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首丘山 山中岁月 ------------ 章 节一 狐妖?!(小改) 更新时间:2011-10-20 勉强睁开眼,瞧见有些微白光漏下洞来,晏遥知道,自己又熬过了一天。 自五日前落下这山洞,晏遥已将这洞里摸了个遍,除了些个石桌石凳外再无他物。晏遥也曾试着呼救,可这洞窟极深,入口处又极隐蔽,若不是当日为了躲避一头黑熊,晏遥也不至于慌不择路,掉进这暗无天日的洞里。 转眼五天过去,身上带的干粮早已吃尽。原想着这洞中有石桌椅,说不定会有人来,可看看五天过去,洞里除了自己的呼吸一丁点动静都没有,晏遥有些绝望了。 这天晏遥靠洞壁坐着,费力地换了个姿势。掉进山洞时她把腿摔坏了,虽然自己处理了一下,可一时半会儿还是行动有些困难,再加上粒米未进,晏遥想,现在即便有人在洞口搭救,自己都不见得能爬上去。想了一会儿,越觉得心凉,便闭上眼睛休息。强迫自己不胡思乱想。 晏遥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意识也渐渐有些迷离。 朦胧中,似听得有人说话。晏遥心想,糟了,饿得狠了,都开始幻听了。 可那说话声越来越近,甚至还听得到是一快一慢两种脚步声。晏遥猛地睁眼,急急地辨认来人。因为不清楚来的是什么人,所以晏遥并没有急着张口呼救,只细细地听他们说什么。 只听得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道:“韦哥哥,你好狠的心,居然撇下人家自己一个人去沁萝湾快活。你不在这几日,人家想你想的都瘦了好大一圈……” “是吗?我摸摸……”男子的声音轻佻已极,晏遥两颊发烧,耳听得男女嬉戏调笑之声愈近,正想着要不要出声,忽听得那男子道:“慢着,有生人味道。” 晏遥心上一抖,暗叫不好。早听说景州边界有妖魔出入,这次说不定是遇上什么妖物了。这洞虽敞阔,却没什么可供藏身的地方,加上自己行动不便,横竖逃不过,晏遥索性闭了眼,等他们来寻。 未及片刻,便听得脚步声停在近前。 睁眼看时,发现一华服男子拥着一妙龄少女,指尖火焰闪烁。 二人身量与常人无异,只是那女子腮略尖些,十指纤利,身后似拖着条黑细的尾巴。那男子容貌绝美,头上绒绒两耳,宽袍大袖下隐约可见一雪白长尾。 晏遥的身子开始发颤。 那女子凑近她仔细嗅了嗅,道:“哼,是个臭丫头。”说着在晏遥的脸上掐了一把,尖尖的指甲立时给她脸上留下几道血印。 “长得倒是细皮嫩肉的,晚上正缺道下酒菜呢。带回去让老妈子仔细剥洗了,香儿我亲自下厨做给你吃。” 那香儿说着,便向韦先偎去,一双杏眼望着他,等他定夺。韦先望着晏遥腰间的锦饰缎带,只是不语。 香儿等得急了,推他一把,嗔道:“韦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啊!”韦先这才回过神来,道:“这丫头,动不得。” “哪里动不得?” 韦先勾唇一笑:“哥哥我自有用处,若要下酒菜,让五多给你抓十个八个来,这个且先归我,妹妹你意下如何?” 香儿嘟着嘴道:“放着现成的不用,倒要去现抓。”韦先又哄了几句,这才作罢。 二人又商量了几句,韦先宽袍一挥,便将晏遥收入袖中。 香儿本来是要与韦先叙叙别后离情的,哪晓得这偏僻处会突然冒出个人来,韦先对那小妮子又似乎极有兴趣,一时也失了兴致。俩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草草收场,各个归家去了。 晏遥在韦先袖中浑浑噩噩呆了半日,忽听得他轻声道:“出来罢。”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在一装饰华美的大屋,韦先仍是锦衣华服,此时正意态悠闲地端坐厅上吃茶,底下一列穿戴讲究的侍者。再看看自己,居然跪坐在地上,极为狼狈。 晏遥勉强爬起身来,整了整衣裙,盯着韦先道:“你抓我来这里做什么?”先前在洞中初遇时晏遥心中极为害怕,现在知道自己逃不了了,晏遥反而镇定起来。 韦先听她问不由得一笑,他没想到这人间女子竟然会这么大胆。许是纯华苑的女子与寻常女子确实大有不同?换做寻常女子,不是吓得哭爹喊娘,也是口舌作结,说不得言语。这丫头居然言辞镇定,没半点慌乱。 韦先心中赞赏,不觉多看了她两眼。只见她一头黑发如云,简单地挽了个髻,斜插着个碧玉簪,余下并无其他发饰。脸儿长圆,斜刘海儿,几缕青丝散落在鬓边。眼似点漆,眉如远黛,唇含红樱,齿排碎玉,着一领青衫儿立在地下,委实清新可人。韦先看了一回,又叹了一回,才吩咐道:“抱侄少爷上来。” 一会儿,一个丫头跟着个奶妈抱了个小婴儿出来。 那小婴儿尚在襁褓之中,周身长着茸茸的毛发,只小脸儿光洁没有毛发。晏遥一望,便知这孩子先天体弱,肺脾气虚。 只听着韦先沉声道:“这孩子是我姐姐与人间男子所生之子,先天不足,后天又失于调养,致使现在畏寒怕冷,常咳不止。我本想用法术帮他调养,哪知他天生体弱,受不得法术。只好找了你们的大夫来看,一个个却是庸医废物!调理日久却无半点起色。我看姑娘是纯华苑门下,素闻你们纯华弟子圣手仁心,不知可否帮小侄调理一二?” 晏遥撇了一眼自己腰间的缎带,暗想,没想到是这缎带救了自己一命,不过这狐妖要是知道自己这五彩缎带是最低等次的弟子佩戴的,不知道这狐妖知道会怎么样。他口里的那些庸医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个下场。心下想着,脸上表情已是变了几变。韦先看得有趣,便追问道:“姑娘究竟作何感想?” “救死扶伤乃是纯华弟子天职,公子既开口相求,晏遥自不会推脱。只是这小少爷调理好了,公子可否放我回去?”晏遥见韦先态度始终谦和有礼,说话更似春风细雨,比那洞中女妖可亲了不止十分,便大着胆子把自己的想法合盘说了。 “那是自然。”韦先眼眸微转,随即莞尔笑道:“待熙儿身子好了,韦先亲自送姑娘回景州。” 晏遥听他如此承诺,便放下心来。转身要随着丫头、奶妈她们离开,刚一抬脚。便觉得伤腿轻便无比,竟是全好了。 晏遥心中欣喜非常,回头看那韦先,发现他正盯着自己浅笑,一如玉树生花,炫人耳目。晏遥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便清醒过来,两颊飞红,低头快步走了。 晏遥自此便在园中住了下来。每日帮熙儿诊脉煎药。熙儿甚是乖巧,每日除了喝药,很少哭闹。即使哭的厉害了,晏遥揽过他唱一曲家乡小调,小家伙便会甜甜地睡着。 丫头老妈子们都笑说熙少爷与晏遥投缘,晏遥听了也只是笑,摸摸怀里睡得香甜的熙儿的小脸,并不以为意。 韦先隔三岔五地便来这边看熙儿,每次都是带了上好的药材。见到熙儿,总是抱过来逗个不停。晏遥与他处的时间长了,觉得狐族也不是那么凶神恶煞,便不再那么害怕。 韦先兴致来了也和她讲些狐族里的趣事,说说首丘山的奇珍异宝,只是每次说到熙儿的母亲时便住了口,眸子在熙儿脸上流连许久,低低地叹口气,便借故离开。晏遥知道他忌讳说这些,也不追问,只是心中终是好奇。 这日屋外日煦风和,晏遥抱了熙儿到外边晒太阳。小家伙最近调理的不错,小脸红扑扑地,咿咿呀呀地伸着小手抢晏遥手里的铃铛。 晏遥逗了他半天,看小人眉头皱了起来,小嘴一撇,作势要哭,忙把铃铛塞到熙儿手里,哄道:“熙儿乖,铃铛给你,咱是小男子汉,怎么能哭呢?乖哦,不哭,不哭。”熙儿得了铃铛欢喜得咯咯笑起来,哪里还记得刚才要哭的事。晏遥见状,捏捏熙儿小脸,嗔道:“臭小子!” 晏遥哄着熙儿,根本没注意到韦先的靠近。待韦先走到跟前了,晏遥才发觉。只见韦先微眯着双眼,步子有些打晃,雪白长尾在身后轻轻地晃来晃去。韦先虽说有时和女妖们态度有些狎昵,但毕竟是家族主事,一般难得见他如此放松。想必今日心情不错,应该也是喝了不少酒。 晏遥忙站起身迎他,韦先却非要抱熙儿,晏遥看他醉得步子不稳,生怕他一个不稳吓到熙儿,便只好哄着他,把他扶进了屋里,再招呼丫鬟抱进了熙儿。 “还真是贤惠啊。”来找韦先的彭香儿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幕,眸子倏然变冷。 这个韦先醉了还真是折腾人,一会要吵着要抱熙儿,一会要喝水,晏遥和丫鬟们忙乎了半天,才安顿他睡下了。晏遥回到自己的院里已是累得腰酸背痛,一边开门,一边嘟囔:“伺候了小的还要伺候大的,真是……” “哼,怎么,有机会伺候韦大少爷还不满意?” 身后忽然有人开口,晏遥吓了一跳,慌忙回身,发现一个黑发女子站在身后。 晏遥正奇怪这人是谁,那女子长长的指甲已经要戳到她眼睛里,晏遥忽地想起,这不就是洞中那个女妖! 上次在洞中光线不明,晏遥并没十分看清她的长相,可她那副尖利的指甲晏遥可是印象深刻。想起这女妖说要吃人一事,晏遥更是一身一身的冷汗。 现下这女妖正伸着长长的指甲,戳着晏遥的鼻子教训她:“有机会伺候先少爷那是你的造化,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是你要记住,你只是小小的一个凡人,先少爷就算再喜欢你也不会给你什么名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能在这里平平安安地混到老死就已经是上天保佑了,所以,千万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你要是敢不老实的话,我彭香儿第一个饶不了你,你知道吗!” 晏遥听得真是郁闷莫名。自己一向不喜欢态度轻狎的男子,虽然对韦先不是那么惧怕和抵触了,但自觉和韦先不是一类人,总是注意跟他保持着距离,居然还是惹了别人误会? 晏遥叹口气,正色道:“彭小姐,晏遥只是先少爷抓回来的医师,为熙少爷调养身体的,熙少爷好了,我自是要走的。” “哼,是吗?说的好听啊,到时候别舍不得走啊。”彭香儿说着一脸轻蔑。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舍不得。这里是狐族的领地,是首丘山,不是我大夏华州,这里没有我的家人朋友,没有我的自由自在,我为什么要留恋?就为了韦少爷的权势和那副皮囊么?好,那我明白地告诉你,我不稀罕!” “你!”彭香儿听得眼睛里要冒出火来,十指倏地变长,抬手就朝晏遥面门劈去。 晏遥看她来势极凶,知道自己躲不过,正闭了眼等着剧痛来临,忽听得嗵地一声,忙睁眼一看,发现彭香儿靠在墙边,嘴角一丝黑血留下,正歇斯底里地吼着“谁?是谁?哪个不要命的敢偷袭我?!” 可任凭她怎么喊却是无人应声,彭香儿忿忿地丢下一句“你等着!”便遁地而去。 留下晏遥呆呆地站在那里,更加不明所以。明明是自己要倒霉,怎么彭香儿却受伤了呢?谁那么大胆敢惹他?想了半晌终是想不透,便决定不想了,回屋去睡觉。而此时旁边树丛里一个蓝色人影见她进屋去了,才转出树丛笑得眉目灿然。 ------------ 章 节二 小如 更新时间:2011-10-20 隔天晏遥在院子里翻检药材。日头暖暖的,晒得身上暖洋洋的。晏遥最喜欢这样的日子,心轻飘飘的,满肚子的愁情离绪仿佛也被蒸发了一样,心里轻快,便轻轻哼起歌来。自己唱的高兴,竟没注意到有人来。 “姐姐的小曲儿唱得不赖啊!”来人忽然出声,把晏遥吓了一跳。 抬头看时见一妩媚少女正倚在廊边,十指修长,正拨弄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 晏遥不禁想起了彭香儿,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正胡思乱想间,少女已经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扬起尖尖的小脸儿,水晶般的大眼睛盯着她打量了半晌,才道:“你就是先哥哥带回来的那个丫头?” 晏遥心说糟了,这丫头说不定又是韦先的相好,若给她误会了自己和韦先的关系,说不定又要成谁的下酒菜了。心中这么想着,不由得冷汗直冒,面上却要尽量维持镇定:“我是韦先带回来的不假。可我只是他请回来的大夫,给熙儿调养身子的。不信你瞧!”说着举起手中的药材给她看。 “我也没说什么呀,姐姐紧张什么?”那少女笑得眉眼弯弯。 晏遥一时尴尬不已。自己的那句话,怎么听怎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恐怕这小丫头原来没误会,现在是真的误会了。想到这些,晏遥便觉得挫败的很,垮下身子,开始懒懒地收拾药材。 “姐姐既是大夫,可否帮小如诊诊脉?”那少女却忽然转了话题,还伸出藕白的一截小臂,一脸楚楚可怜的神色望着她。晏遥也不好推脱,便将手搭在她的胳膊上,为她诊起脉来。 “怎么样?”小如见晏遥眉头皱了又皱,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个,你身体好的很,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孕了。” “什么?!多久了?” “大概三个月了。”晏遥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想着她未婚先孕,今后的日子不知有何艰辛,心里堵得难受,眉头皱得更深了。 晏遥一径地替小如发愁,根本没注意到小如使劲忍着笑意。回过脸来,她又一脸凄楚道:“姐姐,我该怎么办?” 晏遥摇了摇头。小如的眼泪刷地就落了下来:“早先先哥哥说要娶我进门的,现在弄成这样,让我回去怎么跟爹娘说。”说到痛处,一下扑到晏遥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晏遥心里替她难受,却又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一面抚着她的背,一面重复道:“没事的,没事的,会有办法的。” 小如哭了半晌,忽然抬起头,抽抽噎噎道:“姐姐,你帮我跟先哥哥说说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晏遥只恨自己想不出办法帮她,现在听她这么说,也没细想,便点头答应了。 晏遥站在韦先院子里,忽然后悔起来。 她本来说今天天色晚了,自己不方便到韦先院子里来。可禁不住小如哭得一声惨似一声,一时脑热便来了。 可到了韦先院里,发觉韦先屋里灯火通明,几个袅娜的身影映在窗子上,且旋且舞,不时地传出少女的娇声笑语。晏遥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勇气上去敲门。心想算了,回去好好哄哄小如,明天再来吧。 刚要转身,忽听得一小丫鬟道:“呀,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不是熙少爷有什么急症了吧?”晏遥拼命地给她使眼色,小丫鬟却浑然不觉,只一个劲地问熙少爷有没有事,急着进去禀报先少爷。 晏遥无奈,只能使劲地拖住她,轻声央道:“好小桃,真的没事,求你千万别跟你们先少爷说。”两个人正拉拉扯扯,忽听得“吱呀”一声门响,韦先立在门口,斜睨着二人,皱了眉道:“吵什么?熙儿怎么了?”韦先身后好几个女孩儿探头探脑,有的幸灾乐祸,有的一脸鄙夷。晏遥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即被韦先看到了,晏遥只得随他进去。 屋里暖香熏人,红烛高举。韦先只着便衣,雪白的尾巴环在腰间腿上。许是喝得醉了,目光有些迷离,斜靠在榻上,单手支颐。旁边环着一众女妖,瞅着晏遥不住地小声嘀咕。 晏遥打量这些女孩子,环肥燕瘦,桃红柳绿,个个是绝色佳人。眼前忽然浮现出小如哭得肿肿的眼睛,不觉得就红了眼眶。 韦先见她进来还没说话便眼圈泛红,以为真是熙儿出了什么事,忙坐正身子,厉声道:“到底怎么了?” 晏遥被他一训,更觉得委屈,又觉得自己没出息。自己是替小如说理来的,怎么还没张口自己倒先哭上了。想到这里忙收了眼泪,瞪一眼韦先道:“熙儿没事。”韦先虽觉得晏遥今天有些奇怪,但听到熙儿没事,便放下心来,又靠回榻上:“那是谁有事?” “你有事。” “我有事?我有什么事?” “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我做了什么?我清楚什么?”韦先发现晏遥越说越糊涂。可她一脸的焦急气愤又不像作假,于是耐下性子继续问道:“我到底做了什么?麻烦晏姑娘说清楚些。” “你把人家肚子弄大了,你说要娶人进门的,现在撒手不管,算什么男人!”晏遥气哼哼地一通吼了出去,吼完才发现自己措辞欠妥,这么说好像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一样。 一众女妖早已惊叫出声,晏遥的脸腾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地分辨道:“不是,不是,你不能不管,我,哎呀,不是,我……”越说越觉得自己口拙,晏遥急得额上直冒汗。 “你说我把你怎么了?”韦先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晏遥猛抬头,发现韦先就站在自己身前,自己和他几乎脸贴着脸,甚至能看到他眸中映出的自己,那么窘迫。 一时间晏遥脑子像停转了一样,也没听清楚他问什么,张口便答:“你把人家肚子弄大了……”话音未落,一众女妖便叫骂、哭闹成一团,甚至有人上来揪住晏遥便要打。韦先只冷眼看着。 晏遥被人一惊一扯,反倒清醒过来。 她见韦先抱臂立在一旁,面带嘲讽,又看着周围的女妖们都吵吵嚷嚷,忽然冷笑道:“呵呵,我真是蠢呢。你这样的男人,哪配做小如的丈夫?哪配做孩子的父亲?我居然还跑来替小如说情。就该让小如嫁得远远的,一辈子不进你韦家的门!”说罢冷冷地看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哈哈哈哈,骂得好啊,姐姐,你当真厉害得紧呢!”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突兀地响起,屋里的人皆是一惊。韦先先是一愣,旋即恍然大悟道:“臭小子,又作弄我,赶紧给我滚出来!” “别生气嘛,反正这些戏码你这儿隔个三五天就会上演一场,今天只是小场面嘛。”随着话音,一个蓝袍男子出现在韦先身边。 他身量比韦先略高些,容貌也是绝美,尤其那双眼睛,明澈似深海水晶。此刻他正揽着韦先,孩子气地撒娇。“可是从没人敢这么骂我。”韦先说着,眸光已转为凌厉,只看得晏遥心中一颤。 现在轮到晏遥糊涂了。她根本就搞不清眼前到底是个什么状况。韦如见她仍是一脸茫然,便嘻嘻笑着,走到她身边道:“姐姐,小如谢你今天仗义直言。”说着竟福下身去。晏遥正讶异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行女子之礼,只一错眼,却见小如盈盈立在那里。 晏遥立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时心里又酸又涩,想着自己急怒失态,最终却只是一场闹剧,心下忽然冷冷的,“如少爷如此神通,岂须晏遥仗义?是晏遥不自量力,搅了各位的雅兴。”说罢草草地行了个礼,也不管愣在当地的韦如和出言挽留的韦先,便径自去了。 ------------ 章 节三 和乐融融 更新时间:2011-10-21 晏遥自那日后便沉默了许多,哄睡了熙儿之后便自己坐在池边发呆。 她忽然觉得很想很想回去。毕竟非我族类,自己居然以为可以跟他们和睦相处。现在看来,在他们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是某个人的盘中餐、口中食,所以才会有人警告自己不要越位,所以才会随意戏弄。 呵呵,还是太傻了吧,总以为对自己笑的人便不会有伤害,却忘了那笑脸可能只是面具而已。 晏遥正瞅着水中的波纹发呆,忽然发现不知何时水中多了个人影儿,正微微笑着看她往池中投石子儿发傻。 “先少爷有什么事吗?”晏遥撇开眼去,却没有转过身子。 “呵呵,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没怎么,我喜欢。没什么事晏遥就不奉陪了。”虽然知道上次得罪了他,可口气还是好不起来。不想跟他多说什么,晏遥起身就走。 “晏姑娘”韦先却伸手拦住了她,“上次,是舍弟失礼了。” “先少爷客气了。”晏遥冷冷敷衍着,脚下步子并不停。 “韦如并不是故意戏弄你,他天性.爱玩而已。” 晏遥奇怪韦先今天怎么这么多话,态度却不改:“故意戏弄又如何?晏遥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还敢有异议不成?” “可我从没把姐姐看作弱质女流啊。姐姐的不屈倔强,姐姐的真诚坦然,韦如都佩服的很呢,所以才敢毫不顾忌地跟姐姐开玩笑啊。若是冒犯姐姐了,韦如跟姐姐道歉。” 身后的声音陡然清亮起来,晏遥回身,果然见韦如苦着张脸站在那里,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也耷拉着,一副可怜相。 “你到底是韦先还是韦如?” “韦如”脑袋更低了。 “那你干嘛要变成韦先?” “怕姐姐看到我生气。”声音也低了下去。 “你老变来变去我更生气。”晏遥说着叉起腰,鼓起双颊,做出很生气的样子。可看到韦如可怜兮兮地偷偷瞄她,终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啊,姐姐,你笑了。那不生我气了哦?” “姐姐怎么会生弟弟的气呢?”晏遥任韦如拉着她又笑又跳,笑得眉目轻暖。 自那日握手言和之后,韦如就常来晏遥这里帮忙。家里的丫鬟老妈子们都笑说四少爷出了趟远门,回来变得懂事多了,知道心疼人了。最重要的是不用担心四少爷层出不穷的恶作剧了。看他给晏遥帮忙时那一脸的认真劲儿,说不定真是意识到自己是个大人了,若真是这样,那当真是好事一件,造化万方啊。 “姐啦,你什么时候才能弄好啊?”韦如像没有骨头似地陷在藤椅里,看晏遥目不转睛地盯着煎药的罐子。 她已经这样盯了一个时辰了。韦如忽然心里燥燥的,一下从藤椅里爬起来,跑到晏遥身边,跟她一起蹲着。 “你也跑来干嘛?这药味可不好闻呢。”晏遥歪头看着他。 “是呢,可是这么难闻的药熙儿每天要喝三次呢。”韦如吸了吸鼻子,眉头也皱了起来。 晏遥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屋子里只有煎药的罐子“咕嘟咕嘟”响着,苦苦的药味弥漫,浸得人心里也涩涩的。 “姐姐,一会儿去外边的桃花林玩吧!” “好啊!可是……你哥哥会同意我出去吗?” “放心啦,有我呢。”说罢眨眨眼睛,一脸的狡黠。 “这是什么?”晏遥不解地看着韦如手上抱着的黑罐子。 “嘿嘿,姐姐,委屈你一下啦。”韦如说着做了个“请君入瓮”的手势。 晏遥立刻明白了,自己要出去,恐怕要藏在这黑罐子里了。皱着眉打量了它半天,晏遥抬头道:“这原来是做什么的?” “夜壶。” “啊,你敢!”晏遥的眉毛立时就竖了起来,刚要发作,忽觉得眼前一黑,已然被收入了罐中。 “姐姐,坚持一下啦。”韦如的脸在罐口闪了一下,晏遥的世界便归于彻底黑暗。 在罐里颠腾了半天,晏遥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冲动,好不容易熬到了地方,晏遥一下扑到一棵树上,呕了起来。 “嘻嘻,姐姐,里边的味道真那么难闻吗?”韦如一边拍她的背,一边轻笑道。 “你……呕……”胃里一阵恶心,又吐出一股酸水。 韦如见她吐得脸色发白,攥着他的手也有些发虚,心说不好,这一次玩笑又开过了。 “呃,好姐姐,我跟你开玩笑的,那根本不是夜壶。要真是夜壶,我自己钻都舍不得姐姐钻呢。姐姐,别生我气好吧?” 晏遥闻言费力地抬头瞪了他一眼,却仍是吐。 韦如有些慌了,“姐姐,你怎么……惨了,该不是我拿错了吧?不会呀,明明是装蜂蜜的罐子。”说着捧起罐子仔细地嗅了嗅,“还有甜味儿呢,姐姐……” “笨蛋,我问不出个香臭吗?你刚才跑得太快了……呕……”晏遥使劲压下胃里的难受,白了他一眼。 “嘻嘻”韦如抓抓头发笑道:“我怕给大哥看见嘛,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下次我要用自己的腿走出去,才不要钻你的破罐子。” 晏遥吐完只觉得腿软得站不住,便靠在树上,也没什么力气说话,于是微微地合上眼,慢慢地滑坐在树底下,背靠着树干休息。 林子里很静,只有沙沙的树叶声和嘤嘤嗡嗡的蜂蝶声。阳光斑驳在林间地上,夜间漏下的点点日光镶在晏遥眉间鬓上,让她看上去像出尘的仙子一样。 风拂过,有轻轻软软的东西落在脸上。晏遥抬手去摸,却发现是粉粉的桃花瓣。正打量间,又簌簌地落下一阵,落在她发间裙上。 抬头看去,入眼皆是满树花开灼灼的桃花,似压在头顶的片片红云。风一过,红云飘雪,桃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眨眼没于草间,缀于草叶。落在裙上的花瓣又被风托起,似乎要把它送到更远的地方。 “姐姐,这个给你。”韦如忽然跳到她眼前,茸茸的小耳抖了两下,发间的花瓣便落下来,正落在他玉白的手上。而他的手中,正握着一个花环。 晏遥觉得心中仿佛也吹过一阵风,落了一阵桃花雨。