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开两岸之冷宫太后 ------------ 第1章 归去来 更新时间:2011-08-04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归?我已经没了那四处游玩看风景的闲情雅致,也没了归去的路,还归去做什么?莫名其妙的穿来了,也就没想过要回去,也不想在这里搞得风生水起。呆在冷宫又能怎么样,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去闯荡?去争宠?说实话,我真的没了那精力和兴致,只是每日每夜地呆在同一个院子里,如那过了花季的残菊,坐等枯萎…… 这副躯体的前尘往事,我没有记忆,也不想打听。怎么落难,怎么被抛弃,怎么住进的冷宫,我全然不知。反正也不会有人过问,记不记得又有什么所谓?这样平心静气地活着,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虽然这里的生活真的不怎么样,伙食素净,衣物泛白,房屋穿漏,出不得这道院墙,也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换做任何一个穿越了的现代人,估计都会疯掉的吧?要是他们知道我现在的境遇和不思进取的心境,都会觉得我挺为他们丢脸的吧? 可是我偏偏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来到这里,一晃眼已经有过了七个年头。我不记得现在的生日,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几岁,反正心态已经很老了,想着脸蛋如何年轻貌美,再次得宠也是枉然,更何况,我根本就不曾想。 “娘娘,该用膳了。” 说话的是那个每日送饭的太监,也算是我在这个世界里最熟悉的人了,其实见过的本身就屈指可数。 “放那儿吧,我现在还吃不下。” 他仍旧站在那里没有动。 “放心,我会吃的。七年不都这么走过来了,还担心我会想不开么?” “娘娘,奴才只是觉得娘娘应该想想办法离开这里,冷宫里的环境,真的不适合娘娘。” “印染,你觉得外面的生活就适合我么?伪装自己,然后不断地去厮杀,去争取一个男人随时会变的心?” 印染是他的名字,姓川,名印染。在我醒来的时刻他就在我身边,但他却不是我宫里的人,只是一个负责送饭的下等奴才。我在冷宫一待待了七年,他就给我送了七年的饭。 “娘娘该为自己的前途多考虑考虑。” “前途?”我冷笑着,这是个多么现代的词,每个人都在为这个词拼命挣扎,希望有一天有车有房,有个帅气或美丽的伴侣,当然如果自己条件不怎么样的话,他们甚至还会整一下来骗取别人不怎么真心的赞扬,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曾经的我,不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么?爱上了一个自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可是结果呢?被欺骗,被抛弃,被死亡。是的,我不是自愿死去的,我是被迫的。曾经的那份不甘心,现在也已经磨得消失殆尽。能够这样平心静气地活着,已经是上苍对我的恩赐了。 “要我去挽回一个根本不值得去爱的人的心,做梦!” 曾经犯贱,不代表一直都会犯贱下去,更何况我对这个所谓的天子毫无感情。凭什么总是要我去讨好别人,被甩被抛弃还得是我那么没骨气地去讨好?、 “娘娘……” “我累了,你下去吧。等下我会吃的。” ------------ 第2章 杯水莲 更新时间:2011-08-04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看着角落里的那把花锄,我心满意足地笑了。这样的日子真的不错了,陶潜尚且不过如此,我一个弱女子,能不思饥苦偷生人间,还有什么好求? “印染,谢谢你为我带来的碗莲种子。” 看见他的身影,我总会觉得倍感温馨,不仅仅是为那一点点活命米粮,更重要的是他是我这里唯一的知心伴侣,总是偷偷地给我捎来各种花草。我那不大的院子,早改了杂草丛生的荒芜,换上了花团锦绣之貌。这里有他的功,有我的劳。 “这是奴才应当做的。”他总是这般谦恭。 “唉,还是老样子,什么时候你能改口不这样称自己?” “这是宫中的规矩。” “好吧!你执意,我也不强求。”等级的观念向来是根深蒂固的,我单方面地把他做朋友,想从这点点小小的称呼上做文章,看来也不那么现实。 “娘娘,我这儿还有一个宝贝。” 他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这么神秘,估计这个年代,玻璃很少见吧?我也不好打击他献宝的兴致,只好假意称赞,“很漂亮的杯子。” “娘娘,这个杯子的特别之处可不只是洁净透明而已。这叫莲花杯,是用水晶做成的。”也许是没有看到他预料中的惊喜,他特地又解释了一番。 我伸出手接过来,捧在手中细细把玩,水晶杯地话确实比玻璃的要值钱不少。从杯身到杯口都打磨得非常细致圆整,杯底倒是掉了些花纹,只是看不出是什么图案。除此之外,我也再没找到亮色了。 “娘娘,奴才为您沏杯茶吧?” 我递过杯子。他提起桌上的水壶往里注水,还不忘回头招呼我,“娘娘,过来近了看。” 我倾着身子凝望清水一点点注入,从侧面看过去,杯底的花纹随着水位的上升也一点点升起来,却一直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直至最后花瓣一片片张开,成了一朵盛开的粉色荷花,我才想起惊叫起来,这个太神奇了。杯中的荷花就如同池塘里的一样,有根有茎,有叶有花,只是尺寸比那杯口还小上一号。 “娘娘,别光顾着看,品一口茶先。” 我捧起杯子,送到嘴边,一股淡淡的花香似有若无地钻入鼻孔,配合着荷叶特有的气味,更觉清新。“好香!”我赞叹着,“真是个稀罕物,我喜欢。” “娘娘,这叫杯莲。杯中的荷花在干枯之时紧贴杯底,一旦遇水,就能重新绽放,永不凋谢。如同娘娘您一样,青春永驻,美貌无双,早晚有一天会遇水重绽。” “够了,印染。”我沉下脸,“要我求软去讨好他,我真做不到。” “――娘娘。” “我又不爱他,他把我丢进冷宫,自然也不爱我。既然我们互相不爱慕,即便在一起了也是伤。”他当年怎么伤害这个女子的,我并不清楚。但是我却是在自缢未遂之后醒来的,救我的恰恰是眼前的这个太监。那个女子应该也是伤得很深吧?同前世的我一样。作为女人,相似的命运早让我和她站在一起。虽然我并不记恨这个王,但我代表她选择生生世世不原谅,何况他都没有悔改之意。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在这里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 “这些物质上的苦,怎么也好过精神上的折磨啊!” 曾经那么执着地爱着一个人,曾经疯狂地追逐这些身外之物,都给我换来了什么? 赵旭阳,这个让我咬牙切齿、死不瞑目的名字,我永远不会忘记。如他的名字一样,东升的太阳那般耀眼,是个典型的凤凰男。那时的我多天真啊,以为自己当真钓到了金龟婿,以为他的承诺都是真,只是他太忙了而已。疯疯癫癫地跟了他一年多,还为他打过胎。突然有天告诉我暂时不要联系,然后神奇失了踪,手机也不接。我千方百计找打他,才知道他是个有妇之夫,妻子一直呆在国外,现在回来了,便将我甩了。 我追至他家,那女人一巴掌扇了过来,“不要脸,救你那模样也想当狐狸精,勾引别人老公。”谁曾不是清纯可爱的女孩,谁不希望有个疼自己的男子。 她散了一把钱在地上,“那上这些钱,从此滚得远远地,再不要让我看见你。” 我俯下身,一张一张地捡起,下定决心一刀两断,这些就当做是你给我的补偿。然后用这些钱逃离这个让我伤心欲绝的城市。 “哈哈哈,你瞧瞧你看上的是什么货色,不就贪你口袋里的那一点点钱。我还真当是你找了个不食烟火的人间仙子!” 他坐在沙发上,始终不吭一声。 全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他为我租地房子里,我只记得自己鞋也没脱,进门就趴到床上,任眼泪无声滴落,浸透衾褥。第二天,顶着红肿的双眼开始收拾东西,他居然厚着脸皮又找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骗了你。我一定会离婚,我一定会对你负责……”他抱着我说。最初的时候,我的确是喜欢他有钱才跟他交往的,可是有哪个女孩不做这样的梦,尤其是孤身飘零在外的。到后来就全然不在乎了,爱上了,哪怕他是个乞丐,我也愿意跟着他要饭去。 是的,我很没骨气地原谅了他。背着他妻子,我们偷偷在一起。既然我们相爱,背后的指指点点我可以全不当回事。又一次,我怀上了他的孩子,他没有向之前的那样坚持拿掉,居然小心呵护我,让我生下来。我暗自欣喜,以为那是他会娶我的预兆。 难产,痛得我死去活来。浑浑噩噩中,听见他的声音,“保孩子,千万要保住孩子。”一定是我出现幻觉了,他那么爱我,怎么会让我就这么死去? 事实上,我真的就这么死了,灵魂却没有消失,只为等他说一声――你辛苦了。他进来吊丧,不如说进来向我的尸体忏悔。说完打了我姐妹的电话,叫她来收尸就再没回来。 听了他一番述说之后,我的情跟着身体一起冷却了。原来他跟许多女人在一起过,除了我之外从来没人怀上他的孩子,包括他那个名正言顺的妻子。跟我在一起,不过是想要个孩子。他事先就知道我怀上的是儿子,连我都不知道。我真是傻啊,居然会相信他是爱我的,还会为我离婚,白痴的女人! 丧礼上,我听见有人的窃窃私语,什么名声、什么做小?以往,我都是嗤之以鼻,因为我始终坚持我们是相爱的,现在呢,事实面前,不容我辩解。人家都说死了便一了百了,其实不尽然。死了还有两道劫,一是冰冻,二是火炼。将我推进焚化炉的那一刹那,我猛然醒了过来,不行,我不能死,我不甘心,我要报复,我要去医院弄死我生的孩子,这样的人不配有儿子。谁说虎毒不食子?我偏偏死也要带走这个孩子。高高的烟囱,是我唯一的出路。一股热浪将我冲上九霄,之后便来了这里。 不能报复,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爱,死了;恨,灭了;活下去的念头,随意吧;与人争夺,真的受够了。冷宫,挺好的,真的挺适合我的。 察觉到我的失神,印染心有关切地问,“娘娘,您怎么了?” “印染为什么觉得我去争,就一定争得过别人?” “因为娘娘从来不是个乐安天命的人。” “何以见得?”我倒是好奇,连我自己都没瞧出来的事,他却这么肯定。 “如果娘娘当真消沉下去了,这个院子只会比没人住的时候更加萧索。现在确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多亏了娘娘长期以来的精心打理。娘娘现在不出去,只是还没找着个出去的理由罢了。” “或许吧!” “奴才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他又和刚来那会儿一样谦恭。 “什么事?你问吧?” 他犹疑了一下,然后说:“众多花草之中,娘娘为什么钟爱莲花和菊花?” 我苦笑着,望向门外院子里的那些菊花,看来还真是被他说中了,然后悠悠地回答:“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 第3章 江山论 更新时间:2011-08-04 我问:“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印染,你觉得这句话怎么样?” 他沉思了半晌,然后一手击脑,“娘娘此话甚妙!” “哦?妙在哪里?”我本不期望能从一个送饭的太监口里听到什么独特见解,听他如此赞叹,忽然来了兴致。 “呃,”他抓耳饶腮地思索起来,看来之前不过是附和着我罢了,“就好比王坐上了御座,成为天子,就可以得到全天下的女子;而女子成为了王后,就可以和王一起坐拥天下,可不就征服了世界。不知道奴才说得对还是不对?” 我笑着,“对,对极了。” “爱江山,还是爱美人?这个选择自古就有,却终无定论。史书中并不缺乏为美人舍弃江山的痴情种,而为了江山社稷不得不放下爱情的君主更多。千古明君亦难逃脱这种两难的选择,无论最终选取了哪一个,只要不是太过分,都是一段段流传千古的佳话。” “那娘娘是希望王会做何选择呢?” “身为女子,自然是希望自己的男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且一生都被他呵护在手心,这是何等的幸运。所以她们才一个个甘愿进宫,哪怕沾上一点点雨露都觉得心安,可是她们低估了自己的那颗心,一旦爱上了,哪里容得下与他人分享?为妃为嫱,都是无奈之后被迫的选择。这和男人的独占一个女人,根本是一样的。” 谁说人生若只如初见,这一见便是要误了终身的,早知会有今日的结局,我情愿一生都没见过他。随便找个人嫁了,也比这结果强。 江山如画,美人若诗,纠结的是那颗帝王心,而不是挂在口上的蜜语甜言。 “您的意思是王该选择美人?”他一边揣测一边偷眼查看我脸色,看得出,即便是我被囚禁在这冷宫之中,他都不敢得罪。一个谨小慎微的人――这是我对他一直以来的评价。在这深宫之中,争斗得可不止是这些**女人。天子脚下,今日起,明朝落,再寻常不过,拥有一颗审慎的心,已经是一种求生的本能了。 “没有什么该不该,随心就好。”我轻摇这手中的杯莲,继续说,“为了爱放下整个江山的人,总是叫女人难以抵挡。倒不是女人真的不爱那高高在上的王,也不是感动于他放下了**之中的三千佳丽。还是那一句话,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如果男人都没能征服,那她当真可以说是一无所有。而征服的男人本有能耐成为世界的主宰,却为红颜割舍一切,可不就是征服了世界了么?” “王后的宝座和帝王的爱,固然宝贵,可是谁又能说,帝王从此不会变心,结发夫妻永远心相惜。得江山易,守江山难。倘若一个男子肯为他抛下一切,这份睥睨天下的傲气,足以证明这个女子怎么都是唯一。” 窗外是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倾泻下来,照亮了另一半屋子,那边烛火无法到达。我自顾自地评述,全然不顾他能听进去多少,因为此刻,我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倾听者就足够,知音什么的在现代都没怎么见着,何况眼前站着的是位生长背景截然不相同的人。 果然,我的述说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他愧心的认罪,“娘娘说的这些,奴才都听不明白。” “都怪我自顾自地说话,你也该回去了吧,早点休息。晚安!”倒不是我客意套着近乎,只是觉得不用想也知道他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休息不好干活出错是要挨骂的。不像我这个米虫,只要自己愿意,天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人活一世不容易,可是如果都当做一个游戏失败了重新开始那么简单的话,也是要厌倦的。 他眼睛红红的,“娘娘人美心更美,实在不该在这里受苦。奴才这里还有句话要带给娘娘,王下月要亲征,讨伐反贼余孽。届时宫中会办一场出征宴,**所有的妃嫔都会参加。娘娘大可抓住此次机会,向大祭司请求出席。王定会有感于娘娘这一片赤诚之心,让您离开这个冷宫。” 我皱了皱眉头,“王为什么要亲自出征?”倒真不是我想抓住这个机会扶摇直上,而是好奇一个王怎么会这样乱来,平定内乱本该是武将的事,可他却将自己置于战斗前线,又弄了这么大的动静,只需有心人稍稍利用,肯定是凶险万分。这又不是在打天下,守城之君居然会兵行险招,这个王是不是太没天子气度了。 “呃,这个奴才不知。” “我知道了,我也累了,你先下去吧?”我也知道要他分析天下局势,的确是难为他了。而我自来了这里后,从不过问这儿的种种,朝代,国家什么的一概不知,只知道他们称这儿的最高领导为“王”。王是怎样的男人,我半点印象都没,也没那兴趣去主动了解。今天印染偶尔提到的这个事,却使我对他略略失望。 我可不想再去与人分享一个男人,哪怕一点都没也好过得到一个残缺不整的他。最重要的是,我没了重新去爱一个人的勇气。 举步是伤,止步亦是伤。镰刀似的爱情,我当真享有不起。倒不如一辈子躲在这破瓦房里静悄悄地度过一生。 印染劝我劝了七年,我一直都坚定如铁,怎么今天听说他要出征的消息,竟然开始浮想联翩。都这样修行了七年之久,难道说这道行还不够深么? 想象如果有一天,我站在他面前,问他究竟是选择要江山还是要美人,不知道又会得到怎样的回答。不敢做过高的期望,因为期望越高失望越大,这种落差时常在我身上发生。我苦笑地甩了甩头,都把我搁到冷宫里来了,这个问题还需要猜么?我真是被印染洗脑影响到了,这帝王的爱,又岂是我想有就能有的。 ------------ 第4章 出世始 更新时间:2011-08-04 送饭的太监居然换了人?倒说不上有多奇怪,只是印染7年如一日,突然一天没在我面前出现,还真有点不习惯。 那人逃也似地搁下食盒转身便走,被我叫住,又颤颤巍巍地转过来,头埋得很低看不见脸庞,一只脚抵在门槛地另一边。是随时准备落跑吗?我心里冷笑一声,就算是打入冷宫,也不必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吧? “我问你,今天怎么怎么换人了?” 其实看到不是印染的时候就已经作了种种猜测。有人冒名顶替送饭,实际上是想着要毒杀我?我虽然贱命一条,对这世间也没什么留恋,可也不能死得这么不清不楚,到时还被人泼了一身脏。好像不能啊,我都已经沦落这种境地,还能对谁有威胁?或者送饭的本身就是轮值,印染独自包揽了我这一宫?好像也不是,最初的时候我和他可没什么交情,他又为何要接近我……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有点草木皆兵,或许就是一个偶然而已。 “回……回主子的话,听说原先的那个私卖宫中物品,被抓了个正着,给关起来了。” “抓起来了?”我陷入沉思,好像还是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毕竟宫闱之内,从来不缺掩盖真相的借口。“他私卖什么东西了?” “这个奴才不知,只是听说他经常频繁出入宫墙,总是从宫外携带许多花草种子、稀奇玩意什么的回来。这些东西价值又岂是一个小小宫人所能支付得起?因而惹人怀疑,遭人告发,回来时被抓了个现行。怪不得宫中之物总有流失!”他倒是挺感慨,听起来集体荣誉感很强,继而又说,“我听同值的宫人说,前几天他手中还捏着一盒上好的胭脂,后来也没被搜出来,不知道是赠了哪个相好的宫女?” 我听了一愣,原先我还相信他可能真是私运宫物,毕竟是人谁不有个贪、嗔、痴。直至后来他提到胭脂,我算是有些明白了,横眉倒竖,怒喝道:“大胆,那胭脂是我本宫叫他从外面带的。你这是诽谤后宫?” 那奴才总算知道这里住着的是什么人了,扑通一声跪下,急忙磕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才也只是听人传言。” 吾之名誉事小,人之性命堪大,愤怒只是途径,不是目的,于是我放软了口气,说:“那好,你这就去传话,他是被冤枉的,让他们立即放人。” “这……娘娘,您就别难为属下了。上头的事,我哪儿敢管啊,听说这事都捅到王那儿去了。” 我一声冷哼,奴颜婢膝不是你的宿命,可是你总在选择深宫里生存的时候不由自主地选取了它。我再怎么落魄始终是主子,而你始终是奴才,跨不过的等级使你搬出王来压制我。 凡是总有例外,印染就是。他在我最困难、最孤寂的时候陪在我身边,每天说上一两句,不知不觉我们已是有了七年之交老朋友了――宫中规矩怎么样我全然不知,想来也不会轻,所以我势必要救他。 我打开食盒,和以往送来的精美的珍宝八边三顶食盒不同,这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长方形盒子。盖子一开,里边一目了然地躺着一盘咸菜一碗白粥一双粗筷,再没其他的了。我不自觉地皱眉,“怎么只是这些?” “娘娘,宫中惯例,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在思过期间饮食素淡,您就将就着点吧?”他心里把眼前的这个女子骂了不知道多少遍,她都吃这种东西吃了七年了,没闲话。自己头一回送来,还是顶替他人的,居然就被她给揪住不放,心叹真够倒霉,回去一定好好冲冲霉运。 我一边抄起筷子一边搅合,平静的语调里积蓄着怒气,“还是馊的,还带老鼠屎,这就是你所谓的素淡?这当本宫赏你了,你就在这儿喝下去。” 就算失了宠住进冷宫,就算你们的眼里没了敬重,好歹我也是个人,人该享有的尊重总该有吧!饭店里吃出个小强什么的都得闹上新闻呢! “娘娘,”他双膝又一次及地,恳求着,“奴才只是按着上头分派的行事,并不知其中玄机,您就不要和奴才为难了。” “行了,你把这些恶心的东西带走吧!” “是。”他如同大赦,赶紧站起来收拾那食盒,抄在胳膊肘上转身就逃。 “等等。”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估计他想死的心都有了,心想改天一定去求张辟邪符。 “麻烦你帮本宫向大祭司那边传个话,本宫想出席出征宴。这个……应该不为难吧?”不是我喜欢在他面前摆谱,而是对付这种奴性十足的人,你越是对他谦和,强调平等,他越是当你好欺负。 “不为难……不为难……” “呸,不过是一个打入冷宫的妖物,有什么稀奇的?还当自己是当年,王七年都没再想起你来,吹鼻子上脸的。呸呸呸,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院门关上后很久,传来了刚刚那人的抱怨声。我哑口失笑,他一定是以为自己走得够远了,以为我听不到,可是我偏偏听了个一字不差,来了这里后听觉好像变得灵敏了许多。 我转身入内摸索出那盒胭脂,用力打开,想着前几天印染送来时,我还一如既往地谢绝他的劝解,没想到今日没人劝了,我反而主动动用它。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前世为了取悦一个人,什么东西都敢往脸上涂抹,依然敌不过似水流年。我宫里没有镜子,也从不梳妆,只是按着印染教地弄几个简便的发式就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来此七年,连自己长啥样都不知道,真是旷古绝今!没个说话的伴,我也只能自嘲了。 端一盆水来将脸洗净,然后一点点凭着手感去涂抹。 “印染,你这是做什么?我不需要这些取悦男人的东西,再不需要……” “娘娘本就天生丽质,只是近些年脸色不大好,用这些覆盖,一定能赢回王的心。就算不为王,娘娘也该让自己光鲜一点,心情也会舒坦一些。” 我突然哈哈大笑。 他不解,“娘娘笑什么?” “我看起来不舒坦吗?我忽然想起我们家乡有句话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我看,现在该做妃子不急太监急了。” 他听了沉默不语,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本来就是嘛!” 我赶紧转移了话题,每个人生来都该是完整的,不愉快的过去他也从来不提,我也从来不问,奉着人人平等的观念对待他,这个前世里时常被拿来打趣的词,现在变得十分敏感。印染,你究竟算我什么人呢?唯一的朋友?或者知己更合适吧?忽而觉得他说得一点没错,我早晚是要出这院门的,只是没有找到一个理由而已。 王,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我不由得开始期待起来。爱美之心人皆有,我内心里祈求着,帅哥帅哥,千万是帅哥。因为王的身份已经是铁的事实了,性格么在我心里已经不怎么样了,剩下的也就只有帅不帅这个问题很值得深究深究了……哪怕是假意去讨好迎合也得长得过得去吧,不然太亏了?大腹便便、聪明绝顶的王,我可真怕自己消受不起。 ------------ 第5章 囚牢尽 更新时间:2011-08-05 一去三四天都没有任何消息,送饭的人倒是天天更换,也没见那传话的人再来过,更没见印染归来。这点我倒是没觉得意外,那话传没传过去怕都是个问题。昨天又写了一封书信,挑了个老实点的宫人给送出去,关照他有无得到回复今天必须来通报。 老远地,我就听见他急切切地往这个方向奔来,“真是个冒失鬼!不过看来心地还不错!”心里倒是有了些许兴奋,同时又该感叹下自己这敏锐的听觉了。 他一把推开门闯了进来,前翻后仰地喘着气。 “怎么样?同意了?”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结果不坏,但还是觉得不怎么放心。 他头点得像上下蹦跶的弹簧球,稍稍安定片刻之后,又断断续续地说,“娘娘……祭祀还让……奴才提醒娘娘……一句,此处风景绝佳……的确是个养身的好地……要是娘娘觉得闷的话,不妨到处走走逛逛,换换心情。王让娘娘来此居住,可也并没禁了娘娘的足。‘莫说这个后宫,就是整个王庭,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没人胆敢阻拦。’这话是当年王亲口对娘娘允下的,娘娘该不会是忘记了吧?这种小事,娘娘不必来询问本祭祀,自己拿主意便是。” “这只老狐狸!”我咒骂了一声,分明是不想招惹是非,怕承担后果。不过王当年真的有允诺过这样一句么?那可真不知道是怎样的恩宠了,不会是句气话吧?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七年之前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镇定了片刻之后,我仰起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心想人家好心好意帮忙,留个名字,日后有机会的话再报答他吧。 “奴才小溪。” “小溪?溪水的溪?”听是蛮好听的,但是难道不觉得欠缺了点阳刚之气么?难不成做父母的生来就打算让他进宫做太监? “是。奴才是个孤儿,小时候被一户农家从一条溪涧里头打捞起来收养,由此得名小溪。” 不然春山隐,溪涧花氤氲。山鹿自有场,贤达亦顾群。二贤归去来,世上徒纷纷。 看来我在宫里谪居的算是走到头了,望向这满园的花草,忽然生出诸多的不舍。外面的世界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从此必须带着面具活下去了。 我开始和他套近乎,“对了,你进宫多久了?对七年前本宫的事情了解多少?嗯哼——嗯哼——本宫七年不出门,只想知道现在外头是怎么诽议当年的。” 他为难地回话,“奴才进宫不过三年,主子们地事宫中是禁止议论的。” “私下里多多少少总会有一些的吧?”我才不信这些个宫人一个个都能严守宫规,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是非的地方就有八卦。 “奴才是循规蹈矩的人,不曾听闻娘娘的事。宫外头倒是有一些传闻……”他欲言又止,摸不透明明是最知根知底的人,要他讲述这些做什么。 “说下去!” “我也是挺村落里的老人讲的,听说娘娘是什么治世花精,后来又不知怎么地成了灭世花妖,移居于此之后就再没关于娘娘您的消息了。” 真不愧是个信奉神鬼的年代啊,我手掌托着下巴,感慨着,“花精花妖不都一样是妖孽么,哪里还能分出个治世灭世一说。”不过都是和“红颜祸水”一个道理罢了!看来,近几年的外头不怎么太平,不然怎么会把这责任推到一个女人身上。转念一想,嗯,至少说明王对我的宠爱还是不错的么!整个天下都在嫉妒我,哈哈哈……复出,有戏有戏。 不过我可没真敢笑出来,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现在得意未免太早了,我可不愿被人当成笑柄。 “花精和花妖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妖乃浮夸的外在,用幻术欺瞒人眼和人心;精乃智慧的内蕴,能透彻地看清事物之根本……” “好了好了,这些本宫都知道。你先回去吧!”看他很有大发长篇议论的样子,我赶紧打断。在红尘与科技里边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一身仙灵之气被洗得透尽的我,又怎么可能被你再次洗脑呢? 没有禁足是吧?那最好了。一看天色尚早,我稍微打点了一下,先出去溜达溜达再说。手指触碰到那扇门板的时刻不由自主地颤抖。 我闭上双眼,鼓足勇气用力一推。开门的声响传入耳中,这才敢睁开眼看外面。 这……这是冷宫?我傻眼了。只怕连皇宫都算不上吧? 外面没有我想象中长长的过道,也没有那些个红墙绿瓦。首先入眼的便是一条宽阔平静的河流:河的彼岸是层峦叠翠的山脉,上面覆盖着茂密的竹林;河的这边是遍地盛开的迎春花,夺目的金黄花瓣散落一地,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的曲径通往未知的前方。 奇怪,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迎春花?还开得如此俏丽。 决定了,今天哪儿也不去,就坐在这边的河畔看看风景。宫廷有什么好,宫廷剧里头都看烂了的,能和这儿相比么?突然想起祭祀的话,难怪说我这儿风景独好,养身的绝佳之地。也不知道这个身体原先的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能有这样的礼遇。 还有,川印染,你这个混蛋,我院外的风景这么好,你居然从来不告诉我。等你出来之后我一定把你丢到河里去喂鱼。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他独自享受这份美景,居然绝口不提我是可以出去的,害我白白受了七年的牢狱之苦。 算算他上回提到的日子,刚刚好是明天了吧?小川子,乖乖等着你的娘娘来救你,然后丢你到河里去抓鱼烤给我吃。 院子里的花草开得再好,也不能和这壮丽的山河相媲美。江山美人,你们都等着我来取,我打听过了,“王长得丑不丑?”“不丑啊,您怎么这么问?”“不丑就好,不丑就默认你是美丽的人。” 晨雾里,一抹朝霞挂在天边。我一身素雅,提着轻盈的脚步出门,走在铺满金色花瓣的鹅卵石路上,默默地向天许愿,一切顺利。 ------------ 第6章 帝王将 更新时间:2011-08-05 “喂,叫你呢!新来的。”背后一个声音传来。 我转身,这谁啊这是,这么嚣张! “你是刚进宫的宫女吧?我看你在这附近都绕了好几圈了,去哪儿啊,我带路。” 我不好意思地扯扯嘴皮,“我去王办宴的地方。”呃,我好像连在哪儿办出征宴都不知道哦,的确是在瞎转悠,不过我有在不停打转吗?我这么没觉得啊。 “看你模样到可人,怎么居然是个缺心眼儿的。跟我走吧!” 出门遇贵人,我赶紧道谢,“谢谢公公!” 他不满地纠正着,“我不是公公,我是位将军,姓石,单名一个磊,表字磐砾。磊石的磊,磐石的磐,沙砾的砾。” 我冷得一抖擞,好多石头,起码有六块!“还有石头的石,对吧!将军家住山上?” “没有啊,你听谁说的?我家坐落在山脚。不过我打小就爱爬山,每天上下两三个来回,所以练就了一副铁骨铮铮。” 我腹诽,是石骨吧? “将军也要赶着去赴宴吗?” “是啊,此次出征,我将随王一道。朝中的受器重的大臣才能有资格参与,我刚好挤进去,不容易啊。听说这回王的妃子们都会出席,待会儿你可要擦亮眼睛瞧仔细了,王的妃子们兴许你一辈子都见不上几个呢?” “切!”我不屑,“我就是王妃。” “哈哈,就你!” 受他嘲讽,我有点不甘心,“怎么啦,我就那么不像么?” “不是不像,根本就是你在想象。这儿可是前庭,妃子们都呆在后宫里头,而且前簇后拥的,哪会像你这样一个人跑出来的?一个小宫女想着当妃子,志气可嘉,志气可嘉!”说罢,他在我面前竖了竖大拇指。 我伸手拍下他挡在我面前的这只手,“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将军了,是凭着祖上的荫功得来的吧?” “吓,去你个小宫女,我可是武人,别拿我跟那些个士大夫相比。我如今的位置全凭着身上的一道道伤疤积攒起来的。记得我第一次得军功,还是十三岁的时候,我带着镇上的一群青壮,剿灭了家乡的山贼。” “了不起,了不起。”我拍着手陈赞。 “这赞叹真假。” 当然咯,你不相信我是我的妃子,我干嘛要卖你这个面子。“有么?” “绝对有。” “唉――”我长叹一口气,“好汉不提当年勇,知道不?我是看你那得意的那样子,怕你被以往的功绩冲昏了头脑,不思进取,反而吃了败仗,回来还得受到王的惩处。奈何我的这份良苦用心无人理解,算是白费了。” 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拉住我的衣袖。把我吓了一大跳,“这就到了么?还是前面出了什么状况?” “没有。我现在才知道真正的贤妻良母是什么样子的?等我这回打完回来,我什么赏赐都不要,一定向王讨了你!”他正儿八经的说着,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我突然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至于么,至于么,只是一句随随便便的提醒,还带着讽刺意味的,这就成了贤妻良母了?他不会把我当那个三迁的孟母了吧?别个真闹出啥误会来才好,我于是直截了当地对他说,“我是王的女人,你已经晚了一步。” “唉,我看你是想做妃子想疯了吧。做王的女人有什么好,王身边那么多娘娘,你能分得了几成?我可以保证此生为你绝不纳妾。”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人死脑筋,我真是妃子你偏不信,我气呼呼地顶了句“不跟你扯”之后,迈开步子就往前走去。 “哎哎哎,”他在身后叫嚷,“你不去赴宴了吗?往这边走啊,那边是我们来的方向。” 我很没脸地转身跟在他后面,明明以前我方向感很好的。 他在前面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你的主子是谁,这么倒霉摊上了你。” 真不知道你将来的妻子是谁,这么倒霉嫁给了你。这句话我是努力地往肚子里头咽下,说出来的下场十有八九是再被他深情“调戏”一番。 那位石头多多将军被人引到了上座。我长舒一口气,挑了个尽可能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然后睁大眼睛静静地等待王的降临。 在恢弘的奏乐声中,一袭黄衣带着一大群跟班从人们中间穿过。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身影移动,如同小学生注视着操场上冉冉上升的国旗。为首的男子走到顶端的龙椅前坐下,一名美貌妇人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其他人分列两边。 我的目光很快就被这个王给吸引住了。呃,要怎么描述这个王呢?沉稳大气、声若洪钟,像一座孤傲的高山俯视下界芸芸众生,周身散发着的王者之气叫人不敢逼视。这和帅不帅根本没有关系,我敢说原先世上的任何一个明星都不及他万分之一,因为帅这么俗的字眼用在他身上根本就是在糟蹋他。这种登临绝顶的气质是无法通过模仿演绎得到的。 第一个节目是俗套的领导致辞,听得我昏昏欲睡。之后的赐宴才是我最喜欢的部分,正宗的宫廷菜啊,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有胃口了,不用说我七年都没怎么吃上好的。 “洛珂,你坐到这儿来。”声音不大,但是传达到了大殿里的每个人耳中。 谁是洛珂?我偷偷转动眼珠,等着那个被王点了名的那位站起身来。 大殿里安静得很,压根没人起身。 “怎么?要孤亲自下殿来接你上去么?”他深邃的目光始终凝望这边的角落。 我终于意识到他是在叫我,原来洛珂就是我这一世的名字。相信这大殿之内,除我之外不会有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我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站起身,其实我比你们震惊多了好哇,走到中间的红色地毯上,盈盈一拜。“洛珂谢王的抬爱,只是这份恩宠实在当不起。”开玩笑,那不表示跟王后平起平坐么?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我不就成了众矢之的么? 他从雕饰精致的王座上站起身,一步步走下来,站到我面前,屈身将我扶起,语带宠溺,“孤等你七年了,难道你打算跟孤怄一辈子的气么?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自己了,相信在场的每一个都和我一样,因为我敏锐的听觉已经听到有人小声嘀咕,“谁啊谁啊?这是谁啊?”我比你们更迷茫好不好? 我木讷地被人拽着走向至尊的宝座。路过石头将军面前的时候,他手中的杯盏一个不稳,跌了下去,幸好他眼疾手快,出手利落地接住。 ------------ 第7章 四座惊 更新时间:2011-08-05 从看见这双眼睛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以往的推测是多么武断。王的眼神内敛而深邃,饱含着浓浓的情意。他的手掌厚实而宽大,哪怕天塌下来都由他顶着的那种安全感。执子之手,登临山巅,并驾齐驱,共创盛世。今生今世,你是我的王,我是你的后,我们彼此相携相伴,你携我登上治世的舞台,我伴你同受万世之敬仰。 然而,这颗心如鹿撞,似情窦初开的少女那般悸动的心,终因一个人的目光而冷却。幻想戛然而止,玉座的左边,也就是王后的位子上,原本坐着的人站起身来,柔柔地声调直刺我心,“恭喜王与洛珂重修旧好,这个王后的位子我看是需再让一次。” 没有愤恨,没有嘲讽,也没有不甘,只微微地夹带一丝丝似有若无的闺怨在里头。权势再高又能怎样,高得过王权?地位显赫又能怎样,比得过天意?就连一个男人的心,也早已不在她这里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所以她退得淡然,退得安稳,迈出的步子正要踏上往下的台阶,遭到王的阻拦。“王后不必这样委屈谦让,孤的玉座很宽适,洛珂与孤同坐一起就好。” 一语既出,四下皆惊。 玉座之上,从来只坐得一人,因而王自称为“孤”。此座之外,皆是臣子,满朝文武是臣,王后也只许自告臣妾。这究竟是人是妖,竟把王迷惑到这步田地?唉,天下晚矣,夫复何求! 相国手执象牙板,上前进言:“听说早些年,王的后宫里收过一位花妖,可是眼前这位?” 王重重点头,“她叫洛珂,确实是你听说过的那位。可她不是花妖,她是花精,是唯一一个能同孤并驾齐驱的。” “请王明鉴,多为天下苍生考虑,莫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亡了天下。” 忠臣逆耳……忠臣逆耳……言之凿凿,却也命悬一线。 看着王愈来愈沉下去的脸,我轻拍这双抑制颤抖的手,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站起身扫视了下面一圈人,千奇百怪的表情只不过凝结成一句“红颜祸水”。都在等着我发狂,然后现出原形,再给你们把握机会大叫捉拿妖孽吗? “听说相国又是国丈?” 相国柳丙垣正是柳王后的父亲,对之前和我在一起的石磐砾将军心说声抱歉。在刚刚王后出演的那一幕“孔融让梨”时,看台上台下人的反应,我更加肯定了他们的关系。 “那有如何?”是啊,又如何?父做相,女为后,刁难你这妖人的是本相国,难道在这大殿之上,你这妖孽连贤孝的王后也一起开骂?所以,柳相答得理直气壮。 王站在洛珂身后,同样面带疑惑,“洛珂,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觉得王权和相权还是分割清楚一点,对江山比较好。” 王本以为洛珂会和相国当庭对决,见她这么说,觉得这话倒是新鲜,笑了笑,放柔了语调问,“为什么这么说?” “丞相的职责是辅佐皇上处理国家大事。帝王将相,难免会有偏私的情形出现,各抒己见,求同存异,这样才更有助于掌管天下权谋。王有了不够明正的决策,为相的自然要提出反驳。但王权相权一家,天下事变成了王一家的家事,似乎有欠妥当。” 柳相衣袖一甩,怒气冲冲地说,“后宫怎可参与朝政?” 王不以为意,笑道,“这里不是朝堂,洛珂也不过是随便说说,相国还是不要介怀。” “可她若真是治世花精,这种话还能当做戏言吗?” “哈哈,莫非相国也觉得洛珂有治国之才?真是这样的话,那可真得考虑考虑在相国和国丈之间二选其一了。好了,接下来就赐宴吧?” 金銮紫殿之内,编钟声声,宫娥袅袅,秀裙飘飘。 明日,王将轻证讨伐。那么后天呢,在后天呢,什么时候王才能归来?歌舞不绝,笑声不断,明明是这么高兴的一场宴会,我却万分不舍。为什么才见上一面就要分离,为什么为将为相的人才都有,他还要选择亲征?我将目光投向石磐砾,希望他能保佑王一路平安,他举杯向我点头。 君臣宴即将结束,王拉住我的手,“洛珂,你随我来。”又转身对身边的人,“今日难得,让其他人继续享受欢愉吧。” 终于逮到和王单独见面的时刻,我当然还记得自己出来的主要目的。但是之前一直没什么机会说,眼下也不急,先叙叙旧情再说也不迟。 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刚刚驳斥了姓柳的相国,现在却与王漫步柳堤。夏日的凉风习习吹过,搅乱了发丝,弄断了心神。 我伸出手抚摸着王的脸颊,半晌不语。而他静静地与我面对面地站着,低头凝视。除了池塘莲叶上的蛙鸣以外,再听不见其他声响。那双不安分的手被人一把抓住,连同整个身子都被人揉碎在他怀抱里,叫人透不过气。他的喉咙有些发颤,“七年了,孤等了你七年,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冷,把自己一关就是七年。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恨你,洛珂,我真的恨你!恨你离开我,更恨你这样虐待自己。” “王――”心说你想我就不会自己来看看我吗?我来了七年,从来不知道可以自己走出来的啊,要是知道有这样一个你在等,那我说什么也不会令你失望的。 “是邱釜。”他认真的纠正着我的称呼。 “邱釜!”我张开怀抱与他互拥在一起。这个怀抱太温暖了,像座大山一样给人以安稳的感觉,我忍不住贪恋它,恍惚中又觉得似曾相识,或许是这个身体所保留的记忆吧? 他将脑袋埋进我的脖颈,“孤当真高兴,七年之后你会原谅我并出来见我。七年了,你一点都没变,我却老了。” “听说你要亲征,我担心你――” 身体被一把推开,胸前一空,差点向前扑过去。他抓住我的双臂,顶着我的眼睛,“担心什么?” “我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不然我找谁去放人去呀!这么情深意重的一句话,连久经情场的我都忍不住感动得要流泪了。 他浅浅一笑,有你这句话,我死了也心甘!――这是我脑袋里的版本,可惜那是王,王不会说这样的丧气话。 他神气一笑,“有你这句话,孤不会输,也不允许输。” “王这次讨伐谁,随便打发个将军去不就可以了。” “一群乱党余孽。孤必须亲自去,别人孤不放心。现在的朝堂之内,很可能就混有他们的人。洛珂,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回来之后,我就封你为王后。在我心里,王后之位从来都是你的,谁都不许染指。” ------------ 第8章 怅惜别 更新时间:2011-08-06 难怪印染会说只要我愿意去争,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我依偎在他怀中,嘴角噙着一丝轻笑,不知道是这王太痴还是太傻,想不到这般容易就俘获了他的“芳心”。王很优秀不假,我有动心也是真,可是曾经受过了伤害的人哪里会这样轻易接受一个人。只能说他太爱那位已死的洛珂,爱让他冲动,爱让他盲目,爱也注定他有天会和我一样伤痕累累。在爱情的世界里,用情深的那一方注定是输家。能让一个女人用性命换取解脱的人,也必定伤害过她,我不知道是在为谁报仇,但是我心中的不甘、复仇的欲望都在见到了这个男人以后一点点被唤醒。 这个身体爱他,我的确感觉得到,可是很遗憾,她已经死了,我会按我的意志活下去。 “谁?”邱釜气愤地叫起来,那位不幸的大婶,你打扰到王跟他女人的幽会了。 王后战战兢兢地从假山后面走出来,“是臣妾。” “王后深夜不回宫休息,待在这里偷窥?” 王后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强忍着委屈,“臣妾记起妹妹离宫的时候不带一个随侍的,欣儿跟随臣妾多年,细心体贴,我想让她服侍妹妹再好不过。” “姐姐客气了,这么多年了,我都不需要服侍,何况还是姐姐的贴身侍婢,那就更不能夺姐姐心头之爱了。”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够厚颜无耻的,明明连他夫君都抢走了,还好意思说不夺她心头之爱。回头想想你都问也不问一声直接“妹妹”招呼上了,那我就遂了你的意,叫你一声姐姐又何妨,他日还真不知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呢? “妹妹这是哪里话,姐姐是心甘情愿的。只求妹妹日后待欣儿好一点,怎么也比跟着我强。” 我在心里冷笑,哪个世界的女人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明明是只猛兽,偏偏喜欢扮作深宫怨妇,娇滴滴可怜见的模样倒当真能够捆住男人的心。想当年的她不就是这样将他拉回去的么?他说因为我觉得愧对于她,所以他从来都没打算跟她离婚,与我结合。我手心里都握出汗来了,怎么我到哪里都能莫名其妙地成为第三者。遭人怨恨,被人奚落,这种日子我实在过够了,我要做个独立坚强的女人。 邱釜替我回绝了,“孤也不忍心让你割爱,反正我这些日子都不在,我的随侍丫头静儿就跟着洛珂好了。” 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丫头,向我们鞠了一躬,“是,静儿知道了。” 王转身对着他的正宫妻子,“王后还有何异议?” “臣妾不敢。” “那就告退吧?” “遵命。” 看着越来越远去的身影,我忍不住心里对她产生了丝丝怜悯,虽然她未必心有多善良,但遭到这样的冷遇,空背一个王后的名分,想必心里也不好受吧? “孤的洛珂在同情她?”王冷冷的问。 “有一点。”我向来喜欢实话实说,哪怕他是君王。 “洛珂,你还没跟孤讲过你家乡的样子呢,还有你小时候的事,孤都想知道。” “嗯?”我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怎么问,莫非他已经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洛珂? “就是你原来的那个世界的事情啊,孤记得你说过你来自异世,一个和这儿完全不同的世界。” 汗,这个人到底是当真知道点什么还是故意在试探我啊?异世啊异世,这个我该怎么跟他开头讲呢?你好,我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我的名字是***,今年27,生肖是*,顺带跟他报一下我的生辰八字,把他的也讨过来,找个算命先生掐掐,看看合不合适?越想额头的汗滴越多。另外,我也注意到他不停地冲我眨眼睛,靠,抛媚眼对我不管作用的。 灵光一闪,我郑重其事地问:“你当真想知道?” “嗯,只要是关于你的,我都好奇。” 好奇害死猫啊,你知不知道?“呃,我们那儿有句俗语,叫做‘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是吗?那你是不想当妻,想当偷不着的那位?” 我随便跟他打着哈哈,“哪里,我倒是想当妻来着,自己珍视自己就够了,干嘛非得要别人来捧着才觉得自己宝贵?” “不管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只要是孤的女人,孤都会把你捧在手心。”他又一次将我拉进他怀中,为嘛我倒是觉得自己是块门板乜。 “我们那儿还有句话,千万别对那些为了你甩了妻子的男人动心,因为总有一天他也会用同样的方法甩了你。” “不会,孤以王的身份发誓,只要你不离开我,永远都不会甩了洛珂。无论洛珂想要什么,孤都给你,你想要清净,孤为你在城东的翠微峰对面修建了翠微居,都是按着你喜欢的格调来的,孤将城墙一直修到那里,与王宫相连通,宫外的那些个闲杂人等绝不会去打扰到你。孤爱你,洛珂,孤真的爱你。” 这样急切的告白,换了别的女孩也许会感动吧?但是为什么我觉得他就是在囚禁洛珂呢,前世里,洛珂不爱她的吧,所以才会远远地躲开他。即使这样他也不放手,仍然想方设法关着她,限制着她的自由。那么难道说洛珂在宫外另有意中人?奇怪,他明明可以用强占有她,留她在后宫里的。啧啧,女人祸国啊祸国,现在不止是那些个臣子,连我都要这样以为了。 他将一个小东西塞到我手心,我正想打开看看里边装着什么?他出手阻止,“不要看,等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再看,它会救你的,但不是现在。” “哦?”我翻手将它藏好,能救命的东西当然也会惹来杀身之祸。 “对了,王。”是时候了,“我还有一个事情需要你帮忙。” 他不说话,只是别有深意地注视着我。 有什么不对吗?我多少有点心虚,假装赌气道,“不想答应就算了。” 他伸手理了理我的云鬓,笑着说,“洛珂要我办的事,我又怎么会不答应。就是觉得奇怪,洛珂居然也会求我。是什么人让你如此上心?小心我会妒忌。” 我抬眼望着他笑,“不会,你怎么会为一个太监而吃醋呢?我坐牢的那七年,一直都是他给我送饭,听说最近他因为私卖宫中物品,被关起来了。我向你讨个顺水人情,放了他,就当还他七年哺育之情。” “太监,孤到真没那么小家子气。哺育你七年,你就把他当做恩人了,那他也是我恩人,恩人的性命自然是要救的。” “林常侍!”他一声叫唤,立即一道人影飞身而下,跪拜在我们面前,把我吓了一大跳,幸好我不是来行刺的。 “可有此事?” “回王的话,本来这种小事关上两天,打几个板子也就好了。但是最近宫中物品屡屡失窃,特意从严处理,只怕已经受了不少折磨。就不知道这犯事的太监叫什么,属下好去追查。” 不会吧,印染居然赶上了严打风。 “他叫川印染。”我想也不想地说。 转头却瞥见邱釜的眼里闪过一种捉摸不定的神采,隐隐感觉不妙。怎么?难道印染得罪过王不成,这下坏了,就怕他改口。 果不其然,他嘴角扬起一抹晦暗难明的笑容,冷得我发抖,“查查他犯了什么事,有多少贼赃,按着原先的宫规略加惩处也就是了。” 我急忙为他解释,“他没偷东西,那些东西都是我给他的。” “你把孤赏你的东西都给个奴才?”他真生气了。 “你知道这些年我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吗?成天一碗碗稀粥加咸菜,里边时不时的掺点老鼠屎,或者干脆就是瘦掉的。我把这些首饰给他偷偷从宫外换东西回来吃,没他我早就饿死了。”他生气,我比他更生气。理直跟气壮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气壮了就显得理直了。况且我说得都是实话,后面几天送来的东西真是这样的,胃口倒足了。 “哼,你要是早点出来到孤身边,至于吃这份苦么?” “对,你是王,至高无上的王,所有人都对你俯首帖耳,所有人都是追着你粘着你。什么都是你说了算?那我当然没话好说。” “你……”他没想到我会这样强硬,“洛珂洛珂,你就连求我的时候都不能软一点么?” “不能。反正放不放都是你说了算!你爱宠谁就宠谁去!”我强有力地推了他一把跑开去,他险些栽倒在地。 眼泪夺眶而出,我这是怎么了,出来的时候不是好好地要用计引他放人的么,怎么会落得如此失控的局面?我一边哭一边跑,为自己的不争气而哭,为救不了人而哭,还有为他这样对我而哭。在大殿里的那份镇定从容的威仪早不知哪儿去了。 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先是急切混乱的步伐,后来变得沉稳有力,不徐不慢地跟着。我知道那是邱釜的,他居然追来了,心里好像舒服了点。不能回头,不能输给他,更不想让他看到我哭泣的样子。 哭声一点点止住,随即迎来了新的问题,怎么绕了半天还是在这里?天啊,又迷路了?不会吧,他还在后面看着呢,要被他笑话去了,一定的。 索性站着不动,等他跟上来,可是他居然也不动了,气死我了。 “喂,你究竟打算跟我到什么时候?” “我不叫喂,邱釜,你这么快就忘了?在孤的王宫里想把孤给甩了,你还是第一个。”他一步步走上前来。 “我……我……我不是甩你,我是当真不认识路。”我不好意思地说。 “少来,你从来都是过目不忘,刚刚进宫那会儿就生龙活虎地逛遍了整个王庭,害我跟在后面跑得累死。” 看来当年的洛珂也挺会折磨人的么,我有些儿得意,“我七年没出来了,七年会改变很多事情。”是啊,七年前我还在另一个世界活着,那个真正的洛珂还好好活在这里。 “如果真是这样,我倒真希望你可以变一变。为我,也为你自己。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我们依然不搭话。他看着我进屋、关门、点灯、熄灯……然后才缓步离开。 ------------ 第9章 来去影 更新时间:2011-08-06 而我则在窗棂后面,静静地望着这个高大的影子。在他转身的刹那,我极力抑制冲出去的冲动。究竟谁才是那个无药可救的人,我已经分不清了。我可以用理智说服自己的心,可无法让它停止悸动,更不晓得这颗心究竟是以前的那个人的,还是现在的我的。 翌日,我登临南城门之上,举目望着城楼下浩浩荡荡的十万精锐王师,步兵、轻骑、铁骑、弓箭手、弩车、粮草辎重一应俱全。 “还有投石,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地,因它行军速度过慢,半个月前就由巨门将军率领下出发了。”静儿自豪地指着一队队行军跟我解释。 “巨门将军?还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我心里偷笑,这名字是不是太搞笑了点。 “不是名字,是将军封号。王乃斗气之主,因而常用帝星紫薇称呼。帝星之下是左辅和右弼两星,一指兴文的相国,一指兴武的元帅。左辅右弼之下,分别为: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贪狼、巨门。前面三个归左辅统辖,后四个归右弼统辖。” 我哦了一声,听起来倒更像是在算命。“对了,投石是什么?” “投石是攻城必备武器,有了它攻打城池就节省了不少力气。” 我眉心紧锁,“连投石都用上了,就是说此次平乱,还需要攻城了?”看来这场战乱,没他说得那么轻松。 “娘娘莫要担心,虽说乱党盘踞南疆已久,南斗六星君也七零八落凑不齐,王要不是有了万分准备,也不会接下他们的战书了。” 我嗯了一声,面对着她夸赞到,“静儿对国家大事倒是很了解。” “娘娘说笑了,静儿天天跟在王身边听他们讲国家大事,多多少少总知道些。” “静儿跟了王几年了?” “奴婢十二岁进宫,三年后到王跟前,现在已经随王五年了。” “那也有二十了,一般女子到了这个年纪都该有了人家了吧!”我感慨着,宫廷女人的命运都是一样,一个女人的韶华不知不觉就这样蹉跎了。 她上前一步,“娘娘,王都走远了,是不是该回去了?你看日头也越来越厉害,万一中暑就不好了。” “再等一会儿,让我再看一眼。”再看一眼,看什么呢,渐行渐远的王师,还是这壮丽锦绣的山河?总之是心里说不出的堵。 石磐砾护在王的身后,却见王手里牵着马缰,不住地回头探望,心里想笑又不敢真笑出来,憋得好辛苦。 王身边的林常侍就随意得多了,“王,别回头了,已经望不到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是啊,都这么远了,她应该听都听不到了。林常侍,你觉得现在的洛珂跟之前有什么变化没?” “答案在王心里,我不必说。”林常侍悠悠地答。 王叹了一口气,说,“仙灵之气少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心思倒是多了不少。除了一张脸,真的一点都不像。” “王为何不趁着昨晚的机会好好探听探听,看看她究竟是哪一方的女子?” “对洛珂,孤始终是狠不下心,孤可以等 下午时分,静儿为我端来了一盒小点心,我吃了几口嫌太甜就没有再碰。院子里叮叮咚咚的砌砖声,是她特意找来的那伙人在我院子里搭建起新屋。我说不必这样铺张,我和你挤一房就好了。她说主仆有别,况且以后等王回来了住宿就更加不方便了。我感觉脸上有点发烫,也就没再理她了。不得不夸赞王宫里的能工巧匠的高效率,到了傍晚时分,就只剩下个屋面瓦片还没盖。 “奴才拜见娘娘!” 我惊喜得跳起来了,“印染,你回来了,他们没为难你吧?” “托娘娘的福,奴才身子骨硬朗的很,打几个板子一点问题都没有。” 看着他憔悴忍痛的模样,我心里一酸,“为我,你受苦了。” “娘娘别这样说,”他波澜不惊地说,“今天可多亏了静儿姑娘,及时阻止他们对我用刑,并救我出来,我才能再见娘娘您。听静儿说起,是娘娘您在王面前为我求情,奴才谢娘娘的救命之恩。” 居然是静儿?我心中一凛,看来王给静儿的权利也相当不小啊!她究竟是来监视我的还是来保护我的也未可知,她说跟随王五年,那我想她应该分不清我与之前有什么不一样。是不是我今天没有去送行,她就不去救印染了呢?心里藏了太多的疑问,都是跟这个身体的原主人相关的。至于为什么不是昨天放人,我猜想还是可能与印染得罪过王有关吧? 想想最能信任的还是眼前的印染,于是问,“印染,你以前是不是得罪过王?” “娘娘可高抬奴才了,我们当使唤的怎么敢招惹主子?何况对方还是个王?”印染苦笑了一声。 “是嘛?那就最好了,不然我真为你担心了。看王对你似乎很有敌意。” “可能……”他吞吞吐吐地说,“可能……是因为我很久以前救过一位遭他冷落而自我了断的妃子的性命,所以他把仇恨转嫁到奴才身上来了。” “还有这事……?”我发现我真的对王一无所知。 “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奴才也记不清了。”他搪塞着。 静儿进门来,兴高采烈地说管事的太监同意将印染调配到我身边来服侍,无需再回到原来的部属。我为印染高兴,他就是回去了,估计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如此一来,我身边就有了两个人服侍了,但我一个人都住习惯了,也没觉得哪里需要人服侍的,我更愿意和他们像朋友一样相处。 晚上,天空中星光闪烁。在印染的提议下,我们一同坐在院外的河岸边的台阶上纳凉。黑夜里分辨不出迎春花的金色与江对岸的翠色,但是这边的景致丝毫未见削减。荧光点点,那是飞舞的萤火虫,映照着天上的群星与水间的倒影。宽阔的江面为我们送来缕缕凉风,缓减了夏日的酷热。将胳膊浸在水里,感受水特有的张力,突然感觉自己居然被一道院门与这桃源般的风景相隔七年,不能不感慨。 “娘娘,你怎么了?”印染察觉到我的失神。 “印染,你下到这儿来试试……对,卷起裤腿,站在水里。” 他一一照做。 “你还能再下去一点吗?” 他不明所以,但仍照我说的做。 “娘娘,不能再下了,这水都漫到我大腿了。” “很好。”我嘿嘿一笑,猛然使尽全身力气推他一把。伴随着一声惊呼,他整个人都跌到水中。 “娘娘,出了什么事情?”坐在高处的静儿赶紧跑下来。 我冲着不停在水里扑腾的印染大笑,“知道什么叫君子有仇必报,七年不晚吗?死印染,我院外有这么好的景致居然从来都不跟我说,害我白白受这些年的牢狱之苦。别说我可以自由出入的,就算一步都不能踏出这院门,我逃也会逃出来……” 感觉衣襟被人有力扯了扯,这才看到静儿站在我身后。“静儿,怎么了。” “娘娘,他好像不会水唉!” 不会吧,姓名中都带了个川字,居然是条断流的川啊!我凝神聆听,印染的挣扎越来越无力,最终在黑夜里沉寂下去。 “印染!”我紧张地大喊大叫起来,“印染,你别吓我啊,你不会水怎么不早说啊!” “印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湖面已经没了半点涟漪,我的心也沉到了湖底,呜咽起来,“我只想和你开玩笑,没想真的害你!” 我试探性地又下了一阶台阶,湖水及至我腰身。 静儿紧张地在上面叫我,“娘娘,你还是先上来吧?明天我叫人来打捞尸体。听说淹死的水鬼最常干的就是拖人下去抵命了……” 她的话还没完,只听得“扑通”一声,眼前已经没了娘娘的身影。她颤巍巍地叫了几声娘娘,半点回音都没有,这下可把她吓得面如白纸,“不会吧,忘川河里的水鬼难道真有其事?”纵使拥有一身本事,可毕竟是个女孩子,面对鬼神,早已双腿发软。 ------------ 第10章 三结义 更新时间:2011-08-07 醒来的时候感觉头痛欲裂,视线还模糊,入耳便是静儿银铃般的惊叫。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她用丝绢揩着眼角的泪花,王临行前托她照顾的人要真有了什么闪失,她十条命也不好交代啊。 “静儿,我这是怎么了?” “娘娘你忘了啊,昨晚我们三人一起在水边纳凉,印染和你先后落水,后来出现了个神秘人将你们俩救起。娘娘,奴婢来为你梳洗。” “神秘人?”难道就是那个声音的主人,“你看清他的长相了吗?是男是女?” 静儿摇摇头,当时天太暗了,那人来得快,去得更快,连对方男女也来不及分辨。 “是嘛!”我听了有些失望,“我听王说这儿是被阻隔的,宫外的人进不来。那个神秘人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奴婢也不知,百密总有一疏,再严格的防卫也没人保证不会出现漏网之鱼。娘娘你怎么这样盯着我?” 我笑了笑,静儿这丫头思维慎密,看问题客观,对国家军队这种事也上心。别说是在这个世界,就是在我原来的那个时代,这样的女孩子也不见得能找出几个。入宫三年能待在王的身边不奇怪,有时候一个机缘巧合就可以引起王的注意,但是能随侍五年,而且成为王的心腹,总有她过人之处。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让你跟着我住在这僻静之地,真的有些屈就了。” “娘娘!”她吓得魂飞魄散,梳子从手中滑落,当即下跪,“静儿永远都是忠于娘娘忠于王的,娘娘是王的心头至宝,静儿能跟随娘娘已经是莫大荣幸。” 敏感、机智,不失时机地表达自己的衷心,这倒是如履薄冰的宫廷生活磨砺筛选下来的品质。我向来都不觉得宫廷斗争会局限于个别事个别人,莫大的王宫就是一座永不停歇的古战场,活下来的都不简单。可是这种生活会使一个女人心计乃至心机越来越重,却不会轻易萌生她的城府。 我上前一步扶起她,宽慰着,“瞧你多心了不是。我这些年都一个人过,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能待在我身边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可你过去毕竟是王跟前的人,而我生性恬淡,就怕王早晚有天会厌倦了我,害你不单误了前程还跟着我受累。” “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她低着头说。 “以后你和印染两个跟我住在一起,宫中的礼仪,咱都不管它,我们尽管都以姊妹相待。出了这个地方在别人面前,再来守这主仆之仪。” 她吃惊地抬起头,这怎么可以? “你不说我不说他也不说,有什么不可以的。反倒是被你们天天当主子伺候着,我看早晚有天我也成了孤家寡人了。”我可不是在宣扬什么平等主义、人权问题,人一瞬间的想法是主观性的,但脑海里根深蒂固的观念是客观的,不是我随口一说他们就能接受的。我这样说纯粹为了让自己习惯点罢了,借助等级观将他人踩在脚底这种事,只会显得我浅显无知和缺乏素养。 她扑哧一笑,放松下来,原来还以为是对她的试探,现在看来这位王喜欢的娘娘真有几分特别之处。“娘娘你怎么可能成为孤家寡人呢,娘娘可有王陪着宠着爱着护着呢?” “死丫头,还不快去把印染找来,咱们结义金兰。” “遵命,我的娘娘姐姐。”她收拾好桌上的东西,调皮地一蹦一跳出去了。 我高举过手臂,摸摸头顶,乖乖,好一双巧手,这么复杂的玩意,究竟怎么弄出来了,也不知道临睡前拆起来烦不烦。 等印染来了,我把结义的事原原本本地又说了一遍,他毕竟认识了我有七年之久,了解我的性格,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不过我忘记了我究竟活了多久?是按我这个灵魂算,还是按身体算,话说主人公活了多久我也不清楚啊。印染比静儿大,他们自然成了兄妹;静儿觉得结拜已经是占了我的便宜了,说什么也要叫我姐姐。印染也想学静儿认我做大,被我一口拒绝了,我可不想做那类似黑帮的大姐大,费了好一番口舌才争到的中间的位置。 结义完毕,我兴奋地说:“太好了,从今往后,我也有哥哥护着我了。静儿,你知道有个哥哥最大的好处就是什么苦活累活都可以交给他,并且随时无条件地欺负他一下。” 印染别过头,我看不清此时的他是什么表情,只看得到他长长的睫毛一跳一跳的,很是好看。拥有这双睫毛的人眼睛应该也很好看的吧,我发现七年之内我似乎从未关注过他的眼睛好看不好看。 “娘娘,我还可以这样叫吗?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过来,也怕生人在的时候给叫混了。”静儿扁了扁嘴巴,看来“娘娘姐姐”这个长称呼真的有些难为她。 看她一脸为难,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你怎么习惯怎么叫吧?称呼而已,没必要挂心了。只是你心里可得有我这个姐姐。” 得到宽宥,她立马放松下来。我则默默叹了口气,不习惯的哪里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早上我为娘娘梳头的时候,本想找块铜镜让娘娘看看满意不满意,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半个影子。我的那些都太糙,娘娘的身份是用不得的,要不我等下就去领一块好看的来。” “呃――也好。”心说果然是个心细如尘的女孩子啊。 “奴才这就去。” 这才改口多久,我又叹了一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 扭头却看见印染捂着嘴偷笑。他也觉得静儿的性急模样很好玩么?抑或是因为我的那一声叹气。 我笑问,“印染笑得这般春花灿烂为得又是哪般?” “为贺喜娘娘成功收得一得力助手。”他抱拳眯眼,漆黑的眸子里闪着精光。恍惚中我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不曾认识过这个人。 他接着又说,“娘娘这一招实在是高,王的心腹都能被娘娘收归己用。名义上的结拜终不能改变主仆的实质,却能叫这样细腻心思的静儿心猿意马,总有一天会心甘情愿为娘娘做牛做马,出谋划策乃至慷慨赴死。” “看来当真不能小觑了宫里的每一个人。我这招用得再好,被你识破,还不是一招损棋。我现在倒是后悔为什么没能早点看透你,心思全用在那丫头上了,没能收服你,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了。”我注意到额头已经密密麻麻排布着一层冷汗,却不敢去擦拭。 “娘娘不必懊悔,从我救起娘娘的那天,我的忠心就已经交付给娘娘你了。当然不需要娘娘白费力气来收服我。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今天也不会这样当着你的面把窗户纸捅破了。” 印染这一转变,的确太出我意料,放下手里的莲花杯的时候竟然有些发抖,我用了远比平时多得多的力气握住,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它摔了。 “比起现在,我更喜欢过去那个恭敬的印染。你倒不如说说你忠于我,求的又是什么?这次你受困,不会刚刚好是你的苦肉计吧?”别看我语调还是四平八稳,那颗心早就七上八下了,早知会有今日,当初就不该跟他说那么多话,包括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包括告诉他原先的洛珂已经死了。 他苦笑了一笑,“你说我这一生还能求什么?我只是觉得娘娘这样的性格完全可以坐镇朝堂,又何必窝在一隅,做个闲散的仙人。我更好奇娘娘能做到何种程度?” 我有点生气,一个不小心有力过猛,莲花杯被我的衣袖带倒,咕噜噜地在桌面上滚着,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掉下桌沿。杯破人碎,看来以前的印染和冷宫娘娘之间的情意也算到了头了。 没有料想中的破碎声,低头一看,印染扑倒在地,双手捧着那只杯子。我心说好险,但仍旧是以一副冷冷的表情面对。他抬头冲我温尔一笑,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就算是奴才不好,惹了娘娘生气,也不该拿只杯子出气。” 娘娘,此时从他口中吐出来的这个词显得格外刺耳,你明明知道我是个冒牌货,什么主子,什么娘娘,我根本就什么都不是,那个世界容不下我,到了这里难道就会变得不一样了?我就是那只迁徙的斑鸠,固执地以为换个环境就可以重新来过。 他不依不饶,“一旦整个天下倾覆,娘娘以为这里的清净日子还能过得了几年?” 我咬了咬牙反唇相讥,“我可没你的那些个野心!天下倾覆,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我只喜欢这儿清静无为的日子,过不下去便不过了。” “我这个二妹厉害啊,刚刚结拜就拿大哥好一通骂。”他不怒反喜,真叫人捉摸不透,好像之前的对决只是一个梦而已,但我的确喜欢他这种傻里傻气地笑容,一直都是,“对了,算上我昨天带着一身伤还被你推下水,你已经欺负我两回了。” ------------ 第11章 花月容 更新时间:2011-08-08 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我站在江岸边的榆荫下,凝望着这壮丽的风景,将手心里的金色迎春花瓣一片片撒落破光粼粼的江水中,任其载着向东漂浮…… 昨晚救我的那个人会是谁呢?如果不是亲眼目送邱釜离开,我就会认定是他了。百密总有一疏,再严守的防范都抵不住有心人来闯。可是有心人突破千难万险只为将我从水中捞起,这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或者说那神秘人潜进来原本就是有别的目的,救人不过是顺带;又或者那人本来就是宫中人。 撕下伪装的印染叫我觉得害怕面对,尽管他口口声声保证绝对对我忠心不二。其实跟他们结拜也不完全是刻意收买,不出这个地方所有的拉拢都是白费,是我本能需要同伴需要安全感罢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个世上包含了太多权谋算计了。我只想保护好自己。 还有,这么热的天,他还好吗?身负重甲,不会中暑吧!……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静儿这丫头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等她上前来招呼,我先从树后面钻出来,“回来了?” “是啊娘娘,镜子我取来了。我看这儿实在简陋,还顺便拿了些其他的物资,还有一些拿不下的等明后天让人送过来。” 看她手里大包小包的捧着一大堆,我欣慰地笑了笑,“搁里边去吧?” “娘娘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多晒啊,还是进屋里去吧!” “屋里闷热,倒是榆荫底下凉快。”平房里边本来就比楼房热,加上空调电扇都没有,有了也没用,能不热吗。真不知道这几年我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那好,我先进去了。娘娘你可千万记得离水远一点,要是再遇上水鬼就麻烦了。” 我用手轻轻推她,“知道了知道了,跟个老太婆似的赶紧进去吧!” 不一会儿,屋里传出静儿跟印染的对话,静儿缠着印染要给他上药,印染不知羞涩还是怎么地满屋子跑着躲开她。 “静儿,别闹了。我很好啊,真不用上药。” “骗人,昨天我看着你被他们整得浑身血淋淋的。不疼才怪,上了药好得也快一点。” 印染被追得气喘吁吁,拼命求饶,“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 “我这是为你好。被我揪住了吧,看你还往哪里跑。”静儿用力一把扯开他的衣襟,“咦,你的伤呢?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看不出来,你的皮肉够细嫩的啊!” 听到这里,我突然来了兴致,快步转回院子里去,想看看他怎么个细皮嫩肉法。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忘川河里的水是有神奇的治疗效果的。只要是外伤,在河里一泡,很快就能痊愈了。” 门吱呀地被推开,屋里的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脸来望着这边。然后一人羞涩地低下了头,一人害羞得拢了拢衣襟,将裸露的肩头掩盖。他身上的确一点伤痕都没有,反而叫人觉得意外,一般苦肉计戏份总是要做足才好博人同情。可能他不愿意吃那苦头,或者压根没料到静儿热心过了头会帮他疗伤吧。 “静儿,你帮我去把浸在井里的瓜果取来,咱们分了吃掉。” 静儿应了一声,就出去了,顺手将门带上,真是个细心的丫头! “怎么你不躲开我了?还特意将静儿支开。” 我自动忽略他脸上的得瑟,鼓足勇气对他说:“这七年来因为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过活,虽然有你偶尔陪我说说话,但是真的从来就没想过有什么未来。总觉得生也好死也罢,都不过是我自己的事,从没为自己想过要争取些什么,就像一棵坐等枯萎的朽木。有天能和你们俩相伴相依,这是我原先不曾料想到的。你们便是我的亲人,从今以后我不能不去谋划未来。可是印染,我是真真切切地喜欢谪居的日子,喜欢这里。我不知道该做怎样的取舍。” “随心就好。”他端详了我很久,确认我是真心实意的之后才开口,“跟随自己的心意去选择生活,只是不要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谁都会受伤,可以偷偷摸摸躲起来疗伤,只是不要躲一辈子。不需要为我们想太多,我也好静儿也好,只要是你选择的道路,我们都会紧紧跟随。” 说完他又笑了笑,“人的一辈子就是这样。你喜欢这儿,我们也喜欢,跟着你谪居一辈子也无怨无悔。” “印染……”我感动地热泪盈眶。 “谁叫你是我们的主子呢!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过要是中途易主就是另一码事了。” 我白眼一翻,煽情的时候不要来一句这么煞风景的好不好? 第二天早上,静儿为我梳好头,问我这个发髻盘得怎么样?我笑盈盈结果她递过来的镜子。虽然我一向承认心灵美比较重要,但是外在美也一样是在乎的,来了这里之后,既没了欣赏花容月貌的雅兴也没了机会,也就不奇怪为何从不知晓自己的样貌。受过万千宠爱的人至少不会丑,听了他人的言论之后就更确定是美得,至于是怎么个美法,真的只有在这一刻才能显现。那么,我究竟是如何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敬请拭目以待…… ――美则美矣,但是―― 静儿只听得咣当一声巨响,吓得脖子一缩,回首却见那面铜镜如飞盘一样穿过门帘直撞正厅的柱子脚。 “发生了什么事?”印染从外面奔进来焦急地问。 “出去,统统都给我出去。”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个心理落差太大之后产生的效应是相当恐怖的,我幻想了很多,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绝代佳人……就是没想到会是这副尊容。 静儿显然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给吓懵了,茫然地喊了一声“娘娘”。 “叫你出去,听见没有。”我不能接受,当真羞于见人。早知道自己长这个样子,打死我也不出去;早知道自己长这个样子,打死我也不会拿起镜子。天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是。”静儿泪眼盈盈地弓身出门,是我梳的发髻让娘娘发这么大的火么?进宫以来她还是首次对自己的手艺如此不自信。 “你也出去!”我转身冲着印染,见他嘴角扬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我的怒气更甚。 在他即将踏出门槛的那一刹那,又一道命令飞出――“以后这院子再也不准出现镜子。” 没脸见人,以后都没脸见人了!我飞扑到床上,将头埋在枕席里,外面人的交谈无比清晰地传入耳中。 望着静儿红肿着眼睛,川印染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才把所有的镜子都丢掉的,你倒好,还给她带了一块来。” “可是娘娘长得很好看啊!”静儿渐渐止住抽泣。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照镜子的。” “啊!”她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说娘娘这样姣好的容颜却被王漠视了七年,所以娘娘受不了心里的落差?” 印染不接话,只用细微的动作告诉她猜错了。 “不是啊?那就是在这儿孤零零地守了七年空闺,情绪变得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还不是啊?”她又压低了几分,“难不成是那个女人的月事出了岔子?” “……” “……” 静儿静儿,你怎么不说我更年期到了呢?我举起拳头狠狠地捶着床板。 接下来,听到印染声音压得更低,“没什么啦,她只是……” “只是什么?” “比――较――任――性。” 我恨不得狂吐三口血,全喷他头上去。这四个字对于此时的我太有杀伤力了,比之前静儿说得种种原因都伤我心,那震撼感绝不亚于看到镜中人的面貌那一刻。 静儿“嗤――”得一声笑起来。 “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咱俩的对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会吧?”静儿瞪大了眼睛,“可是咱俩都已经离得这么远了。” “嘭――”貌似什么东西被砸碎了,然后屋里再次爆发出一声狮子吼,“要谈论的都给我滚远点。”我主要是气川印染,听起来他之前都是故意在戏耍我。那时甚至误以为窃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而暗自得意,看来身负这非同寻常的听力也不见得是好事。 很久之后,他们又开始了,声音浑浊了些,估计是走得更远了些,但我猜测肯定是在印染的算计之内的。 “娘娘以前也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呃,我是说任性。” “不,她以前都很乖巧。老老实实待在那院子里从没踏出一步。” 乖巧――印染你是故意在报复我昨天推你下水,是也不是? “啊?不会吧!那她什么时候才开始这样的” “自从你来了之后。” “为什么啊?”静儿似乎陷入沉思。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猜测……但也仅仅是种猜测……” 直觉告诉我,他这样吞吞吐吐,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词蹦出来。 “哎呀,你就别吊胃口了,倒是赶紧说呀?”静儿催促。 我屏住呼吸,生怕隔得远,没能听清。 “大概是被你身上散发出来的母性光辉给激发了。” “噗――”川印染,你倒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蛮以为他尽是想着法儿整我,哪里想到他又把矛头转向静儿了,我心里暗暗叫好。 “你――我哪里母性了?”静儿气结,半晌无语。 许久之后,静儿又问,“你说我们离得这样远了,娘娘她还有没有可能听见我们的对话?”静儿好自羞涩,要是被娘娘听到印染笑她散发母性光辉,多不雅啊!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回答你,答案是‘能听见’。” 静儿似乎更加生气,“那我刚刚还要往前走,你干嘛拉住我?” “因为这距离刚刚好。”口气里渗着不可摧动的自信。 “刚刚好被娘娘听见?” “刚刚好她听得见我们,而我们又听不见她打破东西。” 我随手抄起一个瓷罐就往地上砸去。 ------------ 第12章 帝王陨 更新时间:2011-08-09 适值深秋,星夜璀璨。 静儿从里屋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件披风,罩在我身上。“娘娘,更深露重,你还是早点歇息吧!”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用手指头指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地数,原来我也有这么无聊的时候么。“静儿,快看快看,我找到北斗七星了,果然像只勺子。北极星又是哪颗呢?” 其实真不怪我少见多怪,敢问在现代化灯火通明的大都市里生活,还能瞅见几颗星星的?到了这里后,我的作息时间一直都规律得很。像这种时候基本上都已经找周公聊天去了。中秋节的时候月亮抢了所有的光辉,虽然对我来说真的一点都不团圆。父母身在原来的世界;丈夫外出打仗迟迟未归;孩子,呃,我压根都不知道在哪儿呢,要说那个让我身死又心伤的孩子,应该有被好好照顾吧? “娘娘你看,是那颗,还有那颗。” 我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怎么有两颗?两颗星星靠得极近,亮度也相似。要是以前,怕早被人拿相机拍下来,当做天下奇观传网上去显摆去了。 “嗯,两颗,两颗都是斗数之主。世人为了区别它们,将一颗改名为岁差星,一颗仍是紫微星。同时出现两颗的时候,就是治世花精降临之际,娘娘,其中一颗可是你啊。” “我?” “是啊,八年前王受了天启,亲自下的谕令。说其中一颗便是来自异世的花精,而另一颗当然是王自己了。” 异世花精,我不由得叹服这些个江湖术士,瞎掰居然也能猜到我来自异世,看起来我连身份都不需要去伪装,反正他们都知道我的身份了。等等,什么花精? “你说我就是那花精?不是不是,你们搞错了,我怎么可能是花精呢!”我只是个灵魂穿越的人类。不过好像之前听到过啊,花精不就是花变成的妖精吗?可我是人啊,不能白白被你们冤枉了,万一哪天被个牛鼻子老道撞见了,岂不是要收了我? “呃――”静儿突然想起当年这位娘娘自己承认自己是妖孽,才会撇了后位,搬到这儿来住,看来娘娘对这件事至今没有释怀啊,她赶紧转移话题,“娘娘你看,那边六颗就是南斗六星,分别是:殉星、妖星、义星、仁星、将星、魔星。其中第六星将星又名七杀星,是搅乱世界之贼,是这次王讨伐的对象里最难缠的一位。殉星已没,妖星失踪,剩下的四星由强到弱依次为将星、魔星、义星和仁星……” 我耐着性子听她讲完,看来除了这双星外,其他的东西跟我们那边还是对的上号的。“可是怎么才能知道这些星星对应着谁呢?” “除了像帝王这种得了天启以外的,基本上都是封的。”静儿说。 难怪了,难怪他们连帝王星是哪颗都分不明白,却把北斗南斗拎得这么清楚。所谓天意往往如巫女口中的预言一样模棱两可,可是近在咫尺的人封下的星君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了。“我还有一个问题,封的星君跟天意有关系么?” “帝王是天子,帝王的封爵当然有效了。” 我隐隐感觉有些不妙,“那我们这边出动了那些星君。” “右弼座下四位都出动了,所以我们这回次在数量上还多占了一人呢?”静儿不无得意的说。 “糊涂!全军都出动了,京师地守卫不救空了。不怕敌人来攻打吗?” “不会啊,不是还有一位斗数之主守卫王宫吗?所以说,娘娘你可是王地坚实后盾。” 静儿的马屁功夫真的不敢恭维,不过对于这个全民信仰气数的天下,我觉得我说那些个调虎离山什么的也是空口白话了。不过,我又想到了另一疑惑,“你说七杀星是敌方的人?” “是啊,怎么?” “难道你们这儿没有‘杀――破――狼’这一说法的么。” 静儿摇了摇头表示从未听过。 杀破狼――紫薇斗数在命理学中记载,七杀、贪狼、破军在命宫的三方四正会照时,就是所谓的“杀破狼”格局。指“七杀星”、“破军星”、“贪狼星”,此三星一旦聚合,天下必将易主无可逆转! 这种说法在我的那个世界理所当然是会被当做无稽之谈一笑带过,可是我对这个现在所处的世界一无所知,不知道这种说法成立不成立,静儿也说过以前也从未遇见过北斗南斗会在一起斗争的,因而根本没法验算真假。 我没跟静儿细说杀破狼的事情。但愿是我多虑了,我又要嘲笑自己这个杞人忧天的老毛病了。前尘里,总是这也怕那也怕,一直都没能找到归宿,最后鼓足了勇气决定冒次险去接受一个人,到头来冒的果然是险,而且是生命危险。不是说风险大收益也大么,我搭上了性命,也没得啥收益。当然,这一世里得到的我都不算,那个我已经死了,现在只以洛珂的身份活在世上,替原主人好好活下去。 抬头仰望苍穹,对视着那颗星,好似跟他凝视一般,我竟然在思念和静儿的讲述中爱上了他。“这一次,我们好好重新来过,彼此珍惜,相爱一生一世。”我对着星星说话。东坡居士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那么我们千里共紫薇。 但是下一刻,我就该怀疑我是不是那种天煞孤星的命格了。两颗星中的一颗,瞬间大放异彩,然后在黑色的夜空里划出一道长长的金色轨迹――紫薇星坠,而我却木木地站在这里。天道不公,我才发现自己有了个可思念的人,就要让这种思念直接晋级为怀念吗? “他,他,他出了什么意外?”虽然我有很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虽然我这种异世的人是不该迷信这种神神鬼鬼的天启,但就是心底里忍不住地绞痛,绞痛,我感觉双腿发软,全力抱住静儿的身子不使自己倒伏在地,泪水顺着眼眶无声滑下―― “娘娘不比如此惊慌,”此时静儿也已经傻眼了,看来关键时候还是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胸怀,印染一边说着一边从西屋里走出来,“娘娘有所不知,王所讨伐的那个人,是长生大帝玉清真王。他在南疆自拥为王,也就是自己认定自己就是那两颗中的一颗。说不定掉下来的是长生大帝玉清真王,娘娘你就等着王大捷而归罢!” 我眨了眨眼,什么情况,不是说我是另外的那一颗星么,怎么又变成长生大帝了? 印染显然已经从我迷茫的脸上读懂了我的心思,继续着,“当年天上两颗斗主,王也不得解释,只是随口猜测娘娘就是另外的那一颗。天机深不可测,究竟怎样,没人知道?现在娘娘你最为迫切的无非就是想知道王有没有事情,距探马来报至少也要半个多月,娘娘何必伤心在前头。” 想想也是,别没事被我哭出事情来了,就太不吉利了,我止住悲泣。等吧!等前线送来消息。至于又如何探得前线送来的军情,这个问题,我相信难不倒静儿! ------------ 第13章 未亡人 更新时间:2011-08-10 算起来,这是我第二回走在这条路上,不过这回旁边跟多了个静儿也就不怕自己走丢了。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反而出奇地平静,大概是前几天先收到了探子的回报之后有了相当多的心理准备,不过也可能我根本就是个无情的人。 我的王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我一直都这样对自己说。这个时候,我不能哭,不能让他人看出我内心的软弱。 大殿之上,一片呜咽之声,如寺庙里的钟声袅袅不绝。我一步步走近,两边跪拜了一地的,都是随王出征的将军们,我理解他们护驾不力的自责,但我压根无心多看他们一眼。我的眼里只有我那个已经辞世的丈夫。 假如我从不曾见你 便可让你多活一天 那么我愿意 愿意等你在必经的轮回道上 每生每世只偷偷望上你一眼 假如我从不曾对你动心 便可教你幸福一生 那么我愿意 愿意化作高山上的瑶草 生生世世守护着那望夫石 当我爱上你的时候 你已转世成殇 我此生凝望 你不断远去的项背 泣不成声 这便是你熟睡的样子,我第一次见,你知道吗?那么安详宁和,甚至比活着的时候更加沉稳。指尖滑过你的脸颊,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再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好不好? “娘娘,王已经走了。”林常侍上前一步提醒。 “我知道。”我感觉我的嗓子和他的身体一样冰冷。 他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抖出一折叠整齐的纸张,小心翼翼地呈到我面前。“这是王留给娘娘您的。” 静儿伸手接过递给我。依稀可见上面占有的血渍,看起来他死前是将它收在身边的。只可惜他却不知心爱的人早已被掉包了,我捏在手里仍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就打开。不会那么狗血来封血书吧?我终于狐疑地打开。 没有多余的话,只留着一首对话打油诗。 她魂随风逝,尔魄乘风来。 再睹花精貌,吾心始得安。 征夫心挂妻,誓师不负卿。 待吾破掳归,再续伉俪情。 他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明明知道了,还认为我是他的妻,还愿意跟我再续伉俪情。可是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对我应该如同我对他一样一无所知才是,又怎会心牵于我? 一个妖艳美人哭哭啼啼上前来问林常侍,王生前可还有别的交代没有? 没有,林常侍镇定自若地答。 我抬头看见那美人身后还跟了个八九岁的孩子,想来她的话翻译直接点应该是问王有没有留下立谁为诸君的。可叹啊,先王尸骨未寒,妻与子们倒先争储了。不过要是我有孩子的话,第一个考虑的当然也会是自己儿子的前途了,作为母亲的这点心思我还是能够体谅的。 这位妃子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砸在地上,满屋子的妃子都坐不住了。开始由之前的小声啜泣变成哭骂,骂王心狠,丢下他们孤儿寡母得可怎么办?一时间,我被这种场面给震惊到了,他究竟有多少妃子和孩子?虽然这个问题是后宫女人必须经受的考验,我才发现原来我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一夫一妻很难么?为什么身为帝王就必须这个样子,到底是为了开枝散叶还是仅仅为了满足他的需求? 没有招呼静儿,我自己发足狂奔,逃回了自己宁静的小院。院子里,印染正在打扫,看我神色匆匆,为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他又从外面追了进来。 “你哭了?” “哥,借你的肩膀用下。”不等他同意,我已经靠上去了。 “看你今天出门时的气势,我还以为你释然了呢?” “我也这么以为。可是看到他的样子的时候,才知道那都是自欺欺人。为什么一个人死了一个多月都不发臭,还和生前一个样?” 印染搜索枯肠想着一大堆安慰人的话,却没想被提了这么个理性的问题。“因为他身上有王者之气,可以保证尸身一个半月不腐。” 我拿出那张纸,塞到他手心里,“他知道,原来他都知道。” 他露出欣慰的一笑,“这才是你急切切地逃回来的原因吧?一直以为只是自己偷偷喜欢着他,又不敢告诉他你的身份。结果发现他真正喜欢的人也正是那个真正的你,可惜啊,这种时候偏偏天意弄人,他已魂断鹊桥。只是要强的你又怎么愿意在那么多人面前表现你的脆弱,真是个傻丫头。你不知道在众人面前落一把泪能为你积得很多赞誉的么?”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呢?我现在很生他的气。” “为什么?” “他生前究竟祸害了多少女人啊,比文武百官都要多得多。” “呵呵,吃醋了。” “都是个死人了,我有什么好吃的。他的女人们一个个哭得跟吊丧似地假,我干嘛要把真泪往假泪里边撒。” “那个……她们的确是在吊丧啊!”他哭丧着脸说,“哎呦!下手轻点儿。” 过了一会儿,见我止住哭泣。他又说,“其实她们也不都全是假哭,她们更多的都是在哭自己罢了。按着宫里的规矩,没有为王生育过子嗣的妃子都是要随王陪葬的。” “什么?”我抬起头来,倒是忽略了这一条了。“那我也……” “嗯,我先告诉你也是为了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这个事,你得好好琢磨琢磨。” 我察觉到他话里有话,又故意不说破,于是直接问他:“琢磨什么?” “既然他对你是有情义的,当然有考虑过保你的方法。” “可是他都从来没觉得自己会输。”我想起那晚他自信满满的样子,现在想起来无比心酸。 “他当然不觉得自己会输,这是王者之气带给他的。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想过后路,他做事一向沉稳周到,算计得天衣无缝。” “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他的样子。”我疑惑的看着他,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忍触碰的伤口,他若不说,我是绝对不会问的。 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当然了,为了让你离开这里后能够幸福,我观察了他好一阵子了。总不能叫你所托非人吧?” “……话说现在已经是鬼了。” “你好好想想,他那天晚上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或者有什么东西交给你没有?” “有啊,”我离开他的怀抱,“他给了我一个小物件。” “快去拿来看看。” 我有些犹豫,邱釜说过那会在关键时候会救我一命。但是印染是我可以信任的人吗?万一他就是潜伏在我身边从我这里套东西的怎么办?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相信一次,不如说赌上一次。 我将那东西摊在桌上,双眼紧紧盯着印染想着去拿它的那只手。 那只手最终还是选择在没碰上的时候离开了。“不用看也知道,是传国玉玺……” “啊?!!!”我连声惊叹,不至于重要到这么厉害吧? “……的一部分。”他绝对是故意的,“耐心听我说完再惊叹。” “可这上面只有图案,没有字啊!” “有,这是古篆,上古文字,你当然不认识了。传国玉玺有两半,通常处理国家公务只需另一半就够了,但是想要登王即位,非得两半和在一起才有效。通常王也只把这一半给了王后来保管,前提是王后是他认可的人。现在你手上有了这个,到时候没人能威胁到你的性命。现在开始,你就将它一直揣在怀里,但是不到危急时刻,你最好还是不要亮出来。” ------------ 第14章 笸箩影 更新时间:2011-08-11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人都已经死了,还搞那么多仪式做什么,想当年我连自己的丧礼都见识过了。对这种走形式的东西我并不感冒,反正最后一面也见着了,本来是不打算再去参加了。但印染一口咬定还有好玩的东西在后面,而且是缺我不可,我恶狠狠回瞪他一眼,死者为大,就不能给我严肃点,好歹那人是我老公。 去的途中,突然听见熟悉的名字,不由得竖起耳朵听着。估计是印染以前的“同事”。 a:印染这家伙够贼的啊,攀上了翠微居的那位。 b:那又怎么样?他可是上头直接发话,永远都不能提擢的。他自掏腰包垫了不少钱呢,依我看,简直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a:你可不要忘记了,她可曾取代过柳王后的。要不是后来发生了那种事情,她至今仍是正宫之主。听说她可厉害着呢,王出征前见过她一面,对她仍然情深意重!她若为后,他不就是王后身边最亲信的人。 c:花七年时间攀上一个可能成为王后的人,的确是够耐心的。不过可惜,天意难测。现在王死了,那位娘娘想当正宫之主,也只有下辈子咯。王连储君都还没立,现在这宫里头,还不是全由柳王后说了算。她一个没有名号的妃子,还能掀起多大风浪来? b:未必吧,珍妃可是破军将军的女儿,又是二王子的母亲。有个兵权在握的父亲,又有个才华出众的儿子,将来取代现今柳后成为太后也极有可能。 c:长王子性子有些弱,但毕竟是长子嫡孙。我压柳后和长王子 b:那我就压珍妃跟二王子 a:…… 这些宫人真够无聊的,毫不关己的事情也搀和得如此起劲,这当王子王妃们都是赛马呢?不过政治的魅力就源于它关乎众多人的命运,看来又要掀起一场夺嫡风暴了,这其中最无辜的当然是黎民百姓了。上位者们一个个为了个人的地位和抱负相互厮杀,下面的人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除了生灵涂炭,百废待兴之外,怕真的没有了。 静儿都不曾察觉到我离开与归来,真是个忠心的奴仆,可惜她的主子从来不是我。我也不清楚她以后是否还会选择呆在我身边,毕竟现在局势变了。跟谁都比跟我强,我还是不要与她走太近吧? 没了静儿的讲解,我在这大殿里就像个傻子一样茫然。观察了好久,才知道上面那个身披黑衣、慈眉善目的老妇就是大祭司,这形象跟我心里想的那个老奸巨猾的狐狸相隔太远了。只见她在王的棺木周围转了一圈,对王后使了个眼色,然后说:“娘娘,劳烦借一步说话。” 她俩往里走得远些,大祭司压低了声音凑在王后的耳边说着话。“王是被奸人所害……应该是王亲近的人……没有防范……”我努力排除杂音,也只得听见这些了。 王后的脸色吓得惨白,一想到这个奸人极可能还混在下面的这些将军随从里,她心里就毛毛的,第一反应就是将她十五岁的儿子唤到跟前,不得离开半步。 随着王后的一声令下,大殿之上来了一行宫人。每个人手里端着一盘子,上面用红布遮盖,前面还写着各个王妃的名号。那些妃子们都走向写有自己名号的那个。 我心忖这些都是干什么用的?一个宫人已经走到我面前,我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揭开盖头,里边放着一个用枝条编成的碗口大小的笸箩。祭司在上面讲解着这个仪式的过程。我从她嘴里得知原来这个叫做“妻笸箩”,是在成亲之日由妻子亲手编织的。所有的妃子排好队举着它走到祭司面前,接受祭司倒入的圣水,然后沿着棺椁环绕一圈,就能看到死者生前的怀念。编的越密,水驻留的时间越长,能够看到的自然也越多。 我想手里的这个东西又不是我编的,怕有了没啥用。有用看到的也该是那个人的思念吧?不过这儿封建迷信重,我应当入乡随俗,举着它缓缓走入队伍。接过一碗圣水,好奇地大量着水面,这个世界究竟留有多少神迹,让这儿的人们如此痴迷。 水波微扬,继而如荧幕一般,投放着影像。 一个人影掀开军帐进来一步步走近,我认得那张脸,是林常侍。 “王,我总觉得我们这回是掉入别人设的圈套里了。损兵折将惨重,可谓是进退维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敌人已经占据了有利地形,故意围而不攻,就等着我们去突围,然后痛扁或者活捉。”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我们一个突围方案刚刚制定出来,那边的守卫猛然增加了好多。就像――” “就像我们中间长了一双他们的眼睛。”王不紧不慢地接下他的话茬,“两军打仗,相互布下奸细,这个一点都不稀奇。但是最近的那次算上孤跟你还有张右弼也只有二十八人知道,这些人无一不是立下赫赫军功的将军。眼线布得这么高这么久,孤还是第一回遇到。这些人里头一下子又折了十七位,现在活下来的只剩十一人。” 王的眼神里再没了那种自信的光亮,在他眼下欺瞒了这么久,身为王却一点都没察觉。 “我倒是觉得这些人里头,被收买的可能性比较高一些。新提拔的石磐砾无疑是嫌疑最大的一个。”林常侍上前一步,之前就见王的手里捏着笔画着什么,现在才看清。“咦?王画的可是洛王后?” 王笑了一下,搁下笔仔细审视。“她们俩长得一样,神态也相同。你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属下不是从画里看出来的,而是从王这儿猜的。” “哦?说说你怎么个猜法。”王饶有兴致地问。 “因为王从来都不是一个易移情别恋的人。” 王听了,不置可否地笑笑。 林常侍退出大帐。王举着画像端详。“你可知道,身为花精,她远比你来得单纯清澈。可是孤认为你比她更适合孤,更适合做孤的王后。同一个身躯,却有着不一样的眼神,孤喜欢你眼里的算计。可是,选王的花精,治世的花精,她替天下苍生选了孤为王,却为自己选择了他,这是个傻姑娘。现在换成了你,你会选孤作为你此生的唯一吗?还是说,不具有花精之魄的你,仅仅是一个凡人而已了呢?假如你还有她的那种力量,就保佑孤能全身而退,回头立你为后。” 笸箩见底,影像消失,托着它的双手湿漉漉的,可我呆立着。身后被人推了一把,才缓过神来,原来我已经绕完一圈了,赶紧离开棺椁回到自己的位置。 刚踏出一步,又好奇地想知道其他的妃子都看见了什么,回头却见她们一个个露着凄婉哀痛的样子,诚然与我见到的不一样。正要转身离开,棺椁里的人却坐了起来,看着这边,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含情脉脉地说,“好高兴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孤。孤等了你一辈子,值了。” 我双眼睁得老大,紧紧咬住嘴唇,这是什么情况?诈尸啦! 两眼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被一个有力的臂膀扶住。一转头,却没有看到那张企盼的脸。 “娘娘,属下冒犯了。”是石磐砾。 我连一个歉意的笑容也懒得答复,再次望向棺椁中的人,仍然那么安详地躺在那儿,脸色似乎一下子苍白了许多。我失望地离开石磐砾的怀抱,带着从容的步伐离开。 我听着宫娥们私下里小声的议论。 “听说这么多位娘娘里头,只有王深爱着的那位可以看到。你们猜猜哪位看到了?” “这还用问,当然是王后了。你看她那样子多悲伤啊!” “不见得吧,我看各位娘娘的样子都差不多。” “可这其中注定只有一位是真的。” “笨!没看见的当然也得装啦,难道在这种场合,叫人一看就知道‘王不爱我’?” “说起来,那位洛王妃好像没见什么痛楚?”这人颇为自己的观察细微得意。 “那当然,她跟王都誓不两立了,还用得着装痛苦么?” “啊???” “什么?什么?” 周围的宫娥都被吸引过去了。 “是真的,当年我亲耳听见的。那时候她还是洛王后呢?她不停地问王,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为什么?我洛珂从此不想再见到你,你放我出宫去……” “然后呢?接着说呀!” “就是。快说快说!” “然后就是王不同意,然后就是她搬出去咯!也不想想,做了王的女人,王爱不爱你,你都得一辈子呆在宫中。” “洛王妃好可怜!” 又一个年长些的插进来,“你居然同情她?你知不知道她是只妖怪。当年她产下了个怪物,王才发怒的。然后才是你讲的这些。” 听自己的八卦跟听别人的似的,这倒是蛮有意思的。 ------------ 第15章 有子妃 更新时间:2011-08-12 整一天下来,不是站就是跪,就算是军训也没觉得这么累过。出了宫门就无须再维持妃子端庄的仪态,真不知道那些追求富贵荣华的人都是怎么想的,自由自在地活着才真的好。 “静儿没跟你归来?”问的如此平淡,他似乎早有料到。 只是听在我耳里更像是嘲讽,我没好气地回敬:“我怎么知道?她又不是我的人。满屋子的人,我哪知道谁是谁?” 我在生气,却不知道究竟在气什么,气自己的无知,气静儿的背叛,还是在气他的离去?反正现在心情不佳到极点就是了,大殿之上我可以隐忍,现在是谁来谁碰钉子。而此时身边无人,有幸磕上的也就只有他了。 他竟然自顾自地讲起王的妃嫔和几位王子的事情来,包括他们各自背后的势力。 “谁要听你说的这些东西!我问你,我是什么妃?”虽然听到宫娥们称我为洛王妃,但应该只是用姓氏称呼罢了,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楚,要分清别人干什么? “没妃。” “梅妃?” “嗯,没有的没,妃子的妃。”看到我狐疑地眼神,他解释着,“传孤的口谕,洛王后诞下怪胎,实为妖孽,除去王后之位,从此贬为妃。” 说完他摊摊两手,表示确实没封号。 “原来如此。”人家的妃子都是封地,而我却是贬的,可以想象王当时的心情不好,没功夫为我想封号。 “这么说来我有生育?” “是啊。”他点点头。 “我生了个什么?现在在哪?”怪胎啊怪胎,说不定你就是个哪吒呢,怪娘对你保护不力,怪你有个心狠的爹。 “一只狸猫。被当场刺死。”他答得简单明了,眼睛毫不遮掩地在我脸上搜寻, 狸猫?我长吁一口气,这么戏剧性的一幕居然在我的身边发生。谁这么聪明,抄袭也就算了,居然还原封不动地塞只狸猫给我,就不能动动脑子换只狗狗吗?不对,要是只狗,我岂不成了“狗妈妈”了。 “娘娘笑什么?”惊恐还是疑惑,他应该是想看到我听了之后的会是哪一种,我却不好意思地出他意料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家乡有出戏很出名,流传很久,这出戏的名字就叫狸猫换太子。” 他也淡淡地笑了笑,“娘娘果然精明,一听就知道症候在哪儿。” 这不是精明不精明的问题好不好?是个人都知道这出戏。不过这里是异世,没人听过也正常,或许想出这个主意的人至今还在为这创意沾沾自喜。听印染的口气,他应该知道不少内幕。 “他信了?我是说王当年……”这么离奇的事情都会信,他是猪吗?再狡猾的手法也终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调查一下就能知晓是谁干的了。他对自己的王后都这么不信任吗?笨猪! “他没信,你信了。” “我?”呵,怎么可能?我那时还没来呢。突然意识到那应该指的是她,为什么用“你”不用“她”,怎么他好像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他在骂我?。 “王坚持要将此事查清楚,你却一口咬定那就是你的孩子,说自己就是只惑主的妖孽,恳请他赐你一死,或者放你离开王宫。接下来的事情,你基本上能猜……娘娘,这可一点不好玩。”感觉到来自喉间冰冷的抵触,他咽了咽口水,改了改嚣张的口气。 当古代女子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明目张胆地随身携带利器而不被人猜疑。我又将手中的簪子往里送了送,发簪不比利刃来的用力,那儿只是深凹下去一块,没有划破皮也没有流血。 我冷冰冰地问,“你到底是谁?一个普通的太监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吧?”知道也早该被灭口了。 他苦笑着摇头,“我们相处了七年,你倒现在都不能信任我?” “这和信不信任没关系,你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太不像一个太监了。” “怎么在你看来,太监都该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因为没了子嗣,没了未来,也没了志向,整天像条狗一样跟在主子面前讨好,私下里聚权敛财,或者干脆卖主求荣?” 我语塞。反正我是没见过真正的太监,从电视小说里看到的似乎都是这个样子的,这个好像还真不能凭此下判断啊。那个被无数学子讴歌的悲剧的司马迁,还有下西洋的郑和,魅力是来自一个人的气魄,而不是雄性激素。头疼,我总不好意思叫他让我验明正身吧? “那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求什么?” “求娘娘将来给我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实不相瞒,我祖上是前朝重臣。名门之后,流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已经够悲戚的了,一不小心还被王得知了身份,下令永不提擢,哪怕是在宫里当太监也只能是最卑下的,半点钱权都不得。我已经愧对已没的祖上,也愧对没能出世的后嗣,如果一生都无法施展抱负,那我还愧对我自己。恳请娘娘赐我一个机会,我愿誓死效忠娘娘。”他不理会我的威胁,身子往后退了退,然后伏拜于地,长跪不起。 一席话如一盆凉水,将我从头到脚浇了个遍,“原来你接近我,根本就是别有用心。”我曾经为你淡然的处世态度,一点都不急功近利而感动得一塌糊涂,到头来你却告诉我,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 “娘娘是我唯一的希望。” “好一个希望,我今天才算把你看透。我问你,你是忠于邱釜的,还是他的敌人?” “如果我答是后者。娘娘会杀了我吧?如果我答是前者,以娘娘的猜度,当然是认为我在扯谎了。怎么都不是条活路,对吗?” “自己掂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已经死了,我犯不着与他为敌。接下来的王才是我要辅佐的人,也就是娘娘的儿子。”不得不佩服,他很会抓人软肋,“娘娘难道就不好奇,你的儿子现在在哪?” 我冷笑一声,“我没有儿子,接下来谁当王都跟我没关系。”单单王后和珍妃两个儿子就相当棘手了,我自认没这实力跟她们去争。况且那两个孩子那么大,绝不可能被调走的那个。兴许邱釜活着的时候要是得知我有儿子的话还可以试一试? 平白无故冒出的儿子,虽然没什么感情,能让他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就很满足了,何必再去蹚这浑水。 “都说母子连心,怎么他过得那么不好,你一点都不心疼?” “你——”我咬牙道,“你把他怎么了?看来你很早就控制住他了,是不是?” 一步步逼我走向漩涡,然后被卷入深渊,你以为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得瑟了么?知道我淡薄,却用我儿子来逼迫,果然够毒!哼,不过你还是算漏了一点,我是个连亲生儿子都想杀的,一个前身生下的儿子,你以为我会在乎? ------------ 第16章 后印出 更新时间:2011-08-12 孤身一人,独闯异世。我要是个男儿身该多好,可惜此生只在这个囚牢里度过。试问这儿的人,我究竟还能相信谁?好人坏人,从来没有这么简单的判定。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都坏得透彻。要是那个孩子,应该可以信任的吧?毕竟是骨肉相连。可是印染会告诉他我抢了他母亲的身体吗?做人什么的,真是纠结啊。要是一辈子躲在那院子里不出来,是不是可以永远做个简单的人。 “呦,是前王后啊!”一个十分不友善的美人迎面走来。 静儿凑近我耳边低语,这是淑妃,进宫六年,近些年是最受宠的一个,可惜膝下无子无女,也是要随王陪葬的。 “淑妃娘娘有什么事?”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她笑得太嚣张太难看。 “啪――”一个巴掌冷不防打到我脸上,身子都差点栽倒下去,左脸火辣辣地疼,这个女人的力气真大,脾气真臭。真不愧是被男人宠出来变态! “你个老不死的妖怪,别以为长了一张可人的脸就什么都能抢到。七年前,你抢了王后的位子;七年后王出征前夕,你又抢了本宫的位子。呸,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王都被你给害死了,你怎么还好好站在这里。王不在了,看你还能迷惑谁去?谁来保你?哈哈――哈哈――” 这个疯婆子! 静儿关切地上来搀扶,“娘娘――” “我没事。” “娘娘,人家都欺负到咱头上来了,您也不还击吗?”忘了静儿是王跟前的人,大概从没见过主子这么受气的,此时此刻义愤填膺得很。可她毕竟是个宫婢,她要出头只怕麻烦更多。 “没事的,静儿。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又何必去跟个命不久矣的深宫怨妇计较,说来她也真不容易。其实这样的女人也很可怜的,一生只知道为一个疼她却不爱她的男人活着,半点自尊都没有。你别看她人前人后嚣张跋扈得厉害,没了宠她的男人,她心里比谁都空虚。”把口气放柔了,把骂人的话拉长了说,无心的人只当你是温柔体贴的主,至于有心人嘛,她自己揣度的意思自己气去。要换成男儿的话就该说“就当被狗咬了”这样的血性话,身为女子还是柔情一点好了。 静儿一怔,未能及时跟上,用蚊子叫的声音低语,“娘娘说话貌似还真毒!这话说给我听是深明大义、温柔体贴,可是到了不远处的另一个人的耳里这效果可就截然相反了。难怪王此前对我说,现在的娘娘很多疑也很可怕,你不去招惹还好,否则你绝对想不到她用什么方法来报复。没得她信任之前,不要暴露了。‘但愿她揭下面具和带上面具的时候都是无害的,否则――’王却没告诉否则会怎样。” 大殿之上,王后正在兴师问罪。 “诸位将军,王是被奸人害死的。”柳王后冷冷地抛下这句话后就不再开口,等着下面群臣的反应。 众人面面相觑,王在乱军之中被刺重伤,然后不治而亡。这刀剑无眼,行军打仗的难免有个意外。王怎么受创怎么气绝,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现在王后说王是遭奸人所害,那个奸人不就是在我们这些人中间吗? “当时是谁把重伤的王从敌军的包围里救出来的?” 右弼元帅张羽鹏站出来说,“禀王后娘娘,是破军将军、申屠宏将军与石磐砾将军三人合力突破敌军的层层包围解救出来的。申屠宏将军撤回时途遇反贼义星,以死相拼,同归于尽。” “元帅帐下出了一位这样骁勇的将军,实乃是国之幸。可是相比尔等护驾不力,让王深陷敌营,这点小功实在微薄不堪。” “娘娘说的是。” 静儿见我停留在大殿之外,凑近我身边,问:“娘娘,咱们要不要进去。” “先不用。咱们在外面听着就好。” 静儿会意,应了声是。 里边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大将,不管是国的股肱之臣还是王的重臣,都不会是王的女人的臣下。也亏得她现在是王后,将来最可能成为国母太后,才能镇压一时。否则我看,那位元帅就是第一个跳起来的人。现在大殿之上再多出一个王的女人,无疑火上浇油。不过左辅跟右弼,地位等同,却因为左辅多了个女儿是王后,右弼稍稍弱上一些。要不是这位元帅够率真正直,估计早有好戏看了。 如果我从妻笸箩里看到的影像都是真的的话,这九人当中必定有个人叛变了。不过有一点让我想不通,最后突围前就只剩下这九人外加王和林常侍十一员大将。怎么这一次只倒下王一个?林常侍虽然不是将军,却是王的贴身护卫。按理他也该在被怀疑者之中,说道他背叛的可能性……我摇了摇头,王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军队里可能混有不法之徒,但是他身边是瞒不了的。自己的亲信都掌控不了还怎么掌控天下?我身边的静儿就是最好的例子,她始终都是王的人,就算王死了也还是忠于他的。 王后接下来的问罪有点问题了。什么都有破军将军或者就是石磐砾将军的参与,听起来石磐砾应该是破军将军提拔的新人,之前林常侍也有怀疑过他。处处针对破军将军,就好像王后本就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借机铲除自己的竞争对手罢了。 这样带着私心刻意引导的审问让人提不起兴致,我扶着栏柱几乎睡去。 “来人,将石磐砾将军拿下,押入天牢。”王后终于小小爆发了一次。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破军将军再怎么爱才,此刻也不能出言维护,这本就是针对他的审讯。他可以豁出性命,但是女儿和外孙却不能被他连累到。其他人就更加不敢过问了,元帅对这个新提拔的人也不了解,不好相帮,但是心底里肯定是有股不平之气的。 “且慢!”我提着裙摆跨入这道门槛,在一片惊诧声中一步步走到王后面前,施了一礼。 迎上王后喷火的目光,我伸手一指,“我要保下他。” 王后冷哼一声,“洛王妃好大的口气。石石将军通敌卖国,谋王性命,事实摆在眼前,本宫倒是想听听你凭什么来保他?” “不凭什么。凭我相信他,凭我是王最爱的人,凭王对我的信任。”证据破绽什么,现在我一概没有,只好乱说一气了。 “你――”身为正室,被个小n这样挑衅,可想有多么生气,可是眼前这个人也曾经是王后。“小小妃嫔,口出狂言。真是好笑!” 我从怀里取出方巾包裹着的玉印,摊开,托在手上让所有人看得清楚明白,“那么凭这个怎么样?” “王后之印!”上上下下的人都目瞪口呆。 此印当然不是王后专属,而是平时处理政务不怎么用到,身为帝王往往将它交由王后保管,以备不测,因而得了这个名字。事实上,能够动用此印的权力还在王的身上。王赠与王后是给予信任的意思,所以王跟印染才说只在关键时救命用。想到这里,我不禁唏嘘,他们应该都是要我保自己的命吧? “请王后放人。”我目视着已然呆滞的她。 “好,本宫就依你一回。你最好在随王离开前把这件事查清楚,否则到时候可没人搭救这位年轻帅气的将军。”她故意将年轻帅气着重突出,好像这样就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无视宫规,看上了这样一位年轻帅气的将军。 ------------ 第17章 奶娃子 更新时间:2011-08-13 王后目的没达成,反而吃了瘪,怒去匆匆甩袖而去。我知道她也可怜,可有时候人是不能凭主观意愿改变立场的,我跟她总是要成为敌对,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怨谁呢,邱釜吗,他已经死了,大家握手言和然后共同进步这种双赢的结果当然是最理想的,可是理想这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今天跨出去这一步,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底下的人也四下散去。 静儿上前小声提醒我,“娘娘,这个王后之印对你可是只有一次有效,以后咱的麻烦大了。” “我知道。”其实我很想平淡地笑笑说没什么,可终究是笑不出来。 大殿之上还剩下的另一个走到我跟前,双膝跪地。“石磐砾谢娘娘救命之恩。” “将军快请起。”我赶忙猫腰去扶。 “娘娘以自己性命相救,末将实在当担不起。在这朝堂之上,末将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将军,但娘娘千金之躯……请受末将一拜”说着,就砰砰砰地连磕三个响头。 “将军说的是哪里话,当日将军给我带路,我便认定将军是个热心人,绝对不会做出伤害王的事情。看着将军受屈,我又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那日,末将并不知道娘娘身份,得罪之处,还请娘娘见谅。娘娘如此单纯善良,怪不得王对娘娘一往情深。” 我细细打量着他,这张脸阳刚气十足,朝堂之上的种种约束并没有掩去他血性男儿的本色。双手不满老茧,不知握刀已有多少时日。单薄的身躯披上厚重的铠甲,身影却温稳如铁,可见武艺不弱。年纪轻轻就能被破军将军破格提拔,想来也是屡建奇功才有这样的机遇。 各方皆有势力,有家族在背后撑腰,唯独我什么都没有,只有王的恩宠。可惜王已经不在了,各势力蠢蠢欲动,乱世之中,我又能何去何从? 兴许是见我的眼睛有些微红,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娘娘,是末将失言了。” 我甩甩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该走的总会走,要留也留不住,罢了罢了――” “不知娘娘可还认得回去的路,不如末将送娘娘一程。”他满怀歉意地说。 静儿警醒性的唤了声娘娘,并眼神示意隔墙有耳,相信他也有看到,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这恩情是没法还的。早就听闻宫中尔虞我诈,一点都不像沙场上各凭武艺争高下那么爽快。就是不知眼前的这一位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我收到讯号,马上推诿道:“我说将军是热心人吧,只不过我现在身边有了静儿为我指路,再也不用担心迷路了。” 他起身躬拜,“既如此,末将告退。” “将军等等。”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我从妻笸箩里看到突围前夜的王,他那时已经怀疑这些人之中有敌人的奸细。以后还请将军务必小心,假若可以的话,替我为王报仇。我一个弱女子――这种事,也只能寄托将军了。” 他眼中满是惊讶之色,“原来王早就知道有埋伏,还不惜以身犯险,带着我们突围。”话锋一转,“娘娘和王伉俪情深,叫人艳羡。末将定不负娘娘嘱托,杀贼报仇。请娘娘多加保重。” 回去的路上,静儿跟我都有点行色匆匆。因为我们知道,那印一出,此后再不是什么保命的信物,而是索命符。最理想的方法,就是将印呈上去,可我实在没能舍得。不管是明抢还是暗夺,以后的日子肯定是安宁不了了,指不定前面路上就杀出一个人来。 迎面走来一个少年,还未及跟前就已经满脸羞红。一看就知道不是刺客了,我不安地低下头自我反省,唉,长这样不是你的错,可是出来吓人就是你不对了。我这张脸,对这种未谙世事的少年郎的杀伤力还是有点强大的。一想到镜子里那张粉嫩的脸颊,清纯有余,妩媚全无,要是心理年龄也同样停留在十六七岁的光景,我会非常为之骄傲的。死的时候就二十七了,又在这儿过了七年,心理年龄都快奔四了哇,我都已经是老太婆了,还成天顶着一张少女似的无伤脸,你说我郁闷不郁闷? 为了挽救形象,我总是板着个脸,极少在人前笑。 一袭华美的浅蓝色长袍挡在我面前,那双脚在摆动的长袍底下隐隐乍现。我原来是习惯靠右走的,现在被人挡了,本能地向左踏出一步,谁知那袍子居然也往左飘。于是又重新往右,袍子还是遮在眼前。我面有愠色地抬起头,问道“你到底是走哪边?” “我……我……”浅袍子因为羞怯,支支吾吾说不出,脸红的更厉害了,一直蔓延到耳根处。清秀淡雅的脸面干净得不见丝毫雕琢的痕迹,浑然天成的线条勾勒出来的每一处写满了俊秀,造物主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在他身上。不然怎么会有容忍这样的脸驻留在世间,胚子啊胚子,绝对是典型的帅哥胚子。再过几年,不知道该有多少女子要为之肝肠寸断了。 他一个侧身,几乎是贴着墙角站立。我心里觉得好笑,但也从容地过去了。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的静儿忍不住嗤嗤地笑。 我问静儿:“他是谁?” 无怪我好奇,这儿是后宫,不是前庭,怎么会有男子进出。几个王子都几乎都见过,最大的那个个子也比他矮上一截。 “他是相国大人的儿子,也是王的小国舅。相国晚年得子,对他是万分宠爱,可是这个小国舅爷偏偏总是赖上那个大他好多岁的姐姐,打小就有事没事喜欢往王宫里边跑。听说王后生了长王子的那会儿,他还天天缠着姐姐要奶喝。王总是笑他至今还是个没断乳的奶娃子呢。” 额,这个过去好像有点让帅哥形象崩坏。 我招呼了声,“走吧!” 快进院门的时候,我回头望了一眼。静儿立马警觉地上来问怎么了。我说没怎么,就是奇怪这么冷的天,迎春花怎么还能开得这样好!