怕连累云初可沒说怕连累白琼,这样一逃,如果真的成功了自己可以不必满怀歉疚的嫁给莫飞也不必让云初苏通來冒险,如果莫飞为了找她而分散精力是最好。 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安晚晴惊诧的望着站在门口一脸不悦的莫飞,心中的盘算悉数落空,被莫飞受伤的眼神刺痛,安晚晴别开眼,她告诉自己沒有圆满,做任何事都有代价,要摆脱这样的困局,注定有人要受伤,这之中被伤得最重的也只有莫飞。 “连他的命都留不下你,什么还能留下你!”莫飞的眼神暗淡无光,声音冰寒。 安晚晴看着莫飞含怒凝视她的眼睛,手下不禁攥紧了衣服,脑子里混乱不堪,她已经分不太清楚是在救云初还是在害云初,更无颜面对莫飞的真情,真情是最让人不愿去欺骗的,而她却在肆意践踏,这何尝不是一种罪孽。 ------------ 第080章 绝不放手 莫飞见安晚晴不说话,便转过脸对白琼道“白夫人不请自來,莫飞受宠若惊,不知道白夫人所为何事!” 白琼抬起步子走到莫飞身旁才停下,冷硬的调子沒有一点变化“听闻将军大婚,特來祝贺,白琼祝将军与将军夫人举案齐眉,百年好合!” 莫飞亲耳听到安晚晴要白琼带她走,怎会相信白琼这一番言辞,但碍于白琼被单于奉为上宾的身份,自己亦不是几天前人心所向的将军,眼睁睁看着白琼如若无人的走出房间,莫飞才心有不甘的收回视线,独自在桌边坐下,等了许久才又问安晚晴“你还沒有回答我,什么能留下你!” 这几日以來,安晚晴已经知道莫飞固执的性情,可她真不知如何回答“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眼见着安晚晴泫然欲泣的样子,莫飞忍下心中的不忍“你说为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安晚晴脑子一片混乱,好像有太多东西又好像什么也沒有,她理不清楚这些因果关系,只好又问莫飞“为什么在你杀了他的时候要后悔杀了他,却在他沒有死的时候又要赶尽杀绝,为什么?” 砰!莫飞正端在手中的杯子被捏得粉碎,安晚晴看得眼皮一跳,抬眼的一瞬触到了莫飞眼中深刻的耻辱与愤恨。 “因为,只要他活着你的眼里就不会有我,就像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永远寝食难安,而只有他死了,你才不会对他朝思暮想,你的心里才能腾出一个位置给我,只有他死了……” 响彻屋子的暴怒声,每个字都充满了对云初的仇恨,如狂风骤雨气势猛烈摧折安晚晴。 “不是,不是,不是……”她撕心裂肺的吼道,莫飞这痴狂的念想令她惊惧,让她急欲打断他的话,耳边莫飞沒有再说那些可怕的话,她才渐渐平静下來,声音也渐渐得软弱无助“不是这样的……”她含着泪望着莫飞,却是将嘴唇紧咬不说原因。 她软弱乞求的目光看得莫飞难受,她沒有说完的话不肯说出來的话令莫飞执着的想要知道,直觉告诉他那很重要,莫飞沒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回问道“不是怎样的!” “莫飞……即便他死了,我也不会爱上你……”安晚晴被逼得无路可走,她极难压抑得将话说完,绝望的等着莫飞发怒。 沒有预料中的怒火冲天,她才将眼睁开转去看着痴痴的看着她的莫飞,她的眼泪掉得越急,她不愿意伤害他,真的不愿意,可她真的沒办法,再受不了这种熬心的痛。 “你会!”莫飞肯定坚决道。 “不会,绝不会!”安晚晴立马尖利的反驳着,突然所有的不愿意都消失不见,毅然决然。 莫飞将手握成了拳又放开又握成了拳,无处可发的怒火汇集在瞳孔里几乎将安晚晴的眼灼伤,莫飞看着安晚晴苍白脸色一掌劈向圆桌,返身出了大门。 安晚晴望着一地断裂的木头,颤抖着哭出了声儿,她什么都沒做好,伤了周围的所有人。 安静的院子像被人遗忘了一样,直到深夜都无人问津,安晚晴想莫飞一定是很生气,生气得不准任何人來看她,要永远的把她锁在这小小的院子里。 安晚晴面无表情的倚在床头,倒进了床里,将被子都拢到身上紧紧的圈起身子,腿上的疼痛勾着压在心里的痛一涌而出,引得气息不顺猛烈咳嗽,嘴里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刺眼的光亮一晃一晃的令安晚晴不得不睁开眼來,猛烈的摇晃感让她奇怪的坐起身子,看着这小小的空间,迟迟沒有反应。 耳边传來莫飞的声音“马上停下,否则别怪本将不客气!” 安晚晴浑身一抖,立马撑起身子爬了出去,见到莫飞带着一对人骑着马拦在路中间,不禁低眼看着身前的人,月白色的衣服只是一眼边让她油然而生一种厌恶,为救她之人紧张的心也变得松懈。 “人我一定要带走,你有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安晚晴惊疑的看着背对她的人,她以为是络玉之母白琼,怎么会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这声音……“怎么是你!” 络逸在安晚晴撩开帘子时就知道她醒了,回过头一脸温和的道“渴不渴,车上有水,不过是冷的,你将就一下!” 莫飞凌厉的目光势要将络逸生吞活剥“笑话,你认为你什么条件能换本将的妻子!” 络逸一听,当下便疑惑的望着安晚晴想要一个答案。 “不是,我不是他的妻子!”安晚晴连忙摇头,又朝莫飞道“你放手吧!我求你了,这样沒有结果的!” 莫飞胯下的马感觉到主人的怒气不安的扭动,莫飞冷眼勒住缰绳“玉儿,此生,莫飞绝不放手!” 络逸听到“玉儿”两字身子轻震,一双眼落在安晚晴的脸上波光潋滟,激动之情被她死气沉沉的脸色生生抑住。 安晚晴无可奈何的遥望着莫飞,雪光很刺眼,将他的脸映得很清晰,可她却看不太清莫飞的神色,两人就这样遥遥相望,却不可能地久天长。 莫飞等得不耐烦“你……” 莫飞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马蹄声打断 ,安晚晴探头去看,五个人五匹马身后溅起高高的雪渣,离得太远看不太清样子,安晚晴回首间却看见络逸正在笑着“你笑什么?” 络逸笑着摇头,安晚晴却被眼前渐渐围上來的人吸引了注意力,络逸却一直看着身后的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到莫飞的人全都围上來时,他带着安晚晴飞离马车又在跟前一人头上借力往后掠去。 安晚晴被弄得头晕眼花之际,听到莫飞气势磅礴的命令“拿下!” 砰砰砰!战马长鸣,杀伐声不绝于耳,安晚晴看着一匹匹马向她冲过來,感觉着自己被络逸抱着左闪右避,看着偶尔一匹马不甘的睁着眼却是瘫地不起,这一切暴力仅仅一瞬便爆发,隐隐能看见即将到來的血光。 ------------ 第081章 独一无二 莫飞紧紧缠着络逸使络逸无法脱身,两人僵持片刻,络逸突然一掌打在安晚晴腰上将她击飞出去,安晚晴腰间一点也不痛但看着自己飞在半空中惊叫出声,莫飞迎面追去反被络逸缠住。 莫飞眼看着安晚晴开始坠落,越发惶急,却见赶來的五个人中当先一人一踩马头凌空跃起稳稳将她接近怀中,抱着她稳稳落在地上,刚刚放下心來却见那人一分不停往一旁的雪山掠去。 安晚晴心有余悸之余只觉着雪风在颈间穿拂而过,脸似乎冻成一块儿了,怯生生道“你要带我去哪儿,能不能放我下去!” 那人却不说话,紧跟而來的四个人中,安晚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惊讶的回头看着抱着她的相貌平平的男子“云初……” 即便被认出了身份,云初依旧沒有说话,安晚晴只能看见他的侧脸,那双温柔的眼深邃无比,一点颜色也瞧不出來引得她越來越失望,一个人不愿意听见你说话,不愿意回答你的呼唤,只说明他心上无你,正如她心上沒有莫飞,沒有别人一样。 云初沒有想到自己集中精力奔命逃亡时会给安晚晴烙下难以愈合的创伤,很久很久都沒能愈合。 一身的酒气占据着安晚晴的嗅觉,连冷雪西风的味道都嗅不到,苏通紧张的跟在他们身后,越发着急。 安晚晴侧过眼望着前头高高的雪山,上到山里又如何,那是绝路啊!“云初,你放我下來!” 冷淡的命令让云初身子一僵,沉默的继续往前头赶路,而雪风比方才更猛烈的扑向安晚晴,感觉到云初非但不停下还加快了速度,安晚晴莫名的很生气,拽着他的衣襟,直起上半身子“我叫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她的声音覆满了冰冷不满,在她这样激烈的挣扎下,云初不得不停下來,却沒有放下她“放你下來做什么?留在这里让他带你走,你真要回去嫁给他!” 她的每一个拒绝反抗的动作都透过衣衫刺痛云初的骨肉,他痛,很痛,比这种痛更令人窒息发疯的是介意嫉妒她心里的人是别人,他沉寂的眼再也安宁不了,望着安晚晴别开的一双眼,紧逼着她“看着我,放你下來做什么?” 苏通回眼望着莫飞与络逸二人一边打一边往雪山上追來,那些大漠人也都开始上山了,赶忙道“你们别闹了,莫飞追來了,赶紧走吧!” 云初刚要抬步,安晚晴便又拽住他的衣襟,云初低头正看见安晚晴平静无波的眼睛坚定决然,心头陡然一寒,挪开眼就要继续上山,却听见安晚晴道“我自有我的去处,你也应该走你少将军的路!” 安晚晴抬眼最后看了一眼云初呆凝的眼光,在云初怔愣时往外一侧,云初沒來得及接住她,她重重的摔在雪地上,一双手在雪地上抓出两道深痕才稳住顺着雪滑落的势头。 云初面色阴沉,赶紧俯身去扶她“你这是在干什么?摔疼沒有!” 安晚晴立即站起身來,往后退了一步“别碰我!” 云初浑身一震,望着安晚晴的决然,心中无限寒意卷着苦痛激荡于胸间,喉间微微一动,鲜血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口腔,他却生生咽了下去,望着站在面前决心已定的人。 苏通眼神锐利,一眼便瞧见云初将未吐出的血咽下,心有不平的对安晚晴道“你到底是想怎么样,你还嫌害得他不够吗?我还记得去淮阴的一路上你是怎样担心他的,怎么,现在才过去半月,你的心里就只有莫飞了!” 云初又是轻轻一呕,紧抿着唇,沒能阻止苏通的话,安晚晴听着苏通的话却看着云初阴沉雪白的脸色,一直都是她在害他,可她害了他什么?害他來了大漠身陷险境,她觉得很可笑,可笑自己原來一直都是在害他呀。 “我沒有想要害任何人,以前、现在、以后都一样!”安晚晴抬步走向云初,停在云初的身旁“从今以后,我们互不相干!” 云初深沉的眼狂风巨浪突然都安静下來,拼命压制的鲜血翻涌而出,立即染透了脚下的白雪,苏通惊呼“云初!” 苏通担心害怕的声音生生拉住了安晚晴的脚步,刚才的呕吐声重回脑海,仿佛颈项见又有滴落的鲜血滑落,她的手指在颤抖,可她有太多的不甘,太多的嫉妒,太多的埋怨,逼得她想要放手,她抬起脚急匆匆想要离开,如果离开了,就不会再优柔寡断,不会牵牵绊绊。 “晚晚……” 她刚抬起脚就听到一声凄婉怅惘的呼唤满含了无可奈何满含着心碎的悲戚,冲进她不设防的心口,搅动整个根基,勾落她的泪水。 云初看着她站在前头一动不动,他认为她还是关心他的,愿意停下來听他说话,可这样挽留之后的患得患失之感渐渐笼罩云初,他定了定神才道“你是独一无二的,在我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我说过我不准你嫁给莫飞……要嫁只能嫁给我!” 安晚晴已泪如泉涌,她是独一无二的,这是在回答她他爱的不是络玉,他爱的是她安晚晴吗?这样的猜测和不敢确定令她惶恐不安的站在原地望着底下苍茫的雪白,更让她不敢确定。 “如果我不是将军该有多好,那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见到莫飞,不会有什么战争,自由自在的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这一直都是你想要过的日子,你说,这样好不好!”云初望着安晚晴,幽幽怅然道,他想挽留她,对她的眷恋已远远超过了对络玉的,络玉要走的时候他的心会痛,但安晚晴与他擦肩而过,从此互不相干,决然离去时他的心像徘徊在生死一线拼命的要挽留一丝生机。 安晚晴嘴角牵扯起娇艳的笑,她从來沒想过有一天爱情和自由她都可以得到,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云初的嘴角又浸出几滴血“晚晚,你说,我怎么会这样轻易的就爱上你了,还对你毫无办法!” ------------ 第082章 决战雪山 安晚晴一震,缓缓转过身望着面色苍白的云初,泪如雨注,两步扑到云初身上,双手紧紧的环绕云初的脖子,嚎啕大哭。 云初轻轻抚着安晚晴的背,轻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安晚晴拼命摇头,哽咽着断断续续道“云初,你不知道我多介意你爱的是络玉,我真的好嫉妒好嫉妒她,我沒办法不介意你给她的爱……我是不是很自私啊!” 苏通对二人的话听得不是很明白,那三名黑衣人也面面相觑,只有云初一脸愧疚“我知道,我都知道!” 云初岂会不了解这样的感觉,只单单一个莫飞就让他胡思乱想,方寸大乱,而他体会到的她与莫飞的关系远不及她体会到的自己对络玉的感情。 苏通在一旁看着似乎冰释前嫌的两人“赶紧走吧!” 安晚晴退出云初的怀抱,疑惑着问“山上有路可以出去!” 云初已经抱起安晚晴往前头赶去,苏通在一边道“拖延时间而已,我爹今日午时就能到王庭了,只要王庭一出事儿,莫飞便无暇顾及我们了!” 安晚晴似懂非懂的点头,而后想起莫飞说过云初这一路攻克不少大漠城池背后的原因,不知该如何判定云初所为,她不想对他心生芥蒂,但无论怎么样不去想,那祸水二字依旧令她介怀,她安安静静的靠在云初怀里,享受他怀里的安全温暖。 莫飞已将络逸拿下,眼看着就要追上安晚晴,眼前的几个人又开始往山里飞去,当下一支箭穿风而过直射云初后背,莫飞惊得一身冷汗,脚下一个踉跄,大吼道“玉儿!” 苏通往后一看,当下一翻身,稳稳抓住了飞箭,应声回头的安晚晴惊得一脸惨白,却见云初脚下一滞重重朝前跌去,一阵天旋地转,安晚晴听着一声闷痛声,直起身子看着被压在身下的云初嘴角浸出鲜血,脸色惨白,慌忙抱起他的头“你怎么样,你的伤,很重是不是!” 云初摇头,慢慢撑起身子,抹掉安晚晴的眼泪“沒事!”他看着安晚晴不信的样子,一边站起身一边道“刚才急着想躲开,才引致气血翻涌而已,真的沒大碍!” 安晚晴半信半疑的望着他嘴角的血,含泪点头。 就这转眼功夫,莫飞已经落到他们身前,而其余人也已经与莫飞手下的人交上了手。 云初与莫飞相视而立,两人深邃的眼中,安晚晴看不出其中深意,她担心的伸手拉起云初的手,轻轻一握,看着云初低眼來看她才惶恐的心才有了一丝安宁。 莫飞的眼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自然也沒有错过是安晚晴主动握紧云初的手,当下心情更复杂,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若退,他不甘;若进,在她眼前杀了云初是不是会永远失去她,他可以放云初一条生路的,可云初怎么会要他的这一条生路。 “云将军,久仰大名,今日可否不吝赐教!” 云初感觉手中的手一紧,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安晚晴的手才缓缓松开,轻轻回握他,全心的信任。 云初抬头很客气“莫将军谬赞,能与莫将军一较高下,云初之幸!” 话一落,云初便在安晚晴耳边轻道“别动,在这儿等我!” 安晚晴抬眼正巧看见云初极快的往后退去,覆在她手上的手也已经不在,她怔怔的望着越來越远的云初,紧紧跟在身后的莫飞,心都提在了嗓子眼,当下便抬脚朝前追去,腿已经好了不少,偶尔才会有一点钝痛,但只要缓下來适应一下便不会那么疼。 三十招过后,云初落在莫飞身前,莫飞也沒有逼上前去,看着云初喉头一动,嘴角已经干了的血,冷冷道“你的伤很重,你确定要打下去!” 云初轻柔一笑“你确定你不要打下去!” 是,他们二人这一战在所难免,莫飞积累了三年的怨气怎么会因为一时的心软就真的能够放他们天高海阔,绝无可能。 莫飞不禁一笑“沒想到,最了解我的会是你,为什么要是你,云初,如果沒有玉儿,或许我们会成为朋友……” 云初不置可否“或许……” 除了感情上的纠葛,这一战和三年前的斗智斗勇,二人便已经深知对方能耐,起止佩服二字可以完述。 莫飞冷下脸來问“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爱上你,竟肯为你挡箭!” 云初也冷着脸问“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她拖着最后一口气求我不要杀你!” 莫飞一怔,望着云初的认真,事已至此,云初沒有骗他的理由“可她最后还是要跟你走,三年前她替你挡了一箭,三年后她求我放了她留你一命,为什么你就那么重要,我有哪一点输给了你!” 莫飞情绪已不可控,云初轻笑着摇头,看着莫飞有一点同病相怜之感“莫飞,如果三年前的她不是现在的她,你还会这样执着吗?” 莫飞不明白“何意!” 云初似有所感“我说三年后的玉儿不是当初的玉儿,是另外一个人,你难道沒有感觉到她们的不同,或许,三年前的玉儿真心喜欢过你,但三年后的玉儿,你知道,或许你们只是朋友而已……”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莫飞恼怒的打断的云初,云初看着莫飞,无奈一笑,已经感觉到了,只是跟自己当初一样不愿意承认而已,谁能相信三年前的人不是三年后的人呢? 云初正言道“來吧!一战定输赢!” 莫飞闻言而动,一时之间难舍难分,而云初势头渐弱,已经接不住莫飞越发凌厉致命的招式,云初知道莫飞心中已经纷乱,就像他现在毫无章法的招式,云初只能极力应付。 安晚晴终于看见眼前的两个人,而此时,剑光一闪,她正看见云初被一掌击退两米,紧跟上的剑直直刺向他的心口,安晚晴瞪大了双眸,撕心裂肺的喊到“不要……” 她的声音扰了云初与莫飞的心神,云初转头望着她,竟一时忘了躲闪,而莫飞忘了收手,铁剑刺进云初的胸口,一滴滴血汹涌而出顺着剑落到地上的白雪上。 ------------ 第083章 雪葬英魂 安晚晴看着滴落的血像索命的撞钟一击一击撞在心头,跌跌撞撞的奔向云初。 莫飞怔怔的望着刺进云初胸口的剑,明明他是可以躲过的,但是那鲜红的血告诉他云初沒有躲过,他像是被电击一样,松开手,转眼望着从远处跑來的安晚晴,喃喃着“玉儿……” 云初勉力支撑着自己,看着安晚晴孤孤单单奔走雪野之中,感觉着身体的力量在一分分消失,痛从中來,便觉得一切对于他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晚晚。 安晚晴被小雪坑绊倒,急忙朝她赶过來的莫飞及时的上前扶起她,却见她视而不见的越过他直直的望着云初。 莫飞伸手要扶起她,安晚晴挣扎着道“放开我,让我走!” 莫飞看着那双再也不会为他停留一分的眼睛,焦急的解释“玉儿,你听我说,不是你看见的那个样子,我沒有要杀他,不是这个样子,你听我解释!” 不管他怎么摇晃,安晚晴的眼睛都沒有再转动过一次,只是望着云初,不断的落着泪,连嘴唇也开始颤抖着,突然安晚晴大吼一声“你放手啊!” 尖锐之声划破雪空,回荡在山里,莫飞呆凝的望着安晚晴,安晚晴趁机逃脱莫飞的桎梏,直奔云初。 莫飞回神,从后截住安晚晴,将她抱在怀里“玉儿,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躲,我那一剑根本不会要他的命,以他的功夫可以躲开,就算受了伤也可以多开……” “放手啊!你放手啊!我叫你放手!”安晚晴苍白着脸望着苏通和三个黑衣人在云初跟前忙活,看着剑从云初的胸口拔出,喷溅出的血令她呼吸一紧忘了挣扎。 莫飞感觉到安晚晴不挣扎了便要放开她,哪只安晚晴突然抬手推开他的环住她的双手,回身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连一眼都沒看莫飞便朝云初奔去,莫飞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带了回來,震惊之余更是愤怒,悲痛咆哮“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听我的解释,为什么你爱的是他,为什么?为什么?” 轰隆隆,地动山摇。 安晚晴抬头之间,便看见雪山崩塌瞬间淹沒了眼前的几个人,流火之间,她只看见了那双深邃无言的眼与她遥遥相望,难诉衷肠,令她心胆俱裂,怔怔的望着那白皑皑的雪扑向她來。 身子被人一拉,往后退了几米依然逃不过冲刷而來的崩雪。 雪崩过后,雪山里一片静寂,安晚晴的身子一半埋在深雪里,望着前头白茫茫静悄悄的一片,噬心痛呼“云初……” 声嘶力竭的呼唤激荡在空寂雪山,莫飞心中绝望瞬间燎原千里,看着身边瘫倒在雪地里还在轻颤的身子,一行泪忍也忍不住汇流而下,从半身的积雪中抽出身來,轻轻一点安晚晴的睡穴,看着她倒在雪地上,才一只手扶起她上半身子,一只手默不作声挖着她身下的积雪。 莫飞放了络逸,带着安晚晴下山去了,络逸本想跟着安晚晴,但当看见她眼角的沒有干过的泪水,他留了下來,目送他们离开,转身往山上去。 昏暗的洞穴中,安晚晴难受的睁了睁眼,却只能有一丝昏暗的光线透进眼里,弄得她的眼极快的一睁一闭,疼痛肿胀之感重得她睁不开眼,耳边只有噼噼啪啪的声音,静得出奇。 安晚晴也不再睁眼,迷迷糊糊的有沉沉睡了过去,再一次醒來时,眼皮已沒有那么重,她撑起身子看着几缕落在跟在的光线,打量着四周的土石,落在跟前一堆成为灰烬的火堆,她怎么会在山洞里。 她起身走到山洞口,一片苍茫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刺进双目,疼得她眼泪滚滚而流,痴痴的望着白茫茫的中间,出神的唤着“云初……” 朦胧的眼中,白雪之中突然多了一抹身影,慢慢从远处走來,安晚晴惊讶的紧紧盯住那抹身影,是他吗?是他是不是,她怀着无限的欣喜期望朝那个人跑去。 安晚晴顾不得她的一双脚踩到什么上,只是落下又提起,一双眼只挂在那个人身上,突然那个人不动了,静静的站在原地,她立即紧张而害怕的呢喃着“云初,云初……” 好怕,好怕,好怕云初下一瞬间就消失不见,就像梦里一样,一切都是幻影。 “云初……你等我……你等我……” 清亮的声音夹着痛苦的撕破音在山洞与十里飞雪中盘旋而落,那个人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安晚晴眼中,安晚晴紧张的抬起眼在四周搜寻他的身影,半空之中那个人正朝她飞來,她脸上霎时欣喜无限,嘴角深陷,小小的酒窝吸融万千愁肠,可当那个人面容渐渐清晰时,欢愉瞬间僵滞在嘴角,退得杳无踪迹。 莫飞面色阴郁,眼中含痛的望着安晚晴“告诉我,你是不是玉儿,你的心里到底有沒有我!” 安晚晴沉默不语,她已经不想再为这些事烦心,除了云初,其余什么她都自动忽略,听而不闻视而不见,除了云初,她的心似乎就沉静在那里,一动不动。 莫飞凄冷一笑,笑得却是自己“为什么你可以对我这么狠心,为什么你对我这么狠心我却无法对你狠心!” 莫飞话里的痛引起安晚晴似曾相识的共鸣,她的泪顺着眼角滑落“对不起……” 莫飞再也笑不出來,冷冷问“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安晚晴肩头一颤,满怀希望的望着莫飞,莫飞碎裂的心痛得似已麻木,面无异色道“我是说,我们要离开这里,最后你要不要去拜祭他!” 拜祭…… 晴天霹雳,雷霆万钧击中安晚晴心口,呼吸凝滞的望着莫飞身后洁净之色,那圣洁之下怎么会蕴满杀机,掩埋了她心头挚爱…… 安晚晴跌坐在雪地上,不言不语,莫飞在一旁冷眼看着,手握成拳又放开又握成拳,就是不允许自己去扶她。 二人僵持了不知多久,莫飞气馁的俯身抱起安晚晴,安晚晴也不挣扎,只轻轻的说了三个字。 “他死了……” ------------ 第084章 英年已逝 莫飞低头正看着凝滞的双目里滚落的泪花,莫飞抬头却在问安晚晴“你也要跟着去死吗?” 安晚晴沉默好久,莫飞都走到山洞里了,她才自言自语的说“我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莫飞怔住,低眼看着神思恍惚的人,他以为她会跟着云初一起去死,这个样子不正证明着他的猜测,可沒想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你这样,算是好好活着!”莫飞觉得她说得令人发笑,可他觉得其中另有原因“为何要好好活着,为谁!” 安晚晴神经紧绷,她无时无刻不在告诫自己要好好活着,她不能死,刚才受了雪光的刺激,这会儿眼睛又疼又累,安晚晴闭着眼倚在洞穴里的土石旁,不断的说“我答应你的要好好活着,我答应你的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莫飞蹲下身來,接着火光静静的看着安晚晴的脸“他说得对,你一点也不像玉儿,可却比玉儿更让人心疼……你是谁!” 莫飞注视着安晚晴许久,起身将她揽进怀里,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我去看过了,苏义带來的人将雪山翻遍了也沒找到他……对不起,对不起……” 安晚晴醒了,莫飞从外头回來,手上还提着一个包袱“你醒了……” 明知故问,安晚晴有几分莫名的看着他提着的包袱,莫飞将包袱递给她“从这里出去,一直向南,你可以回云汉,不过战火纷飞,你自求多福!” 安晚晴低头看着怀中的包袱,又抬眼望了一眼莫飞认真的脸,什么也沒说的站起身朝洞穴外走,快走出洞穴时莫飞道“玉儿……小心楚国静宜王!” 安晚晴脚下一滞出了洞穴,头也沒回,一个字也沒留下。 莫飞站在洞穴口,望着不是玉儿的玉儿,怔惘良久,望着雪地里蹒跚前行的娇弱身影“但愿此生不见!” 安晚晴一路向南,莫飞一路向北,如果人一生所走的路都是直的,那注定了不会再相遇,可脚下的路四通八达,相遇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便会在放手的时候请求苍天仁慈一点,千万别再让自己碰上那个一碰见就会心碎的人。 安晚晴颠沛数日到达云汉边城羊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方歇脚,一觉醒來房间里已经多了好几个人静静的坐在圆桌边上。 安晚晴看着几人一身黑衣,不由得想起來那日跟在云初身后的那几个黑衣人,当下喜上眉梢的下床走到几人跟前,十分高兴的道“你们还活着,云初呢?他怎么样!” 黑衣人都解下面纱,纷纷站起跪在安晚晴脚下“下官等奉皇上之命,送公主回宫!” 安晚晴脸上的喜色渐渐淡去“你们是皇上的人!” 黑衣人微微颔首,安晚晴却又问“你还沒告诉我,云初呢?他沒跟你们在一起吗?” 黑衣人摇头,苏将军派人在雪山找了一天一夜,沒有找到少将军!” 安晚晴脸色无光,不断的重复着“他死了,真的死了……” 黑衣人又道“请公主保重凤体,苏将军直捣王庭,少将军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安晚晴眉峰一动“直捣王庭!” 黑衣人道“是,苏将军之所以只用半月的时间便捣碎王庭,还是因为少将军的良策,少将军此番为云汉立下汗马功劳,皇上定会让他彪炳千秋,流芳百世,将军此生死而无憾了……” 黑衣人斟酌着谨慎回话,在看见安晚晴眼眶红润时,话音便戛然而止,他们岂会不知道,这些功名对一个已死之人沒有任何用处,而对于活着的公主,只会更牵起她的伤痛。 安晚晴当着几名黑衣人落下了痛悔的泪水“是我害了他……”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云初不会被莫飞发现,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们不会进雪山,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她害他英年早逝…… 黑衣人垂首而立,此时门被轻轻叩响,黑衣人眼神一凛“谁!” 站在门外的人并不答话,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外头有人问“阁下是谁,怎么会在女子客房里!” 安晚晴含泪的望着紧闭的门,不等黑衣人反应,便已经冲过去开了门,看着眼前容光焕发的苏通,安晚晴撞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像是抱着救命稻草一般“苏大哥,你活着,云初也一定活着对不对,他一定也活着……” 苏通神色哀伤的推开安晚晴“对不起,我们沒有找到他!” 安晚晴一愣,随后又笑道“怎么会呢?你们不是在一起的吗?” 苏通看着她强颜欢笑比嚎啕大哭还令人不忍,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去伤害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安晚晴眼光涣散望着苏通,呆呆的站着,苏通对莫飞的仇恨便一分分加深“你是不是趁乱从莫飞手里跑出來的,知不知道莫飞跑哪儿去了!” “趁乱!”安晚晴不明白苏通此话何意。 苏通点头“爹领兵十万攻下王庭,大漠人都慌乱逃窜,莫飞一定无暇顾及你,你可知道莫飞去哪儿了!” 安晚晴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在山洞里呆着而沒有回将军府,王庭沦陷,莫飞无处可去,他今后会怎么样。 苏通看着安晚晴凝神深思的样子,小心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对!” 安晚晴回神,轻声道“恩,沒有,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只是她恍惚的样子,苏通隐隐有些不悦,他可沒忘记莫将军府前,莫飞与她的恩恩爱爱,更沒忘记是因为她不愿意跟他们走才会让莫飞追上他们,即便他知道云初不会怪她,可他却无法当做此事沒有发生过。 “再过几日,我们会送元帅和云初回京安葬,你……”苏通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是跟我们一起回京,还是要回淮阴!” 淮阴……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载满了春天一样的温暖熨在冰冷的心口,像一个可以遮风蔽雨的家在等着她回去“我一定会回淮阴,但我想先送他回家!” 苏通点了点头,看着与自己同來的黑衣人与另外一名黑衣人耳语一番,便知道这些人的身份,问道“诸位呢?” “苏公子无须顾及我等!”黑衣人很是客气。 ------------ 第二卷 ------------ 第085章 香玉公主 又回到云城,就像是已经历了一生。 安晚晴看着马车外人们熟悉的打扮,缓缓放下车帘,将头歪在马车上,眼角的泪欲滴未滴“云初,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奶奶、君兰还有云坤,我不知道……” 最终,马车到了云府门外,云家到处都挂着白布,安晚晴一见泪水就往外涌,苏通将灵柩送进云府,云府里一片哭天抢地的哀恸声越过高高的院墙直奔安晚晴,安晚晴胸口一疼,泪如泉涌,像是看到了亲人听到了亲人与她内心相同的悲痛,一路上压抑着的痛排山倒海的涌出眼眶,她蜷缩在马车里将头歪在一侧,像是枕在谁的肩上,低声哽咽的唤着“云初,云初……” 苏通将一切都打点好了,來到马车边上问道“我沒有跟云府的人提起你,你要不要进去见见他们!” 安晚晴努力的平息胸中的哀痛“不去了……” 苏通之所以瞒着云家的人也是因为安晚晴神形憔悴柔肠尽碎的样子,让云家的人看了只会更增添彼此心中的伤痛,还不如暂时不见“那你要住哪儿!” 安晚晴沉默不语,住哪儿,她在云城除了云府还能去哪儿。 “苏公子请放心,主子的住处已经安排妥当!”马夫不紧不慢道。 苏通不禁又一次打量了眼前的人,那种刚毅忠直的秉性即便是一身布衣也掩饰不住“既如此,那你多保重!”苏通正要转身,又回头道“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到苏府來找我……云初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不愿意你整日以泪洗面!” 安晚晴知道,云初舍不得她难过,但就是知道才觉得心疼,心疼这个体贴入微的人再也不在了。 雕廊画栋,庭院幽香,竹映飞檐,清雅致远。 安晚晴怔怔的站在庭院之中,前头引路的人道“主子,这边走!” 安晚晴迟疑着沒有跟上前头的人,真的要当公主,她想不出一个当公主的理由…… “主子……”领路的人停下來提醒出神的安晚晴。 安晚晴缓缓转过身,闻着似有若无的幽香“怎么会有花香!” “园中种有不少晚香玉,往年这个时候都沒开花,这个时候按理说天寒地冻是不会开花,怎么还开花了!” 安晚晴抬眼看了一眼鬓发发白的老者“老人家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吗?” “主子唤奴才老庆便可,奴才在这儿已经待了四十余年了!” 安晚晴想这个人少说也有六十岁了,六十岁的人在古代也该是快入土的人了,该是颐养天年的岁数,怎么还在这儿呆着。 “也好,老庆……感觉像是老朋友一样……”安晚晴知道这一有僭越会要了人命的规矩,当然也不想为了自己听着不舒服为难老人家,何况,人都会麻木的,多听几次也就习惯了。 老庆领着安晚晴将庭院走了一遭之后,來到大厅里,安晚晴疲惫得很,坐进椅子里,闭着眼却安静不了纷乱的心,皇上赐了这么大个别院给她是铁定要认她了,可她不是络玉呀,再一次冒充络玉,欺骗别人的感情,那是多让她深恶痛绝的事。 安晚晴一直不支声,老庆在一旁禀道“主子,奴才们都到齐了,主子要不要嘱咐他们一两句!” 安晚晴睁开眼,看着大厅里里外外站着的人,眉梢轻跳“怎么这么多人!” “不多,加上奴才,也才二十人!”老庆面色不改,恭敬肃然的回禀。 安晚晴对此事也毫无心思,只是道“我想休息了,剩下的由你安排!” 老庆极快的超外头的丫鬟打了手势,便有丫鬟扶着安晚晴往后院去。 安晚晴沒有推开小丫鬟,她身心疲惫正想要有人扶她一下,可更想念的是阳春那丫头的温暖,可爱。 躺在床上,锦绣绫罗,好像装在身体里的心都融进了舒软的衾被之中,沒一会儿便睡沉了。 伺候在一旁的小丫鬟好奇的打量着安晚晴苍白瘦削的面颊,眼睫毛根部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一闪一闪,不一会儿眼角出一条细流涓流不息,丫鬟赶紧取出绢丝搌去安晚晴的泪,才悄悄退了下去,她不敢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只禀告给了老庆,老庆叮嘱她莫要多言,只管尽心伺候,这件事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安晚晴终日足不出户,老庆偶尔会劝她到院子里坐坐,而她到哪儿就是静静的待着,无论站着或是坐着时间都是以半日计,如果不是伺候她的那些下人來适时地让她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她或许会终日不动,连日來她极少说话,总是失神的看着一些东西,偶尔会笑但更多的时候愁眉不展。 几日后的一天夜里,院子的门被轻轻叩响。 安晚晴正对着美味佳肴食难下咽,便抬眼看着门外,见到老庆领着一队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來,也不知道这些人所为何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十六年,郑终寻回爱女,郑心甚慰,特赐封为香玉公主,赐府邸玉府为公主府!” 安晚晴跪在地上一点沒想着要推拒这公主的身份,她的心思已不在当不当公主上,她的心思都随着云初被大雪所埋的那一刻也彻底被埋了起來,极少为旁人因旁物而动,只是偶尔觉得当了公主有些不妥。 宣旨的人走了,留下一堆赏赐之物,奇珍异宝琳琅耀目,明日一早,安晚晴得进宫面圣谢恩。 一切,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成了,一切,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着。 清晨,安晚晴被老庆送出玉府时,正听着外头敲锣打鼓之声喧闹刺耳,天还沒亮,阴沉沉的飞着乱雪,大家都停下來望着府门外的空落落的大街,不一会儿,长长的悼幡缓缓转出街角,安晚晴双目骤然一缩,瞬间又瞪大到极致望着渐渐加长增多靠近的丧队,两具棺木一前一后沉甸甸的被人抬着往前。 老庆蹙眉,怕这事儿更增添了安晚晴低落不振的心情,侧眼瞄着安晚晴怔愣的样子,极度难受忍耐的脸色已经惨白一片,紧紧拽在手里的毛裘捏出皱痕,当下便紧张的问道“主子,可是哪儿不舒服!” ------------ 第086章 云府出殡 云坤面容憔悴神色哀痛的走在灵柩之后,一步一步跟着沉重的棺椁走过安晚晴身前,他的眼神附着在跟前的棺椁之上,一片死寂。 以后云家就只剩下孤寡老小,偌大的云府往后多少年才会走出这场突如其來的痛殇,安晚晴肩头颤动,看着云坤泣不成声“对不起……” 安晚晴愧对云家人,迟迟不敢相见,就是无颜面对云家上上下下愁容神哀的样子,她仅仅面对云初的死就已体力不支,何來多余的勇气应付其余。 长长的出殡队伍旁,密密麻麻站着百姓正窃窃私语,有摇头慨叹惋惜将帅之才就此沉沒,也有好似深有同感丧亲之痛的人怜悯着国之栋梁家之脊梁崩塌后余下的屋子将面临的风雨飘摇,这种沉重而缓慢的哀思混着疾雪劲风游荡于天地之间,笼罩在玉府门前,看在有心之人眼中更为孤冷悲绝。 老庆见安晚晴神色哀痛,只是好奇的再一次看了一眼街上的出殡队,这个云家不知是哪个云家竟能令连日來死寂沉静的自家主子如此激动痛不可扼。 送葬的人消失在玉府门前,街上聚拢的人也往前前后后分离,玉府一时门庭冷落,只剩安晚晴和老庆站在大门前,老庆反复斟酌几次终于轻声催促道“主子,该进宫了!” 天地若无声,她落在大街上积雪上的这一眼可会望进千万年,耳边突然响起模模糊糊的声音打破了这人为的空寂,一切开始流转,眼前雪白积雪之下渐渐浸出红彤彤的鲜血,汇成一股血流蜿蜒向安晚晴而來,安晚晴呼吸凝滞双眸惊大,积雪之下俨然是云初怅惘的望着她不舍模样,当下体内五脏六腑都被重重击打,泪如雨下。 无言往事,交错上映,脑海里全是那人英姿勃发、温柔怡人、体贴入微的模样分分合合,像是最后告别之前的盛宴,隐约知道盛宴之后各分东西,不知从何处传來一声一声轻柔小心的呼唤。 “晚晚……” 安晚晴望着虚空,含泪而笑,轻轻呓语回应“云初……” 老庆微感惊讶,抬眼瞄着应声滑落衣襟的泪,那哭笑之色任何人來看都知道这二字所蕴含的一言难尽的爱恋,眼前,青桃之色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老庆大惊,一边追了出去一边朝候在马车边的家奴喝道“还不快追!” 别说安晚晴已经瘦弱不堪的娇弱身子,跑起來身后的两个大男人都追不上,老庆在后头大喊着“主子,小心脚下的积雪……主子,你别跑……” 如果,前头是心中唯一的温暖之源,如果前头是心头挚爱,如果前头是割舍不下的眷恋,或许老庆就能体会到安晚晴拼命追逐的感受,那是将深埋心中剪了千遍亦割舍不下的念。 老庆跟前突然多了一个人阻止他追安晚晴“管家,主子我们会照顾,你先回去吧!” 老庆气喘吁吁,看了一眼來人立刻点头嘱咐道“快去,千万保护好主子!” 一路风雪扑在苍白的脸上,显得脆弱不堪,像是风再大一点都能吹破这芳容,人的力量真的是无以穷尽,永远挖掘不到你的极限在哪儿,而连环境都在冷脸相对嗤笑你的尽头,你还能坚持下去,甚至坚持得更久。 当眼前出现了麻布披身的送殡队伍,安晚晴却突然停了下來,远远的望着他们又慢慢走远,却始终不再动,泪一滴一滴冲破麻布的虚影落进空气里。 空旷大街之上,唯有飞雪绕着青桃之色乱舞。 过了不知多久,安晚晴才抬起步子,一步一步朝前走,一边轻声道“云初,我再送你一程好不好,让我再送你一程!” 眼泪泄露心中压抑的苦沉悲痛,似乎是听到云初答应了自己,嘴角浮起虚无缥缈的笑,好奇打量着她的路人皆怔住对之心生怜悯。 所有人都走了,只余下孤坟林立,安晚晴走在云家的墓地里,心中恐慌起起伏伏,她不认识墓碑之上的字,她怕连云初的墓她都找不到,望着毗邻而立的两座新坟,鬼使神差的往右边的坟墓去,那种强烈的直觉涌上心头竟带着安慰安心。 她站在墓碑前看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你能看得见我吗?如果能,你能不能再看我一眼,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我是晚晚……你在哪儿啊!那个地方冷不冷!” 远处雪地里的几个人,静静的听着她哽咽的语调,面面相觑,心照不宣的退到墓园外静静的等着。 安晚晴走到墓碑后,蹲下身,张开双臂轻轻的抱着拱起的坟包,娇小的身子从高空俯视而下,像极了躺在情人的臂膀之间,乖巧之至。 安晚晴抚摸着冰冷刺骨的坟包,光华的石头带着尖锐的疼刺进心脏,好一会儿才忍下心中的疼,轻柔的问“这样还冷不冷!” 天色已漆黑无光,守在墓园外的人进來探查了一眼又悄无声息的退到墓园之外。 安晚晴问“天黑了,你回來了吗?天晚了,你若累了,就早点睡吧……”她抬手轻轻的拍着光润的石头,像在哄一个婴孩入睡,温柔无比。 若是有人看见,定会说此人大致已疯了,抱着一个死人的坟墓,说着这些痴话,这夜里极少人來的凄凉墓地,谁回來,谁來了也改变不了为情入痴的人做着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 雪风呼啸在林立墓地之中,像凄厉的鬼哭声,突然墓地里响起一声清雅而难过的女子声音。 “云大哥,我沒想到这一战会害你丢命,也害了你的儿子……” “如果早知道如此,或许我不会利用单于利用莫飞……但,也许我还是会这样做的,我在为阿姐报仇,你也是赞同的对不对啊!你在边疆一待便是十六年,也是为了阿姐啊……” “白琼这辈子唯一亏欠的就是你,唯一对不起的也只有你……” “云大哥,我还沒告诉你我们有一个女儿,她叫络纱,你如果看到她请保佑她平平安安的,这孩子在气我利用络玉报仇呢……” ------------ 第087章 赏梅之人 “你该见见她的,络玉她跟阿姐长得一模一样,你一定会很喜欢她……云大哥,有沒有见到阿姐啊!她过得好不好,你呢?在底下过得好不好!” 安晚晴听到这儿如冷水浇头,她动了动身子,奈何身子冻僵后牵动的麻痹之感奇痒无比,令她难受的闷哼一声。 “谁!”安晚晴听见白琼霎时变得危险冷狠的声音,心下一惊,待得她再想动身却被一记手刀劈晕在墓旁。 安晚晴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抹白影,漆黑的墓地一米开外几不可见,此时白琼却已转身望了过來,一枚不知名的烟丸从白琼手中飞出直扑白影,白影伸手两指夹住烟丸轻声道“师叔,这个见面礼,师侄可受不起!” “齐风,是你!”白琼有一分讶异,随后警惕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來看看朋友!” “你……” “师叔放心,师侄什么也沒听到!” 安晚晴头痛欲裂的睁开眼,明亮的屋子里静寂无声,刚想要开口喉咙却又痛又痒,连连咳嗽着。 “你醒了!”安晚晴顺着声音望过去,天色昏暗的屋子外,齐风身着白衣疾步迈进屋子來到床边,安晚晴怔愣了好一会儿,齐风见她久未回神轻笑道“一月未见,不认识了!” 安晚晴的眼眶突然变得红润,才一个月啊!怎么就好像经历了好几个春秋,走了好远的路了呢? 齐风看着她愁伤的模样,收起了佯装出的笑意,恢复一贯的清傲“很疼!” 很疼,是很疼,好疼好疼,全身都在疼,可倔强固执如她,不愿意别人窥见自己这份无法承受的疼痛,她一遍一遍忍耐消化着云初已死的事实,一遍一遍在这之中生生死死,那种痛起止一个疼。 安晚晴沉默,齐风也沉默,好一会儿后,齐风才说“玉儿……我是你的齐哥哥,很多事不要一个人承受,你可以说出來,说给我听!” 安晚晴眼神突然轻轻闪烁,眼睫毛上下翻飞,想了好一会儿,才抓住了本已经消逝的思绪,自言自语道“络纱是他的妹妹,白琼跟玉妃是姐妹……” 齐风闻言脸色沉重了一分,他昨夜就已亲耳听到当然知道这关系,但他深知白琼的狠戾,如果昨夜不是他而是玉儿,那白琼会怎么样惩罚玉儿,那手段想起來就让他不寒而栗,当下急声便打断“你做梦了,络纱怎么会是云初的妹妹,而且我记得白师叔家住南阳城,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何來姐妹!” 安晚晴将眼挪到齐风认真的脸上,迷惑无解深深困扰她,是做梦吗?是不是梦呢?她真的分不太清,这样被齐风引导,安晚晴脑子里开始模糊甚至记不太清昨夜的事情,只是轻声道“原來是梦吗……” 齐风见眼前之人这么容易就被敷衍欺骗过去,看着木讷的眼神,心底一痛,眼前这个人脆弱得不堪一击,敏感而疑忌,这一次染了风寒侵体,有大病來袭之征兆,他不得不小心应对,医者,不怕重病,最怕心病。 安晚晴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大雪纷纷扬扬,她打开帘子院中红梅映雪娇艳无比,她笑着对立在梅树下的人走过去“怎么在屋外站着,不冷吗?” 云初身着灰紫色锦袍低头侧眼抚着她的鬓发,专注的望着她许久才柔声道“你说过喜欢梅花,我想为你摘一朵最好看的梅花……” 安晚晴大为震撼,痴迷的看着那双醉人的眼睛。 云初的声音戛然而止,安晚晴看着云初眉梢微拢似是不开心,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可这么多梅花,我竟然找不到一朵好看的,我怎么找不到一朵好看的呢?”云初越说眉头便皱得越紧,安晚晴感动无比,伸手握紧有些冷又有些暖的手掌,轻轻一握“我喜欢梅花并非她的姿色,而是她傲霜斗雪的秉性……所以,哪一朵,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也都好看!” 云初神色稍霁,莞尔一笑意味深长,安晚晴不明所以很是纳闷,云初却忽然伸出双手将她揽进怀里,轻愉笑道“我找到一朵最好看的梅花……” 安晚晴安心的枕着云初的肩头,有些兴奋的问道“真的!” 云初闷笑一声“你自己抬头看看!” 安晚晴听话的抬起头,眼前除了云初暖若朝阳的笑脸什么也沒有,她娇声埋怨着“骗人,哪儿有!” 云初看着红润的俏脸笑道“傻丫头,就是你呀!” 安晚晴怔愣的看着云初毫无拘束的大笑,嘴角不觉已勾上一朵好看的花形,云初看着她可人模样,欣喜无限,抱着她在梅树下一转,安晚晴双脚离地凌空踏风像是飞了起來,耳边是云初愉悦无比的朗朗笑声“是你呀,最好看的梅花,最好看的梅花……” 眼前雪风轻摇梅树,梅花卷落轻舞旋落,煞是好看,安晚晴怔怔的看着那梅花,愉悦的笑声不绝于耳,不知何时梅树下响起清灵动人的笑声,安晚晴咯咯咯笑了起來。 笑声还回荡在耳边,可怀中已沒有那个人,眼前梅树上的梅花片片零落,安晚晴意外冷静的望着,转眼,梅树上的花都落光了,梅树沒了梅花像是一株枯木,她跪在地上将落下的梅花兜在裙裾里,站起身到梅树下,将花瓣一瓣一瓣的拼回梅树,可每一次放到枝头上,她的手指刚一放开那花瓣就划过梅枝直直坠落,來回数十次,她终于停了下來,裙裾里的花倾洒了一地,她含在眼角的泪终于一颗一颗打在花瓣上,痴痴的望着枯败的梅树,紧抿着薄唇不发一言,许久,她才期期艾艾道“再好看,沒有赏梅之人,谁知她有多美!” “云初……” 安晚晴是被齐风唤醒的,那一声一声焦急而轻细的玉儿,终是吵醒了沉醉在梦里的人,安晚晴看着齐风好似在问叫她干什么?齐风伸手小心抹掉她眼角的泪珠“是不是梦到他了!” 安晚晴一震,梦啊!怎么是梦呢?梅花再好看无人來赏皆是空无,安晚晴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 第088章 螳螂捕蝉 安晚晴在这简单的小院儿里足足呆了半月,齐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劝说的话说了不下千遍,但都被她当做耳旁风,还沒进入耳朵便已经消失,齐风对此已是束手无策。 这日,天刚亮,小院子里迎來了贵客。 齐风打开小院的门,见到络纱风尘仆仆面色疲倦的站在门外,心疼的问候道“一路上都还好吧!” 络纱摇了摇头,沒有进小院子,只是关切的问“玉儿怎么样了!” 齐风眯着眼看着络纱不进院子反倒出了院子甚是疑惑,当下也跟了出去“总会痛一会儿,得给她一点时间……” 络纱了然颔首,却倏地被齐风拉住了手将身子拽了回來,络纱被拉得一个踉跄,幸而齐风紧跟而來的双手箍住了她的双臂,定住了她的身子,她讶异的抬眼看着齐风一脸担忧的在她脸上一遍一遍的探寻,肯定的道“出什么事儿了!” 络纱双眼忽而朦胧,望着齐风有隔世重逢之感,一时间抬脚靠近齐风,依偎在齐风胸膛里,感受着他的呼吸,强忍的不安化作一番痛彻心扉的耳语“风,楚衍太可怕了……” 齐风面色凝重的推开院门轻扉,脚步有些凌乱的走到安晚晴屋子前,轻轻吸了一口气,朝里头问道“玉儿,我可以进來吗?” 屋子里只有窗牖漏下的几缕微弱天光,隐约可以看见蜷缩在床脚的人听到门外的声音微微动了动身子,许久才坐起身來,抹了抹眼角的泪无声叹息,而后咽下喉头的酸水儿哑着声音回道“进來吧!” 齐风推门进來一眼便看见床脚的人,这连日來,那个位置无论何时他进到这个屋子都能在那个位置上看到她半倚半坐在那儿,不禁问道“玉儿……你这个样子,云初九泉之下也难以安息啊……” 安晚晴凝滞的眼珠倏地嘀遛一转便又是一片死静,齐风又道“我们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看一看好吗? 安晚晴闻言望着齐风复杂深沉的眼神,看不透其中的意思,安晚晴却点点头道“我们可不可去淮阴!” 对她会开口回应自己,全然在齐风意料之外,沒想到这么轻易就达到了目的,温柔的眼神能滴出水來,嘴角挂着难得的清绝笑意,尽管一贯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齐风还是沒能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微带激动的道“好……我们明早就走如何!” 安晚晴望着齐风,怔愣好一阵才道“齐大哥……” 齐风无法直面安晚晴闪烁的目光,像是已经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一遍一遍探寻搜索,但安晚晴紧接而來颇为小心像是乞求一样的声音彻底打消了齐风的顾虑,在感到轻松的时候又一阵难过,什么时候她的世界才沒有那个人 “我可不可以再去看他一眼!”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恋,大抵就是安晚晴心头念念难舍的执意。 齐风瞧着安晚晴楚楚可怜的模样,即便不愿节外生枝但还是答应了她,为了不让安晚晴生疑,齐风建议明日清晨去云家墓园。 墓地孤寂森怖,安晚晴一看见这样的情景,孤零零的坟头落进眼中便牵出无根泪水,她站得远远的望着云初的坟头,低声道“他一定很孤单……云初,你找到络玉了吗?有她的陪伴有沒有好一点!” 从曙光划破天际到天色大亮,整整一个时辰,齐风站在墓园远处望着云初坟前一动不动的娇弱身影,眼色暗沉的瞄了一眼明亮的天色,脸上难得的覆上焦急之色,齐风刚抬起步子,眼神一凛,翻身躲过夹击而來的三四个人,齐风打量着挡在前头的四个人,危险的警告他们“让开!” 从天而降的四个人像铜墙铁壁般挡在前头闻言竟一言不发不动分毫,对齐风的话置若罔闻,齐风大为光火,冷傲嗤笑道“找死!” 然而,一阵紫红烟雾之后,眼前的四个人依然屹立不倒,齐风一愣,随后冷笑道“天医阁的人!” 四个人被猜中身份,也就不再隐藏,当中一人对齐风客气有加“大师兄,少主我们一定要带回去,大师兄还是不要插手此事最好!” 齐风眼神暗黑得危险“凭你们就能从我手中带走她,是不是太小看了我齐风!” “我从來不曾小看过你,纱儿看上的人怎么会被我轻看!”冰冷的声音一丝温暖似有还无的传进众人耳里。 齐风抬眼望去,云初的坟头前,安晚晴背对他们站得笔直,早就被点了穴道,白琼站在她身边冷眼看着齐风,齐风当下便回道“师叔,你就不怕络纱跟你置气!” “这个世界上,早就沒有我怕的东西,纱儿,她愿意认我这个娘她就认,不愿意,我就当从來沒有过这个女儿!” 齐风眼睁睁看着白琼伸手要带上安晚晴离开,心下大乱,他一个人对付四个师弟绰绰有余但若是对付白琼他毫无把握,正在他不知所措时,却看见白琼伸出去快触到安晚晴身子的手突然一缩,冷眼看着远处“什么人!” 很快,十來名衣着整洁普通的人齐齐落在墓园周围,显然已将墓园围住,齐风突然狡黠嘲讽道“师叔,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白琼冷睨着來人“回答我,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阻我!” 老庆气喘吁吁的赶到墓园,正听到这样一句目中无人狂傲自大的话,当下便呵斥道“这天下还沒有谁敢对皇上说敢不敢!” 白琼闻言,清眉一皱,继而诡谲一笑,转身之际便立刻跃进虚空之中,其后紧跟着四个人,而齐风一颗心已经七上八下,那种诡计得逞的危险满足的笑嵌在那张千年不变的寒冰之脸上,难以令人心安。 齐风走到安晚晴跟前,替她解了穴道,望着安晚晴不放心的嘱咐着“玉儿,自己多加小心!” 安晚晴还沒來得及回答,便看见齐风也跃进了虚空里,转瞬无影无踪,她的眼重新落在拱起的坟包上“云初,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來看你了!” ------------ 第089章 兴师问罪 这最后一眼扎根在墓碑之上,直至高亮尖细声音划破墓园的静默。 “皇上驾到……” 墓园之中所有人都跪了下去,除了安晚晴听而未闻依旧背对着那一身明黄色。 这看在老庆眼里,不免惊出了一身冷汗,但见到皇上并未有何震怒之色也就按下了心。 皇上屏退了所有人,孤身走到安晚晴身边,轻声道“郑当初若以抗旨不尊的名头将云初绑缚帝都,这就不会发生……” 安晚晴心仅仅一动便又是一片死寂,她深知这样的假设在铁定的结果面前都是枉然。 “郑知道你们情投意合,我派人一路护送你南下,本想等云初这一战真正功成名就后再让他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哪知变数丛生……” 安晚晴眼神一动“黑衣人是你派來的……”迟钝的脑筋开始转动才想起,是那些黑衣人奉他的命请她这个公主回宫的,当然是他的人了。 皇上刚想要开口回答,却见安晚晴忽的惊恐的瞪着墓碑上的几个字,紧张的叫着“昭儿……” 安晚晴猛然转过身來,抓住皇上的手臂,神色慌张的道“昭儿……昭儿在哪儿,我沒见到他,苏大哥沒有告诉我,他的伤是好了还是重了!” 皇上沉默的望着慌乱向他求助的安晚晴,神色一痛,他好不容易找回的女儿却成了这个样子,让他看着如何不心痛。 安晚晴在皇上那儿得不到答案便转身跑出墓园,身后老庆赶紧拦住她“主子,你还不能走……” 老庆小心的看向墓前的皇上,见皇上挥了挥手才让开了路,放走了安晚晴。 皇上转身对着身前的墓碑叹息一声“楚衍狼子野心,他抓走昭儿目的就只有可能是为了要挟她,可她对他有何用处!” 至此,皇上亲临云家墓园的消息不胫而走,沈凤百思不得其解,派人打听才知道皇上到云家墓地的真正原因,沒想到走了的人又回來了,但回來了却不重要了,物非人非。 安晚晴到了苏府被告知苏通前几日已经南下,并不在云城,归期不定,安晚晴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茫然沒有方向,一直随身的护卫领着安晚晴回到玉府时,里头一片静谧,花厅之中一个身着锻蓝锦袍的男子正负手而立站着,安晚晴脚下一滞,看着那英挺俊朗之姿,又惊又疑,大气不敢出一声,呆愣的望着熟悉的背影。 男子似有所感转过身來,安晚晴看清了男子的脸,睁大的眼睛渐渐合上,抬起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來,她真的不知如何面对云坤。 两人就这样遥遥相望,云坤道“公主为何驻足,是不愿见草民!” 安晚晴眉头紧蹙,轻轻吸了一口冷气,抬脚一步一步接近云坤,那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似有云初的风华,渐渐的安晚晴每落脚都觉得踏实,眼神柔和之中透出满足,却看得云坤不悦的紧握拳头。 安晚晴沉浸在美好的探寻之中,却被云坤充满敌意的打断“公主贵为金枝玉叶,怎能用这样狐媚的直愣愣的看着男人,岂非辱沒皇家尊严!” 如遭雷击,安晚晴红润的脸色尽褪一片惨白,惊痛之余,望着云坤不悦的脸色,再见,已不是朋友了,他是來向她兴师问罪的。 安晚晴无言以对,她甚至不愿意出声为自己辩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甚至希望他再多说一些难听的话,好让她的心好受一些,她吩咐所有人都退出花厅,只余下她和云坤。 云坤冷讽道“怎么,怕别人听到你的忘恩负义!” 安晚晴不知道他何出此言,静静的候着他的话,云坤抬脚逼近安晚晴“我很想将你心掏出來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安晚晴皱紧了眉头,觉得云坤话里有话,云坤看着安晚晴像是被冤枉的一无所知的表情,怒而发笑道“我哥为了你甘愿冒欺君之罪送你走,而你呢不但不听他的嘱咐还非跑去战场上添乱,你不知道你抛下苏通独自一人离开会令他担心分神,你不知道你被莫飞捆在手中让他缚手缚脚,连日來夜不成寐,更可恨的是,他不分昼夜托着重伤到了王庭,却见到你与别人如胶似漆,他一心來带你走,而你呢?质问他的却是我不是你的玉儿,我是安晚晴,你可有良心啊!他为你昼夜不舍与黄沙相伴,你还感受不到他对你的情,你为什么就不愿跟他走!” 云坤字字咬牙切齿,安晚晴早已泣不成声却依旧站得僵直仔仔细细听着,她不知道她给他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她不知道原來那一句话伤他那么深,难怪那么胸有成竹的一个人会埋在她的颈间那样彷徨不定的说不知道不知道。 “雪山上如果不是你,他更不会死!”云坤的声音突然响若滚雷,安晚晴身子猛烈一阵,泪水崩涌而出,云坤出手迅疾掐住安晚晴的颈脉,一分一分加重力道看着安晚晴憋青了脸,双眼紧闭,每一滴泪顺着眼缝落到他的手腕上,云坤厌恶的一甩手将她推了出去。 安晚晴退后两步稳住身子,猛烈咳嗽着“为什么停手!” “你想死别死在我手里,我若杀了你,我沒脸去见他!”云坤恨恨说完,抬脚便走出了花厅。 安晚晴哀痛欲绝“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云坤脚步一滞,望着昏沉的天边还残余的一丝天光,眼角猛地湿润“因为他怕……怕失去你……他需要找一个人來倾诉心头之苦!” 云坤走了,假装的坚强壁垒轰然坍塌,安晚晴像是浑身骨架散落,跌坐在地上,攥紧了衣袍角“我不知道……” 不知道,若早知道,她不会对他说那些话,她从來沒有考虑过云初的感受,他们的纠缠从一开始好像就只有她的自私和他无条件的包容。 “云初,你为什么不绝情一点!”安晚晴感觉心口绞痛,那种噬心之感痛不欲生,凄婉哀怨的一遍又一遍道“为什么不绝情一点……” 这天起,安晚晴大病一场,反反复复,风寒刚好一点就会又重一分,始终不见好,一拖便是一个月。 ------------ 第090章 名闻天下 黄昏时分,玉府门前落下一顶华贵的轿子,一名爽朗清举的公子,龙章凤姿不同凡响。 老庆赶到府门前将人恭敬的迎了进去,直走到花厅前头,那公子也未发一言,老庆只好细声禀道“主子染了风寒,卧床不起,四王爷可能需要移步居室!” 这位老庆口中的四王爷神色未动,只是平淡的询问“很严重,可会影响到三日后的祭祖!” “时好时坏,这时候还看不出來!”老庆其实也担心,祭祖却是不可不去的,这是为了昭告天下皇上寻回爱女香玉公主,普天同庆。 來到偌大的寝室外,那沉重的咳嗽声穿过寝殿还那么清晰,四王爷不禁皱了皱眉,吩咐老庆下去,老庆迟疑了片刻便恭敬的退下。 安晚晴躺在软榻里,身上盖着湖绿色的被褥,望着身旁昏亮的窗户,眼神黯然,身旁并无一人伺候,她神思恍惚并未感觉到身后多了一个人。 四王爷远远的看着安晚晴好久,才轻咳出声提醒,可软榻之人还是半撑着身子凝视窗外对这声音恍若未闻,他才不得不出声道“香玉……” 清厚嗓音显然打断安晚晴神游于外,她往后转头望着來人,昏暗的屋子还未掌灯,看不太清他的脸,就一直打量着眼前之人。 而四王爷却将窗户下那一张清绝憔悴的脸看得一清二楚,眼角闪动着晶莹似有一分好奇的望着他,那种干净脆弱的感觉直击心口,好一会儿,他才定了定神“香玉,我是你的四哥,父皇吩咐我來看看你!” 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因为安晚晴默默不语,四王爷兴致索然“见你气色不佳,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生养病,我也回宫复命!” 次日晚,安晚晴入宫觐见谢恩,途经蒲泉,一阵清脆笛音划过耳际,令她陡然驻足,循声而去,侍婢规矩的跟在她身后。 蒲泉一侧,银装素裹之中一袭墨蓝深色衣袍静立遥望对岸的苍茫雪海,玉笛声飞旋盘桓落在四周,引人入胜。 一曲毕,安晚晴方回过神來又深陷回忆,宛若前世,那个人坐在她对面静静吹笛。 当她想他的时候便会莫名的哭泣,就像此刻,直愣愣的望着对面的那个人静静的落泪。 模糊的白雪之中,那张清朗俊逸的脸从未见过,安晚晴看着他手中握着的长笛,青白交映相透,不知这里头有沒有住着一个人。 那人见她凄迷的望着他手中的笛子,客气的问道“香玉妹妹若是喜欢,为兄将它赠与你可好!” 其实那长笛陪伴他多年,但即便喜欢也是闲來时可有可无消遣时光,并未真正入得心里,静不下來的心总是腾不出一个位置容纳它,索性便想要丢弃算了。 那声音清厚动听,安晚晴睫毛轻动,重新望着那张脸,好一会儿才想起來说“你是四王爷!” 她看见他轻轻一笑“我是你的四哥哥云宗,也是云汉的四王爷!” 她对他的身份沒有太大兴趣,倒是满心期望他能再吹奏一曲。 云宗似能看透她的心思,横笛轻奏一曲香雪海,纷飞的雪花灵动空远,寄托他总是求而不得的淸隐生活。 总是一曲连着一曲,云宗不曾停下,安晚晴静立于雪地之中凝神细听,她能从他的笛音之中寻到平静。 天色渐渐暗下,云宗收回笛子,笛音哑然而止,回过头來望着安晚晴的清静的双眸眼神多出一抹少见的温柔,他走到她跟前,也沒有停下“走吧!已经晚了!” 安晚晴转身跟上,宫宴之上,所有人都堆满了笑容,只有安晚晴脸上平静无波,那感觉给人陌生而遥远,自然也沒有多少人会在别人心情不佳的时候阿谀谄媚,皇宫里几乎人人精明即便谁想要打个招呼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更不想还沒弄清原因便被人厌恶上了,如此,索性大家都不动,静观其变。 宫宴上,只有明妃缺席,听说是身体欠佳。 深夜出宫门时,安晚晴被叫住,黑沉沉的天色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宫灯映亮女子灵动的杏眸,说不上温柔的望着安晚晴,安晚晴等了一会儿沒见她说话,便要转身离开,可她连脚还沒抬起便听女子细柔的声音隐有担忧问道“香玉妹妹,你……保重身体!” 女子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转身离开,安晚晴自然沒有错过她眼中忽起的雾朦也沒有错过她眼中的哀伤,嘴上虽然一言不发,但心底却直觉她为何会对她说话,为何欲言又止,她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云初的吧! 安晚晴躺在床上,宫门前女子纤柔的声音未绝,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依旧能挑动埋在心底的痛意,忽而重重叹了一口气,侧转身轻声道“我在警惕害怕什么?你都不在了,什么都不可能了……” 皇帝册封香玉公主,天下大赦,一时间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有人像是知道内幕似的绘声绘声描述着这新册封的公主身体不好心情不好,终日闭门不出,连皇帝也不见,可皇帝毫不介意反倒对之愈加疼爱,引得宫中人人羡慕,宫中秘事从來都是平民百姓津津乐道之事,而今自然是无人不知这个香玉公主,当然也有炫耀自己能耐之人多方打听,于是又一个凄美的故事流传开來,原來香玉公主与辞世不久的少将军早已情投意合,公主日日思恋郁郁寡欢,本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却不想天降横祸,留公主一人为情而殇。 安晚晴未出府门便已经名闻天下,天下有一说,这位香玉公主是皇帝的掌心宝心头肉,是将军的一生挚爱,因为尊贵的身份她被云汉千万黎民敬畏,因为用情太深她又被他们像心疼自家亲人一般怜悯哀叹。 安晚晴自从那日听了云宗吹笛后便日日都去四王爷府,而就像是约好似的,云宗会为她吹奏一曲,一曲毕,安晚晴静默一阵子便会起身离去,云宗自始自终不发一言,仿佛早已洞悉她的痛她的求,两人就这般保持着默契的沉默。 ------------ 第091章 战火频燃 几日后,安晚晴又去了四王爷府,云宗又为她吹奏了一曲,安晚晴临走之前,顾自一叹“到这儿,已经够了!” 安晚晴不准许自己在云初留下的影子下徘徊太久,即便还有伤她也该好好包扎等它慢慢愈合。 云宗望着越來越浅的背影,眼中无比的温柔,嘴角不禁噙着一丝笑,低眼不停的抚摸的玉笛。 再一次來到城东的破庙,已不是当日那番景色,眼前來來回回进进出出不少人都在忙着修缮破庙,安晚晴沒看见那些孩子,便也就打道回府,这大冷天的街边的乞丐都在瑟瑟发抖“停车!” 马车停了下來,安晚晴吩咐一旁的侍婢“你去给那些乞丐买些吃的,再给他们添置点衣物棉被……” 马车停在路边上,安晚晴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两人回來,便下了车走回去看,正看见一堆人将那车夫和侍婢紧紧围住,不让他们出來,柳眉轻拢,慢慢走了过去,侍婢见状大喊道“主子,你别过來!” 安晚晴神色平静的走过去“你们要做什么?” 一个面黄肌瘦的高挑男人來來回回打量着她,猛然跪了下來“贵人,你是大好人,求求你救救我们!” 安晚晴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眼前的人都跪了下去,侍婢和车夫才得以脱身來到她身边,警惕的望着这群人。 侍婢轻声劝她先走,安晚晴却只是望着跪在她脚下拼命求着她的人,人到底是会被逼到什么地步才会跪在一个毫不相识的人面前求人,那破破烂烂的衣衫刺进她眼里“我答应你们,都先起來吧!” 安晚晴沒有问他们为什么要她救便应允下來是想给自己找些事來做,她相信一旦忙碌起來就不会那么想念云初,或者时间久一点她能忘了云初。 安晚晴让侍婢将那些乞丐都领进了玉府,用过午膳,侍婢领着三个衣着整洁的男子來到花厅,那三人一见到安晚晴便猛地跪下“贵人,求你救救我们!” 安晚晴看了好一阵子,也沒叫他们起身,那语气彷徨不定“其实你们有手有脚,过日子是不成问題,也不知道帮你们对不对!” “贵人,贵人只要能施舍些药材就好,求求贵人!” 安晚晴疑惑的望着在跟前拼命磕头的三个人,侧头望着身边的侍婢,侍婢回道“主子,他们今儿围住我们的确是只想讨要些药材,但主子只吩咐了给些食物和衣物,奴才们不敢擅自做主才会被他们堵在巷子里!” 安晚晴打量着三人瘦骨嶙峋的样子,不知道被饿过多少次,却偏偏只要药“你们并沒有生病,要药做什么?” “南边动荡不安,时有盗寇出沒,弄得人心惶惶,后來才听说是楚皇要抓静宜王,铁军压境,领兵柳忠非说静宜王藏身在清平府,深夜來袭,受伤者数不胜数,府尹赵良闻得消息赶來的时候那些楚国人早就沒了踪影,我们求赵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赵大人说这些年來楚国每每侵扰边境,最后都不了了之,他实在无能为力便叫我们上帝都或许会有什么法子,但我们之中有人受了伤,途中也有不少人生了病……” 回话的人还在说些什么?安晚晴却听不清了,她沒想到战乱一直就未曾停过,北边的消停了南边的又起了,她望着这些为战乱颠沛流离无处申诉的平民百姓,难以言喻的心痛,云初好不容易保下的天下安定却又战火频燃。 “主子……” 安晚晴回神望着侍婢,侍婢才轻声问道“主子要不要给他们药!” 安晚晴颔首,极为疲倦的站起身“再请几个大夫,另外食物和衣物也都要准备妥当!” 身后跪在地上的三个人感激得连连磕头“谢谢贵人,贵人无须请大夫,我们有大夫!” 安晚晴突然停下來,怔怔的望着院里的被清扫的白雪,有什么从脑子里一划而过,她想了好久还是想不起來。 “不知道贵人怎么称呼!” 安晚晴沉沉叹气,她这脑子已经转不过來了,不仅反映慢连许多事情都记不住也想不起了,她直走出花厅才轻声道“梅云!” 侍婢一愣,又赶紧跟上,走出很远之后,侍婢才大着胆子问“主子,为何告诉他们一个假名字!” “真真假假不重要,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可以报恩的对象,是谁也不重要!”其实安晚晴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自己的名字,说是安晚晴便会引來猜忌,而说是络玉,络玉早就死了…… 夜里,安晚晴独自一人往后院儿去,那里灯火还亮着,听得里头笑声朗朗,心里很是奇怪,她还沒走近便瞧见有人出來将她迎了进去。 乌泱泱,屋子里挤了一堆人,安晚晴一怔,沒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旁边的男子已经向那些人高声宣布“乡亲们,这位就是赐我们良药的梅云姑娘了!” 屋子里所有人都齐齐应声跪下,都在感谢安晚晴的救命良药,安晚晴显然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感激,看着挤在屋子这么多人,她才明白她给他们的真的是杯水车薪,玉府之中根本沒办法留下这么多人。 她蹙着眉,一旁的男子见了立即便对跪着的众人说“乡亲们快起來,梅云姑娘不喜欢我们这个样子,大家记住梅云姑娘的好就行了!” 男子的这句话说得进退有度,安晚晴心头的不适之感也消散了不少,不禁抬眼打量了男子一眼“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小的叫陈奇,祖上经商为业!” 安晚晴眉眼一挑“他们这些人都会什么?” 陈奇连想都不用想,便应道“这里的各个行当都有!” 安晚晴颔首,又往四周看了一眼“那些受伤生病的人呢?” “不严重的在这儿,严重的都在里头!”陈奇指了指里头,见安晚晴似乎想要进去,便赶紧在前头引路。 里屋的地上铺着不少被褥,上面整整齐齐的躺着好些人,还有好多只能坐在旁边。 安晚晴只看了一眼便看不下去“好生照顾他们!” ------------ 第092章 两两相望 安晚晴刚走,躺在边上的男子才动了动身子,大夫见他要起來立刻上前阻止“你别动,这里数你的伤最重,你的伤不好生修养会落下病根!” 男子茫然失落的看着身边的一切,眼神有些迷茫,讷讷的唤道“晚晚……” 大夫极其感概“你这年轻人,命都快沒了还惦记着这个人,那是个姑娘吧……给老头儿说说!” 男子愣了好久,刚才明明听到她的声音了,怎么又沒了。 “年轻人,晚晚是你什么人!” 男子一惊,深邃的眼睛像刀刃一样恫吓威胁老头儿,老头儿尴尬的笑笑“你别多心,你这一路上昏迷的时候老是叫着这个名字,老头儿我才想问问!” 男子才想起來是他们半道儿上救了他“她是我妻子……” 老头儿看着他一脸凄苦的样子,轻不可见的摇头,这世间怎会有这么多不能圆满的事儿呢? 老头儿不再问,忽明忽暗的灯火之中,老头儿隐约见到男子眼中满满的泪水,惊得不小,劝慰着“你也不要太过伤心,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男子轻轻的摇头,一言不发。 怎么过得去,他也不准许这段情成为历史,他活着却不告诉任何人是因为他自私的不想要当什么将军了,既然天下人都知道少将军云初已死,那就让他死个彻底,他只想找到她,陪着她,天涯海角。 老头见他沒有再暗自神伤才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云初断了思绪,许久才道“梅思安!” 老头点点头笑着“你也姓梅,真是巧了,这家的主人也姓梅!” 云初沉默了,相处那么久她唯一还算喜欢的就是梅花了。 老头儿见他不说话又道“年轻人你的伤口本來好不多了,但你连日赶路伤口沒有处理好已经发炎溃烂,现在你醒了这命算是保住了,只是你的伤口估计又要拖上月余!” 云初将手摁在胸口,若不是络逸,莫飞这一剑又加上雪崩定会要了他的命。 安晚晴一大早便将老庆,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有多少钱,老庆带她到了库房,又给了她账本,安晚晴也不会算,干脆直截了当“到底有多少钱!” “这些都是皇上赐的,折合白银少说也有千百万两!” 安晚晴吓了一跳,随即安下心來,那她就可以做很多事儿了。 老庆小心翼翼的问“主子,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安晚晴只是说“自有用处,老庆你去把陈奇叫过來,还有,叫他在各个行当都挑一个人出來,我在书房等他们!” 安晚晴是第一次踏进这个书房,里头一尘不染,四处打量了一番才在书案前坐下,望着空无一物的书案有些晃神。 老庆带着陈奇等人來了,规矩的退下,安晚晴才开口道“你们都会什么?” 陈奇见安晚晴又问起这个问題,便回答得甚是详尽,安晚晴了然的点头“会经商的站到右边,会手艺的站左边!” “陈奇,你把他们的名字都写下來,还有回去把其他会经商会手艺的人都记下來!”安晚晴想了想还是暂且不能向这些人说,但她却不得不去找些帮手了。 云府大门外,安晚晴徘徊了许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首先迎出來的便是青竹,又见到这个像长辈一样的人,安晚晴问候道“青总管还好吗?” 一句话差点让青竹落下泪來,连连道“姑娘进來吧!下人已经去通禀老夫人了!” 安晚晴担心的握紧了手,却默默不语跟在青竹身后,來到久违的大厅,空无一人显得荒凉无比。 等了好一会儿,大厅外才响起一阵脚步声,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沈凤苍老憔悴的面容,看得安晚晴心中一痛,云君兰高兴的扑进安晚晴怀里,委屈的叫着“嫂子……” 安晚晴一震,眸光碎裂眼前已经模糊,唇瓣开开合合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冰冷隐含怒气的声音打破了哭咽声“你來做什么?云府不欢迎你!” 云坤站在大厅外眼含恨意望着她,安晚晴愧疚无比,不发一言的站在原地。 沈凤严厉喝止云坤,抬脚走进花厅才跪了下去“臣妇参见公主!” 安晚晴泪水一涌而出,吓得往后一退,云君兰也适时的松了手,退后几步跪下“参见公主!”连云坤也上前行礼,安晚晴看着他们一句话也说不出來,突然猛地跪了下去,向云家人磕了一记响头,迟迟不敢抬起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云家沒有一个人再恶言相向,连云坤都沉默不语,安晚晴得以见到了阳春和秋霜,她跟青竹说了,也问过沈凤,自然也就带走了阳春和秋霜,只是二人都闷闷不乐,安晚晴知道她们两人也对她心生恨意。 安晚晴心头太沉,不自觉的走向后院儿,想听一听那里欢愉的笑声,越走越近,耳边那一言一语热闹的声音便越來越清晰,安晚晴踏进院子里,才走了两步就因为院中孤单静立着的人影深深吸引,她的手攥紧了衣袖,手心在冒汗,额鬓也开始浸出汗珠,双眼深深的望着那人,不敢进不敢退。 屋子里走出一个人,见到安晚晴便无限欣喜的朝里头喊着“梅云姑娘來了!” 安晚晴转移了目光望着站在廊下的人,屋子里一下走出许多人都朝她走了过來,唯独那个人站在原地,保持着转过身望着她的僵立动作,震撼无比的望着被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娇弱身影。 安晚晴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抬眼正对着远处的人,那双眼睛若雷霆一击,无比暗沉的黑夜光亮骤现。 两两相望,周边一切喧嚣不停的人事物景都安静下來,每一寸相遇纠缠的目光,交错浮现今生飞逝的时光,脑海里心底里无法排解的忧伤一涌而出,彼此眼中的泪光似看见了前世今生彼此不变的模样,这份爱要怎么收放。 他还活着,在她痛到无以复加时他出现了;而她就在他眼前,正在他思念她的时候,蓦然回首她就在他身后。 ------------ 第093章 心口不一 围住安晚晴的人见她目光凝滞,泪如泉涌,忙都被陈奇示意退开进了屋子里,陈奇來回的打量着安晚晴和云初,也退进了屋里。 安晚晴脑子里一片混乱,又喜又怒,喜的是这个人竟然还活着,怒的是他既然活着却不回云家,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死了,害得她这一个多月來几近崩溃,她甚至恨他竟然忍心不告诉他还活着。 云初一步一步走近,就在他的手刚刚抬起想摸一摸日思夜想的那张脸,安晚晴却眼神一闪,转身跑出院子。 云初神色惊痛,一手抚胸不住咳嗽,双眸望着那慌乱跑远的身影粼粼而动。 夜里,云初被请到了安晚晴的居室,却只是让他站在门外,安晚晴既不开口让他走也不让他进來,阳春和秋霜进进出出,看着站了一个时辰脸色开始苍白的人,忍不住对安晚晴说“小姐,那个人怎么得罪你了,要惩罚也惩罚够了!” 这冰天动地的,在风口儿站一个多时辰一动不动,正常人都该吃不消了。 安晚晴闭上眼掩住酸涩,轻轻吸了一口什么话也不说,她怨他活着不來见她,她恨他到这个时候才來找她,她更气他到现在他能耐得住性子站在外头接受她的惩罚,她怒他那么听话竟不进來为自己解释,但凡他撩了帘子进來,她也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 云初站在门外,彷徨不定,真的见到她了,她却成了皇帝的女儿,贵为公主,而自己现在却是一个已死之人,他原本以为不做将军等身体好了就可以把她从莫飞手中抢回來,从此流浪天涯,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是公主不可能跟一个庶民双宿双飞,如果她是将军也许能配以金枝玉叶,但这样他们就再不能自由了,她要的自由就沒有了…… 云初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甘愿困在皇城里,她不是要自由吗?他甚至担心她并不是络玉,一朝被揭穿可是要人头落地的事儿。 云初望着黑沉沉的天,心头越发沒底,他觉得以后的事儿他算不准了,事事都不在他的计划之中,安晚晴辗转反侧,听着外头毫无声息,静静的流泪。 一夜,安晚晴无眠。 咚,一声不寻常的声音惊了安晚晴,她慌乱的下床打开门,云初倒在门外昏迷不醒,安晚晴吓得忙见他抱起,颤抖着唤云初,云初始终不醒,安晚晴害怕的哭了起來,哑着声音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声音慢慢变大,闻言赶來的人看着安晚晴衣衫不整的抱着一个男子坐在门边颤抖着痛苦, 阳春赶紧去扶她,安晚晴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抽噎着断续道“春儿,叫大夫,叫大夫……” 阳春看了一眼安晚晴怀中的人,那一双眼睛充满了质疑,蹲在那里望着安晚晴一动不动。 安晚晴见阳春不动,突然声嘶力竭的朝站在对面冷眼相看的人吼道“叫大夫啊!叫大夫!” 阳春一震,那种深入骨髓的痛透过那声音叫得人心颤,不由打量着安晚晴怀中的人,安晚晴见有人飞快的离开,小心翼翼的抚着云初的脸“求求你等等,等等,不要死,不要死……” 如果云初再死一次,死在她怀里,她承受不了。 阳春虽然埋怨生气安晚晴那么紧张别人,却依旧不忍心她这个无措害怕的样子,伸手去扶安晚晴怀里的人,安晚晴的眼珠一动,赶紧起身将云初扶进了屋里。 阳春见安晚晴在床边痴痴的守着床上的男子,那眼中的泪总是湿了又湿,气不打一处來却不敢在这个时候责怪她,便恨恨的转身出了居室,慌忙赶來的秋霜见阳春怒气冲冲,担心的一句话还沒问出口便被阳春拉着拖出了居室。 阳春接受不了安晚晴移情别恋,在少将军死了不到两个月的时候,更重要的是还用情那么深,阳春将事情尽数说与秋霜,秋霜震惊之余却很不相信“小姐不会是这样的人,春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了,小姐心善,说不定只是担心那个人的病而已呢?” 阳春沉默了,她的眼睛沒有瞎,她的心有感觉,怎么会有错,绝对不会有错,但她沒有心情跟秋霜争论,望着门外清冷的院子,哀叹着“才两三个月,怎么全都变了,变得什么都不认识了!” 安晚晴害怕得蜷缩在床脚,直到大夫來了为云初看完病又开了药,安晚晴的心才算踏实了一分。 云初一睡便是整整一天,醒來时已经天色尽暗,他刚一动身子就被安晚晴轻声喝止“别动,小心你的伤口!” 云初伸手抚胸,轻声道“你别担心,就快好了!” 安晚晴见他逞强的样子就又开始生气,什么就快好了,大夫说不注意再发炎会要命的,望着云初好一阵子,干脆转身离开。 云初沒料到她一言不发的离开,摸着伤口,无奈的一笑,他已经感觉到她的不满,却不知道哪儿惹得她不高兴,但他知道她不会为了伤口的事儿生他的气。 安晚晴好几日都沒來看他,偌大的居室都留给了云初,云初几次三番向阳春和秋霜打听却都只换得一记凶狠的眼刀子,警告他要懂得安分守己不应该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云初每每在她二人面前吃瘪,多了也就不再相问,但心中却愈发担心起來,既然她不愿意相见那霸占着人家的寝殿说不过去,云初便只身一人回到后院儿。 沒过半个时辰,安晚晴便满脸不悦的來到后院儿,劈头就骂他“你是不想要命了,还是存心气我!” 云初一愣,看着安晚晴眼中委屈气怒的泪水,连声抱歉,旁边的人皆低下了头当做什么也沒看见,云初觉得不好,便拉着安晚晴出了院子。 后院儿一时之间惊疑唏嘘之声不断,无人不在猜测这个他们半路上救的公子哥儿跟救了他们的恩人是什么关系,但看着两人那模样言语,好像也不尽然。 ------------ 第094章 心事重重 安晚晴甩开云初的手,牵动云初胸口的伤,安晚晴见云初一脸痛苦的捂着胸口,心都紧箍到喉咙眼儿后悔不及,但见他神色缓和后便愈发生他的气,转身便踏出居室,咬着唇回头看了一会儿沒有动静的屋子,恨恨的转身却差点撞到來人身上,定了定神,抬眼才看见原來是云宗,微微愕然。 云宗好笑的看着她的反应,心情甚好的打趣道“香玉这是什么反应!” 安晚晴收敛心神,对方才的走神只字不提转而道“你怎么來了!” 云宗也沒有抓住不放,脸上凝重而温和“这几日不见你來,昨个儿又听闻你找了好些大夫,是不是病情又重了!” 那一双波光潋滟柔情似水的眼睛像是漩涡一样将她吸往漩涡最中心,安晚晴别开头“沒有,我的病都好得差不多了!” 云宗颔首,本看向安晚晴的眼睛扫到屋里突然多出來的一抹身影脸上全是惊愕,这个男子好熟悉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云宗來來回回的探寻着那一张清朗的脸和深邃的眼睛,心口猛烈攒动。 安晚晴感觉到诡异的静默,才顺着云宗的眼神看去,云初正一动不动的站在屋里,心神不宁的望着云宗。 安晚晴一惊,他们很可能认识,云初沒有死会不会被认为是有心欺骗皇上,她颤抖着手拉着云宗匆匆离开寝殿“对了,今天也为我吹奏一曲,行吗?” 云宗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好!” 安晚晴觉得这一关是糊弄过去了,但这一次,安晚晴拂乱纷杂的心静不下來认真听云宗的曲子,自然也就沒能听出云宗曲子里的沉重与怀疑,同样心烦意乱。 阳春去给云初换药,却看见他在门外站着吹冷风,她本就十分不满这个男子这会儿更是有了个理由怒道“我说梅公子,您身子金贵,怎么在这儿吹冷风啊!是觉得我们这些奴婢还不够忙,还是存心惹小姐心疼是不是!” 冷嘲热讽之后,阳春也觉得有些过了,又看着云初神游于外的模样根本沒有听她说了些什么?阳春对这样沉默不语的人实在无话可说,只好拉着他给他换了药,阳春要走时,云初才开口道“比起他,我太自私了……” 阳春自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也就当什么也沒听到悄悄退下。 夜里,安晚晴辗转反侧,起床不知不觉來到了寝殿前,望着里头昏暗的灯火心中一阵喜悦又一阵心痛,始终还是不敢进去,耳边传來坑坑坑的声音,她奇怪的朝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竟看见一个人弯着身子來來回回,暗沉的院子根本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你是什么人,在这儿干什么?” 移动的身子豁然凝滞,转过身看着她“这么晚了,还沒歇下!” 温柔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温暖,安晚晴讶异后心中又高兴又酸涩,这算是他们重逢后她听到的最温柔的话,沉默好一会儿,感受着夜里的冷风,便又生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还沒回答我,你在这儿做什么?” “沒什么?只是在屋子里呆得闷了,出來走一走!”云初走到安晚晴身边,又往屋里走,安晚晴回头看了一眼沒看出什么也就跟着他进屋了。 屋子里只有两个人,安晚晴思量了好久才问“你认识云宗!” 云初愣了片刻,只是点了点头却沒有说一个字,安晚晴看着他的脸色竟然会因为一个名字变得几分肃然难看,皱着眉很是不安“你们关系不好!” 或许关系不好还是轻的,最怕是仇敌怎么办。 云初沉默了好久,轻轻摇了摇头解除了安晚晴的顾虑,但她却更加疑惑既然不是不好,那为什么总感觉他见到云宗那一刻和现在听到云宗这个名字的反应那么举棋不定,心神不宁的样子。 两人都心事重重,安晚晴站起身嘱咐了云初早点休息便离开了寝殿,回到这两日睡觉的书房,夜不成寐,她总觉得云初有什么难言之隐,而这难言之隐的起源好像还与自己有关。 难得这一日未有下雪,安晚晴带着阳春和秋霜出门去了,而令阳春和秋霜颇为不解的是小姐竟然不坐车不坐轿非得自己走,一条街逛完竟然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可这一个上午过去了,阳春和秋霜也终于明白小姐根本不是來逛街的,好像有意要做生意的样子。 阳春看了看天色,紧走两步跟到安晚晴前头“小姐,我们是不是该回玉府了!” 安晚晴还在左看看右看看,根本沒将阳春的话放在心上,下意识的问“为什么?” 阳春看着她到处搜寻猎物誓不罢休的样子,轻叹一声“小姐,你沒饿吗?” 这一下,安晚晴突然停住了脚步,连眼神也凝固了,阳春越瞧她这个随时神游于外的模样越是着急“小姐,你到底在找什么呀,都找了一上午了,休息一会儿吧……” 阳春见安晚晴的脸上突如其來的笑颜之后诡异的覆上了一丝担忧恐惧,也察觉到不对,回过身看着挡在路中间的几个人,那些人看着她们的眼神令她心里一阵恶寒,连忙拉着安晚晴就往回走。 “小姐,走这么快干嘛?”三个挡住前路的男子已经两步走上前头拦住她们的去路,戏弄之味十足,几双锃亮的眸子來來回回的扫视着她们。 阳春正想出言警告,却听到身后冷凛严肃的声音传來“住手!” 安晚晴回过头,太过惊讶的望着王景,王景冷着脸看着她,对旁边的一群人喝骂道“还不快走!” 中间有人胆怯着唤道“老大……” 那其中到手的肥羊不能就这样飞了的意味被王景一个冷狠的眼色掐死在咽喉里,一群人眨眼之间消失彻底。 安晚晴警惕的望着王景,她可不觉得王景带着一群人拦下她又将这群人赶走的目的会很单纯,何况他们算是结过梁子。 ------------ 第095章 神秘关系 王景既沒有上前也沒有离开,一双眼睛幽静深远,这令安晚晴十分奇怪,这个花花公子竟然沒有戏弄于她。 “久违了……”王景十分有礼。 安晚晴无法从那一张藏而不露的脸上看到一丝好色本性,干脆不说话,只等着王景说明來意直奔主題。 王景并不介意安晚晴对他有多警惕,平淡而有礼“在下有句话想与姑娘说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安晚晴蹙眉愁深看着王景,他这个样子真有点君子的模样,疏淡谦和,她很好奇王景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又担心或许是某人设下的圈套。 “小姐,我们走吧!别离这个人!”阳春拽了拽安晚晴的袖口,她比安晚晴还紧张,秋霜见小姐似乎有那么想要跟那个人走的意思,也上前拽着安晚晴另一只衣袖“小姐,就听春姐姐的吧!我们出來这么久了,该回去了,否则庆总管要责备我们了!” 软硬兼施,秋霜和阳春都知道小姐疼她们,这样一说,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儿小姐一定会跟她们回去,果然安晚晴双眉轻轻延展,很是平静淡漠的对王景道“抱歉!” 她们三人离开,只剩下王景站在原地似笑非笑似苦非苦,对着离开的背影,眼光迷离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动了动唇却一个字也沒有说,握着系在腰间的玉佩,每一根手指都紧紧的摁在玉佩上,许久才放开,落寞的转身离开。 安晚晴三人刚一回到玉府,就听有人回禀说四王爷來了,已经在水亭等了好久了,安晚晴心中一紧,吩咐阳春和秋霜去准备写糕点,自己独自一人向水亭而去,她不觉得有什么事儿值得他花这么长的时间等她回來而不是让人转告他的话,兴许做贼心虚,她还沒见到云宗就想着云宗如果问及云初该如何应答。 远远的就看见水亭中倚着两个人,一人着白衫,一人披着银灰披风,安晚晴身形一歪,险些跌倒,还好及时稳住身形,她怎么也沒想到云初会跟云宗在一起,越发不敢过去,只敢远远的观望着。 安晚晴竖起耳朵却听不到一丁点儿声音,更加紧张的伸长脖子探出头去,她的脖子都快僵了,终于透过树叶缝隙看见那身着银灰披风的人站了起來,心下很是雀跃,她美好的以为云宗等她等得太久要离开了,嘴角正微微勾起间又看见云宗非但沒有出水亭还往水亭里头走了几步,站在阑干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时,云初也站起身來,却只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看着云宗,安晚晴忽然间有些心痛,她很少见到云初这样失神的望着一个人的背影,她又想了想,应该是从來沒有过,不禁又看向云宗,她无比的好奇云宗和云初到底是什么关系,当她不知不觉抬起脚时,听到怅然忧伤的声音说“是我错了吗?” 过了一阵,云初才道“王爷有何错!” 就一个问都要思考这么久,连那声音都充满了关心,安晚晴突然想起她问云初他们关系时云初那心神不安的样子,又将迈出去的脚悄悄收了回來,她知道如果她现在出去,他们的对话不会继续下去,而她对他们的关系也一无所知。 “当初,我不该丢下他去淮阴,也不该听他的话沒有派人去保护她,我真的错得很离谱……”云宗幽幽轻叹,扭头望着云初,一双眸子抓着云初闪烁的眸子,深黑的眼珠一动不动“梅公子,我不相信他被白雪所埋,即便是身受重伤我也不相信,如果他活着,等他身体好了他就会回來的对吧!” 安晚晴身子僵硬无比,震惊木讷的望着他二人,淮阴对她而言有着独特的意义,云宗接下來的话也让她十分肯定他口中的那个他指的就是云初,看着云宗黯然神伤的样子,她迷惑的望向一脸冷沉的云初,极其不解为什么他不愿意告诉云宗他就是云初。 云宗深黑的眸子隔着一层薄霭,云初心虚的转了身子,躲开他的眼睛,声音也极其沉重“王爷不必如此哀伤,人死不能复生!” 云宗身子一僵,看着云初嘴角拉起苦涩的笑,闭上眼睁开之后双眸依旧朦胧,与云初擦肩而过时,他才沉沉道“梅公子这是在告诉我,他不会回來了……” 云初紧绷着脸,听着云宗走远之后,才慢慢将手握成了拳,指骨像是捏碎似的轻响,望着脚下涌动的池水,眼眸越來越深越來越深,像是要将一切都藏起來埋起來。 安晚晴见云宗走远后才从掩映的树干之后转出來,看着云初捏紧的手,她知道他在忍耐什么?她虽不懂不解但很肯定的是他很难受,一步一步靠近他,才恍恍然觉得这清峭临风的身骨消瘦了何止一圈,总觉得这一次他回來之后,整个人不仅沉默了许多,不仅不苟言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不管她心情好不好他总是來看她和她说话,而他在她心情极其不佳时也有办法分散她的精力让她逐渐开心起來。 这次,有种压得人喘不过气來沉甸甸的担子,即便看不见但她就是能感觉到。 安晚晴刚踏上水亭的石阶,云初便警惕的转身冷冷的望着她,在看到是她的时候眼中才换上了恬静的温柔,好似先前的一切都沒有发生,安晚晴的心一紧一松,只是那陌生而危险的眼神就令她害怕云初竟然会这样看着她,而怔愣着触及到风轻云淡的柔和又开始心疼他。 云初身形微微一动又停在原地,望着曲长的小路“王爷已经走了!” 安晚晴很难受的望着云初,云初望着她担心的样子欲言又止,只看着她慢慢接近,云初抬脚想要后退时,听到她颤抖的声音“别躲!” 她的话果真有效,云初沒有躲,看着她越來越近,直到彼此衣料相贴,感觉到她的手环上他的腰,她的头轻轻的埋在他的胸间,云初僵硬着身子,颤抖的伸出手想要抱紧她,又不知为何停在空气里,不放下也不抬起。 ------------ 第096章 一世安宁 安晚晴紧紧的抱着云初,吸着他的气味,感受着他的心跳,像是回到分别的那一刻,她哭得像个泪人轻吻他的胸膛告别,而今再一次轻吻她的胸膛。虽然眼角含着泪,嘴角却绽开好看的笑颜,她什么也不气了,只要他來到她身边她什么也不在乎。 “云初……” 呼唤里缱绻深情如春泉温凉缓缓溢出,如何不叫云初心痛如麻心乱如麻,僵滞在她身侧的双手终于抬起然后轻轻扣下,踏实的感觉一点一点弥漫填满了安晚晴整个心房,如释重负般轻轻闭上眼牵起嘴角。 云初不知如何开启话头,总觉得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却不得其要,倒是听到细弱抽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初,我们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一起生活好不好!” 安晚晴小女人一样深切的期盼云初岂会不知,但那双眸子总是弥漫着沉郁忧愁,挥之不去,伸手轻抚着安晚晴那如云鬓发,极其小心的不泄露一丝隐忧“好,我会一直陪着你……” 不是只在安静中陪伴着她,是一直,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陪着她。 安晚晴自是沒有听出云初话里深意,她只知道他答应了她,这就足以让她欣喜若狂,早已不分东南西北的沉浸在这一份深切可感的温暖幸福之中,其余有伤这份幸福感的都将其撵出心房。 就这样拥抱到日升月落地久天长,何尝不是件余生无憾的快事。 砰!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还混杂着瓷器碎裂的清脆声,云初才望见阳春和秋霜双双惊吓过度苍白着脸站在水亭外,地上瓜果糕点混着瓷渣碎裂一地,不禁皱了皱眉。 安晚晴依偎在温暖的怀里根本不想理与这份幸福无关的任何事情,但似乎抱着她的人有些不专心,她感觉到拥进她的双手迟疑的松了松就沒有再拥紧,这让她不得不扭头看向方才传來奇怪声音的身后,但那双手依旧沒有离开云初清瘦的腰,当触及阳春和秋霜二人惊疑不信的神情,她才松了手。 阳春和秋霜也回过神來,秋霜正迈步想要说什么却被阳春一把拉住手拖出水亭,阳春的速度很快,秋霜只來得及扭头看了一眼阳春一脸青色再回头看了一眼岿然不动的小姐便消失在水亭前的小径里。 水亭之中,只听见脚下偶尔池水波动翻涌的暗潮之声,隐隐的带着某些不安的东西蠢蠢欲动,这像是和着心头不安的感觉,更使这种不安笼罩着周身,安晚晴静静的望着幽深空远的小径,有些不知所措的问“云初,你打算以后都用梅思安这个名字了吗?真的不去看看奶奶、君兰还有云坤吗?” 还有一句最想问,你真的打算抛弃一切,只做梅思安了。 好久都沒有回声,万籁俱寂般的死沉,连那水声都不能听见,安晚晴等得越來越紧张越來越失落,他舍不得,那血脉相连的亲人岂是这么容易割舍下的。 就在她嗤笑自己这么在意他将以何身份与她共度此生时,云初极轻的一个好字雷霆贯耳,一个已经在意料之外的答案从天而降直将她跌落在地上的心轻轻跑向云端,感受着无边的轻快。 云初轻轻将她的身子转过來正对着自己,双手捧起她的脸,坚定而柔和道“晚晚,你是最珍贵的,只要有你,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是他给她的答案,也是两个多月來给自己的答案,什么都不重要,除了她。 不可谓不震撼,幸福就像冰雪消融后山谷里开出的一朵鲜花,芬芳怡人,可远远还不够的一朵一朵蔓延绽放,铺满整个幽谷,像是置身于花海之中,甜腻的有点呼吸不顺。 她深切品味着心被蜜糖填满的感觉,很满足很满足,此生再无所求。 云初拇指腹轻划着安晚晴炯炯发光的眉眼,一双深沉的双眸沉醉其中流连忘返,好一会儿,他才说“去看看她们!” 安晚晴一怔,这才记起被突如其來的幸福告白吹散的担忧,连忙道“嗯!” 云初望着她慌忙急切的步子,竟沉沉的叹了一声“晚晚,你我皆非心无牵挂,一世安宁谈何容易!” 她心善牵挂阳春秋霜,而他责任与情谊每每不由自己的在将军与平民的身份之间挣扎,可即便如此,他亦义无反顾,宁负天下不负卿“但,我会一直陪着你!” 安晚晴來到阳春与秋霜所住的居室,一眼瞧见阳春正在收拾东西,而秋霜呆坐在一旁,她犹豫不决的站在门外,急急忙忙的赶來却沒有细细想过要怎么跟她们解释刚才的一切,她与她们眼中那个陌生的梅公子之间的关系才不会令阳春和秋霜生气,甚至是理解她支持她。 “小姐……” 声音柔弱有些不知所措,安晚晴才抬眼看着秋霜眼里蓄满的泪水,又看着阳春已停下手上的一切冷眼看着她,她才硬着头皮迈进屋子,走到秋霜跟前,用手摸着她温热的泪水“秋儿别哭……” “秋儿不准哭!”阳春语带怒气,直接打断安晚晴的话,安晚晴回头望着阳春愤愤不平满腹恨意,无言以对,许久,她才喏喏道“春儿……” 她对这个样子的阳春不熟悉更不知怎样说才不惹她更生气,她的春儿应该是温和的善解人意的偶尔活泼动人的姐妹…… “公主想说什么?奴婢谨遵吩咐!” 无比的生冷,陌生的遥远直击安晚晴心头“春儿,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以前是在云府,那个跟我们一家人的小姐心里只有大公子,现在是在玉府,这个成了当今公主的人心里沒有大公子只有一个梅思安!”世族大家的侍婢好歹也会有这种凌人气势,阳春虽一脸平静,实则她从未如此生气过,也沒对人发过这么大的火气,她是觉得有失分寸,但,刚一有歉疚,胸腔里窝着的一团火又熊熊燃烧,如此,便像个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着安晚晴苦痛不堪,有口难开的样子。 ------------ 第097章 夜来访客 安晚晴心痛无比,但她却深知云初的身份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她的沉默在阳春几乎绝情的与她划清关系时,看起來就像是阳春果然说中了她的心思,这种沉默深深伤害了阳春,本还有一丝迟疑现在只一心想离开。 阳春收拾好包袱提在手上,又一手拉过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秋霜就往外走,不再瞧安晚晴一眼,她真不想看这样一个轻易变心的人,更不想看见她跟除大公子以外的男子卿卿我我。 安晚晴及时的抓住阳春的手腕,抓得很紧“春儿,你听我说……” 阳春稍稍停顿一下便要挣脱安晚晴的手,安晚晴立即紧紧抓住她的手,生怕松了一点就留不下阳春,她知道阳春不愿意多说一个字一定是铁了心要离开,慌张的在脑海里编织着理由,阳春越挣她就越紧张。 突然,阳春将手猛力往外一甩,安晚晴一个踉跄撞到了门框上,背上传來的疼痛远不及心里,她看见阳春冷漠含恨的眼神,心头已是如坠冰窟“你不是想知道原因吗?你不想弄清楚就这样走了!” 带着冷笑的声音让飞快跨过门槛的两双金莲倏地顿住。 “他像云初,除了那张脸……”安晚晴极其怅惘凄然的样子,阳春秋霜不回头也能从那声音里听出來,她的话让阳春僵住身子,眼神闪烁不停。 停了一会儿,安晚晴像是收拾好了浮乱的心绪,声音清淡平静“他的眼睛,他的声音都像云初,他给的温暖跟云初的一样,如果我是个瞎子,我一定会认为他就是云初……” 安晚晴知道梅思安就是云初,这跟她口中的替代品绝对不一样,但她不想朋友家人离开她的时候还带着刻骨的恨,那样她会很难受很难受。 安晚晴靠在门框上望着高杳的白云,轻抬步子越过门槛“你们如果要走,就走吧……” 她沒有去找云初,一个人立在书房门前的晚香玉树前一动不动,跟她眼中的天空一样,其实天空在动,她的心也在动,她犹在担心阳春与秋霜弃她而去,犹在怪罪自己贪得无厌,有了云初本该很满足,却还想要想留下更多。 回廊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府里的下人來看一眼,但并不上前去打扰,好歹也有十來天了,这公主喜静的性子不仅被广而传之也是他们的切身体会。 天已经黑透了,她依旧沒有挪动的意思,这个时候老庆才不得不去打扰她,老庆站得有些远,不贸然踏进主子的地方“小姐,该用膳了!” 安晚晴的手指轻轻一颤,忽然的人声让她受了惊吓,随即转身朝老庆走去,老庆一见立即便会意,但犹有几分不信,今儿主子太容易劝了。 但坐在饭桌前,看着热腾腾色香俱佳的菜肴却毫无胃口,刚拿起筷子便又放了下來“不吃了……” 老庆在一边瞧着主子不太高兴,也沒再劝,只是跟着安晚晴离开的步子“要不要让厨房熬点清粥,口味清淡,上次小姐还夸赞说挺好吃的……” 安晚晴停了停,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那煲的粥口味的确很好“也好!” 这次老庆停下之后沒有再跟,松了一口气朝身后的丫鬟挥了挥手,两名丫鬟便提着灯笼跟在安晚晴身侧,安晚晴顿了顿,伸手从丫鬟手里拿过一盏灯笼“不用跟了,你们早点休息!” 主子的话即便有些担心还是不能再跟,安晚晴轻叹,这地位在古代森严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她不让她们跟着就真沒有人跟着自己,难得可以留给自己一份清静。 回廊拐角处,突然伸出一只手将正在转角的安晚晴整个拉了进去,來不及呼出的惊叫声被一只有力的手死死捂在嘴里,她惊恐的瞪大了眸子,手中灯笼的昏黄光线映出了來人的脸廓,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脸,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來他的身份。 络逸仔细的听着外头的动静,直到确定沒有被人发现才将她松开“你们这儿是不是收留了一批从南边清平府來的人!” 安晚晴不清楚络逸的來意,一听他问起那群人更不确定,就干脆先不回答,而络逸似乎沒有顾及看看被他制住的女子的样貌,又向外头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说“你不叫我就放开你!” 安晚晴点了点头,络逸这才放开了她,对眼前这个人安晚晴的警戒之心不太强,或许是承过人家救命之恩的原因“大夫,你找那些人做什么?” 即便是黑夜,安晚晴也明显的看见络逸整个人一震,她的眼睛便感觉到一双惊讶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那是多么不置信,显然这个时候络逸才认出來眼前的人是谁。 昏暗的光线将那一抹笑映得有些恐怖诡异,安晚晴感觉心中一冷“你笑什么?” 络逸笑得更欢了,却只是摇摇头,他沒想到一路追着云初而來的意外收获竟是找到了这个他们都以为身处大漠深处的人,这个收获对于他而言远比找到云初还让他高兴。 络逸也沒有放松警惕,安晚晴觉得他好像很怕被人发现的样子,便走在前头“跟我來!” 他二人进了书房之后,安晚晴问“你怎么到这儿來了!” “你怎么在这儿!”络逸问。 两句话重叠在一起,不分先后,二人皆看着对方愣了愣,又默契的笑了起來,安晚晴倒了一盏茶递给络逸“莫飞放我回來的!” 再提起这个人,心中那种遥远的感觉里带着一点最后的温暖,她有心当然体会得到莫飞的心意,只是她非络玉不能回应,如今也不知道莫飞如何了。 络逸初初很讶异,到后來又了然一笑,很是轻松“若早知如此,我也不必将你从将军府里偷出來!” 安晚晴尴尬的笑一笑,这个偷字…… 络逸浑然不觉,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正正脸色道“你当初告诉我的名字并非你的真名吧!我记得莫飞唤你玉儿……” 安晚晴抬眼瞧着络逸“我的名字有那么重要吗?值得你问了一次又一次!” ------------ 第098章 玉府刺客 安晚晴早就怀疑络逸跟着自己的目的。虽然感觉不到恶意但就是难以心安,就算真如他所言送她北上只是顺路最主要的是给那些战乱之中的伤患,那也既不合常理,这么大的事儿一定是事先准备计划过的,而络逸给她的感觉很匆忙,何况他们夫妻恩爱,他再如何医者仁心也不会不与妻子嘱咐一声就上路了。 络逸愣了愣,随后笑了,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耳背后的梅花胎记“沒有,只是觉得莫飞所唤名字与你的名字不一样,所以才有些疑惑想要弄清楚而已!” 原以为可以从中探知他的目的,丝毫沒料到络逸会这样回答,安晚晴期望落空之后连带着失去了方向,她甚至开始对自己的怀疑不确定起來,原以为她的名字是线索,但现在看來他好像对这个又满不在乎“还沒谢谢你当日的救命之恩,不知道大夫如何称呼!” 络逸抬眼看了她好一会儿,那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和彼此血脉相连的身份终究让他克服了对被人知晓身份后的担忧“络逸……” 安晚晴静静地等啊等,隐隐觉得这个名字一定不简单,但她沒有料到会带给她这么震撼的感觉,她僵硬着脸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道“你……姓络!” 络逸虽察觉她的反应有些不正常,细细分辨却也不是她猜中他们之间的关系该有的反应,看着她依旧不太相信的样子不由再一次重复道“是,我姓络,单字逸!” 怎么会姓络,跟络玉一个姓…… 脑子里空白一片,安晚晴缓缓站起,她告诉自己是碰巧而已,但是她却忘不了漫漫黄沙里白琼称络逸为师兄,那这巧合还是巧合吗? “你怎么了?”络逸也站起身,关切的问。 安晚晴扭头看着络逸,轻轻摇头,欲言又止,络逸看出來她是有话要问他却不知道从何开口,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等着。 叮叮叮…… 络逸霍然转身眼如鹰隼的瞧着紧闭的门外,安晚晴听过这声音,心头寒栗,兵器交击的铁戈声。 屋外有人警告着“你是何人,竟敢夜闯公主府,有什么目的!” 安晚晴想出去看看却被络逸伸手拦住,看出络逸的担忧安晚晴摇了摇头“不会有事!” 门打开之后,她才听到整个玉府里闹声震天,凌乱的步子涌向书房这一头,黑衣杀手被三个保护她的人围在中间打斗激烈,剑影寒光寸寸划过她的心,忽然黑夜之中多了一个人,铁剑直扑她的胸口。 安晚晴僵硬的站着,只听院中响起“公主,小心!” 寒剑倏地停住,抵着披风直指心口,安晚晴正惊魂未定,杀手却收了剑撤到院中,帮助那个黑衣人,势均力敌之下,安晚晴看见被保护的那个黑衣人朝她看了过來,那双如墨一样深黑浓烈的目光将她钉在原地,在玉府的人赶到院里时那人拉着另外一个黑衣人飞快的逃离消失。 院中剩下的三个护卫并沒有去追,互相奇怪的交换眼神,这两个人不简单,來意不明但似乎沒有恶意。 怔怔的望着对面的屋顶。虽然黑漆漆一片,但她还是看见了逃离的那个杀手跃到屋顶上后转身朝她看了一眼。虽然看不见目光,却似乎能感受到似的,心头奇怪的不平静。 老庆走过來,担忧的将安晚晴看了一遍,那怔愣的眼神估计是被这些杀手吓到了“小姐,有沒有受伤!” 安晚晴摇头,看了一眼不大的书房院子里此刻塞满了人,却都瞧着她无人说话“我沒事儿,都下去休息吧!” 老庆依旧有些担忧,直看着她进了屋掩上门才对外头那些人都摇了摇手,见人都散了之后他才走到院中对三名护卫道“这次辛苦诸位了,麻烦替我带个话给你们头儿,让他明早來一趟玉府,还有这件事不要让公主知道!” 三人了然颔首,瞬间跃上屋顶隐进了黑夜,老庆这才转身离开了院子。 感觉到院子中一片宁静,络逸才出声问道“你沒事儿吧!” 安晚晴一惊,随后放宽双肩“被这样一闹,我都忘了屋子里还有一个你,吓死我了……” 这是络逸很难见到的她,此刻沒有那些忧心事儿扰乱心头,只有最原始的受到惊吓后的自然的反应,沒有难过,只有毫无拘束的咕哝之声,像个有些不满的小孩子,络逸十分愉悦的笑着“你这丫头!” 安晚晴很是不满的瞪了一眼,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络逸突然脸色一正“那两个人认识你!” 络逸抓住了安晚晴一霎的惊讶,那双清透的眼望着他探寻了一会儿之后才问“你怎么知道!” 她其实不确定那个人时不时楚衍,但是那双眼睛太像了,那种给人的感觉也很像,还有其中一人的手下留情。 “我不知道,这件事儿只有你自己最清楚!”络逸摇摇头。 安晚晴沉默,络逸等着她翻寻记忆,他直觉能令杀手及时收手的人堆那个杀手的意义一定非同寻常,只是他想要知道这两个人來这里有什么目的,会不会对她不利才有此一问,如果她知道那两人的身份就都好办了。 叩叩叩,敲门声将两人的注意力转移到紧掩的门扉“是我,你已经歇下了吗?” 安晚晴神情柔和的望着门后,他一定很担心,她朝络逸望过去本是想让他避一避,却看见他暧昧的笑着,这样的眼神看得她不好意思起來,也不管络逸便走去开门。 深山之中,那两个从玉府里逃出來的黑衣人一前一后停了下來,后头一人道“主子,这个时机您怎能单独行动,万一碰上楚国的人怎么办!” “封棋,你不用担心,刚到京城我就迫不及待的想去验证一下那消息是不是真的,果然,她还活着!”前头的黑衣人缓缓转过身望着封棋又重复了一遍“封棋,她还活着!” 封棋无奈而担忧的唤道“主子……” 他的主子像是初闻她的死讯时那样激动,只是那时是极悲这时却是极乐,那个今日他差点错手杀了的那个女人……力量真不可小觑。 ------------ 第099章 破涕为笑 无人应,也沒有人來开门。 云初站在门外,视线从窗户上昏暗的烛光落到紧闭的门扉,骤然像丢了魂一般落魄低迷的望着对他紧闭的门,抬起的手刚伸到门框前就停下,像是隔着一堵厚实的墙阻断了他,缓缓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转身之际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安晚晴打开门却沒有人,一阵失落之后,便探出头去看,正巧看见走在廊下的清瘦身姿“等等!” 云初自然知道她在屋子里,但是他还知道屋子里有另外一个人,听那人的声音他知道是个男人而且他俩的谈话很亲切,尤其是男人宠爱的语气让他一阵酸苦,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她为他敞开了门,就证明她还在乎他。 “我以为你已经歇下了……”云初回身,慢慢走上前解释着。 “沒有……”安晚晴又上前了两步,一双眼落在云初的胸口,手轻轻放在上面“这儿还疼吗?” 突如其來的关切熨帖在心口,方才的一切尽皆消散,云初笑得很柔和“已经好了……”但当看见安晚晴心疼质疑的模样,又讨好似的道“嗯,你别生气,还有一点点疼!” 虽然不生气了却是心疼了,安晚晴轻轻的摸着冰凉的衣服,像在给他疗伤一般,她忽的拉起云初的手便往屋里走。 云初望着打开的门有些迟疑的停了下來,安晚晴回头望着他“怎么了?” 云初沉默的摇着头,又抬起步子,安晚晴这才放下心的握着他的手走进了屋子。 二人一进屋子便见络逸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们,云初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他在他手中可沒少受苦,看着那一张笑面虎语气生冷“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了不让你再跟着我吗?!” 从那晦暗不明的笑容移开,看着云初冷硬的侧脸,安晚晴不知道他们二人何时结过仇“你们认识!” 络逸点了点头,云初却摇了摇头,二人不一致的答案弄得安晚晴一头雾水,但从云初的语气她肯定他们是认识的,只是云初不快的样子让她本想问问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心思彻底断了,她不想他不高兴。 “你怎么能这么说,也不想想要不是我从雪堆里把你刨出來,你早就埋在雪山上了,还有机会跟安姑娘再续前缘!”络逸不满的拉下脸來,只是当提到安晚晴时,却立即满面温柔的看着她。 他怪异的眼神不仅让安晚晴一阵发怵,但她沒來得及生气,此刻对络逸不可不谓感激涕零。 云初十分不悦的睨着他“多管闲事!” 如果不是他,苏通他们怎么会找不到他,所有人怎会无可奈何认定他已经死了,如果不是这意料之外的事,隐姓埋名与晚晚平平淡淡的生活的念头有怎会星火燎原难以抑制。 “小子,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络逸突然伸出手來,指着云初沒心肝的脸,愈发的生气。 轮番惊讶,安晚晴有些反应不过來的看着他们,倒像是长辈教训不服气的晚辈。 络逸突然手臂一摆,指着安晚晴“你就是看在这丫头的面子上你也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被点名指姓,安晚晴更是莫名的望着愤愤不平的络逸和面色沉凝忽然沉默不语的云初,小心翼翼的问“为什么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络逸愣了愣,云初肩头颤了颤,络逸赶紧道“丫头,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命,怎么现在想赖账了!” 安晚晴一脸尴尬的摇着手“沒,不是这个意思!” 她又拿眼瞄着云初面色沉郁,眉心一沉便伸手将云初按坐在凳子上“络大夫,你能不能帮他看看胸口的伤,他说还有些疼……” 络逸闻言却闭上了眼,这幅样子显然是不愿意为云初看病,安晚晴着急的走到络逸身前“你,你是大夫,你怎么能不治病救人呢?” 云初伸手拽着安晚晴“晚晚,你别担心,我的伤已经好了!” 安晚晴回头望着云初,咬着牙最后还是答应了他,她知道他的伤快好了,只是想让他好得更快一些,可云初不愿意络逸给他治,她也只好忍着心疼答应下來。 络逸冷笑着对安晚晴道“你看看他那样子,沒见过这样满嘴谎话的臭小子……”络逸发完脾气见一旁的安晚晴只是看着云初,一言不发,好像根本就沒有听到他的话,心中一团怒气全泄了个干净,看着坐在凳子上的臭小子歪了歪嘴。 安晚晴走到云初跟前将他扶起來“你不愿意就算了,我送你回房……” 云初站起身手背上却忽的接住一滴温凉,他眉头紧皱的停下伸手覆上她白皙纤手轻轻拍了拍,但这样的安慰并沒有用,眼前她薄削的双肩一阵闷颤,他难受的吸了口气伸手抬起她的脸,轻轻抹掉眼周的泪水“我真的沒事儿!” “云……”安晚晴顿了顿,沒有完整的叫他的名字,几次三番欲言又止,云初岂会不知她的心思顾虑,怜惜的轻抚她的眼角眉尾“我让他治好不好!” 覆满忧伤的眼眸霎时光芒万丈,看得云初心神一动,忍不住低头在她的额鬓轻轻落下一吻,温柔叹道“真是个傻丫头,怎么就这么简单!”简单得他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想什么?当然她能成全他,他又怎不会满足她的心愿呢…… 他不想让她为了自己的伤势愁眉不展。 咳咳咳,这咳嗽声太假,只是络逸不满的提醒,这两个人恩恩爱爱也不看看有他这个长辈在,而后看着安晚晴柔静的侧脸抿嘴偷笑,揶揄着云初“臭小子,你不是不让我治吗?怎么美人儿一哭你就答应了!” 云初冷眼看着络逸在这一番对自己的取笑里自得其乐洋洋大笑,安晚晴看着二人的模样去忽的破涕为笑,轻轻推了推云初的双手“好了,你也别生络大夫的气,好歹他救过我一命!” 那口气好像真跟络逸如出一辙,云初极为无奈的唤着她的名字“晚晚……” 云初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突然咽了回去,叹了叹,回眼看着络逸,他真不知道安晚晴知道络逸身份时候的样子,因为络玉她就介怀嫉妒伤心欲绝的模样犹在眼前清晰如昨。 ------------ 第100章 身份禁忌 云初以天色已晚,风寒露重为由不让安晚晴相送,与络逸双双离开。 两人进了寝殿,云初回身将门掩上,掌了一盏灯,漫不经心的撂下话“晚了,我先休息了,你自己看着办!” 早有所料,络逸笑道“我看着办,莫非你要让我睡地上,我女儿……” 络逸话还沒说完便被提着衣领子提了起來,云初双眸泛着寒光,压低的声音听起來若鬼魅之语,让人不寒而栗“我警告你,不准跟任何人提起你跟她的关系!” 络逸当然不服气当下抓住云初的双手用力往下拉,二人暗中较劲,云初受了伤伤口被牵动引來一阵疼痛,络逸的脸上立即浮上讽笑“你这样还能警告我,臭小子,如果你不是她的夫君,我才不屑搭理你!” 云初一怔,缓缓松了手,独自走向卧室,而络逸却突然皱着眉问道“你们是夫妻,为何要分房睡!” 云初脚下一滞“她骗你的,我们还沒有成亲……还有,她已经被皇上认为亲女,封为香玉公主,你如果不怕她人头落地,你大可以告诉天下人你们之间的关系!” 络逸惊愣的看着云初一步一步转进卧室,她说的每个字他都相信,但现在看來或许一个字都不该相信…… 后半夜,房梁上轻微的一声响让躺在床上的两个人都睁开了眼,相对而视之后两人迅速起床将被子盖在床上,窗户被打开來,有人从外头翻了进來,跪在地上一会儿刚起身就掏出火舌子轻轻一吹,微弱的光线隐约可见房中的一切,络逸看着那素白的衣衫眼神一紧,而云初瞧见络逸神色有异便知他们之间一定有些关系,却不知道为何他跟自己一样在闯进來的那个人向里头走來时也将身子隐得更深。 一袭素白衣裙走到床前,轻声朝里头唤“玉儿……” 恬静的女声,沒有丝毫的恶意,云初奇怪,络逸更奇怪,原以为是白琼却是一个年轻女子。 无人相应,那女子有些焦急的坐到床沿上用手拉了拉被子“玉儿,醒醒……”手下的感觉不对劲,手一用力便将被子整个掀开來,愣愣的看着床上空无一物,突然有些惊慌的朝外轻声唤道“风……” 同一扇窗的位置,又滚进來一抹白衣,款款走到那女子身边“怎么了?”他的视线也落在空空如也的床上,不安的皱起眉來“不在!”又走到床边用手摸了摸里头,被褥还残留着体温不是不在,要不就是察觉到有人來了提前躲起來,于是在四周找了起來。 看到这两人不找到她不会离开,云初干脆走了出來,络逸脸上惊愕之色淡去也走了出來。 一前一后出來的两人并沒有引來屋中两位不请自來者的惊讶,或许认为对方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云初见二人这副平静的表情有几分惊讶,但这远不比齐风的造访给他的惊讶多,两人冷眼相对,云初不做声,齐风却看着他的眼和他的脸來回的徘徊,好一会儿之后才看向云初身旁的络逸,沉静的面容之上精彩纷呈,震惊、喜悦、伤心交错衬映,最后不可置信的呢喃着“师父……” 络逸已经沒有方才的激动,只是这声师父多多少少牵动不少往事“齐风……” 齐风最想知道的就是为何当初师父与师娘突然之间人间蒸发,留下的小师妹不到四岁便葬身火海,此事至今他仍耿耿于怀“师父,小师妹她……” 络逸闻言神色一痛,又立即变得柔和,走过云初时眼珠子轻轻一动“我知道……” 三个字,齐风神思哀痛更强“师父……师父,师娘呢?怎么你一个人!” 云初一声不响的走到外间,络逸也跟着走了出去,四人围坐在圆桌旁,络逸才道“她沒來,你來这儿做什么?” 齐风怪异的看了一眼络逸“我们是來找玉儿的,师父,这个玉儿不是小师妹,是白师叔的小女儿玉儿!”齐风急忙解释,而后察言观色的小声道“白师叔的两个女儿都用了络姓……” 络逸见齐风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些脾气上來但还算温和“有什么话你只管一次说完!” 齐风点了点头“我身边的是白师叔的大女儿络纱……”看着络逸面色阴沉只好硬着头皮道“络纱,见过师伯!” “络纱见过师伯!”络纱并不胆怯,像水一样平静清柔,络逸盯着络纱许久也沒有挪眼,突然之间又拿开眼,像是什么也沒听见也沒看见,极其平静的问“你还沒告诉我,你來这儿做什么?” 齐风迟疑了一会儿,只觉头皮发麻“找白师叔的小女儿络玉,络纱……” 啪,重重一掌拍在桌上,齐风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像一切都沒看见“络纱今日在街上看见了楚国静宜王楚衍的部下,我们不放心所以來看看!” 络逸气得青筋突起“谁的主意!” 齐风当然知道,这外人眼中的无名之火的因由“太师父见白师叔**与小师妹很相像才取名为络玉!” 云初听到这儿不禁皱了皱眉,络逸只知道她叫安晚晴,却不知她也叫络玉,而络逸如此仇恨有人用了络玉这个名字,其中定有隐情。 “他真是鬼迷心窍了,他用尽手段将小玉儿留在天医阁,却让她死在火海之中,他哪儿是见那白琼的女儿像玉儿呀,他就是被白琼勾了魂,白琼说什么就是什么?言听计从……” 络逸虽知道女儿还活着但十多年來的满腹苦痛如何不暗潮汹涌,却在此时被络纱打断“师伯,我敬你为长辈,请你不要出口诬陷我娘的清白!” 络逸极其嘲讽的笑着“黄毛丫头,你知道什么?你娘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络纱瞬间扬起的手被齐风紧紧拽住,而云初出手极快的劈晕了络逸,络纱恨恨的瞪着齐风,齐风软语相劝“你听我说,师父对师叔有误解是因为师叔总是拿事儿刺激师父,而每次太师父都只听师叔的话,对师父的话一个字也不信,他们之间的误会不是一日两日了……” ------------ 第101章 暗度陈仓 络纱皱着眉瞪着齐风咽下怒火,从齐风手中抽回手,看了一眼倒在桌上的络逸。 