轻轻地接过花环,也不说话,只望着手上的花环笑。 “老看着它干嘛,快带上嘛。”韦如一边嚷着,一边伸手拿过花环给她戴上。 “姐姐你真好看。” “谢谢。”晏遥在心底轻轻地说。 “呃,这蜜蜂不会把我也当花采了吧?”晏遥指指头上的花环,望着越来越密的蜂群,惴惴着不敢往前。 “当然会了,姐姐你本来就是一朵花嘛!” 韦如这句话毫无疑问又迎来晏遥的一记白眼。韦如笑够了,从怀里摸出个香囊给她:“把这个带上,就不用怕了。” 晏遥接过香囊放到鼻端闻了闻,一股辛香,“这里边是什么?” “秘密。”韦如神秘一笑,便向蜂群密集处跑去,晏遥看得心惊却又不得不跟上去。 “唔,好甜。”韦如头发草草地束起,挽着袖子,赤着脚,毫无形象地巴在树干上,一边从蜂巢里掏蜂蜜,一边往嘴巴里填。 “姐姐,上来嘛,这玉烟蜂酿的蜜可是驻容养颜的哦。” 晏遥望着他身边团团飞舞的玉烟蜂,坚定地摇了摇头。虽说佩上香囊后蜜蜂们确实对她敬而远之,可是要被一群蜜蜂紧密包围,她还没那个勇气。 “姐姐,你居然怕这些小东西啊,羞不羞啊。” 韦如还在不死心地游说,晏遥却不再理他,只专心地采自己的花儿,气得韦如哇哇乱叫。 ------------ 章 节四 池璧 更新时间:2011-10-21 池璧静静地躺在草丛里。 他伤得很重,可即使这样他也没失掉一个冥者应有的警惕。他警觉着周围的一切,静蓄着力量,随时准备给敌人以致命的一击,哪怕这次是同归于尽。 隐隐约约地听到有嬉笑的声音,凝了凝神,是一男一女。池璧全身的神经立刻处于警戒状态,手探进腰间,屏神静气地看来人动向。 池璧一心防着二人靠近,没防得眼前忽然无声无息地移来丛丛灌木,将他遮了个严严实实。 池璧心中纳罕,就听得耳边传来了那男子的声音:“不管你是谁。赶快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周围并没有人,看来那人是用了法术隔空传音,池璧唇角微挑,“呵呵,威胁我吗?可惜,我池璧还不知道害怕怎么写!” 池璧的这句话却是用了内力,千里密音而去。他虽身受重伤,可传到韦如耳朵里却是字字清晰。 韦如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凡人真是麻烦。 咦,人呢?听声音明明他受了重伤,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韦如第一反应就是晏遥有没有事。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得晏遥一声惊呼,韦如慌得闪到晏遥身边,却发现那个男子居然靠在晏遥肩上,看样子已是昏了过去。 “没事吧,姐姐?” “没,没事,只是这个人伤得很重呢。”晏遥皱眉看着放倒在草地上的池璧。 “怎么忽然蹦出来个人?” “我也奇怪呢,突然就出现在我眼前,像鬼魅一样,又忽然倒下来……真是奇怪的人呢。”晏遥嘟嘟囔囔地开始掏银针。 “你要干嘛?”韦如睨着她,一脸的不悦。 “救人呢。” “你知道他是好人坏人?”韦如的语气里满是不屑,甚至有几分不耐。 “不救醒他怎么知道他是好人坏人呢?” “你……算了,随你。” 晏遥简单地给池璧包扎了伤口,施了针,池璧此时仍是昏迷。“不行呢,他这样肯定得静养几天。”晏遥说完就拿眼睛直瞟韦如。 韦如撇过脸去,“我可不知道后山有个小山洞。” “嘻嘻,知道,我采药的时候误打误撞碰上的。”晏遥笑得灿然。 池璧就被安置在了后山的山洞里,韦如每天都借着给熙儿采蜂蜜的当儿带晏遥出去。 看着晏遥每天为池璧忙前忙后的,韦如心里就不痛快,“姐姐,你还要照顾熙儿。不累吗?为了这么个死人。” “嘘”,晏遥瞪他一眼,“他只是伤得重些罢了,怎么能这么说话。” “嘁,本来就是要死不活的死人一个。”韦如翻翻白眼,扭头出了山洞。 晏遥无奈,转过脸去看石床上躺着的人,却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的入神。 “你,醒了?”才四天而已啊,那么重的伤,伤筋断脉,晏遥根本没料到他这么快就会醒来。 “恩。”池璧只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过头去,似乎不想跟晏遥多说话。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右手抚上面颊,厉声道:“我的面具呢?” “你凶什么凶,那上面全都是血,姐姐给你摘了。”韦如忽然又折了回来,原来他一直在外边听着动静。 “拿来!” 晏遥颤巍巍递出那银质面具,池璧一把夺了戴上,还长出一口气,仿佛缺了这面具就无法呼吸一样。 “长这么俊,干嘛要遮上……”晏遥小声嘟囔着,池璧忽然横她一眼,晏遥立刻噤声。 “我昏迷的时候,除了你们之外,还有没有第三个人来过这里?”池璧微阖了眼倚在床边,声音依旧冷冷的。 晏遥张口正要回答,韦如忽然把她拦在身后道:“放心吧,没人喜欢瞻仰您那副尊容。”说完低声道,“别说我姐姐救了你一命,哪怕她对你毫无恩惠,你若敢动她一根汗毛,我绝饶不了你。” 池璧的嘴角慢慢浮上一丝冷笑,一个小小狐妖,竟敢这般叫嚣,自己受伏重伤说不定就是这首丘山的狐妖所为。待以后查实了,那些弟兄们的命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二人就那么一站一坐的对峙着,晏遥觉出气氛的诡异,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那个,你刚醒,身体还很弱,需要好好休息。小如,咱们先走吧。” 本来晏遥还想帮池璧把把脉,看他这般态度,又看他行动自如,想是没什么大碍。便扯了韦如要走。 池璧瞟一眼韦如,望向晏遥的目光又寒了几分:“不必了,池某这就告辞。”池璧说完举步就向外走。 晏遥想都没想就一把扯住了他,“你不要命了?那么重的伤,才刚醒你跑到哪去?” “姑娘,虽然你救了我,可是男女授受不亲,”池璧说着一挑眉,“姑娘你拉我这么紧,旁人看到了,会误会的。” 池璧的语气客气的很,声音更是冷到极致,晏遥只觉得他瞥到自己手上的目光像裹了三冬的冰凌一样,冷冷地刺人。 慌忙缩了手,却被韦如一把护到身后,“你也知道我姐姐救了你啊,对救命恩人你们幽冥门就是这般态度?我今天真是见识了啊。” “今日欠她一命来日必当以命相报,除此之外,我跟这位姑娘似乎再无瓜葛,池璧真的不知该如何相待,还望公子提点一二?” 池璧的声音整个像浸过冰,晏遥让他冰得心底凉凉的,虽说治病救人不图回报,可一个自己救过的人却比路人还要冷漠,晏遥不免有些难受。 “哼,池公子礼数如此周到,韦如怎敢调教?”韦如觉得给这样的人个白眼都是浪费,干脆转过头去,“那么,好走不送。” 池璧冷笑一声,转身就要向外走。和这些妖物为伍,自己可是一刻也待不下去。真想不通那小医士为什么和这些妖物混在一起?中了狐妖的蛊惑,忘了为人的本分了么? 池璧一边想,一边疾步向外走。没防得晏遥忽然伸出手拦在他面前。 池璧的眼里有一丝的诧异,但他还是停下来,他很有兴趣知道,这个女人要搞什么花样。 “你是病人,我是大夫,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认为我跟你有没有瓜葛,现在,你得听我的。”晏遥沉声说着,口气不容置疑,“现在,给我回去躺好休息!” “姐!”韦如气得想一巴掌把池璧甩出去。 晏遥看向池璧的眼神却坚定无移。 不管病人怎么冷落误解,治病救人是纯华苑弟子的天职。她虽然比不得师父他们能够妙手回春,但师父对她的教诲她是一丝也不敢忘的。何况他就这样跑出去,万一有什么不测,自己岂不是成了狐族的帮凶?想到这里,晏遥心里暗暗骂自己,怎么总想着些乱七八糟的。 池璧低头看了眼抿着嘴拦在身前的晏遥,眼睛直直地望着他,不为他是谁,不为他做过什么,只为他是病人,她是大夫。像极了执行任务时的冥者,没有朋友,没有恩怨,只有目标和冥者。池璧忽然就转过身,躺回了床上,还拉了被子盖好。 韦如上去就扯飞了被子,“混蛋,不是要走吗?给我起来!”晏遥忙上去拖住他,韦如踢出去那脚才没落到池璧身上。池璧却闲闲地枕过胳膊,斜他一眼道:“恩,我可是病人呢。”说罢瞥一眼晏遥。 一句话把韦如堵得死死地,上去又要动手,晏遥忙拦住他,“走了,咳,他是病人呢。”现下韦如手边要是有个桌子,保证立时被他砸得粉粉碎,可这会他也只能把拳头攥得咔吧咔吧响,瞪一眼床上的池璧,扭头走了。 “等过两天,就让他走。” “恩?”韦如停下来有些诧异地看着身后的晏遥。 “他是幽冥门下,待在这里总是不妥。你哥哥知道了肯定更生气。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到,只想着自己逞强。” 夜风凉凉地拂过晏遥的鬓角,吹进心底还犹自旋个不停。晏遥从没想过自己的事情会给别人造成什么困扰,可现在傻子都看得出来,自己难为韦如了。 韦如却是笑了:“姐姐啊,你还怕他单枪匹马个病秧子会灭了我们不成?” “不是,怎么会。” “那你是担心他咯?”韦如眨眨眼。 “呃,我是担心你哥哥知道了,他恐怕没法全身而退。”晏遥绞着手指,却也实话实说。 “姐姐,你好偏心啊。”韦如低头喃喃道。 “什么?” “没什么啦,放心,我会督促你赶他走的。”韦如又笑得灿然,晏遥都怀疑自己刚才是看错了,那一瞬间,他眉间的落寞。 ------------ 章 节五 缔元节(上) 更新时间:2011-10-22 晏遥回到自己院里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 推开屋门,懒得点灯,晏遥就摸黑向床的方向走去,折腾了一天,现在她唯一想的就是狠狠地睡一觉。 哪知刚走了两步就觉得不对劲。影影绰绰地仿佛有个人坐在屋里,晏遥骇得退了一步,“谁?” “晏姑娘最近似乎很忙啊。”那人却悠悠地开了口。 是韦先。 晏遥舒了口气。但转念一想,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刚放下的一颗心马上又悬到了嗓子眼:“韦,韦少爷找我有事吗?”镇定,晏遥暗握了手心。 “没事啊,想见你了。”韦先走到晏遥身旁,拖了魅人的尾音贴近晏遥耳际。 晏遥立刻觉得右耳连半边肩膀都僵了,动都不敢动。呼吸有些乱了,掌心也开始微微出汗,一双眼睛像被追捕的小兽,惶慌不知归处。 “呵,”韦先却忽然轻笑出声,“晏姑娘你,很有趣啊。” 又捉弄自己,晏遥气得两颊鼓鼓的,别过脸去不理他。 “呵呵,你怕我?”韦先捏着晏遥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直视自己,指节若似无意地划过晏遥的唇际,凉凉的触感激得晏遥一个激灵。 “怕你什么!”晏遥嫌恶地拨掉韦先的手,声音已然转冷。 “哈哈,好啊,缔元节做我的女宾吧!” “恩?”什么情况,他不是该生气吗?怎么还邀请自己做什么女宾?晏遥觉得自己又跟不上他的节奏了。 “后天晚上,穿漂亮点。”月光透过窗子洒进屋里,韦先的眼睛里似乎也有光在流转。 “呃,不是……”晏遥反应过来,追上去,哪还来得及,只看到韦先暗银色的袍角拂过院门。 “什么?!大哥要你做他的女宾?”韦如听晏遥说完就噌地一下就跳起来,眼睛瞪得像个铜铃。 “呃,他根本就没给我拒绝的机会。”晏遥苦着脸,她才不想做韦先的女宾,韦先那号人物,她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这个缔元节到底是个什么节日啊?这女宾又是干什么的?”虽然对做女宾没兴趣,狐族的缔元节晏遥还是很好奇。 “他没跟你说?”韦如板了脸,说话像跟谁赌气一样。 “没。” “那你不会问。” “……我敢问就不用找你了。” 奇怪啊,小孩子耍什么脾气。“你怎么了?就问问你过节的事啊。哪里惹你了?” “没,呵呵,我哪有怎样。”韦如忽然笑了起来,只是听得有些勉强,“缔元节是我们狐族三年一度的盛事,这一天每个成年男狐都要带了自己的女伴,饮酒作乐,一夜狂欢。像你们的上元节吧,只是不看灯。” “哦,那为什么非要带女伴呢?” “缔元节也算是我们狐族的成年礼吧,因为只有成年了才被允许带了女伴同行。” “哦,那小如你的女宾呢?” “呃,姐姐,那你这两天就不要去看那个死人了吧?”韦如明显的答非所问。 “我问你的女宾呢?”晏遥锲而不舍。 “啊,今天五多说有个小玩意要给我看呢。”韦如眼珠子左转右转,就是不回她。 “你的女宾呢?”晏遥也拧上了,“啊,小如,你未成年?” “谁说!就差三年而已。” “哈哈,三天你也是未成年。小弟弟哦,哈哈。” 晏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韦如的脸更是黑了又黑,直到他冷哼一声扭身要走,晏遥忙拉过他,“好,好了,别生气呀。” “那个,小如啊,我可以知道你多少岁吗?”晏遥看韦如脸色好点了,忽然讨好地笑道。 “按你们凡人的算法,我给你当祖爷爷都够了。”韦如躺在草地上,叼着根狗尾巴草悠闲道。 “你……我才没有未成年的祖爷爷!” 缔元节,是夜月色大好。 韦先在后花园大摆筵席,整个院子张灯结彩,热闹非常。 韦先的几个弟弟妹妹都赶了回来,韦先的小妹妹韦予一到家里就咋咋呼呼地要见晏遥,见了面又围着她左转右转得看个不停,只把晏遥看得脸红了又红。 “哇,姐姐,你好漂亮!” “哇,姐姐你穿的碧丝罗衣。” “啊,翠翘金摇。” …… 韦予看着晏遥一身的装束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地嚷着漂亮。 晏遥只任她看来看去,因为那些东西都是早上韦先派人送来的,晏遥自己根本不清楚这些物件都是什么,只随丫头们给自己穿戴上,谁想得竟惹得韦予这么大反应。 “呜呜,姐姐戴的醉锦宵,大哥好偏心,我求他那么久都没舍得给我看一眼。” 韦予嘟着嘴扯着晏遥的衣袖眼泪汪汪的,把晏遥弄得手足无措。 正想着怎么安慰她,韦如伸手把她扯到一边:“胡闹什么?你的首饰还少么?” “哼,四哥也偏心。啊,我不干哪!我也要,我也要!”韦予小嘴儿撅得老高,揪了晏遥的衣服就是不撒手。 晏遥恨不得说,拿去吧,你赶紧拿去,你给你大哥当女宾就更好了。可现在也只能好言好语得哄着韦予。 “阿予,改天二哥给你做更好的。晏姑娘今天是大哥的女宾呢,你再缠着她大哥该生气了。” 晏遥正拦着横眉怒目的韦如,忽听得身后一人推门进来。回头看去,见门旁立着个青服男子,眉目朗润,发似流云,浅笑着站在那里,似雨后的一杆青竹。 “那二哥你不许骗我。”韦予终于撒了手,却仍是不甘心的频频回望。大哥,还是不要惹到他的好。 韦予想到大哥生气的样子就不禁打了个寒颤,攀了韦亦的胳膊道:“二哥,别跟大哥说哦。” “你呀。”韦亦刮了下韦予的鼻尖,眉目间尽是宠溺。 这神情,像极了一个人。晏遥眸底黯了黯,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 “姐姐!”韦如推推她,晏遥才发觉韦亦正笑着望着自己。“晏姑娘,予儿给你添麻烦了。一会儿席上见。”韦亦说罢拱手退出屋外,晏遥慌忙还了礼。 “姐啊,你发什么呆呢,就说我二哥长得俊吧,你也不至于盯着不放吧。”韦如见韦亦走了就开始打趣晏遥。 “胡说!我哪有。” “哼哼,没少有。”韦如看着晏遥脸上浮起的红晕渐次转浓,艳丽的似天边的晚霞,忽然眼珠一转,凑到她身边故作神秘道:“姐姐,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我还没有二嫂哦。” 果然晏遥的脸上的红云一直飘到了耳后。韦如只顾得看着晏遥发笑,没料得晏遥抬手照他脑门上就是一个爆栗。 “唔,好痛,姐,你还真下得去手。” “叫你瞎说。” ------------ 章 节六 缔元节(下) 更新时间:2011-10-22 “咦,韦家老大旁边那个女宾是谁?眼生的很啊。” “听说是他家的女大夫。嘿,这次的女宾有人没排上,恐怕鼻子要气歪了吧。” “何止是鼻子气歪啊,眼睛现在已经歪了一半了。” 酒席上精怪们窃语着狐族缔元节上的女主角。彭香儿只盯着主席上的晏遥,银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旁边的彭顺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地问道:“妹妹,怎么了?莫不是这月的嚼食不合口,牙又长的快了?”彭香儿一抬手灌进杯酒,眼睛盯着晏遥,狠狠地叉了块肉塞进哥哥彭顺嘴里,“吃你的肉,管什么闲事儿。” 彭顺被噎得咳了两声,费力地咽下了嘴里的肉。 顺着妹妹的眼睛看去,只见韦先正笑着给晏遥夹菜,晏遥略有些窘迫地应付着各色客人的敬辞。彼时晏遥已是双颊带粉,一张小脸艳似桃李初开,身子微微有些打晃,韦先顺势揽过她,晏遥晕晕乎乎就靠在了韦先的肩头。 “咔嚓”彭顺吓得赶紧回头,却发觉妹妹手中正攥着一个碎了的酒杯。“香儿,你没事吧?” “喝你的酒!” 彭顺立刻乖乖地低下头喝酒,他可不敢再招惹这个活祖宗,万一她恼了,把手中的碎杯子直接塞到自己嘴里也不是没可能。 彭香儿越看韦晏二人越觉得烦躁,猛灌了几口酒,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 “小,小姐,后山那人跑了。”忽然跑来个小厮在彭香儿耳边低语道。 “什么?!这点破事都办不好,我养你们有什么用!”彭香儿柳眉倒竖,咔嚓一声,又是一个杯子牺牲在彭大小姐的手下。 “小的无能,小姐开恩。”地上的小厮直吓得哆哆嗦嗦。 感觉到有人注视着这边,彭香儿努力缓和了脸色,不耐地摆手道:“下去吧。回去再说。” “哈哈,晏姑娘跟大哥还真是一对儿璧人呢。”韦和笑嘻嘻地端着酒杯,一边和着酒宴上的歌舞打着拍子,一边扭头跟韦亦笑道。 “切!”韦如听了转过头去,又倒了满满一杯酒。 “四弟。”韦亦伸手握了韦如的手道,“什么都有个适可而止。够了。” 韦如怏怏地放下酒杯,眼睛直直地盯着晏遥愣神儿。 这会儿晏遥正眯着眼靠在椅子上,身上披着韦先的外袍。韦如看了一会儿,忽然闷声道:“我出去待会儿。” “诶,老四,你不是最爱这些热闹的?”韦和瞅着韦如一脸的不可思议。韦亦却摆摆手道:“去吧,别待太久。” “哐啷”一声,熊泰手中的酒杯就掉到了地上,他怔怔地望着晏遥握着自己的手,不明白自己上来敬个酒怎么就成了她的师兄。 此时晏遥仍是拉着他,嘴里喃喃地叫着师兄,一双眼睛迷迷蒙蒙,双颊绯红,一个站立不稳就要靠到熊泰的怀里。 说时迟那时快,韦亦一个箭步上前,拦腰抱过了晏遥。 周围的精怪们已是嘁嘁喳喳乱了起来。 “韦家老大那位怎么扑到熊大怀里了?” “敢情小美人喜欢熊大这号的?” “那可没准儿,你看那小美人拉着熊大的亲热劲儿,哎呦呦。哎呀,不好,正主怒了。” 一帮精怪们立刻噤了声,因为韦先已经黑着脸过来从韦亦手中接过晏遥。 此时晏遥已低低地哭了起来,一张小脸梨花带雨,分外惹人爱怜。韦先瞧她神智似乎有些失常,便曲手成诀抵在晏遥眉心,只一瞬,晏遥便闭了眼,沉沉睡去。 “彭香儿,你什么意思?”韦先让人送了晏遥回去,便直奔彭香儿这桌而来。 彭顺看韦先脸色不好,慌忙出声打圆场:“哎呀,韦少爷,刚刚乱的都没好好敬你一杯,来来,我先敬你一杯。” 说罢满满地倒上两杯酒,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了转,一扬脖自己先灌了一杯,“先干为敬,韦少爷。” 韦先只是睨着彭香儿,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 彭顺酒杯举了半天,只得尴尬地笑笑,“呵呵,这杯让香儿替韦少爷干了吧。啊,香儿?” “韦少爷身边有晏姑娘呢,什么时候轮到我替他喝酒了?”彭香儿冷哼了一声,也不接酒。 “你也知道阿遥今天是我的女宾呢,那唤情咒是送给我的大礼咯?” 彭顺心里一惊,香儿也太大胆了,居然敢在韦先的人身上施法。 “哪里。香儿只是想看看您的阿遥姑娘现在心里想的是谁而已。是不是像香儿一样心里只有先哥哥一个呢?” 彭香儿说着,再抬头已是双眸含泪,楚楚可怜地望着韦先。 韦先冷哼一声,并不买账。“这还轮不到你来操心!毕竟这是我狐族的晚宴,我希望彭小姐你能安分些,搅扰了大家的兴致,我韦先丑话说在前头,可别怪我不客气!” “你!”彭香儿不可置信的看着韦先,不相信他竟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手抖了半天,终于甩了袖子,愤愤地离席走了,彭顺看着,慌忙跟了上去。 哪知彭香儿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别以为你那晏姑娘是什么贞洁烈女,她背着你跟个小白脸在后山幽会这你不知道吧?哈哈,可惜我没抓到人呢,不然今天晚上肯定是一场好戏。” 说罢彭香儿昂着头转身走了。韦先望着彭香儿的背影眸光冷了冷,挥手招来一个家奴,低声吩咐了几句,回身去了后院。 风轻轻柔柔的,草叶拂在脸上痒痒的。唔,好舒服,晏遥翻个身,惬意地伸个懒腰。这一觉睡得真好。 “梆”没来得头上就挨了一下。 “呜,好痛。”晏遥撅着嘴抬头。 “师兄?” “又偷懒。今天的课业做了吗?”沈清岩挨着晏遥坐了,身上的白芷香味若隐若现。 “没啊,人家做完了。”晏遥委屈得嘟着嘴,偷瞟一眼师兄清俊的侧脸,低声道:“桔年姐姐又头疼了吗?” “恩,药房里的白芷不多了,我就顺路采了些回来。” 沈清岩拂拂衣襟上的草叶,转头浅笑道:“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阿遥你在偷懒。” “说了我没偷懒了。”晏遥辩解得有气无力,果然又帮师姐采药去了吗?师兄你真的很在乎桔年姐姐啊。 韦先看着床上沉睡的晏遥时而面带笑意,时而眉头紧锁,不知道她都梦到了些什么。 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韦先将手搭在晏遥额头,低声念了几句咒语,身子便化作一缕青烟,飘飘忽忽便进了晏遥的耳朵。 好大的雾气! 隐隐约约地听得一个女子低低的啜泣声。韦先辨了声音的来源,便大步向前走去。没走两步,便到了湖边,一个小小的身子正缩在芦苇荡里,不是晏遥是谁。 “阿遥。”韦先伸手搭在晏遥肩头,柔声唤她。 “师……”晏遥猛地回头,韦先清晰地看到她眼中无尽的欣喜到彻底的失望。 “怎么是你?”晏遥低下头,慌忙抹了抹脸上的泪,声音却还是发颤。 “阿遥想我是谁呢?”韦先说着递给晏遥一方手帕,“女孩子哭成这样可不好看呢。” “要你管。”晏遥接过手帕,一会就把它蹂躏得皱巴巴的。 韦先看着晏遥一径的笑,只笑得晏遥心里发毛。 直觉觉得这人总是笑肯定没什么好事。心里这么想着,身子就开始悄悄往后挪。哪知刚退了没两步便一脚踩空,身子瞬间失去平衡,晏遥本能得伸手去抓,却只看到韦先凝思的侧脸。 “啊。”晏遥猛地惊醒,汗涔涔而下。 刚才那个梦太真实,晏遥抚上怦怦跳的心口,微喘了口气。伸手擦去额上的汗珠,呃,手里这是什么?晏遥低头仔细一看,这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她手中不知何时握了皱巴巴的一条手帕,泪痕犹在。 夕阳透过窗棂给屋里的陈设都染上一层桔黄。 晏遥靠在榻上望着手中的手帕出神。忽然外边传来一群女子吵吵嚷嚷的声音。晏遥听得厌烦,便拉过被子,蒙住了头,可外边的声音却越来越响。 “这件是给我的,快点拿开你的脏手。” “明明是先少爷赏我的,别不要脸了,快放开。” “先少爷会赏你那么好的东西,哼,做梦得赏了吧。” “少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快放手,不然我找先少爷去。” “去找啊去找啊,难道怕你不成!” 原来是两个女人为了根碧玉簪争得脸红脖子粗。 晏遥摇摇头,芝麻大点事,居然要吵得闹翻天。女人多了就是麻烦,真不知道韦先怎么想的,娶这么多老婆,喜欢听热闹吗? 晏遥看院里两人吵得一点消停的意思都没,叹口气准备会被窝里躲躲清静。转过身去却发现韦如正坐桌边,吓得一个趔趄:“你可不可以给点动静再出现,这样会吓死人的。” 韦如不答话,待了一会,才道:“阿遥,你也想跟她们一样吗?” “谁?呃,你刚才叫我什么?” “阿遥,你喜欢我大哥吗?”韦如站起身,欺近晏遥身侧,暗蓝色的眸子紧盯着晏遥,生怕漏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胡说什么。”晏遥伸手要推开他,这么认真的韦如,她不习惯。 可韦如不但没动,反而握住了晏遥的手,轻轻地拉过贴在了自己的脸颊。“阿遥,你不是那样的对不对?你不会想成为谁的几分之一,你不屑跟别人争来抢去,你甚至,不属于这首丘山……” 晏遥的心抖了抖,为什么,你看我这么清。 ------------ 章 节七 遇袭 更新时间:2011-10-23 晏遥自那日以后便有意无意的躲着韦如,不是她刻意要躲他,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还是当弟弟吗?可有些东西,说破了就回不去。 韦如也像知道她的心思,只来找过她一次,告诉她池璧走了,就没再找过她。 韦先似乎也忙了起来,因为有一院子的女人等着他去安抚。韦予倒是不时地跑来逗逗熙儿,只是她每句话都不离衣服首饰,晏遥是一窍不通,只能听着韦予在一旁滔滔不绝。 这天晏遥给熙儿喂完药,习惯性地喊奶妈拿蜂蜜来,可叫了半天,奶妈才苦着脸从里屋出来道:“晏姑娘,四少爷很久没来了。” 