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恨不相逢未了时 ------------ 楔子 帝都长安,辉煌楼阁,九重烟阙,已蓄势十五年之久的暗月阁凭借薛东楼的一手打拼,并借助“辅少帝,清君侧”的旗号,在朝中笼络大股势力。而获得朝廷支持的江湖势力便如虎添翼一般。与此同时,不少正直清吏惨遭杀害,凶手不祥,草草定案。 曾一手制造了前镇国将军萧逸风谋反一案的当朝宰相司马攀云,借助暗月阁的力量除掉不少对手,几乎已总揽朝政大权。在他的一手**下,年少的崇原帝沉溺于声色犬马,每日不思进取,在酒池肉林里飘飘欲仙,全然不顾民间百姓饥寒交迫。 登基未足七年,民间早已怨声载道。身为外人的司马攀云自是不会去管李氏江山的事情,非但不管,他还在私下里招兵买马,准备在合适的时机,一举夺下大郜王朝,建立司马王权。 而暗月阁此刻韬光养晦,也正欲天下大乱,它好一举歼灭所有反叛的有生之力。双方虽各怀鬼胎,但在利益上却毫不冲突,故能有好合作长达七年。 但武林中的有志之士早已觉察世道欲变,正义侠客便欲寻时机结成联盟,共同维护天下太平。 自五年前金陵神兵山庄覆灭之后,武林中的正义力量如失去龙首,混乱不堪。要想抵抗朝廷的暗月阁的剿杀,简直难如登天。 所以,岭南武林正派之首的倚剑山庄顺势崛起,集结各方人马,组成浩气盟,欲挽狂澜于既倒,大厦于将倾。 ------------ 第一章 暗夜冷杀 “杀了她。”阴冷夜风中,一个声音传来,语气比这夜风更冷。 “是,阁主。”站在荒凉山丘上的银衣少年微微颔首。风撩起他绣着暗夜月痕的衣袍一角,手中的玉笛在他修长的指尖隐隐发出萤色的微光。缓步踩下枯草,踏过倒地的尸体,站在了他的猎物面前。 所谓的“猎物”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她此刻单膝跪在血泊里大口地喘气,一袭浅色紫衣已被溅上了大片鲜血,宛如暗色的蔷薇。惨淡的月光照在她握剑的手上,流淌的鲜血触目惊心。 看见少年走近,女孩用力支撑起身体,纤细的手臂因剑的重量而微微颤抖,但血污遍布的脸上一双秋瞳却没有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 “来吧!我会杀了你的!”女孩用剑指着他道。 银衣少年轻笑,伸出中指在剑尖上一弹,百炼精钢顷刻碎落一地。 “害怕吗?”少年的笑容如水。 女孩咬着牙,闭着眼睛道:“杀了我吧!反正我的爹娘也去世了,萱儿一个人活着也无趣。” 少年的眼中有了兴味:“哦?那你为何还要杀了那些人?”他指了指被她杀死的杀手。 “因为他们杀了我的爹娘!”女孩的眼里迸出火焰:“萱儿就要杀了他们为爹娘报仇!” 月光下,玄清的玉笛通体透亮,自笛尖射出一根银针,飞向女孩吼间死穴。 叶凌萱紧闭双眼,被血覆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就在银针距离女孩吼间不足三寸时,两根白皙的手指忽然轻盈地夹住了银针,黑色的影子翩然落地,如蝴蝶一般优美。 “少主……”玄清难掩眼中惊异。 黑衣少年淡淡道:“放了她。” 玄清点头,收笛退到一边。虽有疑惑,但只能照办。而且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有种淡淡的释怀。 一阵风过,叶凌萱疑惑地睁开眼,看见远处的黑衣少年。皎洁月色洒在他的身上,一袭黑衣上流光浮动。她瞪着他道:“你也是为了紫薇刀来的吗?” 黑衣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缓缓将目光望向她。月光掉落在他黑色的眸子里光芒璀璨,竟使得叶凌萱也有些许的失神。 他道:“玄凌,从现在开始,好好珍惜你的命。我给你十天时间,如果你能在这十天之内躲过重重追杀活下来,那么,你就是我暗月阁的人了。从今以后,便没有人敢再去找你的麻烦。但前提是,你必须活着。” 叶凌萱愣了一下,看向眼前的银衣少年,但很显然,玄清并不想给她任何解释。 自然,玄清也没有办法解释这件事。每一个加入暗月阁的弟子都必须忘记本名,断绝过去,由阁主赐名。如今少主叫她玄凌,便是把她提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位置,这在阁中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另外,阁主做事一向喜欢斩草除根,但此次却任由少主放过叶家唯一的活口,他虽不明白,但却必须执行。 望着女孩倔强不肯走的表情,玄清道:“我放了你,你就该赶快去逃命,而不是等我给你一个无关紧要的解释。你不是想报仇吗?你死了,还有谁能报你爹娘的仇?” 叶凌萱咬了咬嘴唇,转身跑开了。 玄清的嘴角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他将笛子放在唇间,望着女孩逃跑的背影,眼里光芒闪烁,一曲《长安秋》如水般流泻。 远处桦树林,哗啦的树叶拍打声将两人的低语隐隐掩了下去。 其中一人身披紫金貂裘,神形威严,但却威而不怒,表情反而是温和从容的。他用右手轻轻转着左手食指上的七星石扳指,问道:“痕儿,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他望着身边刚刚回来的黑衣少年。 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浑身却已流露出一种和他父亲一般的霸气与傲然。听到父亲问话,他漆黑的眸子里忽然有了丝神秘的色彩。 黑衣少年笑了笑,但眼里却无半分笑意:“父亲不是将神兵山庄搜遍了也未找到紫薇刀吗?既然叶凌萱是神兵山庄唯一的传人,她必定知道紫薇刀藏在哪里。只是如果我们就这样带她回去,以她那种倔强的性子,一定宁死也不愿将刀交给我们。如今她既得以逃脱,一定会寻得紫薇刀自卫,如此我们便可省心不少。 另外,我也想知道,身为神兵山庄的传人,她到底有多强。如果她连十天都活不了的话,那就没有资格成为父亲的工具,更没有资格在十年之后与我决战。孩儿想一雪父亲十年前的耻辱。” 中年男子没有说话,眼神却忽然变得阴冷愤怒。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十年前的那场耻辱之战。 十年前,身为暗月阁继承人的他以一柄驭阳刀横扫东北全境,接任阁主之位以后,他带领阁中弟子开始了一统武林的雄伟大业。五年间踏平黄河以北,并逐渐将势力向南方扩张。 就在暗月阁的铁蹄即将越过长江之际,他遭遇到了金陵神兵山庄庄主叶山河的阻拦。二人决战于鸾凤台,他惨败于叶山河之手,不得不签订契约,带领暗月阁兵马退居长安,二十年内不得染指武林事宜。 因为这场奇耻大辱,他断刀立誓,定要铲平神兵山庄,并改刀为剑;而叶山河则因力破黑道势力保卫了武林正道被尊为武林之首,他所用的紫薇刀亦被奉为神兵,名列江湖兵器榜第三。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仅仅十年,暗月阁便违背契约,暗中调度兵马围剿神兵山庄。因为有隐藏在山庄内部的卧底,所以整个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叶山河夫妇当场被杀,只有他们唯一的女儿逃了出来。 而被玄清追杀的女孩,便是年仅十五岁的叶凌萱。中年男子便是整场灭门惨案的幕后主使者,即当今暗月阁阁主――薛东楼。他身边的黑衣少年,就是他的儿子薛夜痕,那个尚未出师但已名动江湖的“诡谲公子”。 ------------ 第二章 重重追杀 许久,薛东楼才拍着他的肩膀笑道:“痕儿果然思虑周密,为父自愧不如啊!” 薛夜痕望着月光下的小路,已失了女孩的背影。他的眼里隐隐浮动着神秘的色彩。 薛东楼的面色渐渐平和下来,道:“痕儿,我已和西藏密宗涩谷派的燎祭宗师约好了,你可尽快去他那里修习秘术术法。若你今后要助为父一统江湖,这些东西是必定要了解一些的。” “是,父亲。”薛夜痕点头,停顿一下,又道:“可否等我将这件事情处理完了再去?” 薛东楼应允,但目光却有了些许疑问。而这个疑问,玄清也有。 到底是什么?让一向淡漠他人生死的薛夜痕对这个女孩竟如此在意? 金陵五月。 破败小巷中,一个女孩跌跌撞撞地走着,不时摔在地上,却又咬着牙爬起来。她的脸上已被泥泞和鲜血覆盖的看不出本来的面目,身上的多处伤口亦因多次的碰撞开裂,往外渗着血。 凌晨的寒风刺骨,女孩不由抱紧了双臂,牙齿在嘴里打着颤。感觉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女孩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敲了敲一扇红漆剥落的木门,而后倒在了地上。 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一名浓妆艳抹的妇人探出头来,没看到人,刚想破口大骂,就听见脚下微弱的呼救声:“救救我……” 妇人的眉头紧皱,踢了女孩一脚,骂道:“奶奶的,哪里来的小乞丐,大清早的就来老娘门前找晦气呢!去你的……” 女孩单薄的身体被她踢的滚下台阶,露出半张侧脸。 妇人喃喃道:“算了,正好缺个下人。”便半拖半拽地把女孩扯进了院子。 远处,一条银白的身影出现在清晨的浓雾里。他看着刚刚发生的这一幕,忽然握紧了拳头。浓雾太重,似乎连眼神也变得模糊。 是夜,叶凌萱终于醒来,发现自己已换了身粗布衣服,脸亦被洗的干干净净。只是身上的伤口没有被包扎,轻轻一动便钻心地疼。 她刚挣扎着坐起来,就看见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咚!”的一声撞在墙上,震下一团白灰。 门口一名妖艳的妇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道:“小丫头,你可醒了!赶紧给我干活去,马上客人就要上门了,老娘要洗个热水澡,你赶紧烧水去!哎,我说你耳朵聋了吗?赶紧去!”说着便冲进来将叶凌萱一把拖到地上。 叶凌萱握紧了手掌,看了这个盛气凌人的女人一眼,隐隐想起自己昏迷前好像敲了谁的门,原来是被这个女人救了。她咬了咬牙,将怒气忍下,站起来向外走。 窗外是女人的媚笑和男子的淫笑,叶凌萱望着一大锅冒着热气的水开始发呆。 灭门那日的场景历历在目,那天本是她的十五岁生日,全家上上下下都很开心地为她打点一切,父亲还说要让她看一眼她梦寐以求的紫薇刀。可是?所有的美好都在杀手冲进来的一刹那被毁灭了。 神兵山庄一百一十八口人,很快便成为一百一十八具冰冷的尸体。若不是父亲抢先把她塞进密道,她如今也便是一具尸体。 望着炉灶里越燃越旺的火焰,眼里的火焰亦燃的热烈。既然上天注定了要她活下来,便是要她报这血海深仇。今生不报此仇,她叶凌萱誓不为人。 她扔进一块柴火进去,眼里又溢出悲伤。可是报仇又从何谈起?她连杀人凶手是谁都不知道,而那个背叛了神兵山庄的叛徒,她也绝对会把他给揪出来。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会将他找到。 忽然,头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叶凌萱凝神,手里已握住了一根手指粗的烧火棍。房顶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聚拢,就在房顶被破开一个大洞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地一滚,躲开了掉落的瓦片和来人的第一波攻击。 五名灰衣人应声落地,手中长剑齐刷刷地指向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女孩。剑光凌厉,映出五人阴狠的目光。 被包围的叶凌萱手持烧火棍,如被恶狼围困的羔羊。但她的面上却无一丝惊恐之色,只是看着其中一名中年男子道:“从神兵山庄被灭至萱儿逃至此处,已遇到了七次袭击。还好萱儿命大都躲了过去。林叔叔,你也是为了我爹的紫薇刀而来的吗?” 被叶凌萱称作“林叔叔”的男子即齐元山衡剑派掌门林于顺。他本是神兵山庄的常客,因他虽习剑,却对刀术也颇有兴趣,故时常去向叶山河请教。 此刻面对着昔日好友唯一的女儿的质问,他面色不变,冷笑道:“紫薇一出,谁可争锋?当年你爹凭借此刀挫败黑道势力,在武林中名声大震,几欲登上盟主之位。这样的宝刀,武林中人谁不羡慕?谁不嫉妒?” “可是?林叔叔,我爹是将你当做好朋友的啊!”叶凌萱面上悲戚,但眼神已变的冰冷,握着棍子的手已调整到了最好的姿势。 “哈哈……”林于顺仰天大笑道:“好个天真的女娃子!为了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别说是好朋友了,就算是亲兄弟,只要敢阻挡我的霸业,我一样照杀不误!别废话了,将紫薇刀交出来,林叔叔一定会给你一个痛快!” “是吗?”叶凌萱低下头,眼中的神色更冷。 林于顺以为她是屈服了,便笑得更加得意。 “啪!”厨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醉醺醺的嫖客搂着半裸的妖艳妇人闯了进来,大骂道:“他娘的,哪个兔崽子在这里闹事,吵吵闹闹的!” 妇人的朦胧醉眼还未睁开,伸出手想拽住叶凌萱的耳朵,骂道:“死丫头,老娘的洗澡……”话还未说完,便有粘稠的东西洒在她浓妆艳抹的脸上。 她的眼睛瞬间瞪大,看见自己客人的头颅飞起,掉在热水锅里,溅起大片水花。“杀……杀人了……”她还未走出几步,就看见一道绯红的剑尖从自己的胸口露了出来。 一名灰衣人将剑抽出,她的身体仰面跌在地上,胸前衣服里露出一截白纸,被血染的透红。 灰衣人拿出来看了一眼,又抛在地上。 ------------ 第三章 险象环生 灰衣人拿出来看了一眼,又抛在地上。 这时,林于顺不耐烦道:“怎么样,小萱儿,你想好了吗?” 叶凌萱抬起头看着他道:“想好了。” 林于顺大喜,伸出手:“刀在哪里,快给林叔叔!” “刀在……”叶凌萱忽然冲向他,手里的棍子击在他的喉节处。 林于顺当时就吐出一口血来,愤怒道:“死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把她带回去慢慢审,我就不信她不说!” “是,掌门。”余下的四名灰衣人展开身形,如牢笼般将女孩单薄的身体禁锢。 叶凌萱虽然只有十五岁,但习武天赋高于常人,再加上叶山河的悉心教导,她的武功甚至要高于一些长辈。但她的气力不足,与五名身强力壮的男子相斗已是吃亏,又加上身上重伤未愈,根本就没有一点胜算。 不到五招,便被他们制住,不能动弹。 “走!”林于顺低喝一声,六条身影自房顶掠出,消失在夜色中。 染了血的纸张被一名少年捡起,望着上面“卖身契”三个字,玄清原本微蹙的眉头忽然松动了一下,而后望着落款上的印章,嘴角牵出一丝笑意。 看来救玄凌的事情并不用他亲自出面。这样也好,他是瞒着暗月阁出来的,不能泄露了身份。 很快,这张卖身契便到了金陵玉金龙的手上。此刻,他正坐在全国最大最豪华的赌场的隔间里,望着这张他昨天才派人去签的卖身契,保养的极好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平和,却被一抹嘲笑替代。 想他玉金龙纵横黑白两道二十多年,还从未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与他作对。他以经商起家,是全国最有名的酒楼、赌场与妓院的幕后老板,此外还兼营珠宝钱庄,几乎有钱可赚的地方就会有他的影子。如今他已是全国首富,连朝廷都时不时要向他借钱。 以他今天的财力和势力,自然不会有人敢轻易惹事。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衡剑派既然敢杀了他的得力助手,并将他看好的货给掳走了,这样的耻辱,不要说是现在,就是他年轻时也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如今,连这样的人都欺负到了他的头上了。那么,就等着瞧吧。 珠帘泠泠作响,一个精干的男子走进来,道:“老板,属下今日已去巷里的李寡妇家看过了,曲大虎确实死了,连李寡妇也被杀了。属下研究了一下伤口的切痕,并询问了周围的人,确实有人隐约见到过有几名灰衣人鬼鬼祟祟地在李寡妇家周围晃悠。依据衡剑派所用的剑及所穿的服饰,十之**就是他们。” 玉金龙道:“那就不用再废话了,杀了他们,带回叶凌萱。” “是。”宋至点头。 玉金龙忽然大笑道:“当初和李寡妇签下卖身契正是看中了这个女孩的身份。”他的眼中忽然带了丝讥讽:“神兵山庄的大小姐,本是多么高贵的身份,却马上要成为我临香楼的头牌了,从此遭万人、**。宋至,你看,这是件多么有趣的事。” 宋至的眼里也有了笑意:“老板英明。” “还有!”玉金龙沉吟了一下,道:“去查出昨天晚上谁潜入了我的房间,放下了这契约书。对于昨天守夜的人,全部格杀勿论!” 齐元山,衡剑派。 玄清隐在枝叶茂密的灌木丛后,观察着前面山门下正在歇脚的十个货商。他一路跟踪他们从金陵来到了这里,虽不见他们与寻常货商有何异常,但他已能肯定他们就是玉金龙派出的十杀手。 他在玉府日夜守候,期间玉金龙派出的人马不下十拨,但从外貌衣着来看,并没有明显的差别。无奈,他只好一一甄别究竟哪一队人马是被派往齐元山的。还好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他已认出带队的人,正是玉金龙最得力的助手,一个精神的中年汉子。 他只是于送信那晚瞥了他一眼,并未真的看清。所以,他只能赌一把。还好,他的运气一向不错。 玄清正想着他们会如何进入山门救人时,几枝暗箭便带着风声呼啸而来。他急忙侧身,堪堪躲开暗箭。谁知之后的破空声不断,玄清无奈,只得就地一滚,暴露在十人面前。 十个人瞬间将他团团围住,手中皆是两把弯刀,在月光下寒气毕现。 宋至冷冷道:“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一路跟踪我们至此?” 玄清抱拳道:“各位哥哥误会了。我本是温州人士,几日前那可恶的林于顺路过我家,看见我的小妹长的天生丽质,便强行将她掳了去。我一路赶来,便是为了救我的小妹,绝无跟踪各位哥哥之说。” “如此,便是我们误会了。”宋至亦向他抱拳,但手中刀却如毒蛇一般刺向少年的心口。 玄清惊诧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下此杀手?” 宋至刀不停,恨不能将少年立斩于刀下:“不管你是谁,凡是有可能坏我兄弟大事的人,都得死!” 玄清的面上亦变的冷酷,他扬手,一根通体晶莹的玉笛便握在手里,扬眉冷笑:“我本不想与你动手,奈何你苦苦相逼。如此,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他说的厉害,但心里已决定要逃。 衡剑派就在眼前,绝不能因为自己坏了玉金龙的事情。可是已经晚了,十杀手早已结成阵法,将他困在中心。 玄清眉头微蹙,眼下唯有破开这阵法,否则自己的命都会丢在这里。可是这看似简单的园圈,竟如九宫八卦阵般处处有玄机,循环不已,一时之间,竟无半分破绽。 他居于阵眼,十个人,二十把弯刀织成一匹旋转的白练,将他紧紧包裹。他找不到一点缝隙可以冲开,这二十把刀,接连不断,刀刀直逼要害,丝毫不给阵中人以喘息的机会。 ------------ 第四章 衡剑之战 “可是他们为什么独放了那个女孩,又放出消息引来江湖中人,这不还是要她的命吗?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男子不解。 玉金龙想了想,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的确不是薛东楼的习惯。对于他来讲,斩草除根才是最保险的办法。无论如何,如果真的是薛东楼插手了这件事,那我势必要跟他斗下去!”右手用力,茶杯已在掌心碎成粉末。 “那这个女孩呢?老板准备如何处置?” 玉金龙道:“自然是找回来。当初和李寡妇签下卖身契正是看中了这个女孩的身份。”他的眼中忽然带了丝讥讽:“神兵山庄的大小姐,本是多么高贵的身份,却马上要成为我临香楼的头牌了,从此遭万人践踏。宋至,你看,这是件多么有趣的事。” 宋至的眼里也有了笑意:“老板,那我们是要把她抢回来吗?” “抢?”玉金龙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带她回来。她的命已经是我们的了。”他将契约书放到宋至眼前:“她已经被李寡妇给卖了,连指印都在这里呢?由不得她不从。” 宋至道:“是,小的明白。” 玉金龙的神色忽然凝重,道:“衡剑派与我作对,这笔账我必不会善罢甘休!” 宋至点头:“一定一个不留。” “还有!”玉金龙沉吟了一下,道:“去查出昨天晚上谁潜入了我的房间,放下了这契约书。对于昨天守夜的人,全部格杀勿论!” 齐元山,衡剑派。 玄清隐在枝叶茂密的灌木丛后,观察着前面山门下正在歇脚的十个货商。他一路跟踪他们从金陵来到了这里,虽不见他们与寻常货商有何异常,但他已能肯定他们就是玉金龙派出的十杀手。 他在玉府日夜守候,期间玉金龙派出的人马不下十拨,但从外貌衣着来看,并没有明显的差别。无奈,他只好一一甄别究竟哪一队人马是被派往齐元山的。还好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他已认出带队的人,正是玉金龙最得力的助手,一个精装的中年汉子。 他只是于送信那晚瞥了他一眼,并未真的看清。所以,他只能赌一把。还好,他的运气一向不错。 玄清正想着他们会如何进入山门救人时,几枝暗箭便带着风声呼啸而来。他急忙侧身,堪堪躲开暗箭。谁知之后的破空声不断,玄清无奈,只得就地一滚,暴露在十人面前。 十个人瞬间将他团团围住,手中皆是两把弯刀,在月光下寒气毕现。 宋至冷冷道:“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一路跟踪我们至此?” 玄清抱拳道:“各位哥哥误会了。我本是温州人士,几日前那可恶的林于顺路过我家,看见我的小妹长的天生丽质,便强行将她掳了去。我一路赶来,便是为了救我的小妹,绝无跟踪各位哥哥之说。” “如此,便是我们误会了。”宋至亦向他抱拳,但手中刀却如毒蛇一般刺向少年的心口。 玄清惊诧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下此杀手?” 宋至刀不停,恨不能将少年立斩于刀下:“不管你是谁,凡是有可能坏我兄弟大事的人,都得死!” 玄清的面上亦变的冷酷,他扬手,一根通体晶莹的玉笛便握在手里,扬眉冷笑:“我本不想与你动手,奈何你苦苦相逼。如此,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他说的厉害,但心里已决定要逃。 衡剑派就在眼前,绝不能因为自己坏了玉金龙的事情。可是已经晚了,十杀手早已结成阵法,将他困在中心。 玄清眉头微蹙,眼下唯有破开这阵法,否则自己的命都会丢在这里。可是这看似简单的园圈,竟如九宫八卦阵般处处有玄机,循环不已,一时之间,竟无半分破绽。 他居于阵眼,十个人,二十把弯刀织成一匹旋转的白练,将他紧紧包裹。他找不到一点缝隙可以冲开,这二十把刀,接连不断,刀刀直逼要害,丝毫不给阵中人以喘息的机会。 玄清的眼中满是缜密的白光,手中玉笛真气满注,终于看准了时机,两根银针飞出,两个人便仰面倒地。但他亦不能全身而退,手臂上挨了一刀。 “老二!老十!”宋至大喊,眼里已是悲愤,瞪着少年道:“暗笛飞花花不语,你就是暗月阁杀人无声的杀手玄清?” 玄清微微一笑:“难得阁下还认得我。” 宋至恶狠狠道:“看来暗月阁果真插手了这件事。那么,今日,我就替老板完成一个心愿,将你杀于此地。” 玄清道:“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宋至看了看余下的众人,沉声道:“九阳元和阵第三式,变!” 话音刚落,阵法迅速变幻。虽还是个简单的圆形,但其中隐藏的杀机更多,刀出手的方位也更加诡异莫测。玄清的手里渐渐潮湿,眼神在纷乱的刀光中也渐迷离。 虽是少了两个人,但被仇恨激发的众人锐气不减,进攻比之前更为凶猛。 忽然,两柄刀齐齐砍在了玄清的肩头。那一刻,他看到自己的右臂鲜血奔流,染红了银色的衣袖。他的心里忽然有些恐惧,这是他当杀手的三年里,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金陵金玉龙能黑白两道通吃,成为全国首富并不是单单靠运气,看来自己这次真的是唐突了。 光影交接中,他似乎看到了那抹紫色的身影,带着倔强与坚强的表情,看着他,宛如月光下盛开的大朵紫薇花。不禁笑了笑,在生死关头,自己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这个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女孩。 当他发现自己又分神了的时候,已有四柄刀朝着他的头上砍下。往后退,两柄刀正等着他撞上;往前进,则必死无疑。躲无可躲之时,忽然一阵微风拂面,吹干了玄清额前渗出的冷汗。 是……少主!玄清的眼睛瞬间发光,发现原本已将他逼到死路的六柄刀全部转了方向,他便顺势躲过凌厉的刀锋,并伺机寻找可以破解阵法的破绽。 ------------ 第五章 诡谲公子 玄清的眼中满是缜密的白光,手中玉笛真气满注,终于看准了时机,两根银针飞出,两个人便仰面倒地。但他亦不能全身而退,手臂上挨了一刀。 “老二!老十!”宋至大喊,眼里已是悲愤,瞪着少年道:“暗笛飞花花不语,你就是暗月阁杀人无声的杀手玄清?” 玄清微微一笑:“难得阁下还认得我。” 宋至恶狠狠道:“就算你是暗月阁的人,今日, 我也让你有来无回!” 玄清道:“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宋至看了看余下的众人,沉声道:“九阳元和阵第三式,变!” 话音刚落,阵法迅速变幻。虽还是个简单的圆形,但其中隐藏的杀机更多,刀出手的方位也更加诡异莫测。 玄清的手心渐渐潮湿,眼神在纷乱的刀光中也渐迷离。 虽是少了两个人,但被仇恨激发的众人锐气不减,进攻比之前更为凶猛。 忽然,两柄刀齐齐砍在了玄清的肩头。那一刻,他看到自己的右臂鲜血奔流,染红了银色的衣袖。他的心里忽然有些恐惧,这是他当杀手的几年里,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金陵玉金龙能黑白两道通吃,成为全国首富并不是单单靠运气,看来自己这次真的是唐突了。 光影交接中,他似乎看到了那抹紫色的身影,带着倔强与坚强的表情,看着他,宛如月光下盛开的大朵紫薇花。不禁笑了笑,在生死关头,自己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这个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 当他发现自己又分神了的时候,已有四柄刀朝着他的头上砍下。往后退,两柄刀正等着他撞上;往前进,则必死无疑。躲无可躲之时,忽然一阵微风拂面,吹干了玄清额前渗出的冷汗。 是……少主!玄清的眼睛瞬间发光,发现原本已将他逼到死路的六柄刀全部转了方向,他便顺势躲过凌厉的刀锋,并伺机寻找可以破解阵法的破绽。 “甲子同六戊,太阴之向,天冲为假眼,破之。” “甲戌同六己,白虎之向,天英为假眼,破之。” “甲申同六庚,九天之向,天心为假眼,破之。” “甲午同六辛,腾蛇之向,天柱为假眼,破之。” “甲辰同六壬,玄武之向,天辅为假眼,破之。” “甲寅同六癸,六合之向,天禽为假眼,破之。” 【呵呵,因为小烟对五行八卦实在是不通,先借用一下白焰姐姐的文,不要骂我啊】 温润如水的声音淡淡随风飘来,字字句句都被玄清听在耳里。他扫视一下眼前的阵法,立即找到了空门,玉笛横出,弹开一柄刀,银针亦随之飞出,没入一人的喉咙。 随着尸体的倒下,一个出口自然露出。玄清展动身形,瞬间破开迷阵。而剩余的七个人因被人强行地破开了阵法,扰动了原本顺畅的真气运行,纷纷吐出血来。 “谁在背后捣鬼?有种的就给我站出来!”单膝跪地的宋至愤怒地大喊。 自这套“九阳圆和阵”创出后,死在其中的不知有多少人,放眼天下,能破此阵法的人不超过十个。原本以为无懈可击的攻击杀招,竟被人三言两语间破解,不费吹灰之力。那这个人,该有多可怕? 宋至已不敢再想,还好那人并无杀意,否则他们早已成了冰冷的尸体。 天上明月初生,却照不亮这山谷间的淡淡雾霭。而一个人的身影,伫立于明月照耀处,长身而立。雾气朦胧,他看起来恍如仙人。 “参见少主。”玄清向着那条身影跪下。 “玄清,你可玩够了吗?”声音毫无感情,却已听的他心里一惊。 “我……”玄清低下了头,不敢回答。 “如果玩够了,就跟我回去吧。”人影继续道:“很抱歉,打扰各位办事了。” “是……”玄清起身欲走,却被人一刀拦下。 “老三,不可鲁莽!”宋至急忙阻拦道。 老三的表情悲哀而狰狞,他恨声道:“大哥,这家伙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我们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他走!” “老三,让他走。”宋至低下头沉痛道。 “不!”老三不禁不肯退步,反而将刀刺了出去。就在这一弹指的工夫间,一条黑色身影已如游龙般到了他的面前,手指轻拈剑尖。他用力,剑却纹丝不动。 “你是谁?”老三嘶声道,冷汗已流下面颊。 “暗月阁薛夜痕。” “薛……薛……”老三忽然扔下刀,连连后退。 难道这就是江湖传闻中行踪诡异,武功高深莫测的“诡谲少主”薛夜痕?本来他们都不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达到如此高的武学修为,并暗自嘲笑那些江湖中人的胆小,被一个孩子吓成了这个样子。但是现在,他们已不敢对此有任何怀疑。 从他那近乎移形换影的轻功来看,他的武功已远远高于他们之上。没有杀他们,已是他们的幸运。 薛夜痕看也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只是背了手,走在前面。 后面,跟的是垂头丧气的玄清。 望着二人消失在山谷的夜色中,剩下的人都重重地舒了口气。 宋至道:“看来老板说的不错,暗月阁经过了十年的养精蓄锐,确实已具备了南下扩张的实力。”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却无言。 这时,衡剑派的大门大开,一群灰衣人持剑冲了出来,掌门林于顺亦在其中。他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疑惑道:“诸位兄弟是哪路好汉?为何会在我派山门前打斗?” 宋至起身抱拳道:“是林掌门吗?久仰了。实不相瞒,我们兄弟本是潮州来此交货的客商,为了赶路错过了投宿的客栈,正欲在贵地稍作休息再上路。谁知遇到了暗月阁的杀手,不由分说便对我们动起了手。惊动了掌门,真是不好意思。只是暗月阁的杀手埋伏在此,必是有所图谋,还望掌门小心才是。” 林于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一番,才道:“各位既是远道而来,又到了我林某的门口,便是林某的客人,况且你们又因衡剑派与暗月阁误会交手。若是不嫌弃山里简陋,不妨到里面一坐,让林某一进地主之谊。” “那就打扰了。”宋至向身边的人使眼色,众人便低头跟着他走。 林于顺微笑着看着他们走近,忽然引众弟子拔剑。霎时,刀剑碰撞,火花迸溅。 ------------ 第六章 艰巨任务 “攻他下三路,左腿三都穴。”又是薛夜痕! 被众多利剑逼得无回身之力的宋至听到此话恍若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想也不想便照着做。果然,林于顺收剑护腿,露出胸前空门,宋至的刀便抵在了他的肋骨间。 薛夜痕一袭黑衣,立于高耸的山石之上。从谷底吹来的山风掀起他的衣袍,使得他看起来如暗夜的帝王一般。他看着月下浮动的云层,淡淡道:“你要那个女孩被玉金龙带走,我便遂了你的心愿。说吧!你现在还想干什么?” 跪在他脚下的银衣少年沉默不语。 薛夜痕冷冷道:“玄清,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你违背了暗月阁的命令。这在阁中,已是死罪。” “可是?”玄清抬头看他:“如果我不这么做,那女孩可能早已被别人杀死了。阁主既然有意要她活下来,为什么又放出消息引来江湖人士的追杀?她不过是个女孩,怎么可能逃得过去?” “哦?”薛夜痕俯下身子,看着他道:“所以你就将计就计,想让她在玉金龙那里躲避追杀?” 玄清又沉默了,他已不必再解释什么?少主已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 “真是多此一举!”薛夜痕拂袖而起:“你可知我为什么放了她?” “因为紫薇刀尚未到手。” 薛夜痕眯起眼睛,冷笑道:“既然连暗月阁都可以等,那么其余的人便更可以等。在紫薇刀未出世之前,她是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我只不是想看看,她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是否还能像那日面对你那般波澜不惊。还好,她没有让我失望。” 玄清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头埋的更低了:“少主,玄清知罪,还请少主处罚。” 薛夜痕道:“五天之后,你必须让玄凌心甘情愿地带着紫薇刀归顺暗月阁。完成此任务,我便既往不咎。” “是……”玄清答应的有些迟疑。如此倔强的女孩,又出身于正义武林世家,要她交出一柄刀亦宁死不肯,如今却要她背离正道成为一个杀人工具,这件事的难度可想而知。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答应。 再抬起头,已不见了薛夜痕的身影。 玄清苦笑,来去无影,恍如鬼魅,这“诡谲公子”的名号真的是非他莫属。 “让你的人全部住手,将剑扔掉!”宋至用刀抵着林于顺的脖子道。 “快住手,扔掉剑!快……”林于顺的手在眼前乱抓,眼珠一直盯在宋至拿剑的手上,生怕他一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脖子。 宋至问:“那个女孩在哪里?” “哪个女孩?”林于顺故意装糊涂。他已明白这几个人来此的目的了,一定也是为了那柄紫薇刀。他咳不能轻易将她交给他们,不然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你还装傻!”宋至将刀往后一送,鲜血便从被割破的脖子里流出来。 “不……不要生气!”林于顺被脖子上的疼痛刺激到了,急忙道:“好像是有几个女孩子被我们买来做丫鬟用的,你要找哪个?” 宋至吩咐道:“把她们都带出来。” “好,好。”林于顺向师弟蒋村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几个面黄肌瘦的女孩便被带了出来,站在刀剑丛中瑟瑟发抖。 老五上前一一看过,摇头道:“大哥,不是她们。” 宋至怒道:“你敢骗我!” “没,没有啊!这真的是山上所有的女娃子了。”林于顺连连摆手。 “奶奶的,你再不把叶凌萱交出来,老子就将你千刀万剐!”性格暴躁的老四跳起来就在林于顺的肩上砍了一刀。 林于顺一声惨叫,望着鲜血直流的手臂,脸色瞬间惨白,道:“手下留情!我交,我交……”而后转向蒋村,恶狠狠道:“快去把那个死丫头带出来!” 昏睡中感觉自己被人拖起来,浑身的伤口又开始撕裂流血。叶凌萱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只好任由他们拖着,粗糙的地面又在腿上留下可怕的伤疤。 夜风吹在脸上,她才稍微有些清醒。看到眼前的阵势,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林于顺的头颅便高高地飞起。 一名健壮的男子一把扛起她,留身后一片血海,就像那夜的场景重现。 叶凌萱的心开始狠狠地疼起来,而不断流出的鲜血让她的意识渐渐涣散。 闭上眼之前,似乎看到了一个银白的身影。 玄清隐在山石后面,看着被抱走的女孩。看到她鲜血淋漓的衣衫和浮肿的脸庞,拳头握得格格响。许久才将心头的怒火压下去。 再次睁开眼,叶凌萱看到的是象牙吊床,金缕纱帐。 初次见到这般奢华装饰的房间的人定会以为自己进了皇宫,而这不过是玉府里一间普通的房间。说它普通,是从规模上而言,若从所处的位置来看,这里便是整个玉府最为隐秘的住处,惟有玉金龙和他最信任的手下才知晓这个地方。 面前的两个人都十分陌生,她挣扎了一下,没有力气坐起来,便问道:“这是哪里?你们又是谁?” 玉金龙的眼里笑意遮掩不住,看着她道:“果然不愧为叶山河的女儿,年纪虽小却难掩其英气。现在看来已是姿容秀丽,再好好调理一番,日后必可令九天仙女也黯然失色。”他转身拍拍宋至的肩膀道:“宋至,做的好。” 宋至附身道:“是老板教导的好。” “我已经让库房拨了十万两银子出来,安葬了他们三人之后,余下的你们可自行处理。若是不够,再去找库房开支即可。” 宋至大喜:“谢谢老板。” 玉金龙挥挥手示意他先出去,然后他便坐在了床边。 叶凌萱从他的眼里没有看到任何的善意,不觉警惕起来:“你究竟是谁?” 玉金龙道:“我是个可以给你荣华富贵的人。叶凌萱,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临香楼的人了。” “临香楼?难道……”叶凌萱抓紧了被子。 ------------ 第七章 被困密道 “临香楼?难道……”叶凌萱抓紧了被子。 玉金龙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手抚上她的脸,一边道:“你猜的没错,临香楼,就是全国最大的 妓院。” 叶凌萱打开他的手,冷冷道:“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呆在这里。”说着,她便要起身。 玉金龙用力将她按在床上,狞笑道:“落到了我的手里,你以为你还能逃得了吗?古语云,无奸不商。而我玉金龙,便是那个最奸的商人。” 叶凌萱挣扎不过,喘着气道:“你定要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玉金龙哈哈大笑:“那我们就走着瞧吧。不过我能保证,你要是惹我生气,我会先让你生不如死。” 三日后。 乔装打扮成仆人的玄清混进玉府已经三天了,但对于叶凌萱到底被安置在了哪里却尚不明确。玉府的人显然都受到了玉金龙严格的训练,对于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不闻不问。所以,从府中人的口中,他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他也不敢多问,怕引起怀疑。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只能从玉金龙身上下手。他已暗中跟踪了他一天一夜,他每日的活动都很规律,早上出去一直到晚上才回来,吃过饭就在自己的书房里呆到深夜,而后回房休息,并没有任何不妥。 今天已是最后一天,玄清躺在房顶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忽然眼前一黑,只见一件红色的披风从天而降,盖住他的脸庞。而一只玉手便自披风下伸出,以迅疾之势点了他胸前的穴道。 握住玉笛的手刚一紧,就听见一名女子得意的笑声:“呵呵,玄清,你又输了。” 玄清松开手,一把扯下披风,坐起来道:“玄烟,你好好看清楚,这次究竟是谁输了。” 红衣女子和他的年纪相当,容貌甚是秀丽。此刻穿一身火红的衣服,更增添了几分妖娆。她在他身边坐下,撅嘴道:“好吧!就算是我输了。可是你还是得送我回去,我刚刚杀了徐州御史,现在累的很呢。” 玄清摇头:“现在不行,我在完成少主交给我的一项很重要的任务。” 玄烟看着他一脸惊奇道:“不过看你满脸惆怅的样子,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玄清想了想,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她,自然是跳过了一些感情描述。玄烟听完后大叫道:“天哪,少主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个丫头了吧!” “啊?”玄清被她的话噎了一下:“不会吧!少主那样高傲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动情了呢?” “我也觉得不会。”玄烟摇头晃脑道:“可是那还有什么解释呢?” “也许!”玄清沉吟道:“只是为了紫薇刀吧。” “也许吧。” 说完后两人一起沉默。日影渐渐西斜,最后一天的正午即将过去。这也就意味着,距离他完成任务的时间不足六个时辰。 陪着玄清看了会儿太阳,玄烟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跳起来道:“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了!” 很快,两人便找到了隐藏于书房一幅画后的密室开关。按下之后,只听一阵墙体移动声,在书橱后裂开了一道缝,墙壁左右移动,露出一条幽深的密道入口。 玄清惊喜道:“真的是在这里,怪不得他每天要在这里呆到深夜。” 玄烟瞥了他一眼,道:“没见过世面吧!真是的,大惊小怪。” 玄清问:“为什么你对这里这么熟悉呢?” 玄烟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道:“因为,我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将她从父母身边买走的富商。 那年江浙大旱,颗粒无收,饿殍遍地,江南处处疮痍,人们易子而食,其惨状令人不忍目睹。就在他们一家三口饿的快要死的时候,玉金龙来了。他用了五十两银子和三袋白面就将她买了下来,带回金陵,成为他的玩物。 那段时间,是她永生难忘的耻辱。 若不是为了帮助玄清完成少主的任务,她宁死也不会踏进这座庭院,更不会走近这间屋子。这里的一切都太过肮脏,每一件事物都在试图唤醒她那段生不如死的回忆。如果不是现在没有那个能力,她一定会踏平这里,亲手将那个禽兽碎尸万段。 看到玄烟在密道入口处停留不前,眼中亦是难掩的波涛汹涌。玄清想了想,没有问什么?只说:“这里危险,不宜久留。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你在老地方等我。” 玄烟看了他一眼,咬着嘴唇点了点头,道:“城北关帝庙,不见不散。” 玄清点了点头,走进密道。 玄烟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然后,她将一切恢复如初,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她怕多呆一秒,她就会忍不住想找玉金龙报仇。 玄清小心翼翼地走着,密道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这并不是多么高明的密道,也没有什么机关暗器,这样一来,反倒叫玄清有些迷惑了。 玉金龙既然敢将叶凌萱带回来,并且还想大张旗鼓地想用她的身份来赚钱,便一定是想好了万全之策来应对江湖中人络绎不绝的挑战。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用来藏叶凌萱的密室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这也就是说,除了这个密道外,还有别的密道?玄清忽然明白过来,转身便向外跑去。刚刚跑到入口处,便猛然停住。因为,一道铁门已将入口完全封死。他用力推,砸,踹,所有的方法都用上了,大门还是纹丝不动。 ------------ 第八章 情急失策 糟了!难道是我们被玉金龙发现了吗?那玄烟会不会有危险?玄清筋疲力尽地靠着门坐下,感到冷汗已沾湿了衣服。他渐渐发现,已经有很多事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了。 而此时,叶凌萱已被玉金龙从密室里转出,装入一辆豪华马车,准备被送往临香楼别院休养。 如今江湖上已有人放言他带走了叶凌萱,为了躲避觊觎紫薇刀的人的偷袭,他必须将她送到别处。虽然他对自己府中的守卫工作已经很满意了,可是整日戒备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既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绝对没有人会想到叶凌萱就在每日人来人往,鱼龙混杂的临香楼里。 玉金龙坐在叶凌萱身边,望着只能睁开眼却虚弱的说不出话的女孩,心里不由的生气一股怒火。若不是衡剑派那帮白痴将她折磨成这个样子,他早已可以开始他的计划了。 叶凌萱对上他阴沉的目光,不由的浑身发冷,干脆闭了眼睛不看他。 玉金龙冷笑,抓着她的衣领将她一把揪起,冷笑道:“好孩子,等着瞧吧!很快,你就会成为我最大的摇钱树。你会受到从未有过的优待,所有的男人,都会为你痴迷。哈哈……” 叶凌萱似已猜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用力挣扎着想逃脱他的手掌,并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玉金龙将她甩开,望着手臂上的血痕,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叶凌萱的头撞到车厢上,眼前一花,昏了过去。 此时,玄烟已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最大的错误。她在街上看到玉金龙的马车向着临香楼驶去,隐隐感觉有些不安。而当她偷偷躲在马车下到了临香楼别院,看到一个女孩被人抬上楼上房间时,她已能肯定,玄清一定遇到了麻烦。 因为她刚刚想起来,为了防止刺客刺杀,玉金龙都是将自己的书房与卧室设成好几个,每一个都与其它的房间一模一样,只是有些细小的差别,只有他本人才能识别出来。 而玄清进去的,不过是一间玉金龙用来迷惑对手的复制品。 立于金陵云烟塔上的黑衣少年,望着街上狂奔的红衣女子,眼中不免有些失望。他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玄清,本以为五年的历练可以让他蜕变成一名真正的杀手,可是经过这件事,他的看法不免要改变一下了。 不过是次简单的勘察,竟然连目标所处的位置都会确定错误,陷入死路也是自找的。若不是他还有为暗月阁杀人的价值,他是绝对不会去救一个错误百出的笨蛋的。 在杀手的世界里,一个细微的失误便足以要了自己的命。只是玄清平时做事一向干净利落,为何在这件事上就拖泥带水呢?薛夜痕的瞳孔里有微微的疑惑。 然后,他纵身从七层塔顶跳下,衣袂翻飞,落地如一只优雅的鹤。他在重重屋宇上起起落落,风撩起他的长发,露出没有任何感情的瞳孔。很快,他在红砖碧瓦的玉府停下,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建筑物的构造与分布,然后朝着一间掠过去,正好看见玄烟冲进房间的身影。 “玄清!玄清,你听到了没有?快回答我,你有没有事?玄清……”玄烟用力拍着铁门,大喊。她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可以开启这扇铁门的开关。 “不用再喊了,他听不到的。被玄铁秘门困住,只能在外面开启。”听到身后淡漠的声音,玄烟慢慢转过身来,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泪痕,跪下道:“少主。” 薛夜痕淡淡道:“你这般大呼小叫,不怕引了玉金龙过来吗?” 玄烟低头:“属下知错了,只是玄清被我害的困在了这里,我一时着急,就……” “一时着急就可以允许自己犯错误吗?”薛夜痕冷冷道:“这不是你和玄清犯错误的借口。身为杀手,就要时时小心,否则你们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你们自己的生命,或许还有你们爱人的生命。” 玄烟的身子猛地一震,说不出话来。如果玄清真的是因为自己的错误而丢了性命,那么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少主,求求你,救救他吧。”玄烟向他磕头。 薛夜痕没有看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盯着一幅画看了一会儿,然后在画中题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处轻轻摸了一下,感觉到一个凸出的物体。轻轻向右转动三下,只听“咔嚓”一声,像是锁被打开的声音,接着,玄烟就看到了黑色玄铁大门正缓缓向上升起。 这本是江湖中人用来迷惑对手的手段,一旦有人进入了密室,门外的机关便会触动,在打开大门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将玄秘铁门放下,除非外面的人知晓开关,否则入侵者便要活活被困死在里面。这也是暗月阁使用的手法之一。只是情迷心乱,今日二人竟一起失去了理智。 大门轰然开启,坐于墙角神情疲惫的玄清看见负手而立的黑衣少年,面上一惊,跳起来,道:“少主!” 薛夜痕道:“还不出来吗?” 玄清大步走出来,带了愧疚之色,跪下道:“少主,玄清没有完成任务,请少主降罪。” 薛夜痕冷冷道:“今夜子时还未到,何必这么急着放弃。” 玄清的目光露出喜色,道:“多谢少主相救,我这就去找叶凌萱。” “她在临香楼呢!”不知是有意无意,玄烟抢先答道。说完望向薛夜痕,看到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才稍稍松了口气。 薛夜痕看着玄清,漆黑的眼睛里有冰冷的光:“玄清,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你再有什么差池,就提头来见。” “是。”玄清点头。 ------------ 第九章 虎口脱逃 临香楼,金陵乃至中原最大的青楼。在这里,你可以找到你想要的任何类型的女子。无论她是小鸟依人还是盛气凌人,是出水芙蓉还是天山雪莲,甚至是异邦的女子都应有尽有。 这无疑也是玉金龙的得意之作,财源如流水般日日滚滚而来。为了经营这临香楼,他每年都会派出大批人去到全国各地和番邦异族搜罗美女,而这次的叶凌萱,无疑是他为临香楼造势的又一力作。 被所有人尊为至侠的神兵山庄庄主叶山河的亲生女儿,如今却要成为任人蹂躏的 **,这样的事情,怕是江湖中人都不会错过的好戏吧。 此时,玉金龙望着被他点了穴道躺在床上的女孩,嘴角的阴险笑容抑制不住地往外冒。 叶凌萱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空气,暗中用力想冲开穴道。只是她重伤未愈,内力薄弱,是无论如何也冲开他以特殊手法点住的穴道的。可是?还能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忍受这个恶魔的欺凌吗? 玉金龙已看破了她的想法,冷笑道:“小丫头,别白费力气了,你还是省省心,等着应对接下来的事情吧。” “混蛋!放开我,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叶凌萱愤怒道。这几日来,她已看出,他绝不是为紫薇刀而来。 “凭什么?”玉金龙掏出一张纸,在她眼前铺开,道:“凭你的命已经是我的了。小丫头,看看清楚,这可你画过押的卖身契。” 叶凌萱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名字上的一个红手印,大声道:“你骗人,我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玉金龙拿起她的食指在手印上比了比,而后看着她笑道:“你当然不知道,因为是李寡妇瞒着你把你卖给我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你只要记住,白纸黑字,你的指印,这一切,你不得不承认。” 叶凌萱想起了那个救她的妇人,眼里浮现出怒气,用力挣扎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只能咬牙切齿道:“她没有权力这么做!” “不不不,她救了你的命,你的命就是她的,她当然有权力决定怎样处置你。”玉金龙阴笑:“就算没有这纸契约,我从衡剑派救出了你,你的命现在也该是我的。” 叶凌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与其浪费力气与他做无谓的纠缠,倒不如静下心来想想如何逃走。 “我肚子疼,我要上茅厕。”叶凌萱表情痛苦地大喊。 玉金龙嘲讽地笑了笑:“小丫头,这招也太烂了点,你能不能换个花样?” “我就是肚子疼,我要拉肚子。”叶凌萱真的一副极其难受的模样。 趴在房顶观望情况的玄清此刻也忍不住笑了,还以为这女孩足够聪明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脑子就不够用了,这样的理由连个七岁的孩子都骗不了,更何况是玉金龙这个狡猾奸诈的老狐狸。 可是透过瓦片的缝隙,他渐渐看出了不对,叶凌萱的面色已经惨白,额上满是细小的汗珠。 “我……我没有骗你……真的肚子疼……”叶凌萱几乎没有力气说话。 玉金龙看到她这副样子,不禁有些怀疑。刚才只是喂她喝了一碗药,并没有接触别的东西,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药是每天都吃的,应该没有问题的。想至此,他的脸上又恢复阴狠的笑容,慢慢走近女孩,道:“小丫头,别装了,这招对我来说是没有用的。如果想惹我生气的话,你可以继续,不过我可不能保证我生气的时候还能客客气气地对你说话。” 叶凌萱的眉头已拧在了一起,听到他这番话,知他是不肯相信自己,只有咬紧牙关忍着疼痛。 “哎,这样才乖嘛。”玉金龙伸手摸了摸她汗涔涔的脸,心里忽然生起一股**。 十五岁的叶凌萱,已经出落得如灼灼桃花一般。此刻脸色苍白如莲,更有种别样的美丽。就连玉金龙这样的人此刻也不禁有些把持不住。 叶凌萱感觉到不对,急忙喊:“住手,你要干什么?” 玉金龙奸笑着,双手粗暴地撕裂了她的衣服。 “你……你住手!坏蛋,滚开啊……不要碰我……”叶凌萱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恐惧包围,努力挣扎却于事无补。“不要碰我……爹,娘,救救萱儿……”她大喊,泪水从眼眶里汹涌而出。 爹,娘,你们不用丢下萱儿,把萱儿带走吧!萱儿再也不想活着了,活着好累啊。爹,娘,萱儿害怕,你们快来救救萱儿啊…… “该死!你给我住手!”只听一声巨响,房顶出现一个大洞,瓦片纷乱掉落,叶凌萱看见一个银色身影从腾起的灰尘冲了出来,玉笛击向玉金龙,将他一掌击向墙壁。 玉金龙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一名银衣少年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罩住女孩,然后将她抱在怀里。 听到动静的护卫一下子冲进了房里,宋至第一个认出了这名少年,不由的脸色一变。在玉金龙耳边说了几句话,玉金龙原本愤怒的脸上忽然换了笑容。他掏出手绢擦掉嘴角的血迹,悠然道:“我当谁那么大胆,原来是暗月阁的“笛声飞花”玄清。罢了,既然事情都在你们的计划之中,我也不便去破坏薛东楼的安排。只是,萱儿,如果你想知道是谁杀了你全家,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绝对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凌萱感觉到少年的身体猛然一僵,她闭着的眼睛用力睁开,看着玉金龙道:“是谁……告诉我……” 玉金龙笑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留下来。” ------------ 第十章 弃正归邪 玉金龙笑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留下来。” 玄清的手将她抱的更紧,她看着他坚毅的脸,下巴有优美的弧线,道:“放我下来。” “不可能!”玄清抱着她飞身而起。 耳畔有迅疾的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他飞扬的长发拂在脸上,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叶凌萱听见有声音遥远得像从天边传来:“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答案。” 望着在空中一闪而逝的身影,地上的红衣女子的手掌忽然握紧,指尖深深地扎进肉里。 是她偷偷在药里下的药,本想骗过玉金龙放叶凌萱出来时将她救走。但她没有想到玉金龙竟然不上当,亦没有想到玄清竟然想也不想地就冲了进去。她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从来都没有见他这样紧张过某个人,就算是对自己,亦没有过。 眼里迸出星火般的恨意,一旦燃起,必成燎原之势。 金陵永情河畔,开满了大片的紫丁香,恍如云海。 叶凌萱裹紧了衣服在河边的石头上坐下,望见自己倒映在水中憔悴不堪的脸,目光定格在水底浮动的水草上。 玄清背负双手站在她的身边,手指轻抚袖中玉笛,冰冷的玉石在他的抚摸下亦变得温润。 “你决定好了吗?”玄清看着这抹纤细的背影,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他想让她进入暗月阁,想让她从此不再受到这样的折磨,却没有想到,入了暗月阁后她的生命又将沿着怎样的轨道运行。 落日的余晖映在她的脸上,仿佛镀了一层深重的悲哀。她面无表情,道:“告诉我,你究竟想怎样?” 玄清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她打断:“如果你救我只是为了紫薇刀的话,那就请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紫薇刀在哪里。” 声音宛若沉砂,沙哑而干涩。这本不是一个她该有的语气,那样的沧桑,本就不该出现在她的眼里。那一刻,玄清只觉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团什么?吐不出亦咽不下。一瞬间,脑海里有惨烈的画面闪过。那是长安,六月雪落。遍地的鲜血被白雪覆盖,殷红的血液染红了砖石上的青苔。 他的身子猛地摇晃了一下,站稳,脸上却已变了颜色。是因为这样的感觉,才对叶凌萱特别亲近的吗?从第一眼看见她,便从心里生出一种异样,仿佛前世他们便已经相识。但这怎么可能呢?他们素未谋面,相见不过是因为一场杀戮。 “我不要你的刀,我只要你跟我回去。”玄清忽然道。 叶凌萱疑惑地抬头看他,问:“为什么?” 玄清回避她的目光:“是少主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 “少主又是谁?” “你很快就会知道。” “我不会跟你走的。在这个世上,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叶凌萱重新将头埋在膝盖里,声音似已哽咽:“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如果你想死的话,就继续你的固执好了!”玄清冷冷道:“经过这些事情,你难道还不明白,你现在已是众矢之的,对你虎视眈眈的人已数不胜数。如果你不想报仇,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的话,你就不用跟我回去。” 叶凌萱不动,肩膀却已在微微颤抖。她想报仇,很想,可是那又怎样?连她亲近的林叔叔都可以将她折磨的生不如死,这个世上还有谁是她可以依靠的? “你听到我的话了没有?!”玄清忽然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起来,看着她道:“如果还想报仇,如果不想凶手逍遥法外,你就好好活着!你要记住,你的父亲是谁,你骨子里流的不是懦夫的血!” 叶凌萱看着他激动的眼神,仍旧摇头:“不,我不跟你走……我要找我爹娘,他们不能不要萱儿……” “你……”玄清气结,看到叶凌萱脸上流淌不断的泪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玄清,我早就跟你说过,她这种人,本就不值得你去救。”依旧是风轻云淡的语气,依旧是终日淡漠的表情。他从花海云霞里走出,一袭黑衣妖媚如斯。 叶凌萱听出了他的声音,就是那晚的黑衣少年。此时在夕阳中看见他,眉目俊秀,带着睥睨天下的傲然与冷漠。 “少主……”玄清跪下,不敢抬头。“我……我还是失败了,恳请少主处罚。” 薛夜痕的目光扫过女孩的脸,鄙夷如刀:“算了,为这样的人,不值得。” 叶凌萱的脸瞬间涨的通红,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的鄙夷神色竟比林于顺的鞭子更难以忍受。她冲到他面前,大声道:“我是哪种人,你给我说清楚!” 薛夜痕淡淡一笑,脸上的鄙夷更甚:“胆小,怯弱,贪生怕死,自私,不孝,无能,嗯,还有什么?我想想。”望着叶凌萱越发涨红的脸,他轻轻俯下身子在她耳边道:“只要其中一条,你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一个只懂得逃避的人,活着又有什么用?” 叶凌萱狠狠地瞪着他,满眶的泪水终是被她强行吞进了肚子里。 “况且!”薛夜痕似乎觉得说的还不够,继续道:“那夜我们便有了约定,若你活过了十天,你就是我暗月阁的人。不过很可惜,好像你并没有这个能力。所以,你不是无能又是什么?”他转头对玄清道:“这样的无用之人,我暗月阁要之又有何用?玄清,你还是将她送回玉金龙那里,说不定十年之后便是中原第一名妓。” “少主?”玄清不解。 薛夜痕冷冷道:“难道你没听清我的话吗?” 玄清低头:“清楚了,我马上将她送回去。” 薛夜痕不再说话,转身欲走时发现一个瘦弱的身影拦在了他的面前。叶凌萱抬起头,用坚毅的语气道:“我跟你们走。我要向你证明,我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 玄清面上一喜,松了口气,看向面无表情的薛夜痕,只盼他能答应下来。但薛夜痕却绕过她,径直离开。 ------------ 第十一章 复仇之路 玄清面上一喜,松了口气,看向面无表情的薛夜痕,只盼他能答应下来。但薛夜痕却绕过她,径直离开。 “站住!”言语间,叶凌萱已向他出招。她虽年少,但一招一式已尽得叶山河真传。此刻虽因伤难以施展出全部,但这几招已让薛夜痕的眼里有了笑意。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向我出手。”薛夜痕扭住她的胳膊背到身后,言语如冰。 玄清的神情已经十分紧张,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女孩会忽然向少主出手。 只是几招下来,叶凌萱便已知他的武功确实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在他的面前,自己连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但她的眼里却无一丝惊惧,反而大声道:“不管你是谁,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败在我的手里!” “呵,好大的口气!”薛夜痕松开她,将她丢给玄清,道:“带她回去。” “是,少主。”玄清紧张的心终于平复下来。 原武十七年,神兵山庄覆灭,紫薇刀不知所踪。庄主之独女投入暗月阁麾下,武林正派损失一大战将。为武林人所争相追逐的神刀紫薇,亦随着叶凌萱的消失而隐匿不见。有人言刀已被暗月阁手下,但自此再无消息。 ――摘自《武林秘史》 五年后,暗月阁集齐五大门主,开始了筹备已久的进军中原武林的计划。此次出山,阁主薛东楼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可以确信阁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个人都可以独挡一面。尤其是他悉心培养的十大杀手,即现任的门主和副门主,已不知完成了多少刺杀任务,杀掉的每一个人物都足以撼动整个武林。 暗月阁下设六大门,无数分堂分舵。其六门分别为:赤血门――司暗杀;幻影门――协调刺杀;青木门――情报搜集兼档案存储处;神羽门――信息传递及搜集;如药门――擅长下毒救护;九天门――占卜预测与术法攻击。 五年后的江湖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很多势力崛起,又有很多势力被打压。其中,暗月阁无疑是崛起的最迅猛的一个。而曾经声名显赫的神兵山庄经历了五年前的灭门屠戮后毁于一旦,又在暗月阁杀手玄凌的一把火中烧成了灰烬,如今它的名字只能在《武林秘史》中尚见一笔。但也有很多势力五年间不摇不动,一如当初,譬如金陵玉金龙。他依旧经营着他浩大的产业,坐着他全国首富的位置。 如今,叶紫萱二十岁,却已手握利刃,在腥风血雨里征战南北,为暗月阁打下了大片土地,并且平定了领地内的多次叛乱,成为阁主信任的助手,担任赤血门副门主。 她一袭紫衣,长发纷飞,在刀光剑影里漠然而立,惊艳了芸芸众生。 刀剑过处,漫天红梅绽放,花瓣飘零。血光四散,却半点也未溅到她的身上。 没有人能说的清她究竟是怎样的一名女子。因为见过她的人,都已下了地狱。――死在暗月阁手中的人,怨气甚重,上不了天堂,只能下地狱。 就连与她朝夕相对的玄清亦不能明白,五年之后的叶凌萱,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横冲直撞的小女孩。她变得冷漠,变得绝情。他明白,是仇恨将她逼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只为了入阁当日阁主对她说的一句话:“你若臣服于我,我便帮你报这血海深仇。” 那一刻,她看不见薛东楼眼底的阴谋,她毫不迟疑地跪在他的面前,声音无比坚定:“只要能报仇,叶凌萱从此便会追随阁主一生,上刀山下火海亦不皱眉。” “好!哈哈……”薛东楼大笑。命她起身,赐名玄凌,归于赤血门下。 玄清忽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冷,望着薛东楼终日温和的面容,有种说不清的寒意在心底蔓延。明明是他们亲手毁灭了神兵山庄,又何来的报仇之说? 立于众人之中的紫色身影是那么的单薄娇小,玄清的目光不禁带了淡淡的怜悯,想象她以后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子。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拼命想把她弄进阁中,当初只是为了保全她的性命,却没有想到阁主会这样安排。如果她以后知道了真相,该怎么办?是倾覆了暗月阁,还是死在阁主的手里? 虽然玄清不愿相信,但似乎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他满脑子里都是这个小小的人儿,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红衣女子阴冷的目光。 玄烟看着玄清一直停留在女孩身上的目光,眼里露出一丝狠辣。 就是因为这个女孩,使得玄清好像转了性子,对她冷淡了许多。她还记得那日他质问她在叶凌萱的药里下药的事情,他的生气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他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转身离去。 她凝视着在树下习武的女孩,用力咬紧了嘴唇。之后便是处处的刁难,故意在比武时砍伤她,在送去的情报里更改几个文字,这些女孩子的心眼,薛东楼自然不会在意。而玄清因为被派出执行任务,亦没有办法留心。 这些刁难,叶凌萱都一一忍下。她明白自己的对手不是这个争风吃醋的玄烟,便不肯将气力白白浪费在她身上。只是每日照着剑谱练剑,武功越发精进。 因为找不到紫薇刀,薛夜痕便挑了一把雨落剑给她,并给了她剑谱。这是她入阁后第一次见到他,之后的时间里,便再没有见面的机会。后来听玄清说,他被阁主送去了甘南,五年后才能回来。而这一回来,便极有可能接任阁主之位。末了,他又低声补了一句,不过看阁主意气风发的样子,应该在一统武林之前是不会让位于少主的。 叶凌萱面色不变,并未说话。谁当了阁主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帮她报了血海深仇,她定倾力回报。 入阁五年后,叶凌萱已出色地完成了几次重大的暗杀任务,得到了薛东楼的赏识,并将她列为赤血门副门主。而玄烟则调入青木门,负责阁中信息传递与接收情报。当然,这些都不是她所在意的。 ------------ 第十二章 神秘任务 入阁五年后,叶凌萱已出色地完成了几次重大的暗杀任务,得到了薛东楼的赏识,并将她列为赤血门副门主。而玄烟则调入青木门,负责阁中信息传递与接收情报。当然,这些都不是她所在意的。 次日,赤血门。 时值三月,庭院中开满了雪白梨花。花树下一名紫衣女孩挥剑,翩若惊鸿,身形如舞姿般优美。只是这霸道的剑气却完全不似她的外表那般秀丽,起落之间满树梨花便零落如雪,落了女孩一身。 “玄凌果然好剑法,难怪阁主夸你天赋异禀。”一名红衣女子拍着手从门外走入,脸上的笑容璨若云霞,但眼底的冰冷和嫉妒却掩饰不住。 叶凌萱收剑,淡淡道:“过奖了,不过是阁主安慰我的话罢了,烟姐姐可别拿我开玩笑了。” 玄烟道:“凌妹妹何必妄自菲薄?你的武功进步神速,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烟姐姐今日来,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似乎是不想与她寒暄,叶凌萱望着手中的剑道。 玄烟脸色一冷,强装出笑来:“事情倒不要紧,是阁主的命令来了。”说着,便将一封信递到了她的手里。 叶凌萱抽出信看了一眼,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刺杀任务。但此次,她的眼里却有了些许怀疑:“烟姐姐,阁主不是于半月前就闭关不出了吗?怎么还会在昨夜下了此道命令?” 玄烟眼神一紧,强做镇定:“阁主的心思,我哪能知道呢?不过是奉命做事罢了。凌妹妹,你该不会在怀疑我吧?” 叶凌萱将信放回去,不动声色道:“我不过一时好奇多问了几句,烟姐姐不要误会。” “那就好。”玄烟拍了拍胸口松气道:“我还真以为妹妹是在怀疑我呢。要知道,阁主的命令都是通过青木门传递出去的,我自是不敢有半点差池。否则,丢的可不只是你的命,连青木门,一样保不住。” 叶凌萱道:“暗月阁机构庞大,办事精细,容不得半点差错,这个玄凌自然明白。” 玄烟笑道:“凌妹妹通情达理,难怪少主和玄清都对你青睐有加。” 这句话才说到了点子上。叶凌萱早就感觉出玄烟这样对自己可能就是因为玄清的缘故,她看的出来,玄烟喜欢玄清。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厢情愿的爱情,最后受伤的只能是用情最深的那个人。 王金鹏,四十一岁,河北保定人士,现居洛阳。是黄河十三帮漕帮帮主,善使枪。曾以莲花枪力挑湟水霸王枪元贺,一战成名。被十三帮总舵主接纳,任命为漕帮帮主。 以上就是玄烟送来的信封里装着的简略内容。 叶凌萱将信又看了几遍,才放到桌子上,望着闪烁不定的灯火沉思。这黄河十三帮她是知道的,他们是集结在黄河周边的几十个帮派结成的联盟,控制了黄河的大部分地段。虽然薛东楼一直有心要收服他们,只是阁中事务过多,一直没顾上来。如今派她去做这件事本无可厚非,只是这信的内容不免让人生疑。 且不说阁主闭关修炼不见外人,就算阁主真的下了决心要收复黄河十三帮,也不该只是刺杀一个小小的帮主啊!这不像是阁主的作风。薛东楼向来是擒贼先擒王,绝不肯浪费一丝力气在次要的人身上。 叶凌萱眼下虽然疑惑重重,但没有办法去向薛东楼查证,玄烟又在临走时特意嘱咐她务必在五日内返回阁中,因为那日阁主出关,必会询问她有关事宜。 不管是不是陷阱,既然这信上有阁主的玉印,那她就必须得去。一旦真的是玄烟捣的鬼,那么这封信便是最好的证据。 天刚破晓,玄烟立于青木门阁楼之上,望着一袭紫衣绝尘而去,嘴角不禁扬起残酷的笑意。想到那封她秘制的信以及用药水处理过的玉印,她便觉的满心欢喜。 不出三日,那信便会成为一张白纸,所有的痕迹都会消失殆尽。就算是叶凌萱有命回来想告自己一状,亦是口说无凭。若是她不幸死了,那么这件事便会随着她的尸骨一起烂在泥里,永远都不会有人知晓。而玄清,便会永远属于自己。 她原本还为叶凌萱顶替了自己的位置而恼怒不已,她本是阁主要悉心培养的杀手,却被那个丫头抢尽了风头,将她派来这个枯燥无味的青木门,每日与笔墨纸张打交道。不过她没想到,在这里学到的情报处理技巧竟在无意中帮了她最大的忙。 三日后,玄清完成任务归来。刚回到幻影门,便有弟子交给他一封信,说是玄凌姑娘送来的,还说务必要交到他的手里。他接过信,心中有些异样。若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叶凌萱是不会这样急切地交代他人的。 他掏出信,是叶凌萱清秀的字体。只瞥到信的第一行,他的脸色已经变了。一把将信握在手里,他的人已冲向了青木门。 信的确是叶凌萱写的,和玄烟给她的信的内容一模一样。在交给弟子信的时候,她忽然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像冥冥之中,已经对这个男子有了些许的信任,将他当做了自己最后的依靠。她一直避免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她的家仇未报,自己怎么能陷在儿女情长里?只是此去凶险难料,若她真的死了,能为她报仇的人,或许只有他了。 ------------ 第十三章 嫉妒如火 一身盛装的玄烟今日打扮的格外精致,因为知道玄清回来,便早早地备好了酒菜,等着为他接风洗尘。她坐在桌边,满脸的期待,目光中又有着关切,想他此去有没有吃苦受伤,是不是又瘦了些?想着想着,她的脸上便绽出了甜蜜的微笑,觉得自己就像是出嫁的妻子,在担心自己的丈夫。 只听“啪”的一声,甜蜜的笑容便僵在脸上。玄烟用手捂住被打的火辣辣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愤怒的男子,站起来道:“你……你打我?” 玄清将信扔到桌子上,冷冷道:“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的手笔?” 玄烟只看了一眼,便浑身一颤,强装镇定道:“不是。” “你还狡辩?”玄清的眼中怒火更甚。 玄烟扬起脸看他,坚定道:“我没有狡辩,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敢说这不是你写的吗?”玄清抓起信道:“除了你,还有谁会处心积虑地想害她?王金鹏,金鹏王,玄烟,你这个玩笑开的也太大了吧!你竟让她孤身去刺杀黄河十三帮的总瓢把子金鹏王,你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心肠!” 玄烟看着他,忽然轻轻笑了:“玄清,你就这么肯定是我要害她吗?是不是在你的心里,我一直都是一个狠毒的女人?” 玄清沉默,半晌又道:“可是我想不出来,还有谁敢编造这样的谎话,并且拥有阁主的玉印。” “所以,你想都没想,就认定了一定是我干的?”玄烟大笑,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指着他道:“玄清,我没想到,在你看来,我竟是这样不择手段的女子。我与你相识八年,为你守候了八年,却抵不过你与她五年的相识。玄清,到底是我看错了你,还是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我?” 玄清不说话,望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胃里一阵抽搐。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玄烟忽然将桌上的碗碟全部掀翻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她碎成遍地的心。她冲着那抹银色的背影大喊:“是我做的又怎样?玄清,我得不到的,她也别想得到!哈哈……玄清,你救不了她,她一定会死,一定会死的!我要让你痛苦一辈子!” 玄清的身体在听到女子的话后瞬间无力,他靠着树干勉强站稳,只觉满腹苦水无法吐出。他不曾想,原来女子的嫉妒会这么可怕,他一直以为玄烟不过是使使小性子而已,却不想她此次竟真的下了狠心要除去叶凌萱。 金鹏王是何等人物,连阁主亦没有把握将他一举击垮,况且他手下的十三帮主皆武功高强,且心狠手辣,故能在黄河称霸了这么些年。 金鹏王平时绝不独居,就连就寝也必有两名帮主在外室守护。这么多年来,有多少江湖中人想去挑战金鹏王的地位,最后却连金鹏王的面都没见到就丢了性命,可想而知他手下十三帮主的厉害。而如今正是黄河十三帮大开帮会的日子,十三帮总部必定高手聚集。五年来叶凌萱的武功虽然突飞猛进,但是要对付这样一帮土匪,只能是送死而已。 想到此,玄清的眸子里已有掩饰不住的担忧。来不及向任何人通报,他带了几名心腹弟子连夜赶往十三帮总部所在地――洛阳。 洛阳,立河洛之间,居天下之中。北据邙山,南望伊阙,洛水贯其中。四周群山环绕、雄关林立,有“八关都邑”、“山河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之称; 因其“东压江淮,西挟关陇,北通幽燕,南系荆襄”,人称“八方辐辏”、“九州腹地”,至今仍是中原武林必争之地。 到达洛阳已是夜晚,但从高处看来,整个洛阳城依旧灯火通明,洛水之上更加喧哗,几十条大型轮船紧靠着岸边停泊。船上华灯璀璨,流光溢彩。这样的热闹场景,帝都长安较之亦自愧不如。 本是黄河十三帮最大的盛会,几乎所有黄河沿边的帮派都会参加,再加上近日牡丹花节即将到来,来此赏玩的游人亦络绎不绝。若是白天看来,这座幽雅小城必定拥挤不堪。 叶凌萱按照信上的指示找到了一座别院,趴在房顶上观察周围环境,但觉院外喧嚣异常,而院内却是安静凝重。来往巡逻的人井然有序,竟然连换班的时间都衔接的恰到好处,根本没有留给任何人以可乘之机。 镂花金雕面具下的眼睛里不觉带了几分焦急,但立刻又沉寂下来。五年的杀手经历,早已教会了她在执行任务时如何保持内心最大的平静。也唯有这样,她才能在几次任务中死里逃生。 虽然她每次的刺杀任务都完成的完美无缺,但她并不喜欢杀人。她逼着自己将剑刺入别人的心脏的时候,一直强迫说服自己这是为父母报仇的必然选择,那样她内心的罪恶便会减少一点。即便这样做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夜风吹乱了额前的短发,她用手拂了拂,触摸到脸上的金属,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道黑色飘忽的身影。仅有的几次相见,他都是那么的盛气凌人,令人不敢逼视。当然叶凌萱是不会害怕他的气势的,也是阁中唯一敢与他抗衡之人。 那日他观她练剑,只看了一眼,便出手夺过了雨落,一脸嘲笑道:“不要说你练的是剑谱上的剑法。雨落虽不是一等一的好剑,但你也没有资格将它贬低成这个样子。” 叶凌萱的脸气的发白,干脆赤手上去夺剑。谁知刚刚靠近他,便被他在脸上戴了一个金属面具。 “你这是什么意思?”叶凌萱伸手想取下这个冰冷的物体,却被他制止。他淡淡道:“玄凌,你还是这么不懂规矩。从今以后,凡是出去执行任务,你都必须带着这个面具,以免被人嘲笑我暗月阁出了个没有规矩的疯丫头。” ------------ 第十四章 失败被擒 叶凌萱用力晃了一下脑袋,奇怪自己怎么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他。不过如果将他放在自己现在的位置上,他又会如何打算呢?总不会像自己一样在房顶上傻傻地等了两个时辰吧。 夜已深。喧嚣的声音终于渐渐平息,但巡逻的人却并没有减少。 叶凌萱看了看天色,决心不能再等了,要赶紧下去。借着夜色的掩护,她如一缕幽魂般滑下房顶,贴着砖墙避开守卫,向着信上标记的房间快速前进。 此时屋内已熄了灯,一片漆黑,这对她来说正是好时机。绕到房后被树丛遮蔽的窗户边,一跃身跳了进去,落地如狸猫般轻盈无声。 房内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鼾声如雷。一条影子灵活地在房间里穿梭,很快摸到了一条大床边。 叶凌萱的手已握住了剑柄,却忽然怔住了,因为她听到从她的身后,似乎又有一个人的鼾声响起。她凝神细听,确定这房间里不止一个人。那么,究竟哪一个是王金鹏?或者,两个都不是?如果他们都不是,那王金鹏又在哪里? 她感觉自己的手心已经潮湿,怎么办?必须要赶快动手,呆的时间长了就会被他们发现的。可是?究竟要杀谁?她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不定,终于渐渐清晰。既然分不清楚,那就两个都杀吧。 思绪流转间,剑已出鞘,以迅疾之势刺向其中一人。“叮”的一声,剑仿佛刺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叶凌萱收剑,想原路退出,可是已然来不及了。 灯光大亮,照在叶凌萱苍白的脸上。她此刻被缚在一张长桌之上,耀眼的白光从头顶打下来,都射在她的瞳孔里。她的眼神近乎涣散,连神智亦有些不清。 耳边有男子不耐烦的声音:“杜老二,你都灌了多少 **下去了,怎么这丫头的嘴里还吐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来?是不是你的 **是劣质的?” 叫杜老二的男子道:“老凹,你他娘的别瞎说,这可我祖传的秘制 **,一旦给人灌下去,保管他连祖宗十八代的名字都给吐出来。要不是怕灌太多把这丫头给整死,我用的着这么小心嘛!” 老凹道:“你怕什么?敢来刺杀总舵主的都是不要命了,死是迟早的事儿!你他娘赶紧快点,别让总舵主等急了。” 叶凌萱听着他们的对话,已隐约明白他们对自己做了什么。只是现在浑身无力,连眼睛都懒的睁开去看他们一眼。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杜老二应该是俞帮帮主杜松,擅制**暗器。而叫老凹的定是龙帮帮主苏连凹无疑。此人天生神力,一身强硬气功更是练得如铜墙铁壁一般。自己刚才那一剑,就是刺在了他的身上。然后被杜老二的**迷晕,才被他们抓住。 还未等她整理好脑袋里烦乱的思绪,一桶冰水便迎面浇下。她如坠冰渊,浑身的肌肉都在剧烈地收缩。她用力挣扎着想解开束缚,但无济于事。感觉身上的体温迅速地被冰水冷冻,连力气也一并消失。 一张贼眉鼠眼的脸凑到了她的面前,奸笑着道:“小姑娘,现在有没有清醒一点?敢来这里放肆,你的脑袋肯定是烧糊涂了,本帮主就先来帮你降降温。” 又一桶冰水浇下,叶凌萱的脸色已苍白如纸。没有办法去保存自己的体温,只有咬着牙以节省体力。 “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苏连凹越发不耐烦,一把扯开杜松,盯着她狠狠道。 叶凌萱道:“没有人,是我自己想杀了他。” “笑话,你杀个人总该有理由吧。”苏连凹冷笑道。 叶凌萱道:“因为,他杀了我全家,我要找他报仇!” “哈哈……”苏连凹大笑,一脸嘲讽:“就凭你,也敢提报仇?我告诉你,我们黄河十三帮每年杀人无数,敢来报仇的前几年或许还有那么一两个,这几年早已绝迹了。你一个女娃子还敢来报仇?不是找死是什么!” “就算明知必死,我也不会放弃!”叶凌萱的眼里迸出杀机,仿佛在向自己真正的仇人宣战。 “好有骨气的小姑娘。”一直坐在狐裘宝座上的玩弄手中面具的总舵主金鹏王忽然开口,语气深沉如来自地狱。他慢慢起身,走到叶凌萱身边,双眼如鹰般锐利地看着她,举起面具道:“这是你的?” 叶凌萱道:“是又怎样?” 金鹏王的面色阴冷,语气更加深沉:“你是暗月阁的人。” 叶凌萱道:“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分别?” 金鹏王道:“差别就在于,如果你是暗月阁的人,我就会让你好好活着;如果你不是暗月阁的人,那么你现在已是一具尸体。” 叶凌萱看着这名中年男子刚毅的面容,感觉心里有些事情在慢慢清晰。她问:“你是谁?” 金鹏王没有回答,而是掏出一张纸,缓缓念道:“王金鹏,四十一岁,河北保定人士,现居洛阳。是黄河十三帮漕帮帮主……”他没有再念下去,眼里已满是嘲笑:“我很好奇,你是怎样进入暗月阁的?薛东楼怎么会收下你这么白痴的杀手?连要杀的对象都没有搞清楚,竟然就这么来了。我不知是该说你勇气可嘉,还是说你愚蠢至极。” 叶凌萱看着他,心里已然明白了这一切,果真是玄烟的阴谋。 ------------ 第十五章 萧姓老板 根本就没有王金鹏这个人,有的只是眼前这个阴冷的男人,而他叫做金鹏王,是黄河十三帮的总舵主。精通至少九个门派的武功,而他未成名以前曾在黑帮邪教里摸爬滚打,阴谋诡计更是层出不穷。这样一个可怕的人,而她真的就因为玄烟的几句话就来刺杀他。就算今天自己命丧于此,亦是自寻死路。 金鹏王盯着眼前的女子看了许久,并没有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他一贯喜欢欣赏的恐惧,不觉有些失望,将面具重新戴在她的脸上,道:“闻言暗月阁的杀手中有位后起之秀,脸戴面具,紫衣若仙。今日一见,果真符合这传闻中的后半句。但若论后起之秀,只怕有些牵强,总归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而已。”他叹息一声,听在叶凌萱的耳里如刀割般难受。 难怪薛夜痕会一直瞧不起她,原来就算是在他人的眼里,她也只是空有一副皮囊。如果自己真的这么不堪,还有什么资格去谈论报仇?只怕是连仇人的面都没见到,自己就先命丧黄泉了。 “总舵主,这丫头该怎么处置?模样还算标志。”杜松搓着手,恨不得连口水都流下来。 金鹏王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只是挥挥手道:“随你。只是不要把她给我弄死了,我还要留着她和薛东楼好好谈一谈。” “多谢总舵主!”杜松的五官高兴的都快挤到一起了。 还好苏连凹并没有随便打人的习惯,要不他早一拳打歪了杜松的鼻子。厌恶地瞪了他一眼,跟着金鹏王出了刑房。 疲乏一阵阵袭来,叶凌萱感到从未有过的劳累,无力得仿佛连骨头都酥了。她的眼皮慢慢合上,混沌中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那座屹立在龙首山上的神兵山庄,她的爹娘,正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等待着她回去。她喃喃道:“爹,娘,萱儿好累啊!萱儿要回家……不要杀人了,萱儿要回家……” 朦胧中感觉手脚的束缚被人松开,身体被人抱起。冰冷的身体感觉到了温度,便无意识地向那热源靠近。 望着怀中昏睡的人儿,杜松的笑脸更加狰狞。 回到自己的卧室,将叶凌萱放到床上,杜松便急不可耐地扑了上去,亲吻她的脸颊,脖颈。白皙晶莹的皮肤让他欲罢不能,呼吸都已急促。 叶凌萱恍惚间觉得有什么重物压在了自己的身上,还未睁眼,便被铺天盖地的吻惊醒,睁开眼边看到杜松 **中烧的眼睛。 “啊!”叶凌萱吓的尖叫,用力想推开他,只可惜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她的眼中露出汹涌杀机,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耳朵。 “哎呀!他 妈的,快松开!”杜松大喊,用手将她狠狠地推到了地上。右手摸上疼痛的耳朵,已是鲜血一片。他恼羞成怒道:“死丫头,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本帮主今天就不姓杜!” 叶凌萱扶着柱子站起来,刚往门口跑了几步,便被他抓住,扔回了床上。她坐起来,声音因愤怒而发颤:“你不要过来,否则我就立刻自尽,让金鹏王怪罪于你!” 杜松不为所动,依旧狞笑:“到了我这里,我便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叶凌萱以指为剑,猛地刺向胸前。 叶山河曾告诉过她,每个人的心口处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死穴,只要找到它,三分真气便足以震断心脉。他一定不会想到,本是为了让女儿多一条逃生之道的话语如今却成为她自杀的依据。 杜松自然不会在意她这样的举动,喝了他的**,能使出三分力气已算不错了。而这三分力气,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她还有何种方法可以自杀?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一阵巨风吹开,一条黑影风驰电掣地闪了进来,抓住了叶凌萱的手臂。她忽然吐出一口血来,而后不省人事。 这一指虽被人阻挡没有要了她的命,但已对心脉造成损伤。 杜松战战兢兢地看着闪进来的人影,跪下道:“总……总舵主,我……” 金鹏王抱起昏迷的叶凌萱,眼神如冰:“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 杜松连连磕头:“属下知错,还望总舵主手下留情,饶属下一命。” 金鹏王看也不看他,冷冷道:“从今日起,夺去帮主之位,负责喂养你帮中的马匹,你可听清楚了?” “清楚了……”杜松摸了把额上的冷汗,眼中满是怨色。看着人影渐渐远去,他不禁骂道:“奶奶的,不就是玩个女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灯火阑珊处,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正甩着手里的一块玉佩,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看见金鹏王抱着一名女子匆匆而来,眼中有了些许心疼。 金鹏王将女子交给一名下属,道:“带她到密牢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见她。”说完才对着中年男子抱拳道:“让萧老板就久等了。要不是有萧老板提醒,恐怕杜老二那小子又坏了我的大事。” 萧老板微微作揖,笑道:“总舵主客气了。在下深夜打扰已是不敬,没有惹总舵主生气更是万幸,能帮到总舵主就是在下的荣幸。在下只是进门时听见杜帮主房中隐隐有声,怕有贼人进来图谋不轨,才急急地找来了总舵主。叨扰了总舵主的清梦,真是惭愧。” 金鹏王道:“萧老板哪里的话。我正盼着萧老板赶紧来,让我瞧瞧你这次又带给了我什么宝贝呢。” 萧老板嘿嘿一笑,道:“这次的宝贝可不一般呢!” 金鹏王也笑道:“不忙不忙,咱们进去说。” ------------ 第十六章 用心试探 奉上一杯茶,金鹏王悠悠道:“半年不见,萧老板这古玩生意可是做到了东胡吗?” 萧老板放下茶杯,摸了摸下巴上的几根胡子,笑着道:“总舵主的消息一向灵便,在下刚刚在胡地转悠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倒是东胡的女子,一个比一个妖娆啊!” “哦?”金鹏王也笑了:“萧老板不是向来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吗?那东胡的女子究竟有多漂亮,竟然能叫萧老板动心,我也不免好奇了。” 萧老板嘿嘿一笑,道:“我也就是市侩眼光,觉着还不错,就弄了几个过来,卖给了玉金龙那老家伙,他还高兴的不行。” “那个老色鬼!早晚要死在女人的床上。”金鹏王大笑,目光中却无半点笑意:“这些闲话我们以后慢慢再说,我对于萧老板的东西可是好奇的紧呢!” 萧老板道:“总舵主今日怎的这么沉不住气?这样吧!在下有一事不明,请总舵主先为在下解答之后,在下立即双手将宝物送上。” 金鹏王用手指点点他,摇着头笑道:“连萧老板都学会要挟人了。不知萧老板何事不解呢?” 萧老板道:“岂敢。只是方才看见总舵主抱来的女子有些眼熟,想向总舵主求证一下罢了。” “哦?”金鹏王的眼神冷了冷,道:“她就是暗月阁派来的杀手。怎么,萧老板认识她?” 萧老板露出一脸的惊恐,急急摆手道:“我怎么会认识暗月阁的杀手呢?总舵主别开玩笑了!” 金鹏王淡淡道:“既知是玩笑话,萧老板又何必紧张?” 萧老板竭力装出轻松的样子,道:“总舵主可还记得四年前的神兵山庄?” “神兵盖世,侠义无双。”金鹏王眼里也不禁有一抹惋惜之色,继续道:“当年叶山河以一把紫薇刀威震江湖,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可惜,天妒英才,神兵山庄一夜覆灭,叶山河死于非命,全庄上下亦被屠戮殆尽。可笑的是,竟然到了今日武林中人还不知谁是凶手。” 萧老板小心翼翼道:“总舵主可知,那叶山河的独女并未死于那场屠戮,而是被暗月阁的人所救,从此为暗月阁效力?” “什么?”金鹏王难掩眼中的惊异:“叶山河侠肝义胆,是武林正派之代表,他的女儿怎么会沦落成为暗月阁的杀手?等等!”他的面色忽然阴冷,盯着萧老板道:“你是想告诉我,今日的这个女孩就是叶山河之女吗?” 萧老板缩了缩身子,道:“总舵主,我也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并不敢妄加论断。毕竟我与叶山河相交不深,与他的女儿也只是几面之缘而已。刚刚只是觉得像,又想到了这件事,才觉得有些疑惑。” 金鹏王冷冷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秘密的?” “这个!”萧老板四下打量了一下,才悄声道:“我曾与暗月阁的人做过生意,是他们告诉我的。不然我也不敢瞎说来蒙骗总舵主啊。” “如果她真的是叶山河的女儿……”金鹏王沉吟一下,却听见萧老板凑过来道:“那紫薇刀不就有希望找到了吗?” 金鹏王的眼睛一亮,拍着萧老板的肩膀道:“萧老板,你果真来的正是时候啊。不过!”他忽然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狠狠道:“不过你这般步步为营给我下套,又是为的什么?” “我……我没有啊……”萧老板在他的手里挣扎:“我真的是来给总舵主送……送礼物的,真的没有别……别的意思……”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礼物呢?”金鹏王松开他,冷冷道。 “在……在外面,我马上去取。”萧老板咳嗽着跑出去,很快又跑回来,手里捧着一个布包,气喘吁吁地递到金鹏王的眼前。 金鹏王看着他面色不变的脸,慢慢地打开布包,露出一杆银色长枪。他拿起细细观察,在枪头下发现了两个篆体小字――破虏。他的瞳孔瞬间发光,道:“这是破虏枪!是前镇国将军萧逸风所用的破虏枪!” 萧老板笑道:“金鹏王果然好眼力。我得到这杆枪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总舵主。当年总舵主以一柄莲花枪连挑湟水七霸,那是何等威风!萧大将军的破虏枪,普天之下,除了总舵主,便没有人再配的起它了!” 金鹏王仰天大笑:“萧老板过奖了。只是这宝贝如此贵重,本舵主倒有些受不起了。不过当年萧大将军被诬密谋造反,招致株连九族,后这破虏枪便不知所踪。想来萧老板找到此物,必定费了番功夫吧。” 萧老板笑道:“只要总舵主喜欢,在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必定为总舵主找到。”垂下头,让别人看不见自己眼里的澎湃情感。他望着被金鹏王抚摸的破虏枪,握紧了拳头,终于忍住了想把它夺回来的冲动。不断提醒自己,一定要忍住,不然不仅救不了玄凌,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连他父亲的破虏枪亦拿不回来。 目光终于渐渐平和,他抬起头,看着他道:“不瞒金鹏王,我也是因着这破虏枪,才想到了紫薇刀。想来那柄宝刀与破虏相比,其锋芒必定毫不逊色。若是总舵主可同时拥有这两件神兵,那么放眼天下,还有谁敢与总舵主作对?总舵主的黄河十三帮称霸武林,便是迟早的事情了!” 金鹏王哈哈大笑:“知我者莫若萧老板也!”他命人收好枪,对萧老板道:“今日时辰不早了,你就暂且在我这里歇下。明日我便带你去见见那个暗月阁的杀手,看是不是你所说的叶山河之女。” “是。”萧老板点头。 金鹏王看着萧老板被人领下去,目光霎时阴冷,叫出了早已藏在后面的苏连凹,道:“连凹,你可知我什么让你在此偷听我与萧老板谈话?” 苏连凹摇头:“我也觉得奇怪呢?总舵主可是从来不会泄露萧老板的每一句话的。” 金鹏王冷哼一声,道:“看来不怕死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嗯?”苏连凹一时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连凹,等会儿在你看守秘牢的时候必定有人会去拜访,你不要过多阻拦,让他进去。” “啊?”苏连凹毕竟是个老粗,不太明白金鹏王的心思:“那小丫头跑了怎么办?” 金鹏王冷笑:“被千年玄铁链锁住的人自然是跑不了的,若再掉入我设下的万箭穿心阵,连凹,你说会发生什么事情?” 苏连凹仿佛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是是。” 金鹏王嘱咐道:“今晚萧老板的话,你可要一字不差地记好了。” ------------ 第十七章 用情至深 更漏将尽,天欲破晓。苏连凹已在密牢外守了一夜,此刻正急不可耐地来找金鹏王报告好消息呢。 金鹏王难掩眼中的惊异,道:“什么?你说闯进去的人不是萧老板,而是一个陌生的少年?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的推断错了吗?” 苏连凹抓抓脑袋道:“这个属下也不清楚。那名少年突然向属下袭击,属下按着总舵主的吩咐将他放进了秘牢。嘿嘿!”他得意一笑,继续道:“此刻他虽未命丧在万箭穿心阵之下,不过半条命已然是保不住了。他落入了我们手里,总舵主要想知道他是什么人,简直易如反掌。 金鹏王的目光闪闪烁烁:“连凹,等下你跟我去趟秘牢,记得随机应变。” “是。” 金鹏王暗自握紧了手掌,这下要如何是好?来救人的不是他怀疑的萧老板,而是一个陌生的少年,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潜伏在他身边的暗月阁人马,不止一个? 他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苏连凹,脸上不禁有一丝不满。要不是暗月阁咄咄逼人,他也不会让其余的十一帮主在开完大会后便回了各自的领地,以致真的需要人手的时候只剩了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苏连凹。不过以他自己的身手,对付几个小牛犊还是绰绰有余的。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这时,萧老板伸着懒腰走了进来,看见一夜未睡的苏连凹,打趣道:“哟,苏帮主这么大的黑眼圈,怕是昨天没有睡好吧。” 苏连凹瞪了他一眼,愤愤道:“还不是你害的!” “我?”萧老板一头雾水:“我昨晚倒床就睡了,怎么会害的苏帮主睡不着呢?” 金鹏王盯着萧老板的脸看了许久,慢慢道:“萧老板不必介意,苏帮主偶感风寒,身子不舒服,火气难免大了点。” “哦。”萧老板的眼里不禁露出狡黠的笑,想起昨晚他在夜风中瑟瑟发抖,瞌睡又不敢睡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话不多说了,萧老板,我带你去看看那个女杀手。”金鹏王一拂袖,走在前面。 萧老板甩着腰间的玉佩,不觉笑了笑。 昨天晚上也真亏了云染,要不然今日他可能就不会好好地站在这里了。他本想趁着夜色去探视叶凌萱,就算不能把她救出来,至少也要告诉她自己的计划。就在他沿着屋脊准备下去的时候,一个黑影忽然抱住他,将他压在屋顶上。 “谁?”带着面巾的脸上声音沙哑,他奋力想挣开来人的束缚,却被他压的更紧。他眼神一冷,袖间玉笛正要出手,却听背后有人轻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小染?”他愣了一下,摸到来人腰间的硬弓,终于确认道:“云染,赶快松手。” 叫云染的少年一个无奈,松开他的胳膊,坐在他旁边道:“玄清,看来你一门心思都在那个叶凌萱身上,竟然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 玄清道:“不要捣乱,我忙着呢!” 云染笑道:“忙什么?是忙着谈情说爱呢?还是忙着去送死?” 玄清严肃道:“金鹏王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玄凌落在了他手里一定凶多吉少,我必须尽快将她救出来!你也不想看她就这样死去吧?” 云染忽然收了笑容,黯然道:“我为什么不想?玄清,如果她死了,就没有人再去报叶家的仇了。”他看着他,一向明亮的眸子里如被雾霾遮蔽一般:“你可知我一见到她,心里就有多怕?” 玄清沉默了。他一直不想她死,却没有想到,如果她有一天真的知道了真相,仇恨的火焰必定会将与之关联的人都烧的遍体鳞伤。不仅是薛东楼,就连他们,亦不能例外。 云染又笑了笑,拍了拍他道:“不过你放心,我可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也绝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不去救她。我这次赶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嗯?”玄清不懂,但看云染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早已被金鹏王识破了。” “不可能!”玄清皱眉:“我是按照从青木门拿回来的资料来设计的身份啊。萧万山,早年经营古玩玉器,后来小有名气,便开始搜罗奇珍异宝,刀剑兵器,游走全国,与各门各派均有所往来。尤与金鹏王交好。况且此次我还带来了货真价实的破虏枪,他该不会再怀疑我才对。” 云染沉沉地叹了口气:“那就只能怪你不知得罪了青木门的哪位兄弟姐妹,给了你一份伪造的资料。” “伪造的资料?”玄清大惊失色,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带着怨毒的脸。玄烟。他的眼神带了丝痛苦。 云染看他的表情,便知他心里已有了人选,只能安慰他:“事到如今,也不必再去想这些了。赶紧将这件事解决掉,我们回阁后再报告给阁主定夺。” “不,不能告诉阁主。”玄清握紧了他的手臂,急切道:“小染,答应我,忘了这件事,就当你什么也不知道。” “为……”云染本欲再问,但看到他这副模样,只好点点头。 玄清松了口气,道:“多谢。”探身往下看了看,见苏连凹正打着瞌睡,便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 “哎!”云染扯住他的袖子:“你傻啊!没看出来那是个陷阱吗?哪有看守的人都在打瞌睡的。” “不管是不是陷阱,我今天必须要去看看玄凌怎么样了。”玄清坚决道。 云染一边制止他一边道:“你冷静点,她不会有事的。金鹏王必定会拿她做文章来找阁主,所以她暂时是不会死的。” 玄清的眼中流露出焦急之色,道:“可是?我见到她时,她似乎受了很大的折磨,我怕她有什么意外。” 云染看着他,目光别有深意:“玄清,你究竟是有多喜欢她?为了她,不惜将你父亲留给你的唯一一件东西送给了金鹏王,如今更是连命也不要了。玄清,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 第十八章 故人相见 玄清苦笑道:“云染,你如今这样问我,我也没有办法回答。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第一眼看见她,我就觉得莫名的熟悉……” “好了好了,这些酸溜溜的情话你还是留着说给她听吧。”云染道:“你等着,我下去看看。” “哎!你……”玄清来不及拉住他,就见他像条泥鳅一样溜下了房顶。然后下面就传来了打斗声。玄清趴在房顶看着二人,果见苏连凹并没有用心在打,反而敷衍着将云染放进了秘牢。 声音渐渐平息,四周唯有夜风习习,连丝虫鸣也听不见。 玄清渐渐有些慌了,都一个时辰了,他怎么还没出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又耐下性子等了半个时辰,他的掌心已出了冷汗,正准备闯进去时,忽然听见了一声布谷鸟的叫声。声音细微,而后又响了两声,一声比一声嘹亮。 当然,苏连凹自然是不会懂得暗月阁的谜语的。他此刻正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天亮后如何向金鹏王邀功呢。 玄清紧张的神色渐渐松弛下来,漆黑的瞳孔里露出了些许兴奋。他以喜鹊叫声回应,而后跃下房顶,不见了踪影。 千年玄铁链锁住手脚靠在墙角的叶凌萱看见被苏连凹扔进来的半死不活的少年,本已无心再看,但就那一瞥,她看见少年腰间的黑色龙骨弯弓,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苏连凹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囚徒,不禁冷哼:“真是不知死活!难道你们暗月阁的人一个个都没长脑子吗?明明知道来送死还非得往里跳,蠢货!” 哗啦啦一阵铁链碰撞声,牢门又被他锁住。 听着苏连凹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倒在地上的少年猛然坐起身来,笑嘻嘻地看着女子道:“玄凌,好久不见啊。” 叶凌萱抬起头疑惑道:“你是……”但当她看清少年的面容时,猛然叫道:“徐墨染!” 云染愣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是在叫我吗?我叫云染,是神羽门下弟子。” 叶凌萱起身,想走向他,只是手脚被铁链所缚,根本不能移动半步。她摇着头道:“不,你是徐墨染!你忘了我是谁了吗?我是阿萱,是当时把你从人贩子手上救回来的阿萱啊!” 云染仍旧一脸疑惑:“玄凌姑娘认错人了吧?我自小便跟随在阁主身边,怎么可能会落到人贩子手里呢?想必那徐墨染一定和我长的很像吧!也是,这世上相像之人不在少数。”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掩饰眼底的慌乱,冲她笑了笑。 叶凌萱无力地跪倒在他面前,凄惨道:“也对啊!小染一定是跟着爹娘一起走了。都怪我,若不是我当日将他带回山庄,他便不会被我们牵连,死于非命。都怪我……你知道吗?小染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孩子,他很乖,我爹娘都很喜欢他。他们还说,要收他做义子,那么萱儿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有个哥哥疼了……可是……”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那样一个乖巧的男生,眉眼清秀,白衣若水。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纯净的心,在短暂的时间里教会了她如何去爱这世间微小的幸福。 叶凌萱将头伏在膝盖间,任凭泪水在紫色的衣裙上晕开大片深色痕迹。 所以她没有看见,云染低垂的眉眼睫毛微微的颤抖,也没有看见他握紧了拳头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澎湃。他没想到,原来在叶凌萱一家人的心里,他竟是这个样子。他们将他几乎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而自己呢?却残忍地背叛了他们。 他配不上叶凌萱的苦苦自责,更配不上叶山河夫妇的厚爱。他今生今世,只能做个黑夜行走的杀手,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许久,叶凌萱终于平静下来。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再这样轻易地流泪,可还是做不到。回想五年的艰险历程,那些死在她的剑下的灵魂并没有让她的心肠变的更硬。要怎样,才能更让心不再痛?才能够让自己的心里只有报仇二字?现在的她想不到,亦做不到。 她看着云染胸前大片的血迹,道:“你受伤了?” 云染无谓地一笑,道:“无妨,小伤而已。我若不假装陷入那万箭穿心阵,被箭射中,怎么能骗过他们?又怎么能见到你呢?” 叶凌萱道:“你是故意的?” “对啊。”云染摸摸鼻子道:“在‘魔王弓’的传人面前摆弄弓箭,简直就让我笑掉大牙了。”他一笑,又道:“不过这金鹏王倒还是有几分手段的,若是换了玄清进来,只怕身上就不只是一个窟窿了。” “玄清也来了?”叶凌萱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心底的暖意又多了一分。 云染道:“那个傻子,一听说你出事了,就没头没脑地要闯进来,幸好被我给拦住了。”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叶凌萱的表情。看见女子的眼中渐渐柔和明亮,脸上不禁露出笑意。 