云初将这几人的关系都回想了一遍,就络逸所言晚晚就是他与萧语华的女儿,但他的女儿却在多年前葬身火海,成了他师妹白琼的女儿,同一个人…… 想來,有人暗度陈仓,将这些人都蒙在鼓里,那场大火是人为还是意外,这个人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二位,等再过一会儿天亮了我带你们去见她,不过眼下,二位可能需要避一避!”云初轻声道,齐风络纱闻言也听到了外头的响动,脸色一正立即会意,云初却拉住齐风看了一眼络逸,齐风会意的背起络逸进了内室。 “梅公子,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外头有人在问,却沒人闯进來,这样恭敬的态度,齐风和络纱都明白此人并不简单。 云初解开外衫,散着衣服缓缓起身去开了门,对着门前的人谦和有礼“啊!方才做了个噩梦,吵着你们了!” 门外的人打量了屋里一眼,又看云初睡眼惺忪“不敢,既然沒事儿,属下就退下了,今夜府中來了刺客,梅公子若是发现有何异常,希望能及时告知属下等!” 云初颔首,门外的人便翻身上了屋顶,屋顶之上一片安静,但屋里的人都知道那个人已经走了。 内室之中,齐风与络纱坐在仅有的两张木椅里,齐风托着腮望着门口,在云初转身进來时便起身迎了过去,齐风向來对事冷漠,极少会主动上前,如果有话那也是远远的问,这让络纱暗暗奇怪。 云初抬眼看着齐风,心底却在想楚衍的事情,齐风出手如风,直扑云初的脸,云初歪头闪过,心头一凛,怎么可能这么一会儿就被发现了,出手制住齐风扑來的右手,齐风右手被制左手紧跟而上但不管他如何左闪右避上下突击都总是被云初接住,只是他感觉到捏住他的手力道突然大了几分,又突然被放开,看着云初往一旁闪过站在窗下。 一向清冷的脸难得的如临大敌般警惕,他刚才绝对沒有感觉错,受了伤还能跟他单手交上几十回合的人少之又少“你是谁!” 云初抬眼望着齐风,既然他还不知道那就最好“跟你们一样……”见齐风络纱似有不明,他又道“保护她的人!” “你不说清楚,我们如何确定你是真心实意保护她的!”齐风出言相逼,江湖之中的生存之道之一便是不能轻易相信对方,齐风江湖上风风雨雨十年岂会不谨小慎微。 云初不愿多答“你可以像信任你师父一样信任我,在玉儿的事情上!” 齐风眯了眯眼,很厉害的太极,但凭什么?沒有可信度“你凭什么值得我相信!” “信不信由你……但,我想齐大夫不会忘了刚才尊师在我面前毫不避讳直言家事,齐大夫该相信尊师不会这样不知轻重的相信一个外人的……”云初平静无波的双眸看得络纱心头一颤,齐风也奇怪这件事,也不再苦苦相逼。 “这里留给你们师徒叙叙旧,我出去透透气……”云初顿了顿,补充道“你们说的楚衍我如果沒有猜错,他应该已经來过了,你们也不必担心!” 络纱有些不可思议,感觉这个人知道的太多了,深不可测“好厉害的人物!” 齐风收回视线,这个人给他的感觉竟有一种熟悉感,熟悉之中无端会生出一种敌意“再厉害也是一个人……” 云初可算是一夜未眠,从躺在床上开始到察觉有客來访他都在想怎么带着安晚晴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但皇上对她的疼爱如若掌心之宝,心中明珠,如果这位公主突然不见了,只怕牵连甚广,莫说这玉府众人,连奉旨保护玉府的那些护卫,后院儿那些平民百姓也无一幸免。 书房对面的屋宇上,西风阵阵肆虐,披落的发丝张牙舞爪,与那一尊石雕一般静坐的孤影判若两厢,直待天明书房的门被打开的一刻,他才动了动翻身落在书房前。 刚一开门,眼前就飞落灰白之色,安晚晴看着云初不由感叹有轻功就是好,但还是掩不住兴奋的喜笑颜开“怎么这么早,难道是昨天和络大夫挤一张床沒睡好,啊!也怪我,你从小应该沒有跟人这样挤过,我也是不该怕又吵醒了府里的人却沒想到委屈了你,你是不是沒睡好,要不你到书房再睡一会儿,反正现在天色还早,我过一会儿再叫醒你……” 安晚晴只看见云初脸上先是几分不悦,而后像是忍俊不禁,又甚为无奈更是摸不到头脑的越说越多。 云初温柔笑着,只好叫停“晚晚……”语气中的幸福和宠溺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脸热,这种感觉正是他向往之中的生活,让人甘愿沉醉其中,真想一生都不梦醒。 安晚晴以为云初这样脉脉情深的望着她会有话对她说,她的心咚咚咚的跳个不停脸上也一分分暖和,云初却迟迟不说话,她觉得心都要跳出來了“怎么了?” “只是想叫你的名字……”云初深邃的眸子温柔如水轻轻淌过安晚晴的双眸,一颗心浸在其中,温暖而润泽,似有暖风自來,她开心的笑着,比雪花还空灵洁净,有些杳杳不及“这样叫你一辈子好不好!” 安晚晴一震,笑容僵硬起來,而后笑得花枝乱颤,嘴里却说着反话“不要……” 云初虽听出來她说的是反话,还是磨灭不了听到“不要”时心口泛起的痛“晚晚……” 他的呼唤浸了蜜糖般甜得腻人,安晚晴抬着脸笑得沒心沒肺一直叫着“不要,不要……”心里头竟然有这样怪异的期许,她一直不答应,他就会一直这样不停的叫她的名字,一直有这样腻人的蜜糖可以吃。 云初这一次沒有看透她的小心思,他一直叫她,只希望她能一直应他,虽不答应一辈子但只要每次他叫她她都应一声,不管是拒绝还是应承他都会得到心安。 ------------ 第102章 幸福之声 “云初,一辈子有多长!”安晚晴突然安静下來偎在云初怀里,闷闷的问。 “一辈子很长吗?我总觉得很短……”云初揽着她朝屋里走,院子里头的风势太大,他有些担心她风寒才好不久又添新病。 “啊!”安晚晴讶然,在她的认知里一辈子很长很长,长得岁月无声里时不时会害怕一个人的日子,云初竟然会说很短。 “总觉得一天的事儿还沒忙完就过了,睡一觉就天明,刚过了元宵又到了除夕,习武到现在不知多少个春秋好像昨日之事,但我却实实在在活了二十余年,一辈子很短很快,好些事情都放不到心上便已匆匆而过!”云初幽幽道,沒有感伤,微带疑惑,说完又问道“有沒有暖和一点!” 安晚晴一脸茫然,随即点了点头,但关于他说的一辈子很短之事,她却有了自己的结论,只能说明云初很忙,日日勤学苦练,身为将军朝臣军务朝事也要参与这才让他觉得一辈子很短,而她自己,在这里终日无所事事,闲得快发霉了,自然觉得日子难过。 云初坐在榻上,本以为安晚晴会坐到对面,却见她若有所思就着他大腿坐下,将头枕在他的肩窝里,他不由自主的笑着,又说“其实,我想更贪心一点,但我怕老天爷会惩罚我的贪心,所以就这一辈子,下辈子如果能相遇,我再问你讨一辈子……” 安晚晴听到自己的心又痛又喜,他对她太温柔太深情,他的爱显得卑微不敢奢求太多,这个样子的他让她很心疼“好……” 不知道有沒有轮回,但她想答应他。 好一阵子之后,云初听着细碎的脚步声见她沒动静才探头低眼去看她睡得很熟又舍不得叫醒她,但总不能叫人看见他们这幅模样,便将她跩着自己衣衫的手拉开,不想他刚一使劲她反而抓得更紧,不安的在他的身上蹭了蹭又安心的睡着,云初无奈的笑笑,这样一耽搁,屋外的人已经到了门口。 阳春和秋霜愣在门口,进退不是。虽然做好了准备但面对这突如其來的甜蜜场景还是刺痛了二人的双眼,但疼痛之余深感不安,阳春害怕要是哪一天这个梅公子知道是个替代品会不会伤害小姐。 阳春秋霜摆弄好洗漱用品和食盒,安静的候在一旁,听着轻轻的碰撞声安晚晴动了动身子,随后睁开眼,一场未作完的美梦让人意犹未尽。 “你醒了!” 轻柔温润的气息吐在额前,安晚晴像是畏寒般又往云初怀里缩了缩“嗯……” “醒了,就起來吧!有人在看呢……” 依旧温柔,安晚晴身子一僵,看了一眼屋子,娇嗔道“哪儿有人,你又骗我!” 云初感觉她又往怀里挤了挤,笑得愈发温柔,凑到她耳边道“好了,我沒发现原來你还赖床!” 对这样的宠溺,安晚晴幸福的贫嘴起來“啊!因为我正霸着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床,都怪这床太暖和了,让人不想起……” “倒是我的错了,那你悄悄跟我说,刚刚睡得好不好!”大清早,这样甜蜜的幸福实在令人心醉,云初不自觉的愈陷愈深,将站在一旁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阳春秋霜当做了空气。 想起那个梦,云初背着她走了好远,直到粉色铺满双眸,一望无际的桃林,清风卷着落花起舞,实乃人间胜景,只可惜她还沒进去就醒了,她将脸高高扬起,对着云初卖乖又讨好似的笑着“我忘了,你再让我重温一下,我就告诉你!” 这个时候的她就是一只狡猾伶俐的狐狸,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人,让云初爱不释手,见她真要再把他当床美美睡上一觉,才笑着摇头“好了,你起來,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安晚晴这才从云初怀里站起來,转身之际,眼角便扫到了站在她身后的两个人,想着刚才的一切羞得满面绯红,而后又细细的注意着阳春的神色,阳春却看着云初在发愣,安晚晴感觉不妙立即上前挡住她的视线“春儿,秋儿,谢谢你们愿意留下來陪我!” 秋霜拉了拉出神的阳春,又道“我跟春姐姐都决定好了,以后小姐到哪儿,我们就到哪儿!” 安晚晴颔首,秋霜将食盒打开來,将里头的精致糕点都摆出來“这些都是春姐姐一大早做的,希望小姐莫要怪罪我们昨日的鲁莽!” 安晚晴高兴的凑上去一个劲儿的瞧,五颜六色食欲大起,为了表示感谢感动,她上前抱住阳春,像个孩子一样撒娇的道“春儿对我最好了……” 阳春几月难见一笑的脸上终于乌云尽散,释然一笑,作为一个女人她能理解小姐爱着替代品梅公子,心中的酸苦和自欺欺人,所以对小姐更加心疼“小姐……以后春儿不会再跟你生气了!” 安晚晴要的就是这样一句话,眼睛笑得好似弯月清辉朗朗“我就知道,春儿疼我!” 清脆的笑声溢满整个屋子,云初在一旁看着,她真是一个宝贝,让人心疼,让人满足。 用过早膳,安晚晴像个小土匪吃饱喝足后站起來满足的伸了个懒腰,随即连连赞美阳春的厨艺,云初见这三个女人真要将对方吹捧到天上去了,便轻咳一声“我们该走了!” 安晚晴依言抬着步子便要出门,突然之间回过头來望着阳春和秋霜,阳春笑了笑“小姐只管和梅公子去,我们不会偷偷跑回云府的!” 这个臭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种油腔滑调的调子,当然她丝毫沒意思到阳春在刚才已经将某人的语气依样画葫芦的学了去,使起來也得心应手。 走了不多一会儿,安晚晴诡异的一笑,又藏起笑容“云初,你背我好不好!” 云初显然一愣,嘴里说着“真是个小懒虫啊……”,实际却已经蹲下朝前弯着身,等着安晚晴爬到背上,才双手反扣的缓缓起身。 如果能这样,沒有俗事所扰,只有他们两个人,就这样走到地老天荒,那才是真正的白头偕老。 ------------ 第103章 他喜欢你 安晚晴笑得满足,沒有那片桃林,这样被云初背着也是件很美很美的事情,走了一会儿,安晚晴突然想到一件事,趴在云初肩上“以后人前人后我们都要很小心,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了你的身份,我觉得春儿今早看你的眼神好像有些怀疑……” 云初也注意到了这点“阳春由雁姨一手教导,本就聪慧机敏,她本來就心细如尘,是该注意一下……” “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安晚晴脑子里沒有主意。 “你想叫什么?” 走了好远之后,安晚晴惊喜的在云初背上一扭,云初忙停下将她扶正,打趣道“想到什么好名字,瞧把你乐得……” “云哥怎么样!”安晚晴靠云初很近,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这样的名字很亲昵,怕云初不知道哪两个字,又说“白云的云,哥哥的哥……” 她说的很小声,她的期盼如此的明显,云初怎会感觉不到,从沒想到自己这一生也有如此快乐的时光“好……” 二人來到寝殿前,云初将安晚晴放下,安晚晴奇怪的看着他,云初却只是抬手指了指里头,安晚晴刚向前迈了一步便被云初抓住了手,她停下來转头看着云初面容沉静,只是那一双眼闪烁不停,好像在担心什么“怎么了?” 云初还是不敢去拘束她的心“晚晚,我不敢奢求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但我希望是最重要的一个……” 那双有苦难说的眼,安晚晴不禁嗤笑他比她还杞人忧天,多愁善感“怎么好像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见云初一脸要后悔要咬断自己舌根的难看样子,安晚晴忍不住展颜一笑,伸手熨平弯起的眉峰,她感谢上苍沒有收走他,失而复得的庆幸让她想紧紧抓住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云……云哥……”她将手放在心口,敛去笑容,极其认真“这里你最重要,所以,你不可以死,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活着!” 云初神魂激荡,她是倔强固执的,跟他一样。 “一大早的,你们腻不腻得慌!”安晚晴转身看着络逸神情不悦的走了出來,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时之间懵住,直等到他三人走到了跟前,络逸才伸手到她眼前晃了晃“丫头,你看见美男子就忘了我了!” 安晚晴回神,茫然疑惑的问“啊!”随后看着络逸伸手指了指齐风,才恍然明悟自己方才的失神,可她反而更加神游于外,却只是看着络纱。 齐风神色一变“玉儿……”见安晚晴抬眼看他,才对她使了使眼色摇了摇头,其余三人看着他们两人之间的暗语,都暗暗奇怪“玉儿的风寒可都好了!” 安晚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络纱,才恍恍惚惚道“已经好了!” 络逸脸色有些难看“你们认识!” 齐风皱着眉,有些奇怪刚刚师父对玉儿说话的态度应该是喜欢的,可是这不对呀,极其小心的凑到络逸耳边轻声道“师父,玉儿就是白师叔的小女儿络玉……” 络逸双眸落在安晚晴身上,一脸平静却因为疑惑而扭曲,不正常的平静让齐风战战兢兢道“师父,你不要生气,这事儿与玉儿无关……” “原來络玉才是你的真名……”络逸似喜非喜的神情,温和又怅惘道。 安晚晴面露难色,她当时只是想做自己而已,告诉络逸自己叫安晚晴,但众人眼中不知因由的都认定这副身子这个人她叫络玉,如今安晚晴只好默默不语,她不能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她是一缕來自未來的孤魂寄托在络玉的身体里,她并非络玉她叫安晚晴,恐怕众人都会暗地里说她在疯言疯语…… 云初伸手拉住欲离去的络逸“你去哪儿!” 络逸顿了顿“你跟我來!” 云初回眼看着安晚晴站在那儿黯然心伤的模样,他不能放络逸走,至少目前不能。 络逸和云初离开后,络纱才笑着热络的拾起安晚晴垂在身边的双手,温柔细声道“玉儿,你过得好不好!” 安晚晴有些晃神,如果细细的找,络纱还是有点像云初的“挺好的!” 齐风沉着脸走进屋里“到屋里说!” 三人到了屋里,络纱将这两三个月所发生的事一一道來,安晚晴不止一次走神,还两次差点打翻手边的茶碗,最后不可思议的喃喃着“楚衍他……” 络纱滔滔不绝长篇大论的发泄后依旧气闷无比的道“我的傻妹妹,他喜欢你呀!”而后又一脸警告道“但你绝对不能喜欢他,如果看到他也要有多远躲多远,那个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的男人,想起來就让人毛骨茸然……” “好了,络纱……你吓到玉儿了……”齐风阻止络纱继续往下说“玉儿,络纱说得是对的,楚衍很危险,你最好不要靠近他,知道吗?” 安晚晴愣愣的点头,齐风已经起身“玉儿,我们來就是告诉你这些事儿的,你也不要太担心,有那么多人保护玉府,不会有事儿,但你要记住,沒事儿少出玉府,我和络纱还有事儿要办,就先走了!” 屋子里静得出奇,却回荡着络纱时而气闷恼怒而是害怕颤抖时而惊讶激越的声音。 “大漠王庭被攻破,听云汉的士兵私下说云初战死,我们找不到你很担心你,我跟风决定分南北两路找你,但我刚一踏进楚国地界便被楚衍的人盯上了,被他关在王府,每天都來问我你以前的事儿,像个疯子一样……” “楚皇以有人弹劾楚衍谋叛,欲将楚衍收押,楚衍却先行向我要了毒药,瞒天过海,躲过一劫……” “我刚把他救醒,他就将我身上的毒药都搜刮而去,毒死了一村子的人,他简直就是魔鬼,我真是助纣为虐,追悔莫及啊……”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又兴奋又伤心的抱着酒坛來找我跟他喝酒,说他的计划成功了,云汉的少将军死了,他一统天下的机会到了,可我只看出他很伤心,他喝得烂醉如泥,他说是他害死了你,我方寸大乱……” “沒过几天楚衍策划的反叛失败,我趁乱逃了出來一路北上,他的人一路穷追不舍,他本该自顾不暇早顾不上我才是,但竟然的阴魂不散不仅跟到了云汉,还几次差点抓到我,后來跟踪我的人只是跟着也不再动手,这个时候我收到风的消息说找到你了,跟楚衍兜兜转转我才敢去跟风碰面……” ------------ 第104章 偷入云府 “后來,我跟风从头分析了一遍,醉翁之意不在酒,楚衍真正想要的是你!”安晚晴愣在这余音之中,连云初走到身边都不知。 云初将打倒的茶碗端正,看着淌了一桌的茶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怎么了?” 安晚晴一惊,惶惶不安望着云初,一头埋进他腰间,双手环住他的腰,她浮乱的心绪才渐渐平静“沒,你跟络大夫走了,我有些担心!” “傻丫头,我又不是走了不回來……”云初不疑有他,温柔的笑着安抚着怀中的人,安晚晴将脸埋在他的肚子上,将一脸的愧疚遮掩,她撒了谎,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撒谎,她不想他知道楚衍的事“云初……云哥,络大夫怎么沒跟你一起回來,他是不是生气了!” “沒有,他说有些事儿要回天医阁查查!”只告诉她一半事实,还有一半在沒有真相大白之前他不想让她知道,关于她的身世他想她一辈子都不知道是最好,因为她跟这些人毫无关系,她不是络玉她是安晚晴。 云初也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安晚晴斜靠在他的肩上,望着院落里浓雾缭绕背后的绿树,不由的想起那五色绚丽的仙境“云哥,你想不想奶奶,君兰,云坤!” 安晚晴感觉到云初身子僵硬成铁,他虽不说她也沒抬头看他此刻的脸色,但她感觉到他是想的“我们偷偷去看看他们好不好!” 云初手足无措,心烦意乱,他从踏进京城就沒有去过云府,甚至有意的与云府保持一段距离,他对他们有愧,不是好孙子,不是好大哥,沒脸去见他们,最怕见到他们为自己哀伤惆怅的样子。 千般踌躇,最后还是打算去看一看,二人悄悄溜出玉府朝云府而去。 云府门庭冷落,往日守备的侍卫也沒有了,只有两个神情倦怠的门童斜斜的倚在大门前,安晚晴抬头看着云初眼中的凄凉,心中一酸,沒想到云府变化这么大。 安晚晴拽着云初往云府后头走去,在高高的院墙下停了下來“云哥,我们悄悄从这儿进去看看好不好!” 云初定定的望着那一堵墙却好像已经望进了里头,他木然的点头,伸手揽着安晚晴的腰,脚下一轻,他们已经稳稳落在院墙里头,安晚晴有些迟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自从提到云府來到云府,云初就沒有笑过连话也变得少了,像是缺了一缕魂魄,这让她很不安,但她想让他來看看总是好的,他一定很牵挂她们。 院子里下人正在打扫院子,沒过多久,丢了笤帚匆匆跑到一边将草丛刨开來,从中扶起一个人,担心的唤着那个人“二公子,二公子醒醒,醒醒……” 安晚晴心疼的已经不敢去看云初的表情,他一定很伤心,谁想到云坤会这样落魄不振,这大冷天的竟然醉倒在院子里,院子里挥散不去的浓烈酒气,一定喝得不少。 云初迈开步子跟了上去,安晚晴赶紧跟上,只是好奇的看着院中四角,沒有侍卫,一个人也沒有,难道云府的侍卫都撤了,突然她停了下來,元帅死了将军也死了,这个军阀大家也就不是军事重地当然该撤的都撤了…… 寒香楼外一抹紫色娟影孤单单立着,看见被小厮扶着已人事不醒的云坤,凄楚的神色随风而动叫看见的人心疼不止。 安晚晴随云初停下,那个女子,如水温柔的性子,灵动杏眸含悲带泣摄心夺魄,如此深刻的印象,一盏昏暗宫灯,她温声嘱咐:香玉妹妹,你要保重身体。 安晚晴不禁伸出手去握云初的手,触手的冰冷让她惊吓不少,抬眼看到早上还春意盎然和风暖暖的脸像秋冬霜雪凄凄纷纷,将手放在他的双颊“云哥……” 云初淡淡摇头,轻轻握住她的手往沉香楼去,他们站在窗户外,能将屋里看得很清楚,屋子不时传來女子的声音“大家都沒想到云大哥会走……四哥哥沒想到,父皇沒想到,我也沒想到……云坤,你不能这个样子,云家需要你,你知不知道云家现在成了什么样了!” 无声无息,寂静如夜,女子站在床前一动不动“我今天在母后那里听说四哥哥又要去淮阴了,四哥哥不肯见我,我知道他的意思,不见就不牵挂不思念……” “云坤,我知道你醒着,不管是云大哥还是四哥哥都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师父从小就告诉我们战场生死无常,从记事起对耳提面命我们身份的责任,你该清楚这是我们的命……” “云坤,好久我都不敢來云府,想來以后我也不敢來了,我知道假装坚强的自己有多脆弱,也知道假人以笑是多难的事情,我知道你也一样,但你比我幸运,你比我幸运……” 那女子走了,安晚晴还盯着安静的床前,那个放纵不羁的少年下半生就这样醉生梦死了,那个女子在人前假装得那么坚强,但她如若不是承受不住了岂会对云坤和盘托出她的感受,还有那么多不知道的人,都因为云初的死陷在哀痛里无法自拔,而她还过得心安理得,赖着云初霸着云初…… 安晚晴抬头去看云初,云初正专注的望着渐行渐远的紫影,从侧面给了彼此空间,她能瞥见云初沒有面对她时最真实的神情,就如此刻他眼中满含的泪水…… “大哥,是不是你!” 安晚晴惊得回头,云坤正从床里爬起來,满眼泪光激动的与她隔窗对望,令她庆幸的云坤沒有上前“怎么会是你,我怎么不知道灵玉是对的……” 云坤苦涩的噘着嘴,环视空无一人的屋子“大哥,你让我再逃避一年,一年之后,我或许有勇气來面对这里……” 安晚晴欠他们的,总觉得此生都还不清,回去的路漫长无比,却不是并肩漫步天涯海角,每一步都是彼此沉默难言的苦楚“云哥……对不起……” 是她的嫉妒让他葬身雪山,是她的自私隐瞒他活着的事实,她明知道自己都不能原谅这样做的自己,却依旧固执的不愿意将他从身边放开。 云初看着她好久“这一切都是我的决定,跟你无关,我不后悔,你也不需要自责……” 云初牵起安晚晴的手“谢谢你肯为我做这么多!” 安晚晴心疼的望着云初坚硬的侧脸,他承受的远不是她想象的,远比这多得多。 ------------ 第105章 心络千结 “为什么不拦着他!”云坤带着满心悲痛离开了,不知道这个伤口要多久才能愈合,愈合后又要多久才能忘却,安晚晴难受极了,她的这一份快乐剥夺了多少人的快乐,云坤只是其中一个。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云初气息平缓沉稳,从前总是有他,所以云坤从未担心云家,现在,是个好时机,让云坤想想怎么当一个家的脊梁柱,怎么保护云家。 二人回到玉府,安晚晴见云初神色倦恹便悄悄离开,让他安静一会儿,也让自己忘记努力的忘记那些人和事,云初承受那么多换來的这么平静的日子,她不想白白糟蹋。 书房一个人也沒有,却暖着炉火点着熏香,这香淡雅宜人闻之神清气爽,想來就只有阳春会做这些事了,安晚晴轻叹,方轻松一点的神经又紧紧绷上,还能瞒多久。 躺在软榻里,想休息一会儿,但总是睡不着,脑子里这辈子遇到的人像记录的影像,演绎得很慢,更增添无数惆怅,这样被动承受不知道她能坚持到哪一天,这些事还在进行,难道要在不断的听闻之中白白忧心。 身上轻轻的搭上重重的暖被,安晚晴一惊,清醒之时也嗤笑自己都已成了惊弓之鸟,整天担心这儿担心那儿,大白天不问一声就进來的也不外乎阳春秋霜而已。 她紧皱的眉轻轻延展,身旁一双墨黑的眼睛也随之星辰闪烁,一只手慢慢欺到她的脸上,见她睡得很沉,手指尖才缓缓落在闭月羞花的脸上,一寸一分抚过,轻柔**。 安晚晴闭着眼,一个字也不说,这种压抑的气氛,她只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早上才听说的楚衍,齐风络纱口中不能靠近极其危险的人物。 “真的是你,你还活着……”楚衍如释重负叹道,脸上闪烁着痛苦自责“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你看起來好累,在为何事忧心,你可以告诉我……” 几句话沒有一丁点恶意也沒嗅到危险气息,安晚晴不禁放松警惕在心里暗骂道“我在烦什么事儿关你什么事……”想了想,他都已经楚皇的手下败将了,告诉他有什么用“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吧……”想起被他毒死的那些村民,脸色青白,眉峰突跳,心头一寒,暗骂自己多管闲事。 突然沒了声音,又忽然响起轻松的笑声“你放心,我现在虽然是个落魄王爷但楚国的皇权只要我要,就跑不了,你可以放心告诉我,就是天上的月亮我也摘下來给你……” 这下,安晚晴惊得身子一颤,他怎么能猜透她在想什么?蹙眉闭眼继续装睡。 “呵呵呵,既然醒了,起來陪我说说话如何!”楚衍轻轻地笑,若春风扶柳当真令人心旷神怡,安晚晴觉得自己脑子一定出问題了,总觉得他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手段狠辣,为达目的无所不用的人,如今,这声音听來既不高高在上也沒有逼人的寒气,相反,那么的温柔小心,堪比云初对自己的温柔了…… 啪,安晚晴打断胡思乱想,这是幻觉幻觉…… “你若实在累得不想说话也行,就这样睡着也行,我说给你听如何!”声音仿若耳语,这比那凌人寒气还令人胆怯,安晚晴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楚衍的眼色变了变,却假装沒看见的想着要跟她说什么?好一会儿才道“我该叫你什么呢?络玉姑娘,香玉公主,还是能跟络纱一样唤你玉儿!” 楚衍提到了令安晚晴一直苦恼的问題,以前总觉得名字就是一个称呼,怎么叫都可以,但如今,好像怎么叫怎么错,一个名字已经不止一次掀起轩然大波,到底是叫安晚晴还是叫络玉更好呢?但在众人眼中她只是络玉啊…… “不如叫小络!”楚衍细细的打量安晚晴的神色,沒看出她的不满意,笑着一锤定音“以后我就唤你小络,小络,结络千结……” 安晚晴摸不透楚衍到底何意,就是逃亡无聊了找她來聊聊她的名字,让她心头平静难复的还是那句结络千结,络纱的话言犹在耳,她想睁开眼拒绝,但是不是装聋作哑等一切过去会更好一些,至少自己可以当做什么也沒有听到什么也沒发生过。 “我听说那件事了……香玉公主与少将军情投意合,少将军战死公主郁郁寡欢。 我想问问你,你要多久能忘了他!”很认真严肃的调子,安晚晴沒听说过这件事,此时初闻,不禁已深陷那段无法自拔的一场悲痛中,如果他真死了她不知道会用多长时间忘记他,但他死而复生后,她知道这辈子是忘不了他了。 安晚晴神色平静,楚衍疑惑的探寻着,提到云初她竟沒有一点反应,她不可能沒有反应,他不信民间传言不信手下探來的消息,就凭当初激她去北疆时的感受,就知道不可能,唯一的可能是她睡着了…… “这么快就睡着了,难道络纱还沒來找过你吗?在我面前你还能睡得这么沉!”楚衍沉沉道:“小络,那些事儿都是迫不得已的,不过以后不会了,你等着,很快,很快……” 难以言喻的激动,低沉的调子将不可动摇的决心穿透骨肉,能令他如此疯狂的东西,除了万人之上的龙椅可还有二。 权力让他们六亲不认,楚皇要杀楚衍,楚衍要杀楚皇,多少人因为他们的野心而死…… “小络,你等我,半年后,我会再來找你!” 耳边安静了,安晚晴疑惑的听着静寂无声的屋外,那些护卫竟然都沒察觉到他,坐起身來看着窗外的光亮“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我一定要做这些事!” 阳春匆匆从屋外进來,看见倚在榻上的人便焦急的问道“小姐,你去哪儿了,可急死我们了!” “出什么事儿了!”阳春是知道她跟云初出去的啊! “四王爷派人來请了好几次,小姐都不在,好像是很重要的事儿,只是说小姐回府后即刻去王府!”阳春缓下神來,伸手将安晚晴扶起。 ------------ 第106章 还他完整 安晚晴起身奇怪的望着阳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梅公子说小姐回书房了,我才过來的!” 四王爷府门前兵甲列阵整戈待发,安晚晴听阳春说到了才将帘子撩开,霎时间,庄严威武气势扑面而來,愣愣的在阳春的掺扶下下了马车,却无法将眼从英姿勃勃的兵将身上挪开,云初是这个样子的。 王府里走出來两个人,跃马而上,趋马到安晚晴跟前,仅仅只是嘱咐了一句“香玉,我要走了,你有什么事儿可以去找灵玉!” 沒來得及说更多的话,便策马扬鞭而去,咵咵咵,整齐划一的跑步声战甲碰撞声充斥脑海,安晚晴突然也跟着跑了出去。 “云宗,云宗……”娇弱的女声虽脆亮依然淹沒在潮声澎湃的脚步声中,云宗沒有回头,安晚晴很难受,对于战争她总是从骨子里浸透而出的一种悲观,古來征战几人回,这是卷入战争无法逃避的命劫。 “小姐……” 安晚晴摇了摇头,阳春静候一侧,待安晚晴上了马车离开后,四王爷府外忽的出现一抹身影,正是听完遇见阳春后匆匆赶到望着已经消失的两个人,一张深沉的脸像刚从冰窟里捞出來冷得渗人。 她不知道原來云宗也会打仗,从阳春那儿她才知道他们的渊源,难怪那天水亭之中,云初神色痛楚,他们是同门师兄弟,一起约好一南一北安邦定国。 一回到玉府,安晚晴终于按捺不住一直以來的疑惑,直奔寝殿而去,一进寝殿院门,便看见云初似在等她一样倚在门外,但待她走上前一点却看见那双眼睛暗沉无光的望着天,面色苍白,如果她不知道他跟云宗的关系她会奇怪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但她知道了,她一直不敢相信他甘愿从此隐姓埋名形单影只只是因为她,但今天云坤云宗还有灵玉,她无法不信“云哥……” 云初回头望着她穿过米雪而來,那圣洁清雅的模样总是让他不觉沉醉其中“你來了……” 安晚晴伸手扶他,忽然间双手被重重一砸,云初已经整个身子栽进她的双手中,她惊得顺势跪下,用双膝接住他的头“云哥,云哥……” “來人啊!來人啊……”安晚晴脸色惊白的朝屋顶上大吼着,对着两个落到跟前的护卫“你帮我把他抬进去,你去请大夫……” 将云初放好在床上,护卫悄无声息的退了出來,安晚晴手心直冒冷汗,从脚底冷到心口,全身都被封冻在冰窟里,她俯身也上了床,揭开被褥挪了进去枕在云初的肩头,泪水便断了线的顺着眼角落进云初的衣衫“我舍不得你,真的很舍不得你,云哥……” 深吸一口冷气,咽下泪水“可不管我怎么舍不得,我还是得放开你,就像你当初放我自由一样,只有云初才是完整的云哥,梅思安不是……” 直待夜已黑透,云初才幽幽转醒,安晚晴心神顿时一松,将他扶起,温声问道“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云初摇了摇头,将她揽进怀里“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可能在爹的坟前呆的时间久了一点,所以才会晕了过去!” 安晚晴乖乖的偎在他温暖的怀里,想起要跟他分开已十分难过,不想听他为了让她不担心而精心编织的谎言“我知道……” 她颤抖的声音自然让云初生疑,推开她看着她红润的眼眶,轻触她湿润的眼角“我以为我不会让你再流泪了,却不想又惹你哭了……” 她就知道他是个傻子,能不能不要什么都为她想,什么时候也为自己想一想。 冰冷的唇瓣印上温暖的唇瓣,道不尽的苦涩说不完的心伤,云初双手扣住安晚晴双肩,惊大的双眸望着她紧闭的双眸中浸出的泪,不明白她的悲从何來,他试图将她推开,她的双手却紧缠住他的脖子,胡乱的吻在他的唇上,毫无章法,急于求进,沒办法安抚这个样子的她,顺她心意的启唇回应,等到她完全平静时他才适时将她推开“晚晚,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云哥,你回去吧……回到云家去……”安晚晴声音很轻,满是坚定。 云初一震,不曾消失过的念头虽深埋于心,却因为交心,所以被她挖了出來,让他不得不面对,一如往常般反反复复挣扎其中,他还是坚持最重要的,他知道有得有失,有了她,失去一切也甘愿。 安晚晴见云初神色非但沒有缓和还更加坚硬,已经心乱如麻,她鼓起勇气成全他,如果他坚持留在自己身边,这样的结果她怕自己沒有办法开口拒绝第二次“云宗一个人在南方防卫楚国,他的背后沒有你他不能安心,云家沒有你已经分崩离析,你想看到云府一蹶不振吗?云坤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通一切担当一切……云哥,我不想他们不开心只有我一个人开心,那样我会恨自己的,很恨很恨……”安晚晴靠在云初胸膛上,听着他平静的心跳声,这些人能牵动她的心,更能左右他的心,只是他一次一次视而不见。 云初双目深沉,以前沙场上睿智果断的少将军现在已经被自己逼得不知何去何从“如果我回去,我会是将军为国征战,你讨厌的战争会成为你生活的家常便饭,你受得了,如果我回去,你自由生活的希望也不在了,处处受束,你也愿意!” 安晚晴想了想,在多久以前,她已经将它忘了,在亲眼目睹他为雪山所埋的时候,自由跟着他一起被埋葬了,现在他活着,虽身在富贵牢笼依然自由“你活着我才自由,战争,总有一天会停止,我不希望有战争,但有的战争不可避免……” 云初沉默,安晚晴也安静了,她知道他需要想一想,在回书房的路上,她暗暗问自己是不是很傻,将到手的幸福又放飞了,但如果这份幸福载了太多人的伤痛有一天会不会沉沒,只要将手中的线握紧,飞得再高,风势再大再乱,也能握得很紧很紧的对吧。 ------------ 第107章 报仇之法 书房里挤着好些人站在堂中,安晚晴方踏进院子在屋子里等候的人便一涌而出将她迎了进去,安晚晴赞赏的看了一眼阳春,她办事儿很利落“坐下说!” 众人落座,也有好些沒有座位只在一旁安静的站着等着安晚晴发话,这感恩戴德实让安晚晴受之有愧,她并沒有做多大的事儿“陈奇,生病受伤的人都已经好了吗?” “还有几人未好,其余的都无大碍!”陈奇坐在安晚晴右手侧首位,恭恭敬敬的回道。 “你们也看见了,我这儿地方也不大,总是让你们这么多人挤在后院儿也不是长久之计……”安晚晴考虑着要如何跟他们说下面的事儿,他们才能认真忠心为她办事。 众人一听都面面相觑,最后点了点头,陈奇道“梅姑娘的顾虑,我等自然知道些,姑娘放心,我们一会儿便离开!” 安晚晴愣了愣,这么多人都以为她叫他们來是赶他们走的,不由笑着掩饰心中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 “梅姑娘无须介怀,我等确实叨扰数日,给姑娘添了不少麻烦,也是时候该走了!”说话的是落座在安晚晴左侧首位的青年男子。 安晚晴无奈的皱眉,怎么就听不懂她的意思呢?“你们要走也行,但要帮我帮一件事,这件事也和你们此次上京的目的有关!” 堂中的人本还有些犹疑,但一听与伸冤报仇有关个个都精神抖擞的洗耳恭听。 “陈奇,这些人我可以全心信任吗?”安晚晴一脸正色,加之清远的模样给众人一种无形的威慑。 陈奇慎重的审视堂中众人,才点了点头。 “好,今天的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连你们的亲人都不可以说!”顿了顿,还是打算威慑一下,让自己更放心一些“丑话说前头,你不愿意做我不逼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但你若做了就要守口如瓶,否则,我能帮你们达成目的也能让你们有冤难申……”平静无波的眼微微扫过堂中众人的脸,轻淡如风的声音毫无威信,却让这些人对她言出必践的能力深信不疑。 “这点,姑娘放一百个心!”陈奇见过些世面,沉稳应道。 “我想有一点你们应该明白……”安晚晴神色暗了暗,亲手揉碎这么多人的希望,对他们何其残忍,要他们隐忍不发,何其强人所难。 “姑娘但说无妨!”看出她面有难色,左侧首位的青年男子道。 安晚晴打量了他一眼,锐气内敛,但凭他察言观色的眼力是个会做事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向贤!” 安晚晴点头,目光游离在堂下众人之间“朝廷是不会为了几百千人的性命兴兵楚国……” 此言一出,激起千层浪,众人窃窃私语,义愤填膺,向贤也愤慨一阵,但立即冷静下來道“愿闻其详!” “比起南边活着的万千性命,朝廷的安定,那些已死的几百性命就显得分量极轻了……”底下的声音已经不再压制,安晚晴甚至听到有的辱骂朝廷和皇帝的言语,又缓缓道“云汉不会出兵讨伐楚国,向楚国讨说法,得到的想必也是应付敷衍之言,这件事只会不断的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听到这里,已有人怒不成声,也有人满面绝望的站在底下,安晚晴见状又问“这可能永远都报不了仇,你们还要报吗?” 向贤突然站了起來,犹显激动“此仇不报枉为人!”茹毛饮血的双眸刺得安晚晴心头大痛,向贤坚冷如铁道“朝廷有顾虑,我们沒有顾虑,我们与南边还活着的那些人也沒有关系,这仇我们自己去报!” 被激怒下还能冷静的分析,安晚晴不得不佩服他“你知道,这不可能,凭你们手无寸铁要去手刃仇人,是不是太小瞧了楚国皇帝!” 一盆冷水及时的泼灭众人熊熊烈火,安晚晴长吁一口气,好险就控制不了这个局面“我讨厌战争,兵法云上兵伐谋,兵不血刃,我们也可以这样做!” 见人人都怀疑的望着她,安晚晴又道“百姓是无辜的,无论是云汉子民还是楚国黎民,这是最好的办法!” 向贤眼里划过一丝晶亮“想必姑娘已有了好法子!” 安晚晴摇头,看着向贤满眼希望一分分如灯灭,缓缓道“不是好法子,会受尽折磨……” 只要有一丝希望,那就足以点燃他们心中报仇的火种,向贤道“只要能报仇,我什么都不怕!” “你们这里行行都有,我的想法是让你们去楚国经商,有钱能使鬼推磨,不但你们报仇多了胜算,假若楚国再度挑起两国战争,也要考虑考虑自己手里的钱粮兵力……”安晚晴见有人脸上浮上喜意,叹了一口气“这事儿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富甲一方手握钱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其中韬光养晦的忍耐煎熬一定很折磨身心,而且这个方法只是我的想法,有几成把握成功我也不知道……” “我愿意试一试!”深陷沉默的向贤突然严肃道,此法看似困难重重,却比他们莽莽撞撞的跑去楚国报仇深谋远虑得多,在这么多年中,静候时机,的确理智很多“但,我们已经身无分文……” “这,你们无须担心!”安晚晴想了想又嘱咐道“你们最好分开走,进入楚国后要尽量少联络,避免有心人发现端倪!” 向贤突然跪了下去“姑娘,如此大恩,我等无以为报,请受向贤一拜!” 安晚晴侧身躲过,却看见屋子里的人都齐刷刷跪在地上,她其实真不想自己像是在利用他们,但如果有那么一天,这实在是阻止两国征战的好方法“向贤,如果有一天你们富甲一方,帮我做一件事就行!” “不知道是什么事,我等定竭尽全力!”向贤抬起头看着安晚晴摇了摇头“只求和平安乐而已!” 求而不得的苦涩追求,令向贤和陈奇都怔怔出神。 安晚晴暗暗道“等到那一天,经过漫漫岁月,或许心中执念淡去之时,不再想着报仇平平安安的过下半辈子才是对死去的人最好的交代,他们虽不甘却也不想你们这样痛苦!” ------------ 第108章 以梅为信 “你们若是都想好了,就回去收拾一下,今晚我送你们走!”这事儿算是告一段落,这些人有了安排去处,能换得他们一段平静日子,以后就看他们自己了,安晚晴心头卸下一块儿石头。 “我等但凭姑娘吩咐!”向贤见安晚晴倦了,又道“姑娘若是无其他吩咐,我等就先告退了!” 安晚晴点了点头,可陈奇却沒有跟那些人一块儿出去“陈奇,你还有事儿!” 陈奇立在堂下,面色凝肃“草民不知道梅云姑娘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姑娘这番安排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草民不得不佩服姑娘,姑娘胸襟宽广深谋远虑泰然自若,羞煞我等男子……” 看陈奇面色平静也沒有半点阿谀奉承之态,安晚晴被夸赞得有些莫名,她沒那么胸襟豁达,反而很小心眼,她不是要济怀天下苍生,只是不忍她们受战乱之苦而已,仅仅如此。 “姑娘,陈奇会永生记得您的大恩大德,有朝一日,若能帮助姑娘完成所愿,乃陈奇之幸,告辞!”陈奇说完也退下了,他不敢看安晚晴的神色,不得不说前头的稳重是拼命装出來的样子,她太冷静,他是男子自不想让她轻看了去,但鼓足勇气说完此番话,却再也不敢瞧对方的反应,是笑了吗?是满意还是讽刺呢?这结果不是他要的,他只想将他的决心告诉他。 安晚晴想古代的人是不是都要简单得多,以往有谁伸手相助也沒见有谁如此认真较劲儿的要涌泉相报,真的是应了那句话,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小姐……”阳春不知何时一脸担忧的站到她跟前凝视着她,只是一抬眼便撞了进去,她有些迷糊“怎么了?” 小姐有些事儿上精明果断但有的事儿上又总是迷迷糊糊的,让阳春好不担心“小姐,为何要插手天下之事,而且,天下之事不是纸上谈兵三言两语就能左右的,我从小看得多了,小姐这是何苦!” 知道阳春体贴自己,故意避开云家不提,安晚晴站起身要去倒杯茶,阳春已经先一步倒了茶递到她手中,安晚晴愣了好一阵子,才慢慢道“春儿,你不用处处回避云家的人,我现在很好!” 阳春神色闪动,安晚晴当做沒看见“我沒那么大的心,管不了天下的事,只是进点绵薄之力,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能不能起作用也是未知之数,这番未雨绸缪或许是多余呢?所以你也不需要为我担心,春儿,或许是因为我孤苦无依,所以我从心底里不希望有跟我一样无家可归漂泊无依的人,希望人人都可以过上和平安乐的日子,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我知道结果,但我还是要做,因为做了会让我心安……” 小姐虽看得透彻,但执念太深,明知故犯,实不知如何相劝,阳春只好道“那接下來我们要准备什么?” 安晚晴笑了笑,云初说得沒错,她就是太灵敏了,这话锋转得也太快了“当然是准备银子,然后准备一个彼此相约的信物!” 阳春想了想“银子他们不方便带太多,兑换成银票会更好一些,到时候让他们出了京城打扮成商人模样前往楚国更为妥善,信物的话……” 安晚晴忽的忍不住咯咯咯咯的笑,阳春怔了怔,她为她那么担心却看见这个当事人却把她当成了笑料,忍不住嗔怪道“小姐……” 安晚晴憋住笑正正色道“春儿刚才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嘛,所以我忍不住笑了笑!” 是谁说认真思考的女孩子最漂亮了,安晚晴不禁赞叹一声,真是温柔又明媚的一池春水,不知道轻轻一动会惹來多少人心驰神往。 “小姐,你想好用什么做信物!”阳春面色微红,话锋一转,避开安晚晴的称赞。 安晚晴也陷入沉思“用梅花!” “梅花!”阳春思索了片刻“行得通,他们都当小姐是梅云姑娘!” “但是梅花只在冬天才开啊……而且再往南梅花就更少见了……”安晚晴托著腮放在圆桌上“不能用梅花,那用什么?” 阳春望着斜插在安晚晴如云发髻上的玉钗,笑得灿烂“我们可以用假的梅花!” 安晚晴扭头好奇的望着神神秘秘的阳春,阳春道“我记得大公子曾经送过一只血玉梅花簪给小姐,世上就那么一只,我这就回云府取來!” 安晚晴抓住阳春,那根簪子是云初送给络玉的,她从心底里不想要,而且玉梅簪子在古代处处都可见,那不叫这些人终日折腾不停,何况这么多人有几个记得牢这簪子的模样“不好,让我再想想!” “最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安晚晴自言自语,阳春埋着头左摇右晃忽的惊叫一声“有了!” 安晚晴喜上眉梢“快说快说!” “大公子送小姐离开后,就摘了梅枝雕刻簪子,大公子走的时候将一块青玉和簪子给了我,叫我让玉匠把梅簪嵌进青玉里打磨成梅枝模样,上头刻一个晚字……这会儿那簪子应该已经做成了!”阳春回忆着。 安晚晴嘴角含笑,期待之意分外明显“那你知道簪子在哪儿不!” 无关信物,她很想看一看他为她做的簪子的模样。 “应该已经送回云府了!”阳春算了算时间。 安晚晴顿时像被晒焉儿了的花,云府,怎么好意思回去拿呢? “我这就去找一找!”阳春转身就走,安晚晴來不及伸手,话到嘴边收了回去,但在阳春走到门边时,她才道“春儿,我们再想想其他的……” “小姐,就算不用那个也可以看看大公子的心意吧……”阳春情急之下,口无遮拦,立即住了口,见沒惹小姐伤心才方安心又有些疑惑她对大公子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 安晚晴转身进了里屋“让我再想想!” 阳春不悦的跺了跺脚,径直出了书房。 再回來时,阳春手里端着一只锦盒,显得小心翼翼,安晚晴屏住呼吸打开來,锦盒里头躺着一只青色簪子,通体碧绿,在血红色的锦缎映衬下耀眼夺目,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拿了出來。 眼中遮不住的爱恋欢喜之情让阳春郁闷之气一消而散“小姐,还有这个!” 老庆从外头走了进來,手里捧着阳春所指之物,安晚晴愣了愣,也沒打开便问道“银票!” 一切具已备妥,安晚晴与陈奇向贤等人约定书信往來以梅为记,而她所求之事以这根青玉梅簪为信物,看着陈奇等人走远,捏在手里的青玉梅簪冷透指骨。 ------------ 第109章 受制于人 送走陈奇等人,想去看看云初,刚走到寝殿门口便被老庆截了去,说是皇上來了。 安晚晴以为只來了皇帝一人,但沒想到王景也在里头“香玉见过父皇!”这一声父皇叫得心虚,但却不得不这样叫。 “玉儿,过來看看父皇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來了!”云阳满面温和笑道。 安晚晴顺从的走过去,不禁意的瞄了一眼王景,正瞧见王景满面春风的望着自己笑,让她不由脸色都冷了好几分,不知道王景到底想做什么? 云阳笑得很欢“玉儿,王公子对京城熟悉,这几日让他陪陪你散散心……”见安晚晴好似不愿,话头一转“父皇政务繁忙,这么多天才來看你,你不会怪父皇吧!” 安晚晴摇摇头“国事为重,我喜欢这样安静的生活!” 云阳眉间几不可见的一动“玉儿不怪罪父皇就好,这安静的生活过久了,偶尔看看外头的热闹也未尝不可,说不定外头的热闹你也喜欢呢?” 话中之意是拒绝收回成命,依然让王景陪她,安晚晴心绪百转千回,看云阳决心已定不知该如何拒绝才不会伤及皇帝脸面,于是乎,她硬着头皮蹲在云阳身侧,双手轻轻的摇着云阳的膝盖,像对父亲撒娇一样有些可怜的望着云阳“父皇,我真不想看什么热闹,这样安安静静的日子我很喜欢,真的……” 见云阳惊诧之余神色松动又立即趁热打铁“父皇,你就成全玉儿吧……” 哪知云阳一听这话,立马沉下了脸“玉儿不要任性,去看看也沒坏处,此事就这样定了!” 安晚晴向被泼了一脸的灰,以前无论何时只要对爸爸这样撒撒娇,都会被应允,可天底下就只有那一个人会这样疼自己,失望与哀伤刻满清雅的脸蛋,云阳知道她难受,但总不能一直活在云初的影子里,这不是他费尽心血找回女儿的目的,他要给她最好的,他希望她总是快乐的。 云阳伸手扶起安晚晴,站起身“好了,宫中还有奏折未批,王景你代郑陪一会儿玉儿再回丞相府!”一个皇帝竟然落荒而逃,传出去还不天下哗然,已走出花厅,云阳双眉紧蹙,如果再晚走一步,多看一眼她失望的模样,说不定就一时不忍顺了她的意思了,不由长叹一声,他想把所有的爱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又担心他给的不合她心意,这次他下定决心要将云初踢出她的生活,即便她不开心也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安晚晴呆呆的站在花厅里望着已走远的人,王景整个人都变得冷峻慑人“公主在想什么?” 宛如极寒之地飘來的风信,冷得安晚晴心头一颤,却并未转头去看他“你想怎么样!” 王景讶异的挑了挑眉“不怎么样,只想用你抓一条逃走的大鱼!” 安晚晴柳眉九曲十八弯“什么大鱼!” “这你不用知道!”王景转身坐进木椅之中,丝毫未将安晚晴放在眼里,但这还入不了她的眼,不甚客气“我以为王公子是人们口中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沒想到还有点智商!” 王景本就对她有气,还侮辱他沒智商,立刻火冒三丈,瞬时又强压下去“络玉姑娘不也如此,原以为姑娘对少将军情有独钟,谁知姑娘心胸博大,先有楚国静宜王英雄救美,再得苏公子一路护送,连那远在大漠深处的莫将军也对姑娘痴心一片竟为了姑娘操戈天下,近日进得宫中还听闻一件稀罕事,名震天下的齐大夫曾经不惜为姑娘在宫中与少将军大打出手……” 安晚晴面色如灰,有口难言,王景将这些事一一道來不就是为了羞辱于她,胸中火气慢慢平息,待王景说完,她才冷问道“王公子凭什么认为我就要受你摆布为你所用,王公子若是喜欢添油加醋敲锣打鼓的将这些事告诉天下人也可以,我自问心无愧!” 王景笑了笑,但心底里的不平之意又增,她的冷傲无孔不入的模样让他嫉妒生恨“放心,有些事我会卖力的说,但有些事我自然不会说,把你伤得太深可就达不到目的了……” 阴谋圈套像天边飘來的乌云遮天蔽日,安晚晴不想这样绕圈子,更不想与王景这样捉摸不透心思深沉的人接触“我说了我不会被你利用,你的如意算盘可以从今天开始到别处去打,不送!” 安晚晴不悦的转身离开,身后王景冷冷一笑“我凭的东西可多了,你不想知道!” 那十足把握的声音令安晚晴顿了顿,王景又道“凭我身负皇命,要陪公主见见外头的热闹……” 她如若执意不肯皇上也会收回成命,安晚晴刚想否决王景,王景抢先道“公主自然是有能力说服皇上撤回成命,但如此一來伤了你父女情分得不偿失,公主也不想皇上龙颜不悦吧!” 安晚晴迟疑了,皇帝她能不见就尽量躲着不见,她不想离一头猛虎太近,沒有什么好处,王景优雅起身,那如花笑颜颇为惊艳,安晚晴愣了愣,王景与她擦身而过,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记得城东庙里头的那些孩子都是些孤儿,如果我好心的收留几个,他们一定很乐意!” 安晚晴攥紧拳头,怒目相向“卑鄙!” 王景大笑而去,对身后的怒骂声听而不闻,安晚晴气得发抖,那些什么都还不懂的孩子,他竟然也狠心利用。 “好呀,不就是跟你出门嘛,我倒是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安晚晴恨恨道,秋霜一进门就看见她独自怄气“小姐,谁惹你生气了!” 安晚晴张嘴就要向她吐尽苦水,但不想她们担心就咽了回去,看着秋霜的眼越來越深,秋霜疑惑的低头望了望自己“小姐干嘛这样看我!” “秋儿,你这几日都在忙什么?总是见不着人影!”安晚晴确定老庆给秋霜阳春的活儿少之又少,怎么会整日都见不到秋霜呢? 秋霜愣了愣,面色红了红“不是快过年了嘛,我打算给小姐制一件新衣,所以有时候做着做着忘了來伺候小姐!” 安晚晴虽怀疑,但也沒有追问,总觉得有些奇怪,又上上下下打量了秋霜,如沐春风眼角含笑,那发鬓上簪着的梅花更衬得她俏媚可人“秋儿,你头上的梅花好漂亮!” 秋霜身子一震“啊!今日出府买针线时,从店家那儿讨來的!” 秋霜的反应不正常,战战兢兢的样子,安晚晴了然的点头却暗自留心,秋霜这才神色微松跟着出了花厅。 ------------ 第110章 夫复何求 安晚晴半路让秋霜退下,她不能坐以待毙,被王景利用。 云初端坐在圆桌边,四目相对时难以尽言彼此缱绻深情,桌上摆满丰盛的菜肴,安晚晴的心一落千丈,又看了一眼面云初浅浅的笑,心中已十分难受却强颜欢笑道“胃口很好吗?怎么准备这么多菜!” 敏锐的直觉,云初已经做出了决定,结果很明确,他选择回去……但她假装什么也沒有察觉到,能装一会儿就装一会儿,云初笑了笑“想跟你一起吃,所以就多做了些,但看样子是吃不成了!” 安晚晴低眼看着焉哒哒粘在一块的菜,都已经冷成这样了“你,等了很久了!” 云初摇摇头,不知道有多久,他沒有算时间,从心底里不算,希望她一直不來,但却十分明白她一定会來,不管多晚,都是今夜的事儿。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会儿才來!”安晚晴猜他应该差人找过自己,但云初來了玉府凡事都亲力亲为,他应该会亲自來找她。 云初见她面色沉重不似平时轻静“出了何事!” 安晚晴盯着他好久“你在这儿等了这么久,怎么不去找我!” 小女人的心性一发不可收拾,她从來沒想要谋天下事,要她步步为营要她算无遗漏,她初次尝试已有些喘不过气,总是害怕一子错满盘皆输,现在还有王景威逼,不明其目的免不得让她担心,她想过跟他说,但他已经很困扰不想再让他为她担心,一个人默默承受着总会不禁意向他流露出脆弱。 见她眼眸里泛起薄雾,他不是沒想过去找她,只是不想太早相见太早结束,如果她永远不來他可以一直等下去,这样他都不觉得他们是分开的,少将军的身份就像是一扇铁门,将她关在外头,将自己关在里头,他怕与她分开,更怕离开后听不见她的声音看不见她的样子。 云初比自己还落魄失魂,安晚晴突然感受到他的迟疑,握住云初的手,轻声道“云哥,你娶我吧……” 不可谓不震撼,云初回握的力量疼得她几欲落泪,一双温柔的眼皎洁清辉璀璨夺目凝视着她,诉说着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清辉跟温柔“晚晚,此生能得你相伴,夫复何求!” 他再无顾虑,他深埋于心已经快熄灭的火种,因为她的话熊熊燃烧,焕然重生,他又是那个胸有成足运筹帷幄的将军,果断敏锐的秉性让他一霎便感觉到她方才的脆弱不可能是因为他沒去找她,那是她心里无助彷徨的泄露“晚晚,出什么事儿了!” 安晚晴很累,偎在他温暖的怀里她的心会化成水,软得捏不成形“楚衍來找过我,他要一统天下的欲望有增无减,我想阻止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是对的,我怕现在做的一点用都沒有……” 她主动跟他提起楚衍,他心头是高兴的,天下之事他参谋十年也未有解法,总有人追逐至高无上的权力“晚晚,不仅仅只有楚衍一人,还有很多人觊觎天下权柄,古往今來,人对权力的欲望从來沒有停止,我们很难阻止……”云初轻轻拍着安晚晴左肩,像哄她睡觉一样“你也不要担心你所做的对不对,有沒有用,那是将來的事……” 将來是个什么情形谁又知道,她可以做,但只是撒网布局为将來做好准备,安晚晴终于安心的嗅着他身上清浅的衣香“总觉得有你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云初会心的勾起嘴,明眸耀目,能被这样全心信赖依靠让他无比的满足,冲动像是一头野兽因为满足而雀跃激动,他抱起她,两步便到了院子里跃上了屋顶,安晚晴一阵惊讶,望着高高的院墙“我们要去哪儿吗?” 云初低头温润一笑“晚晚,跟我回去见奶奶,我们把婚事商定下來!” 安晚晴如遭电击,怔愣的望着云初,慢慢的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滚沸腾,她笑着点头,云初还是那样醉人却不腻人的笑。 夜空里,云初带着安晚晴飞过半个京城,直奔云家,不管这个时候夜已深,也忘了他们一个是当朝公主一个是已死的少将军,他们的婚事岂会是一时冲动兴起便能定下來的事儿。 还沒到云府,一阵夜风卷过,云初缓缓飘落在大街上,警惕的转过身,看着身后一脸冷峻,云初将安晚晴放下,看他的脸色安晚晴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昏暗的大街上沒有一丝动静,云初皱了皱眉,这些藏而不露的人到底要干什么? 云初拉起安晚晴的手转身走“沒事了,走吧!” “真的沒事!”他的脸色根本写得很清楚,有事,安晚晴不解为何他不说出來。 走出不远,云初脚下一顿,揽过安晚晴朝旁边一闪,一枚泛着寒光的暗器从安晚晴眼皮下飞过,惊魂未定,云初已揽着她运起轻功极快的逃离,身后叮嘡叮嘡的声音错乱不堪,安晚晴回头时只见大街上些许光亮的地方黑影攒动,手不觉抓紧了云初的衣衫,云初片刻不敢停,但來的好些杀手已经追了上來,数枚暗器齐发直射云初后背,云初只能左闪右避,手划过腰间已多了一把剑。 身边带着不会武功的安晚晴,云初速度显然慢了许多,终于还是被杀手追了上來,云初不恋战,杀手便紧随其上,但他轻功好,带着她也勉强能躲开这么多人左右前后夹击。 安晚晴起初还害怕,但当真被追上时,害怕消失殆尽,更多的是这些人为什么要杀她,他们一招一式攻击的不是云初,反而是自己,他们想要的是自己的命,刀剑相击刺耳不堪,她恨自己成为云初的负累,如果她跟络玉一样会武,他们应该早可以甩掉这些人。 一旁忽然闪出一个人,掷出一枚烟雾丸助他们顺利离开。 到了一处僻静之地,他们才停下,安晚晴松了一口气,十分感激出手相救的人,但当那个人转会身时,一脸感激变成了惊诧疑惑,那人却全然不见,阴柔的笑着上前关心道“小络,你沒有受伤吧!” 一只手精准的抓住楚衍的手,刹那之间,两个男人暗中较劲,火花四溅,安晚晴惊得赶紧上前拉下云初。 ------------ 第111章 两败俱伤 楚衍阴柔的脸上笑容冷硬眸光寸寸是杀机,还沒有人敢阻拦他,头一次被忤逆而且还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好强的他如何咽下这口气。 对安晚晴的户置若罔闻,话不多说,已经向云初一剑剑招呼过去,越想教训这个男人,就越是怒不可遏,云初的轻功在楚衍之上,而此时云初一个劲儿的躲闪并不出手,这比刺楚衍一剑还让他难堪。 楚衍危险的笑着,飞身上前,云初躲过之后落在安晚晴对面一动不动的凝视刺向自己的楚衍。 他为什么不躲,安晚晴來不及思考太多“不要!” 那一剑并沒有停止,楚衍笑得邪魅,安晚晴面色惨白的愣在原地,从脊骨渗出的冷流漫布全身,眼中那把寒剑逼至云初的心脏,他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躲,不断紧握着使劲儿揉搓的手,无法掩饰的紧张害怕。 叮,云初反手一剑隔住楚衍的剑,瞬时一压一转,形式刹那间逆转,云初反守为攻,杀招尽出,楚衍诡秘的笑着,相比云初一脸平静令人无法不担心云初是否中了什么圈套。 楚衍的目的很简单,试试他的耐心他的武功路数,当然更主要的是正面交锋在佳人面前保住颜面,但云初岂是好招惹的,杀招快如惊风密如细雨不得不使楚衍摒除一切想法专心应战。 这一战酣畅淋漓,彼此不相上下,云初左臂被划破,楚衍腹部被割破,高低难见这两人却好似越战越兴奋,鱼死网破般你來我往,剑鸣长嘶,每一声都能令安晚晴的心颤动不止,面前两人停下之后,她才看见一把血淋淋的剑贯穿云初胸口,一滴一滴血顺着剑滴在地上,安晚晴体内的血都凝固全身冰寒呆呆的望着站在跟前的人,像是永远的石雕一样。 楚衍也好不到哪儿去,同样一掌击中他心口,楚衍连退数步,云初好似一点也不痛一样,两人不甘的对视,但此一战他们心知肚明谁也杀不了谁,彼此相望都知道对方要杀了自己的决心。 安晚晴踉跄的跑到云初身边,一双眼看着那把刺穿身体的剑,泪流不止,一双手想去碰又不敢碰的在伤口处颤抖,连话都说不出來,她的脑子里全是死亡的气息,无法思考。 楚衍嘴唇一动,呕出鲜血,安晚晴泪如雨注模样深深刺痛他的心,云初那一掌他沒感觉痛,但安晚晴心碎心疼的模样痛得他呼吸都困难,抬眼望着云初好久,痛恨、探寻、疑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原來沒了云初,他还是得不到她…… 楚衍忍不住又看向安晚晴,他很想知道是哪儿错了,但她的心思全在云初身上,对自己竟连一眼都不曾看过,楚衍不得不伸手按住心口,那儿真的很痛,再也看不下去,转身离开。 安晚晴不知道说什么?她不想提那个死字,云初伸手摸着她的眼睛“不要哭,我不会有事!” 云初封住穴道止血,安晚晴咬着牙不让自己哭,扶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晚晚,我不想回去了,我们回玉府……”云初停下來要转身回玉府,安晚晴拽住他的手“云府近,我们先去把伤口处理了!” 她已经极其镇定的不让自己慌乱,他流了那么多血伤得那么重,那些要杀他的人也不知道走沒走,她绝不同意这个时候回玉府,他只好转身“先别跟他们说我还活着……” 安晚晴奇怪的望着他深黑的眼,掺着他往云府走“为什么?” 云初沉默好一阵子,还是决定告诉她“我一个人保护不了你,我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玉府!” 他担心她出事,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吗?安晚晴笑着却感觉到害怕,她有时候理解不了云初的想法,譬如方才那一场沒必要的生死殊搏“为什么要杀楚衍!” “他是楚国的叛臣贼子,待在你身边一旦被人发现祸患无穷!”他不允许她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对楚衍也算了解一二,他要的一定要得到,所以杀了他一了百了。 安晚晴低着头好久也不说话,云初小心酸楚的问道“你不想他死!” 许久,安晚晴也不知道如何说云初才不会生气介怀,说到底他都是为了她,但她不想看见人死,楚衍并沒有伤害过她“苏大哥说过,他若死在云汉,楚国就有借口攻打云汉了!” 他知道楚衍虽然叛乱,但还沒有真正定罪,实际上他还是楚国的王爷,两国交战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他方才处处避让于楚衍是有些投鼠忌器,后來出尽杀招也是不给自己反悔的余地,宁负天下不负卿。 “晚晚,比起天下,你对我才最重要,你就当我自私好了!”云初苦涩道,他似乎能嗅到生命里有一分土壤正在坏掉,作为将军他把容纳天下黎民的心胸给了身边的女人,这个女人比千万黎民更重要。 云府里,安晚晴再一次來到这里,什么也沒变,就是人变了,青竹一下子也苍老了许多,青竹为云初将剑拔了出來,一脸平静的处理伤口,云初只是闷哼一声便虚软无力的靠在她肩上,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颤抖不要害怕坚强一点“青总管,他的伤怎么样!” 青竹头也沒抬“公主放心,这一剑刺在离心口一寸的地方,刺穿血管留了不少血并未伤及要害,调养月余就会好!” 冷冰冰的调子,令云初睁开疲倦的眼,安晚晴愧疚懊恼的样子让他心疼,不知如何劝慰,只好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转移她的注意力“他说得对,你不要担心!” 安晚晴轻轻的摸着他苍白的脸,含泪点头,只是望着他再也沒去想青竹对她的态度,青竹住了手望着云初,双眸颤动,他不会听错的,那么多年他不会听错,这个人是他家大公子,苏公子说大公子被崩雪所埋沒有找到尸首,那会不会他还活着,一双老手轻微的颤抖,处理好伤口立刻送他们到沉香楼里休息。 青竹的态度依然很冷,却不想刚才那个样子,安晚晴沒注意太多,坐在床前呆呆的望着云初熟睡,她被他保护得很好,却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她如何不心疼,她将手放进他的手里“除非你先放手,否则我放不了手!” ------------ 第112章 讨价还价 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吵醒了安晚晴,不耐的皱了皱眉,感觉云初动了动才抬起头來,看着那对睁开的眼睛,高兴而激动“你醒了……有沒有感觉好一点!” 她的担心着急他看在眼里,云初轻轻的一笑“好一些了!” 他的笑苍白无力,他的声音绵软疲乏,安晚晴知道这伤口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好全了,他一定很痛却只字不提,安晚晴浅浅一笑“从现在开始,你要听我的话,不准再乱跑,也先别说离开这儿的话……” 云初闻言已是为难担忧的蹙起眉,安晚晴忙要出言安抚,门外又是一阵敲门声“公主,王景王公子说有要事找您!” 安晚晴愣在当场,云初打量着她神思不在的模样“王景找你什么事!” 安晚晴愣了愣,连忙道“你别误会,我跟他沒什么?” 她何至于如此紧张,不是欲盖弥彰故布疑阵,安晚晴说完看见云初神色果真沉下一分,缓了缓口气“他想我帮他找一个人,你放心!” “公主……” 门外的人又在催促,安晚晴不得不起身,刚一开门就看见王景一双眼滴溜溜的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放开明艳的笑颜,兀自走进屋里,朗声道“不错,不错!” 安晚晴看了看微弱泛白的天边,來得也太早了,竟然还追到云府來了,心头一转,一双眼像鹰一样看着王景,王景一派淡然自若。 “你來得真快……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安晚晴仔细的捕捉王景的神色,可徒劳无功,王景一脸无害的明艳笑着“啊!你们昨天逃走的时候我看到了,不如你告诉我救你的那两个人是谁!” 有那么凑巧让他看见,安晚晴冷眼看着他一眼真诚的笑,干净得太不像之前的花花公子“你那么晚了,在街上干什么?” “你沒听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昨夜良辰美景,当然是寻花问柳了!”王景颇为得意,也对她不解风月非常不屑。 安晚晴怒从中烧,他竟然当着一个女子的面这样说话,他若不是不要脸那就是根本沒把她当女人,恰巧都是她十分厌恶的事,平淡骂道“不要脸!” 王景哈哈大笑,云初也忍不住面带笑意,安晚晴不理王景,自己转进内室,王景沒跟着只是起身望着院子里一丛蔓藤之后,眼眸深暗“你还沒告诉我救你的那两个人是谁!” 安晚晴抬眼看着云初,云初点了点头,安晚晴心里却不愿意告诉王景,为什么要告诉他“你那么想知道!” “是!”冷静严肃的声音令安晚晴一愣,转身时,王景也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來,安晚晴挡在他跟前将云初掩住“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王景微微诧异,不禁笑了一笑,很少有人跟他讲条件,被忤逆冒犯的感觉沒有丝毫违和感,反而很轻松“放了那些孤儿够不够!” 安晚晴愣了愣,他竟然主动放弃威胁她的利器“如果我说不够呢?” “……你还想要什么?”王景沉默一会儿,安晚晴愈发好奇什么让他那么在乎,愿意放弃付出那么多,但这不是她考虑的,她只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讨价还价的好时机“王景,如果你答应不带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好!”几乎沒用思考的时间,王景答应得太爽快,倒让安晚晴反映慢了一拍,如果连这都放弃了,那他要怎么利用她抓到那个人,突然之间,心中暗惊,会不会他要找的人是楚衍呢?所以他才会这么急來问他昨晚那两个人是谁,但她该告诉他吗?他跟楚衍又是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疑问,安晚晴目光涣散的望着王景,王景视而不见,他岂会不知道她会有疑惑,但他不会告诉她“你说吧!你的条件我答应!” 太多的疑惑衍生顾虑,她对王景实在不了解,难以捉摸的一个人,他会不会认出云初,这样不是置云初于危险之中。 “你还有什么条件!”王景竟然沒有不悦,相当平静,这让安晚晴顾虑更深。 “是我!”声音有气无力,但听得却十分清楚,安晚晴回身望着云初,倍感痛楚,他什么都要抢着去做,连她要面对的他也挡在前面替她面对。 王景淡淡的扫了一眼云初,眼危险的眯起,十分意外的笑了起來,而后令人胆怯的如刀目光钉在云初的脸上“我想天下人都还不知道,我们云汉的少将军竟然还活着!” 此话一出,云初与安晚晴双双震惊无比的望着王景,王景施施然坐到床前的圆桌边的凳子上“少将军不用这么惊讶,少将军不认识我,不代表我也不认识少将军!” 云初镇定下來,笑道“公子何出此言,在下一介平民,岂会是名冠天下的少将军呢……” 王景也笑“易容术很高明,观云的确是个好师父!” 云初眉峰骤冷,不仅看出他用的易容术,连他的來历都调查得如此清楚,世上有几人知道他也师承观云,屈指可数。 “能不能告诉在下,阁下的身份!”云初很平静,安晚晴整个脸愁得像苦瓜一般。 王景望着云初,冰冷而危险“永绝后患,好不好!” 安晚晴惊骇,这突如其來的问到底只是单纯简单的问,还是真如她感受一样他想要杀云初。 云初忽的一笑“如果我是你,我会告诉自己这是个好办法!” 王景愣了愣,失望的笑了笑“你果然与众不同……但,若有一天真相大白,得不偿失!” 安晚晴隐隐有所感却不十分明白,云初眼光闪烁,对王景所言之感受深有体会“那个人会为了我跟你反目成仇也是你不杀我的原因吧!” 王景错愕之余又十分平静,竟轻松的开起玩笑“我难道不可以为了我云汉万千子民这么做!” 云初看着他,无奈的一笑,这种不欲人知的故事,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得知的,王景却看着他一眼深不见底。 安晚晴终于松了口气,却对王景的身份十分怀疑,但她不敢触碰这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 ------------ 第113章 亡命之徒 “另外一个人叫什么?”王景已经有些失落,九成不会是他,如果是他云初不该这样平静才对,如果是他怎么会不跟他们在一起,如果是他必不会认不出云初才对…… “真是抱歉,我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云初淡淡道,顿了顿“我想,王公子能查到我师承何处,想必这件事对你來说也是轻而易举!” 王景的脸色阴晴不定,到底是不是他呢?“你要我帮你查是谁要杀你们!” 云初点头,王景冷冷一笑“少将军未免太看得起在下,我可不懂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儿!” 云初不以为然的反问道“是吗?”王景笑着起身,云初看着他挪动的步子不急不缓道“这个世上能知道我师承观云的莫过六人,王公子当真是深藏不露,此事对王公子微不足道,不知道可否行个方便!” 云初很客气,这样一來王景顾自往门外走的样子显得傲慢而无礼“将军多虑了,在下只是凑巧听灵玉公主提起过而已!” 朗朗笑声软绵绵的游在屋子里,安晚晴呆呆的望着云初这样风轻云淡的笑容,听他轻声道“你不觉得太勉强了,云烟阁,阁主……” 王景应声停下,一脸平静,悠悠转身竟然面带笑意“阅人无数,不得不佩服将军眼光独具!” 安晚晴正想嗤笑王景,沒见过有人这样往自己脸上贴金,磊落光明也过了些,但看见云初也笑着,分毫沒有不以为然之意,倒是十分敬重“王公子说笑了,在下岂能与阁主相提并论!” 王景笑了笑“可以,我有个条件!” 又要交易,安晚晴想要阻止,但从云初对王景客气有加的态度隐约觉得王景是个了不起也惹不起的人物,只好不说话,免得失言惹怒了他。 云初点头“但说无妨!” 王景看着安晚晴“我想尊夫人是听将军决定的,但这事儿还是得问问尊夫人到底同不同意!” 安晚晴心底发毛,那明亮的笑像狡猾的狐狸,她明白他要她做什么?其实是不想答应他帮他抓住那个人,受制于人的感觉很难受“我不知道你要我答应你做什么?而且我刚才我们已经两清了,我沒打算再帮你!” 云初并沒有生气,王景却淡淡一笑,对云初道“看來尊夫人还沒有想好,我给你们时间,想好了随时都可以來找我!” 云初一慌不住的咳嗽,安晚晴听着那闷闷的声音心口也跟着疼,对着王景的背影慌忙吼道“我答应你!” 王景并未回头,嘴角却勾着十分欣羡的笑“希望公主言而有信,告辞!” 送走了一个危险人物,安晚晴长松一口气,但又开始为后面的合作担心,还有他知道云初的身份,随时都可能将云初置于死地…… 安晚晴神思恍惚,云初看着她无奈长叹,他真希望这些都不用她來操心,她只无忧无虑的待在他身边就好,但他似乎给不了这样的生活给她,以后的风风雨雨怕是有增无减“你别担心,他不会对别人说!” 安晚晴皱着眉,他怎么能这么轻易的相信王景“我怎么能不担心,我们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怎么就相信他不会告诉别人呢?” 云初笑道“我们怎么不知道他是谁,他还能是谁,不就是王丞相的儿子王景!” 安晚晴晕头转向,满面疑惑,但看着云初越发明亮的笑,也不禁跟着笑道“逗我好玩儿吗?” 她努力的在想他的身份,他却拿她消遣,但其中的深意她岂会领会不了,只是不想她想太多“真的沒有什么?” 云初摇头,安晚晴又道“不用担心!” 云初点头,安晚晴看着云初好久,这个时候她多想云初能多告诉她一些,不用她在这儿瞎担心“那云烟阁呢?很厉害,这个也不用担心!” 这一次,云初沉默了,躲开安晚晴清澈坚定的目光“我累了!” 安晚晴扶他躺下“云哥,我知道你想保护好我,但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包揽下一切,你为我分担那么多,我也想为你分担一些,你知不知道!” 如果一直这样,她虽幸福但始终会心疼愧疚,她的幸福不应该被铐上脚镣,应该是轻快自由的,这样才是真正的快乐。 一个人的想法很难改变,她当然知道,尤其是这种大男子主义的想法想必是更难改变,正在失望时,听到他轻轻道“我懂了……” “要说云烟阁的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简单來说,云烟阁是江湖上最大的杀手和贩卖消息的门派,只要有钱就可以从云烟阁里得到想要的消息,当然也可以雇到最好的杀手,你说这样的组织名门正派应该瞧不起,但云烟阁却有本事将他们都安抚,想想看就知道他们的能耐了!” 安晚晴忙问道“那你还相信王景,王景是云烟阁阁主,是不是就是掌派的人!” 云初点头“云烟阁阁主向來行事隐秘,这个世上除了他手下最亲近的东南西北中五方门主沒人知道他是谁,王景的身份地位也不允许他有这样的背景,此事若是被皇上知道,王家恐怕会大祸临头……” “就算他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但他手下那么厉害,真要陷害你,他根本可以事先将王家的人都转移保护起來……”安晚晴越听越担心,这不是不可能,而且她觉得很有可能,这些为钱杀人贩卖消息不顾人死活的亡命之徒有什么事是他们干不出來的。 云初浅浅一笑“不会,他就算不顾这一点,还得顾及他要找的那个人,我也算是托那个人的福保住一条命,若不是他王景认出是我的时候又岂会按捺下杀意……” 安晚晴迟疑了好久“云哥,万一……万一他改变了主意,决定欺骗那个人一辈子,那也不会有人知道是他杀了我们啊!杀一个人对他太简单了,而且还不用他亲自动手,就算有一天那个人发现了,他也可以推脱干净……” 她越想越心慌,越想觉得越有可能,云初忙道“嗯……这也是有可能的!”安晚晴彻底失语的望着云初一脸深沉,云初忽的抛來一笑“所以,这一次我得靠晚晚來保护我了!” “我,我能怎么保护你!”安晚晴彻底傻了,但云初一双意味深长让她好好自己想想的意思,让她忽然之间明白过來“你是说,我如果一天沒找到那个人,我就有利用价值,我们就不会有事!” 云初轻笑着点头,自言自语叹道“那个人对他的影响很大……”云初望进安晚晴眼中“这样你可以放心了!” ------------ 第114章 有结果了 安晚晴再无话可说。虽然云初将一切都解释得很明白,她也了解得很清楚,却依旧排解不了心中的不安,看着他面如白纸,她用手轻抚着他的脸,一遍一遍要给他捂热添上一分血色,细声轻问“是不是很累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想到他忍着伤痛毫无保留的向自己解释,心口似能切身体味他胸口上那个窟窿的疼痛一样,以此心换彼心,才知他所虑所想,才知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都无人可以取代。 云初的确很累,失了那么多血身体本就虚弱,像一头温顺的绵羊勉力一笑,闭上眼不一小会儿便熟睡过去,安晚晴依旧静静的守在床前,望着近在眼前的人真担心有朝一日会被迫与他分开,她身边的事情越來越多,牵涉的人也越來越多,而且她优柔寡断情意泛滥的心肠注定她对身边的人都有感情,她最担心最关心的是云初,但这并不代表她仅仅只担心只关心云初,在她身边的人都能牵动她敏感纤弱的心,她此刻深有体会,多事之秋,局面越來越大,掌控起來已经觉得吃力,真怕最后有心无力。 安晚晴待在沉香楼里哪儿也沒去,一來,她担心云初一心要守着他,二來,她若出去碰到云府的人在所难免,而她终究觉得自己抢了她们的快乐,无颜面对那一张张愁容。 早膳是青竹送來的,只简单的说了句“膳食奴才会按时送來,老夫人和小姐不知道公主在府里的事,所以公主若是能不出去就尽量待在屋里!” “我知道了!”安晚晴早就该想到,这漫漫长夜直至天色大亮,不可能沒有人來过问,只是青竹沒有往上禀报而已,想來跟她一样的顾虑,见了面只是徒增彼此的心痛哀愁。 安晚晴倚在床棱边,看着熟悉的陈设,壁上的笛子,整洁的书案,窗前孤零零的软榻,此间之中彷徨不安、害怕逃避、思索探寻历历在目,那个时候她初拉乍到的一缕孤魂情绪起伏之大,彷徨警惕无以复加,但现在就像是过了湍流驶入平缓的河床地带,回首,这些不过尽付一声轻叹。 云初睡得太久也沒醒來,安晚晴等得害怕起來,像青竹那样简单的处理了这样的伤口不请大夫真的妥当,她看着那双轻轻闭着的眼,不忍叫醒他也不敢离开他去找大夫,前后为难的坐立难安,翘首盼望门外,真想有谁能送一个大夫过來。 约莫一刻钟,门外响起几声脚步声,沉重稳健,当门帘被撩起,安晚晴才看见是一个熟悉的老头儿,老成持重的模样有些冷漠,她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个人,问老头儿身后的青竹“这位是!” “您贵人多忘事,难怪记不得陈大夫了!”青竹冷道,对安晚晴有气有怨却沒有泄露她的身份,有时候不过是心中难平,堵着一口浊气憋伤自己也刺伤了别人,如今借机轻讽也就舒坦许多,又轻声道“陈大夫莫怪!” 老头轻轻摇头“姑娘醒后与老朽也就见过一面,忘记也属情理之中,岂有责怪之理!” 安晚晴这才想起來此人是陈询,当初因为兰墨无端的病见过两次,云初请他给络玉治病一定是相信他医术高明,忙赔笑着“当初陈大夫來替我看病我都昏睡不醒,难得几月前见过一两面却又模糊了,络玉实在是不应该,请陈大夫莫要见怪才是!” 陈询连连摆手,以示自己不敢当,青竹道“劳烦陈大夫移步为床上的那位公子把把脉!” 几句话被他们刻意的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惊醒了云初,他缓缓睁开眼寻到安晚晴的背影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他终于醒了,安晚晴一脸喜色连忙回头,走至床前,将他扶起來,看着他皱了皱眉立即停下手“是不是扯到伤口了!” “还好……”云初朝她笑了笑,慢慢挪动自己的身子,这一番动作竟也能让他额上浸出细汗來,他不说她却知道一定很痛。 安晚晴让开位置,陈询为云初把完脉,揭开云初薄薄的单衣,研究了伤口一会儿才道“脉息沉重却平稳,伤势虽严重但沒有伤及要害,调养数月待伤口愈合便无恙了!” 陈询站起身的空荡,安晚晴已坐到床前,替云初偎好了被子,一边对陈询说“谢谢陈大夫!” 陈询见她如此紧张床上的那个人,又看了一眼青竹,默不作声的背上药箱走了出去,沒想到少将军费尽千辛万苦痴守三年盼來的却是自己命丧黄泉,佳人已投他人怀抱,为他人做嫁衣,凄凉莫过于此,但沒想到云家还会如此宽待于她们,这远出乎意料。 云初执起安晚晴双手,极其认真笃定道“放心,我沒那么容易死!” 他担心看起來很坚强但内心极其脆弱不堪一击的她,若真到阴阳相隔那一天,他不放心这个焦虑不安的女子,他几乎不用想就知道那个时候她一定终日茶饭难思寝不成眠,就是单单为了她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安晚晴泪眼朦胧的点头,将头枕在他井窝处,嗅着带着血腥味儿的清香,一点点苦涩加上一点点甜蜜真正是甘苦与共,她笑着,倔强又蛮横道“不论遇到什么?我不准你死,你就要好好活着!” 云初伸手抚上她的鬓发,带着微弱的浅笑,郑重其事道“好!” 王景不请自如的闯进沉香楼内室时,正巧看见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愣了好久才摇头无奈一叹,缓缓坐到圆桌前的凳子上,看着两人安静恬淡的睡颜,轻笑着摇头,生死之际也能睡得如此安稳,世上除了他们也沒有几个人了吧! 直到夜里,安晚晴才醒來,不是她贪睡,而是她太过紧张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哪儿还记得要醒过來。 “醒了吗?” 安晚晴一惊,正轻轻挪进云初温热怀里的身子默然僵硬的笔直从床上弹起盯着王景,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开“你……你什么时候來的!” 王景轻轻一笑“两个时辰前!” “啊……”安晚晴惊呼。 云初醒來,看见对面的人“有结果了!” 王景但笑不语,安晚晴早忘了方才拘泥于被人观看了两个时辰的睡相,着急的问“你说呀,到底是谁!” “沒时间说了,你们穿上衣服跟我走吧!记住,要快!”话音刚落,人就已消失在屋中。 ------------ 第115章 索命之人 安晚晴掀开被子,下了床,一阵寒气袭來,拿过云初的衣服便给他套,但是她不会套那些带子,云初握住她哆嗦的手“我自己來!” 看着云初像个正常人一样的动着手,而两眉冷硬,安晚晴紧紧的咬着唇,她的心口在疼,等到云初穿好衣服她便扶着他往外头走,來到堂中,王景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们要想一个安全的地方!” “玉府!”安晚晴唯一想到的地方。 王景看着她“那是最不安全的地方!”安晚晴哑然,云初蹙眉道“皇宫!” 王景也点头表示同意“事不宜迟,现在就得送你们进宫!” 云初拒绝了安晚晴掺扶,像个正常人一样跟着王景走了出去,安晚晴在身后跟着,她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一个高手环绕的公主府都保护不了他们非得躲到皇宫里去。 他们畅通无阻的进了宫,安晚晴不熟悉偌大的皇宫,当然也不知道该将他们往哪个地方领,反倒是王景和云初比她还熟悉,自然地來到一座楼宇前,那个院子里除了两个值日的太监便沒有人了。 安晚晴正在院外打量着,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旁边的太监认识王景却不认识安晚晴和云初,只是跟着王景身后为难小心的禀道“公子,这不合规矩啊!” 王景回头指着安晚晴“公公,你倒是认清楚人再说话,不认识香玉公主了吗?” 那太监看着安晚晴的样貌,一脸冷汗淋漓,连连哈头“认识,认识!”其实安晚晴在宫里也沒露几面,这个太监也是运气造化见过一面,初见只觉面熟却沒想起來是皇帝新册封宠爱无比的香玉公主,赶紧踱着碎步弯着腰向安晚晴道“公主可是要在这儿过夜!” 安晚晴抬眼去看王景,王景朝她点了点头,安晚晴道“嗯……” “奴才这就去准备!” “等等!”安晚晴突然出声,太监应声停下回身弯着腰静候吩咐,安晚晴想了想“他们两个也要留在这儿!” 安晚晴开口说这话时有些忐忑,唯恐有什么皇宫的规矩不准他们留下,但那奴才只是看了一眼王景和云初便温声应承退下。 一个太监下去打点一切,还有一个留在他们身边伺候着,王景吩咐他退下后,屋子里便只有他们三个人。 云初向安晚晴道“公主來了宫里,怎么说也应该先去给皇上请安才是!” 安晚晴愣了愣,是该这样的“可我不知道去昭和殿!” 王景正饮茶呛了一口,怪异的看了一眼安晚晴,安晚晴毫无所感只是看着云初,她知道云初一定有办法,云初道“外头的那个小太监可以带路!” 安晚晴哦了一声,转过身走了几步又转回來道“我会很快回來的!” 云初颔首,王景的眼神却一暗,沒有一个人看见有情人之间情意相投,自己又孤单一人时不会黯然失落,堂中只剩两个大男人,云初问“王公子再为何事苦闷!” 王景看着他,意味不明的吐出两个字“为情!” 云初讶然片刻“为了他!” “是!”王景凝视云初双眸,无边浓烈情意无端化作无尽酸涩,无论是哪一种感情都让云初有一种煎熬之感,更不明白这两种极端感情交替的原因。 云初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王景突然换了一个人,平静得很平凡“你很有福气,能得到她体贴单纯的心!” “支开她,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吗?如果她不知道是谁要杀她,她对身边的人就沒有警惕心,很可能中计……”王景尽可能设身处地的想,他深知情丝万缕千头万绪,不知如何理顺护理,更不知道如何做是对什么又是千万不能做,毕竟不是他要面对,他不知如何选择,二选一其实也很难,无奈作罢。 云初沉默这么久“我早晚会告诉她,但不是现在,我希望能在她知道事实之前将事情结束,但看來我现在沒有那个能力!” 王景笑道“你的感觉很好,那你不妨猜猜是谁!” “王公子说笑了,天下之大,有权有势之人多不胜数,我如何猜得准是谁!”云初淡然一笑,但他却得到了一个不愿意接受的答案,或者他希望从王景口中说出的不是他心底的答案。 王景沉沉吐了一口气“为什么要來皇宫,因为这个世上只有这里才能与那里抗衡,他才有所顾忌……” 云初面色青白,王景未看他当然不知,只是缓缓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也沒有查到楚皇要她的命有何用!” 有何用,云初知道,女人有天生的直觉,但男人也有,譬如楚衍对她的情意,他知,相信楚皇派人千里追杀不就是要利用她打压楚衍,如果她死对楚衍是重创,如果她被俘那她就是人质,无论哪种结果,只会让楚衍束手缚脚。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她不愿意看到战争,却要沦为皇权征战下的牺牲品,或许她还不知道皇权之间的战争与两国交战相差无二,但云初知道,古來历史,他知道的就不在少数。 “梅公子可有良策!”王景的关切,让云初颇感意外,总觉得王景对自己时而好时而坏,难道还是因为那个人:“只要云烟阁帮在下封锁消息,另外再卖几个消息给楚皇,我想她会安然无恙!” 王景登时一愣,不是沒想到帮他们封锁消息,但沒想到云初竟然知道是云烟阁卖的消息给楚皇,更沒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然已经想到了对策,不可谓不震撼“洗耳恭听!” “第一件,带着她的项上人头去领赏,第二件,告诉楚皇楚衍的确切行踪,第二件,替我送一份行军布阵图给楚皇!”云初想一劳永逸,但就是不知道王景肯不肯帮忙,这件事,对王景來说沒有什么好处,反而若是被楚皇察觉还有可能给云烟阁招致祸患。 屋子里一片静寂,王景冷眼看着他“我算是见识了真正的杀伐决断,江湖人手起刀落只是一人头耳,梅公子纸上谈兵却抵过千军万马!” 云初凄冷一笑“有备无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若來,自当盛情以待请君入瓮,他若不來,各方相安无事太平和乐!” ------------ 第116章 被人利用 就王景此番帮他们躲过追杀而言,云初知道他不是为了钱而帮他们,如此,若王景不答应只好另谋他路,但他觉得王景会答应。 王景勾着唇,却并非在笑“看來,我也可以做一次好人!” 安晚晴跟着太监路过御花园时,香气弥漫,时而传來交谈之声,不多时,便看见数十名女子簇着几名贵妇立在花园中,看起來相谈甚欢的模样。 当然一眼吸引住安晚晴的便是明妃,只不过她只看了明妃一眼,但明妃自从发现她变沒有见眼光挪开,甚至她身边的几名妇人因为她突然目光转移也打量起安晚晴來,顿时,都一脸谨慎的缄口不言,偶尔偷瞄着明妃的脸色。 “香玉公主难得回宫里,怎么也不让人事先通知一声!”明妃很是和气。 安晚晴微微欠了欠身,算是行了礼“近來心情稍好了些,一时兴起便让王公子陪着我來宫里走走!” 为避免被人算计,一切小心为上,安晚晴当然不会一五一十说出來,用王景來掩人耳目是最好不过的办法,她现在竟有些庆幸,竟还托了他的福。 明妃轻轻颔首“时辰尚早,香玉若不嫌弃,与本宫同进晚膳如何!” 当着其余几个贵妇,铁定不能拂了明妃邀请“岂有嫌弃之理,香玉晚些再去叨扰娘娘!” 告辞而去,安晚晴未回头,但她却深刻的感受着身后万丈光芒般噌亮的束束目光,深觉此地阴谋诡计防不胜防,如若这其中一两人有心陷害,她又岂能躲得过,不由倾吐胸中浊气,一心早点见到皇帝好早些回去陪着云初。 安晚晴一到昭和殿,有人便立即将她迎了进去,这令她很诧异,低声问旁边带路的公公“你好像事先知道我來了一样!” 那人低着腰埋着头,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路“公主刚进宫,皇上就吩咐了奴才们在这儿等着公主!” 原來他们一进宫就已经有人通禀皇帝,皇帝面色红润心情大好,安晚晴请安之后,皇帝顾自道“沒想到王真的宝贝儿子还真做到了,好!” 这时,她想说不是,但已经拿王景当了借口,皇帝这样理解也沒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对她们有什么阻碍,安晚晴趁机道“父皇,我对宫里还不是很熟悉,想在这里多住上些日子!” “嗯……是该多熟悉一下!”云阳斟酌一番“就别來回折腾了,郑让人将青玉楼收拾一下,青玉楼里这儿近,郑得空还可以去瞧瞧你!” 安晚晴想起上次从青玉楼上摔了下去,已推脱道“父皇别为这个小事操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面色平静,云阳心情大好,有爱女陪在身侧哪儿还考虑得到那么多“那就好!” 安晚晴心里松了一口气,云阳又道“等会儿一起进膳!” 安晚晴愣了一下,云阳有些失望“不愿意!” 安晚晴轻轻摇头“刚才在御花园,已经答应明妃娘娘到她那儿用膳!” 她见云阳的面色非但沒有松缓反而凝重了一分,自己的声音也压得越來越轻,片刻后,云阳道“郑同你一起去!” 安晚晴哑然,皇帝的心思果然不是能妄自揣测的,以为他会生气,却突然又像什么事也沒发生过,但他阴沉的面色可知,的确有事发生过。 一直待在昭和殿看着云阳批阅奏折,她不由感叹其实皇帝也很累,单单是那一叠叠奏折皇帝就已用了不下一个半时辰,跟着云阳往明妃寝殿去,他未说一句话,安晚晴纳闷,难道是因为奏折上的事烦心,否则,他怎么会将她抛诸脑后。 明妃早早的在殿前恭候,云阳面色沉郁兀自绕过明妃往屋里走,明妃失望的起身在他身后跟着,这才恍然大悟,明妃盛情邀请她,皇帝不悦的要与她同來明妃处用膳,不过就是皇帝与妃子之间有了矛盾,不知不觉就被人利用一遭。 她已经处处提防,谁知这平淡无奇的一顿饭竟然暗藏玄机,饭桌上她心情沉重却偶尔要强颜欢笑,因为明妃时不时关切的询问,体贴的亲自为自己夹菜,像她的方雅,但方雅不会利用她,饭局终于结束,安晚晴识趣的独自告辞而去,明眼人都得出來明妃真正想请想见的是皇帝,当然不会是单纯为了一顿饭要见皇帝,安晚晴岂会感觉不出來。 走在夜空底下,一眼望去尽是黑暗,安晚晴吩咐带路的太监快一点,她要快点回到云初身边,在他身边沒有这凛冽寒风也沒有这无边暗沉。 侍婢将膳食撤下,明妃缓声道“皇上,香玉与王景之事是臣妾有失考虑,不应该因为香玉对少将军的思念就断定她不会接受王景……” 云阳神情未变,明妃继续道“如今看來,香玉与王景相处融洽,臣妾恭祝皇上觅得良婿!” 云阳神色稍霁,执起明妃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抚她不安的情绪“你的考虑并非全无因由,以后,你要多多撮合他们!” 明妃含泪颔首,偎入云阳怀里,细声温顺道“臣妾明白!” 皇宫真是好大,走了这么久都还未到那个地方“小公公,我们住的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玉和馆,玉和馆前后二十余间起居室,住的都是皇家子嗣,如今还有灵玉公主住在这儿!” 灵玉……那个似水温柔灵秀的女子……王景提起过她,云宗提起过她,云坤知道她,云初在乎她……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我能见见她吗?” “公主是要见灵玉公主吗?”小公公为了不误解主子的意思,小心确认。 安晚晴点头,小公公道“不巧,灵玉公主去四王爷府上小住些日子,不知道何时回來!” “云宗不是离开京城了吗?” 小公公显得更谨慎“王爷离京,但王爷府上还有家眷,公主与她们相处甚欢,乐不思蜀了!” 安晚晴侧眼看着小公公,灵玉不是这样的人,她有一种淡淡的高贵和沉稳,她不会待在王府里几天都不曾回來,何况几次见到她,她都暗自伤心,怎么会乐不思蜀。 小公公为何骗她,一种强烈的预感侵袭脑海,这位公公有意隐瞒,是了解她们都喜欢着同一个死人的,避免添惹事端,一言避之。 ------------ 第117章 不得不骗 回到玉和馆,只剩云初独自坐在满桌菜肴前等着她,萌生歉疚,沒让人來告诉他,他应该很担心,面若春光的挨近喜道“累了半日,可把我饿坏了!” 她语带娇俏,坐到凳子上,捡起筷子就戳进桌上的一盘菜里。 云初勾着唇,望着她深深一笑“等等!” 安晚晴闻言停下,侧转头看着他,不知道要等什么?嘟着嘴不满道“我都饿成这样了,还等什么啊!哦,你是要等王景吗?我才不要等他,我都快饿死了!” 言罢,果真不管三七二十一已经开动,大有要消灭桌上所有菜的架势,云初忙道“别,都凉透了,热热再吃,这样吃了会生病!” 安晚晴这才停下來“不是要等王景啊!” 云初招來跟着安晚晴身旁的宫女,宫女将菜都撤下,云初看着安晚晴一脸馋样,忍不住一笑“真有那么饿!” 安晚晴狠狠点头,她是真的很饿,夹在皇帝皇妃中间食不知味,明妃一个劲儿给她夹菜,结果她根本沒怎么动,走了这大半天当然饿了,真么半点作假。 云初喜开颜笑,安晚晴埋怨道“你怎么这样啊!我饿得这么惨,你都不说两句好听的,让我妹那么饿!” 他最喜欢的还是她这样毫无顾忌的在他面前使小气,这个时候她身边的空气都是活泼的,蕴着无限生机与希望,云初笑着伸手抚平她弯曲的黛眉“好了,要不你咬我一口好了!” 安晚晴一听都快气死了,坐过身子就要往他手臂上咬,但快咬到时,她抬起头來看着一动不动的人十分不悦“你干嘛不躲啊!你以为我咬人不疼吗?” 云初淡淡一笑,要怎么说,因为知道她不会真咬下去,因为看穿这一切的不满不过是一点点小气而已,她早就不生气了只是在逗自己开心。 安晚晴红着脸道“云哥,你不要笑了!” 云初适时停止,因为他听出了她的认真,看着她羞红了脸痴痴望着自己的模样,顿时莫名,安晚晴起身坐到云初大腿上,靠进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彼此一致的呼吸,她不会告诉他的笑有多么的醉人,将她的心都勾走了。 云初轻轻揽着她,轻声一叹,尽是心疼“看來真把你累着了!” 安晚晴轻轻摇头“还好!” 突然想起他身上还有伤,连忙起身“糟了!” 云初愣愣的由得她挣脱出去,见她一脸慌乱之色“什么糟了!” “我又沒有碰到你的伤口,疼不疼,都怪我,我怎么能忘了你身上还有伤……”安晚晴指着云初心口处,不断的自责。 云初神色一松拉过她,缓声安抚“我沒事,你沒碰到伤口!” 在云初笃定的语气里,安晚晴才放下心來,只是云初想让她再坐下时,她迟疑了好久才坐下,靠在他井窝里道“你要是累了或者伤口疼了要跟我说!” “好!” 相拥无言,感受彼此的体温觉得无比满足,云初的脸色一分分沉沒“晚晚,为什么那么讨厌王景!” “沒有讨厌,谁让他沒经过允许乱闯别人的房间,从來沒见过那么霸道不折手段的人,为了让我帮他竟然连孩子都利用,还有啊!他是云烟阁主子。虽然帮了我们但始终对我们是个危险!”安晚晴闷声道。 云初神色凝重“晚晚,如果有一天,我不得已做了你讨厌的事情,你会不会生我的气,不理我了!” 安晚晴愣了愣,忍不住扑哧一笑“你又不是王景,谁沒做错事啊!你干嘛担心这个!” 云初沉默,安晚晴蹭了蹭云初温暖的井窝,嗅着淡淡发香“好了,我答应你,不生你的气,也不会不理你,如果我实在很气,也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好!”安晚晴沒有听出云初声音里的沉重。 吃过饭,安晚晴真打算熟悉一下皇宫,首先就是玉和馆,偌大的玉和馆,除了新派來的宫女和太监沒有其他的人,灵玉是真的不在这里,难道真如小公公所言,灵玉确实留在了王府。 清晨,安晚晴一醒來几个宫女就上來伺候洗漱用膳,直到一切都妥当了宫女才说灵玉在大堂里等着她。 玉和馆正大堂中云初和灵玉双双沉默对坐,灵玉的双眼一直盯着云初的脸看。 安晚晴很不安,当一个可以随时掉脑袋的谎言揣在心上,又已经有人发现过一次之后,那种复杂的心情难以尽言。 “昨日听玉和馆的公公说,姐姐去四王爷府小住几日,还以为沒机会见到姐姐了……”安晚晴极力措辞,总算让话听來不生疏稍显亲密。 灵玉转头看着她,一言不发的转头看向云初,安晚晴有些不知所措,却听灵玉道“昨夜听闻妹妹來了宫里,所以回來看看妹妹!” 到这儿问候也问候了,其他的她们互不相熟自是不知如何开启一个别的话題。 “未请教这位公子大名,家住何方,与妹妹又是何时相识的!”灵玉淡淡的问,狭长的黛眉轻展,杏眸微动,灵秀静雅。 安晚晴一懵,从來沒有细心编造过,既然灵玉已经怀疑,随便编造说不定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草民梅思安,淮阴人,大约在五年前相识于淮阴苏明湖边!”云初慎重回道。 灵玉又问“五年前,那敢问梅公子此次如何与香玉重逢的!” “说來忏愧,在下不小心得罪了些人,被人追杀,跟着难民一到來往京城,未想到香玉公主施恩,收留这些难民,在下也跟着去了!”词真意切,灵玉不得不信,安晚晴见过关了,暗暗松了一口气。 灵玉起身拉着安晚晴往门外走,云初瞧着灵玉的背影,轻声道“对不起!” 当不得不骗一个自己不愿意欺骗的人时,心中的歉疚亏欠说不清道不明。 安晚晴不敢往回看,怕惹灵玉生疑“姐姐要带我去哪儿!” 灵玉停下,也放开了安晚晴,看着她好久才道“看见妹妹如今这样,姐姐也不用担心了,再过两日,姐姐打算去淮阴,今儿來一是看看你,二是向你辞别!” “为什么要去那儿!”安晚晴不明白,但在她还沒想清楚之前,她已经问道“怕触景生情!” 灵玉身子一颤,杏眸闪动,面色微白,淡笑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听四哥哥说淮阴湖光山色甚是迷人,去看看而已!” ------------ 第118章 拿起放下 云宗在淮阴那么多年,偏生这个时候灵玉才知道那里山水好,单单为那儿的风景走一遭,有些可以道破,但有些最好心照不宣,安晚晴不再追问,只是轻声道“保重!” 灵玉轻轻点头“你也保重!” 目送灵玉离开,心中涌进无数凄婉,苏通走了,云宗走了,云坤走了,现在连灵玉也走了,与她跟云初有关的人一个个从他们身边离开,感情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以让人伤感的时候无法挣脱这种别离的惆怅之情。 还沒转身就看见明妃身边的一个宫女走进了玉和馆,朝她行礼之后,将手中的食盒奉上“娘娘说昨夜公主食欲不振,是准备的菜不合口味,今日特挑了些松软清新的糕点让奴婢送來,希望合公主口味!” 身后自然已有宫女接了过去,安晚晴自问她沒什么值得明妃此般讨好的,谢过明妃好意,看着那宫女走远后,才进了大堂。 看着桌上一屉晶莹剔透似乎很美味的糕点,安晚晴愣了好久,云初望着她笑了笑“不过就几枚糕点有什么好看的!”然后凑过头悄声在她耳边道“放心,沒毒!” 安晚晴一惊,撑着脖子的双手一滑,整个脸差点就亲到了硬邦邦的木桌上,微带恼怒的望着罪魁祸首,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知道也就罢了,竟然还使坏消遣取笑他,她瞪着笑意正浓的人,她从不认为云初会跟她做这种幼稚的事情,但事实说明,他一次又一次的做着,不知疲倦。 “不准笑!”她嘟着嘴,伸手放在云初的脸上摁住,就不准他笑。 “好好,我不笑!”云初嘴里是应着,但看着安晚晴的动作忍不住又笑起來,感觉手下细腻的脸肉轻轻颤动,安晚晴气得一把拿开手,端正了身子,不再理云初。 云初看了外头一眼,确定门外沒人才又轻声问“为什么你会担心明妃下了毒,你得罪了她!” 安晚晴摇头“我怎么会去得罪她,我就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很不对!” “哪儿不对!”一直以來,明妃得宠却未侍宠生娇,还颇有母仪天下的宽厚仁德,云初想不出來明妃为难安晚晴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络玉的娘……”安晚晴想了想,当初明妃哀怨嫉妒的目光中含着不甘却又不得不接受,浮现在眼前,她送了她一幅画,那幅画她猜是跟她一模一样的人像,到底是不是,沒打开看过就什么也不知道,但现在她想知道一切,但此刻要出去,云初不会准许的吧! “你是说明妃会把你当成玉妃!”云初心中已明白了大半,但,不应该啊!明妃与玉妃当初在宫中可是亲如姐妹般亲密。 “我们别瞎想了……”安晚晴将食盒盖上:“我陪你回房!” 云初摇头“我才从那儿出來不久,还不想回去,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 安晚晴打量他的脸色“好,不过就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回來!” 走了不多时:“好香……”云初身影微转“我们去那边瞧瞧!” 安晚晴扶着他走去,见到一幽僻的院落里探出几束繁盛的梅枝霎时好看“这里是哪儿!” 云初望着那里,沉默着,安晚晴疑惑道“连你也不知道,皇宫可真大,竟然有你都不知道的地方!” 云初眼神猛然一亮“我们走吧!” “不进去看看!”安晚晴奇怪,來都來了,为何不进去看看,而且院子里头的梅花一定更惊心动魄。 “你看那大门紧闭,住在里头的人一定不愿有人打扰,我们也别扰人清静!”云初轻声道,安晚晴失落的点点头。 原路返回,安晚晴不免回头看了那紧闭的院门,云初道“云府的梅花一定也开得很美,我们离开沉香楼时也沒來得及看一眼!” 安晚晴想起院中的梅树,零落一地的花瓣,暗香萦绕,但只顾着匆匆离开,根本沒有那个心思,自然沒有注意“冬天还那么长,等你好了,我们再回去看!” 云初幽幽道“不长了,再过几日便是除夕,要过年了……” 安晚晴手指一僵,沒有跟上云初,云初转身看着她眼中突如其來的忧伤“怎么了?” 安晚晴摇摇头,声音里都沒有生机“沒什么?” 过年了,方雅一个人会怎么过年啊……她忍不住想却无法想下去。 “晚晚,这个时候的你一身的秘密……”云初低惘惆怅的望着她,她别开眼“哪儿有你说的那么玄乎!” “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当初醒來的时候要寻死!”问得如此直接,是云初受不了自己认识那么久仅仅知道她的名字,关于她更多的一无所知,这让他不安又难受。 “过去的不重要,现在最重要!”安晚晴平静而认真:“我答应过你,好好活着,所以不会再寻死!” 云初尊重她,她不愿意说总是有原因的,但他还是介意那个原因是他沒有机会知晓的“我知道了!” “有些人会一时冲动做错一些事,当她静下來后连自己都要笑自己太傻,为自己不值,这样深刻的教训她自己知道就够了,真不想让再多一个人知道!”安晚晴幽幽道。 知道那个原因难以启齿或是带着很多伤痛,他明明感觉到了,他应该忍下來不问的,哪个人沒有过去,哪个人沒有一些小秘密,他暗自懊悔起來。 “一个人,一辈子只会犯那么一次傻,以后绝不会了……”安晚晴笑道,过往一切真就一笑而过了“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就不会这么傻了,拿得起放得下,我说到做到!” 云初望着她怔愣好久,说不震惊那是假的,他能感受到身体里自由潇洒的血液翻滚腾跃,丝毫不怪她说得如此直白,只为自己能够拥有这样一个温婉又坚韧柔情却不失豪情的女子心动不已。 等到云初熟睡以后,安晚晴偷偷出了玉和馆,让一位小公公带着出了皇宫,往云府而去。 ------------ 第119章 被困云府 坐在马车上,安晚晴摸了摸脸,只换了衣服还是很容易被人认出來,要是能像云哥那样会易容术多好,回去一定得学过來。 马车安全抵达云府,安晚晴与小公公一道儿进了云府,青竹出來的时候看见她微微一愣,安晚晴立即道“青总管,奴婢奉公主之命到沉香楼取一样东西,可否劳您带路!” 她自称奴婢是不想有人知道她的身份,这一点青竹看得太清楚,除此之外不会有第二个原因,随即连称呼也变了“姑娘请!” 三人來到沉香楼,小公公被留在门外,青竹跟了进去“姑娘,不知道公子现今在何处,可否安全!” 锦盒依旧放在书案上,原封不动,安晚晴打开锦盒,拿出画卷“你不必担心,他很安全,为了他的安全我不能告诉你他在哪儿!” 尘封十多年的画卷一寸寸展开,里头的人一分分清晰,不是沒猜到这个人会跟她长得很像,但沒想到会长得这么像,画中之人栩栩如生与她别无二致,难怪所有认识玉妃的人在见到她的时候都是那样的反应,大概沒有一个人能很平静的接受一个已死之人突然活生生站在面前的刺激,这样一想,她开始佩服初见面时,能够克制住自己情绪的人,沈凤,明妃,云阳,他们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青竹还想再问,房间里突然飞來一剑,笔直刺向安晚晴,青竹伸手抓住剑把,安晚晴呼吸凝滞怔望着离自己只有几厘米的剑尖,青竹已然收回剑追了出去,问毫无所觉的小公公“刚才看见什么人沒有!” 小公公被青竹冰冷的语气唬了一跳“沒,沒看见有人來!” 安晚晴回神后,脑子里乱入麻花,心有余悸,她现在越來越怕死,越來越不想死了,因为他,一切都变了。 “姑娘知道是谁要杀你!”青竹肃然警惕的问道。 安晚晴扭头望着青竹,茫然一片,谁要杀她,她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她沒有害过人,怎么会有人要置她于死地。 见问不出所以然,青竹分析道“一把剑,暗杀不应该用剑,暗器才是最好的武器……來的应该只有一个人,武功应该也不高……” 青竹的话令安晚晴愈加担忧恐惧,除了那晚追杀他们的杀手,竟还有别人要杀她,明明一路上都好好的,怎么刚一进云府就有人要杀她。 青竹举着剑仔细的看着,安晚晴幡然醒悟快速的往外走,却被青竹挡在身前,她冷道“让开!” 如果死在这里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后悔为什么明明知道有人要杀自己却要为了这一副跟自己沒多大关系的破画儿冒着生命危险來取,有什么意义,当时冲动得昏了头了,深不见底的皇宫处处隐着的危险是危险,被人追杀的危险就不是危险了。 青竹不让,大公子为这个女人做的糊涂事,哪一件不令他心生震骇,所以绝对要毫发无伤的将她送回去“我派人通知玉府,叫他们过來接你!” 云府今不如昔,连一个一般身手的杀手都发现不了,谈何保护她安全回到玉府:“公公,麻烦你走一趟玉府告诉庆总管,说云府有点事要借一些身手好的人手!” “可奴才不知道玉府在哪儿!”小公公甚为为难。 “城西大街往东约莫半里路!”青竹说完,小公公便利索的离开,这样的人在宫里太少见了。 安晚晴强迫自己冷静下來,如今最保险的法子就是等老庆带着高手來云府,她不能冒冒失失再不计后果的跑出去。 可他们等啊等,一直等到天黑都不见有人來,不仅安晚晴熬不住的着急了,连青竹也担心起來,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小太监说不定已经被灭口了,可若是被灭口了,怎么不见杀手再行动。 皇宫之中,万里烟霞下人头攒动,回荡着一个名字“香玉公主……” 云初面色发白一动不动的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大风横扫而过,他的睫毛都凝固般不曾颤动一下,直愣愣的望着玉和馆的大门,当一抹青黄色飞进眼球时,身形一动,欺上前紧紧的抓住那人的手“晚晚……” 灵玉皱着眉,还不待她说话,云初失魂般的放了手,将眼放到大门外,那堵红艳艳的宫墙甚是刺眼“你到哪儿去了!” 那声音听得灵玉心口大痛,那张不甚出众的干净的脸上悄无声息滑落的泪更是勾起心中被潜藏的牵挂,她曾爱过,深深的爱过,每一次他出征她都在等都在盼他回來,每一次都无比的害怕他再也归不來…… “你先别担心,香玉可能被什么事耽搁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回來了!”灵玉笨拙的安慰着,云初恍然未闻,突然身形一动已经消失在灵玉视野之中。 久违的感觉在灵玉心头猛烈燃烧,他消失的一瞬间为什么会带给她那么熟悉心痛的感觉,今生,只有已死的云大哥给她的感觉…… 云初一路拼命运着轻功,越过高高宫墙落地的一霎,已跃进了灰暗的暮色中。 王景已经躺在书房里一天了,王景从來沒有这样嗜睡过,王真等得焦心,书房里头一声不响,王真命令将门撞开,当掀开床上的被褥,一个长锦缎软枕竖躺在床上时,身旁的奴才已经跪了下去,而丞相夫人立即伸手轻抚着王丞相波澜起伏的胸口“老爷,你别生气,景儿一定是有什么事儿,出去了!” “他能有什么事,整天混迹青楼,我王家的脸都让他丢尽了……”王真气得面色青紫,拂袖而去。 待众人都离开后,丞相夫人却冷着脸独自坐在卧室木椅里“都走了,还不出來!” “娘不是还沒走走吗?”窗外滚进一个人影,王景浅笑着坐进另一张木椅里。 “景儿,为何总是要气你爹!”丞相夫人沉沉叹道,王景凑上前去,一脸无辜“娘,这次我是真有事,爹走了我才到!” 丞相夫人甚为无奈“你以为我信,估摸着是听到你爹到了门口儿故意在外头等着看好戏吧!” “是,谁叫他不辞官,现在害得我们不得不处处小心!” “你爹有他的抱负,娘都能体谅,为何你不能!” “娘当然体谅了,堂堂云烟阁阁主不做,甘心退隐江湖做贤妻良母,反正他一日不辞官,我就一日跟他不会顺他的心!”王景沉着脸,其中不满溢于言表,若不是跟他老爹对着干会传出风流名声,那个人对自己会那么不屑一顾,若不是这个丞相儿子的身份,他会这么久了都找不到那个人,反正,这一切都怪他老爹。 此时,门外轰然巨响,王景一惊,打开门正看见云初与丞相府的侍卫交上了手,那百年老树已被劈成两半“住手!” ------------ 第120章 解药毒药 丞相府的侍卫停了手,云初却沒停,身影一闪,直冲向王景,拽着王景翻身上了屋顶,一个眨眼便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府中之人惊愣之余也不知谁叫了一声“公子被人劫走了,快追啊!” 丞相夫人缓缓道“追什么追,都给我下去,今天的事儿谁要是告诉老爷,我给他好看!” 众人都收起刀剑,默然退下,谁不知道,丞相夫人的温柔贤德只对亲近之人,像他们远得沒边儿的,有雷霆手段,恩威并施。 丞相府后院儿的巷弄里,王景瞧着云初苍白的唇色,淡然的笑“你竟然停在我家后门,不怕被抓回去!” “帮我!”云初肃然道“你要找的人跟我关系匪浅,他是谁,我帮你找!” 王景吃惊的看着云初心口下墨蓝色衣衫上深色印记“你的伤不轻!” 毫不相关的对话,云初心里越着急面上越平静“你说过,如果我死在你手上那个人会恨你,我对那个人很重要,你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不让我帮你!” 王景漠然“很简单,你在他眼中是一个已死之人,而络玉在他眼中还是活着的人!” 已死之人,云初眼睁睁看着王景一步步离开“谁说少将军死了,他只是受了重伤,刚回到云城!” 王景转身看着云初抬起右手顺着左下颌往上撕下一张人皮,那张俊秀苍白的脸依旧风华卓然,锐利不减“你答应吗?” 王景愣了好久“莫不是为了她!” “那你会不会为了你要找的那个人,答应我呢?”云初不答反问,他沒时间跟王景耗,他只想要答案。 “帮,就为你的这颗心!”王景郑重道。 天色越來越暗,伸手不见五指,安晚晴也意识到情况有变,沒有人知道她來了云府,如今是孤立无援,云初一定已经醒了,也开始担心了,她不担心他在皇宫里的安全,她担心她太久沒回去他会出來找她,外头隐藏着危险她却按捺不住冒险回去。 青竹拦住她“不行!” “你别拦着我,外头一整天都沒有一点声音,哪儿有什么杀手……”安晚晴说了一个安慰自己的理由。 青竹始终不让,安晚晴急得快哭了出來“你认出他來了对不对!” 青竹一震,她只是猜青竹认出了云初,不然他对自己的态度不会突然转变,现在确定了,安晚晴使劲儿的拉下横在身前的手臂“他受了伤,你也不想见到他带着伤到处找我对不对!” 从沉香楼出來直奔云府大门的路她走过几次隐约记得,大风刮着树叶,嗦嗦的响个不停像催命的号角声听得她心颤,隐约可闻浅淡的花香。 青竹紧跟其后,沒走多远青竹已经倒地不起,睁着眼摁着心口看着拼命跑远的人影,而眼前突然多了一抹黑影朝安晚晴慢慢走去。 青竹的心都挤到喉咙眼儿了,奈何浑身酸软无力,无法言语,心口处针刺一样的痛一波一波袭來。 问过守门的人,便直奔皇宫而去,夜幕已黑,安晚晴跌跌撞撞的跑进了空荡荡的大街,身后的小厮有些顾虑,其中一个已经去禀报沈凤,另一个紧跟着安晚晴。 刚走完了一条街,安晚晴的脚突然不听使唤的抬不起來摔倒在地,她疼得皱了皱眉,想起身却根本动不了,身后小厮赶紧上來扶她“公主,你怎么样!” 安晚晴警惕的看着他,他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可奈何却说不出一个字來,就是依托着他的掺扶浑身一点劲儿也沒有,不妙的预感越來越清晰,突然她被人一拽踉跄的差点又撞进大地,突然又感觉被人接住,稳稳接住她的人竟然是兰墨,兰墨眼中的泪水一涌而出“小姐……” “快走!”身后传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安晚晴连头都转不了,只看见兰墨望着她身后乞求“师姐……” “你求我也沒用!” 兰墨背起安晚晴朝身后掷出一枚红色弹丸,砰的一声爆炸后,烟雾之中一个白衣女子挥散烟雾从腰带处捻了一粒丹药赶紧吞下,看着眼前空荡的一片“叛徒!” 巷弄里,安晚晴望着兰墨,全是不解,兰墨见师姐已走才转身一个劲儿的问“小姐,你心口是不是很疼!” 她竟然知道,安晚晴冷眼瞪着兰墨,兰墨见小姐对自己的恨意“夫人这次是下了狠心要抓小姐回去,下的毒跟上次的不一样,墨儿解不了小姐的毒,小姐有沒有法子,你告诉墨儿!” 安晚晴口不能语,也不会写他们的字,最重要的她对毒药一窍不通,如果齐风在就好了…… 安晚晴闭上眼,能不能在死之前让我再见他一面……她又苦涩的笑,还是不了,让他见一个快死的人那对他多残忍…… 兰墨一脸凄然,忽的又劝道“我们还有三天时间,三天,以小姐的能力一定能研制出解药!” 看着兰墨苦涩的笑,安晚晴心情复杂,现在的她竟然如此强烈的希望自己就是络玉……真是可笑,希望不是络玉的是自己,希望是络玉的还是自己…… 兰墨带着她与死人无异的身体走得很快,这并不会让安晚晴惊讶,天医阁的人怎么都有点身手,令她诧异的是,兰墨竟然带着她回到了络玉苑。 兰墨看出她的惊讶,解释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要解小姐的毒,在城里能更快凑齐药材!” 兰墨机警果断,一点也不像平日里柔弱文秀的样子,人,是不是都有各种各样的面具,哪个时候该用上了就把它戴上。 兰墨拿出一粒丹药喂给安晚晴“这是墨儿从夫人那儿偷來的天音丹,幸而当时去偷了!” 天音丹,解哑病的药,安晚晴的心颤了颤,难道那次兰墨受伤是替她去偷解药了,可她不是说络玉会解毒,怎么又冒险去偷。 兰墨望着络玉苑,怔忪半晌幽幽道“小姐,你是不是跟墨儿一样,最快乐的日子都在这里!” 安晚晴脑子里白光一闪即逝,她不能在这里躲着,云初一定会担心她到处去找她……怎么办,沒有办法,她太着急,胸口猛烈起伏,传來尖锐的痛,一霎气血上涌,呕出一口黑血,兰墨惊跳起身,抹掉她嘴角的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 第121章 不留余地 安晚晴额头浸出豆大的汗滴,紧抱双臂的双手将衣衫扯得褶皱,令人疯狂的剧痛撑爆整个身子,蜷伏的身子猛地从椅子上摔落。 “云哥……”安晚晴神思恍惚的唤,被她撞倒在地的兰墨,慌忙摁住不断颤抖翻转的小姐,听到那细弱的呼声,泪一涌而出“小姐,我带你回去,我带你回去,小姐会沒事的,沒事的……” 大汗淋漓,整个脑袋都被疼痛占据,但竟还能听见兰墨说的话“不要,不要……” 兰墨泣不成声的望着安晚晴被折麽得死去活來不断挣扎“小姐,不回去你会死的……天音丹虽然解了哑毒,却将其余毒性全都激发了,夫人早就知道墨儿盗了天音丹,是墨儿害了小姐……” 安晚晴如今连话都说不出來,也不似先前那般拼命挣扎,并不是不痛,只是她已无力翻滚,估计下一秒她就会死了,重重的眼皮挣扎着打开一条缝,竟然是云初那清俊的面庞,道不清是喜是忧“你不该來的……” 不该來看着她死,若來,也该早点來,很早的时候,在她沒有意识到自己要死的时候。 兰墨双眸突出,眼看着她的眼在自己眼前轻轻合上“小姐……小姐……”忍不住伸手探她的鼻息,整个人凄苦的笑着,大松一口气,将她扶到床上,盖好了被子“小姐,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睁开双眼,昏黄闪烁,那是什么?她的身子不疼了却动弹不得,她尝试转头,竟然能动,可面前一顶乌云脑盖儿是谁,她不应该是在络玉苑吗?这是哪儿,黄褐色的石壁,凹凸不平,并不宽敞,地上的火堆已燃尽,外头微弱的一束光线斜照进來,这里是一个山洞。 “主子,该启程了!” 外头传來低沉的男子声,声音传进洞里显得格外力量,感觉到旁边的人动了动,安晚晴赶紧转过头闭上眼。 洞里好一阵子都沒声音,这令她十分奇怪,难道这个人也是哑巴。 她的手被温暖握住,暗暗一惊,眉头轻皱,如果她能动一定已迅捷的抽回了手,可她幸而不能动所以不会被人发现她已经醒了。 脸上,同样的温暖一寸寸捋过她的脸颊,很轻很柔,这样亲密的动作令安晚晴心头警钟长鸣,忽而心头一跳,刚才从外头传进來的人声竟会耳熟,莫不是。 “你醒了!”声音温柔似水,可安晚晴却已经心头大乱,那一夜激烈交战后付出的惨痛代价,她一点也不曾遗忘,如果能离楚衍远一米她会远十米…… “你就不愿意睁开眼看看我!”从她细眉微弯时,楚衍便知她已醒,他一直不出声就是想她主动睁开眼來瞧瞧他,可他发现就算只等片刻对他而言已是煎熬,他已苦守一夜,再也等不了更多一秒,在她面前他又一次乱了步伐,依旧还是他主动。 楚衍面色黑沉,因为那一双眼不仅沒有睁开,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仿若已死的惨白安静,他紧张的抓起她晃了晃“小络,小络醒醒……” “楚衍……”被晃得头晕眼花,安晚晴不得不让楚衍停下來。 楚衍欣喜若狂的将她揉进怀里,刚刚那一瞬间就如掏空他的心一样,他沒有忘记她时时刻刻都可能一命呜呼,即便已经担惊受怕一夜,依旧还是害怕,上一次这样的害怕是激她上北疆葬身雪山时,这一次,比上一次更猛烈清晰,他几乎用生命的力量紧抱着她,他爱上了这个他此生唯一令他有害怕失去之感的女人。 安晚晴被他勒得喘不过气,一连的咳嗽声中身上的重力陡然消失,呼吸自由的空气时她看了一眼将她轻放到地上的人,那眼中的担忧不曾作假,方才的牵挂那么清晰,她即便千万个不愿意承认,却依旧抹灭不了这颗微弱跳动的心感受到的深情。 “谢谢你救了我!”安晚晴决定装瞎,绝口不提刚才他亲密的动作。 楚衍脸上喜色渐褪“跟我如此客气!” “出于礼貌,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当然要谢谢!”安晚晴解释,回避他们的是朋友不是朋友的关系。 “礼貌的谢意我接受,但以外的不能,你若诚心想谢,答应我做一件事!”他识人无数,怎体会不出她这个谢意中所包含的的距离。 安晚晴沒有去看楚衍,兀自一笑“你是王爷,将來或许会是皇帝,我自问沒有什么能够帮你!” “与地位无关……”楚衍极其冷静,她在躲,可他再不准许她躲。 简单的五个字,是多少人追求的……说她的心沒有为之震动,那是骗人的,她是平凡的女孩子,一样的希望平等自由的爱情,与地位无关,只与一份爱有关“但这个地位,可以让你得到一切你想要的,我依旧帮不上你什么?” “为什么口口声声是假话,你知道无论是皇帝还是王爷的身份,他们都有得不到的,还沒有得到的!”她淡漠的表情令他生气。 安晚晴笑了“我怎么会知道,我不是王爷也不是皇帝……”这一次,她鼓起勇气坚定的望进楚衍的双眸“如果有一天,我是王爷皇帝或许会经历王爷所谓的得不到!” “所谓的得不到!”楚衍勾着唇,冷笑“那我换一种说法,我救了你的命,现在问你要一件东西作为谢礼!” 安晚晴无言以对,以为楚衍不忍逼她,但她忘了这个与生俱來被人仰慕敬重的王爷怎么会甘愿退步,他不会放掉他要得到的…… 她一直都知道,她却一直装作不知道,以为这样就可以相安无事,楚衍不准,他尊重她,甚至他一步一步的退让无非就是顾及她的尊严,只要她装作一时口快或是也能装作什么也沒感受的答应下來便全都好了,可她不愿,不愿就说明她不接受他的爱,事情到了这里,他就不得不逼她接受。 安晚晴缄口不言,以为只要沉默时间就停止这件事到这儿算是及时刹住,可楚衍却不让她称心如意,她的脸被抬起的一霎,温热的唇已贴上她的唇瓣,蛇一样蜿蜒迅捷的舌头在她沒來得及咬住牙关已经喘了进來,追逐她的舌头,缠住不放,像此刻勒着她的身体一样,不留余地,不让她思考呼吸也不让她躲避挣脱,是不是要她在此刻死去重生,然后欣欣然答应他的条件。 ------------ 第122章 等你爱我 不论安晚晴如何躲闪,楚衍总是紧随而上,后來安晚晴才意识到就是因为自己的挣扎反抗他才这么疯狂非得到她不可,非让自己顺从不可,她干脆不再躲闪,任凭他吻,从她停止挣扎开始,楚衍也变得温柔,一次接连一次深吻,仅仅只给她喘息的时间,每当她想说一个字便被封得严严实实。 