晏遥黯然,伸手握住了衣服里的香囊,道:“我去一下后山。” 晏遥到了门口,小厮见是缔元节上韦先的女宾,也没难为她就放她出去了,搞得晏遥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也没处发挥,晏遥叹口气,朝后山桃花林去了。 只几日而已,桃花便谢了大半。晏遥低头在草丛中走着,偶尔一片花瓣落下,眼前忽然闪过韦如的笑脸:“姐姐你真好看。”“姐姐你本来就是一朵花嘛。”再也看不到了吧,像这谢了的花一样,散落一地,是拼也拼不回的过往。晏遥怔怔地发了好一会呆,才摇头笑笑,举步向林子深处走去。 “香儿你想好了?”彭顺看着妹妹,还是有些犹豫。 “有什么想不想的,只有她消失了,我才开心,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彭香儿望着林子里隐约的青色身影恨恨道。 彭顺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妹妹道:“好,妹妹等着。” 彭顺说着后退了两步,双手合十,手指弯成个诡异的结,口中喃喃做声。 只一瞬,黑云压顶,风沙乍起,狂风撼着桃花林,树枝疯了一般摇摆,花瓣树叶漫天飞扬。噼里啪啦的草枝被风挟着打在脸上,生疼。晏遥使劲抱住树干,费力地要睁开眼睛,却被呼啸而来的风沙迷了眼。 腾得一下,晏遥觉得自己的身子凌空而起。感觉有一双大手死死地卡住自己的腰,晏遥使了全身的力气挣扎,却未动得这大手半分。 晏遥慌了,欲开口呼救,可刚一张口却发觉自己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有耳旁的风声呼呼响。 怎么办?这妖精要做什么?杀了自己吗?晏遥的脑子里闹哄哄的走马灯一般,心里堵得慌,张口便咬了下去。 哪怕是蚍蜉撼树,自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等待着死亡。 感觉那双手抖了抖,接着便听得耳旁呜呜的呻吟声。 晏遥正疑惑间,忽然身子直坠下去,很快感觉被人抱在了怀里。随着他几纵几落,最后停在个有着潺潺水声的地方。 “混蛋。”耳听得身边人低低的咒骂声,晏遥奇道:“池璧?” “先别睁眼,那沙里有毒。”感觉有双凉凉的手覆上了眼睛,晏遥顺从地点点头,“好的。” 池璧从怀里取出个小瓶子给晏遥滴了几滴透明汁液在眼睛里,看着晏遥微微泛红的眼睛,心底一阵懊恼。 早看出那群鼠精对晏遥有所意图,怎么这么粗心大意。 原来晏遥最后一次去看池璧时被彭顺他们撞见跟了去,池璧以为晏遥的尾巴是冲自己而来,当时便想好了如何应对。 哪知转天他们来抓自己时并没有穷追不舍。池璧以为鼠精要耍什么花样。于是一路跟过去,却发现鼠精要对付晏遥。想到晏遥毕竟救了自己一命,便施手救了晏遥。现下看着身边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晏遥,心里更添了几分探究。 繁密的枝叶遮了整个山谷,淙淙的流水自幽深杳渺处曲折而来,有幽幽的花香飘在空中,“啪”地一声轻响,一朵梧桐花便落在地上。 “怎么?不回去了?”池璧的声调听来没有任何波澜。 “恩,那本来就不是我待的地方。”晏遥低了头,眸子转开去,望着身旁静静的流水,觉得一切都像恍在梦中。 那为什么还要和他们混在一起? 池璧心中暗暗道,却并没有问出口,“不回去最好。”说完转着手上的玄铁戒指,不再出声。 静,只有水潺潺流过,晏遥轻咳了一声道:“那个,我想去洛州,你可以送我吗?” 经了这么一回,晏遥终于明白自己的力量有多么渺小,若是以前,她肯定不会开口请人帮忙,因为怕成为别人的拖累。可刚刚经历的一切还盘旋在心口,突突直跳。 晏遥怕了。她怕自己还没见到那个人便化为尘灰,那么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苦不是白受了?所以,现在眼前站着的虽是冷面的池璧,晏遥还是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洛州哪里?”池璧不说答应与否,反问道。 “襄南岭。”晏遥老老实实回道。 “做什么?前线还没到那么缺大夫的地步吧?”池璧说着瞥了晏遥一眼,晏遥的脸立刻微微泛红。 确实,她的医术还很不到家,上前线去,怕是不够资格的吧,可是真的很想和他一起,哪怕只是打打下手,能帮到他一点点的忙,她就很满意了。 “我,我是去找人。”晏遥嗫嗫嚅嚅道。 “哧”池璧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盯着她道:“那是前线,是将士们冲锋陷阵,驰骋杀敌的地方,可不是给你儿女情长的!” 晏遥一下给他说的无地自容,看着他冷然的眸子,想说些什么,却全冻在了喉咙。 “算了,长平最近下来的伤员不少,你去那里倒还帮得上些忙。”仍是不起波澜的语调,却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就把她分配到了长平! 晏遥嘴唇动了动,还想争辩俩句。可一看到池璧紧抿的嘴角,终于叹口气道:“好。” 于是池璧便带着晏遥往长平镇去了。晏遥一路上都皱着眉。不过总是进了王朝军了,会有他的消息了吧。这样想着,心里便好受了些。 ------------ 第二卷 绥安城 初涉江湖 ------------ 章 节八 旧友重逢 往事不堪 更新时间:2011-10-23 这日跟着池璧过了凶兽出没的十字路口,池璧忽然勒住马,回头对晏遥道:“前边不远就是长平镇,一直向南就是。拿上这个,到了长平守军找李将军就好。”说着递过一枚玄铁戒指,晏遥认得,就是他手上常带的那个。 “你呢?” “我有些事要去办。你先去。”说完打马绝尘而去,剩晏遥一人愣在原地,欲哭无泪。一直向南,哪边是南啊。 晏遥牵着马拖拖拉拉地往前蹭,希望自己不要走错啊,万一错了走慢点应该不会错的很离谱吧。 心里巴望着赶紧经过个人,好问问他自己走的对不对,可偏偏这一路上不见一个人影。死命地盯了会蜿蜒的山路,眼睛疼得都要转弯了,居然连个小兽都没有。晏遥叹口气,认命地拖着小白马往前走。 “驾”腾腾地烟尘飞扬,晏遥只来得及看见那人金色的冠带,转瞬这人便消逝在路的尽头。 晏遥手才抬了一半,现在只得颓然放下。狠狠地踢开脚边的一块石子,低头嘟囔了句:“倒霉。” “福生无量天尊,这位女信士,生气也不好拿石头出气吧,须知一草一木皆生灵啊。” 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和悠长的男子声音,晏遥一听这宣号,三魂七魄立时同时出窍,喧嚣着四散奔逃,倒把她这个肉身忘了,剩在当地发怔。 易宝轩悠闲地打马行在长平小道上,好不悠闲自在,只是没个人说话委实憋死人。瞅一眼绝尘而去的慕远浦,眼睛不觉地上翻“急火火地干嘛,反正事情已经办完了。” 撇撇嘴,忽然发觉前面路边一女子正牵了马在道旁踽踽独行,易宝轩的眼睛立刻放了光,挥鞭催马上前,刚说了一句话,就发觉女子失了魂一般怔在原地,奇怪,难道自己道行这么精深了,说句话就把人吓成这样。再仔细瞅瞅,这女子竟有几分眼熟,“笨木?” “混蛋易宝轩,给我滚远点!” 晏遥这句话根本就没有反应,几乎是冲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易宝轩,天,不要,这个妖孽,老天保佑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可事实证明,老天爷正在打盹,没听到晏遥的祷告,因为易宝轩正眨着一双桃花眼,微挑了眉觑着她:“笨木,又迷路了?” “……离我远点!”晏遥恨不得立即化身成张牙舞爪的厉鬼,把这祸害吓走。否则让他缠上,那就是无尽的噩梦啊。 可明显的,祸害是不怕鬼的。 易宝轩根本无视晏遥的一脸凶相,仍旧凑上来道:“笨木,听说我范师兄上个月去你们纯华苑求亲去了,相的是哪位师姐啊?” “有多远滚多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易宝轩不问这事还好,刚问了一句晏遥就像点了信的火药桶,朝易宝轩一通狂吼。 吼得易宝轩啧啧得直叹气:“啊,笨木,你啥时候脾气这么暴了,好吓人呢。再这样下去,小心嫁不出去哦。” “易--宝--轩--”晏遥几乎是咬牙切齿了,“你敢不敢安静会?” 易宝轩见晏遥真的生气了才讪讪地住了嘴。 易宝轩也是往长平镇去,俩人便一前一后骑了马同行。 易宝轩瞅着晏遥脸色和悦了些,便又开始海侃山聊,从前线最近的几场恶战到他玄清观园中的仙鹤有一只羽毛变了颜色,从镇朔将军的奇闻轶事到七誓阁萧励若的风流韵事,一路上喋喋不休,晏遥只恨没带了针线在身上,好把这小子的嘴缝上,省得他聒噪。 二人行了一阵,到得一个茶寮旁,易宝轩翻身下马道:“笨木,喝杯茶歇歇。” 说着便大步朝一旁的一个背朝他们坐着的年轻人走去。招呼也不打,抓起他桌子上的茶壶便一通猛灌。 “老板,刚才那壶算这位易公子的,麻烦您再上一壶新茶。” 背对的年轻人挥手闲闲道,易宝轩一口茶呛在喉间:“咳,慕远浦,一杯破茶而已。” “老板,这里每桌一壶茶,四样点心,慕某请客。” “吓,败家的,跟我赌气也不用这样吧。不就是给你牵了次红线吗,不感激我就算了还气我。笨木,你给评评理!”易宝轩撩起袖子作势要和慕远浦争个高低,回头看去,却发现晏遥牵了马要偷跑。 “没良心的,我让人欺负了你就跑啊。” 易宝轩一把揪住晏遥就把她拖到了慕远浦身边,硬按着她坐了下来。老天啊,这是什么世道啊,碰到个易宝轩还不算,又加个慕远浦。晏遥心里暗暗叫苦,头便低了又低。 慕远浦隔了茶碗中氤氲的水雾望去,眼前这人眉目清丽,两颊一点桃红,低了头握着茶杯,一副惴惴不安的情态。还是那个桃树下花了脸嘟着嘴的小姑娘吗?仿佛眨眼之间,小丫头已是曼妙女郎,不知道还记不记得那个总是爱负了手冷着脸的小监工。 慕远浦轻叹了气,把自己都吓了一跳,遂有些不自然道:“阿遥,好久不见。” “呃,好久不见。”晏遥现下满脑子都是以前在群玉宫当苦力的画面,也没怎么注意听慕远浦说什么,只含含混混应了一句。 话说这三人的渊源要从晏遥师父喻临静带晏遥拜访群玉宫说起。 晏遥当时五岁,听说昆山玉境高居飘渺云端,于是缠了师父带她同去。师父去拜望昆山玉境的各位宗主,晏遥便自己在群玉宫闲晃。正逗着池中的锦鲤,忽然跑来一个小童,道:“你是师父今天的贵客吗?” “贵客?我?呃,我师父算是吧……”小小的晏遥也闹不清楚到底怎么个情况,含糊应道。 小童却并不多问,“哦,那跟我来吧。师父说要摘些仙桃款待贵客。”说完冲她招招手,晏遥也没多想,便跟了去。 哪知道到了以后却要爬墙头进去。晏遥一边跟着这小童费力地攀着墙头,一边疑惑不已:“干嘛要翻墙头啊,这里没门吗?” “门钥匙忘带了,回去拿太远,不如翻墙头方便。”小童在一旁摇着脑袋答得理所当然。 “哦。”晏遥现在想想都想抽自己,居然就那么信了。于是两个人跑到桃园里,摘得正高兴,忽听得有人喝道:“什么人!” 那小童像泥鳅似地,刺溜一下溜下树跑了,剩晏遥愣在原地,被逮了个正着。 晏遥被人拎到前厅的时候,觉得整个昆山玉境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样,本来就是冷淡疏离的,现在是微昂着头的不屑。 抓她的人“啪”地一声将她丢在地板上,晏遥看到师父的脸色极难看。 惨了,闯大祸了,晏遥脑子中就这么一个念头。一声不吭地趴在地上,耳听得昆山玉境慕掌门清冷的声音:“喻师姐,这孩子虽是你纯华苑的弟子,可在我群玉宫犯了错也该照这里的法子惩治,免得她日后张狂,这样吧,让她在桃林里帮一个月小忙,喻师姐你看如何?” “喻某不才,教出这样不肖的徒弟,一切但凭掌门处置。” 于是,晏遥便成了群玉宫桃林的免费小苦力,每天挑水除草,当然,那个小童也没跑成,而是被发配到桃林来和晏遥共患难来了。 这会晏遥才知道这小童原来是玄清观门下,姓易名宝轩。 犹记得易宝轩第一天收工后鬼鬼祟祟地把她扯到一边,悄声道:“那天摘得桃子有没有偷藏两个?” “没有。” “笨蛋。那你有没趁乱啃一个?” “没有。” “……简直是木头。笨死了。从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丫头。” “我笨不假,可我不干那偷鸡摸狗的事。” 晏遥说完白他一眼,大踏步地走了,剩易宝轩愣在当地:“呵,小丫头片子,道道还挺多。” 虽说两人同吃同住同劳动了整一月,可晏遥始终对这个害人精没什么好感。尤其在他们“刑期”将满之时,易宝轩居然又跑去偷桃,还被人堵了个人赃并获。于是作为他的同案犯,晏遥莫名其妙地就又添了一个月的劳动教育,而且还配了个小监工--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男孩慕远浦--每天负责看守他们上工,吃饭,睡觉。 易宝轩还是老样子的嘻嘻哈哈,小监工就常皱了眉,负了手在他们身后冷声道:“专心点。”易宝轩耍滑偷懒,小监工居然小手一指晏遥:“你,做完他那份,他的晚饭归你!”晏遥低头嘟囔:“当我是饭桶啊。” 不过这招对易宝轩还挺有用,因为那小子别的可以不管却不能少了吃的。于是易宝轩一边摇头叹气干活一边跟晏遥大献殷勤:“唉,笨木,要不是给你做伴,我早干完了。” “哦”晏遥一边应着一边拍拍手,“那我做完了,你也不用委屈自己陪我了。”说完拎着小铲子就走了,剩易宝轩怔在原地。 如果易宝轩能接受教训乖一点就算了,偏偏他个唯恐天下不乱,不是摸进厨房偷了二两蜜饯,就是藏了昆山玉境小徒弟的衣服,有次还把慕远浦的功课喂了锦鲤,气得慕远浦追着他满院子打。 也只有那一次慕远浦喊着叫着,小脸因为追着易宝轩跑变得红扑扑的,有了一点小孩子的生气,可一撞上自己的师父,慕远浦立刻恢复了小大人的样子,又成了那个冷着脸的小监工。 终于熬完两个月,晏遥一大早打好包裹,见过慕掌门后便逃也似地下山了,远远地看着群玉宫隐没在云雾之中,晏遥心情说不出地轻松。 正哼着小曲一跳一跳地往山下去,忽见得路边一个灰蓝衣服的小人等在路边,手里摆弄着什么。晏遥心头不禁一跳,果然,是那个害人精。想走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易宝轩已经笑着迎了上来。晏遥只好努力笑着,维持着淑女风范。 “阿遥,这个送你。”易宝轩笑眯眯地递过一张画满符文的符纸。 晏遥皱着眉接了,打量了半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开口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易宝轩勾了唇角,笑得有几分邪魅。“再仔细看看。” 晏遥犹疑着低头,却发现手上的符文忽然幻化成两条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缠绕于手臂,吓得晏遥怪叫一声,拼命甩了开去。那青蛇却倏地一声不见,竟是化作青烟渗进了晏遥的右臂。 晏遥盯着胳膊上平白出现的蜿蜒青线,咬牙道:“易宝轩,你这是做什么?” “哈哈,笨木别怕,那只是灵犀符而已。会让我们心意相通哦。”说完神秘地眨眨眼。 “混蛋!我才不要跟你心意相通,快给我弄下来!”晏遥气得挥着拳上去就要揍易宝轩。 易宝轩一边左跳右跳地躲闪着,一边嘻嘻笑道:“取不掉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笨木给我做老婆,哈哈。”易宝轩笑得张狂,嘬口呼哨一声,云霄一声鹤唳,一只仙鹤悠然翔落。易宝轩跳到仙鹤背上,对怔了的晏遥挥手道:“笨木阿遥,后会有期。” 晏遥紧赶几步追上去,却只看到冲入天际的白鹤,和耳旁张狂少年悠长的呼哨。 …… 没想到今天会一下遇到两个旧友,只不过那段童年回忆真不怎么值得人回想。晏遥正想得出神,易宝轩忽然伸出手在晏遥脸前晃晃道:“怎么,笨木,春心萌动了?”说罢拿眼睛瞟瞟晏遥旁边的慕远浦。 晏遥直接抓起桌上个包子就塞到了易宝轩的嘴里,噎得易宝轩一边咳一边嚎,“咳咳,最毒妇人心啊,果然不假。枉我跟你青梅竹马啊……” 晏遥见他这样了还不得消停,干脆托起桌上的一盘包子道:“易少爷,要我伺候您都吃了吗?” “……呜呜,笨木学坏了,一点都不可爱了。”易宝轩一边嚎着一边作楚楚可怜状。甚至揪过慕远浦的袖子擦擦并没流出来的眼泪。 慕远浦无语,苍天啊,你怎么造出这么个人才的?您老人家发发慈悲收了这么个绝品吧。 ------------ 章 节九 长平动乱 更新时间:2011-10-24 别别扭扭地跟了两人到了长平镇,晏遥心说,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可还没走近镇子,就听得一阵人马喧哗。呼天抢地,哭爹喊娘的不绝于耳。慕远浦斜一眼易宝轩,易宝轩慌忙摆手:“不关我事。” 三人策马趋近,只见得一众圣火教弟子正拖了长刀在大肆抓人。 一时间满大街逃的,追的,哭叫的,骂娘的,响成一片。鲜红的圣火教弟子服加上明晃晃的长刀,看的人心惊胆战。 “啪”一个瘦弱的青年书生摔倒在三人马前,一个圣火教弟子大踏步赶上来,老鹰抓小鸡似地,一伸手就把书生提溜了起来,举起钵盂般的拳头在书生眼前晃了晃,“再跑,这个就照你脑门招呼了知道不?” “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慕远浦高踞马上,冷然道。 “咦”祁猛志听得那边有人说话才发现慕远浦三个人的存在,眯眼打量了他们一下,回头挥手道,“兄弟们,这边还有俩,给我一并抓了。” “吓,从来只有爷抢人,啥时候轮到人抢爷了,什么世道?!” 易宝轩骂骂咧咧地一勒缰绳,抓过腰中游仙剑便挥剑出鞘。宝剑铮铮,易宝轩右手成诀,口中念念有词。对面的圣火教弟子已聚拢了来,见易宝轩念动咒语,一群人纷纷立了长刀,刀锋森森,晏遥分明感觉到扑面的寒气。 “浴火!”易宝轩一声高喝,一只火凤直冲而下,口中喷出一股火柱,唬得圣火教弟子纷纷避让。 但圣火教弟子向来以勇猛著称,只一刻慌乱,这些大汉便齐齐暴喝一声,横刀挥砍,刀刀狠猛。易宝轩忙引了火凤腾空而起,避开了圣火教弟子的锋芒。 而就在易宝轩召出火凤的同时,慕远浦高擎法杖,开始吟唱风术心法,在他周身渐渐疾风流转,慕远浦手持烈风杖整个人腾空而起,袍角飞扬,浩荡风云飞转其身。 此刻只听得他高喝一声“雷烈风刃”,法杖挥下,狂风急转,滚滚雷鸣,怒风携九天玄雷激荡而去,一瞬间,风刃四散,圣火教弟子纷纷挥刀格挡,功力浅的立时飞弹出去,功力深厚的也是衣襟被疾风撕得凌乱。 祁猛志见同门一下被个弱不禁风的小子打的七零八落,不怒反喜,笑道:“嘿嘿,好小子,再吃我一刀!” 说罢舞动长刀,真气灌于双臂,劈头向慕远浦砍去。慕远浦忙施展“静云雨霁”想阻慢祁猛志的进攻,哪知祁猛志丝毫不受影响,一柄长刀眼看就要劈到慕远浦的面门! “斩妖诀!”易宝轩及时折了回来,左手画符,右手宝剑剑气凌空挥洒,空中立时出现一金色符篆,直击祁猛志脑后。 哪知祁猛志早料到了易宝轩会出手相救,身子微侧,便躲过了这一招。刀势丝毫未滞,依旧向慕远浦头顶砍去。 慕远浦盯着将到头顶的长刀,额上渐次有冷汗渗出,现在再吟唱心法已是来不及,看来只能生生地受这一刀。遂闭了眼,默念心法护体。 “呀!”忽听得祁猛志一声叫,慕远浦忙睁眼,发觉他面带一丝血痕,退在当地,满眼地不可置信瞪着慕远浦身后。 其时晏遥踞于马上,微喘未定。 原来就在祁猛志长刀将至之时,晏遥忽然射出数枚银针,打了祁猛志个措手不及。祁猛志根本没料到一个看上去毫无功力的小姑娘竟会出手相袭。他对晏遥一点防备都没有,因而根本来不及躲闪,勉强避开了大部分,还是被几枚银针射中。 易宝轩瞅得这机会,回手一个“定身诀”,祁猛志便中了招,立时动弹不得。晏遥三人趁机策马狂奔而去。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让几个莽汉追着满街跑。”易宝轩嘴里不住地抱怨,慕远浦只是闭目养神,不予理会。 晏遥抚上胸口,仍是突突跳个不停。 刚刚那样的场面,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虽然知道如今世道混乱,可从小未踏出纯华苑半步的晏遥,怎么也不会想到世事是如此的险恶,即便经过了韦先的劫持,但与韦家人的相处已使晏遥忘了初遇的恐惧。 可今天明晃晃地刀兵相接,生死只在一念之间,晏遥忽然明了了池璧那日眸子里的不屑。 是的,她,还是太天真了,天真地看不清这个世界,天真地以为面临生死自己都可以凭了侥幸逃脱。晏遥颤巍巍地捏紧了手中的银针,她如何能料到,自己用来治病救人的银针,竟会成了行凶伤人的工具,哪怕,只是出于自卫。 慕远浦见晏遥始终皱着眉头,脸色煞白,嘴角动了动,还未开口,易宝轩已伸手搁在晏遥额上,柔声道:“阿遥,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晏遥低下头,掩去了眼底的不安。 “怎么会没事,看这脸色,嘴唇都白了。”易宝轩又开始喋喋不休。 晏遥无法,只好勉强笑笑道:“真的没事,只是有些心慌,歇歇就好了。” “好,我出去看看,别给那帮人追上来了。”易宝轩说完便出了屋子。晏遥望着他出了院门,才躺倒在麦草堆上。 “害怕了就睡一觉,放心,有我在。” 慕远浦忽然低声道,晏遥心里一暖,冲他感激地笑笑,向后靠了去,闭上了眼睛。 半睡半醒之间,忽听得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便是慕远浦压低了声音逼问:“说!来做什么的?” 晏遥忙睁开眼,发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蜷于地上,正呜呜地低泣:“慕校尉,我,我真的不是坏人,我,我哥哥也被他们抓走了。呜呜……” 易宝轩此时也进了屋子,见屋里伏了一个人,也是一脸惊异:“小子,你从哪冒出来的?” “还说,你是怎么巡视的?” 慕远浦一点都不给易宝轩留面子。易宝轩听了便有些着恼,上去提了少年的衣领道:“小子,你到底怎么进来的,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否则的话,哼哼……” “呜呜……易,易公子息怒。这里,这里是我二舅家。眼下这年月,妖魔出没,我们小老百姓无法防身,只能偷偷挖些密道……” “这么说你从密道进来的?”易宝轩急急地打断少年道。 “恩,是。几年前就挖好了,因为咱们王朝军驻守在长平镇,所以一直没派上用场。哪知道那些圣火教弟子来了以后,见了青壮男子就抓,呜呜……” “圣火教一向与王朝军并肩御敌,怎么会忽然干起这强抢扰民的勾当?”慕远浦望了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切,这有什么难猜的,圣火教人丁不济,只好抓人回去充门户了。” 易宝轩觉得自己分析得有理,不禁有些自鸣得意。慕远浦却兜头给他一盆冷水,“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说罢转回身拉起少年,“王朝军就驻守在镇西,圣火教如此动作,李将军怎会坐视不理?” “王朝军来人了,是敦副领,可那领头的大汉跟窦副领嘀咕了两句,敦副领就笑哈哈地领了人撤了。呜呜,我可怜的哥哥……慕校尉,易公子,你们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少年说完便放声大哭起来。慕远浦过去拍拍少年的肩膀,良久无语。 “屋里这条密道可通往镇里?”慕远浦忽然回头问少年。 “恩,通到镇子里的德旺酒楼。”少年抹了把眼泪,抬头道。 “知道他们抓了人关在哪里吗?” “在李家大宅。李员外好心招待他们,现在自己儿子都被他们扣了。”少年说完一脸的愤愤不平神色。 “看来得到镇里打探一番。” 慕远浦自言自语道,易宝轩忽然跳出来道:“我有个好法子,他不是只抓青壮年吗,咱们扮了女装进到镇子里……” 慕远浦没听他说完便沉了脸道:“胡闹!” “宝轩说的在理。现在敌众我寡,我们得打探清楚对方的情况才好下手。这样,我和宝轩进镇子去打探下虚实,远浦你想办法通知下李将军,毕竟不是小事。”晏遥沉声说完,发觉慕易二人都在看她,不禁赧然笑道:“如何?” 易宝轩最先反应过来,过去一拍晏遥肩膀道:“哈,笨木,咱俩英雄所见略同啊,唔,甚合吾意。” 慕远浦见晏遥一脸期盼神色望着自己,咬了下唇犹疑了一刻点头道:“好。就依阿遥。” 长平镇德旺酒楼后的巷子里,偷偷地摸出两个村妇模样的人。其中一个裹了小粉头巾,小辫子斜在胸前,伸头张望了下街上,回头妩媚一笑道:“遥妹妹,街上一个莽汉都没有哦。” 晏遥见到易宝轩的女装本就憋了一肚子笑,现在看他又扭扭捏捏做小女儿态,一早吃的饭食立刻奉献出去七成。 晏遥伸手拨过去易宝轩的脑袋道:“有本事恶心那帮圣火教弟子去,自家相残算什么本事?” 易宝轩却仍旧捏了嗓子,娇嗔道:“切,总比妹妹一脸天雷地火痘招人喜欢吧?” 晏遥恨不得拿脑袋撞墙,早知道就扯慕远浦来了,跟易宝轩在一起,什么时候都是个错误啊! 易宝轩却仍不尽兴,贴到晏遥耳旁柔声道:“不过,妹妹嘴角的那颗肉痣却是妩媚的很呢,姐姐我喜欢,哈哈。” “易宝轩,咱可不是来唱大戏的!” 晏遥恨声道,一边踩上了易宝轩的脚,满意地看到易宝轩皱了眉咧了嘴,“啊,痛,痛,笨木,你可以再狠一点的。