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首 ------------ 序言 “青歌,买下这块地可好?”我看着眼前的一片荒芜,扭头看了看青歌。 “这里?不觉太偏僻了么?”身旁的青歌皱眉。 “我就是怕吵,才找到这样一处安宁的地方!”说着,我打了个呵欠。 “昨晚睡得太迟了吧!”青歌笑道。 我揉了揉眼,转身:“还不是帮姐姐批阅文卷,要知道,那些文卷多得要命。” “再怎样,也不要累了自己!”青歌一挥袖,手中便出现一件羽衣,随即为我披上。 我不满地抖落,看着地上五彩斑斓的羽衣,不禁无语:“这么多年,你都还不知道我的性格么?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是我的风格!”说完,我朝巷子的尽头走去。 “可是你只着了一件单衣,这清晨,怕是会冷啊。” 我没理会他在身后的嚷嚷,而是环臂自顾自地走着,没办法,很多年了,我的世界里,没有那些让人温暖的色彩,于我来说,都已习惯。 “什么?你要在凡界开客栈?”一回大山,姐姐就要把原本在青歌手上的地契拍到了桌子上。 “是啊!”我端起桌上的青茶,笑眯眯地抬眼看着她。 “你知不知道,开客栈多么危险?”姐姐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什么危险啊?”我立马正色道。 “容易亏钱你知道吧!而且,我听青歌说,你买的地方还那么偏僻,你是要怎样?”姐姐显然很愤怒。 但是,我很费解:“缨罗姐姐,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会做亏本生意的人啊!所以,放心让我下界去做生意嘛,不然,整日呆在这大山,陪你们四神一起吃饭睡觉阅文卷,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玩了,整天都是无聊啊!”我扯住她的衣角,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难道,在大山不好么?有我们四神护你,你想要天下的何物都可得到,何况区区一个客栈呢?”这时,金末哥哥也出来了。 “这不是得不得得到什么东西的问题,你们知道的,我从小也就生活在大山,做什么?都是你们四神保护,可是如今,我长大了,我想要下界去经历人生百味,品尝人性善恶,可以么?”我继续恳求。 “灵耳,不是我们不答应,你还小,才两百岁,况且,你的体质你是知道的,你永远也长不大了,有些东西自己就无法办得到,懂么?”缨罗姐姐倒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可是・・・・・・・缨罗姐姐,要知道,现在,不是你们曾经驰骋天下的洪荒时代了,我也不是当初那个云巅之龙的孤女了,即使我再也不能长大成人,但是,我的心智不小了,所以,让我独自去感受一下我从未感受过的,好么?”我低头,温声央求。 “让她去吧!”这时,氤痕姐姐从侧殿出来,走到我面前,伸手挑起我的下巴,微笑道:“如今,我们的小灵耳长大了,是时候独自去闯闯了,缨罗,金末,就让青歌陪着她吧!青歌会照顾好她的!”说着,氤痕姐姐松开手,又走到桌前吃点心。 “既然氤痕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就不反对了!”金末悻悻地转身会自己内殿。 “可是・・・・”缨罗姐姐显然还不死心,还想要劝我。 “好了,缨罗姐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真的,我保证,而且,不是有你们上古四神保护么?不会有妖孽敢来骚扰我的!”说完,我伸出手,虎口处纹着一尾青铜之龙的花钿:“姐姐,我想要,查出当年偷走的父王珠玉的人。” “你想要报仇?”姐姐握住我的手。 我点头:“无论如何,我父王的死,在我心里,都是块心病。” “也好,那么,下界了,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着,她抚上我的眉心,随之,便传来一阵透心的凉意。 “生死符,生死关头,可以救你一命,直到我们赶到!”她笑了笑,随即松了手,也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到桌旁,和氤痕姐姐一起喝茶吃点心。 我顿时哑然,这就和布偶戏一样,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真的准备开客栈?”走在长巷中,青歌不知是无聊还是无聊,忽然问我。 “你觉得呢?”我没看他,只是径直走着。 “我?我觉得,你的目的,怕是没那么单纯!”他笑着,狭长的凤目眯起来,就像个老谋深算的狐狸:“选客栈也选得那么僻静,显然,接待的绝非常人?你说,我猜得如何?” “哈哈,还是青歌最了解我!”我打笑着朝前跑去。 是,你才对了,但是,只猜对了一半。如今我离开了庇护了我两百年的大山,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寻找窃走珠玉的人,而是――找到昆仑玉,复活父王。 这样,那些害死父王的人,自然便可灭亡。 “青歌,把姐姐给我的指环拿来!”到了长巷的尽头,我停在那一片荒芜旁,朝青歌伸手。 他随即便将姐姐给我云影指环掷到半空,随之,指环便快速地旋转起来,而眼前的荒芜也一扫而光,随即,出现了一座庞大的亭台楼阁。 客栈的主楼正是我喜欢的风格,青白的木檀楼,门前的一对青铜火鸟,以及刻着浮梁二字的石碑。 “就这样?”青歌问。 “当然不是,那两只青铜火鸟嘴里,就点上散魂香,再去撒上禁咒,防止一切肆意破坏客栈的妖物入侵,而这长巷嘛・・・・・・・”我转身:“就刻上死咒吧!到时候要是有道人来寻麻烦,自己轻易触动死咒,被那些死灵咬地粉身碎骨,也就不关我们的事了,而且也省事很多,对吧!”我回头,很是得瑟地看着他。 “好,如你所愿!”说完,青歌又是一挥袖,原本死板的青铜火鸟的嘴中便衔上灯丝,隐隐地,还能嗅到缕缕柔香,然后,他又转身,指尖泛起一抹墨绿的光色,随即朝长巷的石壁点去,石壁上便出现光华流转的刻纹。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呢?”他回头看着我。 “把这个传到三界有缘人的意念中!”我把一只竹筒递给他,这是牵魂筒,可是把一些意念传达到人的本体意识中,或是经由某些事物去刻意传递。我,要让那些人知道,浮梁客栈,可以提供一些普通客栈不能提供的业务。 青歌拔出塞子,腾升悬浮在空中,便将竹筒中的牵魂散像四面八方撒去,等透亮的粉末般地牵魂散在上空消失殆尽,他这才旋身而下,驻足于我身边。 “这样真的有用?你确定能找到客人?”他质疑地看着我。 我挑眉:“这不是来了么?” 巷口处,一袭鹅色长衣的男子朝此处缓缓走来。 我知道,浮梁的第一笔生意要来了。 ------------ 月神 ------------ 第一夜 冷瑟的风将神庙的烛火吹得摇摆不定。颜螺坐在神庙的石阶上,梨色的裙角散落一地。 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她忘了,但醒来后,她就已在这个神庙前。神庙供奉的神像她从没见过,但这里却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时,不远处出现一丝灯火。灯火在雾霭中飘忽着,像是什么指引这它朝着这边而来。 颜螺的目光顿时被灯火吸引。是孤灵吗?她猜测。 终于,灯火越来越近,她也终于看清,灯火后,是一个浑身裹着黑色斗篷的孩童。 孩子的脸异常白皙。眼眸清澈。 她正迟疑,这种地方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孩子孤身出没。 孩子却开口了:“姐姐,这里是夕林,常年雾气缭绕,一到夜里便会有孤灵出没,你跟我回客栈吧。” 颜螺哑然。这是邀请还是告诫? “姐姐,夜深了就会很冷的!”孩子的眼眸忽然变得深邃,深得犹如一潭黑水。 “可是・・・・・・・” “浮梁客栈可以对所有人免费开放十二个时辰!”孩子又说。 “可是・・・・・・・” “其间可免费供应食膳。” “这・・・・・・・”无可挑剔的条件。 孩子微微一笑,对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从长袖中掏出一截银烛。接触到空气的银烛顿时被点燃,缭绕的烟丝徐徐升空。 “嘻嘻!”一阵促狭的笑声打破宁静。 不知何时,神庙前青石板路的尽头出现一顶素轿。抬轿的,是四个长相奇丑无比的轿夫。 “浮梁是不会让客人徒步走到门口的!”孩子解说道。 颜螺看着这一行人,眉头紧皱。 “哦,姐姐不喜欢这个款吧!我都忘了,上次接了个重口味的客人来着!”孩子若有所思地说着,说完,便打了个响指,四个轿夫霎时从丑八怪变成四个窈窕女子。 颜螺嘴角抽搐地笑着,怎么感觉・・・・・・・这孩子什么都可以办到。 还在犹豫间,一阵强风便托着她扔进了轿中。 “嘿!要不要这么不敬业!”轿子里,颜螺嚷嚷着。 “起轿!”孩子掩嘴偷笑。没理会她的嚎叫,而是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夜色渐悉,一个黑色的身影在萧瑟的林中穿梭,身影后,一顶白色的素轿颠簸摇晃。林后,一弯月影青白无光。 记不清在这轿中颠簸了多久。等醒来时,轿子已经停住。颜螺掀开门帘,看见眼前是一条颇有些迂回的巷道。 她起身走出素轿,有些奇怪。孩子呢?四个亦丑亦美的轿夫呢? 正想着,远处便隐隐出现一缕白光。 有人来了么?她想。 “颜螺姑娘,我是奉主人之命来迎接你到浮梁的。” 她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男子手中握着一直银烛,烛光笔直地穿透浓郁的雾。烛火间,男子面带微笑,眼廓微蓝,透着股罕有的纯粹干净,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你们主人・・・・・・・”她认识他主人? “请颜螺姑娘随我来!”男子打断她的话,随即转身向着幽静的长巷深处走去。 她无奈,还以为可以直接到客栈的,结果还是要步行。不过看在人家免费提供住宿的份上,步行什么的就接受吧。 沿路的巷壁上雕刻着古老的图纹和一些她看不懂的字符。银烛的光将两人的身形映照得影影绰绰。借着白光,她凑近石壁逐字念起所刻的字语。 “亡灵・・・・・・生灵・・・・・・・” “嘘!”男子猝然回头,噤声提醒到。 她便立刻闭了嘴。 “这里是含有死咒的咒文,不要轻易念出来!”男子面色肃然,俨然没了之前的温和。 “死咒?和诅咒一样吗?”她问。 “诅咒只是法术的一种形式,但死咒却是释放亡灵的咒文,其力量要比诅咒强大得多,而且,这石壁中禁锢的全是死灵,你念出这些死咒,就相当于是在帮他们解除封印!”男子答道。 她哑然。没想到这里竟如此怪异。 “姑娘,这东西看多会灼伤眼睛的,还是将眼睛蒙上吧!”说着,男子便递来一张银色的罩纱。 她点点头,随即顺从地接过罩纱将眼睛蒙上。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直走!”男子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无比飘渺。 她不语,只是小心翼翼地迈出脚步。 “你是神界灵草所养,是集万物生灵光华于一身。” “你不过是神界那帮伪君子所创造出来的傀儡。” “为师告诫你,千万不可私动凡心。” “颜螺・・・・・・・我・・・・・・・爱上你了。” 耳边的声音时轻时重时急时缓,空灵地回荡在这寥廓的长巷中,略有些鬼魅渗人。 这时,眼前的罩纱被簌地揭下,突然出现的强光将她刺得睁不开眼。许久,等眼睛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她才睁眼看清了目的地。 青白的木檀楼阁,门前伫立着两只青铜火鸟,鸟嘴中噙着一根灯芯,隐隐散发着馥郁而又安宁的香。没有牌匾,只有一块烟熏缭绕的石碑立在门前,题曰:浮梁。 “姑娘请稍等,我去请我家主人前来迎接!”这时,男子说道。 她没有任何表情地点点头。 男子诡秘一笑,随即向浮梁的侧门走去。 站在空旷的长巷中,此刻的风,竟冷得让人战栗。她皱眉,这里・・・・・・・真的是客栈?这么没有人气的地方,普通人会在这里住吗? 正想着,朱漆大门前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眯了眯眼,是那个带她来这里的孩子 “姐姐,来吧!”孩子笑得很温柔。 “可是我要等人・・・・・・・”她愣了愣,说道。 “我就是你要等的人!”孩子微笑道。 颜螺顿时哑然,她不能想象,一个孩子是怎样成为一个成年男子的主人的。 “姐姐一定很奇怪吧!有很多疑惑,跟我来吧!我慢慢跟你说!”说完,孩子疾步走来,牵过她的手就往客栈内走去。 握着孩子的手,她只觉得,好凉。 踏入客栈,颜螺又一次哑然。客栈里,竟没有一个人。这在她的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对于她来说,客栈不是应该有形形**的人来往的吗?况且,这里就连打杂的小厮都没有。 “浮梁不同于其他世俗的客栈,这里,每七日接待一位客人,对了,忘了告诉你!”孩子望着她,眼中有些莫名的笑意:“这里,没有白昼。” “没有白昼?那・・・・・・・”她觉得,她有像是掉入了贼窝的感觉。 “好了,该告诉你的也都告诉你了,二楼靠街市的那间房就是你的,你找得到的,就不用我带你去了!”说完,孩子便转身离去。 “哎・・・・・・・”颜螺正想说,其实她是路痴的。 但话还没说完,孩子的身影就已被渐渐浓郁的雾霭所堙没。 她叹了口气,回头朝转角的楼梯口看去。 长廊的尽头,影影绰绰的,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 “相爱难长久,谁可以一生厮守?” 忽然响起的声音回荡在客栈幽暗的长廊中。她猛然惊怵,看着前方似有若无的人影,胸口竟无故地刺痛起来。 “颜螺,相爱难长久,谁,可以一生厮守?” “谁?”她冲着那人影问到。 “姑娘刚到此地吧!”这时,一个一袭鹅色长衣的男子从前方的雾霭中走来。 “你・・・・・・・我认识你吗?”她问。 “认识?应该不认识吧!”男子微笑。 “应该?”她觉得,男子的笑容中有些凄凉。 “没什么?你的那间房我找得到,这里挺繁琐的,我带你去吧!”男子定定地看着她。 “等一下,这里・・・・・・・不是七日只接待一位客人吗?你怎么?”她戒备地看着他。 “呵呵,姑娘怎么知道我是这七日住进来的?”他笑道。 “那・・・・・・・” “我太喜欢浮梁了,所以舍不得离开,才在这里留宿了下来!”他说道。 “哦・・・・・・・那你很熟悉这里了?”她有些好奇地问。 “还好!”说完,男子便转身向之前的来处走去。 她愣了愣,还是无奈地跟了去。 这里的楼梯果然如男子所说繁琐无比,交错纵横的楼梯,要不注意,还真会走错。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她看着他的背影问到。 “你的名字?”男子回头。 “对啊!你还说什么・・・・・・・相爱难长久・・・・・还有什么・・・・・・・我忘了,我认识你吗?”她继续问。 “你听错了吧!我不认识你,而且,也没对你说什么相爱什么的!”说完,男子又回头继续往前走。 是她听错了?可是?她觉得,就是他的声音吧。 “姑娘,到了!”说着,便停在一处门前。 她抬头,房间的正门上挂着一个朱色小牌,上面用娟秀的篆书写着:月女二字。 “月女?什么意思啊?”她小声嘀咕着。 “月女,司月女神,生于夕山山巅,每五百年脱骨换颜,每五百年――忘却凡尘・・・・・・・”男子的声音里透着丝怀念悲凉。 “你知道得真多!”她看着他,微笑道。 “知道得再多,也没办法让她自己知道这些!”男子摇头叹息。 “她・・・・・・・是公子心爱之人吧!”她若有所思地问。 男子没回答她,只是忽地直直地看着她。 她有些尴尬地侧过头:“我多嘴了。” “没事,姑娘还是先进去吧!”说完,男子便转身离去。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这个人・・・・・・・真是故弄玄虚。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子,是认识她的。 ------------ 第二夜 看着房间的陈设,颜螺缓缓舒了口气。 她走到里间的床边,放下帘子,坐到床沿。虽然浮梁看起来素净简单,但这其中的器物材质却都是上品。她伸手轻轻抚摸着绒枕,枕上的鎏金花藤栩栩如生,看得人心境透彻。 “颜螺姑娘,你的晚膳!”忽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立刻起身去开门。 “颜螺姑娘,我家主人叫我特意为你熬了一碗薄荷汤!”来人是之前领她来浮梁客栈的男子。 “替我跟你家主人道声谢!”说完,她便接过碗盘,微笑着转身搁置到桌上。半晌,又转身看着男子,说:“你去问问你家主人,可知道浮梁另一位客人的来历?” 男子笑得尤为亲和,微微颔首道:“颜螺姑娘何不亲自问我家主人。” 她愣了愣:“你家主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我怎么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姐姐,找我何事?”忽地,门前蹿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颜螺着实被吓了一跳,还好手中的碗盘已经搁在桌上了,不然真会碎之一地。 “青歌,退下吧!”孩子微笑着开口道。 名唤青歌的男子随之躬身退出房间。 看青歌走远,颜螺才立刻关上门,转身坐到桌旁。这时,孩子已自顾自地吃起点心来,嘴角还沾着一点碎屑,衬着白皙的面容,看得颜螺失神。这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孩子,不知长大是什么样,恐怕比如今还要好看上百倍吧。 “姐姐想问什么?直接问吧!”孩子放下手中没吃完的点心,抬眼看着她。 “我・・・・・・・我知道或许我也不该问的,但是,我真的很好奇!”颜螺饭也顾不得吃,只是定定地看着孩子。 “好奇?好奇那位哥哥怎么会那――么俊美是吧?”孩子打趣道。 “不开玩笑,说正经的,那位公子好像认识我!”颜螺直接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姐姐很聪明嘛!”孩子又端起茶汤,吹了吹,小啜了一口。 “那就是说,他真的认识我喽?我和他什么关系啊?”颜螺瞪大了眼睛,紧接着问。 “我可什么都没说,想知道你们什么关系,去问那位哥哥不就好了!”孩子又放下茶碗,转而拿起竹筷去夹那一盘炒得青翠欲滴的脆笋。 “嘿!你怎么・・・・・・・”颜螺轻轻打了下他的筷子,嗔道:“你怎么这样心不在焉,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 孩子笑了笑,放下竹筷:“要不,我替你把哥哥叫来?” 颜螺正要阻止,但孩子却抢在她说话之前,从袖中掏出一支竹简,扔到半空。竹简在空中悬浮着,随之,竹简中如群蚁排衙般的字便迅速涌动起来,不到一刻,便幻化成一面透镜,镜中出现的竟是另一番景象。 颜螺正疑惑,却见孩子也蓦地腾空,在触到镜子的那一刻,孩子回头冲她笑了笑,便一瞬融进了竹简中。 她顿时惊诧万分,这孩子・・・・・・・还有什么本领是她没领教的啊?半晌,她才回神,转而看向桌子,却见点心茶汤都已被孩子吃了大半,还好米饭菜肴没动。 她叹了口气,随即坐下享用美食。 不一会儿,却又传来敲门声。她皱眉,起身开门。 在看见来人的脸时,她一下子僵住了。 “姑娘,可否有事相询?”来人正是那位引他上楼的男子。 “我・・・・・・・嗯・・・・・・・没事!”说完,她便立刻关上门。此时的心跳却徒然加快。 “既然,姑娘不便告知,那在下退下了!” 说完,门外便传来远去的脚步声。 她松了口气,却觉得尤其尴尬,这下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咦?哥哥没来吗?”这时,孩子又从竹简中的透镜中出来了,见颜螺一脸惊悚,顿时反应了过来:“抱歉,让哥哥出现得太唐突了是吧!”说着,又缓缓坠地。 颜螺愠怒地看着他,说:“好了吧!吓到我了,这下满意了。” “我不是故意的嘛!”孩子吐了吐舌,蹭到她身边,一脸的歉疚。 “真是的,你・・・・・・・”颜螺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样,那个男子肯定以为是自己对他有意了,这样怎么行。 “好啦!我帮你打听出你想知道的一切吧!”孩子终于松了口,有些恳求的味道。 她扭头看了看孩子,看着他清澈透净的眼眸,还是不忍心对这样一个好看的孩子发怒,随之,便摆摆手:“好吧!饶了你,绝无下次。” “好啊!不过,姐姐是要我替姐姐打听什么事呢?”孩子转眼间又坐到了桌子旁吃起点心。 “这个人是何时住进来的啊?”颜螺问道。 “半个月前!”孩子回答。 “那他为何不走?”颜螺又问。 “因为――他要寻一个人――”孩子眼波流转,一丝诡异的蓝光从孩子眼中飘忽而出。 又是幻影么?颜螺不禁无语。 正想着,眼前却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请为我找到这个人!”一个身着素色布衣的男子走到一个孩童身边,递上一块剔透的镜玉。 “酬劳?”孩子从黑色的斗篷中伸出小手接过玉。 “这个,给你!”说着,男子从怀中取出一只匣子:“这是东海的冥珠,有化毒疗伤的功效,世上仅此一颗,这,便是寻此人的酬劳,可好?” “东海冥珠?这倒是个好东西!”孩子笑着接过匣子。 “不过,我能问一下,你寻这个人做什么呢?”孩子将匣子收好,抬头问道。 男子略微迟疑,才缓缓开口:“她,是我的未婚妻。” 孩子忽地大笑起来,许久,才掩着嘴,说道:“原是逃跑的新娘啊。” 男子苦笑:“什么逃跑的新娘,她・・・・・・・是不忍拖累我,才离开的。” 孩子不再说话,一拂袖,眼前的一切便闪出碎花般的颗粒。 彼时,画面忽地收了起来,一切又回复平息。 “姐姐,这,就是他住在浮梁的原因!”孩子笑道。 但不知为何,看着这些,颜螺的心口却觉得堵得慌,却觉得无比憋闷。 “姐姐,我看你也累了,不如早些休息吧!”说着,孩子又是一挥袖,里间的屏风后便出现一只盛满热水的木桶。 颜螺不语,拖着脚步走到屏风后,缓缓褪去衣衫,将身没入水中。 热水的温度刚好,让人觉得不那么疲惫,隐隐的花香沁入心脾,她叹了口气,只觉头脑中一片空白,她只知道,她叫颜螺,其他的,一概不知,或者说,其他的,她都记不得了。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想着,她竟缓缓闭上了眼,渐渐睡沉。 ------------ 第三夜 “螺儿,今天去瑶池采些圣水回来浇灌月灵玉!”师尊吩咐道。 “是!”我伸手接过师尊手中的水篮,转身朝山下走去。 我从小随师尊在夕山修炼,虽说整日修炼的很枯燥,但终日被灵气所静化,被灵物所围绕,倒也乐得清闲自在。夕山距离瑶池不远,虽说在凡界,但只要穿过鬼雾林便可直达天界。算起来,夕山也是神之住所啊。 因为师尊没有规定回去的时限,那我也就可以偷下凡界去玩儿玩儿了。想到这,我不禁傻笑起来。 “白痴!”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我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却并无异样啊!难道是幻听? “呵,真是个白痴,不知道月神宫里培养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一个少年忽然从一棵大树旁跳了出来。 “你谁啊?”我瞅着他,皱眉问道。 “听好了,我就是暗渊冥神之子赤炼!”少年晓得一脸嚣张。 “赤炼?”我喃喃地重复。 “赤炼・・・・・・・赤炼・・・・・・・”颜螺在床上辗转着,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 “姐姐,姐姐,醒醒!”看着翻来覆去的颜螺,锦灵耳不由着急了起来:“青歌,去药库把静魂露拿来。” “是!”一旁正帮忙拿着热毛巾的青歌立刻颔首退下。 “赤炼,赤炼・・・・・・・”颜螺口中还在呢喃。 锦灵耳叹了口气,将青歌放在脸盆里的热毛巾拧干,轻轻敷在她的额头。 “赤炼・・・・・・・赤炼!”颜螺顿时睁开了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彼时,已被惊得满头大汗。 “姐姐,你醒啦!”锦灵耳捡起落在枕头边的毛巾,扔进盆中。 “你・・・・・・・我・・・・・・・”颜螺扶着额头,有些神志不清。 “姐姐,我叫锦灵耳,叫我灵耳吧!”锦灵耳微微一笑,伸出小手握住她。 “灵耳?”颜螺看着他,彼时,她才看清了这个孩子的真面目,原来是个女孩。 “姐姐,先休息一下,我让青歌去给你取静魂露了,一会儿就送来,待服了静魂露,我就吩咐厨房给你送早膳!”锦灵耳松开手,转身去桌上倒茶。 “我・・・・・・不是在洗澡么!”她记得,自己明明是泡在水里的,怎么转眼间就到了床上。 “泡澡过度,昏迷了!”锦灵耳头也不回地说。 “泡澡过度?”她哑然。 “姐姐,先不要想太多,把茶喝了静静心!”锦灵耳将茶杯递给她,随即坐到床沿。 “谢谢!”她接过茶,小口啜饮着。 “姐姐,关于你的身世,你记得吗?”锦灵耳问道。 “身世?”她皱眉,刚刚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有师尊,对,是师尊!只是・・・・・・・她的师尊又是谁? “姐姐?”锦灵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模模糊糊的,记不清了!”她的眼神黯淡许多:“对了,那个浮梁的另一位客人,他・・・・・・・真的和我有关?”她有一种直觉,觉得那个男子与她道不清的关系,只是,她不好意思开口问,也不知道先前灵耳给自己看得那些幻影中表达的什么。 “记不清了么!”锦灵耳像是自言自语。 “主人!”这时,青歌也取回的静魂露,打破这无声的寂静。 “来,姐姐,先服下吧!”锦灵耳拿过静魂露,顺便再让青歌从桌上取来一只小杯子,便将静魂露倒在小杯里,送到颜螺嘴边。 颜螺笑了笑,一口气把一小杯静魂露全喝光了。 “青歌,静魂露还剩多少?”锦灵耳笑着问道。 “给颜螺姑娘服用的这一小瓶是最后一瓶了!”青歌老老实实地回答。 “什么?”她的笑容顿时僵住:“最后一瓶?怎么不早说?”她稚嫩的面容整个都在抽筋。 “这个・・・・・・・静魂露很贵吗?”颜螺看着她反常的表现,不免小心翼翼地问道。 “静魂露乃是无价之宝,世上仅存一小匣,此匣中只有六瓶!”青歌倒是很耐心地解释。 “无・・・・・・・无价之宝・・・・・・・”她一下子慌了神,她还以为是普通的治愈的药,以至于一口气给人家喝完,早知道就留一点儿了。 “唉!罢了罢了,也是同你有缘才会将最后一瓶赠与你!”半晌,锦灵耳才开口道。 “那・・・・・・・感激不尽!”颜螺歉疚地笑了笑。 “姐姐,我想,总归有些事是要面对的,不如・・・・・・・你去见见他吧!”锦灵耳似是想起了什么。 “谁?”她故作无知。 “今晚浮梁桥亭,有人自会在那儿侯你!”说完,锦灵耳便伸出手,摊开手掌,掌中是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珠子。 颜螺不再说话,伸手接过珠子,便望着锦灵耳和青歌退出屋外。临走前,锦灵耳冲她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显得太诡谲。 她看着手中的珠子,这不是幻影中男子送给那个孩子的东海冥珠么? 这有什么关系呢?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叹了口气,倒在床上。反正离晚上还早,不如先睡会儿。 “喂,白痴!”又是那个少年。 我皱眉看着他:“你很闲吗?没事就来跟踪我?”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踪你了?就只许你来凡界,不许我来?”少年嗤之以鼻。 “难得理你!”我瞪了他一眼,便转身去前面的包子铺买灌汤包。 “嘿!你去哪儿?”他在身后嚷道。 “弹开!”我厌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好像是因为吃了软钉子很不乐意,他却越间缠着我。 “喂,你不说你没有跟踪我吗?”我坐在包子铺里正高兴地吃着包子,但是抬眼一看到他的脸,就没有食欲了。 “这不叫跟踪好不好!”他翻了个白眼,然后从我盘子里抢了一个包子赛到嘴巴里面。 我不再理会他,反正这次来凡界本就不是被允许的事,要是跟他闹大了就不好收场了。 “还有,我不叫喂,叫赤炼!”说着,他便抢了我手中仅剩的唯一一个包子。 “你!”我正想发作,但胸前的灵石却亮了起来,登时,响起了师尊的声音。 “螺儿,速速回来,螺儿,速速回来。” 我急忙起身,把纹银扔下,便立刻往夕山赶。 “喂,白痴,你叫什么?”身后,赤炼喊道。 我没搭理他,他却又继续嚷。 我着实无奈,便把别在腰间的玉牌扔给了他,便动用灵法,转瞬回了夕山。 ------------ 第四夜 “螺儿,你擅自下凡,该当何罪?”师尊站在宝座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师尊,颜螺・・・・・・・颜螺知错!”我跪在座下,低头认错。 “唉!不是为师严厉,螺儿,你可知,命象天尊今日为你卜了一卦,卦中说!”师尊顿了顿:“你会遭遇一次情劫,过得了,即羽化升仙,过不了・・・・・・・万劫不复。” 我心里顿时一惊。情劫? “螺儿,为师为了你能安全渡过此劫,所以,这几日只能将你囚禁于月神地牢,螺儿,苦了你了!”说着,师尊便伸手轻抚着我的头。 “谨尊师命!”我没抬头,只是微微颔首答应。我知道,师尊是为了我这么多年的修行,不想我就此功亏一篑。 月神地牢是神魔两界中最寒冷的地牢,所有囚禁于此的人,最终都会被冻结而死,但师尊在送我入牢的时候,给了我炽火神珠,可保我的心脏无损。 坐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看着四周皆被冻结而亡的妖孽或是违反戒规的小神,我不免自嘲地笑了笑。修行百年,却终究还是会因为上神的一句话而被囚禁于此。我也知道,我压根儿就不会遭遇什么情劫,一切都是那个命象天尊捣的鬼,要不是我上界时打坏他喜欢的花瓶,要不是师尊当时为我求情,或许,我的下场比现在还惨,师尊・・・・・・・也很为难吧。 “颜螺,颜螺!” 我惊诧地起身张望,谁会来地牢找我? “你在这儿啊。” 我回头,竟然是赤炼。 “白痴,终于找到你了,跟我走吧!”他冲我笑着。 “你・・・・・・・你怎么来了?”我皱眉,别过头,不想他看见我这狼狈的样子。 “白痴,现在别问我这些,走吧!我带你出去!”他笑着从袖中取出一支火烛,将火烛的烛蜡滴在寒冰锁上,坚如磐石的寒冰锁顿时崩裂。 随即,他用脚狠狠蹬开冰柱,冲进来拽住我:“走吧!我带你离开夕山。” 我苦笑:“离开?离开了又能去哪儿?” 他哑然,半晌,才开口:“至少不会让你像现在这样受罪。” 我不语,抬眼看着他。赤炼,你不是我,你永远不懂我心里的无奈。 “白痴,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区区的冥神之子,我也知道,尽管我再努力,但是,依旧会被天界那些高官厚禄的上神看不起,但是,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是一路人!”说完,他的目光便直直地定在我身上。 我使劲挣脱他的手,但他却越拽越紧:“颜螺,你必须跟我走。” 我看着他的眼睛:“凭什么?” “就凭――”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坚定地开口道:“就凭我爱你。” 就凭我爱你・・・・・・・就凭我爱你・・・・・・・・就凭我爱你・・・・・・・ 我头脑顿时一片空白。 “颜螺姑娘,你的早膳!”门外传来青歌的声音。 “稍等!”颜螺揉着太阳穴,慢吞吞地下了床。 “姑娘,看起来,你的气色不大好!”青歌看着一脸疲倦的颜螺,好心问道。 “是吗?”颜螺打着呵欠接过碗盘。 “对了,今天主人要去王城,叫我问颜螺姑娘要不要同去?”青歌微笑着看着她。 她想了想,也是,自己这两天都呆在房间,也没在客栈逛逛,再不出去走走,恐怕都不知道世间长什么样了。便说道:“去告诉你家主人,就说我正想去集市看看,刚好就同去吧。” “我会告知主人,那待颜螺姑娘用完早膳,就去客栈门厅吧!主人于此等候!”说完,青歌便礼貌地颔首退下。 眼看着青歌走远,她才痴痴地合上门,转身回桌上吃饭。 关门的刹那,她好像看到楼梯转角处有一个身影似是在徘徊,不是青歌,不是灵耳,那么・・・・・・・浮梁目前还有的人・・・・・・・那个男子? 用完膳,她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忆着来时的路,下了楼,来到安静的浮梁门厅。 果然,灵耳已坐在一处小桌上悠闲地吃着点心,见她来了,这才起身蹦到她面前:“走吧!姐姐,今天带你去市集的一家玉龙包店去吃灌汤包,那儿的灌汤包是极好的,用料新鲜,保证你吃了回味无穷。” “好吧!”颜螺伸手轻轻点了点灵耳的鼻尖。 锦灵耳缩了缩脖子,拉着她,就朝店外走去。 让她奇怪的是,她记得,来的那天,浮梁之外的长巷巷壁上刻满了文字,但今天一看,石壁光洁,哪里还有什么石刻。 “姐姐,浮梁虽然很奇怪,但至少给外人的印象要正常嘛,而且,死咒这东西,凡人看多了也不好,不过好在这些人都是凡人,也只有灵物,天神或是有缘人才能靠看见石壁上的石刻来辨认浮梁以便寻得的!”说着,灵耳便笑着从袖中掏出一锭白银,扔给蹲坐在巷子旁的乞丐。 乞丐接到银子,忙不是跌地道谢,口中不住地说着什么长命百岁之类的。 “看不出来,你这孩子挺有爱心的!”颜螺打趣道。 “麻烦你以后不要叫我孩子好不好,说不定我比你都大,还有,我打赏这乞丐不是善心大发,而是纯粹为了听他说长命百岁!”锦灵耳不住掩嘴偷笑。 “那你说你比我都大,那你还想长命百岁,那不成老不死了?”颜螺瘪瘪嘴。 “我活着,不是为了活更长,也不是为了欲望,而是为了等下一个新生!”说这话的时候,锦灵耳透露出的,竟是无与伦比的沧桑。 颜螺皱眉,锦灵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好了,再不去,就没座位了,今天一早我就叫青歌去那里给我订了位子的!”说完,锦灵耳笑着挽过她的手,带着她朝巷子外走去。 浮梁在长巷的巷尾,树枝稀疏,映着零碎的暖阳,还有来往形色匆匆的行人,这一切,在颜螺看来,都太过闲适。 忽然,她感觉,身后闪过一个人影,便禁不住回头,但是,空荡的长巷,除了落叶,什么东西都没有。又是幻觉?她叹息着回过头。 ------------ 第五夜 “怎么了?”注意到了颜螺的不自然,锦灵耳有些奇怪地问道。 “我・・・・・・・没什么?”颜螺想了想,还是没把自己心里的不安告诉她。 “好吧!不过,要真是遇上什么自己不能应付的事!”她顿了顿,就用这个找我!”锦灵耳的手中多出一块玉牌。 颜螺迟疑地接过,半晌,又开口:“你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是我没见识过的啊。” 锦灵耳顿时得瑟了:“我这儿的奇珍异宝还真多了,你没见过的也多了!”说完,便大步朝前方不远处的玉龙包店走去。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颜螺还是觉得,这个孩子・・・・・・・姑且还是叫她孩子吧!让她觉得,太猜不透了。 灌汤包店的生意果然很好,到处都挤满了人,不过好在之前一大早青歌就来定了一房雅间,楼上,靠着街市,倒也还算清净。 “姐姐,想什么呐?”锦灵耳夹了一个包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颜螺回过神,拿起竹筷去戳碟子里的灌汤包。 “又这样,有什么就说呗,藏者掖着多不好,再说,你要是再生气,也不能拿这可爱的包子发泄啊!”说着,锦灵耳便将颜螺面前的一碟包子移到自己面前。 颜螺没说什么?只是放下筷子托着脑袋看着她,眼中有些宠溺的色彩。 “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我会很没有食欲!”注意到颜螺的眼神,锦灵耳反倒有些不自在。 “你吃,你吃,多吃点!”颜螺笑眯眯地看着她。 “有什么你就问吧!别那样拐弯抹角的!”锦灵耳也不吃了,抬眼看着她,那双眼,深不见底,似是看穿了她的一切。 “好吧!既然你都这样问了,我也没必要瞒你什么了,实话跟你说吧!这两天我总是在做一场怪梦,但似乎每一场梦也都有关联,就像一段记忆回放,只是,我记不得了,应该说,记不得梦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了,你说,我是不是这儿有问题?”说着,颜螺指了指自己的头。 “你脑子确实有问题!”锦灵耳一边听着,却一边继续吃起包子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是说记忆,记忆,谁说我脑子有问题了!”颜螺有些愤懑。 “那么・・・・・・・今晚要是你见过那位哥哥还是不能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者说还是不能知道自己的记忆是不是有问题,那么,我帮你!”说着,锦灵耳便冲颜螺挑了挑眉。 “怎么帮?”颜螺看着她。 “到时自然知晓,现在何必问那么多,先把当务之急了结才是!”说完,锦灵耳倒也吃完了,煞是满意地坐躺在木椅上,微笑着看着颜螺。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今晚・・・・・・・”她沉思片刻:“能不能不去赴约啊?” 锦灵耳没说话,只是伸手冲她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那,到时候你要陪我去!”颜螺虽然早料到她会拒绝,但是,她还是想拉她下水。 “陪你是自然,但是,我不会在旁边,以免打扰你们!”说完,锦灵耳打了个响指,一个店仆便推门而入,她随即掏出一锭纹银拍在桌上。 “不用找了!”说完,锦灵耳笑着拉过颜螺的手就出门。 “我觉得,有时候你挺没灵气的!”下楼的时候,颜螺没头没脑地冒了一句。 “此话怎讲!”锦灵耳松开她的手,蹦到她面前。 “比如说,你那一贯的暴发户形象!”思索良久,颜螺才吐出心中酝酿的词。 锦灵耳顿时无语了。 “嘁,暴发户就暴发户,老子有的是钱!”说完,锦灵耳头也不回地迸出了店外。、 看着她的背影,颜螺笑了笑,无论她多么的深不可测,无论她通晓多少法术,但是,在她看来,她,始终是个孩子,对,长不大的孩子。 回到浮梁已是申时五分,落日的余温浇灌着浮梁朱漆门前的每一个角落。锦灵耳早已奔回了客栈,只留下颜螺一人散步般地走着。 “颜螺姑娘,你终于回来了,赤炼公子想邀你一同用膳,可好?”才踏进门,青歌就迎了上来。 “算了,不用!”颜螺侧目,一瞬间便对上正看着她的赤炼,原来是他,一想到自己莽撞地赶走他,她就觉得尴尬得要命,便急忙逃开了。 终于,饶了许久才到房间,此时,桌上已摆上了晚膳,颜螺顾不得吃一口,就往里间的床上走去。 倒在床上,心里想的,却是刚刚对上眼的那刻,那个叫赤炼的人的眼神里,分明藏着很多,但是,他说不认识她,是在撒谎? 想着,她的睡意却又袭了上来。虽然她很想打起精神,但眼前的一切都天旋地转,像是在给自己催眠。 “爱?你拿什么说爱?” 他显然被我问得回答不上来,只是紧张地看着我。 我冷笑:“什么叫一路人?就像你说的,你只是个区区冥神之子,而我,即使再不堪,再被罚,但我师尊也是极疼爱我的。”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如果我说,你师尊培养你这么多年,只是为了你能做嫁给幽花龙的祭品,你信么?” 我顿时跌坐在地,师尊・・・・・・・・“师尊不是那样的人!”我大喊着。 “别傻了,你什么时候被她真心疼爱过,不过是在你为了她去横山采灵芝时摔下山崖替你拿来愈筋露,不过是在你被上神罚了为你说几句好话,但是最后呢?你只是被换了个法子折磨而已,你以为,她是那个想要悉心呵护你培养你的师尊么?呸,她连渣儿都不如!”赤炼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刺,深深扎进我心里,不,是一把利刃,生生把我自以为是的心剜去。 我浑身无力地颤抖着,要知道,这种感觉,就是那种深埋多年的信念被一夕间破灭,就是那种原本以为还好的局面被撕烂,原本以为才开始的行程,被告知,你,已走上了绝路。 “颜螺,跟我走吧!好不好?” 我抬头看着他,看他伸出手。 我侧目看了看倒在周围面目狰狞的尸体,转而,起身,拍掉他的手:“即使是死,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说这话的时候,我分明听见自己的心,碎裂一地。 颜螺,你终究是个可悲的孤独人。 “姐姐,不可以爽约!”耳边传来锦灵耳的吼声,那声音可谓是震耳欲聋。 颜螺被吓得从床上滚落了下来,许久,才回过神,但却并未责怪锦灵耳,而是自顾自地安抚着心口。 “姐姐?”