楚衍看着她红润的面色心情大好,更是吻个沒完沒了,渐渐地气息变得灼热烫人,安晚晴睁大了眼,这样下去可不是这样吻一吻便可以结束,立即往旁边一躲竟成功的逃脱楚衍的桎梏,暗自庆幸自己的侥幸,就在她出口喝止楚衍时,那湿润的吻已经沿颈而下,蜻蜓点水的落在她的肩胛,她猛地一僵吓得失语,而另一只手正不知不觉的解开系着的衣衫绳扣而她在那一番震撼中浑然不觉,从腰间传來的抚摸,让她惊出一身冷汗“住手!” 那微微颤抖的声音满是害怕,楚衍撑着身子,手却沒有离开她的身体,看着她羞怒的眼,忍不住又欺上娇嫩的粉唇,手沒规矩的肆意游荡。 安晚晴躲不开楚衍缠绵悱恻的吻,一口咬在楚衍的唇上,吃痛后的楚衍眼中迷醉的欲望褪尽,虽为刚才的意乱情迷歉疚,但她的味道叫他不知不觉沉沦深陷无法自拔。 安晚晴望着楚衍一双眸子盯着她的唇,浑身汗毛倒竖“楚衍,你清醒清醒!” “难道我还不够清醒吗?你认为刚才的都不是清醒的,我很清醒,我现在清醒的告诉你,我要你,小络,我要你!”楚衍做事从來都够冷静,但对于她,他一点也冷静不下來,心底强烈的愿望,便是要她,要她生生世世。 就跟脑震荡一样,安晚晴一片晕眩,她如何也沒料到楚衍说得如此直截了当,清楚的不能再清楚,她想逃避也不行“你,楚衍,我,我不喜欢你!” 她结结巴巴的说,她不知道怎么拒绝,在现代她不会拒绝别人,换了古代她依然不会委婉拒绝,所以她的拒绝也很清楚,但唯一欠的就是不够坚决,她总以为拒绝了别人对他就是一种伤害,带着歉意的拒绝怎么能让楚衍遭人拒绝的人放手。 “我知道,你还不能忘了他,我给你时间,等你爱上我!”楚衍将她歪倒一侧躲着自己的脸掰正,安晚晴眉头紧皱,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让他这样执着,拒绝楚衍这样软硬不吃的人,让她抓狂烦躁“我不明白,天下有那么多女人,为什么你偏偏要我,楚衍,我也很清醒很清楚的告诉你,我这辈子只爱云初一个人,不会再爱上别人!” 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残忍和绝情,但她不能给他任何燃起希望的空间,尤其是楚衍这样执着的人。 可她沒看到楚衍脸上出现一丝丝动摇的迹象,楚衍道“为什么你非得逼我,为什么你宁愿爱一个死人也不愿看看我!” 其中的酸苦不是沒有让安晚晴心软,但她知道此时绝对不能心软,否则前功尽弃。 见她如此决绝,楚衍勾着唇邪魅的笑,在微弱的光线里笑得安晚晴发毛,朗朗笑声还回荡在洞里,响起安晚晴想也想不到的既成事实“现在,云城的人应该都已知道香玉公主已死的消息了,你的这一辈子结束了,你不再是络玉,也不再是香玉公主,你只会是我一个人的小络……” 安晚晴惊恐的望着楚衍妖娆的笑“你做了什么?” “只是告诉云城的百姓,香玉公主死在了元帅府络玉苑的那一场大火里……”楚衍淡淡道。 安晚晴不信“我不信,我好生生的活着怎么会死在大火里,云城的百姓又怎么会知道!” “你已经想到了,为什么不愿意承认接受,你认为留下线索让他们知道是你这么简单的事我会做不到,你认为传个谣言会很难!”楚衍反问,她就是这个样子脆弱得经不起丝毫锤击,可你一旦重重一击才知道原來她可以承受的还有那么多,她的勇敢全用在死而后生上了,就如那个雪夜客栈前激她上北疆时一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安晚晴望着楚衍,像个无助的孩子,泪一点一滴顺着眼角滑落“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做……” 她的心像在淌血一样,钻心碎骨的疼,她不能想象云初托着重伤的身子在一片废墟里翻找她的样子,她不要他承受跟他一样的痛,她也绝不要他认为她死了,渐渐把她遗忘,如果有一天,他们会死,她想死在他后边一秒,所有的一切都由她來承受…… 楚衍不知道什么让她这样绝望的哭泣,由内而外刻骨铭心的痛让他的心都跟着颤抖,对着这样的她说不出來一句安慰的话,甚至后悔自己那样做,他将她圈进怀里,让她安静。 安晚晴颤抖不止的身子,原以为余下的日子可以与云初平静度日,原以为风浪都已过尽,他们可以相守到生命耗尽之时,云初曾说,他不敢奢求生生世世,他怕老天惩罚他的贪婪,所以只求这一世,可原來老天那么吝啬连这一辈子都不肯给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安晚晴紧闭的眼关不住细流绵绵不绝蜿蜒泛滥,楚衍尽量小心的擦掉她的泪“小络,别怕,以后都有我,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楚衍使自己的声音听起來带着希望喜色,但怀中的人却哭得愈发猛烈。虽然她不说话,但那紧咬的嘴唇,他知道似乎他的那句话刺激了她让她更痛…… 不是所有人都想重新开始,她不想重新开始,她希望一步一步走完当初的一程,不管如何…… 无法止住她的哭泣,楚衍皱着眉看着她苍白的唇瓣浸出的血色,低头吻上,这一次身下的人只是一个劲儿的哭,不挣扎不反抗也不回应,像个沒有灵魂的木偶,楚衍心中大恸,一股惧意油然而生,拥抱她亲吻她是那么的不真切…… “主子……”洞外又想起了声音。 楚衍抬起头,将安晚晴打横抱起“我们该走了!” ------------ 第123章 相见不识 安晚晴一句话也不说,被楚衍抱着也丝毫不挣扎,楚衍忍不住刺激她“你不问问我们去哪儿!” 沒有一点回应,楚衍顾自道“我们去天医阁!” 安晚晴呆滞的眼珠微微一动,讷讷道“我只有三天的命,你放了我吧!” 楚衍不满的皱了皱眉,避而不答“去天医阁就是救你的命,我不会让你有事,你不止有三天的命,你会有几十年的命!” “小络,你不要再想他了,他是你的仇人啊!他死了,你不用在你娘和他之间为难了!”楚衍不知不觉的越说越多,安晚晴惊愣的扭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在我第一次遇见你之后,我就派人去查了!”楚衍脸露苦色,直到她到了北疆他才得知,那个时候他的心已时时牵挂她后悔激她,在得到她与云初的仇怨时,他更嫉妒,嫉妒云初竟然能将深仇大恨的仇家倾心相待,生死相随…… “去了天医阁,我们就去找我大哥算账!”楚衍虽轻描淡写的说着以后的安排,安晚晴却不由想,络玉的娘凭什么替她解毒,又凭什么放他们去楚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不会放我走的……”她原本香玉公主的身份对她们的复仇计划相当有利,而白琼迟迟沒來找她的原因她不知道,但那一天墓地里的争夺,白琼那么轻易的放手一定有原因“你坏了她的复仇计划,她也不会放过你……” 楚衍笑“不会……” “会……”安晚晴望着面前摇晃的车帘,隐约帘缝间可见外头來往的人群,外头喧声非凡,如此景象令她大为震撼,以为在荒郊野岭,沒想到还在城里,楚衍的胆量也真大。 “不会……”楚衍凑近她的耳窝“云汉国倾之日,不就是你们报仇之时!” 安晚晴惊骇的瞪大双眸,楚衍望着她的眼睛认真的点头,肯定了她心中的猜测,而楚衍还嫌不够,揽着她轻声道“这样就是为了你,我也得到这个天下!” “你不是为了我,你如果调查得够清楚你就该知道我的毒是白琼下的,你就该知道我跟她在报仇这一点上完全不同,那是她的仇不是我的仇,既然你调查得清楚,你应该也清楚云汉皇室待我很好,我不会伤害他们,更不允许谁碰他保护的天下!”比起感情,在这一点上她可以决绝,她绝不要谁以她为由逐鹿天下,她承受不了也不愿承受,绝不。 她言辞激烈毫无转圜之地,楚衍丝毫沒料及,他不该把她当成普通柔顺总是听他安排的女人,她不一样,而他显然在以往的接触当中还沒了解透彻。 楚衍怔愣片刻,他以为对她了如指掌,但从她醒來到此刻每句话每件事似乎总在他意料之外,全然不是他多年來养成的习惯,落子成局,步步不落,这算是他最大的疏漏,避过自己的错漏“说到底还是为了他!” 他本想避开锋芒,但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正对上锋尖儿口。 “是,为了他,为了我,还有别人!”安晚晴坚定无比道,坚硬的细眉,柔弱的脸庞散发着慑人的刚硬。 楚衍怔怔失神又哑然失笑,以为她至少在自己面前不会承认这一点,就算是沉默也好,但可惜,就像他遇到她变得不像自己,事事在原则作风之外,安晚晴遇到云初也变得不再那么心软,她的坚定即便九头牛都拉不回來。 “吁……”马车突然停下,外头有人道“大人,我家少夫人患了病见不得风!” 安晚晴愣了愣,觉得时机到了,可沒等她出声,楚衍已出手点了她的哑穴。 看着紧闭的车帘,安晚晴顿感绝望,出路只有一步之遥,可其实并不仅仅只有那么一步,先前有大把的时间,可她都只顾与楚衍争论不休,沒想到呼救。 “小哥,例行公事,得罪了!”说话的人很客气,揭开帘子看着马车里相拥而坐的少年夫妇,打量了女人一眼,便放下了帘子放行。 安晚晴觉得老天存心戏弄与她,在她绝望时给她希望,在她燃起希望时却又悉数将它灭了干净,马车慢慢行进,楚衍道“竟然这么快就知道大火里死的不是你……” 能辨认面目全非的焦尸不是她的多半是云初,可楚衍话音之中的莫测让她安慰不起來,显然他已经将这个眼力高反应快的人视作危险的阻碍,他天衣无缝的布局计划被这么快速的打破,野心勃勃的楚衍岂会不忌惮。 直走到城门前,又是例行的停下了车,安晚晴极其平静的望着车帘,沒有希望却无法不期待有那么个希望。 车帘缓缓打开,面前那一张普通而熟悉的面容冷肃憔悴,安晚晴张着嘴,泪眼迷蒙,还能遇见他,竟能遇见他,可他的样子很不好,灰懒的双眸覆满疲倦,温柔尽逝只余冷漠。 与安晚晴视线相对,云初心口莫得一颤,那双眼睛若冰水初融,泛滥而出,凄楚之中点点滴滴满含柔暖,又看了一眼楚衍,失望的放下车帘,望着马车滚出城门,久久不回神,那个女人颤抖的嘴唇一开一合,到底在说什么?她为什么看着他哭,那个男人病容满面,她是在担心自己夫君的身子。 “原來是他,他竟然拖着重伤來找你,哼……”楚衍笑了笑,伸手撕下安晚晴脸上的人皮面具“他不是真爱你,他都认不出來你!” 楚衍说过的所有话,这句话唯一撼动她心魂刺痛她脆弱的心,颤抖着唇。虽然楚衍解开了哑穴,她一个字也沒说,如同最开始她沒有认出戴着人皮的云初一样,云初也未认出來她,换个位置,她体会着当初他的心痛,兼带着沒有被他认出的挫败,说不介意那是假的,她介意他沒有认出她…… “主子,要不要休息一下!”外头赶车的人放缓了车速,往里询问。 “继续赶路,到下一个驿站换马!”楚衍道。 “主子,你的身子受不了马上颠簸,还是用车吧!” 楚衍沉默了片刻“封棋,听命行事!” ------------ 第124章 不计前嫌 深夜,听着蹄哒蹄哒马蹄声,驿站门前的人欣喜的朝这头张望,马车缓缓停下,封棋撩开车帘,一张气宇轩昂的脸蛋探进车里,楚衍望着此人皱起了眉,一个字不说抱着已熟睡的安晚晴下了车。 将她安置妥当后,才掩上门,一直守在门口的人立马上前问道“她怎么样!” “越來越不听我的话了,谁让你來这儿的!”楚衍冷睨着他。 “我不放心,我要來看看!”倔强的面庞未脱稚嫩。 楚衍叫來一旁的封棋“去准备马,立刻就走!” “你们被发现了!” 楚衍驻足,转身看着这个小孩“昭儿,你够聪明,却还不够沉稳,看來教给你的你都忘了!” “沒有,这一次耗得时间太长,我担心你和姐姐!”昭儿细声辩解,跟着楚衍到了驿站门口,见他望着來路神色沉重已知此行的确不顺“楚大哥,你会如愿以偿的!” 两人默默的站了很久,楚衍满腹心事不欲人知,叫昭儿心里难受却无从安慰,许久,楚衍望着劲黑的天幕“天太黑了……” 那一个雪夜,她蜷在客栈柱子前说天太黑她看不清脚下的路,当时他隐约觉得其中有深意,却只是粗略的理解了字面的意思,如今想來字里行间之中她的不安彷徨彰显淸彻,他却不能感同身受,而现在,他有一点理解那话里的味道了。 “你先回去,我要带她再去一个地方!”即便出城门时沒有被拦下检查,他还是会马不停蹄地赶往天医阁,越快越好,她的身子比他想象的要糟糕。 “我想见一见姐姐!”昭儿几乎用乞求柔弱的语气道。 “你现在就可以去见她,她生病了所以贪睡,你叫她她若沒醒,你再多唤她几声!”楚衍望着夜幕,感觉昭儿离开才收回眼望着去往云城的官道,那个让他不安的人又一次出现在脑海里。 “姐姐……姐姐……姐姐……” 安晚晴睡得太沉,迷糊的睁开双眸恍惚望着眼前的人,好一会儿她才睁大了眼“昭儿,你怎么在这儿!” 惊喜之音裹着她细弱的气息,苍白的面容让昭儿揪心“昭儿想姐姐了,所以偷偷來看你!” 安晚晴点点头,昭儿道“姐姐不要与自己为难,应该好好珍惜眼前人才对……”安晚晴睁开眼望着他,见她肯听自己说话,昭儿又道“楚大哥对姐姐一往情深,姐姐跟我们会楚国,忘了少将军,我们从头再來……” 昭儿诚挚的语气,期盼的双目,每一寸都是对她的关心,这份感情沒有假,但令她惊讶不信的是匆匆数月时光,这个小男孩儿的心倾向了楚衍,她不知道楚衍对他做了什么?至少看昭儿的模样他是主动甘愿从中撮合,安晚晴哀伤的望着昭儿,如果这样她们以后或许会成为敌人…… “姐姐为何这样看着我!”昭儿不解,而后又道“你放心,楚大哥很照顾我,姐姐不要生他的气,当初他也是沒弄清对姐姐的感情才会出言相激逼姐姐去北疆,还好,你安然无恙的回來了,姐姐可不可以不计前嫌接受他!” 安晚晴心头一震,从一心奔赴北疆开始,她便沒有闲下心思想云初以外的事,到云初的死,再到他们重逢,从來沒想起过当时客栈前与楚衍的一番恳谈…… 安晚晴悲从中來,这一枚棋楚衍下的好高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云汉与大漠双双卷入战争,这一仗大漠败了,云汉也损失了不少,她沒机会见到金戈铁马硝烟缭绕的战场,但莫飞与云初雪山上的交手此生都忘不了,她知道是她自己太单纯中了计为人利用,可即便她有错,但说自己一点不恨楚衍一定是假话。 “姐姐……”昭儿不知道安晚晴眸光不停闪动到底再想什么事,有些担心。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聪明偶尔也会做一些不该做的事,说一些不应说的话,比如刚才的话,安晚晴蹙着眉“昭儿,你喜欢跟着楚衍!” 昭儿愣了愣,眸光一亮,她猜对了,心中不免沉了沉,什么她都可以尝试挽留唯有走失的心挽留不了。 昭儿道“楚大哥很耐心的教我很多东西,我喜欢楚大哥也喜欢姐姐!” 安晚晴笑了笑“昭儿,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昭儿点头“姐姐你说!” 她这个弟弟沒问什么事便答应了,她心头还算安慰,至少情分在“你应该知道楚衍想要什么……”见昭儿沉默,安晚晴继续道“一统天下好还是不好,我无从判断,但我不希望昭儿卷入其中,你答应吗?” 昭儿无奈的唤着姐姐,双目之中浸染着不情愿的眼色,他下定决心要助楚衍一臂之力报答他的恩惠,日夜努力,百來日子里他想的都是帝位,当他沉浸在凌云浩气之中,他帮楚衍不仅仅为了报恩,他更追逐大丈夫天下先的壮志抱负。 安晚晴不想勉强他,她认为适合昭儿的平凡生活并不是昭儿想要的,她轻轻摇头“算了,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好自为之!” “姐姐……” “昭儿,我累了,你出去吧!”安晚晴闭上眼感觉昭儿起身离开才又睁开了眼,她刚才如果再求他答应她,他或许会答应她的,她会不会又做错了。 迷迷糊糊之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安晚晴回头看见云初正策马扬鞭朝她赶來,那个地方白雪一片,梅花繁盛,她认得那个地方,是络逸的家,一个世外桃源,雪风穿枝拂叶,料峭冷寒,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一件温暖的斗篷披上肩头,耳边是他温柔的声音“天寒,出來记得添件斗篷……” 安晚晴的身子冰冷,楚衍将她裹了一层又一层,但在马上拂面而來的冷风让她的身子吃不消,走了一里路楚衍就不得不停下來休息,解了她的睡穴。 身子渐渐暖和,像有夕照余晖暖着肌肤,云初揽着她望着与湖边相接的晚霞,美得窒息,头不由的往云初的肩窝里靠了靠“夕阳,好美……好温暖……” ------------ 第125章 命悬一线 楚衍低眼看着被火苗映亮的脸庞上温暖满足的笑,不由的问“等你好了,我天天陪你看日落可好!” 一滴泪从眼角淌过鼻梁落进衣衫里,她细弱的声音全是快乐“好……” 楚衍的小心翼翼令封棋忍不住朝这头瞥了一眼,偎在火堆前的两个人真有点甘苦与共的感觉,只是她简单的一个好字,竟然让楚衍笑得那么温柔,那几乎是封棋极少见到的。 封棋闭上眼假寐,他的主子其实时时都面带笑意,但从未这样打心底里轻松的笑。 “救我,救我……”安晚晴的四肢竟然奇迹般的颤动着,楚衍惊喜的推开她,却见到她满头冷汗,面色在暖黄的火色中也显得苍白,双眉深蹙“冷,好冷……” 楚衍紧紧的搂着她,他的心在那么一霎停止了跳动,他曾信心十足的认为在三天之内能解了她的毒,但是眼看着她一个时辰比一个时辰更严重糟糕的情况,他变得不安紧张,生怕有个万一,而这个万一不仅让他的心停止了跳动,连恢复跳动时都是空空的一片,奇怪而可怕的感觉“小络,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楚衍抱起安晚晴放在马上,翻身而上,安晚晴倒进他的怀里,不停的颤抖“云哥,救我……” 楚衍手执缰绳僵在半空,她的手指嵌进他的手臂,满腔怒气只在这不大的力气里飞快消散“我一定会救你的,一定会……” 楚衍狠狠一鞭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长嘶狂奔,封棋想要阻止,那马已经跑出几丈开外,连忙趋马去追,那速度堪比楚衍未受伤时,封棋时时注意楚衍的状况,这个时候的楚衍,封棋知道他说再多的话也阻止不了他。 “你会來的,你会來的……”安晚晴迷迷糊糊道,深黑的巷弄,清冷的月光照它不亮,夜里的冷风可以穿身而过,骨头都冻成了一块儿,她的身体已经不能颤动,手脚的血液凝固,她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嘴里一遍一遍的念着“你一定会來的……” 一堆燃尽的火堆前,数十名黑衣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蹲在火堆前戴面具的黑衣人缓缓站起身,弹落指尖灰烬,淡淡道“走了一个时辰!” 站在对面的黑衣人道“谢了!” 在他转身欲追的时候,戴着面具的黑衣人道“我沒打算让你一个人去!” 两人对视,戴面具的黑衣人抓着黑衣人的肩膀“沒有我的命令,不准动手!” 数十黑衣人齐齐应是,随后跟上,静寂的灰烬前多了两抹白衣,竟是齐风与络纱。 络纱望着那些人去的方向“他们是什么人!” 齐风凝眉深思“你不觉得那个沒戴面具的黑衣人的声音很像那个梅公子的声音吗?” 络纱一惊“是,是他……他带着那么多人难道是去天医阁,去偷解药……这么多人未免容易打草惊蛇……” “那个人说走了一个时辰,应该是在追什么人才对……”齐风缓缓道,络纱大惊失色“会不会是玉儿!” 齐风神色凝重望着络纱,络纱担心不已,双双跃进夜色里,走的却与前面一路黑衣人不一样的路“但愿不是……” “如果是玉儿,娘一定会趁机用解药要挟她,玉儿不会反抗,她一定会答应帮娘报仇的,风……”络纱十分担心。 “不要想得那么糟,只要我们先找到玉儿,你娘就要挟不了她……”齐风比络纱冷静许多,见络纱还是担心,又道“那人说他们才走了一个时辰,我们快一些,一定能赶上!” 几座连绵起伏的深山,极少有人來,据闻这里有幽灵出沒,所以更是百里方圆竟无一人,楚衍策马驰骋于山脚下漫过马腿的荒草里,到了山脚才抱下安晚晴架着轻功往山里去,无人引路,偌大的山林等他挨个寻遍估计怀中的人早就一命呜呼了,楚衍站在幽暗的林子里高声道“楚国静宜王求见天医阁阁主!” 内力传音可远至几里外,当然此时正在追他们的黑衣人与齐风络纱都应声停了一下,戴面具的黑衣人竟然笑言“少将军的情敌來头不小,胆子也不小!” “如果救不了她,休想我帮你!”云初冷道,言罢人影已闪到几丈开外,戴面具的人赶紧追上,连忙道“你的条件是我帮你,你沒说帮你的结果,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云初无暇顾及这个时而心机深沉时而幼稚如童的人,满心都在后悔责备自己当时怎么会认不出是她,那双眼睛他怎么能忘记,眼前她含泪无声的张合着唇,都只有两个字,她说,云哥…… 她一遍一遍的重复,他却沒有看出來,那一天,她欣喜的差点从他的背上摔下來只是因为取了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名字:“云哥怎么样,白云的云,哥哥的哥”她甜甜的声音轻呼在耳畔,云初心口大痛,一遍一遍暗暗道“晚晚,你等我,你等我……” 齐风与络纱面色沉重,脚下越发快,络纱问“你说,娘会不会利用静宜王!” “难说……”简短的两字,其中复杂齐风即便神思清晰依旧不敢断言。 楚衍慢慢走在幽冷的林子里,封棋警惕四周护在楚衍身侧,身前飘來几抹白衣,那样子若是凡夫俗子看见,在这荒郊野岭了无人烟之地里,想不认为是鬼灵都难。 “王爷请留步,再往前就是天医阁,外人不得令不可入!”也不知其中哪一个女子说的话,好像面前这几个人都沒有说话。 楚衍暗暗一惊,天医阁名摄天下一定是有道理的,比如这位内力高深不愿露面的人,楚衍又上前道“劳烦通传,楚国静宜王有要事求见阁主!” 楚衍不说他带的人是谁,到时候讲条件也沒有那么难,毕竟一个对自己女儿下毒的母亲,他不可能相信,有了这张人皮,她娘应该认不出她。 “王爷要求解药还是毒药!”幽冷渗人的声音远远飘來,楚衍面不改色“当然是求解药,只要阁主愿意出手相救,条件好商量!” “让他们上來!” 面前几抹白衣应声远去,只留下一个白衣女子引路,楚衍跟着白衣女子,心里焦急却不能催促,他虽有求于人却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的软肋。 ------------ 第126章 出其不意 齐风与络纱从林子里缓缓而下,隐蔽的天一阁弟子若鬼魅般出來见礼“二小姐,齐师兄这么晚了还出山!” 络纱探寻的看着前方“我约了两位朋友,怕他们上不去山得罪了众位兄弟姐妹,特來等候!” “不敢,二小姐与齐师兄的朋友就是天医阁的朋友,众位师兄妹当奉为上宾,既然有二小姐亲自引路,属下就退下了!”弟子缓缓道。 络纱轻轻颔首,偌大的林子里,只有两抹白影比肩而立,突然齐风眼睛一眯对着空荡荡的前方笑道“梅公子,來了就现身吧!兄弟已在此恭候多时!” 云初沉眼望着前头,沒想到避得那么快都被齐风看见了,王景一双眼落在云初身上“原來你认识天医阁的人!” 云初沒有回答,如何不认识,看來王景还不知道她也是天医阁的人,云初款步而出“劳齐兄等候,是兄弟的错!” 王景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齐风也未等他们便携着络纱翻转身跃进山林里“梅公子若是追上兄弟,在下答应帮你做一件事!” 云初紧随其后,笑道“说话算话!” 王景跟在最后,若不是发现幽暗的林子实则隐藏了无数双眼睛,恐怕他也会以为云初与这位天医阁姓齐的弟子乃莫逆之交,江湖上未事先商洽又能合作到掩人耳目,非轻易之事。 几百米外,山腰之间,齐风与络纱停下,等身后的人落到身边他才好意的提醒道“两位兄弟,进了天医阁就当个哑巴,有问别问,有话别说,否则出了岔子连我们也救不了你们!” 云初会意“多谢提醒!” 此时,楚衍就在他们百來米不到的地方,这座山原來这么高,翻过这座山眼前的景象让云初和王景都为之一震,缭绕云烟下泛着微弱的灯火,连绵宫殿楼宇未四周群山环抱,壮美瑰丽。 “下头,就是天医阁,现在你们可以说话了!”齐风的语气不似方才热情。 王景奇怪这二人时冷时热的关系,云初只字未提只是道“她被楚衍易容带进了天医阁!” 络纱担心的紧握齐风的手“楚衍是來求解药的,一旦娘为玉儿诊脉便会发现玉儿!” “你先去找个理由留住你娘,我见机行事!”齐风神色凝重,络纱不敢耽搁片刻转身就走,远远地扭头嘱咐齐风小心。 齐风与络纱的紧张让云初王景感到事情迫在眉睫,齐风回首望了一眼云初“但愿我们都能活着走出这里!”言罢,已纵身向前一跃落进云烟之中,被拨开一个洞口的云烟又迅速会聚,淹沒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 王景笑道“哎,难道是英雄早夭,若是他知道我为了他冒着性命之危帮你们那也值得……” “可惜,他沒能看见……”云初此时漫不经心的接过话,王景其实有点像个话唠子,总是闹个不停,云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果真很爱那个人……” 云初的认真引來王景讪笑,常遭人冷眼相对阿谀谄媚,这样温柔理解的眼神让他很不适应也有些消受不了,无法不感慨“竟然是你第一个知道……” 云初顿感轻松“他早晚有一天也会知道……”王景不理解他这样悠闲之态,云初伸手拍了拍王景肩头,突然手形一落,已点了王景穴道,王景遭了道儿怒骂道“云初,你混蛋,你要限我于不仁不义吗?” 云初淡淡一笑“不会,谢谢你王景,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为了我还不知道的那个朋友,我不能让你有事……无论是死是活,他都不会知道今天你沒出手相助的事,穴道一个时辰会解开,以你的身手要出去应该不难……” 齐风走进大殿,缓步向楚衍“王爷,我家夫人有请!” 楚衍跟着齐风出了大殿,齐风悠悠走在前头道“王爷是为你怀中无盐之女來求解药的!” 楚衍冷道“齐大夫太多管闲事了!” “王爷认识在下!”齐风清冷一笑,楚衍面色沉冷,他并不像应酬齐风,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认识你很难吗?齐大夫周游各地,心不染尘,自然记不得许多事!” 齐风不言,话锋之中藏有不满之意,楚衍有些后悔逞一时口舌之快得罪了齐风,齐风本來就不关心所以更不会介意,转而道“这位姑娘大限在即,不过一日余!” 楚衍抱着安晚晴的双手一紧,一言不发,齐风此时回身递上一粒药丸“续命丹,给她服下,今日夫人有故人來访,怕是要明日才能见王爷!” 楚衍火爆脾气一涌而出,看着那粒丹药双眸喷火,却是一脸平静的将安晚晴放置在回廊上,就在他转身去拿续命丹的一瞬间,一阵白烟缭绕,楚衍已轰然倒地。 齐风将楚衍拖到一旁的花草之中,将续命丹喂给安晚晴,才抱着她往外走,路上碰到一名女弟子疑惑的问他“师兄,这位姑娘不是要等夫人解毒吗?怎么毒沒解,就要走了,那位王爷呢?” “师妹多虑了,这位姑娘的毒需到山顶上天池圣水净身,师妹知道凡是用圣水解毒过程都惨不忍睹,所以我沒让王爷相随,对了,师妹如若方便,可否帮这位姑娘宽衣解带……”齐风淡然道。 “师兄善解人意,师妹本就无事,自当助师兄一臂之力,望这位姑娘早日康复!” 到了山顶,齐风将安晚晴交给那名女弟子,待她接过安晚晴转身朝天池走去时,齐风一个惊风剪刀手劈在她后脑,女弟子闷哼一声带着安晚晴朝前倒下,齐风伸手稳住她两人。 齐风抱着安晚晴转身之际,便见到一袭劲黑之色,齐风一惊待细看之下才发现原來是他“梅公子是想吓死在下!” 云初自然知道不是齐风胆小,只是在这关键一刻,难免虚惊一场,云初跟着齐风“怎么用不同的方法!” “避其锋芒,出其不意!”齐风抱着安晚晴脚不沾地的下山。 云初不免深看了齐风一眼,对待同样精通拳脚的楚衍便使**,而对待同门师妹则用拳脚,手段高明,这样的人留在漂在江湖虽是朝廷的损失,但这样的生活却恰恰是齐风所愿。 ------------ 第127章 人皮面具 锣鼓喧天,震荡山林,齐风身形微微一停“被发现了,快!” 两人飞快往山下跃去,只听追魂索命的幽冷之音道“拦下齐风!” 齐风应声而停,将安晚晴交给云初“跟在我后头,我一旦引开他们你就带着她下山回玉府等,续命丹可保她三日无虞,莫要四处寻医,天下间除了天医阁沒人解得了她的毒!” 这一条路极少有弟子把守,但还是有的,被发现是早晚的事,齐风沒有时间解释更多,直奔山下,云初远远的跟在后头,果然未走多远齐风便被人发现,齐风依言将众弟子引开,云初一口气冲到山脚下时,回头看了一眼幽寂的山林“谢谢!” 论伸手,天医阁极少有人能与齐风匹敌,论下毒,当然这个毒步天下的人无人出其右,天医阁的弟子倒下不少依旧未能将齐风拿下,齐风心里掐算着时间,此时,他们应该已到山脚了,腾空一闪,往山下去。 一条追命白练直奔齐风双脚,成功的缠住齐风的右脚,齐风身子猝不及防回头一望正看见白琼缓缓飘落在地上,白琼将白练一拉齐风的身子控制不了的飘了回來。 空中飞來一剑笔直的斩断白练,白琼抛掉断裂的白练沉眉看着络纱带着齐风已消失在视线里,以他们的轻功,这些人都追他们不上,幽冷的声音震慑山林“即日起,络纱与齐风逐出师门,若有谁私放他们入天医阁杀无赦!” 众弟子纷纷跪下,待白琼走后,众人皆交头接耳唏嘘不已,不准齐风进天医阁或因为齐风得罪了楚国静宜王,夫人对王爷要有个交代,但不准络纱回天医阁,二小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被自己的娘抓住惩罚的,也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可沒想到夫人一道儿责备,她不想要这个女儿了吗? 白琼回到天医阁,对站在厅里等候已久的楚衍道“他们逃了,为表歉意,天医阁可以送王爷解药!” 楚衍大怒,一掌劈裂身侧茶桌,白琼眯眼冷道“王爷,这儿是天医阁!” “本王爱妃命在旦夕,天医阁却在此时下手,这个仇本王记下了!”楚衍挥袖而出,领着在偏厅等候的封棋一言不发的下山。 白琼失神的站在大厅里,有侍婢从厅外进來禀报道“兰墨还是不肯招!” 似被提醒,白琼眼珠一转“怎会那么凑巧,齐风缘何要劫走楚衍爱妃!”缓缓坐进主位中,眼神危险“莫不是……”可沒有人告诉她楚衍带回來的女人是络玉,如果是络玉,山下弟子自会领他们上山又何须要人通传求见。 “我要下山一趟,把兰墨放了!”白琼道,侍婢迟疑道“夫人,兰墨不仅偷了夫人的天音丹还违抗夫人命令,如果不处置难以服众啊……” “我说放就放,早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白琼缓缓起身:“派人到云城去找络纱和齐风,找到报信,切不可误!” 此时天刚破晓,玉府大门敞开,几名下人昏昏欲睡,老庆疾步走到大门外见状怒不可遏吼道“起來,叫你们守在这儿是等着公主回來,你们却在这儿给我睡大觉!” “是是是……奴才知错!” 几个下人沒听到责骂声,抬头一望,瞧见老庆正疾步向府门外跑去,再回头一看,正瞧见一个黑衣人背着一个女人朝玉府來。 老庆一脸喜色,但当看见梅思安怀里抱的是个陌生女人时,喜色尽褪“梅公子不去救我家主子,这救得是何人!” 云初拖着重伤的身子夜行百余里,早已体力不知,若不是一定不能让她有事,一定要回到玉府等齐风來给她解毒,他早就倒在路边人事不醒了,云初双脚灌铅,朝老庆倒去,老庆一惊伸手扶住他,但终究是抵不过两个人的重量被压倒在地上,只听云初迷糊的唤“晚晚……” 几个下人眼疾手快的扶起三人,老庆一脸薄怒的望着对面的一男一女,那梅公子的手死死的握着那个女人的手,老庆千万个不愿最后道“抬进去!” 一个时辰后,安晚晴睁开眼,阳春凑上去问道“姑娘,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安晚晴惺忪的眼疲倦的闭上又缓缓睁开,越睁越大,她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竟然是阳春,见床上一脸雪白的女人泪盈于睫,阳春安慰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去请大夫!” 老庆虽好心收留他们,却沒有给他们请大夫也沒有吩咐下人來照顾他们,好在自己和秋霜一天到晚担心小姐,看见这个姑娘一时不忍才过來照看,此时也不知自家小姐在哪儿,究竟如何。 阳春强颜欢笑“我家小姐要是能像姑娘一样幸得好人相救,那该多好……” 安晚晴心中一痛,默默流泪,抿唇笑着“春儿……” 阳春骇然的望着床上的人,这声音,这名字,但是这人的脸……阳春蹙紧双眉双手抚上安晚晴的脸,一遍又一遍还是不敢相信,安晚晴这才意识到自己戴着人皮,抬手胡乱磋脸,阳春会意,小心翼翼的轻磋,人皮面具被撕下,阳春俯身拥住安晚晴喜极而泣,只一个劲儿的唤“小姐,小姐……” 安晚晴伸手拍着阳春的背,一下一下很轻,她也很高兴能再见到阳春,本以为或者必死无疑或者得楚衍相救被带往楚国是她的结局,却沒想到还能见到阳春,她回到云城了吗? “春儿,这里是不是云城,他呢?在不在!”安晚晴急切的问。 阳春点头“这里是玉府,梅公子在隔壁休息!” “我想见他,你帮我去叫他……”她真的好想见见她,这是她醒來之后最最想做的事,可阳春为难的僵在床前,安晚晴伸手轻轻摇着阳春“你帮我去叫他,我想见他……” “小姐身子不好,梅公子若是见了小姐这幅样子,那该多心疼啊!不如小姐再睡一会子,恢复些精神,我在去叫梅公子來看小姐可好!”阳春面容关切,语气和缓,决不能让小姐知道梅思安现在还沒醒。 安晚晴摇头,她的时间不多了,兰墨说她只有三天的时间,今天是不是最后一天了,不能睡,如果一睡再也醒不來就永远也见不到他了“我不睡,我想见他!” 安晚晴不知从何而來的力量竟撑着身子半坐起身,阳春无奈看着这样倔强柔弱的人既不能将她摁回床上也不愿伸手去扶安晚晴,免得她见了梅思安神伤…… ------------ 第128章 用情太深 安晚晴撑着身子摇摇晃晃扶着床棱站稳,看着屋里的一切她,恍惚片刻后一震不可思议道“我能动了!” 阳春赶紧扶住她,对她的话很疑惑,安晚晴轻细的呼吸,心口虽还隐隐作痛但的确不痛了“是楚衍救了我!” “楚衍是谁,不是梅公子带小姐回來的吗?”阳春的疑惑让安晚晴的担忧消散了,只要不是楚衍救的她就好,她不想跟他有交集,更不想欠他。 当走出屋子时,眼前耀眼的光亮刺得人睁不开眼,安晚晴抬手遮了遮,望着从天而降恣意纷飞的白雪,眼含清泪“真好……” 真好,她还活着,真好,她还能去见他。 “小姐既然说好,就莫要为之落泪了,既然好那就应该开心才对,不是吗?”阳春轻柔劝慰道,她虽体会不了安晚晴捡回一命之后的感慨,但她心疼她的小姐,小姐伤心她就安慰保护她。 安晚晴颔首,是,她应该高兴,但同样劫后重生的庆幸之后还有自我责备,她不该自作聪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结果不仅被白琼的人下了毒还差点被楚衍带去了楚国,一个她听來就十分遥远的地方,还好云初救了她“还好有他!” 阳春聪慧,立即便知道这个他指的是那位梅公子,转眼望着隔壁紧掩的门,若不是他说络玉苑的女尸不是小姐,他们大家肯定都认为小姐已经死了,阳春十分感激他将小姐带了回來“小姐,你不是要去见梅公子吗?” 安晚晴收回目光,往旁边艰难的移动着身子,不知道她为何行动起來如此吃力,看着她额头细汗,阳春极其心疼,朝屋里唤道“秋儿,开门!” 秋霜神色疲倦的打开门朝阳春望了过去,当看到她扶着安晚晴时,惊讶的愣了愣一脸喜色全无刚才的愁闷“小姐,真的是你!” 秋霜打量着安晚晴,安晚晴笑了笑,阳春让秋霜扶着安晚晴去了屋里,临走时嘱咐道“小姐一定饿了,我到厨房看看有何吃食!” 阳春一说,安晚晴才感觉到饿,点了点头便跟着秋霜进了屋,而阳春看着安晚晴进了屋转身飞快的往外跑,她隐约觉得她家小姐情况太不好了,脸无血色行动迟缓,像奶奶快死的时候,她要快,要赶紧找大夫。 安晚晴坐在床头,用手捻着云初散在肩头的乌发,眼睛死死盯着那双紧闭的眼,真希望他此刻就睁开眼來看到她“他睡了多久了!” “不久,也才一个时辰左右!”秋霜递上茶水,安晚晴接过,看着云初干裂的唇瓣,心疼不已“秋儿,你出去吧!我想跟他单独呆一会儿,有什么事我会叫你!” 秋霜迟疑着,拿不定主意却又不想拂了小姐的意思“好,秋儿就守在门外!” 听见门被掩上,安晚晴才端起手中的茶盏饮了一口俯身一点一滴润泽他干裂的唇,茶水顺着唇角滑落,安晚晴轻轻替他擦掉,一双眼落在云初的脸上,十分无助“云哥,我知道你一定很累,可我想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怕……你先睁开眼看看我再睡好不好!” 安晚晴终究沒有关住眼中的泪,微弱啜泣,望着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她睁着眼任凭眼泪落下,将双腿抬进床里往下缩了缩,枕着云初的肩头“你一定很累,都听不到我说话……” “沒关系,你不要自责,你好好睡,我会一直陪着你,你醒了再叫醒我好不好!”静寂的屋子里响着细弱的自言自语声,安晚晴一只手探进棉被之中握紧云初的手,一只横过云初胸前抱着他“我们一言为定,你醒了要叫醒我,记得要叫醒我!” 安晚晴皱了皱眉,心口隐隐作痛,她想或许她的毒还沒解……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轻轻推了推自己,安晚晴动了动又继续睡着,突然之间睁开眼來,嘴里唤着“云哥,你醒了吗?” “玉儿……是我和你姐姐……”齐风无奈叹道,这个傻丫头用情太深,当初是云初,现在是梅思安,如果她能薄情寡义一点,不会爱得这么痛,不会伤得这么深。 络纱将她扶起,齐风为她诊脉,而她的目光却望着身旁沉睡的脸上“他怎么还不醒!” 络纱闻言哀伤的望着安晚晴,看向齐风的眼神充满了期盼,齐风凝视着络纱,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无尽的沉默,片刻后他起身喂了一粒丹药给云初“他沒事,只是太累了,约莫晌午才能醒!” 齐风见安晚晴眼光忽闪忽闪明亮非常,心中更是一痛“你陪他再躺一会儿……”安晚晴闻言一愣,齐风接受她与云初的感情了吗?齐风见她似有怀疑,又道“你的身子也需要多休息,过一会儿我们回來叫醒你!” 安晚晴闻言,安心的躺倒云初身旁,闭上眼后,齐风拿出一瓶药在她鼻尖轻晃一次才伸手点了她的睡穴,取出匕首对着安晚晴的手指轻轻一划,暗红的血一滴一滴落进茶盏之中,络纱闻到了血液中的一股香气,眉深似海“娘她太狠了,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小妹……风,你能解吗?” 齐风低眼望进黑血里“可以,天下还沒有什么是我不能解的毒!”络纱闻言松了一口气时,却见齐风端起那茶盏将血全数灌下,络纱大惊失色,伸手去抓缺字夺过一只空茶盏,看着茶盏里头残余的血渍,络纱泪如雨下“你这是干什么?你想死吗?” 齐风抹掉嘴角的血“别哭,我说了,我不会死,玉儿也不会死!” 络纱哽咽的笑着“如果你死了,我陪你!” 齐风也笑“好!”清冷的面容言不尽温和柔暖“络纱,我们成亲吧……” “好,娘不要我了,我们也不需要再争取她的同意,我们成亲!”络纱偎进齐风的怀里,闭着眼体味着纠缠在心中生死不明的痛和终于可以嫁给齐风的快乐满足。 晌午时,安晚晴醒的第一眼便是去看云初醒了沒,当看见那双深邃的眼睛正看着自己时,安晚晴竟大哭着紧紧抱住云初的脖子,云初轻轻拍着她的背“让你担心了!” 安晚晴支在云初肩头的下巴点了点又摇了摇,她竟然就那么承认了她担心,不都该是说自己不担心好让他不那么愧疚自责的吗? 云初摸着她的后脑勺,很高兴道“好了,告诉你一件喜事!” ------------ 第129章 喜结连理 云初指了指她身后“齐风与络纱打算明日成亲……” 安晚晴看着坐在圆桌前双双望着他们的男女,当即眉开眼笑“真的吗?” 络纱瞧她那么高兴不由心中一痛,笑道“但要借玉儿府上一用……” “我也是这样想的,你的身子才好一点我也放心不下你,不如就让他们在玉府成亲,我们正好粘粘喜气,你说好不好!”云初自然而然的接过络纱的话,络纱愣了愣,抬眼瞧着这个总带着一种说不出温暖感觉的人,让人那么舒适。 “好呀,我让老庆张罗,你们就开开心心的准备当新郎和新娘!”安晚晴欢呼雀跃,方才氤氲在房间里的苦闷伤感一扫而空,欢声笑语不断。 这一天,玉府里前所未有的忙碌,张灯结彩,开门迎客,招待了好些客人,每逢宾客问及府中添了什么喜事时,下人门都答是自己主子的姐姐出嫁之日。 安晚晴坐在房间里一个劲儿的瞧着络纱,火红的喜服衬得络纱清丽的脸蛋平添几分醉人的娇媚,姣好的眉眼里嵌着无比的幸福。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及地的秀发被老妇轻轻的梳弄,安晚晴痴痴的望着铜镜前的两人,好似此刻坐在铜镜前的人是自己,她要嫁给云初…… “玉儿……玉儿……”络纱转过身看着安晚晴有些担忧“是不是不舒服!” 安晚晴回神,望着络纱笑“姐姐,我和他祝你和齐大哥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络纱脸上浮出幸福的醉色“谢谢!” 安晚晴站起身望着门外黑沉沉一片,有些迫不及待似的“怎么还沒來,他们怎么比新娘子还要花时间!” 阳春上前安抚着取笑道“小姐,你莫要急,外头若有人听见了还以为新娘子迫不及待的要嫁人了呢?这要等吉时啊!” “她是在这儿呆不住了,想见梅公子了吧!”络纱笑道,安晚晴愣了愣,阳春脸色微滞,以为她生气了,正要自责时却听安晚晴推着她往外走,一边又朝屋里道“姐姐,我有事先走了!” 安晚晴将阳春推到院子里才问“春儿,新娘子的盖头还有吗?” 阳春一愣“这个,我不知道,一件嫁衣应该只有一个红盖头,哪儿有多的,小姐要红盖头作甚!” “你去帮我找一个來!”安晚晴意外的固执,阳春以为她觉得嫁衣好看,要红盖头玩儿才放下心來,这一桩喜事难得让小姐如此开心,阳春为此费尽心思最后与老庆商量请玉府的护卫跑了一趟喜娘的住处,不仅取來了红盖头还有新嫁衣,一连好几套摆在安晚晴眼前,安晚晴爱不释手。 阳春见安晚晴高兴,在一旁已是喜笑颜开,安晚晴正抬头看着她“你笑什么?” “笑……笑小姐对新衣如此喜欢,莫不是想要嫁什么人了!”阳春开怀的笑,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瞧着安晚晴答不上话僵在那里看着她,阳春故作惊讶的叫道“啊!我知道了,小姐莫不是要嫁给梅公子!” 阳春那儿温暖热乎的阳光烧红了安晚晴一双脸颊,如若沒人这样取笑自己安晚晴绝不会认为自己做了什么羞人的事情,但想到这古代,她踌躇片刻之余,心口起伏间的阵痛,让她下定决心,想要做什么就立刻着手准备,生命有时候太短,很可能让自己与幸福擦肩而过,她幸运的能够与他重逢,她要嫁给他,与他不离不弃,相守在一起。 鞭炮之声散落半个云城,安晚晴放下新衣牵着阳春去看齐风与络纱拜天地,宾客盈门,喜气盈盈,安晚晴从头到尾都在笑,看着堂中从未相识前來道贺的朋友笑,看着玉府上上下下真心祝贺齐风与络纱喜结连理笑,更看着云初笑,她的眼光太灼热,云初也朝她看了过來,她沒有羞涩的躲避,只是望着那双眼,彼此相望,已知彼此心意。 “送入洞房……”嘹亮的声音唤醒了四周所有的声音,一时之间喧声不断,安晚晴看着云初与齐风双双被拽进了酒席,阳春也带着她一路尾随新娘子,安晚晴疑惑的问“我们为什么要跟着新娘子!” 阳春很开心“听说闹洞房很好玩儿,小姐,我们去看看吧……好不好,就一眼!” 安晚晴倏地停下“新郎都还沒來,闹什么洞房!” 阳春不依不挠“那我们就在那儿等一会儿吧……” “我累了,你自己去吧!”安晚晴转身却被阳春扶住身子往后头走,安晚晴拿掉阳春的手道“就几步路,我沒事,你自己去吧!记得早点休息!” 阳春目送安晚晴离开,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去了新房外等候,而安晚晴回房之后,坐在床沿上一遍一遍抚摸着摊开的嫁衣,不由起身脱掉衣服换上了嫁衣,站在铜镜前,她发现自己的脸竟然都红了,也不知是不是嫁衣的颜色染红了铜镜,安晚晴笑了笑,伸手理了理鬓发,阳春的手巧将她打扮清雅宜人,从首饰盒中取出青玉梅簪斜插入鬓发,这跟簪子代表了他对她的情意,从阳春递到自己眼前的那一刻,便已放它不下。 盖上红盖头静静的坐在床上,半个时辰过去了才听到外头吵闹之声乱糟糟一片,都是喝醉酒的人要去闹洞房吧!又过了一阵子才听到门外云初道“你下去休息吧!我去看看她!” 阳春走了,云初推门而入,寝殿里只有厅中亮着一盏微弱烛光,云初以为她睡着了特意放轻了脚步声,端着灯走进内室,当看到床前坐着新娘子时,云初愣了愣,他不会走错了房间走到新房了。 可不对呀,他刚把齐风送进了洞房,他侧眼打量着屋里的摆设,这是晚晚睡的寝殿沒错,他在这儿养伤许多日对这里一桌一椅太熟悉不会认错,云初小心的唤道“晚晚……” 安晚晴听到他的声音才知道他已经进來了,坐直了身子道“是我!” “你……”云初看着火红的嫁衣,察觉到她的心意时激动不已,但他却不敢确定。 ------------ 第130章 洞房花烛 安晚晴却不再说话,云初一步一步走近,彼此的心砰砰砰乱跳,直到云初牵住红盖头一角时缓慢的动作才顿了顿,揭开盖头时,正看见一双温柔缱绻的目光腻在他的脸上,他缓缓蹲下执起她的双手,轻轻吻上她的十指。 安晚晴深深地笑着,凝视着他的小心翼翼,感受这样的呵护,轻闭的双眸浸出几滴泪,安晚晴惊了惊,伸手擦掉他的泪,十分戏谑的取笑他沒出息的模样“我嫁给你,你那么感动!” 如此生机盎然娇艳醉人的鲜花,怎么会只有一两日的性命,云初谈何不痛,可他却不能让她感受到一点点他们对她的隐瞒,他笑如轻风,捻指弹在她的脑门儿上“哈,看我为你沒出息,你很得意!” 不仅云初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愣神尴尬,连安晚晴也沒想到云初会说得这么直白肉麻,安晚晴闭上眼将心中的痛与感动不舍关住,屈身抱住云初,轻声道“我不得意,我很满意,很高兴……” 云初轻拍着她的背,不管她如何压抑,总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哭腔,他深有体会,在这令人高兴的时刻,谁都不会提起隐在心中的痛,他笑言“晚晚,沒有红烛,沒有月老,你就这样嫁给我,你不怕我到时候不认账!” 安晚晴沒有睁开眼,倒是因为这一句话勾出了她一直关着的泪花“对呀,我就这样嫁给你了,你还敢不认账,你如果不认账,那我也不认账,反正沒人知道!” 云初坐上床将她揽进怀里,悠悠道“怎么沒人知道,我不就是一个吗?” 安晚晴靠在他的心口“还算有良心!” “冷吗?”云初箍紧安晚晴的身子,安晚晴摇摇头“在你怀里,很温暖!” “傻话,瞧你的手都冷成什么样了!”云初握着冰冷的手轻声道,沒有责备,只是心疼。 安晚晴无言抽出手放到心口,一个劲儿的傻笑“真的不冷,因为这里很温暖,很温暖!” “晚晚……”云初激动不已,这么一个温暖的女子对他來说只有一个,但这唯一,却要经受这么多的痛“你知不知道,最温暖的是你说的这句这里很温暖!” 一滴泪落进安晚晴如云发髻之中,安晚晴笑道“谁说的,最温暖的明明是被窝!”她站起身,揭开被子,缩进床里,云初呆呆的望着她的活波天真心疼的笑,随即也躺进床里,盖上被子,将她圈进怀里,有些埋怨道“我不信,要不你比比,到底是我的怀里温暖,还是被窝暖和!” 安晚晴高兴的笑道,枕着他的颈间“啊!你躺在被窝里抱着我,我怎么分辨得出來!” “用你这儿就可以分辨!”云初抓着她的手轻放在她心口,安晚晴脸上一热,心口猛跳,感受到手下跳动的心,颈间灼热的肌肤,云初此时笑出了声“看,是不是很温暖!” “你!”安晚晴语塞,她怎么也沒料到云初会來这一招,毫无准备当然败下阵來,赌气道“胡说,只是心跳快了些,怎么就是变暖和了!” “那你说,有沒有暖和一点!”云初绵柔的声音听得安晚晴的心都快融成水了,她正想否认,云初又补充道“你说有就有,沒有就沒有,我信你!” 他的认真令安晚晴将话都咽了回去,抬起头來望着他责备着“你都不让让我!” 云初看着那双状似凄楚的眸子,享受着这样的撒娇“不用我让,你一直都是赢的,沒有人欺负得了你……” 安晚晴不明白,云初将她的手摁在自己心口“你已经赢了它,它是你的,再也不听我的话了,以前它很平静,现在它会痛会疼会担心会开心会隐忍会玩笑会暖会冷……” 安晚晴脸上的笑容一分分褪去,哀伤之色一闪而过,那样子十分难看但在云初眼里却十分好看,安晚晴突然笑道“还会哄人……” 她看着他,极其认真“云哥,答应我一件事!” 云初沉默,他不想拒绝她,却不敢轻易答应帮她,因为能让她这么认真严肃相求的事情一定不是简单的事,安晚晴道“我现在只有两日的性命,你愿意陪着我任凭我闹,可不可以让我闹最后一次!” 云初心都停止了跳动,脸色苍白,他不知道她如何知道这件事,原來她这一天都是装出來给他们看的吗?让他们放心,云初沉着脸,刚硬而霸道“你不会有事,你还会有好几十年的命,齐风说了他能救你,你要我怎么陪你闹都行,但不是最后一次!” “好!”安晚晴极其坚定,描着云初的眉眼,轻声道“要了我,让我感受你爱我多深!” 以为云初会拒绝,但眼前的他却只是沉默,他如何体会不了临死之前人的愿望,他曾死过,他知道,但他不愿意承认这是她生命的最后时光…… 怜惜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云初望着她睁开的眼,眼中泪花激荡“晚晚,你真的赢了它,我从來无法拒绝你!” 声音轻柔似风将她的泪卷落到他的脸上,第一个深长苦楚的吻落下,情真意切难说,但彼此相溶的泪水都再倾诉心中的痛,多想在一起的日子更多一些,多想能够天长地久,但那是无法实现的幻梦…… 他温柔的吻逐一行经全身,带给她一生之中温暖之最,点燃她全身因生命之终而冷却的血液,她活了,在他的体温之中,感受着生命的温度。 轻浅欢吟,气息相融,缱绻缠绵,温暖一室,她如饮醉了酒酣睡的模样淌在他的怀里,身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搂她在怀里抱着她的头抵着她的额鬓嗅着她的发香,颈间布满汗液,相拥而眠。 夜半,温热湿润的东西淌过他胸间,他心口一阵一阵的刺痛让他睁开了眼,腥气盈鼻,想抬手擦掉在身上流淌的东西却根本动不了,云初惊出一身冷汗,急切的唤着安晚晴。 声声切切凄凄的呼唤听在安晚晴耳里,大睁着眼泪如雨注,无论她如何张开嘴拼命说话就是沒有一点声音,连哑巴都不如,身子更是不能动,听着云初着急恐惧的声音她更着急,为什么云初也不能动,难道他也中毒了吗?是她把毒传给了云初,悲从中來,她的心碎裂成渣,扎得自己鲜血淋漓,早知道她就不该说那句话,她不该那么做。 ------------ 第131章 不折手段 凄厉的呼声震裂清晨寂静的幕帘,闻声而來的众人堵在房门口,齐风急切的敲着门“玉儿,出什么事儿了,梅公子!” “别进來!”云初冷声厉喝,他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他们现在的模样,这对她的名节是多么大的伤害,云初的声音颤抖着“晚晚,我不想你死……” 安晚晴除了流泪什么都不能做,她多想在此刻能应一声云初让他莫要那么担心为难,云初的声音显得非一般的平静“齐风,你和络纱进來就好,她只想见你们!” 齐风与络纱闻言立刻推开了门又掩上,安晚晴眼含泪水目不转睛的望着齐风,她十分努力的张嘴,可上下唇瓣却只微微一动,她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求齐风,也不知道他看懂沒看懂她的意思。 齐风与络纱见两人如此情景骇然失色,络纱十分堪忧道:“你们……玉儿中了毒,你们怎么能同房!” 安晚晴见络纱的神色,心都跌落谷底,望着齐风僵硬黑沉的面色更悲恸之绝,她会害死他吗?她那么爱他,怎么能让他因自己而死,不能让他死。 “她还有救对不对,齐风,我求你救救她,快救救她!”云初真的急了,络纱的语气让他愈发冷静,无论如何也要争分夺秒救回她。 齐风背过身,沉沉道:“帮玉儿穿好衣服!” 齐风疾步离开,令安晚晴心死如灰,他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这样走了,意味着他沒有回天之力,他们只有等死了吗? “齐风,你不能走,你要救她!”云初悲恸大吼,那声音如狂风摧毁堤岸,安晚晴嘴唇颤动,呕出更多的黑血“你不能走……只有你能帮我救他!” 细弱的声音轻轻的溢出,云初惊喜片刻却陷入哀恸之中,她的情况比他严重多了,这个傻姑娘还一心只想就他。 齐风恍若未闻,消失在内室。 刹那间,安晚晴眼中的光亮尽数熄灭,暗淡无光。 络纱走近,深蹙眉头凝视着安晚晴苍白的脸,伸手拭掉她嘴角的黑血“玉儿,是我们不好,我们都忘了你忘了以前的事情,我们该告诉你们不能同房……” 安晚晴不明白,这是什么鬼毒,络纱已经落下了泪,凄婉道:“娘真的太狠心了,她怎么能对你下这么狠的手,如今连风都……” 难道齐风也中毒了不成,安晚晴心口一震,但她残破的精力除了顾及云初已沒有多余的能关心到身边之人,云初失落又疑惑道:“连齐风也中毒了,为什么齐风也中毒了,这个毒能传染,那你为何沒有中毒!” 络纱摇头“只有与她血脉相溶者才会中毒,风饮了玉儿的血,你乱了她的脉息……” “为何不说,为何不早说!”云初一遍一遍的重复,络纱摇头苦涩的笑“玉儿,你别怕,如果风救不了你,还有姐姐陪你,我不信娘会那么狠心!” “你要干什么?”云初惊悟警惕的睨着络纱,络纱拿过落在床畔的衣衫将安晚晴裹住“我要带玉儿去见娘,娘不可能这么狠心的,我不能让玉儿冒险,也不能让风冒险!” “你不能去,你去了就是在害她!”云初破口大吼。 络纱专心给安晚晴穿衣的手一刻不停有条不紊,突然之间,想到什么?扭头望着云初“玉儿都忘了以前的事,你怎么知道她以前的事,娘虽然对玉儿苛刻,但玉儿到底是娘的女儿,娘不会真忍心看着玉儿死的!” 络纱为白琼辩解着,娘为了报仇是不折手段,但却不会泯灭人性。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白琼对你的态度和对她的态度天差地别,白琼会给她下毒却不会给你下毒!”云初心痛无比的望着半坐在身前不能言语的人,安晚晴眨了眨眼睛,云初沒有往下说,答案却已呼之欲出,她不是沒有怀疑过络玉不是白琼的亲生女,难道络玉真是皇帝云阳与玉妃的女儿,可不可能的,沒有人报仇告诉去复仇的人你是他们的女儿,那不会功亏一篑吗? 络纱久久的望着云初,许久她问“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难道小妹不是她的女儿吗?不可能!” 尖锐的怒吼声刺破安晚晴的耳朵,云初沒料到络纱会说出來,看着安晚晴并不激动的面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把所有的都说出來一次说了最好“她不是,她是络逸与萧语华的女儿,络逸说过她的女儿葬身火海尸骨无存但却被白琼抚养长大,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的模样,我猜白琼的目的不简单,她的目的除了云汉皇室绝无其他,而她不过是白琼手中一颗随时折麽威胁用來钳制云汉皇族的一枚棋子!” “够了,不是,我娘不是这样的人,云汉皇族负我白族,他们本就该死,我娘沒错!”络纱愤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睨着云初。 云初冷然“这不关我的事,我只关心她,齐风沒有办法,络逸一定会有,你帮我去找络逸,比起你那一心复仇的娘我更信任络逸!” 络纱望了望安晚晴,安晚晴一个劲儿的闭眼,望着络纱不动又闭眼,络纱才明白她的意思,她悲伤的发现自己的妹妹竟然也同意了这个男人的想法,是因为出嫁从夫还是因为娘真如这个男人所言,望着这个从小吃尽苦头保护自己的妹妹,络纱道“我会查清楚,娘不是这样的人,她只是严厉了一点,报仇急切了一点!” 望着络纱离开,安晚晴泪流不止,人为什么那么执着,不亲眼见证就不信,亲眼见证了就信,恐怕,到时,还是心碎后自欺欺人的不信,她担心络纱这一去,白琼会不会迁怒于她,那个为了报仇发疯的女人,简直不可理喻,她为云硕生有一女,明明对云硕有愧有情,却要叫络玉陷害云家,利用云家挑拨皇室,她这是在干什么?若有一日她大仇得报,络纱却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叫络纱如何自处。 “不要担心,络纱只是一时不信而已,其实她心底都清楚!”云初沙哑的声音轻响耳畔,安晚晴浮乱的思绪才缓缓平静。 ------------ 第132章 甘苦与共 屋子里很安静,安晚晴的眼泪拼命的掉,云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晚晚,不要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安晚晴紧闭双眸,怎么不是她的错,她不该贪恋太多,她们安安静静的过剩下的两天不好,为何她非要求个完整完全。 阳春听了络纱的话,脸色红白相接,支开院中所有的人,送走络纱与秋霜两人进屋将安晚晴挪到了书房,再吩咐小厮去伺候云初,一切都当什么也沒发生过一样。 王景乐颠颠的跑來,弄得玉府鸡飞狗跳,就是要见安晚晴,说是要讨杯喜酒喝,不论老庆如何解释昨夜成亲的是救了自己主子的两位恩人,王景还是不罢休,最后阳春只好领着他去了书房。 王景坐在桌前,安晚晴平躺在床上,她说不了话只睁着眼,看着她这个样子,王景真不知如何开口,只道“你不会死的,我不信,我们那么多人都解不了这个毒!” 王景走了,安晚晴呆呆的望着床顶,想着这匆匆而过的重生数月,她都不曾好好的过,不是寻死就是逃避,所以,天都看不过眼了,要收回让她重生的恩赐吗?可她不该同时也收了他的命啊! 王景看着云初,笑道“你们至少得活一个,不然我用什么來抓到他,或者你们都活下來,我更有胜算!” “我也想我们都活下來,或者她活下來帮你,但这次,恐怕我们帮不了你了……”云初凄怆一叹“能告诉我你要抓的人是谁吗?” “人都要死了,还那么好奇!”王景盯着云初,有些被窥探的不满。 “出生入死一场,权当我临死之前不能嘱咐亲人只能关心一下朋友!”云初很平静,只是王景却很震撼,这一生,为了掩盖秘密他沒有朋友,当听到这两个字他既不习惯也很向往“当我是朋友就别好奇这件事,要说我早就说了,不说自有不说的原因,到时候等我抓到他,你们自然就知道是谁了,但我两三日可抓不到他,所以,如果你想知道就需要活得长一点!” “我一直想问,为什么她要逃,是她不喜欢你,还是你臭名昭著的原因,如果我帮了你,那岂不是陷朋友于水深火热之中,对那个不知名的朋友我有愧,如果,你抓到她,她还是不愿意跟着你,就放了她吧……” 云初看着王景的脸色突变,看他的目光像是饿狼一般危险,顾自道“强扭的瓜不甜,是你的总会是你的,我本來已经送晚晚走了,可她却偏偏放心不下要到北疆找我,我以为瞒着所有人顺水推舟的让所有人以为我死了,等我找到她可以实现她自由自在逍遥江湖的梦,却阴差阳错的她成了当朝的公主,我真不想又做回云汉的少将军,尤其当我放下所有只带着一颗心到处找她的时候,那种简单而轻愉的感觉我一生都不曾体会过……” 说了那么多,也不知道王景听沒听懂他的意思,或许是真快死了,所以特别啰嗦,云初沉沉一叹“你若喜欢那个姑娘,就成全她包容她,既然喜欢,给她的就应该是她想要的令她快乐的而不是她不愿意的让她为难的……” 王景脸色复杂,他不得不承认云初说的有理,可为什么他给的就是他不愿意要的不能令他快乐的,他都不曾尝试就一溜烟儿跑得杳无踪迹,他都不曾有机会令他快乐,给他想要的…… “你好生休息,如果明日日落西山你还未死可以阻止我,但如果你死了,我或许就不会这么冷静,你永远都不懂我费尽心思想要找到他让他留在我身边的感受……”王景漠然转身,云初无奈摇头,怎会不懂,曾经为了络玉他这样死缠烂打过,为了刚刚醒來的晚晚卑微的乞求过,到最后不得不放手…… 阳春将安晚晴扶正坐在床上,安晚晴多想跟阳春说说话,可她连嘴唇都动不了,只有一双眼一对睫毛还可以传递些信息,与阳春对坐好长时间,阳春才伸手摸着她的脸道“小姐,你怎么那么傻呢?为了那个梅公子连名节都不要了,值得吗?” 安晚晴闭了闭眼眼,她的答案很肯定,如果沒有中毒这件事,她不后悔她做的决定,她做的是值得的。 “春儿不知道什么是情,但看着小姐为了这一个字所承受的苦,春儿不明白小姐明明那么痛为什么还要愈陷愈深,难道这些痛小姐都已经不能感受到了吗?”阳春饮泣低语,每一寸目光都对安晚晴心疼不止。 安晚晴眨眨眼,泪花挂在睫毛上颤动,为这一个情字,不止痛,还有快乐,酸苦,人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只要有一点的甜蜜都会忘了曾经的伤痛,她更是如此,为了那点甜滋味甘愿飞蛾扑火。 与爱,甘苦与共,风雨兼程。 秋霜立在一旁,悄悄拭掉泪水,轻声道“春姐姐,我们让小姐休息一下,我听庆总管说皇上一会子要來,庆总管吩咐了皇上这几日为了小姐的事茶饭不思,得了伤寒……” 清脆稚嫩的声音戛然而止,咚一声紧接而來,眼角之处秋色的衣衫落开,安晚晴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刚站起身便被劈晕在床头的阳春,想要叫人已來不及。 纤尘不染一袭白衣,刺痛双目,安晚晴怒目而视,白琼脸上那扭曲得明媚摄魂的笑令她无比疑惑,只听白琼十分高兴道“云阳,这点折麽还不够,你无论如何也得撑过來,还有更大的好戏等着你呢?” 白琼笑着,扬手便将一枚丹药送进了安晚晴嘴里,安晚晴猛烈咳嗽,奈何不听使唤的嘴根本就一动不动,怎么又吐得出來,白琼一掌打在安晚晴肩上,竟将她推转一圈,白琼手掌所到之处都带着一阵剧痛,安晚晴一口口黑血吐在床沿喷溅在幔帐上,白琼起身站在床下,冷声道:“玉儿,这一次算是你不听话的教训,以后,有什么事要告诉娘,知道吗?” 安晚晴瘫倒在床上,听不太清她的话,见她要走,急忙道“你不能走,齐风和他的毒你还沒解……” ------------ 第133章 谎言之祸 白琼远远的回转身站着冷眼看着她,安晚晴模糊的眼前只觉她身在迷雾中人影摇晃越來越远,努力的睁着眼,用气若游丝的声音求她“求你,救救他们……” 见她这幅摇尾乞怜的模样,白琼笑得欢愉眼中却射出一股阴狠之光“从小就教你,男人不可信不可靠,可你偏偏不听,你看看你为这些男人承受的!” 安晚晴意识涣散,如何集中精力也抵挡不了浓浓的睡意,白琼奇怪的打量的安晚晴,面如秋寒霜露“好,我可以解他们的毒,但有条件,我可以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你若救不了他们,只要杀了云阳,我就给他们解毒!” 安晚晴喜上眉梢,还未迎风招展便被冻成了霜花,最后一丝清醒的神智消耗之余沉沉的睡了过去。 白琼沒动,站在那儿一双眼晦暗不明,她不明白为何眼前从小亲自带大的孩子一样的对自己不服气,一样的不得不忍受,可本质上全然不一样,现在她能感受到这个孩子对自己的恨,这是络玉再生气再不满也不会有的。 耳边有人道“玉儿,你要保佑我们的女儿,即便你再恨我,你也不能这么残忍,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你不能这么做!” “白玉,你不想报仇出吗?你把她带走了还怎么报仇,留着她,你可以尽情折麽我,我这副身子折腾不了几下的了……” 低厚沉重的嗓音像远古洪钟悠悠的穿在空茫的天穹中,那白茫茫的高天好像下起了雨洒了她一脸,安晚晴睁开眼,正看见一张憔悴不堪的脸,一霎白琼的话振聋发聩,她呆愣的望着他,云阳见到这样浑噩模样的女儿,悲从心來,连声咳嗽,外头已有人紧张的询问“皇上,保重龙体!” 安晚晴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这个人,皇上,父皇,她真的要杀他吗?云阳刚才的话应该沒有假,白琼不仅仅为了给白玉报仇,更重要的是要折麽云阳,她的目的达到了…… “我的朋友还好吗?”安晚晴低声问,心里乱成一团,她沒杀过人,怎么能拿别人的命云初和齐风的命,可不做,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香玉,你能说话了!”云阳惊道,连忙朝外喊“御医,齐大夫!” 一群人鱼贯而入,齐风面色担忧的走在最前头,见安晚晴醒过來,面色稍霁片刻竟比方才的脸色更加阴沉难看,云阳看着他不禁吸了口气问“齐大夫,如何!” 齐风望着安晚晴,一双眼尽是心疼“皇上放心,公主的毒已经解了!” “哈哈哈,好好好,郑要重重加赏,厚谢齐大夫!”云阳喜道,寂静无声的屋子里随着云阳的放声大笑,所有人都齐齐跪下,高声祝祷“公主洪福,皇上万岁!” 除了齐风与安晚晴双双对视之中的明白这突变的原由,所有人都在庆幸着公主安然无恙,云初焦灼的候在屋里,齐风说过最迟不过卯时,可现在已经过了点了,她还活着吗?云初握着那根碧玉梅簪,十指紧握,将她紧紧裹住,就像紧紧抱着安晚晴一样,心里一遍一遍祈祷苍天,一定让她活下來,活下來,哪怕用自己的命來换她的命,都可以。 齐风劝云阳早日回宫休息,云阳才放心的离开,但屋子里那么多的太医候着,着实不好说话,安晚晴见齐风有话要对自己说,便吩咐着“我沒事了,你们先下去,春儿和秋儿留下!” 屋子里剩下四个人后,安晚晴急切的问“他怎么样了!” 阳春与秋霜一见这个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人开口就问那个梅公子的事儿,便又气又痛,阳春含泪责备道“小姐,他都将你害成这样了,你还一心想着他,方才,真是吓死我和秋儿了……” 阳春的话激起千层浪,秋霜也特别激动,安晚晴当然不知道,在她昏睡后,阳春和秋霜醒來见到床幔与地上那一滩滩黑血和怎么叫也叫不醒的人时,是多害怕和担心。 齐风显然冷沉多了“他沒事,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不会有事!”安晚晴怀疑,不知道该不该信,毕竟齐风自己也中了毒。 “我希望你们都沒事!”安晚晴道。 “可不可以告诉我,白琼又对你做了什么?”齐风清厉的目光望着她,充满对白琼的厌恶。 “沒有,毕竟我是她的女儿!”安晚晴掩饰,不想齐风知道白琼的条件。 阳春与秋儿脸色骤变,惊惧难信的望着安晚晴,像是仇人,阳春问“白琼是小姐的娘!” 看着眼前两个丫头痛苦的神色,安晚晴心都悬在了断崖上般,她敏锐的意识到她说错了话,更不应该撒谎,她的这个谎言似乎会掀起滔天巨浪,安晚晴不敢开口重复刚才所说的那句话,甚至于只是望着阳春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齐风似乎看出來什么?忙道“你们先出去吧!” 阳春与秋霜虽听话的慢慢退下,可两双眼却一直望着安晚晴,她们的疑惑以及仇恨纠缠。 “我说错话了!”看着门被掩上,安晚晴一脸自责的道,齐风眉间一跳“所以你不该说谎,该告诉我们实话!” “你知道!”安晚晴很惊讶。 “我想我大概猜到了!”齐风摇头,清冷的双眼怜悯之情尽显“我觉得应该你亲口告诉我,免得我胡乱猜测!” “你不用这么说,我知道自己说总比别人逼着说让我觉得心里好过些!”安晚晴仰头看着齐风“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络玉不是白琼的女儿,也不是公主,她是你师父络逸的女儿……” 这几乎是致命的把柄,但她却这样说了出來,安晚晴心底里是在乎自己是谁的,尤其当身份之谜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带來无穷无尽纷繁复杂的事情,她更是在乎得不得了,如果每个人都能像云初那样接受自己是安晚晴而不是络玉,那该多好,可这个世上不是人人都是云初,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云初。 齐风很平静的接受她不是白琼之女不是金枝玉叶的事实,却不能镇定的接受她是师父络逸的孩子,齐风身子一震,如青松站得笔直,而且她说的话好奇怪,为什么说是络玉,而不是用我來称呼。 ------------ 第134章 错为罪魁 堆积在心头的东西因为这么简单的几句话显然比先前轻巧多了,安晚晴正要站起身,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抬眼看过去竟然是阳春与秋霜去而复返,只是两人手中执剑肩上挂着包袱,面色阴沉,与往日活泼明朗的两个小姑娘大不相同,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安晚晴坐直身子紧张的问道“春儿,秋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阳春走上前,齐风眯眼警惕的站起身來,远远的阳春停下道“小姐,我与秋儿要打算回云府一些日子!” “回云府!”安晚晴很担心问道“是不是奶奶和君兰出事儿了!” 阳春闻言,望着她眼珠轻转,眉梢一动“小姐莫要担心,只是青总管的身子未好,府里人心不安,我与秋儿想回去看一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可是……”安晚晴总觉得她们这一离开就不会再回來似的,一直想找个理由留下她们,但她说过,要走要留都凭她们俩自己的意思。 看着安晚晴为难,阳春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不舍心疼的神色,齐风随即也放下心來,认为自己未免杯弓蛇影了,齐风转身对安晚晴道“你们说说话,我也该去告诉梅公子这里的情况,免得他担心!” 安晚晴的心一惊,点头道“你跟他说,我很好,我的毒已经解了……”她沉默了一阵,似乎有什么话说不出口,但最后她坚定的说“我等着他好了之后娶我!” 她的话不仅令齐风震惊,连阳春与秋霜也十分惊讶,安晚晴从她们的眼神中就知道自己这句话在这礼教森严的古代,一定是格格不入的,但她就是想这样说,如果见到他她也会这样说,这是她好了之后最为强烈的期盼,期盼他的毒解了,期盼他们远离这里,期盼成为他的妻子。 齐风应下走了,阳春趋步上前,而秋霜却站在内室门边一动不动,安晚晴对她们今天的行为非常奇怪,不由招呼秋霜也到她跟前去,可秋霜那沉晦的目光,冷漠的表情令她心中一痛,想向阳春问原因却看见阳春双眸瞪得股股的在她脸上打转“小姐,真的只是把梅公子当作大公子了吗?小姐给梅公子的比给大公子的是不是多太多了,小姐何时给过大公子好脸色,但小姐对着梅公子却整日都喜笑颜开的,我在想为什么大公子掏心掏肺的对小姐,小姐总是那么决绝的推开拒绝甚至是伤得大公子遍体鳞伤!” 阳春很激动,脸上因痛苦不复往日温婉娟秀,最初在云府的一件件一桩桩事被唤醒,安晚晴心痛心悔,自知有愧“春儿,对不起……” “小姐不该对春儿说对不起,春儿承受不起,小姐该对大公子说对不起,可是大公子永远也看不见听不见了!”阳春满腔恨意來得迅猛,使安晚晴异常愕然,但对于瞒着众人云初还活着的事实,她更是沒有面目面对这些人,阳春将剑放到床边,双手扶正安晚晴的脸,抹掉她眼角的泪。 “我一直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今天才知道原因……”阳春神色平静,安晚晴十分疑惑,当初的自己不接受云初的原因阳春怎么会知道,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人知道才对。 “原來小姐就是來折麽大公子的,为什么小姐昏迷三年不醒,一朝不仅奇迹般醒了过來还立刻健步如飞,为何我与秋儿伺候小姐时不止一次莫名昏迷,为何小姐哑了突然就能说话,为何小姐明明有母亲却说自己是孤儿,为何小姐的娘是白琼,这一切都是小姐精心布下的局,步步不遗,小姐是來向云府讨债报仇的吗?可你知不知道大公子的娘是被小姐的娘活活气死的,若要论老爷的负心债,找老爷就行了,为什么要牵连到夫人身上,为什么要牵连到公子小姐身上,!”阳春一遍一遍抚平安晚晴皱起的眉,动作轻柔,一句一句平静中暗潮汹涌的质问如同滚天雷轰隆的劈裂安晚晴的天空。 “不是!”安晚晴承受不住这样的冤枉,坚决否认却找不到理由辩解,最初,是络玉亲手设计,是白琼迷晕了阳春与秋霜给了她解药,她虽沒有按白琼说的做,但她的沉默已经将云家卷进了欺君之罪里去,她不是有心的拒绝带给云初那么多的伤害无疑就是在替白琼做事,折麽他们。 “小姐,你不要怪我们,我与秋儿深受夫人大恩,是她,我们才活了下來,虽为下人却沒有受半点苦!”阳春温声道,安晚晴双眸含泪,不明白阳春为何说要自己不怪她们,只一个劲儿的摇头表示自己不怪,她做错了那么多事,怪自己都來不及,怎么还敢怪她们。 一直沉默的秋霜突然说话“春姐姐,我们该走了!” 阳春拿起剑,起身,安晚晴正伸手拽住阳春的衣袖角,挽留的话只说出了一个“不……”字,便被阳春反手一劈,晕倒在床上。 阳春从怀里掏出一张人皮敷在安晚晴脸上,背上她出了书房,畅通无阻的离开玉府,直奔云府而去。 云初见齐风进屋时并不难看的神色,一直飘着的心才总算归位“她是不是好了!” 齐风望着云初,两个男人奇怪的沉默,眼神交流之中,齐风这次认真的探寻好奇,对他的重视都让云初有些莫名,云初不由笑道“你这样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我有哪儿不对!” 陌生人,齐风与他也不过才相识几日见过几面而已,本就该是陌生人一列,更何况匆匆相遇,齐风不会把这么个人放在眼里记在心上,自然也不曾这样仔仔细细的打量过。 齐风盯着那一双深邃宁远如海的双眸,一种诡异的直觉打量着其余的五官,云初心头一凛,莫不是他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齐风始终不得其果,对于眼前这个人有许多疑问“在下想知道梅公子如何与玉儿相识,又是如何与师父相遇,梅公子是哪儿人,这一身好武艺师从何处,江湖之中,不该沒有梅公子的佳话才对……” 云初眼含笑意,说不出的云淡风轻乐在逍遥“萍水相逢,不知乡籍,四海为家,至于师父,齐兄都说了江湖上不曾听闻,便是不欲人知才对!” ------------ 第135章 我的光明 齐风心底清楚这些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知道的,云初望着齐风也十分看不明白眼前这个人“礼尚往來,也容在下问几个问題!” 齐风讨厌跟云初此刻表现出來的与自己有关的好奇心,他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的事,他的事就是他的事,不需要别人知道,可他对着云初却破例道“你问!” 这片刻思忖的时间,云初渐渐不那么介怀当初几面的大打出手,并有心要与之结交“我记得大概是三年前江湖上流传齐风來去如风却总是形单影只,当初与你济世为怀并称三医天人的另外两位如何突然消失了,她们是不是络纱和络玉,你……对络玉到底是什么心意!” 齐风面色黯然,云初提起了他最不愿想起的变故,望着云初,他站起身背转而立“这些你都不需要知道!” “这不公平,我都回答了你的问題,你却一个都不答!”云初笑着,面色下却冷沉无比,齐风不愿回答,那纠缠而出的痛苦让云初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肯定。 “梅公子在江湖上也有些阅历才对,怎么还会像个毛头孩子问我公不公平,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不是在交易也不是在比武,只是愿不愿意而已,我愿意让你问,却沒有说我愿意回答你的问題!” “你不说,那我來猜!”云初不罢休,只有知道前因后果,才能真正保护好晚晚。 齐风豁然转过身,斥道“说了你不需要知道,你不觉得多番打听别人的私事儿,很不光明!” “我不觉得那是别人的私事,我已经娶她为妻,她是我的一部分,不可分离,齐兄也在江湖上走了十來年,难道不知道光明在人心,只是人愿不愿意光明,她就是我的光明,为了她,不光明一次有何不可!” 齐风料不到眼前这个样貌平平的男子,竟然说出这一番词真意切的话,如果换做是络玉,那颗被爱浸泡的心早被迷得晕头转向感动得一塌糊涂了吧!但幸好是他齐风。 齐风微讽道“梅公子的心若是能像公子的貌一样安于平凡一点,是否要好些!” “齐兄知道,最不能为难左右的就是心,你经历过,何苦來为难在下……”云初状似自嘲,见齐风神色一正不再讽嘲心存偏见才又道“多亏这张脸皮,才藏得下我们那么不不为人知的事!” 云初见齐风依旧不愿相告,知道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信任不是一朝一夕就建立起來的,他闭上眼道“既然不愿相告就算了!” “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毒,反倒关心这些个不大不小的琐事!”齐风坐进窗下木椅中,淡淡道。 云初梦语般道“有你在,我死不了!” 齐风心头一震,目光落在云初的脸上想要挖出一个坑出來看看真假,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真的虚幻,让他偶尔会想起那个已经死了的少将军的锐利。 云初的伤还沒好,当然沒有齐风这样精神,在快进入梦境之时,云初道“你若爱的是络纱,你该去看看她,她跟络玉一样傻,不知道她娘会怎么对她……” 齐风闻言噌的站起身,惊得双手握住云初的肩一摇“你刚刚说什么?络纱回去找白琼了!” 云初睁开疲惫的眼“她沒跟你说吗?我以为络纱会告诉你一声,她回去找白琼要解药去了!” 齐风扔下昏昏欲睡的云初,打开门跃上房檐火速赶往天医阁,全然未顾院中老庆呼唤声,老庆眼睁睁望着齐风走远,两名护卫站在屋瓴上问道“总管,要追吗?” 老庆道“算了!” 云初刚睡着,听见推门声,急急的睁开眼望向门外,须臾,才看见老庆走了进來,云初很失望的闭上眼,原以为是晚晚來看自己了,可却不是。 老庆竟也愣在门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到处的瞧了个遍,除了云初根本沒有别人,这下老庆惊慌的走上前问道“梅公子,我家主子呢?” “她不是在书房吗?”云初话音一落,见到老庆慌乱担忧一脸糟糕的拍着大腿转身离开,云初忙道“等等,她怎么了?” 老庆转身心中急着去找自家主子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身负重伤的梅思安,老庆匆匆转身离开“哦,老奴适才看见齐大夫从这儿出去,以为主子也在这儿,便有此一问,我这就去书房,梅公子多多休息!” 老庆的话错漏百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老庆到这儿來是來找人的,而沒找到的那种慌张,无疑就是人不见了的反应,云初担心的皱紧眉头,不断的念叨着“晚晚,晚晚……” 似乎每叫一遍,她就能平安,就可以回來,他也能为自己乱糟糟的心找个依靠。 不一小会儿,云初听到外头凌乱的脚步声全往前厅而去,云初的心再也得不到安宁,哪怕叫上一百遍她的名字,而此刻他越來越不敢叫她的名字,越叫就越想月担心。 云初睁着重重的眼皮,等待着有谁能來推开这扇门,告诉自己外边的事,可安静,无边的安静,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沒有一点声音,等啊等,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才听到外头有人道“怎么一个人都沒有!” 这让云初更担心,怎么会一个人都沒有,既然一个人都沒有,那这个人又是谁。 “怎么可能,傻丫头和臭小子怎么会不在!” 这个不靠谱儿的调调,云初差点被自己的气呛住,缓了缓高声叫道“络逸,我在这儿,在这儿!” 进到屋里來的不仅仅只有络逸一人,还有三个一样身穿白衣的男女,云初只看了一眼他们相同款式的衣衫就知道这些人的來历,只径直道“络逸,我中了毒,快帮我解毒!” 络逸一边骂道“臭小子,有你跟我这样说话的吗?”但一听他中了毒,马上就上前替他检查,诊脉。 见络逸如此重视床上这个年轻人,身后的三个人都彼此大眼瞪小眼儿,十分好奇,其实看齐风就知道,有其徒必有其师,齐风那么个冷漠清高的性子当然是从小在师父那儿耳濡目染得來的。 云初瞧着络逸阴沉的面色,又道“你如果一时救不了我,那你先去救晚晚,我不知道她怎么不见了,玉府的人应该都出去找她了!”无视络逸惊怒的表情,云初又道“如果你能尽快救我,我们可以分头找!” ------------ 第136章 师门禁毒 络逸站起身对身后三人道“我要你们帮忙!” 络逸走至桌边,拿出茶盏,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对着茶盏接住用匕首划破手腕涌出的血,端着一茶碗血递给云初“我的血天下至毒……” 络逸还未说完,见云初已决心要喝的模样,又道“臭小子,先说,如果我的血克不了你体内的毒,那我可真沒办法救你了,如若不喝我的血,你再等一两日,我一定能配出解药,你不用冒险!” 身后三人更加奇怪,十分想问络逸,但奈何不是场合。 云初笑道“你何必再來试我这一次,要我在这儿什么都不做的等两日还不如让我死了痛快,络逸,如果你不想晚晚伤心,你最好保住我的命!” 不是云初过度信任络逸,而是络逸如此镇定的表情让云初坚信他能掌控接下來的一切。 络逸臭着脸喝道“臭小子,敢将我一军!” 云初斜眼睨着床前的络逸“废话多,给我!” “慌什么?我说了让你现在喝了吗?”络逸吼道,后头站着的三人莫名,沉默如金。 络逸将云初扶正,将上身衣物除尽,其余三人齐上,协力将云初周身之毒激出,正在云初一口气接不上快晕过去时,络逸一掌击中他的心,原被楚衍用剑刺穿身体留下的伤口浸出一条黑血,络逸将碗中的血灌入云初口中,片刻不到,昏死过去的云初全身痉挛般在床上乱滚乱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站在床前的三人的女子问“师兄,什么毒不得不用这个方法,还是说你存心要收拾这小子!” “师妹,师兄不是这样的人,倒是这个毒,逼得师兄用自己的血,一定很棘手,到底是何剧毒!”络逸身旁的一男子,望着哀嚎不止的人。 “天医阁的禁毒……”络逸面色平静缓缓道,而身旁三人则一脸震惊断然否认“不可能!” “想想刚才你们看到的臭小子,那个模样,我有说假!”络逸心口沉重“师妹,麻烦你去一趟鲁阴,让语华火速來云城!” 女子闻言十分歉疚“师兄,对不起,若我们早知道,当年就不该将阁主之位让给白琼來坐……” “别说那些沒用的了,最重要的是现在,你快去快回,我这儿分不开身!”络逸嘱咐。 整整哀嚎一个时辰,声嘶力竭后,云初像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软在床上,络逸从怀中掏出棕红木瓶道“先前的毒虽然解了,但是我血的毒还沒有解,里头的药可以控制毒发,但不能多吃,一日只能服一粒,最多只能服用七日,无论你找到沒找到玉儿,第七天你必须回到这里,我会在这里等你!” “这一瓶是金创药,用在伤口上,即便日夜奔波恢复慢些,五日也应该会痊愈!”络逸又将白瓷瓶递给云初。 云初道“你先去天医阁找,我不确定是不是白琼的人带走了她,还有,如果方便,一定把络纱和齐风也带回來!” “好,你的体力至少一个时辰才能恢复,趁着这一个时辰好好睡一觉!”络逸带着他两位师弟走了,云初蜷缩起身子,双手紧抱双臂,紧闭的眼睛一滴一滴浸出泪來,方才要命的痛里,他就只想到了晚晚,他的晚晚被他放在心口差点被络逸一掌震裂,还好,他活了过來,所以也能将她保护得很好很好。 云府大门紧闭谢绝所有客人,阳春被这安晚晴与秋霜直奔清心园,竹海尽头除了涛涛竹叶声再无其他,到了清心园拱门前,才听到偶尔几句不真切的人声从里头传出。 秋霜走在最前头,一进门便看见云君兰跪在院子中的石板上,石板上还都是水,秋霜惊吓得赶忙上前要扶起云君兰,君兰却躲开她的手,面如寒霜的道“奶奶不同意,兰儿便一直不起!” “小姐,你先起來,这么冷的天地上的寒气可重了,小姐莫伤了身子!”秋霜心疼的又去掺扶,可云君兰却倔强无比,倏然站起身朝着紧闭的屋门大喊着“奶奶,君兰不小了,君兰可以找到二哥,君兰一定会把二哥找回來的,奶奶即便不同意,君兰也要去!” 秋霜一怔,望向一旁的芝草,芝草面色难看的摇头,静寂的院落里突然传出威慑人心的声音“不准去!” 屋子被打开,沈凤坐在堂中主位上与云君兰对视,云君兰毫不示弱“不,我要去,二哥一定还沒有想通,我沒了爹和大哥,不能也沒有了二哥!” 沈凤沉默,凌雁软语劝道“小姐,别再说了……” “我要说,奶奶沒有了二哥,自己可以做云家的顶梁柱,奶奶扛得起一切,但是君兰不行,君兰做不到,君兰沒有哥哥,君兰不快乐,君兰担心他,君兰在云家寝食难安……”云君兰泣不成声,到底是个十來岁的孩子,无论告诫自己要多坚强不流泪不认输,但都抵不过在最亲的人面前宣泄自己其实还沒有长大其实很脆弱,其实很想让人保护。 沈凤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凌雁走出门來,将云君兰揽进怀里,看着堂中的老人家,好久才道“老夫人,让凌雁陪着小姐去找二公子吧!老夫人像小姐这么大的时候都出來闯荡江湖了,虎父无犬子,小姐聪明伶俐不会有事,何况出去走走,权当散散心!” 沈凤许久才道“凌雁,替你家小姐好好照顾她!” 云君兰破涕为笑,连忙道“谢谢奶奶,奶奶放心,君兰一定会把二哥带回來的!” 行完礼,云君兰转身离开,目不斜视,她肩负重任,正要踏上另一片天空去找回那个遗失的哥哥。 沈凤望着那娇小玲珑的背影,老泪纵横,云家到这儿就只剩下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她不愿意君兰走,君兰说她独自一人可以扛得下一切,但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独自扛下这不得不面对的一切时,那种无助和脆弱,生怕哪一天不明的风吹雨打摧毁了这个本已经破败不堪的家。 “老夫人,莫要伤心,有雁姨护着,小姐不会有事!”秋霜道,沈凤这才抬眼望着屋子里的秋霜和阳春,视线落在低着头瘫在木椅中的女子身上“你们怎么回來了,她是谁!” ------------ 第137章 因为爱情 冰水扑面撞击,将昏睡的安晚晴激醒,安晚晴像是溺水般的摇头睁眼,得到畅快清冽的空气才缓过神來。 眼前的鬓发灰白的老妇,是许久不曾见面的沈凤,她正端着一个茶碗极其愤怒的望着自己,这神色与印象之中截然相反,沈凤是高贵不可冒犯的端庄睿智,可如今倒有点发疯要吸食人血的扭曲模样。 安晚晴不安的扭动了一下,就是这微微一动她才注意到此刻的自己正被人用绳索反绑着手,低眼看着自己的状况,才想起來昏迷前是阳春劈晕了她。 安晚晴的心像被人猛地狠狠捅了一刀,阳春怎么会背板她,她们不是家人吗? 沈凤很不满意眼前之人既为阶下之囚却无半点胆怯害怕之心,一双眉微微轻蹙浑然将她这个活生生的人不放在眼里“倒是真小瞧了你,说,白琼在哪儿!” 浑厚如钟的声音宛若惊雷平地而起,安晚晴剧烈一震,抬眼看着眼前盛怒无比的老妇,突然想起阳春说过白琼与云家的恩怨“我不知道!” 她答得很轻,只要一想起自己无心之失害得云家卷入欺君之罪甚至还有可能卷入弑君同谋的罪行之中就已经愧疚而心虚得无法挺直腰板儿与云家的人对话。 但在沈凤的眼里,却只觉得她死性不改维护自己的亲娘,于是便更加气恨道“你不说也沒关系,别以为我找不到她,有你,还怕找不到她!” “我沒有骗你,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儿……”安晚晴一听出沈凤对自己的误会,连忙解释着。 可沈凤的睿智在云家这一连串接踵而來的打击之中已经被突然得到的报仇线索消耗殆尽,她只知道可以利用眼前这个人引出白琼,她的心里此刻也就只有两个字,那就是报仇,她是不会相信安晚晴说出來的一切。 沈凤悠悠然坐进安晚晴对面的木椅之中,一双黑沉的眸子定格在安晚晴的脸上,哀痛悲绝的神色。 安晚晴不用想也知道她在想云初,想到这儿安晚晴不管沈凤愿不愿意相信她说的话,但她觉得至少她应该试一试让她不要那么恨自己,轻声道“我沒有骗你,我真的不知道白琼在哪儿,我对白琼來说只是报仇的一枚棋子,她不会因为我而上当的……” “报仇,,报什么仇,我云家沒说报仇,她还敢说报仇!”沈凤勃然大怒,噌的站起身,刀刃的厉眼势要划碎眼前的人。 安晚晴悲伤的发现被仇恨主宰思维的人是那么冲动,但凡沈凤还有一丝理智,都应该分析出白琼真正的目的不是云家,安晚晴很担心沈凤被仇恨冲昏头脑,一咬牙冲着沈凤大声吼道“她不是來找云家报仇的,她真正想要杀的是云汉的皇帝云阳!” 沈凤被她的话震得面如寒霜,好一会儿都沒说话,冷眼看着安晚晴,十分怀疑的道“天方夜谭,皇上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做这大逆不道之事!” 沈凤不确定,十多年前,她查到的消息是白琼借玉妃的事在云硕耳旁煽风点火,怂恿云硕犯上作乱,却始终沒有查到白琼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为什么要借云硕的手杀掉云阳,这许多她都一无所知。 “你不信,那我问你,如果她只是想用我來找云家报仇,为什么我会跟皇帝的妃子长得一模一样,单单就是这一点,以你南征北战的经验你就该知道她要的不是云家,她想要的是皇帝!”安晚晴言辞平静,一边平静的观察着沈凤的反应,见她还在犹豫,便反问道“你说白琼与皇帝从未结仇!” 沈凤默不作声,安晚晴自问自答“我却觉得他们应该早就认识!”望着沈凤惊疑的目光,安晚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我想是不是皇宫里沒人知道玉妃叫白玉,她有个妹妹叫白琼啊!” 沈凤已然站不住,两步走到安晚晴跟前,抓住安晚晴的双臂像逼问穷凶极恶的罪犯似的冷然“白玉是白琼的姐姐,不可能,当年白玉荣宠至极皇帝要赐她名号,奈何她孤苦无依才让我收她为义女有个好的出身,怎么还会有妹妹!” 对于这,安晚晴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老夫人,我猜,或许是如海深宫吓着了当年的白玉,她因为爱情放弃了自由,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但她却不愿将自己的妹妹牵涉进來!” 她说的虽然是白玉,更像是在说自己,她是被高高的宫墙吓住了,她被万人之上的权利恫吓,放逐爱情追求自由,可走了一遭才发现自由的墙垒早已被爱情推倒,她的自由一败涂地,她的爱情载歌载舞的将自由推进坟墓,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她觉得真是人生真是够讽刺,不管你怎么约束规划着自己的生活,却总逃不过一个个意外的陷阱,跌进去就失了心。 其实已经被岁月掩埋十七八载的旧事,今日的她们又从何得知,安晚晴不知道白玉究竟因为什么沒有告诉身边的人她还有一个妹妹名唤白琼,但就白琼费劲心思为白玉报仇,那在云硕墓前难掩的幽幽怀念,她更愿相信是姐妹情深,更愿意相信白玉是为了保护妹妹才说自己是孤女。 沈凤的脑子一团乱,竟然将安晚晴最后这句话听进了心里,她踌躇着问“你不是白琼的女儿,你是白玉的女儿,你是皇上的女儿!” 安晚晴如鲠在喉,说还是不说,最后安晚晴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我只是一个沒人要的孤儿,从小被白琼捡來报仇用的棋子!” 她听到的都是云初说的和自己猜测的,毕竟未得到络逸的证实,她不确定,或者说她只有八分把握。 “或许,那或许你这枚还沒有废掉的棋子能吸引棋手來救你也说不定是不是!”沈凤转身一步一步朝门外走,撂下一句冰冷刺骨的话,安晚晴哑然,是呀,或许白琼回來救自己,眼看中毒快死了白琼不是來救了自己吗?她说了要用云阳的命來换云哥和齐大哥的命…… 安晚晴看着沈凤掩上门,却始终喊不出一个字让沈凤停下,云初与齐风命不久矣她担心,却怎么也做不到用别人的命來做交换。 ------------ 第138章 兄妹相残 云初站在大街正中,几步之遥,官兵正拿着画像逮住从身边经过的人就问,你见沒见过这个人。 如风中化石,云初呆立大街上,几名官兵朝他走了过來道“梅公子,您别担心,我们正在找公主!” 云初望着眼前这几个人,轻声道“多谢!” 那几个官兵正要再说几句话却看见云初已经从自己跟前走过,也就只好看着他走远后才道“哎,这梅公子为香玉公主的事儿真是废寝忘食!” “别说梅公子,这云城中的哪一个人沒有为咱们这位公主操够了心啊!!”几名官兵中的一人有些不悦,拿着画像走开。 街上越乱,云初的心就越乱。虽然知道她的毒解了却丝毫沒有让自己放下心來,拐角处,突然转出一个人影迎面与云初撞上。 云初回神,摁住胸口,低眼望着眼前揉着额头的女子“姑娘,你沒事吧!” 那女子手心僵在额头上,抬起脸來,视线相接,两人皆是一愣,看着阳春极其诧异的看着自己,云初來不及解释慌忙问道“你也是出來找她的吗?你找到她了吗?” 阳春拉开云初捏住她手臂的手“梅公子,阳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阳春要回去了!” 阳春的冷漠令云初一愣,返身抓住擦肩而过的人“你回哪儿,你难道不知道你家小姐失踪了吗?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阳春轻轻拂落云初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梅公子,我想你弄错了,阳春从來只是云府的下人,只有一个小姐她叫云君兰!” 在那张冷峻的脸上,云初寻不到一丝欺骗,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对于这样的突变既不能接受又疑惑无比。 又转过一个街角,阳春靠在墙上望着对面的墙壁,一滴一滴泪像从巨大的伤口中涌出,止也止不住,好一阵子才抑制住情绪,擦干眼泪回云府。 巷弄边的大树之上,云初一眼深沉的望着底下的一切,怪,十分之怪,跟着阳春一道儿回了云府。 阳春先去了清心园,在屋顶上偷听虽十分不光明不说,对自己的亲祖母更是十分不敬,但云初再三思量还是跃上了屋顶。 屋里,阳春朝沈凤禀道“外头都在找香玉公主,老夫人,我们要怎么办!” 沈凤许久不曾言语“去告诉茶楼的喝茶的人,香玉公主不是皇上的女儿,她冒认皇亲是要弑君报仇!” 被取下的一片青瓦上,云初面如白纸,骇然的弯着身子,脑子里一遍一遍重复震荡着沈凤的话,又痛又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祖母要将自己最爱的人置于死地。 阳春一脸惨白,扑通跪倒在地,声音凄寒“求老夫人手下留情,害死夫人的罪魁祸首是白琼不是络玉,若是这样做不仅抓不到白琼还有可能让络玉也白白枉死……” 瓦顶一声脆响,底下的人都抬眼去看,却什么也沒看到,云初跃下屋顶,面如寒铁直奔雪香楼,娘是被人害死的,害死她的人是白琼,白琼是络玉的娘……不是,萧语华才是络玉的娘…… 云初脑子混乱不堪,一双握成拳的手应着一声惊雷,打向眼前的一棵老树,树轰然倒下,就像他的心裂开了一样,他要怎么做才能救出他的晚晚,要怎么做才能让祖母打消用她來抓到白琼的想法,要怎么做。 “枉死,若她当真是金枝玉叶岂会枉死,如若不是,罪犯欺君,她本就该死!”沈凤冷喝,阳春将堵在喉咙的话生生咽下,咔得脸色泛白眼落水花,侧头望着被绑在柱子上的人,迟迟不动。 “还不快去,你放心,就算她不是皇上的女儿,就她跟白玉当年长得一模一样,说不定皇上要纳她为妃呢?”沈凤不无讽刺道,安晚晴这几个时辰里对这样的沈凤已经产生的免疫,听见了也当什么也沒听见,看见了也当什么也沒看见,沒有什么比现实更残酷无情的,往日的相亲和乐竟像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 阳春颤颤巍巍的关上门,院子中的一声惊雷吓得她不由抬起头,昏天暗地铺卷天空,即将到來的倾盆大雨好像都是自己亲手造成的,她不该将络玉带进云府的。虽然她是白琼的女儿,但毕竟她沒有做伤害云府的事啊!她沒有对不起夫人薛香,一切都应该算在白琼头上,白琼一人的命抵偿夫人的死就两清了,为何自己要将络玉也牵涉进來。 清心园里只余倾盆大雨哗啦啦从青瓦上落到石板上流淌的声音,云初仔细的观察着屋里的一切,什么也看不见却只听到沈凤是在跟谁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的说“我云家只剩我沈凤一个人了,白琼害得我云家家不成家,这个仇无论如何非报不可!” “云初从小最喜欢赖着她娘,可好景不长,他才几岁就看着薛香终日愁眉不展郁郁而终,云初那么喜欢你,你当是替他做一件事好了,帮他报了这个仇!” 雨声再大,屋里的声音再疲弱,云初也听得十分清楚,小时候的事,他隐约记得,母亲的模样还映在脑海里,那一支玉笛,是母亲与他的秘密。 “报仇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想到络纱与云初的关系,安晚晴十分头疼,难道云初杀了白琼,络纱再來杀了云初,兄妹相残。 听到她的声音,云初灰败的眸子熠熠生辉,几乎推门而入,可她的话却生生将那双放在门上的手叫停,她在说什么?她怎么能说这话,母亲的仇怎么可以不报,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现在的还复杂,她难道不知道这句话会加深祖母对她的误会吗? 许久,才听沈凤道“再复杂的事情总会有个结束,只要白琼死了就都结束了!” 安晚晴听得出沈凤的期待,心头隐隐作痛“过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不放下,老夫人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一切不累吗?” 沈凤盯着那双宛若澄潭的双目,竟展颜一笑“云初沒有喜欢错人,你聪慧冷静,适合做云家的孙媳妇……” 沈凤突如其來的友善,令安晚晴吃惊,犹犹豫豫道“你,不认为我是白琼的女儿!” 沈凤只望着她笑,反问一句“你还爱着云初!” 两个女人,因为一个男人,汹涌的波涛慢慢平静,安晚晴轻轻颔首,望着沈凤一如既往的温和端庄,安晚晴竟不敢让云初活着的消息搅乱了这份安宁。 ------------ 第139章 两全其美 阳春迷迷糊糊地的彷徨在街上,在一个又一个茶馆门前走过來走过去,引得许多茶馆的人好奇的探看。 马儿长嘶,阳春跟前的人一哄而散,身后只余一匹马直冲她而來,而她却依旧浑然不觉的望着茶馆,神色悲绝,茶馆的人呼吸凝滞眼睁睁望着这一幕。 疾奔的疯马,突然凄厉长嘶,高抬着双腿,突然马头一转,堪堪从她身侧越过,众人惊魂甫定,才见这个局中之人的娟秀姑娘回过神來,一脸苦色的转身离开茶馆。 茶馆中一名衣着雍容的年轻男子追了出來,却看见那匹差点行凶的烈马上翻下一个英气勃发的男子,大步流星的走过他抓住前头的阳春。 阳春扭过头,十分迷惑的望着男子,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挣了挣手,正在她反应过來,叫了一声“苏公子”时,跟前又多了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劈手就将她夺了过去,护在身后,十分不悦的道“看你相貌堂堂,正直耿烈,竟还是个戏弄良家女子的龌龊之人!” “你说的是我吗?”清脆慢挑的声音如酥如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声音之主长得煞是俊美,而今这副桃花烂漫的模样更令人心动不已,那双眼睛灼灼其华落在对面之人的脸上,激动喜悦不言而喻。 谁都看见,与之对视的人极其不满的皱了眉,转身就走。 阳春挣脱男子的手,急忙跑上前去“苏公子,等一等,春儿有事相求……” 苏通翻身上马,将已追到马跟前的阳春顺手一带,牵起马缰侧头看向众人之中神色难看一动不动的王景,双腿一夹马肚,将身后之人都甩在身后。 “公子,我们走吧……”又人小声道。 王景不听,望着远去的阴影,抬步至英雄救美的年轻男子前道“你说得对他就是个正直耿烈的混蛋,而我才是那个龌龊之人……” 男子怔愣的望着王景落寞的转身,与刚才打马而去的两人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望着那一抹被众人簇拥的孤影,男子才回神,旁边好事之人都涌了过來,七嘴八舌对他说“哎哟,你怎么得罪了他呀!” 像是有人看穿他的疑问,已经有人道“你不知道吧!他是丞相的独子,好色成性胡作非为……” “咦,刚才马上那个公子好像是苏义将军的儿子吧!” “哎,苏将军北疆之战大胜,今非昔比,奈何云家那两位将军虽立不朽战功,却只落了个身死异乡的结果,苍天弄人……” “诶,那香玉公主前两日被火烧死在了云家的老院子里……” “不是,香玉公主沒死,不知道被什么人救了,现在皇上还正派人大街小巷的在找人呢……” “救了,救了怎么不把人送回宫里……” “什么宫里,那香玉公主从來就沒有住过皇宫,都是住在城东的玉府之中,皇上对她是百依百顺,处处都为她着想,想到她沒在宫里长大,不通宫里的人情世故才赐了这一处府邸给她……” “不过皇上对她再好,也不是她想要的……如果少将军在世,他们一定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一群人津津乐道,引人入胜,连那个男子也莫名的跟着众人走进了茶馆里,又听人道“你们不知道,这香玉公主不仅人长得绝尘脱俗,舞更是绝世无双,仅仅一次宫宴上一舞便已倾倒那些个王爷……” 云府大门前,苏通下马,阳春也翻身下马,身手利落令苏通诧异,阳春解释道“苏公子不必惊讶,云家的下人都会点拳脚!” 苏通了然,望了一眼门庭冷落的云府声音寂凉无比道“我与你家公子生死之交,若有何难事尽管说,苏通若能帮忙一定相帮!” “苏公子是大公子生前好友,阳春有个不情之请!”阳春一脸为难而乞求的模样,苏通并未轻易许诺,阳春道“苏公子请跟我來!” 跟着阳春从云府后门进了云家,阳春将苏通安置在了沉香楼,才对苏通讲了这几个月來发生的事,见苏通蹙眉沉思的模样,才跪下來求道“阳春深受夫人大恩,此仇非报不可,但却与络玉无关,现下只有苏公子能救络玉了!” “她就是一颗毒药,清冷的毒,一入眼便入心,云初为了她理智尽失,你为了她连仇都不报了,她虽未参与当年之事,但母债女偿,老夫人这样做也未尝不妥……”苏通幽幽道。 阳春一脸惊痛,满目疮痍的悲戚“不是,那只是白琼一个人的错,怎么能算在络玉的头上!” 苏通站起身,阳春拽住他衣袍一角,苏通停下道“阳春,世上沒有两全其美,你既要救络玉就已经背叛了老夫人,又何必怕老夫人知晓是你救了络玉的事!” 阳春紧紧的拽着手中的衣布“二公子走了,雁姨和小姐走了,云家只剩老夫人一个了,若在让老夫人知道是我做的,老夫人会心寒的!” 外头又开始了绵绵细雨,清心园里头,安晚晴独自一人守着空寂的大堂,脑中像有很多东西齐齐涌來,实则又什么也沒有恰若天空的白。 跟前突然多了一个人,身上的绳索也陡然松开,像被悬在天空的木头重重砸向大地般往下坠,却恰如其分的跌进一个人的怀里,清嫩的竹香水气涌进心口的一霎,安晚晴惊喜失语。 她不敢相信是他,他能动了,他的毒已经解了吗? 听不见她的声音,云初连忙推开她轻抚那张苍白的脸“晚晚,晚晚,你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了?” 安晚晴痴痴呆呆的望着云初,堵在喉间的喜悦被一种莫名的委屈苦楚死死压着,怎么也说不出口,不过片刻便已泪流满面,不断抽泣,像被外头的冷风浸透,打了个冷噤,可怜无比的模样让云初心疼不止小心翼翼的将她揽进怀里“你受苦了,我们走!” “走,來了怎么可以走!”沉厉的声音回荡在大堂之中,屏风之后,沈凤一步一步慢慢踱出。 安晚晴连忙抬眼去看云初,那一张清白的脸每一寸都好像蕴着愧疚,安晚晴轻声道“你先走吧!我沒事!” 云初低眼看着她连站稳都难的模样“你别担心,准备了那么久,还是沒有准备好,择日不如撞日,总要面对的!” 看着二人的亲密,沈凤又怒又悲,特别是眼前这男子的身形都跟自己的孙子何其相似“云家不是你们谈情说爱的地方,络玉,你至少该为死去的人想一想!” 沈凤越老越糊涂一样,如果络玉肯为云家死去的那个人想一想,那她还是來找云家报仇的吗?自相矛盾,她却毫无所觉。 ------------ 第140章 家法伺候 安晚晴以为云初既然说要面对便是承认自己的身份,结果却沒想到是与沈凤动手,祖孙二人招招凌厉,沈凤虽年迈出招果决,云初也分毫不让,无论这一招一式是冲着谁去,安晚晴的心都莫名的紧张。 才几十招而已,沈凤突然收手抽身,锃亮的双眸一眨不眨的望着云初的脸,忽而猛地欺上前,杀招尽显,云初大病初愈,面对这样猛烈的攻势渐显体力不知,一支发钗射向安晚晴,云初连忙去救,身后大片空门为沈凤敞开,一掌重重的落在云初肩头,云初回头忍着伤准备接招,脸上却传來撕裂的疼痛,一张人皮被活生生撕开,整张脸都泛起血红色。 安晚晴大惊,沈凤捏着手中的人皮面具怒不成声,祖孙二人久久相对,沈凤冷笑道:“好呀,好呀,你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给我滚!” 凄凉之声震响大堂,安晚晴心头一凛,伸手轻轻握住垂落在云初身侧的手,大堂的门凄厉长吟,一男一女面色紧张的冲了进來,看着屋子中的僵持的一幕呆立在原地。 谁会知道有一天,一个铁定死了的人会活生生的突然出现在眼前。 谎言被揭穿,就意味着伤害无尽奔涌侵袭,安晚晴深知云初无言以对,沈凤说得沒错,云初未战死却未回朝回家是不忠不孝,瞒着朋友家人出生入死的将士让他们深受哀痛是为不仁不义…… “老夫人,你听我们解释,云初很早就想回來,是我担心自己的身份若有一天被人拆穿会害了云家,云初才迟迟沒有回來,你不要怪他……”安晚晴轻声道。 云初手臂一颤,面色暗沉,低声喝止“晚晚,不要胡说,这事儿跟你沒关系,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思,我一力承担……” 沈凤不可思议的瞪着双眸,死不瞑目一般听着云初坚决如铁的声音看着云初牵起衣袍缓缓跪在身前,声音颤抖不堪“一力承担,你拿什么承担,你承担得起什么?你所犯的错不仅皇上朝廷不会原谅,连这云汉的百姓将士也不会原谅,你身为将帅弃天下于不顾,你为了一个杀母仇人忤逆家门,你……” “老夫人……” “奶奶……” 惊慌失措高低不一的声音交叠响起,沈凤竟被气得一口气上不來晕了过去,好在安晚晴及时的抱住了她,重重跌坐在地上,抬手直掐沈凤人中,见沈凤幽幽转醒四人都松了一口气。 沈凤撑着仅有的力气,打开安晚晴的掺扶,冷冷道“春儿,扶我起來!” 云初扶起被推倒在地上的安晚晴,对着那一下子苍老佝偻的背影,道“奶奶,她不是白琼的女儿,她不是云家的仇人……” 沈凤转身望着云初清明的眼,云初又道“奶奶莫要怀疑,孙儿知道,晚晚她绝不是白琼的女儿,也不是來寻仇的,奶奶不要这样对她!” 沈凤莫名的笑着,笑得安晚晴心酸一片,直看到沈凤苍老的褐色眼珠里落出晶莹的泪花,才是一惊,只听沈凤戚戚然道“你护着她,你到现在还护着她,如果不是她,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不是她,我会沒有孙子,这云家现在会只剩我一个人,我死而复生的孙儿会跟我反目成仇,!” 沈凤言辞激烈,话更是一句比一句重,令安晚晴脸色一片青白,沈凤的话不错,是因为她才牵出这么多的是是非非,她是罪魁祸首,是她的不对。 看着安晚晴一分分沉凝自责的表情,云初很想出声安慰,但他却知道奶奶的话已经往她的心里去了,想要一句两句把它驱除干净实在很难,只对沈凤道“她沒有错,都是孙儿的错,她沒有要孙儿爱上她,是孙儿缠着她不放,一切都是孙儿的错!” 是,的确是云初心甘情愿隐姓埋名的伴着安晚晴一生,安晚晴从來沒有要求过甚至劝过云初回到云家,这件事云初有错,安晚晴沒错,但是非不是这样评断的,在沈凤的眼里,让云初不顾一切永不回头的原因就是安晚晴,那她为何沒有错,她有错。 沈凤不言不语,像在笑又像在哭,大堂之中诡异的安静着,安晚晴突然道“事情起源因我,我不会撇得一干二净,老夫人要怎么惩罚我们都可以!” 云初柔声无奈道“晚晚,你不该……” 安晚晴转头望着清然一笑“云哥,不要说什么不该,如果你还认账,那我们就该什么都一起面对,除非你不想认账!” 恍然大悟,云初难看的神色上终于露出笑意來,只是这彻底激怒了沈凤“你们,來人啊!家法伺候!” 阳春脊椎生冷,僵硬着跪倒在地“老夫人,你饶了大公子和小姐吧!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何况,现在大公子回來了,还可以当将军,向皇上认个错,皇上那么信任云家,不会追究云家的……” 安晚晴肝肠寸断般,阳春不是不认她为小姐的,不是不把她当家人,她一直都在她心上,不然也不会为了她们这样苦苦哀求沈凤。 沈凤冷沉着脸,将阳春推开,对一直旁观不语的苏通道“苏通,你來!” 被点名指姓,苏通望了一眼云初和安晚晴,云初道“又劳了!” 这话听得人心碎,苏通下不去手却不得不下手,那痛恨的目光一寸寸凌迟着安晚晴,自己先前所言沒错,这个人就是一颗毒药,专噬人心。 以前,安晚晴是介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哪怕一点点的冤枉误会那也不行,可现在她已无心去介意,每一寸回应苏通的目光都是乞求,求他能对云初手下留情。 清心园西边的院子正屋之中供奉的就是云家祖宗牌位,沈凤焚香取下斑驳鲜红的马鞭,递给苏通,站在牌位前冷声道“鞭三十!” 三十,那会要了命的,苏通接过马鞭怔在当场,沈凤道“你若手下留情,那就由我來……” 安晚晴窥见苏通面色下的惊诧之意,当下便道“事情起因于我,老夫人也如此认为,那我也应该承受一半的责罚!” “晚晚,不要逞强!”云初冷声道,决不允许她代自己受过。 “什么事我们都该一起面对,云哥,不要老想着把我推开,而且你的伤,你可以保护我,我也可以为你分担……”安晚晴极其固执而坚决的道。 ------------ 第141章 死不悔改 不能为人左右的才叫决定,安晚晴的坚决令云初心有余悸,他沒法不想起那两次她弃自己而去的情景,一次哭得心碎却坚定的离开了云府,一次为了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络玉要与自己决裂。 她有情时情深似海,她无情时绝情如冰,云初甚至怕她的坚决,自己非但无法阻止令她转变,似乎还令她更加坚决了。 云初苦笑道“晚晚,我想你把我当天一样信任依靠,可我发现这片天从不曾风调雨顺,还令你遭我连累陪我受苦……” “不苦,只要你在,就是甜的!”安晚晴笑着紧握云初的手,生怕一放手,云初会将她推开,就像当初离开云府时,她要走他一点也不留的要送她离开,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受点委屈伤害。 “打……”沈凤声寒似冰,愤怒的想要撕裂他们的感情。 马鞭破风而來,啪,伴着清脆嘹亮的一声响,受刑的二人外衫被鞭子划破,云初只闷闷一哼,安晚晴被突如其來的一痛刺激下咬破了嘴皮,云初握紧了安晚晴颤抖的小手,见她扭头朝自己笑,心头的痛远远超过了背上的痛。 第十五鞭,刚呼啸而去,打在外衫上,破裂的外衫碎片溅飞的刹那几条刺目的血红鞭痕印在冰肌雪肤上凄惨无状。 阳春捂住嘴泣不成声,苏通也愣了愣,安晚晴双手都撑着地,双手颤抖连臂膀都在颤抖,她的意识再也集中不了,痛晕在地上,云初只平静的将她抱在自己怀里,箍得紧紧的,冷声道“还有十五鞭!” 沒有了安晚晴,剩下的十五鞭快了许多,鞭子刚一扬起便落下,落下后又扬起落下,未给云初须臾喘息的时间,苏通下手越來越狠,看着云初背上凌乱刺目的鞭痕,更如被激怒的虎狼,他不明白那个女人伤他那么深,他还如此铁了心的不认错不后悔,他鬼迷心窍沒得救了。 第三十鞭,方一落下,苏通气怒的扔掉鞭子,转身就走。 云初托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气若游丝的声息道“奶奶,一切都是孙儿的错,但孙儿不后悔……” 沈凤双目含泪,颤颤巍巍的手伸出正要去扶云初,却看见云初的眼皮重重掩上,朝前倒了下去,弯曲的脊背,半悬空离开座椅的身子都僵硬在时光之中,沈凤眼睁睁的望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死不悔改却无能为力。 “把他们关进地牢!”沈凤收起心痛,站起身离开,再为看一眼地上的人。 阳春跪在地上扶着云初,望着沈凤的背影啜泣着“老夫人,你再怎么惩罚他们,他们都不会回头的,老夫人心如明镜怎么就看不明白!” 沈凤还未走远,那细弱的声音自然也听到了,心如明镜,她扭头望着从瓦檐飞落的雨滴,不是看得明白就能知道该怎么做,正是因为看得明白,知道结果,才不知道怎么做能够阻止他们,她能想到的就是惩罚。 地牢之中,阳春正在替云初和安晚晴上药,忽然飘进來一抹墨色人影,阳春站起身冷喝“谁,出來!” 昏暗的一角,一人施施然走出,面容沉厉,阳春讶然道“王公子!” 王景越走越近,阳春像嗅到了危险一般,问道“王公子不请自來要做什么?” 王景不答,阳春道“站住,你再走一步我就喊人了!” 王景冷笑道“喊人,云家就那么几个人,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牢你喊破喉咙也沒人听得见!” 阳春愤恨的出手,却不料这个平日里文文弱弱的花花公子竟会拳脚,不仅轻易躲过自己的一掌,还轻易的点了自己的穴道。 阳春惊怒的眸子中紧紧跟着王景一步一步接近昏迷不醒的两人,担心害怕无尽蔓延,看着王景褪下云初的上衣,运功替他稳住心脉,半个时辰过后,他才收手坐在旁边不发一言,云初睁眼虚弱的笑道“多谢!” “他出手太狠了,亏你还当他是朋友……”王景十分不满的口气令云初一怔,云初低身将安晚晴抱入怀里,探了探脉息才放下心來,道:“是我先对不起他,他出出气也是应该,苏通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出出气,他这是把你们往死里打,就算是老夫人下手也不会这么狠,他就是个混蛋……”王景义愤填膺又道,片刻,似乎想到什么倏地站起,解了阳春的穴道匆匆撂下一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云初莫名的望着王景消失,无奈的摇摇头道:“如果是我知道自己的兄弟诈死骗自己,我也会狠狠的揍他一顿!” “公子……”阳春差点落了泪,云初淡淡一笑“无碍,我还受得住,只是晚晚,她的身子本就不好……” “公子放心,小姐,春儿会照顾好的!”阳春忙道。 “谢谢你,阳春!”虽然云初说得很客气,阳春听出了其中的真诚,他是真心感谢的,阳春自觉对不起安晚晴,她误会了她,更后悔玉府之中对她的一番斥责。 安晚晴醒來的时候,眼前是一张昏黄的脸,她抬手摸了摸笑道:“还是这张脸最好看!” 云初也笑着,握住她的温热的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才道“不及红颜十分之一!” 安晚晴脸色淡红,想了片刻才道“我以前长得沒有这么漂亮!”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在我心里你都是最美的!”云初轻轻吻了吻安晚晴的额头,轻拭她眼角的泪水,又道:“晚晚,云初何其有幸,能得你倾心以待!” 安晚晴哭了,哭着又笑了“老天待我们还算不薄,给了我们这份幸运!” 两人都沉默着,额头贴着额头,鼻尖轻触鼻尖,睁着两双清亮欢乐的眼傻傻的对视,片刻后,安晚晴咯咯咯咯的笑道“教你唱首歌!” “嗯!”微微上扬的尾音,表示了云初的兴致。 安晚晴哼了哼调子唱到“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每一个微笑都让我沉醉,你的坏你的好……” 云初惊了惊,激动惊羡无以言表,安晚晴沒有解释,这么美丽的误会她想留下,笑着问“学吗?” 云初爱不释手般轻抚眼前这清艳的面容“当然要学!” ------------ 第142章 断袖之好 伤在背上,二人只能相对不能相拥,可彼此紧紧相贴的额头和温润缱绻的笑颜虽平淡却幸福,地牢外的阳春看见这一幕缓缓转身离开,心里却已感动万分。 安晚晴想着过往的点滴,深觉对云初不够好,更舍不得睡,想起此番波折的初因,不由歉疚得很“云哥……你不要怪我,当初沒有告诉你就离开皇宫,是我不对,比起那些杀手,我更怕那偌大的皇宫!” “我知道!”云初只轻声道,双目相对,安晚晴见他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又说不出口,不由问道“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 “晚晚,等我报了仇,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找一个山清水秀之处避世隐居,或者可以去鲁阴,紧邻络逸的家,偶尔还可以串串门子……”云初似轻似沉的调子,起起伏伏间都是不确定,不确定安晚晴会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却又隐隐约约的期待着她的答案。 “可奶奶和君兰还有云坤怎么办,还有苏通灵玉她们……”云初的话她很早便有想过,但她如何对得起这么多的人,她亏欠不起,亏欠得越多,心就越是不安,即便能避世隐居,心里也不能彻底的开怀。 “我会说服他们,他们都会理解的,给我点时间,等你身子好些,我就让阳春送你去鲁阴,思玉天天都吵着要见你!”云初一遍一遍的摸着安晚晴的脸。 这分明就是话别,安晚晴皱着眉,眼神恍惚“为什么要让我走!” “你的身份假若被人拆穿那就是欺君之罪,我不能冒这个险,趁着这一次你失踪的机会,让所有人都认为你遭遇不测,我们才可以放心生活!”云初见安晚晴不甚高兴,不得不解释道。 “那你呢?你不让我冒这个险,我也不能让你冒这个险!”安晚晴挤着脸很是坚决。 云初双手托着安晚晴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她灰暗的眼睛,温声道:“傻瓜,我哪儿会冒险,我本就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啊!我会劝服奶奶和苏通,王景也会帮我们,一切办妥之后,就去与你会合!” “你的易容术那么好,我待在这儿不出去,沒有人会发现我,等你一切都办妥后,我们一起离开!”说什么她也不要跟云初分开,特别是在身处危险时,她已经握住了幸福,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放手,哪怕只是轻轻松一点退一步,都不愿,她只想无时无刻的守在他身边,风风雨雨都陪他一起面对,生死同衾。 可云初不能冒这个险,端正安晚晴别开的脸,让她的眼睛望着自己“我不会不要你,我一定会去找你,我们分开走才不会引人注意!” 见她还是不愿,云初又道“晚晚,易容术虽高,但还是会被人看出端倪,你看奶奶一盏茶的功夫就认出了我,你听我的好不好!” 安晚晴忍着泪点了点头“云哥,你一定要來找我!” “我一定会去找你!”云初以发誓的口吻道,安抚着安晚晴睡去,忽的感觉身体麻痹感后似千万蚂蚁爬过,针针无形的银针刺穿血肉的疼顷刻而至,他忍痛从怀中掏出络逸给的药服下,疼痛稍稍缓和之后已是一头大汗,低眼望着睡得安稳的安晚晴,也闭上眼也沉沉睡去。 外头风风雨雨一夜,云初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睁眼警惕的望着高高的楼梯上飘落一抹人影,待他辨认出是王景时,低眼看了一眼未被吵醒的安晚晴,才有些不悦道“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让你如此慌张……” 云初的话咽在喉咙里,一抬头间他才看见王景衣衫不整一脸青肿面色难看的凝望着自己,云初淡淡道“看來真是出大事了……”又仔细瞧着那伤痕,三分笃定七分惊疑“你得罪了何方神圣,竟能把云烟阁阁主打成一只花猫!” “够了,别说我,你自求多福吧!我可不认为他会这样善罢甘休!”王景正色冷声道。 这个他是谁,云初也收起心思问,但心底却似乎有点明白了“和我有关!” “当然!”王景道:“苏通已经进宫了,你要怎么办!” 苏通进宫沒什么大不了,但王景这样的神色让他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危险,昨日种种又一一重现,不由沉下脸色问得颇为凝重“他会跟皇上怎么说!” “你问我,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才对吧!毕竟你们才是朋友……”王景的话里揶揄之意太过明显,云初一听几乎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笑道:“不,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才对,他就是你要抓的那个人!” “你……何时发现的!”王景微微一惊又十分平静的问道,不被世人认可接受的情竟然在自己沒有露出任何马脚时就被云初这样点了出來,他不仅不明白,更想知道云初会不会跟这世人一样讨厌自己。 “我只知道,你对苏通对我下手这件事反应太过激烈,冲动得一点也不像你自己,就跟我一样,遇到她的事就不能够十分冷静的处理!”云初低头捻着安晚晴的发梢。 云初一抬眼便看见那双清澈的眸子不知何时也睁了开來,看着王景惊讶无比“原來你喜欢苏大哥,那苏大哥知道吗?他接受了!” 王景的脸色更加沉凝,更有一种要杀人的冲动,云初附耳对安晚晴道“你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苏通沒给他好果子吃!” 安晚晴惊疑的转过头问云初“他的伤是苏大哥打的!” 云初默然,只是那双眼睛却实实在在的回答着绝无第二可能,云初想王景一定阻止过苏通,但却不知如何落了下风,失手让苏通逃脱了。 王景心里本就无处发泄憋得发慌,正要喝止眼前两人,安晚晴却一脸正经的道“你不要着急,这断袖之好,你得给苏大哥时间适应,他一时之间排斥不能接受也很正常,你再加把油努努力,耐心一点,苏大哥早晚是你囊中之物……” 安晚晴得意的笑着,王景与云初却已经被这几句话震散了魂魄,呆呆的望着安晚晴,安晚晴才反应过來自己的想法实在出格,尴尬的笑了笑道“我什么也沒说,什么也沒说……” 可此时,云初却放声大笑,狠狠的亲了安晚晴一口“你可真是稀世珍宝……” 龙阳之好在王公贵族中也有,但不被接纳待见,云初却一直认为只要是相爱,那就应该被祝福,沒想到自己所爱的人竟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怎能不开怀大笑。 “喂,够了,你们!”王景有些不悦“说得轻巧,苏通那根闷棍,你就是敲上一百遍他也不会明白!” “所以,你要用心,用心……”安晚晴指着自己的心,使劲儿朝王景眨眼。 王景突然脸色一变,大叫道“他会不会告诉皇上你不是皇上的女儿!” 三人的脸色凉透,彼此愣愣的望着。 ------------ 第143章 谁欠谁的 云初森寒的目光势要将王景就地正法,可转眼间竟平静无波,默默起身扶起安晚晴,才转身对王景道“这里不安全,帮我把她安置在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思虑了片刻,王景不悦道:“我欠了你的……” “以后,都是我欠了你的……”云初纠正王景,两个男人相视一眼,云初明白王景是因为苏通才帮自己,而王景却深知苏通现在只是一时生气,到最后还是拗不过云初,他是不得不应下。 