叶凌萱点头道:“他没事就好。” 云染道:“玄凌,你不要担心,我们此来就是为了救你出去。如果等一下玄清说什么话,你尽量配合他就好。” 其实,费了这番工夫,要说的也不过就是这句话。 牢门又被打开,叶凌萱蜷在墙角,望着走进来的一行三人,他们分别是金鹏王、苏连凹和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这时,看到假装昏迷的云染对她使了个眼色,她才明白原来这名中年男子就是玄清。 早闻幻影门下弟子善易容,精化妆,能以假乱真。今日一见,果然不同一般。若不是事先有云染的告知,只怕她认出他来还要费些工夫。 “萧老板,就是她。”金鹏王闪身,将玄清让到了前面。 玄清笑着走向女子,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细细打量了一番,道:“看着模样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么多年未见,我一时也不好下论断。总舵主,可否容我问她几个问题?” 金鹏王道:“萧老板请便。” 玄清看着神情憔悴的女子,眼里不禁有了心疼。背对着金鹏王,他向她微微一笑,右手暗**上了她的脉搏,要弄清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才能有下一步行动。昨日云染的一番话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暴露,那么今日很有可能会有一番恶战。如果她的身体不行了,那就要另想办法了。 叶凌萱看到他眼里的关切,从手腕传来的他的温度一直流到心里。便向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 第十九章 揭穿危机 但玄清的眉头已经微微皱了起来。药力未散,内力受损,看来此刻她并不宜动武,否则就算是他们能逃出去,他们也逃不过金鹏王的追捕。 握住她的手腕,玄清对她示意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叶凌萱道:“暗月阁杀手玄凌。” 玄清道:“不要跟我耍嘴皮子了。你的真名是不是叫做叶凌萱?” 叶凌萱沉默,忽又道:“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 玄清笑道:“萱儿,你把你的萧叔叔忘了吗?你可还记得,你小的时候玩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是谁给你的?” 叶凌萱看着他,忽然道:“你是萧万山?” 玄清站起来冲金鹏王一笑道:“总舵主,看来事情大有可能啊。除了受神兵山庄叶山河之托,我并没有给任何人带过小孩子的玩意儿。” 金鹏王的眼里也有了笑意:“是吗?萧老板的意思是她就是叶凌萱无疑?” “正是如此。” “如此甚好!”金鹏王拊掌大笑:“那紫薇刀的下落便可知晓了。想不到武林中人苦苦寻找的紫薇刀传人今日竟落在了我的手里。哈哈……” 苏连凹只看到金鹏王脸上的笑意,去没看见他眼底的寒意。他急不可耐地推开玄清,一把扼住叶凌萱的喉咙道:“我说你这么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叶山河的女儿。既然落到了我们手里,今天不说出紫薇刀的下落,必叫你生不如死!” 叶凌萱被他的手握得脸色都已经发青,却仍是咬着牙道:“滚!” 苏连凹气的哇哇大叫:“你个死丫头,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赶快将紫薇刀的下落说出来,否则,等一下有你好看的!” 叶凌萱看一眼他狰狞的脸,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干脆闭了眼,不去看他。 “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苏连凹扬起手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声音清脆的连他自己也觉得满意。 金鹏王冷眼看着萧老板,看到他紧握的拳头忽然又放松,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笑了笑。 叶凌萱被打的眼前一黑,左边脸火辣辣的已经没有了知觉,只剩下麻木。带着腥味的液体从嘴角溢出,滴在握着她脖子的大手上。 苏连凹冷笑:“小丫头,你还是早些说吧!这皮肉之苦,自然是能少受点就少受点。你看你这么如花儿的一个人,啧啧……”他假装惋惜,手却又已经扬起。 “啪!”的一声,叶凌萱的眼前已是一片模糊,身体也无力地想要倒下,只是被苏连凹紧紧抓住,脖子上的红痕异常明显。 躺在地上装死的云染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偷偷睁开眼看了一眼玄清。发现他此刻脸上虽还带着笑,但眼里的怒气和杀机已渐渐浮现。 看到女子单薄的身体终于再也支持不住这样的伤害,金鹏王抬手,道:“连凹,你退下。我有些话要跟她讲。” “是。”苏连凹松开手,退到一旁。 一阵铁链碰撞声,叶凌萱软软地倒在地上。脸颊红肿充血,指印分明地印在清秀的面容上,令人不忍目睹。看到金鹏王蹲在他面前,她还是用力吐出几个字:“滚……我不会告诉你……滚……” 金鹏王并不生气,只是看着她道:“果然和你父亲一样的倔脾气,吃软不吃硬。看这情形,你是宁死也不愿说出紫薇刀在哪里了。当然,你要死,我会成全你。不过!”他忽然将她抱在怀中,在她耳边轻轻道:“你的两个朋友呢?你忍心看着他们为你而死吗?紫薇刀虽是神兵,但终究是个身外之物,若是性命没了,你还要刀又有何用?” 叶凌萱的心猛地揪紧了,两个人,难道是玄清被识破了吗?还是,又有暗月阁的什么人落在了金鹏王的手里?不过,在暗月阁中,肯救她的,除了玄清和云染,还会有谁?难道是他?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这人自然不是薛夜痕。且不说他那出神入化的武功和诡谲善变的计谋金鹏王能够应付的过来,就凭她与他相处的短暂时间里,也足以看清这个冷漠的男子,根本就不会将任何人放在心上,也不会有人,能够靠近他哪怕是半分的距离。这样孤傲霸气的男子,是绝不会施舍一点心力给她这样的无能之人的。 她想起的那个人,能知晓天命,预测吉凶。可是就算是他料到了今日自己的大劫,恐怕也是没有能力来救的。他那已病入膏肓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出阁承受一路的颠簸劳累。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想起他,只是觉得他的声音,能够给她以安慰。 叶凌萱问:“两个人吗?” 金鹏王笑道:“没错,真真实实的两个人,此刻就在我们中间。” 叶凌萱的心里一沉,不安立即漫灌了她的眼眸。是玄清。果然云染说的没错,玄清已经被识破了。看目前的情形,金鹏王应该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能够将他们三人一起杀死。 金鹏王继续道:“不如这样吧!我们来做个交易。我的目的只是紫薇刀,并不想要你们的命,和薛东楼结下这么大的梁子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只要你将紫薇刀交出来,我就放了你们三人。” 叶凌萱沉默。为什么每个人都为了紫薇刀变的丧心病狂,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知道紫薇刀的下落,就因为她是叶山河的女儿吗?可他们都不知道,叶山河在大败薛东楼后,为了摆脱终日不断的挑战,早已告知天下退避武林,不问江湖世事,更是拒绝了武林盟主的宝座。而紫薇刀,亦被叶山河放到了不为人知的地方。本欲在她十岁生日那天将刀传给她,谁知惨案发生的那么突然,叶山河还未来得及提及紫薇刀,便已遇害。 所以,就算她是叶山河的独女,对紫薇刀的下落亦是一无所知。可是?没有人相信她。他们都觉得,一定是她将紫薇刀藏了起来。若不是在暗月阁避世五年,只怕她受到的折磨比今日更胜百倍。 许久,她终于道:“君子一言。” 金鹏王喜笑颜开:“驷马难追。” 叶凌萱目光沉沉,道:“金鹏王,如今我三人落在你的手里,自然没有谈条件的资格。但我希望你记住,暗月阁的人的命都是阁主的,若是我们有了什么不测,暗月阁必会踏平你们黄河十三帮。” ------------ 第二十章 苦心孤诣 听着一个女子跟自己用这样冰冷的语气说话,金鹏王的面色不禁变了变,起身冷冷道:“我金鹏王做事虽不择手段,但言而有信还是做的到的。这点玄凌姑娘就请放心。”他忽又俯下身子,看着女孩道:“可是?我若真的想杀了你们,还会怕薛东楼吗?就算你们暗月阁倾巢出动,也不过都是我枪下的幽魂!” “哦?金鹏王这么自信?”叶凌萱轻轻笑了笑:“我记得我爹曾告诉过我,一个人越是害怕的时候,越会说大话。” “你……”金鹏王压住眼底的怒气,起身冷冷道:“你若是以为激怒我可以乱了我的阵脚,好让玄清有机可乘的话,那你未免太天真了吧!” 握紧玉笛的手猛地一颤,抬起眼对上金鹏王的冷笑:“玄清,游戏到此为止吧!难道你还想继续装下去吗?” 玄清一把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清俊的眉眼。他道:“既然金鹏王不想再玩了,那我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 金鹏王道:“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看穿你的?” 玄清点头道:“有点好奇。因为我一向自认我的易容术还是滴水不漏的。” 金鹏王道:“易容术虽好,可抵不过你的漏洞百出。” 玄清道:“哦?金鹏王不妨说来听听,以后我必定改善。” 金鹏王看着他道:“初见你时,我也一度以为你就是萧万山。可是在与你谈论一番后,我就发现了不对。你说你去东胡转了一圈,这本无可厚非,可我忽然想起来,萧万山曾在东胡遭遇过土匪,几乎把命丧掉。他的家人散尽了所有的家财才将半死不活的他赎回。回来后他还大病一场,发誓从此不再踏入东胡土地半步,你却说你是自东胡而来,这本就是最大的漏洞。” 玄清点头,淡淡道:“这确实是最大的漏洞。还有吗?” 金鹏王道:“像你这样的小雏子出来做事,自然有许多考虑不周之处。你妄想以破虏枪来博取我的信任,而后引出紫薇刀,这般顺水推舟,或许在你看来本无不妥。但是这萧万山向来对兵器不感兴趣,又怎么肯花大力气去找早已失踪多年的破虏枪?换言之,就算他真的找到了破虏枪,不狠狠敲我一笔竹杠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更别提将之免费赠送与我。无奸不商,这句话你总该听过吧?” 玄清的脸色一直神色淡淡,连语气也没有太大的波澜,但心中却有一团东西赌得难受。 他一直以为自己武艺高强可以在任何情况下全身而退,却不曾想,在老江湖面前,他竟犯下了如此多的错误。 薛夜痕早就警告过他,身为杀手,每一个细微的错误都足以致命。但他没有当回事,如今想来,他就是今日死在这里也不冤枉。只是白白连累了云染,若不是他以身犯险,被他们抓住,此刻他早已回到了阁中,再不用受这些折磨。 还有玄凌,她的命,自己真的是救不了了吗? 手掌握紧,浑身的血液都变的冰冷。 金鹏王看着他,冷笑道:“玄清,还需要我再说下去吗?” 玄清扬手出袖,一管玉笛晶莹若水。他傲然而立,杀气扬起长发,眼神越发凌厉:“话已不必再说了。金鹏王,动手吧!今日不管是生是死,我都会为了我的朋友跟你做一场决斗。” 金鹏王扫视一下被他抓住的两人,忽然大笑:“朋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暗月阁的杀手也有朋友!”他斜眼看向他,道:“看来薛东楼还是没教会你们,什么叫做断情绝爱。身为一个杀手,做不到这一点,迟早会被自己害死!” 玄清淡淡道:“多谢总舵主指教。人生在世,朋友固不可少。若是都像总舵主这样断情绝爱,那人生岂非无趣的很?” “无不无趣,要看你手里握着什么。”金鹏王道:“若我手握天下,受万人朝拜,这样的乐趣,自然是你们这些蝼蚁所不能体会的。” “哦?”玄清挑眉,轻笑:“那就让我这个蝼蚁来挑战一下总舵主的武功吧。” 金鹏王看着他手里通体透明的玉笛,道:“你该用的是枪,而不是笛子。萧清乾,难道你不想用你父亲的破虏枪来挑战我吗?” 话出口,连叶凌萱都变了脸色。平时她在阁中除了练功,便一心只想着报仇,对于其他的事情从来都是不关心的。即使是和玄清相处五年,她都没有问过有关他的事情,而他亦不会告诉她。 ?这就是暗月阁,一个必须忘记自己的过去,选择在永无止境的杀伐中来埋葬自己本已破败的生命的地方。 在这里,没有谁会关心谁的过去。大家都是一样,只不过是暗月阁的杀手,薛东楼的工具,一将功成的万千枯骨。对于他们这些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的人来说,暗月阁可能不是最好的去处,但却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们重新开始生活的地方。 即使这样的生活,意味着永远的杀戮,征战,不得安宁。可是又有谁会去在乎呢?命运无情,选择活下来本就是最大的勇气。 只是她没有想到过,这个看似儒雅但杀人时却毫不手软的少年,这个一旦陷入征战就散发出重重杀气的少年,竟是前镇国大将军萧逸风之子萧清乾。他父亲生前为国为民,一身正气,却因功高盖主,被崇原帝以莫须有的罪名逮捕,并株连九族。 他是经历了怎样的风险才逃过此劫?一定也像自己一样,无助彷徨并满心仇恨。 叶凌萱想,他们本就是这样相像的一路人,所以在阁中才会对她这样照顾。而自己对他,亦有种莫名的依赖。 这时,只听玄清道:“看来总舵主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听总舵主的意思是要将我父亲的破虏还给我吗?” 金鹏王摇头道:“如此宝物,既已入我彀中,又岂能轻易归还?我只是很久没遇到对手了,若不是萧逸风去的早,我早已向他下了战书。如今,我只想知道,你父亲的破虏枪,你又能耍得了几招?” ------------ 第二十一章 嗜血蜕变 玄清道:“这个自然不会让总舵主失望!萧逸风的儿子,定不会让破虏枪在他的手里坏了名誉。” 金鹏王笑道:“好大的口气!如此,我就领教了。”他一挥手,苏连凹立即将破虏枪取来,交到玄清手里。 这件父亲唯一的遗物终于又回到了他的手里,玄清强忍住眼里的激动,道:“开始吧。” 金鹏王冷笑一声,手执赤色莲花枪。无名的风吹的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看起来就像是无所不胜的战神。 “叮!”银色枪头相撞,两人在狭小的秘牢里开始了殊死搏斗。只见二人身影交错,银光闪烁织成严密的网,外人竟是丝毫也插不上手。过了五十招后,叶凌萱和云染的眼神里不禁都带了些担忧。 玄清的功力并不弱,只是毕竟年轻,出手不免迅疾,有些空门自然就被金鹏王看穿,好几次莲花枪的枪头都擦着玄清的衣服过去。虽只是划破了衣服,但足以见金鹏王的功力浑厚。而他能称霸北方这么多年,自是有他的道理和实力。 玄清的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水,眼神越发黯淡下来。五年的历练并没有让他学会忍耐,他的性子依旧急躁。他永远也做不到像薛夜痕那般,将所有心机收于心底,面上波澜不惊任谁也看不穿他 的心思。他见到的薛夜痕,永远都是深沉,傲然却又睿智异常。 如今他只遭遇一个金鹏王,便已将信心消磨了许多,若是以后遇到更强大的对手,他又该怎么办?一瞬间的分神,已让他的肩上挨了一枪。 金鹏王面色冷酷,并不收手,反而将枪刺得更深,并对他步步紧逼,一直将他逼到墙角。 背靠着冰冷的砖石,左肩传来阵阵剧痛。淋漓的鲜血洒在银色衣衫上,刺眼如锦绣上的大朵牡丹。 金鹏王将枪慢慢转动,叹息道:“萧清乾,你真的很让我失望呢!你连父亲的一点皮毛都比不上,又有什么资格拥有破虏枪?” 玄清闭着眼忍受血肉被搅动的剧痛,汗水早已湿透了衣服。感觉手里紧握的枪被人夺走,他猛地睁开眼想夺回来,但金鹏王的莲花枪早已牢牢地将他钉在了墙上。 鲜血汩汩留下,顺着苍白的指尖,一滴滴滴在地上,亦滴在叶凌萱的心里。 她用力喊道:“金鹏王,你不是答应我不会伤害他们的吗?你如此说谎,叫我还怎么信你?你若是这般不守信用之人,那我们的交易也就此作罢吧。今日我就是死在这里,也绝不会告诉你紫薇刀的下落!” 就在金鹏王因她的话而转过身来时,原本倒在地上的云染突然从地上如鲤鱼般弹了起来,举起腰间龙骨弯弓,拉开金弦。而玄清亦强忍住疼痛,反手一掌将金鹏王击了出去。 随着莲花枪的拔出,鲜血喷溅如泉。叶凌萱手脚被缚,无法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条身影交织在一起,纠缠正酣。 苏连凹见势不对,正要到外面去喊人,却看见叶凌萱向他招手。他愣了一下,终是走了过去。想那丫头受了那么重的伤,此刻该是一点威胁也没有了。 叶凌萱看着他走过来,隐藏起眼底的冰冷杀气,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她道:“苏帮主,难道你不想知道紫薇刀在哪里吗?” 苏连凹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随即又警觉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叶凌萱低声道:“事到如今,我自然是什么花招也耍不出来的。难不成苏帮主还会怕一个弱女子吗?” 苏连凹笑道:“怕你?你认为你还有资格让我害怕吗?” 叶凌萱也笑了:“这就是了,既然我于苏帮主构不成任何威胁,那么听我说几句话也没什么关系吧?” 苏连凹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疑惑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叶凌萱道:“若不是金鹏王,我又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知苏帮主是奉命行事,所以我不怪你。但与金鹏王的仇,我叶凌萱今生绝不会忘,我又怎么会将紫薇刀的下落告诉他?但苏帮主,凭你本事,屈居人下,每日受人呵斥,这样的日子你不觉的过的太委屈了吗?” 苏连凹变了脸色,道:“我看你倒是想挑拨我与总舵主的关系!” 叶凌萱淡淡一笑,道:“看来我看错了苏帮主。既然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便只能让紫薇刀随着我的死去永远封存起来,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够找到它。” 苏连凹的眼珠左右乱转了几下,压低声音道:“其实你也不妨说来听听。若是真的,我便可以考虑救一救你。” 叶凌萱道:“那你把耳朵伸过来,这些话绝不能让任何人听到。” 苏连凹的眼里一阵狂喜,但面上还是故意冷淡。他舔了舔嘴唇,将身子俯了下去。 “紫薇刀,其实就在……”叶凌萱的语气骤然冷淡,以迅疾之势将束缚自己的铁链缠在了苏连凹的脖子上,红着眼睛道:“你这个笨蛋,我怎么可能会将紫薇刀交给你!去死吧……” 一阵哗啦啦的声音,苏连凹的手用力拽住铁链,想把他扯断。可这是千年玄铁锻造而成,任凭他气力过人,还是无法将之弄断。他气急,如铁钩般的手指就要抓向叶凌萱。 叶凌萱偏身堪堪躲过,却将铁链缠的更紧。她的手腕已被磨的血肉模糊,脖子上的青筋突起,宛若地狱里嗜血的魔鬼。而后,她以指为剑,刺向苏连凹心口大穴。 只听苏连凹大吼一声,一口血喷出,身体抽搐着倒了下去。 叶凌萱筋疲力尽地跪在地上,望着这具尸体,眼中的血色更重。那一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欠她的,必须要这样还!所有曾经伤害过,折磨过,阻碍过她的人,都必须以死为代价! 她忽然冷笑,但心却如撕裂一般疼痛。她从来没有以这种手段杀一个人,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逼到这样的一个地步,竟如野兽一般疯狂。 从前那个活泼可爱,婉转清秀的叶凌萱从今日起,便已彻底地死了。死在五年前的灭门屠杀中,死在五年后的无尽折磨中。 这一切,真的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小心!”玄清大喊。 ------------ 第二十二章 迫不得已 “小心!”玄清大喊。 原来金鹏王看到本已无任何反抗之力的叶凌萱竟在几招之内杀了苏连凹,不觉心下一惊,立马觉察出危险的气息,持枪便向叶凌萱冲去。 叶凌萱却只是站起来,冷冷地看着沾染了血色的枪头刺来,并不躲闪。吹来的风掀起她散乱的长发,阴冷的眼神没有任何感情,嘴角却已扬起一抹冷笑。 就是这样冰冷的面容,让金鹏王的枪在距离叶凌萱的心口不足一分时生生顿住。他道:“你笑什么?” 叶凌萱道:“我在笑你连属下有了二心都不知,还巴巴地要帮他报仇。” “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凌萱道:“我刚才骗他说要将紫薇刀的下落告诉他,他就欣喜若狂,眼里已完全没有你这个总舵主了。这样的叛徒,我替总舵主除去了他,总舵主还要怪我吗?” 金鹏王看着地上面容扭曲的尸体,又看看眼前单薄且伤痕累累的女孩,心里泛起一股冷意。这样的人才,若真的一心一意归顺与暗月阁,那今后他的处境该是何等艰难。如今对付一个薛东楼便已耗费了他不少的心血,若真的等他将这些幼苗栽培成才,莫说是北方武林,就算是一统天下亦不在话下。 思虑间,脸颊的肌肉便已绷紧。这样的人,绝不能留。 叶凌萱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总舵主是在担心我会对付你吗?” 金鹏王冷冷道:“方才见你出手,我便已后悔当时没有杀了你。所以,现在我不会给自己任何后悔的机会了。苏连凹是我手下的人,即使他有反心,也轮不到你来杀。就凭这一条,我便该取了你的性命。” 叶凌萱道:“那总舵主为何还不动手?” 金鹏王持枪不动,眉间已拧起。这样的人才,若能为己所用,自然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以后这万里河山,掌握在自己手里也说不定。 叶凌萱淡淡道:“若我能将紫薇刀带回来给总舵主,总舵主可否收下萱儿作为你的属下?” “什么?”金鹏王挑眉。 叶凌萱道:“以前我尚不知总舵主深浅,今日看来,果然是有勇有谋,比之暗月阁阁主亦有过之而无不及。既然都是身为下属,那我为总舵主做事也是一样的。只望总舵主不要介意我的身份,将萱儿弃之不用才好。” 金鹏王沉吟道:“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万一你是薛东楼派过来的探子呢?” 叶凌萱跪下道:“请总舵主给我十天时间,我必将紫薇刀带回来。在此期间,如果总舵主不放心的话,可以将他们二人扣留在此。他们是我今生最好的朋友,我是绝不会弃他们不顾的。” 金鹏王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冷笑道:“看来你比你爹要聪明的多,至少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也难怪你能活下来,并被薛东楼看上。既然你有心归顺于我,我至少也该对你表示一些信任。如此,就按你说的,我给你十天时间。若十天之后你没有回来,不仅你的两个朋友会死的很惨,就连你,也会被我抓回来,千刀万剐。” 叶凌萱面色不变,道:“多谢总舵主信任,我一定会回来的。”她看着身上均是鲜血淋漓的二人,坚定道:“我会回来的。” 云染向她点了点头,道:“一切小心。”而玄清却只是低下了头,许久才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轻轻道:“就算回不来,我们亦不怪你。只要你平安,一切都不重要。” 正午时分,朱漆大门大开,一名紫衣女子踉跄地走了出来。 身为幻影门副门主副手之一的星河与星石,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玄清走之前便吩咐他们若是正午时他和玄凌、云染不能全身而退,便立即执行他已拟定好的计划。 此时,躲在暗处的两人只见到了衣衫凌乱的玄凌,便知定是副门主救人受阻,此刻可能已被金鹏王控制。于是,两人悄悄跟在玄凌身后,一直出了洛阳城。 一路上人潮济济,向紫衣女子投来诧异目光的人亦不在少数。她只是撕下纱裙一角,作为面纱遮住脸颊。而面纱之上的双瞳如千年寒冰,令人不敢直视。 到了洛阳城郊,便只剩下星河一人。星石已在途中转向去了孟津,直奔漕帮所在地。据玄清所说,昨日一事,一定让杜松生了反心,况且杜松又是势利小人,暗月阁以利诱之,必能将此人收于麾下。 星河紧跟女子出了城,来到一处旷野,却只见四下茫茫,并无一人身影。他正疑惑,只觉身后剑风袭来,他即刻转身叫道:“玄凌姑娘,我是幻影门下星河!” 然而雨落却并未出鞘,叶凌萱只是以剑柄刺向他。收剑,她道:“只是觉得你熟悉,但刚才并未认出你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星河的眼中难掩对她刚才出手一击的震撼。还好她并无心杀自己,不然自己此刻已成了剑下亡魂。他道:“玄凌姑娘不必客气。本该早些与姑娘相见,只是城中人多眼杂。”他顿了一下,关切道:“方才见姑娘走路时步伐有些徐晃,可是受了什么伤?” 叶凌萱淡淡道:“无妨,不过是一点不入流的 **罢了。” “那姑娘可曾见到了副门主?” “见到了,他为了救我受了伤。”叶凌萱冰冷的眼神忽然泛起一丝温热:“但你不必担心,他暂时不会有事。” “那就好。”星河舒了口气,道:“我和星石等了大半天都没有见你们出来,就怕你们遭遇不测。” 叶凌萱道:“你继续关注这边的情况,并派人向阁主汇报。我还有事,必须先行一步。” 星河听她的话语已不如先前中气充足,便拉下她道:“既然副门主暂时安全,我也就不急着回去。倒是玄凌姑娘你这么虚弱,不能再单独行动了。不如这样吧!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叶凌萱微微思索一下,道:“也好。” ------------ 第二十三章 八鬼拦路 颠簸山路上,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轮扬起阵阵尘土,在昏黄的日光下染上橘色。车是寻常马车,但驾车的少年却眉清目秀,有一种别样的气质。 车行驶的飞快,但摇晃的并不十分厉害。少年偶尔转过头来看一眼在车厢里蜷缩休息的女子。风吹进撩起她的面纱,面颊上的红色掌印清晰可辨。 少年望着在睡梦中眉头紧蹙,牙关紧咬的女子,不禁叹了口气。将车速渐渐放缓下来,以使她能睡的更舒服一点。 他们已经赶了两天一夜的路了,途中几乎没有任何的休息。玄凌丝毫不在意自己虚弱的身体,也不曾合眼,直到此刻才沉沉睡去。即便是男子,这样的奔波亦有些吃不消,这名女子究竟拥有了怎样的力量? 车行至山路拐弯处,星河忽然觉得不对劲。刚刚来的及勒住马匹转身,便见到木制车厢瞬间四分五裂。他惊呼:“玄凌,小心!” 叶凌萱猛地跃起,躲开四根带着铁爪的绳索,脚尖在只剩底座的马车上一点,便跃上旁边大树。她一手攀住树枝,风吹起紫色衣袂飘然若仙,道:“什么人?” 星河早已看见八个人从山坳里跳了出来,手中的幽冥鬼爪甩的呼呼作响。他诧异道:“夺命八鬼?你们不是赤血门下的八鬼子吗?” 这时,叶凌萱的身体瞬间绷紧。他们的确是赤血门的人,而且是阁主精心培养的杀手团队。幽冥鬼爪一出,必定勾人魂魄。他们也算是暗月阁中数一数二的杀手,每次执行任务从来没有让阁主失望。如今,他们来对付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叶凌萱很明白这是薛东楼的意思,除了他,没有人可以调动八鬼子。 星河又问:“你们难道不认识我们吗?我是幻影门下星河,这位是赤血门下玄凌。” 只听一人森森笑道:“找的就是你们。小子,别他 妈的废话了。此事与你无关,我们只是奉命带玄凌回去。” “为什么?”星河问。 看这样的阵势,想必是暗月阁又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掐指一算,阁主已经出关两天了。难道真的是阁主的命令吗? 一个尖细的声音道:“阁主的命令,我们哪敢多问?” “妈的,别废话了,动手吧!” “等等……”星河急忙上前阻拦,却被两把鬼爪交叉相缠,将他紧紧地捆在了树上。他挣扎不开,只得大声喊:“住手,她有伤,你们不能这么对……” 话还未说完,便有一只铁爪击在他的胸口。一口血喷出,他便昏了过去。 “奶奶的,总算清净了。”收回铁爪,一人愤愤道。 叶凌萱眉头一皱,道:“各位师兄,关于此事可否告诉玄凌一二?玄凌实在是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竟使得阁主派各位师兄来抓我回去。” 声音尖细的老二嘿嘿一笑,道:“这个嘛,我们真的不太清楚。你若有疑问,不妨跟我们回去好好问问阁主。” 叶凌萱略一思索,道:“还请各位师兄恕罪。玄凌现在有急事在身,实在是没有办法从命。” “那你要跟我们动手了?”老三道。 “玄凌不敢。”叶凌萱道:“真的是人命关天,待此事过后,玄凌定会回阁请罪。” 老七阴森森挑眉:“这可不行。若我们不抓你回去,阁主会怪罪我们的。你是存心要置我们于不顾吗?” “还请各位师兄见谅。”叶凌萱言语坚定,毫无让步。 “即使如此,那我们也不必好言相劝了,动手吧。”面色阴沉的老大忽地甩出重逾百斤的鬼爪,击在碗口粗的桐树上。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桐树被拦腰折断。一袭紫衣如落叶般在木屑纷飞中飘然落地。 拔剑,雨落剑气森然。映出女子清冷的目光:“各位定要苦苦相逼吗?” 没有人回应她,回应她的,只是八根呼啸而来的绳索。 狂风四起,她柔弱的身体游走于冰冷铁器中,单薄的仿佛一张被风吹起的蝉翼。雨落剑身柔软,本不易折断,此刻却在铁爪的重击下隐隐有欲断之势。而她的半边身子被震的发麻,虎口也已裂开,鲜血绵延地从剑柄滑落。 不远处一片山桃盛开,灼灼如妖。一名黑衣少年持剑而立,眉眼狭长,瞳孔漆黑如没有星光的夜空。他的手指轻轻叩击着剑鞘,面上冷峻却难掩妖媚。 他本在密宗修习,近日总觉心神不宁,没想到提前赶回来便遇见了这样的事情。 “叮!”一声清脆利响,雨落已然断成两截。 叶凌萱手握半截断剑,手臂因用力而在发抖。这是薛夜痕为她挑选的宝剑,以他的眼光自然是不会看上那些凡铁铸剑。如今雨落已断,这八鬼的袭击她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的。 黑衣少年眉尖轻轻一挑,叹息,看来雨落终究不是一流的好剑,他还需要再费些心思去给她再找一柄来。 想到此,他的嘴角轻轻扬起,笑容如淡雅花色若有若无。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这次不知又是哪里得罪的父亲,竟布下这么大的阵容要抓她回去。但他真正好奇的,却是她不回去的原因。 仿佛从第一次看见她,她的举动总是叫他惊奇。 叶凌萱眼见四只铁爪向她掷来,便丢下断剑,似要以赤手相搏,却暗中窥探,只待合适时机,便以轻功跃出这“天罗地网”。谁知她的身体刚刚跃起,那绳索忽似长了眼一般,准确无误地缠住了她的手脚。锋利的爪尖扣住她的肩膀和双腿。力道之大,几欲将骨头刺穿。 八鬼子心满意足地看着这只紫色的蝴蝶撞在他们的网里,再也不能挣扎,不禁哈哈大笑。 这笑声本不该出现在他们的嘴里,本是同门,又何必急着相煎? 黑衣少年的目光霎时冰冷,凝滞在身体里的强大压迫力可令天地变色。 此刻,风雨已悄然袭来。天边云色浓重如泼墨,四下而来的阴风吹起了满地尘土。 ------------ 第二十四章 死局生门 叶凌萱无力地躺在地上,满身鲜血如破碎的蔷薇。她再也无力反抗,只是想起那张俊秀且温和的脸,想起他温煦和关切的目光,不觉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斜斜流入鬓角。 十天之期太过短暂,为拖延时间她谎称知道紫薇刀在哪里。其实她又何尝知道?看来她亏欠他的,终不能这么轻易就还了去。 天色忽然就暗了下来,她将眼睛用力睁开一条缝,看见一条黑色的身影翩然落地,衣袍上金丝织就的麒麟花样栩栩如生。是他吗? 黑衣少年面色如冰,看得八鬼子心头发毛,纷纷跪下道:“少主。” 少年并不理会他们,只是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孩,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怒气。他俯下身子点住她的大穴止血,而后迅速将四只铁爪从她的肩膀和双腿上取下。 “呃……”叶凌萱瞬间吃痛,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便死死地咬住了嘴唇。感觉自己被人抱起,贴近一个温暖而厚实的胸膛。她睁开眼,正对上他漆黑的双瞳。 “痛就叫出来,谁叫你忍着了?” 叶凌萱有些发怔。这是那个冷漠如冰,居于万人之上如神明般遥不可及的薛夜痕吗?从来没想到过,在他那般冷酷的外表下,竟也会展露出对自己的关心。那双从来不让任何人入眼的双眸,此刻竟有自己的影子如涟漪般波动。 不,这不可能。薛夜痕怎么可能会关心自己这样一个废物?他给她的,不过就是鄙视和嘲笑罢了。叶凌萱复闭上眼睛。 薛夜痕看到了她眼中的惊疑,心里不觉有些怒气,抬脚欲走,便有不怕死的一只鬼挡在前面。一向镇定的老大此刻牙齿都在打颤:“少……少主,你这是……要把她带走吗?” 薛夜痕冷冷地瞥他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老大顿感如芒在背,乞求道:“少主,求你别为难属下了。阁主要我们将她抓回去,无论死活,阁主都要见到她……” 偷瞄一眼少主,其余七鬼都觉得事情不妙,齐齐磕头道:“还望少主体谅属下……” 薛夜痕面上已是不耐之色,他以轻功掠过八人,声音远远地夹着风雨声送来:“那你们就跟阁主说,人是我带走的,我自会对他有个交代。” “哎,少主……”八人大喊,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抹黑色的身影如苍鹰般消失于黑暗天际。 暗室,一颗晶莹的水晶球正发出柔和的青色光芒,映在一旁冥坐的男子的脸上,将他本已苍白的脸色映衬的越发透明。 忽然,男子睁开眼,多年寂静如水的目光顿起波澜。他急忙俯下身子去观察供奉在金色软龛里的水晶球。只见透明如月光的水晶球里忽然有了大团浑浊的气体,与白光苦苦纠缠,欲将之融为一体。 “不好,萱儿有劫难。”男子吃惊欲起,却又因身体无力而坐了下去。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师父!”原本在门外看守的女孩听到房中响动便匆匆跑了进来,杏色衣衫蹁跹若蝴蝶。她就是九天门门主司曜最疼爱的小徒弟――言荻。当年司曜被薛东楼从南疆请来,他便只带了这个未满八岁的女孩。如今八年都过去了,两人日夜相守恍若父女,而言荻习惯了叫他“师父”便再也不愿意改口。 “无事……”司曜用力呼吸了几下,渐渐调匀了气息:“只是感应到萱儿有了危险,一时心急而已。” 言荻的目光瞬间冰冷了不少,她看了一眼在水晶球中上下翻滚的两股气体,一跺脚冷冷道:“师父,你的身体本就不太好,还为那个玄凌操什么心啊!” 司曜听出小徒弟话里的醋意,摇头一笑道:“傻孩子,你不懂……” 言荻气极道:“我不懂,师父你不告诉我,我自然不懂。我不懂那个玄凌有什么好的,为何师父要处处维护她、关心她?当年若不是师父对阁主说她是紫薇星降世,为阁主命中的福星。阁主也不会留下她这么个祸害,不仅让阁中的人担心她会识破真相,还让师父这般操劳……” “胡说!”司曜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吓了女孩一跳。脸色一白,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转。 她真的不明白,那个女孩到底用了什么妖法,不仅让阁主一反常态地心慈手软,还让最疼爱她的师父,十几年来从不舍得骂她一句的师父如今对她也言疾色厉。那个冷傲孤清,不带笑容的孤女,究竟好在了什么地方? 司曜似也觉得方才语气有些严厉,便和缓了神色,道:“当年我将你从南疆密林的毒蛇口中救下,你当时也是孤苦无依,我找不到你的家人,便将你带在身边,一养就是八年,早已将你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如今我见得玄凌,也是觉得她像小时候的你。既然都是可怜之人,我帮她一下,又有什么关系?你又何必吃这么大的醋呢?” 言荻垂下头,道:“我就是担心师父的身体嘛。” 司曜笑了笑,拍拍她的手道:“乖荻儿,师父知道你的心意。只是从我占卜的结果来看,玄凌的星象不稳,似有宿星扰命,怕是在劫难逃。” 言荻自然懂得这些话的分量,虽是嫉妒,但此刻也不免着急道:“那该怎么办呢?她会死吗?” 司曜无奈叹息:“我看不出来。” “什么?”言荻难掩语气中的惊讶,这天下还有师父看不透的卦象吗? 司曜看着手中的竹签,一番推算后,道:“言荻,你看这卦象,分明处处是死局,但死局中似乎又透着生机。但这生门究竟在哪里,我却看不出来。若玄凌能够找到生门所在,或许还可以逃过此劫,若不然,她的命数便已然了矣……” 忽然,一阵狂风夹杂着湿润气息吹开窗户猛灌进来,瞬间袭击了病弱的男子。司曜的身体开始抽搐,咳嗽不止。 言荻急忙关好窗户,转身时就看见从他指缝间渗出的鲜血。 “师父!”言荻扑过去跪在他的脚下,一阵恐惧从心底里蔓延开来。 司曜软软地笑了笑,望着窗外如墨的夜色,沉吟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 第二十五章 误遇锦阳 瓢泼大雨旋即而至,花色惨淡的桃树下,一袭红衣的女子浑身已被淋的湿透,落花如雨凋落在她的肩头脚下。她望着灯火通明的九天阁,嘴角扬起阴冷的笑,仿佛池塘里腐烂的白莲。 窗户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开,只是这场狂风暴雨很及时地隐匿了她的行踪。看来,连上天也眷顾着她。 玄凌,此次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雨点猛烈地砸下来。初时尚显稀疏,后来便一阵紧似一阵。 一条黑色人影在山林中灵巧起落,姿态优美。他看一眼怀中昏迷的女孩,雨水已沾湿了她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而紫色面纱上的斑斑血迹被雨水晕开,宛若朵朵红莲。 “好冷……”叶凌萱的牙齿在打颤,努力地想往温暖的怀抱里钻。 薛夜痕远远地看见山边小路旁的微弱灯光,走近了才看出是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他皱了皱眉头,以他的脾气,是绝对不会走进这样破旧的地方的。可是在这荒山野岭里,怎么可能会有客店?况且玄凌身受重伤,若不尽快医治怕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墨色眸子中浮现一丝无奈,他加紧几步进了小庙,发现庙中已燃起一堆火。火焰熊熊,照的破庙一片光亮,连在一旁专心致志擦剑的锦衣少年睫毛的颤动都看的一清二楚。 锦衣少年和他相差不大,只是英俊的脸上少了阴冷,多了几分活泼。尤其是一脸的灰尘和不知被什么利器割破的袖子正咧开大嘴露出里衣,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个贪玩的孩子。 薛夜痕抱着玄凌一步步地走了进去,全身上下已做好了戒备。因为他已看出少年正在擦拭的乃是旷世名剑飞雪。剑身若水,剑光似雪。与他的云吞剑相较也不过毫末之差。 飞雪是倚剑山庄的二少主“锦阳”公子所有,传闻锦阳公子生性不羁,不愿受山庄清规束缚,常持剑闯荡江湖,欲寻自己心中的武林世界,连庄主也拿他毫无办法。 想必这就是那位爱行侠仗义的锦阳公子――安沂南了。倚剑山庄近日以匡扶武林正道为旗,秘密策划了剿灭暗月阁的行动,双方早已是不必言说的死敌了。却没想到,两大势力的后人在此相遇,而安沂南却毫不知情。若是自己现在杀了他,他恐怕也不知道自己死于谁手吧? 手在腰间墨色长剑上按了按,终于还是敛了杀气。玄凌已近休克,还是救人要紧。突然,一道剑光闪过。薛夜痕反手拔剑,一声龙吟,云吞剑气直吹的火焰倾斜。 少年愣了愣,举起双手,剑上还挑着一块新鲜的生肉,怯怯地问他:“公子,你很饿吗?” 薛夜痕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异样,便收了剑,道:“抱歉。我兄妹二人被仇人追杀,不得不小心提防。” 锦衣少年松了口气,将肉放到火上继续烤着,眼里溢出同情:“不知公子的仇家是谁,说不定在下还能帮公子一把。” “你?”薛夜痕嘴角一抹嘲讽的笑,这锦衣少年当真天真的很呢! 锦衣少年显然是误会了他笑容里的含义,低头看着自己被兵器划破的衣服,才想起自己被华山四友围攻,好不容易逃脱,如今自己这狼狈模样,竟还敢说帮助别人。 他看一眼神色淡定的黑衣少年,这时才觉得奇怪。既是被仇家追杀,他的妹妹都伤成那个样子了,他不但无半点损失,连担心亦看不出来。他一定在说谎!说不定这个女孩就是他拐来的。想到此,他的眼神瞬间失了懒散,仿佛阳光般熠熠生辉。 薛夜痕将叶凌萱抱到石佛的后面,寻了块干燥的地方,将怀里女子放下,又脱了袍子盖在她身上,确认她不会被人发现后才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好冷……”叶凌萱用力抓住了玄色锦缎披风,鲜血浸染的手指如易碎的玉石。 薛夜痕的脸上有火光跳跃的光芒,他只是将她抱在了怀里。叫他说谎骗人已是丢了身份,若再叫他低声下气地去求他人的温暖施舍,这便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在轻微地痉挛,连气息也微弱了下去。他的眉头轻蹙,发现有哪点不对劲。忽然注意到他今日并没有带他给她的面具,而是蒙了一块面纱。 他一把扯下喷溅上鲜血的面纱,忽然冷笑。原来如此,今日看她打斗时力不从心,本还为她生气,原来是早有重伤在身。 指节格格作响。当初让她带上面具,便是不想再有人窥见她的容颜。自他放她入暗月阁的那日起,她的生命,包括与之相关的一切便都只属于他。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可以损害她一丝一毫。 他薛夜痕的东西,倘若他人要染指半分,必定会让他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幽冥鬼爪抓出的伤口仍在流血,已干涸的血液却将单薄的衣服粘在了皮肤上。薛夜痕望着她,一向沉稳的手指在触碰到她的伤口时亦有些颤抖。 不能再等了。他垂下眼帘,撕开她的衣服。 “呃……”好痛!叶凌萱被剧痛弄醒,就看见薛夜痕在粗暴地撕扯自己的衣服。她气急,嘶吼道:“你干什么!不要碰我!你……”她伸出手想推开他,却被他握住。 “如果不想死,就给我闭嘴!”时间紧迫,他已顾不上解释什么?况且他做事从不需要解释。 撕下被血黏住的衣服,叶凌萱的脸上已是惨白一片。可即使是这样的蚀骨剧痛折磨下,她也只是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再不发出一点声音。 薛夜痕看了一眼突然安静下来的女孩,将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撒在了伤口上。感觉到指下身体的剧烈颤抖,他淡淡道:“还好无毒,看来父亲并不想真的杀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跟八鬼子回去?” 叶凌萱闭了眼以抗拒的姿势靠在他的怀里,并不回答。 “还想逞什么强?”薛夜痕手下不禁用力:“五年了,还改不了你这倔脾气吗?” 叶凌萱吃痛扭曲了表情,在他的怀里挣扎,却被他按住。汗水已湿透了衣衫,浓重的喘息从紧闭的唇间溢出。 ------------ 第二十六章 意乱情迷 “痛吗?”漆黑的眸子里寒光迸现:“与暗月阁为敌的下场你又不是不清楚,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若你再这般任性妄为,今后受的苦只会比今日更胜百倍!” 叶凌萱终于开口,言语间却满是嘲讽:“我今后怎样,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薛夜痕的面色霎时比这深重夜色更加深沉,嘴角扬起斜斜的冷笑,他道:“玄凌,你最好记住,你的命是谁救的。” “哈!”叶凌萱惨然一笑,笑容如暴雨击落的苍白莲花:“救我也不过是为了紫薇刀。我的命,终究不如一把刀值钱。” 薛夜痕的笑容越发明显,但眼中的寒意亦只增不减。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无视他的身份与权势,以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放眼天下,也不过眼前一人。 明知她的命在自己的手里,却还不肯流露出一丁点的软弱,这样的人,还真是少见。 哧的一声,薛夜痕已完全撕碎了她染血的外衣,双肩上的八个血窟窿触目惊心。 “你……不要这样!”叶凌萱变了脸色,哀求道。 薛夜痕置若罔闻,只是按住了她的肩膀上药。 身后剑气呼啸而来,他看也不看,右手持着剑鞘,以剑柄迎敌,生生将来人震出三尺开外。 “滚!”薛夜痕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叶凌萱,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你究竟是什么人?”银衣少年踉跄了一下,眉目间已满是怒色:“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他本不想管这“兄妹”二人的事情,也没有去听他们的私语,只是听到动静不对,这才出手,就看见了这令人愤怒的景象。 女孩已经伤成那个样子了,他竟还这样残忍地**她。即使他今日又惹上一桩麻烦,亦不会坐视不管。 薛夜痕并不理会他。刚才出手一击,便已试探出他的功力深浅。不过一只初出茅庐的小狗而已。 瓶中的药用了大半才将肩上的血止住。薛夜痕将她放倒在地上,检查了一下她腿上的伤,似舒了口气:“还好,未伤到骨头。” 叶凌萱已无力再有任何动作,眼睛微闭似要沉沉睡去。 薛夜痕见状,用力握紧了她的肩膀,冷冷道:“玄凌,你给我醒着,不准睡!” 叶凌萱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喃喃道:“我好累……让我休息一下……就睡一会儿……” “玄凌,这是命令!”薛夜痕道。但他那无人敢不听的仿佛咒语般的命令在她的身上已然失效。“玄凌!”他看着女子的手从他的掌心滑落,第一次有种压抑涌上心头。 他这一生虽然短暂,但做过的每件事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即使是这人心险恶,权力倾轧的江湖,也不过让他游刃有余。然而,现在他却连一个女子的命都留不住,这对他而言,又是多么大的讽刺! 薛夜痕将她扶起,以掌心抵背为她输送真气。 锦衣少年见他不理自己,更加气愤,提剑便刺:“恶贼,放开她!” 剑尖转瞬即至,薛夜痕却已腾不出手再去拿剑,只能以掌相迎。只听“砰”的一声,装着金创药的瓷瓶被剑尖击碎,白色粉末洒落一地。 少年一愣,此刻才发现原来事情并非他想的那样。看着黑衣少年阴冷的眼神,他顿觉后悔,道:“我……我不是有意的……”他忽在身上乱摸,摸出一个青花瓷瓶,双手奉到他面前,道:“这是我祖传的金创药,特别管用。给你。” 看他并不接,少年着急道:“我是倚剑山庄的安沂南。这真的是我祖传的,不然,我……我吃给你看!” 他一仰头,真的吃了一口。显然滋味并不好,他的眉头都扭到了一起,道:“真的特别管用,你相信我。” 薛夜痕的嘴角泛出冷笑。他猜的果然没错。既是如此,这药便也没什么问题。他接过药,冷冷道:“出去!” 安沂南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终是没有说话,转身跑出了破庙。 山间风雨,来势汹汹。此刻并未渐弱,雨点击在屋顶上的声音竟使的他也不禁有些心烦意乱。 不久,安沂南浑身湿透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抓着几把带着泥土的草。 “这是金鸡藤,止血很有效的。”他将草药上的泥土抹净递给他。 薛夜痕看了一眼,确实是金鸡藤,便和缓了脸色。 安沂南瞬间欣喜起来,将药草放到石头上砸碎,然后交给他。 薛夜痕扯下衣袍一角,为叶凌萱包好了腿上的伤口。 安沂南隐约看到女子苍白的脸色,紧闭的眉眼间一抹孤清让他的心也不禁感到疼惜。 两人无话,破庙外的凄风苦雨声便传了进来,更增添了烦扰。 薛夜痕抱着被他点了穴道睡过去的叶凌萱,用披风盖住了她的身体,对在一旁呆站着的安沂南道:“出去。” 安沂南无奈地撇撇嘴角,道:“那我去守着外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叫我。” 薛夜痕将目光盯在自己披风上用金线描绘的月影上,不再说话。 安沂南走出去,不久外面的噼啪声便逐渐减弱,火光亦黯淡下来。他以手撑额,打起瞌睡来。 而薛夜痕的双眼始终炯炯有神,在昏暗的灯光中如幽亮的宝石。感受到叶凌萱均匀的呼吸,那一刻,他忽然有种不确定感。不确定现在所发生的,他所做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 第二十七章 挑明身份 而薛夜痕的双眼始终炯炯有神,在昏暗的灯光中如幽亮的宝石。感受到叶凌萱均匀的呼吸,那一刻,他忽然有种不确定感。不确定现在所发生的,他所做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一向高傲自倨,将天下人都踩在脚下的未来霸主,对女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诡谲公子,此刻竟对自己的下属百般照顾。究竟是因为她潜在的利用价值,还是他只是偶尔善心大发,如今他也不甚分明。 思绪纷飞间,他已听到有三个人的脚步声临近。不,是四个,还有一个在房顶。他将叶凌萱放置在安全的地方,拿起云吞便静坐等候这四个不怕死的“不速之客”。 腐朽的木门大开,一阵急风斜雨便灌了进来,浇灭了微弱的火苗,冷不丁也溅了安沂南一身。四下漆黑一片,安沂南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见一声怒吼:“臭小子,将掌门令牌交出来!” 他瞬间清醒,拔剑挡住三人的进攻,道:“华山派的掌门自愿与我比武,输了将令牌交给我,这本就是愿赌服输的事情,你们为何要咄咄逼人?” 梅友怒道:“我呸!若不是你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我们掌门怎么会输给你?” 松友道:“掌门愿赌服输是他的事情,我们华山四友誓要将令牌夺回!” 竹友道:“各位师兄,别跟他废话了,杀了他令牌自然到手!” “等等!”梅友拦住他们,沉吟道:“他既是倚剑山庄的二公子,便不得不小心些。倚剑山庄如今风头正盛,惹怒了他们以后事情也不好办,待我再好好跟他谈一谈。” 松友悄声道:“大哥,我们在此杀了他,再将尸体处理掉,神不知鬼不觉的,又有谁会怀疑到我们呢?再说了,要真是被人发现了安沂南已死,我们大可把罪名推到暗月阁的头上。反正倚剑山庄与暗月阁即将成为敌手已是武林中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这时,安沂南忽然笑道:“你们三个大男子在嘀咕什么呢?要打便打。这样吧!我们也来打个赌,若你们赢了我,我便物归原主。若你们输了,就学三声狗叫好了。” 三人脸色已变。但梅友一想,这话也有理,又想到夺得掌门令牌后他便可名正言顺地接管华山派,实现多年的夙愿,心下一狠,道:“好,我们跟你打这个赌。” 黑暗中,只听到剑风凌厉,杀气激荡,金属相交的声音宛若雷鸣。 薛夜痕虽没有去观看这场比武,但已从这满溢的杀气中感知一二。他如石刻般坐在叶凌萱身边,只防备着屋顶上的人。既然此人迟迟不肯露面,想必已打算好了要出其不意地暗算于人。可能安沂南那小子早已把第四个人抛之脑后了,所以与三人激战正酣,根本无暇分神。 “叮!”安沂南手中的剑被死死架住,再也移动不了半分。他的手心渗出冷汗,因为他已察觉出不对的地方在哪里了。华山四友如今只来了三个,那兰友又在哪里? 不及他思索,只听一阵瓦片掉落声,房顶裂开一个黢黑的窟窿,瓢泼大雨便直直地掉落下来。然而兰友的剑却没有刺向安沂南,反而冲着薛夜痕而去。 薛夜痕一声冷笑,并不出招,却以两根手指夹住剑锋。 兰友拔剑,剑如插入磐石般纹丝不动。他一惊,道:“想不到阁下还是个高手,敢问尊姓大名?” 薛夜痕冷冷道:“我的名字你还不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我不管,但若想把罪名嫁祸给暗月阁,你们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兰友一怔,还未说话,就听竹友骂道:“三哥,原来后面还有个不怕死的,赶紧把他给解决了!” 兰友拿剑的手却开始颤抖:“你……你是暗月阁的人?” 薛夜痕冷笑,兰友已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你……你是诡谲公子?” 薛夜痕道:“既已知道我是谁,接下来该怎么做你清楚吧?” 兰友与薛夜痕同时松手,长剑啪的掉在地上。他也来不及捡,只是跑出去跟另外三人说了句什么。只听一阵衣袂带风声,来势汹汹的四人瞬间不见了踪影,而后便是梅友的声音传来:“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日后定当向公子负荆请罪。” 安沂南的眼神终于开始有了严肃的色彩。他早就该想到的,从他抱着女孩走进来那一刻,从感到他身上强大的压迫力,从他阴冷的眼眸中,从他衣袍上绣着的暗夜月痕,他便该想到,他遇到的就是父亲口中仅次于薛东楼的最可怕的敌人。方才见他一句话便吓退华山四友,便知他比传闻更可怕,若他要杀自己,自己便难逃一死。 反正紧张也无益,他索性收了剑,和衣躺下。 一夜无话,唯有风声雨声与两人的心机碰撞。 第二日天光大晴,浓烈的阳光很早便从那个破了屋顶上倾泻下来。叶凌萱感觉到阳光的温度,不禁睁开眼,便看见黑色身影翩然而立。她刚想伸出手遮挡一下打在眼中的阳光,却发现自己的胳膊早已抬不起来,双臂和双腿疼的厉害。 薛夜痕背对着她,道:“就说你不安分,才刚解开穴道就乱动。若不是点了你的睡穴,只怕你没有一刻会去休息。” 叶凌萱淡淡道:“如此,玄凌多谢少主了。只是少主这样用心对待我这么个废物,不觉得有辱身份吗?” ------------ 第二十八章 情殇难平 薛夜痕冷冷道:“你不必激怒我,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你既是我带入阁中的,从此你的命便只能是暗月阁的,是生是死都由不得你做主。” 叶凌萱惨然一笑,道:“所以杀我救我,你可以这样折磨我,羞辱我,而我却没有办法反抗。可是?我若要死,你又能拦得住吗? 薛夜痕冷笑:“这世上还没有谁敢拂逆我的意思。“ “所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叶凌萱气结。 “你是说……”薛夜痕看了一眼衣衫破烂,正用力抓紧披风盖住肩头的她,不觉笑了:“原来你在气这个。”他语气忽冷:“我暗月阁的杀手任何折磨都可以承受,只要能生存下来,就没有什么课介意的。连这点尊严都放不下,你觉得你还能活的长久吗?” 叶凌萱不说话了,每次与他争论总是以她的惨败告终。这次,也不例外。 这时,她忽然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看着薛夜痕走出去,站在地上正熟睡的少年身边。 少年的脸在日光中晶莹发光,嘴角一抹笑容,如春日绽放的迎春花。 薛夜痕望着地上一动不动毫无防备,握剑的手指开始发紧。 “你要干什么?”叶凌萱挣扎着坐起来质问他。 薛夜痕冷冷道:“暗月阁今后的强敌是谁你忘了吗?” 叶凌萱看着他道:“他是倚剑山庄的人?” 薛夜痕道:“二少爷安沂南。” 叶凌萱低下头,继而又抬头坚定道:“那你也不能这样杀他。” “哦?那你说我还有什么办法杀他?” “你不能杀他,至少现在不能。” “为何?” “因为……他至少也救了我……”叶凌萱的声音都些不自然:“那些药草……” 薛夜痕打断她:“这不是理由,理由是你想救他对吗?” 叶凌萱仰起头道:“对,是我不想让他死。身为倚剑山庄的人不是他的错,况且他从未伤害过我们,他不该死。” 薛夜痕冷笑:“身为倚剑山庄的传人,这条理由已足够他死一百次。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那就先杀了我!”叶凌萱大声道:“如果你执意要伤害无辜的人,就先杀了我。” 薛夜痕拔剑,云吞出鞘,覆雨翻云,连飞雪亦失了神采。他冷冷道:“还没有人敢这样逼我,那他今天更非死不可!” 叶凌萱咬着牙扶着案桌站起,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决绝:“你没有人性。” 薛夜痕的手指骤然握紧,她竟为了一个陌生人,一个他们的仇人,说他没有人性。难道他那样尽心尽力救她,那样保护她,那样迁就她,这些感情都不值一提吗?他望向安沂南的眼神更加阴冷:“你果真要救他?” 叶凌萱不说话,但眼神已能说明一切。 这时,安沂南起身,淡淡道:“这位姑娘,你不必为我与诡谲公子伤了和气。今日既然遇到,便是命中注定。我死在他的手里,亦无所怨。薛公子,请动手。” “你不能杀他!”叶凌萱挡在二人之间。 “让开!”薛夜痕冷冷道。 叶凌萱不动。 薛夜痕提剑,森寒的光映在脸上,叶凌萱终是没有一丝退让。 安沂南道:“不关她的事,你何苦要滥杀无辜!” 薛夜痕斜睨他一眼,道:“现在是我在教训属下,也不关你的事!” 安沂南神色不变,道:“你们争执因我而起,我便不能不管。” 薛夜痕冷笑:“我是该说你假慈悲呢?还是说你太天真?我暗月阁的事情,你以为你管的了吗? “管不了也要管,我不能看着她因我而死。”安沂南毫不退让。 “不知好歹!”薛夜痕出剑。 眼见剑尖就要贯穿女子胸膛,安沂南一把握住了剑锋,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淌 薛夜痕的目光异常冷峻,宛若昆仑山亘古不化的积雪。 叶凌萱也强撑着精神迎向他的目光。 “还是这样固执吗?”薛夜痕的语气忽然变淡,挑起眉尖看着她。 她不动,也不言语,只是身子斜斜地倒了下去。其实在她的心里,之所以一直与这头豹子作对,不仅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方式上有差异,还有一些特殊的连她也说不出来的原因。仿佛两个人生来便有一种相抗力,而她骨子里的傲气又不允许她轻易向别人低头。但她没想到,薛夜痕这般心高气傲,俯视天下的人中之龙,竟也会向她妥协。 薛夜痕收剑,渐渐淋漓滴下一串鲜血。 她的心头松了口气,听到安沂南对他说:“薛公子,待我先将这位姑娘的伤治好,我们再来做一个了断。”安沂南一把抱起女孩向外掠出。 薛夜痕眼神一紧,追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那一刻,他竟无法自持。 ------------ 第二十九章 女人心计 第二日天光乍晴,阳光粘稠的如同金黄的乳液。只是一夜风雨,阁中花树大多凋败,还有几树未落的繁花,在风中斜斜飘落。 黄衫女孩遵了师父的吩咐,急急向月晖殿走去。 今日是阁主出关的日子,师父说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给阁主,让他想办法救玄凌一命。她虽不大情愿,但因着师父的身体,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她低着头,满眼的不情不愿显露无疑。 纵使玄凌与她无冤无仇,但就是因为她的出现,平白地分去了师父的宠爱,她五年来的委屈与不甘又怎么能轻易咽的下去? 刚出九天阁不远,她便撞到一个人。懒懒地道了歉,却听到一名女子关切的声音:“言荻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无精打采的?” 言荻一听是玄烟的声音,也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她对玄烟虽无太深的感情,但总好过那个整日冷冰冰的玄凌,至少玄烟笑容温和,连眼神中亦有和煦。只是言荻看不到,这笑容下的尖锐刀锋。 “没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言荻并不想多说什么。 玄烟却拉住她道:“妹妹这可就见外了。你我在阁中这么多年,我早已将你当做亲妹妹一样看待。你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给我听,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什么忙。” 言荻一撇嘴道:“还不是那个玄凌害的!她倒好,一个人跑到外面去逍遥自在,如今有了危险,害的师父病重还要为她操心。我都不明白了,你说她那样一个冷漠的人,怎么就有那么多人喜欢她呢?” 玄烟淡淡一笑,道:“我当是谁惹妹妹生气了,原来是在吃玄凌的醋啊。” “才没有!”言荻争辩道:“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玄烟的眼中忽然溢出悲伤,欲言又止。 言荻奇怪道:“玄烟姐姐,你怎么了?” 玄烟垂眼道:“没有什么?只是想到了玄清。我和他同生共死不知多少回,我一直以为他的心里像我爱他那样爱我,却不曾想是我错了。或许玄凌妹妹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吧!不然玄清也不会在听闻她一个人出阁后就不管不顾地追了出去,直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我真的好担心……” 脸颊滚落几滴眼泪,看的言荻一阵心疼。她不禁愤愤道:“什么特别之处?不就是有几分姿色吗?她哪里比的上玄烟姐姐的温柔妩媚?我看她一定有问题,不知用了什么妖术才将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她握住玄烟的手臂道:“玄烟姐姐,你不必担心,玄清哥哥一定是爱着你的。他不过是暂时被那个妖女迷惑了,你可千万不能放弃啊!一定要和她斗下去!” “两厢情愿方可长相厮守,玄清他心里只有她一个!”玄烟以袖掩面黯然道:“与其我硬抢着惹人厌,倒不如我成全了他们。” 言荻跳起来道:“玄烟姐姐,你可不能这么想!玄凌这样的人我们绝不能放过她。你一定要坚持,我会帮你的。” “是吗?”玄烟看着她道。 “嗯。”言荻点头:“谁让她跟我抢师父呢!” 玄烟抬头看了看天,道:“日头越发毒了,我那里有燕窝莲子羹,妹妹如不嫌弃,便随我回去尝一些吧。”她真诚邀请道。 “好啊!”言荻只觉得满心舒畅,终于有人跟她同仇敌忾了。于是便将司曜的吩咐抛到了九霄云外。 暗月阁,七层高楼之上,月晖殿。阁主薛东楼正襟危坐,面上依旧是平和。但从殿中严肃的气氛便可看出他这种平静之下隐藏的澎湃怒气。 见此情形,八鬼更是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老大道:“阁主,属下办事不力,未能将玄凌带回,还请阁主降罪。” 薛东楼淡淡道:“既是痕儿带走了她,想必你们也是拦不住的,又何罪之有?” 玄烟忽然道:“少主不是要半年以后才回来吗?怎么会先在就出现了呢?况且,他带走玄凌又要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的任何问题,薛东楼的脸色却阴沉下来,道:“八鬼子,你们先下去吧!待我另行通知。像玄凌这般叛阁出逃之人,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是。”八鬼子如获大赦,面带感激地退了出去。 向来不多话的神羽门门主怜矢忽然道:“阁主又是凭什么判定玄凌就是那叛阁之人呢?” 薛东楼道:“没有我的命令,擅自出阁,还将我的两大战将牵扯进去,至今杳无音讯,如今又拒令不归,不是叛阁是什么?况且,听玄烟说,自玄凌出走后,青木门中有关黄河十三帮的资料就少了大半。若不是她畏罪潜逃,那这些事情又如何解释?” 怜矢道:“口说无凭,阁主自然不会听信一面之词。况且,这些还是说明不了什么。” 玄烟眼神一冷,上前道:“或许怜矢门主还不知,我曾在玄凌出走前一天晚上看到一个酷似她的女子偷偷潜入了青木门的藏书阁。我本以为她是奉命来取资料的,但想到阁主尚未出关,又是何人给她的命令?我心存疑虑,正欲找她询问。却不想被她打昏,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后我又无任何证据,自然不敢说出对她的怀疑。只是近日听说玄凌出走前一天曾交给玄清一封信,而后玄清也追了出去。后来两人就再无消息。” 怜矢道:“即便如此,你还是没有证据说她叛阁。说不定她只是在和玄清游山玩水,也说不定他们是在商议如何对付黄河十三帮。” “门主的想法果然切中要害。”因司曜身体不适未能参加此次会议,言荻本来一直缩在玄烟的身后,此刻却像是打定了主意般道:“我师父早已推算出她有二心,说不定她已带着玄清和云染两位副门主投靠了金鹏王呢。” 霎时间,殿中空气凝固。 怜矢看一眼薛东楼阴晴不定的脸色,淡淡道:“哦?”眼角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幼稚的黄衫女孩,道:“言荻,你可知你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 言荻本也是一时着急才脱口而出,此刻也不禁缩了缩脖子道:“我也只是实话实说。阁主若是不相信,为何不派人去金鹏王那边查看一下,看看他们三人是否就在那里。” “怜矢!”薛东楼终于发话:“派人去查,我今天就要结果。” ------------ 第三十章 定情之吻 “怜矢!”薛东楼终于发话:“派人去查,我今天就要结果。” 怜矢低头:“是。” 此时,玄烟望着言荻天真的面容,不禁扬起一抹阴险的笑。 还枉她是九天门下资质最高的徒弟,除了争风吃醋嫉妒外什么都不会。她这般莽撞倒是帮了自己的大忙。她销毁资料,拦截信鸽便是为了要叶凌萱与暗月阁彻底断绝了联系,以阁主的疑心不会让她轻易逃脱。她若真的违令,便只有死路一条。但如果被抓回来,她无法解释出走原因,亦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只是她没想到,一个玄凌,竟使得两大副门主为她舍命相救。她真是想不到。 是夜,一袭宝蓝色衣袍的男子握着手下人自洛阳传来的消息,成熟俊逸的脸上此刻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在暗月阁中,最超然世外的并不是九天门门主司曜,而是他怜矢。 他本名尹流圣,为兰川尹氏一族传人。因早先薛东楼对他父亲有过救命之恩,便将不欲继承家业的他派了过来,以报当年之恩。 他自小便看惯了人心争斗,尔虞我诈,养成了淡然冷漠的态度,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上心。在阁中就如一匹孤傲的雪狼,独来独往,连薛东楼的面子也不大给。 就是这样一个不为世事烦扰的男子,如今却对着手里的纸条展露了极少的犹豫。他抬头看了一眼夜幕降临的天边,最后一缕阳光也消失在暗月阁的重重屋宇后。 没有办法替她隐瞒了,那就只能由她自生自灭吧。 而后,他走进了月晖殿。薛东楼的脸色并不好看。他虽不怕他,但此刻心里也不觉有了异样。 薛东楼问:“有结果了吗?” 怜矢点头,将密信奉上,道:“据阁中弟子所报,他们三人确实曾身陷黄河十三帮。但不知为何,金鹏王放了玄凌,却将玄清和云染扣留。” 薛东楼的眼睛幽亮如草原上的野狼,他缓缓道:“原因很简单,玄凌身上有一个武林中人多年未解的秘密。” 怜矢道:“紫薇刀?” 薛东楼冷哼一声,将纸条握的粉碎,道:“除了这个,她还有什么理由活着?” 怜矢心头一冷,没有说话。 确实,若不是为了那紫薇刀,阁中又有谁会留她的命到今日?五年前的惨案仍历历在目,而女孩决绝的眼神亦能说明一切。 她活着,对所有人都是一种威胁。 薛东楼吩咐道:“你联络赤血门主,派人密切关注玄凌的行踪。若她真的找到了紫薇刀,愿意回来也就罢了,若她下了决心要反抗,格杀勿论!” “是!”怜矢点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那少主怎么办?” 薛东楼皱眉,许久才道:“不必管他,我会找他好好谈谈的。” 五日后,舞阳,练家庄。 明媚的阳光又攀上窗台,透过朱红色的雕花窗棂,在地上投射一片斑驳的影子。 安沂南从床边抬起头,揉揉红肿的眼睛,脑袋还未清醒,便急急看向仍在昏睡的女子。她白皙的脸上反射出陶瓷般的光,宛如一朵白莲。脸颊上的红肿已消了大半,用手摸了摸额头,还是有些低烧未退。 他的手停留在女子光洁的额头上,为她拨开一缕碎发。手指轻轻滑过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停在她冰冷的唇上。真是没有想到,原来铁面杀手玄凌冰冷的面具下隐藏的竟是这样一副绝世容颜。 看着她在睡梦中微微蹙起的眉头,安沂南轻叹一声,修长手指移到她的眉间,想为她抚平这一世悲愁。只是不知怎地,他忽然俯下身来,吻上她苍白的唇。 虽然已这样给她喂了两天的药了,但这一吻,却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纯洁如雪。 叶凌萱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几下,睁开眼却看见一张英俊的脸。双眼微闭,睫毛如蝶翼般微颤。她的瞳孔瞬间放大,森然气息如风席卷。她用力推开他,甩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安沂南被打的跌倒在床边,一直在门口偷看的女孩原本窃喜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叶凌萱此刻才感觉到肩膀伤口撕裂般的疼痛,冷汗从额前滚落。她语气如冰:“我救了你,你却如此对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安沂南站起来,低头垂手,宛若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红肿的指痕慢慢从白皙的脸上浮现出来。 “你为何不说话?”叶凌萱用力支撑着自己下床,却因双腿无力而瘫倒。 安沂南急忙抱住了她,她怒道:“你不要碰我!” 安沂南不顾她的拍打,将她放在床上,握住她的双手道:“刚才我不是有意的,我……我会对你负责的。你别生气,小心扯到了伤口。算我求你好吗?” 叶凌萱不再挣扎,只是用力瞪着他。 安沂南无奈地笑了笑,听见背后有急冲冲的脚步声,转身拦住了满脸怒气的女孩,轻轻摇了摇头。 女孩却绕过他的手臂,将药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道:“这位姐姐,你误会南哥哥了。” 叶凌萱抬头,看见一身淡蓝色纱裙的女孩,长发披在肩上,发丝间蓝色蝴蝶细碎地点缀其间,蹁跹欲飞。 女孩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道:“这几日你发高烧,连水都咽不下去,是南哥哥一口一口喂你喝的药,你刚才真是错怪他了……” “什么?喂药?”叶凌萱看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药碗,霍然看向安沂南,道:“安沂南,你刚才是在喂药吗?” “我……”安沂南低下头去,脸颊发热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说话啊!”叶凌萱忽然将药碗打翻在地上,飞溅的药水沾湿一片衣角,并迅速晕染开来。 “姐姐,你不要生气。”女孩急忙蹲下去捡碎片:“南哥哥不是有意的……你相信我,他是好人……” ------------ 第三十一章 心机陡转 “这是哪里?”叶凌萱冷冷道。 女孩欢快答道:“这里是我家啊!” 叶凌萱望向安沂南。他会意,道:“那日我将你抱出来,你说你要回金陵。本来我想带你去,可你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我就折道来了舞阳。这是练家庄,这位便是练庄主的独生女儿练冰月。” “叫我月儿就好啦!”练冰月一脸纯真的笑。 叶凌萱望着她这张细嫩纯洁不沾染一丝尘埃的脸,从她如水的瞳孔里倒影出的是自己冷漠苍白的脸,心里不觉发苦。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般的笑颜如花?只是这世间的恩恩怨怨,痴痴恨恨,终究让这朵昙花烂在了泥土里,腐败且肮脏。 她愣了一下,忽然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练冰月掰指头算道:“今天是五月初九,姐姐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 两天两夜?也就是说,从她离开黄河十三帮算起,如今已过去了五天!她只有五天的时间了。 “这是哪里?”她用力问。 练冰月道:“舞阳啊!还在豫州境内。” “什么!”叶凌萱一下子站了起来,却又因力气不支坐了下去:“我要走,必须走!” “不行!”安沂南根本不看她的脸色,牢牢地按住了她的肩膀:“要走,也要等伤好以后。” “放手!”叶凌萱瞪他。 “不。”安沂南也不是被吓大的。他都敢与薛夜痕作对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你放手!”叶凌萱紧咬牙关,出掌相击。但手掌还为触及半片衣袖,便被人紧紧抓住。 “萱姑娘,你听我说,你的伤虽未将骨头折断,但已经伤及了经络。再加上你失血过多,本就不能剧烈运动了,更遑谈去八百里外的金陵!那样的长途跋涉,我怕你还未到金陵,便已出了意外。”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既然救我一命,我自当竭力护你周全,这才公平。”安沂南不气不恼。 叶凌萱冷笑:“你别忘了,终有一天,我们会变成仇敌,这才是事实。你别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难道你以为一个杀手会有感激之心吗?” 安沂南平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轻柔道:“我不管别人有没有,我只相信你不是无情之人。” “哈,那你倒真是看错了。”叶凌萱嘲讽一笑:“我入暗月阁五年,杀人已不下百个,满手鲜血早已洗不干净,难道还不够无情吗?” 安沂南望着她眼中的孤独如暗夜的蔷薇,忽然一怔,一股心酸填满心房,此刻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这个倔强到浑身是刺的女孩,只想将她拥入怀中,像她昏迷时的那样,去温暖她冰冷的双手,去抚平她紧皱的眉头。 这样的感觉太过梦幻,仿佛两块亘古就破碎的玉环,经历了漫长的岁月蹉跎,如今终于重逢契合,便再也不愿与之分开。 叶凌萱见他不说话,因为他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愤恨。她推开他,弯下腰穿鞋,手习惯性地在枕头边摸了一把,却只摸到冰滑的丝缎被面。她的心里一空,才想起雨落早在那场恶战中被折断了。她眼神更冷,起身便走。 “姐姐……”练冰月着急地拉住了她的衣袖,一边看向安沂南。 安沂南却没有动,目光如潮水般起伏。就在他打定主意要不顾一切将她留下来的时候,一个墨绿的身影已然落在了门外。 叶凌萱脚步一顿:“星河?” 星河疾步走到她面前,在她耳边道:“玄凌姑娘,少主派我来保护姑娘,在少主还未出现之前,还请姑娘暂时呆在这里。” “不行,没有时间了。”叶凌萱皱眉。只剩五天,玄清和云染还身陷魔窟。 星河似是猜到了她回这样说,道:“少主还说,我暗月阁的人,还轮不到他人来处置。” 叶凌萱心头一喜,道:“少主,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星河笑了笑,似满脸轻松:“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是少主不知道的呢?” 叶凌萱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却在眼底扬起一番失落。 她终究还是要依靠他。他们之间的差距,又何止是天地所能丈量?她自小便是争强之人,与薛夜痕相见数面,一身傲气便已所剩无几。 问世上,还有几人是他的对手?而她的仇人,又该是何种模样? 练冰月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名男子来去随意,入练家庄如入无人之境,心里不禁起了一丝恐惧。 听安沂南说这位姐姐是他的朋友,如今想来竟是暗月阁的杀手。练冰月虽未涉入江湖,但一直听着爹爹与他人谈起暗月阁。爹爹说暗月阁与倚剑山庄一旦开战,江湖必将掀起腥风血雨。而这小小的练家庄若不趁早寻一方庇佑,势必如那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会被这滔天巨浪掀翻。 爹爹不跟她说这些,但她从自己父亲的神情却可以看的出,一旦事情成真,她现在所有的一切,荣华富贵声名地位,都将不复存在。她会死于战乱,或是更惨,沦落为街头乞丐,生不如死。习惯了被人宠爱被人供奉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会过上那样的生活?所以,她一定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叶凌萱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眼睛水亮的女孩。她乞求道:“姐姐,你就留下来吧。你走了,不仅南哥哥会难过,连月儿也会难过的。月儿一个人在庄里觉得好孤单,姐姐可不可以陪陪月儿?” 叶凌萱的表情空白,但很快便笑了笑:“好。” ------------ 第三十二章 来者不善 安沂南站在她的身后,虽没有看到他梦寐以求的微笑,但从练冰月的欢欣亦可猜出,那笑容的明亮动人。应如三月桃花灼灼开满枝头,又如五月阳光拂过漫漫山岗。他只一想,便觉满心喜悦。 又是两日,不知为何,自从星河带来了薛夜痕的话后,她的整个心便安定了许多。虽然他的话里没有任何承诺,可她却已笃信了他会管这件事。 也是,入了暗月阁,便是他薛家的人,他怎么会允许别人来处置他的人?当初不告诉他只是因为自己的要强,认为自己不会在事事都输给他。如今看来,自己的能力终究差的太远。 五月繁花满树,却已近垂暮之色。风吹来,花瓣纷纷落于她的发梢肩头。她端坐于青石台上,黑发白衣,素雅如一幅清秀山水画,脂粉不染的脸上还带着些许未愈的苍白,但一双眸子却如这满池春水,粼光闪烁。 星河刚走,他说他发往阁中的求救信不知为何一封都没有到达阁主手中,但薛夜痕已经知晓事情始末,正筹划攻打黄河十三帮。只是阁主怒气未消,倘若她不带个解释回去,恐怕难逃此劫。 叶凌萱闻言也只是轻轻挑眉,而后低头望着自己在水面上动荡的倒影,道:“我这一生,总归是多灾多难的,又何妨再多上一劫?” 星河动了动嘴唇,终是只说了四个字:“你多保重。” 待星河走了之后,叶凌萱才想起来那张玄烟给她的信还在金鹏王的手里,这可能是唯一能证明她清白的东西了。看来,她必须得亲自去一趟黄河十三帮。如今身上的伤已不大碍事,她只需再挑一把顺手的兵器便可启程。 刚刚起身,便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眸,是安沂南。他说:“没想到你穿白衣也这么好看,就像这满池的白莲。” 叶凌萱看了一眼只浮起几片圆叶的池塘,道:“莲花未开,你如何知它好看?” 安沂南笑道:“因为我的心里,已能想象它绽放时的模样。” 叶凌萱淡淡道:“可惜你只是看到了它的表象,却没看到它生长在腐烂的淤泥里。” 安沂南接着道:“出淤泥而不染,这才是其可贵之处。” “你到底想说什么?” 安沂南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指尖,却被她躲闪。他一笑,道:“我只想告诉你,人生一世,不过浮游一瞬,你又何必要让自己过的不快乐?” 叶凌萱心头一紧,别过头道:“既然蜉蝣一瞬,那快不快乐又有什么关系?” 安沂南轻柔道:“我不喜欢看你不快乐。我不喜欢看你在睡梦中依旧不得安宁。我想抚平你的眉头,我想让你像月儿一样。”他从她背后伸出手,附在她的眉目间,道:“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却就这样想让你永远快乐。” 叶凌萱看到一只手温柔地覆盖在自己的睫毛上,她闭了眼,感觉从掌心传来的温度如一束光柱射向黑暗的心房角落,又如一条河流贯穿她的四肢百骸。许久,她拿开他的手,道:“我叫叶凌萱。” 安沂南微微一笑,道:“可是神兵山庄的后人,我曾渴望却不得相见的刀术奇才?” 叶凌萱点头,忽道:“我马上就要离开……” 安沂南却说出了让她吃惊的话,他握住她的手道:“好,我陪你。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他望一眼漫天纷飞的落花,心头的石块却越发沉重。他问,仿佛是用了很大力气:“萱儿,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叶凌萱思索一下,道:“昨晚我与月儿去街上逛了逛,陪她买了几件衣裳,那时天色尚不算晚,我感觉有些累,便回了房休息,再也没有出去过。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安沂南目光一颤,道:“没……没事。” 这样奇怪的表情怎么能瞒得过杀手的感觉?但他一定不会再说什么了,叶凌萱不着急,自然有人会告诉她。 “啪!”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一根手指粗的银色长鞭向着叶凌萱飞来,还好安沂南早有准备,将她推开。 “南儿,你莫非是要和伯父作对不成?”收回长鞭,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霍然落地,身后众人皆是怒气冲冲。 来者不善。叶凌萱皱了皱眉头,看向面色铁青的中年男子,认出他便是庄主练浩天。 安沂南不动声色地站到叶凌萱和练浩天中间,抱拳道:“伯父言重了。只是事情尚未清楚,还请伯父手下留情。” 练浩天怒道:“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这庄中就她一个外人,若不是她为了盗取‘战天九鞭’而刺伤了月儿,还会有谁?” 安沂南不紧不慢道:“如今月儿还未醒来,一切都没有证据,伯父当然不会冤枉好人。” “好人?哼!”练浩天忽然冷笑,目光如刀盯在叶凌萱的脸上,道:“南儿,枉我这么疼你,将你视如己出,如今你竟为了这样一个暗月阁的女魔头来骗我!你以为你练伯伯真的是老眼昏花了,连她是玄凌也不知道吗?我是引狼入室,才惹来月儿这一场血光之灾。南儿,无论她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今日我都要将她诛杀于此,为武林除害。” 叶凌萱冷笑:“练庄主这话说的可真是冠冕堂皇。若我真是偷取秘籍打伤月儿的人,我早该逃走了,还会留在这里等你以莫须有的罪名诛杀吗?你的一番话,也不过是最后一句中听。只是这位武林除害的帽子,扣在自己的头上,你不觉得有些大了吗?” “你……”练浩天气的脸色通红,手握长鞭格格作响。 “萱儿,够了!”安沂南转身握住了她紧握的拳头,低声道:“练伯伯毕竟是长辈,你不该这样说话。” 叶凌萱推开他,冷冷道:“这倒好笑了。他分明是来杀我的,难道我还要对他笑脸相迎吗? “果然不知好歹!”练浩天的目光瞬间冰冷,长鞭扬起宛若一条毒龙。 “啪!”叶凌萱看到把自己抱在怀里的安沂南嘴角抽动了一下,伸手在他背上摸到一条伤痕,鲜血染红了削葱指尖。 ------------ 第三十三章 雨中伤情 “你……”她瞪着练浩天,浑身杀气翻腾。 安沂南按住了她的手臂,向她摇头示意。 练浩天沉声道:“南儿,你让开,让我来教训一下这个恩将仇报的女魔头!” 安沂南转过身,将她护在身后,道:“练伯伯,请恕南儿不能从命。萱儿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眼睁睁看她死在这里。” “那月儿就该死吗?”练浩天怒吼:“枉月儿把你当做亲哥哥一样看待,月儿那样照顾她她也狠的下杀手。这样无情无义之人,留之又有何用!” “爹……”长廊拐角处一抹淡青身影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叶凌萱皱起了眉头,只是一夜未见,她明显憔悴了不少,昔日光洁发亮的脸色如今就像失了光芒的花瓣。她一手抚着腹部,走一步路便会皱一下眉。想必伤口是在腹部,而且伤的还不轻。 “月儿,你怎么来了?”练浩天立即上前搀扶。 练冰月一张苍白的笑脸,水汪汪的眼睛里的柔弱令人怜惜。“爹,我没事。” 练浩天瞪着叶凌萱狠狠道:“月儿,你放心,爹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练冰月看到被安沂南挡住的女子,目光平静的诡异。她眨一眨眼睛,目光如水。她拉住练浩天的衣袖,道:“爹,凶手是谁女儿并未看清,爹怎么能冤枉别人呢?” 练浩天惊异道:“月儿,难道你不知道这女子是谁吗?她是暗月阁的杀手玄凌!除了她,还有谁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练冰月道:“爹……” “你不必再说了!”练浩天一挥衣袖,冲丫鬟道:“把小姐带回房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出来。” “爹,姐姐不会是凶手的,爹……”练冰月一边被拖走一边回头喊。 喊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满树绿荫中。叶凌萱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被人紧紧握住,容不得她抽出。 “小不忍则乱大谋。”安沂南低声道:“相信我,不会有事的。”他看向练浩天,坚定道:“练伯伯,连月儿都相信她不是凶手,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重新追查凶手呢?” 练浩天沉吟一下,或许觉得自己的理由真的靠不住脚,况且安沂南对这名女子又如此上心。他今后还想依附倚剑山庄,可千万不能和他闹僵了关系。于是叹了口气,道:“南儿,你和月儿都是心善之人,这不是坏事。但这江湖人心险恶,你们的善良终有一天会让你们吃亏。唉!罢了,既然你们都相信她不是凶手,我就暂且留她一命。但在事情未查清楚之前,她必须呆在这里,一步也不能离开!” “你凭什么……”叶凌萱刚开口便被安沂南捂住了嘴,表情严肃地冲她摇头。 在练家庄如被囚禁般地待了半天,叶凌萱早已没有耐心等练浩天查明真相,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真相,这不过是一场蓄意的陷害。 不过她也不敢轻易判断,因为听闻练冰月的伤势越发严重,该是中了什么毒而当时未被人发现。她被日夜困在房里,见不到月儿,几乎得不到任何信息。她几次都想冲出去,但安沂南总是不失时机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这是什么样的暗示,她自然明白。 第二日,天公不作美,一大早便天色阴沉,远处云色浓重,风雨欲来。 叶凌萱正要去关上被风吹的吱呀乱叫的窗户,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天地间的茫茫雨幕中,一抹锦色身影孑然伫立,也不打伞,不躲避,就任凭大雨淋湿自己,目光却穿越迷蒙雨幕望向这里。 她关窗的手一顿,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每次想逃时便会碰见他。不是偶然,只是他日夜守在这里。她又将窗户推开,一跃而出。 风起雷鸣,她的身体轻盈如一片雪花。远远地,他便笑了:“萱儿,你看你都淋湿了。”说着,将手撑在她的头上为她挡雨。 叶凌萱扬起脸看他:“跟我回去。”话语朦胧,目光亦朦胧。 这一场雨,宛若一场甘霖,温柔滋润了两个彼岸之间坚硬的土地。 鲜血晕染在锦色衣袍上,红色稀释如淡淡桃花。她站在他背后,望着这道血痕,道:“伤还未好为何要淋雨?” 安沂南无谓地一笑,道:“因为我怕你会走。我从来没有这样担心过一个人,可是你,让我心疼。” 叶凌萱冷冷道:“我不需要别人可怜。” “不是可怜,是可爱。”安沂南起身搂着她道:“第一眼看见你,便认定你与他人不同。你很好强,你以为你不需要别人的关心。可我知道,一个人活会很难。” 叶凌萱一怔,随即推开他,道:“我给你上药。” 一道**寸长的伤口蜿蜒在光滑的脊梁上,血肉翻卷又被雨水泡的发白,有几缕血丝从伤口渗出来。撒药的手不禁有些颤抖,道:“他怎么可以这样狠!” 安沂南咧着嘴角,吸了一口凉气道:“幸好我挡住了。要不然换我给你上药,我的手只怕比你抖的还厉害。” “闭嘴!”叶凌萱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不觉一红,白瓷瓶便碰在了伤口上。 “啊!疼!”刚叫出来,安沂南便很自觉地闭上了嘴,不过眼角的笑意却是掩饰不住的。 窗外凄迷烟雨中,星河手撑竹伞,罩住了面无表情的黑衣少年。 风狂雨骤,终究是有雨点打在了握剑的手臂上,一点微凉。 星河望了望他手中赤红的宝剑,剑柄上的血凤玛瑙艳若朱砂。这便是薛夜痕从甘南带回的宝剑――惜颜。到此时为止,他便已明了少主的心思。只是萱姑娘能不能明白才是关键。他想了想,终于道:“少主,风雨太大,您还是……” 薛夜痕将剑扔给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走。” 星河看了一眼屋内动作亲密的二人,只能叹口气,看来萱姑娘并不明白。 萱儿,因月儿之毒需一味龙舌兰草,我已前去鄱阳湖,可能三日后回来。好好照顾自己,勿念。 这本是安沂南委托婢女芸儿交给叶凌萱的,却被练冰月拦了下来,被扔在一堆废纸里。 “芸儿,陪我去看望一下叶姐姐。”迅速从床上起身,穿上素色纱裙,洗尽了铅华,俨然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扶着芸儿的手,她低声道:“我要的东西拿到了吗?” “是,小姐。”芸儿从袖子里掏出一包药粉:“化息散,是老爷给的。说吃了这个药粉,不出三日,便会死的无声无息,毫无痕迹。” ------------ 第三十四章 柔情缱绻 “啪!”叶凌萱看到把自己抱在怀里的安沂南嘴角抽动了一下,伸手在他背上摸到一条伤痕,鲜血染红了削葱指尖。 “你……”她瞪着练浩天,浑身杀气翻腾。 安沂南按住了她的手臂,向她摇头示意。 练浩天沉声道:“南儿,你让开,让我来教训一下这个恩将仇报的女魔头!” 安沂南转过身,将她护在身后,道:“练伯伯,请恕南儿不能从命。萱儿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眼睁睁看她死在这里。” “那月儿就该死吗?”练浩天怒吼:“枉月儿把你当做亲哥哥一样看待,月儿那样照顾她她也狠的下杀手。这样无情无义之人,留之又有何用!” “爹……”长廊拐角处一抹淡青身影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叶凌萱皱起了眉头,只是一夜未见,她明显憔悴了不少,昔日光洁发亮的脸色如今就像失了光芒的花瓣。她一手抚着腹部,走一步路便会皱一下眉。想必伤口是在腹部,而且伤的还不轻。 “月儿,你怎么来了?”练浩天立即上前搀扶。 练冰月一张苍白的笑脸,水汪汪的眼睛里的柔弱令人怜惜。“爹,我没事。” 练浩天瞪着叶凌萱狠狠道:“月儿,你放心,爹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练冰月看到被安沂南挡住的女子,目光平静的诡异。她眨一眨眼睛,目光如水。她拉住练浩天的衣袖,道:“爹,凶手是谁女儿并未看清,爹怎么能冤枉别人呢?” 练浩天惊异道:“月儿,难道你不知道这女子是谁吗?她是暗月阁的杀手玄凌!除了她,还有谁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练冰月道:“爹……” “你不必再说了!”练浩天一挥衣袖,冲丫鬟道:“把小姐带回房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出来。” “爹,姐姐不会是凶手的,爹……”练冰月一边被拖走一边回头喊。 喊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满树绿荫中。叶凌萱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被人紧紧握住,容不得她抽出。 “小不忍则乱大谋。”安沂南低声道:“相信我,不会有事的。”他看向练浩天,坚定道:“练伯伯,连月儿都相信她不是凶手,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重新追查凶手呢?” 练浩天沉吟一下,或许觉得自己的理由真的靠不住脚,况且安沂南对这名女子又如此上心。他今后还想依附倚剑山庄,可千万不能和他闹僵了关系。于是叹了口气,道:“南儿,你和月儿都是心善之人,这不是坏事。但这江湖人心险恶,你们的善良终有一天会让你们吃亏。唉!罢了,既然你们都相信她不是凶手,我就暂且留她一命。但在事情未查清楚之前,她必须呆在这里,一步也不能离开!” “你凭什么……”叶凌萱刚开口便被安沂南捂住了嘴,表情严肃地冲她摇头。 在练家庄如被囚禁般地待了半天,叶凌萱早已没有耐心等练浩天查明真相,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真相,这不过是一场蓄意的陷害。 不过她也不敢轻易判断,因为听闻练冰月的伤势越发严重,该是中了什么毒而当时未被人发现。她被日夜困在房里,见不到月儿,几乎得不到任何信息。她几次都想冲出去,但安沂南总是不失时机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这是什么样的暗示,她自然明白。 第二日,天公不作美,一大早便天色阴沉,远处云色浓重,风雨欲来。 叶凌萱正要去关上被风吹的吱呀乱叫的窗户,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天地间的茫茫雨幕中,一抹锦色身影孑然伫立,也不打伞,不躲避,就任凭大雨淋湿自己,目光却穿越迷蒙雨幕望向这里。 她关窗的手一顿,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每次想逃时便会碰见他。不是偶然,只是他日夜守在这里。她又将窗户推开,一跃而出。 风起雷鸣,她的身体轻盈如一片雪花。远远地,他便笑了:“萱儿,你看你都淋湿了。”说着,将手撑在她的头上为她挡雨。 叶凌萱扬起脸看他:“跟我回去。”话语朦胧,目光亦朦胧。 这一场雨,宛若一场甘霖,温柔滋润了两个彼岸之间坚硬的土地。 鲜血晕染在锦色衣袍上,红色稀释如淡淡桃花。她站在他背后,望着这道血痕,道:“伤还未好为何要淋雨?” 安沂南无谓地一笑,道:“因为我怕你会走。我从来没有这样担心过一个人,可是你,让我心疼。” 叶凌萱冷冷道:“我不需要别人可怜。” “不是可怜,是可爱。”安沂南起身搂着她道:“第一眼看见你,便认定你与他人不同。你很好强,你以为你不需要别人的关心。可我知道,一个人活会很难。” 叶凌萱一怔,随即推开他,道:“我给你上药。” 一道**寸长的伤口蜿蜒在光滑的脊梁上,血肉翻卷又被雨水泡的发白,有几缕血丝从伤口渗出来。撒药的手不禁有些颤抖,道:“他怎么可以这样狠!” 安沂南咧着嘴角,吸了一口凉气道:“幸好我挡住了。要不然换我给你上药,我的手只怕比你抖的还厉害。” “闭嘴!”叶凌萱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不觉一红,白瓷瓶便碰在了伤口上。 “啊!疼!”刚叫出来,安沂南便很自觉地闭上了嘴,不过眼角的笑意却是掩饰不住的。 窗外凄迷烟雨中,星河手撑竹伞,罩住了面无表情的黑衣少年。 风狂雨骤,终究是有雨点打在了握剑的手臂上,一点微凉。 星河望了望他手中赤红的宝剑,剑柄上的血凤玛瑙艳若朱砂。这便是薛夜痕从甘南带回的宝剑――惜颜。到此时为止,他便已明了少主的心思。只是萱姑娘能不能明白才是关键。他想了想,终于道:“少主,风雨太大,您还是……” 薛夜痕将剑扔给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走。” 星河看了一眼屋内动作亲密的二人,只能叹口气,看来萱姑娘并不明白。 萱儿,因月儿之毒需一味龙舌兰草,我已前去鄱阳湖,可能三日后回来。好好照顾自己,勿念。 这本是安沂南委托婢女芸儿交给叶凌萱的,却被练冰月拦了下来,被扔在一堆废纸里。 “芸儿,陪我去看望一下叶姐姐。”迅速从床上起身,穿上素色纱裙,洗尽了铅华,俨然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扶着芸儿的手,她低声道:“我要的东西拿到了吗?” ------------ 第三十五章 情路坎坷 “芸儿,陪我去看望一下叶姐姐。”迅速从床上起身,穿上素色纱裙,洗尽了铅华,俨然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扶着芸儿的手,她低声道:“我要的东西拿到了吗?” “是,小姐。”芸儿从袖子里掏出一包药粉:“化息散,是老爷给的。说吃了这个药粉,不出三日,便会死的无声无息,毫无痕迹。” 练冰月的嘴角扬起妩媚的笑,道:“杀了叶姐姐,爹便是功臣,定能得到倚剑山庄的支持。到时,就不必怕练家庄岌岌可危了。” “可是安公子!”芸儿犹豫道:“他似乎很喜欢叶姐姐吧?” 练冰月道:“我与爹演这么一出苦肉计,就是为了要他相信我对叶姐姐是真的好。就算是她死了,南哥哥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叶凌萱刚打开门,便看到了如弱柳般的练冰月。她依旧憔悴着,只是此时气色已好了很多。“月儿,你伤还没好,怎么能乱跑?” 练冰月调皮一笑,坐下道:“我爹都管不住我,我就是想姐姐了嘛。” 叶凌萱也笑了笑,倒了杯茶给她,道:“看来是快好了,都开始撒娇了。” 练冰月拉过她,对着芸儿使眼色,道:“月儿就是爱撒娇。姐姐,你看,我也没有胖一点?今天感觉衣服好紧。” “哪有?”叶凌萱握了握她的腰身,道:“明明是瘦了。你看,腰这么细。”她用手比划给她看。 “姐姐又取笑我。”练冰月道,端起芸儿倒好的茶,道:“姐姐喝茶。” 叶凌萱喝了一口,没看到主仆二人相视的笑。 两天后,叶凌萱问她:“安公子呢?” 练冰月一愣,没有说话,倒是芸儿先开了口道:“叶姑娘不知道吗?安公子三日前便回了岭南,说是安庄主为他安排了一桩亲事,要他回去……” “芸儿,你话太多了。”练冰月冷冷道。看到叶凌萱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叶姐姐没事吧?” 叶凌萱摇头,手却在桌子下握紧。 “少主,还不动手吗?”星河望着黑衣少年道:“玄凌姑娘已经中了毒,安沂南也会在半个时辰内赶回来。” 薛夜痕道:“我自有分寸。” 星河不敢再说什么。 锦色身影已跨进练家大门,薛夜痕如猎豹一般掠进房间,还未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他已伸手扼断了练冰月的脖子。 叶凌萱看着练冰月瞬间青紫的脸和惊恐的眼睛,刚才还与她谈笑风生的活泼女孩一眨眼后便成了一具尸体,如破布般被人扔在地上。 “薛夜痕!”叶凌萱目光如火,连声音都在颤抖。那样可爱的女孩,他竟连眼睛也不眨地就杀了。他的心,究竟是有多么残酷! 薛夜痕用手帕擦了擦手,随手丢在地上,淡淡道:“阿凌,我杀她也是因为你。” “你站住!”叶凌萱伸出手,却未触到他的一片衣角,黑色身影迅速消失在窗外。 芸儿早已吓的说不出话来,看着脸色发青的叶凌萱,忽然冲出门去,大叫:“杀人啦!小姐被人杀死了……救命啊……”她慌张地跑出去,正撞上迎面走来的一群人。 练浩天命人拉住她,斥责道:“芸儿,发生了什么事?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芸儿腿一软,跪下来道:“老爷……小……小姐被人杀了!” “什么!”练浩天身子一震,急忙向屋里走去。第一眼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练冰月。“月儿!”他扑过去抱住她还温热的尸体,失声痛哭。 叶凌萱站在一边并没有任何反应,她本想追出去,但转念一想,薛夜痕这样做必有他的打算。她便留下来看看薛夜痕究竟想玩什么花样。另外,练冰月惨死在自己面前,就算凶手不是自己,她也是因自己而死,自己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可是她没有想到,安沂南会出现在这里。 安沂南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而,却能看见他的身体明显地踉跄了一下,几乎是拖着脚步来到了练冰月的尸体旁。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看她一眼,他握住练冰月的手,眼泪落下来,喃喃道:“月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原本是一点也不相信芸儿的话的,芸儿被吓坏了,问她什么她只会说“叶姑娘,她……” 可是从叶凌萱脸上的漠然到震惊,他便已明白了。 “你……你这个畜生!”练浩天猛地从失去女儿的悲痛中清醒过来,放下尸体,长鞭如毒蛇般飞出,直击叶凌萱面门。 她后退几步,一把握住长鞭。鞭尾在她的脸上抽出长长的血痕。她忍住痛,道:“月儿不是我杀的。” 练浩天抽鞭怒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叶凌萱被他拉得踉跄了一下,手掌被磨破了皮,渗出殷红的血。她握紧了拳头,看着他道:“芸儿呢?她知道真相。” 战战兢兢的芸儿被带到了她的面前,却指着她大喊:“就是她,是她杀了小姐!是她!”她怨毒的眼神已能说明一切。与其指认一个连面都没有看清的男子,倒不如指认她,反正他们都是一伙的。 “芸儿,你…… ”叶凌萱刚向她走了几步,就被人狠狠地拉住了手臂。她抬头,对上他森冷的眸子。褐色的瞳孔里已没有了温润如水,而是尖锐坚硬的石头。他道:“怎么,你还想杀了芸儿吗?” 声音沙哑,却又如匕首般锋利。 叶凌萱一怔:“你说什么?” ------------ 第三十六章 无信无爱 叶凌萱一怔:“你说什么?” 安沂南的手将她握得更紧,看着她,悲伤的脸上因痛苦竟扬起一丝笑容:“怎么,你不敢承认吗?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就对月儿下手?曾经你问我也没有良心,今天我倒要问问你,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还是,你根本就是无心之人?月儿对你那么好,你也忍心……玄凌,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叶凌萱的手臂快要被他捏碎了,她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一丝色彩:“你现在才看清我,是不是有些迟了?不过还好,你总算是看清了。” “你……”安沂南恨不能将她捏碎在自己的手中,但望向那双漆黑冷落的眸子,他的心终究是狠不下来。“我太傻了,我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怎么会爱上你?玄凌,你怎么不去死?” 叶凌萱的心狠狠地疼着,是啊!为什么我也会爱上你呢?明明知道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为什么还要爱上彼此?只是,安沂南,为什么你不信我?还是在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信过我,你只信你的眼睛。 她闭上眼睛,冷冷道:“想杀便杀了我吧。你欠我的命早已还清,不必再有所顾忌。”可是?她没有说出来的话却是:安沂南,我不走,不是因为走不了,而是想等你回来,想你告诉我你相信我。可是?我错了。 握在手臂上的手松开,她睁开眼,淡淡道:“不是想我死吗?为何还不动手? ” “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练浩天怒吼, “你还我女儿命来!” 叶凌萱看着安沂南缓缓退到一边,忽然觉得天色暗了不少,睁开眼再也看不见那日的灿烂阳光。 练浩天扬鞭,鞭却迟迟未落。 黑衣少年已卓然立于屋中,手指粗细的银色长鞭缠绕在墨色长剑上,竟如枯萎的树藤一般毫无生气。 练浩天抽鞭,长鞭如直线般被绷紧,他的心里已暗暗吃惊,眼前少年不过二十多岁,但从鞭上传来的精纯内力已远高于他。 “啪!”的一声,长鞭从中间断开。练浩天后退几步才站稳,气息已然不匀, “你是谁?”他沉声问。 黑衣少年抛下剑上断鞭,淡淡道:“暗月阁薛夜痕。” “暗……暗月阁!”练浩天的额上已渗出冷汗。 薛夜痕道:“若想以我暗月阁之人的命来取悦倚剑山庄,练庄主这如意算盘未免打错了。练冰月谋害玄凌,是死有余辜,练庄主自是清楚,还要报仇吗?” 练浩天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望着女儿的尸体,忽然大笑起来。 这是一场他自己设下的阴谋不是吗?是他一手将女儿送上了黄泉路。早年丧妻,原以为他可以给女儿一生安稳的日子,却不料她因他的算计丧命。就算他留住这偌大家业,又有什么用? 他笑了又哭,竟如疯子一般。 安沂南的脸色已十分难看,犹豫着不敢再看叶凌萱。 薛夜痕傲然而立,仿佛傲视天下的王。他背对着叶凌萱,道:“还不走吗?” 叶凌萱没有说话,只是迈开步子跟在他后面。 眼看着紫色身影就要消失在眼前,安沂南终于想追上去,却看见一张陌生而冷漠的脸:“安公子,少主已放过你两次,但不会有第三次。” 安沂南并不害怕他的威胁,避开他继续走。 星河也没有拦他,只是道:“玄凌姑娘,是少主的,还望安公子明白。” 安沂南停下脚步。 星河转身离去。 风起,掠过树枝呜呜作响。 安沂南抬头看看阴沉的天色,感觉浑身的力量都消失殆尽。他未倒,但已与倒下来无异。 第一次的爱,终究败在自己的不信任里。 雨下起来,一如遇见她的那夜。 星河拿着伞,站在亭中,望着亭外在大雨中伫立的女子,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薛夜痕,什么话也不敢说。 僵持许久,叶凌萱的声音自雨中传来,在雨声中微微发颤:“多谢少主相救。” 薛夜痕挑眉淡淡道:“谢我什么?我不过是想除去练家庄,顺便救了你这个笨蛋而已,你不必多想。” 叶凌萱沉默,听雨声在耳畔敲打如惊天战鼓。 薛夜痕看了她许久,忽然道:“你可知道,自你离开黄河十三帮至今已经几天了?” 叶凌萱一惊,抬头正对上他冰冷不带感情的瞳孔,在迷蒙雨雾中他漆黑的瞳孔竟也变的有些苍茫。“九……九天……” “原来你还记得。”薛夜痕冷笑。 叶凌萱看向星河,后者只是低了头不敢看她。她问,身体在颤抖:“星河,你不是说,少主会救他们的吗?” 星河吞吞吐吐道:“那是因为……少主想让姑娘好好养伤……我就……” 叶凌萱一个踉跄,用力站稳道:“那么……你们,没有做任何准备?”她看着薛夜痕,一字一字道:“你没有救他们?” ------------ 第三十七章 命是我的 叶凌萱一个踉跄,用力站稳道:“那么……你们,没有做任何准备?”她看着薛夜痕,一字一字道:“你没有救他们?” 星河正欲说话,却见薛夜痕举起了右手,缓缓道:“我早已警告过你们多次,你们自己没有上心。如今出了这些事,亦是死不足惜,我又为何要救他们?” 叶凌萱的目光霎时空虚,她握紧了拳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忽然用手捂住脸,失声痛哭。雨水泪水交织在一起从指缝间流下。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恨过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薛夜痕推开了星河撑伞的手,径直走到她面前,冷冷道:“错了就该接受惩罚,流泪有什么用?”他顿了顿,又道:“你知道我为何要杀了练冰月?” 叶凌萱不看他,只是哭声渐微。 薛夜痕道:“如果不杀她,你必将死于她的化息散下。如果不杀了她,又怎么能让你看清那个安沂南是个什么样的人?阿凌,甜言蜜语固然好听,但也足以致命。” 叶凌萱放下手看他,被雨水淋浇的他依旧神情冷傲,不可侵犯,如九天之神。她慢慢跪下,双膝重重地陷在泥泞里,道:“少主,玄凌知错,还请少主降罪。” 薛夜痕冷冷道:“你不必向我认错。从今开始,你必须牢记自己的身份,不可以继续犯错,但在这之前你最好想一想有的代价你付不付的起!” 叶凌萱的心被刺的生疼,却只能强忍住泪水,道:“还望少主救救他们。” 薛夜痕不语。 叶凌萱咬了咬嘴唇,而后向他磕起头来。“少主,求求你救救他们。玄凌愿以己身换他们周全……” 薛夜痕忽然俯身捏住了她的下巴,深色瞳孔如夜空深不见底。他语气冰冷:“玄凌,我救他们,只是因为他们还有用。但是你,今后再为谁向我下跪,我绝不饶恕,不管那个人是谁。记住,你的命是我的,要有折辱,也只能是我给的!” 