静儿说,当然啦,这儿向阳,迎春花四季常开,很有名的,宫人们其实都偷偷来这里弄些枝条回去,找机会相赠喜欢的人,也有人会托人从宫里带出去,但不管怎么采摘,它们就是永远都开得那么好看。 永远都开得那么好看,就像一直守候着心上人…… ------------ 第18章 随王去也 更新时间:2011-08-14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像往常一样起身开门。原本就不大的院落里,齐刷刷地站了两排人,小院显得更加拥挤不堪。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一看就知道不会有好事。 “娘娘!”静儿见我出来,叫了一声。我循声望去,她和印染都被人强行按在地上。 “真是难得,难得我这清冷之地一下子来了什么多客人。不过我又不喜热闹,小地方也装不下你们这么多人,各位请回吧?”说罢,顺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甩甩袖子就想往回赶。 为首的一个太监端着木盘子走上前来,身后还跟了四个,“娘娘,这时上好的白绫。请娘娘享用!” 我不理会他,朗声高呼:“既然王后娘娘亲自到访,为何都不肯现身一见。日后到了下面,王会怪罪我怠慢姐姐的。”心里嗤笑王后啊王后,你还真是见了王印一天都等不及了呢!我原先还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人,但她刚刚发出的一声轻咳传入我耳中,被我辨认出来了。 王后端庄的仪态出现在院门口,举着莲花步子一点点向我走来。两旁的宫人向后退了退,让出一条宽阔的大道来。我不乐意地皱了皱眉,可怜我满园的花草就这样被这些人践踏。 “妹妹这么得王喜爱,王又怎会舍得怪你呢?” “姐姐真是过奖了,我什么时候也有幸在随王陪葬的名单之中,怎么之前从没听过?” 王后莞尔一笑,“都怪姐姐之前疏忽了,昨晚王托梦于我,说没了妹妹陪伴,他在地下孤寂难耐。关照我务必记得早些将妹妹送去。” 我故作吃惊,“这就奇怪了,王从来都是夜夜在我梦里,什么时候离开我私会姐姐去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真不是那讨人厌的第三者,真的不想做啊。这个罪孽貌似大了点,可谁让你是要来害我的呢! 王后的脸色自然是相当难看,高贵出生的她几时受过这样的气,不过她那涵养一直都叫我佩服。“宫里有规矩,没有生养的妃嫔是一律要随王而去的,可怜我舍不得那幼小的孩儿,不然也一定跟妹妹一起去找王。” “是嘛!?我可记得我有生养来着。”我努力思索着,“好像还和姐姐的幼子同一天呢?那时候王后也还不是姐姐。” 真无耻,我自己都得骂自己了。把人家正室拉下台还恬不知耻! 她笑得勉强,“妹妹记得不差,可惜妹妹的孩子早夭,不然现在守着王后这位子的还是妹妹你。妹妹这气人的功夫倒是越来越精纯了。” “我气谁也不敢气姐姐你呀,不然回头姐姐的幼子又要遭殃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好奇那时候王天天陪在我身边,不知道姐姐又是怎么有孕了。难道是传说中的感孕而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虽然来这儿的都是她的心腹,但是悠悠众口,看你怎么个堵法,传出去怕也不好听吧! “妹妹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还是早些随王伴驾比较合适。” “我的生死来轮不到别人来做主,姐姐是当真为索命而来,还是索玉而来。不如大家说个明白。” 她冷冽地笑着,扬起手一巴掌甩在我脸上,怎么我的脸最近特别香么,人人都要来摸上一摸。“我真为王感到不值,他待你这么好,你对他的情谊看来也不过如此!” 我扭头斥骂静儿,“静儿,以前随王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跟了我也一起吃瘪了?替我送客。” 静儿得令,微微一笑,轻而易举地挣脱了束缚,护在我面前。 “狗奴才!”王后骂了她一句,转向我说,“今天死不死可由不得你自己!来人,送洛王妃上路。” 静儿拼死护主,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她还只是个小丫头。很快就被人拿了绳索捆绑起来,身上都是瘀伤,原本清秀可人的样貌也毁得七七八八了。看得我心疼,这这个劫数真的逃不掉了么?早知道就不拿王印救那将军了。不过―― 那个死太监又屁颠屁颠地跑上来,“娘娘,别怪奴才们用力狠了!” “慢着,我的身体,岂是你们这些人可以碰的?我自己来。”逃不过的劫数就直面吧,反正人总有一死,早死晚死不都一回事,我又不是没有死过,这种经验看来又要多一次了。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我从他手里接过白绫,古书上说那是几尺来着,记不清楚了。总该找根房梁吧,我院子里可没有好用的树,河边上倒是有那么一两棵,自挂东南枝这种事,内心里还是蛮排斥的。死也得死在屋檐底下。 “娘娘――”那太监又在催促了。 我呼了一口气,静静地转身。入了内室,抛啊抛,怎么就挂不上去呢?我回头一脸无辜地望着等我死去的人们,这真的不怪俺,俺没有练过带操,也没耍过袖舞,白绫这么软,房梁这么高,怎么挂得上去呐! 王后无奈,吩咐了两人替我绑好白绫,搬好了凳子。我真的感觉有点内疚,我真是太娇生惯养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还不算,连死都需别人样样为我操办妥当。貌似前世,我也是别人帮忙的,唉,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种人渣的! 拉拉,紧不紧,还凑合。伸伸脖子,距离也刚刚好,这些人手法也太老道了吧? “你到底死不死,别磨磨蹭蹭的。”嘻嘻,王后不耐烦了。 我站在凳子上,用手甩着白绫玩,低头俯视王后,笑着说:“我突然又不想死了。刚刚为了拖延时间的,反正拖晚了,为什么不再拖一会儿?” 我等着她尖利地回复,意外地是,她张口愣在那里,所有的人都愣在那里。吓傻了吗?这样正好,免得还要多费唇舌招呼你们,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白绫。 等着那个贵人来救我,可他是谁呢,我不由得好奇起来。印染不会让我就这样死的,要是他没有留后手,刚才应该和静儿一起跳起来阻止了。可他始终被人按着一动不动,一定有鬼。 小径那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应证了我的猜测。 一声“王后娘娘手下留情”,将满屋子人的神智拉了回来,纷纷转头看来人是谁? ------------ 第19章 吾是妖 更新时间:2011-08-14 一个慈爱的老妇人在两陪同的掺扶下亦步亦趋的走进门来,这个形象跟之前快捷的脚步声也太不协调了吧? “大祭司,你不是应该守护王灵吗?”祭司什么时候管起后宫争斗来了,王后想不通。更何况现在她应该为王祈福才对啊! 原来这就是他搬来的救兵,虽说之前有见过,可印象不深。若不是王后这样称呼的话,我肯定认不出来。 老妇人缓慢地深鞠一躬,再随从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来。“禀王后娘娘,我刚刚守在王灵旁隐隐约约见王周身缠绕着一股妖娆之气。想着必有妖人作祟,于是沿着一股妖气一路寻到这里。、” 王后听了心下了然,伸手一指,“大祭司说的妖人可是她?” “正是。” 不会吧,这请的是救星还是灾星。 王后歇斯底里地咆哮了起来,“都听见没有,连大祭司都说你是妖女。王分明就是被你给害死的。为什么他七年没见你都活的好好的,你一出来他就死了。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妖女,还我丈夫命来!” 好像他说得很有道理的,想起昨天那个疯婆子,我真的感觉有点愧对她们。所以说一个男人娶这么多老婆干什么,现在我害了多少人的丈夫啊,我害了多少女人成为寡妇。“害人精!”“狐狸精!”当年他的妻子就是这样骂我的,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只想追求自己的幸福,却总在破坏别人的幸福?为什么我可以一而再的在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害人?为什么我不觉得自己有错,一个个却都来指责我? “王后,万万不可伤她性命。她要是活着,这儿的仙灵之气可以淡化分解她散发出来的妖气;她现在要是死了,妖气一下子得以逃逸,到时不堪设想啊!” 看得出来,没能弄死我,王后心有不甘。但是封建王朝好啊,封建王朝信迷信呐,她看来对这个也是讳莫如深。“还是大祭司想得周到。妖女,你可听好了,我今天留你一条命,你从今往后最好哪儿也别去,乖乖住在这里。” 我纵声一跃,跳到地上,赶紧磕头谢恩。 “今天饶你不死,但是王后之印,我是非带走不可的!前洛王后,请把印交出来吧!” 我俯身将脸紧贴地面以示恭敬。这个世上使人折服的方式有很多,权力、金钱、才华、品德乃至于蛮力,可是要让一个人心悦诚服却没那么简单。王后本想来个一箭双雕,现在退而求其次,大祭司的一番话,我恭敬的态度都将使她虚荣心和报复心得到很大的满足。如果只是暂时受些耻辱,就有翻身立本的机会,我当然愿意承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我较她年轻许多。 可是,想从我手里把印拿走,没那么容易,即使它现在只会给我带来杀身之祸。 “禀王后娘娘,禀大祭司。这印是我从王的手上接过来的,要还当然也只能还给将来的王。王将此印托付给我,我是一点都不敢有懈怠之心。王后娘娘是正宫之主,此印今后理应归王后娘娘保管,但是现在王的继任者尚不可知。要我现在就将印交付出去,恐有负王的重托。不如娘娘先让长王子登基,这样我也交得合情合理,也不怕王长眠地下都不得安寝。” “嗯,看来这儿的仙灵之气确实不错。小小花妖在这儿住了七年,也会说些中肯实在的言语。”大祭司抢在王后发飙前说话,“娘娘你看,不如就按她说得办吧?” “可是……” “好了,这个花妖的风波总算过去了,王身边还需要我,也需要您这个正宫娘娘的陪护,娘娘纵有千万后宫的事情需料理,也当以王的事情为先。老身斗胆请娘娘随我一同去王身边,不知娘娘现在有空否?” “大祭司请――” “娘娘您先请――” 两个人你推我让地离开了我的地盘,身后跟了长长的尾巴。我一抹额头,栽倒在床上,可算把这个瘟神送走了。真不知道下一波攻击又是在什么时候。 印染一脸焦急地冲进来,“娘娘,你没事吧?” “等你这个慢性子来救我啊,我看我早死了八九回了。”我双臂交叠,盖住双眼,也学着他慢条斯理的样子柔声说着话。 “不是啊,我其实很为娘娘着急呢!” “啊!对。你只是着急得有点后知后觉罢了。比起关心我,你不觉得你现在更该照顾照顾静儿么?真是的,还当老大呢,两个小妹都被欺负成这样了,居然倒在地上一声不吭。你倒是一点苦头都没吃到,是不是挺得意的?” 他解开静儿身上的捆绑,不服气的反驳,“我都偷偷吧大祭司给请来了,你们还想我怎么样啊?真是没良心,哼!” 我杀气腾腾地从床上跳起来,你个死太监,我学你的调,你居然越来越过分地给我阴阳怪气地来个“哼”。“收回你的这种腔调,我听不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你不提请救星还好,你看看你请的是什么人嘛!平白无故地我就成了妖女了,这要我以后还怎么混啊?” 他听了之后更加得瑟,故意翘翘兰花指头,“你不喜欢见我这样啊,不是你说我不像太监么。人家也只得现学嘛!”媚眼一抛又一抛。 昏,趟不牢了,我仰面倒下,扯起被角盖住脸,叨唠着“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倒是静儿满脸的淤青和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你你,你怎么能请得动大祭司的?她可是几朝元老,王都不见得每回都能请得动。” 印染笑着摸摸她的头,“还不是沾了咱们娘娘的光!” 原来那只老狐狸还是几朝元老啊,这么说来她看起来还是显得年轻了。印染请得动她我倒是不如静儿奇怪,毕竟印染是名门之后,得到老人家多多关照也是正常的。不过这个不方便让静儿知道,就当沾了我的光好了。 老狐狸总说这儿仙灵之气很足,我可没觉得,除了那永不凋谢的迎春花,这儿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养老的福泽之地。大概她原本就想占着这块地,被我给先占去了,心里不平衡了吧!唉,可惜我从此都出不去,不然以后搬了家,这地方让给她住好了。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这点大方,我还是不会心疼的。 ------------ 第20章 王者归 更新时间:2011-08-14 亲君子,远佞臣,为上者,必须明辨是非。身边的人越多,就越是看不明白,越是看不明白,就越是害怕。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所以必须慎之又慎。 一个临危之际舍生护主,一个受难之时明哲保身。倘若是你,你会选择相信哪一个?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身边卧虎藏龙,反正静儿我只能留待观察,而印染我已是完全信任他了。感情也好,忠心也罢,这些东西都不可能纯粹,什么爱情是最伟大的,亲情是最无私的。这些东西全都是有一定前提的。这种论断虽然可怕,但是与没有基础,凭空生出来的感情相比却要牢靠得多。共生、互利互惠……这些词都是相互利用得到的结果罢了。这个世界上,从来只有零和游戏,没有双赢的结局。 这些是我对前一世的总结。冷静、思考、怀疑一切……这一世,我决不允许自己在同一个地方再次栽倒。 如果说当真有个人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被怀疑过的话,那就是邱釜了,因为该得到的他都已经得到了,当然不可能还能从我身上设计得到什么,况且他和印染一样知道我来自异界。或许也只有他,才是能永驻心间的那一个。 “静儿睡下了?” “嗯,她上回带的上药都用在自己身上了。” 我点点头,“那就好。” “我挺意外,你是怎么知道他养在王后身边的?好像我没透露过什么消息吧!” “这个嘛!”我轻咳了两声,举着莲花杯在唇边抿了抿,笑着说,“你能确定你说梦话的时候不会说漏嘴?” “杯莲有灵性,可别对着它边喝水边撒谎,否则会枯萎的。” “是嘛,那我说真话它是不是就会变得越来越清香?”我指指自己的耳朵,“它,似乎很好用。这个身体给我用实在是糟蹋了。” 是的,我先前怎么没想到呢?青春不老、听觉灵敏,真的不是个凡人的身体,除了妖孽,我还能是什么呢。“我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妖女。” “妖不妖不是看外表的,你要注意看实质啊。比起这个身体,你的想法可怕得多了。不过伤害自己总比伤害别人来得强。” “听起来,真不像是在安慰人。”我搁下手中的杯子,正眼瞅着他,很认真地说,“印染,你是我知己吧!” “就看你怎么以为了。” “帮我做件事。” 他苦着脸,知己不是这样当的,还是当下手吧!“什么事?” “去小王子身边,尽可能保护他安全。”不知道那个后母会怎样虐待那孩子,虽然我也不过是个后妈。“小孩子是无辜的,王后跟我斗气不该牵连到他。”虽然明着她不会乱来,可谁又知道暗地里会怎么折磨他。女人从来都是疯狂的。 “你不想见见那个孩子吗?”他问。 “又不是我儿子,见了也没感觉。” “那要不要我们打一个赌,我赌你见了他一定会认下这个儿子。” “帅吗?帅我就认,不帅就不是我养的。” 他失望地甩甩脑袋,双手伏在背后,搁下一句“你没救了”就掩门离开了。 事态的发展比预想得还要顺利,大家互相利用也该坦诚布公才是。听起来也不过是场不经意的谈话,虽然他对那句知己反应平平,但是最后那句“你没救了”就是对我最佳的回应。无怪我们如此小心,隔墙有耳这种事还是防范得严一些好。 耳边乐声想起,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我昏昏欲眠。梦里向着那声源一点点逼近,何人在宫闱之内吹笛? 长生大殿的檐角之上,一黑衣男子迎风站立,手中把弄着一支六七寸的短笛,嘴角挂着一丝不为人知的轻蔑。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阶明显不那么协调,但他毫不在意,轻身一翻而下,向着东南方向走去。 “魔音入梦,摄人心魄。果真是名不虚传!”击掌声伴随着浑厚的男音在他身后响起。 “只是不知该称呼你为魔星星君还是苍狼将军?南北斗的星君既然是人封的,难免会有重复,想不到苍狼将军刚好赶上这趟子浑水,你说巧不巧?” 这人背后已经是冷汗淋漓,要知道他刚刚除了吹奏摄魂曲之外,还在他周边掺杂了迷音律,这音阶的带起的空气震动足以使百步之内不会有人接近。“你是谁?”他紧张的问,因为他心里有底才紧张。 “普天之下,除却孤之外,你觉得还有多少人能够抵御你的魔音?” “你是王?不可能。我亲自确认过,他已经死了。要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抵御这个魔音的,那就只有玉清真王。” “可是玉清真王是你的主公,又怎么会前来阻止你呢?”来者毫不犹疑地将他心中的疑虑读了出来,那声音凛冽,全身王气尽散发出来,让人无法逼视。“苍狼将军在孤的章下也呆了不少年头,孤又岂会一点都没察觉。既然知道此次出征是个阴谋,又怎么会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下?” “苍狼将军,你说是不是?” “我明明已经摄取了你的魂魄,你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 “你先放了孤的爱妃,孤才能回答你!顺便跟你说一声,你那个傀儡娃娃已经解决了。竟然动孤身边的林常侍,你的胆子真不小!” 成为苍狼将军的这些年,处在大军之中的他也没怎么有机会与王接触,但是身份、语气、称谓都可以作假,王者之气是真真切切的压抑着他,这股子气流远比玉清真王来得凶暴,身为比凡人更加敏锐的魔星,对这种气流毫无抵抗。 就在他一愣神的瞬间,对方的身影已经从他面前掠过,手中的碧玉短笛被夺了去。 那人酷酷地来了句“没收作案工具――”,苍狼听了简直要喷火。 “魔音可以很强大,强大到在别人毫无反手之力的情况下夺人心魄,可是它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不能有杂音,所以你两次作案都选在晚上,是也不是? “既然你没死,那躺在棺木中的又是谁?” “想不到孤的爱将对孤还很忠诚,出来前还特地去瞻仰了孤的仪容!你会弄个傀儡娃娃在孤身边,难道孤就不能弄个傀儡替代自己么?”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孤的爱妃可不喜欢成为那玩意。你想让她双手将王后之印奉上,可没这么便宜的事。” 苍狼将军听了“哈哈”大笑,“都说你是空前绝后的盛世明君,原来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以为她的魂魄还在玉笛之中吗?刚刚趁你不留心,早被我收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慢慢解开,翡翠绿在黑夜之中泛着荧光,他用手直接触碰的刹那精光四射,苍狼知道那是王者之气和王者之印起了的共鸣,再怎么不可置信,但眼前这个的的确确是王,至少他已深信。 “哄骗孤的王后,诱拐孤的爱妃,你以为这样就能拿走传国玉玺么?区区一个王后之印又有什么稀奇。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先放了孤的爱妃魂魄,孤将王印留在这里,明早天亮之前,你想办法将玉印取走。” “难怪我搜遍棺木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找到!”恐怕他连王寝宫书房都上上下下翻了个遍。王者之印当然比王后之印来得重要,他掏出一个白玉瓶,掀开盖子放走魂魄。 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觉得脑袋特别沉,难受程度堪比重生的那一刻。可是睡梦里梦见了什么,我却一点都记不得了。静儿开门进来就跟我拉扯王过去的事迹,每次她提到“王”这个字的时候,我的心都颤动地特别厉害。 ------------ 第21章 慈母疯 更新时间:2011-08-15 梳洗罢,忽然想起昨日花践踏,于是起身开门去盘点一下损失,但见印染已握着花锄在那里翻地。这满园的花草,我究竟有多久没搭理了?好像自从他们俩搬进来之后,一直都是印染在耕耘,我真是个有始无终的家伙。 “早啊!”他精神抖擞地跟我打着招呼。 我也从来不计较他对我的不敬,明明结拜平等都是自己说的,真的计较起来岂不是打自己的嘴巴。 因为此前一直都纠结于那个梦,所以今天我显得特别没精神,现在已经想起了个轮廓。 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他急忙丢下手里的工具走到我面前,摸着我额头,“怎么了,生病了?” 我装作毫不经意地躲开,摇摇头说,“没有,就是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于是将记得的部分都跟他说了。 他听完之后却一笑置之,转身又去垦地。 我很不满他的态度,但又不能拽着身份压着他。“喂,你说邱釜他是不是真的可能没有死?” “不可能的,人死不能复生,我看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节哀啊你!” “可是,可是那种感觉真的好真实,一点都不像在梦里。”我追至他跟前,一把握住他正要举起的锄的柄,“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说说话吗?” 我感觉现在的他一天比一天傲慢,和过去那个印染差得太远了。 “什么时候在梦里的时候我们觉得那不真实了?身在其中是不会发觉不妥的。不信,你自己去看看他呗!” “怎么看?”我问。 他又低头翻着地,看不清什么表情,闷声来了句,“他今日出殡,你还是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上天要你爱上一个人需要用多久?有说一年,有说两年、三个月、一天……也有说一生。可是我知道,一眼就足够。爱,不是来得太早,就是太迟,相爱的时光太过短暂,还来不及回味,它就从你身边掠过去了。回忆太少,遐想太多,终觉得身在梦里,不愿醒来。 “你,你,你怎么回事?昨天才禁了你的足,今天一早就跑出来了。” 面对王后身旁的大太监厉声指责,我不予理睬,奴才终究是奴才。我径直走到大祭司面前跪下,祈求道,“阿珂想见王最后一面。” “去吧,孩子!” 王后轻轻走到大祭司的跟前,小声嗔怪着,“大祭司,可是她……”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个世间多存一份真爱,就少一分罪孽。王后啊,你和她的两场封后仪式都是我主持的,王对她有情,对你有意,我也不能厚此薄彼,你说是不是?” 真的是最后一面了吗?我凝视躺在棺木中的王,面上还是那么白净,即便是就这样闭着眼睛,也沉稳如钢,唯独少了些许血色,苍白得就像尚未摄食的吸血鬼。郎阿郎,白天躺在棺木里,晚间出来活动,难不成你还真变成了吸血鬼! 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揉*搓着他的脸颊。这张脸,是那样地显年轻,一点都看不出来已经是六个儿子的父亲,而且最大的那个王子已经十五了。 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去?你不是自诩是伟大的王,你不是说过你不会输,你不是要捷战归来找我的么,你不是总会安排好一切,你不是苛求完美的么? 眼见盖子一点点抽上,我的手死死地护住棺沿不肯放手。生怕放了就一辈子都不能想起他的脸来,再多看一眼,就一眼,让我将他的容貌深深刻在脑海里。我不清楚那一刻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知道我还想多看一眼,最后的一眼。 最后还是静儿上前劝解:“娘娘,不要误了吉时良辰。” 我呆呆地望着,双臂被人拉扯开,整个人失了魂似地被拖到一边。 我没有资格送行,队伍里也少了一个人。 归去的路上,静儿意外地没为我指引更正,只是静静地跟在我身后,任由我在这王宫里乱走一气,我也不去问她。此时此刻,也只有这永不停歇的脚步才能抚慰心伤。 也记不清我们瞎转悠了多久,我才想到静儿身上还带着伤,回头见她强忍着疼痛的样子心里萌生了一丝丝感动。 “静儿,你来带路,我好像又迷路了。”怎么可以这样自私,我内疚极了。 “是,娘娘。”静儿没有显出丝毫的不耐烦,指了一个方向“娘娘,我们应该从哪个花园穿过去比较便捷。” “那就走吧!” 刚要迈进圆形门,迎面就被个小孩子给撞到了。“哎呦”一声,那小男孩脚下不稳,向后栽去,我赶紧伸手扶住他。 “谢谢!”他很有礼貌地冲我微笑。 “勤儿!?”我蹲在地上,抓住他的肩膀,生怕下一秒就挣脱开去,和他的父王一样离我而去。 “你是勤儿,是不是?我是你的娘亲啊,我的王儿!”我紧紧地将他拥在怀里。是的,他是我的王儿,看一眼我就知道他是我的孩子,你父王走了,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母子连心谁想到的,说得太好了。我曾一度以为自己是没有母爱没有心,为了报仇冷血地想杀害自己的亲生骨肉。但是真正见到自己孩子的那一刻,铁石心肠也能柔化成绵绵细雨。 “太好了,勤儿,至少这个世上,娘亲还有你!不要离开娘,好不好?” “你不是我娘亲,我的娘亲是母后。”我的王儿在我失望的眼眸里挣脱了我的怀抱,向后投入了另一个人的臂弯里。他泪眼盈盈地向他哭诉,“小舅,小舅,后面有个疯婆子,那儿有个疯婆子!” “疯婆子?”我喃喃自语,怔怔出神。原来在王儿的心目中,我是个疯婆子。上天为何这样喜欢捉弄人?我发誓不再爱的时候,它为我送来了无可抵挡的邱釜;当我爱上他的时候,它毫不怜惜地夺走他的命;我近乎绝望的时候,它给了我希望,让我撞见了自己的儿子;我满怀希望的时候,儿子却不认我。“王儿,对不起,是娘亲太激动了,你原谅娘亲,好不好?” 勤儿蜷缩在那人怀中,“小舅,勤儿害怕!” “勤儿乖,勤儿不怕。哪有疯婆子,那是个漂亮姐姐。咱们过去跟她打个招呼,好不好?” “勤儿不要,勤儿要回宫休息。” “那好吧,小舅送你回去。”他抱起我的王儿,语调里有着毫不掩盖的失望,转身离去前仍迷恋地望着这边。 他们的身影转过拱门就不见了。 “娘娘――”静儿望着我,示意我该回去了。 我情不自禁地追上去,扶住门框,远远地望着他们。勤儿被他抱在怀里,脸略微向后侧着。只是这一面之后,我将永远驻足在翠微居中,今生不知能否再见我的勤儿。儿,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就算从此娘不在你身边。 “静儿,我很累。我们回去吧?” 那以后,长达六年的五子夺王开始了。这是历朝历代不成文的继任仪式,为了巩固王权,新王登基前,所有有威胁的弟兄都会被铲除。 我一步都没有离开翠微居。可我清楚,静儿和邱釜都很忙碌,他们忙什么我一点都不去过问。静儿有的时候会主动告诉我一些外面争夺的情况。哪个王子死了,哪个势力又崛起了,这种事,我实在无心过问,电视小说看得还嫌少吗? 院落里的花草又回归我掌管,可惜不如以前繁盛。偶尔的时候,我也会跨出院门,躲着花丛后面,窃听那些摘花的宫人们私语。只是,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 第22章 谋士晋方 更新时间:2011-08-16 【谋士晋方】 寒冬腊月里,大雪压青枝。 夜雪初霁,我独自一人,徘徊在鹅卵石铺作的花丛小径,伸手轻轻拨开花枝上的积雪,剪下一根根金腰带。口中犹自念叨着,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想想又觉着不够贴切,这儿的花枝几时断了花期?所谓“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说不清这儿的花不是好花,还是这儿的景不是好景,更或者这儿的人不是好人。花开不败,人老不衰,可叹唯独少了那个赏花的人! 想起前世里求的姻缘签,“静立嗟吁心有事,闻时惆怅食无鱼。知音多少江淮上?独缺明月映青松。”寒冬腊月里,我若不自怜,还等谁来瞧? 捧着它们一步步往院子里走,也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反正肯定不是用来扦插。编个花环,给他们一人一个;或者装点在门框上,迎春报喜;又或者一朵一朵摘下来,放入汤中添香添色……自顾自地想着,自顾自地乐着,这个世上除了我,谁还能享有这份安宁与遐思?人家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却是偷得浮日半生闲。 轻轻推开那薄如柴扉的院门,正要抬脚跨进去,听见江对岸“啊――”得一声惨叫,回身去看时,只见对面竹林里跑出一个淡色人影,扑通一声跃入江中。 冬泳啊冬泳!还是在一场接连下了几天都不曾断绝的鹅毛大雪之后。我还来不及赞叹时下年轻人精神可嘉,就见他身后的江岸上,三匹狼的身影追至,那些狼见猎物逃脱,仰天长啸,一声声狼嚎震下不少挂着竹枝上的雪来。想想都觉得后怕,我真为那冬泳男子捏了一把汗。这个时候的江水,可想而知要多凉快有多凉快!他这般不顾一切地跃入水中,想必也是孤注一掷豁出去了。 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跑去为他呐喊助威?明显他是向着我这个方向来,等下被他说成见死不救是不是不太好,可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印染和静儿都不在,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一个未亡人如何是好? 那人比我想象中要坚强,不一会儿已经游过了江心。他似乎也看到了我,停下来喘气的时候大呼救命。 我回屋去了些绳索铁扒、鱼竿鱼钩等工具来,罗列在河岸的石阶上一样一样让他挑选。到最后的时候,他已经没脾气也没力气理睬我了,只顾着挥动胳膊。 其实我还是救了他的,就在他离岸边还有大概2米左右的光景,那根晾衣杆递给他。 “谢谢!”他艰难地张了张嘴,那唇已经冻得发紫了。 此人的修养应该相当不错,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快跟我进去把这身衣服换下吧,等下别受凉了!”我难得这样真心诚意地关怀体贴一个陌生人。 “你这儿有男装?” 我一边收拾着一地的家什,一边拉着他往里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 “非也非也,想我天天七尺男儿,岂能为了活命而身着红装。” 原来是个迂腐的读书人!难怪修养这样好?于是我接口道:“岂敢岂敢,先生实乃大儒。小女子又怎敢叫先生受屈……”呃,古文没学好,接不下去了,恼羞成怒的我干脆讲起大白话,“不是给你穿我的衣裳,下人的总可以吧?” 他整了整湿淋淋的衣冠,然后继续儒雅地念道:“君子之身,可大可小;丈夫之志,能屈能伸。这下人的衣服,倒是可以将就。” 我抱着东西径直往里走,看来这大君子还不是我这个小女子惹得起的。跑到印染的房里找来几件衣服,也不管是内穿还是外穿,反正只管捡厚的丢给他就是了。 他看了摊在面前凌乱的一堆衣物,叹了一口气,“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勉为其难地“哦”了一声,你以为我喜欢当个服侍丫头,咱可是正宗的主子,虽然落魄了点。 “你不应该回避一下么?” 我又“哦”了一声,转过身去。电视里美女换衣服,英雄都是这样子做的。 “可耻啊可耻,男女有别,我们在同一屋檐下已经于礼大不合了,想不到你还乘人之危,偷窥我换衣服。”他一脸被强的样子,让人很有揍他的欲望。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偷窥了?我的年纪,足可以把你生出来了。”说归说,我还是乖乖地走出去,掩门关上了,君子在乎这种礼节,我怎么也该体谅才是。 在他换衣的这档子功夫,我细算了下我的年纪,穿过来的时候二十七岁半,七年冷宫囚徒生涯,而后自由了半年,现在这种日子又过足了四年,这样算来,我已经39了,奔四了,真是个恐怖的数字。要不是过着小龙女一样清心寡欲的日子,我早就是个讨人嫌的老太婆了。 门开启,一个风度翩翩的儒雅青年从里边走出来。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太监服也可以穿成这样,大半都是那飘然世外的儒气烘托的。“嗯?”这人好看是好看,可是为什么手上拿着羽毛扇那么别扭,哪里来的,大冷天的他扇什么。又不是诸葛神算。 我试探性地问:“你的生辰是不是临近了?” 他一脸惊奇,“你又是如何得知,家母腊月三十生我。想不到今日得遇同行,姑娘神机妙算,在下叹服。” 哎呀哎呀,果然不幸被我言中,水瓶座啊水瓶座,除了这个来自外太空的星座,还有谁大冷天的手里拽一把扇子。 “原来先生是个算卦的!”只是这么不靠谱的星座算出来的卦可以相信么,我真为那些被他骗过的人悲哀。 “需要在下为姑娘算上一卦吗?不收卦金。幸而我今日三挂未满,还剩得一卦。” 敢情他还学东方朔一日三卦,我连连摆手,“不用劳烦了。我从不信这个,你还是省下来自个儿留着用吧!” 他甩甩手,捋起衣袖,“我每日三卦向来一卦都不浪费,姑娘可否告知在下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我一个只认得公历的人怎么可能知道生辰八字。“我看就不用了吧,你要是能算准,之前就不会被狼围堵了。我看你每日出门前先算上一算还差不多。” “非也非也,小生今日出门前已经算过,是上上大吉。否则此刻早已葬身狼腹,又怎么会站在姑娘面前呢?” 汗,他该不会当真每日出门前先预占凶吉吧? “娘娘,我们回来啦!”想不到静儿跟印染居然能同出同归,他们是为我带饭来了。 静儿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多了个太监,愣在门口。印染似笑非笑地来了句,“原来家里有客人!” 我说,是啊,你们俩帮我好生招呼,我都不会照顾人的。回头却见他已经跪倒在地,恭敬地拜伏于地,“小生晋方,参见王后娘娘。此前不知是您就是王后,冒犯之处还请娘娘恕罪。” “你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什么王后娘娘。我只是……”一时间,我没法找到一个词来描述我现在的身份,究竟是人还是妖呢? “娘娘可是这儿的主人?”他反诘。 “正是。” “娘娘可是姓洛名珂。” “不错。” “那小生就没弄错。” “你先别小生小生的了,先告诉我们,你哪里人。又是怎么混进来的,带着什么目的?”真是的,这个才是首要目标好哇,这一个两个的都绝口不提,都是白痴吗,印染直奔主题打探对方身世起来。 “小生晋方,业师独孤信安。听闻望川河畔的迎春早开,为心中中意的那名女子,特地来此采撷带回家中去,可叹我又不识得宫中之人,只好游渡过来。” 我暗暗赞叹,倒是个痴情男子。浪漫是浪漫了,浪漫得给狼当食物或者祭了河神可一点都不好玩。 静儿似乎也觉得这人痴得可爱,笑骂道:“真笨,你就不会再等上一两个月,外边的迎春也都开了。那名女子要是真心爱你,又怎么会在乎等上这一伙伙时间。” “可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小生算过……” 得,算命先生又回来了。我记得曾经这些人是被叫做牛鬼/蛇神的吧!反正我没他们白痴,才不要听这种言论。 占星家被女孩缠上的感觉绝对不是很好,可怜他最后的被静儿花费掉了。静儿热情地邀他住一晚,明早她亲自带他出宫去。能不用冬泳回去他当然十分乐意。当晚,就在印染的卧室住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静儿顺带也将他这一天的三卦都花完了。晋方连连叫屈,他今日出宫是凶是吉不可知了。搞得他整个人患得患失地,我当真是万分同情晋方兄。 临行前,他跑到我房里,相赠了一副画,说是我那些迎春花的回礼。我看那化栩栩如生,便欣然接下。 他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说,“王后娘娘,小生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这都是正常反应好不好?难道真有人回答你还是别说了吗? “娘娘可知,您身边卧虎藏龙?” 我点点头,印染跟静儿都不是池中物,而且基本上不是我能掌控得了的。 “娘娘最好还是多多提防眼前人呐!” “眼前人,不会是你吧?”我故意扯开。 “娘娘说笑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就是那位眼前人。” 他俩离开后,印染突然不敲门而入,盯着我桌上的那幅画看了良久,诡异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一个上午都在纠结于眼前人的问题,晋方指的应该就是他和静儿,可也不是两人都是,只有一个是,那印染…… “一枝腊梅凌寒绽放,还是山中之梅,寓意高风亮节之士的忠贞。猛虎下山,寓意虎出牢关。腊梅开于虎前,这幅画的意思还不明了吗?” 我俯下身收起画卷,一点点卷好,“我看你是想多了吧?” “或许。”他起身离开,突然又停住转回来,“哦,对了。还有一个事,我猜想你大概不知道。他的恩师独孤信安是非常有名的谋士,而且还是本朝的开国功臣。不过自从邱氏打下江山之后,独孤信安就归隐了,踪迹再也没人知道。听说长生大帝玉清真王曾遍访四洲请他出山,连个鬼影子都没找着。” “另外,迎春花用于恋人是相爱到永远,可是对于君臣,同样有誓约终生的意味在里边。这个晋方,可不是普通人,他花上半个月的时间翻山越岭跑到这里,真的只是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么?” ------------ 第23章 新王立 更新时间:2011-08-16 “他跟你比,如何?”我想到徐元直向刘备推荐诸葛亮的场景,带着一丝玩味,不怀好意地问道。 相信依他的性格,断不会说自己不如晋方。可是他若是说自己比晋方强的多,那就说明他口中的晋方言过其实不可大用。我身边都有一个他了,干嘛还去招个晋方呢? 他沉吟了一会儿,“我是治国之才,他是安国之才。” 好一个治国之才! 胆敢说自己是治世能人的有很多,但是说到有这方面才干的,无非就是帝王和丞相。想不到印染的野心比我想象中还要大。但是仅凭一颗野心是不足以使一个普通人说出这样的诳语,除非他大权在握、人心所向。看起来这些年里,各王子斗得激烈之际,他暗中也培植了不少势力。 有些人是可以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的,他千方百计利用我,可我真的会叫他如愿以偿吗? “安国之才?只有国不安才需要的人才,也就是说他其实是乱世之才?”我刻意避开他对己的评价,“乱世之才眼下虽然好用,但是……” “眼下好用就成了,你何必想那么远顾虑这么多。这种人脾气最是怪异,五子夺嫡的风尖上他都没有站出来。他很清楚,两军对垒之际才是他这种人才华尽显的时刻。难得他自己找上门来,看来他已经算得天机,先一步来投靠我们罢了。弃之不用不是太可惜了?” “两军对垒!你是指……?” “平乱。”他平静地说着,探寻的目光向我射来,“无论最终那个王子最终登上王位,都会发兵扫平南疆替先王邱釜报仇雪恨。” 我低头整了整衣襟,掩饰心中的慌乱。四年了,我始终都不相信他真的已经一去不返。哪怕亲眼见到他的尸身,哪怕亲手触及那冰冷的脸庞。四年之中,他当真如一个已逝之人再无消息,只存在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里。 可是我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他的气息无处不在,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从来都不现身。静儿时不时地提及他的过去,这些都会叫我怦然心动。 我深吸一口气,别过头不使印染瞅见,语气冷淡地说,“他理应活着。” 我疑惑地问,“可就算六王子邱勤最终登上王位,我们又有什么力量去攻打玉清真王?” 当年众星齐聚都攻不下的南疆,还折损了不少大将,加上这些年的党争,北斗七星都凋零地差不多了,更不用说下面的虾兵蟹将了。剩下一些老弱残兵,一个破碎的山河,真是百废待兴啊,还别说活下来的那些人能否听从我们,想想都觉得头疼。这种事,果真不是女人干的! 闲暇时候,我会想若是邱釜当年捷战归来,我便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安安心心地学刺花,做个贤妻良母,那该多么叫人向往!我的身边,总是欠缺一副安稳可靠的肩膀。可他为什么不归来,我恨他!哪天见到了,一定要他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否则,一辈子都不原谅。在那之前,我会守护好他的江山、他的国土。 不理会我的失神,印染微笑着挑衅道,“你不是已经收服了一个石将军了么?” “石磐砾?”我抬起头望着他,这宫里究竟有多少事他是不知道的。 “别告诉我你当年拼上性命就下他,只是出于一时的好心!” 我一声冷笑,“你别忘了他可是破军将军的下属,自然是二王子的人。又怎么会来转来帮我们娘俩?” “世事无常,二王子殒命多时,难道你不知道?”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拘禁在这里,探听消息的渠道少的可怜。我从来不问,印染也从来不说,静儿有时候会说一些,躲在花丛后面听到的也是风花雪月居多。如果不是晋方的到来,印染怕是永远都不会提起。毕竟他需要的我,只是一个王子母亲的身份而已。接下来他会怎么做我一概不知,大概他是想挟天子以令天下吧? “二王子殒命,原本支持他的人都转投四王子去了,其中也包括你的那位石将军。”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想他肯定料想不到你也是有儿子的,否则以他对你的痴迷,早就来投死效命了。” 说着,他转身抄起一把铲子出去铲雪了。 我琢磨着他这个动作,从身形到手法都相当熟练精准,不似铲雪或者锄地,更像是举着把阔刀。他曾经习武?而且不曾废止过。 “不需要你来嘲讽我利用美色。假如我真的有能迷惑人的本事的话,我倒是更希望能够叫你折服,连同你背后的势力。”我追上去,倚着门框冲他嚷嚷。可他始终都没有回头,这个院子里乃至整个王宫,我不过都只是个挂名的主子罢了。 回头静下来想想印染说的蛮有道理的。石磐砾固然是一个骁勇善战的猛将,但在谋略方面到底有些欠缺,若是他身边能有个军师的话――先不想这些,勤儿到时候能否即位都还是个未知数。毕竟人算不如天算,任何时候,我都不该放松警惕,盲目乐观。我猛地一拍大腿,后悔刚刚没趁机多挖一点消息出来,现在外头是什么局面,我当真不好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头,我总是旁敲侧击地向静儿打探外面的情况。静儿一开始还会奇怪地问,“娘娘最近怎么话多了很多,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么?”我了无心绪地回答她,“哪里是高兴的事,只是好像人最近变得特别烦躁,想多说说话缓解一下,谁知你们俩都跟躲着我似的。” “哪有?”她心有歉疚地说,然后自然而然话多了起来。 第二年开春二月初四,五王子丧,母妃齐氏陪葬。 七个月后,三王子丧,母妃廖氏陪葬。 长王子与四王子持续对峙了一年零三个月后,四王子病亡。 长王子兴冲冲地准备即位之时,在寝宫遭遇神秘刺客,当场暴毙,是夜当即调集宫中守卫,大规模搜查刺客行踪,可惜仍被其逃脱。守门护卫都称没看见有人出入,宫墙那么高,不可能有人翻墙出去。这名刺客被宫里人传得神乎其神,尤其是那夜他手提的那把阔刀,人们称这名刺客为弦月狂刀,不少人闻之丧胆。 与此同时,南疆之主玉清真王的铁骑嚣张跋扈,向北又夺了三城。当时不少人认为长王子的遇刺与玉清真王有关,而他本人从未出来表过态。 就在邱氏王朝一片人心散乱,以为没了继任人的时候,当时的王后和相国又搬出一位六王子。由于这位六王子自小身体羸弱,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很多人怀疑那根本就是个假王子。又一场阴谋论被人推至风口浪尖。 我望着这满院子的人,这样的阵仗我是第二次见了。第一次,为了要我教出王后之印;第二次,自然还是为了王后之印。她终于要做太后了,可惜勤儿没有来。 面对齐刷刷的两排人,我目不斜视,冷面相向,“我说过,玉印是王交给我的,我只交还给王。纵然你今日已经是太后也不行!” 六年不见,王后真的已经苍老许多,看着她心力憔悴的模样,我心里不免得意。争抢了大半辈子,到头来连自己的儿子都没能留住,还得借助于我儿子登上后位。你说可笑不可笑? 果真是“夫唯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 她声音亦显苍老,“当年已经绕过妹妹一命,妹妹别得寸进尺,新王身体不适,不能前来拜见妹妹。” “那好吧!”我转身对静儿,“静儿,去把印拿来。” 她一愣,是在惊讶我会答应的那么爽快吧! “能够完成王的嘱托,妹妹肩上的担子可算是卸下了。姐姐在上,请受妹妹一拜。”说着我便当即跪下去。“只求姐姐能饶我一条贱命。” “不行。”她冷冷地拒绝,没有留下丝毫商讨的余地,“这些年兵荒马乱,宫中可没多余的闲粮养你这个闲人。” 我理解她,这个世上我一日不死,她一日不能安睡的心情。儿子也好,太后之位也好,她现在的一切都是从我这里夺走的。我多活一日,她就多一日的危险。 “洛珂可以不吃粮食。”我仰起头,坚定地说,“是不是这样,我便可以多活一阵子,直到饿死?” 她朗声大笑,同意了,看着我饿死是件这么快活的事么?或许我从她那里抢的东西太多了,她不放过任何一个羞辱我的机会。女人啊,永远都是鼠目寸光,只管逞一时之快。 静儿被人带走前,偷偷在我耳畔说,“请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千方百计给娘娘送吃的来。”我说不用了,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敢乱说,以后你也不用来了,怕是想来也来不了了,印染也是。 ------------ 第24章 植物人 更新时间:2011-08-18 不进食,会饿死,纵使花精也不例外。 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发现自己与众不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探索和发现,最大程度地开发这具身体的潜能。生命的流逝感我从不曾有过,所以当初被晋方“姑娘姑娘”地叫,我也恬不知耻地欣然接受。 月黑风高的晚上,我静悄悄地来到河畔,将大捆大捆的迎春花枝捧回去,扦插在院子里。草木疯长,爬过院墙,爬过屋檐,爬进屋子,拂去了翠微居过去的一切,只剩下一片残垣碎瓦在枝条间若隐若现。 闲暇时来采花的宫人越来越大胆,他们越来越接近这个院落。我躺在那儿听他们活灵活现讲述着编造的故事,如同一个在听一个个神话传奇。 有说,“听说那位娘娘是花精降世,后来新王登基便返回故里去了。” 另一人吓唬说:“兴许她还没死呢,你看看这院子附近的花不是开得比远处的花要好上百倍千倍么?一定是她的妖力在作怪。” “没死,不能吧!这都快两年了,不吃东西,怎么活下来的啊?” 这个答案,其实我也想知道。 “妖精嘛,总是有点非同寻常的本事。也许半夜三更爬起来抓鱼吃,也许是吸食附近的飞禽走兽的精魄……”那人恶作剧地笑着,“小心她一会儿蹦出来把你吃了。” 这人的推理能力不错,可惜我半夜三更只爬起来过两回,而且也不是去抓鱼。 “切,你当我是吓大的。要比胆子么,咱俩一起进去,看看哪个胆小鬼先逃出来?” 另一个要毫不示弱,“比就比,谁怕谁?” 于是那两人便窸窸窣窣地摸了过来,全当一次冒险旅行了。 “等等。”一个紧张兮兮地阻止同伴继续前进。 “怎么啦,怕啦?害怕就赶紧逃啊!胆小鬼。” 那人不理会同伴的挑衅,沉着冷静地说,“不是。你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是人踩过的脚印。这个尺寸,应该是个男人的……你拽着我衣服干嘛?这男人肯定是自己跑进去的,又不是被妖怪拖进去的,你怕个鬼啊?” “咱……咱们……还是回去吧,我总觉得这儿的花开得妖艳诡异得很。” “走,进去看看,兴许又什么好玩的东西。这儿有人常来呢!” 是有人常来,可不是在白天。当花丛被人拨开的时候,透过闭着的眼睑仍能感受到强光的刺痛,原来重见天日的感觉也不是顶好。 “鬼——鬼啊——”中途打退堂鼓的那位惨叫一声就晕过去了。 另一个用手拨开剩下的枝条,一面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一面贴着我的脸嗅啊嗅,“这就是传闻中的那个妖精么?果真是长生不老呢,死了都还能保持绝世容颜,不知道吃了之后有没有神奇疗效?” 我很想睁开眼告诉他三点:第一,我没死。第二,男女构造不同,你吃了也没得补。第三,要有神奇疗效,我早就先把自己给啃了。可惜长期空腹导致我连呼吸都困难,更不用说开口讲话了。 “你在干什么?”一声厉斥传来,我认出那是静儿的声音,虽然变得粗犷了好多。 “这位姑姑,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这人形花参是我先发现的。”不知道静儿怎么吓唬了他,他的口气变得软了过来,“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可以分啊。五五分成怎么样?咱们把他一劈为二,你一半我一半。” 静儿可能操着家伙,追得那人狼狈地四下里躲着,却没有离开这荒芜的院子。 “三七开……我三,你七,不能再少了。” 静儿一棍子劈下去,那边院墙轰然倒塌。她怒骂着,“我家娘娘什么时候成了人形花参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混进来的?” 我心里直喊,静儿你悠着点! “这里又不是王宫,还用得着混吗?姑奶奶饶命啊!” 或许是听到对方求饶,静儿的棍风停了下来。就这一空挡,那人嗖的一下窜开去,“扑腾”一声跃入水中,对着岸边高声喊道:“多谢姑姑不杀之恩,谢某改日定当相报。至于那位昏倒的小弟,还烦请姑姑找人给抬回去。” 只听得一声水花,之后就再没动静了。 静儿回过头来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娘娘,静儿无能,没能看守好您的坟冢,使娘娘的尸身暴露在外。” 尸——个头啊,我还没死呢! “娘娘,是静儿傻,当年居然当真相信娘娘有办法脱身。前阵子遇到印染,才知道那时娘娘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静儿有负先王所托,娘娘请再受静儿一拜。” 傻,我也是傻。想起了当年那个夜晚。出个饿死的馊主意不过是个缓兵之计,我以为印染必定不会让我饿死,就在那儿等着。 第一天,没来,捂着肚子苦苦死撑。 第二天,没人来看我,胃部痉挛抽搐,软绵绵地撑起来找残留的可食用的任何物品。 第三天、第四天……就在我以为当真要饿死的时候,一个人的到来延续了我的命。 那个时候我已经分不清是幻还是真了,因为那个人的气息太像一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人。腥甜温热的液体浸染了干涩的唇角,我第一时间意识到那是血液,下意识地躲开。脑袋被一只大手紧紧揪住,“不是花精之魄也敢折磨这副躯体,乖,喝下去,喝下去就能活下来了……你就这么想死?……乖乖活着等孤回来。”这声音从霸道到温柔,又从严厉苛责到哀求,我真的弄不明白,他爱什么时候回来就回来,干嘛还要我等。玉印、江山,我已经还给他和她的儿子了。我的任务既已达成,就没了活下去的理由,更不想与他有血的盟约。 “等孤回来。”他轻啄我的额头,然后撬开我禁闭的双唇,将血一滴滴散落。 之后每隔三五天他就会来一次。我则永远都像个植物人一样听他一步步走近,又一步步离开。 如果这是个梦,我情愿一辈子都不再醒来! “静——儿——”我努力呼喊着这个名字,希望名字的主人能够听到。 “娘娘!”静儿欣喜若狂的惊叫,太好了,她终于意识到我还活着。 ------------ 第25章 母子聚 更新时间:2011-08-18 静儿也不敢将我随便挪窝,于是打发了一大群小宫女小太监来清理庭院。 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我那两年不曾蠕动的肠胃比料想中恢复得快。死过一回的人也许会更加珍惜生命,死过一回的人也可能从此将生死看淡。而我则属于后者,死亡可以将生前的一切无法解决的烦恼全都抹去,但是一旦活下来了,就必须承担起将要面对的一切。 能开口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勤儿他还好吗?” 又生怕得到不好的消息,赶忙改问,“勤儿今年有十五了吧?” 听觉再灵敏也是有限的,两年来我竟然得不到勤儿的一时消息,宫人们议论更多的是他们身边的柴米油盐事。 不管是出于做母亲的天性还是那是我在此立身的唯一资本。总而言之,他现在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在这个“从父、从夫、从子”的时代里,我并不以为仅仅依靠一点点超前的意识就能让一个女人在异界好好生存下去。不是悲观,而是现实太残酷。前些年的那些争败了的王子,母妃都随之陪葬,仅这一点就可见一斑。那么我还能有什么指望呢?女英雄女将军起码得有一身高强武艺吧;女文豪女驸马怎么也需要一些异于常人的才干与遭遇;女老板,非有金香玉的一身风骚也搞不定众多男性吧,一句“嘴上没有毛办事不牢靠”就可以叫你万贯家财一夜散尽。 静儿哭哭啼啼地说,“小王子即位已经有两年了,因为身子不大健朗,至今没有上芒山祭天。”我对勤儿的记忆都只停留在他7岁那年,那时候他仅仅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小王子,甚至更多的人都不知晓柳王后还有一个幼子。静儿能顺着我的思维称呼勤儿,可见她多么细心体贴。 即位的王不祭天,紫薇星就不升起。可是天上原本就有一颗,那是天命所归的王,与生俱来就有王者之资,而邱釜便是当时两颗中陨落的哪一颗。这些若干年前我就听静儿讲起过。也就是说,现在勤儿并不是天命所归的王,那么他这江山肯定坐得并不安稳,有心人随便煽动几句便岌岌可危了。 可是―― 江山永远都不会只属于一个人的,那个人的背后总会有个团体势力支撑才对。 “柳太后难道没有逼迫他?” “听说柳家人此前催促了好几回,但是每回新王不是突然病情加重就是,出现意外的凶兆,所以一直搁置到今天还没能去成。” “这就怪了。”我分析着这少得可怜的信息,“时至今日,勤儿应该一个劲敌都没有才对,怎么会老有人来搞破坏?虽说他不是柳家人的骨血,但名义上始终是柳太后的儿子,柳家人更不会把到手的肥肉割让给别人。十五岁可以说青春年少,但也是容易利用起来做个傀儡王才对!” “娘娘――”看着静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叫人如鲠在喉,大为不爽。 “还有什么?说吧!” “三个月前,相国大人已经驾鹤西归了。”驾鹤西归?静儿这措词倒是极为文雅,但是脸上全是幸灾乐祸的神态。 我身为受益者却不能表露这幅神态,压抑着情绪,装作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说,“可真是祸不单行福双至!还有什么,你就别藏着掖着,一块儿统统抖出来吧!” 兴许没有从我脸上看到预料中的惊喜,她有些失望,闷闷道来,“前几日,新王身体好转,就前往柳太后那儿去取后印,可是从太后那儿的来的印却不能与帝印相合。那些素日与相国不和的官员纷纷上表称柳太后偷换玉印,图谋不轨。而柳太后她又交不出真印来,新王迫于压力,只得让柳太后移居冷香阁暂住。谁想她竟然想不开,移居当晚就自缢而死。” 说着,她俯身贴近我的耳边,轻轻低语,“不可谓不大快人心啊!” 打从“杨玉环自缢马嵬坡”之后,我对自缢这个词已经变得相当敏感了。谁又知道这个“自杀”是不是“他杀”呢?这里头的阴谋气息实在有些重,就是不知道是谁在幕后操纵。 我伸手接过静儿捧来的那碗羹,试了试温度,觉得凉得差不多了,用汤匙撩起半勺,吹了吹,轻轻咽下,到底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便拿丝绢擦了擦嘴。“难道没有人怀疑柳太后从我这儿取走时就被我掉包了吗?” “没有,别人不知,难道奴婢还不知道。娘娘给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王后之印!”她一脸沉静,“说起来也凑巧,那之前王印一直都没有下落。可是柳太后从娘娘您这儿得了印之后,那王印马上就现身了。于是太后相国他们兴冲冲地跑去试印,看看那王印是不是真的。那日王印与后印合二为一,很多大臣都亲眼所见。当然没人怀疑娘娘您了。” 她见我挣扎着从破旧不堪的床上爬起来,慌忙阻止,“娘娘您不吃了吗?再多吃些吧,这样身子才能好得快!不然等下……” “静儿。”我厉声问,“你可知道,相国太后相继死去,这个结果对我当然是最好没有的了,可是这对勤儿多残冷,没了相国那一方的势力保护,他就更加势单力薄了?” 无巧不成书,天底下的巧合固然很多,可是一连串的巧合撞在一起就不太可能是只是巧合了。这其中,静儿有没有参与,她做了多少事,又有谁知道?但是静儿不是一个普通的宫女,我不相信这些巧合里头没有她。 “娘娘,您就少动些气。这些年,其实小王子他也是想您想得紧。我之前差人前去送信,相信他现在已经在赶往这边的路上了。” “什么?”我疑心自己耳朵听错了,动作一大,搁在一边的碗“咣当”一声掉落,碎了一地。勤儿怎么可能想我,不是都把我当做疯婆子了么?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揪住她的衣襟不放手,喜极而泣,“你说勤儿他要过来认我?他……他当真是我的勤儿,我没听错?” 静儿笑得甜蜜,宽慰着我,“娘娘放心,你没听错。小王子他其实一直都认您这个娘,也一直都记得您,思念您。您要是再不信的话,等等他来了,你亲眼瞧瞧呗!” “儿臣来接母后回宫――”院外突然想起一少年的声音,此前小径那边的脚步声我不是没有留意到,只是一直关注于跟静儿谈天,忽略了。 “是王儿!”我惊喜地叫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奔出去。 静儿追着来扶我,“娘娘,您小心点,别摔着了。” 我斜倚在门框上,看着眼前这个青衣俊秀的王儿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想追上前,抬脚所及的高度却迈不出门槛,只好静静地等着我的王儿过来,泪落涟涟。 那一边,王儿也是泪湿青衫。只见他三步一跪,一跪三叩地向着我的方向,慢慢挪过来。“儿臣来接母后回宫”,每磕一次头,他便要重复说上一回。膝盖处两块磨得陈旧的泥印子足可以是我确信,这一路上,他都是这样三跪九叩地过来的。那鹅卵石的小径上,跪着有多痛,何况他向来身子不好。 “儿臣……来接……母后回宫……”他长跪在我面前,声音哽咽,“儿臣当年做了错事,没有和母后相认,请母后恕罪!这两年,儿身为王,却不知母后在此受苦,请母后恕罪!” 我心疼又无力地搀扶他起来,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我的傻王儿,母后又怎么会怪你呢!我的王儿都长这么大了,母后高兴还来不及呢!” “母后――”他伏在我的肩头尽情宣泄着这些年的一直压抑的感情。 好一个母子团圆的结局! 这一刻,止住呼吸。越过他颤抖的肩膀,我看见这庭院里的每一个人无不伸手拭泪―― ------------ 第26章 故人来 更新时间:2011-08-19 实在受不起也不习惯于被人抬着,我拒绝了王儿为我准备的轿子。 临行前,我嘱咐静儿将我换下来的那身衣服收起来,找个专人瞧瞧是哪里的做工,材料又是产自哪里。奇怪我为什么这么在乎一件衣裳。人两年不死已经是个奇迹了,衣服穿两年还能亮丽如新,不是太奇怪了吗?找到那个时常来看我的人,就算不计较他趁我昏睡占我便宜替我换衣裳,也该感谢他放血为我续命。 我们母子在一大堆宫人的簇拥下携手离开。王儿的臂膀有力地搀扶着我,哪里像过惯了华服美衣、锦衣玉食的贵族少年,也不如他人口中那般身体羸弱。我们这一对母子除了带点血亲之外,真的可以说是半点情分都没有,很多事情再怎么好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不好问。倒不如安安心心地为人演绎一段母慈子孝的片段,回味之前的那一幕,倒是像极了许士林高中状元郎,孝感动天救母出雷峰塔的那一段。 我的儿子是真龙天子,这是多么风光多么闪耀的事。相比过去那个世界里可怜巴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苦心父母,我的付出真的是太少太少了。人就是这样,得到的没有付出的多,就会抱怨连连;相反,得到远比付出的多,就会心生不安。我很清楚自己能有今日的风光都是拜谁所赐。如果不是来了这里,就算我在那个世界里活了下去,这种苦尽甘来熬出头的感觉永远都不会实现。 我心怀感激地看着王儿,他竟然显得尴尬不安起来。 “母后,你怎么这样看着儿臣?” “母后在感谢上苍,给我送来了这么个好儿子。” “母后这样说可是折煞儿臣了。这两年来,母后一直在这儿受苦受难,儿臣身为王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每天晚上,儿臣都望着星星许愿,保佑母后一定活得好好的,让儿臣聊表孝心。生怕母后挨不到儿臣去见你的那天。”虽然不惧怕周围人听到,但是他依然谨慎地在我身边低声呢喃,这种小心谨慎的个性,到真的很像遗传我的。遗憾的是生他的人并不是我,既然遗传基因不存在,那么他能长这么大也一定吃了不少苦。 “是母后亏欠了你才对。”我毫不违心地说。 王儿一手指着前面那座气势恢宏又稍稍带着内敛的大殿,掩盖不住内心的喜悦说道,“母后,你看,前面就是历代太后住的安乐宫。以后,那就是母后一个人的了。母后安心住着,闲了闷了就到处走走,儿臣也会时常来看望母后的。” “对了,听说母后不认得路,容易走丢。母后的身边需要多一些人才是。”他轻轻挥手,上来十来个人,男女对半。只听见我儿威风凛凛地招呼着,“你们几个,以后都贴身伺候着母后,不得有懈怠。” “是。”十几个人齐刷刷地应着,这宫里其他服侍的人也都跪了一地,场面非常之壮观,至少足够满足一个普通人的虚荣心。 这都谁说的呀,我不认得路这么糗的事,怎么能让我在儿子面前丢脸呢?“勤儿,我看就不用了吧?母后不需要这么多人跟着,母后也认得路,不信改日和王儿比比谁熟悉这王宫?” “这点人算什么,母后现在贵为太后,该有的气派一个都不能落下,原先这宫里的人已经被我全部撤掉,换了一批新的。你就成全儿臣一点孝心吧?”他牵着我的手撒着娇,这摸样被人怀疑一对坠入爱河中的恋人都不足为奇。 “可是王儿,母后已经习惯了静儿的照顾,这么多人都凑上来,母后还真怕自己使唤不过来。” “这个儿臣问过静儿姑姑,静儿姑姑当然是要回到母后身边的。母后还想要什么人?尽管开口。”他抓在我胳膊上的手臂紧了紧,“母后,小心这门槛。” 我抬高了一脚跨过去,“母后的身子哪有这么娇气,刚才是母后见到我的王儿太激动了。”心里头却暗暗称奇,这个身体好转的还真是快,之前的绵软无力,一路又走了这么多路,现在基本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说到要人,倒是真有一个,不知道王儿……” 我的话未完,被一个声音打断。 “奴才拜见王――拜见娘娘――贺喜娘娘虎出牢关、母子团圆。” 望着眼前这个伏身贴地跪拜着的人,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仅仅凭着“虎出牢关”这四个字,推断着这究竟是印染还是晋方。时隔两年多味听见熟悉的声音,竟然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恩师请起――” 王儿见我久久不语便开了口。他转身对我说,“这些年,王儿的功课可多亏了恩师呢。” 他不起身,我仍不知道是谁,只好深鞠一躬,随声附和着:“哀家替王儿谢过先生了。请受哀家一拜。” 那第一个“哀家”出口的时候那么顺溜,之后才发现这个哀家的称呼其实未必得当,但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自己,之后那个也就顺带过了。也有太后自称老身的,可是凭我这副身板,要这样叫出来的话,估计鸡皮疙瘩就掉满园了。 “娘娘千万别这样,能做王的先生是我几生几世修来的福分。再者,王资质颇佳,别的王子花六七年的时间学的东西,王只在两年里就学了个通透。” 这一番客套的说辞倒是让我想起小时候,爸爸刚送我去上学那会儿的光景。抬头仔细分辨那先生的样貌,眼耳口鼻都很熟悉,就是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的他。 “印染,怎么是你?”我惊讶地大叫起来。 那个印染并不理会我的吃惊,从容道来,“不知娘娘把我当成了谁?看来这些年,娘娘已经把奴才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也说不清为何心虚,赶忙解释,“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奴才老了许多?”他释然的赞叹,“娘娘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貌美。” 我不大好意思地低声细语,“我只是没想到印染有一天也会长胡子。” 我的王儿是这些人里头听得最明白的一个,他扭过头捂着嘴偷笑着,被我“恶狠狠”地一瞪,才算收敛了些。 ------------ 第27章 叙旧情 更新时间:2011-08-20 “什么?”当时印染明显隔得远,一时间没能听清楚。他沉寂了片刻,看着王儿的捂嘴偷笑的样子也就能猜着几分了,恍然大悟之后他的表情就比较丰富了。可我真不是故意揭人疮疤的…… “太后娘娘真是会拿我寻开心。娘娘说着这个胡子可是这个?”说着他撕去脸上的胡子,露出干净白皙的下巴,并将假胡子托在手掌上教我辨认。 我小声嗔怪着,“你们俩没事耍着我玩啊?”王儿明显是知道真相的,真相包括我跟印染之间的交情,包括印染的这身伪装。这都是在干什么,一个两个拿我开心还说我。要不是顾念太后的威仪,我早就双手揉/搓太阳穴去了。 “母后息怒,王儿只是想让先生能正式出任王儿的太傅,但深知先生曾伺候母后多时,特地来向母后讨要。母后,先生眼下这太监的身份未免太卑微,恩师有大才,不应屈就在王宫内院里头,但先生执意听凭母后的意思。母后就忍痛留给王儿吧!我怕难以服众,所以建议先生换上这身行头,母后觉得如何?” 我细细打量了他周身,少了几分柔情,多了几分气魄,只是添了个胡子就可以有这样的改变吗,抑或是他先前的刻意掩盖。他总叫人琢磨不透,于是我大赞,“果然英姿飒爽,器宇不凡!” 王儿一激动,凑上前去握住他的手,有些娇气地说,“我说是吧?母后一定会夸赞先生的。先生可别在外头站着了,咱们一同到屋里讲去。” “母后,那你可舍得让先生做儿臣的太傅?”王儿俏皮地回头向我讨要着印染。 原来这些都是他俩编排好的一出戏而已,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我还有什么舍得不舍得,冷眼睥睨着印染,万分爱怜地对着勤儿说,“王儿想要的东西,做母亲的哪里会舍不得?别说一个服侍的下人,就是要剜去母后的双目,母后也是心甘情愿的。” “谢母后成全。”王儿喜上眉梢,立即下传口谕,“从现在起,先生就是孤的太傅了。拜授的文书明日下发。” 印染立即跪拜下去,“谢太后成全。” “王儿,你以后就不要称孤了吧?”我看都不看印染一眼。 “为什么?王不就是孤家寡人么?” “每回你父王这样称呼自己的时候,总叫人心痛。”我回忆着邱釜以“孤”打头说话的神态,一个“孤”字便让我们咫尺天涯,一个“孤”字让他这一生都没有知音伴侣。王者之路,向来孤苦,可是留给别人的那一面,却是不可亵渎的尊贵。 “那儿臣该如何自称?寡人行不行?” “还是称朕吧?”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也有这个字,也不问这个字是否够霸气。但至少觉得这个称呼要温暖得多,秦以前,不论尊卑,皆自称朕,秦以后才是天子的专称。这样的王者,从人群中一步步脱离出来,听着也不像闷骚似地顾影自怜。 “儿臣遵命。” 我轻轻招手,像是哄幼稚园的小孩一样对着我的勤儿,“儿啊,过来让母后比划比划,长得多高了?” 他闻言如一只温顺的小猫似地腻到我跟前,任我我仰头举手比划着。他低首盈盈笑语,“母后,可对儿臣的身高满意?” “满意,满意,当然满意。”莫名其妙多了个儿子,莫名其妙儿子都已经长到十五了,而且还那么心疼娘,怎么会不满意?我深有感触道,“估计在长一两年,我的王儿就和你父王一样高了。” “母后――”勤儿一把抓住我摸向他脸袋的手,“母后很爱父王,是不是?” “爱,母后当然爱你父王了。” “可是,父王并不喜欢母后。”他俯身靠在我的肩头,隐隐啜泣起来,“也不喜爱勤儿!” 我有点愣住。 说实话,最初的时候我对能得到帝王的爱并不抱希望。后来看到他留给我的那张纸,我当真很意外,真的很想跑到他面前问问他是否当真爱我。可是他已经死了,再也无法回答我的疑惑。那以后,我便一厢情愿地认为他爱我,然后我也爱他,彼此都不会再伤害对方。 可是王儿的话,如一声春雷,惊醒了梦中人。 “王儿说什么瞎话呢?就算父王不爱母后,但你总是他儿子,他又怎么会不爱你?” “王儿没瞎说。他若爱母后,又怎么会将母后关了这么久?他若爱王儿,为什么王儿从没有得到过他的爱,哪怕一个鼓励的微笑都不曾给过。” 我轻轻抚着他的背,安慰着,“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也许你父王也有他的苦衷。”心想也许是勤儿和那只妖猫同一天出生,邱釜把对妖猫的痛恨都转移到我的勤儿身上了。 "母后,父王是个寡情博信的负心人,他辜负了母后的一片深情,他一点都不值得母后去爱,去追忆。这个世上,母后是勤儿唯一的亲人,从今往后,母后也只疼爱勤儿一个好不好?” “勤儿――你永远都是母后的勤儿。”他将我拥得更紧了,我几乎透不过气来,这是怎样的一个孩子啊,曾经受过怎样的伤痛,可以让他连父亲都舍弃。难道是传说中离异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孩子心灵上的扭曲?真是罪过。 用过午膳,有人过来催促勤儿离开,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国家大事要商议。一直拖延到催促了三四次,勤儿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临走前,将救助的目光投向印染,大概是希望印染随他一同过去,帮他处理政事。可印染气定神闲地站着一动不动,根本没领会他眼中的深意。 我朝勤儿摆摆手说,“王儿,我跟印染两年不见,今天下午还是让他留在我这儿陪我说说话吧?”转身吩咐静儿,“静儿,你陪着王儿过去看看。” 静儿应了一声之后就不再言语,轻轻踱到王儿的身边。 待到他们走远了,我喝退了众人,包括那些个随侍的宫人。大殿之上,只剩下我跟印染两个人。 印染这才抬起头,一改先前恭敬的语气,笑盈盈地问,“你不恨我吗?” 我故作惊奇地“哦?”了一声,轻蔑地说,“我为什么要恨你?” “恨我没有去救你?”他直截了当地说。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你这样说,也就表明了你当时就知道我根本没有什么逃生之计、什么把握都没有,却信口雌黄地对静儿扯谎,我可真是个十足虚伪的演员!原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能不能活。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其实你根本不关心,对不对?” ------------ 第28章 君画眉 更新时间:2011-08-20 见他点头,我也说不清是对自己失望还是对他失望。可谁让这么多年来他是唯一那个倾听我心声的人,我真的不想去恨他,只好边回忆边说,“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饿的头晕眼花,那时候我一直期盼着你会来。接着胃部直抽筋,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恨你。再后来失去了意识,连救命恩人是谁都没法辨认。可是现在,我却要感谢你……” “感谢我?”他一路跟在我身后,脚步略微缓了缓。 “对,我是真心想要谢谢你。感谢你教我明白一个道理:即使你很清楚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也要注意这个利用价值是随时都可能失去的。印染你早就成为邱勤的恩师,现在正是王身边的大红人,还有什么抱负不能实现的。相比起来,我这个挂名的母亲对你来说反而是聊胜于无,你理所当然不会来救我的了。”我一面说一面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仔细端详这镜子里照映出来的这张脸:五官精致玲珑,肌肤温软白皙,下巴瘦削,眼若桃花眉如柳,口/含朱丹腮飞霞。可谓一张完美无瑕的妖精脸,只是它标致端正得有些失真,粉嫩中夹带着稚气。清纯有余、风韵尚浅,若是长在一个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脸上,那便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美人胚子。可惜我早已错失了那样的青春韶华。 这么多年过去了,镜中人的脸上一丝褶皱斑点都不见,青春就这样在此驻留,不肯老去。我伸出手抚摸着它,触感冰冷,感觉不出丝毫的人味儿来。 一直以来,我都逃避着这张脸,仿佛那样我便可以摆脱前人的“她”的束缚,堂堂正正的做回自己。如果这只是一张美丽易碎的面具也就罢了,哪一天不爽了,随手将它打破就是。可她偏偏注定会追随我一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与身体的衰竭,这一生究竟会有多长远,我全然不知。 “我来帮你画眉。”他主动过来,熟练的提起眉笔。 这双手,不是应该拿着大刀的么?我好奇地盯着他,可他却画得格外专注。眉与眼距离这么近,为何你只看得到眉而毫不关注这双眼睛? “你以前被人利用过?”良久的沉默之后还是他先开了口。 “是的。”我从来都不需在他面前隐藏什么,这是我喜欢跟他相处觉得最为轻松的原因。 “以你这么谨慎小心的个性,伤你的那个人真够本事的。” 这赞叹真够虚假的!我抬起眼看他,“不是每个人生来都一个样的,在那之前的我,你根本就不了解。” “别乱动,要歪的。”他用另一只手扶住我的脑袋,“别告诉我你这个性格是一下子转变过来的,我是不会相信的。人的某些天性是与生俱来的,而你显然不归属那种一受刺激之后就能脱胎换骨的一类。” 真是服了他了。长这么大,连我父母都不见得了解我,而他却能将我看得如此通透。于是我就将怎么被骗,怎么原谅,怎么死去一股脑儿地倒出来。奇怪的是现在回忆起来就像完全是在讲述一个与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一样。当然,里边那种医院、火葬场这些先进的词汇我都草草掩盖过去了。 “怎么样?怕了吧?”见他一直沉默不语,我想活跃一下气氛,“我可是为求报复,连亲生儿子都想杀的人,我还破坏人家的家庭。你说我有多恶毒!” “你爱他?” “不爱。”这个问题早些年刚过来时我经常想,所以答得非常爽快。 “那他一定很优秀。” “在世人眼里是的。”有时候人总是被想不通的事情纠结着,等到想明白了就完全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过去了。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一个人。” “可以说家庭的压力占了很大一块,当时我的年纪已经二十七了,你说你要是为人父母能不着急吗?我们那儿并不盛行说媒,都是主张自由恋爱的。所以母亲天天都传音过来催促,直到你的耳根听烂了自己找着了为止。如果他不是在那个时候介入我的生活,如果当时我的年纪没那么大,后面的那一切就不会发生。” “我至今都还记得母亲当时的那句话,‘你又没什么资本,你也没什么本事,你究竟想找个什么样的?条件好的才不要你这样年纪的。随便找个人能过日子的也就可以了,别老挑三拣四的把自己都挑老了,谁还要你?’当时,我听了真的很想痛哭一场,其实我根本就没挑,只是没人信。或许我天生就是那种没有心的人,想要动心真的是天方夜谭了。所以后来考虑到结婚,才不得不试着和他交往。嫁谁不是嫁,反正恋人是不求了,为何不挑个世人眼里好一点的呢?”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现在才想明白我付出的也不是真感情,那是不是也不好说是被人骗了。 “眼高于顶,是吗?”他促狭地问,“世人眼里的他有多好呢?” “他事业心比较强,自己开公司,呃,也就是自己当老板” 他的笔锋颤抖了一下。我知道在这个时代,经商是个多么卑贱的事情。急忙辩解,“你不明白,商业在我们那里是个很受重视的行当。商人会赚钱,手头也有钱,不需与黄泥打交道就能过上充裕的日子。另外,他们交得税负也占了相当大的比例,对整个国家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他低头对上我的眼神,“我以为你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经他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不安地狡辩着,“我……我只是一个……一个普通人,所求的,不过是能过上安稳些的日子。”我知道,这儿的人是不会理解那边的人的。可是在大小公司林立的那个时代,拥有一个小规模的公司跟这个时代里坐拥天下的邱釜,真的没有可比性。那种整日忙乎在市场占有率上面的小人物心性,就是跟心怀天下的印染都没法比的。 “或许,你跟她一样,注定是王的女人。” 我明白他口中的那个“她”就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刚要开口说我们那个世界里是没有王的,他就搁下笔,平静地问,“画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我有些意犹未尽,但我从来不会强迫别人来听我的絮絮叨叨。于是,侧头再次将目光停留在装点精美的梳妆镜镜面上。眉线没有变粗,色浓烈了许多,少了轻灵之气,使得我双眼中折射出来的光芒不像之前那么突兀,反倒有些相得益彰,虽然无法遮掩面颊上的娇红嫩粉。不知不觉扬起了嘴角。 “笑什么?”他问。 “你问我这眉画得怎么样,倒让我想起一首诗。”说着我便吟诵起来,“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他听了也附和着笑起来,“你意指我是你夫婿?这个王的父亲,我可不敢当。况且,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我白了他一眼,故意做了曲解,“你想到哪儿去了,这首诗是一个男子写给另一个男子的。” 能上当就不是印染了,他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叫我好不扫兴。“诗人是个科举考生,借着这首《闺意》试探自己有没有中第。” “原来如此。”他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总是戏弄不到他,可把我的心给堵上了。 ------------ 第29章 城阙墙头 更新时间:2011-08-21 “太傅,你行啊,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语带讥讽,“我的王儿没这么好骗吧?” 他云淡风轻地笑笑说,每个人都有他坚强的地方,也有软弱的地方。这个孩子,从来没有得到过双亲的宠爱。当年你费了不少心思找着他,并在他面前大哭一场,让他感觉到世上原来还有一个疼爱他的生母。你说,他还能有哪里的弱点是可以被我拿来利用的? 我并不排斥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利用,可是被他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叫我很难受。“你无耻!”我骂他,但是语气并不强烈。因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当年我的确是刻意埋下的这段母子情缘。那时候有猜想今天的结果,却也不过是为“尽人事知天命”而已。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五十步笑百步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数落他。只是今天看到这个孩子对我母亲的爱与眷恋,让我有些不堪承受。都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个果子甜美多/汁、清香爽口,我却不敢放心啃食。可怜的孩子――我毕竟心有歉疚。 他倒是理所当然地接受,没有反讽我,也不喊“告退”就转身离去。 “关于,我怎么活下来的……”我见他正要迈过门槛,舔了舔干涩的双唇说道,“我心中一直有那么个人,可是他明明已经死了。可我就是觉得他一直都在我身边,默默关注我的一切。我能感觉得到,真的。可我不明白,连帝星都已经落下来了……” “帝星陨落未必就代表死亡。”他头也不回,这声音却不断在我耳边回旋着。 “哎?” “也有可能是他已经放弃了王者之心。他找到了一个足够放弃帝王之位的理由,比如某个重要的人,比如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当你心有疑虑的时候,不要急着去否定,而是相信自己的感觉。” 我的手颤抖着,邱釜可能没有死,那么先前的那些幻觉就不是幻觉了。八年了,他究竟要我等多久,明明感觉到触手可及的人,却不知身在何方。这种感觉比暗恋还可怕,总是心里默默地恨着,然后自我尝试着去原谅。时至今日,我贵为国母太后,却仍在心中期盼着这么一个人,我都不知是对是错? 第二天,新王邱勤――我名义上的儿子――来邀我四处走走,美其名曰熟悉新环境。我们从一个花园走到另一个花园,从这一个宫殿走到另一边的城墙,我多么庆幸我穿到了一个不用缠足的世界,否则,估计我情愿自断双足也不想陪他游玩。 一路上,他都不停地说着话,可以看出来此时他有多么兴奋。可是我仍能从他的话题和词汇里头看得出他平日里应该是个挺沉默的孩子,他说的最多的两个字便是“母后”。 一个极力想在母亲面前表现并且得到肯定的孩子!我的总结。 因而也总是时不时地小小赞美几句,他听了后笑靥如花。这般天真的表情真的很难叫人与当年那个勤儿联系起来。除非,人是越长越小的。 “母后,我那边还有几个细心的宫女,改日也给母后送去好不好?”我猜他还是纠结在带走了印染给我补偿这个问题里头。 “傻孩子,都给了母后,谁来伺候你啊?” “勤儿没关系的,我就怕母后这头人手不够,那些人想得不够周到。” 看他那股执拗的劲道,看来我要是拒绝了会更烦,我略略回忆了一下,说道,“说起来,母后倒还真有一个人选,就是不知过了这么多年,那人还在不在宫里。” “谁?母后只管说来,就是翻遍整个王宫我都把他找出来,给母后带去。”少年的脸上满是天真无邪的笑容。我知道那只是因为我是他母后,要是他哪天得知我抢了他生母的身体,还不知道会闹腾得怎么样。想起当年那个哭叫着疯婆子的小王子,我打心底里战栗。 “长什么样,我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当年他为我送过几次饭,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小溪。说是被养父母从溪涧里头捡来的。后来家里揭不开锅,就想办法进宫当了太监。我看他人还老实,所以王儿非要再往我这边塞人的话,母后就像你讨了他吧!” 其实说到底,我还是感激他曾经的给予的帮助吧!我的身边真的不缺人了,把他调到我身边,至少也可以让他少挨点骂。 “母后宽心,不出三日,只要他还留着一口气。王儿一定将他带到你面前。” “王儿不比如此着急上火,还是应当以国事为重。这种小事,随便打发个人去问问就好了。”我真怕他太执拗会带来很不好的事情。 “是,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我急忙抓过丝绢在额头擦擦汗,这么点芝麻大小的事情,犯得着用教诲这个词么。 “母后是觉得热了吗?要不咱们找一处凉亭歇歇!”说着,便四下张望着,可惜这里是前庭,不是后院,除了宫殿,就是城墙。这个王儿,貌似记性也不咋地。 他尴尬地冲着我笑笑,拉着我的手说,“一定有的,我们过来的时候不是有路过的么。母后再委屈一下,我们回头走几步就找着了。 “王儿!”我实在不忍心打击他这点可怜的自信心,于是拉着他说,“我们还是别找凉亭了。你还是陪母后登上城楼看看吧,那儿高,风大,一样凉快的。” 我指指右边的城墙,要是没记错的话,从这儿再往前几步就是出入王宫的宫门了。 勤儿一副乖巧得不能再乖的样子,急忙应声点头,“好,儿臣都听母后的。” 城阙高处,一帝一太后凭栏远眺。都城的建筑有明文规定,一律不得高于宫墙,因而我们站在此处,很有“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以往每回登高,我都会舒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漆下的感慨。可惜这一次,我的身边是一个十五六岁的正当少年,作为母亲,应该给予些励志性的教导,于是我对着儿子说,“儿啊,你看,我们现在视线能及这么远,多亏了站得高啊。你若是想看得更远,只有登得更高才行。” 儿子一听就知道我在教导他,立马拱手道,“母后说的是,孩儿记住了。此间的风景果真壮丽,不过孩儿觉得凉亭湖水也别有一番韵味。” 我一愣,似乎是他第一回来反驳我呢,当然这种反抗很微弱。而且他还改称孩儿而不是儿臣,显然是更想在相对平等些的角度来与我对话。 我点头称是,“如今春色正好,我儿还是莫要辜负了这大片的山河。” 宫门外传来些许嘈杂声,我探过身子向下望去,只见几个守卫与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有些拉扯。那些个守卫态度还算客气,反倒是那个书生言语莽撞,说是今日就是硬闯也非进这扇宫门不可。弄得那些个守卫哭笑不得。 ――这倒是一出另类的秀才遇到兵,我不觉来了兴致。 “母后在看什么呢?”勤儿也一齐凑了过来望着下面。 我猜想他听得不如我仔细,便跟他解释,“有人要硬闯宫门。” “咦,这人居然是个书生?”勤儿掩盖不住脸上的惊讶之色。这年头,王宫守卫这么好欺负了么,都被个书生给欺负着。这要是来个莽汉,还不把整个王宫都给搬走了! “我就是要进宫!我要见太后!你们别拦我!”书生口气是越来越猖狂。 我和勤儿再上面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面面相觑。 只是这个人的声音怎么好像有点熟悉,莫非在哪儿见过?我努力回忆着。 这时,书生仰起头来看着城墙高处神秘一笑。那正是我们所在的方向,然后低头继续冲着这些守卫咆哮,“听见没有,我要见太后。耽误了我见太后,你们担待得起吗?” 晋方?我认出来了,他的模样倒是没什么变化,除了手里少了那把别扭的羽毛扇。可是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真是算准了今日我会出现在这宫门之上? ------------ 第30章 再见晋方 更新时间:2011-08-22 “果然是你啊!”我从宫门后边走出来,“今日出门算卦了吗?是吉还是凶啊?” “晋方叩见太后娘娘。”他俯身跪地,褪去了之前那股子傲气。 “不得礼也不饶人,果然很有风骨。” 春寒料峭,一身单衣就这么出来了,可不是很有风骨么!虽然说衣袂飘飘、头顶一块儒巾确实很有风度,这人的着装什么时候能跟得上这个节气变化啊?看得我都觉得冷。 “娘娘谬赞了。” “那么,你倒是先回答我。今日出门,是吉是凶?” “回太后娘娘的话,是上上大吉。”他肯定地说。 “哦?”算卦的好像一般都说得模棱两可,为求留个退路。他倒好,直接把话说死了。可惜现在这个决定凶吉的主动权落着我手上,我眯着眼问他,“难道挨板子也是大吉大利?” “小生无过错,太后娘娘不会滥用刑罚。” “擅闯王宫,难道还不是过错?” “小生擅闯是实,可并未入内。娘娘不可以凭此定罪,否则岂不是天下人一动歪邪之念便永无超生之日,我邱氏王朝的监牢岂不是形同虚设。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 “行了行了。”我一挥手打断了他即将发表的长篇大论。未遂是吧?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会怎样一步步扯到九霄云外去,然后教我自己忘记了他今日出门大吉这一卦。反正也不是当真要责罚他,只不过是想刁难下这个号称神机妙算的相士。“走吧,跟我进去!” 他一个阔步追了上来,心痒痒地问,“太后娘娘就一点都不好奇我为何说今日大吉大利?” “没必要。”我说。 “没必要?”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停下脚步对着他,“你自己都说了卦象上是这么说的了,我还需问你这个干什么?要问也得问卦才是。”看他一副精巧构思却没法明说的苦相,我强忍住笑意,刻意顾左右而言他。你有巧思,你算计着我,行啊,我就不去好奇问你,活活憋死你! “呃……娘娘说的有道理。”他一副垂丧的样子,还是憋不住自己掏了出来。“昨晚我夜观星象,后又占得神机,说我今日出门必遇一奇人。假如那奇人搭一把手扶我,那这人就是下凡的仙子;可要是那奇人落井下石,那她就是一个泼野悍妇……” 我说呢,什么时候看相的说话这么果决了,原来是将我捆到一条船上。真要是在那么多王宫守卫面前被骂做悍妇,何况对方还是个相面的,就算用权威拿了他的命,恐怕也堵不住那人云亦云的悠悠众口。 “所以说,娘娘就是那下凡的仙子!。”他面带谄媚地夸赞,我可没觉得受宠,反而惊了一身冷汗。当时我若是真的行刑,不就是个泼妇了,真可谓君子小人一念间。 我不理会他的得意,冷冷地撇下一句话,“我带你去见我儿子。” 勤儿一听晋方是独孤信安的弟子,名人效应彻底爆发,自然是万分的礼待,少不了嘘长问短地跟晋方聊了好一阵。一会儿问问他的家庭出身啦,一会儿问问他的恩师现在在哪里啦,一会儿又夸赞他几句才学过人啦。 男人之间的寒暄,身为太后的我只需静坐在一旁听着就够了。虽然其中不少内容是些无营养的天文地理人鬼杂录,但我敬佩晋方的才学与广博,要记住这么多的知识的确不容易,何况是即兴演说,答复观众提问时应对如流。 见勤儿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我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欢喜。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虽然不很贴切,但不知怎的,我的脑袋里就是冒出这首诗来。 他们聊得正起劲,印染从殿外径直走进来,略施一礼。“君上,你今日的功课好像还没完成吧!” 我心说这个家庭教师倒是够严厉的,完全无视他这个学生是当今的王。 “太傅你看,朕今日要与独孤信安的弟子晋方先生促膝长谈。课业什么的明日再补上也不迟。”勤儿做足了一副打算逃课的坏学生样,连个借口都找好了。至于为什么要在晋方先生之前加上“独孤信安的弟子”这个前缀,无非就是为晋方包装呗! “这――”印染将救助的眼神望向我。 我装作什么都没瞧见,轻轻拿起茶杯呷了一口水,然后慢吞吞地咽下。抱着看好戏的样子坐在那儿一声不吭。 “君上如今已是帝王之尊,一言九鼎,言出必行,课业什么的怎么可以因为这位晋方先生的到来而废止了呢?今日因为晋方先生暂且搁下,孰知明日又会不会因为另一个晋圆先生而搁下,那么后日、大后日……这样一日推一日,君上要微臣这个太傅如何自处?”他说得真诚恳切,叫王儿羞红了脸。 “朕在这里跟着晋方先生学不也一样吗?”勤儿显然很不乐意兴致被打扰,沉默了片刻之后爆发了一句。 “君上,晋方先生是谋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军事历史无一不通晓。可是作为一国之君,除了要适当具备这些才学之外,更重要的是需要有帝王的远见和仁义。晋方先生既然来了,你可邀他姑且在都城里住下,等君上空了召见就是。” 勤儿显然不想怠慢了独孤信安的徒弟,可又拗不过印染的坚持。太傅就是他的老师,他们之间除了君臣关系之外,尊师重道的德养也不容他指责印染。他显得有些进退两难。 晋方主动从席上站起,走到我们面前叩拜,“草民晋方谢君上抬爱。占去君上的课业时间本是不该,如今恳请君上听从太傅的话,学好如何治理天下。此乃天下苍生之福,晋方替万千生灵叩谢君上。” “好吧!我去。”勤儿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无奈这两人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即便是身为君主也有这样那样的顾念和迫不得已。临行前仍不忘嘱托晋方在都城多留些时日。可我知道,晋方这次来了,恐怕是你赶他他都不愿意走了。 ------------ 第31章 天下格局 更新时间:2011-08-23 勤儿被印染给拐走了,现在余下我和晋方仍然坐在那里。我继续蒙头喝水,晋方则笑盈盈地望着我。 “你笑什么?”我忍不住问他,再被他这么盯下去我怀疑自己会被他施法定身。 “回太后娘娘的话,我在对比前后两次见您的不同之处。” “哦,”我来了兴致,享我这张千年不变的脸他能瞧出什么变化来,“愿闻其详,先生请讲。” “上一次见娘娘的时候,娘娘还不是太后。那时候的娘娘一身散发着仙灵之气,而现在的娘娘,眉宇间多了一丝英气,叫人不敢逼视。”他顿了顿,在等待我的反应。 心知那是印染画眉之后才有的这效果,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还有一处变化,可能连娘娘您自己都没察觉到。” 因为茶水已喝得见底,我放下手中的杯盏,“劳烦先生一下子讲完可以吗?我现在可没求先生替我算命,准不准无所谓,先生就不必这样探寻我的脸色来应正说得是否在理了。” “上回见娘娘的时候,娘娘和他亲密无间,而这一回,你们之间有了明显的隔阂。而且这隔阂主要来自娘娘这端,不知道这个娘娘自己认不认?” 这个他除了印染不会有别人,因为当时就我、静儿和印染三人在场,而说到与静儿亲密无间,我看下辈子都难。我总算知道他之前为何吞吞吐吐了,我猛地一拍额头,真后悔非要他说出来。我惊叹于谋士的观察入微,于是便把我这两年来的遭遇一起吐露出来,对于印染见死不救、不闻不问这点,我更是添油加醋地将他数落一顿。很多事,不是嘴上说几句不在意就真的可以做到的。我也极力想表现得大度一点,可是理智不是每次都能战胜感性的。 “我想也许他和我一样,既然本已知道娘娘一定能顺利度过此番劫难,就觉得无需过问娘娘是如何渡劫的事情了。” 我说,是啊,男人是理性的动物,凡是只求一个结果就好,女人是感性动物,往往纠结在一些细小的过程里头。很多事情别人帮不上忙,甜蜜和忧伤,都自个儿尝遍。 晋方听了咯咯咯笑了起来,“小生早就提醒过娘娘多多提防此人,看来这个人在娘娘心中的位置早已非同一般了。另外,先不提他是怎么弄到太傅这个位置的,娘娘难道没留意适才他与新王对话时的态度?” “态度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这个可不像是一个臣子对待君主的样子,这人的心怀应该不小,如果真的造起反来,凭现在的娘娘和王合力是无法摆平的。” 我沉默。早就知道他很有城府,我却仍然在一步步纵容他。 “对了,娘娘,你可知道他姓什么?”晋方突如其来地问,打断了我的沉思。 “姓川。怎么了?” “川?”晋方身体一震,险些从座位上摔下来,“娘娘确信?” 我点点头,“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没有理由啊,”他陷入沉思,自言自语嘀咕起来,“按理川家的人都已经死绝了,难道是遗腹子,还是说他原本是川家的家臣?他若是隐姓埋名的话,为什么不把这个姓氏也藏起来?那么答案只可能是……” 他察觉到我迷茫的眼神,开始向我讲解起这边的局势: “娘娘是来自异世的花精,可能对一些本朝过往不太熟悉。现在的邱氏江山是从前朝轩辕尤氏那里继承过来的。一直以来,轩辕尤氏有邱家和川家两大世家分别以左辅、右弼作为家臣辅佐一同治理天下。当时邱氏族长出任相国,家中门客多以文臣谋士居多;而川氏掌握天下兵权,底下多的是武将。” “后来轩辕尤氏失道,天下群雄逐鹿,邱氏和川氏两大势力也介入其中。最终邱氏夺得了天下,抢先一步祭天称王,川家的人全被灭口。川氏部下树倒猢狲散,四处逃亡,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而眼前这个叫做川印染的,对这个姓氏居然一点都不忌讳,不是当年的漏网之鱼,就是川家十分忠心的部下。” 我听他的这一番述说,感慨万千,想起印染曾经对我讲起他的家世,一直以为他不过就是个普通旧臣后裔遭到无端牵连。却不知道他背后的家族势力曾经居然如此辉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无怪当初邱釜当初听到“川印染”这个名字时的吃惊。只是后来又为什么会放了他回来,这点我实在想不通。 我觉得我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内容,于是喊人添茶倒水。等服侍的人退下,我问晋方:“你说当时邱家是相国,那后来的柳相是……?” 晋方神态悠闲地抿了抿杯口,很多话其实无需我说破,他便可以心领神会。 “邱家原先的供养的谋臣。可以说邱氏当时拿捏着天下财政,邱氏当时已经是富可敌国了,可他们家每年都花出去近一半的收入供养这些门客谋士,也在暗地里培养着不少神秘组织。后来得了天下,拜功高的柳皖鲁为相。柳氏得了相国之位,沿用着邱氏为相时的策略,至今仍供养了不少文人墨客。” “我听印染说过,你的恩师独孤先生帮邱氏打天下也是功不可没,只是后来邱氏天下初定之时便不知所踪。”对于这位独孤先生,连年纪尚小的勤儿都敬佩不止,我当真好奇得很,想着应当是如东方朔一样的神秘人物。虽然不能做个直接采访,但是询问他的弟子也是一样。 “恩师并不是邱氏原先供养的谋士,而是半路出道,替邱氏出谋划策。其实在那之前,恩师去投靠过川氏,只是川氏傲慢,认为天下兵马都在他的掌握之下,看轻文士。于是恩师转投邱氏,虽然劳苦功高,但也得到原先邱氏家臣的诸多排挤。加上后来邱氏得到江山并不怎么光明正大,反而是川氏败得磊落。于是恩师选择了云游四方!” 我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无论身在何处,周围都存在大团体小团体的,散客若不加入团体选择单干,铁定会遭人排挤,即使胸中有大才也终难逃这样的命运。事实上,越是有才的人心气越是高,越是容易招惹妒才嫉能的人千方百计的迫害。即使上位者能够明辨是非,也无法容忍这种人的存在导致整个团体的瓦解。所以才会有写《楚辞》的屈原,有惆怅的李白,很多矛盾本无可避免。 “难怪先生出来时没有投靠柳相……” 晋方苦笑了一下,“这也只是原因之一。久居相位、权倾天下的柳皖鲁并不如邱氏一族为相时那般虚怀若谷,而是不知进退地想着夺取更多的权利。甚至想对这个王朝取而代之,殊不知他这是自取灭亡。柳相一死,柳后自缢,现在的柳家再富有也不过是座将倾的金山。” ------------ 第32章 窃听风云 更新时间:2011-08-24 想到第一次与柳后、柳相见面时的不愉快,他们眼里那种的嚣张我是十分的不喜欢。虽然自认清高的我犯不着公报私仇,去跟与死人计较,但是柳家这么多钱财,肯定不会是正当所得。那样的话就不能够怪我了,“这么说来,柳家是很有钱了!应该不会是朝廷的俸禄供养起来的吧?要是以权谋私、贪污受贿、刮去民脂民膏,哪一条不是死罪,为什么不去抄了他们柳家?正好国库空虚,用于操练兵马、支补粮草。他日反戈一击,替先王报仇雪耻。” 按说我入住安乐殿也才不过两天,国库空不空虚我是不知道。但凡事需出师有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证据什么的不过是空口之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有朝一日眼前这个人也可能重权在握,我也算是杀鸡儆猴、借此立威。二来,正好将报仇雪耻这个事提出来,暗示他将来的受任,顺道试探下晋方对此的态度。 晋方当即站了出来,俯倒在我面前,以头磕地。“太后娘娘与先王伉俪情深,令人叹服。他日晋方有幸,定上阵破敌,将玉清真王活捉归来。” 很好,晋方察言观色的能力让我颇为满意。如此一来,很多事其实无需亲口说出,他自然能心领神会,甚至会替你说出来。但凡事有利有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无疑也是一枚定时炸弹。曹操为什么要杀杨修,恐怕也未必如史书上描述的这么简单。很多内幕,除开当事的人外,根本就没人知道。 “先生有这份心,哀家在此心领了。不过这事也急不来,以后再议吧!”适可而止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还有一点,哀家还要向先生请教。先生是怎么怀疑到印染的?先生当日要我提防眼前的人应该就是他吧?” 想到这人欺瞒了我这么多年,我本能的就一肚子火。至今,他都没对我说过几句实话吧!枉我一直视他如知己,什么事都不瞒他。 “嗯哼……这个……”之前口若悬河的他怎么就吞吞吐吐起来,“这个还要从我发现他睡觉时都保持着警惕性这点说起。一个普通人睡着时警惕性自然减弱,可他只比醒着时更强,我由此便怀疑上了,猜想他白日的样子很可能是装出来的。” 我好奇心大起,“警惕性!比如……?” 晋方不由得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那日……小生与他……呃……同睡一床……不经意……撩开了他的衣襟。结果……被他一脚踹到床下……” 我“扑――”一声,刚含的那一口的茶水喷了满地。 晋方不是个谋士么?在我眼里这类人应当如东方朔这样的传奇人物一样神秘且没有污点的。水瓶座的怪诞早就领教过了,可是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我开始为印染默哀,换了谁都会踢他下床,换了谁听都会想入非非的吧!但愿是我想多了,人家其实很纯洁的。晋方啊晋方,你把我对这些奇人异士的膜拜毁得也太彻底了。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我正襟危坐,平和了一下情绪,正儿巴经地问他,“真的只是撩开衣襟么?” 他愣了一下,讪讪地回答,“稍微再过一点。太后娘娘,这个真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很有城府。” 过一点是到了哪一点,起码是触及肌肤了吧!大冬天的,你把人家的衣服给扒了,他当然会冷醒了。我真是越来越佩服印染的忍耐力了,受了如此委屈一直都独自承受着,真是可怜的娃子!不过这个晋方的八卦能力也好厉害的说,居然将自己的糗事真个这么说出来了。换了我打死也不说,大不了随便编个理由应承过去就好。 哪天一定要找印染好好追问这个过程,我不怀好意地想,不自觉的抿嘴偷笑起来。过了很久之后,我一抬头见晋方仍一动不动地保持原姿势站在那里,甚至连眼珠子都不转动一下。好定力啊!我赞叹着,怎么那天晚上就没能有这定力呢? 见他没有丝毫要告退的意思,我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吧?改天我和勤儿还会召你进宫来的。” 我一个人清冷地呆在大殿里,我不知道现在该去哪儿,但是很清楚,只要我一出这门,后面自然会跟上一长串。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尊崇,可是每回看到勤儿殷切切的眼神就自然而然的不忍拒绝。 “太后,您这是要去哪儿?”一人追上来问,其他人紧跟其后。 “我去瞧瞧勤儿书念得怎么样了!”见她偷笑,我不爽地问,“你笑什么?” “太后娘娘不必这样为君上担心,据说君上得到太傅指点已经很多年了。我听君上亲口说过,他俩情同父子,时常谈论起军国大事来一谈就是大半天,谁都不见。太后娘娘这个‘念书’用在君上这里可就不太妥帖了。” “情同父子?”真是讽刺,明明来自于两个死敌家族的后人,居然在一起商讨国事。该死的,勤儿今天的位置怎么说也应该是顺理成章,可是我总觉得惴惴不安,好多虎狼都盯着呢!到时候,又叫我们母子何去何从? “带路!”我的语气不容任何人反驳。就算你们现在不把我当太后,可总有一天,我要你们都看到我不容小觑。 小宫女收敛了之前的调皮天真,应了声是。 走在门外长廊处,守职的宫人正要通报,被我拦下。我也不着急进去,站在外面听里边传出来的对话,“这可不是背地里偷听,而是正大光明地偷听,哈哈。”我这样安慰自己。 “君上有心事?”印染在王儿的一声叹息之后询问道。 “太傅,我即为将近两年了。我想现在应该是时候祭天了,就是不知道母后的身体经不经得起这路途劳累。” “君上很着急吗?反正君上等这一天都已经等了两年了,何必急于一时。” “这……我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要成为王。从小哥哥们都有人教骑射念书,可我那时候只被允许关在房里不准出门。除了必须有王地血统外,君主的尊仪威信都是必要的,可是你看现在朝中那些大臣,能站到我这边的又有几个?加上我即为两年紫微星不升,四方贼寇聚集,朝纲不稳,我的王位也是岌岌可危。换做以前,谁来做这个王,跟我都没有关系,可是现在有母后与我同进同退,这个祭天仪式是离弦之箭,不得不发。” 咳咳咳……屋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半天都不见停,声音的主人在那痛苦的调子里上气不接下气。难以想象这是个青春年少的躯体! “君上……”印染的呼叫声中饱含着隐忧。 “我没事。虽然落下了这个病根,但是也多亏了你当初提供的这个方子,瞒过那么多太医的眼睛,让我一次次躲过柳太后和相国的威逼。” “其实你不必跟我客气。”印染这句话明显低了好多介音,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 第33章 祭天议 更新时间:2011-08-25 杀养母,救生母,在这个格外讲究孝悌的时代,勤儿一定承受着相当大的争议和压力。我想我是没有进去的必要了,免得尴尬,于是掉头摆着一长串尾巴回去。心叹幸好眼下我前面没老鹰,不然我身后的这群小鸡估计我一只都保护不了。 “太后娘娘这就回去了吗?不进去?”为首的这个叫云雀的小宫女明显没有静儿细心恭顺,好奇起来还没个底了。 若是以前,我也不会计较这些个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可是我此刻真的比较烦躁不安,“怎么,哀家什么时候去哪儿还需征询一下你的意思吗?” 她闻言吓得花容失色,赶忙下跪央求,“太后娘娘息怒,奴婢知错了。” 我望着眼前这个只有十多岁的宫女,面容圆润姣好,一双眼洁净透彻,只是身子有些单薄。她大概是太害怕了,跪在那里的身子瑟瑟发抖。很想怜爱地对她说,起来吧,没事的,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绕过跪在原地的她,我带着尾巴厌恶地离去。一回身,见她还是木愣愣地跪着,没有尾随而至,于是冲着她喊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不知道跟上,难不成还让哀家专门等你不成?” 看着一干人等的脸色,我知道我这个暴虐太后的称号怕是要坐定了的。我也不想搬出来第二天就罚人立威,而是我们母子现在的处境是何其相似。 正如勤儿所说,他这个新王在臣子们的心中半点分量都没有。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头,很多大臣可能压根不知道还有他这么个人,更说不上是当他是王子或者新继任的王。若是他一心以仁义治国,估计底下人更加不拿他当王了;可若是他手段强硬点,又免不了背负上暴君的头衔。只要还活着,就有后续,哪怕是做了万人之上的王也难逃这样的困扰。这条王者之路,勤儿注定会走得很辛苦。我知道他想借助于天意来堵塞悠悠之口,这好比一个普通人渴望一夜之间成为百万富翁这样异想天开和不切实际。 但是,这一步的确是非走不可。 ――身为帝王,无所谓信与不信,只有需要与不需要。任何有利于安定天下的举措,都不应该放过。 第二天,勤儿让我过去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议。 我一听心下便了然,为的无非就是祭天的事。不过以勤儿对他母后的孝顺,应该自己过来才是,既然是找我过去,也就是说有不入后宫的人在场。朝中大臣我一概不熟,能够想到的也无非就是昨日会在朝乾殿的晋方了。 一问,果然勤儿也同时召见了他。由于不想错过好戏,我赶紧动身。 快至朝乾殿时,刚刚好看到晋方一脚迈入门槛。这么快!我有点儿吃惊。这厮不会今日一早就算出来要进宫,故意等在宫门口的吧? 大殿御座之上,勤儿一身紫袍,端坐在那里。 “今日特邀晋方先生入宫,是想让先生帮忙看看,哪个日子选择祭天比较合适。”勤儿单刀直入地问晋方。 “君上打算在那个时间段出行?” 我听了这个回答唏嘘不已,这个真的一点占卜人士的味儿都闻不着。 “越快越好。”勤儿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晋方会这样问,回答得坚决果断。 然后就见晋方抬着一只手,五个手指头兀自在那儿掐啊掐的。然后见他似乎有了结果,正色道:“君上跟娘娘要入芒山祭天,眼下还有两大难关。” “哪两个?”我好奇地追问着。实在看不出来这五个手指动动哪里就能识破天机。 “第一,君上跟娘娘一路北上向芒山进军的途中,恐遭奸人埋伏。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随行的侍卫带的再多,也无济于事,将在精不在多,君上的身边需要一两个武艺高强、反应灵敏的亲信保护君上一路周全。第二,娘娘在过往的十五六年里,身世起起伏伏。一会儿是治世的花精,一会儿又说是惑主的花妖。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为娘娘正名这件事,也是迫在眉睫。” 勤儿点点头,“先生所说的第二件事也一直困扰着我。只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为母后正名。虽然说柳相去了,可是朝中不少人曾经都是他的门下出来的。一个不顺,估计百官群罢免,朝纲乱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心里幻想了下公职人员集体罢工的样子,说实话,我听过工人罢工,学生罢课……就是没听过百官罢工,这应该是一道很独特的风景!亏勤儿他想得出来。 “我想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解决眼下的困境。”晋方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后说,“当初就是这个人污蔑太后娘娘是妖孽的。除去他,然后告诉外界就是他陷害当今的治世花精。这些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是说柳太后?可是她已经死了。”我不明白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太后娘娘心里是明白的,何必还要顾左右而言他。在下说的可是如今的大祭司。” “我反对。”勤儿少有地铁着脸。“不管怎么说,大祭司是几朝元老,活到如今已经很不容易,让她守在神职位上颐养天年是最好不过的结局。我们怎么可以让她猝死,然后借着这股由头还要让她的名誉遭受损失。” “君上请息怒。正是因为大祭司她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人们早将她说的话当做神谕来对待。可是当年娘娘是妖孽这个话可是出自她之口,不灭她,娘娘和君上将永无出头之日。现在咱们也不过是将她对太后娘娘的污蔑悉数返还而已。” “可是……” 我猜得到他可是什么,可是大祭司除此之外也没做过什么坏事,而且那个时候她还是为了帮我摆脱困境。我不知道勤儿对我的这些过往究竟知道些什么,但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大祭司并不是仇大苦深,实在没必要赶尽杀绝。勤儿的内心应该是个很柔软的人吧?做个守城之君应该是会得到大家赞扬的,可是现如今天下并不太平。有斗争,有流血,也必然要有牺牲。想对所有的人都好,结果只会是谁都不得好。为王者,必须要有这点觉悟,心慈手软治理不了天下。 ------------ 第34章 人事几变迁 更新时间:2011-08-26 勤儿毕竟还小,可能没那么容易接受这样的事。我这个做母亲的――虽然只是个继母――有必要在这种时候拉他一把,于是我上前去劝慰他,“没什么好可是的,就按照晋方先生说的办吧?” “――母后。”勤儿别开身去,若有所思,只留下一个寂寥的背影给我们,看不清那稚嫩的脸上究竟有着怎样的神色。 一时间,殿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三人陷入久久的沉默。 “此事容后再议。”最终还是身为君王的邱勤主动打破这安静的气氛,面对两难的选择,他已经没了先前的亢奋。“对了,晋方先生现在仍然只是一介布衣,出入王宫实在不怎么方便。朕今日封你为晋安公,随意出入宫门。不知道会不会委屈了先生?” 亏得勤儿还记得这个事,晋方的官位我昨天跟勤儿商讨了好久。晋安公,不在当前朝廷吏制体系中,是我和勤儿商议之后新增的一个公侯,位列三公九卿之下,浮动性强,具体要在什么位置,我和勤儿都说不好。因为晋方这个人的才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实在局限得很,才思敏捷、谋略诡奇,可当军师近臣而不能独挑江山。另外,以我对此人的了解,要他安分守己地穿着官服、戴着官帽,每天正儿巴经地出出进进,条条框框的约束迟早能把他逼疯。这八成也是水瓶座的通病吧! 晋方果然才智过人,一听就知道自己被摆在浮动的虚位上,近可亲面圣上,远可隐逸江海,立马叩谢恩泽。 我一直都在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没有丝毫不满,心里稍些安许。以他的聪慧,要么理解我跟勤儿的思量,而且这个也正是他所求的;要么就是他将这份不满深藏不露,等待时机出人头地。至少现在,他还不会轻取妄动,这点我倒是可以放心了。 这时候,一个太监快步步入大殿,走到勤儿身边耳语了几句。我侧耳倾听,这人的声腺太怪异,大致听见了些“什么老陈家来人,请君上赶紧过去什么的”。 勤儿连忙起身,施礼告退。 我怕出了什么意外,有些不太放心,想追上去一齐去看看什么事,结果被晋方拦下。“此乃可喜可贺之事,太后娘娘自不必忧心。” “你也听到了?”我好奇地问他,我可不觉得我这耳力是人人都能有的。 “准确地说是看到、猜到了。” “……你会唇语?” “就会一点儿,”我严重怀疑他老人家这是在学简爱简小姐。 “老陈家可是邱家人多年培养的心腹。说白了,那就是个暗杀组织。娘娘觉得,那时候邱氏只是统领一干文臣就能打败川氏,这可信吗?老陈家便是邱家人的秘密武器,每隔几年就收罗一些孤儿,培养成死士。当年川氏族长一死,川家满门全都被人暗杀,据说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没能幸免,娘娘觉得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不过在那件事之后,老陈家就隐姓埋名没了踪影。我猜想那次事件中,老陈家也是受到了重创,从此一蹶不振。现在看来,这个老陈家是由暗杀改为护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绝世高手会派到君上身边保护了。” “护驾?”这不正好解决晋方刚刚提到的另一个难题吗?我淡淡地试探,“真可谓无巧不成书啊!抑或是,先生神机妙算,早就知晓老陈家今日会派人过来?” “娘娘好敏锐的洞察力!”他击掌而赞,“微臣也是观察先王在世时的一些细节发现的。那时候先王身边就有两大高手护驾,我猜想这也是先王胆敢以身犯险亲征的自信来源。” “两大?可惜当时他只带走了一个,另一个,至今仍在这宫中。”我虽然不确定,但料想也不会差得太远。 他明显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护驾死士的性命是随王而定的,王若死了,他也绝不会活,老陈家培养出来的人几乎都是没什么自我意识,他们存在的理由在培养时就已经定下来了。” “你说得他们存在的理由,一般都有些什么?老陈家,可信与否?” “随王陪侍的,当然是一生追随着王,听从他的命令了。至于可信不可信,还是娘娘至今斟酌吧?我若是说可信,娘娘定然会觉得我不可信了。” 我侧过身去,背对着他,笑了。这个世界上,我的这点小揣摩,果然谁都瞒不了。印染是这样,晋方也这样,古人的智慧真叫人佩服啊! “好了,我知道了。多谢先生提点,我会好好斟酌的。” “臣下告退――”我都还没来得及改口,他已经对自己全新定位了,他倒是对这个新身份适应得挺快! 我步出殿堂,一干人等立马上来迎候。我认出昨天被我骂了的云雀,恭恭敬敬地缩在人群后面,身子微微颤抖。 “不舒服?”我走到她面前关切地问。 “不……没有……额……回娘娘的话……”听到我特别关注她,这张小脸顿时吓得面如白纸,回话也是语无伦次。 不就是昨天凶了几句么?至于吓成这样!我懒懒地往回走,她一直都缩在后面不敢靠近。这种让人敬畏的优越感,其实并不美妙,我这是在扼杀一颗天真纯良的少女心啊,我一路上都在自我反省着。 回到自己寝宫,把门一关,一干人等往门外一堵,冲着静儿说一句“这些人都交给你了”然后倒到床上亲吻棉被。话说,我真不是那种前呼后拥的命啊! “娘娘――”静儿在门外打了个招呼便推门进来。“娘娘这是怎么了?累着了?” “没有。”我答,“我突然间想起我们仨一起在河畔的日子,说起来,我真的蛮喜欢那地方,够清静。” 静儿在桌上摆满了糕点,显得有些为难,“可是那地方已经没法住人了。” “我知道,也就是随口说说。”就算我想去,估计勤儿也不放手的吧! “那娘娘你好生歇息,静儿出去了。”静儿很体贴地将门轻轻掩上了。 我爬起来去吃那糕点,感觉太过甜腻了,又跑去找水喝。一眼瞥见桌上摆放着印染送的那口杯,我轻轻拿起它,注满了水,细细欣赏那颇具风韵的荷姿。也没了喝水的兴致,叹了一口气,重新将它放下。想想人事变迁还真是快啊!真不知道哪一天醒来,静儿和印染就成了我的敌人了。 ------------ 第35章 赢在棋局 更新时间:2011-08-27 闲暇无事闷得慌,找人请了勤儿来下棋。 在此之前,我特意交代静儿照着以前我们三人一起时的样本,重新定做了棋盘和棋子。 到底是换了身份,连玩耍的棋子都变了档次。捏在手上的子儿打磨得光滑细腻,入手冰凉,跟以前的木疙瘩完全没法比。 “是玉子儿?”我抬头文静儿,心里有一丝不悦。 尊贵是体现在讲究上没错。可是别看它只是一枚玉做的小棋子,天子的一个喜好是可以改变一个国家整体的风貌的。我记得以前学过蒲松龄的《促织》,只因宫里人的一时喜好,上情下达,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显而易见这种改变只会使政体一步步趋于瓦解。怕就怕这种追求奢华的风气感染了全国,各地官吏加紧搜刮民脂民膏换取这种不实在的脸面。 “不是,这是常年浸泡在溪水之下的墨石。先王在世时墨香人进贡了一块整的,先王因觉得不是真正的玉石,打赏臣下也有失帝家脸面,又没什么地方可用就一直搁着了。正好现在娘娘需要,静儿就自作主张将它打造成了棋子,反正搁在那儿也占地方。还望娘娘不要怪罪静儿擅作主张。” “原来是这样。”我一听觉得挺有道理,的确是空置着也浪费,于是放软了口吻,“静儿你先起来,我不是说过没人的时候大家就是姐妹么。你做得这么细致,我又怎么会责怪你呢!” 勤儿来了,我听见了一阵脚步声。细看之下,勤儿身后跟着的八个人都是生面孔,光是看神情,一点也猜不出其中哪几个是绝世高手。 “母后,听说你有稀奇古怪的玩意要找我玩?”勤儿一眼瞥见那墨石棋子,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伸手抓起一大把棋子就在空中丢着玩,被我一把夺了回来,“急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玩就耍开了。你当是丢沙包啊?” “沙包?又是什么玩意儿?”勤儿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我。 这个,我突然无比同情这个孩子。我们那儿的小孩子估计都不屑于这么落伍的玩具了,可怜的勤儿都不知是什么东西。还是不要伤他自尊了,于是我对他说:“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来,先让母后把这棋的一些规则给你讲讲。等下陪母后大杀四方!” 身为母亲,我真应当倍感欣慰,有个记忆力出色的儿子。没过一会儿,他就掌握了着象棋的规则。迄今为止,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第四个会下象棋的人。当然,这个世上也有一种军政模拟棋,当年印染和静儿也教过我一些,但是那个棋规则下法实在是太复杂了,光是棋盘图纸就有百来张。我还是比较喜欢象棋,在有限的格子里玩出非一般的智慧。 当然了,像我这种半吊子也只能欺负欺负初学者。一开始杀印染杀得他体无完肤,结果他发愤图强苦心专研了两个月,回杀起我来片甲不留。然后我又把战火烧到静儿那头,静儿细腻的心思打一开始就防的滴水不漏,加上旁边有个印染时不时地提点她几句,结果我还是半分便宜都没讨到。 杀起自己儿子来果然比较爽,一会儿灭一个子。没过多久,他只剩下一个光杆司令了。我手舞足蹈地洋洋得意,高挑双眉,“继续下啊,你还有子可落呢!” “母后棋艺高超,儿臣甘拜下风。”勤儿很有风度地认输,反倒叫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我语重心长地带着引导性问他,“勤儿可知道这招叫什么?”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就叫剃光头。