安晚晴很担心的抓住云初“你要去皇宫!” “不,我只能去苏府!”云初摇摇头,甚为沉重,他虽相信苏通不会告诉皇上安晚晴的身世之谜,可却阻止不了心底的那个万一。 无论如何,到苏府走一遭,就知道接下來是留还是逃。 王景担心苏通与云初见了面不好收场,便将安晚晴安置在万红楼的别院之中,也去了苏府。 此处无人來扰,只有一名侍婢无时无刻不在她身旁伺候着,王景派來保护她的人一定是个中高手,只是却不苟言笑不发一言。 安晚晴心中焦躁难安,面容却沉静无比,站在长长的回廊下,望出去便是一池碧水被细如鹅毛的雨轻轻敲打,泛起的涟漪一圈圈拨开。 很静很静却时而能听到前院里歌舞笙箫的欢声笑语,一个纸醉金迷的地方永远感知不到世外的危机。 时间过得可真慢,慢得一秒比一分还长,这一场细雨竟好似下了好几个春秋,雨天,总是牵动心中的愁闷担忧。 翘首以盼,安晚晴盯着來时的路一遍一遍想象着云初在前院与池塘相连的地方出现,一步一步走进这个院子,回到自己的视线中,回到自己伸手就可以触摸得到的地方。 苏府之中,云初甫一落地,紧闭的门便豁然从里打开,一柄泛着寒芒的剑直刺而來,云初闪身躲过,两人怒目相对,苏通不但沒有收手,更一剑比一剑认真,云初见苏通这口气好像出不尽一般,只好双手夹住剑口,将苏通手中的剑死死夹住,敏捷轻转震开苏通的手,才缴了苏通的剑。 苏通失去武器,像个溃败的孩子,重重的撞在身后的门上,哭哭笑笑的望着云初道:“你有了她,何必再來寻我!” 埋怨而凄凉的声音,实在不似当初潇洒沉睿的苏通,云初心口一滞“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云初不认为只因为自己的欺瞒会让苏通如此伤心,苏通迷离的眼光望了他一眼,朝他挥了挥手,踉跄着转会了屋子。 一地的酒坛被他走动间踢得叮当响,云初皱了皱眉,才想起苏通身上那满身的酒气源自何处,他走上前一把拉过苏通,猛地一摇似要一下将苏通摇醒“到底出了何事!” 冷而清的声音脆脆的响在屋子之中,其中忧怒不堪。 苏通苦笑着眯着眼带着一分痴迷的目光凝视着云初,抬起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抚上云初的脸,打了个酒嗝,眼角已落了泪“我快死了,真好,你还來送我最后一程……” “你胡说些什么?”云初眼见着苏通不仅越说越离谱,连这作为都一并奇异诡怪。 “你不知道我多想你,每日每夜都在想你……可你……可你……却只爱着别人……”苏通几乎哭道,孱弱的声音一分分消失,似带走他的性命,随着云初惊吓之中往后退了一步松了双手,砰!叮叮当当的几声响接连响起,苏通结结实实的躺到了酒坛之中。 云初震惊不已,望着地上醉得跟死人一样的人,霎时间面色千变万化,他想不起何时苏通对自己有了这样的心思。 “怎么了?”王景从云初身后走出,才看见倒在地上的苏通,紧张的上前将他抱起,回头怒骂道:“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云初这才回过神來,忘掉刚才的一切,淡淡道:“关心则乱,你看看这一地的空酒坛,我來的时候他就这样了!” 王景低眼望着地上的坛子,冷沉着眉猛一脚踹开脚边的一个坛子,叮当的脆响声又响起,夹着王景的怒喝“白痴,喝这么多打算醉死不成!” 行动却与言语背道而驰,云初只看着王景忙将地上的苏通抱起,十分不悦的对身后的人说“你先回去,这么短的时间他又喝得酩酊大醉应该沒有去过宫里!” 王景的心疼之情挥洒得淋漓尽致,只是却是在旁观者云初眼中,正主不恰巧酣睡如猪。 心绪错综复杂百转千回,云初不知道苏通酒醒后会不会记得今天的事情,以后自己又如何面对他,依旧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做朋友,那是不是对他伤害更深。 王景给苏通盖好被子,见云初还未走,才想起來道“她在万红楼的后院里,很安全,你先回去吧!免得她担心!” 同样陷在爱情里,王景体会得到那种感觉,更像是朋友一般低声嘱咐一句。 “有你照顾他,我就放心了!”云初想不到其余的话,转身离开时又转回身望着床上的人“替我跟他说,十多年相识相知,这份情云初一直记在心上,谢谢!” 云初跃上屋顶,王景还凝眉站在床边,恍惚而害怕的转身对床上的人道“他知道了……可他不接受你就跟你不接受我一样……怎么办!” 万红楼里,安晚晴竟倚着回廊长椅睡着了,一袭火红的棉袄披在身上时,安晚晴便睁开了眼惊喜的唤道“云哥……” 眼中的颜色纷纷消褪,脸上的笑意疏淡后,她才对面前的侍婢道:“谢谢!” 侍婢什么也不说的退在一旁,安晚晴扭头望了一眼前院与池塘相连的地方,失望的道“雨停了……” 雨停了,应该天晴了,可他却还沒回來…… 云初悄无声息地落在万红楼的后院时,刚要往里走,便见前头一名女子挡在路中,他道:“在下梅思安,特來寻今早被王公子送到这儿來的姑娘络玉!” 女子让开路,指了一指对面的回廊,回廊中正倚着一名女子,云初回过头时,便见那女子跃上屋顶,坐在屋檐上望着乌沉沉的天空。 云烟阁,高手云集,当然这等身手之人不在少数,云初并不惊讶,只慢慢朝安晚晴走去,想着最好等王景回來再离开云城。 ------------ 第144章 以德报怨 安晚晴由噩梦中惊醒,凄厉的叫喊声将云初惊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 安晚晴一脸惨白的望着他,紧紧抱住云初,试图将眼中的泪收回,声音还有几分后怕“我梦见你中毒了,你杀了白琼,络纱要少了你……” “别胡思乱想……”云初很心疼的轻拍着安晚晴的背,一下一下要挥散她的恐惧。 安晚晴放开双手,退开云初的怀抱,望着云初,好一会儿很是艰难的道:“云哥,你可不可以饶白琼一命!” 震惊、不解、痛苦在云初脸上一次次纠缠上演,许久云初寒沉的声音才响起“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替她求情,如果为了络玉,那也不对,络玉跟白琼沒有一点关系,跟你更沒有关系……” 云初尽量顾及安晚晴的心情,压抑着心头正熊熊燃烧的愤怒,他想她或许是因为用着络玉的身体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想不通,毕竟络玉与白琼毫无瓜葛。 安晚晴难以启齿的只是望着云初,这为难的模样勾动云初的心火,冷声道“不管你怎么说,白琼我一定要杀!” 那双深沉的眸子因为不共戴天的仇恨刺激变得寒光四射,安晚晴心口一颤,闭上嘴什么也不敢再说,她害怕如果此时告诉云初气死自己亲娘的仇人跟自己的亲爹生有一个女儿,云初非但不会手下留情,还有可能赶尽杀绝…… “我只是想冤家宜解不宜结,娘如果泉下有知,也希望你过得快乐一些,而不是替她报仇……”安晚晴找了个别的理由搪塞过去。 而云初听了之后,神色也的确缓和了不少“娘一生都太过宽厚,所以当年的委屈她独自默默承受,可我不是她,白琼的罪孽不可饶恕!” 她知道之所以他平静下來,是因为她喊的那一声娘,而不是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安晚晴一遍一遍轻画着云初的眉眼“据我所知,白琼替白玉报仇的方法是折麽皇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让她报不成仇度过余生,这样既可以替娘报仇也可以保护皇上……” 安晚晴的话还沒说完,云初已将身体往后挪了一挪,一张脸挪出了安晚晴的一双手,不远的距离却生生让安晚晴的话封冻起來,云初十分不解的问:“为什么?” 这不被理解,心寒的声音令安晚晴的心一抖,她知道他问的,她却不能回答他问的。 她望着他不说话,他又问:“为什么要护着白琼,她给你下毒,你差点就死在她手上,怎么还替她说话!” 虽然生气不解却还算控制住了音量,安晚晴像一只穷途末路的无头苍蝇,到处瞎撞拼命的想着理由“以德报怨不好吗?不会让仇恨延续也不会让痛苦蔓延……” 云初豁然站起身,垂眼望着那一双闪烁不停的眸子,他突然猜不到一点她的想法,他肯定她有什么瞒着自己,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自己“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白琼非死不可,你就当我不是君子,做不到以德报怨!” 强硬的话刺痛了安晚晴,云初未曾对自己这样冷言冷语,显然他已经忍受到了极点,她在做什么?逼他还是在逼自己,她又一次无意之中伤害了他。 眼见她因为自己的两句话愁眉不展不说连整个人都忧心忡忡起來,云初的拳头一分一分握紧,紧得可以看见受伤突起的青紫色经络,她在担心谁,白琼。 云初再无法看下去,转身就走“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王景回來沒有!” 眼睁睁看着他负气离开,安晚晴张着嘴却说不出话來,即便此刻叫住了他自己也沒有理由能让他消消气,揪心的痛只能浮上眉梢,无处可说无人可诉。 咚…… 一声脆响,安晚晴已掀开被子急匆匆跳下床,扶住扶着门框瑟瑟发抖的云初,看着云初咬着唇浑身都颤抖不停,慌乱无措“你怎么了?” 云初侧身重重压在门板上,安晚晴也被他身体牵动撞在他心口,一声压抑的闷哼,安晚晴迅速跳开,脸色痛苦而愧疚“对不起,我是不是撞疼你了,伤口是不是还沒好!” 云初额头上浸出的汗珠,迷你涣散的意识,令安晚晴害怕“是不是还有哪儿疼!” 云初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络逸给的药,安晚晴沒有看见,望了望门外,转身就要出去“你等我,你要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云初闻言,拔掉瓶塞的手立即伸出抓住了急于离开的人,安晚晴转回身,望着云初朝自己这一侧倒下,不知名的药丸也滚了一地,安晚晴大惊失色“云哥,云哥……” 云初捡起地上的药丸,颤抖着往自己嘴里送,安晚晴明白过來,取下他手里的药丸快速的喂给他,又忙起身倒了一杯水给云初,轻轻抚平他的心口“怎么样,有沒有好一点!” 云初点了点头,却沒有说话,他都忘了自己身体里还残留有络逸的血毒,看來这几天是走不成了,至少要等络逸回來拿了解药才行。 安晚晴扶起云初,她的手碰到的地方云初却奇怪的撑着身子躲开了,云初缓了缓气道:“别碰那儿,扶我手就行……” 安晚晴愣了片刻才反应过來,望着刚才不小心擦过的地方,咬着唇忍着泪,依言将云初扶到床上。 托着这残破衰弱的身子,行了不过几丈距离,就已经疲累不堪,云初吸了口气,才抬眼來看安晚晴,他知道她一定吓坏了。 她的伤心沒有声音,只是那一脸交织纵横的泪水,云初用那沒有一丝血色的脸撑起单薄不堪的笑“还好,你别担心!” “是我不好,你遇见我就沒好事,被我害得到处都是伤,我还竟然忘了你背上有伤……”一开口便压制不住心中翻涌的自责愧疚心痛,竟是沒有克制住的撕心裂肺大哭。 她一哭,云初就难受,早已忘了刚才的争执,体内的毒似乎比前一日更烈了,即便服了解药还是那么痛而且他感觉到意识在涣散“怎么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人活一生岂有不受点伤之理!” 模模糊糊的声音在安晚晴哽咽之声里偶尔能听清几个字,却根本组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安晚晴眼睁睁看着云初慢慢闭上眼,她什么也做不了的看着他薄唇启启合合,却沒有一点声音。 云初说:“晚晚,我睡一下,就一下,不要担心!” 安晚晴躺在云初的身上,抽泣着,好久才道:“好,你好好睡,我不担心,不担心……” ------------ 第145章 楚汉联姻 云初刚动了动眼皮就听到耳边有人问:“你醒了!” 王景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角,云初想起了疯疯癫癫的好友,怅惘道:“他如何了!” 王景闻言,眼珠子才轻轻动了动“不会死……” 声音太冷,云初微微诧异,但几乎立刻便明白过來,这个人在生他的气,也就不再说话。 “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见云初不动,王景冷声道。 云初心头一跳,眉间一沉,正起身右手却被压得死死的,毒发之前的争执重回脑海,不禁伸手拨着安晚晴的碎发,缓缓抽出手道:“洗耳恭听!” “云城今晨封城了,我打听了原因……”王景顿了顿,见云初似乎有所预知一样,才又道:“楚皇向皇上求亲欲娶香玉公主为后,结秦晋之好!” 云初静静端坐,心口被铁锤一下下猛击,连未吐出的气都如千斤石重,压在喉头。 “云烟阁本有能力送你们出云城,但云烟阁中出了问題,所以……”王景面色凝重道。 “楚皇为何要娶她,皇上将她视若珍宝岂会舍得将她远嫁,楚皇威胁云汉了对否!”云初的一双眼暗若深潭,蕴着无穷的力量。 王景叹了一叹“楚国陈兵五万与四王爷云宗对峙,扬言云汉若不将香玉公主嫁与楚皇为后,便会兵戎相见,又恰逢香玉公主失踪,來云汉的楚国使者一进城便发现了这事,也在四处找人,皇上对她疼爱有加,显然不愿她远嫁,昨夜就病倒了,朝廷此刻上上下下都忧心忡忡!” 安晚晴迷迷糊糊的想要翻身,背上一阵刺痛还有身下柔软的触感令她猛地睁开眼,一杯热水递了过來,她的眼在房中逡巡一周皱起眉问“他怎么不在,他去哪儿了!” “皇宫!”王景拉起安晚晴双手,将水杯放进她的手里,感觉到她的手指一颤,他冷着脸依旧是冷漠的调子“他说他要借朝廷的力量铲除天医阁,报仇雪恨,他要你去鲁阴络逸家等他!” 王景沒有阻止安晚晴掀开被子打着赤脚下床,反而云淡风轻的坐到床上漫不经心道:“他说在沒有亲手杀了白琼之前,他不会见你,如果你还认账,就到鲁阴等他,你若不去鲁阴,你们从此便是陌路之人,再无瓜葛!” 安晚晴僵硬的站在门口前,冰冷刺骨的地气从脚底侵尽全身,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怎会如此绝情,为何要这样霸道强硬沒有丝毫回旋余地。 他竟然能说出从此陌路,再无瓜葛。 仇恨真的那么重要吗? 安晚晴苦笑着擦干眼角的摇摇欲坠的泪,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他既然不愿见我,那你帮我带句话给他,就算形同陌路我也不会改变想法!” 王景面露惊色,像初闻云初那番绝情决意的话时的惊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站起身冷眼看着安晚晴缓缓走出屋子,坚定无比的目光落在他眼里竟令他不自觉深吸一口气。 人的心,尤其是决心,是如此的力量而可怕。 回廊上,安晚晴只话别似的看了一眼沉沉碧水,转身时她道:“我本一缕孤魂,应该无牵无挂,无牵无挂……” 话未说完,安晚晴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面容平静。 王景悠悠然走过去俯身将她抱回屋里,一张脸透着苦色“这样叫无牵无挂,还能再自欺欺人一点吗?” 因那个人的言行而动,因那个人的情绪而变,连要做的事都跟那个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何算得上无牵无挂。 安晚晴再次醒來时,竟沦为了阶下之囚,她冷冷的望着床上的铁笼子,取笑道:“沒想到云烟阁阁主喜欢睡在笼子里!” 王景却聪耳不闻,兀自悠闲品茶,对着暗沉沉的天道:“再过两日便是除夕,我许你去看一眼他,然后我们就该启程去鲁阴了!” 安晚晴心口一个激烈起伏转瞬平静,风轻云淡的问“这里的除夕都有什么风俗,怎么过!” 王景道:“张灯结彩,鞭炮锣鼓,阖家欢乐,团团圆圆……” 王景的声音越來越远越來越淡,安晚晴心底只有一个词不停的转折圆圈,占满了整颗心,以往过年的时候,都有爸爸妈妈陪着,如今,爸爸不在了,自己也不在了,她的方雅一个人面对处处欢声笑语该是怎样的伤心…… 一长篇话,就王景一个人说,像自言自语似的,王景终于有所觉的停下來转头望了一眼眸光涣散的安晚晴“看來,还有人对新年沒有好感!” “跟你一样!”安晚晴竟笑了起來,却比哭还难看,似乎也察觉了自己的多么糟糕的状态,深深的吸了口气道“生活沒有希望才不会盼望新年,你怎么就对新年沒好感了!” 王景目光深沉,别处不看只看黑夜。 “你至少应该有一个盼头……”安晚晴歪着头道:“说实话,你既然为了苏大哥利用威胁我和云初,为他做这么多事,到底是有多喜欢他!” 虽然爱着,却不明白它的程度到底有多深,能达到多深,比如云初为了仇恨用爱情來威胁自己妥协,这算是爱吗?一个不会为了所爱之人退步一寸的人,算是爱吗? “不知道!”王景站起身,寓意深沉的望着安晚晴,又道:“尝试忘了他吧!等,实在太痛苦了!” 等了半晌却等來这么一句话,安晚晴生气的拧着被褥,冲着王景破口大骂:“说什么爱,都是骗人的,什么誓言,都是假的,一旦遇到什么事,就狠心的把我扔掉!” “早点休息,如果你不想再见他,我们可以再除夕之前离开,如果你恨他,我们明日就走!”王景不徐不缓离开,掩上门。 安晚晴咬着嘴皮,眼前的那扇门像是泡在水中一样,一霎就模糊不清了,她哭出了声道:“我怎么这么沒出息……我还想见他……” 王景站在门外,皱着眉缓缓离开,如果她知道一切,又将会是什么样子。 不管如何,云初只给了安晚晴一个选择一条路,到鲁阴等他,否则死生不见。 ------------ 第146章 娶个死人 除夕夜,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大街上空无一人。 云府大门不似往日萧索,看着守门的下人个个精神矍铄的模样,安晚晴心底却苦涩无比,原來被人抢走幸福是那么的难受,她该自私一点再自私一点,当初若是早一点离开这个是非地,云初就不会被沈凤认出,不会中毒,也不会知道白琼是他的仇人…… 双臂被王景一扶,云府已在自己眼下消失,不声不响的落在屋顶上,对面大堂之中,沈凤与云初二人好像在说什么?太远了听不真切。 末了,只看见沈凤起身,大堂之中只剩云初和青竹两人,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云初突然转身望着屋外,隔着夜色,两人的目光相接,安晚晴一惊刚要出声便被王景伸手捂了严实。 “唔,唔……”无论安晚晴怎样摇头,都摆脱不了王景的桎梏,王景轻声道:“你应该知道他说到做到,你若被他发现你猜他会怎么做,你看看他此刻失魂落寞的样子一定在想着你,你要逼他对你死心不成!” 安晚晴怔怔望着那双深沉幽转的眼,一滴一滴泪滑过王景手指,耳边王景的声音轻如薄纱“他沒有不要你,他只是想要为母报仇,你为何就不能体谅他的心!” 他们脚下,突然蹿出一抹身影,朝云初疾驰而去,拎起云初的衣襟冷声道:“你想要做什么?她前两日还在你身边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 谁死了,安晚晴紧紧盯着大堂之中的两人,从刚才的声音和身形她想起來正是王景喜欢的苏通,迷惑的将眼打量着王景,王景满面平静无奇,只是那双泛着幽幽光亮的眼却死死盯着苏通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初缓缓转过眼,望着苏通眸光魂散,大势已去的迷离模样令苏通心头一跳,不自觉的松开了双手,僵硬的坐进一旁的凳子上,满目心疼的望着不言不语面色平静的云初,他不是平静而是绝望,他还活着,却只剩下一副躯壳。 原以为是云初的计策,特來兴师问罪,却看到云初这样一副哀痛不语的模样,苏通难受至极,好像几月积累的怨气恨意都在慢慢消散,看着这个样子的人恨不起來只余心痛。 两人都沉默不语,苏通低而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怎么这么突然!” 云初不答,苏通又问“怎么不去看她!” 云初依旧未答,苏通迟疑了好久才问“我听说你要娶她过门……娶一个死人!” 他要娶谁,还是一个死人……安晚晴心都停止了跳动,紧张而不安的将手握紧。 苏通握紧了拳,云初盯着黑夜,道:“她是我的一部分,我不能让她离开我,我们说好的一辈子,我的一辈子还沒结束,她得陪着我……” 云初的话被响亮的掌掴声生生打住,苏通正站着,还未收回的手传來钝痛瑟瑟颤抖,睨着像个行尸走肉的人,他的一耳光毫无作用根本沒有打醒他,看着那嘴角溜出的一弯血,苏通深深的吸了口气“你无可救药了,她死了,她的一辈子已经结束了,你们的一辈子就结束了,这个世上沒有她了,你要她怎么陪你!” 云初一动不动,苏通心中大恸箍住云初的双肩猛力摇拽“你听沒听到,我说她死了,络玉她死了,死了,络玉已经死了……” 如遭电击,安晚晴睁圆了眸子,望着歪着头看着院落一角的人,千百滋味沉浮在喉间,说不出一个字。 手臂被轻轻一带,眼前的人渐渐退出视野,安晚晴沒有挣扎着去挽留他们,约莫一刻,他们就回到了万红楼的后院儿之中,一切都好像不曾发生过,只是那面颊上清晰深刻的泪痕和失神走魂的神色都昭示着方才的惊心。 云初假装出來的哀痛模样难道有假,她不信。 “我要回相府了,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这里!”王景沒有只言片语的安慰,甚至沒有看她一眼,他沒有心思,他的心也痛,却远沒有云初和安晚晴二人的激烈,甚至于比不上为之发怒的苏通,他怀疑着自己对苏通的情,更因为无法左右苏通的心而云初轻易可以而痛苦无措。 安晚晴豁然站起,三两步抓住王景道:“你去告诉他,我有话要对他说,很重要很重要,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见他一面!” 王景将她的双手拿掉道:“你不管对他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他不仅仅为了报仇,还要将香玉公主这个人埋进皇家陵园!” 冰冷的调子将安晚晴的希望冻成了霜,安晚晴烟眉深蹙,还想再说却听王景又道:“香玉不死,这个世上就沒有你悠然自得的地方,为了你们好,你最好不要乱走,乱了他的计划或许可以重新再來,但被人知道他欺君罔上就沒有机会重來一次了!” 安晚晴呆呆的目送王景,王景沒有将她锁紧床上那个大铁笼,相比锁人,他此刻更明白给心上锁的厉害,不费一兵一卒看守,她哪儿也不会去。 炮声震天,烟花迷眼,安晚晴的心空空如也,只是听见了声音便将眼放逐去追寻,时间在此刻好像是静止的,因为听不到心的声音,沒有故事上演,心湖平静。 一切都在往前,时间,故事,人…… 比如除夕夜,喧声鞭竹渐渐安静,除了空气中被风卷入又带走的火药味儿,好似沒有留下些什么? 独坐到天明,安晚晴脑海里空茫一片,等待着明日有人來将自己的心剜走,她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沒有他她便什么也沒有,她拥有的仅仅也只是这颗只容纳下他因他跳动的心而已。 她目光平静声音清静“相爱容易相守难,云哥,如果我能做一些什么我会沒这么难受!” 望着一湖静水,安晚晴难掩忧心道:“香玉死了之后呢?你又怎么脱身,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金蝉脱壳,到底还是欠了许多人,我们真的就可以自由自在了吗?” ------------ 第147章 一醉方休 年初一,王景神色倦惫的出现在安晚晴的视线之中。 西风朔朔,卷來浓烈的酒气洒了安晚晴一身,她微抬起眼打量着王景,那眉宇间蕴着的惆怅深而重。 “我们该走了!”王景自顾自微眯着眼走进屋里,看了一眼干净的桌子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床,微带诧异的问“这一去就不会再回來,你沒什么东西要带上!” 安晚晴沉默,她的东西,她醒來便在这儿,什么也沒有,又要让她从哪儿带上属于自己的东西。 若有想带走的,有,却怎么也带他不走…… 王景转过身凝着她平静的秀脸上烟眉微拢,沒好气的讽道:“你别跟我说你不想走了,就算你不想走也得走!” 那冷寒的声音肃杀的气氛,深亮的眸子,无一不昭示着王景随之而发的杀气,安晚晴心头一滞“你怎么了?你是不是醉了,怪怪的……” 王景闻言一笑,明亮潋滟动人心魄,安晚晴愣了愣,方才不是还好像很伤心的样子现在又怎么这么开心,她正弄不懂,却见王景眸光尽逝黯然一片,似乎就在这一刻她亲眼看着王景的世界崩裂了一般,那个如沐春风的笑颜消失了。 不胜寒冷的声音低低响起“我真想醉,醉了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不如你陪我醉一场如何!” 那有苦难言的酸涩调子,嘴角起起伏伏的笑弧,让安晚晴一阵迷惘,眨了眨眼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只要你陪我一醉方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王景突然间声如洪钟,唬得安晚晴的心突跳几下,又惊讶他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她,不免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平素放浪形骸的人成了这副颠颠狂狂的模样。 王景朝外头大喊一声“拿酒來!” 不消片刻便有人端着美酒佳肴络绎不绝的來往与屋中,安晚晴站在回廊外看着,一动不动,见这些人就要退下不急不缓道:“再多拿些酒來!” 安晚晴忽略掉几个姑娘的探寻警戒的眼神,一派镇定自若的迈进屋里头坐到桌边,将酒倒了满满两杯,一杯递给王景,一杯自己先饮而尽,浓烈呛人的酒气令她不适的皱了皱眉,随后又笑颜轻展道:“你怎么不喝,不是要我陪你一醉方休吗?你不喝可醉不了……” 王景将她看了一眼,袖手抓起就被一饮而尽,男人喝酒就是一种难以说出的惊心豪爽,明亮清艳的侧脸因着美酒熏染染上粉嫩的红,晃得人眼花,只听他喃喃着“不醉不休,不醉不休!” 安晚晴将他重重摔在桌上的酒杯捡了放好又斟满,将酒送到他面前,头也不回“看够了沒,看够了还不去多拿些好酒來!” 冰冷的声音满是贵族小姐颐指气使的劲儿,云烟阁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对什么权贵可沒有人放在眼里过,她如此说不过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在这儿是客,而且是贵客,是他们主子信赖的人。 果然,不消一秒,便有人应下退了下去。 安晚晴沒有王景那么海量,虽只是劝酒,却也被王景时而不满的问几句你为何不喝时,装装样子喝点儿的情况下有点头晕脑胀,只摇着手道:“我要醉了,我醉了……” 安晚晴不舒服的将头埋进手臂之中,蹭着在桌子上寻了个舒坦的姿势,那模样就像是真醉了要美美睡上一觉,却只听浓厚低沉的声音沒劲儿的呵责道:“胡说,哪儿有人自己说醉了,通常醉了的人都死不认醉,沒醉的人才一个劲儿的说自己醉了,你担心你要醉了……” 安晚晴真的是头疼,眉头紧蹙,牙关一咬,可恶,喝了那么多竟然还能看出她的小心机,真不知是什么人。 刚在想是打死不认他的说法继续装醉,还是认了继续装模作样的喝一点时,就听王景用酒杯子一下一下拍着桌面,震得她的耳朵嗡嗡嗡响,一面儿还有王景不悦的声音催促着“满上满上……” 安晚晴极为不悦的抬起笨重的脑袋,伸手将一坛酒推了过去,自己将一坛酒往身前揽过來,颇为挑衅意味十足道:“这么喝何时才能醉,要喝就一坛一坛的喝!” 王景微眯着眼都沒看安晚晴一眼,抱起酒坛如牛狂饮,安晚晴微抬着眼瞄了一眼对面的情景,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心想这一坛下去应该够醉了。 王景喝完了一坛,一双眸子便往正前头望了过來,安晚晴慌忙躲开眼作成头痛欲裂的有一下沒一下揉着太阳穴,正巧也用宽厚的袖子挡住了王景的视线,让他看不见自己。 突然,听见酒坛与木桌摩擦的叮叮声,安晚晴才睁了一只眼打量着王景那头的情况,只见王景摇晃晃站起身,抱起酒坛欲一饮而尽,但如水顺流而下的酒连绵不绝,淋了他满面,连前襟都全湿了。 安晚晴侧头望了望满桌子东倒西歪的酒坛,看了一眼王景的肚子,也不知这酒都装到哪儿去了,忙在桌上去寻酒,却都是些空坛,安晚晴大失所望,那头王景已将手中的空坛重重放在了桌上“你不是说陪我一醉方休的吗?为何不喝,难道连你也嫌弃我!” 四目相对,安晚晴连忙避开视线,无力的朝他挥着手“不喝了……不喝了……喝不下了……我不行了……” 最后还打了个酒嗝,正屏息凝神听着对面情况,手却被大力一拉,整个将她拽了过去“不行,我还沒醉,你不能醉,起來,陪我继续喝!” 这么清晰微怒的声音……安晚晴额汗涔涔,才想起这王景流连烟花之地逢场作戏,这酒量一定都锻炼出來的,一定不差,这还得自己硬着头皮上了,她聂诺着“好,我陪你喝,陪你喝……” 软绵绵的声音迷了魂似的轻软朝外喊到“喂,沒酒了,再拿些來!” 外头有人又拿了些酒來,稍微看了一眼屋中的情况又静静退下,安晚晴认命的揭开一坛酒的封泥,眯着重若千斤的眼皮倒了两碗,再抬眼看王景时,却看那人已经闭着眼睡了过去,长吁一口气,也倒在了桌上,沉沉睡了过去。 ------------ 第148章 好自为之 络玉她已经死了,你们的一辈子结束了。 啪,惊天黑幕被一道闪电撕裂,安晚晴身子一震,抱紧了身子,害怕的喃喃着“云哥……” 耳边有人轻叹一声俯身将她抱起,一股淡淡的清竹香轻缈的落在心上,她笑了笑,张开手攀上他的脖子,他僵了许久才缓缓向床移动,将她放在床上坐在一旁端详着她的睡颜。 昏昏沉沉之中,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好像有人离开了,安晚晴想睁开眼看看那人是不是他,可头还是很痛眼皮也重,不一会儿便沒了意识又沉沉睡了过去。 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坐起身來,在屋里看了一圈后就呆呆的望着那扇好生生掩着的门,好一会儿才回神过來笑了笑,打开门朝外伸了个懒腰,呼吸到湖上升起的晨露颇为轻快。 她还自顾着望了望正前头万红楼的动静,身旁突兀的响起一冷声。 “请小姐回房!”分明说了个请,却为何有被逼迫之感,安晚晴打量着这两日伺候自己的侍婢,此时她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剑,在她面前站得直直的,一双眼死气沉沉坚定无比,安晚晴不由心底发毛乖乖的回了房。 她刚一进房,身后的门呜咽着被拉上,她反应过來立刻回身,看着与预感中一致的情况,缓缓转身悠悠然坐进木椅之中,朝外中气十足道:“有本事就一辈子也别來看我!” 门外的人悄无声息的离开,安晚晴也不知道外头的人走了沒走,但她一定不能慌不能急,打量着空落落的屋子,朝外喊着“你总不能让我在屋里头坐一天吧!” 她的话刚一落,门便被推开來,一名侍婢端着一盆热水道:“小姐先梳洗一番,一会子,公子便会回來了!” 这姑娘以前沒见过,安晚晴起身接过濡湿的帕子,擦了擦脸,侍婢接过帕子正要离开,那一盆清水正好落进安晚晴的眼里,倒影在水中的面容是谁,那双眼睛好熟悉,还沒细想她已经下意识的抓住了侍婢的手,看着侍婢的模样,安晚晴又看了看那一盆起伏回旋的清水,侍婢豁然明白了似的,匆忙挣脱她的手,慌慌张张的往门边走“小姐,先休息一下,等会儿会有别的姐妹來为小姐梳头!” 安晚晴怔怔望着门又被掩上,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变了,怎么会变了,确定了是自己在想这些,感觉自己还能呼吸冰冷的空气,她总之还活着,缓缓放下手,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的一笑“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呆在云城了……” 明白了这一点。虽然安晚晴依旧很安静的从站着到坐着,可那一双凝滞的目光和痴痴的笑看得真让人不由紧皱起眉,这个人的魂儿可还在啊! 王景回來时,安晚晴看着他笑了好一阵子,王景心底打了个寒噤,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冷声问道:“你怎么了?” 安晚晴兴奋的摸着自己的脸道“我可以留在云城了,我可以留在云城了对不对!” 洋溢着欢乐的话,令王景蹙起眉,眼底闪过许多的不耐烦,却又生生忍了下去:“有什么打算!” 拨开云雾见青天,安晚晴不仅见到了青天还是万里无云的晴天,她有点过分的高兴而懵住,不由小心的问“你真的肯答应我不送我走!” 沉默,王景那凝重不堪的面色让安晚晴的希望一泻千里之时,王景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费尽心思将我灌醉,不就是想让我答应你嘛!” 被一语道破诡计,安晚晴很不好意思道:“对不起!” 王景望了她一眼“好自为之吧!” 安晚晴不明所以的望着他,王景却道:“执意留下來,对你一点好处也沒有,这样错的时机,留在这里只会自讨苦吃,你若现在抽身还來得及,再过几日,你若想离开再來找我帮忙,我是不会出手相帮的……” 王景面色肃然,沉重的声音像一个梦魇笼罩着安晚晴,安晚晴面色灰白,她直觉王景知道什么?甚至再预兆着什么即将而必然发生的事情,她想问,却知道王景刚才只微微的提醒警告而沒有和盘托出是有意不告诉她,那她何必问。 既然决定了,就不能畏惧前方的艰难。 安晚晴笑了起來,一双眼睛清辉灵动,好似脱胎换骨一般令人诧异心动,王景很是意外,打量着她,不禁奇怪这人虽未被吓到,但也该担心一下才对,如何也不该是这副灿烂模样。 “谢谢提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可以面对!”安晚晴的声音生机盎然,王景的心被莫名的刺痛,扭过头一言不发。 她知道自己说得很狂妄,什么都可以面对,其实她深知自己是多害怕担心,甚而连对王景说出这一番豪气十足的话來时也底气不足,只是怕有用,担心有用,她不能畏首畏尾,再三顾虑,只能勇往直前,这是她执意要走的路,不可以被别人吓跑,更不允许被自己吓退。 “让你违背对云初的承诺,我很抱歉!”安晚晴郑重其事道。 王景并未转过头,安晚晴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到底听沒听见她的话,也就安安静静陪在一侧,对于王景她十分感谢他识破了她的计谋却依旧答应了她的条件,瞧着那暗沉沉的脸色,她不由想着他是否在想苏通。 “苏大哥为人仗义,极重朋友,他肯为了云初委身奴仆护送我南下,一路上无微不至,甚至还救过我救过昭儿,在云初被埋在雪山下后,他就像个哥哥一样宽慰陪着我,我是很感谢他的,当然也很感谢你。虽然你有时候很讨人厌……”安晚晴望着屋外的灯火,感叹着才不一会儿竟然就天黑了,时间可过得太快了,她全然沒有察觉到王景一分分捏紧的拳头,瞪着她的那凶狠的目光,她又道:“当我听到你喜欢的人是苏大哥的时候,我很惊讶却沒來由的高兴,看你这两天愁眉不展的模样,我想苏大哥一定还是不愿意接受你,不过你不要灰心,如果真爱,他一定能感受得到,体会得到!” 安晚晴温柔的低语令王景眼中的杀气尽褪,甚至染上了一缕曙光的温柔,沒有人会鼓励他去追求他,沒有人会祝愿他们在一起,这是断子绝孙的一条路,除非是仇人才会这样鼓动,可这个忠于爱情的姑娘,他信她的真心真意祝愿鼓励,也正是因为,同样爱着的感觉,他才会答应她守在云初不远的地方,就像他无时无刻不想守在他不远的地方一样。 ------------ 第149章 不露痕迹 安晚晴站起身摸着这张脸皮,似笑非笑,忽而抬手不断的耳垂之下的部位,砉一声,手上已经硬生生多了一张人皮,她却只是十分无力的模样。 王景只是微微转动了眸子望着她,他知道她早晚会发现,只是早一刻晚一刻而已“你最好是戴上,这里你是不能再住下去了,如果你这样出去怕是还沒出这花街就被人给认了出來,你别忘了这会儿云城每个角落都有人在找你!” “我知道,我自有办法,不过烦你帮我做几件事,还有就是借些钱给我!”安晚晴转过身,那自有打算的模样令王景不舒服的眯了眯眼,他讨厌别人跟他讲条件,而且跟他最讨厌的人一模一样的明明有事相求面上却泰然自若得不露一丝痕迹。 一个时辰后,安晚晴正对着铜镜细细描着自己的脸,听见推门声头也未抬一双眼专注的望着铜镜中的人,手上细致缓慢的动着,听到侍婢说公子传信说都已经办好了,她的手才微微凝滞了一下,嘴角一勾浅浅笑意,淡淡的嗯了一声。 又过了一个时辰,门被推开,王景沉着脸冷声问道:“都准备好了,再不走,你的好云哥可要找來了!” 他毁了对云初的承诺,答应了帮安晚晴隐瞒,心里头一点愧疚也沒有,其实他也闹不清心头乱糟糟的感觉,云初是他的情敌,帮他是因为爱屋及乌的情,不帮他是因为他是这情爱的敌,甚至有时候会有想亲手结果了他的性命,至于留下的痛苦,谁不曾有痛苦,时间总可以淡化一切,以后之事以后再说。 安晚晴不知自己安置了一颗随时会爆的炸弹在自己身边,她的命云初的命甚至是云家的命都捏在了王景手上,她还天真的认为经过了这些事,他把她们当成朋友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前來相助,即便多少知道有苏通的原因,却沒认为只是因为苏通。 “再等会儿!” 内室之中传來粗哑的声音,王景愣了愣才隐约从那声音中听出了安晚晴的原声,王景也就在正屋等着。 片刻后,便见一老妪从内室中走了出來,满面的皱纹黄斑,走两步还咳一声,这在王景意料之外,却只是稍作一想便知她这么做倒是可以瞒住花街里进出來往的人“既然都妥当了,就启程吧!” 安晚晴有些失望,连连问道“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我这样打扮你能不能认出來是我,喂,你别不说话,喂,你倒是说说你的看法啊!这可是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化出來的,我的手都酸了……” 她顺势还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嘟着嘴很委屈的模样,她的确花了很多心思在上头,对自己的杰作颇为自豪,眼前这欣赏杰作的人竟然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沒有,这让她何止一个受挫能形容,更有些担心以后的易容化妆不能轻易骗过人。 王景这次的眉头别说拧得多深,这粗糙的声音,树皮一样的额鬓,佝偻的背,颤微着的手,已经令王景忍耐到极点,若不是早知道此人是安晚晴所扮,他怕是已经将她甩到一边去,岂容这样的人近得自己的身。 “你这个样子想不让人厌恶嫌弃都难!”王景沒好气的斥道,是,他心头很不舒服,首先视觉上听觉上都在接受着不得不接受的侮辱一般。 安晚晴愣了愣,第一次听人这样直接的说自己心头还是惊骇难受的,可片刻明白过來后,兴奋得忘乎所以。 见王景望着自己皱成鱼尾纹的额头,她讪讪的收起笑來“公子前头走,老妇在后头跟着……” 脸上快乐,声音喜悦,眼睛明亮,哪儿都深刻的演绎自己此刻是多么的开心,即便为眼前之人的不满压抑着,也耀眼夺目,这个样子的她焕发生机般将人吸引,王景转身道“奉劝一句,得意忘形,功败垂成!” 安晚晴的笑被封冻住,冰块儿碎裂消失时笑靥也寻不到一丝,她冷着声道“谢谢!” 这是她的声音,年轻而清脆,王景着实与眼前这个人老珠黄手脚不便的老妇人联系在一起,不由得望着天上藏头露尾的月亮,如果有一天,他是否也会老成这个样子,他的手紧了紧轻握成拳,如果有那一天,他会亲手了结性命也不要老死…… 次日上午,金桂茶楼对面忙进忙出的都是些木匠,來來往往的人都往铺子里好奇的看了看,见那店铺的招牌都给摘了,便都好生奇怪,那开得好好的酒楼怎么一夜之间就关门大吉了。 茶馆的人都往对面时不时的瞄上一眼,这等新鲜事大家都好奇,不一小会儿,铺子里头走出來一个公子哥,穿得体面但那长相可就不体面了,众人都暗暗为之扼腕,哎,真是天不作美,这富家公子的脸上怎么就那么多痣啊!这看着就活生生将小公子的年龄长了十岁不可。 那铺子里的公子抬眼看了看对面的茶馆,转身朝店铺里吩咐了一声便一个人踱了过來,打量了茶馆中的情况便往大堂一侧的八仙桌上坐下“小二哥,且上壶好茶來!” 众人闻言长吁一叹,太失望了,这声音可真难听啊!何止难听简直听多了都会短命,众人都兴致索然的将头扭了回去,自己偶尔端着茶喝上一口瞎闲着打发时间。 此时,外头风风火火的闯进來一人,气喘吁吁的撑着大门口的一张八仙桌上,楼上喝茶闲聊的人听到动静望了过來,有谁问了声“小吴,又打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然也,今个儿,朝堂上可发生大事了!”小吴走到一边桌上抢了一碗茶喝。 “臭小子,拽什么文,到底是什么大事!”人群中有人道。 角落里那位长了不少痣的公子,听着那喜出望外的声音不由得仔细的打量起那个小吴,只看着一张长方脸倒是很干净,说起话來也很利落,但朝廷……这位公子的眼色一丝光亮闪过。 ------------ 第150章 诱鱼之饵 “今日少将军上奏皇上要迎娶香玉公主,朝堂上主战和主和派差点打起來了,甚至把苏大将军都气得借口积劳成疾回府休息去了……” 小吴翘着手指一一指过楼上楼下一桌桌喝茶的人,见这些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别提心头多快慰,当指到那角落里的公子哥时,他停了下來,一双眼紧紧的盯着他,竟然有人不为这么惊天动地的消息心动的。 “小吴,那香玉公主不是已经死了吗?东大街的玉府正在办丧啊!少将军莫不是要娶个死人回家!”有人惊讶莫名的问道。 “对呀对呀,这少将军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迎娶一个已经死了的公主,不是公然和楚国叫板吗?楚皇的面子往哪儿搁啊!要是楚皇大怒真下令攻打云汉……”那人作势噤声。虽然言论自由,但朝政的事谈多了还是很可能惹祸上身的。 “这男子一切当以家国为先,儿女私情为后,况将军乎,这少将军愧对天下啊……” “不对,上次北疆之战便是楚国使计挑起的,楚国醉翁之意不在酒,那楚皇从未见过香玉公主,根本不是为了要娶香玉公主,只是想引蛇出洞,抓到叛臣静宜王……” “又在说傻话,这香玉公主跟静宜王有什么关系,用她抓静宜王……” “你还别不信,楚国來的消息,前段日子香玉公主不是追着少将军上北疆了吗?雪崩时,还说是死在了北疆,那静宜王整日精神不振,日思夜想的都是香玉公主,这才一个不慎计划败露逃了出來,现在楚国的人都说静宜王逃到了我们云汉來寻香玉公主,楚皇用她來引出静宜王是上上之策!” “但这香玉公主如今死了,还有什么好打的!” “笨啊!楚皇如何咽下这口气,人都说香玉公主这次病得蹊跷失踪蹊跷连死也蹊跷……” “你这话怎么听得好像香玉公主这死有假,若有假,那少将军作甚娶个死人!” 金桂茶楼对面的铺子里,那长得不入眼的公子倒进床上,一双眼盯着床顶,茶馆里那此起彼伏偶尔激烈争执的话不时进入脑海,疲于应付朝臣的云初,消踪匿迹令人畏惧的楚衍,嚼舌根却什么也不懂的百姓,令他长吁短叹苦恼不堪的翻了个身子,不仅担心有人怀疑香玉之死,还担心这微妙局势下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如果是因为她,楚国真发兵云汉,她寝食难安啦! 元帅府雪香楼大堂里候了不少人,最后青竹从内室出來说了句“大公子累了,想要休息,今日不见客!” 闻言,有的人迟疑了片刻也就起身告辞,最后只剩下苏通和王景,王景只是静静的坐着,苏通起身径直越过青竹便要往内室去,青竹拦住苏通,苏通迅疾出手点了青竹的穴,闪进了内室。 王景呆呆的坐了一会儿,手指一弹解了青竹的穴道“转告你家公子,好生养病,改日再來拜访!” 云初知道青竹拦不住苏通,已经拖着苍白的身子坐起身,等苏通走近了才勉力道“让你们担心了,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苍白无力瘦弱不堪的人哪儿是什么叱咤风云的将军,他如今还不如行将就木的病人,苏通敛尽痛苦之色,想起下朝时倒地瑟瑟发抖的模样心底一阵恶寒“大夫如何说!” “能说什么?不就是在被雪埋的时间太长了,留下的恶疾,这几日天气越发冷了,发病的次数也多了,不过还死不了人!”云初浅浅的笑着,风一样轻的声音飘着。 苏通有些恍惚,以前这人可沒这样笑过,香玉死后今日才算笑了笑,难道他想通了,趁机试探着道“你沒必要跟楚皇置气,香玉也不想你为了她天天跟朝廷那些人勾心斗角,让她入土为安行不行!” 苏通的声音很轻,云初闻言也只是笑着只是不答,但那种笑飘渺而虚幻,他的沉默令苏通绝望,可见他是不会改变他的决定,只是不愿与他再多做解释多添争执而已。 “为什么?”苏通的声音里难掩苦痛。 云初依旧在笑,可是连专注的凝望着他的苏通也沒见到那笑容有一丝的僵凝,是因为问话之人声音里饱含欲坠的情。 眼见着因为这三个字,云初的笑越发虚无缥缈越发明艳夺目,连那双深幽的眼也回旋着魅惑的光,苏通知道他正沉浸在过去与她的梦里,他逼着自己去见证他们相爱的整个过程,逼着自己被他们美好的回忆凌迟,逼着自己退回到朋友的距离上,可那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的手,分明还是反应着他的不愿。 “因为她,我的心会跳,能被感觉的跳动,甚至感谢曾经怨过恨过的老天!” 云初的声音轻愉,却足以给人致命一击,寸寸碎裂的目光就像碎开的心一样,发出啪啪的破碎声,苏通僵硬的站起身,一言不发的离开。 直到苏通放下内室的帘子时,云初才抬眼去看了一眼帘布下飘出去的衣角,千言万语只有一句对不起,他不想伤害这相伴十余年的朋友,但这样无果的纠缠对苏通更是一种伤害,长痛不如短痛,他为什么执意娶已死的络玉,为了让天下人都相信络玉的确已经死了,为了让她自在的活着,为了让苏通死心。 “青叔……”云初唤道。 青竹打开帘子走进來,云初才道“陪我去一趟玉府!” “大公子,你的身子可不能再折腾了……”青竹连忙劝着,云初却笑着“我好着呢?有她陪在我身边会更好!” 青竹一震,这样子,哪儿还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分明入了魔总是痴笑着说些傻话,听得人胆战心惊,青竹暗暗一叹,准备着去玉府。 这一夜,注定了难以入眠,黑漆漆的屋子里痛苦恐惧的嘶喊声时而响起,门被急切的敲着,外头还有人使劲儿的唤,屋里躺在床上被梦魇住的人突然惊坐起來,长长吐气,心有余悸恍惚的望着眼前的一片漆黑,又一声敲门呼唤声才把她拉回了现实。 她吸了吸气,起身打开门,看着新请來的小厮和掌柜,笑了笑“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沒有什么事,吵醒了你们,你们快去睡吧!明儿还有得忙!” 门外掌柜和小厮惊得失语,安晚晴见他们既不走也不说话,只望着自己,愣了愣问“怎么了?” ------------ 第151章 女扮男装 “你是我们东家!”小厮指着她的脸,怯生生的问。 长发及腰,一张细嫩清秀的脸,本就是个女子,安晚晴才反应过來,想起了王景的话,只觉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深吸一口冷气凄凄婉婉道“李伯,孙清,你们听我解释!” 安晚晴往屋里头让了让,李伯和孙清对视一眼,虽觉得不妥但也都进了屋里,三人坐下后,安晚晴才娓娓道來。 安晚晴绞尽脑汁编着一个闻着伤心见者流泪愿见义勇为仗义相助的故事,想來想去后,便是这样一个故事:我自幼父母双亡,由表舅养大,可寄人篱下的日子岂会好过,舅母把我当丫鬟使,鸡蛋里挑骨头,沒少挨打,表弟还小百般欺凌捉弄与我,表舅得罪了乡里的有钱人,舅母私底下把我卖给了那妇人家作妾,表舅知晓后连夜让我逃走。 后來,我女扮男装到布庄做工,天天起早贪黑还唯恐被谁识破了身份,出了个点子让东家挣了些钱也得到了重视,从此可以跟着东家到处见长世面,本以为好日子是來了,可竟与那家人不期而遇,我不得不连夜逃走,那家人穷追不舍,幸得路上贵人出手相助,还出钱盘下这个铺子让我给他做生意,我也是不得已才将自己伪装起來,李伯,孙清,求求你们千万别告诉别人我是女子…… “姑娘……”李伯刚一出声,见到安晚晴凄婉哀求的目光,又改了口道“公子,就算我们不说,难道你要这样躲躲藏藏一辈子,那不把自己给耽误了吗?” 孙清一个劲儿的点头,对李伯的话表示赞同,当然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安晚晴,也十分担心,他是个老实人,听到一个姑娘这般遭遇,早已经心生怜悯保护之心却奈何脑子不灵活想不出什么法子。 “当然不会,出钱盘下这店铺的贵人答应帮我查清楚这件事,解决这件事,当然他也是有条件的,要让我在一年内赚一万两白银……”安晚晴满心欢喜,充满了希望的声音却听得对面的两人当场怔愣,面色凝重。 “一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就我以前做的东家,生意红火的一年也才几千银子……”李伯不忍心泼她冷水,谁会忍心掐灭这么个无依无靠的人儿的希望。 安晚晴长叹着一笑“所以,我会很拼命很拼命的赚钱,我虽然要攒钱你们的工钱绝不会拖欠!” 李伯和孙清尴尬的摇着手“公子误会了,我们不是这意思!” “有沒有都沒关系,总之我虽一介女流但绝不会亏待你们,若是做得好每月还有奖励!”安晚晴正色道,认真而干练,令对面两人不由对她会做生意深信不疑。 “对了,李伯,明日你去帮我物色些技术好的绣娘來,人多人少沒关系,关键是这绣娘的手艺一定要好,只一点宁缺毋滥,这工钱可以比一般外头给的高一点!”安晚晴一边想着,一边吩咐着明日的事“还有,按工期那些木匠还有三五日才能做好,孙清,平日里我不在注意给他们添些热茶吃食!” “公子想得周到,孙清知道了!”孙清深看了一眼眼前如花似玉的美貌,柔美之中偏生因为这一番头头是道缜密思维衍生一种刚劲之美,两者兼济,动人心魄。 “还有一事,这云城属皇城脚下,说话做事要小心,要学会耳听八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影响我们的生意,尽量少说话少议论,免得授人以柄!”安晚晴一说起这事儿心头便沉甸甸的,收起快飞走的思绪,又道“还有一点一定要谨记,上门就是客,切不可说客人的不是!” “是!”李伯和孙清齐齐应道。 安晚晴被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一跳,整个人从惶惶不安之中抽离出來,她歉疚的笑着“搅了你们清梦,是我的错,你们赶紧去睡吧!以后再慢慢跟你们说这些事!” 孙清站起了身,李伯好像有话要说,安晚晴猜测他会说什么?除了对上头自己的长篇阔论有异议之外还有就是怀疑自己的故事,可他方才分明信了。 “李伯,可是还有话要说,但说无妨!”安晚晴努力的笑着,心思却千回百转。 李伯吞吞吐吐之下终于问道“公子到底是个女子,我们都是男子,有些事到底是不便,可要不要明日再买个丫头回來伺候!” 安晚晴闻言一愣,随后轻笑出声“李伯放心,这么多年我会照顾自己,我的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是,老头子越活越糊涂,这是秘密,秘密,公子早些休息,先休息!”李伯忙道,边说边拉着孙清退出了房里。 安晚晴看着这两人的背影道“对不起还有谢谢!” 她不是有意欺骗,却是不得不骗,暗自庆幸这二人还好沒有认出自己是香玉,更庆幸这画匠的功夫不到家,也十分感谢遇上的是淳朴老实之人,让他们相信她的故事同情她,这样自己再不是单枪匹马,至少有了两个可以暂时相信的帮手。 李伯将孙清拽出了房,掩上门后回过头來看见孙清还望着房里一动不动,那痴色令他警觉的拍了孙清的后脑勺,孙清吃痛,护着头有些气恼的望着李伯,李伯声色俱厉“规矩点,别动歪心思,她是东家,工钱给得又高,你安心赚了钱回家娶媳妇儿就好了,你若动歪心思,到时候惹祸上身哭都來不及!” 孙清恍然大悟,神色肃然“是是是,李伯,还好你打醒了我!”他顿了顿,想起方才那惊鸿一笑,面色红润像是饮醉了酒一样又有些痴迷“不过,这东家真长得跟仙子一样美!” 又吃了一记脑栗子,孙清回神正看见李伯脸色不郁,忙道“我忘了,忘了,刚一想起东家的样子,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李伯你千万别跟东家说!” “忘了,你不还有印象嘛,要不,你怎么会求我别告诉东家!”李伯低喝道:“她是个苦命的孩子,你还起了这般龌龊心思,你叫这东家知道了多寒心!” 孙清连连认错,李伯才答应了不将此事告诉东家,二人歇下后,这孙清恍惚觉得东家的模样似曾见过,到底见沒见过却真记不得了。 ------------ 第152章 失心疯病 玉府的灵堂里,云初坐在黑暗之中呆呆的望着院中,似乎还能听到前些日子那清脆悦耳的笑声,安慰似的笑了笑。 “晚晚,你等我,乖乖的等我!” 幽幽缓缓的声音,这副丢了魂望着虚空诡笑的模样吓得玉府里的侍婢打翻了手中的热茶,刺耳碎裂的声音并沒有坏了云初的兴致,头也沒抬只吩咐跪在地上颤抖的侍婢下去。 静穆的灵堂之中忽而飘过一阵冷风将悼幡拂动,云初一动不动轻声道“我在等你!” “等我,她死了,你的毒解不解也就沒关系,你既然爱她就该下去陪她!”灵堂之中分明只有云初一人,却不知从哪儿传來的声音,浑厚却疲惫,带着痛楚与怨恨。 云初身影一遁,灵堂之中忽然风起云涌般,灵烛颤动,悼幡张牙舞爪恣意翻飞,猛地又风势尽敛,灵堂又一片静寂,只听方才的声音冷讽着“伤成这样子还敢跟我动手,臭小子,你不要命了!” “你不是想要我去陪她吗?作甚还要救我!”云初不悦,欲抽回被那人扣住的手。 话音刚落,便被人拽着消失在了灵堂之中,荒山野地里,两人相对而立,清冷的月辉照在那人的脸上透骨的冷峻,络逸问“谁下的手!” 云初转过身子,望着漫无边际的黑暗“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络逸一脚踹在云初的腰骨上,云初根本沒挡,面朝荒草栽了进去,络逸将他拽起,瞠目欲裂的吼道“你这个沒用的东西,找到了她竟然保护不了她,留你这副破身子有何用!” 络逸言语之中杀气尽显,可手上却还沒有动作,他只是气,又不是沒见过玉儿对这小子的情意,真杀了她,自己有何脸面下去见她。 络逸松开了手正欲要走,云初道“她沒有死,我托朋友送她去你家了,他们昨夜上的路!” “你说什么?她若沒死,那棺材里的又是谁!”络逸有些不信,但他却找不到云初欺骗他的理由,反而这诈死之计,倒可以将玉儿的真正身份掩埋。 “棺材里那位姑娘久病缠身,我替她安排了亲人,她把命给了我!” 山风悠悠的吹,络逸扔下一瓶药“每日一粒,直至心悸之痛消失!” “她讨厌被人安排,很不听话,最多一个月,一个月她还沒到你那儿,一定要传信给我!”云初望着渐渐隐进黑夜的白衣,确定他一定听到了才倒进荒草之中,闭上眼,抑制着心底的担忧,像是临别的嘱咐“你要听话,千万不能乱跑,不能乱走……” 玉府灯火通明,人人拎着灯笼在府里角落树荫里找,终于在书房最边上的柱子边找到了呆呆坐在地上的云初,痴痴的望着几步之遥的一株枯木,青竹伸手扶起他“大公子,这梅树才种下,今年是长不出叶子开不了花了!” 围在书房院子里的下人,这才知道这干枯枯的树竟然是梅树,府里其他地方也有,只是这个院子里最多,当时有人要将它拔了,还是当时梅公子执意不准才沒人敢动留下來的,这少将军怎么看着梅树伤心。 “青叔,她最喜欢梅花了……”云初笑着,脑海里清晰的放映着那一夜,他偷偷在这儿种梅树被她撞见时的慌张,他真怕被她知道了,那个时候的自己就像是个小孩子预备着绝对不让人知晓的惊喜的心情,他岂能忘得掉。 “公子,我们回家吧!去摘一朵好看的梅花送公主最后一程!”青竹似是哽咽着,扶起云初,却不忍看这个自己折腾自己的傻孩子。 玉府之中,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嚼舌根,议论些什么?但当云初与青竹走后,这阴沉沉的院子里乱糟糟的想起一片蛐蛐儿声,但在老庆的呵斥下都闭上了嘴。 云初少将军疯了的消息就这样传得大街小巷,妇孺皆知。 大早上,安晚晴收拾好心情从外头溜了一圈儿回到铺子里时,就见李伯正在骂孙清什么?孙清似乎还不服气的想要反驳,当即打断了他们“李伯,出什么事儿了!” “东家,可有收获!”李伯避而不谈,安晚晴却更认为自己应该知道“有什么事儿,我不能知道的!” “东家,你去外头走了一圈一定听说了少将军为了香玉公主得了失心疯的事,东家给我讲讲!”孙清兴致勃勃,全然沒见安晚晴震骇无比的僵立,还是李伯发现她目光凝滞凄迷,出声唤了几声才将她唤了回來。 她看了看他们,又突然笑了笑“入土为安,这香玉公主既然已死,就别再说她了,怕她听不见不得安宁是不是!” 她想多了,这一切是云初的计,怎么会得了什么失心疯,就算有那也是装出來的,一想到一个好好的人扮演疯子,她的心就拧成了一块儿,痛得忘了呼吸,她甚至有些打退堂鼓,想好好听他的话去鲁阴等他,王景的奉劝言犹在耳,但,她放不下,在这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听到他的消息,就能安心的等下去。 李伯忙道“东家说得对,这人死如灯灭,不该这样说人家是非!” 孙清憋屈的点了点头,安晚晴转身上楼,头也不回的吩咐着“孙清,这外头的流言可听但可不可信可不可传,你这脑子里得有个谱儿啊!别到时候被人抓了去你自己个儿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伯也教训道“东家说得在理,祸从口出,在这皇城脚下学会谨言慎行对你只有好处沒坏处!” 孙清连连点头,灰头土脸的跟着李伯出去办事儿,安晚晴转身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这漫长的等待,这样的谣言什么时候能完。 她抬手摁着心口,望着青蓝青蓝的天,嗔怪着“你吓死我了,刚刚听孙清的话都当了真了,云哥,求你不要这样折麽自己!” 她收回目光,转身进屋掩上房门,回到书案前,专心致志的画着什么?外界的一切都被摒弃在外。 ------------ 第153章 公主替嫁 黄昏时分,阁楼上的小屋里散落着被揉碎的纸团,似乎这屋子的主人正为何事苦恼,但在看那埋首在书案上沉醉其中的人,分明又很安静。 安晚晴缓缓倒进木椅之中,低眼看着自己的杰作,大失水准,这古代的毛笔太难用了,线条歪歪扭扭,柔美圆润不济,除此之外有什么方法呢? “东家,饭菜都做好了,先吃了再忙吧!”李伯在门外候着,大半日这屋子里一声不响,也不知道东家在做些什么?显得有些小心。 安晚晴目光落在那一扇门上,暗暗嘲笑自己在着急个什么劲儿,已经留了下來,过了平静而安定的一天,证明沒有被云初发现,那么以后的事慢慢再想。 安晚晴起身打开门,对李伯笑了笑“正好饿了,吃饭去!” 她当先跨出屋子下了楼,沒有看见李伯讶异的神色。虽然那张脸不入流不入眼,但眉眼间的神韵清华真是绝世无双。 吃饭的时候,安晚晴总觉得李伯在看自己,但她一抬头那目光又已不在自己身上,轻笑着道:“李伯,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李伯端着碗尴尬的望着她,轻咳了一声,将碗筷放下“东家,以后出门在外还是少笑为宜……” 李伯认真而担忧的语气,令安晚晴睫毛一颤,敛尽神色“谢谢!” 怎么就忘了这双月亮般璀璨的眼睛,夜越黑月亮的清辉便更夺目,她怎能一时大意,安晚晴懊恼不已,瞧了一眼坐在一旁目光逡巡在李伯与自己身上的孙清,暗自庆幸孙清是个老实人,听不出他们话里的意思 “孙清,今日街头巷尾都在说些什么事!” 孙清正出神却被点了名,奇怪的看了一眼安晚晴,又看了看面色怪异的李伯,生怕被骂,支支吾吾好半天才道“我听说苏家二公子苏通带少将军去了万红楼,被灵玉公主找着了,当场给了苏二公子一耳光,亲自将少将军送回了云府,还有,因为这件事,皇上让灵玉公主亲自上苏府赔罪,罚跪宗祠,这会儿还在受罚呢?明妃向皇上求情不成,便陪跪在宗祠里,有人说明妃之所以用这种方式反抗皇上,不单单因为保护灵玉公主,还因为皇上意欲将灵玉公主嫁与楚皇,以平息楚皇的怒气……” 孙清还在说些什么?安晚晴却听不清了,凝滞的脑子高速运转,说不佩服嫉妒灵玉那是假的,能够光明磊落的爱他维护他,负荆请罪在情理之中,只是还要罚跪祖庙宗祠,似乎惩罚太过,云阳那么宠爱明妃和灵玉,应该不会如此狠心,不仅罚了灵玉还连明妃也不顾了,就算宠爱是假,那多年的枕边人好歹也有个薄面才对,但他竟也沒给,难道真如孙清所言,云阳要将灵玉嫁去楚国,是因为自己的死,所以灵玉不得不去代替自己。 想到此处,安晚晴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不安的将手往胸前缩了缩,却不小心打翻了碗里的热汤,洒了一身,她忙站起身拂了佛,借机道“我先上去换身衣服,你们先吃!” 安晚晴沒有抬头,直接起身就离开,她不记得听到孙清的话时自己是什么神色和自己的不小心打断,是否引起了身后两人的怀疑,但她唯一知道的现在他们都在看着自己,她要做得很正常,像一个喜爱干净却被弄脏了衣服的人,不停的用袖子擦着被打湿的腹部。 夜里,安晚晴怎么也睡不安寝,裹上一件斗篷斜倚着阑干望着天上零散的星辰,冷气入心,打了个冷噤的同时一股浓郁的梅香扑面而來,呛得她打了个喷嚏。 “夜深寒重,东家还是早些休息吧!”突兀的沧桑之声在寂静黑夜中咋响,唬得安晚晴拢斗篷的手都颤了颤,循声望见神不知鬼不觉站在楼下院子里的李伯,她才缓了缓神“今夜星光很美,看着看着竟一时忘了时间,李伯为何还沒睡!” 尽管在黑夜之中,还离得如此之远,安晚晴却突然感受到來自李伯身上的寒气,她说错话了,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人老了便不容易入睡,刚听到开门声,还以为入了贼,便起身來看看!”李伯依旧站在院子底下,安晚晴的手却一紧,移开目光望着清辉中的屋檐,他识破了她的谎言,她其实才站在这里一小会儿,自己却要撒谎称像是站了很久忘了时间,人总是讨厌别人对自己撒谎,不管什么关系。 安晚晴朝楼下走去,一边道“李伯,我只是不想被人知道我因为从前的事夜不成寐,那日子实在太黑暗了,让人一想起來就恐惧不安……” 她的声音在发抖,突然想起了在这个架空历史朝代醒來的第一丝感觉,令人窒息而畏惧感觉竟还残留在心中。 李伯连忙劝慰“东家,这过去的就过去了,你别再想了,你若一直想着过去,便是自己放不过自己,自己为难自己,最重要的不还是现在嘛,现在东家有了个铺子,还有贵人可以为东家作主,日子正在一天天好起來,东家该高兴些才对!” 李伯是真心实意在替她着想,安晚晴厌恶自己一次一次的欺骗与人“谢谢你,李伯!” 两人又站了站,当脑子里沒有事情的时候,一霎便被是四周的寒气侵占,安晚晴转身看着李伯“李伯说得对,夜深寒重,还是早些回房睡觉好些!” 她刚走了两步,便被李伯叫住“东家,你很关心少将军!” 很不确定的语气,却刺中的安晚晴,还是被看了出來,她真不适合演戏,转过身望着李伯,让自己显得够真诚“是,他就是我说的贵人,是他将我带來了云城,李伯,我感激他,知道他过得不好,心里难免不好受,但我却帮不了他一点!” 李伯忧心忡忡“东家,你……” “李伯,你想多了,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如何高攀得上将军,只是关心一下救命恩人,早些休息吧!”安晚晴笑了笑,便转身上了阁楼。 ------------ 第154章 永不相犯 变故來得太快,沉重萧肃的茶馆才两日不到的时间竟又一片丝竹享乐模样,甫一踏进金桂茶馆便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 小二乐颠颠的端了茶壶给刚捡了个位置坐下的安晚晴倒茶,看着这些人一潮一浪似的围着远处的一个人,轻声笑问“小哥,今日可添了喜事不成,瞧把大家乐呵成了这个样子!” “公子贵人金口,确实是喜事,而且是咱云汉的喜事,皇上已下旨将灵玉公主嫁与楚国皇上为后,云汉与楚国从此结秦晋之好,互通有无,永不相犯,这当真是天大的喜事了!”小二顺着安晚晴的视线往那人群之中一瞧,喜上眉梢连声道。 安晚晴被这热闹欢腾的氛围感染上的喜悦之色冻结在脸上,小二说完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对她的反应根本沒上心,怎么会是这样,如果两国真要打仗,一个女人能起到什么作用。 在权力的逐鹿中,女人不过就是野心家的一枚棋子而已…… 这些无知的百姓,若最终两国还是燃起了战火,他们会骂公主不受宠公主沒用,如果两国邦交友好,他们会唱诵公主的功德无量,造福万民,但对于灵玉自己呢?而且楚皇求亲是想要钳制她要挟楚衍,灵玉的和亲之路注定是前一个结果,不受丈夫恩宠被子民中伤,孤苦无依的呆在楚国的皇宫里,那里,可不是现在人人羡慕的公主之尊一样的,一个不受宠的异国公主…… 想着灵玉可能的下场,安晚晴倒吸了口凉气,端起桌上热茶一灌,却被烫了舌头,连忙吐出來,但舌头已经被烫伤了,人们口耳相传着天大的喜事,当然沒注意到角落里不入眼的公子。 心头的炎凉被这喧腾声激得理智尽失,安晚晴悲哀的凝望了一眼人群,难道都中了邪了,一个个好好的人过自己的生活不好,偏生到处打听宫闱秘事,得了点消息沾沾自喜奔走相告,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无意的插足,却已经令她们的生活随时可能四分五裂…… 她付了茶钱,缓缓站起身挨着墙角挤了出去,灵玉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难受的,看到这么多人是这么希望自己远嫁以求平安的样子该多心寒,连她都受不了这样的自私。 人心是冷的,只为自己的利益,果然是对的。 天下,她原來一直担心着战火燃烧寸土不生时这无力反抗的百姓的惨境,而今却觉得他们哪里无辜了,一个加一个自私的人就是这天下,弱得要用女人來守卫疆土保几年太平。 她嘴角勾着冷酷的笑,这样的天下护來做什么?她为之担心做什么?一个靠别人的故事而活的人还不如早点解脱才最干脆…… 十日后,灵玉公主出嫁,仪仗队蜿蜒摆了了一条街,安晚晴将手心攥得很紧很紧,指痕清晰可见,这是她欠他的吗? 安晚晴病了,因为吹了一整日的风雪。 公主出嫁之日是大雪,有人说瑞雪兆丰年啊!那雪将送亲队伍红艳艳的喜服衬得刺目,所有人都散了,她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城门外的山岗上望着雪天尽头远去的红色,泪水一滴一滴坠落,她害她的,她欠她的,她也无法偿还给她的…… 周围的人非亲非故,像新生的孩童一样,但她毕竟不是小孩儿,她的心里堆满了故事,她曾讽刺指责在茶馆动嘴皮子的无知百姓自私,更怨恨她自己的自私,她以为自己不是自私的,但到此刻才发现,为了心中那个天长地久的美梦,她至始至终都沒对这件事发表过任何看法,她沉默了,她默认了,她接受了灵玉嫁去楚国的事,这之中,如果云阳是罪魁她就是祸首,让她拿什么來赔给灵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咳咳咳……喉咙撕裂的痛击散了她的思维,这嗓子都快废了吧…… “东家你怎么哭了!”李伯站在床头担忧关切的问着“东家别担心铺子的事儿,等身子好起來了,咱们打开门做生意,这银子就有了着落,到时候少将军也就为作主了!” 李伯思來想去将原因归结于这姑娘担心自己这连日來的病耽误了生意,挣不齐银子请不了少将军作主,他如此一番话原是想让安晚晴有些希望宽慰一些,却沒想到安晚晴不仅脸色青白,连目光都散离离的。 “李伯……别告诉别人我跟他的关系,免得被人扭曲误会!”安晚晴边咳嗽着艰难的说完话,李伯难受的连连点头,想來京城人言可畏,倒也了解体谅她如此做的原因,忙劝道“东家,你先顾好自己的身子吧!别人的事儿少操些心,李伯答应你,除非你让李伯说,否则绝不提你与少将军的关系!” 安晚晴点了点头,鼻头酸酸的,眸光碎碎的,烛光映在老人家的脸上慈祥而温暖,她想爸爸了,想云初了,想这种被亲人关切的温暖了。 她依旧是脆弱的,尤其在生病的此刻。 李伯叹了口气,想这姑娘家的心思是会重一些,也不好与人说,便起身嘱咐了句好生休息便出了屋子。 这个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可恶的人却又有那么可爱的人,让人在如此恨她的时候却又如此的心疼。 安晚晴忍着喉头的痛想将嘴里的哽咽声咽下,却觉得越发忍得难受,泪水哗啦啦的顺着眼角落进枕巾,她知道就算这一关过了,络玉和香玉公主成功的消失在这个世上,他遵守承诺來找她了,他们也不会很快乐自在的在一起。 良心上的自责和愧疚,那是无尽而刻骨的。 “云哥,对不起,我不能等你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安晚晴任泪水肆虐糟蹋着整张脸,苦涩的笑着,像是诀别的模样。 一个病弱的公子斜歪歪的立在丞相府门口请求见王景,下人们打量了好几眼,才将他领了进去。 王景可谓姗姗來迟,见到木椅中捂着嘴沒命咳嗽的人,那清脆撕裂的声音很是耳熟,凝眉挥退了身后的人“你们先下去,有什么事儿我再叫你们!” 安晚晴闻声抬头凄婉的望着他,几日不见,不仅自己疲累不堪,好像王景也倦容满面似的“你怎么也过得不好!” 王景不舒服的沉下脸,安晚晴愣了愣有几分羞窘,被冷待的滋味很难受。 “借我一匹快马还有盘缠!”安晚晴艰难的开口吐音。 ------------ 第155章 掘公主墓 仅仅一秒,王景便想到了她要马來做什么“就算让你追上了,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面对王景不善不耐烦的语气,她应该是很被人嫌弃的,她一个來自未來的灵魂,怎么处处都要依靠别人,处处被人要挟利用,每每拖累别人,安晚晴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她能改变什么?她不知道,但一定是可以改变的。 她冷硬的站起身,往外走“我自己的事自己承担,你如果不借,就当我从來沒來过也沒开口对你说过什么?” “换做别人,一定不会像你这样蠢得自己送上门,你以为是小孩子的游戏,送亲的队伍已经走了五天了,和亲的是灵玉公主,未來的楚国皇后,你这样去,就算替得了她,那她以后如何做人,你一个已死的公主竟好生生的活着,楚国会善罢甘休,你能不能用用脑子,冲动坏事!”王景像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此时正涛涛不绝翻滚而出。 安晚晴背着身听完王景的责骂,笑了笑道“楚皇要的是我,不是灵玉,你该说灵玉代替我嫁给楚皇,楚皇会不会善罢甘休,我只不过是一枚棋子,棋子活着就可以左右棋局,他得到了我这枚有用的棋子高兴还來不及,到时候只会忙着怎么用我设计楚衍,怎么还顾得上云汉!” 王景满面寒霜,被人顶撞回击的感觉一幕一场在脑海中回荡,气得他握紧了拳头,一掌劈裂了身侧的小方桌。 骤然响起的破碎声,吓了安晚晴一跳,跨过门槛的双脚顿了顿“我不是出气筒,要撒气找惹了你的人!” 她有什么资格跟他这样说话,王景身影一动,右手运劲直击安晚晴肩骨。 “你最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一个沒有自控力沒脑子的人总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虽然感觉到身后压迫的怒气,安晚晴不紧不慢的往外走。 堪堪要落在她身上的一掌,竟生生停了下來,盛怒之下,安晚晴的话如一盆冷水浇灭了蔓延的火苗子,王景将手放下,眯着眼对着远去的背影勾起一笑,还算有点脑子。 安晚晴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匹快马和盘缠,临走时回了一趟新开的铺子,嘱咐李伯自己要离开,将房契给了他,李伯的挽留无用,拒绝收下房契也无用,安晚晴坚持不说理由,也不收回房契,只拿了一件毛裘匆匆离开。 这方,安晚晴刚出城门半里地,那方,孙清便被人推攘着进了铺子内院儿,李伯看那些人面色不善“你们是什么人!” 孙清双手被人反绞到身后,苦叫连连“李伯,救我!” “老人家,住在这儿的那位姑娘呢?”旁边赋闲的一位公子温声问道。 李伯面色一僵“这位公子说什么笑话,这绸缎铺里都是男子,哪儿來的女子!” 那位公子笑了笑,魅惑而妖媚,饶是同为男子,还是个老人家,李伯也被那笑容深深吸引了过去。 “老人家,我不知道那位姑娘编了什么故事瞒骗了你们,不过我沒有恶意,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因为跟我闹别扭,才躲到这里來,我的仇家找上门了,你如果知道她在哪儿,就快告诉我!”男子面色沉凝,好不忧心。 李伯被他最后那一句仇家唬了一跳,想起东家走的时候神色匆匆的样子,又看了看面前的公子情真意切的模样,忙走上前道“东家已经走了,可她沒告诉我去哪儿了,这里还有她留下的房契!” 那位公子闻言,推回李伯手中拿着的房契“老人家留着吧!权当她的一番心意,谢谢你这些日子以來的照顾!” 那公子的话温润有礼,一点也沒有手下人的粗鲁,待到他们离开时,李伯才欣慰的摇摇头,直感叹这古灵精怪的女孩儿,沒事儿闹什么别扭。 “李伯,东家真走了!”孙清眼睛一转。 “走了,你以为我骗他们!”李伯瞪了孙清一眼:“你小子,怎么惹上这人的!” “李伯,东家上哪儿去了,什么时候回來!”孙清别的不问,却只问东家。 “也算你小子有心,但东家应该是不会回來了,不然她也不会将房契给了我……”李伯叹道。 孙清闻言皱起了眉头,转身便往门外走。 “你又去哪儿!”李伯大声的吼道,孙清却跑得越发的快,掏出怀中的那一张人像,早已经入了土的香玉公主竟然是自己的东家,他欢呼雀跃得直奔衙门,哈哈哈,以皇上对香玉公主宠爱的程度,自己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 “主子,我们不能再耽搁了!”那公子旁边的随从出了铺子沒两步便轻声道。 “你说,她会去哪儿,为什么要诈死呢?为了不让我中了楚锦的圈套,她会为了我让云初为了她的死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是她已经不爱他了!”惆怅迷惑的神色一点也不像方才明润宜人的公子。 “主子,我们先回去将楚国的局势稳下來,云汉这儿派其他人先找着,调查一下这事情的來龙去脉,如若姑娘真不爱那个人了,主子也有时间精力还是权力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啊!” 随从有些焦急,那公子微微颔首,却道“封棋,你说,她会不会跟我们走一条路!” 这两侧的西风夹着雪米子砸在手上和脸上,冷得安晚晴牙关都咬紧了,好不容易來到一个驿站,住了下來,就听到有人说,香玉公主的坟被人挖了,连棺椁都被撬开,听说里头的那人不是公主…… 安晚晴惊白了脸色,云初的计划失败了,是谁掘了公主墓,一般人绝对不会,谁在她死了之后都不放过她。 一个拼命咳嗽,病容满面的人影突然划过脑海,安晚晴心口一滞,自言自语着“是他!” “夫人,您住店吗?”店小二热情的迎上前去,安晚晴抬眼望着刚进门的妇人,看着她手中的佩剑,练家子…… 那妇人淡淡的往大堂之中一扫,那在烛火中渐渐清晰的脸精致绝伦,安晚晴屏住了呼吸,愣愣的望着她,那妇人轻轻一抬手,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安晚晴,她开始拼命咳嗽起來,夫人脸色微变,缓缓朝她而來“小公子,你病得不轻……” 萧语华,安晚晴沒想到自己离开云城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萧语华……络玉的亲娘…… ------------ 第156章 云城大乱 感觉到她在耳边说些什么?见她两指摁在腕脉上,片刻后,那萧语华讶然的抬起头望着她,安晚晴双眸一睁呼吸凝滞,忙将手收了回來。 萧语华笑了笑,温柔亲切“你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安晚晴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哑着声音道“多谢!” 萧语华见她要起身,忙道“等等,你身子不好,这个给你!” 白玉瓶精致小巧,安晚晴也不推拒,伸手捡了收进袖子里,道了声谢,便上了楼进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将手中的白玉瓶转來转去,眼珠子却一动不动,侧过身子闭上眼睡了。 驿站马厩之中,安晚晴去取马,正巧碰上了萧语华,她正想躲就被萧语华发现了,她淡淡的向萧语华点了点头,往自己的马走去。 坐在马上,安晚晴又朝萧语华看了一眼,哑声道“多谢!” 马儿从萧语华身前走过时,那双温柔的眼睛陡然凝滞,怔怔的望着安晚晴的侧脸,直到她走出了视线,她才回过神來,忙追了出去。 一出马厩,安晚晴深深吐了一口气,还好沒有被认出來,怕夜长梦多,她猛扬起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狂奔起來。 听见马嘶声,萧语华立即解了栓子上的缰绳,翻身上马追了出去。 萧语华的马沒有安晚晴的快,但不远不近的距离,嗒嗒嗒的马蹄声传进了安晚晴耳中,回头望着马上的人,安晚晴倒吸一口气,转回头扬起鞭子狠狠一抽马儿,马跑得更快了,颠得安晚晴身子散架了一般,到处都疼。 “我不追你了,你快停下!”萧语华大吼着。 安晚晴回头看了一眼果真停了下來的人,呼出一口气,却并沒有敢勒住马缰,她知道萧语华现在不追上來,一会儿也一定会追上來,她得抓紧时间找到时机摆脱她。 这样沒命奔跑的样子,萧语华已明白了她是故意在避开自己,但为什么?她又趋马去追,却是走了一条小路。 安晚晴时不时回头望望身后,见确实沒有人,她才撑不住勒住马缰,马儿缓缓停下,滑下马來,捂着肚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牵着马來到树底下,难不成吃坏了肚子。 头靠着树,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休息,以为时间过得久了就会好,但她突然觉得身体内有什么东西流了出來,她皱了皱眉,不会是來那个了吧! 她正挣扎着站起來往一旁草丛里走,却看见草丛里飞出一个人影,吓得她惊了一跳,待看清落在跟前的人脸上,她脸色发白的转身就跑。 萧语华迅疾伸手点了安晚晴的穴,看着她一脸苍白额上虚汗淋漓,连忙伸手替她诊脉,而结果令安晚晴大出所料。 安晚晴神情呆滞的站在树下,萧语华摘了些野果子回來“怎么了?” “我是不是,是不是怀孕了!”安晚晴抬起手摸着肚子,她明明感觉到下体出血,却不是來了例假,那除此之外呢? 萧语华迟疑的看着她苍白脸色“不要害怕,我会帮你的!” 是真的……安晚晴听懂了萧语华的意思,想起这两日的颠簸,她的脊梁骨都在颤抖,她差点杀了自己的孩子。 萧语华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宽慰道“你别担心,你的病不出三日便可痊愈,只要不再这样拼命赶路操心劳神,不会影响到孩子!” 安晚晴猛地抓住萧语华的手“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她的力气很大,凄楚的目光看得萧语华心疼万分“对,我会帮你,一直都帮你!” “好,那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我是安晚晴,你也不能离开我,你要一直陪着我把孩子生下來!”安晚晴道。 萧语华面色一僵,安晚晴,她还是只承认自己是安晚晴……望着她乞求的目光,萧语华颔首“你说怎么就怎么!” 安晚晴侧过身子走了出去“谢谢你,我们走吧!” 对萧语华的关切表现得毫无所感,安晚晴摁着自己的心,这颗会跳动的心是络玉的,她不该那么恨络玉,因为络玉她才活了过來,因为络玉她保住了孩子,她的心变了,不知不觉地已承认了自己是络玉的事实。 云城大乱,皇帝宠妃被打入冷宫,少将军鞭笞五十军棍,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足不出户,街上到处飘着一个人的画像,随手都能捡到一张,荒凉的街心,几名衙役还在巡逻。 这京城的天要变了,一下子倒下了两派人,如今朝中最有权有势隆恩正盛的两党莫过于丞相王真和元帅苏义,只是这二人不知道为何不和,像见了仇人一样,每每相遇必针锋相对,一直是忠臣角色的王真突然开始排挤打压苏义,这令朝野人心惶惶,莫不是这王丞相要篡权了。 皇帝卧病不起,看着被侍卫带进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你们都出去!” “皇上……”太监有些迟疑。 “他这个样子了,还能爬起來杀了郑吗?”皇帝从床上坐起,睨着那个太监“出去!” 一声怒吼响彻寝殿,所有人急急退下。 皇帝走到奄奄一息的人面前停了下來“她在哪儿!” 无人回应,好像那人已经死了一半。 “别装死!”皇帝弯下身子,单手捏起那人的脸,竟然是云初“就算你旧伤未愈,这五十军棍也要不了你的命!” 云初睁开眼,只道“皇上英明,微臣真不知道她还活着,微臣真不知道!” 皇帝面色阴沉“云初,念在云家多年來鞠躬尽瘁,我饶你一命,但是有条件,半年内找到香玉,你若找不回香玉,你也不要回來了!” 青竹赶着车,刚出宫门口儿,便被苏通拦了下來,苏通也不说话,跳上马车“青叔,你只管赶车,我就看看他!” 青竹点了点头“苏公子,大公子伤得不轻,你让他多休息休息!” 苏通眸光一闪,钻进马车里,青竹未瞧见,只专心的将赶着车。 宫墙角,王景一双晦暗阴森的眸子深锁着刚才的一切,轻轻挥了挥袖子拂落身上的雪米子,身影一动,便消失在了宫墙下。 皇上之所以动怒,是因为他王景进了谗言污蔑云初,香玉公主的死是他一手策划,想要瞒天过海,但那也是他苏通给逼的,他如果肯看他一眼,都不会是这个样子。 ------------ 第157章 公主之心 十日的午后,安晚晴与萧语华刚到镇上就吃了一惊,镇上的人逃命似的到处狂奔乱跑,后头还追着官兵,萧语华将她一带,两人便闪出了镇子外的土墙后。 “是不是到了云汉与楚国的边界了!”安晚晴面色沉凝的注意着镇子里头的情况,被官兵抓到的人都被带着往东边什么地方去了“可是也不对,楚国的官兵到处在云汉的地界上抓人,连一个云汉当差的都沒出來阻止!” 萧语华多年不出门,也看不出來这里头的名堂“这里应该不是楚国与云汉交界之处,今早上那客栈的店小二说过,我们至少还得走一日多绕过了云汉驻扎在边城的军队,才算是到了楚国!” 这诡异的场景令二人摸不着头脑,安晚晴想不通便使劲儿的想,萧语华道“这个镇子是不能进了,我们还是绕过这里为宜!” 安晚晴想起此行的目的,点了点头“走吧!” 绕了半日的路绕回到了官路上,只是这浩浩汤汤的千百官兵是朝哪儿去。 她们躲在路边的深草之中,当那帅旗越來越近,马上的人也越來越清楚时,安晚晴看清了那个人“四王爷……” 萧语华轻声道“对,这是四王爷云宗的帅旗!” 安晚晴回头望着那座镇子的方向,那头出了事,云宗派人去平息也在情理之中,但为何要亲自出马,是部下官兵犯上作乱,那也不可能抓平民百姓,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蹄声渐渐远了,安晚晴坐进了草地上,萧语华看着她也静静的坐在一旁“你在想什么?” 望着这抽芽的嫩草,安晚晴有些恍惚,想起与云宗相处的日子,好像都下着雪,现在,冬天就这么过去了,云城应该沒有下雪了,云城可还好呢? 啪,脆脆的一耳光,在风中响起。 安晚晴与萧语华双双侧目去看,沒想到这荒野之中还有别人。 好一会儿,才听到女子温柔细腻的声音响起“你走吧!” “等等,你是不是香玉公主!”有男子的声音问。 安晚晴拨开草的手一僵,脑海一白,她愕然的望着草木,她知道这两人是谁了……可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 “父皇视香玉为无价之宝,自然不会舍得让她和亲,你也无须去云城,她过得很好,很快就要和少将军大婚……” 女子的声音依旧温柔轻浅的响着,官道儿上出现了一袭红嫁衣,安晚晴的眸子缩了缩,第一次想知道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爱的人爱着别的女人她不妒忌还百般安慰,同样是皇帝的女儿,她却要代替几乎抢走她一切的女人和亲她也未见怨恨,而今,她对莫飞撒谎隐瞒了她的死,这又是为什么? “等等,我送你回去!”草丛之中跃出一抹灰色人影,灵玉僵住了步子,浅浅的笑了笑,慢慢往前头走“你想问她什么?” “她……云初不是已经死了,他们怎么成亲!”莫飞跟在灵玉身后,踩着碎碎的步子。 “他活着……”灵玉的声音有一点怪,她自己也注意到了,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为了香玉活下來的……” 这样遗恨苦涩的声音令安晚晴心口一痛,哪个女子能那么平淡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为了另外一个女人付出那么多,想起她为了云初当众打了苏通一巴掌,这样一个高贵内敛的公主,每每遇到他却成了一个平凡的女人,喜怒哀乐掩藏不住,谈起这些事的时候又需要多大的勇气,她的坚强坚定令安晚晴自叹弗如。 “她过得如何!”莫飞尝试着问。 灵玉又笑了笑,引得莫飞十分不解的看向她“其实你不该跟上來,我说过香玉她过得很好,开春的时候就要嫁人,你想当他的新娘子怎么会不高兴呢?” 莫飞的脸色阴暗不明,突然问“你喜欢他,为什么不介意他娶了别人!” 灵玉脸上的笑僵了僵,步子也顿了顿,再一次抬起脚时,脸上展开一朵比春天还柔和明媚的花朵“因为,他从來都不是我的!” “不属于,就不会介意!”灵玉轻声道,莫飞静静的陪在一侧,灵玉忽而停下來,望着莫飞“不用再送,既然决定放手又何苦再作痴缠,将军,你该回属于你的地方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莫飞大惊。 灵玉转身竟运起轻功飞出一丈之远,回身望着莫飞,轻浅一笑,仍凭身子缓缓飘远“我若说,将军的身上带着沙漠的气味,你可信!” 直到灵玉消失在了官道上,莫飞还沒有回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安晚晴不敢动,又过了一会儿才见莫飞翻身一跃,沒入官道的另一侧荒草。 安晚晴的脚有些麻,坐在草地上,两眼发直,萧语华轻轻唤她不应,用手晃了晃才将她摇醒了过來“天色晚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落脚!” 安晚晴讷讷的点头,黄昏之中,一男一女走出荒草地上了官道,往南方去。 三日后,楚国边关最大的小城之一江城一派欣欣向荣,平和祥乐沒有一丝硝烟的味道,他们谈论的都是楚汉联姻的大喜事,楚皇昭告天下,不日将迎云汉灵玉公主为后。 这一消息,虽在安晚晴意料之中却在惊喜之外,楚皇真正的目的还沒有达到,内忧未解不可能引起外患,只不过会不会秋后算账那就另当别论了。 大堂之中处处飘着菜香,安晚晴皱着眉喝了一碗茶,萧语华知她难受,当然她也劝过她就在屋里头吃,可却拗不过安晚晴只好依了她的意思在大堂里吃,饭菜刚一摆上來,那盘子里被菜挤到外围的油腻人而恶心,安晚晴再也忍不住别开脸捂住唇开始干呕。 小二愣了愣,大堂之中有人看了过來,败了胃口似的将筷子一放,萧语华立即扶着安晚晴起身离开,一边道歉“小儿子自幼身子不好,对不起各位,小二哥,麻烦你再另备些清润的菜送到楼上來!” 萧语华沒有理会这些人有些大跌眼镜的目光,一个绝色妇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丑陋弱小的儿子,瞧那身子板儿还真是身子不好…… 热闹看完了,也都悻悻的自己个儿吃自己的饭,萧语华扶着安晚晴上了楼“好些沒有!” 安晚晴点了点头,面色依旧苍白的很,一只手轻轻的抚着肚子。 “一会儿我让小二去雇一辆马车送我们去南都!”萧语华一手给安晚晴诊脉,又扶起安晚晴躺进床里“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做些吃的!” ------------ 第158章 无耻军师 又过了三日,终于到了南都,安晚晴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來,萧语华看着她这个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來南都做什么?” 安晚晴笑了笑“做一件自己该做的事,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留在我身边,直到我把他生下來!” 萧语华沉默的点头,但从她的话里她已经隐约觉得自己不闻不问送她來南都的决定是错的。 第二日,一大早,萧语华端着粥推开了门“今儿天气突然比昨日冷了不少,还下着雨路上湿滑,你身子弱,就在屋里呆着,有什么事儿告诉我,我去办就好!” 安晚晴闻言望了望窗外,沒看见萧语华眼中闪过的一丝光,雨虽然不大,但地上却是湿的,外头朦朦胧胧的像在雾里一样,她摸着肚子“只好等这场雨下完了再去了!” 萧语华眉梢一松“你要放宽心,这样对孩子好,來,我给你煮了米粥,趁热喝一点,你不吃,这孩子却不能饿着!” 她温柔和善的语气总是让人很舒服,安晚晴回头看着她回以一笑“谢谢!” 如今,楚皇最宠信的朝臣莫过于将军柳忠,安晚晴搅动汤匙,想起了好久之前的大雪天里血沫横飞,那双被血染红的眸子。 “萧姨,待会儿打听一下柳忠将军的府邸怎么走!”安晚晴又有些想吐,放下了汤匙,萧语华眼见着拿出蜜饯子递了过去“我知道一定很难受,但总得吃一点东西,你有沒有想吃的,我去给你买!” 安晚晴摇了摇头,难得一笑“萧姨,不用麻烦了,我待会儿就吃!” 下午,萧语华出去了一次,安晚晴一个人來到大堂里叫了一壶茶“小二,请问柳忠将军住哪儿!” “往这儿出去向右转,街东头那座府邸就是柳将军府了!” 安晚晴等了一会儿,萧语华还未回來,见外头的雨也停了,便一个人往柳将军府去,按照小二说的到了柳府门前,柳府里进进出出人來人往,安晚晴站了好一会儿,要怎么说才能让柳忠将自己引荐给楚皇,或许恢复女儿身后会更有说服力。 “小哥……”安晚晴走上前朝守在柳府外的下人叫了声,可那人闻声回过头,打量了他一眼,十分不耐烦的赶他走“快走快走,到别的地方去!” 安晚晴愣了愣,低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装束,无奈的笑了笑转身离开,她穿得这么寒碜难怪会让人驱赶,这柳忠飞黄腾达了,下人自会觉得高人一等似的将人看扁了。 “公子请留步,公子,公子……” 回头,还得让萧姨买两套女装來,这样事情会好办很多。 “公子,请留步!”一个人影从身边窜出挡在了安晚晴前头,安晚晴抬头看着他,很是疑惑,那人笑了笑“公子,怎么越叫你你就越走!” 一个年轻男子,谦谦有礼,安晚晴绕过他往前头走“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男子并沒有一点惊讶,淡淡的一笑跟在她一旁“公子,不是要进柳将军府,我可以带你进去!” 安晚晴停下來看着这个太过好心的年轻人,她不想花心思去想他帮自己目的,便径直问道“为什么帮我!” “明处境,知进退,不纠缠,比那些个到柳府的人可强多了!”男子道,很是真诚,往后转了身“走吧!我带你进去!” “你与将军什么交情,很熟悉,到什么程度!”安晚晴挑眉,并不动身。 “不才在将军麾下做文书!”男子又转回身看着安晚晴。 安晚晴笑了笑“文书,是不是军师才对!”无视被她说中之后,男子脸上的惊疑,安晚晴转身就走“既然他那么信你,那麻烦你请他到悦來客栈找一位安公子!” 男子目送着她走远,笑道“安姑娘,有意思……” 安晚晴回到悦來客栈,萧语华还沒回來,一直等到夜里,萧语华还是未回,安晚晴开始担心萧语华是不是碰上了什么事,坐立难安,看着铜镜里的十分不入眼的脸,用水洗了干净,坐回铜镜前一点一点撕下面具,用手轻触红肿的皮肤,这张脸啊!即便是红肿了一些,依然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啪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在身后响起,铜镜子中突然多了一张男子脸,正是下午那位军师幕僚,他双目含笑盯着安晚晴的脸“安姑娘之貌闭月羞花,妙不可言啊!”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安晚晴惊了惊,沒想到这位军师还会功夫,悄无声息的潜入了自己的屋里,她缓缓起身“怎么只军师一个人來,看來将军还是不信任你啊!” 这般镇定自若,一点也不像秘密被人揭穿了的反应,男子惊喜的望着她“你找他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只能告诉他!”安晚晴未抬起眼,不紧不慢走过男子“军师慢走,恕不远送!” “我既然來了,怎么可以空手而归!”男子笑了笑,安晚晴笑出了声“军师的脸皮真厚,更是无耻,你沒带來我想要的,我怎么能送你你看上的!” 男子笑了笑“你怎知我沒带來,我就是柳忠将军!” 安晚晴摇摇头“你不是!” 很肯定的语气,男子有些疑惑“为什么我不是,你见过柳忠!” “有幸见过!”安晚晴又想起了那个寒冷的大雪天,声音忽的沉重起來。 这里头似怨带恨的低惘令男子眯了眯眼,以为她与柳忠的关系非同一般,有过纠缠。 “为何非要他來见你,我带你去见他不好!”男子问道。 安晚晴打开门,朝外伸了伸手“军师,请吧!”见男子不动,她又道“我不喜欢踏进别人的地盘,寄人篱下会让我很难受!” 男子依旧不动“不妨告诉你,柳忠这几日忙得昏天暗地,沒有时间來与你相会,他让我來问问你与他有何渊源!” 安晚晴十分不信,男子一本正经的强调“我沒骗你,现在街头巷尾谁不知因为灵玉公主逃婚,皇上大怒要讨伐云汉,柳将军这几日根本脱不开身!” 灵玉逃婚,怎么会,安晚晴愕然,片刻之后又道“你帮我跟他说,柳将军可还记得那位被他从马车里请出來害人性命的姑娘!” ------------ 第159章 拖延时间 这个军师看着安晚晴的脸怔了怔,似想起了什么“姑娘从哪儿來,到时候将军问起,我也知如何应答!” “如果他想不起來,你也不必说了!”安晚晴冷冷道:“如果将军想立大功,他就该來见见我,见过后,一定不会委屈!” 军师突然笑了笑“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有何治国良策能让在皇上面前发红发紫的能臣锦上添花,还是说,姑娘对自己的容貌如此自信,认为有那么个能力赢得圣心,永葆将军荣华呢?” 安晚晴轻不可见的摇头,再也不说一句话,屋子里陷入夜幕降临的静谧。 猛地被一只有力的手掐住下颚将头抬了起來“说,你是谁,无凭无据,姑娘不觉得难以让人信服吗?” “足以……”安晚晴冷眼面对着这个军师的疾言厉色,不知是自信还是自负。 男子有种要凑她一顿的冲动却生生的忍了下去,用冷狠的目光剜着安晚晴双目,但令他更加发怒的是那双眸子平静得若一潭死水,甚至还有一抹嘲笑,不觉捏住她下颚的手劲加重,将那瘦削的面颊生生挤出一堆赘肉來,冷笑道:“姑娘胆色过人,姑娘若是将话说得更清楚些,在下这个传话人才更有把握让将军來见你不是,否则,姑娘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军师,你过问得太多了,安分守己你应该不会不懂吧!有的事将军能知道,你不能知道!”安晚晴不做挣扎,见军师片刻怔愣回神之后危险的眯眼睨着自己,安晚晴的目光冰冷若蛇顺着他的料峭目光缠绕进他的眼中“可以放开我了吗?军师!” 故意加重语气的“军师”二字令这位军师平坦的额鬓霎时冲刷堆积成了山峦似的,难看至极“你不说也沒关系,见了他,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他是谁,安晚晴一愣,察觉到危险,摇了摇头欲挣脱桎梏,双脚往后一退,但这位军师迅疾点了她的穴道“这会儿才想起來要逃,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他轻笑,笑声令安晚晴心头一凛“你不是柳忠的人!” “他……他那种人配吗?”男子轻笑,睥睨天下的张狂。 “你是谁!”安晚晴心头一颤,无数种猜测涌上心头,无数种可能,每个国家政党派系多不说,派系之中尔虞我诈明争暗抢更是数不胜数“你说的他是谁!” “呵呵呵,真是难得啊!安姑娘也会担心害怕吗?”男子声音在笑,但面如寒霜。 安晚晴皮笑肉不笑的回报他“你这样对我,不就是我逆了你的愿,你觉得受辱了……”见男子深蹙的眉头,安晚晴冷下脸來道:“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公子让小女子长了不少见识!” 男子气得吹鼻子瞪眼的握了握手,安晚晴低眼看着他握在胸前的手“怎么,连基本的男子风度都沒有,还打女人吗?” 咯…… 一声骨头的脆响在耳边响起,男子攥紧了手,不使自己中了她的激将法称了她的意,那样自己真不是个男人了“你很得意!” 安晚晴沉默,她受制于人还不允许发发牢骚,凭什么自己要受他的横眉怒目,他就一派好整以暇的态度,她不好过,惹了她的祸根怎么能好生生的好过呢? “等会儿,看你怎么笑得出來!”男子一步向前,微微俯了俯腰将她扛上了肩。 一阵天旋地转,虚惊之下,一阵风从耳边穿过,安晚晴绝望的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能够平静“你要带我去哪儿!” 拖延时间,并沒有起到用处,萧语华迟迟不归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她已经见到了柳忠了呢?可是自己沒有告诉她是什么因由,只叫她去打听了柳忠的住所,怎么会一去不归呢?难道这个人是在柳忠那儿守株待兔吗?那他会不会是他的手下,想到这里安晚晴脊梁都凉透了,趴着男子的肩头就呕了出來。 男子闻声嫌恶的将她放下,掸了掸还好沒有沾上污秽的肩头“你这女人,真是粗鄙!” 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至极,她已经面如白纸一般,安晚晴这才惶恐不安了起來,僵硬无比的身子不能移动一分更增加心中的不安“求你解开我的穴道,我什么都不会,不是你的对手……”安晚晴忍着难受的感觉一字一字虚弱无比的说道,男子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的望着她,这个刚才还有力气跟他强词夺理的女人现在竟然气若游丝的模样,看那苍白沒有一点血色的脸觉得不是作假才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安晚晴长吁一口气,坐起身子,感觉到肚子沒什么异样,才放下心來定了定神“谢谢你!” “你这人好奇怪!”男子颇为疑惑。 “哪儿怪了,像怪物!”安晚晴开起了玩笑,想祛除心中还残留的担心,她深知自己不大好的身子如果情绪也起起伏伏,又离开了萧语华,腹中的胎儿恐怕很难保住。 始料未及,男子愣了愣,却在心里头下了个结论:捉摸不透,像个谜团。 “走吧!”安晚晴提醒道,她拢了拢外衫,望了一眼暗沉沉的天际:“要走多久!” 男子回神,沒想到她竟会主动提醒自己,真是太出人意料,想來这短短半日的事情,不由对她充满了好奇“要不了多久!” 见男子独自走到前头,安晚晴叫了一声“喂……” 男子驻足回头望着她有点发抖,有些不满她是不是又在出什么鬼主意“怎么了?” “能不能背我,我的脚冻僵了走不了了!”安晚晴道,她说了谎,其实她虽然冷却沒有冻僵,但她不能在这寒风当中走上半个一个时辰,除非她真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如果他能背自己情况会好很多。 男子依言将她背起,但走了不过片刻,安晚晴颤抖得越发厉害“能能快一点,我好冷,你难道要带一个死人回去见那个人!” 风声猎猎,安晚晴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又冷又饿还极其困倦,沒过多一会儿便晕倒在男子的肩上,男子察觉到停在了地上,喊着身后的人,沒有一点回音,他大骂“该死!”脚不沾地的一路飞驰。 ------------ 第160章 视若己出 灯影绰绰,只有炭火苗子噼啪作响,红色的地毯沾了不少的泥土,对面有个屏风,却是看不太清上头所画之物,安晚晴缓缓坐起身,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沒有什么异样才轻嘘一口气。 “是他的孩子!” 冷不丁幽寒的声音响在耳畔,安晚晴惊愕的眸光正巧对上那一双阴柔冰冷的眸子,心都凉了一大半,看着他不觉又抬手护住自己的肚子,对楚衍她从來都心存着畏惧。 这样一个简单而害怕的动作打破了楚衍被冻结的目光,碎碎的反射这烛光望着那张惶恐不安的脸“我一直在想,你诈死的原因……” 好不容易回过神來,将目光从楚衍身上挪开,又听到这样一句沒头沒尾的话,安晚晴心跳如鼓,她的身份是个秘密,她不觉得楚衍会知道,那么他会怎样误解,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她的手心已经冒出一层虚汗來,浑身又热又冷。 “怎么,你都有杀我的心了,现在连看我都不敢了吗?”楚衍目光炯炯的望着她苍白的侧脸,无比冷酷道。 那声音听得安晚晴一颤,她沒有这样害怕胆怯过,但现在有了孩子,他很害怕楚衍为了报复她给她一碗堕胎药之类“我……沒有想要杀你……” 楚衍眸光一闪,像是印证了心中的想法似的,他有很多地方想不通,如果她來杀他大可直接与楚锦合作,不会一个人独自來到楚国还要自己求上门去联系楚锦,那既然她不是來杀他的,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柳忠府门前。 “那是什么原因!” 他百思不得其解,望着她的脸,为什么把自己糟践成这幅模样…… 他的声音温柔了不少,安晚晴也不再像刚才那般惶惶不安,她斟酌了好一阵子道“破庙里,我曾问过王爷风和日丽与风雨瓢泼,王爷希望天下沒有差别的风和日丽,而我喜欢独具一格的风和日丽,王爷壮志凌云,而我只是想平平凡凡,王爷有千军万马逐鹿天下,而我势单力薄想阻也难,所以王爷应该能明白我不是來杀你的,更阻止不了你!” 这一番话,安晚晴心底早就明白承认了,但就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妥协,不愿意说自己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时候的安晚晴睿智果断,聪慧明悟,楚衍想起了那个雨夜下的破庙,那件带着清香的青梅色斗篷,悄无声息地将他如冰的目光融化成了水,波光潋滟无尽温柔的凝着安晚晴“在你眼中,我就只是王爷,我记得你都叫我楚衍的……” 这亲昵缱绻的低音令安晚晴眸光一怔,望着身上那鲜红的被褥,想起了遥远的告白,额汗涔涔,她尴尬的笑道“王爷跟我说笑吗?直呼王爷的名字,我不要命了……” 虽然是假装的,但那苍白脆弱的笑更让人心生怜悯,楚衍满眼心疼的望着她对着自己笑,缓缓站起身走到床前坐了下來,疼惜的摸着她的脸,突起的鹳骨能将他的手膈疼“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这一路很辛苦吧……” 那比水还软的目光落在心口上,滋润了一个多月來快干涸的心,安晚晴是感动的,但却不能接受“赶路嘛,总是辛苦的!” 顾左右而言其他,楚衍虽失望却并未生气,他突然的揉着她的眼角眉尾“小络……到了这儿,你不会再受苦了……” 誓言多美啊!即便不该接受,怦然心动为之向往的感觉不容忽视,它带着力量击中了安晚晴的心,留下深刻的痕迹,安晚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实在是无话可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更害怕说了句不该说的,惹他生气,要了孩子的命,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说,任由楚衍将她圈进怀里。 “楚衍……”柔柔弱弱凄凄婉婉似的声音隔着布料闷闷作响,楚衍欣喜若狂很是期待“嗯!” “答应我一个请求……”安晚晴从他怀里仰起头來,突然觉得自己是卑劣的,利用别人的感情,就像当初的简阳一样,人都是自私的,容许自己自私一次,而且对楚衍來说帝位是最重要的,这样也沒什么不好,她一遍一遍给自己作心理建设。 楚衍见她目光游离,牵起她的手覆上她的肚子“我会把他视若己出,绝不亏待,这样你该放心了吧!” 本以为他会要了孩子的命,在那只手牵着她僵硬的手放在她肚子上的那一刻,她的心都要吓出來了,却听到这样一句承诺,看着自己的肚子只觉承受不了这样的深情“你误会了,孩子我可以把他养大!” 她的拒绝令他受挫,但那一段稍加思索的时间又令他满心希望,他肯定她的心软,所以让她接受自己只是时日问題“孩子多一个人照顾,会生活得更好,你也别忙着拒绝我,反正离他出生还早……” 安晚晴的脑子乱了,楚衍就算不为自己甘愿成为楚锦的棋子去威胁他,就算是看上了自己对自己百般容忍,但这个孩子怎么说对楚衍得到自己都是个障碍,不除不快…… “不是孩子的事,我另有事情相求!”安晚晴道。 不是这件事就更好办了,楚衍嘴角勾着一丝温柔的笑,复又将安晚晴圈进怀里,让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肩,自己能感觉到彼此融合的呼吸“你说……” 这声音……安晚晴再不愿意承认的也轰然断裂了,楚衍爱上了自己,很深刻的爱着…… 她思忖着以后要如何与他保持距离,盘算着如何找时机逃掉…… “小络……”楚衍疑惑的轻声唤道,用身板儿碰了碰怀里的人“怎么了?” 又过了一阵子,安晚晴才道“你可不可以阻止灵玉嫁给楚锦!” 楚衍闻言怔愣了好一会儿,安晚晴得不到回答,已经有所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哈哈哈,楚衍大笑,安晚晴惊了一跳,只听他说“小络,你怎么老想着别人的事儿……” 楚衍怎么会那么高兴,如果他帮了灵玉,那不是公然和楚锦作对,这对他沒什么好处,只会激怒楚锦,安晚晴更不明白了,她沉默着不去打破这融洽的氛围。 “想來,你还不知道,灵玉公主已经逃婚了,不用你在这儿操心了!”楚衍将她扶起,认真的看着她:“有时间想别人的事情,不如想想自己的……” “啊!那楚国是不是攻打云汉了!”安晚晴大叫一声,很是担心紧张的问道,一脸无邪的望着被自己打断了话面色极度不愈的楚衍。 ------------ 第161章 登基封后 “主子,北中晕过去了,还打吗?”帐篷外头,有熟悉的声音传來,打破了屋里僵硬的气氛。 “封棋,我不是说过打完了才能停下來吗?”不怒而威的声音令安晚晴清醒了不少,她现在真正是寄人篱下,而这地盘儿的主人性情乖戾,捉摸不透。 “是!” “沒有!”突然冒出两个字,安晚晴毫无反应,以为他还在对封棋说话,楚衍又重复“沒有!” 沒有,安晚晴皱了皱眉,什么沒有,突然嘴角勾了起來,还沒有笑开,就听到楚衍冷彻骨血的声音“但,总有一天楚国会出兵云汉,一统河山!” 安晚晴的脸色僵了僵,低着头什么也不说,突然一双手端起她的脸,望进她警惕的眼睛“待我登基,便封你为后!” 呼吸归零,瞳孔放大的望着十分平静的楚衍,看着他唇瓣轻启,又几个字若炮弹将安晚晴的世界轰得四分五裂。 他说“小络,我不准备放你走!” 看着她只是瞪圆了双目看着自己,楚衍又道“你别想着云汉,别想着云汉的人,从今以后,你是我楚衍的王妃,将來楚国的皇后,母仪天下!” 许久,安晚晴都沒有反应,以为是他的话吓到了她,楚衍将她揽进怀里,但当感觉到底下的人身子微颤时,他危险的眯起了眼,温柔又体贴道“一路奔波劳顿累得不轻,你再多睡一会儿,我晚一点再來看你!” 安晚晴顺从的在他的掺扶下,缩进被窝,待到楚衍转身离开,她的心才慌乱跳动,似有千军万马在上头任意践踏,她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拧紧手下的被褥,面如白纸,气息紊乱,不知所措。 楚衍走出帐篷,封棋赶紧跟上,见他面色凝重,低着头跟在后头。 直走出几丈远,楚衍才驻足转身凝着帐篷,眸光暗沉“封棋,从现在开始你哪儿也不能去,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是!”封棋抱拳,再抬起头时,楚衍已经走了很远了,封棋很担忧的望着那一抹深色背影,很沉重的长叹一声,转身望着静悄悄的帐篷,一动不动。 楚衍钻进了另一顶帐篷里,床上一个人男子趴着气若游丝,楚衍走近了冷着脸道“这是你擅离职守胡作非为的教训,从明日开始,你与封棋一起保护她,若少一根头发,就不是一顿板子了!” 趴在床上的人光影闪烁,声音凄轻“是!” 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放在了床沿上,楚衍大步离开,那双泪光粼粼的眼睛终于动了一动,斜看着那王者背影,视线落在那一瓶药上,一滴泪就这样静静的划过鼻梁落进枕巾里。 四周很安静,能听到风声,安晚晴几次闭上眼睡觉最终都不由长叹一声将眼睁开,她睡不着,即便是为了逃走养精蓄锐她依旧睡不着。 “姐姐,我可以进來吗?”年轻的声音从外头传來,安晚晴疑惑侧头去看,外头那个人是在叫她吗? “姐姐,你醒了吗?昭儿可以进來吗?”年轻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只是这一次,他才说完,另一道声音劝阻道“公子,姑娘约莫是太累睡得太沉,等她醒了封棋差人给你报个信儿,你再來也不迟!” “进來吧!我醒着!”安晚晴明白过來门外的人是谁的时候激动不已,听着封棋劝昭儿离开,忙道。 几月不见,昭儿又长高了些,眉目英气,越发有松柏之姿。 “昭儿,你过得好吗?”安晚晴有些忐忑的问,尽量掩藏心中的情绪。 昭儿远远的站在帐篷中央,一步也不再向前,望着面前苍白瘦弱的脸,有些心疼“一切安好,只是见到姐姐这样子,昭儿怎么会好!” 安晚晴怔了怔,朝他一笑“我还好,休息几天就沒事了,你别担心!” 昭儿点了点头,安晚晴欲言又止的望着他,昭儿会意“姐姐,有什么要说的,但说无妨!” “昭儿,你站近一点來,让姐姐好好看看你!”安晚晴朝昭儿招了招手。 昭儿抬了抬脚,却是不动了“姐姐,男女有别。虽然你我姐弟相称,但并无血缘!” 安晚晴心口微凉,倍感失望,姐弟之情还比不过男女有别,她知道这男女有别是宽慰她的话,她在这里名义上就是楚衍的女人,谁都不能冒犯“他对你很好!” 沒有疑问,只是陈述,安晚晴眸光暗了暗。 “是,他待我如亲弟,无微不至的照顾,犹如父兄!”昭儿不做一丝隐瞒。 “那如果有一天,我与他势不两立,你是帮我还是帮他!”不想再兜圈子,安晚晴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她想快一点得到答案,想一个万全之策离开。 昭儿一惊,面色微白“姐姐!” 安晚晴面不改色,无比坚定,昭儿皱起眉问“昭儿不明白,少将军伤你那么深,王爷待你那么好,为什么你不选王爷!” 说起云初,安晚晴心里就不可遏制的轻痛,她这么做多对不起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安晚晴苦笑了一声“昭儿,有很多事你不知道,你也沒有明白,他沒有伤我,一直都是我在伤他,你说楚衍对我好,但对我好的人很多很多,莫飞,齐大哥,云宗,王景,苏通还有你,那我是不是都要选呢?我只有一颗心,装下了云初,就再也装不下别的人了,你明白吗?” 昭儿显然沒有方才那样生气,似有些理解了她的意思“姐姐,王爷真的对你很好,为了找你,他抛下一切,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他一心牵挂着姐姐,一个不小心帝位谋不成,恐怕连身家性命都难保,他还不够对你好吗?你说的那些人,有谁能做到他这个地步!” 望着昭儿片刻,安晚晴觉得苦涩无比“原來,你是來做说客的!” 她的希望破灭了,昭儿沒有说帮她还是帮楚衍,但是他却实实在在的已经在帮楚衍了,安晚晴又道“你既然一心体会着他的良苦用心,何必再顾虑我的感受,我的感受重要吗?反正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嫁给他,你出去吧!我累了!” ------------ 第162章 姐弟情断 逐客令生硬无比,昭儿怔了怔,见床上的人已经缩进了被窝之中朝里翻了身背对着自己,只好道“那昭儿明日再來看姐姐!” 昭儿转了身,才走了几步,就听安晚晴幽幽道“昭儿,还记得我上一次对你说过的话吗?” 昭儿身子一震,僵立在帐篷中间,安晚晴又道“既然你喜欢跟着他,就别夹在我们中间为难了,姐弟一场,姐姐最后送你一句话:好自为之!” “姐姐,昭儿不明白为什么你如此决绝极端,不给自己退路不给自己选择!”昭儿极为痛苦,一脸愁容“姐姐就是姐姐,一辈子的姐姐,就算姐姐要与楚大哥为敌依然还是昭儿的姐姐!” 白纱帐沒有意义的盈满双眸,原來自己将自己逼到这个份上了,她都在做些什么啊! 明知道,感情最难以黑白分明,那为何又要挥剑划界,断个清白干净。 打心底里,从感情上,不能给楚衍任何回应倒不如断了念头让他死心,从理智上,她是云初的妻子怀着他们的孩子,而楚衍将來势必与他们为敌,本來可以假装不知但楚衍又将话说得那么明白,让她不得不断了这份感情。 帐篷外,昭儿呼吸有些难受,眼前这个突然锐气尽失光华尽散的人哪儿还是威风八面运筹帷幄的王爷,他的目光落在帐篷的一角,那是帐篷里头摆置床铺的位置,昭儿和封棋默默的站在一旁,谁也沒开口,唯恐多说一个字将他伤得更深。 乱风撕扯着三人的衣衫,楚衍像座木雕一样站着,但心早在听到她的那些话时伤得鲜血淋漓,他落寞的转身,天边的几缕霞光洒在他身上,孤独凄凉。 夜里,安晚晴裹上披风打算四处走走,守在帐篷外的封棋未加阻难,那一顶顶青色帐篷像连绵起伏的小山丘一座挨着一座,她的心咯噔猛坠,他要起兵夺权了…… 她的时间不多了,得赶紧离开这里。 仓惶的打量了四周一眼,抬眼望着头顶上的一轮明月,突觉绝处逢生喜从天降,她拔腿儿背对着月亮走,那个方向是北方。 封棋诧异的望着那一抹背影,抬眼望着不远处的帐篷,握紧了手中的剑,安静的在后头跟着。 “王爷,边关的消息说云宗与云初反目,云宗将云初关进了牢房!” 安晚晴脚下一扭,吃痛稳住身形,抬步便要闯进帐篷里去,不巧身后一股力量将她拽了过去,躲进了一旁的帐篷里,封棋松了手道“姑娘若想长命,就要懂得安分,这里是军营,一旦惹了众怒,即便主子再疼你护你也保不了你活着离开!” 安晚晴身子已哆嗦,这里的人难道不是楚衍的心腹,不可能,如果不是心腹,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怕楚锦的人找到也不怕这里的人通风报信。 “出什么事儿了!”帐篷里突然有人问,安晚晴惊了一下,封棋走过她到了床前“沒事,我來看看你,伤好些了吗?” 封棋的声音很轻,似乎怕吵到了床上的人,安晚晴跟上去瞧了瞧。 听着声音,床里的人抬眼扫了过來,四目相对,床上的人脸色惊白,安晚晴呼吸一滞,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动作让床上的人苍白的笑了起來,随即安晚晴定了定神,都到了目的地他还抓自己干什么?自己现在已经是阶下之囚了。 “我们两清了,我差点害死你,我送了半条命,两清了!”床上的人咯咯咯的笑,安晚晴听得莫名其妙却隐约觉得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 “北中,你不要恨他!”封棋突然神色凝重。 床上的人抬眼望着封棋“二哥,他是我们的大哥又是主子,我哪儿敢恨他!” 封棋十分无奈,这分明还是在生气啊!嘴上不说,担心里头已经快气疯了才对,他这样张扬不羁的性格,不气才怪。 “北大哥,我进來了!”清脆的声音刚落,便有一人进了來。 昭儿望着屋中的人,有些疑惑的望着安晚晴“姐姐也在!” “公子,这药,让其他人來做就好,怎么你亲自动手!”封棋道。 昭儿摇了摇头,端着药走到床边“北大哥,先把药喝了!” 北中咕噜咕噜喝了药,皱着眉笑道“还是你小子有心,算我沒白疼你!” 昭儿接过空药碗,让他多休息,又朝安晚晴递了一个眼色,才出了帐篷。 安晚晴跟着昭儿走了很久,才來到一个僻静空旷的地方,封棋远远的站着,望着他们。 “姐姐,北大哥心高气傲放浪不羁,但他的心思很细,最在乎兄弟情义,如今王爷为了你打了他,怕是对你心存芥蒂也对王爷伤心,无论如何,姐姐还是别再去他那儿为好!” 深看着昭儿的背影,安晚晴许久才道“昭儿已经找到家了……” 昭儿一震,并未说话,安晚晴又说“昭儿一心帮你的楚大哥北大哥成就事业,已经忘了那些破庙之中患难与共的朋友,以后也会慢慢忘了姐姐!” 昭儿极其平静道“从未忘记!” 最后望了一眼昭儿,安晚晴决然转身“那从现在开始,忘了吧!” “从今以后,你是楚国人,沒到过云汉,不曾认识那些小乞丐,沒有认过姐姐,只有一个大哥,他是楚国的静宜王!” 轻柔的声音飘在风里,抵不过风的力量,却重重的击在昭儿心口,昭儿僵直了脊背,听着身后再也沒了细碎远去的脚步声,他才握起了拳头,自言自语道“姐弟情断……” 目之所及,黑沉无际,却挡不住他的信念,昭儿坐在了草地上,躺下望着那一轮明月,只让清辉落进眼里,幽幽道“道是无情却有情……” 与昭儿不期而遇,安晚晴毫无准备,伤他一次就够了,却偏偏还要伤他两次三次,在她决然转身离开的时候,心中还是歉疚的痛的,他这个弟弟是真的一心一意为她想着的,她知道。 一滴泪落进风里,杳无踪迹,任是跟在安晚晴身后的封棋也沒有看见。 ------------ 第163章 柳暗花明 五日里,楚衍一次也沒有來过,安晚晴时而会出去走走,北中的伤渐渐好了,偶尔会说些有趣的事情逗她笑,封棋有时会跟着他们有时半日不见人影,安晚晴知道,楚国的局势一定越來越紧张,或许就是这两日楚衍便会举兵夺权。 早春的阳光温凉的洒在脸上,从半坡这个位置望着不远处的军营,有种微微逃离的放心呼吸的轻松感。 北中一步一步有些难受的挪动着身子,安晚晴瞄了他怪异的动作,才想起來他的伤还沒好全,她回头望了一眼山顶,想着如果她跑腿儿就跑…… 一定会被北中追上,北中只受了点轻伤,可轻功还沒废,况且,安晚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也不能拼命跑…… “你想走!”北中突然道。 安晚晴惊了惊,连他走到自己身边了都沒感觉,她怎么跑得出这里。 “给你一个机会!”北中丝毫不介意安晚晴的沉默,继续道。 安晚晴猛地抬头望着身边的人,很严肃却不值得信任,她二话不说顾自下山,是不是所有人都看出自己想要逃走的心思,那是不是这里的每一双眼睛都不时的会看一看自己逃沒逃,众目睽睽,自己什么也不会,要怎么逃。 绝望铺天盖地挡住了难得的春光,她快疯了,已是穷途末路,却还要逼着自己镇定理智的想一个能一举成功的办法,即便毫无希望。 “你既然想走,又想不到办法,为什么不试试我的法子,抓住这个机会!”北中静立不动,冷眼望着下山的人,见她停了下來似在思索自己的建议,才又道“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沒有这个店儿了!” 心在狂烈的躁动,为着终于出现的一丝光亮欢呼雀跃,但安晚晴沒有忘记,北中是楚衍的人,他挨的板子在人前丢尽脸面,被人暗地里取笑都是她害的,如此他为何要冒着被楚衍再惩罚的后果帮自己。 心思千回百转,沒问为什么?安晚晴缓缓转身“你有什么法子,有什么条件!” 沒有办法中的办法,她不得不试一试,或许真能侥幸逃出这里呢…… “什么方法我还不能告诉你,今日入夜后,你到我帐篷里找我,到时你只要按着我说的做就行!”他顿了顿,思索了一会儿才道“至于条件……如果你运气不好被抓了回來,绝对不能说是我帮的你,懂吗?” 虽然对北中会帮自己逃走很怀疑,但她还是依言在入夜之后去找北中,一路上,她的心都要跳出來了,紧张无比。 她撩开帐篷帘子,轻声走了进去,北中正坐在桌案前,俯首认真的写着东西,头也沒抬道“你先等一下!” 安晚晴越发疑惑,甚至皱起眉來凝望着北中,这个对楚衍忠心无二的人怎么会帮自己“为什么要帮我,你难道不怕楚衍知道!” 执笔的手一顿,北中面色不豫的抬起脸,一双眼像刀子一样射向她清静的眸子“如果沒有你,大哥现在早就已经是皇帝了,一直留着你的命,是因为大哥在乎你!” 凛冽杀气扑面而來,她心头一跳,汗毛倒竖,所以,不能留也不能杀她,所以只能送她走,想到这儿,她竟难得的松了一口气,如此说來,她逃出去的几率又高了。 北中指了指床上的衣物和一个红木盒子“换上它,盒子里头的东西是你落在客栈的脸面,有了它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军营!” 落在客栈的脸面,安晚晴有些想不起來,缓慢的朝着床头挪动。 “时间可不多,你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还不如用在路上,最迟明日清晨,大哥就该知道你逃了!”北中漫不经心的提醒。 安晚晴脑子一震,顾不得细细想北中是否有什么阴谋,或者途中有什么陷阱,迅速的走到床前,拿起衣服走到屏风后换上,打开红木盒子拿出软哒哒的肉皮摊开一看才明白过來北中说的“脸面”指的是人皮面具,四下一看,埋头对着木桶中的热水将人皮面具戴上,片刻不停的转出屏风來到北中跟前“我换好了,可以走了吗?” 北中将一封信递给安晚晴,又将一把匕首递给她“如果有人拦下你,你就说是替我去送信,这匕首是我随身之物,大多士兵都见过!” 将信收进胸前,接过匕首,安晚晴强按下焦急“我可以走了吗?” 北中摇了摇头“不行!” 安晚晴惊讶之余怒火冲心“你耍我!” 北中笑了笑,从桌案后走到她身前,指了指她手中的匕首“我就这样放你走,我还要不要活了,用匕首刺我这里!” 安晚晴望着他的手指着的心口,那是心脏啊“你想死吗?” “那得请你手下留情啊!”北中毫无所谓的笑了笑,安晚晴觉得他是个疯子,握着匕首的十指不听话的颤抖,稍有差池就会命中心脏,北中会死在她手上,她离开这里但沒有想过要杀人啊…… 北中忽然抬手抓住安晚晴的手带向心口,安晚晴大惊,忙抽回那把匕首,惊恐的瞳眸中全是北中的坚决,她一拧眉闭上眼双手一使劲,匕首刺啦划破心口的衣物直刺入血肉,那破肉的声音,眼前的鲜血毕生难忘。 她屏气望着北中握着匕首,那双眼睛在笑那张俊美的脸也在笑,笑得她心头大乱,忙松了手呆呆的望着他。 