我把你塞给那莽汉做老婆咱就不用费劲打探了。” “还说!”晏遥闻言当真加重了脚上的力道,易宝轩只好告饶。 二人各挎了一个小食篮便往李家大宅去了。 绕到李家后门,易宝轩眯眼望了望门上打盹的小厮,清了清嗓子,上去柔声道:“这位小哥,我们是给李家小姐送点心的,麻烦小哥给开下门。” 说罢眨眨桃花眼,“含情脉脉”地望着小厮,那小厮从未听一个大姑娘这么柔声细语地跟自己说过话,登时脸色通红,晕晕乎乎地就要去开门。 “等等,这是谁呀?”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晏遥心里咯噔一下。 易宝轩却立刻转身甜甜笑道:“这位爷,我们姐妹是给李家小姐送点心的。”说完掀开食篮,“喏,我们锦玉堂的莲蓉糕,心竹小姐最喜欢了。” 那汉子抓过篮子扒拉了两下,忽然抬头道:“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喜欢这种甜不拉叽的东西?” “呃”易宝轩脸上笑容僵了僵,立刻又满脸堆笑道:“女人嘛,当然都喜欢甜甜的东西了,越是甜腻腻的心里越喜欢,特别是男人的情话……” 说着还意味深长地朝晏遥一笑,晏遥直接无视。那汉子却听得面上一红,忽然正色道:“你这女子,怎么这么不庄重,给爷麻利儿地,快去快回。” 易宝轩欠身道:“谢爷,我们送了点心就出来。” ------------ 章 节十 虚惊一场 更新时间:2011-10-23 晏遥现在脑子里就剩两个字“妖孽”。 瞥一眼前边扭来摆去的易宝轩,晏遥恨不得在脑门上贴上“跟此妖孽不熟”。可这里晏遥从来没来过,只能紧跟了易宝轩。偷眼瞄到李家下人们直勾勾的眼神,晏遥恨不得上去踹易宝轩一脚,朝他吼一嗓子:“姐姐,咱别光过戏瘾了,想想正事儿好不好?!” 好不容易七怪八拐到了李家小姐的绿瘦院,收了食篮的小丫头云里雾里,“我家小姐今天没要糕点啊。” “我们老板送小姐这位常客的。”易宝轩扔下话扯了晏遥就走,剩小丫头歪着头在那犯疑。 易宝轩刚才从园子里穿过的时候,发现西苑砌香院圣火教弟子进进出出得甚是频繁。料想那些被抓来的男子应该就关在那里,便和晏遥从砌香院墙根旁的一株梧桐上溜了下去。 刚摸进院子,就听得西厢屋子里一众男子哭个不休。易宝轩皱眉道:“这帮窝囊废,真他妈的丢老爷们的脸。” 晏遥听得扑哧一声就笑了,“宝姐姐,现在不入戏了?” 易宝轩轻哼一声:“这帮哥们珠玉在前,我还献什么丑啊?” 二人顺着墙根摸到了西厢窗下,刚想探看一下屋里的情况,忽然一柄长刀便横在了两人的脖颈之间。 “带了去见师兄。”领头的圣火教弟子冷声道。 李家后花园的草坪正中铺了一块鲜红的地毯。地毯边上围了一圈圣火教弟子,祁猛志正笑嘻嘻地看着毯子中央的祁焰月与一帮男子相斗。 只见那祁焰月红衣胜火,一头黑发在脑后高高束起,剑眉入鬓,星目粲然,左眼旁鲜红的火焰图腾刺目而妖艳。身量高挑,在一帮男子的环伺中仍显得鹤立鸡群,昂然不群。 彼时她正赤手空拳与十几个拿了兵器的男子对峙。 一帮男子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祁焰月冷哼一声,“孬种!”有人受不得辱,持刀冲了过来,祁焰月左手轻轻一带,那男子便失了平衡,一下向前扑去便摔了个嘴啃泥。余下的人见状竟趁机持了兵器群拥而上,祁焰月也不回头,一弯腰闪过一众兵器,长腿横扫,一干男子便摔在了地上。有挣扎着站起的,祁焰月旋身欺近,以掌为刀,干脆利索地便将这些人一一撂倒。 一时间红毯上喊痛叫疼的响成一片。祁焰月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双手环于胸前道:“再来!”那些男子哪里还肯,只是坐在地上干嚎,一个也不肯起身。 祁焰月回头吼道:“祁猛志,这就是你给姑奶奶抓的人!他娘的一帮窝囊废!” “是月儿武艺高超,寻常人哪及得上。” 在祁猛志眼睛里,他这位小师姐怎么做都是对的,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少说屁话!还有,叫师姐!”祁焰月毫不客气地横祁猛志一眼,祁猛志立刻弯腰抱拳道:“是,小师姐。” “是师姐,不是小师姐!” “师姐教训的是。” 晏遥跟易宝轩直看得目瞪口呆。一个膀大腰圆的魁伟大汉,居然对个小姑娘俯首帖耳,还叫她师姐!可两人还没回过神,就听得押着他们的圣火教弟子齐声道:“焰月师叔,这里有两个人行踪可疑,请师叔定夺。” 祁焰月望向被押着的两人,见是两个村妇样的女子,眼珠转了转道:“会功夫吗?” 晏遥见并无旁人应声,心说,不是吧,难道这年轻女子竟是他们的师叔?真是难以置信。正胡思乱想间,易宝轩推推她道:“遥妹妹,小师叔请你上去比划比划。” “啊,恩?!”晏遥瞪了眼,一脸的不相信,可望一眼对面,那红衣女子正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见她望过来,便挑了眉道:“能进的府来肯定有两下子。怎么样,十招之内你胜我一招我便放了你们,如何?” 晏遥狠狠地瞪易宝轩一眼,肯定又是这小子陷害自己于是皱了眉道:“我这姐姐武艺更高强呢,姑娘何不与我姐姐比试比试?” 祁焰月眼珠在二人脸上又转了一圈,缓缓道:“听说高人多异相,姑娘相貌惊人,说不定有过人之处呢。至于你姐姐,最多是个绣花枕头!”说到这里微微摇头,眼中颇有几分不屑。 易宝轩听完祁焰月的这番高论,只是捂了嘴偷笑。 晏遥更是无奈,自己才是绣花枕头好不好?故意扮丑只为掩人耳目,哪晓得弄巧成拙,居然被人指为高人。看来这下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大不了受她一顿打吧”,晏遥皱了脸嘟哝道。 “这般强人所难还真是圣火教的作风啊。”晏遥正不情愿地要迈了步上前,忽听得身后慕远浦的声音冷冷传来,语气虽是客气,话却格外刺耳。 一帮圣火教弟子听得个个以手按刀,只待祁焰月一声令下便要拘了这小子。祁焰月却示意众弟子们退后,自己走上前来,挑眉道:“我怎么强人所难了?” “呵,为比武招亲就强抢青壮男子。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强逼人比试,敢问姑娘,这不算强人所难,哪个还算?”慕远浦却神气如旧,不疾不徐道。 比武招亲,原来圣火教大肆抓人是为了招亲,晏遥跟易宝轩真觉得这女子惊世骇俗的很,再望一眼祁焰月,发觉她意态安然,不恼不急,丝毫没有丑事被人揭穿的老羞成怒,这女子绝非常人啊,思维不同便罢了,做的事也这么出人意表。 “唔,还真是啊。不过,”祁焰月斜一眼红毯上的男子道,“哼,我可不觉得自己抓来的是什么男人,充其量是有副男人的皮囊罢了,一个个胆子比老鼠还小,身子比鸡还弱,不给人欺负才怪!哼,这些人以后最好不要娶老婆,娶了也是连累人欺负的命。” “哈哈哈,月儿,说的好。咱们人也抓了,孬种也骂了,现在该消消气了吧?你爹也就是心急口快而已,谁敢说我们月儿没女儿气?咱们是巾帼英雄,自有一番风流在,像这些个没出息的哪有福气享那齐人之福啊。” 和慕远浦一道来的窦旌德笑道。在他眼中,焰月就是个孩子,偶尔莽撞行事,却深得他意,总觉得女孩子扭扭捏捏那是惺惺作态,不如嬉笑怒骂,恣意悲喜。 也是因为这样,明知道焰月这次抓人惊扰了镇民,窦旌德却不愿多管。只是慕远浦回到营中了解了事情原委后大呼荒谬,窦旌德才不情愿地跟了同来。 慕远浦只是站到晏遥身旁,偏了头不语。 祁焰月撇撇嘴:“这帮窝囊废,姑奶奶当然看不上!” 说完挥挥手让祁猛志放人,回身对窦旌德抱拳道:“让窦叔叔作难了。” 窦旌德哈哈笑着拍一下祁焰月的肩膀道:“月儿开心了就好,再说了,这些爷们让你折腾一下受受教训也好。”这边两人正说着,那边红毯上的男子们忽然齐齐跪下:“祁姑娘在上,受我们一拜,求姑娘收我们为徒。”祁焰月闻言一喜:“好啊,还算有点志气!不过我圣火教不随便收徒的……” 祁焰月话没说完一帮人便喧哗起来,倒头又要下拜。祁焰月摇头道:“也没说不传你们武艺啊,以后尽可跟了我圣火教弟子习武。”众人听得大喜,纳头便拜,祁焰月无奈地扶了这个搀那个,窦旌德一脸的得意,“我月儿日后必为将才!” “也许是员猛将,看将来如何打磨了。”慕远浦却微摇了头,表示不敢苟同。 易宝轩暗暗点头,这么个疯丫头,让她领军,啧啧,别开生面是一定的,建不建得功就说不定了。 ------------ 章 节十一 长平守军 更新时间:2011-10-25 晏遥跟了慕远浦到长平军营见过了李霖兴将军。李将军见到晏遥手上的玄铁戒指后竟是喜极而泣,捧着戒指高呼皇天佑我夏朝。最后摩挲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交回晏遥手上。 晏遥接回戒指心中疑问团团,这池璧究竟是何许人?怎么堂堂大夏将军对他的信物如此恭敬? 慕远浦望着晏遥的的神色里也多了几分探究。阿遥的背后有什么人物?还有多少事是他不清楚的? 那一瞬间,慕远浦忽然对晏遥生出几分陌生。总觉得她还是小时候的单纯不解人事的小女孩,可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结识过什么人,他一无所知。他,还敢说自己熟悉这个人吗?再望一眼低头沉思的晏遥,慕远浦心中低念,别走太远,别。 李霖兴要给晏遥单独安排住处,晏遥不依,执意搬去和营中的纯华弟子同住,李霖兴无法,便依了她。 慕远浦帮晏遥领了被服和日常用具,晏遥便乐颠颠地回帐篷里收拾东西去了。从今往后,她就算是王朝军的一份子了,和师兄一样了,想想就觉得心里有小小的兴奋。 “阿遥,阿遥……” 晏遥正铺着床铺,忽听着帐外一个娇俏女声连连叫着自己的名字。 回身看去,正好那女子掀帘进来,晏遥还未看清来人,就见得一团粉影直直冲过来,巴到她身上使劲蹭个不停:“啊,阿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高兴死了,哈哈。” “好了,阿琳,你再蹭,阿遥的青衣服要变黑衣服了!” 跟在后边的越莹笑着拍了拍安琳的小脑袋,这小丫头,就是属猫的。 安琳听得越莹这么说,抬起头嘟起嘴巴道:“才不会,阿琳是最干净的。” 晏遥听她说的孩子气,便摸摸她的头道:“是啊,我们小阿琳是最干净的,小手帕用几个月不洗都欺霜赛雪呢。” “啊,阿遥,讨厌死了,人家早改了嘛。”安琳见晏遥也打趣自己气得小鼻子一皱一皱的。而一边的晏遥和越莹早已笑得直不起腰来。 “恩,阿遥,你师父怎么舍得你下山了?咱们那时候要走,你师父可是说死也不放你呀。”安琳一边吃着拿来的蜜饯,一边问晏遥。 “是啊,喻师伯怎么想通的?”越莹也好奇的很。 “呃,这个……”晏遥却开始支支吾吾,安琳打量着她,眼珠一转道:“阿遥,你不是偷跑下山的吧?” “……是。”晏遥垮了肩,皱着脸道,“师父要把我许给范修衡……” “范,范修衡”安琳只觉得自己一口气没倒上来,咳了半天道,“玄清观的范修衡?” “恩。” “他不是有老婆啊。” “休了。” “休……那喻师伯也不能把你许给他啊。” “我也不清楚。范修衡跟我说师父答应他了,我不信,可师父又跟我说什么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害怕,就跑出来了。” 晏遥说着已是垂了泪,她不相信师父会答应,可又害怕事情是真的,她不敢去跟师父确认,万一,万一是真的,师父待她如生身父母,真的如此安排她不敢违逆,于是,她只能逃避,逃避那个万中有一可能的事实。 其实喻临静并未将晏遥许给范修衡,这一切不过是范修衡耍的把戏。 范修衡本已娶妻,可一次偶尔知道了晏遥的生辰,发觉晏遥命属极阴。范修衡自此便心心念念借晏遥的极阴体质加强修行,甚至不惜休妻再娶。 范修衡知道喻临静一直很宝贝她的小徒弟,也不太可能答应自己的求亲,便耍了个花招。 他到得纯华苑后一字不提求亲之事,却说有要事要请喻临静下山相助,可能要个一两个月才能解决。喻临静一向急人危困,二话不说便应了。 第二天范修衡故意找了晏遥说她师父已应了他俩的亲事,晏遥不信,范修衡便带晏遥去找喻临静,故意把晏遥拉在后边很远高声问喻临静:“喻师伯,咱们昨天说的事您可是许了?” 喻临静点头称是,发现晏遥也跟在范修衡身后,想起这一去要一个多月,便拉过晏遥嘱咐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可哪想到自己竟是被范修衡利用,弄得晏遥误会,不告而别。 范修衡本以为小丫头会给自己吓住,再哄个两句说不定就大功告成。哪晓得晏遥竟会出走,白费了一番心思,气恼的很。但想到晏遥自此便离了纯华苑,没了师父庇护,一切都好下手,便又消了气,回去想着赶快安排人手搜捕了晏遥回来。哪知道居然有人告他黑状,说他勾结崇德门,自成朋党,不务正道。范修衡一时间为这事缠的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只得先将晏遥的事情搁到一边。 而晏遥却因此流落景州,越莹听完晏遥这些日子经历的曲折坎坷,轻揽了晏遥的肩道:“好在都过去了,阿遥,有我们陪着你,没人敢欺负你。” “就是,谁敢欺负你我把他扎成刺猬!” 安琳说着也跳过去拉了晏遥的手,“那个混蛋范修衡不用理他,喻师伯肯定不会把你许给他的。”说完拍拍晏遥的手背。 晏遥听她们说的只觉得心中颇为安慰,便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你们不是要到洛州前线去吗?怎么会在长平?” “本来是这么安排的。可行到衍西关,遇到妖魔大举入侵,衍西守军一下竟不及招架,沈师兄便领了师兄弟们参战,我们在后方救治伤员。最后退了妖魔军,沈师兄觉得洛州前线虽是战情紧急,可这里也少不得纯华弟子,便要我们女弟子留下,他则领着男弟子们继续向洛州进发。” 越莹缓缓说着,安琳却忙不迭地插嘴,“别看师兄说的一套一套的,我们其实都清楚,师兄是不想我们女弟子上前线,毕竟比起洛州来,这里还安稳些。”说完捅捅越莹,“是吧?” “恩。”越莹笑着点点头,安琳立刻摇晃着脑袋,一脸的得意,仿佛为自己看穿师兄的心思而自豪,丝毫不觉得这是任谁都看得出的事。 “这么说,你们分开了。”晏遥的眼神黯了黯。 “是啊,分开了,不过芝琪好大胆,偷跑着跟去了。”安琳说得气哼哼的,仿佛芝琪不听师兄安排是犯了什么弥天大罪一样。 “恩,她晚上偷偷跑了,害我们一通好找。后来是师兄托人捎信来,我们才知道她已经跟师兄在一起了,听人说她那天夜里追上师兄他们的时候还差点被守夜的士兵当奸细给抓了。”越莹一边说一边摇头,芝琪还是太莽撞了点吧。 “芝琪……那桔年姐姐呢?你们不是留在衍西关了,怎么又到了长平?” “长平这边绥安、元丘匪盗最近频频侵扰,军中医士不足,纪将军便派我们几个过来帮忙。桔年姐姐没过来,还在衍西关。” 那么桔年也没跟你在一起,你也怕她有危险对不对?晏遥想着嘴角不禁浮起一丝苦笑,师兄你怎么会舍得桔年姐姐涉险呢,自己这么想真是多余。 几天以后从衍西关转来一批需要长期休养的伤员,据说衍西关最近又经得一场大战,纪将军都差点中箭被俘,多亏一旁的桔年眼疾手快,一针射死了对方的弓箭手,纪将军才得以脱险。 晏遥她们听说了这一节,都为桔年暗捏一把汗。安琳更是缠了那些伤员不停地问桔年的事。 大部分伤员都拿安琳当小妹妹看,有问必答,只有个姓孟的玄清弟子总是摆了脸色,一句话都不说。 安琳每次给伤员换药回来都要嘟哝半天,什么姓孟的脸色多臭啦,多不配合啦,胳膊不方便还不肯她喂药啦,晏遥跟越莹就笑着打趣她:“我们小阿琳出马,还有降不了的兵?”安琳便不再嘟哝,只叹一口气便收拾药材去了,引得二人在后边偷笑。 这天晏遥正在伤兵帐中为伤员换药,安琳忽然跌跌撞撞跑进来,扯了晏遥就往外走,“快,快躲起来。” “怎么了?干嘛要躲起来?……师父来了?” “不,不是,是那个臭道士,还跟着个什么南宫公子,说是找李将军商议共同剿灭绥安盗匪的事。”安琳一边拉着晏遥走一边喘着气道。 “是他。”晏遥心想那还是不见为好,便跟了安琳悄悄出了军营找祁焰月去了。 ------------ 章 节十二 南宫阙 更新时间:2011-10-25 二人到得李府,焰月却不在,两人就跟着管家说些闲话,耗时间。管家也看出来了,以为她们找祁焰月有什么不好说的事,便奉了茶请她们在偏厅等,二人也乐得没人管,就一边喝茶一边说着闲话。 正说得开心,忽见祁焰月自外边气呼呼地进来了,二人看她脸色不对,晏遥回头看向安琳,安琳吐吐舌头,我可什么都不清楚。晏遥无奈,上去问道:“呃,祁姑娘,谁惹你生气了啊?” “咔嚓”一声,祁焰月手中的茶杯已是碎成片。 晏遥咽了咽口水,不是还记仇吧。早知道就不来了,安琳非说要看祁焰月耍大刀,她想知道一个娇弱女子是如何舞得动那沉甸甸的大刀的。 想到这里晏遥暗自后悔,还不如不说给安琳知道,说了就知道她不会放过自己,肯定要拖了她来看一次才罢休的。而此时祁焰月只手捏碎茶杯的举动安琳也看到了,直惊得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惹了我的人本姑娘不会让他活着来碍我的眼。” 祁焰月忽然恶狠狠地丢出这么一句话,晏遥只觉得脑门上开始冒汗,那天慕远浦那么说话,只怕已经把她得罪透了吧?现在只能暗自庆幸自己那天是易了容的。 “你们找我做什么?”祁焰月却忽然笑眯眯地转过头问晏遥她们,直把二人看的一愣一愣的,拜托,大小姐,不要转的那么快好不好,您到底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呃,呃,阿琳听说姑娘武艺超群,想来见识见识。” “哈哈哈,想看我的功夫是吧?”祁焰月笑得爽朗。 “恩恩恩。”安琳连忙点头。 “肯跟我学就给你们露两手。” “啊?”安琳的嘴巴张得足够塞个鸭蛋,愣了半天回过神来忙摆手道,“呃,不不不,我会被那大刀压死的。” 祁焰月闻言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哪有那么夸张,那我岂不是给压死千万次了?” “姑娘你武艺高超自是不怕,我们从来没碰过那些玩意如何耍的动它?”安琳苦了张脸望着晏遥,晏遥只好笑着跟祁焰月辩解。 “好了好了,逗你们玩的,不过每天总教那些男人们习武真是腻得很呢,如果这里的女孩子们也跟我一起习武的话,肯定会有趣的多。” 祁焰月说着脸上现出憧憬的神情,仿佛真的见到一群女子威风凛凛地立于庭下,戎服骑装。可转瞬又叹气道:“在这长平镇怕是不行了。” “姑娘如果是教些简单的防身之术,怕也是可行的。”晏遥掰着手指道:“教她们用些匕首,短剑之类的短兵器。” “哈,好主意啊,这样咱们长平镇就可全民皆兵,还怕他什么妖魔军呢,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祁焰月说的胸中豪气干云,右手便晏遥肩上拍了又拍,直拍得晏遥龇牙咧嘴。 “那你们两个就我女军队长了。”祁焰月说着又在晏遥肩上大力一拍,晏遥这次是真受不住了,一下弯下腰去,皱了眉直吸凉气。安琳看得慌忙点头,“好好好,我们当。”声音委屈已极,仿佛被人催着上刑场似的。 于是晏遥跟安琳稀里糊涂就成了祁焰月的女军队长,祁焰月心里高兴,便硬拉了两人吃饭,席上还不住地规划着女军如何发展。说将来要为剿灭绥安城盗匪建奇功,说着说着,祁焰月忽然皱了眉,安琳此时跟祁焰月已是混熟了,其实只要有人请她吃好的,她跟谁都熟。 安琳啃一口手里的酱肘子,道:“阿月,怎么了?” “今天回来的时候碰见个混账王八蛋,居然敢打姑奶奶的主意,看我下次不活剥了他!”祁焰月说着狠狠地撕了块鸡腿肉。 晏遥一口茶生生就噎在喉咙。 哪个不长眼的啊,敢惹祁焰月,真是嫌自己活得长了,长平镇的男人们怕是没这个胆子了,晏遥顺顺喉咙道,“呃,是外来的吧,不知道祁姑娘。”知道了谁敢惹你。 “哼,外来的又怎样,我打断了他狗腿子两根肋骨,一口门牙,敢不知道我。”祁焰月说完仰脖灌了杯酒,“要不是有个臭道士来捣乱,我早把那色胚也打趴下了。” “臭道士,色胚……那个人是不是姓南宫?”安琳忽然插嘴问道。 “好像那臭道士就是这么叫他的。呸,还什么崇德门的公子,我圣火教还怕你个崇德门不成?!” “呜呜,阿月,下次看见帮我也揍他两拳。” “怎么了?他也欺负你了?”晏遥忙问道。 “呜呜,今天早上在军营里撞见他的时候,一直缠着我不让我走,一双眼睛在我身上乱瞟,还涎着脸说我像他死去的老婆,呜呜,鬼才像她老婆。” 安琳说着已是眼圈红红,委屈之极。晏遥忙揽过她低声安慰,祁焰月已是拍案而起,“奶奶的,混账王八蛋,看我不揍死他!”说着就要往外走,晏遥忙过去拖住祁焰月道:“阿月别急,他是来找李将军的,你冒冒失失把他打了,恐怕李将军那里不好交代,不如抓到他的把柄以后再说。” “要什么把柄?安琳被欺负了,这不算吗?”祁焰月却是不听还要往外走,晏遥怕她再闹出什么事来,只好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她:“这空口白舌的,万一李将军不信呢。你就这么把人打一顿,万一他反咬一口呢?” “他在大街上找我麻烦又不是没人看见。” “可你已经把人打了呀,再去找事,只能让人说你的不是。” 安琳想着祁焰月这么去把人揍一顿李将军那肯定是不好交代,于是也过来拉着祁焰月道:“阿月,他那号人,肯定会再犯事的,咱盯死了他,抓到了再狠揍他一顿,怎么样?” “好吧。今天就算了,我让猛志带人盯着他去,哼,再犯到我手上,看我怎么治他。” ------------ 章 节十三 长平凶案(上) 更新时间:2011-10-26 幽蓝的天上闪着几颗不甚明朗的星,才是春末天气,夜里依然很凉。夜风扑打着破烂的窗棂,窗纸被吹得扑啦啦直响。徐老六瞪了眼呼噜打得山响的老婆,掀开被子出门去了。 刚走到院子中,徐老六忽然听得屋顶上有奇怪的声响,呜呜的风咽中似乎有细碎的瓦片轻响声。 抬头望去,徐老六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屋顶上,一个白衣女子正翩然而过,只见她长发披肩,步伐飞快,在屋顶上飞跑如履平地。只一瞬间,便越过自家屋顶飞跃至数丈之外,一身白衣转眼淹没在幽蓝的的天空中。 难道是鬼魅夜行,徐老六只觉得满眼都是白衣长发,双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阿琳,见到越莹没有?” 安琳迷瞪着眼道:“不就在旁边躺着?”说完伸手一拍旁边的被褥,“咦,起这么早啊。” “我到伤兵帐子里,药房里都看过了,没人。咦,衣服还在,人呢?”晏遥拿着越莹的外衫,眉头拧了起来。 “茅房去了?不会啊,阿莹不爱起夜的。一般这时候阿莹也起了呀,她不像我爱睡懒觉。”安琳也皱了小鼻子,想不通一个大活人怎么忽然不见了呢,越莹又不像自己,爱乱跑让人操心。 “我再去找找。”晏遥说话时脑子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却不好说出来,怕吓到安琳。 结果晏遥她们找了一早上也是徒劳无功,晏遥无法,只好去求慕远浦,请他派人去找。易宝轩、祁焰月听说了,也各领了人到镇子各处去找。 找了半天还是不见人,祁焰月火了,冲她的师侄们一通吼:“找个人都找不到,咱们圣火教弟子就这点能耐吗?” 有弟子小声嘟哝:“要是给人故意藏起来了,咱们怎么找的到?” 祁焰月听得心中一动,南宫阙,这次我可不会轻饶了你。 南宫阙呷一口拈香茶,袅袅茶香弥漫,南宫阙微闭了眼,听得歌女的低唱清音传来,嘴角笑意渐显。 “南宫阙,给我滚下来!迟了姑奶奶扒你的皮,拆你的骨头!”祁焰月往茶楼中间一站,朝二楼吼道。 南宫阙也不睁眼,摇摇头道:“可惜呀,可惜,那么个丽人,偏偏生的副夜叉脾性。”向后一招手,几个小厮模样的人慌忙站出来,南宫阙一巴掌便甩在了为首的那人脸上:“喝个茶都不得安生,扣三个月月俸!”几人忙伏在地上,唯唯诺诺地称是,为首的那人忙不迭地道:“爷,我现在就打发这臭娘们走。” “就凭你,哼,让人拆了骨头还丢我崇德门的人。”南宫阙说着已站起身,“还是我去会会这位佳人。” 祁焰月气哼哼地坐在茶楼里,一帮茶客跑的一干二净,小二和老板也躲得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 “祁姑娘,别来无恙啊。”南宫阙来到祁焰月身旁,拱了手道。 “姑奶奶没除了你这个败类怎么敢有恙?” “原来姑娘对鄙人如此念念不忘啊,南宫何德何能,竟劳姑娘如此惦念?”南宫阙轻摇了摇手中折扇,话说的不愠不恼。 “少谦虚了,你的本事大了,大得我听到你的名字就牙痒痒。”说着握了拳,竟是咔吧咔吧响。 南宫阙轻晒:“姑娘高抬南宫了。” “切,少罗嗦,你把越莹藏哪了?” “越莹?不知是哪位姑娘的芳名,清丽的很呢。” “少给我兜圈子,我问你把越莹藏哪了?” “南宫不认得这越莹姑娘,何来藏匿之说?不过祁姑娘找到人以后,一定要为南宫引见一下,南宫听得这名字已是倾慕的很呢。” “屁话!不是你是谁?” “那我如何知道?姑娘非找我要人,南宫府上倒是有不少乐姬,姑娘随便领了谁去都行,如何?” “我要的是越莹,谁稀罕你的乐姬?!”祁焰月耐心全无,上去揪了南宫阙的领子就要动手。 “祁姑娘,你无缘无故冲来找我要人,南宫百般相让,姑娘还是不依不饶。好,姑娘乐意的话南宫就受了姑娘这一顿打,只求姑娘消气。”南宫阙竟是敛了眉,一副任人处置的样子,祁焰月抬手就要打,祁猛志却上来拦住了她:“师姐,你这么不明不白地揍他一顿,传出去不好听不说,也不见得能找到越姑娘的下落。” “滚开!