虽然打倒对方使自己获胜最直接的法子就是‘擒贼先擒王’,破了对方的帅。可是在绝对优势的情形下,还有一种玩法,就是这个。将敌方所有攻击性和防御性的子儿全部除去,剩一个空落落的大帅困在这四方格子里出不来。也不失为一妙招!” 他拱手一拜,“母后说的是,勤儿受教了。” 此时的我正兴致高昂,拉着他的衣襟说,“不如再下一局,相信勤儿一定能掌握其中奥妙。” “不了,母后。还是改天吧!太傅给的时限已经过了,我要是再不回去,估计他会亲自找来问母后拿人呢!” “那好吧,到底还是国家社稷重要,母后有你这么乖巧的儿子,心里颇感安慰。不过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我一个眼神示意,静儿马上心领神会,出去端了碗汤来摆到勤儿面前。“君上,这个可是太后娘娘亲自就为您煲的汤,可不要辜负了娘娘的一片慈母之心啊!” 勤儿本欲想走,现在迁就不过,只好继续留下来喝完它再走。 没过多久,门外通传,太傅求见。 “见――”我说。 勤儿想要躲起来,被我拉住,“想不到王儿这么怕师傅?有母后在呢。相信太傅来这里也不仅仅是为了抓你回去念书,他还有重要的事情禀报。不如王儿就陪母后一起听听他想说些什么吧?” 印染进来施礼,然后与我假意寒暄了几句,他便忍不住切入主题。“听说,太后和君上想要除去大祭司?” “正是――”我抢在勤儿开口说“不”的前头,响亮地回应了他。 “自本朝开国以来,大大小小的礼节都由大祭司在主持,就算无功也有劳。太后娘娘想要正名,完全可以想想别的法子,何必枉杀无辜。” 好一个印染,直接用枉杀无辜来骂我跟勤儿,分明意指若是我们杀死了她,就是暴君暴政。他不知道,假如他绝口不提,兴许我还真会想别的办法,可是现在我偏偏不能让你如愿。“那依着太傅的意思,哀家就此背负妖孽之名,勤儿永远只以妖女之子登及帝位?怕就怕即便登上芒山祭了天,天下也不能太平。杀一人而救天下苍生,我想大祭司她也一定能理解哀家的一片苦心。” “太后打算就此白白牺牲无辜,不论她曾经做过什么了吗?”我还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看来这个大祭司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了。她曾经做过什么?我心底里泛着一丝丝冷气,你这是在提醒我曾经被他所救吧,想用这点来要挟我吗?施恩莫忘报,谁知道那个时候你们救我打得又是什么算盘? “母后――”勤儿微弱地叫唤以示抗议。 可我根本不会给他说话的机会,慷慨激昂地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心慈手软治理不了天下。大祭司为我邱氏江山做的这些贡献,哀家和王儿都铭记于心。” ------------ 第36章 抉择与取舍 更新时间:2011-08-29 “母后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勤儿最终鼓足勇气护着他,“太傅,他也是为了国泰民安,才提出异议的!” 的确,秦二世而亡,独裁者的天下维持不了多久。一个好的社会,需要来自四面八方不同的声音匡扶。如同力学原理一样,平稳运行的物体需要平衡力来维持他的这种状态。这点,我很认同勤儿,他的大度包容、求同存异都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可惜,我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带着目的和私心而活的。 “这两天,哀家听晋方先生说了些以往的事。”我刻意顾左右而言它,有心人自然会心虚而去揣摩。 勤儿明显没能跟上我这跳跃性的思维,疑惑不解地问道:“什么事?” “一些有关太傅的传闻……” “是吗?”勤儿一听来了兴致,“那母后赶紧说来听听,王儿也好想知道呢!” “哀家听说,曾经太傅和晋方先生同卧一席时,太傅夜间将晋方先生踹到床下。太傅,哀家说的是不是啊?”我带着嘲弄口吻问。 “确有此事。”印染一本正经的回答。 “这又是为什么?”我的王儿可正好处在好奇心极强的年纪。 呃~~我才意识到勤儿这个年纪是个很大问题,万一把他教坏了,我以后怎么去见他的列祖列宗啊!“因为晋方半夜替太傅脱衣服,太傅冻啊冻啊得就被冻醒了。”我小心翼翼地措词,努力装出哄小孩时的无伤样子来。 “其实,臣不是被冻醒的。”想不到印染一点合作意识都没有,自我八卦起来,“臣当晚是被他咬醒的。” 要不是我这张脸的笑经不够发达,我肯定当场笑喷。好开放!这是什么年代? “他为什么要咬你?”勤儿干脆将好奇一路进行到底。 “因为晋方先生他半夜饿了想吃东西。这就跟讲梦话什么的是一样的。”我赶紧在他继续吐槽前把话接过去。这印染,不是存心想教坏我儿子么,我总算看出他的目的来了。 “哦。”勤儿乖巧地点点头。 印染这回倒也没来拆穿我,他平静地上前一步,抬头时不巧正看见那局残棋,呆滞了片刻,然后责问我:“上天有好生之德,敢问太后娘娘的仁德体现在何处?在娘娘眼里,相比国之社稷,人命果真如草贱不成?”这张脸说变就变,简直比夏季的雷雨天变化还要快。 我看了看这对脸蛋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师徒,顺道理了理耳边的云鬓。款款道来,“不如你们俩先听我讲个故事。从前,有一个老和尚。路过寺庙里的一颗大树时,上面掉下一个鸟窝来,他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了它,里边正好窝着一只雏鸟。于是,老和尚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收养了这只鸟。可是该拿什么喂养它呢?不喂它,眼睁睁地看着它饿死,这又和他每日念经参禅相悖。勤儿,你倒是说说,这个老和尚应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讲故事的人总是喜欢用“从前”打头,原故事怎么描述也全不记得了,只好用自己的理解来讲述这故事。当了好多年的学生叫我明白填鸭式的教学只适合规模化教学,真正好的教育应该是教学相辅。“师者,传到授业解惑也。”让他学会自我思考,充分调动起学生主动参与的积极性来。 “当然是找虫子喂它了。总不能看着它饿死吧!”见勤儿掉入陷阱,我暗自得意了一把。 印染,与我相处多年,已经被培养成对我讲故事有了浑然天成的防备心理,站在下面一声不吭。 我继续讲我的故事,“嗯,那和尚和你想的一样。就在他手捏着一只虫子喂鸟的时候,一个来烧香的人撞见。问那和尚,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师为何枉杀无辜?和尚不解,回问道,我这是在救生灵,又何来枉杀一说?大师只以为鸟是生灵,可要知道喂鸟的虫子何尝不是!”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虫子也是有生命的。他拿虫子喂鸟,可以说是杀一救一,幸好那个烧香人及时阻止了他,不然就铸成大错了。后来呢?那和尚怎么办?” 勤儿一拍后脑勺,跳起来,不慎打翻了搁在旁边的大半碗汤,弄脏了一身华贵衣裳。 “看你激动得,快回去把这身衣服给换下。”我嘱咐着。 “母后好歹也让我把这故事听完,不然老是记挂着,我哪里还有心思念书呢?” “好好好,后来那和尚还是将虫子喂了雏鸟。”为了早点哄他去换衣服,我也不卖关子了,直接揭开答案。 “可是为什么呢?忙活了大半天,原来还是和之前一样啊!” “因为……”我斜眼瞥了一眼下面等候的印染,“因为他说,鸟的个头比较大,当然是拿小命换大命了。” “嗯,这位果然是参悟的高僧。孩儿受教了,这就向母后跪安。”他一边说着,一边心满意足地正要离席而去。 “可是王儿想过没有?”我继续引导他,“一条虫子对这只雏鸟来说,只能解解燃眉之急。那雏鸟想要活下去,以后必须吞下更多的虫子才能不饿死。” 我也不想对儿子施行这种残冷教学,更不希望他变得冷酷和杀人如麻,可他是王,是一国的统治者,今后会决定很多人的生死。我要他学会思量,学会定夺,学会取舍。我知道他今日之所以成为王,是因为我,可是这个理由,无法支持他永久,他必须有身为王的觉悟。 他回身,茫然地眼神便告知了我一切。 “王儿啊!生命这种东西是没法用价值来衡量的。那么多的小虫子是否抵得上那雏鸟的命,没有人能够计算得出来。这个世上,你永远都不能够妄想得到所有,必须要有取舍。这个世间,只有零和游戏,没有双赢,两全其美这种事,你最好不要去渴求。哪怕得到了,你最终会发现,你还是损害了第三方的利益。你生来即是王,很多抉择都掌握在你的手上。” 谈起生命的价值,我又想到了在铁轨上的小孩的那个故事,可是那个故事是没法说出口的。记得曾经课堂上老师说,说不定那一个小孩长大了贡献比五个小孩都要大呢,所以更换轨道是不对的。同桌悄声对我说,难道贡献不够大,连生存的权利都没有了吗?生命的价值根本就没有衡量的标准,贡献与否与未来价值无关,挣钱能力与创造价值也没有关系。我只敢说,五个人的过错不应该由一个人的正确来承担,很多人都喜欢用数字说话,觉得那比较牢靠,可事实真的如此吗?极度饥饿的时候,一个五毛的馒头比价值万元的金首饰来得更珍贵。 勤儿是不明白这些道理而不知道取舍,可就算我懂得了,又能比他好多少呢? 很多问题本来就没有答案,单单追求结果会变得枯燥不堪。 “快回去换衣服吧!”我知道今天讲得这些够折腾他脑细胞好一阵子了。 勤儿如蒙大赦,赶紧拜别,“儿臣告退――”一边用眼神示意印染跟他一起走。 然而印染并不买他账,假装没看见。 这一幕,我看在眼里,着实觉得好笑,随口替印染挡了过去。 “你――这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什么下定决心了?”我瞪着眼,只装迷糊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了解我,可我未必了解他,这样猜忌来猜忌去的日子真的好厌倦。如果――要是――有机会的话,真想和一个人平心静气,敞开肺腑好好谈一谈。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怕是再也不能够了。夺去兵马的光杆元帅依旧是帅,依旧是敌人,缴械投降也好,乌江自刎也罢,他终会心生厌恨的。 “你会后悔的。”他冷冷的撇下这一句,依旧不肯与我掏心挖肺真诚待见。 “真是可笑,后不后悔的权利在我手上。你凭什么下判断?现在你大可跑去告诉你的心腹们赶紧逃命,否则,那位大祭司旧是下场。”我已放下狠话,是去是留皆随他。 “你……你的心,真的是铁做的么?” 我也想度化苍生,奈何不能随心,既如此,又何必渴求上苍见怜。我――心意已决,何来后悔一说。要不是晋方告诉我那么多事,真不知道还会被蒙蔽到几时? 邱与川,山与河,二者只可取其一。 既然已是邱家人,何必亲近川氏子?? ------------ 第37章 情难绝 更新时间:2011-08-30 心虚的时候求神拜佛有用否?答案是,我也不知道。 跪坐在一个蒲团上,睁开眼就是弥勒佛的哈哈笑颜。“心既不诚,何来求佛?”我暗暗嘲讽着自己。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颜一笑,笑世间可笑之人。试问,这一片天地可能容得下我?他笑,我哭,他怒……开头已经错了,何必去求一个对的结果。人生而无悔,悔――也没用。 “晋方,拿着这壶鸠酒,去神羽阁。”我冷冷地说。俏容冰冷那也只是为了麻木自己而已。“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吧?” “为啥要我去?” 他的口气显得有些不满似的抱怨。我估计要是他会英文,指不定后面追上一句“it'slucy'sturn!” “你出的好主意,不派你去派谁去?别人办事,我还真不放心!” 他又问,“娘娘为啥不自己去?” 为啥?为啥?哪来这么多为啥?这个算命的,抵得上十万个为什么了!我干脆置之不理了。 他细眯着眼睛,默笑,一副奸邪相,“杀人以利刃,曰,非吾也,兵之罪也?是嘛,娘娘?” 默,然。逃避现实的确是我的专长…… “娘娘这是第一回杀人吧,应该亲自去看看。一个人临死前的抽搐与挣扎,身体慢慢冷却,血液渐渐凝固……这些都是完美的体验呢?” “够了!!!!”我喝止他继续胡说八道,“够了!我不想听。你给我滚!” “主意是微臣出的,决定是娘娘作的,人却是微臣杀的。微臣觉得太后娘娘的心肠其实还可以再恶毒一点,狠辣一点。” “你这是挖苦?” “不敢,只是提醒太后要真狠不下心来的话,微臣这里也有次一点的主意。”他试探性地抬眼看了看,“看来娘娘早就知道那些个办法。既然娘娘心意已决,微臣就不多言了。” 他深鞠一躬,“属下告退――” 听他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向小溪递了一个眼色,“跟上去,看看他是否耍花招。有情况,立即回来通报。” “是”,小溪领命,跟了上去。 …… …… 世尊我一心,归命尽十方, 无碍光如来,愿生安乐国。 我依修多罗,真实功德相, 说愿偈总持,与佛教相应。 观彼世界相,胜过三界道。 究竟如虚空,广大无边际。 正道大慈悲,出世善根生。 净光明满足,如镜日月轮。 备诸珍宝性,具足妙庄严。 无垢光焰炽,明净曜世间。 …… …… “太后!” 没过多久,小溪就跑回来禀报。 我放下手里的经卷,抬头问:“怎么,大祭司死了没有?” “没――还没有。”兴许是一路上跑得太累,他举起袖子擦拭额角的汗滴。 “那怎么不好好盯着,回来做什么?” “可是,太后――大祭司说要见您一面。”看我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晋方是怎么答复她的?” “晋安公他说――” “说什么?” “他说,这本来就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大祭司你也别去打扰太后娘娘了。” 我面有愠色,怒道,“他都没打算请我过去,你回来做什么?” “是奴才错了,请太后娘娘恕罪!” “罢了罢了,既然已经知道了她要见我,我就去吧?” 这时候,静儿小心翼翼地凑近我耳边,劝慰着说道,“太后娘娘请三思,这大祭司临死前非要见您,怕是有诈。万一她会什么巫术,伤着了娘娘,就不好了。” 我无奈,静儿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正如晋方所言,杀人以利刃难道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无罪的了?“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我若是死了,勤儿也免了这一桩心事,而我也算是得到了救赎;我若是活着,那更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是多走几步路的事情。” 这一路,我都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绪。多么希望这条路可以一直延长下去,或者我的脚步放得慢点再慢点,可是双腿就是不听话地摆动着。见了大祭司,我又该说什么呢?面对她得责问,我又该怎么回答?“对不起,感谢你曾经救了我。可是如今世道变了……”“死你一人,能换得一世安稳,大祭司就这么去了吧?”“……”“……” 无数种理由或者借口在我的脑海里飘忽着―― 登入神羽阁,入眼便是缭绕的烟熏之气,这儿要是寺庙,香火可是很旺盛啊! 这烟熏火燎的,怎么找人?怎么知道他们在哪里啊?我带着一行人在这神羽阁里绕啊绕。 “太后娘娘是不会来的,祭司大人您还是不用再等了。赶紧饮了这品好酒,我也好早点交差!”晋方的言语比我更冷,很难想象那么文质彬彬的儒雅外表下藏着这样一副铁石心肠。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有时候看起来那么庄重,有时候又那么搞怪,现在又是这么冷漠。罢罢罢,我要搞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我只需知道这个人是否忠心于我不就行了,想这么多干什么? 这边想着,抬头正好望见门内大祭司举起酒壶,张开嘴巴往里倒着。 “不要――”我不受控制地张口叫了出来。 可是,毒酒已饮下。 酒壶坠地,摔成片片瓷花。 原本慈爱祥和的脸此刻彰显着痛苦的挣扎,老人的身躯渐渐后仰。大殿之内,竟然无一人上前去扶她。她努力地搬着步子,走向身后的太师椅…… “不要――”我一边哭泣,一边跑上前去,在她倒下之前死命地扶住。奈何吃不消她有点沉重的身躯,连带着一起倒在地板上。 “不――不要――你不要死――求你――”我伸手揽住她的上半身,语无伦次地哭诉着,“对不起――” 苍白、满是褶皱的手缓缓向上抬起,最终停留在我湿漉漉的脸颊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的孩子!”她说。张口时,一小股黑血从嘴角溢出来。 很好?这叫很好?杀人很好?我邪佞而张狂地大笑了起来―― 大殿之上,空气如同凝固了似的,所有的人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祭司――”看她双目泛白,神智渐渐迷离,我张口想唤醒她。 “我的阿珂要是还在的话该多好啊!”她迷迷糊糊地说着,“我好想能够再听她叫一声‘外婆’!” 外婆?我的身躯瞬间僵直,这声“外婆”如一记惊雷,直轰我的脑门。 “外婆!外婆!外婆!外婆!外婆……” 我不知道究竟喊了多少下,只是心里无比清楚,多少声外婆都无法抵消我犯下的罪孽。 ------------ 外景拍摄·迷宫 更新时间:2011-08-31 皓月当空,辰星寥落。 他,凭栏对空,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把着杯盏,喝着闷酒。他是凌驾于众生之上、受万世敬仰的王,一个自称为“孤”的男人。孤即是寡,这个天下没有人能够与他匹敌。可是,他抬头仰望星空。今夜,月明星稀,在他头顶上的那方天空里,同时闪耀着两颗一样璀璨的明星――他们便是传说中的帝星紫薇,乃是斗数之主。 同样是王?――“嘭~~~~~”他手里的酒杯被他狠狠地摔出去,跌得粉碎。 “凭什么?”他怒问苍天。觉得还不够解气,于是又将手里的酒壶挪到栏杆之外,轻轻放开,任它自由落体,过了一会儿,下面传来细微的破碎声。 身后屋檐下的阴影里,有两双眼睛默默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以及留心观察周围的每一个异动。他们是他的贴身护卫,永远守护在他身边。 忽的,那个人嘴角向上扬起,心得意满地笑了出来。这浅醉迷离的笑容曾经让多少女子为之痴迷,在他还是王子的时候。登帝之后他便很少笑了,再后来,更是彻底绝迹。 就在今天早上,就在这个位置,他看到一个深埋于心底好多年的身影,这着实叫他兴奋了一整天。虽然她的着装不及以往俏丽鲜艳,但这种素雅的美他也一样觉得赏心悦目。 这个人曾经带给他的那份苦楚,在他见到她的那一刻便烟消云散了。“她终于肯走出来了。”当时的他心底里升腾起一阵阵喜悦,甚至在他批阅奏折的时候都可以看到一朵朵粉色的鲜花跃然纸上。每看一行字,他都忍不住抬眼望一望门口,她怎么还不过来?她现在在哪?他知道她必将参加他的宴会,可是在那之前,她就不打算过来看看他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期盼时间流逝得更快一点,因为他期待晚上的宴会。 终于,他还是按耐不住。“林常侍,替孤去看看她在做什么?”过了一会儿,那林常侍回来报告说,她哪儿也美逗留,一直都在宫里游走,看起来――好像是迷路了。“迷路?”他阁下夹在手指中间的笔,微微摇头,笑道,“怎么可能?” 印象中,她进宫的第一天,他领着她熟悉王宫。结果呢?她兴致高昂,跑遍了每一处角落;他反倒是追在他后面,迷路了――原来好多地方,他从未踏足,也才知道。她一面瞅着他发窘的样子,一面向他讲解着这是哪里,左边是什么,右边是什么,我们先前从这条道过来,估计从那条路也能绕回去……云云。 好不容易盼到了宴会的钟点,他像个听见下课铃声的孩子,扔下笔就往外冲。被身边的人一把拉住,“王,你还是先去更衣吧!” “哦哦,好的。”他傻笑着打哈哈,“孤给忘了,哈哈。就光想着不让爱卿们多等了。” 迈过门槛的一瞬,他眼角的余光就发现了她,缩在角落里。岁月不会在她脸上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可是她躲闪的眼神,低垂的脑袋,与往昔迥然不同。这些年,她到底还是变了很多。当初不管他怎么规劝都不懂得收敛的她,终于成为了他理想中的王后,他为之欣喜不已。 可就在拾级而上之后,看到他旁边的那个位子上坐着的女人正用殷切切的眼神巴望着他。之前萦绕在他心头的那份喜悦顿时打了好大一个折扣。这是个着装华贵,身形略微有些发虚的女人,他明明记得,娶她的时候她比他还小了两岁。可是现在的她看上去比他还要年长许多,这是流转的时光刻下的印记,施再多脂粉也无法掩盖。 “该死!”他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可在外表上,他仍保持着一副庄严肃穆的王的威仪。 “洛珂,你坐到这儿来。”坐到孤的身边来!既然她已不再怄气回到了他身边,那么他放下点帝王的身段请她上来。当年谁都不懂得让步,才害的两败俱伤。 可是角落里的洛珂岿然不动。 他有点着急,有点害怕,也有点生气,七年了,难道她还是不肯原谅他么?他已经当着群臣的面放下姿态,她难道就一点面子也不肯给? “怎么?要孤亲自下殿来接你上去么?”瞧她一点起身的样子都没,他有点恼怒。但是随即想到七年前花精的眼泪,他的心又软了下来。 起身,跪拜,言辞谦恭。他有些不可置信,这还是原来的洛珂么?七年光阴,对于永生不死的花精来说,算得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惊讶的同时,他是相当她的满意这种变化的。于是,他决定站起身,亲自去领她上来。执子之手,与子偕不老。 很快,他就发现,眼前的这个洛珂太奇怪了。嗯,不是量的变化,而是质的飞跃,眼前的佳人根本就是被换掉了。他从她的眼里,看到的不再是鄙夷和轻蔑,而是空白,带着一丝丝的好奇。这是否是上天垂怜他,所以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呢? “嗯,这次,孤一定小心呵护好她,不再让那些觊觎他王位的人趁虚而入。”他暗暗下定决心。 …… …… “听说你要亲征,我担心你――” 他开怀地笑了。 “我担心――再也见不到你。” 他觉得自己醉了,有点心猿意马了。 “是邱釜。”他纠正她的称呼。 孤王邱釜虽是众生之上的王,但并不喜欢被她疏远。 “我还有一个事情需要你帮忙。” 他隐隐担忧。 “不会,你怎么会为一个太监而吃醋呢?我坐牢的那七年,一直都是他给我送饭,听说最近他因为私卖宫中物品,被关起来了。我向你讨个顺水人情,放了他,就当还他七年哺育之情。” 他长舒一口气,笑自己真是草木皆兵啊! “他叫川印染。” 轰――他感觉到自己内心里所有美好的憧憬全部在崩塌。姓川,为什么?又是他!他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向着他,孤才是真正的王。 她生气了,离开他的怀抱出走了。 她真的迷路了,他悄悄地跟在后面,看来林常侍所言不假,不过此刻他已经不奇怪了,人都换了一个了,不认路也完全有可能。又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一时又说不出来。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她一把,他突然间想到了,是脚步。她的脚下的每一步都是那么匀称,除了到拐角转弯的那一步。“她是在用步子丈量距离?”想到这一层的邱釜同时也被吓了一跳。那么她肯定是知道自己跟在后面了,不然根本就不需要装作迷路,而且她迷路的地方总是那么典型,明显此处的建筑与之前的不同。这是什么心机?当着他的面在偷偷熟悉宫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她终于“迷路”完毕,邀请他送她回去。 回到寝宫后的邱釜脑袋里堆积了一箩筐的疑问,而能唯一能作出这些解释的人只有一个。 提足正要走向囚禁之所的邱釜,不经意踩到了自己刚才打破的杯盏碎片。他嫌恶地看了一眼,然后避开这堆破碎绕了过去。 ------------ 外景拍摄·双王汇(上) 更新时间:2011-08-31 (注意:本章节名为【双王汇】不是【双汇王】) 生来便是王,却是左辅相国家的二公子。本该是年少无知的时候,却已预见了自己非同寻常的未来。 父亲最器重的是长子,最疼爱的是小时候脑子烧糊了的老幺。深受父相栽培的大哥将来必定会子承父业,自己这个次子反而显得可有可无。就在外界不断探讨如何医治风雨飘摇的王朝时,他已断定轩辕王室要亡,这是既定的未来,可他不敢说给任何人听,只因为他是相国的儿子。 背父,叛国――这是他成为王的必经之路。 这居然是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孩童的认知。放弃为王,则天下苍生苦;倘若坚持,就要背负背父叛国的命运。他很沮丧,也很孤苦。正在这时,幕僚柳丙垣路过,听见他的叹息,问及根源,最后表示愿意协助他登上王位。 “可是……那样的话,就意味着必然会与父兄为敌。”小小少年邱釜忧心忡忡地说,他是如此向往洁白,并不希望自己身后留下污点。 “二公子,古往今来,一直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有朝一日二公子登临帝位,改写史官的记录不就可以了。” “好。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呢?”虽然现在邱釜仍然孩子气十足,心中疑窦丛生,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钻进了谁设的圈套。 “因为二公子你有帝王相啊!” “是吗?”邱釜咯咯地笑了,年幼的他以为眼前的这个人慧眼识英雄,却不曾想自己只是那人为满足自己私心的一个赌注而已。 大哥修文,他决定修武,父兄都高兴地夸赞他将来必定是大哥的左膀右臂。相家重文轻武,前朝的天子无一舞刀弄枪。 当起义军揭竿而起,将相不和,相国府中正缺将领,而那些个召来的将领又无法授予重托。二公子能武,对于相国邱氏一家实在是个大增实力的好事情。 十三岁,投笔从戎,金戈铁马厮杀在阵营之中。破敌,战胜――唯有这样,偶尔见上一面的父亲才一点点器重起来。大哥却一直人前人后地笑他是个胸无大志、只管杀敌的武人。“可是你怎么也不想想你在后方的安宁是谁带给你的?”他很想这样顶回去,当时却不能,不能让人察觉他的真实想法――王者之路,注定孤苦。他需要隐藏自己,包括夜间偷偷习文,学治世之道。 眼下,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了,何来叛国? 可是,背父杀兄,封了史官的笔,封不了百姓的嘴。 完美无瑕的他――此生不复。他只得追求一个完整的人生。完整,不是从生到死,而是活着的时候经历该经历的,拥有该拥有的。他已是坐拥天下的孤王邱釜,什么不可得到。只剩一样,爱。 重重的铁门被推开,金属特有的厚重感触及冰冷的指尖时,他下意识地缩回。正要打算离开折回,里边传出清脆的铁链声。随之而来的是某人的轻蔑的嘲讽,“呦,我当是谁,三更半夜地扰人清梦?本朝的律法是怎么了,连这等孤寡老人都要搬进来么?”刚刚推门的时候,里边的人却已经醒了。 是这个声音没错,也只有他才敢这样当着他的面冷嘲热讽。“孤寡老人”是在挖苦他自称为“孤”,也不排除暗指他老牛吃嫩草的事实。 “既然来了,不进来做做么?我也好尽尽地主之谊。”里边的人不忘继续挑衅,“还是说你――不敢进来?” “川曦冉!”他愤怒地咆哮起来。 “真是个好名字,好久没听到有人叫它了。你要是真想用它来称呼我的话,最好在后面添上‘冉少主’三个字。” 大牢里阴暗、潮湿,加之又是晚上,他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不过不用想也知道,这人的脸上总是挂着笑的。桃花眼,两嘴角微微上翘,即使是面无表情时,也总感觉到他在笑。印象中这人就是这副尊容。顽皮、亲和力强,天生有种让人恨不起来的感觉,唯独叫他恨得心痒痒。 既生瑜何生亮。如果他不是那另一个命定之主,他邱釜倒是有可能很欣赏他。九天之下,四方之疆,唯有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威胁,是他眼中的钉,肉中的刺。凭什么,他背父杀兄换来的天下要拱手让人?明明川曦冉什么代价都没有付出,什么努力都没尝试过,她却选中了他。 “这不公平,这一点都不公平!一点也不!”嫉妒之火在他的脑中疯狂蔓延,理智顷刻燃尽成灰。他挥舞着手中的长鞭,恨不能将眼前的人一点点撕碎。一鞭又一鞭地抽打下去,开始的时候,川曦冉还嘴硬地回骂,一身本就破烂的衣衫此刻浸满鞭笞的鲜血。再后来,他已经没了回骂的力气,还是一声不吭地咬牙坚持着。 “我要你臣服于我!”邱釜挥舞的动作越来越快,乃至自己都觉得小臂酸胀难忍,不得不停下来。 “川曦冉,你还有力气说话么?” “有、啊,为、什、么、没、有?”他倔强地抬起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吐露,居然还在笑?!! 邱釜走上前,揪着他的衣襟,伴随着一声声撕裂声,本已千疮百孔的血衣化作片片鲜红花瓣飘落在地。有些地方,皮肉黏着布料连带着一起被扯下来了,只见那主人家眉头皱了皱,仍是一声不吭。 “这就是被花精选中的不死之身么?”邱釜的目光一点点向下游移,身无片缕的冉少主毫无遮挡地呈现在他面前,之前鞭子抽打出来的血痕正一点点褪去消散。 邱釜笑了,笑得无奈、苍茫,恨自己当年妇人之仁没能杀死他。只要头颅不被割下,任何伤口都不会在这个人身上的留下印记。无法破除的花精誓言,他以为只需将这个人断子绝孙,留下活口也不是什么难事。错了,都错了,眼前这个人简直就是头怪物。邱釜真有种拿把刀来砍掉他的四肢的冲动,然后仔细观摩它们又是怎么重新长出来。 邱釜四下找寻,看到一旁的火炉仍是热着,烙铁的一端被烧得通红,犹如一块美丽无瑕的红玉,晶莹剔透。凡是美丽的东西都有伤害,邱釜伸手拿起另一端,对着他还算光洁干净的胸口处就是一下。“嗤――”,随之而来的便是皮肉烫焦的声音,牢内散发着一丝丝烤肉的气味。受刑的人吃不住痛,终于晕厥了过去,又被一桶凉水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彻。在冷水刺激下,川的意识一点点回复过来。 “忍耐力还可以么?怎么就不会痛死呢?”邱釜寒冷地言语,仿佛四周的空气都凝结成冰。 绑在他对面的人想扬头顶撞,也是不能够了。 ------------ 外景拍摄·双王汇(下) 更新时间:2011-08-31 “果然!” 邱釜叫了一句。只见那些水流淌过的地方,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没过多久,他全身上下的皮肤又回复光整如初,就连胸口的那个烙铁留下的印记也淡漠下去。 “你玩够了没有?”醒过来的川曦冉又一次中气十足地冲着他怒吼。现在,他已经不惧怕邱釜前来收割他性命,如果真的这样的话,根本不会这样子玩耍来了。此前折磨他估计也是一时兴起,让他尝些皮肉之苦。 “本来是已经够了,不过看你还挺活络,不如再来一次怎么样?” “你个老不死,你个变态!你心智不正常……” 发泄过后的邱釜重新整了整衣冠,心绪和言语都变得波澜不惊,他又是九天龙吟、威风凛凛的孤王了。 “你还真是老样子啊,在孤的后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孤还以为你变得乖巧了点呢,想不到还是和当年一样顽皮?”邱釜伸手用力捏住川曦冉的下巴,附在他耳边说。 川曦冉吃痛,试图从他魔抓中解脱出来,可惜没成功。反而激起了邱釜一阵得意的狂笑。 “有什么遗言快说,别动手动脚的。本少主没空搭理你这个变态。” 邱釜收起了戏谑的神态,放开手松开了他,“孤今日见过她了。她来找孤替你求情,要孤王放了你。” “是吗?”川曦冉把头别向一边。 “她很聪明。”邱釜只做客观评价。 “哼,”川曦冉不屑地撇了撇嘴,“什么时候聪明在你眼里也变得有价值了?” “川曦冉!”邱釜抬高了嗓门喊道,虽然知道对这个人没能起啥作用。普天之下,也只有他会对孤王邱釜如此不敬,几乎处处针对。 “孤来见你,不是来和你翻旧账的。真正的花精去了哪里,孤也不会过问。”他原本就很严肃的脸上表情认真,“孤只是来告诉你,她是孤的女人,也是孤心目中理想的王后。你最好离她远点。” “这么快就一见钟情了?孤王邱釜还真是不简单啊?你说不让我碰她我就不碰她,可本少主为什么要听你的?” 两个人同是命定之王,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个性脾气。见邱釜看似一片痴心不改的样子,川真为自己那心上人不值。“听说你很快就要离开了。到时候本少主爱干嘛就干嘛,你管得着么?你可要记得时常回来看看啊,否则别怪本少主抢了你女人,占了你的王位,看你还怎么着?” “你敢?你找死!” “你说我敢不敢?”川笑了,在火光的映衬下那张脸显得特别天真无邪,可他明明在说着令对方寒至心底的挑衅之语,“我敢不敢,你心里还不清楚?” 邱釜,沉默。良久,薄唇亲启,“你敢,可是你不会。因为孤知道,你的心里永远都住着一个嫣儿。” 听到嫣儿这个名字,川曦冉的心上一暖。嫣儿,你为何不相信我还活着,你难道忘了我和你之间曾立下的盟约么? “杀了我吧!”川曦冉敛住笑容,正色以对,不管死后是否还有意识,能否与嫣儿重逢,至少好过延绵无期的生离死别,“杀了我,你现在面临的很多困处都能迎刃而解。这个天下也只有你能杀我,不是么?” 邱釜替他松绑,回身从林常侍哪里接过一套叠好的新衣,一转手递给他。 “你以为孤不想杀你!可是孤答应过她,放你出去。” “你对她是认真的?你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川曦冉一怔,手指触及的料子险些滑落到地上去,“这么高贵的料子?给我是不是太糟蹋了,我可没机会穿出来啊!” 邱釜却不以为然,随口说道,“反正孤现在什么都不缺,天下都是我的了,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好追求的?一两件破衣服,孤毫不在意。” ――何况你也是睥睨众生的王――(邱釜心里头默默念叨着这句话) “说得真够大方啊,”川曦冉笑了,圈起两个小酒窝,问道,“真的一点遗憾都没了吗?” “除开花精之爱!”邱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背影显得萧瑟无比。 天意难测――不属于人间的东西,他实在是毫无办法,何况是去掌控它们。 川曦冉快捷地披上绸衣,一边束着腰带一边提足追了上去。 “真正的花精已经走了,她至死都没能原谅孤,在她的心里,孤是完败的。”说着就来到了望星楼,孤王邱釜一个纵身跃上了高台。回身见川曦冉还站在底下,料想他可能大伤初愈,体力不支,于是伸出手想拉他上来。 川曦冉一怔,旋即释怀地笑了笑,伸出手搭在了他手心里,借着这股力道也蹬上高台。 “可是,她的到来,这是上天给了孤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至少,这一次,孤不会输给你。”邱釜并不打算留给他喘息的空间,直截了当地挑明立场。 “感情的世界里是没有输赢的。” 虽然他并不向邱釜那般在意,可是仍然觉得以输赢来谈论感情,是有伤浪漫的。 “作为上一次的胜利者,你当然可以这样洒脱地说出这话?” “邱釜,”川曦冉还是第一次以这样平和的口气对他,“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胜利者,也从来都没有为那些没能得到的东西遗憾过。与我而言,嫣儿是我一生当中最美好的记忆,与她是不是花精没有关系。” 邱釜斜倚在栏杆上,仰首望天,“抱歉,对你也是对她。为孤曾经伤害过你们,会有后来的结果,也全是孤的错。可是,孤真的不想失去她,不想失去这次机会。就算是死,那也要看到她爱上孤一辈子,守着孤一辈子。她是凡人洛珂,凡人身上是没有不能够被算计的东西。” “你有病啊!”虽然有感于他近乎疯狂的想法,但仍是情不自禁地骂出来,“感情是可遇不可求的。你这样倚靠算计骗来的爱又能持续多久?我们都只是凡人,她选择谁,都应该尊重她自己的意愿。你究竟知不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么?七年来,她一个人,看似恬淡地活在那片狭小的天地里,可是她究竟有多孤独,多需要有人陪在身边。又或者,她最想要的是什么,你想过没有?” “你这个小白脸!”邱釜也不甘示弱,“永远都只懂投其所好,用以捕获芳心。孤有什么不对,故将自己最珍视的王后之位给她,只要她愿意,整个天下都可以是她的。孤已经做了很多年的王,唯一欠缺的,是她的爱。” 川曦冉抬起一条腿跨/坐在栏杆上,沉默了好一会儿。“你是拿她跟嫣儿比了。”他总结道。 “是。”邱釜沉吟道。 “是因为她们都来自异世吧?” “没错。” “这对她其实很不公平。” “我知道。”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将她托付给你。” “什么?”川曦冉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来问题,转头疑惑不解地望着邱釜。 “孤此此次亲征,目的有二:一为平乱,二为除奸。”邱釜面向川曦冉,又仰面向天,“柳相的势力太大,已经脱离了孤的掌控。满朝文武,一半以上是他的心腹。外敌不可怕,因为人心会越聚越紧;内鬼才可恶,是为腐政之基。眼下整个朝纲,一片乌烟瘴气。偏偏这些人孤杀不得、除不了。孤若不亲征,这些人又怎么会上钩。” “你,原本就是拉着这些人去送死的?”川有些愕然。 “你当孤是什么人?是他们死,孤还没到活腻了的份上!”邱釜有些发怒,极力抑制着声调,“孤将她托付给你,是因为知道她占用着花精的身躯。而你誓死都会守护着她。玉清真王是什么东西,孤的江山,连你都无法在孤的手上拿走的,更不可能被一个山野草寇、匪类匹夫给夺去。” “你就不担心我趁你不在,将一切都据为己有?” 一切――包括江山,包括女人。 “你不会的。”邱釜信心满满地说,“因为这不是她的意愿。” “她”――邱釜说得是眼前的洛珂,因为他有这个自信,她一定会爱上他;而川曦冉却觉得他是在说以前的那个花精,因为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誓约。 在这座高台之上,有两个人边仰望星空边闲聊。一个是王,迎风站立,大风刮起他的衣袍,英姿飒爽;另一个也是王。搁起一条腿横坐在栏杆上,在月光柔和的光线下,几缕发丝散乱地拂过他嘴角,笑容明媚如春天般温暖。 一山无二虎,一国无二主。 宿命的敌手,在这一刻,居然倾心相向。连这两位当事者本人,都觉得不可置信。 “和你定个赌约,如何?”邱釜问。 “那得先看看是个什么赌?要是我稳赢不输呢,我当然乐见其成。要是反过来的话呢,我看还是免了吧,省得伤了和气。” 邱釜笑着,“你我都清楚,花精与王有着天然的吸引。而我这个赌,就是看在你我之间,她会更倾向于谁?” 与其说这是邱釜下的战书,倒不如说是他为了翻本,押下的最后一把筹码。 川曦冉听了沉默不语。 “怎么,你和她不是已经有了七年的交情。难道说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了么?”难得孤王邱釜今天有这样的好雅兴,他可不希望身边的人给他败兴。 “不是不赌,为是我觉得根本就没那个必要。”川曦冉说,“在我与她过去相处的七年里,她从来都没正眼瞧过我。常常跟我聊起的,都是她这般那般的感悟,还有就是她的过去。她甚至连这个身体主人的过去都不曾问及。于她而言,我不过是一个随手可替换的下人罢了,只要那个人每日定时将饭菜送到她面前,只要她说话的时候有个人甚至仅仅是个活物也成,站在那里静静听着就可以了。” 其实,这些不尽然是实话。但是邱釜听着,心花怒放。事实上,他川曦冉冉少主压根不在乎这个赌约,他所企盼的,已经得到了。与他而言,还有什么比嫣儿更珍贵。没说实话,是不想刺激到邱釜罢了。 借着皎洁的月光,邱釜留意到川曦冉的眼角已经有了淡淡地鱼尾纹。若是不细看,还真瞧不出来。当年的那个健朗帅气、阳光少年的影子,已经淡不可见了。这样想着,邱釜的信心又高涨了十倍有余。川曦冉再怎么能讨女孩子喜欢,终有一天也会老去。待到他白发苍苍,两鬓斑白的时候,仍是少女面容的洛珂还会喜欢他吗? 当然,邱釜并不知道她真实的名字,因为他也不需要知道。她是洛珂,是花精,是孤王邱釜的女人,这三个身份足够了。 川曦冉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与其说邱釜和他在打赌,更不如说是孤注一掷,想着扭转此前的败局。可是,感情的世界里,没有输赢,更无所谓胜利者。 晨鸡报晓,东方既白。川曦冉俏皮地从栏杆上翻身下来,拍了拍双手。“我想我该回大牢里去了。我说这身衣服浪费吧,麻烦你等下打发个人再送一身太监服给我。川曦冉只在这一夜复活,从此之后,他将披上川印染的外壳,留在她身边。”这口气,仿佛是对着的是多年至交好友,而不是他的王,也不是他宿命的敌手。 至少这一夜,他是川曦冉,那个略带顽皮又讨人欢喜的冉少主!那另一个命定之主。 “好吧,孤也要回去打点打点。” “她是孤心中唯一的王后,理想中的王后!”川曦冉再次驻足脚步,要是他当年能这样珍惜嫣儿的话,该有多好! ------------ 恶搞篇 ·将军印 更新时间:2011-08-31 恶搞・石头将军很有爱 话说石磐砾石将军正在将军府上操练武艺,十八般武艺是一一练上一遍。他袒露上身,那些肌肉一览无遗――石将军对此颇为满意。 这时候,宫里传来一道密旨,宣石将军火速进宫。 “哈哈,终于有仗可打了吗?再不打仗,洒家这一身武艺和肌肉怕都要酥掉了。”那叫一个兴奋啊,他兴冲冲地翻身上马,策马扬鞭直向宫门口奔去。 宫门口,几个守卫在那儿偷偷闲聊。突如其来的一阵强风扫过,带起粒粒细砂。 “大哥,我是不是眼花了?刚刚好像看到一个黑影嗖得一下过去了。” “算了吧你,哥儿们几个守着宫门守了十多年了。一只苍蝇都没放进去过,怎么可能让人给混进去?哎哎哎,都给我站到自己位置上去。” “可是大哥,地上有马蹄印。今儿个没人从这里进去过吧?” 一堆人在那儿面面相觑。 小溪一路小跑到洛珂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太……太……太后,启禀太后。石将军他来了。” “是嘛!快传。” “吁――”只听见一声马嘶,石将军坐在马背上到了两人跟前。 小溪吓得魂飞魄散,但他强自定神之后大声呵斥:“大胆,这儿可是王宫,见了太后都不下跪。” 嗯?人呢? 他低头望去,人已经跪在地上了。“石某来迟,望太后娘娘恕罪,” “石将军请起。哀家见今日天朗气清,所以特地召石将军前来领证的。” “领证?领什么证?” “将军随我来便是。”洛珂转身向后走去。 小溪随后跟上,石将军跟在小溪身后。 “娘娘,你倒是等等奴才啊?”小溪在后面喊着,心想今天娘娘是怎么了,步履特别轻盈,那裙摆在快捷的步伐之下宛若翻动的浮云,翠绿色的布鞋在摆动的裙裳下时隐时现,像对顽皮的孩子在躲猫猫,煞是好看。 看着看着,小溪不觉入了迷。他脚下一滑,身子向后栽去。幸好被后面的石将军一把接住,没有摔倒在地。“石……将军,谢谢你!” “哈哈,小事一桩。”石将军的笑容永远都这么爽朗。“不是我说你啊,瞧瞧你这弱柳扶风的身子,没事学学我,练武强身。” “咳咳”花精太后在前面咳嗽了两下,“我们到了。” 石磐砾将军指指眼前的庞然大物说,“娘娘,这是?” “这就是哀家今日要给石将军颁发的证书啊!” “石头?” “对啊!” “咱们到上面去看看吧!”说着她爬上了那块巨石旁边的搭好的木梯。 这是一块像打开的书页样子的石头,左边那页上书“好人证”三个大字,右边那页上写着“石磐砾将军在从军期间至今兢兢业业……表现良好,特发此证。太后洛珂颁发(印章)某年某月某日” 花精太后不怀好意地笑笑,轻声嘀咕,“石将军,你是个好人,可惜咱们不合适……” 石将军:什么?太后娘娘刚刚说了什么?末将没能聆听教诲,望太后恕罪。 花精太后:没什么。我只想说石将军天生神力,这点石头的分量我想将军一个人就可以搬回去了吧? “当然。”石将军自豪地说,转而一想又犹豫起来,“可是末将是骑马来的,那马可禁不住这重量啊!” 太后不无得意,存心戏弄这个死心眼的将军,用双手捂着脸,笑眯眯地说,“将军大可将石头托起来,石头的分量不都在将军你身上了吗?然后将军骑在马上,马不就只受着将军一个身体的重量了。” 长一张稚气未脱的少女脸也就罢了,偏偏连笑都不能笑,没次不是捂脸,就是转过身转过脑袋,这年头怎么会有这么悲催的人生!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人给石化了。洛珂感觉自己特能理解美杜莎的孤独,长得再美也没人看,看了那人也就什么都不是了,雅典娜还真够毒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真是句至理名言啊! “不可不可,还是等末将先将我的马牵回去,然后在来拿这块石头。”石将军表示自己人也不笨,没这么好耍。 “好吧!既然将军执意。那也只好按着将军的意思来。”花精太后对着小溪说,“去,替石将军将马牵来。” “太后娘娘,我看就不用了。”静儿从他们身后走出来。“我刚刚看到相国大人一边抚摸着马,一边赞叹此马长得膘肥体壮,牵回去煮来吃一定很有味。然后就牵出去了” “静儿,”太后打断了她,“是相辅,外面的人还未能习惯这个改称,你是哀家身边的人,应该懂得进退。” “是,静儿知罪。” 石磐砾将军一听连连拍自己的大腿,留下了悔恨的泪水,“哎呀,我可怜的赤兔马啊!” 太后洛珂对此表示颇为无奈,那马不就是用了前两天用醉红楼那边研究出来的高级染料么。本来送他是希望他去取悦哪个相中的姑娘的。结果倒好,他全部涂在了坐骑上了。男人啊,不管哪个时代都一样,对交通工具的热爱更甚与女人……还赤兔马呢,不就是自己此前随他去马厩挑马的时候,无意中提了句“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用来形容那些出类拔萃的事物么?结果他刚给那牲口染上红色,就给它更名赤兔。看来以后这种典故还是少将为妙啊。 随即太后转了一副笑脸,高兴地说,“凡事有失必有得,正好现在石将军都不需要先牵马回去了,就直接将这块石头带走吧!” 将军好无奈,用双手将那大石头托起来,举在头顶。“这……”这大石头的两边都挂着的一串一串的小石头串子算什么? 太后掩嘴偷笑,说,哀家觉得就这一块巨石实在配不起石将军的大名,于是命人在两边串了些小石头。 石将军一步一沉地向宫门外走去。 宫门。两排守卫一齐鞠躬欢送将军。 “将军威武――” 话说这个“好人证”真的很沉很沉―― ------------ 第38章 花精命 更新时间:2011-09-01 “当天天上出现紫薇双星的时候,就是治世花精降临之际。孩子,永远记住外婆的话,你是洛珂,是治世的花精,拥有给人带来希望和光明的力量。不要迷茫,不要犹豫,更无需怀疑自己,你生来就是供人瞻仰,供人膜拜。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比你更高贵,所有的人都将是你脚下的臣民。” “我的阿珂就是太固执了,你要替她好好活下去,为这个世间带来一个繁荣的盛世。” 我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还有一件事,我想托付给你。等我死后,你掰开我的手心,把我握着的那个东西,交给川印染。就说……”她双眼翻白,开始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一会儿呼吸和顺了才继续道,“就告诉他,这个东西能够破解诅咒,还他自由……” 大祭司果然和印染有旧交,我轻轻地“嗯”了一声。“我会把东西转交给他的。” 得到我的承诺,她像是放下了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舒心地笑了。两百多岁的老人,满脸皱纹,牙齿也脱落的差不多了,这使得她的嘴皮摺得更深了。但即使是这样,这笑容之美,丝毫都不见打折。 做了坏事,我应该是被怨恨的吧?可是,为什么,我反而觉得自己是得到了祝福和鼓励了呢!也许这就是人类愚不可及的亲情和爱屋及乌吧? 生命是如此坚强,又是如此脆弱!我不禁为之动容,心有余惜,天可怜见。苍天也,我谨以花精洛珂之名,在此向你发誓:从今日起,没在我手上逝去一条命,我便用十条奉还。杀一人,活十人,这个交换不算过分吧? 我颤抖着微麻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放下了大祭司的身子,使她平躺在地板上。眼角的余光扫到她紧紧握住的右手,我腾出一只手去掰开它。可那五个手指就像僵化了似的,牢牢不松手。 死者伟大,我也经历过死亡。或许,她的亡灵此刻正在某个位置看着我。我蓦地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放弃了去掰的那只手,望向大祭司安静慈爱的面容,说,“大祭司,哦不,外婆。你的遗愿我都会按着你的意思一件件去办的,你还是安心地去吧?” 这样说着,再回头时,却见那只手已经有了松动,五指微微向内弯曲。手掌心托着一颗金银剔透的水晶球,看起来到蛮像个魔法球的,就是型号小了点。 伸手将水晶球拿出来,才知道,这颗微型魔法球其实是又弹性的。捏起来柔柔软软,而且弹力十足,一松手就回复到原先的完整圆满。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疑惑不解地抬头问,希冀见多识广的晋方可以答复我,才发现满殿的人,都僵直在那里。这果真是个魔法球!我举起它细致地看了看,仍然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许,不知不觉中,大祭司就是借助于这颗东西给所有人施了法定了身,让他们动弹不得。 “可真是个好东西啊!”我一面犹自感叹一面偷偷将它塞在怀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越是有力量的东西,越能带来杀身之祸。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按理说我现在的身份足以抵挡所有的明枪。可是这满殿的人,龙蛇混杂,难保其中有那么一两个心怀叵测的。 明明眼前都是人,我却觉得只剩下我一个活物。我既不挪步也不找张椅子坐下,等吧,等待这些人中的魔法失效。 幸好这样的对峙也没持续多久,不一会儿这些人一个个都清醒了过来。清醒之后的他们一点意外的感觉都没有,仿佛时间在此前的那一刻被停滞了似的。 “娘娘怎么来了?”晋方恭敬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别味,我并不喜欢。 冷冷瞪了他一眼,责怪道:“哀家也就是来看看要事情办妥了没有,晋安公的办事效率,哀家可实在不敢恭维,磨磨蹭蹭的。” “微臣告罪。” 算晋方还懂得识大体,没在这事上继续纠缠下去。 “既然已经完事了,哀家有些头疼,就先回去安歇了。大祭司的身后事,还是交由你来操办一下吧。这里头的分寸自己拿捏,别太隆重,也别太轻率了。” “这……”他面带难色。当下属的最怕的就是领导的这句话了,“自己拿捏,你看着办吧”。下达这样的命令,事后要挑刺实在太容易了。 此时的大祭司已不再是那个备受尊崇的大祭司了,而是曾经勾结柳王后陷害治世花精的巫婆。当然没有理由享有风光大葬,别太轻率么,到底我心里对她心存感激。 “那么,这一切就劳烦晋安公了。”不等他来追问究竟是什么个程度的敛尸,我丢下一句,急匆匆地逃跑了。 刚踏脚进了自己的寝宫,就看见川印染坐在那里。 真是冤家路狭,此刻我最怕面对的就是这个人了吧!只是此时他的身份,已经不是我身边服侍的人,而是王儿的老师,朝廷命官,虽然除了教授王儿学问外,基本上可以说是个闲差。 “你来了。”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平静地问。 “太后娘娘这是打哪儿回来啊?跑得汗涔涔的。” 分明就是明知故问么,我不信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转身对周围的宫人说,“你们先下去,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可进来。” “遵命。”一行人齐刷刷地退下。我目送他们离开,幸好今日静儿正巧不在,否则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 “哀家今日前往送大祭司一程,太傅有何意见?” 我看着他缩在宽大的衣袖下的手一点点缩成拳头,猜想此刻,他一定极力抑制着心头之火。“哦,对了,忘记了还有一个东西。”我伸手入怀,掏出那颗魔法球,“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还让我告诉你,有了这样东西,你就可以摆脱诅咒,重获自由。” 他紧握的手一点点张开,颤颤巍巍地从我手心里接过,视如珍宝的摩挲。 “那不是诅咒,是契约。我不需要这东西。”可是转眼间,只见他用力一捏,那水晶球就化作一点点金光闪闪的碎片,眨眼间消失不见。 “你――”我气急,“你怎么可以这样浪费大祭司的一片心意。” 那可是难得一见的魔法球啊,你不要给我也成啊!那玩意我也捏过,要捏碎他,得花多大的力气啊! “这是什么?”我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 他铁着脸,逐字逐句的吐露,“花精的魂魄。” 我愕然。 一直以为,妖精这种东西,不过是个传说。哪怕明摆着目睹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东西,仍然没法说服自己去相信。此前在我身上的种种谣传,也以为那是个别的人为达目的,不断编造的谎言。就算,就算相信了自己就是穿越到了花精的身上,也绝对不曾能想到,这个世上还有第二只。 外婆?我以为那只是得到了花精祝福的人类,故而有了两百年的寿诞。 可是不能啊,我这个身躯从来没有衰老过啊,她怎么那么苍老?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花精的魂魄,你的心究竟有多狠。她对你的好,我不姓你一点感知都没有。”他伸手一抚,打碎了桌上的那个装着蜂蜜的瓷罐。粘稠的蜜在地板上流淌开来。“你还要装无辜装到什么时候?邱釜出殡哪天,你跪在她的面前,自称阿珂。那个时候,你分明就已经知晓了她与你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 第39章 诀别诗 更新时间:2011-09-02 装蜜的碎瓷片,深深地抵在喉间,锋利的断口处,依稀沾有蜜糖粘稠的液滴。他面目狰狞,再一次有力往前一送,“说啊,你的心究竟有多狠!儿子、外婆……是不是环绕在你身边的每个人,你都要利用?” 我突然觉得好笑,他凭什么质问我?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不错,我正是那只下山的猛虎,可是这一切的根源,难道不该怪罪那个一心一意劝我出来的那个人吗?要怪就怪他存有私心,又不够绝情。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我极力忍耐着来自脖颈的疼痛,张口反诘。脖间的动脉跳动得异常猛烈,它也深知生命之血流到头了吧? 呼吸越来越困难,确切地说,每呼吸一下,喉间的痛楚就像一阵电流刺激全身。而那个要杀我的凶手,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 生命本就没什么可留恋的。这个世上的亲人,那也不是我的,我还有什么好牵挂的。他们对我的好,也只是因为我披着原主人的皮囊。我承认,我有点嫉妒这位真正的花精,与生俱来的不老不死的身躯,本就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都求不得的夙愿。她的降临,被奉为能够带来盛世的祥瑞;她的丈夫与儿子,皆是执掌生杀予夺的王。即便是死了,我还要活在她的阴影底下,享受她生前享有的荫蔽之地。 她有那么卓越的条件,是那么的幸福! 就在我感觉意识渐渐模糊的当口,来自脖间的压迫徒然尽数撤去。 “你永远都是这样,对谁都冷漠,连自己都不肯放过。” 然后我听见他摔门出去的声音。 我心里涌现出几许失望,就在前一刻,我觉得自己真是要死了,那样便可解脱。于是,默然相对。川印染,真的很了解我,不枉我一直视其如知己。可是直到最近,我才发现,他的身上有那么多故事,甚至可能比我听到看到的更多。而我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伸手想要抚平有些褶皱的前襟,可手指触及之处,全是湿的。而脖子那里,更是痛的连碰都碰不上。我这才知道,自己流失了多少血。哦,对了,我现在是花精,那也许根本就不是血,而是植物的汁液。定了定神看个究竟,全是桃红色的粘稠液体。 感到体力渐渐不支,凭我现在的力气是难以继续支撑这幅躯体了。我摸索着想找个软榻或者舒适点的地方躺下。 “静儿姑姑回来了”外面传来小云雀欢呼雀跃的声音。 在我的印象中,静儿人缘极好,这些老是“静儿姑姑……静儿姑姑”地缠着她。 “是啊,娘娘她回来了吗?” “啊,回来了,正在里边呢?方才太傅来过了,太后娘娘就吩咐奴婢们都守在外面了。” “娘娘正和太傅在一起吗?” “没了。太傅刚刚走了,说太后娘娘已经休息了。嘱咐我们不要进去打扰她,以免挨骂。” “谢了。”静儿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 “姑姑――静儿姑姑――太后娘娘她正在休息呢!”云雀追在后面扯着嗓门。 “我知道,你也回去歇着吧。我有重要的事向太后禀报。” “好的,姑姑。” 静儿也不叩门,直接推门而入。正巧看到我这一身狼狈模样。 “娘娘!”她差点惊叫出声,双手捂住嘴巴,赶紧过来搀扶,直至我躺倒在软榻上。 “我去传太医。” 她转身正要离去,被我一把拉住。 “静――不要声张。哀家――不――碍――事。”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静儿少有的这样分寸大乱,亏她看出来这是我流的血,有见过这样绯红色的血吗! 我很想张口宽慰她几句,可是每说一句,喉间的口子就拉扯的生疼,实在不想多说话了。我猜想这个喉管是不是也被划破了,怎么感觉生了两张嘴似的。空气由上头进下面出,实在吃力。 索性闭目养神,命不由人,死生看天。 等我再次苏醒的时候,感觉神清气爽多了,床头燃着的那盏灯预示着暮色已经降临。一身血衣已被换下,现在着在身上的是一件绿色的绸裙。不用问,我也知道那是静儿给换的,绿色是生命的本色,因而我最是痴迷,而如此了解我生活习性的,还能有谁? “娘娘你醒了?” 静儿从外间走进来,手上端了一个盘子,上面摆着一个碗。“其他人都被我打发走了,娘娘你不必担心他们走漏风声。” “我还没死吗?”我真是小强命,失血失成这样都死不了。要不是静儿开口说话,那种舒爽的感觉,差点以为自己又一次灵魂出窍要去找新的宿主了。 “娘娘吉人天相。” “是太傅做的吗?”见我不说话,静儿小心翼翼地试探。 “是我自作自受。”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本来就怪不得别人。 从此以后,他应该再不会原谅我了吧?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娘娘要不要先喝点东西垫垫肚子?”静儿问。 比起这个,我倒是更想知道伤势怎么样了。于是吩咐她,“你去把镜子取来。” 我理解她此刻的吃惊,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一回主动提出来要照镜。正衣冠、明得失,知兴替,镜子都该是个好东西。只是因我责怪它只懂得照见表面而不是实质,被我遗弃太久了。 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虽然经过了精细的清理和包扎,那突起的伤口仍然恐怖得吓人。我之前和勤儿已经定好了,后天就出发前往芒山祭天。到时候,我又该如何遮掩它呢?勤儿若是问起来,我又该怎么回答? “静儿你说,勤儿要是看到这伤口,问起来,我又该如何作答?” “娘娘不是君上看到便是。” “怎么才能不让他看到?” “藏起来,或者多补补身子,赶紧好起来。”静儿一本正经的说。 我被她逗着了,这人又不是秧苗,就算是拔苗助长也不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多补补就能好得快,也太扯了。 要问奇迹是怎么产生的,就是这么不知不觉中的变化形成的,直到你惊诧地发现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这下可好了,我不必刻意拿块布啊饰品啊的遮起来了,我暗自庆幸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明白他人的夸赞都是夸在这张花精脸,可是能让虚荣心小小满足一把,或者干脆被伤害一把,你会选择哪个?这答案显而易见。 ------------ 第40章 登临帝(上) 更新时间:2011-09-02 轩驾出城,道路两边仪仗相送,京都百姓退避三舍。偶有几个好奇心强的,站在街角或是旁边的小弄堂里,伸长了脖子探望,那即将登帝的王究竟是何模样。 我与王儿同坐一车,自然引起两边人的注目及关切的议论。无非就是些探讨坐在新王身边的那个“小美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有人猜想,那是新王的王后吧? 马上有人反驳,“新王今年才十五,没听说过他已经娶妻了啊!何况史上哪一个王娶王后不弄得规规矩矩、热热闹闹的。你几时见过我们的王这么不动声色地就封了位王后的?” “啊!也是,那会不会是他先纳的妃子呢?”又有人胡乱猜疑着。 “那就更不可能了,这可是登帝如此重大的仪式,妃子怎么会有资格陪同王一起去的呢,不怕犯了天怒吗?” “不过,这两人还真是相配啊!”人群里,有人如是感叹。 “那究竟是谁啊?”探讨了半天,众生愈发疑惑了。 …… …… 显然这些言论不只是我一人听到,原本端坐在我身边的王儿不禁笑出了声。 母子被人误会成爱侣,居然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我低声嗔怪道,“王儿,你还笑得出来,这都怪你,我就说用个纱布把脸蒙起来吧。看看,现在害这么多人误会了。” “母后,虽然说这次仪式是对天的,可是咱们这一路过去,更是需要让京都百姓的人看到天家的威仪,得到他们的认可。儿臣就是要天下人知道,我邱勤的母亲是当世的治世花精,我就是要他们知道,你是至尊无上的国母太后。从今以后,再也没人敢对母后不敬。违逆者,杀无赦。” 说这话的时候,勤儿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杀意。我被激得全身一凛。 “王儿――有些事,都过去了,就不需要追究了。” 如果要深究下去的话,占有她母亲身体的我又何尝不是一个凶手呢。 “知道了,母后。” 说罢王儿正襟危坐。我也跟着严肃起来,尽可能的保持天家人在百姓心中的威严。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个队伍并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在城内巡回打转。出于太后威仪的种种限制,我也不去与身边的人交头接耳,也没有东张西望。只是凭着心中记忆的路线感知这个城市的道路。 蓦地,我察觉到一缕异样的目光,来自右上角的方向。我不自觉地抬头,正巧望见那是一家酒楼,而那一闪而逝的奇异目光就来自于它的二楼。 “母后!”勤儿仍目不斜视,端坐在那里,悄声提醒着我。 “那酒楼,有问题。王儿需多加小心。” “这个母后无需挂心。有儿臣的心腹护着,没人能在今天搅出什么乱子。” 看他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果然是身边蓄养了杀手死士。 其实萦绕在我心头还有另一个疑问,印染他有没有来? 新王祭天,文武百官随行,当然除开一些有着具体职务离不开身的人除外,比如京兆尹。可是太傅这个职位,说重要的话也说不上,说不重要又是勤儿的老师。随行的队伍里,我没有看见他的影子。 我自嘲着,什么时候我开始习惯于在人群中找人了。不是说,人群中每张脸,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么? 出了这都城的城门,我吁了一口气。总算不用面对那么多百姓的注视,那殷切切地目光其实都是被寄予着期望,压力巨大啊。 “母后一路辛苦了。”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聊天了,王儿一撇头就是这么一句。 这可叫我咋回答好啊,“为人民服务”吗?或者干脆甩甩脑袋不辛苦。 “王儿才是。”我思虑片刻之后客气地回答。 “王儿!” “嗯?” “太傅来了没有?”我到底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没有来,之前儿臣邀他一同来着。太傅他说身体欠安,希望能多休息。” “身体欠安,”我暗自嘲讽,“恐怕是精神受挫吧?” 队伍路过一片荒芜的郊外,来到一处山脚,那里怪石嶙峋,茂林深深。听王儿之前的描述,绕过这个山脚,很快就到了。 我看着那一片蓊蓊郁郁的树林子,心中隐隐不安起来,要说有什么暗中的敌人的话,这儿应该是个绝佳的偷袭之地。打埋伏、设陷阱,无往不利。此外还有一点,过了此处,他们就没机会下手了。一旦勤儿登位,得到上天的认可,于他们来说,难度要大上许多。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晋方说的。我一直都不怎么理解他们口中的天意究竟为什么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他随便给我打了一个比方,倘若一个人心中有鬼,途遇生人扮鬼,是不是会比平时害怕得更厉害点? 勤儿的面色也越来越凝重。护送的官兵也紧张地四处观察,时不时抬头望望。看来认识到危险的,绝非我一人。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小丑,论排兵布阵,论实战经验,我哪一样比得过哪怕混在队伍中的任意一个小卒,居然想对着这群人发号施令起来,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是什么?就把一切交由他们便是。若是真个天要亡我的话,仅凭我一人之力,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太把自己当一回事,这是现代人的通病。以为自己多识几个字,多年几本书,便骄傲得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相信古人的智慧,也相信古人的作战与勇气。过了江东,卷土重来的就不会是让人敬重的西楚霸王了。 林中一阵尖啸,拉回了正在神游太虚的我。终于来了么? 护卫军中有几个机警分子,立马拉弓上弦,射了出去。惊起了栖息在林中的群鸟。众人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望。 但见一个将士上前来,“禀报君上,适才乃是斑鸠。使得君上和太后受惊了,雾灯护驾不力,请君上责罚。” 他说得是人所共见之事,勤儿无奈,一摆手,刚说出一个“罢”字。 “左右,拿下他。”我一声令下。 好在左右的人眼疾手快,还没等那将士反应过来,已经将他擒住按倒在地。 “太后娘娘,你这是?末将无罪,缘何擒我?”那人高声嚷道。 勤儿也把头转向我,“母后,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宁可错杀一人,不可放过一个个,非常时期非常对待。我想告诉勤儿的正是这个道理,奈何这里有着文武百官,车夫走卒。此类话若是当这些人的面说出口,是要伤人心的,伤人心便是失人心。 “先带下去吧?”没有当场拿证治罪的理由,我只得放软了口吻。 “哈哈,”那将士突然大笑起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可是太后娘娘你要杀我,好歹拿出个罪证来。” “谁说要你死了,你越级上报,等回到军营,自己去领二十丈军棍吧!”然后吩咐擒住他的人,“拉下去。” 直至这人走远,我依然不能断定他是忠是奸。刚才真的有点悬,擒贼先王。一个不信任的人离我们那么近,我自然而然就对他心生疑窦。我只是再赌,以最为稳妥的方式,如果刚才我或者勤儿不幸被害,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队伍仍然在前进。没过多久,又一个将士从前面折回来,嚷嚷着有事禀报。看那一身装束,应该是个将军。护卫的人为难了,这位可算不上越权了,可太后的意思分明就是闲杂人等远离三尺开外,那到底是放行不放行? 我定睛一看,是石磐砾。于是从座位上站起来,挡在勤儿面前,令道,“让他过来吧?” 那些个所谓的文武百官,都抱着一副置之不理、看好戏的姿态。看来,是刻意在试探我们这对母子究竟有何能耐,够不够资格当他们的主上。我有些恼怒,但还是理解的,毕竟这其中的绝大多数,一直都不知道还有勤儿这位王子,及至勤儿被扶上王座,也一直都是柳相在打理朝政。 勤儿有些不满我挡住了他,别扭地也要站起替我挡着。 “你要是敢站起来,从此别再叫我母后。” 说实话,我心里有点惭愧,我可没有勤儿想象中那么伟大,为了儿子愿意牺牲自己。而是因为我这副连断颈都能活下来的身体给了我太多惊喜,它神奇的愈合速度,赐予了我不老不死的生命。怎么说也能抵挡一阵,可若是勤儿没了,我根本没法在这世间立足。 “石将军别来无恙啊!”我率先问候道。 “启禀太后娘娘,前方发现异常。” “且慢道来。” ------------ 第41章 登临帝(中) 更新时间:2011-09-03 “回太后的话,据探马来报,前面林中发现大量的陷阱和敌军。现恳请大军绕道而行,以防不测。” 绕道而行,就能保证另一条道上也没有埋伏吗? “大量的陷阱的敌军都能让你们一眼看穿,不知道是哪位神探,有如此慧眼?哀家倒是很想见识见识。” “呃,那个……”他欲言又止。 “有话快说。鼎鼎大名的石将军什么时候变得扭扭捏捏起来。” “遵命。主要是敌军身处的位置比较显眼。不是坑里困着就是树上挂着,死伤无数。” 我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人,“王儿派的人?” 邱勤茫然地摇了摇头,显然也是不知情。 诱饵?还是另有伏兵?或者有人暗中相助?…… 一时间,我的脑海里转过无数种可能。这帮朝廷大员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两眼一斜,看到晋方正在旁边抡着羽毛扇。 “晋安公,依你看来是否应当改道而行?” “回太后,这大埋活人、高空网鱼可都是难得一见的景致。微臣倒是建议,娘娘和君上不妨前去观赏观赏。” 装神弄鬼,亦幻亦真,捉摸不定!所以说这类人最适讨人厌,又让人觉得神秘,又让人为之恼怒。 “若是绕道的话,天黑之前我们是赶不到的了,祭天就要往后推一天了。 “那就继续赶路吧!”勤儿似乎对晋方很是信任。 我回到原位子坐下。做母亲的,总不好拆儿子的台。何况我本身就拿不定主意。 茂林之中,惨叫声连连,树上挂着,树下躺着,地里窝着,木缝里夹着……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打先锋的一位将领问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婆婆妈妈地像个娘儿们?”其中一个挂在树上的,看起来像是个头儿,指着我们一行人破口大骂。“你爷爷我就是专门守在这里等着杀昏君的,怎么着?” 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他的那些手下,也附和跟着笑。 “这些人,是山贼吧?”我问晋方。 “娘娘可真是好眼力。”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费力气跟他们理论了,直接过去吧?” 晋方一愣,“就这么算了?不管他们,也不捉拿回去治罪了吗?” 我下车轻提罗裙,走到那山贼头子的近前,抬头望着他。红脸,络腮胡子,身形高大,腰帮子及其粗壮。这模样,真是够典型的。 “女娃子!”他反而被我盯得有些发窘,似乎也用些惊异我身后跟着的一大拨人。 “你就是将要登基的王?”他开口问道,“这天下是怎么了,没人了吗,居然让一个小女娃来当王。呸,你们这些个朝廷狗官,都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不是王,我是王的母亲。” “哈哈,那就更加可笑了,让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来当王?这世上还有什么更荒唐的事来?” “我说,”我真是相当无语,和他根本没法沟通,“你们这些人啊,闲着没事的时候关心关心国事好不好。新王已经在位两年了,今年十五,请你们对他多点信任多点支持!” “哈,你这个女娃子哄谁呢,当大爷我是傻子吗?你自己年纪不过十五六,哪里生得出和你一样大的儿子来。” 我从旁边的人手里接过一柄长刀,挥刀砍断了绳索,伴随一声“哎呦”,那头子直直地摔落在地。 “当天上出现紫薇双星之时,便是治世花精降临之际。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事实就是这样。落草为寇,占山为王,我坚信这绝非尔等所愿。花精在世多年,却始终没能给你们一个繁华盛世。吾以花精之名,向尔等致歉。倘若信我,那么请静心等待,也请相信我洛珂的儿子。”我转过身,在前呼后拥下款款而去,“哦,对了,我们还需赶路,你的这些手下,你还是自己费些精力解救吧,能救得几个便是几个。” 花精不是我,我也未必相信自己能带来盛世。能够兵不刃血克敌制胜就尽可能不去杀人,不是自己有多少仁爱宽容,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更能带来成就感。提及“治世花精”,一为释疑,二为宣告,三为降伏。 勤儿见我回到车中,站起来相迎。“母后,这伙贼寇说不定是玉清真王的手下。就这么放了?” “王儿大可放宽心,我看这些人不过是些普通的流寇。可能一时不慎遭人利诱才来堵截我们的。” 好不容易过了这一大片林子,前面便是一眼望穿的平原,伏兵什么的也不会有了。就在众人歇口气的空档,四面八方跑来一大堆老幼妇孺,在队伍前面跪了一地。这又是什么情况?众将士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负责传话的人跑来说,这些人都是前来领赏读。 “领赏?领什么赏?”我真是有些哭笑不得,怎么登山祭天搞得跟新娘子出嫁似的,“你随便说几句打发了吧!” 那人领命离去。 我坐在车中静候,四边的帷幕除了点缀之用外其实什么都遮挡不了。但见那人和他们叽里呱啦地谈话,一个小男孩激灵地闯过阻挡,向这边蹦来。 “他们都说你们是王和太后,可知道君无戏言?”小男孩扯着清亮的嗓音对着我们。 “当然。”我仍然死死护在勤儿身前,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小小孩童。 “那为什么我们击退了贼寇,你不发赏赐给我们?如此赏罚不分,何以为王?” 说实话,我也不想跟个孩子计较,可是他都以一个小大人的口吻说了君无戏言,我要是再哄着他就太看轻他了,“第一,你们什么时候击退贼寇,就凭你们一群老幼妇孺,怕也是不能够吧!第二,我从未说过击退贼寇有赏赐。” “那我问你,你可有看到林中那些个受困的山贼?” “看到。” “那伙贼人正是我等击溃的。” 这话一出,立即有人议论开了。一群老人孩子加女人,对着一群正当壮年的山野贼寇,怎么可能做到! “小孩子家家,莫要信口雌黄!” 一武将觉得受辱,忍不住插话,我瞪了他一眼才退缩回去。 “好,这第一条就当我认了。这第二条,我什么时候对你们许诺过的事,我可从来都不记得有说过,难不成你还要赖我记错了?” “这……”小男孩为难了,用手指着晋方说,“可是这位大人说,那是太后和王承兑我们的,到时候只需我们守在路上,太后您就会奖赏我们了。” 他可怜巴巴地望向晋方,希望得到他的肯定。 晋方低头,即不承认又没否认。小孩子急了,“大人,您可要为我们作证啊!” “原来这事背后有高人指点。”我意味深长地看了晋方一眼,然后对着孩子说,“你一提他,我倒是想起来了。只是时间太久,忘记了。要不这样,这钱先欠着,你们先让我等过去,待我回到王宫,就让他给你们带去。” 我指指晋方。 “以何为证?”他问。 我真是无语凝噎,这个孩子的思维未免也太缜密了吧?传左右,“来人,取纸笔来。” 现拟了一份合约,一式三份,我、晋方、孩童各执一份,这上面也有我们各自的署名。本以为这孩子不会写字,让他随便画个押就成,哪知这孩子提笔一挥,大名签上,字体苍劲有力,笔走龙蛇。好书法,我不禁大赞。甘罗十三岁拜相,这孩子年纪不过八九,胆识过人,将来前途自是不可估量。我留意了一下他的名字――沈臻廉。 “有字据为证,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我对着这个小小的沈臻廉说。 沈臻廉小心地将那张纸折叠好,藏在前襟,然后俯首跪地,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君上、太后一言九鼎,请受我一拜。他日有幸,必报效朝廷。”然后干净利落地转身而去。也不知他讲了几句什么,所有跪在前路的人统统起身让道,退闪一边。队伍又有序地向前挺进。 当我们的车子经过沈臻廉的位置时,他冲我们笑笑。 “这个沈臻廉,将来可堪大用。”勤儿说。 “就怕现在还言之过早。”我谨慎地说着,不过当真蛮喜欢这个孩子。一朝天子一朝臣,经过这一路的颠簸,我算是看清楚了勤儿身边最缺的是什么。 ------------ 第41章 登临帝(下) 更新时间:2011-09-03 来到芒山顶的时候,正值天昏,时候可以说掐算地刚刚好。本来看群臣白天的表现,我还担心礼节上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不过他们在祭天这种仪式上表现得倒是相当尽心。诚如晋方所言,这儿的人,对天意什么的是及其敬重,不敢有丝毫马虎的。 祭天台极为跟过去的点将台有点相似。石板铺砌的广场面积不小,大约可以容纳两千人祭拜。广场的前面是称帝的高台,而广场的四周是一排排灯柱。所有的灯柱点燃,映的整个广场灯火通明,有如白昼。据说这儿的灯火极为神圣,当他们全部点燃的时候,除帝星紫薇之外,天上的群星皆不可见。 这繁琐复杂的程序,真要我来记,恐怕得遗漏大半。待到勤儿宣誓完毕,血滴入祭器,忽而狂风大作,吹的人睁不开眼睛。等到风静止下来,抬眼望天时,紫薇星已悄然升起。那颗新生的帝星比旁边的光芒弱上许多,勤儿不免有些失落。 我安慰说,“你现在年纪还小,很多事还做不到很好也正常。所谓天造之才,都是需要九九成的辛劳与一成的天赋。何必为那不足一成多天赋而懊恼感伤,等努力过一段时间后再来看看自己的成果也不迟。” ――天才,百分之一是灵感,百分之九十九是汗水。但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要重要。 这句话不知已被多少人颠来覆去地炒,一直都被断章取义拿来当作励志言论。可像我这样翻译的,恐怕不多。 称帝仪式完毕,接下来就是封后大典。 这后当然已经不可能是王后了,话说勤儿也还没王后呢!据说本朝还没有出现过一个登上芒山的王后。邱釜的母亲早亡;而柳王后虽是邱釜的正配,却是在邱釜匆匆忙忙祭天之后才被接入王宫的;花精洛珂封为王后的仪式只在王宫内部举行,本来就没多少人知道。 因为是封太后,主持大典的官员换了一个年纪更老的。所念的内容么,无非就是什么花精再世,什么天人,什么淑德……也不知道这位主持人是不是故意的,还是因为紧张,好多断句让人啼笑皆非。 天家的威仪我实在装不下去了,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了。管他下面有多少人看着。 察觉到气氛的诡异,我止住笑容,四下探头去看王儿他们。高台之上,了了几人,除了晋方用羽毛扇挡着脸之外,其余人都望着我所处的位置,而且和台下的官兵将士们一样,僵直走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晋方。 原本他也是百官之一,应该站到下面去的。可惜大祭司一死,主持大典的人没了,只好在官吏中挑几个比较熟悉的。封帝的仪式就是由他主持的,所以他和我们一样站在这里。 “太后您当真不知道么?”晋方小心翼翼地从羽毛扇后面探出头,“花精一笑,百邪寝归。凡人都是心有邪念的,因而但凡见着花精笑容的人,都会有一阵子的失神。醒来后,心中的邪念就会被冲散甚至消退,算是经过神圣的洗礼。微臣也是上回着了娘娘的道,所以特意去查阅了一些相关的典籍。” “活该,谁让你们一个个思想龌龊来着。” 他像是怕我再对他笑一个,赶忙低下头,又一次遮住了双眼,“启禀太后娘娘,非也非也。凡人都有七情六欲,要做到纯净如水,恐怕连孩童都办不到。能够承受太后您笑容的,怕也只有斗主紫薇了,当然并不是说他们内心是纯正的,而是因为他们是王。” 我用手指戳戳勤儿,“那我儿子?”怎么也被定住了。 “君上现在是斗主紫薇没错,但他毕竟不是天命所归的王。‘当天上出现紫薇双星之时,便是治世花精降临之际’,娘娘您说这句话的时候难道不清楚,这句话里的意思么?” “你的意思是只有邱釜和另一颗紫薇星才能承受我的笑容?” “正解。” 难怪之前总有人无缘无故地不动了。我板了脸,颇有警告意味地说,“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让第三人知道。” 他退了一步,双手合在胸前,中间插着那面扇子,躬身道:“这个微臣实在不敢保证,毕竟娘娘今后还是会笑的。笑得多了,他人自然能发现里头有古怪。前朝的开国王后也是花精,这类事情真要是有人查起来,也很方便。” 我叹了一口气,他说得没错,纸包不住火。“总之,近可能不要让人知道就是。还有,关于另一颗帝星的事情,以后最好在我和勤儿面前少提。我尽量不让人看到我的笑容便是。” “还有,”我想起白天的事,那会儿勤儿在旁边我不好多讲,“身为人臣,最好搞清楚谁是主谁是仆。我知道你谋略过人,但最好不要算计到你主子的头上来。今天白天那伙山贼,恐怕是你煽动的吧?那些个老幼妇孺,也是你教他们如何不知陷阱对付山贼的吧?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总之,我可以容忍一次两次,但并不代表我允许你一直这样下去。” “太后果真是能掐会算、料事如神。只是……” 我皱了皱眉,“只是什么?” “只是对太过溺爱孩子。”他回答。 “你的意思是沈臻廉这个孩子?”说话时,我心里一阵发颤,难不成我被那个孩子给编排了? “不是,那孩子是个意外。微臣说的是您亲生的儿子。”不等我追问,他自己接了下去,“太后您爱子心切,这些微臣都看在眼里,相信君上也是很感动。可是您什么都挡在他身前,还教他如何成为独当一面的王。您自己也看到了,他其实并不具备先天资质的王者。但是他还年轻,相信历经困苦和考验之后,能成为一个圣主明君。可是由于您对他的宠溺,他没有那样的经历,又如何成长?” “够了!”我厉声打断他,“你说的这些,我不想听。他是你的主子是你的王,你最好认认清楚。”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不历练困苦,又如何成长?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事实上,那些所谓的至理名言,其实什么都不是。风雨之后见彩虹的几率比树木断折、房屋倒塌来的小得多;在社会上历练之后,染黑的人远比还能保有本心的人来得多。 每当勤儿面对我的时候,眼里的那种渴求爱护和庇佑都让我于心不忍。晋方现在的这一番言论,让我猜疑他之前提议杀大祭司也只是以我为威胁,让勤儿的手沾染鲜血。还有他承认的那些事,一面煽动山贼半路拦截,一面调集一帮体弱之辈去捕杀山贼,恐怕都是针对勤儿的。却不想都被我给挡下了。 这样不惧伤亡地布局,只为了阐明一个道理。这个晋方究竟在想什么? “晋方,你跟随王儿与我,究竟为的什么?”我问 不想他竟后退好几步,回到他本来的位置。我不悦地回头,“臣等拜见太后!”声如洪钟,台下的人都跪拜下去。 封后大典完结。 这个晋方,居然连他们呆滞的时间都掐得如此精准…… ------------ 花开两岸之天下无谋 ------------ 第一章 归心引 更新时间:2011-09-04 官道边的茶摊上,一个相士模样的人左手举着卦帛,另一只手掂了掂手里的几个铜板,正起身离开。下一站将会是哪里,他心里其实也没谱。像他们这种以算命测字为生的人,基本上都是居无定所,大概只有这样才能保持神秘感吧!常常为他人指点迷津,自己的路却还不知道该怎么走,相士自嘲地摇了摇头。 “独孤先生!独孤先生!” 相士回头去看,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骑着高头大马从后面追来。年轻人驾驭技术相当不错,路过茶摊时刻意放轻了脚步。原本受尽扬尘之苦而对过往马匹怨声载道的小贩抬头注视来人,眼里充满了赞许的目光。 相士鞠了一躬,合掌相迎,口呼“二公子”。坐在茶摊里的有心人一听这称呼,立马认出来人正是前相国大人家的二公子邱釜。这些年南征北讨,二公子所到之处,将士皆不扰民,相门将子的二公子名声实在太响亮,民间甚至每家每户都有他的画像,祈求太平祥和。 二公子邱釜翻身下马,急忙扶起,“如今天下初定,先生却为何这般心急着离开?” “老夫向来游历惯了,高士门庭还真的几许不适。二公子特来相送,老夫自是感激不尽。” “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说着便拉着他离开这个茶摊。 邱釜将马拴与荒野外的一颗大树下,“先生之才,莫非真想投身于江湖术士之列。我知道是父亲大人委屈了先生,邱釜诚心恳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他日必以左辅右弼答谢先生。” “二公子过奖了,我离开并不是因为计较个人得失。” “那是?” “泻天机者必遭天谴,老夫虽已年过半百,仍希冀于保卒余年,二公子还是请回吧!昔者以平定天下为己任,活了大半辈子,如今才算是识得上天的用意。” 邱釜闻言,知道强求无用,只好改了口气。“先生执意,邱釜也不好强留。只怕是今后再不可见,可否请先生为邱釜算上一卦,聊表慰藉。” 独孤信安笑了笑,真是天意难违。是福是祸都躲不过!看来这位二公子对他自己的命格了如指掌。“二公子何必问我,公子之命,贵不可言。” “既如此,先生为何还要执意离去。先生在我帐下,哪怕终生不献一计,我也决不待亏了先生。”没人愿意花钱养闲人,可是更加没人愿意将帐下能人推向对手,他心里很不乐意父亲就这样逼走眼前的人。邱釜这样说其实是在逼着他表态――他独孤信安此生不与邱釜为敌。 “公子觉得川氏一门如何?” 邱釜一听,心想你若真是有心再去投奔川氏,那可就怪不得我动杀心里。不过现在还没翻脸,他也只得如实回答,“有大勇,无权某,是为将才。” 但见独孤信安不说话,只是脸上挂着无法捉摸的笑容,邱釜忍不住又问,“莫非我说得不对?” “公子所言非虚。可是公子可否想过?乃生于相门而不乏将才,彼将门之内又何缺安邦定国之主。老夫此生所见,文韬武略皆不俗者,只得两人。一为二公子你,一为川氏幼子。” 邱釜浑身一凛,不由得紧了紧捉刀的那只手,“如此说来,先生果然是想弃邱投川了?” 独孤信安忽而笑道,“公子此言差矣!邱与川,无一不可。邱者,山峦也,乃民耕之基;川者,水渠也,乃灌溉之源。无基,万物之根无所倚;无源,草木皆枯败也。江山迤逦,万众归心,是为天下无谋!” ------------ 【外景拍摄·晋方求仕】 更新时间:2011-09-04 【外景拍摄・晋方求仕】携卷出游 这些年晋方其实也一直在用师傅传授给他的本事给乡里人占卜什么的,不说屡试不爽,起码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基本上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之前没学占卜算卦的时候,晋方一直都向往的很,觉得这很神秘。现在学了,知道了一些内中道理,反而兴致索然,他们这些做相士给人算卦的,最需要的就是察言观色和审时度势。这行人需要相当敏锐的洞察力,而这点,师傅对他是极为认可的。可是他晋方也有致命的弱点,就是比较随性。做这一行的,有了洞察力没有耐心一样干不好。开挂开到一半就挂了,或者不怎么好的命理他张口就来,好的命理他不想对方太得意招来祸端,正话反说,这种事在他身上总是发生。后来找他算卦的人越来越少,他也越来越吃不开。 为了生计,晋方仗着自己识几个字又去私塾教书,教乡里的孩子其实也不需要有多大的学问,只需懂得识文断字就可以了。可是,事实就是老被他这种随性的个性给搞砸了,那些学生兴致高昂地蹦几里地来上学了。他倒好,一睡睡到三竿时分才起来,一来二去的,学生们都失望地走光了。 一日,晋方在山野里看到昔日的学生,问他,“汝何故辍学?” ――你为什么不来上学啊? 学生答:“识文无用。” ――学来没啥用处。 “汝不学,何以行遍天下?” ――你不学习,将来凭借什么走遍天下呢? “家翁谓吾曰:汝不学,犹可牧牛尔,勿学你家先生,一事无成。” ――我爸爸跟我说,你不学习,还可以去放放牛啊什么。千万别向你们那教书先生学习,这么大了,整日昏昏噩噩,一事无成。 小孩子不懂事,把家里人告诫他的话一五一十地搬给了晋方听。晋方当时那个气愤哦,真想跑到那户人家家里去理论,可是平下心来想想,对方也没说错啥。罔顾自己藏了一肚子的墨水,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不行,我要出人头地,我要出息给天下人看,我晋方不是一个浪荡子,而是一个可造之才。”此时此刻才有这等觉悟,可是在这种乡野之地,哪里才是出路呢?现在去拜师求学学习一些活命的手艺,别说晋方他不愿意,就算他肯,别人也不愿意收他这么大的一个徒弟。 思来想去,晋方只好收拾行囊,准备远走他乡。千年不动的箱子底也被他翻了个底朝天。一个包袱跃入眼帘,师傅留下的信,嘱咐过满十六岁的时候再拆开看。可是这东西被晋方一压压了好多年,连同当年一起传授给的一部兵书。 晋方拆开信件来看,信上明白无误地写了一些叨念师徒情的文字,他都一一跳过。“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为师恐已经不再人世了”,晋方看到这里,心里一阵发悸,又回到头上将师傅的那段絮絮叨叨的文字重新念了好几遍。眼眶发热,伸手捋过衣袖擦了擦泪花,然后继续看下面的内容。“为师生将生平所学都记录在这部兵书之中,你若能熟读它,将来得遇圣主明君时,可用之叱咤天下。”可惜这本书到他手中好多年,从来没翻开过一页。 “为师真名乃复姓独孤,名信安。他日如若有人问起,你直说为师已死。” 信上还交代了晋方一件事,就是都城之外有条护城河,名为望川,望川东岸有座山丘,名为秦丘。从那座秦丘,翻越过去度过望川,就是通往王宫之路。信里还特意指明一点,必须在马年之前到达,否则,他晋方恐怕一辈子都没机会成就一番大事业了。马年,可不就是明年了吗,这下晋方更加着急上火了。卷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当盘缠,背了个竹篓就像都城出发。 都说今年是个暖冬,偏偏在这个时候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晋方将披在身上的棉袄裹紧了些,坐到一棵大树底下掏出干粮啃了起来。 “这雪下得真大啊!”他一面感叹一面往背篼里掏着什么。 这个颇有些书生模样的儒生名叫晋方,原本只是一个混迹乡野、性格怪异的小子,因为十二岁的时候有了一段奇遇,他的人生有了彻底的改变。 晋方低头看了看兜里仅剩的干粮,哭丧着脸,嘴里嘟囔道,“都是那个老不死的,害我在这里挨饿受冻。好人真是难做啊!”自己不就是莫名其妙地半路遇到了一个自称绿石老人的老头子,然后又莫名其妙地给他捡鞋子,然后更加莫名其妙地每天早起等候着他。结果呢,结果呢,这老头子临终前还给他摆了这一道。 “什么绿石?老人?分明就是长了苔藓的的臭石头,又青又滑,老狐狸一只。真不知道那时候我怎么会大发善心帮的他。” 晋方伸出手掌,接了几片雪花在手心,看着它们一点点在手心消融。落雪如杨花,朵朵沾衣。抬头凝望树梢,不大的枝干上已经积了不少的雪,映得眼前明晃晃的一片。如果不是又冷又累,那该是多美的景致啊! 收拾好心情,晋方准备继续出发。 “啊?”只见他大惊失色地叫了出来,幸好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人烟,没人会听到这声丢脸的惨叫。但与此同时,也就意味着,没人会来解救。 胡乱地将丢在地上的一堆零碎玩意往背筐里一丢,晋方撒开两腿就跑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大雪天的,这些动物们不是应该呆在家里好好睡觉的么,干嘛出来跟我过不去啊?”晋方吓得魂都快丢了,全然不知身后地上丢着一部传奇著书。 “不行了,跑不动了。”晋方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都跑了这么远了,应该不会再被追上了吧?”话说被几只松鼠追得玩命地逃,而且是正常体型的松鼠,还真是绝无仅有的少见。他也不愿意的让人看到自己丢脸的样子,可是谁叫他天生就怕这些长毛的动物呢! 以前在乡里的时候,晋方就是因为这点,被好多人都瞧不起,甚至连三四岁的小孩子都知道拿只小兔子来吓唬他。他也从来不养小动物,也不耕地,就靠着收租及教学、算卦等副业维持可怜的生计。 晋方又一次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开始掐算吉士的方位来。过了一会儿,他睁眼时,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有了,”他乐不可支地向东北的一个方向走去,“就是这儿。” 只见他的正前方,赫然立着一颗大树,不过那树皮显然被人剥下来过,即使现在他过去看时,也还光秃秃的一片,没能愈合。他扒开附在上面的积雪,上书“徒儿由此门进”六个大字。 “靠”,他骂了声,这个老头子要不要这么神奇啊,都能算到我若干年后会来了。“要是我这箱底永远都不翻开,他是不是就不写了呢?”这种被人玩了的感觉真的挺不爽的。不过嘛,在晋方自己在替人算命故弄玄虚的时候他可是超级享受那种感觉的。 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晋方还是没能发现那个“此门”,再转,转到脑袋有点晕乎乎了,还是没什么奇迹发生。 “我说,恩师啊,你说的这个门到底在哪儿呢?徒儿迷路了,你还是直接前来为徒儿我指点迷津吧!”晋方仰天长啸,洒泪问恩师,“不会是那种别有洞天的洞天福地吧?徒儿肉眼凡胎,看不见哇。” 他又摸索了大半天,才发现大树旁边开着一个山洞,只是掩藏的极好。他用手指挠着腮边,“很好,山洞里应该就没松鼠了吧?我最怕长毛的动物了。不过可能有蛇,没事,蛇身上没毛,我倒是不怕的。也可能有老鼠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进去还是不进去?这是一个问题。 犹豫了半天,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山洞里当然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心里有点不安,从背篼里翻出一取火工具来,照亮了,才进去。 行至半路,突然出现了岔道。晋方提灯凑上前去,左边洞口写着――【随王道】,旁边一行小字“达则兼济天下”,又用更小一号的字体标注“行此路者,少年得志,中年腾达,晚年悲苦”;右边洞口也有三个字――【有穷道】,旁边一行小字“穷则独善其身”,也有一行注解,“行此路者,可享一生平安,得享天伦”。 晋方略微想了想,觉得左边那条路只是晚年有些凄惨,而右边这条路意味着一生平庸。晚年毕竟短暂,饱受乡人嘲讽的他当然不愿意一生都被人耻笑下去。于是,他没有多耽搁,就朝着左边这条路走了过去。 晋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在这个山洞里边摸索了多久,反正是临近绝望的时候,他看见了光芒。一下子从山洞里爬出来,他的眼睛还未能适应外面的光亮,耳边就想起了“嗷――”得一声长吼。 不过遗憾的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狼,也从来没有听到过狼的吼叫。待到他眼睛适应了外界的时候就看到三匹狼向他蹦来。 “啊――啊――啊――”晋方的腿像是上足了发条一样没命地蹦逃。 这可是有毛的动物啊!!!!这是晋方的第一反应。他压根没想到狼究竟有多可怕,究竟吃不吃人,反正看见有毛的动物,他就要跑,显然是他的这种本能给了他一条活路。 晋方一看前面有条河拦着,想也不想地就遄了下去。反正不管怎么说,河里的动物都是没毛的。他拼命挥舞着两条胳膊向对岸游去,这个时候,他早就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了。 他们这些江湖术士其实还有一个本事,就是个全能的包打听,为了吃饭,晋方也是一路算卦过来的,自然是需要打听大大小小的事情才能算得准了。不过这一桩头的买卖明显比在乡下的时候好赚得多。 当眼前这个救民恩人出现的时候,晋方立即想到这儿住着的主人是谁。不过毕竟对方看上去太年轻,他一直都没法断定这是不是那位他要寻访的人。 换好衣服,晋方想着,怎么也不能在人家头一回的时候留下不好印象。于是又一次在他的百宝篓里掏啊掏,掏出一把羽毛扇来。他出来的时候正值夏末,现在为了装儒雅,“就是你了。”他对着扇子说。 话说,曾有人惊奇地问他,“你那么害怕有毛的动物,怎么还老是拿着把羽毛扇呢?” 晋方则回答道,“我害怕的是那些活物,而这把扇子是死的。我举着这把扇子,就好比人披着虎皮把其他的动物吓走,这道理是一样的。” 花精的传闻,晋方听得不多,可是紫薇双星的故事,师傅曾经老是跟他提起。只不过那时候的晋方无心向学,不愿多听。幸好他从小就聪慧过人,记忆力非常。一见到川印染时,他立马联想到师傅对那个不在位的另一位王者的容貌。当年师傅可是盛赞的雏王川曦冉和孤王邱釜这两人的,当然,孤王邱釜是大家公认的,至于雏王川曦冉么,就是师傅私底下给按上去的了。 为了证实他心中的疑惑,半夜时分,晋方偷偷揭开川印染的衣襟。师傅曾经掐算过,雏王有着不死之身,就是任何伤口都极易复原。“得让他受伤才看得出来。可怎么伤他呢?”晋方心里筹划着,奈何自己忘了带利器出来。于是他把心一横,张口就向川印染的前胸咬下去。 这样都不醒,那川印染就是死猪了。疼醒的川印染还以为来了个刺客,一抬脚就把他踹到床下。直至听到晋方“哎呦哎呦”的叫声,他才捂好胸口,探出头去问晋方怎么样了。 胸口被个陌生男子咬了一口,川印染又不好当下爆发,以为他有不良嗜好,只好郁闷地披上大衣离开了房间,在外面过了下半夜。 这就是那段让花精太后暗笑了好久的秘闻。 回过神来的晋方知道自己又好心办错事了,在那个川印染的心口留下了永恒的伤痛,自己也知道丢脸无比。所以一直以来都对这一夜噤若寒蝉,只字不提。后来跟太后聊起的时候无意间扯到,十分郁闷、半遮半掩地说了点。 而当事人的另一方,川印染在外冻了一夜之后,想到这个人在其他方面本身就是十分怪异。又听他讲起师承来,便估计晋方可能对他的身份有几分猜忌了。他还不想被人识破身份,当然也是绝口不提。 ------------ 第二章 彩桥鹊 更新时间:2011-09-05 祭天、升星、回宫,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做得水到渠成,好像一切都不过只是走走形式过过场。可是我猜地没错的话,这一切,勤儿他们早在两年前、甚至更早就在着手此事了。至于他们之中都有谁,这就不好说了。 我依旧是搬回原来的住处。人生何其讽刺,曾经暗许留给外婆颐养天年之地,现在空了可惜,还是给自己留着吧。尘烟巷陌的是非地,我觉得还是远离的好,从这里开始等的人,也期望在这里等到终了。 推门而入的第一眼,那无比熟识的庭院让人热泪盈眶。这里的布置,每一处都精心,而且这格局跟在静儿入住之前一模一样。 “是你负责打扫的这个庭院吗?”我侧过脸问静儿。 静儿如实回答,“是奴婢跟太傅一起负责的。奴婢让人把这里收拾干净了,太傅他说还缺点装饰。说太后喜欢花草,于是亲自动手栽下的这些。” 真的是他?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天弄了这么大的动静之后,我和他之间就再没说过一句话,哪怕是见面一个招呼。每次不经意遇到,他总是推说有事,先行告退。 晚上的时候,勤儿忙完那边的事,特地跑到我这里来吃饭。 勤儿好一通抱怨,“母后搬去那边不好吗?非得挪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我慈爱地往他碗里夹了一筷,打趣他:“那后宫以后可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这个老婆子还是找个僻静的角落安享天年好了。” 少年天子被我说得脸一下子刷红了。 “母后真是爱拿儿臣玩笑。母后看起来哪里显老了?” 什么叫看起来不显老,那实际上……? 我故意装作很认真地说,“玩笑?母后没开玩笑啊。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勤儿难道不该考虑考虑立后的事情么?” 这样说主要是因为知道古人都是成亲有点早的,不过也不清楚是不是谣言。反正在我印象当中,十五六岁正在上中学,被老师家长啊,天天举着“要杜绝早恋”、“认真学习”、“勿要偷尝禁果”这些标语教训过来的。就算是有些小小的青春萌芽也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长大以后回望青春年少时,觉得这种理论其实不怎么厚道。爱本来就是自然而然从内心萌发的,在它还在生长的时候被当作心灵杂草连根拔除,长大了非得再去强求寻上一份。殊不知那时候的草早已不是絳株仙草,那以后结的缘也只能是金玉缘罢了。 ——木石盟已断,金玉缘何长! 勤儿羞赧了,“母后,儿臣还没想那么远。” “那好吧!”我把头埋在饭碗里嗤笑,虽然说这举措相当不优雅。但是为了不祸害他人,我得尽量把自己的脸藏起来再笑。话说回来,我现在可是国母太后,天下我最大,就算有什么不大好的地方,谁敢来跟我叫板? 勤儿这么小的年纪,不就是讨个儿媳妇的事么!王儿他不急,母后我也不急。皇帝的女儿都不愁嫁,我儿子难道还怕娶不到老婆? “哦,对了。”我忽然想起这里里外外的人都没处塞,对王儿说,“这园子小,我看还是先不要过来这么多人了。留下云雀和小溪帮着静儿就好了。王儿你看怎么样?” “儿臣还是希望母后多留几个人在身边服侍。” “母后更希望有个孝顺儿媳陪着。”我不假思索地邪恶了。 勤儿捋了捋前额的一撮头发,“儿媳哪有她们尽心呢?” “是吗?那母后直接把她们送给你当妃子好了!”我斜眯着眼威胁他。 邱勤连连摆手,“还是不了,母后。一切就依着母后的意思办吧!”说完,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穷寇莫追,反正我已达成目的,舀了碗汤递给他,温柔地哄着,“来,我的王儿正在长身体呢,多喝点补补身子。” “母后,儿臣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他微弱地抗议。 “母后知道啊,”我嘻哈地扯着厚脸皮,学着妈妈以前的话,“可是啊,在母后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小孩子。” 邱勤的身子明显地一震,然后乖乖把那碗汤水一口一口喝下。 “勤儿!”临行前,我叫住了他。 邱勤转过身来,疑惑不解地问:“什么事?母后。” “更深露重,你多加注意、保重身体。”我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别误会,是母子情),“还有,你每天有很多事情需要操劳,没必要每天都抽出时间来这儿看母后。自己多注意休息!” “可是儿臣想念母后想得紧,一看完奏折就想过来探望母后。” 我蓦然打了一个寒颤,裹了裹身上的披肩,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正好当花肥使。 “不用了,王儿。母后以后想念你的时候自会去找你,好不好?你看你每天都这么忙,还要来来回回地跑,你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也该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啊!” 我真是有点拜服我自己了,扯谎都不带脸红的,说起恶心的话来九头牛也拉不回。其实我说什么也要搬过来,有一部分原因也正是为了躲开这个少年天子。忽然天上掉下一个天天黏糊黏糊的儿子,我若真是他母亲也就算了,偏偏又不是。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母慈子孝,一时半会儿短时间我还能扮演扮演,可要长长久久地演下去,非把我逼疯了不可! “好吧,孩儿知道了。”勤儿又一次妥协了,反而叫我有些心疼起来,“夜深了,儿臣这就回宫,不叨扰人母后安歇了。” 望着他前呼后拥下的背影,清瘦的身子,看上去特别的孤寂。孤寂?为什么和他父王一样,仅仅是一个背影,就能让人心疼不已。成为王的人,难道注定一生无依?那么晋方的话,我对他的这些爱护真的会害了他吗? “静儿,你跟哀家来一下,其他人,先退下吧!”刚回到屋里,我就开始发号司令。貌似最近越来越喜欢使唤人时的感觉了,平等主义什么的算是白学了。 “上次让你调查那件衣服的事情怎么样了?”之前一直被上芒山祭天的事情弄得七荤八素,今天刚刚踏进这个院子的时候才想起来。“查到什么没有?” “娘娘忘记了?这个您之前问过的。料子来自北方特有的冰蚕丝,做工是南方福贾宇文家开的天绣坊。依我看,这个人既有可能是个云游四方的浪客。” “哦?何以见得?” “一般人家都是固守一方的,即使知道北方冰蚕丝和南方天绣坊有名,也不愿意跑这么远的路去做一件衣裳。商贾之流倒是有可能,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忙于奔波赚钱还来不及,怎么会有闲暇混进宫中来。一般来说,商贾之流都是家中颇有余才的,才不会进宫来送命。” 我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而浪客就不同了,这些人生来就没有扎根的想法。怎么活全由着自己性子来,总喜欢四处游荡。而这些人孤身一人,没有存钱养家的顾虑,花起钱来也是大手大脚。哪天一时兴起,跑到宫中来游耍,也是极有可能的。”说到这里,静儿的眉头已经拧成一团,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她应该是想起了那天跟他碰面的那个人了。 “还有别的可能,我想你可能没想到。”我说,“有可能是那个商人从北方带到的绸缎,请人做工,然后,才是被那个闯入宫中的人给带来了。” “你觉得呢?”我说完后又追加了一句。 “静儿明白娘娘您的意思,就是说,这件事里头,可能有很多人参与。而凑成这个结果,是所有巧合共同的结果。” 我点点头,表示认可。从甲地到丙地,中间有一个乙地,你可以直接过去,也可以在中间某点休息。 “但不管怎么说,那个姓谢的擅闯王宫,他也绝对脱不了干系。”静儿似乎对那个人一直怀恨在心,难不成只是那人言语上有些轻薄,还顺带调戏了她么?我心里想着,女大不中留,静儿这丫头是不是该给她找个婆家了?那个谢某人,貌似是个不错的预备军,只可惜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啪”我反手抽了自己一嘴巴,害得静儿一阵穷紧张。我说我最近都在想些什么啊?怎么老想着给人做媒拉线的事呢?这个媒婆的潜能是什么时候给激发出来的啊?我是不是当真老到这种程度了啊!不争气,真是不争气。 +++++++++++++++++++++++++++++++++++++++++++++++++++++++++++++++++++++++++++++++++++ 接下来的部分是自由发挥 另类解构说明文:有人向月影反应这文章一点都看不懂,就像古文一样难懂。好吧,月影最终决定向古文一样为大家标注。 +++++++++++++++++++++++++++++++++++++++++++++++++++++++++++++++++++++++++++++++++++ 办公室主任:大家先把手头的工作停一停。接下来,我介绍一位新同事给大家认识认识,希望以后大家相处愉快,大家鼓掌! 领导发话,哪有人敢不从。所有人都站起来,拍掌!拍掌!拍掌~ 一直拍到手心都发红了,那位新同事怎么还不进来?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把目光定格在主任那里。 主任无奈地一抹额头,这个小柳是怎么回事?上班第一天就让他难堪。哼哼,以后走着瞧! “小柳小柳啊,你在哪儿呢?大家都等着你呢?”主任一边喊一边找人,看架势,更像是在找小狗而不是新人。 难不成主任最近工作压力太大,精神出了点问题?一办公室的员工又一次你看我,我看你,却没人敢说出口。 “我,我在这儿呢?”清亮的男音来自厕所。 主任进去,看见这个小柳提着裤子,捂着裤裆,样子相当滑稽。 “你这是干嘛呢?动作麻利点。上个厕所都这么磨磨蹭蹭的。大伙儿都等着你呢?”主任强忍住笑意,板着脸训斥着。 “你们的茅房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这叫人怎么出恭啊?” “蹲坑是让你蹲的,不是让你坐的。你就蹲在上面上不就得了,哪来这么多废话。”虽然他也想把脸板得长久一点,可是望着这个养眼的帅哥,实在是没脾气了。于是把这儿的位置什么的都交代了一遍,“我先出去了,你完事之后赶紧出来。” “各位,下面请允许我郑重地向大家介绍我们的新同事,大家向新同事表示热烈的欢迎。”主任很绅士地将左手往后一托,心想这回我是亲自拉着他进来的,总不会丢人了吧?可是全体员工都静立在那里,没人鼓掌。 这是怎么回事,主任回头看看,没错啊,人在啊! 再转过头来想训斥老员工怎么也不做好表率的。他这才注意到,这些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张大嘴巴瞪着眼睛,看呆了。 小柳对他耸了耸肩膀,摊手,“没关系,这种场面,习惯了。谁叫我长得实在太帅了呢?不知迷倒多少少男少女。” 等这些人回过神来,主任才无奈地继续发言。“小柳,你先向大家介绍介绍你的情况吧,让大家对你有所了解。” “好的,主任。”小柳一口答应。 嗯,这态度还像话。 “大家好,我叫柳茵泽。来自,呃,你们这儿貌似叫古代。我的父亲呢,是当朝的相国大人,虽然后来出了点意外。要说我的理想呢,当然是做下一届的相国啦,俗话说得好,子承父业嘛!” “小柳,小柳。”主任打断了他的意淫,“说点别的吧?比如兴趣爱好什么的?” “兴趣爱好是什么?”小柳貌似很费解。 “就是喜不喜欢听歌啊,跳舞啊,看书啊什么的。” “嗷,这个啊。”小柳恍然大悟,“我的兴趣爱好呢,是喜欢吃,喜欢喝,喜欢逛青楼,喜欢去赌场。没了。” “没了?”主任偷偷抹了一把汗水,这个人,吃喝嫖赌具全啊,究竟是怎么招进来的? “啊,没了。”对方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给他留下。 “我说小柳啊,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们的那位黎小姐要我来的啊。” “我知道,麻烦你讲讲你的面试过程好吗?”主任心里想揪人事部的黎小姐很久了,这位黎小姐肯定是看人家小伙子长得帅,公私不分把这么个废柴给招进来的。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她出出丑。 “没问题。”小柳说,“当时她问了我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问题,我一个也答不上来,于是……” “于是什么?” “于是,我就冲她一笑,胡乱答了一通,最后就来了咯。” 果然有问题,主任心里盘算着,你是怎么问她的? 柳茵泽坏坏地一笑,“我就这样——一笑,然后问,小娘子,你对我的表现可曾满意?” 这个笑容——真他妈的太迷人了!主任望着他陷入的呆滞状态,如坠云雾,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魅惑的男人?不行,不行,我要清醒,我不能被美色诱惑住,可是我感觉自己已经深陷泥淖,不可自拔了。 “咔嚓”手机闪光灯一亮,将主任从冥想中拉回了现实。 是个来实习的女学生,主任走到她面前。严厉地说,“把手机交出来。” 女学生乖乖地将手机放到他手心。主任拿起来,一看,肠子都悔青了。画面里的那副花痴相可不就是自己么?人家黎小姐毕竟是年轻女子,偶尔犯点花痴也是情有可原,可是自己一个中年男人,对着这幅绝色,居然晚节不保。苍天啊,你让我何以再在这里立足啊,删掉,罪证留不得。 这个男人,绝对是魅惑,不是正常人,荧屏帅哥美女他见多了,没一个笑容能让他这样的。不行,这个人,绝对不能留。赶走,必须赶走!对了,笑容的魅惑、荧屏、妖精。 “小柳啊!”主任恢复了一副尊长的慈爱脸面,“你的理想是想当相国大人是吧?” “是啊,我以我父相为荣。当相国是我毕生不离不弃的追求。” 主任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样,我们这里呢,是没有这个位子的,就算你在这里劳苦一辈子,都当不了相国的。” “那哪儿能当相国呢?” 这话问得好啊!简直问道主任心坎里去了,本来他还在思考要怎么绕过去。主任端起了领导的架子,“你跟我来。” “我告诉你哪儿能当相国。花开两岸剧组正在开拍呢,听说他们正在找一个能当相国的人才,你这么有才能,为什么不去那里试试呢?” “好的,谢谢主任的提醒,不然我就要走好长一段弯路了。”年轻人又是鞠躬又是道谢。 主任面色不改,心里暗笑,到底是年轻,没见过什么世面,太好骗了。 主动辞职的柳茵泽按照主任的提示来到了剧组的拍摄地点——芒山,那里正在拍摄的封后大典。 “咦?这些人为什么都不动了呢?”柳茵泽站在远处,觉得好生奇怪,这么多人一起不动他还是第一回见。他四下探头,看到旁边树荫下站了个人,那个人貌似能动。于是他上前去问。 “因为这些人都中招了。”对方想也没想就告诉了他。 “什么招啊?” “花精的笑容” “那你怎么没事?” “呵呵,笑话,我是命定之主。这点笑容怕什么?”对方语气非常不屑。 “是吗?那我也笑一个。”柳茵泽又一次释放邪魅的一笑。“你厉害,居然没事。” ++++++++++++++++++++++++++++++++++++++++++++++++++++++++++++++++++++++ 月影你够狠,在让主角穿越了之后,居然又让全体古人来了一次反穿越,开拍《花开两岸》。——我歌月的魂 ++++++++++++++++++++++++++++++++++++++++++++++++++++++++++++++++++++++ ------------ 第三章 君相饮 更新时间:2011-09-06 翌日,我去御书房探望勤儿,顺便跟他申请个事儿。虽然说我现在已经是一国之主的母亲,可是这个事没他点头还真有点困难。一个地方呆腻了,后宫又不想呆,王宫再大,气势再恢弘,总是那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总在一种氛围里处着,人很容易疲倦的,疲倦了就想着出游玩耍。勤儿是敬我,可关系到我的人生安全可就未必了。 守卫见我来,正要转身去通报。我用手势阻止了他,拉起裙裾缓步走了过去。 “嘭――”重物摔落的声音,勤儿在里边发脾气呢,我倒还从没见过。“这群无用的官吏。看我哪一天把他们通通杀的一干二净。” 虽是气话,却叫我听得暗自心惊,何其乖巧的勤儿也有如此时候? “这是怎么了?”我边喊着话边跨入门槛。 印染也在,站起身张口就是一句“臣告退”,让人觉得我的到来显得十分唐突,破坏了他们师生之间的雅兴。 我有一丝不满,道:“太傅何事如此之忙?不坐下来继续提点提点勤儿么?哀家倒也想听听。” “国事纷扰,想来太后娘娘您也不爱听。娘娘在此,君上也没了那份心。太后君上母子情深,臣下自知,故不便打扰。”他不动声色地拾起掉在地上的物品,对满是墨迹的也没露出半分嫌恶之情,施了一礼,“臣下告退。” 勤儿此时完全没了发怒的血气,变回了那个乖巧的孩子,帮着他接话,“好,太傅先休息去吧。” “慢着!”回身看时,印染的一条腿已经悬在门槛之上了,“哀家――愿――意――听。” 最后的三个字,我刻意加重了力道。 “母后,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情。相信儿臣很快就能解决的。”勤儿面色发迥,眼里闪过一丝为难的神色。 “君上何必隐瞒,当今太后忧国忧民、操心国事,乃是社稷之福。”他一个漂亮的回旋,呃,夸张了。“既如此,娘娘可需听仔细了。” 接下来,他便一条一条的数着各地发来的报告。什么水患啦,森林火灾啦,民变啦,瘟疫啦……一本一本的折子往我面前叠,直至把我的人影都埋在这堆奏折的后面。 “别告诉我这些都是同时发生的?”我不可置信地从折子堆后面探出头问他们,这是什么情况啊?流年不利?适逢灾年? “当然不是,里边有前朝圣主明君的处理方式。太后娘娘和君上大可拿着这些作为参考。” “呼――”没事别吓人好不好?我还以为都是眼前需面对的,“原来都是前朝的啊!” “对,这是本朝大臣上奏的,请太后过目。”他不知又从哪里丢过来一本折子。 这个态度!我很想发作,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我压抑着不满的情绪从案上抄起这折子,翻阅。 以下是奏折正文: ――臣有本奏,鄙地不幸蒙难,请君上过目。灾情如前朝德武六年安阳县类似,君上若不便处置,可参阅当年的批折。请君上早日定夺,全县上下之官民,翘首以盼来资。 晕死,这也叫奏折? 虽然没见过,但好歹也是报告文书,哪有什么都不写,光写着让人去翻阅前朝文物的? “还有这个,这个,这个……请太后一一过目。” 我一本本翻看,反正这些奏折内容相当简洁,相当于什么都没写。如果只是为了查阅的话,随便瞄上两眼就可以了。 拿起最后一本的时候,手感沉甸甸的,总算有个负责的大臣了,赶紧翻开看。开心不到半分钟,笑容便僵滞胀脸上。这这这,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东村被盗了一只鸡,西村死了一条狗……最大点的事情就是小孩子失踪了,怀疑被过路的外乡人拐走了。 “岂有此理!这些个狗屁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我当庭怒骂起来,这还是我来到这里,以后第一次暴走。“没人教过他们怎么写公文吗?呃,奏折。” 我在考虑是不是以后选拔官员要写个申论什么的? “太后请息怒,”印染不冷不热地说,“这些人,都是各地选拔的才子,怎么会不知道该怎么写文,这都是他们故意的。” “故意的?这又是为何?难不成这样写还能升官发财?”我一连发三问,却无人回答。 “印染,你说说哦,他们干什么这样做?” 印染被我点名,却不作声,只是紧巴巴地看着勤儿。 勤儿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因为他们向上报告的王是我。” “因为我只是个年仅十五的王,什么事情都处理不来,既缺乏治国经验,又在大臣们心中没有地位……” “因为他们觉得我处理不来,所以干脆连哪年发生过的类似情况也在奏折中标注。后来更是干脆,连灾情是什么都不写了。” “你这个太傅是怎么当的?”我回首怒斥。 “不怪太傅,那时候他在暗处没法帮我。柳相要我只需在上面批已阅,反正大小事他会处理。久而久之,他们就变成这样了。” 我终于知道,原来坐在顶峰位置的儿子为何这般悲凉孤寂。一个光杆司令,下面守着一大堆不干事的官吏,还必须治理国家。说起来,有多可笑? “那就都杀了?”我觉得我开始变得暴虐起来。 勤儿反倒是比我冷静,“母后别开玩笑了。杀光了还由谁来管治?现在我是没用,可是这些奏折,我批不批他们至少还都在管辖一方。” “杀鸡给猴看。挑几个典型的,总是可以了吧?” 这两个人都连连甩头。 “你需要的是一个丞相,来帮助你治理天下。”我忽而想到丞相的好处来,天子要处理政务没错,但天子更需要的是驾驭人的功夫。 勤儿点点头,“母后所言甚是。” “你看太傅来坐这个位子怎么样?”我开始为印染讨官。因为很久以前就知道他在政治上有抱负,而太傅这个职责虽然左右着君王的想法,但毕竟无法直接参与到实事中去。与其等他来夺,倒不如施点小恩收买了他,只要他可以保证我们母子一生无忧。 或者,到时候借机夺回来。 孤儿寡母不容易,我现在特崇拜大玉儿。 “母后,其实你为儿臣的这些设想,儿臣都已思考过。只是这个丞相的位子,儿臣心中另有人选。本想过一段时间再去找他商谈的,看来……”勤儿没有继续往下说,开始着手整理起刚刚被我翻乱的那些本子来。 我没想到勤儿会拒绝我的,早知道不当着印染面说了,弄得现在多糗。我试图再劝劝勤儿,却被印染抢了先。 “多谢太后抬爱。丞相之职,并不适合微臣。娘娘美意,臣心领了。 好吧,既然他自己都找了个台阶下,我没有理由强迫他留在上面。或者,等私下里再和勤儿商议商议。 至于此行的目的,勤儿的心情看起来很糟糕,只有暂且搁下了。 +++++++++++++++++++++++++++++++++++++++++++++++++++++++++++++++++++++++++++++++++++++++++++ 接下来的部分是自由发挥,高手绕道,小白带好避雷针 另类解构说明文:有人向月影反应这文章一点都看不懂,就像古文一样难懂。好吧,月影最终决定向古文一样为大家标注。 +++++++++++++++++++++++++++++++++++++++++++++++++++++++++++++++++++++++++++++++++++++++++++ 却说那日柳茵泽来到拍摄现场,跟一个在大树底下的人随意聊了几句。问及他的姓名,才知道他叫川曦冉。 柳茵泽:你们剧组是不是需要一个丞相? 川曦冉:你怎么知道? 柳茵泽:听人说的。 川曦冉:哦。 柳茵泽:哦什么哦?我问的是我可不可以当这个丞相? 川曦冉:这个你问我,我也没办法回答你啊。这个得导演说了算。 柳茵泽:导演在哪儿? 川曦冉手指指着一个方向,“看清楚没有,那边拿着喇叭那个,目前也被定住了。” 柳茵泽:晕,长这么丑。他有什么弱点没有? 川曦冉(支支吾吾):呃,那个你最好去问那些女演员。 其实他心里小小地邪恶了一把,这个人的模样,比男的俊,比女的靓,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落入导演的魔爪。 导演醒来,见面前多了一个人。他定了定神,暗自感叹,幸好开拍以来总是被花精给刺激到,否则自己也要被这个男人给诱惑了。 柳茵泽:你是导演吧?我想当丞相。 导演:不行。我们这儿的演员身份可都是很特殊的,我们需要的都是实力派,不是你这种小白脸。除非……嘿嘿,你懂的? 柳茵泽(纳闷):除非什么 导演:笨死,当然是证明你有演技啦。(敲头) 柳茵泽:好,你要我证明,我就证明给你看。话说,怎么证明? 导演:等下跟我一起去我家里,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知道么?千万别说你做不来,我可不爱听。 柳茵泽:好的,没问题。这天下还真没什么事情是我柳茵泽做不来的。 导演:那就好,我期待你今晚的表现。 