北中望着她“还不走!” 安晚晴震了震,回神,担忧的望了一眼北中转身就跑,握紧了拳头,直往军营大门奔去。 咚…… 身后的帐篷里头传來一声闷响,安晚晴脚步微滞,心口一疼,深吸一口气跑远。 不同寻常的响声引來巡夜士兵的疑惑,來到北中的帐篷前查看“北大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屋子里,悄无人声,微弱的血腥味儿对于经历过战场的士兵却极其刺激敏感,当下掀开帘子闯了进去。 “北大人,北大人……醒醒……” “來人啊!北大人遇刺了……” 安晚晴刚出军营,身后突然火光大亮,她肩头闷颤,一蹬马肚,闯进黑夜中。 ------------ 第164章 圈杀奸细 大营之中乱中有序,每个帐篷都被搜了一遍,最后得到沒有可疑之人的结果令负责搜捕的将领怒不可遏骂道“他还能长着翅膀飞了不成,刚才可有人离开大营!” 静默了好一阵子,不知谁说了一句,刚才有一个小兵奉北大人之令送信去了。 当下,火把像一条火龙蜿蜒着朝安晚晴逃走的方向急急追去。 即便将马速放缓,肚子还是隐隐作痛,安晚晴无奈只好弃了马徒步而行,有些担心的望了一眼身后,看着朝自己移动的火把,心头一惊,连忙回头踏进荒草之中。 北中的帐篷里,楚衍坐在堂上,军医一出來正要禀报北中伤势,楚衍一双眼凝着地上的血迹,冷冷问道“活了!” 军医心漏跳了一拍,猜不透这危机重重的话音里头的意思“发现得及时,不过失血过多,恐得将养月余才可痊愈!” “他醒了吗?” “还未,再过一两个时辰可能会醒來!” “什么叫可能会!” “因为……因为北大人头部撞击红木书案,脑子伤得很重,不知道能不能醒來!” 许久,楚衍才道“你先下去吧!” 军医颤巍巍的站直了身子,走出帐篷后才长舒一口气抹掉额头上的虚汗,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 当然,这位老军医并沒有感觉错,帐篷内聚积着强烈的杀气与愤怒,源头当然來自于楚衍。 封棋小心的打量着楚衍不苟言笑,看不出什么深意才出声问道“主子,怎么了?” 冰冷的眼神倏地刺进封棋的眼里,封棋脊背一僵,面如白纸不敢作声,心里既绝望又侥幸乞求着一丝希望。 楚衍站起身,直走到门口处,才冷冷道“什么时候,我的事要你们來作主!” 马儿长嘶,嗒嗒嗒嗒狂奔离开,冷厉而威严的吼声响彻军营“活捉奸细,谁要敢杀了她,本王先斩了他!” 叮呛,封棋手中的剑哗啦落在地上,近乎绝望的吐出一口气垂下了头,却不明白到底是哪里让楚衍看穿了。 风声肆虐,楚衍深幽的眼一眨不眨的望着黑黝黝的夜幕,缰绳在不知不觉中将白秀的手背勒成紫红色,他还浑然不知。 火光越來越近,安晚晴拼命的拨开人一样高的荒草,钻进了树林里,她开始爬山,山林里更黑,有更多的树掩护不容易被火光照亮,即便是他们上了山,她也可以依靠高高低低的地势躲避,那无疑是拖延时间躲开追捕的好地方,终于迈进了山里,她摁住嘭嘭嘭嘭跳动的心靠着一棵树深深吸气吐气,稍作休息还不忘回头看着那片火光的模样,凝眉望着趋近的光源,咽了咽唾沫,撑起身子一步一步往山林更深处去。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这里衣服被勾住刮破了挂在枯木之上,她还得转回去将那布条子小心翼翼的捡回來,避免被身后的人发现她的踪迹,但顾得了这里就顾不了那里,鲜嫩细腻的皮肤很快这儿添上一道痕疼得她暗吸一口冷气,那儿添一道口子痛得她寒毛倒竖,身后一片静谧,却安静得太过诡异,按理说这些人应该已经上山了,但是山上却沒有一点火光,到处黑压压的一片,他们就算要找她也该打着火把才对…… 精疲力竭了,沉甸甸的步子再也挪动不了一步似的,安晚晴扶住一颗粗壮的大树,慢慢喘着气,手抚上微微凸出的肚子,无可奈何的背靠着树坐下休息。 忽然之前,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很轻,时而有时而沒有,安晚晴突然眼珠子瞪得噌亮的,屏息凝神观察着四周,身子渐渐僵硬,脑海之中竟然是一条青莽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她生吞下去。 奇怪的是,刚才的声音再沒响起,安晚晴捡回一条命,还來不及庆幸就开始忐忑不安,这深山老林,保不准有什么毒蛇猛兽,但是若退出这里,可后有追兵,又往哪儿退。 直直站了有五分钟,安晚晴凭着感觉往來时的方向看了看,或许他们已经走了,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往回走,沒走几步便躲到一棵树后静静的听四周的声音,确定沒有什么动静之后继续向前走,但走了不过百米,突然亮起的一抹火光,令她像触电般瞪大了眼迅捷闪到大树后头。 似乎有人在骂“你找死啊!头儿说了不能点火,一点火,奸细就知道我们在哪儿了!” “可我,可我看不见啊!” “废话,老子也看不见,所以才走得这么慢嘛,你沒听头儿说,看不见用耳朵听吗?难道你耳聋了!” “沒,沒……” 安晚晴轻轻的吸气,缓缓的往后退去,退了不过十几米,脚下脆生生的木枝折断的声音,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正准备缓缓抬起脚,就听身后刚才传出人声的地方喜声震天“在这儿,奸细在这儿!” 忽然之间,林子里四处火星子闪烁不停,看在逃命之人的眼中等于是催命符,想也不想,安晚晴已经拔脚疯跑,这次却顾不得衣服被木枝划破了还是身子哪儿被木枝划上了,这些痛对于脑海中的催命丧钟九牛一毛。 “站住,再跑,我就不客气了!”林子里传出一道沉厚人声,火光映亮的地方,大树掩映着一个瘦弱却挺拔的男子,拉开弓箭,箭头正对着她纤弱的身子。 不能停,不能停,安晚晴喘着气,左闪右避的往前方跑,那根泛着火光的箭头跟着娇小身影也左一下右一下。 嗖…… 啊…… 接连两声异响响起的同时,还有一声军令“活捉奸细,活捉奸细!” 那放箭的人愣了愣,回头望着后头的人,急匆匆赶來的还有面色冷沉慑人的静宜王楚衍,他十分诧异的问“王爷,你怎么來了!” 静宜王看也沒看他,伸手一把推开挡路之人,火急火燎的奔往刚才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声,众人屏息凝神,望着这位王爷穿梭在林子里。 聚拢的火光越來越亮,楚衍阴沉的脸越來越难看,手心都快被自己给捏碎了,一遍一遍在这不大的地方找着却遍寻不着,暴怒悲愤汇聚于掌心一掌击在面前的树上,大树轰然而倒,一片碎裂的布条缓缓飘落,他伸出手夹住,又低眼看着树旁的一抹新红,全是悲伤。 转过身,楚衍像个地狱的恶魔,眼中泛着红血丝水灵灵的,暴怒着“谁叫你放的箭,谁准你放的箭!” 那人想要辩解,楚衍却一掌击出,看着那人口吐鲜血缓缓倒下,幽冷的眸子杀气未减,一双手微微颤抖,生生遏制住要血洗这些蠢材的冲动。 ------------ 第165章 天翻地覆 三日后,静宜王楚衍逼宫,登基称帝。 一间废弃的屋子里,几人面色难看的望着干草上单薄的人,她的脸上沒有一点血色,头上浸出一滴一滴豆大的汗珠,嘴里不时漏出断断续续的呻吟“楚衍,楚……衍……放我走,放……” 突然一道冷硬的声音掷地有声响起“不能再拖了,必须走,楚衍已经登基了!” 火光微动,映亮说话之人的脸,英武刚硬,竟是该镇守边关的云宗,而他旁边的竟然是消失了多日的萧语华和络逸,还有两个人淡淡的朝这里看了一眼,以云宗的眼色动作马首是瞻的人应该是他的手下。 “不行,她如今这状况,带着她上路她必死无疑!”萧语华担忧的阻止。 “我们可以走慢一点,楚衍沒有下令搜捕,意味着她也并不想看见她死!”云宗又道,但一双眼落在干草上苍白的睡美人脸上时,万仞深渊之中偶尔划过一点诡异的光亮,一点也不复当日相识之时的温柔,反而像一只锐利的虎,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沒有办法,萧语华与络逸只得同意云宗的办法,这里环境差不说,到底是楚国的地界,危机还沒有解除。 一天夜里,云宗沉着眉走进萧语华与络逸的屋子,安排着接下來几日的行程以及比较稳妥安全的路线,萧语华与络逸聚精会神的听着并深思熟虑,渐渐进入佳境,趁着他们出神深思,云宗两手同时一出就点了萧语华与络逸的穴道。 被点穴的二人一刹便反应过來,佯装镇定“四王爷,我们可是哪儿惹了您不高兴!” 云宗缓缓站起身,赔礼道歉“云宗对不起二位了,现下还有一日的路程到淮阴,我会照顾好她的!” “回來,你回來!”萧语华泪如雨下的喝着转身离去关上的门的人,络逸拧起眉头“语华,别叫,当心叫來了人引來怀疑!” 萧语华绝望的闭上了嘴,似有万难的转动着眼珠去看络逸“可,玉儿落在了他手里,他还不趁机用她要挟云初吗?” 络逸头都大了,却依旧镇定而冷静“这有很多可能,我们乱猜也沒用,穴道两个时辰就会解开,到时候再说!” 萧语华无可奈何的闭上眼,络逸轻声道“你先休息一下,我们晚上得赶夜路了,他们应该沒有那么快的脚程,说不定追得上!” “我知道了!”萧语华眼珠一动,又满怀着希望。 当他们的穴道自行解开,來到楼下时,大堂里哄传的一则消息,几乎将他们震得魂飞魄散。 “云汉的香玉公主不是皇帝的女儿……她故意冒充是要找皇帝报仇……楚皇鬼迷心窍了要娶这样一个女人为后……” 待呼吸重新无序吐纳之时,二人默契的身形一动已出了客栈到了大街之上,也不管引得众人侧目注意,运起轻功狂命的往淮阴赶,这会子讨论得这么热闹显然这个事儿已经不是刚刚发生的,那么云宗很显然是听说了才对他们下的手,如此,便不是用络玉來威胁云初了,很有可能是将她押赴云城,治络玉的欺君大罪,想到这儿,二人从脚心冷到头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沉沉的梦里,像坐在一艘船上,左飘右荡的有些恶心,安晚晴不适的皱起眉,拧起脸,终于将眼睁开來,微弱的光亮从一条眼缝之中落了进來,有些晃眼,她又闭眼睁眼,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有一双深幽黑沉的眼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看得她莫名的心慌。 她轻轻的动了动头,很痛很痛,像被人围着脑袋打了一圈,为何会这么累,连眼睛都睁不开。 “告诉我,你的死,他的死,是不是都是预谋好的!” “他知道你的身份对不对!” “他不愿意当将军了是不是!” “梅思安是他,是他……” 隐隐的怒气被心痛失望掩盖,听在耳里牵起心中最深的愧疚,安晚晴摇了摇头,歇开的一条眼缝十分抱歉的望着云宗阴云满布黯然惆怅的脸“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如何说,还能说什么?怎么说都是多余的,骗他们是事实,伤他们是结果,改变不了也减轻不了。 微弱的致歉,加重了马车中肃杀的气氛,云宗绝望的闭上眼。 “云宗,孩子……孩子还在吗?孩子还在不在!”惶恐不安远胜于对这个人的抱歉,安晚晴有些无措慌张,却希望得到一个令她放心的结果,但马车之中一直沒有回音。 “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我的孩子还在不在!”云宗不答,她就一遍一遍的问。 像是耳根起了厚茧,云宗微微睁开眼,低眼望着躺在马车上的她“你罪犯欺君,这个孩子现在不死以后一样会死!” 安晚晴手指颤了颤,面色愈加苍白,却一个求情的理由道找不出,说不出,她凄然的笑了笑“沒关系,只要现在他好好的就好,只要他不在我死之前离开我就好……” 她的声音越來越弱,昏昏欲睡,脸上苍白的笑容令云宗十分厌恶痛恨似的拧眉握拳,而后又生生压下喷薄的怒火岩浆闭目养神。 半月里,楚国肃杀的气氛越加凝重,人人自危终日惶惶不安,一來怕惨死的皇帝余孽兴风作雨,二來新皇喜怒无常,半月里杀了不止千人,连亲信都被软禁起來,很典型的便是封棋和北中,三來朝中今日传出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新皇要娶云汉的香玉公主,限云汉三月内找回公主。 这短短十几日的时间里,在楚国或者在云汉恐怕沒有人不知道香玉公主的大名,不是因为皇帝要娶她,而是因为香玉公主根本就不是云汉皇帝的女儿,非但不是,她还蓄意冒充公主身份迷惑云汉君臣挑拨君臣关系以期报复云汉皇帝,不仅如此,这香玉公主已经消失了一个月,活沒活着都不知道。 云汉皇帝真的软弱到这个地步不治这女人的欺君之罪,送给新皇当皇后。 这样一个女人怎么能成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论德,后宫之中高过她的数不胜数,新皇还是王爷时候的妃妾也比她适合,论身份,她什么也不是,沒有背景沒有势力她凭什么坐得稳皇后的宝座。 吵吵嚷嚷。虽然每个人极力压低声音,偶尔还是能听清他们谈话的内容。 ------------ 第166章 背叛爱情 回到云城,已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子,只是肚子又鼓了一圈,安晚晴轻柔的抚摸着肚子,目光可以浸出水來,全然不觉得大难临头。 云宗睁开眼望着她,冷漠无比“他这么对你,你不怪他,还愿意帮他生下这个孩子!” 被掩埋在心底的痛被挖出,血淋淋的痛得她无法呼吸,好一会儿垂死挣扎的虚弱气息才从紧咬的唇瓣间飘出“他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人!” “是不是你听得很清楚,就算你再怎么嘴硬也改变不了事实!”云宗目光如炬锁着瑟瑟发抖目光凝滞的瘦弱身子,似乎还嫌不够,要将她逼疯般,继续道“他另作他娶,一來可以与你避嫌不让云家牵扯进欺君之罪之中,二來可以明志,向父皇表忠心,证明你的金蝉脱壳与他沒有一丝关系……” “够了!”脆弱而沉重的声音打断云宗,他微眯着眼望着低着头的她抬起眼來,一副任人欺凌后冷静的绝地反击模样“你是不满意他还是不满意我,你是要羞辱他还是要羞辱我,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这位好友不是再清楚不过,说我不相信他,还是说你想逼着我相信这个事实,然后你也能说服自己也相信这个事实,卑鄙!” 咔擦…… 云宗握紧的拳头中传出裂骨的声响,一双冷沉的眼磨刀霍霍的泛着寒光,一看就令人心惊肉跳。 安晚晴清冷的目光坚定无比,即便只有微弱的光亮幽幽飘荡着却已将云宗心里埋得最深最暗的东西给照亮,四眼相对,战火连天,谁也不退一步,谁都能看清对方最深处的秘密。 忽而,安晚晴的嘴角奇异的画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眼角突兀的挂着一滴泪摇摇欲坠,声音却是平静的“云宗,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的,他也只是背叛了爱情,沒有背叛友情,你跟他还可以做朋友,沒有了我,你们过去的误会都可以烟消云散,而我跟他是什么也不可能了,你应该很开心的啊……你何必要來逼我呢?” 苍白的面容,清然的浅笑,苦涩的调子,凄凉的泪,无一不在控诉着云宗的残忍,无一不在展现安晚晴心上的伤,云宗攥紧的拳头微微松了松又深深握紧,冷冷道“灵玉一日不回,你跟他就别想一日好过,任你说破嘴皮,也不管他这次又在打什么主意蒙骗帝王百姓,我都不会轻易罢手!” 安晚晴身子微颤,蜷起指骨扯皱了短袄下的锦缎“灵玉……灵玉她怎么了?” 一想起楚衍当时的话,安晚晴的脑子开始剧烈的阵痛,灵玉逃婚了,她逃到了哪儿,为什么要逃。 为什么?一切都这么支离破碎,像要将她已经倒地不起的身子车裂不成。 云宗铁青着脸沉默,安晚晴忍着在眼睛里溯洄激荡的泪花也沉默着,不用说,灵玉一定下落不明,这样是不是意味着生死不明。 她想摇摇头驱散这悲绝无望的猜测,她知道自己正在将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而这些远还沒有发生,但此刻的她却不由自主的一次又一次的往那个最坏的结果去想,她真是无可救药了,胡思乱想,最后一定会被自己折麽至死…… 云宗将她送进了玉府,这让安晚晴很奇怪,难道皇帝都不治她的罪吗?还让她住在这里,有什么深意。 她想不太通,想要问一问云宗,到最后还是沉默了,从上一次很冷静的争执之中,她知道云宗是再也不想跟自己说一句话一个字的,既然一切都要來,那就不要再给曾经的朋友增加伤害了…… 丫鬟來了又走了,沒有一个人出生打扰她的沉思静默,就像当初來玉府时候一样把她当作主子,起先安晚晴还觉得很奇怪,但沒过一个时辰,房间外头细碎的声音偶尔一个字一个音调一个反应让她彻底明白了,她虽还是主子,却是一个命不久矣的主子,下人们都在探讨她的欺君之罪以及何时会來的砍头之刑。 她凄然的一笑,裹上斗篷,往里头缩了缩,耳边温柔似水的声音缓缓响起“以后出來,记得加上斗篷……” 眼中一丝苦痛闪过,缓缓走到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一只青梅玉簪泛着青翠欲滴的柔光深静的躺在锦盒里,安晚晴伸手将它拿了出來,指尖流连不舍的摸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将它放在了心口,转身出了门。 她沒有被禁足,一个小丫鬟和一个小厮默默的跟在她身后,直到她驻足凝望跟前的府邸牌匾时,那身后的两人才互相交换了一丝眼色。 安晚晴久久的望着“云府”二字,混乱无序的记忆浸着欢笑与泪水全向她涌來,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心口,这里可真疼啊! 不知什么时候,她重新抬起了步子向云府走去,云府守门的家丁像是都认识她似的并沒有阻拦,却一个个面色惊惧仓皇的逃往府里,这些都入不了她的眼,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來看看他,看看他还是否始终如一…… 人是会变的,人心是深不可测的,在路上听说他要娶别的女人的时候她觉得那是一个笑话,即便她的心慌了乱了害怕了,却依然坚信坚定他不会背叛他们的爱情他们的誓言,但云宗毫不客气的耳提面命,让她建立的信心全都败给了怀疑,她越來越不安,深陷于这种怀疑之中,不得不说她信了市井流言,深深的信了…… 大红的喜字贴满了一扇扇窗户,红艳艳的灯笼里的火欢快的跳动,同样一袭红艳艳的衣服裹着英姿挺拔的男子一步一步走向新房,微弱的光线落在他脸上,依旧是当初认识时的笑柔和明媚,但映入眸子之后带來的再也不是温暖喜悦,漫无边际的悲痛化作惊涛骇浪拍在瑟瑟的眼眸之中,却怎么也倾泻不出。 屋外穿着喜服的男子似有所察觉望了过來,目光相接,似乎可以望进永恒。 但永恒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悲凉的一笑,安晚晴默默转身,再也不看那人一眼。 ------------ 第167章 了结爱情 大营之中乱中有序,每个帐篷都被搜了一遍,最后得到没有可疑之人的结果令负责搜捕的将领怒不可遏骂道“他还能长着翅膀飞了不成?刚才可有人离开大营?” 静默了好一阵子,不知谁说了一句,刚才有一个小兵奉北大人之令送信去了。 当下,火把像一条火龙蜿蜒着朝安晚晴逃走的方向急急追去。 即便将马速放缓,肚子还是隐隐作痛,安晚晴无奈只好弃了马徒步而行,有些担心的望了一眼身后,看着朝自己移动的火把,心头一惊,连忙回头踏进荒草之中。 北中的帐篷里,楚衍坐在堂上,军医一出来正要禀报北中伤势,楚衍一双眼凝着地上的血迹,冷冷问道“活了?” 军医心漏跳了一拍,猜不透这危机重重的话音里头的意思“发现得及时,不过失血过多,恐得将养月余才可痊愈。” “他醒了吗?” “还未,再过一两个时辰可能会醒来。” “什么叫可能会?” “因为……因为北大人头部撞击红木书案,脑子伤得很重,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许久,楚衍才道“你先下去吧。” 军医颤巍巍的站直了身子,走出帐篷后才长舒一口气抹掉额头上的虚汗,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 当然,这位老军医并没有感觉错,帐篷内聚积着强烈的杀气与愤怒,源头当然来自于楚衍。 封棋小心的打量着楚衍不苟言笑,看不出什么深意才出声问道“主子,怎么了?” 冰冷的眼神倏地刺进封棋的眼里,封棋脊背一僵,面如白纸不敢作声,心里既绝望又侥幸乞求着一丝希望。 楚衍站起身,直走到门口处,才冷冷道“什么时候,我的事要你们来作主?” 马儿长嘶,嗒嗒嗒嗒狂奔离开,冷厉而威严的吼声响彻军营“活捉奸细,谁要敢杀了她,本王先斩了他!” 叮呛,封棋手中的剑哗啦落在地上,近乎绝望的吐出一口气垂下了头,却不明白到底是哪里让楚衍看穿了。 风声肆虐,楚衍深幽的眼一眨不眨的望着黑黝黝的夜幕,缰绳在不知不觉中将白秀的手背勒成紫红色,他还浑然不知。 火光越来越近,安晚晴拼命的拨开人一样高的荒草,钻进了树林里,她开始爬山,山林里更黑,有更多的树掩护不容易被火光照亮,即便是他们上了山,她也可以依靠高高低低的地势躲避,那无疑是拖延时间躲开追捕的好地方,终于迈进了山里,她摁住嘭嘭嘭嘭跳动的心靠着一棵树深深吸气吐气,稍作休息还不忘回头看着那片火光的模样,凝眉望着趋近的光源,咽了咽唾沫,撑起身子一步一步往山林更深处去。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这里衣服被勾住刮破了挂在枯木之上,她还得转回去将那布条子小心翼翼的捡回来,避免被身后的人发现她的踪迹,但顾得了这里就顾不了那里,鲜嫩细腻的皮肤很快这儿添上一道痕疼得她暗吸一口冷气,那儿添一道口子痛得她寒毛倒竖,身后一片静谧,却安静得太过诡异,按理说这些人应该已经上山了,但是山上却没有一点火光,到处黑压压的一片,他们就算要找她也该打着火把才对…… 精疲力竭了,沉甸甸的步子再也挪动不了一步似的,安晚晴扶住一颗粗壮的大树,慢慢喘着气,手抚上微微凸出的肚子,无可奈何的背靠着树坐下休息。 忽然之前,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很轻,时而有时而没有,安晚晴突然眼珠子瞪得噌亮的,屏息凝神观察着四周,身子渐渐僵硬,脑海之中竟然是一条青莽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她生吞下去。 奇怪的是,刚才的声音再没响起,安晚晴捡回一条命,还来不及庆幸就开始忐忑不安,这深山老林,保不准有什么毒蛇猛兽,但是若退出这里,可后有追兵,又往哪儿退? 直直站了有五分钟,安晚晴凭着感觉往来时的方向看了看,或许他们已经走了,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往回走,没走几步便躲到一棵树后静静的听四周的声音,确定没有什么动静之后继续向前走,但走了不过百米,突然亮起的一抹火光,令她像触电般瞪大了眼迅捷闪到大树后头。 似乎有人在骂“你找死啊!头儿说了不能点火,一点火,奸细就知道我们在哪儿了。” “可我,可我看不见啊。” “废话,老子也看不见,所以才走得这么慢嘛!你没听头儿说,看不见用耳朵听吗?难道你耳聋了?” “没,没……” 安晚晴轻轻的吸气,缓缓的往后退去,退了不过十几米,脚下脆生生的木枝折断的声音,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正准备缓缓抬起脚,就听身后刚才传出人声的地方喜声震天“在这儿,奸细在这儿!” 忽然之间,林子里四处火星子闪烁不停,看在逃命之人的眼中等于是催命符,想也不想,安晚晴已经拔脚疯跑,这次却顾不得衣服被木枝划破了还是身子哪儿被木枝划上了,这些痛对于脑海中的催命丧钟九牛一毛。 “站住!再跑,我就不客气了!”林子里传出一道沉厚人声,火光映亮的地方,大树掩映着一个瘦弱却挺拔的男子,拉开弓箭,箭头正对着她纤弱的身子。 不能停,不能停,安晚晴喘着气,左闪右避的往前方跑,那根泛着火光的箭头跟着娇小身影也左一下右一下。 嗖…… 啊…… 接连两声异响响起的同时,还有一声军令“活捉奸细!活捉奸细!” 那放箭的人愣了愣,回头望着后头的人,急匆匆赶来的还有面色冷沉慑人的静宜王楚衍,他十分诧异的问“王爷,你怎么来了?” 静宜王看也没看他,伸手一把推开挡路之人,火急火燎的奔往刚才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声,众人屏息凝神,望着这位王爷穿梭在林子里。 聚拢的火光越来越亮,楚衍阴沉的脸越来越难看,手心都快被自己给捏碎了,一遍一遍在这不大的地方找着却遍寻不着,暴怒悲愤汇聚于掌心一掌击在面前的树上,大树轰然而倒,一片碎裂的布条缓缓飘落,他伸出手夹住,又低眼看着树旁的一抹新红,全是悲伤! 转过身,楚衍像个地狱的恶魔,眼中泛着红血丝水灵灵的,暴怒着“谁叫你放的箭!谁准你放的箭!” 那人想要辩解,楚衍却一掌击出,看着那人口吐鲜血缓缓倒下,幽冷的眸子杀气未减,一双手微微颤抖,生生遏制住要血洗这些蠢材的冲动。 ------------ 第168章 诛心之刑 三日后,静宜王楚衍逼宫,登基称帝。 一间废弃的屋子里,几人面色难看的望着干草上单薄的人,她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头上浸出一滴一滴豆大的汗珠,嘴里不时漏出断断续续的呻吟“楚衍,楚……衍……放我走,放……” 突然一道冷硬的声音掷地有声响起“不能再拖了,必须走,楚衍已经登基了。” 火光微动,映亮说话之人的脸,英武刚硬,竟是该镇守边关的云宗,而他旁边的竟然是消失了多日的萧语华和络逸,还有两个人淡淡的朝这里看了一眼,以云宗的眼色动作马首是瞻的人应该是他的手下。 “不行,她如今这状况,带着她上路她必死无疑。”萧语华担忧的阻止。 “我们可以走慢一点,楚衍没有下令搜捕,意味着她也并不想看见她死。”云宗又道,但一双眼落在干草上苍白的睡美人脸上时,万仞深渊之中偶尔划过一点诡异的光亮,一点也不复当日相识之时的温柔,反而像一只锐利的虎,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没有办法,萧语华与络逸只得同意云宗的办法,这里环境差不说,到底是楚国的地界,危机还没有解除。 一天夜里,云宗沉着眉走进萧语华与络逸的屋子,安排着接下来几日的行程以及比较稳妥安全的路线,萧语华与络逸聚精会神的听着并深思熟虑,渐渐进入佳境,趁着他们出神深思,云宗两手同时一出就点了萧语华与络逸的穴道。 被点穴的二人一刹便反应过来,佯装镇定“四王爷,我们可是哪儿惹了您不高兴?” 云宗缓缓站起身,赔礼道歉“云宗对不起二位了,现下还有一日的路程到淮阴,我会照顾好她的。” “回来!你回来!”萧语华泪如雨下的喝着转身离去关上的门的人,络逸拧起眉头“语华,别叫!当心叫来了人引来怀疑。” 萧语华绝望的闭上了嘴,似有万难的转动着眼珠去看络逸“可,玉儿落在了他手里,他还不趁机用她要挟云初吗?” 络逸头都大了,却依旧镇定而冷静“这有很多可能,我们乱猜也没用,穴道两个时辰就会解开,到时候再说。” 萧语华无可奈何的闭上眼,络逸轻声道“你先休息一下,我们晚上得赶夜路了,他们应该没有那么快的脚程,说不定追得上。” “我知道了。”萧语华眼珠一动,又满怀着希望。 当他们的穴道自行解开,来到楼下时,大堂里哄传的一则消息,几乎将他们震得魂飞魄散。 “云汉的香玉公主不是皇帝的女儿……她故意冒充是要找皇帝报仇……楚皇鬼迷心窍了要娶这样一个女人为后……” 待呼吸重新无序吐纳之时,二人默契的身形一动已出了客栈到了大街之上,也不管引得众人侧目注意,运起轻功狂命的往淮阴赶,这会子讨论得这么热闹显然这个事儿已经不是刚刚发生的,那么云宗很显然是听说了才对他们下的手,如此,便不是用络玉来威胁云初了,很有可能是将她押赴云城,治络玉的欺君大罪,想到这儿,二人从脚心冷到头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沉沉的梦里,像坐在一艘船上,左飘右荡的有些恶心,安晚晴不适的皱起眉,拧起脸,终于将眼睁开来,微弱的光亮从一条眼缝之中落了进来,有些晃眼,她又闭眼睁眼,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有一双深幽黑沉的眼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看得她莫名的心慌。 她轻轻的动了动头,很痛很痛,像被人围着脑袋打了一圈,为何会这么累,连眼睛都睁不开。 “告诉我,你的死,他的死,是不是都是预谋好的?” “他知道你的身份对不对?” “他不愿意当将军了是不是?” “梅思安是他,是他……” 隐隐的怒气被心痛失望掩盖,听在耳里牵起心中最深的愧疚,安晚晴摇了摇头,歇开的一条眼缝十分抱歉的望着云宗阴云满布黯然惆怅的脸“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如何说,还能说什么,怎么说都是多余的,骗他们是事实,伤他们是结果,改变不了也减轻不了。 微弱的致歉,加重了马车中肃杀的气氛,云宗绝望的闭上眼。 “云宗,孩子……孩子还在吗?孩子还在不在?”惶恐不安远胜于对这个人的抱歉,安晚晴有些无措慌张,却希望得到一个令她放心的结果,但马车之中一直没有回音。 “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我的孩子还在不在?”云宗不答,她就一遍一遍的问。 像是耳根起了厚茧,云宗微微睁开眼,低眼望着躺在马车上的她“你罪犯欺君,这个孩子现在不死以后一样会死。” 安晚晴手指颤了颤,面色愈加苍白,却一个求情的理由道找不出,说不出,她凄然的笑了笑“没关系,只要现在他好好的就好,只要他不在我死之前离开我就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昏昏欲睡,脸上苍白的笑容令云宗十分厌恶痛恨似的拧眉握拳,而后又生生压下喷薄的怒火岩浆闭目养神。 半月里,楚国肃杀的气氛越加凝重,人人自危终日惶惶不安,一来怕惨死的皇帝余孽兴风作雨,二来新皇喜怒无常,半月里杀了不止千人,连亲信都被软禁起来,很典型的便是封棋和北中,三来朝中今日传出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新皇要娶云汉的香玉公主,限云汉三月内找回公主。 这短短十几日的时间里,在楚国或者在云汉恐怕没有人不知道香玉公主的大名,不是因为皇帝要娶她,而是因为香玉公主根本就不是云汉皇帝的女儿,非但不是,她还蓄意冒充公主身份迷惑云汉君臣挑拨君臣关系以期报复云汉皇帝,不仅如此,这香玉公主已经消失了一个月,活没活着都不知道。 云汉皇帝真的软弱到这个地步不治这女人的欺君之罪,送给新皇当皇后? 这样一个女人怎么能成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论德,后宫之中高过她的数不胜数,新皇还是王爷时候的妃妾也比她适合。论身份,她什么也不是,没有背景没有势力她凭什么坐得稳皇后的宝座? 吵吵嚷嚷,虽然每个人极力压低声音,偶尔还是能听清他们谈话的内容。 ------------ 第169章 欲望之火 回到云城,已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子,只是肚子又鼓了一圈,安晚晴轻柔的抚摸着肚子,目光可以浸出水来,全然不觉得大难临头。 云宗睁开眼望着她,冷漠无比“他这么对你,你不怪他?还愿意帮他生下这个孩子?” 被掩埋在心底的痛被挖出,血淋淋的痛得她无法呼吸,好一会儿垂死挣扎的虚弱气息才从紧咬的唇瓣间飘出“他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人。” “是不是你听得很清楚,就算你再怎么嘴硬也改变不了事实!”云宗目光如炬锁着瑟瑟发抖目光凝滞的瘦弱身子,似乎还嫌不够,要将她逼疯般,继续道“他另作他娶,一来可以与你避嫌不让云家牵扯进欺君之罪之中,二来可以明志,向父皇表忠心,证明你的金蝉脱壳与他没有一丝关系……” “够了!”脆弱而沉重的声音打断云宗,他微眯着眼望着低着头的她抬起眼来,一副任人欺凌后冷静的绝地反击模样“你是不满意他还是不满意我?你是要羞辱他还是要羞辱我?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这位好友不是再清楚不过?说我不相信他,还是说你想逼着我相信这个事实,然后你也能说服自己也相信这个事实!卑鄙!” 咔擦…… 云宗握紧的拳头中传出裂骨的声响,一双冷沉的眼磨刀霍霍的泛着寒光,一看就令人心惊肉跳。 安晚晴清冷的目光坚定无比,即便只有微弱的光亮幽幽飘荡着却已将云宗心里埋得最深最暗的东西给照亮,四眼相对,战火连天,谁也不退一步,谁都能看清对方最深处的秘密。 忽而,安晚晴的嘴角奇异的画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眼角突兀的挂着一滴泪摇摇欲坠,声音却是平静的“云宗,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的,他也只是背叛了爱情,没有背叛友情,你跟他还可以做朋友,没有了我,你们过去的误会都可以烟消云散,而我跟他是什么也不可能了,你应该很开心的啊……你何必要来逼我呢?” 苍白的面容,清然的浅笑,苦涩的调子,凄凉的泪,无一不在控诉着云宗的残忍,无一不在展现安晚晴心上的伤,云宗攥紧的拳头微微松了松又深深握紧,冷冷道“灵玉一日不回,你跟他就别想一日好过!任你说破嘴皮,也不管他这次又在打什么主意蒙骗帝王百姓,我都不会轻易罢手!” 安晚晴身子微颤,蜷起指骨扯皱了短袄下的锦缎“灵玉……灵玉她怎么了?” 一想起楚衍当时的话,安晚晴的脑子开始剧烈的阵痛,灵玉逃婚了,她逃到了哪儿,为什么要逃? 为什么?一切都这么支离破碎,像要将她已经倒地不起的身子车裂不成? 云宗铁青着脸沉默,安晚晴忍着在眼睛里溯洄激荡的泪花也沉默着,不用说,灵玉一定下落不明,这样是不是意味着生死不明? 她想摇摇头驱散这悲绝无望的猜测,她知道自己正在将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而这些远还没有发生,但此刻的她却不由自主的一次又一次的往那个最坏的结果去想,她真是无可救药了,胡思乱想,最后一定会被自己折麽至死…… 云宗将她送进了玉府,这让安晚晴很奇怪,难道皇帝都不治她的罪吗?还让她住在这里?有什么深意? 她想不太通,想要问一问云宗,到最后还是沉默了,从上一次很冷静的争执之中,她知道云宗是再也不想跟自己说一句话一个字的,既然一切都要来,那就不要再给曾经的朋友增加伤害了…… 丫鬟来了又走了,没有一个人出生打扰她的沉思静默,就像当初来玉府时候一样把她当作主子,起先安晚晴还觉得很奇怪,但没过一个时辰,房间外头细碎的声音偶尔一个字一个音调一个反应让她彻底明白了,她虽还是主子,却是一个命不久矣的主子,下人们都在探讨她的欺君之罪以及何时会来的砍头之刑。 她凄然的一笑,裹上斗篷,往里头缩了缩,耳边温柔似水的声音缓缓响起“以后出来,记得加上斗篷……” 眼中一丝苦痛闪过,缓缓走到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一只青梅玉簪泛着青翠欲滴的柔光深静的躺在锦盒里,安晚晴伸手将它拿了出来,指尖流连不舍的摸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将它放在了心口,转身出了门。 她没有被禁足,一个小丫鬟和一个小厮默默的跟在她身后,直到她驻足凝望跟前的府邸牌匾时,那身后的两人才互相交换了一丝眼色。 安晚晴久久的望着“云府”二字,混乱无序的记忆浸着欢笑与泪水全向她涌来,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心口,这里可真疼啊。 不知什么时候,她重新抬起了步子向云府走去,云府守门的家丁像是都认识她似的并没有阻拦,却一个个面色惊惧仓皇的逃往府里,这些都入不了她的眼,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来看看他。看看他还是否始终如一…… 人是会变的,人心是深不可测的,在路上听说他要娶别的女人的时候她觉得那是一个笑话,即便她的心慌了乱了害怕了,却依然坚信坚定他不会背叛他们的爱情他们的誓言,但云宗毫不客气的耳提面命,让她建立的信心全都败给了怀疑,她越来越不安,深陷于这种怀疑之中,不得不说她信了市井流言,深深的信了…… 大红的喜字贴满了一扇扇窗户,红艳艳的灯笼里的火欢快的跳动,同样一袭红艳艳的衣服裹着英姿挺拔的男子一步一步走向新房,微弱的光线落在他脸上,依旧是当初认识时的笑柔和明媚,但映入眸子之后带来的再也不是温暖喜悦,漫无边际的悲痛化作惊涛骇lang拍在瑟瑟的眼眸之中,却怎么也倾泻不出。 屋外穿着喜服的男子似有所察觉望了过来,目光相接,似乎可以望进永恒。 但永恒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悲凉的一笑,安晚晴默默转身,再也不看那人一眼。 ------------ 第170章 美人江山 仿佛一切又都回到了大半年前的那个夜里,只是沒有瓢泼大雨,破庙中的两个人也不是初认识时彼此介怀离得老远。 楚衍将安晚晴轻轻拥在怀中“再过三日,我的和亲使者就该到云城了,这三日里,你跟我就待在这里,以防有何变数。” 安晚晴愣了愣,想了想楚衍应该不会这么小人之心的认为她会出尔反尔临阵脱逃,这有何变数说的怕是云汉皇帝朝廷对自己欺君之罪提前做了什么裁决。 火堆之中跳起明亮的火星子,安晚晴轻轻颔首,过了一会儿又道“好。” 她这么安静,这么爽快的答应出乎楚衍所料,但当他再往深溯源追底,已感觉到她想要断得一干二净的念头,如此决绝,云初的事无疑给他敲响警钟,以后无论如何,绝对不能伤她的心…… 楚衍将她搂紧一点“陪我说说话……” 也许是感觉到楚衍的害怕,也许是因为夜寒风冷,安晚晴环上楚衍的腰,在他的胸膛间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靠着头“楚衍……” 她反常的亲密与欲言又止,令天生敏锐的楚衍察觉到了不同,他尽量的不让这种窥探的结果表露在声音之中,温柔又体贴的询问“嗯?” 好久,安晚晴才道“楚衍,如今我与云汉沒有半点关系,云初另娶,朝廷要落实我的欺君之罪,我该恨云汉的,所以我的请求与云汉的人沒有关系。” 这是一颗定心丸,但楚衍阴沉不郁的面色,那双深邃墨黑的眼,可见他还是愤怒的,他淡淡的嗯了一声。 得到了允许,安晚晴忐忑不宁的继续道“可不可以不要攻打云汉?” 果然不出所料,楚衍胸腔里的怒火正被点燃,你到底是为了答应嫁给自己的? “什么理由?”楚衍按捺住怒气,又问。 这可算是再不多的机会了,楚衍沒有向上一次破庙之中一口回绝自己,坚决要一统天下,所以他也是给了自己机会的,安晚晴有些高兴,但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一个好理由,上一次的理由已经被他否定了,还有什么可以令他动摇呢? 无言沉默,令楚衍稍稍宽慰了一点,至少这件事不是早就处心积虑要做的,看得出來她只是一时想到才提起的,于是楚衍的声音变得温和了一些“小络,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但牺牲不可避免……” 安晚晴心口一紧,他铁了心要统一天下,又怎么会因为自己的一个请求而改变? “小时候,听说书的爷爷讲,有个皇帝要美人不要江山,当时听了,真觉得这个皇帝一定爱那个女人爱得极深……” 她的声音里有着幸福羡慕的声音,做不了假,但却听得楚衍的心一落千尺,她这么一句话几乎将他的退路封死,她在将他的军“江山美人我都要。” 安晚晴尽量忽视心里头的退让与不忍,皱着眉头看着火苗子轻轻的笑着“如果,我只给你一个选择呢?” 楚衍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安晚晴感受到了,不紧不慢的又道“我不想被后人唾骂成祸水红颜,我明明什么也沒做,为何要承受这样的罪名?” 她这句话虽是來搪塞楚衍的,却是她心底里的实话,所以楚衍的心微微一动,连脾气也消散了不少,只有怜惜心疼“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明白,何必去计较他们的看法?” 安晚晴摇了摇头“我做不到,我不是出家人,我生在俗世之中,自然会受俗世所累,我不超然脱俗,楚衍,你明白吗?” 楚衍哑口无言,安晚晴苦涩的调子又一次响起“我什么都沒做,却有了冒充公主欺君之罪,谋害皇帝离间君臣祸国之罪,还成了楚国的奸细……” 好久,已是夜半三更时分,楚衍才问“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不会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安晚晴沉默,她是残忍的,她赌赢了,赌注却是楚衍对自己的心。 “好,我答应你,永不犯云汉。”楚衍声如洪钟的声音响彻大殿。 此时,屋外树上静默已久的两抹白影身影一动,他们刚一动楚衍便察觉到了,伸手朝门一挥。 大门咚的合上的同时,安晚晴已被放在了佛像后头,啪,门被震裂开來,两抹白影飘落在大殿之中。 安晚晴透过缝隙,惊喜无限,边站起來边道“齐大哥,络纱……” 楚衍眉心深蹙,络纱与齐风二人面色阴郁的朝安晚晴看了一眼,齐风先道“我要带络玉走。” “不用。”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从楚衍口里飘出,他看了一眼齐风,缓缓转身朝安晚晴走去。 络纱闻言笑了笑,纵身一跃抓向佛像后的安晚晴“玉儿,让姐姐看看你好不好?” 但她的手刚伸到安晚晴肩头上,便被楚衍一掌拍开,楚衍顺势想将安晚晴拉进怀里,身后跟來的齐风也一掌将他拍开,楚衍闪身躲过,安晚晴有些莫名的看着这一幕,这一下齐风与络纱双双护在安晚晴身边,与孤身一人的楚衍对峙。 安晚晴拂开络纱握住自己的手,要去楚衍那里,却一下被络纱抓住,安晚晴才想起來应该跟络纱他们解释一下自己与楚衍的关系,回头却看见络纱寒钉般的双目“不能过去!” 安晚晴一惊,随后又笑了笑“你别担心,他不会伤害我。” 她的话令楚衍窝心得不得了,只要她信他,一切都不成问題了“你想怎么样?” 齐风冷冷的望着楚衍,对身后嘱咐了一句“络纱,你带玉儿先走。” 楚衍闻言,想追上前,却被齐风拦住,二人纠缠了一番,又分开來,齐风手中多了一个瓶子“你再动一下,瓶子里的**可不长眼了……” 楚衍的拳头发出咯吱的骨头声儿“齐风,你应该明白,如今这天下间,只有郑能护她周全!” 齐风双眸含怒,冰冷刺骨的道“是,如今这局势,你的确能护她周全!” 齐风顿了顿,楚衍的眉头却更拧紧一分“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齐风冷讽之意愈发明显,他转身便往庙外走“皇上是一场及时雨扑灭了会将玉儿焚为灰烬的烈火……只是,这谣言流传得真快,句句都要置玉儿死地,皇上來得也真及时,少将军娶妻也很及时,娶得还是昔日玉儿的丫鬟兰墨,天医阁的侍婢,白琼的走狗……” 末了,齐风扭头望着楚衍阴云满布杀气腾腾的脸“皇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如此伤她陷她种种大罪,这是你的护?齐风不知皇上如何还有脸谈及护她周全?” ------------ 第171章 畏冷畏热 “无凭无据,她不会信你!”楚衍盯着齐风,平静的眸底暗潮汹涌。 齐风笑了笑“你亲眼见证过她与云初的情断,她始终是个女人,只要稍稍捏造点证据,她会不信?皇上你能做的,齐风同样也能做,何况,此事还可以查!” 空荡的庙宇之中,楚衍积压的怒火随着掌风击落了被齐风与络纱毁坏的门“只是,你沒胆子说!” 几乎片刻,楚衍笑了起來,娇艳如春,齐风要说方才就说了或者以后会说,但他一定不会说,原因很简单,让她知道真正的原因,比杀了她或者现在她的痛苦还要重! 齐风不敢冒险,络纱不敢冒险,他和云初不敢冒险,所有她身边的人都不敢冒险…… 这将是一个永永远远无人再晓的秘密! 络纱带着安晚晴并沒有离开多远,只在半山腰的地方等着,络纱不像以前那般亲切,神情之间尽显疲倦忧愁,安晚晴半眯着眼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她识人不清,或者络纱不是她所认为的那样纯善玲珑“为什么要这么对楚衍?他对我沒有恶意,而且……” 络纱突然转过脸來,那双蓄满清水的眸子潋滟深情,令安晚晴的心紧了又紧,连要说的话都忘了,络纱抬手细细抚摸她的脸,每一寸肌肤都感觉着她指尖的微颤“玉儿,玉儿……” 络纱一遍一遍叫着安晚晴的名字,搅得安晚晴心头大乱,直觉告诉她出了什么大事,尤其是络纱怜惜心疼的目光叫她再也受不了了,安晚晴定了定神,想着应该沒有比现在更糟糕的事情才对,她抓住络纱的手,络纱却突然想到什么与刚才截然相反的冷下脸别过脸去,这更加重了安晚晴心中的揣测与不安“到底怎么了?络纱!你告诉我!” 络纱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像触电一般,颤抖通过她们相握的手导向了安晚晴的心,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急切“络纱!你看着我!”络纱的身子被她掰了过來,她逼着她看着自己“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络纱只顾流着泪,委屈而坚决的看着她就是不说话,任凭安晚晴抓住自己的手劲越來越大。 “够了!”沉厉的调子在深夜老林之中低低的响起,唬得心都漏跳了一拍,顺着声音,安晚晴望见了那一抹雪白无垢的身影“络玉,放开络纱。” 齐风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却是一种命令,安晚晴很不适应这样的齐风,至少以前齐风沒有用这样的态度对过自己,他虽冷对自己却还是宽容温柔的,但现在好像只剩下冷了。 安晚晴愣了愣,络纱的手在她的手中滑落,齐风不紧不慢的用手抹掉络纱脸上的泪“沒事的,别担心。” 这样甜蜜温情的画面是安晚晴承受不了的,齐风的话刚一入耳,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甫一入眼,她的心开始尖利的呐喊着不能承受的痛苦,不觉之中,她开始往后退,悄悄的转身,想要逃开这里的温暖,找到属于此刻的自己适合生存的低温环境。 虽有月光,但到底模糊的眼已不像刚才能看清脚下的路,一不小心踩到了枯枝,啪,不太清脆的断裂声儿不切实际的响起,打断了身后两人的浓情蜜意,双双抬头的两人,在看到安晚晴竟要再一次悄无声息消失时,心头就像泼了一盆冰水,络纱想起了齐风曾经告诉自己的一句话,他说络玉骨子里的血是冷的,再也不是小时候的热情似火的络玉。 但,这似火般燃烧着的络玉,是什么湮灭了这把烈火,她都知道,但却总是无能为力,这种知道比她不知道还难受“玉儿……” 又是相同的悲悯的调子,叫得安晚晴心头大痛,但却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齐风口气十分不善,安晚晴怔了怔,他还沒对自己这样发过火呢? “比起我们,难道你更相信楚衍?还是说,为了那个薄情寡义的少将军,你就把你的心葬了?”直戳要穴,络纱心生不忍责难的目光看了一眼齐风,望着眼前僵硬无比的瘦弱风姿,抬手轻轻拽了拽齐风的衣角。 齐风沒有去看络纱,只是道“你要逃吗?逃到哪儿去?” 安晚晴死命的拽着斗篷,像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草,可稻草究竟是太轻了,握在手里,在这无边无际的大**中总归沉沒,她逃不出去的,逃不开这里,即使逃开了这里,这颗心畏冷又畏热,太难将养。 “你的心真的死了吗?还是说,它其实还有几口气,它还活着,但你要将它扼杀呢?”齐风又道,他顿了顿,口气越发凌厉“你要逼自己入绝崖断壁,就像你挥剑断情一样,不给自己后悔的退路吗?” 安晚晴的手开始发抖,她心中的秘密被一个个道出点破,让她恐慌而无助,却只有生生承受这样的责问,她从來沒有想过这样做的原因,根本答不上來也辩驳不成。 “你需要对自己这么狠吗?”说道这里,连齐风都对她的决绝心有余悸,不禁轻吸了一口气道“情爱不是你的唯一,你明明知道,而且你也做了,你要嫁给楚衍,但嫁给楚衍真的是你最好的选择?还是在回忆与现实之中两面为难越陷越深?你这是在惩罚自己的失败,还是要杀了自己的心?” 安晚晴僵硬的转过身,望着齐风,好久好久“齐大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齐风一惊,看着那碎裂如满星的璀璨,一时失语,好久他才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 疑虑从安晚晴心头一闪而过,她沒有注意,只是有点好奇,自己或许跟这副身子的主人络玉有些什么共通之处,所以才会穿越到她身上,性子相像也可能是其中之一。 但只有络纱很奇怪的看了一眼齐风,从刚才齐风的反应和他前后截然不同的语气,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 络纱走上前,安慰安晚晴“玉儿,不要那么傻,看着你不好过,我们也难受。” 醍醐灌顶,有一道从天而降的瀑布砸在安晚晴的脑海之中,她怎么差点就犯了与前世一样的错?为了失败的爱情,虽沒有寻死觅活,但她这样做也跟求死差不多,她低低的道“我知道了。” “玉儿,楚衍的话最好是听一半就好,别太当真。”络纱又道,见安晚晴迷惑着,她又说“他诡计多端,我就好几次中了他的招,你要小心些。” 安晚晴失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络纱把楚衍当成了不能轻易触碰的雷池了,但她的确不能见楚衍了,沒什么脸见他,不知如何面对他。 ------------ 第172章 知心之人 三人借着月光下山,折腾了一晚上,天快亮时,他们找到客栈,络纱将安晚晴安置在了房间,嘱咐她先睡一会儿。 安晚晴的确累了,躺倒床上,只觉得整个身子渐渐都融化在了床单上。 隔壁,络纱推开了门,见齐风正抬头对上自己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当下便凝眉立定,冷冷的打量着他。 齐风脸色僵了僵“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络纱一动不动,唇齿轻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声音很轻,齐风却知道她是真的在生气,有些纳闷“我?我什么时候惹了你?” 络纱别开眼很不高兴的倚靠在门上,看着旁边黑漆漆的紧闭的屋子,幽幽道“我以为同为女人甚至我们还是姐妹,我应该很了解她的,但我沒想到还有人比我更了解她,更知更懂她的心……” 络纱的眸子转了转,一股幽怨失落的星光洒满了周身一地。 齐风脸色变了变,豁然明白过來她所指,他起身端正络纱的身子,络纱不满的往后缩了缩,齐风双手端正她乱动的头,俯身攫住那蕴满委屈的香唇,络纱皱了皱眉捶打着齐风,但唇上传來的轻微刺痛与那徘徊在皓齿之外意欲撬开城门的油滑之舌,弄得络纱越发不满,扬起手就要挥开齐风。 掌风穿耳而过,齐风不可思议的睁开眸子望进络纱的眼里“真的这么生气?” 络纱推开他,便要往门外走,却被人捷足先登的揽在了门边,她歪过头,不知道自己是真在演戏还是已经入了戏,她的心竟然在痛“沒有一个女人不介意。” 齐风突然笑出了声,笑得络纱粉面如春,明艳红润,羞嗔道“让我走!” “啊……”突然之间被凌空抱起,络纱小小的惊嘘,抬起头,一张白里透红的脸怒气腾腾“你……” “娘子休怒……”齐风轻轻的笑凝着络纱,直把络纱接下來要骂他的话全抛在了九霄云外的愣了愣,见她依旧生气的扭过脸不理自己,他又缓缓道“相公我可不会放你走。” 络纱的脸愈发的红润,心底又气又伤,气的是他也会耍嘴皮子了,伤的是原因却不是因为自己,顾自想着伤着,自己已经被放了下來,离开了怀抱让她猛地神志清醒,但望见身下的床以及近在咫尺越來越近的脸,心跳如鼓的躲开了齐风的吻,望着齐风,她心底的痛无法抑制的涌了出來,一颗颗晶莹的泪数落着齐风对她的欺负。 齐风愣坐在床边,她真的越來越敏感了,这样的安抚已经行不通了“络纱,我们一起长大,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络纱看着齐风许久,她哭得越发难过“是,从小一起长大,可现在我不是一点也猜不到玉儿在想什么?” 素手无策,齐风着急的望着哭红了眼眶的女人,心疼不已“你要相信我,我对你的情意天地可鉴!” 络纱失望的转过身去,正要迈开步子,却被齐风拽住了手,她站定身子却并未回头去看齐风“天地是可鉴,但它们不会言语,我也听不到,我以为玉儿与云初的情意天地可鉴,忠贞不渝,但,他们不是一个已另娶一个要另嫁吗?” 她脆弱的泪滑落悲悼着脆弱的爱情,齐风的手紧了又紧,一定很痛但她连眉头都未眨一下,他才明白她单纯的心思里有这么多想法害怕这么多的未知,才想起她那么重情当然会想得很多,站到她的面前,抬起她的脸,轻轻吻掉她眼角的泪“我告诉你……” 络纱的肩头轻颤了一下,原來真是有原因的,但她几乎已经忘了为何要做戏來激他,齐风已靠近她的耳朵道出始末,络纱的眼一分分睁大,蓄满了悲天悯人的星光,担忧的闪个不停。 “这下信了吗?”齐风仔细的观察着她的神情,不待她回神点头就知道她已经信了,但却又平添了新的忧心事。 络纱抬头望着他,无助而害怕在望见齐风的镇定平静时逐渐消退“他一个人背负那么多,一定很难过……” 齐风同意的颔首,第一次在谈及那个人想到那个人的时候油然而生的认同。 “我们要不要帮帮他们?”络纱又道。 齐风握着那双有些微冰凉的手“我们现在就是在帮他们。” “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夜里,我想去看看他……”络纱道,又有些迟疑“可不可以?” 齐风摇了摇头,络纱极其失落,被齐风推着坐上床。 门,突然被推开,重重的门叶子砸在了门框上,正准备睡觉的两人面色苍白的望着一脸青色的望着自己的安晚晴。 安晚晴沒有走进去,还好方才齐风准备睡觉时灭了烛火,屋子中漆黑一片看不清他们的神色,齐风即刻回神,镇定无比的赶紧下床迎上“玉儿?” 循着声音,安晚晴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齐风,握紧了拳头,眉心深陷很是艰难的逼出三个字“他是谁?” 齐风愣了愣,心跳都停了停“哪个他?” “是他……”清冷的声音哭笑不得似的肯定着自己的问,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猜到了,根本不需齐风來回答,她有答案,根本无需多此一问。 安晚晴转身要走,齐风拦住了她“你去哪儿?” “我要去找他!”她要找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风紧紧的将她拉住“你找到他能做什么?上一次,你不按他的计划,结果呢?你还想重蹈覆辙?” 安晚晴僵了僵,重蹈覆辙? 她挣了挣手,始终挣不开齐风,她扭过头问道“什么重蹈覆辙?上一次,虽沒有按他的计划,却沒有什么代价……” 齐风突然放开了她,冷沉着脸望着她,安晚晴突然获得自由有些惶恐疑惑,看了一眼齐风,不想追究他为什么放掉自己,转身就想走。 “你不想知道付出了什么代价?或者那是别人付出的,你一点也不在乎!”凉薄不悦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反问。 骤然收住了脚步,安晚晴的脑子空茫一片,齐风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的,一定有事实存在…… ------------ 第173章 畏罪潜逃 见她终于停了下來,齐风眼里的光轻轻晃动,载着再无人知晓的故事。 络纱上前将安晚晴半拉半拽进屋,两人坐在齐风对面,络纱微带责备的对齐风说“你怎么说这么重的话,吓着玉儿了……” 齐风看着魂飞九霄的安晚晴,真希望吓住了她,但,实则却不是。 出手如风,雷霆万钧直击安晚晴,距离太近,络纱沒拦住齐风,她怒吼着自己越來越看不懂的相公,“齐风!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齐风紧紧抓住络纱要为安晚晴解穴的手,随即还点了安晚晴的睡穴“我自然有原因。” 看着晕过去的妹妹,络纱沉眉冷目,心凉透顶“你若说不出一个好的理由,休想我再理你!” 齐风无奈摇头,落在安晚晴身上的目光越來越深远暗沉,并未多言,只欲抽身而去“你先把她扶上床,我去问问小二我们要的马车雇了沒有。” 络纱有些生气,齐风又补充道“咱们路上说,我把我知道的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望着齐风的背影,络纱心头沉重无比,突然又不想听那些事了,扶着安晚晴躺进床里,用被子替她盖好了,对着那苍白沒什么血色的脸,心疼的抚了抚“你就是这么倔,什么事你都一个人承受,什么也不说,到现在,姐姐都不知道怎么帮你……” 齐风回來将安晚晴背起,络纱在一旁扶着上了马车。 一个时辰不到,好端端住进店里,这会儿竟然得靠人背着出去,送客的小二看得有些心惊“公子,小姐,咱们这儿最好的大夫是陈大夫,他就住在三条街的外头。” 小二见年轻貌美的男女忙前忙后,面色难看,又道“你们若是不知道怎么去,小的可以为你们带路。” 络纱齐风坐在马车前,齐风看了看小二,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多谢小哥,我们自己去就好。” 马车缓缓而动,走出老远,街上人來人往,络纱几番想问却被这吵吵嚷嚷的大街阻了回去。 马车的速度渐渐快了起來,络纱不解“怎么这么快?” “这大街上难免有人识得我们,得快一些。”齐风凝视着前方,算了算时间,只要他们不停下來,一个时辰应该不会被拦下。 “我们要去哪儿?”络纱扫了一眼街道两旁,甚至林立高耸的茶楼坊肆,总感觉危机四伏。 齐风不发一言,直到了宫门口时,他才松了一口气,微微停了停马车,络纱不明白,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马车缓缓滚到宫门处,守门的士兵拦下了马车,一枚龙纹祥云的金牌从白衫之中掏出,斜阳金光彼此吸引,炫目耀眼,士兵纷纷跪下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络纱安静的待在一旁,落在金牌上的目光在那金牌收回之后,还十分执着的呆在原地,当马车摇晃着进了宫门时,白衫之下的手不禁意的拧起衣衫“你要把她带去见皇上?” 齐风不答,络纱凝滞的目光像受了惊吓似的到处乱窜,心里乱糟糟一团,齐风不会让她送死,一定有活路他才会來,可一路上那些人数落出的罪,皇上怎么会饶她? “你有把握皇上会留她一命?”络纱很担心,以齐风一人能听到的声音问着。 齐风依旧不应,络纱一言不发的坐在马车外,身子朝马车里倾了倾,竖起耳來不落下四周一丝一毫的动静。 一路畅通无阻,齐风背着安晚晴穿过一道道宫门。 络纱暗暗在心底描绘走过的一条条路,随之而來,心中的疑云也越积越多。 直到,他们走过一条小径,穿过回廊跨进一间暗沉沉的屋子里,齐风将安晚晴放在床上,长吁出声,络纱的心拧成一片,妹妹的心她不知,丈夫在做什么她也不知“这里是皇宫的什么地方?” 有风吹进了屋里,络纱眼珠一转,毫不留情的出手击向悄然进入的人,却被轻而易举的躲开來,再欲动手时,身后齐风飘然欺近,本以为是相助于自己,可却是点了自己的穴道,络纱皱起了眉,十分不解的瞪着眸子,只听身后齐风说道“劳烦二位!” 王景瞥了一眼面色不善的苏通,走到床边扶起安晚晴,背上身后,往屋里深处走去,苏通跟上,络纱急得掉眼泪,屋子深处传來很是疲倦的声音“多谢!” 络纱身子一僵,身上的穴道也被齐风解开,她忙道“刚才那个声音是……” 但齐风立即捂住了她的嘴,皱眉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放开络纱后,齐风轻声道“什么也别说,就在这儿听着。” 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屋子深处隐约传來一句“启禀皇上,四王爷在外求见。” “让他进來。”云阳正在批阅奏章,抬头看了一眼底下站着的三个人和坐在软榻之上垂眼望着地上的人,他深望一眼一旁的明妃,正欲起身,明妃脸色阴沉,突然出声道“皇上,灵儿至今下落不明,不知会受多少苦,这都是因为香玉,不,她不是香玉,她根本不是皇上的孩子,她是來复仇的,皇上一定要替臣妾作主啊!” 跨入殿中的云宗,听着明妃的指责,顿了顿,继续往殿中走,看了一眼殿中其余几人,正欲行礼,便被云阳十分不耐隐有怒气的声音打断“你怎么來了?” “听玉府的人说,香玉公主畏罪潜逃,儿臣正是入宫來听听父皇对此事的看法,沒想到王公子与苏公子已经替父皇抓回了逃犯。”云宗不着痕迹的将那四个人打量一番,最后看向默不作声的安晚晴“欺君之罪,竟然不跪在地上领罚!” 安晚晴身子动了动,就再也动不了了,这是要审她给她判罪吗?可她明明什么都沒做……除了对灵玉…… 云阳转身望着那个一直沒有动过的身子“你叫络玉,你真是來找郑复仇的?因为郑辜负了白玉,你要郑付出亡国的代价?” 安晚晴身子僵了僵,她听得出云阳有多伤心,摇了摇头,干涩的声音模糊不清“不是……” 她咽了好几下口水,终于驱使自己僵硬沉重的身子跪在软榻旁“不是,我沒有做,皇上,我与白玉非亲非故,何必要为她报仇?皇上,我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怎么能摧毁一个国家?” “你别狡辩,如今铁证如山,你难逃一死!”明妃打断她,斥责道。 安晚晴抬起眼,有些想笑,她想不出來有什么铁证,还好奇这莫须有的铁证是些什么?“铁证?明妃娘娘有什么证据?” ------------ 第174章 铁证如山 明妃胸有成竹的看了一眼苏通,苏通会意说道“启禀皇上,北疆一战时,微臣亲眼看见络玉与大漠将军莫飞形影不离如胶似膝,这件事,云将军也看见过,可见她们关系非常,莫飞为了她只带一队人马锲而不舍相追,直将微臣与将军逼往雪山,络玉不愿与我们走,拖延时间以致身负重伤的将军与莫飞对阵不多久便被刺中一剑,为雪所埋,微臣扶灵回京,络玉又竟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微臣面前,说是趁乱逃了出來,但微臣事后打听了,莫飞根本沒有带她回过将军府,还有一点,微臣虽未证实,但颇多疑惑……” 安晚晴望着苏通,原來,铁证是认证,原來,以前的故事是这样的,连她这个当事人都认为他说的是真的…… “你说。”云阳口气沉凝,安晚晴的目光却不小心的落在岿然不动的背影上,片刻又转移了目光落在那扇门外,他们之间再无瓜葛,他又怎么会帮她解释,这个地方,黑白扭曲,是非颠倒,浑浊不堪,当初真是不该來的,但现在走已经來不及了。 “北疆之战本可大事化小,但却令将军深陷敌军,微臣父亲不得不领兵相救,虽然云汉大胜,但死伤惨重,非多年不能调整如初,再说南边的楚国,最开始骚扰边疆威逼和亲,到后头劫虏灵玉公主,如今楚国新皇楚衍更肆无忌惮扬言三月内要云汉交出络玉,否则兴兵云汉,微臣觉得云汉这一年來腹背受敌,实因络玉之系,祸国红颜,断不可留。” 苏通一跪,刚正凛然,在云阳愤而发怒,欲呵责之际,苏通叩头高声禀道“皇上,祸国之人,断不可留啊!” 安晚晴木然的望着这一切进行,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好像与自己有关但好像又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一场戏。 苏通,一路护送她去往淮阴,路上的照顾保护至今还清晰的存在脑海里,北疆的相遇以及回云汉途中,他的细心安慰她沒忘记,那打在云初和自己身上的鞭子,她认为他下手虽重但却是形势所逼,她沒有一点责备,但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也是这样看自己的?祸国之人? 但令安晚晴更痛的是,他说的句句都刺中她的心窝,南北战乱时有发生,她真脱不了干系,一个无法辩驳的事实,因她之故,使黎民受苦,使国家不宁…… 她挣扎着不愿承认,但动摇的心却已经开始相信,战乱与自己有关,她有罪,还是祸国殃民的大罪…… 殿内弥漫着死亡的沉默,云宗见云阳依旧下不了狠心,禀道“父皇,儿臣觉得络玉早有预谋,甚至可能串通楚衍,陷害云汉。” “怎么说?”云阳虽怒,但理智很清楚。 “父皇可还记得络玉诈死一事……”云宗顿了顿,又道“父皇可想过络玉为何要诈死?”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云初看向云宗,沉重而忧伤的望着他,这个朋友猜到了他原因,但他还应该要火上浇油…… “别吞吞吐吐的,你直接说!”云阳已然十分盛怒。 云宗颔首“其一,金蝉脱壳可免遭东窗事发后欺君死罪,其二,不用和亲楚国成为威胁楚衍的棋子,其三,公主无巧不巧离奇死亡,楚皇一定不信,定会施压云汉逼迫云汉交出公主,如此一來分散楚皇注意力,为楚衍行事争取时间,其四,父皇伤神伤心,朝廷上下无不担心龙体康泰,内忧外患,弄得云汉人心惶惶,这正是报复云汉上下所有人的一朝妙棋……” 啪,云阳顺手拂落御案上的奏折,奏折乱七八糟飞落一地,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云宗道“父皇息怒……” 云阳转身恨恨的望着安晚晴“你真是來报仇的!你真是机关算尽啊!你不仅要郑的命,你还要云汉的命……咳咳……” 明妃赶紧扶着云阳“皇上,保重龙体。” 安晚晴看着风烛残年的老人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心是痛的,云阳对她很好,曾经她总能在他身上看见爸爸的身影,她并不想伤害他,一个爱女如命的好父亲,眼中的泪一涌而出,她并沒有那么阴险沒有那么算计,当初只是想脱掉欺君之罪,为什么云宗能说出那么多理由來,她真是找不到理由來否认。 这里每一个人都站在她的对面,成为她的敌人,审判她所做的事,一切的说辞打得她措手不及,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皇上,草民有罪!”王景磕头,禀道“草民不该知情不报……” “知情不报?”王景的话像一场及时雨熄灭了落降的天火,云阳缓和了不少问道。 “是,公主诈死后遇到草民,草民收留了她,草民本想先查清其中原委,再将公主送回,但草民这边正在查,那边公主已经逃了,草民不仅知情不报,还一时大意放走了公主,请皇上降罪。”王景重重磕头,又禀道“此事,草民双亲也不知情,为草民一人所为,皇上,请不要开罪他俩老。” 明妃吃惊询问“你是说,她诈死之后还留在云城?” “是。”王景又想了想“草民记得,公主离开那一天正是灵玉公主和亲那一天。” 一提起灵玉,明妃便一副忧心忡忡模样,这样前后相连胡思乱想之后,明妃几步走到安晚晴面前,将流着泪早已失了魂魄的人摇了又摇“你说,你是不是算计好了,看到灵儿替你和亲,看到皇上相信你死了,你才放下心去会你的情郎啊?” 安晚晴愣愣的望着疯狂的明妃,一点也不端庄,一点也不高贵,一个为了女儿抱不平伤心欲绝的母亲。 她抬手抓住明妃的双手,明妃停下望着她似有话要说,安晚晴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吐不出字來,她又看了一眼明妃,似乎看见了方雅,她又张了张嘴,艰难的蹦出一句话“对不起……” 明妃恨意丛生的望着她,扬手一掌就要打下,却被云初叫住“娘娘,还是请皇上作主。” 云宗看了一眼出言阻止的云初,他的心里还是装着这个可恨的女人,连打一巴掌都会心疼! 明妃很是不甘的将手收回,转身扑通一跪“皇上,请皇上为臣妾为灵儿作主!” ------------ 第175章 亲手喂毒 云阳气得发抖,抬着颤抖的手往外喊到“來人啊,赐她鹤顶红,郑再也不想看到她!” 云宗还想再说什么,但云阳见还沒有人进來,怒吼道“都聋了吗?” 奴才小心翼翼的弯腰埋头,将一瓶鹤顶红呈上,云宗又看了一眼云阳,是不能再逼他了,他能亲口说要杀了与一生挚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十分不易,且放她一马送她个全尸,免得适得其反。 安晚晴望着悲怒交加的云阳,心绪滔滔,那白玉的瓷瓶里载着见血封侯的毒药,她为什么要死?为什么她的命捏在别人手里? 她扬手拂向瓷瓶,云初弯腰伸手一捞,瓷瓶完好无损的握在他手里,云初深深的望着她,这一次有着熟悉的温暖怜惜的光,安晚晴却深受其凌迟之苦,无言的质问着他的变心,云初递过瓷瓶,疲累低沉道“这样死,还能留个全尸……” 安晚晴伸手要打掉他手中的瓷瓶,云初灵敏一躲,云宗道“既然她不愿留个全尸,欺君之罪应该凌迟处死。” 云初突然情意拳拳的伸手抚着她的脸,无视她的疑惑与恨意,幽幽道“不行,这一世我对不起她,不能让她身首异处,有个好的死法,将來投胎个好人家!” 安晚晴哭了,心碎断肠,这到底是什么男人?如果有情有愧,那应该要极力保护她,而不是为她丝毫不做挣扎的为她选一个好的死相…… “你真可恶……”安晚晴眸光尽碎。 云初面无表情的递上毒药“喝了吧……” 安晚晴别开脸,泪如雨下,嘴唇被咬破了也转移不开心口破开大洞的痛“我不喝……” 云宗冷声走向安晚晴“这可由不得你!” 云初抬手扣起安晚晴的下颌,逼她张开嘴,扬手便把一瓶毒药倒进安晚晴嘴里,逼着她吞下,他才松开手丢掉药瓶。 安晚晴倒在地上,嘴角还残留着挣扎时溢出嘴角的毒药,从來沒有这样恨过怨过一个人,刚才那些人的各种冤枉她都沒这么恨过,她望着他,凄冷一笑“真好,再也沒人可以带走我的心了,它是我一个人的了……” 冰雪般纯净寒冷的花渐渐随泪水蔓延,开出此生难忘的清绝,像极了诀别,那空空如也的清澈眸子,沒有一丝感情。 她安详的闭上眼,嘴角溢出几滴血,倒在了冰冷的地上,青丝散开,青色的斗篷遮住她的身体,像极了一场祭祀,祭品唯有鲜嫩欲滴的青梅。 酸涩无比,清冷无比。 云初的心遗落了,目光凝冻着鲜艳的血和苍白的脸,动也不动,似乎等着岁月流过,她还能醒來。 到底是谁带走了谁的心? 云宗道“父皇,尸体如何处理?” 云阳还在想着安晚晴断气前最后的一句话,必是为情所困,才会如此痴怨,望着云初僵硬的脊梁,云阳转身重重一叹“郑累了,交给云初吧……” 明妃扶着云阳离开,其余三人原地站着,看着云初守着她一动不动。 “她已经死了,你不需要愧疚。”王景上前扶起云初,刚触到他的手臂,云初便颤了颤,凝冻的目光幽幽一转,俯身将安晚晴抱起“她不怪我……才令我难受!” 三人在后头跟着,云初抱着她出了大殿。 隔壁,暗沉的屋里,络纱泪流不止却动弹不得,瞪着身前的丈夫,刻骨的恨,齐风温柔的替她抹掉泪“络纱,我不想有任何的隐瞒,不想我们最后是玉儿和云初这样的结局……” 络纱的心一抖,泪已落了下來。 “还记得我们三天前刚到云城的时候吗?”齐风想着,那个深夜,又一次重回脑海。 齐风刚哄睡了络纱,马不停蹄地往玉府打探,却被一袭大红之色断了去路,他好像有些高兴却又十分沉重的说“你终于來了……” 齐风不答,他又说“我等你好久了……” “等我?你不怕我杀了你!”齐风的忍耐也是有限的,如果不是担心两人交手惊动了玉府里的人,他或许早就杀了他! “你想杀我?”那个人问,“那你跟我來。” 那人凌空一跃,沒入无边无际黑夜,齐风翻身跟上,两人前后悄无声息的潜入苏将军府,屋子里只有苏通一人,抬眼看见那刺目的红色,放下手中酒杯讽笑道“新郎官儿,不陪着新娘子到我这儿來做什么?是不是叫新娘子踢出门了?” 云初拿过苏通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望着一脸怒气“你恨我对不对?” “对!”苏通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指着云初道“你永远不知道我多恨你!” “你也想杀我?”云初问。 苏通一愣,牙关颤抖着,狠狠的蹦出几个字“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 云初颔首,转头问齐风“你也想杀我?” “负我玉儿,伤我玉儿,该死!”齐风冷然道。 突然,屋外传來一道慵懒无状的嗓音“你叫我來,莫不是想我帮他们杀你?你的功夫,合他二人之力杀你是必然,何须我來帮?” 苏通极其不悦的指着门口的王景“谁叫你來的!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 “自然有人……”王景淡淡道,一双桃花眼潋滟波光闪进苏通的眼里,苏通吃瘪语塞,望着一旁的云初“你叫他來做什么!你们都给我走!我不想看见你们。” 云初顾自问道“王公子,你也想我死吧,我请你送她去淮阴,你说云烟阁出了事,那是借口,她留在云城越久就是你随时可以利用的棋子,她沒有去淮阴反而留在了云城,这里头不仅是她求你,你还想让她冲动闯祸暴露身份,你的目的就是折麽我甚至置我死地,至我们死地……” 王景眯眼斜看着云初,一脸漠然的笑着,全然与自己无关。 苏通很激动的朝王景扔了个空酒坛,王景旋身躲过,坛子碎裂,苏通怒道“果真是个混蛋!” 云初又道“但云初还是得谢谢你,幸亏你还矛盾,手下留情,只是放她在云城,任她自生自灭,活着或是死了但凭天意。” “你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还敢请我來?”王景正眼凝视云初,他危险的笑着“不怕我上次后悔了,这次一个也不放过?” 云初轻笑却无声,冰而冷“就是求你,你们一个也不放过!” ------------ 第176章 兵行险招 “什么意思?”王景冷下脸,不知道云初又要玩儿什么花样。 “我与楚衍做了个交易,我娶兰墨,让她对我死心,受尽唾骂,楚衍取而代之,她可以安然无恙的嫁到楚国,不必受欺君之罪也不必承担祸国之罪……”云初淡淡的说,但声音之中沉重无比,带着不得不割舍的痛苦无奈。 这话深深击中了站着的三人,齐风面色沉凝的轻叹,王景则望着一脸惊讶悲然的苏通,抿唇不语。 “但我不放心,也沒有那么大方,所以,我要兵行险招,还她宁静如初的生活,如果她以后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她要嫁他,那是她的选择,不是我的安排,她会快乐一点。”云初深谙的眸子微微颤动,带动着另外三个男子的心,在场的都爱过,正爱着,也深知,自以为是的安排好一切是多么愚蠢和令人生厌的事情。 “云宗极力想定她的罪,无非是因为我的背叛,还有灵玉的失踪,他要报复我和她,如今,我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他亲眼看着她死,这样他才不会穷追不舍。”云初又道。 “什么方法?”齐风问,能留下命,那就是希望,一线生机也不容放过。 云初望着齐风,坚定无比“瞒天过海,在众人面前,细数她的罪行,激怒皇上,赐她毒药,运走尸体,服下解药,远离京城。” “你犯什么傻,还想要欺君罔上,上一次皇上那一顿板子打轻了,还是觉得沒有将云家老弱妇孺推出午门斩首,你不甘心?”苏通握着拳头,光是听他的话都已冷汗涔涔,两步上前,摇着云初。 云初沉默,当念及云家,总是愧疚的。 想起了所谓的‘就是求你们一个也不放过’,要他们逼她们入绝境,王景的眼落在苏通焦急的背影上“瞒天过海是好,她安全了,你是不是寻个什么机会功成身退?” “不会,知道这件事的都不会告诉她,否则,以她的个性,绝不会走,到时候,竹篮打水,而且,一旦被人发现,不止牵累我一人。”云初清醒的头脑,令这三人不觉得沉默,本以为是被感情冲昏了头,实则竟然条理清晰,有备而來。 王景暗自佩服着这个情敌“说与不说,那是后话,就说你要激怒皇上当众赐她毒酒这一事就难办,皇上会生气,但并不一定赐她毒药,众人之中,也并非沒有落井下石者,她的罪凌迟都算轻的……” “皇上会答应,一是他并不想她死,白玉死在他手里,无论如何他无法下手再杀一次,二是,皇上心中有数,那欺君之罪,奸细之谣,祸国之名,有几分真假,再者,我云家开国功臣,先祖传下的免死令也能用。”云初道。 齐风心中涌起滚滚力量“既然有免死令,为何要兵行险招?” “皇上那儿能免一死,其他的人就难说,以后更难说,何况,我出手救她只会更折麽她……”云初自知从他娶了兰墨那一刻开始,她就不会再回來了。 “要我怎么做?”齐风直切主題。 “帮我带她來皇宫,我会把她葬在城东破庙边上,那里好掩人耳目,剩下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云初用食指蘸酒画了一幅宫中地形图,将齐风要走的路说了一遍,齐风牢记心中。 “她被楚衍带去了城东,再过两天楚衍和亲使者就该到了,你现在去带她來皇宫,越快越好。”云初又看向王景和苏通“你们与我一同入宫,详细该怎么做,我路上再与你们说。” 三人之中,苏通低着头似有犹豫,王景看着苏通的模样突然说了声“好。” 苏通惊诧的抬起头望着他,正看着王景深锁着他的目光,尽是了然,他不满的别开头沉默。 齐风道“那我先走了,我得先回客栈,否则,络纱四处找我,出了岔子。” 云初望着齐风,又看向王景、苏通,往后一退,撩起衣角,跪倒在地“此生大德,云初沒齿难忘。” 三人面色一变,男儿跪君跪父,却沒有跪朋友一说。 齐风漠然转身,消失在屋里,苏通目光欲裂的望着云初,王景叹了叹走过去扶起他“如果你记得我的大恩大德,可不可以将他治好,完好如初。” 苏通瞪着王景,拂袖而去,云初缓缓站起,幽沉的目光在苏通凌乱的步伐上转了又转,难得的有了一丝笑意“你并不是不能影响他……” 王景惊喜的仔细看着苏通,却沒有发现自己影响他什么了“走吧,如果这次他真领我的好,也算值了。” “你不怕欺君之罪?”云初笑言。 两人并排而行,王景悠然道“何足之惧?” “听闻相爷要辞官归隐,此事当真?”云初问。 王景颔首“原以为将军失心疯,足不出户,不问世事,未料及连此等小事将军都已知晓。” 看着王景与云初离开,齐风才放下心來,确信此事是真的,连忙返回客栈。 暗沉的屋子里,齐风笑了笑“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返回去看看,只是心中不安,还真是小人之心了。” 络纱咬着唇,闭着眼也关不住泪水,鼻息沉重,齐风才伸手为她解穴。 络纱一动不动,好久,络纱想起什么疑惑的问“你说,皇上知道这件事在演戏,那明妃也在配合演戏?明妃爱女心切,怎么会帮玉儿?” 齐风摇头,他也不知道明妃为何也在其中,如果沒有明妃,恐怕沒有这么容易骗过云宗。 偏殿里,明妃扶着云阳躺下,云阳谴退所有的侍婢奴才,看着明妃好久“你可曾怨过朕?” 明妃眼中含泪,这算是这么多年來最暖心的话,因为里头有他的关心“怨过,气过……” “那为何要帮朕?”云阳并未生气,气息平稳,平静安心。 明妃凝望着已经苍老的容颜,穿过岁月,望见了当年风华灼灼的皇帝“如果臣妾说,皇上是臣妾的一切,是臣妾的天,皇上不开心难过,臣妾也会难受,皇上信吗?” “咳咳咳……”云阳疲倦的笑着,握着明妃的手,一股暖意席卷,话里却是苦涩“可惜,朕这天就要分崩离析了……” 明妃哽咽着“皇上,臣妾不许你这么说,只要好好调养,一定会好起來的。” “朕的身体郑自己清楚,如今,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和灵玉,灵玉那孩子应该不会原谅郑这个狠心的父皇了,如儿,这么多年朕委屈了你……”云阳沉重的嗓音总落不下地,飘在空中似的。 明妃泪如雨下,十多年了,她已经快忘了自己叫李梦如,云汉人人都只明妃得宠,事实上,那只是浮于表面的障眼法,往事一幕幕浮现,牵动着脆弱的心“臣妾不怨,灵儿也不会怨,皇上不论去哪儿,臣妾都会陪着。” 云阳颔首,湿润的眼合上,沉沉睡去。 明妃守在一旁,出神的望着云阳,轻轻趴在他的身上,感受着他的呼吸,偷偷流泪。 ------------ 第177章 逆我者亡 云府之中來了一位故人,翻身而下,两步就进了云府后门儿,直朝阳春的住处寻去。 阳春正在纳鞋,红缎面儿的青梅样式,煞是鲜艳清丽,但她的脸上却沒有一点喜色,偶尔眼中还会落下一滴泪來打湿缎面儿,她又极其紧张的伸手轻轻拭去,复又缓缓重执绣针,一针一线的缝上。 屋子里的光本來就暗,突然多了一个人站在光线底下,急切的气息涌动而出,阳春一下子就抬起头來,看清來人后,沉痛的脸色变得更加紧张“方大哥,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方远摇摇头“我沒时间跟你多说,你先把东西收拾好交给我,然后悄悄的去城东破庙里等着,记住,到那儿无论看见什么你都不能出破庙。” 阳春手下一团乱,一颗心七上八下乱跳,慌慌张张的将还未纳好的鞋和针线,又去枕头底下拿了一个白蓝色锦盒放进包袱里,交给方远。 方远转身要走,回头嘱咐了一句“春姑娘,多加小心!” 自方远走后,阳春拧紧的拳头就沒有松开过,刚一坐下又立刻站起听着外头的声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阳春匆匆将屋子里打量了一遍,凝眉疾步走到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捡起一根玉钗往黒木案上一磕,将断裂的坠子和钗身用绢丝包上,捏在手心里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一路往城东去,但走的却是人來人往的大街,翠玉坊生意红火,阳春忙走了进去,一个斯文男子迎了上來“姑娘可是要挑些中意的玉饰?” 阳春匆匆扫了一眼大堂,满心焦急,希望落空的惶惶道“小四哥,不在?” 斯文男子讶异的审视了一眼粉面含春的女子,魂儿都丢了一半,定了定神,往阁楼上喊到“四爷,底下有位姑娘找您。” 阳春一惊,欲转身离开的身子立刻定住,往楼上寻去,小四一看见是她匆匆下楼,而阳春已经等不及他下楼,匆匆上楼,两人碰了面,小四见她神情焦灼不安,已猜出事情严重,领她上了阁楼掩上屋子“春姑娘,什么事儿令你如此慌张?” 阳春扑通一跪“小四哥,春儿沒有亲人,只能來求你了。” “快起來!起來说……”小四扶起阳春,“你先别慌,细细说來,我才好帮你。” 阳春却突然不说话,将手中紧握的绢丝摊开在桌上,小四揭开來看,断裂的玉钗,这钗,是那只差点要了他命又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紫玉钗,他捡起來细细看了看,露出一丝喜色“无妨,只是小问題。” 阳春一点喜色也沒有“看在我家小姐大公子曾经对你好的份上,能不能帮帮春儿?” 一向稳重,张弛有度的阳春,这会儿已是方寸大乱的感觉,小四沉下脸色,声音很低“到底出了何事?” “我被人跟踪了,但我有急事必须得去办,你能不能帮我引开他们?”阳春乞求着。 小四二话不说的答应下來“要我怎么做?” “我们互换衣物,委屈四哥扮作我的模样,往城西玉府去一趟,不必进去,在那儿徘徊一番回來便可。”阳春冷静而快速的说完。 分秒必争,小四愈加忐忑“春姑娘,若是还要另外帮忙,尽管说。” 阳春感激的摇头“其他的,我一个人就够了。” “那好,事不宜迟……”小四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交给阳春,阳春换好后,小四又将阳春的衣服换上,阳春为他梳上与自己相同的月牙儿垂丝发髻,小四认真的瞧了瞧镜子里的自己“看不出來,还不错……” 阳春若心里沒压着事,铁定笑了出來“四哥也爱开玩笑了,四哥本就生得干净利落,比多少女子都生得好看。” 小四站起身,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好了,那我先去了,剩下的,你自己小心。” 阳春感激的望着他“谢谢你!” 小四摇了摇头,在他打开门的时候,阳春叫道“等等。” 小四回头“怎么了?” “外头快下雨了,你把伞带上。”阳春道。 小四回屋拿了两把伞出來,一把给了阳春,一把自己带上“你也带上,以防万一。” 小四出了翠玉坊,扭扭捏捏的学着阳春走路的样子,微带急切的步子往城西玉府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阳春才从翠玉坊出來,往城东去。 城东破庙边上,安晚晴发丝微乱,面容安宁的闭着眼靠着一棵树,树旁边,云初一手一手挖着土,鲜血浸入泥土之中,成了褐红色,苏通已看不下去,王景不满的呵斥着“她已经死了!她看不见了,你再怎么做她都不知道,你这般折麽自己有什么用?早知这样,何不阻止皇上杀她?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云初抬头望了望一旁的安详的女子“她背负的罪,别无出路,只有死,我能为她求一个全尸,我求不了,我不能为了她一个人,不顾云家百十条命。” 苏通看着他指尖掌心的血,英眉尽敛“我们走!” 王景看了一眼苏通,应该走了,再不走,苏通或许压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将云初的戏码戳破。 云初一掊土一掊土的挖出,云宗站在边上冷眼看着,眼里沒有情绪“她是我逼死的,你恨我吧?” 他专心的挖着,时而抬眼望一下身旁的女子,好像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云宗负于身后的双手紧握“她都死了,你还那么在乎她……那,我再送她一程!” 运足了内力,出掌如风,直击安晚晴,但一旁的云初突然身形一歪,生生替她受下云宗的一掌,云初立刻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他竟这样生生受了他一掌,连出手都不愿,就这样算是赎罪吗?云宗怒气凛凛,手指骨咯咯的响“你……你是要告诉我你无怨无悔,还是想跟我说与我势不两立?” “我们的事与她无关,爱上她的是我,要保护她的是我,几次三番设计诈死的也是我,背叛你的是我,让灵玉替嫁的还是我……所有的都是我,你何苦要纠缠于她?”云初倒在地上,气息浑浊不匀。 云宗哈哈哈的笑起來“不是她?一切都源自她,她是祸根,我要一切都恢复如初,只能斩断祸根!” “回不去了,我变了,你也变了,我无心再保家卫国,你也有心无上皇权了……”云初苦涩的一笑,“如何还能一切如初?” “是,如果我是皇帝,我不必如此费尽心思的查,也不必要苏通和王景來帮我,她根本沒命活着进京城,弄得你如此鬼不鬼人不人……”云宗竟冷静异常,沉凝的面容之中已有俯瞰天下的霸气。 “云宗,你当皇帝不该是为了那生杀予夺的权力,你该为云汉的黎民……”云初挣扎着撑起身來,担忧的望着入了魔怔的云宗。 云宗笑道,不屑看一眼云初,转身就走“你我再不是将军,你不为黎民,我何必操这份心,只要我登基为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云初充满了忧虑,闷闷的咳嗽着望着越來越远的背影。 ------------ 第178章 入土为安 阴沉的天空漏下的微弱光线被参天古木遮挡,破庙四周黑得跟深夜一样。 啪,一道闪电从东边儿直奔西南而去,雷声滚滚。 云初撑起身,爬到安晚晴身边,掰开她的嘴,将一粒药丸喂了进去,见她不吞,用嘴往她嘴里吹气,见她咽下了,他才对身后的人道“都办好了吗?” “是。”方远站在几步之外,远远的望着云初。 “谢谢,你快走吧,免得云宗起疑。”云初并未转身,伸手拨顺安晚晴一头凌乱的发丝。 “好,一会儿青叔和春姑娘也该到了。”方远回答,“大哥,保重!” 方远走了,在他刚才站的地方躺着一个穿着与安晚晴一样的女子,安静的闭着眼,像睡着了一样。 云初久久的望着安晚晴,低头轻吻她冰冷的额际,再一次深深嗅着她独有的清香“晚晚,这是我能想到给你的最好的……” “就像你说的,你的心是你一个人的,想飞多高就飞多高,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样,我才会好过一些……”云初挪到树下,抱着安晚晴,十分平静的望着风云异动的天,不低不高的声音,像临别的嘱咐,但,怀中紧闭双眸,面色安宁的女子,对这一切却什么都不知道。 树林子里,传來压抑的哽咽抽泣声,在雷声乍停时,尤为清楚。 “带她走吧……”云初依旧望着风起云涌高不可及的苍天,声音满含沧桑的疲惫。 “你还有什么要对她说?”树林子里走出两抹白衣,男的牵着一旁泪盈于睫强制忍耐的女的缓缓走了过來,眼里满是叹息。 “我有一个请求……”云初缓缓道,“带上阳春,她会好好的照顾她……” “好。”齐风答,而络纱却不明白为何要多一个人知道,节外生枝。 云初道了声谢,紧了紧环着安晚晴的双手,终于松开怀中的人,让她靠好在树下,撑着身站起挪向不远之处躺着的女人“她会在破庙里等,剩下的,就按你的意思做吧……” 齐风走过去,横抱起安晚晴,看了一眼络纱,转过身已消失在树下。 破庙之中,听到有脚步声,躲在佛像后头的阳春焦急的探出头去看,眼前这两个男女很熟悉,而男的怀中的女人更熟悉,阳春连忙起身“小姐……” 齐风与络纱警惕的望向身后,看见阳春才放松了脑筋,本想将安晚晴放下休息一会儿,但阳春既然已到了,越快离开则是越好。 破庙之外,青竹帮着云初挖出一个坟坑,将躺在一旁的女子埋好。 雨从树叶间滴落两三滴之后,突然猛如倾盆之势,青竹见云初一动不动的望着坟包,默默的守在一旁。 虽然知道她并不像这土里埋的这位姑娘已经死了,她还活着,但却不能活在他的视线里,只能活在过去的记忆之中,往后,她好与不好他皆不知,这种活着却要分离的感觉比临死之时的诀别更钻心蚀骨,因为你不能喊不能叫,得生生忍下其中酸苦。 这场雨,无休无止,沒有一点鸣锣收兵的样子,哗啦啦的像要将一个春天的雨水在这一夜里倾尽似的,两个一身湿透的人一前一后一动不动的立在坟包之前,谁也不说话,身后文弱断续的人声,令青竹扭过头去看,远处,一抹微弱的火光慢慢往上,那是底下长而陡的白石梯,好像有不少人。 近了,再近了,青竹看清來的人是谁之时,脸色愈加沉凝“大公子,兰夫人來了。” 云初仿若未闻,兰墨一步一步走近,望着那拱起的坟包还有那遒劲刚硬的碑文,心绪万千,悲伤有之,心痛有之,庆幸有之…… “小姐终究难逃一死吗?”兰墨的声音很低,说不清道不明,像极了在慨叹人生无常。 云初什么也沒说,他的世界突然之间雨停了,却沒有天晴,他发现要自己开口说一句话都是那么难办的事,也就干脆不说了。 兰墨抬头望着云初,她知他的痛,所以静静的陪着,去了伞,一块儿陪着他淋雨,悼念着长眠地底的人。 她终于明白他时而走神呼唤的“晚晚”是自家的小姐,她也知道了那京城之中津津乐道的金童玉女之一的准驸马“梅思安”是自己的丈夫,原來只是名字不同而已,而知其一不知其二的自己还天真的以为,既然他能爱上除自己小姐以外的姑娘,假以时日,他也能爱上自己,但她错得太离谱,就凭这“爱妻晚晚之墓”“夫梅思安立”就该知道,他的情沧桑岁月,经久不息。 雨打在脸上,顺势而下,连眼都睁不开,兰墨冷得瑟瑟发抖,忍了好久终于还是问道“云初,如果我不是白琼的人,你会不会对我好一点?” 云初的身子好像晃了晃,眨眼间又是一棵古松,风吹雨打不动分毫,白琼,,他们唯一争执不下的一个人,至今他还是不明白,她为何会那样极力保护他的仇人,明明她爱的是自己,明明她与白琼一点关系也沒有…… 兰墨不知,不在于你是谁的人,只在于,从一开始,他的心里在乎了这一个人,他便愿意为这个人付出一切。 天刚刚亮,树叶间落下一缕白芒,云初抬了抬头,察觉到跟前的人终于动了一下,兰墨喜出望外的望着他,等着他回神转过头來看看自己。 雨夜之后,天边的朝霞真是美极了,满载着希望,温柔而明亮,好久沒欣赏这样的景色,忽然之间,脑海中全是那个温暖的黄昏瑰丽秀美,还有怀中的温暖。 落日余晖中,她的双眸倒映漫天霞云,幻丽奇异,平静之中闪烁着震撼,她脸被夕晖晕染,柔静温暖,满心沉醉于白云苍天的奇幻。 记得他曾对她说:玉儿,答应我,不管如何都不要伤害自己。 而她闭上眼的那个时候,却说了这两句话:你真可恶。 还有一句,他一想到便已落了泪,她无怨无恨的说:真好,再也沒人可以带走我的心了,它是我一个人的了…… 他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他这辈子都不会再与她相遇了,那个快乐起來春花满天陷入悲伤冰天冻地的女子,暖到极致冷到极致,冷暖相依相宜的女子。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晚晚,愿,你过得自由快乐。 ------------ 第179章 往事如烟 云汉184年夏,闷热不散的空气,天边堆积的几抹厚重乌云,昭示着即将到來的倾盆大雨,整座山都忍耐着酷热之苦,期盼雨后的清新舒爽。 祈福寺來了一位贵妇,明眸皓齿,清俏动人,只是那一双眼睛沒有什么神采,一行六人,在祈福寺住了下來。 祈福寺最北的地方,竹海涛涛,有三四间竹屋,两层阁楼,楼梯正下楼的姑娘突然站定望向寺院的方向,渐渐的有人影从竹林深处走來。 “春儿,你站在那儿看什么呢?”楼下,纤尘不染的雪白衣裳翩翩而动,一弯明月似的眼扑闪扑闪的跳着清辉,一手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恬淡安宁。 阳春赶紧下了楼,将络纱扶到一侧的石凳上坐下“络姐姐,这么热的天,你出來作什么?小心中了暑气……” 络纱皱着眉摇摇头“我呆在屋子里才会中暑……” 阳春闭上嘴,自然知道连日來青天白日的,就算是在这竹海里,也凉爽不到哪儿去,那风像热浪似的一下一下往身上钻,不一小会儿便浑身冒汗。 “小妹,还好?”络纱望着阁楼上轻掩的房门,低声问道。 阳春不摇头也不点头,宁静之中哀伤浮动,络纱轻叹一声,摸着自己的肚子“再过半月,孩子就要出生了,我们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离开?”阳春很是疑惑,“沒人发现我们,我们为何要离开这里?我们一出去,会不会又被人发现?” 络纱摇头,打开羽扇轻摇着,一股薄荷清香盈鼻而入,缓和了不少热气“当初选择留在这儿,一是因为离云城近,可以打探消息,一旦有什么事,可以出手相助或者可以尽快的离开……” “若不是发现小妹有了身孕,整日闷闷不乐,担心她受不住路上的颠簸动了胎气,我们也不会一日一日的下不了决心,在这儿耗到现今,如今,是不得不走了……”络纱想到了什么,愈发忧心忡忡。 阳春目光一凝,什么叫‘如今是不得不走了?’ 她正想细问,络纱抬手阻止了她,歪着头望着院外缓缓接近这儿的人影,她缓缓站起身,一双眉竟像山峰一样起起伏伏“去看看……” 阳春扶着络纱來到院子边,竹海之中一个背着竹篓的小和尚缓缓往这儿來,阳春道“是慧明师父。” 慧明好一会儿才到了竹屋外“两位施主,师父说今日寺内來了一位贵妇人,听那侍婢说是云将军的夫人兰氏,师父说她们会在这儿住上一段日子,施主小心行事。” “多谢。”络纱道,阳春也弯腰欠身,算是谢过了,慧明慢慢走了,却是往竹海更深处而去。 络纱彻底沉默了,阳春问道“这就是不得不离开的原因?” 许久,络纱才摇头“不……” “络姐姐,你跟齐大哥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阳春如画眉目轻拧着,见之生怜。 络纱不语,只望着慧明走的那条小道,阳春有些急了“是不是云家出事了?还是云汉又败了?” 一袭烟绿薄纱滑过半掩的竹门,悄无声息地在门外廊子里站定,一双死水深暗的眸子落在院子口的两个人,好久,脑子里依旧响着一个云字,但脸上和心里都忘了反应,就这么呆呆的站着。 “云汉这半年來,兵败如山倒,吃败仗已属家常便饭,有何需担心,你莫要胡思乱想,我们迟早要走,经过半年,小妹虽不开心但情绪算稳定了,这样找一个鸟语花香风景宜人的地方,总有一天会好起來……”络纱说着满是希望的事,调子却低得不能再低,任是谁也不会相信她的话。 阳春紧紧的抓住络纱的手,竟发现络纱的手冰得刺骨,阳春一脸煞白“络姐姐,什么事,连我都不说?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络纱眼珠一动,泪水便直直落在阳春的手背上,阳春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悲伤的事,喉头重重的不敢再问。 “大漠与楚国联合夹击云汉,云宗挂帅亲征,云初也跟着去了……”络纱哀凉的目光低沉的语气,阳春只觉拂面吹过的热浪都染上冰峰,割着她脆弱的肌肤“大公子,他……” 络纱竟比阳春还悲痛“身中数箭,跌落悬崖,生死不晓……” 本以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沒想到他们的情路坎坷,这个长久,以后的重逢,再无法成真了,一切如烟似梦般飘散,无限的希望一分分从心底被挤出,留也留不住“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阳春忍不住眼底的泪,哗啦啦的落,凄凄凉凉的哽咽声唤醒了络纱,她捂住阳春的嘴,回头往阁楼一看,那里什么也沒有,那扇门还好好的掩着,这才庆幸着沒有惊到小妹“齐风已经去找了,一定会找到的……” “络姐姐,你别骗我了,一定是朝廷的人沒找到,齐大哥才不得不去,大公子身负重伤,就算活着,谁给他治伤……”阳春绝望极了,她想不到一个理由,一星点的曙光驱赶心中阴郁的黑暗。 “春儿,朝廷的人根本沒去找,云宗大败退守丰南,自顾不暇……”络纱轻声劝着。 “那,大公子岂不更危险?大漠的人恨他入骨,楚国的皇帝与他积怨甚深,公子若落在他们手上,岂有活路?”阳春伤心欲绝,最可怕的结果是“或许,或许……连留个全尸都难……” 络纱慌了,彻底不知如何相劝,更后悔自己一时不忍将话说了出來,齐风再三嘱咐不能说不能说,她就是守不住秘密,见不得别人担心,可话说白后,却伤得别人更深,自己后悔不及。 绿幽幽的屋子里,满室的竹香缠绕着站在门边神情呆滞的安晚晴,眼角欲滴不滴的泪挂了许久,就是不落,竹影轻摇间总有一抹清俊温柔的身影凝成又幻散,墙上还传來声声轻轻浅浅的叮嘱,但她却想不起那个人的模样,只有心头微微的疼着轻轻颤抖,像是挠痒却伴着一阵一阵的刺痛。 她的眼眨了两下,落在墙下的书案上,缓缓走过,坐下,执笔抄着佛经,一字一字,端正娟秀,奇迹般的,她的心思全在佛经之中,忘了俗世红尘纠葛。 ------------ 第180章 藏头露尾 半月前,斜阳收敛午间的毒辣变得柔静,但,经过一日激战,城墙下横七竖八的尸体上鲜血还未干透,心中滚烫的热血与耻辱还未散去,反而愈发深重。 青城高高的城墙上,银色盔甲远远的站在簇拥着金黄盔甲的一堆人之外,众人七嘴八舌争执不休,身着金黄盔甲的统帅长剑支地“少将军有何看法?” 四周豁然安静得诡秘,无数人的目光落在银色盔甲上,云初眼珠微微一动落在金黄的战甲上“青城一马平川,唯有东北方向群山连绵,只有一条架在绝壁断壑上的木桥可通……” 云宗的一双眸子像喷火的火球,紧握剑柄的手青筋暴露“继续说!” 云初的眼凝滞在云宗身上“退守丰南,是皇上唯一的选择……” 一众将士面色栖白,云宗面如土色“少将军云初动摇军心,即刻押解回京,待朕全胜而归再行处置。” 云初沉凝的一张脸,眉目轻动,不作一丝辩解被两名将士带下城墙。 云宗转身深深的望着那泛着银光的战甲,心口有一团火熊熊燃烧“传令下去,严守岗位,严防楚军來袭。” “是!”有人应道。 “苏义到了吗?”云宗问。 “苏将军沒到,但苏大人到了。”一旁的太监赶紧回道。 云宗提起长剑,转身就走“他在哪儿?” “在中军,一起來的还有王相独子王景。”太监紧跟着,不急不缓道。 云宗脚步微停,刚下了城墙几步,便听到城墙上有人报“禀皇上,楚军來袭。” 云宗转身上城楼,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战甲眨眼间推进了百十米,是骑兵吗? “传令下去,待敌军到城下百米之内才准放箭,沒朕的命令谁都不准开城门!”云宗的眸子里无名之火熊熊燃烧,楚衍不给他们任何一点喘息休整的时间,真是够绝。 城墙上竖满了登云梯,雨石阵哗哗的从城墙上抛下,登云梯上城墙根下血迹斑斑,尸体堆积,杀生震天,战争还在继续。 夕阳的光将残暴血腥的战争画面渲染上柔和之静,一派诡异的安详。 一名士兵翻身下马,匆匆跑上城楼“报……后方突然出现一支楚军朝北方官道上追去,好像是去追少将军。” 云宗手指一动,凝视战局的眼光骤然涣散,声东击西啊,他楚衍现在最想要的不就是他一直不交出去的云初吗? 云宗提起剑,匆匆离开城楼“速去通知苏通保护云初……” 云宗脱掉战甲,换上普通士兵的衣服,混迹在一队骑兵之中,匆匆往北边官道上赶。 百里青山行不尽,山道蜿蜒盘旋,宁静悠远,刚到山下,那急乱的马蹄马啸声飘然而至,几人匆匆回顾,扬起的尘土半遮着马上的人,但云初却一眼看清了來的人穿的衣服,难道青城已破? “弃马,进山。”简短的四个字,铿锵有力,云初闪进树林之中,脱下银色战甲,飞上参天古木树梢,眺望越來越近的敌军。 “各位兄弟,敌众我寡,必须得分开他们,我不要你们杀他们,只要将他们引开,剩下的交给我!”云初一眨不眨的望着底下百余人的队伍,瞧他们下马的姿势,竟都是练家子,云初心口一滞,楚衍这次是不惜血本要抓他回去,呵…… 这口气,他咽不下…… 右手食指拇指相扣,凑至嘴边一吹,尖利清亮的哨声响彻山林,耳旁有不明白的但忧声“将军……” 被弃于山道上的马儿,闻声而动,都往树林窜去,楚衍的人寻到了目标,跟着进了山林。 “走……”云初旋身飞下,落在另一颗树上,借由另一棵树跃上更远的树干,宛若游龙之身穿梭于横七竖八的枝干中,身后零零散散的远远跟着方才的几个人。 楚衍的人跟着那几匹马來到云初几人刚才所在的地方,四处搜遍,正毫无方向时,几只飞箭从林深之处蹿出,贯穿马匹边上猝不及防的几人,众人警惕着往树林里跃去。 依旧一个人影也无,领头的人刚挥手示意他们散开,四周又蹿出飞箭,草草躲开的人受了伤却沒有先前几人的不幸,捡了条命,正当庆幸之时,正前方并排而來的三箭直扑前头的三人,无一幸免,心口中箭而亡,领头的人彻底被激怒了“分开追!” 终究实力悬殊,左闪右躲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发现,当然一被发现就是群起攻之,箭用完了,只能近身作战,不远处的树上传來一声惨叫,伴随着啪啪的树枝断裂声儿,一个人从树上坠落,云初借力一跃,接住他往旁边树上一躲,刚才的地方立马被几个高手占领,刀光在绿叶中穿刺,云初将受伤的人选了个树杈放好,又给了两瓶药给他“这是金疮药外敷,这是护心丸内服。” 眼见那些人越搜越近,云初來不及多说,翻身一跃,落在很远的树梢上,撇断木枝作飞镖投出,成功的引去注意。 树林里本就比外头暗许多,这会儿太阳落山之后,便更漆黑无光,树林之中回荡着厚重的喊声“藏头露尾,偷偷摸摸,还是什么少将军!云汉人真是不知廉耻!” 回应声音的是树林一侧,几声凄厉的惨叫,领头之人一跃而起落在断气的手下身旁,鹰眼泛起寒光一一扫过四周,却是什么也看不见“都给我回來!” 召集令震彻山林,刷刷刷,四周好些人应声回归,谁也沒注意,那树上悄无声息地落下一抹人影,在树荫中戴上一张人皮,立马变了一个人混进这些人里。 几十余人站在漆黑的树林之中,几步之遥也难看清人的面貌,当然无人注意身边的人竟已经变了。 众人又警惕的望着四周,又拿眼时不时的瞥着领头的人,终于有人觉得窝囊“他妈的!你们还干不干!不干,老子先走了!” 一旦有人起个头儿打退堂鼓,立马就有不乐意的人附和着“就是,这人影都看不到,我看还是天亮了再说。” ------------ 第181章 大漠汗王 云初握在手中沾满鲜血的剑被收了回來放在身后,指尖一缕瘴气似的烟雾开始弥漫。 片刻之余,叮啷哐当,还在骂骂咧咧,数落不清的一群人摇摇晃晃的倒在林子里,厉害些的不甘的睁着眼往四周看去,当看见几步之外屹立不倒的鬼影,惊恐万状的瞪圆了眸子。 要找的人就在身边,角色互换,地位一变,索命者沦为被杀者,注定了要死,如何不怕。 这些人直到闭上眼也沒等到预料中的那断命一剑,最后在极度的恐惧中闭上眸子。 低眼望着脚下一地横七竖八的人,吹了响亮的哨子,片刻后,一匹马嗒嗒嗒嗒的跑來,正翻上马身,不远处却传來几声零散的呼唤声“将军……” 云初回头望向那几个押解自己的人“你们在此等候,一天之内我还沒回來,你们就告诉皇上说半路被楚军所阻,我被楚军所杀。” “驾……” “将军……”那几人想要拦下他,却奈何各个都受了伤,哪里拦得住,只能素手无策的望着那干瘦的背影消失。 “这些人,怎么办?”留下的人面面相觑。 远处一颗树上传來闷闷的声音,几人警惕的往后看去,歪歪斜斜的蹒跚过來一个人,他把药递了过去“将军给的,一瓶外敷,一瓶内服。”不带这几人说话,又走了两步往脚边的一人身上踢了踢“都死了?” “沒有,只是中了**。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先绑起來吧!等将军回來了再说……”那人道。 有人支吾着沒有说话,但谁都明白,楚国的人都追到这儿了,将军这一去怕是回不來了…… 北上的官道上,焉儿嗒嗒的荒草被风压弯大半个身子,呼啦啦的风,有着中原一带豪壮的胸怀,热情的扑向路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纵马狂奔,匆匆而返的途中,本只有肆虐的风声,可奈何,隐隐约约的刀剑声,厮杀声时有传來,并越來越清晰,云初想起了万分之一的可能,重重的扬起马鞭抽在马屁股上,一个飞驰,隐进了深夜漆黑里。 火光映亮了漆黑的前路,近了再近了才看见那是围成一圈圈的火围子,被围困在里头的人正与一波一波的死士死战,看不太清情况,但听得见作壁上观的外围者一声一声雀跃嗜血的欢呼,云初手心一紧,愈加狠力的抽着马,明晃晃的火光下,那一个个跃跃欲试的人影,全不是楚国的人,竟是來自大漠。 以苏义多年行军布阵,与大漠屡次交锋的经验,他是不可能败的…… 可这么多的大漠人从何而來? 哪儿出了问題? 才不到一年的时间,连云汉都沒休整过來,被重挫不得不向北迁徙的大漠人,怎么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眼下战况甚紧,眨眼间,与那火围子不足百米,此时,也有人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也警惕的望向他,很多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处理这个突然杀出來的來路不明的人。 时间,总是在百米冲刺的时候显得尤为飞速,何况奔來的还是马,火围子主动让开一个缺口,让马儿一跃冲了进去。 一入火海战局,立刻被火光照亮了他狰狞可怖的面容,黑血似的点子似小麻子虫子满布着整张脸,衣服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儿真正干净之处,众人都为之一惊,却见马上的人舞动手中的剑,剑剑都封喉见血,刺心见骨,马儿冲过的地方,两侧的死士直挺挺的倒下。 “你是什么人?”外围之中,浑厚响亮的声音穿风而來。 云初顺眼望了过去,却怔愣于自己所见,那不远处最中间马上的人,竟然是他? 那人正好也在看着他,眼里全是杀意与笑意,云初挑开刺來的两剑,仍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眼底满是哀凉。 “少将军……哦……大公子……别來无恙!”马上的人笑声朗朗,儒雅与豪迈兼济相融,被温柔的烟火映着,好似有一朵艳丽却嗜血的彼岸花,一眉一眼,一嗔一笑,无不勾魂夺魄。 但在马上周旋转圜于刀剑之中的人眼里,却尽是担忧“秋儿在哪儿?” 一听到这个名字,那个人笑容尽敛,死亡肃穆满布深幽的脸色,他身边的几人看了他一眼,他却故作不知,冷冷的望着云初“她自然很好!少将军若是担心,可随本汗去看看她!” 云初跃起执剑怒劈从迎面而來的马上跃起的死士,旋身落在自己的马背上,俯下身贴着马背,直冲那个人而去“思漠影,你忘恩负义,秋儿认错了人!” 冷远的笑声在四周漫开,像是在欣赏一场赏心悦目的游戏,思漠影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少将军有心了,本汗为四年前死在将军手上的安达报仇雪恨,一雪前耻,不知本汗忘了谁的恩?有负于谁?” 人,一旦厚颜无耻,一旦要将黑的说成白的,你如何与他辩驳,都是无用! 快半年了,云初的心再一次猛烈的颤抖着,带着浓浓歉疚的疼痛,他的晚晚如果知道自己的秋儿错嫁了人,如今更不知她到底过得如何,不知该心疼到哪儿去! 思漠影眼明心亮,一眼就看穿了云初的心思,呵呵一笑“少将军莫不还在想着被云阳赐死的假公主?” 何以,他能看穿他所想? 他们离得那么远,他如何得知?云初的心漏跳了一拍,难道,又是哪儿出了纰漏,露了马脚? “少将军护不了心爱之人也注定护不住这曾被将军抛下过的云汉!”思漠影又道,云初却不明白他是许久沒有说过话了吗?怎么像在数着以前的事,怕要遗忘一般,云初甚至听出了其中的微微的苦涩与回忆。 “只可惜啊,祸水红颜薄命终,本汗未及对络玉指点迷津聊表谢意……”思漠影又道,被围困的云初突然被从天而降的一人抓住肩膀,飞落在另一匹马上,马儿冲出火围子疾驰而去,他回头看向那个人的时候,竟看见火光在他的眼里不安的跳动,那是泪光的影子吗? 紧随其后,破阵而出的还有十來匹烈马,都往东北而去。 ------------ 第182章 重情重义 那个夜里,他的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秋霜,一侧,还有络玉诚心诚意的一番话:有亲人的家是家,但沒有亲人的家乡同样是家,白浪滔天狂风热浪的大漠,这样热烈而熟悉的气息足可以冲刷掉那些痛苦,只是需要时间而已,如果想念那就去看看,难道一辈子都这么压抑着思念,一辈子都不回去看看?或许战争中存活下來的不止你一个,你不想回去找找他们? 日复一日,他无不在想着她的话,他能只字不落的背出來,因而成了他再也放不下的梦。 梦想,一旦开了花,就无比的幻丽迷人,吸引着你的心,跟着它的方向行进。 如今,他走的这条路是络玉指的,他拥有的也是络玉给的,包括令他朝思暮想的秋霜。 带走云初的竟是王景,云初微微诧异“你怎么來了?” 还能为了什么?王景白了他一眼“我來问你一个问題,一直都想不明白?” 云初等着他问,王景想了想“为什么只对她情有独钟?我沒看出來她哪里精明,甚至有时候愚笨至极!” 他的话未令云初生气,因为他不是第一个问他这个问題的人,云坤也曾这样问过他,也说不明白他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实则看上眼了,就能看到好多好多他想要好好拥有珍惜之处“我并不要一个多么能干的女人,我只想要一个看得顺眼,能入心窝的人……” 王景收回眼望向身后紧跟着的英挺飒飒的人,一刹那便理解了云初的话,他甚至有过这样的念头,希望身后的那个人什么也不会,就这样陪着他最好。 几百号人追着十几个人,其结果可想而知。 密如细雨的箭阵像编织的天网一般罩了下來,他们从马上腾跃而起挥剑破开箭雨又落在飞驰的战马上,但,这一回合,十來个人就只剩下了十人,紧接而來的箭雨,不射人专射马,十匹战马竟倒了三四匹,而落马之人随后就被追上來的大漠人制服。 转眼间,竟只剩下了四人,云初有些佩服的望着苏通身旁的人,但当他看清时,惊喜无比,只是他满脸的血污和身后穷追不舍的大漠人提醒着他高兴得早了点儿。 一颗颗火球从天而降,砸在四周,这一次竟是涂了火油的箭,扎进干燥的野草之中,约莫片刻就大火连天,他四人胯下的马都受了惊,只不过战马到底与普通的沒见过世面的马不一样,被主人镇定的拽着缰绳一拉,竟稳稳妥妥的跳过最远的火线,方一跃过,那火就连天烧灼,却是挡住了大漠人的追击,这不得不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如有天助,刚刚脱险的四人都勒住马缰,转回身望着在火围子中急得团团转,赶紧撤离的大漠人,返身纵马疾驰,不敢稍作停留。 那火蔓延的速度远比想象的快得多,尤其是这一马平川的地势连着不远处绝崖断壁,风势不可挡,烈烈熊火像被风卷起的海浪一个浪子打过就燎燃了大片荒草。 驰骋百里,终于将吞人的火口,追击的敌兵抛在身后,四人翻身下马,耳里竟有轰轰隆隆的水声,借着月光一看,明灿灿的一片,落在水中的粼粼月辉静默的在水上舒展,云初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竟然就这么到了这独木桥。 逃命的时候,不能半途停下,否则便懈怠了,因为安慰的安全感。 面对这唯一的一条路,谁都不想走,除了云初,云初不想自己走,却是希望云宗走、苏通走、王景走…… “你们从这儿去丰南等郑,告诉丰南的守将,重新严密布防。”云宗将马掉了头。 那是往青城的方向,云初的心咯噔一落,他果然是抛下了青城,却不是为了退守保命,只是为了救他一命吗? “你明知道楚衍再进攻一次,青城定然不保,你还回去?去送死吗?”云初大吼着,看着跑出去的马停也不停一下,连呼吸都凝重了“云宗,你不再是守城的将军,城在将在,城破将亡!你现在是云汉的皇上,你知不知道……” 夜太黑,飞驰的骏马越來越快的奔出可见范围,当它跃进漆黑之中时,绝崖之上想起了云宗十分莽撞的话“他楚衍能做到的,郑也能做到!” 云初凝沉着脸,纵马跟了上去,他楚衍不给楚军一口喘息的时间,那是因为楚衍逼着手下立军令状,在青城用这种铁腕……或许一开始还可行,而现在,青城受到重创,士气大减,再这样一逼,云宗不是自寻死路吗? 王景与苏通眼明手快的跟上去却是将云初的路堵住,云初焦急的望着漆黑的夜,又看向两尊门神“他不能这样做!快让开!” 苏通极其为难的望着他“这个天下是谁的我不管,谁会死我也不管,但就是你不能去送死!” 云初的心被狠狠一抽,他又惊又痛的质问苏通“你从小立志以天下为己任,现又是朝廷命官,怎么能说不管这个天下?” 苏通艰难的一笑,平淡的调子里苦涩而沧桑“你从小也立志保家卫国马革裹尸,云汉的少将军,你的心到底还为着这个天下,还是只为了云宗,只为了络玉?” 云初为何去而复返?一定是因为途中遭袭,担心身在青城的云宗未及脱身才回的吗? 苏通岂会不气,他的出现一下子打乱了他们用云宗扮演云初以假乱真的戏码,拖延时间等待援兵不成,不得不逃亡这条绝路。 云初神情哀恸,却说不出反驳的字來,只是幽幽道“你不该这样,我是我,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看见了苏通那可笑的目光,他在笑什么?云初敏锐的知道,他在笑他未出口的话,十多年相伴相知,竟是一句:我是我,你是你……叫苏通如何不心凉,不觉得可笑之极。 僵持着,直到云初为难的放弃去追云宗,三人就这样面对面坐在马上,陷入了一生理不清的纠葛。 当当当,铿锵的剑戟声,一下子唤回了三人神智,莫衷一是往云宗的方向追去,只见着云宗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三人匆匆一跃,点过三层的脑颅,一人抓起云宗,两人身旁护着,险险回到马上,掉转头就跑。 同乘一骥,云初很快便发现身前的云宗受了伤,更加快速度往独木桥那里赶。 这样的木桥,如何经得住几匹烈马恣意驰骋,那只会跌入深渊谷底,为满江鱼儿所食。 弃了马,借着轻功,眼见着就到了独木桥的终点,却被同样借着轻功追上來的高手所赌,云初堪堪躲过几招,将云宗往独木桥那头一送,云宗跌坐在木桥外的绝壁上,苏通与王景也沒好到哪儿去,都被人纠缠着脱不了身。 云宗挣扎起身要回到桥上,云初眼神一颤“走!”旋身一剑劈断了独木桥。 几人挂在断裂的独木桥上,那重量以及猛烈的风,将抓住绳索的人吹得直晃,云初的剑插进绝壁之中好歹阻了下坠的势头,王景拽着苏通的脚,想将人往上掀,可一旁同样附在断桥上飘着的对头忽然镇定了下來,生生劈向苏通抓着云初肩膀的手,云初一惊,肩头向上一顶,他便如抛下天空的陨石,一霎,便淹沒在了深渊的水雾之中,随之而起的还有若比翼蝶飞落的王景与苏通,还有那个孤单飞向死亡的对头。 云宗瞪圆了眸子,满含着泪爬向绝崖的边上,为什么要让他知道,他还甘愿为朋友倾尽一切,他还是那个重情重义的兄弟? 为什么? ------------ 第183章 爱之无穷 这一夜,夏末的暑气许久不见散,越來越闷,天都黒劲了,还沒下下雨來,真是空欢喜一场。 阳春木楞的坐在灶前的矮凳上,时不时僵硬的拨弄一下灶里的火柴,火光熨烫了双眸,豆大的泪一颗颗滚落,失了魂僵坐着。 “春儿,什么东西糊了?”络纱匆匆赶來,阳春却还未回神。 络纱一见她的样子,心底已酸苦一片,缓缓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春儿,最迟,就这两天,齐风就该带回结果了。” 阳春望着她,艰难的颔首“好……” 缓和过來的阳春,才闻到一股浓烈的糊味儿,络纱宽慰着面有臊色的阳春“重新再弄就好了。” 一股糊味儿刺激着呼吸,安晚晴停下了笔,好不容易平静下來的心又开始不安的攒动。 这一天,哪儿都与往日不同。 抬眼望向窗外,才发现不知何时,屋里添了油灯,不知何时,夜已黑透。 半年了,只是不小心听到相同的姓就乱了心,她还是沒能放下。 心底太息般一叹,缓缓站起,身板儿还未挺直,肚子猛地一痛“啊……” 突如其來的痛令她不得不歪向一旁,使劲儿撑着书案來稳住身子,接着一阵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令她浑身冒汗,撑着书案的手都在颤抖。 她抚着肚子,一脸惊色,难道是刚才情绪不安伤到了孩子? “春儿,春儿……”尖利的呼唤充满了紧张与害怕,厨房之中正在准备重新做饭的两人,脸色一白,纷纷出了厨房往楼上去。 两人推门而入,正看见安晚晴扶着书案惊惧的望着身下,两人顺着望下去,湿哒哒的薄衫下已经湿了一片,络纱一惊“快,要生了。” 阳春忙上前扶着安晚晴躺回床上,络纱坐到床沿“春儿,去烧热水……” 安晚晴已经疼得将嘴唇咬破,络纱皱着眉摸着她的脸“小妹,别害怕,姐姐在这儿,你跟孩子都不会有事的,痛的话就叫出來。” 安晚晴依旧不敢叫,半年的忍耐,她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多痛都不会喊出來,只默默的咽下喉去,可这一次却不一样,那迫不及待要看新世界的孩子拳打脚踢似的要钻出她的身体,她忍了又忍却再也忍不了,一声一声的叫,脑子里一片苍茫的白雪皑皑。 “小妹,你照姐姐的话做……”络纱脱掉安晚晴的亵裤,将她的双腿屈起掰开“吸气……呼气……吸气……使劲儿……” 络纱的话像铜锣的响声在耳边一遍一遍响起,安晚晴痛得难以呼吸,胡乱的伸出手抓住了床幔,狠狠一拽“啊……” “对,就是这样,再來……”络纱又道。 安晚晴痛得摇着头,狠狠的抓住床幔,眼角一滴清亮的泪轻轻滑落“啊……” 最后给她无穷无尽的力量的竟然是白雪红梅之中那张温暖清俊的脸,那双蓄满温情的双眸,她如何不哭…… 他明明伤她那么深,为什么一想到他,竟然只是一片心酸只想落泪,却一点怨恨也无…… 她忍了半年的泪,随着分娩之痛,毫不抑制的发泄着,她无法相信,自己对他的依恋那么深,深到只是想起他的样子,身体就蓄满了无尽的力量。 络纱终于察觉了不对,她抬起眼,那纵横的泪水打湿的笑容,竟痴情得无悔,心底大痛,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沒看见“小妹,再使劲儿,就快出來了……” 可络纱的泪却不听话的往外掉,她抹掉泪水,忘记刚才所见,一心期盼着孩子的降临。 新生命的到來,新的生活的开始…… 静夜,从竹海深处传來断断续续凄厉的女人呼喊声,轻易的引起了在寺庙里四处走走的人的注意。 兰墨歪着头,凝视着那个地方,似乎不止一个女人的声音,却是听不清情况,她想也未想便往竹林走去。 身后慧明突然叫住了她“施主,请留步。” 兰墨停了下來,望着他“这里不能走?” “是,竹海是本寺禁地,里头关着些疯妇,每到夜里便会哭喊,方丈下令,非照顾她们的弟子,不得靠近。”慧明道。 兰墨颔首“我佛慈悲……” 慧明望着兰墨离开,又向竹海深处担忧的望了一眼,便匆匆往师父的禅房赶去。 心地纯善的他,当然想不到兰墨只是躲进了拐角处,根本未曾离开,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本是只想去看看竹海深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一下,兰墨却觉得竹海里藏着一个什么秘密,被声称关在那里的疯妇是什么人,竟会令祈福寺的众僧侣守口如瓶的保护。 每走三四步,凄厉的叫喊声便会响起,时而有焦急的声音跟着,听不清说的什么话,兰墨的步子不紧不慢的往竹海里那跳动的火光去,警惕的凝听四周的声音。 “啊……” “出來了,出來了,再使劲儿……小妹,再使劲儿……” 兰墨僵硬的站在竹海之中,望着近在眼前的竹屋,那声音,她如何会忘得了,僵立在闷热的夜风之中,浑身难受得冒汗。 络纱口中的小妹是不是她的小姐?她的小姐难道还活着?死而复活?会不会是她? 兰墨的脑子里极速的想着同一个问題,翻身一跃,轻轻落在竹屋的二楼,來到支起的窗户前,果然看见了一袭白衣的络纱,但却始终看不见躺在床上的人,因为另外一个女人挡住了她的视线。 看着面容泛白,渐渐脱力,大有难产而死征兆的安晚晴,阳春急得都快哭出了声儿,但她却努力的压制着,紧紧的握住安晚晴的手“使劲儿啊,小姐,使劲儿啊……” 趁着阳春转过脸望向络纱的时候,兰墨看清了那一张脸,回想起那似曾相识的声音,她终于肯定了床上的人是谁! “出來了,出來了……”络纱高兴的从屈起的双腿中抱起一个拳打脚踢的孩子。 阳春喜极而泣的将孩子抱了过去,安晚晴精疲力竭的望着孩子,泪顺着眼角再一次打湿了嘴角的花,温柔恬静。 哇哇哇,婴孩的哭啼声将夏夜的闷热减去大半,却见一直在窗外偷看的兰墨心底的火,燎原般点燃。 为什么,她大难不死还可以孕育孩子?她为何总有这样的福气?而自己却什么也沒有,即便嫁给了心爱之人却得不到心爱之人,为什么她永远是幸福的,她永远是痛苦的? ------------ 第184章 竹屋走水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觉得希望无限,有人却陷入无尽绝望中。 竹屋的阁楼上,伴随着婴孩的哭啼声,一把火燎燃了竹屋的四周,兰墨远远的站在竹屋边的竹林里,冷冷的望着妖艳跳跃的火光,美得如梦似幻,深深的勾去她的魂。 安晚晴望着婴儿的眼睛,纯洁清灵,响亮的哭声带來身为人母的喜悦也带给她无尽的回忆,心又痛了,她别开眼去,一涌而出的思念滔滔不绝,带着更多的痛楚捆绑着刚刚缓过來的身子,她忍了一阵子,却觉得越來越不对劲。 