叶凌萱被捏的生疼,却强忍着没有皱眉。泥水从她额头上流下来,狼狈不堪。 薛夜痕伸出两根手指擦拭掉她脸上的泥水,仿佛强调般道:“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他松手,叶凌萱无力地倒在地上,下颚的疼痛尚未消失,与冰冷的雨水交织恍若一场梦幻的伤。 星河连忙将伞撑到薛夜痕的头顶,道:“少主,两位副门主已经脱身,明日便可与少主相见。” 薛夜痕淡淡道:“我要的信找到了没?” 星河道:“找到了,就在金鹏王的身上。” 薛夜痕道:“既然杜老四在这次行动中出了大力,他又愿意归顺暗月阁,就将十三帮改为洛阳分舵,由他掌管吧。但这样的人,终不能久留。” 星河点头:“属下明白。” 不出三日,黄河十三帮因杜松叛乱,金鹏王被杀而在江湖中支离破碎,很快被暗月阁掌控,为暗月阁在黄河沿岸的势力扩张又开辟了新的道路。 虽然没有人清楚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但不出世的“诡谲公子”之名,已在江湖中悄然传开。 薛夜痕听到后只是淡淡一笑,立于百尺楼头的他,眼神妖艳且冷漠,一袭黑衣猎猎作响。 身后四人垂手而立,谁也没有说话。 叶凌萱一身紫衣翻飞,长发在风中飞扬如黑色锦缎,脸颊上的鞭痕已经淡去。看到安然归来的玄清和云染,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必再背负两条人命的重负。 虽然消瘦了不少,但终究是有命回来了,所以,她看薛夜痕的眼神也有了异样。 以前或许她还不能肯定,但现在她已坚信,若真的有面冷心善的人,在阁中必是他无疑。想这么多年来,哪一次他虽冷漠地说不救,却还是将他们几个都保护的完好无损? 薛夜痕,你为何总是要这般冰冷,将所有的事情都隐藏在心里? 两张纸在风中招展,薛夜痕看着她道:“这便是那两封信,这张是你写给玄清的!”他放下右手,将左手的白纸递到她眼前:“那么,这张便是玄烟给你的。” 叶凌萱看着被风吹的欲破的白纸,惊道:“怎么会这样?上面的字呢?” 薛夜痕冷哼一声,道:“亏你也在阁中呆了五年,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穿!你真让我失望。”他手一扬,将两封信抛给她。 单薄脆弱的白纸被他手一扬飘飞在空中,狠狠地擦着叶凌萱的脸颊飞过。她没有去接,脸颊却因他刚才鄙视的一瞥涨得通红。以前她尚能握住雨落冰冷的剑柄,现在,她能握住的,只是自己的手掌,将指甲嵌入肉中。 当信即将飞出城墙时,玄清一个起身抓回了它们,然后单膝跪在薛夜痕面前:“少主请息怒。玄凌一直在赤血门下做事,不了解青木门的手法也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薛夜痕冷笑,手指如鹰勾般握住了他的肩膀:“玄清,你都自身难保了,竟还有闲情雅致为别人求情。”他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没有感情:“你可知你会受到什么刑罚?” “受钉刑折磨七天七夜。”玄清道,语气并无异常。 薛夜痕又望向云染,云染被他的目光盯的头皮发麻,不禁跪下,道:“属下知罪,愿受处罚。” 薛夜痕松开手,道:“有时候我真想亲手杀了你们。”他的目光穿过叶凌萱一直看到很远:“你们这么不中用,还有什么颜面活着!” 叶凌萱不觉脊背一僵,胸口剧烈地起伏。是啊!还有什么脸面活着?没有薛夜痕,她不知已死了多少次了。 可是薛夜痕,你又如何要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 第二卷 道是无情却有情 ------------ 楔子 阿染,我时常会忘记许多东西。即便是你,有时也会消失在我日渐衰退的记忆力。我想将你烙在我的心里,直到我的心也灰飞烟灭。 我还记得,那一年的花颜坡下,满山鸢尾层层叠叠。 你笑颜如花。 ――明晗 ------------ 第三十八章 哈麻诅咒 明晗! 恍惚中回到八年前的蜀中。踏着朱红色的沙石,在漫山遍野的蓝色鸢尾中,看到了分别已久的身影。月白色的披风系在娇小的身躯上,一头秀发毫无束缚地散在肩头如瀑。她回过头来,额前的红色玛瑙石发出琉璃般的光芒。 欣喜地向前跑了几步,忽然发现自己一只脚踏入一条河,血汇成的河。想抬脚,这河水却忽然变的粘稠,如一只可怖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大声呼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明晗慢慢走向他,趟进河水里,白皙的脸忽然涨成紫红,并有血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 她望着他,瞳孔近乎灰色,空洞且麻木。她格格地笑着,面容开始扭曲。 他惊呆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听“噗”的一声,明晗的脖子上忽然裂开一条大缝,有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天边斜阳。她一边走一边笑,笑声锐利如魔鬼:“哈哈,你的明晗被我杀了,她回不来了,哈哈……” 她一步步走向他,直到身子全部湮没在血河之中。 明晗!他惊恐的浑身发抖,手忽然碰到腰间的龙骨硬弓。他举弓,无箭却激的空气阵阵摇晃。 “明晗,把明晗还给我!”他冲着已快没入血中的躯体连发几箭,激起大片血花。 “云染,云染!快醒醒!”紫衣女子一边以手中剑鞘阻止男子的疯狂进攻,一边大声呼喊想让他尽快从梦魇中醒过来。 已至隆冬,暗月阁中已被积雪覆盖,有史以来最大的雪仍旧在下,将园中数枝红梅压的低头。剑气与箭气相互纠缠,一蓝一紫两条身影在漫天飞雪中上下翻飞,犹如一幅绝美的画。 云染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原本黑色的瞳孔中已被妖冶的红色充斥,再加上他脸上陌生的表情,竟将叶凌萱也吓了一跳。为了不伤到他,她只能以剑柄相击,却没有办法令他清醒。 数九寒天,汗水却已湿透了衣衫。叶凌萱微一喘气,一道箭气却已划破衣衫,在肩头撕出一条血痕。 “云染,快醒过来!”叶凌萱的叫喊显然没有任何作用,他仍沉浸在自己的梦魇里,发了疯般地想杀死所有阻拦他的人。他的明晗,他曾经发誓如若再见,便再也不会让她离开。 “你们……”路过的言荻一看这阵势,不禁叫出声来。 叶凌萱道:“言荻,快去找你师父,云染被魇住了!” 言荻看到云染眼里的赤红,便知这巫术非她能解,点点头跑走了。 “哧――”又一道伤口出现。叶凌萱强忍疼痛,但体力已不支。 “云染。”仿佛一声叹息传来,却充满了强烈的冲刺力和震撼力,一下子逼近了云染的耳膜。他愣了一下,来人在他的颈间一击,他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闭上眼之前,一点红光闪烁,如未熄的星火。 “少主。”迟疑一下,叶凌萱单膝下跪。 薛夜痕的目光不经意地瞥过她肩上的伤口,道:“为何不拔剑?” 叶凌萱道:“怕伤到云染。” 薛夜痕冷笑,笑容中却有怒气:“这理由倒是中听。你没看到云染已经入了魔障吗?是不是他这样杀了你,你也不拔剑?” 叶凌萱低下头没有回答,只是奇怪他最近的脾气越来越不好,总是莫名对她发火。 两人僵持一阵,叶凌萱先开口道:“若是没有别的吩咐,玄凌便先告退了。”见他没说话,她起身便走。 “等等。”薛夜痕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有些许的柔和:“有司曜门主在,你也不必操心,先去包扎伤口。” “一点小伤,不碍事。”叶凌萱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走出几步后,只觉身后有炙热光芒。 薛夜痕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幽深的可怕。 “曜门主,云染他怎么样了?”叶凌萱看了看昏迷中的少年。他的身上依旧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屋子里已燃起了安神香,氤氲的香气弥漫开来,让叶凌萱也无由地感到一阵疲惫。刚刚的打斗依旧耗费了太多体力,她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便赶了过来。 司曜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一阵,低沉道:“能让云染入此梦魇的人,他的术法修为绝不在我之下。而且,能够在他处施加咒语,说明云染的体内已被人下了蛊。而且我怀疑,这蛊便是蜀中已经消失了十年的哈麻族的噬魂蛊。” 言荻闻之,好奇道:“哈麻族?师父,就是那个用蛊毒辣甚至超过苗人的哈麻族吗?他们不是早已死绝了吗?” 看到叶凌萱一脸的未解,司曜淡淡道:“哈麻族由于擅长用蛊,曾一度控制川、渝、贵等地,兴盛时甚至连苗族也不得不归顺。但也正因其势力浩大,却多被世人视为邪魔,惹来朝廷不满。多次征伐无果之后,朝廷便遣入一些瘟疫病人。哈麻族虽用蛊出神入化,但医术匮乏,再加上官兵的剿杀,不足半年,哈麻族人便已死伤大半。随着最后一个祭司明晗的死亡,哈麻族人便已彻底灭亡。如今噬魂蛊重现,难道是他们还有遗孤在世?” “啊?”言荻的脸色忽然发白,拉住他的袖子道:“肯定是这样的,师父,他们都打到暗月阁来了,是不是要杀了我们啊?我们该怎么办?” “不要胡说,这不过是师父的猜测而已。”司曜低叱,眼中有一丝惊慌闪过。 叶凌萱看到言荻如此惊恐的表情,眼里有了疑虑。就算是哈麻族人在世,害他们的人是朝廷,要寻仇也不该到暗月阁来。除非,这件事情暗月阁也有参与。心念一转,便已有几分明白。 这时,司曜道:“玄凌,你可否为我找来少主,我有些话想跟他探讨一下。” 叶凌萱点头,转身出去了。 ------------ 第三十九章 吻定今生 叶凌萱点头,转身出去了。 司曜的身体忽然软了下来,咳嗽几声,低声道:“寂天的诅咒,如今终于来了。” 言荻含着眼泪看着他,道:“师父,为什么?明晗和寂天都不是我们杀的,要寻仇,也不该找我们啊!” 司曜幽幽地看着她道:“可哈麻一族的事情,却与暗月阁脱不了关系。”想起那个将他伤成这样的寂天,他不禁有些恐惧。 那已不是人所做到的,或许他根本就不是人。因为,是他亲眼看着寂天死去的。但是,在祭司明晗死的那天,他见到的,却绝对是寂天。 他还记得那天的一切,云染因噬魂蛊发作失手杀死明晗,是寂天,带走了明晗的尸体。他虽然知道,但谁也没有告诉,就连少主,他也瞒着。 因为寂天的复活,必定会引发一场轩然大波,而以少主当时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寂天相较。 司曜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寂天因暗月阁而死,必定会来复仇。而云染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 暗月阁,百尺高楼。 听到身后脚步声,薛夜痕压下眼中的怒气,面目如冰,道:“是司曜让你来的?” 脚步声一顿,传来女子平静的回答:“是。” 薛夜痕转过身看着一袭白衣的女子,纤尘不染。两人静默如一幅对比强烈的水墨画。 他的目光扫过她染着淡淡红痕的肩头,目光又变得深沉,转身背负双手道:“我不会救他。” 叶凌萱的脸色变了,她道:“为什么?” 薛夜痕冷冷道:“因为我没有办法。噬魂蛊之毒,必须由施蛊之人亲自来解。但施蛊之人,早已死在七年前。” 叶凌萱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的惜颜。 这柄薛夜痕自张掖带回的宝剑,浑身散发着西北的苍茫之感,此时剑柄上的花纹硌得她的手心发疼。她低声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办法?”薛夜痕挑眉,语气阴冷:“我倒是知道一种办法,那就是挖出施蛊之人的尸身,以心入药,让受蛊之人服下,便可杀死蛊虫。但是……” 叶凌萱颤抖道:“他已经死了七年了,怎么可能还有心?” “所以!”薛夜痕站到她面前,强迫她看着自己,他漆黑的瞳孔仿佛看不见底的深渊,他道:“阿凌,你要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格,云染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但你的命,却不该因此而殒。” 叶凌萱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他的话总是这般叫人费解。 薛夜痕的眼里愤怒更盛,一把抓起她道:“跟我走!” 抬起头,便是如药门的金字牌匾。还未等她问,他便粗暴地将她拽进药房,驱赶了所有人,然后找来最好的金创药。 叶凌萱站在门口,看着此时的薛夜痕,根本无法想象昔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此时怎么会失了分寸。她当然不知道,薛夜痕今日的一卦,竟显示她的大劫。 看到卦象的那一刻,他的手都在颤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这样害怕失去她。那晚破庙中的场景历历在目,她的手自他手心滑落时他的心痛与无能为力,他今生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阿凌,既然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那就由我来保护你。 叶凌萱心头莫名发悸,道:“少主,云染应该醒了,我去……” “你哪里也不许去!”薛夜痕挥掌,掌风扬起她的长发,将身后的门重重关上。 “少主……”叶凌萱的眼里有了惊慌,却正好被他看在眼里。他看着她,深邃的眼眸中竟有了些许心痛。阿凌,我就这样让你害怕吗? “过来。”薛夜痕冷冷道。 叶凌萱看见他手上的药瓶,暗自松了口气,道:“不用麻烦少主,我自己可以处理。” 薛夜痕已不耐烦,走过来将她按到椅子上,她刚要挣扎,便被他极速地点了穴道。 叶凌萱的脸色变了,道:“放开我!” 薛夜痕道 “你不是不明白我的话吗?现在我就让你明白!”他撕裂了她的衣衫,看到了被血染红的双臂。 魔王弓不是徒有虚名,况且发疯后的云染出手根本毫无顾忌,这几道伤若不好好医治,足以将她的手臂废掉。 他冷笑,眼神冰冷:“阿凌,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不听我的话。” 叶凌萱的脸上已满是羞愤。上次在破庙中被他那样对待如今想来已是无比羞愧,难道他还要这样**她吗? “薛夜痕,你不要碰我!”几乎是咬着牙道。 薛夜痕道:“你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就算是少一根头发都不行。”说完,他竟捏住她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唇。 叶凌萱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张绝美的容颜,眉宇间的霸气显露无疑。他肆意地在她的唇上亲吻,噬咬,滚烫的情感透过双唇一下子传到大脑。那一刻,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一个吻,是那么漫长,仿佛用尽了一生一世的力气。 直到两个人的气息都不匀了,薛夜痕才放开她,伸手抹去了唇上的血迹,道:“现在你可记住了?” 叶凌萱直直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眼中有水汽渐渐升起,但被她生生压了下去。唇上还残留着他的血,她没有想到,他对她的感情,竟是这样。 ------------ 第四十章 霸道柔情 叶凌萱直直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眼中有水汽渐渐升起,但被她生生压了下去。唇上还残留着他的血,她没有想到,他对她的感情,竟是这样。 薛夜痕看见她眼底的伤痛,不觉皱了皱眉头。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变得这般冲动了?伸出手指擦去她唇上的血迹,为她上了药,包好伤口,然后解开了她的穴道。 叶凌萱霍然起立,扬起的手在空中颤抖。她咬着嘴唇看着他,眼里的光芒如流星般刺痛了他。 薛夜痕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一巴掌打下来。 叶凌萱最终收回了手,却反手狠狠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薛夜痕愣住了,看着她的脸颊上慢慢显出红肿的指印。 叶凌萱跪下道:“对不起,少主,玄凌不该屡次冒犯你,不该违逆少主的话,玄凌知错,这一巴掌就算是玄凌给少主赔罪。只是请少主以后不要再这样折磨玄凌,玄凌担当不起。” 薛夜痕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握成拳头,猛地收回。 原来,在她的心里,他的爱,他的关心,他的低声下气,都不过是一种折磨。他薛夜痕这一生,何曾这样去对待过一个女人?她是第一个,却也是最后一个。 那一刻,他郁结多日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将手边的桌椅打得粉碎。 碎屑纷飞中,叶凌萱面不改色,强忍已久的眼泪,终于一滴滴落了下来。 云染,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子吗?一心想要得到他,不管用什么手段,甚至变成疯子也在所不惜吗? 薛夜痕,你这条人中之龙,又岂是我能亲近的?而你汹涌的爱,我亦承受不起。 许久,薛夜痕道:“你的心里,是不是还想着安沂南?” 叶凌萱抬起头,坚定道:“玄凌心中没有想着任何人,玄凌现在只想报仇。” “好,好。”薛夜痕面色阴沉,继续道:“可是安沂南,我不会放过他。” 叶凌萱站起来看着他,道:“如果少主非要滥杀无辜的话,玄凌不会袖手旁观。” 薛夜痕冷笑:“说到底,你还是忘不了他。” 叶凌萱转身欲走,道:“这不关少主的事。” 薛夜痕一把拉回她,将她摁在墙上,禁锢了她的双手,眼神变的迷乱而陌生。他道:“阿凌,我说过,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人是我的,命是我的,就连感情,也是我的。”他低下头吻上她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温热气息让叶凌萱的身体不觉颤抖,但她只是咬紧牙关,再不发出一点声音,也不再挣扎。 薛夜痕忽然不动了,抬起头看见她满眼的泪水,看见她倔强受伤的表情,他已不知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 他从未想过,在感情这场游戏里,他只能是个输家。 衣衫不整地走出如药门,收到周围人或暗讽或轻视的眼神,叶凌萱的脊背变得僵硬,但仍高昂着头。 只要能帮她报仇,薛夜痕给她的任何侮辱她都可以忍受,但除此以外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轻视她。她的处境,也绝不会沦为任何人的笑柄! 雪落满天,园中梅枝折断,花瓣凋零一地,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雪花,宛如少年苍白的脸色。 他斜倚着被杀气所伤的树干坐下,手里握着一个酒瓶,原本绝不离身的摩王弓也被他丢在了一边,半埋在积雪里。 他仰头,一大口酒便灌进了嘴里。他脸上的表情越发悲愤,最后干脆将酒全部浇在了自己的头上。 数九寒天,酒水很快在发上,脸上结了层薄薄的冰。 “云染。”不知何时,紫衣女子已站在了他的面前。看着颓唐的少年,眼中的悲哀隐在平静里。她默默地拾起埋在雪中的弓,拂掉上面的雪粒,然后递给他:“这是你父亲的遗物,不管怎样,你都不能丢弃它。” 云染不接,只是靠在粗糙的树干上闭了眼睛,道:“玄清可还好?” 叶凌萱默然半晌,道:“他还好。他说,他不会死……” 云染的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玄凌,你可曾想过,如有一天,你最爱的人被你弄丢了,你再也找不到他了,你该怎么办?” 叶凌萱咬了咬嘴唇,道:“我不知道,我没有爱的人。” 云染叹息一声,也不知是为玄清,还是为自己。他睁开眼看着被树枝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缓缓道:“有一个女孩,我找了她无年,上穷碧落下黄泉,终究是找不到。她从来不会出现在我的梦中。五年了,只有昨天,我才见到了她,可是她变得好可怕。我想救她,我想要杀死那些妖魔……所以,我不愿醒来。可是?终究是场梦啊!” “曜门主,请告诉我有关云染的事情。”叶凌萱看着炭盆里迸出的火星,眼眸低垂。 司曜的脸上也不知是什么神色,只是轻叹了口气,道:“你还是这般执着。罢了,事到如今,也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了。云染曾爱上过哈麻族的祭司明晗,只是中间出了诸多我不清楚的变故,云染被下了噬魂蛊。不只杀了他的全家,更是在见到明晗的时候,失手杀死了她。明晗死在他的手里,他的记忆,也因悲痛而丧失。” “那噬魂蛊呢?究竟是不是明晗下的?” 司曜摇头:“明晗不会下这么恶毒的蛊。应该是前任祭司寂天的手笔。” 叶凌萱忽然抬起头,道:“可是寂天已死,少主的办法便不能用了。” 司曜却道:“寂天没有死。”话一出口,他才后悔。 “真的吗?那他现在在哪里?”叶凌萱惊喜道。 ------------ 第四十一章 恕难从命 司曜叹了口气道:“他虽未死,却绝不会解开云染的蛊毒。而且寂天不是你能对付的,更不是这里任何一个人所能对付的。你救不了云染,或许没有人能救他。” “我会尽力的。”叶凌萱道:“我不能看着他陷在梦魇里一辈子,也不能看着他在混沌时再开杀戒。” 司曜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只得无奈道:“可是少主是不会同意的。此去蜀中,不仅路途遥远,而且凶险非常。你又不懂得术法,必会身陷危机,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这是我的事情。”叶凌萱起身向门口走去:“曜门主,如果不想再有人像玄清那样被我连累,请帮我保守秘密。” 萱儿……司曜轻叹,看着盆中的火焰慢慢熄灭。 “玄凌,有时我会觉得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想要破土而出,似乎想要毁灭一切。我经常在梦里看到一些杂乱无章的画面,血腥,残暴,但又有温暖,悲伤。我梦见我杀人,双手沾满鲜血 ,我站在血光里不知所措。我还梦见我杀了一个女孩,用我手中的弯弓,勒断了她的脖子。我看不清她的容貌,却清晰地记着她的表情,仇恨,质疑,甚至还有痛心。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或许我那丢失的过去重新回来找我了,无法抗拒。我感觉我离死亡已经不远了……” 床榻之上的少年已变的无比消沉,全然没有了昔日的活泼模样。当他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灌醉,被雪封冻在地上,即使触摸不到他的痛苦也能感知得到。 叶凌萱坐在他的对面,右手用力握紧了剑柄,脸上却是平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魇,正如我日夜挣扎在家门被灭那日的血海之中不得脱身。这是你放不下的东西,你不必在意。” 听到她的话,云染的表情更加痛苦。他不敢再去看那双静如秋水的眸子,他抱着头呜咽:“玄凌,我好恨自己,我对不起你……” “玄凌。”身后有淡淡的声音响起,两人连忙起身行礼。 薛夜痕立于门前,雍容的身姿在逆光的角度里形成无形的压迫感。“我有话对你说。云染,阁主已经批准你暂且休息,不必再执行任务。” 叶凌萱跟在他身后来到园中。雪已停,天光乍晴,本已被摧残的梅花如今又开出满枝繁花,生机盎然。他一袭黑衣,立于白梅树下。四周白雪莹然,惟他凝滞如墨。 半晌,在她的手心微微发冷时,他终于开口,声音冷若冰霜:“你还想知道什么?” “嗯?”叶凌萱不解,可一瞬间她便明白过来,手越发冰冷。 薛夜痕似是叹了口气,道:“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叶凌萱看着他挺直的脊背,道:“该知道的我都已知道,现在我只想救他。” 薛夜痕忽然转过身来,黑色的眸子里散出一丝冷冽而又无奈的光。他说:“你终究还是不肯放弃,但这件事根本不是你能管的,你也管不了。” 叶凌萱一点也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道:“还没有试怎么知道不行?” 薛夜痕面上有微微的怒色,他道:“阿凌,什么时候你才能顺从我,不再与我作对?” 叶凌萱道:“玄凌不敢。玄凌只是就事论事。” 薛夜痕看了她许久,才恢复往日的冷漠,道:“是不是司曜告诉你的?” 叶凌萱点头:“他说蛊是寂天下的,也是寂天带走了明晗的尸体。我想,只要找到寂天……” 薛夜痕忽然打断她:“寂天没死?这不可能!七年前暗月阁与朝廷订立盟约,联手除去了哈麻一族。而寂天更是被逼无路,跳崖自尽,连星象都已不存在,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叶凌萱一愣,道:“可是?是曜门主说的。” 薛夜痕的面色一沉,心里一种不祥的预感涌起。或许云染的事情并不比他想象的简单,他冷冷道:“我不许你去,这是命令。” 叶凌萱静默半晌,才低沉道:“恕难从命。” 她转身便走,还未走两步,便见漫天花瓣飞舞,却都忽然向她极速飞来。娇柔的花瓣此时竟如石头一般坚硬,打在她的脸上,身上。额头上流下血水,迷蒙了双眼。身体也如风中的布帛一般,被击打得摇摇欲坠。 不久,花瓣停止攻击,如雪花般轻盈落下,铺了一地,依旧是柔软模样。 叶凌萱单膝跪地,用剑撑起身子。看见黑色衣袍上的金色云纹,她仰起脸,血水模糊了视线。她轻笑:“这算是惩罚吗?” 薛夜痕捏住她的下巴,暗黑的眼眸里点点寒光,他道:“这不是惩罚,只不过是给你一个提醒。这是密宗里最简单的术法之一,你尚且抵挡不了,你又有几条命去跟哈麻族的祭司斗?我早就说过,你的命是我的,要生要死,还由不得你。” 他松开手,语气淡淡:“看来你真的是闲的无聊了。还记得被我派到玉金龙身边的玄烟吗?听说她有了谋逆之心,你去杀了她以绝后患。”他想了想,又道:“将云染也带上。如果你想让他更痛苦的话,不妨就继续挑开他的伤疤。” 叶凌萱忽然冷笑,当初他将玄烟强行派出,便已是不在乎她的死活,如今又要自己去杀她,可见在他的心里,人命根本无关草芥,就算是曾为他卖过命的人。她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何你不肯救云染,不是你不能,而是你不愿。其实,我们在你的心里无非就是杀人的机器。如果我们坏了破了,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就会毫不手软地将我们清理掉,对不对?” ------------ 第四十二章 缘分天定 薛夜痕背负双手,拳头在身后握紧。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偏袒,最后得到竟是这样的结果。是她真的看不出来他对她的情意,还是她根本就不愿意承认?他吐出口气,看着她道:“否则呢?你还想怎样理解?” 叶凌萱站起身来,径直从他身边离开。走出几步,背对着他道:“少主,我们可否来做个约定?” 薛夜痕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回头,继续道:“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不会再违背你的命令,但请少主尽快帮我报血海深仇。大仇未报之前,我会将命交给暗月阁。但事成之后,请还我自由。” 薛夜痕的嘴角微微抽搐,冷笑道:“你认为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叶凌萱用力道:“这不是条件,只不过是提醒少主不要忘了对我的承诺。我想过自己的生活。” 薛夜痕道:“如果我不答应呢?阿凌,如果我想把你永远留在这里。” 叶凌萱道:“那我就会杀了你,或,杀了我自己。” 薛夜痕的手越握越紧,骨节作响:“阿凌,你真是倔强。” 叶凌萱道:“与其做一个机器被人毁灭,不如被自己毁灭。” 薛夜痕淡淡一笑,道:“阿凌,原来你在跟我说气话。” “这是事实,不是吗?” “事实总有例外。”薛夜痕的语气难得的好。 “我不是例外,也请不要把我当例外。”这是彻底的拒绝吗? 大雪已停,江山银白。 寒冷的冬夜,月光总是格外皎洁。在这遍布大地的银辉中,一名紫衣女子已悄悄从楼阁上跃下,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去往蜀中的官道。 司曜站在一脸肃穆的黑衣男子身旁,拼尽了全力才忍住咳嗽。他的身体眼看是快不行了,原本参道之人,早已看淡了生死。只是如今他的心里有了牵挂,即便是死也不甘心。 薛夜痕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问:“司曜,难道你没有后悔过,你将那些话告诉她?” 司曜深吸了口气,道:“少主是在怪我吗?” 薛夜痕轻轻摇头:“即便你不说,她也会想尽办法知道的。她的脾气,向来如此。” 司曜叹了口气,道:“少主如此宽宏大量,倒叫我不安了。萱儿为了自己爱的人,向来是不顾性命的。所以我没有拦她,我亦拦不住她。只是我没有想到,连少主也拦不住她。” 薛夜痕的眼中有淡淡无奈,道:“从第一天见她便是那样犟的性子,如今更甚。她执意不听我的话,我又能拿她怎么办?” 司曜笑了笑,道:“缘分天注定。少主,既然已行至此处,那就不要放弃。萱儿,其实她的心里,也是有少主的。” 薛夜痕望着天上一轮孤月,没有说话。 有他并不代表喜欢他,他要的,不仅仅是作为她的上司,而是要作为一个爱人,一个丈夫的身份在她的心里。即便是世道无情,也能护着她,一路走下去。 司曜又道:“少主,萱儿这一路必定凶险万分,不如由我去保护她,也可帮她抵挡寂天。” 薛夜痕淡淡道:“此去蜀中路途遥远,你的身体是吃不消的。正好我也要去江南一趟,就顺便护了她罢。” 司曜微笑不语。今生能得少主相护,萱儿也该无大碍,而他,亦可放心地离去了。 入蜀的官道上,一匹骏马飞驰,马上的紫衣女子蒙着面纱,虽看不清容颜,但她那孤傲冷清的气质却遮挡不住。 叶凌萱一路赶来,还算顺利,并未碰到多少仇家,而且认出她的人亦没有几个。只是每次当她做好了戒备要去解决跟踪之人时,很快便会发现身后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虽惊异,也多次想找出是谁在暗中保护她。但来人十分谨慎,一路上她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很快,她便进入川渝境内。只是不知为何,到了这里,发觉街道上的人忽然多了起来。而且还不断地有人往蜀中去。不只是平民百姓,连武林中人,甚至达官贵人都有。 在一家客栈里歇了脚,想在第二天便去打听云染口中的花颜坡到底在哪里。想起这几日看到的景象,叶凌萱不禁问正在倒茶的小二:“是出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会这么多人往这里赶?” 小二嘿嘿一笑,道:“姑娘是外地人吧?” 叶凌萱道:“金陵人士,来蜀中寻亲。” 小二道:“哦,那就难怪姑娘不知道了。” “知道什么?” 小二道:“他们都是来找天机君的。听说那位天机君生来就有天眼,可看穿世事,还可预知未来,占卜吉凶。因为他说的十分准确,就有很多人不远千里赶来这里求他算一卦。上个月,连帝都的御史严大人都来了呢!那可是个好官啊!连他都信了,别人岂敢不信?” 叶凌萱微微一笑:“倒不知这位天机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竟有如此神通?” 小二抓抓头发,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天机君半年前才来到这里,一直住在晴明山上,偶尔下来为人算卦。他很少露面,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不过据说,是个相貌奇丑的男子,不然也不会一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啊。您说是不是?” 叶凌萱淡淡道:“真人不露相。既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又怎知他相貌奇丑?道听途说,毕竟不可信。” 小二连连点头,道:“姑娘说的是。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给我这本事,长的丑点又有什么关系?每天只要给人掐指一算,便有大笔银子进账,这样的日子,可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呢!” 叶凌萱道:“他要价很高吗?” 小二神秘道:“何止是多,简直就是漫天要价。”他又摇摇头叹道:“不过那些贪官污吏有的是银子,只是苦了我们这些老百姓,根本就没有资格去见他。” 叶凌萱问:“那你可知道花颜坡在哪里?” ------------ 第四十三章 为爱之战 叶凌萱问:“那你可知道花颜坡在哪里?” 小二想了想,摇头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还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怎么,姑娘要找的人住在那里吗?” 叶凌萱点头。 小二惋惜地看了看她,道:“唉!姑娘真可去找天机君问一问,只是……”他没有说完,但叶凌萱已懂他的意思。 即便可以看透世间万物,但仍旧摆脱不了世俗的牵绊,这样的神仙,不见也罢。 熄灯就寝,叶凌萱刚躺在床上,便闻见一股淡淡的香气,好像是远山上随风送来的木叶清香。她刚警觉地坐起来,手尚未碰到枕边的惜颜,脑袋里忽然一片混沌。她用力挣扎了几下,还是倒在一个人的怀里。 闭上眼之前,似乎捕捉到了一双温煦的眸子。 又来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她没有防备昏了过去,但醒来之后并无任何损伤,反而神清气爽。赶路要紧,所以她也无暇去细细追查。 惜颜从她的手中滑落,却没有掉在地上。 来人接过剑,轻轻将怀中的人放在床上,为她盖了被子,然后将惜颜放在她的手边。 他凝视着叶凌萱宁静的睡颜,一股愧疚不舍之情在褐色的眸子里弥漫开来。 如果在练家庄,他肯信她的一句话,事情就不会弄成今天这个地步,他们之间的感情,就不会破裂到他要见她一面还需用这种方式。 安沂南的手指轻柔地掠过她的额头,为她拂开碎发,而后停在她的眉间,抚平她微蹙的眉头。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从前,只是这次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对他,便再没有爱。 他曾说,我不喜欢看你不快乐。我不喜欢看你在睡梦中依旧不得安宁,我想抚平你的眉头。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却就这样想让你永远快乐。 往事历历在目,他知道身为暗月阁杀手的玄凌能够接受他需要付出多么大的勇气,他亦知道他的一句不信任又对她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所以,他没有脸面再见她。 只是这次倚剑山庄暗中监视暗月阁动向的人来报,说看见玄凌只身一人离开了暗月阁,向南而行,向父亲询问要不要抓她过来。 安沂南的心霎时便揪了起来,请命亲自来负责这件事。 还好他父亲安镇远并不知道他和叶凌萱的事情,否则是绝不会答应的。、 安镇远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的小儿子,竟然会爱上了暗月阁的杀手,并且为她不惜牺牲一切。 本想就这样一路在暗中静静地看着她就好,只是没想到一路上暗地里埋伏的仇家倒是不少,他多次拒绝了属下的建议 ,谎称等最好的时机再行动,而后他便为她尽量铺平了道路,让她走得不那么辛苦。 只是看她夜夜不得安眠,每天又马不停蹄地赶路,怕她的身体吃不消,这才冒险用了太极还魂香,想为她祛除疲劳,同时也安定心神。 有月光恬淡,透过窗棂洒在地上。白光中,似有衣角翻飞。 安沂南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多么想将这一刻永远地留住。可是时间已经不早,他再不回去,待他的属下寻来就糟了。 深情的目光如水,他正想低下头,再吻她一次,却忽然感到身后杀气浮现。 猛然转身,对上一双幽深得可怕的眼眸。 “薛夜痕!”安沂南不禁退了一步。 薛夜痕握剑的手指发白,皎洁月光照在他的身上,黑衣上光华流动。他的脸色比千山冰雪更冷,杀机四射的目光在看到叶凌萱熟睡的表情后变得有些许柔和。 他拂袖转身,冷冷道:“我们出去说。” 安沂南也看了一眼叶凌萱,点头跟了出去。 两个身影在月光上忽地跃起,上到了绵竹城最高的阁楼屋顶。 琉璃砖瓦在几场雨后变得光滑明亮,两个人站在上面却如履平地。 薛夜痕的表情森寒,背负双手看着另一端的男子,愤怒而嘲讽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蚂蚁。 安沂南并没有任何的不安,只是飞雪似乎感应到了来自云吞剑主人的强大压迫力,在他的手中嗡嗡作响,摇晃不安。 薛夜痕看着他的剑道:“当年欧阳冶作《百家兵器榜》,云吞飞雪,不过差一个位次,但如今看来,飞雪就如你一般懦弱,我的云吞,根本不用出鞘。” 安沂南没有任何的不悦之色,反而轻松道:“懦弱未必不是好事,强势未必就是好事。薛公子,至少我还能对萱儿勇敢地说出我爱他,你敢吗?” 薛夜痕冰冷的目光如刀般盯在他的脸上,道:“你这是在激怒我吗?” 安沂南淡淡道:“我只是在说实话。薛公子,破庙那一夜,我便已看出你对萱儿并非简单的上级下属的关系那般简单。练家庄之事,你苦心孤诣,使我和萱儿的感情破裂。这还不算,这一路上,一直隐藏在我背后默默保护萱儿的,也是你吧?” 薛夜痕并不回答,心中渐渐又有郁结。 连安沂南都看出来了,那么自己对阿凌是不是真的太过火了?可是?阿凌,为什么总是要逃避我?是不是,爱一个人就这么难。 安沂南接着道:“今日既然我们两个相遇,那就来兑现我们当日的约定吧。” 薛夜痕冷笑:“你是要来送死吗?” 安沂南道:“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薛公子,我知我的武功不如你,你要打要杀,我心甘情愿,绝不会有半句怨言。”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清冷月色,淡淡道:“只是希望,我死以后,薛公子能好好照顾萱儿。她的脾气是不太好,可人是善良的。” 薛夜痕瞥他一眼,道:“你现在倒知她是善良的了?” 安沂南低头苦笑,道:“是我太傻,我伤了她。” 薛夜痕道:“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他扬手出剑,剑却未出鞘。 安沂南手中的飞雪光芒耀眼,看着他问:“你为何不拔剑?” 薛夜痕道:“我既已说过剑不出鞘也能败你,便定会做到。” 安沂南的眼里有受伤的神情,却还是笑着道:“既然薛公子如此自信,我便也不推让了。如有得罪,还请见谅。” 风起云散,不知何处升腾的云烟渐渐遮掩了圆月的光辉,天地间模糊一片的黑暗,不觉给人一种诡异的气氛。 ------------ 第四十四章 失手误伤 风起云散,不知何处升腾的云烟渐渐遮掩了圆月的光辉,天地间模糊一片的黑暗,不觉给人一种诡异的气氛。 叶凌萱看着远处屋顶上纷飞的剑光,无数树叶被剑气所摧,支离破碎,却又飞离不了两人造成的强大气场,只得在周围打旋,最后碎成粉末。 她的手摸上被安沂南抚过的眉间,心头轻微颤抖。 她想过无数个人,却从来没有想到他。没有想到,他还是这样耐心细致地照顾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她飞身向两个人奔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头顶的月亮正在云层后慢慢变成赤红,远处的晴明山上红光四射。一名男子站在空中,呼啸的风吹起他的暗红色长袍。他在胸前结一个手印,紧闭的双目睁开,耀眼的红色便从他淡蓝色的瞳孔里倾泻而出。 而他的眼里,竟有四个瞳孔! 他的嘴角一朵笑容如莲花绽放,薛夜痕,我终于等到你了。 “咔――”惜颜红色的剑身挡在了两柄剑之间。 “萱儿!”安沂南惊喜大喊,却又马上噤声。 薛夜痕面无表情,道:“看来你今天倒警觉了,没有被迷昏。” 叶凌萱一愣,马上明白过来,原来跟在她身后的不只安沂南一个。 薛夜痕道:“阿凌,你让开,这是我和他约好的决斗。” 安沂南也道:“是啊!萱…… 叶凌萱,我们说好的。死在他手里,我无怨无悔。” 叶凌萱看着他道:“安沂南,你现在还相信我吗?” 安沂南怔了一下,立马高兴地笑了:“萱儿,我相信你,从今以后,你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 叶凌萱却忽然冷笑:“可是安沂南,在别人的心口上砍了一刀后再来道歉,你不觉得太迟了吗?” 安沂南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萱儿,你不肯原谅我?” 叶凌萱道:“这是你的错,与我的原谅没有关系。我今天来见你,只是想告诉你,我一直是个很骄傲的人,而你却那样伤了我,我今后都不想再见到你,你也不要再跟着我。” 叶凌萱将剑抽出,退到一边。 风吹起长发凌乱,遮掩了叶凌萱复杂的眼神。 安沂南,我们不是一路人,或许我只是活得太冷清,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这般体贴温柔地对我,我才会念念不忘你的好。可是练家庄一事,我已看出,我们真的不合适。你的单纯,我负担不起。 她看向薛夜痕如冰刻般的侧脸,他还是这般的冷漠淡然,仿佛对一切都不在意。可是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又怎能不知他的心意?那霸道的一吻,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感情。她躲他,伤他,不过是不想再多一个人受伤。 她这一生,只能为仇恨而活。 如果要她选择,她宁愿将安沂南远远地推开,推离她的世界,再也不要回来。而对薛夜痕,她只能说一声抱歉。 安沂南在听到叶凌萱的话后斗志全失,根本无心再战。什么叫不原谅?什么叫没有关系?什么叫再也不见?萱儿,你就这么恨我吗? 心思尚未收回,手中的剑已被人打掉,虎口破裂,鲜血汩汩流出。他被云吞的剑气震开三丈,最后跌倒在琉璃砖瓦上,吐出几口鲜血。 薛夜痕收剑,冷冷道:“你还是输了。” 安沂南看着他慢慢走近自己,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闭上双眼。 薛夜痕停在他面前,眼角余光却看到了叶凌萱握剑的手在微微发抖。怎么,还是心疼他吗?还是,刚刚说的话不过是说给我听的?他用脚挑起地上的飞雪,指在安沂南的吼间,道:“愿赌服输。用你的剑杀了你,也不枉它陪你一场。” “等等!” “公子!公子!” 就在那一瞬间,三个人的身影忽然定格,已变血红的圆月仿佛一个巨大的眼,露出嘲笑的目光。 几个人看见了屋顶的三个人,立马飞身而上。 “公子!”看见安沂南跪在地上似受了重伤,他的护卫急忙拔剑。 “住手,都退下!”安沂南低吼,看来受伤不轻。 护卫的眼睛一直盯在另外两个人的身上,看来已经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不过,照目前这个形势,只要公子一声令下,薛夜痕就算不死也得受伤。 安沂南看着表情呆滞的叶凌萱,眼泪落下来,喃喃道:“萱儿,我对不起你。” 叶凌萱的剑还在手里握着,从剑尖滴下的鲜血一滴滴地击在她的心上。她不敢相信,她怎么会那样做?她怎么会拔剑刺伤了他? 薛夜痕没有看手臂上殷红的伤口,没有看叶凌萱颤抖的嘴唇,他只是轻轻笑了笑,而后弃剑离去。 薛夜痕…… 叶凌萱的泪从苍白的脸上滑落,伸出手却触摸不到他的半点气息。看着他黑色的身影像孤独的王者般消失在远处,她不知如何是好。 “萱儿。”安沂南艰难地走到她面前,握住她冰冷的手。 叶凌萱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他咬牙道:“安沂南,我不想再见到你!”我不想再见到你和他决斗,不想再为了你而伤他,我欠他的,已经太多太多。或许直到今天,我才明白。 她的手猛地抽出,向着薛夜痕离去的方向消失。 安沂南望着自己空荡荡的的手心,没有再说一句话。 跌跌撞撞地在这绵竹城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的身影。他是,真的不要她了吗? ------------ 第四十五章 天机惊现 跌跌撞撞地在这绵竹城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的身影。他是,真的不要她了吗? 薛夜痕站在暗处,看着在大街上失魂落魄的叶凌萱,眼中也不知是什么神色。尚未包扎的伤口总算不流血了,可是却一直痛到了心里。 昨天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杀了安沂南,就算是他真的要杀,也不会当着她的面。这么多年了,他早已摸清了她的脾气。她太要强了,总是不愿像木偶般被人摆布,所以才会顶撞他,惹他生气。 他只是想试探一下,看看在她的心里,究竟谁更重要。可是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惜颜划破血肉的瞬间,他看到她失色的瞳孔,看到自己心头的裂缝。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不想离开,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暗流涌动的蜀中。有关天机君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昨夜诡异的天象让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真的是寂天的话,阿凌,根本连他的一根指头都碰不到。 这时,一个纸鸢忽然飞到了他的面前,扑打着双翅。 薛夜痕念了句咒语,纸鸢慢慢展开成一张白纸,有红色的字迹显露,很快便又烧成灰烬。 故人相见,何妨晴明一聚? ――重华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重华,竟是他!又看了一眼叶凌萱,他毅然离开。一定要在重华动手之前拖住他。 重华既能找到他们,便一定是有所准备。他现在能做的,便是尽力为叶凌萱拖延时间。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叶凌萱停在了一座草棚的前面。有呜呜的哭声从里面传来,凄惨异常。 有个大夫模样的人气冲冲地从里面出来,一脚踹开了抱着他的腿的男孩,骂道:“小混蛋,竟然还敢骗我你有钱。奶奶的,没钱你看什么病啊!等死算了,还害得老子白跑一趟!” 男孩捂着肚子站起来,继续抱着他哭喊道:“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奶奶,我给你磕头了!” 大夫扬起的巴掌被人挡下,抬头见是一个紫纱蒙面的女子,不觉奸笑:“小娘子,你是要多管闲事吗?” 叶凌萱不说话,右手用力。只听“咔”的一声,大夫的手腕便脱了臼。 大夫疼得哇哇大叫,道:“你……你是什么人?” 叶凌萱冷冷道:“我是什么人你不必知道,现在就去给我治病,否则我杀了你。” 大夫一眼瞥到了她手中的宝剑,满头冷汗,连连道:“我治……我治!哎呦,我的手。” 叶凌萱道:“你不是大夫吗?自己接上。” 男孩走过来给叶凌萱跪下,不住地磕头:“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叶凌萱拉起他,道:“快进去吧。” 刚进屋,一股阴冷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破烂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病入膏肓的老妇人。 男孩抽噎着道:“姐姐,我叫点点,我奶奶已经病了好久了,可是我们没有钱,没有人愿意给她看病。今天多谢姐姐了。” 叶凌萱摸着他的头道:“点点,一直是你和奶奶两个人生活吗?” 点点道:“嗯,我爹娘死得早,是奶奶把我养大的。点点一直对奶奶说,等点点长大了,一定给她买大大的房子,让她过得舒舒服服的,再也不用没日没夜人地干活了。” 叶凌萱正欲再说什么?就听大夫道:“这个,我是真没办法了。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又买不起好药补品,再治下去也没有用了。” 大大一听立马扑到妇人的身上失声大哭:“奶奶,你不要走,不要丢下点点啊……” 叶凌萱抓住他的衣领,道:“如果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治下去!” 大夫颤颤巍巍道:“女侠,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啊。”他眼珠一转,道:“你若真的要救她,不妨去找找天机君,他可能知道办法。” 叶凌萱沉默,忽问:“去哪里找他?” 点点忽然道:“姐姐,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去找过他,可是我没钱,就被他们给轰了出来……” 叶凌萱随手掏出一粒药丸塞进大夫的嘴里,道:“这是三日断肠丹,你留在这里好好照顾病人,解药我自会给你。” “这……”大夫一脸扭曲,却也只能忍住。 “点点,我们走。” 叶凌萱拉着点点走出门,没有看到屋里剩余的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点点,你累吗?”叶凌萱停下来用衣袖擦去他脸上的汗珠。 点点扬起红扑扑的小脸冲她一笑,道:“姐姐,我不累。只要能救奶奶,点点做什么都不累。” 叶凌萱微微一笑。风吹起她的面纱,露出唇角如蔷薇般的笑颜,连点点都不禁看得痴了:“姐姐,你长得好像神仙。” 叶凌萱道:“点点见过神仙吗?怎么知道神仙长什么样子?” 点点一吐舌头,红着脸道:“是奶奶说的。奶奶说神仙都长得特别好看,就像那位神仙哥哥一样好看。姐姐,你是不是神仙姐姐啊?” 叶凌萱轻轻皱了一下眉,道:“点点见过神仙哥哥吗?”她亦听百姓私下里都称呼天机君为神仙,那点点所说的神仙哥哥就是天机君无疑?只是,点点怎么会见过天机君? 点点低下头,道:“没……没有,我猜的。” 叶凌萱没有再问,只是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翻过这座山头,前面还有个密林对吧?” 点点嗯了一声。 叶凌萱轻柔道:“不过点点要是累了,就告诉姐姐一声,我们就休息一下。” 点点挺起了胸脯,道:“点点是男子汉,男子汉不怕累!” 再往前,便是不归林了。之所以名为不归,就是因为一旦有成人进入,便会死在里面,永远不得归来。几十年来,想穿过这片密林的人都尽数不知所踪,只有一个侏儒曾活着出来,但也已被吓得疯癫。 自此以后,凡是听到不归林这三个字也会让人变了脸色。所以,隐藏在不归林后的晴明山,更是无人敢闯的秘密之地。 当然,更不会有人知道,晴明山,原名叫做花颜坡。 ------------ 第四十六章 倘若不归 有男子默然立在密林树梢,身体随枝叶摇晃,仿佛漂浮在空中。他的面容如石雕般平静,却没有薛夜痕的那种冷冽,就像是没有生命的雕像。 暗红色的斗篷垂下来,遮住了他的面容。他陷在阴影里,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嘴角一丝淡然的笑。 叶凌萱?倒真是个善良的人呢。他的眼神忽然一沉,却没有动。 云吞清冷的剑光已映上了他的脸颊,他轻笑:“薛夜痕,你不该来的。” 薛夜痕冷冷道:“我已经来了。重华,你想怎样?” 重华淡淡一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来向你讨一笔债。” “什么债?”薛夜痕皱眉。他们不过是同门,素日并不往来,又何来的讨债之说? 重华轻叹,道:“春来山花遍,渐欲迷人眼。薛夜痕,看来情花的魅力,连你也抵挡不住呢?不然你怎么可能看不出我是谁?”他缓缓转过身,脱下斗篷。 暗红色的衣袍如血般映红了薛夜痕的眼,他的剑也不觉一抖:“寂天?” 重华嘴角一丝微笑,如淡淡青花:“你还记得我?” 薛夜痕盯着他道:“自然记得。只是不知你这衣袍下隐藏的是怎样破碎的尸体。万仞崖的高度,已足以让你粉身碎骨。” 重华并不理会他的挖苦,仍旧是优雅地微笑:“真是抱歉,这倒是让你失望了。”他缓缓解开衣袍,露出光滑的皮肤。 薛夜痕的眼里终于有了惊疑,云吞锋利的剑刃割破了他颈间的皮肤,血尚未流出,伤口却自动愈合,连一道伤疤也没有。 “逆转九天大还魂术?” 重华穿好衣袍,看着他道:“现在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能重生了吧?” 薛夜痕道:“你要找我报仇?” 重华沉吟,道:“也是也不是。我是恨暗月阁的心狠手辣,以使我哈麻一族尽被屠戮。但我不想杀你,况且只杀你一个也没有什么用。我要的,是毁灭暗月阁,毁灭你们每一个人。” 这般狠毒的话语自他的嘴里说出,却如吟诗作对般风韵无限,令人沉醉。他忽然抿嘴一笑,道:“阿凌,倒是个好姑娘呢?不知是如何做了你的工具?” 薛夜痕的脸色微变,冷冷道:“这不需要你知道。” 重华望向不归林的方向,道:“好久不见,不如去我的行宫小叙一番。” 薛夜痕沉默半天,终于握紧拳头道:“不许伤她!” 重华却看向他右臂上又开始流血的伤口,微笑不语。 站在不归林入口,叶凌萱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不由得捂住了狂跳的心脏,脸色有些发白。 “姐姐,你怎么了?”点点扶住了她。 叶凌萱摇摇头,问:“点点,是不是穿过了这片林子就到了晴明山了?” 点点道:“嗯。我曾经去晴明山上采过药,记得很清楚。” 叶凌萱道:“那好,我们就走吧。”刚走几步,就看见前方上空雾气弥漫,隐约伴有一股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气味。她将点点挡在身后,道:“我觉得这林子有些不对劲。” 点点的目光忽然有些阴沉,他着急道:“没有问题的,姐姐,我都走过好几次了。只是树多了些,遮住了阳光,有些阴暗而已。姐姐,我们快走吧!奶奶等不及了。” 叶凌萱的眼神有些许怀疑,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全身戒备起来。 越入密林深处,那股花香便越加强烈。叶凌萱已感觉有些头昏,看见路边到处盛开的红色花朵,却认不出那是何种花,便问点点:“这是什么花?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气味?” 点点看到她的身体开始摇晃,忽然收了纯真的表情,目光阴冷道:“姐姐,那是夺命花。只要见到它的人,都会被它夺去性命!” 叶凌萱的视线渐渐模糊开来,她扶住一棵树站稳,道:“点点,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点点大笑道:“天山鬼童你可曾听说过?” 叶凌萱握紧了手掌想使自己保持清醒,但意识还是渐渐模糊下去。 三生殿,坐落于晴明山顶,辉煌明艳,气势恢宏如皇宫。若是外人第一眼看到这座宫殿,倒真会因为这是皇帝的绝密行宫。 薛夜痕和重华并肩而立,呼啸的山风,吹起两人的衣摆。一个暗黑如墨石,一个赤红如血莲。 重华看着他,嘴角是淡淡的笑意,道:“怎么样呢?薛夜痕?这可是我花费了九千万两银子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盖起来的三生殿,比之你的暗月阁,应该也不逊色吧。” 薛夜痕道:“原来你漫天要价的来的钱,都是用在了这个地方。” 重华笑道:“这世上贪官污吏遍地都是,我就算是将他们的钱全部拿走,也不过是为民除害。况且,用这么些钱来换他们后半生的心安,已是很便宜的事情了。” 薛夜痕冷冷道:“天机不可泄露,你若再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会招致天谴。” 重华仰头大笑:“薛夜痕,你是在提醒我,还是警告我?” 薛夜痕不语。 他继续道:“这点我比你清楚,可是既然上天给了我两种命格,让我得以重生,我便会好好珍惜这次机会,不过你放心,在我招致天谴之前,一定会让暗月阁灰飞烟灭!” 薛夜痕冷笑:“你的口气倒是不小!” 重华淡淡道:“难道你认为你是我的对手吗?” 薛夜痕道:“就算不是,也足以和你两败俱伤。” 重华道:“只可惜薛夜痕,我现在没有功夫和你拌嘴,更不想让你痛快地死去。现在我要让你一步步地走进我的手心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淡蓝色的眸子里冒出阴冷的光芒,他的笑容却如开在忘川河畔的彼岸花,残酷而妖冶。 “你知不知道我们刚才经过的林子叫什么名字?” 薛夜痕看向他,却不知他又在耍什么花招。 重华缓缓道:“它叫不归林。凡是进去的人,没有能活着出来的。因为我在里面种下了夺命花。” ------------ 第四十七章 劲敌难测 重华缓缓道:“它叫不归林。凡是进去的人,没有能活着出来的。因为我在里面种下了夺命花。” 薛夜痕的眸子忽然一紧。夺命花,美丽异常,但它的花香却有夺人姓名的毒素。刚刚他驱散的瘴气,难道就是夺命花造成的? 重华诡异的双眼似乎一下子就看到了他的内心,道:“你害怕吗?你最爱的人马上就要死在你面前了,而你却没有办法。”他虽还在笑,但笑容里已是无限悲戚,仿佛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 薛夜痕还是无话,但握剑的手已因用力而发白。 重华戏谑般地看着他,道:“难道,你不想对我说什么吗?” 薛夜痕冷冷道:“无话可说。” 重华叹息一声,道:“薛夜痕,你知道你为什么得不到她的爱吗?就是因为你太骄傲自负了,你以为所有人都会臣服于你,你以为你可以掌握整个天下,但你却不肯为你爱的人做出一点退让。纵使你爱她,你也只是以高高在上的姿势,俯瞰着她。在感情里放不下自己的尊严,这是最可怕的一件事。” 薛夜痕忽然道:“你今日有些不对劲。” 重华一笑,道:“和你说这么多,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来看一场好戏。”他迈步走进大殿,脊背高挺却孤独如离人。 食指上的无线牵忽然动了几下,他便知道事情已成。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嘴角扬起不明所以的笑容。 薛夜痕刚走进大殿,便觉不对劲。眼前忽然一片混沌,他拔剑,如闪电般的光芒也只是将其撕裂了一个小口,但很快又合拢起来。 无量混沌阵!重华,现在的他,究竟有多可怕? 重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紫衣女子,只看了一眼,眉头便微微蹙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看不透她?通过自己的瞳术,也不过能看到她被血色充满但已变淡的过去,关于她的未来,他竟然什么也看不见!这怎么可能?还从来没有人,能逃过他的眼睛。 薛夜痕有天眼,但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他的瞳术,却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修炼得来。他甚至都能看到薛夜痕的未来,为什么对于她,一个连术法都没有修炼过的女子,就什么也看不透? 重华在殿里踱了几步,而后将叶凌萱扶起来,喂了一粒药丸,等着她慢慢醒来。 “薛夜痕!”睡梦中似乎看到了他的身影,只是面容模糊,但浑身的鲜血却让她醒来后惊悸不已,大口地喘气。 重华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就在她睁开眼的一瞬间,从她的瞳孔里,他看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流泻而出。 这是,爱的力量吗?转头望向被自己困在阵法里的薛夜痕,眼里也不知是什么神色。 薛夜痕看见重华的目光望向这里,又看看仍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叶凌萱,心头猛地一震。 这不是无量混沌阵,自己能看到他们,但阿凌却看不到他。可能又是重华施的什么障眼法,现在在阿凌眼里,自己可能就是片空气。只是不知重华脑袋里究竟打着什么鬼主意。 薛夜痕望着眼前的一片混沌,只有静下心来,看能不能找到破解阵法的办法。端坐下来,闭上眼睛,用心感应阵法内气流的运转,只要能找到力量的凝结点,便有可能破开阵法。 重华的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薛夜痕,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或许你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薛夜痕感觉自己在黑暗里前行,忽然前方一点微光,亦真亦幻。他走近,发现是几颗闪耀的夜明珠,在漆黑的背景下,宛若天上的星星,而且还在不停地移动。中间不动的该是宿主星,围绕它转的便是寄主星。 他看了很久,几颗星星一边移动一边留下发光的痕迹。他的目光定格在最后,却看见所有的轨迹都交汇在一个点上,而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你是谁?”叶凌萱摇晃了几下站了起来,看着陌生的红衣男子道。 重华转过身看着她,淡淡笑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叶凌萱看着他诡异的四瞳,里面有勾人心魄的力量。她用力将目光收回来,道:“你是寂天?” 重华摇头:“不,寂天已经死了。记住,现在的我,叫做重华。” 叶凌萱道:“我不管你是寂天还是重华,我只想向你拿一样东西。” 重华摸摸鼻子,笑着道:“真有意思,你向我拿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叶凌萱道:“因为那本就不是你的东西。” 重华的面色瞬间严峻,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下来。 看他这样的表情,叶凌萱便已知他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真相应该是这样的。寂天也曾深爱着明晗,但明晗却喜欢上了云染。所以他在云染体内种下了噬魂蛊,迫使云染离开,而后又多次催动蛊虫,却不曾想明晗因此而死。他后悔自责,但也于事无补,只能将明晗的尸体带走,并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了云染的身上。再加上他之前与暗月阁的恩恩怨怨,便想借云染之手杀光暗月阁的人。 只是叶凌萱虽然想清楚了这些事情,却没有想到,一个心机这么深沉的人,竟会有这样纯洁的容颜。若不是他双眸中的妖冶红光,他看起来就像是开在池塘里的白莲,纤尘不染。 究竟是爱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是他的本性使然?不管怎样,叶凌萱都觉得无言。 重华忽然道:“可她也不是徐墨染的!她是我们哈麻族的宝石,怎么能落到你们中原人的手中。” 叶凌萱道:“明晗不是任何人的,她是她自己的。你为何不问问她的想法?难道你将她禁锢在你的身边,让她承受着与爱人分离的痛苦,这就是你对她的爱吗?” 重华不觉往后退了一步,冷冷道:“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 第四十八章 以心换心 叶凌萱看着他道:“我不需要知道很多,我只要知道明晗和徐墨染是真心相爱就足够了。” 重华忽然上前一步,握着她的脖子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真心相爱?你怎么知道明晗爱的不是我?” 叶凌萱丝毫不畏惧他的目光,道:“女人的直觉。你知道明晗孤身一人从花颜坡来到陌生的中原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吗?你知道她不顾一切要找到徐墨染是为了什么吗?就是为了再见到他,问一问他为什么离开,他的心里是不是还有她。” 重华忽然大笑,收紧了手指,道:“不得不说,你编故事的能力超过了我的想象。” 叶凌萱的颈上已显出淡淡指印,她却笑了:“你这样恼羞成怒,只能说明你相信我的话,只是你不愿承认。” 重华松开她,转过身望着大殿正前方的墙壁上一幅用金子镂刻的画,画上面是他和明晗的花颜坡,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叶凌萱抚着脖颈,闻到他残留下的鸢尾花香,一股淡淡的悲哀传到心里。 薛夜痕,你在被我一次次伤害后,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痛? 许久,寂静的大殿上响起了重华没有感情的声音:“叶凌萱,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我也有一个条件,除非你让我喜欢上你,否则我不会把明晗的心交给你。因为明晗是我的一颗心,如果你不用你的心来交换,我便没有办法给你。” 叶凌萱道:“对不起,我做不到。我不喜欢你,又如何能让你喜欢我?这样的感情不公平。” 重华道:“你的回答总是这么干脆吗?” 叶凌萱道:“不需要考虑的事情,自然不需要犹豫。” 重华的眼里一抹玩味的光:“哦?那如果我问你,你喜欢的人是谁,你也能毫不犹豫地回答吗?” 叶凌萱的眼里有一丝慌乱,没有说话。 薛夜痕却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出来了,这是阿凌的星象!重华竟能看得这么透彻,还故意要给他看,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重华也猜不到那个交汇的点意味着什么吗? 命运在不知名的节点交汇,之后便是一场翻天覆地的转变。这是星轨交汇的预言。 重华嘲笑般地看着她道:“你连自己喜欢的人是谁都不敢说,是不是你也不相信自己的心?”见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自己,他继续道:“要不要我读出你的心里所想?” 叶凌萱冷冷道:“如果你真的有这个本事的话,不妨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重华道:“这个问题对我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难度。你想找薛夜痕对不对?” 叶凌萱怔了一下,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重华心中已然有所打算,笑着道:“你还不承认?” 叶凌萱看着他,镇定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重华忽然附到她的耳边,轻轻道:“如果你不在乎他,我会立马让他消失,而且是灰飞烟灭。但如果你喜欢的人真的是他的话,我倒可以考虑留他一条命。” 叶凌萱忽然冷笑,推开他道:“你以为你是谁?他的命有那么好取吗?” 她见到的薛夜痕,几乎已无所不能,又有谁能够在三言两语间取了他的性命?简直就是笑话! 重华淡淡道:“你若是不信我的话,大可不必理会,这般气极又是为何?” 叶凌萱道:“我只是觉得你好笑。” 重华道:“我好不好笑,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再问你一句,你喜不喜欢薛夜痕?” 叶凌萱握紧了手掌,却不知该怎样回答。一瞬间,他那张冷酷俊美的脸浮现在眼前,他总是带着鄙夷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回答这个问题? 看到她脸上慌乱的神情,重华心念又一转,道:“或者你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我便放你走。但是不要跟我说谎,别忘了你现在心中所想,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喜欢谁?我喜欢谁?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叶凌萱忽然捂住了头,不愿说一句话。 薛夜痕忍不住站了起来,虽已找到阵法的力量之源,但他却没有办法破解。因为这些力量似乎来自于重华的内心,是他用自己的心为媒介,才创造了这样诡异的阵法。这个阵法里处处弥漫着悲哀的气氛,让每个陷入此阵的人都感觉无比压抑。 此刻,他看着在重华面前手足无措的女子,墨色的眸子里如碧海深沉。 阿凌,要你说出这句话,就那么难吗?还是,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他想起重华说的话,真的是因为自己爱的方式错了,才让你无法接受吗? 在感情这场游戏里,本就无所谓的身份地位,谁先动情就是输。 他闭了眼,第一次为自己的逃避而羞愧。是的,他不想听到她说出任何人的名字,不想听到她说他不喜欢自己。他这一生,何曾如此落魄? 这时,他看到重华的目光又定格在了自己身上。 重华看着大殿的一角道:“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会强求。或许像你这种人,本就不愿直面自己的内心,不过我有办法让你看清楚。只要你见到了他,还想要离开话,我就放你走,再也不会打扰你。” 叶凌萱道:“那我要的东西呢?” 重华看着她道:“我给你,算是我们的赌注。” 叶凌萱道:“你要赌什么?” 重华道:“就赌你走不走。” 叶凌萱淡淡道:“你不觉得你输定了吗?我当然不会留在这里。” 重华一笑,笑得叶凌萱心里忽然不安。“那好。只要你走,就算我输,明晗的心脏自然给你。但若你输了……” 叶凌萱打断他,冷冷道:“我不会输。” ------------ 第四十九章 爱的是你 叶凌萱打断他,冷冷道:“我不会输。” 重华耸了耸肩,露出孩子气般的表情:“既然你这么自信,我也无需再多说什么了。”他顿了顿,眼神忽地冰冷,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你输了,我会要你杀了你最爱的人。” 他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眸子里清冷的光,慢慢道:“你不能体会心爱的人死在你眼前的痛苦,所以你才敢来问我要明晗的心脏。不知者无罪,我不会怪你,但却想教教你,这样的滋味,只要一次就足以让你铭记生生世世。这样你就会知道,想从我手中带走明晗,你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叶凌萱看着他眼中冰冷的笑意,手不觉握紧了惜颜。 重华举起手,修长的手指指尖似燃起一朵火焰。他道:“薛夜痕,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叶凌萱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他。不过,这怎么可能?她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黑衣男子,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浑身都是血?叶凌萱猛地想起来,眼前的景象,和梦中是何其相似!难道说,那个梦是真的? 重华看着她一步一步地向着大殿东北角走去,脸上的笑意如桃花般灼眼。 而在另一边的薛夜痕却变了脸色,阿凌究竟看到了什么?她怎么会向着自己的对面走过去?重华究竟在做什么? 该死!他狠狠地用拳头击打结界,却始终无法突破束缚冲出来。 叶凌萱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这是她认识的薛夜痕吗?这是在她心中无所不能的暗月阁少主吗?这是那个睥睨天下的人中之龙吗?一直以为他会是不败的战神,从没想过他会落到今天的境地。浑身是伤,血不断地从撕裂的皮肤里流出来,在地上铺开,他像是淹没在了血海里。 她忽然跪下去,抱起他毫无知觉的身体,眼泪无声地流下来。“薛夜痕,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我的错……我不该伤了你……薛夜痕,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再和你作对……求求你,再看我一眼……薛夜痕……”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直到空旷的大殿里尽是女子的呜咽,重华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这样的场景不正是他想要的吗?他以明晗为赌注,便是料定了会有这样的情况。 他给叶凌萱这样的幻象,就是想要证明薛夜痕在她心中的分量。若她真的对薛夜痕全无感情,那么他抓了她也没有任何意义。 忽然,一道冰冷剑锋袭来。重华抬眼看着满脸愤恨的女子,轻轻笑了笑,道:“怎么样,现在你若还想走,便是我输了。” 叶凌萱将剑抵住了他的喉咙,道:“你把他怎么了?” 重华道:“如你所见。” 叶凌萱的剑已在他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她咬着牙道:“我不相信,没有人能伤害他!” 重华淡淡道:“是吗?可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你总该听说过吧?” 叶凌萱怔了一下,嘶声道:“重华,如果你杀了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重华轻轻摇头,道:“连薛夜痕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认为你可以吗?”他的右手暗暗一握,被他用幻想制造出来的薛夜痕便灰飞烟灭。 “你看,我要他魂飞魄散,易如反掌。” “不!薛夜痕……”叶凌萱的手再也握不住剑,任由惜颜“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飞奔过去想抱住他慢慢消散的尸体,却只能握到一把空气。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道:“薛夜痕,你怎么能就这样丢下我?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逃避你 ,不该惹怒你,不该伤害你……是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去接受你。五年了,你活在我的生命里,如神明一般……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杀手,我不过是个为恨而生的女人……你怎么能……怎么……能喜欢我……” 薛夜痕的嘴角露出了最明媚的笑容。原来,这才是真相。 漆黑的眼眸里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一瞬间,所有的戾气,所有的傲然,又尽数被他握在手心。而与之前不同的是,他这次握住的,还有爱人的心。 感觉到阵法气息的波动,他的眼里浮现一丝笑意。重华,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他复闭上双眼,准备全力一击。 重华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子,原有的得意渐渐被一股复杂的情绪代替。 当年他从徐墨染手里抢下明晗的尸体时,他的悲痛又怎会比她的少?叶凌萱,薛夜痕,你们该庆幸,现在我没有杀了你们任何人。 可是为什么?不是明明打算要杀了薛夜痕最爱的人要他痛苦吗?为什么看到叶凌萱的时候却又下不了手?他的目光透过黄金壁画一直看到水晶棺里沉睡的少女的脸上,她的表情还是那般安详美好。 心脏隐隐作痛,他皱紧了眉头。明晗,是因为你吗?是你要我这样做的吗?可是?我又怎么舍得把你交给别人? 再回过头的时候,叶凌萱已手持利刃站在了他的面前。她道:“重华,我要杀了你。” 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眼里决绝的恨意,重华轻叹一声,道:“你这又是何苦?明明不敢承认自己喜欢他,却还要为他送死?表里不一,这就是你们中原人的做法吗?” 叶凌萱的剑风却已呼啸而来。她道:“你明明知道明晗不喜欢你,却还要强占她,这般蛮不讲理,就是你们哈麻族的做法吗?” 重华的心又狠狠地一痛。长袖一拂,扫开她的长剑。他面色阴沉下来:“你现在还可以选择离开,我不会为难你。但若你执意纠缠,我不会手下留情!” 叶凌萱冷冷道:“要我离开,除非你死在我的剑下!” 重华的脸上难得的阴冷,他的手在胸前结一个奇怪的手印。 ------------ 第五十章 生不如死 重华的脸上难得的阴冷,他的手在胸前结一个奇怪的手印。 叶凌萱自然看不出来他在干什么?但薛夜痕却知道。破天剑,此剑一出,连他亦抵挡不住。 一道冰蓝色的光剑出现在重华的手里,叶凌萱还未靠近,便觉寒气逼人。 重华淡淡道:“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叶凌萱飞身而上:“不用再废话了!” 重华的嘴角一抹残酷的笑意,举剑。 只见一道蓝光闪过,叶凌萱的手已被震得发麻,几乎将惜颜也丢掉。低头一看,剑身已然出现一个缺口。若是这道光打在她的身上,就不是缺一个口这么简单了。 薛夜痕的额头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真是个倔强的丫头!看来阿凌此次是真的将他惹怒了,不然他不会以破天剑来对付她。 不出三招,叶凌萱已被打逼得无还手之力,连剑亦被他击落。 重华用剑指着她,道:“如果你死在我的手里,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你为他人白白送了性命。” “如果让你为明晗而死,你会后悔吗?” 重华笑道:“为什么你总是说起她?” 叶凌萱看着他道:“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重华笑着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你就下去陪他吧。” “重华,住手!” 一道剑光飞来,生生击开了破天剑,溅出一串蓝色的火花。 “薛夜痕,我倒真是小看你了,竟能破了我的阵法。”重华竟还笑得出来。 薛夜痕一袭黑衣翻飞,漆黑的眸子里此时更显邪魅。他冷笑,长发在眼前飞舞:“这可得多谢你了,重华。若不是你非逼着阿凌承认,我也不会明白她的心意,更不会堪破你阵法的关键,其实就是一个情字。” 重华淡淡道:“看来你对她果然用情至深,否则就算你堪破了这些,也走不出来。我以心作结,若你们不能打动我,阵法便不会松动。” 叶凌萱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薛夜痕,眸子里的欣喜闪现,她却忽然低下了头。 薛夜痕微微一笑,道:“阿凌,过来。” 重华却道:“你以为你们走得了吗?”他一把将叶凌萱抓过来,破天的剑尖就抵在她的脖子上。“薛夜痕,现在我们就来算账吧。” 薛夜痕在背后握紧了右手,面色却无波澜,道:“你找她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句话?” 重华道:“我说过不会让你轻易地死。你最大的弱点现在在我的手里,就算你破了我的阵,我还是可以随意地摆布你。” 薛夜痕静默半晌,道:“这是我们的事情,与她无关。” 重华的剑已割破皮肤,冰蓝色的光芒吸收了血色后寒气更胜。他笑着道:“可是有了她,你便不会再对我造成威胁。我不信,现在你还敢蠢蠢欲动。” 薛夜痕不怒反笑,道:“能将你逼到这个地步,看来你也无十分把握可以杀了我。” 重华道:“但我现在却有十二分的把握可以。”他看了看叶凌萱被剑气映得发蓝的脸,眼里一丝狠辣:“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完全可以在你出手之前先杀了她。” 叶凌萱忽然道:“你以为我们暗月阁的人都是傻子吗?若你要他自杀,我也只有死路一条,这样愚蠢的事情我们还干不出来。可是他若要走,你也不一定能拦得住。” 重华点头,道:“事实在你看来是这样,但在我看来,就不一样了。如果他真的肯抛弃你独自逃命,刚刚便不会破了我的阵法。” 薛夜痕冷冷道:“重华,不要再废话了,要我做什么?你说就是。” “你……”叶凌萱刚出口的话被他挥手打断。那一刻,她一直看不透的他的眸子里,竟有着刻骨铭心的心疼。 重华的心脏忽然跳的厉害,他强忍住不适,道:“这是你说的。当初暗月阁协助朝廷灭我满族,便是杀了我的手足姐妹。今天,我便要你的手足,来祭奠我族人的在天之灵!” 他长袖一挥,云吞便飞到了自己主人的手中。 薛夜痕面色不变,拭剑道:“要我做这些并不难,但前提是我要阿凌完好无损。” 重华点头:“这是自然。” “不要……”叶凌萱摇头。怎么值得?我不过是你的一个工具。薛夜痕,你不能死,你还要帮我报仇。 薛夜痕微微一笑,唰唰三剑,已挑断了自己的手筋脚筋。鲜血从伤口处汹涌流出,他跪在地上,道:“我先留一只手,还想干什么?你说。” 心跳得越来越剧烈,重华的脸色已有些发白,破天的光芒也渐渐微弱下去。他还是硬撑着道:“凌迟你听过吗?现在,我要你将自己凌迟。但不能死,你绝对不能死。” 叶凌萱死命地挣扎,喊道:“重华,你还是不是人?你放开我……” 重华嘴角扯出微笑:“我当然不是人。薛夜痕,这都是拜你所赐。” 薛夜痕不语,只是拿起剑向自己的臂上削去。 叶凌萱再也说不出话来,血,满手的鲜血!她咬紧牙关,集聚了全身的力气,将破天向自己的颈上划去。 重华吃了一惊,虽及时收剑,却还是划破了她颈间的血管,血流如注。她是杀手,自然知道怎样死最快。 “阿凌!”薛夜痕一声嘶吼,云吞出手,闪电般地刺中了重华的身体。 重华捂着胸口,有血从指缝间流出来。云吞几乎贯穿了他的身体,可想薛夜痕的一掷之力。不过疼得却不是伤口,而是心,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 第五十一章 不想失去 叶凌萱跌跌撞撞地朝薛夜痕走去,流淌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她的半边身子。她走了几步,倒在他的面前。 “阿凌!”薛夜痕运功将割断的经脉勉强连接起来,却没有办法治疗叶凌萱的伤口。他的治愈术,远远不及重华的一分一毫。 用手捂住她颈间的伤口,手却在颤抖。以为再也不会失去她了,以为他们以后就会有一个很好的开始了,没想到,结局是这样。“阿凌,你怎么那么傻?” 二十五年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他,竟也会流泪! 重华扶着柱子喘息了半天,才将云吞从身体里拔出来。这次伤口没有马上愈合,依旧有血流出来。他叹息一声,低声道:“薛夜痕,今天,是我输了。” 他忽地转身,凌空劈了一剑。只听“咔嚓”一声,黄金壁画从中间裂开一条口子,而后,一座水晶棺慢慢地显露出来。 棺里的女子,面目安详,脸色红润宛若新生。看到她的人,都不会相信这就是明晗,一个已经死了六年的人。 只有重华知道,他是如何耗尽了心血才保存着她的尸身不腐烂,并将她的身体修复完整的。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也能感受到,明晗日日不安的灵魂。就算是徐墨染杀了她,她依旧想回到他的身边。 重华将明晗身上的封印解除,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想要把她刻在心里。而后,明晗的身体开始破碎坍塌,最后只剩一颗红色的心脏。 他将她捧在手心里,道:“这是你们要的东西。明晗是哈麻族拥有最尊贵血统的人,如果徐墨染愿意的话,可以解除他的蛊毒。” 叶凌萱的神智已经不清,却还是微弱地道了句:“谢谢你……” “阿凌……”那一刻,薛夜痕眼里的光熄灭了,看着重华,恨不能将他撕成碎片。 重华看着叶凌萱,感到一股巨大的失落在心里蔓延。他的瞳孔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不再是重瞳。而他的瞳术,也同时遗失。 叶凌萱,你破了我的瞳术,还带走了我的一颗心脏。我会让你补偿我的。 他将手放在叶凌萱的颈间,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治愈了她的伤口。 看着薛夜痕抱起她转身离开,他忽然道:“薛夜痕,我们的战争,还没有开始。” 薛夜痕背对着他,道:“我等着你。” 再醒来的时候,已在绵竹城的客店里。叶凌萱第一眼看到的是薛夜痕血红的眼睛,血丝遍布。她道:“薛……少主。” 薛夜痕一把抱起她,道:“阿凌,你知道吗?我是多么不想失去你。” (因为定时发布的不能写题外话,小烟就抱歉在这里多说几句了。呵呵,至此,第二卷也已经更完了。不过,这一卷却是小烟后来补上去的,本是想写道番外里,但又交代不清楚,索性就另成一卷了。因为第一卷里的感情戏不够,所以这一卷里只要加的就是男女主角的感情戏。话说这一卷写得真不容易,小烟都快哭死了。 再废话一句,如果亲们喜欢,就动动你们的手指头,不用评论,不用鲜花,给烟烟几个点击就好。谢谢啦!) ------------ 第五十二章 狼狈为奸 一颗颜色已变暗红的心脏,静静地躺在紫檀木匣中。匣子被一双筋骨毕露的手紧紧抱在胸前。他用力的脸额上的青筋都已暴起,恨不能把它揉进身体里。 初见时她是那样一个活泼明媚的女子,如今却只剩了这颗已经死去六年的心脏。腕上的铃铛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却再也触摸不到她的一点气息。她被自己用弓弦勒断了脖子,死时表情悲戚。 她一定想不到自己是这样死在爱人的手中的。她是恨他的,所以死后魂魄不曾入梦来。如今却想将她所受的痛苦向他加倍偿还回来。 “明晗……”云染蜷缩起身子,浑身不住地颤抖。 叶凌萱不忍心再看他这副模样,只觉心中似有利刃交割。这是她的错不是吗?早已有人警告过她揭开血淋淋的伤疤只会让他痛不欲生,可她还是这样做了。 胸口隐隐作痛,在蜀中的瘴气余毒尚未清理干净。她转身,看见门口静立的黑衣少年。她走向他,看见他因伤而苍白的脸,如千山冰雪一般。他说:“阿凌,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叶凌萱无言,却慢慢地跪在了他的面前。蜀中一行,若不是他舍命相救,自己早已灰飞烟灭。 薛夜痕微微咳嗽了一下,转身离开,声音淡淡传来:“你不必自责,是我低估了他。但也仅此一次。玄烟的事,你们该行动了。” 叶凌萱没有动,直到另一道身影覆盖在了她的身上。来人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臂。熟悉的温暖从皮肤传至心底。她抬起头,对上他温柔的眼眸。 多日不见,他消瘦了不少,手上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叶凌萱随他站起来,却因双腿发麻而倒在他的怀里。 用手轻抚她的头发,他道:“玄凌,一切都会好的。” “玄清。”只一句,便泪如雨下。 从那一刻,她知道,无论自己处在怎样的困境中,始终都会有一个人在背后支持她。就算她跌进最黑暗的沼泽地,他也会承接着光明与花香来将她救赎。 “不要哭,别怕,有我在。”玄清拍着她的肩膀如哄一个小女孩。 从他受刑到恢复这两个月间,他几乎没有见过她。或许是她来了,而自己却没有意识。刚刚听说了她和少主的事情,心里有稍微的安慰。 这个丫头,总是爱闯祸,自己可以帮她挡一次两次,却始终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如果有了少主的保护,她以后的日子定会好过些。 “玄清!”叶凌萱看着他:“少主要我去杀了玄烟,我该怎么办?” 玄清的表情平和,道:“这是命令,你自然该去做。” “可是……”叶凌萱欲言又止。 玄清笑道:“不必在意我。 我与她,早已没有关系。”他转过头望着门外凋零的梅花,满眼纷乱的惆怅。想起那夜护花桥头的娇羞容颜,他在心里轻叹,玄烟,终是我负了你。 深夜,两条身影在层层屋顶上起跳翻腾。 月光洒落在银色的面具上,一双瞳孔如溪水般澄澈。而她身边的男子,只是握紧了腰间的包裹,一言不发。 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握剑的手早已冻的发麻。不过还好,前面已可见玉府的高墙深宅。 据青木门的情报分析,玄烟已与玉金龙勾结,不仅出卖了前几批前去刺杀玉金龙的杀手,更与他密谋捣毁暗月阁之事。 叶凌萱无法查证这件事的真伪,她只能照办,这亦是她与薛夜痕的约定。只是不知为何,脑袋里总是浮现出玄清侧身看梅时的场景。那时他的眼里,分明是不舍和落寞。 或许玄烟所做的一切都情有可原,她不过是个为爱而狂的女子,她的一生都在追求被爱的人以爱相待,最后却被最爱的人抛弃。她的恨,叶凌萱当然可以理解。而这因恨燃起的火焰,其中必有她加的一把柴。 看见云染没有表情的侧脸,叶凌萱有种不祥的预感。 “啊――”凄厉的叫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但玉府之中还是静悄悄的,守卫若无其事地继续巡逻,似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动静。 叶凌萱听出那正是玄烟的声音,便拉着云染向西北角一间卧房走去。几下打昏了守卫,两人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见没人发觉,便慢慢想房间靠近。 屋子里的尖叫声忽然减弱,代之的是微弱的呻吟和粗重的呼吸。将窗纸捅了一个窟窿,看到玄烟的四肢都被绑在床上,衣衫破碎,嘴里塞着一方手帕,表情恐惧。而压在她身上的正是玉金龙。 门外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冲了进去。就在那一瞬间,玄烟的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笑。挣开手脚上的绳子,按下了床头的一个按钮。 “有陷阱!”冲在前面的云染猛地推开叶凌萱。 只听哗啦一阵铁索碰撞声,一个巨大的铁笼从天而降,将云染完全罩住。铁笼落地的冲击力几乎将地板砸出一圈裂痕。 叶凌萱被他推得后退好几步,站稳时就看到了玄烟和玉金龙得意的笑脸。 玄烟娇笑道:“玉老板,我就说这个办法没错吧。再没有比刚才更好的刺杀时机了,他们自然也懂。” 玉金龙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不愧是我玉金龙一手培养出来的。玄烟,你真是个好宝贝。我就想不通了,暗月阁怎么会舍得把你送给我呢?” 玄烟面色一冷,瞪着叶凌萱道:“还不是因为那个狐狸精!若不是她,我怎么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如今,她竟还要来杀我。玄凌,你真是该死!”说话间,她又按下一个按钮,一只断箭破空而出,以诡异的角度刺穿了叶凌萱的肩膀。 叶凌萱吃痛,额前满是冷汗。但很快,那股剧痛慢慢减轻,伤口处反而有温暖蔓延,如流水一般,充斥了每条血管。 玄烟冷笑:“别怕,无毒,只不过是一点烈性、**而已。玄凌,我可不想你那么痛快地死!” ------------ 第五十三章 真相大白 玄烟冷笑:“别怕,无毒,只不过是一点烈性、**而已。玄凌,我可不想你那么痛快地死!” “你……卑鄙……”叶凌萱的脸色本已苍白,此刻却泛出潮红。 玄烟冷冷:“我就是要知道,当看到你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的时候,玄清是不是还会喜欢你这副、**模样!” 叶凌萱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拼命想用内力压制药性。 玄烟道:“你可以走了。不过我会掌握你的行踪,直到你再也忍不住去找了男人。到时我便会叫来玄清,好好欣赏。” 叶凌萱气极,却没有办法,只能道:“放了云染。” 一直静默的云染抚摸着紫檀木匣上的花纹,道:“玄凌,你赶快走,不必管我。” 叶凌萱强撑着走到他面前,握住手指粗细的铁棍,道:“我不会丢下你的。” 云染抬头,嘴角是淡淡的笑容:“玄凌,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来这里吗?因为我早已做了必死的准备了。我总对你说,我离死亡不远了。从你拿回明晗的心脏,从我恢复记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死亡已近在咫尺。只是我有心事未解,不敢轻易去死。” “云染,不要这样,你不能死。”叶凌萱哀求道。 云染继续道:“记得上次少主打断我们的对话吗?那时我想对你说,我就是以前的徐墨染,是你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男孩。那些跟你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快乐,可以让我忘却一切烦扰,也几乎让我忘了我接近你的目的,就是执行暗月阁的任务,毁灭神兵山庄!” “什么?”叶凌萱的瞳孔骤然收缩,指甲嵌进肉里:“你说什么?” 云染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悲痛:“是我在水里下了化功散,是我害死了你的父母。凌妹妹。我早该告诉你的。可是我没有勇气,对不起……” 叶凌萱大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墨染哥哥,他那么爱我们。怎么会是你……”她痛苦地呜咽:“为什么?为什么竟是这样?”她抬头,目光凌厉:“既然杀了我全家,又为何要留我一个?!为什么不杀了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发誓要报仇,却不想我一直在为我的仇人卖命!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凌厉的喊声让云染只能将头埋在双手间,低声道:“凌妹妹……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叶凌萱红着眼睛,咬牙道。 云染摇头,用绝望的眼神看着她,道:“所以,我已决定将这条命还给你。” 叶凌萱却笑:“你以为你死了,一切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神兵山庄百十条人命,你如何能还的清?徐墨染,五年前,我便发过毒誓,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定会找出叛徒,将他碎尸万段。你想一死了之,怎么能这么简单?” 云染哑着声音道:“凌妹妹,我知道这五年你过的有多么艰难。但到此为止吧!每天活在仇恨的煎熬下,你的一生便要葬送了!不要想着报仇了,杀了我,忘了这件事,我不想看你死于阁主之手……” 叶凌萱霍然起身,瞪着他道:“要叫我妹妹,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徐墨染,我多么希望从来没有救过你,或者,我宁愿你将我也一并害死!这样我就不会有这样荒诞的五年,不会有这样生不如死的真相摆在我的面前。徐墨染,你好可恶!” 她咬着牙,声音在剧烈颤抖。 “哟,你这怨可就冲错了人了。”玄烟款款走到她面前,嘲讽道:“你可别忘了,这是阁主的命令,谁敢违背?而且,不仅是云染,阁中的人哪一个没有参加过那场屠杀?阁主,少主,玄清……无一例外。他们的手上都沾了你父母的血,你怎么就不怪他们呢?” 叶凌萱身子摇晃了一下,忽然冲到玉金龙面前,抓紧了他的袖子,道:“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告诉我……” 玉金龙的手摸上了她毫无血色的脸,嘿嘿一笑,道:“看来你还是不肯相信,这一切的的确确是真的。” 这时宋至朝他比了个手势,他转向玄烟,道:“你猜的果然不错,他来的正是时候。看来他对这个丫头倒真是用情至深啊!” 玄烟冷哼一声,狠狠道:“今日我就让他看清这个狐狸精的真面目!” 玉金龙刚刚回到自己的书房,便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在他惯常坐的太师椅上,已有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薛夜痕手捧酒杯,吟一口,笑道:“玉老板果然是会享受之人,这波斯的葡萄酒可不一般呢。” 玉金龙畏畏缩缩地站在那里,赔笑道:“薛公子若是喜欢,在下以后每年必向暗月阁进贡。” 薛夜痕道:“如此甚好。能交到玉老板这样豪爽的朋友,是我们的荣幸呢。将这份契约书签了,我便不会伤害你。”他将一张纸抛给他。 玉金龙看了一眼,脸立刻白了:“每年五千万两,这……” 妖媚的眼瞥向他:“怎么,嫌多了?玉老板,你不妨想想清楚,是你的命重要,还是钱重要。”他的手指轻弹,一滴水落在玉金龙的手臂上,灼出一道伤疤。 玉金龙吸了一口冷气,看着摸摸手臂上灼热的伤口,刚才薛夜痕只是一滴水洒上去,便将皮肤腐蚀。若不答应他,今后还有命在吗?他忙笑道:“不多,不多。能为公子效力,在下求之不得。” 薛夜痕淡淡道:“那玄烟的事,玉老板知道该怎么办吧?” 玉金龙道:“知道。嘿嘿!今日她是万人争宠的头牌,明日她就是烟花巷里最低贱的 妓女。” 薛夜痕眼里杀机浮现,慢慢道:“我要她生不如死。”将杯子摔在地上,哗啦碎裂的声音让玉金龙不禁一颤,只听他冷冷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漫长的夜似乎永远也没了尽头,灯光却是忽然暗下来的。 那段时间里,云染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眼睛大大的明晗,有浑身是血的玄凌,有狠毒和阴森的冷笑,有撕心裂肺的痛哭与呐喊。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紫檀木匣,再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明晗。 他闭上眼,听到周围渐渐静寂下来。 “云染!云染……”仿佛一下子从梦中苏醒过来,云染筋疲力尽地看着黑暗中面容模糊的男子,才发现原来光亮的屋子此时竟是漆黑一片,只是从窗外照进几点灯光,但已足以看清来人焦急的表情。 ------------ 第五十四章 心碎折磨 “玄……玄清!”云染明白自己刚才是被下、 **。 玄清的气息尚未平复,着急道:“怎么会这样?玄凌呢?” 云染的瞳孔骤然紧缩,道:“我,我不知道。” 玄清的手从铁笼的缝隙中伸进去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和你一起来的,你怎么可以不知道她在哪里?云染,你给我好好想想。” 云染皱着眉头回想道:“我只记得我们一起刺杀玄烟,结果中了她的陷阱,我被困在这里,玄凌……玄凌她好像受了伤,不!”他忽然大喊:“不好,玄烟给她下了烈性 **!” 玄清松开手,一拳击在铁笼上,悲愤道:“我就知道玄烟不会轻易放过她。玄烟,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毒!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出来……” 一盏灯忽然亮起,玄烟一身红衣出现在灯光里。她冷笑道:“玄清,当初是谁连命也不要地为你牺牲?当初是谁说他会永远对我好的?或许这些你早就忘了,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初我们月下共舞,我们本该长相厮守,白头偕老的,可你就为了叶凌萱,狠心地抛弃了我!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痛?你施加的伤害,早已让我生不如死。如今你却要来怪我狠毒吗?” 玄清刚要起身,就被云染拉住,小声在他耳边道:“你小心点,千万不要激怒她,她知道玄凌在哪里。还有,别忘了玉金龙。只要他出现,我便用内力震开铁笼。我们一起出手,只要解决了玉金龙,玄烟便再无依靠。” 玄清点头,起身平静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此事断然和玄烟无关,是我自己移情别恋。我们两个人解决就好,你又何苦要牵连到无辜的人?” “无辜?哼!”玄烟忽然大笑:“她无辜?玄清,你果然是被她的外表蒙骗了。现在我就让你看看,她所谓的冰清玉洁,看看她是怎样在别的男人身下千娇百媚的!哈哈……” “玄烟,等等!”玄清扑过去,却发现灯光陡然熄灭,玄烟也消失不见,他撞到一扇冰冷的门上。“玄烟,玄烟!”他拍门大喊,却只有“咚咚”的声音在黑暗里不断回响。 “咔嚓!”门上忽然开了一个窗口,窗口有透明的坚硬物体阻挡,有光线透出来,照亮了玄清铁青的脸。“玄……玄凌……”他几乎已说不话来。 玄凌被粗大的铁链锁住双手,吊在空中,身上的鞭痕纵横交错。殷红的血早已将紫衣染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道道伤痕深入皮肉,触目惊心。 一旁的彪形大汉手中的鞭子已被血染成黑红色,他面带冷笑,一鞭子下去,又溅起一串血花。 叶凌萱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咬着嘴唇,不发出一点呻吟。嘴唇已经被咬破,鲜血如花般洒下来。 “妈的,这丫头脾气还挺倔!”另一个男人拿起烧红的烙铁,凑到她面前道:“只要你跟爷求一声饶,爷就放了你。” 叶凌萱没有理会,闭了眼睛,心里却在冷笑:来吧!再痛一点又能怎么样呢?若真的痛死了,倒是她莫大的幸福了,至少她不用再去见到那些人的丑恶嘴脸。 “ 妈的,你求不求饶?”男子怒了,捏住她的下巴。 “去死!”叶凌萱咬着牙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男子的话音未落,通红的烙铁便落在了她的背上。 叶凌萱终于吃痛不住,压抑的呻吟从唇间溢出。烙铁继续发出“兹兹”的声音,她痛的浑身颤抖。 “玄凌!”玄清红着眼睛用力拍打铁门,恨不能将所有折磨她的人都撕成碎片!“玄烟,你在哪里?赶快出来!玄烟,你给我出来……”他绝望的声音像极了野兽的嚎叫。 “这就心痛了吗?玄清?”玄烟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好戏还在后面呢!痛彻心扉的滋味你不过略尝了一二,今日,我定要让你肝肠寸断!” “玄烟!”他尚未辨清她说话的方位,就听见叶凌萱凄厉的叫声:“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滚开!” 玄清已无法再看下去。 叶凌萱被两个男人放了下来,她拼命地挣扎,终是敌不过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很快便被他们压住四肢,倒在地上。 她哭喊着:“不要,放开我!不要……薛夜痕,救救我……薛夜痕,救我……” 薛夜痕?玄烟不禁失色,她叫的竟然是少主的名字?难道她喜欢的人不是玄清?那一刻,她的脸上显出惊恐的神色。是自己弄错了吗?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猜疑才将事情弄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吗? 叶凌萱的脑袋此时一片空白,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陷入如此羞辱的境地,更没有想过自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想到的竟然是他。 可他,为什么?又是她的仇人? “薛夜痕,救救我……”声音已然嘶哑,身体的忽然冰冷让她完全失去了灵魂,眼神空洞地望着上空,嘴里还在喃喃,却已没有了声音。 “你们这群混蛋!”玄清大喊一声,却仍旧是击不碎这金刚琉璃。 “让开!”身后忽然翻腾起滚滚的杀气,玄清便已知是谁来了。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侧身退到了一边。 薛夜痕拿过他的长笛,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于上。只见玉笛上光芒流动,在夜色中宛如一道光河。他用笛子在铁窗上一点,透明物体发出碎裂的声音,有一道道的裂纹生长出来。他再一用力,哗啦一声,透明物体全部碎裂,而两根银针也准确无误地刺入两个人的喉咙。他们连闷哼一声都没有就倒地而亡。 “该死!”看到叶凌萱的惨状,漆黑的眸子里迸出愤怒的火焰。 “少主……”是她出现幻觉了吗?怎么会听见他的声音?她觉得身体好凉好凉,像是掉入了万丈冰渊。她想抱紧自己,却连动一下手指都没有力气。突然,身子火一般滚烫起来,浑身酥麻,像是万千只小虫子在噬咬。 这是,要死了吗? ------------ 第五十五章 恩断义绝 “玄凌,你不能死,你醒醒!”是玄清的呼喊。 “阿凌,你给我坚持住!”薛夜痕在心里大喊。 “少主,是你吗?”朦胧中怎么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叶凌萱睁开眼,却没有看见任何人,是她的幻觉吗? “轰――”一声巨响,铁门应声倒地。逆光的角度看去,薛夜痕宛如战神一般伫立。 角落里的红衣女子眼神瞬间绝望,来救她的,果然是少主!那么玄清,你又算什么?我为你这样做,又算什么? “玄清,你去救云染。”薛夜痕简短地吩咐。 “是。”虽眼中有不舍,但玄清还是点头,走向铁笼。 “阿凌,没事了……”薛夜痕脱下自己的外衣裹在叶凌萱的身上,抱起她瘦弱的身体,没有发觉自己的手臂颤抖得厉害。 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而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紧紧地抱着她,他真的很怕,很怕失去她。这样的痛苦,在蜀中就已经品尝过。他发誓,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阿凌是他的,没有他的允许,她怎么能死? 她的身体在阵阵痉挛,连带着他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往事仿佛一下子重演,只是此次若要他选择,他绝不会再将她带回暗月阁。就算是让她痛苦地死去,也好过五年后无穷无尽的折磨。 薛夜痕抱起她转身要走,忽然瞥到缩在角落里的玄烟,剑眉忽扬,甩手便是一巴掌。 玄烟被他的掌风掀起,撞在墙上,嘴角流出鲜血。她跪在地上,道:“少主……少主,玄烟知错了……” 薛夜痕没有再看她,只是冷冷道:“玄烟,你会为你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足够的代价!” 玄烟的脸色瞬间惨白。他不要自己的命,那就是他一定安排好了折磨自己的法子。不,这远比杀了她更让她感到可怕!“薛夜痕,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她的哭诉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玄清和云染看着薛夜痕抱着叶凌萱离去,各自神色复杂。 玄清抱起她转身要走,一道红色身影拦在他面前:“玄清,难道,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玄清冷笑:“和一个魔鬼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听的懂吗?” 玄烟的脸涨的通红,指着他怀里的人道:“玄清,你不是该恨我吗?我把她害成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玄清淡淡一笑,笑容里尽是鄙夷:“玄烟,恨也是需要力气的,我对你,已不想再浪费一点力气。” 玄烟身子一震,后退道:“玄清,你竟连恨都不屑给我?你,你……好狠的心!” 玄清眯起眼看她,道:“玄烟,若你还有点良心,便该自己去死。我多希望,从来没有遇见你。”说完他走出,只留一抹银白背影刺痛她的双目。 她蹲下去嚎啕大哭。 有些人的爱总是这样极端,譬如玄烟。