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圣井屠夫 ------------ 楔子 更新时间:2012-08-20 公元1999年,4月14日。 午夜。 墨西哥尤卡坦半岛的热带平原上,一座座金碧辉煌的玛雅金字塔拔地而起,气势恢宏,层层相叠,插入漆黑的夜空。金字塔是圣地奇琴伊察的主要遗迹。那些令人赞叹不已的废墟,几行极其抽象的古代文字,再加上玛雅人特有的那浸透了血腥的祭祀文化,这一切的一切,共同构成了一个特别的文明,极其神秘,又极其美丽。 献祭之井那清粼粼的泉水中,依然闪耀着鬼火那诡异的光,武士神庙下那可怕的祭盘中,却已没有再供奉着活人的心脏。这是二十世纪最后一年的某个春风和煦的夜里,曾经的活人献祭,曾经的水晶头骨,曾经的玛雅文明,都已随风而逝。空留下奇琴伊察那恢弘怪异的金字塔,仍在夜的静谧中,缓缓叙说着历史,供人凭吊,让人叹息。 如今的玛雅圣城奇琴伊察的周围,早已修建了宽广的柏油马路。马路的四周,矗立着不少华美的别墅。那是有钱人的度假胜地。文化的沧桑与自然的雅致,在奇琴伊察,被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到了夜里,待得游人散尽,这里就会变得异常安静。 毕竟穷人,无权滞留在富人区。 “已经,十二点了吗?”别墅区保安斯纳・摩尔斯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他抬起手来看了看表,就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他想:“十二点,就是说,今天是我家那个臭小子的十岁生日。一会儿下班,该买什么礼物给他?可怜我这孩子没有妈,少不得我这个做爸爸的要多费心些。模型枪?模具刀?还是肯德基的虾堡,麦当劳的炸鸡?唉!我们家那个胖儿子,平生最爱,莫过于吃。可怜他老爸如此英明神武,怎么养出这么个吃货儿子……” 突然,就听一阵刺耳的尖叫,霎时间划破了无尽的夜空。一个少女,满头乌发,至多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只见她高举着双臂,发了疯地在柏油马路上狂奔。 她一面跑,口中还疯狂地重复着一个词。 斯纳讶异地站起身。 墨西哥的春夜固然算不上冷,却也不至于热得让人穿不住衣服,但这午夜少女却是浑身上下,不着丝缕。只有脖子上系着一根不锈钢的狗链,足有手指般粗细。 有暗红色的液体,随着她跑动的节奏,缓缓滴落在地。 定睛望去,斯纳才发现,少女那不大的身躯上,布满了可怖的伤痕。有用火烧的,有用竹签扎的,还有用电棍打的,然而更多的,使用粗藤条抽的。斯纳是去过新加坡,见过新加坡鞭刑的。当时那个受刑的青年,在藤鞭下血肉横飞,满脸泪痕的模样,斯纳至今记忆犹新。只是眼前这个乌发少女,却显然比那个青年遭受得更多。 只见那少女鲜血淋漓的伤口下面,纤细的白骨清晰可辨。天气很热,她的伤口大多化了脓,发了炎。伤口上泥垢很多。一群蚊虫,聚集在上面,被跑动惊扰起来,却又不肯离去,只管嗡嗡嗡地追着少女乱转。远远地望去,那少女仿佛一块正在被蚊虫追赶的人形烂布,实在可怜。伤势沉重,少女却浑然不觉,只顾高举着双臂,一面跑,一面歇斯底里地大喊。 她重复着一个词。 她在说什么?斯纳无心分辨。斯纳只是闻到,少女的下身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斯纳皱着眉,不禁想道: “不会吧。她还是个孩子!” 少女一头扎进了斯纳的怀里。 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斯纳扶住了少女。他顺手脱下身上的工作衬衫,给少女披在身上。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人类的温暖,少女稍微镇定了一点。 突然,她用手抓住了斯纳的双肩,使力之大,让斯纳差点以为自己会肩胛骨脱臼。如果是别人,或许会顺手推这少女一个跟头,幸而,富人区的临时保安斯纳,却是平时工友们眼中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好人。虽然不明就里,虽然被抓得很疼,斯纳还是耐住了性子,竭尽所能地柔声安慰着少女。 他说:“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还好吗?我为你报警好吗?” 但是少女仿佛听不懂斯纳的话。她只是攥着斯纳的肩膀又跳又叫。渐渐地,斯纳终于听清楚了那个单词,那个少女口中反复重复的单词。原来她一直在嚷: “圣井屠夫!圣井屠夫!圣井屠夫!” 没等斯纳作出回复,少女的身子一软,人早已昏死过去。 ------------ 第一章 L&M侦探事务所 更新时间:2012-08-20 公元2012年,2月6日。 夜,暴雨。 美国,佐治亚州,萨凡纳市,l&m侦探事务所中。 “oh,no,大姐,你怎么又去睡了?” 伴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接着是无数书籍坠地的声音,我身旁的一位中国籍女士,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她那高耸的书堆中,慢慢抬起头来。 嘴角还挂着清涎,她半眯着眼睛,右手去摸放在桌角的厚酒瓶底眼镜。 戴上眼镜,环顾四周,那中国女子傻傻地发了半天愣。最后,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她终于问: “有客户?” “没……”我的脸登时黑得犹如无尽长夜。 “没客户叫醒我干嘛?”中国姑娘极其不满地嘟囔,“你知不知道,刚刚,我还在梦中梦到香水了。我最喜爱的香奈儿5号!我梦见我正穿着它睡觉!” “只穿着……睡觉吗?”我不怀好意地问道。 对于这样露骨的暗示,回答我的当然不是人的声音,而是一本厚重的莎士比亚全集。它裹挟着凌厉的风势,向我那世上最最俊美的脸蛋狂扑而来。幸而我的反射神经极好,一个漂亮的海底捞月,轻轻松松,就接了个正着。 “没打到!”我得意洋洋地宣布。正当我打算继续自吹自擂一番的时候,却发觉那个该死的中国女子早已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眼瞅着又要趴到桌上,于是我赶紧大喊了起来: “不要睡!不要睡!没客户也不好当着老板大人的面打瞌睡啊,亚妮拉丝大姐!您还真是不愧你睡神的美名啊!走着站着,无论哪里都能睡着!” “啊!”那个被我称作亚妮拉丝的中国女子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说:“不睡觉的睡神叫什么睡神啊,洛克・莫尔斯老板!就比如说您吧,不吃饭的吃货,算哪门子的吃货?单是今天中午,您就吃了三个牛肉汉堡,四份炸薯条,五份玉米沙拉,六个鸡翅,七只冰激凌,又喝了八罐百事可乐,九杯鸟窝咖啡,最后的最后,您居然还觉得肚子没有饱,索性又叫了一客披萨饼外卖……话说,老板大人,这地球人的饭量,你若是称了第二,那就没有人敢自称第一……” “帮个忙,姐姐,”我极其郁闷地回答,“你怎么不说,这地球人的贪睡,如果你称了第二,那就绝对没有人敢自称第一?我早上上班的时候看到你在睡,我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你在睡,我晚上下班的时候您老人家在睡在睡仍然在睡,何况大半夜的别人都睡,你还是不能不睡。大姐您平均每天睡几个钟点啊?我……” “不知道,”亚妮拉丝笑道,“我想二十个钟头总该是有的吧?我每天睡得很多,又吃很多水果,每周日下午,还去圣加百列射击场锻炼……唉,我估计,如果这世上真有魔兽,一定会率先吃我。我的味道多好啊,皮肤油光水滑……” “问题是,”我郁闷地打断她,“在我们公司,一共就只有两个人,一个只睡不做……” “另一个只吃不做。” “你……” “我说的可是实话哟,亲。” “好吧,就算那时实话,可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公司,究竟还能维持几天?” 亚妮拉丝笑了起来。 她说:“亲爱的老板,在这里,我要纠正你两点。第一,你请我来是做什么业务的?” “管理账目的会计。” “可近半个月以来,咱们事务所有业务吗?” “没……”我有点想哭了。 亚妮拉丝说:“是啊,你没有业务,也就没有收入,没收入你叫我这个会计做哪门子的账啊?我劝老板您老人家,赶紧出去拉点正经生意回来,不然,就您那个饭量,咱下个月就得破产……” “不用下个月,”我连眼圈都红了,“我这个月就交不出房租了。” 亚妮拉丝苦笑:“所以啊!话说您这么一个心宽体胖,高枕无忧的吃货,就算真破产了,也能上街表演吃功赚钱……” “吃功是什么?” “可叹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冰清玉洁,正值妙龄,绝代风华的弱质女子,如果不幸,竟然被你拖累至破产……” 我连脚趾都抽动了,“正值妙龄,绝代风华……大姐您说谁啊?都32岁的老太婆了还好意思自称绝代风华?我……我……我真是……” 洛克・摩尔斯表示他是个绅士,任何情况都绝不会对女士说脏话。 亚妮拉丝闻言纵声大笑。我说:“那第二是什么?” “第二,其实我是干活的。就比如说,我今天中午就接了一个活儿,你要不要看看?” 听到亚妮拉丝,这个明明只是被我雇来做账的会计,竟然也能接到侦探的活计,我心中大为惊讶。尽管我,洛克・摩尔斯,是打心底里非常钦佩女性的,但我所钦佩的只是她们那娇美的容颜与火辣的身材,女性的智商嘛,恕我直言,我向来看不起。 尽管我的老搭档,警官雷斯垂德一直坚信,我的会计亚妮拉丝,不但年纪比我大,个性比我沉着,就连脑袋瓜里那些灰色的小细胞们,也素来比我好使得多。不过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再怎么招,亚妮拉丝也只是个柔弱不堪的小女子,其智商水平,又岂能比得上我这个无所不能的大男子汉?只是,本着温文尔雅,怜惜弱者的福尔摩斯主义绅士精神,我表示,作为21世纪硕果仅存的最后一个最伟大最纯粹最无邪的绅士,我很愿意凡事让着亚妮拉丝。 我才不会跟亚妮拉丝计较呢!至少,我比她能吃,不是吗? 于是,身为大侦探和大绅士的我,便一本正经地对身为小会计和小女人的亚妮拉丝说:“你接了新活?拿来给我看看!”于是亚妮拉丝便站起身来,去另一个房间寻找她存放罪案的u盘。趁着这个空档,我很愿意为我的读者,也就是你,稍稍介绍一下我和我这间举世无双,宇宙最棒的侦探事务所。赌上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荣誉,我向您保证,一定不虚此行。 我叫洛克・摩尔斯,23岁,美籍,亚裔。我出生在墨西哥的梅里达市,距离玛雅圣地奇琴伊察不是很远。我的母亲早逝,父亲是美国萨凡纳市警署的一名普通警员,当然,那是在我十岁后迁居美国以后的事。 向女士们保证,洛克・摩尔斯的相貌那真的不是一般的帅,比不上年轻时的里昂那多・卡普迪奥,也……比不上年老时的里昂那多・卡普迪奥。我的身材嘛,本着最纯粹的绅士绝不会对女士撒谎的信念,我愿意老老实实地承认,因为少许有那么一点点的爱吃,我的确是少许有那么一点点的小胖的。但是,在21世纪,作为21世纪硕果仅存的真正的绅士,我,洛克・摩尔斯,稍微胖一点点那算神马?胖胖更健康,越胖越可爱,我胖我幸福,我胖我快乐!真的洛克,敢于直面平淡的容颜,敢于正视肥胖的身材,敢于…… 不好意思,跑题了。 相信我已经说过,我的父亲,是萨凡纳市警署的一名普通警员。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便希望自己能像父亲一样,通过破案,弘扬正义,给广大市民带去真正的慰藉。所以,大学毕业之后,我开办了一家名为l&m的侦探事务所。 相信你已经看出来了,所谓l・m,正是我的姓名缩写。我希望凭借自己那天生过人的伟大智慧,天生聪明的冷静头脑以及天生敏锐的观察能力,在广大市民的帮助下,我要对抗犯罪,我要拯救全世界!赌上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荣誉! “你叫洛克・摩尔斯,”亚妮拉丝经常这样满脸郁闷地提醒我,“为毛要赌上人家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荣誉呢?” 本着21世纪最后的绅士绝不会让女士空等的信念,我耐着性子,为亚妮拉丝解释了这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我说:“难道你不觉得,洛克・摩尔斯与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名字很有点小象吗?如果说,夏洛克・福尔摩斯是19世纪最杰出的侦探之一,那么洛克・摩尔斯就是21世纪最伟大的侦探,没有之一!在洛克・摩尔斯的身上,福尔摩斯的精明冷酷与波洛的绅士风度得到了最完美的融合,迟早有一天,我要去纽约帝国大赛租办公室开事务所!你等着瞧吧,亚妮拉丝!” 我记得那天下午,“睡神”亚妮拉丝听完我这番豪言壮语。她脑袋上的黑线足可以拿去打毛衣。她说:“这个嘛,其实人与人之间,究竟能差多少。大家都是很像的。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难道你还多条腿……也就是他智商180,你智商108……恩,或许108还有点高估?98如何?” 我满腔愤慨地看着亚妮拉丝,心想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没有把我的智商说成是88,78,或者更低? 这就是我唯一的员工,会计亚妮拉丝・李了。其实叫她亚妮拉丝倒有点不确切。因为她本是个纯种的中国人,原名李亚妮,为人极其贪睡,大爱香水,据说有一个能分辨出全世界各种香水的灵敏鼻子。据说,亚妮拉丝毕业于中国最好的学府清华,我不知道,我没有细查。 毕竟,这世上难道还有比我的母校――阿莫斯特朗大西洋州立大学――更好的大学吗?在伟大的阿姆斯特朗面前,哈佛都不算啥,何况清华……什么?你说不知道阿姆斯特朗为何伟大?因为他培养出了洛克・摩尔斯――这个全世界最优秀的侦探啊! 雷斯垂德警官曾说,“亚妮这个姑娘嘛,很聪明,很有才,有一种东方人特有的智慧魅力,很有当侦探的潜质。”这是他的看法,至于天天跟亚妮共事的我嘛,不好意思,至今没有看出来。 在我的眼中,亚妮拉丝・李就是一个很吐艳很无聊的香水控加睡神女。固然,她嗅得出全世界任何一种香水的味道,也能分辨481种不同的烟草,而且还有大半夜看鬼片连眉毛都不动一下的强大心灵,以及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的恐怖记忆力。但是,与福尔摩斯不同的是,她对文学和历史都有着相当的了解,哲学知识异常丰富,知道并且坚信地球的确是绕着太阳转的。因为方向感极差,在自己的故乡北京,她都会整天迷路。刚来萨凡纳做事时,她每天干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回公司,说一句:“洛克,快去地图上帮我看看该往哪里走啊?” 我的员工亚妮拉丝・李,梳一根毫无特色的马尾辫,穿一身万年不变的灰色正西装,戴一副比酒瓶底还厚上三分的近视眼镜,爱喷香水,很少化妆。她的相貌嘛,既不漂亮也不难看,她的身材嘛,既不臃肿也不苗条。所谓雷斯垂德特别看重的名侦探亚妮拉丝・李小姐,也就是个丢人堆里半天找不出来的普通人。 亚妮拉丝・李,天生就是一片配红花的绿叶,她是我洛克・摩尔斯的约翰・华生。 关于亚妮拉丝・李来我事务所工作前的经历,她没有说,我也没有问。我所知道的只是,去年冬天,某个大雨倾盆的夜里,我去警局找雷斯垂德警官办事,正好看到这个身材娇小的东方女子,正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哭泣。 就连雷斯垂德也不知道,这女子之前的经历。他只说,受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这女孩在这里找不到工作,很快就要被遣返了。其实她本人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听说还是高级会计师。当时,我听了这话就很有点义愤填膺。什么?有工作就留着,没工作就撵走了?你们这跟养奴隶有什么不同,有榨取价值的时候就亲着捧着,不能炸娶得时候一脚就踹了?谁说她没工作,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l&m侦探事务所的总会计师了! 亚妮拉丝・李总说我是天生的老好人性格,就见不得人家遭罪,就喜欢助人为乐。我听了她这番夸奖后郁闷了很久。因为,我最崇拜的名侦探福尔摩斯不是曾说:男人,就该对自己狠一点!素来对别人不恨的人,怎能对自己狠……什么?你说这话不是福尔摩斯说的?这怎么可能,身为福尔摩斯的铁杆粉丝,我怎么可能记错? 总之,亚妮拉丝・李就这样在我们这个窄小而不舒适的事务所中安定了下来。 如果说,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奉献的无私女人,那么,每一个成功的福尔摩斯的背后,都有一个愚蠢可笑,却又傲慢自大的雷斯垂德(安啦,不是华生。华生不是已经出过场了么?)作为21世纪最后的最伟大的侦探,我,洛克・摩尔斯,自然,也是有自己的雷斯垂德警官的。 是的,你没看错。很凑巧,我们这部故事的合作警官,也叫做g・雷斯垂德,即乔治・雷斯垂德。他效力于萨凡纳警署,平生最大的梦想,是调任纽约csi,当那个工作狂麦克・泰勒的手下。 与道尔爵士在故事中所描述的一样,我们这个雷警官,也经常在公开场合表示瞧不起我这个当代福尔摩斯。与小说中描写的一样,对于雷警官这种失礼的行动,当代福尔摩斯我,洛克・摩尔斯,总是颇有气度地忍受。因为我相信,和小说中一样,等到真正的疑难案子上门时,他一定会像个小哈巴狗儿那样,乖乖地跑来请求我的意见的。到那时……哼哼哼…… “你在笑什么?”亚妮拉丝・李手里玩着一只银色的u盘,溜溜达达地从隔壁房间走来。她将u盘插上了我的笔记本,顺手点开了一个文件,说:“老雷今天中午给我看的,叫我帮他分析下。” 我一听这话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什么?老雷有案子,竟然不给我看,只问你?亚妮拉丝一眼看出我的心思,不由笑道:“你那时不是不在吗?你在麦当劳吃东西。” 我尴尬地看着她,“不要特意强调出‘吃’这个词。” 亚妮拉丝只笑了笑,没有回答。 却见屏幕上播放的,是一个珠宝展览会的现场。春光明媚,展厅外那碧蓝的海洋,反射着柔和的阳光。窗明几净的大厅中,服饰光鲜的上流人士们正闲适地走来走去。 因为是珠宝展览,顾客中以女性居多。只见一个又一个身材窈窕,打扮入时的女士们,或流连柜台,观赏商品,或立于镜前,搔首弄姿。正愉悦地欣赏着自己的她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被安设在角落里的监视镜头给拍了下来。 既是美女如云,我激动得口水直流,忙于欣赏视频中各色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女性。突然,一个金发红衣的女性映入了我的眼中。 虽然身处房间,她依然戴着墨镜。那墨镜很大,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却一点也遮不住她那如太阳一般的光芒以及可爱。扭着纤细的腰肢,她直奔镜头而来。对着镜子,她从手袋中掏出一支口红,细细地涂着。她的年纪并不很轻,应该已经超过了三十岁。然而她的身材却极好,性感,凹凸有致,皮肤又保养得如同孩子一般细腻。我能感觉到,这女人,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别样的活力以及热情。突然,她对着镜子,顽皮地露出一口洁白秀气的牙齿…… “真是个尤物!”我由衷赞叹,“这种甜妞儿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你看看,亚妮,这身材,这皮肤,这种魅惑的气质!直看得我这个聪明冷静的侦探也有点血脉贲张了。十九是个影星吧,你说呢,亚妮?” 亚妮拉丝笑了一笑,没有回答。只从抽屉里取出一只铁盒子,为自己泡了一杯金银花茶。 我极其鄙夷地白了她一眼,心道:“身材平平的你,一定在嫉妒身材火辣的人家吧?唉,女人啊!” 正当我打算将视频的分辨率调高一点,好细细观赏下红衣影星那深邃的乳沟时,突然,一声枪响,一缕硝烟,一阵歇斯底里的惨呼,打破了会场的喧嚣与和平。 我大为惊讶,忙将视频停止,回头去问亚妮拉丝,“怎么,老雷请你看电影吗?” “看电影?”亚妮拉丝摇头,“看电影要去电影院啊,毕竟在那里才最有气氛。再说,人家老雷有女儿有妻室的人,你不要把我和他放在一起瞎扯。老雷是我的朋友,我可不喜欢破坏朋友的家庭。” “难说。如果哪天你爱上你女友的丈夫……” “我对婚姻没有兴趣。你还是不要在这种八卦上费心思比较好。毕竟不会有任何的研究成果,还浪费时间。”说着,亚妮拉丝冲着笔记本向我扬了扬下巴,示意我继续观看别废话。 我点开了视频。 只见慌乱的人群中,只有那个红衣影星,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娴雅,以及淡定。她慢慢地撩起风衣的下摆,露出只穿了黑色网点丝袜的大腿。那结实的大腿上,绑着n排弹药,还有三只锃光瓦亮的勃朗宁。 她慢慢地举起右手,将一只黑得发亮的glock-17放到唇边,呼的一声,轻轻吹去了枪口的硝烟。在她的前面,一个身形壮硕的展会保安,扎手扎脚地趴在地上,腹部一摊鲜血。人,早已不动了。 短暂的沉默。我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忽然,屏幕中的那些人,疯了一般地尖叫起来。像一群无头苍蝇,他们惊慌失措地乱跑。又是一声枪响。还是那位红衣影星。一手执枪,枪口指天。“抱歉,”她柔声说,那声音甜得似乎能把铁也融化,“我可不想伤人。大家合作一点,都趴在地上,好吗?” 就有两个妙龄女子,身材异常娇小,都穿着与女影星一样的红色反光大风衣,戴黑手套,戴着遮住大半个脸的黑色墨镜。其中一个生了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她们迅速地向金发影星靠拢。影星抽出别在大腿上的手枪,一一丢给她俩。 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女人,兴许是受不了这种可怕的气氛。尖叫了一声,她朝着展厅门口狂奔而去。一缕硝烟,那女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她那细瘦的小腿,在血泊中缓缓地抽动。 “我说过,”红衣影星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全部,趴下。是你的耳朵有问题,还是你想试试我的枪法?至于你,莉莉!”她回身用手枪敲了敲那个黑发女孩的脑袋,“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按下我的枪口?我本来可以将那个蠢货一举击毙的。现在,你看,是一击毙命舒服呢,还是半死不活舒服呢?” 黑发女孩偏了偏脑袋,却没有回答。 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就将空着的左手伸进了风衣口袋。 只听一声脆响,满地绚然。珠宝展览会的所有玻璃柜台,就在这一瞬间化为碎片…… 嘈杂的声音。笔记本电脑上的视频抽搐了一下,随即变成了雪花点。 我呆了半晌。 “这,这是……”我大惊失色,竟然站了起来。 “卡地亚的珠宝抢*劫案,发生时间嘛,是在今天早上。”亚妮拉丝淡淡地喝着茶。 “今天早上?今天早上?怎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每天都忙着吃嘛!你难道还会关心这个!”亚妮拉丝毫不客气地抓紧各种机会损我。 “但是,但是……”我很有点不服气。 “据卡地亚的老板说,”亚妮拉丝懒得跟我辩论,索性转换了话题,“被劫走的珠宝价值,总和超过八千万……” “八千万!”我眼前一黑,又慢慢地坐回了椅子。八千万,那是多大的一笔钱。八千万,能做多少事情啊!八千万!我傻笑着,半晌没有回答。 “行了行了,”亚妮拉丝叹道,“别琢磨了,那八千万它压根就与你无关。卡地亚的老板倒为这件事急得要死。不过,在我看来,钱不钱的暂且不算一回事。毕竟钱丢了可以再赚,但是……” 我的脊背上升起一股寒意,“你的意思是……” 亚妮拉丝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极为涩滞。 “刚刚传来的消息,”她低声说,“那个中枪的保安,叫什么鲍尔・布兰特的,在医院不治身亡了。” ------------ 第二章 卡地亚珠宝抢*劫案(一) 更新时间:2012-08-22 我的脸色发白。 “去世了吗?这就是说……” “对!”亚妮拉丝极为平静地回答,“这就是说,卡地亚的这起案件,已不再是普通的抢*劫,而是一场杀人案件。” 我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杀人案件,这就是说,我,洛克・摩尔斯,21世纪最后的最伟大最正义的侦探,一眼看上的红衣女影星,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这种反差实在太可怕了,以至于我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只能傻傻地问了一句: “那么,老雷他们……罪犯抓到了吗?不管怎么样,我们总要让死者安息……” “如果抓到了,”亚妮拉丝鄙视地看了我一眼,“老雷何必来找我?” 此刻的我,早已无心跟亚妮拉丝一争长短,只能继续问:“那亚妮你有线索吗?” 亚妮拉丝慢慢地点了点头。 “有是有,不过,不多。” “说来听听!让21世纪最后的最伟大的侦探看看你有没有分析错。” 亚妮拉丝斜睨了我一眼,就伸出三根手指,道:“三个罪犯。” “废话,当我不会数数吗?” “其中的一个,是听力过人的乡村女孩,年龄在二十岁以下,家境贫穷,与家人的关系很差,为人比较懒散,性格比较懦弱,让我们用‘乡村少女’来代称她。另一个,身材娇小,满头黑发。她对玛雅文化有着相当浓厚的兴趣与一定的了解,左腿受过重伤,心理上遭受过极为严重的创伤。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伤害她的是一个雄性动物……” 亚妮拉丝有一种特别的癖好,在代指不受欢迎或品行不佳的男性时,总喜欢称呼人家为雄性动物。当然,考虑到她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女权主义者,指望从她的嘴里说出“雌性动物”这个词未免太过不现实。幸而21世纪最后的最伟大的绅士,我,洛克・摩尔斯,业已习惯她的自以为是。就撇了撇嘴,随手拿出一袋薯片,一边吃,一边见亚妮拉丝伸手用鼠标点开视频,指着屏幕上那个金发碧眼,被我戏称为“尤物”的姑娘。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 “我认为这孩子应该是这次行动的主谋,三人中最难对付的一个。如果可以,我可不想跟她进行一对一的单挑。毕竟这姑娘一看便知训练有素,而你姐姐我嘛,这个老腰啊,学武术那是半点的没门了啊!” “停!停!”我连忙说。 我用警惕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亚妮拉丝很久,这才鼓足了勇气,细声细气地问了她一句:“大……大姐,您老人家认识她们?还,还是你今天早晨也去参与抢*劫了?” “胡说些什么!”亚妮拉丝哭笑不得。她极其郁闷地掏出衬衫口袋里的钢笔,狠狠赏了我一记爆栗,说:“你姐姐我今天早上一直趴在咱事务所的桌子上补觉,你丫又不是没有看到……” “可,可是,大姐你既然没有去参加抢*劫,为何对这班劫匪们知根知底?再说,亚妮拉丝大姐您老人家需要补觉吗?您明明无时无刻都在睡觉……” “充足的睡眠那是女人美丽的根本。你丫个笨蛋我说了你也不会懂。我没参与抢*劫怎么就不能了解劫匪的特征啊?难道每一个侦探非得跟着凶手一起作案,才能破解凶手的手段?哎呀哎呀,兄弟,动动您那颗充满脂肪的小脑袋里,那些硕果仅存的灰色的小细胞。你丫也不想想,给你大姐我,她会去抢珠宝吗?冷冰冰的,又不香,死没意思,我才不费那个力气。哪天开了香水展览会,我倒是很高兴去抢上一把。话说,兄弟,你知道吗,兰蔻的午夜玫瑰今天发售,您老人家啥时候发工资啊?” 我一脑门的黑线,道:“你明明知道我这里财政困难,你还……再说,像你这种男人婆,不应该使用清新海水香调或者直接男士香水吗?午夜玫瑰……你这么缺乏女性魅力的一个人,那不是你该用的款型吧!” “去你丫,你姐姐我哪里缺乏女性魅力了。你姐姐我明明国色天香,貌美如花。我要像艾玛・沃森一样的光辉闪亮,震撼全场……” “你从现在开始努力,努力上十七八辈子,兴许能达到艾玛的小脚趾头。不然的话……” 我一面说,一面又是摇头又是咂嘴,妙用各种肢体语言,对亚妮的女性魅力进行全方位、多角度、立体式的鄙视。直到脑袋上又挨了她狠狠的一击,这才勉强作罢。我无可奈何地揉着被《莎翁全集》砸痛了的脑瓜,心想若是毁了21世纪最后的最伟大的侦探头脑,亚妮拉丝你一定死啦死啦! 我对亚妮拉丝说:“ok!闲话少叙。我且考考你,亚妮,你是如何看出第一个女孩听力过人,第二个女孩了解玛雅文化的?” 亚妮拉丝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嘟囔着说:“是你丫要跑题,这关我什么事。”她就点开视频,往回倒了一段时间,说:“很简单。首先,你看,视频终止的时候,这三个女孩使用超声波震碎了玻璃展柜。……” 我连连点头:“是的,是的。那个黑发少女有一个把手伸进口袋里的动作,接着,展柜就在一瞬间破碎了。” “毫无疑问。她们将声波录在了mp3里,黑发少女按下了播放键……” “可是这跟听力又有什么关系?” “你没注意到吗?当声波播放的时候,会场中一共一千五百来号人,只有乡村少女和一些年纪很小的儿童做出了很明显的掩耳动作,这说明……” “她听得见!”我恍然大悟。 亚妮拉丝端起杯子来呷了一口茶,道:“相信你也知道,人耳所能分辨的声音频率范围,随着年纪的增长而逐渐变窄。事实上,震碎玻璃所需要的声音频率,接近人耳所能分辨的极限。偌大的会场中,与这个少女年纪相仿的青少年们都没有对着声音做出明显的反应。只有儿童……” “她的听力与儿童相近!” “这就可以说明她的年纪不会很大,而且她确实在听力上很有天赋……” “那么乡村女孩呢?你要怎么判断?城市女孩中也有听力很好的。” “soeasy。兄弟,看手啊。手是最容易暴露你工作和生活习惯的器官。我一直以为,除开香水学与烟丝学之外,福尔摩斯应该再开设一门双手老茧学才更加合适。我很庆幸,在抢*劫开始之前,乡村女孩并不像她的同伙们那么谨慎,她没有带手套。” “所以?” “调整分辨率就能看到,乡村女孩的手掌上有很明显的暗红色老茧,呈现十字交叉的形状。这是长期编制麻绳所留下来的痕迹。我曾经在我生活在乡村的老奶奶的手上见过。试想一个城市少女,闲的没事,为何要去每天编制麻绳呢?既然她所想要的任何东西都能在便利店中买到……” 我连连点头:“因此……” “因此,只有一个countrygirl,还是一个家境贫穷的countrygirl,为了家庭放牧或者别的什么需要,才不得不长期从事这种相当毁手的工作。我一直坚信贫富差距日益扩大是所有社会的痼疾。到目前为止,从没见过一个政府有能力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是不能解决,还是不想解决?”我故作高深地回答,“其实我倒觉得,卡地亚的珠宝被抢了也好。卡地亚的老板辣么富有,对他来说,多几个钱少几个钱根本无所谓。倒是一个在生存线上苦苦挣扎的乡村少女……” “老板大人的骑士风度再次发挥魅力!”亚妮拉丝笑道,“不过这话你跟我说说就好,跟卡地亚的老板说,十九他会做了你。他今天被人抢了八千万呢!” “八千万又怎样?倒不如捐一点给……那些姑娘……” “其实你那个停顿是想说,倒不如捐给我们一点办事务所,也算是拯救21世纪的咨询侦探业了。”亚妮拉丝笑道,“你个小样能想些什么我都知道。我们再来看这个‘黑发少女’,她走路的时候左腿有一点拖沓……” “是啊!我就是从这个推理出她左腿曾经受过伤。你佩服吗?” “我佩服。我很佩服。”亚妮拉丝笑道,“你看,抢*劫开始之前,在3分04秒的时候,黑发少女经过了一个珠宝展柜。她在那里停留了很久。” “她对展柜里的什么东西很有兴趣。”我说。 “聪明!”亚妮拉丝将视频窗口放大,“黑曜石水晶头骨铂金戒指。卡地亚今年的新品,象征‘永恒的智慧’。不过据说因为造型太恐怖了,好像没几个女性喜欢……” “你总不能因为她喜欢别的女人不喜欢的东西,就推断她喜欢玛雅文化吧?”我说,“你还是个东方女孩呢,可你一点也不喜欢东方香调的香水。” “那种稀奇古怪的催情味道……”亚妮拉丝皱着眉,“我要喜欢才有鬼。还是绿香调比较适合我啊!人各有好,我当然不能那么武断。可是今天下午,我上网查了一下‘卡地亚永恒的智慧’的设计创意。好吧,不得不承认,没有对玛雅文化一定的了解,是无法像那个女孩一样发觉那么细微的差异的。” “什么差异?” 亚妮拉丝点开了卡地亚的官方网站。 “卡地亚的‘永恒的智慧’,一共做了两款:精品款和普通款。外观是一样的,都是铂金戒指加虹光黑曜石头骨,头骨的眼眶部位用钻石镶嵌。其中普通款用的是月牙黑曜石,而精品款使用的是猫眼黑曜石,当然外行人单从外表上来看很难分辨。同时,普通款的戒指内侧,用古玛雅文字刻着‘地球并非人类所有,人类却是地球所有’。精品款嘛,只做了三枚,其中一枚正拿在这位黑发少女的手上。这枚戒指的内侧,同样使用了古玛雅文,它刻着的是……” “圣灵与我们同在,神的报复必然降临……”我喃喃地说。 “对!”亚妮拉丝道,“不过你怎么知道?你平常不是很不喜欢浏览商业网页的吗?再说,咱这台苹果是老机子了,分辨率好像没有那么好。” 我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伸出颤抖的手,指一指窗外。 ------------ 第三章 卡地亚珠宝抢*劫案(二) 更新时间:2012-08-23 亚妮拉丝不解,顺着我的视线望去。 只见硕大的落地窗外,暴雨与黑夜一起将整个天地肆无忌惮地盖满。狂风鬼哭狼嚎,有惊涛拍岸。 不远处,一点昏黄的灯光。在风雨中无助地摇曳着。 不知为何,在这样的暴雨夜,居然还能有灯光在闪。尤其我明明记得,事务所的附近是个建筑工地,除了我们,暂时还没有别的人家。我抽了抽鼻子,嗅到空气中正弥漫着一股魅惑的甜香,那甜香带给我前所未有的欢欣感。 我回过头,只见亚妮拉丝满脸讶异,她的面容仿佛笼罩在一片雾中。许多双苍白的小手,正在我与她之间拼命地晃动。我抬起头,猛见窗外闪过一个白影。 那是一个少女,满头乌发,遍身鲜血,身着白衣。裸露在白裙之外的手臂上,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鞭痕。左侧的大腿上,还有被火棍灼烧的痕迹。这样一个残缺不全,遍体鳞伤的肉体,在倾盆的暴雨之中,摇摇晃晃地向事务所的方向走来,慢慢地伏在事务所的落地窗上。 没有抬头,我可分明感受到她身上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虽然事务所中的暖气正足,可我却是寒毛直竖,浑身发抖。我能感觉到,有一股冷气,从那黑发少女的身上一直蔓延到我的心头。我惊恐地喘着粗气。亚妮拉丝还是一脸的惊异。 “怎么了?”她问。 “你没看见吗?”我连忙说,“女孩子!一个遍身是血的女孩子!” 亚妮拉丝瞪大了眼睛,又向我指的方向望去。半晌,她摇了摇头,道:“你胡说什么?哪有女孩子?” 我慌忙摆了摆手,叫亚妮不要多话。 感觉到我在看她,那少女慢慢地抬起头来。 她那肮脏而染血的额头上,刻着一行字:“神的报复必然降临……” 突然亚妮拉丝猛地站起身来。她冲到窗前,一把将窗户推开。清凉的雨丝与清甜的空气一起奔涌进来。我登时觉得脑中一片清明。 “曼陀罗花,”亚妮拉丝走回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摸出一双筷子。她用筷子从窗外提进来一束黑色的鲜花,非常小心地不让花的果实接触到自己,就叹了一口气:“是谁扔过来的?我早上打扫的时候,明明没有。” “怎么?”还没有从曼陀罗那致命的魅惑中回过神来,我仍然发着抖。 “那帮匪徒,”亚妮拉丝若有所思地说,“许是听到了我们刚才的分析,正忙着灭口?这束曼陀罗花还新鲜得很,看样子是刚放下。不过真要是这样,这事反而奇怪了,要杀我们拿一柄手枪多好,干脆利落,绝对有品质保障。干吗用花?单纯的曼陀罗花只能引起幻觉,又不会致死……” “但是,”我不明白,“我们俩坐在一起,怎么我会被花香所伤害,你却没事?” 亚妮拉丝斜睨了我一眼,突然端起桌上那半杯喝剩的金银花茶,强迫我吞下。 “你……”我被呛得连连咳嗽,“你喝了一半的,多恶心!” “因为当时我正在喝金银花茶,”亚妮拉丝耸了耸肩回答,“甘草加金银花再配点绿豆水,是绝大多数毒物的克星。我一直喜欢喝这个,一般的小毒是伤不了我的。刚才看你皮肤潮红,瞳孔放大便知你已经中毒了。我现在给你两种解毒的方法。一,在萨凡纳下着大雨的二月份的深夜用接近冰点的水冲澡;二,干掉我喝剩的那半杯金银花茶。不好意思,关于曼陀罗花,我只知道这两个解毒方法。” 我看了看立在桌上的温度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亚妮拉丝微微一笑,就从实验小桌上取下一罐高锰酸钾。她取了一小勺高锰酸钾调制了一大杯紫色的溶液,这才将手中的曼陀罗花塞了进去。看着量杯中快速冒出的气泡,亚妮拉丝笑道:“现在,我想这东西应该是不能伤人了。” “我们接着来说这个黑发少女。”关上窗户,亚妮拉丝摇摇摆摆地走到电脑旁,说,“我注意到,她反复地摸了好几枚戒指,这才选定了这枚‘圣灵同在’。能发现这么细微的设计差别,只靠触觉就能准确地识别戒指上的文字的人,我想,说她对玛雅文化有相当的了解,恐怕,也不为过吧?” “可是,也许她只是单纯追求触感的不同……” “我想应该不是。她应该认得上面的文字。你注意看她的口型……” 我将视频播放速度调慢,愕然发觉那少女的双唇一开一合。她正在默读戒指上的文字。当触摸到镌刻着‘圣灵同在’的戒指时,虽然看不清楚,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她那苍白的脸上滑过一丝冷酷的微笑。突然,少女回过头来,对我露了露牙齿…… 我猛地向后一缩,大声喊道:“是她!是她!刚才那个趴在事务所窗上的女孩!” “怎么会?你见过她?”亚妮拉丝笑道,“还是你幻觉中的‘浪漫少女’,都长着一张罪犯的面孔?哎呀呀,话说,哥们,你还真是适合做侦探这门工作。做梦梦到的都是罪犯,我真是佩服死。” “不!你不明白!”我急着辩解,“我,我的确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 “怎么?”亚妮拉丝一下子对我的话极感兴趣。她撕了一张便签,拧开手中的钢笔,摆出做记录的样子。 我稍微有些尴尬,“这个,其实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啦!我只觉得,记忆中的黑发少女,好像没有这么大。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黑色头发,穿一条白裙子……很晚了,她身上全是伤,全是血……她一直在哭,在哭,她拉着我的手说什么‘圣井屠夫……’” “那么,”亚妮拉丝说,“你是何时,何地,什么情况下,看到这个黑发少女的呢?” “我不记得,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我垂头丧气地看着亚妮拉丝,“我只是,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么一种印象――好吧,如果你非要问我,我只能告诉你,我总觉得这事发生在一个春天的夜晚――一个很热的,春天的夜晚……奇怪了,春天怎么会很热的?春天不是应该下雨的么?”我郁闷地看着窗外。 亚妮拉丝摇摇头,将便签丢进了垃圾桶,道:“这可不行。”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不能把这条信息提供给老雷。他那个一丝不苟的个性,大半夜的被这样一条模糊的讯息吵醒……好吧,我相信,明天早上,csi就该派人来事务所调查咱俩的尸体了。” 我笑了起来,“面对21世纪的福尔摩斯,我们这位雷斯垂德可是骄傲得多。” “那是因为你的智商不给力嘛!”亚妮拉丝满怀恶意地说,“不过,你的话倒正好验证了我的判断。这少女的确被男人狠狠地伤害过……” “你怎么能推定伤害她的是男人而不是女人?” “因为在视频中,黑发少女曾经几次要求工作人员为自己取出展品好细细观赏。我注意到,如果接待她的是一位男士,那么,当从他的手里接过展品的时候,黑发少女将有一个很明显的先向后缩,并且身体颤抖的动作。比较有意思的是,如果接待她的是一位女士,这种奇怪的身体反应将不复存在……” “创伤后应激反应,”我若有所思地说,“人在受到伤害后,再遇到相同或者相近的情境会下意识地激发防御反应。而且她的脸色那么苍白。毫无疑问,她在退避的时候感受到的是恐惧而不是爱情……” 亚妮拉丝哈哈大笑,道:“你们男人是怎么回事?发现一个姑娘见到你手颤抖了,人往后缩了,就是因为爱上你了?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好吗?明摆着,黑发少女对异性的感觉应当是厌恶外加恐惧。你就别打她的主意了。当心她剁了你。” 我白了她一眼,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包薯片,扯开,一边吃,一边说:“切!拜某个毫无女性魅力的女人所赐,我对黑发异性素来没有兴趣。我所关心的,只是我最最心爱的‘尤物’,甜妞儿。你快说说,她有什么特征呢?我要帮助老雷赶紧把她捉回来。一个这么美丽的女孩,我要好好地保护她,深深地疼爱她。有理由相信,最后,在我那宏大的爱与胃的感召下,她一定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会眼含热泪,感激不已,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她将如归巢的小鸟一般,快活地投入我的怀抱……” “再奉送给你一颗点三八口径的手枪子弹……”亚妮拉丝笑道。 突然,她如闪电一般地伸出了手,猛地抽出了我腰间的glock-19。似乎经过了训练,拔枪,装弹,举起,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不像我所认识的那个柔弱又普通的亚妮拉丝。刹那间,她已经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的额头。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昏暗的灯光下,我只看到亚妮拉丝魅惑地一笑。她那双精心修饰的漂亮小手,早已扣上了glock-19的扳机。倾盆暴雨中,我只听到咔的一声脆响…… ------------ 第四章 卡地亚珠宝抢*劫案(三) 更新时间:2012-08-26 亚妮拉丝笑了起来。 “你在害怕什么?”她笑着用枪柄敲了敲我那冷汗直流的额头。“没子弹的。” 一面玩着手里的枪,一面从裤兜里掏出一只弹匣,亚妮拉丝笑嘻嘻地把它按在了桌子上。 “你……”我被这该死的小妞吓出了一身冷汗,慌忙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手枪,仔细检查了几遍才发现她说的是实话,glock-19里面的确没有一颗子弹。 “我在夺枪的那一瞬间就把弹匣给卸掉了。”亚妮拉丝得意洋洋地卖弄着她那双纤细的小手,“我的双手很灵活不是吗?” 我愤怒地瞪了她一眼,说:“你究竟在干什么!难道,难道你才是今天抢*劫案的幕后主谋?” “如果主谋是我,你倒是可以省事了。” “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只抢香水不爱珠宝。” “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亚妮拉丝起身又给自己冲了一杯金银花茶。她倚着实验用的柜子,一面喝茶,一面若有所思地紧锁着眉头。 “那另一方面呢?”我问。 “另一方面,”亚妮拉丝徐徐地说道,“就是真正的主谋,你那位甜妞,可比我难对付的多。” 我微微一怔,道:“可是,据我所知,大姐你已经很烦很难对付了。” “能够得到您的赏识,小的不胜荣幸!”亚妮拉丝哈哈一笑,接着她把脸一板,正色说:“但是,哥们,我也向你保证,你那位恬妞,绝对比我难搞。因为你那位甜妞儿,是一个警察。” 长久的沉默,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什么?一个警察?你是说,我们伟大的团结一致的永远辉煌永远胜利的萨凡纳警署,居然出了一个叛徒,一个破坏规则的人?这绝对不可能。要知道萨凡纳警署素来以团结互助出名。老雷之所以对调到csi的事情纠结不已,还不就是因为,他怕去了csi,就再也遇不上这帮可亲可爱值得信任的好同事……” “啊!我也知道,萨凡纳警署的工作氛围,那是相当的不错。我所见过公务员团体中,恐怕只有萨凡纳警署几乎没有党争和内斗的情况吧!不过,哥们,不是也有那么一句话么。凡事总有例外……” “但是萨凡纳警署不会例外!你从哪里看出人家是警察了?你不要这么武断!” “啊!兄弟,老板,你就没有注意到,刚刚,我拔枪的动作,跟视频上你那位恬妞有什么不同吗?” 我看了看视频,又看了看如今正静躺在桌上的glock-19,“没有,我不知道。” 亚妮拉丝嘻嘻一笑。她慢慢地走过来,又一次,将手枪举过自己的肩头…… 我恍然大悟。 “你……” “啊!你也发现了啊!对,就是这个。射击的时候,我是单手举枪的,而你那位恬妞,用的却是双手。” “但……” “只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才会使用双手举枪这种射击姿势。因为双手举枪射击更稳,准确度更高,同时手枪的后座力也会被更彻底地抵消,不容易走火,不致于滥伤无辜。从保护民众的角度考虑,我相信一般的警察院校都会提倡学员尽可能地使用双手姿势。但是,一般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第一次射击的时候,恐怕都会像我一样采取单手举枪的姿势。毕竟,我们的射击姿势都是从电影上学的。而明星们为了拍摄方便,角度好看,估计,也没几个人喜欢用双手姿势吧?这样会挡住脸……” “就是说,挡住他或者她的logo……” “额,差不多……” “可,可是,”我心烦意乱地回答,“刚才那个金发女子在视频上显露了她的牙齿。或许,或许我们能用数码技术把她的牙齿复制下来,做一个模型,然后再去寻找警官们的牙科记录……” “我劝你最好不要那么做。”亚妮拉丝撇了撇嘴说。 “为什么?” “因为雷斯垂德警官已经那么做过了。然后,他得出了一个让他大跌眼镜的结果。” “什么结果?” “那个被复制出来的牙齿模型,”亚妮拉丝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属于老雷的女儿――21岁的新人女交警珍妮・雷斯垂德。” 我的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去了。 “珍妮?这怎么可能!珍妮是个好女孩。她刚刚接受完警察学校的训练,她一心想成为优秀的警员。她长着一头亮丽的金发,一口美丽的牙齿,她有一件红色的反光大风衣,她非常喜欢。她差不多也就跟视频中的嫌犯一般高,她的身材也很窈窕。她很聪明,喜欢珠宝,喜欢把手枪别在大腿上耍酷,她上周刚拿到的配枪,正是glock-17。她还跟我说,她会抽空去看卡地亚的珠宝展会……咦?天!” 我猛地停了下来,一个模糊的念头,突然自我心中升起。这个念头让我毛骨悚然。 亚妮拉丝笑了起来。 她扬了扬手中的茶杯,道:“的确,单从描述来看,珍妮的确很像嫌犯。你不知道,当结果出来的时候,老雷那一个叫急得上蹿下跳啊!最最倒霉的是,今天早晨,珍妮不在家,也不当班。” “难道说老雷的女儿……”我开始发抖。 “如果没有不在场证明,恐怕老雷的女儿这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忘了,你不知道啥是黄河,那就密西西比河好了。” “但是?”我紧张地说,“你跟我说这些总该有个但是,不然,珍妮……” “当然有但是,”亚妮拉丝笑道,“没看出你对老雷的友谊还挺真诚。好吧,我想我应该建议下老雷,不要那么欺负对他很好的人,哪怕这个人骨子里挺蠢。毕竟现代社会找一个对你很好的人可不容易了……” “不要打岔!你总对人性有着诸多不切实际的可怕设想……” “可我的设想绝大多数时候是正确的,不是吗?人性的确不值得信任,这是一条真理,你务必要谨记。”亚妮拉丝笑道,“我们继续说珍妮的事。但是,万幸的是,珍妮今天21岁生日。为了庆祝她从今天开始就能尽情畅饮美酒,她的朋友们特意为她举办了一个生日酒会。将近半个酒馆的人看到这群青年坐在吧台前胡吃海喝,大喊大叫……所以,除非珍妮有分身术,不然她是绝不可能一边与同伴喝酒,一边去会场抢*劫的。”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相信珍妮闲来无事是不会练习什么影分身术的。既然她在跟朋友喝酒,很明显,视频中的那个红衣影星,不是珍妮。” “啊,珍妮绝对不可能修炼影分身术的,这个我可以保证。”亚妮拉丝笑道,“话说哥们您都二十多岁的老小伙子了,居然还看《火影忍者》之类的日本动漫……我是该说你童心未泯,还是不曾发育的好?” 我毫不客气地瞪了亚妮拉丝一眼,心想:“前天那是谁啊谁啊,激动万分地跟我说圣斗士要拍欧米伽,她又能见到她心爱的沙加了?” 亚妮拉丝总能一眼看出我的心思。她白了我一眼,低声嘟囔道:“沙加很强又很帅,姐喜欢他无可厚非。不过,珍妮洗白这事的确没什么好庆贺的。” “为什么?” 看着我欢呼雀跃的样子,亚妮拉丝冷冷地说,“因为这场小风波,只能说明一件事……” “什么?”我不明白。 “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女警官很难对付。她不但受过专业的训练,为人聪明胆大,而且了解萨凡纳警署全部的人员配置,工作安排,她很清楚自己这个案子必然会被派给谁处理,采用什么样的手法处理。最最麻烦的是,她还了解所有警官的家庭成员,能调出这个成员全部的个人资料,这些资料甚至包括他们的牙医记录……红衣影星知道雷斯垂德警官最在乎的人是谁,她就专门针对这个人下手。这就意味着……” 我的脑门上冷汗涔涔而下,我的声音开始颤抖。“这就意味着,她可以任意地掌控全市警官的行为。这就意味着,这个女罪犯掌控了全市人的人身财产安全……” “对。”亚妮拉丝皱着眉头,“就是这个麻烦。毕竟警官们也是人,你不能指望他在家人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时还坚守原则,坚持正义。要不是珍妮恰巧参加了生日聚会,恰巧地有了不在场证明,还不知道后果会怎样呢!你可没见当时老雷那个样子,都快急疯了。” “万一,”我战战兢兢地说,“我是说万一,那个女罪犯也知道珍妮今天会参加聚会呢?” 亚妮拉丝怔怔地看着我:“那么,我只能告诉你,我真心实意地不想跟这种女人一对一。” ------------ 第五章 卡地亚珠宝抢*劫案(四) 更新时间:2012-08-27 一个女人,受过极其专业的警官训练;一个女人,掌控了全市警官甚至是市民的个人即时信息;一个女人,她所携带的枪械可以轻松通过任何的安全监测。事实上,即便是喜欢在手枪设计中大肆使用工程塑料的格洛克公司,由于其手枪的套筒、枪管和弹簧仍然是金属制品,glock系列其实是无法通过设在展会门口的金属检测门的。但是,当红衣影星通过时,无论是x照射还是金属检测都没有发觉任何的异常…… “这就意味着,”亚妮拉丝平静地说,“这位女警官的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一个非常专业的枪械设计团队。毕竟,枪械制作跟探案或者写小说不同,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工作。” “但是,”我说,“如果这女人的团队制作出来的枪支可以轻松地通过安全监测,那么……” “谁说她不能制造点大规模杀伤性的生化武器,往上班高峰时的上海地铁里丢一颗呢?” “为什么是上海地铁?”我不明白。 “啊,你可不知道,上海地铁里人山人海的程度,可比纽约地铁恐怖得多。” “啊,我忘记了。”我笑着说,“你曾在德勤会计事务所的上海分部上了三年班。” “三年四个月零八天,”亚妮拉丝挠了挠头说,“而且,他们欠了我半个月工资,至今没有还。” “也许你曾想过,用你那个快速拔枪的技术,冲进德勤老板的办公室,开口向他要钱?” 亚妮拉丝笑了起来,“我的确想过。只不过,我那时还不会使用手枪哩!我来了萨凡纳才学的射击。咱事务所附近,那个麦当达大街上,有一个圣加百列射击场。射击场的老板乔安娜・罗琳,一个好女人。她是我所见过的,唯一一个不以最大限度地榨取员工价值和压榨顾客利益的老板。每周日,圣加百列都会开设女士专场,在那个时间射击的女士只消自带枪支弹药,就可以免费使用场地。周末,我一般都在那里消磨时间。罗琳很喜欢我,她认为我在射击上很有天赋,所以,她会亲自过来指导我一点小技巧,有时,还会请我吃饭。这叫我很感激。啊,要知道,您老人家给的工资可不算高。” 我吹了一声口哨,“难怪最近我的glock-19弹药消耗得特别快哩!不过,姐姐,您的射击技术变得这么好其实也应该感谢我。毕竟,您用的枪和弹药都是我的。” 亚妮拉丝笑着为我泡了一杯金银花茶,道:“的确,其实现在想想,你这个老板倒也不错。所以啊,我们更要努力,赶紧接点生意,不然的话……” 一语未完,猛听事务所的门铃“叮咚”连声。我慌忙抬起头,只见一个黑色头发的年长妇人,打扮入时,衣着华贵。倾盆暴雨中,只见她一手拎包,一手握伞,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别样的不耐烦。 亚妮拉丝赶忙去开门。 黑发女人静静地站在门外,身体紧绷,面容肃杀。透过玻璃门,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就那样冷冷地看着我。她慢慢地朝我露出了一口森白细腻的牙齿。她的眼中充满了癫狂、血腥以及仇恨。她那可怕的样子,像是恨不得冲过来将我一口吞掉…… 我打了一个哆嗦。 ------------ 第六章 暴风雨夜(一) 更新时间:2012-08-27 雨丝与新鲜的空气一起奔涌而来,亚妮拉丝优雅地拉开房门。“您好!l&m侦探事务所。我是会计员亚妮拉丝・李。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咦?您身上这股香气?”亚妮拉丝突然抽了抽鼻子。 “什么?”黑发夫人问道。 “啊,不,没什么,您用的香水很特别,我从来没有闻到过。有点东方香调的感觉,却又不太甜,不那么媚,没有那么强的性暗示。它给人以冷艳无双,君临天下的感觉。如水一般温柔恬淡,却又拥有水一般淹没一切,冲垮一切的力量,勾勒出一位绝代佳人,拥有只属于女王的威严刚烈与真正的性感。她艳冠群芳,艳绝天下,却又不可亵玩,不容侵犯。是哪个公司出的新品?我怎么不知道?这玩意设计得真妙!”亚妮拉丝由衷赞叹道。 我们知道,亚妮拉丝是很喜欢香水的,各大香水公司的作品,无论知名的不知名的,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亚妮拉丝对香水也挑剔得很。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作品能在她那只刁钻的鼻子下获得赞赏。并且,我们说过,虽然是个东方人,亚妮拉丝却很不喜欢东方香调。如今,一位女士身上的东方香调的香水竟能得到她如此之高的评价,我实在惊讶了很久。 然而那位黑发女士,并没有像一般女性那样,当自己的穿戴得到别人的赞赏时,就高兴得脸颊发红,浑身发抖。她只是颇为镇定地微微一笑,就将自己手中的雨伞递到亚妮拉丝手中,并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亚妮拉丝恍然大悟。 “啊,对不起!”亚妮拉丝说着,就熟练而殷勤地将年长的黑发女人领进房门。她接过那女人手中的黑伞,帮她挂在门口的伞架上,笑道:“雨下得很大,不是吗?” “‘吹吧,风啊!胀*破了你的脸颊,猛烈地吹吧!你,瀑布一样的倾盆大雨,尽管倒泻下来,浸没了我们的尖塔,淹没了屋顶上的风标吧!’”年长的黑发女人迅速回答。她就伸出手,朝着亚妮拉丝微微一笑,道:“刚才我站在雨里的时候就是这番心情来着。幸会,李小姐,我是萨麦尔夫人。” 亚妮拉丝微笑着伸出手来与萨麦尔夫人握了握。“‘你,思想一样迅速的硫磺火焰,劈碎橡树的巨雷的先驱,烧焦了我的白发的头颅吧!’莎士比亚戏剧《李尔王》的第三幕第一场,我很喜欢这句话。” 萨麦尔笑道:“那么我就应该更喜欢另外一句了,李小姐。‘魂飞魄散吧,你用正直的外表,遮掩杀人阴谋的大奸巨恶。撕下你们包藏祸心的伪装,向这些可怕的天吏哀嚎乞命吧!’既然圣灵与我们同在,神的惩罚必然降临,那么,李小姐,你究竟又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呢?” 她的声音里饱含恶意。虽然是对亚妮拉丝说话,她那双黑得发亮的美丽眼睛,却一直定定地望着我。那种馋痨和刻毒的样子,只看得我脊背上升起一缕缕的寒意。 亚妮拉丝显然是不打算把这场关于莎士比亚最佳警句的辩论大赛进行下去。毕竟,亚妮拉丝是中国人,虽然她文学知识丰富,人又很聪明,但是,她对莎翁全集的了解,肯定比不上红楼梦。能背出一句莎翁警句,对于亚妮拉丝来说,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大事。然而眼前的萨麦尔夫人,明摆着对莎士比亚了解得很。继续辩论无异于自取其辱,于是亚妮拉丝满脸笑容地为萨麦尔搬了一把极为舒适的椅子,就放在我的前面。 她安顿那女人坐下,接着说:“不知您想喝些什么?我们有咖啡和茶。” “这么晚了喝咖啡恐怕会睡不着,水就可以。谢谢你。”萨麦尔夫人立刻回答。 尽管我对亚妮拉丝的喜欢吐槽,缺乏女性魅力的个性抱有诸多的不满,但是,作为老板,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亚妮拉丝是一个很有潜力、精明能干的员工。无论走到哪里,她都能迅速让客户们感受到如家一般亲切与平和,哪怕她一点也不喜欢眼前的这个顾客。如果我是德勤的老板,我才不会因为金融危机加肤色问题就辞掉亚妮拉丝。毕竟,这些都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困难,现如今,难道他们不知道找一个精明强干的员工有多么难吗? 不过,也许事实正如亚妮拉丝所说,老板嘛,都只喜欢自卑,内敛,缺乏行动力,甚至是有点自闭的员工。毕竟这样的人好管好骗,你可以随便的拒付工资或者叫他加班,而他不敢对你撂下半句狠话。至于亚妮拉丝嘛,毫无疑问,如果我敢那么对她,很有可能,第二天清晨,当我睁开眼,迎接我的将是锃光瓦亮的glock-19。 亚妮拉丝很喜欢威逼别人的,尤其是我。亚妮拉丝常说:“像你这样的老好人,谁看着你都手痒痒,不欺负,白不欺负啊!” 我并不喜欢被亚妮拉丝欺负的现状,可惜我又无法改变。于是我只能告诉自己,我是21世纪最后的最伟大的绅士,而21世纪最后的最伟大的绅士是不能跟女士计较的。 接过亚妮拉丝递过来的一杯清水,萨麦尔夫人用她那深沉而冷漠的目光,默默地看了我一眼,这才说道:“我来这里,是想邀请你们参加由我举办的里・奇琴伊察探险队,保障我的人身安全。” 我大跌眼镜,“可是,夫人!”我连忙说,“我们这是一家侦探事务所,如果您需要探险队的保镖,您应该去……” “应该去保镖公司是吗?”萨麦尔夫人立刻回答,“但是,我亲爱的年轻人,身为一个侦探,而且还是一个处境相当困窘的侦探,我想,您现在恐怕不太方便向客户提出什么质疑吧?” 我的脸上微微一红。像这样被人一口气揭了老底,心中难免尴尬。我想我今天这是怎么了。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人能一眼看出我的处境。先是亚妮拉丝,如今是这个老女人。我结结巴巴地说:“您是从哪里……” “我是从哪里看出您的处境困窘的吗?”萨麦尔夫人干脆地说,“很简单,通过您身旁的这位女士。任何一家公司,一位像李小姐这样精明强干,行动力强的员工,至少,都会做上主管的位置,而你却让她去当前台……明摆着,大材小用,不是吗?”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想亚妮拉丝如此有才,为毛我就没有看出来?我抬起头,看了看亚妮拉丝,本以为她的脸上会涌现出一种被赞美的得意,谁知,亚妮拉丝脸上的神情只是迷惑,甚至还有点讶异。 考虑到亚妮拉丝素来有着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我无心去探究她深邃的内心。只是眼前这位夫人,很明显,是那种做事干脆利落,不容置疑的类型。比较倒霉的是,我特别不擅长应付这种人。萨麦尔夫人看着我满脸的无所适从,不觉微微一笑,便柔声笑道:“我会付你钱的,先生。很多很多钱。” 说着她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掏出一张空白支票,就取过放在桌上的亚妮拉丝的钢笔,刷刷刷地在上面填了几个数字。接着把支票向我面前一扔,道:“这是定金。” 我木木地接过那张白纸,却极其惊讶地发现上面的数字竟然是…… “两百七十万美金!”我精疲力竭地喘着粗气,大声问道。实话实说,这个庞大的数字,差点令我那颗脆弱的小心脏瞬间停跳。 萨麦尔夫人微微一笑。 她晃了晃手中的真皮钱包。 “事情办成后,我再付你们另外一半。你们明天就用这个钱去买一些探险装备。把发票保存下来,我会全额报销。大后天我会派人来和你们联系,我们一起登机,去墨西哥的梅里达市。在那里,我们将与我的里・奇琴伊察探险队会合,然后我们就……” “只要保护您安全地完成探险就可以了吗?”我说,声音里满是激动的味道。 “说的对。”萨麦尔夫人笑道,“只要能保护我安全地完成探险,我将再支付你们二百七十万美金。话说,你们公司的备用合同在哪里?给我,我这就签上名字。” 我连忙说:“亚妮拉丝,快去拿合同。”奇怪的是一贯热衷于做生意的亚妮拉丝,这一次却怔怔地立在原地,一动都没有动。她长久地打量着萨麦尔夫人,目光中满是诧异与疑虑。突然她迅速上前一步,一把抢过我手中的支票,掷还给萨麦尔夫人。 我急得直叫:“你在做什么,亚妮拉丝?” 亚妮拉丝慢慢地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说:“这单生意,我感觉不好,很不好。” ------------ 第七章 暴风雨夜(二) 更新时间:2012-08-28 萨麦尔夫人微微一怔。 “怎么,姑娘,”她把双手在胸前一抱,“您认为酬劳太低么?不过,也是啊,一位像您这么精明的小姐,我的确愿意为您加倍。” 说着她当真打开钱包,又从里面抽出一张空白支票。我屏住了呼吸,极其欣喜地看到萨麦尔夫人拧开亚妮拉丝的钢笔,又要书写数字…… 但是亚妮拉丝拦住了她。 亚妮拉丝随手拖过一把椅子,慢慢地,慢慢地在萨麦尔夫人面前坐下。她说:“这个酬劳已经很高了。说真的,一般情况下,我们接到的生意,甲方付给的酬劳就连这个的百分之一都达不到。但是……” “难道你认为,酬劳太高,正代表了我有欺骗你们的嫌疑?”萨麦尔夫人笑道。 “您别误会,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连忙解释。 “对,”亚妮拉丝平静地回答,“您没有误会,我当然是这个意思。” 萨麦尔夫人握着水杯的手一下子就抽紧了,但是她的自控能力很好,她脸上的肌肉,甚至都没出现一丁点儿的颤动。她呷了一口水,这才徐徐地说道:“啊,李小姐,您这话倒也有点道理。虽然绝大多数男子都自以为是地认定,浪漫和虚荣是女性的专利。事实上,就我的社交圈来分析,绝大多数女性倒比男性来得更加实际。” “因为我们承受的社会压迫比他们更重。”亚妮拉丝立刻回答,“而生存的重压会让任何一个人,无论男的女的,立刻变得自私冷酷,以及斩截现实。毕竟,夫人,”她用那双没有睫毛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萨麦尔夫人的眼睛,“无论男女,人人都有渴望求生的权力,不是吗?” 萨麦尔夫人笑了起来。她扬了扬手中的茶杯,做了个“敬你”的手势,便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她说:“您很有才,小姐。” “不。”亚妮拉丝说,“我只是不那么容易被蒙混。” 我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女人剑拔弩张,中间擦出可怕的火花,心中惊恐异常。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劝说她俩恢复和平。幸而萨麦尔夫人马上微笑了起来。 “您说的很对,李小姐。”她说,“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么好的生意必然有猫腻。那么,请吧。” “请什么?”我不明白。 “当时是在合同签订以前,请您说出您全部的疑虑。”萨麦尔夫人笑道,“我想,我们之间的开诚布公,只能促进我们更好的合作,你说不是吗,李小姐?” 虽然是对我说话,然而萨麦尔夫人的眼睛一直看着亚妮拉丝,这让我感觉非常的不爽。可惜还没来得及等我提出半句抗议,亚妮拉丝已经伸出了她的手指:“第一个问题,何谓里・奇琴伊察探险队?” 萨麦尔夫人说:“里・奇琴伊察探险队,顾名思义,就是对古玛雅圣地,象征了古玛雅文化和托尔特克文化的遗址――圣城奇琴伊察进行的考古探险活动。” “但是,据我所知,”亚妮拉丝回答,“近年来,考古学家对奇琴伊察的考察业已接近尾声。我听说,在那里,已经挖不出任何具有考察价值的新物品……” 萨麦尔夫人摇头说:“所以才说,您是一位侦探,而非真正的考古学家。为何不看看这个?”说着,她从手提袋里掏出一张剪报,按到了我与亚妮拉丝的面前。 透过亚妮拉丝那细瘦的肩膀,我看到那报纸上写的是: “玛雅文化又有新发现考古学家亚当诚聘助手” 我认识这个亚当,他是上个世纪最有名的玛雅文化考古学家之一。据说,他找到了传说中的水晶头骨。 所谓水晶头骨,是用石英石打造的人头骨模型。绝大多数学者认为,它是由古代美洲的玛雅人所制造的。水晶头骨具有催眠和安定心神的作用。古玛雅人在为病人实行手术之前,常常用它来令病者安眠。 相传水晶头骨中隐藏了关于人类起源与灭绝的全部资料,能帮助人类解开宇宙生命之谜。如果能聚集十三颗水晶头骨,将获得拯救世界的力量。 谁知是真是假?反正我不研究这个。 作为一种神秘而特别的古代圣物,水晶头骨,得到了全世界考古爱好者们的共同关注。但是,直到上个世纪末,都没有任何一位考古学家挖掘到了真正的人骨模型。以至于在业界,水晶头骨已经被看做是一个华而不实的笑料,没有人,相信它的真实存在。幸而新锐考古学家亚当・安卓拉的出现,将彻底填补这一考古空白。 公元1999年4月7日,玛雅考古学科专业杂志上刊登了一篇文章。该论文以生动的文笔,详实的论据充分论证了水晶头骨的客观存在。随文刊登了两张照片,那是作者刚从奇琴伊察旁的密林里找到的两颗水晶头骨――一白一黑,其中白色的那个前额稍有缺损,黑色的那个稍大,眼眶处闪着诡异的鲜红。 考虑到两颗水晶头骨一大一小的造型,文章的作者决定,将这两颗头骨命名为“真爱永恒”。他说黑色的那个是代表男人,白色的那个代表女人。经过了数千年岁月的淘洗,他们不离不弃,永远,缠绵在一起。 严谨的研究方法,再加上颇带罗曼蒂克色彩的描述方式,这篇考古学术论文,几乎在一夜之间就迅速走红。 不用问,这篇论文的作者,正是如今富甲天下,享誉大半个地球的考古学家亚当・安卓拉。 文章刊登后不久,亚当就举办了关于水晶头骨的学术展览会。无数的同行,怀着满腔的妒意,希望能从亚当的成果上找到一丝一毫的虚假痕迹。然而,命中注定,他们要败兴而归。十五位专业的工程科学家鉴定,亚当所找的两颗水晶头骨,的确是属于那个神秘莫测的古代。亚当的声名,很快就如日中天。 随着事业的进一步发展,当年36岁的考古学家亚当,很快也找到了自己的真爱。公元1999年7月29日,他与一个小他十六岁的美国少女订婚。 据说,亚当的婚礼极其宏大,又极富神秘气息。在一个人工搭建的玛雅金字塔脚下,高帅富的亚当,手捧钻石戒指,向年轻的美国新娘维拉单膝跪下,当众求婚。 据说维拉当时就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发誓要与亚当终身相守。她的确实践了她的诺言。直到今年年初,维拉因心脏病不幸去世之前,亚当和维拉,一直都是考古业界内人人称羡的恩爱典范。 曾经有人质疑过维拉的真正死因,毕竟一个身体健康、精力充沛的美国乡村女孩,不太可能在33岁这样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好年龄,就这样急遽地死于心脏病。 毕竟,维拉的病历上,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关于心脏病的记录。 尤其就在维拉死后不久,亚当已经对某玛雅文物富商的千金展开了猛烈的攻势。故而,在业界,一直有这样一种说法,有人认为,是亚当亲手谋杀了他年轻的妻子,只为能重获自由,去追求富商的千金。 三个月前,亚当的财政状况陷入了危机。而文物富商那不是一般的有钱,好吧,这种怀疑倒也很有道理。 然而没有人知道亚当究竟是如何谋杀了他的妻子。怀疑论者没有证据。他们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为维拉签署死亡证明的医生爱玛的证词。爱玛说:死者刚送来的时候,我看到,死者的指尖上弥漫着艳丽的桃红。但是在正常情况下,心脏猝死的患者应该指尖发紫。 比较奇怪的是,当时与她一起参与急救的医生爱德华却没有给出同样的证词。而医生爱德华,素以诚实认真出名。 后来,不堪骚扰的亚当终于主动邀请了22位极其专业国际顶级的医师,对维拉的尸体进行了全面的解剖与鉴定。结果是除了心脏病,他们查不出其他的死因。 不久后,亚当便以恶意诬陷的罪名起诉了年轻的女医生爱玛,并最终获得了胜利。 一个挺无聊的成功男人与他的美丽妻子的故事,我曾经跟亚妮拉丝讲过,并对亚当是否谋杀了他的妻子进行了一番颇为有趣的推理。然而亚妮拉丝,这个没什么善良情感的女人,听完之后,却很淡定地将这个案子归到了“一夜成名,钱色交易”的分类,并且一本正经地向我宣布,就这种婚姻关系啊,出命案那是肯定滴。 我还记得我当时极其郁闷地反驳亚妮拉丝,你丫怎么就不能从更加纯粹和美好的角度来观察问题。医生都鉴定了,维拉就是死于心脏病,根本没有其他的原因。兴许正如亚当所说,他就是对富商的女儿一见钟情呢?萝丝还跟杰克一吻定终身呢!你丫难道根本就不知道真爱究竟是神马一回事? 亚妮拉丝嘿嘿笑道:幸而绝大多数人都不曾见过真爱,也不知道真爱究竟是神马一回事,不然,像咱俩这种做侦探生意的,迟早都得饿死。 我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亚妮拉丝说得很有道理,所谓侦探工作嘛,势必要建立在人性丑恶的基础上。 只是萨麦尔夫人给我们看的简报仅仅只有一个标题,外加两句对亚当・安卓拉和他的新世纪考古探险队的介绍。我和亚妮拉丝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萨麦尔夫人,都不知道她此举何意。 难道说…… ------------ 第八章 暴风雨夜(三) 更新时间:2012-08-28 “啊,我并不是那位亚当学者的妻子,”看到我疑惑的眼神,萨麦尔夫人不耐烦地回答道,“我的丈夫是一个国会议员,一个小有名气的银行家,尼洛・萨麦尔,想必你们知道。” 尼洛・萨麦尔?我的大脑内存中并没有这个名字。于是我仍然一脸茫然地看着萨麦尔夫人。亚妮拉丝却立刻点了点头,“一周前那个被刺杀的国会议员吧?他是您的丈夫?我很抱歉。” 因为平时很少看新闻,我当然不知道一周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既然亚妮拉丝都这么说了,作为跟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老板,我也只好立刻配合着装出一副感同身受,悲痛欲绝的样子来。 我连连点头,也说了一句:“我很抱歉。” 谁知萨麦尔夫人只是满不在乎地摇了摇手,便说:“没什么好抱歉的。我并不喜欢我的丈夫,当然也并不恨他就是了。老实说我当年嫁给他的唯一目的,当然是钱。相伴这么多年,忍受了他那么多稀奇古怪,暴躁可恶的坏脾气……好吧,个人认为,我们已经货钱两讫,各不相欠。” 没想到一个年长的女性竟然会如此直接了当地承认自己结婚是为了钱,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心中很是罕异。然而亚妮拉丝却很淡然地做了一个表示理解的手势。受到她的鼓励,萨麦尔夫人略带感激地点了点头,道:“谢谢你,李小姐。我的朋友们,在听到这些实话后,总会对我大肆指责,反感不已。” “那是她们还没有意识到钱的重要性。”亚妮拉丝淡淡地说,“不管在什么社会,生存才是第一要义,而钱代表了保障生存的物资。为了生存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耻。我很理解你,夫人。” 我注意到,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亚妮拉丝那张姿容平淡的小脸上,突然滑过一抹恶毒的神色。她的眼中闪着愤怒和疯狂的火焰,她那双细白的小手,一直触摸着glock-19的扳机。 我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亚妮拉丝。亚妮拉丝本是个喜爱吐槽,爱好香水,热衷于睡觉的无聊女人,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不可救药的懒散,然而现在的亚妮拉丝,眼中带着不顾一切的残忍与恐怖,似乎愿意立刻向任何人发射子弹。实话实说,亚妮拉丝现在的眼神,有点像一个冷酷的职业杀手。 我打了一个寒战。 但是亚妮拉丝立刻就恢复了正常。她抬起头来,继续看着眼前的萨麦尔夫人。 萨麦尔夫人笑了起来,“您真是一位有趣的侦探!我很高兴自己没有找错人。好吧,那就全说了吧。我出生于墨西哥一个小有名气的贵族家庭,我出生的时候,家族业已彻底败落。我母亲的钱只够维持我们一家三口过着表面奢华的生活。骨子里,我相信我是一个普通的平民。” “年轻的时候,我曾疯狂迷恋过玛雅考古。简报上的亚当,”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是我年轻时的偶像,我很希望自己能像他那样一夜成名。水晶头骨,‘真爱永恒’,多美的名字,多棒的创意!他可真够……不过,我相信,就算没有他,我也可以做到这一切!但是,社会给予女人的机会,永远比男人少的多得多。无论在哪个时代,结婚,都是女人唯一一条体面的退路,哪怕这条退路上充满了荆棘,染满了血腥,也是如此。” 暴雨声中,我突然听到亚妮拉丝低声嘟囔了一句:“啊,充满了荆棘的婚姻,让我的双手染上血腥……他活该,活该如此……” 亚妮拉丝那双细白的小手,继续抚摸着glock-19那沉重的扳机。她用牙齿咬着嘴唇,仿佛她正在撕咬着什么人。 我怔怔地望着亚妮拉丝,心想我将来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问问她过去究竟经历过什么事。难道她真的…… 不,这不可能,就这三个月的工作来看,亚妮拉丝是个品行很好的,工作认真负责的好女人。她不可能犯下那种罪行。但是…… “但是那时我们家族的经济状况陷入了困境。”萨麦尔夫人说道,“为了供养弟弟,大家都不愿意叫我继续浪漫地考古下去。于是十三年前,我母亲便将我嫁给了一个暴发户,银行家,就是我现在的丈夫。” “啊,”我很高兴有这么个机会能转换话题,我说,“难道你就当真顺从了母命?你……这婚姻没有爱情。” “爱情?”萨麦尔夫人咬牙切齿地冷笑道,“多美好的一个字眼,不过,永远只能存在于童话故事里。想当年,他向她表白的时候,还说过天长地久,亘古不变,我们永远奋战在玛雅考古的第一线。后来呢?”萨麦尔夫人冷笑了一声,“切!冷酷的双眼,血色的石板。总之经过了那一幕,我将永生坚信,什么爱情,什么亲情,统统都是些屁!决定人行为的唯一因素,永远,都只有利益,也就是钱。” “啊,女士,你不可以……”我连忙说。 “你被卖了多少钱?”亚妮拉丝突然精明地打断道。 “九千八百万美金。”萨麦尔夫人得意洋洋地挺直了腰板,“昨天晚上我刚刚跟律师们清点完。老实说,在他活着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少财产,他从不给我零用钱。当然,老实说,我也不是很在意。只要能每天跟……唉!好吧,直说吧,我很高兴,一般女人可卖不了那么多钱,不是吗?” 亚妮拉丝阴郁地点了点头,说声:“恭喜。” 我看着亚妮拉丝满脸阴云的样子,不知萨麦尔夫人的话,又触动了她的哪根心弦。我正想开口询问,然而亚妮拉丝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扬了扬手中的简报,她对萨麦尔夫人说: “看样子,重获自由的夫人你,是打算追寻年轻时偶像的脚步,再一次,踏上玛雅考古的征途吧?” “bingo!”萨麦尔夫人笑道,“话说李小姐,你这人实在有点太过聪明。这样可不好。毕竟无论在什么社会,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总是不错的。你的一举一动都表现得这么精明而又刚强……好吧,作为一个婚姻的既得利益者与过来人,恐怕我要提醒你,你这样可不好,会把男人吓跑。” 亚妮拉丝咧了咧嘴,勉强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很明显,她不愿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于是萨麦尔夫人说道:“好吧,姑娘,话我已经说过了,听不听由你。我现在来介绍我的事情。三天前,当我看到我的偶像,亚当・安卓拉在网上和报上同时发布了探险队的人员聘请,我便想,为了幼时的梦想,我要去。” 我和亚妮拉丝点了点头。亚妮拉丝拧开她的录音笔。 “的确,李小姐你说的没错。近年来,奇琴伊察已经被开发得相当彻底,一般的考古人员,很难再那里发掘出新的东西。但是根据亚当教授的研究,他认为,事实上,玛雅人在建造他们的圣城时,采用了一种不为人知的技术。这种技术,又被称为镜面对称技术。” “什么?”我问。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萨麦尔夫人说,”毕竟,我研究的是考古,不是建筑。” “不过,顾名思义,”亚妮拉丝说,“我想应当是玛雅人以什么东西为镜面,然后在在它的里面建造了一个与奇琴伊察一样的建筑吧?” “就是这么个意思!”萨麦尔夫人拍手赞道,“李小姐,您当真很有见识!” 亚妮拉丝撇嘴一笑,道:“中国古代,这种设计思路很常见的。这么说,夫人,所谓里・奇琴伊察,便是现在这个广为人知的奇琴伊察的镜面投影建筑。而亚当博士,正打算率领人进入那里?” “什么都瞒不过你,李小姐,”萨麦尔夫人说,“是的,想当年,亚当博士便是在里・奇琴伊察找到了那对举世闻名的水晶头骨――‘真爱永恒’。如今,以六十岁的高龄,怀着对玛雅考古事业的无限热爱,他决定要故地重游,再一次深入那神圣的禁地。” “是怀着无限热爱,还是被金钱所逼?”