洛珂从后面凑过来。 洛珂:导演,我听印染说咱们剧组来了个新人,长得很帅啊!哇哇,导演有福了啊! 导演:呶,就是他。 洛珂:柳茵泽?怎么是你! 导演:怎么?你们认识? 柳茵泽:这位姑娘,我看你认错人了吧? 洛珂:哦,可能你不是,不过你跟我以前认识的柳茵泽真的很像。 柳茵泽:这么巧,我也叫柳茵泽。 洛珂:你来应征演谁的? 柳茵泽:相国大人。 洛珂:导演,你就要了他吧,这个世上,真的没有比他更像茵泽了。他一定能演好的。 导演:洛珂啊,虽然你是当红花旦,可是你要知道,这演技和长相也是不能完全划等号的。我觉得他还是需要通过考验,合格了才能录用。 洛珂(撒娇):导演,你看,明天就是他的戏码了,你还是把剧本给他,让他晚上好好看看背背吧。 导演:好吧好吧。看在当红花旦的份上,就算你通过了。这本台词你拿回去,好好背熟。 导演心里那个遗憾啊,快到嘴的肥肉没了,煮熟的鸭子飞了。呜呜呜,谁来陪我啊? 一辆宝马(其实是马车)“哒哒哒”地朝着这里奔来了。邱釜从车里下来。 邱釜:洛珂,乃们拍完了没有。孤来接你回家。 洛珂:好的,你等我下。我先去卸妆。 邱釜望着老婆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邱釜:她不是从不化妆的么?今天怎么回事? 导演:今天拍封后大典,她觉得素面朝天对不起观众。 邱釜:唉,孤的老婆也变虚荣了啊。 导演:我说邱釜,你不要“老婆老婆”的叫好不好? 邱釜:为什么聂?乃们这儿不就是流行“老公、老婆”的么? 导演:可是“孤的老婆”怎么听怎么怪啊! 邱釜:孤说导演,什么时候轮到孤登场啊?孤要和孤老婆演对手戏。 导演:你回家慢慢等消息吧!轮到你的时候,会通知你的。对了,你手机买了没? 邱釜:……买了。 导演:号码是多少? 邱釜:丢在家里了,孤这就回去给你取来。 导演:汗,你当自己是郑人买履啊?算了,还是改天来聊吧。 +++++++++++++++++++++++++++++++++++++++++++++++++++++++++++++++++++++++++++++++++++++++++++ 月影你够狠,在让主角穿越了之后,居然又让全体古人来了一次反穿越,开拍《花开两岸》。鼓掌!!! ――我歌月的魂 +++++++++++++++++++++++++++++++++++++++++++++++++++++++++++++++++++++++++++++++++++++++++++ ------------ 第四章 香叶缘 更新时间:2011-09-07 “母后和太傅之间有误会?”勤儿眼锐,待到印染退休,他立马就提了出来。 “他说的?” “太傅只字未提,只是母后眼中有疏离。” 他一面说一面抱起桌上的文牒。 “这些要搬去哪里?”我正好转移话题。 “文综阁,里边藏有前人收藏的各种典籍和文牒。这些看完了,我把它们都送回去。” “何需你亲自动手,交由下人去送不就可以了。” “儿臣不想让他们看到。” 我一怔,的确,一个君王在大臣面前没了君王的尊严。还要让下人们也知道,那他这个王还当什么? “来,母后帮你。” 勤儿泪光灼灼,“母后!” “母后没用,背后有没什么势力能够支持你。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如果王儿不嫌弃的话,母后以后帮你来找这些事例、翻看翻看奏折什么的。”说着,硬是从他那一叠厚厚的文堆里掏去一小半。 勤儿乖巧地笑了,“母后愿意来帮我,自是求之不得。” 每天都与这些奏章作伴,虽然枯燥,但也充实。军国大事我是不懂,不过每天帮忙梳理梳理这些文案到还是可以的。再遇上那些简单的,我就先去翻出当年的案例来;遇上繁琐的,就圈出重点后交给勤儿。 俨然成了他的秘书了。唯一的好,就是老板绝对不敢对我呼来换去。 这日,我起得比较晚,来到御书房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了。 也没留意有什么不同,就像往常一样推门而入,才发现里边空空如也,不,是没人在里边。 跑到外面一看,才醒悟过来,连个问话的人都没。 勤儿一向恭顺,怎么说至少也会在前一天跟我打好招呼吧?勤儿在哪儿,千万别出什么意外,我的心上下扑腾,简直是到了坐立不安的地步。 追至他的寝宫,才知道他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压根没去那个御书房。 死小子,都学会偷懒逃课了?我心里一面责备,一面担忧。 “你们谁知道君上去了哪里?”我无心向茶,任它在那里冒着热烟。 “这个?”下面这些人面面相觑,勤儿既然没能带走他们,显然不是勤儿的心腹。他上哪儿才不会跟他们通声气,我失望的摇头。 就在这时,下面一人战战兢兢地站出来,“回太后,君上也许是去了香叶山庄。” “香叶山庄?”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看来勤儿对我也不是毫无隐瞒。 我拉起裙裾,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然后这才问她,“你又是怎么知道君上去了香叶山庄?” “早上奴婢进去伺候君上洗漱之后,发现奴婢的耳坠不见了。故回头去找,路过君上房门口时不经意听到君上的话了。请娘娘恕罪!”言辞之间颇有些邀功之意。 主子议事,为仆的竟然胆敢窃听,姑且不问她是否真的是耳坠掉落,反正这个人……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我仔细注意这人的样貌,四十上下的样子,身体略有些发福,样貌一般,应该是个老宫人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相信这人之前也肯定不是什么风光人物。何况调配到勤儿身边,说话也没见得有多少权重。 “你先起来吧,虽然说你不经意间听到的,不过倒真是无意间立下一功。我且问你,早上君上是怎么说的?” “君上说,日子过得真是快,又到了香山看叶的时节,那个人一定会去香叶山庄的吧?备车,我去哪儿等她。然后小邬子说,君上这就要去么?要不先派人打听打听,这样漫无目标地等也不是办法啊。然后君上又说,她向来足不出户,以前还偶尔进宫一趟,现在连王宫也不来了。我想见她,恐怕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的香叶山庄里了。莫说等上一天两天,就算是等上一月,也值。” 我以杯挡脸,抿嘴笑了笑,这段对话,听起来很有爱啊。这个勤儿,在我面前装无辜装老实,原来早就芳心暗许,秋波已送啊!我更加好奇的是,将来的儿媳妇是什么样的? “这个香叶山庄是个什么地方?”我问。 小溪凑近我耳边说,“启禀太后,香叶山庄是王家园林,当初建的时候是想当作避暑圣地的,可惜那儿虽然又山有水,却并不怎么消暑。倒是山上的红叶,一到九月,红得分外鲜艳夺目,煞是醉人。后来王恩浩荡,觉得仅是王家的人走动未免太过孤清,于是,但凡四品以上的官吏及其家眷,都有资格踏入。” 我“噢”了一声,看来我这未来儿媳,至少是个大家闺秀,八卦心被挑起,难免愈发期待起来。勤儿的眼光不错,我暗自点头。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勤儿一直处在深宫,能见到的女子,不是宫女,可不就只剩下朝廷要员的家眷了吗! “来人,备――备车,去香叶山庄。”我喊着,本来冲口而出的是“备轿”,但是想想小轿子可是人力车夫抬的,那又不符合人权,又慢的惊人。哪里比得上马拉车啊! “娘娘,我们也要去?”小溪似乎有点吃惊。大概以为我就是看守了那翠微之地后,基本不远游了。 “哦,你们不用都去。小溪,你可会赶车?” “以前学过,就会一点儿。”小溪谦恭地说。 “那好,你来赶车。就你跟着我去就行了,其他人,暂且回去吧!” “这……” “好了,就这么定了。”我转身对之前告密的老宫人,“这回你立下大功,回头我让人给你送点东西过去。” “太后娘娘这是折煞奴婢了,这都是奴婢们该做的。” 我淡淡一笑,冲着身后,“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动身吧?”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这个山庄是建在山里的?人说,你这不是废话么,山庄不在山里难不成还健在水里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干爬坡这么累的事情。这个山庄也忒大了一点吧?我都迂回绕进来好久了,才知道这山庄里边,还围起来好几座小山。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这避暑山庄避不了暑?四周都是低矮的小山,光秃秃的山石间隙里,零星地散落着几颗小野草,几朵小小花。“红叶在哪儿呢?” “太后,就快到了,待我们爬上这个土坡,就可以看到了。” 早知道多带一些人出来了,脚酸的时候也可以找人担我。现在我只好双手叉腰,继续摆动着两条腿。这个土坡真的不陡也不高,关键是进入山庄后一直在徒步,而且我好久没爬山,耐力明显不足。 待到脑袋探出头,我一下就被眼前的景致给吸引了。身前的脚下,是一个和来时对称的小土坡,不同的是,这一边坡上,栽种着各式的花草,高矮相间,层色分明,是一副难得的草木画。坡的下面,是一个狭长的湖泊,而我身处的位置,刚好是在它的西南角,饱览了湖泊的全貌。湖泊的对岸,则是漫山的红叶,层林尽染,像刚出染缸的绸绢。 湖面在落照的映衬下闪着片片磷光。湖心那边有一亭台,一道弯弯曲曲的长桥通往岸边。亭中隐约可见两个人的身影。 此情此景,此亭此侣,怎能叫人不浮想联翩,爱恨相织。这是一副多么唯美的画卷! 邱釜啊,你看见了吗?你的儿子在期会佳人,用不了多久,你大概就能有孙子了吧?那我这个当后妈的也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你了。 飞扬的柳枝为我打掩护,我静悄悄地潜向目标。 “你不要走!” 一人转身向着九曲的廊桥正缓步离开湖心亭,后面的人叫住了她,可她只是驻足,背对着亭子,一言不发。 “如果你现在非要走的话,请一定收下这一片红叶。” 红叶传情――这是多么浪漫销魂的爱的表达! 我认出那个开口挽留的人,便是勤儿。吵架了?勤儿好样的,是男儿能屈能伸,务必给母后攻下这座冰山城堡。 可是前面那人停住的脚步又一次迈了开来。勤儿却迟迟不见进一步的动作。 看来还需我这个为娘的出马。我从柳树的背后走出,沿着曲桥一步步向他们走近。指望着自己这个太后的身份拦下一拦,为勤儿争取点时间。 及至走近,“男人?”我差点叫出声来。 我可怜的勤儿,怎么好学不学,偏偏学印染跟晋方,喜欢男人了呢?都是被他们俩给害的! 眼前这个男子面容之绝尘,神情之冷俊,俏寒冰破,放到女人堆里有如众星拱月,丢到男人堆里则是鹤立鸡群。美,太美,把那些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词汇安在他身上,那是折了他的俏容;帅,太帅,这是张自古以来的各色俊男都无法与之相较的俊颜。这个世间怎么会有能把男女不同美都集中到一张脸上的人!天公究竟花了多少年,才得以造就这一个美男? 可是,邱釜啊,你儿子眼光虽不错,就是没能辨清雌雄!邱釜啊,说到底,还是我对不起你啊,没能在这方面对勤儿做好正确的引导,让他误入歧途。 若是女子,我定会拦她一拦,可这人是个男子,我顿觉乱了方寸,除了脚上的步伐依旧有节拍,我已不知道自己的心中哪里。 美男与我擦肩而过,别说停下来叩拜,就连头都没偏一下。仿佛我在他眼中,压根不存在。倒是我,不争气地跟着他的位置转过头。 “大胆,见了国母太后还不叩拜!”小溪也见不得他行事如此嚣张,大概以为这人不知道我的身份,特意提醒他。 那人只是略微地缓了缓脚步,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小舅!”勤儿追出亭来,当着我的面,依旧深情款款地喊,手上还捏着一片火红的枫叶。 小舅?我简直欲哭无泪了。邱釜啊,你儿子不仅玩禁断,居然还是舅甥恋。 不对,花精有弟弟么?我有弟弟么?那么――这人――只能是―― 这个世上,没有双赢,只有零和游戏,我再一次深刻体会。勤儿三跪九叩地将我救出,看似一个母子团员,名利双收的结局。可在其他人那边,仍是有着不言而喻的伤痛。 “小溪,算了。”我伸手拦住正要追上去问罪的小溪,“一个浪荡子,没什么好计较的。” 那个缓步离去的人,居然又一次停下了脚步,略略地侧头,但始终都没回过脸来。 我问小溪:“柳相家里有几位公子。” “回太后,柳相晚年才得子,故家中只有一个独子。” 那么说来,这个人,就是当年那个远远地见了我就脸红的奶娃子。时间真是一道不可思议的砂轮,居然叫一个改变了那么多。虽然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他长大后必定迷倒众生,却绝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变得如此清冷。 +++++++++++++++++++++++++++++++++++++++++++++++++++++++++++++++++++++++++++++++++++++++++++ 接下来的部分是自由发挥 另类解构说明文:有人向月影反应这文章一点都看不懂,就像古文一样难懂。好吧,月影最终决定向古文一样为大家标注。 +++++++++++++++++++++++++++++++++++++++++++++++++++++++++++++++++++++++++++++++++++++++++++ 话说剧组好不容易等到秋天,枫叶都红了,才开始拍这一段香叶山庄的戏。 导演正在清点人数,数来数去都少了一个。 导演:谁没来? 演员们(面面相觑):我们都来了啊,还少了谁啊? 导演:没来的举手! 下面一片沉默,没人敢说导演的不是,否则他会公报私仇给你来上180个“cut”。 这时候,柳茵泽带着惺忪朦胧的睡眼,迈着踉跄的步子报道来了。 导演细密着眼睛,目光里闪过一抹阴霾之色,拍拍柳茵泽的肩膀。周围空气都仿佛停滞了一般,其他的演员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导演:小柳啊,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柳茵泽(扯谎):背台词。 导演:真的啊!我们小柳真是越来越勤奋了。 柳茵泽(厚脸):恩,谢谢导演夸奖。 导演:那你不如先背一遍给我听听? 柳茵泽(为难):呃,背得一夜没睡,实在困的不行,醒来之后就全忘记了。 导演:我说,小柳。你到底看没看过今天要拍的剧本? 柳茵泽(继续厚脸):看了呀。 导演:你给我好好看看,今天的这场戏里边,有你的台词么?你给我一句一句指出来。 柳茵泽(随便指):这句。 导演:这句是洛珂的。 柳茵泽:那这句。 导演:这句是邱勤的。 柳茵泽(又挑了一句):这句吧? 导演这回到没直接否决,柳茵泽没了底气,只感觉到周围有股子杀气在弥漫。 导演:这句是那个该死的太监小溪的,你是不是也想当阉人?真是的,明明一句台词都没有,还想拿这个理由来糊弄我。 柳茵泽:导演我错了。我昨晚看电视看太晚了。 导演:化妆师,上来给他化妆。这副样子,还怎么扮演那个绝世美男啊!我现在正式警告你,不许有下次,听到没有? 柳茵泽:听到了。 导演:大声点,我听不见。 柳茵泽(升分贝):听到了! 导演暂时离开后,柳茵泽开始咕囔着,“什么嘛?你听不见那是你耳背,自己耳背都要赖我。真是!” 剧组的另一边。 导演:洛珂啊,我要你带的人,你带来没有? 洛珂:来了啊。(招呼)小勤,快过来让导演瞧瞧。 小勤(深鞠一躬):导演好! 导演:好!好!这孩子我喜欢,有礼貌。 洛珂:导演,我们剧组不就已经有个大勤了吗?为什么还要访个小勤啊? 导演:因为下面要拍邱勤小时候啊,你看看现在的大勤,都长得比我高了,还怎么当儿童啊?这是化妆师都没法整的啊! 洛珂:也是哦,导演,那你们两慢慢联络感情。我去那边背台词。 导演:好,好,好。还是当家花旦最撑得起蒙面,最让我省心。 +++++++++++++++++++++++++++++++++++++++++++++++++++++++++++++++++++++++++++++++++++++++++++ 嗯,很早的时候月影就在期盼柳茵泽的登场,总算是不负所托! 月影你够狠,在让主角穿越了之后,居然又让全体古人来了一次反穿越,开拍《花开两岸》。鼓掌!!! +++++++++++++++++++++++++++++++++++++++++++++++++++++++++++++++++++++++++++++++++++++++++++ ------------ 第五章 被个后辈调戏了 更新时间:2011-09-08 我凝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他翻过坡顶下到坡的另一面,再也瞅不见。 勤儿到我面前问安。 我径自走向亭中,倚栏而坐,勤儿则尾随而至,低埋着脸,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这就是你花一天时间要等的人?”我强迫着板起脸,暗中责备自己不也偷了半天的懒。但眼下是身为人母教育孩子的时间,怎么着也要在儿子面前留有母亲的威严。子不教,父之过,可怜的孩子父母双亡,我这个后妈真是不好当啊。 勤儿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母后,可否听儿臣解释。”语气之平和让我有些意外。 “说吧。” 然后勤儿开始引经据典、东拉西扯地论述他来此处的种种理由,归根结底就是,这个原相国大人的儿子、原王后六氏的弟弟柳茵泽是个治国之才。他就是真心来求这个人才辅佐自己,治理天下。 “我来问你,那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叛逆期的孩子会做什么事,我还真不好说。要说这个小白脸,呃,美男子――能够治理天下,我情愿相信我这个傻勤儿是来这里偷会情人的。而且还是没偷成功,反而被母亲抓了个正着。 “是枫叶。”他这时才醒悟过来,赶忙把手里那片快捏烂的红叶往水里一丢。 我冷笑一声,看着那随着水波起起伏伏的叶子。“怎么?不打算把它送人了?” “这枫叶,儿臣自然还是要送的。只不过这片叶子,已经烂了,送不出去。儿臣知道母后听说他是前相国的儿子,心中有顾虑。儿臣不能消解母后心中的怨气,这是儿臣的无能,不过,有一点还请母后宽心。”勤儿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又或者,这才是原封不动的他? “那一点?” “母后是不是觉得儿臣顾念旧情?”勤儿神色凝重,仿佛压抑了很久的阴霾即将爆发的前一刻。“若是母后不信任儿臣的话,那么儿臣在这里向母后发誓,儿臣一生都不会离弃母后。柳王后是儿臣亲自勒死的,当儿臣跨出这一步的时候,母后认为儿臣可还有退路可走?” 他上前紧逼一步,“母后若是还不肯信任儿臣的话,那儿臣只好……” 我脸色变了变,“只好什么?” 只见他抽出随身的匕首,撩起长衫的前襟,“唰”得一下,断了。 割袍断义?!!!! 邱勤居然还会来这一手。我大为吃惊! “母后,儿臣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起,就与柳家人没有丝毫干系了。没错,小舅他是这些人里头待儿臣最好的,他打小就处处护着儿臣,虽是相国之子却和柳相一点都不相似。小舅他有治国安天下的才干,也有支持柳家的旧部,更有万贯家财可以接济越来越亏空的国库,儿臣的确是希望能与他共治天下。小舅与柳家人不一样,还望母后成全。” “我……我……”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说不清是被气的还是被他吓的。我这是要做棒打鸳鸯的坏家长么?踟蹰了半晌,才正色道,“你可知道,他很是依赖于他姐姐?” 勤儿点点头,“知道。” “可你杀死了他姐姐。” “是的。”勤儿的眼里闪过一抹伤痛之色。 我有些心软了,还是做个开放点的母亲吧!“他因为这个,才不肯原谅你的吧?”我试探性地问。 低垂的杨柳伴着愈来愈暗淡的暮色,只有那一抹姹紫嫣红,曾经开遍,曾经熟透。 勤儿低垂的眼睑、漠然淡去的光晕,都足以述说了他曾经心里头的那份挣扎。我沉默几许,终究是我亏欠了他! 我低头凝视不断浮上来的鱼群。自由自在的日子,也许谁都没办法拥有。 “母后我――”我吞咽了一口,“尝试着帮你去劝劝看。” 我低头笑了笑,这哪是劝?杀身的仇恨摆在那里,而我又是那个引恨的人。劝,怎么劝?根本就是去求人家的。但我必须去,去偿还勤儿因我而受的罪和委屈。当然,代价会是什么,我心里很清楚。 “母后,不要。”勤儿拒绝。 “走吧,勤儿。母后让人备下了你最喜欢吃的菜。不管怎么说,母后都希望我的勤儿能够开开心心地过下半辈子,母后不是那种固执的人。” 当时,我真的以为他爱上了这个小舅,虽然这种事情发生在眼前真的有点难以接受,不过我还是强迫自己忍了下来,毕竟觉得自己应该比古人更加开放一些才是。幸好这个小舅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不然的话……呃,我真是想哪儿去了呢,这好像不存在近亲导致的遗传问题吧? 第二天,我盛装出行,这一次,我连静儿都想着一并带上了。 “太后今日为何打扮如此隆重?”最近一直都没怎么给她脸色,她早把前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我近来不太忍受得了清净,有她在,倒是显得热闹。 “怎么,我这打扮不好看?”我笑问。 云雀有些天真烂漫,不停地点头,“好看,就像那些二八女郎,约会情人时一样。” “放肆!”静儿呵斥着。 “算了,小孩子童言无忌嘛!”我一边对静儿说着一边宽慰着这泪光点点的小美人。“还真就凑巧了,被你言重,我正是要去期会情人哩。” 云雀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不会吧,太后。你这是都小云雀的吗?” 我拿指节轻叩她的脑袋,带着一丝宠溺,“这样天真的孩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后宫里生存下来的?你呀,还是留在这里给我打扫屋子吧,学学静儿,把这里里外外弄得多整洁!” “娘娘过奖!”静儿说,“依静儿看,云雀一个人恐怕有点难以胜任呢,不如让小溪也留下吧?娘娘的安危,静儿自当留神。” 难得静儿会主动答应保我周全,我瞟了她一眼。有时候,保护也是一种监视。 来到柳府,我正要径直登门,被拦在外面,好声好气地让门房的人进去通报。起初的时候,还等的有些不安,没过多久,里边传出话来,“我家公子有请太后娘娘。” 登门入内,这柳家真是富贵奢华,堪比王宫。唯一不同的是,王宫占地广而精雕欠微,而这里每处景致都是汇集了能工巧匠的心思,看起来宏阔的庭院,实际上可能只有一点点。“全赖这些成次不齐的摆设。”引路的人说,貌似他对园林的布置还颇有心得。隔着纱布,我笑说,“以后要是战乱,王宫损毁,正好由你帮忙改动改动。天天瞅着一个模样,我都看腻了。”他,唯笑不语。 隔着老远,嘈杂的嬉闹声传入耳鼓,我拧了拧眉。 “太后真的好兴致!”我站在他面前许久,他都只顾着怀抱这一圈的歌姬在那里,饮酒作乐。“怎么想到来我柳府做客?” 他伸手抄起桌案上的酒樽一饮而下,一手扶着身边美人的柳腰,面带嘲讽,“可惜现在的柳府已经不似以往热闹了。太后想要来凑这热闹恐怕是错过了时候。” “是吗?”我事先准备的一大堆说辞此刻尽数气绝,早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柳家的公子也是好雅兴,任何时候都不忘珍惜好酒好人。至于抽热闹么?我当然是喜欢的,不过我更怕此时不来,以后就连个冷清的柳府都找不着了。” 我这人一向如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惜这个柳茵泽太不识抬举,我已经放下太后的身份下到你府中。不亲自来接也就算了,居然当着我的面与歌妓嬉戏。我不是吃醋,只是为勤儿感到不值。昨天在回宫的路上,勤儿对这个柳茵泽一直都盛赞不绝。加上他原有的那气质,我以为是个性情高傲的翩翩公子,哪里会想到,这当真是一个十足不堪的纨绔子弟。 纨绔忽地置酒樽于地,面上没了半分调侃,唯独剩下满脸的肃杀之气。 身边的歌女被柳茵泽狠狠一推,腹部撞在桌角,呜咽了一声,然后满怀愤懑地与其他歌女一同退下。 “花精洛珂?狗屁太后!”柳茵泽站起身,掀桌,美酒果品洒落一地。 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有钱人家真是喜欢铺张浪费!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柳小公子就是心中有火,也犯不着拿美人美酒来撒气。” “洛珂!你最好别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来柳府的!” 柳茵泽的一声暴喝,让我突然醒悟过来。“你知道我为何而来?是勤儿……?”我有点不敢置信,难不成勤儿也算计了我。 他冷笑了一声,“怎么样?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设计的滋味如何?” 亲生儿子吗?可惜不是啊,或许也幸好不是,不然这种强烈的冲突,那个母亲可堪忍受?不过我秉着一颗护幼之心,自认对勤儿一向不错,他居然会…… 见我不作声,柳茵泽愈发得瑟起来,“相信你已经知道了,昨日你儿子来求我出任丞相一职,甚至以枫叶相赠传达世代封封之意。你猜,我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我阿姊因那个女人而死,我也不要她偿命。你想法子把她骗来,我自会好生羞辱一番,以泄心头之愤,亦慰吾姊在天之灵。” 他一步步逼近,与我横眉相对。气势上,我不能输,于是乎,四大圆目瞪对瞪对。 “没想到,那小子还真的舍得让我羞辱他母亲。”他徒然伸出右手来捏住我下巴,如此大胆的行为着实让人吓了一大跳,我不满地别开去。与此同时爆发的,还有静儿的手里的软鞭,缠在他的手腕上。 柳茵泽不以为意地笑笑,“别动,要是这张如花瓣一样细腻的脸蛋要是刮花了,那可就得不偿失……” +++++++++++++++++++++++++++++++++++++++++++++++++++++++++++++++++++++++++++++++++++++++++++ 下面全是水文。拍摄现场・中场休息 +++++++++++++++++++++++++++++++++++++++++++++++++++++++++++++++++++++++++++++++++++++++++++ 满庭芳・枫叶流丹 夕日红霞,秋景瑰艳,尽寒霜色流丹。 欲飘魂落,梦断奈何间。 质朴高洁谁晓,无恨怨,枯叶独怜。 云遮泪,风促憔悴,水泣诉悲难. 忧酣。情眷世,悲望寻遍,孤影形单。 欲诉无人伴,哭咏诗篇。 残月无声冷照,眉难展,如病愁联。 化根土,荡无思念,寂寂待冬前。 洛珂倚坐在湖心亭的护栏边,对着满目的枫叶,捧着诗卷默默念诵。 川曦冉悄悄走到她身后,双手蒙住洛珂的眼睛,换了一副粗犷的音喉问道“猜猜我是谁?” “冉少主,别闹了。”洛珂的粉雕玉手将它们从眼前拨拨开。 “这也能听得出来?” “那是,平日里,就数你跟我相处的时间最多。别说你换一副嗓音,就是借用了柯南的万能变声器,也遮盖不掉你身上特有的味道。” 川曦冉抡起胳膊凑在鼻下嗅了嗅,“我有体臭吗?不能吧,我可是一天要洗两回澡,刮n次胡子,其中n大于等于5。” “你在学排列组合?”洛珂被他逗笑了,“不错嘛,都知道与时俱进了。” “那是咯,你们这儿不是有句话,叫做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么?”川曦冉哀叹了一声,“可怜我这一身武艺,到了此处,根本就是无用武之地了。都荒废了好久。” 洛珂笑眯眯地说,“学好数理化啊,这也已经过时了偶!武功么,不能用来打架,你也可以用它来强身健体啊!” “对了,你家那位,他是怎么面对这个事实的?”川曦冉实在好奇,他可不相信孤王邱釜会把一身武艺荒废掉。 “他啊?当然打死都舍不得丢弃咯。”洛珂说,“你也是了解他的,他戏份那么少,根本没法养活自己,又不乐意我来养他。就经常出去打打零工什么的挣几个小钱来买买烟酒什么的。” 川曦冉眼前一亮,“零工,什么零工能练武?我也去。” 洛珂颇为不好意思地举着脑袋,回忆,“我记得他的上上一份工作是当城管,后来被人家投诉暴力管制,被炒了鱿鱼。上一份工作是当杀手,结果他穿着一身夜行衣走在霓虹灯下,被人当作有精神方面有障碍,关在精神病医院里三个月。现在的这一份工作算是做得最长了,在一所中学里边当保安。” 川曦冉好歹以前就听洛珂讲述了很多这个世界的事情,对于大明星的老公是保安这个事实,表示很难接受。“你不嫌……?” “嫌他赚钱赚得少?”洛珂满脸堆着幸福的笑容,“我们家又不缺钱,反正只要他高兴就好了。还是嫌弃他没出息?我知道他一直都是王啊,这不就够了!爱情是不需要那么多的计较的,不是吗?” “这倒是。”以前满心盼着他俩和好,现在看到他俩这么恩爱,川曦冉反而有几分沮丧,“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一本诗集。”洛珂答。 “谁的?” “不知道,随便翻翻的。看到这一首,觉得挺应景的,就多念了几遍。” 说着,洛珂就将手上的诗集递了过去。川曦冉顺手接过,扫了两眼,“这首诗,写得好悲凉。” “是啊。” “要不要去湖对岸走走?”川曦冉提议。 “好啊。” 看到枫叶红的可爱,川曦冉忍不住伸手要摘,洛珂阻止了他。 “一草一木都有生命,你把它们摘下来了,它们的生命也就意味着终结。还是放了它们吧?”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看你都快成佛了。”川曦冉调侃着。 “还是不要了吧,这儿已经被划为国家级生态保护园。我们剧组在这儿拍摄,再把环境给破坏了,对整个剧组的影响不好。” 川曦冉再次叹了一口气,“唉,怎么说你们这些人啊?放着大好的诗情画意不享用,尽唠叨这些没完没了的东西。” 洛珂嘟囔,“反正你摘下来把玩一会,也就扔了,还好意思自称惜花人呢?” “红叶传情,你不知道么?嫣儿不在了,我只想借此传达对她的思念之情。” 洛珂为川曦冉的痴情感动,放下了这个环境监护人的职责,“好吧,只可以摘一片,只一片哦。” “遵命,我的太后娘娘。”一见洛珂总算有了松动,川曦冉甜甜地笑了。那孩子气的笑容让洛珂也为之沉醉不已。 ------------ 第六章 纨绔子 更新时间:2011-09-09 额~上帝原谅我的不专心,佛祖原谅我的不专心。这个时候,我居然还在很慎重地考虑他这句话是不是人家段誉那“抓破美人脸”的翻版。 “你这算是什么申请?皮笑肉不笑的”他又把脸凑近了几分,“嗯?” 有吗?我在笑吗?这可不太好。 “我笑远看这么好端端的一张脸,原来也是经不起细挑的。”我很不厚道地在审视打量他脸上的每个毛孔。 是啊,是个人,皮肤再好,哪里会没个毛孔汗毛之类的。他这张脸,除却这一点以外,我还真没挑出啥毛病来。不过么,我就不同了,兴许这就是精怪的好处,不借助显微镜我还真瞧不出有什么瑕疵来。面对如此天工作物,我也仅剩下这点自信了。 柳茵泽一声冷哼,拂手一推一扯,便将三个人分开。“我的相貌如何,不需要由你来评定。” “是吗?可是你长得很好看啊!”我不怀好意地夸赞,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这种小男孩最好逗了。“是我见过长得最美的男子!” “当真?”柳茵泽的眼中竟然闪过一抹亮色,红晕泛了开来。 见他有几分羞涩,我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不断地问自己,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答案很果断,没有。凭什么他可以调戏我,我却不能调戏他? 柳茵泽回到座位上时已然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一手支着脑袋,懒洋洋的口气问,“花精太后亲自登门,是来当说客的吧?那么我倒是想听听你是如何来说服我的。” 我有些傻眼,这算是重新开始?这个人是怎么回事?而且刚才那一幕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勤儿的心上人么,怎么对未来婆婆动手动脚的? “你……你叫柳茵泽?”这实在是天下最烂的搭讪方式。 “哈哈,没错。还有什么话,一起说个明白的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以前见过你?”我努力回忆那个奶娃子的样貌,但是堪比眼前人,那张脸已经模糊不清了,记得的只有“奶娃子”这个称呼。 “是啊,两次。” “两次?”我有些惊奇,努力回忆着第二次在哪里见到的? 他颇为鄙视地摇头,“看来你对我根本就没印象。罢,也罢,倒不如我今天做得果决一点,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你想干什么?”静儿防备着挡在我身前。 俏丽的容颜倾斜着,动人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上下波动,血红的樱唇勾起一抹邪魅的轻笑,那对美丽的眼睛瞬间戏眯成一条缝。 “呵呵,好一个衷心护主的奴才。你刚刚鞭打我的那一下我现在还惊魂未定呢。我又怎么敢再次对你主子用强。”说着,他拍了拍手掌。门外走进来一位侍女,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一酒樽。 “传闻治世花精降临,天下就能得以安定,这可真是江山社稷之福。想来太后你必是以天下为己任。我不过一介凡夫,也当不起什么丞相之职,既然是花精太后亲自来求我,那我权且试一试这天意。” “这一杯毒酒是我特意为太后你调制的。我翻遍了前朝的各类典籍,知道花精拥有一副不老不死的身躯。不过呢,总算还是有所收获,上一个治世花精就是死在这杯毒酒之下。只要现在太后你将它一饮而下,等你魂归故里之后,我自然愿意来当这个相国。太后,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很强大。我倒是真想来这么一句。不过…… “恕洛珂愚钝,不知你所谓的天意是指?” 他端起放在桌上的酒樽,搁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得意地笑了笑,又将它放回原位。 “上天派遣花精来治理世事,而你花精却来要我为丞相,可我又与你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所以,你要我死了,才肯出来辅佐勤儿?”我算是彻底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不共戴天之仇,当然没有合作的可能。 “我仁慈的花精太后啊,让这个天下繁荣昌盛难道不是你的神圣使命,牺牲小我完成大我难道不是你的治世之道?这一杯毒酒,你就一饮而下吧?放心,不会有多大痛苦的。”明明是在杀一个人,语气却温柔地像是在哄小孩一样带着宠溺,话说得如此云淡风轻,这个人,心中可懂得如何珍惜生命?“又或者,你不喝,我喝。反正你是身上,何惧再次背负一条性命?” “就是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对吗?”我问他。 “不对,是你死,我活,邱勤活,天下活。否则,你活,我死,邱勤死,整个天下都跟着陪葬。” 我看了看那边被掀翻的桌子,很有冲动再把它掀回来。我来到这里难道是专门为了当祭祀品的?我装作抹了一把泪。这孩子,咋就把那话的漏洞给找出来了呢? “我想你应该明白,失去了王国的王意味着什么?可是失去一个可有可无的太后,对这个天下根本没有大碍。我倒是想看看,花精洛珂的大爱究竟体现在哪里?” “你无聊。”我骂了一句,“你以为只凭你这几句话,我就乖乖饮下毒酒么?” 他又乐呵呵地傻笑,侧身斜卧倒在宽大的椅子上,竖着一根食指在他那如丝般靓丽的一撮长发间圈着转转。“当然不会,不过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你了,你觉得自己以后的路还能怎么走呢?” 这人,眼光真老辣。一下子就戳到我心里的痛处。我,没有生存之本,只有这个儿子,哪怕仅仅是名义上的,但也一直都相信勤儿是护着我的。 “好,喝就喝。”我大步向那被酒走去。 “太后?”静儿上前来阻挠我。 “静儿,不要哭。为了社稷跟百姓,也为了邱家的江山着想,不要拦着我好吗?” 拨开挡在我面前的静儿,径直向那毒酒走去,为何我总在生生死死间徘徊。就因为我是一个已死的人么?难道他们觉得这样折磨我,反复拿我当白鼠当祭祀真的很好玩? 举起那一樽酒,未及细品,一饮而下。咽喉瞬间烧得发烫。干渴,呛鼻,这毒药不应该都是无色无味地么。我心道这还真是毒药中的君子呢? +++++++++++++++++++++++++++++++++++++++++++++++++++++++++++++++++++++++++++++++++++++++++++ 下面全是水文。拍摄现场・中场休息 +++++++++++++++++++++++++++++++++++++++++++++++++++++++++++++++++++++++++++++++++++++++++++ “我说,导演。要不要这么认真啊?随便倒点矿泉水代替不就行了,这个味道真的很呛啊,我最怕喝它了。”洛珂一面咳嗽一面十分不情愿地抱怨着,对她来说更恐怖地是接下来还要拍这一场。 没办法,导演那儿总是叫停,她已经喝毒酒喝了十几回了。在架空世界里,她可只喝了一回而已。 “不行,我们这些当演员的做戏当然要做足。怎么能随便找些清水代替呢?这可是重口味啊!”导演对拍戏想来要求很严格,只是让她略微休息下,调整调整状态。 柳茵泽提了一瓶未开的矿泉水过来递给洛珂。笑嘻嘻地对导演说,“导演,说实在的,我觉得洛珂她真没必要喝那个东西啦,反正观众肯定知道她不会死的。不然这戏还咋拍下去。是吧,洛珂?” 洛珂极为配合,用固定频率点着头,活像招财猫的手。 导演的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不是导演我可以为难你,而是你喝这东西的时候表情一定要相当痛苦。我去看看其他人准备地怎么样了,你好好琢磨这感觉吧。” 洛珂默默地拧开瓶盖,往嘴巴里到了一大口水,漱了漱口,又吐到地上去。 柳茵泽看见导演走远了,坐到洛珂身边,关切地问,“怎么样?还是是那么难受吗?” “好多了。”洛珂满怀感激地说,“谢谢你!” “你也别谢我了,说起来,我得到这个角色还多亏了你呢。”柳茵泽很顺其自然地和洛珂搭讪起来,“对了,刚才,没弄疼你吧?对不起啊,我也不想的,都是那个导演,总是那套做戏做足的理论不离口。我下手重了吧?” 说着伸出手去想托起洛珂的下巴。 洛珂讪笑着站起身,躲开了他的魔爪。“没,一点都不疼,呵呵。你不渴吗,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买。” “本来不觉得,被你这么一说,貌似还真的有点。” 洛珂一听,转身就要向着那片场外的小卖部走去。但见柳茵泽拉住她,从她手里抢过那半瓶水,“咕咚咕咚”就喝了个底朝天。 洛珂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不好意思地说,“小柳,这个水……我喝过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柳茵泽俯下身贴近他,两张脸几乎就要擦在一起。 “小柳,别这样。”洛珂一把推开他,害羞地跑了开去。 柳茵泽添了添干涩的双唇,心道真是可惜,差点就得手了。不过她她早晚有天会变成他的嘴里的猎物,因为从来还没有女人能抵挡得住他柳茵泽的诱惑。这个洛珂,算是比较难得手的一个了,他的挑战欲越来越强…… “好玩吗?”一个声音冷不丁地从柳茵泽身后传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柳茵泽转过身去,看清那人正是他第一天来片场遇见的那位。 “你还是不是男人,就知道玩女孩子!” 柳茵泽郑重警告对方,“我喜欢玩谁就玩谁,你管不着?再说,你也不是她丈夫。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管不着?”那人笑了笑,走上前,提起拳头就在他肚子上揍了一拳,“我今天就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种纨绔子弟。” 说着,又是重重地一拳落在柳茵泽的身上。打得柳茵泽跪地求饶,“别打了别打了,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至少,别打我脸。” “你真是丢我们男人的脸。”那人抬起一脚踩在柳茵泽的背上。“记住了,从今以后,你最好少打洛珂的主意,否则,莫怪我拳脚无眼。” 开拍之前。 “小柳,你背上怎么了,怎么弄得这么脏?”洛珂轻轻替他拂掸去身上的落灰。 “就是,小柳,你要爱护戏服,怎么可以这样呢?”导演也跟着责备。 “都是……”柳茵泽正要告状,但见打他的那个人站在不远处,正用杀人的眼光威胁着。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下回注意点。要是洗不掉,你的薪水全部泡汤。知道么?” +++++++++++++++++++++++++++++++++++++++++++++++++++++++++++++++++++++++++++++++++++++++++++ 咱家小柳不是坏孩子,月影乃坏,你乃,简直坏死了,怎么可以这样写他呢?唉,月魂的一个好故事全被你给糟蹋了 +++++++++++++++++++++++++++++++++++++++++++++++++++++++++++++++++++++++++++++++++++++++++++ ------------ 第七章 相府居所 更新时间:2011-09-11 “太后娘娘――” 见我的绵软无力地伏在桌子上,静儿赶紧过来搀扶。我勉为其难地推了她一把,强撑着站直了身躯。 看到这一幕的柳茵泽尽是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灾乐祸。“呵呵,倔强、顽强、有责任心……不错,我很欣赏。不过话说回来,喝醋是喝不死人的。你也不必老是受点委屈就装羸弱,一时得意就嚣张得瑟。” 憋屈,十分憋屈,百分百的憋屈,一万分的憋屈。这居然是醋!仔细辨别口里的余味,貌似还真的是。房玄龄老婆当初受的罪,居然也被我给撞上了,我简直可以去买六合彩了。这人,莫不是李世民转世,专门整蛊喂人喝醋? “你耍我?”恼怒,无与伦比的羞愤。 “不敢。只是宫中饮食太油腻,我为太后清清肠子!” 平复一下心情,开始新一轮的战斗。“想必你已经很久没进宫了吧,现在宫中的饮食可清淡得多了。静儿,你说是不是?” 我以为年轻气盛的柳茵泽必然反唇相讥,没想到他竟是久久的沉默,哀伤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尽是留恋。看到这个眼神,我内心某个柔软的部位被深深触动了。 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了么?我真是搞不懂自己,让让这个后生又有什么,何必非得与他斗嘴皮子!人家现在家破人亡不都是因为我。我怎么连这点度量都没有? 我有些怅然地转身离开,行至门口,又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柳茵泽仍是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似乎根本没察觉到我们的离去。 “有句话,我还是不得不说。”尽管抱歉,但我对着柳茵泽说,“你姐姐因我而死,你恨我们母子也是应当。假如我是你的,我就会接受这个丞相之位,然后从我们母子的手中,把江山夺回去。” 话一出口,他的眼中有了些许人气。可是我却无比后悔刚刚脱口而出的言语,话说这不是自找死路么? “不――送。” 冷冷的两个字像两颗子弹打穿我的胸膛。 倘若恨我,那就将我的心剜去,用以平复你千疮百孔的心神。 倘若恨我,那就把我的生命取走,只是希望你能够留下一颗满载甜蜜的心绪。 倘若我不是那个我,你也不是这个你,是否今生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离开的时候一个踉跄,脚尖绊在门槛上,险些栽倒在地。幸好及时稳住了身形,才不致摔了个狗吃屎。 “太后,我们这就回去了吗?”显然静儿也认为这趟子出来好不值。目的没达成,谈判破裂且不说,还惹了一身羞辱回去。 “不,”我说,“都说柳相富可敌国、家中珍宝层出不穷,我们就在这府中转转,见识见识也好!我就不信了,天下之大,人才之多,难不成还找不出一个可以担任丞相的人来。” “不是找不出,”静儿在旁边替我分析,“而是就目前而言,天底下没有哪家的实力能与柳家相比,不管是财力还是拥护者。” 沉吟。 且听。 转过长长的画廊桥头,亭台高宇。过了一道圆形拱门,入眼满是瑰丽的月月红,根植在这个院子的每个角落。 “这里是柳家的后花园?”我问那位一直为我引路的仆人,也许称他为园艺大师更为贴切一点。 “是的,我猜太后一定在奇怪偌大的柳家,后花园里为何只种月月红吧?”他揣摩着我的心思,不过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家仆,见惯了大世面的,言语间倒是显得不卑不亢。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我家公子说过,种它不图开得奔放,不图香艳,只因它花期长久。我家公子就是有点这个小脾气,不过人是很好的。” “是吗?怎么个好法?”我来了兴致,能得下人真心敬重的主子可不多,看他那样子完全不像是曲意逢迎、溜须拍马之辈。 “嗯……怎么说呢?他对每个人都很好。”他略有迟疑,极为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来柳家怎么久,这个样子的公子还真是头一回见。不过太后跟柳家的恩怨,我们多少听闻一些,公子这样,也……” “哀家知道,你不必说了。”我打断了他,他想说的无非就是“情有可原”四个字。 我伸手摘取一朵红艳的花朵,搁在鼻下嗅了嗅,果真是什么香味都没有。 “这花带刺。”我不禁皱眉,不是吃惊,而是突然想到它也是蔷薇科的一种。 “太后须知这刺正是它保护自身周全的方式。” 我苦笑了一下,自己又何尝不是。 “说得好。”我大为赞叹,“种花都能种出着许多人生道理来,先生可真要成为花精了。” 他闻言立即跪了下去,全然不顾石板上的青苔湿滑。“太后此言,当真折煞小人了。” “怎么了?”我不解,说实话,高处不胜寒,我是越来越腻烦别人动不动就下跪求饶,战战兢兢的样子了。我有这么可怕么? “太后国母至尊,而小人仅是相府中的一个杂役,怎可担当得起太后以‘先生’称呼?况且花精乃是天人下届、治世圣贤,太后当是,我等凡夫,怎敢造次?” “原来是这样,”我弯下身去扶他起来,“这个‘先生’二字,哀家说了行就是行,先生你就不要推脱了。先生此生尽在栽培花朵,臆造园林,哀家敬服。什么时候也请先生去我那翠微之地,帮着整改整改?” “我听我家公子常道太后居处,繁花似锦,终年盛开。如此奇闻奇景,太后又何求?” 我听了一愣,叹一句“你家公子倒是有心”。 心道月月红可不正是如我那儿的迎春一样,没完没了地开放么? 淡淡道,“可惜哀家那儿的繁花空有迎春之名,无有迎春之实。” “太后娘娘何必局限于一个名讳。” “迎春不在春寒料峭中竟放,又哪儿来的迎春之名?” “四季常开,可不就是迎了春、夏、秋、冬四季?” “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忽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先生不做官,真当是可惜。” “太后严重了,我一个粗布麻衣的下人,大字不识几个,哪能当官呢?只懂得侍弄花草,附庸风雅。” 我明白他的担忧,身为一个相府的奴仆,出仕当官。先不管同朝为官的那些人怎么说,就是天下百姓也未必能够接受这样的出生。古代有科举考试,是专门用于提拔人才用的。出生贫寒不怕,就怕出生微贱。“这个无需先生忧心,我只问先生一句,可愿做官?”可是在我的记忆中同样有人凭借做梦的本事,硬是让一个出生卑微的奴隶当了高官。 他听了退身三步,恳求道,“太后看得起小人,已是三生有幸。不过小人无甚大志,此生誓愿与花为伍,终身所求,不过如此而已。望太后勿要为难小人。” 听起来,不是没大志向,而是一个献身艺术的人。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追求目标。这种情怀,我怎好去破坏。 “好吧。那你就继续为哀家引路吧。” “太后你看,这个是赤月湖的湖水冲刷出来的窟窿石――形状各异,姿态万千,通灵剔透,尤以‘瘦、皱、漏’闻名。赤月湖地跨天水、长水、行水三洲,那里的石头轻巧、清秀、玲珑,当初柳相命小人前去选石……” 提到他擅长的领域,他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全然忘记了身份差异等干扰…… 园林造诣的东西,我是全然不熟,只知道有种是框画设计将联体的景致框成一幅幅单独的画面,这种构思独具匠心。 “此趟出宫,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吧?”回到住处,我对静儿说,“至少欣赏了美景。” 外带被个美人调戏!!! 至少,不亏。 +++++++++++++++++++++++++++++++++++++++++++++++++++++++++++++++++++++++++++++++++++++++++++ 片尾花絮。拍摄现场・中场休息 +++++++++++++++++++++++++++++++++++++++++++++++++++++++++++++++++++++++++++++++++++++++++++ 洛珂坐在台阶上,面对着大片大片的花丛,双手托腮,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 “怎么了?又摆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你这一场戏貌似不是这种情绪吧?”一个声音尾随着有节律的脚步声而至。 对于这样的脚步声,洛珂已然无需回头便知是谁?这个人戏里戏外都已经习惯了偷偷在暗处跟随着她,嗯,确切的说是种习惯。 话说其实洛珂一开始还真的担心自己的隐私就这么给人扒出去。无奈导演一直很支持他的这种行为,说原著中的冉少主就是这么守护在女主身边的。有时候不经意间的一个镜头扫到,还被导演大肆赞叹,觉得这效果一点都不娇柔造作,很自然。幸好这个人也不是永远都跟着她的,有邱釜在身边的时候,他总是默默消失。 “有时候,我真想不明白,同样是主角。为啥就我一个人忙里忙外的,你看今天又来了一个新人跟我对手戏。我看了后面的剧本,貌似会出现更多。这么多人,这么多面孔,我哪记得住谁是谁,对谁要用那种态度?乱,太乱了。” 川曦冉在她身边捡了一处干净的石板坐下,“别急,慢慢来。” “你是不急啦,都是在暗处行动的。镜头又不是时时对准你!邱釜那家伙更舒坦,天天抱着被窝睡懒觉。” 川曦冉眼中略有惊讶之色。过了一会儿,才问:“他不是接手了别的工作么?” “咳,别提了。”洛珂颇为不满,“他所在的那个学校闹了贼。他一听到有人喊抓贼就一个飞扑过去,随手一下就把那个小贼搁倒在地。那个贼也是,既然都打输了你就乖乖躺地上呗,偏偏挣扎着想要逃跑。被他一个横扫千军给踹飞了十来米,撞到一树干上,又滑到地上昏迷不醒。结果呢,搞了半天原来是个本校的学生,年轻人一时走错了路,学生家长跑来闹事,他的饭碗自然是没了咯,还把家里的积蓄都给赔了出去当治疗费。现在的他,我都不想去说了……” “嗯――那个――洛珂。” “什么?你倒是有话快说啊,别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跟个娘们似的。” “那个喊抓贼的人为啥不喊抓小偷呢?” “抓贼跟抓小偷不是一个道理?你怎么尽琢磨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我是说,贼的意思在古文里,可比小偷浓烈的多了。这是个误会呀,邱釜他还真是被重判了呢?”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贼是盗,盗是贼,古意中的这两个字意思完全是颠倒的。”洛珂努力回忆着这里头的区别,随即又转为一脸愤怒,“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把人打残啊。这回幸好是私了,赔点钱也就是了。万一出了人命官司,你叫我下半辈子依靠谁去?这可是法制社会,他还当是以前,什么都由他说了算?” “我想他大概就是这么认为的。”川曦冉说。“别忘了他是已经习惯了生杀予夺皆由他做主的王了。” 洛珂不停地用手掌锤击脑袋,“唉,这可怎么好啊,跟他说上一万遍,他都不长记性。老是闯祸,我这个是在给他当老婆还是给他当老妈子?真他妈烦死了!” +++++++++++++++++++++++++++++++++++++++++++++++++++++++++++++++++++++++++++++++++++++++++++ 或许有人以为月影写这写文字纯粹为了凑字数。其实不然,月影只想告诉大家,那个架空世界是虚构的,里边融入了月影的很多憧憬。里边主要一点的人,几乎都是被赋予了神格。可是现实是残酷的,月影在构建一个桃源的同时也要让自己记住现实中的种种无奈。人还是这些人,他们扎堆在一起,可是这些人的搞笑生活中处处体现着无奈。记得以前学习《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们要是这个小女孩生活中我们中间,她就不用这么可怜,她会过得很幸福。月影没有构思情节,月影只是在推演事物的发展,这里人多也是必然的,因为一个人一生究竟会接触多少人,只怕是你既都记不清。 以上,纯属废腑之言。 +++++++++++++++++++++++++++++++++++++++++++++++++++++++++++++++++++++++++++++++++++++++++++ ------------ 第八章 二出宫 更新时间:2011-09-12 第二天,我还是拉着静儿一起去柳家。 “顺便,在大街上多逗留一会儿。”我悄悄对静儿说。记得我本来就憋得慌,现在正好有了这么个正当理由。这感觉,类似于爸妈给了小孩20块钱让他去打酱油,结果正好钻到游戏机那里去爽了几把。 静儿连连摆手,表示不愿意与我同谋。 “去不去?”我开始撒起娇来,“好嘛!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在大街上多耽搁了?” 静儿是在拗不过,答应与我单独前往,不过她要求我必须在大街上蒙面。我们甚至连宫车都没有坐,换了一身便服,取了腰牌就走出来了。 “果真不愧是王都,街道上真热闹。”隔着轻薄的黑纱,我嘴巴一开一合,自说自话。 其实那个见识过啥叫人满为患的我哪里会被这些人流给震惊到,只不过待在宫里久了,除了亲近的人,其他的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两相一对比,感慨就出来了。还有一个因素当然就是静儿在身边啦,不这样说下次她哪里还会跟我出来,她不跟,勤儿不同意。那我只能当个很大很大宅的宅女了。 “小姐,办正事要紧。”大街之上,静儿改了口,一面挽着我的手臂,生怕我一个不当心在大街上迷了路。 “好吧!”我兴怏怏地捏着手中的桃木雕,转身对她说,“静儿你看,这个雕工多细致啊,活像《核舟记》的那个呢!咱们把它买回去吧?” “核舟记?”静儿愕然,似没听说过。 我一拍脑袋,怎么忘记了这里不属于任何朝代,自然不会有这种故事出处了。“哦,我说的就是类似于李家米庄、周生记这种店铺啦,在我家乡有的,很出名的核雕店铺呢。那个雕刻工艺真是――精湛。你就别问这许多了,直接掏钱买下来吧!” “可是,小姐,咱们出门没带钱。”静儿有些为难,更有些催促。 是噢,出来的时候忘记提醒静儿带钱了。不过,以我的身份,这儿又是王都,貌似我是可以去借的嘛!我“嘿嘿”两声,眉开眼笑了。 静儿有些诧异地望着我,“太……小姐今日心情可真好,笑这么开心!” “是啊,很久没有这样随心所欲地笑了。”我说,心想这个黑纱真好,遮住面容,仅留下两眼珠子露珠外面,这样就可以随意地放肆大笑了。 “走吧,咱们马上去柳家。”说完,便三步并两步向着柳家的方向跑去。 径直来到柳家大院,还是找昨天那个人,让他去通报。结果得到的答复是,“我家公子出门去了,几时回来未定。太后不妨小坐一会儿,小人再带太后四处逛逛,将园艺之道一一为您讲讲。” 又要上劳技课了,我得赶紧闪人。“先生美意,哀家心领了。不过哀家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就不打扰先生潜心园艺之道了。” “好吧,那小的送太后。”结果从正厅到大门这一路,又是一番说教。对于外行人来说,这一回听是新奇,两回熟就没了热情。 “哦,对了。”抬脚迈出大门之前忽然回身想起来这儿的另一个目的。 “太后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我有些颇为不好意思地问,“你身上可有银两?我难得出宫来,总需为君上带些宫外的稀罕物送他,偏偏出门的时候忘记带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大骂自己那个厚颜无耻啊。什么都要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来,可是这个慈爱又在哪里呢? “太后请等下,我回头给你取来。”说完就一溜烟地往里钻去了。 不一会儿,他就取来一些碎银,塞到我手中,“小的能凑集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太后您收着吧。要是不够的话,还可以去别的大人府上。” “好的,谢谢!”毕竟他与我也不算熟,而我又对这儿的钱币市场不了解,所以也不好论断他究竟是给多给少,更不用说是看出这个人是否有所保留了。 待到离开,静儿悄悄附在我耳边说,“太后,这个柳府的下人忒大方了点吧,光是这点银两,可是一个普通下人一个月的奉银呢,不知道要克扣多久才积攒得起来。” “是吗,银子有这么值钱?” “小姐,哪有银子不值钱的。” “比金子还值钱?” “……” 耶,我藏在衣袖中的手指偷偷摆了个v字形。 就在我专心享受这种口舌之辩带来的胜利的愉悦时,身后不知何时涌现出大队奔跑的人流。几乎堵塞了整条街道,没法子,我拉着静儿的手也跟着一起跑。 随波入流――我想不到比这个更贴切的词了。不跟着跑肯定被撞飞,然后一脚一脚地被踩扁。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这年头也玩整蛊游戏? 人流大军渐渐停了下来,前面的广场上已经围满了一圈的人头。“这位小哥,你们这都是干嘛呢?是不是有人卖艺?”我拍拍身边一位看起来还挺面善的男子问道。就怕对方和我一样迷茫地摇摇头,然后说声“我也不知道”,那可就太神奇了。 “姑娘是外地来的吧?”看来老实人也不可靠,随随便便就搭讪起来了。 “是啊,我们姐妹今天刚到的王都,初来乍到的,对这儿的风土人情也不了解。一来就看到这么壮观的场面,所以跟着来瞧个热闹。”我随口编了个谎,毕竟这里人挤人的,想撤也撤不出去了。 “两位姑娘人生地不熟的,小心遇到坏人。不知道两位可有歇脚的地儿?要是姑娘不嫌弃的话,我府上倒是有几间空房……” 得,你还勾搭上瘾了!我有些汗颜,拿眼神向静儿求救。 “已经安排妥当了,不劳费心了。”我面色冷了下来。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本太后谢绝调戏。外表看着衣冠楚楚,穿着打扮都挺体面的,里头居然是一团脓包,我打心里鄙视着。 或许是察觉到我态度的冷淡,那个“衣冠禽兽”反倒是变得客气起来,老老实实地交代起来,“里边可是前相国大人的公子在散财呢?姑娘要是哪天没了盘缠,每月的初一、十五倒是可以找这位柳败家要些银子回去。” “哦,柳败家?”我经不住好奇,又不争气地跟他说起话来。 败家,这个称呼,似乎比我之前用的“纨绔公子”更胜一筹。据说柳相收刮民脂民膏,声名狼藉,我倒是想听听外界对于这位公子是怎么个看法。 “人家发钱,你还这样说他,是不是太不厚道了点?” “发钱?呵呵,姑娘想得好简单。人家那是炫富,这个柳家竖子,哪一天不是一掷白金的?不是在大街上设下赌坛,就是去青楼花天酒地。偏生那小子赌运极差,逢赌必输。若不是有个富足的家庭……哎,别走啊!姑娘你千万别被他的皮囊给迷惑了。” 他话没说完,静儿已经想法子开了一条路,拽着我挤进去。那个“衣冠”想追上来,可惜已经被人群给堵住了。 “这人真烦,话痨转世的!”静儿扭头对我说。 我忍不住笑得抖动双肩,鼻息下的轻纱也附和着浮动,弄得鼻尖痒痒的。“不出来,我还真不知道我如此受欢迎呢,蒙面都有人来搭讪。我说静儿,这里的男女比例是不是严重失调?” “什么?”人多嘈杂,静儿显然没听清。 “我问这儿是不是女少男多,很多男子都娶不着妻子?” “小姐,你问静儿这个,静儿哪能答得上来?” 我想想也是,静儿也是不怎么出宫的,好像我身边的熟人里头没一个能答得上来的。是不是有必要搞一次人口普查呢,我心里嘀咕着。 就在这时,一个人手中掂着银两,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嘿嘿,今天运气真好,是赚大发了,碰上这么个财神爷,哦不,是败家子。柳相啊柳相,枉你一生贪渎,到最后还不是被自家儿子给活活气死。” 那人得意洋洋地拨开人群离去,周围尽是艳羡的目光。 因有“男女授受不亲”的约束,我们俩女子很容易就挤入内围。人群中也有人摇头惋惜,“想不到如今大户人家的千金,行事也是如此大胆放肆,居然只身前来,只为一睹俊容啊!” 我心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柳茵泽长得再好看那又怎么样,不就一花瓶摆设么!本太后宽容大度,懒得和你们这些刁民计较。 人群的中间,留着一圈空地。柳茵泽一人一桌,占据圆心。他身后立着两个奴仆,一人拎着个布袋子一边往外掏着银子,一人维持着秩序。 人群中走出一个脑满肠肥、类似员外的装扮的人,行至桌前,眯着眼问道:“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得柳公子点拨一下赌艺?” 柳茵泽看了一眼桌上的骰子,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那人无趣地站起身就走。 “下一位。”柳茵泽闭目养神,张口喊着。 “小女子虽不谙此道,倒想向公子讨教一二。不知公子可敢一试?” +++++++++++++++++++++++++++++++++++++++++++++++++++++++++++++++++++++++++++++++++++++++++++ 高手绕道,小白带好游泳圈。话说此章剧透得厉害呀!!!!!!!!!!!!!!!!!!!! 片尾花絮・拍摄现场 +++++++++++++++++++++++++++++++++++++++++++++++++++++++++++++++++++++++++++++++++++++++++++ 洛珂不断的拍打着自己的香肩,当然是穿着衣衣的啦。一面露着嫌恶的表情,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静儿捂着嘴偷笑。 “真是的,这个衣冠是什么人吗?”洛珂及其不满地小声抱怨,“看着挺体面的一个人,怎么这么喜欢揩油啊。” 静儿跟着附和,“是啊,这人胆子大了去了,揩谁的油不好,非得来揩咱们太后的油。小心人头不保。” “哎,”洛珂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揩油也就算了,反正邱釜没看见,也没什么大问题。可是,这个家伙,我还当他有洁癖来着,谁知道他居然……居然把鼻涕也揩我身上,虽然说这只是一身戏服,可还是要穿着演电视的呀,这么脏脏的,穿着多没面子。” 洛珂央求道,“静儿,你替我把它洗干净好不好?” “不行,”静儿一口回绝,“绝对不行,自己的衣物自己洗,你小时候幼儿园阿姨没教过你??再说了,我跟在你身边是在执行任务,你怎么能打发我去洗衣服呢!” “可是……可是,我一个国母太后,自己洗衣服,真的很丢脸的说。”洛珂心底里涌过一阵委屈。小孩子自己洗衣服都能得到别人的夸赞,怎么轮到自己的头上,就变成了鄙夷了。 “对了,静儿,这个究竟是什么人呢?你帮我去查查吧。” “这个跟你的人生安全有关系吗?”静儿半分薄面都不肯给洛珂,弄得洛珂有些灰头土脸的。 洛珂假泣,“你就当来次义务劳动嘛!佛曰:助人为乐,胜造七级浮屠。” “你这是纯粹当我是免费劳力。” “不敢不敢,”洛珂讪笑,“你是当世绝顶的女杀手,我怎么敢拿你当免费劳力呢?” 静儿有些泪奔,这个主子一点都不体贴人啊。孤王,主公,你究竟身在何方啊?静儿好想你!赶紧把静儿领回去,或者把你家老太婆带回去吧。 “我说太后,这个我觉得是要讲求缘分的。一个人活在世上,你不可能每样事情都弄得清清楚楚吧?所以啊,这个人可能呢,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路人。要是你们后面有缘呢,自然会再次相见的啦。所以太后你不必着急,这种东西全看造化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知静儿所说,有否正确?” 剧组的另一头,导演正在指导一个小孩子要怎样怎样的演戏?那孩子呆若木鸡,导演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能让他弄明白一句话或是一个动作一个表情的意思。导演实在没有耐心了,冲着洛珂大喊大叫,“洛珂,你过来看看。你找的都是个什么人嘛?木楞楞的,这还叫怎么演戏?” 洛珂怕小孩子听了伤心,赶紧将他搂在怀里。“可是导演,我看来看去,就他跟小时候的勤儿像啊,不信你问大勤。”洛珂随即转头问大勤,“勤儿,你自己说说你小时候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哎呦妈呀,我咋会跟他一样木头木脑的呢?”大勤打死都不肯承认,“我那时是装的,装得你明白不?正所谓大智若愚,吾乃是脚踏七星的千古帝王,怎么能和一个少林寺的小和尚相提并论呢?” 洛珂一手抚额,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教育失败啊!‘哎呦妈呀’,这个――称呼,是谁教你的?勤儿,你一向都很乖的,怎么到了这里也变得不着调来了。连尊敬父母都不会了?” “这儿的人称自个儿的母亲不都是用妈代替的吗?”勤儿一脸不屑,认为自己母亲非常out。“母后,你也要紧跟时代潮流啊,老是戏里戏外的用同一个称呼,多没劲啊?” 喂喂,勤儿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开始像他后妈了? “好吧,我没有不习惯,反正以前也是这么叫俺爸妈的。”洛珂拿着给晋方作道具的羽毛扇子为自己扇风,一脸严肃的神情教训道,“只是你千万别再你父王面前乱喊。” “话说妈呀,我到底是谁的儿子?”邱勤问。 洛珂纳闷地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你看剧本,这里说我长得像太傅呢?”邱勤头打问号,一脸无伤地问这个后妈,“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是太傅的儿子?所以父王才这么不待见我。” 完了之后,他已经颇为肯定自己的猜测了,不住地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加固。 “你看,父王和太傅不是死敌么,我要真是父王的儿子,太傅还会待我这么好,从小到大一直暗地里偷偷保护我,给我解毒药什么的?他应该来杀我才对啊!”他开始逐条逐条地分析起来,“还有,太傅跟父王是情敌,另外还身兼灭门之仇。你说一个正常人能够把这些全部忘掉,来辅佐仇人的儿子么?所以啊,真想只有一个,那就是,我――邱勤,其实是川曦冉的儿子。恩,不对,从今以后,我应该改名叫做川勤才对。” 沉默,沉默,死一样的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洛珂身上,眼里尽是“我了解,我明白”的八卦味儿。洛珂何其难堪,被人当众说自己出轨,而且那个人还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儿子。而且他还摆出了证据,那就是他自己。 此时的洛珂,要说有多糗就有多糗,她自己又不是真正的花精,哪里知道这段秘闻。可是,偏偏这个疑似出轨的身体,现在的主人不是别人。她是澄清也不是,承认也不是。 “川勤你个头,你怎么不叫出勤!”洛珂极力极力抑制心头窜起来的怒火,轻拍了一下邱勤的脑袋。 “嗯?难道说母后以前还有个姓楚的相好?”邱勤始终没明白母亲是在生气,他已经入戏很深了,极力分析着剧情。“不对呀母后,我还是觉得我的生身父亲是川曦冉冉少主。我记得天下无谋的序章里头不是说,丘与川是要合二为一的么。你看我现在头顶着邱家子孙的名义,体内缺流淌着川氏的血液,可不就是印证了‘天下归一’么”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导演在内,当然除了小勤以外,都被他的这一番推理唬的瞠目结舌,纷纷低下头去研究剧本。他说的这些,貌似还真的有。难怪?这些人都恍然大悟!原来号称完美无瑕的花精洛珂也有如此的一段风流韵事!哈哈,今晚回去就去论坛爆料去!甚至有几个已经在掏手机,发微博了。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一条小巷里传来箩筐被踢倒的声音,继而三四只鸡从里边飞扑出来。众人过去看时,只见川曦冉从鸡笼里钻了出来,头发上还零星地挂着几根鸡毛。 只听得一声动情的“爸爸”,邱勤飞奔过去,跪倒在川曦冉面前。 川曦冉刚从鸡笼里钻出来,身子都还没站稳就听见这一声呼唤,吓得双腿发软,向后跌了下去,幸好后面有一面古墙顶着,才不至于摔个仰面八叉。他定了定心神,借着强的扶持再度站了起来。 邱勤赶紧主动上前去搀扶,“爸爸,孩儿不孝,让你受委屈了。” “我靠。”川曦冉一个激动,手上上力道没收住,须知他当年可是以天生神力著称的。 身后的那面古墙轰然倒塌―― +++++++++++++++++++++++++++++++++++++++++++++++++++++++++++++++++++++++++++++++++++++++++++ 完了?!怎么就这么完了?!话说邱勤到底是谁的儿子,月影你交代清楚在搁笔不成吗? ――我歌月的魂 +++++++++++++++++++++++++++++++++++++++++++++++++++++++++++++++++++++++++++++++++++++++++++ ------------ 第九章 赌运不佳 更新时间:2011-09-13 柳茵泽缓缓张开了一双美目,面露惊讶之色,随即浅笑着问道,“是你?” “是我。柳公子好眼力” 尽管没见过几次面,眼下隔着黑纱,他这口气,似乎并不怕自己会认错人。 “真是遗憾,我从来不跟女人赌。” 性别歧视,严重的性别歧视!我当下就心生许多不满来。 “柳家公子的意思,可是女人特别卑贱?”我拧眉,语气中稍稍带着愠怒之色。 “卑贱二字,几时能与姑娘攀得了亲。姑娘之贵,贵不可言。”他站起身,贴近我耳畔,放轻了声音,“太后不会是想让我当着这许多人的面,点破了身份吧?” 这声音细若蚊声,人多嘈杂之地,怕是连他自己都未必能够听清楚。不过――我望了他一眼,这个人对花精的习性特点什么是不是了解得多了点?除了印染,他是第二个。可是印染毕竟是一同生活了十多年,而眼前这个才见过几面,说过几句? 最了解的你人,不是友人,便是敌人。 处心积虑地想将我除之后快吗? 我故意提高了嗓门大声嚷道,“不敢便是不敢,何需绕弯子!” 你爱拆穿便拆穿,他们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就不信大街上都会遇到我仇敌。 “赌就赌,谁怕谁?”柳茵泽闷哼了一声,甩手就将骰筒罩在骰子上,三颗骰子便随着他的手势在里边翻转起来。“大还是小?” “小。” “真是遗憾,”说着啪得一声,桌上的杯碟被震了起来,一开,“大,你输了。” 柳茵泽得意地用手指勾了勾鼻尖,笑盈盈地朗声问道:“真是幸运。姑娘愿赌服输么?” “不是吧,这小子居然赢了!”人群开始沸腾,绝大多数人瞪大眼睛望着这边,“哎,这位姑娘的赌运实在太差了,居然输了。” “是啊,原来衰神附体也会时来运转?” “幸好我刚刚慢了一排,否则那个输掉的人就是我了啊?”一人拍拍胸脯,自我安慰。 …… …… 听了他们这些的议论,我还就不信了,我真有这么衰?是的话,不如直接撞墙去好了。 “再开!” “开啊?”看着他乐呵呵地静立着那里,我不满地催促道。 “以前别人玩,从来都不输。现在姑娘你已经输了在下一把了……” “一把输不表示把把都会输,让你开你开便是。” “理是这个理。不过姑娘输了,是不是先把账给清了再说?” 我一怔,原来为的是这个。 “你怕我赖帐?”我有丝不悦,扬了扬手,“欠下多少,以后只管上我家去取便是。” 站在我对面的柳茵泽神秘一笑,摆了摆手,一颗颗地摆弄着骰子。“很不幸,本人不赊账。姑娘还是请回吧?莫要回得晚了,叫家里人担心。” 家里人?我费尽地思索着,我的家里人可不就勤儿一个么。看来这个柳茵泽还是挺在乎勤儿的。 “怕我拿不出来么?”我从衣袖里掏出刚刚借来的碎银,往桌上一按,“这些够本了么?继续。” “好,今天难得时来运转,不多赚几把,似乎对不住上苍的好生之德。” 我有些汗颜,这说的是什么话? 一连投了十几把,结果把把都是我输。倒不是心疼那些钱,只是刚刚从别人那里借来,还没捂热就赌本赔了出去,实在感觉有点对不住原主人。 “还来吗?”柳茵泽赢得上了瘾,吹着风凉话,“姑娘不会输的连家里怎么走都不认识了吧?” “怎么会?我倒是想再多输几把来着。就是我今天带的银两不够,你不是不赊账的么?既然我已身无分文,又怎么好叫你为难?” 他从身上解下钱袋子,将从我这儿赢过去的碎银一颗一颗地放入钱袋。那钱袋的做工精美,零星的小碎花绣着上面,封口处都用金线一一勾勒。不看那绣工,光是这些材料,就远比桌上的银两值钱了。 我站起身,正要离去,被他叫住,“我这儿的确是不赊账,不过姑娘要是用贵重的物件来做抵押,我再陪着玩上一两把也无妨。” “什么意思?”我不解。 “我看姑娘有些意犹未尽,所以提醒下。姑娘头上的珠串,还值些钱,就看你舍不舍得了?柳某也不强求,万一说是姑娘的某位情郎送的,被他发现物件不在,那也不好。” 污蔑,这个家伙,当着这许多人的脸,坏我名声。我若是舍不得,可不就被他落以口实了?“本姑娘没有什么情郎,更没有什么舍不得的物件。”说着一面去取下那个绑头发的珠串来,顿时,乌发垂落及至脚跟,黑亮的发丝顺直飘逸。周遭的人群亦为之一叹。 柳茵泽一时间愣住了,两眼发直地盯着这个方向,两眼皮子连眨都不眨一下。我被这样炙热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真是难为我一个老人家肚里还怀着春。这种眼神,我只在邱釜那儿见过。不同的是,柳茵泽的来的更为纯净清澈,而邱釜的则更为深情刻骨。 “咳咳”我咳嗽了两声,将他从神游太虚中拉了回来。极为客气地说了句,“公子开吧?” “哦哦,”不知这个巧言如簧的纨绔什么时候又回到当年那个腼腆的奶娃子去了,羞怯的红晕淡化开来,一直红及耳根。他一声不吭,低头摇拽着骰筒。 柳茵泽正要打开,被我一把摁住,“我还没压呢?这回我压大。” 他惊异地抬起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我。是的,之前因为懒,所以每一把都压的小。而这一次,一时疏忽的他居然忘记了问我“开大还是开小”。 “我压大,你开吧!”我又重复了一遍。 “好,”他诡异地笑了笑,然后使劲地抬起了胳膊,“一二三,小。得罪了,姑娘。”“姑娘的赌运委实比某更为不佳,倒不如劝姑娘以后莫要再赌。”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难道是我猜错了?那最后一局,他是有心让我不曾?但好像没有理由啊! 柳茵泽迅速地将那珠串收入怀中,而后对着周围的一圈人说,“抱歉,各位。柳某今日的赌坛到此结束,各位赌友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在下个月初一,此广场上等候柳某。” 人群渐渐散去。 用不着隐瞒身份,我一把扯下面纱透气。问他,“跟别人赌就把把都输,跟我赌就每把都赢,你算什么意思?” “我劝姑娘最好收敛一些。姑娘自己的赌运不佳,若是还要来责怪我的话,岂不是连赌品也赌没了?” “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你是知道我身份的,就没必要‘姑娘姑娘’地叫了吧?” “不让我叫你姑娘,那该叫你什么?大街之上,你是嫌活得不耐烦,没人来威胁你吗?” “叫我水玉就成了。”我说,洛字半边是个水,珂字半边是个王,但王字边大都都指玉。 “水玉?”他听了哈哈大笑。 “有什么不妥么?” “没有,就是这名更像是风尘女子所用。水玉姑娘!” “你!” “不若珂雪。”他收敛了笑意,郑重其事地说。 我大致能猜中他的意思,又怕被他算计了,于是皱眉问道,“珂雪?什么意思?” “洁白如雪。” 看着他将桌上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收拾好,还有我那串珠子,真是心疼不已。“话说你原本就这么有钱了,没必要拿我这点私房钱了吧!” 他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只是看了一眼那串珠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天下物产,皆为王之所有,究竟是你比较有钱还是我有钱?居然还好意思跑到我面前来哭穷。国母之尊何在?” “国库里的钱,每一两都是花在实处的。而你既然嫌银子多,在大街上发钱,说到底,还是你比较富裕些。”之前听人群里的人说他是在发钱,那些人是故意笑他败家。可是,我投下的每一盘都与我猜的相反,这里头可就有些文章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这个人,不是怪,而是有种难以名状的气魄在内里。 柳茵泽听了,冷哼一气,“我的钱财,当然由我掌管由我花,花钱不过图个高兴,怎么花,还需要珂雪你来管么?” 我一手按在桌上,杏目圆瞪,直逼着他,“你这是聚众赌博,助长不正之风。让这些人以为不干活照样可以得到钱财。不错,你在这儿一掷百金,可是因为你而聚齐这么多的人,他们没有去从事劳作而导致的这部分损失,远比你散的这些钱多得多。” “你等我一下!” 我看到街边上有一个卖字画、代笔书信的小摊子,便绕过广场向那里跑过去。用身上唯一值点钱的银耳钉换取了纸笔,当即泼墨,修书一封。 回到广场,见他果然还等在那儿,就把这封信交给他,并嘱托他替我带给他家里的那个园圃――孔梓尧。对,就是之前喜欢园艺的那位大叔,我之前有问过他的名字,不过从来都没刻意去记,现在细细回忆起来,一下子还叫不上名字,这还是拜了柳茵泽的提醒。 “记住,”我神秘兮兮地说,“一定要交到他的手上,由他本人亲自开封才行。” 我的话似乎勾起了他那颗不太安分的好奇心。“写的什么?”他问。 “没什么?你记住我的托付便是。” “久闻珂雪姑娘喜好侍弄花草,难道说是想招他去你家不成?不过这件事你做得可就不怎么厚道了。好歹他现在是我府上的人,你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 我无视他语气里的责备,轻轻扬眉,若无其事地说,“我这不是在给你打招呼么!你之前都说了,率土之兵,莫非王臣。我要一个人,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这最后一句真的是脱口而出,可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要一个人,那个人根本不在我的掌控之下。强扭的瓜不会甜,所以只要那个人不愿意,就算一百头牛也拉不住。 起身,甩袖,跨步,潇洒离去……只给柳茵泽留下一个背影。 +++++++++++++++++++++++++++++++++++++++++++++++++++++++++++++++++++++++++++++++++++++++++++ 高手绕道,小白带好游泳圈。这出戏来的慢了点,因为这里的龙套实在太多,导演拉人也费了好大的功夫呢!(弦外之音:那叫群众演员吧?) 片尾花絮・拍摄现场 +++++++++++++++++++++++++++++++++++++++++++++++++++++++++++++++++++++++++++++++++++++++++++ 广场边的一个墙角里,躲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时不时地探出头来往广场中间看啊啊!显然这个人现在很烦躁,“柳茵泽,柳茵泽,又见柳茵泽!” 然后这个人一声“苍天啊”跪地,“原著的主人啊,你为什么不秉承我一贯到底的套路呢,就算把我转为地下党好歹也招呼一声。让人都知道我的重要性啊!现在倒好,这个柳茵泽是风头正盛,我的主人公地位恐怕要不保了。大地啊,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cut!”导演喊停。广场中间的很多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为什么,貌似没人出什么大岔子吧!难道镜头下有bug?有人的手表露出来了还是运动鞋没遮盖好,又或者是把天上的飞机拍进去了? “导演!!!”柳茵泽一面揉/搓着发酸的右手,一面苦着脸,“摇骰子能不能用替身啊?我这只纤纤玉手好酸好酸。” 洛珂笑着冲他扮鬼脸,“不知羞不知羞。还纤纤玉手呢!” “最好你来帮我揉揉。”柳茵泽抬起头,满脑子尽是如何去揩油。不经意地,他却看到了洛珂的笑容。 “洛珂,你怎么把纱布给拿下来了?”导演一边咆哮着一边向着广场中间奔来。 洛珂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看着周围的一圈人都定格在那里,有点儿得意,又有点儿害怕导演来骂她。 “可是导演,这个纱布真的很闷热。还带着一股墨水味,花精的鼻子也是灵敏的,你这不是在活活折腾我这鼻子嘛?” 听到演员的抱怨,而且是顶梁柱的抱怨,导演忽然一扭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纱布是医用的,还有酒精味呢,颜色是用黑墨水给染上的……没办法,剧组请的这些演员太特殊了,身价高啊,剩下留给道具的成本,只有那么一丁点儿。不说别的,就晋方所用的羽毛扇,还是老家带来的土鸡身上拔下来的。没办法,剧组穷啊?话说晋方这小子最近好久没出现了。就是那逃跑出来的鸡到处乱飞,扑到他怀里,吓得他当即昏倒在地,现在还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呢!没办法,只好把他在天下无谋里的戏全部删了,什么时候见好,什么时候再拍他的戏吧! 呃~导演好像神游了。还是连导演也被定身了?洛珂不好意思地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 “干什么呢你?”导演一声暴喝,吓得洛珂后退好几步。 “导演,我真不是故意把他们都定身的。”洛珂极为委屈地拽着导演的胳膊,撒着娇。 导演一个冷颤,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掉落一地。无奈道,“算了,下回注意点。你这个问题会拖延我们的进度的,你知不知道?浪费别人的时间就相当于在谋杀他的生命。” “导演,”川曦冉从角落里钻了出来,跟着帮腔,“这个我没记错的话,洛珂原本就是要把面纱给摘下来的。” 导演顿觉自己孤立无援,忍着一口怨气说,“我有说不摘面纱吗?可是你不觉得这个面纱摘得有点早了吗?何况那个时候我都已经叫停了,你还摘什么摘!” “说起来,我说你小子是怎么一回事?你不知道那个镜头随时都有可能瞟到你的吗?你在那里又哭又叫、又蹦又跳的是什么个情况?”导演极度幽怨地斜睨了他一眼,电波暗送,电压30000伏特,直把川曦冉电得里嫩外焦。 “导演,我申请加戏。我不能老在幕后啊,我要陪洛珂一起,这不是天命所归的事情么?” “不行啊,你这戏里的角色还不是正在和花精太后冷战着的么?”导演颇为为难,因为当初和作者签协议的时候,就特别被交代一定要把他这个角色给排好了,否则怎么也不肯给版权。当然,这个事情只有作者和导演两人知道,要是被眼前这个人知晓了,还不知道会不会闹翻了天。 “那什么时候结束?” “至少也得等新王出面吧!我真怀疑你究竟看不看剧本的?” “不看,”川曦冉直截了当地回答他,“我几乎是全天候工作者,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着洛珂,哪里有时间看剧本,只有在你们开拍的时候无聊,看一看你们拍到哪里了。” 导演但觉有些无语,又不好当面说他什么。这个人的地位太高,不是他一个当导演的所能高攀的。只好含笑回答,“有时候,不是笨鸟也可以先飞。” 正当他为自己的创意沾沾自喜的时候,发现川曦冉的目光压根没在这边,而是看着洛珂和柳茵泽的方向。 “洛珂,你在干什么呢?” “他不是说手酸吗?我帮他揉揉。” 川曦冉有些不大高兴地说,“他那时调戏你的,你没必要当真。” “我知道,”洛珂说,“他不是被定身了嘛,所以现在的他调戏不到我,只有我调戏他的份。你们过来摸摸,这传说中的纤纤玉手,真的好滑啊!” 两个大男人刚想说她是个女色狼,结果就听见“咔嚓”一声,貌似谁的骨头被折断了。导演和川曦冉对望一眼,心道,这个女魔头以后还真是少惹为妙。太寒人了。 “哎呦,”柳茵泽疼地叫出了声,表情极为痛苦,偏偏被定住的身骨还是动弹不得,只有眼眶里的泪水不停地打转打转,然后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滴落下来。 我/用残损的手掌 摸索/这广大的土地: 这一角/已变成灰烬, 那一角/只是血和泥; 这一片湖/该是我的家乡, (春天,堤上/繁花如锦幛, 嫩柳枝折断/有奇异的芬芳) 我触到/荇藻和水的微凉…… 柳茵泽,一代绝世佳人,千秋名相,可惜手残了!起码现在是。 待到群众演员及其他人一个个苏醒过来时,柳茵泽已经疼得满地打滚。 “快快,叫救护车,我们这儿有演员受伤了……”导演指挥着救援工作,一面感叹着,这出戏还真不知道要拍到什么时候!就像――就像你写这文章的时候,是一样的吧! +++++++++++++++++++++++++++++++++++++++++++++++++++++++++++++++++++++++++++++++++++++++++++ 貌似剧组人员不齐,导演到处抓壮丁。花精与王的故事让给月影写,我真觉得有些糟蹋了。――我歌月的魂 +++++++++++++++++++++++++++++++++++++++++++++++++++++++++++++++++++++++++++++++++++++++++++ ------------ 第十章 案情分析 更新时间:2011-09-15 旁晚的时候,我看见静儿回了,连忙急着问,“柳茵泽回到府中是什么情况?” 那张紧绷的脸瞬间坍塌,柳眉弯弯,嘴角浮动,笑靥如花,“太后啊,有你这么坑人的么?” “还……还好吧?” 我有些心虚地答。这个静儿,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哪有奴仆直接取笑主子的。 接下来,静儿开始向我描述她尾随柳茵泽到柳府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这个柳茵泽一路上都将信揣在怀里,几次伸手去掏,对着太阳光照射无果,于是又几次失望地塞回去。 ――听到这里,我已经窃笑不止了。不过他终究是没有偷偷先行打开,就这点,还是蛮招人喜欢的。然后呢?我不由得满怀期待…… 然后,柳茵泽回到府中,立马就唤来了孔梓尧。把信往他面前一丢,冷言冷语地说,“这是那位太后娘娘给你的。这么快就攀上高枝了。父相一死,柳家败落,我看你日后成了太后身边的红人,咱们柳家可都要仰仗你了。” 孔梓尧唯唯诺诺,跪拜于地,压根不明白,自家小主人在说什么?自己不是明明已经拒绝了太后的邀请了,难不成太后问公子要了自己? “小的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啊!公子请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别说这些没用的,快把信捡起来,看看她究竟写了些什么?”柳茵泽说,“我平日里对你们怎么样,我想你们不会当真一点感恩之情都没有吧?要走要留,我都不强求,可就是不能去那个女人那里。她害死姐姐,又天天跑来气我,这个仇,这口气,叫我如何咽得下去!……” 柳茵泽唠叨了一大堆,结果低头一看,孔梓尧的面色极为古怪。 “怎么了?”他问。 “还请公子自己看看吧!” 孔梓尧毕恭毕敬地将信纸递了过去。柳茵泽伸手接过,扫了两眼,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可怜旁边的一个长颈花瓶顷刻间香消玉殒。 ――我已经笑得前仰后翻,对着静儿说,你可知道为什么大户人家都喜欢在家里摆上一些瓷瓶瓦罐的?静儿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我说,那是为了在发脾气的时候有东西可以发泄。花瓶是要来干什么的,没用处的时候就是拿来插插花朵,美化一下屋里的环境。有用处的时候当然就是向柳茵泽这样,拿来摔的啦。 (同理:百姓是要来干什么的?平时的时候当然是拿来抽税,增加财政收入;有事的时候,比如战乱的时候,就是拿来充人口打仗去,就是用来作为牺牲的。只是这句话,我可没敢说出口,相信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不敢说出来。但遗憾的是,这个偏偏是事实。一个帝王再伟大,为的无非是他的国土富饶,美丽。可若这片国土不是他自己的,他还会有这个兴趣搞好这个国家吗?事实――总是让人心痛。) “太后,你是没看到,当时柳家公子那张脸,真的是气绿了呢。不过,话说静儿一直很好奇你信里头写的究竟是什么?” “我也记不大清楚了,”我说,“大意就是我没挑到好的礼品,所以那钱也没能用上,现在已经把银两委托给你们家公子,让你家公子代为返还了。如果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你家公子,是不是从我手中接过的这些银子。而且,我还害怕你家公子数不清楚,共分了十次给他,每次一两,十次就是十两。” 讲得越详尽就越能让人觉得这话的可信,所以我敢说我那信里的内容足以使他深信不疑了。再说了,我也不全是胡诌的啊,只不过描述事实的方式略微改了改而已。 “太后英明。”静儿乐不可支地说,“难为柳茵泽他在摇骰子的时候特地动了手脚,到最后自己却是一分未得。” “谁说他一分未得。我的那串珠子不就是被他给裹了去。”我虽然并不在意那些首饰,可是被他这样骗去总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得很。转念一想,又说,“静儿你也觉得他在里头做了手脚了吗?我一直都这么觉得,就是看不出他的手法。” “其实他用的不过只是障眼法而已,太后没学过,当然不解其中奥妙。”静儿颇为老成地说,感觉像个老江湖了。“静儿倒是好奇既然太后您看不见,为什么又如此肯定里边有鬼呢?” “概率。” “概率?” “对,按说出现每一个点数的可能性都是一样的,一个人能够蒙中一回两回是侥幸,但是每回都那么精准的侥幸,就不可能是单纯的侥幸这么简单了。”我其实很想拿数学里的概率论来大放阙词,吓唬吓唬这些没学过的人。但是说多了的话,估计我先被当作疯子给抓起来了。 “噗哧――”静儿笑了,又说,“太后难道你就不担心柳茵泽他回头把这事由原委都跟孔梓尧说明白了?” “无妨?” “这个却又是为何?” 我静默不语,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呷了一口水,一边轻轻晃动着水杯,看着杯里的这朵莲花随着水流不停地打转,感觉喉咙滑/润了点才说道,“静儿你糊弄我呢,你跟着他入的柳府,然后将整场戏看得彻彻底底,他有没有说难道你还不清楚?” 静儿娴熟地走到一边,点燃了灯盏,四平八稳地端了过来。“静儿只是好奇,太后是如何做到对整个布局的把握。看当时柳茵泽公子的脸面,真真好玩。要是他当时真个跟孔梓尧抖明白了,太后是不是还布置了别的后招?” “没了。”我老实交代,“柳茵泽这个别扭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让下人知道自己被我给算计了呢?面子上挂不住,倒不如赔上些银两。反正这点小钱与他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而要是他说了呢,正好说明他也没怎么介意。所以,不管怎么说,他都会自己掏钱将这部分亏空给补上。反正他也没损失什么,顶多就是一个下午白忙活了。如果不是我,他应该会损失更多,你说是不是?” “那倒是,真不知道这些有钱的公子爷是什么想头。上一代人辛辛苦苦盘存下来这这点家底,全都被他们挥霍一空。难怪人家都说富不过三代。”静儿捂着嘴巴偷笑,两眼珠子“骨碌骨碌”地打着转,很是灵动。 难得静儿一本正经的面容也会有如此俏皮的时候。我背过身,向着里屋走去,一手挽着那道珠帘,回望道,“看来有什么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正是。”静儿道,“太后您猜哪个地方算漏了?”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是那些银两暴露的。” “噢?”我还是有些不明所以,“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从未听说过银子还能说话的。” “宫中的银子可都是官银,并且都刻有指定的标记。太后取出来的却都是碎银子,因而柳茵泽他……”静儿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那个必要了。 我极为恼怒,表情冷峻,声音有些颤抖,“所以你和他联合起来,一起在我面前演了这一出戏?” 静儿吓得面如土色,立即解释,“不是的,静儿只是偷听了柳茵泽的一番分析才知道太后心中的一番考量。奴婢只是太好奇了,所以才在开始的时候隐瞒了事实。当时柳茵泽回到府上并没说什么,只是随手将信与银子一同交给孔梓尧就罢了。孔梓尧不解,追上去问。柳茵泽先让他把信的内容看一遍,然后才跟他讲了今天下午的这些事。” “静儿啊静儿,你可知道这个欺瞒太后的下场?”我面色稍缓。 静儿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俯下身去,“奴婢有罪,请太后责罚。” 明明是在讨饶,却请求责罚。我不明白人为什么总是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我甚至也弄不明白自己。 “那就罚你在这一年之内好生照看这庭院里的花草,浇水施肥、捉虫除杂草一样都不能落下。”我说,然后悠悠然地自言自语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怕我根本没有时间来侍弄它们了。”凭借着月光,我望向窗外,院子里的花草的确是不如过去繁盛茂密,看来最近这一段时间,我真的疏忽了他们。换作以前,这些事情自然会有印染全权包揽,我爱什么时候接手就什么时候接手! 我怎么又想起他来了?我使劲地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将脑海中映现出来的这张脸给抹去。 真真是――物是人已非,往事不可追!乔作伤心客,又待何人窥? 正在这个时候,庭院那头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跟着是一连串脚步向着这头急急忙忙地奔过来。不是很轻盈,却显然是刻意放轻了步子。我听那脚步声,来人应该是个男子。只是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造访。于是,我吩咐静儿起身去查看。 “是勤儿吗?”待到静儿转回来的时候,我没能忍住好奇,问她。 ------------ 第十一章 讨论 更新时间:2011-09-16 “是我。”来人已经到了阶下,不多时便推门而入。 我举头一看,此人身披一件黑色蟒袍,腰间别一支碧玉长笛,金冠束发,眉宇之间隐隐约约笼罩着一层怒气。昂首阔步,气宇轩昂,这个味道与以往真是大大不同。 “你这一身装扮,真是神骏,穿在你身上,别有风味。哪儿淘来的?”对于帅哥,我从来都不吝惜溢美之词。 “讨?”他略微蹙眉,“这不是讨来的,真个是请了有名的裁缝给做的。” 意识到我自己的口误,赶紧顾左右而言他,“这么晚了,怎么想到还上我这儿来?不是说好了,忙的话不用过来了。母后自会去看你。” “母后已经两天没来见儿臣了,儿臣心中不安,生怕母后身子欠安,所以特地前来看看。”勤儿径直走到我身边坐下。侧过头问静儿,“母后这两天的三餐可否按时送来。” 静儿应声。 勤儿又问,“那我怎么听说母后胃口不佳,饭菜都原样退回,一筷未动?” 原来邱勤一直不知道我们出去了么?我有点吃惊。还以为静儿拿到腰牌,一定是征得了勤儿的许诺的。看来静儿本身在这王宫之中的权利也不容小觑。而能够给予她这个权利的人,除了我跟邱勤意外,怕只有邱釜一个了。出宫的主意在我,我又怎么好意思让静儿来替我背黑锅,于是上前一步道:“勤儿,这都怪母后。哀家这两日实在是闷得慌,就带着静儿出去走走。” 他愣了愣,怀疑自己耳背听差了,重复了一遍,“母后出宫去了?” “嗯。” “母后――”勤儿听着有些后怕,带着几分谴责的意味,“外面不安全,这万一要是遇到了不法之徒……” “好了好了,母后这不是已经平安归来了嘛?”我见他似乎后面准备了长篇大论,不耐烦地打断他,“真是的,你还知道称呼哀家为母后呢,简直就是把哀家当作你的小公主来呵护着呢?” 他“噗哧”一声笑了,“总之,小心为上。母后这是出去干嘛去了,需要什么东西,我尽可让人去准备。” 我揉捏着他的脸蛋,嬉皮笑脸地说,“有哀家的王儿坐镇的帝都,这治安又能差得到哪儿去?” “母后又要拿儿臣开唰了。” “是啊,王儿用膳了没?正好哀家也还没吃,要不一起?” “好啊!”勤儿一脸幸福,“果然还是和母后一起就餐最有胃口,这两天,我天天都一人独食,吃得索然无味。” 至于回答得这么爽快利索么?我有些汗颜,难道说这个邱勤一早就想好了要来我这儿噌吃蹭喝来的。我也就这么随便地客气客气一下,谁知道这个娃子居然还真不客气了。我想静儿地了一个眼神过去,她会意之后就动身离开了。 不多时,我们俩面前摆满了丰盛的美酒佳肴。直叫人看得流口水―― 动筷之前,勤儿还是纠结在我出宫的那档子事上面。“母后当真只是觉得无聊、一时兴起才出的宫么?” “哀家去见了一个人。”我坦白。 “哦?”勤儿难掩惊讶之色,“是谁让母后屈尊,亲自跑出宫去拜访。母后想见一个人,传他进宫来接见不就是了。” “柳茵泽。” 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惜字如金了。 勤儿听了当即一怔,笑容僵滞在脸上,整个人定在那里不动,我差点以为又是被我的笑容给蛊惑了。我伸出右手在他面前挥了会儿,他才缓过神来。“母后特地去见他?” “这难道不是遂了王儿的心愿么?”勤儿的反应当我更加确信柳茵泽的那一番话,于是我的话里头同样带着刺。 他一脸迷茫,追问道,“什么心愿?” 看着又不像是装的,我被搞迷糊了。“母后是在问,王儿的心愿是什么?”我有些心虚的回答。 “当然是看母后一辈子幸福,笑得开怀。”勤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有子贤孝至此,我真不知是当笑还是当哭。伸手夹了一筷肥肉往他碗里一塞,然后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吃也得吃下去。我知道他素来挑食,几乎不占肉腥,真不知道,这个瘦高的个子究竟是如何长起来的。他苦着脸,抿着嘴一小口一小口地咽下,有如吃药一样地强撑了下去。 “对了,王儿觉得柳茵泽是个什么样的人?”待他将整一快肥肉都咽下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鼓掌庆贺了。 “母后啊,话说那天,儿臣不是讲地很多了吗?” “可是我听说他在外面的声名狼藉。”我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试看他的反应,“是个吃喝嫖赌样样沾边的纨绔子弟,外面盛传他可是出了名的败家子呢?每天出入在烟花巷陌,一出手便是百金,非华盖锦车不坐,非山珍海味不食。都说他奢华至极,怕是帝王都比之不及……” 我的话被外面越来越响的雨丝掩埋下去,这阴了一整天的雨,总算可以肆意畅快的落下来,敲打着庭院里的落花闲草,像一场合奏的交响曲。秋风夹带着雨丝的微冷,透过窗户,渗了进来。烛火微微颤动,静儿为我取过一件外衣披在身上。都说秋高气爽,都说一层秋雨一层凉,明天估摸着就需要添置衣服了吧! 勤儿搁下碗筷,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正襟危坐。“母后,道听途说的事,怎么能做得了准?” “空穴来风,是必有因。” “就算,就算真有其事,那以他家的财力物力也足够花销的了。那些刁民贼子,都是看着眼红,才肆意诋毁。”勤儿对此颇为不满,对柳茵泽更是百般维护,这舅甥之情可见一斑。 可是勤儿,你答应过母后什么?既然决定跟柳家人一刀两段,却又对柳茵泽百般维护。母后可以答应你让他做相国,可是你的心,不允许向着他。母后此生的依靠,无他,唯你一人而已! “好吧,既然王儿存心向着柳茵泽,母后也无话可说,反正他对我动手动脚、言语轻薄也没什么,母后也不会少块肉。我们孤儿寡母的,要在这个世间立足,没有这些人,还真的很难办。”我心里委屈,却极力让自己的言语显得大度得体。 “母后――” 不待他起身告退,我已经站起来,向着里屋走去。眼里似有泪水在打转,却怎么都流淌不出来,我掏出手绢,在眼角处揩了揩。“好了,趁现在雨小,你赶紧回去吧!当心淋坏了身子。” “母后,我有华盖顶着,不怕。” “那就当心淋坏了华盖的身子。”我背着身说。 ------------ 第十二章 三进相府 更新时间:2011-09-17 三进相府。 我径直找到孔梓尧。他一看到我就说,行了一礼,躬身说道:“太后今日来得巧,我家公子今天刚好回来,待小的前去通传。”说着就转身向里奔去。 “不必了,”我叫住他,“我今天来不是来找他的,而是来找你的。” 我向静儿一点头,静儿会意,从怀里掏出一定银子塞到他手心。“这是太后昨天借的钱,今天当然是找你还钱来了。” “太后,这……” “收下吧?”我说。 “可是您昨天不是已经还了?” “昨天那是本钱,今天的是利钱。”我也不愿多提昨天打赌的事情,所以随随便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其实哪有利钱比本钱翻了好几翻的事情,我借的又不是高利贷。 他张了张嘴没有吭声。静儿生怕他扯出我不愿听的事情来,赶紧说,“就当太后给你的赏钱。” “小的谢太后赏赐。”孔梓尧会意,赶紧下跪叩拜。 “起来吧,”我说,“这算是对你好心的回报。” 在我说着话的时候,一股崇高感油然而生,这个世间,有钱挥霍有钱打赏人的感觉真的挺不错。难怪柳茵泽会养成这样的喜好,但要我像他那样挥金如土,除非挖了我的两眼珠子。这个和从小的教育就有关系,这大户人家什么都讲究,听说早些年柳相当国时,柳府的开支就抵得上一个行政州了。哪里像我等小民,打小学的是《锄禾》这种教化人要懂得节约的品质。 孔梓尧起身,有点为难地说,“那个太后……太后登门造访,小的不去通报实在说不过去。日后我家公子爷知道了,非责怪小的不可。不如我这就去通传?” 我心里难免有丝得意,面上却不能流露分毫,平淡无奇地答了句,“也好!” 得到我的允许,孔梓尧便回身向里。不多时,前屋里出来一个小厮,行礼之后,在前引路,“太后且随我来。” 孔梓尧前脚刚进去,这小厮后脚就跟了出来,所以我肯定这个小厮是孔梓尧让他来带路的。至于孔梓尧本人,估计还在通传的路上呢。这个孔梓尧,心思倒是蛮细的。“柳家倒是卧虎藏龙啊!”我跟在小厮身后,感叹了句。 “太后,这您可说对了。”小厮听到我的赞叹,自我归属感提升了好几级,“咱们柳家,第一不缺的就是人才,第二不缺的就是钱财。别的不说,就说现在与公子在一起的曹、杨两位……”也许是我这两天跑这儿跑得勤了,也许是我和柳茵泽两个人表面功夫做得都还不错,这厮居然忘记了,柳家与我的敌对立场,又或者,他看我与孔梓尧走得蛮近乎,也想着往上攀附了。 不过我很快对他的高谈阔论没有任何兴趣。有一副敏锐的听觉系统真好,我忍不住又一次赞叹。这孔梓尧的通报刚刚说完,声音就已经钻入我耳。柳茵泽除了一声冷哼,什么话也没有。他身边倒是有另外的两个声音在相互辩驳着。想来就是那小厮口中的曹和杨了。不过我没见到本人,根本无从分辨谁是曹谁是杨。 “这个女人究竟有完没完。当这柳府是她的行宫吗?想来时就来,害得咱们相谈甚是无趣。”说话的人带着一口粗犷的男音。“公子,要我说,找几个府兵来,把她强行轰出去得了。” 另一个阴里阴气的声音与之争锋相对,听起来――有点像阉人。“呦,曹先生倒是英雄。你可别忘了她现在可是太后,‘轰走’这样的话你都说的出口,小心她回头带了一支军队来踏平你。公子,依我看,我们也不用跟她争这一时之气,她不是来请你出任相职么!我们正好借此机会反扑,公子何不先答应了他,顺便培养下咱们自己的势力。待到时机成熟,学邱家人,‘咔嚓’,取――而代之。到时候,她自己引狼入室、养虎为患,能怪得了谁?” 我身子一凛,这个人,真是阴损得可以。未见其人,就已经领略了他的高招了。 曹某人嗤笑杨某人,“亏你还是个堂堂七尺的男儿,我曹某人对你这种做法极其蔑视。要干你自己去干,别带上咱们公子。她一份力未出便捡了个太后,大小姐帮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可这对母子倒好,反过来咬我们一口,害死了大小姐,现在撑不下来了,又低声下气地来求公子。这等小人,凭什么要咱们向她屈软。‘轰出去’不行,索性抓了她,拿她来逼那小毛孩退位。让他明白,咱们有能力扶他上台,便同样有能力拉他下台。” 这个人倒是君子了,直来直去的性子,可惜了。话说,待会儿我进去,会不会真被他给绑了也还说不准。我向身边的静儿望了一眼,她微笑了一下,以示安心,可她又听不见这些内容,不知道他们的打算,如何防得了。 抬头时,却见我们已经进入了外厅。“太后请在此稍后,相信孔先生很快就折回来了。” 我正关注于那些人究竟想怎么对付我,无暇理会这个小厮,于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去。那些人议事的地方应该是在内堂,里这里还隔着两三道院墙。 “切,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的羞辱换来的是君临天下,这一盘账你都不懂,还指望着杀太后挟天子呢?我――我――我呸!” 我发现我真的有点贱骨头,死到临头听了这话居然还想发笑。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够了!”沉默了许久的柳茵泽终于出声了,“梓尧,你去告诉她我换身衣服之后就出去见他。先让她等着。” “公子作何打算?”曹某人抢拍问道。 “不轰出去,也不绑回来。这丞相之位,我是坐定了。” “公子远见。”杨得意地奉承着。 “不过君临天下,也不是我柳茵泽想要的。更不用说我想要老天爷就可以给。” 两人同时一惊,“公子的意思是,愿意辅佐他们治理国家,要当他们母子的家臣?” “当然不。”柳茵泽咬咬牙,一口回绝,“姐姐的仇,我永远都铭记于心。我怎么可能做他们母子的家臣。我做的是天下人都臣子,我治理的是整个天下。” “既然公子有心治国,为什么不自己称帝。为人作嫁,有甚意思?”曹语气中已经带着一丝不屑。估计他原本衷心的是柳茵泽的父亲而不是柳茵泽本人。所以轻蔑的同时也带有感叹。 孔梓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我的面前,十分客气地说,我家公子有请,娘娘且在稍后,公子随后便来。 好一个传话筒!我有点恼怒他柔化矛盾的地方,用十分不愉快的口吻说道;“你家公子好大的气派,让哀家在此等候多时!” 孔梓尧一怔,或许不太明白我的喜怒无常。也不敢随便搭腔,只是静静地站到一旁。 “有一件事,你们却都不知道。现在坐在御座上的那个邱勤,他脚底有七颗黑痣,也就是传闻中的脚踏七星。”柳茵泽再次开口,却把我惊了一跳。这个,我当母亲的还真不知道。 “命定之主?”柳茵泽嗤笑了一声,一点一点地倾吐,“他小的时候我便见过那七颗,后来那地方老是受伤,不是被烫就是被剜。我就一直都没弄明白一个王子怎么会老是受伤。后来才知道一直都是大姐给弄的,可我那时候还很小,不明白大姐为什么要虐待自己的儿子。不只是脚上,经常地他莫名其妙地中毒,别人给他的东西几乎都不敢碰,只有我给他吃的他才敢往嘴里塞。可他真是命硬,任大姐怎么折腾就是能够扛过来,到了八九岁都没见他自己下地走过多少路。” “一直到先王邱釜仙逝那年,我见到那个女人疯狂地搂着他,嘴上哭嚷着称其为王儿。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不是大姐的儿子。当时我躲在假山后面故意不出现,心想,这个邱勤回到他生母的身边也挺好的,尽管命不长久,至少每天不用吃带毒的食物,不用担惊受怕地过日子。女人哭得动情,连我这个外人都经不住落泪。偏偏这个邱勤被吓坏了,一直挣扎着后退,我就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多么感人的母子相逢的场面啊!可惜,被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给破坏了。现在回想起来,这个邱勤,根本就是知道我尾随在他后面。‘疯婆子’,哼,压根就是喊给我听的。为的是有朝一日登上至尊,放他母亲出来。你们能想象,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尚且有这样的心智和城府。好了,现在他们母子团圆,名利双收。可是,这加在柳家人身上的耻辱,我柳茵泽致死都会不忘记。” 那个阴气深深的嗓音又插进来,“如此说来,咱们现在的这位君上和他父亲还真是相像呢!” 邱釜?我不由得竖起耳朵听。 “打着亲征的名义,把我们的人都纠集在一起,我当时就没觉得奇怪,为什么同样是上阵杀敌,而且同样是身居前线,阵亡的全是相国府的势力。这个邱釜,根本就是刻意把柳家的人送到敌方的刀口上。一场仗打下来,相府的实力大为削弱,至今还是硬伤。幸好,我杨某人也不是吃素的,让他跟着咱们的人一起陪葬。哈哈!” 这个笑声,真的是――令人生厌! “太后请用茶。”一名侍女端上茶水和一些糕点来,我却没有半分品尝的心思。 继续凝神聆听。 只听见柳茵泽义愤填膺地说,“邱家的人,未免做得太过分。父相一死,更是猖狂,迫害了大姐,罢免了大把柳家的心腹,还真当我柳家无人。我柳茵泽就是要他们瞧瞧,柳家不会被打倒。我就是要从他们母子的眼皮子底下站起来。” “公子说得好,我曹某人粗鄙人一个,大道理不会讲,但凡是公子决定做的事,曹某人都力挺公子,坚决誓死追随公子。”那人说话都能喘着大气,又自称粗人,我估摸着是个武人。就是没弄明白柳茵泽的意思,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他的长篇大论里头究竟打算那我们母子如何? ------------ 第十三章 冰雪糕 更新时间:2011-09-17 这柳家的糕点真的好吃,我管不住自己的贪嘴,吃了一个又一个。很快,大半个盘子被我一扫而空了。我偷偷塞一个在静儿嘴里,问她好吃不好吃。静儿说,这可是一两银子一个呢,能不好吃吗?我吃惊地问,这么夸张,柳家不会是靠卖这个糕点发家的吧?静儿笑了,怎么可能,这是帝都芝品斋的招牌――冰雪酥,因为外面这包衣是烘培出来的,而这馅是取自打碎了的冰块,夏季的时候尤其畅销。 我想想也是,这里没那条件,哪里弄来这么多的冰块,所以只好提高了价钱卖。我意犹未尽地添了添双唇,仔细揣摩着里边的味道,还别说,真有点像甜筒呢!不过比甜筒制作更精美,吃起来也更为爽口。“好吃,”我顺手又拿了一块。结果手和嘴巴更是停不下来了。 正当我的魔爪要伸向唯一的幸存者的时候,柳茵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嘴角似乎洋溢着笑意。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抽回了手,望着他,说到,“你要死啊,怎么走路没声音的?”话音刚落,耳畔响起静儿“咳咳”的咳嗽声,我也知道我有些失态。但是条件反射如此,我也懒得去道歉。 柳茵泽邪乎乎地笑了笑,“既然太后喜欢吃,为什么又不吃了呢?” “特意留给你的。” 我反应极为迅速,迅速到连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了,国母的尊严已经被我毁得弹尽粮绝了。这个太后的称呼,怕是后世没人想要了。想做些什么来弥补,于是端着一个准空盘到他面前,很大方地说道。“你吃吧!” 柳茵泽目不斜视地从我面前擦身而过,停在那个主人的席位前落座了。“难得太后喜欢,还是太后你吃好了。这种糕点,一天才卖百来个,生意好的时候,怕是订都订不着。” “噢!” 兴许是我发出的这一声太过沉闷,柳茵泽惊异地抬起头看向我的时候,大半个已经阵亡在我的唇枪舌剑之下了。“你――”他抬手指了指我,又重重地放下去了。其实在他说“还是太后吃”的时候我已经开吃了,后面那些我都没怎么听。 我将身下的那一小半也咽了下去,颇为满足地说,“是你叫我吃的嘛!这么贵的东西,买来不吃,实在是太浪费了,是要遭天谴的。我这是在为你挡灾。” “你这个人――”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你就不怕我在里边下了毒害死你吗?” “下了毒你还让我吃!”我义愤填膺地说。 “就是为了毒死你啊!” “可我还活着啊?”我心里头已经在窃笑了。 他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点分量不够毒死我的。你再去买点来。” “砒霜要不要?”柳茵泽没好气的问。 “不要,那是毒老鼠的。”话说我真的被这个东西给引诱了,貌似。“毒太后的当然要珍贵一点的,我要求也不高,这个糕点也就可以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换衣服的动作好慢啊,害我才为你留下一个。你还不珍惜,可惜啊可惜!” 他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有些局促不安地整了整衣冠,捋了捋三千烦恼丝,确认自己是穿着打扮都得体之后才对我说,“面见太后,当然要郑重一些。” 我看他今日的衣袍,的确是比前两天看起来要端庄不少。不过有那张脸摆在那里,不管他穿什么,哪怕是乞丐装,估计也能迷死大片。简直就是少女、少妇们的杀手。我环绕了他一周,然后嗯了一下,“今天盛装打扮的确感觉不同。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就是火气重了点。”我娓娓道来,“都说相府公子家中蓄养了许多歌妓,我记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便见到了,今日公子你特意着装,估计此前正与她们打得火热吧?” 我当然知道他之前都一直在和曹杨二人一起,可是他不愿说,那就只好有劳我来捅破这层窗纱了。不过想到我故意的歪曲,我实在觉得好笑。想象柳茵泽这个绝世佳人跟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还有一个兰花指头翘翘的伪娘…… 柳茵泽抹了一把汗,心虚道,“太后您可真会开玩笑。” “怎么?难不成是我猜错了?”我誓死要报那饮醋之仇,“相府公子可真会金屋藏娇,这样吧,反正我也不是那些色迷心窍的臭男人,你还是把那两位姑娘请出来,让我饱饱眼福?” “两位?”他有些惊慌,但很快又平复了过来,“太后言重了,那两位的姿色如何能和太后你相比。本来请她们出来也没什么,不过今天她们已经很累睡下了。只怪她们没那个福分来一睹太后的绝世容颜了。” 幸好不用出来,我还想拍掌叫好呢。否则,以那两位的脾气,估计我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时间,他也没了言语,我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静儿更是连喘气的动作都不见,厅里安静地出奇。 “太后没别的话要说么?”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这茶也挺好喝的。” “只这个?” “啊。” “没别的?” “还应有什么?” “太后偷偷摸出宫来,不会只为在我府中品茶吃点心吧?” 我板着脸,窃喜。这个心里仗算我赢了。“我今天是来还银子的,顺道来探望一下你,” “拿来。”他向我伸出了手掌,挑眉道,“银子。” 我望着空了的碟子,满是遗憾,“我又没欠你银子,干嘛要给你。银子我已经还给孔梓尧本人了。不信你问他!” “那好,既然太后事儿都办完了,就请回吧!本府门窄庭小,还真怕容不下国母这尊大神。”这孩子似乎又别扭上了,“太后要真喜欢拿美味,我下回倒是可以命人送进宫里去。”我刚要张口说――成啊,结果冷不丁他又冒出来一句。“不过送货费用二百五十两。” 二百五十两――他倒是想得周到,明知道我其实富有得很,若真的喜欢的话,就算是千两白银又有何惧?可他故意挑了这个数字,叫我应承不得。 难以启齿的我接口道,“我看还是算了,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是国母太后,又不是什么顽劣公子。把钱花在吃喝玩乐上,实在对不住我邱氏子民。还有,我来府上的公事办完了,现在想办点小小的私事,还望柳公子能够配合。” “私事?”他饶有兴趣地问。 “是啊!”不过你会失望的,我心里头不安分地想着,我从袖袋里掏出一些银子,放在桌上,高傲地说,“我来赎我昨天留在你那儿的串珠,这玩意也不值几个钱,在你柳府也是随处可见。只是它跟随着我久了,昨晚它托梦与我,说我狠心辜负了它抛弃了它。我见它哭得动情,心中感念,所以――不如就让它物归原主了吧!” 哭得动情一句,我是照搬他的原话。只要他有心,不难查觉我意有所指。串珠托梦一事,当然是我信口雌黄瞎掰的,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这珠子打我来时就已经盘在发间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用它来盘发,半点颜色都没褪,我看中的就是它的耐久度,跟商品经济时代的饰品简直没得比。 柳茵泽面无表情地伸手入怀,缓缓地掏出这个它来。我看着他这个动作,抿着嘴不敢张开。细节可以发现很多东西,比如他现在从怀里掏出我的珠子来。可能性一,他换了身衣服之后,又重新把它塞到怀里,但与一般人而言,这个显然多此一举。可能性二,他压根没换衣服,可他昨日穿的明明不是这件蓝袍,而是件浅绿色的。由此,我得出的结论是,他换了外面的罩衣,没换里面的。而这些华服公子的身边都会有一大堆的丫鬟、侍女、老妈子环绕,不可能是忘记提醒了。综上,柳茵泽不爱换衣服。 就在我脑海中进行案情重演的时候,柳茵泽将串珠也轻轻放在桌子上,可是他那白皙的玉手却始终按在上面,迟迟不见挪开。我又不好伸手去抢,只好好言相劝,“麻烦将你的玉爪挪个位置,可以吗?” 他闻言收起了爪牙,主要是爪子。我见缝插针地去够,冷不防被他杀了个回马枪,两只手交叠在一起。这个柳茵泽,居然说话不算数。不过他刚才又开口说话吗,我记不得了,好像――有的吧!玉是不会这么烫手的,所以我很确定他这只一定不是玉手,烫手的是山芋,不过他手背上也没那么粗糙。暂时将这只手命名为火爪或凤爪好了。 柳茵泽的这只凤爪按的有些重,我手抽不出来,但我不放弃努力。 “差点被你蒙混过去,你那么在意这串珠子,其实是有故事的吧?不妨说来听听。” 我偏过脑袋望着他,“什么故事?我也很想知道。”这真的是我的心里话。他小时候就常在宫中,对那个洛珂的事情或许真的有些了解。 “比如,关于那个带你来的神秘人――”他附在我耳边吹着气。 “是吗?”我说,“我最喜欢神秘事件了,那人长什么样?” 嘲弄的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又似有些欣喜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不过唯一令人宽慰的是他终于松开了凤爪,我的手重获自由。 “还好传闻只是传闻。”他淡淡地口气凝吐的全是芬芳。“邱釜运气不错,就是死得早了点。” 说到邱釜的死,我立即想到的就是之前那个姓杨的说的话。因为他们的声音时高时低、时有时无,又被打搅了几次。中间有些话我也没有完全听清楚。我极力抑制着发颤的喉咙,说,他是被人害死的。 柳茵泽听了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挖苦道,“哦?这你都知道?” “我从笸箩影里看到的。” 他听了变了脸色,激动地抓着我的胳膊嚷嚷,“你看到了什么?” 我暗道不好,大意了,在敌方面前揭露他们的卑劣行径是会遭到灭口的。 ------------ 拍摄现场·意外来客 更新时间:2011-09-18 洛珂扒着工作人员送来的盒饭,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巴里送。 演戏,演戏,每天都在演戏――洛珂感觉自己的情绪都快到了腻烦的极限。虽然她要演的那个人就是她本人,虽然剧本上的这些东西让她回忆起了很多东西,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剧本上的女主人公,但是每天重复地投身在自己当年的面具之下,这种感觉并不美好。更不用说一个场景一句台词反反复复地去背去念。她需要新鲜需要刺激,而不是总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之中。 某些时候,她真想一甩手,对着导演和其他剧组的人说――哀家不干了。 就在这时候,一辆豪华型轿车停在她面前。车上下来的人西装笔挺、皮鞋的鞋头磨得锃亮。那人关上车门,径直向着洛珂的方向走去。洛珂抬起头,看清来人,立马将受上的盒饭丢到一旁,惊喜地叫嚷了起来,“是你?呀,真个好久不见了。” “是啊,太后。”来人礼貌地恭维着,“你现在都是大明星了!” “大明星?算了吧!”洛珂有些抱怨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导演固执得很,非说要尊重原著,不肯迎合大众口味,弄得现在收视率越来越低。这能不能拍到完结都是个未知数,何况我们这一干人等都是要吃饭和养家糊口的。这水费电费的,哪儿不是花销啊,哎,感觉现实压力真大。” 那人极有风度地说,“你也别怨导演啊,他也有他的盘算,养活你们这一大堆人,对他来说,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我当然知道,就是脾气不好的时候发发牢骚嘛!”洛珂很明白事理地说。然后她环视着这个人,赞叹道,“哎呦,看样子,你现在混的倒是不错么?” “一般一般。”