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婆妈了?不说?我揍到他说!” “祁姑娘,人找到了!”一个小兵飞奔来报,祁焰月一个愣神,南宫阙拿折扇格开祁焰月揪着自己的手,“啊,找到了啊,祁姑娘别忘了为南宫引见呢。” “引你个头!”祁焰月心里惦记越莹,瞪他一眼,便带了人跟了小兵走了。 南宫阙看着祁焰月匆匆走远的身影,整了整衣衫,眸光忽地转厉。 “在哪里找到的?阿莹回去了吗?”祁焰月一边跟了小兵走一边不停地问,小兵却显出为难的样子,叹口气道:“祁姑娘,你跟我走就是了。”祁焰月不禁犯疑,却也不好多问,便随了小兵走。 可小兵却只领着他们往城外去,祁焰月忽然觉得事情不妙,扯住小兵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往城外走?” “唉,到了就知道了。” “我现在就想知道。”祁焰月这次却是不肯让步。 小兵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人是找到了,可……” “可怎么样?”祁焰月急得想打人。 “可已经是尸体一具。” “什么!” 城东外野的草丛中,越莹的尸身孤零零地躺在乱草中,衣襟凌乱,伤痕满布,一双眼睛犹自睁得大大的,带了恐惧,惊疑,不甘,像要看穿那残害她的凶手,看向她还未展开就过早凋零的人生。 易宝轩咬了唇,伸手抚合了越莹的眼睛,几下解下外袍披在了越莹的身上。 “来人,通知慕校尉、晏姑娘、祁姑娘他们。” 深深呼口气,平复了下呼吸,继续道:“弄个担架来,再寻一套干净被服。” 易宝轩带人在镇子里搜查的时候,忽听得街旁几个人议论徐老六夜间见的女鬼,说什么在屋顶上快跑如飞,易宝轩的脑子里忽然闪出“千机引”这种邪恶符术,这是玄清禁术,施法可使人迷失心智,只受施法人指引,万物难阻。这样想着易宝轩的额上便渗出丝丝冷汗,真的有人用这法术,真的是越莹被控……他不敢想下去,忙揪了那几个人问清了徐老六的住处。徐老六早被吓得卧床不起,好在神智尚清,还记得那女子往城东方向去了,易宝轩立刻带了人赶到城东,居然真的被他料中!易宝轩一拳挥到树上,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亏自己还是玄清观门人,居然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使了邪法害人。 晏遥和安琳她们赶到的时候,易宝轩背对着她们,祁焰月红着眼睛死咬着嘴唇,看到她们来了,想说些什么,动了动嘴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晏遥看着地上蒙着青灰袍子的那个小小的身子,忽然就全身发虚,双脚像钉在地上,一步都挪不动。安琳和营中其他纯华苑弟子已开始小声的啜泣,是那种拼命压抑了却禁不住的哭声。 慕远浦上前握了一下晏遥的肩,跨步越过她们走向那具尸体。慢慢掀起袍子一角,慕远浦闭了闭眼,回头哑了声音道:“是越莹。” 仅有的一丝丝期冀都化为虚无,身旁的哭声立刻由强忍了的呜咽便成了放声悲泣。安琳一下瘫在地上:“阿莹,阿莹,阿莹……”一迭声地唤着越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凄厉,几声过后嗓子已是嘶哑,眼泪蒙住了眼前的一切,天和地都不见了,只有面前那模糊的青灰袍子。安琳手脚并用爬了过去,手颤颤地举了又举,不要,不要,阿莹,不是你,绝对不是你,不是!!安琳摇着头边说边后退,最后竟狂喊起来“不是,不是,不是!!!”易宝轩过去要揽过她,安琳拼命地躲他,打他,最后没了力气哭倒在易宝轩怀里。 耳边的哭声渐次消失,人声全部远去,晏遥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成一个奇异的角度扭曲,身子有些不稳,慕远浦伸手搀住了她,晏遥转过头,目光竟越过慕远浦,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歪歪斜斜地走到尸身旁,手虚虚浮浮地直直伸出去,眼看要触到袍角,晏遥忽然像遭蛇咬似的缩了手。身子一矮跪在了尸身的旁边,眼睛在青灰袍子上逡巡了好久,终于双手伸出去捏住了袍角。 “阿遥,还是别看了。”慕远浦忽然伸手挡住了她。 “阿遥。”易宝轩也出声阻止。 祁焰月哽咽得说不出话,只好走过来拉住晏遥。 “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了……”晏遥忽然间泪落如雨。“再没人陪我一夜夜的说话,再没人陪我晒药材、熬药汤,再没人翻了半座山给我送蓑衣,再没人笑话我迷迷糊糊,再没人,再没人……”话到最后已是哽咽得不成声。泪水涌上来又涌上来,晏遥拼命地想止住泪水,好看清越莹最后一眼,可努力了半天只是徒劳,眼泪越来越多,河水般漫过眼前的一切,模糊了周围的所有。仰头闭了眼,泪水自脸颊两旁滑落,“阿莹,走好!” ------------ 章 节十四 长平凶案(中) 更新时间:2011-10-26 慕远浦回营后便派人兵分几路到镇里搜查玄清观邪佞,特别吩咐他们要细细盘查昨晚出城的人。祁焰月坚持要领了人去抓南宫阙,“肯定是他指使那臭道士干的!”祁焰月舞了手在大堂里走来走去,胸脯一起一伏:“早劈了他,早劈了他哪会变成这样!” “你说是就是,有什么证据吗?”慕远浦声音不高,在祁焰月听来却字字是刺。 祁焰月一下就冲到他跟前咬牙切齿道:“你想替那混蛋开脱吗?” “我不想为任何人开脱,我只要证据。” “这还要个屁证据!南宫阙淫靡好色,品行不端,他个人渣败类,不是他是谁?”祁焰月说着习惯性地要揪慕远浦的衣领,慕远浦微抬手中的茶杯一阻,祁焰月没防得,竟被他拦下了,心下一惊,这人看来瘦弱不堪,居然也有这么深的内力。怪不得为一军校尉。 “焰月,还是找到证据再说。”晏遥的声音嘶哑却是格外的坚定。 “阿遥?”祁焰月一脸的不解。 “我只要真正的凶手抵命伏法!”晏遥冷冷道,眸子从未有过的凌厉。 == “报告慕校尉,昨夜南宫阙曾驾车出城,一夜未归。” “去了哪里?” “城东清凉观。” 城东清凉观,南宫阙手中恭谨地托着一枚泛着魅紫光芒的珠子。 只见那珠子铜钱般大小,非金非玉,周身紫气萦绕,其上纹理隐约流动,偶尔似一只眼睛窥伺人心。南宫阙现下正小心地将这珠子放在银盘锦缎上,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道:“您吩咐的事,南宫已经照做了。” “很好。”忽然响起鬼魅般的声音,其声嘶哑低沉,竟听不出是男是女,“以后只需照此每月送一女子来,我保你功力大增,不日必将胜过你父。” “谢仙君!”南宫阙忙躬身行礼,言语中掩不住地欣喜。 “南宫公子!”门外忽然响起范修衡的声音,南宫阙忙收过珠子,细心地放到一旁书架的暗格里。 “什么事?不是告诉你不许人打扰吗?” 还真把我当你家仆役使唤了,范修衡暂且压下心中的恼恨,依旧和言细语道:“南宫公子,是长平守军的慕校尉找你有事。” “哦,长平守军?那让他在偏厅先候着,我随后就到。” 慕远浦轻吹口浮在杯口的茶叶,问一旁侍立的老道士:“南宫公子最近常来吗?” “呃,是,是的。最近常来。因为范师弟在这里,南宫公子过来跟他研讨道法。”老道士躬身道。 “昨天晚上他来过吗?” “呃,没,没有。” “道长肯定?” “肯,肯定。”老道士一边说着,额头却是渗出汗来,慌慌地抬手去擦。 “慕校尉,大驾光临,找南宫何事啊?”南宫阙笑着拱手道。 慕远浦也站起身来还礼道:“呵呵,不敢。远浦这次来,只是想问南宫公子一些事情。” “哦?什么事?”南宫阙捡了慕远浦对面的椅子坐下,悠闲地摇着纸扇道。 “昨天晚上……” “昨天南宫在春宵楼买了花魁娘子一醉,温香软玉,端的令人魂销啊,可惜春晓苦短啊。”南宫阙说着还摇首叹息,显出万分遗憾的样子。 “呵呵,公子真是少年风流啊。不过远浦并未问公子的行踪啊,公子交代这么仔细做什么?”慕远浦磕地一下将茶杯放到桌子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南宫阙,看他明显脸色变了变,但立刻敛了神色道:“哈,昨夜一聚令南宫回味的很,让慕校尉见笑了。” “哪里。不过……”慕远浦故意卖关子。 “不过什么?”南宫阙合了纸扇,倾前身子道。 “不过我刚在门口遇到的几个女弟子可不是这么说的。”慕远浦闲闲道来偷眼看南宫阙,果见他脸色大变,定了定心神,道:“一帮无名女子的话,怎当得真。” “你知道她们说什么?果然公子是认识她们的呀。” “不认识。”南宫阙干脆准备耍赖。 “她们说公子昨夜来的是这清凉观,而且彻夜未归。” “胡说!”南宫阙闻言勃然大怒。 “她们胡说,那守城门的小卒也胡说?所有人都胡说还是南宫公子昨夜确实来得这清凉观?!” 南宫阙黑了脸,不说话。慕远浦沉沉道:“昨夜城东发生了一起凶案,现下公子你嫌疑最大,还请随我到长平军营里走一趟。”说罢一招手,从殿外走进几个长平守军士卒,南宫阙一挥手,“不就是跟你们走一趟嘛,前边引路!”说罢一甩袖子昂首出了殿门。 “切,还摆架子,看我回去不虐死他!”易宝轩从清凉观正殿一旁的古柏上飞身而下,撇了嘴道。 “你是怎么看出那几个女弟子不对劲的?”慕远浦便向前走边问道。 “唔,很简单。” “怎么?” “我玄清观女弟子要是个个都这么媚眼如丝,我就不用去春宵楼找乐呵了。” “你是说刚才哪几个都是青楼女子?” “很聪明啊,答对了。” “成何体统,这可是道观!” “有那么位不成体统的主儿霸着,这里成得了什么体统呀?”易宝轩说着回望一眼清凉观,道家修行的清静之地啊,范修衡,你就随着别人把这折腾成歌楼舞馆吧! 南宫阙到了长平军营却死活不承认自己见过越莹,只说那晚直接去的清凉观,在那待了一夜。而南宫阙也不会“千机引”,那天在道观遇到的青楼女子也证明,南宫阙初更时便到了清凉观,一直与她们厮混在一起。可徐老六说,他看到那女子的时候是在三更时分。李霖兴便只是拘禁了南宫阙,也不许对他用刑。 祁焰月知道了便要找李霖兴理论:“不打不骂,那混蛋啥时候能认罪?” “上了刑恐怕要给人个屈打成招的口实。”晏遥道,“还是找到证据,证明南宫阙指使人施用‘千机引’,证据确凿,旁人也不能有什么异论。” “阿遥说的是,毕竟南宫阙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慕远浦沉吟道。祁焰月听了挑眉道:“慕校尉,你不是怕了吧?” “怕?呵呵,远浦真的怕他的话,就该信了他昨夜醉宿春宵楼的说辞了。”易宝轩抱肘歪在桌子边上,祁焰月盯了他半宿,终于闷闷道:“好,找证据。” “不,不好了。”晏遥跟安琳一直为越莹的后事忙的团团转,这会实在撑不住,正歪在床边,忽听得帐外有人急急的声音。晏遥猛地醒过来,摇醒安琳,一个纯华弟子便慌慌张张地进来,进了帐里却抖得说不成话。 “阿念,怎么了?”晏遥扶了她坐在床上细声问道。 “小,小慈……”阿念拖着哭腔便开了口。 “小慈怎么了?”安琳猛地过去攫住阿念的手臂,仿佛攫住自己心中的那点希望似的。 “小慈,小慈不见了。”阿念说完这句,再也坚持不住,哭倒在晏遥的肩头。 “什,什么。”安琳放开阿念,向后踉跄了几步,“不是抓到凶手了?怎么会?” 这边军营里人心未定,忽然镇子里的江家夫妇蹒跚着步子哭嚷着进了军营,一见到李霖兴倒头便叩,一迭声地求李霖兴给他们找回女儿。 老人家哭的喉咙沙哑,只看得人心疼,慕远浦替李霖兴扶了两位老人起来,眉头就拧成了疙瘩:“真的不是南宫阙?那究竟是谁?” “又是两条人命!慕校尉,你是不是该把真正的凶手给揪出来?”李霖兴冷声道。 “是,将军!” == 清凉观的内室里,紫光一闪而逝,南宫阙放在暗格里的那珠子诡异的转着,周身笼着一层细细的血雾。 屋子的角落江雨燕看着脚旁的干尸目光呆滞。 那样恐怖的干尸,仿佛血肉被人生生抽去,只剩了皮囊和骨架,空气中还满是浓浓的血腥味。恶心,恐惧,江雨燕胃中一阵翻江倒海,趴在墙上猛地吐了起来。 慕远浦他们带人寻了这几天,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也怀疑过范修衡,可他越莹出事那天晚上是在镇内一户人家作法事,有一干人证。而据这户人家说,范修衡做完法事是二更时分,主人家为了答谢范修衡,特地备了些水酒小菜,二人相谈甚欢,一直饮到将近四更天才各自回去休息。这段时间内范修衡都没什么异常举动。这样的话范修衡根本没有时间施行“千机引”。 那么是不是哪里想错了?慕远浦忽然又想起那日安置越莹和小慈时,二人身上虽说都是伤痕遍布,但左侧伤痕似乎更为集中。尤其是颈部的致命伤,左侧淤痕远重于右侧。这说明凶犯惯用左手,还是他只能用左手? 慕远浦忽然想起了什么,正要起身喊人进来,忽然易宝轩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抓起茶壶猛灌,慕远浦本来想叫住他,想想他这几日领人到处巡查辛苦的很也就不再说什么。 易宝轩喝够了茶,往椅子上一坐道:“我都快把长平镇的玄清弟子翻个遍了,可都不对啊,要么时间不对,要么道行不够,没道理啊,居然查不到人,真是。” “行了,宝轩,辛苦你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最起码我们可以排除一批人了。好了,你也累了,下去休息一下吧。” “歇什么歇,晚上睡的死猪一样,现在精神着呢!” “等等,你说什么?”慕远浦忽然站起身来急急问道,好像发现了什么。 易宝轩却是完全摸不着头绪:“我说歇什么歇啊。” “不是,后边那句!” “睡得像死猪一样?”真搞不懂,这句话能跟案子有什么关系?易宝轩正要问个究竟。慕远浦又皱眉道:“宝轩,你觉不觉得这两天夜里军营里太安静了些?” “发现个什么,这两天我睡这么死……”易宝轩话说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不对,就算再累,我夜里也不可能睡这么死啊?” “宝轩,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人,也许就在这军营里?” “军营?!” “对,军营!” ------------ 章 节 十五 长平凶案(下) 更新时间:2011-10-27 春末天气,风依然凉的沁人。 天边的月跟乌云几经搏斗,终于败下阵来,落在了云后。 军营里静静的,只有风吹动军帐的声音。 晏遥和安琳躺在床上,正睡得香甜。 忽然晏遥猛地坐起身来,身子半悬在空中,转了个圈,悠悠地出了军帐。 晏遥刚出了帐子,旁边的被子猛地掀开来,易宝轩目光灼灼地盯着外边,一边画了个诀点醒了旁边的祁焰月:“醒醒,来了!” 白色的衣裙被风吹起,晏遥像个羽毛飘过长平镇。眼睛是闭着,脚下却像长了眼睛,飞快地像城东奔去。 那里,似乎有着什么奇异的吸引力。 风更大了些,城东草丛中,一个人影在暗处站着,口中喃喃做声,一手画符。 晏遥已经悠悠地飘近。 月亮挣扎地露了个头,暗影处的男子被照着了半边脸,披散的头发,阴鸷的眼神,紧闭的嘴唇,一边手臂吊在身旁。看着晏遥近了,男子暗自舔了舔嘴唇。 更近了,男子忽然睁大眼睛,左手伸出如爪,直直地去攫晏遥的脖子。 断云斩!祁焰月暴喝一声,一柄长刀既狠又快地像男子劈去。 男子急忙收手,单手掣了宝剑出来,一个符篆迅速飞了出去,男子身子急往后飞,口中念号,晏遥竟又往男子身旁飞去。 易宝轩眼疾手快一个“缚仙”,捆住了晏遥,晏遥便这么浮在半空,二人一时僵持住了,但很快易宝轩就显出不支。祁焰月回身一个旋刀,男子猛地一掣,晏遥竟直飞向男子。焰月的长刀擦着晏遥便劈在了地下。 “混蛋!”祁焰月狠狠地咒道,抽出刀回身和易宝轩齐齐去抢晏遥。 忽然风刃四散,男子不得不退后,慕远浦持了烈风杖腾云而起,挟了青色雷电的风卷去,晏遥在空中转了个弯,便向慕远浦飞来。 眼看着就要抓住晏遥,忽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狂风骤起,惊雷四散,一个青色的巨手直直伸了过来,一把就攫住了晏遥。 这是什么!借着电闪,易宝轩他们隐约看到那男子瞬间暴长了几倍,转眼一个青色的巨人矗立在树旁,头大如斗,目赤似血,一张大口涎水直流。晏遥给他握在手里,就像抓着一只小雀。 “心魔!”易宝轩惊呼一声,变了脸色。那年的门派之祸,玄清观险些灭门,他虽没有亲身经历,可门派长老的讳莫如深让他明白心魔的可怖。如今亲眼见到心魔,让易宝轩如何不心惊? 慕远浦带来的士兵纷纷抽刀出鞘。祁焰月、慕远浦皆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众人对了眼色,齐喝一声便一道冲了上去。 “吼”青色巨人一声怪叫,手中的巨剑劈下,风尘卷动,众人被震地弹了开来,只祁焰月倚着刀站着,哇的一声,却是吐出一口鲜血。 易宝轩、慕远浦虽使了心法避过了这一击,却被这剑气逼得连退几步。 “火凤!”易宝轩招了火凤出来,眸子光影明灭,既是玄清观的邪佞,自不可轻放了他。而这一击能有几分把握,易宝轩说不准。 慕远浦也暗暗念了火术心法,虽没有亲眼见过,但自小听师父们讲起玄清观那次几乎是灭门之祸,说到玄清弟子幻化成心魔,法力惊人,几乎无人可挡。现下,只能一拼了。 “重炎!”“炎野飞龙!”二人同时出手,两股火柱飞龙似的厮卷着燎向绿色巨人。 “吼”巨人又是一声怪叫,手中巨剑飞旋,那火柱竟被弹了回来。易宝轩慌忙拉了慕远浦后撤,手中急急画了符篆,金色符篆飞出却被火龙燎了个一干二净,那火柱再折回竟是威力倍增。 易宝轩、慕远浦堪堪受了,易宝轩的鬓发被燎去半边,慕远浦一个趔趄,口中一甜,喉咙涌上一股鲜血。 “嚎”绿色巨人怪叫数声,握了晏遥的手滴滴答答滴出血来。 “阿遥!”众人齐声惊呼,祁焰月撑起身子,歪歪地擎了刀,拼了最后力气暴喝一声:“遏风!”长刀急旋成风,祁焰月周身真气流转。 刺啦啦,焰月的长刀擦着绿色巨人的剑一路电花火石,焰月将一身的力气都压在手臂上,死死抵着那把巨剑。 慕远浦飞身而起,烈风杖挥下,暴风惊雷狂卷而去。易宝轩足下一点,手上游仙剑直直刺向绿色巨人的眉心。巨人的剑被焰月制住,下方要躲慕远浦的风雷,上方要避开易宝轩的游仙剑,一时被三人笼住。 眼看易宝轩就要得手,巨人忽然身形猛地增了几丈,手中巨剑也随之暴长,那巨人稍稍用力,焰月便吃不住,被掀翻在地。一个回手,易宝轩也被重重地击倒在地。慕远浦离得虽远,却也被剑气扫到,半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众人被巨人打得七零八落,几乎没有还手之力。那巨人的赤红眸子转了转,忽然以手擎剑,口中呜咽做声,忽的风生天际,狂风怒卷而来,所有人都被吹得睁不开眼,隐隐地空中出现一个血红的卐状光阵,天罗地网般兜头罩来。 易宝轩直直地盯着那光阵,口中喃喃道:“寂灭咒,邀九天罗刹之力,寂神灭妖,万灵皆伤。”这一下若是抵不过,这里的人统统难逃一死,遂强撑了身子高喝:“快走!” 可那光阵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铺天盖地而来,易宝轩他们身后没被打晕的士兵拖了自己的兄弟们疾走,可再怎么跑也躲不过头顶的血红光阵,眼看着光阵已压到头顶,易宝轩握了拳,指尖掐进肉里,那么,最后一搏了吧。 易宝轩蘸了血在空中疾写,符篆尚未结成,忽见得空中一阵电闪,那光阵霍地出现了一个缺口,一道蓝光冲天而起,冲破了那光阵,易宝轩奇道:“咦。” 再看那巨人,脸色大变,擎剑急语,那束蓝光却是破空而来,直刺巨人心口。巨人举剑回护,那蓝光却偏了向左,直接切向巨人的左臂,只听得那巨人一声哀嚎,一条胳膊血淋淋地掉在地下。只是那手即便离了身体仍牢牢地抓着晏遥。 巨人失了手臂发狂般地舞动手中巨剑,剑锋眼看要扫到晏遥,一个蓝影倏地出现,一伸手把晏遥捞在了怀里,而那柄巨剑就堪堪地砍进他的肩头,蓝影身子一滞,立刻反身挥剑向巨人右臂削去,巨人却是铁了心要报一臂之仇,并不回护,只把加重了手上巨剑的力道。蓝影身形被压得一矮,剑偏了半寸,擦着巨人的右臂而过。 巨人见压制了蓝衣人的行动,呜呜怪叫着,挥剑又要砍下去,喀地一声,蓝衣人手中的长剑堪堪格下了这一剑。巨人运力,手中巨剑忽然幻出无数道绿光,幽冥般笼向蓝衣人。 “拘仙阵!”易宝轩急道,一扬手,招了火凤出来就要上去帮忙,可还没冲到跟前忽见得那巨人晃了几下,接着便轰然倒地。 而他的心口上,赫然是一柄泛着幽蓝的匕首。 一众人都呆住,而那浑身是血的蓝衣人早已抱着晏遥走远,易宝轩忙追上去,这倒底是何方神圣? ------------ 章 节十六 案终 更新时间:2011-10-27 “韦箴如。”蓝衣人缓缓地吐出这几个字,便转过头去专心地看睡着的晏遥。 本来易宝轩还坚持要查看一下晏遥的伤情,可刚踏前一步便觉得背上的目光刀子一样,易宝轩只得怏怏地退下。旁边安琳眼睛在韦箴如身上转了好几圈,都舍不得移开,易宝轩见了毫不客气地给她一个爆栗,安琳捂着脑袋嘟着小嘴道:“干啥打我?” “帮你把眼睛找回来。” “……”安琳的一张小脸瞬间通红,可这也不能怪她啊,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虽说他是男子,可那墨染的长发,斜挑的剑眉,水晶般的眼眸。她见过的所有出挑的女子加一块都没他一个好看,真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人。 想到这里安琳压低声音道,“易宝轩,你说,他是个什么来头?” “不清楚。应该是学道之人,可惜看不出师承何处。这位仁兄看来也不想跟咱们费这些口舌。” 易宝轩压低了声音对安琳耳语了一阵。心里忽然有些担心祁焰月的伤势,可一想到慕远浦抱她回来时她脸上艳丽的霞色,易宝轩暗笑自己瞎操心,可别巴巴跑去惹了人嫌。想到这里,易宝轩轻轻捅了捅安琳,“阿琳,我也受伤了,你帮我看看呗?” “你皮糙肉厚的,会有什么事?”安琳扬起下巴咕哝着。 “要不是我道行精深,你还指望再看得到我?现在指不定搁哪儿躺着养伤呢!”易宝轩一脸的劫后余生,安琳凑近他瞅了半天,才慢悠悠道,“那还是你修行太浅。” 易宝轩只觉得背上的目光又寒了三分,于是也顾不得计较安琳的玩笑,扯了她就出了帐子。安琳却兀自挣个不停,“干嘛,干嘛,阿遥还没醒呢。” “有那么一位在那儿戳着哪,咱俩再呆着也是多余。” “可他是人是鬼还不知道呢。” “……即便是九天魔君,他护着阿遥,最起码现在不要她死,你还操心什么?人家比你道行高多了。” “又没比过?你怎么知道?”安琳也知道那人厉害,可听易宝轩瞧不起自己,嘴上就偏要逞强。 “都被人家迷得五迷三道了,还敢说自己道行高?”易宝轩闲闲的一句话却把安琳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好上去一通乱打。 易宝轩笑着避让,忽然捂着心口剧烈咳嗽起来,安琳慌忙停下,急急地要给易宝轩把脉。易宝轩笑笑摇头道:“不碍事儿,我昨天都调理了一日了。” “还说呢。伤成这样还到处乱跑,本以为你是个本事高的。”安琳想到他们几人前天晚上回来时那浑身的血迹,面上又急了几分,“别逞能了,回去歇着吧。” “恩,看过晏遥了,也能给老慕复命了,”易宝轩缓了缓气息又嬉笑道,“老慕真是,守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身边就守着一位呢,还差我来看阿遥。” “你又不是不知道,焰月一直昏迷不醒,攥着慕校尉就是不撒手,你让慕校尉怎么办?” “呀,老慕又有一碗要守了。”易宝轩看着安琳怪腔怪调道,气得安琳上去又要捶他,忽听得咚咚咚一阵鼓响,易宝轩停下细听,眉目间闪过一丝愁绪。 “是要宰了那个害人精么?”安琳歪了头问道。 “恩。”易宝轩只淡淡地点点头,便不说话了。 长平镇的军民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惨不忍睹的命案竟是这样一个文文弱弱的伤兵做的。 看着孟安陆依旧渗血的左肩,颓然的眼神,凌乱不堪的发,他一脸漠然神色仿若一切与他毫无瓜葛。此刻他若不是跪在刑场当中,而是出现在镇子的其他角落,人们至多把他当个落魄潦倒的文人,谁会料到他是凶残狠辣的杀人凶犯,可见人不可貌相,围观的军民们纷纷慨叹。 慕远浦他们那日发觉是军营中有人作怪,便把军营里的玄清弟子细细过了一遍。结果伤兵营的孟安陆便成了最大嫌疑。 玄清弟子,身处军营,右臂有伤。这几日军营中人都被施了法术,夜里完全失了警觉性,孟安陆要有些什么动作那是轻而易举。他三日之间连犯三案,这样肆无忌惮,恐怕还没找到证据他又要找人下手。 慕远浦正犯难,晏遥却主动提出这引蛇出洞的办法。他原是不肯,可晏遥执意如此,易宝轩和祁焰月又担保一定护得晏遥周全,慕远浦才勉勉强强答应了。哪知道孟安陆竟习得玄清观禁术,招出心魔,一行人差点无从招架。 如今想来,慕远浦都觉得有些后怕,如果韦箴如没有出现,那么阿遥……他不敢再想。 “阿遥!”身旁祁焰月猛地喊了一声,眼睛还是闭着,额上的汗却是涔涔而下,攥着他的手指节隐隐泛白。慕远浦叹口气,低声吩咐身边的小丫鬟湿条汗巾来。想着她昨天晚上经的凶险,不禁伸手替她拨开了额间汗湿的头发。 虽然还只是夏初,阳光却亮的刺眼。 孟安陆眯眼瞅了瞅中天的日头,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天,他眯眼在草稞间打盹,忽然她的手拂过,像是飘过一片云。然后她浅浅笑着,清泉般地声音流过他耳旁。