亚妮拉丝不怀好意地取笑道,“我听说,因为投资不利,这位考古学家最近的经济可困难得很。” 我连忙拦住亚妮拉丝,“挺有趣的,那么这便是您请我们来参与里・奇琴伊察考古队的原因吗?” “是啊,”萨麦尔夫人说,“据亚当博士所说,里・奇琴伊察坐落在茂密的中美洲原始森林当中。如果没有年轻人保护,就我这么一个老太太,直接过去岂不是送死?” “啊,”我很高兴地回答,“您说的很对。我们很愿意帮助您。” “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后天早上,我派人来接你……” “不可以,”亚妮拉丝突然说,“事情没有定,夫人,我不同意。” 听了这句话,我和萨麦尔夫人都是一怔。 “但是,李小姐,”萨麦尔夫人说,“您的老板已经答应了我……” “但是合同还没有签喔!”亚妮拉丝满怀恶意地笑道,“何况,夫人,你要知道,这家事务所不光是洛克有经营权,我也有。拜托,洛克,我们俩的用工合同上是怎么写的?工作超过一年,我将拥有事务所一般的股权。” 我连忙去回想合同上的每一个条款。然而亚妮拉丝的用工合同是她自己拟定的,我只是草草地瞟了一眼,就在上面签了字。上天作证,我根本不记得上面的内容。难道合同上当真有这么一条不公平条约?omg,恐怕,在21世纪,我是第一个被员工坑了的老板。 我忙忙地跳起预备出去找合同,亚妮拉丝却把我一把拉下。她将嘴巴凑到我耳边,低声说:“一会再谈咱俩的事,这女人的事情有猫腻。” 因为练习射击,亚妮拉丝最近的手劲儿颇大,我无论如何挣扎不掉,只能慢慢地坐了下来,听任她的安排。 亚妮拉丝说,“这事情不对,夫人。” “我没觉出哪里不对。”萨麦尔夫人笑道,“难道,小姐,您是打算跟钱过不去?” “啊,我李亚妮何德何能,有本事跟钱过不去?当然不是,不对的是你,夫人。” 我看出那夫人的瞳孔一下子缩紧。“我哪里让您觉得可疑,小姐?”她端起茶杯,柔声问道。 “可疑的地方很多。不过在这里,我只要跟您说一点就可以了。夫人,考古您是内行,我们是外行。而进行中美洲考古的人,势必要拥有一定的荒野生存能力。毕竟夫人,玛雅人可不会把自己的住地建在现代的城市里,你说是不是?” 萨麦尔夫人微微一笑。“有道理。” “那么,您作为一个有过很多年经验的专业考古人士,您所具备的荒野求生能力,肯定比我俩强得那不是一点半点。何况,就算您说您年纪大了,需要人保护。正常的思维下,您也应该去寻求退伍军人,或者是专业保镖公司的援助。而您却放弃了他们,只来找我们……您说,这事是不是有点奇怪呢?” 萨麦尔夫人扬了扬手中的水杯。“倒也,有点道理。” “何况我们又不能说您缺钱,您刚刚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并且您计划付给我们的佣金也很可观。所以,夫人,我想您是不是能重新向我们介绍一下您此举的目的?” 萨麦尔夫人长久地看着亚妮拉丝的眼睛。她慢慢地皱起了眉头。我听到她低声说:“太精明了,这可不好,这可不好。” “可是,”亚妮拉丝慢慢地说,“如果您不肯告诉我们您的真实含义,我们怎么能帮助您应付您可能遇到的那些危险?” “你说什么?”萨麦尔夫人的身体一下子绷得很紧。 “我认为,”亚妮拉丝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她笑着说:“夫人你十九是受到了死亡威胁。而威胁你的人,正在里・奇琴伊察考古队里。” ------------ 第九章 血色大丽菊(一) 更新时间:2012-08-29 萨麦尔夫人愣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亚妮拉丝,满脸惊讶的样子。突然她的身子一缩,碰倒了身旁的杯子。水流了一身,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她一把抓住了手提包,猛地站起,像是要冲出门去。想到那张巨额支票,我慌忙站起身来,正要挽留她几句。然而萨麦尔夫人只向外走了几步,就立刻回过头来。 她看着亚妮拉丝。 这是亚妮拉丝仍然满脸殷勤的微笑。她将双手抱在胸前,极为恬淡地看着萨麦尔夫人的一举一动。我急得只是跺脚,低声道:“亚妮,快,不要得罪客户!”然而亚妮拉丝依旧一动不动。 突然,萨麦尔夫人大笑了起来。 双手抓住手提包,她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坐了下去。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按到亚妮拉丝的面前。她说: “您说得对,小姐。我是受到了死亡威胁。不然,我也不应该找侦探不是吗?您看看这个。” 我抬头望去,只见桌子上摆放着一株干枯的大丽菊,被很细心地包裹在干净的玻璃纸里。那朵大丽菊散发着福尔马林呛人的气息。洁白的花瓣上,我隐隐地看到,有许多暗黑色斑点,成星状分布。 大丽菊的旁边,又有一张洁白的信笺。亚妮拉丝疑惑地将信笺捡了起来,只见那上面写着: “速来参加里・奇琴伊察探险队。如若不然…… 另附:支票一张” 落款是更加稀奇古怪的:l・a “l・a?那是什么?”我好奇地问,“一个人的名字吗?好奇怪的名字。” “支票一张?”亚妮拉丝更加好奇地问,“他给了您多少钱?我觉得您可不像一个缺钱的人。” 但是萨麦尔夫人没有回答。我偷偷地推了亚妮拉丝一把,那意思是不要她提出让客户为难的问题。亚妮拉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就没有再问下去。 那信笺上的字母是用报纸上的铅字一个一个地拼成的,你无法从中鉴别作者的笔迹。因为已经是21世纪,大侦探洛克和他的助手亚妮拉丝都已经习惯了用网络浏览新闻,所以,面对这一纸的铅字,我与亚妮拉丝对视了一眼,就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俩谁也无法像福尔摩斯那样,从这张纸上鉴别出它的来源。 我只能将信笺从亚妮拉丝手中夺过,还给了萨麦尔夫人。我问:“这是寄给你的东西?” 萨麦尔夫人从手提袋里掏出纸手帕。她用手帕掩着脸。 “是的,今天早上,投在我的邮箱里的。除了l・a,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帮助我来辨别作者的身份。可是那束大丽菊!那束大丽菊!” 萨麦尔夫人抬起头来,看了一下那束沾满了奇怪黑点的干枯的菊花。令我惊讶的是,一向镇定的她也会瑟瑟发抖,额角淌汗。突然她尖叫了一声,将桌子猛地向前一推,人向后一仰,竟然坐到了地上。 万没想到,一个像萨麦尔夫人这般冷酷干脆的女人也会恐惧到这种地步。在我那与生俱来的绅士风度的作用下,我毫不犹豫地就伸出了手,想扶她起来。谁知萨麦尔夫人吓得更加厉害。没等接触到我的手,她就像被火烫了似地猛地向后一跳,甚至把水杯带到了地上。 “啊,对不起!”她连忙说。 我当然不能怪罪客户,就请她先在椅子上稍候。自己蹲下身去,忙着捡起碎片。正想叫亚妮拉丝帮忙,谁知亚妮拉丝满脸的兴奋。她直跳起身,从柜子里掏出鲁米诺溶液,在花瓣上喷了两下。 “人血。”我听到她兴奋地说。 “什么?”我大惊失色。 “人血,”亚妮拉丝笑道,“而且看这个血液溅落情况――中速喷溅。毫无疑问,死者死于由钝器造成的颅脑外伤。” 说着她顺手操起桌上的镇纸,在我后脑壳上比划了两下,道:“就这样。” 我的脸色有些发白,“小心点,大姐,我的后脑壳很脆的。这可不是玩的。” 亚妮拉丝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我们听到萨麦尔夫人用低沉的声音说:“没错,这就是给我的信号。那个女孩找到我了。那个黑发白衣的少女。” “又一个黑发白衣的少女?”亚妮拉丝大为惊讶。 “是的,”萨麦尔夫人快速地说,仿佛生怕一停下来,她就没用勇气再说下去了似的。她说:“十三年前,我曾亲眼目睹了一场命案!” “那个黑发白衣的少女所制造的命案?”我说。心想这年月的孩子还真是越来越疯狂了。 “不,”萨麦尔夫人用纸手帕掩着脸,“她是受害者。那个男人的受害者,也是……我的受害者……” 一听这话,我们俩都吓了一跳。我想:“搞毛,这年月,杀人犯居然敢跑到侦探事务所来请求帮助了?” 亚妮拉丝也很紧张。她摸着放在桌上的枪。 透过纸手帕,萨麦尔夫人看了我们一眼,突然说:“啊,这可怎么好?要不是我当年太害怕了,要不是我当年没有站出来,那孩子根本不会死在那人的手上!啊,都怪我,我实在是太懦弱。我就只能傻傻地蜷缩在角落里看着!看着那人行凶。我实在是太胆小了。哪怕我当初只是大吼一声,吓走那个杀人犯,那孩子都不会……” 我们俩同时松了一口气。 听这话的意思,当年杀人的应该只有那个男人而已。萨麦尔夫人只是个无意之中的命案目睹者。或许,她因为自己的过度恐惧,面对暴*行没有挺身而出,见义勇为。这种行为虽然不能算对,但是考虑到萨麦尔夫人毕竟是个女人,面对危险恐惧畏缩,这种情绪实在可以理解,实在不应该受到任何苛责。 于是我便柔声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亚妮,去给夫人重新再倒一杯水。”我却放下手中的玻璃碎片,顺手拖过一把椅子,坐在萨麦尔夫人面前。 亚妮拉丝又倒了一杯热水给萨麦尔夫人,说:“请问,那是怎样一起案件?” “十三年前,就是说,公元1999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天应该是4月1日。啊,是的,没错,‘圣井屠夫案’爆发前的三天……” “圣井屠夫?”亚妮拉丝好奇地问道。 “上个世纪最有名的少女虐杀狂。”我说,“你千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亚妮拉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99年嘛,我正在准备高考,应该是没心思管那些闲事的。” “难道你们的高考就不考时政吗?”我极其郁闷地说道,“这可是上个世纪人人皆知的重大案件!” “高考当然是考时政的。”亚妮拉丝耸了耸肩,“不过只会考歌舞升平的新闻。少女虐杀……听起来怪恐怖的。我想,我们那伟大的仁慈的教育部长,是绝不会用这种考题来摧残青少年们那幼小的心灵的。他只要虐待我们的肉体就可以。哎,那段时间,我可从来没在两点以前睡过觉。” 不知为何,听到亚妮拉丝提及她的教育部长时,口气中总是充满了愤懑与揶揄。不过我无心管这类闲事,被考试虐待过的学生,不喜欢老师和部长,这事情实在情有可原,绝对不值得鄙视。 我只是顺口说道:“何止是听起来怪恐怖的呢?事实上,也的确相当恐怖。我听说,那个圣井屠夫就住在奇琴伊察旧址附近。每天夜晚,他都扮成和蔼可亲的圣诞老人,到大马路上,引诱单纯无知的少女。他将……” “他将她们捆绑起来,用藤鞭鞭打,用烙铁灼烧。他电击少女们的身体,让她们的四肢脱臼,他用盐水泼洗她们的伤口,他毫不客气地用木棍敲断姑娘们纤细的骨头。当然,他也会强制少女们跟他发生性关系。当他玩够了之后,他便将少女们送进一个叫做‘玩具箱’的房子。在那里,拥有全套的妇科检查设备。不过不必担心,那玩意绝对不是给你检查身体用的。它是用来折磨你的。具体的折腾方式,不好意思,毕竟这里还有女士。我不是很方便说。据说从来没有姑娘能从‘玩具箱’中活着出来……女士们,先生们,”萨麦尔夫人冷冷地说道,“你们是打算继续听客户的要求,还是去开设一个关于‘圣井屠夫’的研究专题?” 看到萨麦尔夫人脸色不虞,我慌忙道歉。亚妮拉丝倒觉得很有意思。她说:“您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上世纪在奇琴伊察附近呆过的每一个女性都应该知道得很详细。”萨麦尔夫人懒懒地答道,“上世纪每一个住在奇琴伊察附近的母亲,都会再三告诫自己的女儿:‘不要跟陌生人走,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不好意思,李小姐,我刚刚好像说过,我也有自己的母亲。” 我悄悄踹了亚妮拉丝一脚,那意思是叫她不要跟客户打拗。但是,很明显地,亚妮拉丝已经对‘圣井屠夫’这个案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于是她继续问:“我注意到,夫人您刚刚在提到少女时,使用的是复数。而且,如果一个男人有本事引起母亲们的恐慌,说明这案子闹得很大。不知圣井屠夫究竟杀了多少人?” “据不完全统计,”终于有了一个表现机会,我得意洋洋地赶紧抢答,“根据第一个从圣经屠夫手中逃出的少女的证词,截止至公元1999年4月5日,十年间死在圣井屠夫手上的少女,至少有182位。这是我父亲从内部才能得到的数据。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了不起?” ------------ 第十章 血色大丽菊(二) 更新时间:2012-08-30 听了这句话,亚妮拉丝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萨麦尔夫人抬起那双乌黑的眼睛,极其怨毒地瞪了我一眼。我这时才突然意识到,在女性面前谈论这种惨死案件未免太过失礼。我赶紧改口: “啊,萨麦尔夫人,是否可以给我们谈谈您的故事?” 但是亚妮拉丝立刻插嘴道:“这事情不对。” “哪里不对?”萨麦尔夫人傲慢地仰起脖子,冷冷地说道。 “太不对了。”亚妮拉丝说,“他杀了182个女人。这是一百八十二个活人,不是一百八十二团空气。活人死了,必然会有尸体。即便是身材瘦小的少女,一百八十二具尸体所将占据的空间,根本就不可以小觑。只要是尸体,不管是人的还是动物的,都要腐败,发臭,惹人注意。十年间,他杀了一百八十二个女人,不是一百八十二头牲口。怎么可能一直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个嘛……”我答不上来。 “很简单,小姐。”萨麦尔夫人迅速回答,“因为他处理掉了那些尸体。他把她们肢解掉后,再投到了奇琴伊察圣井里。” 我恍然大悟。“难怪她们都叫他圣井屠夫,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而且古玛雅人原本就有在圣井中进行活人祭祀的风俗……”亚妮拉丝若有所思地说,“若干年后,就算是有人从圣井中打捞到人骨,他们也会认为那是古代祭祀的遗留。只要不做碳元素分析检测,就绝不会怀疑到现代人的身上……” “而平常的时候,里・奇琴伊察是考古界的绝密,根本就不会有人过去。”萨麦尔夫人不耐烦地解释道,“事实上,直到现在,因为找不到真正的里・奇琴伊察遗址,警方根本无从打捞那些被害少女的遗体。就算是那个唯一从圣井屠夫手中逃出的少女,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以至于罹患了精神疾病。她住进了疯人院。警方认为,她根本不能提供任何有用的讯息。所以圣井屠夫案,最终成为了上个世纪最恐怖的悬案。没人知道圣井屠夫的真正身份,也没人见过他那狰狞的面貌,见过他真容的女人,都早已一一凄惨地死去。现在,李小姐,我们关于‘圣井屠夫’的讨论是否可以先告一段落。时间不早了,我很想先跟你们谈好生意。” 我当然连连称善。亚妮拉丝极不情愿地长叹了一口气。这才勉强地把注意力从圣井屠夫,集中到萨麦尔夫人身上来。 萨麦尔夫人说:“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夜晚,我在里・奇琴伊察…… “我还记得,那天我兴致很高,因为找到了几件稀奇古怪的东西。我相信它们会让我们一夜成名。凭借它们,我将过上我渴望了很久的校园生活。你知道吗,李小姐,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做学校里的cheerleader。我认为我长得很美,我很活泼,我很聪明,我很有魅力,所以,我要当返校节皇后,我要让所有的男孩都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要让他们一个个对我神魂颠倒,然后我再微笑着拒绝。看着他们那心碎的样子……哈,你们尽情地取笑我吧。”萨麦尔夫人辛酸地笑道。 “这没什么可笑的。”我耸了耸肩,“少年的时候,谁都想当返校节皇后。我还想当返校节国王呢!你们信不信?” 亚妮拉丝和萨麦尔夫人不约而同地用怜悯的目光,深沉地看了我一眼,就一起捂住了嘴,笑出了声。 我急着辩解:“怎么,你们不相信?年轻的时候,谁不想受人欢迎,谁没点国王的梦想……” 素来暴躁的亚妮拉丝一反常态。她伸出右手,温柔地搭上了我的肩膀。她说:“我信,我信。谁也没说,梦想就必须是可能实现的事。” 我没好气地甩掉了她的手,狠狠白了她一眼。 萨麦尔夫人继续说:“我记得那天晚上的夜空中没有月亮,只有很多星。那些星星都非常快活地向我眨着眼睛。大家都出去了,我一个人煮了一锅浓汤。我用了很多牛肉芹菜土豆以及洋葱,还放了一些大丽菊。我喜欢大丽菊,喜欢她那种甜甜的香味。我想,这汤一定能得到他们的赞赏。 “我一个人坐在金字塔的脚下,守着汤,一边哼着歌,一边快活地等待大家的归来。 “突然,我听到就在金字塔的背后,传来一些奇怪的声响。 “仿佛是什么重物在彼此敲击似地,我听到她在呻吟,顿时有些毛骨悚然。我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尽量轻手轻脚地绕到金字塔的背后,却看见……” 萨麦尔夫人猛地捂住了眼睛。 “啊,不不,”她绝望地大叫起来。她的身子直向后仰。她就那样连人带椅子地摔倒在地上。 地上还有我没收拾好的玻璃碎片!我慌忙起身,赶着要将萨麦尔夫人扶起,以免她进一步的受伤。但是还没接触到我的手臂,萨麦尔夫人早已一跃而起。她扑到亚妮拉丝的怀抱里,一面痛哭,一面歇斯底里地大嚷: “啊,不,这是幻觉!这不可能!这绝对不会是真的!” 或许只有女性温柔的怀抱,才能让一个人狂暴的内心,真正恢复宁静。亚妮拉丝虽然不算一个很温柔的女人,但是,她好歹具有母性中柔软的天性。这时,只听她的口中一直在温存地呢喃。那柔情脉脉的声音,能令任何孩子都立刻破涕为笑。我一直都不知道,那个烦死人的亚妮拉丝,居然还有这种才能。 终于,萨麦尔夫人不再哭了,举止也平静了许多。趁这段时间,我赶紧收拾好地上的玻璃碎片。 “您到底看见了什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我小心翼翼地问。 “那个黑影,”萨麦尔夫人咬牙切齿地回答,“那个可恨的黑影,那个道貌岸然的黑影。在昏暗的星光下,在雪白的大丽菊旁,他手持一块圆石,狠狠地击打着她的头颅。一下,又一下,再一下。鲜血横流,脑浆四溅,可是他并没有停手,我记得很清楚,一共是四下,他一共打了她四下。”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么说,”我小心翼翼地问,“萨麦尔夫人你是看到了一起命案现场?” 萨麦尔夫人默默地点了点头。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掩住了眼睛。 突然她将手放了下来,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当时我呆立在阴影里,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棕发女人被他砸死,我看到她的身体在重击下作了最后一次抽搐。突然,我打了个寒战。 “我发现那杀人犯抬起头来,正朝着我这个方向看。 “这才发现,尽管我非常非常地小心,我却忘记了,那天我穿着雪白的裙子,我的怀中还抱着那个亮闪闪的……啊,就是我刚刚发掘出来的那个考古成果――孩子们,这个涉及商业机密,请你们原谅,我恐怕不能向你们说明那是什么东西……” “请便,请便。”我连忙说,“您干脆用……头骨,啊,对,就是水晶头骨来代指您那个考古成果好了。” 我会提出用水晶头骨来代指萨麦尔夫人的考古作品,完全是因为刚刚才看了亚当博士的探险征集信息。让亚当博士一夜成名的考古成果就是水晶头骨真爱永恒嘛!我只是做了个联想而已。但令人奇怪的是,听了我的话,萨麦尔夫人突然全身一颤,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话了,不过考虑到对方是客户,我只能赶紧道歉。萨麦尔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和蔼可亲地微笑道:“啊,您的建议很好,就这么办。您没说错啊!为什么要道歉?” 亚妮拉丝皱了下眉,道:“继续讲您的故事。” 萨麦尔夫人说:“那天晚上的月光太过明亮,正打在我怀中的水晶头骨上。我想那个杀人犯一定是看到了水晶头骨的反光。因为他突然狞笑了一声。他慢慢地向我这个方向走来。他用世界上最甜腻的声音,柔声说:‘别跑,别跑啊!小乖乖,等你最亲爱的来好好疼你……’ “我那时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我想这下完了,他一定看见了我,他知道我目睹了他的犯案,他十九要杀我灭口了。我知道,对于一个凶手来说,杀第一个人是很困难的,他需要做大量的心理斗争。但是第二个,第三个,乃至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七八九个,那就会变得非常容易,非常轻松。 “他藏在背后的手上,握着一个硕大的白色的晶莹剔透的石头,那石头上滴着血,还有脑浆。 “他长得极其高大,足足高我半个脑袋,他的身材非常雄壮,可以将我轻易地按趴在地上。我怕得浑身发抖,心里面告诉自己要逃,要逃,要赶紧逃。可是我的双脚突然变得有千斤重。我无论如何都挪不动它。我只能像刚才那样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一步步地向我逼近。 “突然,就听一声刺耳的尖叫,一个柔软而温暖的东西,一头撞到了我的身上。那是一个小女孩,确切地说,是一个黑发白衣的少女,至多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手捧一束洁白的大丽菊,她的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她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抬起头来向我这个方向张望。 ------------ 第十一章 血色大丽菊(三) 更新时间:2012-08-31 “她的眼神既惊惧又迷茫。她看着我满脸哀求的模样。她蜷缩在我的怀里,打着哆嗦,希求保护。而我却全身僵直,完全没有将她抱在怀里的渴望。 “我的确不想保护她。真的!因为那时我整个身心都在大喊着:我不想死。至于别人的生死,老实说,那时的我,真的没空去想。 “何况我已经明白过来,那个杀人犯口中的小乖乖,其实是这个少女,而不是我,因为明摆着,我都这把年纪了,要当人家的小乖乖,未免有些太过牵强。我想或许那杀人犯压根就没有看见我。他只是在追杀这个姑娘。 “杀人犯显然没有发现我和那少女最新躲藏的地方。他在我们周围徘徊,左顾右盼,警觉地喘着粗气。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汗臭。他就站在距离我不到一臂远的地方! “他迟早会找到我们的,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这地方不大,地形也不算太复杂。那少女蜷缩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夜深了,起风了,天气开始变得有些冷了。微风卷着细草,摇摆着离开地面,飞上天空。那柔软的草丝轻抚着我们的面庞。 “如果是在平时,恐怕我一定会立刻立刻吟诗一首,感叹造物主的伟大与美妙的自然风光。但是此刻,我只希望,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不要因此而打一个喷嚏。不然…… “猛听‘阿嚏’一声,在这寂静的深夜中显得格外响亮。我打了个哆嗦。 “我连忙低下头去,却见是那个少女,一脸惊恐的神色,她掩着鼻子。 “‘原来你在这里!’那凶手大叫一声,转身就向我这边扑来。当时情况紧急,我脑中混乱,心如电转。突然伸出手,就将那少女推了出去。 “我很偶然地想到,让一个猛兽放弃捕食我的最好方法,无外乎给他一个更新更好的猎物。我将力道把握得相当巧妙,从外面看上去,就好像那少女是被什么东西给绊倒,自己跌出去了似的。那少女万没想到我竟然打算牺牲她来保全自己的性命,早惊得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她倒下去,我至今还记得她那双惊怒的黑眼睛。 “还没等她落到地上,那个凶手早已像三天没吃过饭的猛虎,他直扑上去。他抡起手中那个晶莹剔透的大石头,对准那少女的头颅,狠狠地砸了下去。一下,又一下,然后还有一下。我不知道他究竟打了她多少下,我只能拼命地掩住了耳朵,好从那种恐怖的声响中逃脱出来,那种钝器击打在肉体上的声响。 “后来那男子终于打得累了,他慢慢地站起身来,精疲力竭地喘着粗气。他挥舞着手上那个奇形怪状的圆石头,疯狂地大笑着说:‘很好!很好!这样,一切就都归我了!’他这样地笑着,嚷着,又狠狠地踢了地上的少女一脚,这才转身离开了。 “一直等他走得再也看不见,我这才捂着心口,像个老太婆似地慢慢地扶着背后的墙软倒了下来。我浑身是汗,但是仍在不停地打着冷战。我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从粗哑的抽吸变成了响亮的哭泣,但是我的眼睛里干干的,一滴泪也没有。 “结束了,这一切都结束了。我刚刚目睹了一场命案,一个男人杀了两位女性。其中较小的那一位,我的手上沾上了她的鲜血。我不知道,等到最后审判的时候,上帝会对我做出怎样的惩罚呢?” “这不怪你,”我连忙说,“这不怪你,萨麦尔夫人,在那种生死关头,人难免都会做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我们应该怪罪的是那个凶手,要不是他……” “如果你知道后来的故事,”萨麦尔夫人脸上带着凄惨的微笑,你便会知道,这件事情的的确确就是我的错。我在那里站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管哭泣和发抖。突然,我觉得自己的裙子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轻轻拽了一下。 “我吓得慌忙往后一跳,然而抬眼望去,眼前却连半个人都没有。我吓得大喊一声‘hallo?’然而没有人回答。只是又有一种力量,轻轻拽了一下我的裙子…… “难道是那个凶手又返回来了?或是,更可怕,那两个女人…… “我当时已经怕到了甚至快要失常。我大叫一声,胡乱将右腿飞踢了两下。似乎踢到了什么沉重的东西,那东西呻吟一声,就不再说话。我哇哇大叫,撒腿就跑。究竟跑到了哪里这事情倒不重要,我只要远离那个摆满了尸体的地方就可以!” 萨麦尔夫人说到这里就将自己的的脸慢慢地掩进了手帕。亚妮拉丝闻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说:“你这脚踢的不好。我想,恐怕你是踢到了那个女孩子。很有可能……” 萨麦尔夫人瓮声瓮气地说:“是的,她当时还没有死。” 根据萨麦尔夫人的描述,第二天清晨,当她的同伴终于在茂密的中美洲森林中找到魂不附体的萨麦尔夫人时,她已经吓得只会说一个词:“大丽菊,大丽菊!”毫无疑问,昨晚的事情给了她太大的刺激。以至于她那受惊的大脑中只剩下最后一个镜像:那黑发白衣的少女手中所抱的那束染血的大丽菊。 萨麦尔夫人的朋友倒是个相当冷静的女子。她得出了跟亚妮拉丝一样的结论。那女孩很有可能并没有死。她拉扯萨麦尔夫人的裙子,是请求帮助的意思。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萨麦尔夫人的朋友才终于将她劝说得冷静下来。在朋友的建议下,她们一起返回去寻找那个不幸的女孩子。“毕竟,”那位好心的朋友说,“在这种炎热的中美洲森林,如果没有装备,又受着伤,一个落单的女孩子家必死无疑!” 但是,当他们终于摸索着回到了前夜萨麦尔夫人遇险的地方,却愕然发现…… “那里只有一具死尸。”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萨麦尔夫人那夜那张绝望的苍白的脸。她扯开嗓子,歇斯底里地大喊:“只有一具死尸!只有一具!可是我昨天晚上明明看见了两具!” 亚妮拉丝精明地将她截断,“只有一具尸体?您是说,少了谁的?” “少了那个少女的,黑发白衣的少女。”萨麦尔夫人惨白着一张脸,呻吟着说。 “少了那个女孩?”亚妮拉丝讶然道,“可是,根据您刚才的描述,我可不认为那姑娘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有独自起身逃跑的能力啊!” “的确没有,”萨麦尔夫人绝望地说,“不光是森林里的那些毒虫,就是破伤风都能要了她的命。我们过去的时候,只见那个棕发女子仍然倒在地上,腹部鼓鼓的,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动。又有几只鸟雀,在津津有味地啄食她的头皮。你知道在森林里动物们生存是很艰难的,所以他们不能浪费一丁点儿的能量……” “我知道。”亚妮拉丝点了点头说。 “但是,当我回到昨晚上那个少女倒下的地方,却发觉那里根本没有任何尸体。只有一束被血染红的大丽菊,凌乱地丢了满地。在大丽菊的旁边,赫然一行血写的大字:‘见死不救者,必入地狱!’” 萨麦尔夫人说到这里便再一次将脸掩进手帕,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 我和亚妮拉丝陷入了沉思。 平心而论,我们都认为萨麦尔夫人的确不应该在这件事情上遭受惩罚。虽然她牺牲少女保全自己的做法不一定对,但是,在那么大的压力下,我不相信一个普通人还能做出什么聪明的两全其美的选择。 如果萨麦尔夫人是个身强力壮的男子,这事情倒还可以两说。但是,萨麦尔夫人其实是个还没有亚妮拉丝高的瘦小不堪的女人,任何一个强壮的男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置之于死地。我们不能要求一个人进行远超越他能力的见义勇为。就像我从不支持当局号召青少年与邪恶作斗争。 毕竟,如果青少年们都兴高采烈地跑去与邪恶做斗争了,警署里训练有素的警官们闲着作甚?事业心极强的警官雷斯垂德,可不喜欢他那伟大的工作竟然会被一群毫无经验的小鬼头们抢去。就连在我们这个相当不正规的侦探事务所里,遇上该单挑该格斗的场景,无论对手是怎样的强大,我都会毅然决然地大喊一声“亚妮先走!”。顶得住顶不住我都不能先于她逃生。 因为,好歹,格斗,这并不是女人的责任。亚妮拉丝只要认认真真地把账做好便可以。 这时只见亚妮拉丝伸手拿起桌上的血色大丽菊,若有所思地将它转来转去。突然,她说:“这么说,夫人,您认为,是那个黑发白衣的女孩,给您寄来了这张便笺和这束血色的大丽菊?” “是的,”萨麦尔夫人低头擦着眼泪,“自从那件事后,我再也不敢参加玛雅考古探险。在朋友的护送下,我回到了家。后来,你知道,我嫁了人。” “您没有向警方报告这件事?” ------------ 第十二章 血色大丽菊(四) 更新时间:2012-09-01 “没有,”萨麦尔夫人的脸上微微一红,“因为报告了也没有用。我那时居住在墨西哥的梅里达市,而墨西哥的警署管理是非常混乱的。除非出事的是外国人,不然警官们绝不会关心你的案情。再说,要寻找到那棕发女人的尸体,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在那样炎热的天气徒步进入茂密的中美洲森林……好吧,梅里达的警官大多都是比较养尊处优的,他们不会为了确认一个市民的生死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我皱了下眉,“这点他们可比不上老雷。老雷永远是拿市民的事情当自己的事情办的。上回有一个不大会说英语的市民大半夜的打他的私人电话请求帮助,刚刚加了42小时班的老雷二话不说就直接驱车赶到那位市民的家里――结果只是他的妻子要生孩子,而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叫救护车。老雷了解情况后那是一点都没有生气。他立刻帮那位市民拨打了急救电话,然后还尽职尽责地一直陪着那位吓慌了的丈夫直到救护车的到来……” 萨麦尔夫人苦笑道:“萨凡纳市有一个杰出的好警官,可你不能保证每个城市都有。” 亚妮拉丝说:“我们先不去管老雷。夫人,我只问你。这么说,自从那次目睹命案以来,你这是头一次接触到和那起命案有关的东西了?” “是的。”萨麦尔夫人坚定的说,“要知道我的婚姻虽然不算很幸福,但是我的生活倒还勉强称得上宁静。我的丈夫只是一个遵纪守法的普通议员,虽然很有钱,但是,他对我既不过分喜爱,也不过分虐待。虽然我在外面并没有保养什么情人,但是,如果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老实说,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很介意。毕竟,我们夫妇的婚姻就是一场交易。他从我这里拿到了名门望族的身份,我从他那里得到了钱――最重要的生存资本。说真的,我们彼此都对这场买卖相当满意。” “那么您的反应便有些奇怪了。收到这样一封恐吓信,就算您自觉内疚,会被其中的内容吓到。但是,您完全可以主动请求警官的帮助。说真的,我觉得您当时的行为无论被提上哪个法庭,都很有可能获得谅解。就算您没有证据,就算梅里达的警官们经常玩忽职守,但是您刚才说过,您很有钱。我想任何地方的警官们对于有钱人的委托不可能也完全不放在心上吧?” “老雷就不喜欢接有钱人的委托,”我插嘴道,“以前爸爸在的时候,他在我家做客时就一直说:‘莎士比亚曾经说过:凡是有钱人都不相信……’” “那是巴尔扎克名言的改编,”亚妮拉丝无可奈何地打断道,“这跟莎士比亚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说真的,哥们,我真认为你有空应该多读点书。你别打岔。我们继续说萨麦尔夫人。夫人,就算是雇佣保镖也能保证你的安全。我很奇怪,您看上去也不像一个软弱的人,但是为何,你在收到了这样的恐吓之后还要任由对方的摆布,自觉自愿地非要跑到那个里・奇琴伊察探险队去呢?” “因为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萨麦尔夫人坐直了身体,静静地说。 “我是在上个月的27日收到了这封威胁的信,当时我虽然很害怕,但也没把它太当成是一回事。我增加了保镖,就像李小姐你说的那样。但是,就在当天傍晚,我走到自己别墅二楼的窗前,打算眺望一下海景,却愕然发现,有一个黑发白衣,遍身血迹的少女,立在窗外。” “又是黑发白衣的少女!”我忍不住惊叫。 萨麦尔夫人摇头道:“何止是黑发白衣的少女那么简单?你不知道,更为蹊跷的是,当时……她是悬浮在窗外的……” “什么?”我与亚妮拉丝一起惊叫。 “的确是这样。”萨麦尔慢吞吞地夫人说,“我那时几乎被她给吓趴了。要知道我二楼的窗户朝向大海,楼下是一处悬崖,根本就没有任何落脚的地方,一个女人,身上又没有绑着绳子,她如何能就那样轻描淡写地漂浮在窗外?那女人冲我魅惑地微笑着。她慢慢地展开手中的白绸,绸上用鲜血写了一行大字:‘速来参加里・奇琴伊察探险队,否则,您那只可爱的小猫……’落款想必你们已经猜到了,是:‘l・a’。” 我们俩一齐惊讶地捂住嘴巴。 萨麦尔夫人继续说道:“当时我吓得大叫,慌忙跑到楼下。就见一个女仆满脸悲伤地迎面向我走来。她的怀里,抱着我的爱猫,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那女仆说她刚刚听到有人在按门铃,就慌忙出去开门。谁知到门口一看,根本就没有半个人。她还以为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低头一瞧,却是我的小猫,全身僵直,惨死在那里。 “那黑发少女的警告成真了,可以想象我当时有多么恐惧。我甚至都没有摸一摸我平时心爱的那只小猫,只顾追问着大家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结果当然是没有。没有人看到什么少女,没有人从这里经过。吉姆(我的小猫)从今天下午跑出去就一直不见踪影,直到刚刚死在了台阶上…… “我立刻就通知了警方。 “然而命中注定,警察总是会让我失望。他们倒是很认真地对我的小猫进行了尸检,但尸检的结果却是,他们认为我的小猫的死因是误食了大量的夹竹桃花。而这种植物,在我的别墅周围到处都有。至于黑发的少女爬上我二楼的窗户,他们认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们甚至极其委婉地表示我可能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而产生了幻觉。他们非常和蔼可亲地建议我换换环境,换换心情。好吧,李小姐,其实我很认同你的看法。我想要不是因为我的钱,恐怕他们都要直截了当地说我有精神病了。 “但是,我坚决不认为自己是得了精神病,我看到了现实,难道不是吗? “当天夜晚,我独自一个人立在傍晚见过鬼的那间房间里。等待着,等待着l・a再次出现,而我要将她彻底打垮…… “她的确是出现了。而我,实在太高估了自己。 “半夜时分,我看到窗外闪过一缕微光,紧接着,那个黑发白衣的少女再次袅袅娜娜地出现在窗外。这一回她的脸上带着诡异和魅惑的微笑。她慢慢地伸开手,又一次展开了一条雪白的绸子。这一次,那绸子上写的是:‘速来参加里・奇琴伊察探险队,不然,你的狗……’ “落款仍然是那个要命的‘l・a’。 “别墅外面,呼啸的海风将无数浪花推上悬崖,狠狠拍碎。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我就狂奔过去,一把推开窗子,我对着那个黑发白衣的少女大喊:‘来啊!来啊!l・a,我不怕你!’ “我愣住了。因为我发现,窗外是黑漆漆的夜空,黑漆漆的海水,窗外根本就没有什么灯光,也没有什么少女。只有无尽的夜风,疯狂地嘶吼着,像要把我撕碎…… “但是那少女呢?那少女呢?我刚才明明看见她了的…… “我猛地关上了窗。 “突然我打了一个哆嗦,因为我发现,我才一把窗户关上,黑发白衣的少女再次出现在玻璃上。仍然是满脸魅惑的冷酷的笑容,仍然身穿白衣,白衣上沾满了血迹,仍然是手中握着一条雪白的横幅,上面有血写的大字:‘速去参加里・奇琴伊察探险队,不然,您的狗……’落款仍然是那个要命的‘l・a’! “我再次推开窗,少女消失了。我再次关上窗,少女又出现了。突然那少女慢慢地抬起头,突然那少女向我亮出了她那双染血的尖牙利齿,突然那少女整个眼眸都变得如冰一般冷,如夜一般黑,那漆黑的眼眸中留下了漆黑的血泪…… “我大叫一声。差点昏了过去。我的仆人们听到我的喊声慌忙冲了上来,他们拉开灯。于是那少女瞬间就消失了。即便是我要求他们把灯全部关闭,那少女都没有再次出现。我问我的仆人。可是他们给出的回答永远是,没有,夫人,没什么陌生人走进家里,我们也没有看到任何奇怪的东西! “我快疯了。这时我想起了白绸上的内容,于是我开始大声地呼唤着自己的狗。蒂姆(我的狗的名字)快活地吠着跳到我的怀里。我拼命地摸着它,吻着它,我坚持那天晚上我要跟它睡在一起。 “我想这样也许我就可以粉碎黑发白衣的少女的阴谋。然而…… “第二天一早,我被楼下的一声惊叫吵醒。我坐起来,却发觉自己的怀中空空。蒂姆早已不知去向。我狂奔到楼下。一个女仆悲痛欲绝地朝房门方向伸着手。顺着她的手,我看到…… “蒂姆已经死了,就趴在门口。 ------------ 第十三章 血色大丽菊(五) 更新时间:2012-09-02 “我立刻就叫了警察。但是让人发狂的是,蒂姆的验尸结果与吉姆一样,都是误食夹竹桃引起的中毒。警方将我的仆人们挨个排查了一遍,结果发现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没有作案动机以及时间。老实说这样怀疑他们我的内心也很痛苦。因为他们每一个都是在我家里做了十年以上的老员工。但是我实在没有办法,连续的案件逼得我精神有些失常。我又跟警官们提起了我在窗外看到的少女,这回他们很不客气地要求我尽快去看心理医生。他们建议我毁掉全部的夹竹桃,这样就不会再出事。我很无奈地听从了他们的意思。虽然我坚信这样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安葬了蒂姆,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向楼上走去,我再也不要去那个闹鬼的房间了。我指挥女仆,为我换一个房间。正当我们一起手忙脚乱地搬着东西时,突然,我又看见,那个黑发白衣的少女,出现在走廊里的玻璃窗上。 “我还记得我当时吓得大叫一声就把东西全扔到地上。因为这时,我看到l・a手中白绸的字句变成是:‘速去参加里・奇琴伊察探险队,否则,你的女仆……’ “女仆被我的奇怪反应弄得大为惊讶,因为她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何况,现在是下午三点,朗朗晴空,大白天,谁能想象有人竟在这个时候见鬼?她以为我真的像那些警官所说,是脑子出了毛病。于是她好心好意地打电话请了医生。 “我没法让别人相信我的真实感受。何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我也是希望我的确是脑子出了毛病的。毕竟,相信自己精神出了问题总比相信自己被鬼缠上要幸福得多。我的确对不起十三年前的那个黑发白衣的少女,我的确不算特别喜爱我的女仆,但是,我却绝对不希望任何人再因为很多年前我所犯下的错误而凄惨地死去。 “于是我接受了医生的治疗,我还坚决地要求他把我带进医院。我想也许我换一个环境,那个女孩就不会再来缠着我了。我命令女仆立刻将我的儿子送到我丈夫亲戚的家里。我的这一举动有两个深意,其一,我想保住那个可怜的女孩,毕竟杀人跟杀动物不同;第二,我也不想我的孩子被牵扯到这件事情当中。 “忘记说了,虽然我和我丈夫的感情并不算很好,可是,我们的确是有儿子的。他今年只有十岁,他喜欢吃蛋奶饼干,他长得很胖。 “安排完了这些事,我心里安定了很多。我就一个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享受着自从那封信寄来后第一次的安宁时光。 “天黑了,外面下了雨,我爬起来关上窗。 “突然,我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是她!是她!是l・a,她又来了。她出现在医院的玻璃窗上!还是一如既往地魅惑和冷酷的模样!这一回她的身上带着奇异的香,这一回她裸露在白裙外面的身体上面全是伤。这一回有鲜血从她身上大滴大滴地落下。这一回她手中白绸上的字迹变成是:‘速去里・奇琴伊察探险队,否则,你的儿子……l・a’。 “她说是我的儿子,那么我的佣人…… “就在此刻,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我慌忙跑过去接。听筒里,是我儿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妈妈,夏娃阿姨去世了,就在飞机上。医生们说,她是心脏病突发……’ “我吓得大叫起来。我失手让手机掉在地上。我抬起头,窗外仍然是那个黑发白衣的少女。她满脸狞笑,遍身血迹。她举着一条白绸,白绸上面的字迹是:‘否则,你的儿子……’” 说到这里,萨麦尔夫人停了下来。她默默地低下头。她绝望地流着泪。 “你们现在应该明白了吧,”萨麦尔夫人说,“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我同情地伸出手,拍了拍萨麦尔夫人的肩膀。萨麦尔夫人冲我感激地一笑。亚妮拉丝却只是一味地沉默着,沉默着思考。我看见她在一张白纸上快速地写着什么,是中文,我不认得。 萨麦尔夫人擦着眼泪说,“我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警察不肯帮我,保镖无法保护我,我又必须到那个里・奇琴伊察探险队去,不然就无法保住我儿子的性命。可是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除了你们,我再也没什么可依靠的了。” 萨麦尔夫人说到这里,就睁开一双饱含泪水的黑色大眼睛,可怜巴巴、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我连忙将视线避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要知道身为21世纪最伟大最心软的绅士,我这辈子,最见不得就是女人哭了。尤其又是这么为风韵犹存,身材纤柔的女人。如果是想这样一位女性,就算是不出任何的报酬,我都愿意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啊!何况…… 我看了看仍然放在桌上的支票,我想起了事务所最近的经营状况。 我捅了捅仍在纸上乱画的亚妮拉丝,低声问:“怎么样,接不接?” 亚妮拉丝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说:“你是老板,你自己做决定,不必问我。” 我说:“怎么能这样呢?我们公司统共就两个人。做什么事情,当然要一起决断了。何况真正的绅士做事前决不可以不先征求女士的意见……” 亚妮拉丝笑了起来,她说:“什么征求意见。你只不过是想找个人分担责任吧?你也觉得这女人的话漏洞百出,也不知道值不值得信任,但又舍不钱……” 我大为惊讶:“漏洞百出?哪里?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亚妮拉丝苦笑道:“那是因为你太笨,至少有三个疑点呢!你怎么一个都没有察觉到?唉,算了,不说这个了。毕竟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们现在这么穷。总不能跟钱过不去。接,你去拿合同。” 我说:“三个疑点?哪三个?我真的一个都没有察觉到!” “所以才说你太笨啊!客户还在呢,我现在没功夫给你解释这个。你去拿合同就是了。” 我呆了一呆,心想亚妮拉丝行事一贯出人意表,她要是不想说,你就是拿火钳子烙她的嘴,她也不会吐出半个字。何况如今客户正在眼前,我们的确不太方便讨论这些问题。于是我点点头,在萨麦尔夫人期待的目光当中,正准备起身去拿合同。一回头看见了亚妮拉丝在白纸上乱画的东西,忍不住顺口问了一句:“你那写的是什么?我一个也不认得。” 亚妮拉丝耸了耸肩,道:“没什么,那是一位名人姓名的中文写法……” “谁?” “史蒂芬・金。” ------------ 第十四章 纵火疯人院(一) 更新时间:2012-09-03 对于荒野求生,我与亚妮拉丝都是一无所知。因而也不知道究竟该购买写神马东西。亚妮拉丝倒是突发奇想地写了一封电邮给她所崇拜的主持人贝尔・格里尔斯,并没有指望回复。然而万幸的是,当天下午,贝尔即回复了亚妮拉丝的电邮――措辞非常谦和恭谨。他感谢李小姐对他节目的热爱,并希望日后也能继续得到李小姐的支持。随信开列了长长一大串荒野求生的必须装备,外加一篇中美洲森林探险的注意事项。 虽然我并不是很愿意承认,不过,贝尔・格里尔斯,还真的是一个很有绅士风度的男人。 无论贝尔此举的目的为何,反正他的电邮大大加深了亚妮拉丝这个蠢货对他的无限热爱。亚妮拉丝甚至决定,她要亲往探索频道为贝尔加油打气。考虑到明天一早,萨麦尔夫人就要派人来接我们前往中美洲森林了。我毫不犹豫地将正准备给贝尔发电邮的亚妮拉丝拖出了门去。 时间不早了,我们哪有空闲给你追星? 按照贝尔・格里尔斯友情奉送的装备清单,我们买全了每一样物品。只是手枪,反正有萨麦尔夫人报销,我毫不犹豫地买了一把沙漠之鹰。至于亚妮拉丝那个单纯的女人嘛,她表示她很愿意接收我的旧glock-19。 “我老早就想要这样一把手枪了!”挥舞着纯金色的沙漠之鹰,我得意洋洋地冲亚妮拉丝卖弄。然而亚妮拉丝只是异常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就说: “贝尔曾说,荒野求生嘛,如果你的体力不是特别好,像手枪这种攻击型武器,最好选用分量轻的。话说,哥们,一把沙漠之鹰,重达2.5公斤。你丫又不是施瓦辛格,你认为你一只手就能举得起沙漠之鹰?等你好容易把枪举起来了,野生动物们早快活地不知道在你身上穿了多少个洞了。” 亚妮拉丝如今成了贝尔迷,张口闭口都是贝尔贝尔地叫个不停。我用更加鄙夷的目光看了看亚妮拉丝,说:“你妹的就是嫉妒。你自己没有体力,就不要说我。哥哥我强壮的很呢!区区一把沙漠之鹰算什么?就算是沙漠之熊我也举得起来!” 亚妮拉丝闻言大跌眼镜:“拜托,这个,沙漠里有熊吗?” 亚妮拉丝这个死脑筋,沙漠里当然有熊了。实在不行,我扛一只泰迪过去! 就这样手忙脚乱,整理行装,第三天早上,我们已跟随着我们的雇主萨麦尔夫人,一起出现在梅里达的国际市立大广场上。 萨麦尔夫人仍然如那天一样,穿着一身黑衣,只是换成了干净利落的探险装扮。背着沉重的包,戴着护目镜,一看就比我俩专业得多。见了亚妮拉丝,萨麦尔夫人少许有些吃惊:“怎么,你也要来?” “不可以吗?”亚妮拉丝笑道,“我觉得我们二人协力,可以更好地保护您。” 我回过头,没好气地白了亚妮拉丝一眼。 亚妮拉丝说的当然是假话,事实上,根据我和她的用工合同,凡是亚妮拉丝亲身参与的侦探活动,对于收入,她有权拿到百分之四十的分成(没办法,谁让我们公司就两个人)。其实前天买装备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那瓶价格不菲的午夜玫瑰,亚妮拉丝可是志在必得,垂涎三尺。 此刻,只见萨麦尔夫人用极其专业的目光,打量了打量我们俩那打得极其不专业的背包,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嘛,反正一个包袱是背,两个包袱也是背,那就一起来吧!” 说着,在我俩期待的目光中,她爽快地掏出了空白支票本,把我与亚妮拉丝的装备费给报销了。 2月份的梅里达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花团锦簇的市立大广场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广场的中央,一个高耸的看台上,站着个身材挺拔,相貌英俊的中年男子。他正在做激动人心的演讲。 他说: “缺少钱,缺少物的生活是一种贫困;缺乏爱,缺乏善的繁荣更是一种贫困。曾经我们的社会长期被物资匮乏所困扰,如今我们的人民却长期被爱与善的缺失而忧虑。贫乏的灵魂,不能只用物质去解救;爱心的重建,已成为我们这个社会这个时代越来越强的呼声。值此市立精神病院罹难十三周年之际,让我们低下头来,为死难者默哀。让我们携起手来,为精神病院的重建出一份力。相信每一个优秀的梅里达市民,都能让身患残疾的神的子民们,感受到来自我们这个社会的那满满的爱。” 那中年男子头发花白,至少有五十岁了。可当看到他在阳光下演讲的神气,以及他脸上的满满的爱,你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真帅。他的确很有才,演讲的天才。话音未落,台下已经是掌声雷动。只有亚妮拉丝这个薄情的家伙,她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说:“怎么我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这些无聊的官方语言?”其他的民众,无论是辛苦上班的普通白领,还是勤劳耕耘的劳苦农民,大家纷纷走上前来,把他们那微薄的资财,投入硕大的募捐箱…… 我摸了摸衬衫口袋,找到了一张百元美金,便打算跟随人流,也将钱投入箱子,却被萨麦尔夫人一把拉住。 她说:“你做什么?” 我说:“捐款啊!没听他们说市立精神病院要扩建么?我虽然不是梅里达市民,却也想献一点爱心。” 萨麦尔夫人撇了撇嘴,道:“每一个政府要员骗钱的时候都说要献爱心。问题他丫的只让别人献爱心,他自己是绝对不会献爱心的。得了,别捐了,你的钱一定不会被用到那些可怜的病人身上的,只能是肥了不知道谁的腰包了。” 我说:“这怎么可能?难道你对别人就没有一丁点儿的信任?你看这位募捐人,态度这么谦和,长相这么慈爱,我相信他,我要捐款。” 萨麦尔夫人苦笑道:“你要是知道他的真实为人,你就不会相信他了。他叫雅威,是这个城市的市长。念到他的名字的时候,你必须轻声。因为在梅里达市,当中大声说出市长的名讳是违法的,要被拎到拘留所里关个三五天吧!那你就赚不成我的钱了。” 一听赚不成钱,我犹豫起来。我看了看募捐箱,又看了看自己手中被捏的很皱的美金,最后终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钱又揣回了口袋里。 但是亚妮拉丝一把拉住了我,她好奇地问:“夫人,您怎么知道雅威市长不值得相信?” 我懂亚妮拉丝的意思,她虽然不喜欢被政客们骗钱,但也不会阻止我献爱心。现在萨麦尔夫人无凭无据地就要求我停止做好事,这件事情的确有点可疑。 萨麦尔夫人说:“我当然有对他不满的理由。因为他口中那座市立精神病院都荒废了十三年了。他早不重建,迟不重建,偏偏等到国际金融危机了,他才重建?” 亚妮拉丝一听这话,就不由得好奇心大发,她问:“十三年?怎么又一个十三年?” 萨麦尔夫人不明白她的意思,少不得追问了一句:“什么?” 亚妮拉丝说:“这事情可巧了。我觉得我们这几天跟十三年磕上了。先是圣井屠夫首次被揭发出现在十三年前,接着是萨麦尔夫人目睹命案发生在十三年前,再来是亚当博士发现‘真爱永恒’发生在十三年前,最后又是梅里达市立精神病院的荒废发生在十三年前。哎哟,这十三年前,发生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却什么也不知道!” 我笑道:“你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十三年前,你在做啥?” “准备高考。”亚妮拉丝淡淡地答道。 我想趁机取笑她一下,就顺口追问了一句:“是吗?你高考成绩如何?” 亚妮拉丝叹道:“可惜我最后那道物理题不小心做错了,结果只能拿了个全省第三。我的朋友们都喜欢戏称我为‘李探花’,可是,说心里话,我倒是比较喜欢人家管我叫‘李状元’……” 我叹了一口气,随即不再说话。 只见萨麦尔夫人怔怔地瞅了亚妮拉丝足有两三句话的功夫,这才勉强笑了一下。她说:“李小姐的记忆力和总结能力当真剽悍得可以……不过,在这里,我倒也可以提供给你点更有意思的信息。其实何止是这四起案件都发生在十三年前这么简单呢?最为诡异的是,在这四起案件中,都出现了同一个人。” “谁?”我和亚妮拉丝连忙问道。 “一个黑发白衣,遍身带血的少女。” 我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几天前,萨凡纳,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我依然很清楚地记得,在曼陀罗花的影响下,我分明看到了,那样一个黑发白衣,满脸鲜血的少女。她睁开一双如黑洞般深邃的眼睛。她伏在窗外,狞笑着向我露出染血的牙齿…… ------------ 第十五章 纵火疯人院(二) 更新时间:2012-09-04 因为地处热带,2月份的梅里达实在冷不到哪里去。然而我却背上寒毛直竖,人一个劲儿地打着寒颤。亚妮拉丝关切地看了我一眼,就伸过她纤细的小手,一把抓住我正在发抖的胳膊。从她那柔和却又强劲的小手中,我感受到了多少信赖和力量啊!我的心情少许平静了一些。就感激地看了亚妮拉丝一眼。 却听亚妮拉丝问道:“圣井屠夫和夫人你所目睹的命案中会出现黑发白衣的少女,这些我们早已知晓。但是亚当博士呢?他是功成名就的考古学家,又怎会与一个黑发白衣的落魄少女有所交集?” “人不是从出生开始就功成名就的。”萨麦尔夫人不怀好意地说,“功成名就的科学家们在功成名就之前,究竟有多少臭不可闻的老底,这种事情,我想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你没听说过吗,李小姐?今年,‘真爱永恒’的十三周年展览会上,亚当博士正津津有味地对全体观众讲述他的探索历程与伟大的发家史时,突然,投影幕布上出现了一个少女的剪影。” 我一听这话不由得一个激灵,忙问:“少女?也是黑发白衣的少女?” 萨麦尔夫人说:“可不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身着白衣,怀抱一束鲜红的大丽菊。她长久地凝视着目瞪口呆的博士。她慢慢地撩起额前的乱发,她的额角有一条长长的创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她朝亚当博士露出了凄惨的微笑……” 我只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难道说,我们都被黑发白衣的女鬼给缠住了?omg,不会这么巧吧?老实说,夫人,那个亚当博士,那个圣井屠夫,还有您,三天前,我压根谁也不认识!” “三天前我也不认识你们。”萨麦尔夫人淡淡地回答,“我是从网上搜到你们公司的信息的。毕竟是富豪的遗孀,这个社会对女人要求很严,我做事要多多避嫌,所以我才挑中了你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哎,人与人之间的羁绊,还真是奇妙。兴许咱俩以前都做过什么错事,在哪里得罪了那个黑发白衣的女鬼?人谁无过呢,话不可以说得那么满。” 我还在揣度萨麦尔夫人话中的意思,却听亚妮拉丝问道:“那么亚当博士呢?看到自己的投影幕布上出现这种景象,他会做什么反应?” 萨麦尔夫人说:“亚当博士的反应很有趣。正常的人,在自己的宣讲会上看到这种情景,十九会认为是反对者的恶作剧。他会惊叫一声,然后再请警官协助处理,最后再请媒体把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公布出去。但是亚当博士嘛……” “怎么说?”我和亚妮拉丝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大叫着向后倒去。他的双手乱舞,口中狂喊着:‘莉莉丝!莉莉丝!’” 莉莉丝?听到这个名字,我和亚妮拉丝都是微微一怔。“原来那个鬼魂叫莉莉丝?夜妖的莉莉丝?”我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倒还真符合她黑发白衣的特性。” 据我所知,在犹太人的神话里,莉莉丝是个黑发白衣的女神。她是黑暗领域的统治者,魔鬼撒旦的忠实伙伴,许多妖物的母亲。她掌控着黑暗与死亡,她的个性非常残忍。 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被这么一个极品的女神给缠上,我的心中没有荣幸,只有恐惧。毕竟莉莉丝大姐收拾人的手段多样,但被收拾人的下场都只有一个――死。我还年轻得很,我的确不想死。 回首往事,我却压根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何时何地曾经对这位女神不敬。我虽然不信神,却也从不侮辱邪神,倒是亚妮拉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臭丫头,无论是对神,还是对鬼,都不会心存敬畏。此刻,亚妮拉丝只是极为淡定地耸了耸肩。她说: “安啦!安啦!别紧张,这位莉莉丝,十九是个人,一个女人。八成亚当博士年轻时曾做过什么对不起莉莉丝的好事,所以现在,一看见她的剪影,就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我想在考古开始之前,或许我们应该去市立图书馆翻一翻这位学者的档案……” 我相当郁闷地看了她一眼,亚妮拉丝还真是不会关心人,不会关心男人。她就不知道我这是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分析…… “大姐,”我说,“话说一般的女人听到这种事不是应该惊恐地大喊一声‘鬼呀!’……” “然后再娇弱地昏倒在你的怀里。”亚妮拉丝不以为然地补上,“问题我就是不会昏倒啊,亲爱的!就算昏倒,也绝不会混倒在你的怀里。你那两条细弱的臂膀扛沙漠之熊就够吃力的了,哪里还能再加上我的分量?再说,洛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常最爱看恐怖片了。你不必质疑我身为女性的事实。” “但是女孩子哪有……” “如果这件事是人做的,那么我的枪法很好,功夫虽然稀松平常,但是讲到溜号,这种事情我还是很有自信的。一个和我智力相当的人,体力只比我稍强,我就算打不过他,好歹我也跑得过。既然他根本不能伤害我,那我还害怕个什么?如果这件事不是人做的,那么任何人都无法破解其中的机关,这个任何人,自然包括你,也包括我。既然是大家一起死啦死啦,我就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反正我们活着的时候都一个样,挂了也没有太大的不同嘛!你说是不是呀,哥们?” 听了亚妮拉丝这一番高论,萨麦尔夫人纵声大笑。我长叹了一口气,觉得这女人真心无可救药。萨麦尔夫人说:“好吧。如果有空,待会我们就去市立图书馆查一下亚当博士的档案。不过估计应该会白跑一趟。要知道专家学者们,都有篡改自己档案的癖好。” “当然,”亚妮拉丝淡淡地答道,“他们要把自己推上神坛嘛!只是去市立图书馆之前,有一件事我还想请教夫人你。请问,雅威市长口中的市立精神病院,又跟黑发白衣的莉莉丝有什么关系?” 萨麦尔夫人笑了一笑。她说:“关系可大着呢!十三年前,正是莉莉丝纵火焚毁了市立精神病院。” “什么?”我与亚妮拉丝大惊失色。 “这有什么好吃惊的?”萨麦尔夫人平静地微笑道,“这种小事,十三年前住在梅里达的人个个都知道。” “但是……” “具体的情形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十三年前,我家就住在市立精神病院的附近。一九九九年四月十三日的那个夜晚,我永生都不会忘记。我还记得那天晚上,突然,天空被鲜红的火光映射得透亮。无数人凄惨的哀呼,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赤着一双脚,跑到窗前。只见身穿白衣,背上起火的病人们发了疯地从疯人院里奔出,一面跑,一面发出骇人的尖叫。我看见,一个黑发白衣的少女,手捧血色的大丽菊。她跳着狂热的玛雅祭祀舞蹈,口中高呼‘圣井屠夫!’便大踏步地向火焰冲去。我看到,有几个医生,想要拉住少女癫狂的脚步,可是他们没有成功。第二天一早,我从早报上看到了消息,说是那次火灾,一共伤了二百八十六个人,死了十三个人,都是病人。” 我微微一怔,道:“医生,连受伤的都没有?” “那是当然,”萨麦尔夫人耸了耸肩答道,“医生们跑得最快了。火警一开始,医生们就全体安全撤离了。而病人们大多还不知道医院中起了火。所以我才不叫你轻易捐钱啊,亲爱的。” 我叹了口气,实在无言以对。 突然亚妮拉丝精明地问道:“莉莉丝呢?” 听到这个问题,萨麦尔夫人把眼睛往左右一瞟,她压低了声音:“你问莉莉丝嘛,这件事说起来,可就奇怪了。” 我心中大急,连忙追问:“怎么个奇怪法?” 萨麦尔夫人说:“因为火灾发生的第二天,我曾亲自确认过,莉莉丝,那个黑发白衣的少女,已经死了。” “什么!”我惊叫起来,“但是最近,很多人都见过她!” “这我可就不明白为什么了。我只能告诉你,第二天早上,当我来到市立精神病院,我明明看见那女孩小小的尸体已经烧焦了。事故发生时,她表现得那么特别,那么醒目,我当然记得她的脸。虽然,我当时并不知道她叫莉莉丝……” “也许她的脸在大火中烧坏了,也许天色太黑你认错了。” “那不可能!”萨麦尔夫人斩钉截铁地摆了摆手,“第一,莉莉丝致死原因是胸部以下的大面积烧伤,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烧伤。第二,认出莉莉丝的人并不只是我而已。全精神病院的医生们都认出来了。到现在,梅里达的公共墓场中还有莉莉丝的墓碑。不信待会我们可以去看。摩尔斯侦探,就算我可能认错人,但是全医院的医生们不可能都认错人吧?” 我登时毛骨悚然。 “这么说,这么说,我在玻璃窗上看到的女人,亚当博士投影幕布上的剪影,夫人你所收到的大丽花……” “都来自一个鬼魂。”萨麦尔夫人说道。 ------------ 第十六章 纵火疯人院(三) 更新时间:2012-09-06 我的牙齿打起架来了。 突然萨麦尔夫人纵声大笑。“瞧你吓的!”她鄙夷地说,“怕什么?如果莉莉丝来找我们,我们只要很镇定地把她打回原形便是。实话实说,我可懂得不少对付鬼的手法呢!我萨麦尔坐得端行得正,我才不觉得我亏欠了那个少女。既然根本就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怕她?” “也许,”我哆哆嗦嗦地说,“她是嫌你见死不救……” 萨麦尔夫人皱起眉头。 我能感觉到,她的脸在抽搐,手在发抖。 但是萨麦尔夫人不愧是萨麦尔夫人。短暂的惊惧过后,她立刻恢复了平静。她说: “如果她当真为了这个来找我索命,那我也毫无办法是不是?反正老婆子我也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我这一生,该吃的也吃过了,该玩的也玩过了,就算是被鬼魂所杀,倒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你是没什么好遗憾的了。”我几乎哭了出来,“可是我今年才23,我的梦想……” “平心而论,”萨麦尔夫人不怀好意地笑道,“就凭您的智商,想把侦探事业发扬光大那是不可能的。” 我气得浑身乱战,脸色发青,也忘记什么鬼魂不鬼魂的了。我想:最近这是怎么了,从雷斯垂德警官到萨麦尔夫人,个个都来吐槽我的智商?正当我准备组织语言,对萨麦尔夫人撂几句狠话时,亚妮拉丝突然拦住了我的话头,她说: “那么夫人,市立精神病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当事人却已死无对证,请问有关方面又该如何处理呢?” “啊,当时这件事情的确闹得挺大的。”萨麦尔夫人说,“毕竟是十三条人命。虽然墨西哥人比较多,人命并不怎么值钱,当官方的钱和民众的命发生冲突时,一般情况下,官方总会优先选择保住钱……但是,出了命案,这事情总不能不管。虽然市长自己并不情愿,但是为了平息民愤,他还是不得不私下授意那两个人主动辞职…… “那两个人,一个是当时市立精神病院的主任医师斯麦高夫,另一个是院长,她叫史薇儿。” ------------ 第十七章 里·奇琴伊察探险队(一) 更新时间:2012-09-06 在梅里达市的公共墓场,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当年的纵火犯,黑发白衣的少女莉莉丝的坟墓。她的坟墓很小,墓碑下是粗糙的黄土,墓碑旁有一束雪白的大丽菊,花的中央是鲜红的花蕊。在她那简陋而不美观的墓碑上,随随便便地刻着两行大字:“lilith,1986―1999。” 原来她只在这个世上生存了短短的十三年时间,我的心中满是哀怜,倒对她没有那么恨了。一个黑发白衣的可怜少女,还未来得及在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上留下自己生存的印记,就不得不在黄土中孤零零地凄然长眠。她的父母是谁?她的朋友又在哪里?她那短暂的一生中究竟遭遇了多少苦痛,为何会甘愿在精神病院的烈火中结束生命?我不知道,我无从询问。因为这世上唯一能回答我的那个人,业已永远沉默,沉默在这小小的墓碑下,沉默在这肮脏的黄土里。 幸而,在她那凄惨的墓碑旁,还有那束缤纷的大丽菊。 仿佛晶莹剔透的白玉石中嵌着朱红的宝石,那菊花充满了生命力,正像那个不顾一切的黑发少女,癫狂,热烈,宁死不屈。“看来这不幸的姑娘还是有一二个朋友的,”我的心中颇感安慰,“他们会记得在她的墓碑上放上大丽菊。” 我这样想,就去守墓人那里买了一束洛丽玛丝玫瑰,放在莉莉丝的墓碑上。洛丽玛丝,代表了死之回忆,虽然她有意追杀我,但我仍然希望她安息。 萨麦尔夫人见了玫瑰花束不由得哈哈大笑,她说你用这种方法收买鬼魂,恐怕是不可能见效的。我很平静地回答萨麦尔夫人说,我并不想收买什么鬼魂,我只觉得那女孩很可怜,我需要对死者表示一点心意,如此而已。 我注意到,当听到我这番话的时候,一向刚强冷漠的萨麦尔夫人也不由得怔了一下。后来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却去买了一大束黑色的曼陀罗,供在了莉莉丝的墓碑前。 亚妮拉丝送的是一束紫色的风信子。四束花五彩缤纷,五光十色,就这么往莉莉丝的墓前一堆。本来简陋不堪的公共墓碑,倒也开始有点光彩照人。我们三人协作,一起将莉莉丝的墓碑整修了一番。在整修的过程中,我听到萨麦尔夫人一直在喃喃自语: “原谅我,原谅我,我其实也不想这样的。愿你尽早安息,不要来找我。” 我笑了一笑,没想到一贯刚强的萨麦尔夫人,其实也是怕鬼的。 拜访完莉莉丝之后,考虑到队友们至今还没有抵达,我们三人就驱车去了市立图书馆。 我们三人在市立图书馆果然一无所获。亚当的履历纯洁的就像他的姓氏――安卓拉(天使)。 亚当・安卓拉,1963年8月出生于英国伦敦,一个离贝克街很远的小医院。和福尔摩斯一样,他毕业于赫赫有名的牛津大学,只不过阿福学的是化学,亚当嘛,当然是考古。大学时期,英俊逼人的亚当也曾有过那么几段浪漫史,然而最终,他还是决定把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完全奉献给玛雅考古,奉献给奇琴伊察。 因为年纪太轻,不为人所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位青年学者的生活艰苦的可以。但是,正像古往今来无数大器晚成的英雄典范一样,亚当坚信,在困难面前,不懈地追求就是胜利。 他坚持了,于是他成功了。 如今的亚当已经是整个星球最受人瞩目的考古巨星,权威这个字眼,早不足以形容亚当在玛雅考古中的地位。长久以来,人们在玛雅文化上,逐渐形成了“有问题,找亚当”的行为习惯,而这,也是对他一生工作最好的赞誉。 这位名为天使的考古学家,品行的确如天使般纯洁无暇。和雅威市长一样,他也喜欢出资捐助公益慈善组织,他收养过三个孩子,都是黑发白衣的少女。少女们说:亚当爸爸既温柔又严厉,她们实在喜欢他。 看着这份纯洁无暇,无懈可击的简历,我实在想不出,如此高尚的亚当究竟能在哪里得罪到黑发白衣的莉莉丝。我对亚妮拉丝说:“这位学者绝对不可能作案的。他是一个好人!” “好人,”亚妮拉丝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这本身就是一个最为充分的作案理由。为了维护自己好人的名誉,那些看上去道貌岸然的先生小姐们一个比一个更有可能作案。你没看过阿婆的作品《清洁女工之死》吗?波洛在那本书里面,调查的可都是遵纪守法的好人。” 亚妮拉丝一贯喜欢用爵士来称呼柯南・道尔,而把阿加莎・克里斯蒂戏称为阿婆。她不是很喜欢艾勒里・奎因的作品,她说除了《希腊棺材之谜》,那兄弟俩的大作商业味太浓,实在没什么意思。 “但是,”我抗议道,“在爵士的作品里,绅士永远是绅士……” “这恐怕就是我喜欢阿婆更胜于爵士的原因了。”亚妮拉丝说,“爵士笔下的凶杀大多是为了复仇,而阿婆嘛,十九是为了钱。有时候,我真心认为,在这个残忍冷酷的世界上,女士们的生活理念远比男士们来的现实。不可否认,钱是世界上最最要紧的东西,神马的爱情、亲情、友情,在它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我非常认同李小姐的观点。”萨麦尔夫人说,“在这个残忍的社会里,有钱可以翻天覆地,无钱寸步难行。对于这一点,我可是深有体会。” “好吧,”我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们两位女士联合起来反驳我,考虑到本人是21世纪最后的最伟大的绅士,恩,我不跟你们计较便是。” 萨麦尔夫人和亚妮拉丝一起轻声笑了起来。我当然知道她俩正在笑什么,就赶紧红着脸,转移话题说:“这个问题我们就不讨论了。女士们,按照你们的观点,你们认为纯洁无暇的亚当博士,是因为什么才会被莉莉丝纠缠呢?” “我想应该是为了钱,”萨麦尔夫人斩钉截铁地说,“或许他欺骗了一个富家女儿的感情,获取了她的财产。他让自己的事业在她的财产上获得成功,最后再狠心把她抛弃。我想,莉莉丝应该是那个可怜的富家女儿的孩子。因为女儿在市立精神病院不幸惨死,做母亲的精神失常,立志为女报仇,所以才导演了这一幕幕的好戏……” 我和亚妮拉丝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说:“夫人,你这故事编得,那一个叫跌宕起伏,曲折离奇。你没去当剧作家,真是可惜了人才了!” 亚妮拉丝说:“不过这怎么可能?亚当是因为发现‘真爱永恒’而名声大噪,这是货真价实的考古成果,跟钱又有什么关系?何况,如果真如你所说,那这位不幸的母亲应该只仇恨亚当・安卓拉本人才对,她为什么要来纠缠你和洛克?” 萨麦尔夫人笑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侦探,我又不是。不过我年轻的时候的确是想过当剧作家的。要不,等这次考古结束后,我就去电视台投几个本子,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实力……” 亚妮拉丝笑着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去给你增加收视率。” ------------ 第十八章 里·奇琴伊察探险队(二) 更新时间:2012-09-07 就这样说说笑笑,收集资料,当天下午,在梅里达的郊区,一片中美洲森林的边缘,我们正式展开了我们的考古探险。 根据规定,我们将在2月20日之前,抵达一个叫做齐齐卡的地方,在那里,我们将与我们的队友会合。 没想到亚当竟然将会合地点设在了中美洲森林内部而不是边缘,亚妮拉丝认为这事相当可笑。虽然我和亚妮拉丝都没有任何的荒野求生经验,幸而还有萨麦尔夫人。荒野求生,对萨麦尔夫人来说,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几天之内,在她的带领下,我们就安全抵达了会合地点。在那里,茂密的中美洲丛林中,早已有篝火散发着青烟。 已经有人等在那里。按照萨麦尔夫人的介绍,本次里・奇琴伊察探险考古队总共有七个人参加――我、亚妮拉丝、萨麦尔夫人、亚当博士,另外还有三个陌生人。他们是通过网络报名参与的志愿者,都是亚当博士亲自选拔出来的。一个长相俊俏的花花公子,一个身体发福的中年男子,最后还有个一个身材矮小瘦削的女士,年纪已经不很轻。 亚当博士的长相,倒跟他在简历上所留的照片一模一样。满面慈祥,和蔼可亲。他是个小个儿,今年已经快满五十岁了,但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因为长期从事户外工作,他的脸被晒得很黄,脸上满是皱纹,给人一种未老先衰的错觉。然而你看他那双骨节粗大,筋肉结实的大手,你又可以断定,这老人的身体机能绝不逊于正处在巅峰的年轻人。他仍然有只用一只手,就揪倒一匹马的体力。 靠着对侦探文学那共同的强烈的热爱,我与亚当博士一见如故。萨麦尔夫人只管研究她的探险路线。至于亚妮拉丝,她被那个花花公子给缠上了。他正在向她大献殷勤。 那个花花公子名叫约修亚,姓什么他没有说,我们也不知道。他自称是王族之后,一个名门望族的私生子。至于是哪个望族,他不肯说,我们更懒得知道。他倒是穿得很好,从头到脚都是名牌,右手上带了三颗镶钻的铂金方戒,即便是我们既不内行的眼光,也能看出这些钻石的重量不止一克拉。他系着一根粗粗的黄金表链,就垂在胸前,也不怕丢。 如果说,这样一个多金的男人还不能博得女性的欢心的话,没有关系,约修亚还有他的美貌。 是的,美貌,尽管这个词用在男人身上并不算特别合适。但是,这个约修亚长得的确漂亮,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 他长着一张俊俏脱俗的小脸儿,皮肤很白,双唇性感,鼻梁挺直,下端稍微有一点翘。他有一双湛湛有神的蓝色眼睛,一头金灿灿的长发,直垂到腰际。他的身材很好。胸膛宽阔,腰部收得很紧,臀部结实,大腿强壮有力。他用着亚妮拉丝最喜欢的ysl鸦片男士香水。他至多不过21岁。老实说,要是连像约修亚这样健康帅气的男孩子,都无法追到自己所喜爱的女性,那么,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追到姑娘了。 但是,比较搞笑的是,约修亚现在正在追求亚妮拉丝,我那个总也睡不醒的笨蛋员工亚妮拉丝。 我们早已说过,亚妮拉丝长得既不美也不丑。她就是一副普普通通的传统东方女子相貌,既不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也不是貌赛无盐,令人作呕。虽然这次出门,相貌平平,身材更加平平的亚妮拉丝还是刻意打扮了一番。她穿了一件紧身的黑色小皮衣,外加一条黑色长皮裤,将她那原本平淡的身材,多少衬托得有点凹凸有致。不过,任何一个有眼光的男性,还是能从她的身材上找出很多缺点。亚妮拉丝有很多地方长得不够完美,不算匀称。 但是,对于那个饥渴的花花公子约修亚来说,亚妮拉丝这身性感的皮装,在探险队中,勾引他已经是绰绰有余了。毕竟整个探险队一共就只有三位女士。萨麦尔夫人年纪很不小了,至于最后那位女士,又天生一副老处女的可憎模样。 那位女士的的脸色很苍白,身材很瘦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头乱蓬蓬的金棕色卷发,再加上一双属于上个世纪的笨重的黑色旧靴子,上个世纪的破烂衣裙,让她看起来活像一个才从坟墓里爬出的女鬼。 “难道她就是莉莉丝?”我默默地想,“可是年纪不对啊!莉莉丝死的时候只有十三岁,我听说人做了鬼,是不会继续长大的。但是你看这位女士脸上那纵横交错的皱纹,她至少有六十岁了!就算是萨麦尔夫人口中的莉莉丝的母亲,这个年纪也显得有些太大。” 我没去打听最后那位女士的姓名。自从来到探险队,她就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满脸仇恨,满腹冤屈,一声不吭,谁也不理。 只有那个身体发福的中年男人曾经走到她的身边。他惊讶地说:“史薇儿?十三年不见了,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我差点都认不出你!” 但是史薇儿女士只是慢慢地抬起头,冷冷地瞪了那中年男子一眼,就立刻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史薇儿?好熟悉。我坐在一旁,怔怔地想,我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十三年前市立精神病院的纵火案,”突然,有一个冷酷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 我回过头,看到是萨麦尔夫人,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前,她静静地说,“那个被逼辞职的院长,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我恍然大悟。 “那么那个中年男子……” 萨麦尔夫人笑了一笑。突然她前跨了一步,主动向中年男子伸出了手。她说:“下午好,斯麦高夫医生!我是萨麦尔夫人。” 萨麦尔夫人没有猜错,那人果然是十三年前被逼辞职的市立精神病院主任医师――斯麦高夫。 斯麦高夫是个身材很高,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一张红润的脸蛋,满头蓬乱的棕发,一双机灵的小眼睛就跟大象的眼睛似的。