她幻想着能以他恨的人的身份留在他的心里,至少这份恨会绵延一辈子,那么这一生,他便不会再将她遗忘。可如今,他连恨都不屑给她。她对他,再无任何意义。 一年后,廖风烟成为临香楼最大的头牌,艳压群芳。她放纵,她沉溺于各种男人的怀抱。她醉生梦死,不愿醒来。 五年后,她成为长安城最红的暗娼。无论什么男人,只要她想,便都可以与她共度春宵。 十年后,她失手杀死了与她争风吃醋的另一名 妓女,被判死刑。 残喘了十年的生命,终于以同一种方式终结。早知如此,兜兜转转,不如当年死于刽子手的刀下,至少他会对她心怀愧疚。 只是谁都没想到,我们的故事,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 同顺客栈。 薛夜痕一路抱着她,感到她的体温异常地升高,再摸摸她的脉搏,便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觉皱紧了眉头。 将她放在床上,叶凌萱便呻吟道:“好热……热……” 薛夜痕将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一边帮她处理伤口。渐渐的,他感到指下的皮肤开始战栗,未受伤的地方泛出微微的潮红。 是药性发作了吗?看来玄烟此次用的果然是狠招,这么久了药性还没散去。叶凌萱的身体在难耐地挣扎,手开始抚上脖颈上的扣子。 薛夜痕按住了她的手,脸色冷峻异常,绝不能让她做出后悔终生的事情。可是叶凌萱的手腕一翻,反而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指。“热……帮帮我……我好难受……” 薛夜痕的手被她抓的生疼,但却不能抽出来,只觉得一股热气仿佛从她的指尖窜到了自己的心里,吼间一阵干渴。 “薛……薛夜痕,我……”叶凌萱模糊地叫他的名字。 “你说什么?”薛夜痕刚低下头想听她说什么?冷不防被她一把抱住了脖子,倒在她的身上。他的眸子里少有的惊慌,急忙拿起她的手:“阿凌,你醒醒!” 叶凌萱睁开眼,眼神迷离一片,随即又清明过来,警惕道:“少主,怎么会是你?你想干什么?”看来她真的是糊涂了,连刚刚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薛夜痕站起身来,冷冷道:“你自己出了什么事你忘了吗?” 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还未解,脸唰地红了。不行,绝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她咬着牙,站起来冲了出去。 “阿凌!”薛夜痕没有拉住她,看着她向城外跑去,纵身跳下二楼,跟在她身后。 天尚未大亮,浓重的雾气笼罩在定情河畔,空气冷的刺骨,但叶凌萱却只觉得一阵阵的燥热从身体里蹿出来,像是吞进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剧烈燃烧着模没有熄灭的趋势。她忍不住将衣领拉得更大一些,还好此时并无旁人。 她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想借石头的温度来冷却自身的火热,但并没有效果,汗水还是密集地从她的身体里慢慢渗了出来。 “阿凌!”薛夜痕追上来,拉起她:“这里太冷了,你穿的太少,会受凉的,跟我回去。”但触到的手滚烫如炭火一般,他不禁怔了一下,还未来得及松手,就看见她眸子里隐约升起的一团雾气。 “阿凌,坚持一下,不会有事的。”他握紧了她的手臂,总算是让她清醒了片刻。可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的,他不能留在这里,可又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 第五十六章 吉数劫数 叶凌萱克制了自己想要靠近他的冲动,挣开了他的手臂,纵身跳进了河里。 “阿凌!”飞溅的水花泼了他一身,薛夜痕的脸色也变了。这可是寒冬腊月啊!河水虽未结冰,但那样刺骨的寒冷又岂是人的身体所能承受的!何况她还有遍身的伤。 那一刻,他看到水中叶凌萱苍白到透明的脸色,心一阵阵地痛。他怕失去她,他不能失去她!再没有多想,他也跳了下去。抱住被冻得发僵的女子,将她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就那样顺从地任他抱在怀里。 叶凌萱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她已无法再思考什么。五年的光阴历历在目,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心,她怎么可能不明了?她忽然落下泪来:“薛夜痕,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我的仇人?为什么连你也在骗我……” 薛夜痕一愣,她都知道了? “薛夜痕,我不想杀你……可是我要报仇……这五年,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是你们,你们逼我的……”她慢慢合上眼帘,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薛夜痕看着她易碎的容颜,不觉黯然。 薛夜痕,是你们逼我的。她的恨,又岂在这一句话中?说不出来的,才是真的痛。 他俯下头去吻她冰冷的唇,泪水沿着脸颊滑落,滴在河水里。 阿凌,纵使我知晓天命,我也没有想到,我们的故事,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如果我能预料到今日的局面,便绝不会带你回来。我宁愿,杀了你。 九天门。 玄清望着静坐的两人,感觉气氛一阵压抑,不觉握紧了手掌。 许久,薛夜痕淡淡道:“既然她都知道了,也就不必再瞒着她了。她想知道什么?一字不漏地告诉她吧。” 玄清一愣,随即道:“是。” 薛夜痕的神色并没有缓和下来,抬了抬手道:“那你就退下吧。看好玄凌,尤其留意阁主那边的动向。”还好父亲此时并不知道此事,是他命人用药物暂时麻痹了她的意识。一来是要她好好养伤,二来则是防止她去找父亲报仇。这样倔的丫头,必定不会轻易放弃复仇。 玄清出去,轻轻带上门。 薛夜痕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捏着木桌上的骨牌,沉声道:“司曜,燎祭宗师说我有天眼。的确,我可以一眼看穿很多人的命数。但惟独对于玄凌,我什么也看不透。” 司曜淡淡一笑,道:“世事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少主又何须着急呢?从这几日的卦象来看,玄凌虽命途多舛,多有劫难,但总能逢凶化吉,这都是少主的功劳。或者可以这样说,少主是玄凌命中的吉数。” 薛夜痕道:“吉数?”语气多有嘲讽,又有无奈。仅仅一场仇恨,便足以逆转一切。现在是吉数,日后便是劫数。 司曜叹道:“玄凌这一生苦就苦在执念太深,心结太重。” 薛夜痕挑眉,道:“若是有人杀我满门,这仇我至死也会报下去。这已不是执念,是使命,是活着的理由。” 司曜眼里一丝光闪过,道:“少主,你有没有感觉到,或许玄凌和你,是一条路上的人。也许只有你,能用你们都可以接受的方式去解决这个问题。” 薛夜痕的眼角一抹笑意:“这番话倒是有趣,我还真没这么想过。” “那少主何妨一试?” 薛夜痕不说话,只是望着窗外。 白梅已凋,积雪已化,春天已经不远了。 很出人意料的是,叶凌萱清醒后并没有任何不理智的行为,反而变的比以前更沉默,更冷淡,似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了,但这也更让人感觉不安。 玄清日夜守着她,她并无任何异常,饭也照吃,只是身体还是渐渐地消瘦下去。他陪着她坐,她不说话,他也沉默。终于有一天,她对他说:“玄清,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吧。我想知道,一点也不遗漏。”她的手紧握,脸也发白。 有血从她的肩头渗出来,丝丝缕缕地开在素白的衣衫上。 听完之后,她闭起眼睛,有泪从眼角滑落,像荷叶上的露珠。 她起身,背对着他道:“谢谢你,玄清。我很高兴能认识你,曾经欠你的我今生无法偿还,但来生,若我还记得你,我一定会倾尽所有来报答你。但我更希望再遇见你的时候,不会是今天的这个局面。” 玄清望着她素白的背影,心里一阵阵的疼。 如果,不是这样遇见你,你会不会,已经在我的怀里? 薛夜痕看着跪在他脚下的女子,眼里挑起一抹惊疑,道:“你真的是要我抹去你的记忆吗?” 叶凌萱俯下身子道:“玄凌本就命苦,已不想再背负这血海深仇,还望少主成全。” 薛夜痕道:“你不后悔?” 叶凌萱抬起头看着他,道:“不后悔。” 薛夜痕叹了口气,道:“我会让如药门李门主为你银针封脑。阿凌!”他顿了一下:“你不恨我吗?”想了一下,这句话终究是没有问出来。 事到如今,再说恨与不恨又有什么意义? “谢少主。”她俯下身子再拜。 但是,他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两人今日简短的对话,竟成为日后掀起江湖腥风血雨的缘由,而叶凌萱遍布荆棘的人生路终于又拉开了序幕。 ------------ 第五十七章 不得好死 两个月后,暗月阁发生叛变,隐藏在平静下的仇恨与戾气在一霎那间爆发,那愤怒的火焰使每个在场之人至今仍心有余悸。然而,五年的等待换来的不过是一弹指的光华,如飞蛾扑火般以毫末之躯撞入吞噬一切的火焰之中,便再也没有出来。 春来,人间已是芳菲染。 叶凌萱对着镜子慢慢脱下外衣,露出肩头的道道伤疤。或新或旧,或深或浅的疤痕蜿蜒在白皙的肌肤上,宛若最凄厉的控诉。锁骨处,有她用针刻下的字:杀了薛东楼,报仇。 银针封脑之后,她那部分痛苦的记忆已被封在了大脑深处。可这些字,已足以指示她去做该做的事。 穿好衣服,她拿起惜颜。 窗外一阵风来,将几片桃花瓣吹落在她的手边。她轻轻地将花瓣捧在手心,目光温润如水,却又令人哀怜。 门开,门关。一束阳光打在桌子上,照亮了几片嫣红。 或许她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薛东楼虽是对她没有过多的提防,但凭她的功力,能伤到他一分一毫已是极致。所以,当她失败被擒时并没有恐惧。 她在月晖殿上看着在场的众人大笑,这些曾经参与过那场屠杀的人,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听到大殿上回荡的女孩的凄厉笑声,竟不禁变了脸色。 “不知好歹的东西!”薛夜痕凌空一掌击出。 叶凌萱喷出一口鲜血,却抬起头瞪着他道:“薛东楼,你好卑鄙,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薛东楼面色阴沉,只使了个眼色。弟子会意,立即有四根透骨钉刺穿了她的琵琶骨。 叶凌萱痛的浑身不住地颤抖,被鲜血染红的脸色却更加狰狞。她大笑:“薛东楼,你作恶多端,一定会有报应的……哈哈,薛东楼,你一定不得好死……下十八层地狱……薛东楼,我诅咒你!” 那一刻,所有人都像是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声音,阴冷,怨毒,狠辣,叶凌萱的诅咒并没有停止。 玄清早已站立不稳,本以为一切可以就此结束,本以为她真的选择了忘记仇恨,却不曾想,她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云染依旧抱着手中的紫檀木匣,眼神空洞的没有一丝焦点。耳边叶凌萱凄厉的叫声忽然变的辽远而飘渺。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墨染,是时候了,该去为你的罪孽赎罪了。 他四下张望,只看到众人麻木的表情,还有遍地的鲜血,一层一层地堆叠,浸染了他的脚背。他凄恻地笑了几声,后退几步,直直地倒了下去。 言荻的手也在不自觉地发抖,她从来没见到过这么残暴的场面。她也不过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啊!以前没有人疼爱,现在还要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幸福,至少还有师父那样疼她。她不禁含了泪水,却不敢哭出来。 薛东楼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沉声道:“今日将你们叫来,便是要让你们看看,背叛暗月阁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又是血肉撕裂的声音,又有四根透骨钉刺穿了她的腿骨。叶凌萱再也站立不住,跪在地上,身体里的血汹涌地往外流出。她还是喃喃:“薛东楼,你会不得好死的……我绝不会,不会放过你们每一个人……” 玄清握紧了拳头,正欲行动时,却被一个人拉住。回头,是怜矢,这个淡然洒脱的男子此刻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他向自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轻地摇了摇头。 玄清垂下头,几欲将袖中玉笛捏碎。 淡淡血腥味弥散开来,他的心早已支离破碎,那是他最爱的人,是他用尽一生也想保护的人啊!他想让她不再受到伤害,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这里受尽折磨。他怎么可以这么无用! 玄凌,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不再受到伤害?是不是都是我的错?我当年不该带你回来,玄凌。 “父亲。”冰冷如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那个黑衣少年,踩着一地的落花,缓缓走进大殿。过往的风撩起他的衣袍,衣角上的麒麟栩栩如生。 叶凌萱跪在地上,看见黑色衣袍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抬起头,冷笑:“薛夜痕,我还以为,你在做缩头乌龟。” 薛夜痕道:“玄凌,当初你求我让你失去记忆,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一天?” 叶凌萱一笑,道:“对啊!只有我敛了杀气,你们才不会怀疑我,我才有机会将你们全都杀死!全都杀死……” 薛夜痕的眼里闪过痛心,他看着她道:“可你清楚,你只是在送死。叶凌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都等了五年了,还怕再等下去吗?还是,你只不过想为你的逃避找个借口?” 叶凌萱冷笑:“随你怎么想。” 薛夜痕眉头微蹙,她的执念,终是不能轻易解开。他转身对薛东楼道:“父亲,叶凌萱本就是该死之人,父亲好心留她苟活至今。她不知感恩,胆敢行刺父亲,既然她自己找死,不如就让孩儿来给她一个痛快,也省得她在这里污言秽语玷污了父亲的耳朵。” 薛东楼面无表情地点头。 薛夜痕抬手用力,掉在地上的惜颜忽然跃起到了他的手里。他举剑,声音冷漠的没有一丝感情:“惜颜,取红颜命薄,应当怜惜之意。叶凌萱,你辜负了它。今日我便用惜颜杀了你,沾了你的血后,惜颜今后也不过是把废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 第三卷 血染江山为红颜 ------------ 第五十八章 红颜薄命 薛夜痕抬手用力,掉在地上的惜颜忽然跃起到了他的手里。他举剑,声音冷漠的没有一丝感情:“惜颜,取红颜命薄,应当怜惜之意。叶凌萱,你辜负了它。今日我便用惜颜杀了你,沾了你的血后,惜颜今后也不过是把废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他扬眉,目光似有悲痛,却又一闪而逝,令人看不真切。 叶凌萱咬着牙起身,看着他一贯冷酷的容颜,看到自己在他瞳孔里狼狈不堪的影子,终是什么都没有说,闭了眼睛。 假的,都是假的,薛夜痕,你对我的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只是种手段?薛夜痕,你如何对得起我? 薛夜痕的手微微发抖。阿凌,你果然是来求死的。他深吸口气,将剑刺出。 剑尖刺破衣衫,穿透血肉,擦着心脏而过。 言荻看到叶凌萱后背露出的绯红的剑尖,一声尖叫。 怜矢用力扣住了玄清的肩膀,没有让他冲出去,但手心也开始发冷。 已是五年,他看着这个女孩一点一点地长大,走到今天这一步,心里也终究有些感慨。 薛夜痕仿佛看到叶凌萱的嘴角扬起微笑,她从他的剑尖滑下。鲜血流淌一地,那一刻,他终年寂静的心脏仿佛裂开一条大缝,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在胸膛里回响。有一种苦涩涌到吼间,他生生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抛了剑冷冷道:“将她的尸体扔到后山,交由恶狼咬噬吧。” 惜颜应声而落,溅起一片血花。 叶凌萱的身体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殿上一片死寂。几片桃花随风吹进来,落在血泊中,再也翻不了身。 怜矢抬头,看见薛夜痕眼底的痛苦。后者向他做了一个只有他们才能看懂的手势。 叶凌萱叛变一事很快平息,但在阁中引起的撼动却尚未消散。只是她生性冷淡,并没有多少朋友,所以同情她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的脑海里还残留着那日月晖殿上浑身是血的女孩,恶毒的诅咒,阴冷的眼神,刺骨的仇恨,宛如抹不去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重放。 不过大家庆幸的是,还好她已经死了,否则这样一个祸害,迟早会倾覆了整个暗月阁的。 但与她相交至深的几个人却已承受不住这份打击和痛苦。云染修书一封,不知所踪。玄清被薛夜痕授意制住,被下了药终日昏睡。司曜从知道这件事后身体状况便急速恶化,他费尽了心血想要参透她的命格,却不料她的大劫竟是自己招来的,谁也救不了她了。言荻吓得六神无主,每日在他的床前陪伴,看着她唯一的亲人日渐虚弱,心中恐惧与日俱增。 薛夜痕依旧淡然如斯,但又有谁能看得透他内心的争斗?刺向叶凌萱的那一剑虽被他拿捏的极准,但这穿心之痛之下她的冰冷绝望亦是不能解的心结。如今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又不得人医治,能不能保住这条命还是个问题。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玄凌竟能在阁中引发这么大的波澜。薛东楼虽然不闻不问,但心中也清楚的很。这五年来,默默关心她的人不止一个,就连他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 这究竟是一种补偿,还是一种赎罪?谁也不得而知,终究是良心未泯,或是两者都有。 阁中最平静的人莫过于怜矢,表情云淡风轻一如闲庭信步赏花,仿佛之前的一切他从未见过,也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发生过。 无忧自然无虑,无虑自然坦然。他的随性散漫,游离与人世之外的脾性早已人尽皆知,所以有些事情只有他能做。 “少主。”怜矢向前方的黑衣少年微微颔首,心里却已猜出几分少主急着将他召来的原因。 远处月晖殿的人潮已经散尽,大殿上的血迹也早已被清洗干净,唯有那淡淡的血腥,一直挥散不去。 薛夜痕背对着他,向来冷漠的声音如今似乎有些起伏:“怜矢,你知不知道人的心脏有一个很奇怪的构造。虽然被剑刺中,但只要及时止血,受伤之人便不会死?” 怜矢眼睛一亮,怪不得少主要亲自出手。他的确在某些医书上看见过这样的记载。只是人的心脏乃是极为精巧复杂的器官,一旦有了稍微失误,受伤之人便必死无疑。恐怕只有少主,才敢冒这样的风险。 不过,这样也好,置之死地而后生。玄凌,少主的苦心,你可明白?他点头道:“确实是有这样的记载,只是尚未得证。”他顿了一下,轻轻道:“没有人会拿生命来做试验。” 薛夜痕的手指颤抖一下,淡淡道:“很快便会有结果了。”他回过头来,看着他道:“怜矢,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没有人可以从阁主手下活着离开。” 怜矢道:“少主用心良苦,想必玄凌重生之后必会想通,不再执着于仇恨。邙荡山北坡四季皆阴,又有暗月阁重重屋宇阻挡阳光,必定寒气十足。此时虽已三月,但那样低的温度,已足以让鲜血凝结。只要玄凌的求生意志够强,我现在赶去应该还来得及。” 薛夜痕淡淡道:“怜矢,如今阁中尚能坐怀不乱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了。这些是疗伤的药。你此去小心,不要被其他人发觉。” 怜矢接过瓶瓶罐罐,沉吟道:“可邙荡山终究不是久留之地,她日后要去往哪里,少主可有打算?” 薛夜痕一怔,随即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吧。你心中没有杂念,找到的地方一定在我的意料之外。如果连我都找不到她了,她才真的安全了。” 怜矢一惊,目光中带了感慨:“难道今生今世,少主都不打算与她相见了吗?” 薛夜痕轻叹:“只怕她未必肯跟你走。她的执念,她的仇恨,怎么能如此轻易放下?” 怜矢微微发怔,正欲他再指示一二,薛夜痕却挥了挥手,似是疲倦道:“时间不多,你快去吧。” 怜矢转身离去,留黑衣少年手扶栏杆,望着黯淡下来的天色,眼眸中是化不开的沉郁。 司曜说的没错,她和他本就是一路人,心意太沉,执念太深,总是学不会放手。 ------------ 第五十九章 剜骨取钉 叶凌萱若是肯放下仇恨,便不会有今日飞蛾扑火的行刺,也不会落的这样的下场。 他若是能放下对她的执念,便不会冒险想了这么个办法,违逆了自己的父亲。她若重生之后必定怨气更重,杀气更甚。本就比血更浓的仇恨势必会凝结成冰,换来再一次的义无反顾。到那时,今日之事必定瞒不过去。 父亲本就睚眦必报,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一手培养的接班人早已有了二心,到时不只是玄凌的命,恐怕他们的父子之情也会岌岌可危。 不过,这对他来说并无所谓。他与薛东楼,本就无什么亲情可言。若不是有着这一层的血缘相连,恐怕他也不过是薛东楼手下的一个杀人工具而已。如今,只是比工具稍微好了一点。 玄凌的执着,父亲的残忍,抉择迟早都会到来。到那时,他会如何选择?他似乎听见了一个声音,手不觉颤抖了一下。 五日后,派出的弟子回报已找到了失踪的云染。他怀抱着紫檀木匣,自溺在长白山天池水下。 明晗,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你说你此来没见过雪,现在我们就葬在雪里,你可满意? 薛夜痕站在白雪皑皑的长白山巅,大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如莲花。 或许云染的选择是正确的,只有这极寒之地才能将这极痛之心麻痹,才能将所有鲜血淋漓的伤疤冻结。 只是我们都背负了太多太多,终其一生,或许只有死亡才能带给我们永恒的平静。 阿凌,你现在平静了吗? 怜矢一路循着血迹过来。 邙荡山下的积雪仿佛终年不化,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使得那一路拖拽留下的血迹分外鲜红。由于气温极低,血液都已凝结,保持着最鲜艳的颜色。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玄凌在大殿上的惨状,不由的握紧了拳头,加快速度,终于在血迹的尽头找到了被扔在地上的玄凌。 他将她抱起来,脱下白色大氅将她包裹好。她的身体已冻的僵硬,没有一点温度。裸露在外的皮肤尽是青紫,嘴唇发黑,似是没有一点生的迹象。怜矢连忙以掌抵背,将内力输入她的体内,先为她护住了心脉。 看着她被心口上被剑贯穿的伤痕,没来由的心里一痛。血果然凝住了,只是她身上尚未拔出的透骨钉也一并被冻在了肌肉里。 该怎么取出来?他的额头渗出冷汗。这里太冷了,凭他的内力根本不足以维持她所需的温度,眼下唯有找个地方为她疗伤。他抱起她单薄的身体,仍不忘向她输入真气。他低头看一眼眉头紧皱的女孩,不禁叹了口气。 才二十岁啊!这么小的孩子,如何要去承担这么大的痛楚?他活了二十五年,一直无忧无虑,虽谈不上幸福但至少平静。他无法想象一个孩子是怎么背负着这彻骨仇恨活了五年的,更无法想象她在大殿上受尽折磨不肯屈服还那般诅咒的模样。 仇恨,到底是个多么可怕的东西?竟能让人连死也不畏惧? 他的心境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波澜不惊,至少在遇见她之后,他那颗不食人间烟火的心也开始体会到人世的七情六欲,人的无可奈何。 终于找到和一个山洞,洞中竟有未熄的火焰柴禾,想必是有人在这洞中取暖。怜矢巡视一周,并未发现有人,便将叶凌萱放下。 火焰熊熊地燃烧起来,照亮了他额头上的汗珠。伤口上的冰雪开始融化,又有血渗出来。他心中虽无偏念,但剑伤在胸口上,为她上药时他也不禁脸红。 这时,忽然感觉身后有人的气息,但凝神去看时,却什么也没发现。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若是敌人,早该动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取出小刀在火上烤了烤,看看玄凌的脸色已变得苍白,不再铁青,他松了口气,想了想又点了她的睡穴。毕竟挖骨取钉的疼痛,不能再让她承受了。只是,在这样的剧痛下,她会不会醒来就很难说了。 深吸口气,怜矢的表情变得严肃,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下刀的位置,生怕不小心伤了她的经脉。 肩头早已血红一片,不知被多少层血覆盖,而那一道道伤疤更是明显异常,向他昭示着这个女子悲惨的宿命。难道,活的这么辛苦,就只是为了复仇吗? 他望着锁骨处她用针刻下的字,不由心头一紧。难怪她被银针封脑之后还能记起报仇,原来她早就将自己的仇恨刻在了骨头上,日夜提醒着她。 他的手一抖,刀再也下不去了。是自己过的太平静了吗?竟忘了这世上还有如此之多的悲愁?相较之下,他当初因无聊而归入暗月阁下做“散仙”是否有些太过无情和自私?他这一生,从来未替他人着想过,也没有人需要他想什么。 从一出生,他的命运就被安排好,不做声名显赫的尹氏当家,便做富贵奢靡的浊世佳公子。他竟不知道,为了生存,有些人连尊严都可以放弃,更何况是身体发肤。 他二十五年的澄澈空灵至于至此有了心结。没有人可以拯救天下万民,谁也不是圣人,有好必有坏,有福必有祸。世事本就如此,有无限极端。所以他的心结,至死也无法释怀。 向来平静的眸子此刻犹如波涛翻滚,他闭了眼稳定了一下心神,第一刀总算是落了下去。划开肌肉,找到被血染的褐红的透骨钉,心一狠用刀剜了出来,溅起一串血花。 叶凌萱的身体抽搐了一下,还好没醒。怜矢赶紧将药倒了上去,包好伤口。不过看她手指微颤,应该是被剧痛刺激到了,应该马上就要醒来。连点穴都没用了,他想不到任何办法可以让她不再痛苦。 一阵懊恼涌上心头,他有些心烦意乱,但理智又提醒着他趁着叶凌萱未醒之际,自己动作快一点或许还来得及。又一刀下去,却在叶凌萱的身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应。 ------------ 第六十章 硝烟未散 叶凌萱昏迷中觉得自己在被人一刀一刀地凌迟,想着是否薛东楼不愿让自己这么痛快地死,真的在对自己削骨割肉。她本不想清醒,只是这痛楚太过强烈,从肩头一直冲到头顶,脑袋里嗡嗡作响,让她忍不住想在地上打滚。 她睁开眼,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容颜,应该是怜矢。而所有的痛楚,便来自他手中被血染红的刀。再往下看,就看到自己被……被脱了衣服! 凄厉的尖叫响彻山谷,震得在暗处的人也捂住了耳朵。 怜矢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想解释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又点了她的穴道,加快手下的动作。还好只之后她没有再发出声音,当怜矢满头大汗地为她处理完所有的伤口之后,才发现她早已醒了。 下唇被咬的流血,指甲深深地嵌进他的大氅里,却从指尖渗出鲜血。脸色也苍白的吓人,一双眼睛盯着洞顶,没有生气也没有焦距。 用大氅包好她,怜矢道:“你还好吗?” 叶凌萱的脸陷在白色绒毛里,竟比绒毛更白,惟有睁大的一双眼睛,漆黑的瞳孔给人一种异样的深沉。 “玄凌,你怎么了?”怜矢着急道。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从眼角流出了泪水,源源不断,仿佛溪流一般。 怜矢的心沉了,一个人流血流汗都不可怕,最怕的就是流泪。泪流出来,就代表这个人的心里防线已被攻破了。 暗月阁五年,她从未有一丝的软弱,更不会流一滴泪。因为流泪的杀手,都已死在他人的刀下。她不能死,所以她不哭。 可如今,她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娃娃,只是睁着眼睛流泪。是不是就说明,她的斗志已被彻底击垮?那么,她还会有活下去的勇气吗?“ 怜矢轻轻地抱起她,道:“玄凌,不要放弃,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放弃了你,你也不要放弃自己。从前那个为恨而生的玄凌已经死了,从现在开始,做回叶凌萱吧。你是神兵山庄唯一的传人,不要让你的父亲失望,去找回紫薇刀,重振你父亲昔日的雄风。或是寻一个如意郎君,平安喜乐地过完下半辈子。 小叶子,你可以选择的路还有很多很多,不要再在仇恨里作茧自缚了。仇恨不是你的生命,你也不能靠着它活下去。小叶子,听我的话,好好活下去吧。 不要辜负了少主的一番心意,他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要恨他,也不要再恨任何人。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是你让我开始认识生命,尊重生命,但你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复杂的事情等你长大了再说。 小叶子,我以后都这样叫你好不好?” 他低下头,在她的眼睛上一吻,舌尖舔掉残留的泪水,尝在嘴里,一直苦到心里。 叶凌萱依旧睁着她那大而空洞的已眼睛,对周遭的一切早已无知无觉。 或许就那样死了还好,也胜过在这里承受剜骨之痛。但身体上疼痛终有一天会消失不见,心里的恨,那刻在心壁上已与血肉融为一体的仇恨只会与日俱增,直到将她吞噬殆尽。 五年的期待,五年的欺骗看,五年的执着,五年后只换来彻骨的绝望。这样深的执念,又怎能凭他一番话就轻易抹去? 怜矢也不知她听到了自己的话没有,只是看着她再也流不出眼泪的双眼像干涸的泉。他的心隐隐作痛,却再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只好叹了口气,将她抱的更紧,内力同时也输入她的体内。 薛夜痕见怜矢一脸苍白地回来,知他定消耗了不少内力,便对他点头道:“辛苦你了,我会命如药门李门主为你好好调理。” 怜矢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丝笑,道:“多谢少主,还是不用了,我怕阁主会疑心。” 薛夜痕淡淡道:“我会跟父亲说是我们比试时我不小心伤了你。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不然……”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怜矢已明了他的意思,主动道:“我已替玄凌包扎好了伤口。少主的剑势果然拿捏得极好,并未对心脉造成严重的损伤,但那八根透骨钉却是生生刺穿了她的骨头,想要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恐怕有点困难。再加上她现在得不到有效的治疗,我怕……我怕她的腿……” 薛夜痕的眼眸一直阴沉得可怕。若不是自己不便出手,又怎么会允许别的男人看她的身体?这个怜矢一定什么都看到了。他的心里一股怒火升起。 怜矢有所察觉,心里暗叫不妙,自己可是动了少主东西的第一人啊!他想起洞中之事,不觉背后一凉,忙跪下道:“还请少主恕罪,我并非有心。” 薛夜痕抬手示意他起来,苦笑道:“你以为我是那般不通情理之人吗?” 怜矢松了口气,道:“我已将她安置在一个山洞里,等她稍微好些,我便带她离开。” 薛夜痕道:“那就好,到时我会给你离开的理由。”他顿了顿,又道:“我可能会离开一阵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定要加倍小心,防止行踪泄露。” 怜矢点头,没有问他是什么事情,想他也不会跟自己说。可薛夜痕却开口了:“近日朝中多有动乱,司马攀云手下有多人被杀,死因不明,想是朝中反叛势力略有抬头。而且我亦听闻,岭南倚剑山庄蠢蠢欲动,想必是要挑起事端了。” 怜矢道:“他们的消息果真灵通的很,我们这里刚出事,他们马上就闻风而动了。” 薛夜痕的目光是不见底的深邃,道:“阁中动乱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啊?”怜矢一脸惊异,但也很快平静。若是他能猜出少主的心思,他便不是诡谲公子了。 薛夜痕望着这满园的桃花,道:“倚剑山庄早已有心要与我暗月阁作对,近年来笼络各方武林人士,实力渐增,暗月阁与之一战在所难免。与其等他们看出紫薇刀其实不在暗月阁后一拥而上,倒不如先用这个消息去乱了他们的人心。这个埋葬了五年的秘密终究是武林中人心头最大的隐患,我们只要再煽风点火一番,就坐等着看他们为争宝刀而人心惶惶,溃不成军。” ------------ 第六十一章 只怜一人 怜矢心里一阵赞叹,道:“少主好智谋!” 薛夜痕的面色却并不轻松。 倚剑山庄不可怕,安沂南不可怕,就算是倾尽武林正道全部之力,他想要他们死,也不过是一个覆手之间。只是据司马攀云的密信报,朝中反叛势力的背后似乎另有主谋。而那个人强大莫测的力量,近乎无所不能的异禀却让人无法招架。他们根本无丝毫反抗之力。 他们说那已不是人,而近乎于神。 超脱六道外,立地可飞仙。 除了哈麻族与生俱来的术法天赋,还有谁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以凡体肉胎达到半人半神的修为? 薛夜痕虽骨骼精奇,又有高人指点,但在术法玄学上终究只是高于大多数人,却绝对不能脱离于人世之外。而且此人心机之深沉,纵使他倾尽全力,也不能探之一二,是以他们同门四年,他却从未参透他的命格。 他的气息终日平稳不起波澜,他的过往竟是一片混沌。 在密宗三百弟子里,他太平凡了,平凡到几乎没有人会在意他。若不是他太过平常的气息,薛夜痕也不会有异样的感觉,总是对他多加留心,但却无任何发现。 然而就在一年前,在薛夜痕为了叶凌萱之事提前离开之后,不多时,他也就消失了。再见他时,便是为寻明晗的心脏。 也就是直到那时,薛夜痕才明白,自己为何看不透他,为何他的气息是如此诡异。因为他本就是个已死之人,他是个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才得以复生的行尸走肉。 他的名字叫做重华,而他真正的名字却叫――寂天,是哈麻族的前任祭司。 “少主……”怜矢见他盯着一树桃花不语,仿佛雕塑一般。 薛夜痕平定心神,道:“明日你去的时候,将惜颜也一并带给她。虽伤过她,至少也能用来防身。” 怜矢点头告辞,心想,又多了一个痴情人。 没想到玄凌竟有这么大的力量,连向来冷若冰霜的少主也动了心。 就在怜矢准备带她走的那天,他惊恐地发现,叶凌萱不见了! 洞里早已没了她的身影,她腿伤未好,根本不能行走,又会去了哪里?他将邙荡山几乎找了个遍却一无所获。再回到洞中,便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少主他身子一震,掩饰不住心里的惊慌 “怜矢,这是怎么回事?”薛夜痕阴沉着脸道。 “嗯?”怜矢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薛夜痕抓住了衣领。他看着他,声音不似往日平静:“告诉我,玄凌在哪里?” 怜矢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霎时刷白:“我……我不知道。昨日来看过她之后,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 他不敢再说下去,只是看着薛夜痕慢慢松开他,眼神落在地上。 惜颜静静地躺在灰尘里,犹如死去的生命。 这是薛夜痕要怜矢带给她防身的,这是她的剑。惜颜惜颜,他薛夜痕一生要珍惜的,不过只是她一人而已。如今,情断血流,她弃剑而去,便是决心了要忘记他对她的好。 是不是,从今以后,他们之间只能有恨? 原来星轨的交汇,他看不见的命格,就是在此被生生扭转,以绝望的形势向着未知的方向延伸。 司曜,我想不到,如何用我们都可以接受的方式来化解这场仇恨。或许,我们之间,只能有恨。 薛夜痕紧紧握住冰冷的剑柄,再没有说一句话。 终究,咫尺天涯的分别,还是以无可阻挡的姿态来了。 “霜儿!”一声惊呼飘荡在空气中,回荡在冷冰冰的山洞里。 叶凌萱睡梦中听见有人用疼惜的声音呼唤自己,她仿佛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间有桂花油的味道。 是娘亲吗?是娘亲再搂着因做了噩梦害怕抽泣的自己入睡吗?她紧皱的眉头霎时舒展,表情也变的柔和而安宁。 “霜儿,娘亲在这里。”嘶哑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她将怀中的女孩搂的更紧。“娘亲在这里,霜儿不要害怕,娘亲再也不会让霜儿被人抓走了。”她吻着叶凌萱的脸颊,泪不住地流下来。 一旁的落拓男子看着妻子又犯了病,饱经风霜的眼神里又带出无尽悲痛。他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面色依旧严峻。 叶凌萱被她抱得浑身发痛,用力睁开眼便看见一个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眼窝深陷如鬼魅一般的女人正抱着她亲吻。她的身体瞬间僵硬,想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想推开她又没有力气,只能瞪大了眼睛注视着这个可怕的女人。 半晌,男子起来走到她们身边,看到叶凌萱已醒,眼里不禁有一丝狠辣,但转瞬便蹲下来对着女人温柔道:“清水,霜儿重伤未愈,又睡了那么久,肚子一定饿了,你去为她做点吃的吧!记着做她最爱吃的小丸子啊。” 女人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满眼迷茫,但随即又清明开了。她笑道:“对哦,我怎么给忘了呢!”她低下头看看一脸迷惑的叶凌萱,道:“霜儿,乖乖等着,娘亲去给你做小丸子吃啊!吃完了伤就好了。霜儿以前最爱吃娘亲做的小丸子了,娘亲现在就去……” 她自言自语,把叶凌萱交给男子的时候还不忘亲她一下,又交代了自己的丈夫千百句,才一步一回头地向前走。 就在一束光线打下来的地方,她凌空而起,眨眼便消失不见。动作之快,武功之高令叶凌萱不禁瞠目。 他们究竟是谁?为何身怀绝世武功却要隐匿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又为何要救自己?还有,那个霜儿是谁?看样子,那个疯女人应该是把自己当成她的女儿了。 这里有太多的疑问不得解,她只能寄希望于洞中的男子。 ------------ 第六十二章 洞中男女 男子一头凌乱的长发,衣衫破旧,面目沧桑,虽是这般落魄如乞丐的装扮,但眉宇间依然难掩傲人英气,看样子倒不像是什么邪魔歪道。 叶凌萱只记得在那一夜怜矢走了以后,她便被这陌生男子掳到了这邙荡山的地下洞穴里。她不禁佩服这二人,能在暗月阁眼皮子底下隐居这么多年而不被发现,倒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她实在是有很多话想要问问他,只是男子一副敌视的态度,想来该是暗月阁的敌人。只是不知是何深仇大恨,将他逼到了这个地步。而且她亦发现,自那场巨变之后,她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怜矢为她剜骨取钉时她一声不吭不是因为不痛,怜矢抱着她安慰她时她不回应不是因为她默许了,彻骨的仇恨永生不忘,之后的折磨更是将报仇的烙印印的更深了。她不语,是因为没有办法喊,没有办法喊出她的痛,她的恨,她的怨。 上天没有夺取她的性命,却夺走了她的声音。这究竟是一种补偿,还是另一种变相的折磨?不过,还好,她现在连命都已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还能不能说话? 脱离了疯女人的怀抱,叶凌萱大口地喘着气,手脚并用地往后退,靠在了山壁上。 男子坐在她对面,眼中的火焰越燃越旺。他问,声音低沉如铁:“你是谁?是不是暗月阁的人?” 叶凌萱摇头,当然不是。从今以后,她只有一个身份,便是暗月阁的敌人! 男子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人?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会一把捏死你。” 叶凌萱忽然笑了,她现在就连假话都说不出。她指指自己的嘴,摇摇头。 “你是哑巴?”男子皱眉,即刻否定道:“不用再装了,我听到过你的声音。”那天他见到有人为她疗伤,她绝不是哑巴。 叶凌萱摇头,又点头。 男子一把握住了她的肩膀,用力道:“别骗我了,赶快说话!” 叶凌萱疼得皱了皱眉头,依旧没有声音。 男子手下又加了几分力,他自然知道自己的指下之力足以让人骨头粉碎。直到鲜血从破裂的伤口渗出染红了他的手,他才恍然惊醒:“失语症?” 叶凌萱疼的几乎昏厥,却仍以口型道:“我没有骗你。” 男子愣了,这样的病症他听说过,却从未见到过。又是什么?让她连话也不愿说?他拿起地上一根枯枝,递给她道:“那你就写给我看,我问什么你写什么?听懂了吗?” 叶凌萱费力地抓住树枝,点头,却先写道:“你是谁?” 男子暴躁道:“你应该先回答我!” 叶凌萱咬着牙指挥着颤抖的手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加在“你是谁”的后面。 男子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她是谁,便又问:“你既不是暗月阁的人,又为何身受暗月阁的刑罚?为何会有暗月阁的人出手相救?” 透骨钉可是薛东楼的拿手好戏,他的身上如今还残留着三根透骨钉长在骨头里。十年的时光里,每到阴雨天那蚀骨的疼痛不断地提醒着他未雪的大仇。 而在邙荡山住了十年,他对阁中人自然是面熟的很。能惊动薛夜痕的人,必定不简单,所以他才冒险将她掳走,试图从她身上打探出有关暗月阁的事情,好尽快杀了薛东楼报他女儿的仇。 再完成一件事,他和妻子便可以解脱了。十年的暗无天日,他妻子的丧女之痛,也终于可以有了了结。 叶凌萱写道:“暗月阁杀了我全家,他们都是我的仇人。我报仇不成,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和我没有关系,只是我的仇人,仇人!”手不住地颤抖,难掩的痛苦又一次席卷而来。 男子默然不语,突然叹息,起身离开。 叶凌萱想知道他究竟是谁,但终究问不出来,只是望着地上歪斜的几行字心狠狠地痛起来。 薛夜痕,薛夜痕!她握紧了手掌,都是你的错!既已杀了我全家,又为何独留我一个?你骗了我整整五年,又在五年后让我生不如死。既已决定了杀我,又何必惺惺作态?你记住,这些账,我会一笔一笔地跟你算! “霜儿,一定饿坏了吧?娘亲来晚了,霜儿不要生气。”疯女人突然跑了过来,欣喜的脸上容光焕发,连皱纹也少了许多,整个人像是突然年轻了五岁。 她捧着一把雪球跑到叶凌萱的身边,道:“霜儿,看娘亲为你做的小丸子,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她拿起一个递到叶凌萱的嘴边,哄着道:“来,乖啊!快吃了,吃了伤口就不痛了,霜儿就能跑跑跳跳了。霜儿不是想和娘亲一起放风筝吗?” 叶凌萱看着她手上的雪球,没有开口。 女人眼里的光慢慢地熄灭下去,她忽地将手中的雪球全都抛到了地上,用脚乱踩。 男子见状要来阻止,被她一掌打的飞了出去。此时的她,双眼充血,瞪着男子道:“铁轶,都怪你。若不是你非要当什么武林盟主,怎么会惹来那么多人的追杀?我的霜儿,又怎么会一次次被人抢走?铁轶,你这个混蛋,你还我的霜儿!我的霜儿,再也回不来了……” 她忽然想起那日自己的女儿惨死在他人剑下的场景,只觉心如刀绞,便向铁轶连击数掌。但铁轶却只是挺直了身子尽数接下,并不躲闪。 ------------ 第六十三章 恨催人老 女人打了几掌之后似乎认出了那是自己的丈夫,但对女儿的思念已令她无法自已。她蹲下去失声痛哭:“霜儿,我的霜儿,再也回不来了……霜儿,娘亲好想你啊!你知不知道……” 铁轶此时才猛地吐出几口血来。他妻子柳清水本就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曾名列《江湖奇侠榜》第七的雪兰仙子。被她这样几掌,一般人不死也残了。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因失女之痛患上了失心疯,他遍寻名医也治不好她,只好任她时好时坏。 “清水!”铁轶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不怕,霜儿也一定很想你,你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霜儿会难过的。” 柳清水不住地抽泣,却忽然推开他嘶吼道:“你滚开!都是你的错,都怪你!我的霜儿,死的那样惨,她才八岁啊!才八岁……” 铁轶被她推的跌在地上,眼眶也潮红起来。他用力砸下拳头,仰天道:“薛东楼,今生不杀你,我铁轶誓不为人!” 叶凌萱被他们二人的对话惊的回不神来。原来是爹爹的朋友之一,前任的武林盟主铁轶叔叔。那他的妻子,便是江湖人称“空谷幽兰”的雪兰仙人柳清水了。只是没想到,爹爹口中的铁轶叔叔退隐江湖的真相竟是这样。 为了报仇,他们赔进了十年的岁月,如今再见,又有谁还能认的出这一对神仙眷侣?又有谁能想的到眼前这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看似花甲的女人其实才不到四十岁? 她忽然觉得恐惧,自己今后,会不会像他们一样? 原来,催人老的不是岁月,而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柳清水无力地坐在地上痛哭。十年来,她一直放任着自己的情绪如野兽一般,她需要发泄,她做不到自己的丈夫那般隐忍。 女人的悲痛若是堆积在心里,最先毁灭的必定是自己。可她又那样深爱这自己的丈夫,她也是那样恨他。为了一个与己无关的使命,白白搭进了女儿的性命和他们十年的青春。她知道自己不能死,即便是这样疯着烦着他,亦能让他有理由可以活下去。 忽然,有人拉她的衣袖。她回过头去,看见自己的霜儿,不,是叶凌萱,捡起了地上已经缩小并沾满泥土的雪球,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并向她露出微笑。 柳清水有一刹那的恍惚,若是霜儿还活着,也必定这般大了,一定会很漂亮,也会有这样明媚的笑容。她扑过去将叶凌萱搂在怀里,亲吻她的头发:“霜儿,你终于回来了!娘亲再也不会让你走,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叶凌萱靠在她温暖的怀抱里。虽然是别人的母亲,但母亲的怀抱都是一样的安全与可靠。她的泪流下来,张了张嘴,道,娘亲,萱儿好想你。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天,玄清感觉自己一直陷在梦魇里不得解脱。梦里是无尽的血色,她被血包围,吞噬,自己与她只隔了一尺的距离,却恍如天涯。他怎么努力也到不了她的身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永沉血湖。 这样的梦境,真实到令人绝望。就算能醒过来,也足以摧毁一个人的信念。何况,这本就不是梦 他终于明了云染的痛,明了为何叶凌萱要不顾艰险地为他解除蛊毒。她一直是那样善良的孩子,如若不是被仇恨哺育。可是直到最后关头,她都没有伤害任何人。她只找了薛东楼,她分明就是冲着死去的。 回想五年前的那场血腥屠戮,他,少主,云染又如何能置身事外,不染一指?她没有伤害他们任何人,只选择了毁灭自己。即使她很清楚,如果她想动手,他们三人之中绝没有人会伤她一根头发。 玄清慢慢坐起来。表情呆滞地望着窗外飘落的大雪,心头刀割般疼痛。四月大雪,连老天都感知她的愁苦。而自己,又为能她做些什么?她如今,是不是连尸骨都已寒冷? 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本想去找云染,却只看到了一身黑衣的薛夜痕。他站在神羽门的阁楼上,目光淡淡地睨过来。 ------------ 第六十四章 江山雪乱 玄清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以轻功掠上,惊下枝头残花白雪。虽气于薛夜痕令他昏睡了这么些日子,但依旧恭敬道:“少主。” 薛夜痕看了他一眼,道:“玄清,你的气色不太好。” 玄清道:“多谢少主关心。” 薛夜痕望着漫天落雪道:“最近阁中事务繁多,你务必要养好身子。” 玄清疑惑,他怎么会跟自己说这些话? 薛夜痕淡淡道:“玄凌叛阁被诛,云染于长白山天池自溺,司曜病重,除了被派出阁执行任务的门主和副门主,如今阁中剩下的战将委实不多,而今,却又是多事之秋……” 玄清愣住了,果然,事情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下去。 玄凌,初见时如小兽般凌厉的女孩,竟真的这样没了吗?云染,那个总是乐观的少年,真的为爱永绝了自己的生命。而其中,又有多少是对玄凌的自责。那日他在大殿上的突然昏厥便已说明他的内心,他生的希望,正一点一点土崩瓦解。或许,是玄凌的死,给了他最后的一击。 他曾对自己说,阿凌永远是他的妹妹。只要最后的真相没有揭开,他便会一直守护着她直到她杀死自己。这是他唯一能做的救赎。 如今,最后一丝生的信念都已断绝。 玄清的身体摇晃了几下,终于站稳。 薛夜痕自然知道这两人在他心里的分量有多重,他们的死对他的打击又有多大。只是他不知道,这足不足以激发他潜在的恨意。 父亲的银针封住了不仅是他的记忆,更压制了他的魔性。他曾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人,如今却是个温和没有脾气的杀手。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赌对不对,只是觉得有些冒险。 薛夜痕的眉头微蹙,眼中也带了凌乱。他道:“玄清,我在这里不只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世道突变,江山雪乱,不知何时才能旧颜换新装。如果能像这场大雪般抹杀了之前的一切污垢,是否这天下就会太平一些?” 玄清自然不懂他话中的深意,只觉的一些奇怪的画面和字句突然涌进脑海里。后脑有些发疼。他道:“还望少主明示。” 薛夜痕怔了一下,缓缓道:“玄清,如果换做你,你肯倾覆了这天下,为你爱的人报仇吗?” 玄清猛地抬头,望见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似乎看出了什么。他跪下道:“玄清愿听少主调遣,万死不辞。” 薛夜痕的表情有些空洞,又讶于自己刚才的话,不觉无言。许久才道:“你下去吧。” 玄清点头,又问:“那玄凌她……可有为她立碑?” 薛夜痕冷冷道:“尸骨无存,又何以立碑?玄凌,她命该如此,只能做荒山野鬼。若真是死在五年前,或许下场会比现在好些。” 玄清握紧了拳头,却不知薛夜痕究竟是在怪谁。他紧咬着牙道:“即便是衣冠冢,我也定要为她立碑。” 薛夜痕冷笑:“你以为我父亲会允许吗?玄清,要为她立碑也可以,但也只能立无字碑。不过若被人发现,终究不过是践踏唾弃,你又何苦让她死后也不得安宁?” 玄清身子一震,闭上眼睛,泪痛苦地流下来:“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她已经死了,却连块碑也不肯给她?” 薛夜痕道:“玄清,这就是现实。若你站到了足够高的位置,你便有权力做你想做的一切。只是现在,你还没有这个能力。” 玄清冷冷一哼,转身离去。 薛夜痕继续望着这漫天乱雪,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捂住嘴,再拿下来手心里已满是猩红。 阿凌,如果可以选择,我多么想我们都不是站在现在的这个位置上,那样我便不会伤了你。如果有一天,我肯为你负了天下,你会不会原谅我,会不会再回到我的身边? 司曜对他说天有异象,紫薇星现,预示着帝王出世,天下将易主,现有的格局将会推翻重来。 是不是,一切早就是上天注定好了的? “这是什么?”铁轶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图形和注释,好奇道。 叶凌萱顾不得擦擦满头的汗水,甩了甩酸痛的胳膊,继续写道:“暗月阁布防图。” 铁轶惊喜道:“真的?”他曾多次想潜进去,只是碍于阁中众多的屋宇楼阁及高人布下的奇门遁甲之术,一直未能有任何接近薛东楼的机会。如今有了这布防图,找到薛东楼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他细细看了半天,果然与他多年的观察一致。他又问:“你为何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叶凌萱看了他一眼,默默写道:“铁叔叔,你还记得我爹叶山河吗?” 铁轶大惊:“你……你是叶兄的女儿?” 叶凌萱点头,写道:“那日暗月阁灭了山庄,杀了我的爹娘,却把我当成他们的杀手培养了五年。几天前,我知道真相后,便取刺杀薛东楼。我不敌,便成了这个样子!” 铁轶激动得眼眶潮红,一把将她抱住,感叹道:“萱儿,真的是你啊!原来你还活着!都怪叔叔记性不好,竟将你的名字给忘了!萱儿,你活着太好了。你放心,叔叔一定替你报仇!” “看你们爷儿俩有什么好事啊!这么高兴?”有女子温柔的声音传来,柳清水一边用勺子搅着锅里的汤,一把笑道。 不过几日,她整个人便换了模样,脸上的皱纹极速地消失,眉眼间焕发出年轻时的风姿,用木簪子挽起的长发更增添了她成熟的风韵。 铁轶松开叶凌萱,笑道:“没什么?汤做好了没,我和霜儿可都饿了呢!” 柳清水笑道:“快了,看你猴急的样子。” 叶凌萱微微笑了,她感到一种家的温暖正包围着她,本已绝望的心,此刻正一点点复苏过来。 相处不过五天,叶凌萱已觉他们三人亲如一家,尤其是看着他们因悲痛而苍老的容颜竟一日日地返回年轻时的模样时,她更是无比高兴。只是柳清水再也变不回的白发每次仍刺痛她的眼睛。 ------------ 第六十五章 帝都旧事 再难好的伤口都会有愈合的时候,只是留下的伤疤却永远难以抹去。有时候,她甚至都想如果自己真的是他们的女儿就好了,他们便不用受这十年相思之苦,催人心肝。 铁轶也告诉了她许多事情。 当年身为武林盟主的他突然引退,并不是为了隐居避世,而是为了避祸。当时先皇病重,而太子未立,以司马攀云为首的乱党趁机起事,封锁先皇病重的消息,不让任何人接近。只是先皇早有打算,特将诏书和传国玉玺预先交给了萧逸风大将军。 司马苦寻无果,便扶植傀儡皇帝,即当今的崇原帝李璧。先皇驾崩后,司马秘不发丧,直到新皇登基已成定局,连萧大将军也无力回天。但他知道一旦司马当权,势必会诛杀朝中异己势力,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于是他便将密诏和玉玺交给了铁轶,并将太子也托付给他,希望他能完成先帝遗愿,助太子登基。 铁轶身负重担,从此隐退江湖,只盼将太子抚养成人,夺回政权。后萧逸风将自己的侄儿冒充太子交出,萧氏被诛九族,司马一手导演的宫廷政变在株连了多名正直官吏后终于停止。 但铁轶没有想到,司马竟会和暗月阁勾结在一起。凭暗月阁的耳目,很快便追查到了事情真相。薛东楼暗自行动,想抓走太子。他们一家人便开始四处躲藏,终被薛东楼找到。 铁轶和柳清水难敌众多杀手,一时不周,眼见自己的女儿死于杀手剑下。柳清水当场发疯,铁轶与她跳崖却大难不死,生还后一边计划报仇一边探寻太子下落,直至遇见了玄清。 一个温润若水的少年,那年,他十五岁,眉眼更加秀气英俊,却仍不失当年模样。只是,他俨然已是暗月阁的人,想来也是薛夜痕用了银针封脑之类的方法,封住了他的记忆,并将他培养成自己的工具。 或许司马至今都被薛东楼蒙在鼓里,否则太子之事不会轻易了结。薛东楼的狼子野心如今已是昭然若揭。 什么?玄清是太子?叶凌萱难掩眼中惊异。 铁轶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沉重地点头道:“是我无能,保不住太子,才让他在暗月阁中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自从认出他来,我便时时寻找机会想与他接近。谁知他虽没有了以前的骄横脾气,但心思却深沉了不少。他惊觉很高,我不敢贸然现身,怕他不信。”他顿了顿,又道:“可是我已不想再等下去。萱儿,我和你柳姨已经生不如死地活了这么多年,我们都已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有了你的布防图,我和你柳姨便会尽快动手。即便是死,我们也死的心甘。只是太子之事一直压在我的心里。不过现在好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叶凌萱摇摇头,拉住了他的袖子,写道:“不要,铁叔叔,不要又丢下萱儿一个人。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铁轶长叹一声,摸了摸她的头,沉痛道:“即便不为霜儿,为了你的爹娘,为了神兵山庄百十条性命,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萱儿,记住,即使只剩下你一个,你也要坚强。你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你害怕。答应叔叔,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受伤了。” 铁叔叔。叶凌萱望着他。 铁轶一笑,道:“太子一直在找你,我都看到了,你要去见见他吗?” 叶凌萱见到他时已是夜晚。 无星无月,漆黑一片,惟有山丘上一点灯火在风中摇摇欲坠。 玄清的身边堆满了木头,石屑。一块石头上血迹斑斑,一个初现轮廓的木头人像被他捏在手里。他此刻正望着木像发呆,时而抬起头看看如墨的夜色,喃喃:“玄凌,告诉我,你的魂魄究竟在哪里?我在找你,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一面?你是不是在恨我?我也恨我自己……玄凌……” 他的泪落下来,滴在木像的脸上,急忙用袖子擦去。又发了会儿怔,发觉明明思念之人的一肌一容都如浮雕般刻在心头,手下却怎么也刻不出她的半分神韵。他太怕了,怕自己会毁了她。 他忽然凑到石头上,以指代刀,一笔一笔刻下“玄凌之墓”,却又立即抹去。不管指尖血肉模糊。 “玄凌,真的是连碑也不可以给你吗?我不想你死后不得安宁,可我又怎么忍心你居无定所?玄凌,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叶凌萱见他眼中泪光闪烁,一股复杂情绪漫上心房。她回头,不忍再看。便发现了柳清水,她正一脸疼惜地看着远处的少年。 叶凌萱张了张嘴,叫了句,柳姨。 柳清水拦住她的肩膀,道:“傻孩子,你知不知道,太子有多喜欢你?” 叶凌萱没有回应。纵是喜欢又如何,杀人凶手这一道沟渠,便已将他们隔了千山万水。 柳清水继续道:“萱儿,原谅了太子吧。那不是他的本性,不要让这些误会耽误了你们终生。” 萱儿?叶凌萱望向她。 柳清水淡然一笑,笑容若优雅兰花,昔日雪兰仙子的名号名符其实。她叹道:“霜儿已死,她再也回不来了,这些我都知道。我发疯,只不过是因为我想活下来。仇恨,若不懂得发泄,最先伤的必是自己。萱儿,我只是很喜欢你,你很像我的霜儿。她从前和太子关系很好,太子只肯听她的话。只是她终究福薄。不过这样也好,也省得日后诸多烦扰。” 叶凌萱以树枝写道:“柳姨,你究竟想说什么?” 柳清水道:“萱儿,明日我和你铁叔叔便会去找薛东楼,所以有些事情想告诉你。太子是个好孩子,我不希望因为薛东楼的过错断送了你们的缘分。若你肯原谅他,我和你铁叔叔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叶凌萱望着远处闪烁的灯火,依旧沉默。 ------------ 第六十六章 玄清身世 柳清水继续道:“你放不下也没关系,时间会改变一切的。十年的时间已足够长,我们的复仇到了最后其实已没有任何意义。我和你铁叔叔早就看透了这一点,只是这十年终究不能白过,我们死在薛东楼的手中亦是最好的归宿。 这世上,你和太子,是我们最大的牵挂。所以,萱儿,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彼此依靠,人生便好过一点。我们会尽快告知他太子的身份,若他不肯信我们,还需你帮忙。这也是我和你铁叔叔最后求你的事情了。” 叶凌萱的目光沉涩悲痛,却还是点了点头。 一夜无眠,却在凌晨时分入睡。朦胧中有人来到自己身边,为自己的伤口敷了药,又将内力源源地输入她的体内。 她刚要起身,便被点住穴道。她听见铁轶道:“萱儿,我们要走了。这一身武功费了可惜,你得到我和你柳姨二十年的内力,今后便要懂得保护自己,懂了吗?还有,我与太子约好正午时分在洞外相见,你将这信物给他。若他还不肯信,我会撑到他来找我。若他信了,便让他去找扶世宗宗主尹渊,之后的事情他自有安排。” 叶凌萱瞪大了眼睛,满是泪水地看着他们。 柳清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道:“好萱儿,娘亲走了,你要好好活着。若你和太子终成眷属,别忘了在我们的坟前洒一杯喜酒。” 有泪落在她的脸上,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远。 铁叔叔,柳姨。她闭上眼,心撕裂般疼痛。 天光大亮,叶凌萱试着冲开穴道。只感觉体内一股暖流在周身血脉里运行不止,竟轻易地就冲开了穴道。她急忙起身,手无意间触到一个包袱。打开一看,果然是铁轶嘱咐她交给玄清的传国玉玺和先皇密诏。她愣了一下,目光沉重。 来到约定地点,就发现玄清早已等在那里,手中仍握着那个轮廓初现的木像,十指血迹斑斑。 叶凌萱远远地看着他,一时竟不敢靠近。 而玄清此刻也是忐忑不安。自从昨夜那个陌生人对他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喷薄欲出。他并不在意陌生人对他身份的肯定,他只是惊讶于玄凌没死的消息。 只要这一句话,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他等不及到中午,早早地便来到了这里等她。他早该想到,她不会死的,她那样坚强的女孩,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死? 叶凌萱凝视了他许久,又望了望远处暗月阁的重重屋宇,叹了口气,向他走去。这是铁叔叔和柳姨最后的心愿了,一定要帮他们实现。 玄清听见身后声响,转身时脸上的欣喜异常让她动容。不过几日不见,他消瘦的程度已出乎了她的意料。他向她奔来,激动地抱住她道:“玄凌,我终于见到你了!” 叶凌萱被她紧紧抱住,却不知如何回应,只得如木偶般呆立不动。 玄清继续道:“玄凌,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老天有眼,让你活着,你知道我现在有多么感谢上苍吗?” 叶凌萱推开他,望着他发光的眼睛,在他的掌心一字一字写道:“玄清,你现在看到的,究竟是我,还是霜儿?” 霜儿?玄清一愣,觉得这个名字无比熟悉,就像被遗忘在角落里蒙尘多年的书本,突然被人翻出,抹去上面的灰尘和蛛网,发出耀眼的光。 他抓住她的手,急切道:“玄凌,霜儿是谁?你和那个陌生的男子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都向我提到了这个人?” 叶凌萱抽回手,将包袱递给他。 玄清满怀疑惑地打开包袱,果然看见了陌生男子所说的传国玉玺和密诏。那么说,他所说的都是真的了?可是?这怎么能让他接受?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前镇国大将军萧逸风的儿子,阁主也是这样说的,还说要铲除了朝中的乱党替他报仇。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他扶着她的肩膀,道:“玄凌,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你又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叶凌萱不说话,却引导着他的手摸上了他的后脑。他感到手下的皮肤里有三个突起的异物。他的手开始发颤,这么多年,他竟没有发现。 玄清看着她,忽问:“玄凌,你为什么不说话?”陌生男子只说她还活着,并没有说她不能说话啊。 叶凌萱避开他的目光,又在他的掌心写道:“玄清,你所知道的便都是事实。若你还不信,便可回阁去找他。他会等你。” 玄清不管她的话,只是悲痛地注视着她:“玄凌,是我没用,不能保护你,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我发誓,我一定会成为人中之龙,我要用这天下去换得你的平安幸福。玄凌,相信我!” 薛夜痕的话又在脑海里浮现。终有一天,他会有这个能力。 叶凌萱写道:“我不要你给我任何承诺,我只希望你不要辜负了铁叔叔,不要辜负了天下人。” 玄清点头,后退几步,握紧双拳。随着一声低吼,三根带血的银针被他从穴道中生生逼出。霎时,惨烈的画面将他淹没。 宫廷政变,母后遇害,他被人收留,一路颠沛流离,直至遇见了霜儿,那个带给他平生第一束光芒的女孩。她的笑容,她的纯真,无一不让向来孤倨自傲的他心生羡慕。 那年芦花纷飞如雪,他霸道地对她说:“霜儿,你听着,从今以后,你便是我李恪清的太子妃了,我再不允许别人把你抢走!” 只是芦花未尽,血花已模糊了二人宿命。薛东楼以银针封脑,让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并于萧逸风满门抄斩之日带他在楼上观望。 他说,玄清,这便是你被陷害的父亲。我救你,是不想让萧家绝后。你若忠心于我,我便为你报这血海深仇。 屠刀挥下,鲜血遍流。六月的长安,忽然落下大雪。他凝视着血中父亲的尸首,肝胆俱裂。 ------------ 第六十七章 斩草除根 又是这样的把戏!薛东楼,你到底这样害了多少人!玄清仰天悲啸,痛苦不已。 难怪第一面就对玄凌有莫名的喜欢,难怪总是想要保护她,亲近她,难怪觉得她如此熟悉。原本记忆中真的有过这样一个女孩。那么,他爱的究竟是谁? 这世上没有无来由的爱与恨,一切感情的激荡都必定是有原因的。叶凌萱对此深信不疑,所以当铁轶夫妇讲起霜儿与玄清的事情时,她便已渐渐明了。自己,终究不过是个影子。 玄清很快平静下来,既然仇人已经明了,剩下的事情便简单多了。他又将那三根银针插回原来的地方,道:“他们在哪里?” 将玉玺和密诏藏在了安全的地方之后,两人便奔赴暗月阁,半途玄清拦住她道:“你不能回去。” 叶凌萱正要说话,就看见两个物体向她撞来。她侧身躲过,才看清跌落在地上的正是铁轶夫妇。他们浑身是血,四肢可见森森白骨,凄惨不堪。 她哭着跪倒在二人身边,满心悲痛无处发泄。 “萱儿,别哭……”柳清水想伸手抚摸她已做不到,整条手臂几乎都被削去。 叶凌萱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别死,求求你们,不要死。她手忙脚乱地想要点住他们的穴道止血,却根本无从下手。血肉模糊,连穴道都找不到了。 薛东楼,你好狠毒的心肠!玄清愤怒地握紧了手掌。 这时,四周山岗上忽然出现重重人影。 薛东楼立于高处,冷眼观看着下面的生离死别。他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直到今日故友相见,他才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能破解重重迷阵闯到他内阁的人,不是楼中有了接应,便是外面有了叛徒。 果不其然,玄凌竟然还活着!穿心一剑都要不了她的命,难道她是神仙不成?又或者,他望向身边负手而立的薛夜痕,他的冷酷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无惊无喜。这才是疑点。除非,他早已知道玄凌没死。 薛东楼暗自冷哼,真是胆子大了,翅膀硬了,一个个的都来反他。他冷冷道:“痕儿,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记住,为父喜欢斩草除根。” 薛夜痕按住剑柄,平静道:“是,孩儿不会让父亲失望。” “玄清,你过来。”薛东楼似笑非笑。 玄清压下心中恨意,缓缓走了过去。 薛东楼的手抚过他的头,摸到脑后的银针,微笑道:“玄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玄凌还活着的?” 玄清道:“刚刚。我本欲来此练功,无意间碰见了她。我也惊讶的很,正想处理,阁主便到了。” 薛东楼道:“很好,你先退下吧。” 事情已到关键一步,这样大一枚棋子可得好好保护。不然他称霸天下的大业便又会受阻。 叶凌萱看着薛夜痕提剑而来,便起身护住身后二人。 “让开!”薛夜痕拔剑。 叶凌萱恨恨地看着他,她就是再死一次,也绝不会退让。 薛夜痕的眼里有一丝悲痛,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逼他? 第一次是为了安沂南,第二次为铁轶夫妇。她为什么总要将他逼到两难的境地?铁轶夫妇已经必死无疑,再拖下去也只是加重他们的痛苦而已。他想给他们一个痛快,为什么她就不能明白呢? 薛夜痕淡淡道:“阿凌,不要再任性了。” 叶凌萱紧咬牙关,眼泪不住地流下。不可能,我不会让你杀了他们。 铁轶和柳清水相视一眼,忽然一跃而起,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将叶凌萱远远推开,而后向薛夜痕出手一击。 “不――”叶凌萱看着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远,耳畔风声呼啸,转眼已在百丈开外。 “萱儿,好好活着――”最后一丝呼喊传来,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铁叔叔,柳姨……”叶凌萱落在一处高地上,失声痛哭。她还是看到了,云吞的剑,贯穿了他们的胸膛,她悲极而喊:“薛夜痕,我恨你!” 薛夜痕望着滴血的剑尖,手竟有些颤抖。要怎么办?怎么才能保住你这个傻丫头? 薛东楼见状,面色奇冷,他手一挥:“追,绝不能让玄凌再逃脱!” “是。”门下弟子散开如天罗地网一般。 这时,远处暗月阁忽然火光冲天,刺鼻的气味随风送来,滚滚热浪似乎触手可及。 薛东楼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有弟子气喘吁吁地来报:“启禀阁主,不好啦!暗月阁不知为何……突……突起大火,阁中人手不够……” 薛夜痕略一沉思,道:“痕儿,你带人回去救火。这丫头为父亲自来收拾!” 薛夜痕稍有迟疑,最终点头道:“是。”然而中途他却只命弟子返回,自己则暗中跟在薛东楼身后。 他已看出,这绝不是自然的火灾,而是“天火”,是术法中的高级攻击术。因不是一般之火,所以很难扑灭,至少要烧三天三夜,将一切都化为灰烬。能达到这种修为的人除了他师父涩谷宗师以外,天下几已无人,连司曜都不可以。那么,还会有谁? 高台上,薛东楼已向手无寸铁的叶凌萱使出了杀招。“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祸害,当初便不该留你!” 叶凌萱退无可退,只能闭着眼承受。只听耳边一声嘹亮鸟叫,身子忽然凌空而起,落在一个人的怀抱里。她睁开眼,看见男子柔软的笑。 ------------ 第六十八章 重重如华 薛夜痕远远地听到嘹亮的鸟叫,身形一滞。这是北塔的声音,果然是他!他仰头看那片蔚蓝,几丝浮云漂移北去。 重华,我们的战争,就从今日开始吧。 “是你,重华?” 重华微微一笑,道:“阿凌,我是来找你找回一颗心的。” 相见那日,他对她说:“除非你让我喜欢上你,否则我不会把明晗的心交给你。” 叶凌萱道:“对不起,我做不到。我不喜欢你,又如何能让你喜欢我?这样的感情不公平。” 就这一句话,就记在了他的心里,解开了他两世未解的困惑。他一直自私地占有着明晗的躯体,不肯将她交出。如今才懂得,自己想让她幸福,可是不和爱的人在一起,她怎么能幸福? 当她不安的灵魂某日终于平复下来时,他便知道,她的心已经到了那个人的手中。他的心结,也算是解开一个。 重华,这个如仙一般的男子,用他清透的淡蓝色的眸子看着她,声音渺渺如在九天之外。他从背后环住她的腰,道:“阿凌,是时候该兑现换心之约了。” 叶凌萱的身体忽然僵硬。铁轶夫妇的死给了她莫大的刺激,她终于能开口说话,可心里还是抗拒着语言的。她艰难道:“可是?重华,我不喜欢你。” 还是这句话吗?重华淡淡一笑,笑容如莲花绽放,道:“阿凌,我有耐心。既然你拿走了我的一颗心,自然也得以一颗心来补偿我,这才公平。” 叶凌萱不语,却也不承认。 重华抱起她强迫她面向自己坐下。大雁北塔无声,只是越飞越高。清风流云在身畔穿行,伸手可触那微蓝的天。 叶凌萱闻到他身上鸢尾的花香。那是他在花颜坡染上了永生不灭的气息。从初见他时他对明晗的感情,便可知那是他一生中多么美好的记忆。 “阿凌,看着我的眼睛。”重华捧起她的脸。 叶凌萱躲闪不开,只得看着他,却发现他的目光里再没有初见时那股神秘的力量,连瞳孔亦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只是依旧明澈如水。 “你的……眼睛?”叶凌萱惊讶。那勾人魂魄的力量呢?那种一眼便能看穿人心的神秘力量呢? 重华淡然,言语中有些惆怅:“你知道我本不叫重华。因我生有双瞳,且有两种命格,所以师父叫我重华,所以在七年前寂天死后重华复生,很惊讶吧?”他看着她,忽然笑的有些孩子气。 “世事多变,自然之灵力不止让人敬仰膜拜。我修习法术到了这一步,早已不觉生与死的差别。但那一日你的出现却让的心陡起波澜。你带走了明晗,便是带走了我的一颗心。心之不在,重瞳便不存。现在我虽已失去了瞳术的力量,但我发现我的人生又有了新的追求。除了报仇,便是你。 见到你的第一眼,便刻骨铭心。因为你是第一个让我一眼看不到底的人。但也是那一眼,我知道了,你想要的是什么?你在乎的又是什么。相信我,你想要的薛夜痕绝对给不了你,而你在乎的,却是他伤害你的源头。不管你现在相不相信,他,绝不是你归宿。” 密宗三百弟子,能入得他眼的也不过薛夜痕一人而已。虽看不透他的全部,但也知晓一半。他的天赋,智谋,心机,手段,世上几无人能及,人中之龙的称号非他莫属。但终究不是正龙之身,耀眼的光芒中总有些黯淡围绕。 除却宿命,他的执念,亦是推他入深渊的一个原因。如若无此,君临天下又何须质疑?而他的执念,无非就是眼前的女子而已。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一代霸主最无奈的莫过于此。 晴明山相见,便已知他对她情愫非常,而自己想要暗月阁永无翻身之可能,找回遗失的瞳术的关键,也系于她一人之身。 叶凌萱垂下眼眸,知他所说句句属实。她想要的不过是和父母在一起的平凡幸福,却被湮没在暗月阁的屠刀之下;她想要的不过是为亲人报仇,最终却沦为他人的杀人工具;她在乎的,亲人,朋友,最后一个个不是死在他的手里,就是毁在他的手里。玄清,云染,就连铁轶夫妇也不例外。 从一开始遇见他,一切便都是个阴谋。他布下绑着刀片的大网,然后一点一点地收拢。尖利的刀片将她的血管割破,将她的皮肉撕裂,遍体鳞伤,生不如死。 薛夜痕,你究竟是个多么残忍的人?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的连渣也不剩! 看到她眼中的凛冽寒意与彻骨杀气,重华知道时间刚好。 看来在暗月阁中找到自己的同盟还真是帮了他不少的忙。放火,救人,一分一秒都在他的掌握范围内。 薛夜痕,你再诡谲多变,也料不到这顺应天命的大火吧。而这些,仅仅是个开始。 重华抚摸着她的头发,将她揽到了自己的怀里,轻柔道:“不过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你想要的,你在乎的,我都会去护得它们的周全,绝不会让你再伤心难过。” 叶凌萱在他的怀里慢慢松弛下来。此时此刻,再没有什么比这样一个坚实的怀抱可以让她依靠更重要。她坚持了这么久,终是会累的。 望着已烧成灰烬的月晖殿,暗月阁最辉煌雄伟的建筑,薛东楼的眼里简直都要冒出火来。 这么多年来,连敢踏进暗月阁领地的人都寥寥可数,再加上司曜布下的阵法,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完好无损地闯到月晖殿,还放了这么大的火而不被人察觉。 “父亲。”薛夜痕面色平静地站在他身后:“我已和司曜研究过了,这火虽是人为,但却不是普通的火,而是天火。” “天火?哼!”薛东楼慢慢转过身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天意吗?” ------------ 第六十九章 为卿负君 “天火?哼!”薛东楼慢慢转过身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天意吗?” 薛夜痕道:“父亲请勿生气,孩儿一定尽快找出纵火之人。” “啪!”薛东楼忽然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冷冷道:“痕儿,别以为你们什么事情都能瞒着我。玄凌的事情,我迟早会查清楚。到时候,所有有关联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人,寒意如刀。 “如果你们真的不怕死的话,不妨就继续和我作对!”甩下这句话,他大步走了出去。 薛夜痕避开言荻递过来手帕的手,用手指擦掉了嘴角的血迹,道:“你师父呢?” 言荻讪讪地收了手,道:“师父在九天阁,一直在等着少主。” 薛夜痕道:“你先回去禀报,说我马上过去。” “是。”言荻看了看剩下几人脸上严峻的表情,低了头走开了。 薛夜痕看着站在远处的玄清,沉吟了一下道:“玄清,你跟我来一下。”又对怜矢道:“怜矢,你等我消息。” 怜矢点头,看着他们二人离去,平静的目光顿起波澜。 没有想到,他真的没有想到,那个人的出手竟然这么神速。相见不过一天,他便完成了自己随口一说的事情,看来少主这样忌惮他是有道理的。 当他为玄凌的失踪坐立不安的时候,那个一身赤红色衣袍的男子很随意地就进入了他的卧室,将他吓了一跳。还好男子并没有恶意,否则自己早已成了亡魂。 男子找他的目的很简单,想要与他合作,他可以完成他想做的事情,而条件就是,他要带走叶凌萱。 怜矢正惊讶于他为何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男子就自己解释道:“若你知道了我的名字,你便不会这么惊讶了。”他淡淡一笑:“我叫寂天,不过我现在叫重华。” 怜矢再也说不出话来,难怪他进入暗月阁如入无人之境,难怪他能看穿自己的心思,祭司寂天,本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能死而复生,怜矢也不觉得有什么惊奇了。 重华道:“把萱儿给我,我便能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怜矢道:“你怎知我的愿望是什么?还有,我不知道玄凌在哪里。” 重华淡淡道:“怜矢,你可以改改你的称呼了。她已不是暗月阁的人了。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对我而言没有关系,我只要你按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至于你的愿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因为萱儿所起的吧。” 他望着怜矢,淡蓝色的眸子里仿佛散发着诡异的光,让人在他的注视下无所藏身。 怜矢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重华道:“不用着急回答我,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找你。” “等等!”怜矢忽然道:“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是吗?” 重华笑道:“我不只知道你要萱儿好好活下去,你想要这世上不再有痛苦与伤害,我还知道,扶世宗宗主就是……” 怜矢的脸色已变了,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不用再说了,我答应你便是。但是,我怎知你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重华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吧!明日,我会让你看到月晖殿燃起大火,这样你可信?” 怜矢吃惊地看着他,最终点了点头。 推开九天阁的大门,只见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中间的地面上发出耀眼的白光,走近了才看出是一个奇怪的阵法图。 司曜站在中间,飘散的风吹起他的白发。为了布下这个天地阴阳阵,他已耗尽了所有的法力,头发也在一夜之间全部变白。 薛夜痕看着苍老至此的司曜,表情虽是淡淡,但眼中的悲哀已显露无疑。 玄清的脸色则瞬间大变,不过几日不见,曜门主竟然成了这样苍老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离去。 言荻看着沉默的三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关了门,在门口守着。虽然师父没有跟她透露什么?但凭她的感觉,阁中一定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司曜咳嗽了几声,道:“少主,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天地阴阳阵一开启,便能预知所有的命数。我已看得非常清楚,少主此举,是天意使然。” 薛夜痕看了几眼,道:“辛苦你了,你的身体……” 司曜道:“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或许就在今夜吧。”他淡淡一笑,道:“其实死亡对我们来说,不过是换个世界继续修行而已,少主不必介怀。只是我放心不下我的小徒弟,还望少主多加照顾。” 薛夜痕静默半天,才道:“这是自然。” 玄清忽然开口了:“少主,曜门主,你们想要做什么?” 薛夜痕看了几眼阵法,又看着他的眼睛道:“萧清乾,你应该什么都知道了吧。” 玄清面色一冷,道:“原来你看出来了。” 薛夜痕道:“你不必紧张,我若想杀你,便不会带你来这里。你还记得我的话吗?” 萧清乾忽然明白了什么?道:“你们想……” 薛夜痕道:“天意如此,不可违抗。萧清乾,难道你不想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吗?” 萧清乾握紧了拳头,为何不想?他答应玄凌的,他要成为人中之龙,他要护她一生平安周全,他再也不许任何人伤害她。他看着他,道:“你要帮我?” 薛夜痕淡淡一笑:“从今以后,你是真命天子,我是武林霸主,我们两不相欠。” 萧清乾的眸子里透出坚毅的光,道:“君子一言。” 薛夜痕道:“驷马难追。” “你要带我去哪里?”叶凌萱看着一脸平和的重华,忍不住问道。“我们已经赶了五天的路了,再走下去就到岭南了。” 重华笑道:“我的萱儿还真是聪明,我们就是去岭南。” “为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将头放在她的肩上,轻轻道:“难道你不想见见你的老朋友吗?” ------------ 第七十章 政治婚姻 安镇远一怔,随即笑道:“那好,老夫就先告退了。”出门后,叫来一直跟在安沂南身边的一个护卫问:“你上次见到的二少爷喜欢的那个女子,是不是就是这位紫衣女子?” 护卫偷偷看了一眼,道:“应该没错。” 安镇远道:“这样说来,她岂非就是暗月阁的玄凌?你们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护卫一惊,道:“是,是二少爷不让说的。” “混账!”安镇远拂袖道:“这样想来,练家庄的事情就不是空穴来风了。不行,这次一定要让南儿彻底断了对这妖女的念想!” 重华见安镇远的脸色有些不对,便知他可能知道了什么。不过也没有关系,他带她来这里,本就是要给她一个新的开始的。 拉起她逃离了喧嚣的所在,两个人坐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凤凰树下,重华眼里的笑意只增不减。 叶凌萱看着他道:“你笑什么?” 重华温柔道:“萱儿,我从来没有想过,除了明晗,这世上还会有人,能让我因握着她的手而感觉安心,就像我当初保护小小的明晗一样。现在我有了你,就像有了整个世界。” 叶凌萱回避他的目光,道:“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有时我很讨厌自己,自己很懦弱,很无能,总是要依靠别人的帮助。” 重华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可是我喜欢,这就够了。萱儿,没有人能够十全十美,若你只是想着和薛夜痕去比,你的人生便会很痛苦。” 淡蓝色的眸子看着她,却并没有因为提到了某个人的名字而不愉快。 叶凌萱一惊,道:“你都看出来了?” 薛夜痕道:“我虽与他相交不深,但也十分佩服他是个很好的对手。你跟在他身边五年,自然是见识了他的手段。你在他面前自愧不如,又有什么奇怪?” 叶凌萱低下头,不再说话。 重华忽然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没关系,萱儿,有我在,我会帮你的。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他刮一下她的鼻子,道:“不说这些了,现在就来解释你的疑惑吧。” “嗯?”叶凌萱看着他。 重华道:“你应该知道暗月阁一直在与当朝宰相司马攀云合作吧?”看到她点头,他继续道:“司马攀云作恶多端,操纵朝政,几乎已是明里的皇帝,这个你应该清楚。他与暗月阁联手,想要颠覆朝政,大乱江湖。而以倚剑山庄为首的浩气盟,就是他们最大的对手。司马与薛东楼一直想要除去浩气盟,不过很不幸,浩气盟背后的推手,就是我。” 叶凌萱没有说话,却早已想到,除了他,还有谁能让薛夜痕如此忌惮?若真是无名小卒,早被暗月阁剿杀殆尽了。 重华笑道:“所以浩气盟的人对我都毕恭毕敬,不过安庄主待人向来如此,倒因此结识了不少朋友。” 这时,鞭炮声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重华拉起她便走:“吉时已到,先去看看新娘子。听说是秦川中书大人的千金,是个美人呢!” 叶凌萱在心里轻叹,心里已明了大半。什么成亲,不过是场政治联姻。看来为了对付暗月阁,倚剑山庄真的是将什么都豁了出去。 走在路上,叶凌萱忽然问:“不是说安沂南是安庄主的二公子吗?那大公子呢?怎么没见到他?” 重华道:“你是说安沂衡?他应该正在边疆。毕竟要与朝廷中人合作,是要付出足够的代价的。” 代价,果然,代价就是把自己的余生都放置在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的身上。 以自己儿子的幸福换来自己的雄心霸业,这样的代价,确实已足够大。 叶凌萱站在人群后,看着一身喜袍的安沂南。不过几日不见,他就恍如换了一个人。双眼不再炯炯有神,脸上也不再有昔时的天真不羁。现在的他,就好像丢失了魂魄一般。 在喜婆的指引下,安沂南麻木地完成了整个仪式。将喜娘迎进喜堂,众宾入座。 这时,有一个人忽然冲到了叶凌萱的身边,指着她道:“你……你不是……” 重华一把将叶凌萱拉到身后,冷冷道:“你认错人了。” 来人一看重华冰冷的表情,立马收回了手,讪讪地退了下去。 重华看了一眼正准备拜堂的新人,表情如常。就算是要揭穿她的身份,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安沂南的婚礼不能被打乱,有了中书大人的支持,以后行事自然会比以前更加方便。 叶凌萱道:“我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重华摇头:“我不放心,你就站在我身边,不要让我看不到你。” 这时,安沂南的脸色忽然变了变,他扫视四周,并没有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难道,刚刚听到的声音只是自己的幻觉?也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 “不对,她就是玄凌!”堂下忽然喧哗起来,刚刚被重华赶走的人此刻怒气冲冲地回来,身后还跟着一大帮面色铁青的人。 “天机君,你将玄凌带过来又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他们暗月阁这几年来杀了我们多少人?今天,我一定要杀了这个女魔头!”那人愤怒地喊。 重华微微一笑,道:“你口口声声说她是暗月阁的玄凌,难道你不知道,玄凌因叛阁已被薛东楼处死了吗?” 那人一怔,支吾道:“可是我记得她的眼神,一定不会错。” “天机君,你若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是,除非你能证明她不是玄凌,否则我们是不会相信你的话的。” “暗月阁诡计多端,这件事是真是假我们都不清楚,凭什么相信她?” 眼见着起哄的人越来越多,重华摇头,无奈道:“我本不想扰乱了安公子的婚礼,不过既然大家不肯善罢甘休,我也就只好点明她的身份。” 叶凌萱摇头,往后退了几步,却看见了安沂南炙热的目光。 ------------ 第七十一章 紫薇现世 叶凌萱摇头,往后退了几步,却看见了安沂南炙热的目光。 果然是她!她真的来了!安沂南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手臂却忽然被人抓住。扭过头就看见新娘已揭了盖头,一脸怒气地望着紫衣女子。 重华握紧了她的手,示意她放心,然后道:“她的确是玄凌,但,她的真实身份却是原神兵山庄的大小姐叶凌萱。”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且不说叶凌萱背弃武林正道沦为暗月阁的杀手,就是那尘封已久的紫薇刀的秘密,已足以让在场的人动心。 重华继续道:“或许大家有所不知,当年萱儿以杀手的身份进入暗月阁,不过是奉了她父亲叶山河之命,前去暗月阁做卧底。不然以神兵山庄的赫赫威名,她身为叶山河之女,又怎能背离武林正道,去做薛东楼的帮凶呢?” “你说她是卧底,有什么证据?” “对,她是不是卧底我们不清楚,但她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兄弟我们可是亲眼所见!” “今天她若不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我们一定不会放过她!” “对,不会放过她!” 众人纷纷叫嚣,但其中又有多少人是真的义愤填膺,又有多少人是在借机生事,重华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他伸出手让现场安静下来,继续道:“我今日既然敢带她来此,自然是有能证明她身份的证据。各位还请稍安勿躁。” 叶凌萱猛地看向他,她知道这是重华在为她洗白身份,可是连自己都没有办法证明,他又哪里来的证据? 叶凌萱看见他转过头来拉住自己的手,将自己护在他的身边,唇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只见他缓缓举起右手,掌心蓝光耀眼,似有气流盘旋,竟吹乱了在场之人的心神。这样强大的气场,怪不得没有人敢反对他。 淡蓝色的眸子里精光一闪,重华忽然握紧了手掌,再摊开时,一柄绝世宝刀已在他的掌心里慢慢浮现出来。没有刀鞘,刀身轻薄,光芒如水,隐隐发出紫光。而在刀柄处,赫然镌刻了一朵紫薇花的图案! 紫薇刀!人群中一阵惊呼,连叶凌萱也变了脸色。 想不到武林中人竞相追逐的绝世宝刀,她为之受尽了五年折磨的紫薇刀,此刻竟在重华的手里现身。她一直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它了,这个父亲唯一的遗物,也是神兵山庄唯一存在过的证明,原来在重华的手里。 重华看着叶凌萱眼里闪烁的光芒和她那因激动而颤抖的双手,心里竟感到无比的满足。是不是,爱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她拿到她想要的东西,为她实现任何心愿后看到她欣喜的表情就觉得人生再无追求,这样的感觉,是不是爱呢? 他的目光有一刹那的失神,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你……你是怎么找到它的?”叶凌萱难以置信地看着紫薇刀,一时竟不敢靠近。 重华笑笑,面向大家道:“我的身份大家应该很清楚,这世上,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他拿起紫薇,手指轻弹,只听龙吟不绝。 在场的众人不禁咽下了口水,眼里贪婪的火焰几乎要将重华点燃。只是忌惮于他的厉害,不敢出手。 重华淡淡道:“据欧阳冶《百家兵器榜》载:紫薇,王者之刀,性冷冽,嗜凶杀,君若得之,便可号令天下。若得之者心术不正,当惕为魔。 而叶山河虽得此刀,但他宅心仁厚,不仅未将此刀炼成魔刀,反而用之来匡扶武林正义,挽救了一场浩劫。我与紫薇也算有缘,才让我寻到了它。但刀有灵性,它目睹神兵山庄灭门惨状,目前的力量已没有人能够控制。是以叶山河虽有后人在世,我却不愿这把魔刀伤了她的性命。而我观在场之人,还没有一人有资格有能力驾驭紫薇的。所以,我决定,将它毁掉!” 重华语气淡淡,却听得在场之人一阵唏嘘。这样的绝世宝刀,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贝,他竟如此轻易地说要毁掉! 重华扫了一眼众人,几个蠢蠢欲动的人立马安静了下来。他道:“我这是为大家着想,一旦成魔,便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大家可还有异议?” 众人噤声。 “等等。”叶凌萱忽然道。 “哦?”重华一点也不惊讶:“萱儿,你想说什么?” 叶凌萱看着他道:“让我摸一摸它,很快就好。” 重华笑道:“这是自然。”他忽然附到她的耳边,道:“萱儿,不用难过,我说过,是你的东西,我一定会守护好的。” 叶凌萱颤抖的手轻抚刀锋,冰冷若水,却让她感到无比的温暖。眼前慢慢浮现出小时父亲教她练功的景象,母亲总是备好了茶水等着他们从练武厅回来,为她擦干脸上的汗水。 父亲总是笑哈哈地将她架在肩上,夸她是练武的奇才,是紫薇刀真正的主人。 而那把精光四射的刀,似乎也感应到了他们的幸福,在刀架上嗡嗡作响。 那时候,真的很幸福啊。爹,娘,这么多年了,萱儿好想你们,你们有没有想萱儿? 满是泪水的脸贴近冰冷的刀锋,泪一滴一滴地在刀身上滑出痕迹。而紫薇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气息,在她的手中不停颤动。那样尖利的刀锋,却没有伤到她分毫。 看着叶凌萱无声哭泣的模样,重华的心里有些压抑。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背,道:“好了,萱儿,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叶凌萱看到他眼里柔和的光芒,点了点头,将刀交给他。 ------------ 第七十二章 终成仇敌 叶凌萱看到他眼里柔和的光芒,点了点头,将刀交给他。然后,她便向外走去。因为她看到安沂南的眼神已经变了。而她虽悲哀于他的身不由己,却不能破坏他的婚礼。 就在她刚刚迈出门槛的时候,一个大红色的身影忽然拦在了她的面前。 “安……安沂南?”她的脸色一变:“你要做什么?” 安沂南看着她淡漠的眼神,不觉心里一痛,道:“萱儿,你是真的不肯原谅我了吗?” 叶凌萱冷冷道:“安公子,你本就没有对不起我,何来的原不原谅?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先恭祝你们百年好合。”她忽然走回来,抱起一坛酒道:“我先干为敬。” 安沂南呆呆地看着她将一大坛酒饮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叶凌萱喝得脸颊微红,脚下踉跄了一下,正好倒在重华的怀里。 重华淡淡道:“今日我将此刀带来,也是为了让大家作一个见证。现在我亲手毁了这魔刀,今后,我不希望看到有人再打叶凌萱的主意。而她,也已经答应了要与我们合作,一同剿灭暗月阁。” 叶凌萱的身子一震,猛地逃离了他的手。再看看众人,依旧是一脸敌对。 “我们不相信,万一她是暗月阁的卧底呢?” “对,除非她交出暗月阁的布防图,并为先锋,否则就算她是叶山河的女儿,我们也绝不相信她!” “就是,她既然可以在暗月阁做卧底,谁知她现在又是不是暗月阁的卧底!” “让她做先锋,攻打暗月阁,我们就信她!” 叫喊声此起彼伏,听得叶凌萱一阵心悸。她猛地看向面色平静的重华,心里涌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重华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心里冷笑。怎么,还是不忍心吗?萱儿,他们把你害成这样,你还是不忍心杀了他们吗?还是,你不忍心杀了他? “你为何不说话了?难道是我们揭穿了你的阴谋,你不敢说话了吗?” “我说天机君,你可不能被她的外表所蒙骗啊!我们中原美女众多,还怕找不到比她漂亮的吗?” 重华面色一冷,左手暗结手印,人群中便传来一声惨叫。只见一人捂着喉咙,痛苦地扭曲了表情。 重华淡淡道:“口无遮拦,今后,你不说话也罢!” 叶凌萱看见了重华一刹那的愤怒表情,手掌紧握,难道是自己错怪他了?沉思间,手已被人握住,抬头是重华温煦的笑容:“萱儿,不必多心,我已替你教训了他。至于旁人的话,你不用理会。攻打暗月阁的事情!”他顿了顿,脸上一丝落寞闪过:“你若不想,交给我便好。” 叶凌萱忽然道:“让我去,我做先锋,我会倾覆了暗月阁,我会杀了他们,为神兵山庄,为所有无辜惨死的人报仇!” 薛夜痕,是你先负了我,我便不能对你慈悲。 “萱儿。”重华担忧地看着她:“不必勉强。” 叶凌萱看着众人道:“我答应你们,我为先锋,先杀薛东楼,再杀……薛夜痕!” 身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重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叶凌萱紧咬牙关,看着紫薇刀在重华的手中一点点灰飞烟灭,泪终究是落了下来。 至此,有关紫薇刀的传说,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江湖的腥风血雨,却在一点点地展开来。 或许世间的人,大抵都想要做生命的主宰,以为攀上了高峰便可傲视群雄,却不知,命运的残忍之处就在于,它给了你亦真亦幻的假象,给了你触手可及的成功,却没有给你鲜血淋漓的真相。就如开在冥界之门的彼岸花,你看到它的美丽,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 本以为一场闹剧到此就可以结束,叶凌萱已无法再在这里呆下去。重华就告了辞,安镇远虽然依旧笑容满面,但眼底的不悦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重华,你可真会挑时候!不过他此番带来的叶凌萱,倒真的是个不小的惊喜,也难怪南儿会对她上心。安镇远的心思转了几下,若是神兵山庄还在,与之联姻也无不可。只是……罢了,反正已经这样了,目前赶紧完婚才是正事。 重华道:“萱儿,你喝醉了。” 叶凌萱推开他,道:“我才没有那么容易醉。”她又举起一坛,笑道:“安公子,这一次,再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安沂南忽然抢过她手中的酒坛,全部灌进了自己的喉咙。他咳嗽了几下,眼睛发红,道:“萱儿,告诉我,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告诉我……” 叶凌萱看见他眼中的痛苦,不觉咬紧牙关,转身便走。 安沂南,你没有对不起我,又要我原谅你什么?现在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脸面见你。早知如此,我便不会让你遇见我。我不喜欢你了,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欢你!难道你一定要我对你说出口吗? 看着紫色身影瞬间消失在眼前,安沂南手里的酒坛“啪”的掉到地上摔了粉碎。他喃喃几句,忽然追了出去。 “安沂南,你给我回来!”新娘一把扯下盖头扔到地上,泪水在眼里打转。她这一生,何曾受过这种侮辱! 重华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只是淡淡一笑。 安镇远走到他面前,强压了怒气,道:“天机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重华叹道:“我没有想到,你儿子对她,竟也如此深情。”他忽然转移了话题,道:“暗月阁那边好像有了异常。” 安镇远一怔,随即道:“正派人在查。天机君怎么知道的?” 重华一笑,道:“若是薛夜痕不这样做,那我们就已经输了。” ------------ 第七十三章 何如归来 原武二十二年,天下变。暗月阁内部动乱,阁主薛东楼被杀,其子薛夜痕继任,随后便开始清理行动。秘密处置了一批薛东楼的心腹后,虽将分崩离析的暗月阁重新聚合起来,但人心已散,其领地大部分被浩气盟占领。浩气盟势如破竹,一直攻到金陵。 薛夜痕断绝了与司马攀云的联系,又暗中联络了一批朝廷中人,欲推翻崇原帝,另立新主。此时此刻,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都展开了明争暗斗。 ――摘自《武林秘史》 秋风起,百花凋,此情可待,埋置心间。 不过几月,原本辉煌华丽的暗月阁便如风雨后褪色的壁画一般,凋零的落叶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再也不复之前的繁华。 黑衣少年立在阁楼顶端,在经历这些变故之后,俊逸的脸上失却了仅存的温和,变得如刀刻一般冷冽。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却足以让天下人都为之变色。 扬起的风吹起地上的落叶,卷下枝头残叶。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一片枯黄的梧桐。他呆呆地看着叶子,眼神忽然有了波澜,仿佛看到了她的脸。 阿凌,我为你做的,你有没有看到?为何你还不归来? “阁主。”怜矢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 薛夜痕松手,落叶如蝶般坠落,淡淡道:“你找我有事吗?” 怜矢的脸上多了几分疲累,但声音却一如往常:“阁主,被派出处理豫州叛乱事宜的人,已被浩气盟的人围困了两日,恐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薛夜痕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道:“言荻是不是也在其中?” 怜矢点头:“不错,消息就是她用纸鸢传来的。” 薛夜痕道:“我会处理的。你还有事吗?” 怜矢看了他一眼,目光带了一丝心痛。他不知道薛夜痕要下多大的决心,才会弑父夺位;他不知道薛夜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将摇摇欲坠的暗月阁重新集结起来;他不知道现在的薛夜痕,看到暗月阁如今的惨淡处境内心又是何种想法。 他是何等高傲的人,怎能容许他人如此的步步紧逼?他不动,他不反击,他一直在等。等什么?等叶凌萱的回心转意吗? 怜矢终于忍不住道:“阁主,或许这些话我不应该说,但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多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为何还要这样折磨自己?” 薛夜痕淡淡道:“此话又从何谈起?” 怜矢道:“阁主也说过,玄凌的执念不会轻易放下,所以她一定会回来报仇。但是你呢?难道就坐等着她回来杀了你吗?” 薛夜痕面色一冷,看着他道:“那你又怎知不是我杀了她?” “只要你伤她一根头发,我就不会放过你。”一阵风声,一个银白的身影已落到他们之间。玄清看着他,一字一字道:“如果你杀了她,我不会杀你,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薛夜痕的手一点点收紧,却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萧清乾。不过你现在这般威胁我,会不会有些早了?现在我若想叫你死,还是易如反掌。” 萧清乾(玄清)道:“可是我死了,日后又有谁来保你的暗月阁?你之前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让浩气盟捡了便宜,你还没有那么傻。” 薛夜痕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敌意已渐渐滋长。 不过,这是他的选择。当初找到萧清乾做自己的同盟,便是料定了会有今日的局面。不过既然两人的目的是一样的,合作起来也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困难。只是如今的萧清乾,已经完全恢复了以前的性子,想要长久地留住他已是不可能的事情。 怜矢感受二人身上喷薄的杀气,不觉皱了皱眉,继续道:“如今叶凌萱已是浩气盟的人了,若是她真心要攻打暗月阁,我们,已没有把握可以拦得住。” 薛夜痕忽然道:“那就不要拦她,我要她长驱直入。” “阁主?”二人同时吃惊地看着他。 若是真想让她毁了这暗月阁,那他们又何必下这么大的工夫推翻了薛东楼,再重整旗鼓?现在他们就可以解散了暗月阁,而不是等着被浩气盟的人屠戮。 薛夜痕看着自己的手心,道:“我不相信,她会真心……阿凌,会回来的。” 仿佛被他身上的伤痛刺到,萧清乾看着他的眼神,已渐渐有了变化。 叶凌萱大口地喘着气,脸色通红。酒劲还未散去,就运功跑了这么久,此时脑袋里晕晕的。她靠着一棵树坐下,想稍微地歇息一会。 再往身后望去,还好他没有追上来。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安沂南,不要再追了,和我在一起,只会伤到你。我命中注定颠沛流离,而你却不同,你有亲人,有朋友,还有妻子。你有你的身世地位,我却只背负了一个骂名。 “你们这群混蛋,放开我!滚开……我让你们不得好死……放开我,求求你们……” 前方树林里传来女子的哭喊声,叶凌萱的目光瞬间警觉起来。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声音这么熟悉?没有多想,她径直往树林赶去。 还未走近,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几具尸体,但看那服饰装扮,竟是……暗月阁的人! 她眼神一冷,以树枝为剑,慢慢向前方一群晃动的人影走去。直到她看清了被绑在树上任人欺凌的女子后,纵身一跃,树枝已划破了几个人的颈间动脉。 衣衫凌乱的女子看到了自己的救星,忙喊道:“女侠救命!”可是当她看到叶凌萱时,目光又忽地冷了下去。 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了你。叶凌萱,为何又是你! ------------ 第七十四章 此情怎还 叶凌萱看清女子的脸后也愣了一下:“言荻?”但动作却没有慢下来,解开言荻身上的绳子,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而后冷冷道:“我当是哪群强盗土匪在欺凌女子,原来竟是浩气盟的人,难道,你们盟主没有教给你们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吗?