她逆着光站着,侧影是氤氲的水墨,婉约低徊,在水一方。 在水一方啊,也许开始已经注定了结局,她始终是可望而不可即。 她的眉永远为他而蹙,她的眼始终为他守望,她的手只有抚上他的才微微颤抖……他不甘心啊!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做了那么多她的眼睛都不肯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哪怕再像初次相遇那样浅浅的笑,再也没有,再也没有…… “行刑!”这一声喝打断了孟安陆的回想,而他也只是转了转眼珠,低下头忽然笑了起来。 围观的军民们不禁窃窃私语,孟安陆只是低低念着:“桔年啊,桔年,我是不是又白费力了?偷练禁术是想在战场上一战扬名呢,谁知道竟被心魔反噬,控制了心神。我现在是你们纯华苑的仇人了,你更不屑看我了吧?”念及此忽然苍凉地笑了两声,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而下。 ------------ 章 节十七 师姐桔年 更新时间:2011-10-28 “阿遥,阿遥……”轻轻柔柔的声音似晨风拂过树梢,晏遥只觉得额上清清凉凉的,像纯华苑后山的山泉。 泉水流过双眼,晏遥只觉得沉沉的眼皮似乎洗去了滞涩。 试着眨了眨眼,辛桔年温婉的笑脸便出现在眼前。 “桔、桔年姐姐……”声音怎么这么暗哑,晏遥皱皱眉头,觉得嗓子干涩涩的。 “来,喝点水。”辛桔年已经递了水到晏遥嘴边,细心地扶她靠在床上,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一双手清凉无汗。 晏遥顺从地喝了水,辛桔年柔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终于醒了,不枉大家辛苦呢。” 晏遥低头抿了抿唇,“辛苦师姐了。” “傻孩子,师姐帮你还会觉得辛苦么?若是我辛苦些,你们都能够平安康健的话,也是值了。”辛桔年说着声音里有了一丝哽咽,若她在,越莹,小慈可能就不会……眼角已经微湿,又怕晏遥身体初愈太过伤感不利她恢复,便悄悄低头,隐去了眼泪。 可晏遥分明已经看到了,她知道桔年不想招她伤心,可过去几天的一幕幕涌上心头,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开始下坠。 晏遥使劲咬着唇,暗骂自己不争气,拼命想扯出一丝笑告诉桔年她没事,可脸上哪有半丝笑意。 “桔年……”晏遥抱过辛桔年,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辛桔年一边抚着晏遥的背,一边已是泪雨纷纷。 韦如在帐外听得晏遥醒来,眉目顿时开朗,心说这纯华苑的师姐还真是好医术,可一转脸听得里边哭成一片,又不禁皱了眉头。他还从未见过阿遥如此伤心,心里一急,便要冲进帐里:“阿遥,阿遥,你没事吧?” 晏遥一愣,那个桃林中有着水晶眼眸的少年雀跃着走近……不可能,赶忙摇头定了定心神,看到了一个蓝衣少年一脸焦急地冲进来,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阿遥,是不是她施针太疼了,我叫他们换个大夫!”说罢返身就要出去。 “呃,不用。”晏遥看桔年一脸兴味的瞧着她,尴尬的不行。慌忙扯住他的衣袖,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是谁呀,这么热情…… “那你哭这么大声……”少年扁了扁嘴,伸手就要给晏遥抹脸上的泪水,唬得晏遥赶忙侧身躲开:“不关治伤的事。”言罢听得辛桔年轻咳了两声,面上更是微微发热。“那个,你能先出去么?” 韦如瞅了一眼低头回避他视线的晏遥,心里忽然一阵失望。你认不出我了么?姐姐。只是换了身皮囊而已。我的声音没有变,我的心,更没有。你,觉不出么? “好,姐姐。” “小如?” 韦如本来暗云密布的心情就因为晏遥这一声唤立刻转晴,回头一个灿烂的笑脸:“阿遥,我就知道。”说罢抑不住开心,哈哈大笑着走出了帐子。 留晏遥愣在了那里。 真的,是他……“阿遥……”辛桔年看着晏遥出神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唤了她一声,晏遥闻声回过神来,没说话脸先红了。摸摸鼻子,故作自然道:“一,一个朋友。” “我又没问什么。” ……好吧,桔年,你赢了。 “桔年……”晏遥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怎么?”辛桔年浅笑着回头,风拂春水皱啊,晏遥攒了好久的勇气忽然又矮了下去,这么一个妙人儿,任谁都想要怜惜的吧。 辛桔年看着晏遥欲语还休的样子,忽然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傻丫头,有什么不能跟姐姐说的呢?” “桔年你,为什么不跟师兄在一起呢?”你不在身边,他是会想念的吧,想到不行怎么办,明明可以去陪他。这样想着,忽然又觉得自己自私,师兄都想要桔年留下了,自己凭什么要桔年上前线去冒险受苦? 出乎意料地,辛桔年淡淡笑道:“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呢?” 呃,晏遥一下傻到那里,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不呢,这一点她从来没想过。也许见到桔年浅笑着倚在门框,沐着夕落的橘光接过师兄递给她的药草,看他们一起抚琴吹箫,看着师兄为着桔年皱起好看的眉头,晏遥就从没想过他们不该在一起。 “阿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辛桔年忽然笑望着晏遥,开了口。 “三年前,我也是你这般样子呢,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清楚,腻烦了每天做不完的课业,师父的唠叨,于是,我偷偷地跑下山去了。” “只是觉得山下什么都新鲜,从没想过自己会遇到什么,甚至,遇到这辈子自己都忘不掉的……” “年轻就是喜欢凑事呢,呵呵,随手教训了一个欺行霸市的家伙,谁知道竟惹上了地头蛇……” “那时候没经过什么事儿,天不怕地不怕的,哪想到自己会经历那样的惊险。那些人邀我到河边讨个说法,我就那么去了,呵呵,被人捆得结结实实地扔进了河里。那些人还真是照顾我,前前后后在我身上绑了四个大磨盘。” “当时的水好冷,被磨盘扯着,我沉得很快,我只觉得冰凉的水灌进我的鼻子,嘴巴……胸口憋闷感觉要裂开了,拼命地张口,吸入的也只是凉凉的河水……” “可是这时候感觉有个人抱住了我,我拼了命地缠上他,没想过他会被我拖累,我只想活,我只要活……” “他却只是救我,哪怕我差点害他跟我同归于尽。他说自我在镇子里出现他就注意到我了,笑的眉眼弯弯,没心没肺的,居然敢去惹当地响当当的地头蛇,我说,我怎么知道啊。” “我们在一起七天,这七天是上天的恩赐,我常常嫌太短太短,可一想到上天让我们相遇,我就没了任何怨言。我会一直记得那些天他俊眉飞扬的笑,记得他笑着跨在马上意气风发,记得他醉了靠在我肩头耳语呢喃,记得他吃我做的点心头都不抬……我记得那么多那么多,每次想起他的眉眼都在我心里描上一笔,什么时候起啊,他在我心里的样子已经抹不去了……” 辛桔年脸上的表情柔和地像浴着三月里最暖的日光。 “你又见到他了?”晏遥颤着声音开口,桔年要丢下师兄了么?不,不要…… “恩,虽然……”辛桔年似乎想说什么,可眼中的愁绪只是一闪而过,“我会和他在一起的。” 那师兄怎么办,他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他的伤心谁来管,你就要这么丢下他了么?晏遥想着已是颓了身子,眼眶开始泛红。 “那师兄呢?”晏遥再开口,声音已是想不到的哽咽。 “傻丫头啊。”辛桔年伸手揽过晏遥,笑得晏遥莫名其妙,更是为师兄不值。辛桔年却忽然点了一下鼻头红红的晏遥,“让我刻骨铭心地不是他,让他笑的人也不是我。丫头,你还不明白么?” “我,我明白什么。”晏遥忽然觉得心里慌慌的,仿佛有什么在像她招手,她却在一旁惴惴着不敢靠近。 “阿遥,你那么聪明,你其实猜得到的对不对?你只是不敢承认。你太容易怀疑自己。你害怕失去,所以不敢拥有。可这满目灿阳伸手可触,你为什么不肯踏出这一步呢?” 为什么不能勇敢一次?晏遥也问自己。 ------------ 章 节十八 随缘 更新时间:2011-10-28 辛桔年在长平镇呆了几日,看晏遥情况稳定了才启程回了衍西关。走之前少不得又对晏遥嘱咐一番,晏遥都一一应下了。 最后桔年笑着握着晏遥的手道:“阿遥,不要嫌师姐啰嗦,不过有些事该把握的就千万不要错过。毕竟在这乱世之中,不是每个人都有时间去等的。”说完轻叹一声,“也许心由得,身却由不得啊。” 晏遥忽地就想起上次被鼠妖擒住,差点送命。那一刻她是那么那么地害怕自己的生命就到此为止。她恨不得立刻飞到师兄身边,把心里的话全都告诉给他,那么,就是死了也值了。 现在听桔年这么说,晏遥心里忽然全都明白了似地,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于是重重地点头道:“师姐,你放心,我都知道了。” “好,这才是我的好师妹。”辛桔年说着笑着抚了抚晏遥的头发,然后翻身上马,“那么,师姐等你的好消息了!” 晏遥脸微一红,抬头沉声道:“好!” “哎,姐姐,你跟你师姐商量的什么好事啊?看你笑那么甜。” 一众人送完桔年往回走,韦如故意扯着晏遥落在后头,看跟前边人有些距离了才悄声问道。哪知道不问还好,一问晏遥脸上刚下去的红晕转眼又翻了上来,而且还有转浓的趋势。 “小孩子家的,少打听大人的事!” “我这不是关心姐姐嘛。” “……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不是坏事。” “好事更好啊,说出来大家开心一下嘛” “……不需要。” “啊,姐姐你好抠门啊,一丁点都舍不得透露。乖了,就说一点点,就告诉我一个人好不好?” 晏遥看着韦如带些讨好带些狡黠的脸一点点靠近,心里忽然有些慌,一把推开他,正色道:“真的没什么。” “哦。”韦如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他这样平静时,一般都不是好心情的征兆。 晏遥忽然心里有些歉疚,自己这是做什么,明明说好了要还像以前一样,做他的好姐姐的,现在又是怎么了。她都有些搞不懂自己了。晏遥正胡思乱想着,又听韦如道:“姐姐,大家都走远了,我们快点跟上去吧。” 晏遥看韦如眉眼弯弯,眼中却没有几分笑意,心里不禁又沉重了几分,可又不知道该跟他怎么说,只好闷声回道:“好。” 自从晏遥失踪了以后,韦如就疯了似地到处找。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避开晏遥。哪怕她不接受呢,哪怕她一辈子不接受呢,自己只要看着她平安就好。每次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永远失去晏遥,韦如就恨自己,那么计较做什么!随便是什么好了,只要能守在她身边,只要能每天看到她的笑,那么,做什么都无所谓。 韦如一路寻到了长平镇,却又赶上晏遥受伤,他恨不得当时就把伤了晏遥的怪物千刀万剐。可是晏遥受伤了,伤得那么重,他只记得晏遥的血一直一直流,他当时就想把她带回首丘山。 可他知道晏遥不会同意,她并不喜欢首丘山,那里不是她的家乡,她心心念念的是回到人类聚居的地方。 于是韦如便留下了,以韦箴如的身份。 从晏遥受伤到醒来,韦如半步都没离开过。易宝轩他们开玩笑说韦如是晏遥的御用保镖。晏遥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甚至对于守了她这么久的韦如,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知道自己终是要对不住他,却又不知道怎么才能不伤害他。上次自己是借着鼠妖的事逃了,可现在自己还能逃吗?再逃要逃到哪去?韦如的那双眼睛分明在告诉她,你去到那里,我就跟到哪里,我不会让你再一个人。 快到夏天了,天气已经有了几分燥热。晏遥想得头疼,在床上不停地翻来翻去。安琳被她吵得睡不着,迷迷瞪瞪道:“阿遥,好晚了,你还不困么?” “就睡。”晏遥叹口气,转身却披了衣服,出了帐子。 天上的星星丝毫没有困意,眼睛眨个不停,像要看清这混沌的人世。晏遥盯了半天,手忽然触到了韦如送的那只香囊,笑意不觉地就浮上了嘴角。 “姐姐,你还留着啊。”韦如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晏遥慌地起身,看到韦如正一脸笑意地盯着她手中的那只香囊。忽然就有些口拙,一把把香囊塞进口袋,喃喃道:“这个,我,我觉得它挺有用的,呵呵。” “那就好,总是帮上了姐姐些忙。”韦如从刚才她出来傻傻地盯着星星就一直守在身后,后来看她拿出自己送的香囊,心情出奇的好。 “恩。”晏遥说完忽然觉得自己又没什么话说。 她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害怕和韦如相处,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如何对他。她不想韦如继续无谓的付出,可又狠不下心对他不好。她害怕被他讨厌,却更怕他这样什么都不问地对自己好下去。常常是一句话斟酌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哪里做得不合时宜。晏遥叹口气,想起以前和韦如一起时毫无顾忌地插科打诨,忽然觉得好累。 韦如看晏遥又皱了眉头,自己刚迈进一步,晏遥便警觉地后退几步。韦如摇头无奈道:“姐姐,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么?只要你不喜欢,我就只是弟弟。”说完低了眉,声音也低了下去,“姐姐,你已经不接受我了,难道连这最后的权利都要剥夺吗?你非要我们变成陌路才好吗?”说到最后,声音竟有几分哽咽。 晏遥听得韦如这么说,忙摇手道:“不,不是的。小如,我,我怕你难受。我怕你越陷越深。我不知道怎么样的相处才是对的。是我太笨了,总搞不清楚事情该怎么做。” “傻瓜,你就像对弟弟一样对我就好了,想那么多做什么。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好了。至于我的心意,那是我该操心的事情,你再担心也控制不了不是么?” “我……” “姐姐,你再这么戒备着小如,小如该生气了。这里,”说着指指心口,“我会让它乖乖的。” “恩。”晏遥点点头,伤愈后头一次笑得舒怀。那么,小如,我们一切随缘吧。 ------------ 章 节十九 身份疑云(上) 更新时间:2011-10-29 自从和韦如说开了以后,晏遥觉得轻松了许多。可还没等她松口气,就发现韦如除了黏着自己,和易宝轩也越走越近。 笨蛋小如,那易宝轩可是专门驱鬼抓妖的啊,你跟他凑那么近干什么。晏遥把这些话跟韦如说了,韦如却只是嘿嘿一笑:“怎么?姐姐吃醋了?” “白痴,你才吃醋了。宝轩的道行在玄清观年轻一辈里可是数得上的,你别老招惹他好不好?” “放心了姐姐,我敢在这里呆总是有办法的,”韦如说着望了眼周围,神秘兮兮地示意晏遥附耳过来,“我们狐族有种定清丹,服了之后可以净化我周身的妖气,成仙得道之人都很难看出端倪,何况一般的修道之人。” “真的?” “真真儿的。” “少贫,那,那个定清丹,会伤到你吗?” “呃”韦如声音不自觉顿了顿,遂嬉笑道:“我有那么傻吗?给自己喂毒药啊?” 晏遥听他说话又开始没个正经,没好气地又赏他个白眼:“总之,离宝轩远一点,离所有危险人物远一点,知道了吗?” “明白,我的啰嗦老姐。” “啊,你个小没良心的,又给我起外号。” “这是情之所至,情不自禁嘛。” “还贫!” “哎呦,姐轻点,耳朵要揪掉了。” “放心,守着个纯华苑的姐姐还怕耳朵掉吗?掉了姐姐帮你缝!” “呜,姐我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结果下午晏遥正在在盘算怎么跟李将军商量上洛州前线的事情,一帮人找来帮韦如打抱不平了。祁焰月在帐外就嚷嚷:“阿遥,你也太狠了吧,看把我箴如兄弟给欺负的。” 他话音没落,安琳一把掀开帐帘进来,也一脸严肃道:“就是啊,阿遥,你看你把人家耳朵揪得。咱们纯华弟子可是治病救人的,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家呢?” “我”晏遥还没开口,易宝轩也挤了进来:“我也看不下去了,就说打是亲骂是爱吧,笨木你也不用下手这么狠吧。” 易宝轩的这句话让晏遥的脸色瞬间红透:“你,你们,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笨木啊,你这都不懂啊,咱们朋友几个是要你学会珍惜,别动不动就欺负人家孩子老实。”易宝轩说着拍拍晏遥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整得晏遥哭笑不得:“我说,我说你们打听清楚情况了再抱不平好不好?” “我们怎么不清楚情况了?人耳朵还肿着呢,这情况还不清楚啊?” “就是,就是。”安琳听焰月说完也忙不迭地附和。 “我不是说那个情况,我是说,他是我弟弟啊。” “弟弟?!”三人听了一瞬傻眼,安琳掰着手指道:“你姓晏,他姓韦,怎么能是姐弟呢?” “我认的,结拜弟弟行不行?” “行行行”三人异口同声,脸上却笑得暧昧不已。晏遥只好装看不见。易宝轩斜挑了眼角道:“是弟弟就更该对人家好点了,别把咱弟弟气跑了。” “对啊,阿遥。”安琳说完和祁焰月对视一眼,偷笑起来。 晏遥说不过他们,干脆找了个借口逃了。跑开好远,还听得三人笑闹个不停。晏遥摇头笑笑,向李将军的军帐走去。 晏遥走到李将军军帐附近,却发现守卫严备。忽然想起军营中人说什么幽冥门弑尊尊主这几日来到长平守军处,和李将军商讨什么除魔事宜,不禁心中了然。 这幽冥门乃是当朝国主先祖君放所创。当年皇子君放受皇族排挤诬陷被逐出皇城华州,遂在民间韬光养晦,并创立幽冥门。幽冥门冥者擅隐身暗杀,鬼没神出,堪比鬼魅。 后当政国主君无邪昏庸无道,幽冥门上任门主君向天顺应天命揭竿而起,应者云集。一月时间便攻破皇城,君无邪于城破之日自焚身亡,君向天在群臣拥护之下自此南面而王,做主龙庭。幽冥门从此成为皇家护卫,君向天敕封为暗影卫,直接听命于国主,凌驾于所有军队之上。门中职务也多为皇族子弟担任,因而幽冥门在大夏朝地位非凡。 但君向天敕封暗影卫时,幽冥门中与君向天一向不和的苍漠领了自己的心腹弟子宣布脱离幽冥门,并自立罗刹门。罗刹门行事极为诡谲,尚利轻义,为达目的往往不择手段。现在池璧和李霖兴在帐中商讨的就是罗刹门的事情。 三个月之前大夏朝王朝军和妖魔军爆发了一场大战,然而大军对垒之日,孜州十三镇十几名守城将卫忽然同时遇刺,致使孜州沦陷,洛州告急。 幽冥门门主君连珏怀疑此事与罗刹门有关,遂派弑尊尊主池璧负责查探此事。 池璧带人一路跟踪到了首丘山,哪知有人设下十方迷魂阵,池璧的手下登时神智混乱,甚至自相残杀。池璧狂念心法护体,总算稳下心神,闯出了这十方迷魂阵,却又被守在阵外的黑衣人伏击,几致丧命。若不是晏遥搭救,恐怕就此魂归首丘山。 那些伏击他的黑衣人虽然使得是噬魂涅血十式,却只有一人使得是纯正的幽冥黯灭心法,其他人除了黯灭心法,似乎还有其他心法护体。池璧当时就肯定这不是罗刹门所为,也许是某个不知名的神秘组织。而且这十方迷魂阵为狐族所擅,也许这神秘组织与狐族有什么联系。 池璧救下晏遥后本想回去细加查探,却忽然听说洛州清江镇守城将军孟方又遇刺身亡。于是匆忙赶到清江镇,发现与孜州守将遇刺情形相同,但明显是罗刹门所为。难道罗刹门与这个神秘组织也有关系? 到目前为止,这神秘组织毫无踪迹可寻,池璧只好回来和李将军商讨继续追查罗刹门,希望可以查到这个神秘组织的线索。而据查探罗刹门最近与藏丰台崇德门过从甚密,恰巧这时崇德门派人来表示愿协助王朝军共破绥安叛贼,这一切仅仅是巧合还是另有文章?池璧便要李将军应下此事,并表示王朝军将派出使者和崇德门商讨讨贼具体事宜。 二人商量定了,便想着派何人随池璧前去崇德门,李霖兴便举荐了慕远浦、易宝轩和祁焰月。 “慕远浦?可是定北将军慕恪风之子?” “禀公子,正是慕将军之子。慕校尉为人心细沉稳,颇有乃父之风。这易宝轩哪,乃是靖德侯易老幼子,机智多谋,和慕校尉一起屡立战功。可惜易公子无心仕途,不然现在怎么说也是统领之上啊。” “易宝轩,他爹若让他笑傲江湖,他现在是上将军也说不定呢。”池璧说着,似乎想起什么,唇边又浮起一丝笑意。 “呃。”李霖兴也听说过易宝轩小时候顽劣异常,当年易侯爷要送易宝轩进群玉宫,易宝轩说什么也不肯,非要进玄清观学道法。哪知道进了玄清观却三天犯禁,五天违例,把个玄清观搞得鸡飞狗跳不说,还跑去群玉宫捣乱,弄得昆山玉境乌烟瘴气。易侯爷四处救火却还是善后不及,只好随他自生自灭。 好容易等他长大成人,易侯爷让他从军,易宝轩却非要闯荡江湖。事关前途,易侯爷不想他放任自流,亲自动手捆了他个结结实实送到军营,易宝轩别的可能不如老爹,逃跑的法子却是门门清,一转眼就溜了。把老侯爷气的,折腾了几次也是逮不住他,只得由他去。 想到这里,李霖兴怕池璧误会易宝轩不重军令,忙帮他辩解道:“易公子对老侯爷是多有违逆,可极重军法,军务从未贻误,下官可以保证,还请公子放心。” 池璧知道易宝轩只是爱跟老侯爷作对,因而摆手道:“放心,我并不是质疑易宝轩,只不过想起些旧事,有些感慨罢了。”说罢笑着指指桌上第三份名册,“这个祁焰月?” “哦,祁姑娘虽是女子,却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勇猛非常,武艺过人。她是圣火教教主独女,在圣火教年轻一辈中辈分最高,武艺最精。三个月前孜州沦陷,洛州告急,景州的贼徒宵小们也伺机反乱,绥安城副将胡安贵杀掉守将萧望,占城而反,元丘匪盗也趁长平守军大举支援洛州,军营空虚,倾巢来袭。幸亏祁姑娘带人赶到,几十人杀得他们几千人大败而归。此次若没有祁姑娘,长平堪忧啊。” 池璧听罢颔首道:“的确是女中豪杰。就他们三人吧。”李霖兴看事情议就,拿了名册准备告退,池璧忽然道:“那个晏遥可还在这里?” “啊,晏姑娘,在的在的。晏姑娘自来到长平镇,帮咱们救治伤员,尽心尽力的很呢。” “好了,一会带她来见我。” “是。”李霖兴应着,转身正要出去,池璧忽然又唤住他,“等等,还是我去找她。” 孟安陆是伏法了,可慕远浦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且不说找到的那具江雨燕的尸骨腐化严重,甚至可以说面具全非。而且孟安陆认下了越莹、小慈的案子,却坚决不认江雨燕之事是他所为。虽然江雨燕的尸骨和小慈的几乎是同时同地找到,可事情总是透着那么几分古怪。 慕远浦不觉又想到了南宫阙,那日发现小慈和江雨燕的尸体后,便放了南宫阙,毕竟凡人是不可能分身杀人的。慕远浦现在还记得南宫阙那日耀武扬威的样子,把长平守军好一顿讥讽。可事情分明和南宫阙有扯不开的关系。可派去监视南宫阙的人并没发现什么异样。也许背后还有什么他们没有查清楚的。 慕远浦坐在树荫下想着这些事,抬头忽然发现晏遥在主帐前边晃来晃去,似乎有什么事要找李将军,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不进去。 慕远浦正准备起身去看看怎么回事,李将军忽然从帐中抱着堆册子出来了,看到晏遥似乎高兴的很,回身又跑回帐中去了。不一会,从主帐中出来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右边脸颊的银质面具泛着冷光。 “弑尊尊主?”慕远浦看着他大跨步地走向等在一边的晏遥,心里不禁犯疑,他找晏遥做什么? ------------ 章 节二十 身份疑云(中) 更新时间:2011-10-29 池璧刚走近晏遥,晏遥便讪笑着退后了两步,池璧挑挑眉,道:“怎么?怕我吃了你?” “没,怎么会。” 刚才的话若是易宝轩或是韦如说,晏遥绝对一拳头过去。可是换成冷脸的池璧,晏遥便不知如何应对了。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看池璧也没主动开腔的意思,晏遥忙掏出那枚玄铁戒指道:“这个,还给你。还有,谢谢你找人收留我。” “没有,是你自己做得好。”说着直接接过晏遥手里的戒指便戴在了右手上。晏遥看着自己刚刚还捂在心口的戒指转眼就戴在了池璧的手上,忽然觉得怪怪的。晏遥正胡乱想着,池璧忽然开口道:“在首丘山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什么特别的人和狐妖接触过?” “呃,没,没有。”晏遥仔细想了想,又回道,“我的行动也是受限的,不过就我所知,是没有的。” “果然。”池璧仿佛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还是要包庇那些妖物么?