跟健康快乐的约修亚比起来,斯麦高夫并不算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然而就是他一个这样胖得像球的男子,竟能吸引得一个像萨麦尔夫人这般高贵美丽的女士主动问候,斯麦高夫很有点受宠若惊。他就兴高采烈地抓住萨麦尔夫人的手晃了又晃,仿佛是为了给在场的所有男士看,他是多么的英挺帅气。 斯麦高夫完全没有意识到,其实萨麦尔夫人主动跟他搭讪的目的,只是套出他的真实姓名。要知道,斯麦高夫在登记簿上所填的名字可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大卫・史密斯。 斯麦高夫很快就在我们的身边坐了下来。他极其殷勤地替萨麦尔夫人烤了一些鸡肉,并均分给我们每一个人吃。和他那粗大的体型不同,斯麦高夫意外地生有一双异常灵活,筋骨结实的小手。切肉的时候,他的刀法干脆利落,好得吓人。“我曾经是一个脑外科医生。”他得意洋洋地解释道。 “啊,外科医生,还是脑外科的,多了不起!”亚妮拉丝拿出女人惯常的谄媚手段,顺口恭维了他一句。登时把个斯麦高夫乐得手舞足蹈。 亚妮拉丝这个女子比较特别。她的性格具有强烈的两面性。一方面,她拥有强大的理性思维,不会对任何权威服软,不会在任何困难下屈服,不会在任何情况下滥用感情,她具有男性才有的冷漠沉静与坚强刚毅。 但是,在另一方面,亚妮拉丝又是个训练有素的中国妇女。她幼时的教育告诉她必须要在乎男士们的面子。必须要在公众场合中尽可能地取悦男性,让她身边的每一位男士都处处称心如意。亚妮拉丝所受的教育告诉她,只有男士们开心了,才会对她殷勤备至。亚妮拉丝会在男人面前装出一张天真可爱的娃娃脸,掩盖掉狡黠和机智。她是懂得谄媚的手段的,而且运用得很好。 只不过,比较郁闷的是,她从不谄媚我而已。 事实上,如果亚妮拉丝愿意,她完全可以装出一副妩媚动人,娇娜不胜的小样儿来的。因而现在,我倒也并不奇怪,为何约修亚会对她一见倾心。事实上,种种迹象显示,亚妮拉丝好像是故意引逗着约修亚和自己攀谈的,因为她对他说话的语调,总是那么的温柔多情,甜中带腻。 她甚至还会故作羞涩地倚靠那位金发帅哥厚实的肩膀!那娇娜不胜,柔顺浮躁的样子,可把知道她底细的我给逗了个半死。 在这里,我们先把亚妮拉丝和她的新欢放到一边,先拿出点时间,讲一讲我的探险队友的个人经历。 据斯麦高夫所说,十三年前的那场纵火案,完全无辜的他竟然被逼辞职,甚至还被吊销了医生执照,这事情实在令人发指。幸而他这人脑筋活络,改行做起了生意。斯麦高夫认为,他在商业上的天赋远远高于医学,十年不到,他就成了墨西哥全国赫赫有名的巨富。“我的家产超过八千万!都是欧元!”他故意对萨麦尔夫人说,顺手递给她一片鸡肉。萨麦尔夫人笑吟吟地接了,却没有答话。 我笑了起来,用这种手段勾引萨麦尔夫人实在太拙劣了。毕竟萨麦尔夫人自己也不穷。 ------------ 第十九章 里·奇琴伊察探险队(三) 更新时间:2012-09-08 突然,一个低沉而冰冷的声音轻轻响起。自探险开始以来,就一直坐在树丛边不动的史薇儿女士冷笑了一声。 她说:“是吗?你的钱都是做生意得来的吗?” 斯麦高夫登时脸红脖子粗。半晌,他才吭哧吭哧地说道:“史薇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那瘦削苍白得像个鬼魂似的女士冷冷地回答,“我只是很高兴,我不用像你那样,天天枕着染血的钞票睡觉。” 斯麦高夫脸色发白。突然他跳了起来。他挥舞着拳头,对史薇儿大吼大叫:“老子那是染血的钞票,你却又干净到哪里?那个安妮……” 别看史薇儿如此单薄,如此瘦削。突然她的眼中滑过一丝深重的痛苦,突然她像一只雌虎似地跳起身来。没得我们做出反应,这个弱不禁风的老年女子,就已经扑到斯麦高夫的身上。她扼住他的咽喉。 事出突然,我们都吓坏了。约修亚和我最先反应过来。我们慌忙扑上去,从斯麦高夫的身上把史薇儿给拉了下来。那时,史薇儿还在又跳又骂,拼命地踢着两条短小的腿。那时,斯麦高夫已经被掐得脸色发青,眼睛突出,眼看这口气就要没了。 亚妮拉丝赶紧去照顾斯麦高夫。亚妮拉丝将斯麦高夫扶了起来,一直为他抚胸拍背。半晌,斯麦高夫才咳嗽一声,把这口气缓了过来。他怪叫了一声,顺手将亚妮拉丝一把推了个跟头,骂声:“臭娘们,多管什么闲事!”接着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奔着史薇儿就跑了过去。看他那样子,像是打算将史薇儿一口吃掉。 我连忙跑过去扶住亚妮拉丝。萨麦尔夫人跳了出来。她伸开双臂,毫无畏惧地拦在暴怒的斯麦高夫和瘦小的史薇儿中间。 “你做什么!”萨麦尔夫人沉声道,“身为绅士,竟然对一个女士大打出手,你这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回去!至于你,女士,”她回过头来呵斥史薇儿,“善恶终有报,不关你的事,你找什么急?” 萨麦尔夫人站在那里,一举一动自有一股威严和霸气。看着她那不怒自威的面孔,史薇儿渐渐冷静下来。 虽然很不情愿,斯麦高夫还是恨恨地后退了一步。他嘴里喃喃地嘟囔道:“是她先惹我!再说,十三年前的那件事,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被逼辞职!” “我才不管你们十三年前发生了什么鸡皮事哩!”我没好气地说,“亚妮拉丝好心好意地过来帮你,你却把她推了一个跟头。你这人这是可恶得可以!”我回过头,对着亚当博士,“您有手帕吗?亚妮拉丝的头好像被磕破了。” 亚妮拉丝被推倒的时候,额角撞上了一块尖石,登时鲜血长流。这时她半坐在地上,右手掩着额角,血从她的脸上流下来,滴了我一手。 没等亚当博士回答,萨麦尔夫人慌忙走了过来。她轻轻挪开亚妮拉丝掩着额头的手,一面为她检查伤口,一面柔声安慰道:“还好,伤口不深,也不长。包扎一下,应该没事。” 说着她就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酒精和绷带,给亚妮拉丝细细地治疗了一番。她给亚妮拉丝注射了一支芦荟萃取液,并且解释道:“这里天气太热,伤口很容易感染。芦荟具有很强的杀菌功效。一天两次,我想应该不会有事。” 亚妮拉丝镇定下来。“谢谢你,夫人。我还好。”她轻声说。 约修亚冲了过来。 他拉住了亚妮拉丝的手,颤声嚷道:“啊,我最亲爱的,你没事吧!”他抬起头,狠狠瞪了斯麦高夫一眼,“你这个坏蛋!”他咬牙切齿地骂道。 亚妮拉丝笑了一笑。 约修亚毕竟还是太年轻,不懂得怎样去讨小姐们的欢心。方才亚妮拉丝趴在地上的时候,他给吓呆了,完全没想到应该抓紧时间英雄救美。如今亚妮拉丝没事了,他反而主动跑来献殷勤。就算是一个不像亚妮拉丝那般精明的女人,面对约修亚刚才的行径,难免,也会嗤之以鼻。奇但怪的是,一向聪明冷静的亚妮拉丝,竟然露出了满脸的羞怯与娇柔。她轻轻握着约修亚的手,娇声说:“是啊!我好怕啊!请你保护我。” 我从来没听过亚妮拉丝用这般口吻说话,心中不由得有些惊讶。这时,在萨麦尔夫人的调停下,斯麦高夫和史薇儿之间已经恢复了和平。他们远远地坐在营地的两端,谁也不看谁,更谈不上说话。萨麦尔夫人又给了亚妮拉丝一包药,就远远地走了开去,任由那对新情人继续调情。亚当博士用鄙夷的目光,看了亚妮拉丝一眼,就突然对我说: “女人嘛,就是很贱,不是吗?” “你说什么?”我一时没有听懂。 “你带来的那个姑娘。”亚当博士恨恨地说,“这才一下午的功夫,怎么就跟人跑了。她一定是看中了那个小白脸很有钱又长得好看!你居然都不生气?”他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我。 我笑了起来。 我知道亚当博士误会了我与亚妮拉丝之间的关系。我们俩只是纯粹的老板与员工,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谈情说爱嘛,反正我是不会去找亚妮拉丝的。这姑娘太精明,并不好骗。 但是亚当博士说话的口气多少让我感到有些讶异。他那口气,仿佛是他曾经被一个女性给狠狠地欺骗过似的,而不是像萨麦尔夫人所猜测的那样,是他欺骗了一个善良的富家女子。 当然,平心而论,我其实更愿意相信亚当博士,而不是萨麦尔夫人。并不是因为我与亚当博士同为男子,所以难免会有些同病相怜。只是,为富不仁,我坚信这是一条真理。我相信这世上任何一个富人心地仁慈,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就忍不住问亚当博士:“怎么,难道维拉对您……” “不是维拉,”亚当博士说,“啊,不对,就是维拉。我恨她!十四年来,我辛辛苦苦地赚钱养家,我竭尽全力地供给她们娘们俩吃,娘们俩穿,而她竟然敢……啊,那不是我的错,她活该!活该如此!那就是她应得的结局!身为一个妻子,她理应把自己所得的一切都奉献给我,而她竟然没有,而她竟然没有!她那可恶而低俗的小脑袋里,竟然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个念头!她一点都不懂得知恩图报!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只管大谈她自己未来幸福的生活和美好的感受!她完全不顾及我的心情。她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所以我把她……啊,不对,这不是我的错。她是罪有应得!罪有应得!她真是个贱货!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脸回来找我,还有脸给我寄来一封署名为‘e・a’的信,也不想想,a这个姓氏是谁给她的!” 我微微一怔,“是e・a?不是l・a?”我想起了萨麦尔夫人的信笺。 “是的,e・a,我看的清清楚楚,绝对是e・a,不是l・a。e・a,那种拐角处很圆,向右倾斜的很厉害的签字。我认得,我认识,我到死也不会忘记这个笔迹!” 突然亚当博士掏出一支烟。他将卷烟放在唇上,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他的动作狠辣干脆,带着一股令人颤抖的疯狂。远远地,萨麦尔夫人和亚妮拉丝都好奇地看着他。 他吐了个烟圈,似乎在认真思考什么事情。突然他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咦?小伙子,你刚才说什么?是l・a,而不是e・a?啊,l・a,也对,我忘记了,那孩子比起她来的确更有……可是这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把她……” 我没有回答他,我想起了维拉之死。 我大着胆子,轻声问:“您……不会……把维拉……” 亚当博士只顾问:“小伙子,你是从哪里听到l・a这个名字的?这个名字很不寻常啊!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 “你没有把维拉……” 亚当博士醒悟了过来。 “什么?”他哈哈大笑,“我们来考古探险,这关维拉什么事?” 很显然,他觉得从我这里已经不可能再掏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于是立刻改了口。但是我仍然不肯放弃,我继续追问:“您刚才说维拉……” “你一定是听错了。”亚当博士用极其真诚的目光看着我,和蔼地说道,“维拉已经回到了上帝身边。愿她的灵魂安息。维拉是我所见过的最优秀的女人,她既温柔,又体贴,既美丽,又大方。我所见过的女性中没有一个能超过她,而我也最最爱她……” “但是维拉今年只有33岁,竟然会因为心脏病不幸离世……” “22位国际医学专家都已经做了鉴定,说维拉的死是上帝的安排。”亚当博士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异常凶狠,“你还想要说什么?” 我打了一个哆嗦。 看到我窘迫的样子,亚当博士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柔和。他爽朗地大笑了起来。他拍着我的肩膀,大声说:“啊!对不起,对不起。你知道,孩子,因为这事搞得我最近有点精神过敏。毕竟岁月不饶人啊,孩子!年轻人要抓紧时间好好做事。不要像我们这些老人等到年华逝去了再来后悔。至于我最近遇上的那件麻烦事,啊,我相信法律永远会给正义的人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难道不是吗?那个诬陷我医生,叫什么来着……” ------------ 第二十章 里·奇琴伊察探险队(四) 更新时间:2012-09-09 “她叫爱玛。”萨麦尔夫人站在我身后,突然说。 她的脚步很轻,我完全不知道她是何时走到了我背后。我只能听到萨麦尔夫人用冰冷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爱玛・格兰杰,纽约州立大学附属医院的胸外科医生。今天早上,她刚刚在自己的家中吞枪自杀。” 我的耳中嗡嗡作响,我的嘴巴再也合不上。“自杀?”我尖声大叫了起来,“但是为什么……就因为输掉了与亚当博士的官司?” “是啊!”萨麦尔夫人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但是这怎么可能!人们不会因为就输掉了一场官司就去死,何况格兰杰医生还很年轻……” “相当年轻,”萨麦尔夫人冷笑着说,“她只有28岁,几乎还是个孩子。她去年年底才通过了胸外科医生的职称考试。” “28岁就通过了号称最难的医师职称考试!”我惊叫道,“这么年轻!这么聪明!她何必自杀?只不过是一场官司,继续努力,她还会有美好的前程……” “她不会有美好的前程了。”萨麦尔夫人冷冷地说,“爱玛・格兰杰是一个出生于贫民区的黑人。她有一个吸毒的母亲,一个因为滥交得了艾滋病的父亲。另外她还有一个姐姐,是纽约监警署的常客;她还有一个弟弟,因为参加黑帮火拼惨死在麦当达的大街上!爱玛没有上过小学,也没有系统地念过初中。她是靠自己过人的毅力和永不言败的精神拼命挤进了纽约上州医科大。四年来她一边打工,一边拼命读书,她发了疯地要靠学习改变自己卑微的命运。我听说,在爱玛读书的那几年,上州医科大的奖学金就从来就没有给过别人。前年,她终于靠自己的努力进入了州立医院,去年她就成为了正式的胸外科医生。然而今年,她不幸遭遇了你,”萨麦尔夫人狠狠地看着亚当博士,一字一顿地说道,“然后她的一切就被你给毁了,生活,希望,还有前程。” 亚当博士的嘴唇开始发抖,他的脸色惨白。他说:“我,我不知道,我并不知道……不过说到底,这女孩究竟也不该为了这点小事就轻易赴死啊!不过是一场医疗事故,她这么有才华,只要再接几个高难度的手术,人们很快就可以忘记她的过失!这事情其实应该怪那女孩自己,身为一个医生,竟然连这点压力也承受不了。心理这么脆弱,她还怎么给病人们动手术!” 在萨麦尔夫人的眼球后面,有一个疯狂的魔鬼拿着一把烧红的钳子。她的双眼通红,咄咄逼人地瞪视着他。突然间她向前跨了一步,她的气势很吓人。亚当博士连连后退。 “我平生最恨你这种人。”萨麦尔夫人咬牙切齿地说,“我平生最恨你这种人。你欺凌了这个不幸的女子,回过头来你丫还要说这是人家的责任!好像她跪在地上哭着喊着地求你欺凌她了!啊,没有良心的混蛋小子,你难道不知道,老天做的最公平的一件事,就是他对所有的人都不公平?爱玛是个黑人,又是个女人,又有那么不干净的家庭背景,她本来就承受着来自同事,来自病人,来自社会各界的歧视与不信任!她事事小心,从不出错,社会尚且对她议论多多!你知道她付出多少努力,熬过多少艰辛,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而你却让她吃了官司!你还把这场官司的结果昭告天下!你还开出了她下辈子也还不出巨额赔偿金!从今往后,哪还会有半个病人会请她做手术!你毁了她,结果你小子还不承认!我真是看错你了,亚当博士。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崇拜你这种东西!” 亚当博士被吓得浑身打颤。 “可,可是我没说错啊!都怪那女孩,谁让她非要恶意诬陷,含血喷人……” “喔?”萨麦尔夫人突然冷静下来,她傲慢地说,“到底是谁恶意诬陷,含血喷人,您自己心中不是最清楚吗?” 说完这句话,她就骄傲地转过身,径自走到火堆旁,继续烧烤鸡肉了。 但是亚当博士却久久不能平静。他扯着嗓子大叫了起来:“就是她,就是她,一定就是她,冒用了我的名义,发动了这场探险!” 我大惊失色。“怎么,这次探险不是您倡导举办的吗?” “当然不是!”亚当愤怒地嚷道,“当然不是。半个月前,我突然在网上看到了这场以我的名义发出的探险号召,而我那时正沉浸在妻子离去的悲痛中,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回事!我还记得我当时很生气,我还打算运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的权益,但是……” “但是您为什么不做呢?”亚当博士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亚妮拉丝那波澜不惊的声音。 “亚妮拉丝?”我惊叫道,“你和约修亚聊完了吗?” “是啊!”亚妮拉丝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我们聊得很投机。约修亚让我得益匪浅呢!对了,博士,”她突然精明地把话头转向亚当,“人家给了你多少钱?” “什么?”亚当忙说。 “什么什么的,”亚妮拉丝笑道,“盗用您的名义发动了探险人员征集,您却没有把此事向警方报告,反而自觉自愿地跑到中美洲森林参与考古探险。老实说,除了钱,我不相信这世上还能有别的什么东西,能对您产生这么大的魔力。” 亚当博士愤怒地吼了起来:“啊,这是诬陷,这是在诋毁我的荣誉!竟然说我亚当,一个纯粹的学者,一个高尚的博士,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专家,会被钱这种肮脏不堪的东西所蛊惑!你这女人,你这贱货,你这婊子,我要上法庭告你!” 他狂怒地挥舞着拳头,看样子是要把亚妮拉丝给痛揍一顿。我慌忙拦在了他与亚妮拉丝的中间。 当然,我并不喜欢亚妮拉丝。但我们毕竟是一个公司工作的同事,我既然把她完完整整地带出来了,身为21世纪最后的最伟大的绅士,我就也有责任把她再给完完整整地带回萨凡纳去。 何况因为我的不小心,亚妮拉丝已经受伤了。我很内疚,这是绅士的责任。 然而面对亚当博士的怒火,亚妮拉丝却淡定得可以。她只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就继续安静地站在原地。她甚至把双手插到了裤子口袋里,等着亚当博士把拳头砸到她的脸上。但是直到最后,亚当博士还是没有敢碰亚妮拉丝一根毫毛。他只是歇斯底里地大喊了几句,就突然像个灰溜溜的老鼠,自己转身离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讶然道。 “这说明我道破了他的心事。”亚妮拉丝平静地说,“放心,一个被人揭了老底的人,短时间内是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摩尔斯绅士。” 我的脸上微微一红,忙说:“那可难说!要不是我保护你……” 亚妮拉丝哈哈大笑,说:“是啊!是啊!全赖你保护我。好吧,距晚饭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你有没有空,要不要听一听我从约修亚那里搜集来的情报?” 我大为惊讶。“原来你和约修亚攀谈是为了搜集情报!” “那可不?”亚妮拉丝笑道,“不然的话,像他那么个庸俗无聊又自私自利的小子,你认为我会喜欢他?” 我叹了口气,心想女人的心,海底的针,这种事情,有谁能打包票?却听亚妮拉丝说道: “我真没有想到,对于圣井屠夫,约修亚知道得竟然比当时住在梅里达市的萨麦尔夫人还多!” ------------ 第七章 圣井屠夫(一) 更新时间:2012-09-11 我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此刻,萨麦尔夫人火上的烤肉正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我的空腹正咕咕作响。虽然我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大喊着我要吃东西,但是,为了史上最伟大最高尚的侦探事业,最终,我还是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口腹之欲。 我跟着亚妮拉丝,走大一个茂密的小树丛的背后。等亚妮拉丝坐稳后,我才坐下。 我立刻就波不急待地问:“说吧,你究竟打听到什么情报?” “约修亚对我说,他见过圣井屠夫。” “什么?” 仿佛平地上落了一阵惊雷,我目瞪口呆,浑身酸麻。这句话中所包含的信息业已远远超过我的接受能力。 这不可能。约修亚只是个您进21岁的长相俊俏的青年男子,而圣井屠夫,一贯只爱捕捉十二到十八岁的少女。“他不可能见过圣井屠夫!”情不自禁地,我竟然吼了出来,“除非他自己就是!” “他当然不可能是,”亚妮拉丝平静地反驳道,“你声音低点。这个探险队中的气氛很不寻常,看样子。出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案底。对于一个凶手来说,杀第一个任务已是非常困难的,但是杀第二个,第三个,那就会容易得多。说不定,还会有个把变态,致力于杀人这一伟大的事业,力求杀出风格,杀出特色,杀出一个新时代……好吧,随便他去确立自己的人生梦想吧,姐姐我可年轻得很呢!我暂时还不想挂在这片可恶的原始森林当中。死在这里太他妹的惨了。将来就连人家想给我收尸,连个尸体都找不到!” 亚妮拉丝的幽默,一如既往,又冷又不好笑。我无可奈何地咧了下嘴,权当是笑过了,便说:“你有什么证据吗?说约修亚不是圣井屠夫?不会是你看着人家长得好看就喜欢上人家了吧?你想嫁给他,我没说错吧?” “我是不一个不结婚的女人,”亚妮拉丝冷冷地说道,“有时候我真没办法理解你这颗充满了脂肪的小脑瓜沥那些愚不可及的浪漫情愫,随便哪个男的和哪个女的说两句话,你就能从倾心想到爱慕,最后一口气直奔婚姻的礼堂了。是谁告诉你女人生在这世上的唯一用途就是嫁人?神马的窄小的家,体贴的丈夫,吵闹的婴儿,那些从来就不是我的梦想。我的人生梦想只有卖弄聪明,功成名就外加当世界一流的调香师。你小子要再把我往男人身上推就给我死一边去!” 听着亚妮拉丝的嗓门突然变粗,我赶紧道歉。毕竟,真正的绅士总不能对女士的愤怒置之不理,尤其这愤怒还因他而起。虽然不清楚亚妮拉丝过去的经历,但是,我还是隐隐地觉察到,亚妮拉丝,应该刚刚经历过一场不幸的婚姻,所以她才会对绅士与婚姻都如此的深恶痛绝,诸多偏见。蓦然地解开人家的伤疤,无论如何都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于是我决定安抚亚妮拉丝。幸而李小姐的脾气,从来来得快,去得更加快、一分钟不到的光景,她已经恢复平静,继续给我做起了约修亚究竟会不会是是圣井屠夫的分析报告。 “要知道,”亚妮拉丝说,“约修亚今年只有21岁,而圣井屠夫早在1999年声名大噪之前,就已经持续不断地谋害了百八十号少女。最乐观地估计,就算那一百八十二为少女都是在99年这一年被谋杀的。99年,约修亚只有八岁,而他的被害人年纪最大的十八岁,最小的也至少比他大四岁。好吧,你认为,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强悍的体力,把一个大他十岁的女人拖去折磨致死?要知道在生死关头,人的力气和只会增强一倍……” “肾上腺素的作用。”我喃喃地说。 “生死关头,生物的救命必杀招。”亚妮拉丝笑道,“这种激素就是迫使机体在短时间内引发奇迹用的。被逼无奈的时候,肾上腺素能让一个女人的手拥有狮子的力量。我年轻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有一个母亲,仅用单手就拖住了一辆正在行驶的轿车,只因为那轿车的车轮快要碾上她儿子的身体。” “的确有这么一回事。”我若有所思地说,“但是,亚妮拉丝,也许还有别的可能呀!也许约修亚那小子天生神力,就像你爱看的动漫《圣斗士》,那里面的青铜战士们一个个都只有十二三岁,可他们的拳可以劈开长空,他们的腿可以撕裂大地!” 亚妮拉丝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口气。“帮个忙,大哥,您芳龄几何?我只愿意跟您讨论现实生活中可能发生的事。” “但是爱看《圣斗士》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那我也没有蠢得像你一样,分不清虚幻还有现实。不过你这么说倒提醒了我。倒是还有一种可能。也许,”她压低了嗓门,“也许圣井屠夫并不止一人,这是他们世代相传的家族企业……” 我登时有点毛骨悚然。“拜托!哪有人把杀人当成是家族产业经营的?”我大叫了起来。 “低点,声音低点。”亚妮拉丝不耐烦地说,“丫的你要再让姐提醒一次,姐二话不说,免费送你去地狱参观。话说,妹子,林子大了,那是什么样的鸟儿都有。社会这么大,你就能保证你这一辈子就把全球所有类型的人都给一次性见全了?有人以银行金融为家族产业,就不能有人以杀人贩毒为家族产业的吗?” 亚妮拉丝是个没什么耐性的女子,一语不合,张嘴就要骂人,尤其如果这个人是我,她就骂得更加酣畅淋漓,肆无忌惮。可是,身为21世纪最后的最伟大的绅士,我毕竟不能和一个姑娘一般见识。于是,我就只是轻轻地白了她一眼,这才低声说:“所以我才要做侦探工作呀!这份工作可以让我见到形形色色的人。” “啊,我无心考察您的求职动机。毕竟这事情跟我无关。我只给你讲讲约修亚口中的圣井屠夫那边足够了。这个探险队中的气氛很不寻常,在这里,我唯一所能信任的人只有你。” 虽然说,能得到他人的充分信任,还是一个女士的充分信任,对于一位绅士来说,这是一个令人倍感骄傲的美事,然而,此刻,我的心中却没有半点骄傲的感觉。因为我明白,亚妮拉丝对我说这句话的目的绝不是为了所谓的取悦或者谄媚,亚妮拉丝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在这个气氛诡异的探险队中,在这片步步危机的中美洲森林,何止是亚妮拉丝所能信赖的人只有我而已,就连我,所能信赖的人,也只有亚妮拉丝。 好歹,我们是共处三个多月的同事。彼此虽然不算知根知底,却也比旁人来的亲密。 我说:“约修亚对你说什么?” 亚妮拉丝说:“啊,很有意思的故事。约修亚为了和我拉近关系,便问我平常有什么兴趣爱好,下了班喜欢做什么……” 我笑了起来:“还真是老套的搭讪手段!” 亚妮拉丝笑道:“自古无论王侯贵族,还是街头小混混,见到姑娘,搭讪的套路都是一样的,无非就是你哪里人,你妈贵姓,任谁也问不出新意。不过你小子不许打岔,不然我揍你了。然后我就对约修亚说,我喜欢看恐怖电影,阅读恐怖小说。” “一个非常有技巧的回答。”我默默地想,“虽然我不否认,喜爱恐怖文学的确是亚妮拉丝的真是爱好,但是,我们早已说过,亚尼拉斯是一个精通异性心理的女子,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然知道什么爱好,才是男性心中的最佳答案。其实正确的答案很简单,无非就是收拾家,照料小孩以及洗衣服做饭。” 如果亚妮拉丝当真对约修亚有好感,毫无疑问,她会昧着本心给出约修亚最想听的答案。但是她没有,反而故意往恐怖、血腥上面靠。我理解亚妮拉丝话中的深意。圣井屠夫的确相当恐怖,她的话可以帮助当事人进行很好的联想。 亚妮拉丝说:“其实我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倒也并没有指望能从对方口中套出些什么。只是因为,靠,这几天接二连三的案件,又是卡地亚保安不幸被杀啦,又是萨麦尔夫人目睹命案啦,又是圣井屠夫重出江湖啦,搞得姐很有点头昏脑胀。不过,令人讶异的是,约修亚却没有像我的前夫那样,面露嘲讽的微笑,说我的爱好太不像个姑娘……” 前夫?我微微一怔,看来我的确猜对了。亚妮拉丝的确是结过婚的。这时亚妮拉丝已经在津津有味地继续说了下去。我赶紧收回自己的思绪,接着听她的故事。 亚妮拉丝说:“就见约修亚面带奇怪的微笑,问我究竟喜欢哪些恐怖小说。我说史蒂芬・金的就很不错。我很喜欢他的《肖申克的救赎》。” ------------ 第二十二章 圣井屠夫(二) 更新时间:2012-09-12 我笑了起来。其实我明白亚妮拉丝的意思。与其说她所喜爱的是史蒂芬・金的恐怖描写,倒不如说是她崇拜安迪・杜福瑞那种柔韧如丝,永不言弃的精神品质。不过话说回来了,其实我也挺崇拜安迪的。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如果你都放弃自己了,那还有谁能来拯救你?安迪这句话,还真是真理。 亚妮拉丝说:“约修亚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一丝不以为然的神器。他说:‘史蒂芬・金?他算什么?粗制滥造,胡编乱侃。他那些自以为是的鬼故事,其实除了一些没见识的小姑娘外,谁也吓不着。就这还满心巴望着读者们会在他的故事时吓得心脏病发呢!老实说,十三年前的我的一样亲身经历,就比他那些故事来得更加恐怖,更加刺激。’ “我听了这些话,当时心里倒还真的没怎么地。我想这是一般小伙子们诱骗姑娘的夸夸其谈。既是夸夸其谈,那这种东西对我怎么可能有效?所以,我只是出于礼貌地笑了一笑。 “或许是我脸上那不以为然的笑容伤害到约修亚那颗脆弱的自尊心吧!他立刻就不满地大嚷了起来。他说:‘你不相信?听我给你讲。这可是一件真实的事!’ “约修亚说,在他很小的时候,某一个月黑风高夜,他来到一个充满了血腥味的老式宫堡。他正在一座石头砌成的大房子里睡觉。突然,一阵刺耳的尖叫,仿佛是从地狱的深渊里传来,它将约修亚唤醒。 “于是约修亚赤着一双脚,踏上了冰冷的地板,他推开了沉重的房门,跑过一条漆黑的甬道。那尖叫声一直在他的耳边回荡,仿佛正为他指引方向。 “约修亚来到一个乳白色的大厅里。 “那大厅有一条长长的白色楼梯,围着雪白的栏杆,每隔三个栏杆,就摆着一盆洁白的小花。约修亚如今正趴在楼梯顶端的栏杆上。楼梯下面的角落里,有一个硕大的控制台,上面有许多的按钮,约修亚并不知道它们的用途。只见宽敞的大厅中央,站着一个身材魁梧,面貌俊秀的中年男子,在他的前方,竖立着四根染血的黑色十字架。每个十字架上,都绑着一个赤身露体的少女。 “很明显,尖叫声就是从其中一个少女的口中发出的。因为那个中年男子,正在慢条斯理地往她身上刷着一些黏稠的东西。那东西散发出甜蜜的气息。爱吃甜食的约修亚已经闻出来了,那是蜂蜜,刚采集下来的,最上等的蜂蜜。 “那面貌俊秀的中年男子刷得很细。他将黑发少女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刷上了厚厚的蜂蜜,甚至包括那里。他不时地停下手来,轻声在那少女的耳边呢喃着什么。每当这时,那少女总会吓得拼命挣扎,尖声惨叫。然而捆绑她的绳子看上去异常结实。她是不可能挣脱的。 “别的姑娘看到她那惊恐的样子,无不吓得全身瑟瑟发抖。她们一言不发。 “突然那男子大笑了起来。他走到控制台前,拉动了一个机关。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深坑,坑中黑漆漆的,不知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蠕动。突然那男子如豹子一般迅捷地向那少女扑去。他解开少女身上的绳子,全然不顾她正在拼命挣扎和尖声惨叫。他将她推进了深坑里。 “约修亚打了一个寒战。 “立刻,一阵歇斯底里的惨叫,痛苦得不像人类所能发出的,就从那坑中传来。 “‘食肉军蚁’。那男子掏出胸前口袋里的白帕子,一面优雅地擦着手,一面说,‘听说这些小家伙们可以在数小时内,将一条昏睡不醒的巨蟒啃噬殆尽,空余一身白骨……不知道,它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搞定一个人。不过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他朝坑里望了一眼,‘倒也名不虚传呢!这样就好。毕竟,把它们从非洲弄来,可花了我不少钱。’ “尽管约修亚看不到坑中的景象,然而,他却能听到被推入坑中的少女,口中发出持续不断的惨叫。可以想象,如今那少女涂满了蜂蜜的胴*体上,一定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军蚁。老实说,我可不相信那些恶魔般的小东西,会对一个无力反抗的姑娘客气。 “中年男子将双手背在背面。他绕着深坑缓缓游走。一面走,一面说道:‘啊!快!咬哪里!很好!好球!’ “他是在防备着那少女从坑中逃出,然而又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因为那坑洞的深度设计得很好,刚刚够把一个人的双腿摔成骨折,而又不至于致命。听着那刺人心脾的呻吟,其他的少女都吓得浑身发抖。中年男子脸上露出混合着得意、贪婪与疯狂的神情。他看那坑中被军蚁咬得痛不欲生的少女,那样子就像是艺术家在欣赏着自己最伟大的作品。 “突然他直起腰。他拍了拍手,对着其余的姑娘们大声喊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喊?’ “他要她们喊什么?约修亚不明白。然而那些少女们却是明白的,她们心里清清楚楚的。听到他的吩咐,姑娘们吓得一个激灵。她们恐惧地对望了一眼,就一起扯开嗓子,大喊了起来:‘圣井屠夫!圣井屠夫!’ “她们那稚嫩的带着哭腔的喊声,混杂在坑中少女那濒死的呻吟声中,只听的人毛骨悚然。中年男子却摇头摆尾,仿佛乐在其中。他仿佛在欣赏着世上最美的音乐。他说:‘是的,是的,我是圣井屠夫。你们必须要记住这个名字。你们要记着我的名字,直到回到那个你们该去的地方――地狱。’ “‘而且,’他笑吟吟地补上,‘喊得最大声最热切的人,说不定,我会让她痛快点死。’ “少女们泪流满面。约修亚不敢吭声。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坑中的惨呼上渐渐低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已经轻得就连约修亚也无法听清。‘这么快就死了啊!可真是没意思。’圣井屠夫伸着脖子,向军蚁坑中望了一眼,就立刻干呕了一声。他说:‘呸!这帮小家伙们,可真不是一群文雅的用餐者。’ ”约修亚躲在栏杆背后。他可以嗅到,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血腥气息,与一股令人作呕的内脏的味道。圣井屠夫说;‘腿还在抽搐吗?好像还活着。’ “突然他宛如狂风,冲到控制台前。他将第一个机关恢复,却顺手拉开了第二个机关。装着军蚁和少女的深坑慢慢被大理石盖上,这回地上出现的,是一个硕大的游泳池。不过,或许没人愿意在那里面游泳。 “因为那泳池里面的水蓝沁沁的,释放者骇人的寒气。 “那是冰水混合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就见那圣井屠夫狂奔过去。从第二个架子上解下来一个金发少女。他粗暴地将她按进了冰水里,只留一个脑袋。她被冻得大口喘气。圣井屠夫却顺手操起游泳池边的一个盆子,不断地从池中舀水浇到少女头上。至于这种行为可能造成的后果,好吧,相信不用我说,你也是可以猜到的。 “说真的,我个人最不愿意承受的死法,莫过于死于低温症。仿佛千万把小刀从四面八方快速地切割着你的身体,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我曾经体味过一次,还真不是杰克・道森编出来哄骗萝丝玩的。” “啊!”我连忙关切地问,“你也曾经遭受过低温症?” “多谢关心。”亚妮拉丝微微一笑,“不过没低温症那么严重。我们那时的课业负担还是很重的,我可没有时间到野外玩。要抓紧一切时间学习嘛,这是我们当年中国每一个80后孩子的宿命。其实我就是在一个零下二十度的大冷天,突发奇想地用自来水洗了洗手。等我从洗手间出来,被冷风一吹,就发现自己给悲剧了。” “怎么?”我连忙问。 “两只手上全是血。”亚妮拉丝郁闷地说,“最让人蛋疼的是,我压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被划破过。” “冷风、冷水,”我斩钉截铁地说,“有时候它们的锋利程度远胜刀子。” “对,幸好我人比较机灵,还没有给吓傻。赶紧跑到医务室处理了一下,倒也不会有事。只是那个被圣井屠夫丢进了冰水的少女……唉!我约莫着,今年应该是她的十三周年吧!忌辰的十三周年。” 听了这句话,我们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重。毕竟一个生命,还是一个如此鲜活如此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残忍地被人剥夺了去。这种事情无论是谁听起来,都不会感觉太愉快。我真心不明白,一个像圣井屠夫那样的变态,为何还可以继续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为了排除压抑的气氛,我对亚妮拉丝说:“那么接下来呢?接下来约修亚又说了什么?” 亚妮拉丝苦笑了一下说:“你确定你当真要听?” ------------ 第二十三章 圣井屠夫(三) 更新时间:2012-09-13 我自然点头。 亚妮拉丝叹道:“好吧。既然你坚持。不过考虑到一下情节可能包含了太多的暴力与血腥,有请十八岁以下的妹子们注意在有家长陪同的情况下……” 我白了她一眼:“边去!第一,我满十八岁已经很多年了。第二,你以上的内容也不至于有多健康。” 亚妮拉丝哈哈大笑,道:“调节一下气氛嘛!看你一脸沉重的模样。别探险还没开始呢,咱俩先被吓倒了。我们现在要打起精神来应对危机。刚才说到哪里了?啊,对,第二个女孩死于低温症。约修亚说,当时那个圣井屠夫已经残杀了两个少女,可是他完全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他按动了开关,关闭了游泳池。却吭哧吭哧地从角落里拖过一匹被麻醉的母马来……” “马?”我不明白,“他又在搞什么飞机?” 亚妮拉丝摇头道:“人家在杀人这方面可比你有创意的多。圣井屠夫用刀将马腹剖开。虽然那马正被麻醉着,不会挣扎也不会嘶叫,但最后那两位幸存着的少女,看到马腹处内脏横流,鲜血狂飙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哀嚎。圣井屠夫嘿嘿一笑。 “他说:‘作为胎儿,沉睡在母亲体内,那是多么有趣而又幸福的事!可惜胎儿一旦生下地来,就会慢慢地长大,变得越来越冷血,自私和爱撒谎。成年人是多么的不可爱啊!我恨成人,但是我爱孩子!现在,美丽的少女们,我将给予你们一个伟大的机会,重新体验母腹的温暖与柔软。只是,’他回过头来,不怀好意地从其中一个少女笑了一笑,说,‘你们太大了,所以我只好用动物来代替你们的妈妈了。’ “那个姑娘猜出了圣井屠夫这番话中的深意,少不得吓得拼命尖叫。圣井屠夫冲她怜悯地一笑,就走过去,将那个少女从十字架上解了下来。因为太过恐惧,那女孩早已昏死过去。因而他没费了多家劲儿,就将她塞进了那匹马的腹部。他将她缝在马腹中,就拖来一盆炭火,将马拖到火上,直接烤熟。 “‘人与马那醉人的香气啊!’他使劲抽着鼻子,干了一杯红酒,‘只可惜我不爱吃马肉,不然这道菜端到任何一个宴席上去,都会饱受赞誉。我将它命名为“重生”,是不是个很贴切的名字?’ “他回过头,满脸谦和和温柔的微笑。他看着十字架上最后一位少女,笑吟吟地品着杯中的红酒。 “那个少女不知道圣井屠夫将用怎样的手法对付自己。她害怕得直哭。栏杆后的约修亚也止不住发抖。最后,圣井屠夫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葡萄酒杯。他晃了晃肩膀,摇了摇脑袋,才对那个少女说:‘本来我还打算给你安排点更精彩更刺激的节目哩!可惜天快亮了。我白天还有一个会议。那么就让我们把这事情快一点解决吧!’他走到了墙边,又按下了一个按钮。 “只听空中有一个像滑车一样的机械吱嘎作响。约修亚抬起头,却见一个很像鸟笼的铁制品慢慢地被滑车吊到了大厅中央。鸟笼的地步距离地面不到两米。那鸟笼的个头很大,足以装得下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女。有许多锐利的尖刺,长短不一,朝向笼子的里面。尖刺的顶端,散发着奇怪的黑色光泽。那是血液凝结后所留下来的痕迹。 “圣井屠夫从柜子里取出几根火钳,一股脑儿地扔到了方才烤马的炭火里面。‘我喜欢管这个叫做“血腥玛丽”,’圣井屠夫自鸣得意地说。他来到少女身边,温情款款地搂住了她的纤腰,‘来,宝贝。让我看看你究竟能有多美。’ “最后那个女孩年纪很小,估计还不超过13岁。看到同伴们的惨状,那孩子早已被吓瘫。她竟然毫无反抗地任由圣井屠夫将她从十字架上抱下,又塞进了鸟笼里。许多尖刺,在她身体的四周虎视眈眈,对她那细白的皮肤垂涎欲滴。 “‘按照我的剧本,’圣井屠夫摆弄着炭火中的火钳子,说,‘我将用这火钳子逼迫你不停地后退。不巧的是,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个鸟笼,你自由的空间实在有限。你一往后退,势必会被铁刺刺中脊背。你的血液飞溅,在这铁笼的下方形成血雨……啊,血腥玛丽,真是个美妙的名字!’ “那少女似乎已经被吓得精神失常了。她蜷缩在鸟笼里。她一动不动。 “圣井屠夫从炭火中取出一只烧红的钳子,伸手拉过一架可以活动的梯子。他就那样一手拿着火钳,一手推着梯子,满脸温柔的微笑。他向那孱弱的少女走去。 “突然,只听一声巨响。什么东西砸在地上。 “却是一个花盆,它从二楼的栏杆旁掉了下来,被摔得粉碎。 “圣井屠夫慌忙抬起头,却见是约修亚,一动不敢动,蹲在楼上的栏杆旁。 “原来约修亚太害怕了。他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颤抖。因为他的颤抖,已经让那盆放在栏杆处的花盆有些摇摇欲坠。后来当他看到圣井屠夫拿着烧红的火钳慢慢地向笼中少女逼近,他将身子猛地向后一仰。在震动的作用下,那盆小花只颤动了一下。早在约修亚试图伸手抓住它之前,它已经在大厅的地板上粉身碎骨。 “约修亚吓得喘不过来气。圣井屠夫究竟会怎样对待自己?刚刚他对那些少女们都如此残酷。约修亚明白,虽然他长得很小,但栏杆之间那宽大的缝隙就绝不可能隐藏他的。他根本避无可避。他拼命地缩紧了身体。 “约修亚闭上了眼睛,他等待着。 “等待着,等待着圣井屠夫狂叫着从楼下冲上来。等待着,等待着圣井屠夫那粗大有力的手将自己那小小的身体一股脑儿地撕碎。 “就像撕碎一只绝对无害的鸽子,就像撕碎那些娇娜不胜的少女。 “约修亚屏住了呼吸。 “但是奇怪的是,约修亚把眼睛闭了很久,也没听到圣井屠夫狂奔而来的脚步声,也没感觉到圣井屠夫扑面而来的愤怒。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却见他圣井屠夫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异常祥和与宁静。他慢慢地伸出了手。 “‘快来!’他几乎是轻轻地说。 “不知为何,看着那人,约修亚的心中竟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恐惧。他好像深知那人绝对不会伤害自己似的。打心底里,他就是愿意听从那人的号令。于是他慢慢地站起身,于是他小跑着下楼梯,于是他将自己的小手放进了圣井屠夫小麦色的大手里。圣井屠夫异常温柔地在他的前额上吻了一下,就叫他站在笼子底下。圣井屠夫说:‘不要动,让你享受一次无上舒畅的沐浴。 “看着对方脸上那充满了慈爱的神情,约修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突然那圣井屠夫爬上滑梯。他将火钳伸进笼子,不断地在少女面前挥舞。然而那少女早已被吓得失去了反应。无论圣井屠夫如何恐吓,她总是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她那双黑色的大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 “约修亚在笼子下面站了很久。可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好奇地抬起头来,好气地看着圣井屠夫。 “也许是被孩子的目光给刺激到了,圣井屠夫看了一眼约修亚,又看了看笼中的少女。突然他哼了一声,就直接将火钳按上了少女的身体,用力把她向后推去。 “顿时,皮肉的焦臭味一下子弥漫了整个大厅。 “约修亚慢慢地抬起头来,他感觉到,头上滴下了许多温热的液体。 “剧烈的疼痛使那少女如梦初醒。她发了疯地大叫起来,发了疯地跳着舞着试图冲出笼子。这下反而让圣井屠夫来了劲儿。他酣畅淋漓地挥舞着火钳,逼着那少女不断后退。 “尖刺划伤了她的肩背。 “她像只被烫伤了的猫,疯狂地尖叫,尖叫又哀嚎。如雨点般滴落的血,落在立在笼子下面的约修亚身上。约修亚慢慢地伸出手。约修亚试图借助那些温热的奇怪的雨滴。约修亚在血雨中尽情地旋转。 “在他的头上,是少女的哀嚎与圣井屠夫的狂笑。” 亚妮拉丝说到这里边戛然而止。我低着头,长久地沉默着,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无法想象,这世上竟还会有如此残忍的人,用这般残酷的手段,夺取别人无辜的生命。一瞬间,正义的怒火烧穿了我的天灵盖。我一把抓住亚妮拉丝的手。我大声呼吼: “啊,快告诉我。那个圣井屠夫究竟姓甚名谁。这个变态的老混蛋,真是人人得而诛之!” 但是亚妮拉丝轻轻挣脱了我的手。她长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愤怒地大吼,“那个约修亚连这种事情都肯告诉你,那个约修亚在圣井屠夫的身边出现过,但他却没有死去。所以我想约修亚一定什么都知道吧。他那么喜欢你,一定什么都会告诉你。” “要是美人计能奏效,我倒是不介意色诱约修亚一下。毕竟关乎性命呢。性命和贞操比起来,还是性命更加重要。老娘也不打算再嫁人了,也没必要在乎老公怎么想。”亚妮拉丝皱着眉说,“问题倒霉的是,约修亚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他说,如果泄露了圣井屠夫的真实身份,那么,即便是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 第二十四章 被选中的人(一) 更新时间:2012-09-14 我颓然坐倒在地。“这么说,关于圣井屠夫,那个大恶棍的线索,就这样彻底断了?” 亚妮拉丝咬着手指头,显示出她正在艰难地思考。她慢慢地摇了摇头,慢慢地说:“也许不会。” “是吗?”我大为高兴,“我就知道亚妮你总是有办法的。快说说,我们从哪里开始调查?” “从这个探险队里。”亚妮拉丝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我大为惊讶,“这个探险队怎么了?” 亚妮拉丝苦涩地一笑,“这个探险队怎么了,这个探险队怎么了。怎会有这样愚蠢的问题。难道你不觉得这个队伍里面的气氛很有点诡异吗?” 我想起了萨麦尔夫人的自述,我想起了无处不在的莉莉丝,我想起了一提到维拉就满面愤慨的亚当博士,我想起了差点大打出手的史薇儿与斯麦高夫。于是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亚妮拉丝说,“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将会合的地点设置在中美洲森林的府邸,而非边缘,这一点,就让我觉得非常诡异……”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却开始不明白了,“主办者自可以选择他所喜欢的会合地。” “道理倒的确是这个道理。但是,难道你不觉得,将会合的地点悬在森林的边缘而不是腹地会更加的符合常理吗?毕竟我们这个探险队里都是杂牌军。大家的荒野求生能力参差不齐。让这么一群毫无经验的人自行进入森林既危险又浪费人力。我们又不是贝尔,无论扔到哪里都能够活下去……” “贝尔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万能。”我插嘴道,“他还有一个优秀的摄制团队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哩!” “对,”亚妮拉丝点了点头说,“贝尔是专业人士,尚且需要可靠的团队月完善的计划方能在荒野之中保障自己的生存。我们,只不过是一群屁经验也没有的业余选手,让我们自行深入腹地,这丫的不存心坑人吗?再说,如果大家都抵达了这个荒芜人烟的地方,这就意味着……” “什么?” 亚妮拉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阴沉,“这就意味着,万一出了事,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我打了一个寒战。 亚妮拉丝说的没有错。几乎没有荒野求生经验的我们,根本无法在这片茂密的中美洲森林里生存。 “但是,”我说,“我实在想不出,究竟是谁这么坏心眼,要把我们这样一群无辜的人困在这种地方……” “无辜?”亚妮拉丝冷笑了起来,“我没听错吧,你刚刚说无辜?你帮个忙,洛克,你刚才又不是没有看见。这里那一个人是完全无辜?” “那个亚当博士,“亚妮拉丝说,”听他刚才的口气,他的妻子维拉十九死于他手。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是采取了怎样的手段来瞒过22名国际一流的医师,而且为何只有爱玛对维拉的死因提出质疑。至于那个约修亚,他与圣井屠夫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萨麦尔夫人曾经见死不救。斯麦高夫在做医生的时候,恐怕做出许多见不得人的黑心事。最后那个史薇儿嘛……” 亚妮拉丝从怀中抽出自己的黑色i-pod。 她点开了一个界面,就将平板电脑递给我,说:“你自己看。” 我疑疑惑惑地接过i-pod,只见屏幕上所呈现的是亚妮拉丝的电邮界面,那是雷斯垂德警官的回复。电邮的内容倒是特别简单,符合雷警官雷厉风行的性格。那是一张十三年前的新闻快照,那新闻的标题是: 十七枪自杀:一位精神病院护士的非正常死亡。 标题之下,是黑色粗体字写就的导语: 身中十七枪后离奇死亡,院方迅速定性为“自杀”,坊间却更愿意相信这是遭人“报复杀害”。真理在信任的匮乏中荡然无存。 我登时傻了眼,“神马,十七枪自杀?这怎么可能,这姑娘是有多恨自己。要自杀,你像爱玛医生那样一枪搞定多痛快,这还十七抢……” “你要是看到了这位护士小姐的验尸报告,”亚妮拉丝笑道,“估计你还得再喊一声‘神马’。这位护士姐姐的尸检报告是;头部中两枪;胸部六枪,其中三枪直接命中心脏;腹部三枪,其中一枪自背部射入;左臂两枪,左腿两枪,右肩和右臀各中一枪。” 我瞠目结舌。“这位妹子实在太有创意了吧!自杀还搞个全方位立体式?身体前侧和背侧都有射入口,这玩意怎么可能是自杀。何况无论是头部还是心脏,任何一处中一枪人早死了。难道这位姐姐这么有本事,人都挂了,她丫的还能再举起手来,坚持将自杀进行到底?她……” “这一刻,”亚妮拉丝笑得喘不过来气,“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继承了日本武士道有痛苦自杀的光荣传统。贞子、莉莉丝、各色妖魔鬼怪在这一刻灵魂附体……” “很冷诶,姐姐。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兴奋?一条人命诶!”我哭笑不得,说,“这哪个脑残出的这么有创意的验尸报告?我估计,这位天才,要是去了老雷最最渴望的csi纽约警署,麦克泰勒二话不说就得炒他的鱿鱼。像这种家伙……” 突然我停住了。 我慢慢地伸出了手,慢慢地掩住了自己的嘴巴。一个可怕的猜想,渐渐在我的心中萌芽。“不会吧?难道说,出这个报告的人是……” “对,”亚妮拉丝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伸手拿过她的平板电脑,“出这份报告的天才你认识,刚刚才认识。她叫史薇儿,当时梅里达市立精神病院的院长,今天早上跟斯麦高夫掐架的那位。至于那位壮烈自杀的护士小姐,她叫安妮。我想你应该还记得这个名字。” 如同五雷轰顶,我呆坐在那里。半晌方能勉强说道:“亚妮拉丝,你可知道,你这句话,可是在暗示……” “我没有暗示。”亚妮拉丝笑道:“我就是认定。史薇儿杀了安妮,然后出了份这么精彩的自杀鉴定。后来不知道怎么招,这事情给捅了出去。上面无法掩盖,只好将她辞退了事。所谓的纵火案只不过是一个借口。根据雷斯垂德警官的调查,当年,在梅里达市立精神病院,最有可能接替史薇儿院长职务的人……” “叫做斯麦高夫。”我怔怔地续道。 “bingo!”亚妮拉丝笑道,“老雷的办事效率很高。我看完那俩打架才给他发的邮件,结果他立马就发回了如此之多有用的材料。如果他下半年能如愿调到csi纽约警署,我认为麦克泰勒应该按一级侦查员的标准给他派发报酬。他值这个价,难道不是吗?” “但是这个不对……” “哪里不对?”亚妮拉丝笑着从背后变出了一袋薯片,“看我魔法的厉害!哟!你可是头一个见了我的魔术没有惊叫的人啊!老实说,我一直认为我变得不比刘谦差。吃吗?”她顺手扯开了包装袋。 虽然正满心疑虑,但当闻到了我最爱的薯片所散发出来的那醉人的清香,我还是立刻口水直流。就一把将薯片抢过,我说:“都是我的,你不许抢!” 亚妮拉丝笑道:“自然都是你的。我才不跟你抢。油炸的食品容易发胖。” “您老人家不是一贯不在乎身材这种鸡毛蒜皮的小时吗?您老人家不是经常撂下狠话:任何男人,都无法让我为他改变自己……”由于口中正塞满了薯片,我只能这样含含糊糊地说话。 亚妮拉丝微微一笑,“是啊,任何男人都无法让我为他改变自己。我绝不会为了任何男人的眼光而拼命减肥,不顾健康。不过亲爱的,我虽然不肯为了男人减肥,但我却愿意为了我自己保持体重。毕竟,我可不想像你那么肥胖,进而委屈了自己的心脏。我还是吃点健康的食品吧!”说着,亚妮拉丝又凭空地从身后变出一根黄瓜,就填进了自己的嘴里。 “哇!”我大为惊讶,“亚妮你居然还会变魔术啊!” 一贯冷静的亚妮拉丝瞬间暴走。“妹的,你丫的神经反射弧究竟有多长?” 一边吃着东西,亚妮拉丝问我:“你小子究竟是觉得哪里不对?” 亚妮拉丝一贯很尊敬我那伟大的第六感觉。她常说我有一只甚至可以嗅出危险的神奇鼻子。既然是她不耻下问,那我也很乐于诲人不倦。大口大口地嚼着薯片,我说:“亲,你看,如果出现在我们这个探险队中的人要么是杀手,要么是放任死亡的间接凶手。我想凶手的本性一般都会狠辣乖戾,不那么容易受人摆布吧?但是他们居然肯乖乖地来到这里,承担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到这一片未知之地!” “这就说明,”亚妮拉丝说,“这次活动的真正策划者,提供了让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东西。” “所有人都无法拒绝?那是什么?这世上怎会有那种东西!” ------------ 第二十五章 被选中的人(二) 更新时间:2012-09-15 “有,”亚妮拉丝斩钉截铁地回答,“钱。” 我怔怔地张大了嘴巴。口中的薯片落到了地上。我慌忙伸出手,一把将那薯片捡起,重新又扔回嘴里。 亚妮拉丝皱了下眉,“oh,no,你恶心不?” 我咕哝了一句:“农民伯伯告诉我们,要爱惜粮食。” 亚妮拉丝白了我一眼,却说:“我刚才就一直在想,能让亚当博士主动放弃追责,还心甘情愿地跑到这里参与探险的人,一定是个相当了不起的家伙。他能控制亚当博士,无非也就是出于两点。要么,他彻底掌握了亚当博士种种不可告人的内幕底细。要么,就是他拿出了一笔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巨款。我个人倾向于第二个。” “为什么?” “你没看到吗?当我刚才提到支票的时候,他脸上那种又惊又怒又怕的神情。只有被人一语道破心事的人,才会像他那样又是狂怒,又有些畏畏缩缩。何况,我听约修亚说。斯麦高夫最近也遭遇危机了。他的生意状况很不好。如果在下个月的今天,他不能拿出四千万的巨款,那么,他将彻底破产。还有我们俩……” “你是说,”我恍然大悟,“这个真正的策划者用相同的手腕把我们引诱到这里吗?” “是啊!至于那个史薇儿女士,听说她在被精神病院辞退后的状况就一直很不好。她的年纪太大了,很难再找到新工作。毕竟,现在的公司都是要榨取价值的。一个老人家能有多大价值呢?她的身体不好了。” “这么说,也许真正的策划者是萨麦尔夫人?”我激动万分地下了定论,“我们中只有她来此的目的不是为了钱!” “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亚妮拉丝沉静地说,“既然那个策划者了解我们的一切,那么理所当然,他也就应该知道萨麦尔夫人并不缺钱。于是他给萨麦尔夫人寄去了血色的大丽花强迫她参与探险,这种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何况,在这个探险队里,并不只有萨麦尔夫人一个不是为了钱啊,还有一个……” 我微微一怔,“你是说那个约修亚?啊,对,那个娘娘腔小子是为什么来到这里?” 亚妮拉丝笑了一笑,“我倒是觉得他还算比较man的,娘娘腔,偏颇了一点。约修亚嘛,他说他是得到了美女的召唤。”亚妮拉丝郁闷地咬着黄瓜,“一个黑发白衣的美女,名叫莉莉丝。” “这……” “约修亚说,上个月的29号,就是卡地亚珠宝抢*劫案发生的十天前,他在自己家梅里达郊区别墅的窗外,看到一个黑色长发,白色衣裙的美貌女子。那女子披散着头发,赤着一双脚,却满面笑容,一直朝他招手。 “那女子一双碧蓝的大眼睛几乎能滴出水来。那女子慢慢地撩起大腿上的衣裙,对约修亚做着各种挑逗的动作。那女子浑身散发出魅惑的香气,那种香气,约修亚这辈子从来没有闻到。那是怎样一种香氛啊,优雅,从容,性感,癫狂,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致命的魅力。 “约修亚说,他是某个名门望族的私生子,平常,想勾引他的女人实在不计其数。然而却没有一个,像眼前的这位黑发女人。这才是真正的尤物!瞧她那柔软纤长的身段!瞧她的皮肤真是吹弹可破,有如凝脂! “约修亚回头一瞧,惊喜地发觉家里半个人也没有。于是,好吧,后面的故事我就不讲了。洛克你少儿不宜。” 我铁青着一张脸,“哥已经成年了。” 亚妮拉丝笑着说:“你的身体已经成年了,你的心智还没有。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总之约修亚与那个黑发女子就这样一夜定情。临别时,他询问她的名字。可是她只是微笑着说了句:‘来参加里・奇琴伊察探险队找我吧!’说着,就笑嘻嘻地跑走了。只留下了那条身上所穿的白裙子,裙上还残留着她那魅惑的香。恩,对就是这条,”亚妮拉丝顺手又从背后变出了一样雪白的东西,“约修亚送给我了。他说,我长得和她很像。” 我登时傻了眼,“姐姐,那个莉莉丝,不会是你……” “当然不是我,”亚妮拉丝不耐烦地解释道,“你丫也不想想,上个月的28号我在哪里?” “在事务所的桌上睡觉。” “所以?” “所以你一定修炼过影分身术,所以你才能一边在事务所睡觉,一边去梅里达勾引那个娘娘腔……” 亚妮拉丝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就这种人,你还说自己已经长大了。不过这事情的确挺有意思的。这年月,每个人都会撞鬼,而且每个人撞到的鬼魂都是黑发白衣的少女!” “还都在十三年前的梅里达市犯下案子。”我极其郁闷地补上。 突然一个念头从我心底升起。我的脚底立刻就犯起了一阵寒意。我一拍脑门,大叫一声:“哎哟!这个事情还是不对!” “怎么又不对了?”亚妮拉丝这时已经啃完了她的黄瓜,随手变出了一块饭团,继续她伟大的吃饭历程。 “不对,这件事情很不对。”因为内心惶急,我连手中的薯片都忘了。我的手一松,包装袋掉到了地上,薯片洒了满地。亚妮拉丝咕哝了一句:“农民伯伯说,要爱惜粮食。” “此刻还有谁去管这些小事?”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这事情太诡异了,亚妮拉丝。你想想,这探险队一共是有七个人,而不是五个人。他们五个或许真的是罪无可恕,但是咱俩……” 亚妮拉丝笑了起来。 “谁告诉你我是完全无辜的?”手握饭团,仰着一张纯洁无暇的娃娃脸,亚妮拉丝微笑道。 “你!” “谁告诉你我是完全无辜的?”亚妮拉丝笑着又说了一遍。 我打了一个哆嗦。 “这不可能,你是个女人,你这么柔弱,你不可能……” “莎士比亚曾说,女人啊,你的名字是弱者。”亚妮拉丝媚眼如丝,她柔声说,“可惜我从来不认同他的观点。老实说,我认为,生活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你必须要对你所接触到的每一个事物都心存敬畏。谁藐视敌人,谁终将毁灭自己。是谁告诉你女人就比较柔弱,女人就不会杀人了?那一刻,我的确是想让那两个贱货归西。” 我的身体仿佛是掉进了冰窟。我的心中泛起一缕又一缕的寒意。我看着眼前这个黑色长发的女子。她是谁?我不认识。 她不是亚妮拉丝。不是在过去的三个月以来和我朝夕与共、共同创业的东方女子。 因为我所认识的亚妮拉丝,虽然脾气暴躁,心底却很善良;虽然热衷于吐槽,有时也非常可爱;虽然极度女权,倒也不强迫我接受她的观点,何况亚妮拉丝是懂得谄媚的手段的!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谁?我不认识。 一张看似纯真的娃娃脸上露出狠毒冷漠与刚毅的神情。深邃的黑色双眸里,燃烧着火一样的不顾一切的杀意。我看着亚妮拉丝那双保养得极好的小手,柔弱无骨,娇小得不值一提。然而,刚刚,就在刚刚,这双又细又白的小手的主人亲口承认,它们曾经杀过人。 还不是一个。是两个人。 我的身子打着战。薯片洒了满地,我却无心去管。我慢慢地向后退去。 “不要自以为无辜。”亚妮拉丝说,“不要自以为无辜。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罪,谁也别自封是什么纯洁无暇的天使,也别逼迫别人非去当什么天使。我还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读到过一则笑话。笑话说:新婚之夜,有一个男人对他的新娘发誓,亲爱的,我会爱你一生一世。如果我做了对你不忠的事,我情愿接受上帝的惩罚。结果,婚后不久,他就背叛了妻子,却一直平安无事。终于有一天,他在海上遇到了风暴。他记起了自己的誓言。他跪在甲板上大声祈祷:上帝呀,虽然我罪不可恕,但请你看在其他无辜旅客的份上,暂且饶了我吧。洛克,你可知道,上帝怎么回答他?” “不知道。”我紧紧地贴着背后的树丛。我的声音一直在发抖。 “上帝说:‘什么无辜!’只听空中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你以为这些年来我在闲着吗?凑满这一船的人我容易吗?’” 我的额角淌着冷汗。亚妮拉丝依然一脸媚惑的味道。她说:“洛克,你可知道,我为何要给你讲这个故事?” “不……不知道。” “我的意思是,亲爱的。如今我们都上了同一条贼船,这艘船很可能马上就要沉了。而我们是被刻意选择过的罪人,根本就没有得到宽恕的可能。洛克,说真的,我才不相信,那个策划者花了这么大力气,把我们七个逃脱了法律制裁的罪犯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了请我们见识下玛雅文化,进行一次愉快而轻松的考古探险。化用一句我最喜爱的侦探赫尔克里・波洛的话,亲爱的,如今鸽群中的猫已经开始行动。想要自保,我们每个人都必须谨慎……” “你的意思是,”我哆哆嗦嗦地问,“那个探险策划者,鸽群中的猫,如今就在我们七个人当中?” 亚妮拉丝大笑了起来。“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哟,洛克。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反省下自己的罪行。” 她这样说,她就站起身来。她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那轮正在缓缓地坠入西天的红日,“天快黑了。我们也聊得够久了。我想萨麦尔夫人的烤肉应该已经弄好了。快来,吃货。我相信你一定饿了。” 说着,她便把腰一弓,“嘿”的一声,人早已跳到了树丛外。 ------------ 第二十六章 第一个牺牲者(一) 更新时间:2012-09-16 亚妮拉丝已经走了,空留我一个人惊恐地坐在原地。不远处,是她与萨麦尔夫人的欢歌笑语。“肉已经烤熟了吗?不太油吧?我先来一个!”萨麦尔夫人笑道:“肯定不油腻。照顾你们年轻人的口味嘛!李小姐,你拿这块。这块比较嫩。那块烤老了的,留给那个胖子洛克。谁叫他不早来呢?” 我承认,平时的洛克・摩尔斯,那是真正的嗜肉如命,无肉不欢。素来闻到肉味,无论我手上正在做些什么,都会一股脑儿地放下,毫不迟疑地冲到肉前大快朵颐的。我曾经夸口说,即便是2012,也不能阻拦我吃肉的脚步!然而此刻,我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我呆呆地坐着。 亚妮拉丝已经走远了。然而她的话,还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亚妮拉丝刚才说什么? 洛克,你要反省自己的罪过。 是的,反省罪过。 但是我实在想不明白。我究竟能有什么罪过。我今年只有二十三岁,我敢对上帝发誓,我真的什么人都没有伤害过。那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被选中,被选到这一群杀人犯当中,被选到这一条即将沉没的船上,等着,等着生,但更有可能是―― 等待死亡。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我几乎要喊出声来。这不公平!萨麦尔夫人曾经见死不救。亚妮拉丝说她杀了两个人。亚当谋害了他的妻子。约修亚和圣井屠夫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联系。史薇儿枪杀了安妮。斯麦高夫……斯麦高夫单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好人了。但是我,只有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是无辜的! 我不想死。 突然,一抹白色引入我的眼帘。 我吓得惊叫起来。然而我立刻冷静下来。那是约修亚送给亚妮拉丝的白裙。亚妮拉丝把它忘在了这里。不过,白裙? 我打了一个哆嗦。 “这上面应该有血迹的,”我想,“很多血迹,暗红色的血迹。” 一阵毫无来由的恐惧袭遍了我的全身。“血迹?带着血迹的白裙子。我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我不明白,我的脑子里很乱。 带着血迹的白裙子,一个黑色头发的女孩子。 仿佛闪电照亮了原野,我一下子全想起来了。那个黑色头发的女孩子,她在哭,她在哭。 是的,她在哭,她全身都是吓人的伤。她又累又饿,浑身发抖。他们叫我照顾她。于是我给了她一块饼干。我最爱吃的蛋奶饼干。可是她吓坏了。她不敢吃,只是怯生生地把饼干放在了地上。她那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她在说些什么? “圣井屠夫。”我挺直了肩背,喃喃地说。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当我爬出帐篷,只见尤卡坦半岛那宽广的石灰岩地上,清晨氤氲弥漫的雾气正温柔地笼罩着比率的池水和繁茂的森林。鸟儿不时掠过树顶,振翅飞向天空那个世界上最为广袤的未知。四周围漆黑的岩石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灰色,那是常年被风雨侵蚀的结果。 这里没有任何杂乱无章的外国建筑,也不会被喧嚣不休的尘世所惊扰。这里是自然的领地,容不得人类的放肆。数百年来,它自愿被废弃。让别人去为没有观众而苦恼吧!这片中美洲森林,在沉默中释放者让人无法~正视的完美魅力。 长久的与世隔绝,反而给它笼罩上一层别样的神秘的气息,宛如云中仙女,如梦似幻,飘渺虚无。这里的山谷幽雅秀丽,这里的树木娇艳欲滴。 如果不是正身处死亡的危机,我倒是相当愿意停下来。停下来,尽情欣赏这大自然最纯粹最帅真的美。我低下头,看到一只螳螂正津津有味地享受着它的早餐――一只支离破碎的美丽蝴蝶。那蝴蝶在螳螂的利钳下最后颤抖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抬起手,想将那只螳螂赶走。 “别动。”一个柔和的女性的声音,就在我身边响起。我回过头,谁知竟是史薇儿――昨天那个暴跳如雷地与斯麦高夫厮打的女人。难以想象,像史薇儿这般简单粗暴的女性,竟然也能发出那般柔和的声音。 “可是,”我说,“它杀死了这只蝴蝶,美丽的蝴蝶。难道不是吗?” “它不过是在猎食,在寻求能量保存自己的生命,难道这有什么错吗?”史薇儿天真地说,“莉莉丝经常跟我说:支撑着这个社会正常运转的东西永远是面包,而不是道德。真到被逼无奈的时候,你又能怎么办呢?我真的很喜欢凯特威斯莱特在影片《朗读者》里所说的一句话:‘换了你又能怎么办呢?’是啊,我们都是平庸的凡人,顺了顺从面包和制度,我们又能怎么办呢?生活一下子就把我们给碾碎了……” 我打了一个哆嗦。“莉莉丝,你刚才是说莉莉丝?你认识莉莉丝?” 史薇儿扬起她那张老气横秋却异常纯真的脸。她柔声说:“是啊!莉莉丝,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她对我很好,太好了,就连我以前的男朋友都没有对我这么好过。事实上,我想,自从我哥哥去世以后,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人对我好了。你知道吗,我的前任男友,竟然会因为我被‘那个人’糟蹋过而不肯要我。他说会被坏人伤害那完全就是我的过错。怎么那个坏人不去伤害别人,偏要伤害我?还是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才会吸引坏人过来……” 她垂下了眼帘,我能看到她眼中正充满了泪水。 我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老太太,和昨天亚妮拉丝口中的那个十恶不赦的凶手联系起来。在我看来,史薇儿压根就是个软弱可欺,任人摆布的小女人。要是她能够年轻三十岁,要是她能长得再美丽一点,我相信,任何男人都是愿意将她搂在怀里的!史薇儿符合大男子主义者对女性的全部幻想:她会完全接受丈夫的思维,而不可能产生一丁点儿的属于自己的意见。她绝对不会质疑丈夫的决定,她甚至不会向丈夫提出任何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要求!她既愚蠢又幼稚,既单纯又无知。在她眼中,她的爱侣简直就跟神一样,绝对不可能出现任何差错。如果她的爱侣出了错,那一定就是她自己没有彻底理解他的意思而导致的。 就这样一个女人居然也可能杀人?我实在是无法想象。就这样一个女人也能写出那么有创意的验尸报告?老实说,我倒觉得,那种创意倒更可能出在亚妮拉丝或者萨麦尔夫人的笔下。毕竟那两个女人,都有着如钢铁一般坚强,如蒲草一般柔韧的性格。 考虑到本人天生的绅士气质,既然是女性哭了,虽然这个女性很老而且长得不够好看,但是,我还是不得不勉为其难地伸出手来,在她那细瘦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感觉到我的手,史薇儿感激地一笑,道:“谢谢你。”这才转身离去。然而我却呆呆地坐在那里,甚至连亚妮拉丝喊我吃早饭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因为就在轻拍史薇儿肩膀的时候,我分明感觉到,史薇儿那薄薄的衬衫下,那细瘦的身体上满是一长条又一长条的伤疤。而那伤疤,我似曾相识…… 细长的滴血的鞭痕……梅里达……黎明、黑夜……蛋奶饼干……一直在哭……黑发白衣的姑娘…… 我掩住了眼睛,我陷入了深思。 我突然想起,我忘记追问史薇儿了,她究竟是在何时、何地认识的莉莉丝。莉莉丝,不是应该早已在十三年前的那场大火中就凄然死去…… 荒野求生的活动还是比较艰苦的。尤其像亚妮拉丝那种年轻时因为忙于学业而没空锻炼身体的豆芽菜,就更是痛苦得没法提。她倒是还算强壮,可以独自行走很久,不用休息,也用不着人背,但是她身上那套沉重的装备嘛―― 她将它们均分给了我和约修亚。因为东西实在太重了,亚妮拉丝又没有半点从我们身上把它们收回的意思。因而到了当天下午,被重负压得喘不过来气的约修亚,已经愤怒地不想再跟亚妮拉丝再多说一句话。他还放出许许多多的怪话,说真正优秀的女性就应该独自负担自己的一切,而不能给周围人添加一丁点儿的麻烦。真正优秀的女性就应该善解人意,主动接过男人身上的重负……亚妮拉丝一直懒得理他。 其实我明白亚妮拉丝的苦衷,她的确是没有那种背着重负急行军的体力。亚妮拉丝又不是贝尔・格雷尔斯,有本事在十米高的树上爬来爬去,亚妮拉丝虽然性格不怎么淑女,体力上却比较接近淑女。她小时候又没有参加过任何的运动队,她能不叫苦地跟着我们快速行走了六七个小时,已经是相当的了不起。 所以虽然我也不喜欢多背东西,但是,我还是尽量的做到了绝不抱怨亚妮拉丝。 ------------ 第二十七章 第一个牺牲者(二) 更新时间:2012-09-17 最后约修亚的唠唠叨叨终于逼得萨麦尔夫人烦躁起来。“看你!”她没好气地说,“不就是多背了半个人的装备,念叨了快一下午了。你烦不烦?你昨天不是还说要跟随李小姐到天涯海角,你会永远陪伴在李小姐的身边么?叫你背点东西就受不了了,难道还能指望你去做别的!” 但是约修亚立刻愤慨地抗议,说承担重负的人是自己又不是萨麦尔夫人,她有什么资格对自己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啊,来这个里・奇琴伊察,他本来只为追那个黑发白衣的美艳女子,如今倒叫他背起了装备!他本来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如今竟然被人当成了搬运工使!他本来…… “好吧,那我来背,你闲着吧,大少爷。”萨麦尔夫人突然瞪了约修亚一眼,狠狠地说。 她就从约修亚的身上拿过亚妮拉丝的装备,异常轻松地放在脊背上。亚当和斯麦高夫都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倒是我和史薇儿主动开口问她需不需要帮助。结果萨麦尔夫人只是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她说:“我强壮得很呢!我就是实在受不了那小子的呶呶不休。” 亚妮拉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萨麦尔夫人只是异常平静地笑笑。 我们就这样在极不和谐的团队气氛中,在宁静的中美洲森林里,向里・奇琴伊察的方向进发了一天又一天。渐渐地,当你抬头远望,你都可以看见里・奇琴伊察那犹如金字塔般的圆锥形建筑了。它高耸于浓雾与森林之上,显得是那样的庄严、静谧以及优雅壮丽。 考古队中明显分为两派:我与萨麦尔夫人、亚妮拉丝总是坐在一起,至于史薇儿,她对萨麦尔夫人依恋得要死。虽然萨麦尔夫人和史薇儿都曾经犯过罪,然而眼下看来,我觉得还是呆在她们俩的身边比较安全。毕竟萨麦尔夫人有着与生俱来的强烈的正义感,何况十三年前的那件事也不能说是她的错;看着史薇儿那张天真幼稚,总露着惶恐不安的表情的小脸,我想,就算她很多年以前犯过错,恐怕,现在也早已悔过了。做人嘛,总是不好对别人太苛刻。史薇儿既然悔过了,那我们就应该给她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至于亚妮拉丝,我又将她那天晚上讲给我的话细细回想了一遍,发觉人家压根就没有说自己是当真杀了人。她要是当真手染鲜血,老雷那么关心我,也不可能让一个杀人犯呆在我的身边嘛!考虑到亚妮拉丝向来有故弄玄虚、胡撇海侃的习惯,我决定,不鸟亚妮拉丝的鬼扯,继续保持我们的联盟。 亚妮拉丝对我的这个决定相当满意。她甚至亲手烤了几块蛋奶饼干给我们吃,至于味道嘛……啊,呸,亚妮拉丝真不是个好厨师。 闲暇的时候,我仍会常常想起那个少女的事。我仍然没有完全回忆起那个黑发白衣的少女究竟与我有怎样的关系。我只是记得,曾经有一张长满了胡茬的嘴巴温柔地吻着我的前额。而我对那张嘴的主人说:“kfc!鸡腿!美国、美国!” 约修亚自从那次背包事件后几乎就不肯再理亚妮拉丝,他心心念念地,只顾等待着他那位真正的黑发白衣的的性感尤物――l・a。亚当博士觉得他上次在我的面前说得太多了,这几天他压根不肯多看我一眼。 至于斯麦高夫,在听到萨麦尔夫人刚刚继承了一大笔遗传的消息后,他倒是很希望能跟萨麦尔夫人发展进一步的关系。他甚至信誓旦旦地向萨麦尔夫人表示:他不在乎她年纪大,他不在乎她已经嫁过人,他甚至不在乎她竟然还有一个儿子!但是,斯麦高夫的这一番柔情蜜意,却被萨麦尔夫人以一句淡淡的“可是我在乎你一屁股债啊!”给顶了回去。 我还记得,很久以前,当亚妮拉丝看完小说《朗读者》后曾经评论了一句:对于女人,比终身监禁更恐怖的事情是失去爱情;对于男人,比失去爱情更可怕的事情是自己的颜面荡然无存。 个人认为,亚妮拉丝这句话还是比较靠谱的。最起码现在,当萨麦尔夫人毫不客气地剥了斯麦高夫的面子,斯麦高夫立刻就气得根本就不想再跟她好了。非但如此,他还处处去说萨麦尔夫人的坏话,他说像萨麦尔夫人这样傲慢的女人,跟任何男子走在一起,都只会让他丢人。他甚至没有上她的兴趣!比较倒霉的是,如今探险队里统共就只有七个人,而且各怀鬼胎。大家各想各的心事,任谁都没兴趣参与传播斯麦高夫的流言蜚语。 就这样吃吃喝喝,日夜行进,不知不觉间,我们在中美洲森林已经滞留了超过十天的时间。 刚开始探险的时候,我们偶尔还能看到森林周围的精美别墅,那是有钱人的消夏胜地。外面站了很多保安,还有警犬,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住宅一百米的地方。如今,目之所及的地方,就只有青翠欲滴的茂密森林。草木葱茏,剑麻肆无忌惮地到处疯长。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很喜欢这片鲜有人类涉足的原始森林。前几天考古队中的诡异气氛和亚妮拉丝故弄玄虚的死亡恐怖,似乎,都已经离我而去。我尽情地欣赏着这精美细致的自然美景。 “我们已经深入到丛林腹地了吧?”远远地,我听到史薇儿在问萨麦尔夫人。 “是的。”萨麦尔夫人淡淡地说,“我想今天晚上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让大家好好歇歇了。” 这天傍晚,我们在一处有着清澈河水的草塘边扎营。柔软的草地上,靠近水边的地方,生着一棵硕大无朋的榕树。它将自己那数目可观的气根懒洋洋地伸进水里。这一棵大树,足可以抵得上一片森林。 今天正轮到史薇儿烧火煮饭。她独自去小河边提水。我帮她把火生了起来。史薇儿向我表示感谢。我却很淡定地回答她说这是一个优秀绅士的应该做的事情。 连着好几天没有睡好――亚妮拉丝的睡好――亚妮拉丝早已困得一到营地就钻了帐篷。她甚至连史薇儿特意煮给她的肉汤都没有喝,人早已昏昏地睡去。腼腆的史薇儿看着我不知所措,我一边满不在乎地将亚妮拉丝那份汤也倒进自己的肚子里,一边宽慰她说:“没关系,对于那女人来说,睡觉可比吃东西重要得多。” 萨麦尔夫人笑了起来,她说:“那我们留一点东西给她吃吧,免得她后半夜醒来饿。” 