锦灵耳小心翼翼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灵耳!我・・・・・・・”颜螺脸色煞白地死死扯住她的衣角。 “姐姐,怎么了?别急,慢慢说!”锦灵耳见颜螺的反应尤为奇怪,便立刻蹲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我・・・・・・・・我知道我是谁了,不,我是说,我知道・・・・・・・我的身世了!”颜螺忽的沉寂下来,定定地看着她。 ------------ 第六夜 是夜,淡淡的云雾渐渐将浮梁笼罩,桥亭上,赤炼已等了许久,看看天色,却还未见颜螺的身影出现,她・・・・・・・还是不敢面对么? 正想着,一支蓝色妖姬便突然落在他跟前。 “赤炼公子!”随即,身后传来颜螺的声音。 他幡然转身,看着颜螺一袭梨色长衣,她的面容,略显憔悴。 “颜螺・・・・・・・姑娘,脸色有些不对啊!”赤炼有些尴尬这样的安静场面。 “赤炼公子,你可知,夕山上有一仙草?”颜螺笑着走到他身边。 “颜螺姑娘问这是何缘由?”赤炼微微侧身,看着颜螺清澈的眼眸。 “我听说,那个仙草修炼成人,擅自下界,如今夕山的上神要抓她回去呢?”颜螺一边说着,一边绕着他缓缓踱步。 “姑娘这是在哪儿听说的!”说到这,赤炼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颜螺不语,又从他身后转到他身前,抬眼看着他。 “姑娘,其实,我今天约你来桥亭,只是为了・・・・・・・!”说着,他却又停住。 “为了什么?”颜螺问。 “向姑娘求证一件事!”说着,他便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简。、 “姑娘可认得这个?”他问。 “这个?”颜螺的眼中漾起一片涟漪。 “颜螺,你,还认得?”赤炼见她的反应如此,不免有些高兴。 “这个・・・・・・・很像小时候家父为我写的文书,难道公子捡到了?所以特来此还与我?”颜螺欣喜地看着他。 “这・・・・・・”他急忙将竹简收起:“不不不,这・・・・・・・这是一封信,我以为,这信是你的,但是,看来・・・・・・・不是・・・・・・・”说着,他眼神顿时黯了下来。 “那・・・・・・・公子让我来就是为了求证这个?”颜螺微笑道。 赤炼不语,沉默半晌,才看着她,略微点了下头。 “那么,既然如此,公子也知道了这封信不是我的,我就先回房了!”说完,颜螺便转身朝回廊走去。只是,在转身的刹那,那张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瞬时崩裂。 她想起来了,想起了一切,包括爱她至深的男子――赤炼。 她在错综的长廊中疾步走着,泪眼婆娑地看着一切,而这一切,如今在她眼中,都如梦似幻,她多想见他,哪怕是躲在背后看一眼,她多想守着她,就像曾经他守着她一样,只是,她似乎醒得太晚,这些注定错过的事,也终究是要错过。 看着迂回的长廊,她越发觉得看不到尽头,越发觉得,眼前好模糊,好模糊。 “螺儿,为师只是想让你于暗渊之王联姻,其实,幽花龙也不如传说中的可怕,所以,你嫁过去,大可放心,实在遇上什么不测,为师会赶到的!”师尊一边说着,一边为我戴上月女锦花,这朵只有出嫁的司月女神才能戴的头花,如今别在我头上,看起来却是那么可笑。 我从牢中出来已经三天了,可是?却一点赤炼的消息也没有,我记得,那天,他是沉默了好久才离开的。 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笑了笑。也好,离开了也好。 “螺儿,你不会怪为师吧?”师尊笑着捧着我的脸。 我摇摇头,怎么会怪呢?要是怪,那么,多年前我就对她恨之入骨了,我心里都明白的,只是,我不敢承认,但赤炼,却那么无畏地替我说了出来,是,我们是一路人,可是?他至少还有父亲,还有家,而我,什么也没有,可悲的,是我才对。 “螺儿可是月女中最美的一个,螺儿,明天幽花龙就会来迎娶你,今晚就好好休息吧!”说完,她便笑着退了出去,顺道也带上了门。 我自嘲地笑了笑,说到底,即使是嘴上说的最喜欢,但也还是会担心我会跑掉吧。 “喂,白痴!”头顶上方忽然传来赤炼的声音。 我立刻抬头,看见他像只猴子一样缠在木梁上,不禁笑喷。 “你没事学猴子做什么?”我看着他从上面跳下来。 “能不能不那么粗俗,什么叫学猴子,我只是隐藏得好!”说着,他窜到我跟前,扯着我的头花:“这什么?看你这样子,还真要嫁给幽花龙啊。” 说到这,我沉默。虽然自己未曾情愿,但是,自我来到这夕山,有什么是情愿的。 “既然,你都要嫁人了,那・・・・・・・不介意今晚・・・・・・・”他踌躇着。 “滚一边儿去!”我拿起梳妆台上的铜镜就向他砸去。 他没来得及躲,正好被砸伤额头 “喂,能不能温柔点,我是说今晚陪我聊聊!”他捂着砸伤的额头,呲牙咧嘴地看着我。 “聊?”我迟疑了一下,随即看了他一眼:“好啊。” 他冲我笑了笑,便突然一把搂住我,我正要发恼,却见他抽身腾空。只是一瞬,我们,居然就到了神界的汲水池。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要喂养幽花,就是在这里来汲水的,因为那时候身份低微,便不能在瑶池中去,所以,这汲水池,也就成了我的盘踞地,可是?又一次一个上神经过,见我坐在池边休息,便勒令我以后再不许踏入神界,说是我这样的人玷污的神界的清净,那时,也因为不懂事,因为自以为师尊宠我如是,便和他对横起来,结果,到头来还是被罚紧闭,从那以后起,我便再没来过这儿。可是?他今天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坐下吧!”他松开搂着我的手,对我说。 我点点头,坐在一处岩石上。 “还记得这里么?”他问。 “当然,那次被那个上神打得可不轻!”我想到那个灵官向我砸下来的鞭子,心里就发颤。 “那时,你好像很喜欢和这里的水说话?”他笑着,笑容里有一种我猜不透的温暖。 “你・・・・・・・你怎么知道?”我有些惊异,毕竟,这个地方算是神界最偏僻的地方了,一般不会有人会刻意来这儿的。 “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好么?”他垂下眼帘,继而,又像是振作了一下,抬眼看着我。 “说吧!洗耳恭听!”我笑着。 “从前,咳,神话故事一般都是这么开头的,那个・・・・・・・・从前,有一个男孩,他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灵神,而他,在别人看来,却是那么的庸才,他不甘心,想要去神界,听说神界有一种神兵,叫姻缘卷,说是可以找到一个与之同心的人,从而得到强大的力量,于是,他想要得到力量的最快方法,就是先得到这个姻缘卷,所以,他就孤身去了神界,但是,因为不认路,所以,他绕着绕着就迷路了,然而,他却看到了世上最美的一幅画,是的,就像是一幅画一样吗?美丽的景色,一个一袭梨衣的女孩,和一潭清澈见底的池水,他觉得,真的很美,便不觉痴了,但是,他正想去给女孩打招呼的时候,一个灵官却正好路径此地,看到她那样戏水,不免责难她,但是,她却与灵官抗衡,仰着自己精致的小脸,不惧地看着居高临下的灵官,然后,灵官气急败坏地掏出一根鞭子抽打她,她依旧是直着身板,毫不示弱,他看着她的身上多出一道道血痕,心里不觉痛了起来,他不能上前去帮她,为了不暴露自己上天,所以他必须隐瞒,正在他急得不得了的时候,一位上神却赶了来,像是为她求情,但是,她依旧仰着脸。后来,那个女孩没再出现,他也因此伤神了好久。知道有一次陪同父亲上界,正好在通往天界的鬼雾林见到她,他真的很欣喜,但是,他还是与她装作陌生人,陌生的擦肩,陌生地继续着各自的一切。 但是,自从知道她时不时就要去瑶池采集圣水,他就会在鬼雾林守着,直到她来,再在暗处护送她往返。然而,女孩不知道的是,她以为平和宁静的鬼雾林,其实极其危险,但是,因为有他在,所以,她总能避除一切妖孽,但是,受伤的,却是男孩,然而,每当看见女孩走出鬼雾林时那种如释重负的笑,他便知足。 时间慢慢过去,男孩长成了少年,女孩,变成了少女。他正犹豫着如何找机会接近女孩,便听见父亲说,这次幽花龙的祭典上程嫁的少女,是一名名叫颜螺的司月女神,他顿时就懵了。 也顾不得尴尬与羞怯,便在半路上拦截她。他知道,她太单纯了,总是把一切都当做是神灵对自己的眷顾,他想到她第一次躲过鬼雾林的妖孽时念叨着感谢神灵时的表情,他就知道,她,必定要被一个人保护才行,而她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他也是看在眼里,她有多好,只有他知道,而他,不愿意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嫁给一个残暴嗜血的暗渊之王。 所以・・・・・・・・” “所以,他到月神牢中去救她,所以,他对她突如其来地说了爱,所以,他现在,终于鼓起勇气坐在她面前!”我抢过他的话,浅笑着看着他。 “赤炼,答应我,好好活!”说着,我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 “这是?”他诧异地看着我。 “这是月老给我的,你被骗很多年了吧!姻缘卷根本不是用来得到力量的!”我笑道。 “我知道了啊!可是?姻缘卷可以缔结姻缘啊!”说着,他低头,在我唇上轻啄了一下。 我愣住了。 “我・・・・・・・在这姻缘卷上刻上你我的名字可好?”他看着我,笑容温暖。 ------------ 第七夜 “主人,颜螺姑娘她?”青歌站在床边,看着锦灵耳紧张地守在颜螺身旁。 “我在走廊看见她的,她倒在木柱旁,我就把她送回来了,可是・・・・・・・”她皱眉:“她一直发着高烧,还一直说胡话。” “赤炼公子?”青歌问。 “不关他的事,是她!”说着,她伸手轻抚上颜螺的额头:“太执拗。” “是么!”青歌微笑:“那好吧!我去给颜螺姑娘熬汤。” 锦灵耳点点头,便把目光全部投向颜螺。青歌不语,转身退下。 看着颜螺恬静的面容,锦灵耳不觉微笑。这个孩子,真是固执。 她忽然想到颜螺之前对她说的话―― “你想起来了?”锦灵耳笑道。 “嗯,我想起来了,我・・・・・・・・还有赤炼的一切!”说着,她的眼神不禁黯淡。 “月女,你终于记得了!”锦灵耳笑着握住她的手。 “赤炼,他什么时候来这里的?”她问。 “就在你失踪的第二天!”锦灵耳松开手,转身去桌上倒茶:“他找到我,说让我替他找到你,你也看到了,他用东海冥珠作为酬劳。” “那你是如何找到我的?”颜螺不免疑惑。 “呵,天下再大,也没有我不知道的事,也没有我找不到的人!”锦灵耳显然不想多说,只是一句带过。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失踪的?”颜螺知道,赤炼肯定会问她的,但是,与其当着面告诉他一切,倒不如,让锦灵耳替她说了。 “我就知道你会告诉我这个,说吧!”锦灵耳倒了杯茶,递到她手中。 “那天,我本是和赤炼一起逃到汲水池的,他与我,还牵定了姻缘,可惜,师尊还是找到了我,设法让我离开,但是,赤炼不肯,就与她大打出手,当然,最终败的是赤炼,师尊还是带着我回了夕山,然后,把我幽闭起来,说是要等到明日子时出嫁暗渊。我当时心灰意冷,本想寻死,但是,师尊却说,她在赤炼身上种下了情毒,要是我死了,他也会跟着身亡。我哭着求师尊放过他,我愿意嫁给幽花龙。于是,师尊说,只要我嫁给幽花龙,只要我不在是处子之身,那么,种在赤炼身上的情毒,便会解除。所以・・・・・・・当幽花龙肆意霸占我的时候,我只是流着泪忍受**,我知道,只有忍下来,赤炼,才能活!”她的脸上说不清是绝望还是自嘲。 “那后来呢?你怎么会失踪?”锦灵耳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忽然觉得好不自在,就像一根刺,扎在心底。 “后来,师尊传信,说我做得很好,赤炼的毒也解了,只是,让我嫁给幽花龙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窃取他的心,因为,只有幽花龙的心,才能作为滋养幽花的最后肥料,那样,幽花盛开,便能维持天魔交界的安定。于是,那晚,我趁与幽花龙缠绵之际,刺穿了他的心脏,取得他的心,逃离了暗渊。原本,我以为,师尊会遵守诺言,放我自由,不想,她竟动手把我打下凡界。之后,我就出现在了那个神庙,也就遇见了你!”说完,颜螺将茶杯放到床边的柜子上,直勾勾地望着锦灵耳。 “有什么事吗?”锦灵耳问。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她柔声问道。 “说吧!反正我生来就是帮人的命!”锦灵耳不禁苦笑。 “那么・・・・・・・” “咳咳!”这时,颜螺突然咳嗽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怎么了?”锦灵耳赶紧轻拍她的背。 颜螺不语,只是猛烈地咳着,脸色煞白。 锦灵耳立刻将她扶正,指尖泛起红光,便随之点在她眉心,接着,一股股流云般地气流便随之向颜螺身体扩散。 她竟中了这么深的毒!锦灵耳的瞳孔不禁放大。看来,是她师尊干的,没想到,以前还有过结交的故人,对待自己的弟子,竟这么心狠手辣,竟想要斩草除根。 看着颜螺痛苦的样子,锦灵耳既无奈又自责,要是早点发现该多好,这样,至少还可以拖到她带她去神界找医仙医治,可是?如今,这毒灵,都已浸入骨髓,她,无能为力。 “灵耳!”这时候,颜螺缓缓抬眼,虚脱地看着她。 “颜螺,别动气!”锦灵耳有些紧张,她很怕颜螺稍不注意就把自己输送的灵气给转化到有毒的气脉中,这样,便会加快毒灵的入侵,加快死亡。 “灵耳,别浪费灵力了,我・・・・・・・真的快不行了!”颜螺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本想显示自己现在还可以撑住的,但是,那笑容,在她脸上,却变得苦涩。 “闭嘴,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的!”锦灵耳的眼廓湿润,着急地朝她怒吼。 “还真是个孩子!”说着,颜螺抬手将锦灵耳额上的汗珠轻轻抹掉:“灵耳,记得,我拜托你的事!”说完,颜螺的手便垂了下去。 锦灵耳惊惶地看着她倒下,看着她脸上安详的笑容。 终于・・・・・・・・终于解脱了么?颜螺,终于解脱了。 想到这,她笑了,肆虐地笑着,但是盘旋在眼廓的泪却不禁淌了下来。颜螺,你终于解脱了,你很高兴吧!能看着一个爱自己的男子依旧爱着自己,能知道自己的一生的苦与甜,能深知,原来,命是廉价的,高贵的,是心。 笑了不知多久,她也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看着垂躺在床上的颜螺,她笑了笑,起身,念起咒语,为她超度。 看着颜螺的元魂随着气流从身体中溢出,锦灵耳的心脏不住地收缩。颜螺,为什么?到最后,你都那么无奈,你真的没有遗憾了么? 缓缓腾升至半空的颜螺元魂,不知为何,竟忽地扭头,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很美。 离开颜螺房间的时候,房间外小牌子上的月女二字,霎时消逝。锦灵耳站在凭栏上,望着夜空,看见一缕青烟在月光下徐徐消散。心里默念,颜螺,走好。 ------------ 尾声 “这是?”赤炼接过锦灵耳递来的玉牌,有些疑惑。 “看吧!你自然懂得!”说完,锦灵耳转身,桌上蓦然出现了大包小包的行囊,接着,她便毫不客气地把这些行李全部塞到赤炼怀中:“慢走,不送。” “哎,你怎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浮梁的规矩,宿期已满,请自离开,而且,我该帮你做的事也做了,干嘛还赖在我的浮梁,影响我生意?”锦灵耳倒是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 “可是・・・・・・・” “没有可是?拿着你的东西快走,但愿,以后再也不要来浮梁了!”说着,锦灵耳便凶神恶煞地将他推出门外,砰地关上门。 被赶出浮梁的赤炼尤为无奈,一大早被喊来门厅,然后,给他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再然后,却又把他赶出门,真是・・・・・・・等等,他把锦灵耳给他的玉牌翻出,这玉牌・・・・・・・他翻到背面,果然!果然・・・・・・・是颜螺。 “赤炼!”这时,玉牌忽然亮起一阵梨色的微光:“赤炼。虽然,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虽然,我想要告诉你很多事。虽然,我已经不可能再好好爱你,但是,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请原谅――我爱你。” 光色消失,浮梁外寂静的长巷却依旧萧索。他抱着行李站在浮梁门前的树下,手里紧紧握着玉牌,许久,才露出一丝微笑。 门内,锦灵耳透过门缝看着赤炼痴恋的笑容,不由叹息,上天,这又是何苦为难这两个可怜人,到头来,这赤炼还是傻瓜一样的以为,颜螺只是不辞而别,现在,他怕是要走遍天涯去寻她吧!而颜螺呢?终究也还是个白痴,因为自己不再完整,因为自己不再可能给他完整的爱,而甘愿放弃一生。这两人,都是傻子。 “主人,早膳是要送到房间里吗?”这时,青歌出现在她身后,轻声问。 “早膳吃什么?”她问。 “鲈鱼粥!”青歌回答。 “鲈鱼粥?看来,又有生意做了!”说着,她便大笑着朝房间走去。 青歌也转身回了厨房。 偌大的浮梁,静谧寂然。 (月神 完) ------------ 药鱼 ------------ 第一夜 暗渊千潭,皆生妖物,药鱼,原生于千潭湖底,因帝神之念化为人形,故坠入世间,从此不复回。 我合上手中的书卷,看着眼前的男人:“要我帮你找到这个人?” “不是!”男子摇头,蓝色的眸中透露出丝丝杀意:“我要你帮我杀了她。” “为何?”我挑眉。 “我想,作为你的雇主,我没必要告诉你缘由!”他一捻袖,掏出一锭黄金重重地放在桌上。 我微笑:“我想,这位客官搞错了吧!浮梁本是客栈,为何要替你做这杀人的勾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生意是怎么做的,况且,这不是人,你们更加不用在意会在这世上徒添一份冤死的亡魂!”男子随即也笑道,但这笑却显得尤为刺眼。 “这生意,我不做!”说着,我把黄金拿起,又丢回他怀中。 “你・・・・・・・・・”他顿时恼怒,但随即就将火气压了回去:“不过是区区一个云颠之龙的遗孤,至于这么心高气傲么。” 我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他的目光随即死死地定在我身上:“作为云颠之龙的女儿,你不该这个高傲,这样,你父神会觉得,你被他宠坏了。” “条件!”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我渐渐舒展眉梢。 “很好,这才像是当初那个乐于助人的云颠之龙的宝贝女儿!”说着,他又拿出一张画像:“这就是药鱼的容貌,你寻着画像中的人找便可,如若你不想杀人,也可以,将她带到客栈里,我自会动手,其他的,你就不用操心了,事成之后,我将用雪国的瑰宝雪零剑作为酬劳,我想,这么划算的买卖,你会答应吧。” 我接过画像,画中的人,容貌秀致,面色温润,一双眼眸,清澈得动人,我知道,这必定是个善良之人,无论外表亦或言行隐藏地再好,人的眼睛,也可是泄露一切的。 “为何要杀她?”我再次问起。 原以为他依旧不会搭理我,谁知,他竟回答了:“恨。” 短短一个字,他竟说得咬牙切齿,眼神里的恨意,却也像是深入骨髓。 我不再说话,而是转身径直去了青歌的房间。 在我身后,他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远。 我读不出他的心,但是,我能感受得到,他内里的恨意,很深很深。 “青歌?”一进门,便看见他拿着一本书看得出神。 “何事?”他起身,立刻将书收到背后。 我假装没看见,而是将男子给我的画和之前看的书卷递给他:“你觉得如何?” 他立刻领会了我的意思,接过书卷和画像,细细看了起来。 “药鱼・・・・・・・”半晌,他放下书,仰头呢喃。 “你知道?”我问。 “我见过她!”随后,他走到桌前,为我斟了一杯茶。 “你见过?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我皱眉。 “你自小被上古四神照顾,哪有时间顾及我这种小神,再说,以前我也没必要向你汇报吧!”他笑着,把茶递给我。 我坐下,看着眼前的茶,却未动:“他还知道我的身世。” “怎么说?”他抬眼看着我。 “他知道我父神就是云颠之龙,我怕他泄露我此行的踪迹,所以,我答应了他!”我低头,看着茶杯的杯口出神。 “答应了什么?”他继续追问。 “杀了她!”我淡淡地开口。 “什么?你知不知道,药鱼有多善良,她对整个陵铜族有多重要?”说着,他竟发恼。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我还气愤了:“吼什么!你以为我想啊!所以我才来让你帮我调查这个男人的来历的!” 见我如此,他的脾气倒是消了大半,叹了口气,说道:“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 “你当我是小孩儿啊!讲故事,哄我睡觉?”我把头侧向一边,有些不悦。 “你还是被宠坏的性子,罢了,你听不听是你的事,就当我自言自语吧!”说着,他将原本藏在背后的书放到桌上。 上面写着一行字――吹灯落梨花,遥看美人颜。我正想讽刺他,成天看这些不正经的书,谁知,他的面色却凝重起来。 “这是一位故人送我的,上面的题词,就是他写给药鱼的!”他说道。 “看来是个书呆子!”我撇撇嘴,有些不屑。 他看着我,摇摇头:“其中,还要从我初为上神,去人间体验疾苦的那段往事说起。” 我不再赌气,而是盯着他,开始认真地听他讲。其实,我还是很喜欢听人家说自己的往事的。 “那时,我奉西神之命,去凡界九洲帮他的嫡子谙澈阻止一场灭世之灾。后来,灭世浩劫被阻止,但是,下界已是狼藉不堪,可是谙澈身中剧毒,命不久矣,西神只得忍着丧子之痛,与我一道下界维持和平,直到,天下安稳,他这才返回神界,但是,在回去之前,他问了我一个问题――何为苦,何为乐。我答不上来,他便让我继续留在凡界,要我懂得了这句话后,再回界给他答复。于是,我便留在人界,去了不同的地方,变换着不同的容貌,不同的身份,想要体味西神所说的苦,和乐。可是?终究,我感受到的,都是那些人性的残缺,直到我以一个名叫凰生的身份成为陵铜族族长的儿子。” “然后呢?”我迫不及待地问道,真想不到,他以前竟然有过如此多的经历。 “别急,听我慢慢说!”烛火摇曳,此时夜深,窗影映照在他脸上,看起来,苍白诡异。 我不语,只听他娓娓道来。 “凰生是族长的儿子,可是却身染怪病,终身不能自理,那日,我来到他们陵铜族的村口,却见他一人倒在灌木丛中,身下已是一片血泊,我见了,便想要帮他,谁知,他对我说了句――请转告我爹,孩儿不孝。说完,他便断了气,我也无力回天,只得将他超度。谁知,他爹竟在这时赶了过来,此刻我正好已将他的元神度化,我再以这样的情况出现,无意是找死,我便无奈只得化作他的模样,出现在了他爹和一干族人面前,于是,他爹便把我当作他的儿子,带了回去,继续照料抚养。” 不知不觉,我听得入神,恍惚间,竟也觉得,似是看到了当年发生的一切。 ------------ 第二夜 陵铜族世代群居在高山,村落也是被群山环绕,但他们那里有一个很神圣的湖泊,传说,只要是相爱的两人能在那片湖泊中找到一颗湖鱼赠送的鱼明珠,那么,便能永生永世在一起。 当时,天朝的皇妃听说了这件事,便派遣人来陵铜族取得鱼明珠,她想要借此得到帝君永恒的爱。 可是?族规中说,不许外人踏入陵铜族,特别是为了某种利益而来的人,便更加不允许踏入族群半步。可是?区区一个陵铜族怎可能是天朝上千禁卫军的对手,于是,皇妃下令灭族,势要取得鱼明珠。 就在这时,那片湖泊出现了一个女子。 女子全身不着寸缕,但却被一层浅薄的鱼鳞包裹,长发柔逸,尤为动人。 这时,作为我爹的族长立刻跪倒在地,大呼,神灵下凡。 而那些仅存的族人们也跟着跪了下来。 那些禁卫军的首领看到这样的情况,也不免傻了眼。 这时,那女子从水中走了出来,身上的鱼鳞也渐渐化为一拢青衫。她走到禁卫军首领面前,伸出手,摊开,掌心是一颗耀眼的明珠。那首领兴奋地正要取过明珠,那女子却开口了。 “带我一同返回皇宫,我便将这珠子给你们皇妃!”女子的声音嘶哑可怖,与她的容貌完全相反。 那首领先是一愣,但想了想,觉得这笔交易还算是划算,便答应了。 女子又说,前提是,必须放了陵铜族所有族人,并保证,从此不再来骚扰。 那首领说,自己也做不了主。正在这时,那女子一挥手,首领的额中立刻出现一痕刀印,那首领也即刻倒下,霎时断了气。 所有人都被她这一举动吓得愣住了,但是,她却很淡然,说:“那么,我亲自跟你们皇妃说吧!或者,我亲自同你们帝君说。” 说完,她便看着一旁的一名禁卫军:“带我去皇宫吧。” 那禁卫军匆忙点头,立刻转身带她上马,余下的禁卫军也都跟着去了。 陵铜族,历时恢复安静。 可是?族长却跌倒在地,看着女子骑马绝尘而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多谢天神。” 而我,则在一旁纳闷,那女子确实是貌若天仙,只是,她身上的妖气,掩盖不了她的妖性,让我也很奇怪的是,那种妖性,没有致命的毒,反而有一种药香。 我便向族长请命,说想要追随那神仙一同去皇宫,以报整个陵铜族的大恩。 族长当时很诧异,说我有病,怎么能同神仙一起去那种是非之地。 我便再也忍不住,立刻站起身,告知了他们,我其实并非凰生,而是一位上神,只因游历到此,见到凰生遇难,为了不让族长经历丧子之痛,这才假扮了凰生。 说到此,我也换回了我原本的容貌。 族长倒是没有我预想地对我责难起来,而是语重心长地拉着我的手:“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是我的儿子了,我也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是为了不让我伤心才假意做了我的儿子,以此来慰藉我,但是,我老了,也不想去深究那么多,我只是想,能在我死后,有一个人可以继承我的位置,好好保护这个族,可惜,我真的是不中用了,到现在,害得这么多无辜族人枉死,既然你是天神,那么,就请你,好好庇护我们仅剩下的族人们吧。” 说着,族长竟然倒下了。 我惊诧地抱着他,顿时觉得,扶住他后背的手上粘热无比,我翻过他的身,才看到,原来他身后早已中了一刀,鲜血顺着伤口溢到草地上,将青色的嫩草染得通红。 也是在那一刻,我才忽然感受到,人性的博爱和温暖。我才真正觉得,我懂了,所谓的苦,所谓的乐。 因为有苦,才能从中体味到乐,因为有乐,才能感知到苦痛的悲哀。 可是?说什么也晚了,族长终究还是死了,而我,能做的,只是在这个陵铜族设了一道屏障,保他们千秋万代不被外人侵扰。 之后,我就追随着那个女子去了。我知道,这不是所谓的感情,而是一种执念,我只是,想知道,那个女子的结局究竟如何,是否,像我看到的许多人一样。 然而,事实并非我所想。 我化作一名宦官进了宫,这才知道,帝君新纳了一位妃,听闻,是位哑美人,从不开口讲话,可是?那一双眼眸,却能传递一切。于是,帝君便被这样以为灵气动人的美人迷得晕头转向。 我问起一个宦官:“那从前极得圣宠的皇妃如何了?” 那宦官睨了我一眼,似是有些不屑:“她啊!以前仗着帝君的宠爱,娇蛮跋扈,脾气又极坏,对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不是打,就是骂,现在倒好,被冷落了,自个儿整日躲在深宫里哭呐!”说着,他便窃笑起来。 我叹了口气,问:“那那位哑美人呢?” “别说什么哑美人不哑美人的,那是以前我们私下里这样说的,现在,她贵为虞贵妃,性子又极温柔,待我们下人也极好,只是态度有些冷淡了,不过啊!帝君就是喜欢她那样,见多了那些庸脂俗粉,整天只想着取悦圣颜的人,能得到这么冷若冰霜又善良美丽的妃子,自是喜爱的不得了!”说着,那宦官掏出一只玉镯子:“这个啊!就是昨日娘娘赏赐我的,看你是新来的,心里也不会有什么妒忌的花花肠子,我就给你看了,现在啊!你知道虞贵妃有多好了吧!如今大家都是争着伺候她呐。” 我不语,只是礼貌地点点头,便说有事,走开了。 偌大的皇宫,我也只能凭着那女子遗下的妖气寻找。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看见花园里有两个身影,我便躲在一处树丛旁,看着。 原来是那个女子,此时,她依旧仿若天人,纯净地透彻,而她身边,是一个穿着鎏金镶边华服的女子,看样子,雍容华贵,俨然一副皇家贵人。 “呵,现在你高兴了,像我证明了又如何?是想看我如何狼狈,如何落魄的么?”那华服女子朝着她怒吼。 她却依旧淡然,只是看着她:“不,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毁了原本属于别人的幸福,不值得。” “不值得?你知道些什么?现在你得到宠爱了当然不明白,我早料想会有今天,所以,我才那么执意要去得到珠子,我只是想他能一辈子爱我而已,我有错么?” “珠子,只是信仰,他爱不爱你,还得看这里!”说着,她指了指心口的位置。 “你胡说!他本来是爱我的,但现在有了你才变成了这样!”女子更加愤怒。 “那你不是也看到了么,得到了那颗珠子,他眼里,看到的也只有珠子的光芒,而你,在珠子面前,只能黯然失色,裴苑,你还是不明白,帝王的爱,永远不可能是一辈子!”说到这,她竟笑了,冷淡的面容如同绽开的冰莲,美得不可一世,这笑,足以让人忽略她那嘶哑的声音。 “你说得轻巧,你不也为了掩盖自己那鄙陋的嗓子,故而不在他面前说一句话么?”名叫裴苑的女子冷笑。 “你会懂的!”说完,她转身,虽是朝着回廊走了。但我感觉得到,她临走前,目光是在我这边停留了片刻。 我在想,她,究竟是个怎样人?来到这皇宫,只为向裴苑证明帝君不爱她?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 第三夜 皇宫,是个外表富丽堂皇,但实质,却阴冷晦暗的地方。 比如,我此刻正站着的地方――冷宫。 我原以为,从前的皇妃即使再不得宠,享有的待遇,也应是普通宫人之上,但没想到,就在与虞贵妃对话之后的第二天,帝君便下令,将她打入冷宫。 说不清是什么缘由,我就是想见见她,昔日被圣宠的皇妃,那个害死了族长,凰生的爹的女人,我想知道,在我未赶到皇宫之前,她和虞贵妃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呵,来看本宫的笑话是么?你看到了吧!这里,没有往日的荣华,甚至,连个伺候本宫起居的人都没有,哈哈,帝君终究还是做得这么绝啊!哈哈哈哈――”刚踏进门,便听见她似是自言自语的话,那凄厉的笑声中,不乏讽刺。 然而,我没搭理她,只是看着深宫叠影的轻纱帐中,她那一抹萧索的背影。 “还不走?现在,我可没有大鱼大肉来招待你,我一日三餐都吃得是粗茶淡饭,怎么,虞贵妃莫不是想要和本宫把酒言欢促膝长谈吧!”说着,她有冷笑起来。 我皱眉,这女人这么喜欢冷笑么?相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虞贵妃的笑容,想到这,我脑海中不免又浮现出那日,虞贵妃的笑。 “你究竟是要怎样?是要逼死本宫么?”这时,原本冷笑的声音逐渐颤抖,她也蓦地起身,恼怒地看着我,但在回头看到我的瞬间,脸色立刻僵硬。 “抱歉,我不是虞贵妃!”我淡然道。 她愣了片刻,随即自嘲地笑了笑:“也是,她如今哪有闲心来我这冷宫,看我的笑话,受宠都来不及!”边说着,他边摇着头转身,又坐回床榻上。 “她和你,发生了什么?”我问。 “本宫凭什么告诉你!”她没再回头,只是有些不屑。 “就凭,你当初为了得到鱼明珠,不惜残害陵铜族全族人!”我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是的,此刻,我有些恨她,恨她害死了凰生的,或者说,我的爹。 “你怎么知道这个?”她立时变得惊恐,眼中充满了可怖的血丝。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告诉我,其间,发生了什么?”我冷眼瞧着她,转瞬,找了张凳子,拂去灰尘,坐下。 她的眼神登时涣散,望着冷宫中的壁画,幽幽地开口:“当时,我正在与帝君在御花园赏花游湖,听闻鱼明珠送到,我便很高兴,辞别了帝君,便向灵昭宫去了,我想要快点得到鱼明珠,趁着帝君明日宴客,我再以舞蹈,向众宾客展示,这样,帝君必会为我所倾倒,这样,我就可以得到帝君的心了。但是,到了宫中,我才看到,多了一个女子。宦官说,这女子是随亲征的禁卫军一同归来的,她只说,要见我,而鱼明珠,则在她手上。 我便让她交出明珠,但她却问我,什么是爱。 我当时哪有心思顾及她的话,珠子近在眼前,我只想快点得到,便说,爱,就是一生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但她却摇摇头,说,那什么是幸福。 我说,幸福就是能和自己爱的男人白头到老。 她又问我,幸福吗? 我便说,现如今,一切都在我手中,无论是绫罗绸缎,还是金银珠宝,亦或是帝王的爱,我还有什么不满足,不幸福的。 而她却显得很失望,并说,那好,只要你明日宴会,把我带上。 我心想,莫不是这女人想要得到帝君的宠幸,才以此做为借口?于是,我答应了她,但是,明日必要听我安排。她同意了,并把珠子给了我。 我想,她的声音这样难听,必定是不能用声音来迷惑帝君的,但她也的确有几分姿色,但我只要用面纱罩住她,再把她安置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量她也就没什么可以现眼的了。 然而,我低估了她的手段。 到了第二天,我如约带着她来到大殿,我将她打扮地十分平凡,而我,则盛装出席。 正如我之前预想的,大家的目光也都被我的舞姿吸引,继而,我掏出了鱼明珠,向众位展示,连帝君也被明珠的光泽所震撼。 哪知,正在我得意之时,那明珠却从我手中滑落,继而弹开,等大家反应过来时,才看见,她正捧着明珠上前,而明珠的光泽霎时笼罩于她全身,她原本那一袭宫人的衣服,顿时化为白色长裙,她的一双眼眸,在光色的衬托下,波转灵动。 而帝君和众宾客,也顿时被她这美貌折服。而我,在帝君眼中,看到了一种近乎迷恋的神色,那是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几乎贪恋的神色。 我也顿时明白,帝君,即将移情别恋。” 她的声音在整个幽宫中回荡,显得寂静诡谲。 “那你呢?”我继续冷眼看着她。 “我什么?”她看向我。 “你懂了她为何要夺取原本属于你的一切,甚至超过了你原有的一切么?”我问。 “呵,还不是因为她想要得到荣华富贵,想要得到以前从未得到的!”说着,她嗤笑两声。 我摇摇头,叹息着:“你还是执迷不悟啊!也罢,兴许你的命理如此,只有等你真正懂得了这一切之后,她才会把一切还给你。” 说完,我没再理会她的目光,便起身离去。 谁知,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撞见了虞贵妃。 我先是诧异了一会儿,继而跪下行礼。 她叫我起身,然后打量了我一番,才缓缓开口:“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我也看着她,顿了顿,说:“不会的,奴才自小就在这宫中,娘娘怎会见过奴才。” 她不语,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 待一旁的侍女提醒她,菜凉了,她这才回过神,转而朝宫内走去。 等他们一行人走后,我这才偷偷看了看她离去的背影。 没想到,她果然还是来了,只为叫那个狠心的女人悔改。 我不觉笑了笑,便朝宫内的宦官住处走去。 这是,我却感觉,有一抹黑色的身影,始终徘徊在她周围,我甚至有一种感觉,那黑影,终有一天,会将她吞噬。 想到这,我不觉有些发寒,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想她的事。 ------------ 第四夜 原本,我以为,虞贵妃只是继续待在这皇宫里,每天都日复一日地去给昔日的皇妃说教,从而让她明白自己的过错,继而改之。 然而,陵江水患,锦州慌民遍地,城中粮草断绝。锦州知府便进谏奏书,说了这情况。 帝君本想召集朝中大臣募捐,谁知,大臣们都面露苦色,说自己家中也不富裕。 而我,则站在虞贵妃身旁冷笑。此刻,大殿中,静寂无声。是的,自那日她问起我们是否见过之后,第二日,她便让人叫我到她寝殿中伺候,对于别人来说的美差事,到我这儿,却显得有些别扭,毕竟,我不是真正的宦官。 “哼,真是可笑,朕平日里待你们也不薄啊!就连区区几百两都拿不出手么?”帝君坐在王座上,有些愠怒。 大家当然知道,他指的不薄是什么意思,无论是吐番进贡来的宝物还是帝君赏赐的东西,一年到头来,每个朝上官员少说也有几十万,现在,不过是叫每户捐出几百两,就做出那副吝啬的样子,要换做谁,也会不高兴的,何况还是帝君。 “帝君,臣妾有个主意,不知帝君是否愿听臣妾一言!”这时,虞贵妃却开口了。 尽管她的嗓音不美,但帝君竟完全忽略了这点美中不足,扭头微笑着看着她:“愿闻其详。” 她也回笑,随之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我自然是尖着耳朵用窃听术探听他们的谈话内容,谁知,我的窃听术却在此刻失灵了,难道・・・・・・・她设了结界? 半晌,她才又端坐回位,依旧一副微笑的样子。 我皱眉,说实话,我只是好奇,她会给帝君出什么主意。 朝臣们看着帝君原本盛怒的脸色立刻转变地温和,一方面猜测着这贵妃究竟有何本事做到,一方面又奇怪,一介女流,会给帝君出什么样的主意。 帝君看着朝中那些顽固低声讨论的样子,不免好笑,随即开口:“朕听闻,各位大臣府中的儿女成群,但是,京城中却又时常有百姓说,这些贵族子弟疏于管教,常常是在城中横行霸道,就连强抢民女这等事都做出来了,各位可听说了?” 帝君那一双明如星辉的眼睛在坐下环视了一圈,忽然,盯着其中一个臣子,缓缓开口:“呵,章太守,你说是吧?” 那个章太守立刻跪下,颤抖着说:“帝・・・・・・・帝君,臣・・・・・・・臣的犬子确实疏于管教,但是,但是臣现在已经把那个混球关在家里了,现在他本分得很。” 帝君正要说话,但虞贵妃却伸手拦住,然后起身,用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看着坐下的朝臣们,微笑:“所以,为了众臣的儿女们得于管教,又免于他们去经受那些不必要的禁足,帝君便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她顿了顿,将目光特意停留在之前跪下的那名臣子身上:“帝君将在宫内开设一个学堂,专供朝臣子女入学,大家说,这样可好?” 那名臣子立刻带头恭维:“是是是,帝君的这个办法甚好,甚好。” 想必是那位太守在朝中的分量不轻,经他这么一说,众人也都连连点头。 这时,虞贵妃回头冲帝君笑了笑,继而又扭过头笑道:“那好,既是学堂,自要请老师来上课,而能够将大臣们的子女教导得更加好的老师,自然就要花大价钱请来了,大家说,是么?”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的脸色即变,这不是转着弯儿还是要他们出钱么? “不是觉得这个法子好么?难道,章太守及众臣子想忤逆帝君的旨意?与其让自己的孩子继续在外闯祸活着圈禁,还不如,送他们到这学堂来,增长见识,饱读诗书,如何?” 这时,帝君也起身,横眉看着那干人,冷声道:“你们自己考虑吧!是想让子女们去牢笼待着,还是来学堂听教!”说完,便被一旁的侍官搀扶着走了。 虞贵妃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至今仍跪在地上的章太守,笑了笑,伸出手,我便也扶着她下了王座,离开大殿。 我想,身后的那群人,必定会好好思量吧。 看着在我身旁浅行的她,我竟觉得,她真的很聪慧。 “青衣,你说,我这么做,对吗?”走到寝宫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停下来,收回手,看着我。 青衣是我给她说的名字,她说,不想叫我像叫别的宦官那样,所以,便默许了我未进宫之前的名字,而她,在我面前,也从未自称过本宫。 “奴才觉得,娘娘做的对!”我恭敬地回答。 “哦――为何觉得我做得对?”她挑眉。 “因为百姓!”我笑着:“因为娘娘是为百姓着想,所以,即使得罪了那些愚蠢地朝臣,娘娘的做法也是对的,况且,他们这样不把帝君放在眼里,娘娘想了这样一个办法来惩罚他们,不仅是可以筹集得了灾银,更是找到了一个可以牵制他们的理由,帝君,一定很高兴。” “这可说不定!”她喃喃:“我本是后宫中的人,能被帝君带着上朝已实属不易,而我今日还大胆进言,即使为帝君解了燃眉之急,但到底,还是不能功高盖主啊!”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眉中,隐约有缕污黑之气,淡淡地散发出来。 这让我想到了那日在她身边感受到的黑影,是什么东西呢?我皱眉。 “青衣,走吧!这院中有些冷了,我还是回去休憩一会儿,到了晚膳十分,记得叫我,近日帝君可能会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到很晚,我去做些点心给他拿去,免得他伤神。” 