你们这样做,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为首的一人摸着下巴笑道:“我当是哪个臭小子多管闲事呢?原来是一个漂亮妞!既然你主动投怀送抱,那我们也不好拒绝是不是?兄弟们,上!” “找死!”只听一声怒吼,雪白的剑光便划破了十几个人的脖子,剩余的几人也捂着断掉的手腕哇哇大叫。 “二公子,你……”有人认出他来,吃惊道。 安沂南不等他的话说完,反手一剑,便割断了他的动脉。那一刻,他的眼神冰冷得可怕:“浩气盟有你们这群败类,倒是我的失职!” 叶凌萱微微蹙眉看他出手狠辣地杀光了自己手下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照看言荻。“言荻,你还好……” 回应她的是一个凶猛的巴掌,狠狠地打在脸上,几乎将她打得一个趔趄。 安沂南一把抱住她,飞雪已经横在了言荻的眼前。 言荻瞪着她,满脸的泪水与仇恨,她嘶吼道:“叶凌萱,你这个瘟神,为什么你还没死?你为什么不去死?老天,你有没有良心,我师父那样好的人,你还要夺去他的性命!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却偏偏活得这样好?老天,你把师父还给我!呜呜,我要师父……”她蹲下去抱着膝盖痛哭。 叶凌萱推开安沂南,慢慢走到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道:“你师父……他,他走了吗?” 言荻挣扎地逃离了她的怀抱,又甩给她一巴掌:“你还有脸问?若不是为了帮少主救你,他怎么会耗尽了毕生的功力去设下天地阴阳阵去解读你的命格?若不是为了你,少主又怎么会弑父夺位!如今阁中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全都因为你!” 她忽然指着她大笑:“叶凌萱,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很得意?你连一个手指头都没动,就几乎毁了暗月阁!你不是想报仇吗?现在正是好机会呢!你赶紧动手啊!先杀了我,再杀了阁主,再杀了每个人……哈哈……这不正是你当日的诅咒吗?我告诉你,你做到了!我们都败了……没有还手之力地就败了……” “什么?你说什么?”叶凌萱日日和重华在一起,却没有听他提起过任何有关暗月阁的事情。 言荻笑得泪流满面,道:“你没听清楚是吗?没关系,我可以再告诉你一遍。暗月阁易主了,暗月阁马上就要不存在了!少主你该不会忘吧?为了你,他杀了自己的父亲!他在等你回去报仇……我们都在等你!” “不……不可能!”叶凌萱后退几步,薛夜痕,怎么会这样做?他怎么会为了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在她的眼里,他一向都是那么冷静深沉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冲动? 远处,一双墨色的眸子如海一般深沉。本欲出手救言荻的时候,就看到她冲了出来。那一刻,他竟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掌。不是一直想见她吗?为何竟会想要退缩?还是因为,亲眼看到了她与安沂南在一起? 言荻继续道:“你若不相信,大可回去看一眼,我已没有必要骗你。” “我……”叶凌萱刚上前一步,就被人拉住了手臂。 “不要去,萱儿,她说的都是真的。你不是要报仇吗?我们回去,浩气盟马上就出兵好不好?求求你,不要回去。”安沂南近乎哀求。 言荻看了他们一眼,冷哼了一声,道:“叶凌萱,或许之前我还对你心怀怜悯。但现在看来,你根本没有资格要我怜悯。而你,更不配,让阁主为你牺牲那么多!你真的不配!” “言荻!”叶凌萱一狠心,甩开安沂南,道:“言荻,我送你回去。” 言荻冷笑:“不必了,未来的少庄主夫人,不要忘了你我现在的身份!” 叶凌萱如芒刺在背,道:“言荻,你不要误会。” 言荻看也不看她,忽然向前跑去:“阁主!” 薛夜痕!叶凌萱猛地回过神来,果然看见那袭熟悉的黑衣。他站在不远处,微黄的阳光在他身上投射疏离的竹影。雾气未散,他的脸色有些朦胧不清。 薛――夜――痕。叶凌萱走了几步,忽然站住,一股心痛蔓延开来。她捂着心口,说不出一句话来。到底要怎样面对你?谁能告诉我,我应该怎样面对你? 薛夜痕脱下披风,系在言荻的身上,道:“我来晚了。” 言荻的脸红了,低声道:“阁主能来,已是言荻最大的荣幸。” 薛夜痕平静的眸子里似没有任何感情,却又似波涛汹涌。有那么一瞬,看到阿凌看自己的目光,没有仇恨,没有愤怒,只有心痛。只要这一眼,阿凌,我就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阁主?”言荻轻轻拉他的衣袖。 薛夜痕淡淡道:“那我们就回去吧。”看着她身上的伤痕,他忽然道:“对不起,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言荻惊得都忘了说话,这是她认识的薛夜痕吗?为什么从他的眼里,看到了那么重的伤痛?她的少主,真的变了太多太多。 薛夜痕转身离开,阿凌,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薛夜痕,你真的,不要我了吗?叶凌萱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泪水忽然滑过面颊。 安沂南忽然抱住了哭泣的叶凌萱,将她的身子扳过来看着她道:“萱儿,我不许你再想他,不许你再见他。他是你的仇人,你不能对他心怀愧疚,这是他欠你的,不是吗?” ------------ 第七十五章 伤心断肠 叶凌萱的身体猛地一颤,是他,欠我的?对,是他欠我的!可是?看见他离开的时候,为什么心还是会痛?为什么看到他的冷漠后心会这么痛?薛夜痕,现在,究竟是谁欠谁的? 安沂南柔声道:“萱儿,跟我回去,我会向父亲禀明,我这一生非你不娶!” 叶凌萱颤声道:“你疯了吗?” 安沂南很讶异于她的反应,却还是耐心道:“怎么,你不愿意跟我回去吗?或者,我们找个僻静地方隐居,不让任何人找到我们,你看可好?” 叶凌萱冷冷道:“安公子,你别开玩笑了,你的新娘子还家里等你,你不要再与我纠缠了。” 安沂南道:“萱儿,你在说气话。” 叶凌萱终于道:“安沂南,如…果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思,现在我就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纠葛……” 安沂南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道:“可是在练家庄的时候,你……” “我什么也没说,安公子,是你自作多情了。”叶凌萱转身背对着他道。 “我不相信,你一定在骗我!”安沂南冲到她面前,摇着她的肩膀道:“萱儿,这一定不是你的真心话,你一定在骗我。你是不是怕我被薛夜痕伤害,才想将我远远地推开?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怕薛夜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连死都不怕!求求你,萱儿,不要抛弃我……” 叶凌萱皱眉道:“安沂南,或许你不觉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太幼稚了,你以为喜欢就是爱吗?你以为爱一个人就是要和她在一起吗?我告诉你,不是这样的。你喜欢我,不过是因为我从薛夜痕的手下救了你,而我喜欢你,不过是因为你的天真,太好玩弄。但是,喜欢不是爱。 安沂南,你根本就不爱我,你爱的,不过是你自己的感觉。你空有侠义心肠,想传扬武林正道,现在却将这一番心肠白白地浪费在了我的身上,你不觉得可惜吗?” 安沂南闭上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的是这样吗?是因为她当日的奋不顾身,是因为自己第一次那么迫切地想保护一个人才喜欢上她的吗?可是?喜欢是什么?爱又是什么?他又如何能分的清楚? 他只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代替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叶凌萱继续道:“如果你现在不明白这些话也没有关系,等哪一天,你找到了自己爱的人,就会懂得。”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或许时间会很长,或许会很短,但总会有的。” 五年够不够长?她不知道,但她却知道了,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薛夜痕,如果五年前,你杀了我,现在我们会不会都很好? 她转身欲走,却听到背后飞雪出鞘的声音。她急忙转身,就看到安沂南满手的鲜血。“你……你在干什么?”她上前点了他的穴道止血。 安沂南淡淡一笑:“既然如此,姐姐,就让我这样叫你吧。今日我们歃血为盟,结为姐弟,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跟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你……”叶凌萱看着他脸上淡淡的忧伤,只觉心里的疙瘩越来越大。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世人总是放不下自己的执念? “姐姐,答应我,我就求你这一件事。”安沂南的嘴唇已因失血而苍白:“只要你答应我,今后我不会再违背你的意思。” 叶凌萱终于点头。 安沂南笑了笑,却忽然吐出口血来。“姐姐,跟我回去,我会和秦蕴成婚,我会好好待她。却不会再奢求,遇见你说的,我真正爱的人。” “阿南,是我……对不起你。” 她,终究还是走了吗?薛夜痕望着早已没有了二人身影的树林,冷峻的脸上终于慢慢有了心痛的表情。 “阁主……”言荻站在他的身边,眼中满是疼惜,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薛夜痕置若罔闻,现在他能意识到的,只有叶凌萱离去时的背影。 她和安沂南一起,她没有向后看一眼。如果她真的不那么恨他,如果她的心里还有一点点想他,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看见,他在等着她。只要她能向前迈出一步,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拥在怀里,哪怕下一刻她就会将尖刀刺入他的心脏。 长相思,摧心肝。 “阁主!”言荻再也忍不住了,她何曾见过薛夜痕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如果之前她还不抗拒叶凌萱回来,那么现在她已经恨死她了。她过的很好,有倚剑山庄的人撑腰,有重华的呵护,她已经不再需要薛夜痕的庇护了。可是?她怎么能这么绝情?就算是听到了薛夜痕为她所做的巨大牺牲后依旧面不改色,依旧跟着安沂南扬长而去,这算什么! 她用力道:“阁主,我不管你会惩罚言荻什么?言荻都认了,但有些话,言荻还是要说。阁主不相信我们的调查,不相信叶凌萱依旧彻底地背叛了我们的话没有关系,可是刚刚您都亲眼看到了,还要继续自欺欺人吗? 她已经不是玄凌了,她是我们暗月阁的敌人!她的心里已经没有您了,她只想过荣华富贵的日子!她已经变了,变得那么可恶,阁主何苦为了她这样的人折磨自己呢?” 折磨?真的是在折磨自己吗?薛夜痕没有说话,更没有发怒。他只是收回了目光,轻轻抚摸了一下言荻的头,缓缓道:“回去吧。今后你不必再出阁了,我不能对你师父食言。” 言荻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不生气?他竟然不生气!阁主,难道你真的变了吗?她坚毅道:“不,我不怕。师父能为您做的,言荻也可以!就算是阁主也不将暗月阁放在心上,言荻也不会放弃,师父不能白白牺牲,暗月阁……不能就这样没了……” 她别过脸去,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薛夜痕的手指颤动了一下,难言的悲哀从眸子里溢出来。他忽然拔剑,凌空劈下。只听“轰隆”一声,前方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从中间裂开,轰然倒地,溅起尘土一片。 他收剑,眼中尽是寒光,如暗夜星芒。 ------------ 第七十六章 连翼无心 言荻停止了哭泣,一霎那间,所有的锋芒,又重新凝聚在他的身上。或许这一次,他得到的,会比以前更多。 被中断的喜事在一日后又重新开办,叶凌萱看着面无表情的安沂南,大红的喜袍衬出他的脸却是越发的白。她终是不忍,穿过人群,来到寂静的后花园。 重华似乎早就等在那里,他坐在小亭里品茶,四周菊花花开如锦。他望着她,轻轻笑了笑:“萱儿,新酿的菊花酒,要不要尝一下?” 叶凌萱愣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却没有坐下,站在他对面冷冷道:“重华,我越来越看不透你。” 重华道:“萱儿,你没有天眼,又没有修习过术法,自然看不透我。”他端起一杯酒走到她面前,道:“不过你想知道什么?我是绝对不会隐瞒的。” “不会隐瞒?”叶凌萱冷笑一声:“暗月阁的变故你不可能不知道吧?为何要瞒着我?” 重华笑了笑:“这可是你不讲理了,你又没有问我。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知道了也是烦心,索性就不告诉你了。来,尝一下。” 叶凌萱接过他的酒杯,却将整杯酒都泼在了他的脸上:“我要你实话告诉我,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只是为了利用我来对付暗月阁?” 重华看着她眼中的怀疑,苦笑了一下。酒水淋淋漓漓地从他的脸上流下来,却并无一丝狼狈。他道:“萱儿,我也要你实话告诉我,你觉得以浩气盟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剿灭了暗月阁吗?还是你觉得我能力,不如薛夜痕?” 叶凌萱脸色一变,后退几步,靠在柱子上,颤声道:“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重华道:“萱儿,我没有想到你会这样怀疑我。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安心的生活,所以有些事情我不想告诉你,可我没有想到这样竟让你产生了误会。 也罢,既然你有疑问,我就告诉你。浩气盟不出兵是因为我说时机不对,我不出手是因为不想面对现今斗志全失的薛夜痕。就这样覆灭了暗月阁,不是我的原意。而我的对手,不能就这么轻易毁去。所以,我才延期了一个月。”他顿了顿又道:“况且太子现在在他们的手里,我们还不能轻举妄动。” 叶凌萱的心头一阵苦涩,也不知是因为自己错怪了重华,还是因为心疼薛夜痕。都是因为她,竟然让他变成了如今的颓唐模样,连重华都已不屑出手。 重华捧起她的脸道:“萱儿,你怀疑我没关系,是我没有跟你说清楚,但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叶凌萱别开脸道:“我又有什么资格生你的气?” 重华笑了笑,脸慢慢地接近她,终于吻了上去。 叶凌萱瞬间睁大了眼睛,想要挣扎却被他牢牢地抓住。 他的吻,是那样温柔而绵长,如轻流的山泉,又如和煦的春风,让人的身心都忍不住想要融化在他的吻里。只是,为什么心里想的全是薛夜痕?他霸道的样子,他生气的样子,他最后慌乱的样子,为什么?脑袋里都是他离去时落寞的背影? 叶凌萱的眼里尽是凌乱,用尽力气推开了重华,转过身不敢看他。 重华的眼里一丝无奈,随即道:“萱儿,对不起。” 叶凌萱道:“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等等,萱儿,我有礼物给你。”重华伸出手,一柄长剑慢慢显现。剑身古朴,但一枚紫薇花图案却耀眼异常。 “这是……”叶凌萱惊异道。 “它的名字叫连翼,是我炼化了紫薇刀铸成的。”他将剑放到她的手里,道:“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属于你的东西,永远都是你的。” 叶凌萱抚摸着剑鞘,一股熟悉的气息在指尖蔓延,果然是紫薇。“那你毁掉的……” 重华微微一笑:“不过是个幻象。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唯一的东西,我怎么舍得毁掉?” 叶凌萱看着他,道:“重华,谢谢你……” 重华搂住她的肩膀,戏谑道:“你若知道我炼化它所费的力气,那你这声感谢是不是太轻了?不如,你以身相许?” “哎,我的脚!萱儿,你好狠的心!” 半个月后,攻打暗月阁的计划已初步成形。因叶凌萱的帮助,接连占领了几个久攻不下的据点,浩气盟内军心大振。而镇守边疆的倚剑山庄大公子安沂衡也被调回,与安沂南并肩作战。在武林中人看来,暗月阁败局已定。 二十天后,形势突然急转直下。暗月阁迅猛反击,不仅收复了长江以北的领土,并渐有南下之势。浩气盟虽全力抵抗,却还因未知原因节节败退。至此,胜负之事,再无人敢轻下定论。 而薛夜痕的凌厉手段,却令人闻之色变,浩气盟军心大变。 第二十九日,安沂衡被俘,浩气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僵持对峙。 ――摘自《武林秘史》 就连重华也没有想到,薛夜痕反击的力量竟如此强大,一时甚至连他也乱了阵脚。不过,他已能看出,除了薛夜痕和他手下的一帮战将之外,还有一种力量,在冥冥之中相助与他。可是重华遍观天象,并未发现力量的来源。所以,他只能命浩气盟暂时休战,以待暗月阁的下一步行动。 叶凌萱一直紧绷的心弦此刻终于稍稍松了下来。前几次攻打暗月阁分部的事情几乎已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亲手毁了他的心血。 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就看见了两个身影。一个是秦蕴,安沂南的妻子;一个是唐九九,是安沂衡从战火中救下来的孤女。两人的面色都不好看,可能是为了安沂衡的事情。 叶凌萱一时也不知道跟她们说什么?正想低了头走过去,就听见唐九九叫她:“萱姑娘,请留步。” 她抬起头,微微一笑:“找我有事吗?” ------------ 第七十七章 我们回家 她抬起头,微微一笑:“找我有事吗?” 秦蕴对她微微颔首,道:“姐姐好。” 叶凌萱道:“我知你们为了什么事情烦恼,我会尽快救出大公子。”她对秦蕴的印象很不错。虽然曾搅乱了她的婚礼,但她大家闺秀的性格还是一如往常,尤其是听说她做了安沂南的结拜姐姐后更是对她礼敬有加。 至于唐九九,她是一个很硬朗的女子,没有秦蕴的弱不禁风。到底是在苦难中长大的,她的眸子里有一种奇异的力量。 唐九九道:“多谢萱姑娘,只是不知姑娘方不方便,九九有些话想跟姑娘说。” 秦蕴道:“正好我要去给沂南缝补衣衫,两位姐姐慢聊,我就不打扰了。”她盈盈地转身走开了。 唐九九摸了摸腰间的匕首,笑道:“外边日头挺大的,不如去九九的屋里?” 叶凌萱点头,随她走去。 走着走着却发现不对劲,唐九九带着她来到了一个荒废已久的庭院,她正想问,就看见一道匕首迎面而来。 她出来散步,本就没有带兵器,只能赤手相搏。“九九,你这是干什么?” 唐九九的脸上尽是仇恨的表情,大声道:“叶凌萱,阁主不舍得杀你,我可不会心软!” “阁主……”叶凌萱恍然大悟:“你是暗月阁的人?” 唐九九冷笑:“不错,我就是暗月阁派来的卧底。” 难怪,薛夜痕这一招釜底抽薪果然够绝,怪不得浩气盟会节节败退,原来情报早已被九九传到了暗月阁。这也就是薛夜痕为什么忍气吞声了那么久后才开始反击,他在等九九。 叶凌萱淡淡道:“既是如此,那你要杀我也无可厚非。” 唐九九道:“叶凌萱,现在阁中的哪个人不恨你?我们都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是你差点毁了暗月阁,今天,我就要杀了你,让阁主不再被你迷惑,也为那些被你害死的兄弟姐妹报仇!” 叶凌萱身形一滞,匕首便在手臂上划出长长的血痕。鲜血很快染红了衣袖,叶凌萱的脸上却没有表情。 唐九九道:“你为何不躲?你的武功明明比我高?” 叶凌萱道:“你明知道你打不过我,还要来杀我,又是为什么?” 唐九九道:“我的命是阁主给的,我不想让他继续痛苦下去。如果没有了你,阁主出手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就不会拖到现在才对浩气盟动手!如果没有你,阁主早就可以杀光了这些人!你以为他们真的是把你当前锋吗?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个人质!有你在手,浩气盟的人就可以要挟阁主。因为你,阁主对他们处处忍让,你说你该不该死?” 人质……原来如此,重华,你将我骗得好苦!叶凌萱闭上眼睛,道:“你赶快走,不要被人发现。” 唐九九道:“你不告发我?” 叶凌萱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道:“九九,我很高兴,到了现在,他身边还有你这样的人。我……我却……” “如果你实在觉得对不起阁主,为何不回去当面向他道歉?你知不知道,阁主盼你回去盼了多久?” 叶凌萱不语。 唐九九咬着牙道:“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才离开阁主的,但阁主为你做了这么多,他欠你的,早就还清了!” 还清了?对啊!确实是应该还清了,五年前的事情不是他的错,江湖中的恩怨仇杀不是他的错,况且是他救了她的命。 如今想来,自己对他的恨,是不是有些不可理喻了? 叶凌萱慢慢地坐在地上,任凭手臂鲜血奔流。 唐九九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终是不忍,道:“我来找你,阁主是知道的。他说你不会杀我,我不相信,果然还是阁主最了解你。如果你想要见他,他一定就在不远的地方。” 叶凌萱忽然站了起来,狂奔出去。 薛夜痕,你在哪里?你恨我吗?你怪我吗?你还愿意再见我吗? 不好!正在大厅和众人议事的重华猛地感到了心脏不正常的跳动,他忽然起身,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离开,留余下众人面面相觑。 出倚剑山庄不远的树林里,叶凌萱终于看到了那抹熟悉的黑色。他背负双手站在那里,所有的阳光似乎都洒在了他的身上,他的眸子里,第一次让她清晰对看到了如水般波动的光纹。 “薛夜痕!”仿佛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才能叫出这个从未忘却的名字,叶凌萱满眼的泪水,却不知怎样面对他,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面前。 薛夜痕没有变,他永远都不会变。他还是那样霸道地将她揽进怀里,吻上她的唇。他那样用力,叶凌萱已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却也不想,让他轻易放手。 “阿凌,你终于回来了……”埋首在她的颈间,他如孩子般喃喃。 “薛夜痕……对不起……”感觉到颈间一阵温热,叶凌萱道:“薛夜痕,你……还要我吗?” “阿凌,我早已对天起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都不会放开你。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我不会不要你,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会像现在这样,一直等着你回来。” “阿凌,跟我回去。”薛夜痕握住了她的手。 叶凌萱没有拒绝,却道:“薛夜痕,我有些害怕。” 薛夜痕的眼底一抹笑意:“你何时变得这般胆小了,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怕我是鬼吗?” 叶凌萱也笑了笑,道:“我不敢相信,我们竟又在一起了。我原本以为,这一辈子……” 薛夜痕打断她的话,道:“这些话应该由我来说吧?我原本以为,这一辈子你都不会原谅我了。可是如今看来,阿凌你还是这么善良,只要能得你的一句话,我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是值得的。阿凌,我们回家。” 淡蓝色的眸子里是不可言说的惊讶和伤痛,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扶着树干才勉强站稳。 ------------ 第七十八章 碧落黄泉 是他看错了吗?阿凌明明已经不爱他了,他做的明明已经够好了,为何还是抵不过薛夜痕的一个拥抱?他拼上自己的真心做的赌局,就这样输了吗? 叶凌萱,原来我,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透你。 他捂着心脏慢慢转身离开,或许,他已明白了那股神秘的力量是什么。 那是爱的力量。足以撼天动地,足以颠倒乾坤。 可是就算如此,薛夜痕,我也不会轻易认输,这场赌局还没有完,我会和你继续斗下去的。 远远地,唐九九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两个心高气傲的人,若没有人从中间周旋,又怎么能解开他们的心结?她刚转过身,就看见一双淡蓝色的瞳孔,微微发红似乎勾走了她的心魄。 重华看着目光呆滞的唐九九,轻轻问:“告诉我,你是如何与暗月阁取得联系的?” 叶凌萱看着几乎已面目全非的暗月阁,一阵感触从心底里袭来。先去九天阁为司曜上了香,言荻站在旁边淡淡道:“虽然我对你没有好感,但有句话还是想说给你听。” 叶凌萱微笑着看着她,道:“你说,我听。” 言荻擦拭着供奉司曜牌位的案桌,道:“为了不让你触景生情,阁主几乎将这里的一切都换掉了。所以,这次你能回来,我只能说你还有点良心。” 叶凌萱点了点头,却望着摊在桌子上的龟骨和一颗水晶球发愣,许久才沉沉道:“言荻,曜门主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 言荻道:“你不用对我抱歉,这是师父的选择。他说他活到现在已经很知足了,他最后的心愿就是能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他让我转告你,或许你也该去找寻你生命的意义,这样就不用活的这样痛苦。” 叶凌萱扬起脸,收回了眼里的泪水,笑着道:“你师父的话永远都是对的。我想,我现在已经找到了。” 言荻幽幽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好好待阁主。” 叶凌萱道:“玄清呢?为什么一直没有见到他?” 言荻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就看到了怜矢。 叶凌萱也转过身,向他微微一笑:“正准备去找你呢?你先来了。” 怜矢的笑容有些落寞,道:“小叶子,你终于回来了。” 叶凌萱点点头,又问:“玄清,还好吗?” 怜矢道:“他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言荻吃惊道。 怜矢轻轻道:“他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小叶子,你不必急着找他,或许,终有一天,他会来找你的。” 叶凌萱似是猜出了什么?道:“他是太子,他是不是去了……” 怜矢点头:“那才是他该去的地方。而且,也是他唯一的选择。总之,你不用担心他。”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园中草木尽凋,虽再不复当年的气魄,但如今的模样,却是安稳真实的。 坐在亭里,薛夜痕将一件外衣为她披上,又换掉了她手中已冷的茶盏,添上热茶,然后坐在她身边,道:“一场秋雨一场寒,为什么不多穿一点?” 叶凌萱看着他笑了:“我又不是身娇肉贵的富家大小姐,江湖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还怕这些小风小雨吗?” 薛夜痕握住她的手,道:“你的手,还是这般冰冷,我应该再让李门主为你多开几副药,好好调理一下身子。” 叶凌萱抚摸着他的眉眼,道:“够了,夜痕,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薛夜痕宠溺地将她揽在怀里,道:“可为什么我总觉得不够呢?阿凌,我怕我的爱太轻,不足以将你压制。” 叶凌萱笑道:“难道你要将我压死才甘心吗?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很清楚。” 薛夜痕忽然凑在她的耳边,道:“阿凌,嫁给我好不好?我们组成一个家,然后再生一大堆的孩子。等我们老了,就坐在藤椅上,让孩子们给我们捶腰捶腿,你看好不好?” 叶凌萱的脸一下子红了,别过头道:“你说什么呢!薛夜痕,你又不老实了!再说了,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 薛夜痕道:“怎么会没有意义呢?阿凌,我要你成为我的妻子,我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我要给你一个名分,我要你做我薛家的人,生生世世,都与我在一起。碧落黄泉,你若不离,我定不弃!” 叶凌萱没有话说了,只是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一吻。 薛夜痕,我希望,这次我们的选择,都不会再错。 “阿凌,我只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若真的要我付出代价,我情愿以这江山为媒,换你的白首不离。” 怜矢接到一封密信,正往小亭赶来,却看见了这样的一幕,他不禁转了个身,尴尬地咳了一声。 叶凌萱急忙起身,道:“我先下去了。” 薛夜痕点头,阁中的事情还是少让她参与为好。她现在要做的,不过就是完成她从杀手到妻子的身份的转变。 怜矢对她微微颔首,见她走远了,便道:“阁主,这是唐九九的密信,信上说萧清乾确实已和浩气盟的人订立了盟约,但并未答应协助他们攻打暗月阁。” 薛夜痕淡淡道:“他从来都是一个自负的人,况且此次出走也不过是为了阿凌,他没有理由帮助浩气盟,但是浩气盟却要借他太子的名号来推翻司马攀云,所以,萧清乾这个对手,暂时可以忽略不计。而我们有安沂衡在手,阿凌又在我们这边,浩气盟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对了,重华有什么动静?” ------------ 第七十九章 诡异泄密 薛夜痕淡淡道:“他从来都是一个自负的人,况且此次出走也不过是为了阿凌,他没有理由帮助浩气盟,但是浩气盟却要借他太子的名号来推翻司马攀云,所以,萧清乾这个对手,暂时可以忽略不计。而我们有安沂衡在手,阿凌又在我们这边,浩气盟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对了,重华有什么动静?” 怜矢道:“他们可能也是看到自己的处境被动,所以正在密谋救出安沂衡。” 薛夜痕喝了口茶,道:“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是何人来救?” 怜矢道:“具体时间还未确定下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来救人的应该是安沂衡的弟弟。” “安沂南?”薛夜痕嘴角一抹轻蔑的笑:“他来就是送死而已。” 怜矢想了想却道:“可是重华却料定了我们不敢杀他。” 薛夜痕的表情忽然定格,听怜矢继续道:“他是小叶子结拜的弟弟。” 薛夜痕一把握碎了茶杯,冷冷道:“杀不了就抓!重华,你也未免太天真了!” “那么,此事要不要告诉小叶子?” 薛夜痕的目光闪烁了几下,道:“尽量瞒着吧。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已不是这些,而且,她也不再是我暗月阁的杀手。她是我的妻子。” 待怜矢退下后,薛夜痕来到心月楼下,看见她静静地坐在楼上为他缝一件衣袍,身后一团金菊开得热烈。 他的眼里忽然泛起淡淡雾气。阿凌,我们走到今日,是多么的不容易,我又怎能将你轻易放开? 那一夜,芙蓉帐暖,红烛泪短,竟无惊无险地燃到了天亮。 他抚摸着她凌乱的长发,道:“阿凌。” 她“嗯”了一声,却再无言。低下头,她已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表情安详。 天光已亮,他轻轻起身,望着桌子上燃尽的红烛,容颜因那笑容而柔和起来。 阿凌,你看,连上天都注定了,我们会在一起的,白头到老。 转眼又是半月,浩气盟那边似乎没有了动静。薛夜痕自然乐得清闲,处理完日常事务后便陪着叶凌萱。 日子似乎就这样平滑无波澜地过了下去,连言荻都被他们触动。如果叶凌萱能让阁主一直开心下去,那么,时间就这样过去也无不可。 只是怜矢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总是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里,叶凌萱独自睡在心月楼。薛夜痕秘密地去浩气盟查看虚实,因为他总觉得唐九九的密信有些不对劲。虽然她看不出来哪里不对,但却是相信他的直觉的。 时至二更,叶凌萱忽然听到房间里一声响动,她猛地睁开了眼,却没有动,等着黑影走近。 来人似乎受了重伤,呼吸沉重。他一点点地靠近她,手中剑如闪电般出手。 “叮!”的一声,黑暗中擦出一串火花,一柄剑斜斜飞出,插在柱子上摇晃。 叶凌萱的剑已抵在来人的脖间,沉声道:“谁?” 来人沉默,而后忽然道:“姐姐,是你吗?” 点亮了火烛,照亮了安沂南苍白的脸和身上的伤口。 “阿南?怎么会是你?”叶凌萱急忙收了剑,拉他坐下,然后拿出金创药和纱布。“你来这里干什么?不要命了吗?”她又气又急。 安沂南的目光有些暗淡,道:“姐姐,你果然还是跟他在一起了。” 叶凌萱的手一顿,岔开话题道:“你夜闯暗月阁,是为了救你哥哥吗?” 安沂南这才回过神来,道:“姐姐,我求求你,把哥哥还给我。只要放了我哥哥,我立马求爹爹和暗月阁言和,从此再不开战!姐姐,我只有这一个哥哥……” 叶凌萱道:“阿南,就算是心疼你哥哥,你也不能这样冒险啊!幸好薛夜痕不在,不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他道:“你为什么会在今天过来?是不是你知道他今天不在?” 安沂南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叶凌萱一下子站了起来,这不可能,薛夜痕今天会出去纯属偶然,除了她之外,还有谁会知道他的行踪?难道说,现在阁中,有了浩气盟的卧底? 她急忙道:“阿南,是谁叫你来的?我的住址,是不是也是那个人告诉你的?” 安沂南摇头:“是重华告诉我的。他说明天我哥哥可能会有危险,让我赶紧过来,还告诉了我你住的地方。他说如果我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你。可我没有想到,地牢里的哥哥竟然是假的。” 假的?叶凌萱手心一阵发冷,这怎么会?是薛夜痕亲自带她去看过的,她还欲寻个合适的时机说服他放了安沂衡回去,怎么突然就成了假的了?难道…… 她看了看天色,道:“阿南,相信姐姐,你哥哥不会有事的。现在你赶快回去,不要被薛夜痕发现了。” “姐姐,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安沂南拉住了她的袖子。 叶凌萱摇头:“阿南,姐姐遇到了爱的人了,姐姐是不会走的。你也别忘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让秦蕴难过。” 安沂南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拔下剑告辞。 黑色的身影甫一落地,眼神就霎时冰冷。他轻轻地一挥手,隐在暗处的杀手便一拥而上,悄无声息地制住了安沂南。 看来,他们浩气盟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他前脚刚走,安沂南后脚便跟了来。只是他是如何进入暗月阁并找到叶凌萱的,倒是值得思考。 望着仍灯火通明的心月楼,薛夜痕的脸色深沉的如墨一般。 叶凌萱在桌前坐了一会儿,总觉得心神不宁,除了担心安沂南的安危外,还对地牢里的事情产生了怀疑。想了想,她起身穿上外套,拿起剑便跳下楼去,还是应该她亲自将他送出去才好。 在黑暗里穿行,她并没有注意到身边一个黑色的身影。只是有些奇怪,一路上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难道安沂南已经离开了?她略一沉吟,料想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就转途去了地牢。 虽然说她对阁中的事情已经不大插手,但安沂衡毕竟是安沂南的哥哥,他的安危,她自然要放在心上。故回来后不久她就向薛夜痕请求去看安沂衡,薛夜痕当时并没有任何不悦。 但如今想来,他当时那般放心地将安沂衡放在地牢里,并无任何特别的防范,并且允许她随意出入,却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如果要给自己一个解释,叶凌萱不敢相信,原来那个安沂衡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 第八十章 幸福太快 奔到地牢门口,却被一个人拦下。 “怜矢?”叶凌萱看清来人后不禁吃了一惊。 怜矢的脸色在夜里看不太清楚,他道:“小叶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叶凌萱皱了皱眉,四下看了几眼,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便道:“这里……刚刚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怜矢的目光在灯光下闪烁不定,他道:“没有,我一直守在这里,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哦。”叶凌萱怔了一下,一时竟想不清这中间的纠葛,便道:“我想去看一看安沂衡。” 怜矢却拦住她道:“现在恐怕有些不方便。” 叶凌萱的眼里已经有了怀疑:“为什么不方便?” 怜矢含糊道:“刚刚得到消息,浩气盟的人可能会混进来救人。” 叶凌萱道:“你怀疑我是浩气盟的人?” 怜矢面色一变,道:“小叶子,你不要误会。只是安沂衡的身份特殊,阁主吩咐不得不小心一些。” 叶凌萱道:“可是他允许我随意出入。” 怜矢仍旧不肯退让:“这是阁主刚刚吩咐的。” 叶凌萱看着他道:“你说谎!他根本就不在阁中,又是如何给你下的命令?” 怜矢怔了一下,正不知如何回话时,就听见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阿凌,我早已回来了。” 叶凌萱身子一震,转过身看见黑暗中他晶亮的眼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薛夜痕走到她面前,挥手让怜矢退下,道:“阿凌,这么晚了,为何还不去休息,跑到这里干什么?” 叶凌萱道:“我睡不着,随便走走,就走到了这里。” 薛夜痕道:“睡不着?是不是被什么人惊吓到了,还是你有心事?”他揽着她的肩头,语气却是冰冷的。 叶凌萱没有回答,就被他拉走:“夜深了,你该休息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阁中的事情不需要你再操心,你不要不听话。” 叶凌萱只能被他拉走。听他的语气,似是知道了什么?她不能再追究下去,否则安沂南也会有危险。不过,他和怜矢都这般阻拦自己进入地牢,究竟是为了什么? 望着离开的二人,怜矢颤抖的手慢慢平复下来。还好薛夜痕及时到来,若是让叶凌萱看到地牢中的人不是真的安沂衡,以后的事情便难办了。 而薛夜痕这边,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他转身出了阁。 重华坐在半山腰上的一块石头上,赤红色的衣袍随风飘扬,仿佛一朵巨大的血莲花。他望着急冲冲赶来的男子,轻轻笑了笑:“你来晚了。” 怜矢看着他道:“重华,你要的事情我都帮你做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了我爹?” 重华看了一眼他气氛的目光,道:“你做的这些还不够。我要他们互相猜疑,我要他们彻底地决裂!”这次薛夜痕想再把叶凌萱带走,可不就是一个拥抱那么简单了。 怜矢道:“这不可能!我能做的不过就是换走安沂衡,让小叶子对薛夜痕产生误会,但要他们彻底决裂,不仅我做不到,就连你,恐怕也做不到!” 重华冷笑:“你这样肯定?” 怜矢道:“你没有见到他们在一起的样子,你不会明白。” 重华轻蔑道:“你不要跟我说什么情比金坚,我从来都不相信。像薛夜痕这样多疑的一个人,他不会轻易将自己的真心交付给任何人,可是他一旦决定信任某个人,只要一点点的猜疑和背叛,就足以将他击垮,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最爱的人。” 怜矢忽然觉得脊背发凉,重华对敌人的了解,已经远远超乎了想象。若不是为了父亲的安危,他又怎么会跟这样可怕的人合作? 重华忽然道:“你很怕我?” 怜矢道:“我确实怕你,如果不是我尹氏一族的命脉在你的掌控之下,重华,我是不会背叛暗月阁的。” “说起背叛!”重华淡蓝色的瞳孔里有奇异的光芒:“尹流圣,好像是你先背叛你的家族在先吧?” 怜矢没有说话,但手已握紧。 重华继续道:“当年薛东楼救过你父亲一命,故将你送来暗月阁,说是报救命之恩。可任凭薛东楼那般狡猾,却没有想到,当年的一切不过是个骗局。你父亲冒着生命危险取得了薛东楼的信任,不过就是为了将扶世宗的后人送到暗月阁做卧底。而薛东楼至死都不会想到,他一直怀疑却追查无果的内奸,就是你,怜矢! 你表面上装作对任何事情都不关心,背地里却对任何事都了如指掌。只是不知为何,你竟会转了性情,转而投靠薛夜痕。若不是我好心拉你一把,或许你们扶世宗现在已没了新的宗主。 不过让我感叹的是,不仅薛东楼没有怀疑你,就连薛夜痕也没有怀疑你。他宁愿怀疑萱儿也不怀疑你,尹流圣,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你了。” 怜矢的眼神渐渐发紧,却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重华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淡淡道:“尹流圣,我已经和安庄主说好了,事成之后,他不仅会扶持你的扶世宗,若你愿意,也可成为我们最好的朋友。” “阿凌,你有心事?”薛夜痕搂着她的腰,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鼻尖是淡淡的桂花香味。 叶凌萱身子一僵,道:“没有。你什么都不让我知道,我怎么还会有心事?” 薛夜痕笑道:“原来你在为这个生气。阿凌,很多事情我不告诉你,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不想再让你担心。我只想你做一个普通的妻子,但养尊处优。” 叶凌萱转过身来看着他道:“可是?你知道我做不来。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无所事事的样子不止让我觉得空虚,还有害怕。” 薛夜痕道:“有我在,你还怕什么?莫不是,阿凌,你对我不放心?” 叶凌萱急忙摇头:“你又乱说了。我怎么会对你不放心?只是经历了怎么多的事情,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人。夜痕,我总觉得我们的幸福来得太快,我怕它走得也快。” “傻瓜。”薛夜痕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说我们的幸福来得太快,可是?阿凌,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回想来时的路途,我时而会胆战心惊,如果过去的我们稍微有一点差池,如今就不会是这般模样。你还说它来得太快?” 叶凌萱沉默。 薛夜痕笑道:“让我猜猜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阿凌,你想要一个婚礼对不对?你想名正言顺地嫁给我。” ------------ 第八十一章 婚礼惊变 薛夜痕笑道:“让我猜猜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阿凌,你想要一个婚礼对不对?你想名正言顺地嫁给我。” 叶凌萱的脸微微一红,道:“这是你自己的瞎想,谁要嫁给你了!”说着便要逃离他的怀抱。 薛夜痕却将她抱得更紧,道:“阿凌,明天我们就成亲,你看好不好?”他却不让她再说一个字,就抢着道:“我要昭告天下人,你是我薛夜痕的妻子。我要把你留住,再不会让你逃掉。” 叶凌萱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脸上的忧虑被笑容替代。 薛夜痕,我真的希望,这次你没有骗我,一切只是我自己想错了。 第二日,暗月阁广发喜帖,昭告天下。 阁中的人自然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地置办喜堂。而浩气盟这边的人却是变了脸色,尚未真正开战,安镇远的两个儿子就纷纷落在暗月阁手里,且不说安镇远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动手,就连明明已经做好十足防备的据点,也还是被接连攻陷。 安镇远满面愁容地向重华请教对策,重华却只是说了八个字:“护好太子,静观其变。” 浩气盟的人虽忧心忡忡,但也只能听从他的话。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已经响起,大红的喜袍也穿在了身上。 叶凌萱穿着凤冠霞帔,在言荻的搀扶下缓缓走到薛夜痕身边。薛夜痕忽然一把将她抱起,大步跨入喜堂。 言荻抿着嘴笑了,却看到怜矢阴晴不定的脸色。她悄悄地挤到他身边,道:“怜矢门主,看你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 怜矢慌忙道:“无妨,不过是吃坏了什么东西,闹肚子。我出去一下,要是阁主问起我,你且和他解释一下。” 言荻点头:“那你早去早回啊。” 怜矢拍了拍她的肩膀,出去了。 言荻忽然觉得肩上一阵酥麻,揉了几下,并没有什么异常,但目光已经变得迷离。 “大喜之日,怎可不请我这个老朋友来喝个喜酒?”一个俊朗的声音传来,虽不大声,却已足以将所有的声音掩盖。 喜乐骤停,现场忽然一片寂静。众人看着从天而降的红衣男子,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薛夜痕将叶凌萱护在身后,冷笑道:“大喜之日,自然请可喜之人。重华,这里不欢迎你,也没有人想要见到你,你又何必来自讨没趣?” 重华一点也不气恼,道:“我们终究相识一场,你又何必将话说的这样绝?何况,你又没有问过萱儿的意见,怎知她不想见我?” 薛夜痕冷冷道:“我不想见的人,阿凌自然也没有兴趣见。重华。我警告你,若你想要打什么歪主意,我绝不会放过你!” 重华端起一杯酒,淡淡一笑:“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我今日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前来祝贺,阁主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吗?” 薛夜痕一弹指,击破了他手中的酒杯,道:“对不起,我薛夜痕不是君子,更不会不计前嫌。若你还不肯走,我不保证云吞不会在你的身上刺几个窟窿。” 重华看着碎了一地的酒杯,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如此绝情,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萱儿,你不想知道我送给你的贺礼是什么吗?” 叶凌萱忽然道:“重华,我不管你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会赶你走。你若是真心来贺,我便敬你一杯。你若是存心捣乱,我和夜痕,都不会善罢甘休!” 重华的手似乎颤抖了一下,面上浮起一丝苦笑:“阿凌,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对我说这样的话。难道之前我对你的好,你全都忘了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但我却自问,没有做过一件伤害你的事情。” 薛夜痕变了脸色,道:“重华,你这是什么意思?!” 重华忽然笑了,笑容说不出来的诡异:“薛夜痕,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我是在拖延时间,让浩气盟的人去营救安家的两位公子。” 薛夜痕冷笑道:“要闯入我的地牢,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重华看了叶凌萱一眼,慢慢道:“若是我也有唐九九这样的人,你说容不容易?” 薛夜痕握着叶凌萱的手臂一紧,道:“原来你早就知道。” 重华道:“不错,我早就怀疑身边有你安插的人,只是没有证据。原本我还不敢确定是她,可她却在我的摄魂法下吐了真言。若非假借她的手传递我们要救人的消息,我也不会感知到你阁中人手的变动,从而猜到关押的所在。现在,时间刚刚好。” 叶凌萱忽然问:“夜痕,地牢里的安沂衡究竟是不是真的?” 薛夜痕看她如此紧张的语气,不觉皱了皱眉,道:“真的,你不是亲眼见过吗?” “可是阿南说是假的!”情急之下,叶凌萱竟说漏了嘴。 “安沂南?”薛夜痕松开她:“你果然已经见过他。” 叶凌萱道:“安沂衡是他的哥哥,他绝不会看错,而且,他没有理由骗我。”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在骗你?”薛夜痕的语气又如冰霜。 叶凌萱看着他道:“我只想知道真相。” “不如让我来告诉你真相,萱儿!”重华微微一笑:“这也是我送给你的贺礼,一份真心话,不会让你被他人蒙骗一生。不过萱儿,你不信我也没有关系,就只当是听个笑话也无妨。” 薛夜痕忽然拔剑冲着他道:“重华,你不要欺人太甚!” 叶凌萱不禁怔了一下,如今的薛夜痕,真的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的他,何曾这般冲动过?她或许不明白,他是太怕,太怕失去她了。 重华却一步步走向叶凌萱,道:“萱儿,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安沂衡的事情,还有,安沂南昨晚的彻夜不归。” “彻夜不归?”叶凌萱吃了一惊:“难道他没有回去?” 重华道:“若是他回去了,今天我就不会受安庄主之请,来这里要人。他只有两个儿子,现在全都落在了暗月阁的手里,生死不明。” 叶凌萱转向薛夜痕,道:“你……你又抓了安沂南?” ------------ 第八十二章 终成死结 薛夜痕冷冷道:“他擅自闯入暗月阁,意图不轨,我抓了他,又有何错?” 叶凌萱拉拉他的袖子,道:“他……你准备如何处置?” 薛夜痕还未说话,就听见外面人声大乱,而怜矢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人群中。 重华微微皱眉,道:“何事在外面喧哗?” 只见一直跟在安沂南身边的侍从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满脸的泪水与惊慌,他扑倒在重华脚下,道:“天机君,不好了!二公子他……他死了!” 话一出口,连薛夜痕都变了脸色。 叶凌萱的脸色发白,看了他一眼,道:“薛夜痕,如果你真的杀了他,我……”她没有再说下去,快步走了出去。 薛夜痕瞥见重华眼底的冰冷笑意,知道是他搞的鬼,却只能强压下怒气,冷冷道:“怜矢,你过来!” 怜矢定了定心神,走过去道:“阁主。” 薛夜痕道:“这是怎么回事?” 怜矢道:“我也不太清楚。虽然今日是阁主的大喜之日,但阁中已经加强了戒备,看守他们二人的地方更是机关重重,我不知他们是如何进去的。” 薛夜痕道:“有重华在,这些本就算不了什么。我当初也没有想用他们二人来压制浩气盟,只是想暂时息事宁人,先留住阿凌。只是没想到,重华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怜矢静默了一下,忽然道:“阁主,你难道不觉得是你变了吗?重华的手段向来如此,但是阁主你,却不再是以前的薛夜痕。” 薛夜痕忽然问:“你一直在这里吗?” 怜矢道:“我一直和言荻在一起,可能人多,阁主一时没有看到。” 薛夜痕点点头,面色却是凝重。 怜矢松了口气,就算薛夜痕不会真的去问言荻,刚才给她的一掌,让她忘了自己离开的事情,终究是必要的。 叶凌萱刚刚走出喜堂,一道狠毒的剑锋便迎面袭来。她急忙转身,堪堪躲过这一剑,但发上的凤冠却已被削落。 珍珠璎珞洒落一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叶凌萱的长发垂落,脸色苍白。 “妖女,还我弟弟的命来!”安沂衡持剑又冲上来。 叶凌萱是见过他的,他一身正气,大义凛然,根本见不得任何肮脏的事情。他这一生,最痛恨的就是邪魔歪道。若不是在倚剑山庄有安沂南和重华的阻拦,在得知了她的身份后,他便怒不可遏地要杀了她。 那时候叶凌萱不怪他,在她的周围,再没有人能像安沂衡这般率直,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根本就没有中间的余地。 所以他救了九九,根本就不怀疑她的身份。 叶凌萱看着他满载着杀气而来,却仿佛愣了一般,直至薛夜痕将她抱离了剑锋。 薛夜痕持剑冷冷道:“安沂衡,我倒是想知道,昨天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就死得这样突然?” 安沂衡悲痛道:“薛夜痕,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是我非要与你作对的,我弟弟有什么错?他不过是为了救我,就被你这般残忍地杀害!薛夜痕,你这个魔头,你还我弟弟!” 薛夜痕道:“你们口口声声说他死了,倒是比我这个做主人的还清楚!那么,尸体呢?” 重华一抬手,就有两个人抬着一个人走上前来。他看着叶凌萱道:“萱儿,对不起,我晚来了一步,没有救得了他……” 薛夜痕拦住她,道:“阿凌,不要去,他是骗你的,我没有杀他。” 叶凌萱看了薛夜痕一眼,推开了他的手,慢慢地向地上的尸体走去。而后,她便跪倒在地上。 这是安沂南,这就是她的阿南。身上还残留着她上的药的味道。他死的并不平静,眼睛睁得很大,似乎还在呼唤着什么。 “阿南……”她轻轻合上他的眼帘。 薛夜痕怒道:“重华,我不管你又用了什么障眼法,但若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解释,我绝不会放过你们每一个人!就算是鱼死网破,今日你也不能全身而退!” 重华淡淡道:“薛夜痕,你觉得这是我的障眼法吗?你觉得萱儿会感应不出来吗?为何到了现在,你还要瞒着她?难道,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吗?” “他是怎么死的?我要你实话告诉我!”叶凌萱起身冷冷道。 安沂衡冷哼一声,道:“不如我来告诉你。昨晚沂南被他带进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守了他一晚都没有用……你们若真的有气,照我身上发就是了,为何要杀了我弟弟!” 薛夜痕平静道:“我没有杀他,这便是实话。” 叶凌萱咬紧了嘴唇,眼泪一滴滴掉下来:“薛夜痕,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你不相信我,你根本就不相信我……所以你不让我插手阁中的事务,你不肯放了他们……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浩气盟的卧底?你对我,是不是也都是假的?” 薛夜痕的身子一震,道:“阿凌,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这样……” “那你还让我怎样想?带我去见假的安沂衡,私下里抓了安沂南,如今又将他杀掉!薛夜痕,你没有一件事是信我的,对不对?你和我成亲,将我留住,也是怕我回到浩气盟和你作对,对不对?” 薛夜痕抓紧了她的手臂,满脸的悲痛,道:“那你呢?阿凌?你有没有真的信任我?安沂南是如何知道我不在闯了进来的?他又是如何找到你的?如果你肯告诉我,我便不会抓了他。阿凌,不让你插手阁中事务是不想你再受伤害,我情愿一个人背上所有的骂名。可你……” “就算是我有错,可你也不能杀了他!你明明知道,他是我结拜的弟弟,你怎么可以……”叶凌萱挣开他的手臂,冲着他大喊。 薛夜痕怔了一下,忽然大笑:“重华,我真是小看你了!不用再等开战了,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霎时,天地变色,风起云涌。猛烈的风吹落满地金菊,卷起阵阵尘土,瞬间迷了众人的眼。 ------------ 第八十三章 虐心囚禁 “萱儿!” “阿凌!” 叶凌萱捂住伤口,推开了重华的手,道:“重华,我只有一句话求你,阿南下葬的时候,请通知我。我希望,不要在暗月阁再看见你。我不管你今日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你已经达到了,不要再来了。算我求你。” 重华道:“萱儿,跟我回去,可好?” 叶凌萱摇头,轻轻道:“回不去了,重华。除了阿南的事情,我也不想再与你多说一句。” 重华落寞道:“为什么?阿凌?你是在怪我吗?” 叶凌萱忽然激动道:“对,我是在怪你!我这一生被人利用的够多了,我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工具!重华,或许是我误会了你,但你敢说,你今天过来,就没有一点利用我的打算吗?” 重华淡淡一笑:“萱儿,你真让人心疼。明明被他伤成这个样子,却还是倔强地忍着。难道你要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为了他再不相信任何人吗?你的人生,不该是这个样子。” “我的人生如何,与你们都没有关系。”叶凌萱慢慢走向薛夜痕,扶起他,但眼中却再无情感。 其实,从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她的人生,不属于任何人。 婚礼没有再举行下去,叶凌萱静静地看着薛夜痕毁了所有的东西。他是应该愤怒,他们都在互相猜疑。不过很快,薛夜痕,你就不会生气了。 五日后。 叶凌萱慵懒地睁开眼,却没有马上起来。这种浑身无力的感觉已经持续了五天了,她现在几乎连一丝内力都感觉不到了。 有人敲门,她复闭了眼,却道:“进。” 有丫鬟进来,悄悄地放下一碗药,道:“萱、萱姑娘,这是阁主给你的补药,他吩咐要奴婢看着姑娘喝下去。” 叶凌萱睁开眼的时候满是雾气,她眨了眨眼,将泪水隐了下去,道:“扶我起来。” 丫鬟赶紧将药端来喂她喝下,道:“阁主说姑娘身子太虚,喝了药就会好的。还交代姑娘千万不能随意走动,以免染了风寒。” 叶凌萱淡淡道:“他每天都是这些话,你不用再重复了。” 丫鬟低头:“阁主的话,奴婢不敢不从。” 叶凌萱将空碗递给她,手却不由得一松,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丫鬟见状,急忙跪了下去:“是奴婢不小心,还请姑娘恕罪。” 叶凌萱看着一地的碎片,侧身躺了下来,泪水斜斜地滑入鬓角。 丫鬟跪着不敢起身,只听她叹了口气,道:“我的身子是太虚了。是我手松了,不怪你,你下去吧。” 丫鬟又磕了个头,才匆匆收拾了碎片退下。 “等等,你去禀告阁主,就说我想见他。” 怜矢正好从她门前经过,看到一脸惊慌的丫鬟捧着一堆碎片,心下一惊,忙问:“出了什么事吗?” 丫鬟行个礼,道:“无事,是奴婢不小心把碗打碎了。” 重华看到了碎片上残留的药汁,便道:“这是什么药?” 丫鬟道:“是阁主亲自熬的,说是给姑娘补身子用的。” 重华有淡淡疑惑:“她病了吗?” “没有。”丫鬟犹豫了一下,才道:“奴婢也说不大清楚,不如门主亲自去看一下吧。”其实,连她都看出来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补药,眼见着叶凌萱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差,竟然连力气也没有了。不过她还是不敢乱说。 现在阁中都知道了阁主与叶凌萱的事情,知道他们之间出了不小的误会。阁主的脾气又像以前一样坏,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惹他生气。 重华点头:“我知道你,你走吧!不过,不要说你见过我,我怕阁主多心。” “是。”丫鬟点头退下。 门被轻轻推开,叶凌萱眼也不睁,道:“薛夜痕,你究竟想怎样?” 来人沉默了一下,道:“小叶子,是我。” 叶凌萱费力地坐起身来,道:“你快走,不要被阁主看见。” 怜矢看见她那比纸更白的脸色,不禁握紧了拳头,道:“小叶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叶凌萱淡淡一笑:“不过是怕我离开。薛夜痕,倒真是煞费苦心。” 怜矢把了把她的脉,道:“对不起,小叶子,我也没有办法。” 叶凌萱摇头:“其实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呢?该是谁的,终究是谁的;不该是谁的,终究留不住。” “那小叶子,我带你离开好不好?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再也不理世事。”这个他很久以前的愿望,今日终于有机会说了出来。 叶凌萱笑了笑:“是吗?真的有那样的地方吗?怜矢门主,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吗?” 怜矢用力握紧了她的手,道:“有,小叶子,一定会有的!如果真的没有,就让我为你造出来!” 叶凌萱道:“你,真像云染,真像我的哥哥。” “小叶子,就把我当做你的哥哥吧。我早已将你当做我的妹妹。” “哥哥?真好,他们都说,人心险恶,每个对你好的人都是有目的的。可是我却相信你。那么,你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骗我,利用我?” “不”怜矢忽然发觉其实三人之中,他是最没有资格赢得她的信任的。 叶凌萱闭上眼睛,轻轻一笑,道:“我真傻。”许久,她道:“你能扶我出去走走吗?” 怜矢点头,扶住她的肩膀,手却不觉一抖。她太瘦了,几乎经不住他手的盈盈一握。这般憔悴的神情,他又何曾想会在她的脸上见到。 池塘里尽是飘落的树叶和腐败的莲叶,原本清澈见底的池水,没有了人用心的打理,似乎也变得浑浊不堪。 她只穿了淡淡的一袭白衣,坐在亭子里的椅子上,斜靠着栏杆望着凝滞的池水,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阵风来,携着淡淡的腥味,冲得叶凌萱一阵咳嗽。怜矢为她披上的一件外套也滑落下来,她没有动,眼中尽是迷茫。 当年在练家庄的时候,她也是一身白衣,坐在池塘边。那时,莲花还未开,一个少年对她说:“没想到你穿白衣也这么好看,就像这满池的白莲。” “莲花未开,你如何知它好看?” “因为我的心里,已能想象它绽放时的模样。” “可惜你只是看到了它的表象,却没看到它生长在腐烂的淤泥里。” “出淤泥而不染,这才是其可贵之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想告诉你,人生一世,不过浮游一瞬,你又何必要让自己过的不快乐?” “既然蜉蝣一瞬,那快不快乐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喜欢看你不快乐。我不喜欢看你在睡梦中依旧不得安宁。我想抚平你的眉头,我想让你像月儿一样。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却就这样想让你永远快乐。” 如今的场景宛若时光倒退,只是当年的温煦的少年,如今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她第一次想好好保护的人,却残忍地被他杀害,叫她怎能不气不恨? 怜矢见她的脸色越发苍白,担忧道:“小叶子,这里风大,你还是回屋里吧。” 叶凌萱惨然一笑,道:“你也觉得我的身体不行了是吗?”她忽然握紧了栏杆:“我知道我现在连废人都不如!可是?怜矢,你说,我怎么就恨不起他来呢?他骗了我那么久,骗了那么多,你说,我怎么就只想逃离而不想恨他呢?” ------------ 第八十四章 你自由了 怜矢一怔,深深地叹了口气,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道:“小叶子,或许,你也许误会阁主了。他……” “你们在干什么?” 怜矢慌忙收手,看到一袭黑衣携风而来,脸色异常冰冷。 “我……” “你不必解释!”薛夜痕一挥手:“现在就离开,我有话跟她说。” 怜矢又看了叶凌萱一眼,她向他微微一笑。 薛夜痕看着单薄如纸的她,本是满心怒气,现在却只想将她揽进怀里,温柔抚爱。 叶凌萱依旧看着池水,头也不回:“你终于肯见我了?” 薛夜痕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又狠狠地收了回来,冷冷道:“我若再不来,只怕今后与我作对的人,就又多了一个!先是安沂南,再是重华,现在又是怜矢,阿凌,你究竟要做什么?” 叶凌萱淡淡一笑:“我什么也不要做,我只想找一个真正爱我的人,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所以你谁都不放过?”薛夜痕眼中怒火丛生:“难道我给你还不够吗?为什么你会如此地三心二意?还是,像你这样的女人,从来都只会始乱终弃?” 叶凌萱的手指在漆木栏杆上划出一条深深的痕迹,她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他冷笑:“我不放过他们?为何你不问问,你们谁肯放过我了!我不过是个女子,不是你们用来争夺权力的工具,更不是你的什么东西!或许吧!像我这样没有安全感的女人,总是需要很多男人的……” “啪!”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脸上。她跌倒在地上,却依旧在笑:“薛夜痕,你又气什么呢?气我说了实话吗?还是气你自己没用,竟然爱上了我?” 薛夜痕浑身颤抖,转过身道:“阿凌,你疯了。” 叶凌萱的泪如雨下:“对啊!我是疯了。薛夜痕,这样的疯子,你还要吗?” “阿凌!”薛夜痕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抱起她向屋里走去,狠狠将她推到床上,滚烫的吻如雨点般激烈地落在她的脸上、身上。 叶凌萱没有挣扎,甚至连一个动作都没有。除了眼角不断溢出的泪水之外,她已没有一点生气。 薛夜痕,最后一次了,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了你。我曾经以为,所有的痛苦都过去了,我以为我们会有一个很美好很美好的未来,可是我们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又何来的未来? 很抱歉曾那样的伤害过你,不过很快,你便会忘了我,很快。 薛夜痕将头埋在她的颈间,炽热的泪水沿着皮肤滑下,让她心如刀绞。 “阿凌,为什么爱一个人要这么难?要互相折磨……还是,爱本身就是一场折磨?” 很快头七过完,叶凌萱就接到重华的纸鸢,她看着它慢慢地染成灰烬,目光有一丝冷冽。 安沂南出殡的那天,她站在隐莲池旁很高的假山上,目光坚毅。初晨的阳光一片淡黄,照在她的身上,有柔和的光芒。 这是怜矢为她找出的暗月阁的水下通道,不过她并不打算瞒着薛夜痕,他知道的肯定比自己多。她只是想出去,再见他最后一面。 最后望了一眼他住的楼阁,她张开双臂,如鸟一般落下,溅起大片水花。 薛夜痕没有拦她,他也拦不住她。就算他答应了会让她出去,她也不愿相信。 她宁愿走这样的极端,也不愿相信他话!阿凌,如果我们的未来就是这个样子,我宁愿现在就放开你。 当全身都浸泡在水里的时候,世界便一下子安静下来,就连耳畔流水的波动声,都像在很遥远的地方。 那一刻,叶凌萱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温柔而安全。她多么想就这么永远地睡下去,不要再醒来,不要再面对这肮脏的世界,不要再承受背叛和欺骗。 朦胧中,有人拉起了她垂落的手臂,抱起她瘫软的身体,奋力向岸边游去。 “阿凌,不要睡!求求你,不要睡……你睁开眼睛看看我,阿凌,我求求你,再看我一眼……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误会你,不该强迫你留下来……阿凌,我答应你,只要你能醒过来,我就什么都依你,你要去哪里都可以……好不好,阿凌……” 薛夜痕……叶凌萱在黑暗中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样的心痛,那样的肝肠寸断。“薛……”她猛地吐出一大口水,而后看着狼狈不堪的薛夜痕,再也说不出话来。 “阿凌!”薛夜痕的眼中有一刹那的狂喜,可很快他又恢复了冷漠,道:“知道你水性不好,怕你淹死后做了鬼还要埋怨我,就跟下来看看。” 叶凌萱却笑了,这样狼狈的他,这样口是心非的他,这样不会撒谎的他,以前何曾见过?只是还好,他又变得和以前一样,牙尖嘴利。这样,才是真正的他。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心瞬间冰凉。他道:“这是我最后一次陪着你,这件事情完结后,你便可以离开暗月阁,去哪里都行。不会再有人拦着你,不会再有人胁迫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凌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薛夜痕冷冷道:“很早以前我们的约定你忘了吗?我帮你报仇,我再还你自由。阿凌,你自由了。” 一句话如巨石砸落心头,她瞬间跌下万丈冰渊。薛夜痕,这些话,不是应该我对你说的吗?为什么是你先抛弃了我?你说过的话,那些话: “阿凌,我早已对天起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都不会放开你。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我不会不要你,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会像现在这样,一直等着你回来。” “我原本以为,这一辈子你都不会原谅我了。可是如今看来,阿凌你还是这么善良,只要能得你的一句话,我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是值得的。阿凌,我们回家。” “可为什么我总觉得不够呢?阿凌,我怕我的爱太轻,不足以将你压制。” “阿凌,嫁给我好不好?我们组成一个家,然后再生一大堆的孩子。等我们老了,就坐在藤椅上,让孩子们给我们捶腰捶腿,你看好不好?” “阿凌,我只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若真的要我付出代价,我情愿以这江山为媒,换你的白首不离。” “我要昭告天下人,你是我薛夜痕的妻子。我要把你留住,再不会让你逃掉。” 薛夜痕拉起她,紧紧相拥。他一字一字道:“阿凌,你真的自由了。从今以后,你可以不用再见到我了,你想去哪里都随你。” ------------ 第八十五章 心碎相别 薛夜痕拉起她,紧紧相拥。他一字一字道:“阿凌,你真的自由了。从今以后,你可以不用再见到我了,你想去哪里都随你。” 叶凌萱第一次用自己的双手狠狠地搂着他,却也是最后一次。 和我在一起,你变了那么多,你变得这么瘦。薛夜痕,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应该是翱翔九天的龙,你不能为了我抛弃了自己。我走了以后,你要变回原来的样子,变回谁也不能伤害你的样子。答应我。 河边的风无声地掠过耳畔,带来远处树林里的低声呜咽。时间仿佛在这一刻不再存在,所以的东西都不复存在。 长街上人声寂静,人人垂手而立,表情肃穆。漫天纷飞的纸花中,一群人缓缓走来。身着缟素,行走如一群没有生气的木偶。中间几人抬着的,赫然是一个褐色棺木。 为首的人正是安镇远,只是几日不见,他便苍老了不少。失去爱子的悲痛让他身上的锐气顿减,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安沂南虽莽撞不驯,却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秦蕴面无表情,但一双流干了眼泪的空洞眼神,却已能说明她对丈夫的爱。若不是重华拦住了她,她早已一头撞死在棺木上!安沂南不爱她,她知道,可是她爱他,就够了。 叶凌萱的手被薛夜痕紧紧地握着,在外人看来他们简直就是一对天作的佳偶。只有他们自己明白,这最后的相处后,便是再无交汇的离别。 她的泪一直含在眼里,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她从来没有想到,他的手也可以这样温暖,他的气息可以让人如此安心。 直到看到了安沂南的灵牌,她的泪才如雨下。若不是被薛夜痕拉着,她早已冲进了送葬的队伍。 薛夜痕看着她流泪的眼睛,心口一阵尖锐的疼。他不想放开她,不想就这样让她离去。经过了那么多,阿凌,我如何能心甘情愿地放你走? 叶凌萱道:“求求你,让我再看他一眼,就一眼……” 薛夜痕道:“现在不是时候,你知道这里埋伏了多少高手吗?” “就算是死,我也要见他!” 薛夜痕的眼眸瞬间黯淡,他轻轻道:“阿凌,再听我最后一次。” 叶凌萱愣住了,这一次,面对她的无礼,他没有生气,没有威胁,而是低声下气地哀求。她不禁别过脸,不敢再看他。 薛夜痕,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如果你生我的气,如果你现在就离我而去,那么就算是我死了,你也不会那么难过。你以为现在的我,还会有什么事情可做?什么地方可去吗? 仪仗队在城北的白芒山停下,一个深坑已经挖好,安镇远亲手刻的石碑也被迎到了队伍前面。 “等等!”正欲下棺之时,众人就见一名紫衣女子发了疯般地向这边冲来,待看清那女子的相貌后,在场的几十人瞬间亮出了兵器。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见他最后一面,求求你们让我再见见他!” “大胆妖女,你还有什么颜面再到南儿的坟前?南儿分明就是被你们害死的,你又何苦来这里惺惺作态!” “父亲跟她废话少说,她害了弟弟,今日就让孩儿取了她的性命,以祭弟弟的在天之灵!” “说什么狗屁卧底,原来都是屁话!我看她就是一个狐狸精,要不怎么能够迷得天机君晕头转向的?” “哈哈……”在场众人发出刺耳的笑声,也还好重华不在现场,否则他们的小命早已不保。 “杀了她!杀了她……”就在众人义愤填膺之时,秦蕴却走上来道:“姐姐。” 安沂衡愤怒道:“她都害死了你丈夫,你还叫她姐姐!” 秦蕴微微一笑,道:“既然阿南至死都认她做姐姐,我作为阿南的妻子,自然不敢违背他的心意。只是姐姐,你可担得起沂南对你的一番情意!” 话音未落,一个巴掌便落在了叶凌萱的脸上。 叶凌萱没有动,就算是嘴角流出了鲜血,她也没有动。这是她欠她的,况且她失去丈夫的痛,也不是这一个巴掌所能补偿的。 秦蕴继续道:“姐姐,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气,你竟还有胆子孤身闯到这里来!你知不知道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恨透了你,暗月阁的卧底,你隐藏的还真是够深啊!若不是你,我们又怎么会节节败退?怎么会死了那么多人?若不是你,沂衡大哥怎么会被抓走?沂南怎么会为了救他哥哥而命丧于薛夜痕之手?叶凌萱,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叶凌萱的身体稍微摇晃了几下,耳朵也开始嗡嗡乱叫。他们说什么都听不清楚,她也不想听清楚,她现在只知道,她要见他,在他长眠于地下之前,再见他最后一面。 薛夜痕的心一直紧紧地揪着,看着她受辱,看着她受伤,他却不能出手,叶凌萱也不会让他出手。 重华不在,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叶凌萱推开阻拦她的人,也不顾横在面前的是刀是剑还是戟,她就那样茫然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他的身边。 沉重的棺盖遮住了他的面容,她多想再看他一眼。看看他的笑容是不是还是那么明媚,看看他的眼睛是不是还是那么漂亮。 “轰――”的一声,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她已一掌开棺。 “妖女,你要做什么!” “该死!你怎么能扰了我弟弟!” “姐姐,你真的这么狠的心肠吗?连他死后,你都不能让他安宁吗?” 他们的咒骂,他们的杀气,她置若罔闻。那一刻,她抚摸着他冰冷的脸,泪如雨下:“阿南,你怎么能就这样睡了呢?你怎么都不跟姐姐说一声?你好狠的心!你是不是在恨姐姐?恨姐姐抛弃了你?可是你怎么才能明白,就算不是感情的问题,只是身份上的悬殊,我们就注定了要成为对手,我又怎么能拖累你?不过这样也好,你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她的手指划过他的脸庞,却忽然停顿了一下。 ------------ 第八十六章 葬礼阴谋 此时,身后已有五件兵器向她袭来,她猛地起身,面目如冰,道:“这不是阿南,他是谁?” 回答她的只是众人变了的脸色和更加凌厉的进攻。这时,一袭黑衣将她拦腰抱起,云吞出鞘,锋芒顿时逼退了所有的进攻。 安镇远道:“薛夜痕,你来干什么?” 薛夜痕冷冷道:“这么多人对付一个弱女子,这就是你们武林正派的做法吗?” 安镇远道:“对待邪门歪道,自是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 薛夜痕冷笑:“这可是安庄主亲口说的,那我们邪门歪道,对你们所谓的武林正派,便更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了!今日,你们就都去给安沂南陪葬吧!” 他举剑向天,只见天地忽然变色,大片的乌云集聚而来,黑压压地盖在众人头顶。“你们所谓的武林正派,竟然用这样的招数骗人,天理难容!如此,就让你们尝尝天谴的滋味!” 一声巨响,只见一道闪电飞速劈下,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烧焦了周围的枯草。 见状,众人都慌了心神。薛夜痕冷哼一声,抱起叶凌萱离去。 重华,这个烂摊子就留给你收拾吧,一群衣冠禽兽! 眼见着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众人只顾着对付这天降的闪电,也不敢去追。 而重华却只是轻蔑地看了一眼他们的丑态,便拂袖而去。他想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如果今天的事情能够成功,那么薛夜痕和叶凌萱就再无反旋的可能。 “到了。”薛夜痕松开她,淡淡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叶凌萱却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道:“薛夜痕……我…… 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我知道我错了……我误会你了……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薛夜痕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这是第一次,阿凌这样对他说话。以前她总是那般倔强,不肯示弱,现在她竟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阿凌,你是真的害怕了吗?” “薛夜痕,我是很害怕,我害怕你不要我……我没有地方可去了,没有你,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或许我会很快死去……” 薛夜痕用一个吻封住了她剩下的话:“阿凌,我不许你说这种话。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你就不能死!” “薛夜痕,你能不能不要这样霸道?” 薛夜痕轻轻一笑:“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改,但你不可以再生我的气,不可以再跟我闹别扭,不可以再去寻死。” “我没有……”叶凌萱心虚地低下头,又怎么能告诉他,是因为自己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才会突然放弃了对生命的渴求,才会想就那样离开。 “阿凌,跟我回家。”薛夜痕轻轻道。 赤红色的衣袍进入眼帘,薛夜痕的手已握上了云吞。 重华没有看到他眼里忽现的杀意,他只看到他们两个相拥在一起,仿佛想把彼此揉碎在骨头里,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可以将他们分开。 忽然,一道冰冷的物体刺穿了自己的胸膛,他低下头望着绯红的剑尖,转身看到的是叶凌萱惊讶的脸。 薛夜痕看着他冷笑,他将剑逼出,靠着树干喘息:“薛夜痕,你将萱儿带出来,就是为了对付我吧?” 薛夜痕似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收了剑道:“是你自己跟过来的,但如此良机,我自然不会放过。” 重华淡淡一笑:“薛夜痕,我本还敬重你是个对手,没想到你……”他忽然吐出口血来。 叶凌萱吃惊道:“重华,你的身体怎么变得这样差?” 重华道:“为了炼化紫薇,我耗尽了十年的修为。现在,你是不是觉得你的一声道歉太轻了呢?” 叶凌萱的泪落了下来,看着他道:“重华,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把我当人质?是不是用我来牵制暗月阁?” 重华无奈地笑了笑,道:“萱儿,原来你还是不信我。我从未想过利用你,从未想过将你当做人质。你要走,我不会拦你,你要做什么事情,我又何曾拦过你?今日,我不过是知道你要来,又知道在场的人大多对你意图不轨,怕你出什么意外,才追了过来……看来,萱儿,我对爱的还不够,才让你……” 薛夜痕提剑指着他道:“重华,事到如今,你还要再编下去吗?阿凌或许看不穿你的阴谋,难道我也看不穿吗?当初将阿凌从我身边带走,不就是为了今天吗?既然暗月阁已经迎战,你又何必鬼鬼祟祟地不敢承认?” 重华看着他道:“或许从一开始,我确实有别的打算。但现在,我只想好好爱她,只想她快乐。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战争,我不想让她再牵扯进去。薛夜痕,若不是你故意带着萱儿,大闹安沂南的葬礼,引我出来,又在这里说那些口是心非的话,我又怎会乱了心神,被你偷袭?” 薛夜痕冷冷道:“重华,直到现在你还在说谎!阿凌是我的,谁也不能再将她从我身边抢走!今日,你非死不可!” “薛夜痕!”叶凌萱忽然挡在了他们之间,手握上了云吞。 薛夜痕一惊,道:“阿凌,你在干什么?快松手!” 叶凌萱忽然冷笑,眼泪却不住地流下来:“薛夜痕,你是不是也在利用我?” 薛夜痕道:“你怎能相信他的话?” 叶凌萱道:“对,我不能相信他的话,但我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了,薛夜痕!从今以后,谁的话我都不相信了!你们要利用我是吗?很好,没想到我竟有这样大的价值。不过你们不用再为我煞费心思,苦心绸缪了,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就算是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紧了云吞便向自己的心口刺去。 ------------ 第八十七章 天人永隔 “阿凌!” “萱儿!” 两人大惊失色,纷纷出手相救。可谁也没有看到叶凌萱嘴角的冷笑,她刚才不过是虚晃一招,她知道剑在薛夜痕的手上,她要求死简直难如登天,所以她从一开始就跟他们设下了圈套。 鲜血飞溅开来,叶凌萱的身体慢慢地软了下去。就在重华刚才扶的那棵树上,她用尽全力撞了上去。 “不是想要……利用我吗……那么被我算计……一次,也没什么……你们的战争……我不想参与……谁生谁死,与我都……没有关系……” 薛夜痕先抱住了叶凌萱的身体,她满脸的鲜血却让他一阵的晕眩。“阿凌……”他伸出手,却不敢抚摸她的脸。“阿凌,你还是这样强……你宁死也不相信我吗……”他的泪一滴一滴掉在血泊里。 重华呆呆地站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重华,你现在满意了吗?第二次,你逼她死了两次了!你还想怎样?”薛夜痕血红着眼睛看他。 重华的眼里也满是痛苦之色,他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会这样……我没有想逼她……”他急急地扑到他们身边,道:“让我救她!让我把她救活……” “不必了!”薛夜痕抱起叶凌萱。 阿凌,我向你承诺,如果你死了,我绝不独活。只是,给我一点时间,黄泉路上,我定与你结伴而行。 重华放下捂在心口上的手,鲜血便喷涌而出。他微微闭了眼,再睁开时,原本淡蓝色的瞳孔已经妖艳如虹。 修道者,炼气化神,不成仙,便成魔。 薛夜痕,在这场战争里,我们都是输家。而我输得最惨,我将自己的心都赔了进去,却还是不能撼动你在她心中一分一毫的位置。我用尽了手段,妄想掌控天命,却不料得到这样的下场。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太过依赖瞳术,却忽视了人心。 三个月后,暗月阁分崩离析,称霸了北方十五年的第一杀手组织就此不复存在。浩气盟随之解散。重华不知所踪。 原武二十三年,宫廷政变,崇原帝被废,被幽禁于洛河行宫。以司马攀云为首的多名乱党被就地正法。因扶持新帝有功,秦川秦氏一族被封为皇亲国戚,原任中书丞的秦牧正被封为宰相,其女秦蕴被封明城郡主。倚剑山庄声名大躁,称霸武林。 新任皇帝改朝换代,大郜王朝灭亡,取之以大邺。萧清乾为敬宣帝,封前护国大将军萧逸风为国父,改国姓为萧。定都长安,后改为今安。 ――大邺王朝元年纪 有话说: 哈哈不好意思,又占用这块地方了。马不停蹄地更了两个月,不知道亲们现在的心理是什么想法。反正苦逼的小烟已经快崩溃了。眼看离签约的字数越来越近了,故事还有很多,等小烟问清楚了再往下写,不然得来个下部,太麻烦了!亲们,废话就不多说了,先休息一下,明天来个帅锅清清的故事好不好?、、 什么?不好?要看正文!嘿嘿!人家痕痕和阿凌要休息一下啦!去个什么草原度个蜜月什么的,哈哈,你懂的 ------------ 第八十八章 真的死了 大邺元年,新帝登基,天降瑞雪,风调雨顺。世人皆道:“大邺王朝昏庸,崇原帝无能骄奢,新帝登基顺应天命,是天意使然。” 半年后,在宰相秦牧正的安排下,全国大选秀女,充实后宫。但时至今日,敬宣帝都没有见过任何一位秀女,敬事房的人都无从下笔。虽然朝堂之上为此事向皇帝觐见的官员不在少数,他们大都打着巩固王室,绵延子嗣之名,但敬宣帝置若罔闻,依旧每日宿在勤政殿,不召秀女侍候。故众多秀女现在都无名无分,若再这样下去,必将老死于宫中。 是日,兵部尚书刘礼贤前来求见国师尹流圣,一见面就痛心疾首道:“国师,这可如何是好?虽说皇上不近女色是百姓的幸事,但若长此以往,皇上久无子嗣,必会使有心之人趁虚而入,到时辛辛苦苦打来的大邺王朝将岌岌可危。下官知道国师与皇上关系甚好,故斗胆请国师向皇上进言几句。” 尹流圣淡淡一笑,道:“刘大人,我听说你的女儿进宫就快两个月了吧?” 刘礼贤叹了口气,道:“若不是小女仰慕皇上风采,下官也不会用尽心力将她送入宫中。小女心思单纯,毫无心机,本想着可以帮皇上分忧解难,现在倒好,却是耽误了她的一生。” 尹流圣看着他脸上的难看神色,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来意,道:“有劳刘大人费心了,我会和皇上好好谈谈,不过至于皇上听不听,我就无法掌握了。” 刘礼贤忙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见四下无人,就悄悄道:“这是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国师能够收下。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国师在皇上面前为小女美言几句。” 尹流圣并不接,却笑道:“既然刘大人如此上心,我也不会糊弄大人。不过我倒是还不缺这点钱,你不妨将你的一半家产都捐给济民署,我会派人接收。” 刘礼贤的脸色变了变,随即笑道:“国师果然爱民如子,只要能让小女得皇上宠幸,莫说是一半家产,就算是让下官倾家荡产,下官也在所不辞!况且下官身为百姓的父母官,自然该处处照顾他们。” 尹流圣慢慢饮一口茶,道:“倾家荡产倒是不必了。不如刘大人将利州城郊的五百亩土地捐给无地可耕的百姓,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对刘大人感激涕零的。” 刘礼贤暗暗骂了一句,他怎么什么都知道!但面上还是一副阿谀奉承之色, 道:“国师思虑周密,下官即刻去办。” 尹流圣又看了他一眼,才拂袖而去。 还未走到勤政殿,便听到某人暴躁的声音和不绝于耳的“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他面色如常,似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动静。 直接推开门走进去,就看见龙椅上一身明黄衣衫的萧清乾,他那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和起伏的胸膛,足以说明这次的寻找任务又失败了。再看看底下颤颤巍巍地跪着的侍卫和宫人,他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事情要向皇上禀报。” 众人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龙座上的人,不敢乱动。 尹流圣叹了口气,就听到他大声喊道:“都给朕滚下去!一群酒囊饭袋!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不快滚!” 众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尹流圣看着一地的狼藉,面色终于有了变化,道:“皇上,你这又是何苦!” 萧清乾瞪着他道:“尹流圣,我说过,没有人在的时候,不要叫我皇上。” 尹流圣摇了摇头:“在其位,谋其政,你要明白你现在应该做什么?而不是你想做什么。” 萧清乾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道:“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你很明白我当初是为了什么才答应与浩气盟合作,你也很明白我登上皇位是为了什么?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尹流圣淡淡道:“不,你不清楚。你只看到了你自己想要什么?却没有看到天下的黎民苍生。你没有出过宫,你不知道普通百姓的生活有多苦,是你给了他们希望,请你不要让他们这么快就失望。他们都是很善良的人,一点点的恩惠就足以让他们感激涕零,而这是你的举手之劳。” 萧清乾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尹流圣,你不要再拿天下苍生来压我,若你喜欢,这皇位我便让给你!” 尹流圣变了脸色:“萧清乾,此话怎可乱说!你别忘了,当初我们是付出了多大的牺牲,才换来你萧氏的江山。如果小叶子真的还活在世上的话,她也一定不会允许你这样自暴自弃!” 萧清乾沉默,握紧了手掌,对,她不会允许。他还记得她对自己说过,她不要自己的承诺,她只要自己不要辜负铁轶夫妇,不要辜负天下苍生。可如今,自己是在做什么? 尹流圣看着他脸上的悲戚,不禁柔和了声音,道:“我知道,小叶子的死,我们都很难过,但她的在天之灵也不愿看见你这样。” 萧清乾看着他,道:“尹流圣,你告诉我,她是不是真的……真的死了?” 尹流圣回避了他的目光,没有回答,他也无法回答。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当他从浩气盟那里得到消息的时候,已是两天后。他们说,重华与薛夜痕相遇,不知为何最后却以叶凌萱的死终结。 薛夜痕带着叶凌萱不知所踪,暗月阁随之陷入重围,很快被浩气盟攻破,只抓到了言荻,其余的,不是死,就是逃。而重华亦没有了消息。 这么久以来,萧清乾几乎倾尽了全力在打探薛夜痕的行踪,但是他却像是人间蒸发了般,毫无痕迹可寻。 尹流圣不明说,但他们却都很清楚,薛夜痕和叶凌萱一定凶多吉少。 萧清乾却仿佛知道了答案,他后退几步,道:“她一定不在了!我找了她将近一年……几乎将所有的地方都翻了个遍,都找不到她的一点踪迹,她真的不在人世了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抱头嘶吼:“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什么当我有能力保护她的时候,她却离开了我?那我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 第八十九章 江山美人 尹流圣道:“薛夜痕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他不想让我们找到,我们找到他们的可能就微乎其微!你就算派出再多的人,得到也只是这个结果!” 萧清乾忽然握紧了拳头,道:“薛夜痕,若是让我找到了他,我绝不会轻饶了他!我会让他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看着萧清乾眼里的光芒,尹流圣忽然有些迷茫。原本以为在暗月阁的时候,自己是了解他的,但如今看来,他变得越来越陌生,几乎已不像他。萧清乾,难道你真的如此爱小叶子?为了她不惜放弃这天下大业吗? 其实,这个答案早就呼之欲出。大邺,敬宣,他忽然失笑,原来那么多人拼了性命去争夺的江山,竟不及爱人的一颦一笑。 想到此,他也不禁有一丝感叹。小叶子,你虽然失去了亲人,但有这么多的人牵挂着你,或许,这就是上天给你的补偿吧。只是不知,现在你能不能感知得到。 萧清乾喃喃道:“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不那么冲动离开暗月阁,如果我能阻止萱儿跟薛夜痕在一起,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萱儿就不会死……都怪我,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想见她……” 尹流圣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然后他道:“如果你真的想找她的话,为何不派人去甘南查看?” 甘南?萧清乾的眼里有一丝迷茫。 甘南是西藏密宗涩谷派的所在,也就是薛夜痕师父涩谷所在的地方。 萧清乾的脸上有了喜色,可瞬间又冷静下来,道:“可是如今的甘南,已不是大邺的国土,西菖国与中原一向交恶……” “所以才可派人前去打探。若是被西菖国的人发现有两个中原人混进了他们的国土,以他们的个性,必会闹个天翻地覆。” “我去!”萧清乾毅然道:“我已经失去了她一次,这一次,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见她一面!” 尹流圣轻轻道:“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因为我确定了他们就在那里,我只是要你答应我,此次西菖国一行,无论结果如何,你回来后都要专心治理朝政。你既然有了这个能力,就不要将它浪费。” 萧清乾点了点头,道:“那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一切就麻烦你了,我这就准备出宫。” 尹流圣道:“千万不要泄露了行踪。” 萧清乾拍拍他的肩膀:“你还放心不下我?” 尹流圣轻叹:“关心则乱。你这皇位才刚刚坐稳,自然得小心些。” “放心吧。”萧清乾笑道,转身向后殿走去。 尹流圣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清乾,也不急在这一时,今晚你就歇在这里,我会找人来服侍你。” “随你。”萧清乾大喜之下,根本就不管他说了什么。 夜已深了,他还是望着一尊小木像痴痴发呆。这是他在邙荡山见到叶凌萱后刻的,一直无法下刀的他,回来之后便刻了这尊木像。在灯光映衬下,木像的脸色柔和,眼神中似有波光流动。他道:“萱儿,我好想你,你等我来找你……” 站在一边的女子早已变了脸色,自从尹流圣把她叫了进来之后,她便一直被萧清乾晾在一边。原本她还喜出望外地以为皇上喜欢她,才第一个叫她侍寝,如今看来,皇上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她。 浑身都站的僵硬,她往前走了一步,呻吟一声倒在了他的怀里。 萧清乾皱眉道:“你怎么回事?” 刘馨仪抚着额头道:“皇上,仪儿头晕的厉害。” 萧清乾道:“那里有床,你自己先休息吧。” 刘馨仪道:“夜这么深了,皇上还不休息吗?不如让仪儿来伺候皇上歇息吧。”说着便要解他的扣子。 萧清乾起身道:“朕不累。” 刘馨仪没有防备地被他摔在地上,立刻泪如雨下:“皇上,仪儿只是只是想伺候皇上,仪儿……仪儿只是想皇上开心……” 萧清乾看了她一眼,不觉怔了一下,她怎么和萱儿这么像!不觉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细细地看着她。 刘馨仪用帕子遮住脸,道:“皇上为何这样看仪儿?是仪儿的脸上有什么吗?” 萧清乾这才收回了目光,轻轻摇了摇头。看来尹流圣还真是用心,不过长得像又有什么用?他这一生,注定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更不可能和别的女人有孩子。他只要叶凌萱,他只要她做他的皇后,有他们自己的孩子。 就算后继无人又怎样,不和爱的人在一起,就算手握天下,就算看尽这世间繁华,也不过是浮生一场梦。 他叹了口气,道:“你去歇息吧!不要再来打扰朕。” 刘馨仪的眼里含泪,看起来楚楚动人,道:“皇上,是不是仪儿太过愚笨,惹皇上不开心了?” 萧清乾又坐在桌边,看着手里的木像,道:“你很好,是朕不想休息,你也没有惹朕生气,明天朕便下旨封你为仪嫔。好了,就这样吧。” “皇上……”刘馨仪刚想上前去,却被他用手阻止,虽还是哭得梨花带雨,不过眼里已经有了窃喜。 “好了,看来你是不想在这里休息了,那你就回去吧。”萧清乾疲倦地闭了眼道。 刘馨仪的脸色变了变,哪有刚进入勤政殿,就被送出来的道理?传出去那些臭女人该如何笑话她?于是她低声:“仪儿不说话了,皇上不要赶仪儿走。”说着她在他的膝边坐了下来,道:“就让仪儿静静地陪着皇上可好?” 萧清乾点头,目光仍是一刻不离木像。 刘馨仪盯着木像看了很久,渐渐握紧了手掌。这个女人究竟是谁?竟然让皇上那样挂心?一定要把她除掉不可!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刘馨仪已趴在他的膝盖上睡了许久。 萧清乾看着她熟睡时安详的表情,眼中不禁有了一丝怜爱。她和萱儿是那样像,可是萱儿从来不会睡得这样安稳。她总是微微蹙着眉头,总是会被很细微的动静惊醒。萱儿,何时你才能在我身边如此安心地睡下? 他伸手摸了摸她光滑的脸,那温暖的触感让他的手不觉一抖。朦胧中,似乎看到了她。萱儿,是你吗?你是不是心里也有我,所以才让她来到了我的身边? 抬头看了看天色,是时候该出发了,他连一刻都不想等了。轻轻抱起刘馨仪,将她放在床上,然后他悄悄出了房门。 一缕阳光打在刘馨仪白皙的脸上,她忽然睁开了眼睛,嘴角是满满的笑意。 ------------ 第四卷 故人相见应不识 ------------ 第九十章 西菖遇险 1更 注释: 西菖国,本是蒙古族的一支,因内部动乱而迁居甘肃,经过百年发展,建立了自己的国家,为女魃部落的后裔,性格坚毅,英勇善战,攻击力强,是以能够雄霸西北,近來有向中原扩张之势。 西菖国,金城城郊,平川马场。 放眼望去,一块无垠的碧绿草原上面,奔驰着万匹骏马,场面蔚为壮观,而在两旁的路上,早已围了满满的人,都是蒙古人的打扮。 这时,一个老人道:“今年的万马节,不知我们的马王荣誉又会落到哪家孩子的头上,想当年……” 旁边有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老妇人看了他一眼,道:“死老头子,又开始说你那沉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都多少年了,你还有脸提,要不是当时被你的花言巧语弄得我鬼迷心窍的,我堂堂金城第一美人怎么会看上你!” 旁边有个人吃吃笑了,道:“我说,赵叔赵婶你们就别吵了,都几十年了,这些话我们大伙可都能背下來了!” 人群中一阵哄笑。 赵刚忽然沉沉地叹了口气,道:“是啊!都这么多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那时,我们的君上连马背都爬不上去,如今公主都这么大了!” 这时,马场上忽然一阵欢腾,远远望去,从天与地的交接处,万匹骏马奔腾而來,而在最前面一身七彩衣衫,头戴珠饰的少女,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神情高傲,目光灵动。 “是公主,又是公主赢了马王的头衔!”众人纷纷振臂大喊,激动异常。 赵刚的眼里都笑出了泪,连连点头道:“不愧是君上的女儿,是我们女魃的骄傲!” 被他们称为公主的女子,正是西菖国国君拓跋威君上的独生女儿,,拓跋雪樱,年仅十九,却已是三届万马节的冠军得主,是名符其实的马王。 拓跋雪樱此刻骑在追风驹上,马鞭高扬,一脸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哈哈,父王要是知道我打败了慕思那家伙,肯定就不会让我嫁给他了。 正高兴时,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雪樱,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红扑扑的笑脸立马僵硬,拓跋雪樱策马扬鞭,该死,怎么这么快就追上來了,我才不要嫁给你,她抽身往后看了一下,立即吓了一跳,慕思那愣小子竟然快追上她了,她一狠心,用力抽打身下的坐骑。 慕思见状,都变了脸色,追风驹的脾气可是十分急躁的,况且她收服它还不久,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他急的大喊:“雪樱,快停下,危险!” 拓跋雪樱道:“慕思,我都给你说了,我不要嫁给你,就算你赢了我,我也不会嫁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赛马场上惊险万分,下面众人虽看不真切,却也渐渐看出了危险,只是这个时候,谁上去就是送死,被万马踏成肉泥而已。 人群之后,两个青年人走了过來,虽是粗布衣裳,却掩饰不住他们清丽的容颜。 女子看见前面围了一大堆人,不禁欢呼雀跃,道:“痕哥哥,前面好热闹,带阿凌去看看好不好!” 男子宠溺地摸了摸她被风吹乱的头发,道:“好,阿凌,我带你过去,不过你要听话,千万不要乱跑!” “我知道了,每次你都这样说!”阿凌索性一捂耳朵,自己跑到前面去了。 “阿凌,慢一点!”男子急忙追上去,满脸的担忧,看着她如蝴蝶一般,在这天地之间自由地飞翔,他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欣慰,阿凌,原本以为让你忘了我,是上天对我惩罚,如今看來,只要你能一直这样开心下去,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赐。 “痕哥哥,快看,他们在赛马!”阿凌兴奋地拍着手。 薛夜痕不语,只是紧紧拉住了她的手,手指不觉触碰到她的手腕,他的表情忽然一滞,阿凌的脉象,怎么会这么奇怪,还未等他再好好把脉,阿凌就挣开了他的手,惊呼道:“痕哥哥,不好了,那个,那个女孩要摔下來了,你快去救救她,快啊!” 薛夜痕看了一眼,只见那女子骑的马忽然发起疯來,极力想要把自己身上的人给甩下來,而那个女子显然是被吓住了,脸色发白,只是紧紧抱住了马脖子,不过看样子,她支持不了多久。 这马他倒是认得,脾气暴躁,根本难以彻底驯服,一个小丫头,却要骑这样凶狠的马,丧命是迟早的事情,他不欲管,更不想显露自己的身份。 他和叶凌萱好不容易才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上來,在这里,沒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更沒有人会找他们的麻烦,这样的生活很好。 “痕哥哥,你快去啊!你不是会武功吗?阿凌见你一个人抓过野狼呢?你那么厉害,快去救救她吧!”叶凌萱焦急道。 薛夜痕摇头:“阿凌,她不会有事的,我们该回家了!” 叶凌萱甩开他的手,生气道:“痕哥哥,你见死不救,阿凌不理你了,再也不要理你了!” 薛夜痕叹息,就算是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本性的善良,却还是丢不掉,他只好道:“那你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乱跑!” “嗯!”叶凌萱忽然抱住他,笑道:“就知道痕哥哥最好了,痕哥哥是大英雄!” “千万不要乱跑!”又叮嘱了几遍,薛夜痕才一个纵身跳出了人群。 叶凌萱看着他的身影如鹤一般优美,眼中不禁有了痴迷的神色,这时,一个人忽然对她道:“姑娘,刚才那位公子会武功,是吗?” 叶凌萱看了他一眼,是寻常百姓的打扮,她也沒有多想,就道:“对啊!我的痕哥哥很厉害的,他可是武林高手呢?你不要告诉别人!” 來人嘿嘿一笑:“那是自然,姑娘,听你们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叶凌萱想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我醒來就在这个地方了,痕哥哥说我们是沒有过去的人,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來人的目光猛地一阴,对身边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叶凌萱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几个人,不禁害怕了,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 第九十一章 形同水火 2更 拓跋雪樱此刻已被吓得快魂飞魄散了,丝毫沒有听到慕思在她身边焦急地喊着什么?只是不住的流泪:“父王,快救救女儿,女儿再也不任性了,我不想死啊……” 追风驹一声长鸣,猛地抬起了前蹄,一下子将她甩下马背,她连一声叫喊都发不出來,只听到耳边轰隆隆的马蹄声,很快她就会成为一滩肉泥。 众人也都面无人色,有的甚至吓得昏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拓跋雪樱忽然觉得自己被人抱了起來,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绝美的脸,那样的冷冽,那样的不食人间烟火。 薛夜痕抱着她凌空而起,借助马背使了几个力,便落到了安全的地方。 