自从今天下午开始,约修亚就表现得异常高兴。我们问他原因,他却什么都不肯说。只有萨麦尔夫人看着他那张欣喜若狂的脸,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啊,看来,那个黑发白衣的少女来找他了?这样也好,省得心烦。他嘴那么多。” 我赶紧制止了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语言。黑发白衣的少女,在我们这里压根就是个禁忌,如果可以,我巴不得永世不要再跟她见面。 吃完了香喷喷的晚餐,我们就各自钻进了自己的睡袋。因为白天实在是走的太辛苦了,没过一会儿,除了负责守夜的史薇儿,大家都发出了甜蜜的鼾声。 我做了一个相当混乱的梦。我梦到我正在kfc津津有味地啃着大餐,突然不知为何,一只苍白到几乎可以透过阳光的小手慢慢放到了我的肩膀上。一个女人温柔得令人悲切的声音,突然就凑到了我的耳边。她说:“来吧来吧,来陪我的吧。” 接着,我就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什么东西越勒越紧。那是一条白绸子。没有人拉着它,它仿佛是一个有生命的东西,正得意洋洋地打算置我于死地。我惊恐地喘不过来气。却还能看见那绸子的边角处写着那个要命的名字:“l・a”。 我害怕得双脚乱踢,拼命挣扎。那黑发白衣的女人却满脸微笑,她站在我面前一边跳舞,一边高呼:“圣井屠夫!圣井屠夫!”突然她张牙舞爪地向我冲来,她拼命地敲着什么金属做成的东西。她张开血盆大口,发了疯地向我冲来。她抓住我的肩膀拼命摇晃,她说:“快醒来!快醒来!洛克先生,快醒来!” 我睁开了眼睛。 那是史薇儿。她苍白的小脸上如今只剩下了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她将一只手指着帐篷外面,另一只手则拼命地晃着我的肩膀。 我揉了揉眼睛。凝神一听,就突然地打了一个哆嗦。 因为我听到了,听得很清楚,帐篷外分明有人在轻轻地歌唱。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柔到令人悲伤。我分明听到她在唱:“圣井屠夫……圣井屠夫……” 仿佛我的血液就在那一瞬间给结了冰,我呆坐在不动。亚妮拉丝的那句话实在说得很对。危急关头,女人的手有时有超人的力量。我几乎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史薇儿连拖带抱地给撤出了帐篷。在帐篷外,我看到亚妮拉丝长身玉立,满脸惊恐。她一动不动的样子,活像是一尊雕像。 ------------ 第二十八章 第一个牺牲者(三) 更新时间:2012-09-18 我顺着亚妮拉丝的目光望去,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因为我看到,不远处,在温柔如水的月光下,在纷繁茂密的中美洲丛林中,在那颗硕大无朋的榕树下…… 有一个女人,便身伤痕,黑发白衣,她在树下曼声歌唱:“圣井屠夫……圣井屠夫……” 她的身上散发出致命而诱惑的香气,她的脸上粘着不知名的新鲜的血迹。见到我们,她是一点都不害怕。她甚至站起身来,在银色的月光下翩翩起舞。她的舞姿优美,却带着无法言说的痛苦。 我看到,在她的手上,有一根随风飘舞的雪白绸带,那绸带的边角上,用血写着“l・a”。 我们三个都吓得浑身冰凉,不敢乱动。那少女向我们投过魅惑的目光。突然只听一声轻笑,她啪的拍了一下手,就那样凭空消失在我们的眼前,消失到空气中。 “她是怎么做到的?”史薇儿喃喃地说。 突然亚妮拉丝抬起右臂,指着榕树深处的某一根枝桠,大声尖叫了起来。 我本来还在讶异,心想亚妮拉丝究竟看见了什么了,她平常并不算什么容易冲动的人啊!然而很快,史薇儿也随着亚妮拉丝一起尖叫了起来。 顺着她俩手指的方向,我定睛望去,登时全身僵直。 那树丛中挂着一个人,一个男人。或许又不能这么说,因为那个男子只有上半身。腰部以下,都是血淋淋的白骨,血肉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给被处理得相当干净,一点不剩。 空气中散发出强烈的血腥味,甚至把那黑发白衣的少女身上的香气都给掩盖了下去。那个半人半鬼的东西挂在那里,双目圆睁,满脸惊恐。在他的脖子上,一条白绸随风飞舞。雪白的绸子上,有用血写就的大字: “鸽群中的猫,业已展开行动。l・a” ------------ 第二十九章 鸽群中的猫(一) 更新时间:2012-09-18 我认出了那个死人,他是约修亚。那个自称是名门望族之子的约修亚。白天还是一个烦死人的自私唠叨的小鬼,如今,却成了一具白骨,孤零零地挂在树上,睁着空洞的眼睛。 他将双手交叠在胸前。静静的月光下,那虔诚的样子,仿佛正在向天神们祈祷着的天使。 约修亚是被凭空地挂到距离地面两米以上的榕树枝桠上的,他的脖子上,系着一根雪白的链子。在他的周围,榕树那翠绿的叶片沙沙作响,没有一片叶子出现明显的倒伏现象。 因为场景太过可怕,史薇儿当时就被吓得昏死过去。她口吐白沫,全身抽搐。我不得不将她送回了帐篷。她这番过激的反应,就使我想询问她的打算给彻底落了空。 没人知道在我被吵醒之前,史薇儿究竟看见了什么。至于亚妮拉丝,她是被歌声吵醒的。她这个人虽然睡得极多,有睡神的美誉,可是她却睡得很浅。一丁点儿的小声响,都会把她吵醒。我想要不是最近忙于丛林探险,亚妮拉丝很有可能会睡得更浅。比较倒霉的是,最近几日夜以继日的行走让她累坏了。因此她并没有比我多观察到多少。 据亚妮拉丝所说,当她听到声音,从睡袋中一跃而出的时候,正好看见史薇儿扑进我的帐篷,打算喊我起来。那时候如水般的月光下已经站着那个黑发白裙的少女了,只是还没有开始跳舞,也没有站在榕树下。她所站的地方距离榕树稍微有一点的距离。亚妮拉丝说,她记得那女子好像曾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恐慌和惊讶。就在这时,史薇儿拖着我从帐篷里冲了出来。那女子抚着长长的黑发,突然后退了一步。她大步流星地跑到了榕树下,于是就发生了刚刚我所看到的那一幕。 亚妮拉丝说,那时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香气。她曾经在哪儿闻过,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 既然是香水专家都无法辨别的味道,那么,关于这股香气的谜题,我们也只好留待以后慢慢破解。 听到亚妮拉丝和史薇儿的尖叫,博士他们都慌忙爬出睡袋。看到眼前的场景,大家都吓了一大跳。他们表示自己在睡袋中睡得很沉,压根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响声。倒是萨麦尔夫人的反应比较激烈。一向沉稳镇静的她,只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就大叫一声,慌忙向后退去。 我理解,或者说是自以为理解萨麦尔夫人的心情。毕竟,在我们之中,只有萨麦尔夫人跟莉莉丝有过正式的接触,而且莉莉丝曾经当着她的面夺走了三条鲜活的生命。萨麦尔夫人惊叫了一声就立刻坐倒在地。看着她全身发抖的样子,我们只好将她送到帐篷里,好让她安定下心神。 至于亚当博士,他的脸色铁青,他伸着鼻子,拼命嗅着空气中的味道。然而当亚妮拉丝询问他究竟发现了什么时,他却满脸的惊恐与憎恨,吓得亚妮拉丝不得不向后退去。 我们只能偶尔的听到亚当博士口中正在喃喃自语:“是她!是她!十三年了,她又回来了。这个味道……她知道……是的,她知道!啊,维拉!维拉!” 我们不知道亚当博士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亚当博士如今的情绪特别的不稳定,他不愿意回答我们的任何问题。 他只管自己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不停地搓着手,拼命地咬着下嘴唇。他说:“不!这绝对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都十三年了。十三年来她从来没有找过我。十三年了我一直平平安安的!就算……就算……啊,不,一个像她那么温柔的女人,一定早已经原谅我。她以前就对我很好,不,好极了,简直是千依百顺,无微不至。她那么善良,一定早已原谅我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药水……这里……啊,不会,她不是回来找我的!她根本没有必要为维拉打抱不平啊!她跟维拉半点关系没有。亲爱的,我向你保证,我错了,十三年前那是我错了。我已经真心悔过了,求你放过我!” 没有人理睬他。只有深夜的风,吹过茂密的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 “看来这位学者的背景很黑。我想他也许背负了不止一条的人命。”亚妮拉丝皱着眉,无可奈何地说,“说真的,要是几天前我就知道我将要跟这么一群疯子和杀人犯同行,哪怕是给我一千万我都不会答应。” 我点了点头,深表赞同。 斯麦高夫是我们中最为镇定的一位。他倒是很有职业精神,见此状况,二话不说,他就从内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副橡皮手套。他说:“我是医生。”就要为约修亚做尸检。 我慌忙拦住了他:“这是命案现场,你不得靠近!” 斯麦高夫冷冷地点了一根烟。在月光下,我看到他那只肥胖的小手,稍稍有些颤抖。只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突然狠狠地抬起头。他用他那双聚光的小眼睛狠狠地瞪着我,说:“这么说,你认定我是凶手了?” 他那咄咄逼人的样子,只吓得我都不由自主地后退。只有亚妮拉丝默默地站在我的背后。此刻,她突然前跨了一步。她用异常温柔的语调,对斯麦高夫说道:“我们可并没有那么认为哟!只不过,你也看到了,约修亚身上的创伤。老实说,我想,恐怕只有极为专业的医师才有本事将人的肉体和骨骼分离得这般干净平整吧?” 斯麦高夫瞥了亚妮拉丝一眼,就恨恨地抽了一口烟,“要专业的技巧,没错。而且还的是相当专业的技巧。你看他骨盆处的碎肉都被清除得一干二净。好吧,我承认,没有二三十年的专业训练与反复磨练,没人做得到。” “而您正是位经过了二三十年专业训练的老医生……”亚妮拉丝不无恶毒地补充道。 突然斯麦高夫暴跳起来。他将口中的香烟吐到了地上,“怀疑我?呸!这不可能!看样子那小子死了至多不过半个小时。任何一个外科医生,哪怕他再高明,谁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将一个人的下半截骨肉分离得如此干净?” 亚妮拉丝迅速将落到地上的烟头踩灭。她说:“可是,如果是两位外科医生呢?” 斯麦高夫不懂。 于是亚妮拉丝立刻甜腻地补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史薇儿小姐,在被逼辞职以前,也是一位杰出的外科医生吧?” 斯麦高夫立刻气得全身发抖。他低声吼道:“跟她合作!怎么可能!那女人害死了我的女朋友!” 我一听这话登时大惊失色,我说:“安妮是你女朋友?这,这……” 我本来想说看上去年龄恐怕很有点不适合。因为斯麦高夫至少四十岁了,而安妮去世的时候仅有二十八岁。后来一想安妮死在十三年前,这么说…… 惊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斯麦高夫突然闭住了嘴。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好吧。你别管谁是我的女朋友。我只告诉你。与其调查我,倒不如去赶紧调查那个女人。要知道,十三年前,她曾经跟那个人有一腿,她对那个人百般巴结。她还曾经想过要当那个人的继室呢!她甚至愿意为了那个人杀了……杀了……不过后来,因为出了那件事,那个人为了自保,竟然强制她辞职,还彻底吊销了她的医生执照,搞得她这些年来生不如死。我知道她对那个人一直恨之入骨,而约修亚正是那个人的私生子。想来她斗不过爹,就打算回头杀死儿子。哼,我可是清楚得很呢!那个人平生冷酷,唯独就爱这个独养儿子。杀了他,只有用这种残忍的方法杀了他才最能引起那个人的痛苦!” ------------ 第三十章 鸽群中的猫(二) 更新时间:2012-09-19 我与亚妮拉丝闻言大奇,便一起问:“那个人?谁?” 我们立刻就意识到,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圣井屠夫。而这也就可以解释圣井屠夫对约修亚别样的温存。试问,除了血缘关系,还有什么能使一个那么疯狂的男子放弃杀掉一个窥视到他秘密的男孩?除了父子亲情,还有什么能让约修亚无论如何都不肯吐露圣井屠夫的真实身份? 原来亚妮拉丝推断的没错,这个小小的探险队中,绝大多数人都跟圣井屠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和萨麦尔夫人很有可能见过了那些被圣井屠夫所侮辱和伤害了的少女。约修亚与圣井屠夫很可能有血缘关系。史薇儿曾经渴望成为圣经屠夫的情妇。而斯麦高夫明显对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知根知底。不由得我打了一个寒战。我想这圣井屠夫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有本事影响到我们这些生活完全没有交集,阅历完全不同的一批人。我们中有些是医生,有些是考古学家,有些是侦探,有些是富家太太,在今天以前我们中的绝大多数彼此都没有见过面,但是,我们却都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集中到这样一个莫名奇妙的地方。最后还不得不对着这样一个可怖又莫名其妙的尸体!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人!这个圣井屠夫,十三年前,他杀了那么多少女这还不够,现在,他又将他的黑手伸到了我们中间。亚妮拉丝有些担心,她怀疑会不会真正的圣井屠夫嫌昨天约修亚跟自己说得太多,他生怕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毫不犹豫地杀了他?虽然他们有父子关系,但是真正的人犯在面对危机时永远只能记得保护自己的性命。为了保全自己,哪怕是儿子是母亲,管他是谁都没有关系!我倒是见过这种案例,一个儿子,因为他母亲不小心窥破了他盗用公司存款的秘密而毫不犹豫地将她杀死。直到今天我还记得他那冷淡的眼神。“我要保住自己,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在法庭上,他如斯说。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我和亚妮拉丝就很危险了。因为除开约修亚,在这个队伍中我们是对圣井屠夫了解最多的人……啊,不对,还不够多,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 无论是我还是亚妮拉丝都开始有些焦躁不安,我们渴望从斯麦高夫的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毕竟,我们中的任何一位都不愿意成为下一个约修亚,被人刮光了下半截,就那么赤身裸体地被掉在距离地面足有两米远的枝桠上。这种情景只要想一想就足够吓死人。但是,斯麦高夫却拒绝给予我们任何的回答。 只见他那张肥胖的小脸上,肌肉瞬间就抽紧了,他慌忙后退了一步:“没什么。我什么都没有说。我还欠着他……不不,这不是真的。我只是想说,我想,就算是两个医生恐怕也无法完成你刚才所说的那个伟大的工程吧!切!既然你们不需要我的帮助,我乐得清闲呢!”他这样说,于是他就离开了。 等他走远了,我才回过头,问亚妮拉丝:“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 亚妮拉丝苦笑了一下,道:“可信,当然可信。他说得对,约修亚只死了半个多小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要说两个外科医生,十个训练有素的外科医生也不一定能完成骨肉分离这么大的工程。就算他斯麦高夫天赋异禀,能做到这种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好了,你不觉得奇怪吗,约修亚被割下来的皮肉放在哪里?” 我连忙环顾四周,愕然发觉约修亚尸体的周围都干净得要命,不光是肉,就连一滴血都没有。仅有的几摊血迹,还是我们搬动尸体的时候刚刚掉下来的。“对啊!”我喃喃地说,“如果是他杀死了约修亚,那么他把割下来的那么多肉放在什么地方?要知道约修亚的下半截身子……”我停顿了一下,“究竟也是不少东西啊!” 我问亚妮拉丝,“那么你知道究竟是谁杀死了约修亚吗?” 亚妮拉丝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对,我知道。我刚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套斯麦高夫几句话而已。” 我大为惊讶,“到底是什么人,能在半个钟点内将一个人的半截身体切割得只剩下骨头,并且还不留下任何痕迹?难道正是那个圣井屠夫?” 亚妮拉丝苦笑了一下,“圣井屠夫也只是个人而已。而且他的外科技术不见得就比斯麦高夫加史薇儿高明。” “这么说约修亚不会是被圣井屠夫谋杀的?” “很有可能不是。因为杀死约修亚的很有可能是个女人,而圣井屠夫,地球人都知道他是个男的。” 女人?我登时打了一个哆嗦。 抬头看看亚妮拉丝,她依然表现得相当镇定,刚才被圣井屠夫惊吓到的样子业已荡然无存。但是我却开始浑身发抖。因为我偶然间想起,原来我正身处在奇琴伊察的森林里。 我想起了在奇琴伊察,那闻名遐迩的古玛雅活人祭祀。我注意到约修亚的死状被布置得的确很像一次祭祀――惨白的月光,双手交叉在胸前的姿势。我记起了早在很多年以前,古玛雅人就很喜欢将年轻美丽的处女作为祭品投入井中,并在她的身上压上沉重的巨石。我知道古玛雅人会摘取活人的心脏作为献祭给神的礼品。他们甚至还会剥下一个活人的皮,并穿着这张人皮跳舞! 如果不是圣井屠夫,那就约修亚的被杀,就只剩下了最后一种可能。我想一定是我们贸然地进入,触怒了玛雅族的神灵。所以他们采取了这么一种极端的方式,向我们采取了报复。 虽然并没有证据表示,古玛雅人的祭祀中也有这么诡异的一种。将人的下半截剥成骨头,上半截一点伤都没有地挂在树上。但是,除了这种方法,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约修亚身上这种奇怪的伤?既然亚妮拉丝刚刚已经说过,手法再高妙的外科医师,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完这么大的处理。 突然,我的耳边,又回响起了梦中女孩的呢喃。我似乎可以看见,面色苍白的她慢慢向我伸出染血的双手,她用无限温柔的声音,低声说: “来吧!来吧!来陪我吧!” 我觉得很害怕,我想逃走。记忆中的那个黑发白衣的少女又开始在我的眼前乱晃。我突然想起来了,那天黎明,她被送走的那天黎明,她也像梦中的女孩这样,绝望地向我伸出了手。 她对我说什么来着? 我害怕,我要走。 冷静的理智突然回到了我恍惚的心里。我抬起头,看见约修亚的尸体仍血淋淋地倒在那里。我想起了我刚刚忘记的事――那就是我也很害怕,我也很想逃离。 我突然想起:和我一样,约修亚也见过圣井屠夫,约修亚也见过那个黑发白衣的奇怪少女,约修亚也在这个气氛诡异的探险队里。后来,约修亚死了,而且还是如此凄惨如此可怕的死法,这么说我…… 我打了一个寒战。 我抬起头,看到四面八方都是浓密的中美洲森林。他们像一个漆黑的陷阱,从各个方向朝我压来。突然间我想起了不久前亚妮拉丝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如果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没有荒野求生经验的我们,可是一个都跑不掉。 我惊恐地等着亚妮拉丝。 看到我那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亚妮拉丝登时就有些无语。她说:“唉,你小子怎么又想到supernatural上了。就你这点胆子,我还打算五月份叫你陪我看《午夜凶铃》的3d……唉,算了,他刚死在这里,我说这种话也不好。其实杀了约修亚的东西并不是人……” 亚妮拉丝说着,就从帐篷中自己的装备里找了一双筷子。来美国已经大半年了,亚妮拉丝却还是没有习惯用刀叉吃饭。因而无论走到哪里,她都带着一副结实的竹筷子。这时候,只见亚妮拉丝小心翼翼地将筷子伸进了约修亚的胸腔…… 突然她惊叫了一声,就迅速地将什么东西丢到了地上。她立刻躲到了我的背后,像是生怕被那东西给接触到似的。一向刚强的亚妮拉丝竟然也会突然变得如此娇弱,这件事倒真的让我大跌眼镜。要知道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平日里的亚妮拉丝那时连蜘蛛和蜈蚣都不怕的。“它们哪有我大?”亚妮拉丝常常说。 然而我才向地上望了一眼,便知道亚妮拉丝为何要躲着那东西了。却见那是一个铁饼状的物体,不过我一只手掌的大小。在探照灯的照耀下,那铁饼的上部呈现出鲜艳的墨绿色,下半截却是橙色的。它在草地上疯狂地跳动着,碰到什么咬什么。 我怔住了。 “食人鱼!” 亚妮拉丝点了点头,“确切的说,应该叫红腹食人鱼,以其鲜红的腹部而得名。不过咱们手中的探照灯光芒是黄色的……” ------------ 第三十一章 鸽群中的猫(三) 更新时间:2012-09-20 “所以鱼腹出会呈现鲜亮的橙色,是吗?” “对!” 我慢慢地蹲了下去。我将那只食人鱼拦腰抓在手里。 大家放心,我的确没有自杀的倾向,竟然敢徒手去抓食人鱼。我还想去第五大道的帝国大厦上开l&m侦探事务所呢!这就意味着,直到赚够在帝国大厦租写字间的钱之前,我都必须要活着。事实上,我们知道,食人鱼只有在成群的时候才会有较大的杀伤性。单个的食人鱼其实是很胆小的,它不敢咬我。 何况现在它和我都在岸上,这就更减弱了它的危害性。食人鱼究竟也是鱼,是鱼就得靠鳃呼吸。在岸上它活不了太久。在岸上我很有利。 我将那条食人鱼抓在手里细细观看。那条小鱼被我吓得瑟瑟发抖。 我意识到亚妮拉丝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这种邪恶的小东西,长着如同外科手术刀一般锐利的牙齿。一旦被咬的猎物溢出血腥,它就会变得疯狂无比。它会用它锋利的尖齿不停地撕咬切割,直到猎物只剩下一堆骸骨为止。对它来说,半小时啃光一个人简直是耻辱。事实上,只要十分钟就可以。 我恍然大悟,亚妮拉丝说得对,杀死约修亚的就是这种东西。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到处都找不到约修亚被切割下来的肉了。因为它们都在食人鱼的肚子里。至于为什么我们找不到大片的鲜血,很明显,约修亚是在水中遇害的。而我们脚下这条河一直在缓缓地流动着。鲜血早被冲到了下游,当然无迹可寻了。 而且眼下,经过亚妮拉丝的明示,我也注意到了,其实就在约修亚的胸膛里,一直有奇怪的银色小东西在跳动。我明白,那是落单的食人鱼,仍然盘桓在约修亚的身体里。 “但是,”我突然大喊了起来,“亚妮拉丝,这个不对啊!只有南美洲才有食人鱼,而我们现在正身处中美洲……” “全世界都有食人鱼。”亚妮拉丝看着我,极为平静地说道,“这种生物对环境的要求并不严格,无论放在哪里都可以很好地生存。我还记得我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去中国的广东旅游,我还看到有渔民从珠江水中打捞出了食人鱼。物种入侵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尤其那几年食人鱼在我们国家有很大的市场,而且养殖容易,利润丰厚。在利益的驱使下,就会有人建设大型的养殖中心。一旦这种养殖中心管理不善,或者食人鱼在市场上失宠……想来后果你也知道。” 我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了。亚洲地区的生态中又没有食人鱼的天敌,它们可以尽情捕食其他的生物而不必担心任何的威胁……” “是啊!”亚妮拉丝说,“最最麻烦的是,珠江远比亚马逊河来得清澈。在那里食人鱼的攻击视野可比亚马逊丛林好得多。” 我皱了下眉。“这样很快就会引起生态崩溃。” “的确。”亚妮拉丝说,“不过这一二年我们国家管得严了,食人鱼这种东西,应该没有了。但是墨西哥嘛,”亚妮拉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它在这方面的法律规定。” “所以你认为……” 亚妮拉丝说:“我想约修亚应该是被人迷昏,然后割伤了身体,直接投入了有食人鱼的水里。他口中那股奇怪的香味,应该就是迷昏他的药剂。很显然谋杀他的那个人知道这水里有这种鱼。我在约修亚的肩膀上发现了这个,”她递给我一根黑色的头发,“女人的头发。男人的头发很少有这么细的。”说着她就得意洋洋地抓过自己那乌黑的发丝,又抓过了我的进行对比。 亚妮拉丝是很为她那头带点自来卷的乌黑发丝而骄傲的。她的头发很长,一直垂到腰际,除非是逼不得已,不然亚妮拉丝从不肯将它们扎起。当然现在就是那个逼不得已。亚妮拉丝可不希望自己的头发被森林里面的那些灌木给勾住。 但是此刻,我却无心理她。 “所以你才说,是一个女人杀了他?”我惊讶地大叫。 “是啊!但现在仔细想想,倒也有可能是一个男人。”亚妮拉丝平静地补充道,“在杀了他之后,故意将一根女人的头发放在他的肩头。不过我并不算太认同这种说法。我个人还是坚信犯罪者中必然有一位女性。所以,我们还是从女人调查起来比较好,首先是我,我的头发就是黑色的。” “啊,亚妮,”我说,“你不可能犯案!” “怎么不可能?你了解我吗?”亚妮拉丝笑呵呵地说,“何况难道你一直没有注意吗?” “注意到什么?” “约修亚嘴唇上的咬痕,约修亚脖子上紫红色的吻痕。” 我低下头,果然在那具惨不忍睹的死尸的脖子上看到了许许多多形状古怪的印记。我抬起头,看着亚妮拉丝,一眼无语与惊异:“姐姐,你不会是在暗示……” “这小子挂之前正在做・爱。”亚妮拉丝一脸的无辜与无奈,“帮个忙,我也不想做出这种结论。要知道我们国家在这方面的管制可是很严的。一般的成年人,不要说在公共场合,就算是在家里,这种话也决不能轻易地跟别人说。性这个字在百度贴吧上还是被和谐的,哪怕我想输入的字眼是人性而不是那个性也是如此。” “如果管得太严,讳莫之深,”我叹了口气,“反而会导致人们的疯狂向往和变态。不是有那么句话吗?每个人都很向往禁忌疯狂以及未知。” “啊,”亚妮拉丝苦笑了起来,“我不想继续和你讨论这个问题。毕竟我还是很爱国的。我不想跟一个外国人讨论我们国家的事情。至于这件事,约修亚身上的印记显示他死前正在做・爱,如果没错的话,应该还是跟一个女人做・爱。同性之间留下的吻・痕应该不是那个方向的。我看过李安的《断背山》,如果李导演没有拍错的话……” 我哭笑不得,“姐姐,你不能永远只是根据电影而不是专业的侦探技巧而研究案情。” “那又能怎么办?”亚妮拉丝异常无辜地说,“我大学时所学的课程是会计而不是鉴证心理,我的化学知识只有高中时学的那一点,医药知识更少得可怜。不靠电影难道我还能靠什么分析断案?要不你让我去csi纽约公署实习一两个月,或许我会有点长进,不过得你出钱。” 我叹了口气,“那你为什么不学点自己感兴趣的?老实说,姐姐,就你日常的工作表现来看,我可不觉得你对会计这门行业有多么深的热爱……” 亚妮拉丝立刻将我顶了回去。“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她冷冷地说。 我明白我又触到了雷区。亚妮拉丝总是不愿谈论她过去的事。停顿了一会儿,我说:“这么说照你的看法,犯罪人中至少有一个女性了?” “对。”亚妮拉丝回答,“我认为,那位女性应该是在双方接吻的时候将这种药剂吐到了约修亚的嘴里。漫画和小说里经常有这种接吻手法,不过我总觉得挺恶心。我绝不会这么做。个人认为这可以算作是一个我本人不可能作案的理由。当然比较牵强了。你信不信都可以。” 我耸了耸肩,“从我个人的观点来看,我是信的,因为我知道你这个人有洁癖。如果是从警方的角度嘛,这个就说不定了。算了我们先记下来好了。” “好。”亚妮拉丝说,“史薇儿一时半会好不起来,现在我们去询问萨麦尔夫人。” ------------ 第三十二章 鸽群中的猫(四) 更新时间:2012-09-20 “啊,萨麦尔夫人不必询问。”我说,“我的睡袋就摆放在她的旁边。被史薇儿叫起来的时候,我曾经有意无意地向她那个方向瞄了一眼。我看见她的睡袋拉链并没有完全拉紧,她那一头长长的黑发飘洒在睡袋外面。如果她那时正在睡袋里,请问她要怎么作案?” “啊,”亚妮拉丝耸了耸肩,“这个并不可信。第一,约修亚并不是在你被叫醒的那一刻才死亡的。他死于半个小时前。如果萨麦尔夫人在一个小时前先跟约修亚出去约了个会,然后把他迷昏割伤在推到了小河里,你这个笨蛋从来睡得跟死猪一样,你也不会知道。至于第二嘛,你怎么知道那个躺在萨麦尔夫人睡袋中的人就是萨麦尔夫人?如果是我睡在萨麦尔夫人的睡袋中,并且将一头黑发飘散出来,你能分辨这其中到底是我还是她?” 我叹了口气,说:“这个自然。但是你也必须要考虑到,萨麦尔夫人实在是太老了,我想一般的男人,尤其是像约修亚这般秀丽的男子,应该不可能对她产生兴趣。何况按你这么说的话,史薇儿就更有作案的可能了,她一直坐在帐篷外面,而且现在她又昏了过去,我们无法对她做任何的询问。这种举动很容易假装,而且她最有作案的时间。” “对。” “这么说罪犯就在三位女士之间喽!啊,对不起,亚妮拉丝,我不是要怀疑你。” “没关系,我们必须把一切的可能都列进去。”亚妮拉丝说。突然她又叹了口气,“不过,我倒认为,无论是我,还是萨麦尔夫人,还是史薇儿,都不可能作案。” 我大为惊讶,“那你刚才跟我说这些是做什么?” 亚妮拉丝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她说:“你估计我的体重是多少?” 我哭笑不得,“好端端地干嘛说这个?女士们不是很介意别人提到体重这个话题吗?” “叫你估计你就估计。哪来的这么多男士女士。” 我上下打量着亚妮拉丝,“我想你应该不超过55公斤,所以,你没必要减肥啦,小姐。” “我有54公斤,166公分54公斤,我当然不会减肥。我觉得这个比例很合适,甚至稍稍再胖一些也不是不可以。我还是比较赞同凯特温斯莱特的看法的,现在的女孩子们都太瘦了。为了迎合某些人的观点而强制减肥牺牲个人的健康实在不值得。不过我现在跟你讲这个可不是为了研究减肥问题。我只想问你,你认为史薇儿和萨麦尔夫人的体重应该有多少?” “她们没有你高。”我立刻回答,“我想她俩的身高都不会超过160公分,她们又都长得很瘦,应该不过超过45公斤才对。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亚妮拉丝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我,“你不明白吗?”她绝望地大吼着,“我们三个人的体重都不超过55公斤,而约修亚虽然不胖,但是也绝对超过了75公斤,就算他的下半截被鱼咬掉好了,他剩余的重量也绝对超过了35公斤。你认为,一个女人,而且还很有可能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她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将一个那么重的东西挂到离地面足有两米高的枝桠上?除非是用举的,不然怎可能不留下一丁点儿拖拽的痕迹?你认为是我还是萨麦尔夫人有本事把20公斤以上的东西举过头顶,然后还兢兢业业地在他的脖子上系根绳子?我们又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举重队员!”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的,这件事情的确奇怪的可以。 在这个密林的深处,除了我们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接近。将凶手锁定在我们中间的这个思维完全可取。但是,根据我们刚才找到的证据,被推定作案的三个人根本没有可能作案。另外四个有可能作案的人没有足够的证据。 何况斯麦高夫的话,也很有些让我在意。 在这个探险队里,除了史薇儿,我们每一个人不曾跟约修亚有过直接的利益冲突。说白了,就是我们每一个都没有杀死他的理由。是的,他很唠叨,很讨厌,他让亚妮拉丝觉得很烦。但是仅仅只因为这些,没有人会将别人置于死地。就算他与圣井屠夫关系亲密好了,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曾经参与了圣井屠夫的作案,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把他杀死? 如果是我,我倒更愿意付诸于法律。 就连法律也无法因为他与圣井屠夫关系亲密就贸然地给他定罪!连坐什么的在现代社会早已不再流行。我抬起头,看着亚妮拉丝。却见她皱着眉,已经沉溺到自己的沉思里。 我想与其在这里欣赏亚妮拉丝的个人秀,倒不如赶紧终止探险,用仪器定位回家的好。虽然自从进入丛林,我们的那些通讯设备就基本成了废品。10天前亚妮拉丝给雷斯垂德所发的那份邮件,成了我们与外界最后的联系。不过好歹gps还是好用的,我将调查结果全部记录到本上,打算回去之后,将所有的东西直接移交给梅里达警方。我就站起身来,正准备回帐篷拿仪器…… 突然就听一声尖叫,我抬起头,却见是萨麦尔夫人,她惊慌失措地从帐篷里跑了出来。 她的手里捧着一堆东西。黑漆漆的,被捣得粉碎。她跌跌撞撞地向我走来。她说:“手机……gps……我的……我们的……” 我大为惊讶,慌忙向她手中望去。这才发现萨麦尔夫人手中所捧的是她那些通讯设备的残骸,被锤子砸得支离破碎,再不会有正常运作的可能。 见到此景,大家伙的脸色登时变得铁青。我们立刻返回帐篷,各自寻找着各自的东西。过了一会儿我们一个个都绝望地走了出来。所有的gps及通讯设备都被毁了。一个不剩。 最最麻烦的是,放在亚当博士和萨麦尔夫人背包中的两份里・奇琴伊察的地图,也不知被谁撕扯得粉碎。我和亚当博士徒劳地试图将这东西恢复,谁知一阵风吹来,碎片飘散而去,从此无迹可寻。 亚当博士绝望地追赶在碎片的后面,却被亚妮拉丝一把拉住,“别去追了,”她异常平静地说,“根本找不到。何况现在天还没有亮,在这片中美洲森林中,你又没有携带装备,贸然跑出去岂不是自己送死?” “可是!可是!”亚当博士着急地挥舞着胳膊,却“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下文来。 “可是什么?”亚妮拉丝不耐烦地说,“你还不明白吗?这是凶手有意安排的。他就是希望我们被永远困在这里――直到被他逐一杀死。” ------------ 第三十三章 第二个牺牲者(一) 更新时间:2012-09-21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事实上,尽管刚刚发生了命案,但是大家还能勉强保持镇定,这其中唯一的原因,就是我们坚信自己可以很快终止探险,回到城市,回到有人居住的地方中去。很少有人敢在光天化日的人群中作案,就算是恶贯满盈的圣井屠夫也是如此。 当然,就亚妮拉丝看来,她觉得这事根本多此一举。这个凶手实在蠢得要死。和别人不同,看到通讯设备被捣毁了,亚妮拉丝倒是一点也不慌,反而又极其平静地回到了约修亚的尸体旁,继续她的研究历程。我急得跳脚,就冲过去,一把拉住亚妮拉丝: “还闲着干什么?不要看了!不要再看了!现在看这个还有什么用?还是赶紧回家要紧。你不是平时一向自诩聪明吗?快来帮我们想想,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呀!糟糕了,糟糕了,我们被困在这里了!我们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狂凶手困在一起了!” 亚妮拉丝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她说:“我本来还认为这个凶手特别聪明,智商不在我‘李探花’之下。结果现在看来,他实在蠢得跟其他凶手一样,比圣井屠夫就更加不如了。你别来烦我。我还是赶紧把这事情解决了,把那个凶手揪出来要紧。” “但是,但是!”我急吼吼地说,“你这个后知后觉的o型血,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的gps被捣毁了!我们的地图被人撕碎了!在这片茂密的丛林中根本没有任何与外界联系的方法。如今我们是被彻底地困在这里!” “我们的食物还充裕吗?啊,对,或许我不该问这个问题。那天买装备的时候,你扛了十八箱的压缩饼干呢!说句真心话,只要你少吃一点,就咱俩带的那些吃的,让咱们几个在这里消夏都已经足够。这条河的水很清澈,足够供应我们的饮用。所以,何必担心?” 我气得浑身乱战。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呢!我在跟她谈我们没了gps,没了地图,我们已经彻底被困,而她却在跟我呶呶不休些什么?食物!水源!如今还有谁愿意去关心这个!“我们现在要的是方向!方向!”几乎已经发起了疯,我歇斯底里地大喊了起来,“我们现在根本出不去了出不去了。你知道吗?我们和一个杀人凶手……” “困在一起。”亚妮拉丝懒懒地将我的话补充完整,“亲,这句话您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没必要再次重复。我说,您才23,而且还是个男的,怎么已经唠叨跟我妈一样,这样很不好。知道吗,这样很不好。女人唠叨起来倒还能勉强忍受,一个男人唠叨起来那不是叫人想死么?何况我这个人又没什么耐心,你唧唧歪歪地像个复读机简直能把人烦死。你还是快走开吧,免得我一会儿暴走起来揍你。” “但是亚妮拉丝!我们再也回不到城市了,我们被困在这里!” “哎呀!”那东方女人终于暴跳起来了,“我说你有完没完?我问你,今天是你进入丛林的第几天?” “第……”我呆了一下,“不知道多少天……” “第17天。你个猪从来不记日子。也就是说,你现在距离城市至少有十七天的脚程。我们现在又没有任何的代步工具,就算是有也没办法开进这片茂密的丛林。所以,我问你,就算你现在身上还有gps和地图好了,你从这里走出这片森林,还需要几天时间?” 我想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是十七天……”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亚妮拉丝惟妙惟肖地模仿着我的口吻,她说,“在这十七天里,你将和谁一起离开这片丛林?” “废话,当然和你们,难道我还一个人出去?” “那个杀死约修亚的凶手在哪里?” “这个探……” 我一下子住了嘴。 “看来你这个笨蛋总算想明白了。”亚妮拉丝摊开了手,“你从这里抵达城市还需要十七天的时间。在这十七天内,除了这个探险队中的家伙,你根本不可能见到任何的外人。因为来的时候你就看到了,我们进入的是无人区。而那个杀死约修亚的凶手就在探险队里。这就意味着,不管有没有gps,你都必须要至少跟那个罪犯继续共处十七天……” “所以你才说那个罪犯很蠢……” “是啊!”亚妮拉丝说,“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不过事情既然已经闹到了这种地步了,有一件事倒可以彻底确定。” “啥?” “那个凶手自己肯定有地图加gps,不然他搞掉了你们自己怎么出去?” “啊,有道理!”我高兴得跳了起来。“所以你才要赶紧抓住他……” “为我的平板电脑报仇……”亚妮拉丝一脸抑郁地补上。“他妹的那个可恨的凶手。姐姐什么都可以原谅他,就是这一点绝对不能原谅。哎,那玩意是我几个月的工资啊!” 我笑了起来。 我知道亚妮拉丝此语不过是为了舒缓我们之间紧张的气氛。因为说完这句话之后,亚妮拉丝就将全部的精神再次投入了紧张的思考当中。 灯光下,亚妮拉丝那粉红的鼻头渗出一滴又一滴的汗珠。她的身体僵直,肌肉绷得很紧。她开始把左手的大拇指放到唇间狠狠地咬着。我知道,这是她缓解焦虑的一种方式。 和我一样,亚妮拉丝现在也紧张得要命。我们必须要在这名凶手犯下新的罪行前阻止他。不管这个人究竟是圣井屠夫,还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l・a,又或是那个鬼魅一样的黑发白衣的少女。总之我们都必须要将他捉住,捉住,而且是赶紧捉住。我们不知道这凶手下一步打算伤害谁,然而我们都清楚得很,在这片青翠欲滴的中美洲森林中,如果不是他,那么就得是我们长眠于此。 亚妮拉丝当然没有英年早逝的兴趣爱好,至于我嘛,我靠!老子不想连一个女朋友就没交过就这么戚戚惨惨地挂掉! 想想倒也搞笑,第一次,侦探们是在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而不是为了弘扬正义而拼命战斗,努力思考。不知道福尔摩斯知道我们的行径后会不会大肆取笑?好吧,如果他真的要那么干,我们究竟也没有任何阻止他的办法。总之,对于我俩来说,如今是生存问题最最重要。 正当我又一次蹲了下来,细细检查约修亚尸体的时候,突然,帐篷那边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我和亚妮拉丝一起讶异地抬起头来,却见是斯麦高夫,扯着瘦小的史薇儿的领子,正在那儿大喊大叫: “都是你!我知道就是你!一定是你弄坏了设备!要知道刚才那个帐篷里只有你一个人!” 我和亚妮拉丝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赶过去。亚当博士仍然像刚才那样坐在火堆旁一动不动,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什么“夏娃,莉莉丝。”他突然迷上宗教了?我郁闷地想。 倒是萨麦尔夫人赶了过来,她抓住斯麦高夫的手惶急地说:“哎呀!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好吗?” 萨麦尔夫人说话变得有些怯生生的,和她一贯独断独行的样子大不相同。或许她是被接二连三的屠・杀事件给吓坏了,才会彻底丢失了自己的高傲与自信。 这也难怪。不管再怎么坚强,她究竟也只是个软弱的女人。是女人就会畏惧鲜血火焰尸体外加鬼魂虫子。这种娇怯的举动非但没有让我轻视她,恰恰相反,我更加喜欢她了。因为我认为这些正是她具有女性魅力的真实体现――别跟我提亚妮拉丝那个混蛋,老实说,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知道这丫头究竟会畏惧什么东西。 但是萨麦尔夫人这种突如其来的娇弱的情绪,对付我是很有用的,对付斯麦高夫嘛,那就比较麻烦了。像我这种可爱的最后的绅士,只要是个姑娘,都可以将我玩弄于股掌间。但是,对于斯麦高夫那种欺软怕硬的混蛋,不管是男的女的,只要是能把他一拳打倒在地的人都会立刻赢得他的尊敬。几天前,萨麦尔夫人就是用这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制止了他与史薇儿的一场斗殴。至于现在嘛…… 那个混蛋小子一把将娇小的萨麦尔夫人推倒在地。 我慌忙冲上前去,正要将萨麦尔夫人扶起。却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直接冲到斯麦高夫与吓得魂不附体的史薇儿之间。我回过头,只见是亚妮拉丝扶起了萨麦尔夫人。 显然刚才推我的人也是她了。我立刻就明白了亚妮拉丝的意思。 亚妮拉丝的意思是,要我拦在中间保护史薇儿。我是男人嘛!至于她么,放心吧,她是不会主动冲进斗殴场面的。亚妮拉丝为人一贯谨慎,没有十足把握的事,她绝对不会去做。 ------------ 第三十四章 第二个牺牲者(二) 更新时间:2012-09-22 我还记得两个月前,有一天没工作,我们俩一起坐在办公室里看电视。电视里的女主角,正在向男主角提出那个经久不衰的问题: “如果我和你妈妈同时掉进水里,你究竟会救哪一个?” 大部分美国男士都选择救妻子,因为他们有浓重的小家庭观念;大部分中国男士都选择救妈妈,因为他们有强烈的大家族理念。至于亚妮拉丝,她给出的回答很简单。她说她不会问自己的丈夫这种问题,因为如果她还没学会游泳,她就不会到太危险的河边去。 “我可不能拿我的性命来测试所谓的爱情。”我还记得亚妮拉丝当时说,“亘古不变的爱情究竟能有几个人得到,这玩意哪有个准儿?我的性命却只有一条,一旦挂了就彻底完了。对我来说,它才是世上最最重要的东西,爱情与它根本就不能相比。我这个人的性子一贯谨慎,太冒险的事情,一般不去强撑。” 我想要不是因为我俩最近急缺钱用,恐怕,就连萨麦尔夫人的这次委托,她也不一定肯接吧!太危险了。我们俩又没有任何的荒野求生能力。至于现在嘛。很明显,一贯谨慎的亚妮拉丝,在面对这种有可能发生伤情的斗殴场面时,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推上去。 她自己是绝对不会去的,这玩意毋庸置疑。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斯麦高夫比我高出了大半个头,老实说我心里很怕,但是,我也只好打肿了脸充胖子。 我就挺胸上前,对着斯麦高夫嚷道:“做什么?做什么?对着女士挥拳,你好意思吗?快走开!萨麦尔夫人,你没事吧?” 萨麦尔夫人倚在亚妮拉丝的怀里,虚弱地点了点头。亚妮拉丝说:“没有受伤。” 看见了我,斯麦高夫反而激动了起来。他冲我挥舞着拳头,疯狂地大喊:“你才走开!你知道什么!是这女人破坏了通讯设备!她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什么?”我大为惊讶。但是亚妮拉丝却很镇定地反问:“你有证据吗?” “证据?这还用证据?”斯麦高夫狂暴地叫了起来,“刚刚,再被你们叫起来之前,我曾经亲自确认过,我的gps和其他通讯设备都好好地放在包里。在这段时间内,帐篷中只有三个女人进去过。那个中国女人只是进去了一下很快就出来了,就这么点时间,不够她破坏掉所有的设备……” 我想起来了,亚妮拉丝曾经进到帐篷里拿她的筷子,为了取出盘桓在约修亚胸腔中的食人鱼。我问亚妮拉丝:“你拿筷子的时候,设备还好好的吗?” “对!”亚妮拉丝斩钉截铁地回答。 没必要质疑亚妮拉丝的答案,除非她存心欺骗。因为亚妮拉丝这个人其实是很细致的,什么东西基本她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看错的可能性几乎无限肯定等于零。 “这就是说,”斯麦高夫激动地嚷道,“设备是在中国女人出去后,到这位夫人进去前被破坏的……” “你怎么不说设备是这位夫人破坏的呢?”突然,坐在地上的史薇儿拢了拢头发,站了起来。 她的声音清晰,她的目光凶狠。有那么一瞬间,她又恢复成了十三年前,那个残忍地谋杀了护士安妮的罪犯。看着她那双闪着怒火,不顾一切的黑眼睛,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突然斯麦高夫暴跳了起来,他冲过去,扯住瘦小的史薇儿的衣领,他拼命地摇撼着她的身体,他说:“啊!对!就是这双眼睛!我这辈子都记得这双眼睛!还有这只手,这只可恶的苍白的小手,我永远记得你曾用这只手握着那把该死的glock-19,将安妮射死的模样!” 我微微一怔,史薇儿也使用glock-19,跟亚妮拉丝一样? 然而亚妮拉丝却迅速地冲上前去,用力扳开斯麦高夫那肥壮的小手,“别胡来,”她冷冷地说,“你要把这位女士摇得晕过去了。” “我不会晕过去的。”史薇儿淡淡地说,“谢谢你,李小姐。”说着,她后退了一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她拢一拢头发,然后才说:“得了!别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什么安妮、安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对安妮小姐的感情有多么深厚呢!你当我不知道,十三年前,你对安妮小姐做的那些勾当!” “胡说!”斯麦高夫冲动地嚷道,“我和安妮是真心相爱的!” “相爱你妹!”史薇儿嘿嘿冷笑,“你就别再侮辱爱情这个美好的字眼了!像你这么个混蛋也配谈爱情?母猪都可以上树了!你当我不知道,你当年那可是一面看中安妮小姐美丽的肉体,一面津津有味地追逐副市长的女儿……” “你胡说!”斯麦高夫气得跺脚,“你当初还不是一心巴望着想当市长的情妇……” 我和亚妮拉丝对视了一眼,心中了然。 斯麦高夫的反应正说明史薇儿说的是实话,他当时的确正在脚踩两条船。因为如果史薇儿的话完全是污蔑,那么正常的男人,势必会二话不说提出证据,进行反驳。然而斯麦高夫非但没有反驳的意思,却将史薇儿的老底抖出来以示她也不比自己高尚到哪里…… 亚妮拉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然而对爱情不忠,说到底,究竟还只是个道德问题,上升不到法律的层面。或许会有人因此而对自己的爱侣兵刃相见,但是史薇儿与斯麦高夫,怎么看也不像爱侣的关系。 这时就见史薇儿再次拢了拢头发。她笑了起来,“的确,我那时的确是想成为市长的情妇。可那究竟也是没办法的事,难道不是吗?我那时非常需要钱……” “难道我那时不是!”斯麦高夫悲愤地嚷了起来,“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是啊!”史薇儿不怀好意地笑道,“是啊!就靠着医院那一点点死收入,又没有保障,物价又那么高,房子更贵得他妈的根本就不打算让人买得起。虚假,无耻,自私,弱肉强食,在我们这个社会里,人人都厌恶钱,人人都厌恶谈钱,然而在这个冷酷的世界上,只有钱才能保护人们免受肉体的苦难。我只不过是想过上比较安宁和比较稳定的生活罢了。我又不想君临天下,我又不想鱼肉百姓,然而社会又拒绝给予我其他的争取方式!那么,请问,我想靠肉体或者是别的什么更恶心的东西去争取价值,这到底是谁的错呢?” 亚妮拉丝慢慢地把头转了过去。 我蹙起了眉,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但是斯麦高夫却高兴得嚷了起来,他说:“是的,是的,正是这么个道理!” “是的你个大头鬼!”突然,史薇儿咄咄逼人地向前跨了一步,她恶狠狠地对斯麦高夫说道,“这些话我说可以,你说绝不可以。因为就算老娘有想靠身体换钱的无耻想法好了,就算老娘有上层人士自以为看不惯的拜金思想好了,好歹老娘处分的是自己的身体,老娘伤害的只有自己而已,老娘爱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生命那是任谁也管不着的事!但是!斯麦高夫!你这个杀人恶魔,你这个无耻的双手染满了鲜血的大混蛋,你也配跟我站在一起?” “我、我……”被史薇儿的气势所逼,斯麦高夫不由自主地后退着,他怯怯地再也“我”不出半个字。 “你当我不知道?你当我不知道?”史薇儿一面说话,一面气势汹汹地向斯麦高夫走去,“你当我不知道?在医院的时候,每天晚上,你都会偷偷地跑到大街上去,诱骗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少年来到医院。你告诉他们说你将带领他们到一个永远也没有痛苦,也没有泪水的美丽花园去。可是结果呢!可是结果呢!你给他们打了麻药,你偷偷摘除了他们的脑额叶……” 她的眼中饱含着泪水,她再也说不下去。 我和亚妮拉丝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旁,萨麦尔夫人用手帕掩住了眼睛。她那细弱的肩膀止不住的抽搐,她在无声地啜泣。 我就走了过去。我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萨麦尔夫人的肩膀以示安慰。她头也不抬地就扑到了我怀中去。我抚摸着她那柔软的卷发,嗅着她身上那古怪的奇妙的方向,一时之间,竟有些心迷神醉。 “可……可是,”斯麦高夫结结巴巴地反驳道,“他们的确,的确……” “的确从此再没有痛苦,再没有烦恼,再没有感伤绝望与无助的泪水了吗?”史薇儿放声大笑,“是啊!是啊!他们的确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性格,没有思维,没有任何的自主能力,从此他们和正常人唯一相同的地方只是,他们也有呼吸!你做得可真好。真好啊,斯麦高夫!你就是用这种方法骗取了更多的国家拨款,然后你再把这笔拨款偷偷塞进了自己的腰包!” ------------ 第三十五章 第二个牺牲者(三) 更新时间:2012-09-23 听到这里,萨麦尔夫人突然全身抽搐了一下,差点昏死过去。我连忙抱紧了她。斯麦高夫急得把他那张胖脸都涨红了,却连一个字的反驳都说不出。亚妮拉丝都抬起头来,用她那双漆黑的大眼睛,满怀憎恶地看了斯麦高夫一眼。我能注意到,亚妮拉丝悄无声息地后退了一步,她不愿和这种无耻的变态站在一起。 但是这还没有完。停顿了一会儿,史薇儿继续狠狠地说:“不止如此。不止如此。你的罪行何止是切除别人的脑额叶这么简单呢?不止如此。我还知道。你跟国内外七八个人体器官贩售单位有染。你经常给他们提供健康的人体器官。你以此来赚钱。要知道你那些器官可不一定全部都是来自于死人,它们……” 亚妮拉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您不会是在说,斯麦高夫医生他……” “没错!”我的怀中,萨麦尔夫人咬牙切齿。她低声说:“没错!他摘除了那些被诱骗少年的健康器官――从眼角膜到肾脏,甚至是心脏!他把它们卖出去,完全不管那些少年没了器官以后该怎么办!” 亚妮拉丝拼命咬着嘴唇。我看着斯麦高夫,眼睛中闪着愤怒的火焰。 “反正医院这种地方很容易死人的嘛!”史薇儿抱着双臂,冷笑着说,“反正在我们那里,随便捏造个死亡证明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墨西哥又没有相关的管制法律,那死亡证明还不是由着我们,想怎么开,就怎么开?总之那些少年,一进入我们医院,就等于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这小子从业八年以来,经手过上百个病人,却从没有半个少年健康的活着走出我们医院。这小子就是用这种方法攒了八千万。我听说玩到后来安妮听说了她男友的手段,这可怜的姑娘吓得半死,她当面向自己的男友质询,问他究竟有没有这一回事……” “没有!没有!没有!当然没有这么一回事!是你杀死了安妮,是你,是你!我亲眼看到你把glock-19里面的子弹全部倾泻到安妮的身上!只因为安妮曾经对那个女孩说……啊,你不能,你不能把这些罪名加诸在我的身上!” 突然斯麦高夫暴跳起来,突然斯麦高夫大喊起来,突然斯麦高夫狂奔过去,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只听一声尖叫,史薇儿早已被他推下了山坡。 忘记说明了,我们扎营的地方是一个不大不小,平平整整的小高地,一侧有河水流过,另一侧是十米高的小山坡。那山坡坡度很陡,坡下是荆棘们尖利的刺。要是不小心摔了下去,就算没被摔断脖子,至少也会被荆棘给扎个半死。 史薇儿那时是背对山坡站着的。斯麦高夫就站在她的面前。我和亚妮拉丝距离他们稍稍有两步远。亚当博士仍然坐在火堆前,我们说什么他完全听不见。看到史薇儿掉下去,萨麦尔夫人吓得惊叫一声。她连忙站起身来,迅速走到山坡前,向下看了一眼…… “啊,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你究竟在做些什么?”突然亚妮拉丝愤怒地扑到了斯麦高夫身边,就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她用的力气是这样的大,打得肥胖的斯麦高夫几乎转了一圈。他立刻就坐倒在地上,怯生生地看着身体纤长的亚妮拉丝,连个屁也不敢放。 我们曾经说过,像斯麦高夫这种欺软怕硬的混蛋,有时,挨挨打对他来说反而是很有好处的。谁要能把他一巴掌打倒在地上,谁反而能立刻赢得他的尊敬。如今,很明显,亚妮拉丝就彻底赢得了他的尊重。这个中国女人,身高不过五英尺半,体重不超过一百二十磅,细弱得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跑,然而她却能二话不说冲到一个比她高一头,重两倍的男人面前,一巴掌就把他扇得转了一个圈!斯麦高夫用手捂着脸。他浑身发抖,喘着粗气,半晌不敢站起。 然而亚妮拉丝却没有心思跟他磨叽。她立刻就回到了我的身旁。她说:“赶快!收拾东西!我们下去找她!” “但是,亚妮拉丝……” “啊,少废话!”那个中国女人不耐烦地大喊道,“你难道不知道吗,在这片炎热的中美洲森林中,在没有装备的情况下,任何人,任何人都无法独自生存。不管那女人十三年前曾经做了什么事!她现在都只是一条生命而已。她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了下去,一定受了不轻的伤。在这里伤口很容易发炎,一旦发炎她就会死!我们不能丢下她不管。你丫的人道主义精神到底死到了哪里?难道你的绅士风度从来都只是说说而已?” 一提到人道主义和绅士风度,我立刻醒悟了过来。“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我斩钉截铁地说。 “那就证明给我看!” 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我立刻打好包裹,跟随在个性坚硬如铁的亚妮拉丝背后,一起冲下了山崖。 斯麦高夫和亚当博士负责看守营地。萨麦尔夫人坚持要打走我们全部的装备,并且坚持要求陪我们下去一起寻找史薇儿。她的行为获得了亚妮拉丝的全力支持。她们根本不给我们做一句话的解释。我实在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我实在不明白萨麦尔夫人与亚妮拉丝的心思,要知道如果史薇儿现在当真受了重伤,我们早一分钟下去,她就更多一点生存的机会。但是一贯自诩人道主义的亚妮拉丝,却非要我把将近半小时的时间浪费在打包整理上。我气哼哼地看着正在自己身边忙碌的亚妮拉丝,正准备骂她两句表里不一。谁知,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亚妮拉丝回过头来,极其魅惑、极其温柔地冲我一笑…… 我揉了揉眼睛。可不是?一向冷淡的亚妮拉丝冲我笑了一下,在这个史薇儿生死未卜的紧要关头,在这个约修亚刚刚被残酷地杀死的地方,在这个波诡云谲,死亡危机处处的中美洲的森林当中。 但是亚妮拉丝立刻就转过头去,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你在笑什么?”我好奇地问。 “什么笑什么?”她不耐烦地说,“我没有笑。” “但是我刚才明明看见……” “你看错了吧?”亚妮拉丝回过头来,极其平静地看着我,“你这个人经常看错。”她抬起头,望了一眼晨光熹微的天空,“赶快,天快亮了。”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想也不知是谁啊,磨磨蹭蹭地非要叫我们先收拾行李。 半个小时后,我与亚妮拉丝终于踏上了寻找史薇儿的征程。 我们的队伍中,多了一个人。 萨麦尔夫人坚持要跟来。她说都是因为她,才导致了史薇儿的不幸遭遇。尽管遭到了我的再三反对,她却仍然坚持。最后没耐心的亚妮拉丝再也受不了我们两人之间的磨磨唧唧,她说:“烦死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还争个什么啊!要来就快点。我可不等你。” 我白了亚妮拉丝一眼,心想哪有你这样跟雇主说话的。你丫当心黄了生意,老子扣你工资!只要老子能从这里…… 我能从这里出去吗?突然之间,我打了一个寒战。 我意识到,我能从这里出去的唯一的条件,就是亚妮拉丝一直保持她清醒的冷静的头脑。她会帮我粉碎来自外界的大部分灾难。经过这几次,我终于意识到,原来雷斯垂德警官说得完全没错,亚妮拉丝的确很强,很精明,很善于保护自己,是个关键时刻绝对靠得住的主儿。虽然身为一个男人,在这种危机时刻,竟然想要去依靠一个女人这种想法未免有些令人羞耻。但是,既然我的头上已经悬挂上一把不知何时会落下来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那么,现在就绝对不是向这种芝麻绿豆大的自尊心屈服的时候。我当然要依靠亚妮拉丝,听从她的指挥,服从她的意思,直到安全地走出这片中美洲森林为止。 因为有萨麦尔夫人的帮助,我们俩很快就安全地滑到了山坡下。山坡之下,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杂乱的仙人掌与蓬生的剑麻。因为地处丛林,无人修剪,这里的仙人掌长得很高,足有两米以上。它那些锋利的刺,看得人不寒而栗。仙人掌上攀援着许多同科的量天尺属植物。有些是霸王花,花冠硕大,怒放得无所顾忌,霸气十足,英气无比。还有一些的上面接着不少红艳艳的果实,那是火龙果,品质上乘,纯天然无污染,只看得我垂涎欲滴。 我正要伸出手来摘一个解解渴,却被亚妮拉丝一把拦住。“你知道有毒没毒?” “那是火龙果!”我说,“你没吃过吗?很好吃的,很有营养,绝对没毒的!” “不到迫不得已,”萨麦尔夫人也说,“我不建议您贸然食用野生植物的果实。毕竟,我们现在的科学对生物世界的了解还相当有限……” ------------ 第三十六章 第二个牺牲者(四) 更新时间:2012-09-24 我叹了一口气,只好放弃。 仙人掌之间,秀丽的凤尾兰数株成丛,娇艳欲滴,细长的花茎高高挺立,芳香的白花成串下垂,姿态优美。 亚妮拉丝放下装备,将四周围的剑麻细细检查了一遍,她松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她说:“没事。没有血迹。” 我一听这话不由得心中发急。我说:“怎么可能没有血迹呢?她可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的啊!”我抬起头,看了看头上陡峭的山壁,以及被山坡遮住的那乌云密布的天空。 “难道你希望看到她浑身鲜血,业已摔死?”亚妮拉丝气势汹汹地反驳了我一句。“没有消息,难道不是最好的消息?”她掉转过头,突然又嘟哝了一句:“和我想的一样,没有植物被压倒的痕迹。” 我虽然不明白亚妮拉丝最后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却很清楚,在这种时候,和亚妮拉丝作对无疑是非常的不明智的。我还指望着她能发挥智慧,助我逃脱那个形如鬼魅的凶手的追捕哩!因此虽然被一个女人反驳让我的自尊心大受伤害,但是,想了一想,我终究还是没有跟她继续吵下去。我只是在她的背后偷偷做了个鬼脸,以示我对她的不满。 见到我的样子,萨麦尔夫人忍俊不禁,就笑出声来。 亚妮拉丝转过身来,她警觉地问:“你小子又在搞什么鬼?” “没有!”我当然矢口否认,“我很乖的。不信你问萨麦尔夫人!” 萨麦尔夫人当然愿意为我作证。于是亚妮拉丝就不再理我了,只顾再次调查她的现场。说真的,有时候我真的很烦亚妮拉丝。乃不就是比我大九岁么?处处以我姐姐自居。一门心思地就是要把我当成是个小孩子。是啊,她很关心我,很爱护我,她会非常无私地帮助我,这些都很好!但是,她也无法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借此鄙视我的机遇。这丫头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取笑我的智商。好像她那区区187的智商很值得骄傲。“你丫简直笨得根本就不像你这个年纪的人!”她常常如斯说。然而我却不承认。因为我,洛克·摩尔斯今年已经23岁了,无论在哪里哥都算是个成年人了,乃为毛还要把我当成是个孩子! 到处都找不到史薇儿的尸体。我们也找不到任何的血迹。只有亚妮拉丝在某几根仙人掌上上找到一些很奇怪的长条状痕迹,上面还有剑麻纤维的残余。亚妮拉丝找出一根皮尺,很认真地量了那些有痕迹的仙人掌的高度及它们之间的距离。我很好奇她这么做的原因。 我们在这片长满了植物的坡地里寻找了大半个上午,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山崖的上面,亚当博士和斯麦高夫的营地上早已升起了一缕缕的炊烟,空气中弥漫着他俩烤肉的香气。他们倒是自在,完全没想到要招呼我们一起吃。 亚妮拉丝说,如果不是她坚决要求打包走了我们全部的装备,恐怕,如今那两个人已经带着东西彻底消失在丛林里。“他们才不会管我们的死活呢!”亚妮拉丝说,“对付小人,就得处处防备,处处留心。” 萨麦尔夫人对她这番话深表赞同。 我倒是很想去摘几个火龙果,无奈她俩都坚决反对,只好作罢。于是我们只能从包裹里掏出几块压缩饼干,分而食之。这里灌木丛生,生火还是免了。不然我们所能吃到的东西,可就很有可能是碳烤洛克肉了。 因为自从昨天晚上起就没有喝水,吃了简单的早饭,我们更觉口中干涩得难受。我们背包里的水壶业已空空如也了。 中美洲森林不比亚马逊丛林。亚马逊丛林中有亚马逊河,那是全世界流量最大,流域最广的河流。亚马逊河所能提供的水源虽然远称不上清洁,却是唾手可得,到处皆有。至于这里嘛,据传,丛林深处的三个溶井,就是曾经生活在这里的古玛雅人所能找到的全部水源了。 中美洲还是比较干旱的。关于这一点,古玛雅人深有体会。 无怪乎古玛雅人有把少女投入溶井进行祭祀的习惯。那三口溶井,便是这些人的生命线。不懂科学的古代人,自然不会把溶井缺水和地下水位下降等问题联系起来。他们只会认定这是神发了怒,于是他们要讨好神,让溶井重新出水。不过既然是讨好,当然要选择被讨好者喜欢的东西。神最喜欢什么?少女,最好还是美丽的少女。于是,他们将族中最美的少女梳洗打扮一番后再投到井里去。 这些溶井被称为圣井。这种血腥的祭祀,被称为圣井祭祀。 别问我那些被扔进水里的少女们究竟能不能活。当然,她们并不是被动物给吃掉的。许多玄幻小说的作者,认为玛雅的圣井中盘踞着一种可怕的巨蟒,它们的责任便是吞噬被投入井中的少女——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蟒蛇一般只会生活在水边,而不是水里。就算它喜欢时不时在水里冲个凉,打个滚,它也不能就靠你一年投进来的那几个姑娘为生。蟒蛇的食量可是很大的。你千万别告诉我为了养活那条破蛇,你打算每天投一个姑娘进去……拜托,你的种族还不要不发展了。古代的人可没有那么多。 只是,考虑到玛雅人还有一种坏习惯。他们会在被投入井中的少女身上压上沉重的石块。从黎明一直到正午,他们都会强迫那个被献祭的少女全身浸没到水里。在水肺尚未发明的古代,有本事在水中坚持一个上午不呼吸的人…… 个人认为,她应该领比姚明更高的工资。 好歹姚明那两下子,有地球人能做到,你说是不是? 这当然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只是,通过这件事,你倒可以看出,无论古今中外,管他凡人神祇,位高权重的男人们都只会喜欢同一样东西——美女。 因为无论在什么社会,女人都只会被看做是男人的战利品。既然是战利品,自然没有人会在乎这个女人是否愿意,是否会有思维。她的归属(哪怕是献祭),才是她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意义。 我知道,我们昨天晚上露营地旁边的那条小河,它的源头,便是其中一个中美洲溶井。但是,就看亚当博士和斯麦高夫那两个家伙的为人处世,指望他俩帮我们打一点水下来。这玩意的难度无异于从天上摘星星。 幸而萨麦尔夫人告诉我们,她记得就在这个山谷里,不远处便是那口溶井。因为昨晚没有睡好,今天又找了一整个上午,我们都很疲惫了。任谁也懒得走那么远去打水。亚妮拉丝掏出一枚硬币,正在跟我掷币决定谁去提水。 但是萨麦尔夫人却主动说,都是因为她十三年前的罪过,才害得我们俩被拖累。虽然她年纪大了,没有太多的体力,但是她很愿意为我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说着,她就接过我俩手中的水壶,摇摇晃晃地向南方走去。 我们当然不能让一个老女人去冒险,我们俩个年轻人懒洋洋地坐在那里。但是萨麦尔夫人很固执。我们实在拗不过她,也只有由了她去。 等萨麦尔夫人走远,我本想跟亚妮拉丝就昨天晚上的案情再进行一次深入的彻底的全方位的讨论。可惜我忘记了,亚妮拉丝或许有福尔摩斯的头脑,她却没有福尔摩斯的体力。何况她老人家还是个天生睡神,半宿没睡,这可真要了她的命。这时只见她二话不说就将装备往地上一抛,随手拍成一个舒服的形状。她躺了下去,一分钟不到的功夫,就已鼾声大起。 我无可奈何地翻出一条毯子给“睡神”盖上。我又掏出了一听鱼肉罐头,一面吃,一面想:“这位姐姐啊,还真是……” 还没等我给“真是”找出一个贴切的形容词,突然,就听一声刺耳的尖叫,从南方传来。 “那是萨麦尔夫人的声音!”我慌忙拽起亚妮拉丝。后者还在半梦半醒地嘟囔:“啊,太阳,慢一点升起来吧。我要睡觉啊,太阳!” 我才懒得搭理亚妮拉丝与她的太阳宣言。嚼着口中的鱼肉,背起地上的装备,我将亚妮拉丝一把拖起,就这么拽着她大步流星地向萨麦尔夫人的方向走去。虽然我的体力并不算超群绝伦,幸而亚妮拉丝也不算胖。扯着她走路,并不算费劲。 我想,就在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我们这个不大的探险队里,就已经有一个人被谋杀,另一个人失踪。不敢想象,如果萨麦尔夫人也遭遇了什么不测…… 我对萨麦尔夫人还是很有好感的。我喜欢她身上那种特别的带点肉感的芳香。令人惊异的是,萨麦尔夫人身上的这股芳香,亚妮拉丝竟然会完全闻不出来,实在有负她“香水专家”的盛名。 亚妮拉丝很快就被仙人掌刮得清醒过来。得知是萨麦尔夫人出事,她放弃了大骂我的权力,慌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惨叫一声接一声地传来。我与亚妮拉丝生怕萨麦尔夫人有事,赶紧加快了脚步。 ------------ 第三十七章 第二个牺牲者(五) 更新时间:2012-09-25 越过仙人掌,跑过剑麻丛,我们冲到一个硕大的溶井旁。那溶井水质清澈,四周围却寸草不生。三只水壶,凌乱地散了一地。萨麦尔夫人,瑟缩着坐在地上。 “您没事吧?”我慌忙问。见到她并未受伤,别提我心中有多高兴。 看到是我,萨麦尔夫人眼中的惊惶稍稍有些褪去。她就慢慢地伸出了一只手,指着溶井深处的一样东西…… 那是什么?白白的,软软的,它漂浮在水上。样子很是安详。 那东西随着水纹轻轻晃动。那东西的形状很有些稀奇。它长得扁扁的,白白的,活像一个内部空无一物的袋子。这个奇形怪状的袋子,竟然有四个长长的,条状的触手。其中比较粗壮的两条,朝向我们这里。 那玩意儿的肚子上红红地,不知道是写了什么东西。 肚子?这么说,那两条长长的…… 突然,我咬紧了嘴唇。 我认出来了,那是一个人,一个身材很小的,很瘦的女人。那两条长长的,自然是她的双腿了。 “难道她是……” 我回头望向萨麦尔夫人。她惊恐地点了点头。她低声说:“我过来的时候就在水里了……” “史薇儿。”亚妮拉丝皱着眉头说。她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 原来史薇儿是直接滚进了溶井里,这就难怪,为何我们一直找不到她的尸体。不过这件事实在奇怪的要命。因为这口溶井距离史薇儿被推下来的山坡至少有四五百米的距离。从高地到谷底,落差不超过十米;从谷底到溶井,中间还隔着数千颗生长繁茂的仙人掌灌木。十米高的距离,究竟能提供给一具尸体究竟能有多大的冲力,才能突破这么多的灌木,落到这口溶井里?除非…… “除非史薇儿根本就不是摔死的。她是被谋杀的。”和平常一样,亚妮拉丝回答的是我的思想,而不是我的问话。 我点了点头,深表赞同。 这是继约修亚以来,里・奇琴伊察探险队第二个被谋杀的人了。我的心里再次冒出一缕寒意,我不知道下一个被杀的人会不会是自己。我回过头,看了看亚妮拉丝,希望能从她的脸上找到坚毅,希望或者刚强的力量。但是如今,在亚妮拉丝那张天真可爱的娃娃脸上只洋溢着一种表情。 一种无法抑制的恼怒与愤恨。一种被挫败的自卑感,这就是亚妮拉丝脸上所能呈现的全部的神情。昨晚还说过要将凶手绳之于法,今天就眼睁睁地看到凶手犯下了另一场命案。这对任何一个侦探的自尊都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亚妮拉丝虽然只是一个业余的侦探。然而,作为一个智商挺高,还挺为自己的高智商而自豪的人,这种侮辱,她自然无法忍受。 “我必然将你……我必然将你……”她咬着牙,握着拳,喃喃地说。 我怜悯地拍了拍亚妮拉丝的肩膀,希望她能继续保持镇定。我又朝史薇儿的尸体看了一眼…… 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何史薇儿的尸体会像现在这样轻柔地飘浮在水上?为何史薇儿的尸体会像一个空无一物轻飘飘的袋子?天哪,那随波逐流的样子,就好像它并不是一具尸体,而是……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错。”亚妮拉丝再次直接了当地回答了我的思想,根本不用我开口提出问题。正午的阳光下,她的声音冷如冰霜:“洛克,你想得没错。你看到的不是史薇儿的尸体…… “那是史薇儿的人皮。”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 半天以前,我们看到史薇儿是完整的活生生地从山坡上落下;半天以后,我们就看到史薇儿化作苍白的人皮漂浮在水中。这是怎么回事?我实在不懂。 我唯一知道的只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凶手手段依然够狠。他让约修亚从腰部以下化为白骨,他活活剥下了史薇儿的人皮。我不知道,当面对我时,他将采取怎样苛酷的手段。我突然意识到,此刻的我,其实心情就跟十三年前那些饱受圣井屠夫折磨的少女们一样。死亡,对我们来说,或许才是最畅快的结局。 这溶井内部的水距离井口至少有五六米远,亚妮拉丝不是跳水运动员,当然不敢贸然跳下去捞取。她迅速地从背包里取出一柄小刀,用劲砍着身旁的剑麻叶子。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将四条剑麻叶子拼成了一根细长的棍子。她提着细棍走到人皮所停留的水边,就对我说,“抓住我的腰带!” 我叫萨麦尔夫人替我们保管装备。我就走到亚妮拉丝身边去,用左手抓住背后一株长得特别坚固的量天尺属植物,右手紧紧地抓住亚妮拉丝。这样亚妮拉丝就能让她的身体几乎与水面平行。她很轻易地就用刚刚做好的细棍将人皮挑了上来。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检查一下!”她命令我说。 我立刻就照办了。 和约修亚不同,史薇儿人皮上覆盖着雪白的衣裙。她那长满黑发的头颅上甚至还带了一个奇异的花环,用的是毛茛、荨麻、雏菊和长颈兰。她的衣裙四散展开,使她能像人鱼一样漂浮在水面上。原来刚才,她就是这样连人带花地睡在清澈的水面上。 “她嘴里还断断续续唱着古老的谣曲,好像一点不感觉到她处境的险恶,又好像她本来就是生长在水中一般……”看着湿漉漉的人皮,亚妮拉丝突然吟唱道。 “你说什么?”萨麦尔夫人讶然问。 “你不知道?”亚妮拉丝立刻说。 “不知道。”萨麦尔夫人极其真诚地摇了摇头,“你念的是谁的诗?它很美,不是吗?尤其当配上这山谷里轻柔的风声,就更让人着迷。” 山谷里有风声吗?我看着几乎一动不动的剑麻叶子,心想面对死亡场景,这二位姐姐的脑子究竟是什么材质做的啊,居然还能如此文艺。却见亚妮拉丝非常和蔼地笑了一笑。“是啊!他的诗从来就没有不美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空讨论诗?”我终于还是受不了,开始不耐烦地嚷了起来。我对萨麦尔夫人说:“麻烦您,帮我们联络他们俩过来。已经发生了两起命案了。我认为我们大家聚在一起会比较安全。” 萨麦尔夫人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就起身向后跑去。慌忙之中,她跑错了方向。我们明明是从北面来的,她却一股脑儿地向南面扑去。亚妮拉丝笑着大喊了一声:“错了!方向!”萨麦尔夫人这才回过身来,跌跌撞撞地又往北方跑去。 “她被吓坏了。可怜的女人。”我同情地看着她的背影。 “我的确被吓坏了。我是个女人。”亚妮拉丝看着地上的人皮,她长叹了一口气。 正当我组织词汇打算反驳亚妮拉丝的时候,她就立刻将人皮提在手里,上下检查一遍。她将人皮放在鼻前,轻轻地闻了一闻,就蹙眉道:“奇怪。这人皮上怎么有一股淡淡的硝酸的味道?” 我皱起眉头:“你的鼻子有这么灵?连硝酸盐酸都分辨得出来?这种大丛林里哪来的硝酸。你闻到的估计是火山矿物质的味道吧?” “这倒也有可能。”亚妮拉丝说,“火山中难免也会有硝化物的存在。” “我管你硝不硝。我只问你,我们早上还看着这个人完完整整活生生地从山坡上滚下来,然而现在……我呸,剥一个人的皮有那么容易吗?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我倒是知道有一种剥皮的方法,又快又干净。其具体操作手法便是,把人埋在土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头顶用刀割个十字,把头皮拉开以后,向里面灌水银下去。由于水银比重很重,会把肌肉跟皮肤拉扯开来,埋在土里的人会痛得不停扭动,又无法挣脱,最后身体会从从肛门‘光溜溜’地跳出来,只剩下一张皮留在土里……”说着,亚妮拉丝就将史薇儿的头部亮出来给我看,“有理由相信,知道这个手法的,并不只是我一个人而已。” 我只听得心惊肉跳,忐忑不安,偏偏亚妮拉丝还一脸泰然自若的神色,就更让我毛骨悚然。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种话,也亏你说的这么淡然!这种bt的手法是你发明的吧?也只有你这个变态,能搞出这种创意……” “啊,不好意思。”亚妮拉丝淡淡地说,“您高看我了,先生。我哪有那种水平。发明这招的天才叫做朱元璋。我有充分理由相信,如果可以,我们的重八兄完全有资格向这位凶手收取一定数量的版权费……” 我大跌眼镜。“这还收什么版权费?这叫什么有劲的创意啊!残忍得要死。跟个屠夫似的,吓不吓人。也不知道你口中那位朱元璋同志究竟在哪里服刑?有空我去鄙视他一下。” 突然亚妮拉丝将史薇儿的人皮翻了过来。我发现,人皮的肚子上,写着一行鲜红的大字。 那就是我方才远远地在史薇儿身上看到的东西。忘记说了,亚妮拉丝稍微有点近视,难怪直到现在,她才刚刚发现。 那些文字相当奇怪,奇怪到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它们活像是一幅又一幅的图画,又像是一张又一张的人脸。它们哀嚎着,尖叫着,正如那个黑发白衣的少女,正在绝望而狰狞地冷笑着。文字在句子中疯狂地摇摆和跳动着,宛如流星,狠狠地划过天际。 “是不是中文?”我问亚妮拉丝。 亚妮拉丝摇摇头,用手指在人皮的腹部比划着:“汉字是方的,这个文字是圆的。何况汉字要比这玩意好写得多。汉字一天我最多可以手写两万五千个。至于这张人脸,我估计我就画他也得一天。” 我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相似,“我真没觉得汉字好写,真的!” 突然,一个惊恐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我们回过头,却见是亚当博士。只见他浑身发抖,脸色煞白。