来人谦虚得说。 “对了,你今天过来是……?”洛珂觉得这样有身份的人肯定是很忙碌的,不会没事来剧组瞎晃悠。 那人神秘兮兮地一笑,“当然是来友情客串的啊!你难道忘了我也是那边的人吗。我理所当然也是有戏份的。” 洛珂不好意思地“哦哦”了两声。这部戏遵循原著,用的都是主人公第一视线,她的戏份在全剧组算是最多的了,关注自己那部分都来不及,哪里有空看别人的。反正与她演对手戏的人她都了解,只要将自己的那部分台词背熟了就ok了。 “唉呀,这个不是孔梓尧孔老师嘛?”导演深度热情地跑过来打招呼,“最近你们城建部门很忙吧,又是造大型主题公园,又是搞城乡一体化的。我们剧组能请来你这位大忙人,实在是不容易啊。幸会幸会!” 洛珂有点发窘,这导演在拍片之路上这么坚守阵线,可在这个人情世故上却做得分毫不差。 导演从箱子里翻出一个精装版的剧本来,郑重地递到孔梓尧手上。让他空闲的时候翻阅翻阅,因为那边有人喊导演,他万分不情愿地转身离去。 孔梓夭按下车钥匙的锁,回到洛珂面前,施了一礼,口呼太后。 洛珂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扶他起来,“孔老师快快请起,今非昔比,孔老师还是这样,倒是跟我见外了。” “这那是微臣跟太后见外,分明是太后跟微臣见外才是。”孔梓尧略微欠身。“不如太后还是唤梓尧吧?” ………… 双方沉默了半晌,孔梓尧“太后有心事?” “梓尧,茵泽他……”洛珂纠结了许久,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后来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太后为何不去问他自己?” 洛珂耷拉着脑袋,带着伤感,“他现在根本不记得我,也不记得后来发生的事。演起戏来就跟在演别人的故事一样。这叫我怎么问?他又能答得上多少。” “这么说来,那个纨绔公子、花心大少又回来了?”孔梓尧却没有被她的这种情愫感染,颇有惊喜的感觉。“话说,我还真怀念那时候的公子啊。等下见到他一定要和他叙叙旧,哈哈。” “那倒是,他记得自己的父相,记得小时候的勤儿。我想他应该也记得你。”她有些怅然若失,“所有的记忆,貌似只是从遇到我之后才开始冰封起来的。我却不知道后来,他发生了什么,让他一辈子都不愿意记得我了。” 孔梓夭毕竟是个男人,对于女孩子的感情方面有些迟钝,他也才意识到洛珂的闷闷不乐。“太后不必烦恼,其实大人他后来过得还算是不赖的。个中曲直微臣不敢妄断,不过他不记得那些事,一定有他的深意。” “梓尧,你说――茵泽他是不是自己放下的王位?”洛珂抬头看见对方吃惊的口型,不待他回答,已然自己顺口接了下去,“以当年柳家人余下的实力,取一个孤儿寡母的王朝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对不对?而我们母子能一直撑到最后,多亏了茵泽一路的扶持。我只是不明白,一个有能力和魄力直取天下的人,为什么最终会选择放弃。” “太后你当真不知道吗?”孔梓尧有些好奇。 “知道什么?” “那时候的江山已经经过多年战乱的洗礼。已经有很多人饿死在外头了。我记得大人曾经说过,他情愿置身幕后,治理天下。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坐拥一个满目疮痍、尸横遍地的王国。” 洛珂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 第十四章 窘啊窘 更新时间:2011-09-18 我不答话,只是趁他不备,偷偷往后一了一步。柳茵泽却是悄悄向前迈了一脚,结果我俩之间的距离还是近了点。“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上身朝着这边又倾斜了点。不能再往后退了,我感觉到我的脚后跟已经抵在椅子的一条腿那里,再退,再退我整个人都要欠进去了。到时候,他再来一个瓮中捉鳖,那我不是死翘翘了……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腿不得,那就迎上去。 我脑海中突然冒出的这句至理名言。于是我迎上他冰冷尖锐的目光,撇了撇嘴皮子说道,“我只看到突围的前一天晚上,他坐在大帐之中,为我写情诗。还对我说了句,他是被奸细所害,让我日后为他报仇。怎么,你是想帮我找出那个凶手,还是让他起死回生站出来为我证实我所言不假。” “这倒不用!”看到到我迎上来的脸袋又贴近了一点,他下意识地偏过头。我心里窃笑,小子,敢跟我斗法,你还嫩了点。看,多吃几年饭还是很有用处的。 “如此说来,孤王邱釜爱的那个人,临了的时候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果然是你,不是大姐。”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一说,我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烫,和那个叫邱釜的王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到一天,此后便一直沉浸在那一天的回忆里。有时候,我没睡醒,总觉得他那双眼睛一直都躲在某个角落里看着我。可醒来一看,屋里屋外,空空如也。我常常拉着静儿的手,让她一遍又一遍地讲述她眼中的邱釜,静儿倒也没腻烦,总是像位老者一样叨叨不绝。那时候,我时常想,幸好当初勤儿要走的是印染,不是静儿。 他神色有些黯然,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的羞涩小子。记得当时静儿说过,这个柳茵泽是个大姐控。凭他这句话,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他是在为自己的大姐鸣不平?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柳家的一场风波,柳相归西,太后殒命,而当年的那个稚气的奶娃子如今也已褪去一身鲜嫩,成了一个治国之才。 “你这是什么眼神?”柳茵泽面带愠怒,冷不防地发起火来。“有什么好得意的。难道说,你的心里也只有他一个?” 我被他弄得有些惊慌失措,什么叫我心里也只有他一个?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心里其实应该有好几个才对?我挺了挺胸腹,对他说,“哀家是母国太后,心里当然只装得下他一个了。难道说哀家还得给自己弄个三宫六院七十二男妃不成?”我又将脸往前一送,停在他的侧面,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凉气,邪笑道,“哀家要是整个后宫,第一个要收的人,便是你!” 其实,其实我也没想调戏他的,就是当作平时的玩笑随便开开,结果越到后来这个味道越不对劲了。看着他害羞地一直红到脖子根,我很是难为情。生怕他哪天跑去和勤儿说我为老不尊,那可就不太妙了。 他又抓起旁边的珠串,拎在我面前晃荡,“我听大姐无意之中提起过,这串珠子与你而言,非同寻常。好像是某个宫外的人送的。你难道真就这么绝情,把那个人忘记了么?” 我眯了眯眼,在脑海里仔细搜索着这段没经历过的传奇,无果。听他那口气,似乎我在宫外的“情郎”正是他柳茵泽,而我便是负了他的那个人。难怪他会如此动怒,我点了点头,满怀歉意地说,“真是抱歉,自从我试图把自己饿死,未遂之后,我那记性一直都不太好。你是我没进宫之前的情郎么?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其实,我很冤的,明明辜负了他的是之前的那个人,但既然我承接了她的身体,就必须将她的风流债一起还了。这个道理,和父债子还差不多,子承父业,当然也得承接那部分债务啦。 他低垂着眼睑,低垂着脸,默不作声。我纵然矮上他一大截,也分辨不清那神色。在抬首时,已经看不出是喜是悲,是愁是怒。“那个时候,”他薄唇轻启,“你刚刚进宫那会儿,我才不过九岁……” 我以为他重温旧事,很是感慨,没法子一口气说完,所以静静地等他往下说,结果,他再没吱声了。我不禁有些唏嘘,“九岁啊,真是年轻!想不到你情窦初开,开得这么早!”以前也有听过九岁当爹的,不过总是有另一番不大雅观的猜忌。看来孩子的早熟晚熟问题与某零后也是不成比例的。 却不想这话哪里刺激了他,伸出利爪用力将我一推,我便跌坐到椅子里头,正慌乱地撑着两扶手要站起身,抬头却见他双臂张着,按在椅子扶手的狮子头上。我当时警铃大作,心道完了,被全面包抄了。 我面前的柳茵泽忽的干笑了两声,扯着嘴角,“那时候,我可不认识你。况且,你负了的那个人,我也不认识。倒是你,才几年功夫,就把那人忘得一干二净,真是无情!真是可惜了人家千里迢迢将你送到邱釜的怀中。” 我简直是欲哭无泪,从来都没得想起过,哪里来的忘得一干二净这一说。我当真是比窦娥还要冤。等等,这个柳茵泽是怎么回事,既然不认识我不认识他,干巴巴地翻“我”从前的风流韵事做什么?难道说,纯粹好奇,纯粹为了满足那一颗八卦心?饶是这样的话,这人也忒变态了点,不做狗仔队真是可惜了。 我心神一动,抬眼问道:“那个让你情窦初开的人,是不是我?”――我笑了。于是,他愣了。 于是我趁机悄悄地从他的胳肢底下钻了出去,动作很轻盈,生怕一不小心将他给磕醒了。“走。”我对着静儿打一响指。当时柳茵泽的整个身体都挡在我前面,静儿铁定没看清怎么回事,还有些发愣,不过并不影响她跟上我。 这柳家真大,我此前虽然有仔细地逛过,可就是没怎么记住。这儿的建筑格调与王宫大为不同,王宫的格局大致都差不多,偏殿正殿什么的都是按照统一格式来的,只需摸准了套路,很容易就能记住。可这相府,尽是园林造诣,几乎是每移寸步,就是另一番景致。同一个园子,你可以抓拍到一千幅不同的美景来。于我这种擅长寻找规律的人来,着实好生为难。我愣是绕了许久也没看到一个出口。中途还跟静儿为了方向问题有了分歧。 此时我的额上,已经开始涔汗。这样漫无目的的绕下去,万一不幸撞上那一恶一奸的两歹人。可如何是好? 正在踌躇之际,不想柳茵泽的声音却在耳畔响起…… ------------ 第十五章 玩笑开大了 更新时间:2011-09-19 话说,正在踌躇之际,不想柳茵泽的声音却在耳畔响起…… 绕梁之音循着房屋建瓴飘了来,“瘟神走了吧?”诚然那是柳茵泽的声音,我却不知道那是在对谁说。而他口中的瘟神,十有八九便是我。 “回公子,我见太后离开好一阵子了。”这明显是孔梓尧的嗓音。真真是,我这个品阶升得未免也太快了一点吧,才当上太后不久,就已经飞身成神了。忽听孔梓尧又道,“另外的两位曹、杨先生也走了。” 我听了稍喜,至少就目前来说,我还不至于这么倒霉,被人剐下肉来吃。 柳茵泽有些感慨,“走了好,让我清静清静。我现在身无一官半职,却天天应付这些人,烦都烦死了。” “公子真不打算做官了?” “闲云野鹤的也不错。”柳茵泽说,“不过我看呆在着王都,这个愿望怕永远都只能是空谈。梓尧,我想去别处买个宅子,到时候你帮我打理打理去。” “这可不大像公子你的脾性了。”孔梓尧用一副老成的口吻说。柳茵泽笑着,“你又知道?” “公子与我一同长大,我又如何不知公子你。从小公子就心皆天下苍生,几时学我,致情于物起来了?如果说是因为个人恩怨,我想,别的人也许会,可是公子你不会。”孔梓尧又将声音压低了些,“嘻嘻,你书房里的秘密,我可是知道的呦!” 书房?秘密?我心中一动,刚才这个人不断地挖我的过去,看来他自己也有不可告人的隐私。找个机会弄清楚是什么?以后他要是再敢取笑我,我也好有个防身的武器。 “看来本公子的戒严令,你丝毫都没放在眼里。”柳茵泽这么说,可语气中并没有责备怪罪的意思。看来这两个人的感情,比一般的主仆要更近一些。倒是我之前忽略了,以为孔梓尧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园丁。 有了这一层的感念,我对孔梓尧本人,自然需要另眼相看了。忽又听他问,“公子真不打算出任相国一职了么?我记得这可是你打小的心愿,四岁时便嚷嚷着‘吾将子承父业,胜过父相’。怎么,如今为着一个女人,便舍了这个志愿而去?”为着一个女人——怎么这话听起来,好像我跟他有一腿似的,可事实上却是,因为我是他柳家的大仇人,他不愿在朝为官,更不愿为我固守江山罢了。 果然,只听柳茵泽咬牙道,“你也知道,我与父相不同,我才不会在乎这个江山跟谁姓,不管它是姓邱姓川还是姓柳。江山就是江山,它落在哪个王手里头,只要那个王适合,我都一样奉迎。过去我只以为邱勤那小子虽是脚踏七星,总是性格懦弱之辈,不大合适当王的。但这其实也无妨,只要他肯放权与我,我可以保管他一辈子都安安乐乐的在御座上度过。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邱勤居然有这么深得城府,父相一死就勒令心腹弄死了大姐,奉迎他生母做了太后。我甚至连他几时有了心腹都不知,此等心机,将来必是控制不住的。而这一切,全拜这女人所赐!”他略微顿了顿,“但也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 “所以正说反说,你横竖都是要出任的。” 我倒是很钦佩孔梓尧的总结概括能力,柳茵泽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我只当他是在发牢骚。 柳茵泽很肯定地说,“是,非出不可。” “公子可别忘了,这些追随柳家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因为老爷和大小姐。以公子你这些年,在外头的行径,若说为大小姐报仇还好,可要说投靠仇家,只怕连公子您——都自身难保啊!” “我知道,”柳茵泽沉吟,“梓尧,连你也觉得我,疯过头了,是个败家子吗?” “答案在公子心里头,梓尧不知。梓尧只知道我所认识的公子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 “哈哈”,柳茵泽干笑了两声,“事实如此,没有什么是不足为外人道而。我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堪不堪的都无所谓。” “公子!” 我不禁拧眉,这个柳茵泽怎么这样?倒不是为他自己都认为自己混账,而是个人的形象问题,难道这人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你放心,父相原先那些人,我自有办法搞定。刚才你不也是听见了,那两个对我效忠呢?就只便宜了那个女人!”我深吸了一口气,耳膜震动,似有珠子摩擦的响动,这才惊异起刚刚逃跑得匆忙,忘记了拿回来。略一分心,再凝神时却听见他们也刚好谈及这串珠子。 “太后为人还不差,可毕竟她只是个女人,女人误国,公子你想通过控制她来把握实权,怕是……”我背脊发凉,没想到这个当面与我相谈甚欢的孔梓尧竟也如此地——下作。你们说控制就能控制我了,我又不是木头。 柳茵泽鼻子里闷哼了一声,然后高声嚷道,“女人误国!你也相信这个?……好了,我知道你指的是前朝那位开天辟地的花精。可是有一点,你忽视了,那个花精有情有爱,所以她最终因情误国。而我们眼前这位——”他听了下来,我却清晰地听到那是珠子间剧烈摩擦然后一粒粒滚落到地上,正在心疼我的首饰,日后一定要他十倍奉还,且听他又有了言语,“你看,这个花精连心上人留给他的遗物都不珍惜,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无情之人。” 话说我好冤啊!我之前可一直都不知道这是心上人送的哇,知道的话一定会好好珍惜,断然不会拿出来当赌注的。现在又被弄断了,那花精会不会起死回生或者变成厉鬼过来杀我啊? “有时候,我真为邱勤感到可惜。”貌似他又开始讲故事了,我停下喊冤,凝神聆听,又觉得这样静站着惹人怀疑,于是俯下身去抚着一朵花儿来嗅。 “一生下来便不招他父王母后的欢喜,直至邱釜死去,都不知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大姐就更加变本加厉地折磨于他,于是便把所有的亲情都投注到自己的生母那儿,为此,居然不惜与扶他上位的柳家决裂。哼哼,果然有种!可惜这也是他走的最错的一步。可惜他放下一切要孝敬的母亲对他一点情谊都没有,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无爱的。梓尧,你可知道,感情——会将整个江山都断送,这句话可并不是只针对女人而言的。与其期待那个忍辱负重的邱勤,倒不如去期待这个传说中的治世花精。我倒是很想看看,这个花精是否也能创建当年的辉煌。” 柳茵泽再次提到勤儿的时候,我心中悲恸,如果不是我占据了这身体,那么今天便是他们母子团圆的和乐之美,可我毕竟不是勤儿的生母,真不知道如何去演绎母慈子孝此番情景。大多数时候,装的我自己都觉得累。因为觉得有亏欠,所以对他格外好,但这毕竟不是天伦之乐。没想到这点,柳茵泽看得这么透彻。可我们母子从来没一起在他面前出现过,行宫那回他压根没看我。难道说——酒楼这次,我察觉到的视线其实是他?时常出没与烟花巷柳、吃喝嫖赌的相国公子会在那酒楼之上饶有兴致地观看巡演,倒也蛮合情合理。那时候,我与勤儿是同坐在一起的。 “可我听说,那个邱勤,实际上不姓邱,姓川呢?都说那个川式子将花精送至王宫之时,那花精已经有孕在身。” 我手里一颤,那可怜的花枝硬生生地被我掰断。这这这,演的是哪一出啊? 姓川的,我只认识一位,而且晋方还说过这一位都是漏网之鱼。印染是我的心上人?这这这,不大好接受啊!我在他面前,可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讲过。乃至——有段时间,我心血来潮,专门给他上了一课,那堂课的内容全是骂人的话,里边包括英文版的“狗屎”和日文版的“白痴”,云云。美其名曰,促进东西方文化交流,探究推广世界通用语言的可能性。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怕是这西施的形象都要被我毁成钟无艳了。跟印染说这么多原世界的东西,不图别的,就为这个人接受心知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强,还有好奇心比较弱,只晓得默默记忆不会问东问西,孺子可教啊!记得他可是已经能够毫无障碍地与我用白话文和少量的方言交流了。 ——我想起来了,那出戏的名字,吕不韦献夏姬于赢异人。话说老天爷,你要不要这么戏剧啊,只是一个机缘巧合的穿越而已啊,不用给这么复杂的背景吧?难不成还要我儿子也成为开天辟地的秦始皇?想到印染现在还是个……,唉,老天爷,你不会让他身兼两职,连嫪毐那部分戏码,都让他给演了吧!我真想那块砖头来拍自己,如果看到的话。 ------------ 第十六章 画像疑云 更新时间:2011-09-20 话说我正在花丛之间找砖拍,听见柳茵泽很声明大义地说了句:“传闻而已,未必可信。”嗯嗯,我死命点头,赞叹柳茵泽眼力不错。“不过——”他话锋一转,“邱勤是个未足月的孩子,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现在想来,邱釜宁死也不肯见这个羸弱的小儿子,很有可能是他知道这个根本就不是他生的。当然,如果真是他儿子,也是可以讲得通的。” 话说,话说柳茵泽你废话了半天,等于什么都没讲。我有点不那么淡定了。这个美男子,从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奶油小生,到香叶山那相交而过时的冷峻清朗,到初入相府时的风流调侃,到广场上抡着赌具的潇洒无畏,我此时此刻才算是真正认识他——十足的鸡婆,啰里巴嗦。也许换成别人一定会问,究竟哪一个是真正的他,可是我知道,人从来都是复杂的,哪一个都是他,哪一个又都不是完整的他。 倒是他说的内容,极大程度的勾引了我的八卦心。我自认为一生无牵无挂,对什么都冷淡处之,包括自己。可是谜团越来越多,疑虑也越来越多,这些东西都在心头萦绕,百转不去。事关邱勤的帝位,倘若一朝被有心人利用起来,我也好有个防备。 正念及这一层,忽闻柳茵泽又言:“我就奇怪,这样一个冷心冷骨的女人,对谁都无情至极,偏偏关心国事起来,我百般拒绝,她仍是厚颜无耻地往我府中跑,恨不能跪下来求我担任相国一职。为的究竟是什么?” “扑哧——”孔梓尧笑了,他们不知道的是身在远处的我怒了。“还能为什么?这可是她儿子的江山啊,一个母亲帮着自己的儿子坐稳江山,这个于情于理都是合的。” 嗯,我连连点头称是,此人所言不差。 “不对,”柳茵泽反驳,“这个女人对邱勤根本没有感情,与其说她为儿子,倒不如说她为自己着想来的多一点。” 也对。我默默颔首。 “其实,我总有一种想法挥之不去,她更像是守好这片山河,等着邱釜回来——”柳茵泽的这句话,叫我眼睛一下子不能视物,只觉得满园的花草犹如一面鬼镜,顷刻间碎下来,然后一片片凋落,我一个踉跄后退,险些栽倒在地。幸好有静儿及时扶住了我。 “对于相府旧部?公子打算怎么劝服他们?” “不用劝,我要他们自然而然跟着我——”柳茵泽胸有成竹,甚至有点居高临下的感觉,末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只要我不说出我的真心,谁知道我究竟是在帮这个王朝还是在为自己谋划。不过梓尧,你知道君臣之间是要有种默契的,假如他们无法信任我的话,我也没必要当这个丞相了。” 后面的话,我听着也觉得忒没意思,忒枯燥乏味。所以拍了拍裙角,偏离了那个方向。我们仍旧是还没得出得了相府,途遇之前那个为我带路的小厮问是否需要给带路,被我给拒绝了。反正现在危险不在,多留一会儿欣赏欣赏美景也是不错的选择。前面多了个领路的人,就像是旅游的时候老是跟着导游在那里瞎转悠,这万一遇上个黑心点的,就是不给你带去有意思的地方,那多亏呀!生活从来都不缺少美,就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于是,我自己摸着石头过园子。 “两位请留步。”我正跨过一道圆形拱门,被两个府丁架住,拦住了去路。只见那两个府丁上下打量着我,看我这一身装扮,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更不像是府中的歌姬,有些摸不准地打招呼,“对不起,失礼了,两位是公子请来的客人吧?前面是公子的书房,公子交代过谁都不让进。所以这位小姐还是请往别处去看看吧!” 那人说的是极为客气,我也不好乱发脾气,只好随意编了个谎,回忆古代的宫外女子的口气,哄着,“柳公子今日兴致高昂,说是要为奴家描上丹青一幅,因手中没有趁手的笔墨,所以特意让奴家到此来取,还请两位小哥通融通融。”此话一说完,我是真心地佩服我自己啊,这个小脑瓜灵光灵光滴。 “小姐莫怪小的们冒犯。像这样的借口,咱们见识过很多了。有求笔墨的,有说捧诗集的,也有说来借文房四宝的……可惜,咱家公子爷从来不见为那个小姐描过画像,也从未见他吟过诗。要是公子哪天兴致起来了,真要为小姐画像,也只能是公子亲自来取。公子的戒严令是针对所有人的,所以,小姐还是请回吧。” 这府丁的素养真不是盖的,话说得通透明白,又不撕破脸,叫我无从挑剔。我屈了屈膝,行礼告别,“既如此,是奴家冒犯了,这就离去。”待到仰起脸的时候,我美滋滋地笑了。 静儿说,我是这个世上把笑容的威力发挥到极致的了。“是吗?”我微笑着转过脸,向着她。 以这两位府丁的身材来挡这个门,还是显得小了点,我轻易地从两人中间钻了过去,来到书房。这大件家具的布局和外面倒是一样雅致,就是——好乱。我有点后悔进来了。地上全是揉皱了的纸团;书架上的书也是东倒西歪,有几本就干脆横放在那里,也不叠整齐;桌案上胡乱叠着宣纸,一支上好的狼毫笔被遗弃在上面,笔尖发散,笔尖下的纸张更是惨遭蹂躏,右手边是一个干了的砚台,里边落满了灰。 我摄手摄脚地一路踩过去…… 难怪下了戒严令不让人进来,这么个乱得跟个猪窝似地,就算他面容再美,衣着打扮在鲜丽,这形象也是要打上好大的一个折扣的。这主人家,究竟多长时间没碰纸笔了?难怪那府丁说自家公子从来不…… 我正思考着这样邋遢的一个人,究竟会把秘密藏到哪儿去。会不会丢在废纸堆里头?我一手抚着额头,这样找法,明天早上都不见得找得完。 抽开一层层抽屉,发现里面全是厚厚的白纸,有好些都是已经泛了黄的。我随意翻看着,却一无所获。 最底下的大层,却是挂着一把锁,我好奇地伸手摸了一下,那锁锁着,这个柳茵泽还真是小心,院门口都挡了两个大活人了,这儿居然指派了个铁将军。我不满地唠叨着,不经意地踢到了一个金属物件,慌忙捡起来看了看,正是一把钥匙。往那锁孔里试了试,居然咔嚓一声开了。 层层叠叠,堆得全是画卷。一卷一卷封着。不是说柳茵泽不画画么?哪儿来的这么多画。有无可能是名家作品,这是我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要是的话就偷回去。于是我抱定这样的心态打开了第一幅,瞬间惊呆了。画上的美人,一身青白色的浅裳,沿着弯弯曲曲的长廊,迎面走来。由于作画人的位置与之所在的长廊,成九十度的转角。故而只能见到半个侧脸,而仅凭这半个侧脸,我就能确定上面的那个人,我虽然这么多年来也没见过很多次,却记忆犹新。这这这,这个人,不就是我自己么?这个长廊,这个景物,这个时节,这幅打扮,没错,我很肯定,这个人不是别人,也不是之前的那个洛珂,而毫无疑问地确定是哀家本尊。这,不就是我第一次与他碰面的那个时刻么!难为他如此有心,将我当时的扮相记得如此清晰,并细致地描摹下来。若非看着此画,我一时半会儿还真记不起当时是什么个装扮了。至于本尊这个人么,十多年都未有任何变化,要我按着此画,旧地重游一番都未尝不可! 第二幅、第三幅、第四幅……幅幅都是我。只是细节处稍有变化,眼神、表情、手势、脚步、还有距离…… 距离是一点点拉近,我的脸越来越放大清晰,上面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怪异。如果不是偷着来看的,我此时正有冲动揪起他的衣领好好问问,我何时笑得这样放肆过,何时哭得如此悲戚过,何时怒发冲冠、横眉倒数过,何时满脸委屈、幽怨断肠至此…… 我抬眼望去,上面每一幅头顶盘着的,可不就是这串金色的珠子么! 突然想到哪一层不对,仔细想来,我的身边似乎还应该站了个人,对了,静儿哪去了?我一卷卷翻看着,上面的确是没有静儿的影子。这这这,静儿莫不是成了仙——影无踪。既而我一拍脑门,这画得太逼真了,害我误以为是摄影,这添一笔少一笔地又有什么关系? 一直翻看到我与他侧身让道时候,在以后的画卷却没再见着。我估摸着这人只喜欢画正脸,背影什么的,他就没有兴趣了。 我不知道他当时作画时心情如何,但是此番描绘着实动人。那画面上的人,可以说,比起我本尊来,更加鲜活,更具神韵……乃至,小女儿情态万千。 话说走路的时候需看着脚上,别一不当心就学我,一脚嗑翻了案边的废纸篓。谁啊,这么先进的,垃圾桶都有了。不过这个柳茵泽既然有个垃圾桶,为什么还把纸团丢得到处都是?我随手捡起几个皱巴巴的纸团打开,看了之后不由得怒从中起。 画还是那个画,人也还是那个人,景也还是那个景,作画的人也还是没有变。改变的,是作画人当时的心情。你道我缘何知道这心情的变化,实在是你随便看上一眼,便心下了然了。有涂成熊猫眼的,点了小丑鼻的,裂成兔瓣嘴的,化作蝙蝠耳的,撇了两撇胡子的……真个是,百种情态,应有尽有。更有甚者,我居然被摔了个狗~爬式,仰着脑袋,眼里是泪光莹莹,欲哭的惨状,嘴巴前面竟然画了一团子,一团子金黄色的大便便,还是满嘴笑容、幸福地张口欲咬状。 我——! 我气呼呼地将那团纸揉捏,再揉捏,恨不能将它捏个粉碎性骨折,然后使出投掷垒球的力量恶狠狠地丢出去。那团纸碰壁之后又拐了个弯,最后落在案上。我快步走上前,又狠狠地丢了一回,不想衣袖带起上面的纸张一角,纸上面的那支狼毫顺势笔滚落下来,掉到地板上。咦?居然有暗格!哈哈,这个柳茵泽看来也不是个二五零么,居然懂得在书房里头的地板上藏个小秘密。我曲着两根手指头在地板上敲了敲。确定了位置之后就开始找家伙刨着小地道。 翻开那地板,取出隔层里的小盒子。我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拍打着上头的落灰,却诡异地发现盒子的周身被擦拭得锃亮。什么宝贝?需他好生收藏。我总算是想起进来是来探秘了的,刚才被那些画卷真当是搅合了好心情。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 ------------ 第十七章 受邀 更新时间:2011-09-21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那木雕盒子。 里边躺了一本用金线装订好了的册子,纸张有些厚,质地很好。我从后往前翻,第一页的序言里明白无误地道明了那日淡如尘烟雾霭的邂逅。文字很含蓄,但依然百转千回地述尽了思慕之情。我凝神拜读,虽然说我的古语阅读能力不佳,但能够念顺了似乎也能引起一些共鸣。当然,里边好多都是我不能辨认的繁体。大体此人觉得方是如此,才能尽得文采斐流之谈。看了之后,我才知晓,原来这个柳茵泽不是个二五零,而是那个五二零。此人暗恋本尊太后许久了。 想想也是,单凭我这张清纯的少女脸庞,对当时正处于青春年少、芳华正好的柳茵泽的杀伤力,喔呦,那简直是致命的。我有些自恋地脸红心跳,左手不知不觉抚上发烫的面颊。 翻过这一页,便是图片,显然是从原先那些画卷里头挞了下来的。只不过面部的刻画里头,表情清冷翠眉微皱。这恰恰是那个平日里,大众面前的我。一页一页地翻过,几乎每一幅都与前一幅是一样的。我不明白他一下子画了这么多香似的图片做什么,只觉得这些画里没有恶搞的成分,笔调勾画很是细腻,况且我又是那个主人公,有点爱不释手。 有些随意地快速翻阅,发现画里的人居然活过来了。厚厚的册子,不知画了多少张,反正就这么随意一番,那个人提着款款的步子迎面走出来。我“啪――”地一下合上了它。这这这,不就是传闻中的电影或者动漫么?这个柳茵泽真是够有才华的,居然连这一招都想得到。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画面最终停在我侧目看他的那一幕。凭着这些纸张的新旧程度,我想,那定然不是他对那一幕的印象有如何深刻。而是,很可能因为外界原因,致使他不得不停下笔来,无法继续往下刻画…… 唯一的解释,就是柳茵泽本人,心境在变化。随着一个人年龄的成长,当年喜欢的类型,放如今就未必了。初恋之所以深刻,是因为向往那时候的纯净美好,顾念的是纯粹地喜欢那个人时的那种心情。 我只能说,现在的柳茵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一个了。也许是柳家发生的一系列变故是他对这个画面美人又爱又恨、时喜时怒。故而有了地上一大堆丑化了的半成品,故而有了这精装的小册子,故而假使自己不再踏足此地也不让他人靠近,打算一直将此秘密封锁下去。 想到这一层,我对这个画面美人从此将在暗无天日中度过下半辈子表示万分怜悯。毕竟长着一样的容貌,我怎能忍心看着这位同脸之人的不幸遭遇。于是,我偷偷地将她塞入怀中,然后盖上盒子,放回原处。 “既如此,是奴家冒犯了,这就离去。”我屈了屈膝,行礼告别。我出来之后站到原位置,刚刚好这些人醒过来。拽着静儿离开。走得有些远时,听见这两位府丁正在议论着。 “……嘿嘿,不知道咱家未来的夫人将是哪位?公子在外头风流快活,可真正请到相府的,可不多啊!” “哎,你说,这位小姐是不是比较像咱未来的女主人。” “未必,这位小姐模样虽长得不错,我看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哦,怎么说?”我也竖起耳朵听。 “你看她一个告辞连告了两遍。” “经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觉得。咱家公子这么俊,要什么样的夫人没有,之所以至今尚未娶亲,全是因为公子眼界高。寻常女子,他压根就瞧不上眼。我看这位小姐么,少了些女主人的威严,不过当个妾室,还是凑合的。” 我顿觉怒火烧身,哀家可是国母太后,居然说我少了些威严?还当个妾室?还凑合? 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大,越迈越急。想起那张让我摔了个狗吃屎的画,这相府里的一干人,从正主到奴仆,没一个不欺负人的。按说我活了这把年纪,对此种事情早已波澜不惊才是。可刚刚让人脸红心跳、默默感动的画册,叫人一下子年轻了过来似的,泪水在眼眶里灰溜溜地打着转。不过我知道它们流淌不下来,因为从来都没有真正流下来过…… “彭――”视线受到转角那堵墙的阻挠,加之脚步来得又是急,刹车不及,一不留神就与迎面而来的那个人撞了个满怀。“我说,你长没长眼睛?走路都不看路的么?”我张口就教训起人来了。 “你没事吧?”拦路虎关切地问。正眼看时,才发现这个人不是别人,恰恰是柳茵泽。我捂了捂胸口,确认那个册子没有露出马脚。苍天啊,不带这么狗血的。这个柳茵泽小我很多年岁的。总而言之,本太后知道他的心迹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姐弟恋,这个,万万不可以,也万万不可能。想到这个人曾经对自己大姐的依赖,想着现在他虽然是长大了,毕竟恋/母情结的根子在啊! 我一把推开他,“离我远点。” “怎么?哭了?这个府上还有人胆敢欺负你不成?”他好奇地打量着这边。 我转而化作滚滚怒火,冲着这个人吼道,“你算不算?” “算!”柳茵泽老实地低头认错,只是下一句便是,“你怎么还没走?” “走了,马上。”跟他抬着杠的节骨眼,我已然恢复了平静,“哀家瞧这院子百看不厌,所以难免驻足多看了几眼?怎么,相国大人有何异议?”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本意是想用“哀家”来划分清楚界限的,哪知他听了之后竟郑重其事地跪了下去,“臣未敢有异议。太后明鉴。” 一个“臣”字让我脑袋清醒了过来。于是摆起谱来威严地说,“如此说来,你是愿意出任相国一职了?”虽然之前有偷听到他是愿意的,可毕竟不是正口向我允诺,而且按我的预计,他至少还需折腾个一段时日,待到时机成熟之后才肯受封。没想到,事态竟发展地如此顺利。 难道说,是我刚才有些湿润的眼珠打动了他?那可真真是,一颗英雄胆,抵不过半星女儿泪! +++++++++++++++++++++++++++++++++++++++++++++++++++++++++++++++++++++++++++++++++++++++++++ 接下来的部分是自由发挥,高手请绕道,小白带好游泳圈 另类解构说明文:要看仔细了哦,因为恶搞的同时有很多人物的补充和情节的解说 +++++++++++++++++++++++++++++++++++++++++++++++++++++++++++++++++++++++++++++++++++++++++++ 这天,因为有应酬,所以洛珂回家回得稍稍晚了点。她把钥匙插进锁孔里,轻轻转动,本有些期待邱釜仍能够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等她。门一开,里边是比楼道里昏暗的灯光更加暗淡的一片漆黑。洛珂深深叹了一口气,摸着黑伸出手去按电灯开关。 灯一亮,越过透明的玻璃玄关,只见邱釜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眼睛瞟着她所在的位置。 洛珂着实被吓了一大跳,“要死了,你没事吓什么人啊?”她不满地嘟囔着。忙活了一整天,此刻的她已经身心俱疲,加上又喝了酒,脑袋有些沉重,甚至走路都有些摇晃。印染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来,所有开车送她至楼下。 “喂,我说你干嘛这种眼神盯着我!”洛珂被他盯得浑身发麻,懊恼地问他话。但说话的底气却并不是很足。 见他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洛珂上前走到茶几旁,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喂,装死人啊?” “咚――”邱釜的身子就这么蜷缩着倒了下去,躺倒在沙发上,脸色白得渗人。 “喂,你别吓我啊。”洛珂急了,急得快哭了。“你不会是被人谋害了吧,还是别人点了穴道动不了了?家里来过人了吗?” 她这才留意到茶几上摆着两个空杯子,还有半瓶白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洛珂赶紧打了120。 化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中毒,那瓶白酒果然有问题。洛珂坐在医院里的过道旁边的椅子上,低头捶胸。邱釜还躺在急救室里,洗胃什么事免不了的。 不一会儿,警方也来了。取走了那两个装过酒的空杯子。一边为洛珂进行笔录。 警方:您好,请问您是死者的爱人吗? 洛珂:谁是死者?你说谁是死者?我老公他还活得~呃~好好地。 警方:抱歉,小姐。我们这些天一连办了好些谋杀案,被害人都死了。你老公能活下来,真是幸运。 洛珂:你们确定了是谋杀吗? 警方:是的,小姐。我们刚刚接到化验报告。这杯子上的指纹不是同一个人的,可――遗憾的是,我们也调查了指纹库,没有发现相配的指纹。 洛珂:好的,我知道了。真是麻烦你们了。 洛珂听了汗毛倒竖,因为现在的指纹库做的已经是相当全面的了。如果说,指纹库里没有找到的话,那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那个指纹是伪造出来的,另一种就是凶手来自剧组,是穿越过来的人。伪造的可能性不高,警方的防伪技术是绝对一流的。那么只有第二种可能了。 可是今天晚上,几乎整个剧组的人都在一起吃饭。会是谁呢?家里值钱的东西一样没少,可以排除为财而来。 那么,情杀?仇杀? 洛珂真不好意思对警方直言他们这些人的身份背景。因为由警方介入,他们的拍摄进度肯定会拖慢。而,自己的丈夫,对剧组来说差不多可有可无,估计那边的编剧要是得知邱釜出事,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有关他的戏份全部删去。 洛珂低着头,她只好自己做案情分析: 第一,绝对不可能是曦冉少主。这些人中,洛珂是最清楚不过的就只有他了。全程陪同啊,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第二,有可能是孔梓尧。因为他推说工作忙,拍完之后就匆匆离开了。而他又是柳茵泽的心腹,那么柳茵泽是不是也有可能卷入其中,甚至是那个背后的主谋。饶是柳茵泽的话,那么情杀与仇杀的可能性,就说不好是哪方了。 第三,还有一个至今未出场的人物,也是避不了这个嫌疑。妖星尚狼,原名谢冷歌。当然,他几乎整场宴会都是围绕着洛珂再转。可是,洛珂怀疑他的原因却是因他有着常人没有的本事――幻化。作为冰雪之妖,这点小程度,何愁难得了他。如果是他,那么只可能是情杀。 第四,单纯的仇杀。这个,洛珂她就不好说了。早在她降临之前,邱釜杀过的人太多了,她根本没法一一细数。再者,这年头,什么无聊的人都有,因为看了《英雄》、《荆轲刺秦》等巨作,突然间刺客一下子多了好多。邱釜自己坦白过的,就有不少。可惜好多人,都已经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真相只有一个。凶手会是谁? +++++++++++++++++++++++++++++++++++++++++++++++++++++++++++++++++++++++++++++++++++++++++++ 别说我很雷,闲暇无事的时候,分析分析人物也是种不错的选择,当然,答案只有一个人知道。嘿嘿,看客们请敬请猜测吧! 提示到此为止,答案将在下期揭晓。 +++++++++++++++++++++++++++++++++++++++++++++++++++++++++++++++++++++++++++++++++++++++++++ ------------ 不争气的古穿今 更新时间:2011-09-22 +++++++++++++++++++++++++++++++++++++++++++++++++++++++++++++++++++++++++++++++++++++++++++ 接下来的部分是自由发挥,高手请绕道,小白带好游泳圈 另类解构说明文:要看仔细了哦,因为恶搞的同时有很多人物的补充和情节的解说 +++++++++++++++++++++++++++++++++++++++++++++++++++++++++++++++++++++++++++++++++++++++++++ 吃过饭,邱釜躲在厨房里洗刷碗筷,洛珂则一屁股嵌在沙发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电视遥控器。 “亲爱的,咱们的洗洁精快没了,明天得去买了。米只剩下半个月的用量了,还有油,盐,料酒……哦,对了,还有醋。这些都需要补给了。麻烦你去买些回来好吗?”邱釜拴着围裙从厨房间里走出来。 洛珂斜眼一瞟,冷冷地说道,“没空。”随即从包里掏出钱包,扯了几张票子往茶几上一丢。“呶,就这么点够了。你明天自个儿去买!” “可是……可是……”邱釜眼泪汪汪地望着她,“这是贵处的店铺实在难找,都不打幌子的。孤都怎么知道上哪儿去买这些东西?” 洛珂有点不耐烦地站起来,说,“找什么找?超市里边什么都有。你明天就去那儿买去!”然后便进了房间换睡衣去了。 “老婆,亲亲……”邱釜也跟着追了过去。 “干什么你?什么时候黏糊成这样了,人家换件衣服都不许啊。” “你换就换呗,还怕我看?放心,孤早就看腻了,已经看得一点兴趣都没有。哎~哎~哎,孤在跟你说正事呢,你怎么尽把人往外推。” “彭――”门被重重地碰上了。邱釜努力解释着,可是被洛珂一直往外推啊推啊推到房门口,然后就是关门,一不小心的邱釜居然还撞到了鼻子,两行清血就这么流了出来。 洛珂重新开门的时候看到他流着鼻血的脸,吓了一大跳,“这,这是怎么搞的,你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还不都是你给整的。碰门碰这么重,也不管有人木人。孤当然会受伤了。” 洛珂双手捧着他脑袋两边,翻来覆去地看啊看。“真的耶,我老公居然受伤了,哈哈。还有没有哪儿也伤着了,说出来,让我拍个照,留个念。” 洛珂正要举起手机对着两条血流成河“咔嚓”,被邱釜一把夺下。 “还给我。” “不还。” “你到底给是不给!?”洛珂怒了。 “要给可以,可是你不许拍,更不许让其他人知道。孤是王,王要有王的尊严,不能传出去让人笑话去了。”邱釜犟着脾气谈判。 “呵呵,好。”洛珂头点的像个拨浪鼓,手指头钩钩,“拿来!” “诺。”邱釜乖乖掏出来,放到妻子的手心。 洛珂阴阴一笑,抄起手机就是一个抓拍。“哈哈,你形象早没了去了。还在乎这个?”笑声戛然而止。“老婆,你今天的睡衣不错啊!”难得邱釜也会这么这么邪气,洛珂全身战栗,一步步后退,一直被他逼至死角。 “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喊人了。”面对前所未有的邱釜,洛珂很是紧张。 “你叫啊,你叫啊,叫破了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邱釜学着电视里那猥琐的男音也跟着说,“你叫啊,你叫啊,叫破了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 并且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救命啊!”洛珂真的叫了。今天这个邱釜真的太奇怪了,根本不是那副稳重的样子,她甚至怀疑是那个谢冷歌假扮的。 “轰――”房间的窗台上,玻璃碎渣掉落一地。“洛珂不要怕,有我守着你。”来人挡在他们两中间,直视着邱釜。“邱釜,你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吗?对嫣儿这样,现在对洛珂也这样,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邱釜懊恼这回玩笑开大了,话说洛珂的这个跟屁虫怎么什么时候都在左右啊,连他们夫妻之间的小秘密、私生活都要管。这样被人监视着的感觉可真不好哇! “川曦冉,你听孤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想抽自己嘴巴,明明是他们小夫妻之间的小纠葛,为什么他要像川曦冉解释啊。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总是我看到的这样吧?况且你要解释的人也不是我,而是你的那个受惊吓的妻子。明白不明白?” 邱釜腹诽着,有你在,孤怎么跟她讲啊,你走了,孤自然会好好疼她的。瘟神,赶紧离开洛珂吧!不要再这里妨碍我们的二人世界了。邱釜无可奈何地向洛珂投去求助的目光。 洛珂是多么有眼色的人,当下就心里了然了。只不过,他看着邱釜吃瘪很好玩,故意躲在川曦冉身后看好戏。两个男人为自己打架啊,而且这两个还不是普通的男子,都是可以当王的人啊,这要是为自己来一场仗打打该多好啊,怎么说咱也是进入了倾国倾城的行列了。 这个时候,得到邱釜的眼神信号,原本洛珂是打算不予理睬的,但很快就心软了下来。也帮着劝说川曦冉,“误会,真个是误会。曦冉,你不要怪邱釜了,他当时真的没有恶意的,只是想跟我开开玩笑罢了。哈哈!”语毕,洛珂又问,“曦冉你饿不饿,饭菜都被我们给倒了,不如你先去客厅里喝会儿茶吃点点心填填肚子。” “是啊,曦冉老弟,咱们哥两好久不在了一起聊天了。走,去客厅喝会儿茶去!”就在川曦冉一愣神的瞬间,邱釜已经对他勾肩搭背了。 两个大男人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因为邱釜的话通常都不怎么多,而曦冉现在显然还有些没缓过神来,所以更多的时候,这两人只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邱釜,茶叶在哪里?”洛珂探出半个脑袋来问。 “在右上边第二个柜子中间那一层。”邱釜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邱釜,沸水怎么没了?”没过一会儿,洛珂又探出半个脑瓜来问。 “今天的还没烧,你拿电热水壶烧一会儿就好了。” “好的。” 邱釜和洛珂两个人就这么当着客人的面,在厨房与客厅之间喊着话。待到邱釜转过头来,看到曦冉少主时,吓了一跳。一个大男人,居然就这么流泪了,俗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男人咋也不嫌丢脸啊。“嘿嘿。”邱釜不怀好意地笑笑,举起洛珂的手机就是咔嚓一下。 “你们俩过得真幸福!”川曦冉抹了一把涕泪,淡淡地说。 “谢谢。”邱釜也不知道除了感谢该说些什么。末了,他抬头说道,“其实你也可以再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毕竟现在时代不同了,那个东西也不见得有效。你实在没必要跟着洛……跟着我们了。” “你应该去找寻自己的幸福。”见对面的人久久不说话,邱釜急了,又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样他们的小日子才不至于被打扰啊。 洛珂正好从那边走出来,那手肘碰了碰邱釜,“你说啥呢?曦冉怎么想的就让他自己做主好了,咱们瞎掺和个起劲做什么!” 咱们?洛珂没意识到,可是另外的两位可都留意到这个称呼了,自然是一个得意,一个黯然。 “再说吧?”许久的沉默之后,川曦冉爆出来的竟是如此简单的一句。 邱釜当然知道,这个人根本没办法放下嫣儿。 可是,他同时也在为川曦冉惋惜。“情人眼里出西施”,嫣儿这样的女子,根本就是世间少有乃至绝种,当个初恋情人当然是十分美好的,可要说到娶回家当妻子,他就不敢恭维了。要知道他曾经可是饱受荼毒的。转头望了望妻子的侧影,他心满意足地笑笑,这才是他孤王邱釜此生不变的女人。而他没有留意到的却是,这当中固然有洛珂的改变,也有他自己的一些变化。 洛珂找出来一些干果话梅什么的摆在茶几上,还问他们俩要不要吃苹果,她去削。“水开了。”邱釜提醒着。洛珂立即屁颠屁颠地跑向厨房。 不一会儿,两杯热气腾腾的绿茶就奉了上来。 “不好意思啊,家里的存货不多了,你就将就着吃一点吧。”“哦,对了,我今天早上买的面包还没吃,你先拿来填填肚子吧?”“下回来的时候,记得先跟我们说一声啊,我让邱釜多烧点饭菜。”…… “行了,行了。”邱釜大老爷味儿十足,“别唠叨这些没用的了。出去采办些存粮才是正经。” 洛珂将手里的盘子一丢,气呼呼地嚷道,“都说了让你明天去超市买点回来。怎么又赖到我头上来了?” “好了好了,孤的好老婆。”邱釜见洛珂有火气,只好一边搂着她的腰一边柔声哄着,“乖啦乖啦,这不是有客人在嘛!这回你先去买点来,下回我一定去。好不好?” “搬不动。”洛珂丢了一个白眼给他。 “咳咳”,川曦冉轻咳了两声,然后才说,“那个,要不我去帮你们买吧?你们也不用把我当客人的,大家都这么熟了,是吧?” 不拿你当客人,难道还拿你当自己人,邱釜心里不大舒坦。 “这样吧,咱们一起下去。顺便吃个饭。”洛珂提议。 “我说,你没吃饱吗?咱们可是刚刚才吃过饭。”有了前车之鉴,邱釜刻意往“咱们”上面加了着重音。 “这不曦冉还没吃么?”洛珂说,“说真的,其实我也没吃饱。曦冉,你说呢?” 其实洛珂此时已经填不下更多东西了,说自己没吃饱也是怕川曦冉为难。却不想这煮饭的那个人,听着很不是滋味。 “其实,我在路上吃过点了。”川曦冉看出男主人眼中流露出来的敌意,立马推却着,“你还没吃饱吗?那这面包正好。反正我现在一点也不饿。” “对对,面包好吃,又饱肚子,你就直接吃面包好了。”邱釜赶紧帮衬着,顺便将已经放在川曦冉面前的面包往自己老婆那边推了推。 +++++++++++++++++++++++++++++++++++++++++++++++++++++++++++++++++++++++++++++++++++++++++++ 接下来的部分是自由发挥,高手请绕道,小白带好游泳圈 另类解构说明文:要看仔细了哦,因为恶搞的同时有很多人物的补充和情节的解说・月影你真是不争气。 +++++++++++++++++++++++++++++++++++++++++++++++++++++++++++++++++++++++++++++++++++++++++++ ------------ 第十八章 柳茵泽拜相 更新时间:2011-09-22 这一天,全国的子规都在同一时间鸣叫。正值孤王邱釜辞岁八年零一个月…… 各地的老百姓们正忙着春耕。百官向往常一样上早朝,到了正殿,抬眼一望,高处竟然有两个御座,一左一右并排着。大堂之上,不可喧哗,但是仅此一物,已经让这些文武百官议论纷纷。究竟是何人,胆敢染指天子宝座,与天子并驾齐驱?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这不是要乱套了吗?国礼不可废。待会儿,一定要好生劝诫劝诫君上。司礼的春官倒是一片赤胆忠心,比之大殿之上的其他人来,过之甚许。 随着宫人的入朝长喝。百官跪迎,一行人在庄严肃穆的朝阳斜晖里走过,为首的两人看上去年纪都不大,却统领了一个国家的朝野。而这两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渝王邱勤与其母亲我本尊。我们母子一左一右入了座,渝王邱勤坐正座,我坐在他的右边。 ——有本上凑,无本退朝。轮岗的宫人虽然吃惊,但毕竟也是见过一些市面的。稍稍平复了下之后便像往常一样唱起来。 ——面对着一干臣子,这句耳熟能详的台词,也能让人听得血气蓬勃,激扬文字。 “慢!”我毫不犹豫地在他拖完最有一个音时打断,弄得他好生没脸,灰溜溜地闪到一边。见此时大堂之上,连个喘大气的人都没有,百官无不一面贴地,莫敢抬头。我稍许放柔了语气,道,“众位爱卿平身吧?” 可是,一眼望下去。只有瑟瑟发抖的背脊,没有要站起身来的臂膝。 “众爱卿都是耳背了吗?”我对这样的效果显然是非常非常的不满意。 “太后娘娘,请恕魏礼铎斗胆。”只一人直起身来,却仍然是跪在那里,膝盖都没有离地。“我等皆是跪天子,故而天子让我等起来,我等未敢有半分怠慢。可此时天子一言未发,而太后您让我等起,似乎于礼不合。” “那当怎样,才是合了礼法?”我闷叱了一声。 “不若……不若君上先让我等起身,待我等再跪太后之后,您再……” 他其实也没敢往下言明,他们刚刚可是连我一并跪了的,现在只由我来招呼这些人起身,当然不乐意。所以用宗主礼法压制与我。可毕竟我是主,下面此等皆是仆。立法法之下,他们又何尝不是犯了君臣之逆。这个时候,我本能地想喊“放肆”以振我威,抑制了许久,才恍若无物地答道,“好啊,我同意。”不待他说完,我就答应了下来。扭头对着勤儿示意。 “众爱卿平身——”勤儿嚷道。 百官起跪。 然后我一甩衣袖,“蹭蹭蹭”地下了殿,沿着原路返回,身后更无一人追随。脸上更是半点喜色也无。不用回头,我也知道,后面这些人的脸色(包括勤儿在内)都好不到哪里去。开罪了太后等于开罪了君上,这些大臣尽拿我挑刺,为的是维护宗族礼法,说白了无非就是看不上我们孤儿寡母,新君稚后。 然,君上毕竟是君上,太后毕竟是国母,他们此种做法,得意一时,却也失去了我的信任。他们是得不偿失的,我这样宽慰自己。 ** 中途遇着了柳茵泽,与他打了个照面。礼毕之后,他淡淡道,“果然将你赶出来了?” 我想他用了这个赶字似有不妥,犯了我的尊严,可是终了还是点了点头。“那个司礼小官叫什么魏礼铎的也不笨,话未说完,意思倒是表达很清楚。哀家拿他不住,只好一甩衣袖出来了。” 只见他闻言“呵呵”一笑,“这些官吏成日里吃饱了没事干,一直就是这样子,也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寸功未立,倒是整天只会驳斥那些有所作为的人。君上一心想做个圣主明君,管天下太平,他们却这个不行,那个不成,还有哪个不许。反正想要指望这些人,那就只好天天受着这些鸟官的闲气。” “那就把这些人都杀了!”我余怒未消。其实也就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知道这样做是非常不现实。继而拿他开刷,“话说回来,你这丞相都还没当上,就开始数落起同僚来了,不怕以后开罪了百官,以后在官场难混么?” “无妨。”他胸有成竹地说,“百官之中,至少有一半是旧相府的人,也就是我的人,更不用说分派到地方去的那些。你说,我还有什么好惧怕的。” 我为此深吸一口凉气,“不是说你们的人已经损兵折将,伤亡惨重么?”哪儿又冒出来这许多人! “有我在,太后你就安安心心当好你的国母便是了。死去的那些,大都是父相摆在明里的旧部,私下里培养出来的新人,还有暗中笼络的那些,都是先王所不知的。还有么,臣下不才,也有那么一群酒肉之交。总之,我来投奔于你,总得让你觉得物超所值才行!” 物超所值,物啊物,都听见了吧,他把自己当做物啊,我也就这样子安慰自己。“的确是物超所值。看来这一票,哀家和勤儿还真是赚了。半壁江山都落到你手上了,哀家要是再杀几个虾兵蟹将,正好给了你们君王无道的借口。” 柳茵泽莞尔一笑,“太后知道就好。” “等等,”见他正要起身拜别,我急忙喊住,“那个呈给君上的奏折,不会都是你给挑唆的吧?”想起那一大摞一大摞的“请参照某年某月某某日递上的奏折及批阅”我就火冒三丈,那玩意儿太坑人了,不只劳心,还劳身体。 “怎么会?”他嘴角浮现一抹笑意,“那时候君上看的奏折都是父相精心挑选过的,可是我看他仍然那么辛苦,处于好心,提醒那些官吏给个参考意见什么的,具体事项由君上定夺。我发誓我当真是出于好心,其实那个时候他就算是不看那些东西,都一样可以过得舒舒服服的,谁让我这外甥性子倔呢!” 我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你们父子想独揽大权,操控朝野,居然还把自己捧得如此大义。有今天的这个结果,不会也是在他的掌控之下的吧?别的我不敢说,但就今天这个控场来说,与他预计的分毫不差。大臣们不服勤儿,就让一个令他们更加不服却又奈何不得的人来发号施令,结果他们肯定得抬出名正言顺的王来。包括我的负气而走,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那个司礼的春官,不会也是你给安排的吧?”我试探性地问,“改天别被哀家揪住把柄,到时候一定要他好看。” “这些小喽啰都无关紧要,对朝廷也还忠心,你没必要拿他们出气。” “是啊,你倒是个大头来着,除掉你……” “除掉我,这个朝野就全散了,太后还幻想将人心聚集起来,门都没有。” “你——” 柳茵泽突然一改调侃语气,垂目正色道,“太后还是稍安勿躁,等待天下安定歌舞升平的好消息吧。太后若是真的想杀人,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杀得玉清真王,攻下南疆,收复山河,重振国威。茵泽还要赶着赴任之事,请恕臣告退。” 猝不及防地,我抓住了他的胳膊,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狐疑地想这边望过来,而我终是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道:“不能亲自为柳爱卿授予官职,实在是哀家毕生之遗憾。爱卿此去,多加保重。” 我从来都不相信他人的誓言,也不相信他们的承诺,一旦你要求他们兑现,他们就会反口撕咬,程度最轻的,就是拒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要不就是用千百种理由来搪塞。可是我眼前的这个人,他急不发毒誓也没向我保证任何,只是开口便要你安心。想到那本册子那些图画,突然意识到我一下子失去了很多很多。 可若不是这样的结局,我与他之间也许永无再见之时。谁又能知道,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人,再见时已经疏离远去。如果不是那个册子,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个人藏了这个秘密好久好久。 在我还在我为自己的孤寂冷清感伤的时候,竟然会有一个我几乎都从不知晓的人,为他心中遐想的我的一颦一笑或喜或悲。在我春风得意地进行封后大典之时,那一个人只是守在必经之道的某处,带着又爱又恨的情绪望着我上路。假如,假如我不是太后,他也不是那个柳王后的弟弟,是不是这样的一对人儿应该走到一起? 可是——感动归感动,我终究不是那个可以抛下一切出游的人。他现在的眼里,也看不到那种带有私人的情愫。我冲着十分勉强地苦笑了一下,然后放开步子大步离去。这个人,从见的第一面起,就已经是注定要失之交臂了。 他,会是一个出色的丞相。 附:邱世王朝渝王二年,前相国之子柳茵泽官拜丞相,官名由相国更为相辅。柳茵泽奉渝王邱勤与治世太后之命,解散门客三百人,门下幕僚更是不敢妄动。其他显贵纷纷效仿。此后,王权渐威,相权渐弱。百官们开始向年轻的渝王和太后俯首贴耳,政权也开始慢慢地重归天子手中。 ------------ 第十九章 冰释前嫌 更新时间:2011-09-23 话说自打柳茵泽拜相之后,朝廷里的事物也渐渐步入正轨。我基本上不再跑去帮勤儿看那些枯燥乏味的奏折,而是专心侍弄我的那些花草。不大的院子硬是多引进了许多品种,并且有蔓延到河滩的趋势。 有时候也会专门派人去相府请来孔梓尧为我指点指点。他推荐的风格都是那种传统的曲径通幽式,而我有时候也会提议搞些现代的城市绿化建设相近的方案。比如道路两旁栽种一些低矮的灌木,并且用大剪子修剪整齐,或者用不同颜色的植物拼凑成一个图形来。院子外面的,他是为赞同;可我一提院子里边也这样搞,他就不大乐意了。在他看来,院子应当保有那种高低错落的布局,这样方显出此处居住的主人的品性来。 我又问他是否有必要搬几块假山过来装典,他说这个院子是女主人住的,弄个假山在这儿摆着有些突兀,而且破坏此处的钟灵之气。我问他,那摆什么合适?他挤了半天脑瓜子,才回答说,用木根毕竟好。我惊异地眨了眨眼睛,你不会是说弄个梅花桩吧,我吃饱了没事干,天天站桩子顶上练平衡呢? 他笑答,说我误解了他,他指的是那种用大树的根雕刻的桌子和凳子,也不用弄太高的那种,比普通的桌子要低上一些,但是一定要大气,要有浑然天成的感觉。用过午膳便可以捧着书卷坐在旁边阅读,累了就靠上去眯上一小会儿。以木代石,既有了稳固之感,又不伤女性的柔情。 我大赞他的这个建议。其实,我觉得每天都在一排排的木桩子上面走也蛮有意思的,就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好$$$$$$$$$$$$$$$$$$$$$$$$$$$$$$$$$$$$$多$$$$$$$$$$$$$$$$$$$$$$$$$$$$$$$$$$$$$$$$$$$$$钱¥¥¥ 勤儿那边我偶尔会去探望探望,不过貌似他比之前更加忙碌了。原因是现在的他兴致很高,大有不吃不睡只为江山劳累的圣主明君风范。我望着他那黑乎乎的两眼睛,忍不住上前劝解,引经据典,说了一大堆的话,绕了好大的圈子才说动他去卧榻那边休息一会儿。而我所说的内容,大体上无非就是什么革命是身体的本钱,你要治理好一片江山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得了的,先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才是首要的。 他听了,朝我努了努嘴,说,“母后真是越来越唠叨了。越来越像个老太婆!” 我颇为哀怨地叹了一口气,说,“是啊,母后老了,还指望着能早点抱上孙子呢?话说,王儿。你什么时候娶妻生子,让母后早点享福,享天伦之乐。” 勤儿不以为意,解下衣带,侧卧,一手支着半个脑瓜子,“母后啊,朕现在可是王,不是王子。立后的那些个规格礼制,好生繁琐。” “那你就不打算立后了???”我以一个母亲的口吻教训着他,“你须知男儿当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家都没齐,你又何来的治国何来的平天下。” “不是不立。而是需慎重,儿臣呢想等过了二十以后在办这个事宜。到时候,母后可得帮儿臣好生参谋参谋,瞧瞧哪家的闺阁秀外慧中?”勤儿不紧不慢地说着,看起来这些事,他早已自有主张,而我爸妈三十岁赶上计划生育才有的我,所以本身也不怎么支持早婚。只要不是柳茵泽,只要是个正常的女子,那我绝对是支持的。我自认为是个开明的母亲和婆婆。 不过还是有些看不惯他在这件事情上不温不火的慵懒样,我随意打趣道,“既然立后是件麻烦事,那不如你先立个侧妃,先替咱们国家开枝散叶也好啊。生个小娃子,让母后抱着玩玩。” “母后,您的孙子是拿来给您玩的?”他看起来有点潸然泪下。 “嗯,是啊!”我承认我有点童心未泯,所以特别喜爱小孩子,食指贴着嘴唇,仰面沉思,“可惜我不吃生的,拿来吃的话,还要煮熟,太麻烦了。而且吃的话一次就没了,所以说还是拿来玩玩好了,” 只听得“扑通――”一声,低头一看,勤儿从踏上滚落在地。 我赶忙扶起,“都说了叫你多注意着点休息,看,现在连躺着都能摔跤。你也算活到一种极致了。” “母后,知道儿臣此刻正在想什么嘛?” “想什么,想立个侧妃?” 勤儿站起身,拍拍摔疼了的屁股,“才不是呢,儿臣是想,幸而儿臣自幼没有跟随在母后身边,否则,早就投胎好几回了。” “那你也不见得每次都投在我肚子里呀?你还能这么倒霉,每回都遇上一个吃人的后妈!?”这句话好像有点问题吧?后妈应该只有我一个,其他人都应该是亲妈吧? 也许刚才那一下摔得有点厉害,只见勤儿慢腾腾地坐在软褥子上面,动情地说,“勤儿此生,来世,皆做母后的儿子,生生世世都只做您一个人的儿子。” 如果不是那个大煞风景的“儿子”,没准我就当做是感人肺腑地爱的告白了。不过话说回来,亲情应该也是最伟大的爱的一种,我实在不应该啊不应该,不应该厚此薄彼,不应该歧视亲情。可面对这么个和自己看起来年纪差不多的儿子,实在是难以勾起我的母性情怀来。 “勤儿,”我试探性地问,正考虑是不是该向她摊牌,“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的母后,你会怎么做?”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有点儿惴惴不安,既希望勤儿能够一笑置之,又不愿意被他猜忌。不过,该来的总是会来,早晚有一天,他会发现这个母后,已经被掉了包。那个时候,他的世界是不是会因此而凋零,我会不会卷入他的怒火之中。这些问题的答案,我时常在想,却没有半点结果。 “呵呵,这么有趣?”勤儿果然不相信,笑嘻嘻地答,“如果有一天,母后发现我不是母后的孩子,那母后会不会遗弃儿臣呢?” 我听了一愣,是啊,并不是因为血相溶的才称之为亲情的。更多的亲情,是因为彼此相携走过这种磨难。勤儿想得比我深远呐。我为自己的目光短浅而深感羞愧。 言及于此,尔当好自为之。 门口有人拜贺,是那个人,那个川印染。好歹他也是勤儿名义上的老师,我略微打了个招呼,正要拔腿而逃。不为别的,就为那日在柳茵泽家里听到的传闻,此类疑案,十有八九是真有其事。或者说,人们宁可信其有,然后找个人多点的地方狠狠地八卦一番。我不愿成为漩涡的中心,却总是无端地被卷入厮杀。这,是我十分不愿意见到的。 “母后先别急着走!”勤儿直起半个身子要留人。 “怎么,想通了,终于想生娃子了?”我装作不明所以地调侃,以为这样便可堵住他下面要说的话。 勤儿只一句“此事容后再议”便微妙地将我杀招瓦解,顺其自然地将话题引回至我身上。“母后,趁着你和太傅都在,不如由我来做个线人,拉拢你们。” 哈~我没听错吧?话说什么时候时代如此开放,太后也可以改嫁了,媒人还是自己的儿子。还是说邱勤这小子原本就知道这个人是他的生父,正如当初知道我是他生母一样。不过,真要是改嫁的话,我嫁你那个俊俏的小舅行不行,那个更养眼的说。嗯,虽然这个也不错,不过对着一张脸看了这么多年,任谁都会腻烦的啊。 “咳咳”此时表露心迹还是有失体统的,“我说勤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父王……” “母后,你这是想哪儿去了。”勤儿见我误解,忙叫苦不迭,“儿臣是说让你们俩合解。” “合解?” “对,冰释前嫌。” 我故意茫然地四下探望,一摊手,“我们没有矛盾啊,合什么解?” 印染却上前一步,柔声道,“难为君上这一番孝心,我们就不要辜负他的期待了。” 我眨了眨眼睛。孝心?孝你还是孝我?为嘛我觉得这对师徒今天说话都这么别扭。这房间里也没有别人,勤儿像我,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喜欢身边有人盯着。为什么这感觉,那么像三口之家!就是没人觉得这个组合诡异了点吗? 正在我愣神的时候,印染又上前一步,沉声道,“那日是臣行事鲁莽,开罪了太后,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啊,是了,我儿子是太后呢,所以,所以这些遐想永远都只限于遐想,也幸好是遐想不是现实。有些惊慌失措的我,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没什么,哀家早不记得了。” 这――便算是冰释前嫌了,以后再想拿它来说事也不应当了。 ------------ 第二十章 柳岸闻茵 更新时间:2011-09-23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这个人真是耐不住寂寞,这一次我为小居的周边环境来了一次彻彻底底的改造。我命人斩去沿河的迎春,清理出一条道儿来,铺上石板,以免打滑。又沿着河堤种了一些垂柳,日子过得甚是清闲。 河边石阶上的榆树,我一直都有保留,毕竟那两棵树已经很高大了。此时砍去,有点舍不得。 “哊呵,有一阵没来,此处大变样了么?” 我撇开江对岸的翠竹浓荫,转过半个身子去看来人。只见他从宫门那个方向,沿着河边一路走来,手里还摇摆着一根新折的柳枝,有些孩子气般地踮着脚来到我面前。 他望了望周围,然后才对我说,“我记得你说过的,私下里,咱们就不用君臣之礼招呼了。”他说完便跨下一级台阶,一屁股坐了上去,回头仰望着我,“干嘛这么瞪着我?现在四下无人,可不就是私下里么,你自己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么?” 我低头看他,“算数,本太……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只是麻烦你不要每回都鬼一样地出现。我的心脏经不起你这样的惊吓。” “有吗?”他拍拍自己身旁的空地,“坐啊,别客气。” 我一瞪眼,话说这是我的地盘好不好,怎么他倒是反客为主了。“每次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难道不是像鬼一样的么?呐,印染,你自己说是不是?” “不是,那是因为你的耳力太好了,眼力却不咋地。”他用眼睛瞅了瞅另一半的空地,又问了一遍,“真的不坐么?” 我扫了一眼那石块,凹凸不平的表面上还有两只黑蚂蚁再爬,嘴上都叼着东西。我很确定地摇了摇头,客气道,“不了,你坐吧,我看我还是蹲着好了。” 其实我也没弄明白干嘛对他这么客气,昨天才说冰释前嫌,今天就熟络得跟啥事也没发生过似地。我虽然有些个喜怒无常,可还不至于转变转变起来这么快。只不过,今天的这个印染是我至今从未见过的,笑得那么单纯,那么甜,还露出了两个小酒窝。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摘掉面具之后的川印染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冷酷、霸道、攻于心计,抑或是想柳茵泽那样风流不羁…… 却不成想居然是个十足的阳光男孩,看起来那么无伤。那种单纯的快乐是装不出来的,所以我很肯定,此时的川印染,是原原本本的他。这样的笑脸,让人一点脾气都没有。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很容易就原谅了他,原谅他差点要了我的命。 他被我看得有些局促不安,伸出手掌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问,“怎么,我脸上有花?” “没有,但比花好看。”我说,然后蹲下身去,像摸幼儿园小朋友那样摸他的脑袋,顺道晃了两晃。“今天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来,跟阿姨说说看。” 我只当自己是咋调戏幼儿园小朋友,却不想他也极为配合地嗲嗲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高兴的事情呀——当然有哦。因为今天我死了呢!” 我蹲在上面那一个台阶上,与他坐在下面,两个人感觉差不多高。我伸出食指戳戳他脑袋,“死了你还高兴个屁呀?不行,这个即兴表演不通过,重新再来。” “可我真的死了呀!” “死了你怎么还会站在这里,难道说是你的灵魂?” “是真的。”说着他就站起来,学着僵尸的样子,一蹦一跳的。望着他蹦跶蹦跶的样子,我实在是忍俊不禁,放声大笑起来——许多年以后,我再回忆起这些场景时,真恨自己当时为啥那么粗心,其实当时只要多留心一点,就完全可以猜到他是谁了。偏偏那个时候,我笑得忘了形,导致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故事。我实在是忽视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我的笑容是会让人呆滞的。 “好了,好了,别跳了,晃眼。”我叫住了他。“说正经的,你为什么死了?” 我知道他一而再地强调,那其中必有文章。这个人就是这样,从来都是喜欢卖关子,等着你去追问。时间一晃,好似回到了我遇见邱釜之前。 “今天,”他终于安担下来开始讲故事了,“有人从宫外送了一盒芝品斋的糕点过来,君上正要开吃,被我给捷足先登了,然后我就被毒死了。然后,那个太傅没有了,所以我就在这里出现了。” 晕死,这是什么讲话方式,用了那么多逻辑连接词,居然半点逻辑性都没有。不过我大致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替勤儿尝了有毒的苹果,不,是糕点,然后太傅假死,那个往昔的小太监川印染又重生了。 “芝品斋的糕点?这名字好熟。没查出来是谁送来的吗?毒杀君上,这是何等大罪!” “……其实那糕点不是毒杀君上的,”他高深莫测地说,“其实那是柳茵泽从宫外买来送给你吃的。你忘记了问他讨过的么?” 我恍然大悟,“哦,难怪了,我说这个芝品斋,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我说,你真的明白了吗?” “什么?”我问,还有什么内里文章吗? “第一,表示我不是替君上去死的,我是在为你挡灾啊。第二,这个事情充分说明柳茵泽这个人是多么地不可靠,说明你的眼光是多么的不可靠。第三,你三请柳茵泽请来的是一个虎狼之患,你说你是不是愧对百姓,愧对你儿子?” 还真是被他说得一板一眼的,我故作沉思,末了很深沉地点了点头,“嗯,有道理。不过,那个你们师徒偷吃呈给我的糕点,这笔账,该怎么算啊?” “我这不是在试试看有没有毒么?毕竟宫外送过来的东西,都是很没保障的。”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差点喷血,这是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的表现么? 我站起身,折了一个树杈,抵在他脖子上,“老是交代,吃了多少,还给我剩下多少。否则,哼哼,我就要严刑逼供了。” “严刑逼供是这样子的么?”他伸出一指,挑开,“有人逼供是直接抹脖子的么?都给你见血封喉了,谁还来招供啊,真是,一点都不专业。” 我仰天长叹,这个川印染,什么时候连专业这么现代的词都给他学去了?这还能是古代嘛?我万分迷茫。 “我这是威胁,威胁你懂不懂?”我咬牙。 “你当我三岁孩童还是怎么着?一根小树叉,也能威胁到别人?” 无语问苍天,现在的他怎么一点都像之前那样配合我了呢?还来怀疑我的智商。 ------------ 第二十一章 话说当年 更新时间:2011-09-24 黄昏,夕阳斜照,清风吹皱了平稳如镜的湖面。 我身边的那个人,平躺在石阶之上,一条腿曲着,搭在下面那一级台阶上,另一条腿随意地搁在那膝盖上。他嘴里还叼了一根柳枝,枝头的另一端不停地随着他的牙齿打磨来回摇摆。 “你真的打算辞去太傅的官职不做了吗?” 他伸出两指夹住柳枝,侧头笑了一笑,“不然还能咋样?我都已经死了。只能重新当回那个小太监咯。” “印染,难道你没打算出宫去,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倒是想啊,可惜那种日子已经离我很遥远了。”语气甚是感叹。 我一时语塞,时隔太久,我竟然忘记他是一个阉人。触及到他的伤心处,我羞愧万分,对着那石面吹了两口,也在他身边坐下了。 “印染,你进宫多久了?” “十多年吧!怎么?” “家里还有别的什么人么?” “没了,父母双亡,也没有兄弟姊妹,只生我一个。呵呵,发现我也变成孤家寡人一个了。”他转过头看着我的眼睛,脸上却仍是笑吟吟地一片,清秀可爱的脸蛋上一点都找不出想象中的那种悲愤或哀伤之情。 尽管如此,我听了心中一动,悲从中来,生怕伤了他脆弱的心灵,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那外头的朋友什么的,总是有几个的吧?” “没了。” 这回他再没对于的词,取代的是长久的沉默。 “真的――没有什么打算了么?对于以后。” “有。”他闻言坐了起来,与我肩并肩对着夕阳。“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坐在这个石阶上,幻想着有一天,我和我的心上人能够想现在这样并肩坐着,一起看日落看这条河流。” 我轻推了他一把,“河流有什么好看的?这算哪门子的打算?我在跟你说真的呢,别拿这些幻想来糊弄我呀。” 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瞪大眼睛问着他,“你有心上人?太监也可以有心上人?”祸从口出就是这么来的,虽然我不至于招来祸端,但这话总是伤人,我窘迫地用双手捂紧嘴巴,脸上渐渐发烫起来。 “对你的种族歧视表示愤慨。”他果然是我的好学生,一不小心爆了我曾经的台词,而且是一字不差。这个世上,估计也只有他才会跟我这样说话,其他的人,都不屑的吧。我微微耸耸肩,表示无奈何道歉。他一甩手将柳枝丢到水里去,问我,“你知道这条河的名字么?”我点点头,“听静儿说起过,好像叫忘川,听起来,很像那条转世投胎的忘川河呢?” “你相信么?”他又问。“什么?相信什么?”我不解地望着他,“我没明白你的意思,相信静儿所说的还是相信这条河是忘川河?把话说得明白点好吗?”他却闷着头,低声不语,手里拔着石缝里挣扎出来的小草。 “怎么,她在骗我?不大会吧,只是一条河的名字而已,她没有必要为这么个小事骗我的吧?”他和静儿相处这么多年,感情也没见怎么好。所以我推测他俩应该是有什么嫌隙才是。 “洛珂。”他突然当面叫起我的名字来。许久没有被人这样教,一时半会儿还真反应不过来,就像第一眼见到邱釜那会儿,我硬是愣了半天的神,才回应了一个“嗯?”。 “望川,探望的望,川流的川,这条河的名字。”他此刻的表情变得无比认真。“这条河一直横贯东西,直接将这个大地分隔成南北两半。千百年来一直都是这个名字,一直到近些年才更改为遗忘的忘。知道么?” 我不明白他告诉我这一条河的名字是什么用意,也不敢妄自揣度,只好以微笑来回应,“好的,我记住了。” “不问我为什么会改名?” “如果你想告诉我的话你自然会说的啊?如果不是,我问了也白搭。”我如是说。以前总是想看他的本来面目,今天却看了个过瘾。虽然我很喜欢他这个以这样原滋原味活在世上,可是这个人认真的时候,我总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记得两句经典台词,一句是认真你就输了,另一句是你知道太多了。 最初的时候,我虽然也有好奇自己的身世,却以为身边的印染不过是一个随便的哪一个小太监,加上我没什么装失忆和演戏的天赋,而一个人简单过活的确也不需要那些过去,所以一直都忍着不提。后来走出了这个囚牢之后,面对的全是那个与我而言一片空白的过去。身边的这些人,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好在勤儿一片赤诚的孝心让我心有所归属。越是珍惜就越是害怕失去,就愈发地谨慎。 此刻,我究竟在害怕他什么?怕印染突来一句,其实勤儿是我们俩的孩子。这么经典的桥段我真的不敢去亲身经历。倘若勤儿知道的话,一定会怨恨的吧?怨恨他的父母作出如此苟且之事,怨恨自己的名不正。 “因为你,邱釜才改得名字。”他淡淡地说,我感觉自己的心已被提到喉咙口。不是我干的,为什么都得赖到我身上来。 “当然,不是现在的你。” 他约摸见我脸色不怎么好看,所以有嬉笑着补充了一句。我却觉得那更像是他的存心戏耍,懒得理会,直接无视掉。 “继续。”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当年上演过一幕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嗯。” “其实当年,先王邱釜根本就不相信那只猫是你生的孩子。他责令底下人如调查是谁换了孩子,却被当时的王后洛珂给阻止了。” 我歪着脑袋,一声不吭,坐等他继续回忆当年。他每说完一句就瞥我一眼,我有些觉得好笑,明明是同一人,为什么他在讲述生猫的那个时用“你”,阻止调查的那个时却用的是“王后”。 “本来洛珂与邱釜两个人就不合,小到芝麻绿豆大的屁事,大到治理国家的政令,都存在着分歧。有一日,王后突然就气得动了胎气,孩子早产,生下了现在的渝王,可是却被人调走了。事关王室正统,邱釜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含糊。可是王后却一心赌气到底,认下自己是妖孽,生下的就是这个孽种。请求邱釜放他出宫,并扬言说,只要她一天还是王后,这件事就容不得他人追查。” “真是个公私不分的王后啊!”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打断。 “嗯,或许吧。”他低头沉闷着,然后再一次娓娓道来。 “王后思念她的花精故里,坚持要自由,要远离王宫,再也不想见到邱釜的面。可是邱釜也是心高气傲,为她修建了这里,种下了七千五百种不同的花,一年四季都会能竞相斗艳,四季美景皆不同。他不能放她离去,就为她重建一个故里,并当真许下从此不在她面前出现的承诺,也算是遂了她大半的心愿。邱釜一直送她至宫门,分别时又许下了另一个承诺,只要洛珂肯踏入王宫,走到他面前,他可以不计较任何事情,并再一次迎她坐上王后的位子,肩并肩地携手共治天下。” “原来是这样,难怪当初你成天想着劝我出去,原来是那个邱釜进不来。话说回来,他就不会不遵守诺言一次吗?”我仔细咀嚼着这话里头的味道,忽然感觉邱釜在这个事件里头显得好被动,一点都不像我见到的那个。 “这个?”他凝望着远方火红的落照,似在沉思,“他是个一言九鼎的王,背弃自己的承诺这种事好像做不来的吧?” 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我似乎的确不能对他期待太多了。这个也仅仅是一个价值问题,为爱人违背道义违背诺言的人,我也不见得会待见,这万一他爱的人突然间换了一个呢? 我突然对雄性动物的共性好奇起来,张口就问,“那要是换成你,你会不会来?” “妹子啊?” “嗯?” “别的男子我不敢说,但是我的话,一旦做出的承诺,便是永不反悔的,男人需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到底的。” “所以换你,你也不会。” “是我的话,我根本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一怔,他似乎话里还有话,“什么意思?防范于未然吗?可是要知道不是未来是不可预料的。” “算了,都跟你讲明白了吧。其实当时主要是因为邱釜又迎娶了一个侧妃。” 我嗤笑了一声,原来是争风吃醋闹得啊,看来那个洛珂还是挺喜欢邱釜的么?可惜有点造化弄人了。不过这种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了,邱釜人都不在了,而他的那些妃子更是一个不剩,全部陪葬去了。到头来,那个孤家寡人,还是我呢! “不是吃醋哦,”估计是我的表情暴露了我真实的内心,他一口否定了这个猜测。“而是洛王后觉得邱釜这个王做的不够好,要凭借这种手段来拉拢人心。她是看不惯这样的一个王,她是觉得邱釜玷污了她的眼睛。” 我有些不解,“这种事很正常啊,政治婚姻嘛。几乎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事情。” “对,在你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落到妖精们眼里就不是这样了,因为妖精们所在的世界太理想了,她接受不了凡人肮脏的灵魂。” “竟然会有这种事――”我有些怅然。 “那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洛珂就再没踏入王宫一步?而且还死去了?”我又一次抬头问他,“还是说,她对于这个桃源似的翠微居也失望了?” “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我是从这条河里捞起你来的,那应该是她投河了。怎么样?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拿什么来谢我?”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以身相许行不行?”我摊开两手,逗他玩。 “咳咳,你明知道我享用不了你那美色,居然还以美色来诱惑我。” “除了这个,我还真想不到别的了。”话说勤儿的国库中铁定藏有很多奇珍异宝,可是我可没借口弄出来啊,就算他肯,我也不见得好意思拿。 他居然像电视里头那些个将军一样抱拳行礼,“那个,别无他求,只求给个容身之所。让我回到你身边来当个小太监吧?” 我被逗乐了,叹道,“你的志向还真够高远的。” “绝对是,”我的反讽,被他厚颜无耻地全盘吸收去了,“这个世上,还有那座庙堂比太后更高了。我愿意在这个大庙堂里当个小和尚,天天供奉你这个观音娘娘。” “本太后准了。” +++++++++++++++++++++++++++++++++++++++++++++++++++++++++++++++++++++++++++++++++++++++++++ 接下来的部分是自由发挥,高手请绕道,小白带好游泳圈 另类解构说明文:要看仔细了哦,因为恶搞的同时有很多人物的补充和情节的解说 +++++++++++++++++++++++++++++++++++++++++++++++++++++++++++++++++++++++++++++++++++++++++++ 【摄影棚内】 摄影棚内,大家都搬着一个小凳子,坐在那里看今天拍的剧集。 由于电视机的荧幕太小,人又多,挤不下。于是工作人员翻出一个投影设备来。 正看得起劲。 只见一个黑影在投影前面晃了晃,然后,鸟无声息了。 画面还在动,只是没有声音。 【黑暗中】 导演(怒吼):怎么回事? 一个声音传来:不知道,导演。可能是仪器出故障了。 制片人:怎么可能?那可是我花天价从国外引进的…… 众演员议论纷纷。 导演:吵什么?吵什么?都给我安静一点。 柳茵泽:片制,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从国外引进的就不可能坏的,理由何在。 制片人:因为那是那是国外引进的呀。(理所当然的口气) 柳茵泽(鄙视)(小声嘀咕):解释了等于没解释。 洛珂:小柳,这不怪你,你在这儿生活得不久,所以对我们国家的国情以及国际上的水平不了解。 柳茵泽:那你跟我说说呗。 洛珂:知道山寨么? 柳茵泽不答话,但其实他已经用不停摇头的脑袋表达意思,只是当时太黑,没人看见。 玉清真王(一声暴喝――有如燃放的爆竹):我知道!!!! 洛珂甚至有点怀疑他此时举起了右手,如小学生抢答老师的提问一样。 洛珂:好,那请就我们的真王小朋友说说看。大家鼓掌! 【啪啦――啪啦――啪啦――】 玉清真王:山寨说白了就是土匪窝。想当年,洒家就是那个山寨的头头。哼哼,方圆五百里的商旅,镖局,更是无人敢从洒家的地盘过耶!! 洛珂(抹汗):呵呵,那是山寨的原意。但是现代的山寨已经不是这个意思了。真王小朋友不要那么兴奋,先坐下吧! 玉清真王:乖乖,你怎么知道洒家站着。 洛珂:你看前面的投影,被你一挡,只有四个角还有点亮光。除你之外,谁还有那虎背熊腰的身材。 玉清真王(摸着后脑勺)(憨笑):真是对不住啊,各位。(赶紧坐下) 玉清真王:哎呀! 洛珂(关切地):怎么了? 玉清真王(摸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也不知道那个缺德鬼,敢抽掉洒家的小板凳。 晋方(羽毛扇的柄)(戳他脑袋):你这是说谁缺德呢? 玉清真王:嘿,洒家没指名没道姓,不知道哪个白痴自己来认领。 晋方:谁让你自己坐这么快的,我只不过是看你那凳子四个角不平。你在我旁边一颠一颠地颠得我难受,正在帮你看看这个究竟需要垫上几根羽毛才能不颠。 玉清真王(不耐烦):你哪来那么多颠? 晋方:你瞎说什么呢?我哪里电你了?要电也得电洛珂啊,洛珂你说是不?(媚眼抛抛,可惜太黑) 玉清真王:你…… “啪嗒――”玉清真王又摔了一跤。 晋方(乐呵呵):我就说吧,你那板凳,迟早都得摔。比爱因斯坦的小板凳还不如。 洛珂(劝解):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咱们言归正传,话说说道哪儿了? 柳茵泽(不动声色):上一回,咱们讲到那个现代的山寨已经不是这个意思了…… 洛珂(深为感动):茵泽小友,真是乖,记性又好。话说,上一回,咱们说道那个现代的山寨已经不是这个真王小朋友所认识的那个山寨了。民众的智慧是无穷的,所以,现在的这个山寨,他有了一个衍生意思――就是盗版。 玉清真王(插话):切,这个鸡鸣狗盗之辈,洒家不屑与之为伍。洒家出道之前,可是山贼,大贼人怎么可以等同于小盗跖。 洛珂:真王请冷静,听我把话说完。这个盗版就是和正版相对应的一个词,正版呢就是说在工商所登记了的,有版权了的,受到认可的产品,而这个盗版呢就是什么都没有的产品。明白了不? 柳茵泽:什么都没有,那海能用不? 洛珂:能用。 柳茵泽:哦,那还是有的么,吓我一大跳。昨天我买了个手机,人家都说是山寨的,我还以为自己买了块砖呢。能用就好!能用就好,哈哈! 洛珂:山寨的东西,价钱比正版授权的便宜很多,但是呢,质量上不如正版那么好,寿命往往也比较短。而在世界上,中国制造的意思呢,就是山寨的意思。明白? 柳茵泽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 柳茵泽:那,那我这个还能用不? 洛珂:能用,顶多寿命短点。所以咱们的制片人才会说国外引进的是好货。 众人(恍然大悟):哦! 洛珂:导演,导演! 导演:叫什么叫!我正在开灯呢,也不知道这个摄影棚是谁搭建的,灯的开关都不知道装在哪里?我只能跟个盲人似的瞎摸。 晋方:开灯做什么? 导演:废话,没灯光,怎么去看那仪器出了什么问题? 晋方响指一打。 晋方:灯光师。 啪――四周一片光亮,白茫茫地一片,不少人都急着去捂眼睛。 众人:这怎么搞的啊,这么亮,人家眼睛都睁不开了。 灯光师(一脸无辜):不是我啊,我都还没开灯呢。 众人:那是谁?谁在那里? 冷歌:对不起,各位。我一直都生活在雪域,所以,呵呵,可能亮了点。别弄瞎了你们的眼睛才好。 洛珂:冷歌,你又用妖术来糊弄人! 冷歌:对不起,娘子。我不是故意的。 洛珂(激怒):谁是你娘子? 冷歌(泪眼迷离):可是……可是……人家刚刚才从冰里解冻出来,一出来就来找你了嘛!一找到你就发现你们遇到麻烦了,就想着帮你们一把啦! 洛珂:停住,你赶紧给我停住,不要(捂住耳朵大叫)再变成女人了。 冷歌:好的,我听娘子你的。(向四周望了一圈)你们这是在干嘛呢?(把亮度调到适中) 导演:多谢了。好像仪器坏了,我们正要去看看什么原因。 冷歌:咦? 导演:怎么了? 冷歌(指指前方):那边有个人,哦,我想起来了,是他。 导演(举起喇叭):川曦冉,你在搞什么? 川曦冉:把声音关掉啊! 导演:无语,你关声音做什么? 川曦冉:你们不觉得,把声音关掉之后,这个画面更加美丽么? 导演:…… 导演:打开声音还是这个画面。 川曦冉:不是啊,不一样,你们不觉得关掉声音之后,就像两个谈情说爱的小情侣么?对着火红的夕阳,望着河川,相互依偎在一起。 导演(一拍脑门):真是大意,望了这是你多年来的梦想。 川曦冉:嗯,和想象中的场景真的很像――如果不是那些煞风景的台词的话,梦想就实现了。 +++++++++++++++++++++++++++++++++++++++++++++++++++++++++++++++++++++++++++++++++++++++++++ 这是主角配角穿越回来,开拍《花开两岸》。各位鼓掌!!!导演正在晕脑中,邱釜正在医院里躺着…… +++++++++++++++++++++++++++++++++++++++++++++++++++++++++++++++++++++++++++++++++++++++++++ ------------ 第二十二章 别倾城 更新时间:2011-09-26 清风,抚柳,落日,长河。 我俩坐在这石阶之上,面朝西方,痴痴地望着黄昏下这道清丽的风景。我忽而想到一个问题:“你不是说这条河是横贯东西的吗,为什么我看不到这条河的尽头?” “嗯,最初的时候,这条河几乎是笔直延伸的。可是后来,水流的冲击下,便慢慢弯曲了。”他一边说一边拿着一根枯树枝在地上比划了起来,“知道天圆地方的吧,我们脚下的土地刚刚好成一个方形,沿着四周有四条长河,分别以东川、西川、南川、北川为名,而中间横贯东西的,就是我们身旁的这一条,名为望川。怎么样,看出什么玄机没有?” “一个‘如日中天’的日字。”我捂着鼻说。 他颇为不满地抱怨,“什么嘛!我的绘画技艺有这么差劲吗?明明是个‘曰’字。这是扁的,不是长的。” “好好好,是曰是曰,你继续。” “这条望川将大地分为南北两半,南北各有六个州,每个州都是一个小格子,刚刚好是十二个。北边这六个州,分别是:子、丑、寅、卯、辰、巳;南方各州名为:午、未、申、酉、戌、亥。寅州,位处东北极寒之地,人口最少;申州地处西南,最是炎热,那儿的人一年到头都不需备置冬衣,人多、粮多、马壮,兵强。” 他一边拿沾了水的树枝比划着一边解说。 “申州是这个国家里最富足最丰饶的一州。” 我歪起脑袋,拿胳膊支着,打了一个哈欠,问道:“我说,你有必要跟我扯那么远的事情么!你这个人啊,怎么说你,以前什么都不肯跟我说,现在又什么都对我讲。就算我有心了解你们当代时事,我也记不住这么遥远的事情呀。不如……”我开始坏笑,“你来跟我讲讲你的八卦?” “八卦?你喜欢这些玩意?”他带着吃惊抬起头。 “恩啊。” “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么高深的东西,这个你问我是问错人了,我对此一窍不通。你应当找晋安公才对吧?” 我愣了愣神,原来我没教过她八卦这个词的新意思么。其实我也想不起来了,或者他忘记了,或者就是他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不过不管哪一个,结局都是一样。 我注视着他的双眼,鼓足了勇气,开口问道:“我听人说,勤儿其实应该叫川勤。是你的儿子,对不对?” 这话似乎太直接了点。可是没办法,之前千方百计地和他绕弯子探着他的底细,怎么都被他绕出去。所幸直接一点,要么秒杀,要么被杀,摆在他面前的只有这两条路可走。 狡猾的人,但笑不语。 我有点气愤也有点急躁,追问道:“别告诉我你不知情?以前被你骗得好惨,现在你还来跟我说不知道的话,我——我——打死我也不信!” “听说,你听谁说的?嗯?”天使的脸上竟也可以露出坏坏的笑容来,“是柳茵泽,对吧?” “你管我是听谁说的,不要逃避我的问题。你只需回答‘是’还是‘不是’,就可以了。”不知怎的,我感觉脸上开始发烫起来,不用照镜子也知道,面上定然是一片潮红。假若,假若印染真是勤儿的生父,那不是……能有孩子,必然是做过那种事情,虽然这事发生在我来之前,毕竟是这具身躯。一想到这一点,我的脑海里浮现的,尽是一片春光迤逦,呸呸呸,真是个不纯洁的家伙,脑子里尽想些什么东西。我现在倒是有些后悔开口问了,这种关系,实在是太微妙了,我退避三舍。 “不是。”就在我反复挣扎的时候,他淡淡地吐了这两个字。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悬空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我说,你有必要么?”他问 “什么?” 他苦着脸说道,“我只吐了‘不是’这两个字而已,后面的话都还没说呢,你有必要摆出一副如释重负的姿态来么?” “还有下文?”我简直欲哭无泪。这人,又在耍我,“是”或“不是”,多么简单的答案,有必要每次都弄得这么峰回路转的么。“又不是在造九曲桥。”我低低地埋怨道。 一个不小心,这一句似乎又钻入了他的耳朵。只见他抡着胳膊开始指指点点起来,“原来你还想在这条河上造桥啊,嗯,不错不错,的确够风雅的。你还别说,我觉得你的造林眼光还是挺不错的。你看,这条河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一个样子,要是上面再多一座九曲桥也挺别致的。反正这边的河岸已经被你破坏的不成样了,也不怕你把破坏带到对岸去。”他双手曲着,抱住后脑,又躺倒了下去。 “什么叫破坏,这叫改造好不好!一点艺术欣赏的细胞都没有。” 他又一次笑眯了眼睛,嘴上却是立马就妥协了,“嗯,好好,是改造,不是破坏。九曲桥好啊,下面是个走廊啊,上面是个檐啊,发大水的时候咱就在那个水上飘啊……” 铁掌水上飘——我发誓我从未教过他这个,也没跟他说起过这一段评书。亏他想得出来,水上飘。 我不言,他不语,长时间的沉默。 “喂,”我说,“你没事别给我绕弯子,什么九曲桥啊,我没兴趣。你倒是先回答我的话呢?” “真没兴趣?” 我很肯定地点了点下颚。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对岸有什么东西?” 我再度点了点下颚,随即意识到很可能是他下的套,立马摇了摇头。 “好吧,既然你不想知道我也就不说这个了,毕竟是个人都不喜欢自己的住处对着的,是个陵寝。不造桥梁也是对的,这万一有僵尸从里边跑出来,从桥上一直蹦跶到这边,吓都吓死人了。”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惊恐地问他,“你说我对岸,是个坟墓?” 想起那一次,我和印染双双落水又莫名其妙地被送上岸来,想起那时候缠绕在我腰间的那一双手,想起那个“跟我走”声音,想起静儿说这条河里的水鬼……我登时汗毛倒竖,浑身战栗,冷汗直冒。 “不是坟墓,是前朝的陵寝。历代的去世的王几乎都葬在那儿。”他慢慢地坐起了身,故意将声音压低了些,语气更是诡异了好多分。“离得最近的那个,就是前朝的首任帝王,他的王后便是花精,不过最后两个人都是饮恨而终。嘿嘿,要是被他知道,他陵寝的对岸同样住着一位花精,你说是不是——回来找你啊!” 最后那五个字的时候,他是突然张扬舞爪地扑过来的。 “啊——”饶是我向来淡定,也下意识地惊叫出声,身子不住的往后仰。头顶悬空下坠的刹那,我才想起,我是坐在石阶之上,而且我坐在沿河的那一侧,印染却是坐在靠岸的那边。真是一点风度都没!这种时候,我居然还能想到责备他,不由得对自己钦佩不已,想我原先的那个家乡,哪有男生让女生走在外侧的。看来,这回又要被水鬼占便宜了,不知道这回我还能不能像上回那样运气,重新回到岸上来。 一个手掌托住了我的背脊,我面前的这张脸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贴近过,眼神之中满是忧虑和着急。 此段不用看。(嘿嘿,貌似这一幕在许多电视里头都有呢,月影你俗套了。有奖没呢?通常情况下,月影会说,的确,是很俗,而且不是一般的俗,烂俗。可是——可是是月影自个儿发现的,所以月影奖励自己一个,啵啵。月影,你好无耻。对滴,月影将无耻进行到底,但是,如果有发现连月影都没意识到的俗套,那你就赚了。) 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回到原先的位置了。 “没事了。”印染说话的时候,已经抽回了手。 “哦。”我有些惊魂未定。 “对不起,吓到你了。我没想到你也会如此胆小的时候,我一直都当你是冷静且心细的主。没想到你的反应这么剧烈。” 这一摔,让我终于有了借口沉下脸,“怕我被吓着,还来吓我。什么逻辑,什么借口?” “抱歉。”他又一次向我道歉,满怀歉意地。 “要我原谅你也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得抓紧时间呐,“你先告诉我,谁是勤儿的父亲,那个送洛珂来帝都的人的名字。”末了,又觉得这话的分量貌似不够,于是又追加了一句,“你今天必须告诉我。” 他眼里闪过一道沉痛的哀伤,可惜一闪而过,随即又开始敷衍我了,“明天成吗?” “不成。” 这种时候当然要直接拒绝。否则,到了明天,他会说,我说的是明天呐,眼下不是还在今天嘛!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明天是个永远都到不了的日子。 “好吧,我老是交代。”他垂首静坐。 “其实,邱勤,也就是现在的君上,他的生父的确跟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说完后转过头来凝望着我。“就这样?”见他长时间没有接下去说,我忍不住又要爆发了。 “当然不。要说就说全部。”他慷慨激昂地说。我冲他点点头,表示对其态度的首肯,更是示意他继续往下。同时也抚慰了一下胸口,心里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其实,咳咳。其实他的生父是我的一个族亲……” “又没了?你存心耍我啊!”我算是彻底敬佩这个人的敷衍功底。 “莫急。”他清了清嗓子,“让我想想怎么组织,又该从那里说起。” 我等得极度不耐烦,“那就长话短说,别扭扭捏捏的,该不会是你在撒谎,准备即兴瞎编一个人族亲出来吧?该不会那个人其实就是你的吧?” “谁说的?我真有这么个族亲。” “是嘛!你不是之前才说了你没亲人了吗?” 我心下有些得意,记性好就是好,不容易被这些人忽悠过去。此处甚是矛盾呐,而且他在这里严重卡文,明显是临时起意瞎编乱造的,常言说得好,当你撒下一个谎言时,就需要撒无数个谎来圆这第一个。相比之下,我更加相信他举目无亲。因为此前晋方也说过,整个川氏,遭到了灭门之祸,有一个还是漏网之鱼,没理由漏网之鱼这么多吧! “是啊,没有了,因为他死了。”我还在他脸上寻找那种叫做“破绽”的玩意,结果面对的,只有凄楚的面容。 “对了,忘记跟你说了。那个他的名字,就是送洛珂来帝都来王宫的。他的名字叫川曦冉,我们川氏一族的幼子。” 川曦冉,我在心中默念了几遍,主要是感觉这个口型,我没有记忆,可是这个身体有,这张嘴有啊,如果真的是他,那应该念起来很通畅才对。川曦冉,川曦冉……曦冉哥哥。 “曦冉哥哥——”我惊喜地喊了出来。方知他说的是实话。 他有些惊诧地探过脑袋,问道,“怎么?想起什么来了?” 我仍是茫然地摇了摇头,记忆什么的,我真没有,“没有,只是突然觉得这四个字叫的很顺口。后来呢?他又是怎么死的?那个叫川曦冉的。” “掉下城楼,摔死的。”他面有凄清之色,“身为王,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王后爱上了别的男子。我记得当时血流了一地,身子极度扭曲,已经每个人样了。” “对不起,让你回想起这些往事。”怎么着也是同族,而且又是唯一的亲人,看着他这样离去,印染一定很不好过吧!但,我觉得邱釜也一样没错,正如他所说的,身为王,又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王后爱上别人。这个充满悲剧色彩的故事里,没有谁有错。按着周树人同志的话来说,是时代的错,命运的错。 他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没什么,都过去了。活下来的,才是最重要的。我也好,你也好,不管是谁都一样,珍惜所有,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我敬佩他的勇气,也忽然明白了他一直这么照顾我的原因,为了纪念那个死去的川曦冉。心中有一阵阵暖意在流淌,这样的亲情,也是很伟大的呢! “你——”我有些犹豫地顿了顿,然后深吸一口气,才继续往下说,“你不恨邱釜吗?” 他微笑着,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安慰着,“不恨,这是既定的事实,从他们两见上第一面起,就已经注定了结局。你无须为此纠结了。那个洛珂已经死了,而你不是来替代她活下去的,而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活出一个不一样的洛珂来。” 摸了,他的脸又转向远方的河流,眼神里却是空洞无物,悠悠念道,“我想,这也是(他)她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吧!”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将脸转向河面,拿手支着半个脑瓜子,看着晚风拂过,水面荡漾着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忽的,水面上一个灰白的东西跳动了一下,又马上钻到水面之下去了。我直起脑袋,喊了一声“鱼”。 “哪里哪里?”他把头也凑了过来。 我伸手一指刚才的那个位置,“那儿,唉,可惜抓不到。” 他用手指拨了一下我的头,“我说你呀,什么时候都想着吃。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太后了,再不是当初那个没人搭理的弃妃,要吃什么没有,要不我去传个话,今晚就给你弄些鱼过来。想吃什么鱼?蒸鱼、煎鱼、还是鱼汤。” “不用了,你不懂,自己抓来的鱼才鲜嫩香甜嘛!”我甩着脑袋说。“哦,对了,既然你和他是族亲,那么勤儿是不是该尊称你一声叔叔?”我想他既然现在已经无亲无故,那么多一个侄儿也是好的,也算是有些安慰了。 他嘿嘿傻笑,摇着手说,不用了,不用了,这种事,又不能搁在台面上说,叫不叫都没什么所谓。 我仍是坚持,“要的要的,你们古人不都讲求辈分礼仪什么的,我入乡随俗,俗话说古礼不可废。不能搁在台面上说,咱们私下里叫叫也没什么,是该叫叔叔的吧?还是伯伯?” “那个——那个——”他不知怎的抓耳挠腮起来,“其实不是叫叔叔,按着辈分来说,我是君上的太叔公,你要是真的这么认真的话,只怕你也得叫我一声太叔。” 我——我真是犯【贱】,更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的嘴巴,好心帮他认个亲,结果给自己招了个太叔回来。 我一手撑地,正要站起来,哪知印染连连摆手,忙说,“不用不用,你忘了我们还是结拜过的。我也是你大哥呀,所以你是不用给我行跪拜之礼的。” “我靠!”很遗憾,本尊太后爆粗口了,就连前世都没怎么说过的词,这一次真不知是被他气出来的还是我自己给气出来的! “哎呦,”我曲着双膝险些栽倒下去,幸而有手撑地。 “怎么了?”他赶紧上前来扶住,“是不是坐得太久,腿麻了?” 我颇为无奈地点点头,话说,他怎么就一点事情都没有,看来这个花精的身躯,也是需要锻炼了。 在印染的搀扶下,我晃晃悠悠地转过身,一抬头,便看见静儿呆立在那里。怀里抱着一匹丝绢,五指紧紧地揪着丝绢,眼中闪过一道阴冷的寒光—— ------------ 第二十三章 畅饮思 更新时间:2011-09-26 话说当时我因为腿麻站不稳而招致印染过来搀扶的时候,正巧被静儿撞破。 一向最是循规蹈矩的静儿也不行礼,满脸的肃杀之气让这个黄昏变得更加阴暗,那双眼睛直盯盯地望着我们,杀意尽现。 我一时之间还没弄明白怎么个情况,但觉被她撞见被她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显得十分局促不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时候,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所幸干巴巴地站在那里,没了方寸。 倒是印染上前接过静儿手中的布匹,大大落落地说,“太后坐得腿麻了,你且过去扶她一扶,这个东西,就让我来拿吧!” 静儿的脸色这才稍稍缓解,不十分情愿地丢给印染一个白眼,然后空着手向我这边走来。 “静儿!”我唯觉必须说些什么才好,用于缓解一下这令人尴尬的气氛。于是终于在失声的角落里硬生生地几个字,“刚过来呢?” “是的,太后。”她回答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神态。不多时,她便抄起我的胳膊,搀扶着我往回赶。可是他脚上的速度却根本没有放缓,我又不好意思叫住她,只好一瘸一拐地跟随她的速度。 静儿拖着我走在前面,没有任何言语,我看起来象头老黄牛一样被牵着走的。印染跟随在我们后面,也是一声不吭, 走在路上,我才有机会回味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这,究竟是什么回事?难道说静儿、印染两个人……不可能的吧,就算日久生情,在印染不是男人的前提下,似乎也生不出什么男女之间的情谊来。那是什么,他们两个早有一些约定,而我破坏了他们? 我总觉得该说些什么,静谧到诡异的气氛果然不是我喜欢的。于是我张嘴跟静儿打着招呼:“静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印染他以后重新回到我们身边来了。” “我知道,太后。”静儿暼在前面,留给我的只有一个后脑勺和若月若现的半张侧脸,语气之中听不出半点情绪。但就这简单的回复以及对我不冷不热的态度而言,已经说明她有多么地压抑着怒气。因为不解怒气的来源,我也不好多说。剩下的,只有和刚才一样的安静。 幸而,这条路很短,不一会儿,我们便已经迈进院子。云雀叽叽喳喳地跑来问我去了哪儿?怎么才回来,她和小溪两个人都担心死人。转头又对着静儿说,“呀,静儿姑姑也回来了。您是刚巧在路上遇到了太后的吗?” 静儿懒懒地应了一个“嗯”,就扶着我进屋去了。云雀也算是识得了脸色,没有追上来。她眼角瞟了我两后面的印染,也没敢多问,略施了一礼,就跑开了。 因为的确是不喜欢被人前拥后簇地晃荡来晃荡去,所以我对他们的管教方式是全放羊式的。反正这儿也算不得王宫,对规矩什么的也没那么多讲究,天性活泼的云雀倒是活的逍遥自在,也为我这小地方平添了不少生气。 当然,放羊式管理的最大受益人是我自己,没有什么比自由自在来的更为潇洒。就好像我可以一个人闲逛到河边上去感怀伤逝,完全不必担心让底下人瞅见了笑话。 一同进门的,只有我们三个,我、静儿,还有印染。 我一回身坐在那儿,那条右腿在半路上的时候已经不麻了。我面对着他俩,柔和地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就已经快九年了,而我这个地方也已经大变样了。今天可以说是我们仨重聚的大好日子,静儿,你说我们该怎么为印染接风呢?” 静儿神色如常,谦恭地对我说,“一切听凭太后的意思。” 我在脑海里略微搜索了一下过去我都是怎么和别人一起庆祝的,貌似我能想得到的现在都不具备这个条件,例如k歌之类的,或者玩桌游。末了,我只能甩着头叹气,k歌自是不用说,三国杀之类的就更绝了。这个时空和三国时期有何种干系,别说要他们记住那些杀招了,就是主公、部下这些人名也能将它们弄混。扑克或许好些,简单,可问题是人家连个阿拉伯数字都不认得,怎么玩啊。 实在想不到适合的了,我只好又把头转向印染,“印染,你说呢?”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他没直接回答我,倒是感叹起来,“逝者如斯,一转眼我们都已经这么老了,除了太后你还是那副摸样之外。这种时候,唯有芳醇的酒香能醉人,倒不如敞开胸怀,共饮三百杯,不醉不归,如何?” “哦?看不出来,你也能喝酒。”我倒是颇为意外,在与之共处的十多年里头,似乎从来都没有见他沾过那玩意。“怎么以前没见你碰过?” 他一边笑着一边随意地找了个地方落座,十分得瑟地夸口,“当然没见过了。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人人唾弃的小太监,现在跟随在太后你的身边,又摆明了是你跟前的大红人,就是整个王宫里太监总管见了我,还不得礼让三分呢。” 我有些哑然,这倒是个事实。真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这个当了太后的人都不见得有多少得意,他倒是已经开始叫嚣起来了。不过念在他为我送了七年的饭菜,总算也是有朝一日咸鱼翻身。再得意也不过是个太监,虽然这个事情摆在台面上来说似乎有欠妥当,但没有他的话,根本不会有后来的我,所以我也实在是没有去追究和责备的心思。只要他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就由着他去吧! 静儿说,好啊,酒窖里有她藏了好多年的。 这么个小地方居然也有酒窖,我竟然毫不知情。一时之间,我都怀疑这个地方究竟是不是属于我的。 静儿同印染两个一起去去酒了。我去披了一件外衫,随后也跟了出去,径直来到那个大树桩跟前落了座。其实这个根雕运过来也没多久,我也不觉得我当真有一日会捧着书卷坐在这里,除非是小儿书,带插画的那种,否则我还真提不起什么劲头来,保证最后是趴在上面睡着了。 说道小儿书,我突然想起柳茵泽的那儿带过来的小册子。哪天拿出来给印染秀一秀? “太后,酒取来了。”不一会儿,静儿和印染两个人各自怀抱着一坛酒向我这边奔来。 静儿把酒坛子往桌子上一放,问道,“太后,搁这儿行么?你是想先喝哪一种?” “哦,有几种?”我挑着眉问道。 静儿极力向我推销,“我这一坛是加了桃花酿制的,带着桃花的香气,而且酒也不烈,最适合女儿家喝了……” 我又把目光转向印染,且想听听他又是怎么个推销法。 只见印染也不看我,独自掀开了他取来的那坛封口,对着嘴巴,就是一番畅饮。 “好气魄!”我拍手称赞。 静儿白了他一眼,极为鄙视地说,“都被你这样糟蹋过了,太后还能喝么?太后,咱俩不要理他,让他一人喝上整一坛。到时候醉的满地打滚才叫好看呢。你休想有人搀扶你进去,就让你在外头冻上一夜。”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从随带的那个篮子里头取出杯盏和沽酒的桶子来,为我和她两人各自盛了一杯。我正要伸手去够,结果被她拍了一下,“这么心急做什么,我还没弄好呢!” 似乎今天的静儿格外的有气势,我不明就里,权且当她是醋意大发的后遗症好了,反正这等小事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我嘿嘿傻笑,缩回了手,“静儿今天竟与别个不同,怎么好大的火气啊,真是连我这个太后都得惧怕三分哩。” 静儿从篮子里又取出一个陶瓷罐子,往每个酒杯里头各自舀了一小勺,“太后知道我与平日不同就好。这个是上好的蜂蜜糖浆,加了之后味道会变得更加醇美。太后你不妨先试一试。”说着,她已经将手上的一杯递了过来。 我有些愣神。慌乱之中伸手接过,品了一小口,却是不由得皱眉。再反观静儿的反应,似乎也不是存心戏耍我来着。可是这样的话,那个静儿今天性格上的转变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也和印染一样,平日里都是装给我看看的,此时方才露出本来面目? “怎么样?味道是否很独特?”静儿问。 我实在是不敢恭维,只好点头称赞,“味道很特别,也很甜。”甜,真的甜,简直是甜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静儿听了这话,眉开眼笑,“嗯,好喝就好,我带的蜂蜜不够,我再去拿点出来。”说着就转身奔进屋子里去了。 “唉——不用了。”我拦着她的手还举在空中,她已经跑进去了,“真的不用了啊!”我真是无比沮丧。一想到我得一直都喝那么甜的酒还不知是糖水,我就郁闷极了。 “哈哈——”整个过程都尽收眼底的印染很不合时宜地朗声大笑起来。“有时候吧,不喜欢的东西和喜欢的东西你都要直言不讳地表达出来,否则,你这头是客气,人家那一头可就直接认真了。” 我很不乐意的瞅着他,抱怨连连,“是啊,你是舒服嘞!没人来跟你抢,也没人逼你喝不喜欢喝得东西。” “所以说,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亲自去取,而且下手要趁早。等到人家把东西硬塞给你的时候,就算那是人家心里很珍视的东西,也未必见得对着你的胃口。”他把话说完,对着坛子,又是一口。 “嗨嗨嗨,我说你饮酒的时候文明点不行么,你看看,洒的满地都是,你当自己是洒水车啊?” “洒水车?什么玩意?貌似没听你提起过么!”他果然是个好学的宝宝。 我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会不会泄露太多天机啊,怕遭天谴呐,但是被他追问上来,也只好硬着头皮说,“就是一种车子,上面装满了水,然后一路行驶一路把水弄到路上去。” “弄路上去干嘛?怕扬起尘埃?” “不是啊,是怕路基被太阳晒坏了,一般只有夏天才有。”我一边说一边回忆,不过不用猜测也知道他不会理解的,这儿有没有水泥马路或者说柏油马路,根本不需要那玩意。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你让他依靠幻想想出来,那是绝对不现实滴。“扬尘的话,我们那边已经管不了了。土地沙化太严重了,风一吹,漫天都是沙粒,只要是行走在路上的人,都不能避其害了。” “你们那,还真是个奇特的地方。”估计他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只好拿奇特来敷衍一番,就如之前的我一样。 “对了,怎么觉得静儿今天好不一样呢。这种感觉从未有过。”我毕竟还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安,一个人性子转变太快了,而且还是由温柔转向极度的霸道,实在有些古怪。 印染挥了挥手,“她呀,你不用管,过两天就好了。估计是更年期到了吧?” 我听了汗涔涔的,我真是个什么坏老师呀,原来连这个都跟他讲过的啊,真是无比郁闷。等等,他说的是过两天,过连天就好的,可不会是更年期。我感觉自己背脊处一片湿凉。过去可真是把他当做姐妹来招呼的啊!~~~~虽然现在实质也未有变化,但是毕竟是勤儿他那死去的爹爹的太叔。貌似,我真的好损自己的形象。 后悔,过去不管经历多坎坷,我从来都未有后悔过。如果这个世上要真有后悔药,我会吃么?我不停地问自己。可是得到的答案依然是不会。因为,我从来不知后悔是何物。人生只有一次,成与败都没有再次选择的机会。即使这一次重生,也只能说我意识地延长,而不是重新来过。 +++++++++++++++++++++++++++++++++++++++++++++++++++++++++++++++++++++++++++++++++++++++++++ 接下来的部分是自由发挥,高手请绕道,小白带好游泳圈【时间定为在东八区早上九点】 另类解构说明文:要看仔细了哦,因为恶搞的同时有很多人物的补充和情节的解说 +++++++++++++++++++++++++++++++++++++++++++++++++++++++++++++++++++++++++++++++++++++++++++ 【时间定为在东八区早上九点】导演一手拿着扩音喇叭,一边遥控指挥着这些男演员们搬桌子搬椅子。 洛珂走近。 洛珂:导演,这是干嘛呢? 导演:哦,洛珂啊,你怎么才来,迟到了呢?害得大家伙都不能拍戏。 洛珂:对不起,导演。我家里的那位,你也知道,出了那样的事,谁也不想的。所以我一早起来就去医院了。 导演(面有为难):哦哦,没事,我倒真把这档子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改天一定去看看他。怎么样,他现在好些了吗? 洛珂:好多了,谢谢导演关心。就是现在人还是昏迷不醒,我以后得每天都先过去给他擦身,换洗衣服什么的。他要是老不醒的话,恐怕以后我有可能会经常性迟到了。 导演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安慰。心里确是一百个不情愿,这这电视连续剧凑齐这些演员就不容易,又是为了尊重作者以第一视角来来拍摄的。这下可好,女主角老是缺席,这还了得,都不知道要拍到猴年马月去了。这可是明文条例写明了是贺岁剧啊,到时候岁贺不成,大夏天的拍完了播出来,得雷死多少人呐。 导演:嗯,不错,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家庭、老公才是最重要的,至少工作不是重心。可是洛珂你想过没有?你老公现在这样,别说挣钱养家了,就是连个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你啊,听我的,趁年轻,趁出名的时候多捞一点钱,现在么请个保姆阿姨照顾他就可以了。要是哪一天人老珠黄了,别说我没提醒你啊,当演员吃的就是青春饭。到时候,你想拍戏,就是哭着跪着求人家,人家也不见得看你一眼。 说完了,他还是颇为满意地捋了捋胡子。虽然只是几根短须须。 洛珂吃惊地抬头看着他。 洛珂:嗯,我也觉得导演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导演这些话用在别人身上合适,用在我身上可能……牵强了点…… 导演:用在你身上怎么就不合适了? 洛珂:导演你忘了么。我现在的这个身子可是不老不死的。所以再隔它个三五六十年,也还是这幅样貌的。 导演(窃窃低语):~呃~对哦,怎么忘记了还有这一茬子事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我的工作可不能停啊,不然以后谁来找我拍戏啊,我还想那个华语讲或者什么鸡同鸭奖来着呢。 导演:洛珂,洛珂,你看,我还是建议你换个保姆来照顾他比较好。 洛珂:我怕保姆不够细心。 导演:不会的,现在的家政公司都是很讲信誉的,联系的保姆把都是很有爱心的。 洛珂:可是我怕他们给我找一个老眼昏花的,连路都看不清楚。 导演:不会的,你可以明确提出来,三十以上的不要,就要那些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子。 洛珂:可是我又怕年轻女孩子看见我家那口子,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他。 导演:他都已经是植物人了,你还担心会出什么事情不成?放心,绝对不会的。他曾经为你都作出那么大的牺牲了,难道你还信不过他么? 洛珂:不是,我当然信得过他了。可是我怕现在的那些年轻女孩子都比较主动,会占了邱釜的便宜。 导演:…… 导演:洛珂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总而言之呢,现在的女孩子就算是好色,也会先掂量掂量那个人口袋里头究竟有多少钱的。只要你不往他口袋里塞钱,那些个女孩子就是找个秃顶的老头子,也不会看上你家那口子。 洛珂:导演你什么意思啊! 导演(抹汗):什么什么意思? 洛珂:你这不是变相地说我是个捡破烂的,把个没人要的男人当做宝贝么? 导演:没有没有,洛珂,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那是那些个女孩子看男人只看衣服,看包裹他的壳子(就那小汽车),连外皮都不看了,邱釜的实质你还不清楚么?孤王邱釜,你看,叫起来多神气,多有架势。那些个屁总裁啊,富二代啊,满大街都是,可是你们家的邱釜可是人中之王,独一无二的。 洛珂听了这才破涕为笑。 玉清真王挎着一个小板凳过来了。 玉清真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导演,一队,桌子站列完毕。二队,椅子,站列完毕。 洛珂:对了导演,你让他们搬桌子搬椅子的,干嘛呢,这是! 导演:之前还以为你不来了。我看他们一个个闲的来都在修脚趾甲和挖鼻孔,咳咳,这个太有伤咱们剧组的风化了。所以我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娱乐节目。 洛珂(好奇且带着兴奋):哦,什么娱乐节目? 玉清真王:辩证会啦!洛珂你要不要一起来参加? 洛珂(眨巴眨巴眼睛):辩证会?什么东西? 导演一把夺过他胳膊底下的小板凳,对着真王的脑门扣过去。 导演:辩证会你个头!长点记性好不好?是辩论会,真是的,你这个记性啊,我真是服了你了,难怪台词老记不住。还有啊,下回记得,现在离你出场还有段距离呢,别没事就跑到镜头底下瞎晃悠。话说,这叫抢镜,抢镜你懂不懂? 玉清真王(摸摸脑袋默默离开):哦,知道了,导演。 洛珂(疑惑不解):导演,玉清真王他干嘛每次都带着那个小板凳啊? 导演:因为他记性不大好,所以每次都找不到他的小板凳,没了板凳,他就没得坐了,当然得随身带着了。 洛珂:为什么没了板凳就没得坐了? 导演:这个你问我,我也说不清楚,你得问他那个老婆去呀。反正我只知道他要是没得坐就只能跪搓衣板了,哈哈! 洛珂:可怜的真王。 邱勤一下子从洛珂的身后蹦了出来,还是扮着鬼脸的样子,倒是把洛珂吓了一大跳。 洛珂:大勤你干嘛?吓死母后了。 邱勤:妈咪不哭哈,妈咪最乖了。勤儿也乖,妈咪喝水。(手里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洛珂只觉得头顶有乌鸦“啊——啊——”地叫着飞过。妈咪喝水,那么听起来感觉像是乌鸦喝水来着呢? 洛珂:你搞什么?买萌呢?妈什么咪啊。乖勤儿应该叫母后,一点礼节都不懂。 小勤:母后!母后! 