我看着她眼中透露出的笑意,不觉开口:“娘娘――你动真情了――” 她霎时顿住,转身看着我,有些惊诧,但随之又恢复笑容:“是啊!我动真情了。” 看着她踏进寝殿,我却继续呆愣在原地。她动真情了,而且还承认了。可是?她难道不明白帝王的爱么,就像她告诉皇妃的,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在这宫里,最不应该的就是动真情吧!可为什么她依旧如是? 我越来越看不透凡界了,不,应该说,就连整个世间,我都看不透了。 ------------ 第五夜 “娘娘,这是?”她手中的瓷盘中,没有我想像的美轮美奂的点心,而是一颗圆润的不知名的小珠子,这就是她说的做给帝君的点心?我不禁皱眉。 “你自会懂的!”她微笑道,随即,长衫扶地,朝着御书房去了。 她没叫其他宫人陪同,反倒只叫了我,看来,她似乎什么都知道。 此刻,萧瑟的风吧落叶吹地纷飞满地,虽是盛夏,但今夜的寒冷,却也渗人。 我陪着她到御书房的时候,正见帝君斜倚在龙榻上小憩,她便回头示意我手脚轻点,我点点头,替她接过瓷盘,而她,则轻轻地走了去,把从帝君身上滑落的薄毯拾起,又为他披上。 因为察觉到了动静,帝君也醒了,睁开眼看着她,眼里有些说不出的深意。 她笑了笑,缓缓开口:“帝君,起来吃些点心吧!”说着,她招招手,我便疾步上前,呈上她做的点心。 “这・・・・・・・”帝君同我一样,面露难色。 “放心吧!这个可以吃的!”她笑着,伸手拿过,递到他嘴边。 我看到,帝君的眼神稍有迟疑,我这才懂了,即使是自己再为宠幸的人,到底因为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还是会质疑。想到这,我不觉冷笑,这样看来,虞贵妃,你这又是何苦呢。 “怎么,帝君怕臣妾做的东西有毒?”她也看到了帝君眼中的迟疑,便微笑起来,但那笑容却渐渐放大,甚至到了狂妄的地步。 看着如此失常的虞贵妃,就连帝君都惊惶起来:“来人!来人!将虞贵妃拉出去!”他立刻大喊。 随即,一群禁卫军便冲进房中,扼住了虞贵妃的咽喉。 而我,则悄悄地隐了身。想不到,她只是用了这么一个法子来测试帝君对自己的感情,如今,她也算是死心了吧。 “帝君,我不是疯了,我只是知道了,原来,感情是这么一回事啊!”说着,她又大笑起来。 帝君看着她的失态,不免有些恼怒,上前,挑起她的下巴:“朕对你还不好么?朕把一切都赋予你不好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些女人总是爱质疑朕的感情呢?是,朕是帝君,是至高无上的王,可是?那又能怎样,那就允许你们用这些愚蠢的方式来表明朕的薄幸?来表明朕的感情不过是一场空?你们,有资格么!” 此刻,帝君的眼中没了往日对她的温柔,而是充斥着一种嫌恶和愤恨交织的情绪。 这时,她身后忽地腾出一道浓黑的雾气。是那个黑影,我心里一惊。 “你以为,你进宫的目地朕不知道么?朕的影子杀手可以办到一切!”说着,帝君阴冷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转身,朝黑影挥了挥手。 黑影的手中顿时出现一把银蓝色的利刃,眼看就要朝她刺去。 “帝君,可知道臣妾的身份?”这时,她忽然开口。 “哦――”帝君显然是对她的话有了兴趣,回过身,眯眼看着她。 “我本是生于暗渊千潭的妖物,只因帝神的造访,从而使我有了意识,后来,我修成人形,遇到了一位来自九天虚境的道者,道者说,我虽是妖物,但却与暗渊其他妖物不同,因为,我可以牺牲自己,来成全很多人的生命。之前我不懂,可是现在,我懂了!”说着,她的目光朝我投射而来,随后又移开:“既然现在帝君不愿留我,那么,请让我为帝君,为百姓做点事吧。” “做什么事?”帝君依旧冷眼看着她。 这时,她又恢复往日虞贵妃的端庄,挣脱开了禁卫军的束缚,整理整理衣装,便上前跪下:“臣妾本为药鱼,可用身体中的灵气来救治锦州遭遇灾荒的百姓,这样,不仅让臣妾从此消失,也遂了帝君守护百姓的愿,不是么?” 帝君蹙眉,沉思片刻,这才抬眼看着她:“要是你没死呢?” “任凭帝君处置!”说着,她的嘴角泛起一阵笑意。 “很好,好一个任凭处置,那么,就让影子随你同去锦州吧!”说完,他转身回了里榻,不再看她一眼。 她低垂着眼帘,行了礼,便颔首退去。那影子也随之退去。 药鱼・・・・・・・我在心里默念。原来,她是生于暗渊的妖物,难怪,身上会有妖气。 我继续隐身,跟着她回了寝殿,我便现了身。 “现在,你懂了吧!”她没有看我,而是径直走到桌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想乘此永远离开帝君和皇宫?”我问。 “是,但也不全是。你懂了一些,但未全懂!”她小口喝着杯中的茶。 “能否告知?”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只是帝君的一个阴谋!”她浅笑道。 我皱眉,阴谋? “从皇妃来陵铜族强行夺取鱼明珠,然后,我跟随禁卫军进宫,只为了保住整个陵铜族,再到后来他对我的宠幸,其实,一切,都是他为了得到我元魂舍利而设的圈套!”说着,她冷笑起来:“我早就知道了,所谓影子杀手,所谓对我的宠爱,所谓天下百姓,只是为了等我归天后,得到我化成的元魂舍利。” 我顿时明白,原来,这一切,只有我不懂。 “说到底,即使是从这些只字片语间,你也不能完全明白,不如,我来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一切吧!”说着,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淡笑着看着我。 “我本为暗渊千潭的一缕妖魂,因为帝神的一次造访,给了我意念,让我来人世间替他做一件事,我问帝神,何事?帝神说,等我明白什么叫命如鸿毛重如泰山的时候,那件事,就算是替他完成了。于是,我拜托了暗渊对妖物的束缚,来到了人世间,然而,出师不利的是,一来便遇上一个来自九虚的道者,那道者本是要将我打入辰溟死海的,但他却放过了我,并告诉我,我终有一日,会牺牲自我,成全他人的,我请他明示,但他却不见了。那时,我还很胆小,还觉得,在这人世间没有活够,于是,我便躲到了一处湖泊中,只道夜里才出来看看风景,而当地的有情人在夜里私会的时候,不巧撞见了我,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我的真身,我便化作天人的样子,告诉他们,我是湖中的神,并赠予他们明珠,祝福他们的爱情,久而久之,这件事,便流传开来,我也就成了当地族人们的庇护神明。然而,一日,我梦见了那位道者,他说,不久,当地会发生一起灾劫,因为有人想要得到我的元魂舍利,只要我出面,便能阻止,不过,我会因此而失去性命,从此,灰飞烟灭。说实话,那时我也害怕,我也想过逃避,但不知为何,我还是出来了――” ------------ 第六夜 “是因为对生命的怜惜?”我问。 “不是!”她摇头。 “那是为何?”我有些疑惑,那天,眼看着她从湖中出现在众人眼前,我却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而让她一个女子孤身拯救整个陵铜族,如今想到,我只觉得,是不是,我太自私了。 “因为,那是我的宿命,反正我迟早也会死的,毕竟我是妖,不能在这个世上活得太久!”她讪笑着,手中冉冉升腾起一阵浓烟,继而,出现一只雏荷。 “这个,是我自暗渊有了意识之后,随着我的生息降临的福音雏荷,等我死了,就请你把它放回暗渊吧!希望,它能生出另一个好的生命,至少不会像我一样――因念而生,因念而亡!”她的眼中,那抹明亮,渐渐化为濒死的颜色。 “你会死么?可是暗渊的妖物,就算是灭亡,不也可以保留残魂继续修炼的么?”我凝视着她。 “我是药鱼,真身与元魂并存,这次去锦州,我的真身必定会破灭,到时候,我的元魂珠就算是保留下来了,也不会再有当初应有的灵气了,这一点,是那个帝君万万没有想到的!”说着,她微微一笑,将雏荷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我。 我缓缓接过,依旧注视着她。此刻,她原本清透的脸色也渐渐淡化地苍白,这就是药鱼即将死去的讯息么,我不觉黯然。 那夜,轻风似雪,夏夜的风中,却夹杂着丝丝深入骨髓的寒。 隔天,帝君便派了马车和护卫,护送她去锦州,因我作为她的贴身宫人,便也随着一同去了。 我知道,帝君自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我区区一个宦官,随时都可以除掉。而所谓护送我们的人,在外人眼里看来是为了我们的周全,实则,我和药鱼都心知肚明,不过是监视罢了。 虽然不知道此次前去锦州会遇上什么事,但是,我知道,无论什么事,我都不会畏惧,就像药鱼她不惧生死一样。 一路颠簸,走走停停的,却也离锦州不远了。 药鱼说,想下来走走,我便叫停了马车,陪她去了路边的客栈休息。 “唉!李兄,近来锦州灾荒啊!城中皆是得了疫病的百姓,连我都逃出来避难来了,你怎么还要去城中探亲啊!”这是,邻桌的两位世家子弟似乎是在议论锦州灾荒的事,说话的,是一位身穿紫衣的男子。 我便不觉认真听了起来。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我是打着探亲的幌子去城中买药啊!你想,现在城中得了疫病的人不计其数,要说他们没钱治病么?只是被困在城中无法出来罢了,我要是乘此去买药,那我不赚翻了!”另一位年轻男子窃笑着小声说着。 “可是?你不怕被传染的吗?”紫衣男子问。 “怕什么?早在我有了这个主意的时候,我就去京城的广袤寺请大师给了我一个符咒,可以防治疫病的!”年轻男子继而大笑着为自己和紫衣男子斟满了酒。 “你说,锦州如今的灾荒是不是恶化到生人勿近的地步了?”这时,药鱼忽然开口。 我立即回过神,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便笑道:“也有你堂堂药鱼担心的事?难道这世上还有你不能治愈的病症?” 她摇摇头:“但是,我怕我的命换不回那么多百姓的命!”她依旧是蹙眉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为她碗中夹了一片青菜:“没事,还有我在,我会帮你的。” 她抬眼看着我,不语,许久,才露出一个微笑。 “快吃吧!想必那边的侍卫都等不及了!”说着,我继续为她夹菜。 “知道・・・・・・・喂喂,不要夹那么多青菜,我吃不了!” “多吃些吧!算是为你践行了。” “贱人吧你!谁要你为我践行了,滚开!” “别客气嘛,虞贵妃・・・・・・・” 此时,已是傍晚。 等折腾到锦州城的时候,便已到了夜幕。 城门被数十位官兵把守,防止城中疫病百姓逃出,而隐约的,在城外,似乎还听得到城中不断传来的哀鸣声。 “开门,虞贵妃要进城!”我下了马车,走到把守城门的侍卫面前,掏出了帝君赐给药鱼的玉牌。 见到玉牌,官兵们立刻颔首跪下,尊呼恭迎娘娘。 我收回玉牌,上了马车。 此刻,城门大开,但却已不见一个人影,按理说,就算是晚上了,但城中至少也应该有灯束吧!但如此看来,漆黑一片,不仅没有灯光,那遍地的死尸和四处逃窜的蛇虫鼠蚁,都让这城显得无比死寂,我想,这就是所谓的死城了吧。 “娘娘,这・・・・・・・”带头的护卫有些为难地停住。 “怎么?”她掀开帘布,看着在外骑马的护卫首领。 “现在这幅光景,我们的住处・・・・・・・”那护卫首领眉头紧皱。 “沿着城西大道直行,会有住处的!”说完,她放下帘子。 “你的意思?”我小声问道。 她不语,只是点点头,我立刻会意,便轻轻跳下马车,奔去了城西。 一路上,我也不免诧异,就算是遭遇了疫病,但也不至于一个人也不在吧。这时,不远处却出现点点灯火。 是寺庙,我立刻赶去。 果然,那些城中仅剩的灾民都聚集到了这里,整个寺庙都塞满了人,个个身染恶疾,看起来尤为可怖。 我叹了口气,转身,动法在寺庙一旁的民房建起结界,民房中的家具摆设也一应俱全,应该可以让那些侍卫来住了。 等了半晌,护送药鱼的侍卫队伍才缓缓而至。 而那些寺庙中的人看见这一幕,有的人惊惶地颤抖着,有的人则不断祈祷上苍,还有的人,已经没了力气,只是定定地看着。 我知道,他们不过是在想,是不是朝廷派人来将他们彻底的铲除。 这时,我也回到了马车上,冲着她微微一笑。 “事情都办妥了么?”她轻声问道。 “好了,我找了一处民房设了结界,今晚我们就住那里吧!”我回答。 “你们去吧!我・・・・・・・去和那些人住!”说着,她撩起帘布,指了指寺庙中的人。 “你・・・・・・・・那我与你同去!”我盯着她的眼睛。 “好啊!”她笑道,这时,她眼里,又有了第一次见她时,出现的光。 今夜无月,我和药鱼安置好了那些护卫,就去了寺庙中。 那些人看我们的眼神,有陌生,有惊惧,还有恨。 “你们不必惊慌,我・・・・・・・是来救你们的!”这时,药鱼看着遍地的流民,开口。 “救我们?”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人站起身来,用一种鄙夷的眼神望着她。 “信不信随你们,不过,今晚,我想与你们同住,可好?”她问。 大家似乎都没想到,看她这高贵的打扮,却要求与他们同住。 那人环视一圈,正欲说话。 但一个小孩却突然哭了起来,口中不断地喊着娘。 旁边一位妇人怜惜地抱住他,柔声哄道:“小云乖,你娘・・・・・・・她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回来。” “不!我要娘,我要娘!她不可以走,不可以去很远的地方!”那孩子依旧任性地吵闹着。 众人看这孩子的眼中,也都充满了怜悯。 那为长者随即叹了口气:“看到了吧!我们现如今都是仅剩下半条命的人了,就连小云的娘,也在昨晚去世,你们――还要与我们同住?” 我正想说,其实我们真的并无恶意。 但药鱼却一声不响地上前,揽过那孩子,搂在怀中轻柔地拍着他的背,继而,口中哼唱着一曲清淡绵长的歌谣。 那孩子,就这么渐渐地睡去。 而那位老者原先对我们的戒备,也霎时破灭。 我席地而坐,同众人一样,安静地注视着她在灯光下柔和恬静的面容,听着她幽深哀婉的曲调。 药鱼,我在想,是不是,即使要死去了,而于你来说,对这世间,也生不了丝毫怨恨或是不甘?善良,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你倾尽一生。 ------------ 第七夜 “然后呢?”我看着青歌。 “你可知道,药鱼如何死的么?”他忽地抬起头,潋滟的眸中,有些凄凉。 我摇摇头。 “第二日,等我醒来时,发现,她不见了!”他顿了顿:“于是,我寻着她留下的妖气去找,最后,在一处池潭边发现了・・・・・・・她的骸骨。” 我顿时惊诧地说不出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我一下子明白,原来,她所说的真身和元魂不复存在,是因为,她化为原形,将自己投入锅中,熬成鱼汤,只要那些得了疫病的灾民喝了汤,便会痊愈,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城外时,她会担心自己不能救活城中所有百姓,她是怕,自己熬的汤不够喝・・・・・・・”他的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雾气在蔓延。 我知道,那是青歌的泪。 “你知道吗?当时,看着那满锅沸腾的汤,我心里却像是被堵住,说不清什么感觉,但我就是觉得替她不值,凭什么?她的生就是为了死,而且,还注定死得这么悲惨,凭什么?她就可以那么不声不响地做这些事,然后,到头来,世间却没一个人记得她存在?”说着,他忽然笑起来。 “后来呢?”我问。 “锦州城的百姓安然无恙,他们都以为一时间得了神仙的庇护,可是?他们哪里晓得,救他们的,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是来自暗渊千潭的一个卑微的妖孽。之后,帝君也如愿得到了侍卫带回去的失去了灵力的元魂珠,而我,又回了趟陵铜族。在那里,我看到,族人们为她建了一座寺庙,庙中,只有一尊用白岩石雕刻而成的石像,是一条鱼,栩栩如生,我想,要是药鱼看到了,一定很开心!”说完,他深吸口气,倒了杯茶,细细品尝起来。 “那药鱼呢?就这么死了?”不知为何,听了这个故事,我竟也能体会到青歌当年那种心情,那种明明身为天神,却无奈到不能拯救黎民的心情。 “我替她把雏荷放回了暗渊,而她的骸骨,也被我葬在了千潭的彼岸岛。后来我也有去看看她,但我发现,雏荷不见了,她的骸骨不见了,我想,可能,她复生了吧!”说到这,他的面容也恢复恬淡,眉宇间,依旧是让人心安的温润。 “你不是说,她不可能再复活么?”我将杯子放回托盘。 “谁知道呢?但愿吧!但愿她真的复活了!”他望着窗外的晨曦:“所以,我不想再有人去打扰她,作为陵铜族的恩人,作为救了整个锦州城的人,我不想因为我们的生意而去破坏她如今的生活。” “可能,她现在真的活着,不然,怎么会有人找到浮梁,让我带她来,然后杀了她!”我喃喃。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他忽然起身,问道。 “不知道,他来的时候,只说,叫我把药鱼带来就好,至于处决的事,他也说不用我插手了!”我看着青歌的举动,不觉奇怪,平时也没见他对什么事上心啊。 “我想,我可能知道那个人是谁了!”说完,他便冲出了房间。 “喂!你――”本想叫住他的,但我还是住了口,他的事,还是由他自己解决吧。 看看窗外,不知何时,听他讲药鱼的事,都讲了一宿,也是时候休息休息了。我笑了笑,起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回房,困倦便将我淹没,也顾不上脏乱,便倒床睡去。 朦胧中,好似看见了青歌,青歌身旁,还站了一个女子,白衣飘决,面容清透。 两人对面,站着一个男子,那男子英气逼人,龙袍加身。 “你还是不能放过药鱼?”青歌看着那男子,蹙眉问道。 “不是不能放过她,是她从未放过我!”男子面色愠怒。 “青衣,你退后吧!有些话,还是只能由我来告诉他!”这时,药鱼上前,微笑着看着青歌。 “可是?你好不容易才得了九虚道者为你续命,能修炼到今天以人形的面貌出现在我们面前,已实属不易,你为何还要对这个男人心存执念?”青歌显然很生气,一把拉过药鱼,就质问起来。 药鱼依旧一副温和的样子,轻轻挣脱开他的手,朝着男子走去。 “帝君,好久不见,能凭借术士给你的长生不老药活到现在,真不容易!”说着,她低眉看了看男子手中的那柄青铜剑。 “我来,不是为了听你讽刺我的!”那男子冷眼看着她:“是,我是靠着术士给我的药才活到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吗?” 药鱼抬眼看着他,并未答话。 “是为了活到现在,见你!”男子的眼中闪烁着悲怜的光。 “见我?是因为得到的那颗元魂珠没有了灵力,觉得不值,才想要报复是么?”药鱼神色淡然,看不出丝毫情绪。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不是以当年那个帝君的身份来问你!”男子停下来,似是想得到药鱼的允准。 “问吧!”药鱼注视着他的眼睛。 “当年,你有真的爱过我吗?”说这话的时候,男子的声音逐渐淡去。 药鱼没有回答,而是惊恐地看着他。 男子笑了,面容越发苍白:“不用急着回答,你可以・・・・・・・・考虑考虑的・・・・・・・・” 这时,就连青歌都惊诧不已。 “你何苦?你何苦呢?”药鱼忽然冲上前,一下子抱住男子,眼泪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我早该死了的,能活这么久,能再见到你,能问出朕当年不敢问你的问题,已经心满意足了・・・・・・・”男子的笑容,映在药鱼的眸子里,然后,在她眸中,渐渐化为一缕残魂青烟。 “他用了最后的精气,来到凡人不可以接近的极阴之地,然后再支撑到见你,药鱼,看来,当年你对他的心意,没有白费!”这时,青歌有些僵硬地开口。 “没有白费么?到底,他还是死了,终究都还是白费了!”说着,她转身看着青歌:“青衣,你还是没能懂。其中的纠葛,我都明白,如果当年我没有牺牲自己,他也不会要我的命,我知道,他只是在赌,赌我对他,是不是真心,可是?他赌输了,不,应该说,输给了我定下的命,其实,就算他不问我那个问题,我和他,心里也早已有答案了的!”说完,药鱼合拢双手,仰天,口中呢喃着一长串巫咒。 青歌没有拦她,因为他知道,他拦不住,就像当年拦不住药鱼毁了自己一样。 最后,在药鱼精魂升空的那一刻,她冲他笑了:“谢谢你陪我度过那些时日,青歌。” 青歌也笑了,笑得释怀。 药鱼不会再复活了,因为不会再有九虚道者帮她续命,因为,不会再有第二个帝君,值得她为之活下去。 梦醒了,我也醒了。 此刻,青歌正坐在床沿,看着我。 “我・・・・・・・”他正要开口。 “不用说,我都知道!”我微笑着看着他。 他也笑着点点头,伸手理了理我垂肩的青丝,不语。 ------------ 尾声 “青歌,今天吃什么?”我从床上爬起来,穿着亵衣就蹦到他面前。 他正在将大盘子里的糕点分装到一个锦盒里,看见我来,只是笑了笑:“醒了?” 我撇撇嘴:“废话,不然我梦游来的啊。”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尽显宠溺。 “喂,装这么多吃的是打包给缨罗姐姐她们送去?”我皱眉。 “今日,我想去看看药鱼!”他开口道。 “不是昨天你们才・・・・・・・”说着,我立刻住了口。 “又用窥镜,你啊你,整天就知道滥用巫术,当心哪天走火入魔!”他回头看着我,半晌,才哭笑不得地回过头去。 “我也是关心你嘛!”我别扭地在盒子里拿了一块点心,塞到嘴里。 “关心?哪种关心?”他挑眉。 “身为你的直辖上司,我觉得我有权关心我下属的一切,况且,你还每天都伴在我左右,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像姐姐们交待!”我丢给他一记白眼。 “想与我同去就直说,被拐弯抹角的,我用得着你去像四神交待?”他登时好笑地看着我。 “切,明说,我就是妒忌药鱼,凭什么你那么在乎她,再说了,她不就是长得还不赖么!”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讨厌药鱼,但我就是讨厌青歌在乎她那股劲儿。 “吃醋了?”他忽地俯身凑近我,盯着我的眼睛。 “谁吃醋了!”我别过头,有些懊恼。 “其实,我们灵耳也很精致啊!只是还没长大而已嘛!”他直起身,打趣道。 “那要是我永远长不大了呢?”我缓缓开口。 “那青歌也永远陪着你!”他顿了顿,微蓝的澈眸注视着我:“好不好?” 我不语,看着他,用力地点点头。 他忽地笑了起来:“该不会灵耳爱上我了吧。” 我登时又恼怒了,随手拿起一个茶杯就朝他扔去:“玩笑不是这么开的!青歌!” 打打闹闹地收拾好了一切,这才到了药鱼的出生地――暗渊千潭。 这是我第一次来暗渊,我以为会是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谁知道,竟是那么的开阔,青歌说,暗渊实际到了渊底才是黑暗的,像是千潭这种地方,都秀致地如同世外桃源。 我们去了他曾埋葬过药鱼的地方,那里,有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没有任何字符,只有一幅画,画中,是一尾鱼,和一支雏荷。 “药鱼,我们来看你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从今以后,不会再打扰你,安息吧!”青歌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把锦盒放到石碑前。 我就站在他身边,陪着他沉默了好久好久。 从晨曦到日落,从熹微的光笼罩石碑再到萧瑟地风将遍地的枯叶吹得漫天纷飞。 然后,他转身:“灵耳,我们走吧。” 我嗯了一声,跟了上去。 走到一半,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石碑,那里,似乎隐约有一朵莲荷正迎风颤抖着。我微微一笑,上前挽过青歌的手。 “怎么?”他疑惑。 “没事,我想,药鱼会很开心的!”我笑着看着他。 他还是很不解地皱眉。 “你真是笨呐,算了,懒得和你说这个了,对了,明天早膳,我要吃清荷糕!”我仰头冲他笑着。 “你不是早上从不吃糕点的吗?”他似乎很奇怪我的表现。 “今天不是吃了块你给药鱼做的点心么,觉得味道不错,明天,我就吃那个吧!”我顺手扯了根小草,含在嘴里。 “那今晚呢?想吃什么?”他眨眨眼睛。 “吃你!”说完,我冲他做了个鬼脸,便很速度地朝前奔去。 远处,一轮红日还未坠下,云雀纷飞,幽潭似水。 (药鱼 完) ------------ 长右 ------------ 第一夜 “青歌,今天我出门的时候,听说黎州水灾,似乎很严重的样子!”锦灵耳刚从外面回来,就将手中的玉龙包仍在桌上,冲到正在算账的青歌面前。 “难不成,你要我去治水?”他看着她,手中却依旧在不停的拨着算盘,口中喃喃。 “这倒不是,不过嘛・・・・・・・我还听说,不是因为水患!”说着,她有些神秘的掩嘴。 “哦?那是为何?”青歌的动作顿时停下,他知道,一般她用这种态度来跟他说话的时候,都是有什么重要消息。 “长右,你知道吧!”她故作神秘地盯着他。 “长右――”他略微沉吟:“不周之山,有一兽焉,其状如禺而四耳,其名长右,其音如吟,见则郡县大水・・・・・・・难道,这次黎州的水灾,是长右所为?” 锦灵耳挑眉:“据线报,是这样没错。” “那你是如何得知线报的呢?”青歌冲她眨眨眼。 “哎呀,反正不管怎样,我觉得吧!我们既然下凡了,就该替缨罗姐姐他们治理治理人间的!”说着,锦灵耳一把抢过算盘,扔到地上:“还算什么帐啊!现在浮梁一个客人都没有,被在这儿假惺惺的了,走吧!我们这就启程去黎州。” “等等,凡世自有天子管理,什么时候轮到你了!”说着,他好脾气地将算盘从地上捡起,继续撩拨着算盘。 “那个・・・・・・・其实,是一桩生意・・・・・・・”锦灵耳一脸憋屈地望着他。 “终于肯说实话了吧!说吧!谁人拜托你的?”说着,青歌放下算盘,好笑地看着他。 “那个人没透露身份,因为他是坐着轿子来的,而且,还戴着面纱,不过,在他身上,我有闻到一股桂花的香味!”她皱眉,回想着当时那位客人找到她的时候。 当时,她还正在有名的玉龙包店子里大吃特吃,一个壮汉便说他家主人请她去见一面,平时都是青歌来说那种话,没想到,她也会在别人口中听到,不免觉得有趣,便答应了,结果,下了楼,就看见一顶轿子停在那里,然后,一个婀娜多姿的・・・・・・・男子,就出现在了她面前,关键那男子还戴面纱,接着,男子便很豪迈地甩出一袋子金币,说要她替他去一趟黎州,收服那里的长右。 “就这样?”青歌无奈。 “你知道的,浮梁的客人什么时候有过正常的嘛,再说了,定金都是这么大袋子金币,要是真替他完成了,得多少钱啊!而且,前两桩生意,第一桩还好,得到了东海的冥珠,结果,第二桩生意,弄得莫名其妙,没得到报酬就算了,还奇怪地从别人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过去,到现在,我都还在想,那个人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世的,按理说,我的身份是不可能泄露给凡人知晓的啊!”说着,她托腮,有些疑惑。 “能把话题扯这么远还真不容易,好了,既然是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走吧!去黎州!”说着,青歌微微一笑,手中出现两个包袱。 锦灵耳面部抽搐,果然・・・・・・・他办事就是有效率。 去往黎州,要途径麒麟镇,锦灵耳便和青歌商量,要是赶到麒麟镇天色暗了,那么,就在麒麟镇休息一晚,毕竟,麒麟镇是锦州到黎州的中点驿站,休息一晚,一早再赶路,也不碍事。 “果然,你说对了!”驾车的青歌沉吟,远处,原本澄明的天空忽然聚起一片乌云,看样子,要下雨了,而且,天色暗了。 “嗯?”锦灵耳掀开帘子探出脑袋:“你说什么?” “去麒麟镇休息一晚吧!”说着,青歌驾车朝大路一旁的一条小道驶去。 锦灵耳抬头看了眼天,是啊!还真得去麒麟镇住一晚。 “两位客官,来啦?”刚进小镇,两旁数不清的客栈便映入眼帘,其中一家店小二更是直接跑了出来拦住他们。 “你们客栈的天字一号房还有么?”青歌缓缓开口。 “有!这不,昨天一位客官来我们这儿订下了,说是有一个小小姐带着家仆来住,还说,是驾着一辆素色马车,所以小的这才来迎接两位!”店小二很是殷勤地笑着。 “既然这样・・・・・・・主人,下来吧!有住处了!”青歌扭头,冲着车内喊道。 “小的这就替两位把马车安置好!”等锦灵耳下了车,店小二便牵着马去了后院的马厩。 “那位客人真贴心!”青歌笑道。 “是啊!不过看样子是为贵人,这点安排还是有的!”说完,锦灵耳挥挥袖,朝着客栈厅堂走了去。 青歌摇摇头,随即也跟了上去。 客栈看起来很热闹,不同于浮梁的清淡,这间客栈,异常喧闹,甚至让锦灵耳有些受不了。 “青歌,看来,那位客人也不是那么的贴心・・・・・・・”看着满目喧嚣,锦灵耳很无语。 “还好,天字一号房比较安静,走吧!先回房!”青歌抱过她,朝着楼上走去。 锦灵耳没说话,任凭青歌抱着自己上楼,但是,她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外面那么安静的。 “想什么呐!”终于,到了三楼的天字一号房,青歌将她放下,看着她呆愣的样子,疑惑道。 “没,我只是觉得奇怪!”锦灵耳皱眉深思。 “奇怪?为何?”青歌微笑着蹲下身。 “这里闹得有些不正常!”她撅嘴,俨然一副小孩子的样子。 “听说过子夜游魂么?”青歌有露出那副促狭的样子来。 “子夜游魂?”锦灵耳摇摇头。 “同百鬼夜行很相似,不过,百鬼夜行是妖怪游行,但子夜游魂,则是那些即将被超度的亡灵,趁此机会,去完成自己未完成的心愿,不过,时间有限,能完成心愿的人为数不多!”青歌笑着解释。 “那为什么还有这种仪式?”锦灵耳蹙眉,心里有些不自在。 “不是仪式,是祭典,是为自己举行的祭典!”说完,他又将她托在肩上,走到房间临街的那扇窗户前。 此刻,街道无比静寂,但偶尔吹过的冷风却也让人不禁颤抖。 “看吧!祭典即将开始!”青歌声音中透着一丝鬼魅,那微蓝的眼眸,波光流转,冉冉升腾出一缕素白的轻烟。 ------------ 第二夜 “这```````”锦灵耳瞪大了眼睛。 原本静寂安宁的街道,忽地腾起一股妖异的红烟,接着,那烟丝飘散,逐渐形成各色鲜明的人影,虽说是游魂,但却没有百鬼夜行时那些妖怪看起来可怕,反而,有种凄凉。 “子夜游魂,孤灯凄照,游魂们本就失了怨气,在这里,不过只是为了抓住那最后一丝希望,去爱自己所爱,同时也吓唬吓唬那些害自己枉死的人!”青歌的声音在耳边清幽的飘过。 “是么!”锦灵耳淡淡开口。 “灵耳,其实,每个人不是都心存恶念的,兴许,那些人心里从未想过那些置人于死地的念头,可是?现实告诉他们,没有念头,也要去做,所以,那些人才会迷失自我,才会做出那些残忍的事,你说,是吗?”青歌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但锦灵耳此刻却没心思去听他讲他的大道理,因为,她发觉,那浩浩荡荡的游魂队伍中,似乎有一个人,哦不,应该说,有一只魂,在注视着自己,看不到在哪儿,但却能感觉到那目光,炽热,而期盼。那是什么呢? “灵耳,灵耳?”看她如此失神,青歌不禁有些担心,自从接了这桩生意,来到这麒麟镇之后,锦灵耳的状态似乎一直都不是那么稳妥,可是?明明自己在她身边的,不可能不会察觉到她出了任何问题啊。 “青歌,你――有没有觉得很冷?”锦灵耳忽然开口。 “冷么?”他走近,搂住她:“很晚了,先休息吧!明早还要赶去黎州!”说完,便抱着她回了里间。 “青歌,好冷!”刚把她放回床,她就死死抓住了自己的衣角:“冷――” 他皱眉,顺势坐下,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轻轻拍着她的背:“灵耳乖,好好休息。” 青歌温暖如风的声音融进她心里,渐渐的,她紧抓着被子的手松开了,脸色也平静下来。 灵耳,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这样失衡?他紧蹙的眉头一直未松开。这时,未关的窗户刮来一阵风,有些萧索,有些凛冽。他立马起身,去关窗。 这时,他也发现,游魂队伍中,有一双眼,默默的,静寂的,炽热的注视着他们房间这一方,或者说,是注视着他,也说不定。 难道――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转身走出房间,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头为她设了一道结界,继而匆忙离开。 又一阵风吹过,窗户又开了,那道目光,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床上锦灵耳那恬静的面容。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这是哪儿?锦灵耳站在一个巨大的黑湖面前,浓郁的混沌笼罩着她,让她看不真切周围的东西。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是谁?她皱眉,警惕地环视四周。 可是?除了漆黑一片,便再也看不见任何事物。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好困――不对,是好晕。 “杀了我吧!我是妖孽,是妖孽!”忽然,那个声音撕心裂肺的吼叫起来。 那声音――那声音好痛苦―― 她忍不住捂住耳朵,但是,声音却穿透了一切,她还是听得到,头好痛,此刻,就连头也剧烈地痛了起来。 是谁?是谁?是谁―― “灵耳,灵耳――” 青歌?是青歌的声音。她立刻睁开眼,看到的,是青歌一脸的焦急。 “青歌,我```````”她正想说,自己刚做了个奇怪的梦,不对,是可怕的梦。 “我知道,现在天也亮了,下楼去用过早膳,我们就走吧!”说着,青歌便替她把外衫穿上。 “好!”看青歌这样子,她也就不便再多问,就按他说的吧!吃完早膳就启程,反正,有些东西,无论等多久,都会真相大白的。 两人一下楼,店小二便殷切地领他们上座,端茶倒水,而大厅里,也没了昨晚的喧闹,反而――静的可怕。 “青歌,这个麒麟镇,真的很奇怪啊!”锦灵耳端着一杯茶,凑到他耳边。 “哪里奇怪呢?”他笑道。 “为什么```````晚上出现的人,比白天出现的要多呢?”她环视了一圈,明明大亮的天儿了,却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那儿喝粥。 “很正常,麒麟镇里的原住民,是昆仑山下的冥族迁移过来的一部分,相当于,都是来自酆都鬼城的人,鬼城的人不喜光照,不喜昼日,这大白天当然出来得少!”他倒是很耐心地为她普及民间知识。 “麒麟镇,酆都,鬼城```````”她呢喃着,又陷入沉思的状态。 青歌却在一旁紧皱着眉头,难道,昨晚对那个妖孽下的咒不起作用? 他忽然想到,昨晚,他飞奔下楼,看到的,是一个畸形如猿猴的侏儒,他本以为是长右,但细看才发现,那侏儒没有四耳,而且,也没有长右那般和善。侏儒看到他,先是吓了一跳,再就准备逃跑。好在他用捆妖绳将他遏制住,可惜,那侏儒不会说话,也不能从他口中知道灵耳的失常究竟是为何。不过,放那侏儒走之前,他还是下了御咒,以防灵耳再被叨扰。 “青歌,你看――” 他立刻回过神,看着锦灵耳一脸慌张地朝门口跑去。 “怎么了?”他追上去,一把拉住她。 “是```````那位客人```````?”她低头沉吟。 “客人?就是让你去黎州捉妖的那位客人?”他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她点点头,可随即却又摇头:“不对,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同那天一样,坐着轿子的,我本来看那轿子在空中飘过不觉得什么的,可看到他掀开帘子,我就认得了,但```````青歌你说他是不是对我们不放心呐?” 他看了看天,流云浅淡,毫无什么动向,如果不是灵耳产生幻觉,那就是,那位客人的确是出现过,或者说,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 ------------ 第三夜 两人启程已是日上三竿,青歌悠闲地驾着车,锦灵耳便坐在车里小憩。 “不敢杀了我么?” 锦灵耳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茫茫的白色,同上次一样,也是那么的混沌,只是,没了黑暗,显得晃眼。 “嘿嘿!你太嫩了!”那声音促狭而嚣张,如同一只巨大的饕餮,俯视着她,让她无法喘息。 她定了定神,合上眼。首先,这里可能是梦魇,其次,自己既然会中了梦魇咒,那说明,给她下咒的人绝非等闲,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那便是―― “啊――”忽然,那声音凄厉地惨叫。 锦灵耳由升空轻巧坠地,漠然地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巨大妖兽。 那妖兽浑身毛发,唯独那双眼睛,充满了蛊惑和绝望,在混沌中隐隐发光。 “梦魇,好久不见!”锦灵耳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的梦魇。 那妖兽动了动,闭了眼,随即幻化成一个白衣少年,只是,即使化为人形,但看上去也依旧狼狈。 “云巅之龙的遗女,果然不是好对付的主,居然・・・・・・・・能察觉到我的存在,还用了斩妖术!”那少年缓缓开口,但眉心却是一痕红印,汩汩地朝外冒着鲜血。 “当初就应该叫青歌把你封印的!”她皱眉。 “那个人啊――可没有你狠心!”说着,少年微微一笑。 “死到临头了还不忘损我,说吧!谁让你来的!”说着,她蹲下身子,看着眼前苟延残喘的少年。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我可是有职业道德的杀手,绝对不会说出雇主的名字!”少年别过头,伸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真有意思,谁说我要知道你雇主的名字了?我是想知道,是哪个蠢货,叫你来送死!”她的眼瞳忽地变成绯色,如同火焰,映照着少年苍白的面容。 果然,那少年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呵呵,真是可笑,再怎么说,三界之内,没有人不知道我锦灵耳拥有的巫力可以与四神匹敌吧!况且,就算我受了伤,四神也不会放过致伤我的人,这不明摆着让你来送死?”她肆虐地笑着。 “不,不可能,那个人说,说只是让我来阻止你们去黎州,他・・・・・・・他说会保住我的命的!”少年忽然紧张起来。 “可怜的孩子,嫩的不是我,是你!”此刻,锦灵耳的笑容异常妖娆:“你不是说,我可比青歌要狠么?在我手里,你还能活着出去?” “你――”少年霎时惊恐地看着她。 “别怕,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还得给你雇主几分薄面不是,回去复命,记住,就说・・・・・・・我们决定不去黎州了,明白吗?” 那少年愣了片刻,随即不住地点头。 “很好,梦魇,送我回去吧!”说着,她转身,背对着少年。 少年艰难地从地上撑起身子,踉跄地站了起来,继而动指,口中喃喃。 锦灵耳轻灵的身影便渐渐淡去,如同一抹艳影。 “梦魇,记住,以后,不要做伤害别人的事了!”这是锦灵耳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整个梦境,瞬间破裂。 少年站在空白中,望着锦灵耳消失的方向,梦魇,怎么可能不去做伤害人的事。 “灵耳,到了!”青歌的声音传到正睡得朦胧的锦灵耳耳中。 她忪惺地揉着眼睛掀开车帘。 眼前,是一座高耸地城墙,这就是黎州城了,黎州的主城,以坚固不破的城墙和四季如晨的美景著称的黎州首城。 “青歌,先去找一家客栈吧!对了,要是那位客人安排的客栈,你就替我拒绝!”说完,她由放下帘子,冲着驾车的青歌说道。 “是,主人!”说着,便驾车驶进了城。 黎州的大街小巷都种满了榕树,盘根错节地,在街市上空结成一片稀疏的藤网。 “啊!”这时,车外传来一声惊叫。 “怎么了?”锦灵耳皱眉问道。 “好像有个人晕倒了!”青歌说着,便跳下马车。 锦灵耳也立刻出了马车。果然,一名女子柔柔地倒在马车下,看样子,似乎受了伤。 “你撞到的?”锦灵耳无语地看着青歌。 “不是,我看到她一下子就冲了出来,然后,就倒在地上了!”青歌也很无奈。 “既然不关我们的事,那就走吧!先安顿下来再说!”说完,锦灵耳便又转身回了车里。 青歌也跃上马车,继续驾马,见那女子倒在路中,叹了口气,便从她身边绕开了。 “喂!撞伤人了怎么不赔钱,就想着肇事逃逸是吧!”这时,原本倒在地上的女子一下子跳了起来,有些气急败坏地指着青歌大吼。 原本静寂的街道顿时被女子的吼叫引来了一大群人,讲马车堵得水泄不通。 又怎么了?锦灵耳有些懊恼地走出马车,只见方才还躺在地上的女子瞬间变成了骂街泼妇,关键,还指着青歌的鼻子骂。 “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事么?”她微微一笑,下了车。 