他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是你们谁写的?” 我和亚妮拉丝都极其委屈地耸了耸肩,就我俩那点水平,哪里能写出这个。但是亚当博士的恐惧却完全不像是装的。事实上,尽管我俩跟他的之间足有两步远的距离,我们却已经能很清楚地听到他牙齿格格作响的声音。 突然亚当博士跪倒在地。他以手抱头,歇斯底里地大喊:“是她!是她!我知道,是她来索命来了!先是那个只有我和她知道的香水,再来是这句只有我和她才知道的话!是她!是她!我就知道她最终还是不能原谅我。啊!天哪!” 我和亚妮拉丝都莫名其妙。亚妮拉丝问道:“她?您说的是谁?还有这行文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亚当博士没有回答。 他只是很突然地一跃而起。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他一阵风地向营地跑去。他跑得是那样快,就连撞倒了刚刚赶来的萨麦尔夫人都不肯停下来。他一路大喊着:“不要杀我!夏娃!”或者“我知道错了。莉莉丝!”他的双手乱舞,好像正在被什么人追杀。我与亚妮拉丝对视一眼,都不明就里。 我走过去,将萨麦尔夫人扶了起来。 突然萨麦尔夫人惊叫起来,她说:“咦?人皮上怎么会有玛雅文字?” 我们俩大为惊讶。忙问:“是玛雅文字?你认得?” 萨麦尔夫人怯生生地点了点头。看到我俩沉吟不语的样子,她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你们知道,我曾经做过几年的玛雅考古。” 亚妮拉丝连忙说:“是的,是的。您曾经说过,我们记得。我们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想问你,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为何亚当说只有他和她知道其中的意思?” 萨麦尔夫人踮起脚尖,往人皮上瞟了一眼,就吓得赶紧低下头来。她柔声说:“我也不知道为何他会说那么奇怪的话。在我看来,这人皮上写的只是一句毫无意义的话……” “好吧。亚当博士我们先不管他。你只要告诉我们,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萨麦尔夫人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轻轻地说:“这上面写的是:‘亲爱的,下一站,凤凰社区。l・a’。” ------------ 第三十八章 无人生还(一) 更新时间:2012-09-26 到处都找不到史薇儿的尸体。 就算人皮是用亚妮拉丝口中那位颇有创意的元璋兄所发明的方法剥下,我们究竟也应该在这口溶井的附近找到史薇儿那没有皮肤的血淋淋的肉体。然而没有,到处都没有。 也许凶手在剥下人皮后就顺手将史薇儿的尸体烧掉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附近也应该有骨灰残留的痕迹。可即便是我与亚妮拉丝找遍了这片小山谷中的每一寸领域,都没有发现任何的这种印记。史薇儿,就像是彻底地从这个星球上消失了一般,除了眼前这一张苍白的人皮,什么都没有留下。 对于史薇儿的死,斯麦高夫倒是高兴了好一阵子。他很激动地表示这女人完全是罪有应得。直到亚妮拉丝很平静地告诉他,我们这个队伍里有一个疯狂的凶手打算将所有的人统统置于死地,这个所有的人,自然也包括斯麦高夫,他才有点紧张了起来。不过当看了看我们几个的身材样貌之后,摸了摸怀中的勃朗宁,斯麦高夫又得意了起来。他说:“除了那个胖子(他是在指我),就凭你们几个,全上来也不是我的对手!你知道我的射击成绩是多少吗?我曾打出过9.3环的好成绩!” 我很清楚他为什么除了我任谁都毫无畏惧,很明显,这里只有我能在体重上与他稍作抗衡。打架这种事,有经验的都知道,重量级这玩意儿相当重要,你说是不是?至于枪法嘛…… “那不值得骄傲。”亚妮拉丝拍了拍腰带上的glock-19,“我还打出过10.4环呢,而且还是连着三发。你知道,在这方面,中国人都是很有天赋的。那个l・a,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凶手本事高强到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我建议您,还是不要太轻视他为妙。” “但是,他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白痴,怎么能跟我堂堂的斯麦高夫大人相比!” “一直觉得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整天把别人当白痴的人,自己才是白痴。” 说完这句相当不客气的话之后,亚妮拉丝狠狠地瞪了斯麦高夫一眼,就转身走到我身边来。 因为自己跟斯麦高夫闹僵了,亚妮拉丝就命令我试图从斯麦高夫的口中打听点关于史薇儿与安妮当年的纠葛。但是一提到这个问题,斯麦高夫的口吻就开始变得遮遮掩掩。我耐着性子跟他罗嗦了大半个小时,最后得出的结论仅仅是,当年的事,绝对与斯麦高夫口中的“那个人”有关,而“那个人”,很明显罪孽深重,却又很有权势。像斯麦高夫这种小货色,打死也招惹不起。 他甚至都不肯透漏一丁点儿的关于“那个人”的细节,他甚至会说谁让安妮得罪了“那个人”?她活该,她非死不可。 听了这句天性凉薄的话,我开始赞同史薇儿的看法,对于安妮,斯麦高夫的爱不过是色欲而已。 听完我的汇报,亚妮拉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说:“这么说‘圣井屠夫’是个很有权势的人?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了,洛克。” 我说:“权势和作恶又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亚妮拉丝无可奈何地解释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素来权势越大的人,作起恶来越是肆无忌惮。因为法律这种玩意儿发明出来,就是为了给有钱有权的人违反用的。法律永远只是用来约束普通人的。对于有权有势还有钱的人,它会兴高采烈地绕道走。看来就算将来我们知道了圣井屠夫的真实身份,恐怕我们也没本事将他绳之于法……” 我说:“这哪儿可能?就算他是墨西哥总统,犯了事了也一样应该进去!” 亚妮拉丝笑了起来:“总统他老人家犯事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媒体那帮记者们每天闲着也是闲着,他们会尽职尽责地盯牢他,谁让他目标最大。倒是中间那帮人们无恶不作,欺上瞒下过得最为滋润……唉,不提这个了,你去试试看撬开亚当博士的嘴,问问他十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个‘凤凰社区’会令他如此害怕。至于我嘛,我再去看一看史薇儿的人皮,也许能看出什么新东西。” 亚妮拉丝还是没有想明白“凤凰社区”的真正意义。现在通讯设备都被破坏了,她也无法向雷斯垂德警官进行问询。当然,即便是通讯设备全部完好,在这样一个草木横生的山谷,邮件能不能被发送出去,其实也大成问题。 这个丛林真心让人觉得不很安全。这里除了植物,还生长着各式各样其他的东西。亚妮拉丝倒是不很怕虫子,但是,曾经有一只跟人差不多大的奇怪猴子,突然从树枝上跳下来直扑到她的身上。亚妮拉丝被那猴子给直接扑倒在地上,那猴子还在她的脸上身上一顿乱挠。亚妮拉丝吓得连声呼叫。我赶紧过去帮忙。虽然一看到我来,那玩意很快地就跑掉了,毫无荒野求生经验的亚妮拉丝却被吓得半晌回不过神来。 我将亚妮拉丝扶起,又给她喝了一杯热水,这才将她稍稍稳住。 亚当博士在跑开不久后就回到了我们身边来。毫无疑问,对他来说,单独地坐在营地里是更加可怕的遭遇。虽然来到这里他仍然是一言不发,不过比斯麦高夫强的是,他也绝对不会闹事。他就像一尊绝望的雕像,沉默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特别细心的人才能看出他的手指正在不住地颤抖。 我当然没法从亚当博士的嘴里得到任何讯息,因为他压根懒得理我,只管口中自言自语着什么:“‘幸福之家’,‘真爱永恒’。”我想亚当博士怎么搞的,突然对宗教不感兴趣了,又改行喜欢起珠宝来了,只是,在现在这种紧要关头,我们是不是应该对自己而不是身外之物付出更多的担忧? 为着史薇儿的死,萨麦尔夫人少许有些伤心。我因此而对她更加殷勤,至于她,倒也很承我的情。她曾经为我擦过了三次汗。她还想法儿为我和亚妮拉丝弄了点滚烫的热水。她那温情脉脉的眼神,她那娇羞怯懦的举止,无不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有时候,我甚至想,如果萨麦尔夫人现在不是四十岁而是二十岁,我一定很愿意娶她为妻。而且看得出来,在我身边,萨麦尔夫人也有同样不错的感觉。 萨麦尔夫人告诉我,她的名字叫做卢克丝。lux,光芒,多美的名字! 沉醉在萨麦尔夫人的笑脸当中,我不想再去工作了。于是我就坐在萨麦尔夫人的脚边,对亚妮拉丝的呼唤置若罔闻。握着萨麦尔夫人光滑的小手,我突然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我想,能一直守候在她的身边,哪怕是被那个凶手杀了也心甘情愿。 但是,很显然,我与萨麦尔夫人之间的柔情蜜意,并没有影响到探险队中的其他人身上。随着死亡人数的渐渐增多,探险队中的气氛越发凝重起来。除了我和萨麦尔夫人,大家彼此之间都不肯再多说话。生怕暴露了自己的弱点,给凶手以可趁之机。 就连亚妮拉丝也不是很理我了。因为她很不满意我与萨麦尔夫人的新关系。她几次将我叫到一边,提醒我要诸事小心,不要贸然地在这种地方与陌生人发展更进一步的关系。这里刚刚发生了两起命案!而凶手就在我们之间,你不可以轻易地相信任何人。而我记得我当时没好气地反驳她说,你说不可以相信任何人,难道这个任何人不包括你? 结果是亚妮拉丝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就将自己腰间的glock-19拔了出来。她上好子弹,把手枪紧紧地握在了手中。她说:“谢天谢地,幸好我很强,我完全可以保护自己。少一个累赘,或许我生还的几率更大也说不定……” “你说我是累赘!”我气得脸色发青,“啊,亚妮拉丝你这张嘴!每次都要损人,你一次不损我你就不开心!” “我管你开不开心?我这是想保护你。” “我才不要人保护!”我气哼哼地说,“我完全可以自己保护自己,还有萨麦尔夫人!”我抽出裤腰带上的沙漠之鹰,却还没来得及举高,就被它那沉重的分量给拉扯得举不起胳膊,我咬着牙齿说: “你老不把我当成年人!我才不是你的累赘……每次都是我先道歉。明明我是老板!你这一定是嫉妒嫉妒,嫉妒我不愿意再陪你玩!” 亚妮拉丝白了我一眼:“嫉妒你不愿意再陪我玩?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不需要人陪我玩,老板。” 最后两个字,她是咬着牙齿,狠狠地说出来的。 其实这话一说出口我当时就有点后悔了。对着一位女士大喊大叫,还竭尽全力地提醒她我的真实身份,这完全不符合我绅士的风度与特点。但是既然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而且我也没有特别想收回的意思。虽然萨麦尔夫人年纪有点大,虽然萨麦尔夫人不是很符合一般男性寻找女人的要求,但是,我喜欢她,真的很喜欢。她是那么的腼腆与温柔,完全符合我的口味与需求。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恋爱。任何人,不管关系远近,都无权插手。 于是乎,我与亚妮拉丝就此分道扬镳。 ------------ 第三十九章 无人生还(二) 更新时间:2012-09-27 这天晚上,我们吃了由萨麦尔夫人亲手准备的饭――真是美味可口――就各自钻了各自的睡袋,彼此之间,简直气得不肯多说一句话。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当我从睡袋中冒出头,愕然发觉四周围业已空空如也。帐篷被收了,五个紫色的睡袋,被人随手抛散在四周。它们瘪瘪的,完全不像里面正睡着人的样子。我们用于探险的各色装备,却被整整齐齐地放在原地。 我看到一个用石头围起来的小型篝火,还在安静地冒着炊烟;我看到一块异常平坦的石头,下面压着亚妮拉丝昨晚才写好的案情分析文件。我看见不远处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装着萨麦尔夫人心爱的黑莓手机的全部碎片。我看见在两株高大的仙人掌之间,拉着一条用剑麻搓成的绳子,上面挂着一件衬衣,它属于亚当博士。在那件衬衣旁边,一个黑色的长条状物体反射着耀眼的太阳光。那是一把9毫米口径的勃朗宁,斯麦高夫的配枪。昨天下午,我曾看见他用它来威胁亚妮拉丝。 这狭窄的营地里没有血迹,没有任何打斗痕迹。睡袋旁还掉着女士们漆黑的长发,空气里还弥漫着斯麦高夫脚臭。 一切都保持原样,保持着我们昨晚睡下去的样子。但是…… 我觉得不对。我慢慢地爬出睡袋,慢慢地站起身。 一股莫名的寒意慢慢升上我的心头。我现在终于发现,那种莫名的违和感是因为什么。 这营地太安静了。 这营地没有人,半个人也没有。 他们去了哪里?我大为罕异。 昨天晚上,各自钻进睡袋的时候,还是五个活蹦乱跳的人,今天早晨,当我醒来,我却愕然发现…… 他们四个人呢?总不能商量好了,一起玩失踪。 营地中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极其整齐,一看便知是萨麦尔夫人昨天精心工作的成果。除了那五个睡袋,几乎没有一样东西不在原来的地方。如果他们四个打算抛下我独自离开丛林,那就绝不可能不带走装备。不是说了吗,在这片中美洲森林,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不携带装备的情况下独自生存。 于是我开始高声呼唤着卢克丝的名字,然而没有人理我。于是我忍声吞气地大叫起了亚妮拉丝,还是没人回答。我开始喊斯麦高夫与亚当博士,但是回答我的居然还是一阵沉默。 远远地,空荡荡的山谷中传来我恐慌的声音。四周围繁茂的仙人掌与剑麻,随风摇曳着,似乎在嘲笑着我的惊惶与无知。 我的确有些害怕了。 难道那个不知名的凶手,那个l・a,这一次索性决定玩个大的,将另外四人一起搞定,然后再来慢慢地折磨我?但是这怎么可能,就算他体力很好,宇宙无敌好了,但体力再好的人究竟也不能以一敌三。旁人不必说,萨麦尔夫人的力气很大,亚妮拉丝的枪法很好,斯麦高夫的体重就更是他单挑无敌的必备条件,至于亚当博士,虽然他年纪大了点,但是早年的考古生活锻炼出他无比强健的体魄。像他那样的老人,徒手对付一二只小熊都是毫无问题的。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像是会徒手待毙的,那么,为什么,他们会在这一刻同时失踪了? 为什么那个凶手会选择留下我?为什么要单单留下我? 我以手抚胸,惊恐地吞着唾沫;我又想起了记忆中那个黑发白衣的少女,她哭喊着向我伸出了苍白的手,她一直在说什么:“不去!不去!”然而直到目前,我仍然无法记起她的名字;我只能绝望地向四面八方张望着,生怕看到草丛里面正隐藏着谁的尸体。 然而草丛里一无所有,天空中只有小鸟们嘲笑似的叫声。不远处,一个白色的东西挂在溶井对面的一颗足有六层楼高的仙人掌上,它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那是史薇儿的人皮。但怎会出现在那里?明明记得很清楚,昨天晚上,亚妮拉丝曾把它收进了自己的包里。 突然我看见了,就在人皮的背后,尤卡坦半岛的热带平原上,一座座宏伟壮观的金字塔拔地而起。它们金光灿烂,层层交叠,耸入湛蓝的天空。在绚烂的晨光下,我甚至可以看见,晶莹剔透的珍珠,黄灿灿的金子以及色彩斑斓的各种宝石,它们被装饰在金字塔的顶端。郁郁葱葱的树木环绕在金字塔的周围。高高的山尖在晨光的朦胧中变成了金黄色,它们给峡谷投下了优雅,壮丽的阴影。山谷中散发着腐烂植物与动物粪便混合在一起的气味,只把那奇异的金字塔点缀得更加神秘,沉静,以及永恒。 原来卢克丝一直心心念念的里・奇琴伊察一直就在这里,就在距离我们昨晚的露营地不到八百米的地方。可叹昨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山谷中起了雾,视线不是很清晰。以至于我们就呆在距离她如此之近的地方,我们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现在我终于明白卢克丝对这片古城为何有那么强烈的向往之情了。素来逝去的古城都有其自身的魔力。在秀丽的晨光中,那壮美的玛雅金字塔自有一种不出声的威严,我感觉自己已经被她征服了。在她面前,我不值一提。 仿佛被那魔城吸引,我慢慢向前走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当然是硕大的玛雅金字塔,平顶,方形,底大顶小,层层叠叠,顶端的庙宇仿佛要升到天空中去。这里的每一处设计安排都极有深意,体现了极高的天文学研究技巧。它的底座呈正方形,它的阶梯朝着正北、正南、正东和正西,四周各有91层台阶,台阶和阶梯平台的数目分别代表了一年的天数和月数。五十二块雕刻了精美图案的石板散落在金字塔的周围,象征着玛雅日历中的一个轮回年。 金字塔的南侧,是我刚才说介绍过的那个波光粼粼的溶井,水质清澈,井中泛着诡异的蓝光。我不想再跟你介绍一遍那溶井的用途,毕竟,史薇儿昨天才在那口井中丧生。 金字塔的西北部,是一个宽广的中美洲蹴球场。球场的两端,高耸着圆形的进球框,球场的四周,是线条朴素的石看台。在这个气势宏大的球场中央,排列着数块雕刻着球员形象的石板。其中一块石板上,一个年轻俊美的古玛雅贵族,正在祭祀的屠刀下恭顺地伸着脖子。 这是那个时代的规矩。在那个恐怖的史前时代,踢球并不只是一项简单的娱乐活动,一种体育精神的象征而已。在那时,比赛失败的人下场有且只有一个―― 死。 蹴球场的旁边,是宏伟的武士神庙。武士神庙的脚下,有一个石头雕成的年轻武士。只见他面色柔和,仰卧于地,身体微躬,双腿蜷起,两条肌肉坚实的手臂团在腹部,中高举着的,是一个微微渗着暗红的盘子。 很久很久以前,古玛雅的祭司们,喜欢在那个石雕旁举行最重要的活人献祭。据说,武士石雕下面,那块凸起的石板之所以会被染成红色,是因为祭祀们会在那里执行开膛取心的“手术”。四个祭司,按住人牲的四肢,尽量把他拉直。这时,这场祭祀的主角,那个地位最高的祭司,便会用一柄利刃切开人牲的左面肋骨。不顾那可怜的人的尖声惨叫,他从伤口中伸手进去,取出人牲那还在跳动的,热气腾腾的心脏,供奉在石雕武士手中的石盘上。祭祀结束后,他们将人牲的皮剥下。地位最高的祭司便会钻进血淋淋的人皮当中,在旁观者的欢呼声和尖叫声中,跳一场热辣癫狂的玛雅舞蹈…… 这种场景,实在血腥得令我们这些现代人无法想象。此时此刻,站在这里,我只能庆幸随着岁月的变迁,光阴荏苒,玛雅人血淋淋的活人献祭,早已随风而逝,空留下气势庞大的神庙建筑,供人凭吊,让人叹息。 真的,过去了吗? 突然,我抽了抽鼻子。 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道。不远处传来某人牙齿格格作响的声音。我不知不觉地打了一个寒战。难道在这个沉静的圣殿中除了我自己还有别人?虽然心中恐惧,然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还是,慢慢地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我转到金字塔后面,发现就在武士神庙的背侧,一个照不到阳光的地方,亚当博士呆坐在地上,业已吓得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在他衬衫的背上,有一行用血写就的大字:“十三年来,我一直期盼着我们重逢的日子。l・a。” 石盘的旁边,有一个黑白相间的水晶头骨。头骨旁边,是一丛怒放的雪白大丽菊,沾上了斯麦高夫的血迹,泛出诡异的红光。亚当博士正是为了这个而吓得浑身发抖。他口中喃喃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 第四十章 无人生还(三) 更新时间:2012-09-28 事实上,即便是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谋杀震得稍微有些精神失常。我甚至还慢慢地蹲下身子,傻乎乎地将手放在他的鼻前,试图要感受他的呼吸。我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像斯麦高夫这般强壮,体重足有150公斤的男人,又怎会毫无反抗地被人杀死在这里? 看来真正的凶手,他的能力远远超过我的想象。 我想我们这个队伍中有能力伤害斯麦高夫的人只有两个,如果不是我…… 我慢慢地回过头。我盯着亚当博士。 然而亚当博士却完全没有看懂我目光中的意思。他只是呆呆地呆呆地望着那具尸体,仿佛是看到了人世间最可怖的东西。他的目光中渐渐划过一丝寒意。难道他认为我也是凶手?又或者…… 突然他大叫一声,突然他狂扑过来,我慌忙站起身,心想难道这是他要向我发动总攻击了? 虽然我的侦探能力不算上佳,不过有一件事是非常明确地。那便是,无论是亚妮拉丝,还是卢克丝,这两位都是女人,而且都是比较瘦弱的女人。像她俩这般弱质纤纤的女子,即便是二人联手,也无法拖动斯麦高夫这么一个大胖子。如今探险队中仅存四人,既然凶手并不是我,那就一定亚当博士了。 考虑到身为男人的责任,面对凶手,二十一世纪最后的最伟大的绅士洛克・摩尔斯他从不迟疑。何况这家伙还很有可能已经伤害了我的萨麦尔夫人和我的亚妮拉丝。虽然我并不明白他犯下这一系列的恶性谋杀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有一点可以坚信…… 我绝不能任由他这样继续。 我就迅速地将手往腰带上摸去…… 我打了个哆嗦。 我的沙漠之鹰呢?我明明记得我昨晚上把它填满了子弹就系在腰间。但是,现在,当我低下头,却见自己的腰带上腰带上空空如也。我想:我的沙漠之鹰呢?那么重的武器,有谁能在我睡梦中不知不觉地偷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眨眼的功夫,亚当博士已经扑到了我的身边,我再也来不及寻找新的武器。我慌忙将双臂打开,摆出摔跤的姿势。虽然我对摔跤并不怎么在行,但是,我想我比他年轻得多,光是凭借体力,就能占据到很大的优势。可谁知…… 碰的一声,我被那老头子撞倒在地。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只见他蹲在身,似乎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我闭上眼睛,心想他一定在寻找石块要击碎我的脑袋。然而,我等了许久,也不见想象中的那块石头砸下来。 一阵尖叫,从我的身边渐渐远去。 我睁开眼,只见亚当博士满身都是鲜血,他怀中抱着刚刚放在地上的那颗黑白相间的水晶头骨,一面癫狂地尖叫着,一面飞快地向丛林中跑去。 我试图喊住他,“喂!没有装备不要独自到森林中去!会死的,知不知道!”然而亚当博士却已再也听不见我的言语。他只管一路高喊着:“莉莉丝!莉莉丝!”头也不回地冲进丛林深处。 “莉莉丝?”我惊讶地重复这个名字。“莉莉丝?十三年前在精神病院死去的那个莉莉丝?” 没有人回答。 突然,一只小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那小手柔如无物,给人的感觉却是异常冰凉。仿佛是刚从地狱的深处爬上来的,那只小手苍白到几乎透明。背后的空气中弥漫着这一种妖媚的花香。我的背后似乎有女人在低唱。 她在唱什么? “圣井屠夫。”那声音悲伤,温柔又悲伤。那声音熟悉到令人发狂。 突然,那苦苦搜寻的记忆就像是夏日里令人心悸的闪电,瞬间将苍茫的原野照耀得透亮。我记起了,记起了就在那一天,我和父亲离开梅里达的那一天,那个被精神病院的医生拖走的少女,她的声音正是这样。我还记得,就在那天早上,我和父亲一起肩并肩地站在房门旁。泪流满面,我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少女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我还记得,那时父亲的手中捏着一张雪白的调令,上面有某人龙飞凤舞的签字。那时父亲极为内疚地摸了摸我的头,他低声说:“洛克,你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会有什么人是为了我我懵懵懂懂地抬起头。为了我,为何要将那个姐姐送走?她挺可爱的,虽然她身上的伤疤有点多。她吃了我一块蛋奶饼干,我吃了一顿她亲手煮的饭。我想那个姐姐,那个黑发白衣的姐姐,那个饭菜煮得很美味的姐姐,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莉莉丝。 是的,夜妖的莉莉丝,黑发白衣的莉莉丝。 我战战兢兢地回过头。 却见我的背后,果然站着一位黑发白衣的女士,满身鲜血,神情忧伤。那女子大约有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上的伤疤很多,然而身材线条优美,脸蛋也长得相当漂亮。她的脸上混杂着印第安人的粗犷刚毅、朴实勇敢的精神与欧洲人的文质彬彬、优雅冷漠的气息。她身上的味道给人以强烈的致命的感觉。一切的一切,都说明站在我眼前的这位明明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女人。 她像一只雌性螳螂,随时随地,都会将眼前的男子置于死地。然而,她的美丽,仿佛璀璨的流星瞬间划过天际,无可比拟,令人目弦神迷。 她真是太美了,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这么有诱惑力。 我不知道为何会产生这种感觉。虽然我这辈子见过的美女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我并不是那种食色如命的男子,一看到个美丽姑娘就开始下身大动,激动万分。但是…… 仿佛沉醉在四周围那浪漫的香氛里,我就是无法把自己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慢慢地,慢慢地,她将自己那张惨白的渗着血的肉感的嘴唇,按在我的双唇上。 她的嘴唇,冰凉。 一个冰冷的东西,慢慢抵在我的腰上。那是一把枪。黑色的枪。glock-19。 我的耳边,仿佛是响起了父亲的呼唤:“洛克!洛克!快醒来,洛克!” 仿佛是被一道雷劈过,我大叫了起来。也不知是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我一把推开那位女士,发了疯地向外跑去。 那位女士被我推了一个跟头,但是她并没有追上来,也没有开枪。她只是,只是慢慢地站起身,冷冷地看着我离去的背影。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跑到哪里去。 现在我完全能理解亚当博士的行为了。只要能不跟刚才那个可怕的白衣女人在一起,哪怕是冲进丛林里与花豹同眠,与蟒蛇共舞我也心甘情愿。虽然我是男子她是姑娘,我在体力上占尽优势,但是,我已经被人解除了武装,而她手里的glock-19锃光瓦亮。就像是一千个拿着菜刀的普通市民绝对干不过十个装备完善的特种士兵一样,我,洛克・摩尔斯,不敢也不能与她正面对冲。等一下……glock-19? 我记得…… 迷迷茫茫地我跑到了溶井旁。却见溶井内部,有一个盛装的黑发女人,面部朝下,双臂展开。她半沉半浮地飘在碧绿的井水里,一动不动,业已死去多时。 她周身铺满鲜花,显得美妙之至。 那是卢克丝。我最心爱的女人,卢克丝・萨麦尔,原来她也没有逃脱莉莉丝的魔掌。我的内心犹如刀绞,我的眼中充满了怒火与愤恨。有那么一瞬间,我的脑中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信念,那就是“即便死,我也要为卢克丝复仇”。我甚至忘却了自己身处的危险,满心眼里,只要杀了那个黑发白衣的少女,因为她竟敢,竟敢伤害了我最爱的卢克丝。而卢克丝昨晚临睡前还异常温柔地对我说,明天清晨,她会告诉我一个秘密。一个特别有趣的秘密,这个秘密,关系到我俩未来的生活以及人生大事。 我那时还喜滋滋地想,也许这就是腼腆的卢克丝腼腆的求婚方式?其实她完全不必犹豫,我会接受的,我会心甘情愿,满怀感激地接受的。我很喜欢她,我才不在乎什么世俗的眼光。 至于亚妮拉丝嘛,我想昨天晚上的不愉快只是我们姐弟俩一时的闹脾气,只要我今天早上好好地向她道个歉,我知道亚妮拉丝的脾气,她一定会少许拒绝下就很快接受。亚妮拉丝可不是喜欢记仇的人,亚妮拉丝的性子像男人一样干脆爽朗、雷厉风行、直截了当,甚至比很多男人还要更加干脆一些。亚妮拉丝…… 突然我哆嗦了起来。我没法再继续自己的思绪。 因为我看到,就在溶井底部的那一小块土地上,卢克丝的尸体旁,坐着一个半梦半醒地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的东方女人――她的身材纤小,她穿着黑发白衣。她的裙子上有一摊血迹。 这个女人我认识。 她是亚妮拉丝。 ------------ 第四十一章 无望的审判,残缺的爱情(一) 更新时间:2012-09-29 我的思维一下子变得异常清晰。 我记起来了,亚妮拉丝也有一头亮丽的稍微带点卷的黑发;亚妮拉丝也有一条白裙,那是约修亚送给她的,几天前,她还曾经拿给我看过;在破案的过程中,哪一次我不是按着亚妮拉丝的指示,听从亚妮拉丝的吩咐办事;明明是个会计师,明明梦想是调香师,无论是梦想还是手头正从事的职业,都跟侦探八竿子打不着,然而她却对各种罪犯的心理了解之至;她对医药和化学都非常有兴趣,她的枪法很好,个性坚忍,敢作敢为,我完全相信她有独自犯罪的能力;再加上,我从没问过亚妮拉丝过去的经历,而她曾经亲口说自己动手杀过两个,注意是两个,而不是一个人;最后,最后还有一点,希望你还记得,亚妮拉丝的配枪是从我那里接收过去的,而我原来的配枪,是glock-19。 突然我像一只豹子似地从岸上直扑下去,我跳进了碧绿的井水里。 我曾经说过,溶井的顶部距离水面至少有六七米。虽然玛雅溶井一般很深,人跳下去绝不会出事,但考虑到我的游泳水平那是相当的一般,我从来不敢跳水玩。但是如今卢克丝的惨死已经彻底点燃了我的怒火。 何况出人意料的是,犯罪分子还是一直颇受我信任,被我看成是姐姐一样的亚妮拉丝,这种被人欺骗的恼怒,就更没办法容忍。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自身的安危。我的脑中只剩下了为卢克丝复仇,找亚妮拉丝算账的信念。“你怎么对得起我?”我歇斯底里地大喊。 一刻也不迟疑,我从水中爬上岸。我就恶狠狠地朝着亚妮拉丝扑去。 亚妮拉丝那小子,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想装样子。听到我跳入水中的巨响,她像是如梦初醒地抬起头。看到溶井中卢克丝的尸体,她吓得大叫一声:“怎么?不可能!她连她也杀?”见我湿淋淋地从井水中爬出,她赶紧站起来想要扶我一把。但是我狠狠地拍开了她的手,就将她推倒在地上。 我顺势卡住了她的脖子。 我气得大喊:“你怎么对得起我?我那么信任你!你危难的时候是我救了你!而你却背着我杀了这么多人。还杀了我最亲爱的卢克丝!你明明知道卢克丝就要和我,就要和我……你这是嫉妒,你这是无耻!你这个杀人犯,亏我过去三个月来还想与你一起创业!” 我们早已说过,亚妮拉丝虽然个性坚忍,枪法通神,但是她的体力却不怎么好,只比一般淑女强那么一点半点,还是她过去这三个月在圣加百列射击场中持之以恒地练习射击练出来的。而我的体重至少有她的两倍,指望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士把我给打趴下,那是相当的不现实。何况我扑过去的时候她有完全没有防备。这就更叫她全无还手之力。 她被我掐得脸色发青。她试图用双手掰开我的手指,然而她哪有那个力气。于是她只能伸出右手,拼命地砸着我的头。不过,就她那两下子拳击还不足以令我放手。她用右手在地面上摸索着,试图找到什么东西加强自己的攻击,但是这溶井的底部经过井水上万年的冲刷,根本就不存在任何比手指头大一点的石头。就在亚妮拉丝被我掐得连眼神都开始涣散的当儿,突然她的手停住了,她挣扎着从后腰摸出一样黑色的东西。 那物体在晨光的照耀下发出炫目的光。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觉头上挨了重重一击。我被亚妮拉丝砸得眼前金星乱冒,太阳穴旁鲜血直流,就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手。接着我只觉胸前挨了一记狠狠的飞踢,人早翻滚了出去。 亚妮拉丝坐了起来,用手掩着咽喉,止不住地咳嗽。见我又要扑来,她飞快地将手中的东西对准我的胸口。 “你敢过来!”她大声吼。这时我才看见她手中那黑洞洞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那是我的glock-19。 怎么会有两把glock-19?我有些迷惑了。 虽然我现在的脑子并不算特别清楚,不过我也知道,刚才那个拿glock-19威胁我的黑发姑娘,绝不是亚妮拉丝。 但是既然如今亚妮拉丝手中有枪,形势立刻逆转。我再也不敢靠近亚妮拉丝一步。我是知道她的枪法的。她可以很轻易地用手枪打穿一枚放在五十米开外的硬币。她的技术不逊于任何一个世界一流的专业射击选手。我可不想被她一枪爆头。 亚妮拉丝一手举枪,强制我与她保持适当的距离;另一只手则抚摸着咽喉,她痛苦地咳嗽着,气愤地大喊着:“你在干什么!莫名其妙地就跳下来……你要掐死我吗?” 我看了一眼卢克丝的尸体,愤怒瞬间烧穿了我的天灵盖,我就不顾后果地,向前迈了一步。我指着卢克丝向她大喊:“你干的好事!你杀了她!” “别往前!”亚妮拉丝连忙喊,“退后!退后!不然我可就开枪了!先生,你是知道的,我完全有本事一枪就让你彻底地丧失行动力。只要对着你的半月板来一下子!我会让你下半辈子都坐在轮椅上。而且,你知道,我这是正当防卫,任何法官都不能判我的罪!” 听到亚妮拉丝竟然只是想剥夺我的行动力,而不是一枪爆头,我的心中稍许有些惊讶。一般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或许会想用哄骗的方法让那姑娘放下枪。他会把射击和杀人说得无比吓人,无比可怕,直到那姑娘抽噎起来,甚至决定将手枪乃至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他……但是,我很清楚,用这种愚蠢的方法对付别的女孩或许可能有效,但是对付意志如钢的亚妮拉丝,除了自取其辱,那是连半点用处也没有。 亚妮拉丝慢慢地将枪口上扬,她对准了我的头,沉声说:“或者……” 我明白,她也想到了那个方法。 “跪下,洛克!”她突然命令说,“并且把两手放在脑后。我想你最好不要逼我。”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我吞了一口唾沫。我就后退了两步。我慢慢地蹲了下来,并且按照她的吩咐,将两手放在脑后。我看着亚妮拉丝。 亚妮拉丝用老练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眼,便知我身上没有放置任何的武器。她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肯让枪口离开我的头。她说:“我没有杀你的心上人。” 我哼了一声。 “你不相信?”她皱着眉头问。 “不相信,”我立刻说,“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杀了她。也许是出于嫉妒?切,我不屑于研究你们女人的内心。” “嫉妒?”亚妮拉丝大惑不解。她看了看我那张充满着愤恨的脸,突然间恍然大悟。她苦笑不得,“你们男人是怎么回事?但凡有个姑娘关心你两句那就是因为爱情?你的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一点了吧!何况,洛克,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我是个不结婚的女人。” “那你说是谁杀了卢克丝?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任何的人。” “卢克丝?原来她把自己的真名告诉你了啊!原来她是因为这个原因杀了她,因为她对你动了真情……” “你在说什么?”我不耐烦地大喊,“什么他他他?亚当博士已经疯了,他抱着一个黑白相间的水晶头骨,独自跑到丛林里去了。他嘴里还一直高喊着:‘莉莉丝!莉莉丝!’过不了几天,他也得死。你知道……” “在这片中美洲森林,没有装备,任何人都无法独自生存。”亚妮拉丝慢条斯理地补上,“是的,我知道。因为这句话明明就是我说的。莉莉丝?看来亚当博士已经知道那个无处不在的可怕凶手究竟是谁了啊!是啊,他们一起共处那么久。相互间的了解,一定很深厚。黑白相间的水晶头骨。原来她用这种方法处置他,倒是很符合她一贯的做事方式……” “什么?一贯的做事方式?凶手不是你吗?我一过来,就看见卢克丝溺死在这口溶井里,而她的身边只有你。是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没有问题!” “所见到的并非皆为真实,洛克,我还以为你一直明白这个道理。结果没想到……好吧,如果你非要我说。我只能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碰过你的宝贝卢克丝,事实上,我认为在我们这个探险队中最不可能被杀的人就是我和卢克丝……” “是啊!”我冷笑着打断道,“因为你就是凶手,所以你当然最不可能被杀。” “胡说八道!我之所以不会被杀,只不过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得罪过那个凶手。而那个凶手其实又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不太可能滥杀无辜……” 我短促地笑了一声:“当然……所有的人都死了,你当然可以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 第四十二章 无望的审判,残缺的爱情(二) 更新时间:2012-10-01 “好吧,你爱信不信。我能告诉你的只是,我今天早上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这里,也不知道是谁给我换上了一条白色的睡衣。我明明昨晚上是和衣而眠的。因为我要等那个凶手。她做的饭我一口都没吃。我要保持完全的清醒。我还记得为了保持清醒,我特意嚼了一把贴身而藏的金银花[金银花的确有兴奋神经的功效。其效果相当于同重量咖啡豆的六分之一。因而副作用很小。]……” 突然她大叫一声,用手掩住嘴巴。趁这个时候,我从地上一跃而起。飞扑过去,就夺过了她的手枪。 我用手枪指着她。 这下局势立刻就变得对我有利了。我对亚妮拉丝说:“看来你还是百密一疏啊!你没当过警察。你不知道。制伏人犯的时候从来都应该叫他跪在地上,因为这样他就失去了立刻暴起反击的能力。但是蹲嘛……” “很容易一跃而起。”亚妮拉丝仍然坐在地上。她很平静地说,“我当然知道,洛克。但是,我想我俩好歹也算半拉朋友,我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这就是你的错了。”我举着枪,慢慢地向亚妮拉丝走近,“你明明应该知道,为了求生我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出的。你已经杀了六个人,还在这里搞什么妇人之仁?去天上跟上帝反省你的罪行吧!”我狠狠地说。我用手枪抵住亚妮拉丝的头。我将食指放在扳机上…… 亚妮拉丝大笑了起来。 “好。”她突然说,“看来你已经认定我就是凶手了。”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那么你开枪吧!” 我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那么你开枪吧!’”亚妮拉丝抬起头,她冷冷地说瞪视着我,“难道我的发音不够标准吗?” “但是……”我哆嗦了起来,“开枪……对你……你……亚妮你这个笨蛋,你知不知道我这扳机按下去……” “‘砰’的一声,我就彻底挂了。”亚妮拉丝夸张地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接着她用更为冷酷的声调,极其冷静地说道:“我当然知道。我是个神枪手,又不是个小孩子。” “知道那你还……” “正是因为知道才叫你开枪啊!”亚妮拉丝又恢复了平常她戏弄我的时候所用的那种甜腻的,魅惑的声调,“您老人家不是已经坚信,是我杀死了你的宝贝女人。您老人家不是不由分说地就给我定了罪,把我掐了一个半死……” “那,那是,”我连忙辩解,“我看到卢克丝的尸体给气疯了。我,其实……” “你其实并不想杀我吗?”亚妮拉丝甜甜地说。 “对!对!”我赶紧说。 “那么你现在又有一个机会了。现在你手里有枪,而我没有。你只要用你的食指在扳机上轻轻一扣……” 我哆嗦了起来。我慢慢地向后退去。 “只听‘砰’的一声,脑浆四溅,鲜血直流……” 我推得更快了。我将枪口垂了下来。 “而我倒在地上,苍白的双唇间溢出最后一缕呼吸。你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突然间,你的胸中涌起一阵疯狂。你想用你那双厚重的皮鞋,在我头上的伤口上狠狠地碾压几下,好为你那个亲亲宝贝儿复仇……” 我大叫了起来,我将手枪乱晃着。“别!别说了!” 亚妮拉丝立刻就沉默下来了。她那黑色眼睛活像猫儿的眼睛一样,她紧张地盯着我。清晨岑寂的森林中,只能听到我俩在精疲力竭地喘着粗气。 其实我明白亚妮拉丝的意思。她是故意将结果说得很可怕,想动摇我开枪的决心。这种手法一向是男子用来哄骗正在进行危险动作的姑娘的。这种方法不一定能骗到我。但是…… 我的确不想杀人。不想杀死一个女人。尤其还是个我认识的,过去彼此间的感情还相当不错的女人。我的眼前又浮现起了过去跟亚妮拉丝一起工作时的情景。她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好员工。虽然脾气有点暴躁,可是为人聪明有礼,做事情认真负责。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她给了我极大的帮助。一直以来,我都像个弟弟那样赖在她的身边,希求她的保护。而亚妮拉丝根本没有拒绝过我。刚才的事情不过是看到了卢克丝的尸体,出于一时的激愤,但是现在…… 不管亚妮拉丝做了什么,都不能由我来处置她。我做不到,我不能去杀死一个女人。 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我自己也有很多罪恶,我也曾经做过很多错事。我无权去处置旁人,我不能代替神去夺取一个人的性命。哪怕那人明明罪大恶极,也是如此。 我慢慢地垂下了枪口。 突然我大叫了一声,就将手枪丢到了地上。至于为什么要丢掉手枪,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自己那时的所思所想。我只觉得这把枪是一个罪恶的象征,我不能拿在手里;而这个半干的溶井内部,是这个世界我最不想呆的地方。 我没有再看亚妮拉丝,我也没有去捡地上的手枪。 我迅速背转过身,顺着从井口垂下来的藤蔓爬了上去。 亚妮拉丝没有追上来。我听到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我爬出溶井。心中又恨又怕。恨的是自己,居然不敢对一个杀了六个人的凶手开枪。怕的是亚妮拉丝,我想我对她仁慈,她不一定也会对我仁慈。阿加莎不是常说吗?一个凶手杀死第一个人是很困难的,要经过长期的额心理斗争。但是杀死第二个、第三个人却很容易。正所谓破罐子破摔心理,就是如此。 我以手抚额,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不关心方向,更不在乎自己是生是死。 我所深爱的卢克丝业已死去。她昨天晚上还说打算告诉我一个相当有趣的大秘密。然而如今,那个有趣的秘密已经随着她一起漂浮在碧绿的井水里,随风而逝。这是我的第一次恋爱,而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跟她说我爱你。 我的眼前出现了卢克丝那美丽的笑脸。我的背后又升起了那种迷茫的香气。我听到卢克丝用温柔的声音对我说:“洛克,来啊,我爱你。” 我立刻就回答了一句我也爱你。于是我们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们一起站在一个金碧辉煌的教堂里,接受着人们的羡慕与祝福。教堂的四周围,满是石雕的巨画,画上是一个年轻的玛雅贵族。他跪在地上,他恭顺地伸着颈部。也许古代人也会过来向我们的幸福表示祝贺?还没等我向他表示感谢,我就看到,就在教堂的两端,竖立着两个篮球框,它们挂在栏杆上…… 等一下…… 教堂怎么会有篮球框? 突然,我愕然发现,不对的不光是这个教堂而已。我觉得我的眼前仿佛蒙着一层浓雾,我看不清楚我周围的东西。我发觉我其实是躺在里・奇琴伊察,那个中美洲蹴球场上。我发现我竟然是仰面躺在一块石板上,我的颈下垫着一块方方的石质枕头。我伸着脖子,就跟壁画上等候处决的玛雅贵族一样…… 我是怎么来这里的?我不知道,我不记得。 却见一个黑发白衣的姑娘,一手拿着水瓶,另一只手从水瓶中取水溅到我的身上。她就这样绕着我一圈又一圈地走着,一边走,一边低声吟唱。 我听不懂她所吟唱的咒文。然而她脸上的表情肃穆,仿佛在进行着什么重大的仪式。在她的身边,放着一把锋利的斧头。 那斧头上血迹斑斑。 我当然知道那把斧头放在那里是做什么用的。我看着那黑发白衣的女人在我身边走来走去。我知道不久后,自己的头颅就会被那把斧头砍下。我的心中有些害怕。然而不知为何,谁知身体却是半点也挪不动。 我的身体暖洋洋的,仿佛正浸在温水里,让人舒服得想死。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被那女人砍下头颅倒也不算一件坏事。最起码…… 她的咒文念完了。 她放下水瓶,慢慢地把嘴唇凑到了我的面颊旁。她就用那两片肉感的嘴唇在我的脸上轻轻蹭了一下。她低声说: “洛克,你还记得我吗,洛克?” 我迷茫地摇摇头。 她笑了起来。 “啊,如我所料,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洛克。是啊,施虐的人永远很容易忘掉自己的罪行。可是我却记得你,化成了灰都记得你,洛克。记得你曾经给予我的伤害。” 伤害?我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黑发白衣的女人。我不记得我曾经伤害过什么人。 但是那黑发女人短促地笑了一声之后,就立刻说道:“我永远都会记得,你曾经给了我希望又再次让我绝望,你曾经亲手把我交到了他们手上。尽管你明明知道去了那里,等待我的只剩下一种命运。可是,为了你们俩的前途,你们还是对我干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你们父子俩真是很有才啊!洛克,你知道吗,我当初那么诚心诚意地相信你们,相信你们能帮我伸张正义,相信你们能保护我度过危机,可是结果……” 前途?送她去那里?我的心中迷迷糊糊地升起一种印象。仿佛的确有这么回事。又好像没有。四周围弥漫着甜腻的花香,我什么都想不起。 她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啊,我忘了,你中了毒,你的思维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活跃。不过没关系,洛克。我这人一向有个好习惯,那就是让被我处死的家伙们死前知道他究竟是被谁杀死的。那么,现在,洛克,”她狞笑着抡起身旁的斧头,“去地狱永远铭记着我的名字吧!我是……” ------------ 第四十三章 无望的审判,残缺的爱情(三) 更新时间:2012-10-02 “莉莉丝・萨麦尔。”一把黑漆漆的手枪,突然抵在那姑娘的太阳穴。那是亚妮拉丝,手握glock-19,声音异常沉静。她说:“或许应该叫你莉莉丝・安卓拉更合适一些?我说的对吗,l・a?” 萨麦尔?难道是萨麦尔夫人?可是萨麦尔夫人不是应该叫做卢克丝,并且,卢克丝已经死去了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心中满是疑虑。虽然现在脑中还晕晕乎乎的,并不清醒,然而我却尽力抬起脑袋,仔细打量着眼前那女人的面容…… 然而没有用。我不认识那个女人,对我来说她的眉眼很陌生。虽然她脸部的轮廓给人一点淡淡的熟悉感,可是,在哪里见过她,我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 因为亚妮拉丝是突然出现,莉莉丝也被吓得够呛。她惊讶地回过头来,呆呆地看了亚妮拉丝足有两三句话的功夫。突然她像一只被烫到的猫似地直跳起来,她挥舞着手中的斧头,向亚妮拉丝扑去。 但是亚妮拉丝立刻就用响亮的枪声回答了她。莉莉丝痛叫了一声,斧头当一声掉在地上,被亚妮拉丝顺势一脚踢开。 却见那个被称为莉莉丝的女人,用左手捂住右边的胳膊,慢慢地蹲了下去。 一行鲜血,缓缓地滴在地上。 “放规矩点,小姐。”亚妮拉丝仍然举着枪,“您也知道,我的枪法很好。我事先警告您,下一枪就不会这么温柔了。下一枪我会直接爆头。您杀了五个人,还有一个谋杀未遂。虽然有一个是误杀,不过,我想这丝毫不能影响到我会向您开枪的决心。至于你,死胖子,”她突然从腰间取出一只水壶,将里面的井水一股脑地倒到我的脸上。“你他妈的再不起床,老子就阉了你!” 仿佛是被人扔到了冰窖里,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我一骨碌从石板上跳起,正要对亚妮姐姐说一声“老子这是丰满,不是死胖子!”就在这时,我看见莉莉丝唇边闪过一丝狠毒的微笑。她的左手迅速地在腰间一抹,下一刻,她的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把黑漆漆的手枪。她迅捷无比地将手枪举过头顶,对准我的胸口,她用力扣动了扳机。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却听“咔”的一声,我闭上了眼睛。 然而等了许久都不觉那炽热的子弹穿透我的身体。我讶然睁开眼。却见莉莉丝脸上的神情比我更加惊讶,她一次又一次地扣动着扳机,然而回答她的只有“咔”、“咔”的脆响…… “没子弹。我在里面塞了点金属末外加小石头。”亚妮拉丝说,“丰满过头的死胖子,过去把她的枪缴了。不然,老子还阉了你。” 和平常一样,亚妮拉丝永远能一眼看穿我的思想,哪怕我什么都没有说。我愤愤不平地瞪了她一眼,这才走到莉莉丝身边。我伸出了手,“这位姑娘,我不想对您动粗。” 莉莉丝狠狠地看了我一眼,但是她还是乖乖地将手枪放到了我的手上。然后她抬起头,极其平静地看着亚妮拉丝:“怎么会没子弹?我前天晚上明明填满了……” “并放在卢克丝的身上。”亚妮拉丝回答,“不过比较有意思的是,小姐,相信你也发现了,我们俩所使用的配枪都是glock-19,所以……” 莉莉丝恍然大悟。 “所以,我手上的那把枪是你的,而你手上的这把才是我的。” “正确。”亚妮拉丝笑着慢慢坐到了我刚才躺过的石板上,但是她仍然把枪口对准了莉莉丝,她说:“值得庆幸的是我们俩的glock-19磨损程度都差不多。而且,您知道,手枪和我很熟稔……” “这么说你早就预料到了我的下一次行动?”莉莉丝睁着一双冷漠的大眼睛。 “差不多。”亚妮拉丝笑道,“不过我也被你玩了一把。我没想到你会往我贴身存放的金银花里下药。我一直很小心的,不知道你怎么能……” “这对我来说很简单。”莉莉丝平静地说,“因为我是个惯偷,最起码曾经做过惯偷,虽然在我小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偷。有人跟我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然而在我看来,这句话明显有问题。只有生存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教师。为了生存,为了一块面包,一块肉,无论什么下三滥的行为都能很快学会,而且学得很好,你说不是吗,李小姐?” “是啊!”亚妮拉丝叹道,“既然你有这么一位优秀的老师,那么,无论你在我身上下什么手脚,毫无疑问,只要你不想,我就没法察觉。” “对!但其实我并不想伤害你,你知道吗,李小姐?伤害过我的人我必然会使他们付出代价!但是你并不欠我的。我不愿伤害无辜的人。只是你实在太精明了。我必须得想办法不能让你妨碍了我的复仇。所以……” “我很承你的情。”亚妮拉丝笑容可掬地说。说着她就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只gps与一只黑莓手机,“现在我明白你为何要给我换衣服了。你在手机里储存了地图。只要我能回到营地,带上食物,我很快就能返回城市。你也没有缴了我的械,是不想我在丛林中被其他动物威胁的意思。我很承你的情,萨麦尔夫人。” 听到她俩还在慢悠悠地叙着旧情,我的心中很是不耐烦。我就对亚妮拉丝嚷道:“怎么你张口闭口地萨麦尔夫人、萨麦尔夫人?你说错了!萨麦尔夫人的名字应该是卢克丝,她不是是莉莉丝。卢克丝那么爱我,她怎么会杀我!” 我怀疑我说了一句相当愚蠢的话,因为莉莉丝立刻就大声地笑了起来。她还把头垂了下来,我能听到她在低声说:“的确。卢克丝是很爱你。她是不想杀你。” 我冲了过去,一把揪住莉莉丝的双肩,想要质问她为何要伤害我最心爱的卢克丝,但是亚妮拉丝立刻把我拉开了。她说:“你不配对这个女人动粗。回来,洛克!” “不配?为什么不配?”我气哼哼地大嚷着,“我为什么不配?你知不知道,亚妮,这女人杀了卢克丝,杀了萨麦尔夫人!” 亚妮拉丝苦笑了一下。她说:“得了,别胡说!莉莉丝是没法完全杀死萨麦尔夫人的。萨麦尔夫人原本就有两个名字,她叫莉莉丝,又叫卢克丝。” “但是,这不就成了两个人了吗?” “她们本来就是两个人,谁告诉你她是一个人?”亚妮拉丝回答,“或者,应该说,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萨麦尔夫人这个人。” 我大惊失色。“根本就没有萨麦尔夫人这个人?”我喃喃地说,“那我前几天见的那个是……” 亚妮拉丝说:“你那天在事务所里见到的,便是莉莉丝。” 我低下头来,看了一眼那个一头黑发的眼神冷酷的女人,我连忙说:“但是她和萨麦尔夫人长得并不相像!” “不算太相像,”亚妮拉丝说,“但是她们的身体轮廓却是一模一样,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我呆住了。 我又看了莉莉丝一眼,我回想起了那天雨夜中的萨麦尔夫人,是的,的确,莉莉丝长得很纤小,萨麦尔夫人长得也很纤小。莉莉丝的身材性感而有魅力,萨麦尔的身体,容我冒昧,恐怕也是如此。莉莉丝长着一张漂亮的椭圆脸蛋,而萨麦尔夫人也…… 我绝望地大叫了起来,“但是萨麦尔夫人看上去完全没有印第安血统!她的皮肤很白,而且她的……” “而且她的鼻梁也不算太塌,你是想说这个吗?”亚妮拉丝冷冷地说,“但是洛克,你实在太不明白如今的化妆技术业已发展到什么程度。只要多上一点粉,完全可以将莉莉丝那身淡棕色的皮肤给彻底掩饰掉。只要在眼影和腮红上多下一点功夫,让一个有点蒙古血统的人的鼻子看上去不那么塌完全有可能。我听说很多日本的女明星们平时出门是不必带上大墨镜和大帽子的。因为化妆技术早已发展到了这种程度,以至于她们卸了妆之后几乎会变成另一个人,完全没可能被人认出来。” “对!”莉莉丝笑了起来,“没想到李小姐你对化妆技术也这么的有研究。明明这些天来我见你一直素颜。事实上不光是脸蛋,如果衣服搭配得好的话,就连身材也同样能给人造成错觉。尤其我们的卢克丝又是一个杰出的歌剧演员,干这个,就更是驾轻就熟,得心应手。” 一听到卢克丝这个名字,我登时激动起来。尤其这句话中所包含的信息,就更让我无法淡定。莉莉丝这个该死的女人,她这句话明明是在暗示:我那完美得如同女神一样的卢克丝,竟然会与这样一个杀人犯联手。我差点扑了上去,“你胡说!明明是你假冒卢克丝,事情败露后又杀她灭口!卢克丝怎么可能会跟你这种丧心病狂的女人联手!” ------------ 第四十四章 无望的审判,残缺的爱情(四) 更新时间:2012-10-03 “但是她们就是联手了啊!”亚妮拉丝无可奈何地说,“你没注意到吗?卢克丝与莉莉丝身材很像,脸型也很像。如果再加上卢克丝那炉火纯青的化妆技术,她们完全可以在任何时候互换……” “互换!”我不明白。 “互换?”莉莉丝微微一怔。突然她抬起头来,望着亚妮拉丝,“我不明白,李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与卢克丝互换了身份的呢?明明……” “明明你的卢克丝是个歌剧演员,而且她那么崇拜你。所以对她来说,要模仿你的声音很容易,要模仿你的步态很容易,要模仿你的举止气质那就更加容易了。而且,在双方互换之后,卢克丝一直都听从你的指示,很小心地站在人群的背后,很小心地站在暗地里不让人太看清楚自己的面容。要发现你们二者之间的不同,实在是很不容易。但是……” “但是什么?”莉莉丝问。 “但是,安卓拉小姐,你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而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模仿的。这件事情是,文化的积淀。” “文化的积淀?”莉莉丝重复了一遍,满脸莫名其妙的神情。突然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她说:“文化的积淀!” “对!”亚妮拉丝耸了耸肩,“想必你也想起来了,安卓拉小姐。虽然你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可是,你的父母都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所以,想来,你对文化――具体说来,就是各类经典名著――那是非常了解的。但是卢克丝……” “她只是一个可怜而贫穷的乡下女孩……她只是一个可怜而贫穷的乡下女孩……” “2月4日,当萨麦尔夫人第一次来到l&m侦探事务所,她二话不说就引用了一大段莎士比亚的名言,还有理有据地针对我的言论进行了反驳。2月27日,当萨麦尔夫人同我们一起下到里・奇琴伊察的圣井里,我说史薇儿的死状很像奥菲利亚,而她竟不知道奥菲利亚是谁……你帮个忙,安卓拉小姐,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23天前还对莎翁巨著如数家珍,23天后就表示自己压根不知道莎士比亚最著名的作品?” 我恍然大悟:“你便是根据这个推断出了萨麦尔夫人其实是两个人?” “那是当然的了。”莉莉丝无可奈何地说,“除非萨麦尔夫人突然罹患了失忆症,不然,储存在你脑子里的东西哪那么容易被拿出去?我那天就不该自以为是地炫耀才华,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个害了卢克丝……” 我对着莉莉丝大吼了一句:“不许你提卢克丝的名字!”我问亚妮拉丝,“但是这个也很有可能,是这个女人,这个莉莉丝,她乔装成了卢克丝,是她威逼卢克丝而不是卢克丝愿意……” 我终究还是不愿承认这个事实:我心爱的女人曾经参与犯罪。 亚妮拉丝摊开了手。她说:“好吧,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也没有办法。只不过,我始终认为,这次犯罪需要两个人的通力协作才能勉强完成。洛克,我将为你陈述案情,你自己来分析和判断。如果到最后你仍然要坚信卢克丝在这起案件里毫无贡献……唉!”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怔怔地看着亚妮拉丝半晌说不出一个字。但是莉莉丝却立刻回答:“好的,李小姐。我很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从2月4日你第一次走近事务所的时候起。”亚妮拉丝平静地回答,“其实就从你来的那一天起,我便觉出,你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莉莉丝微微一笑,道:“是吗?何以见得?” 亚妮拉丝说:“你的故事虽然编得很圆整,但漏洞还是很多。首先,在你在提到你的夫君被人刺杀时,你只是草草地提了一句,并没有继续深入谈论他被杀的情节。” “啊!”我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说,她一点也不爱自己的丈夫,她嫁给他只是为了钱。不关心他,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至于讨论被杀的细节,亚妮拉丝你也太残忍了吧!刚刚看到了那么血腥的场面,她怎么可能会愿意回忆!” “不愿意谈论当时的场景,这个是可以理解的。不愿意谈论刺杀的凶手,这个绝不可能。因为据我说知,杀死萨麦尔先生的凶手压根就没有找到。不管萨麦尔夫人对萨麦尔先生究竟有没有感情。一个人被杀死了,你渴望知道凶手的真实身份这是很正常的事。因为这种感情并非出自于夫妇间的爱情,而是出于……” “人类永不泯灭的好奇心。”莉莉丝笑了起来,“你是说这个吧,李小姐?” “对!”亚妮拉丝说,“就像你看侦探小说时总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末尾,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人是一种心情。你爱不爱小说中的被害人这个根本无关紧要,你看,只是出于好奇,这是人类的本能。事实上,我反而认为,如果你越是认为此事与自己无关,此人与自己无关,你反而更要关心谜题的结局呢!每个人都喜欢多管闲事,只是喜欢的程度稍有不同而已。” “而我却在这方面上表现得相当冷漠,不想多提自己的‘丈夫’逝去时的场景,也不根本不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他……” “你这种行为,只可能有两个解释:第一、萨麦尔先生是你雇人杀死的。你知道凶手是谁,所以没必要想知道。第二、根本就没有萨麦尔夫人这个人。” “根本就没有萨麦尔夫人这个人?”我大叫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明明那天晚上,你走了之后,我还打开电脑调出新闻。我明明看到了萨麦尔先生的被刺案。我还看到了萨麦尔先生的身份证号和社保卡号……” “全部都是萨麦尔先生的,”亚妮拉丝说,“你找到萨麦尔夫人的资料了没有?” 我怔了一怔,“没。报上说他的妻子是个深居简出的人。很讨厌媒体,社交圈很小,也没什么亲人……” 突然我打了个寒战。 “这种人最容易被替换。”亚妮拉丝微笑道,“因为没什么人见过她嘛,你说是不是?” “事实上,”莉莉丝突然说,“萨麦尔夫人这人是确实存在的。生活中的确是有一个女人,她叫萨麦尔夫人。她是某位国会议员的妻子,而她的丈夫,刚刚在二月初被人给干掉了。只不过,在那次刺杀中,被干掉的,不只是丈夫,还有……” 我打了一个哆嗦。“这么说,你把她给……” “当然不是我。”莉莉丝不耐烦地说,“你这个大猪头应该记得,我只对欠了我的人动手。这个萨麦尔夫人跟我八竿子打不着,我才不会去杀她呢!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我好奇地问。 “卡地亚珠宝失窃案中被你称为‘尤物’的那个金发美女。”亚妮拉丝立刻说,“你丫个笨蛋,除了吃神马都不记得。” 同时被两个女人――虽然一个是救我的天使,另一个是杀我的恶魔――鄙视,我那颗小小的自尊心,顿时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但是莉莉丝立刻就惊讶地抬起头来,她说:“没想到你知道她!李小姐,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亚妮拉丝说:“这有什么好惊喜的?你那位好朋友,卢克丝,对声音那么敏感,我一看见她就猜出她是卡地亚珠宝盗窃案的人犯之一了。卡地亚那案子里面一共就仨人。两个黑头发的,一个金头发的。你和卢克丝的头发都是黑的。自然另外一个幕后就是洛克心心念念的尤物了。” 听到亚妮拉丝骤然地提起我的心事,我的脸涨得通红。我赶紧分辩道:“我现在已经不想她了。我现在爱的只是卢克丝……” “你哪里够资格想她?”坐在地上的莉莉丝冷笑着说,“她的水平高的很呢!连我都自愧弗如。或许李小姐能与她一较高下,至于你?给莫利亚娜提鞋都不配。你还去想她?” “莫利亚娜?”亚妮拉丝追问道,“这是那位金发姑娘的名字?” “是个假名。”莉莉丝直截了当地说,“她让我们这么称呼她。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我不知道她的工作地点,工作性质,我不认识她的任何一个家人。但是,李小姐,要知道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是莫利亚娜帮助了我,她既然不想告诉我她的真名,毫无疑问,我也不能打听。” “说得对,”亚妮拉丝善解人意地回答,“总不能让恩人为难,不是吗?” “可是,”莉莉丝说,“李小姐,就算我在描述萨麦尔先生的故事时表述有所漏洞好了,但我想,就凭这一点你绝对不会来怀疑我。毕竟,我想直到现在也不会有一个杀人凶手,胆大到敢直接跑进侦探事务所来请求帮助。” ------------ 第四十五章 无望的审判,残缺的爱情(五) 更新时间:2012-10-04 “的确。”亚妮拉丝说,“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在我刚才做出的那两个推论中,我更倾向于第二个。也就是萨麦尔夫人并不存在。只是,安卓拉小姐。你当时的举动,让我产生了一个很奇怪的想法。 “那便是,你根本就没打算来请求帮助。 “你当时的举动,与其说是来请求帮助,倒不如说是非要把我们拉倒里・奇琴伊察探险队这条船上。而且,当你掏出了钱的时候,你就没想到会被拒绝。但是由于我坚持要求你说出你真实的想法,你很快便觉得事情有些失控。你有点慌乱了。” “是的,”莉莉丝微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李小姐。我当时是有点慌乱了。因为我去诱骗其他几个人的时候,他们一看到钱,都是想也不想地就接受了我的提议。只有你……”莉莉丝又笑了一下,“我想我那时是遇上对手了。” “啊!”亚妮拉丝很平静地说,“只不过因为我是个女的,而且在我出生的那个年代,我们家乡人贩子比较猖獗,就算长大后,生活也比较艰难……所以自小以来,我便养成了一种习惯,天上绝不会掉馅饼,不要轻信任何人――不管他是男的还是女的。不过,当面对一位像你这样聪明自私而又刚强果断的女人时,您适时的慌乱,对我来说,那是很有好处的。” “因为人在慌乱的时候说的大多都是实话,你是这个意思吗,李小姐?”莉莉丝笑道。 “是的。”亚妮拉丝回答,“于是在我的逼迫下,你就不得不给我们编造一个合乎情理的故事。你是一个很有文学色彩的女人,安卓拉小姐。这可不好,这样很不好。对于一个侦探,或者是一个罪犯来说,文学,这种可以强烈表达出创作者真实内心的东西,在工作的时候,还是尽量少沾为妙。我注意到,在你描述命案发生那一天的场景时,你用了诸如‘星星都非常快活地向我眨着眼睛’等词语……” 我不明白,“就算她用了这些词语好了,能代表什么?” “能代表的事情多着呢!”亚妮拉丝说,“你想,什么人才会说‘星星正快活地向你眨着眼睛’?答:只有两种人,a、孩子,或者,至少她当时是个孩子;b、儿童文学家。萨麦尔夫人当然不像是个搞儿童文学的,她去搞恐怖文学倒还差不多。所以…… “成年人不会用这种浪漫的比喻。他们已经过了那个会看着星星微笑的年纪。而萨麦尔夫人一开始说自己已经有四十多岁,十三年前,她至少也有二十七。一个二十七岁的姑娘虽然不能说是饱经世事,但是,她也大得不可能再拥有那种浪漫的情愫――除非她的智力不正常,或者她是故意在男人们面前撒娇卖痴。但是单从萨麦尔夫人进门来的那几个动作你便可以看出,这女人挺聪明,而且做事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当时坐在她面前的人只有一男一女。事实上,绝大部分女人都不太喜欢同性在自己面前撒娇,因为我们都是女的,我没有义务让你。至于你,洛克,你是个帅哥吗?你很讨人喜欢吗?显然不是。 “所以,这就带来了另一个问题,萨麦尔夫人有什么必要非在你面前装傻充愣,用这种不着调的语气?她根本就不想讨好你。 “这就只剩下了最后一种解释。这是她的真实感受。即是说,在年龄问题上,她说了假话。十三年前,她还很小。” 听到这里,莉莉丝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两下。她说:“你还真是细心,李小姐。不过你说文学感受对侦探工作毫无益处,这句话,恕我不能苟同。恐怕正是因为你对文字的敏感才能捕捉到我这细微的失误。好吧,不得不承认,那件事情对我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当我想起它来的时候,仍然会采用幼时的视角。” 看着莉莉丝,亚妮拉丝同情地点了点头:“我想那件事对你的刺激一定是很大。不然,在我的压力下,你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想起它,也不会时隔多年,仍然使用当时的口吻,当时的视角。毕竟,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谋杀了自己的母亲,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什么?”我大为惊讶,“你看到你的父亲谋杀了你的母亲?” 第一次,莉莉丝没有对我破口大骂。她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去,沉痛地点了点头。 “但是,”我问亚妮拉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她看到自己的父亲谋杀了母亲?” “遣词,”亚妮拉丝回答,“遣词造句,这是任何一个创作者最重要的能力。只有合适的词语才能寄托作者本人的真实意思。在描述那个男性凶手的时候,安卓拉小姐毫不客气地用上了‘道貌岸然’、‘可恨的’等词语。而在描述那个女性被害者的时候,她却冠上了‘娇柔的’、‘棕发女人’等名词。你不觉得奇怪吗,洛克?就算那晚的月光特别明亮好了,可是当所谓的萨麦尔夫人走过去的时候,被害者的头颅已经被砸碎。她的头上一定到处都是鲜血,她的尸体一定还被凶手挡着。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可能知道人家的头发是棕色的,还是黑色的?” “除非,”我喃喃地说,“那女人她原本就认识。” “而且还很熟悉。”亚妮拉丝补充道,“不然,你也不能单凭身体轮廓就在那么昏暗的月光下辨别出一个人。 “并且,从她对那个凶手的各种准确描述我们就可以看出来,安卓拉小姐所认识的不光是那个被害者,甚至还包括那个凶手。因为,当我真正见到了那个凶手本人之后,我立刻就发觉安卓拉小姐对他的描述非常精准。他的确是个道貌岸然的大混蛋,很会装,很会说好话。唯一不准确的只有安卓拉小姐说那人的身材很高大,然而事实上,亚当博士长得一点也不高大。不过考虑到安卓拉小姐当时的身高……” “亚当博士!”我惊叫了起来,“难道那个杀死了妻子的人竟然是他!莉莉丝的父亲竟然是他!啊,不对,他不是明明只有维拉……” “我想维拉应该也是他害死的。”亚妮拉丝说,“不过亚当博士与维拉结婚的时候业已36岁,如果他在这之前结过一次婚,倒也不是不可能。至于莉莉丝的父亲是亚当――你这个笨蛋难道没听见吗?我一直管莉莉丝叫什么?” “安卓拉小姐。”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而亚当博士就姓安卓拉。” 亚妮拉丝叹道:“你这人干什么都不算细心,尤其是听人说话。当我看到亚当博士时,我就开始想,十三年前,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呆在里・奇琴伊察这种鸟不拉屎的无人区,看到她认识的一个人杀死了另一个人。那么,关于这两个人的身份,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她看到了父亲谋杀了母亲。” “如果可以的话,”莉莉丝突然沉痛地说,“我倒是不想再用安卓拉这个姓氏。不过在这里我倒是可以准确地告诉你们,维拉女士的确是被亚当那小子给谋杀的。那天看新闻的时候我便知道了,他用的是这种东西。我母亲夏娃当年在这里发现的。她管这个叫做致命的爱。”说着,莉莉丝就从身上解下了一个香包,丢在了我们的脚边。 我便伸手要取。但是亚妮拉丝立刻拦住了我。却从衣服里又掏出了几枚药片填到口中,吞水服下,这才找了一根树枝,她慢慢地把那个香包挑开。 才一挑开,我便闻到了那个香包中魅惑的,极具诱惑力的香气,我的眼前再次出现幻景,我的脑中晕乎乎的。突然我的心中升起一种古怪的渴望,我希望能够冲上前去,狂吻莉莉丝,而她正无限柔情地对我微笑着…… 突然,一个冰冷的东西砸到了我的脸上。 我看到是亚妮拉丝将水壶砸到了我头上。至于她自己,则迅速换了个姿势。她双手举枪,将枪口对准莉莉丝的前额,沉声说:“我劝你最好规矩一点,安卓拉小姐。老实说,打心底里我是挺同情你的,所以,我希望我们彼此之间都客客气气的,不要让对方为难。” 莉莉丝蹲坐在地上,手握圆石正打算一跃而起。她心有不甘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亚妮拉丝手中黑洞洞的枪。突然她笑了起来。就重新坐了下去,她将圆石远远地抛开,然后笑着说:“好吧,我想我是有点失血过多,脑子有点不清楚了。可不可以给我一块纱布?李小姐,你的枪法可不是盖的。” 亚妮拉丝看了她一眼,就朝我把手一伸,道:“手帕。”又说:“我今天换了衣服了,我没有带着。” ------------ 第四十六章 无望的审判,残缺的爱情(六) 更新时间:2012-10-05 我无可奈何地揉着被亚妮拉丝砸痛的脑袋,心想:“你平时也从来不带手帕啊!”我从衬衫的里面掏出一块布手帕,半包纸手帕,一股脑儿地丢到了莉莉丝的面前。 我再也不敢靠近这个女人了。 这时亚妮拉丝对她说:“你帮我把这个香包丢掉,然后再包扎伤口。” 莉莉丝答应了。我们看着她一面慢条斯理地裹着伤,一面说:“李小姐,我想你已经知道我这个香包之中究竟放着些什么东西了吧?” “妖特里,一种常见的古玛雅迷幻剂。”亚妮拉丝立刻说,“粉末状的万寿菊,掺杂了一定数量的牵牛花、鸟羽玉、裸盖菇,最最重要的是,还有不少曼陀罗。误服后会产生强烈的幻觉。只有冷水能暂时缓解它的效用,另外,我常喝的金银花茶可以解这个的毒。我想,你正是因为看到了我每天都喝金银花茶才明白这种毒物对我无效的吧?所以,你才在我的金银花里掺了不少这种药粉,好让我的茶失效。幸而,我出门的时候一般都很喜欢带几板维c银翘片,预防感冒嘛!银翘片的主要成分也是金银花,我想你不知道吧,安卓拉小姐?” “自然不知道。”莉莉丝微笑道,“不然你就不能这么活蹦乱跳的过来了,李小姐。我对中成药不怎么了解。我也是直到后来才发现你喝的茶会让你对我的毒免疫。你说的没错,我那香包里东西就是妖特里,不过,准确地说,应该叫改良版的妖特里。因为我在里面加了好些别的药剂,让它的效果更强,中毒表现也不那么明显。我不能告诉你们我究竟加了些什么了。因为我只把配方告诉过一个人,结果,那个人就用它做了很不好的事。顺便说一句,李小姐,我可没敢往你的金银花里放妖特里,我只放了点其他能让它失效的东西。要知道我身上的妖特里毒性很强,只要是闻到香味就能让人产生强烈的幻觉。如果是误服的话,只要二十五克就会致命――也就是一杯咖啡的剂量。” 我说:“咦?这玩意这么毒,你一直随身带吗?” 莉莉丝爱答不理地点了点头。 我说:“那你也跟亚妮拉丝一样,很喜欢喝金银花茶吗?” 亚妮拉丝叹道:“如果她也知道金银花有解毒功效,那她为什么直到最后一天才想起来在我的茶叶里放东西?” 我说:“可是这件事就奇了怪了,为什么这东西只会伤害我们,却不会伤害莉莉丝?” “太简单了,”亚妮拉丝皱着眉说,“洛克你个笨蛋,能不能别提这种愚蠢的问题?不管是什么毒药,用久了都会有耐药性。这个香包安卓拉小姐天天都带在身上。她早已习惯了曼陀罗花的味道,这点剂量,根本就不能把她怎么样。” “何况我对这种毒的耐受力,天生就比一般人强。”莉莉丝补充道,“我母亲也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当年,才特意做了这种香包给我防身。后来香包被人给抢走了。为了不让母亲伤心,我自己另做了一个更加毒的。我的意思是,万一被逼急了,我只要把香包里的药粉倒出来给人喝一点就会引起死亡。死亡的时候看上去很有点像心脏麻痹,而且,除了指尖上淡淡的粉色,你看不到别的现象。” 我闻言不寒而栗。“心脏麻痹?这……” “我说过,我曾经将我的配方告诉过一个人,”莉莉丝慢慢地抬起头,她冷酷地直视着我的眼睛,“现在你知道我将配方告诉谁了吧?” “亚当,你的父亲……”我喃喃地说。 “啊,看上去你不像外表长得那么傻嘛!”莉莉丝冷笑着说,“所以我才说,是我父亲谋杀了维拉。我一看到报纸上面说,只有那个叫做-爱玛的女医生对死因提出质疑,我便明白了,我父亲是用我改良过的妖特里杀了人。” “但是,”我吼道,“国际22位专家都没有检查出维拉的真正死因,为什么……” “你注意到那22位国际专家的共同特点了吗?”莉莉丝终于赏光回答了我一句。 “特点?”我赶忙说,“能有什么特点,还是共同的,他们年纪不一,来自五湖四海,肤色不同,性格不同……” “他们都是男的。”旁边,亚妮拉丝突然轻轻地说。 “男的?女的?这种东西跟鉴定死因有什么关系?”我抬起头,却看见莉莉丝赞赏的小脸,只不过,是针对亚妮拉丝。 “太有关系了。”亚妮拉丝说,“你千万别忘记了,当时给维拉做死亡鉴定的两位医生,就是一男一女。” “而那位男医生坚持认为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莉莉丝轻声补上,“女医生却认为自己在死者的指尖上看到了诡异的粉红。原因很简单……” “在辨别色彩这方面,大部分女性的能力都会远远强于男性。这是被坚信女性更喜欢颜色销售的商家长期训练的结果,洛克你就不要忙着辩解了。”亚妮拉丝叹了一口气,说,“所以维拉指尖上的粉红爱玛可以分辨,而其他前来参与验尸的医生们没法分辨,这事情再正常不过。明摆着,亚当就是利用这一点犯的案。毕竟无论在任何领域,做到顶端的人总以男性居多。找22个国际知名的男医生很容易,找一个国际知名的女医生那可就很难了。社会给女人的机会永远比男人少得多。爱玛倒是很有才,可是她才初出茅庐,又是个姑娘。没有人肯相信一个年轻女性的鉴定,尤其在22位颇有社会地位和话语权的男性同行们都提出了反对意见的时候……亚当可是把爱玛这姑娘给毁了。” “谁说不是呢?”莉莉丝点了点头说,“我的确很怜惜那个医生女孩。人家花了那么大力气才爬到今天的位置……” “有时候真理的确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亚妮拉丝摇摇头说,“不过,安卓拉小姐。