这样想着,低笑了一声,转身要走。 晏遥忽然想起李将军看到这枚玄铁戒指时的反应,心想池璧必然是个大角色,万一自己同李将军说了去洛州的事,池璧在那里反对,那自己岂不是又去不成?于是追上几步道:“那个,我还是想去洛州,你不会反对吧?” 池璧回身饶有兴味地看了晏遥好久才道:“晏姑娘一不是池某亲属,二不是我的家眷,姑娘要去哪里池某有什么权利干涉呢?” 那我是给哪个混蛋发配到这里的?晏遥忍下要发怒的冲动,暗骂自己多事。僵着笑脸欠身道:“那么,打扰了。”说完转身就跑。 究竟她要上洛州前线是什么目的呢?表面看起来一脸的单纯无害,可却甘愿和妖物为伍,而且听李霖兴说,到了长平很快就与易宝轩慕远浦他们打得火热。这个女人,倒是很有趣啊。池璧想着,面上又浮起一丝笑意。 晏遥给池璧一句话堵得一下子没了什么心情,自己垂头丧气地往回走。慕远浦看着她好像失落的很,又不清楚她和池璧说了些什么,于是快步追上去,想问问她怎么回事。可还没追上晏遥,却发现她被人拦了去路,正脱身不得。于是几步上前喝道:“放手,何人敢在军营放肆?” 范修衡没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晏遥居然会在长平军营里出现。想不到陪南宫阙来李霖兴这里议事还有这样的好事。今天真是收获颇丰。上次被她跑脱了,这次怎么也不能放走她,于是一把抓住晏遥就怎么也不肯放手。 晏遥是又惊又羞又怒,怎么也想不到会遇到范修衡,她宁愿把所有的艰险再经历一次,也不愿意见到这个罪魁祸首。可现在却被范修衡紧紧抓着,脱身不得。 范修衡正得意,却忽然有人出手干涉。范修衡定睛一看,却是长平守军校尉慕远浦。饶是这样,范修衡却未有丝毫退却,反而上前一步,昂头道:“慕校尉,这是范某的家事,还请慕校尉不要插手。” “家事?”慕远浦吃惊不小,怎么也想不通晏遥和范修衡有什么亲属关系。据他所知,晏遥是孤儿,小时候是被她的师父从山下捡来抱养的。怎么会蹦出个范修衡? 慕远浦正一头雾水,范修衡又一脸得意道:“我处置自己的未婚妻,不干旁人的事吧?” “未婚妻?!”怎么可能,慕远浦差点失声喊出来。旁边晏遥听范修衡这么说,已经是又急又怒,急忙喝止范修衡道:“谁是你未婚妻,你不要胡说八道!” “遥儿,这可是你师父亲口许下的。怎么,你要违抗师命吗?”范修衡看着晏遥逐渐惨白的脸,更是得意非常,于是一把推开拦在前面的慕远浦,扯起晏遥就要走。 “哼,什么师命父命,哪怕天命要你娶阿遥呢,有我在这里,看谁能带走阿遥!” “呵,口气不小啊。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拦我!”范修衡说着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十七八的蓝衣少年空手站在那里。范修衡上下打量了两眼,嗤笑道:“小子,牙长全没?敢管你爷爷的闲事?” 韦如并不答腔,只冷笑一声,双手作结,口中念念有声,忽然范修衡身后劫着晏遥的两个小师弟神经质地狂舞起来,身体扭成诡异的姿势,旁边人看的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二人已经发了疯般地冲向了企图拉过晏遥的范修衡,一个抱着胳膊,一个抱着大腿,张嘴就咬了下去。 范修衡疼得嗷嗷直叫。一掌击晕一个,一脚踹翻另一个,指着韦如大骂:“臭小子,居然敢用妖术害人!” “臭道士,你看清楚了,这可是你玄清观的”妖术“千机引,前段时间刚刚有个玄清邪佞拿它害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参与呢?” 范修衡虽听过千机引这门术法,可这是玄清禁术,并未亲眼见人使过,看刚才两个师弟的样子确实像师父说的被人施了千机引的样子,一时也有些分辨不清。心下正疑虑重重,忽然听韦如又出言挖苦,刚要回口,韦如根本不给他机会,立刻接道:“哦,差点忘了,你连千机引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呢,怎么会拿它来害人呢?” “你!”范修衡被韦如一句话说的面色通红,咬牙道:“小子,是你自找的!”说罢右手持剑,左手剑诀指天,万里晴空忽然乌云满布,黑沉沉直压下来。风起天际,呼啸而来,一群人被风吹得站不住。范修衡周身真气流转,一股紫红之气直冲天际,雷声隐隐,鬼怪凄嚎嘶吼之声不绝于耳,范修衡忽然睁眼,双目充赤:“诀,惊魔!” 惊魔诀!慕远浦忽地睁大双眼,玄清观云华真经绝技,天摇地动,泣鬼惊魔,范修衡疯了吗?这里可是有上千百姓的长平镇!他这惊魔诀使得容易,把长平上千百姓置于何地? 已听得隆隆的声音从地下传来,慕远浦大骂一声疯子,抬手便念起“水静云空”的术法,不管怎样,他不能让范修衡乱来。 地面开始颤动,晏遥一个不稳便摔在地上,她虽不清楚这是什么术法,可看这阵势,仿佛要毁天灭地一般。若旁人阻不下,这长平岂不是毁了?晏遥恨不得自己能做些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韦如见晏遥被地面颠得站立不稳摔在地上,心下着恼。一面施了法术护住晏遥周身,一面口中念诀,幻出一把利剑,剑光幽蓝,韦如右手挽个剑花,剑气冲天而起,震散了积聚的黑云,数道蓝光直下,将范修衡笼了个严严实实。 慕远浦正庆幸稳住了局势,转身看到范修衡被困却仍是不认输,口中依旧念咒不止,双目已然赤红。慕远浦正担心韦如能否制住范修衡,忽然范修衡连声怪叫起来,刚开始是死命的抱着脑袋,仿佛听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声音,最后就开始眼神呆滞,口中啊啊叫着,慕远浦细看,惊觉范修衡的脸上、脖子上开始出现了无数小裂口,而且有逐渐增大的趋势,身上也渐渐有血渗出。 这是什么邪恶的术法?难道要将人生生撕裂吗?不行,得救范修衡。 慕远浦刚起手,一只白虎扑过。“啸山!”,是易宝轩,只见他招了白虎出来,直扑韦如而来。韦如眼睛都不眨,那白虎扑到韦如跟前,竟直接被弹出老远,真气一散,虎形尽消。易宝轩见这样不行,又招出火凤,一招“重炎”燎向笼着范修衡的束束蓝光,那蓝光幽幽流转,竟是没什么变化。 易宝轩急道:“箴如,怎么说他也是我师兄!” 韦如的眸子已是微微泛蓝,他像没听到似地,那蓝光似乎有更盛的趋势,范修衡忽然大叫一声,上衣豁然而裂,上身的皮肤已经丝丝寸裂,皮肉外翻,全身血似溪流,汩汩而下。 “阿遥,快叫箴如停下,这样会出人命的!”慕远浦知道易宝轩是拦不下韦如了,忙跑去唤晏遥帮忙。 晏遥已是看得呆了,听得慕远浦叫她方才回过神来,急忙喝道:“小如,别杀他!” “既是阿遥说了,我就放你一马!”韦如冷哼一声,终于收手。范修衡一下瘫倒在地上,疼地满地打滚,最后竟然直接痛晕过去。 易宝轩赶忙叫来人抬走了范修衡和那两个小师弟,刚才他看到紫光冲天而起,惊觉有人在使用惊魔诀,于是急忙赶来,却发现师兄受困,竟是韦如困住了他,若不是有人拦着,恐怕就要命丧于此。 易宝轩不禁起疑,这个韦箴如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使得何方术法,他竟然看不出一丝门道。这样的人物,最好是友非敌,否则这对他们来说将是太大的威胁。 韦如一收势就赶忙跑去查看晏遥的伤势,可晏遥看到他过来,眼神竟有些闪躲,似是有些恐惧。 韦如心中暗道不好,光顾着帮阿遥出气,这法术如此血腥,肯定是吓到阿遥了。该死,怎么刚才就没想到呢,这样想着更加觉得歉疚,忙轻言细语道:“姐姐别怕,那些是对付坏人的,你不喜欢,我以后绝不会用了。” “太残忍了。”晏遥还有些惊悸未定,脱口而出,忽然觉得有些不妥。韦如也是为自己出头,现在自己还要责怪他,他一定不好受,这样想着,忍着心底的不适,费力笑了笑,道:“小如,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我不该苛责你。” “不,是小如不好,姐姐别说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恩,好。” 慕远浦看着二人走远,心底疑团丛起,韦箴如到底是谁?他使得是什么法术?他来此是什么目的?这样神秘的身世,法术,很难不惹人探究。 同样有疑问的,还有方才并未走远的池璧,他一直在远处看着,现在看人群散了,心说晏遥你好大的本事,居然可以让这样一个人物为了你生死相搏,你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才让一个人这么死心塌地呢? ------------ 章 节二十一 身份疑云(下) 更新时间:2011-10-30 韦如今天使的,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妖术? 晏遥在首丘山从没见过韦家人施用什么咒术,今天看到韦如使得那邪恶法术,回想起来仍是觉得恐怖非常,后背冷汗涔涔。 妖魔,都是这般可怖么?自己和别人口中的妖物就那样整整相处了月余,一句话说错,自己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可他们看上去并不像师父他们说的那样嗜血凶残啊,只是今天……算了,不想了。 晏遥使劲摇摇头,想忘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忽然想起另一件事,若小如使得是妖术,那被人看出来了怎么办?那这里的人,岂是会轻易放过他的?这样想着忙从床上爬起来,要去找韦如,可还没穿好鞋,安琳忽然跳了进来。晏遥奇怪:“阿琳?有事?” “阿遥,我可是听说了,今天在军营里,那可是一场恶战啊,惊天动地啊,我听人说啊,箴如可威风了,把那范修衡整的满身是血,满地打滚,哼,看他还敢欺负你!”安琳说着,小鼻子一皱一皱的,一边挥着拳头,好像恨不得再去范修衡身上补上两拳。 “算了,他已经很惨了,别再笑他了。” “那是他活该,谁让他欺负你。” “呃,可是这教训太惨烈了点。何况师父她……” “哎呀阿遥,这事儿真的假的还不知道呢,八成是那个范修衡在捣鬼,你就别瞎想了。” ================ “阿遥。阿……安琳你在这儿啊。”易宝轩忽然进来,看到安琳,似乎松一口气。安琳撇撇嘴道:“找我干嘛?” “呃”易宝轩看晏遥在,似乎有些为难,安琳看不得他吞吞吐吐的样子,道:“你今天怎么了?吃苍蝇了?” “胡说。好了,安琳别闹了,你帮我看看师兄好吗?去了几个纯华弟子了,可还是忙不过来啊。” “师兄?别告诉我是那混蛋范修衡。” “……是他。” “他把阿遥害惨了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家名声有多重要,你那混蛋师兄到处跟人说阿遥是他的未婚妻,压根儿没有的事让他说的跟真事儿一样,他要不要脸呢?阿遥也在,你说,该不该管那个混蛋,痛死算了。” 晏遥也讨厌范修衡,可讨厌归讨厌,自己没权利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更何况医者以治病救人为尚,再讨厌也不能丢着他不管呢。 “算了阿琳,宝轩,我和安琳一块过去。呃,我过去你不介意吧?” “哪能,求之不得呢。”易宝轩说着,又恢复了一脸的嬉笑。 安琳帮范修衡处理过伤口之后就不再嚷着箴如好威风,而是一直皱着眉头。晏遥想她是不是被范修衡的伤口吓到了,便拍拍安琳的肩膀道:“阿琳,没事吧?” “没,没什么,只是有点不太舒服。”安琳勉强笑笑道。易宝轩一听安琳说不舒服,急忙插话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看大夫?” “笨蛋,我们都是大夫,能有什么事。”安琳无奈地白了易宝轩一眼,觉得他的问题实在太没常识。“只是,你师兄那伤口让人看了实在是……” “很恶心对不对?”安琳没想到易宝轩这么直白,只好干笑道:“呵,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只能说有人下手太狠。”易宝轩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晏遥的心却猛地跳了一下。毕竟范修衡是宝轩的师兄,小如把他伤成这样,宝轩他会不会……这样想着,不禁脱口道:“宝轩,小如他无心的,他只是太紧张我了。” 易宝轩看晏遥紧张兮兮的样子,不觉好笑:“我知道。看你紧张的。”可是韦箴如,你究竟是敌是友呢? ============= 易宝轩送了安琳晏遥回去休息,晏遥还想说什么,可刚叫住易宝轩忽然觉得不合适便罢了。晏遥心想还是嘱咐小如自己小心点算了,毕竟现在是宝轩的师兄受伤,再和他说的多了,万一他着恼了,小如不就惨了。于是打算等安琳睡下了再去找韦如。 而这边,韦如已经被慕远浦和易宝轩约了出来,他们实在太好奇,韦箴如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到底是敌是友?若是敌非友,他们就决不允许韦箴如再做丝毫逗留。 “开门见山吧,箴如,咱们也算认识有些日子了,可你到底从何而来,师承何处我们可是一无所知。你难道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易宝轩斜倚着一棵树,看似漫不经心,可一双眼睛却锐利分明,好像要把韦如从头到脚看得透透的。 “是啊,箴如,你不说清楚,可是会连累旁人的。”慕远浦说话总是能切中要害。不搞清楚他的身份,晏遥迟早要受到拖累。 “呵呵”,韦如低头笑了笑,“是我大意了。没想过有这些麻烦。竟然你们有兴趣,我就说说吧。” “我哪,是孜州槐阴韦氏,少小家境殷裕,曾经请了好几位教习,粗识些法术。后来孜州频受战乱,箴如觉得自己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坐视妖魔横行,于是告别家中父老,想要一展抱负。哪知道朝廷腐败,军纪混乱不堪,乃至劫掠百姓,兵祸甚于妖魔。箴如自此四处云游,除却天下不平之事,倒也自在。” “没想到韦兄弟竟是个壮志难酬的。现下新主当政,军纪严肃,韦兄弟可有意……” “谢慕校尉美意,不过箴如闲散惯了,怕适应不了军营里的规矩。” “远浦,人各有志,也不好强求。不过韦兄弟,你昨天使的术法,咱们兄弟是好奇的很啊。究竟是哪位教习所授呢?”易宝轩也不绕圈子了,直接切向主题。 韦如眉梢挑了挑,道:“都不是。” “都不是?”这一下把两个人都有些弄懵了。 “恩,是这样。箴如呢早些年有缘得遇一位高人,曾蒙他指点一二,功力大进。昨天使的术法便是这位高人所授。” “敢问这位高人名讳?” “莫问莫问。” “有什么问不得的。”易宝轩话刚出口,忽然反应过来,道:“莫问先生?!” 韦如点头称是:“正是神游先生莫问。” 二人心中不禁了然,若是莫问先生,倒是很像他的风格。 传闻莫问先生内力浑厚,术法精深。然而性格古怪多变,常人难窥真容,口头禅便是这句“莫问莫问”,莫问只是旁人给他的诨号,至于莫问姓甚名谁却是无人知晓。 莫问最闻名之处便是他兼善各家术法。这就不难解释韦如为何会懂得玄清禁术。至于莫问为什么能采百家之长,这就得追溯到莫问的老本行--莫问本来是一神偷。然而他不像其他偷儿那样爱财物珍宝反而对各家武功心法兴趣浓浓。江湖门派多加防范却总是徒劳,因为莫问又号神游先生,据传是在睡梦中都可以取人财物,所以得了这一名号。不过莫问视心法如心尖,盗来的术法默诵过后,必然就地焚毁,是绝不舍得给旁人看上一眼的。加上他行迹难辨,江湖中人多是望而兴叹,能一遇莫问已是幸事,何况又亲得他指点,那该是多大的造化。 易宝轩叹道:“莫问莫问,箴如你好运气啊。” 韦如只是笑。 易宝轩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那你昨天使的,到底是什么术法呢?” “莫问先生教的,至于是何门何派术法,箴如不知,只知道它叫做‘平湖新雨’” “名字还挺好听,只是怎的这般残忍。”易宝轩摇摇头,表示不解。 慕远浦接道:“其实这个名字已经告诉我们了,平湖新雨鳞波乱呢。” “平湖新雨鳞波乱……”易宝轩喃喃重复,忽然想起范修衡身上满布的鱼鳞样伤痕,心下寒意顿起。 ==================== 好不容易挨到安琳睡着,晏遥赶紧偷偷摸了出来。到了韦如的帐子前边轻声叫了几声,却是没人应。 晏遥心底暗自嘀咕,这么晚了,会到哪里去了?正皱着眉头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忽然远远看着韦如走了过来,晏遥赶紧迎上去,一把把他拖到了旁边的僻静处,刚刚站稳,晏遥就劈头盖脸一通问。韦如笑笑地等她问完了,才道:“好姐姐,放心,事情已经解决了。刚才远浦和宝轩已经盘问过我了,顺利过关。” “可是……”晏遥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远浦和宝轩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放心了,要论编谎,我称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保证滴水不漏。”话是这么说,可韦如知道慕远浦和易宝轩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他这副说辞,不过这些话半真半假,相信也可以帮自己蒙混过关。 晏遥不放心地又絮絮问了好久,韦如都耐心的一一作答。忽然晏遥自己笑了。韦如有些摸不着头脑,道:“姐姐你笑什么?是不是我脸上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不是。”晏遥笑着道:“我是笑我自己,好啰嗦啊,跟我师父一样。以前老觉得师父唠叨,没想到现在自己也变成这样。”说罢低头理了理鬓间的发丝,韦如刚要打趣晏遥几句,忽然发现晏遥眼底晶莹隐现,立刻放柔了声音道:“姐姐,你怎么了?” 晏遥抬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道:“啊,没什么,晚上露水太重了。那个,外面好冷啊,我回去睡了。” “恩,姐姐你小心着凉。” “好。”晏遥深吸一口气,抬头又是笑得灿然,“我回去了,小如你也早点睡。” 有些人,就是习惯将所有的坏情绪都掩藏起来,怕人触碰,因为那是留给最亲近之人的私人领地。韦如看着晏遥跑远的身影,忽然无限失落,阿遥,你哭的时候,我的一句安慰都不肯要吗?那么就不要勉强自己笑了,我不想你累。 ------------ 章 节二十二 出行崇德 更新时间:2011-10-30 范修衡整整在床昏睡了两天才醒转。醒来后浑身尖痛,范修衡扛不住,怪叫连连,更不要说换药的时候,简直是上地狱走了一遭。范修衡一边嚎,一边咬牙切齿:“韦箴如,我范修衡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 清凉观的密室里,南宫阙又恭恭敬敬地请出了那颗泛着魅紫光芒的珠子,躬身行了个大礼,道:“仙君,这次多亏您出手相助,若不是仙君让范修衡把那具干尸扔出去假冒那江姓女子的尸首,那慕远浦肯定会死咬着不放,这次的事情也就没这么顺利。不过现在好了,再两天我就要回藏丰台复命去了,回到我崇德门,他们再想找我麻烦,可没那么容易。” 珠子泛出紫芒,那非男非女的声音答道:“我现在法力还没完全恢复,麻烦越少越好。你那堪魔剑法也要静心修炼才好。” 南宫阙俯身恭敬道:“仙君放心,南宫必定会清除一切妨碍,练好剑法。至于仙君的法力,南宫会每月献上一名女子,管保仙君的法力可以尽快恢复。” 珠子的光芒忽盛,几十道光柱伸向角落里的江雨燕,像蜘蛛网一样把她牢牢缚住,悬在半空。珠子中投出一股紫色光柱,直入江雨燕的天灵盖。 江雨燕忽然睁开眼睛,眼珠凸出,身体猛地绷直,双手乱抓,口中呜呜咽咽,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一股猩红的血液混着灰白的脑浆顺着紫色光柱缓缓渗进珠子,珠子周围光晕流转,一瞬间光芒大盛。 忽然珠子里传出一阵暗哑难听的声音,南宫阙也不禁汗毛直立,想是那仙君的笑声,却没想到如此可怖。 ========================== 慕远浦易宝轩他们收拾好行装,这天早上便准备出发去崇德门。而南宫阙已于两天前出发了,说是先回去通禀一声,让父亲做好迎接的准备,留下范修衡和他们同往。 慕远浦和易宝轩早早收拾好东西,到祁焰月帐子门口等她,想着女孩家总是麻烦些,本来已经做好了要等很久的准备,哪知道刚在门口招呼了一声,祁焰月就跑了出来。一身火红短打装扮,长刀锃亮。易宝轩绕着祁焰月打量一圈道:“全齐了?可以走了?” “对啊。我说,你不是怀疑我的能力吧?” “咳咳,哪会,不过是不是太快了点?你确定没落下什么?走半路可是不会再回来拿的。” 祁焰月不耐地赏他个白眼道:“我说你个大老爷们啰嗦不啰嗦啊,我说齐活就是齐活了,还不信我。” 易宝轩一看惹事了,忙赔笑脸道:“嘿嘿,别生气啊,我这不是防患于未然嘛,免得以后麻烦不是?” “你意思我一定会给你惹麻烦了?” “咦,你说的,我可没这个意思。” 眼看着祁焰月要彻底急眼,慕远浦忙走上前道:“宝轩也是谨慎行事,祁姑娘你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 祁焰月见是慕远浦上来当和事老,忽然气势减了大半,嘴上说着“就饶你这一次”,眼角却偷偷瞟慕远浦的反应,发现他眼神好像飘了过来,立刻转头就走。 可祁焰月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对劲,停下步子看着用绷带包得严严实实的范修衡,和带了面具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衣池璧。“喂,这两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啊?” “师兄和崇德门少主交好,这次算是向导,陪我们一道过去。”易宝轩说得小心翼翼,他知道祁焰月的火爆性子,保不齐她一个不高兴就要替晏遥出气,那范修衡可是没命再去崇德门了。 祁焰月听了没言语,又望了一眼池璧,努努嘴道:“那边那个死气沉沉的呢?” 易宝轩忽然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祁焰月问他怎么了,易宝轩立刻尴尬地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心里却默念焰月你自求多福吧,敢惹弑尊尊主池璧,别把自己小命都交代进去。 慕远浦也有些尴尬,毕竟池璧身份尊贵,又是这次商谈的主事,他们都得听命于池璧。这般态度确实是有些轻慢,因而忙要出言替祁焰月解释两句,哪知他还未开口,池璧倒先说话了:“幽冥门池璧,成天和死人打交道,自然沾了不少死气。” “池璧?没听过。” 易宝轩心说大小姐你不知道就别乱说,你那小命已经攥了三分在别人手上了。于是一把拉过祁焰月,悄声道:“少说两句吧。” 祁焰月却不明所以,“我怎么了?哪句话不合适了,你说。”易宝轩无奈,“您随意,您随意。” “你不必听说过我。你只要知道这次出去,你听命于我就够了。”池璧扔下这句话就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留下愣在当地的祁焰月和猛摇头叹气的易宝轩。 早就听说过弑尊尊主池璧为人冷漠,行事果决,几乎不和人亲近。现在一见面就搞成这样,以后几天该怎么过啊。易宝轩一边想一边长声叹气。倒是惹事的祁焰月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照吃照喝照瞪范修衡,因此范修衡都是和他们走的远远的。 池璧更是不愿意和他们亲近,总是一个人待在一旁。易宝轩说池璧身上有股煞气,三里之外都可以感觉的到,警告别人请勿靠近。祁焰月道:“哪里有?明明是一身的死气。” “啊,拜托,别再提那两个字了好不好?我们迟早被这个‘死气’拖累死,到时候我们三个也化为池公子的死气之一,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瞎说,少吓唬人。”祁焰月拨了拨脚边的火炭,斜了眼没在黑色树影里的池壁,忽然起身朝树影走去,急得易宝轩在后边直叫:“喂喂喂,你干吗去!” “你不是说他很厉害吗?那我就来见识一下。”祁焰月头也不回地回道,一边双手交握,指节咔吧吧直响。 要命啊,怎么跟了这么个莽丫头出来。易宝轩一边垂头丧气,一边给旁边的慕远浦递眼色求救。老兄你别看热闹了,一会那丫头指不定干出什么事呢。 慕远浦当然不能看着祁焰月这么乱来,且不说池璧的身份地位,他们对池璧的脾性为人也不是十分清楚,两人一旦交手,该怎么应对也很难说。于是慕远浦追上去拦住祁焰月道:“焰月,怎么说池公子身份尊贵,咱们不好轻举妄动啊。” “易宝轩那小子老说他多厉害,那不是摆明了想我跟他打一场吗?我把那池璧打趴下了,看那臭小子还怎么说。” “宝轩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几句正经的?何必跟他计较。”