那女子一见是她,不免多了几分底气,更是嚣张跋扈地看着青歌:“哟,是哪位府邸的小小姐吧!没教养的世家,随意在大街上撞人呢?大家评评理,他们驾车把我一个弱女子撞到,还准备撒手不管!” 一听女子的话,众人也都纷纷议论起来。 “首先,我们是外地来的,我也是小孩子,是来寻亲的,不是你口中的,没教养的世家,其次,我看你往我车轮下飞奔的时候,也没见你哪儿弱了啊!如果你觉得你受伤了,不巧,小女正是医药世家,我这儿有很有效方法,一定可以把你从区区一个弱女子变成堂堂一个强女子,请问――要不要试试?”说着,她笑着,从黑色斗篷下掏出一把银针,每一根看上去都锋利无比。 那女子见此,不免理亏,顿时涨红了脸:“那个・・・・・・・没事儿,好在我身体好,这点儿小伤,不・・・・・・・不用了。” “那姑娘说的赔偿一事?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去客栈谈谈呢?”锦灵耳笑得越发渗人。 “不・・・・・・・・不用了,我想你们也是无意之过,既然这样,就・・・・・・・就原谅你们了,没事的话,我就走了!”说完,那女子跟只兔子一样霎时溜了。 见没什么好戏可看,人群也渐渐散去。 “灵耳啊!你可是一点没变!”这时,青歌微笑着看着她。 她恢复明眸澈眼的样子,瞬间从之前气势凌人的小姐变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孩童:“应该说,在不能吃亏这方面,一点没变。” “是是是!”青歌无奈,上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发。 “算了,这黎州城也不是个大地方,就算之前遇到的那个女的是来坑钱的,但说不定之后没看到,也会误伤人,我们还是走走路吧!顺便也好看看黎州城的榕树遍天的美景啊!”说完,锦灵耳指尖光色流转,一架偌大的马车便从眼中消失。 “也好,不过,要是你走累了,可别叫我抱你!”青歌的眼中尽是笑意。 “我又没有多重,真是小气!”锦灵耳撅着嘴,一脸的不满。 “灵耳!”忽然,青歌紧张地大喊。 “怎・・・・・・”话还没说完,她便陷入一片沉昏,眼前的一切,都化成无数的飞蛾,翩然朝她袭来。 ------------ 第四夜 空白,空白的一片。 怎么又是空白?锦灵耳看着眼前白色的一片,不禁有些无语。 “小哲――” 一个声音忽地打破了空白的静寂,整个空白的画面便如同融化般褪色。 “小哲,你怎么又在这儿?说了不要采花的,这个是杨柳婆婆种的白菜,不是花。”这时,画面中出现一位男子,白衣飘决,仙风道骨。 锦灵耳转而随着男子的视线看去,是一个黑发黑眸的男孩子,他蹲在地上,不语。 男子煞是无奈地摇摇头,随之蹲下身,微笑着看着他:“小哲,要听话。” 终于,男孩抬起了头,清亮的眸子望着男子,不说话,却不显得苍白。 锦灵耳上前,正想问问这是什么地方,但在穿过树干的那一刻,她愣住了,什么情况?她――变成魂魄了? “不是想知道我的故事么,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去黎州么,做七天的游魂吧!替我看看这故事,替我看看连我内心都不敢轻易触碰的心情!”这时,长空万里,空荡的声音响彻云霄。 锦灵耳这下算是明白了,是那位客人做的,可是・・・・・・为什么? 她看了看天,叹了口气,便腾了空,因为是游魂,在半空飘浮真是方便许多。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俯视着身下的两人,继续关注这两位主角儿的变故。 “小哲,不如,我们去钓鱼?”说着,男子便搂过那个叫小哲的男孩,朝菜园子一旁的小木屋走去。 锦灵耳浮在空中,不禁有些无语,钓鱼?多无趣的游戏内容。但还是很无奈地跟着两人飘着。 “来,小哲,坐在这,我去拿鱼竿!”男子将小哲放在木屋外的凳子上,便转身回了屋。 男孩叫小哲,那男子叫什么?锦灵耳落了地,挨着小哲坐在地上逗蚂蚁。突然,小哲蓦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她。她顿时愣住,这孩子――看得见她? “喵――”一声猫叫。 她扭头,木屋旁的竹林里,一只弓着身的黑猫正用爪子拍打着低处的竹叶,叶子被猫爪拍得沙沙作响。 原来是这样啊――她舒了口气,等回过头再看小哲,小哲已经把目光又移开了,去看另一户人家养的小鸡吃食。 真好,锦灵耳忽然觉得,就这么温柔地看自己从未看过的细微景致,这么平淡地看着这些自己从未体味过的生活,也是一件幸福。 “小哲,来,这根小的鱼竿给你!”男子从屋内出来,手中拿着一长一短的鱼竿,上面是一根细细的线,线头连接着一只鱼钩,但是――是直的・・・・・・・ 小哲还是没说话,只是默然地接过男子递来的鱼竿,然后起身,被男子牵着手,朝着一条小径走去。 锦灵耳也起了身,跟了上去。这个小哲看起来那么好看,可是为什么不说话呢?还是,他根本不会说话? 就这么,她跟着前面一大一小的奇怪组合,来到了一处碧波澈流的湖泊边。 好美――锦灵耳不禁惊叫出声。 远山近林,空谷幽蝶,如同碧色宝石般的湖泊,就像是镶嵌在白色岩山中一样。 “小哲,这里的每一尾鱼,都有着各自的灵气,要让它们心甘情愿的做你的腹中食,你只有用意念告诉它们,你,需要它!”男子微笑,阵风徐来,青衣在朦胧的水汽中翩然。 小哲依旧静静地站在一旁,安宁地看着那片湖。 锦灵耳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一幅画,一面景,一场即将开始的序幕。 夜幕将至,空幽的湖泊显得有些清冷。 锦灵耳坐在两人身边,看着他们聚精会神地盯着湖面,然而,从午时到现在,一条鱼都没钓到,而且,两个人都像是睡着了一样闭目养神。 他们是不想吃晚饭了吧!锦灵耳托着下巴,准备拿一根草衔在嘴巴里,但指尖触及草身的那刻,却洞穿了。原来做游魂是这种感觉,空荡荡的,没有人看得见自己,没有人感知得到自己的存在,即使身在其中,但却无法触及。她想,她终于懂了,为什么那些游魂千方百计地想要出现,去捉弄那些人,去吓唬那些人,可能,他们只是为了能够吸引别人的注意,能够――让别人能够好好的在乎自己。 这时,小哲的鱼竿动了动,他顿时睁开眼,一下子提起鱼线。果然,鱼钩的那头,是一尾让人炫目的鱼。 “小哲,把它放回去吧!”男子也睁开了眼,微笑着看着小哲。 小哲很听话地把鱼从鱼钩上取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鱼放回水中,平静的水面,被鱼尾挣扎地泛起层层涟漪。 男子起身,远眺湖面那头的山林:“小哲,你说,什么时候,我才能感动到这满池的灵鱼,让他们主动为我开路,让我去到湖的那头,去找她?” 小哲依旧很安静,不语,目光却随着男子的话语渐渐变得黯淡。 “算了,只能好好好期盼那一天了,小哲,我们回去吧!今晚我给你熬粥!”说完,男子将地上的鱼篓提上,另一只手则拉过小哲,朝着回家的方向走了。 锦灵耳从地上站起身,定定地看着小哲,刚刚,她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种叫心疼的神色。是幻觉么?小哲可是男孩。 她皱眉,回头看了眼远山,那里・・・・・・・似乎有一股灵气涌动,可是?那股灵气显得过于迷幻,有些・・・・・・・不自然。 阵风过,她缩了缩脖子,其实游魂要不是全部的事物都感知不到的,至少――可以感觉得到冷风。她很无语,但只得跟着回那个小木屋。 湖泊位于山巅,等锦灵耳跟着男子和小哲下山来到木屋时,弥月便早已攀上枝头,那稀疏的月影映照在院子里,静谧安然。 “小哲,今晚的月亮真好!”男子放开小哲的手,一边将鱼竿放在木桩旁,一边微笑着对着他说。 “小哲,我去熬粥,要是你累了,就先回房休息一会儿吧!好了我叫你!”说完,男子便去了厨房。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近乎于自言自语的生活了吧!锦灵耳看了看男子,又看了看小哲。 如同水纱的月光笼罩着整个院子,小哲就那样站着,孤零零的,萧索寂静。 她走近,伸手附在他心口,她想听听他的声音。 “对不起,慕言,对不起,我不能替你找回她,对不起。” “慕言,其实我不是小孩子,我是长右,是妖怪,是被所有人摒弃的怪物,遇上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所以我才害你失去了她。” “我不能说话,我不能告诉你,我――喜欢你。” 锦灵耳急忙收回手,惊诧地看着小哲看似平静的面容。 他・・・・・・・喜欢那个男子? 怎么,怎么可以?他可是男的,男的怎么可以――等等,他说他是――长右? 锦灵耳有些惊诧万分地退到了竹林旁,看着小哲缓缓转身,走进了屋。 这什么怪胎啊!锦灵耳皱眉,难道――那个客人和这件事有关?或者说,和这个长右有关? ------------ 第五夜 不知道,是因为靠近山林的原因还是如何,屋外的月,格外清澈透亮。小哲和慕言坐在院里的石桌旁,慕言酌着酒,小哲便在一旁为他添酒加菜。 锦灵耳也坐在两人身边,看着两人吃着东西,嘴巴也馋起来,可这东西只能看不能吃啊。她煞是郁闷地托着脑袋,看看慕言,又看看小哲。真是对纠结的人儿,要是——要是小哲是女孩,慕言会不会像他喜欢他一样喜欢小哲呢。锦灵耳眼睛一亮,看着小哲的眼神也变得喜悦。 可是·······她皱眉,她是游魂,况且,按现在的情况来说,她应该是来到了悬空界,这里,只能看到往事,不能改变。想着,她的眼色便又黯淡许多。 “小哲,你说,在那边的她,会想念我么?”慕言似是喝醉了,一把搂过小哲,凑在他耳边笑道。 小哲一如往常的淡然,眼中忽然变得凄凉。 “千念她,她在那边一定很孤独吧!怪我,怪我没有好好握紧她的手,明明,明明就有答应她,说永远不放手的,可是·······可是我还是没有做到!”慕言自嘲地笑着:“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是不是?” 锦灵耳看着小哲嘴角抽动了一下,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她伸手,又附上他的胸口。 “对不起,不是你没用,是我,是我才对。” “我是不详的怪物,要是没有我,或许,你和千念早已在了一起,可是?是我还她被卷入水流的,是我让她和你相隔两岸,对不起,对不起。” 这就是——小哲想要对慕言说的话?除了深深地爱意,就只有那么多的愧疚?看来,小哲活得很辛苦呢。锦灵耳收回手。 “小哲,我听说,要是能感动整个湖泊的灵鱼,它们就会将水流分隔开,那样,就有一条道路,通往彼岸的山林,那样,我就可以找到她了,你说,好不好?”慕言果然是喝醉了,泛红的脸颊靠在小哲胸口,醉醺醺地念叨。 但是,锦灵耳却觉得,慕言的样子有些不正常,是哪里不正常呢?对了,那眼神,她紧盯着靠在小哲胸口的慕言,为什么?此刻慕言的眼神里,有恨? 这时,小哲忽然起身,将慕言扶起,接着,便将他抱回屋。 锦灵耳跟了上去,看着小哲将慕言扶回床,然后,坐在床沿,口型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她走近,动指念咒,她想用窥镜知道他此刻的心声。 “好好睡一觉,我会把千念带回来的,一切——都会好的。” 接着,小哲起身,从凳子上拿过一件外衫,穿上,随即出了门,朝着白天去的山巅出发了。 他要替慕言找回千念?锦灵耳心里一惊。慕言心心念念的人,他原本是应该很痛恨的人,可是?现在他要把她亲自送回他身边,让他们好好幸福么? 小哲啊小哲,该说你善良还是说你愚蠢。 锦灵耳紧张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娇小的身影穿过一丛丛灌草,看着他在漆黑窸窣的林立疾行。 终于,到了那片湖泊。一如昼日的平静,但此刻的湖,看上去不再那么碧亮,现在,它深邃无比,黑得就像一潭死水。 小哲在湖边静静地站了许久,然后,蹲下身子,伸出食指咬破,将一滴滴鲜红的血滴入水中。片刻,他面前的湖水里便聚集了成千上万翻涌的鱼,那一尾尾鱼就像饿极了般将小哲滴入水中的鲜血吞噬一尽。接着,小哲起身,眼里泛起冰蓝的光,一束束,朝着湖中投射,那些鱼便一下子闪开,连同幽深的湖水,也都分流开来。 看来,慕言说的没错,是可以让水流分断,可是——为什么要用小哲的血液才能使那些鱼类怜惜?还是·······根本没有怜惜,只是因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以满足,才会为小哲打开通往彼岸的道路? 这时,小哲平静地踏入水流湖底的阶梯,有些视死如归地,朝着冗长的水底之路走去。 锦灵耳急忙跑上去跟上,这时,她发现,小哲的耳垂边,似乎有了一痕伤,有些碎裂,有些可怖。 是什么呢?锦灵耳与他并肩前行,目光一直停留在小哲的耳际。 彼时,身后的水流倾泻而下,岸上的景致顿时被水色淹没。 “慕言,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失望,不会像五年前一样,让你因为我,失去挚爱。” 他又说话了,锦灵耳急忙倾耳。五年前?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个生于不周山的妖兽得以变成这样,为了一个凡间男子,不惜以身犯险? 正想着,眼前便出现一座巍峨的水下宫殿。宫殿前,伫立着两只相貌凶恶的青铜兽,整个宫殿都由无数刻满梵文的冰柱支撑,看上去,很是壮丽。 这是——锦灵耳皱眉,寒水宫?当年被昆仑山神封印的妖宫?可是?这寒水宫不是早在五年前就从人世间销声匿迹了么,传说,宫殿里有数之不尽的宝藏,所以在那之前,引得许多贪婪的人来到这里,从而成为那些水妖的盘中餐,所以,昆仑山神便奉帝神之命将这个宫殿封印,让这个宫殿从此再无人踏足,没想到,今日,她居然也能再目睹寒水宫的面目。虽然成了水下亡殿,但丝毫不减当年的壮观。 这时,小哲伸手,指尖泛起一痕蓝色的丝烟,朝着宫殿大门上的水妖浮雕探去。 原本闭着眼睛的水妖浮雕在被丝烟触及的那刻,忽地睁开眼,冰冷的蓝眸折射出妖异的光芒。 这就是打开寒水宫门的钥匙?就用小哲的血?锦灵耳不由得对小哲刮目相看,看来,长右没有凡人认知里的那么多灾,这样看来,反而觉得,他的巫力不容小觑。 见宫门大开,小哲便朝着宫殿进发。锦灵耳回过神,紧跟在后。 比起当年的寒水宫,现在果然没落了,本应该金灿灿的珠宝,早已被寒冰冻结,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一切都变得死气沉沉。 “沉睡的水妖之王,我以长右之名,将你唤醒——”这时,整个大殿都回荡着惑人至深的嗓音。 他会说话?锦灵耳登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色宁静的小哲。 这时,整个大殿开始剧烈的摇晃,殿上王座的冰石也开始碎裂,一道道裂痕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让锦灵耳忍不住捂上耳朵。接着,一声通天巨响,冰石碎裂一地。座上,一只巨大的妖兽沉静地坐于其上,浑身长着寒冰倒刺,眼神冷冽。 原来,传闻中的长右不说话的原因,不是因为有什么禁咒,也不是因为天生不会说话,而是因为,他们的声音可以唤醒一切水底尘封之物。 “长右,多年不见!”水妖之王盯着小哲,一开口,便喷出一片寒气。 “妖王,这次,我想请你帮个忙!”小哲开口,恬静的面容忽然被一层冰渣覆盖。 锦灵耳回头看了看他,不对,现在,他的整个下颚乃至右边的脖颈处,都布满了先前看到的那种可怖的裂痕,这样子,真担心他就像个瓷娃娃一样碎掉。 “这次——又想拿什么交换?”妖王伸出手,很是悠闲地挑着长指甲里的细尘。 “召唤巫力!”小哲如是平静。 “对,我都忘了,五年前只顾着索要你的降水巫力,都忽略了你的召唤术,长右,你真的愿意把你仅剩的巫术奉献给我作为这次帮忙的交换?”妖王的目光从自己的手指上移开,转而看向他。 “对!”小哲笑了笑,但笑得却很苍白。 “不后悔?”妖王似乎是想让他确定自己的言行,眯眼看着他,继续追问。 “不后悔!”说着,他的视线移向左手,那里,系着一根红绳。 “你可别忘了,当年昆仑老贼封印我的寒水宫的时候,你为了保全那个本该死去的女人,牺牲了自己的降水巫法,结果呢?到头来,那个男人心里想的念的还是那个女人,他永远都不知道,你为了他,做了多大的奉献,你却还是那么愚蠢地认为,那个男人终会有一天明白你的好,和你本不该有的痴恋,对吧?”妖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透着一股罕有的慧色,好像,能把所有事物看穿。 “不,你不是我,你不会知道我的感受!”小哲依旧淡然。 “可你也不是他,你也不会知道他对你的想法不是吗?毕竟你不会读心术,这样吧!看在五年前因为你的灵力让我只是被冻结而没有死亡的份上,我让你听听,那个男人的感受,如何?”说着,妖王咧嘴一笑,竖起食指,指尖冒出一股冰蓝火焰。 “小哲,你就叫小哲吧。”是慕言的声音。 小哲的面色霎时变得温和。 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 画面里,慕言和小哲同坐一桌,看起来很安适。 “快吃吧!等你长大,我就能把你献祭给妖王,这样,他就会答应我,把千念接回来了。” 听到这,小哲忽然面如死灰。 接着,换面转换,是那晚慕言喝醉的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你,我要失去千念?你是妖孽,要不是因为你,千念她,怎么会被你引发的水灾冲到对岸那孤僻的山林里去?” “你去死吧!该死的长右!” 锦灵耳顿时惊怵了,她忽然想起,为什么当日慕言的眼里会有恨。再看看小哲,他的脸上早已苍白地不成人形。 五年,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是为了把小哲亲手献祭给万恶的妖王,这埋藏了五年的邪念,足以让一个人倾心,也足以让这个人一夕之间毁灭。 小哲他——能受得了么? 锦灵耳回头看着他,看着他静的让人心疼的样子。 “这样,你还要替那个男人找回他的女人?”妖王问。 许久,小哲才抬眼看着妖王:“要。” “什么?可是那个愚蠢地凡人根本就不知道,整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救了他女人,他反倒把一切都怪罪于你,你也心甘情愿?”妖王对于他这样的反应甚是惊讶。 “是,心甘,情愿!”说着,他上前,走到妖王座下。 “长右,五年,竟然让你改变这么多!”妖王忽地大笑:“看来,这一切在五年前就已经注定了,也罢,既然你不想活,看在昔日的救命之恩上,我替你接回那个女人,你的召唤术我不要了,其实,你自己也知道,五年前,你把降水术给了我,又救了我一命,你的命就不长了,今日,你又忍着寒冰,耗费了这么多血,能支撑到重回湖岸见那个男人最后一面,就已经不错了!”妖王起身,巨大的身躯使得大殿又震荡了几分。 “对了,长右,我只替你接回那个女人,至于那个女人还能不能接受那个男人,这就不关我的事了!”说完,妖王转身,燃着磷火的尾鳍扫过冰坐,接着,一声怒吼,妖王便从大殿消失。 妖王消失的那刻,小哲也终于支撑不下地瘫倒在地。 “小哲!”锦灵耳不禁失声大叫。 霎时,一阵幽蓝的光华涌来,萦绕在他身边,接着,便将他托举着离开寒冰宫殿。 锦灵耳正想上前,却觉得目眩。 就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小哲那绝望的眼神,还有·······慕言的惊诧。 ------------ 第六夜 “醒了?桌上有汤,喝了吧!”一睁眼,还没看清楚地形,锦灵耳便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 她坐起身,看了看四周,房间里果然有一个男子,临窗而立,背过身,所以,她看不到他的样子。 “这汤是我从西山找来的灵芝熬成的,可以恢复你在悬空界消耗的灵力!”说着,那男子转身,微笑着看着她。 “你你你――”锦灵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慕言?” 男子不语,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小哲呢?”锦灵耳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灵芝汤,随即又看向他。 “你想知道,后来小哲怎么样了?”慕言走到桌前,端起汤碗,走到床边,递给她。 “我还想知道,为什么?五年的时间,你却用来摧毁那样一个对你真心的人!”她接过汤碗,拿起汤匙小口小口地喝着汤。 “五年,不仅可以改变当初那样一个冷血的长右,更加可以让一个原本勇敢的人变得懦弱!”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坐回桌旁。 “什么意思?”她放下汤匙,蹙眉看着他。 “是,之所以那么狠心,有一半是因为,我以为是小哲害得千念与我相距一方,可是?还有一半,连我自己的内心都不敢承认的一半!”说着,他苍白地笑了笑,一如小哲在知道了他照顾自己五年是为了让自己死的时候的那种笑。 “你――”锦灵耳似乎猜到了什么?立刻顿住,哑然。 “没错,我爱上了他,那个长右,那个男孩,那个与我相伴了五年的人,我怕,因为我这变态的想法,让他觉得恶心,所以,我不敢,不敢承认,不敢认同,就连自己的心都被催眠。其实,我没想过要他死的,我想,或许他只需要从我世界消失,我心里就再也不会有他的存在,可是――可是――那天,妖王送来了千念的时候,我一点都不为所动了,但是,在看到小哲在我面前微笑着浑身碎裂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的世界,崩塌了,死亡了,沉溺了――” 是这样么,锦灵耳看着他苍白惊惶的样子,不由愣住。 “那――你让我来黎州捉妖,是怎么回事?”锦灵耳忽然想起,他那么故弄玄虚地找到她,难道就只是为了让她去悬空界走一遭,去看看往事,再回味今天? “不是,因为我得知,黎州水灾,好像是长右所为,所以,我想请你找到他!”慕言的眼神顿时恢复光泽。 “为什么你不亲自找?还有,小哲不是・・・・・・・”锦灵耳依旧皱眉。 “我求妖王护住了他的元魂,送回了不周山,二十年后的现在,他就应该能修成人形继续做最初的长右能做的事了,但是,因为之前的执念,他是能感知到我的存在的,他不想见我,所以,只有让你们替我找到他,让我看一眼就行!”说完,慕言松了口气,似乎是因为,把埋藏了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觉得顿时轻松。 “那你为何要找梦魇和催梦人来阻止我?”锦灵耳动咒将手中的汤碗移上桌,翻身下了床。 “梦魇?催梦人?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能有一点法力,都是因为和妖王签订了契约,用三十年的寿命换来的!”慕言也有些诧异。 “那会是谁?”锦灵耳环臂沉思。按理说,不会再有其他人什么事了吧!除非――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对,要说有不有关系,这个人,无论在那边,都沾有一丝关联的。 “慕言,现在我们就去寻找小哲吧!”锦灵耳抬眼看着他。 “现在?你知道了他在什么地方?”慕言有些激动了。 “不确定,但是,黎州的所有江河连通着九洲大运河,大运河总共在黎州就只有十三条分支,在来黎州之前,我就让水鬼确定了这次发生水灾的主要地区,是在黎州南部,南部有六条小河,水灾最严重的是在一个叫郁横镇的地方,而且,那里的水灾发生得最为频繁,我猜想,水灾的发源地,就是那里,而其他地方的水灾潮涌,都是通过郁横镇流散而出的!”锦灵耳分析道。 “那好,现在我就备马,赶往郁横镇!”说着,慕言就要出门。 “喂,真不知道你折了三十年寿命拿来换取的是什么劳什子法力,出个门都还要备马就算了,居然还不知道,我锦灵耳的巫力通天,去郁横镇那种地方,只是片刻的事!”说完,她一挑眉,一挥袖,眼前,便出现一面光华流转的镜子。 只是,镜面中所映出来的景色,不是两人所在的房间,而是一座拱桥,桥上,行人匆匆。 “跟我来!”说着,锦灵耳便踏入镜内。 看着锦灵耳整个融入了镜中,慕言也跟了上去。 “哇,想不到,小小一个郁横镇,还能这么――”看着眼前热闹的街市,锦灵耳正想赞叹,但随后的话却被不远处突然涌来的大水给打了回去。 “拉紧绳子!”锦灵耳瞬时腾空,朝着慕言扔出绳子。 但是,慕言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言,不语,看着远处发愣。 “喂!大水还没到你脑子就被水淹了啊!快抓紧绳子!”锦灵耳着急地大喊。 “他终于肯见我了!”慕言忽地微笑。 “什么?”眼看着大水逼近,人们都四处逃散,热闹的街市也一片荒芜,锦灵耳简直对这个慕言无语,关键时刻,却还故弄玄虚地。 “谢谢你,让我找到他!”说着,他朝着桥下纵身一跃,扑面而来的大水顿时将他的身影淹没。 “喂!”锦灵耳慌忙避开水浪,但眼下,早已没了他的踪影。 “喂!慕言!小哲!”锦灵耳大喊着,就要朝水里冲去。 “灵耳!”这时,青歌却突然出现,一把拦住她。 “青歌,青歌你来了,快!快救救他!他被水冲走了,他只会那些劳什子法术的,他快要死了!”撕心裂肺的大吼之后,她便无力地倒在青歌怀里。 看着她昏死过去,青歌不禁无奈。其实,就像妖王说的,一切,都在当年长右和慕言相遇的那刻,全都注定了,这些所谓的命运,这些坚持执着的人永远不相信的命运,终究,逃也逃不掉。 所以,他跟在灵耳去了悬空界,跟着灵耳一路来到这里,他以为,她会比自己看得更加透彻,可惜,她还是个孩子,永远都会被自己的感情左右,所以,他才答应她,永远,永远陪着她。 此刻,大水退去,郁横镇恢复平静,那些躲在高出的百姓也三三两两地重回街市,收拾自己被摧毁的家。 青歌将怀里的锦灵耳抱得更紧了些,看着远处分流尽头的潮汐,笑了笑,瞬间消失在了无际的青空中。 ------------ 第七夜 “慕言!小哲!”锦灵耳从床上惊坐而起,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没事,没事,一切都好!”青歌坐在床沿,伸手搂过她。 “青歌――我看到――”锦灵耳缩在他怀里,眉头紧蹙。 “眼见的,不一定是真实的!”他笑了笑,将床柜上的凉茶端起,送到她嘴边。 她摇摇头:“我想知道・・・・・・・” “你想知道的,未必应该知道,但是,如果你好奇,就把这碗凉茶喝了,然后,我让你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一切!”说着,他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地喂她。 锦灵耳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喝着茶。抬眼,看着青歌安然的面容,此刻,晨光熹微,从窗外透出来的光映照在青歌白皙的脸上,显得好美,好美。她忽然觉得,要是有一天,这个人突然离开自己,自己是不是,就会觉得,生命里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许,就像小哲和慕言一样,她和青歌,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许多东西,包括,将来可能面临的分离,第一次,她锦灵耳也会觉得害怕了,比起当年亲眼看着父王死去,对于她来说,分离,更可怕。 “想什么?”他放下汤匙,将茶碗放回床柜。 “没什么?只是奇怪,为什么?慕言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明明坦率就好了嘛!”说着,她笑了笑,但眉头却依旧皱着。 青歌不语,而是盯着她澄明的眼睛。很多年了,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开始,他就知道,她眼里的干净,只有那些懂得用真心来感动她的人才会看得到。所有人都以为,云巅之龙的女儿,任性残忍,可是?没有人知道,为了一只死去的小兔子,她也会哭上半天。他知道,其实她对着世间有很多质疑,很多不舍,可是?她不敢问,怕知道答案之后,才发现,那些东西,本就不属于自己,而她,不过是在自以为是的据为己有。 真是个让人心疼孩子,想着,他竟不觉抚上她的眉心:“不要皱眉,你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 锦灵耳顿时愣住,她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好别扭。 “把衣服穿上,我带你去个地方,我先下楼备马了!”说完,他便起身,顺便替她把挂在床架上的外衫取下,放在床沿。 “嗯!”她点点头。 青歌笑了笑,随即离开了房间。 这种感觉――锦灵耳拽进了外衫。不,不可以的,她怎么可以忘了,自己永远长不大这个事实。 这时,一阵风把窗户吹开,窗外,是一棵树,树梢上,挂着一根红绳。她忽然想起,小哲手上,也有这样一根红绳的。以前听红娘说过,这红绳,视为等待,为之戴上的人,如果一辈子都不再接受戴上红绳的那个人,那么,那个人,就会在等待中死去。但如果为之戴上红绳的那个人接受了戴上红绳的人,只要把红绳取下,再转而戴在那个人的脚踝上,两人,便可一生一世。 可是?小哲――你们一生一世了吗? 她叹了口气,便起身穿好外衫,离开房间。 彼时,青歌已备好马车,正坐在上面等她。 她垂眼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青铜之龙,忽然觉得,好像一切都想明白了。 “青歌!”她上前。 “走吧!愣着干嘛?”说着,青歌正要伸手扶她。 “不用了,我想,我懂了!”说着,她大笑着朝市井跑去,绯红的衣衫在晨光中影影绰绰。 他看着她跑开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其实,郁横镇的那次水灾,和小哲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在灵耳去了悬空界那次,他认识了一个人――千念,没错,就是那个在这个故事里被遗忘的女主角。关于千念,就要从二十五年前封印寒冰宫之前说起了。 昆仑山神奉命封印寒冰宫,可是?水妖之王巫力强大,如果强攻,就只有两败俱伤,于是,昆仑山神来到不周山,找到当时的长右一族,长右一族,天生就可导致水患之灾,可是?那都是源于天灵,但要是违背自身的境况用法力人为的导致水患,便会丧命。当时的族长,挑中了族中最为不起眼的孩子,那便是小哲。小哲弱小不堪,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可能为长右一族做出什么大的贡献,还不如牺牲自己,完成这次昆仑山神的使命。可是?他姐姐小越拼了命地阻止,因为,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弟弟,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呆滞,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弱小,他拥有的灵力,比任何一个长右都强大,所以,她绝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弟弟就那么死去。然而,屈于整个长右族的逼迫之下,小哲还是跟着昆仑山神去了封印寒冰宫的地方。于是,小越决定,偷跑出不周山,跟着弟弟同去,等到山神施法的时候,就把弟弟救出,自己,代替他死。为了隐瞒自己身份,她换了容颜。 可是?到了那里,在那个山下小镇上,她遇上了生命里的第一个人族男子――慕言。慕言说,很喜欢自己,想和自己永远在一起。可那时,她忽然看到,弟弟出现了,看样子,是逃出来的。她本来很高兴,想带着弟弟逃到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找到的地方的,可是?她忽然发现,弟弟看慕言的眼神里,有着不一样的情愫,她不懂那是什么?可是?她知道,那种眼神,就像以前阿娘看阿爹时的眼神,很爱惜,很珍视对方。 她想,如果弟弟喜欢,就这样吧!让他一直待在慕言身边,而她,则陪在弟弟身旁就好。 但平静地日子没过多久,昆仑山神终究还是找到弟弟了,树林里,她看到,弟弟眼里闪烁的泪光,她知道,那是对慕言的不舍。 于是,她主动请缨,和昆仑山神交换。用自己的命,换弟弟的平安。 封印寒冰宫的那天,她抱着必死的心态跟随着昆仑山神来到寒水湖畔。昆仑神布法,她施术。漫天的潮涌一层一层地朝着湖心的宫殿拍打而去。可就在这时,慕言出现了,一同出现的,还有弟弟。一时紧张,她失手,坠入湖中。意识模糊之际,她似乎听到了弟弟的声音,她认得,只有做重要交易和施法的时候,弟弟才会开口,用那种很好听的声音,用那种很好听的声音说话。 醒来时,眼前的景致一切都变了,她很诧异,自己竟然没死。这时,水妖之王从湖中浮现,告诉她,是弟弟用了自己的降水术作为交换,不仅保全了她的性命,也救了它一命。她问妖王,弟弟还好吧。妖王没说话,只是告诉她,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于是,她在这边开始新的生活,这里也有一个小镇,可是?没有了弟弟,只有遥遥无望的湖水,她试过很多方法,但是,这寒水湖因为封印了寒冰宫,便设下结界,无法越过。 直到有一天,妖王再次出现,说,要带她回去。她很高兴。 但回到那里,看到的,只有慕言,弟弟呢?她环视四周。 “慕言――”是弟弟的声音。 她转身,惊喜地看去。但――却只看到――弟弟・・・・・・・碎了一地。 弟弟死了,自己费尽一切保护的弟弟,终究还是死了。她愤怒地看向慕言,谁知,慕言的脸上,不再是当初看弟弟的那种嫌恶,她在慕言的眼里,似乎,也看到了当初弟弟看他时的眼神。 后来,慕言求妖王将弟弟的元魂送回不周山。她也跟了回去,昔日歧视他们姐弟的族人们,也抛去了对自己和弟弟疏远。就这样,她守着弟弟的元魂,等了二十年。 二十年了,弟弟终于化为人形,可是?他不认得了自己,却还记得那个叫慕言的男人。她不允许慕言再一次毁了弟弟,于是,她千方百计地阻止慕言和弟弟见面。 但弟弟却还是跑了,而那个慕言,却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两位上神帮忙寻找。她不能让慕言找到弟弟,不能让弟弟再遭受一次背叛,所以,她要阻止,一定要阻止。 这,就是千念,也可以说,是小越的故事了。 当时,青歌见到她的时候,她很是恼怒地指着他,说要杀掉一切伤害弟弟的人。那刻,他便什么都懂了。 他问千念,为何要阻止小哲和慕言见面。 千念说,因为怕慕言背叛弟弟。 然后,他又问,她怎么知道,这次,慕言就不是真心的了。 千念一脸不屑地看着他,回答,是不是真心,一试便知。 于是,他和她打赌。 他将小哲禁锢在黎州城外的水井里,然后,放出假消息,说郁横镇是水灾最为严重的地方,引得锦灵耳和慕言前去,然后,他用法,使水患全都导流至郁横镇。 明显,这次,他赢了。慕言就这么当着灵耳,他,还有千念的面,跳进了汹涌的潮水中,只为了追随小哲的身影。 “谢谢你,你赢了!”这是千念临走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不语,只是微笑着望着潮汐尽头,那里,有一道水流的漩涡,通往黎州城外,一处偏僻的水井。 尽管不知道结局,尽管不了解三个人异样的情愫与纠结。 但是,他知道,一切,都是因为那份牵绊,无论姐弟也好,男女也罢,亦或是,小哲对于慕言的情感。这一切,无论哪样,都不可耻,只有正视它,面对它,才会明白,彼此的重要,才会知道,没有遗憾,有多好。 ------------ 尾声 尾声 “青歌,你能不能骑快点!”锦灵耳坐在马背上,当然,不是她独自骑马,她身后,还坐着一个青歌。 在黎州游玩了两个月,锦灵耳对于浮梁,简直是归心似箭。 “这不是草原,万一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我们都得摔倒地上!”青歌笑着,手中的缰绳扯得更紧了些。 “搞什么嘛,等等,我渴了,下去喝水吧!”说完,锦灵耳回头冲他眨眨眼,随即纵身跃下马背。 “你――”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着锦灵耳屁颠儿屁颠儿地朝着不远处的那处农家跑去了。 他摇摇头,翻身下马,牵着马,也了上去。 “请问,有人吗?”她站在门前,伸手轻轻扣了扣门。 “来了!”院子里穿来熟悉的声音。 门开了,门内的人和门外的人都愣住了。 半晌,锦灵耳扑哧一笑,一掌拍在那人的脸上:“慕言,你怎么留胡子了?” 慕言尴尬地笑了笑:“什么胡子,这是我和小哲玩游戏,输了之后,他在我脸上画的,对了,你们怎么想到来看这里?” “没有啊!在黎州玩够了,我和青歌这才准备回去,不过,我以为骑马好玩,谁知道,一点都没劲,对了,你们怎么住在这里啊!荒郊野外的!”说着,锦灵耳很不客气地进了门,朝着屋子走去。 “是小哲,他说,喜欢住在城郊,清净,无人打扰,而且,这里不远处也有一片湖,很美,我们时不时地都要去钓鱼的!”慕言也跟了进来。 “爹爹!”这时,从屋后忽然跑出来一个孩子,冲着慕言欢喜地喊着。 等等,锦灵耳惊诧地看着他:“你你你你――你们还可以生孩子?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这时青歌也从后面跟了上来,怀里还抱了一个孩子。 锦灵耳惊讶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锦姑娘,别害怕,这是我和慕言离开黎州城的时候,收养的两个孤儿,他们在那城中乞讨,无父无母,我想,反正我们没有孩子,不如就收养他们了!”这时,小哲也从后院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青菜,腰上围着一条围裙。 锦灵耳被这诡异的情景弄得哭笑不得,原来,他――们的生活,是这样的啊。 “既然故人安好,我们也就放心了,我和灵耳还要赶路,就不打扰二位了,告辞!”说着,青歌放下那个孩子,上前拉过锦灵耳,就像两人告别。 “不留下来吃个饭?”慕言笑道。 青歌看了看此刻已经处于呆滞状态的锦灵耳,笑了笑!”不了,改天有空,再来拜访。”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不用送了!”骑上马,青歌见慕言和小哲还站在门口目送他们,他便摆摆手,调转马头,朝着日落的地方去了。 “喂!”这时,锦灵耳终于回过神,扯了扯他的衣服。 “嗯?”他挑眉。 “我们好像是去讨水来着吧!为什么・・・・・・・我没有喝水就走了?”她抬头,用手戳了戳他的下巴。 “给你!”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 “哇,有琼枝甘露不早说!”说着,她接过瓶子,打开瓶塞一口气喝掉了瓶中的甘露。 “你那样子,还喝得下水?”他笑道。 “是是是,我只是第一看到――两个男人――”说着,她立刻住了嘴,随即把瓶子扔掉。 “如果你能像慕言那样面对这份不被外界认可甚至鄙夷的感情,或许,你就会知道他们的深刻了。” 是吗?锦灵耳望着天边的落日,霞光染尘,飞鸟扑翅。 ------------ 蜉蝣 ------------ 第一夜 “嘶嘶・・・・・・・嘶嘶・・・・・・・”耳边好像传来什么奇怪的声音啊。 晨曦睁开眼,一条巨蟒正立在自己眼前,还很是悠闲地吐着信子。神马情况?她哑然。明明和死党在花溪游湖来着,结果,天有不测风云,船有太湖翻船,所以,她就那么幸运地翻船了,翻船就翻船吧!关键现在没出现在医院已经很让她憋屈了,面前还出现这么条大蛇,是要闹哪样!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小青啊!”眼前的蛇忽然张嘴了。 她一下子蹦了起来,她以为蛇是要吃她来着,结果说话了・・・・・・・可是・・・・・・・・这比吃她还要恐怖啊!说话,说话,一条蛇也会说话,这什么世道啊。 “姐姐?”忽然,眼前的蛇身透出层层幽光,继而,烟雾弥漫。 她就这么呆愣着看着眼前的一条蛇,变成了一个人,还是个美人。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鲁迅百草园里的美女蛇? “姐姐!”那条美女,哦不,那位美女,就那么突突突地冲了过来,一下子抱住她。 纳尼?她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为什么要替那个男人挡住妖道的刀剑?你不知道你才身受重伤么,怎么能那么做!”说着,那美女就在她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身受重伤?那美女哪只眼睛看到她身受重伤了,她可是一顿能吃三碗饭的女中爷们儿啊!再怎么・・・・・・・等等,现在,是在哪儿?她没听错的话,那个美女刚才自称――小青? 那她叫自己姐姐・・・・・・・・莫非・・・・・・・・她叫小白? “那个・・・・・・・咳咳!”尼玛,刚想说话,就被口水呛到了。 “姐姐,别急,小心身子!”小青扶着她,眉头微蹙。 “那个・・・・・・・小青?”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姐姐,妖道让你身受重伤,小青定不会放过他!”