其实我也的确挺怜惜你的。你是个很有才的女人,天生就有过人的创作能力。你要是不去搞谋杀,改行去写灵异小说或是写剧本。我相信,不出一年,你就有本事跟史蒂芬・金一样红遍天下。” “这便是你那天一直在纸上写‘史蒂芬・金’的原因吗?”莉莉丝笑了起来。 “是啊!”亚妮拉丝沉痛地点了点头,“你不知道,安卓拉小姐,我那时真的是佩服死你了。你为了解答我的坚持与疑惑,随口就编了个精彩绝伦的鬼故事出来――什么靠海的宫堡啊,悬浮的女尸啊,诡异的纸条啊,接连死去的猫啊,狗啊,仆人啊!我明明知道它是假的,却还听得津津有味。话说,那个史蒂芬・金,号称是全球最棒的恐怖小说家。可是他要创作一部恐怖小说,还得坐在打字机旁辛辛苦苦地敲个一年半载。你呢?面对我这么苛刻的观众,也是张口就来!” 莉莉丝笑了起来:“是吗?我的确没有发现我在这方面的才能。真可惜,李小姐,要是上天能让我早一点遇上你,也许,我的生活会变得很不一样。唉,老天对人就是不够公平啊!”她的样子,很有几分感伤。 亚妮拉丝说:“上天对每一个人最公平的一点便是,它对每一个人都很不公平。我要能早几年领悟到自己的错误,或许,我的人生也会变得很不一样。不过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最后一句,她是用中文说的。我与莉莉丝都听得傻了眼,异口同声地问道:“啥?”亚妮拉丝说:“啊,陶潜的诗句。忘记你们都没有听说过。就是说过去的就过去吧,反正都已经没法改变了。生活,还是抓紧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我听得连连点头赞赏,说:“就那么几个字就能表达这么复杂的意思,中文还真是有趣。”莉莉丝却听得眼含泪花。亚妮拉丝怜悯地看了莉莉丝一眼,便对我说:“中文是很有趣啊!要不要学?我可以免费教你。”我一听这话,当然吓得疯狂摇头。我可不要像亚妮拉丝那样,把什么文字都写得方方正正,一笔一划。 莉莉丝便说:“这么说,你早就开始怀疑我了?” 亚妮拉丝笑道:“只是有点疑惑而已。怀疑可谈不上。早怀疑了,那我早就办你了。我只是觉得你对洛克很有点仇视,我很担心你恐怕会对他做出什么事。那小子又傻得半死,根本不可能去提防你。所以,即便那次,你在梅里达的时候很不愿意与我同行,但我还是坚持着要去。” 莉莉丝笑道:“你对那小子倒是很关心。” 亚妮拉丝摇摇头说:“投桃报李而已。他待我毕竟有些恩情。更何况,他那公司,我可舍不得放弃。好歹……那里也有我一半的股子……” ------------ 第四十七章 无望的审判,残缺的爱情(七) 更新时间:2012-10-06 “但是,说真的,安卓拉小姐,我可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有那么多的仇人。虽然我一进探险队就认出了亚当博士,但是其他的人……好吧,如果你介意,我想我还是不要过问你的私事。” 莉莉丝苦笑了一下:“如果你愿意听,待会,我自然会把我全部的人生经历都告诉你。至于现在,我只想知道,你如何知道是我谋杀了约修亚、史薇儿以及斯麦高夫?” “老实说,约修亚死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凶手就是你。”亚妮拉丝回答,“我唯一能得到的结论只是,凶手中至少有一个女子。当天下午,这名女子或者是她的同伙,给约修亚留下了l・a今夜来访的讯息。那天晚上,是安卓拉小姐你做的饭。我想,很有可能,你在我们的饮食里放了助眠的药物。” “所以从那时开始你才不肯再吃探险队中的东西吗?”莉莉丝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啊,当时不是。至少约修亚死的时候我并不小心,因为我当时并没有想到你真的会下手杀人。后来,等到大家全部入睡之后,我想应该是你,而不是你那位好友卢克丝,洗掉了脸上的妆容,换上了白裙子,在榕树下等着约修亚的到来吧!” 我一听这话登时大为高兴,至于为什么高兴嘛,倒不是特别清楚。我问亚妮拉丝:“你敢肯定?等约修亚的不是卢克丝,而是莉莉丝?” “我当然敢肯定,”莉莉丝冷冷地说,“卢克丝的性子太温柔,根本干不了那种事。别掩饰了,你们男人那无聊的自尊心。我身上带着香包,他当然没法抵抗我的魅力。我就在他快哉美哉,魂飞天际之时,二话不说,拿刀子将他的大腿割破了。” “然后的事情就简单了,”亚妮拉丝说,“反正他中了毒也没有反抗能力。你只要找根绳子,往他身上一挂,随手推到水里……” “恩。”莉莉丝回答,“我小时候常在那条河里玩。我知道里面有食人鱼。物种入侵嘛,全世界都无法避免的事。那么,李小姐,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呢?” “约修亚的身体很重,就算他被鱼给吃掉了大半,就算你体力很好,但是,单凭你一个,还是没法将他从河里捞出来再挂到榕树上,并且不留下拖拽的痕迹。所以,毋庸置疑,你有一个帮手。” “有道理。”莉莉丝点点头说,“你会这么想很有道理。” “这个帮手自然不可能是我,也不太可能是洛克,更不可能是亚当博士,你恨他们,我知道。那么这个帮手只好在史薇儿与斯麦高夫中二选一。刚开始我认为是斯麦高夫,因为他的体力更好,对你来说更加有利。后来嘛,当我看到溶井中漂浮着的史薇儿的人皮,又发觉到处都找不到史薇儿的尸体,我就明白了。帮助你的人是扮演史薇儿的卢克丝,而不是那个胖胖的斯麦高夫。” “扮演史薇儿的卢克丝!”我惊叫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你一会儿说卢克丝是萨麦尔夫人,一会儿又说卢克丝是史薇儿……” “因为卢克丝既扮演过史薇儿,又扮演过萨麦尔夫人。”亚妮拉丝说。 “啊?”我的脑子被弄混了。 “其实这事情很简单。”亚妮拉丝淡淡地说,“这两位姑娘一起玩了一个绝妙的双簧。首先,卢克丝跟莉莉丝的身材很像,脸型很像,说话声音也可以彼此模仿;同时,萨麦尔夫人与史薇儿的身材很像,脸型很像,当然,为了区别,这一次,她们不会试图去模仿对方的声音。其次,我们中除了斯麦高夫,没有人见过史薇儿女士,而斯麦高夫一上来便对史薇儿说:十三年不见了,你的模样变得很不一样。第三,史薇儿死后只留下一张人皮,到处都找不到她的尸体,并且,也找不到焚烧尸体的痕迹,史薇儿的人皮上,有淡淡的硝化物的味道。只要把这三件事连起来想一想,就能很快得出一个疑问。那便是: “史薇儿,我是说真正的史薇儿,她当真参加这个探险队了吗? “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还记得她的长相。无论是谁,只要是个女的就有可能冒充成她。来了探险队之后,我们从来没有搜过对方的背包。任何人在背包里放一具尸体,那是相当的不容易的,但是放一张人皮……” “那却占不了多大地方。你是这个意思吗,李小姐?”莉莉丝笑了起来。 “对!”亚妮拉丝直视着莉莉丝那双同样漆黑的眼睛,“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很聪明,李小姐。”莉莉丝微笑道。“事实上,早在开始探险之前,我便偷偷地潜入了史薇儿的家里。她是一个人独住的,这对我来说相当有利。我就在她的饮水机里倒了点随身携带的妖特里。等她中毒昏迷之后,我再进去拿水银剥了她的皮。以前为了谋生,我曾经在皮厂鞣制过皮革,其实硝制牛皮和硝制人皮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人皮还好做些。比较软,不费劲。” 我听着眼前的这女人满不在乎地描述着自己的罪行,心里不禁泛起一缕缕的寒意。亚妮拉丝倒表现得相当镇定。她说:“所以,在你杀了史薇儿之后,就让你的好友卢克丝假扮成了史薇儿一起参加了探险队,作为你的内应。” “是的。”莉莉斯回答。 “可是卢克丝很软弱,她不能帮你做太多的事。她不能帮你诱出约修亚,因为她太羞涩不好意思;她不能帮你杀死斯麦高夫,因为她太温柔下不了手;她甚至都不敢帮你背着史薇儿的人皮,因为她太胆小不敢如此;她……” “卢克丝是个男人心目中的完美女人,她长得还算不错,性子很温柔,为人很自卑,做事情软弱到令人发指。卢克丝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只喜欢顺从别人的意思。她随时随地都在等着别人帮她出主意。也难怪你家这个小混蛋会喜欢他。因为这种姑娘最能让男人们彰显自己的英雄气质。但是!曾经有人告诉过我,女孩子不要太自强,不要太厉害,不要太独立,因为这样会不讨人喜欢。可是,如果我不够自强,不够厉害,不够独立,又有谁会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在我悲观绝望的时候坚持守候?靠男人吗?靠父母吗?还是要靠命中注定的伟大贵人?不管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又有谁能坚持守护我一辈子!” 亚妮拉丝认真地点点头:“你说得很对,安卓拉小姐。” “所以,虽然我并不喜欢杀人,可是这一切我必须要坚持下去。如果卢克丝太软弱,卢克丝做不到,那么就让莉莉丝来替她做好。那帮混蛋欠了我的他们就要还。不要怪我太理智太冷血,他们伤害我的时候你们怎么就没有站在我的身边?” “我大概能猜出安卓拉小姐您过去吃过的苦。”亚妮拉丝沉痛地点点头,“老实说,你这么做我完全可以理解。我想您一定是在2月27日的当天晚上,将我们迷昏之后,就与卢克丝换了装。你让卢克丝办成了萨麦尔夫人,并将史薇儿的衣服留在了帐篷里。你妆扮成了那位曾经诱惑过约修亚的黑发白衣的女人,你诱出了他,然后将他杀死,并与卢克丝协力将约修亚挂在了榕树上……” “很对,李小姐。”莉莉丝说,“您继续说吧,我想我没什么可以隐瞒你的。” “然后,你让扮成了萨麦尔夫人的卢克丝站在帐篷外大喊大叫,并故意将洛克喊醒。而你则身着白裙,将黑发披散开来。你站在距离约修亚尸体不远的地方,等着为洛克表演一场惊心动魄的舞蹈。你知道,洛克是我们中最单纯最容易被人影响的人。让这样一个软弱的容易轻信的又自以为是的笨蛋来欣赏你精心安排的鬼魅舞蹈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何况早在梅里达的时候起,你就一直在矢志不渝地给我们讲着莉莉丝――也就是你自己的鬼故事。洛克自以为很坚强,其实他胆小得要死。你又特别擅长编故事哄人,他根本就没法也不敢找出任何的破绽。你说不是吗?” “对!”莉莉丝说,“我一眼就看中了他。你总不能让我选你当目击证人吧,李小姐?你一点都不怕我那些故事,我看得非常清楚。” “是,”亚妮拉丝说,“像你那么有头脑的人是绝对不会在我这种人身上冒险的。但是,你没有想到我平时常喝的金银花茶有解毒的功效。你那保证成功的妖特里在我这里那是毫无用处。偏偏我这个人虽然贪睡,却一贯睡得很浅,一有动静就会醒。虽然我也或多或少地中了你的毒,所以无法清醒到能发觉约修亚被杀的地步,但是……” “卢克丝的大喊大叫,你还是听得到。”莉莉丝微笑道。 ------------ 第四十八章 无望的审判,残缺的爱情(八) 更新时间:2012-10-07 “是啊!”亚妮拉丝说,“你那位好朋友,可真是一个杰出的歌剧演员呢!那条嗓子,太有穿透力,太有感染力了。我敢担保,如果她还活着,再练几年,说不定她能把莫扎特的《夜后咏叹调》唱得跟达姆娆一样好。” 莉莉丝苦笑道:“是啊!卢克丝生前,最崇拜的人就是达姆娆。她的确很喜欢唱《夜后咏叹调》。李小姐,你对歌剧了解得还真是不少。” 亚妮拉丝说:“也不是。我只是特别喜欢莫扎特而已。我是他的死忠粉丝。适合唱他所创作的歌剧的演员,我一般一听就知道。因为我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你们俩的安排部署。镇静如你,也不由吓了一跳。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有办法,你只好把莉莉丝的戏一演到底。 “原本是给洛克独家安排的盛大舞剧,没想到临时又添了一个观众。不过你的临场发挥很好,表现得极其完美,成功地将我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约修亚的尸体上去。等我们都去关注了约修亚。你再悄悄地返回帐篷将卢克丝早已准备好的史薇儿的衣服往身上一穿。因为当时还是深夜,暗淡的火光下,又才出了命案,就算你完全不化妆,也不会有人在意你的脸。再加上,卢克丝按照你的指示迅速晕倒,你借口要回头照顾卢克丝,在我们看清楚你的脸之前就返回帐篷。让卢克丝帮助你重新化了妆。 “你本来打算过两天,让我们将约修亚的命案消化一下在进行下一次的犯罪。但是,你没有想到,由于卢克丝的愚蠢,她破坏了大家的通讯设备。这是一个完全没有意义的行为。因为在这里,没有生存经验的我们根本没本事与你分开。你唯一需要提防的只有你的父亲,亚当博士。只有他不需要你,所以,你需要对他进行进一步的刺激。 “你故意在约修亚的嘴中倒入了大量的改良版妖特里,剂量大到可以马上致死。你就是为了引起亚当博士的注意。 “你这个杀人计划的完美之处就在于你与卢克丝的角色互换。卢克丝扮演的史薇儿虽然有杀人的动机与时间,可是就她的性格而言,她根本就没有杀人的勇气与体力。你虽然有动手杀人的勇气与行动力,但是你所扮演的萨麦尔夫人却根本就没有杀人的动机。如果你能忽悠过这忙乱的一天,第二天你与卢克丝再进行一次角色互换,那我们就根本不会疑心到你们身上。 “但是由于卢克丝的好心办坏事,你不得不加快自己的行动。毕竟那时呆在帐篷里的人只有你和卢克丝。你虽然不畏惧洛克他们,可是你很清楚,我很快就会想明白这个问题。 “所以你不得不抓紧时间赶紧爬到山坡下面拉好安全网,做好万全的准备。你是个比贝尔优秀的多荒野求生能手,夜间攀爬,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并不算太难。你冒着被人识破的危险主动向斯麦高夫挑衅,就是为了刺激他将你推到山坡下面去。一到山坡下面,你迅速地收掉安全网,就跑到溶井旁将随身携带的史薇儿的人皮丢了进去……至于现在正扮演着萨麦尔夫人的卢克丝,根据你的指示,她尽力拖住我们,为你多争取一点时间。 “当然,其实她不那么做倒也可以。因为在那个时候,我已经猜到,史薇儿已经换了人,真正的史薇儿很有可能早已死去,犯事的人很有可能是你。但是我不敢动手,也不敢去寻求洛克的帮助。因为我很清楚你是个刚强聪敏的女人,在智力上与我势均力敌,在体力上则远远胜之。何况你还随身带着那包致命的毒药,何况你还有一个真心实意地渴望帮助你的友人,何况在这片可怕的荒野中,只有你有独自生存的能力,而我,与洛克相识不及半载,我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信任他,再加上你在暗处,我在明处,你可以在丛林中隐藏自己的踪迹,而我根本就不敢进入丛林中寻找你……我没有办法,只好盯紧你的好友卢克丝,除此之外,我也不知自己究竟能做什么事。 “所以史薇儿的死倒没有让我觉得太过惊异。我在小心提防,等待你的下一次出击。 “你在史薇儿的肚皮上写上那行玛雅文字,很明显,是想让你的父亲,也就是亚当博士受到更进一步的刺激。我想所谓凤凰社区一定是当年你们全家所许的美好愿景。结果,最终享受到美好生活的,只有那个最不要脸的杀人犯而已。 “我想那天白天,你在丛林里面独自想了很多东西。你终于弄明白了我对你的妖特里毫无反应的原因。于是你再次悄悄地授意好友卢克丝,要求她在我的茶叶包里掺点东西,或者干脆就将我的茶叶包换掉。无奈卢克丝实在是太软弱了,她没有那个本事,所以,你只好自己出击。 “那个莫名其妙地撞了我的猴子,一定就是你扮演的吧,安卓拉小姐?做得太巧妙,太有勇气了,你笃定一个像我这样毫无野外经验的人,一定会被突然来袭的动物吓到,哪里还会关注他究竟有没有长着一张人类的脸?老实说,我也是在过后很久才想起来。那时候,袭击我的那只猴子长得很奇怪,他的大腿为何会那么粗壮,胳膊为何却那么柔细,那么短? “只有一种解释,那是一个人,不是一只猴子。 “只有人才会跟猴子长得如此相像,毕竟,咱们都是灵长类的。但是由于人类都是双腿直立行走的,比起我们其他的灵长同类,我们的双腿更加强壮,双臂则更加柔细。当然,就凭我那时的精神状态,要发现这一细节,还是比较困难的。 “你终于成功地解除了我的武装,让我无法再干涉你的罪行。当夜,你如法炮制,在卢克丝的帮助下,你用对付约修亚的手法对付了斯麦高夫,并将你折磨父亲的最后一环――那个黑白相间的水晶头骨放到了斯麦高夫尸体的旁边。你知道如今在你接二连三的刺激下,亚当的神经已经相当脆弱,你的这一举动,将导致他的全面崩溃。我想,让他精神失常地跑到丛林中被大自然杀死,恐怕就是你为特意他安排的死法吧?很有创意。你实在是狠毒得可以。” 莉莉丝笑了起来:“李小姐,如果你知道那小子当年曾经对我做过什么,恐怕,你就不会认为我狠毒了。” “啊,我很高兴,如果一会儿有机会,能聆听下你的故事。现在,你看洛克已经等不及了。我想我还是应该继续我的分析。老实说,安小姐,你的计划相当完美。虽然半路里插了我这个杠子,不过,考虑到您是在自己的地头犯案,我压根就不敢深入不毛去跟您玩命。你又想了点巧招把我给支开,你这个计划的可实行率很高。只是,当你收拾完斯麦高夫,打算回头再接再励,一口气儿地干掉洛克的时候,你却愕然发现,事情起了变化。 “你一直把卢克丝当成是自己的自留地。她那么软弱,那么乖巧,她像崇拜天神一样地崇拜着聪明的、有行动力的你。因此你一直坚信,卢克丝背叛你,那是跟本就不可能的事。 “不过这世界有时就是特别奇妙。下次如果再有人,跟你说某某事绝不可能,建议你狠狠给他两巴掌把他打醒。你认为卢克丝心里只有你,卢克丝绝对不会背叛你,但是,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你是个吃了很多苦,因而个性相对冷漠的女人。你从来也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厮守终生。比较倒霉的是,卢克丝却很相信。洛克在卢克丝身上闻到的那股味道并不是什么少见的香水。那是雌性荷尔蒙的味道,而且,是出于恋爱期的女人,所分泌出来的雌性荷尔蒙的味道。 “当一个女人处于恋爱状态时,她体内的荷尔蒙浓度会升高,在荷尔蒙的刺激下,皮肤会收缩,使大量的水分子停留在皮肤基底胶原蛋白中,此时皮肤显得特别光滑、细腻、充满弹性。所以人们才会说恋爱会让人变得漂亮。比较倒霉的是,我自己也是个女的。我自己也会分泌雌性荷尔蒙,再加上那两天被命案折腾得七荤八素,我哪有闲心去关注卢克丝究竟是年轻,还是老,究竟是处于恋爱期,还是处于正常期?我只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便好。 “但是洛克却闻到了。因为洛克也恋爱了。 “这对你来说是个灾难,莉莉丝。因为你是想杀死洛克的,但是你万没想到你最要好的朋友,你的得力助手,竟然会爱上他了。卢克丝反对你去杀死洛克。就在溶井旁边,你们俩发生了争吵。 “气愤之中,你们俩动了手。然而你比卢克丝力气大,情急之下,我想你是误杀了她。” “那姑娘一直念念叨叨地说什么如果我敢碰洛克一根手指头,她就要我好看!”莉莉丝沙哑着声音说,“她完全就没有想到,其实在这个冷酷的世界上,真正爱她的人只有我,那个小混蛋说什么要终身保护她,终身陪伴她统统都是胡扯。我要去杀了那个该死的小子,卢克丝却一直拉着我的衣袖。一怒之下我推了她一个跟头……她倒下去了,再也没站起来。她的后脑被石头磕出了一个血窟窿,我试图将它补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的怀中渐渐变凉。” 莉莉丝说到这里,便将双手捂眼。她痛哭了起来。 “然后你就埋葬了卢克丝,”亚妮拉丝低声叹道,“用了你最欣赏的奥菲利亚死亡时的方式。我也是从这一点上才推断出卢克丝是死于误杀,而不是刻意谋杀的。毕竟,小姐,你很有创意。你不喜欢重复。既然你已经用这样的死法处理了史薇儿,那么,如果是经过了设计,你便不会使用同样的手法杀死卢克丝。你用自己最喜爱的莎翁笔下的场景,埋葬了最亲密的好友,接着,你便来到了洛克背后,打算用你那无往不胜的妖特里,彻底终结他的生命……” 我愤怒地直跳了起来。我挥舞着拳头,想要给着女人一点点教训,然而亚妮拉丝拉住了我。“你无权对她表示不满。”亚妮拉丝很平静地说,“老实说,除了误杀卢克丝这一点外,我对她的其他行为虽不表示支持,倒也不是特别反对。” “啊,你在胡说些什么,亚妮!” “看来你已经大概猜出了我的人生经历了,李小姐。”莉莉丝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回答,“现在,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你也许会愿意听听我的故事。” 亚妮拉丝叹了口气。她缓慢地点了点头。 ------------ 第四十九章 从安卓拉到萨麦尔(一) 更新时间:2012-10-08 莉莉丝沉默了好一会儿,仿佛在酝酿情绪似的。后来,她终于说: “一切的缘由,都在十三年前…… “我的全名是莉莉丝・夏娃・安卓拉。想必单从这个名字你们就可以猜到,亚当・安卓拉,那个举世闻名的考古学家,他是我的父亲。 “当然,我的母亲并不叫维拉。我的母亲,是夏娃。 “亚当和夏娃是在大学里认识的。他们是同班同学。我的母亲是一个印第安人,家里很穷,她本人却非常勤奋,也非常的有才华。她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代价才进入了牛津大学读书,因而她学习得极其刻苦。夏娃长得很漂亮,那时候,大学里有很多男生都很喜欢她。但是夏娃那种悲惨的人生经历只会让她把全部的精力都投放在学习上,她对男生们不感兴趣。除了……那个人。 “毋庸置疑,那个人,当然是亚当,我的父亲。 “我母亲爱上了我父亲,我倒是很想为她这莫名其妙的爱情找出点浪漫的理由。只是,很可惜,没有。我母亲喜欢我父亲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我父亲那时是全校最帅的男生,而且,也最会说话。他会用各式各样的甜言蜜语把小姑娘们哄得开心不已。好吧,不得不承认,在爱情上,我母亲可不像在学术上那么精明。 “大学毕业后不久,他们就秘密地举行了婚礼。第二年,就有了我――莉莉丝。那时的亚当自己也一穷二白,是个连道都没出的学者,自然不能给妻女提供安稳舒适的生活。幸而,他的妻子也不是很在意。 “怀着对玛雅考古同样的兴趣,他们一起深入了中美洲丛林。数十年来,他们一直相濡以沫,相互扶持。然而学术这种东西,在大获成功之前,总会让人忍受太多的寂寞。 “没有人能一夜成名,在考古界,这就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带着小女儿莉莉丝,亚当与夏娃在丛林中苦苦搜寻了十四年的时间。终于,1999年4月1日,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也就是在那一天,夏娃发现了与奇琴伊察镜面相对的古城里・奇琴伊察。在里・奇琴伊察的某一个金字塔的神庙里,夏娃还发现了三颗水晶头骨――一颗白的,一颗黑的,还有一颗是黑白相间的。” 我大惊失色,“是三颗水晶头骨?不是两个?” 亚妮拉丝连忙做了一个手势要我住嘴。莉莉丝出人意料地冲我微微一笑,她说:“当然是三颗。不是两颗。两颗大的,一颗小的。事实上,我母亲还打算将它们命名成‘幸福之家’呢!她说那个最大的白色的代表亚当,比较大的那个黑色的代表夏娃,最小的那个黑白相间的代表莉莉丝……” 她说不下去了。 亚妮拉丝很体贴地在浑身上下的口袋里摸了许久,最后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被人换过衣服了。于是她回过头来凶巴巴地看了我一眼,说:“手绢!我的衣服换了!”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想:“你原来穿的衣服里面也从来不放手帕啊!姐姐你哪有那么淑女。”但是,身为绅士,我一贯是不跟女人打拗的。 我就摸了摸衣服右边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了半包纸手帕,丢给莉莉丝。 莉莉丝接了,却对亚妮拉丝说:“谢谢你。” 莉莉丝继续说:“我的母亲兴高采烈地把自己的发现拿给我和父亲看,她说这是考古史上从来没有过的。我们马上就可以成名了!她还津津有味地计划着,等成果发布了,赚了钱,我们就不再继续艰苦的探险了。她说莉莉丝你不是一直想去凤凰公立高中念书吗?那里的教学环境很好,我们就搬到那里去。下一站,凤凰社区。 “我还记得那天下午,我高兴得不能自已。妈妈说得对,我一直想去凤凰高中念书。只不过我的目的并不像我母亲想象的那么高尚,事实上,我想去凤凰高中,只不过是因为我听说那里的帅哥很多。我都十三岁了,因为一直跟随父母探险,到现在连个男友都没有交过!偏偏我又生得如此漂亮!这真是暴殄天物!我常常这样绝望地想。然而,在那天下午,我一点都不伤心,一点都不绝望。 “看着那三颗水晶头骨在下午的日光中所反射出绚丽的光,我一边擦洗着它们,一边美滋滋地想:等去了那里,我就要报名参加校拉拉队,我要学习跳舞,我要做cheerleader,我要当返校节女王。我要让全校的男生都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你们尽情地笑我吧,这就是我那时的梦想。 “那天下午我实在是太高兴了。高兴到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父亲的异样。我只管和妈妈唧唧喳喳地讨论着去了凤凰社区要怎么样怎么样,却没有发觉,我父亲根本就没有参与我们母女俩的讨论。他只是坐在一边,沉默着,沉默地吸烟,沉默地望着水晶头骨,沉默地望着我的母亲。 “然后,悲剧就发生了。 “我在萨凡纳事务所里给你们讲的基本都是事实,除了,那个倒霉的目击者。事实上,如果当时的确有一个目击者,我和母亲也不会混得那么惨了。那天晚上,我的确熬了一大锅汤。我抱着那个代表我的黑白水晶头骨,一边做饭,一边幸福地哼着歌。我想父母在看到莉莉丝的成果后一定会很骄傲地抚摸着她的头,说:‘终于长大了啊,我的好孩子……’然而…… “我听到了那些奇怪的声响。 “我走过去,看到了我的父亲,正在谋杀我的母亲。 “关于爸爸为什么要杀死妈妈,那个时候,我年纪太小,我还不懂。当然现在我算是想明白了。他是在嫉妒,嫉妒自己的妻子,嫉妒她居然在自己前面研究出了成果,嫉妒从此以后,博物馆中将要有三颗头骨,旁边写着‘发现者:夏娃・安卓拉’,而不是他亚当。 “就算是他妻子未来的幸福生活他也有份好了,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亚当,无法容忍妻子的成就在他之上。 “于是他谋杀了她。 “他决定让她彻底消失,他要抢走她的考古成果。反正这里是茂密的中美洲森林,是无人区,这里不会有任何的目击证人。至于我,我那时年纪还小,他又是我的父亲,随便编个谎言,都可以把我骗到。 “但是他没有预料到,谋杀的那一幕,正好被我看到。 “我那时吓得快昏了过去,看到自己的父亲正在杀死自己的母亲。我不能自持,我缓慢地向后退去。谁知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头。那咕噜噜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中仿佛是千万面战鼓在敲响。听到响声,我的父亲抬起头。他怔怔地看着我。 “那天晚上的月光皎洁,把四周围都照射得透亮。我看到我父亲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着,他拼命咬着嘴唇,似乎在进行什么特别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看着我,眼睛里满是血红。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身体比我壮多了,我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在求生的意念下,我已经无心去管我的妈妈,尽管我很爱她,尽管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曾经对我好过,尽管就在今天下午我还发誓说长大后,我要永远保护她! “我是个自私的人,非常自私。我只记得自己那时很害怕,无暇顾及其他。 “面对双手染满母亲鲜血的父亲,我只是无限惊恐地伸出手,手心里满是乞求。我说:‘爸爸,饶了我!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 “但是他没有理我。他提着那颗沾满了妈妈的血的水晶头骨。他装出满脸温柔的微笑,他嘴里呢喃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他慢慢地向我走来。 “我的心中只有一种困兽犹斗的思维。突然我跳了起来。我将地上的沙石向自己父亲踢去,然而撒腿就跑。大约是没想到我竟然会反抗,他痛叫一声,很有可能,是被沙石打中了眼睛。但是很快我就听到脑后嗖的一声,我慌忙蹲下,一个晶莹剔透的白色水晶头骨,裹着凌厉的风,就从我头上飞过……” 亚妮拉丝长叹了一口气。她说:“难怪,亚当博士展出的那两颗水晶头骨,黑色的上面有一抹诡异的鲜红,而白色的额部有所缺损。我还以为那是岁月的变迁所留下的痕迹。结果竟然是……” “啊,对。”莉莉丝笑了起来,尽管她的笑声中并无半点快意。她说:“黑色的那个便是打死我母亲的凶器,至于白色的那个……哈!算他谋杀未遂好了。我那时个子小,当然现在也不算太高――那白色的水晶头骨就擦着我的头皮飞了过去。” 亚妮拉丝满怀感伤地点了点头,说:“幸好你个子小。不过,从‘幸福之家’到‘真爱永恒’,这个故事还真是……” ------------ 第五十章 从安卓拉到萨麦尔(二) 更新时间:2012-10-09 莉莉丝苦笑了起来:“对你来说是故事,对我来说是现实――血一样的现实。不过,一个刚刚亲手谋杀了伴侣的人,居然会把剩下的那两颗水晶头骨命名为‘真爱永恒’……老实说,我父亲无耻的程度,还真是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我说:“剩下的两颗水晶头骨?不是一共有三颗吗?” 莉莉丝叹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别人说话,从来不会用心听。最后一颗一直被抱在我的怀里啊!我那时被吓傻了,也没想到可以用它来反击我的父亲。” 我连忙道歉。 莉莉丝接着说:“幸而那时我的脚下正好有一个狭小的缝隙。我躲开水晶头骨,就钻了进去。我听到我父亲在我的头上跑来跑去。我所躲藏的那个地方照不到月光。而他那时刚刚谋杀了一个人,正心惊肉跳,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要去营地拿灯。我躲在那个狭小的缝隙里,一直等到我父亲的脚步声离开很久后才慢慢地从缝隙里爬了上来。那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四周围,已经很亮了。 “抱着冰冷的水晶头骨,我一边打着哆嗦,一边痛哭流涕。我多么希望昨天晚上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啊!然而当我看见,就在不远处,我那印第安人母亲正扎手扎脚地躺在血泊里,我便明白,这一切并不是梦。我看见夏娃的后脑上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她睁着一双绝望的深色眼睛。在她的身旁,一束雪白的大丽花被鲜血染红了,泛出诡异的光。 “我那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我便抽抽搭搭地走过去,将那束大丽花摘下,珍而重之地揣进了口袋里。似乎保住那束花就等于保住了母亲的性命,昨晚上我经历得太多,已无心去想这种行为究竟合不合常理。 “我往母亲的脸上抛了些鲜花,权当是安葬。抱着水晶头骨,怀揣大丽菊,鬼使神差地,我返回了昨天一家三口露宿的营地。自然,营地早已荡然无存。 “我父亲把一切都带走了。他很细心,确保自己已经带走了一切用具。他甚至连瓶水都没给我留。想必你们也知道那句话吧?在这片中美洲森林,如果没有装备,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独自生存。 “毫无疑问,那老头子是打算把事情做绝了。他要让我在这片森林里面活活饿死,或者更惨,直接被猛兽们吃掉。但是很明显,你们知道,就凭我这种个性,我压根不可能安然地接受别人给我安排的任何命运。哪怕给我安排命运的人是我的父亲!花了整整八天的时间,我终于成功地从那里走了出来。别问我在那八天里我究竟经历了多少事!我不愿意回忆。我只能告诉你,我现在的绝大多数荒野求生技巧就是在那时领悟到的。李小姐,我听说你很喜欢贝尔・格里尔斯?老实说,我的生存能力可比他强得多,而且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这个我信,”亚妮拉丝平静地说,“毕竟,贝尔玩荒野求生只是因为兴趣,你嘛,是当真为了生存。” “对!”莉莉丝故作轻松地回答,“生存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老师。为了生存,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或许会有人会说我这样的女人不够善良,不够温柔,不够可爱……随便他们吧,反正我是要活着的。总之八天后,我便那样衣衫褴褛走出了中美洲森林。那是4月12日的清晨,天还没有亮,我坐在中美洲森林边缘处的一个别墅区的外缘,饿得半死不活,病得一塌糊涂。我坐在别墅区绿化带的台阶上,只会哭。 “就有一个面貌慈和的中年人,穿着运动装,一手牵了一条小狗。他正在晨练。看到我,他先是微微一怔,接着就微笑了起来。他走到我身边,柔声细语道:‘小妹妹,饿了吧?叔叔这里有块甜糕,你吃不吃?’ “任何一位母亲都会提醒自己的孩子不要接受陌生人所给的食物。然而我那时已经没了母亲。偏偏我那时又饿得很。透过蒙蒙的泪眼,我看到那个相貌英俊的中年人满脸笑容,显得多么温柔和高尚…… “我便接了。我便吃了。于是后来的事情便开始顺理成章。三个小时后,我在一个充满了血腥味的白色大厅中苏醒。我的面前,吊着三个赤身露体的漂亮姑娘――全部都是尸体。 “其中一个被鞭子打得不成人形。另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最后一个头顶上多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我一看便知那是用很不锋利的人造石器慢慢地钻出来的――古玛雅人中有这种祭祀的方式。十一二岁的时候,在牛津大学的图书馆里,我曾经看过这方面的书。接着那个给我糕饼的面貌慈和的中年人笑呵呵地走上前来。他对我说,他是圣井屠夫,他会好好地照料我……” 莉莉丝说到这里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没有继续。然而对于此事,我与亚妮拉丝都表示了深深地理解。我想起了约修亚所讲的那些故事。亚妮拉丝伸出手去拍了拍莉莉丝的肩膀以示安慰。莉莉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 “谢谢你,李小姐。我想我还支撑得住。只是我必须要请你们原谅,我不愿给你们讲述我在圣井屠夫那里究竟遭受了什么……只要看看我的身体,我想你们会体谅我的心情。” 我们低下头,看到莉莉丝裸露在白裙外的四肢上满是鞭痕与烧伤,就一起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在那里被他折磨了两天,我很惊讶为什么直到那时我都没有死。他很惊喜地表示我是他所见过的生命力最顽强的女孩――被抽了一百多鞭子,被烟头烫遍了全身,被电击了不知道多少次,我居然还能有气!看来要杀掉我,必须要动用他的最终武器――黑箱子。我不知道黑箱子是什么,可是看他对我说话时那诡秘的口气,我想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而他又立刻很无奈地对我说,黑箱子只能晚上去了。因为今天是星期一。今天下午他必须要去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如果会谈成功的话,那个女人将会给他的事业注入一大笔投资。那个女人,我听到他颇为赞赏地说道,那么聪明,那么漂亮,真是人间尤物,少见的极品! “他这样说着,便打好了领带,衣冠楚楚地走出门去。我听到门外传来汽车滴滴的喇叭声。一个训练有素的年轻人,他严肃地说:‘阁下,您出来得晚了。’我听到圣井屠夫连声道歉,无论是声音还是态度都温雅得很。他们就一起坐上汽车离去,只留我一个人,被关在那个充满了血腥味的大厅里。 “我被绑在柱子上,心中充满了恐惧。我试图挣脱那些绳子,然而它们实在是太结实了,而我的身体过于虚弱。就在这时,一个金色头发的漂亮小男孩走到我的身边。他笑嘻嘻地,从炭火里拿出一根烧红的火钳,就按在了我的身上。 “霎时间空气中充满了皮肉焦臭的味道。我靠在柱子上,疼得哇哇大叫。那金发小鬼却觉得很高兴,他用火钳不停地烫着我的身体,听着我的惨叫,他兴奋得直叫。 “那小子,想必你们也猜到了。他便是约修亚。我这满身的烫伤就是他搞的。老实说,我一点也不后悔自己杀了他。 “他把我折磨得半死不活这才罢了手。那时天已擦黑,那小子折腾不动就坐了下来。他看着我默默地发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好容易从剧痛中清醒过来,便想起了中午那个中年男人说,等他回来,便要把我关进黑箱子。 “我不知道黑箱子是什么。可是我本能地意识到,进了黑箱子,我肯定不能活。我不知道圣井屠夫什么时候回来。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清楚的,如果要逃跑,我只有趁现在。这个男孩比我小,也许他会被我骗到。 “我便强忍着疼痛,柔声细语地对那个男孩说:‘在这上面能看到很好玩的东西,你要不要也来看看?’约修亚看着我直笑,他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用这种招数骗我做什么?’我一听这话便不由得心里一凉,心想这下糟了,人家不受我的骗那该怎么办!然而我又从小相信一个观点。那便是:谎言重复千遍也会成了真理。我便坚持不懈地始终跟约修亚表述着站在我这里能看到多少美妙的东西。你也说过,李小姐,我这人在文学上的天赋很高。我有本事把完全没什么的东西,说得天花乱坠,让人向往不已。在我持之以恒地鬼扯声中,终于,约修亚慢慢地站了起来。他走到我身边,想看看我口中所说的乐园究竟在哪里。 “我就等他走过来的这一下子!我那时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刚把脑袋靠近我这里,我便毫不犹豫地往他脖子上咬去! ------------ 第五十一章 从安卓拉到萨麦尔(三) 更新时间:2012-10-10 “你必须要理解我,李小姐,我那时全身都被绑住了,我没有别的攻击方式。 “幸而那个约修亚是个标准的脓包,只会打人,不会被人打。他被我咬得哇哇直叫,可是我却不敢松嘴。一行鲜血从他的脖子上慢慢流了下来,他伸手一摸,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我还以为他会出手打我。谁知他一看见满手的鲜血,竟然晕了过去。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晕血,总之,当时,这对我来说实在是件大大的好事。因为我那时身体非常虚弱,又被牢牢地绑缚在柱子上,根本没办法将他置于死地。事实上,我哄他过来,并不是为了把他怎么样。我是看中了他腰带上系着的瑞士军刀。有了那些小玩意,我就可以脱困。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用双脚将他裤带上的瑞士军刀解下。我用大脚趾夹着刀片,笨拙地不停地磨着腿上的绳子。我不知道约修亚什么时候会醒来,圣井屠夫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不知道约修亚身上的瑞士军刀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正品,也许我永远也无法用它磨断身上沾了水的粗绳子。老实说,那段时间对我来说真是漫长的可以。 “然而我终于还是成功地解救了我自己。约修亚没有醒来。我磨断了身上的绳子。揉着发痛的身体,我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那间大厅,却正撞在刚刚回来的圣井屠夫身上! “他身边还站着他那位年轻的男秘书,他们正在讨论那个女人的事。骤然间看到了我,大家都吓得够呛。我便趁着他发呆的这一瞬间发了疯地跑了出去。而他甚至没想到要追我! “我跑得很快。虽然虚弱得连战都站不稳了,然而我依然跑得很快。我知道一旦被他抓到我就算彻底地完了,谁知道他打算怎么折磨我?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我吓坏了,一边跑,一边胡乱地大叫。后来,我在一架铁门的附近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男子,他穿着保安的衣服,自称斯纳・摩尔斯。” “我父亲!”我惊讶地大叫,“这么说,你……” “是。”莉莉丝看着我,脸上露出惨淡的微笑,“你父亲。斯纳・摩尔斯,他一开始是打算帮助我的,至少,他让我感觉他是打算帮助我的。他将我带回了家,给我找了几件衣服,还细声细气地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马上为我报警。至于他儿子,洛克・摩尔斯,也就是你,给了我一块蛋奶饼干吃。而我给他儿子,洛克・摩尔斯,也就是你,煮了一锅浓汤。那时候,我甚至以为你们俩是真心实意地打算帮助我的!可实际上!” 她每次提到我的名字时都会咬牙切齿。而我无言以对。虽然那时年幼,不过我仍然很清楚地记得,父亲,当时对她做了多么残忍的事。何况在这件事中也有我的参与。亚妮拉丝说得对,这个女人,我永远都无权对她动手。 但是亚妮拉丝一下子想不明白。 “实际上?”她说。 “实际上,第二天早上,当斯纳・摩尔斯去了一趟警察局之后,当斯纳・摩尔斯听到他儿子心心念念地就是要吃kfc的时候,他的态度就彻底改变了。 “他不知从哪里叫来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这些人身旁还有成队的警察保护。那些人生拉硬拽地将我拖上救护车。我本能地从他们身上嗅到一种不祥的气味,我哭喊着说不要去!而他父子就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 “我至今还记得,斯麦高夫,就是拖我上救护车的那个该死的医生,还亲切地拉着摩尔斯的手,说什么斯纳啊,这回你可算立大功啦!那个人一直在找她,怕这患有精神病的小姑娘出去妖言惑众。我们正在发愁,可巧你就把消息给送来了。你看,这是萨凡纳警署的调令,那个人特意给你批的。人家对你可不错吧? “想必你们已经猜到了,”莉莉丝冷冷地说,“那帮强制拉我进入救护车的医生,就来自市立精神病院。而那个人,就是位高权重的圣井屠夫。我本以为你们父子能救我脱离苦海,可谁知,几个小时之后,为了一张萨凡纳警署的调令,你们又把我送回到圣井屠夫的手里去!” 亚妮拉丝闻言倒抽了一口冷气。我低下头,避开莉莉丝怨毒的目光。事实上,我很清楚,要不是我那句想吃鸡腿的话,父亲也不至于非要昧着良心,将一个才脱离虎口的女孩又送回到狼窝里面去! 但是父亲当时是跟谁汇报来着?我不记得,我什么都想不起。 莉莉丝恶狠狠地瞪了我足有两三句话的功夫。她回过头,看了看亚妮拉丝的手枪,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说道:“这样,我就被关进了市立精神病院。 “因为我当时的大喊大叫,吸引了很多人围观,甚至惊动了媒体。这件事闹得很大,位高权重的圣井屠夫究竟也不能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把我给抹杀掉。他没有办法,只能一面对外发布声明,说我是个神经病,已经被送到市立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另一方面,他授意他的老相好,那个一开始就被我杀掉的史薇儿,偷偷地在我的饭菜里放点什么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给解决掉。 “我那时还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来了医院后,大家都对我客客气气。我还以为是我误会了斯纳・摩尔斯,人家明明给我提供了一个安全的领地。但是,就在那一天的早晨,有一个长得很美的护士小姐,她走到我身边来,偷偷地对我说了一句:‘不要吃这里的东西!’ “那位护士小姐便是安妮。她从自己的男友斯麦高夫口中得知他们打算秘密地处决我。不忍我这么年幼便被人害死,又没有任何的能力反抗权力,安妮只能给我提供这一点点的帮助。但是,谁能想到,就是这一丝半点的好心,竟然害得她死于非命! “我不知道史薇儿是怎么知道安妮曾经好心好意地提醒我的,在那个官僚主义的医院,不愁找到告密的人。老实说那时我还不曾把安妮的警告当成是一回事。因为就凭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叫我能想到哪里。然而,就在第二天早上,我听到了斯麦高夫的哭声。我从其他的护士小姐口中知道了安妮的惨死。十七枪自杀!也多亏那个厚脸皮的写得出来! “别以为安妮的惨死会让斯麦高夫幡然醒悟,事实上,斯麦高夫还有很多把柄抓在圣井屠夫手里。他是不敢,也不愿为了一个女人跟圣井屠夫闹翻的。看到安妮血淋淋的尸体,他痛哭了十分钟,接着就擦干眼泪,一手握拳,在巴结圣井屠夫的道路上再接再励。我亲耳听到他与史薇儿合谋,决定在我当天的夜宵中掺入氰化物!就算我没有听见,安妮的惨死也足够引起我的警惕了。 “这个女人只不过是好心好意地警告了一个孩子,接着就被她医院的同事们活活打死!梅里达的上空究竟乌云密布到了什么程度。在这个该死的医院里,所有的人都不能做好事。因为在圣井屠夫的通知下,任何人就算是不想做坏事也绝不可以! “那时我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我不能离开这个精神病院,因为出去就是圣井屠夫的领地。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为了仕途稳定,他必然会将我彻底抹杀在萌芽状态。我不能呆在这个精神病院里。因为史薇儿与斯麦高夫都是他的人。你没听见吗?今天晚上,他们就打算在我的饭菜里放上氰化物了!他们有本事十七枪抹杀了自己不愿同流合污的同事,还一句‘自杀’就能平安无事。对付我这样一个小货色,那还不是想怎么杀,就怎么杀?偏偏我还特别的不想死。我不想年纪轻轻地就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我恨我的父亲!要不是他突然见财起意,谋杀了我的母亲,我怎么会被圣井屠夫捉住,我怎么会被困在这样一个该死的疯人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很害怕,我很抓狂。我要求生,我要飞越疯人院,不幸却毫无头绪。我的对手是位高权重的圣井屠夫,是知识丰富的史薇儿与斯麦高夫,是聪明强壮的我父亲亚当与那个伪善的斯纳!而我,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受了伤,身体很虚弱,屁权力没有,完全是任人宰割的模样! “当天下午,史薇儿与斯麦高夫将我关进了一个堆满了医疗器械的地下室,打算当天晚上就将我这个人彻底删除。 “那个地下室四面都围满了铁栅栏。史薇儿说:这下好了。就算是一个苍蝇,也没法从这里飞出去。现在先让我们见见媒体,免得让他们再胡说八道,诋毁那个人的名声。等安抚完那帮没出息的素质低下的躁动的百姓,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就送这死丫头去见安妮。 ------------ 第五十二章 从安卓拉到萨麦尔(四) 更新时间:2012-10-11 “最后一句话她是看着我,恶狠狠地说的。斯麦高夫站在她的身后,不吭声,只低着头。说完,他们就将房门关上,将我彻底地锁到了里面。 “他们走远了。陪伴着我的,如今只有黑暗和医疗器械上消毒水的味道。 “我想我曾经说过,李小姐,我这个人个性中有一个最显著的特点。那便是不喜欢接受别人给我安排的命运,哪怕这个命运是我父亲给我安排得也一样。就算是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也必须要抗争一下。没争过就认输!这不是我莉莉丝做人的风格! “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一直拼命地摇撼着地下室的铁窗,我想哪怕只是铁窗的声响能吸引到什么人的注意也好。也许他能帮我报警。不过……上天保佑我别再遇上斯纳・摩尔斯那样的混蛋!然而没有,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的窘境,或者说,没有任何人愿意注意。毕竟安妮的血,就是那些想做好事的人的榜样!这时我想起来了,在这里,警察和医生们是一体的,他们都属于圣井屠夫。而圣井屠夫是绝不可能保护我的。我还能怎么办!难道就等在这里,等着史薇儿与斯麦高夫他们见完媒体,回来把我杀死? “我那时的心情很绝望。 “我晃得累了,只能坐下来,对着惨淡的阳光哭泣。我知道这恐怕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阳光了,就在这医院地下室里刺鼻的气味中。我…… “刺鼻的气味?突然,我醒悟过来。 “我知道一般医院里面都会有很多的酒精甲醛等液体备用。这些液体都有刺鼻的气味,这些液体都很易燃。窗户是铁做的,人心是木头做的,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都没法撼动。但是,火,如果我能让这里燃起大火,我就不相信他们会没有人注意! “至于玩火之后,我究竟会怎样,我那时已经来不及想。毕竟那时天已经快黑了,史薇儿他们也许就快回来了。等他们回来,我就真的没有救了。唯一的麻烦是,在医院储藏了诸多易燃物的地下室,防火措施也做得相当严密。我在地下室里找了很久,也找不到一个可以点火的东西! “远远地,史薇儿他们的脚步声已经不紧不慢地传来了。那哆哆的脚步声,就仿佛敲响了我死亡的丧钟。我站在一堆医用酒精瓶旁,吓得浑身发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我心生一计。 “我发了疯地将所有的酒精瓶打碎,让酒精充满整个空间。听到地下室的响声,史薇儿他们赶紧跑来。我却站在地下室的门口,手里握着一张铁椅子。史薇儿她们刚刚打开门,我便抡起椅子狠狠地往铁窗上砸去。火花四溅,巨大的爆炸声中,地下室一下子烈火熊熊。 “我被热浪裹着冲出了房门,不要命地往医院门口跑去。我不知道自己当时跑得有多快,也不记得自己身上到底有没有着火。我相信那时就算你把我的两脚砍断了,我也会跑得比任何百米飞人都快的!我记得史薇儿他们都被吓呆了。他们甚至没想到要赶紧拦住我。 “一路上,我不知道撞翻了多少人,才跑到了安全的地方。到处都是匆匆逃跑的医生和不知道逃跑的只会傻笑着的精神病人。我不知道那场大火造成了多大的损失。我只记得它燃烧了很久,非常久。半边天空都被火焰照耀得透亮。我说我在精神病院的斜对面看到大火燃起,我是在骗你的,李小姐。其实大火发生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就在火起的地方。火是我点的,但是,我却根本没想到要回头去救火。 “这些年来我一直很内疚。我当时完全没有想到要去帮助那些无辜的病人,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才知道有十三个人因为我而惨死在火场。然而我那时并没有想到他们,我只管跑,跑啊跑啊。一直跑到再也跑不动。我跑到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周围的人,一个个衣衫褴褛,他们惊讶地看着我,看着我满身的伤。 “那是个贫民区。那里的人都很好,很善良。他们没有上报有关方面,倒给我找了点药膏涂上。我便在那里住了下来。为了生存,我做过很多职业,其中,也包括洛克你极其鄙视的妓女。 “我不能去从事正当的行业,一来是因为年纪太小,没有人敢雇佣;二来,圣井屠夫还在外面虎视眈眈,如果我抛头露面,迟早会落进他的手心。我听说,精神病院的那伙人将其中的一具女尸指认成了我,就此应付了差事。 “至于史薇儿和斯麦高夫,精明的圣井屠夫当然知道他们把自己的事情给办砸了,再加上这件事闹得太大。为了平息民愤,圣井屠夫索性暗示他俩辞职,也是公报私仇的意思。史薇儿年纪大了,又是个女的,一旦辞职很难再找到工作,她这十三年来的境况,说真的,也不怎样。不过我不怜惜她,谁叫她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打死了安妮。斯麦高夫嘛,你知道,他一直在搞器官买卖的。这个我有证据。卢克丝的哥哥就是斯麦高夫的受害者之一。当年卢克丝为了实现自己的音乐梦想,独自来到梅里达闯荡。她们全家都跟这个不肯随大流的女孩断绝了关系,只有她的哥哥一直对她矢志不渝地支持着。结果,就在某一天的深夜,卢克丝的大哥因为工作太累,睡倒在大街上,醒来后……好吧,我想他已经无法理解到醒来这个概念了。” “所以卢克丝才对斯麦高夫表示出那么强烈的恨意吗?”亚妮拉丝若有所思地说,“难怪,难怪啊!” “是啊。”莉莉丝答道,“等卢克丝好容易找到自己的哥哥时,她哥哥早已被斯麦高夫摘除了脑额叶,摘取了左侧的肾脏。要是我,我也恨他啊!尤其后来斯麦高夫又对她做出那种事……总之,斯麦高夫在职的时候就杀了不少少年。离任后,他给圣井屠夫送了好一笔钱,立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换了个身份,继续赚着这种黑心的钱。” 我义愤填膺地问:“斯麦高夫那个混蛋小子,他究竟对卢克丝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亚妮拉丝叹了一口气,道:“洛克,你怎么这么笨?斯麦高夫一心想巴结圣井屠夫,他自然就知道圣井屠夫有这么一种古怪的‘爱好’。卢克丝是个年纪刚刚好的漂亮少女,你说他会对她做什么事?”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当然是把她迷晕后送给圣井屠夫了。”莉莉丝淡淡地回答,“继我之后,卢克丝是第二个从圣井屠夫手中幸运逃脱的少女。我还记得半年前,卢克丝跑到我家门口时的模样。跟我十三年前一样,也是遍体鳞伤,魂不附体,背后还有人在追她。跟我不一样的是,卢克丝很胆小,很软弱,她吓得只是哭,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也许是同病相怜吧,我便收留了她。我帮她打发掉那些无耻的家伙。我给卢克丝提供了相对温饱的生活。只是,看着卢克丝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突然,一种愤恨啃噬着我的内心,一种想法开始在我的内心深处萌芽,那便是:一定让伤害过我们的圣井屠夫付出代价! “我觉得这事很不公平。我本来是一个很乖巧很漂亮的小姑娘,平生的梦想,不过是住到凤凰社区,上凤凰高中,参加拉拉队,跟一群的男同学们打情骂俏。我本来会拥有特别美好的生活!我本来可以,就像李小姐你所说,成为一个杰出的剧作家,或者女承母业,继续当个玛雅考古学者。我相信凭借我的才智,我的勇敢,我的刚毅,我本可以做到世界第一,无限荣光! “但是,如今,我却被亚当、圣井屠夫、斯纳、史薇儿、斯麦高夫等等一系列人逼得不得不靠卖~淫来维持生活,我沦落到这样一个不人不鬼的地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如此对待我?他们到底有哪里了不起。为何做出了这般罪行的他们还可以在人前如此的光鲜闪亮。这个社会究竟是怎么了!一身罪恶的人倒可以富甲天下,在人前吆五喝六。纯粹做人、努力工作的人反而要被杀,被折磨,被迫蜷缩在贫民窟这种地方!是时候该让这一切恢复正常了!至少我要让梅里达的天空重现太阳! “于是,我便开始一步步地制定计划,竭尽全力地寻找你们几人现在的住址,了解你们的境况。我便开始勾引约修亚,去史薇儿家中踩点。唯一的麻烦只是,我发现要实现我这个杀人计划需要大量的金钱。但是,那时的我穷得几乎连饭也吃不上。除了钱,我不知道能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们这群人再集中到里・奇琴伊察这个地方! “我的计划陷入了困境。我很失望。我恨老天,为什么它居然不给我一个机会去实现正义。就在这时,莫利亚娜出现了。 ------------ 第五十三章 从安卓拉到萨麦尔(五) 更新时间:2012-10-12 “莫利亚娜告诉我,她知道我的痛苦。她愿意资助我一大笔钱,只要我帮她策划一起珠宝抢・劫案。我想这场交易实在太划得来了,策划犯罪,对于我这种完全不缺乏想象力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我便帮她策划了那场卡地亚的珠宝抢・劫案。然而我并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出手伤害那个保安。这是我的过错,怪我没有看对人。幸而在她打算伤害那个老女人的时候我及时制止了。你们可以把保安那条命算在我身上。我很愿意为他赔罪。反正,如今我的心愿也差不多实现了。 “事后莫利亚娜履行了承诺。这承诺是,不管我们偷到了多少,她都会付给我们四千万美金。她是个很爽快的人,当天夜里,钱就全部到了账。有了这笔钱,我可以很轻易地诱使你们所有的人上钩。 “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美女,但是所有的人都会喜欢钱。我只消把钞票往他们案头上一放,能拒绝我的人,老实说,至今还没有出现。 “莫利亚娜帮我安排了萨麦尔夫人这个身份。她将萨麦尔夫妇的资料全部发给了我。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不知道是不是莫利亚娜暗杀了萨麦尔夫妇。不过根据莫利亚娜的性格……很有可能,这倒是真的。李小姐,你说我对萨麦尔这个人表现得特别冷淡。的确,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他,我的人生跟他没有交集,就算冷淡,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至于离开莫利亚娜之后,我所做的那些事情,我想李小姐你说的已经差不多了。从2月7日,我在你们事务所的门外放上曼陀罗花开始,到今天,那些曾经侮辱了与损害了我的人,差不多,我都已经全部报复过了。或许你们会认为我报复的手腕过于残忍,不够宽容,不够温柔,随便你们吧!我只想做好我应该做的。我问心无愧。这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他们活该如此。 “至于你,李小姐,早在出发之前,我就偷偷地给你寄去了本次活动另外一半的薪水。你一回到梅里达,使用你的护照去银行就可以很轻松地领到。我完全没有料想到卢克丝会爱上这个死胖子。卢克丝会死,那完全是我的错。我亲手杀死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我想不久之后,我也会为卢克丝复仇。至于这个死胖子,你有哪点配得上我们卢克丝?我相信要不是出了圣井屠夫那档子事,我们卢克丝,必然会是比达姆娆还优秀得多的歌剧演员!” 我望着莉莉丝那张仇恨的脸,我点了点头。说真的,我一点也不怀疑卢克丝的能力。如果可以,我愿意用自己去换取她的重生。 听到啜泣声,我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悲痛欲绝的莉莉丝。突然我意识到其实莉莉丝是爱卢克丝的,虽然她这种感情恐怕很难被世俗接受。不过,一个像莉莉丝这样的女孩,从小受尽折磨与羞辱,从小就被剥夺了爱的能力,长大之后,骤然间遇到一个温柔体贴的卢克丝。就像黑暗一定会爱上阳光。一步步走向黑暗的莉莉丝,心中仍保留着对光明的向往。所以说她不喜欢她,这事情几乎没有天理。 在莉莉丝・安卓拉的悲剧当中,我深切地感觉到,我们每一个人,社会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推她走向万劫不复的帮凶。我们共同构成了一个可怕的作恶的链条,这个链条中甚至包括我那个善良的父亲。 为了利益,我们将一个曾经美好曾经善良曾经可爱曾经聪明到过分的姑娘残忍地杀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顾一切的妇人,长着一双无所畏惧的黑眼睛,与青春、温柔、含蓄、腼腆等融合在一起的女性特有的气韵已从她脸上彻底消失。她是个冷漠而骄傲的女人。 她叫莉莉丝,夜妖的莉莉丝。 我的心中充满了愧疚。我对不起这个女孩,也对不起卢克丝。 突然莉莉丝惨嚎了一声,就从地上直蹦起来。我还以为她是被什么动物给袭击了,连忙站起来,向她那边跨了一步。亚妮拉丝慌忙喊了一声“不要去!”可是已经晚了。银光一闪,我看到莉莉丝手中握着一把小小的瑞士军刀,向我扑来。 我与亚妮拉丝都没有想到去搜这个已经受了伤的姑娘的身。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也能保持如此的冷静。我只看到一道刀光,直奔我的咽喉而来。却听一声枪响。莉莉丝痛叫一声,坐倒在地上。 那是亚妮拉丝,手中的glock-19还冒着缕缕的硝烟。莉莉丝的右腿上有一道鲜血缓缓流下。她用怨毒的目光,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突然一把抓起亚妮拉丝持枪的手。她将枪口抵住自己的额头。 亚妮拉丝慌忙说“不要!”然而一声巨响,夜妖莉莉丝那热腾腾的鲜血,早已溅到了我们二人的身上。 ------------ 第五十四章 庸人之恶(一) 更新时间:2012-10-13 看着莉莉丝僵卧在地上那血肉模糊的尸体,我与亚妮拉丝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亚妮拉丝说:“不成仁,宁勿死。这位小姐的脾气还真是倔强得可以。”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说:“你看怎么样,洛克?我们把她与卢克丝一起葬在溶井里。不管怎么说,死者为大,虽然我知道你很喜欢卢克丝……” 我看了看地上这个曾经不择手段地满心只渴望着杀死我的可悲女人,我想起溶井里那个曾经与我山盟海誓满心巴望着与我厮守一生的美丽女子,最后,我点了点头。 我们把莉莉丝放进了卢克丝场面的溶井。亚妮拉丝在丛林里面摘了很多大丽菊。她将它们抛洒到井水里。虽然我坚信黑色曼陀罗比大丽菊更适合莉莉丝,但是亚妮拉丝白了我一眼,并没有听取我的建议。 我们在莉莉丝的口袋里找到了另一只黑莓手机,里面存放了那几个被她杀死的人的照片。这些照片中,尤其以约修亚的死状被拍得最为细致。我看着这只“黑莓”半晌不知该如何处理。亚妮拉丝却笑了起来。她说:“这姑娘真是想得周到。” “什么?”我不明白。 亚妮拉丝苦笑道:“你还没发现吗?莉莉丝压根就没打算从这里活着出去。” “这跟黑莓手机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对莉莉丝伤害最深的人,那个神出鬼没又无处不在的圣井屠夫,他在这个探险队中吗?” “不在。但是他的孩子在。约修亚……” 突然我恍然大悟。 “看来你也明白了啊!”亚妮拉丝笑了起来,“约修亚已经是成人了,就算很多天不出现。他的父亲,圣井屠夫也不会感到奇怪。等到圣井屠夫终于为儿子的失踪着起急来,死在这种地方,哪有警官会找得着。我想莉莉丝对圣井屠夫有着那么深的仇恨,恐怕,她是绝对不愿就这么默默地犯案吧!总得让那个该死的老子心中狠狠地痛一次。对于一个溺爱的父亲来说,没有比儿子血淋淋的尸体更好的刺激了。这样,莉莉丝就需要有一种方法告诉圣井屠夫:你当年干了老子,如今老子干了你的儿子。所以,这只黑莓手机,就是关键。” 一听这话,我慌忙打开手中的黑莓手机,想从通讯簿里找到圣井屠夫的名字,然而莉莉丝手机的通讯薄空空如也。我想难道直到死后,这姑娘还是不肯向我们吐露她内心的秘密吗?我仍然不知道圣井屠夫的真实身份。我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混蛋,伤害了我最心爱的卢克丝。 但是亚妮拉丝立刻就从我的手里把手机接了过去。她迅速地按了几个号码,将莉莉丝所拍摄的图片编辑成彩信发了出去。我好奇地伸过头来,想看看亚妮拉丝到底输入了谁的号码。却见亚妮拉丝把手一扬。一道黑色的闪光,那手机早坠落到溶井中央。 “你发送到谁的手机上?”我问。 “这还用问?当然是圣井屠夫了。”亚妮拉丝淡淡地回答,“虽然莉莉丝不算是个好人,但是那个圣井屠夫……不收拾他也不好,你安心吧,十天之内,必有消息。” 我大为惊讶,“你知道圣井屠夫究竟是谁?你从哪里知道的他的手机号?难道你……” 亚妮拉丝笑了起来,“不知道他是谁,我还怎么给他发彩信啊!至于圣井屠夫的手机号嘛,很好找。来梅里达的第一天,我就把它给抄下来了。你小子想说难道什么?难道我也与圣井屠夫一起犯案了?帮个忙,十三年前,我在高考,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着她就转身向营地走去。我跟在她身后,问道:“可是,可是,前几天,你自己不是也说,你曾经杀过,杀过两个人……” 我的声音低了下去。说真的,我其实是不应该跟亚妮拉丝讨论这种问题的。毕竟人家刚刚才救了我的性命,而我却立刻质疑人家的人品。这种行为,无论怎么看,都有点卑鄙无耻。 这时亚妮拉丝已经走进了宿营地。她从一个背包里翻出两瓶果汁,几块咸肉。她将这些东西分给了我。“吃吧,这是莉莉丝特意给我留的。她跟我没仇,不可能下毒害我。” 我怔怔地接了亚妮拉丝给我的东西,却没有放到嘴里。我的心中仍然存着那个疑问。我的举动显示了我的不安。亚妮拉丝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在中国结过婚。”她突然说。 “什么?”我讶然问。 “我说,我在中国结过婚,只不过后来离了。这件事很奇怪么?” “啊,不,只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亚妮拉丝冷冷地说,一反她平常嬉笑怒骂,故弄玄虚的样子,“你是想说,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不温柔,不漂亮,又极端缺乏女性的魅力,又没有绝顶显赫的家世,有哪个男人脑子抽了筋,竟然会要我?”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连忙说,“事实上,我认为亚妮拉丝你挺可爱的。” “拉倒。我可不喜欢人家说我可爱,听上去就好像在赞美你的宠物……” “不是这样。”我长久地凝视着亚尼拉斯那双乌黑深邃的眸子。我的眼神非常坚定,表示我的话完全出自于真心,不含半点的水分。 是的,跟一般女人比起来,亚妮拉丝的思维是有点严重偏理性。就算是与我这个21世纪最后的最伟大的绅士比起来,亚妮拉丝也显得更加实际,更富有行动力。按照传统的观点,聪明刚强,精力充沛,这些的确都不是完美女性所应该具备的品质。但是,任谁也没有说,浪漫与无知,就必须是女性的专利。 亚妮拉丝的果敢,亚妮拉丝的精明,总能在关键的时刻,挽救我的性命。对于救命恩人,给谁都要多感激一点。何况,说真的,我是有点喜欢我这位性情冷淡的小会计师。 但是亚妮拉丝还是抬起头来。她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被我感动的意思。她那冷淡的眼神中,仍然同往常一样,充满了轻蔑的嘲笑与无情的敌意。最后,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她极为平静地回答。 “我在中国结过婚。 “相信你也猜出来了,我的婚姻很不幸。不过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不幸,就是说,贤惠的妻子被自己深爱着的丈夫给背叛掉了。我是给背叛了,但是,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很贤惠,而且,我相信我并不喜欢我的丈夫…… “就更别提爱了。” “什么?”我大为惊讶。 “是的,我有理由相信,我应该是一点也不爱他。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是,不爱他,对他没有感觉,你又为何非要跟他结婚?”我一边吃着咸肉,一边问。 “原因很多,”亚妮拉丝慢慢地喝了一口果汁,“为了不被家里人唠叨,为了避免四邻八舍的流言蜚语,为了证明社会赋予女人那唯一的仅剩的价值――生育。” “但是,别人的眼光,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如果当真没有半点关系,那么,但丁那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也就不可能成为举世名言了。毕竟,无论在哪个社会,与众不同就是最大的罪过。社会的职责,就是最大可能地同化你。有本事坚定地走自己的路的人,无论他走的是什么路,无疑,都值得钦佩。比较倒霉的是,你姐我想走的路比较另类。我不想结婚。” “这算什么另类?”我惊讶地说,“这是你的人生,你自然有权对自己的生活做出安排,做出处分。任谁都无权干涉你。” “事实上,有权干涉我的人很多,多到了你用十根手指都不一定数的出来。在我们那里,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普通的女人,是没有选择不结婚的权力的,一旦结了婚,就没有选择不生育的权力。不然的话,你的家人,你的四邻八舍,你的朋友你的同事,就会用各式各样的闲言碎语把你给念叨死。什么连勾引男人的本事都没有啊,什么一看就知道身体有病生不出啊……老实说,有时候,我都会想,在我们那个社会,它给女人的唯一定义,就是一台生育机器? “十三年前,当我第一次面临抉择时,那时我刚刚结束高考,正要选择自己的专业。你知道,我这人嗅觉很好,并且我很喜欢香水,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位了不起的调香师。我要调制出世上最棒的香水!所以我想选择分析化学,我认为做一个优秀的调香师,基础的化学专业知识是必备的。但是…… “我的父母告诉我,你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天生就是要做需要细致和稳定的工作的,比如说会计。你问你适合会计这个职业吗?毋庸置疑,你一定是适合的。是女人都适合当会计,女人天生就要做会计。她们做不了别的职业,也不应该做别的职业。毕竟,不做会计,女人还能做什么?你不过就是个女孩子而已。 ------------ 第五十五章 庸人之恶(二) 更新时间:2012-10-14 “有时候我真心觉得自己很像郎朗,自以为很叛逆,其实骨子里就是个听话的乖宝,任人摆布的包子,因为一两句的反对台词,还要被扣上‘不乖,不听话,调皮捣蛋’的大帽子。我只是颇有分寸和极其含蓄地提了一下自己的不满,然后就被父亲脱下鞋巴子劈头盖脸地打了一顿。结果,你已经知道了。 “我顺从了父母的旨意。 “幸而高考并不困难,我又挺聪明,很轻松地,就搞了个全省第三。我以前的同学总喜欢称呼我为‘李探花’,可惜那时的我并不会耍飞刀,只是天天忧郁的样子,跟李寻欢同志,或许有三分相似。再后来大学毕业后,顺从家人的意思,我又竭尽全力地进入了德勤,也就是说,传说中的四大,兴高采烈地有请老板拼命榨取我的剩余价值。那时候我在事务所,每天的工作时间超过十四个小时。我有着全事务所最快的审计速度和最强的办事能力。老板很赏识我,但他从没跟我提过加工资。 “我倒是很想跟他提提,可是我周围的人都劝我不要,免得伤了老板与我之间的友谊……切!友谊?我真心不知道我跟他之间居然还存在友谊。 “在周围人的眼里,我是令人羡慕的名牌大学毕业生,我在人人渴望的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中工作,我的收入不算很高,倒也马虎。我的母亲,觉得生了我这么个女儿非常骄傲。她天天拿我出去吹嘘。 “只有一件事情不好,直到29岁,我都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渴望结婚的意思。 “我自己当然觉得没什么不好。我有工作,有钱――最重要的就是有钱――我喜欢一个人走来走去,这是我个人的自由,根本轮不到别人去说三道四。但是我的母亲却是一个没有主见,很容易受别人影响的女人,当然,在你们男人眼里,这不算什么不好的品质。 “受了四邻八舍的舆论煽动,我母亲坚信,她女儿对恋爱毫无兴趣,这是不正常,这是有病。怀着她那无以伦比的伟大母爱,她希望,能为女儿彻底地治疗好这一疾病。于是,就有了那次相亲。” “相亲?”我不明白。 “啊,通过介绍人,男女双方以结婚为目的进行的见面与交流。这里好像比较少见,不过在我们家乡,凡是个未婚青年都至少相过一次亲。其具体场景,当然没有萝丝和杰克在泰坦尼克号上面的浪漫,不过,如果你把它当成是一分不得不做的工作,倒也没那么难应付……” “难道说,你那位相亲对象,就是……” “对,就是我未来的丈夫。”亚妮拉丝淡淡地回答。 “你们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你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我这种个性,要对别人一见钟情,那是多么地困难……” “也对,”我说,“你这家伙总对人性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悲观的推论。” “问题我那些推论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正确的啊!”亚妮拉丝笑道,“别把人性想得那么好,这是做侦探的基本素质。事实上,我跟我未来的丈夫,坐在餐厅里一起谈了两三个小时。我对他既没好感也没恶感,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个单纯可笑的孩子,而我不想把我的母性柔情,给予除我儿子以外的男人。当然,出于礼貌,我还是尽量装出了一副温柔可亲的,愚蠢可爱的小样儿继续跟他交谈。我知道我周围的男士都很喜欢这种女性,因为很容易骗。至于我的演戏技巧嘛……” 我笑了起来,“这个我亲身经历过,的确强悍得可以。” 亚妮拉丝笑道:“良好的表演技巧,是侦探的必备素质。你有空应该参加下话剧表演班。多学点东西总是没有坏处的,洛克!你小子啊,除了吃老是不记得其他的事。后来,我跟我未来的丈夫聊了三个小时,他请我吃了一顿甜点,然后我自己走回家去。还没进门,我母亲便激动万分地冲上来问:‘那男人怎么样?你很喜欢他,你已经爱上他了,不是吗?’ “我当时觉得这问题相当搞笑。因为,爱,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情感。我的朋友说,爱,就是渴望天天看到对方,渴望与对方黏在一起,但是,到了今日,我经常想不起我丈夫的面容。当时,听到母亲问出这种强人所难的话,我打了一个哈哈,直接回房睡觉。” 睡觉?我笑了起来,这种做事方式还真是符合亚妮拉丝的性格。 “那么再后来呢?”我问。 “再后来我未来的丈夫托介绍人来告诉我妈,他认为我长得太丑,配不上他。他说如果我有空去整个容,或许他会考虑考虑……” “他怎么能这么说?”21世纪最后的最伟大的绅士血液在我的血管里奔涌,“第一,你长得也不算难看,一个正常女人的正常容貌,只能说是不算绝顶漂亮。但是,你又不是歌星影星,不打算将自己这张脸刷成logo,好看不好看,根本与他无关。第二,就算你当真长得很难看好了。他究竟也不能托人来告诉你这种事。这是对一个女性的自尊心的赤裸裸的伤害!实在过分的可以!” “安拉!安拉!”亚妮拉丝笑道,“收起你的骑士精神吧!我倒真不需要你为我打抱不平。因为相亲失败,我本人可是一点也不在乎。何况你也知道,我为人并没有那么虚荣。不会因为人家赞我一句貌美如花,就激动万分,欢呼雀跃;也不会因为人家骂我一句特别丑陋,就自怨自艾,垂头丧气。毕竟这世上的人多了去。只要有百分之一的人喜欢我,百分之二十的人不讨厌我,我就有本事办成任何事。我压根没必要讨每一个人的欢喜。 “于是,当我听完这个令我母亲悲痛欲绝,痛不欲生的消息,便一脸淡定地继续刷牙洗脸上班,二话不说地将这个男人彻底地抛到了脑后。只是,我淡定,我的父母却是相当的不淡定。 “他们非常郁闷地拉住了我,要我把那天见面的每一个细节,都向他们做了最深层次的描述。他们坐在我的面前,对那个男人的各种行为进行了全方位、多角度、立体式的深入分析。他们认为,那个男人请我吃西餐,是为了考察他未来的妻子究竟有没有身为女人的优雅与风度。而我居然满不在乎地拿起刀叉就吃,没有极其温存地等待男士发出可以开吃的指令。我实在是失败得要死。他们认为,那个男人主动赏脸,与我讨论时政与军事问题,我没有如传说中的完美女性那样,极其聪明地在时政这个问题上表现出女人应该有的无知,反而开始夸夸其谈,高谈阔论,害得眼前那位男士根本没有表现的余地。此举是剥夺了男人的面子,我真是愚蠢得要死。最后,当那个男人送我走出餐厅,他故意落在我的后面,是为了更好地研究我的身材,看我是不是足够纤腰肥~臀,便于生养。我走在前面,却忘了像其他女人一般搔首弄姿,扭腰摆臀,展现女人肉体上的魅力……我父母简直无法想象,他们养育怎样一个呆笨的孩子。” 我笑了起来,“大姐,你在事务所的时候,从来饿了都是拿起电话,‘hallo啊,kfc吗?汉堡还有没。速度送来啊!’话说,人家请你吃饭,您老人家不赶紧地甩开了腮帮子开吃,你丫还装什么淑女?至于时政军工,那是你向来就了解的。咱事务所的军工杂志,十九都是你定的。说到走路姿势嘛,实话实说,你走路的姿势是不怎么优雅。你又不爱穿高跟鞋,又走得飞快,搞得我经常追不上你。好吧,就算走路太快算一个缺点吧。不过既然身为你的父母,凡事总因尽量多站在你的角度。这话怎么说的……” “唉,他二位怎么想的,我老人家其实也不清楚。总之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化作一句。我父母认为,就我这条件,那男人肯赏光我,实在是对我的恩赐。 “然后,做完这番分析之后,我的父亲又大大拉拉地坐在沙发上,对我进行了一次女性成年思维教育。他告诉我,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天没有地可以,地没有天不行。身为女人,天生就比男人更多一份责任,哪怕你赚的钱是你丈夫的数倍,回到家中,他还是有权两腿一伸地就倒在沙发里看电视,而你必须要立刻起身去整理家务,并要满面笑容,极其殷勤地为他端上洗脚水。我父亲认为,这是上天赋予每个女人的最伟大,最美好的责任。他说能全心全意地为丈夫服务,就是我的荣幸。我的父亲坚信,女人价值的唯一体现方式就是结婚。只有结婚,才能证明一个女人生存的意义。女人的天职就是顺从。