欢天喜地逗着孩子,阳春高兴无比的问道“小姐,给小公子取……” 阳春的话骤然收住,惊慌的望着那张拧成一团儿的苍白脸庞,紧咬的唇齿说明她的痛难以忍受“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安晚晴的手抚上肚子“痛……” 络纱惊慌的望着她,立马屈起她的腿,见到沒大出血猛地松了一口气,刚想出声安慰,却看见一个头缓缓滑出。 “啊……” “啊……” 络纱的惊叫与安晚晴吃痛的呼喊重叠,令阳春手足无措的忙走上前去问络纱“怎么了?” “还有一个,小妹……”络纱明明是大夫,更是接生的人,却比生孩子的人还慌乱,呆愣的望着不知道该做什么。 轰,安晚晴的脑袋炸开了,竟然还有一个? 妊娠之痛,容不得她多想,再一次,痛苦侵占所有的思绪,她只一声一声的叫喊着,像方才那样使劲儿。 络纱终于回过神來,也镇定的指挥着她吸气,呼气。 紧张的气氛又一次被召回,而且愈发严重。 阳春怀中的婴儿愈发撕心裂肺的大哭,哭得三人的心方寸大乱,安晚晴哽住呼吸,突然提不上气的一个劲儿咳嗽,阳春的心都紧了起來,忘记了呼吸。 只有跟着安晚晴同呼吸的络纱,突然从呛鼻的浓烟之中回过神來,望向门外一股一股冲进來的浓烟,将漆黑的夜照得如白昼一般的火正窜起烧着了门框窗户,往屋里扑來,吞噬着一切。 络纱赶紧下床,去扶起安晚晴“着火了,我们得换一个地方……” 听到络纱的话,阳春才发现了窜向自己的火燎子,心底一窒,什么时候燃起的火?她紧张的望向动都难动的安晚晴,无助的喊着络纱“络姐姐……” 安晚晴笨重的身子,脱力的瘫软在络纱身上“小妹,你坚持一下。” 若是往日,络纱不费力气就能将安晚晴安全转移,但现在自己也身怀六甲,身子笨重不说,堪堪扶起安晚晴都费劲儿,她望向春儿“带孩子走……” 阳春惊愣的望着她沒动,络纱吼道“走啊!” 以阳春的武功,现在从这儿逃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安晚晴不知哪儿來的力气抓住络纱的手“你走吧……别管我……” 络纱含泪轻声道“你别担心,我能带你出去。” “络纱,别犯傻……”安晚晴摇着头,如果络纱能带她走,以她的轻功早就走了,何必还來费劲的扶着自己下床。 络纱不听,安晚晴忍着痛,感觉身下的孩子又钻出了一部分,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我一直沒告诉你,我不是络玉,我不是你的妹妹,你沒必要陪着我一块儿死!” 络纱震撼的望着安晚晴,安晚晴深吸一口气“你就算不为了你自己……咳咳咳……也该……咳咳……为了你的孩子……” 安晚晴的眼落在络纱滚圆的肚子上,充满怜爱,络纱不觉抚上自己的肚子,却仍是不动。 儿啊,你就不能多待一会儿吗?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敢在这个火口呢?娘不想你一出生就葬在了火里啊…… 络纱用肩头托着安晚晴,安晚晴突然将她推开,痛苦至极的摸着肚子,又忍耐着慢慢躺回床上。 婴孩儿顺利的诞生,络纱顾不得其他,忙用一旁的衣衫给婴孩儿裹上,來不及处理其他,托起安晚晴抱着孩子,连跌带撞的运起内力踢裂开床边的竹墙,跳了下去。 借着轻功,险险坚持着落到地上,身后随着腾起的火声,竹屋垮塌的声音,络纱疼得满头大汗,放开一旁晕过去的安晚晴,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保胎的救命药赶紧吞下,希望,这个孩子能保住。 人声迎着猛烈的火势嘈杂震天,匆匆而來的众僧侣泼水的泼水,打火的打火,火势却越來越猛。 站在住屋背后小山丘上的两人,冷眼看着底下慌乱的一切,突然,其中一个人往烧着的竹屋走去,身旁的人立刻阻止道“公子,危险。” 夜太深,看不清人脸,只瞧见那个人轻轻拂开阻挡在身前的人,身影一闪來到竹屋后头,那里,翠竹掩映间,一个婴孩儿哇哇的哭着,声音却越來越小。 大火有向此处蔓延的趋势,火光照亮了那人的脸庞,妖媚诡谲,眉宇间满布凝重愁思,慢慢再走近,凝视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个女人,一股血腥味而扑面而來,还有那个挣扎着呼喊的婴孩儿,红红的,满身的血,煞是可怖,他的眼都沒眨一下,望着那个婴孩儿好一会儿才俯身要去抱起他。 悄无声息地,昏迷的一个女人的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袍角,他凝眉嫌恶的踢开女人,安晚晴被踢得翻转了身,面朝黄天,乱发凝住苍白的脸只露出苍白的唇色,那人皱了皱眉眉头,俯身将婴儿抱起,视线落在一旁白色的衣衫上僵了僵,探寻的望了一眼络纱,怀中婴孩儿的啼哭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低眼看着婴孩儿“白……以后你就叫夜白吧……” 沙哑沉厚的声音蚕桑历尽后的让人安心,有人要带走她的孩子,安晚晴脑子里只想着这个念头,她要睁开眼看看那个人,看看她的孩子…… 朦胧的视线中,火光照亮了那人劲瘦的背影,慢慢的离开她,她看见了他腰间那一串玉穗子,泛着幽蓝的光,之后,便再也难集中精力,沉沉的合上了眼。 ------------ 第185章 天涯知己 “白……白……”檀香弥漫的厢房内,床上的女子,断断续续却不知疲倦的唤着一个字,一袭月白色衣衫被火灰熏得脏乱焦黑,清逸的眉宇层峦叠嶂似的拧着,那清远的目光深深的凝视着床上的女子,忽而,从他的右手边传來窸窸窣窣的声音,阳春抚着疼痛的脖颈醒过來,刚坐起身视线清明,她便慌乱的下床,又发觉自己怎么不是在房里,四周安静无比再也沒有噼噼啪啪竹子爆破的声音,她低着头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立刻翻身下床“小公子……” “你醒了?”低沉的男声响起,阳春一惊,歪过头才发现齐风竟然回來了,她喜极而泣“齐大哥……快去救小姐和络姐姐,她们……” “她们在那儿……”齐风双眸暗沉,抬手指了指床上,眼珠一动不动,阳春忐忑的顺着望过去,好一会儿,苍白的脸色慢慢有了血色,周身又有了温度,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还好,她们都还活着。 “孩子……孩子……”床上又一个声音响起,阳春凝固的脑海猛烈一阵,摧枯拉朽似的崩裂“小公子,小公子……” 她大叫着夺门而出,齐风却迟缓的问了一句“是个儿子?” 恍惚的声音,听得阳春大痛,颤抖着咬紧唇瓣,外头天色明亮,白光刺目,此刻去,哪儿还有人影? 阳春僵硬的转过身,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床上的安晚晴,暗自发誓,总有一天她将小公子找回來的…… 突然,阳春颤动的目光一滞,又激烈的起伏着,她扑过去问齐风“孩子呢?还有一个孩子呢?” 齐风肩头轻颤“孩子?” 阳春缩了双手,呼吸停止,胆怯却又不得不问“沒找到孩子?” 齐风清远的目光折射出微微的星光,却始终不发一言,浓烈的血腥味儿伴随着化为灰烬的味道又从竹海深处飘來,令齐风窒息,他永远也忘不掉,此生最在乎的两个女子血淋淋了无生气的倒在熊熊烈火旁,永远也忘不掉她们身下的鲜血。 阳春绝望极了,她一遍一遍的望着昏迷不醒的两个人和不言不语的齐风,命运似乎从來不怜惜她们,好不容易要迎來希望,却陷入暗沉无边的绝望,她的泪哗啦啦乱坠,她靠着门的沉重身子滑落到地上,想起了什么,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大公子也不在了?” 安晚晴比络纱先醒整整半日,她醒來见到阳春与齐风的神色,便大致了然于胸,望着身旁熟睡的络纱,视线落在她平坦的腹部,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言尽心中的感激愧疚。 连日來,阴雨绵绵,秋风一阵凉胜一阵,四人都闷闷不乐。 月余之后,络纱难得的让齐风陪着自己出去走走,安晚晴只沉默的点头证明自己知晓了,她不能说话,她一说就是对不起抱歉,戳破了齐风与络纱彼此不愿涉及的话題,所以,她宁愿不说。 空下來的时间,静得可怖,即便阳春寸步不离的陪着,她依旧害怕,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字盘旋不落,白…… “春儿,不论发生什么,你都别离开我好不好?”安晚晴怔愣的目光,低沉的语调,吓了阳春一跳,盯着她的神情好一阵子才确定沒发生大事,随即阳春苦笑不已,还有什么大事能比现在更糟糕? “小姐,春儿会一直守着你,陪着你……小公子,我们一定可以找回來的……”阳春蹲下身,轻轻拾起安晚晴的手紧紧握住,目光之中全是鼓励安慰。 谢谢你!安晚晴冰冷的心有着春回大地的温暖,暗暗感激着。 “春儿,收拾两件衣裳,我们该离开这里了。”安晚晴坚决的望着书案上的白纸。 阳春愣住,是,离开这里,给彼此一点时间,悲伤痛苦分开來沒有积载到一起那么难熬,她也可以四处打听一下孩子的下落“好,什么时候走?” 安晚晴望着外头无边秋意“天色真好……待我写完信之后……” 阳春在一旁安静的收拾着东西。 安晚晴听着耳旁谷幽鸟鸣,缓缓提笔,整整半柱香,她才提起凝滞的笔放在一旁的墨砚上。 已近黄昏,安晚晴回过头望了一眼隐约可见的祈福寺“再见……” “小姐,齐大哥会不会追來?” 阳春很难受,她不明白,走大路不是一眼就能被从山上追來的齐风看见? 安晚晴摇头“他沒有理由留下我,他也知道我不想留下,离开对我们都好……” 期盼已久的孩子,就这样流产了,齐风怎会不痛,络纱岂会不痛? “小姐,那……我们去哪儿?”阳春问,嗫嚅着半日安晚晴也沒说话,阳春建议道“不如我们先在这儿住下,打探一下小公子的去向……” 她的声音很小,安晚晴移动的步子倏地一停,阳春僵住了身子不敢呼气,安晚晴沉沉一叹“春儿,这一月來,你不是都问过了?” 阳春面色惨白,痛惜的望着如此平静的安晚晴,她什么都知道,但说的却很少。 “小姐,不如,我们去找陈奇他们,说不定能有小小姐的下落……”阳春的声音充满了力量。 安晚晴平静的心又跃跃欲试,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依旧放不下苏通那一句判词:祸国红颜,断不可留。 一页纸从指间滑落,络纱眼含泪光竟嚎啕大哭起來,小妹不是小妹,孩子也沒成孩子,她们都离她而去,让她如何不痛? 夜里,齐风哄睡了络纱,提着一壶酒,來到祈福寺后山的小溪旁,久久的看着一页薄纸:我并非有意相瞒,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我叫安晚晴,一缕孤魂重生,并非络玉,之前谎称失忆,只是不清楚自己处在什么环境的自我保护,请原谅我的自私。孩子的事,皆因我之故,除了对不起,我再找不到别的词能说尽我的歉意。络纱,齐风,一直以來,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着,一直记着。我和春儿走了,别來找我们,若是有缘,自会相见。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希望,重逢之日,还是朋友。珍重。 夜风寒凉,齐风对着溪水倾倒一整壶酒“既然你不在了,也不必隐瞒下去,我放她自由了,就像你期望的那样……” ------------ 第186章 重返云城 祈福寺位于云城以南三百里不到的地方,两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走在山道上。 秋月无边,安晚晴阴郁的心情有了一丝起伏,天色果然很好。 一切风雨都成为过去,将迎來真正的风和日丽,她要的,她要做的,就是这样。 “春儿,我们先去云城再去楚国。”安晚晴顺手摘下路边的长扁草,放置唇边一吹,清亮明远的叶子声飘落在山道上,阳春惊了惊,为她愿意到处走走感到开心却又担心她不说出來独自一人承受,并不情愿的道了声“好。” 但,当阳春想起云城的时候,才发现心底莫名的一种空落并想阻止安晚晴去的念头,并不是担心她的身子,而是担心一到云城,她便知道大公子战死的消息…… 察觉到阳春并未跟上,安晚晴停了下來,转身望着僵立原处的阳春“春儿,你怎么了?” 阳春抬起头,望着她踟蹰着问“小姐,如果痛苦不可避免,是早一点好还是晚一点好?” 安晚晴愣了愣,她看出阳春问得很认真,她也思考得很费心,如果是自己的话…… “沒有差别,既然终究要经历一场,逃也沒用,未雨绸缪也沒用,只有面对,兵來将挡水來土掩,总会走过去……”清静平缓的调子,愈发显得安晚晴清冷孤远,阳春惊痛的望着她的隐忍勇敢,她知道,她逼自己面对皆源自于曾经经历过的痛苦。 安晚晴一步一步平缓而坚定的落在坎坷不平的山道,很踏实,终于,这一次,无比坚定的有了方向,所以,走起路來,意外安心。 快天亮了,她二人才來到离祈福寺最近的集镇上,而安晚晴已经累得不行,阳春好歹会点功夫也沒有安晚晴身子虚,情况要好很多,两人來到一家客店前,让小二替她们去雇了辆马车,吃了点东西,买上干粮,便往云城去。 担心别人认出安晚晴,阳春不敢请车夫,只好自己赶车,安晚晴自然明白,独自坐在马车之中,沉重叹息的男子声说了一个“白”字,总萦绕在脑海之中,她决定让自己不想,望着外头的黄绿的漫漫荒草,她深知,只凭她一个人,恐怕耗尽此生都寻不回一双儿女。 第三天,安晚晴又回到了此生开始的地方,,云城。 但她们去的不是将军府,而是翠玉坊。 时隔半年之久,当看见彼此安然无恙的时候,阳春与小四的担心终于消散,阳春浅浅一笑,小四微微颔首,转而望向一旁戴着面纱的女子,商场上多少经历了一些,小四立刻道“我们上去再说。” 听着门被掩上,安晚晴才伸手解下面纱,望着小四惊恐的表情,她了然的浅笑“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记得记得……”回神过來的小四,慌忙道,又极其憾然叹道“怎会忘记……” 安晚晴看不懂他突然而來的怅惋,又浅浅笑道“今日來,是來讨当初的人情,希望你答应……” 小四愣了愣,又看见阳春一脸疼惜的望着安晚晴出神,心底又咯噔一坠,望着这张亲和的笑脸,不是滋味。 眼前的人以前不会这样笑,如果她真高兴阳春也不该是这样伤心的神色,小四很快想到了十日前听到的消息,脸僵了僵“小四能有今日,全因姑娘相助,姑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义不容辞。” 因她相助?她从來沒有帮过他,甚至差点连累他送命,帮他的是云家的人……但这次,却不得不厚着脸皮接受小四的感激,安晚晴浅浅的笑着“祸兮福所倚……当初沒來得及跟你说声恭喜,现在补上不知迟了沒有?” “不不不,小四不敢当,如果沒有姑娘,小四这会儿还在街边卖包子,哪儿有机会与这玉行深交,小四感激还來不及。”小四忙道,真心诚意。 安晚晴一直笑着,这是意料之中的小四的反应,知他感恩图报,纯善朴厚才会就这样不作一点掩饰的出现在他面前,因为他必不会告诉任何人当初被皇帝赐死的假公主还活着“有的事,实在无从说起,我不想欺骗你,所以,请不要追问原因,我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 小四点头,一边走过去倒了两杯热茶“坐下说……我知道姑娘有自己的难处,只要姑娘过得好,小四知与不知皆不重要。” 夜里,阳春拿着钥匙,带着安晚晴來到离翠玉坊后街外的小院落里,里头很干净也清静,看得出來屋子的主人对这里很是用心,安晚晴打量着不大不小的房子“春儿,小四是个好人……” 阳春正在铺床,闻言也不停手,只是道“嗯……” “他……”安晚晴望着阳春的背影,忽的又住了口,要不要挑明呢?在这个封建社会里,阳春会害羞吧? “小姐,怎么了?”阳春回头望着她,见她什么也不说的想着什么,立马不安起來。 感觉到阳春比自己还难受还心神不宁,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样子,看得她心疼道“春儿,如果你喜欢上谁,那个人也很喜欢你,你就跟他走,不用顾虑我。” 阳春大惊失色“小姐,春儿不会离开你的。” 安晚晴仔细的观察着,恰好相反,神女无心襄王有梦“我们出去走走。” 阳春望了一眼暗黑的天,根本找不到理由阻止安晚晴,猜不出她为何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心底又开始惶惶不安,却只得跟上去。 买了冥币和白烛,带上些果肉,安晚晴朝着皇家陵地而去,因有侍卫看守,她们只能在陵地外拜祭。 微弱的烛火,漆黑的深夜,薄凉的秋风,很适合拜祭悼念,阳春一一摆好食物,安晚晴跪下叩首,突然卸下了一日來伪装的笑脸,满眼皆是忍耐的泪光“对不起,你是个好父亲,很好很好的,谢谢你留我一命,此生,我能想到报答的大概就是找回灵玉,帮助云宗安定天下……” 阳春吓得失语,不可思议,她一个女人怎么去安定天下,而且还是一个被处死的人……阳春倒吸一口凉气,从脚心到脊椎冷得发颤。 “你肯定不想我冒险,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安晚晴幽幽道,“明妃娘娘,也谢谢你,不计前嫌,救我一命。” 一片酸楚扑湿了阳春的眼,她走上去安慰道“明妃殉葬,是她自愿,齐大哥也说了,明妃娘娘说,她终于得偿所愿永远陪着皇上了。” 安晚晴微微颔首,心底迷惘不已,爱,究竟是什么?竟叫人生死相随。 ------------ 第187章 势如破竹 回小院子的路上,不太平静,最明显的一点便是,那云城的乞丐比往日更多了。 安晚晴那日不小心听到络纱与阳春的对话,云汉吃败仗不是一回两回,那总有些流离失所的人逃往一国之都,不知道现在战况如何了? “春儿,想办法联系陈奇,我想尽快见到他。”她必须得用最快的方法让战争停下來,陈奇那些人是她唯一的筹码,却不知她们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是否初具规模影响,如果沒有,就必须得换个法子。 “是……” 小院子里亮着灯,安晚晴抬脚就走了进去,阳春却一把将她拽住,凝视着那抹光“我们走的时候明明熄了火……” 安晚晴苦笑,昔日快乐阳光的阳春,被自己拖累得疲倦而疑心,她欠了不知多少人“春儿,不会这么巧,我想应该是小四來看我们了。” 阳春紧绷的脸微微放松,安晚晴暗叹一声,其实,她早该如此做,不管结局如何,不去担心可能的失败和未來。 既然一切未到,那就沒成为历史,还可以创造改变! 小四听见院门外的声音,慌忙來看,见到她们安然归來,长松一口气,并担忧的提醒着“姑娘,最近云城不太平,你们最好别出去,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我去办。” 安晚晴感激的点头“來了这儿,有一位不得不去拜祭的人,所以趁着夜色就去了。” 她的确沒想那么多,小四的担忧不无道理,她到底是被册封过的公主,云城难保有谁见过她而她不认识的,当然她也沒忘记当初害了小四的姓秦的一类人。 小四奇怪的僵在原地,安晚晴奇怪的望着他“怎么了?” 小四立刻收敛思绪“沒,沒……姑娘记得就好,为了安全,委屈姑娘在这小院子里住上几日,等一切安排妥当,我再将你们接到府里。” “这里很好,到了你那儿,人來人往的反倒容易被人发现,到时候还连累了你。”安晚晴委婉却又直接的拒绝了,语气里沒有转圜余地。 小四只好作罢,起身道“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说,晚了,你们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安晚晴朝他点点头“春儿,送送小四。” 院子小,从屋里正堂中能看见院门口说话的两人,安晚晴起身來到梳妆台前,摸着自己这过于出众的脸蛋儿,的确不是个小问題。 阳春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气,走近屋里“小姐,明早想吃什么?” 安晚晴摇摇头,嘴角却带着一丝温暖的笑“春儿一双巧手,做什么都好吃。” 她一转头,将阳春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安晚晴突然咯咯咯大笑起來,那一道红扑扑像是刀痕一样的疤从眉鬓划过鼻梁直到左脸颊下颌,在柔和的灯光下鬼魅无比,阳春回神,哑然的走上前,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画妆啊……”安晚晴轻柔的笑了笑,又转回头望着铜镜里的脸蛋,评价道“这样还不行……” 阳春却看得心酸无比,刚止住的泪又要一涌而出“小姐……其实,你沒必要为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付出那么多,你对他们再好,他们可曾记住了,他们记住的只有你的欺君之罪……” 阳春太激动,安晚晴手中的画笔骤然停滞,她转过头望着阳春,心中说不出來的低迷惘然“我从來不求他们记得多少,我只求心安……” 阳春的泪一涌而出,忍不住道“小姐,你干嘛这么傻?” 安晚晴不怎么会劝人,想了想她道“其实,有好有坏,天下不是所有人都不明是非,只信耳朵听到的,像你、小四、齐大哥、络纱都沒有听信谣言啊,所以,值得。” 她为阳春抹掉过多的泪水,阳春几度忍住泪想要笑一笑,却哭得愈发难过,累积了几日的心事蜂拥而至,根本挡不住,想起大公子的死,就哀不可扼,心血凉透,大公子南征北战,可曾有人放过他心中挚爱?非逼得大公子亲眼看着心中挚爱死,如今生死两断,留下的人还傻傻的要重蹈覆辙…… 为什么?他们做了那么多,却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 阳春的无助悲痛,彻底唤起深藏在安晚晴心底的痛苦,那些被她刻意隐藏并遗忘的酸苦,她深知情绪会传染,就像此刻,她眼底暗暗流动的光影,正倒影出昔日的一幕一幕故事,拧紧了她的心。 次日,一早,安晚晴与阳春画上妆,出外溜溜,说是溜溜,实则却是到茶坊听听最近的战况,这是安晚晴最主要的目的,阳春自然也看得明白,她忍了又忍想说却始终不敢说,直到茶坊前头,安晚晴回头望着魂不守舍一脸苍白疲倦的阳春,猜想她该是昨日哭得过了才会这样“春儿,你先回去休息。” 她说完,便迈进了茶坊,阳春惶惶不安的站在茶坊外头,她感觉她的双腿都在发颤,小姐已经失去了一双儿女,如果再听到大公子的死讯,会不会一蹶不振? 虽然她现在那么坚强,好像什么事都沒有,有时反倒安慰起自己來,阳春凄惶的站着,感情如果成为过去,不会影响本人,那她必不会不愿意提起,她还是在乎的,或者还很深。 曾经生死相依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忘掉就忘掉? 阳春吃力的踏进了茶坊,往安晚晴坐的地方去,安晚晴刚想责备她,便见一人跌跌撞撞闯进了茶坊,喘着粗气撑着桌子挥着手高声道“楚国破了丰南,连日北上,一连攻克芪龙、东源,这会儿正在攻打石陵……” “什么?”有人惊呼,连手中的茶盏都摔在了地上“石陵?” 安晚晴看着他绝望般的跌坐在凳子上,一旁有慌无主意的人问道“怎么办?要不,逃?” “逃?”那个人似乎回魂了似的喃喃,但下一秒悲怒着“能逃哪儿去!楚国人是來报仇的,逃到哪儿去?” “如果少将军还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有人道。 安晚晴眼神微滞,难道云初退隐了?还是说…… “还说,都是因为他,云汉才招致如此大难!一个高瘦的男子拍案而起,惊怒骂道“一个只为保护自己女人的将军,不配为将!” “你说什么呢你!要我说,一个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将军,才不配为将!而且,少将军戎马生涯,护我边疆安宁,怎不配为将?”一人站起身辩驳着。 ------------ 第188章 真正祸根 回小院子的路上,不太平静,最明显的一点便是,那云城的乞丐比往日更多了。 安晚晴那日不小心听到络纱与阳春的对话,云汉吃败仗不是一回两回,那总有些流离失所的人逃往一国之都,不知道现在战况如何了? “春儿,想办法联系陈奇,我想尽快见到他。”她必须得用最快的方法让战争停下來,陈奇那些人是她唯一的筹码,却不知她们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是否初具规模影响,如果沒有,就必须得换个法子。 “是……” 小院子里亮着灯,安晚晴抬脚就走了进去,阳春却一把将她拽住,凝视着那抹光“我们走的时候明明熄了火……” 安晚晴苦笑,昔日快乐阳光的阳春,被自己拖累得疲倦而疑心,她欠了不知多少人“春儿,不会这么巧,我想应该是小四來看我们了。” 阳春紧绷的脸微微放松,安晚晴暗叹一声,其实,她早该如此做,不管结局如何,不去担心可能的失败和未來。 既然一切未到,那就沒成为历史,还可以创造改变! 小四听见院门外的声音,慌忙來看,见到她们安然归來,长松一口气,并担忧的提醒着“姑娘,最近云城不太平,你们最好别出去,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我去办。” 安晚晴感激的点头“來了这儿,有一位不得不去拜祭的人,所以趁着夜色就去了。” 她的确沒想那么多,小四的担忧不无道理,她到底是被册封过的公主,云城难保有谁见过她而她不认识的,当然她也沒忘记当初害了小四的姓秦的一类人。 小四奇怪的僵在原地,安晚晴奇怪的望着他“怎么了?” 小四立刻收敛思绪“沒,沒……姑娘记得就好,为了安全,委屈姑娘在这小院子里住上几日,等一切安排妥当,我再将你们接到府里。” “这里很好,到了你那儿,人來人往的反倒容易被人发现,到时候还连累了你。”安晚晴委婉却又直接的拒绝了,语气里沒有转圜余地。 小四只好作罢,起身道“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说,晚了,你们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安晚晴朝他点点头“春儿,送送小四。” 院子小,从屋里正堂中能看见院门口说话的两人,安晚晴起身來到梳妆台前,摸着自己这过于出众的脸蛋儿,的确不是个小问題。 阳春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气,走近屋里“小姐,明早想吃什么?” 安晚晴摇摇头,嘴角却带着一丝温暖的笑“春儿一双巧手,做什么都好吃。” 她一转头,将阳春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安晚晴突然咯咯咯大笑起來,那一道红扑扑像是刀痕一样的疤从眉鬓划过鼻梁直到左脸颊下颌,在柔和的灯光下鬼魅无比,阳春回神,哑然的走上前,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画妆啊……”安晚晴轻柔的笑了笑,又转回头望着铜镜里的脸蛋,评价道“这样还不行……” 阳春却看得心酸无比,刚止住的泪又要一涌而出“小姐……其实,你沒必要为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付出那么多,你对他们再好,他们可曾记住了,他们记住的只有你的欺君之罪……” 阳春太激动,安晚晴手中的画笔骤然停滞,她转过头望着阳春,心中说不出來的低迷惘然“我从來不求他们记得多少,我只求心安……” 阳春的泪一涌而出,忍不住道“小姐,你干嘛这么傻?” 安晚晴不怎么会劝人,想了想她道“其实,有好有坏,天下不是所有人都不明是非,只信耳朵听到的,像你、小四、齐大哥、络纱都沒有听信谣言啊,所以,值得。” 她为阳春抹掉过多的泪水,阳春几度忍住泪想要笑一笑,却哭得愈发难过,累积了几日的心事蜂拥而至,根本挡不住,想起大公子的死,就哀不可扼,心血凉透,大公子南征北战,可曾有人放过他心中挚爱?非逼得大公子亲眼看着心中挚爱死,如今生死两断,留下的人还傻傻的要重蹈覆辙…… 为什么?他们做了那么多,却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 阳春的无助悲痛,彻底唤起深藏在安晚晴心底的痛苦,那些被她刻意隐藏并遗忘的酸苦,她深知情绪会传染,就像此刻,她眼底暗暗流动的光影,正倒影出昔日的一幕一幕故事,拧紧了她的心。 次日,一早,安晚晴与阳春画上妆,出外溜溜,说是溜溜,实则却是到茶坊听听最近的战况,这是安晚晴最主要的目的,阳春自然也看得明白,她忍了又忍想说却始终不敢说,直到茶坊前头,安晚晴回头望着魂不守舍一脸苍白疲倦的阳春,猜想她该是昨日哭得过了才会这样“春儿,你先回去休息。” 她说完,便迈进了茶坊,阳春惶惶不安的站在茶坊外头,她感觉她的双腿都在发颤,小姐已经失去了一双儿女,如果再听到大公子的死讯,会不会一蹶不振? 虽然她现在那么坚强,好像什么事都沒有,有时反倒安慰起自己來,阳春凄惶的站着,感情如果成为过去,不会影响本人,那她必不会不愿意提起,她还是在乎的,或者还很深。 曾经生死相依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忘掉就忘掉? 阳春吃力的踏进了茶坊,往安晚晴坐的地方去,安晚晴刚想责备她,便见一人跌跌撞撞闯进了茶坊,喘着粗气撑着桌子挥着手高声道“楚国破了丰南,连日北上,一连攻克芪龙、东源,这会儿正在攻打石陵……” “什么?”有人惊呼,连手中的茶盏都摔在了地上“石陵?” 安晚晴看着他绝望般的跌坐在凳子上,一旁有慌无主意的人问道“怎么办?要不,逃?” “逃?”那个人似乎回魂了似的喃喃,但下一秒悲怒着“能逃哪儿去!楚国人是來报仇的,逃到哪儿去?” “如果少将军还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有人道。 安晚晴眼神微滞,难道云初退隐了?还是说…… “还说,都是因为他,云汉才招致如此大难!一个高瘦的男子拍案而起,惊怒骂道“一个只为保护自己女人的将军,不配为将!” “你说什么呢你!要我说,一个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将军,才不配为将!而且,少将军戎马生涯,护我边疆安宁,怎不配为将?”一人站起身辩驳着。 ------------ 第189章 明月倾城 浑浊的鼻息惊扰了凝肃的空气,红衣女子与云坤显然沒料到还有人在这儿,红衣女子喝道“什么人,出來!” 安晚晴身子一僵,正想出去,树上却翻下一个人,竟是阳春,阳春将她挡在身后,站在树下远远的看着云坤“二公子……” 云坤沒认出阳春來,只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你是?” 阳春趋步到坟前“我來看看小姐……” 云坤想起什么,恍然明悟的眼里却愈加疑惑“你到底是谁?來这儿做什么?” 如果只有云坤一人在这儿,开诚布公道明身份无妨,可奈何,有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子,阳春歪着头,看向天边的晚霞,泪光莹莹“二公子,秋儿还好吗?” “秋儿?”云坤狐疑的望着答非所问的女子,猛然想起什么,激动异常的拽住阳春的手“你是……” 云坤的话突然中断,戒备的望了一眼红衣女子,他又转眼望着阳春“一言难尽,她……你们过得可好?” 那一眼,明明就把她当做了外人,这个女子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会那样紧张,月倾城紧紧的凝视着阳春的背影,目光又落在那个坟头复又凝视阳春的背影,她称墓主人为小姐,是因为里头躺着的人,他才对这位访客如此关心? 他对这个女子真是用情至深…… 阳春不点头也未摇头,这让她从何说起?很多事,真不是用好或者不好就可以说清的…… 等得很焦急的人,突然望向月倾城,声寒似铁“我有故友來访,可不可以请你先行离开吗?” 月倾城一颤,差点沒站住脚,不管他的情深与浅,为了这个偷听的女子下逐客令,要她走却是真事,明亮的调子阴沉沉的“好啊……” 云坤脸色沉肃,只是看着她,月倾城不知道该不该为他愿意看着自己高兴,吸了一口气慨叹“我们的见面,真一次不如一次……我们以后,要不别见面了……” 这次换云坤轻颤了一下,但月倾城看不见,因为云坤正负手而立,紧握住十指,静静的看着她,月倾城望着那人不变的肃色,却一下子变了脸色,眉眼微扬,咯咯咯的笑声流泻,火红衣袂翻身一跃隐进暗黑的树林,明亮动听的调子像月光一样倾了一地“云坤,我月倾城决不会输给一个死人!” 安晚晴心口一停,这个姑娘到底是心高气傲非得到喜欢的东西不可,还是真的爱云坤呢?不过,以后,两人的纠缠是少不了了,当回神望着站若青松的云坤,既然目送,若非受惊便是在乎,但他却未挽留…… 几次想出去,却总是犹疑,她追上來就是为了知道那些人的消息?此时心却胆怯了,她说不上來,却总惶然不安。 “阳春,怎么你一个人回來了?” 安晚晴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云坤难道知道她还活着吗?可齐风不是说世上知道她活着的就只有云阳明妃还有苏通与王景…… 如果云坤知道,云初也一定知情。 秋风轻摇落叶,一股冷气油然而生,她的手摁在心头,眸光颤动,是他,一切都是他…… 是歉疚,是赎罪而已,安慰着自己痛得在地上翻滚打转儿的心,安晚晴觉得筑起的孤独的坚强在一块一块掉落,有些撑不住自己的依靠着身后的树干,在她什么都还沒做的时候,一滴泪已先落出了眸子。 “奴婢离开云府后就只一个人,二公子想问谁?”阳春很镇定,一双眼落在墓前的酒菜上,又看着墓碑泪光盈盈。 “她回來了?她已经好了吗?这么快就不难过了?”云坤自言自语着,眼落在向南的天际,凄芒无极,收回眼再不多说一句离开。 阳春缓缓转过身,蓄满泪光的眼顺着他往南边的天空望去,空荡荡的,就像那个人一样,在这个世界上空了,再也不会出现。 她此生恐不能回云府了,阳春不得不问“二公子,秋儿她过得好吗?” 云坤微微停了停,想说什么,最后却慢慢离开“前段日子來过信,她说她很好。” 阳春的心安了,但安晚晴却分明听到从她跟前走过的人怅惘低叹,连步子走重了。 云坤站在长长的白石梯上,极目眺望,像是有无尽的话想要说与它,最后却只低下头下山去。 一时,破庙前只有风声,安晚晴从树后走出,望着那座歪歪的土坟,一块朽木作的墓碑,那几个入木三分的字,深深刺中了心,定在墓前想起了云坤低然的几个连问,那个她是自己吧?除了自己还有谁? 她早该想到,四个八竿子打不到的人,怎么会为了救她突然就合作无间? 既然不爱,何必再关心她生死? “小姐,我们回去吧。”阳春挨着她站着,极其不愿呆在这里,夫妻,一人活着一人守着,再重逢,非得碧落黄泉阎王冥府才得相遇,可大公子倾尽一心维护的人,怎舍得她薄命而终? “走吧。”安晚晴闭上眼,转身就走,不快也不慢。 阳春却猛地僵在原地,说不上來的滋味,如她所愿可以离开不用忍受这难受,但她却发现其实她宁愿难受一些也希望小姐不要这样冷心薄情。 安晚晴也抬头望了漆黑的天际,她只能在心底对他说声谢谢。 真相就算如此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们此生或许都不会再见,就算见了也只会是朋友,一个必须比普通朋友还要普通的朋友。 长长的白石梯底下居然突然有了火光,有人走了上來,安晚晴一僵,阳春反应迅速,抓着她躲进一旁的大树后。 两个男子低着头,各执一灯上了石梯,其中一人望着破庙一会儿,又向右看去“老爷,按那个人说的应该是在那头。” 微弱的火光映亮男子一半的脸,阳春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是谁,但看他们也是为了小姐而來,不免警惕起來。 男子走了过去,看着墓前快燃到底的白烛,摆放的祭品愣了愣,其中一个道“有人先我们一步……” “就算欺君,足可株连九族,却依然有人前來拜祭……”另一个男子放下手中的灯笼,取出食盒中的酒菜摆好,顿了顿,望向墓碑“沒想到梅公子对梅云姑娘的情意如此重……” 另一个男子盯着墓碑上的字,恍然了悟“如何不重,当初昏迷不醒却只唤着晚晚,这晚晚姑娘原來是梅云姑娘,也难怪梅公子不怕受株连,在姑娘死后还愿意给她名分……” ------------ 第190章 布局天下 听得那两人的对话,阳春将安晚晴推到更里头,走了出去“可是陈奇大哥?” 安晚晴才感觉出那两个人的声音曾经听过,真是陈奇吗?这一切來得太巧合了…… 漆黑的夜,冷秋的风夹着清透的女子声从身后飘來,令人毛骨悚然的觉得是这墓地里的人在说话一样,不过,陈奇与向贤到底还是男子,微微僵了僵身子便齐刷刷往身后看去。 灯笼微弱的火光中,一个女子右脸上一整片的桃红与另一半脸上苍白之色成了鲜明对比,虽不难看,却跟阴阳脸似的诡异,总让人看着不舒服,也不知方才云坤与月倾城怎么就沒讶异,陈奇向贤二人怔了怔,向贤打量了阳春上下一遍,这大半夜的能在这座墓前认出陈奇來,这女子的身份…… “姑娘莫吓人,这里我们三人,哪儿來的陈奇?”向贤朝阳春一笑,又望着陈奇笑。 阳春望着他,有些着急,看着他们身后的坟头“去年冬天,玉府收留了一些清平府的乡亲,小姐心善,帮他们另辟蹊径寻报仇之法……” 她还未说完,陈奇与向贤辨认着那张脸,终于,陈奇喜出望外的走上前问“你是……你是春姑娘?” 阳春苦涩一笑“陈大哥客气,奴婢只是个丫鬟……” 陈奇窘然,向贤呵呵一笑“大哥,我们沒白來啊,回去,也有交代了……” 向贤的笑戛然而止,阳春身后有人走了过來,身姿姣好,只是那面容太过可怖,那一道红痕竟像是被谁用刀劈过一般。 也不开口介绍自己,安晚晴直接问陈奇“楚汉征战不休,你们从楚国來这儿一定兜了不少圈子,走了不少远路,我替她谢谢你们。” “不敢……”陈奇看了一眼她,觉得眼熟,却又好像不像“未请教姑娘芳名?” “你能打听到梅云是香玉公主,定然也知道梅云并不是她的真名,她的真名叫络玉,她骗了你们,你们不怪她?”安晚晴不答反问。 陈奇看向一侧平静无比的阳春,这个女子不一般,否则阳春也不会沉默由她來问自己“岂敢,梅云姑娘是善心人,当时我们一贫如洗,有什么值得她骗?更何况,我们如今的一切还是她给的,沒见过,这么好心的骗子,我们岂敢怪罪。” “她欺君罔上,离间君臣,祸国殃民,并不是个好人,怎么算得上好心?”安晚晴一双清澈濯黑的眸子,像是质问陈奇。 陈奇面色微变,向贤已十分不满驳斥“想姑娘是恩人故友,才如此客气,你莫要再恶言相向!” “可,这是事实……”安晚晴轻柔的笑,却令阳春一张脸都绷紧了,望着她的笑苦到心口去。 “什么是事实?事实是我们受过恩人大恩,只知她心地纯善,我们沒见她挑拨离间、祸国殃民,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落井下石,巴不得恩人把所有罪名都担下……”向贤很是激动。 安晚晴不置可否的笑,不急不缓不高不低的叹道“莫要自欺欺人,她的确有罪,那些事也的确与她又千丝万缕的关系,难怪人家要说……” “够了!”这次,不是那两个男人呵斥,却是一脸白一阵红一阵的阳春喝止“她有沒有罪,错沒错,错在哪儿,她最清楚,用得了如此作践?” 安晚晴僵了僵,知道阳春想说的是你用得着这样贬低作践自己吗? 明明,那些罪名都是强加的谣言,谁证实过? 气氛一时低到零度,陈奇望着安晚晴,觉得她的目的不在于此“姑娘既是恩人朋友,一定不会如此对她,姑娘想说什么?” 被提醒,安晚晴才想起她刺激他们只是來讨债的“她有一个未完的心愿,想请你们帮忙。” 一个对恩人冷嘲热讽的人竟会要帮她完成心愿,着实令陈奇与向贤意外,陈奇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真是太复杂了“姑娘请说。” “天下烽火四起,多少与她有关……”安晚晴承认着,却侥幸觉着天下大乱最根本的还是因为掌权者对权力的欲望,所以又不愿意承认“即便与她无关,她也不想见到天下大乱,哀鸿遍野。” 向贤眼睛一亮,突然道“恩人说过,她只求平安和乐……” 陈奇呼吸一滞“姑娘的意思是?” 意思再明显不过,她要天下,要这纷纷扰扰的天下安宁祥和。 “你们应该能感受战乱带來的痛苦,因为你们经历过,不管是楚国还是云汉,百姓始终最无辜,也最深受其害。”安晚晴声调沉重,天下分合,都源自于皇帝未满的野心,若无战争,和乐相处,又怎会沒有昌平盛世? “姑娘要我们如何做?”向贤热血方刚,一想到清平府被铁蹄践踏成灰,他们不得不颠沛流离,至今也沒能回去的遗恨,就满心愤慨。 “你们要帮吗?你们两个帮还是当初的所有人?你们代他们答应,他们认账吗?”安晚晴不急,她的问清楚,毕竟,他们之中大多身在楚国,一旦被发现就是人头搬家的事。 “姑娘放心,当初若是沒有梅云姑娘,我等早就死了,岂能有看到仇人死的那一日……”陈奇突然转身朝坟墓一跪“当初,我曾发现誓言,有朝一日,若能帮助姑娘完成所愿,乃陈奇之幸!为了这平安和乐四字,陈奇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你们即刻回楚国,一切战场上能用的以你们能有的力量,抬高价格,造成物资短缺的现象,延缓交货,粮草,道路,果菜,棉布,锻铁,新兵,哪儿都有你们下手的地方,我只要一个字,,乱……扰乱楚国军心,让他们不得不退回楚国。”安晚晴迎风站着,望向云坤望着的南方,希望,真能成功,看见曙光“不过,你们要注意安全,我会让春儿与你们保持联系。” “好……”只是煽动人心,在生意上做手脚,他们这些人还是能办到的,陈奇与向贤几乎异口同声应下。 “走之前,还得请你们演一场戏。”安晚晴转身望着他们,又看向那座坟“一场孟姜女哭长城的戏……” ------------ 第191章 千里送夫 第一声鸡鸣唤醒沉睡的夜,云城的南城门上响起凄厉的哭喊声,震响了在战争中惶惶不安的人们,纷纷出门赶往南城门打探。 破晓的光,在秋天里,依旧暗沉了些,众人努力想看清城墙上的人,却始终看不清。 只看见那女子站在城墙上,凄冷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像是雨水一般落进城根,手里捏着一张纸,呆呆的望着南方。 “那是谁……” “她要跳下來吗?”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儿了?” 底下早就乱成一团,很快,人群中挤出一个男子,正是陈奇,忙走到人前,抹掉涔涔额汗,向城墙上喊着“弟妹,你别做傻事儿,你先下來,下來再说!” 哪知,城墙上的女子见了他更激动“哥……向大哥死了,被楚国人杀死了……” “啊……啊……”女子痛呼,凄寒入心,在这秋日晨曦,越发浸入心口的寒冷。 随着呼声,她手中的薄纸一下被风卷出城墙划向人群,众人都倒抽了一口气,以为是那女子跳了下來。 “弟妹,这事儿为兄已经知道了,你先下來……”陈奇紧张的望着她,满面哀苦。 “向大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底下一片安静,只有那城墙上的生死殊途尤为刺目。 “弟妹,你可不能做傻事……”陈奇绞尽脑汁似的却只会说这一句话,突然又想到什么“弟妹,你想想贤儿,想想向伯母,你走了,他们走么办?” 那一页纸终于落到了地上,有人捡起來看,面色铁青:向大嫂,吾兄向远于东源一战重伤病逝,弟孙恒上。 有人探过头來看,见者无不面色苍白,一页纸被风卷起似的,在一双双手中停下又飞走,凝肃的气氛笼罩着南城门。 女子的哀嚎还未停,一声一声都刺心入骨,原以为战争还远,沒想到,早有生死离别上演。 这是第一个?应该不是第一个…… 战争的火焰灼痛了每个人的心,谁也不愿生离死别,谁也不想死,不想自己死,不想亲人死,不想友人死…… “贤儿,娘,我们來世再见……”城墙上的女子,大喊着抬起了一只脚。 突然,一袭红衣直飞上城墙,将她拖回了城墙下,另一手竟还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突然大哭,红衣女子來不及看清女子的脸便放开她去哄小孩儿。 阳春深吸了一口气,赶紧别开脸去,又攀上城墙,半路竟杀出个好人,竟然是月倾城。 底下哗然一片,惊叫声连连。 “死有何用?你死了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楚国人杀我手足占我疆土之仇未报,岂能轻言生死,你让与你丈夫同袍浴血的将士如何想?”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厉斥,人们纷纷看去,却见向贤远远的站着,平静坚韧的眸子望着城墙上。 阳春果然止住了哭声,向贤立刻趁热打铁“不思报仇雪恨,只隐忍轻生……想必,就算你死了,你丈夫也不愿见你!” “我该怎么办……”阳春无助凄惶问着,身后月倾城又将她拽离了城墙。 “云汉若再败,云城也朝不保夕,如今之计唯有上下一心,必守住石陵,石陵破则云汉亡,我们都将沦为亡国奴,任楚国鱼肉……”向贤走到最前,回身望着一群一群的人“乡亲们,为了我们完整的家,我们要给前线的亲友写信,告诉他们生死一心,我们要支持前线,保护我们的家人,保护云汉!” 阳春挣脱月倾城,趴在城墙上高吼着“大哥,你带我去前线行不行?生死,我也要与向大哥在一起,不亲眼看着打败楚国,我心不甘……” “弟妹,你去只会添乱啊……”陈奇哀叹着。 “怎么会?我照顾他们,代他们的妻子儿女关心他们,他们会更拼命打仗……”阳春突然满怀着希望,连声音之中都是喜悦。 在场的人都被这个痴狂的女子说震惊。 “好,我也正想去前线看一下,不如你我同行……”向贤就这样应了下來。 阳春闻言兴匆匆的跑下城墙,陈奇摇了摇头“兄台,你既救她又何苦害她?你让他去前线,不等于送她进火海?” “在这儿等死,还不如主动出击,背水一战,这样才是真正的希望……只要万众一心,我们不会败,这位兄台,云汉战胜之日,在下必亲自送这位夫人回來。” 他二人的话不大不小,却足够身周的人听个清楚,多少人都有明白云汉的命运便是自己的命运,同根相连。 月倾城看着底下的一幕,垂眼,转身进了云城。 一场风波就此安定,围观的人一一散开,阳春与向贤并肩进了城门,收拾好东西,阳春不明白一切都如她所想,除了多出來个月倾城,但月倾城根本沒有左右到结果,为何她不开心? “小姐,我们成功了,你不高兴?”阳春道。 是,成功了,从回來的一路上听到街头巷尾,茶坊酒楼无不再议论寡妇千里送夫的故事,的确给每个人都传达到了云汉亡他们即非死难活,但,还不够…… “春儿,现在才开始,最难的在后头,战场上刀枪不长眼,你千万别逞勇知道吗?”安晚晴开始后悔,她就这样安排了阳春的前路,风火不定,随时都可能焚毁这个花儿一样的姑娘。 在她手中,仿佛人人都成了一枚棋,她恨透了这个样子的自己,对每个人都极尽利用,但她无可奈何,以她一人之力根本阻止左右不了战局,她必须有更多的人帮她才行。 “小姐,春儿知道,只是春儿走了,便沒人照顾小姐……”阳春不放心,很不放心,这个舍不得委屈别人只会委屈自己的人,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傻事儿。 安晚晴笑着一叹“好歹我也这么大个人了,照顾自己还是会的,你别担心,何况,我若有什么事,还可以去找小四,他会帮我的。” 阳春这才微微放心,但还是放不下“小姐,你要保重知不知道?” “知道……”安晚晴柔顺至极的笑着应下。 “姑娘,我们该上路了。”向贤的声音从屋外传來。 安晚晴从书案上取來一封信“这是给云宗的信,想办法交给他。” 阳春将信揣入怀里,即便不舍,还是拿上包袱离开。 ------------ 第192章 为了洗罪 阳春前脚刚走,安晚晴便坐到梳妆台前打扮一番,戴上面纱出了门。 人來人往,虽喧闹了些但到底安定,看來,清晨的事已经被忘得差不多了,果然作用太小…… 到底是看别人切肤剜心之痛,沒在自己身上,大戏落幕,短暂沉重之余,流光稍纵,已烟消云散。 云府门前,门可罗雀,安晚晴看着被拦在府门前的那袭红衣,微微一惊,这月倾城倒是执着,纵观古代,极少的女子这样受了拒绝还痴缠不放的,这样的女子心气儿高,定是被家里人宠成这样的。 安晚晴走上前,将拜帖递上“劳烦小哥交与沈老夫人。” 下人打量了她一眼,虽不见容貌,但那双眼睛却极其干净,令人舒心,于是很客气的说“您稍等。” 门前,红绿相依,毗邻而立,月倾城欲转身离开,安晚晴瞧了一眼她怀中熟睡的婴孩儿,一种奇怪的心思流转,云坤难道始乱终弃?云家家教森严忠义传家,他应该不会做出这等事“等等……” 月倾城停下转过身看着她“姑娘,有何指教?” 面对面,她俩还属头一次,安晚晴惊羡于月倾城的美貌,冰肌雪肤白里透红,五官端正柔和,尤其是眉心眼角像一个漩涡能将人吸进去,双眸偏生一股英气,令人挪不开眼“姑娘,不想进去?” “进去?”月倾城疑惑的皱眉,明白过來她所指,苦涩的笑着摇头“他执意不见,进去也无用。” “有的事拖不得,拖得越长变数越多,该见还是要见,见了面才能打破僵局。”说实话,安晚晴喜欢她,刚柔并济的模样进退得宜的性子,真的很少,月倾城算是其中之一。 月倾城不说话,显然动摇了,也在思虑安晚晴的來历和好心,安晚晴别开眼往云府里头看去“这正门不能走,姑娘就沒有其他法子了?姑娘是习武之人,切不可弃之不用……” 劝别人总是跳出了自己的极限,这劝月倾城的话若放在自己身上,或许从不会实行,那实在得厚的一千层面皮才敢再贴上去。 再怎么说,月倾城沒有偷偷摸摸翻墙的习惯,她还有自己的原则,月倾城沒有过多想便又要走。 “姑娘,事急从权,孰轻孰重,总要有个取舍付出的……”安晚晴不自禁将眼注视月倾城怀里的婴孩儿,她为什么要帮她?大概,是因为孩子的原因…… 是被她看得太久了?婴儿突然放声哭喊,安晚晴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月倾城轻轻摇了摇婴儿,看着太过关心孩子的陌生女子,一脸的戒备“多谢姑娘好意,告辞。” 孩子还在哭闹,那一双小手将月倾城的衣襟拽了好些褶子,看得安晚晴心都揪了起來,刚想叫住她,那袭红衣已到了大街中央,离开得十分匆忙。 “姑娘,老夫人有请。” 耳边倏然响起的男声,警醒敏感的心,安晚晴回神后,看见是方才去送帖子的小厮,便点头跟上。 相比一年之前的清心园,如今,人声落败,连那些花似乎都沒当日的惊心动魄了,冷落清秋,显得肃杀沉重。 又见到沈凤,安晚晴不由已开始打量起來,面容慈祥却添了抹愁绪,身子骨儿也健朗却就是感觉少了些生气,她这一年來累极了。 门被掩上,沈凤望着她,不怒也不笑“你果然还活着……” 那声音平静如死水波澜,安晚晴却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我也沒想到我能活着……” 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想起云初的救命之恩时,竟能以如此平静的心绪诉说,一句话,却包含了其中跌宕起伏,令人手心生寒的变数与转机。 “为何回來?”沈凤望着安晚晴的眼黑如深夜,看不到光,更看不清深意。 但安晚晴一路忐忑不安的心却平静了,如实相告,平等得像多年不见的好友,倾心而已“为了洗罪……老夫人知道,我无罪。” 沈凤不语,眼神却更深了,良久才叹息一声“尘归尘土归土,那一杯酒了断了前世的一切因果,现在的你该遵循命运的安排,安安稳稳的过这一生……” “了断了什么?什么也沒了断……”安晚晴苦涩的轻嘲“时间可以断,前半生后半生……可这颗心断不了……” “你辜负了许多人的好意。”沈凤一点不责备,倒是那语气比刚才的更低了。 安晚晴脸色更沉,总觉得这张脸皮都快掉到地上去了“注定辜负,到时自当负荆请罪。” “罢了……既然你听不进,我这儿也不便多留,你走吧。”沈凤起身,欲转进内堂。 “老夫人……”沈凤沒停下,连头也沒回,安晚晴自然明白她不愿出手帮自己,猛地一下跪在了地上。 骨肉与石头相撞,闷声响彻暗暗的大堂,沈凤僵了僵身子,正在她狠心抬起步子的时候,安晚晴沉声问“云汉节节败退,如今已至石陵,老夫人不担心?” 沈凤心惊,平静沉敛的眼底泛起了波涛,侧身望着她“你想要做什么?” 从看到拜帖的那一刻,沈凤就在想她回來到底为了什么,她说为了洗罪,这在她意料之中,但洗罪的方法呢?却远在她的意料之外,沒有一个女人敢这么狂妄的要左右天下战局,连她沈凤金戈铁马半生也沒有这样的把握,她一个什么也沒有的小姑娘,凭的什么? “我要还天下安定,救黎民水火,我不是祸国妖女,我沒有对不起天下……这就是我想做的。”安晚晴坚定的语气,平静的眸光深深击中了沈凤的心。 沈凤想笑她无知,那是天下以为是灶台上的一锅粥吗?可却被那种从容镇定所撼动,她完全不像有勇无谋的冲动之人,她的心中有谋略,有方法,令沈凤想要知道“勇气可嘉,但希望你不是纸上谈兵,到时候粉身碎骨……”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破釜沉舟倾举国之力抵抗楚军,有办法动摇楚国军心,断其军资……”安晚晴倔强的望着沈凤,一字一字掷地有声“老夫人,可愿意指点一二。” 沈凤震惊的无以复加,是,听來令人大战凯旋在即的热血澎湃,但这办法到底沒亲耳听亲眼看也还未践行,如何又能深信不疑,沈凤不置可否的反问“你既有攻克之法,还需我來指点什么?” “我想问的是,如今这天下形势到底如何?”终于涉及到主題,安晚晴有些紧张,她必须方方面面都要了解个清楚,她不能遗漏一点,这也是她來找沈凤的原因,以沈凤的经验,能告诉她的一定比茶坊那些人更多更深。 ------------ 第193章 天下局势 沈凤盯着她许久,一直不说话,安晚晴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惶然。 果然,那束深沉的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沈凤转了身,安晚晴的心一寸寸跌落,呆呆的望着沈凤。 沈凤一生大大小小经历上百次战役,她对如今的局势不说了如指掌但一定知道的比不少人都要多,何况,云家的人怎么说对这种消息是内行而且应该知道的最快也最清楚,可竟然连沈凤都不知道吗? 沉重而疲倦的叹息之声泄露了沈凤昔日的豪气被岁月消磨殆尽,她久经沙场都沒什么方法,何以对一个黄毛丫头的计策竟满怀热衷,充满希望? 沈凤矛盾极了,直走到屏风与后堂相连之处,心中侥幸的强烈希望推倒了灰败的认定“我久不过问朝事,你若要一清二楚毫无遗漏,可去找坤儿。” 希望,充满了光亮,安晚晴连眼睛里都含着笑,她重重的磕了一记响头“谢谢老夫人。” 沈凤僵了僵身子,突然极其沉重心疼身后跪着的安晚晴“玉儿啊……多加小心……” 來自人心底处的关心,最动人,哪怕只是一句话。 当一个人孤身作战时,这句叮嘱无疑暖了整颗心,开始倦累的身子又满是力量“老夫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我说过,我帮不上你。”沈凤的态度不知为何又突然的冷硬了,更让安晚晴察觉了那声玉儿里的怜惜疼爱,她定了定神问“老夫人不是帮我,是帮云汉……” 沈凤不语,安晚晴知道她犹疑着,当然她想不出她迟疑的原因,但这却是她的机会“老夫人深居简出多年,若是重振雄风,对云汉众生莫不是一种鼓舞激励。” 竟然要她再上战场,沈凤吃惊的转过身,看着激情洋溢的后辈,她年轻的时候也曾如此胸有成竹天不怕地不怕的面对战场,好久,她才露出一丝深厚的笑“你要我怎么做?” “一切准备妥当后,只想请老夫人适时出场,去石陵走一趟。”安晚晴毫不犹疑的答道。 回答利落干净,行事清晰果断,沈凤已了然,她确有迎敌之法“好!” 安晚晴方要答谢,屏风那儿已沒有了人,云家的人世世代代为国捐躯,而今要年逾古稀的沈凤出征,她愧对云家,但纵观云汉,如今能令士气大振,令万众一心的除了云汉黎民心中的守护神云家之外还能有谁? 缓缓站起,沒等到她去开门,便被人叫住“老夫人说了,请姑娘在此等候二公子,老奴这就去请。” 青竹只看了她一眼,便走去打开门又将门掩上。 吃惊之余,安晚晴根本來不及与青竹打个招呼,她沒有忘记,当初云初为大雪所埋,所有人都认为她害死了云初时,青竹含泪的叹息并未指责,他的包容是那时的她最残缺和需要的,当然她随即也想到了青竹去请云坤來清心园,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如此小心,难免令人如履薄冰,哪儿都充满了危险,隔墙的耳朵,对街的眼睛,防不胜防却又不得不竭力去防范。 云坤來得比想象中迟了,一进门,竟然也沒有臆想之中火爆的脾气,如果他不知道他要见的人是谁也能解释,但他都看清了她是谁,竟然还能如此平静,无疑令安晚晴忐忑的心深觉奇怪,他知道她活着吗?如果是青竹告诉他的,那这个人太能控制自己了,可云坤去而不是这样的人,那么除了青竹,他还能从谁那儿得知这件事,谁又会将如此大事告诉他呢? 她根本无需多猜,就知道这个人是谁…… “你不该回來。”再一次相见,匆匆瞥了她一眼,云坤便径直往一旁的木椅里坐下。 低沉的声音满是无奈,引得心头沉甸甸的有点疼,她却撅起嘴满不在乎的一笑“你想说我该好好活着,回來就是自找死路吗?” 他未说的话全被她直截了当的说了出來,带着轻笑,一点不认真,云坤望着她的笑,眼中跳起一串火苗,他真想撕烂她虚伪的笑。 “既然有人想我活着,我不好好活着,是不是不太仗义?既然是好好活着,那自当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才对得起这个好字……”清冷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长满了刺似的,也不知道想要扎得谁满身伤口。 一长串话令云坤失神的望着她好一阵子“你变了……” 一样的沒有一点恶意,连刚才那么傲慢无礼的话都未激怒他,安晚晴轻摇着头,望向他“我沒变,我从來沒认清自己,你现在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我,变的是你。” 她不想承认,他也不想承认,云坤默然的坐着,安晚晴也坐进对面的木椅中,经过一番察言观色确定云坤的确比以前稳重而深思熟虑了,她才开口“云坤,形势究竟怎样?” 一双幽邃的眸子深深的望着她,刚一落进她眼里,便被她躲开。 如果是大哥,他会怎么做?阻止她,还是帮她?从青竹告诉他的那一刻开始,他便一直沒有个主意“你先告诉我,你所谓的乱敌军心,振我士气的法子是什么?” “你先告诉我……”她的法子建立在她说知道的战局上,所有的先行布署都不过是前期的准备,预先暖场用的,所有可行的法子都必须有了真正的战局之后,才有定性。 “你若沒有真正可行之法,就别怪我把你关起來。”除去冒失,云坤行事干脆果断,他不可能放任不管,如果帮不了,那就只好阻止。 “楚汉之争始于三月初六,楚国兴兵云汉只说了一个原因,云汉皇帝赐死了楚国皇后,羞辱楚皇,这样毫无胸襟之帝王不配为王……”云坤刻意拖了长音,看着安晚晴面上僵了僵,又收回眼“短短三日,边城二府便尽落于楚国之手,云城接到消息时,已是三月十一,而楚军势如破竹,又拿下四座城池,文帝卧病,武帝继位,三日后文帝崩,武帝挂帅亲征。这一仗打了近半年之久,云汉节节败退,楚国猛烈进攻势如破竹……” 安晚晴的心紧了起來,手指不断的搓动,紧张得手心出了汗,云坤足足停了一刻钟,才道“十月初九,武帝率大军抗楚军于青城,青城沃土百里根本无法驻守,大哥谏言退守丰南,皇上大怒,指责大哥扰乱军心,押解回京。当夜,楚军与大漠人联合夹击,青城破,皇上负伤,退守丰南,之后,士气大挫,楚军如履平地,连克三十城,如今已到了石陵。” “大漠人?南边儿怎么会出现大漠的人?”不由她不懂,这是任何一个人都意外的事,北边苏义镇守,怎么会将一只大漠的军队放入中原? 云坤憾然的摇头“我派人查了,四月二十呼和贝伦部反叛,大漠贺鲁单于被斩杀,呼和贝伦拥立年轻的王子垭硕为单于,誓言为三年前死在云汉手上的兄弟报仇。声东击西,亚硕带领一队人杀了沙峪关所有人,一小部分人将沙峪抢劫一空返回大漠引去苏将军注意,另外的一大部分人则去了南边……” ------------ 第194章 策乱天下 安晚晴从云坤的眼中看到了国土沦丧的悲愤以及隐忍“现在呢?那些大漠人在帮着楚国攻打石陵吗?” 云坤摇头,视线突然落在她身上“垭硕的妻子失踪,青城一战后一个月便匆匆撤回大漠,如今,石陵只有楚军。” “楚国呢?沒有什么异动?楚衍弑兄夺位,竟无人起反叛之心?”安晚晴追问,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就算再一致也不可能万众归心的地步…… “不知道。”云坤摇头。 安晚晴却惊出了声“怎么可能?我不相信楚国沒有一个云汉的探子!” 云坤闻言,抬头意外的笑,他当真以为云家上天遁地无所不能?云家所知道的一切不过都是前线云家旧部寄回的家书中提及,连抽出人來往南北调查都找不到个真正可信之人,非得他亲自前去“你信不信沒关系,事实就是如此,现在轮到你告诉我了,到底什么办法?” 好久,安晚晴都不知从何说起,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好一些,少了大漠那些剽悍的壮汉,云汉的压力就少了很多,但形势却扑朔迷离,云坤告诉她的都是过期的消息,现在战事如何根本无从知晓,她根本无法找到要穴,一击即中…… “幌子打得不小,原來,你根本就沒有办法……”云坤缓缓站起身,走近她,低眼凝视着她,像是逼问“你有三头六臂吗?敢如此作弄云家人?还是觉得祖母年事高了可以任你欺骗?” 安晚晴抬头瞪了过去,云坤已豁然转身疾步离开“青竹,把她关进地牢,沒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见她,连碗水都不准送!” 冰冷浑厚的声音像冰镞刺中安晚晴的心口,蓦然疼得痉挛,不觉整个身子一颤,僵硬在那儿。 她如何也想不到,云坤也会那么狠,可是想了想,她真是被方才温和的人欺骗了眼睛,云坤以前可是比此刻还狠绝呢,他曾经可是掐过自己脖子差点实现了他早晚要杀了她的誓言…… 青竹有些不忍似的疾走了两步追上云坤“二公子……” 但,连青竹都找不到借口劝住云坤。 “我什么都沒说,你怎么知道我不说话就是沒方法?”清冷沉静的声音缓缓响起,那疾驰的不知倏然顿住,安晚晴又说“你是不是太心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对云坤好整以暇等着看她笑话的眼光视而不见,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她做不到呢? 注定吗? 世上根本沒有注定,不然奇迹怎么会出现?又怎么会有情势逆转? 人,创造以及改变的力量,无穷无尽。 再一次正坐,如端正整理好自己的心态一般,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望着空无一人的对面,她径直道“关系云汉存亡的石陵之战只用了云汉那些青壮士兵,不知道是云汉人生性冷血,还是朝廷的人错漏了?楚衍如此铁血手腕,一意孤行,楚国内就无人有反叛之心,真是绝了……” 云坤深邃的双眸暗潮澎湃,一年之后,不得不说,这是第一次他觉得她有资格当他的大嫂。 可是啊…… 天意弄人…… 云坤嘴角噙着苦涩的笑“你说的不是沒人想过……” 青竹看得清楚,满眼叹息的垂下了眼退到一旁去。 云坤望着那束迎上來坚定不移的目光,突然有了一种希望“但要做到,却比登天还难!” 登天的艰难,云坤暗笑自己,竟然会有所期待。 登天?在现代,连月球都有人上了,那些空中飞客更是数不胜数,并不难…… 而这一切,源自于敢想敢做! 多费唇舌无意,安晚晴问“如果云汉的百姓都不遗余力的支援石陵,参与战争,你觉得石陵守得住守不住?如果楚国不仅军心连民心也动摇,你觉得楚军打得退打不退?再如果在民心大乱之时,楚国哪儿起义起兵,你认为后院失火,楚国还有心思与云汉纠缠?” 云坤深吸了一口气,负在身后的手攥了又攥,拼命抑制激烈叫嚣的热血,连指尖的温度都是那么清晰灼人,她的话真是太动听了,点燃了他的希望,跃跃欲试,他甚至沒有开口泼她冷水,打击她又异想天开,就这样深深的望着她,像极了一个捕猎者的捕猎时的锐利沉静。 “从今天开始,云城大大小小每个地方讨论的都是石陵之战,世代忠义的云家几日后要征兵筹粮往石陵去,新的血液注入低迷的战场,带去的是所有云汉人的殷殷期盼,是对战争胜利的希望,还有什么比这坚强的后盾还无坚不摧的?就算是石陵破了,楚国还能所向披靡?当然,只有云城绝然达不到这个效果,要的就是云汉疆界里每寸土都有这个信念。”安晚晴凝住神,尽量使自己的思维清晰。 云坤与青竹却已全然震住,但二人战场上风火來去朝堂中风波起伏之事见得甚多,片刻便回神,云坤严肃而认真道“青叔,立刻着人到云城各处散播石陵之战的事。” 青竹闻言并未动身,云坤沉眉望向他“青叔,你听到我说的吗?” 青竹沒有回应云坤,却是有些后怕的严肃告诫安晚晴“姑娘,冒冒然制造这样的言论,会使百姓恐慌,云城非但不能同心还会大乱!你不能这样做!” 安晚晴颇为赞赏的望向青竹,是,这件事,如果不能恰到好处,只会遭到反噬。 安晚晴缓缓站起身,走到云坤与青竹跟前“所以,我们现在一方面要找散播战争能人,一方面要找血气方刚的人在那些散播的人煽动民众的时候誓言要上战场保云汉的心愿,一方面还要让朝廷表示云汉已岌岌可危,需万众一心,击退云汉,鼓励人尽其力,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有才的尽才,连平日足不出户的妇人都可以为士兵纳鞋织衣,现在一天比一天冷,正能派上用场,兵器铸造日以继夜,需要大量的人力,这些物资的搬运,运输都需要人力……只要能想到的,能用上人的都可以招,能调动他们的热情,每一天都告诉他们战争的最新消息,甚至是战场上动人的故事……” “既然是一国存亡,那就该全民來战。”脑海之中,那最为沉痛的耻辱历史翻滚,这里的人当然不知道,在他们之后的千年有过一场真真正正成功的全民战争,安晚晴的心不能自主的颤动着,挣扎着。 ------------ 第195章 最佳种子 第一步虽然不至关重要,但却不能否认他的重要地位。 奠基,是基础,如果基础沒有做好,以后來修修补补显然太过费心力拖进程。 所以,必须得挑选好的种子,播撒到各个地方生根发芽,感染周遭的生命,凝聚为自己为家园为云汉而战的热情。 “这些人,一时半会儿难以找齐……”说得热血澎湃,但关键人物去是致命弱点,云坤满心战胜的信念已冷了一半。 “不,有现成的,那些说书的人,那些四处打听热衷小道消息的人,他们是不二人选,他们说得越多,百姓就听得越多越深,心里头记性感触就更深……”安晚晴顿了顿,要让人长记性一遍一遍在耳边唠叨虽不是一个好法子,却有很好的效果,特别是对这一切并不内行的老百姓,说得多了他们也就信了。 “其他人呢?”青竹也犯难的问道。 “这个得顺其自然,你可以放一两个人去宣誓,却不能多了,多了就可能被人发现……不过,我倒有个主意,书生寒窗苦读多年是为了有朝一日效忠皇帝为民谋福,如果煽动年轻热血的他们,朝廷再适当允诺官职,相信造势不难,多一个书生参战,就多一户人家不遗余力的支持云汉,而朝廷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战时政策,这反过來也给云汉所有人传递一个信息,云汉若败,他们都会沦为俘虏、奴隶。”安晚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些原本开始时她一点也沒想到过,一点一点的做,越來越深入,越來越可行,并且依照这样做似乎能成功。 “如果书生够多,也能刺激到云城其他的人,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如今弃文从武,想不让他们关注战争都难……所以这第二步也无需担心。”安晚晴深吸了一口气,虽然眼前是明亮了不少,但总还是累心的,事情做了一半,就已经耗了大半心力似的,好久终于移开多时的目光又落在云坤的眼里“至于朝廷,我想你一个人就能做到了……” 云坤的面色却忽的一白,安晚晴惊嘘,不安扑面而來,云坤摇头“自武帝即位,云家就再不受朝廷重视,朝臣避之不及。” 怎么会这样?安晚晴不明白,云宗与云初不是好友吗? 忽然,空荡而阴暗的大殿里,是谁一步一步倒在地上的她说“她犯的罪,凌迟都算轻的……” 而云初却说“不,我此生对不起她,留她个全尸,将來投胎个好人家……” 心尖锐的痛着,连眼珠都刺痛了,全身更是开始不听话的颤抖“为什么?” 她好害怕知道答案,却又太想知道答案。 “你不用问了!”大堂里赫然想起威严肃穆的声音,安晚晴一抖,才反应过來那声音是沈凤的,转过身,果然,屏风处,沈凤笔直的站在那儿,走近她们,朝青竹吩咐“青竹,去备马车,我要进宫。” 未等安晚晴想更多,青竹与沈凤一前一后就出了大堂,门被掩上,屋子里又是一片暗沉静默。 似乎方才事关云城风起云涌的决策,从未发生过。 云坤丝毫沒有为沈凤此行操心,平静的送走沈凤,眼就落在了一旁的弱女子身上,瘦削的双肩,薄弱的身子,沒有多少血色的脸蛋儿,却有一双灵动清澈的眼睛,它带给人用之不尽的力量,忽然想到因为眼前这个沒有一点优点的女人,几次三番大哥与自己争执不休,不欢而散,到头來他还是帮着云初,只因为兄弟血脉…… 如果,当初他们沒有那么恨络玉,早早的成全他们,大哥或许不会死…… 云坤的眼里有着碎亮的光,一闪一闪,他转身又缓缓坐下“对不起,以前,是我错怪了你。” 一回神就听到真心悔恨似的致歉,安晚晴有些懵,手足无措的愣了一阵子,讷讷回道“沒关系……” 但,以前,这个时间,在脑海中闲逛两圈之后,掀起的巨浪可不小,以前他发誓要杀她,以前他登门造访兴师问罪,以前他离家出走逃避责任,以前他剑拔弩张横眉厉色,全都只因为一个人…… 抬头望着她这样大度平静之时,云坤不觉笑了起來,笑自己的斤斤计较,她这个样子,显然是都不记得他曾经对她是多么残酷,总是质问,总是指责“对了,你说的令楚国大乱的法子具体是什么?” 回忆,不论痛苦还是欢愉,如果还沒有彻底走出,总还是要在里头兜兜转转沉浸一段时间,才会醒转。 横穿而出的一个问,解脱了回忆的束缚,使她不用深入,可以保持这颗平静的心,她望着云坤,突然像看见到什么可怖的事情似的,惊慌的冲向云坤,狠狠拽住云坤的手臂“快,快拦住老夫人!” 不知道她使了多大的力,从小习武的云坤竟也能感受到疼似的皱眉望向她“什么意思?” 安晚晴慌张的摇头,努力组织着语言。 意识到情况不对,云坤已疑惑而忐忑的站起“祖母此次进宫,一定是去找太皇太后帮忙,她们儿时玩伴……” 话才说一半不到,云坤面色已苍白可怖,安晚晴却大吼而出“怎么不会有危险,朝廷里难道沒有想趁乱反叛的人?这些人怎么会乖乖就范?就算表面应了,说不定下一个时辰老夫人她们就被控制,明日,云城就换了主人,云汉这天就彻底变了!” 她怎么就沒能事先想到,楚国内有人想乘势作乱,云汉难道就沒有,野心之人,历朝历代从未灭绝,安晚晴已急上了火,云坤却静得若木樽。 安晚晴扔开他的手,便要自己去追沈凤,手刚要触到门框,便被拽了回去,云坤面色铁青“待在这里,我回來之前哪儿也别去!” 再心急如焚,她也明白自己是个已死的罪民,这云府,來來往往说不定那双眼睛就认出了她來。 曾经也想过,但当身临其境时,她却沒了勃勃雄心,反而,她开始恨自己竟然就这么來了,当真不怕云家受到株连吗?她一心顾着天下人,却将一个一个身边的人都推向危险,受战火炙烤,一不小心,就再也难见…… 她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 第196章 心自由己 “师父……”一个面黄肌瘦的高个儿男子有些焦急的跑进院落里。 院子里,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应声扭过头,英气刚硬的脸上还挂着一道伤疤,双眸一动不动像是看不到东西,他身旁的一个小孩子已经先他一步迎了出去,甚是兴奋“找到了?” 高个儿男子摇摇头,绕过小孩儿走到轮椅边,蹲下來,轻握住男子扶住轮椅扶手的手,声音也沒有方才的刚劲力量,变得轻飘飘的“师父,石陵坚持不了几日了,我们还找吗?” 平静面容终于有了变化,那深邃的眼轻轻一转,隐藏起无数的矛盾与选择的痛苦,好久也不出声。 一只并不细嫩的手伸进他冰凉的手里轻轻反握,稚嫩的脸上沒有方才天真的喜悦,反而尽是心疼“师父,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和哥哥都会一直陪着你。” 小孩儿赤诚的话惹乱了那一湖深秋的凉水荡开数不清的涟漪甚而还泛起水花,他低头望着小孩儿的眼睛和无邪的脸,喜悦之中全是凄凉“丰源,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唯一的选择就是听而不闻,闻而不动,像我此刻这样,一个活死人……” “师父……”小孩儿甚是着急,吞咽了半日才胆怯的问道“师父不管我和大哥,不管云汉,不管二师父,也不管师母了?” 轮椅上的人被凄惶稚嫩的声音刺得有些疼,就这样连隐藏都來不及,**裸的暴露在秋阳下,高个儿男子原以为两月來见到的冷冰冰的那张脸会有如此深刻的痛,那眉眼间唇角里寸寸都是难言,惊讶之后忙岔开“小弟,不得无礼,师父这么做自有原因。” 小孩子被长兄一喝,顿时有点委屈的撅着嘴沉默,什么原因,一个多月前,二师父走的时候将所有的來龙去脉都告诉了他们,还有什么原因…… 良久的沉默后,好像是从虚空里飘來的叹息一样,无力无奈。 “她不用我管,也轮不着我來管……” 一起抬头的兄弟二人,只见到话尾处,师父嘴角的笑,浅浅的却是他们两个月來第一次见,但在看那张脸,更令人心酸,寸寸都是苦痛与欣慰的纠缠。 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來。 小孩子倔,当他百思不得其解,又越來越觉得师父不该这样做,应该做些更好的更有意义的,像他以前一样“既然师父什么都不想管,那我们为什么要到石陵來?为什么要來找二师父?为什么收我们为徒?为什么不干脆挑个深山老林隐居?” 这一次,长兄虽然恶狠狠的望着小弟,却沒有喝止他,因为他也想要知道原因。 不管怎么告诫自己是一个必须要死的人,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想要知道战事如何了,当然这也是苏通在走之前假借他的名义收了这对兄弟的原因,如今的他要想对周遭有知,那就必须要有腿儿可以跑,可他沒有,无法,就只好找跑腿儿的人…… 当然,他不可能告诉这兄弟二人最真实的原因,既然收入门下,就必须如兄如父,对之教导爱护“人往往心不由己,身不由己,不由己的事太多,所以常常做着与想法大相径庭之事。” “师父那么厉害,还不能自己作主吗?”小孩子有些失望,在他的眼中眼前这个人虽然瘫坐轮椅,却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大丈夫,怎么还不能作自己的主? 那他一个什么还不会的孩子,学到什么时候才能作主呢? 他厉害吗? 他若厉害,就不会将这一切弄得如此糟糕,他若厉害,怎只能在此作旁观者,他若厉害,怎也想着放弃逃避…… 云初凄然一笑,看得两兄弟傻了眼,即使那一道赫然刺目的伤疤也遮不住这张脸的绝世风华,在秋晖之中迎风而动。 “凡事都可以作主,都是自己选择……”云初变得坚硬的脸上有着将帅的威凛坚定,连声音也如作战军令似的不容退却,命令着自己的心“一切都是我选的,无论好坏,结果都要承受。” 丰源害怕了,那张脸上充斥着陌生的冷漠与残酷,声音更是冰冷薄凉“师父……” 云初扭头望着丰源仓惶的目光,敛尽寒芒,平静之中竟然有了温柔,暖暖的熨帖了丰源的心,但终究还是后怕的问“师父,选择,很难吗?后果很严重吗?” “不难,一切听从你的心意。”云初第一次伸手摸上面前这张小脸,第一件要教给他的东西是一颗勇敢有担当的心“每个选择都像地里的种子生根发芽,有因有果,结的果子味道都不同,苦的酸的涩的甜的醇的,就像你们种的枳果,甘苦都是你们的,无法下咽还是回味无穷你都要承受……” 小孩子滴溜溜的转着黝黑的眼珠,也不知道听懂沒懂。 云初却觉得太过为难一个孩子,他一个大人都做不好的事情怎去要求一个小孩子? “师父教你一个办法,以后,如果结的果子太苦,就扔掉忘掉,如果结的果子太甜,就珍惜保存,如果结的果子又苦又甜,怎么忘也忘不掉,想留下又留不下,不用费尽心力将它连根拔除,让它与你同在,当你再长大,它就变小了,变得你可以容纳它的存在,可以品味它的甘苦……” 云初认真的说,想尽量说得清楚又能让小徒弟听得懂并记住,就忘了隐藏以往不愿人知的感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深幽的眼像极了拥有强大引力的无底洞,将两个徒弟的心都吸了进去,那眼中温柔的疼痛有一点点烫手,却是心甘情愿。 话尽,意未尽。 云初的脸上终于有了释然的笑容,像豁然开朗一般,春风和煦般怡人。 两个徒弟,小弟丰源望着他沉默思考,大哥丰涵垂头深思。 “现在,师父选择去找一个人,你们要去吗?” “我们兄弟说过,不管师父去哪儿,我们都陪着你。”丰涵有些焦急而凝肃的抢着回。 云初摇摇头“丰涵,我要去战场,你就不怕你们跟着我再也回不來了?而且,教你们的是苏通,我什么都沒交给你们……” “可师父现在愿意教我们了,我们不会辜负师父的心意,师父有了新选择要离开这里,我们也有自己的选择,此生不变。” 丰涵的坚定触动了云初,而一旁丰源狠狠的点着头赞同着大哥的话,这令云初心底涌起一层浪來。 苏通挑徒弟的眼光还不错…… ------------ 第197章 披星戴月 一旦决定,便披星戴月的往石陵赶,虽说都在石陵地界儿上,但这偏远的荒野之外,一个半瘫,另两个不会武,只需要一日的路程,偏生要多花一倍的时间。 苏通选人的眼光只限于选了品格正直纯善的两个人,却沒选两个会点身手的,当然那个时候也沒得选,谁叫一醒來就只有这两个人陪在他们身边呢…… 静悄悄的荒野,一眼望去,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三人谁也不说话,云初盘算着到石陵之后的事,而身旁的两兄弟谁也沒看谁,除了偶尔望望远处便是低头走路。 “师父,我们去石陵找谁啊?我们不找二师父了?”丰源不禁意的问,眼落在云初的肩头上,像是想看穿什么一样,云初一抬头时,便又是一双无邪的眼。 “都找,找到那个人,要找到你二师父就容易了。”云初气息沉重,凝视渐渐灰黑的天际,却不知此人是生是死…… 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沒看见身旁的两人怀疑而探寻的眼神交换,凝重在脸上消失,释然后泛起一丝意外之得的窃喜,最后覆上善良与天真“莫不是太师父,二师父说,太师父可厉害了,天下的事他都知道。” 丰源兴奋的惊喜声沒换來云初的回应,相反云初那一双平静的眸子之中掀起了一圈圈涟漪,苏通连这个都给他们说了?苏通怎么会连这个都跟他们说了?什么事,苏通要给他们提起这个?如果不是苏通,这世上又还有谁知道他的师父?恰巧这两个救命恩人也知道? 云初知道只要自己稍微试探,他们是真是假表露无遗,但他却沒有,只说了两个字“不是……” 丰源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谁还能比太师父厉害吗?能帮我们找到二师父?” 云初的身子僵了僵,扶着扶手的手轻轻握紧又松开,双眸愈发沉静“丰源,你放心,你二师父不会有危险。” 丰源豁然停下,惊喜得过了追问“真的?师父是不是知道二师父在哪儿?” “哎……师父怎么会知道呢?师父若是知道,也不会眼见我们找了一月有余也不告诉我们……” 丰源唉声叹气的,看在眼里别提有多担心苏通,云初连说话的机会都沒有,就见他一人在那儿口若悬河的唠叨。 但,说多错多,云初无法不开始想他们醒过來之后的事,沒有可疑之处。 但之前呢? 所有他们知道的都是他们说的,他与苏通一点印象都沒有。 秋风一过,冷气就封了心口。 咳咳咳…… 云初捂着唇,咳得脸色泛白,丰源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心口,丰涵忙掏出毯子给他搭上“师父,夜太凉了,不如明早再赶路。” 明日? 或者是他太多疑了,或许苏通真告诉了他们师父的事儿,但无论如何,这条命的确不能葬在这冷风里。 荒野之中,篝火跳跃,冰冷的身子慢慢回暖,咳嗽也好了些,云初歪头看着那头考在一旁熟睡的两个人,眼色深了一层又一层,在火色之下妖异的晶莹,双手推动轮椅,自地上捡了一支不粗不细的枯枝从篝火上引燃,推着轮椅回到他们身边,又自地上捡了一支枯枝,像小孩儿玩火一般,凑一块儿点燃了。 也不知点了多少根儿,反正点一根儿,他便在身前的软土里插上一根儿,一排一排的像蜡烛一样静静的燃着。 睡着的两人歇开的眼缝,静静的看了看,又相互望了一眼,交换了眼神,最后那丰源摇了摇头,闭上眼睡觉,而丰涵也跟着闭了眼。 待到一支一支枯枝燃尽,久久未动的云初悄无声息的轻轻歪了歪头,落在身旁两人的脸上,颈上,最后是那一双手上。 一无所获。 是你吗?王景?他们是你的人吗? 你活着?让人來监视,你想做什么呢? 苏通走了,也在你的意料中? 但,你为什么要让他离开?在你的监视下,你能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不好? 还是,都是我多疑而已…… 深夜,只有不断跳动着的火卷着风,舞动这个世界。 温暖的火色里,一张日思夜想的脸若隐若现,低头抬头,浅笑不满,沉默哀伤,全是那么生动,心底有只属于她的清澈嗓音在回响。 最开始,她睁开眼满目晶莹的悲凉的注视…… 最后,还是那双清澈水灵的眼含着冰凉的泪,如若陌路的漠然一瞥,最后阖上…… 是靠火太近了,他的手心额际皆是被吹凉的汗,全身上下都是冷的,连温暖的眼色也黒尽了。 自由的她,被他推开的她,再也无法触及…… 当初多狠啊,对她狠,对自己也狠,想來,以她的性子就算有朝一日知道是他设计救的她,也不会原谅宽恕他吧,就算她饶恕了他,也必不会再爱上他,就算她还爱着,最后他亲手灌下她毒药,说的那些话也足够将她爱的念头斩断…… 他多狠,除了云宗,谁下手都可以,非要他自己來动手,除了断她的路,也断自己的路。 只是每每想起,心就不太听使唤,就像此刻,明知道既然断了就不该再去回忆,一次又一次,他不是不知道回忆的力量,甚至将他的心力耗尽才能从中爬出,但,他能将如此要命的相思之毒品得甘之如饴,又可奈何? 沒有她的陪伴,他孤独无比,仅仅回忆里她的声音她的神情,都能给他力量,让他感到温暖,又可奈何? 云初嘴角勾起一丝甘愿的笑。 果然,心都给了她,只有有关于她,他的心才像脱缰的马,无法驾驭的追着她去,连头都不回一下。 火上,那张苍白的脸嘴角挂着一溜血,缓缓闭上眼,笑着枕在地上。 那句他每每想起就落泪的话,又一次的來自虚空,勾落早早挂在他眼角的泪。 “真好,再也沒人可以带走我的心了,它是我一个人的了……” 他伤她该有多深,她才会说这样的话,那样平静的哭着笑…… 就算以后,再重逢,也必不会,再相爱。 他断的是情,她葬的是心,无情无心,人已不成人,又何以相爱相惜? ------------ 第198章 云府入贼 等过了晌午,又等过了黄昏,安晚晴走遍了暗沉大堂之中的每个角落。 久久的站立,大堂之中细致的呼吸可闻,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见,安晚晴已经承受不住这样无尽的等待,但除了等待她什么也做不了,她想找人帮忙想出去探探情况,但直到现在云府一点动静都沒有,那沈凤与云坤应该沒被控制,这样她就算在这儿一直等下去也不能出去。 但,无尽的安静,焦躁不安的心如何忍受,除了紧张和担心,越來越令她想要打开窗和门逃开这里的原因,是由心底生出的越來越清晰的感觉,她不想起云初,如果可以,永远也不要想起。 可,记忆似乎不那么听话,记住的太多,还那么清晰,连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皱眉一个浅笑的表情都那么清楚,想起的又总是他给的温暖,致命的令她无法呼吸。 回忆越温暖,只剩温暖,她的心就越痛,越无法呼吸,只有不断想起他亲手喂她毒药的狠绝才能偶尔打断深存于脑海中的回忆,但连他的狠绝也是为了救她而不得不做的…… 又如何,能真心恨得起,又如何断得干净? 而心中最不明白也最让她痛苦不堪不愿意想起云初的原因,是他毁了他们的誓言,他娶了别人为妻,不是她…… 紧蹙双眉,彷徨不安的僵立着,真想下一刻就见到沈凤与云坤平安回來,然后她可以安心踏实的离开再也不踏进这里,这样她与云初还是一干二净的,谁也不欠谁,但如果,沈凤和云坤,这云府的人,谁要有个损伤,她就无法这样心安理得的说,互不相欠…… 啪…… 一声巨响,将她的身子重重一撼,安晚晴被吓出一身冷汗,慌张的跑到门窗上向外看,还好只是两个女子,并不是想象中的一只军队…… 可这两个女子的情况却有点生死相搏的感觉,沒看几眼,她便惊了神,拿剑抵着倒在地上的女子的颈子的女子是兰墨,而一袭散开的火红衣服更灼伤了她的眼,那不是月倾城吗? 越想就越想骂自己,难道是因为她的几句话,月倾城翻墙入云府被兰墨当成贼抓了? 望着那噌亮的剑,生怕兰墨手不小心一动划一下那雪白的脖子,月倾城就这样沒了,她慌张的要去开门。 “说,孩子在哪儿?”兰墨执剑挑起月倾城明媚的脸,一双小巧俏丽的眼变得冷而狠,声音充满了杀气。 兰墨的身后立马蹿出來一个丫鬟,随后又进來两个人对兰墨说了些什么。 距离太远,安晚晴根本听不见声音,去开门的手生生停在那冰凉的门框上,面色变了好几变。 那个孩子,难道是兰墨的吗? 云初和兰墨的孩子? 可如果是兰墨的孩子,月倾城抢走那个孩子要做什么?该不会是将兰墨和云坤错认成了一对……但也不对,那一夜,西郊的破庙外云坤明明看见那个孩子了,她却什么都沒对云坤说,她如果不是用孩子去威胁云坤,抢人家的孩子又要做什么呢? 安晚晴的脑子有点乱,她发现她的心不仅沒有随着脑子一块儿乱,还越來越清晰,不是豁然开朗,而是跌进了无底深渊似的,一寸一寸坠往深渊,难以呼吸。 倒在地上的月倾城像死了一样沒有说话,不过那抬起的头却分明说明了她还活着。 兰墨收起剑,跟着那两人仓皇离开,快出院落时才转身吩咐身边的丫鬟“把她关进地牢,寸步不离的看着。” 一听到地牢,整个黑沉的大堂像是应声而动似的,外头也瞬时下起倾盆之雨,雷声大作,安晚晴僵硬着身子不敢回头。 “好呀!好呀!你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给我滚!” “老夫人,你听我们解释,云初很早就想回來,是我担心自己的身份若有一天被人拆穿会害了云家,云初才迟迟沒有回來,你不要怪他……” “晚晚,不要胡说,这事儿跟你沒关系,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思,我一力承担……” “一力承担?你拿什么承担?你承担得起什么?你所犯的错不仅皇上朝廷不会原谅,连这云汉的百姓将士也不会原谅!你身为将帅弃天下于不顾,你为了一个杀母仇人忤逆家门,你……” “你护着她!你到现在还护着她?如果不是她,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不是她,我会沒有孙子?这云家现在会只剩我一个人?我死而复生的孙儿会跟我反目成仇?!” “她沒有错,都是孙儿的错,她沒有要孙儿爱上她,是孙儿缠着她不放,一切都是孙儿的错。” “事情起源因我,我不会撇得一干二净,老夫人要怎么惩罚我们都可以。” “什么事我们都该一起面对,云哥,不要老想着把我推开,而且你的伤,你可以保护我,我也可以为你分担……” 在这儿坦诚面对沈凤的怒气,坚定不移的决心,风雨同舟的信念,第一次这样正大光明的告诉沈凤他们对彼此的心意,要相依相守的心意,向魔咒一样每一句争执与解释都像利刃扎在她的心口,她颤抖着身子,扶住门框转过身,似乎能看见跪在堂中向沈凤解释的那个男子,他的话如此清晰,那么动听…… 却是假的…… 但怎么会是假的呢? 那么的真? 他为了她忤逆祖母,为了她悖逆家门,为了她承担所有,只把她收在他的羽翼之下,怎么又会是假意呢? 怎么会? 安晚晴想不通,就像此刻落在冰冷地板上的泪,说不清楚意味,不知道是还爱着还是恨着,是顿悟还是迷惑,是痛苦还是快乐…… 真的就像她看见的,听见的,他变心了吗? 一个人的心,真的就那么容易变吗? 好想好想有人告诉她,事实到底是怎样的?云初真的变心了?还是他又做了什么骗了她? 但骗她做什么? 太多的问題,套多的不解,排山倒海的推进脑海,翻江倒海的让她承受不住的靠在门上,凄芒无助的眼中豁然一亮,或许云坤知道,云初一定会告诉他什么,就算云初沒告诉,同一屋檐下,云坤也能看到更真实的东西…… 但云坤…… 对了,月倾城还在地牢里。 安晚晴慌忙站起,望向空落落的院子,稀落的月光洒在院子里,能大概看清院中并沒有人,她才轻手轻脚的打开门。 ------------ 第199章 淮阴月家 地牢口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绝对不能进去。 安晚晴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也沒听见响动,那个丫鬟还真寸步不离的守着月倾城…… 徘徊一阵,沉下眼往怀里掏出玉瓷色的青花瓶,皱着眉凝视着悄无声息的洞口,从瓶中倒出一粒小药丸往洞口里一扔,也不知扔进去沒有。 直待一声轻微的异响从地牢中传來,得手的轻松感未多持续一刻已被另一种愁闷焦急取代,只有**沒有解药的她只能等那药性全散了才能进去,而这段时间,难保不会有人來…… 无尽的等待磨光了性子,一而再再而三这样的被动让她又要冲动的想要打破这样的僵局,但又不得不压下急躁,如果那药性沒散,她就有进无出了。 不能这样耗下去,安晚晴原路返回,走到清心园就不走了,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缓缓转过身望向那个风声沙沙的地方,隐约有那么清灵的涌动声,她的嘴角牵起浓浓的笑意,但也小心翼翼的往那个方向去。 为了保险,不仅将面纱打湿了,更脱下了外衫全部浸湿,微微拧了拧,又猫回地牢。 一袭红衣倒在地牢里,不远处是那个身穿粉衣的丫鬟,安晚晴放轻步子走过去,又在丫鬟身上搜出钥匙,轻手轻脚的打开锁,扶起月倾城,那一脸绝色被风吹皱似的轻拧着,來不及再细细检查,背起月倾城悄悄出了地牢。 以她的体力,带着睡得像个死人一样的月倾城,自然不可能走远,也不可能翻墙出云府,一切都不能让人发现,于是她们回到了清心园。 “喂,你醒醒,醒醒……”她压低了声音凑近月倾城耳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脸颊。 好一阵子,月倾城才睁开眼來,迷迷糊糊的望着她,甚至逐渐清醒后依然凝视着她。 见到月倾城醒來,安晚晴松了一口气忙问“你怎么样?有沒有哪儿受伤?” 月倾城依旧不说话,安晚晴被看得太长时间了,终于有些不舒服起來“喂,你怎么得罪那个人了?” 那个人?月倾城眼光一闪,警惕的望着她,有些冰冷,依旧不说话。 连问了两句,当事人除了神色稍稍变了变了以外毫无反应,就像一个绝色的木偶,想起云府大门相遇时她们说话的场景,月倾城那极其冷淡疏远的态度,难道是个冷美人? 但,那夜,月倾城给她的感觉就像是火一样的热情浓烈,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两者之间差别太大,安晚晴觉得郁闷和失望,她现在的感觉认知是不是都回到了零的地步…… 两个人待着,比一个人待着更难受,因为这个人像不存在似的却还是不能让她遗忘她的存在“有沒有办法离开这里?” 月倾城眼珠子又轻轻一动,转过头來看着她,好久才问“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为何救我?” 终于说话了,安晚晴如释重负的心底一叹,望着她想笑却是笑不出來,她的身份以及在这里的原因,只要稍稍一点念头升起,就困得无法呼吸“这些都与你无关,你不是会武吗?带我离开这里。” 月倾城依然看着她,安晚晴叹了一口气站起,指望这个不愿意说话的人帮她一把是行不通了,站在高门窗户下,看着月光流淌在一草一花上,太安静了,其实她真该听一次别人的话,别那么任意妄为,自以为是,云坤让她在这儿等,已经是上上策了。 她最不耐等,却又可以安静的原地不动等待许久,而左右这等待的,绝对是她的硬性子。 身后那束毫无存在感的目光悄无声息将她打量了一翻,又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宽敞干净,幽幽檀香闻來宁心静气“你跟云家什么关系?进得來却怎么又不能出去?” 安晚晴眼珠一动,轻轻闭上眼又睁开,但心底还是有点堵,她竟不愿意回答月倾城。 身后轻微的异动,安晚晴回神转身去看,却见月倾城极其困难的撑着一旁的茶桌站起“你……” “你救了我,你要我带你离开这里本是我该报答你的,但你也看见了,我此刻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月倾城平静的望向她的惊讶,不紧不慢解释。 冷静,超乎寻常的冷静镇定,安晚晴惊嘘不已“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不该问,但又忍不住想要问,这样的女子,波澜不惊,好像从來沒有慌张过,连那一日遭到云坤拒绝时也是那样。 月倾城抬起眼望着她,嘴角牵着一丝笑“我叫月倾城,姑娘若有朝一日落难,到淮阴月家找我就是了……” 沒想到,月倾城会这样理解和回答自己的话,还是说她故意曲解呢?那嘴角的笑又是什么意思?对自己家门的骄傲? 但,最牵动她脑筋的不是月倾城的话,而是淮阴那两字。 一阵默然,月倾城迷惑的望向她,不论云汉还是楚国,不说人人都知道淮阴月家,却至少应该听过,但眼前这个女人,沉默是什么反应? “喂,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月倾城像是确定她沒有听到一般,轻声问道。 安晚晴回头望着她,眼光却比方才更疑惑了,连那双眉也蹙着“淮阴?楚国攻占云汉大半江山,淮阴应该早已落在楚国手上,你家竟然完好无损?” 不是她确定,而是月倾城那轻松的口气,说明家里一切安好,而且是非富即贵,可以任她有求必应的一个家族一般。 月倾城眯眼望向她,重新审视她一眼“很少女人会关心战事……” 语气不轻不浅,更令她难以捉摸,她凝着月倾城那姣好的面容,对这个她无心探讨,每个人关心不一样而已“事关存亡,想不关心也难……” 月倾城却说“对月家來说,无论掌权者是谁,都与我们无关……” 安晚晴失望极了,如果,这些人能尽一份力,云汉何至于任楚国欺凌,一败再败。 但他们的利益不会因战争损失一点点,所以她们不会痛不会恨,自然也不会反抗。 “我想,楚国人沒有那么大方,做得如此周到,连你们月家的一砖一瓦或者是亲朋好友也能在战火纷飞之中一个不落的顾及……”安晚晴沒有讽刺的意思,但那双清冷的眼睛却传出一种警醒的意味,随后又问面色有些僵硬的月倾城“月姑娘以为呢?” ------------ 第200章 宿命之咒 谁能保证那些杀红了眼的人不会做出其他什么疯狂的事來,谁在生死拼杀的时候还会事先想一想你是姓甚名谁,是不是当地大家的亲戚,需不需要手下留情,如果他们这样想,恐怕先死的就是他们…… 战火是不长眼的,谁都不能安然无恙。 云汉人,在楚汉之战里,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月倾城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因为淮阴已经落在了楚国手上“受点伤在所难免……” 月倾城的话很沒有底气,安晚晴也不是个咄咄相逼的人,却不得不又道“沦落在楚国手上,想必月家行事也比不上以前,新主的脾性沒摸清楚,到底瞻前顾后思虑再三吧……” 呼吸沉重了,修长的玉指拽着衣衫隐忍,面色涨的有些青白,月倾城沒有反驳的理由,这是月家现在遭遇的真实,有种被人掐住喉咙随时可以捏碎的感觉,想要将这个威胁到自己的人远远推开,但如今的她却连多走几步都难,又怎么躲得开。 这样说不过是想让月倾城明白月家的真实处境,但当她看见月倾城如此反应时,她明白这不是听了她话的害怕和畏惧,而是被人不小心捅破了隐藏的秘密的忍耐厌烦,她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拆穿了别人的自欺欺人,连点安慰都不给,她不禁有点自责,但转眼又想,为什么她要自责?明明坏了却欺骗安慰自己还是好的,这样对他们真的好吗? 僵持着,谁也沒说话。 外头突然响起脚步声,两人都警惕的望向门外,安晚晴将月倾城扶到木柱后倚好,自己悄悄的摸到门窗边上去看,刚攀上窗口儿,那高高的门便被推开了,将她挡在了门后,來人并不进门,站在外头看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走了进來,偷偷去掩上门。 四目相对,安晚晴惊得忘记了呼吸和躲避,就这样暴露着,那个女人却受惊不小,像被吓到似的颤了颤身子,压低着声音喝问“你是什么人?” 那声音……安晚晴的心咯噔猛坠,她不想见到她,更不知怎么对她说话,是该以络玉的身份接受兰墨的主仆情深,还是该以安晚晴的身份面对这位云初的妻子? 太过混乱,來不及组织语言回答。 兰墨却以出手如风的点了她的穴位,又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吹了吹,一寸一寸挨近安晚晴。 “你……” 兰墨往后一退,歪了歪身子看看站稳时,脸色惨白的望着眼前这个人。 安晚晴暗暗一叹,如果她看见一个死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第一秒的反应也应该是觉得诈尸了,害怕得躲避吧。 “小姐……”兰墨不敢确定似的问。 终于看见兰墨缓过神來后的关切思念模样,安晚晴却并不宽心,认出來了只会更糟糕,哪天一个不小心,她又要被人说是诈死,然后來抓她归案,非取了她的命才罢休。 兰墨刚抬起手,便骤然僵住,安晚晴疑惑的望向她惊乱的神色,却见从兰墨身后倒下一个人去,不是月倾城还能有谁“喂,你怎么样?” 月倾城动了动,艰难的爬起,气息不定“死不了……” 三人都很难动,兰墨神色变了变,也不说话。 安晚晴想起了先前两人在院子里的剑拔弩张的对峙,也明白了月倾城为何要先下手,直等到月倾城爬起來,挪过去将安晚晴的穴道解开后,安晚晴才有种轻松感。 月倾城居高临下般审视着兰墨,安晚晴转身就要走,兰墨突然叫道“小姐……” 那微微有些慌乱的呼唤,好像是有些不舍,安晚晴顿了顿,回头望向她“墨儿,你的小姐已经死了。” 兰墨眼珠一动,有晶莹的光在颤抖,但转过身去的安晚晴和月倾城自然看不见。 扶着月倾城走出清心园,听着耳畔沙沙竹叶声,不禁开始乱想起來,她也走过这条路,和那个人,被拽出來的,他走在前头,她跟在后头,那个时候的他在想什么呢?记得当时她甩开他的手问他在发什么疯时,他的惊讶后的平静,反问着你不是要我陪你出去走走吗?可当她问他要去哪儿时,他却一直闷头往前走什么也不说,记得都到了云府大门时他才说出了市集两个字,她一直不明白这两个字有什么好深究的吗?能让他思考这么久才说出來。 一直往前走,一旁的人却突然不配合的停下來,安晚晴才抬起头來去看月倾城,月倾城紧拧着眉注视着她的脸“你在想什么?” 安晚晴愣了愣,别开脸去,有些心酸的望着张牙舞爪的竹叶,美好的回忆成了噬心的噩梦,想摆脱,却怎知一点一滴她都记得如此清晰“我只是在想我们怎么离开云家。” “撒谎!”月倾城的声音突然的有些尖利,惊了安晚晴的心,她凝眉望回去低声道“别那么大声,小心把人叫了來。” “你长得很好看……”月倾城的眼中突然闪烁着泪光,这样突然一招像扇了她一耳光一样,根本反应不过來,她疑惑的问“什么?” “我调查过云家……”月倾城依旧望着那张脸,将安晚晴推开,自己撑着竹子站定,看见安晚晴眉间一动,她才笑着自顾自的往前走“你救我一命,我记下了,但我不会放手,我不会输给你,晚晚姑娘……” 从她反常的举止,以及那句听來突兀无意义的我调查过云家,安晚晴已经有了谱儿,但沒想到月倾城如此敏锐,竟然这么轻易就猜中了她的身份,惊讶之余更多的还是像被宿命捆绑挣脱不开的难受,好像她永远都在旋转着,无论怎么走,走了多远,最后还是回到了络玉这个身份上。 与月倾城不欢而散,安晚晴怏怏的走在竹林之中,身后突然火光大亮,安晚晴往旁边一躲,撞上了一堵人墙,抬头一看,竟是本走在她前头的月倾城,比方才更沒有力气的扶着竹子,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安晚晴看着那一条飞舞而來的火龙,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月倾城摇了摇头,顺势栽进了安晚晴的怀里,还呕出了一滩血,腥得难闻。 顾不得其他,背上月倾城就往云府大门口跑,她真是用跑的,累得不得了,但还好的是,那云府守门的下人看见从府里火急火燎冲出两个人來,瞧了眼月倾城那苍白的脸色和嘴角的血,连多嘴问一句都沒有便放了她们离开。 ------------ 第201章 如若路人 月倾城虽然不重,但也不轻,安晚晴就算是个男人背着她跑了这么远的距离,也得累得跟狗一样,刚一躲进巷弄里,她的腿便不听使唤的软到在地,月倾城整个身子一压,两人齐齐倒在地上。 分出手來撑在地上才沒摔得特别重,但蹭破皮儿是一定的了,安晚晴皱着眉去扶月倾城,抬起那张苍白的脸深吸了一口气,撑着打颤的小腿儿,将月倾城一只手搭过肩,半扶着她走“月倾城,月倾城,你可不能死,再坚持一会儿……” 将安晚晴扶柳之姿压弯险险折断似的人完全沒有反应,安晚晴凝着眉,她决不放弃“不要放弃,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你不想见云坤了吗?你不是说你不会输给我的,你想这样就不战而败了?” 说了一路,终于感觉到搭在她肩上的手掐住了肩膀的衣服,捻起了一撮儿皮肉,很疼,安晚晴嘴角却扬起十分满足的笑“如果你死了,云坤的眼中就只有我一个人,打他骂他都任由我……” 一静一闹,也别有一番趣味,但陷在眼角的那一缕担忧与焦虑却深刻的反映着她此刻多想一下子就飞到小四那儿,寻到一个大夫…… 她深知,一个人的毅力可以坚不可摧,但一个人的体力,生理上的局限和败北是无法凭一句话挽留住,如果身体彻底败了,残留的意志也毫无用处。 所以,必须得快,而且,要很快! 身后响起了嘈杂之声,不用回头去看,安晚晴也知道,那必定是云府的人追了过來,看了一眼月倾城,安晚晴极其坚定“我不会让你死的……” 刚从小巷拐出到另一条大街上,便撞得晕头转向,砰的一声响,安晚晴才捂着头清醒过來看向那一侧,果然,月倾城比她还严重,倒在一旁也不知道摔得怎么样,她爬起來扶起月倾城,正要走,才听见跟前一阵呕吐声,还有隐隐的喧哗声。 她抬头一看,一个醉汉正一手撑着墙,呕吐不止,而隐隐约约的那喧闹声,令她不禁屏住呼吸,皱起眉眼,紧紧揽住月倾城的腰,尽量轻手轻脚的往后退,往大街的另一头去。 但,醉汉突然朝她们望了过來,那一双冰寒如芒的眼点穴似的封住了安晚晴的身子,她沒有看错,那样媚人的眉眼,但这样邋遢不堪苦容满面的人会是那个谈笑风生翩翩公子王景“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不由得她不疑惑,王景,王真的独子,又是云烟阁的主子,怎么会一个人落败至此,在街上买醉?而且,似乎是从花街上出來的模样,那迎对向她一侧的脸被远处的光照亮时,醉人的胭脂唇印,她看得很清楚…… 王景极其平静的看着她,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沒有一点起伏,扶着墙站稳后又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沒说就要走。 小巷的那一头突然火光大亮,有人指着她们这边大喊“在这里,在这里。” 安晚晴心口一滞,半路遇上王景这个醉鬼,连逃命的事儿都忘了,她当然记得王景会武,便立刻拽住了王景的手“喂,你能不能帮我带她走?” 在出口求王景的时候,她就想到依照王景现在这种状态,最多也只能带一个人走,而她,沒了月倾城,一个人撒腿儿跑应该不成问題。 可谁知,王景不满的皱着眉回过头睨着她抓住他的手,像是被冒犯后的恼怒,往后重重一撂,差点将安晚晴与月倾城两人掀翻了“滚开……” 如此恶劣的态度,已经不能用对陌生人的行经评价,安晚晴回头望了一眼追上來的人,又看向王景,匆匆撂下一句话,便不作一秒停留的离开,穿过大街,拐进了另一条小巷子。 身后,王景却睁着那双暗沉的眼一眨不眨的凝视着那黑漆漆的巷道,眼底有着星星的璀璨,望向长空,遏制不住的笑了起來,凄凉的可笑的茫然的。 她说,王景,你该回家了…… 他的家在哪儿? 到哪儿,都觉得只有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沒有那个人的陪伴,哪儿都孤独得可怕,哪儿都不是让他想留下的地方,哪儿都不是他的家…… 追上來的人纷纷慢下步子來,望着疯疯癫癫的王景,深更半夜,在这条街上遇到这种人并不意外,但他们却知道要少招惹。 匆匆追过來的兰墨,在看清王景的面目时,怔了怔神,就在擦身而过之间,王景却一下子撑着墙,借着那力道稳稳的立在了小巷最中间的地方,恰巧堵住了这些人的去路。 兰墨抬起头來,一双细长柔软的眉毛波澜起伏,十分不满的命令“让开!” 王景似笑非笑的只望着她,看见兰墨已生恼意,豁然大笑,明媚妖娆,连意欲发火的兰墨一时都忘了话只望着他。 王景却突然像一道坍塌的墙倒在了兰墨身上,双手死死的扣住兰墨,还不时的抚摸“真漂亮……今晚,你陪我好了……” 待明白过來他话里的意思,兰墨气得发抖,推也推不开王景,反而被王景带着身子一转,死死的压在了墙上,下一秒,王景就要吻上她,她大吼道“都在那儿杵着做什么!” 下人纷纷來将王景从兰墨身上拽下去,拽了不少时间,王景才像被整的精疲力竭似的悻悻往旁边一歪,干脆闭上眼就睡了。 一旁,几个下人都垂着头,不敢抬头去看,更不敢多说一句话。 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若是被谁撞见,她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兰墨望向小巷外头近在咫尺的大街,现在追已经追不上了,低眼睨着醉倒昏睡的王景,凶狠冰寒,那眼底就好像在说,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誓不罢休! 兰墨带着人走了,小巷子重新恢复了安宁,王景依旧睡着,连都沒睁开一下,似乎真的睡的很熟。 一阵轻微的风过,王景眉眼轻动,却依旧沒睁开,他的身后却已经多了一个人“主子……” “她们去哪儿了?”既不睁眼,也不从地上起來,王景似乎真的醉得起不了身一样。 但,他手下却清楚,自己的主子十分清醒“城西。” “嗯……” “主子……” “我很好,你退下吧!” 身后的人一闪已沒入黑夜,王景却在此刻睁开了眼,呆呆的望着天上的缺了一半的月亮,清醒得何曾像个喝醉的人。 ------------ 第202章 劫后余生 一回到小院子,将月倾城放好在床上,安晚晴便转身敲开了隔壁的门,给了人好些银子才请到这对夫妇來帮忙。 请大夫一來一回太花时间,月倾城这个样子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都难说,安晚晴只好作主让男的背上月倾城直接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馆。 很意外,來开门的是个年轻男子,一袭素白的衣裳,将敲开门的几人吓得丢了魂。 “你们看病?快进來……”白衣男子让开路,那对夫妇立刻回神背着月倾城进去,唯独安晚晴站在外头傻傻的望着那个男人的脸。 “姑娘……你也进來吧,我好把门关上……”男子也打量着她,只是动嘴说,也不走动。 安晚晴收回眼,微垂着头迈进了屋,但一双手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手心也在冒汗,就像是明知死路却又不得不一步一步往里头走,她其实可以掉头就跑,但,月倾城却不能像她一样跑得掉,她不能把月倾城一个人放在这儿。 男子坐在床边替月倾城把脉,安晚晴沒错过脉上被惊动凝滞的手指,下一秒,意料之中的感到那个男子抬起眼來望向她,她知道他一定起疑了,月倾城身上沒有外伤,却又是吐血昏迷不醒,如果不是从兰墨手里救下月倾城,她或者会以为月倾城是得了什么绝症,但,有了兰墨,她可以百分百认定是兰墨下的手。 拿下月倾城,什么都不做,她一定不会告诉兰墨孩子在哪儿,所以下毒來威胁,要命的,惜命的,自然会告诉兰墨孩子的下落,天医阁出身的兰墨不可能把逼供的绝佳工具毒药弃之不用。 安晚晴假装什么也沒感受到,只一心关注着床上的月倾城,她暗暗祈祷,这样的自己会令这个男子放下怀疑和警惕。 一切,都如她所愿的进行顺利,男子诊脉抓药熬药喂药,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认真而平静,真真实实的是一个大夫。 那对夫妇见无大碍,向安晚晴告辞离开了,虽然担心之后只余她和月倾城两个会遭遇不测,却不能以这个理由将与她毫无关系的夫妇再留下,陪她们送命…… 蹭蹭蹭蹭,有规律的声音带着排山倒海似的力量从远处传來,安晚晴怔了怔,正站起身要去看,忽然脚下一空,结结实实的往一旁倒去。 再醒來的时候,像站在风口浪尖一样承受着扑面而來的寒风,还有那时而划过脸颊的刀子一样锋利的草,灰沉沉的天夹着晨曦的光一下一下刺着眼帘子,以及腰间被捏碎一般的桎梏,让她不用抬头去看也知道此刻自己的处境,果然沒有瞒过这个人的眼睛,天医阁出來的人又岂是如此好骗的呢? 一想到天医阁的主子,,白琼,她连挣扎一下也懒得做,白琼又会如何折麽她,利用她呢? 只是,实在对不起月倾城了,把她救出狼口又送入了虎穴…… 扑打着脸的风突然停了,腰间的力量也不见了,她的一双脚竟然踏踏实实的踩在了地上,突然的变化带來的奇怪的幸喜沒上到脸上,就已被眼前的一幕给吓了回去。 三个黑衣蒙面人抱着剑笔直的挡在跟前,也不说话,但那不避不让的态度就知道他们要拦下的人就是自己或者天医阁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天医阁放肆!”耳畔,一声突兀的冷厉警告,惊了安晚晴一跳,转眼去看,才发现身旁除了那个大夫和月倾城之外还有一个男子,说话的也正是那个男子。 那三人还是一言不发,余下这两个男子莫名疑惑的对视一眼,若是劫人或者杀人迟迟不动手似也太奇怪了。 对峙片刻,身后便响起零零落落的衣袂声,三名黑衣蒙面人看了一眼身后又互相看了一眼,怀中的剑齐刷刷的离了刀鞘一寸,刀光剑影的突兀预兆,总是会令人心惊肉跳的深吸一口气。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安晚晴听到好多人缓缓落在她身后,虽然这段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安安静静,沒人说话,但她却清楚來的是天医阁的人。 “各位英雄,今日是我们天医阁大喜之日,我们不想杀人,你们还是速速离开得好……”说话的是一个女人,不冷也不热,稳重老成。 可挡住路的人却依旧不动,忽而一声哨从远方响起,那三人望向那个方向,齐刷刷的翻身一跃,探入虚空。 那轻功,连天医阁的人都吃惊的吐了一口浊气,依旧是那个女人的声音“怎么招惹了这么一路人?可知道什么來历?” 沒有人回答,片刻后,那女人又说“走吧,迟了犯了规矩。” 说是喜事,安晚晴却听不出什么喜乐之音,她也想不到在白琼那颗冰冷的心里什么事儿算得上喜,什么事儿又值得庆贺。 这么多人竟沒有一人问及她和月倾城的身份,而绑她们來的那个男子也沒开口介绍,好像沒人看见他们似的。 刚被那个男子拽住肘子,身后就响起一阵踏踏的马蹄声,此起彼伏,好像來的人还不少,那响起的马蹄,一下一下像旱雷似的震着耳膜,轰隆隆的响,她想不到是谁來了,却觉得是救星到了。 但,天医阁的人也不是傻子,她被人一拽,已经滚进了高空之中,眼睁睁看着脚下掠过大片大片的荒草,本该心冷绝望的,但那紧追不舍执着的马蹄声儿却给了她无尽的力量,她甚至相信,自己不会落在天医阁里。 追得时间长了,她的脚下也不再是半人高的荒草,而是一颗一颗的树,一瞬间,那马蹄声儿也消失了。 也不知道为何,失落之后,她竟松了口气,要想在天医阁的地盘上救出她谈何之难,不跟上來也好,免得多赔上一条命。 “在下云坤,求见天医阁阁主。”宏厚的声音响彻山林,安晚晴心口一滞,难道追着她们的是云坤? 一想到云坤为了她们深入险境,安晚晴连呼吸都停止了,如果可以,她真不想与云家再有一丝关系,更不想连累云坤丧命。 “走呀!我不要你救!”也不知道从哪儿來的力量,她竟然扯破嗓子的大吼。 腰间的力量忽然松开了,无疑是那人受不了她尖锐的吼声一下子边松开了手。 像是中了箭的鸟,直直从高空坠落,越來越快,面朝大地,那一颗参天大树转眼就到了树根,那一片片树叶枝桠刮着脸,一根粗壮的枝干横着,她甚至來不及闭眼就狠狠的撞了上去,从枝干上翻了个滚儿,狠狠摔在地上。 全身都疼,心口,屁股最疼,不过,却无法不令她劫后余生放纵的一阵笑。 云坤此刻能出现,就代表着沈凤安然无恙,这第一关是过了…… ------------ 第203章 水火不容 安晚晴疼得苦着一张脸睁开眼想从地上爬起来,却看见层层叠叠的绿叶中迅速的坠下一抹白影笔直的砸向自己,呼吸一滞,连爬起来的时间都没有便往旁边一滚。 险险躲过那个大夫的毒手,还未及放松,身子就又翻了一滚,跌跌荡荡的,身体各个部位好像都在与大自然撞击,激烈的撞击与翻滚疼得她连叫苦的时间都没有。 直到,砰的一声闷闷的响声,她才从云翻lang滚的过山车里停了下来,微微睁开眼的时候,恍惚间看见那个温暖深情的人紧张的朝她飞来,但她浑身都疼,连动都不能动,想睁开眼再多看他一眼都做不到。 “云初……” “络玉……络玉……” 紧张的叫喊声里,云坤还是没能唤醒昏倒过去的安晚晴,他甚至不能伸出手去碰她,亲眼看见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又从那么高的地方直滚到了这儿,身上褴褛破败,横陈刺目的血痕伤口看得云坤忙颤抖着手脱下外衫遮住她的身子。 云坤起身准备全力以赴的对付天医阁的人,回头间却看见整整齐齐的白衣列阵似的站在几步之遥,颇为怀疑的望着靠在树根的安晚晴,但他毫无心思去想想这是为何,因为那众多的白衣前那一袭火红的衣,突如其来的出现令他有些惊讶,而那双明亮的眼滔滔滚滚的心伤落在他与身后的人身上,无疑深深的刺痛了云坤,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但也不需要解释,他恰好可以让她误会更多不再纠缠不放…… “愣着干什么?既然都听清楚了,还不赶紧去看看你们的少主子还有没有得救?”云坤身旁的男子忙匆匆走到树根下观察了一下气若游丝的安晚晴,抬起头来便朝众人吼道。 苏通的暴怒,霎时打破了沉静,那群身着白衣的人都忙上前去看安晚晴,将云坤都挤了出去。 云坤惊震的有些茫然,十分疑惑的望向苏通“到底怎么回事?” 苏通当然明白云坤哪儿不懂,既然她是天医阁的少主,又岂会有性命之忧,非得他马不停蹄的来救,组织了好一会儿,苏通还是不知道如何向云坤解释这事儿,而且,这场合,也不适合说这事儿“我晚些再跟你说,你不如先看看她……” 顺着苏通手指的方向,云坤才看见了站着一动不动将眼别开不知看向何处的月倾城,微微蹙起眉,不慌不忙的走近解开月倾城的穴道“你怎么在这儿?” 月倾城连看也未看云坤一眼,身体一自由便扭头下山,浊浊的气息被抛在她身后“关你何事!” 云坤呆了呆,苏通望着那倔强的背影,那歪歪斜斜的步子,深深的拧起眉头望向还像木樽一样直着的人儿,闭上眼摇头“还是去看看她吧,她伤得不轻……” 像被谁用棍子狠狠敲了脑袋一道儿,云坤幡然醒悟似的朝月倾城追去。 睁开眼的时候,头痛欲裂,身体更不像自己的毫不听使唤,安晚晴苦涩的蠕动了一下嘴角,不由自嘲这一滚,真是后患无穷无限龙神全文阅读。 下一秒,好像有什么回到了眼前耳际,她昏倒前,是他在叫她吗? 他叫她络玉…… 苍白凝滞的脸色困住了她灵动的魂魄,好久都不能从中走出来。 “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天医阁的人,我还你自由……” “阁主,求您不要赶属下走……属下想照顾……” “这里不需要你了,我会照顾好她……” 两个女人的对话没头没尾,却近在耳侧,好像就坐在屋子里一般,冰冷尊贵的阁主与可怜卑微的属下,只是这两道儿声音都是那么熟悉,安晚晴惆怅的吐出一口气,没想到,转来转去,这么快又重逢了…… 命里到底有缘分这一说吗? 凄讽一笑,有没有缘她怎么会不知道,但好像从来没有个好结果,安晚晴失落而无奈的合上眼,没有心力去预想以后的事,那些没有发生的事真的太难凭主观的意识去掌控。 浑浑噩噩的躺了好几日,恍惚中总好像有个人趁着夜色来看看她,而后又悄无声息的退出门外,除了那个人和来给她喂药的人好像就没有别人来过。 这一夜,同样有个人影来到了床畔,安晚晴费劲的睁开朦胧的眼,却只瞧清了清冷素白的衣衫,那个人未多留一刻又离开了,不过门才掩上,门外便响起一道儿生冷无比讽刺“夜夜都来看,何不如直接守在那儿,我可没让你不来看她……” 安晚晴混沌的脑海终于破开一丝清明,明白了这两人到底是谁,但他们俩还会出什么嫌隙呢? “你什么时候放了她们?”清傲似是无情冷硬的声音像冬天的水划过指尖,冷得透彻,却听得安晚晴警铃大作,在她的记忆里,他如此爱她,怎么会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 “不准备放,除非她告诉我始末!”尖利的声音响起,没有退却反而更咄咄逼人,越发不善罢甘休。 “络纱……” 齐风十分无奈的轻唤被络纱干脆利落的喝断“别叫我!我没有拿她去换娘都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安晚晴心头凉了又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琼难道被谁抓了不成?络纱何至于与齐风翻脸水火不容的地步…… “齐风,最后警告你一句,不想被逐出天医阁,你最好不要再偷偷摸摸的来看他们,别罔顾我的命令!” 不欢而散,甚至如决裂般的绝情,在这阴冷的深夜令人的温热血液都渐渐凝固,安晚晴皱着眉闭上眼,深深的吸着气想要挤掉充满心肺的冷寒之气。 第二日,天一亮,又有人影在她床前移动,安晚晴一下子睁开了眼“络……” 她还未及说第二个字,嘴已被一只冰凉的手捂得严严实实“小姐……你别说话,我救你出去……” 安晚晴看清了眼前的人,又望向门外,要从天医阁将她一个瘫子出去,她狠命的摇头挣扎,呜呜呜呜的示意来人她要说话,嘴上的手刚松了一点,她便急忙说“我不会有事,你赶紧走,被络纱发现了,你会很危险……” 安晚晴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如果被络纱知道是兰墨救了她,兰墨不会有好下场,或许是昨夜络纱对齐风冷酷甚至绝情残忍的态度,一种惧意令她毛骨茸然,总觉得络纱会成为第二个白琼。 ------------ 第204章 天昏地暗 “小姐,你别说话,墨儿有办法把你带出去……” 兰墨的眼底竟然升起了星星碎碎的水光,晃得安晚晴心底有些痛得难以承受,手上也不知哪儿來的力量拂开了兰墨“不用你來假好心,你若真的在乎我是你的小姐,你怎么可以嫁给他?” 望着兰墨僵硬的脸孔,安晚晴沉着脸色,低沉着声音冷漠无比“你走,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也不想看见他!” 兰墨一动不动,扬手就要劈晕安晚晴,强行把她带走,但却被安晚晴那双清冷的恨意怒气给瞪了回去“小姐……其实不是这样的,你听墨儿解释……” 安晚晴闭上眼装作对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兰墨泪光盈盈的眼中突然闪出一抹怪异的光芒,握成拳头的一只手无声无息的抬了起來,指缝间的那一根银针闪着噌亮的寒光,而安晚晴却依旧闭着眼对一切浑然不知。 银针已经对准了脑门心儿,只要兰墨一运力就可以令安晚晴红绡香断,可就在唾手可得时,兰墨却突然的收回了手,苦涩却坚定不移“小姐,不管你怎么说,墨儿都不会放弃,墨儿会天天來,直到小姐同意与墨儿离开……” 安晚晴睁开眼时,兰墨已经离开了,望着床顶的幔帐,无边无际总也挣脱不开云初,无论她走到哪儿,总会与云家牵上丝丝缕缕的关系。 突然又传來了门声,安晚晴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侧头去看,却看见齐风又來了,他原本清傲的脸上如今更加寒冷了,安晚晴不明白齐风应该知道一会儿就有人回來给她送药,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昨夜络纱的警告似乎还响在门外,掷地有声的一遍一遍回响着,齐风真想与络纱决裂不成? “我带你去见她……”齐风俯身抱起安晚晴,声音有些低,沒有丝毫与怀里的人多说一个字的意思。 安晚晴沉默着,齐风还是最在乎络纱,他变得更少言寡语将心封了起來就像昨夜门外冷心绝情的络纱一样,连说话的调子都一样。 “齐风,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迟疑着迟疑着,安晚晴终于问出了按捺在心头一夜的问,怎么才短短几日不见,两个人变得彻头彻尾,全然陌生。 曙光里,安晚晴十分清楚看见了齐风清冷的脸皮肉微微一拢,又不着痕迹的展开,她突然察觉到其实她问得太轻巧了,一个能将人彻头彻尾改变的,怎么可能一句两句就说得清楚,像齐风这样的人即便有事儿也不会与旁人多说,现在愁苦着为络纱解开心结的齐风,更是沒心情多搭理自己。 依山傍水,枯黄的秋叶沾了点晨露从她们四周散落,高崖之上,是天池圣水有清毒养伤之效,齐风带着安晚晴扶摇直上,稳稳落在崖边,多次被人带着在空中飞來飞去,安晚晴已经有些习惯了这个时空中独特的代步方式,沒有任何违和不适之感的顺着齐风的目光望了过去。 此处,离天真近,好像就在天上,漫天的红晕一寸一寸的朝她们逼近,像触手可及般美妙,令人沉醉其中竟不敢呼吸。 一阵风轻轻拂过耳发,带着水的清凉,激得安晚晴回了神,齐风不知何时又跃到了半空里,缓缓落在络纱的身后“她醒了,你说过只要她回答了你的问題就放他们离开……” 络纱并未转过身,只是望着漫天的朝霞欣羡得叹道“真美……” 齐风却不说话,一直等着,安晚晴也说不出话來,却感觉到络纱轻松的调子里滴得出來泪來的酸苦。 “络纱……发生什么事了?”安晚晴轻得不能再轻,却让齐风的身子一震,连手都紧张的胡乱抓了一把拽住了衣袍,却是不敢出声喝住安晚晴。 络纱却一反这几日尖锐得像刺猬的态度,不仅沒有说话,还极其平静的转过身來,但身后的两个人,两人都僵硬的站着。 暴风雨前的平静,带着一股强势的冷气穿透了安晚晴的心。 但,令齐风与安晚晴意外的是,络纱确实平静,不是按捺住火焰的假装的平静,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善的望进安晚晴的眼睛,只是少了关切的温情,干涩而冷淡的“你说你不是玉儿,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这次换安晚晴愣住,她的态度无疑令络纱有些生气与不耐烦,络纱上前走了一步,逼近她的脸用手生生的抬起她的下颌,连安晚晴吃痛恩耐不住的抽气声她都恍若未闻“你叫什么?” “安晚晴……”安晚晴疼得蹙紧双眉,却对络纱故意忽视她颈部的伤口的粗暴动作沒有一丝一毫愤怒感,有的只是歉疚,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活得好好的络玉死了,而本已经死了的她却活了…… “安晚晴……”络纱重复,安晚晴刚感觉下巴在络纱的手中松了松却又一下子被捏得更紧,像要碎了一般的让整个脑袋疼得如缺氧似的难受“安晚晴,为什么你要占了别人的身体?” 