洛珂:哟,是小勤啊!怎么样?今天的台词背好了吗?(今天的作业完成了吗?) 小勤深深作揖。 小勤:回母后的话,小勤今日无戏。 洛珂(微笑着抚摸):小勤乖,今天没有你的镜头也过来啊,是来看望母后的吧? 洛珂(抬头看大勤):勤儿你瞧瞧,小勤比你乖多了。你啊,真是枉母后白疼了你这许多年。 邱勤(腹语中):我叫母后叫了这么多年,很容易腻的嘛,偶尔换换口味吗。哪里像这个小和尚,连妈咪都没叫过几声吧。 洛珂:咦,你怎么不动了?哦,被我给定住身形了啊,哈哈。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对母后如此无礼? 小勤:母后,王兄怎么不动了?还有导演也不动了!! 洛珂怕余毒未散,赶紧按下他的脑袋。。 洛珂:小勤不怕,小勤不怕。你王兄和导演都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小勤:王兄真是太衰了。这点程度就吓傻了。 洛珂无奈,只好低头问小勤。 洛珂:小勤,你告诉母后,你们这么张罗起鼓的究竟是辩论什么?还有,你今天不是还有文化课的作业么,怎么没在家里好好码作业去? 小勤:母后,小勤当然是为了能够常常见到母后啊。 洛珂:小勤真乖。 小勤:我知道他们要辩论什么?母后要不要听? 洛珂(腹语):这不是废话么! 洛珂(温柔):恩啊,只要小勤想要对母后说的,母后都愿意听。 小勤:论邱勤的生父是不是川曦冉,这个辩论会的主题。 洛珂:什么?(呆立) 小勤:论邱勤的生父是不是川曦冉,这个辩论会的主题。现在,我和大勤哥哥一人站一边,刚刚好。 洛珂:谁想出来的,这个馊主意。 小勤:当然是导演了。(拿手指指着导演) 洛珂:你怎么能这么流利的背诵这个辩论会的主题的? 小勤:回母后的话,是你身后的这个大红色的横幅告诉我的。 洛珂:来,小勤乖,跟母后说说这正反两方都有哪些人? 小勤:好的,母后。正方的观点是——邱勤的生父是川曦冉,有请正方辩手入席(掌声)一辩【渝王大勤】、二辩【晋方晋安公】、三辩【相辅大人柳茵泽】、四辩【太监小溪】。掌声不能再热烈一点吗?(“啪嗒——啪嗒——")。好的,接下来是反方。反方的观点是——邱勤的生父不是川曦冉,换一种表达方式,就是说,邱勤的生父其实是邱釜啦,有请反方辩手入座,掌声在哪里?(轰——排山倒海)一辩【小王子小勤】、二辩【玉清真王赵大同】、三辩【苍狼将军石磐砾】、四辩【静儿姑姑】 小勤:咦?怎么正方跟反方都少了一个人? 洛珂:……大勤跟小勤都还站在这里。 +++++++++++++++++++++++++++++++++++++++++++++++++++++++++++++++++++++++++++++++++++++++++++ 这是主角配角穿越回来,开拍《花开两岸》。各位鼓掌!!!导演正在晕脑中,邱釜正在医院里躺着…… +++++++++++++++++++++++++++++++++++++++++++++++++++++++++++++++++++++++++++++++++++++++++++ ------------ 酒后的乱想 更新时间:2011-09-30 印染这口娃居然是个千杯不醉,一趟一趟地往酒窖里取酒来饮。大半个酒窖都填进了他的肚子。静儿至始至终都只占了半杯酒气就罢,专门立在我的身边服侍。结果,醉的不省人事那个人,还只我一个。 我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倒地,也记不得当晚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迷迷糊糊中,依稀觉得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起,被放到我柔软的床榻之上。胃部一阵翻腾,我难受地扬起半个身子,然后吐了那人的华服锦衣一身。 前世里,我的酒量和酒品不怎么好,偏偏就是欢喜醉酒消愁。每到喝醉了之后,时常是又哭又闹,把平日里积攒下来的情绪发泄殆尽才作罢。因而朋友们请我吃饭的时候总是三令五申,不叫酒。 嘴巴被人强行撬开,往里灌了一碗醒酒汤,胃部的翻腾好了许多。我半睁着迷糊的双眼,浮现的全是邱釜――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合法的丈夫的脸。我展开怀抱,将那个脖子圈在双臂里边,再也不想放开。“太后,你喝醉了。”我隐约听见了这么一句,然后便是感觉到怀抱里的那个人千方百计地想挣脱出去。我将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了。邱釜!”沙哑地哭喊着,一遍又一遍。 他的身躯明显地颤动了一下,停下挣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由着我挂在他的脖颈上。 我哭累了,困了,依然没有松开手的趋势。他俯下身,拍着我的后背,安慰着,“知道不能喝就少喝点,看把自己给折腾的。尽是去抢烈酒喝。” 额头被什么轻啄了一下,温温软软的,带着芳香的酒气,仿佛妈妈唱的摇篮曲,我沉沉地睡过去。 这一晚,我又做梦了。梦见邱釜站在外面的根雕旁,他身边还坐着一个人。两个人闷声不吭,只是自顾自地饮着酒。邱釜这边把着杯盏,一杯一杯地斟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却是提着酒壶张口就往下倒,这个情态,倒是挺像此前的印染。只是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之下,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长相。 邱釜伸手从他手中抢过酒坛子,按在桌子上,劝诫道,“少喝点。别弄得跟里边那位一样,乱撒酒疯。” “是吗?居然还乱撒酒疯了?不过我的酒量可比她强不知道多少倍,你究竟是怕我喝醉还是舍不得这么多年来的珍藏呢?”那个人试图从他的手底下去把酒壶抢回来。两个人相互推诿了一把,最终那坛子直接裂成了两半,一股浓郁的花香透过纱窗萦绕在我的床头处。邱釜手里头还拽着那一半坛,看着洒落了一地的酒水,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倒是那个人笑嘻嘻地对着一地流淌的酒水,直叹可惜可惜。 那个人一边蹲下身去捡拾那些碎落的破瓷片,一面乐呵呵地问道:“你什么都要来跟我抢,结果你又得了什么?” “孤抢你的东西?”邱釜嗤笑了一声,鄙夷地抬起腿绕开那已经沾湿的地方,走到另一面去做好,闷闷地自酌自饮。“你居然敢说孤抢你的东西?笑话。这个王位是孤的,花精也是孤的。为了这一切,孤付出的东西太多太多了,而你呢,你付出了什么?不只是你,你们整个川家人,东夷那边起兵造反,围困帝都的时候,当时年幼的悯王、父相以及朝廷百官还有整个城的百姓,都翘首盼着你们的军队来解救。结果呢,结果你们带走了王师去找什么治世花精?这个城破了,蛮夷杀进来,当时整个帝都都是血流成河,全城官民的尸体堆积在这望川河之中,堵塞了河道。我问你,当时你们这些人都去了哪里?你们有没有接到国危的告急文书?” 川氏?即使身在睡梦里头,我仍然是对这个姓氏充满了好奇。实在是对这个姓氏太敏感了,可是听这声音,又一点都不像是印染的。难道,是勤儿死去的那个父亲还魂了?还是说,这条名字古怪的河流确有着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若是换做以前,我定然不会往这方面去想,可是这个世界有花精,拥有如此特殊的身体的我不得不信这个时间上有非自然力的存在。等等,那邱釜这么也在呢,不就是刚刚好证明存在这个非自然力嘛。 其实,我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此时是生在梦里头的。所有不 那个人走到院子里的一个角落,将捡起来的破瓷片往角落里头一丢,又慢腾腾地折了回来。走到邱釜的身边,按在她的肩头,“抱歉,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办法回答你,我对这些事情根本没记忆。” “别把道歉当做随意挥霍的草芥!”邱釜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生气,一把甩开那只按在他肩头的手掌,迅捷地站起身来,一把提住了他的领子,咆哮着,“这个世界上,能够训斥他人的人,你还不够资格。要不是你,孤至于会被逼迫到如此田地嘛!要不是你,不是你带来了花精,孤还好好地处在王位上,为孤创造出心中理想的天下而努力着。你们为什么要去找花精?为什么一到国运不昌的时候,想到的不是凭借人本身所有的力量来改变他,而是寄希望于一个传说中的女子身上!” 影中人,我姑且称其为影中人吧,因为至始至终我都没能看清楚他的容貌,这种事情在我的梦里经常发生,明明感觉到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熟悉无比,可就是不知道这个人的样貌和姓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庆幸身在梦境,我仍然能够做出这样理性的思考。我大约估摸这人的身份,应该是叫川曦冉吧。 川曦冉一把扯开邱釜纠紧的手,随意一甩,就把邱釜给甩到一旁。邱釜一个趔趄,险些倒地。 “你醉了,”川曦冉鄙夷地向他唾了一口,冷冷地说,“酒能醉人,一醉解千愁。当然,酒后也会吐真言。你不爽快,我又何尝?不管怎么说,现在她的身和心都完完整整地属于你了吧!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这个混蛋!”邱釜歪歪斜斜地站起来,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就朝着川曦冉刺去…… +++++++++++++++++++++++++++++++++++++++++++++++++++++++++++++++++++++++++++++++++++++++++++ 接下来的部分是自由发挥,高手请绕道,小白带好游泳圈 另类解构说明文:要看仔细了哦,因为恶搞的同时有很多人物的补充和情节的解说 +++++++++++++++++++++++++++++++++++++++++++++++++++++++++++++++++++++++++++++++++++++++++++ 这天,洛珂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是邱釜醒过来了。洛珂一个高兴,差点把手机都掉厕所里去了。一拍完戏,衣服都没时间换,风风火火地拦了辆车,就向着医院的方向飞驰而去。 只是洛珂不知道的是,她的贴身保镖川曦冉看到洛珂这样急迫的样子,非常担心她会在过马路或者乘电梯的时候发生一点意外,于是追在后面。 遗憾的是,川曦冉没有打到车,只好两条腿飞奔在后面。――可怜的少主,为啥每次都弄得这么悲情。 病房的门“吱呀”一声来了(貌似这个医院有点老破,可能他们最近真的太穷了),洛珂探头进来。 洛珂:邱釜,亲爱的。你醒了? 邱釜:嗯。 洛珂:太好了。 ------------ 第二十四章 轰天雷 更新时间:2011-10-10 “早上好!”我一见到静儿推门进来就极习惯西方式的打着招呼。 静儿想也不想地回着,“早上好!” 我侧目微笑,说自己不是个传教士怕连自己都不愿意相信。先是印染深受荼毒,现在静儿也对我时不时地这种抽风方式毫不惊奇,并且习以为常地回应着。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窗外阳光明媚,天气真好。沉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醒来却没有那种头疼的不适感,看来宿醉后的惩罚也比以往轻了好多。我越来越觉得庆幸自己获得了这样的一个身体。 静儿一面端了洗漱的器具过来,一面又在招呼我更衣。 “静儿,”我叉开两手任她帮我系着腰带,“谢谢你这么多年来,每天为我系腰带。” 她手上的动作半点不带犹疑,脸上显然是僵了一下,“太后说的哪里话,这是奴婢该做的事。系好了,太后。” 我对着镜子转悠一圈,点头称是道,“嗯,静儿你这双巧手真是越来越得吾心了。我发现我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我一点点走近,拿起摆在梳妆台上的那面铜镜,对着它仔细端详着这张脸、这服饰、这发髻……对这张青春洋溢地面颊,突然有种恍如隔世、人生如梦的感觉。 静儿见我呆了,赶忙问是不是哪里还不妥当。我揶揄着搁下铜镜,将镜面压在下面,拉着她的胳膊往外去晒太阳。 院子里头,云雀和小溪正在为了谁打扫庭院谁整理内屋的事情拌着嘴。小溪虽然要年长一些,却吵架吵不过云雀,见我们出来了,赶紧奔到我面前来要我替他做主。我看了一眼满腹委屈的小溪,又望了望身在台阶下的小脸气得胀鼓鼓的云雀。心说,至于么,都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索性一个也不帮,提起长裙,坐到一边去,吩咐他俩自己协商着去。小溪显然还想述说委屈,被静儿伸手拦住,嘱托不要打扰太后清幽。 小溪听罢,兴怏怏地正要离去。 “小溪。”我叫住了他。 “太后还有什么吩咐?”他激动地回头。 “云雀是女孩子,你也别老是跟她争来争去的,争的我都烦,平时多让让她好了。”我规劝道。 他失望地应了一声,那边的云雀倒是得意地扬眉。 这前后的对比,静儿和我都看在眼里。我抬头看向静儿,她的眼中显然也都是不解和狐疑。不过依着静儿的这个性子,我不讲她是绝对不会问。我索性自己摊牌,“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偏袒这个有点嚣张任性的小云雀,而不护着老是忠厚的小溪?” 静儿默不作声,只是微微点头,嘴上却是说,太后这样做必有太后的深虑。 深虑?我真的没有。就是当时不想帮着小溪,仅此而已。事后自己想想,可能是我这地方实在是太安静太冷僻了,而这些人当中,除了云雀一人外,都是比较偏安分守己的。有了这个叽叽喳喳的云雀,我这地方才略显得有生人在的感觉。过去老是生活在闹市里头,连睡觉都需要安眠药来帮忙的我,对眼前的这种日子当然是十分向往的。可是这桃源似地与世隔绝,一住就住了十多年,任谁都会厌倦地。闹市中求静,娴静时求闹,看来人都是没有什么特定的性格,顶多是倾向于哪一面而已。 忽然间好像漏了点什么,但细数最近的这些日子也都是这样过啊,对了,印染!他不是回来了吗?人呢,怎么没见?我回头问静儿。静儿想也不想地就说,“今天一大早就见他出去了,至今都没回来。” 这小子,该不会把我这儿当成酒店了吧,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话说他昨晚可是喝的最凶的一个,怎么也没见他醉倒。 我正在独自生者闷气的当下,印染居然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浑身湿漉漉地,一袭蓝衫在水印之下颜色变得更加深沉。我坐在花丛后面,静静地欣赏这个人狼狈窜回来的样子。 正在举着巨型扫把清扫落叶的小溪听见动静,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查看。只见印染食指放在嘴巴中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摄手摄脚地移到小溪身旁,捂住他的嘴巴,附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太后起来了没有?”小溪抬起头,可怜巴巴地向我这个方向望了一眼。我赶忙蹲下身躲起来。透过底下的花茵,我看到小溪艰难地摇了摇头。 “很好,今天的事不要让太后知道!”印染威胁他。 正当我揣度他究竟是什么事情瞒了我时,只见他已经掩上他的房门进去换衣服了。 *************************************************************************************************************** 我从浓荫后面走了出来,向小溪招了招手,及至他到了跟前,也是一模一样的关照着,但见他摆着一副苦瓜脸,我也知道让他为难了。沉默了半晌,才说道,“算了,我自己找他去。” 然后不由分说,就蹬蹬蹬地快步走过去,本想做出个用力拍打的敲门操作以显示自己的愤怒,却不想印染压根没有合上门闩,一下子就拍开了。里边人惊讶地回过头来,我已经懵了……赶紧转过身往回走,该死的,我怎么就忘记了他刚才进去是换衣服去了呢?话说,其实我什么都没看到。但是在对方还在换衣服的当口子破门而入,到底不是君子作为吧,我羞愧难当,只好逃离作案现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过来拜见我。 我本想推说不见的,因又觉得那样反而显得我怯懦和心虚。沉吟了片刻,还是让他进来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弄不明白自己是舌头打结了还是脑血管堵上了,一见到他进门,就脱口而出的这一句。话一出口,我就后悔地想扇自己两巴掌。不过更绝的还在后面。 只见他中规中矩地行了礼之后,很是谅解地回答,“没关系。” 我先是一愣,随即想起来,原本我找他不是为了问罪的么,怎么后来演变成他来原谅我了? “嗯哼!嗯哼!”我清了清嗓子,然后抬眼正色地问道,“静儿说看见你今天一早就出去了,又是浑身湿透了才回来。去了哪儿啊?” “游泳。”他想也不想地回答,显然是早就猜测我会追问。不过这水淋淋地两个字,倒是很符合情境。 我捧了杯刚泡好的热茶暖手,末了点点头道,好兴致。现在的这个时节,虽然说不上酷寒,可也决不能说缓和。游泳,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了。“你不会也是在这条望川河里头游吧?”我惊奇地问,却见他默默颔首。于是又忍不住追加了一句感叹,“你们俩还真是有点那个‘绝配’!” …… “不过话说回来,晋方他是为了来求见我,你奔出去又是为了什么?” 他从袖袋里掏啊掏,终于掏出个长条来,“太后您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吗?你又淘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过来?”我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够。却不想他半道打了个回转,我没能接住的东西又回归到原主人的手心。 “此物名叫烽烟仗,专门用于军事上的联络信号。”看到我沉下来的脸色,他像被说明书一样地背着,手里头也是一刻不消停地把玩着。“太后想不想玩上一玩,不过里边有火药,极其危险。怕伤着了太后的千金之躯,还是由我来替太后点燃好了。” “那就有劳了。”我平静地说。 对于烟花这类的东西,我说不上好感,更说不上期待。不过好多年过年没有看到天空烟花燃放的样子了,到还是有些怀念。因又想到现在正是太阳高照的大白天,问道,“需要等到晚上吗?” “不用,这个炮仗是专门用于白天的时候燃放的,后面的黑烟才是重中之重,晚上燃放未必合适。” 然后我们一行人来到了庭院里头,包括那个小溪和云雀也听到动静一起出来看炮仗。 我两手捂着耳朵,远远地躲到廊下的柱子旁边去,顺带着还嵌了大半个身子在柱子后面。对这种三无产品,尤其还是军用物品,其安全性能真的不敢拿性命当赌注。 准备好了,我朝着印染的方向点点头。 没有想象中那振聋发聩的爆炸声。只见得一股子黑烟,那细长的烽烟仗“嗖”得一下子蹿地老高,躲在里边的我根本望不到上面的情况。于是我跨步出廊,抬头一看,心里大呼,这个东西对环境的污染够严重的,只见又一声轻微的炸裂,天上仿佛凭空生出来一大片的乌云,隐约可见一把大刀的的样式。 就在我仔细分辨那黑云的图案时,只听得一声剧烈的“轰隆隆――”震得整片大地都在摇晃。 如果不是我赶紧抱住身边的柱子,估计就要跌坐到地上去了。 怎么回事?待到恢复平静,我才想起来追问。难道是声音的延迟?难道这个世界的声波传播速度远远低于344m/s?打雷的话也不是这个时候啊!但是很快,第二声、第三声……巨响接连不断地传来。这些如雷轰打的声响响彻整个都城的上空,震得整个城都地动山摇地。不过后面的几下有了心理准备,倒是没有之前的那第一下来得吓人…… ------------ 二十五 兵临城下 更新时间:2011-10-20 怎么回事?天崩地裂,世界末日?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宫墙外凌乱的脚步声,人们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还有家禽家畜的吼叫声……全都交织在一起,整个帝都都陷入一片阴霾恐惧的气氛之中。 不一会儿,宫里头有人过来接我们,说是君上不放心我住的这几间破屋子,直接让搬过去。命都不保了,当然也没什么细软需要收拾,几个人相照应着就匆匆穿过宫墙,来到勤儿身边。 “发生了什么事?”我望向大殿,里边站满了文武大员,而且全没有平时井然有序,乱糟糟的样子。一个个面容神情或肃杀或惊恐或忧思或义愤,可以瞧得出来,眼前的事情很棘手。最终我把目光定格在柳茵泽那儿,期待着一个答复。 柳茵泽撇了撇嘴,露出鄙夷之色,回答说,“没什么大碍,就是一竿子乱民匪寇打进帝都来了。”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小子,你可知道我等就要面临国破家亡的境地!届时贼人攻入王宫,血洗都城,还有几个人笑得出来?”一个老态龙钟的大臣站了出来。 “钟大人,这国还没破呢,你就已经说起丧气话来了。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不知道钟大人是不是故意在拨乱人心,好趁机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这个帝都啊?”柳茵泽显然也不是个善茬,“况且,大人别忘记了,这可是在朝堂之上,怎么说你也是个四品大员,而柳某人不才,乃是当今相辅。论年纪,两个柳某人也不及你;可是论尊卑,钟大人最好想想清楚才发话,不是个个都有我这等好脾气。” 柳茵泽的一番话惊得那人一身冷汗,赶紧辩解,“禀君上,老臣发誓,绝对没有通敌卖国。老臣对本朝对君上,那是一片忠心呐!还望君上明鉴。” 柳茵泽唾了一口,“往昔在前朝,你也是这么说的。” “老臣……老臣……”那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解说之词,直对柳茵泽恨得牙痒痒。 柳茵泽看起来很高兴,还要乘胜追击,被我打断,“够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有心思斗嘴?” “回太后,这个通敌可不是小事,微臣觉得一定要揪出那个通敌的奸细,方能一保社稷安危。”柳茵泽得势不饶人,继续说道,“贼人还没入城,钟大人就在这里搅乱军心,其心可诸。否则,将士们哪里还有士气来退敌?” “柳爱卿何以得知我方之中必有内奸?”勤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步踱到他面前。 “很简单,”柳茵泽说,“地方的攻击之前,王宫上空有黑色烟雾,摆明了是内奸在发信号。” 我听了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摔倒。印染是内奸?可是他有必要在我面前放吗?又或者,他在哪儿放掉都会被看到,索性借我当人证,说明这只是一个巧合,然后为他洗刷罪责。 回头向他那个方向瞟了一眼,而他却是神情自若,没有丝毫紧张的表现。 意外?巧合?抑或是他在演戏? 我责怪地看了他两眼,没有将这个事件往说出来。 但是我不说并不等于没人会说,只见从我身后站出来一个人,对着勤儿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回禀君上,那股子浓烟其实是我等放的。” 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撼整个朝堂。众大臣屏息而立,不敢吭声,只把耳朵竖得尖尖。只有柳茵泽脸色沉闷,压抑着说:“把话说明白点!” 只见静儿低垂着眼睑,却不卑不亢地将事件的前前后后说了个遍。 柳茵泽听了嗤笑,拱手问勤儿,“国家律例,通敌卖国着,株连九族。不知道这太后通敌,又该如何降罪?” 勤儿脸上一阵红白,大堂之上,诚然是被柳茵泽给刁难住了。“按着礼法而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是……” “既然君上明白,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臣恳请君上尽快除了内奸。” “母后就没有什么可解释的么?”勤儿嘴皮子斗不过他,只好转过脸恳求我。 我深吸一口气,原本以为只要自己不介入朝堂之事,邱勤和他小舅必能摒弃前嫌,同心协力。哪想到根本就是引狼入室,以前的大臣都是阳奉阴违,表面上勤儿说什么他们都不吭声,一条命令是一条,可是背地里又全然故我,该怎么滴还怎么滴。现在可好,人干脆直接在朝堂之上直接刁难起君主来了。柳茵泽,就算你狂妄不羁,也得有个度。 我沉下脸,命令道:“来人,印染有卖国通敌之嫌,将他打入天牢。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去。”立即有人上前来押人,被一声喝令阻止。 柳茵泽大赞,“很好,太后果真是严于历法、雷厉风行。就是柳某不明白,刚才太后怎么不自己站出来,如今东窗事发,想随便找个替死鬼打发了不成?” “那依着柳卿的意思,是将哀家与君上一起来个杀头之罪。没了天子没了国母,你们这些人大可开了城门,恭迎新君入朝。也正好保齐了尔等一干人兼家眷的性命,又是一番富贵荣华,可好?” 说罢,站起身来,就要离开。勤儿为难地叫住我,夹门缝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无需君上,国母一人足矣。”柳茵泽语气淡淡,却是杀机弥漫。 我越来越弄不明白此人。就算是对我又爱又恨,又为何非将我往死里头整,杀他姐姐的人明明是勤儿,却处处只针对我一个人。 “相辅此言差矣!”一人从乱糟糟地队列中走出来,义正言辞,“母后乃是一国之母,国母不可治。敌人此刻兵临城下,将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就军法布阵而言,他们的进攻时机稍嫌早了点。以驻军的实力,一时半会儿,他们想拿下这个城,恐怕还做不到。以末将之见,倒不如赶紧组织将士退敌,这才是正经。” “石将军所言甚是!”勤儿像是得了救星,赶紧附和,“众爱卿随朕且登城门,看看这些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柳茵泽似笑非笑。 其他人默不作声。 城门之下,集君十万,一面战旗迎风飘扬,上头顶着一个赫大的“真”字,不用说也知道是玉清真王的精锐。而兵部刚刚上报的数据,城内可调用的兵力不过三万。实力悬殊,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好在这是守城之战,我方占据着一些地理上的优势,只可惜粮草运不进来,这些物资只可维持4月之久。上到君臣,下达百姓,全都一个个眉头紧锁,不知前方命运如何。 ------------ 26.解围 更新时间:2011-10-24 方案虽已制定下来,可是找谁去谈判,什么时机,都成了时下探讨的重点。 本期待着晚上鸣金收兵的时候派去大使说和。奈何这些贼寇都是些死脑筋,根本不顾及两军交锋,不斩来使的规则。一连砍下我方三位使者的脑袋之后,炫耀地撑在旗杆上示威。至此,再也无人提及说和之事。也就意味着晋方的这个策略胎死腹中…… 不过好歹也是京师,哪里容得下三两个贼寇来挑衅。驻守京师的兵将虽说无几,民众很多。国难当头,这些民众的爱国热情被点燃了,纷纷加入到守卫家园的行列之中来。 就这样,两方成对峙局面,一连就对了一个多月。 *************** 这天,形势依旧很严峻。 “碰――碰――”长长的树干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西城门,随之而战栗的,是城内数十万军民的心。 弓箭手一波又一波地往下射出带火的箭,仍旧无法抵御这些杀不尽的贼寇。甚至已有不少人沿着墙梯爬上来,好在城墙上有许多浴血奋战的将士。 不一会儿,战报传来,右弼元帅亲领数十万精锐营救国都。 得救了!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第一感念。于是乎,城墙之内爆发出山洪般的呼喊,城门外的危机很快就解除。 勤儿欢喜,我也欢喜,一竿子的臣民皆大欢喜。 在听说了元帅退敌成功之后,勤儿迈着大步走向城门,亲自迎接这位老英雄,乃至于连衣冠都未有来得及更换。此时的邱勤包括他的一干臣下都满打满算地庆祝大捷,却不料这个欢喜只是暂时的。原来老元帅为了调赶进度,丢下了跑得慢的步兵和枪兵弓箭手等,只余下那些脚程快的轻兵,甚至连铁骑都未来得及赶上。 兵者,诡道也! 老元帅见京师被围困住,故布疑阵,让敌手误以为我朝大军押回京师。这才退及南岸,成南北对峙的局面。“不肖三天,贼寇必将发现我布下的一阵。”老元帅说,“要是他们再攻过来的话,就不好办了。”一闻此言,所有人都耷拉下脑袋,各自思索着怎么保命。 我怔怔地望着地图发呆。忽然一个疑虑在脑海里闪现,我的表情变了变。 这个极其快速且微小的变化很快被人捕捉。 立马有大臣问起,“恕臣愚钝,太后有何良策?” 我清了清喉咙,答,“据哀家所知,玉清真王极其部下都在忘川之南发展,而忘川河水湍急,江面辽阔,诚不知道他们又是凭借什么能够一举渡江,威胁京师?” 晋方站了出来,“太后有所不知,他们小部分力量偷偷改扮成寻常百姓,潜伏已久。如今成了气候,南方人又精通水性,所以……” 我单手托腮,沉吟片刻,指着图上的那座恒桥,“现在他们已经退回南岸,不如我们毁了连接两边大桥。” 所有大臣闻之变色,只在底下偷偷商榷,而我耳朵尖,基本上看来是不赞成者众。这时候,相辅柳茵泽前跨一步,躬身询问,“万万不可,此桥经历千年,实为连接南北两岸的枢纽。且不说怎个毁法,单论毁了之后,我们日后又如何收复南方失地?不知道太后可否想过。”柳茵泽的眼里迸发出的戏谑的神色,我以人格担保,他明言不可行,实际上颇为赞同我的观点,只是故意站到相反的方向,意在教我说服与他。 此言一出,底下更是议论纷纷。文武百官接连摇头,表示爱莫能助,此计不可行。 我转身看勤儿,他以双眸渴求我继续往下说,有计策总比无计策强,说不定我一不小心就来了个抛砖引玉。 我一拂衣袖,底下顿时鸦雀无声。然后我才慢悠悠地答,“一座桥而已,今日毁了,明日再建。有何不可?没有今朝,何来明日?此桥不毁,我朝定当面临朝不保夕的局面。” 立即有人用“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来反驳。 我“嘿嘿”嗤笑两声,“你倒是有远虑,早早想好留下多少家产给你子孙,一旦城破,不知这份家产还剩得几何?” “这……”他答不上来,事实不容反驳。这些读书人总以书中悟得的道义感化世人,殊不知其实用性有多少。一旦危及自身,他们才能以天罡人伦来就事论事。 勤儿转向我,“既然母后觉得毁桥可行,那毁桥之事母后又有什么主意?” “很简单,一个字:炸。”我说。 在此之前,我还真没办法,不过那个时候印染能放炮仗,而之后对方的攻势又是如此猛烈,我基本了解到这个时代的火药已经普及,就是没用对地方。我将火药的特性什么一说,然后大致思路也说了下,很快就有人领命,研究这个炸药包去了。 “好了。就按太后说的办。”那个时候,我真当庆幸,勤儿他自始至终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就算底下的绝大多数不同意,可也奈何不得。毕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封建王朝。 柳茵泽是第一个反叛的。自然有他带头,后面跟风的人怎么也不会觉得面子挂不住,而我深知,他非弃暗投明,实际上是卧底。 “这是中长之计,微臣觉得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办理妥当。”晋方怕误了时机,赶紧站出来说。 “我知道,你指的还是议和。”我正对着他的目光,“可是我们已经失败很多次了,我方的人一入敌营就见了阎王。” 哪知他一作揖,直言不讳地说,“那是派出去的人无能。” “好你个直言不讳的晋安公!未免也太狂妄自大了点。”立马有一些老臣对他质疑。 我眼含笑意,问道,“依晋安公所言,当派谁合适?你自己吗?” “我的权位不够,姑且只能当个副官,正主在台上。”说罢他偷眼往上瞧了瞧。 勤儿微带怒意,“好你个晋方,你这是想置朕于生死边缘!玉清真王说得好听是自封为王,说难听了不过是个草寇出身的武人,你居然敢把我和他放一起。朕若去了,天威何在?” “君上误会了。”晋方赶忙下跪请罪,“微臣说得是太后。” 勤儿一听怒火更胜,一口回绝,“太后更不行!” “君上,让哀家去吧!”我恳求,“带上晋方一同去,不论死生,他都无罪。” ------------ 27.谈判1 更新时间:2011-10-28 从敌军大帐出来,我长吁一口气,回头看看晋方,他仍然沉浸在刚才的唇枪舌剑中。妄自笑了笑,看来这个千古骂名我是背定了,邱家的半壁江山落入贼手。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失而复得的江山怕是更难。我合上眼皮,谈判交接时的场景一幕幕在眼前重放。 见我步履渐缓且有些蹒跚,晋方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赶紧放慢了步子,掺扶着我一点点往桥边挪。起初我还自己费劲地搬着两条腿,后来无力支撑,与他越靠越紧。到了后来,我几乎就被他搂在怀里踏上了跨江长桥。 ************************************************************************************************************** 初见玉清真王赵俭的时候,原以为他只是一个门下将,身披战袍,体形高大健硕,面色黑红,留着络腮胡子,坐在军帐中央与两排人调笑说着粗话。这副情态,实在叫人好感不起。 一放下帐帘,晋方就先声夺人,“那个是反贼赵俭,我们是朝廷派来的特使。” 赵俭的酒樽的手停在半空,许久才道,“怎么,我们只杀你们三个使者,邱家王朝就没个像样的了?派一个儒生和一个女人来。哈哈,邱家王朝的男人都是孬种吗?哈哈……哈哈……” 说完,他两眼又上下打量着晋方,似乎想不通一个小白脸怎么会有这胆量来说和。 旁边一个将士站起来说,“大哥,我看这旁边的小妞不错。要不咱们这回自杀男的,留下女的赏给哥们几个?” “好好,三哥所言甚是。”另一长得颇为耐看的将士赶紧接话,“乃的,本以为有了内应,京城很快就可拿下,金银财宝和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哪知咱们兄弟攻城三月,连一口腥都没尝到。朝廷派来的这个小娘们正好给兄弟们解渴,哈哈。小白脸,要不咱们破一回例,放你回去传个话,朝廷孝敬咱得礼物哥几个很满意。”这一转,似乎又一个都不杀了。 晋方不堪受辱,正待反唇相讥,被我从身后拉住。 打仗议和都是男人的事,赵俭起初压根没将我当回事。听他弟兄们一说,这才往我身上瞧。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还是个雏儿。” “大王错了。邱家王朝管辖之下是人杰地灵,别的倒不好说,唯这人才有的是。莫说两三个,就是成千上万的都挑的出来,你们才杀得三个就得意成这样。还不说这三个是我们从侏儒、智障、疯子三类中挑选出来的,为的不过是叫你们气急败坏而已。” “大――王?”我说完后良久的沉默,玉清真王才转过弯来,我确实称其为大王。“弟兄们听到了?这女子确实称呼我为王。”又把脸转向我,“这么说来,朝廷是承认我为王了?” “非也非也!大王您此番解释实为谬也!”晋方不失时机地插话,“此大王非彼大王。” “我最不喜文人墨客这一套。”方才那个被叫“三哥”的人发话了,其实他本名姓葛,因而人家常称葛老三,“什么此大王、彼大王的,绕的头晕目眩。小子,你今天要是讲不清楚,休想再见明日高阳。” 晋方一躬身,礼貌道,“是,三(山)大王。这大王有好几种,活在古代的古大王,活在现在的当然叫现任大王,已经仙逝了的叫先王,还未登基的叫太子。按着这个理,我们对你们的称呼都该是三(山)大王。” “吓!”那人被搞懵了,“我排行老三,你叫我三大王是对的,可是咱大哥怎么也可以叫三大王呢?你果然胡扯。” “三哥。”那耐看的将士悠哉悠哉提醒道,“这儒士是在骂咱是山贼出身呢!” 葛老三暴跳如雷,提着大刀就向我们走来,“贼娘,敢戏弄我等弟兄,我非宰了这厮。” “慢着!”我挡在晋方身前。 对方刹住脚步,“我不欺负弱女子。你最好还是乖乖闪一边去。” “这儿究竟谁是领头的?”我问道。 “这还用问,当然是我大哥。” “是嘛?”我说,“我看不像啊!” 赵俭这时抬头,“哦?怎么说?” 绕开挡在身前的葛老三,我正视端坐于上的赵俭,“实不相瞒,朝庭之所以姓邱不姓赵,完全是因为我们喜和不喜战。而我们这番前来,正是来求和的。可是我三番两次挑起话题,你的这些个弟兄一而再地把话岔开。以至于我已分不明白究竟是在跟谁谈判。赵俭是吧,这点你难道没注意到?什么是帝王,就是一言九鼎,他说话的时候下面没一人敢吱声,哪怕放个响屁都不行。不过现在依我看来,你离这条道路还远得很呢!” 那个长相略微养眼的将士一手按着他案上的剑一边含笑,眼神之中杀机尽现,“小姑娘,真是看不出来啊,你这是在挑拨我们弟兄几个吗?” 我不搭理他,只问赵俭,“您看,我没说错吧?” 赵俭犹豫了,一世拼搏为的可不就是坐拥天下,成为一国正主。山贼出身的他们,对这些礼法一向嗤之以鼻,可有朝一日轮到他们管理朝纲,还得推行礼法制度。 葛老三发话,“大哥,别听她的。咱们哥几个一同打下来的山河,别被一个小丫头给哄骗住了。兄弟们敬你,今天管你叫大哥,明天你坐稳朝堂,我们就奉你为王,你不让我们说话我们保证谁都不吭声。谢老五,你说是吧?”葛老三转向那个按剑在手一边品着酒的将士。对方淡淡一笑,算是默认。 谢? 我也把目光移过去,面带疑惑,“你的声音有点熟悉?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哈。”他原本慢吞吞地小口抿着酒杯,听了我的问话之后一饮而尽,“姑娘真是说笑,我这么会认识姑娘你?我只见过一个和姑娘长得颇为相像的人形花参。” 果然是他!我恍然。 怎么也没想到是敌人,回想当初要是静儿晚到一步,我就被他带走了。想到这一层,我出了一身冷汗。 葛老三摸不着头脑,问,“你们在说什么呀?跟打哑谜似地。” 谢老五这时站起身,走到玉清真王赵俭面前,笑眯眯地说,“不对,我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不是,花精太后?” 众人愕然。 ------------ 28.再展笑颜 更新时间:2011-11-03 葛老三瞪大了眼睛,向前探出脑袋,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指着我,“你,你真是当今的太后?那个治世花精?” 我环视了一圈,这个问题是在座的众人都想问的,只是一时之间没几个能反应得过来。玉清真王赵俭原本轻蔑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只见他耸了耸肩膀问了句似有若无的话,“难怪我觉得你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哪儿见过?”声音过低,大约没几个听得见,又似在自问自答。 谢老五眉目含笑地看向我,期待我作答么?可是,我并不觉得曾见过赵俭此人。所以懒得搭理他俩。 “是不是治世花精我不知道。不过我的确是当今太后,如假包换,童叟无欺。”并不是不习惯被人直勾勾地盯着,但是这些人的向来只在沙场征战,喜怒哀乐全在脸上。除却谢老五以外,这群人打得算盘仅看眼神就知晓。被人当做意淫对象,心中必然有愤气,又苦于身在敌营,开罪不起。 良久的沉默。 不知哪儿吹来的一阵冷风,军帐中所有人都战栗了下。 真王赵俭眨了眨他那不大却斗圆的大豆眼,拱手嚷道,“幸会幸会,原来是治世花精亲自降临。不知有什么事需要商讨,但说无妨。” 这似对上又如对下的口吻叫人哭笑不得,这真王已经搞不明白该用何种语气对我说话了。 谢老五冷笑一声,请示道,“真王,既然是治世花精来了,咱们也不能失了礼仪,不能叫人总站着啊!” 真王赵俭听了,一拍脑门,“对哦,我怎么没想到。来,来人,赶紧给太后娘娘赐――搬把椅子来。” “回真王,咱们行军打仗的,没有椅子。” “这――”真王为难了,又不想叫人笑话了去,只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谢老五。 谢老五强忍笑意,悠悠叹了一口气,“唉,太后您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大军出征前并没想到会有贵客来临,所以疏于礼节,还望见谅。咱们这些弟兄一路讨伐着过来,身体劳顿,也没见吃的几顿好的,所以从来不挑剔,都习惯了随地而坐席地而卧的。您可千万别见怪。” 一开始,我还摸不着道,不知他在说什么,后来总算明了,这番诉苦倒是为谈判做了一番铺垫。虽然说原本就是来说和的,可他这没头没脸的一通诉苦倒让人觉得相当皮厚,原本要给的东西倒觉得很不甘心起来。 还有,看他样子,似乎完全没立场,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主。 我微蹙眉头,问,“你是军师?” “不,”谢老五的回答依然温文尔雅且带着笑意,“妖星尚狼,太后应该有听说过的吧?” “谢尚狼?你能做主?” “呵呵”他干笑两声,一脚踢翻身前的小矮桌,走到过道中央,回望真王一眼得到鼓励的眼神后才说,“暂时是的。” “那好,你说你们的将士一路风餐露宿,吃尽苦头。这点,我可以下令补偿你们。但是我的百姓血流成河,颠沛流离又该由谁负责?” “哈哈――”妖星尚狼谢老五忽然仰天大笑,“太后可真会说笑。且不说行军打仗是男人的事,就是治理天下也是男人的事,你虽贵为太后,可是你能下令能为这个江山做主么?我算是知道朝廷的用意了,女人的承诺可以随时不认,所以才派你来,是不是?” “大胆!”我怒啸,“你敢质疑当今太后亲自兑下的诺言!” “那我们真王就可以安心了。对了,太后此番前来无非是求一道平安符回去,不知道太后打算出多少香油钱?” 切入正题,我心里有些发寒,怎么好好一个拖延战术变成了我在求人家。我向旁边的晋方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立即站出来说条件。由于局限的地理人文知识,晋方的一系列条件我不是很懂,只知道里头有一条,要求他们退回酉州,此次军演中丧亡将士一律封烈士,家属优待,每人赔些钱款。 酉州是这些人的发祥地,早在我出世之前,他们已经坐拥酉州一段时日。邱釜亲征之时,南方三州已经被他们攻占。这个条件--我狂晕--等于什么也没有,换谁都不答应。 果然,不等真王开口,妖星尚狼一口回绝,“晋安公真是幽默。谁都知道我们眼下已经攻占了川南六州,如今离帝都不过一步之遥,拿下帝都,北边六州自然也就归顺我赵家军。难道说独孤信安的得意弟子也不过如此而已?” 此言一出,众将士再度侧目。谁也不曾想眼前这个瘦骨嶙嶙、手无缚鸡之力的儒雅书生竟是大名鼎鼎的独孤高徒。待他们用敬慕的目光再次回到晋方身上时,顿觉这个年轻人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许多。古有训:名师出高徒。是啊,这个年轻人既然是独孤先生的弟子,当然是有了万全之策才有勇气带着当今太后出入敌军大帐。 看着这些人若有所思,我心里惊奇,怎么之前就忘了名人效应呢。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妖星又是何方神圣?怎么都觉得他是两不偏帮的中立角色。察觉我不再游移的视线,妖星尚狼回了一个会心微笑,笑容恬淡,很美,却叫人心里发毛。感觉四周的人和物都开始变得不一样起来,具体哪儿不一样,我一下子又说不出。 我脑袋开始有些晕眩,不敢乱动乱讲,只好静立一旁,由着晋方与他们交涉。 “当然不一样,”晋方说,“以前你们是草寇,现在直接从朝廷取得了特权,有了正式的名分。就好比偷人和娶小妾,怎能相提并论呢?再说,你们起兵造反,难道就不想回归故土,回到亲人身边吗?”流亡惯了的人,总是见着官兵就奔逃,后来起兵造反,更是遭到沿途百姓的一路叫骂。众人点头,觉得这话大有道理。 我想笑又不敢笑,你个晋方,就算打比方也用不着拿这种事吧! “话虽如此,可如今我们一路打天下,士兵早已遍布川南六州。就算回归故土,那也是南方六州全给我们。”妖星尚狼一点也不含糊。 一下子就拿捏住我方的底线,我藏在袖子里的手直冒冷汗。 晋方犹豫了,“这――?”这么大的版图,他不敢做主。谈判嘛,说白了就是一桩买卖,虽说本就是预订的底线,可总是半壁江山。他一个下臣小吏哪敢自作主张,拉我来就是拿捏这个尺度的。 妖星尚狼听出味来,赶紧接口,“开来你还做不了主。那不如你们回去,等商量好了再来罢!”他将头略微偏了一下,“或者,太后可以做得起这个主。” 我沉吟不语。心里直说不能答应过快,否则对方定会得寸进尺,狼――都是贪得无厌的动物。 我客气地说,“星君提出的这个条件,我们当真一点预备都没有。不如等我们回去商量过再来。”我转身拉着晋方,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情况有变,先回去再说。” 妖星尚狼一声令下,马上有人过来拦住去路。 “太后这又是何必?”妖星尚狼说,“你们的底线大家心知肚明,何必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伤了和气。” 我皱紧了眉头,“蝇头小利?呵呵,星君的胃口真够大的,这可是半壁江山啊!” “你也说了,才半壁而已。玉清真王可是天照紫薇,别说半壁,就是拿下整个又何妨?别以为你们在川北的兵力部署可以瞒过所有人。我今天说了半壁就是半壁,你儿子依旧是个王,你也可以当你的太后。识相的别弄得自己满身狼狈。” 葛老三终于忍不住插话,“什么兵力部署?老五,你是不是有必胜的法子?有的话赶紧说出来,还跟这些人废什么话?” 一直沉默的玉清真王出言阻止,“老三,一切听从老五的。咱们这些粗人不懂不要乱说。” “妖星尚狼不是说行踪不明吗?什么时候又回归到玉清真王帐下了?”晋方也说出心中疑惑,短暂的交锋,他已深知其高深莫测,如同恩师一般。 没人回答晋方,只有妖星回以一声嗤笑。我都怀疑他此前力捧我和晋方的地位是不是趁机抬高自己,还有,他怎么对我们的情况这么熟悉?难道――我被突如其来的大胆猜测惊呆了,心里七上八下的一阵后怕。 我伸手一指,“你凭什么证明他是天定之主?” “很简单,”他笑了,“我只需向太后借一件东西。” “什么?” “一个笑容。”他淡定之极。 晋方与我对视一眼,这个秘密他怎么知道? “治世花精有选王之力。能够承受花精一笑的那个人,必然有王者之资。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确实。” 我酝酿了片刻,勉强笑了一下。晋方早已躲到我身后去,其他人都转过来想看看自己能否承受花精笑颜。而妖星尚狼似乎早就预想到结果,转身面北,向着真王跪拜。 “竟真有此事!”对着伫立两旁不动的弟兄们,玉清真王赵俭喃喃自语。 ------------ 29.桥断 更新时间:2011-11-03 我也觉得诧异,连勤儿都未能幸免,他居然安然无恙。时隔太久,我想不起当年有没有对着邱釜笑过。想到邱釜,眼前的这个人不就是我的杀夫仇人!难道要我忘记仇恨并且把邱勤撤了?脑袋越来越沉,我甩了甩,希冀能够清醒些。不管他是否是那个命定之主,我都不可能选他当王。 哪怕忤逆天意,我也在所不惜。 真王起身,一步步向我们走来。我的笑容对之无效,也就是说他已无所阻拦。我心里着急,一个劲地拉扯晋方的衣袖,他半点反应都没,回头去看时,已经呆了。我急中生智,赶紧嚷道:“晋方,别傻站着了,他绝无可能是命定之主。妖星尚狼有古怪,一定是他动了手脚。” 不幸被我言中。妖星尚狼的手突地抖动了下,见我有所关注,赶紧藏到背后去。 这个动作幅度极大,能活动的人都看见了。真王难掩失望神色,有些感激又有些责备地看着他。真王如此器重,此人定然不简单。 晋方一个横跨跃到我跟前,挡在我与真王中间。 “那么,我们可以继续往下谈了吗?”冰冷的谈吐如腊月里飘落的六出冰花。 “好。”我淡然作答,“从此以忘川为界,南北对峙,三年内,谁也不能违约。别的,免谈。” 妖星尚狼诡异一笑,点头称是。刚巧被醒过来的葛老三听去,他不解地问东问西。 妖星尚狼走过去拍拍他宽阔的香肩,低头暗语,“我们的粮草不济,也不知城内的内应出了什么问题,时机不到就放了信号。要想攻占王都,起码还需半月。届时北方州牧闻声赶来,我们后方又不稳固,到时候万一前后夹攻,别说半壁江山,只怕性命都难保……”葛老三听了连连称是,一个劲地夸他心思周密,手腕高超。 事实上,以我们现有的兵力,撑这半个月很困难。我不知道这个情况谢老五是否清楚,不过看得出来,他也不是真心在助这一拨人,倒更像是在耍乐子。 “三年之约是吧?没问题。太后不留个信物么?” “什么?”我问。忽发觉对方是在质疑我的信用,心口处气得有些发闷,“本太后向来说话算话。”同样的质疑发生在我身上,我又想起那个小孩沈臻廉来,于是缓了口气说,“不然立个字据为证,如何?” 真王的“好”字几欲出口,又被他一眼白了回去。 “信物为证。”不带半分商量。 好,信物就信物。我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没发现有什么可以当做信物的东西。我素来不喜戴铃铛环佩什么的,前一阵被柳茵泽骗去了唯一的头饰,现在真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头上唯有盘发的绳子。我要是披头散发地回去,不被人乱嚼舌根才怪。思来想去,只好拔了一根头发做纪念。 “拿来。”真王说。 那个姓谢的一把夺去,看了一会,转身对真王说,这个女子头发没啥特别的,不足以当信物。我一听,又好一通摸索,指望角角落落里摸出个什么来,突见手腕上多了一串花环,就取了下来递过去。 “还是立个字据吧?”现在轮到我不放心了。真王赵俭支支吾吾不大情愿,倒是妖星尚狼一口替他应承下来。我提笔落款之后将笔杆递到真王面前。他脸色黑红,“我还是按手印吧!” 我一怔,才想到兴许他根本不识字。可是这样子,军报传来谁看?不由又向妖星尚狼望了两眼。 出来前,我又向他们讨要一份名单。 “什么名单?”真王摸不着头脑。 我说,“就是上面记录你们潜伏在我们身边的人名。” “呵,这个你就别想了。有本事自己查出来。”真王毫不客气。 我也不在执着,知道这个有点过分。要了他们卧底的名单,再去杀人,任谁也不愿意。 “等等,”妖星尚狼叫住我们。 “老五,你不会打算害死弟兄们吧?” “当然不是。”妖星解释。然后转过来对着我眨眼,“名单不能给你,不过你既然这么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 说这话等于已经承认他是间谍,我一点都笑不出来,只好点头。 “我有数了,那么――再会。”对上他笑吟吟的眉眼,突然觉得他脸上像是蒙了一层水雾,怎么看也看不清。 转身之时,我发觉眼前的所有东西都在晃悠,起初只是一点点微颤,后来幅度越来越大,我压抑着崩溃的冲动,一步步稳稳地向前迈去。眼前的景物,东倒西歪。为使步履不蹒跚,我边走边向晋方靠拢。 ********* 晋方发觉我的不对劲,担忧地问,“难道说中毒了?可我们没吃没喝也没碰任何东西。还有,为什么我没事?” 眼前的景物都有着重重叠叠的影子不停摇晃,我此刻连摇头都不能,仿佛一摇头骨就会和身体散架了似地。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按原计划行事。”我勉强吐了几个字。 眼看就要过浮桥了。忘川河面宽阔,水流湍急,而且没有枯水期,所以能建一座浮桥已经是个奇迹了。可是浮桥没有石桥或梁桥稳健,加上我眼睛所见全都晃悠不停,想我一个人通过这桥不大现实。 晋方搀扶我,一直过了大半个桥身。我惊呼“呀,我的耳坠不见了。”赶紧俯下身去找。 水声淙淙,找了半天也没见到,晋方大声嚷道,“会不会掉进河里去了?” “什么?我听不见。” 晋方扯着嗓子,“我说,会不会落在后面了。我回头去找找。”说罢,不待我阻拦,他一个回转就去了。 我匍匐在地,几乎是贴着桥面一点点往前挪。听见晋方点燃引线,然后彭的一声,那边桥头已经被炸裂了。我赶紧起身往前飞奔。湍急的水流冲击桥身,桥身很快就沿着水流方向弯过去。眼睛成了我最大的障碍,根本没法跑得快。我只听得太后快跑,晋方向我冲了过来,拉住我的手就往回跑。十米,八米,五米……眼见岸离我们越来越近,可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只听得“咔嚓”一阵崩裂声,这边的桥头也断了,整个桥身几乎横着往前飞去。触及水里暗礁,碎裂开来。 ------------ 30.白狼 更新时间:2011-11-04 在原有计划中,没有补救措施。不是没想到,而是没法子,这座浮桥位于我都城的下游,往下几百米就是一道笔直下落的瀑布,而这样规模的瀑布在整条河流中有好几十处,就数都城这头最为密集。大小船只想在这河水里游弋那绝对是不现实的。两岸的水流相对舒缓,中间最急,断了的残桥形骸都被冲刷到中央去。亲自体验过才知道当年晋方冬泳时的毅力。 我们死死抱住一块浮板,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水的尽头一点点向我靠拢。我深吸一口气,这时都已经忘记了害怕。下面是万丈深渊还是石鼓嶙峋,是生是死也不过在睁眼闭眼的瞬间。 晋方抱着木板被激流冲得不停翻转,灌了好几口水。 我终于不忍心看下去,闭了眼睛等待尽头。 随着哗哗的流水声,我们不怎么愉悦地进行做了一次自由落体。 *** 头好痛,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我睁开双眼,蔚蓝的天空呈现眼前。眼睛好了吗?我挣扎着坐起身,手指触及冷硬的石头,痛得要命。好像眼睛真的好了,一切景物安稳如山。 我低头看自己手掌,大大小小擦破好多处。它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清雅悦耳的笛声从远方传来。我四下探头,想找到那个吹笛的人。 但见对面山岗处站了一个人,白衣飘飘,青丝随风而动,嘴间横着一管翠绿的笛子。悠扬的乐声正是从那根管子里逃逸出来。相隔很远,但我却轻而易举地看见他嘴角上扬。而后曲风一转,音色不在柔软顺滑,而是全由急促的短音凑在一起,好似一块块玉从空中抛下,碎了一地。 乐曲戛然而止,笛管离开红唇,那人抬头向这边望来。 伴随着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景物再度胡乱晃动起来。凭借着声音追寻那个白色身影,奇异的景象再次浮现,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在虚化,只有色彩缠绕着我与他两人。 他越飘越近,没有张口,我却听得到他在说什么。他问我,为何要关注凡人的世界? 我答,因为我身在红尘呀!难道你不是么? 看他衣袂飘飘、仙气缭绕的样子,真不像凡尘中人。 “你是谁?” 他浅笑不语,悠然看着前方的虚空世界,又开始吹起笛子来。 “一只妖而已。”他放下笛子。 瀑布飞溅开来的水形成水雾,湿了衣裳,我怀抱双臂不住地颤抖。 “冷歌。” “啊?”我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一个名字而已。” “是这首曲子的名字吗?难怪我听着觉得好冷。” “我要走了。”他说。然后,我发觉他的身影越飘越远,也没见他抬足没见他跨步。 “等一下,”我追上去,却发现一只脚踩在水里,险些栽倒,于是又收了回来,“我们还能再见吗?” 他背对着我,没有回头,“南岸的白狼就是我。” 虚假的幻彩正一点点消失,真实世界探出头来看我。白衣,妖,冷歌,笛子,白狼……我强迫自己记下,害怕等幻象消失的时候,他也不复存在。 顷刻,一切回复如初。我巴望着空落落的双手,伤口已经全部愈合,疼痛也不曾留下。 听到后面有人叫喊。回头一看,晋方的脑袋从林子里的荆棘丛中探出来。他连滚带爬地到我身边,一个劲问我有没有事情。我看他上下衣物被荆棘勾得不像话,得意地嘲笑他一番。 我两在这林子里转悠了大半天,发现根本就出不去,三面都是高耸的山壁,剩下一面是冰冷的河水。转着转着,身上的衣服都干了,我见他有点泄气,与之玩笑说,“我说晋安公啊,都怪你拖后腿。才害的没能及时回到岸边。” 他郁闷了,“不是太后您眼睛看不清楚,跑不动么?” “我不是事先建议骑马的么?你又死活不肯。否则我再怎么晕也没关系。” 他拧着脖子,“我不骑,你也可以骑的嘛?” “我又不会骑马。”我说。 “切,不会骑你逞什么能?”被我瞪得有些局促不安,他赶紧改口,“嗯,那个宫廷外就不要讲那么多礼节了吧?” 我也不喜欢那些君臣之礼,于是还口道,“是啊,我是不会。不过你会嘛!但是我可以和你合坐一骑。” 这话,太后威仪算是全给毁了。不过幸好听到人不多,大不了杀人灭口。 他支吾一声,“其实我也不会。” 我和他一边说一边在林子里捡枯枝以供晚上生柴火,突然他往我身后一纵,从我脖子底下伸出一根手指,“那里,那里头是什么东西?” 我循着他手指指的灌木丛看去。灰不溜秋看不大清,于是伸手拨开,见一窝刚出壳不久的小鸟正张着嘴巴乞食,其中有一只贪玩还不知怎的,掉落到地上去了。 回头对晋方说,“瞧你那熊样,一点男儿气概都没。怕什么?这不有我这个国母太后保护着你嘛!你看看,是一窝小鸟。很可爱呢!” 晋方一听,脖子缩得更紧,哆哆嗦嗦地喊,“鸟~~~” 我以为他之前被吓到了,所以觉得我骗他,于是将地上那只捡起来,送到他面前,他一连退开三四步。 “别过来,拿走拿走。” 我见他吓得惊慌失措,变了脸色,关切地问,“你怎么了?真的是只小鸟啊。” 谁知他掩面而泣,一屁股坐在光溜溜的石头上不肯起来,“我最怕毛茸茸的东西了。” 原来如此,他也怕马这类毛茸茸的哺乳类。好大一块笑饼子,收藏,收藏。 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晋方也没再和我开口说话。我暗地里骂他小气,不就是吓了他一回么,再说,大男人怕有毛的动物真的很稀少。 火堆生起来,枯枝发出哔啵声,跳跃的火焰在上面欢快地舞蹈。 我们坐在火堆旁各自取暖。 “今天的事很古怪。”他突然开口。 我转头向他,期待下文。 他丧气地低头挑了几根枯枝,丢到火堆里去。干柴遇烈火,当然顷刻成灰。“那座桥不是我炸的。我才点燃,它自己就断了,河水冲击桥身,我没站稳,那个炸药包直接丢河里去了。我也很奇怪,可就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况且,当时的情况,我根本无暇去想。” “那你想了一下午的结果呢?”我问。 “有人动了手脚,在我动手之前。” 我说,“这个答案,分明就是显而易见。” 他抬起头,郑重其事地说,“凡人不可能做到。所以我怀疑是妖术。” 我拿食指点着自己鼻子,“你不会说,那个妖法是我释放的吧?我要会,也肯定不让你去冒这个险啊。” “你是花精,还是个白调子的花精,当然不会是你做的。” 我怎么听着怎么不好受,感觉像是质疑我能力似地。不过这确实是实情,所以我也懒得与他争辩。 “我始终都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妖精混迹在人群中。他们像常人一样生活。所以我们感觉不到妖的存在。传说中,白狼的利爪可以一瞬间切金断玉。” 我脑袋“轰”地一声,白狼的利爪。我想起下午那个人说的话,对岸的白狼就是我。难道说是他弄断的? ------------ 31.妖与精 一家亲 更新时间:2011-11-04 当晚,我们将就着在山脚睡下。我一直纠结晋方说的话,妖精到处都是,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这个世界上总有许多未知等着人们去探索发现,而我竟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那只妖的出现,使我考虑是不是该回归到妖精的世界里头去,或者半人半妖的我去哪儿都不合适。 林子里的鸟儿们也都归巢安寝了。白天神秘的影子在脑海中来来回回晃悠,山精鬼魅什么的不知道能不能遇上几只,我想和他们说说话,我想知道我究竟是什么生命,我更想知道怎么走好前方的路。每天一睁眼就被告知治世花精的命,可仅凭这四个字,我压根不知何去何从。假如鸟也有上帝,那么它们的上帝一定披满了羽毛。身为妖精,却在为人世纷扰烦忧,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我瞥了转角处的晋方,已经熟睡。这小子,难道就不怕睡熟了之后,那些有毛的动物过来亲吻他么?我想到了妖星尚狼,忽然明白了他的立场缘何这么飘渺。他应该也是妖吧?谁生谁死、沿途的百姓饱受战乱之苦什么的,都与他无关。“妖星尚狼!”我低声轻唤,如果他真是妖精的话是不是就能听见呢? “太后是在叫我吗?”熟睡中的晋方翻了一个身,面朝这边,双眼紧闭,嘴唇却在蠕动,刚刚那句显然是梦呓之声。 “没叫你,你继续睡你的大头觉吧。”我没好气地说。 “可是妖精不睡大头觉的。” 这声音,分明就是姓谢的那小子。 我闻言“嗖”地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姓谢的,你把晋方怎么了?” 我面前的晋方直挺挺地坐起,脸还是那张脸,面无表情,嘴巴一开一合倒像是被人强撬开似地。这情形诡异得很,比半夜三更听鬼故事吓人得多。 “没怎么,还活的好好地。我临时借来用用。” 他握着拳头,一拳拳地砸向太阳穴,一点都没停下来的意思,再不阻止,我估摸着晋方阳寿将尽、脑袋开花了。 我后背紧贴山峭,“你,你别乱来,有事好商量。” 他咯咯笑,“这小子,亏得还师出名门,脑袋半点里料都没。这样的人,留着也是浪费粮食。”冰寒的气流在脖间擦过,好像他就在我咫尺之间,我猛地一缩脖子,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我这是在替你解决一个浪费口粮的,你怎么都不谢我?” 看着这自残手法,实在觉得诡异。我索性闭了眼睛,“你是为了得别人一个谢字才姓谢的么?如果那样的话,还是先谢过,你放了他吧。晋方是什么人,肚里有多少锦囊妙计,我早知道了,不需要你来干涉。” 是的,当初勤儿心急火燎地召他入朝,期待他能够一改当时的困境,可是晋方一直没啥动静。起初,勤儿还以为他这是矜持,等待勤儿的诚意。后来一调查,才知道他空有名师坐镇。勤儿以为受了戏耍,一气之下,私下里跟我说早晚有天砍了他。我好说歹说,总算将勤儿劝服,答应不再提及此事,后来索性将晋方冷落在一边。 福祸相依,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后来的柳茵泽拜相。柳茵泽狂放且风流,很受正统官员的鄙视,但在人脉上,远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相比晋方的家世背景,两人相差实在甚远。 他拍手叫好,声音的源头就在我跟前。不出所料,方才我看到的都不过是幻觉而已。他这是试探还是存心戏耍? “知道还会留着他,可一点都不像咱们的作风。” 我白他一眼,“你是你,我是我,妖精虽然容易被人混淆,别拿你来跟我比。” 他呵呵笑,“可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略略侧头,“你知道千金买马骨吗?” “不知道,不过我明白了。” 这声音听起来无比沮丧。就好像你期待着鬼故事里的神仙道士,结果那鬼是人假扮的,恐惧和期待都落了空。 “当时我是这么劝我儿子的。”我说。 听得一声冷笑,“凡人皆如此,在付出之前总要先做一番考量,觉得有利可图才会欣然接受。” 山风呼啸,白色晶莹的雪珠从高空洒落下来,似的山脚的气候变得更加寒彻。我自己也只是一介凡尘,对于他的指责我无力反驳。哪怕是讲什么情意,谁又敢说这不是一种人情上的投资? 因觉得冷,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如果我要说是同情或者是共鸣,你会相信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这种生命一向自视甚高,以为人性是人有别于他物的根本,殊不知天性才是弥足珍贵的东西。我不在乎晋方的过去,也不看重他的未来,只是想凭借一点绵薄之力助他找到人生正途。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天下有多少人逃亡异乡?有多少人风餐露宿流落街头?有多少人满腹才华尽埋没?问一句,我能做什么?得到的回答要么模棱两可,要么就是别傻了,先管好你自己再说。 我知道此时护着晋方多少有怜悯牛而换羊之嫌。过去一直觉得自己权位不够,帮不了这些人,现在有了足够的权力,才发现那颗与人为善的心已经不如过去苍劲有力。 “对了,你的耳坠。还给你!” 我睁开眼,看见一对晶莹如雪的耳坠浮在空中,我疑惑不解地循声望去。 “这不是我的耳坠。” “很奇怪是吗?”他说,“之前问你要信物,你翻了半天都没找着。那时候你不说自己的耳坠掉了,偏偏到了桥上才说。有心人一下就能知道你出来时根本没戴。况且……”凭着耳力,我知道他俯下身来,嘴巴对着我的脸,轻声说,“妖精从来不带沾了凡人气息的东西。” 原来桥断真的是他做的手脚。 浮空的耳坠自己动了起来,分别往我脑袋两边飞来。我赶紧捂住耳朵,不让戴上。 见我反抗,他解释说,“这是北方冰川上的千年寒冰炼制的。具有灵气,不是凡人的东西。” “那串手链也是你做得手脚?” “诚然。”妖星尚狼直言不讳。 “那我的头发呢,你丢到哪儿去了?”我有些后悔,民间有结发夫妻,不知道妖精界有什么讲究没,就怕他到时候拿来胁迫我做这做那。 他的回答一点都没让人失望,不过更加郁闷,“头发是誓言啊,当然由我妥善保管了。这是誓约终生的东西,所以你跑到哪里,我都知道。” “哈哈,笑话。”我大笑,“我又不喜欢你,如你所言,我有千万根头发,岂不是要与千万人誓约终生?” “我也不喜欢你。胆小懦弱、什么都不敢去做,心思又多,疑心又重,还被一群凡人欺负地团团转,简直丢尽了花精的脸。令整个神界都蒙羞。” 我强压怒气,就算那是事实,你有必要说得这么不含蓄么?我见那副耳坠还吊在半空,一把夺过,然后丢到地上去,顺便踩了几脚。 “哟,可算有点人精样了。有了脾气就要发泄出来,老是蒙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这个世上,你是太后,那么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做什么?要么索性撒手不管,要么掌控全局,这才像个治世花精。” 我余怒未消,没好气地说,“谢谢你的赞美。三年之约别忘了,到时候,我会让你们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邱氏江山。” “三年之约?那是你跟玉清真王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第二天凌晨,我在群鸟婉转的歌声和晋方恐怖的哀鸣中转醒。问他昨晚上可有记忆,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躺下就睡着了。我心赞了一下妖星尚狼,人还不坏,不,应该说这妖还不坏。 我跑到河边就着河水洗了脸,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呼喊太后,救援工作可真够快的,本以为还要在这里呆上几天来的。这林子瓜果不少,撑上一段时间也没什么。有了这打算,我故意隐匿到一块大石后面不出。可好景不长,晋方早就厌倦了与毛为伍的时光,嚷嚷着向他们奔去。这个叛徒,还暴露了我的位置。 我只好提着沾湿的裙角,款款而出。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我问。 “是君上今早吩咐我们来这里的。” “哦。”都说母子连心,可我和邱勤都不是真正的母子,他怎么知道? ------------ 32.子规啼 更新时间:2011-11-04 回到宫里,勤儿已经将所有的后续都安排妥当。我问他怎么知道我在哪里,他支支吾吾说晚上做梦梦见的。神色有异,面颊发红,这孩子,一看就知道不说实话。我怀疑是谢家老五又跑去他那儿作怪。因问他近来身体可有什么不适,他一再保证无恙,并拉了个御医来证明,我才安心。 “来人。”我命令。 “太后有什么吩咐?” “带我去天牢。” 勤儿就在我身后,听了我的令,赶紧上来劝阻,“母后一夜劳顿,还是先歇息再说吧?” “不。”我坚决如铁。“不把这事问清楚了,我寝食难安。” “说不定,里边有什么误会,恩师他不会叛国,更加不会背叛您的。” 勤儿拉着我的手臂不放,一个劲地为印染辩护。我觉得有异,于是问他,“你找他问过了?” 勤儿点头,“是的,是他要见我。除了告诉我母后的下落外,他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原来是印染告诉勤儿的。可是印染怎么知道我的位置? 带着这个疑问,我一股脑儿奔向天牢。 伴着一声响亮的“咣当”,栅栏上的锁开了。狱卒恭恭敬敬地行完礼后,退到外面。“你们在外面等候。”我对身后的人说。静儿脸上有些不情愿,云雀见我有点不高兴,拉扯静儿的衣角,“静儿姑姑,我们到外面透透气。这儿感觉好阴森,我挺害怕的。”静儿无奈,只好随行,离开之时,还不忘朝着里边的人望上两眼。 淡淡地光亮由一扇透气窗户照进来。印染背对着我,面壁而坐,一动不动,刚才的那些动静都与他绝缘似地。这几天待下来,人消瘦了一大圈,原本不怎么丰硕的容貌变得愈发憔悴。衣衫凌乱,血迹斑斑,好多地方都成了片片鳞甲,破布下的皮肤完好,倒是手臂上带着一条条血痕。看样子,他吃了不少苦。 与他相处的日子并不短暂,要说半点恻隐之心都没,那是不可能的。 隔着冰冷的铁窗,我捏紧拳头,“为什么要叛国?还有,你跟真王是什么关系,潜藏到这里多久了?” “叛国?”他低着头,看不见任何表情,“这又不是我的国家,何来叛国一说?” 从不见他像今天这般垂头丧气,我低估了一个人的执着和复仇的决心,我暗自懊恼,怎么可以忘记他身负血海深仇了。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相信的。并不是气愤他接近我为了报仇,而是恨自己以为他可以将过往恩怨放下,好好活下去。灭门之仇啊,邱釜死了,可是他的儿子还在,他的江山还在。所以,你才想要毁了这个王朝,是吗,印染? 我推门入内,在他跟前蹲下,捧起他不再阳光的脸孔,“邱釜已经死了,现在整个邱氏也只有一个邱勤,就当扯平了,不好么?为什么你还是那么耿耿于怀,是我对你不够好,还是勤儿不够尊重你?勤儿一直由你教导,他也是把你当做父亲一样。难道你当真想要他死了才甘心么?他还只是个孩子,当年都还未出生,根本就是无辜的,你真的忍心伤害他吗?回答我,印染。” “我做这些,跟邱釜邱勤都没有关系。”他脑袋一甩,拨开我的双手,“只是因为你,因为你对我不够好。” 我傻呆呆地愣住。 …… 当夜,我接到来报,印染被秘密/处决。时过境迁,也只能将多年心绪长埋心底。 …… 纸包不住火,很快地,当今太后和朝廷卖国求荣的谣言疯狂地传遍大街小巷。听说有人把我与玉清真王的商谈内容添油加醋一改造,变成了我愿倾半壁山河,以供诸将军欢愉,我和幼主爱慕荣华富贵,只懂得荒淫享乐,全不顾南方六州百姓死活。小溪在给我报告之时,谨小慎微,生怕我暴跳如雷,连同他也一并株连。 我一笑置之,这个结果,早在预料之中,虽然有不被理解的郁闷,也有无处诉苦的感叹。事实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唯一可谓我正清白的,只有等到三年之期一满,挥师南下,一举拿下这帮贼寇。拿事实说话才是最有力的回击。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兵,可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建立起来的。首先要有足够的人口,还不伤田间劳作,文人骚客最是刻薄,想想那句“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就已经够惊心动魄了。还有那些说书的,唱着小曲的,为了生计,只在宣扬朝廷如何腐败,如何民不聊生。我想是不是该弄个特别机构来舆论监督管制或者舆论引导。 兵力从哪里来,在战乱年代,人们肚子填不饱,参军有吃有喝,当然有人踊跃参军。我仔细分析现状,这个经济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就是那种肚子能填饱,小康还有距离的阶段。真的要打仗,这些人一听说抓壮丁,只怕都逃到深山老林去了。 再者,目前国库也不充裕,全投入到军队建设也不现实。得抓紧生产,实现一国的经济富饶而民众手头盈余不多才行。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带兵打仗,良将也是至关重要。当年邱釜带着一群人出去,坑了大半将士,活下来的,不是告老还乡就是缺胳膊少腿的。目前,在我们跟前的良将,可以说一个都没有。甚至连个懂兵法的人都很稀罕。石磐砾如果脑子转得够快的话倒是可以任免。 我深汲一口气,这往后要走的路,实在还长得很。 我命人做了些糕点,盛在食盒里,亲自给勤儿送去。虽然柳茵泽说了我是治世花精,就算真的操心国事也无妨,不过总觉得人言可畏,在这节骨眼上,不要给勤儿带来过多压力的好,所以总是寻着借口去看望。 勤儿正在埋头奏章间,伴随他身边的自然是与他一同玩到大的小舅柳茵泽。两人一改往日凝重,伏在案前嘻嘻哈哈。 我听了也乐道,“什么事把你两笑成这样?难道说招到贤士了?” “要真那样就好了,贤士没找到,倒是看到一个才子了。”勤儿收敛了笑容,正儿八经地说。 “才子好啊,”我鼓舞他的士气,“才子饱读诗书,精通许多学问,是个可造之材。” 柳茵泽将一卷东西往我面前一塞,“太后看看他写的文章就知道了。” ------------ 33.状元郎 更新时间:2011-11-05 我低头拾起,翻开,书法苍劲有力,笔走龙蛇。我干巴巴地望着它,他们认识我,我不认识他们,繁体字也就算了,还是草书,这个对我来说难度大了点。柳茵泽问我看了有什么感想,我重新卷好,递到勤儿面前,我说我不认得,让他念给我听。 “嗯,不错,文采风流,辞藻华丽,好多词句我从未听过。尤其是朗诵者口齿清晰,抑扬顿挫,将感情融入非常到位。”听完之后,我一句话点评。反正也不知道好在哪里,只觉得音色念起来特有感觉。 柳茵泽正悠闲地品着贡茶,听了我的评论,一口气笑喷,被水呛到,不住的咳嗽。“你这是点评诗文呢还是点评人?” “文如其人嘛!好人出好诗、好诗现好人。” “我这儿还有一些他的作品。你也一起看了吧!”说罢,柳茵泽从衣袖里掏出好多绣帕,一并丢到邱勤面前,让他念给我听听。 我侧目看他,带着玩味,“你没事携带这么多手绢做什么?擦鼻涕还是口水?” 勤儿闻言,赶紧缩回手,审慎地望着他小舅,仿佛那手帕上真的沾满了鼻涕一般。 柳茵泽扁了扁嘴,无奈道,“这都是怡人坊的姑娘们送的,关照我今天一定带在身边的。”看到我们满脸不相信,他咽了咽口水,扯着头皮往下说,“事实上,我每天都会收到这么多的新手帕。没办法,谁让我这么招人喜欢呢?” 邱勤被他说得有些神往,“怡人坊,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美女如云的地方,比起王宫里的女子来,更具韵味。” 无耻之极,简直无耻之极。自己寻花问柳也就算了,还来招惹我儿子。就不怕得花柳病么! 我一本正经地看着勤儿,“别听他的,事实上,他鼻涕口水流太多,那些个美女都看不过去了,才送她这些手绢。”勤儿很受教地“哦”了一声,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勤儿一口气念完,抬头沉思片刻。过了好一会儿,拍手称妙啊,此人的诗词歌赋写得甚好。寥寥数字,便将儿女情长描绘地如此生动婉转,可谓文曲星再世。 柳茵泽点头。 我不服气,蓄意泼冷水,“好什么好,能写出这样的文章,也不见得一定是个当官的料呢!” “哎,”勤儿失落地叹了一口气。“母后真是火眼金睛,说道关键地方了。” “怎么?” “小舅,还是你来说吧?毕竟你比较了解此人。” 柳茵泽解释道,“此人与我同姓,杨柳之柳,字文舟。文采出众,做的词曲广为传唱,可惜连续四年赴考都名落孙山。由此对我们的选拔制度极为不满,牢骚大了,一日在怡人坊大放阙词,说当官有什么意思,远不如在这儿填词来的舒畅。所以,我们还在担心招揽不到此人,或者说招到了他也不安心做事。不能做到人尽其用的君主,也会被后世耻笑的。刚刚你看的那卷,正是他的考卷,君上还在考虑怎么下批语呢。” 这分明就是柳三变的翻版么!柳文舟,名字倒是不错。 我说,“考虑什么?他爱做不做,不做官他考什么试?按我说直接把他叫来,给他个官衔,爱当不当,拉到。” “话是怎么说,可到底还是个难得的人才。”勤儿犹豫了,“那文章,他都用古体写的,我们也是翻阅了很多文献,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一般的读书人,就算识得几个古体字都已经了不得了,何况还用它成文。” “那好,我问你。他要上奏都用这些古体,你要看多久才知道,你是君主,要看的东西多了去了,有时间打发在认字上?” 勤儿低头,“就这么拉下榜,回头他的怨念就大街小巷传了。” 我问,“此人是不是有点心高气傲?” 柳茵泽答,“哪里是有点儿,简直心高气傲得很,连我都要给比下去了。” 我反手做噤声,“你那是狂,他是傲,不一样的。不过你们柳家人都喜欢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这点倒是蛮值得研究的。” 柳茵泽走到中央,深作一揖,作为答谢我的赞赏。 我玩心大起,提笔一挥,写下且去填词四字。我倒是不信了,他还能真和柳永一样来个奉旨填词不成? 勤儿看着我的笔头流转,完了依旧不理解,问我这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今年这个柳文舟你将他按文笔考究,直接让他摘得桂冠,不过不要给他封官,让他去那种烟花地填词去好了。这样他也没得抱怨,而且我们也遂了他填词的心愿。岂不是一举两得? 勤儿大赞,立即在他的名讳上画了一个圈。 一旁的柳茵泽喃喃自语,“最毒妇人心,古人不余欺也。”我一不小心听见了,但是不予理会。 三日后放榜,柳文舟的名字高挂于上。据说当时乐坏了这个屡挫屡败的年少轻狂,可随后面见君上,他当即愣在朝堂之上,都忘记了谢恩,勤儿大呼三遍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百官不敢做声,心下对这个状元是同情万分。柳文舟家境不坏,可惜不怎么会盘算,在京师住了一阵,所带银两都已经花完了。起初有人觊觎他的才华,高门鹤厅的都接济给他一些钱卜。放榜那段日子,他更是春风得意,一些门下小吏来巴结他,他都不予理睬。所有巴结过他的人都翘首以待,看他封什么官。一道圣旨下来,把这个年轻人直接由天堂打入地狱。别说坐镇朝堂,就是发配到边疆,都没有他的份。 没了接济,他日子一下子就没法维持下去,只好为青楼女子填词换取口粮,顺便积攒回家的盘缠。俗话说的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风流人要是风流过了头,哪里还能过那紧巴巴的日子。后来那些日子,我一直从柳茵泽口中打听他的近况。总之是潦倒之极,听得勤儿也问,我们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点。我摇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磨磨他身上的傲气。 我单手撑着下巴,对着满桌子绣了诗文的手绢,沉思片刻,说,“别动,这个人,我有大用。” 柳茵泽随手捡起一块手绢,擦了鼻涕,然后问,“大用?你打算怎么用这个人?说他不能当官的是你,现在你又要大用他。君无戏言,你可别让君上为难。”邱勤赶紧附和着点头。 我神神秘秘地说,“怎么用嘛,当然得我见过他才知道。” “那好,改天我把他带过来。”柳茵泽说。 “不用,我亲自去会会他。” 柳茵泽差点又一口喷出来,小心试探,“你知道他现在住哪儿吗?” ------------ 34.端容现 更新时间:2011-11-06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除却个别商户,街道两旁的店铺早早的关了门,距离宵禁的时候还长,帝都的绝大多数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走动。万人空巷,千家万户都点起灯盏,如往常一样享受天伦之乐。 夜寂静,月冷清。 唯有一条巷弄热闹非凡,不断有人从巷口往里走,穿梭在这弄堂里,却少见出来的。我换上一身轻便男装,抛开繁琐的发髻,金冠束发,身着一香兰色长袍,游走在这一行人中。抬眼轻瞟屋脊,尽管下脚力道极轻,但还是发出了细微的响声,我心里温暖了下,勤儿同意我只身前来,却仍然暗中派人保护。 到了里巷,我一个左转,见一高瓦红墙,木质的阁楼雕梁画栋,大红灯笼悬挂两旁。单以地理位置算,这是一处极清幽所在,可惜这儿的酒芳名远播,但凡来京师的游子必然少不了来一趟,至于那些常驻人口,更是隔三差五地来。 怡人坊的酒名动天下,怡人坊的女子艳灌四方。不知是好酒衬了美人,还是美人衬了好酒,亦或是这绝佳的名气衬了这好酒美人。我低头一笑,想不到有天我也会来这种地方。 人在外面瞧不出什么,可一跨进门,就能切身感受到春意融融的气氛。 我这厢还在感叹名不虚传,立即有人上来招呼。那中年妇人身姿婀娜,脸蛋丰盈,眉目里犹可看出年轻时的风骨。她上下打量我一阵,最后眼睛牢牢盯在脖子一下部位,然后问我是吃饭还是住宿。 这话问得机巧,我暗自叹服,到底是阅人无数,一眼就能分辨雌雄。不过我压根也没打算以这副装扮瞒过她,只不过为了便于行动罢了。试想一个女子入夜之后走在大街上是何等招摇,那些蜂儿蝶儿丝毫不会在意你是美是丑。我低头看着她,柔柔地说,“妈妈见笑了,我来找人。” 中年妇人闻言变了脸色,怕是遇到砸场子的了。流连怡人坊的男子数不胜数,时不时会有三五个良家结伴前来抢回丈夫。可男人的心在这儿,人也在这儿,怎么抢,像他这等活了大半辈子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往往是男人怕戴一顶惧内的帽子,失了面子,赖着不肯走。良家们于是破口大骂她们是狐媚转世。说得通透点,她们也不过是开门做生意,哪有客人来了还要赶着走的道理。中年妇人一番考量,很快回问,“不知姑娘的良人是谁?我这就帮你去叫出来。” 我说,“不用了,请问柳相的包间在哪里?我自己过去就成了。” “这个……” 中年妇人犹豫了,柳茵泽在他父亲过世前就已经是这儿的常客,更因一掷千金、花费无度,设有专用包间。如今做了丞相,身份愈发显贵,普通人哪里得罪得起。柳茵泽做官之后,仍然不顾及影响,日日来此寻欢。也从来没听说过他娶了哪一家的闺女或安了哪一房的小妾。中年妇人眼珠转溜一圈,已经料定我不是良家,目光中敌意锐增,敢情把我当做来抢财神爷的同行。 我赶紧打消她顾虑,“放心,我不是来闹事的,我就是来见见他,而且凡事由我担着。我想他不会不见我的。” 中年妇人脸上挂着笑,应付道,“要不还是由我先去通报一声。愿不愿意见姑娘,全凭相爷他做主。” “不用了,他一定会见我的。” “那好吧,你随我来。”她在前头领路,小声嘟囔了句,“还真把自己当金枝玉叶了,我们这儿的姑娘那个不比你风韵,谁稀罕见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 我提步跟上,心说其实我的年纪不比你小多少,不过这番解释可得费好多唇舌,还不如听之任之。 中年妇人止步楼上一小门前,单指轻叩,里边传出一声娇滴滴的“谁呀?”,夹杂在男女嬉笑声中。中年妇人尚未来得及答话,我用力一推,门就开了。里边一男二女撇过头来,笑容顿止,眉目间隐隐含着被打搅的怒火。 柳茵泽首先回头神来,一眼就认出我来,炸了舌头似地,“你,你来这做什么?” 中年妇人见状,唯唯诺诺地说,“相爷,这……她……我拦不住。” “不关你事,你先出去吧。”那妇人得了赦免,赶紧转身逃逸。柳茵泽又转头对贴在她左右的人说,“你们也出去。” 两美人怨毒地瞥了我一眼,恨恨地摔门出去。 柳茵泽起身行礼,被我拦住。 我径直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并且示意他也坐。他一边为我斟茶一边问,“国母怎么想到来这儿?烟花之地,实在有违你的身份。” “你可以来,我怎么就不能来?” “那你可以另订一个包间。” 他苦着脸,上司他娘在这儿,当然是束手又束脚,玩得尽兴才怪。 我掩口失笑,“这不为了苍生着想,和你拼一间,省些柴米钱。” 我看着眼前这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上的山珍海味聚齐一堂,叨唠着这得多少钱财,多少民脂民膏,心里一阵肉痛,讥诮道,“相爷白天为国事纷扰日理万机,到了夜间也不注意休息,体察民情。有相如斯,真是君上之福,黎民百姓之福。” 他自斟自饮,不带答话。 沉吟半晌,柳茵泽才朱唇亲启,“听人拼火做生意,拼车去异地,拼房住客店,从未听说过还有人拼包间找姑娘的。” 我闷笑两声,“打今儿起不就有了,国母为天下表率,当然要不惜争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再说了,我对姑娘没兴趣,你找你的姑娘,我找我的小伙,岂不是两不相误?” 这话放眼今天,好像的确开放了点,柳茵泽大跌眼珠,嘴里一口烈酒呼啦一声就喷出来,包间里顿时酒香萦绕,久久不散。 柳茵泽随手捞起一块手绢,擦了擦下巴,敷衍道,“太后好雅兴,太后好雅兴。”我见这绣帕丝质上乘,金线镶边,上面绣了一对他花园里常栽的月月红,做工细致,不免为这个可怜的姑娘感伤一会。 “怎么,我脸上有花?”柳茵泽被我看得有些惶恐。 “花我倒是没见着,就见到一只小花猫刨着一方上好的丝帕。糟蹋了!”觉得不解恨,又追了句,“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呵呵,柳茵泽被我骂的哑口无言,将那方沾湿了的手帕塞入怀中,一点都不怕它染湿衣襟。 我斜眼睥睨,没有常识。 “其实,”他舔了舔嘴唇,迟疑地开口,“你不必为这些女子抱不平。我每天都收到那么多的丝帕,能被我派上用场,那是她们的荣幸。” 我再也受不了了,横眉倒竖,拍案而起,此人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柳茵泽一脸无辜,“我只是说了个事实嘛!” 我沉淀下心,想想他说得似乎也对,倘若一个女孩子费了一番苦心做成的东西送给喜欢的人,不就是希望他能用上,而不是搁在那儿当摆设。柳茵泽出生甚好,容貌又俊,家境富裕,官拜丞相,又善解风情,爱慕其的女子自然不会少。可以说,在众多的绣帕中能被选上,除了侥幸之外还能有什么解释。 我低头喝水,生在这样的年代,也只有风尘女子可以毫无顾忌地表达爱慕,所以这些绣帕的主人大都不会是朱门绮户的富家千金。以他的身份,决然不会娶这样的一个女子为妻。可叹一个柳茵泽,坑了多少红粉心! 我说,“如果真心为这些女子好,你应该安安分分娶个美娇/娘,厮守至白头,断了她们的妄想。像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看你是故意再招惹她们。” 经我一说,柳茵泽放下喝酒的心,低头沉思。 包间里的空气有些凝滞。我四下张望,陈设古朴,书香味十足,我的左边是过来的走廊,右边则是一帘纱帐,纱帐中间被束起,外面即是栏杆。我站起身,往那边走去,自栏杆处向下望去,刚巧就是一个表演的戏台。我又沿着栏杆平视一周,发觉其他的包间也和这一间布局相似,只是看戏听曲的角度不同。毫无疑问,我现在身处的这间,是最佳的观摩位置。 楼下大厅挤满了人,比我先前来时更多。人声鼎沸,嬉笑怒骂皆有之。这些人有个共同的举动吸引了我的注意,绝大多数都时不时地向着戏台的方向看一眼。个子矮的,要么踮起脚尖,要么索性踩到凳子上去。 我因问,“表演开始了吗?” 柳茵泽抬起头,反问,“什么表演?” “这么有情调的地方,不该有歌舞表演吗?” 他恍然大悟,“原来指的是歌舞。” 不一会儿,一娉婷女子怀抱着琵琶从台子后面走了出来。下面的哄笑戛然而止,人们不约而同地驻足观望。琵琶遮面,看不清容貌,凭这婀娜的身段与袅袅的行姿,不禁叫人浮想联翩。 下面一下子沸腾了,一个个嚷着端华姑娘。我看着新奇,问,“这端华姑娘是什么人?怎么这些人叫的如此疯狂!” ------------ 35.五两银 更新时间:2011-11-06 端容姑娘灵巧白皙的手指在拉弦上拨弄两三下,琵琶曲断断续续想起,音色尚不连贯,曲风尽现。随即手指拨弦的节奏加快,曲调连贯,声声压抑,好似黎明前刻最磨人的时候。楼下各人,屏息危坐,呼吸沉重。曲风渐缓,流畅平稳,眼前仿佛看到东方天空呈现鱼肚白,微微一笑,看来天就要亮了。旋即曲意高亢,红日在山谷里初现半张脸,听众的表情也随之而动,就好像看到了希望之光一样凝神膜拜。而后不知是哪一只林鸟打破了这一片寂静,山林里的鸟儿们都叽叽喳喳交换起来,高音低音错杂交织,好一个喧闹的凌晨!泉水叮咚,结晶透澈的泉水冲刷山石,发出清脆的声响,山谷里的人们往来如织,纷纷到泉边洗漱。隐隐约约地,可以听见人们交谈的笑语。女人们端着木盆前往溪边洗衣,男人们扛着铁扒下地……下地干活的人们觉得肚子饿了,望着家的方向,抬头时,却不见炊烟,而是浓密的黑烟冉冉升空。饥寒交迫中,赶紧向村子里赶过去,所见景象让这些身强体壮的男子也无力垂丧:鸡鸭乱飞,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还有一些手里拿着武器的军人正向他们一步步走来,手起刀落,音瑟顿息,曲终。 大厅里掌声如雷。 “一个误落尘网的仙子。”背后徒然想起柳茵泽的声音。我思索片刻,方想起他是在回答我先前的问题,才过了片刻功夫,我却觉得隔了一个世纪。 我的目光再度停留到这个端容姑娘的身上。只见她一声白衣,腰间束着黑色缎带,眉峰如蹙,眼中擒泪,眼睛下面全由一方轻纱遮脸,看不清容貌。借着这双眉眼,我已断定这是一个处处镶着忧郁气质的女人。这样的女子有中神秘的吸引力,让人情不自禁地怜惜。可是,在歌楼风尘里,拥有这番气质的女人真不多见,哪一个不是强作欢颜,遇上不买账的客人,甚至还会骂骂咧咧说她笑得不好看,人是来买笑不是来买哭的。 在我仔细打量这位气质特殊的姑娘的同时,也三三两两地听到一些新嫩在询问端容姑娘的消息。 原来这端容姑娘姓楚,原名什么无人知晓。只知道十三岁就在这怡人坊卖艺,后来得到当时的相国公子,也就是现如今的相辅的赏识,包养在怡人坊的一间后院里头。端容是否愿意出来见人或献艺,全凭她自己喜欢,任何人都不得横加干涉,更别说是强迫。她的一切费用皆由相府承担,可是听说柳相从来不在她那儿留宿,也从来不会传她伺候,总是坐在专用包间里头寻欢作乐,听听小曲。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向包间里坐着的那位看去。只见他气定神闲,面不露喜忧。 我有些待不住了,将头重新转回大厅,刚巧迎上端容诧异且黯然的目光。四目相对,双方都有许多疑虑需要解开。端容先躲开了,她向台下观众深深鞠礼,而后转身退去。在明亮火烛的照射下,我分明看见她眼角滴落的泪珠。 我搬了张椅子靠在栏杆上看下面的表演。柳茵泽嗤笑了下,“看来你还真爱上这地方了。” 接下来的是曲词歌唱,名曲配美人,曲是时下最流行的柳大才子填的曲,唱的人是怡人坊人气最盛的花魁女。歌声婉转,意境优美,赢得了更多的掌声和欢呼。看端容,主要还是因为神秘;听花魁,那就是俗人对于名人的追捧。花魁不是人人都能抢得到手,但是你若连她的一支曲子都没听过,岂不是白来了怡人坊? 最后的一个节目带有互动性质。由现场人员出题,柳大才子现身作词,然后由歌姬当场吟唱。 看到一声破落的柳文舟登台时,下面一个个哈哈大笑,都扯着喉咙喊:“哎呀,这不是今年的状元郎么?这么放着好端端的官不做,跑这脂粉堆来了。是舍不得你哪个红颜知己么?” 柳文舟涨红了脸,他极力装作充耳不闻的样子。可是下面的人哪里会放过他,一个比一个过分。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对于科考,柳文舟下足了功夫,也将全部的希望投寄在这里,可是结果是他考中了,也出名了,仕途却从此绝缘了。也许那无数个寂寞凄清的夜晚,他对着满天繁星落泪,后悔自己不当一时糊涂说了混账话;也许他半分悔过也没有,只是感叹世事艰辛,人心刻薄。再来一次的话,他还会不会说那一番话? 初时,他还带着满腔羞恼愤恨回瞪下面这些人。可看到他们锦衣玉食,油光满面,他自觉没什么底气,低着头等人出题,赶紧做完曲子,他好开溜。这些人并不急着出题,极尽各种犀利调侃他、嘲笑他。 “这些人真过分。”我听了都觉得义愤填膺,“柳文舟都这么可怜了还落井下石。” 柳茵泽好心提醒道,“你可别忘了你才是那个推他落井的人。” “我那是为了好好栽培他,锉锉他的锐气。”我不满地分辨。 柳茵泽极为不屑地哼了一声,“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好心办坏事。身为主宰他人命运乃至生死的人,你以为你的一个决定只是兼顾了社稷苍生,殊不知对这个人的一生造成多大的伤害。” “官场不需要一个自以为是,处处逞能的英雄好汉。” “你对这个圈子倒是看得透彻。那么问你,你处处按着你的标准来选拔人才,所有人都顺着你的话说,没有逆言,难道你就觉得这个天下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吗?”他舔了舔干涩的双唇,继续道,“你也别跟我说,想把他们改造成什么样。人的性子是由天定的,你不要妄想从骨子里改变一个人。你觉得你在以大局看世事,牺牲点小利也是必须的,可是对于每个人来说,就是一生的前途。没有尝试过接纳这个人,你怎么知道这个圈子是否合适他。也许,这样的人带来的冲突能改变这圈子里原有的诟病呢!” 见我不在与他论辩,他笑了笑,继续道,“不要总以利弊来办事。” 我诧异地看向他,这个人说的话,和那只妖的观点好相像。 那个驻扎在柳茵泽心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他包养一个女子而又不将她娶进门,也不强迫她是否卖艺。他到处散财,仅仅是因为家里钱太多,需拿出来炫富吗? 就在我们说话的当口,柳文舟已经完成今天的业务,可以暂时功成身退了。 柳茵泽唤来一个伙计,给他五两银子,吩咐他,“拿去,这是柳文舟应得的酬劳。”那伙计掂量这不轻也不重的银子,愣愣发呆。柳茵泽追了一句,“多的没有,就这么点。” 我知道柳茵泽向来一掷千金,随便打个赏也比这多出十倍。可是他只拿出五两,为的是照顾柳文舟的尊严还是别有安排? 待伙计出了门,我才盯了他片刻,“小气鬼。” 柳茵泽闻言,扯着嗓子把那人叫回来。我以为他要追加一点,谁知他尽嘱咐那伙计喊个解风情的姑娘来。把我鼻子都气歪了。 他摊开两手,“没办法,我就这么穷,母国财大气粗,你去接济那个柳文舟好了。” ------------ 36.执棋论战 更新时间:2011-11-06 柳文舟拿到那五两银子,一定要来拜谢。入了包间,才发现里边坐着的是当今的相辅,先是吃了一惊,然后赶紧行草民之礼,礼数周正,眉宇间一点都瞧不出先前的傲气,反倒是颓废了不少。 丞相柳茵泽意味深长地转头看我,仿佛在说,瞧,这就是你所期待的变化么? “柳文舟,你可知罪?”柳茵泽怒斥。 柳文舟一怔,赶紧双膝跪地,俯身恭顺,“草民不知,还请相辅明示。” “你身为金科状元郎,不好好思索报效朝廷,竟在这里献媚于人前,将读书人的脸面丢尽,是为一;君上与太后的恩赐与你,令你好生填词作曲,你看看自己做的什么曲,不好好感谢君上太后的恩泽也就算了,偏偏借着曲词含沙射影,暗讽当今朝廷,此为二。两罪并罚,你自己掂量掂量,你有几颗脑袋够砍?” “草民知罪,”柳文舟直起身来,不卑不亢地说,“可是这些都怪不得草民,是君上和太后欺人太甚,我明明是甲子及第,本当荣归乡里,如今高中,却无颜面回家。实在是……” “混账。”我替他接口,“你实在是混账。” 柳文舟听到女子声音,转过头来。见我一身男装,惊异的目光看着我,眼珠哧溜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他一定是误解了,不过眼前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身份问题,也确实不方便解释什么。 柳茵泽跟着我的意思接下去,“我问你,你十年寒窗,为的是什么?” “报效朝廷,光宗耀祖,一展宏图。” “亏得你还知道将报效朝廷放在第一。”柳茵泽数落他,“做了官才考虑报效朝廷,对吗?” 柳文舟自知理亏,没有接口。 柳茵泽年纪不比他大,只因官职在身,说话底气足了许多。可是我却知道,他也和我一样为柳文舟的颓废痛心疾首。只听他语重心长地对柳文舟说,“君上是一国之主,太后是一国之母,他们接手这个掌舵的舵手,承载着一国人的希望,哪里有空暇个个都照顾到。何况两人都尚在年幼。身为子民,应当对以支持,而不是牢骚满天,加剧其面临的困境。有句话说的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果你当真处在这个位置上,你有信心做的比他们更好么?” “我有。”柳文舟抬起头来,不待丝毫含糊。 “我看你有的是熊心豹子胆,站着说话不腰疼。” 柳文舟的信心被茵泽顶了回去,不满地嘟囔,“至少我不会丢了半壁江山。” 柳茵泽一声冷笑,“你拿什么去和叛军斗?敌军的数量和士气远胜我们,靠什么,靠城里的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吗?满朝文武拥护君上的人都没几个,能够赞同开战的就更少了。你知不知道当时多少官员收到叛军头目赵俭的收买信,只要他们拥护赵俭当王,这些人都官复原职?” 原来当时还有这一出,难怪当时茵泽的表现极为怪异,现在想想都觉得有点后怕。没有自己的亲信,半路接手确是困难重重。我猜测就连柳茵泽本人也收到了,不过那些人只顾及他与我之间的仇恨,忘记了茵泽和勤儿之间的舅甥情。柳茵泽当时也不好当即表态,恰恰是年少气盛又不受重用的晋方出面。难怪茵泽他说,不适合官场的人来做官未必是坏事。 “那是朝廷用人不当。亲小人,远君子,这样的帝王还不如让贤算了。” 柳茵泽有些为难地说,“君上和太后直接提拔的人,只有我一个。”柳文舟听了好生窘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柳茵泽怕怕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好了,你不要总以为自己没什么前途,只要你一心为朝廷,君上和太后都看在眼里,总有一天会重用你的。他们身边其实很缺帮手,可又不能因为这样就什么人都启用。现在朝中的这些人,曾经也和你一样踌躇满志,时间把他们的抱负都磨平了,一展宏图永远都比不上安安分分过富贵荣华的日子来的有诱惑力。今天你回去,把自己为什么要做官这个问题想想清楚。等哪天你想明白了,我就向君上举荐你。还有,现在规定朝中一律不准养门客,所以我那儿也不能留你。你每个月月末去我府上领五两纹银,可以勉强维持生计。多的没有,不然估计我要被举报变相饲养门客了,你没意见吧?” 柳文舟自然是没意见的。 我说,“相爷可当真豪气。随便逛个地方都能一掷千金,怎么支援起国家栋梁来,反倒是克扣之极。” 柳茵泽:这又怪不得我。谁让那太后好端端地处处克扣我们的俸银,说什么多了就养小妾养门客,结党营私。哎,我现在的俸禄还不及先王在的时候父相的一半。 于是乎,两颗柳树义愤填膺地当着我的面数落太后的不是。又隆重地为我贴上了小气成性的标签,就连我穿衣打扮朴素也被指责成对下属克扣还不够,连自己的形貌都不放过。这两颗人,一个是蓄意而为,一个是外行人胡言乱语,我就硬生生被孤立起来。更可气的是柳文舟还是不是地带上我,让我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 这两人一边把酒言欢,一边拿我寻开心,越谈越投机,开始称兄道弟起来,柳文舟更是直接对我口呼嫂子,被我扫了一嘴巴。酒过半酣,不知是我还是柳茵泽提议下棋,时下流行的模拟陆战棋。 这种棋下起来有点繁琐,打发时间正好。有点类似我们的象棋,可下法又全然不同,除了下棋落子的技巧和棋艺以外,加入了天时、地利与人和三种不定因素。因此,这棋,运气也十分重要。地形更加繁复,首当其冲的重中之重是王而非将,旗下有车骑,战马,神枪手和弓箭手,丞相,谋士和步兵,除了这些具有战斗力的棋子以外,还有不同地形下会有民众和山贼,条件合适就会被激活,具有战斗力。王死则败。 棋盘边上,罗列三行黄色纸牌,反扣桌面上,分别对属天时、地利与人和三项,每行27张,合81张,执棋双方各有3次机会分别在天地人中抽牌,这样一人合计有9次机会。到了棋末,还有两张红牌可翻,是判决生死的牌。一张叫万念俱灰,一张叫肉白骨。此牌只能由输了的一方来抽取,抽中万念俱灰,那么他就直接败北,要是抽中肉白骨,双方各退三步,输掉那方可争取一个平局的机会。 我选取的地图与这片国土相似,中间有一道大江横亘东西,我执黑子,柳文舟执白子,呈南北对峙局面。车骑不能横跨大江,只能由四处浮桥上通过,战马可以横跨渡江,步兵则一子代六人,桥上过一次可成,水里过则须往返六趟即需12步才可以过河。丞相主持内政,天时,地利,人和等判牌许多都由他经手,不是蓄意的情况下,可以自动,谋士坐在军帐之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王在没有危机感的情况下会自由在城池内活动。 柳文舟见双方对峙桥前,极难有所突破,翻开一张地利,运气不错,铁锁横江。这样他的车马和步兵也都可以方便通过了。美中不足的是,这铁索对双方都有效。也就是说,我也可以由这铁索桥通行,除非他多花几步拆了这桥。不过好在他并无这方面的打算,只是过了一个车骑之后严防死守,不让我有机可乘。 我只能强攻突破,拼了一子。 长期对峙,停滞不前的局面让柳茵泽看得无趣,他叫了个舞姬抱在怀中饮酒作乐。 柳文舟下棋虽然专注,不过听那边莺莺燕燕地嬉笑声,难免也是红晕上脸。又不好冲着柳相发作,只好忍着。我看在眼里,知道此局可胜可败,心里只在盘算一处棋子定要凸现在他眼前。所以开始的时候,简直有点横冲直撞,乱杀一气,他有所顾虑,对我这不计后果的下法颇为忌惮。 我抽一张人――势如破竹。有效棋子可以在原有的里程上加倍,逼迫他防线后退。 他又抽了一张地――大旱三年。用在我的战马上,我的棋子三步之内不可动摇,三步之后如果还没用解除状态,直接渴死。一般情况下,人都会去抽取天牌,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当然是抽到一张天降甘霖,状态直接解除。 我极为慎重地抽一张人――患难与共,用敌军,则对方也可以大旱三年,用在我军别的子上,则可以分一半水给我的战马,战马禁锢三步之后,则仍然可活。我则选取后者。 我军横冲直撞,一不小心冲进了山贼的领地。无疑需要做一番战斗厮杀,这样的话,拖延了行军速度。 柳文舟见状,得意地冲着我发笑,他的先锋部队几乎已经到了我的城墙脚下了。 我一狠心,咬牙翻了最后一张人――收买人心。我嘿嘿一笑,用在山贼身上,我将山贼这个棋子一翻转,成了我的车骑。这样,我最初牺牲的那个车骑又补回来了。可见福祸相依,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妙啊!妙啊!”柳文舟弃了棋子,一个劲地嘀咕,“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将收买人心用在山贼身上。一般都是用在敌军可见的子上面,要不就是用在普通民众身上,变成步兵。收买山贼,化敌为友。高!好设想。” 我见他迟迟不落子,抬头问,“还下不下?” “下,下,当然接着下。” 由于翻牌的机会一共才九次,所以一般人都是非常珍惜,到了收尾的时候每样各留一次机会,以应付不时之需。入行的人则乱翻一气,浪费不少反败为胜的机会。柳文舟翻开最后一张天――天工开物,直接破了我的城墙。可以说此时我已经没有半分防御,败北几乎已成定局。 我小心与他周旋,他那边的王没了进攻的威胁,开始有恃无恐地巡逻视察。我瞅准一个王站在城墙上的机会,翻了一张天,心里祈求东风来借。结果一看,平步青云,这算什么牌?都是开战的时候跳起来过河用的。算了,时间紧迫,动手吧!我命神枪手一个纵身,高跳空中,一枪离手,由谋士和丞相共同决定其命中。结果呼啦一枪,命中胸膛,柳文舟的王魂飞魄散,他翻了一张生死牌,结果是万念俱灰,直接认输。 我回头一看自己老巢,连连后怕,只差一步,我就死了。棋艺来说,我远不及他,可是运气还算满凑巧的。我向他抱拳,口称侥幸。柳文舟则连连摇头,“姑娘的两张牌运用的极具创意。况且,一般人都不怎么重视内务的丞相和谋士,而姑娘如果没有好好对待这两枚棋子,哪里会有最后这样高的命中。看起来侥幸的东西,实际上都是你前期的积累。” ------------ 37.误落尘 更新时间:2011-11-07 胜负已判,柳文舟仍然不断地回味其中过程,他像个孜孜不倦的求学者认真严肃地思考起来,不停地问我怎么想到用这种方法收买人心。我被问得烦了,随口说道:“一群流氓匪类根本不懂得顾全大局,你只需给他足够的钱财让他们过上安逸的日子,很理所当然就跟着你走了。” 柳文舟大为赞同我的观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柳茵泽明白人,遂将头埋在舞姬的脖间耳语,“这个柳文舟自己被骂了还不知情。”经他一点拨,舞姬也回过味来,抚掌大笑。 柳文舟被笑得有些窘迫,却仍然没想到有什么好笑的,不过刚才下棋的时候旁边也有这样的嬉笑声,此时他已经练就了选择性充耳不闻的本事。那舞姬的笑声有些放肆,我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掉落满地。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句诗用在此人身上倒是甚为贴切。她笑得灿烂,以为柳文舟挨了骂而浑然不自觉,殊不知柳茵泽亦在心里嘲讽她五十步笑百步。 相比柳茵泽,我还是略逊一筹。 月影西斜,大厅里的人也不知何时少了起来。这些花钱享乐的人,要么回家,要么留宿,总之还未发现有通宵达旦的勤奋人。 我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解释说我该回去休息了。 “你家大门早关了吧,半夜三更喊人起床来开门也不合适。”柳茵泽打着幌子。 看守宫门的人是不睡觉的。当时一旦到了宵禁时间,没有特殊情况,宫门是不随便开启的。柳茵泽此话意思明白不过,不要因为我是太后就可以随意更改规矩。我权衡了一下,觉得他说得有理,于是说那我就不回去了。 柳文舟也关心起来,“三更半夜的,你一个姑娘家住在外头到底不方便。要不我去跟老板娘说一声,留间空房。” “不行。”我还不想好怎么拒绝,柳茵泽就果断回绝了,“这儿也不方便。还是去我府上。” 我说这提议不错,我两一起回去,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柳文舟下巴都快磕下来了,他此前一直都纠结我的身份和我两的关系,又一直问不出口。有家的应该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可女扮男装来这种地方实在不像大家闺秀的作风。现在又随便跟人去府上,他就更懵了。 “没事,主仆关系,没人会误解的。”我解释了句。这下,柳文舟已经完全傻了,哑谜不是这样打滴。 见我言语上又在占他便宜,柳茵泽哑口失笑。好心好意地为我的安全和名誉考虑,却换来一个仆人的身份,身为一国丞相,多少有些郁闷。丞相又不是家臣,不过自打被我由相国改成相辅之后,怎么这种性质在无形之中变化了。 柳文舟起身告别,“那么王蒂姑娘,就此别过了。” 我并不急着告别,而是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他说可能找个清静的地方,安心作曲作赋,说完又朝着柳茵泽望了两眼。饭桌上可以称兄道弟,一旦宴罢,眼前这个人就是如今的丞相,他以后要是混上仕途,柳茵泽就是他的上司。真是顽固不化的官僚风,我倒是怀疑柳茵泽的判断了,这样的人真的能够更改旧时留下的诟病么? “你明天还在这儿吧?我在这个包间等你。”我对着柳文舟说。 柳茵泽不满地赌气,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喂,这到底是谁包下的啊!” “物尽其用嘛?”我心里欢乐了,“反正你包下了这里,白天你又不在,空置着多浪费。” “你又不是没钱花。” “我这不是在替你省钱嘛!替你省钱就等于替君上省钱,替君上省钱就等于替国家省钱,替国家省钱就等于替老百姓省钱,老百姓的余钱上缴都会由你管账,所以归根结底,我还是在为你省钱。” …… 我两一直就钱的问题拌嘴。柳文舟坐不住了,上来恭贺柳茵泽,称他好福气,有这么个精灵的红颜知己,可谓羡煞旁人。我和柳茵泽对视一眼,敢情人家把我俩当做一对打情骂俏的小情人了。 柳茵泽赶紧上前分辩,指着我小声说,“灵我倒是没发觉,不过精是够精的,简直到了一毛不拔的地步,你知道一次她给的靴子只有一只,裤腿只有一条。红颜知己就更不是了,她是主,我是仆,主仆之情,有什么好羡慕的?她克扣我这个,克扣我那个,接下来,我估计她都盘算我的家底了。” 我咬牙切齿,好啊柳茵泽,你敢背后嚼我舌根,我一定将你的家底尽数充公。 柳文舟不以为意,说他要是有个管家婆来为他盘算开支他也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我已经在过道上走了一小段,见里边还意犹未尽的架势,赶紧招呼一声,调侃道:“小泽泽,你怎么还没跟上?” “来了。” 柳茵泽啪啦啪啦地从包间里小跑出来。 没想到他竟这么听话,我乐不可支,“真乖,等下主人赏半根骨头给你。” 从怡人坊里出来,路上基本没人,黑漆漆一片,看着怪吓人的。不过我从不惧怕什么劫财的、劫色的,反正黑暗中有个高手尾巴保护着。对于这点,柳茵泽颇为不满,他觉得这人应该好生保护君上才对,指派给我很有劳民伤财的意思。 一路上,柳茵泽抱怨连连、牢骚满天。 “哈哈,王蒂,什么破名字,亏你想得出来。最大姓的王,花开并蒂的蒂,请问你那朵并蒂花开在哪儿呢?” “在彼岸。”我加快了步伐。 他似乎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不再打趣,提步跟上。 相府守卫深严,可以说仅次王宫,倒不是现在的柳相对国家多重要,不过是他家有的是钱,养得起闲人。对此,我简直嗤之以鼻,这些人太会铺张浪费了。那个人没有追来,看来也比较放心我住在柳茵泽家里。 ****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几乎都没怎么回宫里,天天就在相府蹭吃蹭喝,白天蹭柳茵泽买乐子的那个小包间。看柳文舟的作品,并给他心里辅导,空下来,就找几个姑娘聊聊天。 柳文舟依旧住在怡人坊的柴房里,高兴上上台,提笔一挥,潇洒走人,再无人戏谑,羡慕起潇洒风度的人越来越多。他的词风,婉约流转,在歌女们中间传唱开来,这些词的内容贴近生活,极富浪漫,很快积蓄了一大群柳粉,男女老少都有。柳文舟没了生活压力,作品之中也少了诸多牢骚,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 俗话说,距离产生美,与柳文舟接触多了,他没有先前的矜持庄重,在我面前也变得老油条起来,时不时地打听我的来历。我总是顾左右而不言之,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碰了五六回壁,他就缄口不言,再没问及。 对于不熟悉的人,我的话不多,所以叫过来的姑娘都比较饶舌,常常是我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她们滔滔不绝地讲述柳相的一些事迹。她们说柳相怎么看上端容,出了多少钱为她买这个买那个,奇怪的是他极少去看她,从来都不留宿。本来遇到这么个金主,谁还愿意出来抛头露面的,安安心心住在绣楼里绣花就行了。可是尽管柳相天天往怡人坊跑,从来不去后院看她。端容更是急得团团转,整天患得患失,后来听了妈妈劝告,每隔三四天就出来表演一场,希望能够柳相能够从包间里探出头来看她一两眼。 “倒是个痴情的女子。柳茵泽真当辜负了她一番相思之情。”我感慨万千。 “可不是。端容姑娘一空下来就躲在房间里绣花。日积月累地,绣了不知多少手帕,又怕一次送多了被他笑话,所以每次都托我们帮她把这些手绢送出去。”一女子说。 我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不会吧,那么多,都是她一个人送的?” “那也不全是,当然有别的姑娘们自己送的。”那人的回答让我觉得正常不少,“柳相是金主,这谁不知道,况且长得有那么俊,谁看了不喜欢。” 我深知一堆女人挤在一处什么滋味,端容可以说享有独宠,这些人里头个个夸好的,难免好奇心大增,问道:“上回我见端容姑娘的时候她蒙着脸,没见真面目,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一群女人围坐在一起,竟然个个摇头说不知道。 原来端容在这已经住了十年之久,那时候她才十三岁。这里不少人还是半路出家,比她来得晚,端容又一天到晚蒙着脸,从来没见过她真容。 “啊?”其中一人站起来说,“我知道了,端容她不是双亲都死于战乱,逃难逃来的吗?会不会她的脸已经给毁了?” 其他女子纷纷点头,赞同她的推测。不然又不是大家闺秀,怎么需要如此避讳旁人,连她们这些日日相处的姐妹都不让看见。 “切,你们这些小杂毛没事别乱嚼舌,端容姑娘来的时候,我看的真切,简直就是花容月貌、天仙下凡。哪里是你们这些庸脂俗粉比得起的。”一老妈妈从外面提了壶滚烫的开水,进来为大家满上。 姑娘们欢欢喜喜地喝茶闲聊,钱全都记柳相账上,这是我许下的诺言。 一见有八卦,这些穿红戴绿的姑娘们全都围上去。 “好妈妈,那你快说说,端容长什么样?” 老妈妈回忆片刻,为难地说,具体我也说不出来,当时她也还小,不过粉嫩得很,我在花街呆了三十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灵俏的丫头。 ------------ 38.君臣斗法 更新时间:2011-11-07 转眼又到端容登台那天。 柳茵泽早早来到他的包间,甚至都没有回府。我一改往日男装,换上裙裳,戴了顶蒙脸的斗笠,正如头一次出宫那时同样装扮。这儿的人居然一下子没认出来。只知道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进了柳相的包间。柳茵泽看到我的装束,赶紧将身边的人赶出去。 我津津乐道,“怕什么?放心,不会被认出来的。” 柳茵泽叹了一口气,嗔怪道,“你行事真不低调,可一点都不像往常的你。” “往常?” 我琢磨这话里头的意思,确定没有嘲讽的意味在里边。我变了么?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自己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就你从落水野外住了一晚之后,行事风格变了许多。”他解释道。 我哦了一声,那段时间经历太丰富了,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我,有悲有喜,有挣扎地激进,有鄙视自己的决心,也有放手的释然。 琵琶声随着灵巧白嫩的双手拨动下一点点响起,柳茵泽还是不说话,静静地坐在那儿听着曲子。我一直劝说他走过去,倚在栏杆上看下面人头攒动的景象,可他就是坐在那儿不肯挪屁股。 端容姑娘的曲子换了,但难掩孤寂冷清的格律。我知道这和她的身世有莫大的关系,战火不知毁了多少人的家园,幸存下来的人也难以逃离颠沛流离之苦。就像端容自己,也许她原本是个大家闺秀,现在却沦落风尘,卖艺为生。如果不是遇到柳茵泽,可以想象她此后的路有多难。可是一个端容够幸运了,全国又有多少个沦落的女子。 直至一曲终了,他也没动一下。 其实我打心眼里希望他能够抱得美人归,现在看来,倒像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从他的表现来看,应该是对这位端容姑娘也是喜欢的呀。难道说是嫌弃她的身份,这样的循规蹈矩地尊崇礼教,又完全不是柳茵泽的风格。 门外头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就传来敲门的声响。柳茵泽不悦地皱了下眉,询问是谁? 外面的人莽莽撞撞地冲了进来,原来是老板娘。这类人在民间当然还有个不太雅的称号,一般都用来比拟见钱眼开而又克扣员工的主儿。但眼前的这个老板娘非常护着手下员工,听说我这外人一来柳茵泽就把所有姑娘都打发出去了,听说还是个雏儿。加上她还听了手下人说柳相这几日一直跟个毛小子呆在一处。 她还以为先前那些人不对柳茵泽的胃口,美其名曰他今日有了特殊癖好,特意调来几个乳臭未干的稚龄儿童来伺候。 我躲在纱帐后面“噗嗤”笑不停。 “谁在后面?”这一笑惊动了屋里的老板娘。 我也没觉得有什么见不得光,用手指挑开帘子,悠悠然从后面转出来,脸上蒙着白纱,圆润的脸蛋虽然看不清楚,轮廓却是隐约可见。老板娘拿手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又转过头疑惑地望着柳茵泽。 柳茵泽朝他点点头,“正如你所见,不必怀疑你的眼睛。” 老板娘朝地上唾了几口,“真是活见鬼了。” 我望了望窗外,夕阳西下,天色尚早。大白天的被人指作鬼,这个滋味可不好受。带着些许冷凝的凉气,询问她带这些人来做什么? 老板娘一脸巴结的讪笑,“没什么,我还以为是那些人伺候不周到,惹恼了相爷,现在明白了。我马上带他们离开,你们忙你们忙。” 我看她刚刚带过来的人,虽然高矮胖瘦参差不齐,但都是脸上稚气未脱,怕还是童男童女,赶紧拦住她。 “太……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我恍然,原来这人认出我来了,于是换了严厉的口吻质问,“这些人多大了?都是怎么来的?” 老板娘被我一问,立即哭天抢地喊冤,说这些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没了生活来源,只好由她收留着,闲暇了他们主动请缨希望能帮忙挣点小钱。至于年纪,不问还好,一问吓一跳,平均年龄在十五上下,最小那个孩子才八岁。这是在用童工啊,违法犯罪的吧?我搜索枯肠,这年头的律法到底有没有不准用童工的条款。 于是指着这个八岁男童,对老板娘说,“把他送到相爷府上,以后但凡遇到姿色尚可的儿童统统送到相爷府上。”然后又追加了句:算相府账上。 “是是是”老板娘连着应了好几声,赶紧回头赶人。包间内又只剩下我和柳茵泽。 我侧着耳朵听了一会,证实无人偷听。 然后才问柳茵泽,怎么老板娘好像认识我? 柳茵泽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你行事那么高调,害怕被认出来?老板娘是风月场上老手,什么人没见过。朝廷里也有丹青高手,就你那老不掉的容颜,哪个女人不钦羡不讨要?在她房间里就挂着你的画像。” 这个……我倒是受宠若惊。我想像了下自己的画像到处挂着,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来瞻仰。万一要有人贴在炤炕上面,怎么都不雅观。 我挠挠头说,我记得你好像也是丹青妙手,不会就是你为他画得像吧?他轻咳两声,拧着眉毛说怎么可能?我还是盯着他直到他丢盔弃甲投降。 “好吧,是我画的,抵一年的包间费用。”柳茵泽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就为这一点小钱,你就把我给卖了?”我登时火冒三丈,一直以为蹭他便宜来着,谁知道这包间的费用还是从我这里压榨去的。 “嘘,别吵。吵得我看不进这些奏折了。” 桌上的一摞奏折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因担心勤儿年纪尚小,办事不够周到,挑了几份有疑虑的拿出来给柳茵泽看。茵泽也问过我为什么不叫他到宫里去翻阅,我觉得如果当着勤儿的面怕伤了他自尊。茵泽不置可否,只是一封一封地翻阅,遇到有不对劲的地方就指出来与我探讨。 柳茵泽一气呵成看完全部,然后一边品茶一边窃笑。 我忍不住问,“什么事情那么好笑?” 他想忍住笑,双肩却还在抖动不止,教人很有上去重重拍几把的冲动。“你说,让老板娘把那个男童送到我府上,她会不会以为本朝的国母有恋/童癖?” 我摇摇头,肯定地回答他,“不会,她只会以为当今的四大美男之首玩腻了女人,现在又喜欢上娈童。” “哟呵,你连这个都知道?”他吃了一惊,抬起头来问。 这全得益于我这几天没日没夜地在这怡人坊里厮混。 我一扬头,甩了甩秀发,得意地炫耀,“当然,女人多的地方八卦就多。本朝四大美男子:首当其冲相府的风流公子柳茵泽,还有南方富豪冯昕蓝,东海的珍珠公子何其枚,驻守西川的戎马将军迟凭栏。这些都是世家子弟,都是有财又有貌的人物。我说的没错吧?” “不才,本相正是当年那个风流公子。美貌第一,天下无双,不过这是民间版本,要是哪天太后颁发个正式文书,收入史册就更好了。” 我很不屑地切了一声。论模样,邱釜,邱勤,印染、晋方,包括那个身材魁梧的玉清真王,哪个差上许多,不过那些女子接触不到,什么四大美男子,应该是四大逍遥子才对。 柳文舟写完词曲,上来拜访。我赶紧去把桌上那堆凌乱的奏折收起来,用布包好。 “听说柳相今天收了一个娈童?”柳文舟一上来就问这个。这一句话,直接让我双肩抖动了。 “你凭什么就认定是我要了呢?”柳茵泽不无郁闷地说。 柳文舟摸不着头脑,抓耳挠腮,“不是您让送你府上的么?” 柳茵泽指着我,“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太后钦点的。太后久居深宫,无趣之极,于是拿我做跳板,懂了吧?” “太后这个老淫妇,居然这么龌龊。” 柳文舟只听见茵泽如是说,完全没见到他手上的动作。我都怀疑他是读书读傻了还是读成近视眼,面对着我骂骂咧咧。 我舒展了下胳肢,然后正色道,“茵泽,其他的事情你先缓缓。帮我办妥两件事:其一,调动全部空闲官员,将京城人口统计下来,最好北方六州也能照办;其二,建一处居所,收养那些无家可归的孩童。朝廷每月拨些银两给他们,保证他们一日三餐不饿肚子。” 柳茵泽也收敛了戏谑,认真思考我的提议:“第一条用些手段还可以办到,只是第二条,目前国库并不充裕,三年后我们还要南下收复失地,军事上的开支是笔大数额,而且还不够用呢?等这些孩子长大,估计都能亡国了。” “那怎么办?” “不如先这样。”柳茵泽显出大义凛然的样子,“这些孩子先收到我府中,一切开支由我来。” 听他一席话,我很感动,但仍然回绝了他,“不行,刚才那个送你府上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一两个孩子交给你还没什么,这全国有多少流浪孩童,怎么可以都由你来开支。” …… 我们还是第一次在柳文舟面前谈及正事。柳文舟脑袋左右打转,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他总算听出些眉目来。 “怎么,你们是……”他狐疑地望着我们。 “相辅。” “太后。” 几乎是一同出口,步调极为一致。 “你们不是一对喜欢拌嘴的爱侣吗?”这问题显然有些白痴。 “君臣斗法!” “君臣斗法。” 我和茵泽相视一笑,好默契。 ------------ 39.摘下面纱 更新时间:2011-11-08 阴雨绵绵,怡人坊的客流徒然间少了好多。仍然挡不住我对这儿的喜爱,地处巷弄的深处,没有车马的喧哗,西边是一方柳塘,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九曲桥,湖心亭。