连婚都没本事结,连孩子都不积极地生,你这个女人存在的还有什么价值? ------------ 第五十六章 庸人之恶(三) 更新时间:2012-10-15 “我还记得,当时听完他这一堆奇谈怪论,心中那一个叫做哭笑不得。鉴于他是我的父亲,我又接受了完整的‘孝顺’文化的侵蚀,我没有跟他辩论到底。好吧,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我以为,只要我不松口,任何人都没本事逼我结婚,我以为,我父母只不过是说话苛刻点,其实他们拿我半点办法也没有,但是,没过几天,我便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发现几乎就在一夜之间,我父母拥有了我全部朋友和同事的联系方式。别问我他们是怎么搞到的。有时候,我特别坚信我爹的侦探能力远强于我。利用这层关系,他们长时间,多次,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地对我的朋友们进行了狂轰乱炸。他们要求我的朋友,立刻形成对我的‘必须马上结婚,且只能与那个男人结婚’的舆论压力。其次,他们抓紧各种机会,在各种场合,向我灌输‘你喜欢那个男人,你已经爱上了那个男人’等观点,并教育我‘新时代的女性就应该主动去追求异性,只要你肯主动地关心他,爱护他,满足他的全部需求,而不要提出自己的一点看法。他是一定会喜欢上你的。’第三,他们通过各种途径,为我打听那个男人的各种讯息,并将我的全部近况发送给他,试图拉进我们双方的关系。好吧,我愿意承认,我究竟还只是个软弱的女人,在被疯狂折磨了一年之后,我历尽艰险,排除万难,终于‘追’到了我的丈夫。在亲友们的祝福声中,我们这对‘金童玉女’举办了婚礼。” 我只听得大跌眼镜。“你的婚姻,居然是这么缔成的?” “是啊!”亚妮拉丝懒懒地拿起饮料来喝,“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话说,大姐,您的丈夫很有钱,或者很有权吗?他是洛克菲勒,还是比尔・盖茨?值得你这么激动地全家总动员,就是要贴上去?” “啊,”亚妮拉丝慢慢地拿起一袋薯片,“如果他很有钱,你认为,我干嘛还要继续从事那份每天十四小时的工作呢?” “你……” “我的丈夫只是一个政府小官的儿子,赚着跟我差不多的工资。但是我的父母认为,通过努力,他们总算是帮我实现了身为女人的价值。中国剩女多啊!男人可以晚几年再结婚,女人嘛,过了年龄谁还稀罕你?他们为我居然也能逮到一个男人而高兴。至于我到底对这个男子有没有好感,他们认为,无所谓。” “但是你不能……” “其实我也无所谓。那段时间,好像我对什么都无所谓,对感情无所谓,对家庭无所谓,对自己嘛,那是更加更加的无所谓。我知道自己出现了问题,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工作仍然很刻苦,深受老板的赏识,但是,实话实说,我是因为心情太苦闷才努力工作的。毕竟,你知道,人一忙起来,就不会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的丈夫一直认为,娶我,是他对我的垂怜恩赐。即便是成婚以后,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认为我长得很丑,不符合他梦中完美女神的形象。我又不是特别的温柔贤惠,在床上一般也表现不出太大的激情。渐渐地,他发觉,他印象中的我对他的痴恋,不过是一场骗局。因为明摆着,结婚之后,我压根没露出半点愿意为他整容的意思……” 我苦笑起来,“整容?你一个正常人有整容的必要吗?” “我觉得没有。反正我的客户并不在乎站在他面前的这位会计师是否长得天使脸蛋,魔鬼身材,他只要我站出来不影响市容,外加很能做事就可以。但是我的丈夫不同。他希望我能艳压群芳,好让他能在自己朋友的面前显摆,说他征服了一个绝世大美女,并且这位绝世大美女还有着刘惠芳式的善良与贤惠……只是,话说,哥们,您既不是洛克菲勒,又不叫比尔盖茨,宇宙第一的绝世美女、刘惠芳式的贤惠妻子为何就该为你而生?” 我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后来你们就分居了?” “分居毛?”亚妮拉丝说,“我的父母是很传统的人,让他们知道我们夫妇都结婚了还要闹分居,估计,他们还要把我的社交圈在从头到尾地骚扰一遍。你知道吗,兄弟,就因为那次结婚事件,我几乎失去了我全部的朋友,尤其,是最为要好的几个。” 我说:“是啊!毕竟,我也不会喜欢天天被你的父母骚扰,被强迫着干预你的私事。” “恩,她们差不多都是因为这个跟我分道扬镳的。再后来,有一天,当我出差结束回到家中,打开房门,愕然发觉卧室的床上躺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你……”我哭笑不得,“这玩意也太狗血了一点……” “人不狗血枉少年啊!”亚妮拉丝笑道,“不必说,相信你也猜得到,那男的就是我的丈夫,女的嘛,我不认识,幸好我不认识。那二位就这么赤裸裸地躺在我家里的床上。” 我瞠目结舌,道:“赤裸裸……你……千万别冲动……”我想起了半个月前,当听到萨麦尔夫人的谈话时,亚妮拉丝反常的样子。 “不幸的是,”亚妮拉丝极为平静地回答,“我冲动了。” “难道你……”只觉有一盆冰水从头浇到我的脚底,我心中的那个疑问渐渐变成现实。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气急败坏的妻子亚妮拉丝,冲到厨房拿出利刃,对准奸夫淫妇的身上狠狠地捅了下去…… “安啦,安啦,我可没有用刀子。”看着我惶惑不安的样子,亚妮拉丝一面喝果汁,一面笑道,“我丈夫比我高一个脑袋呢,用刀子,万一惊醒他,只能是我吃亏。” “你……” “谋杀之前总要想好自己的退路啊!一个个都是激情杀人,那还需要什么侦探。我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女人,李玫瑾教授可不会自觉自愿地跳出来帮我翻案。我还记得,当时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听着那两个人在我的床上平稳地呼吸。我很愤怒,我很生气。” “遇上这种事情哪有不愤怒的!”我说。 “不过你别误会,我倒并不为我的丈夫生气。毕竟,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他爱做什么,根本就不能伤到我的心。我只是觉得悲哀,为自己悲哀。 “从很小的时候,我周围的人就告诉我女人的天职是顺从,而我为了得到周围人的赞赏,一直矢志不渝地将顺从进行到底。我放弃了自己的梦想,顺从了父母的旨意;我放弃了自己的感情,顺从了社会的旨意;我放弃了自己的真心,顺从了丈夫的旨意。但是,我付出这么多,我究竟得到了什么? “二十年前,我天天头悬梁,锥刺股,孜孜不倦,竭尽全力地拼命学习。我考上了清华,学习了会计,我付出这么多,只是为了进事务所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没有加班工资,还不敢放半个屁,我这是在恳请老板榨取我的精力!一年前,我顺从父母的旨意,对眼前这个男人曲意奉承,百般巴结,即便是结了婚以后,我也如父亲所期望的那样,尽量多做家务,尽量讨好他,尽量担负起所谓的女性的伟大的责任,而我究竟得到了些什么?他跟别的女人睡在一起,居然还就在我的家里!三十年了,我一直违逆自己的心意,努力顺从他人,结果是所有的人都不尊重我,所有的人都任意摆布我。我离调香师的梦想越来越远,我过得这他妈的究竟是谁的生活! “于是老子怒了。老子他妈的今天就跟你们拼了。于是我脱下了脚上的鞋子。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看着煤气开关……” “你不会吧……”我打了一个哆嗦。 亚妮拉丝回过头来,她长久地看着我,慢慢地吸着果汁。上午炫目的阳光打在她那细瘦的肩上,勾勒出模糊的影子。 “难道你……” 亚妮拉丝耸了耸肩。 “好吧,我投降,我老实承认,我没打开。”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幸好,我就相信亚妮拉丝你不是会谋杀的人。你还是比较善良和正义的。” 对于我的赞美,亚妮拉丝并没有表现得有多高兴。她只是不屑一顾地耸了耸肩,摇摇头说:“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尚。我在煤气开关前站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不开。不过我不开的原因,并不是我很善良。” “那是……”我忙问。 “我是觉得不值。我想,虽然为了什么所谓的女人的天职,我浪费了这么多光阴,但是,我今年才31岁,我毕竟还很年轻。我的人生还很久远,努把力,兴许我还有机会改变。但如果在这里,我逞一时意气,杀了这两个混蛋……是啊,他们是很讨厌,但也罪不至死,更何况,为了他俩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送到监狱……” ------------ 53 第十五章 庸人之恶(四) “后来,我掏出包里的手机,回去给那两位拍了几张□□,然后我打开录音笔,把那两位正在梦中相拥的情侣叫醒。然后我就极为认真地扮演了自己受伤害的妻子的角色。我开始大喊大叫,大哭大闹,充分展现了自己这些年来观赏琼瑶剧的成果。有理由相信,我当时的表演技术,绝对比一般的苦情戏女主好。那个姑娘倒是羞涩得很,一见是我,赶紧起身穿衣服,撒腿就跑。我的丈夫表现比我更加淡定。连衣服都不穿,起床抽了一根烟,抽完,转身继续睡觉。” “这……”我瞠目结舌,“帮个忙,他总应该起来解释一下吧,哪怕吼两嗓子也好……” “他倒是吼了,”亚妮拉丝点点头,“不吼我就麻烦了。你忘记了?我开着录音笔呢!他说他对我已经彻底丧失了兴趣,他要从此追寻他的真爱去。他还警告我说不要影响他睡觉,不然他会不客气。” “怎么个不客气?”我问,“他会打你?” “打我就去医院做伤情鉴定呗!反正我这人从小跑得快,一般人追不上的。他睡下以后,我就回到客厅,就开始起草离婚文件。第二天一早,我直接请了个假就去法院立案……” “原来你拍照片和开录音笔是为了……” “留证据嘛,大帅哥。我总不能去那个女孩子的身上,去采集我丈夫的液体基因,所以我只能拍照留念……” 我笑了起来,“这是办得还是很有你本人的特点的。理性思维,临危不乱。” “这算哪门子的危险。只不过是尽可能地为自己牟利。实说吧,我想多分点家产。” “你在婚姻生活中没有明显过错,会这么想,倒也没错。” “恩。本来我把这事情想得是挺简单,上法庭,提证据,然后逼他净身出户。而且头两天,我丈夫是被我的干脆利落给吓到了。他以为我像别的女人一样,只会威胁一下就原谅他了……” “没想到你连威胁都懒得威胁,直接法庭上见。”我笑道。 “啊,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做,我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直奔目标就好了。头几天我丈夫吓得要死,天天过来向我道歉,说什么亲爱的,其实我跟她就是逢场作戏,我爱你永远比爱她更多一点。我说我又没有在外面偷人,我也没有试过逢场作戏,所以我不跟你讨论爱谁更多一点之类的问题。所谓婚姻,就是由不同性别的人所组成的最小的合伙经营公司,现在我们因分赃不均,谈判破裂,正式决定撕毁合同,方便各人去做新的生意。您快着把您的固定资产清点一下,预备走人。流动资产是你姐姐我的,敢碰,姐姐我就跟你玩命。他一听要分家产,当时就给急了。他立马跪下来说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上,你……我说感情个毛,都说了是公司经营。我又不需要你养着,谈判不成就直接撕合同,无所谓什么感情。” 我笑道:“然后呢,你就分了家产走人了?” 亚妮拉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有。” “那……难道他会伤害你?” “他不敢,倒是真的。姐那几天一副玩命的架势。” “那你……” “然后,过了两天,《婚姻法解释三》出了。” 我大为惊讶,“《婚姻法解释三》?那是什么?” “是我们国家全体有房有车的富人们的最大福利,方便他们今后可以在包二奶这条路上走得更快更远更加的兴高采烈更加的肆无忌惮。简单说来,便是从此以后,夫妻双方在结婚之前,由一方提供首付所得的房产,将被彻底登记在一方的账户下,不能被作为夫妻共同财产……” “啊,听起来也不算很不合理啊!”我说。 “合理个毛。”亚妮拉丝冷冷地说,“听好了,是提供贷款首付而不是全部的房款。也就是说,虽然首付是他提供的,但是以后三十年的贷款要夫妻两个人一起还。你千万别告诉我,只要贷款是从一个人的工资卡上打出的,就算是这个人的完全承包,另一个对偿还贷款完全没有做出贡献。要知道,结婚,是两个人住在一起。两个住在一起的人,生活上不可能分得那么细,不可能随便买一个菜,还分清楚是用你的钱,还是我的钱。这就意味着,从今天开始,所有的妻子们将用自己的工资扶助丈夫生活,而当婚姻关系结束时,她们将得不到任何的财产。 “如果房产是由他一次性全部付出的,我倒绝不会提出任何的分房意见。本来嘛,这就是由人家全额支付的财产。人家还请我白住来着。我有资格要求什么?问题是,我的情况比一般女人更他妈倒霉一些。那就是这套房产,不但婚后还贷是由我们两人共同承担的,就连婚前首付都是我出了一半,他出了一半! “可是,房产证上却没有我的名字。 “老实说,当年我是想在房产证上写我的名字来着,毕竟事实上,我就是为这套财产做出了相应的贡献。但是,我的前夫不同意,他认为把财产分得这么细太伤感情。我当时还笑话他说:‘所谓婚姻就是两个人开办的最小的合营公司。我们办公司之前要签好协议,做好万全的准备。为什么结婚不可以?’我的前夫懒得理我,只是把我的这套言论直接报告给了我的父母。于是我的父母就对我说:‘你到底是嫁给了一个人还嫁给了一套房子?就算是没有你的名字,按照法律的规定,到时候你也能分嘛!再说,还没结婚就开始想分手后怎样怎样。你都30岁了,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也多亏你男朋友大发善心地打算要你!’ “我那时觉得很哭笑不得。好像跟我结婚,成了对我个人的天大的恩赐。我本来是不想结这个婚的,反正我的前夫那时候对我也称不上热情。我想我们把钱算好了,直接分手就是。偏偏我的父母说什么都不同意。他们再次发动了社会舆论的力量,再次强迫我顺从了我前夫的意思。结果,现在,等到我真的打算离婚了,却出了这么个法律,这么个事! “前夫在看到这条消息的第二天立马就变得牛逼了。他得意洋洋地冲到我身边说爱离不离,随便你去!我很愤怒地给律师提供了他出轨的证据,结果法官说音频照片这种东西只能作为旁证。如果我想证明我的丈夫在婚姻中有过错,我必须拿出更有利、更直接的证据。我一听这话就觉得有点哭笑不得。我靠!就连音频照片都只能算成是旁证了,你还要我去找什么更加直接的证据?难不成你要我去那个女孩体内提取我前夫的基因?这玩意侵犯人家的隐私权,人家也不一定肯。 “于是我的离婚案就这样陷入了僵局。关键时刻,我的父母再次出马。他们来到我身边,告诉我:出轨,不过是每个男人都会犯的正常的错误。他们要我隐忍一点,原谅他就是。我愤怒之下忍不住反问一句:那么他出轨,我也出轨可不可以?然后全家人就聚在一起大骂我大逆不道,不懂廉耻。一个女人不知道自己的本分。你丫活着还有个屁的意义。在大家N张利嘴滔滔不绝的大骂之中,突然我下定了决心。 “我要离。管他是什么。老子都要离。 “我这辈子他妈的算是受够了。从小就被逼着不停地顺从顺从,没有原则地顺从,最后一直顺从到我都不知道我还算不算我自己。我一直都矢志不渝地向外界标榜着‘我是无害的。我是温柔的。我是最最可爱的。’结果外界并没有如我所料那样过来呵护我,安慰我,反而他们开始把我当成是包子尽情地欺负我。有时候我真觉得莉莉丝那句话说的没错,要是我不足够厉害,足够坚强,足够独立,这世上究竟有谁能永生保护我?无条件地顺从别人,最后只能是唆使别人对你无条件地作恶。 “我想如果我现在离婚,撑死也就是损失三年的工资。如果我还这么温柔地隐忍下去,那么三年后,三十年后他再度出轨,或者更直接,他直接逼我走的话,那到时候我损失的可就不止是三年的工资了。大不了就当我被一个强盗坑了一年的时间,外加三年的辛苦劳动么!我不管,我要离。 “于是在我的坚持下,法官终于很不情愿地为我们办了离婚手续。 “就这样,我结束了一场婚姻。在这次婚姻中我没有犯下任何的错误,结果却被法律用国家强制力夺走了三年劳动成果,给一个明明犯错的人。我很生气,却也毫无办法。不过,能摆脱一个寡廉鲜耻的强盗,从此开始只属于自己的新生活。老实说,我心里还是高兴的。 “但是,三天不到的光景,我便发觉自己根本高兴不下去。 “我没有想到社会对于离婚女人是这么苛刻的。几乎就在一夜之间,近到我的父母,远到只有点头之交的社区大妈,都开始在我背后窃窃私语。他们耻笑我没有廉耻,不懂规矩,家丑也要出来扬,完全不懂得容忍。他们的意思,好像我前夫出轨完全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对他百依百顺,无条件服从,才导致可怜的他被迫从别的女人身上寻找安慰。而我白给他的那些钱,甚至还不够他的精神损失! “我实在受不了这些议论。便开始对这么说的人发动反击,却会引起她们的反弹。我的父母甚至会站在她们那一边,说大家这么说我都是为了我好,反而是我,怎么这么大了都不懂得事,不知道女人最大的美德就是要无条件的善良,无条件的隐忍! “我气得不行。 “我能对街头大妈破口大骂,我却不能对我的父母说一句重话。他们生养了我,所以我必须尊敬他们。然而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其实强制你服从社会,强制你压抑天性,强制你接受不平等不合理的行为的不是别人,正是你最亲近的人! “加上一句我说的都是为了爱,就可以为所欲为。加上一句我做的都是为了你,就可以压抑人性,就可以从精神上活活地掐死你。我实在受够了受够了这他妈的这一切,却又完全不能反抗。毕竟,人家的理由多充分啊,人家都是好心。而我,是个不懂事的坏女人。 “三十一年了,我便是在这种爱中迷失了自己;三十一年了,我便是为了这种情放弃了一切。现在他妈的我终于受够了。我决定反抗,没有犹豫。 “我当然不打算跟我的家人敞开了谈谈。毕竟,小时候我也曾经做过那么几次,而每一次我那么做的下场,都是很惨很惨。现在他们虽然打不动我了,但好歹他们还有舆论!说真的,洛克,舆论真是个能把人逼疯的东西! “幸好,第二天,德勤便来了一个能出国工作的机会,只是给的钱很少,只有在国外工作的同级别劳工的一半。毕竟我们是中国工人,哪有跟外国工人同工同酬的权力。法律是写给公司的,又不是写给劳动人民的。但是那时的我还有个屁的退路。我二话不说就申请了。因为我的工作成绩一贯很好,所以,很快就获得了批准的答复。 “我便这样来到了萨凡纳工作。刚开始,做得还很不错。毕竟是脱离了原先的环境,没有人再用离婚的事情烦我,而且这里的HR也不敢问我诸如婚姻、家庭、年龄以及何时生育,愿不愿意生育等隐私。你不是也没有问我吗?这让我非常满意。 “但是后来便不行了。因为金融危机,德勤的业务减少,入不敷出,便开始大批裁人。我不是本土员工,当然在首先被裁的那一批人当中。于是我就没有了工作。我不想回国,我怕死那种疯狂的强迫人没有尊严的舆论。我就开始拼命寻找,但是那时每家公司都在裁人。奥巴马那个没有魄力的笨蛋,也拿不出一个什么给力的振兴方案。我想他只要自己的屁股有瓦盖,就不管别人的碗里有没有饭了吧!才懒得理他。没有魄力、软弱的领导人就是欠! “再后来我因滞留时间过长被老雷逮捕归案。再后来,我在萨凡纳警署遇见了你,然后我们就一起办了家公司。虽然我小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做侦探,不过,说起来,这份工作倒也算很有意思。很刺激。总比会计来劲。” 说到这里,亚妮拉丝便站起身来。她又拿了一瓶果汁,打算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原地,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言语。却见亚妮拉丝回过头来,她突然笑着对我说:“老实说,半年前,那一刻,洛克,我还真有点感激你呢!好好休息下,明天我们就出发。” 她这样说,她便离开了。 ------------ 54 第十六章 帝国大厦的L&M侦探事务所 莉莉丝果然说到做到,在抵达梅里达的第三天,亚妮拉丝就收到了寄给她本人的另外一半薪水——比原先答应的还多,因为莉莉丝给了亚妮拉丝四百万,美金。 亚妮拉丝倒是很高兴把这一笔钱拿给我分享,然而想起了莉莉丝,以及那些不幸惨死在圣井屠夫手下的,与不幸惨死在市立精神病院里的人们,我俩考虑来考虑去,最终还是没有将这笔钱用到自己身上。 我们将这四百万一半捐给了当地的一个保护孤儿的慈善组织,另外一半,则捐给了一个国际性的青年学者扶助协会。亚妮拉丝,我们说过,这个人的个性很较真。她毫不客气地要求每一个接受捐助的组织出示最近十年的财务报告,管你娘的隐公还是隐私。 只有在财政上完全没有污点,并能确切地写出捐款的用途方向的协会,才能得到亚妮拉丝的认可。亚妮拉丝常说:“老娘的钱来得不容易。当然要每一分钱都用到需要它的人身上。我可不打算辛辛苦苦地赚钱,好心好意地捐助,结果却是在养一群硕鼠!” 硕鼠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不懂中国人的典故。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信,遇上亚妮拉丝,那些想白白骗捐的组织可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要知道亚妮拉丝自己就是个相当杰出的审计师。想蒙她?你这叫自取其辱。 我们在梅里达呆了半个月,终于把捐助的事情给彻底搞定,这时就听到了雅威市长被判刑的消息。 据说,雅威市长是在收到一条匿名的彩信后精神崩溃,主动去警署承认自己的罪行的。他说他就是传说中的圣井屠夫,那一百八十二具少女的尸体,全埋在他在郊区的一幢别墅脚下。 圣井屠夫竟然是雅威市长,这个消息让我震惊了很久。然而细细想来,却又觉得只有他才具备成为圣井屠夫的全部条件。他是个鳏夫,曾经有过一个妻子,后来因病死去。如果约修亚是他的私生子,这件事情合情合理。整个梅里达,只有雅威市长同时拥有监管警署与市立精神病院的权利,只有雅威市长能随手给我父亲批一张萨凡纳警署的调令。考虑到他那伟大的崇高的非常了不起的官职,斯麦高夫会那么怕他;史薇儿一门心思地只想做他的情妇;莉莉丝那么聪明的女孩,为了避免他的追捕甚至不敢去寻找正常的工作;最后,就连我那善良的父亲也会忍不住去巴结他。这些事情,在梅里达市长这个头衔的脚下,完全都完全可以想象。 于是这也就不奇怪,为何亚妮拉丝会知道他的手机号码。来的第一天,她在市民网页上看到的嘛!她这个人很细心,顺手拿了只笔就把它抄下。 由于罪证确凿,当事人供认不讳,关于圣井屠夫,也就是雅威市长的审判进行得相当顺利。只是,考虑到墨西哥早已对外宣布无论对任何罪行都不会处以死刑,罪大恶极的雅威市长,最终,只被处以了一万一千两百八十四的有期徒刑,且不得保释。 据说,这个刑期是这样算出来的,目前可以确认雅威市长至少谋杀了一百八十二名少女,假定这些少女们被害的时候皆为十八岁,假定她们都能活到七十岁,则雅威市长所应当承受的徒刑为182×(70-18)=11284年。 一个相当无厘头的刑期。亚妮拉丝看着它郁闷了很久。她说这种寡廉鲜耻的混蛋一枪把他毙了多好。谁能活一万年之久?这玩意跟终身□□有神马的不同。 我花了很大的力气,给亚妮拉丝讲述了死刑犯也有人权的道理。最后,固执的亚妮拉丝最终做出了一个比较能让她自己满意的解释:“好吧!有时候屈辱地活着要比干脆地挂掉更难受。” 这个解释当然不能让我满意,不过,也凑合了。至少,亚妮拉丝不再对死刑进行坚持。 但是,三天之后,当我听说雅威市长在狱中因心脏病发而一命呜呼时,我心里也开始忍不住那口气。 这个老混蛋!二十年来用那么残酷的手腕杀死了那么多女士,二十年来他享受了多少富贵多少荣光,二十年来他无恶不作,却又安富尊荣!可是!结果,他只需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三天刑期的代价! 有时候我觉得亚妮拉丝说得真对,上天这小子,做的最公平的一件事,就是对所有的人都他妈的很不公平。 雅威市长被判刑后,他的屠宰场,也就是说,约修亚和莉莉丝口中的那个充满了血腥味的大厅,终于也被获准开放,任由人们参观。 我与亚妮拉丝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事实上,亚妮拉丝甚至决定去市场上买一大捆竹子,好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现出雅威市长罪行的“罄竹难书”。当然,考虑来考虑去,最终,我还是很有耐心地劝说亚妮拉丝放弃了这个正义的做法。毕竟,在无纸化办公业已全球普及的时候,您老人家还抱着一捆竹子过去…… 这玩意不是一般的傻啊,大姐。和你走在一起,我哪里丢得起那种人。 这天下午,我们驱车来到血腥庄园,全方位、近距离地欣赏了雅威市长那些臭名昭著的刑具——都是些设计精巧的玩意儿,很多我都叫不出名。出人意料,或者是意料之中的是,亚妮拉丝在酷刑这方面那是相当的有研究。她摆出老奶奶给小孙子讲鬼故事的架势,绘声绘色、津津有味地把全部刑具的用途用法历史都给我讲了一遍。 就比如,有一回,我正呆呆地盯着一条铜牛发愣,亚妮拉丝走了过来,她斜睨了我一眼,很平静地说道: “没创意的刑具。也称西西里铜牛,古希腊的人曾经用过。雅典的佩里俄斯,一名铜匠。他发明了一种新的处死犯人的装置,并献给了他们的老大——西西里岛的国王费拉里斯。按照铜匠所说,这是一头用纯铜打造的牛,中空,一侧装有门。受刑人将被关进牛里。这时在牛的外侧腹部处放上炭火,火焰将金属加热至炙热的黄色,将受刑人活活烤死。铜牛内部设计可以让烟雾在浓云中上升。牛头的部分被做成了十分复杂的管道和弯道,受刑人的尖叫会被转变为类似被激怒的公牛死后的声音。哞——哞——哞——顺便吐槽句,这个刑具所谋杀的第一个人正是佩里俄斯本人——国王不相信他的介绍,便要求他自己钻进铜牛中进行演示。于是这个满心巴望着能从国王手中获得奖赏的铜匠二话不说就钻进了铜牛,至于结果……” 我打了一个哆嗦,“姐姐你不会是要说……” “啊,”亚妮拉丝立刻得意洋洋地回答,虽然我完全不觉得这事情有什么好得意的,“这个笨蛋佩里俄斯忘记费拉里斯本身也是个暴君,怎么可能会给人以奖赏。他才钻进去,费拉里斯就马上将铜门关上,并在牛腹下升起篝火。结果,铜牛的创造者,最终也成为了铜牛的第一个牺牲者。” “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啊!”我喃喃地说,“他干嘛要发明这种该死的玩意?” “恩,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在费拉里斯和佩里俄斯的故事中是完全成立的。因为铜牛处死的第一个人是始作俑者佩里俄斯,而最后一个嘛……” “是将它发扬光大的费拉里斯。” “啊,对!”亚妮拉丝笑了起来,“你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我没好气地回答:“这种简单的推理需要变得聪明吗?明摆着的,一个暴君,一种酷刑,最后能引起的东西一定是社会动乱。而被逼上绝路的人民,推翻暴君后,一定会让他亲自享受下自己最喜爱的酷刑。” “喔!”亚妮拉丝说,“老实说,我认为这个判决还算公正。” 看着眼前那些染血的东西,想起圣井屠夫,我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55 第十六章 帝国大厦的L&M侦探事务所(二) 是日,我与亚妮拉丝便一起乘坐飞机返回了萨凡纳。 一回到萨凡纳,亚妮拉丝便告了几天假。接下来的几天她完全泡在实验室里,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东西。实验室里,经常传出魅惑的香气。 她忙到简直连话都不肯跟我说了。作为曾经与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密友,竟然遭到了她的这种对待,我觉得很受伤,心里很郁闷。 本来嘛,卢克丝的死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让我觉得忧伤。我试图寻找到卢克丝的家人。我想与他们一起分享与卢克丝的美好的回忆。然而,事实证明,我的举动,注定要徒劳无功。再加上最近亚妮拉丝对我的爱答不理,我就更觉得人生开始变得无比灰暗。眼下,我再也不去考虑去帝国大厦开事务所的事情,毕竟,没有了亚妮拉丝,我就根本接不到任何的好生意。 不知为何,亚妮拉丝最近声名鹊起。可是我明明记得,在告发圣井屠夫的时候,亚妮拉丝连名字都没有用。然而附近很多的女孩子,过去连见都没见过的,上门就指名要亚妮大姐帮自己做事。偏偏亚妮大姐这两天那是宁愿死在实验室里,都不肯出来在我这里露一露面,她们无限哀叹,迟疑了许久,还是决定先回家,等亚妮大姐出山。 看着那些女孩子,我突然理解了当年亚当的心情。 被自己身边的女人超过,这滋味,真不是一般的难受。 然而我毕竟不能像亚当博士那样冲动地打死亚妮拉丝。第一,我是个绅士,绅士不能对女人动手;第二,亚妮拉丝很难搞,真要动起手来,受到伤害的很有可能反而是我。 于是痛定思痛,思前想后,最终,我还是决定,忍无可忍,继续再忍。 亚妮拉丝说的只要请一周的假,事实上,她却请了三十天。4月14日,眨眼又到了我的生日。这天,当我溜溜达达地来到公司,却发现门上贴着一张纸: “此屋出租。” 我登时吓得魂飞天外。 事实上,我与房东太太的租约仍有一年才到期。这里的租金便宜,虽然地方比较偏,可是办侦探公司嘛,也不需要特别好的地址。 我不知道是谁,做了什么样的事情,让房东太太突然决定不再租给我们了。OMG,就我口袋里那点钱,哪里够租得起别的办公室。 我连忙拿出手机,拨通了房东太太的电话。然而电话那头,房东太太倒是淡定地可以。她笑了起来,说:“李小姐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跟我说是不租啦!” 万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我惊讶地合不上嘴巴:“不租?怎么可能?我们……她无权……” 房东太太笑道:“事实上,她有那个权力。你们的合同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对于这个公司,李小姐也有一半的股权。” 再一次,我被亚妮拉丝的合同给坑了。我暗暗下定决心,下回跟亚妮拉丝的合同,一定要由我亲笔撰写,我要细细推敲其中的每一个字! “何况,”房东太太继续说,“洛克,李小姐还打算送你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呢!她已经把机票送到我这里来了,你快来取吧!” 生日礼物?还要机票?我大为惊讶。心想亚妮拉丝如何会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但是,经过圣井屠夫的那次案件,我对亚妮拉丝的能力已经深有了解。我很清楚,任何事都是没法瞒过亚妮拉丝那双深邃的黑眼睛的。只要她想,无论是什么她都有本事知道。只是,我不明白,平日里亚妮也不算是特别莫名其妙的人(虽然很喜欢故弄玄虚),那么,为何她会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贸然地停止租用原有的办公场地?还有,她要送给我的那份神秘的生日礼物究竟是什么? 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我和女孩子们一样,有拆礼品包装纸的爱好。 房东太太给我的是一张去纽约的机票。另外还有一张便笺。便笺上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号码的旁边,是亚妮拉丝方方正正的手写体:“抵达纽约机场后再打。跟对方报上你的姓名即可。” 这句话就跟整件事情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我本想掏出电话向亚妮拉丝询问,然而房东太太却笑容可掬地拉住了我的手,“别打,李小姐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我无可奈何地看着面前这个笑得一脸玄妙却不肯跟我透露半个字的西方女人,又想了想以前那个凡事都爱故弄玄虚,吓死人不偿命的东方女人,我非常郁闷地想道:“我靠!为毛女人一个个都这么欠揍,而且你还不能揍?有啥事直接说不好吗,非要搞得这么秘密?” 我看了看字条,又看了看手机,我看了看眼前这个欠揍又不能揍的房东太太,又想了想以前那个欠揍又不敢揍的亚妮拉丝,最后,我终于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连行装都懒得收拾,当天中午,我登上去纽约的飞机。 今天的飞机飞得特别慢。跟爬似地,好容易到了纽约机场,我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今天的纽约天气并不很好,阴霾密布,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我一摸提包,想起来自己忘记带伞,心中就更是郁郁。我拿出手机,拨了亚妮拉丝所给的那几个数字。 才一接通,还没等对方说话,我便立刻连珠炮似地骂道:“亚妮拉丝你个猪头在搞什么鬼?神神秘秘的!搞得老子的生日都没过好。老子今晚还打算办个派对请你玩呢!上回那事,老子还买了礼物打算向你赔罪呢!现在看来,派对也算了,礼物也别扯了,这都几点了。我操!你脑抽了啊,为毛推掉我们的办公室!” 我一直骂到了自己喘不上气这才不骂。我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屈尊聆听一下亚妮拉丝委屈地解释。我是绅士嘛,绅士是一定要给女士们一个解释的机会的,无论她们刚刚做了多么愚蠢的事。谁知还没等我做好准备,电话那头早传来一个更加愤怒的男声: “操什么操啊!你小子,跑到帝国大厦来打骚扰电话了。你不怕我们开追踪线路啊!” 一听是个男人的声音,我登时傻了。再一听内容,我更是不明就里。听到那男人正要挂电话,我连忙说:“请!请等一下!抱、抱歉。请问这里是帝国大厦?” 既是我的口气已经软了,那男人的声音也少许客气了一点点:“当然。” “纽约第五大道的帝国大厦?” “美国纽约州曼哈顿第五大道350号。帝国大厦207号接线员约翰•琼斯为您服务。”那个男人冷冷地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帝国大厦?先生,你打错电话了吧?” 我赶紧低下头,检查着亚妮拉丝给我的纸条,没错,一点没错。是这个号码。在这个号码后面,还写着一行字:“报上你的姓名即可。” 我连忙说:“没、没有,琼斯先生。我是洛克•摩尔斯,有个叫亚妮拉丝•李的女子让我与这个号码联系。可否请您……” 既然是办事,琼斯倒是训练有素。他立刻就恢复成了接线员那冷冰冰的口吻。他说:“你好,摩尔斯先生。是的,李小姐的确曾经跟我们提过这件事。不过,保险起见,可否请问您现在所属的公司名称?” 我立刻深吸了一口气。我将双腿分开,气沉丹田,我对琼斯说:“你可听好了!我们的公司是:L&M宇宙无双、世界无敌、全球第一、谁与争锋、超过波洛、干掉奎因、福尔摩斯算啥、松本清张靠边、007不行啊、金田一差死啦、当今天下、洛克最棒侦探事务所。”我一口气报上了公司的全称。 我这还是头一次把这么难的公司名报得连个结巴都不打,心中甚是得意。 然而电话那头的琼斯很显然不是一个反应很快的人。他呆了半晌,突然说:“您是说L&M侦探事务所吧?” “不不不,你没有听清楚。我们的公司是L&M宇宙无双、世界无敌……” “L&M侦探事务所,”琼斯立刻截断了我的话,“在帝国大厦的13层1313室与1314室。租用期为两年,费用业已一次付清。我们已经将办公室的门卡交付给了亚妮拉丝•李小姐,一位有东方血统的女士。摩尔斯先生,非常感谢您对帝国大厦的支持。希望您在未来的两年内生活愉快,工作顺利。帝国大厦接线员207号约翰•琼斯竭诚为您服务。” 话音刚落,他就放下了电话。 ------------ 56 第十六章 帝国大厦的L&M侦探事务所(三) 亚妮拉丝竟然帮我在帝国大厦租下了写字楼?这不可能是真的。她哪来那么多钱?一直以来,亚妮拉丝比我还穷。难道她也突然继承了什么遗产,一夜之间,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富婆?这就更加的不可能了。就凭前几天她讲给我听的家世就可以断定,亚妮拉丝,压根就不可能有任何的富亲戚。话说,咱们李小姐要是个X二代,那她还出来混干吗,那她怎么会被逼嫁?但是帝国大厦一年的租金接近百万,我和亚妮拉丝又才把莉莉丝给我们的钱全部捐了出去,她怎么会有…… 难道亚妮拉丝也犯了案?是啊,凭借亚妮拉丝的会计水平,光是银行里那些可笑的漏洞,就足够她赚不少钱。但是再怎么赚,她也不能在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就赚到一百万吧!那亚妮拉丝到底…… 怀着重重的疑虑,赶在暴雨之前,我冲进了帝国大厦的电梯。 大部分西方人都不喜欢13这个数字,就像大部分东方人都不怎么喜欢4。因而即便是繁华如斯的帝国大厦,它的13层,也是门庭寥落的可以。商人们做事都喜欢讨个吉利,没有人会租用13层的房子,正如东方人不喜欢租用4。 我连滚带爬地冲进了13层,却见狭窄逼仄的楼道里塞满了别的公司的货物。几个年轻的搬运工。其中一个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笑道:“摩尔斯先生?抱歉,我们马上就收拾,相信明天晚上就可以清干净。” 我连连点头,就请他把1313与1314这两个房间指给我看。其实很好找。厕所旁拐个弯就是。 我冲进办公室,却见清洁工已经将两个房间收拾的窗明几净。两个房间,其中一个大一些,里面摆了十来个写字间,这个房间里面挤满了人。大多是姑娘,满脸热切的神情,手中拿着简历。 一看到我,姑娘们就如潮水般地涌了上来。她们将手中的简历拼命挥舞着。她们说:“录取我吧,摩尔斯先生!我很优秀!我很愿意在L&M侦探事务所,在李小姐身边工作!” 我被她们的阵势给吓到了。才一会儿的功夫,我的手中便塞满了简历。女士们就开始自顾自地介绍起自己。在她们唧唧喳喳中,我什么也听不见。我大声嚷着:“请安静!姑娘们,请安静!谁来给我解释下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人人都要亚妮拉丝•李?” 然而没有人理我。如今姑娘们的心中,永远都只剩下了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当然不是21世纪最后的绅士、最伟大的侦探洛克•摩尔斯,而是那个邋里邋遢,做事死不着调的伪淑女亚妮拉丝•李。 难道最近基友流行得太多,大家都改行流行起百合来了?OMG,这事情可太糟了。要知道,因为被亚洲所累,现在地球上男人的数量可比女人多得多。就算是姑娘们个个性取向正常,个个都要嫁人,还难免要有相当数量的男人必须要打光棍呢!现在居然就连数量有限、恕不奉送的姑娘们都开始喜欢上同性了…… 难怪李安导演当年死缠烂打,说什么都非要拍《断背山》呢!人家这叫纵观形势,独揽大局,未雨绸缪,提前教育。其独到的眼光,其透彻的洞悉能力,其拯救世事的一片苦心,实在是高山仰止,令人佩服、佩服啊! 费了好大劲儿,我才从姑娘们中间挤出去。我偷偷地推开两个房间所隔的玻璃门,连滚带爬地进去,这才发现亚妮拉丝正趴在其中一张办公桌上,睡得口水流了一地。 “我靠!死女人!”我气愤地大叫了起来。“外面挤成了一个坨了。你丫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睡觉?赶紧,给我解释解释,是怎么一回事!” 亚妮拉丝懒洋洋地抬起头来,看见是我,就又立刻垂下了头去。她一面换了个姿势打算继续睡觉,一面说:“都是来咱公司面试的呗!我昨天发的招聘广告。你赶紧的,出去面试她们。姐这个月几乎每天就睡两三个小时,姐快累死了。你赶紧滚,别打搅姐睡觉。” “但是!但是!”我挥舞着简历大喊,“这些都是怎么一回事?你哪来的钱租的帝国大厦的写字楼?最近为什么总有女孩子对你爱得半死?难道你……” “难道你是嫉妒吗?”亚妮拉丝嘿嘿一笑,“安心啦!我的钱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我的钱是……” “卖香水版权赚来的。”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中音。我抬起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士,满头可敬的白发,身穿笔挺的西装,脚踏擦得倍儿亮的皮鞋。 他的手中,握着一只装饰精巧的盒子。我一看那东西,就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 只听那人笑着说:“亚妮,公司开张,恭喜恭喜啊!啊,对了,洛克,我想你今天应该是没空面试了。于是我刚刚代替你跟那些姑娘们说,请她们明天再来。行么?”、 难怪门口一下子就清净了许多。我当然连连点头。 却见来人是雷斯垂德警官,业已调入纽约CSI公署,做了麦克•泰勒的助手。 见是雷警官,亚妮拉丝立刻站了起来。她满脸微笑地走上前去,就跟老雷拥抱了一下。亚妮拉丝说:“其实我也应该恭喜你啊,雷警官!不但你实现了梦想,成为了CSI纽约公署的一级调查员,就连你女儿珍……” “啊,那孩子嘛!”老雷笑容满面,“纽约的交警是她自己考上的,这跟我无关。真希望她能再接再励,也像她爸爸一样进入CSI啊!她一直想当个DNA犯罪分析师。不过,亚妮,这也应该感谢你,要不是那天你陪我去萨凡纳警署帮珍洗脱罪名……” 亚妮拉丝笑道:“那起案子不是珍小姐犯下的,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根本没什么功劳。” 老雷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听了你的推理,我女儿当时可是佩服得半死。她还特意叫我买了这个向你道谢。”说着,雷斯垂德将手中的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兰蔻珍爱•午夜玫瑰!”亚妮拉丝惊喜地大叫了起来,“你居然买这个给我,谢谢你,老雷!” “那只是个普通版的,”我有气无力地应承道,“倒霉的是,我居然买了一个限量版的……” 在亚妮拉丝和老雷惊诧的目光里,我把简历放在桌上,就从提包里取出一只雪白的盒子。“我比他的多一个钥匙圈,多几张明信片。哎,就为了这几个没用的小玩意,多花了我不少钱……” 亚妮拉丝奇道:“可是,洛克,你为什么要送我礼物呀?明明今天是你的生日。” “是啊!我的生日。但是我内疚啊!小姐,在里•奇琴伊察的那次,我不小心误会了你。我还对你……好吧,我想是真的男人就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嘛,于是我想给你买点什么东西表示道歉。你又很喜欢香水……” 亚妮拉丝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她从来没有见过我。 老雷闻言讶然,突然他微微一怔,就气势汹汹地前跨了一步。“你……难道说洛克你这个臭小子……”老雷一贯是把亚妮当女儿般疼爱的。 “没有。”见老雷误会了,亚妮拉丝连忙说,“要□□我,他还没有那个胆儿。只是那时,在那种气氛下,洛克误以为我是杀人凶手。他当时的行为完全是可以谅解的。只是,”亚妮拉丝把头回过来,她看着我,“我真没想到,洛克你会这么细致,这么体贴。谢谢你,洛克。其实你完全不必如此。我根本就没有生过你的气。” “你是没有生我的气,可是我自己在生自己的气啊!”我拉长了声音叹道,“本来早就买好了,可是自从里•奇琴伊察回来,你不是忙着捐款,就是忙着实验,我一直找不到空隙亲自向你道歉……” 亚妮拉丝哈哈大笑。她就走过来,轻轻拥抱了我一下。接着打开我送她的香水,在左腕上轻轻喷了两下,又打开老雷送她的香水,在右腕上喷了两下。“一样的味道呢!”她说。于是我们就都笑起来了。 我问亚妮拉丝,“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的钱?” 亚妮拉丝笑了起来。她就从桌上拿起一张报纸,平铺在我的面前。 那是一张《纽约时报》,头版头条的新闻是: ------------ 57 第十六章 帝国大厦的L&M侦探事务所(四) 神探亚妮拉丝的第一部业已完结,第二部《凤凰社区》正在创作中,感谢大家的阅读。新文也望大家多多支持。等第二部有了八九万字我立刻就放上来。“神秘调香师登陆范思哲蛇妖美杜莎重获吸引力 近日,L&M侦探事务所的东方侦探亚妮拉丝•李女士,受其调查案件的启发,研制出一种特别的香水夜妖,以其性感的瓶身,魅惑的香气,彰显出女性狂野不羁、柔韧强悍的生命力。前味甜美的夜来香代表着夕阳西下,喧闹的一天即将结束,夜妖的时刻马上来临;中味黑色的曼陀罗、青翠的鸟羽玉、富贵的万寿菊共同赋予女性以深夜中最致命的吸引力;后味由檀香搭配红色牵牛花象征着经历黑暗后,如火焰般绚烂绽放的晨曦。 该款香水由著名香水品牌范思哲代理发行,一经推出便广受各个阶层的女性的疯狂欢迎。女性们纷纷表示:一直以来,香水都是由男性调香师们设计,而他们,只能给予女人以男人渴望的味道,完全不在意女性自身的所思所想。只有李小姐研制的范思哲•夜妖才算是彻底地弥补了这一空白。许多女性说:夜妖,你是黑夜里的那一抹亮光,瞬间阴霾照耀得透亮;夜妖,每一缕浓香,都只为自己绽放;夜妖,取悦自己,才能让世人只为你一个而癫狂! ” 我看着这条新闻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我问亚妮拉丝:“这就是说你……” 亚妮拉丝笑了起来。她从抽屉里取出一瓶香水,“这就是说,我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她将那瓶香水丢到我身上。 却见是一个雪白的长条形状的玻璃瓶子,宛如女人舞动的扭曲的身体。那香水瓶中灌满了黑色的液体,液体中点缀了许多闪亮的金粉,那深邃的颜色,倒像要把人给吸进去。那香水的瓶盖上装饰了一条洁白的丝带,绣着金边,将整个瓶身点缀得异常飘逸。那丝带上绣着金色的花体字,那是范思哲•夜妖的宣传广告词: 取悦自己,方能取悦世界。 我就打开瓶盖,随手从亚妮拉丝的办公桌上抽出一张纸,我在上面喷了一点点夜妖香水。立刻,我就仿佛又看到那个狂野不羁、柔韧刚强的莉莉丝•安卓拉又站在了我的面前。 仿佛要用滚烫的鲜血来浇灌,那一株艳丽的黑色曼陀罗,带着那疯狂的热烈的又致命的感觉,妖娆地盛放在眼前! 我深深地吸了吸鼻子,这种爱与死的香气,既高贵,又放荡,既冷艳,又疯狂;它代表了颠沛流离的感情,又象征了强韧疮痍的心灵。这是一朵只在深夜里盛放的黑色曼陀罗,极具王者风范,又不乏女性的纤细柔软。她出类拔萃,超群绝伦,令人不敢仰视,却又处处叫人向往…… 难怪最近会有那么多姑娘突然对亚妮拉丝如痴如狂呢!恐怕就连我这个并不算很喜欢香水的男士,也无法抗拒这香氛所带来的致命的吸引力。“这就是你设计的香水?”我惊喜地问亚妮拉丝。 “是啊!”亚妮拉丝笑嘻嘻地接过瓶子,“我本来想把它卖给迪奥,无奈迪奥的设计师认为这种味道太过狂野,男士们不会喜欢,恐怕没有市场。倒是范思哲的设计师与我一拍即合。他认为这种味道与他们的商标的创意不谋而合——夜妖,不可预知的死亡;美杜莎,最致命的诱惑。正好他们几个的香氛设计创意刚刚被老板打回来呢!不如试试这个!” “结果,”我喃喃地说,“当然是范思哲的设计师对了。” “每个人都会喜欢危险的事物。”雷斯垂德警官笑道,“不管是男的女的,越危险的人反而越有魅力。因为征服危险,这是能力的证明。每个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没有征服危险的能力。不过,哈哈,亚妮,这种话你可不能翻到我女儿珍那里去。我还是很希望她继续多做几年好女孩的。” 亚妮拉丝笑了起来,“这是自然。” 我说:“靠卖这个,你赚了多少?” 亚妮拉丝很平静地回答:“两千四百万吧,美金,范思哲给得很多。不过话说回来了,夜妖也让他们赚疯了。半个月前还被其他各色香水顶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至于现在,兄弟,我跟你说,女士们要是不喷点夜妖就去参加晚会,估计就得被大家给取笑死。当然,范思哲将黑色曼陀罗调得很淡,保证不会伤害到使用者的身体,又能尽情享用它那种高雅又魅惑的香气……” 雷斯垂德警官笑道:“啊!我想迪奥的那几个设计师一定把肠子都悔青了。” 亚妮拉丝说:“随便他们呗!我明明说了,想赚钱不?想的话就推出夜妖吧!我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他们仍然不肯接受,我也没有办法。没想到我做调香师的第一个作品就如此成功。洛克,我领到钱的那一刻就在想,你看我和雷斯垂德警官都算最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我终于有了香水作品,老雷终于进了CSI纽约警署。那么你呢?” 我惊喜得喘不过气来。我说:“所以你才!” “对啊!”亚妮拉丝说,“所以我才来帝国大厦给你租了两间办公室。比较倒霉的是,这里的写字楼很抢手,2月份的时候基本就没有空间了。只有13楼商家们嫌不吉利,没人肯要。我倒不在意这个,所以就租了。你没意见吧,洛克?” 我激动得跳了起来:“在意?为什么要在意?你知道吗,亚妮,我终于实现了我的梦想了!我终于来帝国大厦开L&M宇宙无双……” “恩,你直接L&M侦探事务所就可以。”亚妮拉丝精明地截断道,“我明天就叫人把公司名称贴到门上去。你别给老子罗里吧嗦地说那么长。你那名字我都记不住,何况别人。顺便提醒句,洛克,L&M侦探事务所可不全是你的哟!根据合同,我也有一半股子的。从今天开始,L&M侦探事务所里的L,代表我,亚妮拉丝•李;M,代表你,洛克•摩尔斯。所以,洛克,咱俩算合伙人,你小子要给姐姐好好干。不然的话,我卖香水的钱还剩下不少呢!小心姐姐我买了你的股子,一脚把你踢出去啊!” 到了这种时候,我哪里还有心计较亚妮拉丝当年究竟在合同里鬼扯了些什么。我只知道,靠着亚妮拉丝的帮助,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我终于来纽约最豪华的帝国大厦来开办侦探事务所了!在极度的兴奋中,我一把将亚妮拉丝搂在怀里,抱着她又跳又叫。 突然间,我意识到,半年前,在萨凡纳,我当真是捡了一个宝。 雷斯垂德警官也很高兴。他悄悄地将香水放到了桌子上,转身正准备离开。突然,一个年轻的CSI实习生跑了进来。 他看了我们一眼,点头打了个招呼,就赶紧将嘴巴附在了老雷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老雷闻言颜色大变。他对亚妮拉丝说:“亚妮,你们这里的电视遥控呢?借我用一下。” 亚妮拉丝一把将我推开,就拢了拢被我弄乱的头发。她用下巴颌儿朝沙发那边一指,自己却将香水夜妖丢回抽屉,转身走到饮水机前,打了一杯水来喝。 老雷就走过去,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只见电视屏幕上,是一群记者簇拥着一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女人。那女人身穿一套粉红色的职业套装,越发把她那凹凸有致的身体衬托得性感、柔软,而又纤长。她一边走,一边意气风发地向记者们打着招呼。那落落大方的模样,那颇具诱惑力的长相,只看得四周围的每一个异性都忍不住血脉贲张。 “真是个尤物!”我喃喃地感叹道。 正在喝水的亚妮拉丝,听了我这句话,一口水全喷在地上。她的脸色登时变得煞白。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电视。只听电视里的旁白在讲: “……小姐刚刚成为了总统的新任秘书长。莫利亚娜小姐,1977年8月10日出生于美国纽约市某政治世家,曾经接受过严格的警署训练。自2000年从哈佛大学法律系毕业以来,莫利亚娜就一直在白宫从事秘书工作,工作期间,一直兢兢业业,表现良好。今年年初,莫利亚娜小姐为扫除墨西哥州某大型人体器官贩卖组织立下了汗马功劳,故被破格提拔……” “莫利亚娜?”我大惑不解地低声说,“这名字好熟,在哪里听过?” “啊!你这个笨蛋!你这个笨蛋!”亚妮拉丝瞪了我一眼,她怒不可遏地吼道,“你小子这辈子一共夸过几个女人为‘尤物’?我倒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如此大胆,她给莉莉丝的竟然是真名!” 雷斯垂德警官打了一个哆嗦:“泰勒说他以前跟这个女人接触过。他说这个叫莫利亚娜的女人很可怕,很聪明,很强悍。他就怕她这次任职成功……” 偌大的事务所一下子沉寂下来。我们面面相觑,不发一言。只有窗外的闷雷,与鲜红的闪电,瞬间,就划破了乌云密布的长空。 有大雨倾盆。 ------------ 58 第一章 积尸的社区(一) 第二部正式开坑,欢迎大家观看。公元2012年2月11日,夜。 美国,亚利桑那州,凤凰城。 城郊驼背山上,圣殿温泉。 希拉里与爱德华是一对新婚夫妻。半个月前,他们刚刚在洛杉矶市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24岁的洛杉矶姑娘希拉里,是个颇有名气的网络悬疑小说家。因为最近的一部长篇《十三天神》在网络上的迅速走红,希拉里收入颇丰。于是,再也忍受不了洛杉矶的阴雨连绵的希拉里,终于下定决心。 她就向丈夫提议,不如去凤凰城好好泡上几天温泉,好好享受一下南部地区那晴朗与干爽的气候。深爱妻子的爱德华自然满口答应。 爱德华为妻子挑选的是一个叫做“圣殿”的度假村,位于驼峰山北部的丘陵地带,一个名叫凤凰的社区旁边。这是一个带有减肥运动的温泉疗养胜地。四周围风光如画,四季都温暖如春。 打过了预订电话,爱德华美滋滋地想:希拉里一定会很喜欢的。 然而毕竟人算不如天算,尽管爱德华已经在事前做足了准备,但等夫妻俩抵达凤凰社区时,却愕然发觉迎接他们的不过是冬日的绵绵冷雨,而非想象中的烈日阳光。 远足的计划怕是要告吹了,俩人冒著雨跑下门前的台阶冲进大堂里,在这座引人注目钢结构石屋里,迎面是一整片的大落地窗,从地面一直延伸到顶棚,透过这片大玻璃天堂谷的壮丽景色一览无余。 窗外,是热气腾腾的温泉,却空空如也。还有什么人会在这样的阴雨天泡温泉呢?希拉里阴郁地想。 突然,希拉里将手抬了起来,她惊讶地指着窗外,道:“爱德!爱德!你看!” 爱德华顺着妻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是一个老人,满脸焦急不安的神色,他泡在温泉里。时不时回头看着不远处凤凰社区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啊,那是乔治先生。”路过的服务生顺口答道。“从今天下午起,他就一直等在那里。他说,他在等那个人。” “那个人?”这句话一下子激起了希拉里的好奇心。然而爱德却没有让希拉里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兴趣,他只是顺口问服务生,“这么说,下着雨,我们也可以去泡温泉了?” “这是自然。”那服务生极其玄妙地笑了起来。“不过,我劝你们还是今天最好不要去。我怕你们打搅了那个人与乔治先生的约会……” “约会?”作为一个很有素养的悬疑小说作家,对于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希拉里总是好奇不已。但是爱德一把拉开了自己的妻子。 “既然那个人可以在雨天去,那么我们自然也可以。”说着, 爱德拉着希拉里,转身向温泉走去。他说:“别人的事情嘛,那跟我们无关。” “但是,但是,”那个服务生激动地说,“但是先生,我劝你们不要去招惹那个人……”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希拉里不明就里。 “那个人并不好招惹。如果你们忤逆了他,我不一定能保证……” “保证什么?” 但是希拉里已经听不到回答了,因为她已经被丈夫拉进了浴室。远远地,在昏黄的灯光下,希拉里仿佛看到那个面貌清秀的女服务员正在冷冷地狞笑。 她的嘴一开一合,似乎是在说: “啊!给他们一点教训也好。” 希拉里和爱德华进入温泉的时候,听到响声,那老人吓得打了一个哆嗦。等到回过头,却见是这夫妇俩,不觉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又嫌恶地皱了一下眉。就回过头去,再也不看着夫妇二人了。 希拉里本想跟老人打个招呼,没曾想人家却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这姑娘生性调皮。依偎在丈夫的怀里,她皱了皱眉,突然就笑了起来。 希拉里说:“亲爱的,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 爱德华笑了起来:“怎么?你大作家的灵感又要爆发了?” 希拉里说:“你听我讲嘛!这个故事是这样的。某天,又一对夫妻,他们来到凤凰社区。正在泡温泉的时候,遇到一个沉默不语的老人。妻子想与老人搭讪,然而老人却不理不睬。于是妻子只能回过头来依偎在自己丈夫的怀里。正在这时,猛听温泉边上,不远处有一个绿树掩映的小白楼,楼上传来一声枪响。却见清澈的温泉水中一片血红。那老人应声而倒,额头上一个圆圆的洞……” 即便是再好脾气的人,听到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如此调侃自己,究竟也是受不住。那老人愤怒地转过头来。爱德也觉得自己的妻子过了,连连呵斥着希拉里。偏偏希拉里还不识趣,只顾自己娇笑连连。 便在这时,只听一声枪响,却见一缕硝烟,转眼间,温泉水中,已是一片血红。 那老人仰八叉地躺在温泉水上,一脉鲜红的热流,从他身下缓缓地流出。不远处,那个绿树掩映的小白楼顶冒出一缕淡淡的硝烟;在身边,那老人的额头上一个圆圆的洞。 希拉里吓得喘不过气来。 其实她的本意不过是调侃一下这个不听招呼的老人,谁曾想,这老人真的按照她顺口编出的故事中的方式而死去。希拉里慢慢地捂住了嘴:“我、我不是……” 爱德华紧紧地搂住了自己的妻子。“这、这个不关你的事……” 倒是爱德华还镇定些,慌忙从水中拉起自己吓得半死不活的妻子,便要去房间找电话报警。然而爱德华只向前走了一步,便迅速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爱德,瞪大了眼睛。 躲在丈夫的背后,希拉里更是吓得没命地尖叫了起来。 因为有一柄黑黝黝的小□□,业已顶在了爱德华的眉间。 一个一身黑衣,脸上还蒙着面罩的壮汉,他手中握着枪,他把枪顶在爱德华的额头。 在他的背后,还有一群同样身着黑衣,手持武器的汉子,还有那个身穿红衣的漂亮女服务员,左半边脸颊肿着。嘴唇被打破了,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血…… “你、你们……”爱德吓得说不出话来。 “啊!”那个黑衣汉子冷冷地说,“你们真应该听从这个姑娘的说话,不要来打搅我们的大事……” “我、我们,马、马上就走……”说着,爱德便把希拉里往一边推,那意思是暗示妻子快逃。 受到了丈夫的暗示,希拉里没命地逃了出去。然而她并没有跑出多远。 只听万枪齐鸣,那年轻的悬疑作家惨叫一声,便已倒在地上。她的脊背,早已被子弹打得血肉模糊了。那些黑衣汉子手中的□□口都冒着缕缕的硝烟。那年轻的作家倒在血泊中,小腿最后颤抖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爱德华的身子仿佛如同坠进了冰窟里。 “走?”却听那为首的黑衣汉子笑道,“人常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然而本人却认为,知错就改,也要改的及时,不然,一样没用。既然当初我们拦着你,你却不肯听。那么现在……” 那黑衣汉子狞笑了一下,他就慢慢地将枪口再次对准了爱德的额头…… ------------ 59 第一章 积尸的社区(二) 公元2012年6月11日,晨。 美国,亚尼桑那州,凤凰城。 凤凰社区。 尼克·布莱克是一个退休的建筑工人。为了安度晚年,他用自己的退休金买了凤凰社区的一幢小房子。那房子地段很好,面积也大的可以,价钱还出人意料的便宜。虽然因为年久失修,房子老了些,里面的设施都需要重新整治一遍,不过,对于经验丰富的老建筑工人尼克来说,这实在不算是怎么一回事。 自从买了这套房子,老尼克整天乐呵呵的。这不,今天早上,天才刚蒙蒙亮,老尼克就扛着自己的工具,打算到老房子里整修一番了。 “喂!尼克,这么大早,打算干什么去?” “啊,趁着天早,赶紧去房子里把墙全抹一遍,晾到晚上,也就该干了。” “那有空也帮我们抹一抹墙啊,我们家的墙皮差不多全掉下来了。中午做完,来我们家吃个饭如何?” “一定!一定!” 老尼克就这样带着工具走进了自己新买的洋房。先刮干净了墙体,便打算刨出几条通路用于走电线。谁知这墙体看上去好像弱不禁风,似乎踢一脚就能落下不少飞灰,真刨起来,倒也是相当的费劲。 就比如说东面这面墙吧,看上去薄薄的一层,其实里面,不知道用石灰刷了多少遍。在墙体的正中间,还封着一段白白的硬硬的长条,两头圆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倒是坚固的很,怎么招也切不断。 最后,当老尼克终于用电锯将它切断时,那长条的中央还流出了一些奇怪的粘稠性物质。老尼克好笑地将那东西拿在手上抹了抹,心想:“听说这房子里面以前住的是个年轻人——真是,这帮年轻人,也不知道是在闹腾些什么。往墙里封了些什么东西。这种圆圆的硬东西,不像我平常常用的建筑材料,倒有些像大侄子从法医学院带回来的……” 老尼克打了一个哆嗦。 突然他发了疯地扔下手中的电锯。他发了疯地抡起地上的大锤。发了疯地在墙体上用力敲击…… 于是在当天晚上,当老尼克疲惫地躺在了新房的地板上。他圆睁着双眼,瞪着新房的墙面,吓得浑身发抖,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见那房子的墙里,那暗灰色的混凝土里,封着无数的人类的尸骨。 那些尸骨曾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几乎可以将整个墙体撑起。老尼克不知道那墙里究竟封了多少死人。然而有一点,老尼克却可以确定…… 这些尸骨都是被人砍去了双手双脚的。在这些人骨的胸骨上,还有用刀子所刻的模糊印记。 那是一个女人的身体,双手向上,一手握剑。那女子的双腿分开,双腿下探出一个圆圆的东西,似乎这女子正在生产…… 那是什么? 老尼克似乎在哪里见过。 突然老尼克打起哆嗦来了。他想起来了,半年前,当自己的侄子刚刚进入纽约CSI工作,那时候他的上司史黛拉曾经交给他一个调查任务。案件中的凶手,就很喜欢在被害人的胸口刻上这种图案。老尼克想,当时自己的侄子迈克说什么来着? 迈克说:“那是古亚马逊女战士的族徽。” 这些古亚马逊女战士究竟杀死了多少人?老尼克不知道。 在现代社会,在这个高度发达的凤凰社区,为何还会有古亚马逊人留下来的痕迹?老尼克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看那些人骨,老尼克就算是再不懂医学究竟也看得明白。那些人骨中,不但有男子,还有女子。 甚至,还有几具尸体,属于孩子。 惶惑之中,老尼克哆哆嗦嗦地掏出了怀中的手机,拨通了正在CSI工作的侄子迈克的电话。 放下电话,老尼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既然侄子已经保证会立刻请假来凤凰社区调查,老尼克,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咱侄子可是CSI纽约警署的明日之星咧!老尼克美滋滋地想。他便又拿起电话,拨通了911,正打算报警…… 尼克停了下来。 只见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冷冷地对准了他的眉间。那□□的背后,是一个精壮的黑衣汉子,身背武装带,戴着一个头套。一双冷酷的黑眼睛,从头套的后面愣愣地看着他。 老尼克震惊地说不出话。 一声枪响。 那手机掉落在地上。 话筒里,只听一个轻柔的女声正在重复:“您好,这里是911报警台。您好,这里是911报警台。请问……” 公元2012年6月11日,深夜。 美国,亚利桑那州,凤凰城。 凤凰社区旁的高速公路。 CSI纽约警署二级探员西瑞斯·布莱特驱车行驶在开往凤凰社区方向的高速公路上。夜风徐徐,西瑞斯打开车窗。那夏夜的凤凰城,倒也颇为凉爽。 真是个好天气啊!西瑞斯心中默默地想。 然而年轻的CSI探员西瑞斯·布莱特心中却颇不宁静。因为就在今天下午,他的叔父老尼克曾经给他打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告诉他自己新买的房间的墙壁里满是堆积的尸体。极富经验的西瑞斯便立即将这一消息向警署总长麦·泰勒汇报。泰勒当机立断,要求尼克放下手中的工作,立刻前往凤凰社区调查,并为他安排好了去凤凰城警署的一切事宜。老实说,在西瑞斯心里,他虽然并不喜欢总长的性格,但是,看到人家如此愿意为自己办事,西瑞斯还是有一些感动的。 “不管怎么说,”西瑞斯默默地想,“总长沉默寡言,总长不苟言笑,总长是个工作狂,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工作关系。” 风变大了。西瑞斯慢慢地摇上车窗。 一辆黑漆漆的奥迪车从西瑞斯右侧反方向经过。不久后又是一辆。不久后又是一辆。不久后又是一辆。 一共十八辆。 十八辆清一色的奥迪R8限量版跑车,通体黑色。透过车窗,西瑞斯能看到跑车中坐着的,那是一个个精壮的黑衣汉子。戴着头套,身披武装带,手持□□。 其中一个黑衣男子,他回过头来,用黑漆漆的眼睛冷冷地看了西瑞斯一眼。对着西瑞斯,他笑了一笑,露出了满口白亮的牙齿。于是我们那位警校毕业,格斗课从来都是第一的警官西瑞斯·布莱特,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然而那男子显然是没有要跟西瑞斯单挑的意思。因为他几乎是立刻就回过了头去。手握□□,他淡漠地看着前方,似乎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西瑞斯。 就在两车擦肩而过的当儿,西瑞斯愕然发觉,那奥迪R8的车门的旁边还挂着一个稀奇古怪的线型标志。那是一个双手上举的女子,一手握剑,双腿分开,双腿的中央一个奇怪的圆球…… “古亚马逊女战士的族徽?”西瑞斯微微一呆。 他就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腕上女友新给自己买的手表。已经是深夜两点了。 西瑞斯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怎么回事? 在空旷无人的洲际间高速公路上,在本该夜深人静的深夜两点中,有十八辆——而不是一辆——黑色的奥迪R8限量版跑车行驶在道路上。跑车中坐着一群全副武装的黑衣男子,一副刚跟人干过架的样子。车门旁还挂着古亚马逊女战士的族徽,有些族徽上,还有古怪的黑色印记…… 西瑞斯哆嗦起来了。 那不是古怪的黑色印记,那是,那是…… 突然西瑞斯猛地踩住了刹车。 地上倒着些东西,很多东西。 难道是……难道是…… 西瑞斯的嘴唇哆嗦着。 他慢慢地拔出了腰间的配枪,慢慢地打开了车门,慢慢地走出了车厢…… 那是尸体。 很多,很多的尸体。 很多很多的尸体,大多是身着黑衣,体态肥胖的中年男子,大多被□□的子弹扫射得稀烂。大多手里还提着黑色的皮箱子。他们血流满地。他们刚刚死去。他们的鲜血,顺着高速公路,缓缓,滴进了环绕凤凰社区的凤凰河里。 年轻的CSI探员大概数了一下,至少有十五人。十五个大活人,刚刚,横死在这里,横死在凤凰社区郊外不远的高速公路上…… 西瑞斯的猜测并没有错。那族徽上的黑色印记,是人血,还未干透的人血。 西瑞斯慢慢地蹲下身去。 却见凌乱的街道上,还胡乱地撒着一些雪白的结晶。受过训练的西瑞斯一眼就看得出来—— 那是□□。极高纯度的□□。 为首的黑衣人的手里,指缝间还夹着一张淡绿色的碎纸。西瑞斯戴上手套,把碎纸从那人手中取了出来。那是一张百元美钞。看这个被撕裂的程度,倒像是被人硬生生地从死者手中抢去。 西瑞斯恍然大悟。 这么说,刚才这里进行了一场毒品交易。这么说,这场毒品交易最后以双方的火拼告终。这么说,刚刚自己遇到的那批人,那批坐在黑色奥迪车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 “这是一场严重的事件!我要赶紧告诉泰勒!”西瑞斯想。他便掏出腰间的手机,正打算拨通泰勒的号码…… 却觉一个冷冰冰的东西,缓缓地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西瑞斯慢慢地回过头。他面无人色。 是那个黑衣男子,方才那个对着西瑞斯亮出獠牙的黑衣男子,手中端着□□。枪口顶着西瑞斯。在他的背后,有一群黑衣男子,他们冷漠地看着他,仿佛正看着等待屠宰的羔羊。夜幕之中,那些黑漆漆的身影,仿佛一群鬼魂,残酷,冷漠,无情。 “嗨!你好啊,年轻人!”持枪的黑衣男子笑了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锋利无比。 年轻的CSi探员西瑞斯最后所记得的事情只是,那一晚,凤凰社区郊外的夜风很凉,街道更凉。一个满头金发的红衣女子,带着魅惑的微笑,她慢慢地走了过来,用她那冰冷的唇,吻上了西瑞斯那苍白犹如大理石的嘴唇。而那两片嘴唇,刚刚溢出了最后一缕呼吸。 ------------ 60 第二章 □□的警局(一) 公元2012年6月16日,晨,7:20. 美国,纽约,CSI警署门口。 来到CSI工作也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了,警官雷斯垂德与同事相处得极好,只觉踌躇满志。 这天清晨,分到了早班的雷斯垂德一大早便兴高采烈地冲出了地铁,打算早点去警署,多做一点事。在CSI三级探员雷斯垂德看来,能得到总长麦·泰勒的赞赏,那才是他老人家人生最幸福的美事。 今天早晨的气候还真是相当不错。艳阳普照,万里无云。因为时间还早,气温还没有升起来。凉爽的晨风直吹得人心旷神怡。 放眼望去,宽阔华丽的第五大道上奔忙着的,全是星期一忙碌着上班的人群。雷斯垂德用才从警署学来的心理分析法挨个观察着那些人的面貌,啊,这位妇女,嘴角上斜,难道是才跟丈夫吵过架?啊,那位先生,走路走得几乎要飘起来,难道他跟我雷斯垂德一样,刚刚升了职?哎哟可是,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哪会像我雷斯垂德这般,在泰勒那里如此受重视! 雷斯垂德每次想到泰勒,总是会深深地庆幸,自己跟泰勒一样是一个超级工作狂。雷斯垂德经常得意洋洋地想:话说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被招进CSI纽约警署的人不是我,而是L&M事务所里面的那两位…… 一个香水控加睡神女,一个吃货王加大笨蛋,这两位大哥,从来对工作的态度那就是能拖就拖,能明天做就绝对不肯今天做。不等到火烧了眉毛,不等到穷得马上就要当裤子,这两位大哥从来都是问世间工作为何物。 然而万幸的是,这两位大爷虽然不爱工作,却绝对不能不爱赚钱。因为他俩嘛,赚的不多,花的可不算太少。毕竟洛克的那个饭量就很成问题,至于亚妮拉丝嘛,她倒是吃得不多,也没有大量买化妆品的习惯。不过呢,人家既然身为传说中的香水控,自然,是要搜集香水的。而香水那玩意的价格,地球人都知道。 更何况自打从中美洲森林回来之后,亚妮大姐就迷上了搜集名牌□□。她已经成功买到了限量版的□□,限量版的伯莱塔,限量版的柯尔特,下一步,亚妮拉丝的伟大目标是买遍S&W公司的全部商品[ □□,伯莱塔,柯尔特,都是比较知名的□□品牌。当然□□太重啦,裸枪2千克左右,后座力很大,一般的女士没经过训练是举不起来的。至于亚妮拉丝常用的Glock公司的几个品牌,Glock17的裸枪重量是625克,Glock19作为17的缩小版,应该会比它更轻。一斤多重的东西举着跑来跑去,自己试了一下,问题不算太大。S&W公司的女士□□做得很不错,我只看过图,觉得挺精致的,很小,很适合女士的小手。至于你说我究竟见过哪些真枪呢?啊,这个,今天晚上的太阳好好啊XD]! 试想如果是这两位素以懒散和花钱为己任的大爷,遇上了麦·泰勒,遇上那个素以精明著称,素来我为工作狂的麦·泰勒…… 警官雷斯垂德打了一个寒战。他想:“亚妮拉丝那丫头的脾气可不好,泰勒的嘴巴有时也挺贱。这两位要真吵起来了那还不等于是往咱警署的大门口前扔了一颗□□?” 警署门口? 警官雷斯垂德诧异地抬起头。 警署门口怎么会围了那么多人? 却见星期一的纽约CSI警署门口,从来没有人群的地方,却意外地围了相当多的人。每一个人都仰着头,指着正挂在警署门前的一样东西。大家交头接耳,大家议论纷纷。雷斯垂德正要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却被人从背后拍了一把。 雷斯垂德慌忙回头,却见是总长麦·泰勒,手提公文包,神采奕奕的样子。泰勒笑着对雷斯垂德说:“怎么,乔治,这么早就来了?” 然而雷斯垂德却没有回答他一贯敬仰的泰勒的话。 警官雷斯垂德,只是慢慢地抬起手,指着正悬挂在房门前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青年男子,赤身裸体,脑袋被人用枪打得稀烂。他被人高挂在纽约警署的大门前。 那青年的胸前,还有用血写就的一行大字:“Welcome to Phoenix Community”。 公元2012年6月16日,晨,10:10。 纽约CSI警署,验尸房内。 一个身着蓝色解剖服的老人默默地站在方才那具男尸的旁边。他的面貌严肃,他的身材瘦削。在他的身旁,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紧抿着的嘴唇透出一股别样的聪慧与刚毅。他是麦·泰勒。CSI纽约警署的总管,三级探员麦·泰勒。至于在他身边的那位,自然是CSI的首席验尸官西德了。 这二人紧盯着实验室中正在运转个不停的DNA分析仪,过了半晌,西德终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他点了点头,低声说:“好吧,泰勒,我只能说,恐怕,就是那个我们最不想要的结果。” 麦·泰勒那紧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确定?” 西德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从自己的老花镜下绝望地看着泰勒,说:“Boss,你也是从实验员一步步地升上来的,你自己也会做实验,你自己也能进行犯罪分析,DNA鉴定这种活儿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简直是初级得不能再初级了。关于这种结果,我想,就算我不说,你也早就知道……你不过是想找个人告诉你这个结局。你,不想自己承认。” 说着,西德便将鉴定结果打印了出来,双手递到了泰勒的手上。西德低声说:“老实说,事情闹到了这种地步,也不是你的责任。Boss你不必过于自责。” 泰勒长久地凝视着那张鉴定报告,突然他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泰勒说:“你说的不对,西德,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为这个孩子的死负责。叫大家都来会议室集合!” 麦·泰勒一面说,一面手捏报告大踏步地向会议室走去。他那沉重而稳健的步伐,就像是要把满地的罪恶都统统踩成碎片似的。远远地,西德沉默地看着泰勒的背影。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就伤感地回过头。他看着被放置在解剖台上那具冰冷的鲜血淋漓的尸体。西德低声说:“谁曾想我们会以这种方式相见呢,西瑞斯·布莱特?” 公元2012年6月16日,晨,10:20。 CSi纽约警署会议室。 夏日的阳光温暖了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整个会议室中的气氛却冷得仿佛能结冰。坐在会议室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一脸的凝重。总长麦·泰勒沉默地往白板上贴着西瑞斯的验尸报告。副总长乔沉默地转动着手中的钢笔。三级探员林赛沉默地玩着桌上的钥匙。三级探员丹尼终于忍受不了这沉重的气氛,他探询地看着总长麦·泰勒,说:“这么说,他果然是……” “西瑞斯·布莱特。”副总长乔说,“一个好孩子,很有前途。三周前,他说马上要跟正住在迈阿密的女友结婚需要办理去迈阿密的调令,我还帮他写了推荐信……” “西瑞斯·布莱特。”三级探员,丹尼的妻子林赛沉痛地说,“一个很勤奋的下属,每次总是最早来最晚走,兢兢业业地洗着试管,从无怨言,尽管一般的新人,都不喜欢做这些琐碎的工作。” 丹尼试图缓解会议室中压抑的气氛,便勉强笑着说:“这个嘛,其实林赛你当年洗起试管来也挺积极的。” “虽然我这个人素来不迷信,”白板前,麦·泰勒终于发了话,“不过,丹尼,我想你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为好。毕竟,是有人把黑手伸进了我们这个实验室,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伤害了我们的人,还把尸体吊在警署的大门口向我们示威。我真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令人发指的罪行!话说,丹尼,你怎么想倒无所谓,可是,作为你们的boss,我可不想他下一个把手伸向你家林赛。而且你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闲来无事,不要拿自己的妻儿开这种玩笑成不成!” 泰勒越说越激动。丹尼一脸的委屈,正想辩解一句:“其实我没有那个意思。”坐在丹尼身旁的雷斯垂德警官慌忙伸出手来拍了拍丹尼的肩膀,那意思是叫他不要多话。泰勒看了雷斯垂德一眼,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地说:“好吧,刚才是我唐突了。我不该那么冲动。我只是……呸!这孩子的死全是我的责任!” “圣元?”林赛奇道,“一种丰胸产品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相信我,”雷斯垂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不会想听说过的。” ------------ 61 第二章 □□的警局(二) “我想我们现在还是不要忙着讨论外国的产品质量问题比较好。”泰勒冷冷地说。他就用自己手中的笔指着白板上的,“一张图片探员西瑞斯·布莱特,生于1984年2月17日,死……好吧,我不想提这个。西德刚刚从西瑞斯的胸膛上把那行文字拓了下来,我把照片贴在这里。有什么人对它有什么看法吗?” 众人一起屏住声息,齐刷刷地盯着白板上那张血淋淋的照片。