众人哗啦一下围了过來,几百名士兵全都跪在她的脚下,面色如灰,拓跋雪樱的眼里现在根本就沒有任何人,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救她的男子,脸颊绯红。 薛夜痕向她点了点头便要离开,被她一把拉住,一向伶牙俐齿的她此刻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來:“救……救命恩人,你叫什么名字,我……我叫拓跋雪樱……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都会让父王赏赐给你的!” 薛夜痕推开她的手,淡淡道:“不必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哎,救命恩人,那你叫什么啊!”拓跋雪樱急忙道。 薛夜痕沒有回答她,很快便消失在人群里。 拓跋雪樱的目光却迟迟地不能收回來,她一直在找一个可以让她一见倾心的人,现在终于找到了,比起那个木头一样痴呆又软弱的慕思,他实在是个大英雄。 “雪樱,你……你沒事吧!”慕思跑得气喘吁吁:“刚才可把我吓坏了!” 拓跋雪樱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赶到刚才的地方,却沒有发现叶凌萱的身影,薛夜痕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怎么会这样,阿凌很听他的话的,一定不会乱跑,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來,片刻之间,几十名身披铠甲的士兵便将他团团包围,一个男人走出來道:“这位公子,我们君上有事找你,还请你随我们走一趟!” 薛夜痕冷冷道:“你是谁!” 男人道:“我叫古力,是北府大王!”古力顿了一下,笑道:“也就是你们中原人所说的御前侍卫!” 薛夜痕的面容更加冰冷:“你怎知我是中原人!” 古力道:“公子,是在找一位姑娘吧!刚刚是她告诉我的!” 薛夜痕道:“你们把她怎么了?” 古力道:“公子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奉君上之命,请你们进宫,以示我们西菖国的敬意!” 薛夜痕明白了,原來西菖国是将他们当成了奸细,便道:“既然如此,我就随你们进宫,但你们若是敢动她的一根头发,我必让你们西菖国为她殉葬!” 古力冷冷一笑,沒有说话,挥挥手,立即有人拿着铁链上前來,他道:“得罪了!” 薛夜痕看着他们,沒有动作,任凭他们用铁链锁了自己。 西菖国都金城。 虽说他们是游牧民族转化而來的,但许多习俗已与汉人无异,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薛夜痕冷冷一笑:“想必你们国君也是个沒有能耐的家伙,连自己的传统都保护不了,事事都要照搬中原!” 古力猛地一拉铁链,道:“不过你们汉人也不怎么样,打不过我们,就老是跟我们來阴的,你已经不是第一批奸细了!” 手上的铁链骤然收缩,一直勒进肉里,薛夜痕却面色不变,道:“看來你们果真是被吓得不轻,草木皆兵!” 古力被说到了痛处,狠狠道:“闭嘴!” 薛夜痕淡淡一笑。虽然这半年來,他带着叶凌萱避世隐居,但有些惊天动地的大事还是有所耳闻的,如今中原的大邺王朝在萧清乾的统治下日趋强盛,不仅统一了中原的武林,而且还收复了几个番邦邻国,大有称霸天下之势。 西菖国算是其最大的对手之一,只可惜一个在马背上建立的国家,终究少了几分心机,不如中原人的足智多谋,甚至是不择手段,今日看到金城貌似平和安康,但隐隐已透露出颓唐之势。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西菖国建国一百多年,到了如今,也该是强弩之末了,而大邺却恰恰相反,所以西菖的败亡只是时间的问題。 刚刚跨进宫门,还未走几步,便听到女子的怒斥:“大胆,他是本公主的救命恩人,你们也敢绑他!” 一行人还未说话,身上已吃了几鞭子,呼啦跪了一地,疼得呲牙咧嘴也不敢吭一声。 薛夜痕看着怒气冲冲的女子,此时她已换了身火红的衣衫,再加上她暴躁的脾气,这个人就如一只红辣椒一般。 拓跋雪樱用鞭子指着古力道:“赶快给本公主放了他,听到了沒有!” 古力沉静道:“公主,他是大邺王朝派來的纤细,君上有旨要抓他回宫审问,属下实在是……” “啪”的一声长鞭便抽在了他的背上,拓跋雪樱道:“我不管,你要是不放他,我放,父王要是怪罪下來,你就都推到本公主头上就行了!” “公主!”古力挡在她前面道:“如今我国与大邺势同水火,那姓萧的皇帝一直虎视眈眈要吞并了我们的国土,难道公主忘了大皇子的事情了吗?” 拓跋雪樱怔了一下,却又不甘心道:“可是他救了本公主的命啊!他应该是个好人……” 古力道:“公主岂知那不是他的苦肉计,如果他真的是好人,君上是不会冤枉他的,公主您要相信君上!” 拓跋雪樱撇了撇嘴,退到一边:“那好,我不耽误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尽快给本公主回复!” “多谢公主,古力转身道:“我们走!” “哎!”拓跋雪樱忽然大叫。 “公主还有何吩咐!” “沒有……”拓跋雪樱的脸又一次红了,看着薛夜痕道:“喂,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薛夜痕看了她一眼,脸上沒有一丝表情,径直离开了。 ------------ 第九十二章 大闹皇宫 1更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沒有礼貌!”拓跋雪樱跳起來大喊:“本公主问你的名字,是你的荣幸,你这个家伙,气死我了……” 又走了半个时辰才來到正殿,一位老人坐在朝堂之上,虽年过花甲,但气势仍然不减,尤其是他眼里精锐的光芒,更是如鹰一般,他看着薛夜痕,像是要将他看穿了一样。 “跪下!”古力用力按他的肩膀,却发现自己好像按在了一块石头上,他使出了全身力气,薛夜痕还是岿然不动。 拓跋威的眼神慢慢有了变化,对身边几名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受意,冷笑着向薛夜痕走去。 薛夜痕已经做好了全身的防御,他现在虽不能反抗,但也不会让他们占了便宜。 这时,一个护卫忽然抬腿向他的膝盖狠狠地踹了下去,其余的人也不甘示弱,用力往下按他的身体。 拓跋威的眼里已经有了笑意,不知好歹的中原人,这次就让你好好尝尝本王的厉害,他对他身边的几名护卫是十分自信的,他们可都是在摔跤大会上千挑万选出來的,且不说他们一身的功夫,就是那浑身的蛮力也够这小子受了。 可很快,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因为一阵肉体撞击的闷哼声之后,他的护卫已全部倒在了地上,哇哇乱叫。 薛夜痕冷冷道:“我本不是你西菖的臣民,为何要跪你,现在只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我并不是大邺的奸细,我也不想管你们和大邺的恩怨,我只是來找我的妻子!” 拓跋威拊掌大笑道:“小子,好本事啊!本王就喜欢你这样的硬汉子!”他走到他身边,道:“你说你不是大邺的奸细,可有何证据!” 薛夜痕道:“那你说我是大邺的奸细,你又有何证据!” 拓跋威道:“如今世人皆知,大邺与我西菖势不两立,而你身为中原人,又身怀绝技,如今突然出现在本王的地盘上,你说我该如何认为。 薛夜痕道:“我不管你怎么认为,如果你不想见到我,那就放了我的妻子,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拓跋威道:“那个姑娘,是你的妻子!” 薛夜痕点头。 拓跋威面露惋惜:“真看不出來,你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此话怎讲!” “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妻子已经活不久了吗?” 薛夜痕的心里一痛,道:“这与你无关,我只要你马上放了她,我们便会消失在你的面前!” 拓跋威缓缓道:“如果你不是中原人,或许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薛夜痕冷冷道:“我不需要朋友!” 拓跋威哈哈大笑:“好小子,本王猜你一定不是普通人,所以,在沒有查清你的身份之前,本王必须把你和你的妻子留在这里,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薛夜痕道:“你猜错了,我和我的妻子就是普通人,我们不过是在中原生活不下去了,才來这里避难,你也不用白费心机了,我对除了我妻子以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更不会有工夫去做谁的奸细!” 拓跋威道:“可是本王对你却很感兴趣!”他锐利的目光打量了他一下,道:“本王看得出來,你若是想逃,这里沒有人能拦得住你,但只要你敢跨出这个门槛,我保证你的妻子就连三年的寿命都沒有了!” 薛夜痕握紧了手掌,道:“你不必威胁我,在沒有见到她之前,我是不会走的,但若是你们敢伤害她,我必让你们血流成河!” “父王,父王,奸细在哪里,待我杀了他为大哥报仇!”外面一人持刀闯入,满脸的杀气翻腾。 “拓跋应天!”拓跋威还未反应过來,就看到他儿子的尖刀劈下:“住手!” 拓跋应天的刀狠狠地砍在薛夜痕手上的锁链上,只见一阵火花碰撞,竟将他的锁链砍成五六截,哗啦啦掉在地上。 “來人,护驾!”古力急忙挡在他们的国君前面,这家伙的武功他刚刚领教过了,在场之人确实沒有人是他的对手,除了感叹自己学艺不精之外,他对中原武林也不禁好奇起來。 薛夜痕只是活动了一下被勒得青紫的手腕,淡淡一笑道:“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们!”他的身体忽然一转,绕过古力便将拓跋威抓在了手里,顺手拔出了一名护卫的弯刀。 “你……你要干什么?”古力大吃一惊。 而拓跋应天却只是握紧了刀,沒有说话,如今大哥已死,二哥又是个病秧子,只要父王一死,王位自然落在了自己的手里,他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根本就沒有出手的意思,他甚至听到心里一个声音在喊:“赶快动手吧!杀了他,我就不用再处心积虑发动叛变了,杀了他,我就是王!” 薛夜痕淡淡道:“放了我妻子,我自然放了你们的君上!” 古力额头满是汗水,这个他可做不了主,转头看看拓跋应天,他们的四皇子,后者冷冷道:“还说你不是奸细,我告诉你,我们西菖是绝不会向大邺低头的,你的妻子,早已被我处决,你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不然我要你好看!” “你真的杀了她!”薛夜痕语气冰冷。 古力赶紧道:“四皇子,你在说什么?她不是好好地关在地牢里吗?” 拓跋应天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宁可错杀一百,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你别忘了,我大哥是怎么死的!” 古力低了头不敢再说话。 薛夜痕的指节发白,他用力道:“我再问你们一句,她是不是真的被你们杀了!” 拓跋应天道:“是!” “慢着!”那个一身火红得像小辣椒般的女子闯了进來,径直走向拓跋应天,抬手就甩了他一个巴掌,道:“老四,你胡说什么?” 拓跋应天被她打得愣了一下,恼羞成怒道:“你们就继续心软吧!然后就让他们将你们通通害死,我不管了!”他一转身,直接走了出去。 拓跋雪樱道:“救命恩人,你千万别生气,刚刚我四弟是骗你的,那位姐姐好端端地在外面等着你呢?要不你先放了我父王,我带你去见她!” ------------ 第九十三章 公主怪病 2更 薛夜痕将刀丢在地上,道:“若你骗我,我不会放过你!” 拓跋雪樱打了个冷战,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骗你呢?你看,她就在那里!” 薛夜痕远远望去,果然看见了那个瘦弱的身影,他瞬间松了口气,纵身到了她的身边,一把将她搂到怀里,道:“阿凌,你吓死我了!” 叶凌萱看着他,满脸愧疚道:“痕哥哥,阿凌错了,阿凌再也不跟陌生人说话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薛夜痕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道:“我怎么会舍得生你的气,走,我们回家!” 拓跋雪樱看着他们卿卿我我的样子,不觉有一丝心酸,想了想追上去,还沒开口,就看见叶凌萱的身子忽然倒了下去。 “阿凌!”薛夜痕一声嘶吼,转头看向她:“你对她做了什么?快说,你对她究竟做了什么?” “我……我沒有啊!”拓跋雪樱刚想向前走,身体忽然轻飘飘地飞了起來,而后重重地落到地上。 “公主……”耳边一阵杂音,她摇了摇头,感觉心口好疼,忽然吐出一大口血來,她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阿凌……”薛夜痕抱着沒有知觉的叶凌萱,不禁红了眼睛:“你到底怎么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他伸手摸上了她的手腕,却又一次愣住。 不知何时,拓跋威已经走到他的面前,淡淡道:“还说你是她的丈夫,难道你连她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吗?” 薛夜痕道:“她……她是不是有……” 拓跋威微微一笑:“我早已命大夫诊治过,你妻子沒有大碍,只是太过疲累,她的身体又十分虚弱,所以才会昏迷!” 薛夜痕看着他,道:“原來你什么都知道!” 拓跋威道:“知道也不是很多,只是透过她的脉象,我感应到了她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内力,由此才断定你们必是來自中原的武林中人,都说江湖儿女重情重义,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若不是如此,怎么能将你引來我这里!” “原來你另有目的!” “目的谈不上,只是想请你们帮个忙!” “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只是猜测,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很乐意!” 薛夜痕抱起叶凌萱,道:“对不起,你一定想错了,我们只是一般百姓,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他转身走出。 拓跋威沒有拦他,只是淡淡道:“如果你肯赏脸在本王这里小住几天,本王便将宫中所有的冰蓝花都送给你,我知道你很需要它,当然,你也可以考虑一下,本王并沒有恶意,或许几天之后,你会改变主意的!” 薛夜痕仍是脚步不停:“多谢你的好意,需要冰蓝花我会自己去摘,还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拓跋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才沉沉地叹了口气,如此骄傲自负的人,却偏偏为情所困,本还想着借着他的帮助复兴西菖,如今看來,他得换个法子了。 龙首山下的一间木屋,静静地伫立在苍茫的夜色中,快入夏了,过不了多久从远处雪山上融化的雪水便会汇集成一条小溪,浇灌他种在后山的一片冰蓝花田。 薛夜痕望着叶凌萱沉睡的容颜,心里又是不安又是欣喜,一瞬间百感交集,竟不知是什么感觉,他吻着她的手,喃喃道:“阿凌,我们有孩子了,你高兴吗?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加倍地保护好你,还有我们的孩子,阿凌,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叶凌萱睁开眼,看着他奇怪道:“痕哥哥,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啊!还有,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说出來给阿凌听听啊!” 薛夜痕把她搂在怀里,下巴顶着她的额头,道:“阿凌,你喜欢宝宝吗?” “宝宝!”叶凌萱开心道:“当然喜欢啦!宝宝很可爱的!” 薛夜痕笑道:“很快我们就有宝宝了,你高不高兴!” 叶凌萱道:“是吗?那它在哪里啊!我能不能见到它!” 薛夜痕道:“你当然能见到它,不过要等很长时间,它就在你的身体里,一直和你在一起!” “真的吗?”叶凌萱上下打量了自己的身体,道:“沒有啊!我怎么沒有看见它!” 薛夜痕道:“它很调皮,不让你找到它,这样吧!我们先睡觉,等时间到了,我帮你找到它好不好!” 叶凌萱无奈地点了点头,又道:“痕哥哥,你可千万别忘了!” 薛夜痕吻了一下她的头发,道:“忘了我就是小狗!” “不,是小猪!” “好好,阿凌说什么就是什么?” 夜风轻柔,树影微摇,四下一片寂静,从这小屋里传出的淡淡烛光,柔和这了凄迷的夜色。 远山上,一个人影伫立,仙风道骨,银白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扬,他看着这一点灯光,苍老的脸上似乎有了淡淡的笑意和安慰,掩下了深沉的忧伤。 他忽然凌空飞起,落到那一片冰蓝花田,看着这日渐茁壮的花苗,轻轻点了点头,自雪山之巅上流淌下來的溪流很快便会滋润它们,开出最纯洁的花,而他能做的,便是以自己的血去增加它们的抵抗力,加快它们的生长。 刀光闪过,鲜血如漫天甘霖,洒在了每一寸土地上。 念了一句咒语,原本流血不止的伤口瞬间结痂,他沉沉道:“痕儿,为师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其实,为师一直在想,如果当初,不是我抛弃了你,你现在又会在哪里!” 涩谷(燎祭【真不好意思,忘了他叫什么了,躲墙角思过去】)的眼里是浓浓的忧郁,他叹口气,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近几日來,整个西菖国都快沸腾了,因为听闻他们的公主得了一种怪病。 是日,当大家都围着布告指指点点时,一名路过的货商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拉了拉头巾和围脖,遮住了大半张脸后,挤进人群里问道:“这是什么啊!” ------------ 第九十四章 神秘货商 1更 一个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道:“小兄弟,你是外地人吧!” 货商道:“也算不得外地人,只是从小随父亲出去做生意,很少回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道:“唉!这也不知是怎么弄的,公主忽然得了一种怪病,整日不思饮食,只是发呆,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这不,君上着急了,连发了布告说是只要有人治好了公主的病,便会满足他的任何愿望,你说这怎么可能呢?连宫里的御医都沒有法子,还会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呢?要是治好了,也就罢了,从此飞黄腾达;若是治不好,惹得君上大怒,这小命就保不住了!” 货商微微一笑:“不妨让在下來试试!” “你!”中年男子急忙劝道, “小兄弟,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看你一点都不像大夫,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货商道:“做生意就讲究一个赌字,我这几年也无聊得很,不如就來赌一把!” 中年男子道:“命也是拿來赌的吗?小兄弟,别任性了!” 货商道:“多谢大哥的好意,这皇榜我今天却是揭定了!”说着,他便扯下了告示。 中年男子摇头叹息:“真是要钱不要命了,现在的生意人哪……”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很快便有官员过來,三请五请地将他送进了宫,在踏进宫门的那一刻,他忽然道:“我要先见二皇子!” 沘源宫。 二皇子看着风尘仆仆的货商,眼里不禁一丝惊奇:“你要见我!” 货商四下看了几眼,沒有说话。 二皇子会意,立即遣散了身边的侍从,道:“已经沒有外人了,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货商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道:“二皇子殿下可还认得我!” “你……萧……”二皇子不禁变了脸色,警戒道:“你找我干什么?” 货商淡淡道:“二皇子请放心,我并沒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合作,我知道你要什么?我也能给你你想要的,但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二皇子道:“西菖和大邺势不两立你是知道的,我凭什么跟你合作,我又岂知你不是意图不轨!” 货商道:“西菖迟早会是大邺的手下败将,这点你也是知道的,你若是跟我合作,我可以保证你的皇位和江山,而我,只需要你让我见到拓跋雪樱,其余的事情都不需你操心,这样的交易,你并不吃亏!” 二皇子迟疑道:“你真的愿意帮我!” 货商道:“我堂堂一国之主,还从來沒有食言过,况且,现在,你沒有选择的余地,因为,我也可以去找你的四弟,他应该比你要单纯得多!”唇角是志在必得的笑意。 二皇子咬了咬牙:“好,我答应你!” 西菖皇宫。 拓跋威走进來,看到桌子上一口未动的饭菜,又看看缩在被窝里一声不吭的拓跋雪樱,不禁感到十分好笑,坐到她床边,道:“笨女儿,难不成你还真要绝食和他天人永隔啊!” 拓跋雪樱一下子坐起來,道:“呸呸……父王,你说什么呢?有这么咒女儿死的吗?” 拓跋威无奈道:“那你这样不吃不喝又是演的哪出!” 拓跋雪樱忽闪着眼睛道:“父王,你的皇榜贴出去了沒!” 拓跋威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还说呢?要是真的有人治好了你的病,他向父王要皇位,父王是不是也得乖乖给人家啊!” 拓跋雪樱急乎乎道:“他才不是那种人呢?凭他的武功,我们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他沒有伤害我们,不是吗?” 拓跋威道:“对,他沒有伤害你,也不知道是谁把我的宝贝女儿一掌打昏过去三天,不过我倒要谢谢他,至少这三天,我的耳根清净了不少!” “父王!”拓跋雪樱推了他一把, “还取笑女儿,我的小命差点都沒了,他下手怎么那么狠,不过, ”她忽然傻笑了一下, “这样的男人,我喜欢,他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可以不惜一切!” 拓跋威摇摇头,无奈道:“真是女大不中留!” “三妹!”温柔的声音传來。 是二哥,拓跋雪樱急忙下了床,去搀扶已走到门口的男子,这名男子便是西菖国的二皇子,,拓跋流澈,为人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因此深得人心,而他博览群书,对政治更是有着独特的见解,因此一直是最被看好的太子人选。 只是他自小体弱多病,不通武艺,对于西菖这样一个以武力取胜的国家而言,确实是生不逢时,故拓跋威虽有心想要栽培他,却总有不小的阻力,如今大皇子逝世,订立太子的事情便又被提到日程上來。 他的三儿子一直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他是知道的,目前,他也别无他法,只能先由着拓跋应天,待到最后时刻,他再宣布结果。 “二哥,你身体怎么越來越不好了,是不是他们给你吃的药不管用啊!”拓跋雪樱说着就动起气來, “我就知道,那帮人徒有虚名,每日只知道拿着朝廷的俸禄逍遥快活,一点正事都不干,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拓跋流澈轻轻一笑,拉着她道:“三妹,你现在是大姑娘了,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我这病你又不是不清楚,胎里带來的,治不好也不怪他们!” 拓跋雪樱又跑到拓跋威面前道:“父王,你听见了沒有,二哥总是这样沒脾气,我看就是那帮老家伙沒有用心,父王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拓跋流澈道:“我听闻三妹病得不轻,父王连皇榜都下了,我就赶紧过來瞧瞧,不过看你这样活蹦乱跳的样子,并沒有什么不妥啊!” 拓跋威哈哈大笑道:“她这分明就是病了!” “哦,什么病!” “相思病!”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笑作一团,拓跋雪樱红了脸,干脆又滚到床上,用被子蒙着脸道:“不跟你们说了,你们就会取笑我!” ------------ 第九十五章 金城来客 2更 拓跋流澈目光如水:“听闻那个人急需冰蓝花,不如让我去试一试!” “不准去!”拓跋雪樱忽然大喊, “我让父王贴告示就是为了考验他,看他关不关心我的死活,他要是真的不來,我……我就不会原谅他!” 拓跋流澈道:“那你有沒有想过,他要是个世外高人,隐居在深山里,一直看不到你的告示,那你岂不是要活活饿死了!” “这个……”拓跋雪樱抓了抓头:“这个我怎么沒有想到,哎呀,不行,我先吃饭,饿死我了……” “痕哥哥快看,开花了!”刚刚走到后山,叶凌萱便兴奋地大喊,好漂亮,她小心翼翼地向那朵花走去,远远地,那奇异的蓝色光芒便映进了她的眼里。 “阿凌,我们终于成功了!”薛夜痕本还不敢相信,它竟然这么快就开花了,听师父说,这种花极为珍贵,药效几乎可以和天山雪莲相媲美。 虽然他历经千辛万苦才采到了这最后一棵雪莲,但也只能维持她三年的寿命,要是有了冰蓝花的帮助,她便可以撑下去,但最终能活到什么时候,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薛夜痕激动地一把抱住她,道:“阿凌你有救了,你不用离开我了,阿凌你高兴吗?” “嗯……”叶凌萱被他抱得喘不过气來:“痕哥哥,我、我说不出话來了……” “对不起!”薛夜痕急忙松开她:“阿凌,我太……太高兴了,你还好吧!” 叶凌萱长长地舒了口气,道:“痕哥哥,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永远在一起了,阿凌就不用去那个你说的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不用了,阿凌!”薛夜痕抚摸着她的头发道:“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我会把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什么人!”薛夜痕摘下一片叶子,随手弹出。 树丛后面有人一声闷哼。 “阿凌,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來!”薛夜痕慢慢地靠近那片树丛:“什么人,出來!” “公子!”一张苍白的脸从树叶后露了出來,脸颊上还有一道血痕,他从树后钻了出來,对他抱拳道:“在下只是一个过路人,不小心迷路了,才走到了这里,叨扰了公子,真是抱歉!” 薛夜痕打量了他一眼冷冷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男子急忙道: “我刚刚走到这里,什么都沒看见!” 薛夜痕道:“你是本地人!” “是金城人士!” “那就对不起你了!”薛夜痕在掌中注满真气,既然他是本地人,那他就一定知道冰蓝花的妙用,绝不能让他泄密。 男子似看出了什么?急忙道:“公子这是做什么?” 薛夜痕道:“知道这个地方的人,都得死!” “等等!”男子大喊:“公子遍种冰蓝花,可是有人得了什么重病,在下不才,希望能为公子效绵薄之力!” “不用了,我看你病得也不轻!”他这般苍白沒有血色的脸,绝不是吓出來的。 男子笑了笑,看见了不远处的叶凌萱,道:“可是那位姑娘!”他皱了皱眉头,道:“她得的不是病,她是服了舍生草!” 薛夜痕的脸色变了变,道:“你能看出來!” 男子道:“真是凑巧了,我祖上留下的医籍里,刚好有关于此的记载!” “我凭什么相信你!” 男子在身上掏了半天,无奈道:“今天换了衣服,医籍忘记带了,不如这样吧!你让我试试,若是治好了,就算我报答你的不杀之恩,若是治不好,你再杀我也不迟,反正我也不会武功,跑不了的!” 薛夜痕目光闪烁,沒有说话。 “痕哥哥,你怎么还不过來,阿凌的腿好疼啊!”叶凌萱在前面着急地喊。 薛夜痕运功纵身到了她身边,关切道:“怎么了?阿凌!” 叶凌萱指着腿上的一道伤口道:“刚才,刚才有东西咬我……”话还沒说完,她的人已经昏了过去。 “阿凌!”薛夜痕大惊失色,抱起她,就看到了她腿上的伤口。 “是赤练蛇!”那名男子不知何时也跟了过來,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几颗黑色的药丸。 “等等!”薛夜痕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眼神如冰:“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男子着急道:“现在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姑娘的命,还好她体内有天山雪莲暂时压制住了赤练蛇的毒性,不能再拖延时间了,公子,请相信我!” 薛夜痕的手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捏碎,他冷冷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男子急的快哭出來了:“公子,现在毒气已经蔓延开來,再不施救就來不及了!” 薛夜痕看了一眼叶凌萱渐渐发青的嘴唇,还沒有反应过來,男子就已经低下头去吸她腿上的伤口。 “你做什么?”薛夜痕又惊又怒。 男子不理他,接连吐出了好几口黑血后,才道:“情非得已,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公子见谅!”他踉跄着退后两步,忽然一下子跌在了地上。 薛夜痕迅速将他手里的药丸送进他的嘴里,又为他输入真气,道:“你沒事吧!” 男子笑了笑,虚弱道:“无妨,我从小就是被毒药喂大的,这点毒还不算什么?哦,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叫拓跋流澈!” 薛夜痕皱了皱眉,道:“你是皇室的人!” 拓跋流澈道:“沒错,雪樱就是我的三妹!”看薛夜痕一脸的不解,他又解释道:“雪樱就是你在赛马场上救下的女孩!” 薛夜痕转过身冷冷道:“我不管你此來有什么目的,你救了阿凌一次,我就放你一马,你现在马上消失在我的面前,再也不要出现!” 拓跋流澈深吸了口气,站起來道:“我來找你,只是为了一件事!” 薛夜痕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如果你是为了你父亲來当说客,那我现在就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大邺和西菖的战争不可避免,除非有一方先行言和,至于这场战争如何去打,胜负如何,我不想去管,也沒有能力去管!” ------------ 第九十六章 狠辣阴谋 拓跋流澈的眼里有琉璃一样的笑意,他道:“薛公子,你真的是比我想象的要聪明许多,也难怪我三妹会对你一见钟情!” 薛夜痕忽然停下來道:“那是她的事情,如果你是为了这件事情而來,更是沒有一点可能,我已经有了妻子,而且我很爱她!” 拓跋流澈淡淡道:“但你也知道,她活不了多久!” 薛夜痕道:“我曾对她许诺,今生只得她一人,碧落黄泉,她若不离,我定不弃!” 拓跋流澈的眸子里有一丝惊奇,道:“这一点都不像传闻中的你!” 薛夜痕似是笑了笑,道:“传闻是假,眼见才为真,二皇子不会是连这点也想不通吧!” 拓跋流澈道:“就算是我能想通,也一定会有人想不通,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更何况是曾经在中原呼风唤雨的人中之龙!” 薛夜痕沉默了一下,道:“你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羸弱,或许!”他转过身來,看着他道:“他们都被你骗了!” 拓跋流澈笑道:“可是你沒有被骗,就说明我的演技还不够!” 薛夜痕道:“你不是为了你父王而來,更不是为了你的妹妹!” 拓跋流澈忽然拊掌大笑道:“薛公子果然一针见血,我很乐意与你这样聪明的人合作!” 薛夜痕看着外表纤弱的拓跋流澈,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來的邪霸之气,忽然感到一阵厌烦,道:“你找错人了!”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 拓跋流澈沒有拦他,只是淡淡道:“我忘了告诉你,你妻子体内的赤练蛇之毒并沒有清理干净,如果沒有我的凝香丸,她和腹中的胎儿都会……” 薛夜痕的脚步不经意地一滞,却仍旧沒有停。 阿凌,就算是我和你一起去死,我也不会再把你卷入腥风血雨里。 拓跋流澈的眼神紧了紧,忽然大喊道:“我沒有恶意,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想你帮我,就算是我求你的!” 沒有人回应,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山谷深处,拓跋流澈呆呆地看着这一片冰蓝花田,眼里也不知是什么色彩。 他站了许久,直到一个蒙面人落到了他的身后。 蒙面人道:“我早就说过,你不会成功的!” 拓跋流澈的面上露出嘲讽的笑,道:“就算是失败了,至少我也知道了他的弱点究竟是什么?” 蒙面人道:“你根本就不用试,我完全可以告诉你!” 拓跋流澈冷冷道:“我宁愿相信眼见为实!” 蒙面人笑道:“好个倔强不肯认输的二皇子,其实,说起來,他曾经的脾气,也和你一样,只是,后來他变了太多太多……”他的眼神里有了一丝的悲哀和气愤。 “是为了那个女子吗?”拓跋流澈不屑道:“你们中原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倒真是不假,真是,为了一个女子,有必要放弃了这大好河山,放弃了这天下吗?我看,她根本就是个红颜祸水!” “你再说一遍!”蒙面人忽然出掌,将他打飞了出去。 拓跋流澈重重地跌在地上,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冷笑道:“原來你也和他一样……” 蒙面人冷冷道:“如果你再这样多事,我可以保证,西菖的皇位一定不是你的!” “你保证,哈哈……”拓跋流澈大笑:“你拿什么保证,我身中舒骨之毒,本就是父王和老四密谋好的,否则为什么沒有一名太医敢告诉我我的真实病情,如此无情无义之人,我反了他们本是应该,不管你帮不帮我,这皇位我必夺回來不可!” 蒙面人看着他,几不可闻地轻叹道:“萱……叶凌萱中了你的赤练蛇毒,这也就是说,薛夜痕最近几天都会为她专心治疗!” 拓跋流澈道:“余毒虽然要不了她的命,但也够他们受几天的,至少,五日之内,薛夜痕不会出现在金城!” 蒙面人点头道:“那就好,我会扮成他的样子接近你父王,到时你只管接应我便好!” 拓跋流澈点了点头,道:“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蒙面人笑了笑,道:“你比你的父王要好控制多了,至少,你有把柄在我的手里!” 拓跋流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可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点,竟敢孤身來到西菖!” 蒙面人悠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中原人为了自己的目标,是可以不择手段的,再说了,若不是我赶來这里,你的计划又怎么实施!”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准备一下了,明天我就会进宫!” 拓跋流澈看也沒有看他,转身离开。 蒙面人忽然道:“对了,你的那个四弟始终是个祸害,不妨就借此机会除掉他,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想!”他轻笑一声,问道:“这花,真有那么珍贵!” 拓跋流澈的眼里流露出丝丝的阴狠,虽不情愿,却还是道:“多谢!” 蒙面人淡淡一笑,走进那片花田,用手指轻抚那朵散发着奇异光芒的花朵,他的心忽然无來地悸动起來,这种感觉,很不对劲。 沿着小路蜿蜒而下,不远处便是那间小木屋。 蒙面人尽量放轻了脚步,生怕惊动了屋里的人,透过打开的半扇窗户,他只看到叶凌萱一个人躺在床上,嘴唇上的青紫仍未褪去,他终于忍不住,一个翻身跃进了屋子里。 这里的一切都简陋得让他心碎,他最爱的女人,怎么可以过着这样清贫的生活,他怎么可以容忍,她在这里经受风霜雨雪,她应该是他的金丝雀,在最华丽的笼子里唱歌,对,即使那是个笼子,他也要将她握在手里,给她这世上的一切。 萱儿……他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庞,这只手,曾指挥着千军万马踏平敌国,曾在兵刃交接中依旧坚定如山,如今却一直在颤抖着无法镇定,这么久了,我找了你这么久,终于找到你了。 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强忍住了想要带走她的冲动,正想从原路返回,却发现一阵杀气已经扑面而來了。 ------------ 第九十七章 难舍旧颜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杀了他,萱儿就是他的了,心念一转,他便已向着薛夜痕使出杀招。 薛夜痕本只是以为有山中野兽靠近,沒有想到竟是一个高手,而且,看他的武功,竟还是中原的武林中人,他一声低吼,道:“是谁!” 蒙面人不说话,只是加快了攻势,沒想到这一年來,薛夜痕虽居山野,但武功却还是沒有荒废,难道他还沒有忘记有朝一日要重回武林,夺回属于他的一切吗? 薛夜痕的眼神已渐渐有了变化,这样的招式,这样熟悉,他的心中似乎有了个模糊的人影。 蒙面人有些着急,再这样下去,不仅带不走萱儿,自己的身份也会暴露,那么他所有的计划都白费了,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熟悉的容颜,他咬了咬牙,受了薛夜痕一掌,并借势从窗口跃了出去。 薛夜痕沒有再追出去,而是奔到了叶凌萱的身边,看到她沒有事,才舒了口气,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么他刚才分明是想带走阿凌。 他握紧了拳头,喃喃道:“阿凌,我该怎么办!” 蒙面人一口气奔出很远,才扯下面巾,喷出几口鲜血,他靠着树干坐下,喘着气道:“薛夜痕,你好重的手,不过,我不会放弃的,萱儿是我的,迟早我会将她带回我的身边!” 撕开前胸的衣襟,一个深红色的掌印赫然映入眼帘,这下,恐怕要好几天才能痊愈了。 “父王,儿臣听说真的有人揭了皇榜!”一大早,拓跋应天便急不可耐地跑了进來,他还真是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这样傻的人。 拓跋威正倚在榻上看一卷兵书,闻言不觉一笑,道:“应天,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总是大惊小怪的!” 拓跋应天道:“儿臣就是觉得好奇,还真有这样眼巴巴來送命的人!” 拓跋威看了他一眼,道:“你就这么不相信你二哥找來的人!” 拓跋应天冷笑了一声,轻声道:“他若真的认识什么名医,早就该治好了他的怪病了,怎么现在忽然推荐了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人來给三姐治病,父王,不是儿臣怀疑二哥的用心,是这件事真的很奇怪!” 拓跋威淡淡一笑道:“奇不奇怪,等下你见了他便会知道!” “父王……”拓跋应天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拓跋威打断:“好了,等下你随我去你三姐的寝宫一看便知!” 正欲起身时,外面忽然躁动起來,有太监宫女惊慌失措地跑进來道:“君上,君上,不好啦!公主不见了!” “什么?怎么回事!”拓跋威还未说话,倒是拓跋应天先跳了起來。 拓跋威示意他先平静下來,道:“随父王去看看!” 赶到承影宫,只见太监宫女跪了一地,每个人的表情都心惊胆战,生怕君上一怒之下就要了他们的命。 拓跋威见宫里的摆设一切正常,便知雪樱不是离宫出走,心里稍稍放宽了一下,才问一直静立不语的拓跋流澈道:“澈儿,这是怎么回事!” 拓跋流澈捂着胸口咳嗽了几下,才笑了笑,道:“无事,父王,不必太过担心,是三妹一时淘气,跟我们开了个玩笑而已!” 拓跋应天冲到他面前道:“二哥,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不是说找了大夫來给三姐治病吗?现在我和父王不仅沒见到大夫,就连三姐也沒影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拓跋流澈的脸上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四弟,我知道你关心雪樱,不过你放心,她现在很好,这个病应该也是好了大半了!” 拓跋威闻言也不禁开怀大笑,道:“澈儿,你果真不愧是我西菖国第一聪明的人,这件事竟还真的让你办成了,若真的如你所言,你就是我们西菖最大的功臣了!” “父王客气了,这是儿臣应该做的!”拓跋流澈淡淡道:“就算不是为了父王,不为雪樱,只为我西菖的千万子民,儿臣也是义不容辞的!” 拓跋威赞许地看着他道:“不错,不愧是我拓跋威的儿子,有王者之风!”他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拓跋应天,道:“天儿,你的武艺在西菖无人可及,而你的二哥又聪明绝顶,有了你们这两个左膀右臂,我西菖何愁打不败大邺,正所谓,兄弟合心,其利断金,你们可要牢牢记住这句话啊!” 拓跋流澈点头道:“父王教诲的是,儿臣和四弟一定会齐心协力,振兴西菖!” 拓跋应天愤愤地看了一眼笑得温文尔雅的拓跋流澈,道:“父王说的自然是对的,只是到了现在,关于三姐的事情,我还被蒙在鼓里,二哥难道不打算对此作出任何解释吗?” 拓跋威道:“看來天儿此次是较真的了,哈哈……也罢,澈儿,你就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天儿,父王还有些政事沒有处理完,父王就先走了!” “恭送父王!”两人毕恭毕敬道。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什么花样!”拓跋威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宫门外,拓跋应天就冷哼道:“三姐的事情,是不是你在捣鬼!” 拓跋流澈坐下,端起一杯茶道:“四弟,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拓跋应天猛地坐到他对面,道:“三姐得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奇疾,不过是被那个中原人迷了心窍而已,你口口声声说找到了可以治三姐病的人,难不成你还把他找來了!” 拓跋流澈淡淡道:“四弟,你可知当时父王抓他回來是为了什么?” 拓跋应天道:“以他的身手,隐居在我们西菖本就可疑,更不用说他冒死救了三姐,说他不是奸细,我都不相信,我真不明白大哥的事情还未完,你们竟那样轻易地放他走是为什么?就不怕放虎归山吗?还是你和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拓跋流澈摇摇头,道:“四弟,你确实是太年轻了,你根本就沒有看清父王背后的用意!” “用意!”拓跋应天疑惑道:“难道事情不是这样!” ------------ 第九十八章 倾心告白 拓跋流澈道:“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跟你讲!” “难道你与我还要见外!”拓跋应天着急道。 拓跋流澈看了他一眼,不禁轻叹一声,他这个弟弟,虽是外表凶悍,但内心却无一点心机,也不知他这无知的样子是真的还是装出來,如果是真的话,那舒骨的事情他便要再考虑一下,如果是装出來的,那么这个可怕的对手,他必须尽早除掉。 他命宫女沏了壶热茶,然后慢慢道:“四弟,从这盏茶里,你可看到了什么?” 拓跋应天瞅了一眼道:“除了几片茶叶和一杯水外,还有什么?” 拓跋流澈淡淡道:“这盏茶就如我们的西菖国,而我们就如这漂浮在上的茶叶,父王想要这盏茶甘甜纯净,就绝不会允许有茶叶浮在水面,而要得到纯净的茶水有两个办法,一是将这些茶叶死死地压制在杯底,一就是将他们挑出來扔掉,你说父王会选择哪一种!” 拓跋应天迷茫道:“我不懂!” 拓跋流澈轻轻道:“最近大臣们都逼着父王商议储君之事!” 拓跋应天仿佛明白了一些:“可是父王还年轻力壮……” 拓跋流澈几不可闻地叹道:“可是那一天终会來临!” 拓跋应天忽然站起來,又坐了下去:“二哥的意思是,父王找那个中原人是想找他帮忙!” 拓跋流澈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拓跋应天冷笑道:“可是我却看不出,那个家伙利在哪里,除了功夫好一些之外,我倒沒有觉得他有什么地方比我们强!” 拓跋流澈叹息道:“如果你知道了他曾经的身份,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拓跋应天狠狠地一拍桌子道:“我不管他是谁,只要敢插手我们的事情,我就一定不会让他活着走出西菖国!” 拓跋流澈拉住他道:“你要干什么?千万不要冲动!” 拓跋应天道:“二哥,以前是我误会你了,你不要怪我,是那些老家伙一直在我耳边聒噪,说……说你会对我不利,我……我……” 拓跋流澈道:“无妨,宫廷斗争,我早已习惯,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与父王产生隔阂,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万事小心,千万不要莽撞,咳咳……”他咳得弯下了腰,许久才缓过來,道:“你看看我这身子,就算是父王把皇位,传给了我,我又能做几天,现在大哥已去,西菖的希望就系在你一人的身上了,你一定要加倍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拓跋应天被他说的热泪盈眶,抱住他道!”二哥,谢谢你!” 拓跋流澈隐下眼里的阴冷,道:“这是应该的,又何以言谢,只是你还是要小心那个中原人,必要时……”他沒有再说下去,但拓跋应天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是父王真的下定决心要保住皇位,我们就只有自保,所以我帮你并沒有别的意思,四弟,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拓跋应天道:“我懂,二哥,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大英雄,等等我!”拓跋雪樱已经驾马狂奔了一个时辰,还是沒能追上前面那个黑色的身影,她一边扬鞭一边感叹,中原的功夫果真不同凡响,要是大英雄能教教她就好了,这可比她每天驯马來得开心。 他的脸上沒有一丝表情,却在眼里隐隐透出笑意,已经甩掉了西菖国的禁军,应该可以了,他身形一滞,在空中转过身來,缓缓地降到地面。 拓跋雪樱不禁大喜:“大英雄,你终于停下來了,你好厉害……啊!救命!”她大喜之下竟忘了自己还身在马背上,松开缰绳要去鼓掌的瞬间身子已被甩了下來。 一阵风过,她又落在一个坚实的怀抱里,鼻尖有淡淡的梅花香味,她一下子羞红了脸,道:“大英雄,你又救了我一命,你……我听父王和二哥说,你叫薛夜痕对不对!” 黑衣男子顿了一下,道:“你认错人了:“说完便将她放了下來,转身离开。 拓跋雪樱一把抱住他道:“我不会认错的,就是你,那天在赛马场上,在皇宫里,一定是你,你身上的味道,我不会记错的,薛大哥,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 薛夜痕沒有动,却道:“公主,你还是把我忘了吧!我已有妻子!” “我知道,我知道!”拓跋雪樱着急道:“我知道你妻子很漂亮,你很爱她,可是薛大哥,我不逼你,我也不会伤害你的妻子,我们西菖人向來敢爱敢恨,恩怨分明,我就是喜欢你,我也不想隐瞒,我只想告诉你,只要你能接受我,名分什么的我不在乎,只要你要我……”话到最后,她都似已哽咽。 若非真的喜欢他,只见了他一次就让她魂牵梦萦,生死难忘,她堂堂一个西菖的公主,有多少王公贵族费尽了心机想要与皇室联姻,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她就是为了等这一个人,一个可以让她一见倾心的人。 薛夜痕掰开她的手,一字一字道:“你是一国的公主,你沒有必要这样贬低自己,我给不了你幸福,因为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拓跋雪樱抢着答道:“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从那天你从万马群里冲出來救下我,从那天你在皇宫里为了你爱的女人打我一掌,我就知道,你就是一直在等的人,我可以不要这公主的身份,可以不要这荣华富贵,我可以抛弃一切,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薛大哥,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薛夜痕沉默半晌,道:“爱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太冲动了,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话还未说完,他便瞬间失语,大脑一片空白,许久才将她从自己的身边推开:“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拓跋雪樱摸着红肿的嘴唇,调皮地一笑:“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也要让你知道,我的这些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我就是喜欢你!” 薛夜痕闪过一种奇怪的神色,他沒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 第九十九章 以命换命 拓跋雪樱在他身后大喊:“薛大哥,我不知道你们中原是怎样的习俗,但在我们西菖,只要女孩把初吻给了一个人,那就说明,这个女孩从此非他不嫁,薛大哥,你听到了沒有!” 薛夜痕站住,转过身看她,阳光照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有晶亮的汗水从额头渗出來,她的眼睛那么亮,就像是黑夜里的宝石一样。 霜儿……他不禁为自己的脑子里浮现出这个名字而吃惊,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她,为什么会觉得她们的眼睛那么像,为什么自己现在心乱如麻,根本无法思考,这不是他应该有的反应,他只是为了计划而來。 还未调整好情绪,拓跋雪樱已经欢笑着跑了过來,却不知脚下有一块石头,她一下子扑倒在他身上。 “啊!!”只听一声尖叫,两人一起滚下了山丘。 还好这里大都是草原,并沒有特别尖利的石头,这样的高度对他來说构不成任何威胁,但为了博取她的同情,他还是稍微受了些伤。 拓跋雪樱感觉自己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他的手一直护在自己的头上,心里的感激又加深了不知几分,当两个人终于在山脚下停下來的时候,她一下子坐起來道:“薛大哥,你有沒有事!” 由于之前受了薛夜痕的一掌伤及了内脏,刚才又运功跑了那么久,现在他倒真有些昏昏沉沉的,一时间也沒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闭了眼调整气息。 “薛大哥,你不要吓我,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里啦!”拓跋雪樱惊慌失措之下竟呜呜地哭了起來。 他无奈地睁开眼,道:“我沒事!”坐起來,看了看她哭得像花猫一样的脸,不觉笑了:“堂堂的一国公主,平时那么强硬,怎么现在却哭得像个小姑娘一样!”说着,用自己的手指为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拓跋雪樱用手捶着他道:“你还说,都怪你,我还以为你……”她忽然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道:“薛大哥,你刚才把我吓坏了,我就在想,若你再也……醒不过來,我就陪你一起死!” 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最后轻轻地落在她的后背上,道:“你怎么这么傻,为了一个不爱你人,值得吗?” 拓跋雪樱坚定地点头:“值得,薛大哥,我是粗人,不懂得许多道理,我只知道,只要我喜欢,我就会勇敢去爱,不管我爱的人他是谁,薛大哥,我……我爱你,但你放心,我绝不会破坏你的家庭……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呆在你身边,我可以走……只是,你能不能陪我几天,五天,三天就可以!” 看着她小心翼翼询问的目光,他一时竟有些感叹。 原來,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陷进了感情的这场游戏里,注定爱比被爱卑微。 “薛大哥,你……”拓跋雪樱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肩膀。 “我答应你,我陪你五天!”他淡淡一笑,五天,时间已经足够了,如果拓跋流澈够聪明的话。 “阿凌,你有沒有觉得好一点!”薛夜痕端了他用冰蓝花熬好的药,小心地扶起她道。 叶凌萱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痕哥哥,阿凌是怎么了?怎么睡了这么久!” 薛夜痕道:“阿凌累了,自然就要睡觉,你放心,沒有事的,你只管放心去睡就好了,痕哥哥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着你!” 叶凌萱笑了笑,但看到那碗褐色的药后又皱起了眉头:“痕哥哥,还要喝药吗?” 薛夜痕揉了揉她的头发,道:“阿凌不是想和我永远不分开吗?只有喝了这些药,你的病好了,才能和我永远在一起啊!阿凌,乖!” 叶凌萱看了他半天,虽满心的不愿意,但还是拧着眉头喝了下去:“好……”她忽然笑道:“痕哥哥,竟然不苦啊!” 薛夜痕道:“那阿凌就乖乖地把它喝完,一滴也不许浪费, ”有意识地拉下袖子掩盖腕上的伤口。 叶凌萱正喝着药,就看到一个人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惊了一下,呛得咳嗽不停。 “阿凌,你慢点!”薛夜痕心疼地拍着她的后背,抬起头就看到了他期盼已久的身影:“师父!”他正欲起身,涩谷便示意他坐好。 “是神仙爷爷吗?”叶凌萱瞪大了眼睛笑道。 薛夜痕道:“阿凌,你在这里把药喝完,我和师父有些话要说!” 叶凌萱点了点头,只见一道白烟飘來,她便昏倒在了桌子上。 “师父,不必如此小心吧!”薛夜痕将她抱到床上,随他來到了屋外。 涩谷沒有回答,却拉过他的手腕看了一眼被血染红的纱布,叹息一声,道:“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 薛夜痕道:“从我带阿凌來找师父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决定好了一切,不管未來会发生什么?我都会一力承担,只要能让她活下來,我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涩谷看着他脸上坚毅的表情,摇着头道:“为师就知道,一定会是这个结果,舍生草虽有起死回生之功效,但它不过是个药引,若沒有你牺牲的那三年寿命,她根本就活不到今天,为师给你的冰蓝花种子,虽能挽回她的性命,但药效之强,会削弱舍生草的功用,甚至会令她恢复记忆,就算是这样的结果,你也要用自己的血去哺育它,去治好她吗?”言到最后,语气已是恳切。 薛夜痕平静道:“我知道师父是为我的身体担忧,冰蓝花,既可以救命,便必须食另一人之血,这世上的事本就如此公平,这是我欠她的,现在只不过是补偿她而已,师父不必为我担心,我有分寸!” 涩谷重重一叹,道:“你这个样子,叫为师怎能不担心,虽说你现在隐居在此,但难保你过去的仇家不会寻到此地,到时,你连自卫的力气都沒有了,又怎么能保护她,保护你自己!” 薛夜痕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师父是为我好,但我找了许多地方,只有这里的气候和土壤能使冰蓝花存活!”他望向远处许多在风中摇晃的花苞,缓缓道:“我马上就要成功了,只要再过半个月,等这些花全都开放,我就会带阿凌离开这里,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 第一百章 勇敢面对 涩谷看着他,心里的压抑无法言说,本以为将他从小就送到薛东楼那里,可以让他变得无情无义,可以让他不再为情所困,如今看來,命中注定的东西终究无法更改,他可以预料到他的开始,却看不到他的结局。 涩谷沒有再劝他,眼里却是化不开的悲哀,他想了想,还是道:“那你有沒有想过,当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刻,你又该如何面对她!” 薛夜痕长舒口气道:“我沒有想过,师父,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她能好好地活下來,其余的事情,我只能顺其自然,叶家的事情,我一直抱着侥幸的心态,一直以为能瞒过她,可是到了最后,纸终究包不住火,所以,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隐瞒她任何事,更不会借口保护她而把任何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其实,我早已想明白,我和阿凌的劫难,不是天灾,一切只是源于我们对彼此的不信任,如果我能早点明白,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涩谷望着渐渐阴暗下來的天色,心里忽然有了些许的释然。 或许,他真的应该相信他,相信自己的儿子,经历了这么多,他已有足够的能力去战胜他所遇到的任何困难,他慢慢道:“痕儿,为师此去波斯,可能很快回來,也可能再也回不來了,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难,就烧了这张符咒!”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递给他。 薛夜痕看了一眼符纸上的咒文,不禁惊道:“转生咒!” 涩谷苦笑道:“不错,这就是我们密宗最高级的符咒,也是我用來让重华复生的工具,不过,若不是天意使然,我也不会用这种符咒!” 薛夜痕点头:“师父,我明白,有关重华的事情,我从來都沒有怪过任何人,况且,他也付出了代价!” 本是精心设下的一场骗局,本是这场骗局里最大的赢家,最终却被自己的棋子俘虏,不仅输了这盘棋,更输了自我,他得到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涩谷道:“你能这样想便是最好,重华始终是你最大的敌手,你切不可掉以轻心!” “师父放心!” 涩谷看着他炯炯发光的眼神,他的容颜比之前更加清丽俊秀,然而那股邪魅之气却在渐渐淡去,他不禁叹道:“痕儿,你真的变了太多太多……为师只希望,这对你來说是件好事!” 薛夜痕莞尔一笑,这已是第二次,有人说他变了,可他竟不觉得,就这样吧!只要能和阿凌就这样相守下去,就算是变了,亦是心甘情愿。 “喂,薛大哥,看这里,这里有野兔哎!”拓跋雪樱趴在草丛里压低了声音道。 “那你别动,我马上过來!”薛夜痕刚刚从河边的水草里迈出腿來,还未來得及抹一下脸上的水珠,手里的棍子已从拓跋雪樱的眼前飞过。 只听“嘭”的一声,木棍已经刺穿了那只野兔的身体,将它钉在地上。 拓跋雪樱愣了一下才跳起來拍着手大喊:“哇,薛大哥好棒,怎么远也能射中!” 薛夜痕从水里直起身來,手里还拎着两尾大鱼,笑道:“雪樱,沒想到我们出师大捷,今天我可要好好尝尝你的手艺了!” 拓跋雪樱忸怩了一下,道:“都是薛大哥的功劳啦!沒想到你们中原的武功这么厉害,薛大哥,有时间的话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薛夜痕走到她面前道:“教你是可以的,只是需要很久的时间,像你这般沒有修炼过内力的人,练不了很高深的武功,但用來抓鱼抓鸟还是绰绰有余的,哈哈……” 拓跋雪樱红了脸道:“讨厌,薛大哥,你又嘲笑我两天沒有抓到一条鱼,沒有打到一只兔子,对不对!” “不敢不敢,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薛夜痕避开了她打來的拳头。 拓跋雪樱见打他不着,索性往地上一坐,道:“算了,我知道我的三脚猫功夫不如你,我也承认,不过,薛大哥,要是比骑马射箭摔跤,我就不信你还样样都比我强!” 薛夜痕淡淡一笑:“是吗?若你不服气,不如我们就來比试一下,我可以让你十招!” 拓跋雪樱一撇嘴道:“你以为是你们武林中人比武啊!我们这些都不需要招式的,就算你让我二十招也沒有用!” 薛夜痕道:“好了,我们回去说吧!你也该饿了吧!别忘了今天可是你要下厨的!” “我下就我下!”拓跋雪樱一捋袖子道:“我拓跋雪樱虽功夫不济,但在做饭上还是不会输给你们男人的!”她伸出手。 “干什么?”薛夜痕不明白。 拓跋雪樱很不好意思道:“我的腿麻了……” 薛夜痕轻轻笑了笑,伸出手,却沒想到拓跋雪樱竟然抓过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吸了口冷气,抽回胳膊,一个青紫的牙印已印在了上面:“雪樱,你做什么?” 拓跋雪樱一脸调皮的笑,道:“做记号啊!免得你以后跑了,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薛夜痕无奈地笑笑,直接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背上:“我服了你了,扶好了,摔下來我可不管啊!” 拓跋雪樱道:“我又不是孩子,怎么会摔下來!”安心地趴在他结实的背上,她的脸上是满满的感动和满足,不知走了多久,她在他身上昏昏沉沉地说着梦话:“薛大哥,你真好,我真后悔为什么沒有早点遇见你……” 薛夜痕轻声叹息了一下,沒有说话。 就算是早点遇到了,又能怎么样,该是谁的,终究逃不掉。 是他先遇见叶凌萱的,可是结果呢?她还是跟了他走了,就算那个人是她的仇人,就算那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她也能说服自己找个理由,原谅他的一切错误。 这就是爱吗?萱儿,这就是上天注定吗?可是自己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身后的人露出幸福的笑颜,她喃喃道:“薛大哥,我好喜欢你,什么时候你才能喜欢我呢……” ------------ 第一零一章 万事俱备 五日后,拓跋威开始整顿朝纲,重新编排了各个重要职位的人员,严厉打击朝中结党营私,而四皇子拓跋应天的得力助手也被拓跋威以无端的罪名杀害,一时之间,原本打算投靠拓跋应天的势力又开始犹豫,并渐渐转向二皇子拓跋流澈的麾下。 朝廷之上的流言蜚语很快如流萤般漫天乱飞,但当事人之一的拓跋流澈却镇定自若,仍旧每日称病休养,并不出府一步,也很少接待外客,所以,就算拓跋应天有什么疑虑,也无从下手。 自从大皇子拓跋寒昙被大邺的奸细害得战死沙场之后,***很快便分成两派,一派迅速地站到了拓跋应天的阵营里,而另一派大多保持中立,因为若要赌二皇子赢,这个赌局未免就太冒险了。 一日,不顾卫兵的阻拦,拓跋应天硬是闯进了拓跋流澈的宅院,见他只是一袭白衣,斜靠着亭中的栏杆喂鱼,一副超然世外的样子。 “四弟,你又冲动了!”头也不回,便知來人是谁,掩下嘴角的冷笑,他道。 拓跋应天看了看手里的弯刀,忙收起來道:“二哥,我有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先坐下再说!”拓跋流澈命人上了盏茶,表情柔和:“你这般急冲冲地闯进來,可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拓跋应天道:“最近朝中传言父王要大整旗鼓,准备与大邺开战,可是我们身为皇子,父王却不信任我们,反而将许多军机要事都交给了丞相打理,二哥,难道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父王他准备将我们……” 拓跋流澈淡淡一笑道:“就算如此,你也不必惊慌,说不定父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 拓跋应天抓抓脑袋:“我不懂,除了带兵打仗,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拓跋流澈抛了把鱼食在水里,道:“比如,父王还有更大的敌人要你去对付!” “更大的敌人!”拓跋应天的眼里发出了光:“谁!” 拓跋应天道:“我上次让你去查一下那个中原人的來历,你查了沒有!” 拓跋应天不屑道:“不就是个走投无路的末路侠客嘛,又有什么可忌惮的!” 拓跋流澈严肃道:“末路侠客,哈,四弟,在一年前,他可是中原武林呼风唤雨的人物,他领导的暗月阁可是称霸了江湖十五年的第一杀手组织,为了一个女人,他可以弑父夺位,并极速地接管了浩大的霸业,就连中原岭南最大的联盟浩气盟筹备了多年的计划都被他轻易打乱。 还是为了那个女人,他甘愿放下天下霸业,來到这里隐居避世,你说,这样的人中之龙,父王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这样强大的对手,你又怎么能掉以轻心,现在不说你的武功差人家十万八千里,就连智谋你也比不上他的一根手指!” 很少听拓跋流澈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拓跋应天不禁愣了一下,感到脊背一阵发冷,道:“真沒想到,他竟有着这样的过去!” 拓跋流澈淡淡道:“四弟,你沒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中原的广博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那些奇人异事也不是我们所能对付的,父王很明白这点,所以才极力撮合他与三妹!” 拓跋应天站起來道:“二哥,你的意思是,三姐和他在一起,不过是父王有意为之!” 拓跋流澈却摇头道:“可是三妹已经动了真情,她现在当局者迷,根本就看不透,再说了,薛夜痕爱的只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至于他为什么会选择和三妹交往,这点我也很好奇!” 拓跋应天道:“真相究竟是怎样的,我抓回來一问便知,若他真的还像那个白浅离一样,我必将他碎尸万段!” “等等,你要去抓谁!”拓跋流澈着急道:“薛夜痕你是万万动不得的:“ 拓跋应天冷哼一声,道:“我自然不会去动他,可他不是爱那个傻傻的女人吗?他不是为了她弑父夺位,连这天下都可以拱手相让吗?我只要抓了她,那么一切就都可以真相大白了,二哥,我这就去找她!” “哎,四弟!”拓跋流澈看着他的背影急匆匆地消失在门口,嘴角一抹冷笑浮现,笑容妖艳却如千年寒冰,令人不寒而栗。 此时,拓跋雪樱和薛夜痕也回到了皇宫,她已迫不及待地要向全国的人宣布这个好消息了,即便是他还不肯接受她,但已答应她可以和他在一起,这便是对她莫大的恩赐了。 彼时,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脸幸福的笑:“薛大哥,好像做梦一样,我真不敢相信,你会和我一起來见父王!” 薛夜痕淡淡道:“你是西菖的公主,若是出了什么闪失,必会有人怪罪到大邺的头上,我虽不愿参与你们两国的争斗中,但也不愿看无辜的百姓因此而生灵涂炭!” 拓跋雪樱搂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薛大哥,你真是个大大的英雄,是真正的男子汉,就算这辈子我不能嫁给你,那么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你的新娘,和你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薛夜痕的语气却有些感叹:“雪樱,我们无法预料的事情太多了、你又怎知來世的我们,是何种模样!” “我不管,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嫁给你,我们拉钩钩!”她伸出小指勾住他的手指。 看着她纯净如水晶一般剔透的笑容,他的心沒有來由地刺痛了一下,雪樱,对不起了。 夜深,一只信鸽扑棱棱落在他的窗前,他取下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万事俱备,他嘴角扬起微笑,提笔在后面加了一句:只欠东风。 他悄悄潜到承影宫,看着拓跋雪樱像个孩子般的睡颜,沒有发出一点响动,只是放下了一封信。 运用轻功在房顶上起起落落,很快便把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抛在了身后,他停在地上,扯下脸上的面具,不禁冷笑。 等着看吧!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切因果循环都会得到报应,而他,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此时,在龙首山下,血腥的一幕才刚刚开演,拓跋应天带着自己的亲军包围了龙首山,不仅封锁了所有的出路,就连那片珍贵的花田,也被毁坏得连一棵幼苗都不剩。 ------------ 第一零二章 重回战场 拓跋应天站在高处,冷眼看着这片奇异的光辉渐渐熄灭,脸上尽是得意。 就算你武功高强又怎么样,我毁了你最需要的东西,你还不是得乖乖地听我的话,他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完全沒有预料到迎面而來的杀机。 当他有所反应的时候,一柄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身体,将他钉在远处的山石上。 拓跋应天难以置信地看着沒入自己身体的剑柄,上面的锈迹还未褪去,就是这样一把钝剑,竟能从十里之外贯穿了他的身体,还将他钉在了这坚硬的花岗岩上。 浑身是被撕裂般的疼痛,他大口地吐着血,说不出一句话來。 只是眨眼之间,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飘过,他带來的五百精兵,竟都惨死在他的手上,他只看到他眼里的愤怒火焰,只看到漫天飞舞的血花,只听到震耳欲聋的惨叫。 仿佛只是一弹指的光阴,这里已然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变成了人间地狱。 浑身是血的薛夜痕一步步向他走來,杀气翻腾如洪水,足以将身边的任何东西湮沒吞噬,他站到已近休克的拓跋应天面前,伸手一握,云吞便带着血水飞到了他手里,拓跋应天的身体顺势重重地跌落在乱石堆里,并伴随着几声骨头碎裂声。 薛夜痕的瞳孔里似乎沒有了焦距,漆黑得快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他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拓跋应天口齿不清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宫里,陪……陪着三姐吗?” “我什么要在宫里,又为什么要陪着你三姐!” 拓跋应天咳出大团的血块,笑道:“你的演技,可真好,难怪难怪他们都被你骗了……哈哈,不过,不过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以为我三姐是真的喜欢你吗?那不过是我父王拉拢你的手段,你以为我父王有那么好心帮你,不过……不过是为了他的皇位……哈哈……”他的神智已然不清,却还是不停地说着。 “你不是应该在宫里吗……你要和我三姐成婚了,你都忘了吗?哈哈……就算你有妻子又怎样,她都要死了……你沒有了冰蓝花,我看你怎么救她……哈哈……” “混蛋!”薛夜痕一把抓起他,掰断了他的手腕:“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拓跋应天痛得眼泪都出來了,却还是笑着:“他们都骗我,父王骗我,二哥骗我,连你也骗我……你当初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帮任何人的帮吗?为何现在……又和我的父王一起,要对付我,难道……就是因为三姐的美人计吗?哈哈……你为了一个女人毁了自己一次不够……还要再來一次吗?你真是……傻,哈哈,真傻……” 薛夜痕渐渐理解了他的意思,浑身的血液都冰冷起來,真是可笑啊!他竟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成为了别人的棋子,别人争夺权力的工具却还不自知,原來被利用的感觉,竟是这样,不仅仅是愤怒,更是屈辱。 他摇晃着快要昏迷的拓跋应天道:“你说什么?再说清楚一些,我怎么会和拓跋威合作,什么美人计,你跟我说清楚!” “哈哈……”拓跋应天已经听不到他的任何呼喊了,他猛地喷出一大口血,而后闭上了眼睛。 薛夜痕提剑站立,沾满了鲜血的手变得腻滑不堪,第一次,他开始厌恶手里的鲜血,开始厌恶这世上所有的争斗。 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们,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们一个普通人的生活,难道江湖这个泥潭,真的是进去了就再也不能出來了吗?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看着这漫山遍野破碎的尸体,他的眼神忽然变得迷乱不堪,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些厮杀的场面,那些死在他剑下的亡魂,那些被血染红的土地,那些再也无法补偿的冤孽。 远处忽然传來女子的惊呼,他眼神一紧,阿凌,他只顾着对付拓跋应天,便将叶凌萱一个人留在了屋里,沒想到,这只是一招声东击西。 待他回到屋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桌上还放着他为她煎好的药,一口未动,在药碗的旁边竟有张人皮面具和一张纸条,写着:明日日出时分,皇宫,静候君至。 他看了一眼那张面具,脸色立刻变得铁青,是暗月阁的手法,萧清乾,真的是你,一拳击下,整张桌子应声而碎。 月明星稀,祥和宁静,这本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夜晚,却即将成为西菖史上难以磨灭的分割点。 承影宫中依旧悄无人声,惟有几只飞虫,在宫灯周围扑打飞舞,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拓跋雪樱依旧睡得香甜,梦里有他的身影 偌大皇宫的另一端却是灯火通明,起义的军队势如破竹,连夜包围了皇宫,并控制了皇帝,所有的宫人都慌乱奔走,惟有承影宫一切如常。 一身戎装的拓跋流澈轻抚手中的国玺,玩味地看着伏在他脚下脸色铁青的拓跋威,道:“父王,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输吗?” 拓跋威挣扎着要站起來,却被人狠狠地按下,他嘶吼道:“澈儿,我千算万算,竟沒有想到会叛变的人竟然是你,我一直以为你是所有皇子中,对我最忠心耿耿的,却不料真正有狼子野心的,竟是你,你之前上的奏折提醒我警惕老四,将他搁置不用,原來都是有预谋的!” 拓跋流澈淡淡一笑,道:“父王,你现在才想明白,确实是有些太晚了,不过也沒关系,反正四弟已经在黄泉路上等着父王了,父王,你可以下去慢慢跟他解释!” “你……你害死了你的亲弟弟!”拓跋威不敢相信。 “不,不是我害的他,害死他的人,是你!”拓跋流澈轻轻一笑:“若不是你想要找薛夜痕帮你巩固皇位,又怎么会惹得四弟怀疑你要废了他,他一时心急,便要去杀了薛夜痕!”他忽然一顿,脸上露出残酷的笑意:“可是薛夜痕的武功,父王最清楚,四弟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所以,害死四弟的人是你,不是我!” ------------ 第一零三章 不要天下 “澈儿,你……”拓跋威无力地坐在地上,他发现已经沒有任何话能表达出他现在的感受,拓跋流澈是他一手培养出來的,曾经是他的骄傲,如今却是自己最喜爱的儿子颠覆了他,他颤抖道:“澈儿,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拓跋流澈冷冷道:“只是为了讨回一个公道而已!”他俯下身子看着拓跋威苍老的脸,道:“父王,我的母妃是怎么死的,你该不会忘了吧!我为何病了这么多年,久久不得痊愈,你也是知道原因的,对吧!当年你纵容应天的母亲害死我的母妃,你怕我找你报仇,就先用舒骨让我不能习武,身体渐渐垮掉。 你以为你做得很好了,可是你还是不够绝,当初你就该一刀杀了我,你以为一个七岁的孩子成不了什么大事,你做梦也想不到,我会等十八年再來找你复仇吧!哈哈,父王,是你的心慈手软,才造就了今日的拓跋流澈,这是你欠我和我母亲的,现在我只不过是向你讨回來!” 拓跋威的眼里满是痛苦之色,是,都是他的错,是他为了自己的皇位才做出如此人神共愤的事情,这些是他的报应。 拓跋流澈的眼里满是厌恶:“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拓跋威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却忽然道:“好好照顾你的妹妹,她和你沒有一点仇恨,父王,只求你这一件事!”说完他便一掌击向自己的天灵盖。 拓跋流澈转过身,长长地吸了口气,道:“传本王命令,今夜所杀的所有皇亲国戚,一律按其身份爵位下葬,不可有违礼制!” “是,那……公主那边呢?” 拓跋流澈看了一眼远处的灯火,道:“不能惊扰!” 现在也只有那个地方,最为宁静,他叹息一声,也不知是为何。 “启禀君上,那名女子已被属下抓到,君上想要怎么处置!”沉思间,一名属下來报。 “东西都放好了吗?” “都按照君上的吩咐放好了!” “那你就先退下吧!看好那名女子,千万不可有什么闪失!” “是,属下告退!” 拓跋流澈看了一眼尚未圆满的月亮,虽不是满月,却足以映衬得周围的星星都黯然失色了,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个王者。 萧清乾想要掌控他,掌控整个西菖国,那他就先下手为强,让薛夜痕以为是萧清乾带走了叶凌萱,只是不知,这两位人中之龙,究竟谁比谁更强。 “嗷”的一声狼嚎从远山上随风传來,所有听到这个声音的人浑身都不觉一颤,西菖的狼群早已在多次大肆屠杀中灭绝了,仅剩的几只也已不知逃到了何处,如今西菖重现山狼,也不知意味着什么?看來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流澈!”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拓跋流澈回头看去,只见树影摇动下,一名白衣女子缓步而來,身姿曼妙,步步生莲。 “阿离,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回家了吗?” 拓跋流澈的眼里有难掩的激动,一把抱住她道。 白浅离淡淡一笑,笑容也如莲花一般洁净:“流澈,我放心不下你,一直想來看看你!” 拓跋流澈道:“你回來也好,阿离,就留在我身边吧!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该是我补偿你的时候了!” 白浅离道:“流澈,你错了,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如果不是你的计谋,我不可能接近大皇子,更不可能杀了他为我的父亲报仇!”手指用力握紧,父亲被拓跋寒昙陷害至死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拓跋流澈安慰她道:“都过去了,阿离,让我好好爱你吧!这么久以來,如果沒有你的支持,我可能走不到今天!” 白浅离流着泪道:“可我这次來,却是要跟你辞行的,流澈,原谅,我……我已经不能再留在这个地方了,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想起那些人的可恶嘴脸,想起他们争权夺利时的不择手段,我再也不要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从今以后,我只想好好地生活!” “阿离!”拓跋流澈紧紧地抱住她道:“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留在我身边,让我保护你,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 白浅离推开他道:“流澈,看着我的眼睛,你实话告诉我,如果让你选择,你选江山,还是选我!” 拓跋流澈怔了一下,道:“阿离,我不想讨论这么沒有意义的问題!” 白浅离却笑道:“对于你來说当然沒有意义,我真是傻啊!还以为所有的男人都像他一样,可以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放弃一切!” “阿离,你听我说……” “你什么也不用说,我都明白,我会马上离开,你不用來找我,你也找不到我!”说着,她的身影便如蝴蝶一般,消失在黑夜深处。 拓跋流澈握紧了双拳,忽然大声道:“对,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薛夜痕那样愚蠢,甘愿放弃手里的一切去换取一个不切实际的承诺,可是你看他,失去了所有的他,最后不是还是要任我摆布吗?沒有了权力,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宫墙阴暗的角落里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带着阴影的侧脸,原本温煦如水的双眸此刻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清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酷和嘲讽。 拓跋流澈,你说这些话又是给谁听,你不爱白浅离,所以你才会不甘心放下这到手的江山,现在的你,与当初的我又何其相似,只是现在我明白了,就算将天下都握在手里,却沒有可以与之共赏的人,这样的天下不要也罢。 耳畔忽然传來狼嚎,他微微一笑,以轻功向远处山岗掠去。 尚未圆满的月亮此刻却洒下无边的银辉,映衬得在月光下的白衣女子越发纤尘不染,她低垂了眉眼,右手轻轻抚摸伏在她脚下的一只雪狼的额头,泪水滴在它雪白的皮毛里,瞬间消失不见。 “白浅离!”萧清乾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面前,眼底一丝玩味:“怎么,你答应与我合作了!” ------------ 第一零四章 王者剑出 白浅离急忙抹了抹眼泪,抬起头看他:“我……我输了,你可以要求我为你做一件事,只要我能办到,就绝不会推辞!” 萧清乾淡淡道:“其实你根本就不用与我打这场赌的,赌江山与你,以拓跋流澈的性格,你根本就沒有赢的可能!” 白浅离一跺脚,泪又下來了:“可是他明明说过,只要我帮他除掉大皇子,只要他报了仇,就会带我远走高飞的,我沒想到……他最后,抛弃的是我……” 萧清乾道:“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便是男人的承诺!” “可是为什么你能为了你爱的人放弃所有,为什么他做不到,是不是他根本就不爱我!”白浅离一脸的惊恐。 萧清乾微微一笑,道:“那是因为,我遇到了我真正喜欢的人,我可以爱她胜过爱我的生命,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从我第一眼看见她开始,一切就已经注定了,我这一生,只能为她沉沦……”言语间,几多喜悦,几多心伤。 初见时她孤苦无依却仍倔强地伪装成不会受伤的样子,多次执行任务时的并肩作战,之后一起的冒险,一起的出生入死,他忘不了她多次为了他奋不顾身的样子,亦忘不了这么多年來他在心中许下的誓言。 他忽然苦涩地一笑:“如果沒有她,就不会有今日的萧清乾,更不会有今日的大邺王朝,白浅离,你既是雪狼谷谷主唯一的弟子,我只求你一件事,只要你能治好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白浅离眼底一抹黯淡:“你既知我是雪狼谷的人,便也该知道雪狼谷的规矩,若要救一人,必须要拿足够珍贵的东西來换!”她轻轻一笑,继续道:“不过看你这般忧心那个姑娘,想必那个姑娘就是你最珍贵的东西,这样吧!我也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萧清乾喜道:“你说,只要你肯救她,就算是这大邺的江山,我都可以给你!” 白浅离惨然一笑,道:“我一个弱女子,要你的江山又有何用,我父亲虽是西菖人,但我母亲却是中原人士,当初因朝政腐败不得不來到关外避祸,由此才结识了我的父亲。 我本以为我们会有一个很好的未來,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却沒想到,因为太子之位一事,拓跋寒昙为铲除异己,竟将我父亲陷害至死,皇室权力之争,伤害的永远都是热爱这个国家的黎民百姓,我虽在西菖,却也听说了你的不少事,你是个好皇帝!” 她看着他,眼中有银色的光辉:“正因如此,我才会想要帮你,我和你的相遇并非偶然,都是我一手安排的,或许西菖在你的治理下,会慢慢地好起來,现在,我只想问你要一样东西!” 萧清乾道:“你要什么?我都会尽力去帮你找到!” 白浅离的眼里忽然迸发出寒星一样的光芒,她一字一字道:“我要拓跋流澈!” 更漏未尽,残夜未明。 还笼罩在夜色中的西菖国远远望去,还是一片寂静,几盏未熄的灯火更增添了它的静谧。 在熟睡中的人们,可能还不知道当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夜未眠的拓跋流澈斜倚在榻上,苍白的脸色略显疲惫,药已经喝了三碗,胸口还是闷闷的,舒骨这种慢性毒,会一点点地腐蚀他的心肺,却沒有治愈的可能,他只能日复一日地忍受着这样的煎熬,不得解脱。 用力呼吸了几下,只觉得头晕眼花,不得已,他躺了下來,闭上眼睛小憩,但嘴角却是嘲讽的笑。 难道,就要拖着这样的病体來统治这个国家,对抗所有反对他的人吗?难道要这样苟延残喘到毒发身亡的那一刻吗?不,绝不可以。 他猛地睁开眼,想起了那袭白衣,神情慢慢舒展开來。 白浅离,雪狼谷。 “君……君上,不好了,有人杀进來了!”还未歇得半刻钟,一名侍卫就慌慌张张地跑进來禀报。 拓跋流澈懒得睁眼,道:“什么人!” 侍卫的气还沒喘过來,断断续续道:“不……不知道,不像是西菖人……他太厉害了,见人就杀……君上,属下无能,快……快抵挡不住了……” 拓跋流澈一下子坐起來,道:“來人可是一身黑衣,面容冷酷!” 侍卫道:“是是……他就像个魔鬼一样……” 薛夜痕,拓跋流澈一声冷笑,要來送死,未免也太心急了吧!他冷哼一声,道:“加派人手,以车轮战的方式和他对抗,他毕竟只是一个人,力气迟早有用完的时候,到时候,你们便将他抓住,记住,留下活口!”他的语气忽然一冰:“不过,若是他执意反抗,杀无赦!” 此时,朱雀门外,厮杀正酣。 千百名西菖士兵将一名黑衣男子重重包围,宛如撒开一个巨大的网,要将他牢牢困死在网里。 薛夜痕手持云吞,早已杀红了眼,他的眼里现在已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尸体,鲜血,黑暗,他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他只知道,谁要敢从他身边带走叶凌萱,谁要敢阻拦他解救叶凌萱,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 废弃已久的云吞终于凌厉出鞘,带着战无不胜的王者之风,誓要为他的主人杀出一条血路。 十几个侍卫已经组成圆圈,手里的铁钩呼啸而出,分别缠住了他的身体和四肢。 这一招倒和之前的暗月阁八鬼的幽冥鬼爪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杀伤力终究差得太远,薛夜痕嘴角一抹冷笑,反手握剑,几下便将缠绕在身上的绳索尽数砍断。 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这些绳索不过是障眼法,真正厉害的是绳索中隐藏的天蚕丝,细如头发的天蚕丝,却是世界上最强韧的的锁链,用它织就的天蚕甲,刀枪不入,薛东楼之前就曾有一件,他也亲眼见识过它的厉害。 云吞锐利的剑锋在天蚕丝上划出一道道火花,如流星一般耀眼,他低吼一声,剑上铁锈尽数崩裂,露出如霜一样的剑光。 ------------ 第一零五章 决战之前 瞬间,天地变色,雷声大作。 欧阳冶《百家兵器榜》载:云吞,王者之剑,乃为上古遗铁所铸,吞云吐雾,可覆天地,性暴戾,嗜杀,持剑者需以命与之相通,否则易先伤己后伤人。 拓跋流澈听到这诡异的雷声,不禁惊道:“离天亮不过一个时辰,这天象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剧烈地咳嗽了几下,感觉胸闷异常,心头亦阴云密布。 剑光穿云而上,直至苍穹。 看到这道白光,萧清乾的脸色亦变了,望着山脚下灯火通明的皇宫,想起和白浅离的承诺,脚下不停,却是赶向了那间木屋。 萱儿,我來了,他按捺下内心的激动,猛地推开门,却是空无一人,他的心头瞬间被泼了冷水,此时此刻,薛夜痕不是在与拓跋应天厮杀,便是已去了皇宫。 冰蓝花被毁,他只能去找拓跋威,但无论他去了哪里,他都不会把叶凌萱带在身边的,那样太危险了,可是?现在,叶凌萱分明就不在这里,以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又能去哪里。 他在屋里找了半天,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果不其然,被薛夜痕扔在地上的人皮面具就踩在他的脚下,那张纸条也被风吹出去很远。 萧清乾看了看这些物品,忽然握紧了手掌,拓跋流澈,原來坐山观虎斗的人,一直是你,我真是小看了你。 风起云涌,天地失色,本欲升起的太阳只露出了第一道光线,就被浓重的乌云迅速掩盖。 拓跋流澈站在高大的城墙上,望着这阴沉沉的天色,面色严峻。 双方已经僵持了一个半时辰了,以往的这个时候,天色早已大亮,如今是怎么了?不过,既然薛夜痕已经在他的手里,那也就沒什么好但心了。 嘴角斜斜地扬起冷笑,瞥了一眼木架上被天蚕丝和铁索紧紧捆绑的黑衣男子,走到他面前,用力捏起他的下巴,道:“薛夜痕,我果然沒有看错你,也只有你,才配我布下如此精心的骗局來对付你!” 薛夜痕漆黑的眸子里满是不屑和嘲讽,忍住身上剧烈的疼痛,压下吼间的腥甜,他淡淡道:“可是我却因为有你这样的对手而感到惭愧……你根本就不配,不配站在我的面前和我说话……” 拓跋流澈冷冷一笑,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道:“兵不厌诈,这不是你们的兵书上说的吗?我只不过是使了一点点的手段,而你,竟然信了!”他一挑眉毛道:“所以,我现在很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般,无所不知!” 他说着话,刀已经缓慢地划破了薛夜痕胸前的衣衫,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条条长长的血痕。 薛夜痕闭看眼,仿佛不觉得痛一般道:“既然是传说,拓跋公子还要相信,岂不是很蠢!” 刀猛地深入,鲜血从伤口处奔涌而出。 拓跋流澈冷笑道:“可我们西菖人就是有个习惯,眼见为实,很明显,你让我失望了!” 薛夜痕道:“阿凌是不是在你的手上!” 拓跋流澈点头:“对啊!那样的傻女人,我对她还沒有兴趣,倒是你,比她更傻,我只不过是随便留了些东西,你竟然相信了,还真的敢夜闯皇宫!” 薛夜痕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里是冷冽的光:“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动她,你想对我怎样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动她!” 拓跋流澈忽然大笑:“还真是一往情深哪,你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一心想着她!”短刀横在了他的脖颈:“你认为你有资格跟我谈什么条件吗?” 薛夜痕道:“我沒有,可是有人会有!” “谁!” “大邺国的皇帝萧清乾!”薛夜痕看着他道:“两国的实力你比我更清楚,他若是想西菖今天灭亡,那你也活不到明天!” 拓跋流澈仍旧笑道:“我真怀疑你究竟是不是薛夜痕,你为你曾经的属下,为你的情敌,竟然这样对我说话,我是该替你惋惜呢?还是该嘲笑你!” 薛夜痕沉默,或许吧!现在的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叱咤风云的暗月阁少主,也不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天下霸主了。 司曜,连我都沒有想到,我对阿凌的执念,竟然深到了这种地步。 拓跋流澈将短刀收好,笑道:“不如这样,我们來做一个交易,你帮我解决了萧清乾,我就放了那个女人,还会给你足够多的冰蓝花,如果你想留在我身边,我会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如果你想要走,我也绝不会再打扰你,你看怎么样!” 薛夜痕想了想,道:“好,我答应你!” 拓跋流澈似乎沒有料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怔了一下才道:“但我警告你,不要想玩什么花招,你女人的命还在我的手里!” 薛夜痕淡淡道:“你既不信任我,又何必來跟我谈这笔交易,萧清乾是來抢我的妻子的,我自然不会放过他!” 拓跋流澈道:“如此甚好,我会和你的妻子在一旁观战,必要时,我会给你支援!” 薛夜痕道:“不用,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还不需要外人來插手!” 拓跋流澈笑道:“这才是你,骄傲又自负!” “你好像对我很了解!”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也是你们兵书上写的!”他仰头大笑:“中原果然人杰地灵,很快,我就是它的主人了,哈哈……” 风起。 一袭黑衣迎风而立,英俊侧脸宛如刀刻,眉宇间透露出的森然霸气,更是令人不敢直视,手里的云吞仿佛新生,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萧清乾刚刚走近朱雀门,见到只有一个人,,薛夜痕,但他一个人所散发出來的凛然杀气,已胜过千军万马。 萧清乾轻轻笑了一下,在他目前站定,袖子里的玉笛已经在他的手里发热。 拓跋流澈一手抓着叶凌萱,一边冷冷地看着下面的二人。 萧清乾先道:“薛夜痕,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來全不费工夫,我找了你那么久,却沒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 第一零六章 殊死较量 薛夜痕淡淡道:“你是沒想到还会再见到我吧!” 萧清乾冷冷道:“你还是喜欢一针见血!” “我向來不喜欢废话,今日你要带走阿凌,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扬剑,剑气森寒。 萧清乾一笑,眼中却有愤怒:“薛夜痕,你还有什么资格把叶凌萱留在你的身边,你害她害得还不够吗?是不是有一天她死在你手里你才甘心,你不要忘了在暗月阁我对你说过的话,只要你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必会让你生不如死!” “五年前你沒有这个实力,现在也一样沒有!” “薛夜痕,你高兴得太早了,别忘了,现在我是大邺的皇帝,是中原霸主,而你,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草民,你拿什么和我争,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的话,也一直向着你说的方向努力,现在,我成功了,而你呢?”他看了一眼他身上遍布的伤痕,许多伤口还在连绵地流着血水,染红了脚下的青石地面。 “你现在就像一条丧家之犬,你说,你有什么资格带走阿凌,你有什么能力给她幸福,难道你要她像你一样,一辈子都躲藏在山野乡村,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吗?薛夜痕,你根本就不配爱她!” 薛夜痕看着他额上因气愤而暴起的青筋,道:“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不用再多说了,我们速战速决,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萧清乾忽然笑了笑,道:“的确,我是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和你來做一次真正的较量,不过,既然你今日來送死,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他掏出玉笛,却吹出一声嘹亮的叫声。 一个白色的身影如浮云一般飘然而过,落到了城墙上。 萧清乾朗声道:“浅离,拜托你了!” 白浅离点头,迅速出手从拓跋流澈的手里抢过了叶凌萱,给她吃了一粒药丸。 “你干什么?”说话的却是拓跋流澈,他激动道:“白浅离,你给她吃了什么?” 叶凌萱可是他最大的筹码,无论他们谁胜谁负,只要有叶凌萱在手,就不怕他们不听话,今日让他们两人在此相遇,能两个都除掉便是最好,若是打成两败俱伤,获利的也只是他拓跋流澈,若是叶凌萱出了什么事,他的计划就全毁了。 白浅离冷冷道:“不过是情花而已,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闻言,薛夜痕的身体不觉一颤,情花,他们竟然给阿凌吃了情花,涩谷说过,情花乃是舍生草最大的克星,不仅会化掉舍生草的药效,还会使人身中情花之毒,终生不得解。 这样一來,叶凌萱所有的记忆都会恢复,而且,日后再也不能离开这种花。 爱情,本就是最致命的毒药,而情花之毒,比罂粟更甚。 萧清乾观察到了他脸色的变化,不觉冷冷一笑,已飞身而上。 薛夜痕,你以为让萱儿忘了一切就可以了吗?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萱儿应该记起所有的事情,记起你对她的种种伤害,这样,她就会恨你,会离开你,然后回到我的身边。 薛夜痕沒有想到他会突然出手,全身都笼罩在他致命的攻击下,一时之间,他只能提剑后退。 萧清乾的眼神越发残酷,薛夜痕,只要杀了你,萱儿就会属于我,再沒有人可以把她抢走。 身上的伤口因用力过猛而全部开裂,浑身是撕裂一般的疼痛,薛夜痕的脸色苍白得异常,但握剑的手却还是坚如磐石。 他很明白萧清乾现在的想法,也很明白自己的处境,萧清乾步步杀招,根本就沒想留他的活口,而他却不愿和他拼得鱼死网破,白白地让拓跋流澈捡了便宜。 其实,看着萧清乾不顾一切地赶來西菖,看着他发了疯般的神色,他忽然有一丝的坦然,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那么把阿凌交到他的手里,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萧清乾已看出他的力不从心,不禁愤怒道:“薛夜痕,你这是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吗?” 薛夜痕沒有说话,却被他的玉笛一击,麻了半边身子,动作不觉一顿,被他一掌打飞出去。 此时,高墙之上,白浅离只是看着叶凌萱脸色的变化,对拓跋流澈的问话根本不答一句,可是?都过了半个时辰了,这药也该发挥作用了吧!怎么看她还是沒有一点反应呢? 叶凌萱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下面打斗的二人,脸上确实沒有任何表情,谁也猜不透她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拓跋流澈道:“白浅离,是不是你想通了,愿意留下來陪我了!” 白浅离冷冷道:“我今日过來,是受人之约,与你沒有半点关系,你不要多想!” 拓跋流澈的表情瞬间失落,捂着胸口咳嗽道:“看來……确实是我……咳咳,自作多情了,咳咳……” 眼见他咳得满脸通红,白浅离咬咬牙,走到他跟前,摸上了他的手腕:“怎么回事,毒不是被压制住了吗?怎么又蔓延了!” 拓跋流澈惆怅道:“阿离,心病还须心药医,你明不明白!” 白浅离转了头道:“我不明白!” 拓跋流澈苦笑道:“阿离,我活不了多久了,等我死的那一天,你会不会來看我!” 白浅离的心狠狠地疼了起來,她忍住眼泪道:“别说这些丧气话,我回去再求求谷主,看她还有沒有什么办法!” 拓跋流澈冷不防地将她揽入怀中,道:“阿离,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叶凌萱看着拓跋流澈眼底的阴冷,心间忽然有光闪过,一瞬间,似乎谁开了一扇门,强烈的白光夹杂着各种画面的碎片涌进她的脑海里,仿佛洪水决堤一般,要将她湮沒在里面。 这是怎么回事,她沒有动,脸上却有汗水滑落,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这些人又是谁,为什么看到那抹黑色的身影,心会这么痛,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有一个身影,正杀气翻腾地靠近这里。 望着倒在地上的人,萧清乾高傲道:“薛夜痕,你输了!” ------------ 第一零八章 情殇无际 薛夜痕嘴角的血不住地往下流,他看了一眼城墙上的叶凌萱,道:“我是输了,可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一阵衣袂带风声,转眼之间,一个女子愤怒的脸已近在咫尺。 “薛夜痕,你拿命來!”拓跋雪樱拔出手里的尖刀,直接刺入他的腹中。 薛夜痕只感到身体一阵冰凉,却感觉不到一点的疼痛:“是……是你!” 拓跋雪樱似乎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真的刺中了他,吓得跌坐在地上,手里的信也飘到了血泊里,许久,她才颤抖道:“薛夜痕,为什么要骗我,我那么喜欢你,我对你那么真心,而你呢?却利用我來对付我的父王和哥哥,你说,我父王的死,皇宫的叛乱,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薛夜痕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又怎么会知道。 “薛夜痕,你说话啊!”拓跋雪樱猛烈地摇着他的肩膀:“你当初救我是不是故意的,你接近我,是不是有目的的,可恨我还那样信任你,那样喜欢你……呜呜,是不是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对我做的那些事,都是假的……” 她忘不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那般脱尘的气质,忘不了他保护自己爱人时心疼的眼神,忘不了他将她从皇宫里引出來,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五日,忘不了他背着自己,自己在他身上安然入睡的样子,忘不了他教自己打猎,对自己微笑的模样…… “薛夜痕,我那么喜欢你,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我!”拓跋雪樱忽然抱住他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 薛夜痕却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來,更说不出一句话來为自己解释,沒想到,他薛夜痕也会有这样的一天,被人算计而毫无头绪。 萧清乾看着大哭的拓跋雪樱,眼神变幻了一下,却沒有说话,他提气纵身跃上了高墙,拉住叶凌萱,柔声道:“萱儿,你受苦了!” 叶凌萱沒有拒绝,冥冥之中似乎有种感觉,在握着他手的时候,自己会稍稍安心一些,可是?她还是沒有想起來,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拓跋流澈的脸色已变得苍白,怎么会这样,这样的结局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如今萧清乾毫发无损,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萧清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恭喜你,你成功登上了西菖国国君的宝座,不过,很快,我便会派人來与你签订盟约,从今以后,西菖便是我大邺的附庸!” 拓跋流澈沒有说话,萧清乾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惊道:“你干什么?” 萧清乾淡淡道:“履行我的承诺,废了你的武功,你便只能乖乖呆在白浅离的身边,不然毒发的滋味,你是承受不住的!” “你……啊!!”拓跋流澈大叫一声,身体软软地瘫倒下來。 萧清乾拉起叶凌萱,回头对白浅离道:“浅离,多谢!” 那一刻,大雨倾盆而下,迅速将地上的血迹冲洗干净。 薛夜痕看着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不禁喊道:“阿凌,不要走,我求求你……阿凌,你再看我一眼……阿凌……”看着他痛彻心扉的表情,拓跋雪樱也心如刀割。 原來,你从來都不爱我,你一直在骗我,薛夜痕,你好残忍。 拓跋雪樱的衣衫都被他的鲜血浸红,大雨中,打湿脸颊的不知是泪还是雨:“薛夜痕,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我要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这便是你欺骗我的代价!” “阿凌……”薛夜痕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在她的怀里昏了过去。 “薛夜痕,我不会让你离开,再也不会……” 这场突如其來的的暴雨下了三天三夜,从山上倾泻而下的洪水冲毁了龙首山下的小屋,冲毁了那片冰蓝花田,也冲毁了所有人心里不可告人的秘密底线。 一直到离开西菖国界,这场雨才渐渐停下,坐在马车里,叶凌萱却一直听到,耳畔传來一名男子的呼喊,他喊:“阿凌,我们回家,我们回家……”伴随着这经久不停的雨声,她仿佛听到了谁撕心裂肺的哭声,可以将这个世界颠覆。 大邺皇宫。 尹流圣与众位大臣都恭敬地立在承德门前,迎接他们的国君。 马蹄嗒嗒声,点击在平坦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车轮的咿呀声,似乎也是某种神秘的暗示。 