我倚靠着西窗,俯瞰这一片景致,更觉如诗如画,心旷神怡。一滴滴雨水顺着檐角落到下面的水涡,泛起一圈圈涟漪。 水清如镜,映射出水底自由自在摆尾的红鲤鱼。“恐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都说鲤鱼跳跃了那道龙门,就可以化身为龙。我栖身而笑,这好像不符合进化论吧?鲤鱼就是鲤鱼,兴许他只期望能够有一洼池水,可以供他吃喝玩乐就足矣,何必处处防其生异心! 屋里点着熏香,升起一缕缕青烟。柳文舟心满意足地搁下笔,向我复命,“禀太后,图纸画好了。” 柳文舟站起身,走到我跟前,双手递过。 自昨日我们自报身份后,我觉得这个柳文舟又拘谨了不少。记得当时他惊骇的表情夸张之极,差点晕过去,茵泽上前扶住,他又连连告罪,说自己不知道是我,对太后大有不敬。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大方地来一句不知者无罪,不过这些日子与茵泽斗气,小家子架势十足,当下就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是不是我不在这里的话,乃就可以肆无忌惮继续非议太后了? 柳茵泽也在一边帮衬,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他都请不动太后。太后却为你不请自来,还是这种地方。太后的名节都毁在你手上了。 我怎么听着都不滋味,敢情这柳茵泽又在挤兑我呢?因问柳文舟是否愿意入住丞相府?柳茵泽立马苦唧唧地看着我,盘算我是否变着法子整他,回说他不养门客许多年了。 “知道你不养门客,这不是在商量收养孤儿的事情吗?”我说。 柳茵泽指着柳文舟的鼻子问:“他算哪门子孤儿?你想亏空我府上吗?” 柳文舟作揖说,“草民双亲健在,还望慎重。” “听到没,人家双亲健在,怎么能算孤儿?” 收养孤儿是好事,但是全都由丞相出资赞助我觉得还是心有愧疚。而且保不齐中间没个调皮捣蛋、小偷小摸的。再说,让这些孩子一下子从无人照看升为时常出入相府。难免就被有心人士利用。我建这个孤儿院是想让天下无依无靠的孩子都得以健康成长,而不是使天下的孤儿越来越多。茵泽愿意出资助我,当然是再好不过。但人确实不能住到他府上去。我于是就把在相府后面的空地上另建一些简单的房舍以供这些孤儿住宿的构想说了一遍。 又怕茵泽多心,就说现在国家财力不济,要是以朝廷的名分来怕招人非议。所以还是以柳相的名义来促成此事。 茵泽会心一笑,当下了然。 “我是朝廷的官,为朝廷鞠躬尽瘁也是应该的。我做的这些事当然也就是朝廷的意思。以后等国库充盈了,再把名分转回来吧!” 这件事只有三人知晓,我当即给柳文舟分派了画图纸的任务。茵泽身为一国之相,手上多的是活。官场上的人好大喜功,所画图纸大都华而不实。我思虑再三,唯有身在民间的柳文舟才知道民间疾苦。 我拿过图纸细看,一排排屋舍整齐罗列。房屋紧凑,中间隔空,一栋与另一栋之间的过道岔开,这是为避免前面的房子遮挡后面屋舍的阳光。四排房屋构思呈现一个微微向北的弧度。算不上精巧,不过挺符合我的要求,朴实无华。 我指着这个设计图上的小弧度,问,“这里怎么弯了?” 柳文舟说,“我想留出这块空地做书院。以后送过来的孩子更多,可以扩建成一个圈。中间这里就让他们读书写字用。”见我没表示,他继续往下说,“我觉得光是提供它们吃穿还远远不够,孩子们空下来,也可以识字学艺,这样以后也有一种谋生手段。还有,到了几岁就必须硬性规定离开这里,不能给柳相增添负担。” 我倒是没想到他已经想这么远去,都在为这些孩子的将来谋划。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些人将来的生计也是一个大问题,要是没有安排,这些孩子无依无靠,没有社会背景,当然是弱势群体。可要是为其安排后路,难免有不正之风出现。我开始只想建个孤儿院,现在看来还得办学堂。真是一双象牙筷子毁了一个国家,这牵连出的支出可不计其数。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有些犹豫不决,“话是不错,不过这还得给他们请固定老师,还需要安妥老师的生活,好像不大好吧?” 柳文舟拍拍胸脯,表示自己能胜任,而且是义务劳动。他说这里是京师,官吏中多得是学问好的,让他们抽空时请过来授一两课也方便得很。 “要是人人都能识文断字,就好了。”他喃喃自语,心生向往,看起来这倒是他的一个理想。 柳文舟却不知道,我让这些孩子特地从茵泽府上搬出来,就是不想叫他们小小年纪就接触官场和朝野的概念,不挂朝廷的名头也是如此。真的按着他的意思办了,这个孤儿院的名头早晚会变质,达官显贵巴结交流的必争之地。 我陷入沉思。 包间外的过道里空气带动,一双轻盈的脚由远及近飘来,最终停留在这包间外面。我猜疑那会是谁,包间的独特构造和清幽环境,来到这附近的铁定不是过路的看客。 不多时,门外响起悦耳的女声,“贫女端容求见。” 柳文舟得了我的许可,请她进门。 我看她还是白纱覆面,除了一双灵动的眼睛,和高高盘起的发髻,都掩藏在神秘的面纱后面。 柳文舟咽了咽口水,劝道,“端容姑娘,眼前这位是贵人,你还是将面纱摘下来吧,否则显得大不敬。” “这倒无妨,只是端容姑娘来得不巧,柳相今天刚好不在。”我看着她向里款款走来,心为之一动,于是又称赞她绝然出尘,超然物外的气质。 “我知道他不在,我今天是特意来找王蒂姑娘的。”端容的面纱随着她的谈吐一张一收,看不清后面是什么表情。 我看向柳文舟,他脸上红彤彤的一片。王蒂这个名字,似乎还只有我和他还有柳茵泽三个人知道,因我一直都以男装现身,其他人都只称呼我为王公子。 老板娘倒是知道,可她绝对没胆子往外说我女扮男装的事情。柳茵泽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唯一告诉她的就是柳文舟了。 端容瞧出我的心思,替柳文舟辩护,“你别怪柳公子,是我的丫头哄骗出来的。” 我点点头,眼神飘向对面的位子,客气地说,“请坐。” 端容轻盈地坐定,说有事与我商谈,请柳文舟先出去会。我猜想她是见我总是与柳茵泽在一个包间,心里妒忌,所以过来下战书的。可惜她会错了意,我心里乐着,盘算是否需要调戏调戏柳茵泽的意中人。于是给柳文舟递了个眼色,他便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王姑娘是否喜欢相爷?”端容单刀直入。 “喜欢啊,非常喜欢。他家财万贯,人品风流,姿色也不错,又前途无量。” “那为什么还与柳公子不清不楚?”端容皱紧了眉头,眼里带着一丝丝怒火,“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时时刻刻都想与他呆在一起,看别的男子都黯然失色。夜夜幻象能与之厮守终身么?” “柳公子也好啊,才华横溢,当今世事鲜有人及。”我眼珠滴溜溜滚动,“我两个都喜欢,但是你说的这种感觉,我真没有。对他们俩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一个君臣之交,一个是爱才,当然不一样了。 端容气愤地拍桌子,响彻整栋楼。 “端容命薄微贱,没有福气做相爷的妻妾。姑娘必是大家出生,才有机会日日混迹相爷左右。端容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相爷是个洁身自好之人,希望姑娘对他多多关怀体贴一点,更希望姑娘与其他男子划清界限。” 我将脸凑过去,一字一顿地说,“抱歉得很,你说的这些,我一样也做不到。” 这分明是她对自己的要求,却要我来完成,真是可笑。 端容不怒反笑,伸出芊芊玉手,勾向耳边,摘下面纱。 看着这张及其熟悉的脸,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不可能的。 ------------ 40.西川曲 更新时间:2011-11-09 案前的熏香快燃尽了,不知是不是有风吹进来的缘故,升腾的青烟不如先前那般笔直,到了一定高度就打着卷儿。 我与端容面对面坐着,好像中间隔了一面时空镜。端容嘴角微微上扬,勾引着耳边的鬓发,显出成熟风韵来。她似乎很满意我现在的吃惊,就在几天前,她第一回抬头见我是心里也是同样汹涌澎湃,久久不能平静。那时候,她已经不知自己是喜是忧,只知道和柳茵泽的缘分走到了尽头。他,终于找到一个身份匹配的人儿。 我咳嗽两声稳定心神,感慨道,“我真是老糊涂了,记不大清楚。原来家中还有个同胞姊妹,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起?” 柳文舟被刚才的响声惊动,特地过来瞧个仔细,又不敢擅自进来,只好隔着门板问里边发生什么事。我冷冷地回答他没事,他才作罢,又怕有所闪失,果断守在外面。 端容被我逗笑,说,“可我在家中是独女,我们年纪差了许多,更不可能是一母双胞的孪生姊妹了。人有相似,你贵我贱,这都是命。记得我十三岁那时初到京城,容貌和你现在的一模一样,如果不是遇着他,我也不会有现在的安生日子过。可是……” “可是你对他动了情,他却从未受过你的谊。” 她嘴角咬出一星血丝,喏了半天问我,“我是不是太贪心了?他已经给了我如此优越的生活,我却想要他的全部。你可知道,在我抬头看到你立在栏杆上时,心情有多复杂!” 我只摇了摇脑袋。每个女孩都是天上掉下的玉人,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又有什么错呢? 端容继续向我吐露她的相思之情,“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这就够了。他从来不让任何人进入他这间屋子,可哪天他却带你来这儿。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不能娶我,但永远都不会忘掉我。所以,王姑娘,我非常羡慕你,同时也祝福你,希望你能代替我好好照顾他一辈子。” 此时此刻,我戏谑的心半分都没了。我回忆第一次见柳茵泽时,他还是个容易脸红心跳的小雏儿。算起来,和他与端容相识的时间差不多,到底是谁代替谁,这话还真不好说。转眼十年了,感觉岁月就在睁眼闭眼之间流淌,只因我的容颜从未改变过,这个时间太容易被我忽视。 端容错了,她才是那个匹配的人。我的年纪,都可以做他姑子了。 “你这个要求我不会答应的。”我开始下逐客令。 “为什么?”她不解地望着我。 我嗲嗲地卷着舌头,“因为我还小啊,他要是年轻十岁我还可以考虑考虑,现在他都这把年纪了……好为难啊,父亲都让我叫他一声柳叔叔的,我怎么能和叔叔乱了辈分呢?” 她闻言噗嗤一笑,笑得很好看,我都看呆了,晋方嘱咐我不要轻易展露笑颜,我曾将小镜子塞在被窝里偷偷照,结果很郁闷地第二天醒来什么都不记得。那时,我方知原来这身躯对它的继承人也不开后门。 我圆润的小手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端容姐姐你放心,我一定让柳叔叔娶你进门的。” 端容笑了,真是个小孩子。可是忧郁的气质摆在那里,不论她笑得多少灿烂,还是带着淡淡的哀伤。 不得不说,端容的真貌有些吓到我了。巧合?还是存在别的原因,除了年龄上的差距外,我还真找不到哪个零件不一样。细看之下,唯有她脸上的毛孔和细碎的褶皱可以用以区分。 有了相貌上的共性,我与端容一见如故,她亲切地喊我妹妹,我则叫她姐姐。她教我弹琵琶,教我刺绣。我跟她讲王宫里的故事。她只在白天过来,遗憾的是近段时间柳茵泽一直都合勤儿厮混在一起批改奏章和商讨国策。 丞相府后面的空地开始动工扩土,为此有人参了一本,弹劾当今丞相私自动土扩建宅院,结果柳茵泽大方地将自己的设想说出来,包括那笔开支由他自掏腰包,贤相的美名就在朝中传播开来,更有许多官员纷纷加入到赞助行列来。与此同时,人口普查也如火如荼地展开。外来的流动人口,必须带着身份文牒到鸿胪寺入住登记,便于管理。 柳文舟一直都呆在怡人坊作词作曲,我从未提及让他入朝为官,他也从未向我表示过类似想法。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人一生的宗旨都是入朝为官。而我恰恰从他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初衷,他喜欢诗词歌赋,不得志的郁结在他热情洋溢的创作中变得微不足道。我顿悟,他是一个文人一个艺术家,文人与政治当有所挂钩,也当有所独立,而他是个十足的文学爱好者,也许这点连他本身都未曾察觉。心里咯噔一下,一个想法开始萌生。 不知不觉,时间竟流过了大半个月。柳茵泽实在太忙,几乎没空暇去怡人坊享乐。不过轮到端容登台表演的时候,他总会不失时机地从天而降,一曲听完,毫无眷恋地就独自离去,甚至都没来得及看端容一眼。每天面对端容暗淡忧伤的眼神,我觉得好像我就是坑害她的罪魁祸首。 那天,我蒙着面纱,倚坐在栏杆旁,看着下面人来人往觥筹交错。突地,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我转向里,平淡地道一声他来了,里边人眼里充斥难以抑制的激动。 吱呀,门一推就开,翩翩公子伫立在门口,迎接他的是那个一身男装的娇俏佳人,清丽脱俗,带着一丝哀怨。柳茵泽指着屋里的两个女子,“怎么你们俩……”他掩了嘴巴,没有往下说。 怎么你们俩这么相像?还是怎么你们俩都会在这里?柳茵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束发的端容今天看起来特别清爽可人,此时见到顾盼多时的心上人,脸颊烧的就像一个红苹果。她懦懦地唤了一声“相爷”。柳茵泽如梦方醒,抬脚迈进门槛,看着横放在桌上的琵琶,轻柔地说,“端容,你怎么这身装扮?今天是不是不登台了?” “她不去。”我替端容回答,“而且她以后都不需要去了。” 柳茵泽闻言点头,看着端容,“也好。我说过,你想去就去,不去也别想有人强迫你。” 我见柳茵泽会错了意,抄起那把琵琶,抱在怀中,拉开门之前回身说,“我的意思是由我替她演出。” 明明站在那里一动都没动,我却看到柳茵泽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那柳叶眉杏花眼分明在说,我没听错吧,当今太后要在怡人坊卖艺,简直闻所未闻。 是的,闻所未闻,不过你有福能闻到一回。 我安慰道,“放心,端容教我很多遍了。不会出乱子。我下去了,两位慢聊!”这是在为他两创造独处的机会,希望端容好好珍惜。我猛然回头,眼睛瞅向端容,她的脸更红了,像搁在火炉里烧了许久的烙铁,红的通透发亮。 耳边响起柳茵泽不冷不热的嘲讽,“你是春风得意的太后,就算你学得再像,也没有端容的气质,顶多也就是个形似。” 我愤愤道,“我偏要给你来个神似。” 怀抱琵琶,粉面含羞,莲步轻挪,仪态万方。当我以端容的装扮出现在世人眼前,当我一如既往地戴着面纱,迎面投来的都是探究神秘的好奇目光,端容这个名字本身就被赋予太多谜团,这些男人们渴望亲自揭开那层覆在表面的白纱,骗又忌惮如今的丞相柳茵泽。我甚至都可以听到有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定。 西川曲――我今天要弹奏的曲子。不知为什么,刚听到这首曲子,我就觉得分外熟悉,那音律一直跳跃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端容的曲风带着淡淡喜淡淡忧,似雨巷里那个撑着油纸伞,结着愁怨如丁香花的姑娘。 我闭目养神,下面顿时安静下来,指尖在琴弦上拂动。美妙的音符如丁香的芬芳散播开来,撒向人群,撒向空中,撒向无垠的大海。 在一片金光里,我迎着落照,在那水天相接的地方,红日一点点西沉,仿佛要去亲吻海平线。浪涛拍打着金色的海岸,远处的沙鸥扑打着翅膀, 在这惬意的风景里,有一对少年少女对着日光站在光秃秃的山石上,他们依偎在一起,彼此呢喃,互诉衷肠。金光里,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只有一个黑乎乎的轮廓。 突然,少女的脑袋离开男孩的肩膀,她怔怔地向前走了几步,少年抢步上前,拦住她继续的步伐,生怕她掉下如刀劈的悬崖。这时,悬崖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嫣儿,你怎么了?”少年关切地问。少女侧过半个身子,面对少年,“我想起来了,我不叫嫣儿。洛珂,我的名字,我是治世的花精,王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弹到此处,心中突地涌起一股酸涩,指尖法力,琴弦崩断,曲子戛然而止。 这大概是端容姑娘出道以来第一次失败的演奏。下面有人叫骂,有人唏嘘,更有人不怀好意地看台上人如何收场。 ------------ 41.美人属 更新时间:2011-11-09 我呆呆得傻在那里,心疼地抚摸琵琶,原来这支曲内有乾坤。一仰头,看见从不出来观看的柳茵泽也伏趴在栏杆处,还有真正的端容站在他身边,一脸焦急。我不理会周围人的叫嚣,悠悠叹了一口气,可谓人算不如天算,这次安排,我算计了很多,却把自己都坑进去了。 柳茵泽觉得无趣,转身向里走。我赶紧站起身,对着围坐的一群人,假意抽泣道,“我的情况,想必各位有所耳闻。端容自十三出道,迄今已有十载,如今年纪渐长,意欲从良。今天这支曲子,原本是端容最后一次在众人面前弹奏,心中忧思难安,琴弦竟断。端容在这给诸位赔不是。”言罢,诚恳地鞠躬。 下面鸦雀无声,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抑,等待台上的人继续往下说。 “十年来,谢谢各位对端容的厚爱。” 一人撑着脖子喊:“端容姑娘,你要从良,是入丞相府吗?” 对啊,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柳茵泽包下端容这么多年,除了他还会有谁能让端容动心?这些人,都极为整齐划一地向柳茵泽的包间方向望去。可是楼上的柳茵泽也是一脸迷茫地望着身边的端容。端容则更加糊涂了,之前说好是代替她演出,看看会不会有人认出来,怎么转眼自己就要从良了呢?难道说这是相爷和王蒂妹妹一起出演的好戏,想到这里,端容心花怒放,被人宠爱的甜味在心头荡漾开来。 我静静地摇了摇头,回答台下众人,“不是相爷,人选还未定。不过端容此次决计要离开风尘做良家了。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正想让大家做个见证。我端容从良,就看诸位之中哪个最具诚意了。” 众人恍然,这不是让大家出价嘛? 我见中间不少脑满肥肠的中年人,追加了一个条件,“不过条件我先言明,端容不做妾室,所以那些已经有了家室的,还请绕道。” 于是…… 五十两 八十两 一百两 一千两 …… 眼睛一眨,栏杆上的两人都不见了。面纱后,我弯起嘴角,邪恶一笑。此时的柳茵泽和端容一定想冲下来把我拉回去,阻止我继续闹腾。不过嘛?老板娘和柳文舟都守在包间外头严阵以待。必要时……我曾塞给柳文舟一道懿旨,以太后之名,拦阻两人搞破坏。 不多时,两人又在老位子出现。柳茵泽还算稳妥,端容完全乱了阵脚,捶胸顿足的,完全没有先前大大落落的风度。 喊价越出越高,柳茵泽的眉头越锁越紧。 端容站他身后,满脸从容,眉眼之中又隐隐带着心疼。柳茵泽不缺钱,这已经成为京城的共识,所以不管其他人叫价多高,最后铁定还是被柳茵泽拿下。她做梦都想有天柳茵泽带她离开怡人坊,却没期望以这种方式离开,现在叫价一个比一个狠,远远超越赎她的数额,虽然风光,可得浪费柳相多少钱财啊! 一千金,有人喊。 厅内无人再往上抬价了,大家齐刷刷把头转向柳茵泽。只等你了,兄弟。 柳茵泽至今未叫过一次价。 三千金。 这时,一华服公子从柳茵泽对面的包间探出半截身子。 众人虽然觉得这人花了大头钱,但嘴上仍然齐声叫好。本来嘛,叫价就是要这气概。 至始至终,柳茵泽都没有动,只有我留意到他看我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按说端容一直都是他柳茵泽的人,没可能他无动于衷啊!有人猜测,柳茵泽长期花费无度,加上最近的破土,是不是已经没钱了?原先富可敌国的相府被掏空,可不是一个小概念。 端容脸色越来越白,牙齿咬着双唇,指甲深深欠到木栏杆里头。却始终没有去摇曳旁边人的胳肢,求他出价。 我躲在面纱后面笑,柳茵泽啊柳茵泽,你说你这个人一直以来不是挺果断的么,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犹豫不决起来,不把你逼到死角你不会主动是吧? 三锤定影,成交。 那一刻,端容晕厥过去,柳茵泽赶紧上前把她揽在怀里。“慢着。”柳茵泽终于开口,虽然迟了不止一点点。 “柳兄,你现在喊已经迟了。”华服公子脸上笑意浓浓,“从现在起,端容姑娘已经是我的人了。” “刚才的交易不算。”柳茵泽恨恨地喊话。 “怎么不算?要怪就怪你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华服公子看了看柳茵泽怀中抱着的玉人,虽然一身男儿装扮,可玲珑有致的身形瞒不过久经风月的他。他在看台上的端容期待和失望并存的双眸,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本公子对端容姑娘的诚意最足量。” 我也好奇柳茵泽打算如何再造乾坤,没事人似地等着他的回答。 “可你已经有了婚约,刚才端容姑娘说过不做小妾。你压根没资格。” 柳茵泽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于是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隔空喊话。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的,端容姑娘的心意才最重要。”华服公子已经认定端容因爱生恨了。 “哈哈,可笑,你以为你能得到端容的心?” “哈哈,可笑的是你,你辜负了端容姑娘,现在又来干涉她追求幸福。” …… “行,那就让端容姑娘来评定。” 众人听得明白,齐刷刷地将目光回撤到我身上。 “端容姑娘,你别怕,有我们在。相爷又如何,别以为当了丞相就可以为所欲为。”华服公子转头对我喊话,“你说这样的人,他还有什么资格来争取你?” 笑话,我怕柳茵泽?我是他老板的娘。 我抬头看向柳茵泽,此时他还怀抱着真端容,不过他眼里已经没了先前的着急和愤怒,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和体贴。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已经料到我不是真的要卖掉端容,而是对他的一场考验。想通了这点,他还需要自信做什么? 我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看向楼上,行了一个屈膝礼,“相爷过去对端容一直都好,端容岂能做个无情无意之人。我在这里倒是想问相爷一句。相爷是希望端容去哪一家的府上?” “一定要选吗?”柳茵泽痛苦地问。 “当然,女大当嫁。” “那还是来我府上吧。”说的极为勉强,连我这个冒牌的都有气,幸好端容晕过去了。 下面嘘声一片,柳茵泽啊柳茵泽,他人求不来的东西,你倒一点都不晓得珍惜。不过嘛,这些人里头,看热闹者居多。这些人看来,女人不过是件玩物,柳茵泽得到过了自然不稀罕。所谓名节所谓真情,都不过是为茶余饭后添点作料罢了。 “可相爷你得表示诚意。”我继续道。 “当然,不过三千金而已。三千金就可买得一颗芳心,我出三倍价。”柳茵泽的口气相当狂妄,不过三千金而已,这又教先前认定相府已经被掏空的人迷茫不已。我看到柳茵泽的眼底升腾起莫名的怒气,诚然对我用钱财来衡量诚意的做法很不满意。 我闷哼一声,不屑地开口,像极一个被弃的怨妇,“谁都知道相爷你有的是钱。所以除这以外,相爷必须拿出能打动我的诚意方可。” 华服公子拍手叫好,钱财一比三,柳茵泽还要拿出比这更有价值的东西出来。哈哈,其实去端容是小,压倒柳茵泽才是他的主要意图。 柳茵泽从怀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冷冷地说了句,拿去。 当然,他没舍得当真高空洒下,而是让柳文舟带下来。 我拿在手里一看,怔住,竟然是本画册,和之前我在他家翻出的那本很相像。除了更厚,几乎是原先那本的三倍。一页页翻开,我差点热泪盈眶。当即宣布柳茵泽胜。 不是感动,而是嫉妒。 ------------ 42.烟花误 更新时间:2011-11-10 华服公子对此判决颇不服气,觉得有失公平,硬要看那本画册。我说强扭的瓜不甜,他扭头说不甜他也要吃。待到他兴冲冲地奔下楼,我已经从后台撤离,拾级而上,耳后传来华服公子的吵闹和怡人坊治安工作者的阻拦。 我苦笑着甩头,华服公子姓丁,名和,字谦荀,是朝廷司礼的春官丁知春的儿子。 丁谦荀与柳茵泽一直都是花柳巷里的两大纨绔,同行相忌,加上柳茵泽不论家世、品貌和既得芳心都远胜于他,因此他处处与柳茵泽为敌,咋看咋不顺眼。端容若是为柳茵泽丢弃,他才不去捡破烂,可惜他在对面望见柳茵泽心疼与焦急的模样又迟迟不开口,心里好生得意,就允诺高价,非把人抢过来不可。其实此人我很早之前就见过,一直以衣冠或华服称之,不是不知道他的名字,而是他长得实在有些鬼斧神工,体型和脸蛋轮廓、五官都不错,就皮肤非一般粗糙,想把他的脸皮子抹平,不知需要几斤浆糊。 远远地,我望见两个人守在门口,我走上前,微微颔首,“做得好。” 老板娘喜笑颜开,嘴巴都合不上。端容吃喝用度全算在柳茵泽账上,十年来她一份未花,现在凭白无故赚了许多金子,这宗生意她非常满意。何况此事由当今太后一手操办,她成为一级下手,要说出来是何等风光。不过她不能说,就是放在心里想着,也乐呵的。 我走进包间,端容正躺在柳茵泽怀中悠悠转醒,开口就问,“我被谁买去了?” 柳茵泽别开脸,面色沉重,压抑着怒火对着我。 端容险些又晕过去。 “放心,是柳茵泽这个呆子。” 端容大叫一声,从他怀里弹坐起来,赶紧俯身跪下,“端容该死,竟敢与太后结为姊妹。”原来她现在才反应过来,估计之前只顾着迷恋柳茵泽的美色,忘记他说什么内容了,后来遭到拦阻才知道我的身份。 “不错,你是该死。”我刚开口,柳茵泽杀人的目光尾随而至,“我曾多次暗示我年长于你,你却直接口呼我为妹,这点,我想起来就有气。” 端容伏地的身子僵了一下,她曾问我到底多大年纪,看我的心思一点都不像十六七的女娃。我说当然不止这个年纪,她问到底多大,我说千岁。她笑弯了腰,千岁,活一千岁你都成人精了。其实我想告诉她我是本来就是精怪,不是人类。又怕吓着她,就此作罢。 是她选择不相信,不是我欺骗她。 按约定,柳茵泽三日后迎娶她过门。 柳茵泽要成婚了,不知碎了多少芳心。 豪门大户娶一个风尘女子,有人耻笑,也有人感叹女子好命,极少数的知情人则称两人本来就情同意合,民间一下子又盛行那些情意绵绵歌颂真爱的曲子。 ******* 杨柳依依,随风拂动,艳阳高照,河水泛金; 我坐在川边石阶上,怀抱琵琶,手指小心地拨弄上面的琴弦,杂乱无章。 断了的弦已经续上,可我始终不敢再弹那首曲子――西川曲,好像它有一种魔力,触发脑海里的记忆。西川曲是西川边境最流行的一支曲子,在少男少女间广为传唱。西川边境,山川缭绕,地广人稀,不像中土规矩纷杂,青年男女时常隔岸对歌,表达爱慕。 洛珂,我的名字,是治世的花精,王在哪里?我要去找他。――我怀里的琵琶压抑着胸口,这句话无疑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隐约觉得西川这个地方,应该有很多回忆。那个少女身形体格比我还要小许多,她也叫洛珂。可她身边的少年又是谁?他叫她嫣儿,搜索枯肠,始终不记得有叫我嫣儿的这号人。那少年后来又去了哪里? 看不透的事情太多,我一遍又一遍地弹奏西江曲,却无法沉静下来,脑海里也没有浮现任何影子。 我从不曾这样疯狂,身后围了一大群人,连静儿也不敢跨近一步。如果印染在的话,他一定会笑嘻嘻地厚着脸坐到我身边。 越弹越快,手指磨破,又很快复原。花精的躯体简直就是疗伤圣药。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可以将身体捐献出去,医治他人? 忽然眼角扫到对岸一个白点晃动了下。我一阵恍惚,定睛看去,一只白狼端坐对面,忽而想起那个人和那支笛。白狼站起,周身包裹着神圣的光芒,一步一步地横跨江面向这头走来,如履平地。很快,它便来到我跟前,对视良久,不知怎的,我竟不觉得害怕。一道白光亮起,它化身为白衣男子,坐在我边上。 我偏过头,说,“我想听冷歌,它能使我的心安静下来。” 他道:“冷歌是我的名字,不是一支曲子,那曲子名叫梦幻曲。” 我有些窘迫,“那你吹梦幻曲,我跟上节奏。” “好。”冷歌不知从哪变出一竿翠绿的笛子,放到嘴边。 烦乱的心情慢慢沉淀,一颗晶莹的泪珠穿过重重阻滞,顺着脸颊挂流淌。冷歌停了下来,伸出手掌将它接在手心,很奇怪地,泪水没有贴在他皮肤上,而是浮在半空,凝聚成滴。 冷歌欣赏片刻,说,“你受的伤越来越重,力量也越来越不济,不能再往人堆里钻。跟我到对岸,那边山上颇具灵气,对你有好处。” 我沉吟一会,“不去。” “为什么?” “岸的这边有我的儿子和我的臣民。我不能抛下他们?” 是的,不知不觉,有了太多牵挂。一岸是仙山,一岸是人间牵挂,我向往彼岸,可是对此岸有着太多的责任。 “你觉得真王怎么样?”冷歌突然问了一个很不着边际的问题。 我点头说,“不错的人,不容易的一生,我很敬佩。但……”但他是杀夫仇人,是侵吞了我半壁山河的反贼,与我儿子势成水火,我不能姑息。 冷歌浅笑,说,你的前一半是神的眼界,后一半是王的眼界。 我默许。 于是我们继续徜徉在乐曲中不说话。一曲终了,冷歌的身影越来越淡,渐渐化作片片白光消散在空气中。 离去前,冷歌丢下一句话,“对了,有件事我觉得你可能忘记了。妖精的生命奇长无比,根本无法与人类繁衍后嗣。”我指尖未停,却在翻腾。言下之意,邱勤不可能是洛珂的儿子。 那么我所有的牵挂,又算什么? 人界所有的情爱,于妖精而言,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东西。离不开是因为看不破! 一只大掌覆在弦上,打断了演奏,再发不出声响。我生气地抬头,看清来人,面色稍缓和,问,“什么事?” “母后,你把儿臣吓坏了。”勤儿紧紧拥着我,把头埋在我的脖间。 血浓于水?不尽然吧! 原来身后的这些人都看不见冷歌,他们只看到我一人坐在石阶上,时而自言自语,又时而疯狂地弹奏,时笑时泣,以为我中了邪气,都不敢靠近。 ------------ 43.告状 更新时间:2011-11-10 午后的阳光和煦而又温暖,勤儿邀我一同吃点心。假山边上的石桌石凳上摆满了各种糕点,其中一盘尤其好看,上头印着芝品斋的标志。我抓起咬下一口,花香四溢,中间夹杂着淡墨竹香,轻轻咽下,与冰雪糕相反,这糕点表面上冷坚,到了人口中,顿生温和的暖意来。吃过一个,谈吐间芬芳之气在人周围萦绕不去。 我说,这芝品斋的老板真是奇才,什么味道都能融进糕点之中。 勤儿浅笑,可惜战火奔腾,民不聊生,这门手艺终难维持。也就是在京师,显贵多,换了别的地方,谁愿意花钱买个一口酥,又不能填饱肚子。因问我,咱们把这店的老板收入宫中怎么样? 我知道勤儿的意思,他不希望这门手艺断绝,又不愿意看到公子哥儿们成天花钱在这些奢侈品上头。集中财力发展农桑,积累物资储备,迎接三年之期。 看来这次勤儿是下定决心重整朝纲,为娘的哪有不支持的道理。 我收回去拿第二块的手,郑重其事地说,“不止这样,你要下决心促成一件事,恐怕需要做的更绝。兴许会遗臭万年,你干不干?” 勤儿想了一下,“干。只要收复山河,一雪前耻,做个亡国之君又何妨?” 我怔住。这是国仇?家恨?还是个人恩怨? 究竟怎样的王才算得一个好王? 勤儿听从我的建议,传春、秋二官。(春官司礼,秋官司刑,夏官掌兵,冬官掌工。) 自此,本朝多了一条法令,平民吃肉有了节制,管你钱再多,也不准一日三餐都是荤食。所有的客栈酒楼一律禁止出售肉食。要想吃肉,要么从戎,要么做官。牛是主耕劳力,牛肉列入禁止杀食。 这条法令,其实是针对有钱的商户。普通百姓家,养一只鸡都需半年,一头猪则需要一年之久,鸡鸭养大了也不见得舍得杀,怎么可能天天吃得起肉。至于客栈酒楼的限制,明显是在压制娱乐业。 我轻叹一口气,像怡人坊这类估计要被列为濒危行业了。 只盼着经济早日复苏,文化可以重振。 秋官领命而去,身为春官的丁知春却长跪不起。看他欲言又止,勤儿与我对视一眼,问他还有什么事? 丁知春不直接说,而是问:“天子犯法,是否有罪?”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可是原原本本写入朝纲的。当然执行力度么?咳咳。现在此人提出来,分明是要给我们下套。 但听勤儿答,“当然有罪。” 好了,勤儿入瓮了。我在一旁掩嘴偷笑,装作擦拭嘴边的食物残渣。 好在丁知春不是为难勤儿。他把柳茵泽与他儿子的抢媳妇的恩怨原原本本说了一通,明明是他儿子拍下的人,却被柳茵泽半道劫走,主要为争一口气。 勤儿鼻子哼了一声,“怎么又是柳茵泽?最近怎么那么多人参他?他究竟干了什么好事?宣柳茵泽火速入宫,当面与丁知春对质。” 柳茵泽与我暗中商议的事情,我还未来得及告诉勤儿。最近柳茵泽动作幅度大了点,看不惯他风光的大有人在,三人成虎。我看勤儿脸色,对这个昔日小舅隐隐有痛心之举。 通报的宫人急急忙忙离去。 我瞧着这位春官,看起来并不像那种没事挑事的。可他不知道,柳茵泽最近的风头,全都是我一手操办的,于是轻声说道,“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据我所知,你儿子原先订了亲,所以那个敲定才不作数,而柳茵泽作为后来竞争者,也是罚了三倍的金子。” 丁知春及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这个儿子爱恨交织,“下官教导无方,不提也罢。犬子实在丢人,放着好好的富家千金不要,非要娶那个风尘女子。那门亲事,已经被他退掉,并扬言说非此女不娶,不管谁来说亲都被他驱出门外。” 言下之意,柳茵泽娶这个女人也是丢人。 勤儿颇为感慨,“令子倒是个痴情种!” 接着勤儿又向丁知春了解一些情况。丁知春对儿子在外的所作所为似乎也不尽知,只叹其竟然要娶一个风尘女子,丢尽脸面。我倒是三人之中最清楚的,不过我只在一旁听着,并不插话。 顷刻,柳茵泽风尘仆仆从家中赶来,身着一件大红喜袍。我猜测他正在家中试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被拉来了。 勤儿一见他,将他那边的茶杯往地上一拍,厉声问:“柳茵泽,你干的好事。” 柳茵泽抬头向我求助。我端起杯子喝水,好整以暇、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架势,并眼珠一弯,威胁他:别出卖我! 柳茵泽叫苦不迭,俯身请罪,嘴上却说,“臣最近做的好事太多,君上指的是那件?” 勤儿被弄得没脾气,冷着脸问,“你最近逍遥得很,当然不知道。抢了别人的妻子,还在这里装糊涂,” 丁知春谦和地立在一边,并不急着搭腔,让我好生佩服。 “原来是为这个。”柳茵泽笑了,从怀中摸出一个红纸包裹的四方东西,递上来。 我隐约猜到是什么。 “这是什么?”勤儿有点莫名其妙。 “聘礼。”柳茵泽不紧不慢地回答,“也是臣送给君上和太后的大礼。君上若是不信,大可拆开一看。” 柳茵泽是个人精,他单说君上不信,不说我若不信。暗指我是知情人,不过身为局外人的勤儿并没听出话里有话,他好奇地撕开外面包着的红纸,一张一张的翻开看,并时不时地望向我,眼里满是惊愕。我凑过去一看,果然是那本画满了端容的册子。里边的端容从一个未发育完全的稚龄少女一直到如今风华正茂,上面收集了各种神情风貌。 勤儿起初以为画上的人是我,不过翻到后面,很快就发现那是另外一个人。因为画中人看起来比现在的我要成熟。 站在我两前面的柳茵泽不慌不忙,等着勤儿看完最后一张,才开口道:“这个女子名叫端容姑娘,我早些年看到的时候她身在怡人坊,靠卖艺为生。当时有心想赎她,可又怕被父相发现,所以只好借口喝花酒不停支助她,并且保证没人可以强迫她,做任何她不愿意的事情。随着她年纪渐长,对她心怀不轨的人越来越多,我怕万一有闪失就想了个法子对外宣称她从良,接入府中。思索着以后安排与太后见面,却不知道已经有好事者在君上面前告了我一状。” 柳茵泽此话讲得真是厉害,“好事者”明着指责丁知春父子,暗着骂的是我。而且他也没说端容与我有什么关系,不明所以的丁知春看来他纯属一派胡言,可是看到端容样貌的邱勤可就不一样了。 勤儿满脸不可思议,“快说,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柳茵泽虚晃一枪,回答说,“臣不知。” 我暗自叫好,没有来历的人才能和我扯上关系。 勤儿蹙眉,“不知?” “这个臣也问过她,她只说遭了乱世的难,与家人分散了。她还有个妹妹在世,可惜不知去向,来京师纯粹是找妹妹的。我曾听太后提过有个姊妹分散了,所以对她特别留心。”柳茵泽这回摊牌了,他的措辞很容易让人误会。勤儿转头问我,“母后怎么看?” 我瞥了一眼那画册,为难地说,“我在故里倒真有个姊妹,不过我排行最大。她看着也挺像我,既然说是找妹妹的,那我估计多半不是。” 丁知春没看到画册,眼里全是茫然。我心里咯噔一下,好个柳茵泽,这么快就把话题由他夺人妻子变成寻访我的姐妹,就在我这个知情人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 “那改天带过来见见吧!”勤儿说。柳茵泽支支吾吾不答应,我捂着脸对勤儿耳语几句。勤儿会意,说那还是等婚事过了再说吧? 一旁的丁知春傻眼了。“君上,你可要为我父子主持公道啊!”一句话,勤儿也如梦方醒。这话题,是怎么被转移过去的? 柳茵泽一直用他无辜的眼神向我求助,我耸了耸肩,你自求多福吧! 勤儿轻咳两声,很有长篇大论的意思。柳茵泽见势不妙,赶紧接嘴,“君上,臣知错了,这就去退婚。”说完,转身就要走。 “慢着!”我喝道,“哪有人当婚姻是儿戏的,说结就结,说退就退。依我看不如就将错就错了吧!”最后一句是对勤儿说的。 “可是,丁家父子……” 端容与柳茵泽的婚事是我一手促成,我可不想闹了半天白忙活一场。向止步回头的柳茵泽扫了一眼,对勤儿说,“强求无用啊君上。我看丁大人对这个儿媳也并不满意,等过了门天天磨嘴皮子也不像个事。婚姻嘛,还是两厢情愿的好。” “对对对,婚姻还是两厢情愿的好。别因我一个闹得大家都不愉快,这个婚我不结了。” 于是勤儿又要赐婚与丁家,丁知春一时半会儿又找不着好的借口推脱,只好说儿子还在卧床不起,等他醒过来问过他的意思。 柳茵泽简直想把我气死,丁家父子只想借口拿捏柳茵泽,被他这么一说,丁知春反而缄口不言,他可不想真娶个风尘女子做儿媳。 我眼皮子一抬,兜兜转装半天,敢情唯独柳茵泽是完胜的。 ------------ 44.往昔情 更新时间:2011-11-10 柳茵泽必须娶端容,丁家父子也需要平复。我双手揉着两边的太阳穴,我这是当什么太后,凑什么热闹,改行当调解人算了。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答应端容在前,这是在履行承诺,突然就觉得有种使命感升了起来。 等两个人都打发走,勤儿看我的目光忽明忽暗,有抹奇异的光彩一闪而过。 “母后,你下得什么绊子?那个人,真是母后的姐妹?” “没,只是与我相像罢了。我觉得蹊跷,所以跑了几趟去看个究竟。”我盖上茶壶,收拾东西,走人。 但听后面的勤儿淡淡道,“其实,母后能有个姊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小舅能娶母后的姊妹更是一桩美事。” 我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 勤儿心里,我和柳茵泽始终都是仇人,偏偏都是他最亲的人。能够以联姻的方式化干戈,于他来说,自是求之不得。 结果因为这个念头,我一下午跑了趟怡人坊,又去丁家见丁谦赫,路过柳府的时候拜访了孔梓尧。 第二天,太后找到了失落民间的妹妹,接到宫中,封为夫人,许配给丞相柳茵泽为妻。 勤儿偷偷问我是如何摆平丁家的公子,我笑而不语,背对着他说,这是我跟丁谦赫之间的秘密。 *** 我去柳府的时候,孔梓尧还是老样子,呆在花园里修剪花草,哪怕一个微小的角度,他都会失望地摇头。从孔梓尧那里,我探听许多柳茵泽的过去。 小时候的柳茵泽极其依赖姐姐,长大之后那些女子都不入他的眼。任她美若天仙,他都冷冷地说,远不如我姐姐。其实孔梓尧知道,那不是再说那些女孩子的容貌,而是品行。自幼丧母的小柳得到姐姐无微不至的照顾,可是别的女子哪里可能会这么无私地照顾他,他是柳家独子,所有人见他都带着巴结的心。年幼的孩子看得比谁都清楚。 就在孔梓尧觉得他可能要独守空房一辈子时,柳茵泽却跑来对他说,他看到两个女孩子,很纯净很美。想起这段时间总是看见柳茵泽痴痴地坐在窗台下傻乐,孔梓尧觉得此人当真情窦初开了。 是什么人让柳茵泽有了这种转变?孔梓尧难免好奇起来。 不管孔怎么旁敲侧击,柳茵泽就是不开口。 孔梓尧无奈,只好提笔将自己最喜欢的花画下来,拿去给柳茵泽看。次数一多,柳茵泽就觉得奇怪了,你不天天看这些花么,还画下来做什么? 孔梓尧说,你没听过花无百日红么?花期都是很短的,季节一过,就随风而落,心爱的东西当然要记住一辈子,不能保有,就当留个纪念也好。 柳茵泽似乎被他的话感染了,每天跑孔那儿学画技。刚学得入门。就关起门来自个儿画,谁都不让进。结果年少时的孔梓尧也不是那么老实,趁他进宫的空隙偷偷溜进去,一看,全是一个女人的画像。但那时孔梓尧也不知道其实是两个人。所以他也不清楚究竟是柳茵泽见我在前还是见端容在前。后来孔梓尧知道其中一个是大小姐的宫里的死对头,就问过柳茵泽,为什么画我的只有一个场景,而另一名女子却从十三岁一直画到现在。 说到这里,孔梓尧来了兴致,摘下一朵花递到我面前,“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我道了一声谢谢,伸手接过,别在衣领上,试探地问:“因为他恨我?” “不对。”孔梓尧呵呵一笑。 当时柳茵泽不肯承认画中人是我,只说是他偶然间路边看到的一个人,觉得很想画下来。 可是孔梓尧不依不饶地追问,最终柳茵泽终于说,“因为一个人变了,而另一个却没变。” 我恍然,“原来他是觉得我千年不变的模样觉得单调。”想想也是,女人都期望自己驻颜有方,可真正不老不死未必是件好事。 “太后你又错了。”孔梓尧说,“茵泽嘴里那个变了的人是你,没变的那个人是端容。” 孔梓尧从怀里摸出几张画像,一一指给我看。 我说,你们都是袋鼠投胎的么,什么都能往怀里塞,随时都可以取出来。 孔梓尧但笑不语。但我已明了,柳茵泽将我的画册深埋地底,而将端容的随身携带,这已经是一种暗示。 柳茵泽竟能从一个人的眼睛洞察那么多,邱釜是因为我口误对不上过去的信息而知道我不是花精,印染是直接见证了花精的死亡和我的降临,而柳茵泽没说我不是花精,却已经看出很多问题,他甚至从未接触过以前的洛珂。冷歌是妖,连他都没能看出来。 ******** 礼官这边丁知春没说什么,下面的人闹腾起来。背地里指着我破口大骂,“什么治世花精,我呸,大家还记得她当年事怎么指责大柳相说王权与相权要分割的事嘛?现在轮到自己巩固地位了,还不是一样巴结柳家。” 那人喝了点酒,越说越带劲,脏话都吐出来了。而又十分不巧的是,被路过的我逮到。 又听那人醉醺醺地说,“你们信不信,就算太后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也敢指着她的鼻子骂,敢对着她吐唾沫。” 其他人唏嘘不已,都说你吹什么牛。 “我信!”我从浓荫后面走出,眉目和善,温柔甜香。 清醒的人都跪倒地上去,那个酒鬼则乐呵呵地说,还是这位小姑娘有见识,你们都不如她。 地上人对他挤眉弄眼,拉他下摆都不起作用。 我惊讶地开口,“你不是要骂我么?要吐我口水么?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怎么夸起我来了?” 那个礼官指着我,“你是太后?不,你不是太后,你是当年王带回来的小丫头。你的后来找你,从城墙上掉下去摔死了。” 我眼睛一亮,终于有知道当年事情的人。 “来人,此人公职期间饮酒,还口出狂言,带走!”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并没有将他带到刑部和吏部,而是直接带回了我那个小院子。把他丢在花坛里,几盆冷水浇下去,那人一个激灵就醒过来了。待他看清是我,还好一番迷茫。 “不知死活,冲撞太后还不求饶!”云雀在旁边狐假虎威。 我命其他人都远远退开,而后蹲下半个身子,问,“当年王带我回宫时,你也在,对不对?还有那个从城墙上摔下去的年轻人,你也看见了。是不是?” 我耳朵贴在他的唇边,只听他似有若无地吐着气,“先王下的禁令,不准谈及。” 我一手搅合冰寒入骨的冷水,一边威胁他,“把你知道的当年的事情都告诉我,否则你今晚准备活活冻死吧?” 他此刻的嘴唇已经懂得发白,浑身战栗抽搐,不能开口,唯有点头。 我很满意。 命人将他带到火堆旁取暖。他一边烤着一边应付我的严刑逼供。 ------------ 45.时光流 更新时间:2011-11-11 原来王也分好几种: 一种是人间帝王,与生俱来就拥有睥睨苍生的王者之气,王这个称号对他拥有无限吸引,没有人可以阻止他称帝,譬如邱釜;一种是草莽英雄,出生不如前者高贵,气质不如前者优雅,豪迈奔放,得到更多草莽的支持,他为功勋而生,为革除当时朝政的弊病而战斗,可身世不济同样也为他称帝带来诸多阻滞,他需要天意的支持,譬如赵俭;还有一种是命定之主,他可以是侠客,可以使吟游诗人,也可以是医者,甚至可以是四处行乞的叫化,但有一点,他必须有一颗仁爱之心。 很巧的是,当年的洛珂就是遇到这位命定之主并爱上了他。她还没来得及与他定下帝王契约,就遭邱釜横刀夺爱,并杀之。得知昔日恋人已死,花精一怒之下搬离王宫,从此不见邱釜。 火苗在柴堆上跳跃,仿佛也在这段往事配舞,又好像在警告我不要触碰这个故事。 他的说法与印染讲述的倒是一致,我看着橙黄色的火苗子,陷入沉思。他的身子不住颤抖,我命人取床旧棉被来给他裹身体。他只留一个头探在外面,脸色依旧如纸苍白,“你比传闻中要好心。” 我懒得作答。 从他的描述中,我大致了解传闻中的洛珂是怎样一个,滥用刑罚、冷面无情。她在宫中的一年半,除开必要的服侍,所有的奴仆都躲着她走,整个王宫里因她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很难想象如此难容他人的洛珂会有一个舍生忘死的恋人,或许就是由于她和恋人分开才脾气暴躁的吧? “我若是邱釜,不会留花精在身边。”我往架起的火堆里撒了一把花瓣,植物特有的气味浓郁地散发出来,终于吐了心里的四个字,“害人害已。” 礼官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他一定觉得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不可思议。 “从治世花精降临之日起,就注定要争夺。花精必须很快的找到她心目中的那个王,然后拥护他称帝,要么掩盖好身份,到处寻找王。没有第三种选择。而先王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不使改朝篡位的事情再度发生,这片焦土刚刚经历过战乱,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平复,百姓的日子会苦不堪言。所以啊,百姓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 礼官恢复了些许精神,为他的主上辩白,“先王需要花精来巩固王朝,而真王需要花精来夺取江山,在这追名逐利之中,兴许唯有那个命定之主才是真心欢喜花精的。不过我觉得很奇怪,你的一举一动都与当年相反,甚至你自己都认同,这是为什么?”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且兴奋,“是不是因为你是冒充的。柳相辅娶得那位才是真的?” 面对他的质问和投来的目光,我不由自主地寻求躲避。 静儿上前为我更换手炉,我不动声色接过。我想我身边的人应该都是知道我身份的,自然没有避讳。静儿取了换下的就转身出去,路过礼官的时候突然面露凶相,从宽大的袖子里拔出一把尖刀,用力刺去。 “住手。”我还没来得及喊出第一个字,鲜血已经顺着刀身从尖端滴下。 被杀的人连痛苦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摆,就已咽气。 静儿的可怕我也是第一回领略。我想问为什么杀她,静儿回视我的目光中充满敌意,我本能地缩回脖子,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起身出去。 朝廷命官在一夕之间不见踪影,勤儿来问过我。我扯谎说昨天就问了几句他便离开。 后面更是无话。 人命如草芥,这与乱世不乱世无关。 那以后我常常瞒着勤儿偷偷翻阅花精入宫后的所有记录,了解许多事。勤儿的身世可能真不那么简单。 怡人坊,西窗下。 柳茵泽凭栏眺望,他蓄了胡子,眉头紧锁,似有千斤重担压着。他已有家室,却还是死性不改,天天往这头跑。当初吸引她的端容姑娘已经成为他的夫人,也就是太后的妹妹。众人皆不懂他为何还是照旧每天来这里,也不再找歌女弹唱,每天就这样凭栏空对望么? 我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里边只有满壶清水。这里已然成了茶室,我和他时常来这儿秘密商讨国事。要让底下那个说书的知道,估计马上就能编一段风流韵事来。不过么,那是三年前,三年后,言论并不自由,歌舞没有通过审核也不得登台表演。监管这些的人不是朝廷命官,但他却有封号,文昌星君。向来只有朝中重臣才有的封号给了一个庶人,这不是对柳文舟的特例,而是寄托了我的憧憬。 天街小雨润如酥,恩泽万物,不应当只把这份福泽仅供给朝廷命官。 我越过栏杆向外望去,柳文舟也在隔壁包间向下观看。见了我,他向我点头致意。 台上不再是歌舞,而是半年一度的技能表演,不管出生高低贵贱,但凡有一技之长的人都可登台,展示自己的才干。入选后,就住到柳府后面的贡园,不愁吃穿也别想有余钱,全身心投入他感兴趣的东西上。设这个贡园一为保留和发现一技之长,二为有志者提供一个宽容的环境投入感兴趣的事务上。住贡园是没有多余的闲钱好拿的,对于普通人来说,非有强烈的狂热和执着,是不会争取这个机会。当然,不排除有一些人打算混进来吃白食。 这不,一中年男子双手提着了只木鸟登台。木鸟是拼接起来的,做工粗糙得很,毛刺都露在外面,跟别提工艺雕花了。 大厅里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 听别人嘲笑他,中年男子一点也不羞涩,反而自信十足。先对他的木鸟好一阵吹嘘,“你们别笑,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木鸟,它是一只神鸟。”台下人笑得更欢了。 “特殊在什么地方呢,我告诉你们,这只鸟它会飞。不信我掩饰给大家伙儿看看。”他说得信心满满,给人不容反驳的压抑,下面顿时安静。 我不由得竖起耳朵,就凭这么一堆鸵鸟大的拼接木头,也能当飞机?我撑起一只手,托住下巴,仔细聆听。 那人费了好大力气骑上鸟背,高呼一声,准备――起飞!而后在鸟的后脑勺那里拍了两下。然后,我们就看到鸟身带着主人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哇~~~~~~”人们的惊讶未完,连人带鸟掉下来。向前的冲力十足,肯定能摔个狗吃屎,许多人不忍看,用手捂住眼睛。但见木鸟身子落地之后很快从下方伸出两黑乎乎的脚丫,又一跃而起,不过这回弹跳高度没有先前那么大。 “咦,不错的创意么?”不知何时,柳茵泽站在我身旁。 众人的尖叫声还未完,中年男子笔直地撞在支撑房屋的梁柱上,整幢楼为之颤三颤。人鸟齐齐摔下来。木片碎了一地,人似乎也摔得不轻。 原来成语乐极生悲就是这么来的。 看着中年男子从碎木片堆里爬起,身上头上全是木屑,这样子相当滑稽。 “哈哈哈!此神鸟真是‘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啊!’”柳茵泽放声大笑,带动大厅里的其他人。 “原来是只没长眼睛的瞎鸟!”一人说。 “我说这位大哥,你的鸟是不是不会转弯啊?”另一人说。 “谁说的,它能转,就是眼睛还没开,看不见。这位大哥你说是不是?” “眼睛没开,那毛长齐没有?” “你看方才他骑的时候光秃秃的样子,当然是没长齐了。” “谁说的,毛不是没长,而是全塞肚子里了。哈哈!”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调侃,聊得相当开心。那中年男子不怒反笑,重回台上,说这次来之前没计算好,这个距离算错了。下回他一定能飞起来。然后他抬头殷切地望着审判席上的柳文舟,希望他能通过,收容他到贡园,他一定会潜心造就成功的木鸟来。 柳文舟摇着头,掏出一条红丝帕――红牌罚下,当然来自我抄袭的创意。 中年男子不服气,非要柳文舟说出原委来。 柳文舟一言未发,倒是柳茵泽冷冷地开口,“不实用。”然后连反驳的机会都没给,徒留下一道清瘦的背影。 柳茵泽的话一针见血,中年男子愕然呆滞,双眼无神,由最初的自信到理想破灭的失落,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忽的仰天大笑,笑声里带着绝望与无助。下面的人都以为他原本就是个疯子,都极为忌讳地离他三尺,并躲开他的目光。 柳文舟不做声,手一甩,示意将他赶下台,后面的人上。我探过半个身子,轻声恳求柳文舟,“把他留下吧?” “无用之人,留着作甚?”没等柳文舟松口,身后的柳相好心提醒,“切忌妇人之仁。” 一句“妇人之仁”,把我给招惹了。原本这已经全权交给柳文舟拿捏,但此时我很想干涉一把,或许更多的还是有感于中年男子之前的豪言壮举。 “慢着,你且留下。”我冲着一群男子围赶的方向大吼。 众人抬头,见我一身男装,知我时常与柳茵泽同在一个包间,却并不知我的太后身份。纷纷揣测我是谁,怎么如此大胆。 柳文舟无奈,一挥手,“那就留下吧。” “谢谢。”我对柳文舟说。 ------------ 46.转折 更新时间:2011-11-11 柳文舟跑到我们的包间,一进门就见我两背对背站着,于是他乐呵呵的打圆场,“真是稀奇,一直都觉得你俩很默契,今天居然相互怄气来了。” 我说,“我没怄气。” 柳茵泽侧过半个身子,撇撇嘴,“人不用你来养,你当然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我鄙夷地切了一声,“那行,他的费用由我来承担。” 柳茵泽冷笑,“你出,你从哪里出。国库是你的吗?那是你儿子的。” 提到儿子,我想到之前的调查与猜测,心里一酸,赌气道,“那从我每个月的花销里扣行了吧。大不了我吃喝用度一律从简。” “太后,相爷,我看为这点小钱没必要伤了和气。”柳文舟有了权职,变得圆滑许多。他近来的作品也极少,一直忙于应付教学与这些怪人的选拔。 “当然不是为了钱。”“切,本相怎么可能在乎这点钱。”两声音同起同落,很难辨别谁抄袭谁。 “那你俩这是?” “争口气。”我说。 “避晦气。”柳茵泽说。 柳文舟大梦初觉,“这还不是相互怄气嘛!比气功吗?” 三人大笑。大战在即,暂且缓解了不少紧张的气氛。 柳茵泽觉得那只一飞冲天的鸟跌得粉身碎骨太过晦气,不过他必须听我的,这点比什么意见和建议都有杀伤力。三年之约,很快就要到期,我们含辛茹苦,奋起直追,不论军事、农事、商业和朝政都做了很大改革。招揽和提拔了许多可靠又能干的新人,一些旧的不怎么使唤的动的人都调配到无关紧要的位置上。沈臻廉做了柳茵泽的下属,丁谦赫一再反抗父亲的安排,入伍从军。 我知道茵泽顾虑什么,好不容易安定的局面马上就会毁掉,青苗初长,马蹄子踏过,不知又有多少粮食没了。 可这一战势在必行,也势在必得。有一个部署,连茵泽都不知道。此刻,晋方正游走南方各州,过着贩夫走卒的生涯。三年前南北对战后的求和条约,令百姓悲愤交加,无奈只好把晋方推出来,罢了他的官职,流放边疆。但事实上,他一直南北两岸跑,生意遍布天下,各种商铺开满南方六州,尤其是米铺。南方的亥州是物产最丰富的一州。晋方每年赚得银子和粮草都往北边运,到时一开战,就算大消耗的持久战,我们也不吃亏。 因此,我对此次战争信心十足。不同于柳茵泽的祸害论,我支持邱勤,哪怕亡国,也要收回失地。 我回宫的的时候,天色尚早。柳茵泽说有事找君上,于是我两结伴同行。 一路上,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适值春暖花开时节,晴空万里,暖日融融,黄莺唱着清脆而婉转的歌穿梭在柳条下。我走在前面,柳茵泽不紧不慢跟在后头,我招呼一声,他提不追上,没过多久,又闪身到我身后。 我说,“你就不能与我并排走么?” 他说,“主子当先行,跟班垫后。” 我说,“罢罢罢,就当我牵了头驴。” 他低语,“算算算,就当我在遛狗。” 我回头一瞪,他就老实了。 我才一转身,屁股后面有破空之声。 我佯怒:“你踢我屁股?” 他装傻:“没有的事,你屁股疼?” 我指着他的腿:“我听见空气划破的声音。” 他捂着鼻子:“你放屁了。” 进了宫门,我直奔住处。 柳茵泽在我身后感叹,“好狠心的娘,都不知道去看看儿子。” 我当没听见,又往前走了几步,思虑再三,还是觉得转身去看看勤儿。 柳茵泽的脚步太快,我需要小跑才能追上,于是索性放慢了步伐,跟在后面。 我只顾低头数着步子,猛一抬头,额头撞到个尖尖的东西。一阵晕眩过后,发现那是某人下巴。 “妖孽,脸生这么尖做什么?见了我也不知道躲开。”我揉着撞痛的额角,好似凸起一块。。 “你又不是收妖的道姑,我躲你做什么?”他得意地捋着短短的胡须,黑色毛孔边上,隐约可见一番青紫。 我一甩衣袖,说,“出家的和尚也可以收妖。” “好,那我等你剃度完了。”他懒洋洋地伸展了下前蹄,险些污染了我粉嫩的脸颊。我挥手一拍,四下张望,幸好无人瞧见,张口即答,“你放尊重点,我是太后,你是国舅。” 他拍拍自己的长袖,纠正我,“那你可记错了,国舅是王后的兄弟。我是前王后的兄弟,你应该称我为国舅爷。” 我一抬眼,“那有怎地?” “国舅的爷爷辈分比太后大。”说着抡过一只胳膊来扣住我肩膀,“对吧,小辈?” 我才意识到自己男装打扮。 而后,一直肉嘟嘟的小手攀上国舅爷不安分的手,一个过肩摔,只把他摔得龇牙咧嘴。 “哈――哈――哈――”我对着天空大笑三声。“我是小辈,你就是鼠辈。四脚朝地爬啊爬――咦,怎么正反面对调了,哦,错了,脸朝下,屁股在上。” 我的大笑引来宫中守卫。不过,他们在拐角处定住。 我见状,抱头,遁走。 此举有伤风化,大大折了太后的威仪。 转角处,我回望柳茵泽,他还可怜巴巴仰首要爬起的姿势。哎,我叹了一口气,谁让你不是那个王者之命,否则又怎么会中了我的倾城三笑。倾城三笑第一式,一顾倾人城;倾城三笑第二式,再顾倾人国;倾城三笑第三式,三顾柳茵泽成了仰面朝天遁地鼠。 咦,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宫中守卫何时变得这么松散了? 我顶着一脑袋疑问,独自往前走。迎面撞上一个人,我一看那人面容姣好,今天本太后走桃花运了?怎么总被美人撞个满怀。 “扑通”一声跪下,那宫人双眼微红,见了我两行清泪哧溜溜地淌下。 我今朝心情不算差,跨出一步扶起他,调戏道,“这是怎么了,美人?放心,看你长得不错,我不会怪你冲撞我的。” 宫人脑壳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地面,美人怎么也不好好珍惜自己,这万一要是破了相,就不好卖了。不会是我玩过头了吧? 正儿八经地去扶,结果听她一句“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没能照看好君上。”我如五雷轰。 “王儿怎么了?快说,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宫人泪流满面,“君上,君上不见了。” ------------ 47.饮血 更新时间:2011-11-13 柳茵泽追至,恰好听见勤儿不见,他没有像我一样乱了分寸,而是不慌不忙地问事情的原委。 “你再说一遍,什么时候发现君上不见的?还有谁知道?” 宫人也知道问题严重,抹着泪仔细回忆,“今天上午的时候,君上突然说要去太后那儿。命我们不必跟着了。然后就一直没见回来,看守宫门的人我也问过,都说君上去了太后那儿就没回来。可云雀姐姐说今天压根没见君上来过。” 柳茵泽捂着眉头对我们说,“先别慌,说不定君上他赏花走错路。我们过去看看。” 于是我们匆忙赶到翠竹局,见我云雀他们在院中急得直跺脚,一会儿一个“找到了吗”,下面人均摇头。云雀见我回来,赶紧过来请安。 我吩咐道,“找人要紧,还有哪里没找过?” 云雀又是乱得团团转,就是哪儿都找过了,还不放心,找了三四遍,院里院外都快翻个个儿了,也不见君上的影子。该不会失足落水了吧?我这样猜测,令人即刻去下游打捞。 夜色渐浓,我颓然地瘫倒在地,对着一具水浸泡过的尸体,这个身形太过熟悉,我没了支撑身体重量的力气。及至翻过脸来,一看,不是勤儿,可这人又会是谁?印象中我并不识得此人。 茵泽无所畏惧,上前摸索尸体,不放过一处可疑的地方。 “不是君上。”茵泽一边用丝帕擦手一边说,“但应该是君上的影子杀手。” 难怪我今天觉得哪儿不对劲,原来是尾巴没了。勤儿不放心我一人在外面走动,说安排人暗中跟着,当时我也没想太多就欣然接受。现在想想,那个身形,可不就是眼前这个影子杀手吗?想不到勤儿竟把他的护卫派给了我。 茵泽看我的眼神便明白其中的缘故,故而说,“我早料到他会这么做,提醒过你你也没当一回事。” “这么说勤儿真是掉进水里去了?”我问自己。 茵泽见我自责的样子有些难过,宽慰道,“未必。君上是生是死现在还不清楚。太后要保重身体。”然后下令,全面封锁君上失踪的消息。 王在影子在,王死影子死,影子死了王未必死。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际,我抓住他的手臂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颤颤巍巍地说,“大战在即,勤儿会不会被敌人掳走了?” “应该不会,这儿虽是宫外,可来去只有宫门一条路。要想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掳人,得具备两个条件,一、此人身手极好,二、此人对这一带必须非常熟悉。这儿的地形,只怕连君上都不敢说熟悉。但愿君上只是一时贪玩或者被什么绊住抽不开身……” 他忽然发觉我的面色越来越不对劲,张口问道,“怎么了?” 我吞吞吐吐地说。“有一个人具备这条件。” “嗯?” “川印染。” “川印染?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柳茵泽一听这个名字,沉不住气了。 我松开紧抓茵泽的手,不敢正眼看他,“他没死,秘密/处决不过是我对外的一个幌子。我不忍心杀他,于是给个机会将他放走了。” “不忍心杀他?你就忍心看着邱勤被他害死吗?”茵泽一声怒吼,将我一把推开。“你这是妇人之仁,坏了全局知不知道?” 我瘫倒在地,双手勉强支撑上半截身子,重重点了点头。想到往日朝夕相处的印染终有一天与勤儿为敌,而我不得不做出选择,眼泪抑不住地流。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川氏与邱氏之间的纠葛?” 我沙哑着喉咙说,“知道。” “知道你还――算,我派人去打探打探,希望君上还没落到敌人手上。”柳茵泽瞥了一眼地上的死尸,从容地走了开去。 邱釜死了,印染走了,静儿我根本不敢靠近,现在连勤儿都不见了,茵泽更是生我气。妇人之仁,说的好,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目光短浅的妇人。勤儿是被印染绑走的,这点我至今都不愿意相信,在我的印象里,他两不止长得像,喜好也极为相似,而且这些年,师徒两好的连我都嫉妒。印染,你的心是铁浇注的吗?一而再地背叛我。 派出去的人如石沉大海,始终没消息传回。君上失踪的消息倒是不胫而走,不少大臣纷纷猜测君上重病不起不过是太后为掩人耳目做的借口。 城破的那天,我没想到敌军来的这样快。一直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结果东风没来,内部先反叛了。以北方现有的实力,不说大捷而归,至少也可抵挡一阵。朝中大将居然听信谗言,说太后软禁君上,结果城门大开,大大方方地迎接真王的行伍入城。 真王言而有信,依着之前的约定,没有屠城,对城内的一竿百姓算是好事。王宫就没那么幸运了,四处都是宫人奔逃喊叫的声音,不屠城但是屠宫,被血浸染的王宫变得格外妖娆诡异。 我手持一把匕首,抵在脖间,院门被推开的刹那,一刀下去,又快有狠,不带半分犹豫。但我何尝不知,这不过是无谓的挣扎,因为我根本就死不了。 死不得,活不下,这就是我目前所面临的困境。 我听到一个人匆忙的脚步声,很想问一句,你把勤儿怎么样了,为什么一而再地背叛我?我好不容易花了十多年才相信了一个人,被他全毁了。 可惜的是,我猜错了,冲进来的那个人打横抱起我,大声张喊着御医在哪里? 如果是印染,他会知道我不死之身,绝对不会吓成这样。这个声音陌生得很,确定听过但绝对不熟悉。 御医是被驾着刀子提上来的,那人大声叱问我怎么样?御医说,我还没看过,怎么会知道? 御医拿住我的右手号脉,我趁人不注意,一个后翻,反抓御医的手。御医惊讶地望着我,血流成这样都还如此精神。我轻轻摇头暗示他,他号完之后转身说,太后流血过多,需要补血、需要静养。 “来人,”那人一声令下,“把王宫里所有珍藏的药材都取来,凡是能补血的,都交给御医。” 御医听了连连摆手,“不不不,太后是花精,没有一种草木能够滋补她的身子。非阳刚之雪不足以滋补!而且是越英勇无比的男子效果越好。” 顷刻,我便听见刀子割破皮肉的声音。与之相伴的,还有一声“大哥”。 ------------ 48.再遇真王 更新时间:2011-11-15 这一句却听得清楚明白,葛老三的声音极其粗犷。 男儿流血不流泪,想不到玉清真王赵俭还真是汉子中的汉子。我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窄小的视野里没有印染,也没发现谢老五。嘴边源源不断的“进食”,气色已经回复不少。 站在床头的赵俭察觉到我醒来,忙开口问,“好点了吗?” 我转过脸,面对着墙壁,不理他。脖子处的伤口已经好了,只有外表凝固的汁液附着在伤口处。 如果我的心理与外表处于同样年纪,说不定会被这种献血行为感动一塌糊涂,可是现在耳边想着那个死去礼官的话――第二种王是草莽英雄,他没有高贵的出生,想要当王,需要借助天象异动,譬如真王赵俭。邱釜想要得到花精是不想王位被夺走,赵俭想要得到花精是想借助其力量。 那个礼官的确该死!被他一搅和,邱釜还是眼前的赵俭在我心目中的位置,都跌至谷底。一个人活着,倘若只剩下被人利用这点价值,怎么看都是可怜的。而且,邱釜还好,至少他知道花精已被偷梁换柱。可我要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个赵俭,我身上可没有被他利用的价值,只是他一厢情愿地以为我有罢了。 “大哥,这妇人不知好歹,亏得你待她这么好!”那边的葛老三却已经抱怨上了。 但听得真王赵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无妨,给她点时间。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对她说。” 这算哪门子给我时间?给人时间不都是让她好好静一静的么?我心里捣着鼓。 见其余的人都出去,真王一屁股坐在我的床沿,整个床下沉不少。真王伸出手想帮我掩好被角,手停在半空:“花精,我知道自己是个粗人,也不会说话,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王后,助我治理天下。” 杀了我的丈夫,夺了我的儿子,现在却要求我帮助他坐稳王位,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我当即拒绝,不留分毫回转的余地,冷冷地喝令,“出去!”“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为什么?”真王并不死心,“邱釜能给你的,我也同样能给你。”终于,他顿了一顿,眼里透着失落,收回手,无力地垂放到腿上,“是王后的宝座还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不管你要什么,只要我做得到,我都可以给你。” “我要你放弃这个王宫,放弃这个位子,你也可以做到么?”我问。 真王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目光在屋子的四周游移,“为什么?花精。同样是王,你只选择他。把你困在那片狭小的天地里不闻不问七年,一声不吭地离你而去,他哪里值得你这样付出?” 我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哽咽,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回忆这些年在这里的点点滴滴。轻轻吐了一句,“王宫的高墙能够囚禁一个人的身体,却无法囚禁一个女子的芳心。真正囚禁她的,是爱!” 真王赵俭的目光黯淡下来,“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一声就行。” 说完,他大步离去。 真王的势力短时间内就控制整个王城,百姓还是官吏的生活都没被打扰。想到当初恰恰是文武百官大开城门迎接乱贼入城,我心里颇有怨气。这当中好些还是我亲自提拔上来的,真是一点节操都没有。 除了出王宫,我的行动没有受到限制。那日之后,我很快就下地行走,也不见有人来为难我,我想多半是真王下的命令。而服侍我的人除了静儿不知所踪外,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我向宫中守卫打听朝廷百官的近况,基本上的人都已经被收买过去。偶有几个有节操的,还在写诗作赋骂骂人,不过我知道他们也并没有真的眷恋旧朝,而是珍惜节操,等风头一过也就墙头倒了。倒是柳茵泽的消息让我极为在意,旧时丞相,哪怕真王再大度也未必能容他在这个位置,而他本人一直对外宣称身染重病,无法下床,既没接受真王的招降,也没起来反抗。 听到这里,我嘴角弯了一下。柳茵泽之智,岂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他也未必有立场,不过是在观望而已。 闲来无事,我像个巡逻的到处游荡。一日刚巧路过议事殿,听他们商谈如何找出勤儿并诛杀引起我极大不满。我抬脚就跨了进去。 “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往日君上哪里亏待你们,你们不思精忠报国也就罢了,现在处心积虑地除掉他。你们还是人生父母养的吗?一个个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我心中激愤,胸口随着粗重的呼吸起伏。 “哈哈哈哈”真王的旧部开口大笑,不无嘲讽地说,“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官吏,竟不如一介女流。”官吏们面有愧色,不敢再说。 坐在上座的真王这时开口,“来人,请花精入座。” 顷刻,有人上来在真王旁边添了张椅子。我一看那规格,完全符合王后的身份,看来真王是决心要我做他的王后。 众目睽睽之下,木愣愣地看着那把椅子,我的脚底像是生了根,半步都挪不动。 真王的眼里满是期待和心疼,我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呼喊“不能过去,绝对不能过去。” 我昂起头,看着如今高高在上的真王,姿态极为高傲。“你凭什么认定自己就是命定之主?” “当然是我。我能承受你美丽的笑颜,不是吗?”真王的炙热地回应。 “是吗?”我的口吻愈发轻蔑,“当初你在妖星尚狼的协助下承受我的笑颜。现在没有他在,你还确信你承受得住?” 真王赵俭严肃地说,“我愿意一试。” “好。但愿这回你还能与上回同样好运。”我发出一丝浅笑。 出乎我的意料,真王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也就是说,结果和上回一样,他的确免疫我的笑颜。难不成他真的是那另一个命定之主?我越来越不确信。 片刻之后,站在下面的官员也反应过来。玉清真王赵俭,确实是命定之主,斗数紫薇。 然后,不知人群里谁带的头,赵俭脚下,百官朝贺。 有时候,我们时常抱怨不公平。有的人百倍努力,都得不到他人认可,譬如勤儿,譬如我,当初我与勤儿入山祭天时,一个亲信都没有。而另一些人,哪怕先前敌对,此刻这些人都心甘情愿地做他的马前卒。 真王赵俭乐呵呵地招呼大伙平身。 众人起来后立即又跪,跪的是我,与其说是求我,不如说胁迫更恰当。我断没想到我贵为国母,有天还会被人逼宫,逼得不是退位,而是要求我成为真王赵俭的合法妻子,他的王后。 ------------ 48.降职 更新时间:2011-11-17 有些人,看一眼,你就知道他对你多么重要。有些人,常相伴,久而久之你明白对他存有情意。有些人,再强求,也求不来的喜欢。 与邱釜相处的时间才不到半天,就已经深深地被他折服。遇到他之前,我从来不信一见钟情,男女的吸引究竟以何为基础?可是,只有切身经历过,才明白这世上真的有“一眼误终身”。那是一张怎样的脸?我倾尽时光去回忆,但依旧模糊不清,可是那脸上所展现的成熟稳重和不苟言笑,永远驻留心间。 我深汲一口气,回想这许多年来的守候。 曾经淡漠的心境,觉得哪怕没他在身边,我也会好好替他看守他的遗产,他的江山,他的儿子以及对我的一片情意。可是这许多年过去了,我已然分辨不清自己是守着对他的承诺,还是仅仅当做一种经营。 是爱恋?是责任? 我扫视一周,这些人有的曾与邱釜出生入死打天下,有的全仗着邱釜的提拔。可如今,一个个都倒戈相向。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何其淡漠! 人死如灯灭,邱釜死了,邱勤失踪,剩下一个我独存,却要面对被逼“改嫁”的局面! 他们容不下的人只有我,哪怕我背负治世花精之名,哪怕被他们尊为国母太后。 “你们?”面对跪了满堂的大臣,我竟有些措手不及,大声叱问,“你们都忘记先王是如何待你们的吗?这样逼我对得起先王邱釜吗?” 众人垂首。“为了天下社稷,委屈您!” “花精,”真王赵俭从座位上站起,黝黑泛红的皮肤看不出喜怒,他伸出手真诚相邀,“你也看到,我真的是王。随王共创治世,不就是你来此的使命?你的使命,邱釜未能帮你完成,而我赵俭可以。” 穿过漆黑的眸子,我看得到他的真心。可我过不了自己那关,终于还是转身离去。 就在我一脚刚跨出殿外,迎面走来一行人,押解着两个浑身是血的将领。 其中一个左脚受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看似跛足,走路十分别扭。押解他的兵对这速度显得不耐烦,手上加了把力,他几乎是被拖着走。另一个肩膀处皮肉绽开,血肉模糊。 我看得揪心,瞪大了双眼,是石磐砾与丁谦赫。石磐砾被五花大绑地,像个粽子,嘴里塞了一团破布,而他旁边跛足的正是当年混迹烟花巷的丁谦赫。 文官都在里边好好站着,而赵俭的仁慈不会推及武将。子为王,母为奴。眼下的光景却反其道而行,当爹的在里头认贼为王,做儿子的为国洒热血。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无能、我的懦弱害了你们,又是因为我害这对父子走向截然相反的道路。 见我立在门口,丁谦赫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站直了身体,昂首阔步。到我面前时,捶胸顿足地哭泣,“末将有辱使命,请太后责罚。”旁边小吏喝道,“手下败将,亡国太后,就算责罚也是我们真王,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人来决定生死。” 我的眼睛黯淡无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吏拉他进去,丁谦赫说什么也不肯走。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很不屑地连发三声“呸呸呸”,“我丁谦赫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上,跪太后,你们真王算什么东西!”说完,他仰天大笑。小吏唯恐受到责罚,抡起一棍就往他后心打去。这一棍,丁谦赫哪里承受得住,口吐鲜血,站立不住,索性跪倒在我面前,鲜红的嘴里还蹦着“我只跪我的主”。 小吏见他范痴,手里的棍棒抡地越发起劲。丁知春受不住儿子被糟蹋,跑出来跪小吏,求小吏手下留情。见小吏无动于衷,又跑到里边求真王赵俭,真王在战场上得的天下,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全没有一分邱勤的仁爱心肠。这一幕,大家都看在眼里,心悸者多,纷纷庆幸自己是文官不是武将。 石磐砾见状,直接拿自己身体当武器,撞开小吏,也俯身跪倒在我脚下。 先前面对满殿大臣,我极为气愤;现在面对这两个忠心耿耿的,我心痛不已。 谁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这边真王赵俭却已经失去耐心,一声令下,“来人,把那两个给我带上来。” 一下又上来十多个,硬是拉扯地把他们给带到里边去。真王会怎么对待他两?我也忍不住提脚追上。 眼睛一瞥,却看见柳茵泽身着官服官帽赶来。 印象里,柳茵泽是个典型的潮流时尚者,他以往入朝,不是重大仪式,绝不会穿戴这身象征相位的衣服。常常个性十足,轮番换着花样,混迹花柳巷的公子哥儿都是以他为榜样裁做新衣。 他一入殿,即对真王行大礼。惹得真王赵俭心花怒放,眉宇间的杀气都削弱不少,见了他就关切地问:“柳丞相的身子可好些了?赵某几次拜访,奈何你都身染重病,真是耳闻不如一见,果然仪表堂堂,相貌非凡!” 口气中带着些许揶揄客套,真王出身贫寒,柳茵泽花名在外,一贫一富。赵俭其实很厌恶那等混迹花街的华贵公子,不过他眼神之中又带着一些敬佩,多半是听到有关柳茵泽收养孤儿等传言。 柳茵泽表明谢过他的赞赏,表明来意,“多谢真王关怀,我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这番来主要是为叙旧,恳请真王放过这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指着石磐砾与丁谦赫。 “哦?叙旧?”听到要求他放人,真王的眼里透着一丝不悦,不过很快被他这个“叙旧”给吸引过去。 “不知真王听过我的一些传闻?”柳茵泽说。 “略有耳闻。” 真王表面上如是说,其实心里不住鄙视,整个京师,不,应该说整个天下的女子都在议论四大美男,唯有柳茵泽最好接近。只要你去京师的花柳巷,不怕见不到他的绝世容颜。做人做这么高调,还是个美男子,也只有他能做得出。 哪知柳茵泽一本正经地说,“可能真王还不知道,与我齐名的正是现在我身边的这个丁谦赫。想当年我两是一见如故、英雄相惜,哎,可惜他这个人始乱终弃,中途退出,可惜错过了一个流芳百世的好机会。” 真王愣住。 我也愣住。 丁知春无奈地摇头,自己儿子丢脸丢到朝堂上了。 原本正儿八经的议论国事的殿堂,被他一番话搅合,顿觉气愤怪异非常。敢情这还是个流芳百世的好事情,不少人低头窃笑。 真王“哈哈”大笑,随之一叹,“那还真是可惜了。我赵俭生平敬佩三种人,一种是上阵杀敌的英雄好汉,一种是为民做主的好官,还有一种是敢违逆礼法、口出狂言的豪士。三种人中,你柳茵泽就占了两种。哈哈!哈哈!” 说着他环绕大殿扫视一周,这些人,平时一个个都规矩受礼、满口一个忠孝仁义,可一旦关系性命,就跟吃了迷药似地倒戈相向。 最后目光驻留在我身上,眼神颇为复杂。 “那真王是答应不答应放人?”柳茵泽趁胜追击。 “这……”真王似在犹豫,低下头正眼看向倒在地上的两人。即使被迫按到地上,膝盖也是直的,宁死也不肯向他屈服。这种人当然是他所敬重的第一类,可惜他们不忠于自己,要是能收服的话…… “柳茵泽,我虽然敬你,可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拿什么来与我交换?”沉吟片刻之后,真王空放一枪。 但见柳茵泽不紧不慢地吐了五个字,“愿世代为相。” 愿,不是愿望、希望,而是愿意。 这下大殿又不安静了,大臣们都在底下窃窃私语,都说柳茵泽你也太天真了,当真王是三岁孩子吗?这种条件都开的出来。柳茵泽真是狡诈,连自己的后世子孙的出路都安排妥当了。柳茵泽,你还是人吗?我们都是亡国之臣,能指望掉两三品级就已经是万幸了,真王还能求他当丞相不成? 柳茵泽本人面不改色,只等真王回答。 我在心里冷笑,当初三请柳茵泽之时,我就明白他愿意辅佐一个人是多么不容易。这些人,又怎么会懂得他的想法。的确,他毕生愿望就是可以治理天下,使国家兴旺。可不是谁他都愿意辅佐的,如果不是遇到圣主明君,我想他宁可归守田园,也不会出来做官。后来出任相辅,多半是顾念与勤儿的旧情,和对我这个治世花精的好奇。至于他的治世才华,就我所知,与其说他协助勤儿处理,倒不如说勤儿一直都跟在他后面学习。把奏折带到怡人坊可不是我的主意,而是他早就开启的先例。他经常会将勤儿批阅过的文件偷偷带走,重新审阅,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 谁曾想到,事关国家命脉的东西,都曾流通过那地方。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其位,就全心全意促成大事,这就是我所熟识的柳茵泽。 可是,柳茵泽的这份心,真王赵俭未必能懂。 真王惊讶张开嘴巴,好久之后才闭上,“好你个柳茵泽,知不知道丞相这个位置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倒好,那这个位置来要挟本王。” 真王没有名言拒绝,但意思已经了然。 柳茵泽仍然无动于衷站在那里,半缕黯然从他眼底一闪即过。他其实不是来救人,而是来试探。试探这个名字响彻半壁江山的真王赵俭,是否有资格做他的君王,做天下的君王。 真王赵俭再度看一眼令他折服的三人,也起了恻隐之心,于是缓了口气,说,“你只有一个条件,却要我放两个人。是不是太贪心了?两人之中,我只能放一杀一。谁生谁死,由你做主,怎么样?” 柳茵泽漠然。 “附加我做你的王后。”我烦恼了片刻,终于开口,“这够凑足两个理由都放了吧?” 柳茵泽转头看向我,我报之一笑,末了他重重地冲我点头。 “你肯做我的王后?”真王颇为惊讶,目光在我与柳茵泽两人之间游移。 “我做你的王后。”我又重复一遍。 ------------ 49.往事 更新时间:2011-11-17 登基大典亦是册后大典。我坐在梳妆镜前,看着男男女女为我装扮打点。镜中的脸,一如既往地年轻,除却少了些许光彩,粉霞胭脂覆盖不了,只好一层又一层地涂抹。很想知道镜中人真实的年纪。 “嫣儿,你怎么了?”“我想起来了,我叫洛珂,是治世的花精。王在哪里,我要去找他。”“嫣儿……”少年低唤。“带我去找他,好不好?曦冉哥哥――” 我身子后仰,跌坐在椅子里,紧紧贴着椅背。 侍女忙问怎么了? 我稍作调整,瞥见镜子里黑影晃动,于是说,“我有点不舒服,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 “出来吧?人都走了。” 屏风后面转出个人,“罪臣参见太后。” “起来吧!” “柳相让我来的。一切我都安排妥当,太后您跟我走吧!” “走?去哪儿?” “远离京师,总有你想要的生活。真王愚钝,他肯定找不着。” “这也是茵泽说的?” 他没吭声,算是默认。 我点点头,“真王的确不聪明。兴许是大智若愚吧!” “这个……您真打算跟他生活一辈子?” 我试探地问,“我走了,你怎么办?” “这个太后无需担忧,我护送你出城,看到你平安我再回来。” 我又问,“你走了,你父亲怎么办?” 他犹豫了片刻,然后说,“男儿大丈夫,为国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可记得三年前你和柳茵泽抢端容的事情?” 他的脸怔怔发红,不知怎么回答。年少轻狂,谁都有犯过错的时候。 丁谦赫,春官丁大人的独子,娇宠蛮横,为争一时之气处处与柳茵泽过不去,如今竟与柳茵泽成为莫逆之交。世事无常,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见识过柳茵泽的鲜为人知的作为之后,他甘拜下风。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傲骨不减,从此弃文黩武,以一个普通士兵入伍,投入石磐砾帐下。别的官吏都大开城门迎接真王的部队的时候,他两仍负隅顽抗,孤注一掷。石磐砾天生臂力惊人,即便真王放了他,现在也是重兵把守。而他竟得柳茵泽之命,偷偷摸进宫来。 我看他一眼,“你的胆子真大,敢在王宫里劫人。”他回以一笑,丁谦赫从来都敢干别人不敢的事情。 事先和丁知春一家打过招呼,我拄着一根拐杖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丁夫人前往丁谦赫的房间。丁夫人轻声叩门,里边顿时传来砸桌子摔凳子的声响。 “为什么不让我娶端容?我就是要娶她,就是要娶。”“我不嫌弃她的出生,不嫌弃她和柳茵泽有过去……” 丁夫人红着眼睛,“儿啊,你开开门,先吃点东西再说。” “不开!你们什么时候答应我娶端容,我什么时候进食。” 我轻咳两声,粗着嗓子叫道,“老身洛珂来找丁家公子,不知在否?” 门很快就打开了。 丁谦赫见了我,目光煞是诧异。他起身让我进门,我随便找个借口把丁夫人支开。 “你是太后?那端容也是你假扮的?你们俩合谋骗我?” 我见地上一片狼藉,碎瓷片到处都是,踮着脚走进去,弄得丁谦赫很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 待我找到个安全的位子坐定,抬头说,“年轻人,脾气还真不小。就是太自我为中心了。我们骗你做什么?” “少来。你时常男装出没在他包间,别人不知道,我可天天守在对面看着你们。” “那如果端容是我假扮的,你还娶不娶?”说罢怕他意气用事,特意提醒道,“老身的年纪可比你们大上好多圈。” 他低头沉思,过了一会,抬起头来,郑重其事地说,“娶。只要他柳茵泽敢娶,我也照样敢娶。” 我眸中带笑,“原来是为了敢娶而娶。那我实话告诉你,我的确经常出没怡人坊,端容不是我,是柳茵泽的新嫁娘。我去那里是有事和柳茵泽商量。” 他饶有兴趣地追问,“什么事需要跑哪儿去?” “国事。” “什么国事?” “机密。” 见问不出来,他也兴致索然。 我问,“你非要娶端容为妻,否则不肯吃饭,是吗?” 丁谦赫重重点头,“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娶端容,誓不罢休。就算你是太后也休想说服我。” “那如果你已经吃过东西,是不是意味着你已经放弃端容?”我眼睛一瞥,看向他床头的柜子。丁谦赫顿时没了先前的气势,双手捂着鼻子嘴巴,嗅啊嗅。 我强忍住笑,“别嗅了,白斩鸡的味道很淡,闻不到的。你手指擦得也很干净。” 他支支吾吾地说,“那你怎么知道……” 我故意眨眼,“知道什么?” “别装了。” “你那么精神,哪里像三天没吃东西的样子。再说,我来的时候听见声音了,你说白斩鸡好吃。肚子饿了就要吃东西,何必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吃吧,我不告诉你爹娘就是。” “好吧。” 他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一叠饭菜,当着我的面狼吞虎咽。 我抱着双臂看他一口一口香甜地吃完,然后才说,“这下,你该放弃端容了吧?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 他拿了一块手绢擦嘴,直至确认半点残渣都没有,重重地点头。 “不娶了?” “不娶。” “真不娶?” “不娶了。” 我一拍手掌,称赞他言而有信。 他伸着懒腰,感叹填饱肚子的感觉真好。 还没等他从吃撑的快乐中恢复过来,我一盆冷水泼下去,“那盘白斩鸡是我偷偷命人放你窗口的。” 他当即傻在那里,才知道被我算计了。 我继续往下说,“我只知道你拿进去了,可不知道你是倒掉还是吃掉。不过……”我眼睛一扫空空如也的盘子底,“不过刚才你当着我的面把它们吃得连根完整的骨头都不剩。而且你也对我承诺,不打算娶端容。是不是?” 见他还是傻在那儿,尚未从吃惊中反应过来,我站起身,按着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这叫眼见为实。今天给你上的课就到这儿吧。” 其后,他大呼上当,说我偏心,向着柳茵泽。如果不偏心,我为什么算计他而不算计柳茵泽。我回答,柳茵泽没你这么好算计,从来只有他算计我的份。 想起我们第一次交锋的情景,丁谦赫莞尔一笑,时隔三年,他对端容的想法早就淡忘。倒是牢牢记住我那句眼见为实,人都是诈出来的。再后来一次,他问我是不是也觉得柳茵泽比他强。我告诉他,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柳茵泽虽然聪明,但他最大的魅力既不在聪明才智,也不在绝世容颜,而是心,广博仁爱之心。这是我最看重的地方。“唯有大爱,才能化解人与人之间的仇恨。” 他又问为什么要他放弃端容。他当时心底里发誓,就算娶了端容,也会一辈子对她好。我却一手安排端容嫁给柳茵泽。我告诉他,你心里准备好不介意端容的出生和她的过去,如果真的不介意,为什么要提出来呢?他答不上来。我继续说,端容身上有种抑郁气质,这样的女人,唯有大富大贵,心胸广博的人才会喜欢。端容如果嫁给寻常人家,成天紧缩眉头,他的丈夫成天为生活奔波,回家还要看一张苦瓜脸,慢慢就会有积怨。久而久之,端容不是被休就是隔三岔五挨打受骂。当然,你属于那种富贵公子,可你没有柳茵泽的呵护之心。 是的。柳茵泽是在呵护,不管是那颗忧郁气质,还是纯净之心。他甚至连自己都不信任,所以一直默默对端容好,而不敢娶进门。 有这种气度的,我想到另一个,可是那个人,我看不透。当你觉得可以信任时,他却反戈一击,摧毁的不仅仅是这份信任,更是我心中的信仰。 往事回忆起来就没完没了,我到忘记眼前还有个人等我答复。 “你走吧,怎么来的,就怎么溜回去。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从今以后,也别叫我太后而应该改口为王后。” 丁谦赫似乎早就料到我不肯跟他走,“丞相托我带句话给您:不相爱,为何要在一起?” 我低头笑,再度抬头时,已经恢复往常。“你也帮我带句话:和他一样。” 丁谦赫有些莫名所以,面容僵滞,张了张嘴,觉得不是自己该问的,又闭上。 “好吧,我会带给丞相的。”临走时,他又转身对我说,“丞相娶端容姑娘两年,未有生育,外头人早已议论纷纷,说丞相他从未进夫人的房。” 他走了。 我听见远去的脚步声,微微感叹,茵泽这又是何苦?宁可辜负端容的一片盛情。实在找不到倾诉的目标,所以对这镜子轻声诉说,“其实,不是别人想的那样。”是我请他出任丞相,终究是害了他。 ------------ 50.放下仇恨的理由 更新时间:2011-11-17 真王赵俭亲自过来催我,我不好继续拖拉,只好随着他走过一道又一道宫门。 尽管有人在前引路,他转悠地速度挺快,看起来倒像熟识王宫,我对此有些惊讶,想了想还是暂时不提,以后找着合适的机会再问也不迟。“王后这边走。”就在我恍惚的一阵,队伍向左拐了一道弯,我却仍然往前行。 我点了点头,左转之后小跑追上。看得出真王很小心,刻意放缓了步子照顾我。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王后了。”真王挽住我的胳膊小声提醒,又像在庆幸。 我也轻声说道,“别忘了我有条件的。” 他闻言身子为之一震。我许他做王后的三个条件:一、我做他王后,但是只有帝后的名分,我仍然住翠微居;二、不得追杀邱勤和旧臣;三、不得贪图享乐,好好治理国家,使天下安定,黎明不饥。 三个条件我在朝堂上讲的清清楚楚,我承认他为王,也就意味着他是治世花精选中的人。这一点,他迫切需要,当即答应了我。可是不代表事后不会反悔。 轻声强调这条件不是怕被别人知道,而是给他台阶下,提醒他别忘形了。 眼睛一瞥,但见对面山顶上似乎白光一闪,稍纵即逝。 冷歌?他在对面看着我? 定睛去看时,又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颗翠绿的苍松生长在山崖峭壁上。如果不是确定那儿有注视的目光,我很可能以为刚刚那只是幻觉。 (弦外) 山巅。 一对男女站在一块凸石上,隔江遥望着对岸的王宫。那里正举行真王赵俭的登基大典。 男的看的趣味盎然,女的则是眉宇间透着淡淡地不悦。 男说,“你怎么又出来了?” 女答,“对面吵成这样,哪里睡得着。” 男的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呵呵笑着,“看开点就成,度量大点。” 女的极其不雅地往地上吐了两口唾沫,然后说,“我们两斗来都去,结果让赵俭那小子占了便宜。你心里就没半点不平衡吗?” 男的嫌恶地看着她吐唾沫的地方,然后说,“赵俭比我大,我可不敢叫他小子。你还是看开点吧!” 女的一怔,旋即笑道,“我就不信你不在乎?要不咱俩联手,去抢花精?” 听那男的淡淡地说,“嫣儿已经不在了。去留都随她吧!你可以自己去。” “你以为我不想,要不是现在身份不方便,我早出手了。” 男的抚摸着松树的树干,然后小心翼翼地顺着树干往外爬,最后跨/坐在松树的树杈处,回眸笑道,“你还记得这棵树吗?想不到已经长这么大了。” 女的刚要开口,却见他的笑容里多了些沧桑和黯然。物是人非,如今人也在,物也在,唯有魂不在。近二十年来,他从翩翩少年郎熬到如今,如果不是体内残留的灵力,他兴许已经有了白发。随她自己去,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透露出主人对自己当年强求的愤恨。“我错了吗?”她问自己,如果从来一次,那她? 女的甩了甩脑袋,尽力抛开这些不存在的如果。 男的低头看着下面,突然笑起来,“就算你身份方便,恐怕也去不了了。” “怎么?” “下面有只白狼守在这山底下。” 女的闻言眉头紧锁,“妖星尚狼?”男的点头。 “我以为妖星失踪已久,想不到一直追随真王赵俭。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真王手下六将,分别以南斗六星分封,她以前与真王交锋之时,妖星尚狼并没在赵俭身边,传闻中,妖星尚狼喜好游玩,想不到会再此出没。 男的似乎根本没听她的抱怨,只淡淡说了句,“他真的很想带她走。” 女的一时之间没弄明白,只好问道,“谁想带谁走?” “妖星尚狼想带洛珂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要洛珂肯点头,他一定就带她远走高飞。”男的一边抚摸粗糙的松树皮一边很自然地说,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落在身后的人,“他这个想法由来已久,你没办法阻止。看来你当年也是白费心机。” 男的说得很随意,但他很快留意到女的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微微泛白,心里到有种报复的快感。 女的咬牙一阵,“他们又不熟,带走她做什么?” 男的摊开两手,“这你得问他去。不过我看得出来,妖星助真王,根本就是冲着花精而来。”他摇着脑袋想了一下,然后说,“兴许是同类很难找吧?” “同类?” “是啊,妖星尚狼是狼妖,而另一边是花精,可不就是同类。”最后他重重叹了一口气,“他们在普通人眼里太另类了,大抵也是因为这个,所以特别寂寞。” 女子忽然变得很沉默,男的则继续往下说,“据我所知,妖星尚狼只是他的其中一个身份而已,白狼是真身,而真王手下的殉星和魔星都是他假扮的。兴许他还有更多身份。” “你知道的可真多。”女的发狠称赞,没有一点敬佩之意。当然,男的也全没放心上,他反而有种抱负的快感。 “是啊”,男的说,“上回魔星来王宫,用魔音入梦的方法制住整个王宫。不巧那时候我假扮孤王,与他交手几下,才知道传闻中的魔星只是一个幻象。而后我一步步调查,才发现原来真王手下的这三颗星原来都是由同一人假扮。你想,真王起初不过是一个占山为王的草寇,怎么就一下子有了一统天下的野心。我估摸着都是这个妖星尚狼在背后捣鼓。他又怕一个人拼命劝说引来赵俭的反感,所以分身几个。可谓三人成虎,一来二去的,赵俭那个老家伙可不就真相信自己的独特之处了。” 女的连连咳嗽,说,“赵俭年纪比我大,能不能不用老家伙称呼?听着怪怪的。” 忽的,白光一闪,树梢上站了一个人,一身白衣,轻飘飘的毫无分量。他拿起手中的笛子放在嘴边,吹奏一曲。而后又一闪而殁。 “他,他,他不见了。”女子惊讶地顾不及合上嘴巴,手指着刚才他站的位子,不住揉眼,以为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你看到什么没有?你前面站了一个人,就在刚才。” 男子轻笑,“我前面一直都没人啊?” “怎么会?”难道我真的老眼昏花,不能吧。 男的说,“我前面确实一直都没人,不过刚刚有一个幻影,妖星尚狼的。你看他轻飘飘半点分量都没有就知道了。” 女子放着狠话,“妖精怎么会跑到这山来,简直有辱先祖。” 男子对她啊话毫不在意,只是淡淡说了句,“轩辕本是仙山,首任花精与公孙一同住了500年,仙灵之气充沛。妖精什么的,会来这山疗养也很正常。” 女子始终觉得先祖之名应该避讳下比较好,于是白了他一眼,随即捕捉到他言语中的深意,问道,“你的意思是妖星折了法力?所以在此山中疗养。” 男子点头,他刚刚看到的妖星尚狼只有一个狼身,而刚刚出现的人形也只以幻象存在,甚至他都没注意到身后有人。看来这个妖星比他先前遇到时更加脆弱。可是他的灵力都到哪里去了?他想到洛珂曾经昏睡之际,一直有人试图给她灌输灵力驱使他醒转过来。想到这一层,他浅笑,原来洛珂的身边一直都有这么多人守候。 女子见对方一直都没搭理自己,却在树干上独自傻笑,觉得有些不服气,于是开口问,“树上面好玩吗?” “下面就是悬崖峭壁,一不小心就能摔个粉身碎骨,你说好玩不好玩?” 女子心里咕囔,反正你也摔不死。嘴上却说,“那我也过来玩玩。” 说着,没等对方同意,她就沿着树干往外爬,下面的风景很好,就是悬了点。她想忍住不看下面,眼睛却不听使唤,手脚越来越软,她有恐高症。 就在她一阵头晕目眩,快抱不住树干时,一只大手牢牢抓住她,轻轻一提,女子就做到男子身边。 “咦,下面真的有只白狼。”女子惊叫起来,顺手折了一把松针向下掷去。不过他这举动是徒劳,下面风和水流都很急,没有可能落到白狼身上。 但是白狼却察觉到上面的敌意,仰起头对着他们的位置一声狼嚎,响彻山谷。 因为恐高,女子的手牢牢抓住男子的胳膊。男子觉得束缚,又不好强力挣脱,唯有用眼瞪着她。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女子看起来很感慨,“我看到你就想起我死去的大女儿,她要是还活着,应该也有你这么大了。” 男子的脸红至耳根,知道她在提指腹为婚那件事。今天这是怎么了?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却像个未长大的孩子一样。或许,在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颗童心,期望永远都不要长大。 他在这头感叹,女子也在感叹,“真是的,差点你就是我女婿了。否则我们之间也不用这么难容了。” 是这样的么?灭门之仇,横刀夺爱,又害死了嫣儿,这些都可以放下?男子仔细一想,自己好像真的已经放下了。原来真的存在这样一个理由,那这个理由具体又是什么? ------------ 51. 更新时间:2011-11-18 “帮我做件事。” “你说。要是我高兴的话就帮你。” “假扮一个人,接近洛珂。” “谁?”说话人正脸对着他。 “孤王邱釜。” 对面的人笑了,“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身份不方便。而且也动不了。” “假扮邱釜啊!那岂不是可以又抱又亲?”说话人转过头,凝望远方,脸上并没有像说话时的那种戏谑。 旁边人眼底拂过一层杀意,但很快消逝。“随你高兴。”他淡淡地说。 答应的人手指指下方的白狼,“这只畜生怎么解决?” “由我引开。”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畜生对畜生,挺合理的。” 挨骂的那个生气了,眼神忽闪一下就回复如常。“啊~~~”山壁上一声尖叫,不过很快淹没在对岸庆典的奏乐声中。山脚下的白狼耳朵扇动,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 花开即是谢,花落了无痕。 芸芸众生里,唯有孤独不讨喜,唯有寂寞如烟花般消散。还有谁记得,曾经的那一抹姹紫嫣红?还有谁凝望,烟花过后的苍穹?绚烂如斯,抵不过如流水般逝去的光阴,哪怕她老亦无衰,哪怕他静候一生。 月光穿过窗棂,从薄薄的窗纸照射进来。我伸出手,把玩案上的那盏宫灯。宫灯精巧,于我终不过是一盏照明的孤灯,它照亮了屋子,却照不亮世界的每个角落。 我在想,如果那个洛珂没有死,那她会变成什么:化作一缕幽魂四处闲逛?还是换一具躯体开启新生?如果是我呢,我愿化作天上的那轮满月,照亮夜行人的脚下的路。如果不能的话,做一只萤火虫,穷尽毕生,换一夕光明。独是寒光孤照! 也许我们点起一盏盏灯笼,又被大风一个个吹灭。也许为所有的苦难疾呼,身边却没有取暖之火。也许由于不可抗拒的召唤,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舒婷的也许,恰恰印证了治世花精走的道路。 我提着灯盏出门,行至廊上,立马有人跑来问有什么需要?我举了举手中的宫灯说,“听说对岸是先朝历代王的陵寝,我去河边凭吊。” 见那人还想拦我,我不高兴了,板着脸说,“怎么?我现在这个王后有名无实,去做什么还得经你同意?” 他还想跟着我,被我喝退。 河边的大石上,我将灯搁在一边,然后痴痴地望着对面。我始终相信那一岸有人,或者有生命特征的东西在活动。 一阵大风刮过,灯灭。 忽然觉得背后有脚步声,我警觉地问:“什么人?” 那人停住脚步,我辨别不了方向,那人掩盖在黑暗之中,唯听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冷歌,是不是你?”我心里总归有种迫切的冲动。 “哦?原来你在等人。孤不请自来,倒是唐突了。”假山后面转出一个黑影。 我瞪大眼睛辨认,依旧不知道那人的形体与相貌。孤?邱釜?真的是孤王邱釜吗?他还活着,那又为什么时隔这么久才出现。这些疑问盘旋在我的脑海之中,又不敢开口去问,生怕一问,梦就会破碎。 不是不想念,而是怕想得多了害上相思病;不是不记得,而是将他永久地所在灵魂深处;不是不能一见如故,而是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情。 “你究竟是人是鬼?”我问,又觉得这话有点唐突,因而追加一句用以弥补:“他们都不相信你还活着。我起初深信,后来渐渐也觉得是。” 黑影一步步走来,“他们是谁呢?哪个?” “所有人。不,一些人。” 他走到近前,黑布遮住眼睛以下部分,我忽然想笑,为刚才的冒失,能带黑布的,怎么也是活着的人。 察觉到对方惊讶的目光,我连忙解释,“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一日夫妻都不算。没想到有朝一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竟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双臂环绕,是熟悉的味道,兴许也只有在这人面前,我才能笑得如此惬意坦然。 林中的风,呼啸着传入耳中。 我紧闭双眸,依偎在那人怀中。眼前浮现的竟是另一幕,那对少男少女站在山顶,目送落照一点点西沉,金光里,分辨不出谁是谁。大海宁静地望着他们,在它广博的心胸里,充满了这对恋人的祝福。 花开两岸,一岸是仙山,一岸是人间。我则沉睡在河床上犹豫不决,难的不是挑选,而是选择。此岸彼岸没有可比性,驻留的是不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美。来自人间的王啊,请你告诉我,我该如何抉择?只要你说,我就听。 “孤要走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可我依旧能够觉察出恋恋不舍。 时隔二十多年的爱恋,来不及温存,就要离别。人生这本书写的太仓促,总是还没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不,”我近乎抓狂地咆哮,“你为什么要走?有什么理由非走不可?” “抱歉,孤不能久留。” “要走我随你一起走!”我的目光与我的口气一样坚决。这儿风景虽美,可若是身边没有依靠,情感没有寄托,再美丽的风景都是枉然,再华贵的衣裳都只是碎布,再好的美酒酸涩如醋。 伸手覆盖到那双眼睛上,孤王邱釜,太久没见,这究竟是张怎样的脸?记忆中似乎不是这个样子,可我已经记不得。我的手慢慢下移,接触到那块蒙着脸的黑布。他突然紧张,赶紧抓住我的手腕,制止我的下一步动作。 我带着哽咽哀求,“我记不得你。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可就是记不得你的声音和你的容貌。求你,就算你真的决定狠心离去,好歹让我多看一眼。我会努力把你的样子深深刻在心里,从此都不忘记。与你相处的时光太短,可是已经触及心灵。我没法接受别的人,不管是冷歌还是真王,其实那个驻留心间的人,只能有一,不能有二。” 他长呼一口气,带着调侃的味道,“看来孤不在的时候,你身边还是有不少人。那说给孤听听,都有哪些?” 印染、柳茵泽、冷歌、真王也算一个……我竟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细数起来。可是这种话,能说给已死的前夫听么? 我赶紧拿手捂住嘴巴,生怕牙齿漏风,一不小心就供认出来。 他笑得眉眼弯弯,竟认真地一个个罗列: “这第一个嘛,当然是真王赵俭,你现在都是他的王后。这个可以当是孤死之后,你续弦的。你目前名正言顺的丈夫。” 我从来不知,原来续弦可以运用到男人身上。 只听他继续八卦,“还有柳茵泽那个小白脸。小时候没事就往王宫里头跑,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主意都打到孤的遗孀上来了,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有阵晕眩,狡辩说,“他不是。她喜欢的是与我样貌相近的歌女。” “是嘛?不过你敢说你没对他与别个不同?据我所知,你好像因为他才答应作真王的王后的吧?”他笑得更是得意,“让我想想还有谁?哦,对了。刚刚你亲口说的,叫什么冷歌来着。你是来这等他的,被孤抓了个现成,别抵赖啊,这个绝对是。” 他一边掰着手指一边数,“都还有些什么人呢?石磐砾、孔梓尧、丁谦赫、妖星尚狼、葛老三、丁知春……” 连葛老三都出来了,这叫我说什么好?本花精难道是人尽可夫的那种? “胡闹。”我一把甩开他的手。 他了然于胸,张口接话,“好,孤晓得了。葛老三之后都是胡闹,前面的都是正儿八经的。” “你……”我压抑着怒火。 “真的没有了吗?” 这口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反身一把抓过他的蒙面,借助西斜的月光,我看清了他的容貌,那是一张太过熟悉的脸。那张脸,笑得跟个斗战胜佛似地。我什么怒气都没了。 他没有来得及阻止,或者,他本就不愿。“真的没有了吗?”他继续问,眼里闪着泪光。 “有一个,待我很好,比世上的任何人都好。在他面前,我什么秘密都没有。可我不敢说出来,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这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一直以来,我都叫他印染。”我凝望着这张脸,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已经全不顾自己在说什么了。“他就像亲人一样守在身边,并经常地偷偷跟在我身后保护我,却从来不说。失意时,他可以为我送七年冷饭,平淡时,他会讲冷笑话逗我开心,得意时,他最会泼你几盆冷水。他就是这么一个人,默默守护,却从来不说不求回报。可我一直都知道,哪怕我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听得到,就好比现在,我听得到他的心跳比平时快好多。” 他用生茧的手指拂去我的泪,温柔地近乎呢喃,“哪有冷饭,起码还是温的。笑话也不冷,只是你感觉不到里边的热度。冷水嘛,我承认是我泼的。” 听他反驳,我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禁流着泪笑起来,“可是有一天,身后的脚步声却没了。那时候,我心慌得不知所措。三年来,我时时留意身后是否还有脚步声追随,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出现幻觉,听谁的脚步声都觉得像。这个人失踪了,我发现心里的话没了去处,都快憋坏了。” 顾不得身份的牵绊,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心口贴着心口。 我闭上眼睛,感受从衣衫另一侧传来的体温,喃喃自语,“谜一样的男子,我究竟该称呼你为印染,还是曦冉?”对面的人身子很明显地僵直,然后拥抱的双手愈发用力,似乎要将我揉碎在掌心。 ------------ 52.命孤 更新时间:2011-11-19 在江水的滔滔流动声中,清冷的月光也变得温暖。不,或许炙热来得更为恰当,灼烧着岸上人的心。 怀抱佳人,头发不停地在脖子里摩挲,这份亲密期待已久,久到不抱任何希望。可就在刚才的一刹那――不期而遇,“嫣儿,真的是你吗?我没听错吧”有个声音一直在他心里不停地询问,可他问不出口,好像这只是个梦境,一不小心就会破碎。 如果是嫣儿,她会感受到他的情谊的。他心底里说。可如果不是呢,他又充满担忧。管他呢,错就错了吧! 嫣儿从来都是他的――岁月流转,也无可改变的事实。 守候了二十年,他依稀看见那个尚在懵懂时期的少年,手捧一个地里偷来的西瓜,颤颤巍巍地递给心爱的女孩。“嫣儿,吃。”她的指甲轻轻在圆滚滚的西瓜上划了一圈,西瓜就列作两瓣。女孩递过一半给他,他摇头说,都给你,吃完之后答应我一个条件好吗?女孩的眼睛大而有神,只要曦冉哥哥要我做的事,我一定答应。他宠溺地抚摸女孩的头发,极为苦恼地说,我的嫣儿为什么不会长大,永远都长不大。女孩发愁地看着裂成两瓣的西瓜,正琢磨着怎么吃,全没听见他的话。她的食指抵在瓜心,小嘴一张“开”,西瓜顿时像一朵红艳艳的鲜花四散开来。女孩拿起一块,贴到他唇边,曦冉哥哥陪我一起吃。 少年怔怔地看着女孩纯净无忧的眼睛。眼前的女孩看起来不过十来岁,与当初相遇的时候没有半点改变,记得初遇时,他也不过十来岁。“好,一起吃,就算嫣儿永远不长大,曦冉哥哥也会一直陪着你、守护你。” 两个人相拥的时候,意识竟能随着他的思维跳动,追随到很久的过去。原来夕阳下依偎在一起的少男少女是就是印染和花精,我虽然有大胆猜测,但一直都确定。 这份爱来的不是太早,而是太迟。 我沉浸在他温暖的记忆里不可自拔,有些欣慰,有些嫉妒,更多的是对眼前人的心疼。我若代替嫣儿,与他走完一生,那该多美好。这个想法,把我吓一跳,但我无法阻止它的蔓延。 火光将四周照耀地如同白昼,等我们清醒过来时,为时已晚。我们驻足在江岸边上,三面都围满了士兵。弓箭手张弓拉箭,蓄势待发。印染先意识到眼前的处境,张开双臂护着我。 “我不怕……”我刚想告诉他我不怕疼,更死不了,让他先逃走,嘴巴就被堵上,那一刻,呼吸与心跳仿佛从此停止。 围观的人群让出一个空位,姓谢的妖星尚狼从后面走上来,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公然勾引王后。” 印染说,“真心相爱,又何惧这些空挂的名份。” 妖星尚狼听后,竟然笑起来,然后目光变得凌厉怨毒,一声令下,“放箭!” 箭矢如雨点般落下,毫无顾忌地想置我们于死地。印染护着我,眨眼功夫就被射成马蜂窝,我却毫发无损,缩在他怀中不住哭泣。为什么刚刚才看到的希望瞬间湮灭,为什么要保护我,明明可以一起死,为什么妖星尚狼会出现在这里。真王不是需要我来辅佐么,为什么又毫不吝惜我的死去。 “印染不要死,我不要这个结果!”我在他怀中哭泣,眼泪滴落在白净的衣服上,绽放成一朵朵鲜艳的桃花。 我不知道箭矢什么时候停止的,只知道妖星走过来,问我有没有受伤,然后去掰开印染的抓住我的手,一脚蹿到江水中。 印染的尸身随着江涛一直向下流淌,在他周围,一圈淡红的血在散发着腥味。他的脸色白如蜡纸,身体还保持着怀抱我的姿势。 我就这么怔怔地望着他,直至被江水卷走,再也看不见。 忘川,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忘川水! 迷蒙地,耳边响起冷歌的声音,“对不起!”回过头,却根本看不见他人。只有妖星尚狼吩咐着这些人做后续清扫工作。 “请吧,我们的王后,既然你已经答应做真王的王后,就希望你能记得自己的职责,别做出让真王丢脸的事来”妖星尚狼说话的同时,眼睛下意识地一瞟对面的山顶。 甩开妖星搀扶我的手,我迈开虚软无力地双足,众目睽睽之下,我不能服软。 “等等。”妖星从后面叫住我,我停下脚步,却不愿回头看他。 “这个人从来都没有背叛你,我们安放的眼线也不是他。如果不是这个人混淆视听,误点烟火,三年前我们就已经拿下京师了。”当年他不肯解释清楚的话,现在已经没法开口,此刻从妖星尚狼嘴里说出来觉得他分外委屈。 知道哟,在与印染四目相对的时候就知道他不会背叛我,是我误解了他,而他也没有辩解。原来当年印染他知道对方要攻城,却不肯当着我的面说明,倒用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法来制止。他不知道差点毁了自己吗?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我抽着鼻子,冷眼望着住处,灯光虽暖,没有人在里边等候,“现在来跟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那些拄着火把举着弓箭的人渐渐退去,他们耷拉着脑袋,看不出一点高昂的兴致。我猜想也许是半夜出勤,情绪不好。尚狼在我身后止住脚步,微微叹口气,“那是一个我读不懂的男人。” 我转过身,淡淡地说,“我也看不透。” 尚狼轻笑了下,最接近神的人,而后隐没在雾霭之中。 **** 弦外: 山顶的风变得凛冽而寒冷,明月高照,青松傲然横亘在山峭壁上。火把的光芒照亮对岸,这个位置,恰好能将方才的一幕尽收眼底。女子红艳的唇角略略向上弯起,好似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她的眼神透着诡异,面容冷酷且无情。 她望着涌动的江水,喃喃自语,“不要怪我。不能做朋友,那只能做敌人。我给过你机会,你不珍惜,就不能怨我利用你。”她转身离开,一步步向着自己的墓室走去。那个人早晚都会回来找她,而她必须赶紧离开。洛珂啊洛珂,你是否知道你名字的真实含义?当真王赵俭在你身后,孤王邱釜在你面前,而中间隔着一个微不足道的川曦冉的时候,你会做何种选择呢? 当你继承这个名字的时候,治世花精便是你要继承的命运,真实的你是什么已经变得无关紧要。 ------------ 【挖角】古穿今 更新时间:2011-11-19 《花开两岸》之穿越篇完美落幕,这些穿越而来的演员们也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 这天,另一导演拿着一个古代剧本来剧组找男主角,新电视剧的名字好像叫什么冷王的弃妃。女主角已经有人选了,是当红的年轻艺人,可是男主角却迟迟选不好。 这位导演找到邱釜。 以下是他们的对话: 导演:你好,邱釜。 邱釜:孤的名讳岂是你叫的? 导演:咳咳,你好!邱先生。 邱釜:你好!孤虽然先你而生,你也不必说得这么清楚。有什么话就直接说罢,孤急着回家给老婆做饭。 导演:是这样的,邱,咳,是这样的,我们剧组现在要找一个男主角,我知道你在花开两岸里头没什么出镜的机会。这是我们的剧本,你看要是合适的话,由你来出演这个冷王,怎么样? 邱釜(看也不看):女主角谁来演? 导演:当红歌星。 邱釜:不是洛珂? 导演:不是。 邱釜:孤不和老婆以外的人演对手戏。你另请高明吧!孤的老婆会生气的。 邱釜甩手走人,导演看着满桌的饭菜,三天三夜都吃不完,全是邱釜点的,可他一口都没动,合作也没谈成。导演那个肉痛! 导演(满头黑线):服务员,这些全都打包。 【邱釜篇・完败!】 于是导演又找着川曦冉。 导演:你好,我看过《花开两岸》,你的演技非常出色,想请你到我们剧组来出演男主角,你看怎么样? 川曦冉:剧本呢? 导演(这下有戏,诺诺地呈上):在这里。 川曦冉很认真地看起来,真的很认真,简直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的。看完一页,又回头重新看一遍。 一个小时过去了。导演点了一杯咖啡。 两个小时过去了。导演要了一块点心。 三个小时过去了。导演上了三趟厕所,两小一大,川曦冉还在看,导演终于忍不住了。 导演(探过半个身子):那个,您看这个故事里的冷王由你来演,怎么样? 川曦冉(头也不抬):嗯,我还在看。 导演:要不你先在这里签个字,剧本可以给你拿回去慢慢看。 川曦冉:行,那我拿回去看了啊。 导演目送川曦冉离开,这孩子真好学,走路都还在看,是不是说明他对这剧本非常感兴趣?导演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看到川曦冉“嘭”地一声撞在饭店的玻璃门上,一个反弹摔个仰面八叉。川曦冉从地上爬起,环顾左右,幸好饭店里人不多,也没人注意这边的川曦冉丢脸。导演赶紧低头吃东西。 吃饱喝足,导演这才拿出他签字的文件看。 导演:嘿嘿,还是这个好,又好学又没脾气,也不会乱点东西。什么字啊?怎么看着不像他的名字?川――印――染。搞错没啊,那是他的化名,哎,不对,忘记告诉他得用真名合约才生效。 导演:算了,明天让他重新签一份吧! (翌日) 川曦冉(顶着两黑眼圈):导演,谢谢你的剧本,我昨晚看了一夜。 导演:嗯,怎么样,你能把握这个角色吧? 川曦冉(信心满满):当然。 导演:那你把昨天的合约再签一份,用你的本名。 川曦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个,我觉得你还是另找他人吧?最近洛珂比较红,出席的地方也多,我得贴身保护。 导演望着他的背影感叹: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话说我这儿也有美人需要你保护啊! 导演唱:回来吧,小川川!姑娘们,去把小川川抢回来啊! 导演助手(捧着剧本来问导演):导演,这个剧本咋这样了? 导演一看,上面全都是红笔圈圈叉叉划划勾勾,时不时备注一下,这段多余,这段情节太假。当时差点没把鼻子都气歪了,咆哮一句:“去把编剧给我找来!” 【川曦冉篇・你许了我一个美好的开头,却没为我留下任何结局】 ------------ 【挖角2】古穿今 更新时间:2011-11-19 两次出手都以失败告终,导演只能退而求其次,其实也不尽然。那里的配角也都听优秀的,该找谁好呢? 他问助手意见。助手是个年轻女孩,张口就答――柳茵泽。 导演笑,真是的,这个温吞尔雅、内里盘根错节的柳茵泽太具杀伤力了。在这些人中,他是最具明星气质的,也是之前导演第一个想到的人,可是他很快将他排除。因为这剧本的开口有一段是女主宁死不从的剧情,而且篇幅还很长。要是由柳茵泽出演,只怕女主不是宁死不从,而是宁从而死。 “好吧!”导演从座位上站起来,“既然我的得意助手推荐,那我姑且去试试,看能不能拉拢他?” 助手一脸花痴样地为导演鼓起:“导演你是最棒的,相信你自己,一定能把柳茵泽拉到手!” 导演白了她一眼,什么话啊,究竟谁是导演,柳茵泽再牛不过是一个演员。 导演一连跑了十来趟都没遇到人,他每次泄气地归来,助手就像个打气筒在边上不停地鼓励他。导演灵光一闪,咦,对了,我为什么不去问问孔梓尧呢?他可是在有名有姓的g单位,找到孔梓尧还怕跑了柳茵泽不成? 某高级饭店,包厢。 孔梓尧(翘着二郎腿):大导演跟我井水不犯河水,找我什么事,说吧!总不会让我去摆道具吧? 导演(摸汗,大领导啊,有压力):怎么会?怎么会?今天我找你主要是想约见下柳茵泽。 导演观察孔梓尧的神色,生怕对方听到自己不是特意找他而生气。不过看起来,孔梓尧平静地很,对柳茵泽还有十分敬重。 孔梓尧:这样啊!要我去说说也行,就是…… 导演(红包递上):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孔梓尧从座位上跳起来。 孔梓尧:这是干什么?你当我是什么人!我的意思是柳相他国事很忙,未必有时间拍戏。 导演:我就是想见见他。成不成还得看他自己的意思,是不? 孔梓尧:好吧!留个email给我,我安排好就给你发邮件。 导演目瞪口呆,这古人牛x了,连email都用上了。科技果然发达啊。 某酒店会议室。 导演将材料一并递上。柳茵泽匆匆扫了一遍,提起毛笔,在上面批阅起来。可怜的剧本再度遭到蹂躏。 导演(试探性地问):柳相,你看? 柳茵泽:这个剧本我看过了,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再找一个人看过才行。 导演:谁啊? 柳茵泽:柳文舟。 导演:哈? 柳茵泽:我初步审阅,没看出这个剧本的积极意义在哪里?剧中写了杀功臣举小人,与国无益;主张家斗、宫斗,大力弘扬妃子争宠,赶王后、正室下马,与家无益;好不容易才和平的天下,你又让这些个王爷将军马蹄子四践,对农桑不利,农桑是社稷之根本,为了个人野心,不顾及百姓口粮,这些人中,包括你的男主角,我觉得都没有资格称帝。所以,我认为你这剧本还应该交由柳文舟审核过后才可以开拍。 导演心说,你管我对谁有益,只要有观众愿意看,有钱赚就行了。废什么话!不演拉倒。 导演愤愤不平地站起来往外走,柳茵泽叫住他。 柳茵泽:等等。 导演:柳相还有什么事? 柳茵泽:你的女主角长得漂亮否? 导演心中一动,看来他的风流本性未改,哈哈,抓到你的弱点了。 导演:漂亮,实打实的漂亮。 柳茵泽:哎,美女可遇不可求! 导演:对对对,可遇不可求。怎么样?你是否再考虑下? 柳茵泽:我觉得你该劝劝她,让她早日从良,莫负青春。 导演心里都快骂人了,呸呸呸,什么柳茵泽,你自己不演就算了,还劝我的女演员也弃权,我喝西北风去啊。 导演:抱歉,柳相,我觉得当演员,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给观众才是莫负青春。一个女人守在家中,慢慢变成黄脸婆而后被丈夫嫌弃才是辜负青春。 柳茵泽:成天笑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看,又幸福得到哪里去。男人会嫌弃家中娇妻,那是他没本事让她幸福,不能给人幸福却又娶了她,这样不负责的男人不嫁也罢。 导演:对对对,不嫁人才能将美人的资源最大限度地利用,嫁给一个不能让她幸福的男人多可悲啊。 柳茵泽:你走吧,我想静一静。 导演:我x。 【柳茵泽・于烟尘巷陌里,寻遗世芬芳】 ------------ 【挖角3】古穿今 更新时间:2011-11-19 导演连碰三颗钉子,这回实在没辙。他找到玉清真王赵俭。 说真的,就赵俭那魁梧的体格与直白的大脑,他实在满意不起来,可谁叫花开两岸风头正盛,里边的每个人物都被无数少女萌啊萌,白天流着口水萌,晚上在睡梦里萌。 真王不像邱釜端架子,没有川曦冉犹豫不决,没有柳茵泽拿一堆“官话”(其实小柳是真心的)来搪塞,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导演那个乐啊,起码人家听话不是! 开拍在即。 导演:赵俭――赵俭――赵俭何在? 真王(慢条斯理地回答):啊? 导演:你聋了吗?叫你你没听见? 真王:不是不是,对不起,导演,我错了。以前人家都是喊我真王的,没人叫我名字,所以我…… 真王赵俭羞愧地底下头。 