“额,我想,”乔说,“写这行字的,一定是个男性。” “何以见得?”泰勒说。 “字体比较宽,落笔很有力。”林赛立刻回答。 “单凭这一点恐怕无法判断吧,”雷斯垂德叹道,“我认识的那个中国丫头,她的字体也很宽,落笔也相当有力。她还经常写字写着就把白纸给划破了呢!” “你们家亚妮丫头是有点过度理智。而根据社会公认的观点,大部分女性都属于关系型,即更加感性,所以她们在书写的时候会加入一些不必要的装饰,会刻意书写的比较整齐干净,以满足社会对于女子整洁、爱干净的定位……”乔说。 “但是大部分男子在书写的时候,则很少出现装饰,并且会经常凌乱到只有他自己才能看懂。譬如说我们家丹尼……”林赛说。 “Oh,我的天哪!”丹尼无可奈克地对自己的妻子说,“我最亲爱的,您一次不拆我的台就会感觉不舒服吗?” “事实上,”林赛说,“我会相当的不舒服。因为每天早上,丹尼你留给我的关于今天早上准备吃啥的便条总是叫我很费解。您那一笔的天书,老实说,个人认为就连上帝也不可能有本事看懂。最麻烦的是你还特别喜欢把便条放在特别显眼的地方好让全家人都看见。比最麻烦更加麻烦的是,我们的女儿露西明天要上小学了,我可不希望我的女儿在学会写字之前先学会了她老爸的那一手鬼都看不懂的天书……” “但是雷斯垂德探长特别欣赏的那位亚妮拉丝……” “李小姐的字固然称不上漂亮,不过,总是很清楚的。字体高低分明,笔画很有棱角……” “因为她是个中国姑娘,我听说,汉字都要书写的横平竖直……” “但是她的字并不算横平竖直,她的字总会向左上方大幅倾斜,说明写字的人有很强的自尊心,不太容易听得进别人的意见。她的字迹字与字之间的间隔很大,这说明她是个强烈的悲观主义者。字行高低不平,说明她很机智,或者是,说得难听些,很狡猾。笔画落笔力度相当均匀,这说明写字的人拥有很强的自控力,不太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 “喂,亲爱的,”丹尼苦笑了起来,“我们在讨论西瑞斯被杀一案呢!你怎么念叨起这个来?这有什么用?” “我想是有用的。”乔突然说。“你们看!” 说着乔站了起来。她用自己的钢笔,指着白板上的那张照片。乔说:“你们不觉得,这个笔迹,和某人的颇有些相像吗?” 随着乔的手指,众人一起抬起了头。明亮的阳光下,只见照片上字迹得意洋洋地向左上方飞舞着,字行高低不平,词与词之间的间隔大得令人吃惊…… ------------ 62 第三章 侦探很忙(一) “可是!亚妮拉丝绝不可能是杀死西瑞斯的凶手!” 2012年7月3日的清晨,在帝国大厦的L&M侦探事务所里,面对着一脸胡子拉碴,满脸倦容的警官雷斯垂德,侦探洛克·摩尔斯惊讶地嚷道。“因为……” “她自然不可能是。”雷斯垂德不耐烦地说,“因为那个组织横行山姆大地的时候,亚妮拉丝那小丫头还在她家隔壁的重点中学兢兢业业地头悬梁锥刺股……” “山姆大地?那是什么?”洛克道,“头悬梁,锥刺股,我倒是知道。亚妮当年学习毕竟也算挺刻苦,起码比我刻苦得多……” “美国大地。”雷斯垂德无可奈何地说,“我真是想不明白了,同样一起工作的两个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两个人的智商差距就这么大呢?我上回跟亚妮拉丝提及山姆大地时,她可没问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她还笑着夸奖我很有创意……” “额,好吧,”洛克说,“我一下没反应过来而已。山姆大地,我滴天哪,这跟亚妮每天念叨的‘我靠重庆’一样那是相当的有创意。创意到把我的钛合金狗耳都快震聋了。再说,大哥,本人每天跟一个智商高我那么多的人一起工作就够郁闷的了。您能不能帮个忙,不要闲来无事就提醒一下我这个事实?” “抱歉。”雷斯垂德立刻说,“好吧,我没有注意到你的心情,这是我的不对。不过话说回来了,钛合金狗耳是什么?” “我说钛合金狗耳了吗?汗,原来我居然真的说了。我不会想要跟你解释的,雷警官。”洛克哭笑不得地说,“我发现我自从认识了亚妮大姐之后,那英语,说的是越来越不标准了。拜亚妮大姐所赐,上回我上街看见两汽车撞了,就打电话报警。你知道我跟911怎么说?” 没有人问他。可是洛克一脸的津津有味,完全不在乎他的听众究竟是不是愿意把有限的精力浪费在他无限的无聊上。 洛克说:“我居然很激动地跟警员汇报。当时现场的情况是这样的!One car come,one car go,two car pengpeng,people die。我呸!我说的这是什么玩意!我估计当时那个警员都被我吓呆了。结果亚妮那丫头回来后还夸奖我言简意赅!” 雷斯垂德警官一脸的绝望与无奈。“我真没想问你这个。不过我觉得亚妮拉丝夸你夸得很有道理。你那话虽然别扭,但是……老实说的确一点也不难懂,而且也算把事情说清楚了。” “那是!”洛克得意洋洋地说。“也不想想说话的究竟是谁。是我!宇宙无双,世界最棒。福尔摩斯靠边站,松本清张也汗颜的21世纪最伟大的侦探洛克·摩尔斯!洛克·摩尔斯说出来的话能没有道理吗?洛克·摩尔斯说出来的话能没有意义吗?洛克·摩尔斯的表述能不言简意赅吗?洛克·摩尔斯的天才……” “我今天来,只是想跟你讨论点正事……”雷斯垂德打断道。 “啊~先听我说完嘛!话说我们最优秀的洛克啊,前几天,刚刚接了一个大案,一个跨国际的毒品贩卖案。洛克擦光了他的□□,正准备浩浩荡荡大干一场,可是……咦,对了,老雷,你刚才说组织神马的是什么意思呢?” 正听得一脸绝望差点就打算拔枪迫使洛克闭嘴的雷警官,一听这话不觉微微一怔,便道:“组织?” “我记得你刚才说当那个组织横行山姆大地的时候……” “是!”雷斯垂德警官的心中一阵激动。他想:“这小子也不算是一无是处嘛!跟了那丫头几天居然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问题的关键……” “这么说,”洛克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极为严肃。“按照你们的推理,杀死探员西瑞斯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凶手……” “而是一个训练有素、装备完善的组织。”老雷一字一顿地说,“这个组织的名字,叫做火凤凰。” 听了这个名字,洛克抬起头来,他怔怔地看着雷斯垂德警官的面庞,半晌,说不出一个字。炎热的夏日里,只能听到窗外第五大道上熙熙攘攘,办公室内的秒针滴滴答答,仿佛生命正在流逝…… 良久,洛克说:“恕我,恕我无知。火凤凰?那是什么组织?我,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但是这不可能啊,美国警局里所有有记录的黑社会组织的档案我都阅读过,从来也没听说过什么火凤凰社团。倒是有一个颇为出名的自由人公会,据说当初闹得挺大的。一帮异乡人,因为自觉不能被社会接受,便团结在一起组织社团危害社区。几年下来,纵火、□□,破坏公共设施,他们也算做了不少的好事。听说还背负了好几条人命呢!后来被费城警局一锅端了,首犯叫什么麦金蒂的给判处了个注射死。其他的首犯都判了个千八百年的……好像在我的记忆里,那个就算闹得很大了的吧,却也不至于袭警,火凤凰……火凤凰是什么,我,我没有听说过。” “正是因为没有听说过才可怕,”雷斯垂德一脸凝重的说,“你没听说过有那么一句话吗,真正的罪恶,永远隐藏在黑暗当中?” “的确,但是……” “乔是通过字迹辨认出来那个火凤凰社团的。在她年轻的时候,就曾经接手过几个这样的案件,受害者的身上都有同样的字迹。只不过那时的受害者身上还多一个这样的标记……” 说到这里,雷斯垂德便从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一幅白布。却见那白布上有一个奇怪的东西,双臂上举,分开的双腿中间,还藏着一个很不规范的圆圈…… 洛克摸出自己的眼镜,将那幅白布认认真真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番,最后摇着头说,“我倒不觉得这像一只凤凰。亚妮拉丝家里有很多的刺绣旗袍,尽管她不是很喜欢穿。不过,我见过,在她的旗袍上,倒有很多也刺着凤凰的图案,跟这个一点也不像。她那个是圆的,一看就知道是只鸟儿。而这个看上去……不像鸟儿,倒有点像古亚马逊女战士的族徽,我大学的时候很喜欢古文明族徽研究的,我还写了好几篇关于这个的论文……啧,先不管他,那么,老雷,西瑞斯的尸体上……” 雷斯垂德沉重地点了点头。 “你不会吧……也有?”洛克说。 “一开始我们也认为没有,但是,当西德用红外线对尸体进行扫描的时候,他愕然发现,在西瑞斯的胸膛里……” “哈!” “一只荧光闪烁的火凤凰。或者,按你的说法,古亚马逊女战士的族徽。是用□□元素刻在肉里的。” 洛克登时惊恐地说不出话来。 “□□元素!那种剧毒!”洛克惊叫道,“这么说……” “西德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他现在大脑水肿的非常厉害,我们不知道他能不能顶得过来……” 洛克愤怒得无以复加。 “他把□□元素放在尸体的内部,而且还是一看就知道是外伤致死的尸体内部,这种事情叫验尸官怎么防备……” “的确。西瑞斯是死去后才被放入□□元素的,西德根本无从去判断死者体内还有这种成分。他倒是戴着手套,没有接触污染,但是……” “那种剧毒的物质,弥漫到空气中,只要吸入一口就够那个老验尸官受的了。”洛克愤愤不平地说,“这么说这场案子将不仅仅只是袭警这么简单了。这个该死的凤凰社团!居然还打算用这种方式向警方投毒!我真是从来没见过这种令人发指的罪行!” “我也是。老实说,当西德倒下的时候,我们全局的人都愤怒了。一向冷静的泰勒竟然决定自己带队勇闯凤凰社区。你知道泰勒一贯特别珍视实验室里的这帮人,他一贯以保护市民不受犯罪的侵蚀为己任,现在居然有人敢把犯罪的黑手伸进他的实验室……” “我表示可以理解他的愤怒。连自己实验室的人都保护不了,还奢谈什么保护市民?” “但是乔却不同意泰勒这么鲁莽。乔说我们对那个社区,那个社团根本一无所知,何况敌暗我明,你就这么不由分说的过去了简直就是送死。气疯了的泰勒却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乔的正确意见。泰勒说,如果你不能拿出更好的建议来不妨闭嘴。那个社团的案件你明明说自己曾经经手过。可是当我们问起你那时的细节时,你却统统回答不知道。乔说,我怎么可能知道?我那时还是刚刚入职的交通警察。这个案件是我当时的总长直接经手的,他当时甚至还直接下了死命令,说不是这个案件研究小组的人如果敢打听内情的一律自己请辞。你知道的,泰勒,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能进实验室是我一生的梦想!泰勒说,那么后来呢,后来当你升了职,难道你就不能借职务之便,偷偷调出卷宗再瞧一瞧?乔说,那不过就是个普通的连环杀人案件!我们干这个的这种案件见得还少吗?我根本就没必要再关注这个案件,无非就是涉及了当地几个声望颇高的市民的死亡……泰勒说,听听!无非就是涉及到了当地几个声望颇高的市民的死亡。我说,乔!人命在你心中究竟算个什么东西?究竟要多少位声望颇高或者声望不高的市民的死亡,这样的案件,才会引起您这位大侦探的关注?乔当时表现得很无奈。她说,泰勒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管是谁的生命都是很重要的。我无权轻视他们。我只是……好吧,可能我的表述不是很好,会引起你的误会。但是,泰勒你要明白,就算我事后想调出这个案件的卷宗来看也是不可能的。因为93年的亚利桑那州的警局的一场大火,早已把所有的证据、资料都烧了个干干净净,就连我们当时负责调查凤凰社区案的总长都不幸葬身与火海当中……” 洛克倒抽了一口冷气。“你是说,当时负责调查凤凰社区案的警长葬身于火海当中?” 雷斯垂德叹了一口气,“不是我说的。是乔说的。而且,洛克,葬身于火海当中的可不止当时领衔调查的警长,当时参与调查的四个警员,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但是奇怪的是,其实当时火燃烧的速度不算太快,当时在那幢大楼中办公的警员,除了那五个人,没有一个受伤的。 ------------ 63 第三章 侦探很忙(二) “这么说,”洛克若有所思,“是为了报复……” “这我们就没法臆断了。”雷斯垂德苦笑道。“我只能告知你最后的结果,是亚利桑那州的警署拒绝再调查这个案子。拒绝的理由,他们并未对媒体明说。乔认为,很有可能,他们是受到了胁迫,而胁迫他们的人嘛,很有可能,就来自于凤凰社区……” “但是,但是,”洛克说,“你们并未抓到实据说凤凰社区的人确实有可能犯案!” “我们的确没有实据。尽管在那几年,媒体对凤凰社区的报道几乎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那些好事的记者们,他们坚信凤凰社区中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组织,这个组织中除了暴徒就是□□,他们向当地遵纪守法的居民征收重税,他们无端枪杀正直的企业主,只因为他不肯雇佣组织内部中那些游手好闲的混蛋作为自己的员工。最恐怖的一次,有一个叫做詹姆斯的记者侥幸潜入了组织内部,却正看见那帮人正对一个年轻的律师进行残忍的虐待……” “律师?”洛克大为惊讶,“一个年轻的律师难道会碍着他们的事?” “我想是碍着了。因为据詹姆斯所说,那个颇有正义感的年轻律师曾经试图为一个被组织陷害的企业家翻案。当然,到最后,我听说他们给这个律师安插了一个妨碍司法工作的罪名,让当地法院对他处以了十年的徒刑……” “让当地警方!”洛克惊呼了起来,“但是,凤凰社区所拥有的,不过是一个非正式的组织!” “一个工会组织。最初建立它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为广大工人争取免于被压迫的利益……” “像柯南道尔笔下的恐怖谷工会?” “差不多。不过可能要更恐怖。因为那个年轻的律师,并没有完成他的十年徒刑。他甚至都没有在牢中坐满一个月,就被关监狱的警察给……” “你的意思是,”洛克脸上的表情满是惊骇,“他被狱警给……” “我什么都没有说。”雷斯垂德慢悠悠地耸了耸肩,“我能告诉你的只是,那律师的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乔就在旁边,她说,她还以为自己是回到了古老的中世纪。那种刑伤,好吧,乔一直到现在都绝不肯吃未煮熟的牛排。” “但是!”洛克喊道,“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狱警,他们是政府人员,怎么、怎么……” “怎么可以被民间社团所影响,所控制是吗?事实上,洛克,凤凰社区的恐怖,也就是恐怖在这里。虽然乔并不知道,凤凰社区和亚利桑那州政府的关系究竟密切到了什么程度。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个目睹律师被残杀的记者……” “叫做詹姆斯的那个?” “他也没能活着回去。” 洛克倒抽一口冷气。“难道说,是被暗杀?” “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难道说。”雷斯垂德尽量淡淡地说,“记者詹姆斯,在三个月后被亚利桑那州法院审判,并被判处了一个……好吧,我至今都没法在宪法上找到的罪名,然后,我相信关于詹姆斯的结局,你一定很清楚了。” 洛克瘫坐在椅子上,“他也被,他也被……” “对,”雷斯垂德说,“简单来说,就是他也被监狱里面的狱警给黑掉了,只因为他恪守他的职业道德,把在犯罪现场的照片发回了报社。结果,他就要为他的正直付出生命的代价……”雷斯垂德说到这里,就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但是一个社团组织如何能影响当地严正的司法系统……”洛克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事实上他经常能够影响,”雷斯垂德懒懒地靠在洛克的办公桌上,“事实上法律这玩意被创作出来,就是为了给有钱有权的人违反用的。我不知道凤凰社区有多有钱,有多有权。我能告诉你的只是,这个社区已经强悍到了威胁联邦政府的地步……”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洛克说,“我想应该在趁着他把手伸到其他州政府之前,就集中警力将它打掉……” 听了这句话,雷斯垂德沉默了。他慢慢地,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匣子,匣中装着一张光碟。雷斯垂德对洛克说:“也许你应该把你的笔记本打开……” 洛克奇道:“笔记本?你打算给我看什么碟片?我想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应该赶紧找人去吧凤凰社区一锅端吗?” “麻烦的是我没法将凤凰社区一锅端掉,”雷斯垂德晃了晃手中的碟片,“也许你看了这个就会明白……” “难道是几天前吊到纽约警署的那具男尸?”洛克说,“据说,死者是你们的同事。” “你怎么会知道?” “报纸上不是写的很大吗?”洛克·摩尔斯趁机大吹大擂起来,“福尔摩斯曾说,伦敦城一半的罪案都是从泰晤士报开始的,那么我,洛克·摩尔斯倒也可以说,纽约城一半以上的罪案,都是从纽约时报开始的。”注意到雷斯垂德不耐烦的眼神,洛克才连忙速战速决:“所以我认为,好的侦探的一天,应当从看报开始……” “我想一般的纽约男人,他的一天,恐怕也的从看报开始。”雷斯垂德没好气地讥讽道。 “我只是在想,”洛克以牙还牙,“你们号称最最威武,最最勇敢,最最团结的CSI警署,不会就因为一个同事的尸体被挂到了大门上,就开始心生退意,不敢将罪犯绳之于法吧?如果是我的话,要是亚妮拉丝也……” “你闲来无事还是不要诅咒人家姑娘为妙。”雷斯垂德冷冷地说,“不会。当然不会。在任何一个友爱高效的团队内,任何一个队员的无辜惨死只会激起其他队员坚定不移的报复情绪。你最好不要轻易打断我的话,洛克。事实上,虽然遭到了乔的激烈反对,虽然该行动没有得到任何上机的支持,但是,就在西瑞斯被杀的当天,泰勒还是毫不犹豫地带着他最信任的两位部下——丹尼和唐驱车去了凤凰社区……” “然后?” 雷斯垂德的脸上全是凝重。 “然后,”他就指着手中的碟片,“我们就收到了这个东西。” 那时下午的阳光打在雷斯垂德线条分明的脸上,映得他脸上的泪珠无不闪闪发亮。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洛克慌忙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就从雷斯垂德手上将光碟接过来,推进机器里。 只听一阵沙沙的轻响,却将屏幕一闪,没等洛克操作,他的苹果机上便自动弹出一个视频…… 却见屏幕上是一个满头鲜血的男子,业已昏迷。他被牢牢地绑在一张老旧却十分坚固的椅子上。那椅子上沾染着斑斑的血迹。那椅子被放在一间阴冷的地下室中。 石头砌成的墙光秃秃的,上面刷着泛黄的灰泥。砖地。头上有一只昏黄明灭的电灯泡,很老旧的那种,现在已被绝大多数美国家庭所淘汰。 那男子背后的墙上使用厚木板钉成的木架子。架子上放着很多奇形怪状的金属物品,在灯光下反射出苍白冷漠的光芒,宛如一个人不怀好意的冷笑。洛克甚至有一种感觉,他认为那些金属正在向那被捆绑的男子狞笑、微笑。 那男子醒过来了。 他试图挣动自己的身体,却被满身的胶带给束缚住了。他低下头,观察那些捆绑自己的胶带,胶带是银灰色的,散发出淡淡的金属的光芒,是水管工人所习惯使用的那种。很难从它身上分辨出敌人的身份。那胶带不算很宽,却很柔韧,柔韧到那男子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挣开。这时他才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的瞳孔一下子缩紧了。 而正坐在电脑前的洛克,一见那男子的脸,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他说:“泰勒!” 雷斯垂德冷峻地点了点头。 “可是!可是!”洛克激动地说,“老雷你不是说,泰勒带着两个警官去凤凰社区侦查了吗?他怎么会,他怎么会……” 洛克的意思是,泰勒怎会出现在如视频所展现的地方。然而一贯热心的雷斯垂德这次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做了一个叫洛克安静的手势,就用食指指着屏幕,要洛克继续。 洛克不明白究竟是看见了什么,才会让泰勒如此紧张。雷斯垂德解释道:“我们的技术人员从泰勒瞳孔所映出的镜像中找到一个三角形的支架,我们有理由相信,当时的泰勒,正面对这一台简易的摄像机……” “摄像机?”洛克吞了口唾沫,“难道绑架泰勒的那帮人想……好吧,这可真够恶趣味的。” 感受到老雷责备的眼神,洛克这才赶紧闭嘴。却听屏幕当中一阵激烈的脚步声传来。视频中的泰勒一下子紧张起来。 门开了。 走进来两个男子,都是身强力壮,都蒙着头,手中都提着枪。他们的步伐轻的好像幽灵,他们身上的衣衫上绣着那个可怕的凤凰印记。泰勒惊讶地看着他们,低声说:“怎么会……怎么会是你们……” 然而那两个男子一言不发。其中一人,用□□抵住泰勒的肋部。泰勒试图与那人进行交流,但是那沉默的男子迅速拉开了□□的保险栓。 他将黑亮的枪口在泰勒额前晃了晃,又慢慢地将枪口强行按进了泰勒的嘴里。这下就连屏幕前并不机敏的洛克,也一下就明白这持枪男子的意思: “闭嘴,别多事。” 从警二十余年的警官泰勒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缚在他胸膛上的胶带随着他的呼吸一会儿突出来,又很快地陷回去。他试着吞咽,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显得那样痛苦万分。良久,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持枪男子这才将□□慢慢地从泰勒的口中拔出。 这时只见另一个男子,慢条斯理地走到木架旁边,津津有味地选择着合适的刑具。他首先取出一个针管,从一瓶药剂中吸取了点液体,就走过来,随手翻起泰勒的袖子,也不消毒,便将那管液体推了进去…… “那是什么?”洛克紧张地问。 “我怎么会知道?”老雷擦着额上的冷汗,“我又不在现场。不过话说回来了,我现在倒真的很希望自己当时就在现场……” 洛克看着老雷,“好吧,你们深厚的同事情真的很值得我们羡慕……” 但是洛克的话没有说完,就在这时,只见电脑上的视频突然抽搐了一下,随即便化作了一片黑暗。正当洛克手忙脚乱地拍着电脑试图让它再出画面,却听数声惨叫,仿佛从地狱的深处传出来的。它从洛克的苹果机中飞出,直刺入事务所中那两个惊惶的人心里。 ------------ 64 第三章 侦探很忙(三) “这是……”洛克的脸色有些发白。 “泰勒带着他那两个手下去了凤凰社区,一周后我们从自家警署的邮箱里收到的东西。”雷斯垂德的神气颇有些无奈。 “那么……” “我们没法得知那三个人是否还活着。丹尼的妻子林赛已经快急疯了。当即便决定要自己去凤凰社区把她的汉子给带回家来,却被乔给死拉住了……” “这是自然。”洛克说,“林赛平时不过是个做实验的科研人员,三个有过从警实战经验的男人都被人给莫名其妙地黑了,现在只凭她一个女性……” “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为了阻止林赛,乔甚至要求医务人员给她注射镇静剂。然后她就将她锁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然后她就出去和技术人员一起研究这张莫名其妙的光碟。然而三个小时以后,当乔再次回到办公室,却愕然发觉硕大的房间中并无一人,被注射了镇静剂的林赛,早已无影无踪……” 洛克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难道林赛偷偷跑掉了?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的办公区域,好像是在市政大楼第13层……” “第23层,”雷斯垂德说,“别你租13楼就以为我们也租13楼了。没办法,市政府穷嘛,说了几次要投资重建,可是纽约市民就是不肯出钱。没办法,我国居民素来生性彪悍,要他们多交点税金,无异于与虎谋皮。有事没事上街游个行,家家户户配把枪,市长们可惹不起。原本政府的开支就紧,再加上上面那帮人挖空心思,七贪八贪……像我们这种人经常工资都不能按月发,四五十个部门都挤在一幢办公大楼里,等着他们说重建,唉,我还不如等2012尽早到来比较便当……” “那倒是。”洛克同情地看着雷斯垂德身上的旧西装,同时又忍不住顺手卖弄了下自己身上刚买的丝绸短裤,“我一看到你,就产生一种自己才是国家真正的主人的强烈的幸福感……” 雷斯垂德没好气地白了洛克一眼。 洛克说:“那么林赛她……” 雷斯垂德说:“窗户开着,有一个正在窗外刷洗玻璃的工人说,方才有一位女性向他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并要求他使用清洗传送带送自己下去……” “一个聪明的女孩。”洛克耸了耸肩。“但是这样做实在太冒险。我想她一定是去那个地方了,然而我并不建议一个像她这样毫无作战经验的少妇独闯一个那么恐怖的社区。” “没有人会同意这种事情,”雷斯垂德说,“乔当时急得脸色都变了,她打通了林赛的手机,却发觉被自动转入了语音信箱。林赛留言说自己依然下定决心,只望同事们日后能帮忙照顾下自己的孩子。乔向上级反映,要求派兵增援,然而不知为何,上级一听说是凤凰社区的案子无不拼命摇头,任谁都不肯搭半把手。自从泰勒他们走后,实验室中只剩下几个实习人员,外加几位法医,唯一有出警经验的人只有乔和我,但是我们俩却无法在这个时间内离开自己的岗位……” “的确,”洛克说,“如果这时候出了什么事,实验室里一个人警员没有……” “那么我们这个部门很快就会因为办事不力而取缔。” “所以,你想到了我们……” “所以,我就跟乔推荐了亚妮拉丝。我说那女孩子很聪明,不动声色之间,就解决了上次奇琴伊察那个世纪大案。而且我听说,上回回来之后,她曾经主动地报名参加了一个射击培训……” “确切的说,是狙击培训。”洛克懒懒地说,“是她自己报名的,而且很轻松地以高分通过。她说这样可以提升她在侦探这一工作中的自保能力。老实说,我特别怀疑是不是大多数中国人在射击方面都颇有天分。因为,比较有趣的是,她也同时报名参加了一项搏击训练,却无论如何都通不过。教练说她的身体协调能力太差啦,比较复杂的体育运动学起来基本没戏。” “啊,不管她是否擅长近距离搏击,我们只要求她能及时地救出被困人员,如果可以,再收集点对方的罪证便可以,这一点我们并不强求,毕竟无论什么人员,我们都无权强制人家为了工作而不顾生命。乔接受了我的建议,她愿意为这次行动拿出我们部门今年下半年的全部科研资金,一共是189万美金。怎么样,洛克,是否愿意接受我们这单生意?” “189万美金。”洛克笑道,“可不是个小数目。好吧,正好我们最近比较缺钱。恩恩,可以考虑。”说着洛克就站起身来,从柜子里抽出一张合同,先大致浏览了一下,便交到了雷斯垂德的手里,“看一下,如果条款没有问题,就在这里签个字。啊,我家亚妮真是个侦探、秘书两用型人才,瞧她拟定的合同,真是个顶个的叫人满意。”洛克从衬衣的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顺手拧开塞到雷斯垂德的手里。 事关紧急,雷斯垂德自然无心细看那张合同上写的究竟是哪些条款,他只是迫不及待地接过笔,迫不及待地在洛克所指的地方签上了字,接着将合同还给洛克,便问:“亚妮那丫头呢?叫她快来。我要她尽快出发。” 洛克故作优雅地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字迹,洛克的心中颇为得意。就从书柜里取出自己的保时捷车钥匙,道:“我随时都可以出发,先生。” 雷斯垂德大惊失色,“你?怎么是你?亚妮那丫头呢?我只要……” 洛克一副极为受伤的神情。“当然只有我啦。亚妮那丫头出去办案啦,没有十天半个月绝对回不来的,难道我刚才没有跟你说吗?” 雷斯垂德把眼睛瞪得老大。 洛克说:“亚妮半个月前就出去办案了。半个月前,有个年轻的姑娘来到事务所,对我们说她怀疑自己遇上了大麻烦。她说自己是一个警校的毕业生,今年纽约警署的新进干警。然而就在她即将走上工作岗位的那一天清晨,她正准备早早出门给上司留下个好印象,可谁知,却有一个开着黑色劳斯莱斯的政府官员将她接到一间古怪的白色小屋子里。” “政府?官员?”雷斯垂德脸上的表情满是狐疑。 “是一位政府官员,而且,还是一位颇为有名的政府官员。他向这女孩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与驾照与身份证,还允许她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中用网络验明他的真实身份。他的证件绝对属实,只不过,这姑娘不方便向我们透露这位政府官员的姓名。她只是说,这位官员将她领到那间古怪的小房子后,便说联邦政府打算交给她一项极为重要的任务。他说最近,在亚利桑那州的首府凤凰城附近,活跃着一批无耻之尤的贩毒分子。他们组织严密,人丁兴旺,坚强有力,装备精良。他们在一个名叫‘Phoenix’的人的引领下逐渐发展壮大,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当地居民的正常生活。” “Phoenix,凤凰?”雷斯垂德喃喃地说,“怎么最近什么事都带着凤凰?” 看到自己的说话在雷斯垂德身上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效果,洛克的心中颇为得意。他想:“这还算好的呢!你没见我们上次,那是漫天遍野的L·A,一个凤凰这算什么?”然而他还是尽量忍着没把自己的得意宣之于口。 就听雷斯垂德问道:“可是,一个政府官员,为何要对一个还未入职的年轻女警说这个?” “亚妮拉丝也询问了这个问题。那个小女警说,政府官员是这样回答她的。因为这个叫凤凰的人做事一贯严密,他们很难通过常规的渠道获得足够的告倒他的证据。所以,为了能扫清这个组织,他们已经派了不少训练有素的警员潜入该组织作为卧底,但是,每次在派出警员后的半个月,当局总能收到一点奇奇怪怪的东西……” “什么?”雷斯垂德好奇地问。 “那位卧底警探的一部分肢体。”洛克无可奈何地回答。 雷斯垂德当即寒毛直竖。他说:“怎么会?难道说,那个叫做凤凰的人有本事识破每一个卧底警员?” “不是每一位。”洛克耸了耸肩,“而是十八位,那个政府官员说他们一共派去了十八位警员,收获了八条大腿,四根手指,六条胳膊。据法医鉴定,这些肢体都是在卧底警探死去后所截得的。” 雷斯垂德只觉得自己胃中有什么东西一个劲儿地往上翻。他说:“那他们现在为何又要派一个毫无经验的年轻女警……” “啊,关于这件事,亚妮拉丝倒给出了一个相当合理的解释。她说凤凰能判断出警探们是卧底,很有可能,是因为那些警探太过训练有素,一举一动之中,都带着强烈的职业习惯。所以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联邦政府很有可能派一些‘处女’过去完成卧底的任务……” “处女?”雷斯垂德不解。 “就是完成警员训练,却从没上过班的年轻警员。” “但、但是,”雷斯垂德说,这也太狠了。固然,这些年轻的孩子们没有侦查的经验,毒枭们无法从他们的工作习惯里看出他们的真实身份。可是,万一真被人发觉了,他、他们也没有自保的能力……” “的确如此。”洛克又耸了耸肩,“不过,你觉得哪家政府会主动关心单个人的生存安危?” 瞥了一眼还放着光碟的洛克的电脑,雷斯垂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女孩当然不愿意去。毕竟,没有几个人愿意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破事。然而那位政府官员说,如果你不去,倒也可以,那么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许进入警察的队伍,而且,你档案中的污点,我们也会帮你公之于众……” “污点?” “那姑娘年幼时因为无法谋生曾经参与过□□。当然现在已经改过了,她渴求着未来光明的新生活,所以她才特别重视即将到手的这份工作。” “既然她已经决定改正,并且还通过努力完成了基础训练,那我们就不能以此拒绝她进入刑警的队伍,更不能把她过去的污点作为要挟手段。这个政府官员实在是太……” “事实上,老雷,亚妮拉丝一直对我这样说,而且我自己也一直这样想,如果天底下跑着的都是老雷你这种好心肠的人,那我和亚妮这种专门靠破案生存的人岂不是要活活饿死。能爬到那个位置上的人岂有不要挟人的!我们这位委托人看上去刚强,其实骨子里还有点哥特斯尔摩综合症。人家一乍呼她,她吓得立刻答应了。” 雷斯垂德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想我现在算是明白这位委托人小姐当年误入歧途的原因了。” “没错,她太软弱,太容易受环境的影响,难道不是吗?不过到最后,她还是终于算是做了一件比较勇敢的事。尽管那位政府官员反复强调不允许将这件事情外泄,但惊恐的她还是悄悄地来到了我们事务所,并向亚妮拉丝请求帮助……” “得,别说了。”雷斯垂德连连叹气,“定是你们那位东方小姐母性大发,一看这位可怜的陷入绝境的姑娘,便毫不犹豫地将这个案子接下来了。” “她接案子的时候毫不犹豫这个我倒是知道的,不过她接案子的原因是不是母性大发我就不太清楚了。我所知道的只是,亚妮拉丝在接到这个案子的当天表现得很高兴。她说那家伙终于肯跟我直面对决了。” “那家伙?”雷斯垂德大为惊讶。“什么那家伙?” 洛克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哪里知道?她可没有说。她要求委托人立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去隐居,自己伪造了一大堆证件……” “伪造证件!”雷斯垂德叫道,“难道说……” “就是那个难道说。她代替委托人去进行这个卧底调查工作了。反正她俩都是女的,伪装起来不算太难,为此亚妮还恶补了N天的毒品知识。然后,她就只是给了我一台黑莓手机,并为我注册了一个推特账号,说在她回来之前,我们就用这个推特网页和一些密语进行联系。”说着,洛克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黑莓手机,“为了安全,为了保密,我不知道她目前的地址,也不知道关于她的其他联络方式。我最近收到她的一条信息是在上周六,她说案件调查业已进入尾声,她将在把全部证据转移走之后回来。据她个人的估计,她至少还需要二到三周的时间。所以,老雷,你现在要亚妮拉丝出现给你破案子,可是你叫我去哪里给你找亚妮拉丝回来呢?何况你也知道,如果我现在发信息要亚妮拉丝立刻赶回,万一,我是说万一,她在惶急之中出了什么纰漏呢?要知道,那个可是杀害了十八名训练有素的卧底警探的贩毒组织啊!” “所以,明摆着。”洛克得意洋洋地说,“你现在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宇宙无敌,世界无双的名侦探我——洛克·摩尔斯。怎么样?我们这就开工吧,老雷?” 听了这一番话,雷斯垂德绝望地抬起头来。他看着洛克手中的黑莓手机,又看着眼前吊儿郎当死不着调的洛克,最后,他终于无奈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 65 第四章 侦探一点都不忙(一) 最近工作比较忙,尽量更新,望大家见谅洛克倒是很积极。接到任务的当天中午,便收拾好了东西,下午,便驱车踏上了赶往凤凰社区的路途。 虽然从纽约到凤凰城,那距离远了去了,不过考虑到因为美国绝大多数的高速公路上大多没有收费站,汽油虽然很贵嘛,然而根据合同规定,侦探在本次活动中所产生的交通费都有警署报销。考虑到仲夏特有的北美风光粗犷壮丽,美得令人窒息。从来没有横穿过祖国大陆的穷人洛克,自然不肯放弃这次公费旅游的机会。 正如侦探亚妮拉丝喜欢搜集各色名枪一样,侦探洛克最大的个人兴趣爱好是搜集名车,当然,是除了吃以外的最大爱好。不过,考虑到大部分名车的价格都远远高于名枪,所以亚妮大姐可以将自己所搜集的各色枪支摆满一整个橱柜,洛克嘛,他的爱车有且只有一辆,慕尚宾利。 此刻,洛克就正开着他那辆黑色的宾利飞驰在新墨西哥州的红岩峭壁之间。两边是漫无边际的沙漠,然而洛克车外却不是如你所想象的黄沙漫天,热浪滚滚,而是暴雨倾盆,电闪雷鸣。 沙漠暴雨,这种现象并不值得惊奇。事实上,由于近年来全球变暖的趋势进一步明显,绝大多数地区的气候发生了极大的改变。随着冰川的消融,水分蒸发过多,雨季延长,水灾正变得越来越严重。表现在新墨西哥州,就是经常频发的沙漠暴雨现象,给进行洲际间旅行的人造成极大的不便。 这时只见茫茫的沙海上空,大雨如瓢泼般狂泻而下,沙粒被粗大的雨点打得四处飞溅。雨水在沙漠腹地汇成滚滚泥流,仿佛瀑布,蔚为壮观。洛克的肺里,好似填满了沙土似的痛,能见度低到零,车子像在狂风暴雨的海里乱动着,四周震耳欲聋的飞沙走石,狂风骤雨,犹如恶毒的鞭子,往洛克的爱车身上猛抽…… 洛克很心疼。 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他现在最大的任务与目标是保证自己不被暴雨卷走,至于爱车…… “我靠!”洛克没好气地想,“等回去了,我一定要雷斯垂德赔偿我的损失!” 幸而新墨西哥州到亚利桑那州这一段的高速公路修得极为坚固,甚至能抵御百年一遇的洪水。洛克的宾利,又是以性能安全而出名。行驶在这里,洛克倒完全不必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而担心,但是……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像洛克这般逍遥自在。 就见不远处的公路边上,有一个小小的灰影,正在缓慢地向前移动。近了,更近了,原来那是一个人。 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披着灰色的雨衣,提着一篮沉重的东西,正慢慢地向前行进。 一望无际的沙漠里,只有这样一个小小的黑点。狂暴的风雨里,那瘦小的身影显得是那样的脆弱和无力。仿佛摇摇欲坠的纸鸢,马上就会被狂风吹走。那女人弯腰弓背,每一步都走得甚是艰难。 我们说过,洛克这个人,心肠是很软的。洛克尤其见不得女性落难。见到此景,21世纪最伟大最纯粹的绅士洛克,当然要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当仁不让,他就将宾利停在那位女士的身边。 “需要帮助吗?”洛克打开车门,柔声问。 狂暴的雨点卷着黄沙,疾速地打击在宾利那漂亮的真皮座位上。看着座位上那斑驳的泥点,车迷洛克在心中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在委托人雷斯垂德身上狠狠地记了一笔。 “当然需要啦!”猛听那女人笑着回答,说着她就慢慢地转过脸来。洛克登时打了一个哆嗦。 其实早在听到那女人说话的声音时,洛克的心中,就不由得泛起一阵寒意。这娇媚的声音,这魅惑的语调!仿佛…… 此刻,却见那灰色雨衣的女子,生有一头光可鉴物的齐腰金发,一双碧油油的大眼睛,水汪汪地几乎能滴出水来。她的皮肤很白,很细,白得几乎能透过阳光,细得像亚妮拉丝家中收藏的绸子;她的身材很高,很美,那是真正的高挑优雅,错落有致。虽然正身处在沙漠暴雨里,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沙子让她的脸并不如那时那般洁净,然而洛克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你是,你是……”洛克伸着一只手,结结巴巴地,半天“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卡地亚抢劫案视频中的那个女人,你心目中的尤物,名侦探亚妮拉丝·李最不愿意对付的敌手,夜妖莉莉丝潜在的帮助者,粉碎墨西哥人体器官贩卖一案的最大功臣,总统的新任秘书长。”那漂亮的金发女人一手扶着车门,她用那种魅惑的语调,妖媚地对洛克说着话。 就伸出一只纤白修长的手,笑道:“我叫安赫拉·莫利亚娜。很高兴认识你啊,洛克·摩尔斯先生。现在,”她看了看洛克那被暴雨黄沙脏污的不成样子的座位,笑道,“可以让我进去了吗?” 尽管明知道这人是L&M侦探事务所的头号敌人,本故事的第一反派,随时有可能将自己或者亚妮拉丝置于死地的坏人(相对而言),然而不知为何,一向自诩刚强有力聪明威武的洛克还是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就任由安赫拉·莫利亚娜大摇大摆地坐进了自己的宝贝宾利后排最舒适的中间座位,那个位置,平常亚妮拉丝就连想碰一碰都是绝不可能的。当然,一般情况下,亚妮拉丝并不会想碰那个位置,毕竟,至今还没有座驾的她已经在努力存钱打算去买一辆法拉利了。 没办法,李小姐那就是传说中的速度控。至于安全性卖相以及其他嘛,倒是个很无所谓的事。 洛克问:“你打算去哪里?” 莫利亚娜笑道:“一般情况下,人们在跟我说话的时候,都会加上莫利亚娜小姐……” “我……” “不过,既然对方是21世纪最后的最伟大的绅士嘛,关于这一点,我们倒不妨变通下。我的父亲,或者说我的外祖父,一般管我叫安赫拉。” 洛克并没有注意到莫利亚娜话中的异常,只被她那柔媚的声音搞得心慌意乱。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管你叫……” “是啊,摩尔斯先生。安赫拉,你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名字吗?”说着,莫利亚娜便笑着伸出一双纤纤玉手,在洛克的脸颊上缓缓地摸着、摸着。洛克能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喷在自己的脊背上,是那样的热,那样的痒…… “我、我……”洛克语无伦次。手中的方向盘一下变得重了很多。它不受控制的乱转着,汽车在暴风骤雨中如蛇一般前行。眼瞅着就要冲出公路,莫利亚娜吓得一声惊叫,慌忙探出身子握住方向盘,好容易将汽车拉回正常轨道,这才将方向盘交回到洛克手里。 “你在做什么?”她责备地说。 “我、我……”洛克还是说不出来话。盯着莫利亚娜那暴露的□□,年轻的侦探不由得面红耳赤。 莫利亚娜顺着洛克的目光一瞅,才突然哈哈大笑。她就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低声道:“你们男人啊……你对李小姐也会使用这种眼光吗?”她突然提高了声音。 “亚妮拉丝?”洛克吭哧吭哧地说,“她嘛,一贯穿得很保守……” “所以啊,”莫利亚娜玩弄着自己的头发,“我一直认为,任何一个男子对姑娘说:‘我爱你只是因为你的内涵,而不是你的外表”,这是一句天大的谎话。怎么可能会有人只因为你的内在而喜爱你呢!要真是这样,简·奥斯汀也不必写什么《第一印象》了。美貌的力量究竟有多大,恐怕,任何人都没法知道吧?” “像亚妮拉丝最近所看的电影《画皮》?”洛克回答,“男主一开始不喜欢戴着面具自称被毁容的女主,后来在看到面具下女主的美貌之后立马如痴如狂,殒身相报?” “画皮?那是什么?” “一部中国电影,亚妮拉丝很喜欢看。” “喔!那听起来还是不错的。我有空会去看看。我最钦佩的对手所喜爱的电影嘛,我一定会去认真考察下。” 听到莫利亚娜把亚妮拉丝这个女人,而不是自己,当成是自己最钦佩的对手,洛克的心中颇不宁静。就忍不住说:“其实,其实,我,也是很强的。” “啊!”莫利亚娜笑道,“的确。是的,摩尔斯先生,你也是很强的,我同意你的观点。” 没想到竟然得到了这么一个回答,洛克大为惊讶。透过后视镜,洛克偷偷观察着莫利亚娜的脸色,却很讶异地发觉在那位头号犯罪专家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揶揄的神色。“你……”洛克不知改如何措辞。 “我”莫利亚娜平静地笑道,“跟你一样,我要去凤凰社区,摩尔斯先生。顺路载我一程吧,我会付你车费的。” ------------ 66 第四章 侦探一点都不忙(二) “付车费?”洛克说,“那倒不必。身为一个男人,一个21世纪最后的最纯粹的绅士,请女士坐趟车那是应该的。我又不是像三个月前那样穷得付不起房租,自然不会去收你的车费。不过,你个好端端的总统秘书,放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做,为何倒要跑来插手凤凰社区的事情?今年不是要大选吗?总统他老人家的支持率就那么一丁点儿,估计他现在都要愁死了,还有心情放你的大假?” 坐在后座的莫里亚娜呵呵地笑了起来,就脱下湿透的雨衣,又从怀里慢慢地抽出一袋档案。 莫里亚娜说:“我自然有充分的放假的理由。至于我的老板奥巴马,你不用去担心他。素来总统不过是媒体面前一个负责背黑锅的角色,真正管事的、办事的人永远是我们背后这群秘书。奥巴马的行程还是我们给安排的呢!他在工作时间内外出还得向我们报备。无报备私自外出,你可以请他试试。我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反正最后被拉到媒体面前挨踹的又不会是我。至于总统大选,那就更没我什么事了。你想想看啊,洛克先生,就凭咱那活动能力,谁当总统,跟我这个秘书又有什么关系?” “总统可以炒你的鱿鱼。”洛克低声嘟囔道,“我是说,也许……” 后视镜里,莫利亚娜那清秀的面庞上划过一丝冷淡而残忍的微笑。她就甩了甩头,道:“啊,放马过来嘛!我很欢迎的。” 洛克看着后视镜里莫利亚娜满不在乎的眼神,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你让我想起了亚妮拉丝常说的一句话。” “什么?”莫利亚娜笑道。 “决定事件成败的关键人物,往往喜欢隐藏在幕后。” 莫利亚娜笑了起来:“我一向认为你们事务所的李小姐很精明。现在我更加这么认为了。是啊,她说的没错。决定事件成败的关键人物,往往喜欢隐藏在幕后。那么现在看来,我请她而不是别人来办理凤凰城的那一宗毒品案,还真是没有做错。” 洛克差点把他的宝贝宾利开出了车道! 他发了疯地打着方向盘,这才勉强控制住了这辆在暴雨之中仿徨无措的跑车。黄沙夹着冰雹,如枪弹一般地敲击在洛克的车窗上。四周围能见度极低。洛克将宾利停在路边,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莫利亚娜轻轻地吹了声口哨,笑道:“小心点。” 这时,在洛克的背后,一辆蓝色的轿车刹车不及,差点儿与洛克迎头撞上。蓝色轿车的车主摇开车窗。他愤怒地对洛克挥舞着拳头,大声地吵骂着。然而狂风撕裂了他的声音。洛克听不清楚他究竟骂了些什么,只能报以歉意的一笑。莫利亚娜不满地嘟了下嘴,不过也没说什么。那蓝色轿车的车主还打算继续骂下去,无奈天气太坏,仅仅几秒钟,饱含着黄沙的暴雨已经把他的汽车糟蹋的不成样子。于是他只能悻悻地摇上车窗,驱车扬长而去。洛克叹了一口气。 莫利亚娜笑道:“怎么?车子坏了?” 洛克道:“那怎么可能?我新买的慕尚宾利!” “那么继续开吧。” 洛克重新将车子发动。这才向莫利亚娜问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疑问:“莫利亚娜小姐……” “安赫拉。”那位美艳魅惑的女秘书埋头文件,顺口答道。 “安赫拉,你说凤凰城那个毒品案,是你委托亚妮拉丝调查的?” 莫利亚娜笑了起来:“不是我,还能是谁?你们那位可爱的女侦探在得到消息的当天便兴奋地大喊:‘是她、是她。’你认为除了我,还有谁能给予她如此之强的成就感与使命感?只有在超一流的反派的衬托下,超一流的主角才有发挥的余地呢!没有我,她也兴奋不起来。” “但是……” “你问我是如何拉上李小姐这条线的?其实很简单,那个要挟‘处女警官’深入犯罪重地的政府官员,不是别人,正是区区在下。” 洛克大惊失色,道:“但、但是,那个女孩在提到那位政府官员的时候用的代称是‘他’而不是‘她’[ 鹰语里他和她的发音和写法都是不同的,大家都知道啊!]!” 莫利亚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所以才说你不够精明啊,洛克先生!我有那么多的手下,你认为我有必要事事都亲力亲为?” 洛克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洛克最恨被人,尤其是女人,批评说他不够精明。因为在洛克的心里,21世纪最后的最伟大的绅士是绝对不可能不精明的,起码要比全世界所有的姑娘们都精明。以前,就算是同事兼好友的亚妮拉丝,想对洛克的智力水平做出一个恰如其分的评价,都得转了十七八个弯。眼前这位莫利亚娜,虽然生得妖冶异常,美艳无比,但是,像她这样毫无顾忌,满不在乎地大肆指责洛克的智商,而且指责了一次还不够,还要指责两次……看着后视镜里肆无忌惮的莫利亚娜,洛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想:“亚妮拉丝平常特爱看的那本书里有一句话是啥来?对!玫瑰虽好,可惜有刺扎手。” 洛克自然不知道这句话是出自于李亚妮最爱看的典籍《红楼梦》,也不知道这句话本来是用来形容李侦探最喜欢的红楼人物贾探春的。于是自然也就不知道,当听到洛克用自己最喜欢的一句话,来形容自己最讨厌的敌人,李亚妮将作何感想。洛克只是问: “白宫什么时候也管起联邦调查局的工作了?要知道三权分立,那可是美利坚建国的基石。现在你们这帮行政人员竟然主动破坏这一制度,主动插手警务司法管理。你不怕被人炒鱿鱼吗?” “自然不怕。”莫利亚娜淡淡地说。“你也不想想,自美国建国以来,统共有几位总统受过弹劾,又有几位弹劾成功了。算算概率,你便知道所谓的把权力关进笼子里,这活有多么困难。在这个世道上,政治昏暗和腐败才是常态,政治清明和廉正这事情才奇怪。” 洛克气得说不出话来。“那你……”他恶狠狠地质问。 “我之所以要介入这个案子,并不是因为我打算跨专业管理,”莫利亚娜平静地说,“也不是因为我打算以秘书的身份破坏司法的公正性。毕竟这活儿连奥巴马那个愣头青都不敢做,又何况我?我介入这个案子,并且把L&M事务所拉进来的唯一理由,是因为我需要帮助——跟那些想你们提出委托的人一样。” 听了这句话,洛克不由得大笑了起来。“你?需要帮助?自由世界的真正统治者,操纵全民的幕后黑手,居然会需要帮助?” 莫利亚娜将手中的文件放在身旁的座位上。她默默地抬起头,等着洛克笑够。 暴雨肆虐,又有几辆汽车从洛克的宾利旁飞驰而过。 莫利亚娜说:“在1954年12月1日那位著名的黑人妇女拒绝将座位让给一个白人男子的那一天,蒙哥马利城的郊区,也迎来了一对姓莫利亚蒂的夫妇,随着他们一同前来的,还有他们所收养的一个漂亮男孩,14岁,我无法告知你他拥有哪些国家的血统。 “事实上,就连莫里亚蒂夫妇的血统来源我也没法说清楚。毕竟,在美国这个素来以文化混杂而出名的大社会,一个人身上综合了七八种血统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我的医生坚信我同时拥有巴尔干人、蒙古人和印第安人三种血统。哈!在我们这个国家,想要为自己的种族骄傲那的确是非常困难的事。” 洛克着迷地听着。 “詹姆斯·莫里亚蒂,莫里亚蒂家族的男主人,那个丈夫,虽然有着跟福尔摩斯那位最大的敌手相同的姓名,不过,在那时,至少是在那时,他还只是个规规矩矩,非常普通的美国青年男子。詹姆斯·莫里亚蒂,时年32岁,一位小有名气的外科医生,收入不菲。 “詹姆斯固然是参加过那场惊天彻地的世界大战的。据我所知,他甚至还作为战地医生参加了诺曼底登陆。然而也正是在那次战争中,詹姆斯的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如今的他,只希望能踏踏实实地做一份工作,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他收养了一个被人遗弃的漂亮男孩,表示对过去生涯的赎罪。 “他娶了一个非常美丽、人人称羡的年轻妻子,当时只有21岁。正像其他的所有学历高于他或者低于他的男子们一样,他要这个美人儿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她的年轻,她的美貌,她的柔顺,她那一手绝妙的厨艺,能让他在许多退伍老兵之间颇有面子。 “人人都说,詹姆斯用自己那聪明的头脑和强悍的能力,最终征服了一个美女。 “当然,至于这个美人儿心中究竟会怎么想,倒是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 “因为在那时,美利坚的女权主义还没有闹到如今天这般鸡犬不宁,甚嚣尘上。大部分美国姑娘,和你的搭档亚妮拉丝在中国所遇到的问题一样,明明不适合结婚,也没有结婚的意愿,却还是会被人用‘剩女’的舆论压着非嫁不可。而一旦结婚以后,大部分的美利坚50后,也没有不要孩子的选择权。具体到莫里亚蒂一家,便是那位年轻的妻子,我说过,只有21岁,却已经生有一个1岁的女儿了。 “从表面上看,莫里亚蒂一家是非常幸福的。收入颇丰,聪明儒雅的好丈夫詹姆斯,温柔勤恳,任劳任怨的漂亮妻子,两个小孩,一个是收养的,另一个,是自己生的。每当周日,当詹姆斯又一次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势,亲自拿起刀叉为妻女们分配一周的口粮时,他总能感受到一股别样的温情,以及快意。 “但是这一种难得的温情,就在1959年,阿拉斯加州正式成为美国的属地的那一天,发生了变化。” ------------ 67 第四章 侦探一点都不忙(三) “就在那一天晚上,詹姆斯回到家,却没有感受到那股如平常一样的温馨气氛。映入詹姆斯眼帘的只是凌乱的房间,紧闭的窗帘,空气中弥漫着别样的气息。詹姆斯抬起头,却愕然发觉自己的妻子珍妮,只披着一条浴巾,正默默地站在楼梯上,望着他,一言不发。 “在珍妮的背后,是那个漂亮的收养男孩,他们管他叫做塞巴斯蒂安·莫兰的,也只披着一条浴巾。莫兰脸上的神情,甚是得意。 “他把手放在珍妮的肩上,毫无顾忌。 “詹姆斯僵在那里。珍妮冷冷地看着他。漂亮的脸蛋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事实上,就连詹姆斯自己也很清楚,珍妮的出轨,其主要过失在于他。在过去的长达三年的婚姻过程中,有才有貌又极有能力的他,甚至并未把妻子当成是一个活物看待。詹姆斯在家中有着绝对的权威,素来说一不二,对人颐指气使。一直以为,生性温厚善良的珍妮在用着自己所赚来的金钱时,绝不会有任何理由表示对自己的不满。然而…… “珍妮那美丽的大眼睛中,有的并不是被人发现的畏惧,也不是偷情成功的得意,只是一种满不在乎的报复的神色。她终于报复了这个自以为是的丈夫,虽然用的并不是她特别喜欢的方式。 “以后的故事就变得非常简单了。在这件事情发生的第二天,这场偷情的男主角,那个被收养的漂亮男孩——塞巴斯蒂安·莫兰,便得意洋洋地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莫里亚蒂家。他倒是很无所谓。因为这一年,他已经超过了20岁。那个年代的孩子大多自理的很早,而男孩子们总会比女孩子们更容易找到工作。 “至于珍妮,在詹姆斯反复的劝阻之下,她还是暂时留了下来。当然,詹姆斯这么做,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 “珍妮在那之后不久便怀了孕。一年后,她生下一个女婴,便在她所生产的当地医院离奇失踪。蒙哥马利出动了大量警官去寻找这个失踪的女子。结果当然是找不到了。”安赫拉·莫利亚娜耸了耸肩。 “找不到?”洛克大为惊讶,“怎么会找不到呢?” 那时洛克已经驱车开出了浩瀚的新墨西哥州沙漠。雨小了一些,但眼前仍然雾蒙蒙的一片,叫人什么都看不清楚。黑色的车轮划过柏油马路,激起一行明亮的水花。身边多了很多车。 “怎么会找不到呢!”莫利亚娜笑了起来。“瞧你这问题问的。洛克,难道你不知道莫里亚蒂是什么人吗?” “在柯南道尔的书中,他是犯罪界的拿破仑。”洛克懒洋洋地回答,“不过这又不是柯南道尔的小说……” 突然洛克猛地住了嘴。 于是莫利亚娜就悠悠地笑起来了。“的确,这又不是柯南道尔的小说。可是,史上最最优秀的侦探先生,你也要知道,无论在哪个时代,犯罪这种活动从来就是不可能缺少的啊!” “但是,但是!”洛克着急的辩解,“你说的那位詹姆斯很爱他的妻子!” “我什么时候说了?”莫利亚娜笑道。 “他在她出轨之后还主动请求她留下来……” “请你留下来,可并不一定代表着对你的怜悯。兴许,他是为了要请你品尝更大的痛苦呢!就我对詹姆斯的了解,我想他是一个感情非常深沉,心思非常缜密的男子。如果他记恨了你,绝对不会搞什么面对面的真刀真枪的决斗,夹枪带棒从来不是詹姆斯的性格。相时而动,动必封喉,这才是他一贯的做事模式……” 洛克背上冷汗涔涔而下。“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那小子把他妻子给……” 却见莫利亚娜那张美丽的面孔上划过一丝残忍的微笑。她用那种柔媚的声音,柔媚地说道:“我正是要这么告诉你啊,摩尔斯先生。詹姆斯亲手谋杀了他的妻子,就在珍妮生产完后不久。虽然具体的操作手法嘛,老实说,直到现在我都不太清楚。有空你可以请你们家李小姐去调查下,不过我不抱希望。毕竟詹姆斯这人太聪明了,做事滴水不露,连我都抓不到他的把柄。就更别提你们家那位年轻的李小姐,就更别提你了。” “这怎么可能!”洛克慌忙大叫了起来,完全不理会莫利亚娜话中有意无意的讥讽。“他、他、他……” “这当然很有可能。虽然我并不知道詹姆斯具体的谋杀过程,但是,事实上,对于珍妮的死亡,我是有真凭实据的,摩尔斯先生。因为死去的珍妮那被分解的尸骨,我曾经亲眼见过。” 洛克大叫一声,差点又把汽车开出车道。这一回莫利亚娜早有心理准备,倒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洛克手忙脚乱地把汽车拉回来。这才问道:“你看到了珍妮被分解的尸骨!” 莫利亚娜以手支颐,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亲眼看到的!” “废话。”莫利亚娜淡淡地说,“你说,我有什么必要跟你撒谎呢?我是看见那女人的骨头被分解成一块一块的,整齐地铺在我们家的地下室里嘛!” “可是,”洛克大叫了起来,“你看到的只是骨头,你怎么能确定那就是珍妮·莫里亚蒂的遗骸呢?” “我当然可以肯定了。”莫利亚娜不耐烦地扯着自己那一头亮丽的金色长发,“因为那个杀人凶手,詹姆斯·莫里亚蒂就站在我的身边。是他告诉我的嘛!” 洛克连脖子都变白了。“你是说……” “我是说,”莫利亚娜用她那甜腻的声音,不怀好意的笑道,“当时,那位了不起的杀人凶手,正轻轻地握着我的小手,把地下室里的那一堆雪白的骸骨指给我看。甚至,他还将我抱了起来,他叫我用手一一触摸着那些冰凉的滑润的骨头。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要兴奋得飞了起来。” 洛克浑身都在打颤。 他费了很大力气,才能勉强保证手中汽车的平稳。 直到现在,洛克才算真正明白了莫利亚娜话中的意思。莫利亚娜所想跟他描述的情景是:一个杀人凶手,站在这位年轻的总统秘书身边。一个杀人凶手,满不在乎地将自己的罪行展示给这位年轻的总统秘书看。而那个年轻的总统秘书自称触摸着那可怖的人骨,会让她产生一种无法言喻的快感。 我们的国家就正被这样的一群人所把持着!洛克悲愤地想。看到了罪案,她也不报警,竟然还会对被害人的遗体产生快感! 等下。莫利亚娜刚刚说什么?抱起来?是的,莫利亚娜曾说,被杀人凶手抱起来。那么…… 洛克突然醒悟过来。“你叫莫利亚娜,他姓莫里亚蒂。你们的关系这么亲密,你明明知道他杀了人却没有举报他,你刚刚说,那个莫里亚蒂跟他的妻子珍妮生有一个女孩子,难道说你……” 莫利亚娜笑了起来。“你说我就是那个女孩子?这怎么可能啊,我最亲爱的21世纪最后的绅士。我出生于1978年。那位著名的黑人妇女拒绝在公交汽车上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一个白人男子的事情,发生在哪一年啊?” 受亚妮拉丝对历史十分感兴趣的影响,最近这一段时间内,洛克将自己幼时所学习的知识重新温习了一遍。因而他现在可以很流畅地回答出这个颇有难度的历史题,“公元1954年12月1日。那一年詹姆斯和珍妮的小女儿刚满一岁。这么说……” “我当然不可能是他们的女儿了。” “但是你很有可能是他的外孙女!” 莫利亚娜笑了起来。“是啊,很有可能。看年龄差很像不是吗?从五三年到七八年。二十五岁生育,对于那个年代的女性来说,是很普遍的年纪。” 难得猜对一次,洛克心中正在得意。猛听莫利亚娜又说了一句:“不过很可惜,你又猜错啦,摩尔斯先生,我的确是珍妮小姐的外孙女,但是,詹姆斯·莫里亚蒂,却并不是我的外祖父。” 洛克呆了一会,随即明白过来,“珍妮小姐生了两个孩子。第一个是詹姆斯的,第二个……” 莫利亚娜微微一笑。 “是莫兰的。” 洛克倒抽了一口冷气。 半晌,洛克突然说:“那么,那个詹姆斯知道第二个孩子并不属于他吗?” “我想他是知道的。”莫利亚娜懒懒地耸了耸肩,“人家是世界知名的外科医生嘛!那几年基因技术虽然还没有得到有效的推广,不过就以詹姆斯本人的医学水平,测一测女儿是不是自己生的倒还是很容易的。最最便捷的一点便是,他和珍妮都是O型血,按理来说,就只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嘛!” “女儿?珍妮的第二个孩子也是女儿啊!” “是的,那是我的母亲。虽然只活了十九岁。” 十九岁便生儿育女,十九岁便凄然离世。这少女的命运也真够凄惨的。洛克摸摸地想。生在这样一个悲剧的家庭中,还未出生就面临这样一种尴尬的关系。它的诞生,纯粹是因为母亲和一个不知名的少年的一时赌气。它出生后不久,便面临了继父谋杀母亲的惨剧。想来这个女儿也是这位年轻的母亲一时赌气的结晶吧!洛克怜悯地看了莫利亚娜一眼。顺口问道: “那你的血型是……” “A型,亲爱的。” “这么说你是第二个孩子的女儿了?” “没错。”莫利亚娜说,“小时候,詹姆斯对我很好。” “你是在莫里亚蒂家中长大的?” “我在申请白宫工作时,在出生地这一栏中填的是蒙哥马利,难道你没有注意到吗” 洛克苦笑着皱了皱眉。身为一个凭脑筋光明正大地赚钱的侦探,对于这些靠撒谎丢人现眼地赚钱的政客,他从来不去注意。 洛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说:“这么看,莫里亚蒂这人还不错。明知道你的母亲并不是他的女儿,却愿意善待一个无辜的孩子……” 莫利亚娜笑了起来。她那嘹亮的笑声,只听的洛克心中发毛。莫利亚娜说:“他当然要对我不错喽!因为明摆着嘛,他是我的父亲啊!” ------------ 68 第四章 侦探一点都不忙(四) 洛克·摩尔斯登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什么?你的继祖父又是你的父亲?这、这也太……” “你想说他的行为堪比禽兽?”莫利亚娜苦笑道,“不过,洛克,你并没有注意到问题的关键点啊!要知道詹姆斯·莫里亚蒂跟他的第二个女儿并无血缘关系……” “我知道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洛克皱着眉说,“但是从法律上讲,他们毕竟是父女,难道不是吗?还有,如果你已经跟一个女人相爱,并且跟她生儿育女,你又能如何再跟她的女儿……你母亲也真是!怎么能答应詹姆斯这种事!” “她没有答应。”莫利亚娜静静地说,“她是被强迫的。” 洛克的脸色发白,“你的意思是,这里面还牵涉了一起案件……” “不是一起,而是两起。”莫利亚娜淡淡地说。又问:“你这里有水吗?我今天出来的太急了。” 万没想到竟得到了这样一个回答,洛克惊讶得半天说不出来话。半晌才想起来从车中翻出一瓶矿泉水递给莫利亚娜,:“两起案件!这么说,那个詹姆斯和他的继女……” “你认为詹姆斯强迫了他的继女两次?”接过水,莫利亚娜微微一笑。就拧开瓶盖,慢慢地呷了一口,“可惜你又猜错了。詹姆斯让他的继女生下了我,只不过,一开始他并没有打算这么做。一开始,老实说,詹姆斯还是比较疼爱他的继女的。毕竟,詹姆斯在年轻时的思想还比较纯粹。和你一样,他也坚信大人们的过失不应该让无辜的孩子承担……” “就算是珍妮背叛詹姆斯做的很不对好了,”听到这里,洛克突然愤愤不平地说,“那他也不能强行夺走别人的生命!难道你很支持他这种行为吗?别处处为他辩护,就因为他是你的父亲!” “我可一点都不想为他辩护。”莫利亚娜一边喝水,一边冷冷地说,“你知道为何我要背井离乡地赶到华盛顿非要谋取一份工作吗?” “不知道。也许是为了你那深不可测的政治梦想?” “那只是一方面。”说着莫利亚娜就将手中的矿泉水拧紧放下,随手解开了自己的上衣。在洛克惊异的目光中,只听莫利亚娜那沉稳的声音说:“另一个原因是,我不得不离开。” 却见莫利亚娜那不大的胸膛上,各式各样的伤疤纵横交错,其中最多的是烟头烫出的深坑。看着那可怖的身体,洛克差点把汽车开到了公路外。 “小心点。今天你这是第几次了?”莫利亚娜微微一笑。说着就慢慢地将衬衫的衣扣重新系上。 洛克忙不迭地转着方向盘。“这是他打的?”他的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声调。 “不是他打的,难道是我自己打的吗?” “但是你刚刚说在你小的时候,他对你还不错!” “在我小的时候,他的确对我很不错。不过等我长到了十六岁嘛……” “难道说……” “他倒没有猥亵我。毕竟他是个医生,对于近亲结婚这种事情有着本能的反感。不过他很喜欢打我。据他对外界的说法,是为了排遣工作的压力。不过就算是为了排遣压力,他也无权打我。好歹我也是个人,是人就不应该被打。当然,根据我对他的了解,我想他会对我动手的唯一原因就是:我长得太像珍妮了。” 洛克回头看了莫利亚娜一眼,突然吞了口唾沫。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莫利亚娜却准确地看出了洛克的心思,便笑道:“你是不是在想,这么看来那个珍妮当年的确长得很不错呢?” 洛克·摩尔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半晌才说:“你要知道,女士,我那位朝夕与共的同事大姐是个无可救药的女权主义者。自从认识了她,我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对大街上的美女评头论足了。会被她用枪柄打头的啊!问题是,这姑娘虽然不许我品评美人儿,她自己却很热衷于欣赏第五大道上的各色帅哥。” 莫利亚娜笑道:“这个嘛,考虑到你的绝大部分生意都是由她而不是你带来的。作为21世纪最后的最伟大的绅士,总要忍忍嘛!” 洛克苦笑道:“我也没说不忍她。不过你……”他回过头,用怜悯的目光看了莫利亚娜一眼,“我想说我很同情你,会伤害你的自尊吗?” “当然不会。”莫利亚娜说,“相反地,我还要特别感谢你。因为,好像并没有几个人愿意对像我这样有一堆案底的人表示同情呢!” 因为是被美人儿给称赞了,洛克·摩尔斯半是骄傲半是害羞地耸了耸肩,低声咕哝了一句:“案底是案底,同情是同情,这完全是两码子事。你说的很对。你是一个人,任何人,哪怕是你的父亲,都无权打你。不过,对了,你说事实上发生了两起qiang jian案,其中一起是詹姆斯强迫了你母亲,那么另一起……” “是那个塞巴斯蒂安·莫兰。” “谁?”洛克一时没听明白。 “塞巴斯蒂安·莫兰。”莫利亚娜加重了语气说,“詹姆斯年轻时所收养的漂亮男孩,珍妮偷情案的男主角,我母亲的生父,我姨母的女儿的父亲……” “等等,等等!”洛克听得头大。“你慢慢说,这是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啊,简单点说,就是你刚刚所说的那种令人发指的罪行,跟一个女人生儿育女之后,再去欺侮她的女儿。犯下这种罪行的人,不止詹姆斯·莫里亚蒂一个人。” “你是说……” “我是在说,正像詹姆斯欺侮了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女,后来生下了我一样,莫兰也欺侮了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詹姆斯的大女儿,后来生下了我的一位姐姐。我是说,也许是姐姐,因为我没有见过。詹姆斯在得知大女儿怀孕之后就把她赶出去了。我们只是在后来听认识姨妈的邻居们这么说。姨妈生下了一个女儿。她在生产的时候遭了罪。没几年便去世了。至于那个小女孩,我们只知道她曾经在亚利桑那州的孤儿院里住过一段时间。等到她长到八九岁的时候,就被一个不知名的男人给领养走了。我们无从得知那个男子的姓名。所以,我们与她毫无联系。” 洛克的脸色发白:“等一下,等一下,你说慢一点。我的脑子有点乱。你的意思是,珍妮与自己的丈夫詹姆斯生下了一个女儿,后来这个女儿又被自己的情人莫兰给欺侮了。珍妮与自己的情人情人莫兰生下了一个另一个女儿,后来这个女儿又被自己的丈夫给……” “啊,差不多。现实情况就是这个样子。”莫利亚娜苦笑着再次拧开了矿泉水瓶,“你的总结能力倒是挺不错的。” “这也太狗血了!”洛克惊叫道。 “比这狗血得多的故事,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每天都会有发生。虽然我并不是很喜欢跟人讲述我的身世,不过,我倒的确承认它挺戏剧化的。” “但是莫兰为什么……” “你问他为何要再回来欺侮詹姆斯的亲生女儿吗?原因很简单。因为詹姆斯妨碍了他的发展。” “发展?” “莫兰在离开詹姆斯家之后,没有也不打算去找一份正经的工作。事实上,莫兰在犯罪上的天赋,比之沉着冷静的詹姆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他们办事的风格方式有着很大的不同,詹姆斯生性冷漠,一举一动,有着外科医生的干脆与沉静。莫兰则大大咧咧,颇具流氓气息,善于组织进行各种帮派活动。在离开詹姆斯一家的那短短的数年之内,他成功地策划了许多恐怖活动,让山姆大叔对他闻风色变。其中,凤凰社区是他组织的最成功的一个帮派之一……” “什么?”洛克慌忙打断了她,“凤凰社区?你是说,我们目前所要调查的这个凤凰社区?是由莫兰领导的?” “据我所知的确是这样。”莫利亚娜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后来,莫兰在地方上闹腾得太不像了。好像,又一次,为了一个什么du pin交涉,他率领自己的帮派,一口气打死了上百号人。为了隐瞒行迹,他将那些尸体封进了混凝土里,并用那些混凝土建设了一幢房子。” 洛克立刻就想起了雷斯垂德口中的布莱特一家。难道是那位老先生所买下的就正是莫兰毁尸灭迹的那幢屋子?老先生在发现尸体后不久即被杀,这么说那个莫兰尚在逍遥法外? 洛克想到这里,少不得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但是莫利亚娜用响亮的笑声打断了洛克的思考。她说:“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过,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事实,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她从随身携带的档案袋中抽出一张资料,并递到了洛克的面前。洛克瞄了一眼,却见那上面写的是: “重犯塞巴斯蒂安·莫兰,于公元2008年病逝于纽约州属监狱。” ------------ 69 第四章 侦探一点都不忙(五) “死了?”洛克犹如五雷轰顶,“那个凤凰社区的主谋者死了!你确定这份文件是真实的?” 莫利亚娜苦笑道:“我半个月前才从州属监狱里面拿出来的文件。你说它是不是真实的?” “但是、但是,”洛克激动地说,“你要知道就在半个月前……” “我当然知道了。身为总统秘书,连国家的各项大小事情都不知道。我这个位置,估计也做不了太久了。我当然知道,就在半个月前,凤凰社区还发生了多起命案。一对新婚夫妇,被人谋杀在凤凰社区的一处温泉场馆。一个老者,被发现惨死在位于凤凰社区中央的自家的庭院。十七个黑帮成员,被人谋杀在距离凤凰社区不远处的公路上。一个CSI警署警员,啊,这个比较狠了,被人挂到了纽约警署的大门上!” “所以……” “所以我便只能出击了。虽然因为血缘关系,我并不愿意跟凤凰社区的人发生正面冲突,但是,在那人攻过来的时候,我可不希望就这么束手待毙……” “你没理解到问题的关键!”洛克急得说,“我是说,那个莫兰早已经是个死人了,又如何……” 莫利亚娜哈哈大笑。 “你是说莫兰已经是个死人了,又如何能在去世以后闹腾出来这么多的事?这多简单啊!洛克先生,明摆着啊,最近这几起事故,不是莫兰做的啊!” “那还能有谁……” 莫利亚娜把头一昂,目光中透出丝丝的冷意。她开口了,声音中充满了甜腻。“难道说,那个莫兰就不会培养后人了吗?” 洛克的背上有冷汗慢慢滴下。“后人!你是说……” “莫兰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洛克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的,没错。莫利亚娜刚才说的很清楚。无论是邪恶的医生詹姆斯,还是无耻的混混莫兰,这两个男子,都至少拥有两个孩子。 “所以你认为,目前领导凤凰社区的那个人,便是二十多年前,被人从亚利桑那州孤儿院领走的那个小女孩?” “不是我认为。”莫利亚娜懒懒地说,“而是我确定。” 说着,莫利亚娜就从包里翻出手机。她调出一条短信,给洛克看。 那屏幕上显示着: “尊敬的莫里亚蒂先生: 我愿意接受您的挑战,好彻底解除很多年前我们两家之间的宿怨。 您最亲爱的外孙 凯利·莫兰 2012年2月7日 ” “凯利·莫兰?”洛克说,“这便是那个犯罪帝王的女儿?” “有可能。”莫利亚娜无可奈何地撇了撇嘴,“因为,很多年以前,那个给我们带来姨妈最后的消息的邻居说,姨妈的确给她的孩子取名为凯利。” “但是愿意接受您的挑战是怎么回事?”洛克急着问,“难道你们家那位无良的医生有打算做什么坏事?” “上周末我临出门的时候,曾驱车去蒙哥马利城看望了老爹一次。那时候他老人家仍然昏昏沉沉地躺在医院里,不省人事。” “昏迷?”这种回答倒大出洛克的意料之外。“你老爸他怎么住院了?” “废话。”莫利亚娜不耐烦地回答,“我爸爸出生于1928年。都九十来岁的老头子了,还能活蹦乱跳,这事情才奇怪的可以。他是今年一月突发了脑溢血,所以住院。医生说,他大概没几天奔头了。不过我这两天还得小心点。虽然我很不喜欢他,但也总不能不去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今年一月病倒,今年二月你们便收到了莫兰的挑战书……”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收到的。我是从老爸的保险柜里找出来的。” “你老爸究竟给凯利施加了什么压力?” “我的确不太清楚。”莫利亚娜很无奈地回答。“我只知道,在很多年以前,我父亲曾经跟莫兰闹得很僵。” “因为他们之间的那些情史?” “不全是。确切地说,是在60年代的时候,老爸研究出一种很古怪的药物,据说如果在一定区域内喷放,会使整个城市的人在一个月内全部死亡。这种药物在正规的药房里没有市场。那时的军方,还没有意识到这种超级生化武器的价值。何况在那个年代,美利坚正忙着要对外界树立起自己光辉伟大的国际形象。像这种完全上不得台面的药品,自然得不到大家的青睐。 “不过值得意外的是,在黑市,这种药品倒受到了特别的欢迎。据说有的黑帮老大愿意出价到千亿。 “我不能说我的父亲是个品质特别高尚的人,事实上,他挺喜欢钱,也很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发明创造拥有一大笔的财产。毕竟,在我们这个时代里,只有金钱,才代表着一切。 “于是詹姆斯立刻就跟一个黑帮成员联系上了。他们谈妥了价钱,正准备交货。然而就在这时,那个打算买下我父亲药品的黑帮,因为在近期内与警方发生了冲突而元气大伤,被迫中止了交易。 “比较麻烦的是,老头子并不知道这件事。 “我们家的那个老头子虽然闹腾,但是从本质上来看,他还只是一个科学家,而且还是一个挺优秀的科学家。既然只是个优秀的科学家,那便和绝大多数科学家一样,他的个性比较较真,且善于搞科研,却不是很善于搞关系。 “我父亲是个很较真的人。本来谈得好好的生意,突然之间,就没了音信,自己也觉得奇怪。便兴致勃勃地调查了下去。结果这一调查,就调查出了事。 “你猜怎么着?那个想向他购买药品的黑帮老大,居然就是跟他结怨已久的塞巴斯蒂安·莫兰。” “怎么会是他!”洛克大叫。 “怎么不可能是他?”莫利亚娜苦笑,“要知道在我国,黑帮这一行,竞争可是很激烈的。你想啊,你要是一黑帮老大,突然间听说出了这种奇药,能在短时间内消灭你的对手于无形,还能通过他的大杀伤力,给民众造成很好的威慑,让警署们完全不敢不把你当回事。说真的,这种机会摊到谁手上,谁不想要呢!” “但是莫兰跟你父亲有私仇。” “这世上仇到不共戴天不共戴地不共戴地球的人多了去了,不过我一直坚信,在利益的驱使下,再大的仇恨也能握手言和。这是上从来没有永恒的友情,只有永恒的利益嘛!这话是真理。我一直很坚信。 “是啊!的确,莫兰跟我父亲有私仇。但是那时正在起步阶段,对于正在众多黑帮之间苦苦挣扎,谋求发展的莫兰来说,只要能争取到上进的机会那便可以,至于出卖药品的人究竟跟他有仇没仇,倒是个很无所谓的事。 “不过,考虑到他们双方的关系,莫兰究竟还是没敢直接了当地跟詹姆斯谈生意,他找了一个很有个人魅力的中介,并且凭这个中介成功地取得了詹姆斯的信任。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紧要关头,竟被警方横插了一杠子。于是这生意自然而然地就被搅黄了。 “这事要是摊在别人身上,倒也很无所谓,黄了就黄了,撑死再找个买主便是。偏偏主导这事情的是詹姆斯,于是就给闹大了。 “查到了买主是莫兰,詹姆斯的确很愤怒。他完全没有想到,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无耻的人,偷了自己的妻子,伤了自己的女儿,居然还敢腆着脸皮跑来跟自己做生意! “一怒之下,詹姆斯索性拒绝了七八个黑帮买主。却以一个超低的价格,将药物卖给了美国军方。军方在试验了这种药品的威力之后不觉大喜。因为出价实在是太低了,他们很不好意思,便对詹姆斯提出了加钱。然而詹姆斯完全不稀罕军方的加价,只在合同的末尾附加了一个条件:打垮莫兰所创立的组织凤凰社区,而且要尽快! “这下可缺了大德了。因为莫兰,那时候还在相当艰苦的创业阶段。完全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也不敢直接了当地跟警方发生冲突。然而现在,在詹姆斯的蛊惑下,在军方的大力打击下,莫兰那几年,过的是相当的萧条。差一点,就混不下去。” 洛克很无奈地皱了皱眉。 “所以,正是因为这些事,那两位犯罪界的拿破仑才开始彼此对掐,死活看不顺眼吗?想来真是有趣。在我所钟爱的福尔摩斯系列当中,莫里亚蒂教授和莫兰上校是一对颇为要好的老搭档。那一个叫做生死与共,亲密无间。结果到了你们这凤凰社区……” “犯罪界的两位拿破仑彼此反目,对你们这帮侦探来说,岂不是史上最大的好事?”莫利亚娜苦笑道,“如果他们两位当真打算联合,那后果不堪设想,你以为,就凭我这个翅膀都还没硬的小不点,加上你们家那个刚刚出道的李亚妮,有本事跟他俩对抗?直到现在我都很庆幸,幸好那老家伙脑溢血了,要不然,前几年,他老人家不顾自己九十岁的高龄,天天猫在实验室里研制什么生化武器。军方把他当成是珍稀动物一般的供着,而我一看见他便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