说着,美女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其实,她现在很想说,小青啊!打打杀杀不好的,对自己不好,对别人也不好,而且,伤到花花草草就更不好了嘛,但是,她要是说了,是不是会很欠扁―― “小青,其实呢・・・・・・・我・・・・・・・” “姐姐不用担心,现在我先带你下山去找间客栈住着,然后,过几天等你好些了,我再去找那妖道算账,定要他付出代价,不然怎么对得起姐姐的身负重伤!”小青打断她的话,很是愤慨地说道。 她顿时无语了,说了这么多话,美女蛇是提了多少次身受重伤?她是有多希望自己受伤啊!她现在好得多可以跳起来打蚊子好不好。 “姐姐,先休息吧!”说完,她不顾她那么担惊受怕的眼神,也不顾她初来乍到的迷茫,就这么――把她扛走了・・・・・・・・ 果然,在穿过了重重森林,在越过了重重险阻,她的头在一次又一次的震荡下,她的脸在一次又一次被树枝的摧残下,她们,终于,找到了一家――客――栈。 天呐,是有多辛酸。她很是憋屈啊!本来今天生日来着,结果去次公园还翻船,翻个船还穿越,穿个越还穿得那么不靠谱。这世道,真的神马都做得出来,那老天爷也不知道抽哪门子风,是整天闲着没事儿无聊吧!动不动就让现代人回到古代去,也没问问人家同不同意,也没让人家挑一户好人家,看看,有的孩子,一不小心,就成了名门望族的嫡女,来不来就嫁给君王,再好一点的,就生个好相貌,不好的,也能在历经种种磨难知道生个好相貌,再有的,一来就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缺钙少爱,然后,也是历经种种磨难变成每个男人都喜欢的万人迷,可人家再不济也是成功人士吧。但是――瞧瞧她,一不小心,就成了白娘子了,还是惊悚版的。 “你还来这儿做什么?姐姐现在不要见你!”刚进门,就听见小青在门外嚷嚷。 她皱眉,放下手中玩得起劲的茶杯,正想开门,却见小青一下子跳了进来,把门扣住。 “怎么了?”她问。 “姐姐,没事,你去休息吧!对了,我知道你忘了以前的事了,不过也好,师尊早在你我出关之前,就有告知过我,说等不到多久,你就会经历一次情劫,继而失了记忆,但是,小青不会放下姐姐不管的,小青永远陪在姐姐身边!”说着,她笑了笑,明眸皓齿。 她不语,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还有什么可说,再说了,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作为一条蛇,小青还真是和小白感情深厚啊。 “等下,门外有人?”听见敲门声,她有些疑惑。 “姐姐不用理会,还是早点歇息吧!”说完,小青便上前,扶着她,去到里间的床榻边,为她更衣,脱鞋。 也是在看到鞋子的那一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难道连样子也变了。想着,就赤着脚往一旁的梳妆台跑去。但是,看到镜子里的人,她顿时僵硬了。 多可怖的一张脸,皮开肉绽,刀痕四见,哪里・・・・・・・还有人的样子。想着,她忍不住伸手,触摸了一下这张如同碎裂般的脸颊。 这时,小青立刻捂住她的眼睛:“姐姐,会好的,会好的,不要在意,好么?” 她又一次无语了,自己好不容易感伤一下,怎么哪儿都有小青小姐啊!再说了,这又不是自己本来面目,对于她来说,还真没什么在意的。 “小青,放手・・・・・・・”她很是艰难地掰开小青死死捂住自己的手,然后转过身,看着她:“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的,所以,小青,你不用太担心我,既然你都说,我忘了一切,那么,现在的我,是一个全新的自己,从现在起,我要做我以往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好么?” 听了这段话,小青只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吧!她知道,现代思维和古代思想很难融合。 “那么・・・・・・・我们去睡觉吧!”说着,她冲小青很是慈爱地笑了笑。但脸上的伤口却被扯得生疼,她知道,或许她认为的笑,在小青看来,很扭曲吧!不过,无所谓了。 想着,她便不顾小青疑惑的眼神,径直回了床,脚也不洗,就那么倒下了。 好累啊!好累啊。她觉得,怎么那么累呢。 渐渐的,疲倦的眼睛,就合上了。 ------------ 第二夜 “晨曦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什么问题,但因为在跌入水中的时候头部撞上了船边,所以成了重度脑震荡,可能――会失忆。” “什么?你――” “我知道是我的错,没有阻止她和朋友们去游湖,可是?我不知道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太意外了。” “说得好笑,意外,带晨曦出门的时候,你给我保证的什么?” “我知道!白落青,你最好给我闭嘴,现在晨曦需要安静!” “你――” 好吵,她皱眉,感觉身体也好僵。 “晨曦醒了!” 她睁眼,眼前是明晃晃的光照,还有两张凑得很近的脸。 “姐姐!”一个女子忽地扑进她怀里,紧紧地抱住她。 “你们是何人?”她有些不悦地推开眼前的女子,环视四周,除了白色的一片,就是斑斓的花簇,摆满整个房间。 “晨曦,你不记得我了?”这时,旁边的男子上前,握住她的手。 “你――”她的瞳孔迅速放大:“许仙?” 男子愣了愣:“晨曦,你这又是玩儿哪出?” “许仙,原来――你真的没死!”说着,她笑了笑,但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却显得萧瑟。 许安哲愣愣地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没有了以往的光芒,那种深邃的沉敛,是晨曦从来没有过的,难道,她真的失忆了? 白落青也顿时起身,瞪着眼睛看着她,明显是被惊吓到了。 她叹了口气,起身:“我不是你们口中的什么晨曦!”说着,她冲着许安哲笑了笑。 “别说傻话,你――只是失忆了――”说这话的时候,许安哲禁不住蹙眉。 “失忆――”她朝着白墙的一处空洞走去,好像一扇窗,但却被像是冰的东西挡住,她忍不住伸手,但是,指尖却没有传来冰凉,空洞外,是比房间里更多的花束。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是师尊说的转世之劫?可是?她一点也不像转世啊!明明,自己有记忆,有感知,还有・・・・・・・不认识的人认识自己。 “晨曦,可能失足落水给你造成了很大的精神负担,但是,我只希望,你能好好静养,等待你熟识一切之后,我想,你就不会有对于现在这些未知事物的恐惧了!”看着她临窗而立的萧索,许安哲以为,她是因为失忆,所以对一切都显得迷茫未知。 这时,她忽然回头,看着房间里的两人:“你们说,我叫什么?”既然上天安排她来到这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世界,那么,就当作重生吧!不管命运怎么安排,她都认了。 “姐姐,你叫白晨曦,我是你妹妹白落青,他――”白落青的睨了一眼一旁的许安哲:“他・・・・・・・是姐姐你的男朋友,许安哲。” 白晨曦,白落青,许安哲,她在口中呢喃。 “晨曦,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吧!伯父伯母那边我通知了,他们正从巴西赶回来,所以你不用担心!”许安哲上前,替她整理了下领口。 她愣住,任由许安哲靠自己如此之近,那种亲昵的温和,许仙曾经也有给过,可是?终究,还是毁在了质疑上,因为怀疑,因为不信任,所以,她和许仙,注定分离。 “姐姐,我去给你买些草莓吧!你最喜欢吃草莓的!”见她的气色渐渐有些恢复,白落青不免有些高兴,连同着对许安哲的不满,也顿时烟消云散。 她定定地看了她片刻,随即点头。 白落青冲她吐了吐舌,随后拿起包,离开了房间。 偌大的房间,此刻便只剩下她和许安哲,一时间,气氛变得尴尬无比。 “和我,说说她・・・・・・・・不,应该说,我以前的事吧!”半晌,她开口,转身坐回床沿。 “你!”许安哲皱眉,对于晨曦,他有一种说不清的感情,是爱,但是,也有恨。 “看样子,你和我一定是很亲密的人,难道不知道我的一切?”她看着他恬静的侧脸,忽然想到,以前和许仙在一起,许仙总是很温和的看着她,眼里,尽是宠溺,可是?到最后,这份宠溺不知何时变质,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我爱你,从很久很久以前――”这时,许安哲终于开口,抬眼看她,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悲切。 ------------ 第三夜 “姐姐!”耳边传来小青的声音。 白晨曦很是无语,怎么睡个觉都还是阴魂不散呐。想着,她猛地睁开眼,煞是无语地看着小青。 “姐姐。虽然你忘了一切,但是小青知道,姐姐对于许仙的份爱,是不可能轻易磨灭的,所以,小青希望,在姐姐彻底忘记那个男人之前,还是不要和他见面了,而小青,会在一旁阻止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中,有些异样的愤怒。 她皱眉,许仙?果然是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啊!但是,为什么不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呢?这其中,有隐情? “姐姐,天色还早,我去叫店小二给你熬粥吧!”说完,小青便转身离去。 “哎,等等――”她急忙叫住。 小青回过头:“怎么了?” “哦,没,我是说,叫他们不要熬得太稀・・・・・・・”本来她想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自己又是怎样的境遇的,但想了想,看小青这态度,估计她问了也不回如实告诉她,多说无益,还不如缄口。 “嗯,那好吧!”说完,小青的身影便消失在房间。 她呆了片刻,叹了口气,便起床穿鞋。古代的空气就是好啊!她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街市,还是大清早的,但那些小贩们却都在忙着摆摊了,真有种小市民的感觉呢。 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她一点也不懊恼,反而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没死,或者说,死而复生,总之是好事啊!所以也被必要因为来到这个自己不熟的世界而惆怅吧。 正想着,耳边却传来一阵箫声,凄清婉约,空灵幽畅。 她探出头,朝着楼下看去,是一个男子,白衣翩翩,眉宇淡然。 “许――仙――”她皱眉,口中不觉念出他的名字。 明明声音很小的,但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怎样,楼下的许仙还真的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一刹那对上,白晨曦有些不知所措,但视线却在他脸上怎么也移不开。 “白素――”许仙喃喃,看着她的眼中,多了一丝愧疚,如果不是他,或许,这一切误会都不会发生吧。 “姐姐!”这时,小青忽然出现了。 白晨曦那个汗啊!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在关键时候出现,而且――那个许仙的样子――好像――对!许安哲!和许安哲长得一模一样,这真的是天注定? 小青走过来,一把拉过她,随即将窗户关上,然后转身,看着她:“姐姐,你怎么能随便和许仙相见?” 随便?她愣了愣,好吧是挺随便,不过,又不是故意的,能怪她么,要怪只能怪古代楼房修得太矮了,她不禁腹诽。 “姐姐・・・・・・・”看着她一副沉思的样子,小青有些担心她是不是对许仙再次心生好感。 “没事啦!对了,你熬的粥呢?”她立刻把话题转移,毕竟一直谈论她和许仙只会让现在显得更尴尬。 “哦,我让店小二给姐姐熬了鱼香粥,待会儿就送上来!”说到这,小青的脸上没了怒气:“姐姐一直都很喜欢吃鱼香粥呢。” “鱼香粥?”鱼香粥是个神马东西―― “姐姐不喜欢杀生,一直都食素,所以自从小青做个这个不用鱼做材料就可以做出鱼汤的味道的粥之后,姐姐就一直很喜欢吃!”小青很是愉快地解释。 “哦――”她立刻做出一副了然的样子。不过,要说食素,她可是荤食主义者来着,要像小白一样一直吃素,真的是一种悲哀。 这时,门外适时地想起敲门声,看来是店小二送吃的上来了。她立马屁颠儿屁颠儿地朝着门口跑去,但一开门,她就愣住了,这面前的―― “许安哲!”她脱口而出,但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的人便将她拽走,随即,一阵熏香飘来,伴随着熏香的,还有一股眩晕感,天呐,这神马世道――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只听到小青的一句声嘶力竭的呼喊――“许仙你放下她!” 许仙――原来不是许安哲,她苦笑,许安哲又怎么能来到这里呢・・・・・・・ 好刺眼的光啊!白晨曦站在一处荒野之上,但眼前却是一片刺眼的光,这些光是从哪里来的?她皱眉。这时,不远处飘来一缕青烟,烟丝萦萦而来,像是将这些如同锥刺的光分散开来,她也终于看清的周围的一切。四周还是荒野,但自己所站的正中却有一条羊肠小道。 她有些无语,究竟,上天还想让她干嘛? “姐姐!”忽然,那缕烟丝汇成一道人形,继而,一个小孩渐渐浮现在她眼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张着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姐姐既然都知道小青和白姐姐是妖了,能亲眼见到法术一类的,不是应该很感兴趣么?”小孩开口,对她笑得一脸诡异。 听了孩子的话,她立刻恢复正常,看样子,这个孩子是知道她的来历? “姐姐,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小孩走到她跟前,伸出手,掌心,是一颗鲜红如血的红色宝石。 “什么意思?”她对于孩子的动作有些奇怪。 “把这颗宝石戴在你身上吧!你会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一切!”说完,孩子一挥手,那颗宝石便由手上消失,转而挂上了她脖子上。 神马法术啊这是,她真的是觉得,在电视上看得那些魔术啊什么的,在现在看来,都逊爆了。 “这个嘛――其实我是在做生意啦!要知道,前面做了很多赔本儿的买卖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个雇主肯真正出一大笔钱来,我自是很开心嘛,反正该告诉你的我已经告诉你了,就这样吧!还有,我想问你,你――想见一个人吗?” “谁啊?该不会是我妈吧?”她随口笑道。 “闭眼!”孩子也冲她微笑。 闭眼?做眼保健操啊!她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眩晕感,她真的很想骂一句――尼玛,玩儿旋转飞车啊。 “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看看了!”耳边响起那孩子声音。 她睁眼,看到的,是一间病房,房里的病床上,还躺着一个人。谁呢?她走近,随即眼中满是惊讶,甚至,还有些惊恐。这――居然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张脸。是在做梦吗?还是――现在不过是自己灵魂出窍了,所以才能看得到自己的真身?未解之谜里面也确实有过这种说法,但是・・・・・・・在看到眼前的那个人翻了翻身之后,她算是彻底崩溃了。 如果不是自己是在做梦,那就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这时,床上的那个人也睁开眼,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也是一脸的惊诧。 “你――”两人同时开口,但又都顿住。 “你先――”又是同时开口。 白晨曦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好吧我说,我叫白晨曦,你呢?还有,你是谁啊!怎么――和我一样?” 刚醒来的白素在看到白晨曦也是又惊讶又惊恐,但白晨曦一开口,她便知道,这个人没有恶意。 “我叫白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和我长得一样,但是,看样子,你的装扮倒是和我以前一模一样!”白素笑道。 和她以前一模一样?难道――“那个,我们的灵魂是不是交换了?” 白素愣了片刻,随即皱眉:“我也不知道。” “喂,你可是白娘子啊!会法术的主啊!怎么可能不知道嘛!”说完,她便环视四周。她倒是觉得,真的是灵魂交换了,否则,现在出现在这间病房的人,一定是她,而不是白素,不过――现在自己算是回来了么? 正想着,门开了,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 “晨曦!”许安哲站在门口,手中提着夜宵,看着站在床边的白素,显然是没看见一旁的白晨曦。 白晨曦完全没注意到许安哲的目光根本没在自己身上,看到久违的恋人,就激动地不得了地朝他跑去。 “晨曦,来吃点东西吧!不知道你饿不饿,我买了奶茶和蒸饺,你最爱的!”说着,许安哲竟从她身体――穿过去了―― 白晨曦愣住,眼里的光霎时湮灭。 身后,是许安哲温暖的声音,但是,却是对着另一个人,而她,感受不到――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猛然回头,看到许安哲正夹起一只饺子喂着白素,这一切的待遇,不应该是由她来享受么? 为什么?为什么? 她忽然觉得浑身无力,一种由心的疲惫感席卷全身,就在许安哲面前,她倒了下去,但是,他看不到。 ------------ 第四夜 白素看着眼前的女子倒下,有些惊慌,正要起身,但却看到,那女子凭空消失了。 “怎么了?”看着她紧张的样子,许安哲有些奇怪。 她转眼看了看许安哲,避开他夹过来的蒸饺:“你什么也没有看到么?” “看到什么?”许安哲被她问得一头雾水。 “看来,她说得没错!”她叹了口气,转身走到阳台。听白落青说,这里是全市最好的医院,所以站在阳台,可以看到最美的夜景。她不知道什么是全市,什么是医院,可能,医院和医馆一样吧!都是救治伤患的,想到这,她不禁又想起许仙,许仙,也是开医馆的。 “晨曦,或许,这次是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吧!”许安哲走到她身边,揽过她。 她一愣,想要挣脱,但许安哲却抱她抱得越来越紧。 “其实,白天我跟你说的我从很久之前就爱你,是骗你的!”许安哲的声音在她耳边,很近。 “你的爸爸害死了我父母,我又怎么能爱你,可是?没想到,我真的爱上你了,或许上天让你失忆,是为了让我补偿你,为了让我真真正正的好好爱你一次!”说着,他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神也在触及他的那刻愣住,她是在代替白晨曦知道一切么,那么――白晨曦呢?是否会遇到许仙?是否,也能得到许仙的爱。 “晨曦,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他松开手,苍白地笑了笑。 她看着他转身离开房间,那背影,不知为何,在此刻显得有些萧索。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照进病房的时候,白素就醒了,起身,披上外衣,又去了阳台,此刻,外面满是会动的盒子,她既惊奇又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生活和世界,她真的会适应么?她伸手,指尖泛起一抹湛蓝,看来,自己的法力并没有消失。 “这么早就醒啦!”这时,许安哲正提着豆浆油条进来,看到临窗而立的她,有些担心外面的风会把她弄感冒,便急忙放下早餐,走到窗前,为她裹紧外衣:“现在你才恢复一点点,这样很容易感冒的你知道吗?” 她收回手,抬眼看着他:“感冒?” “对啊!感冒・・・・・・・也就是――风寒!”这几天,他发现一个模式,就是,晨曦好像只听得懂古代一点的说法,甚至,连电视什么的都不知道,这让他有些奇怪,问过医生,却也得不出结论,唯一的解释就是,可能心理也受到了一些刺激,所以,思想只能停留在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层面上。这一切,却都是他的错・・・・・・・ “怎么了?”这次换她问起他来。 “没事,快点去吃早餐吧!吃过之后,换上衣服,我昨晚不是有说过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么,所以你要赶快梳洗打扮好啊!”说完,他笑着搂过她,来到餐桌前,为她打开豆浆杯的盖子,将油条泡进去,这是晨曦最喜欢的吃法。 吃过早饭,已是日上三竿。 “晨曦,还没换好么?”许安哲见她在厕所里一直没出来,有些担心是不是滑倒了。 白素在厕所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色的连衣百褶裙,但是――胳膊和腿都露出来了,这―― “晨曦!”许安哲实在有些不放心,便直接推门而入了。 白素见他进来,立刻反射性地挡住胸口。 许安哲不禁大笑:“以前都穿那么暴露成天在我面前转悠,说自己是不是很漂亮,现在――哈哈――” 见他笑得那么开怀,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没那么别扭了。 “好啦!既然你收拾好了,那么,我们出发吧!”说着,他拉过她的手,顺便还为她理了理头发。 他的温柔,他的爽朗,是许仙没有的――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许安哲。 出了医院,许安哲就叫了辆出租,起初白素很是排斥地不上车,但在许安哲的温柔要求下,她还是战战兢兢地坐上了车。 一路的风景很美,有树,有很高很奇怪的房子,还有,一直握着她的手的许安哲。 过了很久,她开始觉得肠胃有些不适的时候,车终于停下了。 是一栋房子,看起来很古老,很像――许仙和自己的府邸!她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房子。只是,没了富丽堂皇,没了青翠欲滴地绿荫环绕,只有枯藤老树昏鸦。 “这里――是我的家!”许安哲握着她的手忽然松开,这让她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空缺。 她跟在许安哲身后,慢慢踏入这个院子,脚下,踩地枯叶沙沙作响,多荒芜的景象,这一切,都映在她眼中,泛起异样的波澜。 “小时候,我很喜欢在这两棵树上荡秋千,我会叫爸爸给我拴上绳子,然后自己搭上一个小板凳,从早,到晚地玩着!”许安哲走到两棵树旁,微笑道。 她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 “然后,晚上了,妈妈就会在那个窗户叫我回去吃饭,于是,我又匆忙跑回屋!”说着,他又朝着空荡的屋子走去。 她依旧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不吭一声。 “那边的池子里,养了很多鱼的,可惜,后来都死掉了!”她指了指那个池子。 她记得,她和许仙也在里面养了很多鱼,不知道,现在是否安好。 “晨曦!”他忽然回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如果,给你一个选择,你还会选择做你爸妈的女儿吗?”他问。 她愣在原地,选择,如果,给她一个选择,她又是否会不做蛇妖,不成为白素,不爱上许仙呢?不可能吧!不可能有这种选择吧!否则,她怎么可能又身不由己地到这个世界来。 “你有后悔过成为现在的你么?”许安哲接着问。 她微微一笑:“如果,我不是现在的我,又能怎样呢?不会遇见你,不会发生这些事,不会失忆,不会和你来这里,听你说起你的孩童时期,听你问我是否后悔成为现在的自己是吗?那么――不是现在的我又如何?依旧会成为另一个自己啊!依旧会遇见一个像你一样的人,依旧可能会发生意外,依旧可能会听一个人说起自己的孩童时期,依旧――会有一个人问自己,是否后悔成为自己,那――你问的这一切还有意义么?” 许安哲僵在原地,是啊!他问的,有意义么? 透过树影的光照映在她脸上,看起来,那么的不真实,好像,她随时,随时都会随着这些光,这些空气,这些气息――消失。 ------------ 第五夜 “姐姐——”看着坐在窗台一言不发的白晨曦,小青有些担心地上前,为她披上一件外衫。 白晨曦依旧脸色苍白地盯着窗外的那棵树,如今,已是深秋,枯叶凋残,纷纷扰扰的絮沫不时从窗外飘进来,落到她的裙角,顷刻化为灰烬。 几天了,她还是忘不了重回现代时见到许安哲时的心情。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被替代,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归于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自己的至亲,离自己却好远好远。 “姐姐,如若——如若你还是不能放下,那——小青还是去请许相公过来吧!”说着,小青便要往外走。 “等等——”她忽地回过神,立刻拉住小青。 “姐姐········”小青有些疑惑。 “不用,不用——”说着,又成了之前的痴愣状,目光继续飘移到窗外的那棵树上。她不想见许仙,不想看着和许安哲有着相同面目的一张脸,却对这个人做着和许安哲不同的事。 看着她又是之前那副蔫儿着的样子,小青叹了口气,默然地出了房间。看来,姐姐这样,必然和几天前在楼下见到许仙有关,无论她是不是真心想见许仙,她,都要替姐姐把许仙找来。 想着,她动咒,四周腾起一股青烟,片刻,她的身影便消失在回廊间。 白晨曦依旧木然地坐在窗前,只是,在之前想到许安哲的时候,心里泛起抹涟漪。 “姐姐,感觉如何?”这时,窗外忽地探出一个脑袋,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你——”她皱眉,不就是那个和她交易的孩子。只是,为什么会用这种出场方式·······古代人朕神奇。 “姐姐,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好吗?”孩子笑了笑,很是屌丝地坐到椅榻上翘起二郎腿。 “什么啊?”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是说,穿越到自己的前世来,感觉如何?”孩子的笑容越发诡异。 前——前世?她瞪大了眼睛。自己——穿越到了自己的前世?真的,真的有前世这个东西? “是的,不单单是有前世这个东西,而且,你还能够知道,自己的前世是做什么的,自己的前世的一切,都可以好好感知,怎么样?是不是很棒?”孩子笑道。 她立刻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心口,这孩子·······还可以读心? “无论你信不信,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不知道·········是否你愿闻其详?”这时,那孩子收起一脸的坏笑,转而严肃起来。 “什么事?和我有关?”她问。 孩子点点头,随即将桌上的茶杯都翻转过来,逐一斟上茶,然后,抬眼看着她:“这几杯茶都是一样么?” 她皱眉,有些奇怪:“可能——可能是吧。” “什么叫可能?难道你不能肯定?”孩子促狭,见她盯着茶杯不语,便微微一笑:“说是一样,这些茶都在不同的杯子里,单看这一点,就不能说这茶是一样的,况且,其间的浮游有多有少,从这点看来,亦然如此。可是?说不同,这些茶却都是一盏茶壶中斟出,同是一盏茶,怎说不一样?” 听孩子说着,她的眉头却还是紧皱。 “同样的茶,却在不同的杯子里·······”她喃喃。 “你总算懂了!”说着,孩子便将面前的一杯茶端起来,递到她面前:“同样的茶,却在不同的杯子里,人的一生,也是一样。” “人的一生?”她接过茶杯,目光投射在茶影中:“一生——如果只能在失忆,灾祸,和乱七八糟的穿越中度过的话,有意义么?”说着,她不禁苦笑。 这时,孩子忽地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覆上她额头:“晨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定很累吧。” 只一句,她的心竟被震痛一下。半晌,才开口:“是,很累。” “没关系,好好休息!”说完,孩子的手抚过她的眼,随即,她的眼便合上。 昏睡感顿时油然而生,强烈的疲倦就像窒息一样拥簇着她,感觉,似乎倒在了一束光照前,只有那么一缕光,照在她脸上,刺得生疼。 “喂,你——是白晨曦?”十岁那年,许安哲站在她身前,比她高半个头的身影挡住了她眼前的阳光。 “没事,别怕——”许安哲依旧挡在她身前,只是这次挡住的不是阳光,而是那群不怀好意的混混。 “这个给你好了!”情人节,许安哲送了一把玫瑰给自己。 “不用担心,从此以后,我陪着你!”奶奶过世的时候,除了满屋子的凄凉,就只有守在身边的许安哲。 “以后,你的每一个生日,我都在!”成人礼,他送自己的第一枚吻。 这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是的,但都仅限于看起来。 她知道,许安哲第一次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嘴角边那一抹笑,不是微笑,而是讽刺。她知道,被许安哲挡在身前的那些小混混,不过是他花钱雇来的。她知道,情人节送的那把玫瑰,其中加了致幻粉。她也知道,奶奶当初之所以会突然猝死,是和他送给奶奶的那只猫有关。她还知道,成人礼的那个吻,其实很冰凉。 其实,她知道他以为她不知道的一切。即使,即使知道许安哲接近自己是为了报复,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陷了进来,还是对他无可救药? 命运么?就像白素和许仙,明明是自己挚爱送来的酒,一口下肚,却迎来翻江倒海的剧痛,只是,对于自己来说,那时的心更痛一些吧。 她以为,她可以用自己的执著改变许安哲的偏执,她以为,许安哲精心策划的翻船事件她可以原谅,可是?当她看到他对着别的女人温柔时,她才终于明白,许安哲只是对那个叫白晨曦的女人好,如果她不再是白晨曦,那么,在许安哲心里,便什么也不是。 原来,自己的命运和前世白素一样,终究,得不到自己的真爱,终究得不到—— ------------ 第六夜 夜幕将至,许安哲拉着白素坐在屋顶上,看着院子外的路灯影射出幽幽的光,将院子笼罩。 “晨曦――无论你现在是否记得,我决定,从现在起,好好对你,没有欺骗,没有隐瞒,毫无顾虑的爱你,好不好!”说着,他握紧她的手,微笑。 她愣住,这样直白的言语,许仙・・・・・・・好像从未对自己说过,只可惜,她不是白晨曦,他不是许仙。 片刻,她收回手,淡笑着看着他:“接受现实吧!你心里早就知道,我不是白晨曦,对吧。” 许安哲愣住,眼里惊恐的光芒顿时倾泻而出。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不是白晨曦是吧!是你自己,逼着自己承认,我就是白晨曦,为的是,弥补?”她的眼中是笑意,但却是看穿了一切的锐利。 许安哲沉默着看着她,随即笑了笑,扭头望着路灯:“曾经,我遇到一个男的,他穿的是古装,我以为他是在cos,但是他告诉我,他是过去的人,我觉得他是在开玩笑。然后――”他顿了顿:“我们打了一个赌,同一个人的不同生命,会是如何。” “为何要与他打赌?”她问。 “因为――因为我不甘心!”他讪笑:“我不甘心,她的一个念头,就可以让我所有家人死于非命,我不甘心,她就可以受尽宠爱,我――” “没有什么不甘心,是你自己放不下而已,谁说害死你家人的就是她了?你凭什么――要给她报复?”她的话犹如一根刺,扎进他心底。 “我――”他呆住。是啊!他凭什么就要报复她?因为害死家人的是她父母?可是?不是她啊。 “你自己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吧!不是每个人都愚蠢到什么都蒙在鼓里的,就像白晨曦,她或许什么都明白了,可是?她放不下你,就像你放不下你的仇视,许安哲,其实,你和许仙一样懦弱!”白素笑了笑,苍白的脸上忽地泛起红润的光芒。 “你是――白素――”许安哲眯起眼,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没错,那天她醒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不是白晨曦,因为她看他的眼里,没了以往的眷恋,也没了以往的气息。 之所以不承认,是希望,晨曦,真的能失忆,真的能忘了他以前做的那些错事吧。 “许安哲,如果――你能真正面对这一切就好了!”就像许仙,如果能真正面对这一切就好了。如果,能接受她是妖的事实,真正的,接受她的爱・・・・・・・就好了。 两人忽地沉默,周围霎时变得静谧无比,这时,半空中忽地出现一枚光印,接着,一个头便探了出来。 “灵耳!”在看到一个人影完整的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时候,白素惊叫出声。 一个孩子从半空中缓缓坠地,笑着上前:“白素姐姐,该回家了吧――” “回・・・・・・・”话还没说完,她只觉得头痛得似乎快要炸开了,紧接着,一股眩晕感便席卷而来,那种眩晕感充斥了整个头颅,使得她运不了气,也只能由着这感觉压迫整个神经。 许安哲惊诧地看着白素消失在半空中,接着,一切便又恢复平静。 是在做梦么?晨曦――终究是消失了么? “姐姐,如果给你一个选择,你是会宁愿不做白晨曦,遇上一个许安哲,还是――即使被伤害到破碎,也还是坚定不移?”孩子把手从她额间移开,定定地看着她。 她的眼角,不知何时,竟挂上了一滴泪,萦萦光亮,淌在她白皙的脸上,楚楚可怜。 “我,依旧是我!”她抬眼看着她,目光坚定。 “那好,我成全你!”说完,她诡秘一笑,一挥手,她便觉得疲倦得要命,顿时合上了眼。 “我叫锦灵耳,欢迎你来过浮梁客栈!”孩子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 锦灵耳――浮梁客栈―― ------------ 第七夜 “晨曦!”许安哲一出后院门,便看见一个黑影倒下,那黑影的手腕上,是一根红色的半玉卷绳,那――是他在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 此刻,白晨曦依旧是那日落水时的憔悴模样,昏迷不醒的样子,让人看了觉得心疼。 “晨曦,是我的错,我知道,现在认错没什么用,但是,我想说的是,我许安哲这一辈子,不,永生――都只爱你白晨曦一人――”许安哲的声音并不大,但在空寂的夜色里,却显得空荡。 “安哲――”白晨曦动了动指头,微微呢喃。 许安哲愣了愣,随即拥紧了怀中的人,不知觉,泪水竟淌了下来。 白晨曦微微一笑:“傻瓜……”终于,终于解开心结了么―― 今夜无月,空淡的路灯映照着两人的脸,久别重逢的喜悦了吧。 ―――――――――――――――――― “姐姐……”是小青――白素睁开眼,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小青,她的心不禁微微抽搐了下。 “姐姐……或许,你真的应该见一见他!”小青的语气随即淡然。 她当然知道小青说的“他”是谁,可是――现在真的应该去见他么?此刻,窗外的光色洒下,在床边化成一个孩子的身影。 “白素姐姐!”锦灵耳蹙眉,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灵耳……”白素开口,随即看了看小青,示意她退下。 小青虽不认得眼前的小女孩,但见白素一副沉寂的样子,便也不再多问,只是转身拿了茶壶,离开了房间。 “姐姐,许仙在楼下等了你七日,你可准备见他?”锦灵耳问。 白素摇摇头,随即淡淡一笑:“过去的事,还是让他过去的好。” 锦灵耳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这是许仙在给你下药之前交给我的,还有???????”她顿了顿:“其实他早就知道我和你的交易了,他只是???????不想你不信任他而已。” 白素顿时愣住,许仙???????他早就知道??????? “所以,还是在看过锦盒里的东西之后再决定见不见他吧!”锦灵耳将锦盒递给她。 她接过,拿着锦盒发呆。 锦灵耳微微一笑,随即转身,即刻便消失在晨光熹微的房间里。 半晌,白素才回过神,托起锦盒,缓缓打开。 是回音石,能够记录声音的灵石。正想着,回音石便亮了起来,她有些惶恐地将灵石放在床沿。 “素素,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是这么叫你的,是吧!法海给我看了你的身世,其实,早在断桥相遇,我便知道,你是妖,可是?法海不知道的是,回空伞除了能让我知道你的过去,当然,也还有我的过去。所以,我明白了你为何会制造断桥相遇那一幕,不是像法海说的为了接近我吸食人气而成仙,而是――为了和我再续前缘。白蛇伞你还记得吧!是前世我和你共打的一把伞,而如今,却成了法海的法器,为的是让你念及旧情而上当,从而收了你,只是,你不能知道这一切,否则,法海便会不再顾及一切地伤害你,可为了不让你落到他的手上,我只能当着你的面,毁了那把伞,让你觉得我绝情,让你不知情地平安着。素素,雄黄酒是为了能解除你体内的蛇毒,上次你与法海斗法,我看出来了,法海是以毒攻毒,在你体内种了一枚蛇胆,这是你无法察觉的,可是?我为你把脉却诊得出来,那个蛇胆,之后你在极为痛苦的时候,才能吐出来,否则,相生相克,比你毒性更厉害的蛇毒,便会一点一点吞噬你。素素,请原谅,这次???????我让你失去我。” 白素彻底愣住了,原来,从一开始,自己怀疑许仙不信任自己,便与锦灵耳做了那个测试的交易之后,许仙,就全部知道。 可是?他却能为了让自己安宁地活着,而肚子承受了那么多误会,猜忌,甚至???????还有背弃。 原来,错的,一直是自己。 原来,无论自己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怎样的时空里,自己,都始终是自己。说不是自己的那些人,能骗到的,也不过只是自己。 而原本自己所怀疑,所不信任的人,却深爱着,甚至无比宽容着自己。 她和许安哲一样,始终,都在欺骗着自己。 “素素,我爱你――” 话音刚落,灵石的光芒便瞬时消逝。失去灵力的回音石顿时跌落在地,碎成一片。 白素拽紧了盖在身上的被子。 许仙,不知何时,竟已站在门口,那么安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许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又或许是因为一切都真相大白的不知所措,两人都沉默着,看着对方。 只是,眼里,再没了之前的芥蒂。 而白素也终于知道,许仙眼里倒映的自己,从来就不是惹人惧怕的蛇妖,而是一个平凡的妻子。 他,只是想她能平凡地他的妻子而已。 站在门口的锦灵耳从门缝里看到沉默的两人,不觉微笑。 “这次的报酬是什么?”这时,青歌突然出现,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一个――关于盘古石的线索!”锦灵耳转身,伸手扑在青歌怀里。 青歌笑了笑,随即抱起她,朝着客栈走廊的尽头走去。 盘古石,洪荒年代神器,为盘古之心化成,可复活九虚天境的任何上神及凡众。 他当然知道,对于锦灵耳来说,关于盘古石的线索,有多珍贵,比起那些钱财宝物,盘古石,才是真正值得拥有的至宝。 锦灵耳趴在青歌肩上,看着白素那间房的小木牌上的蜉蝣二字渐渐消逝,不由微微一笑。 终于,白晨曦同白素一样,懂得了,所谓命运。 即使是她,又何尝不是天地万物间的一只小小的蝼蚁,只是现在一切还能在众神的控制之类吧!否则,等到哪天控制不住,或许那时,才会有人明白生命的卑微和悲哀,无论????????你是神,还是人。 ------------ 尾声 初秋,天高云淡,浅温的风袭面而来,白晨曦站在嫩绿的草绒中,朝着不远处的许安哲招着手。 彼时,许安哲一身西装,看起来有些文弱,有些文艺,而白晨曦,却是一副菜市场看到猪肉的表情朝着他不顾形象地招手。 不是他嫌弃她,而是--作为一个穿着短裙婚纱的漂亮女人,做这样的动作,无疑是在给自己抹黑,同样,也是在给今天两人的聚会婚礼掉档。 然而,白晨曦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依旧继续着自己的大妈式嚣张。 