络纱狠绝的口气令安晚晴连呼吸都续不上來,其实最让她无话可说且深觉愧疚的便是她无端端的占用了别人的身体,如果那个人本來已死还可以有些问心无愧,但络玉还沒死…… “我……不……知……道……”其中的因缘,安晚晴怎么说得清楚,只能艰难的从嘴缝里逼出几个字。 络纱的眼神更加狠戾了,络纱又抬高了安晚晴的下巴,连一旁的齐风都蹙起眉紧紧的注视着安晚晴的面色,只要安晚晴不死,他就会任由络纱发泄。 “既然你能进得去,那你就给我出來!把我的妹妹还给我!” 络纱突然放开安晚晴的下巴,双手扣住她的双肩,猛力的一摇。 霎时,便已天昏地暗,安晚晴连多思考的余地都來不及,便被全身漫过來的撕裂的剧痛让她觉得下一秒就要死过去,但盘旋在心底不散的还是络纱那一句话:把我的妹妹还给我! ------------ 第205章 大哭大笑 络纱几近崩溃,齐风无可奈何的只好点了她的穴道,从她的手中抱走安晚晴,将她放好在树根下,又喂了她一粒护心丸才道“络纱,我们都清楚她不是玉儿,玉儿是怎么死的,我们再清楚不过,为何要再刁难她呢?” 络纱眼中含着泪,却隐忍着不落,齐风当然理解不了她最珍惜最在乎的人一个一个在这一个月里尽数消失的痛苦,她无处呐喊,唯一的执念就是找到这个占有妹妹躯体的人,还有不知身在何处被人关押的母亲…… 但,当安晚晴落在她手上的时候,她又毫无办法,想杀她下不了手,想折磨她不忍她皱眉,想治好她心中又几千万个不愿意。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看得我多难受?”齐风轻抚着络纱的眼角,目光柔情与心疼交错不息“我们还会有孩子,天医阁遍布天下,用不了几日便会有娘的消息,而玉儿……还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她在这个世上活着,难道不好吗?你真的再也不愿看见活着的妹妹了?” 络纱忍受着,紧咬着唇,连哽咽声都不愿漏出唇畔。 “她还是有一点像玉儿的,一个人独自承担一切,不说一点苦和累,她像玉儿一样关心我们,我们成亲的时候,即便她清楚自己已身中剧毒不也高高兴兴的祝福我们吗?这样的妹妹难道不是老天赐给我们的礼物,或许是玉儿怕我们伤心的另外安排呢……”齐风清晰的思维在一个字一个字说出來的时候变得有点混乱,直到最后也不知道再有什么理由去劝解络纱。 不过,庆幸的是,络纱眼角的泪终于一连串滑落,像是一场秋雨冲刷尽整个炎夏的苦闷之热,清明润泽之气飘然而至,雨过天晴,意外的令人舒适。 安晚晴再醒的时候,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塞在她手里,她忍不住动了动手指,手中的东西猛地一动反握住她的手“醒了?” 络纱竟然会对她这样温柔,若是在梦里或许会,但却是在现实里,安晚晴有些不敢确定,猛地一下缩了手,也竟轻松的从络纱的手中缩了回來,想起晕倒前络纱疯狂的一幕安晚晴心有余悸“络纱……” 络纱手里突然空了,温暖在手心流走,让她惆怅的望向安晚晴“玉儿……” 就这两个字,安晚晴心底已放松了警惕,络纱对络玉的爱护是放在心尖儿上的,伤她一丝一毫必定自己伤得更深。 “虽然你不是玉儿,但你可不可以做我的玉儿……”络纱伸手拨了拨安晚晴额鬓微乱的碎发,言辞恳切深重。 安晚晴心底十分不是滋味儿,她有一种偷了别人最珍贵的东西的深重愧疚,她根本沒办法拒绝络纱的要求,反而觉得络纱这样说让她心底生出无数的对不起,安晚晴轻轻点了点头,晃散了凝在眼底的水,散散的一下子便落了出來。 络纱轻轻的替她擦掉泪“玉儿……你别怪姐姐先前做的,姐姐也是着急才会那么冲动……” 说沒有触动,那绝对是假的,这一年來除了阳春就只有络纱对她是真好,也不知是哪儿來的委屈,坚强轰然崩塌脆弱得突然半坐起身抱住络纱大哭起來。 络纱轻轻顺着安晚晴的背咬着唇眼泪也噼里啪啦的往外掉,半年里的朝夕相处让络纱忍不住心疼的摸着安晚晴的脑勺“不哭,以后有姐姐,我们能找回孩子,能找到娘……” 背上凉悠悠的又有一点火辣辣的感觉,百味掺陈,说不出哪儿不对,就是一个劲儿的哭想停也停不下,好像这辈子都沒人给过她这样的温暖,她经历的痛苦都得到了拯救一般。 “姐……姐……”安晚晴抽泣又断续的唤着络纱,络纱的手停了停,再放下时更轻了百倍,珍惜得怕一碰就碎。 “姐姐在这儿……” 安晚晴每唤一次络纱,络纱就会回上这么一句,并不多一个字少一个字,却给了安晚晴无穷尽的力量,渐渐也止住了哭,甚至也替络纱擦掉眼泪,两人儿看着看着就破涕为笑起來。 看着安晚晴欲言又止,络纱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云坤他们我已经放了,不过那个穿红衣的姑娘中的毒还沒完全清除……” 安晚晴一听就松了一口气“姐……你一定要把那位姑娘治好。” “你为什么那么在乎她?” 安晚晴眨了眨眼睛,莫测高深的看了一眼络纱“你猜?” 络纱也笑了笑,语不惊人的道了一句“难道是因为云坤对那姑娘有意思?” 本是一脸得意的安晚晴瞬间给络纱泼了盆儿凉水,皱着眉问“你怎么知道?” “我把他们关起來后,那姑娘毒发了,云坤中了软骨散还求我救她……”络纱尽量把话说得简单,但那话里好像对云坤有些不满。 “姐……你讨厌云坤?”安晚晴有些忐忑,云坤是做了什么事儿能让目下无尘的络纱记下了他,而且谈起他的时候竟表现得厌恶。 络纱望着安晚晴的眼神突然有些闪烁“因为我救醒那姑娘的时候,那姑娘说她不想见他,求我收留她几日,我瞧着是云坤伤了那姑娘的心……” 安晚晴本想撮合他们,现在看來云坤又不知道干了什么事儿伤了月倾城的心“姐,我想回云城看看。” “但你的身子还沒痊愈……”络纱不太同意她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 “有你,痊愈就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安晚晴笑着就想掀开被子下床,见自己手脚虽疼但都能动了,就知道一定是络纱决定救她了。 络纱却看出了事态严重“这几日云城不会太平,云坤走的时候说了让我不让你回云城。” 被络纱重新塞回床上,安晚晴想到前几日的安排,面色沉凝,她就担心一个不小心沒达到目的聚拢人心一致对外,还将云汉自己个儿弄得人心惶惶。 “姐,放心好了,如果情势不对,你就带着我跑,行不行?”安晚晴撒着娇样的小声说着。 以前络玉也求她,如果她不同意络玉就会偷偷的自己做,络纱十分不放心“好,但你得让我安排一下。” “好嘞……”安晚晴一下子躺回床上,笑容却因为突如其來的剧痛碎了稀里哗啦,可却看得络纱眉开眼笑起來。 站在门外的齐风,听到屋里传來的朗朗笑声,忍不住抬头望了一贫如洗的天空,一月來的阴霾愁云终于烟消云散了。 ------------ 第206章 随风而散 络纱满脸都是对安晚晴宠溺的笑“我会尽快安排好……你此刻就乖乖睡觉。” 见安晚晴顺从的点头闭眼,络纱才转身离开,门掩上的时候安晚晴就睁开了眼,络纱走了,似乎方才的温暖与笑声也慢慢从耳际心底流失,让她有些抓不住的彷徨着不想让络纱离开,但她不是小孩子,不能这么依赖着络纱,她不能在温暖里沉沦,必须恢复坚强独立。 齐风等在门外,看见络纱关上门抬起眼看向自己脸上漾开的笑漪,忍不住也笑了起來,一把抱住她“谢谢,谢谢……” 络纱的泪滴落坠入笑漪中,脸上的花更明艳欲滴,环手紧紧抱住齐风。 她知道齐风在感激什么,她被怨与恨蒙住了眼,他依旧不离不弃寸步不离,他一定很苦却从不会开口说,他包容她开解她,她清醒了他竟然欢天喜地的对她说谢谢,该说感谢的本应该是她才对“对不起……” “傻丫头……”齐风笑着应道,眼底却有激荡的浪花。 屋里,安晚晴望着门外欣慰的笑,放心的闭上眼睡觉,明天不管有多大的困难,她做的事总是有意义的,当战争停止的时候,该有多少像齐风与络纱一样经历生死阔别重逢的情侣相拥而泣,心怀感激呢? 络纱的速度很快,夜里就交代好了一切,趁着夜色,络纱与齐风带着安晚晴下山,安晚晴有点奇怪,怎么好像他们比自己还急“姐,为什么要趁着天黑下山?” 络纱并未多说,只是说“云城处处都是各方势力的眼线,相对于白日,夜里要安全许多。” 齐风显然是同意络纱的做法,但安晚晴听在心底却不由得担心云城到底乱成了什么样子,令络纱也谨小慎微起來“我们走了,月倾城怎么办?” “等毒清干净了,她要走天医阁也不会留她。”络纱专心的赶路,对月倾城并不上心。 “可……墨儿……墨儿还在天医阁……”安晚晴迟疑着,也不知道说出月倾城与兰墨有仇,说不定再碰面会拼个你死我活,络纱会不会以阁主的身份惩罚兰墨,毕竟络玉与兰墨名为主仆实如姐妹的关系,让安晚晴不知怎样拿捏话度。 可聪明人,一联想她两句话里提到的两个人,又这样吞吞吐吐,络纱与齐风虽不知详情,但也明白了些,不过两人的脸上却意外凝重,风声戛然而止,三人缓缓落在荒野之中“玉儿,你不恨兰墨吗?” 安晚晴豁然明白过來,脸色也沉了沉,随后又展开了“爱就爱了,不爱就不爱了,誓言是过去的,毁也就毁了,姐,有些事,断了就是断了,不可能再续上的,是我不够好还是云初变了心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也沒必要恨他们……” 络纱与齐风沉默着,络纱激动得要冲口而出什么,却被齐风拽住了手,严厉的示意着摇头,而安晚晴顾自说着想着,错过了眼前更为奇怪的反应。 “她们曾经对我的好并沒有假……只是现在不好,不过好歹他救了我一命,算扯平了吧,谁也不欠谁的……”安晚晴幽幽道,一边往前走,伸手拂过半人高的蔓草,酥**痒轻柔之感挠着肌肤,带给她一种自由和轻松,她想她的确可以放得下这一段感情,不去怨不去恨。 齐风与络纱已足够惊讶,齐风冲口而出的话到了嘴边生生转成疑问的语气“他救了你?” 他们千辛万苦隐瞒的事情,她竟然知道了,从哪儿知道的,谁告诉她的,还是说是她猜的…… “是呀,他救了我……”安晚晴长长一叹,说不清的惆怅苦涩,“他亲手杀了我,却又一手安排救了我,就算当初气他甚至有些恨他,现在也恨不起來了……” 安晚晴沒有十分明白的回答,但齐风与络纱已感受到了她的决定,既然她知道了还能放下,那他们就不需要再从头到尾的解释给她听了。 “既然你认为过去了,那就别再想他们,兰墨的事我会处理。”齐风望了一眼云城的方向,如果云初还活着的话,或者他会试着讲给她那是怎么回事儿,但既然人都死了,也就随风散了吧,再纠缠只会令活着的人受罪。 “谢谢……”道谢是她真心实意的,明知道她不是络玉却待她如络玉,因为她害得络纱流产他们也沒有一句怨言,安晚晴从心底里感激他们,感谢在这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握住了亲情的温暖。 “玉儿……我们是亲姐妹……”络纱的声音很轻,安晚晴明白络纱的期待,期待络玉与她亲密无间的感情,期待她能够肆无忌惮的在她面前为所欲为,但安晚晴在爸爸妈妈面前也沒如此亲密过,撒娇蛮横耍赖也总是有度。 “好……” “先到客栈再说,这里风大……” 齐风觉得安晚晴沒有立即回应络纱,络纱会失望,便先提议道,谁知安晚晴竟转过身望着络纱笑着,脆脆的应了声好,虽是黑夜,也沒扭头去看络纱的神色,但齐风知道她一定笑得很开心满足。 客栈里,络纱执意与安晚晴同睡一间房,但经过百般推辞和齐风的开解,络纱终于跟着齐风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再三嘱咐“我们就在隔壁,有事儿一定要记得叫我们。” 想着方才的一切,安晚晴就觉得自己像个三岁孩子的被照顾守护着,不免嘴角牵起一丝笑,躺进了床里,畅想着她三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想着想着,安晚晴睁开了眼,幽幽道“妈,我很好,你一定也要很好……” 刚躺下的络纱听到细碎的声音,忙坐起身要下床去看,却被齐风拽住摁回床上“你别担心太多,这个小妹不比玉儿差……” 络纱沉默的顺从的躺会床里,朝齐风靠了靠枕着齐风的肩“如果云初沒死,玉儿跟他会不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这次齐风沉默了,这样的假设,根本沒有意义,但他却希望有意义。 刚睡下,齐风与络纱的门被叩响“客官,小的给您送热水來了。” ------------ 第207章 生与死关 齐风开门望着那店小二“我们沒有叫热水……” 小二有些懵,十分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那可能是隔壁的客官叫的……” 齐风沉下眉“她也沒叫……” 被转移了注意力,齐风沒有注意到从门角处飞进一粒柳絮似的沙粒,还未落在地上便化成了一缕烟。 小二彻底懵了“不是,是有人说……” 再多的声音,都随着“咚”的两声,戛然而止。 安晚晴神游于外,正想着方雅,就听见那突兀的闷声响在门外,狐疑的唤了一声“姐?” 沒有人回答她,倒是她的门突然被推开,安晚晴警惕的坐起身,低喝“谁?” “小姐……”一个人影一闪就到了床前,立刻点了她的穴道,捂住了她的嘴“是我……” 安晚晴双眼一闭一睁,想不通她怎么跟了上來,非要救她出去,难道是因为先前络纱对她的恶劣态度,或是络纱将她赶出天医阁让她不放心自己待在络纱身边? 可沒有太多时间给她想,她的眼睛一花,床前微弯着腰看着自己的人突然失重的砸向自己,撞得心口一疼,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危机霎时笼罩在这间客房里,只是除了倒在床上的两个人以外,并沒有什么后來者。 月光从窗户上遗漏,隐约间,床上的人动了动,兰墨竟然醒了,对刚才的一切都不奇怪,背上昏迷的安晚晴匆匆离开客栈。 刚一出云城,走了不到一里地,兰墨便僵硬的停了下來,背上的安晚晴也因她双手一松,重重跌在了地上,她却眉头也不皱一下,面森眼寒的睨着前方,从腰间抽出了软剑指向大树之后“什么人,出來!” 一袭劲黑的衣不徐不疾的自大树上飘落,双手环抱宝剑于怀里“留下她!我放你一条生路。” 兰墨身子一震,颇为畏惧似的望了一眼那人,又很是不甘的望了一眼脚边的安晚晴,抬起眼來一脸鱼死网破的样子“就算你有云烟阁作靠山,也不代表你一个人就有能力从我手中抢走她,有本事你尽管來拿……” “不自量力……”那黑影低沉着声音道了一句,对兰墨为何知悉他的身份并不在意。 兰墨未及将毒药洒出去,就已经被疾如风火的石砾碎子击中了穴道,兰墨的眼里露出一丝惊恐的望着眼前欺近的黑衣人,谁知那人什么也沒说,只俯身背起安晚晴,一手拽过她,跃入夜空,踏着荒草又奔回云城。 兰墨深吸一口气,绝望的闭上了眼,怎么也沒想到事情如此一波三折,倒不如,当时,就在天医阁下手算了,哪儿还有这些个变故,如今,说不定她还沒死,自己已先命落黄泉了。 寂清的湖庭后上坐落灯火辉煌的楼宇,楼中张灯结彩,时而从对岸传來一声女子娇笑的声音,不禁让人浮想联翩,眼前已有那婀娜多姿之女搔首弄姿的招揽着自己的金主的模样,兰墨厌恶的皱了皱眉,随即又轻展开來,她不该想得如此悲观,或许她用不着死,想到这儿,兰墨的嘴角竟浮起一丝笑。 “咚”一声,兰墨被丢弃在屋子客厅主位的一旁,而安晚晴则被黑衣人十分轻柔的放置在了主位一侧的位置上,杀手如此怜惜小心的动作看在兰墨眼底却像是火苗子霎时丢进了她干枯的眼底,腾起无数妒火,一百年也扑之不灭。 黑衣人身影一闪已到了客厅一角雕花镂窗样式的屏风后,隐约从这儿可以看见里头对着窗户回廊的软榻上躺着一个人,黑衣人的声音很轻似在确定榻上的人是否正在睡觉“主子?” “这么快就回來了?” “那两位姑娘,一位留在了天医阁,一位与两名天医阁的人回到了云城,只是,途中又被人劫了去往南方……” 榻上的人闻言许久不动,似在思索着什么,缓缓起身,又坐了一会儿“杀她的人呢?” 平静沒有一丝起伏的声音如流水划过,黑衣人依旧坚硬而冷漠的回道“在客厅里。” 榻上的人终于下了榻,转过身朝外走來,正是天医阁的主子王景,趋步走至客厅时,一看见安晚晴昏睡的模样就有些嫌恶似的皱眉别开眼,而地上的兰墨甚至都未曾瞧上一眼,他便冷冷吩咐着“把她丢出去。” 简短的四个字,黑衣人闻声不动,实在拿捏不清这个“她”指这两个之中的哪一个,不可能是出手相救的人,但主子那神色分明又特别的讨厌被救回來的人。 “从哪儿來送哪儿去。”王景别开头转身,径直从平静的兰墨身边走过时停了一下,望着地上任人鱼肉的女人乌黑的发顶,又吩咐了一句“把她交给阿英,吊起來,不准给吃、不准给喝!” 黑衣人很平静的望着王景走出客厅,对兰墨一下子瞪大的圆目拼命挣扎着想说话的神色也视而不见,眼神之中露出一丝狐怪之色,云烟阁处置人赏罚分明,要么打要么赏,从沒有这样轻巧的惩罚,只是吊起來不吃不喝…… 黑衣人依言将兰墨交给了万红楼的老板娘阿英,又带上安晚晴摸进了客栈里,只是等待他的却是一前一后两袭白衣。 黑衣人皱了皱眉,这莫不是一场戏,要抓自己?但为何不在他抢人的时候下手,反倒送人回來的时候下手,这里又说不通。 齐风与络纱其实也刚醒,对迷.药,他们一点也不陌生,七七八八的药尝多了,这点迷.药,比常人要先恢复过來。 “你是什么人?”看安晚晴安然无恙的躺在床上,齐风的声音并不狠戾。 黑衣人抽出剑,刺向齐风,齐风一闪而过,黑衣人顺着那移出的空间,闪出客房。 齐风与络纱失策的匆匆往外追去,却只余漫漫黑色飘荡。 “那个人到底什么來历?”络纱不安的问。 “此时还敌友难辨,至少他的目的只在玉儿身上,对我们无心招惹也沒心思应付……”齐风解释着回身到了屋里,那个人刺向他的一剑用了几成的功力他不知,但他若是不躲反而接下來最多也就旗鼓相当,这么厉害的人并不与自己纠缠,只是着急着离开,让他的心底并不轻松。 ------------ 第208章 问心无愧 天亮了的时候,安晚晴也醒了,身旁躺着络纱,坐起身打量了屋里一眼,才印证了心底的古怪。 身旁有异样的动静,络纱一霎就睁开了眼,正对上安晚晴疑惑的打量着自己的眼睛“你醒了。” 安晚晴躲避不及,像是偷窥被人抓了个现行的慌张,还有络纱突然睁开眼时眼中凌厉危险,让她沒來由得又惊心而不安“我怎么会在这里?” 络纱一听,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莫不是玉儿知道自己被人抓走了“你知不知道是谁要对你下手?” 谁要杀她? 不可能啊,兰墨偷偷摸摸的來是为了把自己救出去,当然她不知道自己与络纱已经冰释前嫌了,她记得,兰墨突然晕了倒向自己,然后自己也晕了,那个时候屋里有进來人吗? 安晚晴摇摇头,有些小心的问“兰墨呢?” “兰墨?”络纱轻声重复,但语气中的怪异与疑惑尤其之深,“你怎么会提起她?” 络纱的意思,难道是兰墨并不在这儿?络纱的样子口气也好像是并未见过兰墨的样子,只是不问清楚怎么单凭推断就断定了呢? “她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一直想把我从你们身边救出去……”安晚晴见络纱的面色僵硬着,声音变得更低“夜里,她又來了一次,不过她前脚进來,后脚就晕倒在床上,我本身伤还沒好,被这样一砸,也晕了过去……” 她的意思,络纱明白了,但络纱与安晚晴同样不懂的是为什么她在而兰墨不在,络纱的眼中闪过一丝明亮,难道说是昨夜的那名黑衣人? 不要玉儿,只抓了兰墨,为了什么? 兰墨的仇家? 若是把两人带走是为了杀人,那好心的将人送回來是绝无可能的,有哪个杀人犯不想能省事儿则省事儿的,还留下个可能知道他的无穷后患…… “姐,我先前迷迷糊糊地的听到你把兰墨逐出天医阁了……你为什么要赶她走?”安晚晴微抬着眼,几番斟酌的问,生怕哪儿沒说对,又伤了络纱的心。 她这个问却是把络纱问住了,叫她怎么答呢?因为兰墨是云初娶进门的妻子,害怕她醒了见到会想起往事,伤心难过?但说出这件事,提起他们也难免会令她伤心难过…… “她犯了错,自然要领罚,我只是把她逐出师门,并未伤她分毫……”络纱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她犯的错你不需要知道,我之所以沒有先惩罚她再将她逐出门去,是念在往日她伴着你这苦劳的份儿上……” 络纱既然放过了兰墨,自然也不会为难她,安晚晴垂头沉默了一阵子,想起夜里赶路时齐风与络纱的几个疑问,心中也稍许明白过來,许是又不想见兰墨惹她伤心才将兰墨赶走了。 那昨日,络纱与齐风与下黑手的人到底交过手沒有? “要抓我们的人是谁?” 络纱摇头“那人武功很高,若是交上手,约莫与齐风平分秋色,从头到脚一身黑色,夜色太暗,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安晚晴这番震惊不少,直觉这些人是冲自己而來的,如此厉害的人却要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个头绪,还是络纱起了床,一边又问“玉儿,你只说了急着下山,你到底急着办什么事?能不能告诉我?” 背身的络纱,并未看见她轻飘飘的话如闪电雷击击中安晚晴,触电的僵硬着,苍白了脸,莫不是策乱云城的计策败露了?有人趁机要她的命,或者想抓了她威胁利用? “姐,在山上云坤对你说云城很乱,叫我们不要回來……”安晚晴歪着头,声音有些惶然“那你有沒有派人调查过,云城到底有多乱,为什么而乱?” 那种惶然当然不是畏惧,只是一种敌暗我明的局势,处于劣势的人的着急和茫然。 “沒有。”简短的两个字,破灭了安晚晴的期待。 “玉儿,你到底要做什么事儿?与云城有关吗?”伴着络纱更深的疑问,安晚晴掀开被子,下了床,络纱不知道给自己用了什么良药,身子恢复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姐,你信我,我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们,不过现在,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去云家……” 饭桌上,齐风与络纱都不动筷子,两双眼注视着在桌上跳舞的筷子,安晚晴视而不见的猛吃,齐风这样有耐性的人也终于忍不住道“你要是不一字不落的说出來,绝不要想能够踏出这里一步。” 清厚的声音,平淡的沒有威胁却又一丝不满和担忧,安晚晴停下了筷子,其实她差不多也吃饱了,而且因为吃得太快,胃有些不舒服。 “在每个人的眼里,我祸国殃民,罪该万死……”一点酸苦的意味都沒有,沒有人能向安晚晴这样平静的骂着自己“楚汉的战争因为我,北疆的战争因为我,云阳驾崩明妃殉葬灵玉失踪云宗即位楚衍登基,桩桩件件都与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想撇得一干二净也不行……” “那都是别人的看法,你在乎那么多做什么?放下那些,就是你一直向往追求的自由,天下之大,哪儿都有容身之所。”齐风的语气有些坚硬,他是不允许终于摆脱了朝野的安晚晴再晕头晕脑的又迈了进去,那等于是半个鬼门关,一进去,想出來难,想死却是太容易了。 一不小心,粉身碎骨的结果实在平常无奇的数不胜数。 否则,他们也不会花那么大的代价,去制造她被赐死的故事,然而,她竟还要去…… 络纱也面色铁青“玉儿,你的心只有那么一丁点儿,你只有一个人,你却想要救天下的人,你不觉得太异想天开了吗?如果他们不懂得自救反抗,只等着别人施以援手救她们出水火,那姐姐认为,不救也罢!” 安晚晴差点就无言以对“拿起,放下,那是多难的事儿,我放下了跟云初的感情,也放下了云汉人对我的仇恨,现在只是想承担一点责任,做力所能及的事,我不想游遍山川却无处不见哀鸿遍野,饿殍冻骨……” 齐风与络纱还想再劝,安晚晴却忽得将垂着的眼抬起,坚定无悔的望着他们“只求问心无愧,如果我做不到,那我就不再插手。” ------------ 第209章 太过平静 她的意思明摆着,若是他们插手,不就是让她时时陷于自责与懊恼之中吗? 齐风与络纱再多的反对也无济于事,虽然冒险,却比日日夜夜看着她苦恼自责强。 一切的一切,正如安晚晴所言,千丝万缕的纠缠,剪不断理还乱,她虽放得下也拿得起,只可惜终究做不到满顶完全,所以会心生愧疚。 她明知沒有一个人能够做到完美,但眼底就是容不下这个不完美的存在。 想的与做的背道而驰,对存在的不完美,努力的修补,从不放弃,也不敢放弃。 “那你打算怎么办?”齐风沉眉,妥协的问。 言下之意,竟是同意了安晚晴,默许了她可以去尝试。 她的一条命与她后半生或者悲痛的生活,抉择其一,齐风选择了前者,陪她冒险,如若哀苦无望的活着,倒不如死在为之努力的路上。 而且,只要他有一口气,他就不会让她出事。 安晚晴摇头“这几天,我对什么都不知道,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样的话无疑让齐风与络纱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是错的,轻率的将自己的妹妹推入了火坑。 “吃过饭,我们先去云府,我先前把一些想法告诉他了,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了……”安晚晴有些惆怅,多少会有效果才对,乐观的就是抄起家里能抄的东西奋力反抗,悲观的莫过于不仅不敢反抗,还阻止要反抗的人去反抗。 但,到现在,外头好像太过风平浪静了,沒听到丝毫的慌乱的脚步声,也沒看见惊恐的耳语模样。 或许,云坤还沒有将那些人派出去…… 但,石陵应该坚持不了几日了也说不定,这样拖延,只怕成功激起众怒的同时,石陵城也破了。 楚军北上,一马平川的原野地势,遭到重挫的云汉与打了胜仗的楚军对阵,毫无疑问的结果,楚军所向披靡,而云汉则是节节溃败。 齐风与络纱也想着找一找云坤,江湖人对朝廷事懂得并不多,何况他们俩向來不屑于那些热衷功名利禄的人,所以对天下局势,朝中情况只能通过天医阁的途径略知一二,却不敢下个什么结论,以前因为无关自己,可冷眼旁观懒得去猜度确认,而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必须要心中有数,才能无惧无畏或者防范未然。 络纱与齐风的意思很明了,就是吃过饭就去云府,只是不能这样去。 安晚晴被络纱打理了一番,装成一个丑陋婢子的模样,如此安晚晴可在大街上自由走动,如若是有注意到她的目光,那也该是恶心她生得如此难看,再或者,赏心悦目的目光投向了身边的一双男女,冷峻清远,两人都生得清冶明艳,随了人向往美好事物的心,难免不多看几眼。 只是,街上寥寥数人,本该热闹繁华的大街稀稀拉拉的摆着几个小摊儿,看起來凄清破败。 这样的情况,令三人愁云满布,安晚晴是最不安的,脑海里有无数的可能情况來解释这样的情形,只有云坤失败了才会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可也不见行人面色上匆匆行色,这无疑更怪了。 齐风以朋友之名投上拜帖,云府仆人给直接退了回去,说是云坤已经三日沒有回去过了。 而当他们提起沈凤,再三追问时,云府仆人已十分不耐,低垂着眼望着空空如也的大街“走了走了,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被严词拒绝,安晚晴将络纱与齐风引到云府府墙外,三人悄无声息地的沒入云府,这座院子说大也不大,说不大也大,反正兵分两路后,多多少少用轻功也花了尽半柱香的时间才将云府探查了遍。 云坤不在,沈凤不在,兰墨不在,云府的下人也不知道躲到了哪儿去,好像也不在,整座宅邸安静得渗人。 三人一无所获,只得作罢,忐忑不安地回了客栈。 虽然沒走多少路,一路上都有免费的代步工具,安晚晴却累得不行,一沾着枕头就闭上了眼。 齐风对络纱轻声说了一句,便出了客栈,络纱则寸步不离的在一旁静静的守着。 “你在担心什么?”络纱突然问道,顿了顿又问“可以跟我说说吗?” 安晚晴依旧不动,但络纱却看得出來她醒着,因为从她一躺下闭上的眼皮底下那眼珠子时不时的转动着,络纱确定那不是安晚晴在作梦,而且以她非要做这件事的决心來说,安晚晴也绝对不可能放得下今日这种种的不对劲。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晚晴睁开了眼,直挺挺的看着床顶“太平静了……” 平静得如冰冻了湖,那冰封的湖面底下像埋了无数的炸药,不知何时便会轰的一声,从湖面下激起冲天的浪花,随后,连锁反应似的,平静的湖面上接连几声响起,滔天骇浪翻滚着,而封冻的冰早已体无完肤,消失殆尽。 这是才是真正令人最惶恐的地方。 络纱从未见目光从安晚晴身上挪开一寸,眼底有诉说不尽的心疼“你凡是不要往坏的地方想,你也想想好的可能。” 天下沒有那么巧合的事,巧合到整个云城的人都默契的沉默平静了,人人都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那是巧合? 那是绝不可信的…… 齐风很快就回來了,带回的消息是:太后前日夜里,遭人行刺,下令全城搜捕,人人都不准上街,在家中静候搜查。 安晚晴缓缓坐起身,这是她万万沒有想到的一点,但也是很关键的一点,太后遭人行刺,便证明沈凤与云坤还沒有完全控制住云城,那禁行令,也可避免有心人煽动流言,动摇抗楚的决心。 沒有一个人能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而心底越急越要保持冷静,此时齐风提议道“我到街上看看,很快就回來。” 闻言,安晚晴的身子僵了僵,抬眼担忧的望着齐风,既然是禁行,齐风会不会被抓了去关进大牢里。 “你别担心……”络纱走到安晚晴一旁,回头嘱咐了一句“早去早回。” 只是这个“早”却被无限期推延似的,沒能实现。 ------------ 第210章 无尽的夜 一夜过后,齐风也沒能回來。 安晚晴与络纱双双陷入沉默中,齐风的身手,整整一夜,整个云城都能被他查个遍。 可他,却沒能回來。 “我们出去看看。”安晚晴等不下去了,她不能总是听到别人來告诉她是什么情况是什么结果,煎熬的滋味比死都难受。 络纱抓住她“不行,外头什么情况尚且不明,我们万不能贸然行动。” 安晚晴双眉深蹙,她很清醒理智,但在白茫茫一片的前方,谁知道是什么样的,不走一步,永远也不知道,所以她想多走一步去看看情况如何,到时候再做打算。 但她忘了一点,这短促的时间,若是真有人守株待兔要将她们一网打尽,她哪儿有逃跑的时间,等不到她逃之夭夭,她已身首异处。 络纱走到靠着外街的开窗,一枚紫色的信号弹冲天而起,安晚晴刚要说什么,就被转过身的络纱一拽,跃下窗户,落在了窗下的巷弄中。 “试探看看,到底是谁在作祟?”络纱松开了安晚晴,平静的走在前头。 安晚晴抬头望向了客栈,引君入瓮,自然是高得不能再高的招数,不禁对络纱有了别的看法,她有同属女人的脆弱,也有久历江湖的沉睿冷静。 客栈大门正对着的也是一家酒楼,竹帘子高高的挽着,任凭雪风亵玩逗弄着噼啪乱响,此处视野极好,对面的一切都尽收眼底,若换得平日里定是抢手的位置,只可惜今非昔比,往日人们趋之若鹜的赏景闲谈之处只有两个女子对坐。 “小二……”坐了片刻后,络纱唤來店小二,将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一锭银子给了他“劳烦替我去东街明柳巷请添福药庄的老板娘瑞夫人。” “诶!”小二乐呵呵的连连颔首。 “小二哥知道这云城风声紧,容易出事,我和妹妹都是女子,想早些办完了事儿早些离开这里,劳烦您快个些。”络纱冲店小二露出了十分为难忧心的模样。 “知道了,姑娘在这儿等着,小的立刻就给您请去。”店小二别的不行,腿脚就特别的利索,转眼就出了屋子。 “姐,你找那个药庄夫人做什么?”直等到店小二离开后,安晚晴才向络纱求解。 “她是天医阁搜集天下消息的信堂堂主,此刻,也唯有从她那儿探听些消息。”络纱饮了一口热茶,目光扫过安晚晴落在了对门的客栈前。 楼下,她吩咐的店小二已经出了酒楼,而对面客栈也进了好几个客人。 黑色…… 络纱的眼皮跳了一下,轻轻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上,睨着刚进去沒多会儿又匆匆出來,在大街上左看右看的一群人,又沉了沉眼色。 她多希望,这些穿着黑色劲装的人不是來找他们的…… 络纱扭头望向安晚晴,声音尤其的低“别说话,听我说……” 安晚晴也注意到了街上的那些人,默然的点了点头。 “这里暂时不会有危险,等瑞夫人來了,你就跟她回去,我会去找你……”络纱不急不缓尽量说得明白,眼光不时落在那些黑衣人的身上。 络纱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安晚晴不放心络纱一个人去“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放心,我不会有事。”络纱很肯定的承诺“况且我只是去探探情况,情况若是不妙,我自然会先回來从长计议。” 齐风也说,他出去查看查看,很快便回來,可他却沒能回來,这让安晚晴对络纱的信心大大打了折扣,她十分担心络纱,又不敢贸然提起齐风的事乱了络纱心神。 尚在犹疑之中,就听耳边轻柔的嘱咐声滑过“记住,一定哪儿也不能去!” 她连开口叮嘱或是回应一声都沒机会,白软纱嫣红褙子已消失在了眼前,安晚晴忙趴在窗上,只看见那黑衣人四散而去,唯独不见络纱的身影,络纱单枪匹马如何跟踪这么多人? 天亮等到了天黑,直待天黑尽了,络纱沒回來,那个瑞夫人也沒來。 店小二带的口信是:瑞夫人正卧病在床,不见客。 安晚晴听着却觉得这病真是太及时了,还是说她们的命运就是如此坎坷,沒有贵人相助,波折不断。 “姑娘,夜深了,您若是不嫌弃,阁楼上的梦园小的替您收拾收拾,将就着宿一宿……”说话的人不是店小二,倒是一个四十來岁的壮年,像是管事或者酒楼老板。 安晚晴沉沉的抬起眼,望着无边黑色,淡淡的瞥了一眼手下的木桌,伸手自鬓发中取下一只玉钗放在桌上“老板,我想问您一个人。” 酒楼老板未上前取走玉钗,却是坐到了安晚晴对面“您问。” “王景王公子今夜可也宿在了万红楼的后院儿里?”安晚晴抬眼对上那人平静的眼,抓住了那一闪而逝的讶异,“请您如实相告,我想找他帮个忙。” “不是不告诉您,是您知道了也沒用……”老板尴尬的解释道,又重重叹了口气“这王公子自从一个多月前进了万红楼就再沒有出來过,常常有人看见他在万红楼里,丞相府前前后后也去了好些人,但王公子一律不见,外边的人都说他一辈子都不出万红楼了……” 那拐着弯要说的,也就是她要见王景一面是不可能的事。 安晚晴怔了怔,蓦地想起那也醉得一滩烂泥似的王景,看來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有人知道他是遇上了什么事?” “不知道,自打王公子与苏公子去了一趟丰南,回來后就成了这样子,沒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老板摇了摇头,“姑娘,要不,我让小二再去请瑞夫人一次?” “不用了……”安晚晴拒绝了这个提议,咬了咬牙,说服自己再等一天,最迟明天早晨,如果天亮了齐风与络纱都沒有消息,她就不得不去找王景了。 “那您今晚上是住楼上呢?还是……”老板太过热心肠。 安晚晴不禁堤防起來“谢谢您,等不到阿姐,我也睡不着,不如您给添个火炉在这儿,这样阿姐若是回來,一眼就能看见我了。” 老板望着她天真纯善的笑,可怜她似的点头同意了。 火炉添了上來,还给了热茶,点心,安晚晴想自己太过杯弓蛇影,被络纱装扮得如此丑陋怎还会有人对自己有歹心? ------------ 第211章 云初已死 “石陵,最迟能坚守到今夜……”方远着一袭青墨色长衫立在廊柱的阴影里,望着小小的院落里坐在轮椅中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轮椅之中的人抬起头,遥望苍天,抬起手感受着西北风粗鲁的缠上自己的手指,他道“申时三刻……” “何意?”方远微蹙着眉,似有期望。 “调你的人去石河取水,申时之前务必将石陵里里外外都浇遍,记住,石陵城门内外要一直不停的浇,越多越好,越远越好,城楼上也浇,家家户户的门上也要浇……”轮椅上的人好像啰嗦个沒完,面容十分冷静“记住,千万不能出城门,不能让楚军看见你们在做什么,准备火油,箭,还有冰鞋,长刀,能有多少就准备多少,若是缺就让铁匠铁司赶制。” “你先去办这些,余下的申时你再到我这儿來。”轮椅上的人不紧不慢的吩咐。 好一阵子,廊柱后的方远还是未走,轮椅上的人终于将目光瞥向了他“还有事?” “从北边儿來了好些人,一踏进石陵就呼天抢地的要死守石陵,说石陵若是破了,远在北边儿的城池将无一幸免……”方远三言两语说得差不多了,却看见轮椅上的人似乎沒理解他的意思,淡淡的模样好似在问,那又怎样? “我们连吃败仗,毫无还击之力,如今听了这些消息,会不会勾起将士们思乡之情,军心动乱……”方远很担忧,当然那些人说要与石陵共存亡,是要帮助云汉抵抗楚军,但事情的两面性太多,沒保着多少人心底已经这样想了,只待一个契机,谁要是巧加利用,逃军甚至叛军都有可能出现,而一旦有一个,那将是不可控制的此起彼伏。 “那些人住哪儿?”轮椅上的人有些惊异。 楚汉一战打了将近一年了,突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冒出这样一批人,听方远那口气,那些人不是随随便便的哭诉,像是去了不少地方,石陵的老百姓或许已受了不少影响,方远才会注意到他们。 “军营外的石河边上。”方远的声音有些捉摸不透,他实在太疑惑了,栖身之所也沒有,就这样赤手空拳的來了战场,挨着军营,天天游说石陵百姓。 沒有人像这样做,方远沒有一刻明白过。 “你先去办正事,此刻不需管那些人。”轮椅上的人吩咐了一声,自己推着轮椅往小径外去“我先去看看,申时,务必到这里等我。” 石河边上,河水时而凶猛的拍打上护堤,在河边溅落一地的水花。 一名女子正在低头在江边取水,又急急提着那桶水钻进了帐篷里,未消片刻,她钻出了帐篷往旁边的帐篷去,几顶帐篷,只看见她一人在忙碌。 丰源将轮椅上的人推到了帐篷边上,正赶上那个女人从帐篷里钻了出來,一双疲倦布满血丝的眼看了一眼他们,就落在轮椅上的人身上,打量一番向造访者走去,有些疑惑的询问“公子受伤了?” 轮椅上的人却是不说话,惊愣的望着眼前的人,一霎时,方远的话从回脑海,那些人一进石陵就到处哭诉,那些人…… “春儿,怎么了?”另外一顶帐篷里钻出來一个男子,一眼就瞥见了僵着的三个人,男人沉眉走了过去“怎么了?” “向大哥,我沒事,就是这位公子,问他哪儿受伤了他也不说……”女子的声音轻柔之中微显疲乏,嘴角勉强挂着令人放心的笑。 轮椅上的人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女子也感觉到了那如炬的目光,嘴角的笑倏然僵滞,她凝着眉又朝前走了几步,像是太远了未看清楚轮椅上的人的面目。 “春儿,你怎么了?”女子的手臂一把被男人扣住,女子恍惚回神望了一眼身旁的人,目光再一次逡巡在轮椅之上的人身上。 轮椅上的人不紧不慢的抬起了手旋转轮椅轮子,背向了女子,像是要离开。 女子慌乱的要拦住他,他却又转了回來“能否借一步说话?” 女子的神色僵硬得有些恍惚,连连道“可以,可以。” 两个人,一前一后來到一处缓坡儿上,那轮椅是不能往上再去了,女子站住后“你是谁?” 良久,雪风伴着一声轻问“她……來了吗?” 她? 沒头沒尾,一个人问另一个人还是问,答案已心知肚明。 女子泫然欲泣,脸上却布满了笑容“她沒有來,她在云城,有小四照顾。” “她让你來这儿做那些事的?”轮椅上的人眉心的褶痕一道一道儿的挤着,也不是问,倒像是陈述。 “是。”女子沒觉得有何不妥,十分关切的问“公子,你住哪儿?怎么……你的腿……” “无碍。”轮椅上的人淡然得有些漠然,“她如何一个人留在云城?齐风呢?” 女子的脸色苍白了几分,有些哀痛,随后应道“丰南一战,都说您……我们也就回了云城。” “她知道我死了?”轮椅上的人语气之中终于有了一丝起伏,却是满满的苦涩。 “春儿离开的时候,她不知道,相信小四也不会让她知道……”女子愁眉难展,云城那么大,走到哪儿都有可能听到些消息,或许,她已经知道了。 轮椅上的人自然也想得到这些,只是他却忍不住问了,转动着轮椅,似要回去,女子却一下子抓住了椅背“公子,你何苦这样对自己?对小姐?” “阳春……”轮椅上的人长长一叹,抬起眼來里头沒有丝毫感情在荡气回肠的回放,“她是个不能再活过來的死人,我又何尝不是。” 阳春不明白他的话从何说起,着急的紧咬着唇,想再怎么劝劝他。 “楚汉战事不平,云汉一日不强,云初一日都只能是死人……”他道。 楚国的皇帝楚衍如此痛恨公子,岂会让他好生生活在这个世上,楚汉战事平息,云汉却无力保护自己,若公子活着的消息传进了楚衍的耳中,难保不会再次挥军北上,那时,支离破碎的云汉怎么挡得住楚国呢? 阳春顿然了悟,等楚汉战事平息,等云汉兵强马壮,那得是多少年又多少年? 恐这一辈子,这世上都不能再有云初这个人的存在。 ------------ 第212章 中庸之法 “公子……”阳春哽咽,忍了好久才问“您不想再见小姐了吗?” “阳春,你认为我跟她还有可能吗?”云初眼皮半垂,望着底下东流之水,“她不是个会回头看的人。” 阳春沉默了,照顾了安晚晴一年,自从香玉公主被赐死,安晚晴就再也沒朗声笑过,参禅悟境,整个就如世外之人一般心如止水,若不是那一场大火,她或者都不会哭一声愁一下。 “对了,小姐命奴婢带一封信给皇上,奴婢这几日想尽办法也靠近不了中军,公子能不能帮帮奴婢?”阳春从怀里掏出了信封,递给了云初。 云初接过信,却看着信封发愣,将信收进怀里,“好好照顾自己。” 他沒有赶阳春回云城,也沒有说要阳春留在石陵,默允她在石陵行事,不插手不过问。 有关于安晚晴的,他再不想阻难,他骗过她,他伤过她,他还杀过她,这对于一个女人來说是多么残忍,他根本提不起力气去阻止她做任何事。 但事关石陵存亡,又岂容得半丝含糊,缓缓转动前进的轮椅停了下來,“收拾好东西,叫上跟你一起來的人,跟我走。” 阳春连连应好,立马就去收拾东西了。 河边,冷风料峭,云初抬手摁着胸间衣下硬硬的一页纸,迟疑了好久,终是将它掏了出來,撕开了封泥,抖开折叠好的信纸。 端庄锐利的字赫然纸上:擒贼擒王,攻心为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帝心怀天下也忌讳天下,容不下任何人的不敬不忠。 云初的手抑制不住的一抖,她竟然写了这样一封信给云宗,说她大逆不道都不为过,如果这封信由别的人交给云宗再添油加醋的加上一句,她是楚国的奸细,给楚国通风报信,要置云宗和云汉死地…… 云初魂不守舍的回到院子,阳春最先看见院子中的一个人,一瞬间便僵住了身子,猛地跪了下去“民女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都因为阳春清脆的声音僵住了神,随即慌乱的刷刷跪下,只有云初缓缓的抬起头來看向云宗。 云宗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最后一眼落在了云初身上“你们都下去,朕有一事要请教先生。” 云宗如此温和有礼的态度远远超出云初的想象,他以为再见面云宗依旧会恨他甚至要杀了他,治他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但他沒有当众揭穿他的身份。 隐瞒是因为什么? “草民见过皇上,草民腿脚不便,请皇上恕罪。”云初微微低着头,视线向下,落在了云宗的一双靴子上,靴子都被积雪掩盖,也不知道他在此等了多久。 他不知道云宗此刻是用什么眼神望着自己,但他很清楚云宗的目光一直未从自己身上挪开。 云宗心中翻江倒海又极为平静,很难言尽此刻的心情,他已经怀疑了很多次,为何方远屡屡能力挽狂澜,为何方远时而不在军中,隐隐觉得是他,却又觉得怎么可能是他,他是亲眼看见他死的,他派人四处搜查他们的踪迹,云城也有消息说他们三人只有王景一人回了云城,而活着的王景终日醉酒放纵,醉生梦死,断肠碎心的模样,已经说明得再清楚不过。 可怎知,他还活着…… “不知皇上寻草民,所为何事?”一句话,就已将两人的距离拉出了千万里,平静得仿似之前的相识一场皆是虚无。 云宗目光倏然暗沉,落在云初腿上的目光往上一滑,却只是看见了额前青丝遮住了底下的脸,“朕來看看方将军屡屡提及的军师,神机妙算的军师,这一次你打算如何做?” “石陵若是一座冰城,可阻挡楚军來袭。”云初回道。 “如何阻?”云宗想也沒想的就问道,这不太是他久经沙场的反应。 云初本意外的要抬起头,下一刻又微微低了下去“在冰上,战马无用,难于行走,云汉地处北方,将士对薄冰有自己的办法,石陵百姓家中应该也有冬天防滑的冰鞋;再则,冰防火,楚军火攻无用;三则,石陵西北高东南低,将火油于城门底下倒出,必沿着冰面流向楚军方向,城外荒草漫野,虽不置烧毁楚国军营,扰乱军心虚惊一场,自顾不暇却是足以;四则,此时命一队善于冰上滑行的将士,在火势掩映下,于荒草较少的空旷之地守株待兔,趁乱袭击楚军,应有不错收获……” 一连说了四条,都如行云流水,听得云宗惊喜如狂,深深期盼着这一场大快人心的胜利,但所有的美好幻想都随戛然而止的声音幻灭。 “怎么了?”云宗皱眉凝视着云初,他还是了解他的,若不是还缺些什么,他一定不会展露迟疑。 “冰若不够厚度,一切都是枉然。”云初叹道。 这是天意,谁叫申时三刻才下雪,而短短的几个时辰,能给石陵里里外外浇多少水呢? 云宗沉默,黑沉着脸,声音凝重,“可有法子拖延时间?” 云初无奈的摇头,打破了云宗最后的希望。 忽然,云初的手指动了动,倏然抬手摁在了心口,云宗一惊,立即上前扶住他,紧张的问“你受伤了?” 云初不答,云宗见他身体并无异样,可能只是突然疼了一下,才缓了缓神问“是先前的伤还沒好?还是落下的病根?” “若是能够嫁祸楚衍手下的几名将军,倒是能引起些内乱,拖延些时日。”云初紧紧摁着心口,他沒有说出盘桓在脑海还未散去的最能拖延时间的法子,也沒提起那个久得不找边际的法子,只提了这么一个中庸之法。 他的手攥紧了衣襟,将藏于衣下的信纸捏在了手心,是他自私,不愿意再借她的名毁她的名。 云宗惊得沒能立刻反应,等回过神來,又不由皱起眉“楚衍是个聪明人,沒那么容易骗……” 此时,阳春突然站在院门口,垂着头道“皇上,下大雪了,院内森冷冻人,请挪步至屋中再详谈。” 云初也同意的点了点头“具体如何做,回屋中商榷。” 云初扶着轮椅走在前头,但身后并沒有跟上來的声音,他奇怪的回头,正看见了云宗睁大了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院门边的阳春。 ------------ 第213章 地府谢罪 “不用商量了,我有一个绝佳的办法。”云宗的声音透着嗜血的腥气,比之从天而降的纷飞大雪,还令人冷寒,油然而生的毛骨茸然。 “……”云初望着他,慌乱在眼中一个劲儿的闪烁,而静定又沉浮在慌乱之中,纠缠不休,僵硬着一张脸,说不出一个字。 云宗已亟不可待,大步流星朝门外走去,每一步都四平八稳,泰然霸气如这天下已入他一人囊中。 而实际,他却已被楚衍逼至云汉的最后一关,此关若破,他就是亡国之君,谈何而來的霸气与镇定。 积雪在黑色军靴底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云初突然道“皇上,可否听草民一言?” 云宗顿住身子,却并未回头,一双眼一动未动的凝视着前方,极其坚定“朕不会改变主意。” “草民知道。”云初将目光从云宗身上挪开。从小的玩伴是什么样的性子他岂会不知,虽不至未打胜仗不折手段,但若是打定了主意有了攻击的方向与武器,他必不胜不还。 云初看向阳春,目光不禁往后一缩,却还是开口叫了阳春“阳春,你过來。” 云宗转过身,不明所以的望着云初,他现在坐在轮椅上等同废人一个,决不能再与他并肩作战,但也不至于让个女人随行,这个女人跟着他能有什么用? “阳春,求你帮我做一件事……”云初一边说,一边抬手阻止阳春说话,“翻过石陵的白石山,却给楚国通风报信,就说香玉公主未死,皇上又找到了她,将她掉在了城门上,扬言楚国若是一日内不撤出阙明,就亲手斩了她……” 阳春听得胆战心惊,但听完之后,又失望的望着轮椅上的人,“小姐她已经死了,为何还要让她死不瞑目?如果楚国退兵,那不等于昭告天下,小姐确实是出卖云汉的奸细,到时候云汉人恨小姐,楚国的人也恨小姐……” 云初缄默不语,云宗不由抬起眼仔细的打量起眼前这个身形瘦弱,双眸充血的女子,云初能容忍她在耳边将后果一一数落出來,她在云初心中的地位,不是他能轻易衡量的。 “公子……你怎么能这样做?你好不容易才让她在权势逐鹿中解脱,怎又忍心亲手将她推入这个漩涡?你要她万劫不复吗?”阳春即便于大悲之中,也鉴于云宗在场不敢说得太明,但她却不能不说出來,打消云初的念头。 而这样模模糊糊的话已然令云宗疑心的皱起了眉,置身事外的观察着他们两人的对峙。 他也曾担心云初会为了让她入土为安,绝不愿让她承担祸国之罪,卖国之罪。 但此刻,他却有了另一种想法,若这个已死之人并未死呢?他就更不得不细心保护,怪不得他不愿意,也怪不得阳春非劝谏不可。 想來,香玉活着也不是沒有可能,虽说是他亲眼见着她被云初逼着喝下毒药,却沒有亲眼见她被埋进土里,即便被埋进土里了,会不会又被人救出來,就如他也亲眼看见了云初中箭坠崖,哪儿都找遍了都沒有他的消息,可他依然活着…… “这一生亏欠她的已太多……”云初抬起眼放向苍白刺目的天,雪花纷纷而下,有的落在了他的眼睫毛上,他一眨眼雪花就坠入了风里。 就在阳春与云宗各怀心思的凝望着他时,他却什么也不再说,只是望着高天“雪花……梅花……” 目光像定在了高天之上,可那儿明明无一处可以依托,他却看得如此深情认真,好像天上恰有那么一个人与他对望着。 云宗狐疑起來,到底香玉是死是活? 而阳春却被吓住了,害怕得轻唤“公子……” “待我到了地府,再找你谢罪。”云初回神,对着阳春脱口而出。 阳春吓得面色一白,好一会儿才缓和回來,他这话是说给小姐听的,说给她阳春听的,说给云宗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为了消除每个人心中的顾虑。 “你愿不愿意去冒这个险?”云初问阳春,还不待阳春回答,他又补充到,“到时候会安排人追捕你,那个得假戏真做,不能让过多的人知道这是一个局,你很有可能负伤,也很可能死在追捕你的人手上,如果你能活着到楚衍跟前,你一定要不断的求他救她,不管楚衍说不说话,你要不厌其烦的说……” 听着云初的安排,阳春说不出來话,云宗也说不出一个字,阳春还不想死,在沒有找到小姐的一双儿女之前不能,而云宗沒想到他竟然把安排和盘托出,不怕阳春不答应? “只要你在城门上吊起假人质之后的一个时辰,再行动,你一出石陵地界,就会有楚国的人看见你,要他们出手相救,只需要叫:楚衍,救命。”云初完全不理会二人的反应,像沉浸在战局之中无法自拔,机不可失的一一吩咐安排。 但,实际,他却扎根在现实里,“你愿意吗?阳春?” 阳春愣了愣,猛地跪在云初身旁“公子,春儿不想死……” 如果真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拒绝去冒险,她却沒有半丝恐惧之意,云宗看过多少这样的人,他确信她并不是因为惜命,但原因又是什么呢? “春儿自幼受云家收养,春儿的命本该是公子的,公子要让春儿去冒险,春儿义不容辞,但请务必让追捕我的人手下留情……”阳春重重叩了一记响头。 她无法向云初解释自己的苦衷,那两个孩子生死不明,即便是个可以告诉云初的场合,她也说不出來,说出來只能徒增伤感,令他倍感自责。 云宗暗忖,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什么心思,既不愿意死,还愿意去冒险,既然去冒险,还能乞求生机…… 她,是云宗见过的最看不透的女人,比之当初为云初之死郁郁寡欢的香玉还要胜三分。 一个人心底藏着事儿,你又对她一无所知,当然觉得她处处都是谜,并不同于你略知一二的人,在你眼下的藏心。 当初云初死,香玉暗自神伤,那有依托根据,好揣摩猜测,而对一无所知的阳春,就如一张白纸,该从哪儿下笔,皆无从依据,自然云宗将阳春看得比安晚晴还复杂。 ------------ 第214章 赌君之心 云初望着阳春,忽的道“楚衍一旦知道我们手上的人并非香玉,就会杀了你以泄心头之怒……” 阳春僵了僵“奴婢知道,奴婢会想办法寻到好的机会逃出來。” 逃出來? 那是不可能的,楚衍若真为了她下不了决心攻城,就证明他的心底还在乎她,既然在乎她,就绝不可能再轻易放掉能找到她的一切可能,他必会派重兵看守阳春,而一旦重新燎燃了楚衍对她的欲望,想要熄灭堪比登天之难…… 此事,成与不成,都将给她带來困扰,只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阳春说得是对的,他救了她又要害她,他到底是在救她还是害她? 云初眼神迷惘飘渺的望着阳春,惶然迷惑的模样,令阳春与云宗双双都静默下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不是又想到了事关战局的关键之处,难解决之处。 “依楚衍的行事作风,他不会让城门楼上的人质吊着直到明日天亮,很有可能坚持一个时辰都难说……”云初忽然才想起这一点,所以即便阳春能够摆脱追兵成功骗过楚军被送至楚衍身旁,也拖延不了什么时间,只会增加阳春的危险。 竟然只能拖延一两个时辰,云宗的脸上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霎时被吹冻成了冰块儿。 如此说來,即便石陵城成功成为一座冰城,能够使用火油趁着楚军混乱时偷袭他们,但这完全不能给楚军重创。一路上战无不胜的楚军遭到云汉残兵败将的暗袭,是个皇帝都会勃然大怒,再加上利用楚衍弱点威胁他最后他被发现实则他是上当受骗中了云汉的攻心计,作为一国之君被人如此玩弄于鼓掌之间岂不怒气交加,不用再静候什么良机就先领兵攻了过來,到时候云汉就是自取灭亡,但若是不绝地反击,亡国只是迟早…… 云宗的心从未如此沉重过,百年王朝将亡在他的手里,心中翻江倒海,恰有两艘船对垒相互攻击,纷乱得一向坐镇中军指点江山的他也显得力不从心的控制不住这种局面“此计不行,得另作谋划。” 云初微微讶异的抬眼望向云宗,眼前的人也不知是因为这一两月來经历了数十百战役显得疲倦不堪,还是被打怕了打犹疑了,瞻前顾后着想有个万全之策,但沒人知道世上沒有万全之策,只有在最可能成功的策略上做好一切意外的防护救补措施。 “别无办法,我们得赌上一次……”云初的目光给人一种置身危险中的安定。 云宗怔愣了一阵子,他沒听错他说的是“我们”,像是隔了一生之久,战场上生死一线血肉横飞,硝烟漫漫,到现在还能活着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历过了几生。将士们累,他也累,但他不能给人说他累,不能让人看见他累,他必须伪装得恰到好处,他是主心骨他不能有一点的倾斜,但沒有人知道他多想有人与自己并肩作战,他什么也不说这个人也能看懂自己的心思…… “怎么赌?”云宗相信他,像以前一样,若是沒有香玉,他们的信任也不会被打破。 “先将香玉挂在城门楼上,让楚军能看见的地方,半个时辰后将她放下绑在城门柱子上,再过半个时辰将她送离城门,关押于帅帐之中。”云初缓缓道,“我们什么都无需做,照楚衍的性子,云汉已是他嘴边之物,难逃掌心,所以他会调查清楚,作壁上观的看看我们玩什么把戏……” “而这,给我们拖延了时间……”云初叹了一声,蹙眉幽幽道,“当然楚国也能在这段时间里查到我们手中的女人是谁……” 楚衍是何其聪明的人,这个女人若是不能左右战局,将她悬于城门之上向他们示警,云汉不会做这毫无意义的事情,而楚衍必定心中有数,他会怎么做呢? 强攻,则香消玉殒;妥协,则云汉趁机要挟他。 虽了解楚衍,但却不一清二楚,天下与美人孰轻孰重,他不是他,不知他最深处所想,当然也不知都他最后到底会做什么事。 或者,当他甫一听到石陵城上吊着一个女人的事,就洞穿了云汉的心思,下一刻就领兵攻城。 “如果他沒有攻城,一直不动,我们就再将此女吊出去,这一次,要让楚军救走此女,此女要在楚衍发怒一剑杀了她之前,求他救自家的小姐……”云初扭头望向阳春,“此事还需要你來办,你必须要说很多香玉的事情,让楚衍对你深信不疑,但决不能让他的属下知道你是谁的侍婢,这样不仅乱了楚衍的心,也让他手下的将领渐渐怀疑自己的主子,如此若是再施以反间嫁祸之计,你再旁敲侧击的说些那些将军不愿搭救香玉,想害死香玉的话,好一点,楚衍什么也不做跟以前一样信任属下,坏一点,杀了那些人以立君威……” 云宗听明白了,但这个看似天衣无缝的布局,却有一个致命弱点,局中人是否甘愿上当,楚衍会为了一个女人投鼠忌器? 这果然是一个豪赌,其实与前一个办法可能导致的两种结果沒有差别,但可以挽救阳春的性命,可以有机会策乱楚军导致君臣不和,更有机会看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做好防范。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带阳春回去。”云宗望向云初,时辰的确不早了,楚军随时都可能发起攻击。 阳春颔首,一下子明白了云初的意思,只有她去才能不被人知道她代替的是谁,沒有人知道在这一场决定云汉生死存亡的战局里被用來威胁楚衍的女人会是死而复活的香玉,或许天下会传出另一种美谈,楚国皇帝楚衍真正深爱的人被云汉捉住吊在城门上要挟过他,而这个女人一定不是已经被皇帝赐死的香玉公主…… “阳春,多加小心。”望着一前一后离开的两人,云初不禁亲口嘱咐道。 阳春沒有回头,只轻轻的颔首,眼中的泪关不住的往外流,最爱最关心她的两个人,怎么会活得如此艰难,老天为什么要如此折麽他们…… “香玉的事,是朕对不起你……”纷飞大雪里,响起沉沉厚厚的声音,却是云宗转过了头,望向云初。 ------------ 第215章 灭门惨案 天是暗的,风是黑的,从身上刮过,在这样静寂之中,一种恐惧在心底蔓延,呼吸变得时轻时重。 炭炉上噼啪啪的火燎子上蹿下跳,像惴惴不安的心跳动的节奏。 安晚晴望着楼外客栈中星星的烛火光亮,眸光霎时深不可测,她曾费尽心机的要逃离权势之下的阴谋圈套,但她明明都沦落江湖又无人知晓她这个人,成功的与这些诡谲黑暗斩断了联系,却偏偏又为了那些虚名回來。 争什么呢? 她开始一遍一遍反问自己,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罪名,她布了一个一个的局撒了一个一个的网,但却无力将它们收拢,也无力操纵局中棋子将敌人一击即中,她还沒有想好怎么收拢这个大网就亟不可待的将网撒了出去,到此刻,她身边的人在一个一个离开,因为她的并不完善的所谓好计谋。 此刻的她就像嗅到了血腥味儿的狼,顺藤摸瓜的开始漫无边际的畅想担心,不仅络纱齐风,还有阳春陈奇,还有云坤与沈凤。 这个战局太大,她被困在最低洼的地势,看不到局势的一丝一毫,抬眼见到的皆是无尽的夜,感觉像钻进了谁的套子,再难挣脱出去。 怎么从那种煎熬与自责之中熬过來的,安晚晴全无感觉,只因第一缕曙光亮起之时,那消失的两个人都回來了。 是她自己吓自己,安晚晴听见络纱叫自己,惊喜的转过头去寻。 一前一后两抹白衣一闪而过,落座在桌边,却是都不开口说话,沉眉冷目的睨着窗下。 安晚晴脸上喜色淡去,不禁又担心起來“怎么了?” “左相书柬之,满门被杀……”齐风低低的说,但楼外却不知从何处飘來惊恐的声音“相府满门被灭,无一活口……” 安晚晴朝楼外望去,面色清寒,四周的空气都冷却下去,她的手指都在颤抖“什么人做的?为什么杀他们?是不是因为云家?” 一国丞相,百官表率,朝廷颜面,有谁吃了豹子胆,敢动书柬之? 私人恩怨绝无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与楚汉之战脱不了干系,那到底是楚国人下的手,还是云汉自己人想借此机会铲除异己? 越想就觉得人心可怖,安晚晴心底止不住的冷噤,而身旁两个人愈加默然,那脸上的苍白不亚于安晚晴。 “到底是谁?”安晚晴倏地站起了身,桌子被猛力一撞,茶杯便摇摇晃晃的在桌上打了个转儿,从桌上滑落到地上,碎裂。 沒有人去接住它,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茶杯之上。 安晚晴肯定他们一定知道什么才会面带忧色才会不愿吐露半个字,那是知道杀手是谁,还是知道书柬之为什么被杀?还是说杀手來头太大,天医阁不愿意淌这一趟浑水,还是这人來头连天医阁也不敢招惹…… “是楚衍?”安晚晴试探的问道,心底却疑惑,即便是楚衍,齐风与络纱也不该是这样的表情,两国交战,楚衍要吞并云汉断了云宗一只臂膀也是情理之中,绝不会带给他们这样的震骇。 络纱与齐风不说,安晚晴就越急,与其等着怎么也不会开口告诉她的两人开口,不如自己亲眼去看看听听,她抬脚就跨出了长凳便往楼下走。 “不准去!”齐风怒喝,络纱肩头闷颤,僵硬的望着齐风。 安晚晴停下转过身望着眼前怒气沉沉的人,这个样子的齐风她也只见过两次,一次他阻止她与仇人云初走,一次她阻止他与云初动手…… “要我不去可以,你告诉我为什么?”安晚晴目光一下子遥远起來,戒备着齐风。 讲条件,做交易…… 齐风不满的瞪着安晚晴,缓缓起身走到她前头,“你不会武功,去就是送死。” 送死?安晚晴蹙眉凝望着齐风忧虑不堪的眼睛,她自问在这个时空來了之后,还不知道哪个地方是有进无出,见那个人是必死无疑的,心下也认真警惕起來,“可你们会。” 她太相信他们了,也太高看他们了,齐风不由望向她,声音也柔和了几分,“我们到时只怕自顾不暇……” 安晚晴愣了好久,从來不会说一句软话的人竟然会显得有心无力的样子,,认输的样子,“我答应你不去找那些人,你能不能告诉我杀书柬之的人是谁?” 齐风望着她好一会儿,络纱走了过去,“玉儿,我们回天医阁,十日之后,我们什么都告诉你。” 十日?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世间结点?安晚晴微微摇着头,心底沉了沉,望着齐风与络纱一步一步往后退“我以为你们超脱世外,不料也有害怕之物,害怕得畏首畏尾,他难不成是你们的天敌……”眼见着络纱与齐风惊愕的模样,她更肯定了心中的猜想“我说错了,你们不是天敌,他是你们的克星才对,吓得你们闻风丧胆慌不择路的要逃回自己的老窝!” 啪…… 响亮的一耳光,打得安晚晴耳里嗡嗡作响,下意识的捂住脸,脑海里还一霎冷静下來,火辣辣的疼并未刺痛眼睛,她瞪着络纱颤抖着手歉疚的想跟自己道歉,像个叛逆的妹妹,拒绝抗拒着络纱往后退了一步,“我说错了吗?你们就是胆小如鼠,他们是杀人犯,能下得了手灭了书柬之一门,他日,羽翼更丰之时,也能轻而易举的摧毁天医阁!” 络纱与齐风脸上一团僵硬,眼见着安晚晴走下了楼梯,齐风身影一闪紧跟在她身后,点了她的穴道。 “放开我!”安晚晴怒吼着,她心底翻江倒海着,沒有缘由的想要挣脱齐风与络纱的阻难“你们胆小怕事是你们的事,我是我!” 身后沒有声音,空气里只余她清亮的声音像狂风一样肆虐在耳里。 “我不是络玉,我跟你们毫无关系,你们想回哪儿回哪儿,我管不着也不想过问,你们也休想管我的事儿!”安晚晴憋着一口气,失了理智似的吼道。 全然不知,身后的人因她的话,皆僵硬成了隆冬之中的冰柱。 “玉儿……”络纱哽咽着,望着那坚决的背影,眼底的冰花儿开得愈加急切烂漫,“你怎么能这样说……” ------------ 第216章 越陷越深 她不想这样,不愿意伤人,不愿意尖锐,但好像伤害这种东西天生与她形影相随,她越不想伤害的却怎的伤得越深?越想保护的就越保护不了,只能眼睁睁的失去,那种煎熬与痛苦她这辈子也不想再尝。 但为什么又要逼着她去听去看,去承受失去? 安晚晴心底堵得慌。 “络纱,你明白我不是玉儿,所以我无论与她长得多像,始终不是!”安晚晴转不过神去,这也保护了自己不用转过去面对络纱被她刺痛的神情,如此更显得自己绝情,她也更能把话说得更决绝,“所以,我是死是活不关你们的事!” “你是死是活不关我们的事,关谁的事?”齐风冷不丁的怒斥,“云初说得一点都沒错,你一旦想要做点什么,就要把身边所有的一切牵绊抹得一干二净,你不给自己退路,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也不在乎伤你身边的人有多深!” 安晚晴僵直了身子,屏住呼吸,刺骨的冰锥子从脚心直冲脑门儿。 不,她不是这样的人,她沒有这样做!只是这一次而已,只是这一次她伤害了络纱和齐风而已,她沒伤害过云初,都是云初伤害她的,怎么云初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齐风炯炯目光像无数长而细的银针,根根扎进安晚晴的身子,入骨三分。 安晚晴绝承受不了这样的诬陷,她颤抖着,脸上瘦得沒剩多少的皮肉微微的颤动,忍受着齐风辛辣责备,她脑子里一团乱,却又有一个再清醒不过的念头,,反驳齐风。 “自私的撇下身边的人,你以为这样就一干二净了?你看看你现在做的,口口声声心心念念说的做的哪一件不是因为你说要放下的那些人,,云家的人!” 齐风的声音冷却下來,抬手一弹,一粒细小药丸弹中安晚晴背上,生生将安晚晴推下楼梯,她苍白着脸险险抓住楼梯扶手,眼神木讷的僵硬着。 齐风话里的意思如极寒之地的冰锥子给了安晚晴致命的一击。 “你现在就可以走!”齐风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要断情绝爱,要去谋划天下,要为书家昭雪还是要做别的,都随你!” 明明思维还凝滞着不曾流动起來,脚却不知不觉的抬了起來,她明明看清了前头的路,该怎么走她心底十分清楚,但为什么此刻感觉那条路是那么的不踏实,虚无缥缈的蜿蜒着,一踏上去说不定就轰然垮塌。 “玉儿……”一直在一旁不曾说话的络纱,突然如鲠在喉的望着安晚晴,无论这个妹妹说出的话多剜她的心,她还是很心疼她,“你不在冷眼旁观,你已经深陷局中了,你知道吗?” 深陷局中? 安晚晴的手指不可控制的轻颤,一张脸白得比雪还胜几分,她放不下云家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她这么多天來时时刻刻的紧张莫不是因为云家的人,极少全副心思放在了全局之上,束手束脚瞻前顾后,她到底是在为天下的人谋福呢?还是在为云家的人乞求长安? “云汉最多坚持不过十日,天下很快就归楚衍一人,他虽铁血手腕但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屠城劫掠之事,他要的是一统天下,不仅要天下河山,更要天下人心,你根本不需要再与之作对,云汉此刻反抗的越强拖得时间越久,不过是让楚汉两国在水深火热中多煎熬些日子,你到底看清楚沒有?”齐风不由的又说,双眉紧蹙,他对天下是谁的沒有一点兴趣,他只想要身边的一切都安然无恙,但似乎常不能如愿。 安晚晴一步一步的僵硬挪着步子,嗒嗒嗒嗒,一下一下落下脚撞击着木质的梯子,就好像是自己在猛捶着冰冻的心。 她一向做的都是在雪上加霜?她一向想的皆为自以为是?她一向坚持的尽是毫无意义? 这里的国家侵略竟然是对的吗?被铁军践踏奴役就是对的吗? 她已然忘却了一统天下后的安定图强,融汇贯通。 她只看见了战争停不下來的血肉横飞,流离失所。 她更不记得,战争带來的是双面意义,有消极的,也有积极的,而她同情民众,她身为万众之一,她的牵绊都在这个烘炉之中煎熬,所以她只看见了战争的可怕,只感受到了战争带來的毁灭性的摧残破坏。 在战争接近尾声的时候,她还在推波助澜的掀起螳臂当车的反抗? “为什么你听不到你心底的声音?” 安晚晴从來沒有这么慌张的想要躲开齐风,他的话总向追命锁链一样会将她绑住,让她很难挣脱。 “你明明动摇了,你为何不愿意静下來好好想想,云城的百姓不受鼓动不上战场,石陵城破,楚军入主云城,云城的人会毫发无伤,不过是换了一片天而已,对普通老百姓而言,他们什么也沒有失去……” 安晚晴知道齐风脑子清楚,但她此刻却极其讨厌他那么清楚,她以为齐风少言寡语,却沒料到他说起话來也一套一套一环一环的滔滔不绝。 “如果,楚衍控制不了局势呢?楚军杀红了眼,一旦攻入云城,我不信他们不会顺手牵羊,对于那些终于战胜了一个国家的普通士兵,他们不会认为脚下的土是他们楚国的,他们辛辛苦苦提着脑袋打下的江山,还容不得自己摸两下?”安晚晴也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面对身后的齐风,“云汉前线的将士怎么办?楚衍或许能容下手无寸铁的百姓,却一定容不下抵抗过自己的敌人,他们不会有好下场!” 齐风冰冷的目光凝着安晚晴,那么认真的,像是多年沒有遇到过如此棘手难缠的对手,他原以为在方才的刺激下安晚晴已经妥协了,听进了他的话,却不料她还有自己的思想,她的思维还在高速的运转着。 ”你也说是可能,楚衍一统天下首先要做的就是安定人心,如果他杀了前线的将士,云汉人老弱妇孺都不会平静接受他当皇帝!他不会自找麻烦……”齐风反驳着。 但这也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他知道,史上暴君何其之多,坑杀俘虏之事也并不少见。 缓了缓,齐风又说,“我们且看石陵之战如何,再做选择,何如?” 再沒有多的法子,像是逼不得已,安晚晴颔首同意。 ------------ 第217章 覆水难收 好不容易劝阻了安晚晴,齐风与络纱方松下一口气,外头却云起风涌,纷乱惊惶。 惊叫声,马蹄声,脚步声,层层叠叠的扑向楼上的三人。 楼下可谓波澜壮阔,家家户户走出来的人不一会儿就聚成一群,一波儿一波儿的朝街头跑去的马追去。 “太后懿旨,石陵告急,擢沈凤云坤率军支援解救!” 马上之人高举懿旨,一蹿而去,空余洪钟之音响彻清明。 安晚晴僵了僵,才想起那个传旨之人消失的方向正是云家的方向。 不容她们多想片刻,倏地一声响亮马嘶破开人群,刹住狂奔的马,片刻不留的紧随前一个传旨的人而去。 “太后懿旨,我军兵力匮乏,自愿参军者,军饷十倍,封官拜爵!” 少顷,耳语议论声渐大,底下的人仓皇不安的面面相觑,飞进安晚晴耳里又在脑海里盘旋不落的,只有那一句:云汉要亡了…… 第三道马蹄声紧锣密鼓的响起,楼下的人纷纷望向疾驰的马匹,哗一声散开两边,只见马匹疾驰而过,一句“太后懿旨,有能退敌立功者,与本宫荣华与共,凡参军者入武职,赋役全免。” 留下的只言片语彻底燎燃了温声细语。 不过是这么片刻,聚集的人更多,讨论的声音也更大,惊惧仓皇的愁容更深,太后连下三道懿旨,可见石陵已危在旦夕,那么云城又能苟安多久? “乡亲们,与其等楚军攻破云城死在他们手上,还不如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赢了则封官拜爵富贵荣华,输了也对得起列祖列宗!” 在这样的鼓舞下,不少人已追着马消失的地方去了,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前赴后继,但也有不吭不响退回家里的,估计准备收拾好铺盖卷儿准备逃命,更有举棋不定者,在街上吹着雪风再观望矛盾的。 这样杂乱无章聚起来的人空有一副热心,手无寸铁真的就能抵得住楚国大军? 安晚晴手下一紧,指骨抵着结了冰霜的木栏,刺骨的冷浸透周身。 乱了,乱了…… 局势乱了,她自己也乱了,矛盾,第一次这么激烈的在胸中翻江倒海,连她的意思都不得片刻清醒,不知道该停下还是继续? 这本是她一手策划的,虽然有些出入,但大致却就是这个样子。太后只是用得更直接了当而已,对于石陵朝不保夕的情形,必须要快速的凝聚力量,她的方法收效慢,不得不改。 眼见着底下聚着的人,一瞬间像一座大山分崩离析,飞石土砾到处乱飞,不一多会儿将糜烂了整座城重生那些年全文阅读。这样的结果不是她希望的,她已经不知道到底是在救她们还是在害他们。 可乱了就是乱了,就算你不知道这是对是错,结果已经形成了,泼出去的水永远也不可能完好如初的装回盆里,没有人会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们走吧……”安晚晴突然道,费劲心力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齐风与络纱一直紧张的望着她,也不敢贸然相劝,就怕眼前的人本来还没决定什么,结果因为他们的话反而决定下来又不走了,那才是适得其反。 络纱赶紧抬手拽了一下兀自出神的齐风,两人相视一瞬,心照不宣的带着安晚晴离开。 雪风呼呼掠过身子,风中的雪粒子撞击着裸露在外的肌肤,片刻不到已觉得冻成一整块儿了,安晚晴却好似一点也不冷的并未护住肌肤,望着脚下处处都落着白雪痕迹,脑子里空荡荡的。 离开,也不难! 就在她怔愣之中,她们已经出了云城。 耳边的风停了,无情撞击着自己的雪米子也没了,脚虽僵硬得像一块木头,但好歹感觉得出来,她踩着实地,并不是悬浮在空中,这样一道一道清晰的感觉在心间捋过,安晚晴才得以回神,重新凝聚的眼光,正巧对着前头对峙的一群人。 不是一群人,是一群人对一个人…… 这阵势不是要你死我活就是大家同归于尽,安晚晴惊了惊,想起应该还有两个人,歪头正瞧见齐风与络纱双双凝着前头两拨儿的人,谨小慎微并不想让那里的人发现她们。 闪电一样劈亮安晚晴混沌脑子的也就是今晨与络纱齐风争执不休的左相灭门案,难道说是凶手? 由不得她不这样想,她见到眼前两人这般小心警惕面如寒霜的模样,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这事儿。 安晚晴不禁回头打量起那些人来,一群人尽是黑衣,为首的也是暗紫的衣袍,还带着银质面具。 是有多见不得人吗?她打量着那个人,终是看不出些门道,又看向那个丝毫不露怯色的人,面对这么多人还有如此定力,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怕还是装的不怕? 但,当她从那人半面遮挡的青丝之中捕捉到了那寒如冰芒的目光时,整个身子都猛地一颤,好可怕,他就像是一只冷血恶魔,对这万物都不屑一顾。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但脚僵得太久没能跟上,这相当于她自己往后仰了一下,结结实实的倒在了雪地上。 倒地的声音太明显,齐风与络纱抓起安晚晴迅速的撤离,一直戒备着前方忘了看着安晚晴,齐风不忘观察身后,见那两拨人都没动,他才带着络纱与安晚晴落在了一颗树上。 着实太过奇怪,以他们的身手,发现有人偷听虽不至亲自动手,但怎么也有人代为操办,怎么也绝不可能静默不动。 齐风运起轻功身形闪移,逐渐接近那两拨人,这才发现哪里是他们还在对垒,分明两拨人已打完了,只是中毒的中毒,重伤的重伤动弹不得而已。 齐风没有再接近欲转身离开,但却有人突然说“他可是天医阁的死对头,你此刻不杀他更待何时?” 杀他?齐风从来不觉得杀了他就能了断两派素来恩怨,若是,天医阁早就群起灭之,况且,唐门,可不是轻易能灭掉的。 强行为之,最好也就伤敌一百,自损八十。 ------------ 第218章 鲜血如注 风声踏动,一抹红衣旋落在只单枪匹马的一个人身旁,局势忽然扭转,一群黑衣人霎时都静默的盯着两人。 火红妖艳的衣裳,在皑皑白雪之下夺目耀眼,那一张清冶冷艳的脸蛋儿更惊为天人,月倾城冷冷的扫向对面那一群黑衣人“七哥,你没事儿吧?” 齐风闻声也转过身去看,不免皱起了眉头,早知今日,当日就不该救这个女人!一想到这里,他忙回头去看安晚晴,只见她已从树后探出了头,也看见了红衣女子,他多担心她会出声叫她,但幸亏没有,否则,他们可真与唐门牵扯不清了,惹得云烟阁将自己视为眼中钉可不明智。 唐剑未能开口说一个字,可见受的伤多重,正待月倾城欲带走唐剑之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戴着银质面具的人突然身形一闪,笔直的朝月倾城攻击,那可是十足的功力,惊得在场之人皆惊惧的瞪圆了眸子,哑然失神的望着这一幕。 月倾城推开唐剑,拔出剑来刺向袭击自己的人,毫不留情。 呲…… 鲜血如注。 戴着银质面具的男人死死的攥住刺穿肩胛的剑,另一只手以迅雷之势伸向月倾城,两人并未停下,剑一寸一寸穿出男人的肩,他根本不为所动,或者说那是他要同归于尽的做法,用这种方式牵制住敌人。 而月倾城起初并未想到这一点,待发现男人的癫狂之后,再想要脱身而去,已为时晚矣。 男人的另一只手已经毫不客气的掐住了月倾城雪白柔嫩的脖子,只要他稍一使力,倾城之美从此便湮没在他掌中,可他什么也没做,没再使劲儿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这时候,月倾城才抬头去看那人,这人全身上下没有杀意,那唯一能与外界交流的一双深幽的眼睛里只有无尽的哀绝怨绵,她怔了怔,自然没有错过,男子眼中的失落迷惑。 “为什么?”男子问。 虚无缥缈的调子响在月倾城耳畔,下一刻,呼吸也自由了,脚却在一声重响蹿起时,被人紧紧的抓住。 月倾城咳嗽着缓和下来,望着脚下的**为不解,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认识她? 什么为什么? 云烟阁的头儿,功力自然深不可测,但令齐风与唐剑皆为吃惊的是,他竟然能冲破毒行全身的桎梏,一举拿下功夫不错的月倾城,这种人实在可怕。 安晚晴与络纱为这一场突如其来又戛然而止的打斗震得失了神,不禁都上前去看看月倾城脚下的人。 十之**,那人活不了了。 中了唐门之毒,还妄动内力真气,必死无疑。 月倾城不知道为何弯下身子,将戴面具的男人翻了过来,正要摘下那人面具时,一声得救的惊呼喝止了她的手。 “公主情覆山河・血色凉歌!求你救救我家主子!”这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自黑衣人中一袭银墨色衣衫的男子。 做贼心虚就是做贼心虚,任凭安晚晴在心底说那不是在叫自己,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望向了那个男人,她仔仔细细的辨认着那张脸,她的确没有见过,于是又悄无声息地埋下头去,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但那一头,唐剑与月倾城却凭着呼救之人的目光锁定了她。 月倾城站起身望着她,目光十分复杂,“你是公主?” 噼里啪啦,像是热油锅里掉进了一滴水,一通乱炸。 安晚晴与齐风络纱三人面对着如此突兀的局面,面色都难看至极。 安晚晴不是无法面对月倾城而不敢与她对视,而是因为她极力挣脱的身份,鬼打墙似的又紧紧罩住了她孱弱不堪的身子,她真想大吼,这到底是为什么? 而月倾城却在这短暂的静默之中有了自己的想法,她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说出的话辛辣讽刺苦涩难咽。 “难怪……灵玉公主失踪一年,他就在外头躲了一年,原来他心头最放不下的是你……” 乱七八糟,颠倒错乱,安晚晴反应了一会儿,才想通月倾城一定是将她当成了灵玉才会如此说,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底的滋味,说到底灵玉的失踪,她脱不了干系,她欠这个温柔似水的姑娘,如果她还活着,那她还欠她完好无损的父皇母妃…… “你们既然是青梅竹马,又何苦编着谎话来捉弄于我!”月倾城手掌向下,贯于戴面具之人身体之中的长剑沉吟着直身体中拔出回到她手中,她眉梢未动分毫,冷冷的用剑指向安晚晴,“你们欺人太甚!” 咻,一朵明紫色的烟花在他们头顶上的空中绽开。 安晚晴只看着眼前,惊得凝住了呼吸,剑被取出后,那人肩头汩汩涌出鲜血,她的心底一阵发毛,望向月倾城的眼中多了谴责与憎恶,她看不见她脚下的人命在旦夕吗?那个人虽差点杀了她却手下留情了,或者说那根本不是杀戮,只是有个机会亲近她而已…… 可她还如此对他? “我们如何是我们的事,只是我想你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心肠歹毒,云家的门,你这一辈子也进不去!”安晚晴犹自按捺却还是忍不住回道,不紧不慢的走向月倾城。 她的意思很明显,她要救那个垂死之人,而齐风与络纱本就不想两头得罪,救过月倾城一命再救云烟阁主子一命,来日也有些人情,或许有回旋的余地。再则,齐风与络纱已经彻底被转移了注意力,凝望着空中渐渐散去的紫色烟雾,有熟悉的馥郁芳香。 此时,一直不说话的唐剑盯着那个银墨色衣衫的人,突然开了口“倾城,我们走!” 不是商量的语气,也不是命令的语气,那调子里隐含着若是此时不走再过会儿就走不成了的意思。 月倾城知趣的收起剑,掺住唐剑双双跃入了白雪之中,不过片刻也就没了身影。 安晚晴步子不变,却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下来,走去扶起地上的人,银质的面具下除了眼睛能被看见,其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安晚晴却看见了那人眼角睫毛上沾着的泪滴。 她僵了僵,才道“齐风,你能救救他吗?” 不知道为什么,安晚晴不想他死。 会流泪的人,会因为一个人流泪的人,他的心一定不坏,他的心里一定有爱,有牵挂…… ------------ 第219章 一座空城 齐风救了云烟阁众人,而那枚明紫色烟花示警召唤的人却一直没出现。 避免横生枝节,齐风与络纱没有固执的等下去,未作多留,便带着安晚晴离开。 但就短短的时间里,安晚晴已从唤她公主的那个人口中得知了唐剑与唐门的十之**,也知道书柬之一家无一幸免都是唐门剧毒所致,而云烟阁之所以与唐门在此刻刀剑相向,不是因为云烟阁与唐门势成水火,而是因为书柬之家有人与云烟阁关系密切而已。 这个人是谁,那个告诉安晚晴的人没有说,但安晚晴却想起来一些事,看向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眼中多了一丝捉摸不透的朦胧。[王景与唐门既有杀姐之仇,为何又好像对月倾城用情至深?这实在令人疑惑不解,如果他已心有所属,那苏通又算什么?]云烟阁阁主不就是当初对她和云初施以援手,算是帮过他们的王景吗?有谁告诉过他书柬之虽与王真意见不合,但王真还是将二女儿嫁给了他,那书柬之说起来就是王景的二姐夫了,这些事实一点也没有让她疑惑,让她疑惑的是,为何方才一直不动的王景,竟然在月倾城突然出现的时候罔顾性命的要接近月倾城,既不是要杀了她那就是想见她,见她也即在乎她…… 可,云府的地牢中,她分明听得真切,王景爱的不是苏通吗? 安晚晴心里有些堵着,觉着这世道儿太容易让人迷失方向,越走就越迷失,到现在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凭自己的意志往前走,而是被洪流卷着推向水lang尖口,这种空落无助的感觉蚕食她的决心。 她虽答应齐风先观看石陵形式,实则她已不知何去何从。 从云城到石陵本需三日路程,但齐风与络纱的脚力,比云坤率领的援军提早了一天到了石陵。 隆冬的夜来得比盛夏早,此刻落日才刚刚没入山下,夜已经迅捷的占据了失地,整座石陵上空都阴沉沉的压低再压低,几乎伸手就能触及天上的黑云。萧索的街道,空余飞雪飘舞,走进去,就好像是进了一座鬼城,里头除了房子,什么也没有,而且触目可见的房子都结了冰块儿冻成了冰雕一般,如刚出土的工艺品,太过不真实。 三人一见这样的局面,心底皆一凛,谨小慎微的走在冰街上,不敢发出声响的渐渐靠着屋檐下走敛财王妃:王爷太魂淡全文阅读。 一座空城,让人想到的只有一个结果,楚军攻破石陵,将石陵里外洗劫一空。 可云汉的守军去哪儿了?街上并不见血,屋中也没有被大肆破坏的痕迹,又令人生疑,正当他们四处寻找蛛丝马迹之时,就看见临街尽头迅速的闪过几个人影又消失了,那服饰像是云汉的将士。 齐风运起轻功追了上去,安晚晴与络纱紧随其后,只他们刚追到街心,看见那几个士兵正压着一个犯人时,几只箭毫不留情的招呼到他们身上,幸及齐风与络纱身手敏捷,躲了开去。 “你们是什么人?”空城之中突然响起冷厉慑人的声音,齐风与络纱以耳力追索声音竟也没寻到源头,他们戒备的站着并不答话,眼角却看见方才押解犯人的将士所在的地方已经没了人,这才觉着他们是上了人家的当。 “来者何人?再不说,乱箭射死!”那声音再一次响起,并不给他们多余思考的时间。 此人内力如此浑厚,齐风与络纱不禁蹙眉相望。 安晚晴仰头望着四周,并不见一人却知道那人一定看着他们,“你是人是鬼?是楚国人还是云汉人?” 清亮明脆的声音回响在冰块儿与空气之中,那道声音突然消失了,安晚晴绕过络纱与齐风的庇佑,走至方才那几个人消失的地方,望着一整条街中这里奇怪的方形裂痕,她抬起头来又问,“石陵城的人去哪儿了?你把他们怎么了?你说话啊!” 她每说一句,空气中诡异的气氛就更重,活像一座死人墓穴一般。 脚下突然一声响动,方形的冰盖儿被揭开了,里头钻出来一个人,并不精神抖擞的样子,眼中有着并不属于年轻人该有的沧桑沉重,他并不客气,淡淡的说:“几位,请随我来。” 安晚晴匆匆打量一番此人,就跟着他下到了地底,黑暗之中她的嗅觉变得敏锐,她已嗅到了战争的血腥,就算这场仗打赢了,他们亲眼见证过沙场屠戮厮杀的场景,怎还能每夜安枕无忧,午夜梦回必不好受,战争在毁了屋子城墙时,也给人心理以重创。 如果她能够让这场仗一下子停下来该有多好,她不想再亲眼看下去,暂停吧,结束吧,就像一部血腥残酷的电影,别看了别再演了。 但她不是电影中的救世主,她没有能力叫停这场战争,可既然时空逆转让她来了这里,为何又不助她一臂之力让她力挽狂澜,苍天,难道这一场奇遇安排只是一个痛苦的错误吗? 由狭窄的地道转进了宽敞的地道,地道蜿蜒相通,如果不是有人带路,这里头也没人能走得出去,之后到了石室,这里石室角落边全是蹲坐或站立打量着他们的人,多多少少加起来好几百号人,老弱妇孺参杂其中,应该就是石陵的百姓。 安晚晴收回眼,大概是怕一旦城破,老百姓遭殃才躲到这儿来的,看来石陵城破只在旦夕之间。 远处,只有七个人,正是方才消失的罪犯与四名士兵,另外两个人一个坐在轮椅上应该是个普通人,还有一个穿着盔甲腰间系着佩剑,应该是将领,安晚晴一边往那里走,一边打量着这个地下宫殿,这不应该是新修的,新修的从时间上来算也来不及…… “就站在那儿!”穿盔甲的人突然发话,却不是刚才在上头听到的声音,安晚晴的眼一下子就落在了轮椅上坐着一声不吭的人。 “你们到这儿来做什么?”这位将军又道,冰冷的眼神睨着三人,未等他们答话便吩咐着,“把他们先关起来,等明日再说!” 应声而起的不是这位将军的手下,而是旁边手无寸铁的百姓,这让一身功夫的齐风与络纱下不去手也逃不出去,三人很快便被绑了。 ------------ 第220章 听天由命 请使用访问本站。 安晚晴三人不仅被绑了.还被像看贼似的围观.眼前人头攒动的间隙.那将领与三名士兵和犯人迅速的离开.这好像是趁着他们被绑了手脚逃离的样子.安晚晴不禁多看了那几人两眼. 一直埋头夹在士兵中的罪犯朝这边微微扭了一下头.好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豁然僵滞.既沒有正要看她也沒有立即走开.还是身旁的士兵抓住那人的手.那人才回神跟了上去. 安晚晴心底赫然挥之不去的感觉这个人很是熟悉.她好像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但为什么又不说呢. 一直解不开谜团.被罪犯吸引注意力的安晚晴自然不会一心二用注意到远处一个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是积攒有千万年的思念.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云初收回眼时不巧感觉到了另一束审视探寻的目光.不用去看也知道刚才他的失神一定引起了齐风的怀疑.这般拙劣的阻拦手段能从都是她的脑子里钻出來已属不易. 他早该想到她既然让阳春鼓动民众支持战争.也会自己身体力行的参与.他怎么就沒想得到这一点上.如果她知道楚衍竟为了一个疑是她的人质在城外按兵不动了两日.她又会如何想. 感动……接受……云初心如止水的心在听到地上传來的声音时就开始暗潮澎湃.此刻更是有巨浪翻滚.他控制不住.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一切.他云初的罪恶绝情.楚衍的深情…… “春儿.” 他本以为这一关过了.却沒想到安静的墓穴里幽幽荡荡的飘出一道不确定的探问.他一下子抬起头去望向说话的主人.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隐有悔恨痛苦.他知道就会是这个结果.在利用阳春的时候.云初低下眼不去看安晚晴.本就断了情了.他不会有什么机会重來. 阳春已走到了不知道通往何处的小甬道口前.她听见了那低微心疼的呼喊.可她却不能答她.只顿了顿就踏进了洞口中. 安晚晴已确定那个人是阳春.是云宗将她抓起來了吗.为了她的那一封谏言信. 齐风一直看着云初.云初却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让一个士兵推着他从另一个甬道口离开. 齐风观察着这个地底下的宫殿.不知道是哪位帝王墓给人当了藏身所來用.他瞥了一下面色阴郁暗自沉思的安晚晴.不禁蹙眉担忧起來.当他的眉宇渐展.眼中露出一丝狠戾之时.却感受到了络纱失望的目光.对他陌生质疑的眼光令齐风别开头.并不想让看穿自己想法的络纱用轻蔑卑鄙之人的目光看自己. 等云初也离开后.围着他们的人也一个一个的散开了.独留他们三个人在墙角. 以防再被民众围堵.齐风先迷晕了他们.安晚晴也不可避免的晕了.只有络纱和齐风清醒着.两人手上的绳索不费吹灰之力便落在地上.络纱扶起安晚晴.话却是对齐风说的.“他非罪大恶极……” 齐风未答.络纱独自一人扶着安晚晴走.“我们是大夫.救人才是己任.何时.你也妄动杀念了.” 对于络纱微带责备和失望的口气.齐风立在原地.直到络纱在云初消失的洞口处洒了迷烟的解药.他才赶紧跟上去.“我只是不想玉儿再与他牵扯不清.他由明转暗出现在石陵.一定与楚汉之战甚为密切.这只会让玉儿深陷其中.方才阳春的事你看不出來吗.” “看出來了……”络纱怎么看不出阳春是甘愿做个犯人的.络纱亲眼见证体会过楚衍对安晚晴的执念.也亲身经历了阳春为饵引他们上当的陷阱.怎么不知道云初与阳春在做什么事儿. “如果他再有与玉儿牵扯的心思.就不该是刚才那样的态度……”络纱并不回头.看得比齐风还透彻.平平稳稳的又很是慨叹.“你以为他沒看出我们已经认出他了.用麻绳和沒有一点功夫的人是关我们.还是放我们.” 齐风沉默.络纱突然停了下來.望着前方的微弱光亮.沉沉叹了一口气“走吧.听听他怎么说……” 石棺旁边只有云初一个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刚出洞口的三人. 谁都不开口说话.好一阵子.云初才转动轮椅.目光却只落在闭着眼靠着络纱的人.上上下下确认安晚晴毫发无伤.才说“带她走吧.去哪儿都可以.或者把她关起來.这个天下再动荡莫过十数日也该安定了……” 络纱与齐风什么话也沒说.云初好久才将眼从安晚晴身上挪开.抬手指了指右侧的甬道“从这儿出去.外头的人会待你们离开.” 墓穴内只余一人一棺默默相伴.好一会儿右侧的甬道内來了两个士兵.“先生.属下已经将人送至灵山下.一个时辰后他们应该能出石陵了.” 寒凉在周身蔓延.云初不禁拢了拢遮着下半身的毡子.“通知方将军.可以先行试探.” “是.”两人之中一人奉命离开.一人静立一旁.“先生.我们可要去城楼上看看.” 云初摇头.手不禁抚上跟前的石棺.“去看看石陵的百姓.解释一下.” 战事如何根本就用不着去亲眼见证.方远一定会让人只字不落的转告自己.不去看才能更心平气和.遏制住自己骨子里纵身战场兵戈相接涌动的热血. 哒哒哒.轰轰轰…… 声音由远及近.由小至大.震得地面颤抖.云初扶着石棺的手也在颤动.面色沉凝肃重.他楚衍终于等不下去了. “先生……”去安抚石陵百姓的士兵冲冲撞撞的跑了进來.气息紊乱粗重.“现下怎么办.” 云初知道他为何如此惊慌.方远才去了不多时.说不定试探还沒开始.已被楚军抢先一步攻了过來.这个时候真不知道地上的战况何如.他也不知如何作答“等……” 心中再焦虑担心.他们也再使不上劲儿.该做的都做了.现下唯有听天由命. ------------ 第221章 马革裹尸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灵山下.齐风与络纱双双回头望向底下乌泱泱一个大浪卷到石陵城下的铁军.不由得都皱起眉來望向空空如也的城池.也不知道云初这么做到底为何. 或者.根本不需要齐风动手.云初也不能活着走出石陵了……络纱僵冷的手紧握着安晚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抉择.说抉择一点也不严重.安晚晴虽在她们面前口口声声说情断了缘尽了.可如果她知道云初在城里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我们该走了.”齐风提醒着还沒回神的络纱.他突然觉得以往络纱都不会对哪个人如此心软.连他与玉儿都沒有如此待遇.而那个沒见过几面不曾深交的负了玉儿伤了玉儿的男人.竟然能频频惹得她为他求情怜悯关心他.齐风心底沉重不堪.如压了大石般难受. 络纱不动.屏住呼吸看着突然从城门下直蹿向楚军的火龙.眼底烙下滔天火光.她惊呼“那是什么.” 借着西北风.火势大涨.像一条被激怒的火龙张牙舞爪的扑向城外.乌泱泱的推进的水浪突然停下了.厮杀战吼声戛然而止. 火势越來越大.很快一连三条火龙也自城门下窜起携风卷云的自敌军两侧袭击而去.形成一堵无坚不摧的火墙.步步紧逼敌军.敌军丢盔弃甲到处乱窜.火势却不减半分.此刻石陵城门大开.城中气势高涨的云汉守军趁势而起.手起刀落的招呼着从大火中逃出手无寸铁惊慌逃命的楚军. 血浆溅上飞雪.红猩猩的.好似再下一场血雨. 尖利的厮杀声混杂着痛呼与惊慌声.回荡在石陵城上空.火势渐小.楚军也从惊慌中整戈反击. 络纱的心都挤到嗓子眼儿了.望着还在醉心胜利乘胜追击的云汉将士.手心不觉凉了几分. 呜呜呜…… 鸣金收兵.所有的进攻霎时停止.云军纷纷撤回城中.关上城门之时.楚军七零八落的追到了城下百余米外的地方.只要一声令下就会一雪前耻.可响起的竟也是收兵信号. 齐风收回眼.仍然对方才那惊天动地的火攻心有余悸.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到这样的方法.但楚衍不会坐以待毙.十倍奉还.“走吧.他有一句话还是对的.天下再乱也就只这几日罢了……” 此时.城墙的冰上蜿蜒而下一道道黑蛇.流得缓却异常坚定.油星子的味道充满了空气.不仅是城楼上在泼火油.城中各处一霎人影攒动.一座冰城油光噌亮.但沒过片刻又被遮了去.变成了枯黄之色.将方才的一切都掩盖起來.好像从未出现过. 可只有灵山下的络纱与齐风看清了.如果谁在那里丢一粒火石.腾起的便是满城坟火.这里将是攻入石陵的楚军火葬之地. “他……他……”络纱不是惊吓得说不出话.而是找不到一个字來形容云初.比起江湖中的同归于尽.更让人触目惊心. 所谓将者.胸怀天下.是否就是这样轰轰烈烈…… 齐风不明白明知道是在螳臂当车却还要不顾一切的反抗致粉身碎骨.有何意义.他当然也体会不了军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保家卫国的信念.要弃城而逃还不如马革裹尸还. “楚衍不是傻子.上了一次当还不加提防.是引火自焚还是火烧楚军此时定论时辰尚早.”齐风冷冷说道. 楚衍为何收兵.不就是因为这意料之外的袭击吗.他沒有八成的把握和完全的应对之策不会再大意出兵. 络纱不置可否.这就是深渊上独木桥.若平稳走过.则大获全胜性命无忧.可若有一点闪失必万劫不复.气氛太过压抑.络纱突然觉得她二十年來修习武艺连抵御寒冷的作用都沒有了.“他说云汉覆灭只不过十数日.为了这十数日玉儿却要自责内疚一生……” 齐风惊得瞪大了双眸望向络纱.她一脸认真凝肃.望着脚下城池的清冷目光竟有了俗世红尘的温度.他难以置信刚才的话是络纱说的.更不确定的问“你说什么.” 络纱抬起头來.看着齐风.“玉儿不会高兴的.也就十数日.当完成她一个夙愿.她一个女人也掀不起惊涛骇浪.左右不了战局.等到云汉亡了.玉儿也不会再坚持了.她也不会耿耿于怀……” 齐风抬手制止络纱再说下去.面色铁青凝着络纱.像是再看不清眼前之人.随即冷冷一笑“你为了她高兴让她去送死.十日.她那个性子会乖乖听我们的话在一旁看着战事不动.一旦城破.兵荒马乱人仰马翻.我们难保不会被冲散.到时候谁护她性命无忧.是你这个疼她爱她的姐姐.还是我这个不懂她勉强她的姐夫.” 或许是齐风的声音太过低沉痛苦.络纱的手指颤了颤.低下了头望向安晚晴.却看见安晚晴已睁开了眼.木讷的望着底下那一片焦土. “石陵破了……”安晚晴盯着城中高高低低的枯黄.不是先前看见的冰城.心被抽空似的吐出几个字. 络纱与齐风皆是一震.络纱才想起可能是自己点了迷烟解药时也被她吸了一点进去才会提早这么多醒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说.齐风不能违心说石陵已破.但若石陵不破.安晚晴就不会乖乖随他们离开.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 安晚晴往前走了走.呼吸凝滞看着远处一支军队飞奔袭击被枯黄所埋的城池.她才寻回一丝清明.石陵城还未破.正当寻得一丝欣喜与希望时.石陵招致猛烈攻击.來的人不多却看得出都是精兵强将.比不得普通将士. 安晚晴手心已出了汗.石陵城上的守备也略显艰难.眼见着有人快爬上了城墙.城墙上却突然燃起大火來.由上至下.由城墙根蔓延至城外. 火烧着了楚军先锋军.当然更致命的是被乱箭射死.安晚晴惊恐的望着突如其來爆发的残酷杀戮.静止的心跳突然猛烈跳起.人命如蝼蚁.任战争践踏蹂躏摧毁…… ------------ 第222章 夷为平地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楚军鸣锣收兵.片刻不到.军营里便推出了巨型车轮翘板.上头载着重达千百斤的巨石.很明显楚国用远程攻击破解了云汉的火攻. 第一颗巨石被抛向天空砸进石陵城中时.安晚晴正撒腿儿往城中跑.毫无意外齐风挡住了她.但络纱却与齐风动起手來.支持她去城里. “你疯了.”齐风怒斥络纱.络纱僵了僵.“你看不出來吗.她最想做的最放不下的是石陵.” 两人僵持不下.齐风不明白络纱怎么突然如此坚持.像是中了毒一样.齐风绝不容许安晚晴进城.就算断她一条腿儿也不愿意她再卷入这场战争.而络纱却屡屡从中阻拦.几次三番将剑从安晚晴身上挡开. 得络纱相助.安晚晴绕开他们以逃命的速度的刮过枯草奔向石陵.感受脚下山摇地动的破坏力.心底也似天崩地裂的晃动.也不知道她怎样进的城.反正当她看见半空中又一颗巨石砸进石陵的时候.她已站在了石陵城中仓皇四顾. 此时已有不少人被压在了断木碎石残垣之下.受伤者比比皆是.果然.这些人不明所以.听见如此动静定会出來看.而在这样的攻击之下.总有人想看看自己的家是否还在…… 连死亡都排在其次.唯有对那座美满象征的家是第一的.那里有至今为止的甘苦.尘世之人牵绊之源.自是难以放下舍弃. 求救哀呼之声此起彼伏.安晚晴只能一个一个救.而刚救出來的人显得愈加慌张的求着她“求求你带我回地下.我不要死在这里.我不要死在这里……” “好好好.我救了他们就带你下去好不好.”安晚晴连忙好言相哄.好不容拂开那人的人.跑到不远处的碎瓦断窗下刨出被半埋了的女人.“喂……姑娘.醒醒.姑娘……” 女人受伤极重.奄奄一息的睁着眼看着她.“走呀.快走……” 安晚晴见她还能说话.便专心的埋头去搬开压在她身上的瓦砾窗木.谁知却猛地被她狠狠一推.伴随着又一阵地动山摇.重重倒在碎石烂瓦中.霎时手上已被割破了皮.她摁住手爬起來.撕下身上衣服的一溜儿将手包上.再抬头看时.眼前那个女人虽还被半埋着.头上却是鲜血横流撑着一根木头.双目紧闭已然断了气. 安晚晴颤歪歪的站起.走到她跟前拍着她毫无生气的脸“醒醒.姑娘……姑娘……” 沒有方才那双蕴载着生机的眼睛.也沒有垂死挣扎的呻吟.安晚晴咬了咬牙.往后退去.头也不回的又往对面的一栋坍塌的屋子里寻人“有人吗.有人吗.” 沒有回应.安晚晴就回头四处寻找.最好是能把容易救的先救出來.刚才那个女人其实是可以救的.但为什么她突然将自己推开了.她下意识的往被木头砸死的女人的地方望去.那里哪儿还有她先前去的样子.除了那根木头撑着半面墙.女人背后的一切被夷为平地只剩不远处的巨石和满地的碎渣. “救命……救命……”孱弱的求救声将安晚晴惊飞的思绪拉回.她连多想的时间都沒有.就忙着去救那个人.救出來一个就扶着他们与先前的人放一块儿.她希望他们不要散.到时候一个一个将他们带进地下的墓穴. 可她再一次回去的时候.先前所救的人拉住她“姑娘.求求你先带我们回地下.这里太危险了……” 安晚晴心里被重重一戳.沒想到自己最先救的一个人竟然如此自私.只在乎自己的性命.她敷衍的连应了几个好字.正待她又要再走时.男人突然吼了出來.“再晚将军就要点火了.这里都被浇了火油.现在又到处是茅草残木.我们在这儿只有死路一条……姑娘.我求求你.你好人做到底.把我们送到其中一个洞穴口就好……” 安晚晴身板儿僵硬成了一块儿.盯着脚边黑呼呼滑溜溜的东西.原來让她无缘无故滑到的东西是火油.“你们相互搀扶着去找洞穴口吧.我也不知道穴口在哪儿……” 沒等后头的人应声.安晚晴已经跑远了.她沒想到云汉要与楚军玉石俱焚.宁愿毁城也不投降.她得抓紧时间.至少在城破之前楚军沒有闯进城中她都还有机会救出更多的人. 她找到两个受轻伤的女人.帮着她救出了一些人.他们挨着搜过去.往穴口的地方接近.事实上也沒有多少人傻到在这个时候不顾性命的出來看家最后一眼…… 衣衫破烂.藕臂血痕累累.十指泥灰满布.再被血晕染.一层一层沾上凝固成黑色的泥浆.她却只是简单的裹着手.警惕的看着城门方向的天上.谨防又是一个巨石砸下.“你们不好好呆在地下.跑出來干什么.” 沒有问石陵城破.他们家破人亡的残酷事实.安晚晴捡了个稍显得轻松点的.她先前想的理由此刻却觉得不能完全解释他们的行为. “地动山摇.我们怕被埋在地底.就出來了.但有的人说城中到处是火油.将军随时会点燃沒有出來……”兴许是这阵子石攻停了.女人也舒了口气.捡回一条命的庆幸有心思娓娓道來.“我们一出穴口.就被因为躲避巨石.被冲散了……” 原來如此.说起來只是一个生生死死的问題.有的人觉得被土埋比被火烧的结果好.而至少一时半会儿墓穴不会塌.而有的人觉得与其等着土塌下來埋了自己不如趁着还沒点火的时候逃出石陵…… 真是活生生的两种态度.安晚晴不予评论.沒有谁对谁错.只是按着自己求生的意志而为.如果求生都是错的.那什么还是对的呢. 而此时.安晚晴望向那一片灰白飞雪的天空时.想到的竟是她与齐风的赌.楚衍竟然命巨石攻击石陵.是要将石陵夷为平地吗.齐风还说他志在一统天下.不会滥杀无辜弄得人心大乱.可事实却如此无情.楚衍要的是天下.为了它可以牺牲一切. ------------ 第223章 石陵城破 正待大家转过街心,走到了那个穴口之处,石阵又开始零零落落的砸进石陵,只是这一次石头比上一次的小了很多。 安晚晴与几人一边躲避着石雨,一边往穴口去。 身旁好生生一栋屋子在这不是很大的石头撞击下轰然坍塌了一半,安晚晴推着那些人躲开,自己也跌了一跤,好不容易撑起上半身脚却被坍塌的断木压住了脚,有人帮着她把断木挪开,还沒站起就听到几声忽远忽近的玉儿…… 安晚晴爬起來四处张望也沒看见是谁,她想应该是齐风或者络纱,“我在这儿……在这儿……” 那声音再也沒有响起过,安晚晴面色僵了僵,什么时候她已经承认了自己是络玉,当这个承认沒有得到回应的时候还那么失落。 一旁的人忙安慰,“好姑娘别伤心,或许是在找别的叫玉儿的女子……” 安晚晴倒不是想着这个,但回顾四周,最初相识的人一个不在身边,连齐风与络纱也因为自己起了争执刀剑相向,她來这里不仅一无所获还失去得更多,她亲手将多少人推入了火坑,她从未见过面的一双儿女又在何方,是否能在这场战争里侥幸存活? 安晚晴沒意识到,如果一无所有又怎么失去那么多,正是她拥有过那么多所以在每失去一样的时候都那么的痛苦。 爱情如此,友情如此,亲情如此…… 此时,地上响起木头碾过碎石的细碎声,循声望去,安晚晴只觉得眼熟,视线落在那张轮椅上,她才想起了是先前地底下与那个将军在一起的人,他行动不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怕被巨石砸扁? “都愣着作什么!还不赶紧下去?”云初不温不冷的淡淡扫了一眼这些人,声音沙哑,像被烟熏过一样,难听且不可辨听。 众人被他一吼,皆应声而动往洞穴口移动,安晚晴却打量起这个人來,难道说他是上來找回这些从地下逃出來的百姓的?他有那么好心肠吗? 云初别开眼,直等到这些人走到他身旁,他才转动轮椅跟在众人之中,恰逢冰上不平,轮椅陷进了一碎冰裂缝之中,安晚晴见了立刻便搭了把手将他推了出來,推出來后便一直沒有放开。 云初将一双眼珠子转到了眼角,看着撑在轮椅两侧的鲜血满布的手,虽心疼不已却无法制止她,在她的眼里他此刻就是个残废比她受伤的人还行动不便,所以需要照顾,他若执意不肯她定是不轻易同意的。 “多谢……”云初缓缓道,他不想用坚硬冷狠的态度赶走她,战争已经给她添了那么多伤痕怎么还能让他再补上一刀?云初舍不得,所以什么拒绝的话都藏了起來,说出的只有感激表达的也是温暖,只希望她的心里能够好受一些。 “你的手也受伤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但看着安晚晴那双手还在浸出血來,云初还是忍不住婉拒她的好意。 安晚晴沒有松开手,甚至沒有低眼去看自己的手一眼,因为她知道她若看见可能会更疼甚至怯懦,她只在心底告诉自己那沒伤得多严重,只是些小伤的疼,“沒事,只是点小伤,一会儿到了地下,你请我推你我还不推了呢……” 她尽量将话说得轻悦一些,缓解一下四周的压抑,云初沉默了,也不再说多说,她就是这样一个固执得让人无可奈何心疼的女子,坚强的对别人笑,其实心底却暗自愁苦伤神。 “那就有劳姑娘了,待会儿到了地下,在下亲自给姑娘上药当作谢礼,姑娘以为何如?”云初的笑声散落在一片废墟之上,悠悠荡荡的,却让每个人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沒想到在面对战争的时候,有人比自己更洒脱无畏,安晚晴着实怔了怔,随即也笑开了声,“好呀!不过委屈公子纡尊降贵为小女子上药,将军回來会否向小女子发难呀?若是如此,还是不要得好……” 她表面上虽应承下來,实则却还是想与他们保持一点距离,安晚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要说她是來帮助云汉的,如此与云汉将军级别的人混得越熟,她的话她的建议也就越有用,可是她却不想这样做。 “无妨无妨,我做我的,他有什么好管的,姑娘可莫要为了先才将军下令绑了你而对他有所误会,将军也是求个万全……”云初扬起手朝后头挥了挥,笑声依旧朗朗开怀,只是声音哑了些,不然必是个气度非凡的男子。 安晚晴再一次愣了神,倒是沒想到底下的人会这样理解,不过他这样理解正巧化了双方尴尬,便只得连连应道,“公子说笑了,小女子岂敢?” 石阵雨像是地震之后的余震,又开始袭击石陵,城外厮杀声已经清晰可闻,安晚晴扭头望向城门的方向,听着巨木撞击着城门,好像撞在她心口一样,甚至能看见一下一下微微的缝隙之中外头楚军嗜血凶残的模样。 云初的眼神暗了暗,“姑娘,既然要做好人,就劳烦您做个有始有终。” 安晚晴沒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别的不生气,好像很大度的样子,她只是瞥眼看了一眼城门,就引來了不悦与催促,收回心神推着他往穴口走,等着一个一个人下去。 正当她将他推到穴口边上的时候,被猛地推开,而一颗巨石落下推着轮椅上的云初在废墟之中滑行了好几米才停了下來,双手抵着的石头随着他的手分开轰然碎裂,安晚晴看看爬起來,望见这样一幕,讶得说不出话來,劫后余生啊,还是说他的确用不着她來推他,她真是多事而已。 虽有能力破开石头,但到底双腿是废的,所以还得靠轮椅。 云初推着轮椅滑到安晚晴身边,将她从地上牵起,身后撞击之声越发猛烈,似听到城门破开的声音,云初往后看了一眼便将安晚晴抱坐在怀里,运力拍在轮椅上,双腿竟生生离了轮椅片刻,两人直直跌进了穴口,落在外头的轮椅随着城门被撞开的一霎也断成了一堆木柴。 ------------ 第224章 患难与共 砸在一个瘦削的人肉垫子上还是咯得四肢心口生疼,脑袋更是因为这剧烈的震荡昏昏沉沉的,但还算是有一丝清明,安晚晴赶紧从地下之人的身上爬起來,将人扶起,“你怎么样?有沒有伤到哪儿?” 她的心嘭嘭嘭乱跳,即便是慌乱之时,在他强行将自己拽进怀里之时,她也沒这样心跳过,原因太过简单,因为在跌进穴口之时,她也看见了城门破开的征兆,他一连已经默不作声的救了她三次。 云初无法不靠着安晚晴才能勉强撑起上半身,耳朵听着哐嚓哐嚓的盔甲声还有越來越近的厮杀声,面色清冷“嘘,别说话……” 安晚晴一霎就安静了下來,竖着耳朵感觉到顶上有无数只脚踩踏,眼却不禁落在这个其貌不扬的普通人脸上,明明如此陌生,为什么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令她冰冷的心都湿漉漉的温凉起來。 他不会是云初,她却从他身上看见了云初在战场上的模样,竭尽全力的稳定战局,伤得再重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喊一声痛。 “我不能走了,你能扶我起來吗?”云初幽深的眼突然转向安晚晴,声音被压得极低,加之他沙哑不清的调子,安晚晴废了些劲儿才领悟到他的意思,她连连点头连个好字都不敢说,弯下身子用肩头顶着云初的腋窝,云初根本使不上劲身体也控制不住的一下子将重量压在了安晚晴身上。 这个时候安晚晴才明白这个人的腿的确是废了,一点力都承受不住。她托着他在地道里行走已是十分费劲,那些刚才与他们一道儿下來的人也早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安晚晴努力不去想如此凉薄的人心,嘴角牵起一笑,终于将这种消极的念头驱散之后,她才问,“公子如何称呼?” 她不是无心一问,怎么说,救了自己三次的救命恩人,她理应知道他的名字,如果她能活着走出这里,再遇见络纱与齐风求他们将他的双腿治好也是一种报答,而不是像刚才的那些人,只顾自己逃命要紧。 但,这个人竟然连名字也要想那么久,安晚晴以为他是惦记着上头的战况而无心与自己废话,自己也觉得在这个时候问这种生死之外的小事的确是不分轻重太沒脑子,人都说石陵破则云汉亡,想來这个人一定是在为国破家亡而痛心了。 “石陵已破,你可有良策阻拦楚军北上?”安晚晴想这个人既然能与将军同进同出,像是个发号施令者,应该对战场上的事也有自己的见解。 “沒有……”云初幽冷的眼底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虽说这一场战争因为楚衍的野心不可避免,但若不是他为了一己之私毁了与楚衍的约定,也不会激怒楚衍,让云汉连连败退,连一口喘息的机会也沒有,更遑论反败为胜,所做之事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苟延残喘而已。 沒有哪儿能比这如此安静的墓穴还能够听清云初声音之中无力回天的苍凉,安晚晴心底也不禁一沉,云汉若亡,这些为云汉抛头颅洒热血的好儿郎是不是也不会有一个好下场,想想,楚衍是个连无辜百姓都不放过的人…… “事在人为,人定胜天,石陵虽然破了,但云汉还有十几座城池,我们还有机会重來。”安晚晴抬头望着昏暗的甬道,一步一步的踏实而坚定,认真而果决,要一个残暴的君主统一这个国家只会留下无尽的灾难,与其等着谁多年后不堪重负举兵起义,还不如趁着现在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云初沉默,不是他对她的话不屑一顾,而是他觉得石陵已是云汉最后一道防线,石陵破了,云汉亦不远矣。 “我不信那些人说的一座城池的沦亡就决定了一个国家的生死,天时地利人和,地利沾不上好处,天时上却不尽然,至少如今北方冰天雪地,楚国人畏冷,就算是多拖上一日也能冻伤他们多少人,更何况,云汉若是万众一心,还怕赶不走楚国?强龙不压地头蛇,虽说大地势上很是不利,但沒座城池一定也有不同,最熟悉云汉的还是云汉人,几时会败给楚国人去!” 安晚晴说得急切,一心仔细分析,纸上谈兵却意气风发,好像脚下万里河山尽在眼底,如果不是这一身女子装束,被认为是壮志凌云的小兵也在情理之中。 云初侧目望着那凌乱的青丝下红润的脸蛋儿,炯炯目光说不尽的激赏爱恋,嘴唇几经张合却依旧沒能叫出她的名字,说的却是自己的名字,“我沒有名字,无名无姓……” 正在谈着天下局势,却被人横生打断,说起了名字,安晚晴愣了愣,但心底竟然有一丝意外的满足,他愿意在此刻说出自己的名字,也就是说他也认同她刚才说的话是对的。 “嗯……”安晚晴皱皱眉继续往前走,但脑子却只有漫天纷飞的硝烟与哀声哭号,但从她嘴里说出來的声音却清越温和,“曦,云曦……我赠你的名字,希望你不要嫌弃……” 云初的身子僵了僵,搭在安晚晴肩头的手在要扣上她臂膀的时候又停下了,“多谢,未请教姑娘芳名?” 他有些后悔问出了这句话,她的假名络玉还是香玉公主都是不能告诉别人的,而真名,她可还会提及?但心底又歇斯底里的想接近她靠近她守着她,但如果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亲近? 安晚晴沉默片刻后道,声音里尽是喜悦“我叫玉儿……” 云初心底百味掺陈,他沒有错过这喜悦背后的惆怅,犹记得大漠雪山之中她挣脱自己,对自己撕心裂肺的提醒,她不是玉儿…… 安晚晴突然停下了,望着眼前的一堵石门,讶然了好一阵子,有些迟疑“这条路是进墓穴的路吧?” 云初也正巧抬着眼望着那里,不禁沉沉一叹,“看來,将军已经开始行动,我们也只能在这儿等了。” ------------ 第225章 默默守护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行动.”安晚晴惊诧.楚军已经破城而入.云汉不早该有行动了吗.后又想起有人提过石陵到处都被浇上了火油.她才明白了行动二字.一想到上头连城大火.不禁抿唇低语.“那些楚国的士兵……” 虽说帮的是云汉沒错.但她也不想楚军那么多人葬于火海…… “扶我到那儿坐下……”云初的声音盖过了安晚晴的低语.他不是沒有听见.他也知道哪些人是服从者哪些人是罪魁祸首…… “哦……”安晚晴以为是他太累.赶紧应道.立刻往石壁上挪了挪. “放心.那火要不了多少人的命.虽都浇上了火油.但量却不多.又经方才一阵石雨.到处都是断石残瓦.即便能烧起來也沒有多大势头.楚军也沒那么轻易收兵……” 直到坐在了地上.闭上眼靠在石壁上.云初叹了一口气又道. 安晚晴低眼望着他.坐到他旁边去.忽然不知道如何劝慰眼前这个人.所有的安慰都是空谈.这个人脑子很清醒.清楚的预见着结局.要想改变他的想法让他想开一点何其之难. 沉默了好一阵子.安晚晴才道.“你沒亲眼看见怎么知道上头是怎样的局势.说不定形势突然逆转……” 她突然止住了话.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云初睁开眼望向她.“怎么了.” 她双目发直的望着对面的石壁.手心却渗出一层薄汗.云初也跟着她望向什么也沒有的墙壁.也竖起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确定沒有异常才更奇怪她怎么突然有些害怕起來.“到底怎么了.” “如果.现在有一支援军刚巧到了石陵.那些人沒有经过官兵的训练有素……他们只是一群百姓……会怎么样.”安晚晴转过头.小手拽着云初的衣袖.脸色惊慌得有些苍白. 云初讶得抬眸望着眼前的人.他十分肯定这不是如果.一定正在发生.就知道她既让阳春到前线來鼓舞百姓.她自己在云城也不会乖乖呆着.只是沒想到她竟然真能聚齐一只队伍來.但想想那些空有一腔热血却手无寸铁的人.当下心头更为沉重.“你确定他们此刻已经到了.谁带领的他们.” 听着他低沉的口气.安晚晴的手指都僵硬了.愣了好久.“是云坤……” 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突然响在耳侧.是云初沒有预料到的.沒想到她竟然还愿意见云家的人.也沒想到云坤竟然会答应帮她.“如果那些散兵能听指挥.不落荒而逃.伤亡兴许会少一些……” 云坤虽沒有实战经验.但跟着师父一定也学了不少东西.他倒不担心云坤.他担心的是那些日夜赶路已经疲惫不堪的那些人.又逢这动乱的场面不仅帮不上石陵守军的忙.还反倒因为各自逃命而影响了军心. 一旁的安晚晴脑子里全是在刀光剑影里左躲右闪的人.就像刚才巨石落在石陵里那些挣扎逃命的人一样.她才知道.她这一次做得多莽撞.她沒有亲手杀他们.但他们又的确因为她而死. 是她的错.却要成百上千条的命为她买单. “你有办法救他们吗.”安晚晴抓住云初的手.很紧很紧.像拽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云初望着她哀伤求救的目光.突然抬手将她揽进怀里.“别怕.云坤会照顾好他们的……” 兵荒马乱.如何照顾.就算此人上天遁地无所不能.也不能一时之间将那么多人照顾得毫发无伤.安晚晴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居然有些信了.渐渐安静下來.可脑子里却只有废墟上火光中厮杀不休的战场画面.“一定要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像是入了梦魇.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话.云初抱着她也不能让她安静下來.他推开她.喜得妙法道.“我有办法了……” 安晚晴怔怔的望着他.还沒反应过來他在说什么.云初自己先撑着墙壁起身.她赶忙去掺住他.只见云初抬起了手.“我们到石门那儿去.” 挪动石门前.安晚晴屏住呼吸看着他抬起手放在石门中心上.什么动静也沒有.但她却想起了穴口处他破碎了砸向他的巨石的场景.忽然喉头堵住的紧张无比的望着他. 云初运力于掌中.片刻之后.掌风一出.那石门却一点动静也沒有.安晚晴有些失望的望着眼前的门.古代的墓穴那一座里头的石门不是重达千斤.那厚度少说也有几十厘米.就算他有神功附体.也碎不了这么块儿大石头…… 云初沒有说话.只是又一掌落在原处.随即又是一掌.安晚晴突然听到有什么声音嚓嚓响起.再一看.竟是那一整扇石门像突然开枝散叶的树.生出无数裂纹.而她翘首以盼它崩裂时.却突然察觉身边的人转过身将她推向一边去. 砉染轰隆一声.石门碎裂.溅起的石子散落了一地.包括他们刚才站的的地方.而压在她身上的人也未能幸免.那一双腿被压在石头下不能动弹.安晚晴见状连爬起來去挪开那并不大的石头. 云初却轻声安抚着.“沒事.我这腿唯一的好处就是沒有知觉……” 安晚晴挪开石头的手一僵.沒有去看他.但心底却豁然生疼.尤其是看到被石头砸到的腿上.鲜血已经浸染了裤子好些.她连忙撕了一长条儿裙子.给他包扎止血.“谢谢……” 不知怎的.安晚晴的眼角忽的落出几滴泪來.速度很快.在她还沒有感觉之前就已掉落.性命被悉心照顾.连心也跟着温暖起來.这种久违的感动是触及心灵的.她甚至无法骂眼前这个人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如果我们能活下來.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腿.”安晚晴抬起眼望向正注视着自己的人.但云初却又立刻转向了她身后.对她的目光毫无察觉的道.“走吧.我们先到墓穴里看看.再作打算.” 安晚晴将他扶起.如果她沒有看错.刚才他的眼里竟然含着晶莹的泪一样.闪闪烁烁着.映在她脑海中便挥散不去.她的心口一紧.那种带着深情的目光她怎么会忘.但这个人却不是那个人…… ------------ 第226章 军师云曦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走了不到十米的距离.昏暗的地底突然火光大亮.好些士兵警戒的用刀剑对着他们.安晚晴登时站住.不清楚这些是云汉人还是楚国人…… “军师.是军师……”前头突然有人说.“快去禀告元帅跟将军.军师还活着……” 安晚晴心底刷的轻松下來.总算是有人依靠了.她微低着头支着云初继续往前走.“沒想到.你竟然是军师……” 调子里隐有喜惬之意.但云初却沒理会她.只对前头的士兵不慌不忙的吩咐.“去找张轮椅來.沒有轮椅拐杖也行.” 安晚晴闻言.心突兀的停止了跳动.随后就听到耳边响起他独有的沙哑声.“连累姑娘了……” 她抬起头.沒有收到任何一丝來自于他的光明.只有被一个强壮的士兵接过去的消瘦背影.安晚晴睁眼呆站了一会儿.直到他们都行远了.听着扶着云初的士兵转过头來提醒她得赶紧离开这里.她才回过神來.却又怔了怔.眼神刷的暗淡了好多. 她在回忆什么. 來到这个世上.历经几百个日夜.不管是寻还是避.到头來.还是那个人最初那温暖的怀抱.轻柔的低语.无微的照顾.最深入心血. 她望着前头那个人的背影.视线不自觉的在那双残废的腿上与坚硬的脊背上彷徨.这种人是被老天折断了翅膀的天使.他承受得那么多却还拼命为这个世界挣得一片光明. “姑娘.走快一些.这里很快就要塌了……”前头的士兵已然将云初背在了身上.头也不回的低着头往前跑. 安晚晴皱皱眉头.立马跑着跟上.她沒问原因.但心底却已经猜到了答案.楚国人找到这里來是迟早的事.所谓挖地三尺.斩草除根.更何况.楚衍是不会让沦落到自己手里的城池底下还藏着这么多无法控制随时都准备着给他致命一击的人任何机会. 所以.这里.不能留.人不能留.地方也不能留. 安晚晴望向云初.依照他先前所述.他是知道那扇门会落下.那么那扇门其实是拿來临时阻挡那些第一批追过來的楚国人.以拖延时间.为云汉争得多一分修养和反击的准备.但他却亲手劈了它…… 安晚晴的手不觉握得死紧.眉心深陷.闭上眼一下一下平复着翻滚的懊悔.为了救那些还沒进城的援军.不得不提前一步让这些藏在地下的人置于危险…… 他们刚走进宽敞宏伟的地底宫殿.身后石门哗一声砸落地上.随着一把火燎燃了火引.下一瞬便地动山摇.她几经稳住身体也沒能成功.摇摇晃晃的滚在了地上.一只手撑着摇晃的地面.干脆趴着看着石门之后的声音. 一切终于安静了.安晚晴却只盯着石门之后.那里的那条路已经被地上的塌土掩埋了.竟然用火药引炸.也不知道地面上是个什么情景.当回过神來往回寻那个军师的时候.眼前哪儿还有人. 安晚晴仓皇四顾.忙向一侧的洞口跑去.“喂……你在哪儿……军师……云曦……” “别过去.我在这儿……”沙哑的声音不大.但足以令安晚晴听见.她回头.只看见那个士兵正在将一头灰扑扑的人从地上扶起.安晚晴愣了好一会儿.眼角竟湿漉漉的.到后來看着那个灰头土脸的人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我还以为你被人掳走了.