从西菖到中原这段并不漫长的路途,一路走來虽不甚吃力,却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萧清乾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熟睡的女子,不由得送了口气,伸手为她将鬓角散落下來的青丝拨到而后,萱儿,我终于将你找回來了,我发誓,今生今世,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我都不会让你再从我的身边离开。 叶凌萱的眉头始终紧蹙,就算是在梦里,心口也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不得安宁,很多的画面和脸庞在她的脑海里如浪潮一般袭來,拍打着心底里那一道脆弱的防线,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很明白,她的记忆在一点点恢复,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明白所有的一切。 她的身份,她的过去,她为什么会离开中原,又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颠簸顿停,萧清乾抱起她,下了车。 看到他们的国君黯然归來,众人不禁热泪盈眶,纷纷跪下道:“吾皇万岁!” 萧清乾伸手制止了他们的礼呼,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她已然醒來,正一脸茫然。 尹流圣快步走上來,虽极力压抑脸上的激动,但还是掩饰不住:“皇……皇上你真的找到了她!” 萧清乾点头道:“我们进去说!” 此时,叶凌萱轻轻拉他的衣袖,道:“放我下來!” 萧清乾宠溺道:“萱儿,一路上舟车劳顿我已经很抱歉了,况且你现在又这么虚弱,我怎么舍得让你走路,你还是乖乖地听我的话,睡吧!”说着便用手合上了她的眼帘。 尹流圣看着二人这么亲昵的动作,眼里不觉有了惊奇,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小叶子,他还记得在暗月阁的时候,小叶子与薛夜痕的生死契阔,怎么这么快她就都忘了。 ------------ 第五卷 新仇旧恨终不灭 ------------ 第一零九章 加封为后 还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尹流圣愣在原地,直到萧清乾转过身來,疑惑道:“流圣,你在想什么?” 他回过神來,急忙跟了上去。 余下的众人虽对他们国君怀里的女子有万分猜疑,但也有了些许安慰,这天下总算是能有一人入得皇帝的眼了,也可断了那些说皇上有龙阳之癖的传言了,不过这样一來,苦的就是后宫那些沒名沒分的秀女了,连皇上的面都沒见过,如今皇上又有了新欢,只怕她们这辈子要老死宫中了。 叶凌萱偎在他的怀里,虽觉得有些别扭,但并不抗拒,好像只有在他的身边,才能找到内心的宁静,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很久以前就有过,如今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从承德门一路走到勤政殿的路程并不算远,萧清乾满脸的微笑,并不觉身边气氛有什么不对,现在他的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人。 而尹流圣的感觉此刻比他要敏感得多,从小见他父亲的几房姨太太明里暗里争风吃醋,便惊觉女人的心机多变,如今可是在皇宫,萧清乾不是某一个人的,若小叶子真的决定要跟了他,就注定要和别的女子相争,就算她不想卷入这宫廷争斗,那些为了争宠而丧心病狂的女人,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如今虽未册封,但承德门一事,此刻肯定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城,萧清乾或许还不知道,他的专宠,已经将小叶子推到了风口浪尖。 尹流圣越想越觉得不妥,可又想不出什么办法。 萧清乾将叶凌萱放在龙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又在她的脸颊一吻,道:“萱儿,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处理些事情就來陪你!” 看着叶凌萱眼里的温顺,尹流圣忽然觉得不对劲,冲到她面前,道:“小叶子,你还记不记得我!” 叶凌萱的眼里又是迷茫,她摇了摇头。 萧清乾急忙将他拉开,轻斥道:“尹流圣,你这是干什么?你会吓到她的!” 尹流圣不言语,但嘴角已扯出一丝冷笑:“原來是这样,是小叶子失忆了才会跟你回來的,对不对,萧清乾,就算你真的想占有她,至少你也要考虑一下她的意见,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他就知道,就算是小叶子再恨薛夜痕,也是绝狠不下心來抛弃他的,更何况带走她的是萧清乾,小叶子连灭门之仇都可以原谅,他实在想不到这世上,薛夜痕还能做出什么事情來将她逼走。 萧清乾的眼里有怒火翻腾,但很快他便苦笑道:“你误会了,事情是这样的!”然后便将在西菖所遇到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向他讲述了一遍,末了还道:“关于西菖投诚的事情,你尽快下去准备一下,我不想节外生枝!” 然而他未说出口的意思却是,薛夜痕如今还在西菖,若是不趁早将他降服,迟早都是个祸端。 尹流圣只是木木地点了头,似乎还不敢相信他所讲的一切:“你是说薛夜痕现在被软禁在西菖国!” 萧清乾淡淡道:“据我所知,应该就是这样,当初我假扮他的样子,骗了公主拓跋雪樱,还修书一封,告诉了她薛夜痕对她的利用,以拓跋雪樱的性子,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所以我才急急地赶回來!” 尹流圣轻叹一声,道:“我真不敢相信,薛夜痕竟会变成了这副模样!” 萧清乾冷冷道:“当年秦失其鹿,天下逐之,像薛夜痕这般比割鹿刀更锋利的武器,自然是人人趋之若鹜,只是他的性子太傲,不能为己所用,便只能毁掉,相信拓跋流澈应该也是这个打算!” “但是以他的武功,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人制住!”尹流圣还是不能相信,他看待薛夜痕一如当年的叶凌萱。 萧清乾道:“双拳难敌四手,我不过略使了点手段,怪只怪在他对萱儿用情太深,以至于很多明显的陷阱他都看不出來!” 话一出口,连他也不禁一愣,他竟用“用情太深”这四个字來形容他,怔了一下,他继续道:“他中了拓跋流澈的圈套,本就已身受重伤,自然敌不过我,不过我沒想到的,却是拓跋雪樱最后补上的一刀!” 他确实沒有想到,连拓跋雪樱都沒有想到自己会真的想杀了他,他不敢想,如果这一刀刺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尹流圣接道:“他……他不会死吧!” 萧清乾淡淡道:“我不知道,人生在世,又有谁能逃得过一死呢?尹流圣,你又何必这般感慨!” 尹流圣道:“我只是为他感到可惜!” 萧清乾道:“或许吧!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静默了半晌,尹流圣忽然问:“那西菖国呢?他们不是向來都很强硬,不肯屈服的吗?为何此次这么快就投降了!” 这确实是比较重大的问題,之前出兵几次,都是无功而返,此次去的不过是萧清乾一人而已,不费一兵一卒,竟然就将他们收服了。 事到如今,尹流圣也不得不重新评价眼前的人,或许,他就是下一个薛夜痕,或许,他会比薛夜痕更加传奇。 萧清乾笑道:“坏只坏在人心,他们内部已经出了毛病,我不过是将他们的矛盾挑出來放大而已,本來我也沒想到会这么顺利,只能怪拓跋流澈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一手除去了他的父王和弟弟,除去他身边能保护他的人,再加上薛夜痕已为我除去了绝大部分的禁军精兵,所以到了最后,整个皇宫都不堪一击,更别提一个拓跋流澈了!” 尹流圣沒有再说话。 萧清乾看了他一眼,道:“如今我的心愿既已实现,我便会履行对百姓的承诺,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尹流圣,你今晚就传旨下去,我要册封萱儿为后,我已一刻都不能再等了!” 尹流圣脸色一变:“清乾,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萧清乾不耐道:“皇后之位,本來就是为萱儿留的,我说可以就可以!” ------------ 第一一零章 江山为媒 尹流圣平静道:“清乾,你不是说过要给她一个幸福祥和的生活吗?那就最好不要册封,你可以宠她,但不能专宠,你不能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的一举一动,都会给她带來无穷无尽的麻烦……” “胡说!”萧清乾一拍桌子,道, “她是我最爱的女人,我自然要给她这天下最尊贵的身份,不要册封,不要专宠,尹流圣,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可能要她沒名沒分地活在宫中,受人欺负,更不可能去宠爱别的女人!” 尹流圣并不为他的愤怒所动,仍旧坚持道:“可是这宫中的争斗,我比你清楚得多,树大招风,更何况是你天子的专宠,你知不知道,为了争宠,那些女人会做出怎样的事情來,如果你非要给她太多的殊荣和宠爱,结果就只能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你可以护着她,但天长日久,你一个人又怎么护得了她一生的周全,你若想保她的平安,就照我的话去做!” 萧清乾却冷冷笑道:“尹流圣,你别忘了,萱儿之前是什么身份,那些蠢货难道还能伤得了她吗?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 尹流圣似是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只有一个忠告,那就是不要让小叶子做皇后,皇后的位置太过显眼,我相信小叶子也不会喜欢!” 萧清乾想了想,确实,后位只有一个,但他的女人却不只一个,若是那帮大臣争论不休,到时又是一桩麻烦,他道:“那好,我听你的,就册封萱儿为……为珍贵妃,你赶快去办!” 尹流圣看着他满脸的喜色,也沒有多说什么,告辞退下。 “阿凌,阿凌,你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到你!” 混混沌沌的梦境里,一直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她拨开眼前的重重白雾,依稀看到前方模糊晃动的人影,却看不见他的脸。 “你是谁,为什么要找我!”叶凌萱迟疑着问。 那道人影猛地跑过來,喊道:“阿凌,你在哪里,我明明听到你的声音了,为什么你不出來见我!” “我就在你的面前!”叶凌萱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茫然无措的人,眼里一丝迷茫,为什么你看不到我,而我也看不清你,她伸出手,想要触摸这个离自己不到三尺的人影,却只摸到一团雾气。 “你……你在哪里!”叶凌萱大喊,心脏忽然跳个不停,像是像是弄丢了最心爱的东西。 “阿凌,跟我回去好不好,阿凌……”男子的呼喊声一直在响,近在咫尺,只是她再也看不见那个身影了,她在混沌中奔跑乱撞,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找不到。 我是在做梦吗?心里刚刚升起这样的念头,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陌生的床帏,她有些不安。 “萱儿,怎么了?做噩梦了吗?”萧清乾从案桌边起身,用手帕擦干了她满脸的汗水,心疼道,自从离开西菖后,她一睡觉便会做噩梦,有时还会反复念一个人的名字。虽然很含糊,但他却能辨别出來,她喊的正是“薛夜痕”。 叶凌萱看向他的目光有些许的茫然,问道:“我……我这是在哪里!” 萧清乾道:“萱儿,你回家了,这是我们的家啊,你看,这万里河山,浩浩中原,都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这句话好熟悉,梦中那个人不是一直在让她回家吗?那个一直萦绕在自己耳畔心间的声音,一直在叫她回家,这真的是她的家吗?可是为什么感觉怎么陌生。 叶凌萱摇摇头,似有些迷糊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我记不太清楚了,只觉得你好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 萧清乾搂着她道:“萱儿,你想不起來沒关系,你不记得我也沒关系,只要我记得你,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我就会把我们的过去,一点一点地都告诉你!” “情花之毒虽甚,但也需时日,在药力沒有完全发挥之前,她只会零零散散地想起某些事情,不过很快,她失去的最深刻的记忆便会回到她的身体里,让她痛不欲生,饶是如此,你也还要让她服下这情花吗?”这是白浅离问他的话。 他沒有迟疑,道:“我要,就算她会恨我怨我,我也不能让她一辈子都活在薛夜痕的蒙骗里,我会用我的心來暖化她的血,白浅离,你不知道她所受的苦,我只怕就算倾了我的余生都无法修复,我只是想给她真正的幸福!” 叶凌萱道:“那你现在就告诉我好不好!” 萧清乾笑道:“现在可不行,你都睡了一天了,还沒有吃饭,身体会吃不消的,我们先去用膳,然后我再讲故事给你听!” 一路随着他出去,感觉眼前一切还如在梦里般不真实,这里是皇宫,他是皇帝,叶凌萱心里暗暗吃了一惊,用力搜索记忆,确实是找不到一点有关于此的东西,她是什么时候和当朝皇上有了交集,在她的记忆中现在好像是原武年间才对,可是明明什么都不对劲,是她丢失了什么吗?还是她的记忆已被人抹去。 心里装了太多的疑问,就算面对着山珍海味,也沒有食欲,她只动了几筷子便停下了。 萧清乾紧张道:“萱儿,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吃这么少!” 叶凌萱摇头:“我只是沒有胃口!” 萧清乾立即走到她身边,端了碗汤道:“萱儿,这样可不行,这么多天,你都沒有好好进食,來,我喂你!” 叶凌萱推开了他的手,道:“我沒事,我自己來!”看着手里油腻的汤汁,她沒有來由地一阵反胃,把萧清乾吓了一跳,连连喊着召太医。 宫女太监本听着萧清乾在这个女子面前不称朕,就已经很惊奇了,如今看一向淡定的他脸上竟然显出惊慌失措的神情,便知这女子便是昨日传言的珍贵妃了,虽尚未册封,但看着阵势,一定是皇上心尖上的宝贝,瞬间风风火火地冲去了太医院。 ------------ 第一一一章 苦盼归来 看着叶凌萱苍白的脸色,萧清乾不由得火从心起,冷冷道:“來人,将今日御膳房的所有人等,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你……皇上!”叶凌萱拉着他道:“不是他们的错,是我的身体不舒服,你不要迁怒他人!” 萧清乾急忙道:“好好,萱儿我都听你的,你究竟哪里不舒服!”用手探上她的脉搏,只是跳得杂乱,难道是药效发作了,他心急之下竟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此时一直在殿外偷窥的小宫女眼睛一亮,迅速地跑回了翊斓宫。 刘馨仪早已等得不耐烦,道:“皇上那边怎么样了!” 小宫女气喘吁吁道:“回禀娘娘……那女子正与皇上一起用膳之时,忽然身体不适,干呕不断……” 干呕,刘馨仪皱皱眉头:“这有什么不对吗?定是御膳房那群奴才不中用!” 小宫女左右看了一下,才悄悄道:“可是奴婢听宫里的嬷嬷们说过,也亲眼见过奴婢的婶婶,似乎,似乎…… 刘馨仪道:“翠叠,有什么话就直说,干什么吞吞吐吐的!” 翠叠这才道:“看那女子的症状,像是害喜了……” “害喜!”刘馨仪猛地起身,打落了矮几上的茶杯,被滚烫的茶水淋了一手却不自知:“她竟然有了,这怎么可能,皇上一向不近女色,怎么会忽然宠幸她这么个來路不明的贱人!” 翠叠急忙找來了药膏,抹在她的手上,道:“奴婢还听说,皇上马上要封她为贵妃了,还赐号为珍,可见皇上对她不同寻常!” 刘馨仪气得浑身发颤,本來这后宫无主,她这个仪嫔便是无冕之王,谁不得对她言听计从,如今一下子就來了个贵妃,若她再诞下皇子,那皇后之位她今生就无望了,不行,绝不能就这样老死宫中。 慢慢恢复平静,她道:“那皇上可有请太医!” 翠叠道:“请了,当时皇上都快急死了!” 瞪了这个口无遮拦的丫头一眼,刘馨仪的眼里寒光毕:“现去告诉院判甄大人,他儿子的命可在我父亲的手里,若是他不配合,哼哼!”她俯身在翠叠耳边说了几句话,翠叠便匆匆地跑了出去。 望着手上的红肿,此刻才觉得疼。 勤政殿内,院判甄铭此刻正是满头大汗,跪在叶凌萱面前,为她细细把了把脉,脸色蓦地一变,汗流得更厉害了。 见他这副模样,萧清乾急上加急,道:“怎么样啊!爱卿,萱儿究竟得了什么病!” 甄铭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连汗也不敢擦一下,就照着翠叠教给他的话回答道:“启禀圣上,这位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是多日劳顿,再加上近日天气又炎热异常,这才会沒有胃口,圣上可吩咐御膳房做些清淡的饮食,再用微臣的药,调理几天,便可恢复元气!” 萧清乾长长地舒了口气,握着叶凌萱的手,道:“萱儿,你沒事就好!” 叶凌萱笑笑道:“早跟你说了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身娇肉贵的富家大小姐,江湖里摸爬滚打出來的人,还怕这些小风小雨吗?” “什么?”萧清乾一时怔住:“萱儿,你说什么?” 叶凌萱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给吓了一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萧清乾旋即一笑,道:“那甄爱卿,朕刚才摸萱儿的脉象有些混乱,这也沒有问題吗?” 甄铭猛地一激灵,差点趴倒在地上,急忙道:“脉象混乱,像是因某种药物所致,敢问圣上,这位姑娘可曾服用过什么药物!” 萧清乾摆了摆手:“朕知道了,你下去吧!”还好是情花的作用,那她刚才奇怪的话应该是想起了什么才对,很快,萱儿,很快你便能想起我了。 伸手将她打横抱起,萧清乾温柔道:“萱儿,好好听太医的话,把身子养好,不然我会很担心的!” 叶凌萱冲他勉强一笑,却沒有回答,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混乱,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和声音,似乎一下子涌进了她的大脑,她却理不出任何头绪。 西菖皇宫。 有一丝阳光照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反射出白玉一样的光芒。 已分不清过了多少日,他只记得,被关进來的那天天还下着雨,他在这阴暗的地牢里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每日听着雨声醒來,又听着雨声睡去。 滴滴答答的雨点敲击在地板墙壁上,也会有大股的雨水顺着屋檐流到墙上,再从上面的一个小窗子里灌进來,在墙上晕开大片的灰褐色。 被铁链锁在墙角不能移动的身体早已被一阵阵的冷雨浇得湿透,高烧不退,脸色异常潮红,喉咙肺里都像是有火在烧,一直咳嗽咳得浑身都缩成一团,咳得满手的猩红。 身上的伤口多已发炎化脓,而他却再也感觉不到,头脑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很多时候,他都会看到叶凌萱的身影,她就在他的眼前,在他的梦里。 哗啦一声牢门被人打开,一个温热的身子扑在了他的身上。 他已经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沒有了,却还是低声笑道:“阿凌,我终于找到你了……” 拓跋雪樱的牙关瞬间咬紧,猛地推开他,大声道:“薛夜痕,你给我看清楚了,我不是叶凌萱,她走了,她不再要你了,你记住,我叫拓跋雪樱,只有我会收留你……”说着,她的泪便如雨下。 为什么你那么爱她,她有什么好的,你为她出生入死,赴汤蹈火,可是她呢?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你危在旦夕,她连看都沒有看你一眼就跟别人走了,为何你还想着她,为何你还是忘不了她,难道,在你的心里,我真的从來沒有存在过吗?” 薛夜痕费力地摇摇头,获得片刻的清醒,睁开眼,看着在他面前泣不成声的拓跋雪樱,什么话也沒有说。 看到他有了反应,拓跋雪樱急忙抹了把泪,道:“薛夜痕,只要你对我说一句话,我就放你出去,只要你对我说,无论什么都行!” ------------ 第一一二章 不能死去 薛夜痕在心里轻叹,复闭了眼睛。 “薛夜痕!”拓跋雪樱一把将他从地上揪起來,狠狠道:“薛夜痕,你就这么不屑和我说话吗?你都快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还嫌你受的折磨不够吗?”看着他干裂出血的双唇,看着他沒有一丝血色的容颜,看着他认命般地毫无反抗,她再也忍不住,道:“薛夜痕,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痛,你知不知道啊!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一点点仁慈……” 猛烈摇晃,想要把他从绝望中摇醒,直到满手鲜血,直到薛夜痕喷出的血液染红了她的衣襟,她才死死地抱住他,哭泣:“薛夜痕,薛大哥,我求求你,你不要死,你不要丢下我,你不是说过,你要教我武功的吗?你不是说,你还要教我抓鱼的吗……你不要死……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听着耳畔撕心裂肺的哭声,薛夜痕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天,当时他也是这样低声下气,沒有尊严,求着叶凌萱留下來,留下來,从此以后,他的耳边全是那汹涌的雨声,铺天盖地可以将世界淹沒。 “雪樱……”他低声道。 “薛大哥!”拓跋雪樱激动道:“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我这就带你出去!” 薛夜痕摇摇头,还想再说什么?却只能剧烈地咳嗽。 “薛大哥,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说,我都懂,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绝不会让你死!”眸子里发出坚毅的光,她搀起他病重的身体,一步步向外走去。 “公主,这……”有人小声地阻拦。 拓跋雪樱掏出一枚令牌,道:“我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來放人的,你们还有异议吗?” 狱卒讪讪地让道,但拓跋雪樱的脸色却越发的铁青,看來白浅离说的沒错,如今的西菖已尽在她的掌控之下,自己的皇兄拓跋流澈不过是个傀儡。 用尽力气才将已近昏迷的薛夜痕扶回了承影宫,将他放到床上后,拓跋雪樱腿一软也倒在床上,而且,正好趴在他的胸膛上。 她的脸瞬间红了,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不禁伸出手,拨开他额前被汗浸湿的头发,轻轻抚摸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他的轮廓是这样的优美,近乎天人般的杰作,就算是落魄至此,也带着不可侵犯的神圣。 她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吻上他的唇,轻轻舔舐。 昏睡中,感觉自己的脸上湿湿的,薛夜痕强睁了一下眼睛,却沒看清趴在他身上的人是谁,只闻到鼻尖的淡淡香味,他竟然伸手抱紧了她,喃喃道:“阿凌,阿凌,不要离开我……” 拓跋雪樱的心瞬间冰冷,她停止了亲吻,慢慢地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都是为了别人。 “阿凌……”他的手渐渐垂落,再沒有动作。 “薛夜痕!”拓跋雪樱猛然惊醒,急忙拍拍他的脸颊:“你醒醒,不许睡,你听到了沒有,薛夜痕,你快点睁开眼睛,你不是要见你的阿凌吗?你死了还怎么见她,薛夜痕!”她急的大哭,许久才慌忙让下人请了太医院所有在职的御医。 看着他们围着他不停地摇头叹气,拓跋雪樱拿起挂在墙上的皮鞭,猛地甩在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一声响:“都给本公主闭嘴,你们这群家伙听好了,若是你们治不好他,本公主就要你们给他陪葬!” 一干御医慌忙诊治,又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天,终于有个胆大的跑到她跟前,扑通跪下道:“启禀公主,这位公子,他……他因伤口发炎,又受了风寒,所以高烧不退……” “那你们还不赶快治,还跟本公主啰嗦什么?” 那人道:“是,是,可是只有割除了他坏死的肉,他的烧才有可能退下,微臣怕……怕……” “你怕什么?还不赶紧动手!”拓跋雪樱强作镇定,但手已颤抖得厉害。 “是是……”屁滚尿流地回到床边,看着手里的工具,又看看床上虚弱得不能再虚弱的病人,谁也不敢轻易下手,那么多糜烂的伤口,全部割除就与凌迟无异了,就算是病不死,也会痛死的,若是救不活他,拓跋雪樱真会将他们剥皮抽骨的。 真是进退两难啊!御医们的内衫都快被汗湿了。 “让开!”拓跋雪樱拨开众人,坐到床上,抱着薛夜痕的身体道:“你们快点动手啊!本公主保证,若是他真的,真的撑不过去了,本公主绝不怪你们!”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來。 都怪我,我为什么要跟你赌气,为什么要把你关在地牢里,如果我早点给你医治,就不会让你承受今天的痛苦,薛大哥,对不起。 撕开被鲜血粘连的衣服,已经有的伤口被撕裂,重新流出黑色的血。 拓跋雪樱刚想大骂,却忍住了,转过头不再说话。 薛大哥,你一定要挺住,只要你能活下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阿凌……”薛夜痕紧闭双目,承受着來自地狱般的折磨,他是死了吗?这里是阴曹地府吗?早就听闻过地狱里的酷刑,如今看來果然不一般,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都已经死了。 他的嘴角忽然露出残酷的笑意,不断抽搐的身体也渐渐安静下來,就算是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帮他止血,喷溅的鲜血还是染红了拓跋雪樱的衣衫和身下的床褥。 “薛大哥,薛大哥!”本以为怀里的人要做一番剧烈的挣扎,然而他除了咬着牙颤抖之外,再无任何动作,此时连颤抖都不再有了。 拓跋雪樱急忙伸手探他的鼻息,怎么会……会这样:“薛大哥,你坚持住啊!很快就好了,你不要死……”她抱着他大哭:“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怎么去见你的阿凌,你不是一直想见她吗?你不是想和她白头偕老吗?你怎么可以死,薛大哥,你忘了吗?阿凌还在等你……你要去找她的啊……呜呜……” ------------ 第一一三章 抗旨不接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敢乱动了,只能任由她疯狂地呼喊着。 埋首在他的胸口,听他微弱的心跳,她继续道:“薛大哥,阿凌在等你,你不能丢下她,她一个人会很可怜,会有很多人來欺负她,你那么爱她,你忍心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吗……” 薛夜痕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微弱地叫道:“阿凌,你回來了吗?” 那一刻,拓跋雪樱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下,她忽然抛下薛夜痕,狂奔了出去。 薛大哥,你的阿凌沒有回來,但我却知道,我该走了。 “薛夜痕!”猛地尖叫出声,把在案边看奏章的萧清乾吓了一跳,奔到她面前,抱住她道:“沒事了,萱儿,只是噩梦而已!” 叶凌萱的手用力地握紧了被角:“可是这个梦好真实,我看见他浑身是血,我看不清楚他,可是我觉得好难过,就像他受那些伤都是因为我!” “他!”谁,萧清乾忽然有些明白了。 叶凌萱回想道:“我不知道他是谁,可是我每天都会梦到他,每次都是不同的场景,但他总是会叫我的名字,说带我回家,清乾,你知道他是谁对不对!” 她不会知道,她今天梦到的场景,正是与重华对决的那一天,在三生殿上,他为她几乎送命,原來,记忆是这样回來的。 萧清乾摸摸她的头发,道:“我知道,萱儿,这几日來,我跟你讲的故事里,一直都有他!” “他!”叶凌萱忽然道:“薛夜痕,就是救了我一命的暗月阁少主!” 萧清乾笑笑:“就是他!”他虽然怪薛夜痕从他身边夺走了叶凌萱,还让她受了这么多的折磨和伤害,却从來沒想过要编织一个谎言來骗她,即使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其实,转念一想,这本不必要,只要灭门惨案这一事实的存在,薛夜痕根本连和他争的资格都沒有,萱儿会原谅他一次,但若时光倒回,萱儿的选择绝不会和当初那样,他有信心。 “可是?他为什么会一直缠着我,我和他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每次想起他,我的心就好痛!”叶凌萱迷茫道。 萧清乾淡淡道:“说來话长啊!萱儿,如今都快六年了,很多事情都变得面目全非,这中间的变故,就算是三天三夜,也是说不完的,天快亮了,你再去睡一会儿,乖!” “那你呢?你好像一天都沒有休息了!”叶凌萱拉着他的衣袖道。 萧清乾道:“我不累,你看那里还有那么一大堆的奏折要我批阅,拖久了就不好了!” “那我也不睡!”叶凌萱索性穿了外衣道:“我每日吃吃睡睡,都快成猪了,我也來帮你看看吧!你不会不高兴吧!” 萧清乾欣喜道:“萱儿肯帮我,就是我天大的荣幸,我怎么会不高兴呢?不过,你只能看半个时辰,我可不想把你累着!” “嗯……一个时辰好不好!”叶凌萱看着他道。 “不行!”萧清乾很干脆地拒绝。 “你要是不答应我,我今天就不吃饭了!”转过身赌气道。 “好好好,我认输!”萧清乾无奈地从背后环住她的腰,道:“算我怕了你了,不过只能是一个时辰,不能再多了!” 叶凌萱转过身來,笑容里满是调皮,伸出小指道:“你说的,我们拉钩钩,要是你食言了,你就是小狗!” “好!”萧清乾无语地伸出小指:“我是小狗!” 叶凌萱又想了想道:“不,是小猪!”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萧清乾的眉眼里满是疼爱,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两人竟同时想起了薛夜痕,叶凌萱想,在某个地方她和那个薛夜痕好像也有过这段对话,只是现在的心里却是甜蜜的,温暖的,不像之前那般忧伤。 而萧清乾则是看着她单纯的笑颜失了神,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这般无忧无虑,好像永远不会为什么事情烦恼,他忽然有些明白了薛夜痕的用意,明白了为什么他明知道情花可以救叶凌萱的命,也不愿给她用。 其实他们这一生所期盼的,所在乎的,也不过是眼前之人的喜怒哀乐,若她真能永远这样快乐下去,他想,他也会做出和薛夜痕一样的选择,至少在她忘记自我的同时,也将那些痛苦一并忘记 只是现在一切都迟了,萧清乾,你是在后悔吗?他不禁握紧了手掌。 “你……”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几下,叶凌萱好奇道:“清乾,你在想什么?” 萧清乾回过神來,道:“沒什么?” “那我们就开始吧!我先为你研墨!”叶凌萱从他的怀里逃开,跑到案桌边:“快來啊!” 这一夜,红袖添香,灯光旖旎,竟让萧清乾有种恐惧的感觉,因为太美好了,所以才会加倍想抓住它,才会不顾一切地疯狂到底。 次日,圣旨下,昭告天下,册封叶凌萱为珍贵妃,入主潋滟宫。 宣旨的陶公公以为这个主人定是要喜笑颜开的,毕竟这是皇上莫大的恩赐,未曾服侍便已加封,就是在前朝也沒有这样的规矩,他笑道:“贵妃娘娘,快接旨啊!” 叶凌萱却跪着一动也不动,大脑里一片空白,眼前不断闪过一个人的脸,那个出现在她梦中很久的身影,此刻终于渐渐清晰。 她记起了他说过的话,他说“阿凌,我早已对天起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都不会放开你,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我不会不要你,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会像现在这样,一直等着你回來!” “阿凌,嫁给我好不好,我们组成一个家,然后再生一大堆的孩子,等我们老了,就坐在藤椅上,让孩子们给我们捶腰捶腿,你看好不好!” “我要昭告天下人,你是我薛夜痕的妻子,我要把你留住,再不会让你逃掉!” 我是谁的,我究竟是谁的,叶凌萱忽然捂住头,薛夜痕,这个明明就很陌生的人,为什么会一直在她的心头萦绕不去,她与他的关系,恐怕远沒有她想的那样简单。 ------------ 第一一四章 再遇囚禁 “娘娘……”陶公公小声提醒。 叶凌萱忽地站起來:“我不接,我不能嫁给萧清乾,不能当他的妃子!”至少现在不能。 “娘娘,您可知抗旨是什么罪名!”见惯了秀女接旨时欢呼雀跃的表情,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接受盛宠的主子,他一时也慌了神:“娘娘,您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叶凌萱毅然道:“我不接,不用再考虑了,你回去告诉皇上,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能答应他!” “这……”陶公公大惊失色,刚刚听闻她直呼皇帝的名讳,就吓了他一跳,如今还要他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传给皇上,他这不是找死嘛。 “娘娘……”陶公公已手足无措了。 “出去!”叶凌萱冷冷地下了逐客令,她需要好好静一静。 “娘娘,今日横竖都是个死,老奴就求您答应了吧!”陶公公竟铁定了心要跪到她答应为止。 “你……”叶凌萱气道:“你不敢去,我自己和他说,就算他是皇上,也不能强迫别人!”还未走到门口,就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你是……” 來人一脚跨进大门,直接站在了她的面前,道:“怜矢!” 怜矢,叶凌萱脑袋里又是精光一闪,她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怜矢,暗月阁,神羽门,那个飘逸若仙的男子,她重重地坐到了椅子上,薛夜痕,透骨钉,山洞……这些杂乱无章的字眼,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在她的脑海里涌现,她抱着头低喘,头好难受,像是被人硬生生的塞进去很多东西。 “国师,救救老奴啊!”见到他來,陶公公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 尹流圣摆摆手道:“你先下去,这里交给我了!” “多谢国师!”逃命般地逃离了这里,腿都吓软了。 “你來干什么?”叶凌萱看着他,脸上却不知是什么色彩,只记得当时在暗月阁的时候,他一袭素衣,不染凡尘,飘逸若九天外的谪仙,如今身穿朝服,却沒有半分俗世的气息,依旧气质不凡,但她却觉得陌生的很,并不想与他多话,便道:“如果你也是來劝我,你还是请回吧!” 尹流圣却在她身边坐下,眉宇里有淡淡的忧伤,道:“小叶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叶凌萱却像是赌气道:“我现在的记忆残缺不全,就算记得你,也不过是只言片语,和不记得又有什么区别!” 尹流圣语气有了自责:“小叶子,我真沒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一直以为你死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我死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叶凌萱并不觉得自己与他有过多的交集。 “因为……”尹流圣怔了一下,还是沒有将实话说出來,其实,细细回想她之前的话,她看自己的眼神,他便可以感知,以小叶子的聪明,怎么可能会沒有丝毫怀疑,只是她沒有对薛夜痕说过一个字,想到此,再看看她如今的模样,他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來了。 叶凌萱怀疑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我……”尹流圣站起來道:“算了,我还是晚些时候再來找你吧!” “等等!”叶凌萱叫住他:“我记得你是暗月阁的人,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和薛夜痕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尹流圣笑了笑,又缓缓坐下來,道:“自然可以,小叶子,你知道吗?你很爱他,他也很爱你,很爱很爱……” 再次醒來的时候,已完全失了时间的概念,只知道猛烈的白光透过窗户一直洒到自己的脸上,刺得眼睛发疼。 薛夜痕睁开眼,刚动了一下手指,浑身便刀割般地疼,他勉强起身,看了看自己身上已包扎好的伤口和换好的衣服,也沒有去想自己为什么不在地牢里,就忍着疼痛下了床。 哗啦啦一阵铁链乱响,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脚上不知何时已被戴上了粗大的脚镣,脚镣上有一根铁链在墙上焊死了,他用力拽了拽,并沒有丝毫用处。 看了半天,他的唇角忽然露出浅浅的笑,雪樱,就算是这样,你以为就能把我留住吗?当年他也是这样对阿凌的,将她囚禁在自己身边,以为就算只能留住她的肉体,自己也心满意足,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所有的一厢情愿,到最后还是误会,还是分离。 他只是怪自己明白得太晚,如果早一点放手,他们又何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用尽力气走到窗边坐下,浑身已如刀割般疼痛,有血从纱布里渗出來,他无知无觉;有宫人小声的哀求,他置若罔闻;有人在他眼前怒目而视,他只是不作回应。 拓跋流澈想要嘲笑他现在的样子,可他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两人相见,看的都是彼此最深的伤疤。 拓跋流澈刚走,拓跋雪樱就到了,他只是专心地看着窗外的阳光,伸出手指,去感受那一点点的温度,闭上眼睛,思绪却仿佛越过了千山万水。 阿凌,她应该回到了中原了吧!腿上忽然传來温热的气息,他睁开眼,对上拓跋雪樱满是泪痕的脸。 “你……”薛夜痕只说了一个字,便被她打断:“薛大哥,让我陪陪你,就这样,静静地,我不说话,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心头划过锐利的伤,除了应允,他又能说什么?救他出地牢的自然是她,抱着他哭喊的也是她,在生死关头唤回他生的意志的,依旧是她,只是为何偏偏是她,雪樱,你可知我这一生,再也负不起任何人。 拓跋雪樱见他点头默许,便安心地在他膝边坐好,闭上眼睛,泪却不断滑落。 薛大哥,你会怪我吗?像个犯人一样将你囚禁在这里,我很抱歉,我食言了,我不能放了你,不能让你去找你的妻子,可是我沒有办法,无论我怎样哀求,二哥都不肯放过你,他说养虎为患,他怕极了,怕你回來找他复仇,毁灭了这个他得之不易的江山,我只能将你囚禁,只有你在我们的掌控范围内,二哥才会放心,我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 第一一五章 冲突爆发 事到如今,我对你早已不再抱任何的希望了,我沒有爱过别人,我不知道爱一个人可以这么彻底,这么决绝,可以为她牺牲一切,是你教会了我怎么去爱,教会了我爱的本质,不是索取,而是付出,既然你为了爱的人连命都可以不要,那我为了你,承受你的误会,也沒有什么关系。 薛大哥,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找回你的阿凌,我祝福你们天涯海角,白首不离。 次日,大邺国派來使者,宣读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女叶氏,端庄淑德,娴静仁慈,甚得朕心,即日起,特封为珍贵妃,赐居潋滟宫,朕承天意,实行特赦,番邦邻国,一并來贺,国宴三日,普天同庆,钦此!” 拓跋流澈恭敬地接下圣旨,眼底却扬起阴冷。 白浅离问他:“你果真要去!” 拓跋流澈淡淡道:“如此大事,怎能不去,况且又是萧清乾亲下的圣旨,我西菖不过是个小小的附庸,本王敢抗旨吗?” 白浅离道:“你在怪我!” 拓跋流澈忽然大声道:“对,本王一直都在怪你,本王怪你和萧清乾狼狈为奸,竟然出卖本王,如今我虽为国君,但权力早已被你架空,白浅离,本王真沒有看出來,原來你是想效仿唐武才人之举!” 白浅离压下吼间的酸痛,道:“我沒有出卖你,胜负早已注定,谁也更改不了,你一日是西菖的国君,西菖便是你的,谁也夺不走,我只是不忍看你太过劳累,你……” “够了,假惺惺的话,我已不想再听!”拓跋流澈不耐烦地打断她:“此次我非去不可,不但我去,我还会将薛夜痕一并带去,萧清乾欠我的,我要他加倍还回來!” “你要做什么?” “不用你管!”拓跋流澈忽然欺身将她压在了床上,冷笑道:“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报我自己的仇,阿离,你虽嫁给了我,我们却从未行过夫妻之实,今日以后你就彻彻底底地是我的人了,如果我死了,你就要给我陪葬!” 白浅离刚想挣扎,却被他抢先点了穴道,他虽然沒有了武功,但点穴的手法还在。 “白浅离,本王要让你知道,背叛本王的代价!”一次次猛烈的冲击,拓跋流澈的嗓音都已沙哑,丝毫不顾身下早已泪流满面的女子。 白浅离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可是身下撕裂般的疼痛却越來越甚,手用力地抓住了身下的被褥,她忽然想起了萧清乾。 他曾对她说过:“赌江山与你,以拓跋流澈的性格,你根本就沒有赢的可能!” 是的,她彻底地败了,他的心里根本沒有她,他永远都不会像他那样,可以抛下万里河山,只为寻一个女人。 拓跋流澈,我不会再原谅你,闭上眼,泪水和汗水一起滑落鬓角。 夜已深,叶凌萱独自歇在屋里,抱紧了双膝,靠在墙角,向來清冷的眸子此刻竟迷蒙一片,像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雾。 为什么尹流圣说的和萧清乾告诉她的那么不一样,她究竟该信谁的,还是两个都不信,她把头埋在臂弯里,竟慢慢睡着。 其实他们说的都沒有错,只是每个人的出发点不同,叙述的角度自然不同,但这样一來,却给了叶凌萱莫大的迷惑,一个是阴冷霸道的薛夜痕,一个是温柔隐忍的薛夜痕,这样矛盾的性格,怎么会出现在同一人的身上,她想不明白。 萧清乾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她蜷在墙角像一只柔弱的小猫,眼里的怒气瞬间换成心疼,将她小心地放在床上,拉好了被子。 她一惊,道:“是你!” “是我!”萧清乾似乎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严肃,不觉又温柔道:“怎么不好好睡觉,也不怕着凉!” 叶凌萱坐起來,揉着脑袋道:“我本來是睡不着的,有好多事情想不通,我的头好疼!” 萧清乾的手在她的发间轻轻按着,道:“有什么想不通的,不妨说出來听听,或许我还能帮你,我可不想看着你愁眉不展的,不然我上朝也不安心!” 叶凌萱张了张口,却沒有说话。 “怎么了?萱儿,难道你还怕我吗?” “清乾,我想……我想见一下薛夜痕!”偷偷看他的脸色,果然变得铁青,看來尹流圣说他与薛夜痕因自己而反目的话,还是可信的。 “为什么?”萧清乾冷冷道。 叶凌萱道:“我想知道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你们告诉我有关他的事情差别那么大,还有,他一直在我梦里出现,又是什么意思,这些东西我都想弄明白!” 萧清乾起身道:“是尹流圣告诉你的!” 叶凌萱急忙道:“是我逼他的!” 萧清乾道:“你不必为他掩饰,我就知道,他忘不了他,你们都忘不了他!”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将叶凌萱吓了一跳。 叶凌萱从床上跳下來,握着他的手道:“清乾,你怎么了?” “你不要碰我!”猛地甩手,竟将叶凌萱甩在地上,他的眸子里有片刻的心痛,已熄的怒火却瞬间被点燃,他俯下身,看着她道:“今天为何要拒绝当我的妃子!” 叶凌萱避开他的目光道:“沒有原因!” “你胡说!”萧清乾一把握住她的肩膀,道:“是不是因为薛夜痕,你实话告诉朕,是不是因为你心里还有他,才不愿做朕的女人!” 叶凌萱轻笑:“你是要用你皇帝的身份來压我吗?是我自己不喜欢,又关薛夜痕什么事,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又怎么会因为他而拒绝你!” “那是为什么?你告诉朕!”萧清乾气急道:“是因为朕对你还不够好吗?是因为你觉得贵妃的头衔太轻了吗?你告诉朕,只要朕能做到的,一定会让你满意,朕可以不上早朝,可以不改那么多奏折,可以每天都陪着你,你想要做皇后,也不过是朕一道旨意的事情,你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 第一一六章 先做了断 叶凌萱狠狠地推开他,道:“萧清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一国之君,怎么能说这些话,我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做谁的妃子,更不稀罕什么皇后的位置,若在你的眼里,我是这样势利的女人,你现在就放我走!” 萧清乾忽然将她推到了床上,喘着粗气道:“萱儿,告诉我,你都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有了别的男人,所以要拼命地摆脱我,是谁,那个男人是谁,是薛夜痕,还是尹流圣,你告诉我!” “你胡说!”叶凌萱拼命挣扎,却被他紧箍了双臂,压在头顶:“萧清乾,你放开我!” 萧清乾的眼里已是迷乱,他找了她这么久,等了她这么久,以为她会回心转意,以为她会为自己为她所做的牺牲而感动,可沒想到结果竟是这样,她的心里还是沒有他,以前沒有,现在也沒有,以后或许更不会有,她的心里,只有那个人,就算是失忆后,她自始至终念念不忘的,依旧是他的名字。 “萱儿,在你的心里,我又算什么?六年的相守,换來还是一样的结局,你叫我怎么甘心!” 感觉到身体滚烫的**,萧清乾顺手撕烂了衣袍,将她的双手紧紧地绑在床头,用手固定着她躲避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萧清乾,你放开我,你不能这样,萧……”话还沒说完,就被生生地堵了回去,那一刻,她感到无比的羞耻,除了无助地反抗,将双腕磨得鲜血淋漓之外,她什么也不能,连死也不能。 唇角一疼,一股血腥味蔓延开來,萧清乾慢慢地抬起头,喃喃道:“萱儿,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是我给你的还不够吗?你还想要什么你说啊!为什么你要如此的三心二意,为什么你会如此绝情,还是像你这样的女人,从來都是这个样子!” 叶凌萱瞪大了双眼,眼神却是空洞一片。 “难道我给你还不够吗?为什么你会如此地三心二意,还是,像你这样的女人,从來都只会始乱终弃。 两个声音交叠在一起,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她已渐渐不能分清,谁是萧清乾,谁又是薛夜痕,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忽然觉得好累,一股绝望漫上心头,好想沉沉睡去。 她的头一歪,失去了知觉,只留面色冰冷的萧清乾,望着这一地的狼藉,不知如何收场。 “这么晚了你叫我來有何事!”尹流圣看着陷在龙椅里颓唐不安的男子道。 萧清乾翻看着西菖国君拓跋流澈送上的贺书,冷冷道:“尹流圣,我要你按我的意思拟道圣旨,命拓跋流澈带着薛夜痕前來大邺!” “薛夜痕!”尹流圣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被软禁在西菖国,根本就沒有办法來找他的麻烦,萧清乾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如果薛夜痕來到了大邺,必是在劫难逃。 “怎么,你有什么问題吗?”萧清乾看出了他的犹疑。 尹流圣道:“我不明白,如果你真的想杀了他,在西菖的时候就可以下手,为何现在又要他回來!” 萧清乾冷笑:“原來你是在担心我杀了他,放心,我不会杀他的,我只是要让他帮我完成最后一件事!”他用力合上贺书,冷冷道:“既然萱儿念念不忘的始终是他,那么我再怎么努力都于事无补,与其让萱儿恨我,不如我先來做个了断!” 尹流圣惊异道:“难道你打算放弃了!” 萧清乾缓缓道:“不,我永远都不会放弃萱儿,我只是想让萱儿亲眼看看,她一直念念不忘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她日夜为之魂牵梦萦的男人,究竟和她有着怎样的过去!”冷艳的笑漫上眼角,他继续道:“我要让萱儿自己做个了断,我和薛夜痕,她只能选一个!” 尹流圣沒有再说什么?默默地退出了皇宫。 无星无月,正是日出前最黑暗的时刻。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走在通向大邺的路上,马蹄溅起尘埃无数,遮天蔽日。 薛夜痕斜倚着车厢而坐,伴随着车轮的咿咿呀呀声,浑身的铁链也碰撞不停。 拓跋流澈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男子,多日來的折磨虽使得他面容消瘦,但此刻就算是静坐,依旧散发出凛然的气质,就像是天生的王,无论什么时候,身上的倨傲都磨灭不了。 脸上的喜悦掩饰不住,他沒有想到,就在他打算悄悄带薛夜痕回大邺的第三天,來自萧清乾的圣旨就快马加鞭地送了过來,圣旨上说明了册封的日子,并强硬要求他带上薛夜痕。 真是天助我也,拓跋流澈忍不住又拿出圣旨看了一眼,给他吃了从浅离那里拿來的傀儡虫,这是來自波斯的蛊虫,只要一只便可控制任何人,哪怕受蛊之人的意识再强烈,不出五日,也会丧失自己的本性,听施蛊之人的差遣,五日后也该到了大邺了,那么,萧清乾,你就领死吧! 薛夜痕静心调息,完全不理会拓跋流澈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下又一下,被囚禁的这几日。虽然拓跋雪樱会用最好的药來治疗他的伤,但拓跋流澈为了防止他反击,不时就会将他带去刑房,以各种残忍的手段折磨他。 他只是默默承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他早已看淡,只是身不由己的无力感却让他觉得无比羞耻,曾经一手遮天的暗月阁传奇薛夜痕,曾经眨眼间便决定无数人生死的杀手之王,如今却连自己的生死都把握不了。 身上的锁链捆得很紧,浑身的血液都像被阻碍,无法流动,身体早已不觉疼痛,只有钝钝的麻木,拓跋流澈对他,真的是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了。 这次回到大邺,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因为他从沒想过,这么快就回到了这个满载着他痛苦的地方,如今他不仅要重温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更要面对一个事实,他最爱的女人,真的要成为别人的贵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 第一一七章 抢先夺人 哈哈……阿凌,我是该为你高兴呢?还是该为我难过,以前我身处高位的时候,并不觉得权力有多么重要,如今看來,却是权力打败了我,也击溃了你。 观察了薛夜痕很久,拓跋流澈终于忍不住道:“此去大邺,难道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薛夜痕慢慢睁开眼,笑道:“我为何要紧张!” “她可是你的妻子!”拓跋流澈道:“当初你不是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吗?” 薛夜痕道:“都过去了,我都忘记了,你怎么还记得!” 拓跋流澈一脸的难以置信,凭他当时拼命的样子,傻子都能看出他对叶凌萱的情意,如今怎能说忘就忘,便道:“难道你就不想杀了萧清乾,把你的女人抢回來!” 薛夜痕摇头:“不想,如果她真的喜欢,那她留在谁的身边对我來说,沒有什么分别,况且,现在的我,什么都给不了她!” 拓跋流澈冷哼了一声,道:“你还真是个懦夫,如果是我们西菖的男人,谁敢抢他的女人,他一定会向他挑战,直到杀死他为止,更有甚者,会将那个背叛了他的女人一起杀掉,然后把那对奸夫**的尸首抛去喂狼!” 薛夜痕道:“还好我不是西菖人,如果我的武功不如那个人,那死的人不就是我了吗?” 拓跋流澈急道:“凭你的武功,怎么会打不过萧清乾!” 薛夜痕笑笑,原來他的目的在这里:“上一次的决斗,你已亲眼所见!” 拓跋流澈冷笑:“上一次的决斗本就不公平,是本王先伤了你,还有,你别以为本王看不出來,你上次本就无心应战,本王不明白为什么?” 薛夜痕淡淡道:“明不明白,对你而言,已经沒有任何意义!” 拓跋流澈道:“可是此次,你必须出战,我已在你的身上用了傀儡虫,你逃不掉的!” “是吗?”薛夜痕复闭了眼,唇角笑容如梅花般清洌,却让拓跋流澈眼神一变,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一般,他用力道:“现在你或许觉得沒什么?但当傀儡虫完全控制了你之后,你就会知道它的厉害,它会让你杀了所有人,就算是你最爱的人,你也不会放过!” 此时,在另一辆马车里,拓跋雪樱却坐立难安,几次想要冲出去,都被白浅离按住肩膀坐了下來。 白浅离道:“雪樱,你不要冲动,你皇兄是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拓跋雪樱握紧了手掌,指甲都陷进肉里:“我怎么能不担心,皇兄折磨他的样子,你又不是沒看到过,这么多次,若不是我以性命相逼,皇兄这么会让他活到现在,皇嫂,你说皇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以前是那么善良,不舍得伤害任何人,现在却如此的心狠手辣,我越來越觉得,他是那么陌生!” 白浅离轻叹:“人心之变,本就不在任何力量的掌控范围内!”拓跋雪樱本就不知他从小受了怎样的苦楚,但自己却知道,所以即便到了现在,也还是不忍离开他。 拓跋雪樱看着她道:“皇嫂,你帮帮我,放了薛大哥吧!我知道皇兄现在只听你的!” 白浅离道:“雪樱,我很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因为这是大邺的要求,萧清乾指明了要让薛夜痕回去,如果我们放了他,便是抗旨,到时,西菖很可能保不住!” “可是……”拓跋雪樱急的快哭出來了:“可是?他此次去一定是凶多吉少啊!萧清乾不会放过他的,我该怎么办!” 白浅离看着她难过的样子,心里也很难受,但目前她确实沒有办法,只能道:“雪樱,你先冷静一下!” 拓跋雪樱大叫道:“我怎么冷静,他如今的情况,根本不是萧清乾的对手,我知道皇兄的用意,我知道,他就是要他去送死的!” 白浅离的嘴角却扬起冷笑:“不会的,雪樱,相信我,我不会让他白白去死,至少不会在你皇兄的安排下去死!” 拓跋流澈,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给你那只傀儡虫早已被我动了手脚,如果薛夜痕能够坚持住,就一定会摆脱傀儡虫的控制。 回想那一夜的残暴肆虐,她漆黑的瞳孔里忽然散发出冰冷的色彩,手臂上的守宫砂已经消失不见,她便再沒有脸回到雪狼谷,那是这世上最纯净的地方,她已经脏了的身体便再也不能踏进那里一步,她怕自己玷污了那块圣地。 可是她付出了这么多,换來的又是什么?利用,背叛,诅咒,泄愤的工具。 拓跋流澈,我虽不能杀你,但也绝不会再帮你。 夜渐深,风更起。 为了赶在傀儡虫发作之前赶到大邺帝都今安,拓跋流澈命人日夜兼程地赶路,西菖人本为女魃部落后裔,又是在草原上长大的,自然随遇而安,所以一路上他们并未多做停留,三天后,便已來到遥城,穿过了这座古城,便离今安只是半天的路程了。 当这队车马在夜色中缓缓前行的时候,不远处的高地上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身着夜行衣,连脸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睛在外,目光炯炯有神,却又流露出些微的不安和紧张。 拓跋流澈,沒想到你的动作这么快,若不是我命人日夜监视你,恐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仅仅三天你就到了这里,不过这样也好,趁着萧清乾还不知情,我便先下手为强了。 阁主,你再忍耐一下,正想着,有人在他身边道:“宗主,人手都已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动手!” 黑衣人看了看,此时车马正好走进他们的包围圈里,一挥手,沉声道:“那就行动吧!不过记住,本宗要的只是薛夜痕,切不可伤害了他!” “那,其余的人都杀了吗?” 黑衣人沉吟了一下,道:“不用,杀了他们,反而会引起皇上的猜疑!” “啊!原來宗主是瞒着皇上的!”他一直以为宗主和皇上亲如手足,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一起策划的呢。 ------------ 第一一八章 冒死护主 黑衣人冷冷道:“允晨,你的话好像太多了些!” 允晨讪讪地低了头,道:“宗主,是允晨失言了,还请宗主恕罪!” 黑衣人一挥手道:“本宗之所以只带了你们过來,就是因为本次任务不仅艰巨,而且一旦失败,连一丝活命的机会都沒有,本宗很信任你们,希望你们不会让本宗失望!” 允晨跪下道:“宗主请放心,允晨和弟兄们的命都是宗主的,为了宗主,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好了,那就行动吧!” 只见一道烟花升起,橘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这片狭隘的山谷。 “小心,有刺客!” “保护君上……”一阵风声过后,所有的火把都被暗器打灭,现场一片混乱,呼喊声不绝于耳。 十來个黑衣人从山上飞身而下,和西菖的卫兵打作一团。 “有……有刺客!”沒了武功的拓跋流澈脸上冷汗直流,难道是萧清乾生了杀意,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杀死在这里吗?真不该轻信了他的话。 黑暗中,薛夜痕却将他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他倒不认为这是萧清乾派來的人,西菖已是大邺的属国,何况在大邺的境内杀了拓跋流澈,对萧清乾沒有一点好处,不仅会引发西菖的动乱,更会给其余來贺的番邦邻国带來恐慌。 听着外面的动静,却是训练有素,不过不像是抢劫杀人的,既不是强盗,又不为钱财,难道是寻仇的。 这时,白浅离抽出腰间的软剑,一个纵身跳到了拓跋流澈所在的马车上,她也觉得奇怪,这群人此次的目的。 掀开布帘,她道:“流澈,你沒事吧!” 拓跋流澈一吓得脸色苍白,听见她的声音,像遇到了救星,急忙拉住她道:“阿离,救救我,是萧清乾派人來杀我了……” 白浅离却看着薛夜痕,道:“薛公子,你可知他们为何而來!” 薛夜痕摇摇头,却苦笑道:“可能是暗月阁以前的仇敌,恐怕是要连累你们了!” 白浅离还未说话,一道强劲的刀光已将整个车厢劈开。 拓跋流澈吓得一声尖叫,更加抱紧了白浅离:“阿离,救救我……” 薛夜痕看着从天而降的黑衣人,从他仅仅露出的一双眸子里,似乎看出了什么?却不能肯定。 白浅离挡在他们前面,道:“你是谁,又想做什么?” 黑衣人并不回答,只是跃过她抓起了薛夜痕,纵身跳出了人群。 拓跋雪樱看着薛夜痕被黑衣人带走,不由得大喊:“喂,你放了薛大哥,我警告你,我可是西菖的公主,你听到了沒有,赶快放了他……” 看见他们的宗主已经得手,允晨低声道:“兄弟们,撤!” “哎,你们别走,把薛大哥还给我,你们……”拓跋雪樱急的直跳脚,想追上去,却再也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黑衣人将薛夜痕挟在腰间,运气跑出很远,看到了允晨为他们准备好的别院,便落在了地上,将他抱进房里,扯下脸上的面巾,道:“阁主,你怎么样!” 薛夜痕看着他熟悉的眉眼,却叹息一声道:“怜矢,你这样做又是为何!” 尹流圣看着他浑身的锁链和衣衫上隐隐的血迹,想起刚刚自己抱他时他消瘦的身体,低声道:“阁主,是怜矢來晚了,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这次就算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我也不能让你进宫!” “为何,你害怕萧清乾杀了我吗?”薛夜痕淡淡道。 “不!”尹流圣的眼中有了痛苦之色:“我知道萧清乾杀不了你,但是小叶子却能!” 薛夜痕淡淡一笑,道:“这句话,你好像以前也曾对我说过,那还是在暗月阁的时候,我说我不相信,你看,怜矢,最后是我赢了!” “可是?现在的小叶子却不再是从前的玄凌了!”尹流圣虽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但也只能这样挑破:“阁主,你……” 薛夜痕道:“不管她是谁,只要我知道她是我的阿凌,我就会永远相信她!” “阁主!”尹流圣悲痛道:“或许小叶子之前不杀你,是因为她爱你。虽然她不说,但我都知道,但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同,我不知道小叶子为什么会失忆,但如果她真的忘了你,你觉得她还会手下留情吗?” 薛夜痕淡淡道:“怜矢,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我的死活,如果我沒有记错的话,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不都是你极力促成的吗?” 尹流圣沙哑了声音道:“原來,你都知道……” 薛夜痕的声音也带了无力:“我当然知道,从暗月阁那次大火之后,我就觉得你隐约有些不对劲,但我还是沒有怀疑过你,因为你在阁中,向來无欲无求,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你动心,并不惜出卖你的朋友。 当阿凌再次回來的时候,你的行为就变得很古怪,因为你对阁中事务的突然上心,对阿凌的关注,都让我觉得很陌生,但我还是沒有任何证据,另外,我一直相信,在暗月阁中,你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我信任的人,就连阿凌,我们都沒有将真心交到彼此的手上,所以才被你有机可乘,制造了一个又一个致命的误会!”他眼中有了自责和后悔,如果当初,他们都能给彼此多一点的交流,多一点的理解,事情就不是这样。 “安沂南夜闯暗月阁是你通的消息和线路,地牢里的安沂衡真假难辨也是你搞的鬼,至于安沂南的死,我就不必再多说了,婚礼上消失的那段时间,已足够你干完这些事情,至于言荻,你以为她真的被你的幻术迷住了吗?哈哈……怜矢,我不得不承认,我这一生败得最惨的,竟然是在你的手里!” “你……你什么都知道!”尹流圣手指着他,指尖却在不停颤抖:“你知道却不揭穿我,为什么?” 薛夜痕道:“我不揭穿你,就是想看看重华还有什么把戏,他可以利用九九,我为什么就不能利用你!” “可是?”尹流圣不敢相信:“可是暗月阁却因此而毁,难道你不怪我吗?” ------------ 第一一九章 强者无畏 薛夜痕忽然咳嗽了几声,喘着气道:“我这一生,自以为掌握了天命,却不曾预料到暗月阁会毁在我的手里,或许天意如此,又或许是我太骄傲自负,又怎么能怨得了别人!” 尹流圣沉默了许久,终于道:“阁主,你真的变了太多太多,从前的你,绝不肯承认自己的软弱!” 薛夜痕笑笑道:“这话你很早以前就说过!” “但如今却和之前不同,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小叶子,你才失去了锋芒!”尹流圣慢慢道:“可是我知道我错了,薛夜痕永远是薛夜痕,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你之所以变得和以前不同,只是因为,你现在长大了!” “长大!”薛夜痕似乎觉得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不太恰当。 尹流圣严肃道:“或许之前的薛夜痕冷血冷酷,智慧无双,但现在的薛夜痕,却更懂得韬光养晦,静观其变,很多时候,莽撞并不是勇敢,忍耐并不是软弱,从暗月阁与倚剑山庄一战中,我就该明白的!” 薛夜痕笑道:“现在明白,也不算晚,怜矢,看你如今的神情,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我想你该不会无缘无故地來对我发这番感慨!” 尹流圣勉强笑笑:“确实很棘手,因为和你有关!” 薛夜痕却仿佛早已猜到:“哦,难道是阿凌被册封一事!” “你都知道!”尹流圣的眼神黯淡下來:“就算你知道,你还要去皇宫吗?” “当然要去,这本是喜事!” 尹流圣忽然大声道:“阁主,你不要再强颜欢笑了,难道在我的面前,你还不肯卸下你的伪装吗?你有沒有为小叶子想过,她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和萧清乾在一起,她会幸福吗?如果有一天,她把什么都想起來了,到那时,你又该如何面对她!” 薛夜痕淡淡道:“怜矢,你想多了,阿凌是我薛夜痕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子,我自然会为她的幸福着想,只是现在我别无选择,或许和萧清乾在一起,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未來的事我再也不想去猜,亦不想承受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无奈,怜矢,我不知道你对阿凌究竟是什么感情,但我却知道,你会待她很好!” 尹流圣吃惊道:“阁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从萧清乾的口中已知他绝不可能放弃,但薛夜痕如今的这番话却加深了他的不安,如果薛夜痕真的决心退出,那么最后的赢家便只能是萧清乾,而小叶子,又能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薛夜痕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不,我不明白!”怜矢急道:“小叶子真正爱的人是你,不是萧清乾,你不能就这样把她放弃!” 薛夜痕看着他道:“我当然不会放弃阿凌,否则我也不用急着进宫,西菖的存亡与我无关,我只是另有打算!” “你要杀了萧清乾!”尹流圣问。 薛夜痕不禁笑了:“怜矢,你是怎么了?以前你不是最讨厌杀人了吗?怎么现在开口闭口都是打打杀杀的!” 尹流圣叹息道:“我只是太担心你们,我们四个都是暗月阁出來的人,本來就都是杀手的身份,遇事便自然而然地想起用这种最直接的方法,况且,以我对你们的了解,我实在无法保证,最后你们谁会是赢家,又或者,你们会同归于尽,只剩阿凌一个……” 话到最后,竟几多感慨:“谁又能想到,本來可以出生入死的四个人,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薛夜痕道:“世事无常,这本不奇怪,我只是忽然觉得,我们修习术法的人,毕生都在追求能够参透天机,占卜吉凶,却不知,这样只是在为自己增加痛苦而已,萧清乾有他的命格,我也有,其实,从我父亲把他带回暗月阁开始,我们的故事就已经埋下了最大的伏笔,既然他是真命天子,便注定了一山不容二虎,我和他必有一争的局面,这些我不用天眼都可以看得出,我当初选择他做同盟的时候,便已经考虑到可能会出现今日的情况,但我还是想赌一把!” “结果呢?” “沒有结果!”薛夜痕道:“我们的故事,还远远沒有结束!” “可在我们看來,胜负早已见分晓,我不知道阁主的心里是什么打算,我只知道,若以你现在的情况,已经沒有任何胜算了,也正因如此,我才会把你从西菖国手里抢出來!” “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只看你的气色便知你受伤不轻,若不好好调养,说不定连性命都不保不住了,所以我不能让你去皇宫,不能让你见到小叶子!”尹流圣担忧道:“我怕你一进去,就再无生还的可能!” 薛夜痕毅然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我非去不可!” “为什么?我不准!”尹流圣愤愤道:“就算沒有了暗月阁,你却还是我的阁主,我不能让你去送死,这样的牺牲,根本毫无意义!” 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大了一岁的男子如今一脸的孩子气,薛夜痕不禁笑了:“既然你还承认我是阁主,那你也应该记得,我最恨的就是别人违抗我的命令!” “可是这次不同,我不会听你的!”尹流圣定定道:“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怜矢!”薛夜痕忽然觉得他的神情很不对,便冷冷道:“那么,除非你也杀了我,否则你以为薛夜痕是逆來顺受的懦夫吗?” 此刻两人的面容已近在咫尺,彼此喷出的气息都迷蒙了对方的眼神。 尹流圣感到内心一阵燥热,不觉向外退了几步,转身背对着他道:“阁主,我刚才已经检查过你身上的锁链,以你现在的体力,是绝对打不开的,这也是我不给你松绑的缘故,或许你还要再忍受几天,但这总比丢了性命强,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会安排人來照顾你,有什么问題,你跟他讲就是,我,我会抽空來看你!” “怜矢,你这是什么意思!”薛夜痕意识到自己又失去了自由。 ------------ 第一二零章 情不由己 尹流圣看着他,表情有些痛苦:“沒有什么意思,只是想保住你的命,就算是为了小叶子,你安心地住在这里,你也不想小叶子清醒过來,因为亲手杀了你而痛不欲生吧!” “怜矢,你给我站住!”薛夜痕的语气冰冷:“我这辈子还从未让人主宰过我的命运,怜矢,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我只是为你好!” “我不需要,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沒有能力和萧清乾斗,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死在他的手里,可是怜矢,我告诉你,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就算沒有了暗月阁,我依旧可以颠覆了现在的一切!” 言语之间,霸气已露,但谁又能说清楚,强装出來的傲然,有几分是心虚,又有几分是苦楚,还有多少才是自信。 尹流圣走到屋外,轻轻道:“你累了,该休息了!”说完轻轻带上门,并落了锁。 “哈哈哈……”薛夜痕忽然仰头大笑,是因为有了暗月阁才有了薛夜痕吗?二十年自以为掌控天下的光芒,原來都是暗月阁给他的吗?沒有了暗月阁,他是不是什么都不算,任何人都可以侮辱他,都可以看不起他。 薛夜痕,难道你还要继续堕落下去吗? 遥城。 被一帮黑衣人打乱计划的拓跋流澈并沒有过多的担忧,他相信白浅离不会背叛他,因为亲眼见过傀儡虫的厉害,它可以激发人最大的潜力,就算是一个花甲老人,也可以与恶狼搏斗,傀儡虫发作之时,人会完全失去意识,只知道用尽全力去做主人吩咐的事情。 在城里随处找了个地方歇下,拓跋雪樱还是哭个不停:“皇兄,皇嫂,这可怎么办啊!薛大哥不知道被什么人带走了,他会不会有危险!” 拓跋流澈打了个哈欠道:“三妹,不用担心,薛夜痕跑不了的,迟早他会回來的,本王有些困了,先去休息,阿离,我在房间里等你!” 白浅离嘴角扯出一丝笑容,道:“那好,我再安慰一下雪樱就上去!” 待到拓跋流澈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白浅离的目光忽然变得冷静深沉,她看着拓跋雪樱道:“雪樱,不要哭,我向你保证,你的薛大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保证啊!”拓跋雪樱愣了一下继续哭道:“我们连那些人的样子都沒看清,武功又不及他们,怎么救回薛大哥啊!” 白浅离道:“雪樱,只要你听我的话,不要冲动,我以性命担保,薛夜痕绝不会有事!” 大邺皇宫。 自那一夜在萧清乾的强逼下昏死过去,到如今已是两天,萧清乾沒有再踏入潋滟宫一步,但听宫人们说,贵妃册封大典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有宫女聊天时说起皇上对她的好,不仅力排众议立她为贵妃,掌六宫事宜,而且此次的册封大典规模堪比立后大典,不仅实行特赦,还邀请各国使者,大宴三天,试问天下哪个女子,得到隆恩如此眷顾,不高兴得癫狂,偏偏这位准贵妃娘娘每天还是愁眉不展,好像皇上欠她什么似的。 她闻言也只能惆怅一笑,看着那些年轻的脸上羡慕的神情,她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明白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当初在西菖皇宫他握住她的手,要带她走,她沒有拒绝,只是贪恋他的手掌给自己的安全感,仿佛在这个人的身边,她才有依靠,才可以安心。 可是时间已过去半月有余,每日奇怪的梦境挥之不去,而她对他的感情,也仿佛突然转变,有时她会觉得他很陌生,根本就不是她印象中的样子,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 原本可以说服自己去试着接受他的温柔,他的好,他对自己的爱,可是时间越久,她发现自己越不能做到,心里一直会有抵触,会提醒她,他不是她要找的人。 可是?她要找的人究竟是谁,随着记忆一点点地恢复,这个问題在她的心里越发强烈地想要找到答案,是一直在梦中出现的男子,还是那个奇奇怪怪的尹流圣,她不清楚。 或许之前她还对他有着余念,直到萧清乾粗暴地想要她的时候,她毅然断绝了对他的期待,她已经可以确定,她要找的人,绝不是他,就算是他做再多的事情,就算说再多的甜言蜜语,她也不会再接受他。 他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玄清,不再是那个她可以放心依靠的哥哥一样的玄清,不再是那个满载着花香和阳光來将她救赎的玄清,他是大邺的皇帝,他是个霸道的君王。 与其相信抓不住的模糊过去,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午后,她在花园小憩,园中金桂盛开,空气中尽是袅袅花香,花树下放了把躺椅,她把身体蜷在躺椅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次,她梦到了北国的大雪,漫天飞舞,园中梅花怒放,傲然凌霜。 树下是黑衣男子,他面容冷峻,一遍一遍道:“阿凌,你为何不肯听我的话,为何要一直与我作对!” 梦里顿觉寒风刺骨,她不由得抱紧了双臂,喃喃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过是你的工具……我只是想报仇……” 萧清乾端着药碗进來,制止了宫人的行礼,看见花树下的紫衣女子,眉眼一点点地融化开來,她睡得这样安静,飘落的花瓣洒在她的身上,空气丝丝香甜,渗人心脾。 他将药放到旁边的石桌上,忽然看她浑身发抖,似是怕冷,便脱了自己的袍子为她盖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喃喃道:“萱儿,你还是这般不爱惜自己,怎么能在花园里就睡着了呢?看你的手这么冰,可是身体还未好,听宫人们说,你也不按时吃药,是不是还在生朕的气,朕也是一时糊涂了,这两天忙着册封的事情,也沒有空來看你,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想來跟你道个歉,你原谅朕,可好!” ------------ 第一二一章 不想见他 感觉到手上传來的温度,叶凌萱一下子从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被拉了回來,不过,她却沒有马上睁开眼,依旧保持着熟睡的姿势,她不知该怎样面对这名男子,他带给她的永远都是温暖的体温,可与此同时,对他的疏离也在慢慢增加。 越靠近,越发觉他很陌生。 “萱儿,很难得你能睡得这样安稳,朕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朕晚上再來看你!”说着,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转身离去,还不忘吩咐宫人们记得给她添加衣物,药凉了要热一热。 谁都沒有见过如此细心体贴的皇上,几个小宫女除了感动之外,还有了崇拜,聊天时的表情便更丰富了。 叶凌萱睁开眼,望着满树的金桂,又想起梦里的白梅,似乎有一个人的身上,一直是这样的味道,淡淡的梅花香味,是薛夜痕吗?那个在她心中渐渐清晰起來的男子,手上还残留他的余温,叶凌萱想,萧清乾,如果你爱的不是我,那该多好。 懒懒地起身,身上的衣服随之滑落在地上,明黄色的衣袍,上面的金色龙纹在阳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她捡起來握在手里,被阳光晒得暖暖的衣袍上,触手可及仿佛是他柔软的手掌,她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來,慌张往外走。 走到潋滟宫的门口,她却又停了脚步,转而对跟在她身后的婢女道:“兰丹,你去将皇上的这件袍子,送到勤政殿去!” 兰丹好奇道:“娘娘为什么不亲自送去呢?要是皇上看到了娘娘,一定会很高兴的,刚才皇上见娘娘在熟睡,就沒忍心叫醒娘娘,娘娘,恕奴婢多嘴,皇上对娘娘可是真的用心了呢?莫说是奴婢,就是这宫里所有的宫人,都沒见过皇上对什么人这样好过,娘娘,您是不是也该体谅一下皇上的一片苦心!” 叶凌萱叹道:“你又怎么会懂,我和他,是沒有什么结果的!” 兰丹吓得跪下道:“娘娘千万不要这样说,就算奴婢再不懂事,也懂得要在这宫里生存下去,如果沒有皇上的眷顾,就只有死路一条,眼下皇上的后宫虽然只分封了一位仪嫔和娘娘您,但难保今后这三宫六院各个有主,到那时,各位小主为了争宠,可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出來的,娘娘,还请您听奴婢一言,好好对待皇上吧!” 叶凌萱却笑了,仰头看越发明亮的太阳,她用手遮了眼,透过指缝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慢慢道:“我什么要在这宫里生活,这不过是个牢笼,关住的都是年轻的生命,这里的生活或许很华丽很奢侈,可它不属于我,也不是我想要的,就算这全天下的女子拼了命也要进來,它也不值得我多做任何的留恋,兰丹,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身份吗?” 兰丹摇头道:“娘娘身份高贵,又岂是奴婢所能妄加猜测的!”说实话,从她被派到这里來,就沒有听过有关这位娘娘的任何信息,她的身世,她的过去,她的脾性,也不知是皇上用了何种方法,才能封住这宫中的众口铄金。 刺眼的白光透过指缝打在眼睛里,叶凌萱的眼眶不禁湿润了:“身份高贵,哈哈,兰丹,这个词你可以用到任何一位妃子的身上,却绝不能用在我身上,我不过是个卑贱的孤儿,是个被人玩弄的杀手,更是个连自由都已失去的禁脔,我失去了一切,也忘记了一切,甚至,连我是谁,我都不太肯定,其实,这里所有人的出身,都比我强……” 以前从未觉得天高地远,每次她以轻功掠过屋宇树梢时,仿佛白云就在手边,此刻再看天,竟觉得遥不可及,以前是如何的振翅翱翔,自由自在如鸟一般,现在呢?除了这片狭小的天空,她还能看见什么? 叶凌萱,你怎么能被困在这个牢笼里一辈子,就算是死,你也不能死在这里吧! 兰丹不禁被她的话吓得目瞪口呆,从第一眼看见她时,只是觉得她不似皇上的其他女人,眉宇间自然透露出冷冽的高贵气质,她的一言一行,放任自我,随意自然,毫不做作却不让人感觉厌烦,她一直以为是因为仰仗着皇上的宠爱,这位贵妃娘娘才会如此率性,也会以为她背后肯定有巨大的家族势力的支持,不然皇上不会那么在意她的感受,可是她沒想到,这位珍贵妃,这个皇上心尖上的人,竟然是个杀手。 怪不得她的冷艳气质无人能及,怪不得自己面对她时会无來由的紧张,一时之间,她一句话也说不出來。 叶凌萱看着地上一团小小的身影,轻轻拉起她道:“兰丹,你怕我吗?” 兰丹的腿都在发抖,却还是看着她的眼睛,道:“奴婢不怕,奴婢经常听人说,英雄不问出处,奴婢不觉得娘娘的出身有什么问題,奴婢也是孤儿,若不是国师大人相救,奴婢早已饿死街头,在奴婢的眼里,娘娘就是待奴婢最好的人了!” 就算是在她的身边有些压迫感,但平心而论,叶凌萱对她确实可算是所有人中最好的了,且不说仪嫔横行霸道的样子,一直以打骂他们为乐,就是毓秀苑里的那些秀女,也常常仗着自家的财势,欺侮下人,至少,叶凌萱会平等地对她,有时甚至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卑微的宫女。 叶凌萱道:“好了,快中午了,你快去吧!不然等下找不到皇上了!” 兰丹吃吃笑道:“找不到才好呢?反正皇上也说了,他今天晚上还要來看望娘娘,不如到时再给皇上!” 叶凌萱淡淡道:“你去送衣服的时候,别忘了告诉皇上,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今天不想见人,叫他也不用來了!” “啊!”兰丹的欣喜瞬间坍塌,还以为她说的那番话娘娘听进去了呢? “快去吧!”叶凌萱转身道。 “哦!”一边往勤政殿走去,一边皱起了眉头,这可怎么办呢?娘娘一点也不想见皇上,他们究竟是怎么了?前几天不是还如胶似漆的吗?真是想不明白。 ------------ 第一二二章 仪嫔挑衅 只顾着烦心,兰丹沒有发现自己已经快撞上了一队人。 “大胆贱婢,竟敢挡仪嫔娘娘的路!”只听一声暴喝,兰丹还沒有反应过來,一个巴掌就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脸上,半边脸颊顿时又红又肿。 兰丹不用抬头看也知來的是谁,连忙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道:“仪嫔娘娘恕罪,是奴婢急着去给皇上送衣服,才惊扰了仪嫔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刘馨仪理了理梳得华美的头发,淡淡道:“皇上的衣服,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兰丹急忙道:“是今天早上皇上來看贵妃娘娘时留下來,娘娘叫奴婢赶紧送过去!” “哦!”刘馨仪挑了挑眉,这后宫之中,谁不是巴巴地等着皇上过來,如果能來看谁一眼,再顺便留下点什么东西,那人已经是感激不尽了,至少还能趁着机会再见皇上一面,这个珍贵妃倒是奇了怪了,不仅急忙给皇上送回去,还派个小宫女去,难道她就那么不想见皇上吗?还是,又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此时,叠翠凑过來,悄悄地在刘馨仪耳边说了句什么? 刘馨仪冷笑道:“好你个贱婢,真不愧是潋滟宫出來的,和你家主子一样贱,这贵妃还沒封呢?你就一口一个娘娘叫得亲热,赶明儿若是真封上了,那你还不得一口一个皇后娘娘叫着,好大的胆子,看來你的眼里一点都沒有本宫,今日,本宫就替你家主子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懂事的奴才,叠翠,掌嘴!” “是,娘娘!”叠翠活动活动手腕,走到兰丹面前道:“兰丹姐姐,是你自己犯了宫规,这可怪不得我啊!”说着,手便狠狠地打下。 “仪嫔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饶命啊……” 刘馨仪听着兰丹的呼喊声,嘴角露出一个妩媚的笑,道:“继续打,打到这贱婢记住为止,走,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位贵妃娘娘!” 珍贵妃,哼,敢跟我争宠,你就是在找死,就连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会放过。 “仪嫔娘娘,饶命啊……” 将身后的惨呼置若罔闻,刘馨仪又整了整衣衫,确定自己完美无瑕后,才施施然走进了潋滟宫。 “仪嫔娘娘驾到!”太监尖利的声音恨不能贯穿整个潋滟宫。 叶凌萱已命人将躺椅搬到了屋檐下,已近中午的阳光有些强烈。 有宫女上來道:“娘娘,这药都凉了,奴婢再拿下去热一热吧!” 叶凌萱摇头,道:“不用了!”她仰头一饮而尽,药并不苦,可能是加了什么别的东西。 宫女接过碗道:“娘娘,这可是皇上亲自熬的,听御膳房的小李子说,这些药是皇上特意吩咐的,熬出來不会太苦!” 药,亲手熬的,加了什么东西,忽然觉得这一幕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她闭上眼睛,那些画面慢慢浮现。 他为她熬的药,他散去了她的内力,他要软禁她,他不要她离开……薛夜痕,如果我见到的都是真的,那么,现在的你在哪里,我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我想不通事情的进展,更想不通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爱我吗?为何不來找我。 又梦到深宫的高墙,她要闯过多少关,才能回到尘世里,而她,又要到哪里去找他。 “仪嫔娘娘到!” 恼人的嗓音接连不断地在耳边聒噪,叶凌萱皱了皱眉头,却沒有起身。 睁开眼,看到的是一脸怒气的女子,一身锦绣华服,面容倨傲,皮肤白若流云,似吹弹可破,萧清乾,你的艳福可真不浅,笑了笑,翻个身继续睡去。 她已猜到來的是谁了,在这里半月有余,很多事情也都知道些。 大邺建朝不久,后宫无主,权势最盛的便是唯一一位被皇上临幸过的仪嫔,看这名女子盛气凌人之势,便知她就是下人口中刁蛮无礼的仪嫔了。虽然长得貌若天仙,却生一副蛇蝎心肠,也难怪萧清乾不喜欢她。 叶凌萱在宫里不与他人相交,自然更不愿意去招惹这样一个女人,看她身后跟着一大帮的太监宫女,便知來者不善,难不成还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成,不过,自己可沒有兴趣陪她玩。 刘馨仪见叶凌萱背对着她而卧,许久都不见动静,不由得连脸都气白了。 叠翠见状,立即上前给了一个宫女一巴掌,道:“该死的丫头,沒看见我们仪嫔娘娘來了吗?还不快通报你的主子!” “很抱歉,我不知仪嫔娘娘眼拙,看不见我!”叶凌萱慢慢起身,看着刘馨仪道:“我这里倒有一记偏方,可以治治这眼拙的毛病,不知仪嫔娘娘有沒有兴趣试一试!” “你……”刘馨仪用手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來。 叠翠立即上前道:“大胆,你现在连一个宫女都不如,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仪嫔娘娘说话!” 叶凌萱淡淡道:“我本就不是宫中的人,自然不必遵循你们的礼法,难道我这样说话有问題吗?” “真是不知好歹!”刘馨仪狠狠道:“叠翠,给我……”然而,当她看清叶凌萱的正脸时,不由得尖叫了一声,为什么?为什么她和自己长得这么像,可是和她一比,自己的美简直就不值一提,她是那样的脱尘出凡,此刻面目平静,更是给人如冰雪一般的高贵气质。 第一次,刘馨仪知道了什么叫做相形见绌,也是第一次,她开始明白当时皇上看她时发怔的表情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自己和这个女人长得很像,是不是因为她,皇上才会宠幸自己,那这样说來,自己只不过是个替代品,如今她已回宫,那今后皇上还会再多看自己一眼吗? 刘馨仪的脸色瞬间惨白,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來。 “娘娘,娘娘……”看见刘馨仪的脸色,叠翠也不禁慌了神,不是说今天要给这个女人点颜色瞧瞧的吗?怎么仪嫔娘娘先被吓着了。 叶凌萱微微一笑:“看來仪嫔娘娘身体很不舒服呢?不如早点回去休息,也让我的眼前清净一些!” ------------ 外传 侧听窗外雨澜澜 ------------ 第一二四章 出手教训 刘馨仪稳了稳心神,露出冷笑,道:“本宫早已调查过了你的身份,沒有家世,沒有背景,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宫这样说话,就算眼下皇上宠着你,但既然还未册封,你就是个卑贱的平民百姓,见了本宫竟然不下跪,还在这里胡言乱语,就凭这一点,本宫就可要了你的性命!” 叶凌萱道:“家世背景,哈哈,这些身外之物不过是锦上添花时的点缀,能雪中送炭的,还是自己的本事,我这一生,最不相信的就是浮华,我宁愿靠我自己,去握住我想要的东西,仪嫔,你自然是不懂这些的,只会在下人面前耀武扬威,就算给了你身份权势,也不过是白白浪费了!” 刘馨仪再一次被她说得脸色发白,怒道:“來人,把这个沒大沒小的贱人给本宫拿下,本宫今日要好好教教她宫中的规矩!” “哼,你以为你能抓得住我吗?”叶凌萱一个侧身,躲开了几名侍卫的抓捕,然后身移影动,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将所有人的穴道点住,她拍拍手上的灰,冷冷道:“仪嫔,我本不想与你有任何纠缠,但你今日也未免欺人太甚了,敢在我这里无事生非,我倒要教教你这做人的规矩了!” “你……贱人!”刘馨仪气急之下,扬起巴掌,却被叶凌萱握住,轻轻一扭。 “啊!疼,贱人,本宫警告你,你赶快放开本宫,否则本宫一定会告诉皇上,让皇上降罪于你,你听到了沒有,快放开本宫……” 看着刘馨仪惨白的脸上汗如雨下,叶凌萱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松开她道:“今天就教到这里,若你还有什么想学的,不妨经常來坐坐,我随时恭候,但若你还是存心要來捣乱生事,我绝不会轻饶了你!” 刘馨仪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看着雪白手臂上青紫的淤痕,眼眶不禁一红,泪水掉落如断线的珠子。 “娘娘,你沒事吧!”叠翠急忙扶她起來。 叶凌萱淡淡道:“仪嫔慢走,恕不远送!” 刘馨仪走出几步,忽然转过身來大声道:“贱人,你给本宫等着,不报今天的羞辱之仇,本宫誓不为人!” 叶凌萱淡淡一笑,捡起掉落在肩上的桂花,放在鼻尖轻嗅。 “仪……仪嫔娘娘……”此时,仪嫔身边的另一个婢女竹喜慌慌张张地跑进來,在刘馨仪耳边悄悄道:“娘娘,不好了,兰丹那丫头受不住刑,昏倒在去勤政殿的路上,现在连皇上都知道了,正往这边赶呢?” “不中用的东西!”刘馨仪骂道:“不用慌张,皇上來了本宫自有解释,况且,以本宫父亲在前朝的权势,皇上也不敢把本宫怎么样的,不过是个命贱的宫女而已,和她的主子一样的贱!” “娘娘说的极是!”叠翠急忙附和道:“大人怎么说也是开国的功臣,况且现在又握着兵权,皇上是绝对不会责怪娘娘的,依奴婢看,娘娘应该把今日的事情告诉给皇上,让皇上來好好教训教训她!” 刘馨仪沉吟道:“看來这个乡下丫头不懂一点规矩,本宫是无法用宫规來束缚她了,只能另想法子,对了,那服药她有沒有在吃!” 叠翠压低了声音道:“听咱们的人说,因为是皇上亲自熬的,所以她沒有怀疑,每次都喝得干干净净的,不出十天,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会无缘无故地流掉,再加上她怀孕时间本就不长,胎象不稳,就算皇上要查,也无迹可寻!” 刘馨仪冷笑道:“只可惜都三天了,皇上还不知道她已经有孕了,哈哈……” “娘娘,不好了……” 叶凌萱刚刚听完宫女的话,脸色立马变得铁青,再看看仪嫔的队伍已经走得很远了,她纵身掠了过去。 再往前,便是皇上的仪仗。 刘馨仪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刚想向萧清乾请安,只听一阵风声,紫衣女子已站在她的面前,扬手便是一个耳光,把她打得摔在地上。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谁都沒有想到这个陌生的女子竟然敢打仪嫔娘娘,半天,才有人大喊:“來人,有刺客,有刺客……” 一时间,现场一片混乱。 萧清乾抬手制止了身边护卫的动作,缓缓站定看着前方,竟然是萱儿和仪嫔,她们两个什么时候结的梁子,他自然知道仪嫔不是萱儿的对手,而且下场还会很惨,正好,他乐得清闲,做一个旁观者,好好看看这场女人间的战争。 不过,以萱儿淡薄的性子,是不会轻易和人过不去的,今日拦路动手,定是仪嫔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莫不是为了那名宫女,他的眉头不觉皱了皱,这是最大的可能了。 虽然知道仪嫔向來蛮横刁钻,但自己的心思不在她的身上,也就任由着她胡闹罢了,况且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也无暇去管这些小事,只是今日见到那个被打宫女的惨状后,才觉得自己确实是太放纵她了,正想去羽翎宫找找她,沒想到萱儿却已拦住了她。 以萱儿的性子,不要闹出人命來才好,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有了几分担忧。 “你,你敢打我!”刘馨仪捂着红肿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叶凌萱冷冷道:“这只是给你一个教训,兰丹是我身边的人,你无缘无故地打她,就是在打我,我叶凌萱再不济,也不会让你这种人欺负到我的头上,仪嫔,你最好给我记住,出身好并不表示你可以目中无人,就算是宫女奴才,他们也都是和你一样的人,你连如何做人都不懂,我看你这一宫主位的位置,你也坐不长久了!” 刘馨仪大声道:“贱人,你敢诅咒我,今日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就不是仪嫔!”她起身,指挥着周围的御林军道:“來人,给本宫把这个以下犯上的刁民给本宫拿下,带进天牢,本宫今日就让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和本宫作对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叶凌萱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是谁先死,今日你若不给兰丹赔罪,就算你想息事宁人,我叶凌萱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 第一二五章 向她道歉 叶凌萱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是谁先死,今日你若不给兰丹赔罪,就算你想息事宁人,我叶凌萱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來人,她有武功,她是刺客,想要谋害本宫,你们快将她抓起來,听到了沒有!”刘馨仪狠狠道。 萧清乾远远地看着前方的一团混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家伙,又怎么会是萱儿的对手,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只有两个女人便乱成一锅粥了,若是真的听了那些大臣的建议,充实后宫,绵延子嗣,那整个帝都不是要被一群女人搞得鸡犬不宁了。 他很理解叶凌萱的心情,所以,他是绝不会让她陷入众矢之的的境地的,他可以沒有孩子,他可以不要这江山,他只要萱儿能够陪在他的身边,如果要立后,那个人也一定只是萱儿。 眼见得几十名侍卫都被打倒在地,萧清乾便走上前去,拉住了愤怒的叶凌萱,轻轻道:“好了,萱儿,打也打了,闹也闹了,你的气该消了吧!你的身体刚好,怎么能跟他们动手呢?万一伤了怎么办!” 叶凌萱看了一眼他满是怜惜的眼神,什么也沒说。 而刘馨仪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急忙跪倒在他的身前,拉住他衣袍的下摆,哭得梨花带雨的:“皇上,皇上,救救臣妾,这个贱人是刺客,不仅想要对皇上行凶,还要对臣妾意图不轨……皇上,求求你救救臣妾……” 萧清乾却不看她,只是搂着叶凌萱道:“现在日头这么毒辣,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兰丹的事情朕会亲自处理,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你看可好!” “皇……上……”看到此情此景,刘馨仪的身体瞬间无力,跌倒在地上,从始至终,皇上都沒有看她一眼,他的心里,他的眼里,一直都只有那个女人,叶凌萱,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丈夫,你明明就不爱他,你为什么还要留在他的身边,你这个狐狸精。 叶凌萱看着狼狈的刘馨仪,淡淡道:“此事不用劳烦皇上了,我自己就可以处理,我也知道仪嫔并非有心作恶,只是娇惯而已,我今日亦不想为难她,只想听她对兰丹说句对不起,我就原谅她,以后不再追究此事!” “不可能!”刘馨仪大叫道:“让本宫和一个低贱的下人说对不起,除非你把本宫杀了!” 萧清乾道:“仪嫔,何必把话说的这么绝,今日之事本就是你的不对,说句对不起本是应该,以前是朕太过纵容你了,从今日起,你禁足三个月,好好反省去吧!” “皇上!”刘馨仪嘶声道:“这本就不是臣妾的错,是潋滟宫的奴才说错了话,臣妾不过是教训她一下而已,难道这就是臣妾的不对了吗?皇上,臣妾知道您宠爱这个女人,但如今册封大典尚未进行,她便公然让自己的奴才们都以贵妃相称,这样的行径,臣妾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这般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今日只是贵妃,明日谁知她还会有什么举动,皇上,请您千万不要被她蒙蔽了啊……” 刘馨仪字字带泪,听得在场之人皆是心惊胆战,眼下谁不知道这位珍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人,仪嫔这样说,也不怕龙颜大怒。 ------------ 第一二六章 绝对恩宠 萧清乾闻言却只是淡淡道:“仪嫔,你不必再说了,萱儿被封为贵妃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早叫晚叫又有什么区别,况且,朕喜欢别人这样叫她,凡是叫萱儿贵妃者,朕皆有赏!” 闻言,叶凌萱也不禁愣了一下,道:“萧清乾,你这样做未免过分了些!” 萧清乾笑道:“萱儿,朕就是要让你习惯这样的身份,你是朕的女人,他们这样叫你就是应该,走吧!回宫去我们再慢慢聊!” “皇上,臣妾冤枉啊……”刘馨仪不禁哭喊道。 看着二人相偎渐渐远去的身影,她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将手里的锦帕撕得稀烂。 叶凌萱,我不会放过你的,所有和你有关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发誓。 “阿凌,阿凌……”仿佛是感应到了她在宫中的身不由己,薛夜痕的梦中总是一片压抑,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气來。 允晨一直守在门外,听着他日复一日地唤着一个人的名字,那样悲戚的语调,就算是他什么情也不知道,此时也依旧觉得心里苦涩。 打开锁,倒了杯茶走到床边,看着床上之人满头大汗,眉目紧闭,似在极力挣扎着想抓住什么?浑身的铁链哗哗作响,他奋力想挣开束缚,手臂已因血液流动不畅而发青肿胀。 叹了口气,允晨轻拍他的脸:“阁主,醒醒,阁主……” 暗月阁虽覆灭半年有余,但只要身在江湖中的人,便沒有人可以轻易忘却了这个名字,更沒有人可以忘却了薛夜痕,这个曾经神一样的存在,一直是少年人心中遥不可及的偶像。 年少的心总是很单纯,听到说书人夸大的言辞也不会怀疑,况且,薛夜痕这一生,本就不需要再添加任何的传奇。 但允晨此时却有些失望,他梦想中的薛夜痕,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他应该剑眉星目,霸道无常,谈笑间可翻云覆雨,一句话便可教整个武林闻之色变,看着如今在床上一脸憔悴的男子,他实在无法将他与薛夜痕这个名字相连。 “阿凌!”猛地睁开眼,瞳孔中如刀一般的光芒将允晨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杯差点打翻在地上,好可怕,他暗自松了口气,就在接触到他目光的一刹那,允晨忽然有种被猎豹逼视的错觉。 “阁主,你先喝口水!”允晨递上杯子的手都在发颤。 薛夜痕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虽尚年轻,但眉宇间已露出刚毅,他问:“你是什么人!” 允晨道:“我叫允晨!” 薛夜痕道:“我知道,我听怜矢叫过你,我想问的是,你是哪个门派的,怜矢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我……宗主他……”听到薛夜痕一直叫宗主“怜矢”,允晨猜想可能是之前在暗月阁时的化名,但有关护世宗的事情,如今在江湖上也还是个谜,宗主并不想公开,所以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宗主!”薛夜痕淡淡道:“你是护世宗的人,那怜矢,就是你们的宗主!” 允晨吃惊道:“阁主,你怎么知道!” 薛夜痕笑了,但眼里却无半分笑意:“护天救世,普渡苍生,这么多年來,护世宗一直销声匿迹,我也曾以为它不过是个传说而已,却沒想到,原來在暗月阁中,早已有了护世宗的人!”如此说來,关于怜矢为什么会突然背叛暗月阁转帮浩气盟,直至帮助萧清乾建朝称帝也就无可厚非了,那么,所有的事情便都有了解释, ------------ 第一二七章 不可阻拦 这是他的家族使命,他沒有办法违抗,纵然如此,薛夜痕的心里依旧有些许不舒服。 这么多年來,一直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中,却不知,自己只是在别人的戏台上,被人当做丑角一样地看,只是他不明白了,既然选择了背叛他,现在却又千方百计地來救他又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阿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允晨不禁低了头,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不过,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宗主沒有告诉他,他也不会多问。 薛夜痕忽然问:“距离贵妃的册封大典,还有几日!” 允晨又嗫嚅了:“这……”宗主不让说,他死也不能说。 薛夜痕冷冷道:“你去将怜矢叫來!” 允晨道:“宗主有要事在身,可能赶不过來!” “要事!”薛夜痕冷冷一笑:“那我自己去找他!”此刻赶不过來,定是在宫中忙着册封大典,如此看來,册封就在这两天里。 允晨急忙拦住他道:“阁主,你这个样子怎么进宫,你还是在这里等宗主回來吧……”宗主要他好好看着薛夜痕,若是将他放跑了,宗主不会放过自己的。 “让开!”薛夜痕眼里沒有一丝情感。 允晨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发冷,却还是不敢让开,只好道:“阁主,请你不要难为允晨……” “好,我不难为你!”薛夜痕忽然提气,欲将铁链崩断。 允晨刚想制止,便被他的真气弹开,重重地摔在地上,喷出一口血,允晨再也沒有力气站起來,现在,他总算明白了宗主要捆着他的原因了。 “允晨,发生什么事了!”在外看守的几名弟子听到响动立马跑了进來,还未反应过來便被飞來的铁链击中,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薛夜痕活动了一下麻痹的身体,调整了气息加快了体内血液的流动,然后跃了出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体如猎豹一般优美矫捷,那一刻,允晨脸上的忧虑竟被笑容代替:终于看到了,真正的薛夜痕,他梦想中的一代枭雄,其实,说书人说的还不够,因为,他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这个世上,再沒有人能用任何一句话來描绘他。 夜已深沉,潋滟宫内。 萧清乾缓缓地梳着她如瀑般的长发,柔软的黑丝让他的心也不禁醉了,他轻轻道:“萱儿,明日便是册封大典了,你,紧张吗?” 叶凌萱摇头,看着镜中自己沒有表情的脸,这是你的事情,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萧清乾却摸摸鼻子,笑道:“可是为何我会这样紧张呢?就像是做梦一样,萱儿,很快你就要成为我的妻子了!” 叶凌萱看着他脸上孩子气的笑容,不由得心里一阵刺痛,她看着镜中的他,冷冷道:“萧清乾,玩这样的游戏,你真的很高兴吗?” 萧清乾从背后抱住她,道:“萱儿,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 第一二八章 炽热告白 叶凌萱拿开他的手,起身看着他道:“萧清乾,我再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游戏,喜欢看着我也像她们一样,为了你争风吃醋,不择手段,甚至视人命为草芥!” 萧清乾怔了一下,握住她的手道:“萱儿,是不是仪嫔的事情让你很不高兴,我明天便下旨将她打入冷宫,你看可好!” 叶凌萱冷冷一笑:“萧清乾,你以为你现在做了皇上,就可以视他人的情意为微末吗?今日有仪嫔为你吃醋差点打死一个无辜的女孩,那以后呢?以后还会有多少个仪嫔,会使出多少的手段,只为夺你一眼,我不是气仪嫔的所作所为,我只是为她感到可怜可悲,不过是个笼子,又何必飞蛾扑火般地要死在这里!” 萧清乾急忙道:“萱儿,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身边有别的女人,那好,我明日就罢黜后宫,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好不好!” 叶凌萱生气道:“萧清乾,你根本就不懂我在说什么?我不属于这里,更不属于你,与其留一个不爱你的人在身边,你不如去找一个真正爱你的女子好好疼爱……” 萧清乾呆呆地看着她,问道:“萱儿,你说什么?” 叶凌萱不忍看他眼里的落寞,便转过身道:“我的意思是,这深宫的生活,不适合我,你也知道,以前我是杀手……” “这不是理由!”萧清乾忽地推翻了梳妆台,瓶瓶罐罐摔落一地:“我也是杀手,为何我就能接受,萱儿,一切不过是你拒绝我的借口,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什么?我不相信你现在的话,从前你和我在一起,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不是喜欢我的吗?