许安哲无奈,正要朝着她跑去,但却发觉,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 这时,一个一袭青衣的男子从一旁走来,微笑着看着他。 "是你?"许安哲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那是之前同他打赌的人。 "别担心,我只是--来祝你婚礼快乐的,"说着,男子一挥袖,草丛中白晨曦身上的短裙婚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梨色宫廷式长裙,但这比起之前的短裙,在白晨曦身上,好看多了。 "我想,你也觉得,他更适合这样穿是吧!"说完,男子笑了笑,转瞬消失。 霎时,一切又恢复正常,周围来往的人依旧谈笑着,唯独不同的是,白晨曦身上的短裙的确有不见,穿在她身上的,也的确是换成了宫廷长裙。 "安哲・・・・・・・"看着许安哲走近,白晨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吧!我朋友们都已经在水上乐园了,"说完,便提着长裙朝着水上乐园跑去。 看着白晨曦裙角飞扬,许安哲微微一笑,果然,还是长裙比较适合她。 锦灵耳站在一棵大树旁,身边还站着青歌,看着白晨曦和许安哲两人终于在一起了,不觉有些欣慰。 这世界上的误会太多,可是?为什么要等到失去,才知道这些误会,为什么?不都说清楚呢。 "回去了吗?"青歌问道。 "嗯,待在未来太久,时空会错乱的,"锦灵耳转身,又朝他怀里扑去。 -------------------------------------- 夜色温润,许府中却忙得不可开交。 小青站在门外,眉头紧蹙,姐姐临产,却只让许仙守在自己身边,而她,却只能站在门外等候消息,不知道是悲是喜,真是让人着急。 正想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苍茫的夜空。 “夫人生了!夫人生了!”随即,同她一起等候在外的丫鬟兴奋地吼叫起来。 接着,府上欢呼声一片。 她不禁舒了口气,正准备回房休息。 但见门开了,许仙微笑着,怀中抱着一个被被褥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孩:“小青,来看看你的侄儿吧。” 侄儿・・・・・・・她微微愣了愣,随即上前,眼前的婴儿白净粉嫩,那么可爱,那么真实。原来,自己一直竭力阻止的一切,终究还是发生了,而她本以为会有的缺陷,却始终没有出现。 此刻,夜色浓郁,她透过屏帘,看着姐姐恬静安然的面容,不觉微笑。 许仙也扭过头,看着床上正在小憩的妻子,心里溢出满满的暖意。 一切,都会一直那么好的,嗯,一定会那么好的。 锦灵耳站在房顶上,看着底下的许仙和小青,也看着那个睁着眼睛毫无惊惧的婴儿。是啊!希望,白素和许仙会一直这么好的,就像――白晨曦和许安哲一样。 “去了趟未来,现在又回来看他们,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一旁的青歌打着呵欠。 “走吧!看也看了,说也说了,是该回去了!”说完,锦灵耳便要动咒闪身。 青歌却扯住她的手:“等等,关于盘古石的那个线索・・・・・・・该不会是白素给你的吧?” 锦灵耳不语,只是摇摇头,随即甩开他的手,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苍郁的夜空下,徒留青歌一人呆立在那里,无言。 或许,她只是,为了不让一切不好的牵扯到自己吧。想着,他摇摇头,微微一笑,也随之消失在夜色下。 ------------ 帝女 ------------ 第一夜 梁国与芮国开战,初战告捷,梁国大败,余兵急调回国,养精蓄锐,隔日,芮国遣使,下战书,约七月初九再战于九洲芒山草漠。 三日后,梁国君主梁寅恢,殂。 "草漠的景致何时如此繁华?"梁司静一身白衣,裙角扫过高过人头的芦苇。 "公主,如今国主已亡,两月后的今日,便是在此与芮国交战,公主可曾想好对策?"身旁,一名青衣术士微笑道。 梁司静不语,眼中清亮的光芒投向远处。草漠无垠,可谁能凭一己之力抵挡千万大军。 泸花岛,长年积雪,泉饮适于冰酿,中原人士皆以得泸花冰酿为人生一大幸事。忍冬,便是泸花岛女采集冰下九尺泉水的季节。 梁雪玲很是无趣地提着瓷瓶朝着冰潭走去。她是十年前被父王送来泸花岛的,当时,她七岁,从一位至高无上的公主落为泸花岛主的囚徒。七日冰冻,她挺了过来。从此,成为司酿岛女。在泸花岛上,除了学习酒酿,还继承了岛主的咒术。她知道,当初父王是对外宣称她已病亡,从而将她送来泸花岛。为的是,往后她能以君王的身份回到梁国,只是,不再是女儿身。 "皇姐,"身后,响起一个清澈的喊声。 虽说待在泸花岛十年之久,但她认得,这是--"司静!"看着一袭白衣的梁司静,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皇姐--近来可好,"梁司静泪色盈盈,眼前的蓝衫女子,是她等了十年才得以相见的皇姐,可是?这次的重逢,不是为了叙旧。 梁雪玲笑了笑,掌心泛起一簇幽光,手中的瓷瓶瞬时消失。 梁司静平复了下心情,勾了勾唇角,"皇姐,父王亡故。" 平静的话语,却让气氛顿时凝固。亡--故?梁雪玲愣住。十年前一个与自己等同大小的孩子面见了父王,父王便下了一道密旨--即刻颁布当今长公主病亡的消息,然后将她秘密送出宫,如若君王崩殂,长公主便以男子身份立时回梁国继位。而今梁司静带来的消息无疑是--她该登基了。 "皇姐・・・・・・・"梁司静轻声唤了唤。 "司静,今晚,你陪我在泸语宫过最后一夜吧!"她顿了顿,"作为长公主梁雪玲的最后一夜。" 泸花岛的冬节并无中原寒冷,夜晚凉薄的空气却也渗人。 一盏孤灯,两壶冰酿,还有黑如瀑幕的夜空,以及长发及膝,眸如皓月的梁氏姐妹。 "司静,你从小就有预知未来的灵力,是不是--你早就算到如今这一切?"梁雪玲有些颓唐地倚在木柱旁。 "我能占卜到一切,却无法感知自己的命运,你是我的姐姐,所以--我不知道,一直就不知道,"梁司静有些凄凉的笑了笑。 "不知道么・・・・・・・"她看着妹妹恬淡的脸阔。 "皇姐,我想,或许这次梁国危机,也只有你能够拯救梁国了,"梁司静为她的杯中斟满了酒酿,语气淡然,听不出任何情感。 她沉默半晌,随即端起酒杯,嘴角噙着笑意,"不是拯救梁国,而是拯救我自己。" 是的,不是拯救梁国,而是拯救自己,将自己从不谙世事的迷茫变成世俗的救世主,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缘由,她要拯救的,也只有自己。 "皇姐,那请你,连带着拯救梁国所有百姓好么,"梁司静微微颔首,眼底有些落寞。这就是亡国的痛吧!即使还有一线希望,但对于梁司静来说,即使找到了所谓的救世主,也依旧等同与死亡。 "司静,你知道当初父王下的那道密旨是什么吗?"她笑道,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梁司静皱眉,半晌,才摇摇头。 "要我成为男子,然后回梁国继承王位,"她苦笑。 梁司静愣了愣,递在嘴边的酒杯顿住,抬眼看着她:“皇姐,我知道,这一切于你来说都是不公平甚至残忍的,可是・・・・・・・谁叫我们生在帝王家。” 谁叫我们生在帝王家――是啊!谁叫她们生在帝王家。梁雪玲嘴边的笑意更深,只是,这笑容中只有讽刺,没有温暖。 “皇姐,还记得你七岁那年出宫的时候么?”梁司静忽然开口。 她皱了皱眉,随即点点头。 “可是你不知道,当时你秘密离开王宫的时候,我是亲眼看着你走的!”梁司静放下酒杯:“我不知道缘由,但看着你浑身黑袍,忽然感到害怕,但是,母后却突然出现,捂住我的嘴,那时,我就是带着惊恐,疑惑,以及对你的不舍,亲眼看着你离开的,皇姐,你可知,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即使我不能占卜出自己的命运,但我也能预料,将来的我们,必然将承担这个王国的一切。” 她不语,将杯中剩余的酒洒在地上,看着酒酿一点一点渗入土层,眼中的光芒也一点一点褪色。 “司静,告诉我,该怎么做?”她看着梁司静的眼睛,缓缓开口。 似是等她这个决定等了很久,梁司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皇姐,谢谢你,肯救赎整个梁国的百姓!”她顿了顿:“我们――要先去一个叫浮梁的客栈,听说,那里的老板可以替别人做到任何事。” “代价一定不小吧!”她有些淡然。 “不,只要,你有她值得帮助的价值!”梁司静笑了笑,也将剩下的酒倒在了地上。 “那好,今晚就动身吧!”说着,她便起身。 “今晚?不是说要在这里过一晚么?”梁司静不禁皱眉。 “等不及了,现在就动身吧!还有两个月,便是梁国与芮国交战的日期,我必要提前回去继位,稳定身份和位置,才能顺利成为梁国国主,继而领兵!”说着,她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凄然,有些沧桑,一点都不像是她这样年龄里拥有的笑容。 梁司静看着她无言的笑,忽然有些心酸,或许,这场战争,她不应该牵扯进来的,可是・・・・・・・就像她之前说的,谁让她们生在帝王家呢?生在帝王家,却没有应得的宠爱,反而,却有了常人不必承受的苦难。 也是这一刻,梁司静才忽然觉得,其实,一个人的身份真的可以改变命运好多,好多好多。 ------------ 第二夜 初烟日照,梁雪玲起身,看着熟睡在一旁的梁司静,不由微微一笑。其实,能好好的看着自己的亲人毫无戒备的睡去,醒来,也算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吧!比起那些整日为国惶恐的人来说,也许,这样,才是他们终日想要追求的。 “姐姐・・・・・・・”这时,梁司静忽然喃喃。 她愣了愣,随即伸手覆上梁司静的脸:“别怕,有我。” 别怕,有我。十年前,她就拉着她的手说过的话,如今,即使是现在的环境,她,也还是要对她说。 “皇姐,你醒了?”这时,梁司静忽地睁开眼,看着眼前一身白裙的她,眼底有些不明的疲倦。 “嗯!”她点点头,却又不禁苦笑,一旦清醒,就连称呼,她都改得那么毕恭毕敬。 许久,她才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司静,我们即刻就启程吧。” 梁司静勉强笑了笑,起身,将一旁的外衣拿起,转眼间便整理完毕。俨然一派孤高傲世的圣女,不过,她不是梁国圣女,而是最为梁雪玲的嫡亲大祭司。 “皇姐,准备好了么!”梁司静微笑道。 她不语,看着窗外的雾霭,笑了笑:“我能够说我没有准备好么。” “皇姐,如今的你我,皆是身不由己!”梁司静走到她身前,伸手,白皙的手腕上,系着一根黑色的青丝绳:“这是我俩出生的时候,上任大祭司为我们系上的,皇姐那里,也有一根,这都是传说中帝母的发丝,说是带着它,便能躲过一切灾劫,可是?灾劫,又岂是能躲得掉的。” 她垂眼,指尖摩挲着自己腕上的青丝绳,对,躲不掉的东西,何必畏惧。 “司静,带我回去吧!也是时候回去了!”说完,她一拂袖,整个殿中便弥漫着一层氤氲的流雾。 “等等!”梁司静拉住她:“在回梁国之前,我想,应该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她皱眉:“谁?”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说着,梁司静手中的流影便化成一把权杖,接着,那权杖从她手中脱离,殿中的雾气不见了,随之出现的,是被整个都扭曲了的宫殿全貌。 梁雪玲闭上眼,任由着强劲的风力将自己吸入了一个不知名的界空。 闭眼的刹那,她忽然想起了几岁的时候,自己和母后,还有司静,一起在皇宫的后山,母后会抚琴,司静会吟唱,而她,则在一旁跳舞,看着流蝶在眼前萦绕,然后散开,一直以来,那画面,都未从她眼中消失。 “皇姐!”这时,耳边传来梁司静的声音。 她睁眼,此刻已是在一条长巷的巷口,婉言绵长的巷子里,显得有些阴暗。 “这里,据说住着一位神人,可以完成人的一切心愿!”梁司静喃喃。 神人么・・・・・・・她愣了愣,随即抬眼看着长巷。巷壁上,刻着些看不懂的梵文。虽然看不懂,但她也知道,这字里行间所透露出的气息,绝不是善意。 “二位是来找我家主人的么?”身后忽地响起一个声音。 两人转身,眼前的男子,一袭青衣,手中提着一筐鱼,面容温和,甚至有些脱俗的灵气。 “这巷子里,可有一间名叫浮梁的客栈?”梁司静问道。 “没错,我正是这间客栈的店仆,不如,就由我带二位去吧!”男子笑道。 店仆?梁雪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这样子,怎么样也不像是店仆。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怀疑,那男子笑得越发柔和:“启公主,实不相瞒,我家主人早就遣派我在此迎接二位,因为闲得无聊,又久久未能等来二位,我这才去集市逛了逛,顺便买了一筐鱼。” 梁启,是她的字。这样看来,那个男子也不像是骗她们的。 “皇姐,他不会是芮国派来引诱我们的奸细的,走吧!”梁司静凑近她耳边,轻声说着,随即,便跟上了往巷中走去的男子。 她叹了口气,何时,自己竟变得如此疑心。想着,便也跟了上去。 不多久,一间别致的楼阁便出现在两人眼前,仙气环绕,云雀守门,这一切,无不昭示着这间客栈的不凡。 “二位请随我来!”说着,男子便带着两人绕过正门,从偏门走进了客栈。 “为何不从正门而入?”梁雪玲看着客栈里简单陈朴的摆设,不觉有些安心,扭头看了看空寂的大门,有些奇怪男子为何不带她们从正门而进。 “浮梁不同于别的客栈,正门而入,有进无出!”男子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她,便将鱼篓中的鱼放进了门口的池中,鱼儿一触到水,便欢畅地游散开来。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是叫青歌吧!”许久没说话的梁司静忽然开口,眼中有些冷冽的光。 “镜公主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叫青歌!”男子抖了抖鱼篓上的水,转身走向钱柜。 “既然你都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应该也清楚了我们前来的目的了吧!”梁司静没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家主人就在后园的南阁,进了后院往左,过了苏池便到!”叫青歌的男子也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只是低头算账,也不再理会两人。 “走吧!”梁雪玲打断正想开口的梁司静,便朝着后院走去。 梁司静本想叫青歌带路,想说刚来这里不熟,但见梁雪玲一副不想劳烦他人的样子,也就作罢。 踏入后院,一股别致的檀香便萦绕在周围,仙境渺然,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样子,哪里像间客栈。按照青歌说的路线,两人果然到了一处池泽,苏州园林式的格局,让整个池泽看起来潋滟无边。这间客栈的主人,是有多闲情逸致。梁雪玲不禁感叹。 “皇姐,其实这次让你先来这里,是因为・・・・・・・”身后的梁司静丝毫没被这景致所吸引,反而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知道,有些决定,连自己会不知所措的!”她笑了笑,便踏上苏池的短桥。 池中没有鱼,只是些浮韵的光色,映在水中,隐隐流动。 走过苏池,一座立着石碑的亭榭便在葱郁的林木间出现。石碑上写着南楼二字,但这修建在园子里的楼阁,又怎能和气宇轩昂临与江河的南楼相比。 “上来吧!二位真是让人久候多时呢?”声音不知从何而来,但却离两人尤为近切。 梁雪玲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忽见二楼出现一个人头,是个孩童,冲她笑了笑,便闪身消失。 ------------ 第三夜 “怎么了?皇姐!”梁司静站在门阁前,扭头看着她。 “没!”她笑了笑,随即跟了上去。 站在楼下看时,并未觉得楼阁有多高,但两人踏进后才知道,这里面竟然有着悬空界,才外界看来平淡无奇的楼阁,却是能与岳阳南楼比肩的巍峨高楼。 “姐姐们,到浮梁来不知何事呢?”这时,转角处忽地蹿出一个孩子,黑色的斗篷间,一抹明媚的笑容。 她拦住正要询问这孩子是否是浮梁主人的梁司静,微微一笑:“不知,为何浮梁客栈内,会有一座高百尺的南楼?” 那孩子掩嘴笑了笑,忽地目光沉凝,仔细地看着眼前的梁雪玲:“我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 “那你为何还问?”梁司静挑眉。 “作为想要继承王位的第一人选,我只是想知道,你认为,用什么样的身份,才能以合格的君主资格君临天下?”孩子打了个响指,眼前让人眼花缭乱的楼梯便都不见了,随之出现的,则是一间宽敞的房间,只是,房间在阁楼,只有一层雕着麒麟兽的檐顶,四面,皆是广袤的天地,甚至,还靠着汹涌奔腾的江河。 “我期待你的答案!”孩子临江而立,江面的风,将她墨色的发丝吹地清然飘逸。 感受到刺骨的凉风,她这才惊觉,不知何时,梁司静消失了,现在,这层阁楼上,就只有她,和那个神秘的孩子。 “嗯?”孩子转身,嘴角噙着一股笑意。 “要以一个合格的君王身份・・・・・・・”她沉吟。父王的意思她知道,向天下人宣布,当年的长公主病亡,而她,只能以一个在外修行的皇子的身份回梁国,要以一个皇子的身份・・・・・・・那么・・・・・・・ “我想,你应该知道了吧!”这时,孩子悬浮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抬眼看着孩子,忽地笑了笑,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接着,四周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乃至孩子那张苍白明媚的笑脸,也在那扭曲的空气中消逝,她闭眼,感受着周围每一丝气息,感受着身体的细微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当周围的混沌变得清晰的时候,孩子的那张脸便出现在她视线内,继而出现的,还有梁司静那焦急的样子。 而她,此刻正躺在床上。 “恭迎梁国皇子!”那孩子笑了笑,随即颔首。 梁司静站在一旁,缄默着看着她,眉头微蹙。 “司静!”她开口。 梁司静立刻坐到床边,伸手握住她:“皇・・・・・・・皇兄。” “一切都好,放心吧!”她笑了笑,只是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苍白。 “皇子,别忘了,男子之身,需要每七日便服用南药才可维持,如若药不够,可随时来浮梁取!”孩子伸手递过一个小木盒。 她接过,若有所思地看着木盒,微微发愣。 “皇兄・・・・・・・我们・・・・・・・即刻便启程回梁国吧!国战将至,实在不能再拖延时间了!”梁司静看着她,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坚定。 她笑着,点点头:“好。” 她想,现在,她有足够的资格继承梁国王位了吧。 孩子让她们留下吃晚饭的,但她看天色确实不早了,便推辞离去。 走到长巷尽头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看那间被烟雾环绕的客栈,忽然觉得,这一切,似乎都那么不真实,好像,一觉醒来,她还是她,那个不谙世事的梁国长公主。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话―― “作为一国之君,能计较的,只能是仇恨和生命。” “这个决定虽然不能陪伴你终生,但是,却能让你致命。” “有人用了整个国家的命运来赌你的善良,而事实证明,你没有让那个人失望,可是?你却对不起自己。” “梁雪玲,从现在起,你不再是公主,而是梁国的唯一仅有的君王――梁陌。” 黄昏的凉气开始蔓延,两人驾马朝着梁国而去,落日渐斜,很快就要沉入渊底。 她伸手摸了摸喉咙上的突起,没有什么大体的不适,她想,总有一天,会适应这样的自己吧。就像适应从高高在上的公主,变成如同囚徒的岛女一样。 她的一生,似乎从未被自己主宰过,不过,她已经不在乎了,于她来说,那些所谓的权力,荣华,还有什么意义? “皇兄!”梁司静低唤了声,随即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山林:“那里是魔域林,其间游魂肆虐,可四周又没有可以借住的地方,所以,今晚我们只能从那个林子里冒险穿过。” “魔域林?”她喃喃:“游魂很难对付?” “不难,但却很难缠,一旦陷入迷惑,今生今世便都会被那里的妖孽缠上,脱不了身,并且,就连转世的机会都不给,直至让那个人变成同他们一样的游魂!”显然,对于这样危险的地方,梁司静有些不悦。 “七日后便是梁国之战,要赶回梁国登基,并且部署一切的话,太仓促了,所以,今晚无论如何,也要从这片林子里过去!”她笑了笑,但眼中尽是冷冽。 “皇姐・・・・・・”梁司静看着她,有些迟疑。 “你忘了,梁雪玲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梁国皇子,是梁陌!”她正色,随即驾马朝着林中走去。 跟在之后的梁司静看着她萧索的背影,手中竟莫名地渗出一丝汗。难道,即使身为梁国王室的子女,即使,肩负着天下人的命运,但却仍旧逃脱不出既定的一切,仍旧过着普通人想象不到的艰难。 当初,是不是自己和姐姐,就不该投生在这里,在这个连起码的意愿都不能达成的身份和身体里。 当初那些自以为美好的幻想,不过是奢望。就像姐姐,辗转十年,却还是走了一条被逼迫的路。她还是恨自己,或者,恨自己太低级,竟然,连最亲的人,都要被自己亲手送上那场或许永远不能相见的战场。 天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可以让父王为之将姐姐送到孤冷的岛上,可以让她从出生便背负着有朝一日为国而亡的命运? ------------ 第四夜 魔域林地处梁国与天朝交界,常年弥漫着浓郁的白雾,此刻,梁雪玲和梁司静驾马伫立在林外,说不清是没有把握还是没有胜算。 “皇兄,还是早早下决定吧!到了子时,阴气变重,那些游魂得到滋长就更不好对付了。”梁司静皱眉,有些焦虑地看着她。 “我也知道不能耗时太久,可是――”她看了看雾霭环萦的幽林,贸然踏入,还没有任何策略和措施的话,难保不会出事,她只是怕还未踏入梁国,便从这个世间消失。 “对了,司静,你是如何过了这魔域林的?”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着梁司静。 “这……”梁司静沉吟:“是在午时,那是阳气正胜,对付游魂倒是很容易。” “是么……”她喃喃地看着那些缭绕的青烟白雾。 “皇兄……”梁司静看着一脸漠然的梁雪玲,有些犹豫地喊着:“我是想?” “子时阴气虽重,但却可以用人脉将午时的阳气借来!”梁雪玲顿了顿:“我来借阳气吧。” “什么?”梁司静瞪大了眼:“皇兄,借阳会折寿的。” “折寿?”她冷笑:“你以为,我能活多长?不过……是为了这场战争而生,能胜则活,战败,即死。” 梁司静沉默,抬眼看了看远处冉冉的游魂,不觉笑了:“皇兄,别忘了,我们是一道的。” 梁雪玲没再搭理她,而是径直朝着林子驾马而去。 刚踏入林地,一团氤氲的雾气便涌来,受惊的马一阵唏啸,顿时朝着前方不要命地狂奔。 "别动!"梁雪玲扯住缰绳,调头喊住正要踏入林子的梁司静,"在那儿等我,"说完,便丢下梁司静,独自朝着深处走去。 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腹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或者说,诱导着这些游魂,让这些本该栖息在寒渊深处的游魂把十年前如同世外桃源的魔域林变成如今这样恐怖的地方,是的,十年前,她也从此经过,她想要知道,为何魔域林会变成这样,不为别的,她只想,回到当初,或者说,至少能恢复以往的一点点。 "梁国国主,"这时,一道黑影跃下,挡在前方,许是月色朦胧的缘故,那人的面容,隐隐绰绰的,看不真切。 "何人,"她定了定神,勒马停下。 "即使现在回到梁国,你认为,还能阻止什么么?或者说,你认为,单凭你的一己之力,便可胜敌?"那人似乎在冷笑。 "我再问一遍,你是何人,"梁雪玲皱眉,左手闪出一把利刃。 "别那么激动嘛,我是芮国军使,特来通知你,要懂得知难而退,要是你现在回你的天朝小地方去继续修炼,说不定还能借助什么天朝势力来与芮国搏一搏,但现在赶回去,无疑只是送死,"那人渐渐朝着她走来,嘴角一抹阴森的笑意。 她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脸,小巧精致,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没有温度的笑意,却有些隐约的可怖。 "忘了自我介绍,在下--张,梦,宇,"那人一字一顿地说着,眼中泛起一抹幽蓝的光。 她愣了愣,张梦宇,不就是轻而易举让父王中了巫蛊术的那个芮国祭司?被芮国尊称为芮公的那个心狠手辣的施蛊人? "别担心,我只是来告诫你,至于你听不听,那就是你的事了,但如若今日你还是执意要赶回梁国与芮国抗衡,那么,第二次相见,我们将是会在战场上,"说完,那道身影便渐渐变得透明,直至化为一缕青烟,消逝。 "忘了告诉你,魔域林,是因为你的到来才变了样,你的身上,有着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厄运,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随着你的执意慢慢消失,直到,你永远都只能孤身一人,只能孤身一人,"那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不住地侵袭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皇兄・・・・・・・・”耳边,传来梁司静的声音。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置身在茂密的灌丛中,身边,是梁司静尤为担心的样子。 “司静,你怎么跟来了?”她缓缓开口。 “什么跟来了,你一接近魔域林就倒下了,我施咒都未能进入你的心境,还以为你会出事!”梁司静笑着,扶起她。 她皱眉,倒下?那之前看到的一切呢。 她看着四周干净的一切,和十年前,没有任何变化。那这么说来・・・・・・都是那个张梦宇制造的幻境,为的是,让她打消回梁国的想法?可是?两国交战,不是由芮国下的战书么? “皇兄,很奇怪啊・・・・・・・”梁司静也看着四周,喃喃。 “怎么了?”她随着她的视线看去,不远处游离的那些雾气,竟然逐渐散去。 “魔域林的游魂,居然在渐渐消失・・・・・・”梁司静的神色渐渐阴郁。 消失・・・・・・・那么,就意味着,魔域林的一切都会失去滋养,那幻境里出现的一切,就是未来么? “皇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走出魔域林!”梁司静拉住她,止住她的深思。 她顿了顿,随即点点头,纵身跃上一旁的马背,驾马朝着树林尽头奔去。梁司静愣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两人才踏出林外,身后的一切,便都如同烟雾般散去,随之出现的,只是一片混沌。然而,两人都急着赶路,并未注意身后的一切,包括――那个在混沌中影影绰绰的身影。 “翊将军,看到了吗?” “嗯。” “如此不堪一击的人,何必为了他,大费周章地设什么陷阱。” “大祭司,你还不明白么?” “这是何话?” “那人的心境,是任何人都不能打破的,包括你自认为那无坚不摧的幻境,不过,只是做给他看,而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你――”张梦宇看着绝尘而去的男子,心里有些发恼。 但扭头去看渐行渐远的那两人,不觉有些惊愕,原来,国主派过来攻打梁国的主将,也不是自己先前所以为的那等无用之人。 蒋翊,她在心里默念。 ------------ 第五夜(上) 赶到梁国都城,已是翌日清晨。 梁司静带着她从皇宫侧门而入,将马交给一旁的宦官,便朝着大殿走去。 “司静,急召各大臣来大殿,我要宣布明日的登基大典和战事的安排部署!”她站在大殿阶口,忽地停住,扭头朝着梁司静说着。 “可是?不要先休・・・・・・・” “耽误不得了,休息什么的,放一边吧!”说完,她便匆匆走进大殿。 很多年了,梁国皇宫的玄武殿还是未变,当初,自己还是孩童的时候,只会整日围在父王膝下,缠着父王为自己讲着各地方的趣事,然而,说什么物是人非,一切,都不比今朝。 她站在大殿,偌大的房间,荣华富贵,位高权重,皆在此,可是?高处不胜寒,这话不假,那些手刃仇敌之后徒留的悲怆,只有她自己知晓,而这,将是她一生的宿命。 “皇兄!”这时,梁司静出现在她身后:“大臣都在殿外等候。” “召!”说着,她登上王座,坐下。可不知为何,在触到这宝座的时候,竟会觉得冷,冷得刺骨。 梁司静朝着守在殿外的宫人点了点头,那宫人便喧声让等候在殿外的那群大臣纷纷进入殿内。 看着那些大臣在抬眼看到她的第一眼所露出的惊诧,她不由有些发笑:“各位!”她顿了顿:“想必,就算今日我不召见大家,大家也必定会找上我,究竟是什么风声传到了大家耳朵里,我就不深究了,只是,我觉得,有必要,在今日把大家的一切疑惑都解决,众位意下如何?” 听她这么一说,座下的群臣便都议论起来,一时间,大殿内显得异常嘈杂。 “父王在世的时候,你们也是这么尊重他的么?”她忽地冷笑。 “老臣可否冒昧地问一句,请问座上者何人?”一位老臣站出来,凝视着她。 “丞相,如果之前在与芮国大战的时候,你能如此计较,那么,军心岂会动摇,军粮岂会被敌军偷窃,导致我方军队因为久困深山,而疲惫,因而不攻则败?”她挑眉看着丞相。 “你・・・・・・・军方的事,你一个毛孩子能懂什么?”丞相的脸绿了绿,有些气急败坏。 梁司静在一旁附和地笑着,她知道,梁雪玲正好戳中了那个老东西的弱点,上次交战,要不是因为丞相的疏忽,凭她的法力,再加上对局势的掌控,又怎么会输得如此狼狈。 “不知是丞相老眼昏花还是年老不中用了,居然看不明白,坐在你面前的,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懦弱得一败涂地的梁国领袖,如今,请擦亮你的老眼看清楚,我,是会继承梁国大统的王,而你,只是我座下的臣子,所以,往后这等不尊的举动,还请丞相自重!”她讽刺地看了他一眼,是啊!不是说她是个毛孩子么,那他呢?不过是一个老到快要入土的无用者,位高权重的他,也只能用老这个词才能触动到他那苍老的心境。 果然,丞相闭了嘴,满脸通红地站在一边,不知是羞愧,还是愤怒。 “诸位且听本尊一言!”这时,梁司静适时地发话,打破了这尴尬地沉寂:“想必,大家是知道的,十年前,父王为让梁国出现一个成功的君主,所以将王后诞下的双生子其中的一个男孩送出了梁国,双生子中的女孩,大家都知道,正是本尊,而那个男孩――”她扭头看了看梁雪玲:“便是现在诸位眼前的这位未来君主――梁陌。” 此话一出,诸臣间便纷纷议论起来,原本鄙夷惊诧地眼神,也换成了难以置信的恭敬。 “我说!”梁雪玲幽幽叹了口气:“我用了最短的时间从天朝赶回梁国,可不是为了同大家讨论我的身世,明日,我要举行一个登基大典。虽然略显铺张,但这是证明梁国如今已不是无主之国的重要程序,所以,还请各位明日早早布置好一切,再者,登基大典之后,我想开始部署六日后与芮国的交战。虽然各位现在也必定是怀着必死之心在迎接那场骇战,但是,为了梁国百姓,我们也绝对不能苟活,也绝对不能放弃,无论是殊死搏斗还是背水一战,总之,我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那就证明,天无绝人之路,不管我是否能成为救世主,但这场战争,至少是由我带领大家一同抗争的!”说着,她微微咳嗽了一声,便又接着发话:“多余的想法,还请各位收回,至少,目前不是质疑我身份的时候,相不相信我,是你们的事,可救不救得了梁国百姓,是我,也是你们大家的事。” “啪――啪――啪!”忽然,殿门口传来几声清脆的掌声,接着,一个男子便缓慢而从容地从殿门走来。 众人都自觉地为他让开一条路,让他继续保持着慵懒的微笑,朝着王座上的她走去。 “在下,恭迎梁王!”说着,便跪下。 不知为何,整个大殿的臣子也都随他跪了下来,口中也都长呼着恭迎梁王。 她皱眉,有些不解地看了看一旁的梁司静,而梁司静,也只是茫然地看着她。 “王上,这是丞相从天朝请来的阴阳师――蒋翊!”一名宦官在她耳边说道。 “阴阳师・・・・・・・”她看着那个叫蒋翊的阴阳师缓缓起身,然后,依旧微笑着看着她。 “王上,梁国能再次出现领导者,臣觉得,是天意,所以!”他看了看四周的大臣:“从今以后,应该不会再有异议。至于同芮国交战的事,臣既然是被丞相从天朝不远万里请来相助的,那么,自然也不能坐等闲饭,此次作战计划,还望王上能准许微臣一同参议!”他颔首。 “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她冷眼看着他,乃至他身后的那群庸夫。 “因为・・・・・・・你别无选择!”蒋翊脸上的微笑忽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坚毅。 “等等!”梁司静上前:“为何,之前我不知道丞相从天朝找了个什么阴阳师?” 丞相正要开口,蒋翊却挡住他:“丞相之前确实有过失,不过,那也是他未能想到的事,至于从天朝找来我,那是因为,丞相早就猜想到会有这场恶战,所以早在几个月之前便派人在天朝中原寻找我,只是,我赶来的时辰,有些迟了。” “很好的说辞!”梁雪玲从座上起身,缓缓走下王座。 “就像你说的,我别无选择,所以,能不能帮得上梁国,还得看你,可是?”她走到他跟前,凑近他耳边:“如若不能,那最后的结果如何,你我,或许都不得而知。” 看着两个男人在殿堂上如此耳语,众臣都僵住,但又不好开口。 “皇兄,该处理的事,其他大臣必定会处理好的,我还是先带你去看看父王的牌位吧!”又是梁司静来打破这诡异的局面。 梁雪玲愣了愣,也反应了过来,现在的自己不是女儿身,这样子看起来,确实别扭。便尴尬地扭头,看着梁司静:“皇妹说得是。” “等等!”蒋翊伸手拉住她:“王上不介意微臣随同吧。” 她皱了皱眉,本想拒绝,但看一旁的梁司静冲她点头,虽不知道什么用意,但也只有默许。 于是,她,梁司静,还有那个神棍般的阴阳师,就丢下了整殿的大臣,自顾自地出了大殿。 有种奇怪的感觉,在踏出殿门的一刹那,她扭头看了看大殿,还有,身旁的阴阳师。 ------------ 第五夜(下) “你家住何处?”三人走在通往帝陵的路上,梁雪玲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了看一旁的蒋翊。 “锦州!”蒋翊微微一笑。 “锦州・・・・・・・・”这时,一旁的梁司静喃喃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怎么了?”她注意到了梁司静的阴郁,便凑近她耳边,小声地问了问。 梁司静猛地抬眼看着她,接着,目光又转向蒋翊,那眼中,是掩饰不住地惊恐。 “怎么了?”她也很诧异梁司静这样的反应,这样子,至少在她的记忆里,从未见过。 “没・・・・・・・没什么・・・・・・・”说着,梁司静默然,接着,便徒然转身离去:“皇兄,父王的牌位就在帝陵的第一层,入门便是。” 她正想叫住她,却被一旁的蒋翊拉住:“或许,大祭司有什么自己的事要处理,还是不便打扰的好。” 她扭头看了看蒋翊,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好啊。” 说完,便一甩袖,朝着帝陵走去。 梁王宫是有名的奇石汇聚之地,就连通往帝陵的路,也是沿途铺满了璀璨晶莹的奇特宝石,看得人眼花缭乱。 “王上・・・・・・・・可曾想过放弃梁国?”冷不丁的,蒋翊忽然问起。 她停住脚,转身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微臣是想,为何举国上下都无望的时候,王上会突然回来,给大家带来没有胜算的希望呢?”蒋翊依旧是那副从容地微笑,却让她心里发毛。 “没有胜算么?”她沉吟,继而抬眼看着他:“或许吧!或许你和那些庸夫乃至百姓都放弃了这个国家,可是?却没有任何因素能影响我,或者说,让我放弃,至少,我在天朝隐没了十年,便是为了今日重返梁国王座,而这个王座,不是象征权力,而是代表死亡。” “死亡!”蒋翊忽然笑起来,但不是微笑,而是那种讥讽的笑,这笑,甚至显得猖狂:“那如此看来,王上连死亡都不惧,还有什么能摧毁王上的呢?” 她愣住,摧毁・・・・・・・连死亡都不惧的她・・・・・・・・能被什么摧毁呢?是啊!能被什么摧毁。 “可是?表象不代表实质,不是么!”说着,他指了指前方。 一阁高楼屹立于前,青木的雕刻,相比起一路的奇石,竟显得过于朴素。 这・・・・・・・就是父王的归宿。她的目光顿时沉敛下来,伸手,触指门楣,流动的光华影影翳翳,在她发丝间辗转。 身后,蒋翊的笑容消逝,蹙眉,幻觉吗?为何刚才有一种错觉,竟觉得・・・・・・・眼前的梁陌不似男子,那种面色如水的温润,一点不像男子该有的神色。 “翊法师,你是想跟着我去看看先王的灵位,还是就在此等候呢?”她周围的光晕消逝,继而转身,挑眉看着他。 “不了,先王必定也不想被其他人打扰,还是王上独自一人去面见十年未曾见过的父王吧!”他笑了笑,煞是温和地看着她。 她不语,只是缓缓推开门,看着陈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接着,一股气流扑面而来。是香味,是那种陈朴的檀香味,是父王最喜在桌案上燃起的香味,那时,自己总是伏在他膝上,嗅着这味道,听着父王口中的故事,直到睡着。 “好久没回来了吧!”身后的门忽地关上,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一切都暗沉下来。 她转身,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动。 “十年了,你是不是很想念他?”这时,巨大的牌位碑石后走出一个人。 她瞪大了眼,这个人,白衣胜雪,面容清润,这――不就是十年前的自己。十年前,还是小孩子的自己。 “其实,不怪他吧!”那人笑着,目光看向碑石上的一处灵位。 是父王的牌位,上面,确确实实的刻着父王梁寅恢的名字,这也昭示着,那个叫梁寅恢的人,确确实实的死了。只是――怎么感觉,这一切都如此幻灭。 “怎么不说话?还是,我替你把话说完了,你无话可说?”那人笑着,尤为诡谲地盯着她。 “你是谁?”她的声音顿时冷却。 “我?不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样子?”那人的笑容愈发明艳。 “我心里――”她垂眼,继而又看向那人:“不,不是。” “不是・・・・・・・还是不敢承认?”那人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来。 “不是,你不是我,绝对不是!”她也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那人顿住,笑容僵在脸上。 “笑你,从未了解过我的过去,还自以为知道一切地来扮演我,只能说,你的演技太差!”说着,她眼神一黯,手中多出一把刺刃:“这是一位友人送我的,她说,总是用得到,但没想,居然是在这里,这个时候,我以为,还要等上战场之后才能派的上用场!”说完,便跃上房梁,朝着那人掷出刃刺。 “是该说你聪明还是愚蠢呢?”那人闪身,躲过刺刃,身影也渐渐虚化,片刻,出现在她眼前的,便不再是自己十年前的样子,而是之前有过交集的那个芮国祭司,张梦宇。 “这话该我说吧!”她蹙眉,从梁上跳了下来,站在张梦宇面前。 “好吧!我食言了,之前本事说我们第二次见面是在战场上,但我还是忍不住来找你了!”张梦宇掩嘴笑道。 “不,这也是一场战争!”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来找你么?”张梦宇伸出手,指尖,是一枚玉钱。 “你!”她急忙低头,那是自己出生以来便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吉物,何时竟被她取走。 “好说,这个可以还你!”说完,张梦宇便将玉钱抛给她:“不过――要是夺到梁国,那可不是能轻易归还的。” 她接住玉钱,拽在手心:“你什么意思。” “既然得到梁国都是如囊中取物般简单的事了,何必再大动干戈地进行一次大规模又损兵折将的战争呢?本想私了的,不过看你这态度,摆明了是不肯放弃梁国,所以――”张梦宇笑了笑。 “所以?” “所以不如就此除掉你,这样方便多了!”说着,便朝她冲来。 她正想躲,却发现,自己的肢体无法动弹,是被禁锢了,该死!她瞪着朝她冲来的张梦宇。 但是,张梦宇却在刚要触到她身体的时候,像是被冻住了,连同周围的一切,都像是静止。 “王上!”这时,蒋翊从屋顶蹿了下来,一把抱起她。 然后,一切又恢复原状,只是,张梦宇因为扑了个空,而径直撞上了门柱,跌倒在地。 “这位姑娘,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请你回去!”蒋翊搂着她,站在梁上。 张梦宇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便霎时化为一缕青烟,消逝地无影无踪。 “王上,没事吧!”蒋翊看着她,平淡地问着。 她不语,只是看着他的眼镜:“蒋翊!”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嗯!”他笑着答应。 “放本王下去吧!”她微微咳嗽,有些别扭地看了看正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 “是!”蒋翊并未理会她的别扭,只是很顺从地将她带回地上。 一落地,她便急忙挣脱他的怀抱:“你怎么知道我在里面・・・・・・・” “王上相信我吗?”他打断她的话,只是盯着他,死死地盯着他。 “我――”她有些犹豫地躲开他的目光。 “王上,相信我吗?”他继续问着,目光如炬。 相信他么?说相信,但他只是丞相从天朝找来的所谓的阴阳师,至今,她都还不知晓他的身份,他的背景。可是?说不相信・・・・・・・刚才那么危急的时刻,也确实是他救了自己一命,他的眼神,他怀里的温度,都还残留在她的身边,如此真实。 “我相信!”半晌,她终于抬眼看着他,就如他看她一般,坚毅,执着。 ------------ 第六夜(上) “蒋翊,你有没有难以抉择的事?”梁雪玲为自己斟上一杯酒,微笑着看着与之对坐的蒋翊。 月色如水,光韵在溪边流转,水中的流光,透着清澈的潋滟,映照在亭中的两人脸上。 蒋翊愣了愣,随即也笑道:“王上指的是什么?” “所有吧!可能,对于我来说,难以抉择的事,就很多!”她的指尖在杯口摩挲,却迟迟未动那杯酒。 “我也是!”他端过她面前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啊?”她还未反应过来。 “其实,并不是难以抉择吧!只是,就连自己都那么茫然,又有什么资格为别人来决定呢?即使是自己的决定,但关乎的利益,不是独自一人来承担,所以,那些决定,才那么难以选择!”他扭头,看着亭外的流水。 她看不清他的脸,但不知为何,第一次,会有人跟她一样,有着刻进骨子里的孤独。难怪,每一任君王,都会为了一个懂自己的人,不惜一切。但是,能永远留在身旁的,却终究不是那个人。 “在想什么?”他突然回过头,盯着她。 “没,只是・・・・・・・” “觉得独自一人是吧!”他打断:“觉得,即使高高在上,也只有独自一人而已,不能与人分享,不能与人一同承担。” 她愣住,半晌,才缓缓点头。 “很正常,每一任君王,都有过你这样的心理,但是,却都因为追求那些追求不到的东西,而终究变得一无所有,所以,为了不失去更多,才如此迷信那些传言,乃至预言!”说着,他顿住,看着她眼中的色彩渐渐褪去:“如今,你才懂了你父王为何会十年前送你离开了吧?” “你!”她惊诧地看着他,但随即又恢复淡然:“父王是为了让我出去修炼,我知道。” “是啊!修炼好了,就以皇子的身份回来是吧!”他眼光一黯,就连看她的眸子里,也没了那份澈然。 “你在说什么?”她的目光也沉了下来。 “公主,究竟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他冷然地看着她。 “你!”她忽地站起身,瞪着他。 “公主,即使你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多么威严,多么像男人,但是,别忘了,我在你身边,看到的,是你的另一面,说到底,你――是太相信我了么?”他也起身,依旧淡然地看着她。 “我・・・・・・・・”她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不是他让她相信他的么,难道・・・・・・・自己错了? “交给我吧!我来替你一同承担!”说着,他伸出手,微微一笑。 她抬眼,看着他的笑颜。 还在犹豫么,她看着他伸出的手,依旧犹豫着。 ------------ 第六夜(下) “皇兄!”这时,梁司静忽地出现,打破这份原本安宁的局面。 她立刻收回本想伸出的手,刚刚,是错觉么,怎么觉得――蒋翊他,好像知道一切。 “蒋公子,请自重!”梁司静立刻上前挡住她。 “大祭司,放心好了,我不会对公主做出任何事的!”蒋翊微笑着,看着横亘在梁雪玲身前的梁司静。 “最好蒋公子能说到做到!”说完,梁司静转身,拉过梁雪玲,离开亭榭。 梁雪玲不语,任凭梁司静拽着往前走,跌跌撞撞间,心里想的,竟全是蒋翊的一切,他说的话,他的笑容,他保护她时的心态。是陷进去了吧!还是中毒了。她忽地冷笑,梁雪玲,你怎么了? “皇兄!”梁司静停下脚步:“皇兄,切记不要动情!”因为转身,所以,她看不到梁司静此刻的表情,但她感觉得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是看出了什么?难道,自己动情,就连司静也察觉到了?可是?不对啊!她与蒋翊认识不过一天都不到,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情,看来她是真的着了魔道。 “明日就是登基大典,皇兄,今晚还是好好休息吧!”说完,她松了手,留下她一人站在寝殿门口。 她看着偌大的寝殿,看着殿中三三两两闲得无聊都在打瞌睡了的侍女,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很奇怪的情绪,就忽然觉得,此时此刻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像,自己是多余的。 “看来,殿下很是惆怅呢?”这时,檐角出现一抹身影,又是那个芮国大祭司张梦宇。 “你还想怎样!”她抬眼看着她,蹙眉道。 “我知道你中毒了!”张梦宇跃下身,站在她面前。 她不语,只是眉头皱得更深。 “而且,种得还是那种一眼便爱上不该爱的人的毒!”说完,张梦宇便大笑着消失。 她定在原地,看着朗色夜空下的沉溺。 ―――――――――――――――――――――――――――――――――――――――――――――――――――― 次日,登基大典,举国同欢,酷刑免赦。 梁陌,登基为王。 ―――――――――――――――――――――――――――――――――――――――――――――――――――― 结束一天的祭典和游行,梁雪玲也快累趴下了。褪去朝服,换上轻衣,又再次去了亭榭。 波色微粼,光韵流转,一如昨日。 “成为一国之君的感觉如何?”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转身,看着站在阶下的蒋翊。 等等,为何,刚刚会觉得他的声音熟悉?他们・・・・・・・不是才认识一天。 “看来,你忘记的,不止一点啊!”说着,他走上亭榭,微笑着看着她。 “什・・・・・・・什么意思?”她忽然觉得腿有些发软。 “那个叫做阿梁的岛女,梁雪玲,你忘了吧!”他走到她身前,看着她的眼睛。 她沉默着,阿梁・・・・・・・阿梁・・・・・・・可是?怎么觉得腿越来越没力了,头也好晕,怎么・・・・・・・・怎么回事。 ------------ 第七夜(上) 她偷跑出了寝殿,作为长公主的她,对王宫里的一切都尤为熟识,不到片刻,便找到了仪政殿。 父王,一想到这儿,她便开心许多。 “陛下,听老臣一言吧!长公主却有不祥之兆啊!要是继续将她留在宫中,陛下真的便是性命堪忧了!”是丞相,她停住脚步,看着殿中的父王眉头紧蹙地看着丞相。 “不可能,本王决不让雪玲离开本王的身边!”许久,父王才缓缓开口,只是,语气坚定了几分。 “陛下,祭司的话虽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也是因为长公主,陛下这才遭受着原本应该降临在长公主身上的蛊毒啊!如今,却还要瞒着长公主,说只是风湿,陛下,不如,就放长公主走吧!给她自由,也给自己一条活命的机会!”丞相上前一步,拱手看着眼前的梁寅恢。 她愣住,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他们的对话,可是――丞相说的,替自己承受原本应该是降临在自己身上的蛊毒・・・・・・・父王他・・・・・・・ “咦,长公主?”这时,一名侍女正巧来送茶,看到站在门口的她,有些疑惑地喊道。 她吓了一跳,随即撞上门板,倒在殿内的父王脚下。 “雪・・・・・・・雪玲・・・・・・・・”梁寅恢顿时不知所措。 她没有像以往一样假装哭得很伤心,而是很安静地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看丞相,又看转眼看着父王。 “父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担心,我很好!”她顿了顿:“其实,我也可以好好照顾自己的。” 一旁,丞相正要开口,却被她打断:“而且――”她看着眼前有些苍老的父王:“父王,我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怎么能那么自私的袒护我,父王,其实我什么都知道的,送我走吧!”说着,她走近,缓缓伸手,抱住父王,就像以前一样,抱住他,只是,现在,她不再撒娇了而已。 “陛下,难得长公主如此深明大义,不如――” “雪玲,你想好了吗?”他没有理会丞相的急躁,而是蹲下身,看着女儿的眼睛。 她笑了笑,点点头。 “好!”他没多说一个字,只是有些哭笑,很无奈地,看着转眼长大的女儿。 她不语,因为她知道,父王这样答应,是因为,不想她继续留在宫中,忍受着像丞相说的一样的流言蜚语,早在三个月前,大祭司都提出她是妖孽一说,但是,都被父王给喝止了,不过,流言总归是传得很快的,不久,她便知道了,就连去她殿里伺候的侍女也少了,因为都怕沾染上她的邪气,只是,那时候,她还不知道父王如此难以抉择,她还以为,那些流言总会止住的,但现在她知道了,唯一能止住流言的办法,就是她的离开,只有她的离开,才能让整个王宫恢复平静,父王才能少些烦恼。 “陛下・・・・・・・”丞相在一旁依旧有些不满地提醒道:“那・・・・・・对长公主用什么葬礼?” 梁寅恢一个眼神打断丞相准备继续的进言。 “今夜・・・・・・・・便送长公主出宫吧!”他背过身去。 “出宫?”丞相有些吃惊:“不是应该处以极刑么,怎么・・・・・・・” “将公主送出宫,明日便宣布公主病逝!”说完,他离开大殿,有些消弱的身影在宫灯中影影绰绰。 她自始至终都未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父王离开的背影。 “长公主,随老臣来吧!”一旁,丞相理了理衣衫,昂首挺胸地朝着门外走去。 她愣了愣,随即便跟了上去。 丞相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早在宣武门外备好了马车,坐上马车,她掀开车帘,看着夜色中的深宫厚墙。 好像又嗅到了雪铃铛的味道。父王说,那是世界上最脆弱却又最坚强的花,每一棵树,只有少少的几朵,但味道却比万花都要清香芬芳。父王还说,希望,自己亦能如此。所以,才为自己取了这样的名字――雪玲,就像雪铃铛。即使生活在诸国中最为孱弱的梁国,但却依旧能好好的,坚强的活着。 彼时,马车缓缓驶离了那座城墙,缓缓驶离了那座王宫,她会忘记这里的一切吧!她将脖子上的玉坠紧紧握住,半晌,才狠心扯下扔出车外。 但愿,一切就都重新开始,她不再是公主,不再有那些记忆。 ------------ 第七夜(下) “喂,你不是泸花岛的人吧!”梁雪玲吓了一跳,急忙从床上蹦起。 丞相派来的护送她的人,昨晚把她一送到泸花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留下她一人待在客栈,不知所措,但也不是那么害怕,至少,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没有太糟。 “喂,问你呐!”眼前是一个男孩,和她年龄相若,脸上却没有孩子的天真,一副极其厌恶地看着她。 “我・・・・・・・”她顿了顿:“你怎么进来的?这里是我房间!” 男孩一听,笑了,且笑得无比嚣张:“你房间?你打听打听,这泸花岛皆归泸花岛主所有,而泸花岛主,正是我姑姑!”说着,男孩很是傲气地看了她一眼:“看你面生,我想,你不是泸花岛的人吧!说吧!来泸花岛何事?酒酿自是不会给你的,早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回去吧。” 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男孩,然后,眉头微蹙:“我回不去了。” “什么?”男孩对于她的反应也感到有些奇怪。 “对不起,我想,可能我得一辈子待在泸花岛了!”她撇撇嘴,有些伤感。 “你被你爹娘丢了?”男孩瞪大了眼睛。 她摇摇头:“我自己。” “你自己?”男孩有些疑惑。 “他们不需要,留着我,反而是祸患,何不自己退出,免得父・・・・・・・爹爹难堪!”她的眼中忽地韵起一层水雾,有些朦胧。 “那个・・・・・・・不是原住民的话,是要经受考验才能留在岛里长住的!”男孩有些踌躇地说着。 “什么考验?”她问。 “地下囚牢!”男孩的眼神忽然变得惊惧:“九尺寒冰下的地牢,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什么・・・・・・・意思?” “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这时,房门忽地被踢开,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带着一干侍女走了进来,看着正站在床上的她。 “姑・・・・・・・姑!”男孩的脸色忽地沉下来。 她愣住,这・・・・・・・就是泸花岛主? “小羽,还不回去!”命令的语气。 身边的男孩立刻从床边弹起,灰溜溜地走了,不知为何,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望了她一眼,说不清是担忧,还是害怕。 “公主,想必还不知道泸花岛的规矩吧?”白衣胜雪的女子冷笑,原本清丽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 她不语,只是缓缓下床,穿好鞋,走到女子身边,颔首:“岛主,既然雪玲来到泸花岛,一切,就按照泸花岛的规矩来办吧。” “倒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泸花岛主笑道:“不过・・・・・・・丞相送公主来的时候有交代过,从此,就将公主交给本岛主了,所以――公主一下如何?” 看着岛主阴恻的笑,她依旧淡然:“任凭岛主处置。” “那好,既然如此,不如・・・・・・・去地下囚牢试试,可好?”虽说是询问的话,但从岛主口中说出来,却显得毋庸置疑。 “好!”她眼皮也没眨一下,只是淡定的应允着。 “姑姑,不能・・・・・・・”这时,一旁的男孩抬头看着她。 “小羽,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岛主的目光自始自终都看着她。 “岛主,这就带我去吧!”她依旧一副淡然。 “好,恭请梁国公主!”说完,岛主便一挥手,让跟在身后的侍女上前扶过她。 她看了看身边的男孩,对他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地下囚牢,即使再艰苦的环境,她,梁雪玲,也一定要活下来。只有活下来,她才能再有机会见到父王,见到自己的将来。 泸花岛的地下囚牢,被喻为天下十大囚牢之一,能在泸花岛的地下囚牢活下来的人,不过为数几人。 梁雪玲蜷缩在墙角,忍着噬骨的寒冷,冷眼看着四周被一同囚禁在地牢里的囚犯,忽然又觉得,其实自己挺悲哀的,母后去世,父王抛弃,有时候,就连自己都找不到活下来的意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她不该死,不该用这么凄凉的方式死在这种地方。 “喂!”这时,一道黑影闪过,停滞在她的面前。 她抬头,居然,是那个男孩! “你怎么・・・・・・・”她瞪眼看着他。 “嘘,我救不了你,七日冰冻,只能由你自己挺过来,我只能给你带些吃的来,毕竟,只有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坚持下去,来,快吃吧!不然冷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男孩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赫然躺着两只肥厚的鸡腿。 “你叫什么?”她没有客气,在囚牢里待了一天,确实饿了,再者,确实只有填饱肚子才能坚持撑下去。 “我叫・・・・・・・蒋小羽!”说着,男孩笑了笑。 “我叫梁雪玲!”她笑着,看着男孩刹那通红的脸。 “梁雪玲,我・・・・・・・・以后可以叫你阿梁么?”小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怪难听的!”她撇撇嘴,半晌,却又抬眼看着他:“好啊。” “阿梁。” “嗯,小羽。” ------------ 尾声 “然后呢?” “什么然后?”梁司静坐在古寺的菩提树下,一个小女孩正枕在她膝上。 “你不是说,那个梁雪玲的公主想起了自己的曾经了么,那个蒋小羽就是蒋翊吧?然后他们怎么了?最后她和蒋翊在一起了么,还有还有,那个叫张梦宇的芮公怎么样了,是不是把梁雪玲杀了?”小女孩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她笑了笑,此时的脸上以变得既苍白又沧桑:“最后啊!梁雪玲倒是真的想起了一切,但是呢?一切都无法挽回,她恢复了公主的身份,但不代表她就能卸掉万千百姓的责任,所以,她踏上了战场―― “蒋翊,我知道你会来!”梁雪玲站在荒凉的草漠上,放眼看着前方,不远处,就是芮国驻扎的军营。 “阿梁!”蒋翊站在她身后。 “别,别这么叫,以前,我与你的情分,到此为止!”说着,她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军营走去。 “你去送死么!”他跑上前拦住她。 “这不关你的事!”她甩开他拉住她的手。 “我知道,你想用你的命来换取梁国百姓的安宁是吧!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只会让梁国百姓看不起你,不仅是鄙夷,更多的,是对你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的谴责,梁雪玲,究竟什么时候你才能懂,不是所有事都只能是靠你一个人解决的!”他有些愤怒地继续拉住她,眼里布满血丝。 “我・・・・・・・”她承认,在这一刻,不知为何,她有点胆怯了,可是?一想到自己今后什么也没有了,她就忽然又觉得轻松了。 “让我来,让我来解决,好么?”他看着她渐渐冷静下来,定了定神,看着她。 “你?”她抬眼。 “是,这次,让我来救出你!”他忽地笑了,随之握了握她的手。 “谁也跑不掉!”这时,张梦宇从芦苇深处蹿了出来,手中一把死亡镰刀。 他立刻将她护在身后:“芮公这是何意?” “呵呵!”张梦宇假笑两声:“你还知道叫我芮公?居然背叛芮国,蒋翊,你觉得你真有能力铲除一切?” “张梦宇,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这时,身后的梁雪玲开口。 “很好,既然你都问了,那么,我不妨告诉你,梁雪玲,你又没有觉得,你的身体力量,在十六岁那年,就没变过?”说着,他顿了顿:“你恐怕不知道,自己拥有多么一具宝贵的身体吧!否则,也不会这么折腾自己了。” “你什么意思!”蒋翊打断。 “还不明白?梁雪玲,你知道为什么十年前你会被你父王送出宫么,你知道为什么会传出你不详的谣言么?都是因为,上天赐了你一副好皮囊啊!不死之身,是多少人,多少野鬼游魂们想要得到的!”说着,她忽地笑了起来,笑得尤为诡异。 “张梦宇,有我在,你别想打她的主意!”蒋翊将她挡住,眼里满是厌恶。 “蒋翊,你忘了么,你姑姑临走前,交代你的什么?”张梦宇似笑非笑了看了他一眼。 “我・・・・・・・”他顿住。 “你姑姑也是芮国的人,难道,你想欺师灭祖,还是六亲不认?”张梦宇咄咄逼人。 “小羽!”梁雪玲上前,伸手,握住他的指尖:“没有任何人能帮我,除了我自己!”说着,她微笑着,朝着张梦宇走去。 “阿・・・・・・・”话还没说完,一道红光彻天,随即,漫天的残絮纷纷扰扰。 她,居然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抱着张梦宇,同归于尽了・・・・・・・ 焚烬,世上最恶毒的火咒,任何接触到施咒者身体的东西,都将化为灰烬。 他瘫坐在地上,什么时候,她居然,学到了这个,居然,早就料到自己的后路了么? 漫天如樱的血色灰烬,映照着整个草漠。 传说,芮国与梁国的交战如火如荼,硝烟弥漫,昼夜难分,可是?没人知道,这些,都是谣言。而真是的结果,不过是,一个叫做蒋小羽的将士从前方传来梁国国主的口谕,说是剩下的将领们,都各自回城,带上妻儿,前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也没人知道那个地方是何处,更加没有人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连夜搬出整个梁国的。 外界看来,只知道,一夜之间,梁国都城,空了一片。而那个国主,似乎是战死了,似乎,又好像是随着那些隐居的将领们一同去了那个不知名的地方。 ――――――――――――――――――――――――――――――――――――――――――――――――――――――――― “原来梁雪玲死了,那个蒋翊,应该是带着将领们和那些将领的家属去了世外桃源吧?”小女孩忽地抬头看着她。 “是,但也不全是!”梁司静笑了笑。 “什么意思啊!”女孩皱眉。 “还记得那个公主的妹妹么?”她问。 “哦,你是说那个梁司静啊!怎么了?对了,她又怎么样了?”女孩忽然反应过来,急切地问道。 “她没有做任何事,只是,在梁雪玲化为灰烬之后,在蒋翊离开之后,回了草漠,然后,取走了梁雪玲的残魂!”她笑着说道。 “为什么要取走她姐姐的残魂啊?”女孩疑惑。 她没有回答女孩,而是缓缓起身,抬头,看着古寺崖边一朵正缓缓盛开的花:“是时候,开花了。” “什么跟什么啊!”女孩看着眼前神神叨叨的梁司静,撇撇嘴,有些不耐烦地跑开了。 来古寺的时候还以为可以找老婆婆之类的听故事,但是,那个老婆婆讲的故事太莫名其妙了。 “阿梁!”这时,后院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爹爹!”女孩立刻朝着那男人跑去。 “怎么这么淘气,这后院靠着悬崖,万一不小心摔・・・・・・・”男人抱起女孩,不满地责难。 “哎呀知道了,不过爹爹啊!刚刚我听一个婆婆讲了一个故事,说是梁国有个公主怎么怎么样,好奇怪啊!不过她说什么梁雪玲,这让我想到娘了诶,爹・・・・・・・爹?” 男人的目光顿住,因为,不远处,悬崖边上开得正艳的那朵花里,他似乎,看到了她的影子。 那场草漠的悄无声息的战争,结束的,不过是两个人的命运,但是,还好,她的妹妹说,再等十年,说不定,就能再次见到她。十年,又是十年。所以,在这漫长的十年里,他将一个死去的将士夫妇的还在襁褓中的女儿抚养,取名――阿梁。 如今,十年了,又可以再见了吧。 想到这,他忽然笑了,一如曾经她对他的笑。 即使最后的结局不完美,显得如此仓促,但是,那些残缺,总会在之后弥补的,而他对她的亏欠,他想,也是总有机会弥补的。 ------------ 水墨 ------------ 第一夜 熹微的晨光中,锦灵耳一袭白裙坐在院子里,看着眼前正舞文弄墨的青歌,不觉无聊地打着呵欠:“我说,一大早就叫醒我,就是让我看看你怎么用墨水的? “否也!”青歌抬眼,笑了笑。 “那这是干嘛?客栈几日不见来客,我看,快要关门大吉了都,你还有闲心在这里浪费墨水!”说着,她起身,皱眉。 “客栈主人都这么说,让我这个下手情何以堪!”他一挑眉,看向锦灵耳:“关于梁雪玲的事,都过去几个月了,看样子,你还是有些惆怅。” “能不惆怅么,也没再来过我这儿,也没有关于她和梁司静的消息,唉!都不知道梁国究竟发生了什么?所说是来自不同的时空,但是,要知道,我锦灵耳是个重感情的人呢?”说着,她立刻做出一副悲戚的表情。 “她们的结局,由自己决定,你用不着这么瞎操心,不过,眼前的这桩事,你可得好好上心了!”说完,他放下笔,将桌案上的宣纸拿起来,映着晨光,字形蜿蜒,墨痕洇洇。 “何事?”她来了兴趣,立刻走到他身边。 “水墨,你知道么?”说着,他又放下宣纸,转身抱起她。 “是在考验我智商么!”她很不爽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青歌。 “非也,你想的水墨必定不是我说的水墨!”他顿了顿:“因为,我说的水墨,是一个人,但是,可能也算一只妖,或许,又算是一位仙。” “你开玩笑吧!有这种生物?”她一副藐视的眼神看着他。 “没错,生于暗渊,化为人形后,就开始修行,最后升仙,不过,好像因为什么事又自行贬到了凡界!”说着,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知道江郎么?” “江郎?就是那个才尽的江郎?”她问。 “没错,之前他的文章本就平庸死板,因为得到水墨的帮助,所以才写出那么好的文章诗词,可惜,最后,因为他没能完成水墨的愿望,水墨也就离开了他。” “愿望?什么愿望”她皱眉。 “他的愿望就是――一直在寻找他的心爱之人,所以・・・・・・・”他将她放下:“他昨晚拜托我,让我们替他找到他的主人。” “昨晚?”锦灵耳顿时瞪大了眼睛,继而又开始恼怒:“等等,昨晚我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你睡那么死,我叫都叫不醒,你当然不知道!”说着,他便嗤笑一声。 “有么・・・・・・”她汗颜。还以为昨晚听到的对话是幻觉・・・・・・・ “好吧!我想,我们该趁早去寻找了!”说完,他一挥手,桌案霎时消失,只留下一张宣纸,飘然落地。 “等等,你是说我们现在就出发?我还没有心理准备!”锦灵耳很暴躁。 “找完早超生,走吧!我打点好一切了,第一站我们要去的,便是一座山!”说完,他微笑着又抱起她,朝着客栈大门走去。 她不语,也只是很无奈地听天由命地趴在他身上。谁刚刚还说她是客栈的主人来着,现在居然就像抗麻袋一样扛着她走,太没有职业道德了,不行,一定要扣青歌着家伙的工钱,一定! “灵耳,不要腹诽哦,小心我不小心手滑了,让你受伤,就不好了!”这时,青歌幽幽地飘来一句话。 她张张嘴,最后还是决定不说话。威胁,绝对的威胁,这工钱扣定了! ------------ 第二夜 “这里・・・・・・・是哪里?”锦灵耳看着眼前的雾霭山崖,不禁蹙眉。 “浮生泉山!”青歌微笑道。 “那个水墨的主人在这里?”她斜眼看着他。 “谁家的清笛渐响渐远。 响过浮生多少年。 谁家唱断的锦瑟丝弦。 惊起西风冷楼阙。 谁峨眉轻敛,袖舞流年。 谁比肩天涯仗剑。 谁今昔一别,几度流连。 花期渐远,断了流年。 不如就此相忘于尘世间。 今夜无风无月星河天悬。 听罢笛声绕云烟,看却花谢离恨天。 再相见,方知浮生未歇。 若挥袖作别,流云万千。 可有人千万流连。 若今昔一别,一别永年。 苍山负雪,浮生尽歇。”青歌没有理会她的疑问,而是自顾自地吟起诗来。 一反常态的,锦灵耳竟并未像以往一样开始埋怨他的不搭调,而是由着他的吟诵,眼光朝着远处的雾霭看去。 那里,一缕红烟袅袅腾起。 “那是・・・・・・・什么?”锦灵耳不由得愣住。 “红烟!”青歌神色淡然。 “我当然知道那个是红烟了,我不是・・・・・・・”话还没说完,那缕红烟竟渐渐朝两人蔓延而来。 “红烟,好久不见!”青歌依旧淡定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红色烟雾。 那缕红烟依旧不停地蔓延,但就在触到锦灵耳脸庞的一刹那,徒然顿住,继而缓缓浮现一张女人的脸。 “青歌公子,不知这个时候来浮生泉山有何贵干?”女子开口。 “想借浮生泉一用!”青歌微微一笑。 锦灵耳无奈地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一缕只有一张女人脸的红色烟雾,正在和一个偏偏腹黑美少年谈话・・・・・・・ “不行!”女子即刻回绝。 “为何?”青歌挑眉。 “不行就是不行,浮生泉是上仙查阅仙根之人重生轮回的器具,怎能随意借与你们!”女子皱眉。 “那么,我是应四神之命前来的,你也阻止?”青歌不骄不躁地说服着她。 “这・・・・・・・”女子有些犹豫。 “红烟,还不快快带路,耽误了四神的谕旨,你可担待得起!”说完,他脸上没了先前的笑意。 “红烟・・・・・・・遵命!”说完,红烟又继续着自己那蔓延的身姿,朝着之前的来路而去,那些雾霭,也随着她的驱散,逐渐消失。 “青歌!”锦灵耳攀上他耳际:“我们去浮生泉做什么?” “你不知道浮生泉?”青歌睨了她一眼。 “不是,只是・・・・・・・”她皱眉:“你难道是想用浮生泉来找出水墨要找的人的去处?” 青歌不语,只是点点头。 “好吧!可是万一找不到呢?”她顿了顿:“我是说,既然水墨在世间徘徊了一千年都未能找出那个人,我们仅仅是通过浮生泉,就真的能找到?” “试试而已!”青歌笑了笑,随即刮了刮她的鼻子:“别多想了,试试方知。” “好吧!”她点点头,随即倚在他怀中。 浮生泉山,位于淮北祁脉,神女游音游历于此,发现此地妖魔横生,便用仙术造出了此山,并安排了上界山神,来守护这山周围的居民,后来,山神因犯色戒,被雷神惩戒,失了魂魄,但那山神的魂魄却要永生留在这座山中,与山共存,于是,久而久之,山神因思念爱人而流下的眼泪,便化成了浮生泉水,也因为山神看透红尘的澄明,此泉便被赋予看透世间的幻景,让九虚天界的众神们都能查阅到世间百态。 而锦灵耳,作为一个整日只待在大山与四神嬉戏的无良上神,今天却是第一次见到这山和这么闻名的浮生泉。 “好漂亮!”她瞪大了眼,不由赞叹。 青歌将她从怀中放下,眼光也随着澄澈的泉水光华流转。 浮生泉的四周全是绿荫环绕的树木,没了雾霭,看上去无比干净透彻,泉水周围皆是白岩石,不知是刻意打磨还是自然形成,那些石头都光滑得发亮。 “青歌公子是知道如何查阅的吧!红烟这就退下了!”说完,那缕烟丝便渐渐消散。 “查阅?”锦灵耳皱眉,看着往来翕忽的泉中池鱼。 “是了,九虚天界的众神们,因为天规无法下界的,就都来此,通过浮生泉水查阅世间百态!”青歌耐心地讲解。 “原来如此!”她喃喃。 青歌不再理会她的茫然,只是闭眼施咒。 原本平静的泉水即刻变得荡漾无比,池中的白鱼随着水涡由慢到快地幻化成一缕缕光晕,片刻,眼前的池水便成了另一幅光景,没了最初的干净明澈,继而变得混浊。 锦灵耳愣在一旁,看着那些混浊的污水变得更加混浊,然后变成了墨水般的颜色,半晌,那些墨色的污渍,又渐渐淡化开来,随之出现在两人眼前的,竟是一片锦绣山河。 “这・・・・・・・”锦灵耳看着这幅熟悉的场景。 “两位上神好,小的是山海图神,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两位的么!”这时,山河图中浮现出一张青面獠牙的脸。 “先换张脸皮再说!”锦灵耳无语地看着他。 “是是是!”说完,那张青面獠牙的嘴脸立刻变成了一张很是范萌的小孩儿的容貌。 “・・・・・・・”锦灵耳哑然。 “图神,我要你找出水墨心爱之人的位置!”一旁的青歌缓缓开口。 “这・・・・・・・”图神的脸立刻一副惆怅。 “怎么?”锦灵耳看着他的脸,自己也不禁揪心起来。 “您说得太笼统了吧!心爱之人,笑得怎么知道水墨心爱的人是谁!”图神立刻一副可怜卖萌天然呆的表情看着两人。 “什么嘛,你不是专供查阅的么,竟然找不到?”一听这话,本来还沉浸在正太欣赏里的锦灵耳立刻咆哮起来。 “找其他人不难,可是这水墨心爱的人,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找啊!”图神依旧一副可怜的样子看着锦灵耳。 “果然・・・・・・・”青歌忽然自言自语。 “什么?”锦灵耳侧过头看着他。 “看来,只有找他了!”他也扭过头看着锦灵耳。 “什么他?又要去哪里,又要找谁?我还没好好休息好不好・・・・・・・”她很苦憋地盯着他。 “说不定,也只有那个老狐狸,才知道些故事,才知道些线索了!”他顿了顿,看着她,随即露出一个善良的微笑:“灵耳,走吧。” 她没说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要被青歌这个贼子卖了的预感。 ------------ 第三夜 月牙镇,因每年八月十五出现橙红弯月而得名。 此刻,锦灵耳和青歌便是在这镇子的入口,一块石碑,一条羊肠小道,这便是整个月牙镇的唯一入口。 “你没开玩笑吧!”锦灵耳傻眼地看着这一切。 “你觉得呢?”青歌微微一笑。 “我觉得·······你说的愚叟竟然住在这里······是不是每个大师级人物都有特殊的怪癖或者奇怪的境遇啊?”锦灵耳皱眉。 “可能吧!就像你,竟然能和普通上神乃至帝神都无法随时见到的上古四神随处打闹,这也算命运给予的恩惠,不是么?”青歌继续微笑。 “不是!”她忽然淡定起来:“这世间不存在任何命运!”说完,便只身朝着小道走去。 身后的青歌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半晌,才无奈地笑了笑,跟上前去。 走了许久,才从月牙镇的路口走到了镇上,镇子不大,却有些扑朔迷离的阴森。 “青歌!”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团暗淡。 “梦魇!”青歌皱眉。 “梦魇?怎么会……他不是……” “梦魇的治愈能力非一般妖孽所能及,上次你放了他,这次,他就不一定能放过你了!”青歌的眉头舒展,脸色剎时没了先前的不悦。 正说着,那团阴暗便朝着两人缓缓蔓延来。 “锦灵耳,好久不见!”梦魇在两人眼前渐渐幻化成人形,目光停在锦灵耳身上,微微一笑。 “难道你还指望我跟你说十分想念?”锦灵耳有些讽刺地看着他。 “梦魇,既然都在此出现了,那么想必你也是知道我们的目的了?”青歌在一旁说着,语气缓慢,不骄不躁,也听不出情绪。 “没错,师父早已猜到两位会来,所以就让我在此恭候!”说着,他侧目,做了个请的姿势。 “师父?”锦灵耳皱眉。 “看来,愚叟这老东西对你的厚望颇高呢?居然让你来迎接我们!”青歌挑眉。 一听这话,梦魇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青歌,虽说你是上神,但我梦魇也不见得是多么可耻的妖孽,还犯不着你这么诋毁我。” “是么!”青歌依旧一副淡然。 “你·······”梦魇却依旧有些气愤。 “好了!”锦灵耳黑着脸看着两人:“你们是准备像个娘儿们一样傲娇到天亮么。” “灵耳,走吧!”青歌的目光霎时转向她,抱起她朝着愚叟住处的方向走去。 锦灵耳始终处于无语状态,她就知道,每当两个男人开始不相上下地随时准备吵架的时候,都需要一个女人·······好吧或者女孩来解围,男人都这副德性。想着,她不觉嗤笑。 “灵耳,你不觉得梦魇·······”青歌在她耳边缓缓说着,却又顿住不往下说了。 “梦魇怎么了?”她有些疑惑,目光也朝着两人身后不远处的梦魇投去。 “可能你还未觉察吧!也好,免得多些不必要的麻烦!”说着,他将她的头按在肩头,温柔地轻抚了下她的长发。 麻烦?她温顺地靠着他,微微蹙眉。 青歌口中的愚叟住在月牙镇的河湾南岸,梦魇带着两人来到南岸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远处农家炊烟袅绕,橙色的天边泛起一层绯红的柔光,笼罩得整个南岸都无比静寂。 “真好!”锦灵耳忍不住从他怀中挣脱,沿着一路的青蔓朝河边跑去。 “灵耳!”青歌有些不满地追上前去。 “等下,青歌你看!”锦灵耳忽地停住脚步,河边侧卧着一个人,看样子,是在垂钓。 青歌不语,伸手拦住正要上前的锦灵耳,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独自朝着那人走去。 走到近前,青歌这才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那人丝毫未动,依旧保持着侧卧的姿势,向着河水。 “愚叟老头,我说你怎么扮起姜太公来了,原来,也不过是学学庄周梦蝶啊!”见愚叟不懂,青歌便只有开口,不然,依愚叟的性格,许是让他和锦灵耳等上个半年也不一定能搭理他们。 “小子,多久不见,脾气见长啊!”话音刚落,愚叟便站了起来,一撑臂,一跺脚,一拂袖,一气呵成。 “前辈,原谅晚辈的打扰,可是·······” “我知道,可是现在的愚叟毕竟已是退休的老神仙,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说着,愚叟便将一卷残纸递与他。 “这是什么?”他接过,有些疑惑。 “我知道水墨要找谁,可是我毕竟不是阎殿,不过这能带你们找到那个人投胎所生的地方,至于找不找得到,就只能看你们自己的运气了!”愚叟笑了笑,伸手捻了捻嘴边的白胡须:“不过要拿走这记载簿,我还有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他笑着将残卷收回袖中。 “把我的徒儿带上吧!”愚叟的目光朝他身后望去。 他侧目,半晌,才点点头:“好。” “替我带他去看看这人世吧!”说完,愚叟一个转身,不见踪影。 见愚叟不见了,锦灵耳立刻朝他奔来:“青歌,问到了么?” 他愣了愣,伸手覆上她的额:“灵耳,走吧。” “什么?”她皱眉:“是没问到么?还是问到了?你倒是说话啊青歌。” 他没有理会她的叨扰,而是自顾自地走到梦魇身边。 “跟我们走吧!你师父有些累了,想独自休息会儿!”说完,他伸手牵过锦灵耳,离开南岸。 “等下!”身后,梦魇的脸色不大好看:“我有名字。” “啊?”锦灵耳回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我说,我也是有名字的!”梦魇的脸立刻涨得通红。 青歌不语,扭头看着他,一副但说无妨的表情。 “我·······我叫苧华!”他忽地抬眼看向锦灵耳,眼中一抹读不出的神色。 “哦,哦好!”锦灵耳被他忽然看来的目光弄得有些不自在。 “别耽误时间了!”看着梦魇苧华和锦灵耳有些眉目传情的味道,青歌不禁有些恼怒,一把抱起锦灵耳,便朝着月牙镇的出口走去。 “青歌你怎么了?”锦灵耳皱眉,她知道,青歌这样子,显然是不高兴。 “没!”说完,他将目光投向远方,不再注视怀中的锦灵耳。 好诡异的气氛,她撇撇嘴,随即看向身后的苧华。 以前知晓的梦魇,和现在的眼前人好像很不一样。 苧华,这名字真好听。 ------------ 第四夜 三月的温风很是柔和,就连往日汹涌的南河,在此刻看来,也显得有些细润。 沈妙言站在灵犀河畔,看着这样一幅春光好景,不禁微笑。 “小姐,那日跟踪我们的那个穷书生好像又来了!”这时,一旁的丫鬟媚儿有些紧张地岁她使了个眼色。 她不语,只是顺着媚儿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柳荫下,一道黑影闪过,但在闪进树身的那一刻,她还是眼尖地看清了那人的衣角,有些褴褛的衣角,但袖边却是无比精妙的纹绣,她知道,那是前几日在集市上遇见的那个买画书生的衣着。 “媚儿,我们走吧!”她起身,提了提裙角,随之侧目看着那柳树下的人影。 “小姐·······!”媚儿很是奇怪她的举动,有些疑惑地开口。 “嘘!”说完,她提起裙角,朝着那棵柳树疾步走去。 “嘿!”她伸手,拍在那个正朝前张望的书生肩头。 那书生立刻跌坐在地,有些惊恐的看着她。 “怎么了?我有这么吓人?”她笑着打趣道。 “这·······”书生立刻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敬一个谦卑的笑容:“小姐,小生冒犯,所有得罪,还请见谅。” “见谅?怎么个见谅法?”她继续微笑。 “我·······我········”那书生立刻红了脸。 “好了小姐,别调戏人家穷书生了,堂堂沈家闺秀怎能光天化日这样,被那些喜欢乱嚼舌根的人知道了有得有得说了,到时候老爷那里可不好交代!”这时,媚儿及时赶到,为那书生解了围。 “好吧!”沈妙言顿了顿,随即爽朗地应了声,随后,也没再搭理书生,而是由着媚儿的搀扶,离开的南河湖畔。 沈妙言,罗城出了名的才女,坊间传闻美若天仙,可实质上,却常背着世人的面扮成男装,或者装作出门踏青而去戏弄人,当然,这些,那些百姓怎么知道,他们眼里的沈妙言,只是一个足不出户不是人间烟火的大家闺秀罢了。 回到沈府的时候,大堂不知何时已坐满了人,沈妙言原本想着和媚儿一同绕过大堂直接回房的,但坐在堂中的沈父还是大老远地看见了,等到两人蹑手蹑脚地移过大堂的时候,沈父咳嗽了一声,很是严厉地大喝了一声——妙言。 然后,沈妙言立刻直起了腰,面带微笑,上前请安。 “呵呵,素闻沈家小姐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呢?”