结果是被这些土灰给埋了……”安晚晴走近.声音十分轻愉.但话音一落.却察觉到不妥.又立马说.“呸呸呸.有口无心有口无心……” 云初从她开怀的笑声中抽回了神智.望着她只有无处言说的心疼. 晚晚.你可知.这或许是我此生求也求不到的好果.能与你生同衾死同穴. 安晚晴看着云初只沉着脸望着她.悲凉的目光却又有些温情.以为他还在为那句话介怀.收敛了展露的眉眼.轻轻挨近.“对不起……” 云初别开眼.朝一旁的人点头.又对安晚晴说.“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安晚晴彻底不说话.她不是有心的.但却发现周围的气氛凝肃哀沉.如果她不说埋这个字.这些人只多在心底想想.之后一心应敌也就忘了这些.但偏生她明目张胆的说了出來.揭开了藏在每个人心底的秘密. 云初坐在寻來的轮椅上.只吩咐了一个人往前探路.若是看见了援军.便叫他们在城外静观其变.莫要轻举妄动.随后又只一人带着安晚晴跟在后头.此举令安晚晴费神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开口说.“你有什么好办法.告诉我就可以.我会找到云坤.将你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他.你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云初转动轮椅继续往前走.“这里.他们知道该怎么做.相比这里.你更应该担心云坤带的那些人.救人要紧.你无须多想.” 安晚晴沉默的跟在他后头.她觉得她已经够冷静清醒了.但眼前这个人比她更镇定沉稳.他考虑周全.虽然双腿已残却能撑起一片青天.得与失在他心底那么清晰.不像她.衡量计较了半日依旧是踌躇不定的.做出的事也是随心而做.毫无章法.不计后果…… 她的手不知不觉地放在了轮椅的椅背上.推着云初往前走.云初放置在轮椅上的双手突然停下.张了张嘴却是沒有说话.好久.还是安晚晴先说的.“我做错了很多事.你能不能帮帮我……” 云初放在腿上的双手轻轻一握.一双眼平视前方.昏暗的光在他眼底跳跃.却有着泪花一样.“比起我所做的事.你这些错都算不得什么……” 安晚晴怔了怔.低眼望着灰扑扑的头顶.一种心疼就犯上眼球.不知道是感同身受的体会.还是其他的.她正抬起手正想拍掉他头上的灰.却听他说.“有心是好.但心有时候也做了坏事.你并不是存心伤害.却是伤害了.唯一能让心安的便只有两个字……” 安晚晴的手收了回去.推着他继续走.“哪两个字.” “赎罪.”低沉的声音哑哑的呜咽着.听得人心底一片酸楚.随后云初又问.“如果.有人伤害过你.他也赎了罪.你会不会原谅他.” 安晚晴沉默了好久.当然也看不见轮椅上的人眼中渐渐熄灭的期望. ------------ 第227章 叫天不应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无可奈何的道这是不得不承认的遗憾有过就必会伤害别人伤害自己那既然都赎罪了也该了了才对…… “我是说你……” 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在意这个如此较真儿与她印象中的样子很是不符她道“会赎罪是天底下最难的事” 她的眸光模模糊糊的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她的罪孽何其深重单就是欠方雅的她就还不了如果她可以赎罪可以换方雅开开心心释怀的一笑那该有多好但她沒这个机会她连赎罪的机会都沒有怎么会不难 云初虽沒有回答一双明亮耀人的眼睛却足以说明一切 “玉儿……” 安晚晴双手一僵脚也停了下來惊愕的望着眼前灰扑扑的头顶云初扭过头來深邃的眼睛锁着她的迷惑与惊诧“我叫错了吗你的名字……” 安晚晴望着那双眼睛五指不觉靠在了一起微微的颤抖着深蹙着眉眼一遍一遍來回的在他一双眼上寻着云初双眸一缩转回了头“还是快一些吧希望赶得及拦下云坤” 沒等她回神云初已先推着轮椅往前去安晚晴忙赶上每一次双手要触及椅背时都在颤抖眼光也飘忽不定心底挥不去的是云初竟然成了这幅样子她曾恨他到后头连很也沒有了只有入心三分的思念到此刻竟是想得一颗心疼痛难忍 一路上一直沉默她最后还是克制住心底的可怕念头云初跟着云宗在打仗呢云宗绝不会让他用一张假面在人前人后出现再触及椅背上时安晚晴心底安慰着自己但凡将军坐镇中军发号施令便已足以况且云初的身手不会死在这些人手里才对 眼前一暗一亮通天的火光烧得人从头到底都是凉的连云初也沒料到会是这个情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初蹙眉望着不远处的石陵“进城看看” 安晚晴惊得扭头望着他耳旁的厮杀哀嚎此起彼伏这可不是刚才的石头这是真刀真枪砍下就深可见骨“你呆在这儿我先去看看情况” 她扭头就走身后却飘來透心寒的调子“你也觉得我是一个废人” 天生带残的都因自卑而十分敏感莫说先前他有健全的双腿天南地北策马奔腾那心境也不是短时间能调整完全的何况连她也这样看他…… 她僵住沒说话对峙了片刻她走过去推他“你比很多人都强怎么会是废人一双腿除了用來走路再就是用來逃命好像也沒有多大的用处……”她本是想安慰他沒想到说着说着倒更沉重了“我倒希望自己卧床不起那样我就不会自以为是的闯出这么多祸事……” “不要否定你做过的……”云初缓了缓口气“若云坤带來的援军击退了楚军那守军的士气必定大振这对于此刻的云汉來说再沒有比这更有利的了你不也说天时地利人和吗这也是我们最大的致胜法宝” 她轻轻嗯了一声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而她的心情也确实沒有方才沉重了他一定是一个很会照顾别人的人“我们要怎么进城” 连城大火烧个沒完不说里头纠缠厮杀混乱不堪他们不是去杀人的而是要减轻伤亡救人的当然不可能这样贸贸然进去被杀红了眼的人当成敌人误杀也是有可能的事儿 “我先进去你在我身后跟着先看清是个什么样子再说”如果他的双腿还是好的能带着她飞檐走壁人不知鬼不觉偷摸进石陵绝非难事但现今他们只能从城门进了 有法子是奢侈的希望沒法子是命定的现实在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沒抱太大的希望所以她对他的回答一点也不失望她干脆闭上嘴推着他迅速的往城里去 火光之中房梁木柱垮塌一刀一剑往对方致命之处招呼快狠准看得安晚晴失神的望着那些人溅飞的血洒满了她的眼睛她知道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就是这样的但当真亲眼看着是还是难以接受 “专心”前头云初低沉提醒 安晚晴恍惚过來却看见火光之中一群士兵围着一个被绑着的女子往东边儿移动她一句话也沒说已经朝那个女人冲了过去 云初往她那个方向望去连蹙眉的时间都沒有连忙推着轮椅去追但哪儿比得上那健全的双腿啊但庆幸的是安晚晴跌了一跤摔在了地上他才得以离她更近了但她却沒有及时爬起來云初的呼吸都停了在这里头摔一下伤筋动骨也大有可能 他來到她身边的时候只见她一双眼睛急得落着泪怔怔的望着前头叫着“春儿……” “她不会有事他们会保护好她……”云初俯身将她扶起她一拐一拐的往正在厮杀后退的人去云初凝视着托在地上的右脚当下指骨被捏得脆响她不怪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怪自己沒能够护她周全说到底也是他再一次将她牵扯了进來阳春作饵是他的意思…… 近了再近了阳春首先察觉到了这边一望过來的时候已经紧张得脱口而出“别过來走呀” 安晚晴身子颤了颤她从未听到阳春如此撕心裂肺的吼声以至于她不敢强硬的反抗但下一瞬她更坚定的往那头挪 早有人发现了她朝她一刀一剑欲了解她的性命可云初守在她身旁对付这些小喽啰还是绰绰有余的那些挥刀向她的人都是暗器毙命一个接一个倒在安晚晴不远处 轮椅碾过地上掉落的刀剑和房屋残屑轮椅之中的人像极了地狱阎罗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样子冷得人心颤 但前头也不知什么地方一只箭直射向阳春阳春被一起的士兵推进了那摇摇欲坠的破屋子里兴许是她撞在了唯一的支撑物上哐一声屋子彻底塌了下來 安晚晴僵直了身子两边厮杀的人也突然停了下來纷纷望向那塌了的废墟安晚晴刷的泪水就涌了出去她张了张嘴再张了张嘴“春儿……” “春儿……” “春儿……” 几声心肝儿上的绝吟悲嘶不停的绕着四周的火光与废墟 ------------ 第228章 悔不当初 安晚晴往前冲了几步,那只右腿也支撑住了她,但刚一出这巷子到了那条街上,一只箭又射了过來,若不是云初用暗器挡了那只箭,此刻她也一命呜呼了。 但她沒察觉到刚才的危险,还在往前走,云初往头上一扯,细长的头缨直奔安晚晴,绑住了她的一只手,再往回一拽时,她整个人后仰,顺着头缨踉跄往后倒了几步,终究右腿不堪重负,倒了下去,而后,一只箭擦着她的发顶而过,云初看得心惊肉跳,连忙要过去扶她。 但下一瞬,轰隆一声巨响,一颗巨石砸进了这条小巷子,云初被埋在了两侧垮塌的废墟之中。 震耳欲聋的声音敲得安晚晴心底一阵刺痛,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回头去看,却哪儿还有方才的人与物,她咬着唇,望着那废墟,忍了忍又咽了咽,但还是忍不住,声嘶力竭的俯身冲着那小巷子中吼,“停呀……停呀!” 再一只箭又直射向她的时候,身子却被人往后带,那箭也断成了两截,络纱与齐风两人扶着安晚晴站到一旁,正想远离这儿的时候,却感觉到到一只手狠狠的抓住了自己。 “阿姐,救救她们,求求你帮我救救春儿和云曦……”安晚晴仰起头看着面前熟悉的脸和干净的白衣,眼泪珠子像被扯断了穿过去的那根线,噼里啪啦的落,声音也哑得不行。 齐风与络纱相互对视了一眼,齐风说“先带她走!” 络纱双眉紧蹙,望着齐风肃然凝重的脸,络纱匆匆道,“你要小心……” 络纱带着安晚晴刚走,齐风就察觉外头那条街转进來一个人,齐风转过身睨着來人,连城的火光将來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齐风只在心底讶了片刻,“好久不见,静宜王……” 楚衍不答,一双眼睛只在这条不深不宽的巷子里搜寻,最后落在齐风身上,“你把她藏哪儿了?” 齐风想讽刺的嘲笑眼前这个人都沒心,久经江湖见惯厮杀,却沒有见过今夜这样令人想起來心底就一阵恶寒的屠戮,“你觉得我需要将她藏起來吗?” 楚衍沉下眉,眸子里冷光一动,满身杀气,齐风迎着杀气愈发好笑,好笑自己竟然先前还认为他楚衍是个心怀天下,志存高远的皇帝,可沒想到他的杀孽竟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你想她还会见你吗?她这一辈子都只会躲着你,恨着你……”齐风转身,走过楚衍,全然不顾楚衍身子僵硬如铁,走到外街那还沒逃走的士兵旁,“她被压在里面了?” 一旁面染灰土的士兵使劲儿的点头,“姑娘被压在底下了,军师被埋在了巷子里头……” 军师是什么人,齐风管不着,他现在唯一要救的就是阳春,但他还沒得及伸出手去,楚衍已经來到了他身边,“她被压在下面了吗?” 不等齐风与士兵反应,他立刻开始俯身挖那些土木残骸,齐风退了出去,两个士兵也僵硬着,有士兵甚至偷偷抓起了一旁的石头,只要他一朝楚衍的头敲下去,这个敌国的皇帝就一命呜呼了。 但他们沒能成功,齐风将他们拉了出來,“有时间杀这个你杀不了的人,还不如去看看你们的军师还有沒有得救!” 两个士兵显然踌躇难定,最后两人颇为介意的瞟了一眼齐风,匆匆往小巷子里去找人,齐风本不想让这些人认为他是來帮楚衍的,但楚衍若是死在这儿,下一位楚国登基的皇帝,一定会以此为借口大加报复,云汉已经是水深火热了,难道还要寸草不生? 齐风也搭手,但在挖出了阳春的一只手,并为她搭了搭脉才稍微放下心來,楚衍还在挖,齐风忍不住道,“她在这里……”眼角却瞥见后头的大街上一大批士兵直扑向这里,九成是楚军寻他们的主子而來,而此时,小巷子里两名士兵正架着一个人,背上身后,飞快的离开。 齐风沒看错,那个人那双腿是废了的,在地上拖行,转眼望着还埋在底下的阳春,以及已经扑过來的楚衍,疾声问道,“哪里?在哪儿?” 齐风指了指脚边的废墟,看着楚衍狼一般扑向废墟,冰冷的眼中刷的变得暗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楚衍的手僵了僵,随即又奋力挖掘,齐风低身在阳春手里放了一瓶药,起身时,只道,“王爷,好自为之!” 楚衍沒心思应付齐风,因为他终于看见了废墟下破烂的衣衫,她就在下面,触手可及,但他的手指都在颤抖,一边入了魔怔似的喊着“小络”,一边越发小心又急切的搬开压在底下之人身上的残木,搬开之后,才发现不高的木柱边,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窝着一个衣衫凌乱像已经死了的女人。 楚衍目光发直,放在被移开的木头上的手动都难动,直到感觉到眼下的女人还有一丝呼吸的时候,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气,俯身将她抱进怀里,“小络,小络……” 无论他怎么换,如何小心翼翼的轻摇女人,都沒有任何回应,噌,响起一道清脆声,低眼去看,翠绿色的瓶子在地上滚动,他看着离瓶子不远摊开的沾满泥灰的手,俯身捡起瓶子揣进怀里。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我不知道你在……我带你回家,我现在就带你回家……”楚衍紧紧抱着女人,身影一闪落在街上,迎面而來的人见到他都连忙赶了过來。 “皇上,云汉援军到了,军师已下令,速速退出石陵。” 楚衍听而不闻,只是抱紧了怀中的人,翻身跨上马,一打马缰,蹿出围着他的人,身后的人连忙跟着他退去,但每个人都发现了皇帝怀中的女人。 齐风刚转过街角,正循着那个双腿残了的人,却不巧看见络纱带着安晚晴往回走,当他蹙着眉落在他们时,安晚晴怔了怔,随即满眼希望的跑上去,但她见到齐风身后空无一人之时,霎那暗如深海,声音都颤抖着,“他们都死了?” ------------ 第229章 爱有多深 齐风沉下眼,毫无征兆的一记手刀就劈晕了安晚晴,一旁,络纱连阻止的机会都沒有。 络纱扶住了晕倒的小妹,不解的望向齐风,他们说好的,这一次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只希望顺了小妹的心意,“为什么这么做?” “你带她先走,去灵山下等我,我去去就回,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齐风瞥了一眼络纱,心痛得跟针扎一般,他最受不了的就是络纱不时表露的怀疑,虽不至于不信任,但已然令他难受而痛苦。 络纱望着从來都是我行我素的人,这一次又毫不留情的甩给她一个背影,她要的不仅仅是他全心全意的爱,更想要他的坦白,不用让她每每枯等结果,她要的只是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不会丢下自己。 齐风跟着背着云初避开撤退楚军的两名云汉将士,城里很快大大小小的地方此起彼伏的叫着“军师……” 而正当两名将士得了希望要呼唤同伴时,齐风出手如电,打晕了他们,扛上云初就往灵山去。 络纱一眼就看见了从石陵出來的白影,但当齐风落在她跟前的时候,她才看清了眼前的人,她蹙着眉越发想不通齐风怎么会带这个人來,而齐风是知道络纱的疑惑的,他将云初放下,“我把阳春给了楚衍,自然是要带回一个人來让玉儿放心。” 络纱沒有动,眯眼盯着眼前的背影,“你骗我。” 齐风的手僵了僵,脸色有些青,只听后头络纱问,“你要做什么?” “咳咳……”云初的头上扎进第三根银针时,醒了过來。 这里地势北高南低,不用抬眼都能望见脚下火光攒动的石陵,云初怔了怔,只望着那里,忽的闭上眼去却沒有止住落出的泪,一涌不绝,连嘴唇里的呜咽声都沒有,只是浑身颤抖着。 络纱盯着云初又看了一眼一旁昏睡的安晚晴,其实他们本可以相依相伴活得很好,却偏偏一个摊上将军保家卫国的使命,一个成了一国的公主,连被赐死之后都还被卷入战争,这两个人都是放不下这里的…… “她沒死,你也沒死……”齐风蹲下身,捅了一下云初。 云初睁开眼,看见齐风便信了刚才听的话,但环视一周也沒看见安晚晴,忙问“她在哪儿?” 络纱从齐风身后走了出去,“她累得晕了过去,不多久就会醒过來。” 云初颔首,“多谢!” 灵山上除了呼啦的寒风,以及从远处飘來的火的气味,偶尔一两声还能听得清的“军师”,什么也不再有,云初望着脚下的石陵,望向络纱,“我能不能再看看她?” 络纱点点头,齐风却说,“可以,但,把这个吃了。” 络纱不敢置信眼前的人还是齐风,上前就要打落那一颗药,但齐风又预见的收回手,与云初对视着,“你吃了,我就让你见她!” 络纱扬手欲劈晕齐风,却被齐风先发制人的点了穴,她惊得双眸圆瞪,泪珠子管也管不住的往外落,颤巍巍的唇瓣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齐风会变得她越來越不认识,对于一个已经废了双腿的人,不会纠缠玉儿的人,他为何还不肯放过他,还要赶尽杀绝的毒哑了他! 云初平静的伸出手取过齐风手中的黑色药丸,刚一服下,就是一口黑血吐在了衣衫上和地上,他却只是撑起上半身,极其平静的望向齐风,“可以让我见她……”这几个字却始终不曾响起在他耳里,他甚至以为自己从未说过这一句话,当他再一次重复的时候,他听见了络纱的哽咽声却沒听到自己的声音,嘴角微微一笑,望向齐风,“可以了吗?” 云初确信虽然齐风听不见他说什么,却一定知道他在说什么,因为他求他的也就这一件事而已。 齐风并未起身,一根脸一根的银针快而准的刺入云初的腿,钻心蚀骨的疼随着他额头冒出的冷汗与被牙齿咬破的唇血越來越猛的袭來,他沒有张嘴哀嚎,并不是因为齐风毒哑了他的嗓子,而是一贯的,他只会忍受,不会求饶喊痛。 络纱怔怔的望着地上的两个人,此刻最恨的就是自己为什么只能站在一旁什么也帮不上,她就知道齐风不会是这么无情无义,他既然要救他为何要考验他? 半个时辰过去了,痛苦越來越盛,云初已然被折麽得倒在了地上,这一次他看见了正前方不远处躺着的那个姑娘,迷蒙的双眸里她安静的睡着,好似触手可及的样子,他朝她伸出手,望着她安静的侧脸,用着最后一口气,唤他一生最难忘的名字“晚晚……” 齐风也大汗淋漓,双眸依旧清清冷冷的盯着云初,对他的痛楚毫无同情怜悯之色,“哑了你的嗓子,还了你的双腿,这样很公平,你说是不是?” 身后的络纱眨了眨眼,就不明白为什么齐风既又救人又说着如此狠心的话,齐风站起身,解开了络纱的穴道,对络纱说,“将玉儿扶过來。”回身又对云初说,“我不管你做什么,只要玉儿沒认出你,或者不认你,你都不能缠着她!” 别说此刻的云初已经哑了,就算他沒哑,此刻也沒力气应答齐风,齐风知道他听见了,又说,“还需六个疗程,你的腿才可痊愈,如果沒做到我说的,那这双腿想完好如初,绝无可能!” 云初丝毫不理齐风的威胁,只是看着被络纱扶着越來越近的安晚晴,他撑起身子,张开双臂,望着络纱有一丝乞求,络纱怔愣了一会儿,低身将安晚晴交给了云初。 抱她在怀里,如怀抱了整个天下,盈满心口的只有满足二字。 他低眼专注的盯着底下的闲淡的面容,抬手一寸一寸的流连徘徊在那张脸上,泪水任其滴落在她的脸上,他只抬手将它轻轻拭去,许久他盯着那双紧闭的眼,无声的吐着几个字。 “我爱你,胜过一切!” 只是,沒有人听得到他心底的话,他却再一次如此强烈的感受着自己的心意,是天下的罪人也罢,是云家的不肖子孙也无事,只要她还活着就好,只要她还活着。 ------------ 第230章 谁是罪人 天寒地冻不说,一滴滴冷雨还打在脸上,别提有多冷,安晚晴脑子昏沉沉的睁了睁眼,眼沒有睁开,却感觉到粗糙的手很小心轻柔的摸着自己的脸,同样的冰冷刺骨。 终于睁开眼了,却因为那人的脸因纷乱的发丝遮挡住了光线,一点也看不清这人的样子,“你哭什么?” 阴影中的云初双眸怔愣了半晌,直至感觉怀中的人已经离他而去,缓缓坐到一旁时,他才回过神,动了动嘴却沒有听到该有的声音,眼底一阵悲戚暗沉之后,便紧抿着唇不再说话。 安晚晴盯着低着头不说话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喂,你怎么了?” 云初依旧不动,她醒了是多值得高兴的事,但他说不出一句暖心的话也给不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多想抱住她多想告诉她,他是云初,就算她不原谅他也沒有关系……他攥紧了十指,忍了一遍又一遍,硬是逼着自己遵守与齐风的约定。 眼下有火的颜色一闪一烁的照进眼里,安晚晴下意识的随着光线而去,那不眠不休的火虽已沒有初时那么震撼,依然让人看了浑身战栗心惊肉跳,不远不近的火烧尽了水灵灵的眸子,听着城中坍塌的声响,远远的,却像是突然向她扑过來的大火,燎燃了她的衣衫,烫痛了心,脸色雪白的站起身,刚往城里跑了两步,右腿上传來尖锐的痛,连稳住身的时间也沒有直朝灵山下倒去,幸而在她滚下山前,被人抓住了手。 來得太快,安晚晴脑袋里过山车的穿云度月的晕呼时,还弄不清刚才这人到底是出手救自己,还是扑向她抱着她两人一块儿死! 若不是走得不远的络纱和齐风两人闻声速速赶回,避免了两人直滚下山脚的结局。 安晚晴在络纱的掺扶下勉强还能站起來,虽然是听见了络纱问自己有沒有伤到哪儿,她却沒能回答络纱,只定睛看着齐风扶起一个身上到处乌黑的人,脑子里只有一个惊问:他死了吗? 安晚晴刚朝齐风与云初走了一步,齐风已抬起头來朝络纱吩咐,“你先带玉儿找个歇脚的地方。” 被背上身,霎那远离原地的安晚晴僵硬的望着齐风怀里的人,他是因为救她才伤得那么重的吗?为何伤得那么重耳边连一丝痛苦的呻吟声都不曾听见,安晚晴有些后怕,“他会不会死?” 一句话,络纱倏然停了下來,眼角含着泪,将安晚晴放在山腰,不敢给安晚晴正面,只说去捡些木枝來点火,让她等着自己,自己却站在不远的地方望着安晚晴,深觉这样瞒着她不是在帮她们,只是在折麽她们…… 络纱空手而归,安晚晴却望着被火吞噬的石陵一言不发,络纱坐到她身边,“玉儿,让阿姐看看你的腿……” 安晚晴眸光微动,络纱并不是争得她同意只是告诉她一声,轻轻撩起裤腿儿,只是用手指轻触了一下本尊便不可控制的颤抖,但安晚晴沒有叫一声痛,讷讷叹道,“阿姐,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络纱望着那一双含霜泣露的眼,起身将她揽进怀中,“谁都不知道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安晚晴还想说什么,齐风已带着云初落在了她们一旁,“他怎么样?” 齐风点了云初的睡穴,此刻云初睡得极安详,齐风将他平放在一旁,“沒什么大碍,只是惊吓过度,让他先好好睡上一觉再说。” 安晚晴闻言放心了不少,但络纱只看了一眼齐风与云初就清楚齐风沒有说实话,“在这山上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进到墓里去?” 齐风知道现在说什么络纱也不信,安晚晴忽的落了泪,望向齐风像看着一个悲凉世界一般,“他们都死了……都是我害的,我不该让春儿來石陵,不该听云曦的话让她跟着我进石陵,更不该使计让云坤带着云城的百姓來石陵送死……是我害死的他们……” 越说就越自责,到最后悔恨的泪声淹沒了哽咽的调子,齐风与络纱默然对视,络纱别开头,背着安晚晴,朝墓穴口去,“玉儿,云城的百姓迟早要经历这一场战争,阳春和云曦还沒找到,你怎么就说他们死了呢?他们不会死的!” 络纱温柔而坚定的话,像绵软的布小心的包裹住安晚晴残破流血的心,极地冰寒中的温暖,总是让人铭记一生,但也总是让人最控制不住起伏的情绪,安晚晴放生大哭,这一年來的泪,都哭尽了,想起的,贪恋的,回忆的,只有云初最温暖轻柔的笑脸与关切…… 于是,安晚晴哭得更凄惨,像个被世界丢掉的孩子。 她本就是被弃于这个洪荒世界的孩子…… 快乐在叠加,失去在堆积,此刻,像是火山爆发熔浆四溅,只觉得听到的,嗅到的,看到的,触到的,甚至品尝到的,都是苦的入心三分的滋味。 安晚晴一直哭,直哭到累了,趴在络纱的背上睡着了,才得以平静。 狭窄的甬道,闭塞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络纱压低了声音在前头走,“你让楚衍把春儿带走,陷她于生死不明的境地,此事,能瞒得了玉儿多久?你毒哑了云初,威胁他不能与玉儿相认,此事,就不会东窗事发?他为了救她,连命都不要,为什么就得不到你的成全?” 络纱的心寒,齐风明了,歪头看着伏在自己背上熟睡的人,“就算他们此刻相认了,就能高高兴兴的携手于归吗?” 络纱不说话,她自然知道,现实再残忍,他们多悔恨,现在要他们放下这一切离开,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齐风又说,“把阳春给楚衍,只是让楚衍明白,他若是要天下就莫妄想要玉儿,楚衍若是弃了玉儿选择天下,他不敢伤害阳春他自己也觉得愧对她们的感情,他若是选择玉儿,阳春就更不会死,阳春可以让这一场战争消停几日,这不是玉儿一直想求的吗?” ------------ 第231章 奇毒来袭 络纱只有沉默,战争可以休戈,是玉儿日日夜夜期盼的,但再一次置阳春于险境,就算这一场战争真能有个和谈的结果,玉儿心底也是亏欠阳春的,何况,虽然楚衍是皇帝,一言九鼎,但他也得顾及属下的意愿,今儿那几只直奔玉儿的利箭,很明显楚军里有人要置她于死地,很有可能的是,下手的人很可能知道玉儿的身份,才要提前斩草除根!而她都能窥见其中玄机,齐风不可能看不出,难道这就是男人的胸怀吗? 用一个弱女子,妄图阻拦千军万马? 而,还有一点更加致命,有着无穷后患。络纱紧皱着眉头,对毫无光亮的明天更加忧烦,“若是阳春安然无恙,那是玉儿欠楚衍的,若是阳春一命归西,那是我们欠玉儿的,更是楚衍欠玉儿的,无论,哪一个结果,你认为我们还能安心的离开这里?” 齐风顿了顿脚,抬眼望着前头圣洁仙姿,“我从來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你怨我心狠恨我无情都可以……” 络纱无奈的阖上悲凉的双目,只在心底回应齐风,我知道,从小到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为什么你行事那样刚硬,让人心痛…… 他们认定的这个妹妹,无论她绝望的哭还是冷静的思虑抑或是挖空心思的谋划,都是为了云汉与楚国的战争,以前就知道,而今,方经历过石陵之战便体会得更深刻,战争一日不结束,她们一日回不去天医阁,既然如此,让战争早日消停,除了对两国掌权者不利外,对其他人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两人相继沉默,沒走多久,墓穴更深处传來呜咽的痛苦呻吟,络纱听见了齐风也听见了,两人匆匆赶到大墓室里,只见好生生的人都在地上抚胸抱肚的翻滚,嘴里尽是被折麽的唉哟声,严重些的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唇色乌紫,双孔放大,面色发黑,口吐白沫,这大规模齐齐中毒的场面齐风与络纱还是头一遭遇到,显然是有人刻意投毒所致,两人将安晚晴与云初放在甬道与墓室相连的墙壁边,便为封住毒素蔓延而忙碌不堪。 而安晚晴与云初跟前,悄无声息地多了一抹素净的白衣,连鞋面儿都纤尘不染,蒙着面纱挽了一个发髻,连根发钗都沒带,她只轻轻摇了摇安晚晴,见她怎么也不醒,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绿盈盈的瓶子,将瓶口放到安晚晴的唇边,捏开她的嘴,喂她喝下。 安晚晴不舒服的睁开眼正对上那一双清亮的眼睛,有些熟悉却不知道是谁,瓶中散发腥气的腥气让安晚晴想也沒想的甩头躲开,但下颌被人用了劲儿钳制固定,她的双手刚一动,就被人点了穴道,她不吞下那液体,女人就抬起她的下巴,强逼她咽下。 咕咚轻响,安晚晴瞪着眼前眉眼不曾动过一分的女人,想起的竟是许久不曾见过的白琼,她知道这个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好东西也不会偷偷的强逼人喝下,女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最后一眼有着笑意与刻骨的恨意,看得安晚晴心头又惊又凉。 女人沒有走,淡淡的瞥了一眼在那群要死不活的百姓之中奔波的两个人,又扫了一眼一旁还沒有醒的云初,再望向安晚晴的时候,眸光寒烈,似有深仇大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你也该尝尝!” 沙哑的声音在痛苦的呼声中听得并不真切,但安晚晴知道这人恨不得将自己五马分尸才痛快,心口开始抽痛,接着四肢也开始痛,血液沸腾翻滚,眼前的白衣分成了好几抹影子挡在前头,她恶心得要吐,女人便抬手为她解了穴道,虽是吐出的黑血却比方才來得舒畅,但下一秒全身都陷入了用针密封的屋子里,每一个毛孔都在刺痛,她张嘴呼喊,却听不到自己一点的声音。 耳边异常的纷杂吵闹,唯独不管她如何痛苦呐喊都沒有人听得到,安晚晴睁着眼瞄着那头的络纱与齐风,近在咫尺却是远在天涯,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自己,她只能咬牙忍受,嘴唇被咬破了,血染艳了一张嘴,也不求饶,她试着朝络纱与齐风爬过去,但她知道守在身边看自己如何痛苦的女人只会将她垂死挣扎的模样当作开心果,她越求救难受女人便会越开心。 女人冷冰冰的睨着安晚晴发白发青的面色上那双渐渐浑浊的眼,正欲取笑她也不过如此时却看见那眼睛竟又清澈起來,毫无惧色的盯着她的眸子,女人别开眼却攥紧了手,望着齐风与络纱的背影,“离魂之毒,乃袖子楼新主子镜月公子所制,将一生最痛的记忆烙印在魂魄上,才许人魂归离恨天,你也该尝一尝这滋味,我很想知道你最痛苦的是哪一件事?” 女人低着身子对着安晚晴的眼睛说话,“是你通贼卖国被赐毒酒之时,还是他背信弃义另作他娶之时,还是竹林火海骨肉分离之时,还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现在……” 句句刺人心窝,但最伤人的也最能给安晚晴在剧痛里维持一分清醒的便是骨肉这二字,这个人知道她有过孩子,除了阳春与络纱沒有别的女人知道自己有过孩子,孩子在她手上,不知道从哪儿來的力量,安晚晴竟然扑倒了女人,她颤抖的手捏着女人的衣襟,双眸切切的,张着嘴还沒來得及说一个字,便被恼怒的女人一下子推翻过去,刚好砸在了一旁的肉垫子上。 云初闷哼一声睁开眼,安晚晴已经痛得痉挛,手下抓到什么便用尽浑身力气的撕扯,也沒看见手下是云初的受了伤的手,经她这样撕扯,鲜血直流。 云初本能的张了张嘴,却又想起了被药哑了嗓子,就抬起手要安抚安晚晴,只是他的手刚一动,跟前就出现了一个女人,蹲下來捏起安晚晴的下颌,狠绝的又嘲又讽“现在才想起孩子吗?你真是个狠心的娘,孩子出生就被人劫走了竟一点也不担心?你到底有沒有爱过将军?他始乱终弃在先也是为了救你这一条烂命,谁让你不知好歹的妄图左右天下局势?招惹了楚衍,他……” ------------ 第232章 借刀杀人 女人还想说什么,却察觉到有人袭击,立即闪身退去,正看见云初打空的手掌缩了回去,他将安晚晴圈在怀里,无声戒备的望着女人。 女人怔了怔,又瞥眼望了一眼齐风与络纱,见那两人沒注意到这边,而出手袭击自己的男人那直挺挺搁在地上的双腿显然是不能用的,嘴角噙起一丝暗讽,不过都是些不自量力的反抗罢了,就算自己近不了她的身,这一次她也必死无疑! 安晚晴已经痛得全身欲裂,云初刚抬起那一张青白吓人的脸,一头的冷汗已浸湿了额鬓的头发,见到那咬破了的唇和一嘴的血,吓得忙抬手去掰开她的嘴,他说不出來话,只毫无所措的望着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人,独自承受着折麽。 他将头抵着她的头,用自己的眼睛盯着那双时而迷离时而清澈的眼,双手不停的摸着冰凉的脸颊,可安晚晴的六魂七魄都似已剥离了肉体,对他沒有一丝回应,他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只看见那双眼里突然漫开了泪水失神的盯着云初的双眸,紧咬的唇豁然松软开來,一开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飞速的过滤着这一世的人与事,最动人心魄的都是和云初在一起的时候,生也是死也是,挣扎妥协都是,她放不下很多事很多人,她不能在这里死了,她不甘心,不甘心! 心口一阵腥气,她闷得倒在云初手臂上,一阵呕吐,腥黑的血霎时淌了开去,女人惊得瞪圆了眸子,怒气直冲眉心,扬手就要杀了安晚晴。 云初只听得安晚晴嘴里气若游丝的说着,“我想你,很想很想……很想……” 接了女人几招,分不出胜负,但两人大动干戈的动静引來了络纱与齐风的注意,女人一闪就进了他们一旁的甬道,追出去的齐风与络纱慢了一些,让人给逃了,若是他俩存心去追也追得上,只不过云初挡在他们跟前的手,一双焦急的眼落在倒在一旁昏死过去的人身上,将他们的步子牢牢缚住。 齐风给安晚晴下针稳住心脉,络纱仔细检查起地上两滩乌黑散着腥味儿的血,齐风收针问络纱,“怎么样?” 络纱摇摇头,望向一旁的云初,眼神深得看不懂,齐风知道其中有深意,再轻轻一嗅,答案已在心中,三人之中唯有云初不懂,沉眉在地上的土灰上写道,“什么毒?可知是何人下的手?” 络纱与齐风相视一眼,默契的望向那一群暂时稳住毒性的平民百姓,络纱愁眉深锁,“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 良久,齐风将安晚晴又放好在石壁边上,沉沉叹道,“比你想的还严重……” 只有他们两人听得懂的话,云初虽沒得到答案,却已猜了个八分,齐风与络纱当着他的面打哑语,也就是他们都接触过这种毒,或许与他们关系密切,而齐风把了脉还问络纱怎么样,显然是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而络纱摇头,说明她不知如何解这个毒…… 要说这江湖上医毒双绝的天医阁还有沒有解的奇毒,也就只有唐门所出了,齐风口中的“严重”与刚才下手之人身穿白衣來看,大多是牵扯上了本门中人,天医阁出了叛徒,叛徒还与唐门勾结,早不早晚不晚恰好这个时候在石陵毒害平民百姓,极有可能是楚国人授意,这里的人无一幸免,那外头的人一定也中了毒动弹不得,此时若是楚军进攻真是如入无人之境…… 云初想到这儿不禁手冒冷汗,他抹掉方才写的字后写下:解毒,乃救天医阁。 齐风与络纱双双抬起头望向云初,络纱问道,“唐剑与云锦两败俱伤是为了什么?” 这很容易联想得到,而令齐风更为放心不下好奇不已的便是那枚明紫色烟弹,络纱却已先说了出來,“你说,那个人通知的是不是小太师?” 云初不动声色的听了这么多江湖秘辛,心底也暗惊不已,原來云烟阁那位传奇副阁主连霄还活着,还与云烟阁和唐门扯上了关系,那天医阁会帮连霄对付他要对付的人,还是置身事外? 齐风不语,他也困惑,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做,除了络逸,连霄是他最尊敬崇拜的长辈,他传奇绝妙的人生际遇齐风只能望其项背。 “连大夫大仁大义,断不会助纣为虐,做这种毒害百姓,天理不容之事。”云初一字一字写到,铁画银钩苍劲有力,英气壮怀挣脱土灰扑面而來,齐风与络纱相视一眼,还是齐风说,“传信云烟阁的人,唐剑身在楚军大营,毒害云汉黎民守军。” 是不是事实,无所谓。只要看到的人信了,便足矣。 齐风沒有亲自下手,只是借刀杀人而已,但终究他们行医济世,虽说表面上冷傲,软硬不吃,却不是狂傲不羁,好斗生事,放不下两门派的恩怨之人,只是唐门这一次实属自作孽,不可活! 络纱还未起身,墓穴内响起白衣女人的沙哑而有力的声音:想要解药吗? 络纱与齐风皱眉,警惕的盯着四周,回音响了起來,加之那人有意躲避,连声源都便不太清,但络纱已猜到了是谁,朝女人消失的甬道追了出去,只听齐风在后头喊:小心有诈! 络纱闻声停住,忍了好久,终究不敢大意追出去。 墓穴内又响起欢悦冰冷的讽笑声,哈哈哈…… “我把它全喂给了你们身后那个昏死的女人,只要她的一滴血都能活你们的贱命……” 络纱这一次是忍无可忍的要追出去,但女人的声音已远了不说,身后如僵尸复活般一个一个往这儿爬过來或是踉跄着追过來要喝安晚晴的血吃她的肉的人数不胜数,眼前黑压压的一片连一片,连墓穴里的光都被遮了一大半,黑暗一寸一寸的逼近他们。 齐风带着云初,络纱带上安晚晴片刻不敢停的火速离开,又是前往灵山,但走在前头的齐风忽然停了下來。 “怎么了?”络纱问,云初已有不好的预感,前路一定被刚才那个女人动了手脚,齐风说,“前头布了栖霞……” ------------ 第233章 覆巢之下 络纱的身子一震,回头望着那些爬进甬道的人,已经來不及将安晚晴扶好到一旁,丢下安晚晴,迅速回身,银针数发,针针扎入身体那些人便倒在了地上,云初听到声响回头去看时,上百來千的人一个一个的倒下,光明也一分一分隆盛。 齐风背着云初已回转身跟着返回來带走安晚晴的络纱回到墓室之中,沒停一下,只是问,“哪条路能出去?” 云初指了往南的方向,那条路是他与安晚晴來时的那条路,出去就能知道云汉守军到底中沒中毒,楚军攻沒攻过來,这是他的私心,至少有齐风与络纱在,对付楚军的同时,保护他们性命无忧是很简单的事。 但那扇门后头的路已被火药炸毁,断然走不通。 云初抬手扣了一下齐风的肩,齐风身子豁然顿住,凝神屏息的听着四周,确定沒有动静,他才问道“怎么了?” 云初抬手指了紧靠着那条出路的洞穴,齐风按着云初手的指示走,在哪儿拐的弯儿,又走了多远并未记下,只是转了好久,才走到了地道的尽头,齐风望着密不透风的地方,沒有一丝光明漏下,怎么就说是出口,正愁眉凝视着眼前的路,云初抬手往上指了指,示意齐风跟着这墓道口攀上去。 四人重回地面,正值天光大亮,冷风呼啸,加之一地的火灰随风在一堆一堆废墟上乱舞,石陵已被摧毁殆尽。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有那么一座歪歪斜斜将倒不倒的屋子都属万幸之中的万幸,将安晚晴与云初双双放好后,齐风给了云初一枚示警烟火,便于络纱分头去找克制这不知名毒药的药草。 只剩焦土的石陵城内是找不到了,还得有人來试毒解毒,如果能找到药店,就算是埋在废墟下也能挖出來救人,便匆匆唤住了络纱,两人一块儿去了军营,给他们解毒,云汉的将帅求之不得,要他们怎么配合都行…… 想不到,还牵扯上了江湖…… 望着齐风与络纱离去的背影,云初的眼变得很深很深,若得天医阁与云烟阁相助,或许云汉还能起死回生…… 可云锦会帮云汉还是楚国?那位天医阁的小太师连霄又会是什么态度?袖手旁观还是仗义相助? 云初攥紧了安晚晴冰冷的手,将靠在肩上的身子挪到了自己怀里,紧紧的抱住她,为她取暖,大寒天里最是不能睡觉,一睡就可能再也醒不过來,但她所中的毒也不知道是什么,与其醒着看见她受尽折麽自己也不能分担她一丁点痛苦,还不如这样守着她,战战兢兢的也只有他一个人,也不用承受她毒发的痛苦。 很冷,刺骨钻心,脚心都冰了,有谁在摇着自己,她睁开眼看见一个身着锦袍丰神俊逸的男子紧张的盯着自己,眸子怔了怔,唇瓣都在颤抖,有好多话好多话想要告诉他,有好多好多委屈想讲给他听,她想他了,想他无微不至的包容宽慰,想他温暖的怀抱。 她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泪水倾涌而下,呜咽之声委屈凄苦,眼角唇畔却挂着一丝安慰的笑,感觉着贴近她的心口砰砰跳动的另一颗心脏,她的泪掉得越发急骤,“云哥,云哥……” 云初僵直了身子,任安晚晴抱着,深邃的双眸滚荡着温热的水花,唇瓣微张,“晚晚……” 似有万年未再唤过这个名字,终于叫出來的时候却听不到声音,云初咬了咬唇不再张嘴说话,只一下一下的心疼无比的顺着她的背,她认出自己來了,她还爱着自己,这个时候的她是那样脆弱,需要他好好呵护。 此刻,云初的心里沒有什么天下君主,唯有怀中的女人,有了她就圆满了,抱着她就满足了。 络纱很快去而复返,带着两名士兵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眼前相拥而泣的男女,眼角有些湿润,她缓缓走过去,云初望向她的眼神告诉她他在关心他们可有找到解药,络纱沒有直接将安晚晴从云初怀中拽开,声音很轻并不冷“很快,我來接你们。” 两名士兵走得更近,瞧清了那一头乱发黑灰血块儿的人,立时惊呼“军师”迎了上去。 听到军师,安晚晴被云初一个人占据的脑海迅速抽回一丝清明,她的手指僵了僵,脸上的笑容也凝固起來,缓缓退出云初的怀抱,也不敢抬头去看云初的脸,他是有妻子的人啊!云曦已经死了啊!他们的感情在他成亲的时候就已经断了的,怎么就是断不了呢?她做不到与别人分享丈夫的…… 纷乱的念头挤爆了安晚晴的头,她的头越垂越低,直到一双手搭上了她的肩,却是沒有声音,她知道那是云初的手,她却不敢抬头去看他,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他?不介意过去的一切吗?那是不可能的! 那只手并不坚持,下一瞬便松开了她的肩,她的心一霎就空了,无边的委屈悉数往心里钻,比之方才更控制不住心酸的落泪,她闭着眼任自己哭,她咽不下去这样的苦涩,请容许她哭一次。 温凉粗糙的手触上她脸颊的时候,她僵了一下,为什么去而复返的温暖会让她那样宽慰,她知道自己败了,拗不过心头对这个人的眷恋思念,抬起了头來望向眼前的人。 她愣了,眼前的人并不是云初,她下意识的将眼扫了扫一旁,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人,“云曦……” 云初的眼一瞬间暗淡阴沉下去,她沒有认出自己啊……她应该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样子了吧,她以前最喜欢看他的眼睛的,但现在,这双眼睛无时无刻都在看着她,她却认不出來了。 络纱低身扶起安晚晴,“有沒有哪儿不舒服?” 安晚晴回头,看见了络纱,也看见了石陵的残骸,脑中的一根筋儿瞬时被冰水浇醒了,她在石陵呢,沒有遇上云初,他又怎么会在她身边呢! 安晚晴摇了摇头,失望的在络纱的掺扶下起身,连四周的一切都沒有心情去看去感知。 ------------ 第234章 将军无情 守军依水搭建的大营弥漫着一种腐烂的气息类似尸体的臭味令人作呕连一直低落思绪游离的安晚晴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仔细打量着这里的每一个人竟都保持着一个动作一动不动像是千万年來后的标本安晚晴屏住了呼吸又想起墓室之中的那些中了毒的百姓她抓紧了络纱的手对于这未知的情形以及接下來还会遇见什么有些胆怯又咬牙切齿的痛恨 络纱显得平静得多云初跟在他们身后早四处探寻着自己熟悉的身影可惜目之所及皆无活动之人而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语一颗心早已落入悲绝无望之渊 络纱循着齐风留下的标记站在了一顶帐篷外里头有人有杀气络纱知道云初也清楚他俩双双停下正思量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安晚晴也自然从他们的一举一动体会到这里头一定有危险她竖着双耳凝神细听听到了风声之外还有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响起的同时她被络纱整个推开跌倒在地又回头去看之时身后早已打成一片 两抹白色的身影纠缠着一个墨黑色的人一连几十招也分不出胜负安晚晴看得心惊胆战手心一阵恶寒下意识的往帐篷里头看去歇开的帐篷一角的地上躺着的应该是人沒错那张脸有些模糊有八分像苏通 在看到那个人的模样几乎不再确认她的脑海里已只有一个人的生死他是不是还活着在他的身边吗不知道为何她想见他很想很想虚弱的身体支撑不起她站立她就爬一点一点的挨近那个地方 不过很快就有一个士兵來将她扶起來进了帐篷前头先进去的自然是云初与另外两名士兵云初一眼就看清了屋里的局势苏通中毒倒在地上生死不明云宗尚无大碍受了伤倒在矮榻之上像是被人突然袭击造成的而屋里还有两个对峙的人其中一个便是消失了月余不见的王景另外一个云初不认识可安晚晴认识她惊心骇然的低呼出了“唐剑”在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帐篷之中身边的人都将她的话听进了耳里 此名如雷贯耳云初立刻又打量了一眼这个本是关押在天牢之中的重犯看來是楚国的人将他救出來了难怪那些百姓和士兵会中这种奇毒而齐风与络纱颇为犹疑帮还是不帮云汉也只有唐门能影响天医阁的人行事 唐剑的余光扫过安晚晴的时候突然开口对王景说“书柬之一家怎么死的你应该已调查清楚真正的仇人就在外头你不去杀在这儿跟我耗时间是何意” 噩耗云初的心咯噔坠了千万尺书柬之一家都死了外头那个人与他们什么深仇大恨他沉眉深思安晚晴心里头直打鼓他沒有承认像他这样杀人如麻的人的话能相信吗 王景的反应也是令人奇怪若说为姐姐姐夫报仇雪恨早该杀之后快但就只是站着挡着既不让道也不动手意味不明不过那一双握成了拳头的手云初却看出了一些深意沒这么简单 外头那个人來历不简单 王景不是不与唐剑动手是不知道如何与外头那个人动手…… 他侧眼看着地上的苏通面色沉凝的指了指身边的人扶他坐在一旁的木椅上又将地上的苏通扶进紧紧挨着自己的木椅从腰带上摘下一块玉掷向唐剑唐剑出手接住玉未放在眼下瞧只是感觉手指下的触感纹路双眸一眯再未理会王景审视起云初來 安晚晴盯着唐剑打量云初的眼神云初取下苏通绾发的簪子在桌上写了两个字:救他 沒有开头沒有结束不知道是什么因缘也不知道能有个什么结果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之前有过交情至少是唐剑答应过要做的事安晚晴再一次看向云初的时候就像是站在一片**大海的边上对于那广阔的海域只见识了表面内里其实她什么也沒能窥见差得不止一丁点 外头传來一声巨响安晚晴刚惊得抬起了头已有一阵黑疾风卷过身侧只见帐篷被掀开有落下了下一瞬想到了外头的情形跟着便奔了出去云初说不出话自然难叫住她但下一刻他也不急去拦阻她了外头自然不会有问題的只是王景的反应太明显了云初望向苏通眼里充满了无可奈何的苦涩与叹息情路坎坷自己如斯自然深有体会不想亲如兄弟的好友也难逃此果…… 唐剑一直盯着面深如海的云初直到外头打斗的声音忽然小了一些才挑了挑眉角“云老仙身边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云初依旧不说话心底却渐渐的乱了他早就料到这样做的结果但想到心尖儿上的女子就是撕裂般剜心的痛但那又如何他要救苏通他要试一试力挽狂澜安定天下他也清楚她再不会原谅他了短短几日他沒有护她周全令她处处受伤时时命悬一线……也只有那个对手能护好她…… 可云初的拳头却不如心意的握出了青紫色浑然不觉眼前正盯着自己打量的唐剑眼底出现了一丝了然唐剑抬眼隔着帐篷望向篷外听着外头响起一声女子的惊呼便寂静如初才扭头看了一眼云初憋出一脸的阴晦之色缓缓抬起脚将一瓶药放在了云初手侧的茶桌上“足够救这一城的人” 云初恍恍惚惚的望着青绿幽碧的瓶子眼底泪与笑两相亲唐剑刚巧在直起身來时瞥见了那一抹风华手指不禁一动忍了忍还是沒忍住抬手袭向云初云初一动不动只由着唐剑从自己的脸上撕下了随了自己几个月的皮囊 云初心底只升起一种恶寒掩不住抹不掉葬不了的过去无论他如何不顾一切的舍下一切苍天都能无情的还给自己一切他又将是少将军儿女私情难容于国家危难他不再会是云哥能倾注所有去呵护心头的晚晚…… ------------ 第235章 亡不待夕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微红的脸色充斥着无奈于天的苍白忍耐.两道深浅不一的疤痕.一道落在低垂的眼角穴鬓.一道落在薄凉的唇鼻之上.唐剑怔了怔.猜想着这两道不是兵器造成的奇怪伤痕.不免深看了一眼云初.但即便是有了这两道疤.也毫不影响他的风姿. 唐剑的眼有些恍惚.随即嘴角抿起一丝笑“云老的眼光不错.不错.不错……” 一连几个不错.却是越來越低然.到最后只剩轻叹.唐剑的手指抚着掌中的玉佩.转身走了几步.在帐篷边上立定.“你可知云老仙身在何处.” 云初灰蒙蒙精神不济的眼中陡然又有了一些光亮.歪着头深深的望着唐剑的背影.“云深无迹……” 在看见唐剑僵了僵.消失在眼前时.云初的心还是动了动.师父与唐剑有着多深的交情.只是一块玉就让他甘愿亲手毁去一片河山.连个原因都不问…… 跟着云初那两个将士.一个去看外头的形势.一个扶起了云宗.等到云宗被唤醒.第一眼对上那熟悉的侧脸时.忙想要叫并沒有看向自己的人.却陡然看见了他眼底清澈的起水下一瞬闭上那眼又收起的动作. 云宗心底泛着深深的不安.帐篷之外忽然传來一声“不好了”.此话更让云宗的心跌了一千丈.更是一眼不眨的望着云初.只见云初面容平静的望着闯进帐篷说“姑娘不见了.”士兵见两位主子都不懂.又补充道.“不是那个穿白衣的女大夫.是先前中了毒的那位姑娘……” 云宗对此人的话依旧不明.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个穿白衣的女大夫和中毒的姑娘.更不知云初是怎么來的帅帐.只是他挪眼之间看见了苏通.弥漫着的腐臭味儿.狠戾之气由眼底窜起.一把推翻了穿上的矮几.在地上砸出令人心颤的声音.云初依旧岿然不动.末了.只抬手拿过那瓶药递给早已跪在地上等着云宗怒气收敛的将士.又将用法在士兵手上写了一遍.见士兵激动的点了点头.他才挥了挥手放走早已亟不可待要去拯救一城的人的青年. 至始至终.云初沒看向云宗一眼.身边的士兵先一步解释了军师.不.现在是少将军为何不能说话的事.云宗了然.悲然的望向云初.也发现了云初的心神不宁.那个姑娘是谁. 会是被自己逼死了的香玉吗. 当初.真不该想要斩断云初的情根.逼他效忠朝廷.他未如自己所想的过个一两年忘了那个女人.在纷繁的朝务中习惯平静下來.也算是从小到大的兄弟了.怎会连这个都未能明白.云宗心底懊悔不已.听着外头的寂静无声又生出无限苍凉.难道云汉就这样败了吗. 夜里.王景落在云宗的帅帐之外.立定了迟迟沒有进去.被人发现后也丝毫不反抗的任由这些刚刚恢复些体力的士兵将他押入帅帐里.他一眼就看见了苏通和云初.朝云宗跪下时.云宗手一挥“不必多礼.你如何來了此地.右相可安好.” 一个文弱公子.人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军营.在帐外不知道站了多久才被发现这一个不争的事实.让云宗看着王景的目光多了一丝阴沉.王景却毫无所感的站在一旁.低着眼.仍情难自禁的望向苏通与云初.“一切安好.多谢皇上关心.” 一切安好. 王景失言了.屋中所有人都知道.云初抬眼望着不自知的王景.在心底自叹“何苦來哉……” 云宗眼底的不悦也已收起.“时候完了.郑与将军还有事相商.你先下去休息.郑明日再召你……” 天家气派.云宗自小就有.多年马上征战.无须刻意彰显.那王者之气已威慑着这个不大不小的帐篷.王景只微微拱手见礼.退了出去.面色沉静.一切都淡淡的.看得云宗心底越发不悦.王真不识好歹的在他登基后辞官.这儿子一脸面无表情竟似乎不将自己放在眼底.王家一门着实可恶. 云初躺进床里.闭上眼任面前的将士为自己盖好被子.吹灭烛火.退至帐外.好似他当真放下了一切.夜黑了就睡.天亮了就醒.饿了就吃.其他什么也不再管不再感的样子. 帐篷里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影.望着床上的那个人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最后.从床上流出一声惋叹.除了叹息.云初什么也表达不了.说不出來话可真难受啊…… 王景这才知道床上的人还是醒着的.兀自出神之中被惊了惊的瞪着床上.在明白了是自己偷溜进來之后.他才道“她在楚营之中.楚衍当着楚军所有人抱着她进了楚营……” 王景奇怪.云初竟一点反应也沒有.是啊.都是自己的错.才会让络玉落入那个人的手里.否则.络玉又岂会身陷楚营. 一想到那个人.心底又乱糟糟一片.王景又问.“他的毒也解了吗.” 云初不答.王景苦笑.“这样就好了……你放心.你的人因我之故不得自由.我自然不会不认账.自会将她完好无损的送回你身边……” 云初依旧不答.王景却只探寻的望着床畔.确定床上有人却沒有一丝回应时.心下一片黯然.身影一动已经消失不见. 而卧在床上的云初.又沉沉的呼出浑浊的鼻息.无奈这捉弄于人的天意.他欲护她却一次又一次的任她身处危难不得安宁.王景欲对苏通好却奈何心上还有那么一个忘不掉放不下的人.楚衍三番四次未能如愿却能在红粉香消的年月之后拥有她.云宗耗尽心血匡扶云汉却无法阻挡一次又一次的溃败…… 捉摸不定的命.阡陌纵横的运.可叹可叹.世人痴傻的执着疯念…… 亡不待夕.山河破碎.风乱絮飘.岂可还能容一个情字安然. 是了.这是他今日忍耐的结果.云烟阁是帮定了云汉.天医阁也因为晚晚与楚衍势不两立.但这个翻身之日.又是何夕. 那一天到來之前的不知日夜.晚晚她.又将怎么熬过. 真一切如自己所料发展.依然免不了无限的酸涩痛楚.这一生.他无愧天地.对得起列祖列宗黎民百姓云汉皇室.唯一对不住的亏欠良多的只有他最爱的人.最爱的她.要好好保护的她.可他却负她一生伤她最深…… 他永远也忘不來了她望着一身喜服的自己那悲绝凄冷的目光.落在他心底.一辈子也无法忘却. ------------ 第236章 无怨无悔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寒风扑面钻心.安晚晴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冰裹了起來.明明冷得发抖竟然感觉不到颤动.被人突然松手扔到地上.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竟也沒有什么太过疼痛的感觉.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冻得麻木了. 双手抵地.还未抬起眼就听得身后像被人突然袭击而受了伤的闷哼声.下一瞬一个黑球由脚边滚到身旁.翻來滚去间额鬓青筋突起似要爆裂.面色乌青.嘴唇发紫.额汗淋淋.那人双手紧拽着胸腔的位置.挠心挖肺般疼. 安晚晴惊的只盯着那个人傻看.过了一会儿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來.想爬起來摁住那个男人.可一个女人又是余毒未清又是受了冻爬起來都难何况摁住一个疼得疯了的人…… 她还只是半撑起了身子.那个人就已经去了一大半的精神劲儿.奄奄一息.但安晚晴却看得出他的疼痛有增无减.安晚晴的心嘭嘭嘭乱跳.额上已急出了一层汗.“喂.喂……” 除了这个字.她不知道说什么能缓解他的疼痛.凝聚他的意识.而地上的人渐渐精疲力尽气息也由浑浊沉重变得轻不可闻.安晚晴吸了口冷气.问得很急“喂.你抓我做什么.是不是你下的毒.你是中……” “不趁这个机会逃走.还有心思管别人的死活.你是真不怕死还是不知道死是何物.”一道凌厉的声音穿过寒风直逼安晚晴.安晚晴歪着头望向身后的方向.本來已寒透的身体竟又增了一分冷气.那声音难辨此人好坏.但于自己只要不是切切实实帮自己的都值得警惕防范. 在看清那个踏雪而來的人那张脸时.安晚晴肺里涌进好些冷气.这一次连眉头都难得去拧.只冷冷看着那人扶起气若游丝难以翻身的人.不急不缓的喂了那人药.又轻轻唤怀中的人“非木.非木.醒醒……” 轻柔的声音.令安晚晴难相信出自这么一个毒王.那个叫非木的男子应声缓缓睁开了眼.“他……”他拽紧了唐剑的衣襟.缓了缓气又道.“杀……” 安晚晴的心抖个不停.非木说得很慢.所以她将那唇形看得很清.触目惊心也难以相信自己看见的事实.非木那一脸虚弱的笑是求死解脱吗.那只要不让唐剑出手救他铁定一命呜呼啊.可非木也沒有责备唐剑.反而很感激信任他…… “你抓她來要做什么.” 安晚晴顺着声音一望.正对上唐剑冷漠如霜的眼.立刻屏住了呼吸.她也想听这个抓她來的人的意图.知道了才能想出应对之策.可非木竟然用柔情似水的一双眼望向了安晚晴.安晚晴心底莫名的惊起千层浪涛.她肯定这个人认识自己.一定认识自己. “对不住……公主……臣……自会向先皇……请罪……”非木这一次吐字清晰也有力.只是断断续续的.唐剑配的药药效可真快.但最惊心的还是这个男人说出的话. 安晚晴瞪大了眸子望向他.“你……” 唐剑却低喝着非木“够了.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你不是云家的人.你姓月.姓月.” 非木依旧淡淡的笑着.得偿所愿似的笑.安晚晴第一次在唐剑那一张天崩于前而不乱的脸上见到了大乱.唐剑拧着眉.含怒的眼.携风卷雨的脸都冲着那张好似能永恒的笑脸去.那纤长的手指像掐进了非木的肩骨一样.紧紧的扣住“你就是做得再多.他也不知道.” 非木感觉不到一点疼痛.脸上带着无怨无悔.冲着唐剑笑了笑.安晚晴心底阵阵绞痛.这个人默默的为谁付出呢. 他的爱到底有多深.才能如此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世上.真有至死不渝一生无悔的爱吗.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你跟我回去.我一定可以……”唐剑的语气突然软了下來.只是话还未说完却被非木堵了回去.“大哥……我不比你差……有解无解……我岂会不知.” 安晚晴将目光从非木苍白虚弱的脸上移开.却压不住翻江倒海的思绪.原來云阳一直都派人保护着自己.原來世上比自己悲凉无奈的人比比皆是.原來情深似海也是有的.肝胆相照不离不弃也是有的.原來每个人并不是表面看见的那副皮囊…… 安晚晴的心有一下沒一下的起起伏伏.有东西重击了心脏一下.一天前那个要活生生毒死自己泄尽心头恨的白衣女人重现脑海. 安晚晴惊白了脸.扭头的动作过大.引得对面的人双双看了过來.她紧张的望着非木.声音颤抖不止.“你奉命一直保护我吗.我的孩子在哪儿.那个给我下毒的白衣女人是谁.为什么……为什么云初沒有参与石陵之战.他在哪儿.” 非木好像早知她的这些问題.沒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不说.反倒浅浅轻轻的一笑.那是欣羡.安晚晴看得很清楚.心底抖得变得沉重.甚至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些.但非木已经开始不顾倦累的给她答案. “少将军.在几个月前的青城之战里……”非木换气说话的劲儿.安晚晴脑海里竟有一个白衣女人安慰着啜泣的青衣女子.那画面好像很近.隐约有些声音传入耳里.让她心底慌乱起來.非木并沒有因为她的恍惚而停止.接着道“身中数箭堕崖而亡.竹海那一场大火是将军夫人兰氏所放……” 像被突然爆发的火山熔浆浇筑.疼遍布了全身.消了肉体.溶了骨血.更遑论这无处宣泄的哀伤.安晚晴的呼吸凝滞.一脸苍白的任记忆在回溯旅途中蹂躏脆弱的心. “孩子.一个在月倾城手上……一个在楚衍手上……”非木还想再说.安晚晴惊惶的目光让他怜悯似的住了口.就算面前这个女人的确很坚强.可那也不意味着可以任这一个连一个剜心蚀骨的真相凌迟.他知道那样的感觉有多痛.怎么舍得这么个姑娘也承受那份痛. ------------ 第237章 楚国皇后 请使用访问本站。安晚晴急得不知道怎么问.颤抖着唇却是说不出话來似的.焦灼的望着非木. 月非木抬眼示意唐剑扶他起來.虚弱的走去搀扶起安晚晴.声音轻柔体贴.“孩子都被照顾得很好.楚衍并不知道那孩子是你和少将军的……” 安晚晴稍稍安了心.但巨大的无力感袭击心头.她要怎么从楚衍的手里带走孩子不被发现. “属下已有办法让公主见到小主子……” 安晚晴盯着月非木的眼睛.绝处逢生的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戒备.这一步一步.所有的月非木都了如指掌.但他却像是一个局外之人从沒有插手参与其中.为何现在突然出现.献计帮自己. “能走吗.”月非木问.安晚晴只点了点头就见他转过头去对唐剑说.“你先走吧.我已经沒有大碍.会照顾好自己.” 唐剑满眼担忧的望着月非木.却劝阻不了他.只能任他带着安晚晴越走越远. 与月非木走在一起.感觉不到一点不适.但越是如此安晚晴越是不敢大意.看出了身边人芥蒂防范.月非木轻柔一笑.“公主以前无畏无惧.如今也谨小慎微了.时间真能改变一个人啊……” 安晚晴明知他意图瓦解自己的防范.但却抹不掉方才钻进心头的苦涩.他不单单只是针对自己.也在说他自己.安晚晴开始矛盾了.就像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到底是真心相待好一些还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好一些. “请不要叫我公主.你了解一切.我从來都不是公主.”安晚晴不去想这个人是好是坏.只管迎面应对就是.如果他是她这坎坷之中的贵人.那是她的幸运.如果他是她这落难之际的风雪.那是她的挫折.但.无论哪一个都是她要面对的.只是结果不一样而已. “好.”月非木答得异常爽快.十足的江湖豪气沒有半分朝廷的扭捏计较.安晚晴心思百转.越看就越觉得月非木不是朝廷的人.但他竟又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朝廷命官.能得云阳信任.來监视或者保护她这个假的被赐死的公主.会是个简单人物. “络玉.”安晚晴抬起头正看见月非木认真的看着自己.眼底消散了春风的笑.只余凄楚的哀愁.“我们还是边走边说……” 渐渐地.渐渐地.在月非木孤独的倾诉里.安晚晴走得越发慢了.慢得落了月非木好几步.恍惚的望着月非木单薄的背影.迷离怅惋.在这个人身上.那孤独的绝望.一声不响已侵蚀了她的双眼. 月非木转过头.笑望着敛着愁容的安晚晴.“告诉你这些.可不是让你同情我.是要你做好准备……” 安晚晴肃然起敬.“什么.”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畔.雪风吹在两个像极了偎依相拥之人的四周.卷起两人的乌发.轻轻的抛起又缓缓放下.而安晚晴瞪着那乌压压越來越近的仪仗队.脑海之中电闪雷鸣.心似暴风雨的大海.惊涛骇浪的翻滚长啸. 月非木退开.转过身像只被驯服的猫柔顺的伏在一边.安晚晴望着那个翻身下马.疾步走向自己的人.忘却了呼吸. 她就呆呆的站着.沒有逃跑反抗也沒有顺从喜悦.在那个人轻轻的将自己冰冷的手握在手心里.拽着自己扣进心窝.长臂一揽.裹紧了自己的身子.隔绝了一切寒冷时.安晚晴不禁将目光落在了月非木的身上. 紧紧抱着自己的人说了什么她沒听见.那张脸上出现过什么样的表情她也未能看清.望着屋里红烛红帐也沒什么反应.拜了天地再入洞房.她依旧面无神色.直到.一切归于宁静.只余她一个人在洞房里时.她才渐渐回神过來. 眼珠子扫过喜洋洋的物什.原來洞房是这样装扮的.想起自己不怕死的盖了红盖头扬言嫁给云初的那一夜.泪就止不住的往外掉.沒想到.最后.自己活着云初却死了…… 吱…… 安晚晴只眼珠一动.便静静的等着轻轻靠近的脚步.一双温热的手流连在她的眼周.拂去她的泪.当温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时.她一歪头躲了开去. “小络……” 即便是大婚之日的幸福淹沒下.楚衍的声音依旧是得不到的苦涩. 安晚晴抬起眼望向楚衍.泪流得越发汹涌.她看不清楚衍是什么神色.但她心底已酸苦了一片.“我要见夜白.” 不知道楚衍是怎么想的.她的泪一直沒有停过.直到房间被打开.楚衍说了句“将公主抱过來给皇后看看……” 当手里多了个婴儿时.安晚晴边小心翼翼的抱着.边抽出手两下抹了眼泪.盯着孩子眼就不敢眨.可泪还是止不住的一滴滴坠落.落在夜白的脸上.惊醒了她.不知怎地一睁开眼就开始嚎啕大哭.安晚晴一听更是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外掉.一个劲儿的哐“别哭别哭.你哭得娘的心都碎了……别哭……乖……” 安晚晴沒看见楚衍的脸色由惊到怒.又一脸黑青色.只隐忍着沒有爆发.而一边的奶娘此时已经跪在床脚不停地打着哆嗦. “皇后刚经历了石陵一战.神志不清.奶娘.先把小公主抱下去.让皇后静一静.”楚衍冷凛的威严瞬间爆发.奶娘颤巍巍的去抱夜白.安晚晴起初不愿.但还是念念不舍的将孩子给了奶娘. 门一关上.楚衍便追问道.“祈福寺竹林里的人是你.” 安晚晴泪眼迷蒙的望着楚衍.抿唇一笑.看在楚衍眼里却像是在扇他的耳光一般.他沒有认出她.还嫌恶的踢开了满身是血的她…… 楚衍吸了一口冷气.站起身.将安晚晴揽进怀里.“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是小络……” 幸亏有人救了你.否则.我会悔恨终身.楚衍嘴角浮起一丝幸运的笑. 安晚晴抖了抖.闭上眼关住眼里的泪水.拽上楚衍的衣袖.“不要再打了.让云汉臣服楚国.好不好.” ------------ 第238章 惟求相伴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楚衍的心凉了凉.眼中悔意消散.清明幽深.难怪.你那么顺从却并不开心.原來是來将自己的军.先嫁给自己而不是先谈条件.彰显诚意但同时也表达了决绝.除非答应她的条件.否则就算是当了他楚衍的皇后.也只是有名无实而已.她的心一直牵挂着云汉. 楚衍松开了安晚晴.安晚晴也沒有抱住他不放.两两相视沉默.许久.楚衍问.“小络.我在你心底是个什么位置.” 安晚晴不答.楚衍也沒有逼她.转身离开.留安晚晴一个安静的环境.她知道他失望无比.但他本就该知道她爱的不是他楚衍.这是早就预料得到的结局.但人就是贪.得到的越多.他就想得到更多…… 一连几日.都沒有人來打扰她.她成日成夜的守着夜白.寸步不离的逗着夜白.几日下來.夜白变得很信赖她.常常听见她的声音就笑.还主动的伸手要求她抱自己.引得安晚晴连眼睛里都是暖暖的. 这一切自然有人事无巨细的报给楚衍.于是楚衍紧握着这烫手的奏折.來到了安晚晴身前. 他沒有讨好的意味.屏退了所有人.甚至沒有开口说这里风大我们进屋里再说这样的话.只任寒风吹着两人.楚衍望着安晚晴.“以石陵为界.云汉臣服归附楚国.夜白.我视若己出.当我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你能不能安安心心陪着我.做我楚衍一个人的皇后.” 那双眼真挚得若拨开乌云的星辰.耀眼灼目.安晚晴迎上片刻.终究不敌.躲了开去.“楚衍.我给不了你一辈子的幸福……” 楚衍不答.依旧坚定的望着安晚晴.安晚晴知道她的理由不充分.楚衍不会退步.她抬起头來决定不逃避勇敢的面对这早晚要面对的感情.“云初死了.我准备的幸福也早就耗尽了……一个沒有幸福的人拿什么來给你幸福.” 楚衍沒忍住抱住这个令人心碎的女人.“你什么都不用给.你只要陪着我就好.朝朝暮暮我都能看见你.这就是我的幸福.小络.这样我就满足了.” 安晚晴浑身充斥着无力感.只是绵延无尽的承受.却漠视着狠心不去回应吗.她一定会在日日夜夜的自责内疚之中度过.这样就真的对楚衍好吗. 她不想相依相伴成了相互折麽…… 月非木说对了.楚衍会给云汉臣服的机会.也会让自己照顾夜白.他说这一场战争会因为她嫁给楚衍彻底平息.他对了.一切都对了.她也终于得以看见这场不多不少因为自己而掀起的战争停息的一天.但月非木沒有告诉她.怎么脱身.如何能让楚衍放她离开…… 楚衍什么时候走的.安晚晴沒注意.她回神也是因为天色晚了侍婢担心她受凉请她先用膳.只是她却什么也不想吃.只想去看看夜白. 这一次.安晚晴远远的望着夜白.沒有去抱她.望着夜白就思念着还沒见过面的儿子.月非木说他在月家.月倾城给他取名叫笙…… 深夜.安晚晴朦朦胧胧的觉得有人抱起了自己.她睁开眼看见了楚衍紧拢的眉心.她本想不管.却沒管住自己这颗好管闲事的心.“怎么了.” 楚衍这才察觉她醒了來.望着她半晌.才重新抬起步子.将安晚晴放好在床上.扯过被子捂好了.看了安晚晴很久.不知不觉抬起在半空的手终究沒有冒犯那有些忧虑的花容.楚衍问.“去了云汉.你还会不会跟我回來.” 安晚晴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來还是沒有理解全他的意思.倒是知道他们要一起去云汉.往深了想也就知道了此行应该是去和谈的.而指定要楚国帝后同往.应该是云汉的意思.安晚晴心底一跳.难道这就是那条出路吗. 听着楚衍的顾虑担忧.安晚晴心虚的半阖了眼.躲开了楚衍的目光.楚衍却以为是她累了.只叹了口气道.“小络.你会陪着我的.对不对.” 安晚晴心抖了抖.如此卑微的口气出自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不令她心痛.楚衍要的她给不了.楚衍不要的她不敢给…… 楚衍走了.安晚晴却失眠了.怪只怪自己处理感情拖泥带水.怪只怪自己心太软.安晚晴爬起來走下床.抱着夜白.整整一宿.偶尔会自言自语:小夜.娘该怎么办.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两天.而安晚晴茶饭不思了两天.明显的消瘦了不少.当同样面色憔悴的楚衍站在安晚晴面前时.安晚晴心底的负罪与亏欠更深了.楚衍对其他的一概不察不觉.只握了她的双手.“怎么精神这么差.” 安晚晴摇了摇头.不敢关心楚衍.也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成日忧虑这些才成了这幅样子.楚衍见她还是不愿敞开心扉.只转开了话題.声音也有些轻愉.“走.带上我们的小公主.去看看我们楚国的大好河山.” 安晚晴抬眼望着楚衍.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楚衍却向捡到了宝贝似的.欣喜异常的抱起她转圈.安晚晴心里的苦水都漫上了眼眸.只楚衍沒有察觉. 安晚晴听出了楚衍言语之中的微沉.所谓看看楚国的大好河山一定是去接受云汉臣服的.但她沒有料到楚衍如此大方的带上了夜白.他是做好了万全的防范确保自己逃不走.还是拿他对自己的好赌自己的不忍心. 临走之前.她临时的住处突然之间热闹了起來.第一波來两人一人身姿如玉.一人英气逼人又沉稳有神.安晚晴沒想到还能见他一面.不觉间喊出了这个人的名字.“昭儿……” 昭儿僵了僵身子.拽了拽一起來的那位小公子的袖子.齐齐行完礼之后才起身來.安晚晴想他们这么多日沒來.这一次应该是不得不见自己.那会是什么不情之请. ------------ 第239章 杀机四伏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安晚晴不愿开口.但看着昭儿扫了身边的侍婢.安晚晴不得不屏退了众人.昭儿这才开口道.“姐姐.此番去云汉.若有机会离开.千万不要顾左顾右再回楚国……” 昭儿的声音很小.很认真.却只是说了一半的话.安晚晴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危机.是谁要杀她不成. 安晚晴不说话.昭儿以为她不答应.已是急出了一头的汗.旁边站了许久的人突然走上前去拽住了安晚晴的手.安晚晴正不悦的收回手.却对上了那一双泪水肆虐的眼睛.安晚晴怔了怔.声音也放轻了些.“小兄弟.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我又不会跑了……” 沒想到.那小兄弟的泪水掉得更猛.安晚晴终究蹙起眉來看着这个只哭不说的人.她的心已经很乱很乱了.最见不得只顾哭却什么都不说的人.只看得她的心更乱却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于是她问昭儿.“到底出什么事了.” 昭儿失望的抿了抿唇.“姐姐.你认不出她吗.” 安晚晴认真打量了那人一番.还是沒有认出來.对上那双哀恸的目光更是不明所以.昭儿苦涩沉叹.“她叫君兰……” 君兰.安晚晴惊骇的望向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昭儿又道.“她叫君兰……” 安晚晴抬起手想去抹掉这个清玉似的姑娘的泪.手却像载了千斤的巨石.抬都抬不起來.她怎么能想到面前这个男子会是女子.又怎么会想到那样一个倔强却阳光的小妹如今这么内敛沉默…… 她一定听说了云初的死讯.她冒着风险藏在楚国是要报仇吗.昭儿也同意了.安晚晴一把拉住昭儿.“你怎么能留她在楚国.” 昭儿摇了摇头.反手扣住了安晚晴的双手.“姐姐.你听我说.你不能回楚国.更不能回楚宫.你的身份是别人永远可以陷害的把柄.更别说底下觊觎权势后位的势力……” 君兰一个劲儿的点头.突然开口道.“楚衍抓了白琼关在地宫里.无所不用其极的折麽她.说她不配当你的母亲……” 安晚晴惊出了一手的冷汗.她拽住君兰的手.“你说什么.白琼被楚衍关起來了.关在哪儿.她还活着吗.” 君兰摇了摇头.“死了.我与凌姨潜入地宫伺机报仇.却被楚衍的人困在了地宫.后來白琼替凌姨挡了一箭.说她欠云家的到地府向娘和爹谢罪.她知道楚衍对你沒死心.她猜你并沒有被先皇赐死.我不放心.就留在了楚国……” 三人还想说什么.外头又有人來了.安晚晴将君兰和昭儿藏在了屏风后.召见了以前的故人.楚衍心腹大将封棋、北中两人的到來.安晚晴以前沒有想过.但人來了原因也很明显了.就北中那次玩儿追杀刺客的戏就知道这两兄弟对楚衍有多忠心. 安晚晴抢先开了口.她不想被人逼.也不想为难人.既然不是一路人.桥归桥路归路才干净.“不是我死活赖着不走.若有选择.我绝不愿当这个皇后.受文臣武将防范咒骂.受后宫妃嫔算计陷害……” 她这话说得太白.以至于封棋与北中两人双双沉了脸色.连躲在屏风后的两个人都捏了把冷汗.只担心这样明面儿里得罪了这两位大将以后安晚晴是再不能立足楚国了…… “皇后言重.皇后母仪天下.谁敢咒骂陷害皇后.那是以下犯上等同弑君之罪.谁敢冒着灭九族的最呈一时之快.楚国还沒有如此愚不可及者.”封棋答道.安晚晴心里冷笑.这是又护了楚国人的面子.又暗讽自己说话太直不顾后果只图痛快了吗.但世上愚不可及者真是数不胜数.莫说远的.就是立在眼前的这位北将军.对自己的不满与痛恨还需要言表吗. 安晚晴不喜欢应付他们.她又何苦要绞尽心思的小心应对他们.这样想着就索性将眼挪开了.“两位大人若是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本宫就不送了.国事为重.” 封棋扫了一眼安晚晴又忙低下了眼去.“皇后.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臣斗胆请皇后恩准微臣二人随驾.” 安晚晴眼珠子轻动.楚衍竟沒有让封棋与北中护驾相随.未免有些古怪.是楚国内部出了裂痕.还是楚衍真不把云汉放在眼里.楚衍不怕她跑吗.看着院子里守卫松散的模样.是他自负吗. “皇后若能答应微臣的请求.臣让您见一个人.臣以性命担保皇后不会后悔.”北中突然道.即便是话到一半时封棋那警告的眼神也被他置之不顾.安晚晴知道北中比封棋冲动.但这并不代表他鲁莽.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要有所得必先付出的道理. 安晚晴首先想到的便是白琼.但北中让自己去见一个死人怎么能让自己不后悔很欣喜.那这个人会是谁. “好.我答应你.”安晚晴再次利落的答应.她不担心上当受骗.因为自己真沒有什么值得这两人骗的了.她只想见到北中口中的那个人.是谁.对自己那么重要的人会被自己遗忘. 追溯记忆.跟着北中的步子渐有些不稳.会是灵玉吗.她受刑了沒有.楚国抓了她云汉怎么沒有一点消息.安晚晴的步子变得很急.催促道.“快一点.” 她不怕别人看出自己的紧张.她急于求证眼前的人是不是灵玉.就现在和谈的局面.灵玉应该不会再受到伤害才对…… 那个院落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远.但偏僻很多.守备也森严很多.安晚晴对四周的层层雪景未在意.对投向自己的各色目光也未在意.北中沒有提起她的身份.在北中的带领下.她十分顺利的见到了穿着点缀白绒花绿星叶的女子.长发及腰.一遍一遍不知疲倦的双手撑着廊下阑干步履蹒跚的走着.这姑娘的双腿…… 那清俏倔强的背影.安晚晴只觉得熟悉无比.一路走动之间.却只看见了那背影.直到走到那女子身后.那女子也未转过身來.兴许是沒有听见有人來了.所以沒有招呼他们.但在一旁的侍婢凑到她耳边说了话也沒有转过身來理会她们.这就是她根本不愿理她们了.这姑娘來头可真大.竟然连大将军北中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先前未上心.所以除了夜白.她的眼里心里沒放下在楚国所经历的一切事.而现在楚国要与云汉和谈.也就意味着像今日这种被事找上门的情况会成数增长.自己将只会疲于应付这些将武器深藏只待自己一不留神给一刀的人…… ------------ 第240章 帝王夫妻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北中轻咳一声.望着专注于练习双腿的女子.眼底竟一点怒气都未出现.“姑娘.你再倔强反抗.也是一场空……” 那在前头走得并不平稳的女子动作未停.“不劳费心.” 远远的.冷冷的.拒人千里.冷漠如外头的雪.却让安晚晴惊得只瞪圆了眼望着她的背影.说不出话來. 北中对安晚晴的反应有些厌恶.说出的话虽然带刺语气却是柔和的.“你作再多抵抗.你顾得主仆情深.却想不到.你的小姐并不曾如此想.她……” “我不准你侮辱……”女子赫然扭过头來.喝断北中.而她剩下的话哽在了喉头.惊愣的望着安晚晴. 阳春沒有听进北中的话.不代表安晚晴也沒听明白北中的话.她知道北中在讽刺自己丫鬟可以利用.而自己也可以不闻不问的飞上枝头做个乐在皇后…… 本以为阳春死了.可她竟然还活着.这样的欣慰与北中骂自己的无情无义.像蚂蚁咬着心.阳春却已激动的扑了过去.但天不作美.阳春腿一软朝地上跌了去.北中伸手比安晚晴快了一步.但阳春还未站稳已扑进了安晚晴身上. 哇哇哭声.让安晚晴想起了夜白.春儿.只还是个小姑娘而已.举目无亲又受了伤她忍了多久又绝望的挣扎了多久. “春儿……”安晚晴用力的抱紧了阳春.用自己的身子撑着她的身子.生怕摔了她.满心愧疚无法诉.万分庆幸又堵上了心头.她是又笑又哭.末了.两人只相视欢笑起來.刹那.这个寂寞清冷的院子.添了无限娇俏明媚的生机. 北中早挥退了侍婢.自己也退了十丈远.阳春比安晚晴着急.最关心的当然是眼前人的处境.“小姐.你出现在这里.楚衍他知道吗.他有沒有对你怎么样.” 安晚晴摇着头.“你别只为我操心.我现在很好.我最担心的就是你……” 阳春沉默了一阵.不禁意的望了一眼北中.声音和目光都透着远远的未能凝聚.“小姐.你当真嫁给了楚衍了.” 阳春不是问.安晚晴听出了她话里的肯定.也是.在这不大的院子里.七嘴八舌的谁不会八卦两句.传入阳春耳里再寻常不过.安晚晴无从开口.阳春却已然肯定了.歪着头望着外头的飞雪.一片哀默. 安晚晴又想起了那个生死剧痛的午后黄昏.所以当看见阳春这样的眼神时.心底就更痛了.说什么嫁不嫁呢.那个当年她义无反顾想嫁的人踏遍千山万水再也见不到.有的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我送你离开这里.”安晚晴想着云汉那些相识一场的人.心就止不住的颤动.连声音也显得不那么坚定.阳春望着她默然了一阵子还是颔首同意.只是再未与安晚晴说一个字. 从北中那儿带走阳春不难.既然他提出她來见阳春就料到了她会开口向他要人.所以很轻易的就放行了.只是临走之前.北中特意提醒安晚晴莫要忘了她答应的事.这时安晚晴才想起楚衍绝不是妥协退让的主儿.他习惯了主宰绝不容许别人左右.所以.这事时间紧难度高且还必须达成.异常棘手. 阳春竟沒有问及她答应了北中什么条件.这在安晚晴意料之外.可当一直郁郁不欢的阳春看到襁褓里的小孩儿.那双深邃澄澈的眼.饱额黛眉.竟有那么点熟悉的感觉.再听到安晚晴自称孩子的娘的时候.更是惊得眼泪簌簌坠落.这一下子只顾抱着夜白.极力关切着夜白的一举一动. 安晚晴不远不近的看着阳春与夜白.想着这是个不错的办法.阳春的情绪可以缓一缓.而自己也有好的借口让阳春也随驾.一举两得.再者阳春若见了君兰.这满腹心思都得装到君兰身上了.顾不上自己…… 明儿一早出发.楚衍说了今夜他会跟自己一起吃饭.安晚晴一直等着.许久许久.但就是不见楚衍人.后來有人來禀张厚领兵造反了.楚衍负伤.北中在镇压叛军时被一支暗箭射杀.死了…… 这人话还未完.那屋外很快的进來一个人.楚衍的贴身侍卫.浑身上下干净整齐.连头发都沒有一丝凌乱的迹象.也沒有一丁点儿的血腥味儿.安晚晴甚至怀疑这叛乱的真假.若真乱到伤了楚衍杀了北中的地步必是大乱.可來人身上倒像是一派风和日丽般.若是小乱又怎会伤得到楚衍呢. “禀皇后.皇上说今夜还有些军务要处理.但明日同游楚国的行程不变.请皇后娘娘安心用膳休息.” 安晚晴的怀疑被打断了.他处理的是军务.可能叛乱的确存在.但若真叛乱了.楚衍不好好安抚三军.丢下惶惶不安的军队.带着自己去和谈. 难怪.今天北中和封棋非要让自己劝楚衍带上他俩.楚营之中有叛心的人怕不只张厚这一个…… 安晚晴想了好久.总未想得很透彻.解构來组合去也沒想明白楚国明明是战胜国.与战败国云汉和谈竟然要劳驾帝后.这到底是楚国赢了呢.还是楚国败了. 安晚晴不知道自己望着黑漆漆的院落出神沉思的时候.阳春望着她的背影审视深思着. 一夜说慢.其实也很快.不过拢了拢厚重的披风.外头就出现了楚衍的身影. 在楚衍的身旁还有封棋.唯独沒有看见北中.北中的位置被昨夜來报信的楚衍亲信顶站了.几人眼下微有青黑.楚衍的眼中还有红血丝.安晚晴坐了一夜歪歪倒到站起來时楚衍依旧形如疾风的扶住了她.安晚晴的别扭在楚衍轻吸的一口凉气里化为乌有.楚衍的确受了伤.应该沒错. 接下來.无论安晚晴说带上阳春还是安晚晴说带上封棋.楚衍一概答应.甚至沒有问及为何阳春会出现在此.安晚晴听在耳里竟觉得楚衍受伤的根本不是身体哪个部位.倒像是脑子受了重创.理所当然的安晚晴在极度的忧心之下跟着楚衍去了云汉. ------------ 第241章 爱如生命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当楚衍带着精兵五千进入破败的石陵.只带了三百精兵在云汉一名守将的带领下來到了在战争里幸存还算完好的一座府邸.安晚晴若是沒有忧心这里担心那里.或许可以看出阳春与这位守将之间的交情.他们明显是旧识.而且感情不浅…… 当得知要见云宗时.记忆汹涌而來.安晚晴遥遥的抬起眼放远目光望向领路士兵指着的尽头那掩住的书房.有些望而却步.但立即有一双温厚有力的手握住了她开始犯冷的手.轻声对她说.“别怕.一切有我.” 安晚晴沒敢抬头看楚衍是什么样子.在看着前方还是在注视着自己.只低着头跟着他的步子.心底却乱成一麻.暗沉沉的书房里.云宗字字句句都在逼她就死.而就在那天她这辈子倾尽一切爱着的人送给了她一瓶毒药强灌入自己的嘴里.亲手杀了自己.她以为那就是她爱情的结束.一辈子的结束.她当真无怨无恨.只有可笑和麻木的苍冷.所以她说“真好.再也沒人可以带走我的心了.它是我一个人的了……” 但她的心此刻正在狂烈的跳动.像极了欲挣脱缰绳的疯马.每往前一步.心就狂跳不止.撞击泪腺.激起泪水. 往昔他给的最初的温暖.夕阳的壮美温柔.燃起的希望.恬淡平凡的生活.无微不至的关切.还有那她依然一想就能记起的温柔深邃的目光.他开心满足的笑与宽容宠溺.如一张网网住了她.渐渐收紧.嘞得她越來越疼. 本來模糊的那个人影就越來越清晰.原以为快两年了.她沒怎么记起过他.应该已经忘了他.但竟然记得那么深刻.深刻到他往昔一抬手一低眼一回头一起步一言一语.都如此清晰可见…… 走着走着.手心冷了.浑身都凉了.安晚晴控制不住.捂住满面的泪水蹲下去就哭.不太撕心裂肺.除了偶尔的哽咽太过安静.但那眼周如泉涌的泪水已然让在场的任何一人都明白.她崩溃了…… 是呀.她忍了那么久.自我建设了那么久.以为她是解放了的.是放下了一切的.但到头來.她抓得那么紧.她的心竟然欺骗得她那么深.如何不崩溃. 楚衍无论怎么安慰.安晚晴的耳边就只是在嗡嗡嗡的乱响.她明知眼前的人是楚衍.但看见的竟然是云初的脸.耳边也分明应该是楚衍的声音抑或是在场的人的担忧声.但她听到的却只有云初对她说过的话…… “以后出來记得让她们给你批件斗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我能感同身受.我能帮上你.我也可以保护你……你知道吗.我想要的是坦诚相待.不要独自一人承受.你还有我.我们是两个人……” “不要害怕.只要有我.什么都伤害不了你……” “沒有人可以伤害你.你有我.你还有我.” “你喜欢吃什么甜点.” “你喜欢梅花.”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常常陪你看.云府里也有一处观景的好地方……” “玉儿.答应我.不管如何都不要伤害自己……” “玉儿.云府以后就是你的家.如果你想找找家乡.我也可以帮你的……” “云初.我不爱你.我从來沒有想过要嫁给你.也不会嫁给你.” …… 记忆虽汹涌却在此处断了.安晚晴像是痛悟一般.紧紧的闭着眼.浑身开始颤抖.因着后悔与可笑.是她先开始折麽的.感情是她先欠下的.她从沒问当时云初被她伤得多深.却只一味想着自己被他伤得多深.他亲手喂她毒药的时候说这样可以少受一些痛苦.而她多活了两年.她得以生下了可爱的夜白还有那个还未见面但一想起就温暖了她整颗心让她变得柔软暖和的儿子月笙…… 而她多活了两年.却从未去分析过那么深爱着自己的一个人为何突然之间背叛了她.还要亲手逼死她.她又怎么可能从他的眼皮下金蝉脱壳呢. 他主导的.他安排的.他骗了云宗.他骗了自己.他骗了天下人…… 安晚晴哭着笑.笑着痛苦.却是喊不出來.一想到他死在了青城.就再沒有力量站得起來睁得开眼. 楚衍看着她哭得断肠却无法阻止她安慰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谁也沒注意的时候一枚金针刺入安晚晴身体.一切就戛然而止.而楚衍陷入了恐慌.慌乱的接住安晚晴.却因为受了伤.那手一松一紧之间抱着安晚晴跌坐在了地上.正当楚衍仓皇四顾时.一袭白衣缓步而出. “王爷.多有得罪.小妹此时最需要安静……” 望着旧识.楚衍只沉默了半晌.抱起安晚晴.“劳烦阁主领路.” 络纱神态平静.转身离开.而楚衍身后的人自知多嘴也无用.干脆就跟着沒有相劝.将安晚晴放在床上.楚衍终于松了一口气.额上豆大的汗珠挂着.双手更是不受控制的颤抖. 络纱抬手就是几根金针扎了楚衍的手臂一排.楚衍缓和了不少.口气也渐渐平和了些还对络纱道了声谢. 因着楚衍不放心安晚晴独自在这儿.一直守着不离开.对云宗派來相请的人也一概推拒.所以未过多久.云宗只好移步來见这位皇帝. 云宗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面色虽苍白了些.眼角还有些泪渍.呼吸却很是平缓.“络大夫.香玉这是怎么了.” “之前在地宫里被人暗算下了毒.体内残留了毒素.引起神智入幻.我开一帖药.服下便大好了.诸位放心.无甚大碍.”络纱本一个人去熬药.但楚衍和云宗都派了一个人给她差遣.她也一应接受了. 只是刚一走出屋子.络纱便以她习惯独來独往不喜人跟着.凌空踏雪.只一个眨眼.络纱消失了.跟着來的那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楚国的那位默默守在门外.而云汉的那位不紧不慢的朝院外走去. ------------ 第242章 血脉至亲 请使用访问本站。安静的小厢房里.虽然暖和布置清简雅致.阳春出神的望着那时而跃起的火炭星子出神.偶尔回神就不住的朝外张望.但始终沒盼來她期盼中的人影.阳春失望极了.沒注意到夜白已经醒來.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往屋里看.而后开始放声大哭. 哭声惊醒了阳春.她连忙抱起夜白.但她越是哄夜白.夜白就哭得越厉害.阳春的心都乱了.蹑着脚忍着痛往外去喊人.却见这守门的不知去了哪儿.这着急上火的时候.偏生这个厢房太僻静了.连个人影都沒有. 阳春大喊着.“來人啊.來人啊……” 毫无人声的院落里突然有门开的声音.阳春循声望过去.那里一个青灰色的男子坐在轮椅上.有些讶异的盯着她.随后不知回头说了句什么.才推着轮椅朝阳春走來. 孩子哭得太厉害.阳春等不及那个人过來.蹑着脚朝那人走去.嘴里请求着.“这位公子.能否帮我找來这里的主事.” 青灰色衣衫的男子看着她的腿眼神暗了又暗.迎上去伸出手.“你别慌.你腿脚不便.先把孩子给我.咳……我嗓子不太好.不及你的清灵.你到院门口去.那儿不远处有人守着.你朝外头多喊几声.他们会带你去见主事……” 阳春戒备的望着男子.最后受不住孩子的哭声将夜白给了男子.随后借着阑干墙壁.到了院门口.阳春喘着粗气朝外喊.终于是有人來了.阳春才说.“楚国的小公主饿了.去帮忙把随行过來的奶娘叫來.” 阳春自然沒能注意到青灰色衣衫的男子僵硬的注视着她的目光.她再抬起头时.那男子的目光又变得深幽起來.阳春道了谢.不仅仅是因为他帮了她.而是因为在男子怀中的夜白又香甜的睡了过去.引得她十分宠溺的展开了笑容. 男子注视着阳春的笑容.有许多的不明白.“这孩子.” 阳春看了一眼男子.自己本是云汉人怎么还对云汉做起提防來.越发苦涩.心中的苦便凝聚成了乌云开始滴答滴答的掉着雨.“她叫夜白.是我家大公子与小姐的孩子……可是……大公子不在了……小姐……” “她不好.”青灰色的男子声音显得很颤抖.低眼看着夜白的目光异常的柔和.渐渐的也浸出了泪來. 阳春望着院落的空无.心底一片虚妄.“不是.她应该很好.有儿孙绕膝.有皇帝的宠爱.有母仪天下的地位……” 青灰色衣衫的男子浑身一震.却只是沉默不语.阳春奇怪的回头去看.却看见刚才青灰色衣衫男子走出的那扇门里又走出來一个人.阳春认得.那是贺靳.那人望向了她这边.“我改日再來看他.” 青衣男子不答.贺靳就渐行渐远.神色之间皆是黯然沉重.阳春不知道那屋子里的那位“他”是何许人物竟能请得动这位什么都不在乎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子爷…… 阳春朝里头望.而不多时.里头又出來了一个人.阳春也认得.但那个人却只是看着轮椅上的男子.口气也疲惫沉重.“我明日启程.希望能祝他们一臂之力.二弟.有劳你照顾了……” 青衣男子嘶哑的声音轻轻的响起.虽然不好听却很让人安心.阳春不由去看他.许久感觉气氛的凝重.总觉得应该关心一下.就算是为了大公子.“我家大公子与刚才那位苏明公子是旧交.屋里的那位被苏明公子叫做二弟的可是苏通公子.” 青衣男子抬起了头來.“姑娘.既已是楚国人就莫要再管云汉人.哪怕关心也只能留在心底不能放在嘴上更不能做.你懂我说的意思吗.” 阳春的心颤了颤.她当然知道楚国与云汉是死敌.就算今日化敌为友.也不代表诡计陷害消失了.她就算是为了夜白也不能让人抓到任何把柄.“多谢.” 阳春急匆匆的将夜白从青衣男子怀中抱走.青衣男子却压低了声音.“我不是朝廷的人.你不必担心.我与这孩子很有缘.就让她多在我怀里待一阵子.我将这块血玉送给她.” 阳春不知道血玉是什么东西.但别人都这样说了却不好意思推辞.但院中却响起一道凌厉的责难声.“我给你血玉不是让你送给不需要的人的.你的腿不想要了.” 两抹白衣.前头那个额鬓有一抹华发的俊美男子阳春不认识.却认识后头那位..齐风.“齐大哥……” 齐风也吃惊.竟然能在此处见到阳春.一想起当日将她送给楚衍.齐风是有愧的.因此只轻轻的颔首致意. 那当先的白衣男子将青衣男子手上的玉佩夺了过來.揣进怀里.颇为不满道.“你既然不稀罕这双腿.也别糟蹋我的东西.还给我好了.” 青衣男子却道.“连大夫.一物换一物.在下是用雪竹心与你换才得來的.” “雪竹心这种东西.随便去元帅府的竹海转一圈就有了.如此轻而易得的东西要换我的血玉.你未免太天真了些.”白衣男子微微笑着.似乎不悦但似乎并未生气. “是.这的确轻而易得.但据在下所知.雪竹易寻.要熬制成能续命七日的雪竹心至今为止.世上仅只有三颗.连大夫本來有一颗但年少轻狂用來救了玉妃娘娘的命.云汉少将军云初有一颗.用來续了救命恩人络玉的命.这最后一颗……其实以连大夫的医术.再制几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算了.我还是将这血玉还你……”青衣男子说着便将血玉往连大夫的手里送了送. 可奈何对方的手很紧.竟是沒能送进去.那一张脸依旧微微笑着.却让人看出來他是兴奋又气恼的.“哪有哪有.公子不愧是云老仙的弟子.对天下事真真是了如指掌.无一错漏啊……拿血玉与公子换雪竹心.连霄求之不得……” 青衣男子也未接.突然一只小手拽住了穿玉的流苏.青衣男子怔了怔.神色泰然的至连霄手中接过血玉.“那就却之不恭了.”但转手就送进了夜白的手里.还十分愉悦似的.“小丫头喜欢.就送给你了.” ------------ 第243章 早有安排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齐风怪异的盯着青衣男子.满眼里都是疑惑.就算是确认了这孩子是阳春带來眼前的人宠这个孩子.却依然疑惑.因为这个孩子给了死气沉沉几日的人盛开的生机.齐风突然瞪大了双眼.來來回回看了几遍.八成确定这孩子是云初与玉儿的.可玉儿在哪儿.阳春是怎么认出云初的.这未解开的疑惑.又让齐风否定了猜测. “小太师.我们先去看看苏公子……”齐风的话因为连霄回身的一个眼神戛然而止.最后跟着连霄转向屋子的身影默然移动.青衣男子却只顾低着头逗着夜白.不禁意的回头.齐风看见了易容后也依然风华卓然的笑容.不由想起以往相争相斗又相互合作相互算计的场景.倒是渐渐同意了络纱的看法.玉儿与云初若是能快快乐乐在一起.一定会很快乐幸福. 如果再來一次……齐风眼底明澈的了悟.嘴角微扬.无奈忧伤.因为答案是肯定的.他还是会那么做.那样选择.这颗心从來不曾改变.只想呵护身边的人. 楚国的人來之前.夜白就醒了.但就是赖着青衣男子不乐意任何人抱.包括阳春.一直挨到夜里.夜白饿了只顾哭.阳春慌忙抱起她时.那只小手却拽着青衣男子的衣服.阳春怔了怔.青衣男子眼底无限爱怜.不得已只撕裂了衣服.让阳春抱着夜白进了屋子.很快哭声就消失了.青衣男子望向紧闭的房门.轻然一笑.这世上一切都是光明的.只因为孩子停止了哭泣.安静吃奶.无忧的入眠…… “你……” 迟疑声响起.青衣男子还意犹未尽的笑着扭过头去看.只看见身边不知何时多了好些人.一脸惊愕的云宗.刚才的话应该是他说的.他沒來得及行礼回答.就看见了一旁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女人依旧是清然夺目.那双眼若星海月芒.总吸引着人沉醉不归…… 但下一瞬.佳人便被搂着腰入了身后的门.青衣男子低下了眼.一脸的平静.只是那双眼激烈的颤动着. “你刚才在想什么.那么开心……”云宗好奇不已.那双眼里有期待也有看不懂的失落.青衣男子却只道.“我们进屋里再说.” 云宗会意.两人回到青衣男子出來的屋子.并未关门.青衣男子推着轮椅到了床畔.低低的询问了一声.“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毒都解了.只是元气耗损了些.小事而已.你们别担心……”气息时急时缓.可见说话的人并不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是小事.但谁也沒拆穿他.青衣男子笑道.“这就好.这样一來.我就放心让方远跟青岩送你去北疆……” “北疆.” 云宗只是讶异青衣男子作出的安排.以为他们已经商榷好了的.却沒料到.当事人都还被蒙在鼓里.自然困惑更深.“为何.” 青衣男子并沒有抬眼.不急不缓道.“苏通需要休养.北疆虽不是养身子的好地方.但有苏伯伯在.那里最安全也势必什么也不缺……” “说实话……”苏通很是着急.尤其当他不愿如实相告.就更加担心. 云宗甚为无奈.自知是他伤他们太深.所以有时候连逼问的资格立场都不坚定“有什么事.连我们都不能说.” 青衣男子沉默.苏通不得不大喊以引起他的注意.“云初.” 青衣男子缓缓抬起头.望向幔帐遮住的床.看着苏通.自嘲道.“少将军战死青城.苏公子.我叫云曦.闲云野鹤.深山野林才是我的归宿.” 他不会再陪着他们了.苏通惊.云宗痛.却沒有一个开口挽留.云宗远远的瞧了一眼对门紧闭的门.“走之前.再为云汉黎民做最后一件事.当我求你……” “我知道.”云初轻声道.顿了顿.又问.“什么时候.” 云宗缓步离开.沒敢去看云初一眼.充满了挣扎无奈.亡国之君大抵都如此窝囊.“快了……我去看看……” 待云宗走后.苏通甚为担忧“你们在说什么.云初.什么事非你來做.云汉百姓.云宗管不了了.你就有本事起死回生不成.” “不是你想的这样.”云初的声音在苏通的气恼声中显得极为疲累.苏通却倏然静下來.不忍心再说他了.是谁错了.谁都沒错.这个世上本就得与失相伴.求结果就得有人种因.要保护人就必须有守护者.而守护者注定都是要付出的冒险的.甚至牺牲的…… “我虽不是神灵.但护佑云汉黎民是我的责任.若我早已离开兴许可不闻不问.但身在其中就不可推脱.苏通.云宗不是你想的那样有勇无谋.他领兵有方为国为民.先皇才会让他镇守南方了五年……”云初幽幽道.“以后.我希望你能助他一臂之力.” 苏通默然.他不愿云初为难.也知道云宗很难.但这并不代表他能一应俱全的接受云宗所做的一切.他沒那个胸襟.做不到这么大度. 云初也不在意苏通答不答应自己.只要他听到了就好. 安晚晴想哄夜白睡觉.可夜白就是不睡.睁大了双眼盯着她.安晚晴被那双眼睛看得阵阵生疼.一颗心软成了松泥.只好将夜白抱起來.避免去看那双眼睛.也给夜白温暖的怀抱. 敲了敲门.云宗推门而入.径直坐上了楚衍一旁的主位.“楚汉此次和谈.是郑一人之意.郑料想楚皇答应受降也是一人之意.如此我们就开门见山.楚皇以为何如.” 楚衍敢來.早就想好了一切可能遇到的以及如何应对.他自然知道安晚晴正听着.手下的人也听着.自然不能明说原因.只道.“云汉将归附楚国.云汉君主可还有什么条件.一并说了.议一议.若双方都同意.此事也就成了.” “好.那就请帝后随郑去见一个人.”云宗适时抬头看了一眼安晚晴.而安晚晴此时也因云宗突然提及自己不明所以的望了过去.不期然的面对面.安晚晴惊讶自己竟能如此平和而泰然的面对云宗.只是望着.追忆着以前的故事.无痛无悲. “皇上.微臣以为云汉既有心臣服楚国.还故作神秘.难见其诚心.更遑论这个人不知姓名在何地方也不知.臣担心有诈……”封棋滔滔不绝的反对着.云宗端坐什么也不说.最后楚衍大手一挥.“若是高人.见见也无妨.” ------------ 第244章 生死同归 请使用访问本站。安晚晴不明白楚衍处处妥协.也沒有受制于人.却总是做着原本的楚衍不会做的事.心里疑窦丛生.提高了警惕.跟着云宗与楚衍去了对面的屋子.门沒有关.光线也适中.不偏不倚的照在床边一个坐轮椅的人身上. 安晚晴的眼一落在此人身上便沒有挪开.望着那一双腿更是频频蹙眉.心底总是一波一波的疼痛席卷.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痛.楚衍沒想到竟是让他们來见方才就遇见的瘫子.但一看到安晚晴失神的望着那个人有那么大暗藏汹涌的情绪.就开始暗骂自己的大意.云宗说要见的人不可能简单到哪儿去…… 安晚晴不知不觉地走上前.而楚衍沉下眉刚要出声阻止.却被云宗抓住了手.示意他不能出声.末了附耳对楚衍说.“勘破情关.楚皇从此才能抱得美人归……” 要是堪不破呢.楚衍揪着一颗心.最后却释然了.天下都是他的.莫不过再抢一次罢了. “云曦……”安晚晴试着喊了一声.回答她的不是眼前的人.而是一阵來自床上的咳嗽.等那人停了.又开始笑.笑声似有说不尽的悲涩苍凉.云宗脸色灰白的挪开眼.转身离开. “络纱说了.你不能过于激动.你难道想变成我这个样子吗.”云初浅浅的责备声响起.不是十分有力.楚衍再次计较了屋里的两个男人的伤势与身手.又打量了屋中一切.才敢放心走了出去. “你……络纱难道医不好你的腿.”安晚晴拧着眉.心底一片凄凉.好人好报.眼前这个人算是好人了.不计所有救了那么多人的命.怎么也不见老天还他一双健全的腿. “玉儿……”云初终究是唤出了这个名字.用了一生的执念似的.若不是执念不放络玉也不会遇上安晚晴.若不是沒有将她误认为是络玉.也不会开始误会错过.若不是因为络玉这个名字.他们也不会分离也不会相聚更不会再也放不下. “你说……”安晚晴不知道为何气氛如此凝重.化都化不开.但她就是忍不住跟着他走.想听他说话. “我知道将云汉万千黎民拜托给你.对你不公平.但我还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请皇后娘娘有生之年在位之日庇佑我云汉子民太平安乐.”云初终于看向了安晚晴.他一直避开她的眼睛.这一次他想好好看看她的眼睛. 是他一错再错失去了她.是他一逼再逼困住了她.也是他一拖再拖害苦了她…… 安晚晴望着那似曾相识的眼睛哭了.很安静的哭着.当初和亲的如果是她.这一切就不会弄到这个地步.她都当上皇后了.她执念的那个人也不在了.楚衍不会放她走.她既然得不了自由.那就让别人得到自由.“好.我答应你.” 最终.她的不忍心是对自己的狠心;最终.红颜的确祸水;最终.自由只能够在梦里追逐…… “这是我给云宗的信.你帮我转交给他吧……”安晚晴接过信.云初望着她.那眼中的痴恋终于隐藏不住.就这么照进了安晚晴眼底.“夜白很漂亮.你一定能把她照顾得很好很好……玉儿……你一直都很好.以后会做得更好……” 安晚晴的泪水忽然就停了.她看着眼前的人.哽在喉头的竟然是“云哥”.云初扭过头.“好了.你出去吧.我再陪陪他.” 安晚晴茫然的转身离开.当楚衍看见完完整整的人出现在眼前时.别提多高兴.而云宗眼底总掩不住凄凉愧疚. “你想好了.”苏通突然问.云初嗯了一声.苏通怅叹.“云初.就算你是云曦不是云初.她还是爱上了你……” 云初心底一阵.苏通却像是看见了一般.轻轻一笑.满是苦涩.“如果不爱.她怎么会愿意放弃自由困在宫中一辈子.她沒想明白.你也沒想明白……” 事已至此.比起众人入地狱的日子.一个人入地狱已是个幸运了.云初头皮一麻.但就算是爱那又如何呢.他低头看着左手腕上涌出的鲜血浸透了裤子.衔着笑不说话.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遇上了她…… 能在临死之前知道她还爱着自己.是多么幸运的事. “她那个傻丫头.或许还想过.幸好楚衍爱上的是她.幸好还爱得那么深……”苏通苦笑着. “她真是个傻丫头.苏通.我放心不下她.帮我照顾好她……”云初右手中的信捏着捏着就松开了落在地上.渐渐合上了双目. 楚衍好不容易将安晚晴唤回了神.急欲向云宗告辞.却看见安晚晴抬起手将一封信递给了云宗.安晚晴注视着云宗的神色沒有走.楚衍心头不知怎的烧起一团火來.很想什么也不管的带走安晚晴. 后來.楚衍曾后悔沒有带走她.但到最后他也面临死亡的时候.竟然庆幸自己沒有带走她. 云宗丢下信奔回屋里的时候.安晚晴盯着地上信纸上的字失了神.上头写着:云初绝笔. 安晚晴回身跑进屋里的时候.正看见一个轻纱遮面的女人挡住了轮椅上的云初.而云宗动弹不得.她正要说话.一阵烟雾扑面而來.她倒在了地上.她看着月非木跨过也倒在地上的楚衍.走向床边带走了苏通却无能为力. 女子取下面纱.对她浅浅一笑.笑容中是刻骨的恨.女子解开了安晚晴被月非木点的哑穴.安晚晴沒有高呼救命.“地宫里的人也是你.你一直都想我死……” 她忘了求救.看着云初染血的半个身子她浑身就沒有一丝力气.进入绝望. “是.”兰墨答得干脆.沒有一丝迟疑.她是很高兴安晚晴这样问她而她这样回答安晚晴.“你该死.你独占了他的爱情.你害他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害他死在了青城.你该死.” 冰冷的剑刺穿心口的时候.安晚晴痛得哭了.望着轮椅上睡得安详的那个人.笑了.沒能同生.幸得同死…… “你笑什么.”兰墨居高临下不悦的看着安晚晴. 安晚晴突然想到了一点.指着云初.“他是云初……救……” ------------ 第245章 天下大定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楚衍目眦欲裂.只在心中惋叹一声“小络……” 只是.他心里眼里的那个人.从來未曾回应过他的心一下…… 这次.又是这般决绝的随他而去.未看他一眼.她的生命之中从不曾有过自己…… 楚衍沒能带走安晚晴.这给了他一生中最致命的打击.最爱的女人一点也不爱自己.意志消沉的回了楚国. 很快.楚国有人参奏云汉暗中陈兵石陵.意图犯上作乱.楚皇病重.将军张奉先领兵攻打石陵.扬言威慑云汉.云汉反击.石陵一战持续月余.楚国援军迟迟未到云汉却得大漠相助如虎添翼.楚军军心渐散.楚皇多次召张奉先班师回朝而不得.欲斩之. 岂料张奉先事先得到密报.以皇帝昏庸无能.先是无缘无故斩杀父亲张厚.现又断他粮草援兵.还欲趁此机会杀了自己.大肆宣扬.集结兵马.一反身石陵也不攻了.打回楚国去了. 这一打.便宜了云汉.白捡了几座城池.收复了丰南.青城. 那一夜.青城到丰南的一路上火光映天.直到天明才稀了火光.云宗独自站在悬边边上.倾听着滔滔江声.无数叹息尽付东水而去.直到有人來请.战事紧迫.才赶回了青城. 云宗看完了加急奏折迟迟未作安排.底下的一众将士不明情况已开始轻声议论.云宗只道.“陈将军.先安营扎寨.静观其变.” 对于加急的军报.皇上只说了静观其变.君心难测.自是一应退下. 云宗突然一握信纸.“來人啊……” “传令下去.子夜出发.不许点火.”云宗只说出发但沒说去哪儿.但传令的人不敢多言.只领了命出去了. 那张信纸上只写下了:楚已至淮阴欲亲斩张以震朝廷上下.兰儿. 云宗不知这封夹在加急信件里的消息是从何而來.但那个名字却是他们这些人两年來遍寻不见的人儿的小名.赫然出现在如此微妙的时刻.不得不令他生疑.于是决定先绕到淮阴去.探探虚实. 两日后.趁着夜色.云宗到了淮阴城外三十里地的地方.楚衍的确在淮阴城里.云宗让陈阜带着一队人马作张奉先人马去叫战.又命李广海带人作楚衍人马去引张奉先.但事情并未如云宗所想的发展.两方具按兵不动. 只要天一亮.两边都会发现这树林深草中藏了三万人马.云宗抬头望着西沉的月亮.再不行动就只能撤退了.他望向淮阴城.那里曾是他驻守的地方.每一寸土地他都无比熟悉.云宗让人专攻最弱的西门.下令在一刻钟内攻破西门. 淮阴城里.楚衍听着外头的惊慌声.“走吧.去会一会张将军……” “皇上.龙体为重……”随侍的人跪了一地劝道.楚衍也不听.封棋冒死劈晕了楚衍.提着剑直奔西门. 西门破.云汉三万人马一涌而入.封棋看清人后.只勒住了马绳.匆匆赶回将楚衍托上马.连夜向南. 楚衍醒來时.听着耳边流水潺潺.入目的青山蓝天.暖和的阳光洒了一脸.楚衍难得的笑了起來.封棋在一旁默默看着他.眼中尽是伤悲.“皇上……” 楚衍望向北方.“风景独好.终不属于我……” 云汉186年.云宗复位.收复所有失地.光复云汉. 同年初秋.拜王景右相执掌朝政.赐苏义镇国将军.封苏通武义候.苏通拒不受封.抗旨不尊.皇帝以武义候久病缠身不用來京谢恩.安心调养.北疆官吏皆不准以朝事为由打扰武义候静养.平定了这场风波. 同年腊月.擢安昭为吏部侍郎.赐云家永世富贵荣华. 天下大定. 竹海深深.檀香袅袅.卧床的女子睡得十分安宁.床边两个小孩儿在一屋子落座的男男女女中來回的踱步.时而咿咿呀呀听不太清楚的娃娃音响起.一切又归于宁静. “一晃就两年了.她怎么就不愿意睁开眼看看我们.” “小姐是太累了.就让她好好睡上一觉.等她睡好了.自然就会醒了.” 一众人接连离开.唯独阳春领着两个孩子留在了房里.把孩子放上床.“小姐.你睡了那么久.有沒有做过梦.你的梦里都有谁.是小白.还是阿笙.还是大公子.” “小姐.你为什么一直都不醒.是在等大公子吗.他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沒有带小白和阿笙走.你忍心让这两个孩子沒了爹也沒有娘吗.” “小姐.你的心在哪里.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是阳春啊.春儿.我是春儿……” 屋外风声潇潇.屋内烛火乱跳.跳得人心慌意乱.但所有在场的人都保持着相同的沉默.直到门被风推开了.大家才抬起头去看看. 阳春一眼便认出了那个人.难以压抑的亲切与惊喜“方大哥……” 方远微微点头.进了屋.让开身子的时候.外头一位面色清寒的儒生模样的人.谁都不免多看了这人两眼.阳春豁然顿悟的喊出“苏公子”后.一双眼來回再看了一眼眼前的人.消瘦得难以入目.精神不济的样子.心里就更堵得难受. 苏通踏进门.朝在座各位都点了点头.随后便问了阳春安晚晴的住处.扔下众人就去了. 苏通坐在床畔.眼斜斜的落在安晚晴脸上.“呵呵.你还是这么漂亮.我都快变成一把老骨头了……” “我一直不敢來见你.云初那日自杀.我虽有预感.但我以为他不会.我甚至连血腥味儿都沒能嗅到.这都是我的错.我不愿入朝为官.我做不到你们那样为了天下的稳定付出一切.我抗旨不尊.也是我的错.云初让我好好照顾你.但我一直都沒照顾过你.照顾一个人也不该是我这样的.两年來不闻不问……” “我这身体也不知道明年是否还能來看看你.明日我就得启程回去了.被人发现我私自出了北疆又不知要掀起什么阴谋诡计……” “你多保重.不为我们.不为云初.不为你自己.你也得为夜白和月笙想想……我是个沒娘的孩子.爹常年征战在外.所以沒爹沒娘的日子对孩子來说是一生都抹不掉的痛苦.你那么善良.不忍任何一个人受了委屈.就忍心委屈了亲生儿女.” “公子.我们要走了.”方远的声音从外头传來.苏通顿了顿.“你好好睡吧.我会找机会再來看你.” ------------ 第246章 山河锦绣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夕阳的光落在身上.好温暖好醉人.连一眼都舍不得离开.因此也就落了泪.夕照虽柔和它毕竟还是光.看久了眼睛会累.累了却坚持执拗的不愿闭上.自然会受伤流泪.安晚晴是知道的.但却无法阻止自己对这份美丽的向往追逐. 身边响起了温柔的声音.只要听到就满心的柔和平静.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常常陪你看……” “答应我.不管如何都不要伤害自己.” “如果你想找找家乡.我也可以帮你的.” “你说过喜欢梅花.我想为你摘一朵最好看的梅花……” “我找到一朵最好看的梅花……” “是你呀.最好看的梅花.最好看的梅花……” “晚晚.沒有红烛.沒有月老.你就这样嫁给我.你不怕我到时候不认账.” “你知不知道最温暖的是你说的这句这里很温暖.” “晚晚.你真的赢了它.我从來无法拒绝你.” 温暖一直在持续.眼前却忽的一暗.被扔进了黑暗中.火红的绫罗灯笼.让她还沒有看见人便已先落了泪. “新郎.我祝你和新娘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这几个月你过得好不好.身子比以前更瘦了……” “晚晚.对不起……” 看见他痛苦的泪水.安晚晴的泪水越发汹涌.心头难受至极.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她心就快碎裂了…… “这一世我对不起她.不能让她身首异处.有个好的死法.将來投胎个好人家.”那个人的眼睛载满了无尽的情意.在此刻她才看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心肝脾肺都在跟她作对.似在惩罚她的冲动大意.肝肠寸断似的剧烈疼痛.感觉浑身都在颤抖痉挛. 忽而画面一转.滔天火光之后尽是满城的沙砾雾霭.隔在眼前.怎么看也看不清.心底越來越慌乱还有不知名的害怕恐惧.不知从哪个角落传來了呼“喂……你在哪儿……军师……云曦……” 云曦……她张望四周的目光挪动的脚步刹那间都凝固了.还沒风干的泪痕再一次迎來了雨季汛期.她已经数不清他救过了自己多少次.只记得那个男子总是远远地沉默的.眼前忽然是那条漆黑的巷弄.她喊着朝阳春奔去.被绊倒间却听见了身后轰然坍塌的巨响.回头却是一片扬起的烟尘下的废墟. “停呀……停呀……”是谁在撕心裂肺的盯着那废墟.对着苍天暗夜呐喊.刺穿了她的心.那个时候她竟是那样的痛.痛到常性大失的疯喊.被逼入了绝境的绝望. 手握成拳都止不住颤抖.摇摇欲坠着身子.倒下的时候.看见了轮椅上那个人半身都浸在血泊之中.她的嗓子那一刻像是哑了.抬起头望着那张安详的脸上挂着的笑.就觉得浑身都是冷的.身上的血在往外流.那一刻她想的竟是跟着他去吧…… “你该死.”谁判了她的罪行.她竟意外的轻松了. “小姐……小姐……” “玉儿……玉儿……” 安晚晴费劲的睁开了眼.一双双担忧闪烁的目光在眼前不停的摇晃着.像坐船似的.安晚晴心里翻江倒海张嘴就呕.一呕就是一口血.吓得在场的人立刻噤声面色苍白.齐风连忙为她诊脉. 安晚晴不知道自己吓到了他们.但她确实很累.连再睁眼看他们都很累.闭上眼就晕了过去. 齐风将她放平.“脉象平和.气血畅通……”低头望着安晚晴吐出來的血.虽然红但不是鲜红色.偶有些暗红发青.“沒有大碍……” 都吐血了.一句沒有大碍就能让这么多人就深信不疑了.那绝无可能.即便是齐风也不可能.齐风看了一眼络纱.“余毒发作.但不足致命.她睡一宿就好了.” 所有人前面的都像沒听见.只听见了最后一句.整整守了一夜.安晚晴还是沒有醒.人渐渐地被全回去休息的休息.吃饭的吃饭. 夕阳沉落的时候.余辉斜斜的照亮了床头.安晚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跟着那光看向外头.逆光站着一个男子.长身玉立.她低声喊到“云哥……” 男子僵了僵.转过身來急急的走向她.在俯身低头时.她迷离的双眸才看清眼前的人是齐风.“齐大哥……” 齐风欣喜若狂的摁住要起身的她.差点喜极而泣.“醒了.醒了……” 安晚晴正在想什么醒了醒了.齐风就转身跑了出去.“玉儿醒了.醒了……” 安晚晴扫视了这间屋子.望着那一束从窗户落下的夕照.不一会儿就流了一脸的泪水.欢欢喜喜跑进來的人看见她这个模样都忍不住担心.莫不是睡了两年给睡傻了. 只有跟她说过话的齐风知道她是清醒的.看着那夕阳的光想起的是谁.齐风走上前.“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安晚晴又在床上和屋子里呆了两个月.第三个月被准许自己到院子里走走晒晒阳光.第四个月被准许到山庄里转转.第五个月被准许和夜白月笙玩捉迷藏.第六个月被准许带夜白月笙去山下的市集转转. 这一转.就转了三个月.自从那日夕阳落山路过茶馆听到说书人正说着书.里头一大片人听得极其入神.她也來了兴致.牵着夜白和月笙走了进去.这一坐.就在这儿待了三个月. 说书人的故事是换了一个又一个.这一日.听完书她正准备离开时.说书人來到她身边.三月來第一次与她攀谈.“姑娘.在等人.” 安晚晴心底一震.苦涩的摇了摇头.并不愿多说.牵着夜白和月笙就要走.说书人也未拦下她.只在她身后说了一句.“老朽讲的都是传说.爱恨缠绵.生死无悔.人鬼相恋的故事.都只管听听就好.为之感动可以却不可放在心上……” 安晚晴回到客栈的路上.说书人的话一直在脑中徘徊不去.他虽不尽知原因.却说中了她的心思.难道她真是在等着哪一天云初变成鬼魂重來与她相聚吗. 次日.说书人望着右手边最中间坐了一位男子的位置.抚须颔首一笑.“话说.这才子佳人的故事有.但如本朝香玉公主与少将军云初如此天作之合的却少之又少.少将军云初与香玉公主患难相识.公主身患恶疾昏睡三载.少将军便不离不弃照顾她三载.醒后两人亦是如胶似漆.不过好景不长.天意弄人.北疆又起战乱.元帅云硕重伤.少将军连夜北上.战事持续了半月.公主因担心将军孤身北上.却未料……” 齐风与络纱站在门外.听着相视一笑.络纱喟叹不已.“也不知道玉儿听了会作何想.” “她沒听到也好……走吧.该把他们接回山庄了.否则咱们的春儿妹妹要把山庄给砸烂了……”齐风笑道. 但当两人看见镇尺压着的白纸黑字时.眼睛都气绿了. 山河锦绣.岂能虚度年华.我带夜白和月笙四处走走.你们先回梅庄.告诉春儿.我们会很快回來.珍重. 阳春气得差点将纸撕了个粉碎.被络纱拦下后.只嘟着嘴儿委屈的喊到“小姐.你把夜白月笙还给我.” ------------ 第247章 天涯海角 “娘我们要去哪里”夜白扭着头望着身后已经很是熟悉的小镇眼里很是不舍 安晚晴抱起她亲了一口“娘带你们周游世界” 看见两个宝贝儿安晚晴心情就好了不少但一个很小的声音迟疑嗫嚅着道“娘我们不跟春姨姨娘姨父交代一声就这样走了不妥吧……” 安晚晴心底被鞭子一抽脸上的笑也僵了僵但扭头又正了正笑容俯身放下夜白“娘怎么沒交代了不是留了张字条了吗” “娘那不尊重……”月笙的话消失在安晚晴不禁意的一个警告意味的眼神之下安晚晴却心疼的不得了心疼月笙太早的察言观色与周全的处事风格但对于只有三四岁的孩子來说真的太早 “月笙你要相信这个世上友情亲情的力量可以包容一切支撑一切他们不会计较你的不尊重只在乎你想沒想到过他们娘留了字条给他们他们就不会担心虽然会不高兴但他们不会真生气……”安晚晴试图将这个世界描绘得有多温暖就有多温暖因为她体会的是如此不管世界有多暗它始终有那么光明璀璨的地方值得人去拥抱它珍惜它 可小孩子依然是小孩子月笙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睛什么也沒说只将小手塞进了安晚晴的手心里安晚晴笑了笑儿子懂事聪慧孝顺懂礼这样她还有何求呢 只是她们走着走着看到夕阳落山的时候总会不免哀伤想起错过的温暖她甚至不敢去看身边的两个宝贝怕极了有一天他们问“娘爹去哪儿了我爹是谁”这样的问題会让安晚晴很痛甚至崩溃 路上传來马蹄声安晚晴回头笑了笑对夜白和月笙说“娘带你们骑马好不好” 两个孩子在梅庄看见过很多马但就是沒骑过显得异常开心跃跃欲试安晚晴拦下了马队买了一匹马自己翻身上马后再去牵两个孩子竟有些弯不下去腰然后想到这马要是忽然发狂停不下來…… 于是安晚晴翻身下马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夜白月笙本一个人走到了前头却被安晚晴喊了回來让他牵住夜白的另一只手三人漫步在夕阳古道中來來往往归家的人偶尔有些安宁祥和指的就是这个样子吧 “娘为什么我们不骑马”月笙问 安晚晴想了想“因为马儿赶了一天的路饿了我们得让它歇一歇……” “娘它饿了该给它喂粮草……”月笙望着一旁碧幽幽的湖水打了个寒噤 安晚晴才想起这已是初秋太阳一落温度就会低下去好几度“娘给忘了饿了给它粮草累了才给它歇歇看前头不远就是七佛镇了我们走了一天也该吃饭睡觉……” 安晚晴看着两个孩子吃饱了乖乖睡觉后自己才望着那颗北极星出神她若不是走的那一天去问了生活了三个月的小镇叫什么名字属于什么地界也不会知道那里就是淮阴 第二日安晚晴先雇了一位车夫又往镖局雇了一个人保护他们一路往北走走停停倒是游山玩水的惬意那两个人也乐得自在悠闲相处得十分融洽 直到云城脚下的时候安晚晴那一张终日都能看见笑容的脸上终是笑不出來了车夫与保镖都來问是不是有什么难事她也只摇头说沒事只有月笙夜里在被窝里看着夜白睡着后才抬起脸來问她“娘你是不是想爹了” 安晚晴一震盯着月笙连话都说不出來月笙却转过了脸去“娘从來都不提爹我跟妹妹都不敢问只好去问春姨春姨说告诉我们可以但不许在娘面前提起爹让你伤心……” 安晚晴早已泪流满面原來他们早就知道了原來她才是一直被保护得最好的一个原來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看得那么穿她装得再快乐也掩不住想念云初时淡淡的哀伤…… 进了云城安晚晴必须去见见沈凤身边这两个人是不能去云家的而之所以沒带夜白和月笙去也是担心沈凤见了之后不放他们走所以她只身前往云家 但到了云家大门外才知沈凤与孙媳妇一同去了青城给亲家公祝寿今夜皇帝赐宴群臣云坤也不在 安晚晴郁郁而归好事儿都让她凑巧遇上了不觉得叹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小姐这话沒错今天是中秋节买个花灯吧你看上头的題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你再看看这双蝶……” 安晚晴沒有记下那卖花灯的人长什么样子但真的被这两句诗打动了沒有蝴蝶的翅膀只盼与君心意相通如此深切的思念着心上人她想云初了尤其在这团圆的节日里掏了钱给人提着那花灯就走 沿着街走渐渐的天黑了街上的人却越來越多她不知道被挤到了边上她歪着头看了一眼热闹非凡的人群收回目光挨着墙走着眼角不觉就落下泪來 她在云城足足待了三个月但再沒有去见云坤沒有见任何人带着夜白和月笙转遍了云城的大街小巷 今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下安晚晴将夜白和月笙留在了客栈让请來的两个人照看自己继续出去闲逛时辰尚早雪地上只有一串脚印直通向那道巷子里站在巷子外就能闻到里头梅花绽放的盛况 安晚晴极其喜悦的跟了进去本欲敲门却发现这门根本就沒关里头一地的落叶有的被雪掩埋有的还敞露在外头像是荒废了很久的园子她慢慢的往里走梅花的香味越來越浓充盈了她整颗心当转过这个回廊走进那个院子时她才恍惚觉得此地很是熟悉 那正对着自己的那座房子匾额上題的是“暖玉阁”那是云阳给他深爱的女人白玉題的…… 她竟住在玉府附近这里有她最深的记忆她推开门一桌一椅都沒变还是原來的那个模样看起來甚为干净应该有人住 叮叮…… 有两声乐音响起安晚晴细细听了一会儿便慢慢往传來乐音的地方走穿过红墙绿瓦一副仙境在眼前展开安晚晴惊叹于纷纷扬扬共飞雪双飞的梅花瓣惊叹于这里一株一株枝桠相交的梅树惊叹于那唯独留下的一条小径有着泥土与花的颜色踏着小径的脚印缓缓寻去 古筝的声音像泉水淙鸣涓涓不息却不缓不急那个人的心到底有多平静才能将琴抚出这一番韵味她确定她离开这里的时候就算有梅树也沒有这么多这么密会是这个人种的吗 落梅三三两两的躺在灰青色的衣上披散及腰的长发中别了一半在头上那双手在琴上起起落落十分专注并沒注意她的到來 她走近踩到了几片枯叶沙沙作响琴声戛然而止安晚晴刹那间抬起头去只见那人缓缓起身转过身來“有……” “云曦……”安晚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上前僵在原地低低的喊 对面的人只是看着她沒有说话安晚晴咽了半天终于喊出了累积了十几个月的呼唤“云哥……” 云初望着他出神的望着许久笑着问“晚晚你醒了是你吗” 安晚晴看着眼前这个傻子她已经看到他是多么害怕胆怯不敢守在梅庄只能待在玉府里等着她的消息的傻子哭着抱住他脖子那一刻安晚晴觉得这个世界才是满的会溢出來 心跳相和才是真实的云初用力的抱住安晚晴轻吻她的鬓发激动得管不住泪水只顾呼唤她的名字:晚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