导演板着脸,心想,同样是帝王,同样是名讳,怎么差别那么大。算了算了,原谅他,总比邱釜那厮强。 导演:真王,你准备好没有? 真王:准备什么? 导演:打人啊!你没看剧本上写的么?今天我们拍冷王残暴地殴打她的妃子。 真王:哦哦,这个我昨天看了,背台词背到寅时呢? 导演脑子里琢磨寅时究竟是几点,想了一会也没想明白。 导演:好的好的,那等会儿你好好演。记住,一定要演的真实。 真王(私语):真实啊,女演员等会儿受不受得了啊? 导演:ok,action 只见真王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地走向他新娶的妃子。这个妃子花容月貌,她要是称第二,该剧组无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可是这个妃子却是冷王的耻辱,冷王无法忍受这样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晃悠。 导演:啧啧啧啧,看这架势,这体格,这风骨,一边柔弱,一边彪悍,我好像觉得自己穿越到古代。太逼真!太好看!太有诱惑力了! 真王冲到女主面前,女主倔强地昂起头。长得美不是她的错,红颜祸水那不是她的命,她要反抗,她要成为一代女侠,她要伸张女权,她要…… “嘭~~”真王一拳砸在女主面门上,女主咬着牙,恶狠狠地回瞪,她刚要说台词,被导演叫停。 女主:导演,我演的不好吗? 说话的同时,两道殷红的血流从她的鼻孔直淌而下。 女主一手扶额:我怎么觉得有点头晕。 导演:快快,快打120。 真王呆呆地望着女主被抬上救护车,所有人都远远地离他三尺,不敢靠近。过了好一会儿,“啪”真王一拍后脑勺。 真王:这个女主不应该是很耐打的吗?怎么和书里写得不一样?比我家强盗婆子差远了。 旁白(旁边人的白眼):废话,这是在演戏,你当真一拳打下去,谁吃得消?希望她没有被你打成脑残。 【真王篇・你若不是花精,他还是个王】 ------------ 【挖角4】古穿今 更新时间:2011-11-20 导演带着花篮去看女主角,通往病房的走廊特别的长,他提着一颗上下忐忑的心推开病房的门,幸好,幸好没有毁容。演员的容貌就是拿来吃饭的,万一发生意外,他这个大导演也推不了干系。 一通寒暄过后,导演问她什么时候可以接着拍片?女演员说什么也不答应继续合作。导演苦苦哀求下,女演员同意继续出演,但是要求必须换男演员。导演感叹,这个真王够猛,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好生生的一个漂亮妞被他打得有了心理阴影。 走出病房的刹那,导演的心很沉很沉,应她的要求,男演员得换,还必须是《花开》里的远古男。原来这位女演员也是个花粉。 换谁好呢?《花开》里的远古男他都找了四个了。还有谁合适?不能找高姿态的,不能找跟在女人屁股后的,不能找官味十足的,尤其不能找笨的有点暴力倾向的。灵光一闪,有了。 市博物馆。大厅展台。 导演抬头一望,大条横幅悬挂于顶――本世纪美貌男子古尸展。里里外外围了一圈人,这些全是狂热的《花开》粉,当然不排除里边混有兼职古尸爱好者。 说是古尸展,其实只有一具古尸。也就是导演今天要请回去的男主角――《花开》里号称雪域女王的冷歌。咳咳,对了,你一定好奇他的性别是吧,没事,等你完整看完花开就知道了,冷歌是实打实的雄性、纯爷们。至于雪域女王这个称号么,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个身份。 导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到前排,眼前陈列的一口水晶冰棺,里边躺着一位面貌清秀、淡若烟尘的男子,他就是冷歌。 导演还想凑上前,被博物馆的保安拦下。眼看猎物就在面前,却偷不到腥,说不上话,导演还真是犯了难。 正踟蹰,面前白光一闪,一个活生生的古装男站在他三步开外的地方。 导演:雪域冷歌? 冷歌:正是。 导演回头看看冰棺,那里躺着的人还在。冷歌立马看穿他的心思。 冷歌:不用怀疑,里边的是真身。而你眼前的是我制作出来的幻术。 导演:你好,冷先生。我们想请你出演一部戏,古装剧,我想你不会拒绝的对吗? 冷歌:是。《花开》拍完后我就无聊死了,天天躺在这里装死人,还给人看不完地看,忒闷。不管什么戏,只要有乐子,我就接。 导演:你人在博物馆里,《花开》是怎么拍出来的? 冷歌:呵呵,你又忘了,我会幻术。 话一说完,他掏出一支碧绿的笛子吹奏。导演顿觉四周全是白色影子,每张脸都出落成一幅模样(都是冷歌的脸)。 冷歌:现在你相信了吧? 导演:信,信。 冷歌:那就说定。你开拍的时候,对着天空大声喊“我是蠢驴!”,喊完三遍,我就会出现。 导演:哦哦。可为什么是“我是蠢驴”? 没有人回答他,四周出奇地安静,那些冷迷纷纷回头注视这个衣着体面的大导演。开始大家也没注意他,只顾着瞻仰冰棺里的古尸。后来被一句奇响无比的“我是蠢驴”给雷到了,都循声望来。冷歌对他用的是幻术,所以冷歌的人只有他看得见,冷歌的话只有他听得到。 众目睽睽之下喊出的“我是蠢驴”,导演顿觉无地自容,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 拍摄现场。 导演恨恨地望着周围一圈看客,心道莫不是都来看我喊“我是蠢驴”的?他发现这些人中不乏《花开》里的熟面孔,冷歌果然是在戏弄他。 导演从人群中揪出一个问:你不是没时间拍戏,要做贴身保镖么?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 川曦冉笑着指指对面,导演回头看去,正是花精洛珂。 导演放过川曦冉,又问邱釜:那么你呢? 邱釜:娶鸡随鸡,娶狗随狗,孤的老婆在这里,孤来陪老婆罗曼蒂克的。 导演目光一扫,见柳茵泽也在:柳相,您国家大事都忙不完,怎么也用空来这儿? 柳茵泽朝洛珂努努嘴:太后曾经曰过,要懂得劳逸结合。这儿没有怡人坊,本相只好来你的片场看戏。 导演又问柳茵泽旁边的真王赵俭:你不是故意伤人拘禁起来了,怎么越狱了? 真王(无辜):导演啊!我对不住你。他们问我为什么要打她,我实话实说了。 导演(不祥的预感):你说了什么? 真王:我就告诉他们是你让我这么干的。 导演:我挑唆你?有没有搞错啊? 柳茵泽:严格意义上来说,你是主谋,他是从犯。两人都有罪,但他带着警方来抓你,可以将功折罪。 导演:你对现代法律倒挺了解。 柳茵泽:略懂。 导演:你说警方也来了?我怎么没看到? 柳茵泽:他们是便衣。 导演:行了,你们要抓就抓。本导演行得正站得直,不怕你们抓,来吧! 人群中一人站出来: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但是听说你还要拍戏,我们等你拍完再带你回警局。 导演走到洛珂面前:嘿嘿,花精。 洛珂:什么事?你说吧! 导演:能不能请你的人撤离一下。 洛珂:为什么? 导演:因为我要请冷歌。嗯哼,你知道的,冷歌不是那么好请,还有一些必要的程序。 洛珂:我知道冷歌出演才来捧场的。 导演:好吧。(仰天)我是蠢驴!我是蠢驴!我是蠢驴! 洛珂:这是怎么了? 川曦冉:大概是疯了。 邱釜:老婆当心。孤保护你! 柳茵泽与真王对视一眼。 真王:嘿嘿,他比我还蠢。 柳茵泽:你真的不大聪明。 冷歌(突然出现):啊哈,这是怎么了? 洛珂:冷歌,你又戏弄人了。 冷歌:哪有?我总得留个别人不会说的召唤暗号吧。否则我不忙死? 导演(掩面):冷歌你――太过分了―― 洛珂摇头:太可怜了。 川曦冉:真的可怜。 邱釜对川说:幸好你比他聪明一点。 真王:你们在说什么? 柳茵泽对真王说:你真的很蠢。 开拍。 女演员一看演对手戏的是冷歌,心里那个乐,不过又不能表现出来,因为现在她应该是很很很恨他的。女主甚是烦恼。虽然老早就去博物馆瞻仰过了,可当他偏偏白衣站在眼前,似笑非笑,那勾人的目光,她沉醉了。 她绵软无力的小拳头轻轻捶打冷歌的胸脯,嗯?拳头陷进去了?陷到他他他的身体里边去了?她吃惊地抬起头。冷歌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它按在心口。“女人不是用来欺负的,女人是用来疼爱的。你这么可爱,我怎么忍心打你?我怎么舍得骂你?你打我吧,我不疼。我会用生命中的一小部分时间陪着你守着你,直至过完一生,然后亲手在你i的墓碑上刻上你的名字……”女主一开始听得脸红心跳,后来越听越不对劲。 川曦冉:错了。 洛珂:什么错了? 川曦冉:台词错了,全错了,而且错得相当离谱,我看过剧本。应该是第x章第x段,xxxxxxxxxxx 邱釜:你全背下来了? 川曦冉:嗯。 邱釜:有前途。 洛珂:可为什么导演不叫停? 柳茵泽:他都惹上官司了,哪里有心情顾拍戏! 镜头前的女主“啊”得一声惨叫,昏死过去。冷歌伸手去揽她的腰,奈何人鬼情未了,幻影是捞不到人的。女主直直地摔到地上。 洛珂:这是怎么了? 邱釜:还用问,穿越了。 洛珂:什么穿越? 川曦冉:你看冷歌的脸就知道了。 冷歌还是一身白衣,可那张脸不知何时竟变成了女主的脸。估计女主误以为自己灵魂出窍,吓晕过去。 冷歌:其实我想说,不是我的错。 柳茵泽点头:月亮惹的祸。 冷歌:我想告诉她,她这张脸可以打扮地更精致。 众人看时,的确,冷歌头顶的这张脸细节上稍作修饰,看起来比女主更艳丽几分。 真王:哈哈,哈哈,真好笑。 众人齐看真王。 真王:冷歌你居然让导演承认自己是蠢驴,哈哈,太逗了。 柳茵泽鄙夷:你个蠢蛋! 【冷歌・你许我终生,我偿不了你一世】 ------------ 别倾城 ------------ 1.后院失火 更新时间:2011-11-21 深秋,黄花堆积,枯叶铺地。 “哈哈,王后今天好兴致,找我来用什么事情吗?”真王赵俭一下早朝就兴冲冲地奔到我的庭院。 我坐在庭院的木桌木凳旁,回头吩咐人将热着的酒菜端上来。真王今朝眉开眼笑,一直叨唠着没完。 “王后,究竟什么事啊?”他茫然地望着一桌菜肴,手里捏着筷子,不知该从哪一个下筷。 我夹起一筷白玉豆腐,盛到他面前的碟子里,“来,真王,试试这个,好不好吃?” 真王一阵恍惚,因我与他约法三章,他从来都极为遵守,不敢半分逾越。未经我的准许,他也从未踏足我的领地。直至今天,我命人守在他早朝归来的路上,邀他过来一同吃点心。不用说,他一定以为我改变了心意,所以火急火燎地赶来,眉眼笑得挤到一处,我险些分不清哪儿是他的眼珠。 真王受宠若惊,用筷子夹起,因为激动,握住筷子的手不停地发抖,豆腐本就白嫩,几次之后,被他捣成豆腐脑了。他抬眼看了看我,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眼巴巴地望着大人求他宽恕。 我则不动声色地看他,“怎么了。不好吃么?” “哦哦,”真王的眼睛也不知道往哪儿瞟,“好吃好吃。”顺手地,他抄起一筷豆腐脑儿。“呸呸。这是哪个厨子做的?淡出屁来!”他一边吐着一边骂。 我娇嗔道:“你准备把这厨子怎么?” 真王道:“还用问,当然是赶出王宫。这样的人留在王宫里做什么?” 这道白玉豆腐其实和现磨出来的豆腐没有差别,就淋了点滚油,甚至连煮都没煮过。 我委屈地说:“这些菜其实都是我亲手做的。我也知道做不够好……” 真王说:“你做的?这种事你交代一声就行了,何必亲自动手?是不是下面哪个不听话?信不信我回头宰了他。” 看他真要动怒,我赶紧拦住:“没有啊,是我自己想亲自做给你吃。”说着,羞怯地低下脑袋,“就是知道自己做不好,你不会喜欢。” 真王流着口水,不知是对菜还是对我,“喜欢喜欢,呵呵,花精你终于想通了。” “你喜欢就好。”我又夹了一颗炒青菜给他,“试试这个?” 这回他却不动手了。 “怎么了?”我问。 他努了努嘴,指向菜叶上粘附的白色晶体。盐巴,好大一块结在一起。 我讪笑着拨开,挑起青菜喂到他嘴边。正犹豫是否要像哄小孩地张口啊,他却王后坐了坐。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会无缘无故对我这么好,有什么事,你说吧!”真王如是说,道打乱了我先礼后兵的部署,他又重重强调,“本王不是傻子。” 我敛了笑容,眼中喷火,磨着牙说,“废了妖星尚狼。” 真王沉默一阵,“他是我兄弟,一直替我出谋划策,没他我打不下这个江山。” 我说,“我是你的王后,没我你也坐不稳江山。” 真王问:“为什么是老五?” 我说,“他轻薄我。” 真王盯了我半晌,仍是不信,“不可能,你是花精。唯有我和邱釜才可能对你起非分之想。” 我冷笑出声,看来他对花精的研究到挺深入。普通人面对花精的笑颜,唯有傻呆的份,而面对这样的笑容,还会起淫邪之欲的,那就是王。所以,我这儿借口,很容易就被他拆穿。 “总会有一些理由?你说说看,我会处理好。”真王说。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是我非等同别的女人,所以真王也不敢造次,他能做的,唯有调解。我恨他杀死印染,这是个不共戴天之仇,可这个理由根本没法在真王面前说起。现在看来,总得把真王稳住才是要紧。 “花精,我知道你定然不喜欢我原先的那些弟兄,可是我希望你能与他们和平共处。”真王不知我心里在想什么,继续劝慰。“你笑什么?” “我笑你好骗。”我冷冷地说。 他闻言变了脸色。 “的确,能对花精起妄念的只有人界的王。可是你别忘了,他可不是人!”我看着越来越冷的他,说。 谢老五是妖非人,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人人都心知肚明,却无人敢当面挑明,而他自己也从不避讳也从不提及这事。 真王渐渐变了脸色。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兄弟,是的,可如果为了女人,男人的心智会一下子降低许多。 见他被我说动,我继续往下说,“你为何不想想自己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与他真的没有一点干系吗?没错,现在的确是你当王,可你不想想,现在实权究竟是在你手上还是在他手上。” “当然是在本王手中。”真王面红耳赤。 “是嘛?”我阴阴地问,“那他怎么有权利带着大队人马闯入我的地盘?好像没得我的允许,你都不敢来吧?” “他带人到这儿来做什么?” 想要骗过他人的眼睛,你必须说出部分事实。 妖星带人来,当然是杀印染。我避重就轻,故意装糊涂:“这我哪知道?你得去问他才是。我只知道他带了一大堆人东翻西找,连我床底下都翻过。谁知道有什么企图?你要不信,可以自己去问,很多人在场。反正我洛珂咽不下这口气,更憎恨他捏我手臂。” 真王动怒,气得搁下筷子就此离去。我提步追上,怎能错过兄弟相残的好戏,更不能给妖星反扑的机会。 真王传妖星觐见,见面就问,“老五,你昨天晚上到过哪里?” 妖星抬眼看我,登时明白我背后捅了他的脊梁,如实说道,“去过王后的住处。” “去做什么?”真王一听情况属实,立即板起脸。 “大哥,我接到线报,说当晚有密探潜入,所以四处搜查,查着查着就到那儿了。”看来妖星也没打算说出实情,我的气焰又涨三分。只听他继续说,“后来与王后发生点小误会,得罪王后,还请王后见谅。” ------------ 2.到访者 更新时间:2011-11-21 见妖星道歉,真王也赶紧帮腔,“对对,小误会,小误会。既然老五都知道错了,王后大人有大量,原谅他这一回吧?气坏了身子也不好。” 妖星尚狼低头敛着,没有前天那个可恨模样,我指节扣着椅子扶手,咚咚咚地敲打。“王后,你的意思?”真王小心试探。 “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要原谅你也行。”我说。真王赵俭和妖星尚狼的眼珠子同时一亮。 “不过嘛,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妖星眉头微皱,意识到没那么简单,但还是从容应对。 我眼角弯着,上下睫毛交错在一起,“只要你死了,我的气也就泄了。不知道妖星你愿意不愿意呢?”故而又将声音压低了些,“不知道妖星是想保住自己的命呢?还是想我气坏身子?” “王后。”真王懦懦地叫唤,显然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哪知妖星毫无留恋地说,“谢某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要花精高兴,愿意偿命。”说着,举起右手,只见手心里泛着白光,他的手颤抖地靠近额头,一阵炫目的白光过后,地上只剩下一滩水。上面冒着冷凝的白雾,不一会,地上的积水挥发殆尽,演化虚无。 真就这么没了? 当你积蓄了许多愤恨,准备全力一击、与之搏斗的时候,竟发现没了受力的对象。真是可悲。 眼见一个活生生的妖瞬间湮灭,我竟不自觉地发寒。自印染死后,我无时无刻都想如何除掉这个眼中钉,可仇恨的寄托这么快就消失,心里空落落的。 真王也傻眼了,“怎么就走了?老五。”他说什么也不相信出生入死的弟兄就这么没了,在屋子里喊了几声,没有答复,又跑到殿外去,对着屋顶喊,依然什么回音都没有。 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过后,我凝思想他刚才的临终遗言,为我消气,愿意偿命。真王也无暇顾及最后这四个字,偿命当然是偿还印染的命,但如果印染没有死,他是不是也还有存活的可能? 过了一会,真王怏怏地从外面回来。 “这个老五也真是,怎么说走就走。他当死就跟睡觉一样睁眼闭眼的事情吗?”真王沮丧地说。 我点点头,“也许,对妖来说,真的是。”脑中回想起刚刚妖星对我的密语:真王不坏,请不要为难他,先谢过了。 以生命为代价,只是不想让真王为难,是这样的吗?我长吁感叹,或许他俩间的情谊是我无法挑拨的。人间尚有真情在,称王未必非为狼。我从椅子上站起,向着殿外走去,不再看真王到处探究的身影。 “这就走了啊!”真王在背后说。 印染的仇已经报了,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我试探过,这事完全就是妖星的主意,真王并不晓得。国仇家恨,或者是杀夫之仇,夺子之恨,我都不能报,因为废一个真王容易,可重新立一个王并治理好天下很难。频繁地废旧立新,只会使百姓遭殃,朝纲混乱。既然真王并没为难我,而且旧的臣子也愿意辅佐真王,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远远地,我听见真王从后面赶上来。“别跟着我。”我回头说,然后他就焉了。 诚如柳茵泽所言,真王资质真不咋地,不过好在他有个“认真”二字。有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倔劲在,又以正直爽朗文明,压制不少朝廷旧习气。受他这股罡正之气影响,朝中那些目中无人的老臣也不敢有小动作。真王来自民间,所以对民间疾苦特别重视,估计他以前当强盗的时常与地主官僚发生矛盾,故而这类人他尤不待见。一旦有平民手捧状纸拦在他的车驾前告御状,就意味着被告的地方权贵顷刻遭殃。 我自他登基之后从不管事,好坏一并由他处置。渐渐地,这类事情多了,权贵们变着法儿来找我诉苦,期盼我能劝解真王几句。我则乐于躲在幕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说:我也无能为力啊,你们知道,我不过是前朝留下来的太后,现在占着王后的位置也是有名无实。所以,抱歉。 一来二去推脱几次之后,众大臣都知道我不管事,不像邱勤当王那会儿勤快。来求我的人渐渐少起来。我每天听着报告,乐得清闲,权当听书。 某日,阳光明媚,暖日迟迟,我悠闲地在屋里修剪脚趾甲。宫人来报有客求见,我好奇是谁,竟然连名字都不报,正待拒绝,客人抢先一步踏入正堂,大言不惭地要我出去见他。我抿嘴一笑,柳茵泽的声音,这好像还是他首次登门拜访,怎么着也给留点面子。于是乎,我赶紧缠了裹脚布,穿上绿绸缎绣鞋踢着步子出去。 听到里边柳茵泽的唠嗑,突然有种久违了的感觉。行至门口,打算跳进去吓他一吓,迎面撞上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不,应该是活物。两人都没有准备,结果撞个满怀,又极具弹力地向后弹开,“这么巧?”我反应过来,大喊一声。 那边的柳茵泽闻声赶来,扶起我对面的人,一边嘴上还打趣道,“咦,这面镜子坏了。怎么你起来了,里边的人没起来呢?”他扶起的正是柳夫人端容。这边端容还不知他的用意,回头问道:“哪有镜子,我怎么没见?”待她站稳,我也刚刚好爬起来。端容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让我极为不爽,“人家有夫君扶持,我没有,当然站不起来了。” “王后可别这么说,等下要传到真王耳朵里,他会不高兴的。”端容一本正经的说。 “哎呀,就是就是,你明明也有夫君的,真王可巴望着天天来搀扶你,谁让你自己不乐意。”柳茵泽接嘴说。 我拍拍屁股下的尘埃,“好啊,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妇唱夫随啊!”端容一听,脸红了半边天。柳茵泽见状,一边揉着夫人的关节一边回嘴,“我两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模范夫妻,王后要嫉妒,向我夫人学着点,学学怎么讨夫君的欢心,免得他外头偷人。” 柳茵泽话里有话,我岂会不知。不管是他们谁先提出要来,总之,我觉得不大寻常。 ------------ 3.王,祭天 更新时间:2011-11-22 未有花开若许,总是阶前点滴。 茶一端上来,散着雾气,清香四溢。端容可人的笑容绽放于眼前,真是茶不醉人人自醉。柳茵泽端坐我对面,笑吟吟看着端容,接过茶盏时,轻声道谢。 “我去看看粥熬得怎么样了?”端容拾起托盘,只余下我两品茶。 我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小口,茶香味苦,夹带着淡淡的中药味,不由得连着底盘一同搁下。 “说吧,今天找我什么事?” “叙旧。”柳茵泽漠然张口。 “当我三岁小孩,是不是?”我皮动肉不动地抽动嘴角,“带相国夫人过来,又特意支开。这里头大有文章。”刚才饮下的清茶顺着呼吸犯上来,只觉神清气爽,原来这茶是需要回味的。 柳茵泽从怀中掏出一盘棋子,摆在桌上,“说了叙旧,怎么样?好久没领教王后的高招了。” 我并不认为一国相宰会有功夫陪我一个大闲人下棋,伸出手与他一同摆好棋盘,嘴上却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还有,我很久没费过脑子,你可让着点。” 棋盘上啪嗒啪嗒的布置声,柳茵泽淡淡开口,“不是我带她来的,是她不放心,跟过来的。”我掩口失笑,笑声到他耳中,分外刺耳。瞧见他想杀人的眼神,我只好问:“她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你又不是小毛孩子,老身还能把你吞了不成?” “你是不会,不过她看到了这个。” 我抬起眼皮,见他手上拿着个画册,伸手接过来,翻开第一页,点头道,“这是个罪证,你怎么还没消灭?”看他眷恋的眼神,似乎极其肉痛,我因站起身,走到望川边上,用力一掷,那本祸害了不少人的画册就随波逐流,奔腾而去。回头时,见柳茵泽紧闭双眼,脸上露着痛苦的表情。 约摸过了一刻,他才睁眼,脸上轻松无比,看样子放下不少心事。他开始回忆,“那年我十七岁,几乎是同时认识你与端容,我当时颇为惊讶,怎么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后来姐姐告诉我,你是花精,那个抢走姐夫的人。我当时以为你既然不是人……” “呸呸呸。”我不解风情地打断他的叙述,“什么叫我不是人?” 柳茵泽脸上阴郁的表情渐渐舒散,露出两颗门牙,“好,你是花精,我觉得是不是你同时出没在两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看到姐姐为姐夫伤神,就决心帮助姐姐揭破你的阴谋。出资买下端容全部的费用,完全是为了限制你的行动,最大程度地阻止你与外界的交往。寻常女子,这种事求都求不来,断不会再登台弹奏。” “可如果她别有用心,一定会想法子上台。是吗?你又想监视我,所以每天都往那地方混。所以你觉得自己对端容的感情,并不纯粹。”我替他接下去,而他没有否认。“柳茵泽啊柳茵泽,你可真是不简单啊,端容一心向你,而你却处心积虑地把她当做我来算计。”我干笑两声,“正好端容的身世,也无法考证,所以你一直都以为我变换了身份。看来是我害了她。” “那个时候,我只知道你住在翠微居。外人根本没法接近,而里边的人也出不去。我一直都很好奇,你是怎么出去的。直至后来,在香山看到你,我才明白你们根本不是同一人。端容会老,而你不会。光是这样下判断还为时尚早,可是你们的眼神投射出来的光芒是完全不一样的。” 说道这里,柳茵泽再度审视起我的面容,“她只是一个需要保护需要依靠的小女子,而你,你甚至会躲开人群,躲开庇佑你的人,因为你始终站在他们的头顶。你看起来姿态卑微,其实心里有几个没遭你讥讽。我说的对吗?花精,或者被花精选中的王。”说道最后,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异常凌厉、尖锐、直射人心。 江上一阵大风刮过,这岸的迎春花纷纷应声而落,被风吹起,扑打在我的脸上,而后飘零在江面上,随着波涛顺流直下。花粉摩擦的脸,光滑如玉,洁白似雪,寒冷像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扶着石桌站起,宽大的袖口带过棋盘,将棋子扫落在地,有几枚棋子蹦跳几下,落入江中。 对面的柳茵泽见状,不慌不忙地捧起茶杯喝了起来,茶水已凉,他却喝地津津有味。 “你不是花精。”我刚跨出一步,被他抓住手腕,怎么拉扯都拉不开。 “我是。”我回头道。 他几乎是拧着眉头重复,“你不是花精,你才是被选中的王。” 明显地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热度,我身体僵直。我是王?这个问题我从未想过。可前半句我一直都在警醒自己。我想甩开他的手回屋,可脚上像灌了铅似地抬也抬不动,这句话杀伤力过大,我承受不住。身后拉住我的,仿佛不是柳茵泽的手,而是一副我担不动的重负。 我认命似地闭上眼睛,低头说,“我的确不是花精,花精已死。而我只是替她活下去。这回,你该满意了吧?” “坐吧!”柳茵泽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他是在试探?幸好只是一次试探,于是我重新坐下,将来龙去脉大略说了一通。 “你对王很排斥?”柳茵泽问。 “我对自己当王比较排斥。”我回答。 “为什么?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我明白他的意思,真王,邱釜,还有许多想都不敢想的人,其实都希望自己处在高位上。我迎上他迫切的目光,极其淡定地说,“我只是一个弱女子。” “芒山。祭天。”柳茵泽说了四个字,勾起我对当年祭天之行的回忆。 “我问过很多人,当时邱勤祭天完毕,天上的星芒弱地几乎看不见,而你登上祭天台之后,天上光芒大盛。当时我就怀疑,你才是那个被选中的人。可是花精与王是绝对没有道理是同一人。统领天下的人,必须来自人界。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为什么邱勤得到上天的认可还会亡国?为什么邱釜一旦遇上你,他就死去?你因为别无选择而选择了真王,可如果是花精,断没有将就一个王的可能。所以――”他抓起我的手,俯下身,将它放在自己的额头,“我的女王,请接受我发自内心的忠诚,我――柳茵泽,在此立约。” ------------ 4.假设 更新时间:2011-11-23 柳茵泽突如其来的这个举动太让人吃惊,从未想过要当王的我将手抽回,俯视这个单膝跪地的高傲公子。 而他亦仰视我,眼里的意味顿时让我明白,那不是喜欢、爱慕、钦佩或者别的什么,而是实实在在的忠诚与折服。“你……”我这边才说一个字,却见他已经站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我身后。端容提着食盒立在林荫小道上,见了我们,嘴巴瞪得老大,食指比划着,“太后、相公,你们……” 怕她误会,我张口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但见柳茵泽手挥舞了一下,示意端容把点心搁到桌上,“我和太后有事商量,你先回避下。”端容乖巧地走了,我好像眼睛迷糊了,不经意地看到她甩了个怨毒地眼神,后退两步,幸好反应及时,否则也要喂鱼去了。 话题回绕,我问,“连我自己都不知是什么身份,你又凭什么认为我是王而不是取代花精的妖?” 柳茵泽不答话,沉静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摊开,那纸叠得很整齐,却可以看出被压碾过的印记,从它细碎的褶皱里,我判定它曾经被人揉作一团。 “这是什么?”我一边问一边伸手接过,仔细一看,感觉瞳孔瞬间放大,全身汗毛倒竖,好像周遭温度一下子下降许多。 柳茵泽早就看过内容,缓缓说,“没错,这是我在君上最近调看的卷宗的角落里翻到的。君上他不是被人劫走,而是自己舍弃王位,离家出走。为得是成全他的好母后。” 眼前有些湿润,迷蒙一片,看不清楚下面的字,我拿出绢帕拂拭眼角。 这是一封随笔: 天既不容我,又缘何生我?我根本就没有成为王的才干,却生在帝王家。我愿意当个傀儡王,为的是解救母后。朝廷怎样,天下怎样,与我何干?一堵高墙,隐去了我与母的自由,因而憎恨素未谋面的父王。我只想肆意逍遥在山水间,看尽人间芳菲……但我觉得我好像错了,母后是喜欢这座王宫的,多余的人唯我而已……母后与小舅为了江山,为了大爱,可以把私人恩怨都抛弃,我为什么就不能为了自己把江山抛弃?怡人坊,呵,真是个好地方,原来他们一直在那儿商讨国事,我竟然是个多余的累赘!我走了,祝愿母后能选择一个更加合适的王替代,而不是我。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母后才是那个最大的王……出宫的路,原来不难找,我想顺道去见见母后,看她最后一眼,而后君上已死,自由重生。 原来勤儿自己离宫出走的,而且是他早有预谋。只可惜那时我只顾着与真王的三年之约,根本没注意勤儿的情绪变化。看着零散在桌面的棋子,回想起当初与柳文舟的一局棋,真是造化弄人,我有心策动民意跟随,却忘了王者之师一旦失去王就溃不成军。勤儿一离岗,朝政大乱,我怎么压都压不下来,恰好被真王赵俭捡了个现成的便宜,真可谓天意。 我想这段日子,勤儿一定躲在某个角落听人们谈论天下时事。 “真是个傻王儿!”我将纸张捂在胸口,很想与人谈论这个事,“勤儿居然是自己跑掉的?” 柳茵泽点头,“国不可一日无君,他也觉得你更像个王。” 我叹了一声,“女王啊?”这个世界还未出现过吧! “是啊,女王!”柳茵泽跟着感叹,他对女王没有排斥。 我们都陷入沉思。 终于,还是柳茵泽打破沉寂,“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既然君上一直都派影卫保护你,怎么他先前并不知道我们在怡人坊做什么?影卫选择之初就已经择主,是绝对忠诚的仆人,没有理由会帮着你欺瞒君上。怎么会后来又死在江中?” 我告诉他,“因为当时跟在我身后的不是他的影卫,而是我的,对我绝对忠诚。” “你的?”他面带疑惑。 我很肯定地说,“是的。印染,我放了他以后,他并未走远,而是一直跟随在我后面保护我。”而这个事实,我也是前不久见到印染之后才惊觉的。这时,我相当懊悔为什么没早发现。 “至于影卫的死,我觉得极有可能是勤儿命令他自杀的,或者就是勤儿杀死他的。”这样说的时候,我想起那首“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或许在勤儿觉得出走的那一刻起,他渴望自由的力量战胜了求生的本能。 “竟然是他?”柳茵泽极淡的口气说出来,显得并不是十分意外,留心到我的注视,他笑了笑,“别怪我查过他的底,川氏一门被灭族之后,姓川的还能存在世上,还是在天子的眼皮底下,我本就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我查了,既没在川氏的家谱中找到这个人,也不是川氏的奴仆,我猜想那可能是化名。” 我颔首肯定他的推断,“本名是川曦冉,他才是花精洛珂选中的人。” 柳茵泽如我预期的震惊了下,不过很快回复平静。花精选中的人即可称王,所以我想他断然没想到,我的身边除了一个儿子邱勤外,还有一个预备的王储存着。如果不信被柳茵泽言中的话,那算上宫里头的真王赵俭与我,还有已经离世的孤王邱釜,就是五个王集聚一堂。我这一趟穿可真赚大发了。在这个只有一个王当道的世界,可以说是天方夜谭,偏偏那么巧,被我遇上。 又或者,我看向对岸,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我当时却不知道,原来柳茵泽心里是另一番盘算。他的确震惊了,震惊的不是花精选中川氏子,也不是这个川氏子有无成王的可能,而是他的名字。 只听他手中杯盏掉落,口中不断念叨川曦冉的名字,我险些以为他着了魔,差点起身喊人救命。恍惚了好一阵,他才说,“难怪他可以活下来,原来是先王放过他的。” 先王邱釜吗?邱釜为什么要放过印染? 不待我问,他苦笑了下,“他们本就不是敌人,非但不是,差点还成为亲人。不过花精选择了川曦冉,看来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姐姐在世时经常叨唠‘我的晨珠要是还活着,估计也有这么大了’。”我傻了下,柳王后吗?好像不是我该提的人,所以只好当未曾听见他的这句话。 今天的感叹似乎多了点。 于是我言归正传,问他究竟是为什么而来。叙旧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与柳茵泽身上。真的要叙,也不当在此处。 “你猜?”他天真地眨着娃娃眼。 “得了,你柳茵泽犯难的事情,不是风流韵事就是政事。说吧,我高兴了就帮你去吹吹风。”我斜睨一眼,补充道,“耳边风。” 这阵耳边风听得柳茵泽咯咯轻笑。而他似乎并不着急谈正事,问我:“真王与你算是什么关系?” 我一愣,杀父之仇、夺子之恨、又霸占了邱氏江山,还有夫妻之名,乱糟糟地一团离都理不清,索性开口说。“关系多了去了。” 柳茵泽不怀好意地提醒,“他杀邱釜你没在意,邱勤对你那么好,他霸占邱勤的王位你也没在意。逼着你做他王后你顺口拒绝了,却因为石、丁与我三人的出现你妥协了。然后妖星害印染,你迁怒于真王。在你心里,究竟什么位置最重,我想你应该掂量掂量。”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他继续问:“如果印染没有死,而我和他之间你只能救一个,你会选择哪个?” 我笑道:“谁逼我进退两难我就不救那个。”言下之意,柳茵泽你可别逼我做这种不存在的假设。柳茵泽听过,淡淡道,“我只想帮你认清你内心。” 我抬眼说,“你。” 他面露喜色,“真的?” “因为印染已经不存在了。”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如果在过去,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柳茵泽,因为他身上背负的性命与期待太多,数量上占绝对优势。可现在,印染在分量上,已经与这么多的人口、牲口持平,让我无从选择。 ------------ 5.出路 更新时间:2011-11-24 听完柳茵泽的陈述,我陷入长久的沉默。赵俭持政能力不该这样啊,而且这些朝臣对这位真王不是很有好感么?应当齐心协力共铸盛世才对。耳边响着柳茵泽有一下没一下的棋子相扣的声响。茵泽向来如此,只会铺张,绝对不会收拾。但此时的他没有心情顾得其他,只坐等我的答复。 “很遗憾,我不能帮你。”我说,“真王赵俭对待贵族的行为和态度虽然有些过激,但并不是没有道理。他有他的想法和主张,而且,我也算不得他什么人。对不起!”不像勤儿,我觉得自己该尽监护人的义务。 “是你不想还是你不愿?”柳问。 “有区别吗?” 见我愁云冷淡,柳茵泽不甘心地说,“真王针对贵族,尚且可以理解,毕竟他当初占山为王那会儿受尽贵族强势的打压和犀利的嘲讽。可是你呢?你一直都生在王宫之中,贵族与你没有什么矛盾,贵族子弟中不乏高官厚禄者,引起这些人的不满,国就没有可堪驱使的官吏。你是不是需要再想想清楚。” “不必了。”我不想留下回旋的余地,“我当初答应作真王的王后时就说过,我仅仅是给真王名分,至于他干什么,怎么做,都与我无关。你若是为的这个,怕要白跑一趟了。” “白跑?不会,起码也算叙过旧。收获不少。”柳茵泽笑起来,眉宇间仍有一丝未扫的忧虑。 柳茵泽接着说,“我有一种感觉。某些地方,你和真王赵俭的确很像。比如你们对待贵族骄纵的态度,都极其厌恶,虽然对待的方式略有不同,真王是刻意打压,而你这是放任他这样做,始终都抱听之任之的态度。可是身为王,就要爱你的子民。里边有良民、难民,刁民、草民……这些都需要涵盖在你们的胸膛之下,这些人都需要得到你们的庇佑――这不是宽宏,而是身为王的觉悟。” 说完,我看到他的眼里明显地闪过一抹黯淡。看来是我忽略了,柳茵泽本人不就是贵族出生,想他此刻与真王交流是多么困难。提醒我王的觉悟,是对真王赵俭和我的失望么? 我脸上浮现出祥和,淡淡问:“那你希望我做什么?” “劝服真王,不要再与贵族为敌,否则,他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看。”听着柳茵泽的回话,我倒觉得这句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而是从旁边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我干笑两声,说着反语,“看来还真是劝服,一点威胁的力道都没有。这段日子辛苦柳相了。” 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这模棱两可的答复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是柳茵泽并不着急,就算是,他也不会表现出来。年少时就有非一般的城府,何惧现在。留了夫妻两吃午饭,又与端容单独聊上一会,调侃她何时抱娃娃,端容红着脸说八字没一撇。 临别时,柳茵泽抛下一句话。“对了,我想你这地方肯定有出去的路,君上他应该也是从你这里走的。你要实在闲得慌,或许可以通过这个线索找到君上。”我略表谢意,心里却已经思索出路可能的位置。 邱勤从我这儿逃出王宫,我始料未及。为什么他要逃,因为肩上的压力?还是单单为成全我?我想了一阵,估摸着是两者皆有。有一点我百思不得其解,邱勤好歹也当了好多年的王,又出生于王室,气质上还不如真王赵俭更像个王。没错,邱勤他博爱、宽厚,但是性格软弱,过去我一直都称之为软弱的玩意,此刻想起来到觉得更像是对生命的珍爱,但不是对他自己,而是对待天底下所有的花草虫鱼和人员牲畜。 假若他还有一身修行,行遍大江南北,倒像个看破世事的得道高人。可惜他在帝王的本位上没有达到底下人对他的期望,所以他注定悲剧。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穿过院墙,透过浓密的花荫,瞧见柳茵泽与端容漫步在河岸边。这对佳人有说有笑,可谓羡煞旁人。 我会心一笑,不是谁都适合帝王家,但是出生决定许多事,如果没有办法顺从,就起来反抗吧,勤儿,母后祝福你在宫外找到自己的美满。 目送完毕,我正要转身回去,却见对面岸上伏着一匹白狼,体型硕大,气喘不止,目不转睛地盯着行走于柳荫之下的璧人。好久没看到冷歌了,他似乎“长大”不少。不过我并不想打扰到他,借着花丛与山石的掩护,悄悄回到屋里。 (弦外) 白狼看着一男一女说笑着,它仰起头看向高空,它是一匹安静的狼,不喜欢没事嚎叫。身为北方的妖族,它一眼就知道对面的人不是花精洛珂,而是一个与洛珂长得极其相像的凡人。它咧着嘴笑,上面的人看到这一幕,估计恨不能喷出火来。那个人千算万算,也太小看他了,妖精不屑与人类为伍,妖精更不可能被人类利用。花精选中的人,他此刻真的挺好奇他与花精是怎么认识的?算了,还是由他自生自灭吧。突然,它看到行走在柳茵泽身边的女子猛然回头,目光直直地逼视它。柳茵泽也察觉到,忙问端容怎么了?端容温柔地摇头说,没什么,有点头晕,好像看到对岸有只狼。 柳茵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诧异地说,“什么也没有啊!” “当然没有。”冷歌说,“普通的凡人怎么可能看到我的真身。”看来这个丫头来历也不简单。 怕妻子受到惊吓,柳茵泽拉过端容的手,温情脉脉地说,“别看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你不好奇这个出口在哪儿吗?”端容问丈夫。 柳茵泽不做声色地看着她,她羞恼地低头,“对不起,我无意听见你们的谈话。” “没事。我们的谈话并没不可告人的地方,我怕一些国家大事你不感兴趣。”更怕有别人在,她防备心重,不会说出自己的身世。柳茵泽在心里接下去说。 “太后她会去找那个出口吗?” “一定会的。” “那你不怕她找到后,和君上一样逃走吗?” “不会的。”柳茵泽很肯定地说。 “为什么?” “她不是君上,即便现在出现了些问题,她最终还是会选择肩负起这个担子。” ------------ 6.西川 更新时间:2011-11-24 一下午都在思考柳茵泽的话,以至于睡梦中也在与之交谈。先前冷歌说我应该远离人群,我听话照做了。经柳茵泽夫妇访问过后,我在想是不是这段日子确实过得逍遥了点。深居过久会怎样?得道升仙还是腐烂?踟蹰良久,我觉得自己腐烂的可能性远大于得道。 人生在世,总会面对两个以上的选择,就像这条河流,人只是随着时间之水向前带动的泥沙。河水从源头流到尽头,可是泥沙只能一段一段带动,更多的命运是选择一边的河岸,成为常驻居民。或者成为泥沙,等待下次的激流将你冲走。人生虽短,需面对的选择却多的数不胜数。彷徨、迷茫、受伤、养伤……好像成为腐烂前的最后一片胞衣。 “静儿,我好累,先睡了。”回头时才发觉静儿不在身边许久,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是不是也像邱勤一样躲在某个角落默默关心国事或者我? “王后有什么吩咐?”留守的宫人听见我叫唤,赶紧过来询问。 我别开头,“没事。你下去吧!”眼里不知何时已经氤氲温/湿。 邱釜老是自称为孤,但却在一片妻妾儿臣中走向坟墓。真正的孤家寡人应当是我才对,邱釜王,勤儿逃,印染死,静儿始终,身边真正驻留过的人一个也没。 梦里回到与印染、静儿三个人一起的时候。中途因为干渴醒来,又喊着静儿,结果静儿没来,耳边唯有江风的呼啸声与江涛拍岸的涌动交织。 我从茶壶里倒了一杯饮下,冷气袭来,赶紧又钻回被窝。睡衣笼罩,再没安然入梦,而是浅眠。 “你会替孤王守着江山的,对吗?”好像静儿的声音。 谁?我一个激灵打醒,借助微弱的月光,房间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也没见着。树影婆娑,射在窗纸上,有如黑夜里潜行的鬼魅。 “来人,掌灯。” 后半夜,我都没睡着。呆呆地望着孤灯到天明。 ***** 后宫・昙梦殿。华美秀丽的乐章从这儿溢出,我在远处时已经听见。真王坐上御座之后,我便很少来后宫,更少见着他。琵琶演奏,歌女的长袖有如行云流水般挥舞。听说真王将敲打编钟的人被赶出宫外,又从宫外头网罗各色能歌善舞的美人入宫。 按柳茵泽的说法,起初真王还经常入朝,听取大臣的意见,后来为了削贵之事闹得很不愉快。于是真王索性破罐子破摔,整日整夜地留恋在昙梦殿的歌舞声中,谁也不能到他面前进言。说别的或许还没什么大碍,一旦提及此事,他则大喊败兴败兴,将一干人等赶出殿外,自己躲在殿内吹奏唢呐、敲打锣鼓。 酒之酣处,真王兴致高昂,举着酒杯大声张罗,“美人,喝。” “真王,你就不怕王后生气么?”怀中美人娇嗔道。 “切,我怕她?” 我在门口听得明白,倒是好奇我真的生气他会是什么反应。正觉得还是不进去的好,刚抬脚转身,身后不知何时竟站着个人,衣冠楚楚,蓝袍加身,身子薄弱得很,应该是个文官。那人拘谨地行礼,而后问我:“王后怎的不进去?” “你走路没有声音的吗?”被吓一跳,我当然语气不善,端详片刻之后又觉得这人有点熟悉,“你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想必是下官的胞弟妖星尚狼吧?失礼了,下官南斗魔星苍狼,体弱步子轻,还望王后见谅。”说完,他又深鞠一礼。 妖星尚狼的哥哥?这两人长得可一点不像,只有神情有些相似,冷冰冰的,没有人气。 见我愣神,魔星探寻地问,“王后?” “怎么妖也有爹妈吗?不知是一母同胞还是同父异母?”语毕,魔星呵呵笑起来,他告诉我,妖有亲属,但不是男女结合而生,而是继承同种灵力而蕴。 “这么说你和妖星都是由同一人创造了?” “正是。但是我与他都算不得完整的个体,我们都受控于那个人,而那个人也从来不承认我们是他的儿子。”说着,他眼里折射一种哀求,那是求生或者求死的欲望,“王后不必为妖星的过世而懊恼,妖星是听命于他才自杀的。那个人随时掌控我们的生死,说白了,我们兄弟两不过是他制造出来的幻影。” 我说,“见识了。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竟如此本事。” 魔星谦和地笑了,“说起来,这个人,王后可能认识。雪域女王,白狼冷歌。” 这时候,里边的真王也感觉到外头有人,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问谁在外头。魔星自然地做先请的手势,而后我们相继应声入内。 对于我的到来,真王颇感意外,我则还未从他们兄弟的意外身份中回过神来,可以说是意外对意外。两个人相顾无言,只差没有泪千行。真王先开的口,无话找话地搭讪,“王后几时来的?”问了足有三四遍,仍不见我回答。魔星回禀说他来时见我就在门口,问安后又聊了几句。真王无话,不知他是否在想那句不怕我生气的话听没听到。 “王后王后!”我有些魂不守舍,听见有人叫喊,才回过神来。魔星说,“听说王后的琵琶弹奏得非常好,不知下官是否有幸?”按说这话是十分唐突无礼,但是真王也想听。我还来不及拒绝,真王已经将琵琶递至我面前。 我冲着真王贼笑,“想听可以,不过要你拿得出东西来交换。” “行。”真王满口答应。 “想听什么?”我手指按在琴弦上,搜索枯肠地回忆自己究竟记得几支曲子。 “西川曲”,魔星抢在真王的前面说,而真王略表惊讶之后点头称是。 真王挥手,四周屏退,歌台暖响瞬间变了味。我轻拂琴弦,好像整个西川都浮现在自己眼前:巍峨的山川,秀美的河流湖泊纵横交错,平坦宽阔的田野上种着金色的稻禾,农户们忙着收割。几个调皮的孩子穿行叠好的柴堆下嬉戏,我的眼中流露着憧憬,都是些十来岁不知疾苦的孩子!其中一个男孩最是调皮,抓住旁边的树杈,轻轻一跃,翻身爬上高高的顶。“臭小子,给我下去。”上面正在叠柴堆的大胡子中年人冲着他嚷道,说着就冲向男孩。这个柴堆叠得很大,两个人就在上面相互追逐,小孩子机灵,好几次险些被抓到,都让他给躲了过去。 “少主,救我。”男孩被整个提起。大胡子男人呵斥说,“你小子,自己顽皮就算,别把少主也带坏了。给我乖乖下去,晚上由你好看。”正这时,顶上又爬上来一个,“樊叔,你就放了栋晗吧?”另一个女孩也在下面求情。大胡子放开孩子,“好,看在少主的面上就放你一马。去别处玩,别来给我捣蛋。” “好的樊叔,栋晗、嫣儿,我们去那边玩。”男孩乖巧地答应,一转头就吐长舌、扮鬼脸。看来是个阳奉阴违,表面乖巧,内里捣蛋的主。 ------------ 7.真爱(真王的爱的简称) 更新时间:2011-11-26 上一次在人前演奏因为弦段而止,这一次完美落幕。我睁开眼睛,看着听曲的两人,好生收好。 真王有未回转过来,魔星用胳膊肘抵了抵,两人一齐鼓掌。 “弹得不错,感觉意犹未尽。”真王说。我客气地应酬。 魔星在真王跟前耳语几句,就下殿去。真王红了脸,虽然红晕被他脸蛋的本色覆盖住,不过依稀可见腼腆模样,恰似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我与真王才顾忌叙夫妻之旧,冷不丁地寒暄几句。 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我不善言谈,不过貌似真王更加。 “真王吃过午饭了吗?” “嗯。” “哈,那我猜你肯定还没顾得上吃晚饭。” 真王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太阳,然后一字一句地说,“真没顾上。” 然后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他也一动不动的陪坐,有点不好意思地问,“真王不用忙吗?” “陪你。”真是惜字如金的王,然后又补充了句,“难得。” 因为难得,所以选择留下来陪我?我理所当然地这么认为了,向来他人陪我的理由千千万,有我强迫的,有心甘情愿的,有好奇的,有带着看动物园珍惜品种来的,还有默默守在身边的,唯有这个难得好像有那么点――不吉利! 我眉眼几乎就眯成一条缝,握着小拳头捶打他的后背,“那个,我想到一个好玩的事情。” 真王道,“嗯。” 嗯什么嗯?怎么感觉如此冷淡。幸好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虽然与他不熟,虽然莫名其妙就成为夫妻,虽然没啥感情基础,虽然你只需要我花精的身份。 我嘟起嘴吧问,“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是什么事情吗?” “等你说。”他带着满脸平淡望着我,不过眼里还算流露出半分期待,总算没把我打击得体无完肤。 “那我不说了。” “为什么?” “木头。” “哪有木头?” 我指指房梁窗棂,“那儿,还有那儿,还有这儿。”我的金手指扫荡一圈后,敲着着他的脑袋说,“木鱼做的。” 见真王眼睛都直了,我察觉到一丝不妙,警惕地问,“干嘛?” “你今天很特别!很美!” 我瞅着他嘴角一出来的口水,飞了一个白眼过去。虽然我一向鄙夷那些爱慕虚荣、不求实际的主,可这赞美的话听在耳中还是很受用。 “王大姐头上扎了两朵花,能不美吗?” “啊?”他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了,有些卡壳的说。 我赶忙换了一副笑脸,谄媚地赞扬,“你今天也很俊!” 小时候,奶奶说,说大话的孩子晚上要尿床。长大了,老师说,狼来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做诚实的孩子。我琢磨着这究竟应该算是尿床系列的呢还是狼人系列。 要换成邱釜,会将计就计看看谁笑到最后,谁会是鹿谁又是射死鹿的手,并用手指戳着颧骨的位子,笑骂,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可真王明显不属此类,他甚至在短时间内很难瞧出异常。 “不,我不好看。”真王低了头,我没料到他叱咤沙场、风雨无忌,竟对自己的长相如此不自信。在我殷切的道法八卦目光阵中,他败下阵来,终于打开话匣:“从小到大别人都笑我丑。家里养的童养媳宁可跟个乞丐私奔也不肯跟我。”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那不是你的问题,我刚掐指一算,那乞丐竟然是丐帮帮主。好歹你也输给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真王死也不信我的法力,“可她后来和那乞丐一同饿死街头。” 我说,“不稀奇,老哥。行业不景气,企业破产,企业家跟着倒霉很正常。就连国有企业也保不齐哪天不在了,何况收入这么微薄的行业。” 说这话的时候,我不禁缅怀起老家街头时常坐在那里缺胳膊断腿的行乞者,不过我一分钱都没往他面前的盆子里丢过铜板。据我初步判定,那位行乞者已经逾越了身为乞丐的职业道德,业务跨行迈入骗子行当。 “十五岁时,爹娘又为我说了一房媳妇。”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希望啊。 “不过过门当天跨火盆子没跨好,活活烧死。” 脑袋里浮现出一个被火熏得嘿嘿的焦炭,对着我说,妹妹,妹妹,你可替我照顾好俭郎。此时,我好想站起来大骂,那个杀千刀的,烤个人都烤不好,都糊成这样了咋吃啊? “那是一个意外。”我掩着鼻子说,生怕一松手,鼻孔里就钻进一股人肉烧焦的气味。 但听真王继续说,“第三个媳妇倒是顺利过门了,可就在洞房花烛夜,我歇起她的盖头时,吓了一跳。” 我小心询问,“这个媳妇长得很光荣吗?”凭他的智商,我料定他没猜出光荣背后的含义,可回答却与这个问题不谋而合。“那天晚上,我心想终于娶到媳妇了,所以多喝了点酒,我从小就有个毛病,就是喝过头了脸上青白一片。那媳妇看到,还当我是个鬼,活活吓死了。” 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饮酒过度会伤身,你这一个大黑脸的要饮成脸色煞白的鬼样,还能把个大活人给吓死,莫不是将那漂白剂当做酒饮下肚了? “一连克死三房媳妇,在山里是很不吉利的。从此没有哪家闺女肯嫁给我,而我也从此绝了娶妻的念头,就这样一直磨到三十。” 可怜了吧!可怜了吧!心理有阴影了。我将爪子重重拍在他脑门上,安慰道,“这不关你的事,只怪她们命不好。” 后来我遇到一个道士,他说我天生命硬,需找个命硬的女人相生相克,才能白头到老。 我极为不屑地“嗤”了一声,“那是封建迷信,信不得的。道士装神弄鬼,为的就是骗你口袋里的钱。” 真王吸着鼻子说,“我连娶三房,都不得善终。为娶媳妇这档子事,原有的家底也给花了个干净,老母亲卖了耕种的老黄牛,东拼西凑地借了些钱,才说到一房,是个寡妇。可是寡妇进门没多久,就被我发现她偷汉子,在追赶的途中跌下山死了。” 我摇着头感叹,真王的命途真的很多舛,连寡妇命都能克,这好像已经不是丑不丑的问题了。 不知不觉中,真王拉过我的手,眼中荡漾着幸福的笑意,“幸好,我遇到了你。” 喂喂,什么叫幸好遇到我?我的命有那么硬,那么克夫,那么不吉利吗?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 ------------ 8.西川美男 更新时间:2011-11-27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后我与真王一直相安无事地分坐朝廷之上。意外的是,原先那几个极力反对我坐在朝堂之上的老臣格外安静,不仅如此,似乎对我的出现还有些眷恋。当然不可能是对我,而是我背后的先王。这点,谁都清楚。真王是个死脑筋,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我不觉得有好坏之分,不过对于下面的人,干上的时候是相当痛苦的,总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我。 魔星走了,消融成冰。哪天柳茵泽派人找到我,说元帅被魔星抓起来,关在密室里受刑,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了。我急急忙忙赶过去,半道上却被真王看见,拦住。 真王:“王后这是去哪儿?” 我:“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清楚,你们把老元帅折磨成什么样了?” “老元帅?你是说右弼?我当初一直都没抓到他啊!”真王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撒谎。 我嗯了一声,而后告诉真王老元帅一直被关押在魔星的府内。真王不由分说跟在我身后,虽然曾经是敌人,但是敌人不表示就是仇人,他对这个三朝元老也是极其敬佩,低着头跟在我身后没说半句话,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他内心的想法。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柳茵泽跪倒在老元帅的身旁,双手托着他上半身坐在墙角。 “元帅,元帅!”看到这张异常苍老的脸庞,我不禁悲从中来,鼻子感觉有些堵。老元帅听到召唤,艰难地撑开惺忪的眼皮,观察半天才认出眼前的几个人影。但他此刻年迈,记忆力大大退化,何况我与他几乎都没啥见面的机会。经过柳茵泽的再三提醒,他才老泪纵横地叫喊太后。真王站在我身后,脸上的敬意一直没有消退,但听到他口呼太后的时候也是哆嗦了下,在这帮旧臣子眼中,我始终都是邱家王朝的太后。 “老臣叩见国母。”断断续续地声音从他沙哑的喉咙里发出来,作势要起身。柳茵泽扶不动,赶紧和我一起劝慰这位劳苦功高的老人。老人挣扎着要起身,真王见柳茵泽单薄的身子根本扶不住,上前一步搀扶另一边。 他已经是风烛残年、此刻更是老泪纵横,张着嘴却不知如何开口。 “老元帅,你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我握住他的手。真王也是。 他终于意识到真王的存在,扭头问,“这位是?” “这就是真王。”我介绍说。 说这话的时候,我多少有些心虚,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忠于邱氏王朝的,我怀揣着上下忐忑的心告诉他身边的人就是真王,又马上后悔怕他恼羞成怒。真王也出奇地安静,没有说什么。 “哎,”但听老元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报应,报应。一年年前的诅咒总算应验了。邱氏王朝走到这般田地,也只能说咎由自取。国母,这些年来辛苦你了。”说完,重重地咳嗽起来。 我没料到他会有这番感叹,全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真王抚着他的背脊,问:“老元帅,你觉得何人能够接替你的职位?” 我与柳茵泽都一惊,彼此对视。真王向来都反对世袭,他现在这话的意思就是让老人自己从后辈中挑选一个人来担任元帅一职。这个军事力量非同小可,朝中我、柳茵泽等都属于旧朝,他现在又愿意把军事权利让出来,这个对他本身的厉害关系可就大了。 老元帅眼珠子转了几圈之后,最终说。“西川戎马大将军迟凭栏。” “我答应你。”真王不带犹豫地说,而后见老元帅的眼皮子缓缓闭上。 这位年近八十的老元帅就这么撒手西去。虽然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他身为一个武人,终生岁月都在戎马生涯中蹉跎而逝,能够活到这把年纪实属不易。可是眼前我就觉得他不过是个寻常的老人,围在他周围的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儿孙。他一生无子,这种天伦之乐于他可堪摘月。真王放下他的身躯,缓步走出去,对堵在外面的人交代了后事,就不再管。我与柳茵泽也相继走出,该料理的,都交由专人负责。 “真王对老元帅不薄啊!”我感慨万分,难得见他也有通人情的一面。 “这叫英雄相惜。”柳茵泽说。 “对了,前一阵子那个贵族作乱的事情平定得怎么样了?” 柳茵泽冷笑,“怎么能说贵族作乱,分明就是官逼民反。处理得差不多了,还剩下好多遗孤遗孀没有安置妥当。” 我不在言语,他办事,不需我挂心,打听着,也就是略表关心的意思。如今上下一片同意,柳茵泽搬我出来也就是压制压制真王,给他柳茵泽更多的自由和权限去办点实事罢了。我深知他很忙,那片蝗灾水灾什么灾的,必然找得到他的身影。这些年来,柳茵泽在人间的声望大增,再不是当初那个风流调侃的败家公子,各地的人家都供着他的神牌,估计直接把他当成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了。 回想起当年的柳茵泽,我不禁想到四大美男子。“说起来,那位戎马将军好像也是个美男吧?”我试探着问。 “嗯。”柳茵泽没有避讳,饶是现在,他仍然一如既往地出入烟花之地。只不过现在他的名声优大于劣,所以那个风流不羁的少年公子形象已经在人们的心里给抹去了。 西川的戎马将军,我不禁笑了下,虽然说老身早过了少女怀春的年纪,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知这个“美”字如何与“将军”的阳刚结合在一处。养眼也是好的,那是穿越女的专利。柳茵泽盯着我的眼神越来越犀利,最后鄙夷地说,“你别想了,你是不可能见到他的。” “为什么?” “真王不傻,他会让一个既不忠于他又手握重兵的人进京面圣,直接对他构成威胁吗?” “可是他刚才不是答应了,你我都有听见,难道说他空口说白话,纯粹为老元帅安心不成?”在我的印象中,真王赵俭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如果妖星在的话,发生这种事情的几率就非常大,不过眼下。我想他应该是认真的。”显然柳茵泽也不觉得真王随口胡诌。“不过他完全可以给予一个空职而不给实权。”他又道。“但这也不符合真王的习性。唯一的解释就是,真王可能与这位美男将军早有联络。毕竟这位将军也并不顺从邱家王朝。” “这话从何说起啊?”我弄不明白了。 “他是川氏旧部的后人。”柳茵泽说。 ------------ 9. 更新时间:2011-11-30 川部的后人。 柳茵泽这一提醒,我立马明白了他所指。邱家灭了川氏一门,川氏的旧部当然对邱家的江山痛恨至极,我们想要把这个人争取倒手基本没可能。可如果有了川印染,不,应该说川曦冉坐镇的话,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遗憾的是,印染已经走了,他的超自然愈合力来自花精。而谢尚狼身为妖族,自然有办法克制并杀死他。我回想起那个月夜,在那种情形下,印染是否还有生还的可能?我想不出他还能存活下来的可能,除非妖星尚狼主动放过他。 我苦笑着摇头,怎么可能?如果妖星会放过他,那他根本不需要调动大批人马搜罗我的居所。而他也确确实实一命抵命。 看到柳茵泽眼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我立即打断他得臆想,“不,我们想拉拢这位将军的可能性很低。印染在还有可能,但遗憾的是他不在,没有人能劝说得了他服从我们的调配。我若是这位将军,宁可与真王联手,也绝对不会投靠有着灭族之仇的敌人。”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着去找找他的线索。”柳茵泽没想那么简单放弃,眼里闪着灼热的光芒,仿佛一个穷贯的乞丐突然看到满屋的米饭,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浮着的稻草。 “不要。”我不经大脑的思考就脱口而出,很快意识到自己行为上的失态,赶紧掩饰说,“我已经确定他死了。就算找到他也没用。”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我记得你说你放过他的。” 我瞅着他脸上的神情不想扯谎,在心里想着,没想到妖星这么保密,竟然将那天晚上的事情封锁得不漏一丝风声,更惊叹真王了解后也对此事缄口不言。这里头的缘由,多半是怕影响我的声誉,或者怕真王的地位不够稳固而发生动荡吧。 正这么想着,嘴上却已经不由自主地说道,“真的很遗憾,我亲眼见他死去的。因为后来我们又见过一面,谁知被人走漏了风声,妖星尚狼带着一群人将他射死。” “那他的尸骨还在吗?正好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借口,挑唆这位将军与真王之间的关系。” “他的身体被河水冲走了。你的如意算盘没打好。”我暗含讥讽。 只听柳茵泽缓缓叹了一口气,惋惜道:“如果他没死就好了。” 我目光平视,盯着他半响,然后严肃而又认真地说,“就算他还在,我也绝对不会同意并且放任你将印染推出来的。” 柳茵泽没有追问,但眼里的疑惑已经表明了好奇。不等他先问,我说,“印染于我,始终都如亲人一样,有生之年,我希望能够保持这份纯粹,哪怕失去所有,我也不想借助他的身份利用他身后的人。” 所有,当然包括了现在的地位,名誉以及尊崇和权势。 我说得认真且严肃。对于原则,我绝不让步。出生于那个讲求人脉的世界,却对这种相互利用的人脉经济学嗤之以鼻。今时不同往日,要么生要么死,我情愿堵我一命,换一份纯粹真情。所以,向来对柳茵泽包容又放任的我,面对他提出的这条建议,眼里含着愠怒,尽管从来没有对他发过脾气,但是现在我当真有些生气了。 转头见到柳茵泽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便心知他并不是诚心要这么做,心宽慰不少,但是这种被将一军的感觉极其不爽。 三步当做两步,我扭头就走,向着宫门的方向。柳茵泽伫立在哪儿,喃喃自语,“介于人与神之间的古老王族,有意思!”他的声音极小,我身边的几个随从都没能听清。古老王族,是指那些摒弃个人利益和虚名,仅仅是想成为王的人。例如前朝的公孙,再例如一直被人称颂的尧舜禹汤,因为当时是部落联盟为基础的,每个人地劳作都是以部落利益为先。 看来他已经将我认定为花精选中的王了,而且连我的归属都已经分配好了,我还能有什么话好说。 王只是一个称号。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面对强大的敌人或者自然灾害时,人会变得茫然失措,因而他们需要选出一个领袖,带着他们走出困境,跨越一道道难关。这才是王的本分和权职。既然真王已经容许我参与国策的制定与实施,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没有欺瞒我的地方,我何必再去剥夺一个称号。而且,这个事情对外解释也听麻烦。 因而在那一刻,我决定只要不出什么岔子,我就一直守在这个位置上,不管柳茵泽的推断是否正确。 过了宫门,看到一个真王负手而立,像是在等什么人。我上去拜见,问他在这儿做什么。 “等你。”真王的脸色有些憔悴和伤感。 “等我做什么?” 真王拉起我的手,“元帅的被抓和死真的与我没关系。”他解释说。 “我知道了。” “你不怪我吗?”真王追问,生怕又像上回一样迁怒于他。 “怪你做什么?”我反问,见他轻舒一口气,于是又说,“充其量,你也就是一个将才而非帅才。如果不是你手下的这些人,你也就蹲山沟沟的份。” 真王听了这话也没有生气,随声附和着,“是啊,我的这些弟兄真的很让我省心。可惜现在我们一同拜把子出来的几个,除了葛老三回了亥州,其他的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本王孤零零的一个。” 说到后来,我看他眼中隐隐闪着泪光,很是感慨的样子,觉得还是少打击他为好。 与真王一路同行,路上无话。 “在想什么?”真王感慨完了,又转头问。 我说,“我很久没出宫了,京师的街道又和三年前差不多繁华了。” 记得当初为了这三年的储备,勤儿与我下令废掉所有与生产无关的活动。文娱业受到极大的创伤,如今再次见到车水马龙的街道与熙熙攘攘的人群,恍如隔世一般。不由得想起柳文舟来,不知他近况如何。还有怡人坊现在是否还在营业或者又换了老板重抄旧业。这些琐事算不上挂心,但想起来总有诸多美好的回忆。 我挂念当年的这个才子,嘴上不自觉的念诵他的诗作。 不巧被真王听见,“可是柳文舟的诗词?”他问。 “是啊,记得当初他的状元还是我亲笔题名的呢?不知道他现在处境如何?”说到这里,我有些诧异地转过头,“你也知道他的诗词?” 这话带着鄙视,我是无心之失,因觉得他一个舞刀弄枪的粗人怎么会关注文坛的人物,脱口而出。又怕他误会,面上一红,窘迫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掩饰。 “没关系。”真王大肚地说,“我知道他不是因为他诗词文章写得好。你知道,我赵俭识字不多,对那些之乎者也一窍不通。他在申州的时候就已经是了不得的文人,只不过当时我压根瞧不起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首先对他有所耳闻,是因为他义务教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识文断字。赵某有幸,攻下申州的时候,去他教的私塾听过半天课。那时候,他的一番读书论打动了我,我现在能认识这些字处理公文,全仗着他的教诲啊。” ------------ 10 更新时间:2011-12-01 难得真王是个关注民生的好君主,百姓家家的原本就不在乎谁坐在王位之上,他们关心更多的是这个君主能够为他们带来什么实际的好处。这位来自于民间的真王就理所当然地为穷苦百姓着想,有时候到达溺爱百姓的程度,他欺压贵族,减轻赋税,颁布一系列好的措施。 按着他原先的想法,这些措施的力度可以说达到了统治者无法容忍的地步,百官都在劝告于他,才使得他收回成命,斟酌再三找我与其他大臣商议,慢慢的他也被整的越来越迷糊了。马背上打天下,可是治理天下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情。另外,不得不说的是,失去了左膀右臂的他真的是很好糊弄,好多事情被柳茵泽一手掌管,他真王只知道天下太平这四个字。 柳茵泽的独断专权很快遭到其他大臣的弹劾。俗话说,三人成虎,看得出,真王渐渐地也没这些言论给蛊惑,对柳茵泽有了防备之心。 一日,我与真王一同阅览大臣的上书文件。他突然叹一口气,说:“不在王位上的时候,我对自己是个命定之主充满信心,可是坐到王位上之后,我反而怀疑自己是不是不不适合做这个王了。” 我被他的言论吓了一跳,忙问:“为什么这么说?” 真王丢开手上的折子,身体向后一靠,闭目养神,“对于同一件事的论断,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这些大臣就不能先把意见统一了再提交上来吗?我感觉很力不从心啊。” 我笑起来,“这君王就是要广开言路,听四方之言。要是只有一种说法,那这个王朝离覆灭也不远了。身为君主,最重要的不是批阅文件,而是将各人的言论去伪存真,并据此制定有益于国家的政策。” 真王欠起半个身子:“哦?王后能看出来他们中有人说了假话?那你告诉我,是谁欺骗我,这可是欺君之罪,我杀光这些小人,不就方便许多。” 我说,“非也,我说的伪,并不是有人故意说假,而是这些人身在其中,无法以客观的眼光评判事实……” 我就这么长篇大论地发表起来,等回转过来时,发觉真王看我竟有些痴呆。我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摆了摆手,提醒道,“嗨嗨,这是怎么了,睁着眼睛也能睡着?”还是我讲的太枯燥了呢?我在心里琢磨着后者。 “不不,”回过神来的真王连忙道歉,“是我觉得自己好福气,能有王后这个贤内助帮我打理这些国家大事。你想得果然比我想得多。” 不傻的人想得都比你多!我腹诽。 “我真是没用,除了打仗,什么事都做不好。”真王垂头丧气地说,“要不,我明天下一道圣旨,将王位让与你!” 什么情况? 我有些懵了。这究竟是柳茵泽在他面前说过些什么还是他有意的试探?这个不是闹着玩的。我于是用手指戳了他的脑瓜,半打趣地说,“你的脑袋瓜子里想些什么呢?这王你让我了,你干什么去?” “我当王夫,顺便在朝野中担任个将军什么的?你要是觉得给的官大了,哪怕给我当个小兵也成,我觉得我还是呆在军营里自在些。” “好啊,没问题。”我回答得果断干脆。正是求之不得呢。 “啊?” 我暗中观察他的表情,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这个缺心眼的不会真的学位试探人了吧。赶紧转舵,略带撒娇地说,“现在你是王,当然什么都由你说了算。你要觉得在那里开心呢就去军营好了,这儿我可以帮你先顶着,只是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我可不帮你看一辈子的江山。” 真王将信将疑地说,“你当真这样想?” “你不信我?” “不是,只是老五说……”真王一边说着一边手心里揉着。提起妖星,总觉得不是好事,我警觉地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啊?没有啊!”真王一阵紧张,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苦笑,真是个连谎话都说不来的孩子。我再三要求下,他终于将手掌摊开让我看清楚,是个锦囊,原来这个妖星人虽亡,心未死,还给我整个锦囊妙计出来。我一把抓起这个锦囊,拆开来看,却是他给真王的安排,一步步都解释的十分详细。妖星也知道他和魔星两个过世之后,真王的帝位怕难以保全,故而留了一个锦囊在魔星那里,托魔星转交真王。“妖精的誓言牢不可破,所以没有一个妖精会违逆自己的誓言。真王即位之时,花精只说可以接纳一个开明圣主,却没有说可以接纳真王本身。所以王啊,你务必要逼她许下接纳你的承诺。这样才能保证你的帝位永久不变。” 真王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我还真没想到原来他也会演戏来骗我。 我仔细摩挲锦囊的封口处,那里摸起来有一道横亘,似乎别有玄机。于是我将内容还给真王,将这个锦囊的外皮讨过来,拿回去细细研究。 *** 我手藏在袖子里,一边走一边揣摩,妖星留给真王的锦囊究竟是什么意思。按理说,妖星和魔星都是冷歌的麾下,会不会是冷歌有话要留给我才这样做的呢?说起来,很久没见冷歌本人了。如果我所料没错的话,冷歌的老巢应该就在我对面的山峭后面,他又有幻术支持,真要有什么话说,直接找我不就可以了,何必这么麻烦。 “微臣参见太后。” 我听见身后有人,转过身来,这人不是别人,恰恰是被革去官职转行从商的晋方。晋方一去南方经商,从此与我们没了联络我。当时柳茵泽问我是否放心就这么放他南下。我想了一下说,除了这个我确实也无处可走。地处西南的亥州是物产最丰的一州,它就像只肥猪一样身上有取之不尽的肉。当时晋方是为我顶罪的,他一走就是三年,从此鸟无音信,但只需你稍稍关注经商这个行业,很容易就能知道他的行踪。他的活跃与奔波,在业内很有来头,人称晋商。 真王占领京都之时,他曾飞鸽传书问我他该如何处置,我当时觉得他一个商人,就算来了也无济于事,而且我却有亏欠于他,如今他又这番家业确实不容易,全靠他从一个贩夫走卒一点点发家来的,虽然北方这边给他带来些许跨境的便利。我回应说,让他先留在商界不要轻举妄动,好好守护自己的家产。 之后他就再没与我有所联络。 我以为从此一别,便是天各一方,死生不相往来,这样的话,也算聊表我对他的亏欠。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还会进宫,问题是他一个商人,又有什么事会牵扯到政治中来。 “你怎么来了?”我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于是开问。 晋方一拱手,称,“真王要我来的。” “真王?”我有些狐疑,这个赵俭还真的没那么简单,或者说又是妖星尚狼的意思。当我与柳茵泽以为在实权上拿回了朝廷的控制权之后,竟发现妖星还安排了不少事宜,看来他对自己的死亡早有安排。如果晋方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也就算了,我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他好歹也是从我的手下培养出来的人,当年的那场谈判晋方便是参与其中的第一人,这些年晋方在南方六州搞得风生水起,相信与他有接触过的妖星和真王不会不知晋方的真实身份。怪就怪在他们对他的经商没有半点阻扰,难道说我们与真王妖星的比试还没有结束,妖星就是要证明给我们看,他有多成功! 我就不信了,一个死人还能有多大的作为!就算是诸葛再世,顶多也就是吓跑一个司马。 晋方看我面色不好,赶紧解释,“是真王觉得官吏的衣服有点旧,因而问我要一批上好的布匹,找一些裁缝,重新设计衣服的款式。” 我宽慰道,“没事,你也没必要同我解释。能够同官府有生意上的往来,看来你这半年来又涨了好多声望。” “太后,”晋方上前一步,贴近我说,“在我晋方的心里,你永远都是国母。邱氏江山就算不在,也改变不了在我们老百姓心中的地位。”如今大势已去,怀念什么的也不过是些空话,晋方为了让我不要难过吧,我点点头,示意明白他这份苦心。 哪知晋方又贴近了些,压抑着声带说,“君上曾经来找过我,问我要些钱财周转度日。” 我不答话,眼中露着惊喜,这么说来,至少现在勤儿人时安全的。 晋方继续说,“这个消息,我一直都想传递给您,可是苦于没有机会。”真王要找他合作,他本就指望能见上我一面,有怕引起真王的猜忌,现在路上遇见,可真是赶巧了。 “勤儿他说什么没有?”我当真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在关键时候掉链子逃跑了,不知道害了多少身家性命。 ------------ 11 更新时间:2011-12-02 自从做了真王的王后,我身边时常有一大堆甩不掉的尾巴跟随。这些人,我可不敢保证与我一条心来着,而且,不管怎么说,真王再好糊弄也比不上自己儿子好说话。我心知在半路上与晋方谈论勤儿很不合适,所以早早支开这些人,令他们在园子外头守着,自己则与晋方边走边聊,来到一处湖水荡漾的亭子里头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俯身看着水中鱼儿优哉游哉地甩着尾巴,心里已经有几分料定。 “勤儿真的什么也没说么?关于他为什么会离宫出走。”我鼓起勇气问。 晋方嘴巴抿着,看不出什么表情,似笑又是哭,“这些年来,我虽然云游四方,可对这事还是略有耳闻。听说太后您当庭宣布君上是被人给掳走的。”他顿了顿,又说,“我还以为太后不知实情,原来您一早就知道君上自己出走了。” 我嘴角动了动,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沉默一阵,才开口。“老身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太后的样貌可一点都不显老。”晋方说。 “听起来,的确是这样。不过不老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 晋方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愕。 我说,“不会老的人却要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老去死亡,从他人的脸上去寻找岁月的印记。这就是不老的坏处。最关键的,还不知道自己能够活多长时间。一个普通的人在没底,也知道百岁是一个极限,能够有本事跨越这个年龄的人少之又少。可我却半点普都没有,也许明天我就再也看不到太阳升起,也许千百年之后,我还能像个怪物一样活在这深宫里头。”过去,我很害怕自己老去,可是现在,我更加害怕自己会活的长久。我没法想象一个人孤零零地活个年百年会怎样,那该多寂寞呀!也许,这就是精怪的坏处吧,不知道别的妖精是否也会面临我一样的苦恼。 静水若寒潭,这一别就是三年。我这个当娘的做得太不负责任,才使得儿子出走。 “太后,”晋方带着迟疑开口,“其实当天君上在我的府中留宿,我请君上吃酒,他吃了许多,后来喝醉了。” 酒后吐真言,晋方这一说,我就明白勤儿一定是说了什么,于是侧过脑袋问,“君上说了什么没有?” “那天,君上一杯接着一杯往肚子里头灌,喝得很醉。君上说,您一定会气他舍弃江山不顾而离宫出走的。当初他也是意气用事,刚开始出来时看什么都新鲜,觉得重获新生一般快活,可是很快他带出去的值钱东西花完,知道什么叫做无钱寸步难行。他很后悔,不仅仅是因为饿肚子,更是思念你和宫里的一切。可是这个时候,君上已经觉得无颜再面对您,他说您一定会觉得他很不争气……总而言之,他在我那儿吃饱喝足,然后发了一通牢骚,然后再度不辞而别。就这样。”晋方说完耸了耸肩膀。 真不愧为商人,我不禁唏嘘,诚不知他进王宫是来给我报平安的还是来讹诈我的。 “子债母偿,看来我应该将这些钱财补还给你。”我说。晋方没有反驳,只是乐呵呵地笑着,“这道不用,依我看君上除了遇到少年的逆反心理,其他一切安好。” “要的,要的。” 告别了晋方,我回到住处就靠上躺椅,手指爪着眼角的太阳穴。 血亲使勤儿成为我的亲人,可我没有好好珍惜,相反还因为形势的严峻,处处逼迫着自己与他。想起当年那个不惜背负杀母罪名也要将我救出来的偏执少年,眨眼间已经变得与我疏离,甚至对我抱着深深地恐惧。什么样的人最容易成为仇恨的对象,不是往来的过客,而是朝夕相处的至爱,但与此同时,这种仇恨也是最容易获得原谅。我突然想起那个与勤儿一样对我又爱又恨的人――端容,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王后。”一个侍女急匆匆地跑进来。 我欠起半个身子,对她的冒失表示不满,“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这宫里还能出现大灰狼把你吃了不成?” “回禀――王后,”侍女上气不接下气,指着院外的大门说,“不好了,王后。外面真的有只狼,王后先随奴婢躲起来。等真王派精兵来铲除这之孽障,我们再出来。” “狼?”我饶有兴致地问,嘴角浮动着一丝讥讽,“看来有贵客登门。传令下去,翠竹居里里外外的门一律给我大肆敞开,恭迎王后的贵宾。” 侍女听了一动不动,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我不耐烦地再度催促了一遍,她这才顿悟原来真的是我下地命令,脸色刷的一下吓得苍白,神情木讷地呆在原地。 我还道是什么厉害的眼线,原来也不过是个胆小怕事的小丫头,看来真王看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么?我想了一会,觉得可能真的不会有人愿意替我去开门,于是欠身起来亲自迎接那只不知谁家的丧门犬。 出了正殿,我就见院子里乱糟糟的宫人拿着铁楸等家伙死死抵住院门,一边还有人怕外头的这只狼从院墙上直接遄入,牢牢守在墙底下,正一副如临大敌的戒备神情。 这些人见了我,也忘记了行礼,看来孔夫子那句衣食足而识礼节真是至理名言。我站在院子中央,大喝一声,“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这儿交给我就可以了。”这些人听到我的口谕,都面面相觑,这究竟是听还是不听。眼前这位是现如今的王后,不听有忤逆之罪,可是听了一旦出个万一,同样也是杀头之罪,压根没法在真王面前交代。踌躇半天,这些人中的佼佼者站了出来,试图劝服他们的女主子这种荒唐的想法。 我真是被弄得哭笑不得,威逼利诱全使上也不见起色。于是隔着门板对外头的贵宾大喊一声,“老身多谢老友来访,奈何我这门被一群不知事的奴才给堵上了。还望老友从偏门或后门进屋吧!” 话刚说完,只见一道白光从天而降,院子中央没有预期的白狼,而是一个颀长秀丽的男子。白衣白裤,铅华素丽。那张白的渗人的脸,跟着他的身子环视一周,一时间,庭院中的男女老少都为这种超然除尘的纯净之美所震慑,已经全都忘记了该做什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饶是我曾在幻影中见过他的模样,此时如此真实地见到,也觉得惊艳一把,这又出了一个妖孽啊,得祸害多少少男少女的芳心啊。不同于柳的风流气质与雍容华贵的华丽,这个人是完美版的仙人。我寻思是否有必要向众人介绍下这位老友,但见这位老友的目光定格在我的脸上,那笑容出离妩媚,简直为天地所不容。 站在场中央的人这时开口作自我介绍,“我是来自雪域的白狼,你们主人的座上宾,方才多有惊扰,这厢给你们赔罪了。” 这些人一个个像是失了魂似的异口同声地摇头说,不不不。 真是稀奇,这种场面为我所未见,冷歌向来低调,这次登门居然让这么多的人同时见到,一点都不像他以往的风格。 “那既然没事了的话,都各干各的去吧,我就和你们主子聊聊天叙叙旧,不会叨唠你们的。”冷歌动听的音喉一直回转在这个庭院之中,有如仙女的歌声,带着催人的力量,这一干老小没一句异议,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去。 我走上前去,带着一丝不信任的犹疑,小心试探,“冷歌?” “是我。” 不知是否我错觉,我觉得他今天显得格外精神,不,应该说有别于人类的神采奕奕,以往的他总是潜伏在一堆浓雾之中,如此近距离地打量这个人,还真是头一回。我冷不住伸手去抚摸这张美得不人道的脸,刚一触碰,就如遭到电击般地缩回来。他的肌肤同花精的一样光滑细致到不见毛孔,可是,这个身子,不同于花精,太过寒冷,仿佛一触碰,周身的血液就会停止流动,凝结成冰。 冷歌对我举动略显意外,呆呆地盯了我半晌,最后说,“我要走了,会北方的冰川。” “是吗?”我低着头问。 “是的,我的伤养好了,现在也能支撑着回到家乡。你要不要与我一起走?” 我惊异地抬头,不知道他怎么会说出这句话,但很快地镇定下来,看起来,他不像开玩笑,我还是不要轻易许下诺言,以免给他造成不必要的困扰。但这些似乎都没能逃脱他的眼睛,冷歌旋即释然一笑,“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这里。” “对不起,我……” “没关系,我知道的。”冷歌说。 他说他知道,可我竟不知道他知道了些什么?真是一句相当饶舌的绕口令,我心里这样嘀咕。 “我等着你。”冷歌的表情认真且严肃。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沧桑,“没关系,我们彼此都有的是时间。所以,我会等你,等你到腻烦这种日子的那天,等你来找我。” ------------ 12. 更新时间:2011-12-03 生命中有一个可等可待之人是幸福的,生命中有一个人在等你归途更是幸福,不知怎的,为这一句,我突然眼眶里充盈了泪水。 我从来都不懂爱,更不懂如何去爱。爱就那么些,填满了整个心房,可爱的表达方式有许多,不是每一种都恰当。正如我爱勤儿,却一味地认为现实逼迫,所以我们母子两都需要坚强面对困境,可勤儿毕竟不过是一个未成人的少年,这千斤重担压在他心头,我竟丝毫没有顾及他的感受,活生生地将他逼至悬崖边上。 我徒然睁着双眼,看不清世事与人心。 以往,与冷歌对话,除开印染外觉得只有他才懂得解我心结,可是此时与之对话,我一点都不觉得愉快。冷歌每发一个音节,犹如一道道风刃剜我的心扉。冷歌啊冷歌,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一边帮我一边又在害我,为什么你在我的面前永远都这么温吞而感受不到戾气。你是白狼,狼应该是种多么凶残的动物啊,可是为何从你身上我丝毫都觉察不到。 冷歌注意到我眼里神色的变化,周身的白光变得温和柔软起来,泛着淡淡的暖意,“有什么疑问,就直接问吧!” 我迟疑地底下头,若不是他如何态度,我反而觉得更加好应付。我当真不信他不知道妖星的所作所为,再抬起头时分,眼里也有了冷寒的距离,“妖星和魔星是不是你的孩子?” 他点头,“按人类的说法,的确可以这么算。” 我觉得心突然就沉了一下,“那他们的帮助真王也是受你的指使?” “是。” 一直以来的怀疑得到他的亲口证实,可我心里一点释疑的豁然都没。 冷歌不紧不慢地解释,“一直以来,我都生活在远离人群的冰山之上,可是有天,那里来了一个暴戾的将军,为了获得珍贵的狼皮和冰山上的奇珍异宝,时不时派兵进驻山上,杀光了我的狼子狼孙。原本热闹和乐的狼族,一夜之间变得了无虚空,花精啊花精,你可知道那个时候,我时什么心情。”我注意到那一刻,他细眯着眼睛,里边射出一道道杀人的目光,充满了仇恨和力量。 我并不好答话,默默颔首,这种杀戮在我的家乡是惺忪平常的小事了,可是如今在这种武器装备都不健全的条件下,还能一夜之间杀光整个狼族,这位将军怕也是个骁勇善战的英雄人物。但不管怎么说,他为民除害还是利益熏心,所作所为侵害狼族的生存权利,狼族想要报仇雪恨,也是人之常情。 “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去找这位将军,而不是捣乱天地人伦,帮助真王攻打我朝。” 听完这些,冷歌的杀意尽退,略带调笑地上前一步,笼着我的鬓角,捻着我的发梢说,“花精洛珂,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想不到你也有一叶障目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猜猜这位将军是谁呢?” 我皱起眉头,不确定地问,“是谁?” “你猜啊,既然已经料到了,为什么不敢说出来呢。” 我连忙摆手,“不,不可能是他。” “没错,就是他,你的亡夫——孤王邱釜。”提到邱釜的名字,冷歌的眼霎时变得犀利起来。齿缝里,带着咬牙切齿的痛,“也许在你眼里,他的确是个合格的王,成熟稳重,爱民如子,可惜他的民永远只限于人类。他自诩是独一无二的王,并且获得了你的认可,可是就算这样,他忘记了妖的存在,忘记了我对他的仇恨。我一路追随着杀他,可都被他挡了回去。并重创我。我法力不济,难以维持真身,甚至连回到故乡的本事都没有。” 他低头看我,继续讲述下去。 “你知道你对面的那座山是仙山吧。其实这原本也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山,只不过千百年前住了一只很了不起的花精,而且这山的位置独特僻静,一般人根本不会涉足,因而慢慢有了灵气。那时起,我就在这座山里住了下来,一边吸收天地灵气疗伤,一边监视对岸的王宫。” 他咬着嘴唇,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渐渐地他的嘴里露出两颗阴深深的白牙,尖削锐利。 “我每天就爬上山坡,瞭望王宫里邱釜的一举一动。早先还期望他能抬起头注视到我喷火的目光会觉得害怕,可是后来,我发现他根本就没在意对岸的这座山。我的仇恨像死在他剑下的其他冤魂一样,都被他忘得一干二净。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觉得我必须做些什么,不能让他一直这样逍遥下去。” “就当我打定主意要将他从帝王之位上拉下马的那时起,我竟发现他从王宫里头消失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突然,失去猎物的感觉让我的心很空很空,仿佛回到小时候只有我一人住在冰川上的情景。我创造了妖星和魔星,四处搜寻一个能够替代邱釜的人。终于,他们没有辜负我的厚望,找到真王赵俭。真王赵俭虽然才貌都不及邱釜,但他恪守人与自然的界限,懂得用双手创造财富,懂得感恩,他尊重和爱护最卑微的农人,这点尤其重要。洛珂,你应当相信,他才是一个合格的王。” 他试图从我的眼中寻找他期待的答案,可惜这个答案永远都不会从我嘴里说出。我闭了眼睛,“所以你接近我。完全是为了让我放弃邱釜,免得阻止你攻打江山是嘛?” 心,隐隐作痛。 唯一以为可以不避讳利益相向的人竟和他人一样,也是抱着目的接近我。 “洛珂,你要相信我。遇到你,这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冷歌的语气也变得紧张和在乎。 惊喜,惊是有了,喜却未必。 我说,“只怕是必然中的偶然,偶然中的必然吧。那好,我告诉你,你是法力无边的大妖精,我根本就斗不过你,因为我……”话未说完,就被他堵上,“洛珂,你这样说是故意为了伤我的心吗?你可知道,在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的心有多么喜悦,有生以来看到的唯一一只同类,我走南闯北的这几百年一直要寻觅的伴侣,竟然在邱釜的王宫里找到。那个时候,什么狼族的仇恨都烟消云散了。我终于知道,我在这山里住着,根本就不是为仇恨,而是为了专程来等你的。当年,邱釜把你带到王宫,你好奇地四处溜达,探头探脑就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我被你的天真烂漫给吸引过去了,很久以后才回过神来,有了你,邱釜的江山必定更加牢固了,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挂在你脸上的这种笑颜因我而消失。所以,我当时心情很沮丧,我找了个山洞好好睡一觉。希望一觉醒来,我就回到冰川上,其他的狼也都在,一个都没少。而你,和心爱的人住在一起。真的,那一刻我只希望你开心。” 那一刻,我只希望你开心。一句朴实无华的告白,竟让我许久未动的心怦怦直跳,相由心生,那一刻,我脸似火烧,又似一朵春桃凌空绽放。 “可事情并不如我期望地那般完美,说是天意弄人也不为过。就在我醒来之后,发觉你过得并不幸福,该死的邱釜,不把我们狼族放在眼中也就算了。他竟然连对他有现实好处的花精也欺负。不过,看到你与我就这么隔河相望,我由衷的感到满足。可是邱釜,我不会原谅他,于是,我又放出早些年收回的妖星魔星,责令他们务必大干一场,将邱釜从帝王宝座上拉下马来。” 我完全没料到,这件事的背后还有这么复杂的牵扯。我不过一个继承花精身体的凡人,却要面对花精过去的恩恩怨怨。一时间,很难评判谁对谁错,不过不管怎么说来,我先入为主地选择了邱釜,后又面对印染和冷歌的灭族之恨,我仍然不觉得邱釜有多可怕多可恶。我总觉得他应该是安心为民,也许它们和他们都祸害了一方百信,所以逼迫邱釜对它们痛下杀手。但不管怎么说,我相信冷歌还是印染,对我的关怀和照顾,都是发自内心的诚恳。 就像我说的,爱的方式有很多种,我给不了勤儿最正确的那个。同样,冷歌也没能给我正确的那个,因为他不仅杀死了邱釜,还牵连了许多沙场将士的性命,他最终从帝王位子上拉下来的,不是邱釜,而是我的儿子邱勤。他最后让我一个妇道人家受到逼迫再嫁的侮辱,难道这也是爱的内容吗? 我抬起头,高傲的说,“可我不爱你!” 本以为这样来一句,就可以将过往所受的怨气全权收回。结果他也云淡风轻地回答,“我也不爱你!” “你……”我气的不知该如何措辞。 “我只是希望看到你开心。”冷歌说,“身为在人间的妖,寿数太长,我实在是太寂寞了,难得让我看到一个同类,所以我希望你过得开心。仅此而已。” ------------ 13.时光冲刷 更新时间:2011-12-16 时光冲刷着泥沙,留下来的未必就是精华。 众多的情绪里,唯有孤独不讨喜,唯有情爱牵肠挂肚。 不得不说,真王是个好帮手,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我,都相当得心应手。有别于柳茵泽的心照不宣,真王赵俭他知道自己的不足,因而也听得进别人的言论。最重要的,是他的大肚能容,容我随意进出议事大殿。 可是,是的,可是,事情总不能一帆风顺,总会来一点转折,但这不是讲故事的那个人瞎编的,而是宫中出了一粒老鼠屎,然后坏了一整锅的粥。 事情是这样子发生的,两个舞姬争宠,当然是真王赵俭的宠。真王为人粗犷,唯一的兴趣爱好竟然是歌舞,可以说到了痴迷的地步,我怀疑这与他成王前的某些经历有关。 全国的百姓都知道真王好歌舞,于是各地方官四处搜罗优秀的歌姬舞姬献上。王宫这东西,就是一座围城,城里的人与城外各有千秋,但是也各有各的不是。我仰视这堵高墙,每天不知有多少女子巴望着能够迈进来,而宫里头的人却想得到自由。这年夏天,云雀匆匆忙忙跑来跟我说,“娘娘,真王他又纳妃子了。” 我眉梢一挑,这个云雀,跟她说过多少次了,真王的私事我是不参合的,你做个卧底还来跟我报告这些做什么? 云雀猜出我的心思,随即摆手说,“不是不是,娘娘你当然不会吃醋了。云雀知道你闻不得醋味。我是说,真王新纳的妃子很特别,娘娘你还是去看看吧。” 我嘴角抽动,搁下批阅的笔,眉眼含笑地抬头,“又是舞姬吧?” 云雀点头称是,“不过这个舞姬跳的舞真个好看,娘娘您真该去看看才是。那金色的丝带在她的手里千变万化,简直美呆了。” 我整了整衣襟,迎上她推崇的笑脸,平淡地说,“那好,我正好去见识见识。” 我们来到朝云殿的时候听见里头正有人在争吵,虽然我不大管后宫的事务,但好歹也不能让矛盾的进化版出现在我眼皮底下,于是我加紧了步伐。 “你不就个青楼卖艺的舞姬,别以为自己得了真王的宠爱就当自己是天上的仙女了。宫廷的规矩岂能容你来蔑视的,就算王后不管还有我在,你别不知好歹……”此刻咆哮的正是掌管后宫的霓妃,记得她是朝中大员的女儿,因为才艺出色被真王看重,正好她父亲以此献媚当了国丈。我看她识文断字,心思细密,所以将后宫的一概纷杂都交由她处置。假如遇上她难以处决的情况,她自然会来请示与我。 云雀与我对视一眼,然后抬脚入内。这位霓妃还唠唠叨叨地说个不休,倒是一旁跪着的那位美人低着头一声不吭。 “这是怎么了?”我生怕不开口,里边那位神神叨叨不知到几时。 “王后?”霓妃惊讶地看过来,然后匆匆忙忙地跪迎。 “问你话呢?” “回王后,昨天我宫里人看见彩贵人在前院鬼鬼祟祟地出入,我怕有违宫规,所以今天特来问个明白,哪知她一口咬定自己一直都留在寝宫,没有出去。” 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然后说,“行了,也许是你宫里人看错了也说不准。这么件小事,也用不着大动干戈,你先回去吧,我问问她。” “可是……”她不甘地抬头。 “霓妃,我虽然不怎么管事,可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些伺候真王的,肚里一心为主就好了,也没必要兔死狐悲的。”我话说得明白,她也不好多说,后宫争宠是常有的事。男人向来只看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所以打压新人这种事常有,而霓妃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霓妃强吞一口气,白了地上的人一眼,然后说,“那臣妾告退。” “妾身谢王后为我做主,”霓妃一走,彩贵人咚咚咚地向我猛磕三响头。 我冷眼斜视,抚弄着花瓶中的花骨朵。云雀小声在我身后提醒,彩贵人还跪在地上等着呢。 阶级就是阶级,你永远都无法跨越你的阶级而存在,就像我不发话,她就是求饶千百遍,就算她再得真王的宠爱,该跪的时候只能干巴巴地跪候。 “彩贵人?”我一抬手,硬生生地折下一朵花。 “妾身在。”她回答得谦恭而拘谨。 “说吧,你好端端地去前院找什么人?” 她还是低着头,声调不变地回答,“妾身已经说了,昨天一直呆在寝宫,并未出门。况且,王后您刚才不也说是宫人看错了。” “我只说了也许,可没说就是。而且,你不觉得你的样子太沉着了吗?就像早就盘算好了似的。” “妾身是问心无愧。”她说。 “那好,机会我就给你一次,错过了可别抱怨别人。真王是这儿最高的主,可你要是犯下大错,他也未必能够保全你。”我冷冷地威胁,就不信了,一个跳舞的歌妓,能有多大的胆识。 说完,我抬脚走人。 云雀提步追上,“娘娘,就这么算了?” 我头也不回,反问道,“不然呢?” “这么说您真觉得霓妃在以权谋私,造谣生事?” “不,”我肯定地说,“霓妃是怎么样的人我清楚,她排除异己的事情确实经常干,但那基本上都是事实,她没有污蔑过谁,只是借着对方的错夸大其词而已。” 真王好歌舞,这个癖好容易被人巴结,自然也少不了有人借此混入宫中。 这个彩贵人,入宫不过三天,就已经迷得真王晕晕乎乎,就不知她是谁的人,有什么目的。 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万众归一,我搜索枯肠一番,实在想不出她究竟是哪一方派来的。 除非…… 我脸上的表情变化很快被云雀这丫头捕捉到,“娘娘,你想到了什么?” 除非我得到的情报,都是被修饰过的。可是我所知的,绝大部分来自柳茵泽之口,真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柳茵泽他对我有所隐瞒,甚至欺骗。我用力地甩了甩脑袋,他为什么要选择欺瞒我,为权势,为钱财,印象中的他可不是只有这点志气。 “云雀,你觉得柳相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扭头问云雀,希望从她嘴里能够得到客观评价。 云雀眼皮子都不抬一下,顺口就答,“美人。” 我用手帕遮着脸,哧溜一声笑出来。忘记这点才是他最突出的特征了。 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个人,不是别的,我上前打招呼,“嗨,曹操。” ------------ 14.离间 更新时间:2011-12-18 “曹操”迎面走来,很认真地打招呼。我见惯了他出入宫门的随意扮相,只是今天看上去尤其别扭,于是略一点头,随口问道,“真王召见?”柳茵泽向来宠辱不惊,对于我刚才的称呼闻而不见,缓缓说:“私事。”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他不会站到真王那边,而现在知道他对我兴许有所隐瞒。再怎么怀疑他,我也不好质疑这话的真假,只好试探性地问,“哦?什么要紧的私事让你这般行色匆匆?” 柳茵泽有些扭捏地说,“真王知我尚无子嗣,所以御赐两美姬。我又不能辜负端容对我的厚爱,故辞而不受。就是真王那边不好交代,思虑再三,还是将她们留在外庭比较妥当。” 赵俭那小子居然连美人计都用上了,我深深地为端容感到不值,义愤填膺地斥责,“端容哪里对不起你了,你竟然背着她养小妾。别忘了,她是我的义妹,我这个王后也有权过问此事。” 他低着头,淡淡地说,“无子,七出之一。” “你……” 我咬紧牙关,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回答得简略,无疑透露出没有休妻已经算是他莫大的恩泽。 云雀的目光在我两中间徘徊,见我气成这样,也低声咳嗽,示意柳茵泽赶紧向我认错。可惜她的提醒用错了人,柳茵泽一旦认定的事,很少会妥协。半晌之后,柳茵泽退后两步,拱手道:“王后要没别的吩咐,那臣告退。” 说完,他从我身旁绕过去,大步流星地离去。我一直注视着他的身形,默默感叹这时代的男子,你不能说他花心或者不道德,因为忠贞一词永远不再他们正常地道德尺度里。 不知何时刮起一阵大风,里头夹杂着尘土,吹得我们云鬓散乱,连眼睛都睁不开。 云雀背着身挡在我前头,劝说道,“娘娘,风大,我们赶紧回去吧?” 我默许了她的擅做主张,风大,哪里大得过江风,就是风里夹杂的尘土打在脸上或者擦着肌肤过去,把人弄得生疼。 回到居所,云雀欲言又止。这神情落在我眼里,自然不放过,开口问她,“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娘娘,我不明白。方才你怎么叫丞相为曹操,曹操何许人也?” 我转忧为喜,捂着嘴巴说,“曹操啊,他是一个丞相。”对哦,到忘记了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个俗语在此间的不适用,人都没了,留个经典语录还有什么意思。 “哦,我知道了,所以你拿他与柳相作比。对吗?” 我嘴上嗯了一声,“何止是一个丞相。”是非功过,我不好评述,但是扪心自问,倘若这个人起兵反我,我又该如何自处?彩贵人应该是有人塞进来监视甚至左右真王的,可她会是哪一方的人?还有真王笼络他的事,君王赐美人与功臣数见不鲜,可公然许可柳茵泽将姬妾留在宫中,这个举措实在有违常理。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看来,我有必要亲自去宫外走走,考察考察外头的形式。只是要瞒过真王赵俭和柳茵泽两个,恐怕没那么容易。 一个小宫女捧着一束新鲜采摘的花进来,取出昨天的那束时衣袖不小心带倒地上的花瓶,小宫女惊慌失措地收拾地上的碎片,忘记告罪求饶。 云雀上前要骂,被我拦住,“算了,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别为难她的。”小宫女这才知道谢恩。我问了些话,她回答地都挺伶俐,我一声冷笑,“倒是个聪明人,可怎么就不小心打翻了我最心爱的花瓶呢?”小丫头连连告罪。但我此时宁可容忍个笨的也不愿见到这丫头,“罢,我没这个福气,你明天还是到霓妃那里去,让她重新给你安排个去处。” 小丫头哭着跑开了。 云雀附在我耳边问:“娘娘怀疑她是谁的眼线?” “云雀你想想,我的喜恶能决定哪些人的命运?就是这些人会插人手在我身边。”云雀若有所思,我抬头嘱咐道,“这些天,派人多盯着柳相与真王两个。” 云雀点头,“那彩贵人那边,您不管了?” “后宫的事,我一向懒得管,不过要是牵涉到政局稳定,就不可同日而语了。”我拿出一方端容相赠的绣帕,递给她,“去,把相夫人给我请来。嘱咐她带些换洗衣物,我要留她在宫中多住几日。” 云雀突现了悟的神情,领命而去。等到房门关上,我无奈地摇头,这丫头一定以为我想利用端容牵制,原来我在人的脑海里竟是这样恶毒的么? 不过假如真的有人逼我到这份上,我也不会介意当一回坏人。 云雀做事雷厉风行,不多时,就领着端容回来了。端容见了我,亲切地以姐姐称呼,我们就一番寒暄,然后东拉西扯地说着各自的事儿。我命人准备好酒好菜招待相夫人,晚膳时,端容说不胜酒力,推脱不喝。我则大大咧咧地摆手,一直劝酒,“没事,反正你今晚住在我这儿,不怕醉酒,人生短短几十年,哪能不放纵一回?” 端容推辞不过,端起酒杯小抿,渐渐地也就放开了。 “端容,你和柳相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酒过三巡,我试探着问,“亦或是矛盾?” 嘭,她一个不留神,手里的酒樽松脱,跌在桌上,险些整个打翻。我急忙起身擦拭,一旁服侍的云雀也加入到清理的队伍中来。 看来这对璧人之间的问题确实还不小。有人说,恋爱是艺术照,结婚则是生活照,成婚之前,所有的瑕斑都被掩盖住,可是一旦过起日子来,就回复到该有的油盐酱醋中。哪怕你是帝王将相,也总免不了这份俗气。 看端容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又心软了,不说便不说吧,人总有保留隐私的权利。哪知我这样想,端容自己泪眼婆娑起来,我自觉说错话,上前劝慰。 端容我自犹怜地以手拭泪,“王后你今天找我来的用意我都明白,最近他频繁入宫为得什么我也很清楚。其实柳相待我其实真的很好。吃的、用的,无一不是捡最好的给我。只是有一件事,即使他不说我心里也明白。没有子嗣的我终究是不圆满的。” “胡说,这生孩子的事怎么能都怪责到女人头上。”我说,“没准是他柳茵泽自己不能生育。” “不,是因为我。我和他注定不能有孩子,这个我早在怡人坊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他了,也是因为这个,我们之间横亘着永无逾越的沟渠。” 端容谦卑的说法及其符合传统女性的观念,但不知为何,我竟然觉得她眼中放着异彩,好像是我从不曾熟识眼光。毕竟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有拍着她的香肩。 “端容,你真的爱他吗?” 端容不张口,茫然地摇头。可我知道,爱不是挂在嘴上的,端容的性子,越是她自己不确定,那一定是爱得越发深厚。我便告诉她,“柳相他最近似乎在谋划一些事情,连我都没告诉,我担心他会有性命之忧。如果你真的爱他的话,那就多劝劝他回心转意,或者说出来大家一起帮忙解决。” 端容这时才诧异地抬头,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我良久,“王后的意思是他有可能在筹备造反?”敏感的她立即说出心中的疑惑。我浅笑了下,“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只是很多事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他变得越来越神秘,你知道的,一旦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不能保他周全。” 端容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应声落地,“不,王后,请你相信他,我了解他,他一定不会干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我倒是忘了他们是夫妻,血亲之外最牢固的情爱,端容太激动了,我掰过她纤弱的身板,紧紧拥在怀里,安抚着她,“我也不相信他会做那样的事来,或许他有苦衷也说不准。可是他不告诉我,我也爱莫能助啊。端容,我们得帮他,你平时多留心他的举动,一旦发觉有什么不妥就来告诉我,我们一起商量对策好不好?” “我,真的能帮到他?” “当然。你不相信我吗,端容?” “我相信你。” 我在她额头弹了一下,嗔怪道,“嗯,看你哭成泪人似的,要被柳茵泽见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呢?” 端容破涕为笑,刚刚饮下去的酒水泛上来,烧的我两的脸颊一样通红。肚子却在那个时候咕噜咕噜抗议,我搂过她的身子,示意她在我另一边的位子坐下,又往她的碗里夹了些许饭菜。 就在我们吃得起兴,不多时端容就醉卧在桌沿。我命人将她搀扶进去休息,自己则意犹未尽地继续品着美味佳肴。 不多时,门“哗啦”一下被推开,柳茵泽从外面进来,怒气腾腾地问:“你把端容扣在宫里做什么?” 我挑衅地抬眼,“你这是在跟我说话?” 对面的人一字一句地重复问话,“我在问你一遍,你把端容扣留在这儿做什么?” ------------ 14.别开生面 更新时间:2011-12-19 “我与她联络感情,这有什么不妥?”一句话让柳茵泽顿时语噎,他换了口气说,“那好,我夫人就拜托王后好好照看,我先回府了。”转身之际,他又想起什么,背着我说,“端容与你不一样,她是个纯净无尘的女子,凡尘俗世,能不叨唠她就请不要让她卷入进来。” 我捧过云雀递过来的水漱口,凝重地说,“我会的。可是你把端容放在什么位置?”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他背对着我,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我别开头,“那宫里头的两个歌姬呢?” “事情并不是你们想得那样。请你转告她,我对她的情谊从未改变。”说完,就摔门出去了。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在心头对他说。虽然他尚未言明反不反的问题,但至少他心里不是主动愿意欺瞒我。究竟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定会亲自调查清楚。云雀搀扶我起来,我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告诉她。 云雀回说,“娘娘,反不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一挑眉,“怎么?” “您可别忘了,现在的天下姓赵不姓邱,相辅大人再怎么说也是邱家的大舅子。而您现在虽然贵为王后,又参与朝政之事。可说到底,你还是邱家的儿媳。柳相他未必……” 我打断了她的推断,她就紧闭牙关,恭敬地收拾起来。 静儿失踪后,我觉得身边的人都不合心意,就问真王讨回云雀。经过一场血洗,这个丫头一下子成熟不少,话明显比过去少。思绪倒变得越来越细密,只是一点她还比不上,静儿能够事事坐在我前头,等我想到时已经解决了。思前想后,我倒是觉得云雀这个性格更加符合一个女孩子该有的特征,不过静儿毕竟曾在孤王身边呆过,有什么过人之处应该也不足为奇。 突然,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在我脑中孕育,会不会是静儿找到柳茵泽一起策划什么?静儿是谁的心腹不言而喻,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巨大。我能在一场宫变里逃生,却不知能够安然度过下一场风波。不管如何,出宫打探这条路势在必行。 酒饱饭足,我舒展一下胳肢,而后站起身往卧室走去,掀开布帘,被站在后面的端容吓了一跳。 前脚还在算计她的夫君,后脚就被他的妻子撞个正着,我算是大意失荆州了,怎么也没料想到端容是假醉。现在人就这样直通通地站在我面前。罪证确凿,我不知该作何解释,无疑越说越错。 “还没睡啊!”我尴尬地招呼。 “嗯,我听见柳郎的声音,所以出来瞧瞧。”端容镇定自若地说。 我猜度她究竟听见多少,忐忑不安地说,“你也听见了,他的心理一直都装着你。” “王后,柳郎造反,这是真的吗?”端容没有顾及我回避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 “还不确定。但他的确在一些政事上有所隐瞒,甚至避而不谈。” “所以你想借助我的眼睛来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端容的每句话都直戳人心,将我这幅善良的外衣撕得粉碎。我不知该如何作答,剩下的唯有沉默。屋子里独剩下一片寂静且凝滞的稀薄空气。 “我帮你。”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怀疑地转过脸看她,她神色严峻,气度宽宏,与我熟识的那个弹唱草长莺飞的女子判若两人。一时间,我甚至怀疑她是否也和我有着同样的遭遇――偷换了一个女孩的身子。鬼使神差地问,“你是谁?” “这个你别管。”端容说,“你只需选择相信我就可以了。” “等等。”眼见她走到我为她安排的房间门口,我上前追着她,“为什么你和以前截然不同?” 端容已经推开房门,就势转回头,轻声说,“因为他希望我永远都洁净……”之后碰上房门,将我阻隔在过道之上。 我在门外伫立良久,然后哑然失笑,什么至真至纯的恋人,原来根本就不存在。柳茵泽认识端容时不过还只是个小小少年,在他的眼里,端容美丽端庄,又纯净洁雅。可如今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时间会改变一个人,只消他柳茵泽略想一下,就能明白他的夫人早已不再是他一眼看到时的那副样子。 人总是喜欢被情爱蒙蔽,或者说他一厢情愿地相信端容仍旧是当年的那个,从来不曾改变。 我是被云雀给推醒的,“娘娘,可真看不出来,她原来这般虚伪!”云雀似乎很为柳茵泽受到的欺骗打抱不平。 我拍打她的肩头,柔声说,“算了,这又不是咱们的事。况且,她能帮我们,已经是件大好事了。” 离去时,我又向这房门口望了一眼,端容为什么要帮我?她传统女人不该万事帮着丈夫的吗,如果说她认为是柳茵泽辜负了她而因爱成很,似乎也总欠缺点理由。 端容在我这儿住了些日子,我们彼此有说有笑,从来也不谈及这个敏感的话题。我佩服咱两的演技,不说外人眼里,就是我自己看来,也是如同孪生姐妹一般。偏偏我们两又是同一张脸,不细看压根瞧不出来,就好像每天都对着自己的影子说话。 小住一些时日后,我便安排将端容送回去。原本,柳茵泽本人说要亲自来接,可是被我拒绝了,我对他说,“端容是我妹妹,从前是,今后更是,所以王宫就是她的娘家,若是你以后再让她受半分委屈,我仍旧会让你饱尝夫妻分别之苦。” 端容回相府,坐的是太后的车辇,这个阵势不比她出嫁时逊色。于是民间就传开了,柳家媳妇原来是王后走失的亲妹妹,现在的柳家简直比过去更加得势。 原本都城的治安就不错,所以每逢朝中大员上街,从来没有官兵开道这个说法。自我降世以来,也就在勤儿芒山祭天时见过。 我原始想让端容有个风光的排场,队伍行到十字路口,不防窜出一些精壮人马,将送行的队伍打散。这些人来去匆忙,连官府都没查出他们的去向。好在派出去的人不少,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下来,等到京兆尹闻讯赶到的时候,徒然发现端容已经不知所踪。这下可把相关负责人吓得够呛。 **** 一个月过去了,这件事失踪没有头绪。 而身为端容姐姐的王后受了刺激,从此身体陷入低迷地状态,朝堂上已经看不到我的身影。 为这,真王扛起了大半的事物,他气愤之余,罢免了一大群办事不利的官员。 所有人都说,相夫人怕是被劫匪给害了。 月下凉亭,柳茵泽再度站在这片蛙声齐鸣的小池塘边。他面前点着一个火盆,正一张一张往火盆里丢着纸张。我悄悄从后面走近,火光映亮了他紧锁的眉宇,明媚俊朗的脸上伏着一些阴霾。 他嘴里喃喃地换着端容的名字,低低的,好像召唤她的阴灵归来。 这儿是怡人坊的的后院,也是他与端容最初相识的地方。我闷声走到他身后,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阴魂是听不见你的呼唤的,就算她听得见,也未必有能力回归。” 柳茵泽蹲在地上的身形一滞,然后淡淡地说,“可我相信她听得见,无论走多远她都能听见。只要我多唤她几次,她一定会回到我身边。”他抬头望着平静的水面,“这儿是我们相识的地方,也是定情的地方,我相信她一定会记得,就算回不了相府,她也一定会来这儿看一看。” “你这是何苦。” 他缓缓站起身,跳动的火焰在那一瞬也变得文雅起来,我在残骸里看到那是端容的画像,他之前烧的每一张都是端容的画像。自嘲地说,“苦不苦,我自知。兴许这就是情之所至吧。” “柳茵泽,你这算什么?你给我振作起来,端容她……”印象里,他始终都是个唯物派,他从来就与一系列天意如何如何的论断在抗争。叫人知道他们的丞相有朝一日也在这里神神鬼鬼地论道,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孔。 他上前迈进一步,对着我说,“端容她怎么了?” 错觉吗?他竟然在笑。 “没什么。”我忽然又不想说了。 “那让我来说吧!”他一把拧住我的手腕,紧紧握住,弄得我生疼,“端容她好端端呆在王宫里,享受王后的一切待遇。而真正的王后却不知为何上了相夫人的车驾,又莫名其妙的丢失。现在,我猜测这位王后办完该办的事,正想借助我对端容的思念,然后找个机会换回来。所以,你那天才会拒绝我接端容回去,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你弄疼我了,先松开你的手。” 火焰哔哔啵啵地燃烧着,送过来一缕缕墨香,可我的惊慌失措,注定不会成为它们舞曲的观众。 “那么,我松开。我们的王后还会在吗?”他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 15. 更新时间:2011-12-23 他看穿了?我强硬地挣扎了下,动不了,他的确看穿了。 柳茵泽说紧抓着不放,“你不用这样看我,端容她什么也没说。她是个纯净的孩子,做什么都认真,甚至可以说她演的太像,连我也无法分辨。” “很好,”端容的演技能骗得过我,骗你还不是小菜一碟。脑子里闪过端容当时的一句话——错不在我,要不是他自己希望我如此,我还能骗过他的耳目吗? 我闭目微垂,“要不在的话我还回来做什么?你先松手。” 紧箍着我的那只大手放开了。我还未来得及庆祝重获自由,就见柳茵泽整个身躯猛的压过来,用他宽大的披风将我团团裹住,严丝合缝。 凉亭美景与跳跃的火盆都被阻挡在外面,我睁大眼睛也只能瞧见他广阔的胸膛。 我被突如其来的拥抱袭击给惊呆了。 不过好在我还没有失去理智,竖起耳朵听,密林那边传来极轻微的窸窸窣窣地声音,由远及近。 “被跟踪了?”我的脸捂在他胸口,轻声问道。 “走。”他没说别的,几乎是包春卷一样把我掳走的。 “娘子,为夫可算找着你了。”“娘子,这些日子你受苦了。”……一路悲悲戚戚的唱功,真让我叹服。 大街上没什么人,因而我能够很清晰地辨别那人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始终保持在特定距离。柳茵泽眉头紧锁,心头像压了一块很重的大石。 进了丞相府,我们还是不敢有一丝松懈,掩上房门,他手指指床铺的位置。 我会意,但迟迟未挪脚跟,这要是传出去,王后与丞相捂在被窝里头商谈国事,谁能信啊? “娘子,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可害苦为夫了,现在你回来了,可要帮为夫解围啊?” 什么情况?我发觉脑子不够使了。而后,更发觉自己被人拖到床上去的。 乱了,全乱了—— 一张大棉被笼罩下来,整个世界陷入无边的黑暗。 我蜷缩着生子,悄悄地问:“走了没?”没这么夸张吧,跟踪人还能一直守着人上床熄灯的,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不知道。”柳茵泽从被子外头缩回脑袋,“如果对方是妖的话,估计就没这么好糊弄了。” “我讨厌妖精——” “你也是——” “你不能看我的皮,你应该看到我的本质。” 突然一阵凉风笼罩全身,棉被大开。寒气可不就随着入侵。 不过我更加在乎的是,谁没事在丞相府里敢掀被子,四下探望,发觉无人。转目瞪柳茵泽,他大叫一声,“都说小别胜新婚,娘子你急什么?为夫还未准备就绪。”我伸手,在他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盖上棉被,聊天继续。 “刚才为什么掀被子?”我问他。 “不是你干的么?”他反问。 黑暗中,我与他对视一眼,虽然并不知他眼睛的具体位置。我两谁也不是,那会是谁?我忍不住瑟瑟发抖,刚刚可什么都没看见呐,不会真的是妖精吧? 我从被子底下钻出来,沮丧地说,“太欺负人了,我不玩了。你吓人也不是这个吓法。” 柳茵泽又把屁股挪过来哄我,吹灭了床头灯。 ******* “说吧,东南那边的战事是怎么回事?”我肃然道。 “你果然是去调查这件事。被人怀疑的滋味可不好受。我心情不好,所以不说。” “你知不知道,我可以杀了你。”我威胁他。 他则换了一副悠闲的神情,宽心说,“既然你回来找我,就是经过调查发现我确实与此事无关。顶多也就是知情不报,你不能杀我。” “为什么不报?”我冷然道,两个人缩在同一被窝里还得避免触碰,显得有些拥挤,我欠着身子调整姿势。 “不如你先说这几天的见闻,你说一件,我也说一件,这样比较公平。” 公平?这是我许久为听到的词,不过我既然选择相信他,就默许了他的提议。 正要开口,却见他先说:“当我知道你私自出宫而非端容的时候,我的心就提到嗓子眼。”未见我得意,他继续往下说,“出事的要是端容,顶多伤心我一人;可换成你,那我这些年的心血都白费了。世间又会多出多少流浪儿童,多少人食不果腹,多少人在冬天里活活冻死。” 我不信一个人可以做到完全的大爱,没有半分私心。我于是问他:“你究竟求什么?” 他羞涩一笑,低头答,“求名。可以算么?我希望千百年之后,还有人记得我柳茵泽的大名,记得我做过的一些事。生儿育女是为了传宗接代,可若是连祖宗的名讳都不知,传来又有何作用。当然,假如换做帝王可能更好,可是我柳茵泽喜欢做第一人,不喜步他人后尘。历代圣贤里,明君已有,可贤相还从未出现。所以啊,我柳茵泽一生的志向就是做一个有为的相爷,供后人敬仰。” 我拍拍他手背,安抚道,“有志气,前途远大。” 下面就轮到我说了:“那天,我出了城门,一口气狂奔八百里。”迎面而来的,是他质疑的眼神,我大言不惭地解释:“不是我,是马。” 待他将目光移开,我继续往下:“到了三门这地方,见全城的百姓都在收拾包裹逃难,我好不容易揪住一个问他究竟发生什么事。他说,听说起义军打过来了,一路厮杀,战无不胜,走得晚了,估计就逃不了了。听说这支军队的将帅脾气暴躁,没过一个城池就会屠城。”说道这里,我愤怒地转向他,“这些事,你应该都知道的吧,为什么知情不报,连累这么多百姓无辜受累?” “禁军我已经调动了,唯一瞒下的就是你和真王,以及你们身边的这些人。” 我有些愣住,什么时候他的权利已经能够调动禁军了?在没我没真王的手谕的情况下。他敢说就表明确实对我无二心,也幸好是没有,否则我怎么死的怕都不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瞒过我们?” “因为伯奇打得是逾王邱勤的名义。” 我理解地点头,我们这些人现在的身份都挺尴尬,如果真是勤儿回来,那无论倒向那边都不合适。相应的,勤儿毕竟有三代而治的根基在,一路所向披靡,守城军队闻风丧胆或者倒戈相向都很正常。而如果不是,伯奇只是借着勤儿的名号图私利,那么我们刀不倒戈都没有意义,相反,真王一怒之下说不定还会勒令全国官兵缉拿邱勤。 “你做得很好!”我由衷的赞叹。 “我调查过,伯奇的确接见过逾王,不过勤儿他很快就离开伯奇的控制,现在还处于行踪不明的状态。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柳茵泽问我主意。 ------------ 隔岸观火 怎么办?我心中并无良策,不过望着对我寄予厚望的人,不能失却独属于我身份的威仪,只能暗叹一口气,从容且淡定地道一句:“知道了!走吧!”凭借地理优势,两方军队打的不可开交。 这个时候我,倒珍希望我是花精,念一句咒语,即可让满山藤蔓疯长,缠住城外的敌人。 可惜我没那本事,有的都是零星且可怜的现代热兵器的神奇效力的幻想,而这些是不可能实现的一纸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