这时,耳边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她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回头看去,却愣住了。书生?怎么在这儿? 这时,还站在门口的媚儿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随着小姐的目光看去,也一下子傻了。 “你怎么在这儿?”沈妙言立刻没了大家闺秀应有的风范,只是吃惊地指着眼前的男人大嚷着。 “妙言!”沈父立刻大喝。 见父亲大人如此恼怒,她也收敛的爽气,又是一副蔫儿花的柔弱样子。 “沈老爷,看样子,沈小姐对在下有点········惊惧是么?”这时,那个男人又开口了。 “没没没,小女只是因为没有常见过世面,所以可能有点失态了,望江公子见谅!”沈父笑道。 你才没见过世面,沈妙言忍不住腹诽,可是·······那个书生不是才在南河边上见过么,而且,明明是靠买画为生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奢华的样子了,而且,按照老爹的品质,没有点丰厚的家底,是不可能这样礼遇于人的·······好奇怪。 “哪里,沈老爷也知道江某今日到访是为何事吧!这里江某就不多说了,至于沈小姐的彩礼钱,我打算,就三日后送到府上来,可好?”男人笑着,眼里的澄澈变得有些混浊。 这是什么人啊!沈妙言很不喜欢那男人的眼神,很脏,就像原本干净的水,被滴上了一滴墨一样,瞬间将画面弄得污黑不堪。 “好好好,那就这么定了,老夫会尽快准备小女和江公子的婚事的!”说完,沈老爷便起身,很是谦卑地恭送着男人离开。 “小姐!”沈老爷和男人一出了门,门外的媚儿便迎了上来,看着有些失神的沈妙言。 “媚儿,你觉得·······是不是有点奇怪啊?”她指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身影。 “嗯!”媚儿点点头。 “那个穷书生·······莫不就是老爹口中的江公子吧!或者说,两人长得太像了!”她皱眉。 “要不,我们明日去集市看看?”媚儿提议。 “嗯,去看看他们是不是同一人!”她赞许地点点头。 “那小姐的婚事怎么办?”媚儿忽然问道。 “什么婚·······该死,居然出了这么一个幺蛾子,不行不行,走,媚儿,我们去房里绝食!”说完,她大气地离开了大堂,朝着闺房跑去。 “等等我,小姐!”媚儿在她身后喊着。 此刻的青空,看上去似乎不那么美妙了。 锦灵耳趴在青歌背上,同行的还有苧华,就这样,三个人像黑色的乌鸦一样腾在半空中,看着脚下发生的一切。 “这是水墨主人的第一世?”锦灵耳抬了抬头,在青歌耳边问道。 “嗯!”青歌的回答很简明。 “这性格跟我小时候有得一拼!”锦灵耳不禁笑了起来。 “能和你小时候比?你都是直捣九虚天境的人,人家顶多也就是在罗城戏耍!”这时,一旁的苧华开口。 锦灵耳和青歌顿时以同一种吃惊的表情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锦灵耳眨眨眼。 “咳!”苧华咳嗽一声:“没,我们还是等明天看看沈妙言会怎么样吧!”他立刻转移话题。 “等明天?除非我疯了,青歌,我们直接看重要片段吧!”说着,她一把抢过青歌手中的残卷,指尖迅速在纸上移动着。 霎时,青光顿起,烟雾弥漫。 ------------ 第五夜(上) “老爹,我不要嫁给他,不要嫁给那个江文安!”沈妙言面色通红的坐在床榻,朝着门口的身影大喊。 “媚儿,好好看着小姐!”门口的沈父回头看了眼,吩咐到,说完,便踏出门去。 “小姐·······”媚儿上前,递过一杯暖药。 “滚!”沈妙言立刻将头埋在被子里,声音有些沙哑。 “小姐········”媚儿没再说话,而是将手中的汤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随即便退出了房间。 奇怪,为什么那日同小姐去找了书生回来之后,小姐就变这样了?是和那个穷书生有关么,媚儿不禁蹙眉。 沈妙言静静地躺在被窝里,脑中一直萦绕着那日和书生的对话。 “沈小姐,有些东西并非你所见,也并非你所想!”书生依旧一袭破烂的长衫,但眼中却是掩饰不住地清澈温和。 “你真的不认识江文安?或者说,江文安真的和你没关系?”她上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笔摔在地上。 “沈小姐何出此言?”书生忽然平静地看着她,目光幽然。 “我,你叫什么?”她瞪着他。 “小生江文安!”书生看着她,话语中听不出任何感情。 “你·······你就是江文安?”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是,可是那个人不是我,或者说,我不是那个人!”江文安苦笑。 “什么意思?”她皱眉。 “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么?”他微微一笑,然后从桌边抽出一张板凳,拍了拍灰尘,放在她面前。 她不语,只是默默坐上凳子,然后抬眼看着他。 “南朝的江淹,字文通,他年轻的时候,就成为一个鼎鼎有名的文学家,他的诗和文章在当时获得极高的评价。 可是?当他年纪渐渐大了以后,他的文章不但没有以前写得好了,而且退步不少。他的诗写出来平淡无奇;而且提笔吟握好久,依旧写不出一个字来,偶尔灵感来了;诗写出来了,但文句枯涩,内容 平淡得一无可取。于是就有人传说,有一次江淹乘船停在禅灵寺的河边,梦见一 个自称叫张景阳的人;向他讨还一匹绸缎,他就从怀中拘出几尺绸缎还他。因此,他的文章以后便不精彩了。又有人传说;有一次江淹在冶亭中睡午觉;梦见一个自称郭璞 的人,走到他的身边,向他索笔,对他说:‘文通兄,我有一支笔在你那儿已经很久了,现在应该可以还给我了吧!’ 江淹听了,就顺手从怀里取出一支五色笔来还他。据说从此以后,江淹就文思枯竭,再也写不出什么好的文章了。”说完,他顿了顿。 “你想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她有些不解。 “这个人,就是我的父亲!”他淡淡地看了看被摔在地上的笔。 “可是这不是那个江郎才尽的传说么?而且,和你,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江文安有什么关系?”她继续望着他。 “其实,并非外界所传那样!”他躬身捡起那只笔:“我小时候听父亲说,曾经在南山救过一支小竹,不想,那支小竹竟是一个名叫水墨的精怪,那精怪便和父亲签下盟约,四十为期限,四十年间,他可保父亲富贵无限,只要父亲能在四十年中找出一个左肩有蝶印的女子,那么,他就可以让父亲一直富贵下去,如若不能,就会剥夺一切,甚至是让父亲更落魄,父亲觉得这事不难,所以便答应了下来,然后,原本才情平平的父亲,竟一时间变得才华横溢,然后,也因为为家中赚足了财富,可是?不知为何,尽管花了大把的精力去寻找那名女子,可就是没有消息,之后,也如当初水墨所许的诺言,父亲立时家道中落,一切都比之前更落魄。没几天,父亲也染了病,不多久,便辞世。而后,我便带着母亲辗转来到南城,后来,母亲也去世了!”说着,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停了半晌,却又继续说了下去:“没想,就在一年前,我去静安寺拜佛之时,又遇见了那个水墨,这次,他要我替他完成这个愿望,我没同意,然后他应允我,只要我找到,他便将我母亲复活,所以·······” “所以?”她看他的目光继而转向自己。 “我找到了他想要找的那个女子!”他的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是说·······”她有些难以置信。 “你就是,也是机缘巧合,就在那次我上山采药时,碰巧·······”说着,他的脸色霎时变得通红:“碰巧,不小心窥见了沈小姐正在泉边沐浴·······所以,所以·······看见了沈小姐左肩上的蝶印·······” “你是说,现在的那个江文安,正是那个叫水墨的妖怪?”她立刻起身:“不,我,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什么水墨,我,我和他又是什么关系,怎么会,他怎么会找到我?”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然后,眼前的江文安忽然和那天在大堂看见的江文安重叠,这是怎么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慌张地跑出了门,等在门外的媚儿见小姐如此,也慌张地跟了上去。 就这样,沈妙言一回府就开始闹着不要成亲,还把自己闷在被子里,谁也不见。 “唉!”锦灵耳忽然叹起气来。 “怎么了?”青歌看她一副嗟叹的样子,有些奇怪。 “我还是没搞懂,照这样看来,沈妙言不就是水墨的主人么?怎么水墨找个主人这么麻烦?这不就找到了么,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弄得现在还找上我们。” “水墨不是一般的精怪,他本是九虚天境的上仙,却因为爱上瑶池的圣水仙子,便被雷神将魂魄分为两半打下凡界,而那位仙子,则跟随他一同下界经历劫难,不过,戏剧的是,水墨的一半魂魄被贬为凡人,但另一半,却半妖半仙,才至此,你懂了吧!”这时,苧华在一样发话了。 “原来如此,那这样看来,拜托我们的,正是那个半妖半仙的水墨,这样看来,就是那个仙子每一世都在追寻水墨的另一分身,而水墨,则是每一世都在追寻那个仙子?”锦灵耳颇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事情或许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否则,水墨怎会到现在都还来寻我们帮他!”显然,青歌是对于苧华那番有些权威的发言感到不悦,立刻打断。 “那就再看看不就懂了!”苧华也毫不示弱。 “那好啊!”青歌挑眉看着他。 “闭嘴!”锦灵耳终于忍不住大吼了:“再看就是,有什么可吵的。” 看着两人顿时沉默,她很无奈,不过,对于她来说,还是当前水墨的事比较重要。 她一挥袖,景象不复从前。 ------------ 第五夜(下) “妙言········”夜深,窗外一道黑影。 沈妙言本就浅眠,被这么一喊,睡意霎时全无,看着窗外的影子,不由得皱眉:“什么人?” “妙言,是我,文安!”那人的语气平静如水。 “你来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对这个假的江文安,有些渗人的寒意。 “来看看你罢了!”那人依旧立在窗前不动,可是?那话语间又似乎流露出了一丝怅然。 “看我?有什么好看!”她警惕地伸手从枕下拿出银妆刀握在手中。 “别怕,我不会伤你的,别用刀伤了自己!”窗外的江文安忽然有些柔情的味道。 她不再说话,看来,那个书生江文安说得没错,这个假的江文安,果然不是凡人,否则,怎么能察觉到她这么多细微的动作,甚至,连她的情绪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孤莲,你忘了,我不怪你,只要让我每日能如此看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说完,那黑影又霎时消失得无踪。 她起身,急忙跑到窗前推开窗户,冷清的院子里只剩几缕残絮飘落,哪里还有江文安的影子。 她若有所思地伸手关窗,却见自己手中的银妆刀,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一面银镜,波光粼粼地映照在她脸上。她不觉看得有些痴了。 好像·······好像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攒动着,像是快要涌出来了一样。 孤莲,这个名字,怎么如此熟悉?水墨,水墨,孤莲,孤莲——她看着手中的银镜越发光亮,镜子里头的那道光景,好像和现在自己身处的地方不一样。 “孤莲,今日就让你和洗雪去采集圣水为娘娘添置香池吧!”镜子里忽然出现一个女子的脸,如青莲般明净透澈,却又有些淡漠。 “是!”女子开口,但眸子里看不出任何色彩。 这时,一旁又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不同于她的清妍素丽,倒显得妖娆。 “要不是领事姑姑让我和你一道,我才不会和你这个石头一起呢?”那女子有些轻蔑朝她笑了笑。 “洗雪!”她很平静地看着女子:“别忘了姑姑交代的。” “你!”洗雪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离开了那个仙气环绕的地方。 “孤莲,你别那么自以为是,总有一天,你会失去姑姑对你的宠爱的!”身后,洗雪愤怒地跳脚。 孤莲停住脚步,伸出手,手腕处,有一缕银丝,隐隐散发出一阵光泽。 “你在看什么?”洗雪跟了上来,凑近想要看清。 “没!”她收回手:“对了,你拿瓶子了吗?”她撇了洗雪一眼。 “瓶子?呀,忘了,我去拿!”洗雪一拍脑袋,便转身跑了。 “我在瑶池等你!”她朝她喊了一句,便继续朝瑶池走去。 “救救我········救救我·······” 什么声音?她环顾四周,却不见一个人影,此时也以接近申时,上仙大都在各自的寝宫休息,而小仙也多在做事,有什么人需要搭救呢。 “救救我·······”那声音再度响起。 她扭头,一旁的仙草丛窸窸窣窣地响动着。 “救救我——”这时,草丛中竟伸出一只手,那手上遍布划痕,痕迹中渗透着墨水般的水渍。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是个男的,黑如水墨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苍白的脸上,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脚踝处,都布满划痕。 她立刻敏捷地从袖中掏出白绸布,随手扯了一把仙草,放在口中嚼碎,然后放在缎布上,敷在男子的伤口上。 “嘶——”男子吃痛地倒吸一口气。 她依旧卖力地为男子包扎着,直到伤口全部被缠满缎布,她这才松了口气。 “你是仙子吧!”不知何时,男子原本痛苦的面容不复而在,那双紧闭的眼睛也睁了开来,依旧是墨色的眼眸,那眸中,正映着她满头大汗的样子。 “你叫什么?”男子问。 “孤莲!”她起身,缓缓开口。 “孤·······莲!”男子若有所思。 她没说话,只是走出草丛,耽搁那么长时间了,洗雪估计又要在瑶池那儿抱怨了。 “还可以见到你么?”男子朝她喊到。 她没理会,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听。 ------------ 第六夜(上) “你怎么现在才来?”果然,洗雪早已等候在瑶池。 “我,看到今日的仙境景色不错,所以,这次耽搁的些许时辰!”她撒了一个谎,随即淡淡地笑了笑,上前接过洗雪手中的瓶子。 “这样啊!那你就是亵渎职位喽?这件事我可要告诉姑姑!”洗雪在一旁揶揄道。 她没说话,蹲下身,将瓶口对准了瑶池边上的泉涌处,泉水便一淙淙地朝瓶子里涌去。 “喂,孤莲,你听说明日的大宴会了吗?”兴许是闲来无事,洗雪颇有兴致地与她说起翌日的大宴会来。 “听说有很多上仙都要来,有光华大神,还有那个传说是从暗渊来的水墨上仙,对了对了,听说那个水墨上仙的修仙历程异常艰辛,这才好不容易成为了上仙,想必,那性子必是极坚毅的,而且,说不定还很有气宇轩昂的气质呢?”洗雪说起这个来,眼里放光。 此时,瓶中的水也已接满,她起身,看着她:“大宴会,我们顶多是上去添茶献舞之人,那些上仙们有什么事,我们还是不要妄自揣测得好!”说完,她将瓶子扔给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瑶池。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担心那个男子了,明日便是大宴会,巡逻肯定会加强,像他那样来路不明还受那么重伤的人,如若被抓住,肯定会受极刑的。 可是?当她赶到之前的那片草丛时,那人却不见踪影。 “喂,你跑那么快做什么?这西决娘娘的香池得我们二人一同去,你可别想把我一个人推去做这事!”洗雪也紧跟上来,气喘吁吁地朝她吼着。 她有些怅然若失,转身,看了眼面色通红的洗雪:“走吧!我们一同去。” “这还差不多!”洗雪撇撇嘴,便转身带路。 她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回头看看草丛,她想看看,那里,还有不有动静。 西决娘娘的寝宫在桃源圣地的尽头,那里遍地的桃花,虽说不必百花园里的那些奇花异卉,可这大片的桃林,看来也无比壮阔。 “孤莲,你说,要是我们有一天也能拥有这样的寝宫该多好!”游走在桃源中,一旁的洗雪不禁感叹。 “九天虚境可不必神界,少乱说!”她呵斥道。 洗雪也随即住了嘴。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不知什么地方,竟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她立刻惊诧地回头,正式那个男子。 不过,此刻,那男子没了受伤的样子,反倒一副仙风逸骨的样子,只是,他的脸色,依旧那么苍白,胜雪。 “参见上仙!”洗雪一见,便跪倒在地,顺带也拉了拉她的裙角。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跪了下来。 “不用多礼,我也是来拜见西决娘娘的,想来你们也是,那就一道去吧!”他笑了笑,上前扶起两人。 “小仙怎敢与仙君同行,还请仙君先行吧!”洗雪立马摇头拜谢。 她站在一边,始终是没有开口。 “这位小仙女,本君是否在哪里见过你呢?”他走到她面前,低声问道。 她依旧不语,目光低垂,看着脚下的花瓣残烬。 他见她不说话,也不再追问,而是径直朝西决宫去了。 “那可是水墨上仙呢?你竟然不理会他?你可知道得罪他是什么下场,希望我不要被你牵连才是!”洗雪立马拉住她,皱着眉头不悦地数落着。 她抬眼看了看他远去的背影:“他是上仙?你怎么知道?” “还问我?那日他上任的时候,本是来了我们圣水殿,可是因为你去为百花仙母做事,就错过了而已,你当然不会认识他!”说着,洗雪又有些不高兴地想要数落。 “我知道了!”她适时地打断正欲开口地她。 看着那身影消失在桃源林中,她这才迈步前行着。她还以为他是私闯九虚天境的什么人,却不想,竟是上仙,这样也好,她就不用担心他的去处了,不过,看样子,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也罢,有些东西,记着的,不一定那么好。 ------------ 第六夜(下) “小仙见过西决娘娘!”一入寝宫,两人便朝着上座的华贵女子行礼。 “嗯,你们去忙吧!”西决笑着吩咐了一声,随即又和侧座上的男子攀谈。 她抬眼看了看侧座上的水墨仙君,见他依旧笑脸吟吟谈吐自如,而西决脸上,也是璀璨无比的笑容,她忽然有一种错觉,能这样与之比肩,真好。 “你在干嘛?走啦!”身边的洗雪小声提醒。 她点了点头,随即跟着洗雪一同进了旁侧的小殿。小殿依旧是素净的风格,只是,在床榻前,多了常人不曾有过的巨大浴池,这就是西决的香池,因她每隔三个时辰就要沐浴,所以,必须在池中添置圣水,才能为池中的水增添活性。 “喂,你在想什么?怎么从一进桃源就这么魂不守舍的?”洗雪看着一脸呆滞地她,忍不住问。 “你说,我们有一天,能够成为上仙么?”她抬眼看着她。 “这个・・・・・・・你怎么也会问我才会问的问题了?你不是说,九虚天境是不能胡乱说话的么?”洗雪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没,我只是问问,忽然觉得,就这样做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怅然地笑了笑。 “有什么法呢?所以,这天境才会有那么多耐不住寂寞或是觉得自己永无出头之日的小仙堕入凡尘!”洗雪倒是觉得对于这种生活已经习以为常了,便没觉不妥地朝她耸耸肩。 她忽然不说话,很是认真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洗雪,往日视自己为眼中钉的人,其实,也不过只是小女儿般的情思而已,在这样无趣的九虚,平时不找点乐子打发时间,又怎能耐得住寂寞呢?其实原本她也还是一心做好本职的,可是?今日,就是因为水墨仙君蓦然闯入她视线,她才用了这么多感慨,这是什么感觉呢?是姑姑曾说的情么?那种没由来的牵肠挂肚,就是情吧。 “你们两个是在干嘛?怎么还不走?”身后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她回头,是西决的仙女领事,那人是出了名的泼辣,对小仙也是极其苛刻。 “我们这就走!”洗雪在一边立刻赔了笑脸,然后将空了的水瓶拿好,便拉着她走了。 出了宫门,洗雪这才松开手。 “喂,我说,以前没和你共事过,就觉得你是那种精明嚣张的女人,没想到,你怎么这么木讷啊!姑姑还总是表扬你,我看,你就是个外表冷,实则又笨又憨的主!”洗雪忍不住在一旁抱怨。 “洗雪!”她打断她的话:“你说,我们以后会得以升仙么?” “怎么突然这么问?你还在纠结能不能成为上仙这个问题啊?”洗雪笑道。 她不语。 “好吧!反正我是不知道除了日复一日地修炼以外,还有什么捷径了,一来,咱们的功力不高,而来,咱们没有好的仙根也没有什么好的仙因,除非,你能攀上一个上仙,助你成神,或者,勾搭一个魔君,让那个魔君将自己的仙根度与你!”洗雪见她不说话,撇撇嘴,还是开口了。 “上仙・・・・・・・”说到这,她又想到那个仙君了,如若真的能让他助自己成神,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因为报答他而留在他身边了。 想到这,她不禁微笑。 情窦初开的仙女,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 第七夜(上) 有了心里的那道曙光,孤莲开始虔诚地追寻那身影,可是?不管是自己去水墨的宫殿拜访,还是赶到仙童说的水墨的修炼之处,她始终都见不到他。 “孤莲,这几日怎么都见不到你人影啊?”早茶上,姑姑看着一脸愁容的孤莲,开口。 孤莲本来还在想着今日怎么才能见到水墨,被姑姑这么一问,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愣在那儿。 “她最近在努力地修炼,想要让自己的仙根更加有灵气!”洗雪在一旁替她回答。 她感激地望了眼洗雪,自从两人那日一同去为西决娘娘添置的圣水之后,她和这个平日里甚是讨厌自己的少女,竟多了一份默契。 “那好吧!都去忙吧!”姑姑一挥袖,便转身离去。 众采女也都纷纷散去。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仙君了?”见众人离去,一旁的洗雪这才开口。 她不语,只是抬眼望着她。 “好吧我知道了!”洗雪叹了口气:“其实,你之所以见不到水墨仙君・・・・・・・・”她顿了顿:“是因为西决娘娘。” “西决?”她皱眉,眼里满是疑惑。 “没想到你这么单纯,你都看不出,西决有意将你和仙君错开么?”洗雪叹口气:“其实,这也是我今日去香池添水听西决宫里的小仙女说的。” “她们说,西决和水墨原是一同修行的,可西决的野心很大,便在半途中抛弃了水墨而独自投靠了当时修行很高的一位仙君,后来,西决如愿成神,但没想到,水墨也靠自己而升了仙,西决怕被报复,就派巫灵在仙君初到九虚的时候袭击他,原本以为可以阻止,但没想,水墨仙君还是赶在大宴会之前出现了,于是,西决就开始刻意去讨好水墨,可就在我们一同去添置香池圣水那日,我们走后,水墨就向西决打听了你,西决知道水墨可能很在意你,但因为你不是她宫里的人,不好除掉,就只有尽量错开你和水墨的见面机会!”洗雪终于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 孤莲顿时愣住,原来,他是记得自己的,是记得自己的。 “洗雪,今日的守夜,你替我,好不好?”她伸出手握住洗雪的肩膀。 “你想怎样?”洗雪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我要去找他!”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西决知道,小仙过了禁时就不能在九虚天境随意出入,所以她才错开了我和水墨仙君的时间,不过,我想,夜里,仙君一定不会离开的,对吧。” “可是?这是犯了天规的!”洗雪皱眉阻止。 “洗雪,求你,帮我这一回吧!”她的眼神越发炽热。 洗雪垂眼,半晌,才看着她,点点头:“那好,那你只要见到仙君,就尽快回来,好吧。” “好!”说完,她便冲她笑了笑,转身跑开。 一想到今晚能见到水墨,她就觉得好开心。 可是?现在离禁时还有一段时间,她得先去察看一下西决的动向才是,想着,她便又掉过头朝桃源跑去。 “你是在找我吗?”刚准备踏入桃源,肩膀上便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头,映入眼帘的,正是水墨那一张苍白的脸。 她顿时愣住。 ------------ 第七夜(下) “我找了你很久了!”水墨见她愣住,不觉笑了笑,然后缓缓开口。 她依旧是不说话,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西决说,你最近在忙别的事,我是,我看,你并不像很忙的样子!”他伸出手,指尖停顿在她鬓边。 她屏住呼吸,呆呆地看着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耳垂,随后,她感觉自己耳鬓多了什么东西,她看着水墨的眼眸里,映照的自己的面容,那鬓边,多了一簇寒冰一样的花,分外冰清玉洁。 “送给你,谢谢你那日救我!”他微笑着欣赏正一脸诧异的孤莲。 “这是········什么?”她疑惑。 “来自暗渊的孤莲,和你一样的名字,和你一样的,善良!”此刻,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眸,一如冰莲的蓝色,显得愈发澄澈。 “孤莲!”这时,西决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两人背后。 她急忙转身行礼,余光撇见西决眼里的肃杀:“西决娘娘。” “你还叫我西决娘娘?你也知道九虚的规矩么?”西决疾步上前,一把扯过她拉到身后,面对着水墨:“仙君,今日为何不请自来?” 水墨看着气势汹汹的西决,微微一笑:“上次像西决上仙打听孤莲的时候,上仙不是说,只要有空,都可以随时来西决宫么?而且,那时,本君还听到西决上仙说过·······要是有孤莲行踪的消息,便第一个告知本君,那如今,上仙这又是何妨?” 西决被水墨的一席话说得脸红,便有些恼羞成怒:“水墨仙君,请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更别为了这样一介小仙误了自己的前程!”说这话的时候,西决眼里是越发的怒气。 “孤莲,是本君准备用来双修的未婚妻,怎能算是一介小仙!”说着,他便笑着把西决身后的孤莲拉到自己身边。 孤莲站在他身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自己曾无比奢望的一件事,竟也成了真。 “你!水墨仙君,那请你好自为之!”说完,西决便拂袖而去。 “孤莲!”见西决走远,水墨这才笑着松开原本握住她的手:“西决的妒忌心很重,最近这几日,你就日日跟着我吧!等到下月,我便像九虚的人宣布,你成我的我的修行妻子,可好?” 此刻,他的眼光无比温和地看着她。 她不语,只是愣愣地点点头。 “想必,我的事,你也听说了吧!”水墨看着她问道。 “嗯,你和西决娘娘·······”她忽地顿住,难怪,刚刚说道双修的事,西决如此愤怒,这水墨的妻子,原本应是西决。 “我和她已经没有了瓜葛,从她派人追杀我开始,我就不再对她心存眷恋了!”说完,他叹了口气,转而又微笑着看着她:“从今以后,你我就一起吧。” 她也对他微笑着,然后点点头。 回去圣水观的时候,她很雀跃,想着该如何告诉洗雪,自己得到了水墨的人可,虽说不知道水墨是不是真的对自己倾心,但这样,就已经很足够了。 可是?踏入圣水观的时候,她顿时愣住了。 满地的血污和尸体,那些,都是与自己一同共事的小仙,全都,全都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了? “孤莲!”这时,门楣边倒下一个人。 她慌忙跑过去扶起,是姑姑:“姑姑,你,你们怎么了?” “西决大开杀戒了,她联合火邪想要灭了我们圣水观,孤莲,幸亏你走了,我们,我们·······”话还没说完,姑姑便没了力气。 她只是觉得手心冒汗,抽出来看时,这才发现,是姑姑背后的血,这一切都是怎么了?西决为什么要灭了圣水观?为什么?是因为自己么?可是?怎么能让这么多人死去?怎么能? 她站起身,立刻朝着西决的寝宫跑去,她一定要西决偿命,一定要西决偿命。 “大胆,小小仙女竟敢私闯西决寝宫!”门口的仙官见她有些莽撞,便立刻喝斥。 她纵身越过仙官,直直地冲着正在上座上喝茶的西决而去。 西决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手中的冰刃刺穿了心脏:“你——” “难怪,刚刚你是在我和仙君身后出现的,你是想去杀了我吧?只因我不在,你便杀了圣水观的所有人,是不是?”她冷眼看着眼前浑身僵硬的西决。 “孤莲,我是上仙,总会复生的,而你········”西决吐了一大口血在地上,顿了顿,继续说:“而你,却会被贬至凡界,永世不得苏生!”说完这句话,西决便咽了气,只是,那双眼睛却一直大睁着,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松开手中的冰刃,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西决宫,宫门外,却是一大帮仙将等候在外,而带领他们的,正是水墨。 她看了看他,又扭头看了看倒在宫中的西决,忽然大笑起来。 她这下什么都明白了,她也是真的傻,竟然会以为水墨会看上她,她不过一介小仙,不过与他见面三次,他堂堂水墨仙君又怎么会为她倾心?他不过,是借了她的手,来除掉自己最憎恨的西决而已,而她,乃至整个圣水观,都不过是一枚棋子,可笑,真可笑,真是可笑,现在,她什么都没了,都没了。 “孤莲!”水墨见她跑出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便立马上前拥住她:“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来为圣水观报仇啊!怎么?你现在高兴了?我替你杀了她了,但是,她还可以苏生,而我,我这个小仙,快要被贬下凡了·······”说着,她垂下眼帘。 “不是的,孤莲,听我跟你说,我是想让天尊惩罚西决的,因为她不配做上仙,可是?可是我没想到她会灭掉整个圣水观,也没想到·······” “不用说了,我知道,我知道!”她挣脱他的怀抱,然后继续跌跌撞撞地朝天门跑去。 “孤莲!”身后,水墨本想上前追,但一旁的仙官却拉住了他。 “仙君,还是先把西决带回去天尊那里吧!等到天尊将她打下暗渊,仙君再去处理孤莲的事也不迟!”仙官看着他,说道。 他看着孤莲渐远的背影:“也罢!”说完,便带着众仙将朝宫殿走去。 孤莲还在跑着,不知不觉,竟跑来了天门,看着云海丛生的天门,她回头,不见水墨追来的身影,她想,她是真的爱他的,不过,这一切,都不会好了,反正也是被贬下凡界的命运,不如,自己了结吧。 想着,她纵身一跃,幽蓝的身影便淹没在无尽的云海中。 ———————————————————————————————————————————————————— 沈妙言呆住,镜子里的一切,好像自己都曾知晓一样。那个孤莲·······不正和自己生得是一样的相貌? “小姐!”这时,媚推门而入,看着正拿着镜子发呆的沈妙言,不觉有些奇怪。 她将镜子放在桌上,抬眼看着媚儿:“怎么了?” “这个,是那个书生给你的!”说着,媚儿将手里的一封信递给她。 “什么时候的事?”她接过信,匆忙打开。 信上只有四个字,珍重安好。 “是方才,书生到了后院,敲门从门缝里将信递给了我,然后说,他要走了,将这信交给你就好!”媚儿小声说着。 她丢下信,便立刻冲出了房间,朝外跑去。 媚儿也只得跟在她身后。 此刻夜深,街上已少有人走动,她跑出门,一眼便看到正在朝前走的江文安。 “文安!”她朝江文安跑去。 江文安回过头,脸上满是诧异:“沈小姐·······” “江文安,为什么要走?”她看着他。 “江某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连累小姐!”他微笑着看着她。 “江文安,我沈妙言想要嫁于你,可好?”她望着他,眼里噙满泪水。 他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又微笑:“好。” 追来的媚儿见两人在夜色中这幅相濡以沫的样子,不觉微笑,她就想,小姐一定能找到自己最爱的如意郎君的。 而此时,锦灵耳和青歌还有苧华三人,只是坐在街市的一间还未开张的饭馆里看着这一切。 “这故事还真揪心!”锦灵耳不觉感慨。 “结局就是,最后沈小姐和江文安在一起了?”苧华似乎还有些疑惑。 “那那个水墨怎么办?”锦灵耳皱眉。 “随他去吧!”这时,三人身后出现一个人影。 “他就是水墨!”青歌看身边的两人都是一愣,便好心地解释。 “谢谢你们替我找到她,我现在只要跟随着她的每一世降生,就能永远陪着她了!”水墨微微一笑。 “可是?你不是要和她在一起么?”锦灵耳有些搞不明白。 “那个我的凡人分身,会替我做好这一切的,我只需守在她身边即可!”水墨看着锦灵耳,然后,从怀中掏出一颗金珠:“这是给你们报酬。” 锦灵耳开心地接过:“谢谢,不过,就这样?没有其他需要我们做的?”锦灵耳很是恼火,这么久以来,好像就水墨这件事,她们最没帮上什么忙吧。 “不需要了,随他吧!”水墨笑了笑:“你们也看到了,我无论想怎么唤起她的回忆,她都不会想起,那不如,就让她这么快乐的活着,而我,在一边看着就行。” “那你不去解释在九虚上发生的那一切,并不是你想要的么?而且,她根本不知道在她跳下天门之后,你也就跟着跳下去了,她还不知道,其实不是你要圣水观的人死的,这一切不是需要你跟她好好解释解释么?”锦灵耳说起这个,竟比他还激动。 “不需要了,或许,等哪一天,她真正想起她的前世时,就能够想通这一切了吧!”说着,他的目光停留在街市上相拥的两人,眼里满是柔和。 死脑经,锦灵耳不免腹诽。 此刻,夜色正浓,一切都显得无比安宁,一切都似乎归卧无声。 ------------ 尾声 “青歌,你说,水墨这茬儿要我们替他找他心爱之人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看她一眼?”走在回客栈的路上,锦灵耳有些搞不懂得问道。 “或许吧!不是所有事情,都得像你想的那样完美,或许,他也只是想看看她而已,也并不像小哲的故事那样,非得最终两个人在一起啊!”青歌拉着她的手,笑着解释。 “又或许,是为了今后都能像现在这样看着心爱的那个忍吧!”这时,两人身后的苧华开口了。 青歌有些不悦地扭过头:“关你屁事。” “我想发言!”苧华也毫不示弱地瞪着青歌。 “那个······不如今晚我下厨吧!走吧!苧华,请你去浮梁客栈吃我的拿手菜!”锦灵耳见两个人又开始了,不免有些伤脑筋地开导着,缓解气氛。 “好啊!”苧华立刻满面笑容。 “哼!”青歌一甩袖,松开锦灵耳的手,便径直朝客栈走去,也不再管身后的锦灵耳多么慌张地跟着他小步跑着。 苧华看着这两人,嘴角不觉泛起一抹笑意,真有意思。 ------------ 蝶印 ------------ 楔子 “青歌,你说,浮梁近几日的生意怎么都不怎么兴隆了?”锦灵耳从楼上下来,看着站在帐柜台前看书的青歌问道。 “我觉得和某人有莫大的关系!”青歌没抬头,但那份不悦的感觉,直冲正在门口处坐着喝茶的苧华。 这时,苧华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抬眼看了看锦灵耳,冲她笑了笑:“既然没生意,就出去看看风景吧!我听说,昆仑山最近挺有人气的,我们可以去那里找山神喝喝茶,聊聊天。” “呵!”青歌冷笑一声:“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竟觉得山神也和自己一样整天闲来无事。” 苧华不紧不慢地起身:“是啊!也不知道自己来来去去就翻那么几页书,都不知道看些什么无趣的东西。” 青歌一下子抬起头,冷淡地看着苧华。 “我说,今天,要不要还常常我的手艺?”锦灵耳站在两人中间,因为矮小的缘故,便只能靠声音来让两人得知自己的存在了。 “不要!”这回,两人倒是很有默契地回答。 锦灵耳撇撇嘴:“随便你们吧!”说完,便转身又准备上楼回房间。 青歌微微松了口气,自从那日回来吃过锦灵耳的饭菜之后,他才算是领略到,自己从来吃的那些不能下咽的东西都不算什么?不过,为了不让灵耳难过,他还是硬着头皮吃下去了。 “苧华!”走到半阶的时候,她又回过头:“你说的昆仑山,是酆都那里么?” “是啊!怎么了?”苧华看着一脸凝重的锦灵耳,有些疑惑。 “明日去吧!”说完,她便径直毁了房间。 楼下的苧华和青歌都有些奇怪,那么不爱出门的锦灵耳,为什么还对昆仑山感兴趣了。 ------------ 第一夜 月下,燕朝国门下死尸无数,未散去的硝烟依旧弥散在城楼周围,醉蝶站在城楼的最高处,看着远处点点零星的火光,脸色苍白,唇色鲜红。 “跟我走吧!”身后,一个手持长剑的男子缓缓开口。 她的目光依旧是看着远处,痴痴的摇头:“不。” “为何不?燕朝已亡,你留在城内也是没有用的,难道,你还天真的以为,那个负心的将军会来接你?会把你接回他身边,好好对你么?”男子的语气忽而变得激动。 “你不是他,你不能带我走!”她仍旧看着远处,仍旧没有回头看男子一眼。 “你想去那个军营么?你想被那些士兵给糟践么?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燕朝公主么?现在,他们,离芮国,最痛恨燕朝人,你想去送死吗你?”男子正想上前。 醉蝶却朝着齐腰的城墙靠了几分:“你走,我就在这儿,看看也好。” 男子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半晌,才叹了口气:“也罢,你留,我走。” 说完,男子转身朝城楼下奔离而去,城下还有一对人马,男子打了个手势,那批人马便随着男子策马离去。 夜已深,城楼的风有些刺骨了,甚至,还带着些许腥味。 醉蝶依旧站在那儿,只是这回,嘴角边有了一丝笑意。一个人,才可以了无牵挂,安然离世。 她笑着,在夜色中尤为艳丽,她早就死心了,只不过,不想别人始终对自己心存眷恋而已。她也知道,他终归不会再来见她,毕竟,她现在确实只是一个亡国奴,不配拥有那个人对她往日的宠爱了。 她朝着城墙慢慢迈出一只脚,然后,如翼折般跌落了下去。 她忽然想到那个人的笑容,还有,那个人温柔唤自己名字时的模样:“醉蝶,醉蝶。” ------------ 第二夜 火烛下,一块残缺的青铜印章静静地躺在书桌上,锦灵耳缓缓走上前,伸手握住,昆仑酆都,许多年前,本以为不再与之瓜葛的地方,没想到,如今却还是会有机会去走一遭,也好,这样,就能替那个人完成遗愿了。 她笑了笑,将印章放在袖中,便转身离开房间。 “青歌,准备好了么?”她站在浮梁的门口,看着正在打理白玉马车的青歌和苧华。 “快好了,你先进去坐着喝杯茶吧,”还没等青歌回答,苧华便替他搭了腔。 “好吧,”她撇撇嘴,正要转身,但像是想起了什么,便又顿了顿,回过身看着苧华,“对了苧华,这次去酆都,你请客吧。” 苧华正要开口,青歌却把话接了去,“这是一定啊,人家魇梦大仙可是有钱得很。” 锦灵耳不再理会,青歌这番讽刺恐怕是让苧华很不满了,虽说苧华是跟着九虚的太尊修炼,但他毕竟现在也还只是个半大不小的仙妖,可青歌这么说,就明显是把苧华的地位给贬低得一文不值了,她真怀疑,青歌最近睡不好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梦魇,不过话说梦魇的师尊居然是九虚太尊,还真是让她也有些惊讶的事,要不是青歌告诉她,她可怎么都不会想到,那个浑身上下都是怪癖的老头子,居然是从九虚天境下来隐居的太尊,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想着,马车也打理好了。 她坐上马车,青歌和苧华便轮流着一个驾马开路,一个驾驭白玉龙行驶。 到昆仑的路不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闻着白玉马车上的沉香,锦灵耳还是靠着软垫昏昏欲睡了。 “灵耳,灵耳,”睡梦中,模糊地听见一个声音在喊她。 是谁呢,那么熟悉,可是,却又那么久远。 “灵耳,谢谢你,”那个声音淡淡的,然后,就像一开始出现地唐突一样,又无故地消失了。 这时,她袖中隐隐透出一阵光,淡淡的猩红,却在那么一瞬间,又黯淡下去。 ------------ 啊啊啊 拓拔不会亡连更不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