萱儿,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感觉的到。 你忘了吗?玄烟要害你的时候,你找的人是我,在金鹏王的手里时,你的眼里也是我,以前我们或许沒有机会承认,我亦不想以一个杀手的身份和你在一起,让你承受随时可能失去我的痛苦,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现在是一国之君,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了,你不是应该答应我的吗?为什么你还是要闪躲。 曾经你问我,我看到的是你还是霜儿,现在,我以我性命发誓,就算我以前是喜欢霜儿,但我现在,我的心里只有你,我只看到了你,你若是不喜欢这深宫,我就带你离开,去归隐山林,你说好不好!” 叶凌萱甩开他的手,冷冷道:“萧清乾,你发什么疯,你能不能有点责任心,既然你身为一国之君,你就该专心治理好你的国家,不要让你的人民失望,你现在这个样子,让他们看见了,又会多么难过,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你若是为了我不理政事,那我和那些祸国殃民的祸水又有何区别,难道你非要将我置于这不仁不义的境地吗?” “萱儿!”萧清乾痛心道:“我只是喜欢你啊!我想要和你在一起,难道这也有错吗?为什么你要一直折磨我,都六年了,你知不知道,这六年來,我过得有多辛苦!” ------------ 第一二九章 回忆回来 他自怀里掏出一个木像,道:“萱儿,你还记得吗?那晚,在邙荡山下,在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的时候,你忽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时我就已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要让你离开,可是我却沒有能力带你走,只能忍受着你被重华带走的痛苦,那段日子里,我一直看着这尊木像,我想着终有一天,你会再次回到我的身边的!” 邙荡山,大雪,铁轶,柳姨……叶凌萱的眼神瞬间混乱,血,好多的血……流了她一身,她的眼前忽然一黑,之后看到的却是六年前的灭门惨案,火光冲天,血流成河,是父亲为她挡住了所有的刀剑,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的身体血花飞溅,沾湿了她的衣服。 “不,不要,爹爹,娘亲,你们不要死……”叶凌萱忽然捂住脑袋大喊,那些血色的记忆,那些今生都不愿再面对的惨烈画面,因萧清乾的话,仿佛在她的眼前活了过來。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薛东楼,我不会放过你!”双眼猛地发出寒光,叶凌萱拔出床头的剑便挥舞开來。 “萱儿,停下來!”萧清乾知道她定是想起了她的仇恨,这下,如果薛夜痕此时站在了她的面前,相信萱儿也会毫不迟疑地砍下去。 薛夜痕,你永远都不会想到,六年前你的一念之差,造就了今日的无边业障,只要有这个事实在,你永远都别想再从我身边把萱儿抢走。 “薛东楼,我要杀了你……”那日月晖殿上的画面在眼前浮现,叶凌萱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那些被欺骗的耻辱,被利用的无助,被伤害的痛苦,被压制的恨意,在积攒了六年之后,以更加汹涌的态势,再次在她的心里泛滥开來。 爱与恨,同情与依赖,相信与背叛,利用与付出,希望与谎言,这就是暗月阁带给她的,这就是薛夜痕带给她的,最后,爱都成了恨的铺垫,同情成了利用的前奏,相信换來的只是无情的欺骗,希望在最后一刻成为背叛自己的理由,他对她的付出,她对他的成全,此刻都携裹着剧烈的感情,如岩浆一般喷发出來,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惜颜,取红颜命薄,应当怜惜之意,叶凌萱,你辜负了它,今日我便用惜颜杀了你,沾了你的血后,惜颜今后也不过是把废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利剑刺破心脏,她战栗了一下,那种冰冷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薛夜痕,你杀了我,那么,现在的我,又是谁。 她抓住萧清乾,道:“我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是谁救了我!” 萧清乾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叹息道:“萱儿,你是不是又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了,不过你放心,那都过去了,你再也不用报仇了,你的仇人已经死了,你的父母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萱儿,现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有我在,沒有人可以再像以前那样对你!” 叶凌萱哭泣道:“可是我不懂,我好难受,好像什么都记得,但却什么都想不清楚,我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你是谁,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在我的梦中,还是在你的梦中,萧清乾,其实,你也沒有醒,你一直不愿醒,在你的梦中,我还是爱着你的,对不对,你一直不愿承认,可我却再也不想背叛我的心……” ------------ 第一三零章 决绝逃跑 “不,我沒有做梦!”萧清乾握着她的肩膀大喊:“萱儿,你看着我的眼睛,我可以很清醒地告诉你,我萧清乾,今生今世,只要你一人,我已经失去了你那么多次,这一次,就算你恨我怨我,我也绝不会再放你走!” 他松开她,走到门口冷冷道:“明日的册封会照常进行,而且,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不是一直想见薛夜痕吗?明天,你就能看见他,但,你若是有任何的异心,我敢保证,他绝不能活着走出今安!” “你威胁我!”叶凌萱道:“可是他的死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萧清乾眼里一抹森寒的笑意:“如果你真的不在乎,那事情反而好办了!” “你什么意思!”叶凌萱追问道。 萧清乾却道:“萱儿,不要想逃,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紧紧抓住!” “萧清乾,你给我站住!”叶凌萱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萧清乾走到宫门口,对着守卫淡淡道:“不能让珍贵妃离开这里,加派人手,务必看好潋滟宫,就是一只苍蝇,也不能给朕放进來!”萱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执意要逃的话,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你留下來。 “萧清乾……”叶凌萱追出去,却已不见了他的身影,还未跨出宫门,便被冷冰冰的双刀拦下:“娘娘,皇上有令,不准娘娘出宫半步,娘娘还是请回吧!” 叶凌萱怒道:“他有什么资格限制我的自由,我今日一定要找他说个清楚,你们让开!” 侍卫毫不退让:“这是皇上的吩咐,属下不敢不遵,还请娘娘回宫!” “我今日偏要闯出去!”叶凌萱冷冷道,本來对于逃出皇宫,她还只是想想而已,毕竟她也不想看到萧清乾那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可是如今,他竟然要限制她的自由,她便再也不能容忍。 她宁愿像野鸟一般死在荒原,也不愿被斩断了双翼,沦为他人的玩物,萧清乾,就算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可你却不明白,我想要的,我在乎的,究竟是什么? “娘娘,请不要为难属下!”侍卫面不改色。 叶凌萱道:“我不为难你们,我会将你们一个个都打倒,绝不会让萧清乾有理由怪罪你们,你们也不必对我手下留情,因为,我也不会!” “娘娘,请您三思!”眨眼间,所有被加派过來的御林军便包围了潋滟宫。 叶凌萱看着这浩大的阵势,不禁冷笑:“萧清乾也未免太天真了,以为凭你们,就能拦得住我吗?”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已在人群中穿梭,接连打落了十几人的兵器后,她觉得这样的打法有些费时,便索性夺了把剑,在每个人的腿上各划一下。 下手虽不重,却也足够他们站不起來了。 伴随着腿上突然而來的剧痛,所有人几乎连她的身影都沒有看清,就跌倒在地,捂着腿上流血不止的伤口,脸色发白。 从他们被选为御林军开始,便以为自己的武功已是万里挑一了,却沒想到,他们的主子,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竟有如此狠辣而凌厉的出手,一时不觉后怕, ------------ 第一三一章 再见即仇 “娘娘!”侍卫长强撑着腿伤站起來道:“还请娘娘回宫!” “告诉萧清乾,我不会再回來了!”叶凌萱刚想绕过他,只见一团白雾向自己飘來,连忙捂住口鼻,却还是呛得咳嗽了一下。 “这是什么?”叶凌萱一把抓住那个侍卫长。 “属下不知!”侍卫长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这是皇上吩咐的,若是属下阻止不了娘娘,便用这个!” 叶凌萱运了一下气,并未觉得不适,一时也无暇去追究,只想赶紧出宫,逃离这个囚笼。 她走了不久,一个身影便从屋檐下來,冷冷地扫一眼地上的伤员,他道:“你们都去找太医包扎一下,这几日可好好休养!” “皇上,属下办事不力,让娘娘给……”侍卫长一脸的冷汗。 “你们本就不是她的对手!”萧清乾轻轻一摆手:“都下去吧!”然后,他望着远处漆黑的夜色,眼中愤怒如火,萱儿,这最后一次机会,是你沒有珍惜,是你逼我的,他握紧了拳头,向着她离去的方向追去。 更漏将尽,天却未明,或许这段时间,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只是自然的黑暗很快就会过去,会迎來黎明的曙光,但是自己设下的牢笼,自己阻绝的光明,又如何能够救赎自己出黑暗的沉沦。 如果上天有眼,便会看到三道身影,都在向着一个方向奔跑,很快,三点聚集,很像薛夜痕在三生殿上看到的阿凌的星轨,交汇在一个点上,之后便沿着谁也无法预知的方向延伸。 第一次交汇即是别离,那么,这一次呢?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薛夜痕不知自己跑了多久才从遥城來到了今安,他望着城墙上刚劲有力的两个字,不觉大笑,萧清乾,你又是在乞求谁的今世长安,是为阿凌吗? 此时的今安城,比之前更为繁华,又由于敬宣帝即将册立新欢,大赦天下,减税免赋,故大邺的百姓,看起來各个欣喜和乐,并不断为这个他们从未见过的珍贵妃祈福。 其实谁也无法言说,薛夜痕现在是什么心情,当初他与阿凌成亲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沒有祝福,沒有欢笑,甚至,都沒有一个结局,而当时只顾着愤怒的自己,竟一点也沒有考虑过阿凌的感受,她放弃仇恨,她冲破阻力,和自己在一起,只不过是求一个人以真心相待,自己却将她囚禁。 自己给了她那么多的伤害,如今去找她,她还会原谅自己吗? 薛夜痕浑浑噩噩地走过繁华的长街,走到街市的尽头,走到高大的城墙边,望着这肃穆的皇宫,他竟有了逃离的念头。 阿凌,你和他会不会过得很好,薛夜痕靠着墙角坐下,灌了一大口酒,如果和他在一起,会比和我在一起幸福,阿凌,我不介意,消失在你的生命里,可是不对,阿凌,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不能这么将你交给他。 他忽然摔烂了酒坛,纵身跳上了高墙,他在宫里守了很久,却不敢露面,怕惊扰了萧清乾,直到潋滟宫的动乱发生,他才追上了叶凌萱。 在郊外将她拦截,他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道:“阿凌,我终于找到你了,阿凌……” 叶凌萱的身体却在他的怀里慢慢僵硬:“你是……薛夜痕!”虽沒有看清面容,但心里的感觉却认定了就是他,因为鼻尖有淡淡的梅花香味,因为他的胸膛让自己觉得无比想念。 薛夜痕惊喜道:“阿凌,你还记得我!” 叶凌萱淡淡道:“我当然记得你,我的仇人!” ------------ 第一三二章 孩子还在 “阿凌!”薛夜痕叹息一声,他早已料到这一天迟早会來,只是沒想到会來的这么快,沒想到阿凌还会这么平静,难道,她是要重演当年在暗月阁的事情吗?“不要害怕,如果你要杀我,我绝不会还手!” 叶凌萱却看着他,目光盈盈有泪,她摸着他的脸,道:“薛夜痕,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薛夜痕轻轻一笑,吻上了她的手指,道:“阿凌,你沒有做梦,我是真的,真的來找你了!” 叶凌萱皱眉道:“可是?为什么你与我梦中的不太像呢?” 薛夜痕道:“那你梦中的我,又是什么样呢?” 叶凌萱强忍住腹部如针刺般的疼痛,慢慢在手上凝聚真气,她看着他道:“薛夜痕,你不应该是霸道无情,冷血嗜杀的吗?你是暗月阁的少主,你和你的父亲狼狈为奸,草菅人命,你的心里,根本就沒有一丝情感,你无爱无恨,你只要你的权势,只要和你作对的人,都不得善终,你任性妄为,你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你,你该死!” 掌风扑面而來,薛夜痕却握住了她的手腕,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漆黑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心痛:“阿凌,就算我早已猜到,你恢复记忆后会是这个局面,可我却还是不甘心,阿凌,曾经你原谅了我所有的错,我知道这已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如今,我不再奢求还会有这样的机会,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过得还好吗?我们的孩子,是不是还在!” 我们的……孩子,叶凌萱脸色大变:“你,你说什么?” 薛夜痕喃喃道:“阿凌,看來你并沒有完全想起來!” 叶凌萱捂着自己的肚子,道:“薛夜痕,你说我有了你的孩子,这不可能,从沒有人告诉过我,萧清乾也沒有,那些太医怎么会看不出來,为什么沒有人告诉我!” 薛夜痕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阿凌有孕之事,萧清乾不可能不知道,他瞒着阿凌,无非就只有一个打算,他想要把这个孩子打掉。 想到这里,他焦急道:“阿凌,跟我走好不好!” 孩子,我有了孩子了,叶凌萱茫然无措地看着漆黑的天幕。 “阿凌,你喜欢宝宝吗?” “宝宝,当然喜欢啦!宝宝很可爱的!” “很快我们就有宝宝了,你高不高兴!” “是吗?那它在哪里啊!我能不能见到它!” “你当然能见到它,不过要等很长时间,它就在你的身体里,一直和你在一起!” “真的吗?沒有啊!我怎么沒有看见它!” “它很调皮,不让你找到它,这样吧!我们先睡觉,等时间到了,我帮你找到它好不好!” “痕哥哥,你可千万别忘了!” “忘了我就是小狗!” “不,是小猪!” “好好,阿凌说什么就是什么?” 最原始的记忆翻江倒海而來,真相原來是这样,叶凌萱闭上眼睛,泪水滑落面颊,为什么会是你的孩子,你明明是我的仇人啊! “阿凌,对不起!”薛夜痕吻着她的泪痕:“我不会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是想见你,哪怕是最后一面!”他将手里的剑递给她:“阿凌,如果要杀我,现在就可以动手!” ------------ 第一三三章 不能自拔 握住带着他体温的剑柄,叶凌萱翻身压住了他,将剑抵在他的脖子上:“薛夜痕,你是不是算准了,我不敢杀你,所以才來找我,孩子的事情,我不会相信的,在我沒把所有的事情弄清之前,我也不会杀你!” 薛夜痕无奈:“阿凌,你还是这么要强,不肯听我的话!” 叶凌萱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薛夜痕道:“因为,你是我最想保护的阿凌啊!”他忽然伸手抱住了她的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剑在脖间,因叶凌萱的挣扎而划破了皮肤,流出殷红的血液,他却不自知,浓烈而炽热的吻落叶凌萱的唇上,这短暂的温柔已让他等了太久,就算是下一秒死在她的剑下,亦是心甘情愿。 但叶凌萱却狠不下心來杀他,手指触到滑腻的血液后,她便丢掉了长剑,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看到他受伤会很心疼,面对他霸道的吻却不想闪躲,想一直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和心跳,想时间就静止在这一刻,便不会再担心明天的诸多变故。 慢慢地,她放下了所有的戒备,深陷在他的吻里,不能自拔。 薛夜痕,你究竟是我的什么人,为什么我无法拒绝你,当你抱着我的时候,我只想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我是怎么了? 滚烫的气息喷在彼此的颈间,薛夜痕低声道:“阿凌,你愿意跟我回家吗?我听他们说,只要红烛燃尽,新人便可白头到老,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红烛,我们在一起,是上天注定的,我们会白头到老的!” 叶凌萱却沒有说话,只是伏在他的身上,忍受着腹内越來越剧烈的疼痛,怎么会这样,难道是那团白烟。 薛夜痕看出她脸色的不对,急忙道:“阿凌,不要运气,不然毒气会游走得更快!”说着,他便扶她坐好,以掌抵背为她输送真气。 “催命烟!”薛夜痕道:“是不是萧清乾干的!” 叶凌萱疼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沒有了,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阿凌,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解药的!” “与其担心萱儿,你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不知何时,萧清乾已捡起被叶凌萱丢下的长剑,抵在薛夜痕的后心:“看你还有沒有命來向我拿解药!” 薛夜痕淡淡道:“你若是想试试看,我也不会拒绝!” 萧清乾的面色变幻了一下,最终收了剑,道:“我还沒兴趣跟你浪费时间,中了催命烟,若不得解药,就会在三个时辰内活活疼死,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吧!” 薛夜痕强忍住心头的怒气,道:“萧清乾,这就是你爱阿凌的方式吗?” 萧清乾冷冷一笑,道:“这不过是个警告,若不是她一再逼我,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别以为,我沒看见你们刚刚在做什么?萱儿是我的,就算你再编出什么花言巧语,也休想将她从我的身边骗走,哈哈,你的孩子,你真以为宫里的太医都不要命了吗?” ------------ 第一三四章 求你救她 薛夜痕淡淡道:“对,我的确是在骗她,本來我也沒想着就这样把她带走,但是见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今日我非要带她走不可,你根本就不把她的性命看在眼里,你又有什么理由将她留住!” 看來阿凌有孕之事萧清乾的确不知情,他也就此隐瞒,不然以萧清乾如今的性情,很有可能会伤了阿凌。 萧清乾轻蔑一笑,道:“只要一个理由便够,我有催命烟的解药,而你沒有,你可以杀了我,那样我便可以和萱儿生死不离!” 薛夜痕道:“我不杀你,我只求你救救她!” “求我!”萧清乾一哂:“那你的诚意呢?” 叶凌萱强忍着疼痛,死死地抓住了萧清乾的手臂,道:“萧清乾,我不会再跟你回去,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萧清乾的脸色慢慢阴沉,道:“萱儿,如果你不跟我回去,我可以保证,最先死的人一定是他,薛夜痕,只要我不把解药给你,他就得任我摆布!” “你……”叶凌萱满头大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萧清乾慢慢擦干她额头的汗水,道:“萱儿,这是你逼我的,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当你下定决心要从我身边逃开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我有多么绝望,我对自己说,就算是毁了你,我也绝不要再看着你,在薛夜痕的身边,你可以恨我,但你一定要记住,我是爱你的!” “哈哈……萧清乾,你果真不是玄清了!”叶凌萱惨然而笑:“在西菖看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的玄清又回來了,他还会和以前一样,像哥哥一样疼爱我,呵护我,会让我因为有他在身边而感觉心安,可是现在看來,萧清乾再也不是玄清,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萧清乾的目光黯淡:“萱儿,难道在你的心里,一直都是把我当哥哥吗?” 叶凌萱摇头:“不,曾经是,现在早已不是了,萧清乾,从今夜起,你在我心里,不过是个路人而已!” “路人,哈哈……萱儿,这就是你最后的选择吗?”萧清乾放声大笑,却忽然看向薛夜痕:“你不是要救她吗?现在就求我啊!跪下來求我,如果我高兴了,就会救她的,薛夜痕,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了,你……” 他的话还沒说完,就看到薛夜痕已经直直地跪在了他的面前,面无表情道:“萧清乾,我求你,救救她!” 萧清乾怔了一下,随即冷笑道:“薛夜痕,你也未免太沒有诚意了吧!” 脖间的青筋已经暴起,薛夜痕紧握的双拳用力的指节发白,身体只是僵硬了一下,他便重重地磕起头來:“我求求你,救救阿凌……” “不,薛夜痕,停下來……”叶凌萱无力地喊。 萧清乾忽然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割得生疼,大脑里有一团火在烧,却找不到发泄的通道,他忽然一脚将他踹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了他的手指。 薛夜痕闷哼一声,却沒有说话。 “薛夜痕……”终于忍受不住蚀骨的疼痛,叶凌萱昏了过去。 萧清乾的脸上却沒有任何得意的神情,他只是慢慢转身,抱起了叶凌萱,一刹那,有泪从脸上滑落。 薛夜痕,为什么你能那么爱萱儿,当初我选择离开,便是无法承受你为她做出的所有牺牲,和你相比,我觉得我对她的爱根本不值一提。 薛夜痕,为什么你要爱上她,为什么即便是伤痕累累,你也不愿放手,我现在只觉得自己很可耻,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怎么能说服自己放手,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爱上了她,而你,当初叶家一百一十八条人命,唯独放过她一人,是不是也是因为如此, ------------ 第一三五章 惊喜惊吓 天光大亮,在皇宫承德门前停下的马车里,下來了三个人。 尹流圣刚刚安排好蒙古国的使臣,立刻又马不停蹄地赶來这里,但拓跋流澈也不过是个幌子,薛夜痕才是萧清乾最想见的人吧!只是很奇怪,看到拓跋流澈一脸的气定神闲,似乎薛夜痕被人劫持他一点也不担心。 两人寒暄几句,便向宫内走去。 尹流圣忽然道:“微臣好像记得皇上给君上的圣旨里指明了要君上带一名故人來,却不知那位故人此时在哪里,皇上吩咐微臣要好好迎接,微臣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拓跋流澈淡淡道:“国师不必着急,本王当然已将他带來,只是时辰未到,现在谁也见不到他,不过本王保证,很快,他便会出现在大家面前!” “哦!”尹流圣看着他道:“君上这样一來,难道是想给皇上一个惊喜吗?” 拓跋流澈意味深长道:“本王不知这算不算惊喜,还望不要是惊吓才好,哈哈……” 尹流圣道:“君上真会开玩笑!” 虽然知道薛夜痕被他困在自己的别院里,又有多人看守,是不会轻易逃脱的,可是如今看拓跋流澈这般气定神闲的样子,尹流圣也不禁开始担心,难道是他疏忽了什么地方,他可以肯定,他救的就是薛夜痕,但却不能肯定,拓跋流澈这般自信是因为什么? 拓跋流澈忽然附在他的耳边,道:“我可不希望这是个玩笑,国师,你等着看吧!” 尹流圣听出他语气里的威胁,平静道:“君上,你不要忘了,这是大邺的国土,君上若是另有目的,微臣很难保证君上的安全!” 拓跋流澈道:“我自然知道,不过请国师放心,本王还不会傻到自己來这里送死!” 看着白浅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拓跋雪樱不禁担忧道:“皇嫂,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白浅离皱眉道:“不好,雪樱,傀儡虫已经开始复苏了!”因为是她养的虫子,所以和她有了感应。 “啊!那怎么办啊!”拓跋雪樱着急道。 白浅离目光沉沉:“我也沒有办法,只能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但在他清醒之前,这一番屠杀,却是免不了的了!” 皇兄,拓跋雪樱握紧了双手看着前面和尹流圣谈笑的男子,眼中不禁怒火喷薄,就算是气薛夜痕的不肯屈服,就算是恨萧清乾阻碍了他的宏图霸业,他也不能对他用这样狠毒的蛊虫啊!听白浅离讲,这傀儡虫一旦控制了一个人,便会激发出他嗜血的本性。 更何况薛夜痕武功卓绝,一旦大开杀戒,死的就不仅仅是一个萧清乾了,那是无数条宝贵的生命啊!二哥,为了你的野心,你真的可以牺牲一切吗?可是你的野心,却不能让这么多人來给你陪葬。 潋滟宫。 菱花镜倒映出毫无血色的一张容颜,脆弱如昙花一般。 全部的内力都被封在身体的某个地方,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叶凌萱闭了眼,双拳紧握,面上忽然翻涌起血气,随即又变得苍白。 萧清乾放下手里的梳子,为她理顺乱窜的血气,轻声道:“萱儿,别再白费力气了,这可是我专门学的点穴手法,除了我,沒有人能解得开,你不如趁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可能会忙到很晚!” 叶凌萱冷冷道:“萧清乾,你真的要这么逼我吗?” 萧清乾淡淡一笑,又拿起梳子为她挽发,道:“萱儿,这话不是应该我对你说的吗?我之所以这样做,都是被你逼的,我给了你那么多,我对你那么好,你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就算是我把自己的生命给你,你也还是要逃,不是吗?既然你不接受我的好意,我便只能用这种方法把你留下,过了今晚,你就是我的人了!” 他将下巴放在她的肩上,看着镜中苍白的容颜,道:“萱儿,你的脸色太苍白了,我这就叫侍女來给你上妆,今日,你会是这天下最漂亮的女子!” 他盈盈转身离去,留叶凌萱看着镜中的自己,泪落双颊, ------------ 第一三六章 帝王手段 玄清,你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玄清吗?我们三个,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如果今后要一直面对恶魔般的你,要一直承受你的折磨,那么,我选择现在就死。 咬紧牙关,她使出了所有可用的力气,伴随着一股强烈的血腥气味涌上咽喉,她猛地吐出大口的血,丹田内火烧般的炙热,她缓缓集聚真气,将四处流窜的气息凝聚,虽只是冲破一点,但也足够她应对接下來的事情了,至少,足够她去死了。 刚想起身,忽然一阵恶心,她晕倒在地上。 进來的宫女看见地上的血迹,吓得惊叫一声:“不好了,贵妃娘娘……”她的话还沒说完,就看到一个黑衣男子闪了进來,手中的剑随之而來。 “闭嘴!”黑衣男子冷冷道。 宫女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现在去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进來打扰,若是你敢胡说半个字,我会立马要了你的命,听清楚了吗?” 宫女点头。 黑衣男子将昏迷的叶凌萱抱上床,把了把她的脉,稍微松了口气,还好沒什么大碍,可能是阿凌急于冲破穴道,导致血气逆行,他的嘴角忽然露出微笑,阿凌,我们的孩子,还在,可是阿凌,看萧清乾如今的样子,我怎么能放心把你留在他的身边。 但是现在我还不能带你走,我不会再让你过着逃亡的日子了,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又看了她一眼,他起身想要离开。 “薛夜痕,不要走……”叶凌萱忽然无意识地拉住了他的手:“薛夜痕,不要再丢下我一个……” 阿凌……薛夜痕迟疑了一下,手还未抚上她的脸颊,就听门外一阵躁动。 “啪!”房门被人用力踢开,倒在地上,随后倒下的是刚刚那个宫女的尸体。 萧清乾一身血红的衣袍,站在黑压压的人群前面,面目冷酷如嗜血的恶魔。 拓跋流澈在尹流圣耳边轻轻道:“国师,现在你看到了,本王并未食言,本王说过,该出现的时候,他自己会出现,只是现在看來,薛夜痕与贵妃娘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倒更像是惊吓呢?哈哈……” 尹流圣的眼神开始慌乱,这是怎么回事,薛夜痕不是被幽禁在他的别院中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允晨呢?为什么沒有向他报告这件事。 他万万沒有想到,就算已经失去了三层功力,薛夜痕还能击退所有看守他的弟子,现在都沒有消息传來,难道薛夜痕是将他们都杀了吗?薛夜痕,你对小叶子,究竟是到了怎样疯狂的地步。 拓跋雪樱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正好端端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得松了口起,就要扑上去,却被白浅离拽住,她不解:“皇嫂,你拦着我干嘛?” 白浅离看了一眼喜笑颜开的拓跋流澈,皱眉道:“雪樱,我怕时间已经到了!”若不是胸有成竹,拓跋流澈不会笑得这样开心。 拓跋雪樱刚抓了抓脑袋,随即便明白过來:“皇嫂,你的意思是,傀儡虫……” “嘘!”白浅离捂住了她的嘴巴:“你皇兄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的!” “那,那我们怎么办,这里有这么多的御林军,就算薛大哥武功再高,力气也会有用完的时候啊……”拓跋雪樱急的快哭出來了, ------------ 第一三七章 若能明白 白浅离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萧清乾,叹道:“如果他能明白,便是最好!” “他,谁啊!”拓跋雪樱问道。 白浅离摇头不语,如果他能明白,就不会在得知了她的死讯后仍不肯放弃;如果他能明白,就不会千里迢迢跑到西菖去寻她;如果他能明白,就不应该看不透其实她爱并不是他,因为他不明白,所以以为自己抛弃江山只为换她笑颜她便会感动,以为自己付出所有便能将她留住。 或许他明白,只是在自欺欺人,一如自己对拓跋流澈。 因为放不下忘不掉抛不开,所以才一直纵容自己卑微,甚至出卖了尊严,只为换爱的人回心转意,但其实,他们一直都爱错了人。 萧清乾,这一点我已经明白了,你什么时候才敢承认。 “薛夜痕,你总算來了,你可知朕等你等了多久!”冰冷如刀的语气,听在众人耳里,却都起了战栗,这还是他们那个温煦和顺的皇上吗? 薛夜痕淡淡道:“是吗?在下一介草莽,不知皇上等在下又有何用意!” 萧清乾冷冷道:“等你自然是有要事!”他忽然看到两人的手紧紧相握,脸色一变,冲进屋里道:“薛夜痕,放开萱儿!” 薛夜痕看着他道:“萧清乾,如果你所谓的爱就是不断地折磨她,那今日即便是死,我也不会放开她!” 萧清乾一挥袖,指着外面层层叠叠的侍卫道:“今日你既來送死,朕便不会让你失望,想要带走萱儿,先过了这关再说!” 薛夜痕淡淡道:“要带走萱儿,我只需杀了你便可!” “哈哈,你是不忍心滥杀无辜吗?”萧清乾的笑容里满是讽刺:“薛夜痕,你是怎么了?这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以前在暗月阁的时候,斩草除根,不论老幼妇孺,通通格杀勿论,这不是你一直说的话吗?怎么现在不敢动手了,朕告诉你,就算你杀了朕,他们也会不顾一切地來阻拦你,要你和朕一起陪葬!” 薛夜痕看着他眼中的疯狂,不觉轻叹:“萧清乾,从前的你,即使是身为一个杀手,也不会这么心狠手辣,每次都要我为你善后,沒想到一年之后,竟是你成了之前的我,我不知该为你高兴,还是该为你悲哀!” 萧清乾冷冷一笑,道:“薛夜痕,是你们都看错了,暗月阁的玄清并不是我,现在的我才是真实的,我就是那个骄傲狂妄的太子李恪清,就是那个想要报复所有伤害过我的人的萧清乾,暗月阁虽已覆灭,但薛东楼欠我的血债,一定会让你來偿还!” 血债,薛东楼,报仇……萧清乾的话一字一字地冲击着她混沌的神经,无法再沉睡下去,闭上眼,眼前全是血,流淌一地的粘稠的血液,她猛地睁开眼,坐了起來。 “阿凌!” “萱儿!” 叶凌萱看着急欲上前的两人,忽然拔出床头的剑,道:“都别过來!” 萧清乾急忙道:“好好,萱儿,我们不过去,你小心伤了自己!” 叶凌萱冷笑道:“萧清乾,你如此待我,难道还怕我受伤吗?”剑锋一偏,又对准薛夜痕,道:“你还來干什么?难道杀了我全家还不够吗?” ------------ 第一三八章 嗜血修罗 看到三人僵持的场景,尹流圣的眼中全是无奈之色,看來在小叶子的心里,念念不忘的依旧是那段刻骨的仇恨,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暗月阁在此事上,确实太过绝情,只是对她说了那么多薛夜痕的好,她记得最清楚的,依旧是对他的恨。 看來如果小叶子不完全恢复记忆,这件事情终究不能完结。 三人沉默了许久,却是拓跋流澈先开了口:“皇上,你们中原人讲究吉时,本王看这吉时也快到了吧!难道皇上要让大家久等吗?” 萧清乾目光闪动,随即大笑道:“你说的对,看朕都高兴糊涂了!”说着伸出手道:“萱儿,我们走吧!” “不,萧清乾,我说了……”叶凌萱的身体往后退。 萧清乾面色一冷,道:“萱儿,不要再试图惹怒朕,你可知,朕已埋伏了多少御林军,只要你敢违抗朕,朕会让整个皇宫,变成人间地狱,朕说到做到!” “你……”叶凌萱刚一怔,就被人夺了剑抱在怀里。 萧清乾抱着叶凌萱落到人群之后,道:“薛夜痕,如果你有命闯到勤政殿來,朕倒可以考虑请你喝一杯喜酒,哈哈……” “萧清乾:“薛夜痕刚向前走了一步,黑压压的人群便围住了这间屋子,森寒的兵器纷纷指向他,不给他任何后退的余地。 薛夜痕冷冷道:“我不想伤害你们,你们也不要逼我!” 卫兵却高呼:“ 为吾皇而死,死得其所!” 薛夜痕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嘴唇发青,兵刃随之而上,丝毫不肯放松地将他包围。 “你们不要逼我……”薛夜痕握紧了双手,努力抑制下大脑里的嗜血念头,看到这些兵器,他就忍不住,要用它们去割下所有人的头颅,去划开所有人的胸膛,他想品尝浓重的血腥之味,他想看到血流成河,他想听到人们在他耳边痛苦地哀鸣,他想听到血肉被割裂时的美妙声音。 “不,不能再想了!”薛夜痕一拳将桌子打得粉碎,但心里的欲望却是越來越强,他忽地转身,用力击打墙壁,直打得双手血肉模糊,墙壁出现一个血洞。 可是?沒有办法阻止自己不去想那些惨烈的画面,傀儡虫,他自是听过它的厉害。 有侍卫拿着兵器在他眼前乱晃,他红了眼睛怒吼:“滚开,全都滚开!”一挥袖,十几把刀便被他握在手里,他生生用手将它们扭成一团废铁。 被瞬间夺去兵器的人都吓呆了,许久才喊道:“快动手,快动手……” 当第一滴血在眼前绽开的时候,薛夜痕再也控制不住,他伸手便拗断了两人的脖子,砍掉了五人的头颅,炽热的鲜血喷溅在脸上身上,无疑更加激发了他嗜血的欲望,潋滟宫中,尽是残肢断体,鲜血铺满了地砖,又溢出门槛向外流去。 沒有人亲眼见过地狱里的魔鬼,但那一刻,却有人亲眼见到了嗜血的修罗,在他的眼里,这些已不是血肉之躯,已不是骨肉同胞,他们只是一个个的玩偶,在他的手里,被撕裂,被粉碎,被扭曲。 他看得到正在发生的屠杀,大脑却沒有丝毫意识,他是在做一个梦吧!在梦里十几年來所有的厮杀都重叠在一起,所有的尸体都重叠在一起,他衣角上的鲜血淋淋漓漓地往下流淌,汇成一条河流,漫上他的脚背。 血光纷飞中,他的唇角似乎绽开一朵莲花般的微笑。 佛祖以拈花一笑,度人清明;他却以这绝美笑颜,毁灭一切, ------------ 第六卷 十年生死两茫茫 ------------ 第一三九章 不安预感 勤政殿。 叶凌萱在满眼的红中,头痛欲裂。 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切这么熟悉,身上大红的嫁衣,手中紧握的丝缎,感觉她好像在重温一个梦。 萧清乾在门口将她抱起,轻轻道:“萱儿,我曾说过,这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我将这长安改作今安,便是要许你今世长安的誓言,如今,我以民间风俗來娶你过门,从今以后,你便不是我萧清乾的妃,而是我的妻,萱儿,这样的话,你可还喜欢!” 叶凌萱大脑此刻根本无法思考,只是透过额前的珠帘,看到他深情款款的双眸,无法对视,便闭了眼睛。 萧清乾却不生气,道:“萱儿,你何时变得这么害羞了!”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來,叶凌萱似从梦中惊醒,道:“放我下來!” 萧清乾笑道:“萱儿,我虽然未封你的穴,但你若想逃,我便叫他们,通通给你陪葬!”脸上笑容盛开如花,却阴冷异常。 叶凌萱不禁后退一步,甩开他的手,道:“我知道,你不必再提醒我!” 萧清乾道:“萱儿,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善良的人,不会连累别人,现在,就成亲吧!” 这本是大邺最盛大的喜事,如今却因众人的各怀鬼胎而显得无比诡异。 尹流圣看着叶凌萱麻木地做完了所有的动作,指甲都掐进了肉里而不自知,可是?他又为什么这么愤怒,是因为薛夜痕吗?是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最后还不能得到小叶子而愤怒吗?薛夜痕,今后的你该如何面对他们,是不是你的心里,只能装得下小叶子一个人。 想起在暗月阁中,他终日冷酷的面容,他傲视群雄的霸气,他征战天下时的豪迈,尹流圣心里的悲痛更甚,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她,什么时候,你才能看到我。 似乎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尹流圣的脸色变了一下。 拓跋流澈则是抱了双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拓跋雪樱忽然一直盯着萧清乾的袖子看,似乎上面有什么秘密。 而白浅离则是痴痴地看着一脸微笑的萧清乾,心里潮水翻涌,萧清乾,选择流澈,我是不是真的错了,如果我最先遇见的人是你,那今日又会是何种局面。 “萱儿,我们该入洞房了!”萧清乾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让她颈间的皮肤都起了战栗。 “不,不要碰我!”叶凌萱忽然推开他,眼神慌乱找不到焦点。 萧清乾皱眉道:“萱儿,你怎么了?” 叶凌萱一直后退:“萧清乾,不要过來,我现在好乱,你让我静一静!” 萧清乾却步步紧逼,一直将她逼到柱子边,道:“萱儿,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再强迫你,我们慢慢來好不好!”他还以为是上次的事情让叶凌萱产生了恐惧,不觉后悔。 “不,你不要过來!”叶凌萱发觉自己陷在他的臂弯里不能回避,只能用力往外推:“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我只是觉得害怕!” 萧清乾笑道:“有我在,你还害怕什么?” 叶凌萱用力摇头,想把耳畔越來越清晰的惨叫声忽略掉,可是沒有作用,恍惚中,她似乎听见了薛夜痕在唤她,听见了刀砍入骨缝里发出的钝响,听到了潺潺的血流声:“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不安,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 第一四零章 杀人机器 萧清乾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柔声道:“萱儿,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完全可以忘了它们,开始你新的生活!” 叶凌萱却已经呜咽:“不,我不能,我一闭上眼,就会看见他,看见他们,看见很多很多的血和尸体,我知道我杀过许多人,我知道我不可饶恕,现在,是不是该我去偿命了!” 萧清乾轻拍她的头,道:“傻瓜,这世上之人谁敢说自己不是满手血腥,之前的你不过是为了报你全家的仇,你是对的,谁也沒有资格要你偿命,乖,别再想这些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叶凌萱猛地抬头,眼中是一片混沌,她冷冷道:“他來了!” “薛夜痕!”萧清乾的眼神一紧,除了他,沒有人可以让萱儿有这么强的感应,难道八百名大内高手都拦不住他吗?这怎么可能。 此时,随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的弥漫,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只有拓跋流澈,唇角是满满的笑意。 薛夜痕,你果真是个天生的杀人机器啊! 萧清乾看到浑身是血的薛夜痕也不禁吃了一惊,沒想到他真的打到了这里,当下便将叶凌萱交给了尹流圣,拔刀走上前去。 “薛大哥!”拓跋雪樱看着他赤红的瞳孔,再看看他满手的鲜血和手中滴血的剑,便知傀儡虫已经彻底控制了他:“皇嫂,怎么办啊!救救薛大哥吧!雪樱求你了……”说着便跪在了白浅离的脚下。 白浅离只能扭过头去,咬着牙道:“对不起,雪樱!” 拓跋雪樱放声大哭,令萧清乾稍微侧目,她还是这般率性自然,只是雪樱,你却爱错了人,被她咬得地方已经长好,却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薛夜痕……看到他的突然出现,叶凌萱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安从何而來,他身上的血,是多少人的,其中,又有沒有我爹娘的,有沒有铁叔柳姨的,她的目光渐渐迷离。 萧清乾走到他的面前,淡淡道:“薛夜痕,看來朕的那帮手下果然不中用,沒有好好伺候你!” 薛夜痕却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一身喜袍的叶凌萱,目光变幻无常,额头不时有冷汗滑落,似在做痛苦的挣扎。 萧清乾冷笑道:“薛夜痕,你不是说你不会滥杀无辜吗?你可知你要杀了我八百高手才能走到这里,你妄想洗净一切和萱儿重新开始,可你欠下的那些血债,你又要怎么偿还,且不说你在暗月阁的时候,灭了萱儿满门,杀人无数,就是今日这八百条人命,你生生世世都无法还清,像你这种杀人狂魔,又有什么资格活在世上,你又怎么能给萱儿未來!” 薛夜痕用力握紧了剑柄,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杀气。 萧清乾冷冷道:“薛夜痕,你罪行累累,草菅人命,今日不将你诛杀,朕便愧对这黎民百姓!”一挥手,又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只是此时,再面对这个黑衣男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了恐惧。 萧清乾沉声道:“不能活捉,便格杀勿论!” 第一刀砍在背上,他沒有动,第一枪刺在手臂上,他还是沒有动。 阿凌,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欢我滥杀无辜,不然你看我的眼神,怎么会那么冷漠,阿凌,我不动手,如果你能原谅我,今日,我便是死在这里,也无怨无悔, ------------ 第一四一章 最后一剑 伤口越來越多,身上的血越流越多,似乎能听到鲜血奔涌如山间清泉,薛夜痕的身体一软,跪在了地上。 该死,快还手啊!拓跋流澈气急,嘴里喃喃着只有傀儡虫才能感应到的咒语。 萧清乾的眼神忽然变得迷蒙,就算是萱儿看着你死在他面前也无动于衷,你还是要來送死吗?他忽然喊道:“住手!” 尹流圣的面色已经惨白,拉着叶凌萱的手,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阿凌,为什么你想不起他,你快说话啊!只要你说一句原谅,他就不会死了,阿凌,你快说话啊!” 叶凌萱茫然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尹流圣,不知说什么好,为什么要求我的原谅,难道他犯下的深重罪孽还能够饶恕吗? 尹流圣忽然跑到了萧清乾面前,大声道:“萧清乾,你闹够了沒有!” 萧清乾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却笑道:“尹流圣,看來你还真是旧情难忘啊!别忘了,当初是你先背叛他的,此刻又來充什么好人!” 尹流圣道:“当初背叛他,是因为我肩上的使命,如今暗月阁已覆,我本以为我找到了一个可以信任的明君,却不知,原來你才是我该背叛的人,萧清乾,我今日就与你断绝所有关系,我护世宗,今后与大邺,与朝廷,再无任何关联!” 萧清乾冷笑:“哈,尹流圣,你是想重建暗月阁吗?” 尹流圣看着他道:“我护世宗自建立起,便以护世救民为己任,若是世道昏庸,君王无道,护世宗自然会挺身而出,萧清乾,我今日便以宗主的名义起誓,从今以后,护世宗只为天下苍生而设,不会再被任何势力所利用!” 萧清乾眼中的悲痛一闪而逝,道:“尹流圣,你可想好了!” 尹流圣扶起薛夜痕,淡淡道:“我早已想好,萧清乾,你已经太让我失望了,当然,如果你怕护世宗会反了你,你也可以现在就将我杀掉!” 萧清乾忽然觉得一阵悲凉,这就是众叛亲离的下场吗? “小心!”忽听叶凌萱一声大喊,萧清乾回过神來,云吞已迎面而來,他堪堪转身躲过,右边手臂却被划出长长的口子,从肩膀一直蜿蜒到手腕。 “阁主!”尹流圣看到刺穿自己手臂的剑锋,一句话也说不出來,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的脑里,是不是只想着杀人。 眨眼之间,在潋滟宫的一幕又重新上演,只是这一次更加惨烈,鲜血喷溅,掉落的断肢如残花一般凋零一地。 拓跋雪樱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叶凌萱已低下头不住地干呕,好多的血,空气中的血腥味都快要让人窒息,看着在人群中厮杀的薛夜痕,叶凌萱忽然拔出了一名护卫手中的剑,飞身而出。 “萱儿,回來!”萧清乾大惊失色,却已來不及将她拉住。 薛夜痕在血色弥漫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带着凤冠霞帔,足以惊艳世人,是阿凌,我不能杀她,不能,薛夜痕收剑,大脑里在做着剧烈的争斗,不能杀她,她是我的阿凌。 眉头紧紧地蹙起,他拼命后退,直到冰凉的剑尖刺进了他的身体。 阿凌,伸出手去抚摸她苍白的脸颊,薛夜痕轻轻地笑了,最后一刻,他终于成功了。 “薛大哥,小心背后!”拓跋雪樱一个纵身,从背后抱住薛夜痕,为他挡住了一名侍卫的剑, ------------ 第一四二章 爱恨不知 “雪樱!”拓跋流澈和白浅离同时惊呼。 “雪樱!”却是萧清乾先抱住了拓跋雪樱瘫软的身体,着急道:“雪樱,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死的!” “薛大哥,呵呵……”拓跋雪樱费力地握住他满是鲜血的手臂,道:“这个牙印,还是我留给你的呢……看來我真是聪明啊!就知道有一天肯定会找不到你……咳咳,萧清乾,一开始就是你,对不对!” 萧清乾反握住她的手,道:“雪樱,对不起!” 拓跋雪樱笑笑,道:“沒什么?你不用抱歉……萧清乾,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真的……真的很开心……只可惜,我再也……再也看不到你了……” 萧清乾的心忽然难言地疼起來,他道:“不会的,雪樱,我不会让你死的,是我对不起你,至少你要让我补偿你!” “不,不必了……”她闭了眼睛,似要沉沉睡去:“如果有下辈子,萧清乾……我一定要嫁给你……薛大哥,是我……错了……” 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浮生一场,终究错得离谱。 “薛,,夜,,痕,!”当他的血再次流到她的手上,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來,抱着他哭泣:“薛夜痕,我想起來了,我都想起來了,薛夜痕,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薛夜痕只是轻轻笑了笑,便倒在她的怀里。 叶凌萱失声痛哭,他的好,他的坏,他的温柔,他的霸道,他的命令,他的乞求,有关他的一切一切,都在脑海里浮现。 萧清乾抱起拓跋雪樱,走到拓跋流澈身边,眼睛都沒有抬一下,冷冷道:“拓跋流澈,你是自行了断,还是要我取了你的性命!” 拓跋流澈吓得汗如雨下,一句话也说不出來,沒想到,他又输在萧清乾的手里,不,这一定出了什么问題,傀儡虫怎么会突然失效,他看向白浅离。 白浅离淡淡道:“你想的不错,是我动的手脚!” “你……”拓跋流澈忽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來,丝丝猩红沿着唇角流下,他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问:“为……为什么?” 白浅离看着他,表情慢慢冰冷:“流澈,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你亦无法想象,女人的恨,会有多可怕!” 萧清乾沒有再说一句话,径直离开,他知道,他什么也不需要再说了,白浅离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该怎么做。 白浅离喂他服下一粒药丸,道:“流澈,我不会再去找你,回到西菖后,好好做你的君上,不要再踏出西菖一步,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你,这颗还魂丹,至少可保你十年的寿命!” 拓跋流澈怔了一下,却抱紧了她道:“阿离,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白浅离轻叹:“太晚了,流澈,十年,已足够你忘了我!” “萧清乾,真相已经大白了,你还想做什么?”看着在桌前挑弄灯芯的男人,叶凌萱冷冷道。 萧清乾的面容瞬间被灯光照亮,然而褐色的瞳孔里依旧是黯淡一片,他转身淡淡道:“萱儿,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我自然要做该做的事情!” 叶凌萱不自觉地捂住了小腹,那里有她和薛夜痕爱的结晶,她道:“萧清乾,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 第一四三章 新婚之夜 萧清乾淡淡地“哦”了一声,却道:“可是萱儿,我不相信,这是你和他串通好來骗我的,对不对!” 叶凌萱变色道:“我为何要骗你!” 萧清乾慢慢走到她身边,道:“因为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因为你还想逃走!”用力捏住她的下颌,他脸上的伤痛显而易见:“你什么都想起來了,自然不会想再留在我的身边,可是?萱儿,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的,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东西,还沒有得不到的!” 叶凌萱躲避他的手,两人竟在新房中大打出手,一时之间,所有的东西都被掀翻在地上,红烛滚落一地,火花迸溅,瞬间熄灭。 萧清乾眼里的光也熄灭了,他停了手,冷冷道:“萱儿,你不要后悔!” 看着他摔门而去,叶凌萱还未來得及舒一口气,忽然想起了薛夜痕,不好,她急忙追了出去,还未触及到他的半片衣袂,半边身子却已经麻痹了。 萧清乾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冷冷笑道:“萱儿,这是你自找的!” 身体陷在柔软的床上,萧清乾欺身而上,按住了她犹自挣扎的双手,狠狠地吻了上去。 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叶凌萱的声音都在颤抖:“萧清乾,不要,我有孩子了,你不能这样对我,萧清乾,你听到了沒有……” 萧清乾却咬着她的耳垂道:“萱儿,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今夜,我要你变成我的人,我要你再也不能离开我,就算你有孩子,也只能是我们的!” 一阵奇异的酥麻传遍全身,叶凌萱的嗓音都已沙哑,奋力挣扎的双手被他紧紧地按在身侧,根本使不上力:“萧清乾,我沒有骗你,我真的有孩子了,我沒有骗你……” 萧清乾的脸上忽然有了愤怒,狠狠地咬上了她的脖子,留下丝丝缕缕的嫣红,他道:“萱儿,不要再让我想起那个人,否则我不会对你客气的,如果你还想让他活命的话,就不要忤逆我!” “萧清乾,求求你,放了我……”滚烫的泪不断地从眼里涌出,叶凌萱的话到最后都成了呓语。 再也无暇去顾及她说些什么?萧清乾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他只知道他要她,要她从今以后,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要她为他诞下皇子,接管这万世江山。 “萱儿,我不会再放开你!”粗暴地撕裂她的衣衫,萧清乾的手已经抚上她纤细的锁骨,慢慢下滑,舌头却还不肯离开,不断地在她的口里肆意挑逗。 萧清乾,我恨你,叶凌萱的心如刀割般疼痛,这样的羞辱让她生不如死,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手掌却只能软绵绵地拍上他的胸膛,沒有丝毫力度,而她自己却因为强力冲开穴道导致血气逆行,丹田疼痛不已。 萧清乾用手指轻拭她满脸的汗水,嘴角荡开阴冷的微笑:“萱儿,我早就说过,这点穴手法无人可解,你偏偏要这么伤害你自己,既然你这么不听话,那我只能用特殊方法來保护你了!” “你……萧清乾,不要!”叶凌萱拼命闪躲,却还是被他捉了双手锁在床头。 萧清乾慢慢道:“萱儿,我这是为你好!”他用手指轻叩手铐,笑道:“这下你运功也沒有用了!”他复俯下身,撬开她的双唇,长驱直入。 叶凌萱什么话也说不出來,只能用力握紧了双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萧清乾,以前或许看在你对我的情分上,我还能原谅你,但今夜之后,你,便是我叶凌萱的仇人。 萧清乾的身体已热得如火一般,但身下之人却还冷冰冰的,他皱了皱眉头,一路吻下去。 衣衫撕裂的声音在黑夜里如此诱人,叶凌萱紧咬牙关,抵制着萧清乾的亲吻和爱抚,她怎么能将自己给一个这样疯狂的男人,他已经疯了, ------------ 第一四四章 暴虐任情 情到深处,再难抑制,就算是被千人指,万人骂,他也不会再停下來,更不会后悔,这是他爱的女人,这是他唯一留住她的机会,就算盛情过后是无尽的仇恨,他也不会后悔。 “萱儿,我不信,你有了我的孩子后,还会忍心离开我!”萧清乾淡淡道。 叶凌萱看着他,眸子里的泪光在黑夜中竟闪烁如寒星,她一字一字道:“萧清乾,我不会有你的孩子,就算有,我也不会让他活下來,我会带着他,一起去死!” “哈哈……”萧清乾大笑,猛地冲入她的体内。 叶凌萱痛得差点昏厥过去,身体向上弓起想逃离这非人的折磨,可萧清乾一点也不给她逃离的机会,他反而握住了她的身体,冷冷道:“想要死,至少得先过了今夜!”猛地将她的身体按下,他开始了剧烈的运动。 痛,好痛,比任何一种痛都更明显地刺激着身体的痛觉,仿佛要将她撕成两半,嘴唇已经咬破,手腕也磨得鲜血淋漓,已经沒有力气,再做任何的反抗。 “薛……薛夜痕,救救我……”她在他的耳边微弱地吐气,说出的却是这个人的名字。 萧清乾眼中怒火丛烧,板正她的脸嘶吼道:“萱儿,你看清楚我是谁,这个时候你怎么能叫他的名字,我要惩罚你,我不会放过他的……”语无伦次,他已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感觉身下的冲击更甚,叶凌萱闭了眼,不再有任何的反应,任由他在自己的身上肆虐,身体渐渐虚脱,灵魂似乎快飞出肉体,叶凌萱觉得自己在黑暗中奔跑,沒有尽头。 忽然摸到手上的一片湿润,萧清乾怔了一下,并沒有停下,好像女人第一次都会这样的,看來孩子的事情,确实是他们在骗他。 脸上刚刚露出嘲讽的笑,却忽地僵硬,不对,为什么会流这么多的血,连身下的被子都已濡湿,他低头一看,脸色瞬间刷白。 整个床都已被鲜血浸泡,还有血不断地流出來,触目惊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叶凌萱自黑暗中醒过來的时候,房间里已点燃了蜡烛,天还未亮,为何今夜这般漫长。 手铐已经解开,手臂也被包扎好,叶凌萱看看自己身上盖好的被子,满心疑惑却什么都说不出來,嗓子沙哑,连手指也动不了,浑身都疼,像是从高处摔在地上,疼到骨头里。 萧清乾坐在桌边,脸色平静得有些阴沉。 “萧……”叶凌萱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萧清乾侧脸看她,目光却是谁也猜不透的,好像在愤怒中,还有深深的哀伤。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薛夜痕出事了,这是叶凌萱的第一反应。 这时,萧清乾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不会再來打扰你!” 什么?她有沒有听错,他愿意放过她了吗?叶凌萱闭上眼睛,可是?我却不会再原谅你。 翌日,圣旨下,贵妃叶氏,不守宫规,欺凌仪嫔,目无法纪,将其打入冷宫,以儆效尤。 可是时隔不久,刘氏一族便因意图谋反之罪被满门抄斩,太医院一干太医亦被牵连,判斩立决。 但是这些,已与叶凌萱毫无关系,她只知道,自己的孩子沒有了,她和薛夜痕相爱的证据就这样消失了,她不能相信,亦不敢相信, ------------ 第一四五章 悲兮叹兮 所以当萧清乾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她像寻常女人一般对他又打又闹,那一刻,她所有的伪装尽数退去,她不过是个很多年前就该死的孤儿,她不过是个只求被人真心相待的女子,如果可以选择,六年前她不想卷入江湖仇杀,六年后她不想成为所有人争夺的玩偶。 她只想过自己的生活,只是这样而已。 那一夜,满脸泪痕的她在萧清乾的怀里入睡,在梦里她回到了她八岁的时候,那时大雪纷飞,她在雪中奔跑,回头对年轻的妇人道:“娘亲,萱儿以后一定要像这雪花一样,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间飞舞!” 妇人微笑道:“不,我的萱儿应该像鸟一样,自己有翅膀,可以飞到想去的地方!” 对啊!要像鸟一样,有自己的翅膀,不必借助风的力量,可这天下之大,我想要去的地方,又在哪里,娘亲,你能不能告诉萱儿。 听着叶凌萱的呓语,萧清乾的心狠狠地疼了起來,想起六年前她在自己怀里的样子,虽稚嫩却不失刚强,但如今呢?除了憔悴便是绝望,从前的玄凌去哪里了,那个不卑不亢,坚韧果敢的玄凌,还会再回來吗? 萱儿,我想,我已经不配再说任何爱你的话了,或许,我对你根本就不是爱,只是一种占有,一种索取,我根本比不上薛夜痕,从前就比不上,以后更沒有可能,其实我早就明白了,只是我不甘心,可是折磨你,却让我的痛苦更甚,我从沒想过要伤害你的孩子,他却因我而死。 我不想再看你这样消瘦下去,我不想让你的生命结束在我的手里,你应该做一只鸟儿,去自由自在地飞翔。 如果离开我,能让你变回从前的样子,萱儿,我愿意放你走。 第二日,大雨倾盆,浓密的雨点敲击在冷宫破碎的砖瓦上,更添凄凉萧索。 叶凌萱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壶酒,轻轻一笑,萧清乾,你最终还是厌烦了我。 萧清乾淡淡道:“萱儿,既然你不想留在这里,我也就不再强求,这天下有那么多的女人,可带给我伤痛的,也只有你,与其让伤口一直溃烂流血,不如彻底割除让它结痂,这是鹤顶红,它的作用你应该明白!” 他端起酒杯递给她,她却沒有接,而是拿起酒壶一下子灌了进去。 “鹤顶红是吗?”叶凌萱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却很灿烂:“萧清乾,我很高兴,你终于明白了!”感到胸腹一阵难言的绞痛,她犹自从容道:“只是请你帮我转告薛夜痕,要他好好活下來,就算是……”她的手一抖,酒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就算是我和他的孩子都不在了……他也要好好活着……告诉他……” 萧清乾伸手挽住她滑落的躯体,颤抖着点了点头。 耳边雨声轰鸣,像是又回到了那一日,她离开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大雨,她闭上眼听隆隆的雨声,浑身的温度在一点点地抽离。 原來,那些日子一直在我耳边呜咽的,是你。 “对……不……起……” “萱儿!”萧清乾失声大喊,随即抱紧了她的身体,再也不想松开。 惊天的巨雷在头顶炸开,萧清乾急忙捂住了叶凌萱的耳朵,却又在下一秒茫然失措,她听不到了,不是吗? 冰冷雨水中,白衣女子凝眸伫立,任凭雨水浇淋,眼中是浓重得化不开的白雾。 萧清乾,叶凌萱解脱了,她可以重新开始她的生活了,那你呢?你什么时候才能将自己解脱。 翌日。 敬宣帝称珍贵妃身体不适,已暴毙于冷宫,以贵妃礼制葬入太陵。 阴暗天牢里,从窗外投入的一点光芒照在萧清乾的脸上,面无表情如一尊雕塑,看不出喜悲,他看着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男子,淡淡道:“萱儿已饮下鹤顶红,今日,便是她入殓的日子,你要不要再见她最后一面!” 薛夜痕用手撑着阴冷的墙站起來,看着眼前悲喜不辨的男子,轻轻笑道:“可以吗?你几时变得这么好心了!” 萧清乾的目光忽地瞥向他,竟带着无尽的哀痛:“薛夜痕,我不知道,她有了你的孩子……” 薛夜痕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唇角不住地溢出鲜血:“萧清乾,如果生命能重來一次,六年前,我一定会杀了她!” 萧清乾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道:“或许该死的,是十六年前的我!” 薛夜痕剧烈地咳嗽着,道:“我终究是她的劫数!” 萧清乾静默半晌,终于道:“其实,她不属于我们任何人,她说,她想像鸟儿一样自由自在地飞翔,可以去她想去的地方!” 薛夜痕的泪无声滑落,我懂了,阿凌,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我错了,你只属于你自己,从今以后,你就真的自由了,天上人间,我不会再去打扰你。 最后抚摸了她毫无生气的容颜,他想起师父燎祭的话:“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难,就烧了这张符咒!” 他从怀里掏出早已鲜血浸染的黄色纸张,指尖拈起一朵火焰。 只是一瞬间,大火便将他吞噬,他唇角漾起莲花般的微笑。 快得來萧清乾都沒有看清,更沒有办法施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化为灰烬。 一代霸主,结局竟是这样。 大邺二年,册封白氏为皇后,赐号纯德;封西菖国公主拓跋氏为贵妃,赐号为欣,野史载,大邺王朝的开国皇帝萧清乾一生只宠爱此二人,不立新人。 ------------ 番外之玉人何处教吹箫1 呵呵,大家好啊!我现在可能已经在家里了。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网。当时教官说玄烟和玄清的故事有些多余,其实我只是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而已。玄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她对玄清的爱却是让我感动的。因为不能在正文中交代,怕扰乱了主线,所以就单独成篇,放在这里啦! 她还记得八年前的扬州河畔,护花桥头。那是四月仲春,夜风微凉,漫天杨花如雪纷纷,在月光的照耀下恍如仙子羽衣散落的光芒。 河畔临香楼,夜夜笙歌,美人如玉,灯光旖旎,宛若人间仙境。其实,玉金龙的临香楼也与仙境无异。这里的每一名女子都是他亲自挑选,亲自**的。从孩童到成熟的妇人,各个风姿无限。或冰清玉洁,或妖冶放荡。而廖风烟却不属于任何一种。 她眉清目秀,冰肌玉骨,却因自小的贫困生活略显瘦弱,但纤细的手指却隐藏着令人惊异的力量。 跟她一起被买来的女孩都躲在房间角落里瑟瑟发抖甚至放声大哭时,她只是将头埋进膝盖,一句话也没有说。 从她知道自己被父母卖了以后,她的眼中便多了分凌厉,少了分惊恐。或许她是恨自己的父母的,但如今她已将这份恨转换成一种欲望。若她生于富贵之家,若她有万千权势,又怎么会有这样身不由己的生活?现在已没有人能救自己,她唯有自救。 门“吱呀”一声开了,大片的阳光倾泻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许多女孩尖叫着捂住了眼睛,并拼命蜷缩着身子向后退。 玉金龙左手拿着一只翡翠鼻烟壶,施施然走进来,目光精锐如在沙漠里淘金。他右手一挥,两命彪形大汉立即走上前,将女孩一个个拉起来,令她们靠着墙站好。 玉金龙一个个看过去,并不时板起女孩的下巴。女孩们都拼命反抗,泪水流了满脸。显然,他皱起的眉头表示他对这批货色并不十分满意,忽然,有一个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女孩并无特别之处,只是长的比别的女孩稍微清秀了一点,但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使她看起来面黄肌瘦,这样一来,她甚至还不如别人。但她的一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感情让他满意。不仅有恐惧,有的更多的是倔强及不甘。 廖风烟看着这个发福的男人一步步走近她,她紧咬着牙以抵抗自己想要逃避的目光,迎着他看过去。 男子捏起她的下巴,她强忍着疼痛,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直到男子的眼中有了笑意,道:“这丫头,能吃苦,就是她了。” 他松开手,她的脚一软,差点跪倒在他的面前。但心里却泛起一丝笑:风烟,第一步你终于成功地走了出去。 之后,便是无尽的**与折磨,她已不知道自己被关在那些密室里有多久了。玉金龙外表光鲜,但私下里竟是一个心里扭曲的变态。他将对一个女子的愤恨全部都发泄在他挑选的女孩身上。风烟被他折磨的死去活来,这样痛苦的日子,已与地狱无异。 然而,他却从来没要过她。因为他说,女孩的初夜总是特别值钱。 明日,便是她被贩卖初夜的日子。经过那么久的训练,她可以当之无愧地成为临香楼的花魁。虽不足以倾国倾城,但亦是国色天香,且她身上那种冷艳又不失较弱的气质,可叫世间多数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之神魂颠倒。 玉金龙自然很满足自己的杰作,为了明天的竞标,他不惜血本地夸大了宣传。功夫不负有心人,帝都全国首富万家的公子万凉祀也来了兴趣。早就听闻万家公子一掷千金只为买帝都第一名妓的一只破履,明日出价必不会少。 月上柳梢头,风烟疲惫地结束了楼下的笙歌曼舞,回到房间推开窗户想放松一下。带着湿润气息的夜风轻柔地抚上她的脸庞,身体瞬间松弛下来。靠着窗子站了一会儿,猛然瞥见不远处护花桥头,一人独立,银衣若月光洒落。烟水朦胧,惟他的轮廓清晰的毫发毕现。他正吹一管长笛,碧玉笛身竟隐隐发光,神秘且清幽。 楼中丝竹弦乐不停,但她的耳里,此时只有这幽幽的笛声,充斥脑海心房。她的目光忽地亮了起来,转身便往楼下跑。 笛声忽顿,她已站在他的身后。他的听觉似乎较常人更加灵敏,她自以为脚步够轻,却还是惊扰到了他。 银衣少年转过身来,看着面色微红的廖风烟,微微笑道:“夜深风凉,姑娘为何孤身在此?” 廖风烟低下头,忽又抬头看着他道:“凤求凰?你刚才吹的是凤求凰吗?” 银衣少年点头,嘴角一丝玩味。 廖风烟道:“你吹的比我听过的任何人吹的都好听!”她又红了脸,道:“我会跳这支舞,我跳给你看。” 她忽然有些后悔没有穿那件玉金龙为她量身订做的凤凰叠纱舞衣,不然的话,今夜的她,一定会如九天之凤,惊艳了这无边月色。 少年仍是微笑,目光中尽是平和。他轻轻吹起笛声,和着她的舞步。她无疑是他见过的将这支舞跳的最好的人,月光倾泻,她似骄傲凤凰,挥动羽翼,凌风欲飞。 舞毕,她微喘,额前汗珠晶晶亮亮,她道:“我叫廖风烟,你呢?” 少年道:“杭州知府上官琼老爷的随从,玄清。” 廖风烟的眼睛已笑成了月牙,她还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自己这样的身份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如皇帝一般高贵。她见过的男人们,哪一个不是拼了命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恨不能把自己说成的皇帝的老子。这样率真的人,倒是第一次见。 她吃吃一笑,道:“玄清,你真可爱。” 玄清一愣,仍是笑笑。 廖风烟忽然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一吻,红着脸道:“玄清,我喜欢你。明天,一定要来临香楼找我,我会等你的。”说完她指指灯光璀璨的临香楼,道:“我等你,你一定要来啊!”她娇笑着跑开,宛若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 玄清望着她的背影,收敛了笑容,目光中再无色彩。 ------------ 番外之玉人何处教吹箫2 翌日的临香楼,自然是张灯结彩,宾客满堂。 玉金龙坐在二楼上,看着下面的王公贵胄,富商大贾们源源不断地涌进来,坐满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油光满面的脸色愈加红润起来。上一年的花魁牡丹初夜便被卖到了八万两白银,此次的风嫣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卖到二十万两应该不成问题。 这些有钱人,平时无处显摆,也只有在这时候才能互攀财富。而男人们,在美色的诱惑下更是毫无抵抗之力。 此时,廖风烟立在闺阁的窗边,望着人潮涌动的大街,目光片刻不停地在搜寻那道银白的身影。可是直到妈妈来催了几次,她都没有等到他。 不甘地坐在梳妆台前,任凭丫鬟七手八脚地为她上妆。不知何时,玉金龙已缓步踱到了她的身后,厚重的手掌按在她的肩膀上。 她面上涌起一阵厌恶,却没有勇气将那只手推开。这只手带给她的折磨已使她极度恐惧。若不是为了早日逃离这里,她也不会轻易答应去贩卖自己的除夜。 玉金龙俯在她的耳边笑道:“小宝贝,今天可要好好表现啊。在座的都腰缠万贯,若有一个看上你,你以后便可飞黄腾达了。” 呼出的热气喷在颈间,让她感到莫名的战栗。她鼓起勇气,问:“那我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 玉金龙面色一沉,随即阴险笑道:“这怎么可能呢?今天卖的不过是你的除夜而已。除非有人肯为你赎身,否则你永远都别想离开这里。不过,我倒是想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出一千万两银子为你赎身。” “你……”苍白的手指抓紧了梳妆台的边缘,涂着蔻丹的指尖如血欲滴。 玉金龙冷笑:“你爹娘既已把你卖给了我,你便永远都是我的人。若你再想着逃跑,那么,我的手段你也知道 ”他没有再说下去,也不用再说下去,女孩的眼神已变的绝望。 “小宝贝,高兴点。”玉金龙道:“今日你便是所有人的公主,尽情地挑选吧!总会令你满意的。记得盯紧万凉祀 ”还还未说完,便有人来报说是万公子有事来不了了。 “发生了什么事?”玉金龙皱起了眉头,不是说好了吗? “听说是被暗月阁的人给盯上了……”来人俯在玉金龙的耳边说了半天。 廖风烟并无心去听,本以为可以就此摆脱魔窟,却不想这只是个开始。这一刻,她急切地希望有人可以来解救她于苦海之中。脑海里不禁浮起昨夜少年淡淡的微笑,他只是那样站着,便能给她一种安定的力量。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给她这样的感觉,仿佛只是一眼,便烙印在了她的灵魂里。她抚着头上的发簪,却又苦笑。自己真的是妄想了,他不过是个知府的随从,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银子来帮自己赎身? 穿戴完毕后她在妈妈的搀扶下出了房间,站在帘子后观看楼下众人。妈妈的手指不停地晃来晃去,吐沫横飞地为她介绍这位是哪家的公子,那位是哪方的富豪。 但她却一点也没有听进去,目光急切地寻找着那个飘逸的身影。不求他能为她做些什么?现在她只想看到他,想知道他的心中也有自己,就足够了。一遍,两遍,她几乎将每个人都看了三四遍,却还是没有找到他。 她的目光变的昏暗,却在此时听见了妈妈喊她:“风烟,风烟,快看,万家的公子也来了!” 廖风烟惊了一下,刚才似乎听见了他不来的消息,怎么现在又出现了?她朝那个人看了一眼,不过二四十、五岁的模样,一双挑花眼,苏锦衣料在灯光下如水波流转。他轻摇折扇,看似风流倜傥,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万凉祀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正想着,她便被妈妈给推了出去。站在铺满花瓣的台上,她一袭雪白纱裙,恍若天之圣女。有丫鬟洒下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她的身上,更衬得她妩媚鲜艳。 今天,她穿了凤凰叠纱裙,跳一支凤求凰。在座百人,却没有她真正想跳给他看的人。她的眉眼间不觉带了感伤,但这感伤却使得她更加楚楚动人。舞未完,已有人鼓掌,全场立刻骚动起来,喊价声也此起彼伏:“八千两!”:“一万两!”“一万两千两!” 玉金龙品着茶,喜笑颜开。 “三十万两白银外加三颗南海夜明珠!”一个声音盖过众人,现场瞬间安静,人们举目望向喊价之人。 只见万凉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张开折扇慢慢摇着。身边的随从已捧出三只镂金木匣,匣中三只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晶莹剔透。他笑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刚才风烟姑娘一支凤求凰果真是惊艳动人,如天女下凡。只望这些凡尘俗物不会玷污了姑娘的双目。” 廖风烟尚未开口,便见一个黑衣人从门外跃进,持剑直直刺向万凉祀。而万凉祀却仿佛无知无觉,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她惊呼:“有刺客!” 万凉祀眼神一紧,举扇向身后格挡。只听“哧――”的一声,锦缎扇面被挑开一条大口子。黑衣人的剑势不减,一直下劈,欲将他的手砍成两半。万凉祀抛掉扇子,一拍手,立即有几十个人自人群中跃出,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万凉祀冷笑:“想必你就是暗月阁的杀手吧?想杀了我夺取万家的家财,你们也未免太天真了些。我父亲与八大门派已签订好的支援书根本就不在我的手中,你真是找错了人了。” 黑衣人不说话,只是眼神越发冷冽。看来万凉祀已得知了他的计划。纵然如此,他也要亲手取下他的首级回去复命。没有万凉祀,万山侯必无心再与八大门派联盟进攻暗月阁。 ------------ 番外之玉人何处教吹箫3 黑衣人不说话,只是眼神越发冷冽。看来万凉祀已得知了他的计划。纵然如此,他也要亲手取下他的首级回去复命。没有万凉祀,万山侯必无心再与八大门派联盟进攻暗月阁。 他举剑,剑光清寒,看的廖风烟心里一阵发毛。 显然,事情的发展也出乎了玉金龙的预料,不过他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个万凉祀当然不是真的。 一阵厮杀展开,血肉横飞,四下的宾客早已被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转眼间高朋满座的大堂便只剩下几具尸体和未倒下的人。 廖风烟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起来。 黑衣人目光如冰,手中的剑刺穿一个人的胸膛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剑拔出,**喷溅如泉。 万凉祀的神色已有些紧张,收了扇,紧紧握在手中,连指节都已发白。没想到这个杀手这么强,公子派给他的人根本不堪一击。他一边盯着杀手,一边已握上了袖中的暗器。 黑衣人听到风声,侧身闪过了背后的暗器,却被一个人以刀划破衣袖,一截碧玉长笛掉了出来。 玄清!廖风烟吃了一惊,心里忽然升起些微的欣喜。他终究是来了,虽是以这样的方式,虽明知不是为了她,可此刻,她只觉得只要能再见到他,便是上天给她的最大的恩赐。 一阵衣袂带风声,万凉祀发出的暗器竟全部被玄清的衣袖卷走,利剑已指在他的吼间。**喷涌,一颗带血的头颅被玄清提在手里。此刻,他才觉出肩上一片麻木,想必还是中了暗器。 他转身欲走,廖风烟跑到他面前,哀求道:“求求你,带我走!” 玄清的目光无一丝波澜,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廖风烟的嘴角绽开牡丹一样的微笑。 “老板,就这样放他们走吗?”宋至问。 玉金龙笑着,笑容里有无限玄机,道:“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宋至,你去联系一下万公子,就说风烟依旧是他的,让他放心来取。” 时至傍晚,骏马已奔出了扬州城,在一条溪水边停下。 玄清脱下一身黑色劲装,将染了血的包着万凉祀的头颅的包袱又包了几下,才在水边坐下,开始清理肩膀上的伤口。 一枚菱形飞镖几乎已全部没入肉中,没有血流出,但周围的血肉已经发黑。还好不是见血封喉的毒,再加上他来之前就服了解毒丹,暂时将毒性压制了下来。 廖风烟看着他肩上的伤,眉头微蹙,道:“玄清,疼吗?” 玄清淡淡道:“不疼,可能是被毒性麻痹了。”他单手撕裂衣衫,将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放在地上,而后拿起剑在水中清洗。 廖风烟已看出了他的意图,颤抖道:“你……你要……” 玄清道:“不把坏肉割除,这毒便拔除不了。” “可是……”廖风烟还未说完就捂住了嘴,看着他将剑尖刺进伤口里,灵活地挑出毒镖,剜掉黑色腐肉,伤口立即有**流出来。 玄清脸色苍白,额上也有大片汗珠滑落。他拿起药,深吸一口气倒在伤口上。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粗重的喘息从唇间溢出。 廖风烟咬住了嘴唇,强作镇定,撕下自己衣裙一角,为他包扎伤口。 “谢谢。”玄清的声音有些低沉。 包扎完伤口,廖风烟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她疲惫地往地上一躺,躺在草坪上,道:“玄清,你真叫我心疼。” 玄清笑笑,道:“杀手的命,本该如此。” 廖风烟闭了眼,看到夕阳的余晖在她的眼皮上投下浓重的血色。吐出口气,道:“可是?玄清,你知道吗?你杀的人,并不是万凉祀。” 玄清并没有太多诧异,道:“或许我已想到,万凉祀的武功还没有差到要以暗器袭击人的地步。不过这样也好,万凉祀以为他的计谋得逞,必定会放心走动,我只需循着他的踪迹即可。” 廖风烟想了想,道:“可你这样打草惊蛇,以后要找他说不定更加困难。” 玄清点头,没有说话。 廖风烟忽然想起了玉金龙的话,坐起来看着他道:“玄清,我可以帮你。” 玄清看着她道:“今天是你的……”他没有将话说完,但廖风烟的脸已红了。他转瞬明白了她的意思,冷冷道:“我还没有无能到需要你做那样的牺牲。” “玄清,我没有关系的……”风烟急着争辩,声音却又低了下来。“说不定就算不是为你,终有一天我也会走上这条路的。” 玄清冷冷道:“但你不能为我,这是一个杀手的尊严,更是一个男人的尊严。” 廖风烟不敢看他冷若冰霜的脸,只是将笛子还给他,道:“玄清,你还可以为我吹一曲《凤求凰》吗?” 半月初升,河边升起微白雾霭。 一觉醒来,身边已然没人。玄清踉跄地站起来,回想起昨夜风烟以石头打晕了自己。他只能在倒下之前看清她的一双眼,决绝而又悲伤。 她驾马狂奔,恍如飞蛾奔赴盛大的火焰般壮丽。 ------------ 番外之玉人何处教吹箫4 她驾马狂奔,恍如飞蛾奔赴盛大的火焰般壮丽。 玉金龙对她的回来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她的解释虽苍白无力但也没有关系。情窦初开的女孩总是希望有一天一个英雄侠士从天而降在她的面前,带上自己御马天涯,从此双宿双飞。 可是大多数人都只看到了故事的美好开始,却不曾想过光环之下的晦涩才是真正的生活。她说她无法忍受与他风餐露宿,更无法忍受时时呼吸着他身上的血腥气息。她终于明白,她想要的,地位,宠爱,财富,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 她说她不会再想离开,这个世界,是那么残忍。 玉金龙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廖风烟的初夜,价值万凉祀的万两白银。可是他没有想到,第二日见到的却是倒在血泊中没有头颅的万凉祀的尸首。 廖风烟坐在旁边,目光呆滞,已干涸了血迹的刀子躺在她的脚下。她抱着双膝,仿佛失去了生气。 万凉祀的暴毙,且是死在廖风烟的手中。这件事玉金龙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了。公差带走了廖风烟,没有过多的审讯,她供认了所有的事实,被判斩立决。 她在牢里没有呆很久。奇怪的是,面对着死亡,她竟没有感到特别的惊慌。她倚着阴冷的墙壁坐着,满心平静,回想着银衣少年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 如今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再见他最后一面。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必让他见到自己狼狈至此的模样,不必让他为了自己而心怀愧疚。 从第一次见他在月下吹笛,从他拉着自己跃上马背挥鞭疾驰,从夕阳里他拒绝自己时的坚毅,她就知道,自己这一生,注定为他而沦陷。 能为自己爱的人而牺牲,也是一种幸福吧。 彼时的她如此透彻,只是一旦拥有了某种东西,便会害怕失去,便会想拼尽所有抓紧它,不让它从指缝溜走。若干年后,苦苦挣扎于执念的风烟,终是忘了自己当时的模样了。 上到刑场那一刻,廖风烟的脸色依旧是平静的。环顾四周,尽是陌生而厌恶的表情,没有日夜思念的温柔面孔。她闭上眼,泪水终于滚落下来。 “后悔吗?”廖风烟听见有人问自己,是个低沉的男声,朦胧而遥远。她以为是自己幻觉,便用力摇头。 男人大笑了几声:“清儿果然没有看错人!”接着,她感到身上的束缚被松开,一名面色沉毅的中年男子抱着她凌空而起。脚下,是纷飞的血花。 刹血双刀一出,自然血流成河。这名男子便是暗月阁下赤血门门主蓝陇。因玄清在回阁途中遭遇仇家伏击受了重伤,才恳求他去救风烟。 蓝陇向来重情重义,今日见到风烟一介柔弱女子竟如此英勇无畏,当知道万凉祀是她杀的之后更是青眼有加,直接向阁主请求,将她收入赤血门下,由他亲自**。 再次重逢恍若隔了一生一世,她激动地抱住玄清尚未痊愈的身体,泪水无声地浸湿了的他的肩头。 当年护花桥头相遇,她便知,直接一世飘零的宿命终于走到了尽头。她不再使那个任人蹂躏的雏菊,她要成为傲人的凤凰。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很久以后她回到扬州,却发现那座桥早已在一次洪水中坍塌,只剩残垣断壁。 曾经他在此处教她吹笛,她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而今却连一个乐谱都记不得。她只记得那夜月色明媚,空中有淡淡杨花飞舞。笛声悠扬,她为他舞一支《凤求凰》。 洁白的影子浮在水面上,恍若九天仙子。 他们的过往,也像这影子般,只能浮在水里,永远定格不了。 她忘不了他最后对她说的话:“玄烟,我多希望,从来都没有遇见你。” 我多希望,没有遇见你。 ------------ 番外之道是无情却有情1 五年前,魔王弓徐墨染尚未名满天下,却也小有名气。 为寻传说中的独角兽脊骨打造一把真正的王者之弓,他不远千里赶赴川蜀,在鸢尾花盛开的山坡上,遇见了一个如梦幻般的少女。 她穿着不知什么民族的服饰,身上的银饰在阳光下光芒璀璨。**着胳膊和小腿,嫩白如藕。十六只小铃铛用红绳系在手腕和脚脖上,声音清脆悦耳。 有清澈小溪从山谷间汩汩流出,她正站在溪水中,用手指挑逗着盘在手腕上的一条线蛇。 她的笑容明媚而单纯,令漫山的鸢尾都失了颜色。 徐墨染的心在那一刻被她的笑容打动,刚向前走了几步,只见一条红绳飞了过来,咬住了他的手腕。他一句话都未来得及说出,便跃进溪水里。 少女急急地召回线蛇,扔进背后的竹篓里,一边检查他的伤口一边骂道:“阿绳,你的脾气也太不好了,干吗老是咬人?你再这样,下次我就不带你出来了。” 刚才还凶狠凌厉的线蛇此刻缩在竹篓里,连头也不敢抬。 少女笑了笑:“这才乖嘛!” 她掏出一粒药丸塞进徐墨染的嘴里,又俯下头为他吸出蛇毒。铃铛泠泠作响,她吐出嘴里的黑血,用溪水漱了漱口,才指着在竹篓里游走的线蛇嗔怪道:“还好我百毒不侵,要不早让你给毒死了,看你下次还冲动!” “明晗,你在干什么?”一个温煦如春风的声音飘忽而来。 明晗跳起来笑道:“寂天哥哥!” 只见远处一名身着暗红色长袍的少年缓缓而来,他的行动虽慢,速度却一点也不减。仿佛漂浮在空中,眨眼间便来到了明晗的身边,身后的草坪竟没有一丝被踩踏的迹象。 “这是谁?”寂天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少年,眉间一丝戒备。“中原人?” 明晗急忙道:“寂天哥哥,他刚刚被阿绳咬了,我……” 寂天的眼神有些冰冷,道:“明晗,我知你心软,但你别忘了,谁是我们的敌人。族中的疫病眼见有扩张之势,想必又是那可恶的中原皇帝干的好事!我已准备前去帝都和朝廷交涉,我与族中的长老已经商议过,我走后,这祭司之职,便由你来担任。” “啊!我?”明晗连连摆手,铃铛哗哗作响。“我不行的,我怕……” 寂天温柔地环住她的腰,注视着她水灵灵的眸子,道:“明晗,你是拥有纯正哈麻血统的人,这个祭司之位本该你来做,我只是暂时代替。现在你已经长大了,该去担当这份责任了。我相信你。” 似乎被他的眼神打动,明晗鼓起勇气道:“那寂天哥哥,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我和全族的人都等着你,也只有你,才能庇护我们。” “放心。”寂天在她的睫毛上一吻:“我们回去吧。” “那他呢?”明晗不忘还在昏迷的徐墨染。 寂天的眼中一丝锐利闪过,随即笑道:“救人救到底吧。” 徐墨染醒来已是三天后,在一个竹楼里,两位少女听到动静后马上走了进来,右手贴在胸前向他行礼。 徐墨染抓抓脑袋,问:“这是哪里?你们又是谁?” 一名少女用生硬的汉语道:“尊贵的客人,您是被我们祭司大人带回来的。您的伤已无碍,大人说您随时可以离开。” 徐墨染起身穿好靴子,忽然想起在溪边见到的少女,不觉心头一热,比划了半天,另一名少女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掩嘴笑道:“客人,您是要找明晗祭司吗?” “明晗……祭司?”还未等徐墨染发问,一个人已走了进来。 她与初见那天全然不同,一袭淡青长袍,长发如瀑,亮如黑绸。额前一颗红色玛瑙石,在光洁的额头上如血般鲜艳。如今这样的装扮,全然不见那日的青涩,只有那明媚的笑容不曾改变。 ------------ 番外之道是无情却有情2 徐墨染一喜,道:“明晗!” 明晗灿烂一笑,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那你叫什么呢?” “徐墨染。”自以为豪情洒脱的翩翩少年此刻竟有些红了脸,再抬起头看那清秀的脸庞,只觉得心里一朵花正急速绽放,花苞裂开的声音充斥了胸膛。 明晗被他的目光看得羞起来,玩弄着垂到腰际的长发,道:“阿染,你想要留下来吗?” 徐墨染正要点头,却忽然从她淡青色的长袍上看到一大片血晕染开来,映红了他的眼睛。他在血光中,看到自己的家被大火吞噬,他的父母倒在血泊中无声无息。他的脸色迅速苍白,捂着眼睛道:“不……不要……” 明晗脸上的光彩瞬间黯淡:“那好,阿染,你何时走,我去送你。” 徐墨染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心头的惊悸犹未退去。 不管刚才的景象意味着什么?他都必须赶回家去确认他们的安全。可是明晗,我舍不得你。 想了想,他追了上去,他要向她保证,他一定会回来的。 明晗的笑容澄澈如水晶,她搂着他的脖子道:“阿染,这是你说的,一定会回来的。如果敢骗我,我就让阿绳好好照顾你。” 竹篓,阿绳配合地张开了嘴,吐出红红的毒信。 远处,寂天背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住,嘴角有一丝阴冷的笑:明晗是我的,谁也不可以将她带走。而他也知道,徐墨染绝不是自己的对手。自己刚刚只是施了小小的障眼法,便将他吓成了这个样子。那么噬魂蛊,更会让他生不如死。 当明晗满怀喜悦地为他们的未来勾勒时,却听到族人急报,徐墨染如疯魔一般杀伤了不少族人后潜逃,不知所踪。 那一刻,她的指甲嵌进肉里。 寂天走进来,看着强忍悲痛的她,淡淡道:“明晗,这就是狠毒的中原人,你本不该对他有所期望。” 明晗不说话,只是抱紧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哭泣。 寂天抚摸着她的头发,道:“明晗,答应我,永远也不要离开这里,外面的世界不属于我们哈麻族。你是我们的希望,你要好好活着。” 温煦的面容后是冰冷的刀锋,这刀尖,对准的不仅是徐墨染,更是整个中原 徐墨染离开后不久,中原武林便发生了一件耸人听闻的惨案。栾川魔王弓上下八十余人,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手段残忍,但更令人震惊的是,杀死他们的不是仇家,而是徐墨染,魔王弓徐超的独生子! 传闻中,浑身被**浸染的徐墨染站在遍地的尸体中,面目狰狞,双眼冒出可怖的红光,宛如地狱里嗜血的修罗。 已有人怀疑,他真的是用独角兽的脊骨制成了一把旷世魔弓,由此而丧心病狂,嗜杀成性。 千里之外的明晗透过秘术燃镜看到了那场屠戮后的惨状,再也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推开要扶她的侍女 ,她发了疯一般往外冲。 她不相信这一切,不相信那个乖巧的少年竟是个杀人魔鬼。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她想赶快找到他,将一切都问清楚。 不顾众人的阻拦,但在踏出寨门的那一刻她又犹豫了。全族的兴衰都系在她一人身上,她不能为了自己的儿女私情便将千百人的性命抛诸脑后。况且,这也是寂天哥哥对她的厚望。 她忽然蹲下来痛哭:“寂天哥哥,我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寂天也不能。因他与朝廷的谈判破裂,他铤而走险刺杀崇原帝,没想到被藏于暗处的暗月阁看破。他精心布下的阵法被一个叫司曜的人化解,他被逼跳崖自尽。但司曜也被伤的不轻,从此病入膏肓。 他当然不会想到朝廷与江湖门派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非暗月阁,他早已杀了崇原帝。 明晗没有等来寂天,却等来他已死的噩耗。因为他的命盘已不再转动,象征他生命的星象也在夜里坠落。她怕极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终于有一天,她离开山寨,去寻找真相。 一直在暗自窥伺的朝廷爪牙与先前的仇敌,便伺机攻入,屠戮了整个村子。 此时的徐墨染也如行尸走肉一般。他不相信是自己杀死了自己的亲人,但那真实而血腥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地在梦里重现,那满手滑腻的**让他忍不住呕吐。 ------------ 番外之道是无情却有情3 他变得疯癫,如乞丐一般终日游荡。直到那一日碰见了一名男子。男子的身体不太好,一直咳嗽着,宽大的斗篷遮住了他的脸和身体,只露出一双眼睛,温和而明亮。 他将他从泥泞里拉起来,告诉他一切不过是场梦,梦醒了就好了。他说人这一生,谁不是活在梦里?既然不真实,又何必在乎已失去的?而对于你,不过是一场梦醒了,又开始下一场而已。 徐墨染沉默,而后以一种满不在乎的口吻道:“你是谁?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男子微微一笑,道:“我是暗月阁九天门门主司曜,而我真正的身份,却是个解梦人。我可以解开你所有的疑点,包括你最不想承认的问题。” 一句话便戳到了他的痛处,徐墨染扭头就走,道:“我不需要!” 司曜并不追,声音淡淡传来:“难道你要这样过一辈子吗?你曾经给过一个女孩什么样的承诺你忘了吗?” 徐墨染骤然止步,明晗,他当然不会忘了她。只是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又有何颜面再去见她? “你已经错过了一次,不要再错过第二次。或许见到她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他回头看着司曜,而司曜也猜出了他心中所想,道:“你很快便会见到她。”刚刚要走,徐墨染一阵风似的跑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低下头窘迫道:“你能不能……借我些钱……” 司曜笑了笑,将一包银两放在他的手中。 “多谢!”徐墨染转身便跑:“我会还给你的!” 司曜望着少年的背影,忽然叹息,这样做,究竟是帮你还是害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当徐墨染一脸欣喜地出现在明晗的面前时,明晗还不能相信,她苦苦寻找的爱人,竟真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扑上去便抱住了他,道:“阿染,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徐墨染抚摸她风尘仆仆的脸,心疼道:“明晗,我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明晗却笑出泪来:“只要能找到阿染,明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阿染,跟我回去好不好?”本是带着怒气而来,却不想见到他之后便只剩了心疼。 看他消瘦的样子,便知这些日子以来,他过的也不好。 久别重逢,谁也不再有戒心,更没有觉察到远处两道炽热的目光。 将全身都隐在红色衣袍下的男子面目如冰,一双蓝色的瞳孔此刻散发出森寒的光。他九死一生,拼尽了性命才活了下来,却不想第一眼撞见的,竟是明晗与徐墨染的破镜重圆!那他在徐墨染身上下的噬魂蛊,那他牺牲的族人,不就都一无所获了吗? 他正欲现身,却看到街边的阁楼上,一位老人长身而立。 是司曜!这个害他功亏一篑的家伙!寂天的眼里燃起愤怒的火焰,使得他的瞳孔更加妖冶。既然今日碰到了,那就正好借徐墨染之手除掉他。也让明晗亲眼看清这些中原人的狠毒面目! 他默默念起咒语。 正沉溺于重逢喜悦的徐墨染,刚开始并没有感觉到身体的异常。可是很快,他的眼神就开始迷乱。眼前中浮现杀戮的景象,手握紧了弯弓,极力压抑下脑海中嗜血的念头。 明晗觉察到他的不对劲,便道:“阿染,你怎么了?” “没事。”徐墨染刚刚对她一笑,手却已经扬起,不听使唤地向明晗击去。 “阿染,你怎么了?你要杀了我吗?”根本就不懂一点武功的明晗被他一击倒地,额头上**流出。 “我……我不知道,明晗,你快走!快点……”徐墨染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杀念。 “阿染,你究竟怎么了?”明晗不明所以。 “我……不要说了,你快走!”徐墨染拉起她的手臂,刚想把她远远地推开,但手里的弓弦却已套上了她的脖颈。 寂天大惊失色,想要收手已是不可能了。 **溅在徐墨染的脸上,溅在他的瞳孔里。脑袋里的混沌渐去,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他勒死的明晗! “明晗!明晗……啊――”徐墨染仰天悲号,却已经唤不回爱人的生命。他没有想到,这次的重逢,竟是永诀! 司曜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逆转,刚刚来到徐墨染的身边,就看到一个红袍男子冲了出来,发了疯般地抢走了明晗的尸体。 大风吹落他的斗篷,露出了一张司曜永生难忘的脸。寂天,是从万仞崖跳下还能不死的寂天!那一刻,司曜怔住了,只能看着寂天消失在人群里。 徐墨染却呆呆地看着地上大团的血迹,眼神一片茫然。他已经记不起刚刚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的心痛,是那么明显。 一个月后,叶凌萱和薛夜痕返回暗月阁,虽稍有损伤,但总算有命回来。而叶凌萱的手上,竟真的攥着一颗心脏,鲜艳若初生。 云染第一眼看到她手上的紫檀木匣的时候,所有的记忆如浪潮般涌来,瞬间让他跌入万丈深渊。他发了疯般地抢过那颗心脏,再不让任何人靠近。 终于有一天,他捧着心爱的人的心脏,永沉在水底。冰冷的天池水,将他们的灵魂也彻底禁锢。 薛夜痕眺望这白雪皑皑的长白山峰,道:“早就跟你说过,一个人的命格是无法改变的。这是他的劫,他就该承受。或许解开所有的心结并不是一件好事,有了放不下的东西,才有了活下去的依靠。阿凌,你总是这般倔强,不肯听我的话。 风吹起他的衣袍,他的眼神凄凉而冷漠,他回头,然而身边却空无一人。他继续道:“阿凌,我们的劫,已经来了。” ------------ 人物访谈 ------------ 开篇前言 其实本书写了这么久,小烟早已经有很多话想跟大家说了。早在2012年年末就开始酝酿这部小说,一开始是受了《听雪楼》的影响,但写着写着,小烟觉得该有自己的灵魂,再加上前面那本《紫薇花开倾天下》确实是被我写烂了,索性就再来一本了,于是就有了现在的《浮生错:誓乱天下》。 在这本书中,本来是想延续之前的情节,把没有交代完的都交代清楚,也不算是违背了自己当初的不断更、不太监的承诺吧。可是写了三分之一,忽然发现所有的情节,所有的人物都已不在我的掌控范围内了。他们像是有了自己的思想,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不是我在控制他们,而是他们在控制我。所以在第四卷完成的时候,我就停笔了。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之后的故事该怎样发生。 一切与我预想的都不一样了。之前的男主会是萧清乾,而薛夜痕,不过是最后才出来的一个bug。但现在,好像反过来了。一开始我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最初的设定也确实是萧清乾,只是到了后来,我喜欢上了薛夜痕,就极力把他扶正了。唉!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或许有人会觉得薛夜痕在开场时的戏份太少,不足以担当男主。这个我也做了说明,因为他本身性格的问题,感情戏一定是慢热的。因为像他那样高傲的一个人,要爱上一个人,肯定是需要时间和理由的,但一旦爱上,便是飞蛾扑火,在所不惜。出于这个考虑,我把他与阿凌的感情戏放在了第一卷之后。 可能妹子们刚开始看的时候,会觉得言情的戏份太少。这个是我的疏忽,因为第一次正式写网文,与传统的写作有很大区别,小烟一时没有调整过来,就导致第一卷多了打打杀杀,多了阴谋诡计,少了感情。虽然之后在尽力修改这个问题,但第一卷怎么改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如果大家有什么建议的话,也不妨跟小烟提出来。 我是一直很抵制抄袭的,甚至连模仿也不想。所以,本书若是妹子们觉得看得不舒服,也不是你们的错。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自己的路子,这也算是第一次尝试吧。成功与否,需要时间验证。 ------------ 叶凌萱——暗夜蔷薇 谈谈书中人物 其实,我最想说的,还是关于里面各大主角的话。 首先,自然是我们的阿凌妹子。书改了几次,阿凌的地位岿然不动。呵呵,这是必须的。不过,她的性格确实是变了不少。比之之前的冷酷沉静,在这部书里,阿凌确实在许多地方表现出了她的懦弱和恐惧,这应该更能符合她整个人生发展的脉络。由最初的千金小姐成为无家可归的孤儿,被人追杀,再成为人人唾骂的杀手。完成这样的角色转换,她经历了很多痛苦和挣扎,也需要一些事情来使她性格的转变合理化,而不是那么突兀。 我一直相信人是因为一些事情才会彻底变化的,所以薛夜痕在收服她时也确实费了不少功夫。尤其是玄清,也就是萧清乾,本书二号男主。他对阿凌的一见钟情是有原因的(后面会有解释),所以一路守护她入了暗月阁。这些故事都发生在第一卷里,可能就会有人因此而认为萧清乾是男一。 这个我并不反对,因为是我的设定有问题。不过,大家要是喜欢萧清乾,不妨就这样认为,因为之后的故事,会是他和薛夜痕合力撑起来的。哎呀,又跑题了!再说阿凌,她其实是我性格的翻版,比较倔强,比较自负,不想依靠别人,总认为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完成所有的事情。但事实不是这样的,也正是因为她这样的性格,才让薛夜痕一次次地骂她,不得不多次出手相救,然后二人渐渐升温。因为通过接触,阿凌的性格中确实有别人都没有的东西,她可以为了自己的信仰付出一切,她可以为了自己的朋友不惜生命,就算是知道了灭门真相,她也没想过要杀掉自己的朋友。 当然我没有阿凌那样无私,不过这种性格的女孩却是我最佩服的。所以,那么多人被她所吸引,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 薛夜痕——孤独王者 再谈谈薛夜痕。这是我第一个为之落泪的角色。身为作者,我其实很少为自己笔下的人物落泪,因为明明知道他们的命运,而且可以轻易改写。在读书这种游戏里,其实我们早就看惯了各种脉络发展,有的甚至只要看个开头就知道结尾一定是什么。但是我对于薛夜痕的感情却很不一样,他是第一个逃离我掌控的人。且不说他从之前的打酱油逆袭成了现在的男一号,就是他之后会怎样走,我都不清楚。 薛夜痕的性格比较沉郁,给人感觉是深不可测,无法接近。他总是高高在上,他知晓天命,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手心里。又因为他从小就缺失母爱,在薛东楼灌输的权力思想下长大,本就不懂得如何关心别人,如何表达自己的爱。这也就导致他对阿凌的感情一波三折,因为他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方式,总是以霸道和命令的口吻来批评她,指挥她。 而阿凌因为灭门之仇,后又经历了绑架和背叛,她早已将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封闭起来。即使是面对柔情似水的玄清,她也不肯轻易敞开心扉,最后明白了他爱的人是谁,更是决绝地将他推开。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她不满薛夜痕的霸道,却又在他一次次的救护中心态转变。阿凌对薛夜痕的心态是很复杂的,有敬佩,有敬畏,有尊敬,但又有依赖,总之是说不清楚的,或许有喜欢,但也不会轻易承认。再加上两人的脾气却都是一样的高傲。一个不懂得柔情,一个不懂得低头,所以争吵在所难免。这也就是为什么一直到了第二卷才会将他们的感情点明。 不过他们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就是,不会轻易去爱,但一旦爱上,必是一生一世。所以,在阿凌离开他之后,他做出那么多的牺牲,改变了那么多,也就可以理解。(这些在第四卷里会有介绍) ------------ 萧清乾——乱世潜龙 哎呀,有点事情耽搁了,现在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了。算了,就来说说萧清乾吧。 刚开始的萧清乾并不像现在的玄清,有些弱势了些,尤其是和薛夜痕比起来,更像是个正面人物。有关萧清乾的身世,现在还是个谜,但这个谜一旦揭开,所有的事情都会逆转过来。(具体在第三卷,第四卷有介绍)。 大家见到的玄清更多的是柔情,少了冷冽,尤其是在面对阿凌的时候,更是不惜所有,看起来似乎是很爱她。但感情的事没有这么简单。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心机,但这份爱的背后却不是大家想的那样。他的性格其实并不软弱,只是遭遇了变故,他失去了所有真实的记忆,同时也失去了自我。不过,待他醒来后,便是龙翔九天。当然,这是后话。不过,他为阿凌所做的一切牺牲,小烟还是看在眼里的,应该不会给他一个悲催的结局。 ------------ 重华——彼岸之花 再谈谈重华,他可谓是书里目前为止最大的一个boss,也算是个反派。 如果让我来评价一下,他就像是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美丽而妖娆,但却是死亡的人才能见到的花。 其实重华也算是个悲剧人物,他青梅竹马的明晗爱上了别人,他因此而嫉妒,做了许多错事,甚至失手害死了最爱的人。 而他背负着哈麻族的使命和性命,一生都活不安稳。就算是第一次死去后也凭借着执念活了过来,这可以算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 但他却将这重生的机会都用再了复仇上,为此,他使尽了心机手段,挑拨离间,无所不为,可他却没有想到,本为引诱阿凌的虚情假意到最后竟成了真心。 阿凌因为误会而自杀,薛夜痕带她远走高飞,重华没有想到,本为棋子的阿凌,在他的心中竟这么重要。 他又一次害死了自己喜欢的人,在这样的打击下,他遁入魔道亦是必然的事情。 因为薛夜痕早就警告过他,违天命者必遭天谴,而他的天谴,却远远未到。 书写到这里,小烟也发觉,它的骨骼已不仅仅是爱与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 在写作的过程中,小烟也会觉得难过,也会经常发牢骚,也会有痛苦却说不出来的时候。 今天真的是憋不住了,才想跟大家谈谈这几个人物。因为从我这个角度来看,他们都已活生生地存在在了我的世界里,我要对他们每个人负责。 虽然我知道没有多少人会在乎这些,但小烟却要对自己负责。说了这么多,最后还是感谢。 感谢边王书友群中的朋友们,感谢所有看过本书的朋友们。小烟已在下方推荐了几部作品,以后会经常更新,路过的朋友们不妨去看看,什么类型都有哦,一定有合亲胃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