慕远浦一派语重心长,祁焰月见他满是关怀之色,于是昂昂头道:“你既这般说了,我自然不跟他计较。想我们圣火教的威名也不缺这一场仗。” 慕远浦忙点头称是,两人遂又回了火堆旁原地坐下,易宝轩少不得又说了祁焰月两句好话。祁焰月满心得意。 池璧一直坐在树下,面色冷然地看着火堆旁的几人嬉笑打闹。习惯性地转动着手上的玄铁戒指,忽然想起自己被奉为弑尊尊主的那天,弑尊坛下众位兄弟一夜痛饮,本想着此次任务成功,和兄弟们再大贺一场,好好犒劳犒劳他们,怎知这一去竟是永诀。 这样想着忽然攥紧了拳头,指节微微泛白:“等着,我会拿他们的血来祭你们。” ------------ 第三卷 藏丰台 怨灵迷踪 ------------ 章 节二十三 初至崇德 更新时间:2011-10-31 “小如,小如……”晏遥的声音里满是焦急,韦如听到立刻跑到满头大汗的晏遥身边问道:“怎么了,姐姐?” “安,安琳不见了。” “什么!” 韦如让晏遥不要慌,细细问了,才知道原来昨天晚上晏遥和安琳说了自己要去洛州前线的事,两人絮絮说了好久,很晚才睡。早起的时候晏遥醒来发现安琳不在帐子里了,以为她出去了,因为晚上安琳说要陪晏遥一起去向李将军说这件事的,晏遥便在帐子里等她。 哪知道等了好久都不见她的人影,晏遥四处找了一圈,还是没安琳的踪影。晏遥知道事情不好,便跑来找韦如帮忙。 “姐姐你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或者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我们聊到很晚,我困得不行,睡得特别死,根本不知道晚上发生了什么。啊,不过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发现我的外衫不见了,可能安琳穿错了我的衣服,因为她的外衫还在。” “早上我听人说范修衡那两个师弟拉了好大一个箱子出了军营,说是范修衡的符书。现在看来这里边大有文章啊。” “那我们赶快去追,他们早上刚走,应该走不远。” “恩。” 晏遥和韦如追了好久,却是一个人影也看不到。韦如觉得奇怪,忽然想起什么,右手微屈,阖眼念了一段符语,忽然指尖火焰乍现,蓝盈盈的火焰之间似乎有人影在晃动。 晏遥凑近一瞧,发现正是那两个玄清弟子,此刻正悠闲地躺在屋檐下的藤椅上喝茶。看那华屋大宅,甚是华贵,恐怕不是什么道观。而一转眼眼前一片漆黑,模糊间看到安琳睡在那里。 “安琳,那是安琳。”晏遥立刻抱着韦如的胳膊喊道,“这是什么地方?安琳没事吧?” 韦如收了术法,若有所思道:“看来他们真是用了那种法术,所以才能瞬发瞬至。姐姐,你刚看到的地方是崇德门,你也看到了,安琳目前很安全。” “那安琳被关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是黑漆漆的?” “想是有人作法阻挡了我施法窥视,没关系,我们就上崇德门去,不怕找不出安琳。” “他们抓安琳做什么?--我明白了,他们的目标是我。只是安琳穿了我的外衫,他们抓错了人。”想到安琳很可能是因为自己受难,晏遥皱了眉,紧咬着嘴唇。安琳,你千万不要有事。等着我。 韦如知道晏遥肯定会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于是拍了拍晏遥的肩膀:“姐姐,别想那么多。安琳一定会没事,我保证。” “恩。我相信。”我相信,阿琳,你必会等着我来找你。 ========================= 韦如左手成剑诀,念了几句咒语,忽然伸手一指面前的空地,一瞬间风声顿止,万籁俱寂,有几片飘落的叶子就那么悬在晏遥的眼前,一动不动,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不动,而韦如面前的空地上渐渐出现了一个椭圆的穴.洞,气流飞旋。晏遥朝里边望了望,只觉得里边全是旋转飞舞的风。 “这是什么?” “扶摇风穴。姐姐,进去吧,我们去找安琳。”韦如眉色染了一点夕落的桔黄,分外安暖。 晏遥起初还有些迟疑,看到韦如伸出的手,忽然安心不已,伸出手牢牢握住韦如的,和他一起进入了扶摇风穴。 ================ 晏遥只知道自己在飞,什么都看不到,耳旁只有风声。晏遥心里刚刚有些不安,手上传来的温暖一瞬便抵消了这些忐忑。 没一会,听得韦如柔声道:“好了,姐姐,到了。” 晏遥慢慢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会,发现自己在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远处一处大宅,坚壁高墙,户宇深严,门前的路口设着路障,一队人来回巡逻,门旁四个膀圆大汉,门楣龙飞凤舞三个大字:“崇德门”。 居然有这样神奇的法术,瞬间转移,千里如移步。晏遥还在惊讶之中,忽然远处几个人打马而来,晏遥更是惊得睁大了眼睛,竟是慕远浦他们。 慕远浦他们见到韦如和晏遥也是吃了一惊,易宝轩一拉马缰,稳住坐骑道:“笨木,你怎么在这?这么舍不得我们啊?” 晏遥白他一眼直接选择无视,慕远浦直接翻身下马,走到晏遥身边道:“怎么,阿遥,出什么事了么?” 晏遥低声同他把事情讲了,慕远浦皱了皱眉,回身对范修衡道:“范师兄,我们这边再加两个人拜访,不知道崇德门欢不欢迎?” 慕远浦直接问了范修衡,虽然可能有冒犯池璧之嫌,可若真像晏遥所说,安琳是被劫进崇德门了,一旦崇德门翻脸,那就是场硬战,自己先做主留下韦如他们,便多了几分胜算。 范修衡见到晏遥脸色一下就变了,再看到韦如也一道来了,脸色更是难看到极点。 不用说,肯定是那两个蠢货把事情办砸了,可他舍不得送到嘴的鸭子再跑了,想想这是南宫阙的地盘,他们几个还能翻了天去。于是马上满脸堆笑道:“当然,当然,南宫门主最爱结交江湖义士,各位请。” 不过范修衡虽说是笑,可旁人也只能听到他的笑音,至于那满脸的假笑也只能留给他自己来欣赏了。 池璧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面具隐隐泛着冷光,提醒着人们他的存在。 ====================== 崇德门门主南宫崇德四十开外,身材魁梧,笑起来整个胸膛都在颤动一样,知道池璧他们要来,早早就在厅上等候。 家仆刚报禀说几人到了,南宫崇德便大跨步出了院子,高声笑着走近几人,抱拳道:“几位辛苦,屋里早备好酒席,今日老夫要与各位痛饮几杯,咱们一醉方休,啊,哈哈。” 池璧微微颔首,道:“门主盛情,我等就却之不恭了。” “哈哈哈,好好好,屋里请。” 酒宴的确丰盛,可即便满桌子美酒佳肴晏遥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想起安琳还身处险境,晏遥举了举筷子便放到了一边。 韦如见晏遥这样,盛了一碗汤端到晏遥跟前道:“姐姐,尝尝这个汤,还挺鲜的呢。”晏遥正要推辞自己没胃口,忽见那汤水微微漾动,一行行小字浮现出来:“姐姐,别担心,虽然这里有人作法我看不到全貌,可咱们都到这里了,还愁找不到安琳吗”汤碗里的热气袅袅,晏遥的眼睛也氤氲起来,哽了喉低声道:“谢谢小如。” 南宫阙坐在对面打量着晏遥。因为范修衡的缘故,南宫阙每次到长平军营晏遥都是躲着,所以南宫阙这次是头一次看到晏遥,越看越觉得晏遥清秀得可爱。 祁焰月发现南宫阙一直盯着晏遥,心里一股火噌地就冒了上去。一拍桌子就要发作,旁边易宝轩忙拉住她劝道:“焰月,大局为重啊。”南宫崇德见祁焰月忽然怒冲冲地站起来了,奇怪道:“祁姑娘,你这是?” “拍蚊子!”祁焰月撂下一句话,气呼呼地坐下,眼睛顺带着剜了南宫阙好几刀。南宫阙挑挑眉梢,手中折扇摇得更是悠然。祁焰月差点又要拍桌子,却被易宝轩使劲拉住了。祁焰月气不过只好偏过头去,眼不见为静。 南宫崇德和南宫夫人面面相觑,可看祁焰月的样子也不好再问,怕把气氛闹僵,只好装糊涂,又说了两句不相关的便把事情敷衍了过去。 众人继续推杯换盏,南宫阙跟仆人低声吩咐着什么。忽然底下人来报,说袁先生到了。南宫崇德听得大喜,道:“快请!”家仆应了,便下去相请。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灰衫,须发微白,红脸膛,酒糟鼻的中年男子走了上来。南宫崇德等不及他走近就离席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向池璧介绍道:“池公子,这位是袁识墨袁先生,袁先生雄才大略,对当今形势分析得颇为精当啊。这次助贵军伐逆,就是袁先生的谋划啊。” 池璧并不起身,只举了举手中酒杯,道:“袁先生妙计,但愿是安邦定国,不是兴兵生乱。” 池璧这分明是话里有话,南宫阙道:“池公子这是什么话,崇德门自是要助我王朝军安邦定国的,岂会有异心?” 池璧晃了晃酒杯道:“那就最好。”抬眼望到南宫崇德有些尴尬地立在当地,袁识墨一脸的鄙夷,池璧向椅背上一靠,道:“二位站着做什么,快快请坐。小童,还不斟酒。” 池璧本是客人,却天生的当家主事的气势。这一番话反客为主,直把二人说的诺诺连声,南宫阙瞟一眼坐在主席的池璧,心说等我成了崇德门门主,看你还嚣张。 ------------ 章 节二十四 罗刹暗夜 更新时间:2011-10-31 一行人一直喝到月上西天,祁焰月和易宝轩都喝得醉醺醺的,慕远浦喝得不多,却也有些打晃。 只有池璧和韦如跟没事人一样,池璧望一眼韦如,眼睛里似乎有几分赞许。 可韦如立刻掉过身子,装作没看到,一心只顾着晏遥。池璧不禁好奇,这个韦箴如,自己跟他并无瓜葛,怎么他这么抵触自己? 难道他能觉出自己对晏遥的不屑?明明自己掩饰的很好,看来还是不到位啊。果然一个人对自己心上人的所有一切都是敏感的啊,包括别人的恶感。只是可惜,这么一个少年英杰,难道就要毁在这么个女人身上吗? 几人由仆僮领着上卧房去。小僮领着几人走到一处颇为清净的院子,停下道:“这里一共六间客房,前四间是四位爷的,后两间是两位姑娘的。” “好,请帮我们谢南宫门主费心。”慕远浦回道,小僮道声安好,便退下了。 慕远浦转身看看醉得人事不省的两人,摇头道:“今天大家就尽量睡一处吧,互相照应下。阿遥你和焰月一处,韦如你……”慕远浦本想说韦如和池璧睡一处,可看着两个人都冷着脸,立刻改口道:“你跟我和宝轩挤挤吧,池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了,慕校尉考虑得很周到。”池璧说罢举步进了屋子。慕远浦和韦如帮忙安置好祁焰月和易宝轩两个人,便也各自回房睡了。 池璧躺在床上全无睡意。 那个袁识墨,看起来是个酸腐文人,可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狠厉,让池璧相信,这个人绝对和他这次来要调查的目标罗刹门有关。 看来这次的事全是罗刹门的功劳啊,趁着他们讨伐逆贼,趁机占了三津要地的长平镇,说不定运气好,还可以和绥安叛贼内外夹击,灭了长平守军,真是一举双得的妙计。 “哼”,池璧转了转玄铁戒指嗤笑道,“这如意算盘未免打得也太精了。” 袁识墨确实是罗刹门派来崇德门的,目的就是想制造骚乱,好趁火打劫。 罗刹门自脱离幽冥门之后,这些年南奔北走,始终没有一个固定的安身之地。于是袁识墨便献上这一石二鸟之计。既可以打击王朝军,又兼能趁乱夺得一处安身之所。 罗刹门门主苍漠大赞此计甚妙,便派了袁识墨来此。再说南宫崇德,虽说十几年前创立了崇德门,这几年在江湖上也弄出了几分名头。可南宫崇德总想着能与王朝军拉拉关系,自己的崇德门的名望定能水涨船高。 于是袁识墨献上助长平守军平叛的妙计后,南宫崇德便将他倚为心腹。南宫崇德哪里知道,自己的心腹正闲在在地看他和长平军撕破脸,或者糊里糊涂地共上战场,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袁识墨见到池璧的第一眼,就知道池璧不是个简单人物。此次挑动长平军和崇德门合力讨逆恐怕是不行了,于是连忙拟了一封密信给苍漠。 夜浓似墨,黑夜掩盖了多少罪恶的交易。 袁识墨看着手中的信鸽腾空而起,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可他刚刚转身,忽觉得眼角银光一闪,袁识墨立刻警觉地回身观望,赫然发现屋檐下竟然有人!那么刚才自己偷放信鸽的事此人必定也看到了。不论是谁,此人绝不能留!袁识墨心中杀机顿起,一把精利匕首悄然从袖中滑出。 袁识墨一步步走近屋檐下的黑影,忽然一道银光划过,袁识墨还未反应过来,一片炫目的银光似铺天大网兜头罩下。 袁识墨慌忙出招抵挡,一招“弑破”使得极快,手中匕首寒光尽显。然而袁识墨一招尚未使尽,忽听得来人低低的一声“神寂”,袁识墨大惊,这可是幽冥门黯灭心法第四层的绝招,苍漠才堪堪修习到第四层,能不能使出“神寂”还得看运气。此人若真能使得出“神寂”,自己哪里是他的对手。 袁识墨心中稍疑便乱了阵脚,一个不注意,对方人影一闪便失了踪影。什么“神寂”,分明是“影绝”! 影绝乃是幽冥门绝技,可瞬间隐匿,神出鬼没,鬼魅难及。袁识墨暗叫糟糕,慌忙想转身迎敌,可他脑子中刚有了这个念头,忽然胸口一凉。袁识墨低头一看,一把冰凉的匕首已经刺穿了心脏。 池璧望着倒在地上的袁识墨,抚了抚肩上袁识墨刚刚放出的那只信鸽,冷笑道:“小小罗刹门妄想坐收渔翁之利,可笑不自量啊。” 说着一扬手放飞了刚才呆怔的信鸽。小小信鸽遇上幽冥摄魂,也只有听任摆布的命运。池璧注视着信鸽飞走的方向,轻笑:“是到会会你们的时候了。” ========================== 夜色沉静,月色暗转,藏丰台小镇上一片静寂,一只白色的信鸽飞过一排排民居,最后落在城东一间私塾的窗子上。 鸽子轻啄了几下窗子,一个略有些枯黄的手伸出来,取过了鸽子,看过鸽子腿上系的密信不禁大惊失色,原来那信上写的是“幽冥池璧取尔狗命!” 陆止看完恼得立刻将信揉成一团,啐一声“混账”便扔到了地上。 想他当年在幽冥门呼风唤雨的时候,什么五尊尊主都还是吃奶的娃娃。现在居然口气这般狂妄,不教训他一下真是难消心头之气。 陆止正低声咒骂,窗前猛地一暗,竟是已经站了一人在屋里。陆止冷冷地打量着来人,一身黑色劲装,右颊遮着银质面具,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能寻到这里来的,除了偷换密信的池璧恐怕也没有旁人了。冥者最擅长于隐蔽处攻击,他主动放弃有利条件,这么大大方方的出现,陆止想不通他除了狂妄还是为了什么。 “听说罗刹门最近投靠了江湖上一个神秘组织,池璧只想一探虚实。”池璧冷然开口,言语中满是不屑。 罗刹门虽说脱离幽冥门宣告自立,可行事手段太过歹毒,因而在江湖上立身处世颇有些艰难。也因此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小觑了自己。现在池璧语带奚落,陆止听得立刻勃然大怒:“放屁!我堂堂罗刹门,哪里需要投靠别人!你从哪里听来的浑话?小心老子拔了你的舌头。” 池璧本来目的就是想看罗刹门与那个神秘组织有无关联,因而故意说罗刹门投靠旁人,目的就是拿话激他。据他所知,陆止在罗刹门也是元老级的人物。现在看陆止反应这般激烈,恐怕事情真是子虚乌有。 陆止看池璧抱臂轻笑,忽然醒悟过来,怒道:“你小子诳我!”话未毕,一双纯黑匕首已然划出,直袭池璧面门。哪知袭到池璧近前,眼前一错,近在咫尺的人已是踪迹全无。 这招“魅错”本就是阻止对手使用“影绝”隐身的,没想到对这小子居然没用!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小子的心法修为已经高过自己,自己这一级段的“魅错”根本阻止不了他使用“影绝”。这么一想,陆止心中震动不小,想不到他年纪轻轻竟已有这般修为。 这般想着,手上却是不停。一边以血画咒护住周身,一边舞动双刃,“百夜”阵成,万法消融。 陆止的周身黑气弥漫,巨大的血色图腾出现在脚底。此时若有人强行攻击,他的法力便会被这“百夜”阵消融,最终被布阵之人吸收,为他所用。陆止在起手上已经输了池璧,现在无论如何不会给他任何进攻机会。 陆止心中正有些得意,忽听得鬼哭之声时隐时现,脚下的地面忽然轻轻颤动起来,周身的黑气也奇异地扭曲起来,陆止大惊:“暗噬!”慌忙念了心法变化招式,然而还未等他出手,脚下的血色图腾忽然崩破,十方地狱的岩浆冲天而起,而陆止已经被周身黑气凝成的触手缚得死死的,只一瞬,便血肉全无,陆止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便已被岩浆吞噬。 “陆止,劫掠商户,淫.人妻女,草菅人命,死有余辜。”池璧一字一句沉声说道,下达着对陆止的最终审判。 ------------ 章 节二十五 禁院怨灵(上) 更新时间:2011-11-01 祁焰月喝醉了一直哭哭笑笑,晏遥费了好大的力才把她哄睡。心里惦记着安琳,祁焰月刚睡下,晏遥悄悄开了房门去找韦如。 可刚打开房门,月光下门口横七竖八躺着一堆人,晏遥吓了一跳,正不知所措,韦如忽然从屋顶飘然而下,“呵呵,姐姐,吓到没有?” “我才没那么胆小。”晏遥这句话绝对是逞强,韦如想起以前在首丘山桃林里的事,抿嘴笑道:“是,胆子大得蜜蜂都不怕。” “不带你这样的。”晏遥嘴里嘟嘟囔囔的,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长了一副老鼠胆,若不是经了些事,恐怕早跳起来了。 “这些人怎么回事?难道是我们的意图被发现了?” “这些人的目标确实是姐姐你,不过却不是因为安琳的事。”韦如说着笑得神秘兮兮,一下就勾起了晏遥的好奇心,“那是怎样?” “很简单,有人贼心未死,有人色心又起。” “……还是两拨人?” “然也,然也。姐姐,我这个贴身护卫够尽职吧?” 范修衡,南宫阙,想打阿遥的主意也要先问问我韦如同不同意。韦如的眸色渐冷,转过身对着晏遥却是笑意安然。 晏遥看他说话一派自得的神气,故意做个鬼脸道:“好,你最行好了吧?咱们快去找安琳。” “夸得一点诚意都没有。”韦如故意装出垂头丧气的样子,晏遥笑着戳戳韦如的额头道:“好了,别闹了,快去找安琳。” “好,不过这之前呢,还要叫上咱们辛苦照顾易酒疯的慕校尉。” “恩,恩,快走,省得易酒疯醒了还得照顾他。” ============ 趁着夜色,三人很快便潜到了崇德门西边角落里一处偏僻院落。院门斑驳,门上斜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锁,看样子荒废了有些年头了。晏遥小声道:“小如,就是这里吗?” “恩,虽然有人作法阻挡,可这人似乎受了伤,法力不稳。这宅子里其他地方我都可以稍窥一二,只有这个院子始终看不清晰,想是那作法之人就在此处,安琳应该也在这里。”韦如也压低了声音,慕远浦点点头,两人互相递个眼色,便轻手轻脚地打开院门,走了进去。 借着月色,三人看到眼前的院子荒草丛生,腐叶满地,一派破败气息。 真不知道这样一处院落为何要荒置起来。三人小心地向最靠近门口的一间厢房摸过去。 晏遥跟在韦如身后,紧张地不时抬头小心张望,忽然眼前一个影子闪过,晏遥忙扯住前边的韦如:“小如,有人。”此时韦如已是警觉地站直了身子,慕远浦也小心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堪魔剑!”忽然听得凭空一声暴喝,一个人影从对面屋顶直冲而下,身上一片红光笼罩,剑影纷扬,一瞬间便笼了三人头上的大半天空,连天上莹白的月亮似乎都被染成了血红。 慕远浦立刻使出“水静云空”,一面阻挡来人的进攻,一面护住了己方三人。而韦如右手一挥,一束蓝光已冲天而起,直取来人面门。那人急忙闪过,落在屋檐之上,只是身势不稳,碰落了几块瓦片。韦如的手中,一把湛蓝宝剑流光急转。 “南宫公子,你这堪魔剑使得不赖啊,不过据我所知,崇德门好像没有这门功夫,莫非是公子自创?”韦如声音不疾不徐,却实在是有几分揶揄,明显就是讥讽南宫阙不务正业,滥取旁门左道。 南宫阙心中着恼,一恼他打退了自己的属下,没能掳成晏遥,二恼他又跑来此地,搅扰仙君。于是厉声道:“我修习什么剑法,与你们有何干!倒是几位,未经主人允许深夜擅闯我崇德禁院,哼,实是小人行径。” “禁院?这门上也没贴着告示,我们怎么知道这是禁院。”韦如耍起赖来也是一点都不含糊。 “还敢狡辩。那么现在既知晓了,还请几位马上离开此地。”南宫阙威胁性地一舞手中长剑,院中荒草落叶飞散,自韦如他们站立之处到门口出现了一条崭新小道。 韦如瞥一眼地上的小道,笑得不以为然:“走是可以,不过我们丢了一样东西,须得找到了才好离开。” 南宫阙冷笑:“这么说你们是不肯走了?” “暂时是走不得。”韦如答得理所当然,南宫阙只觉得气向上涌。 他自小娇惯,母亲对他百般溺爱,又是门主独子,除了父亲南宫崇德,无人敢违背他的意愿。而父亲管教日严,南宫阙便起了将父亲取而代之的念头。此次上长平军营受尽刁难,南宫阙早就怀恨在心,今日这几人还想搅了仙君修习,南宫阙哪里肯依。于是恨声道:“那就休怪我下手无情!” 说着急舞手中长剑,万千剑光闪耀,忽然幻出无数飞剑,直刺韦如三人而来。 “雷烈风刃”,慕远浦吟了风术心法,惊雷阵阵,狂风卷起满院的枯枝败叶呼啸着向南宫阙袭去,无数飞剑被撞得飞散开去。 “万叶千声”韦如腾空而起,剑气奔袭而去,南宫阙招架慕远浦都有些捉襟见肘,现在看韦如剑气凌厉,慌忙使剑回护,顿失章法。慕远浦早已换了火术心法,一招“炎野飞龙”,火龙飞腾而出,南宫阙一个招架不住,便跌在了地上,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韦如冷哼一声,屈指成诀正欲对南宫阙施定身术,忽听得门口喧哗,只听得范修衡大声道:“南宫门主,这帮人居心叵测,居然还想谋害南宫少主!” 晏遥站起身刚想分辨两句却被韦如护在了身后,因为他看到南宫崇德的情绪已然有些失控。南宫崇德看一眼受伤倒地的儿子,不由分说便让手下把院子围了起来:“今天放走一个,你们拿命来抵!” 没想到这个崇德门主竟然这般护短,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大打出手。晏遥心急如焚,闹成这样,要找安琳不是更难。 韦如只管护在晏遥前边,对慕远浦交代道:“照顾好阿遥!”便挺身提剑杀入重围,很快便与众人缠斗在一起。范修衡新仇旧恨,拼杀地分外卖力。 慕远浦看众人攻势欲猛,南宫崇德和范修衡是招招取命,便拉了晏遥进了旁边的一间房间,嘱咐道:“好好在里边呆着,千万别出来!”说完转身关了门便和崇德门门人拼杀在了一处。一瞬间风啸电闪,外面的院落厮杀成一片。 晏遥揪着心全神注视着外边的动静,没防得自己身后越来越盛的紫色光芒。 南宫崇德早年曾得七誓阁玉枢公子萧励若指点过三天剑法,自此剑术修为大进。他最引以自傲的飞叶剑法便是由萧励若指点的七誓阁离殇剑法第二式“万叶千声”演化而来,剑法凌厉逼人,常人甚少能够抵挡。 可对面的蓝衣少年不单轻松避过,还回手使了一招“紫陌东城”,正是离殇剑法的第一式。这“紫陌东城”剑气虚实难辨,出手看似飘忽无力,及至对手身侧突变凌厉,而且一开始看不出剑气所指,因而极难抵御。南宫崇德毕竟对七誓阁心存敬意,于是一边抵挡,一边大声喝问:“公子难道是七誓阁门下?怎会的这离殇剑法?” 韦如手下不歇,一边打退范修衡和一帮崇德门门人的进攻,一边回道:“跟七誓阁有些瓜葛。南宫门主,听说你当年以离殇剑法一式万叶千声起家,可有兴趣领教下离殇剑法余下几式?” 韦如声音不大,却是威胁十足。南宫崇德当然清楚离殇剑法的厉害,虽不至立刻收手,却显出了犹疑之态。 一旁的南宫阙见此情形,以为南宫崇德怕了,忽然从旁边冲了出来,提起堪魔剑,右臂真气灌注,堪魔剑脱手飞出,直刺韦如眉心。韦如双目一睁,手中宝剑蓝光大盛,铮铮作响,万千蓝光冲天而起,韦如衣襟猎猎风起,那堪魔剑眼看冲到韦如眉间,却停在韦如面前一寸处,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韦如衣袖轻拂,那堪魔剑竟一个反转,直直向南宫阙刺去。南宫阙哪里料到会有这般情况,慌地拔腿就逃。那堪魔剑却似长了眼睛一般,盯紧了南宫阙,紧咬在身后。南宫崇德再也无心恋战,喝退了下属,低声下气求韦如饶小儿一命。 韦如轻笑:“不是我不饶他,只是这堪魔剑素有魔性,若有人以弑杀之心使出,不见血是不会归鞘的,恕箴如爱莫能助。” 韦如说着话,南宫阙忽然脚下踩空,摔在地上,堪魔剑眼看直取他咽喉而来,南宫阙吓得两腿打颤,冷汗直冒。 幸亏南宫崇德死命挡在前面,南宫阙才逃过一劫。南宫崇德在前边拼死抵挡,一众崇德门门人看得心惊,竟是无一人敢上前。慕远浦念南宫崇德一片护子之心,便走到韦如身边试着商量道:“不管怎样,南宫门主并无大错。箴如你若有法相救,还是不要计较他方才莽撞吧。” 韦如看看慕远浦身上还渗着血的伤口,刚想开口嗤笑他两句。忽听得一旁范修衡大声叫道:“南宫少主,大好时机啊,万不可错过!” 众人皆懵怔不解,只有南宫阙心中一震。他看着身前兀自舞着剑拼命抵挡的父亲,难道,难道真要这样做? 虽然自己是很烦父亲的管制,虽然自己是很想取而代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真的要这般绝情无义吗? 南宫阙正犹疑不决,范修衡忽然冲上前来,一把抱过南宫崇德,大喊:“南宫阙,你不是想取而代之吗,还等什么!” 南宫崇德行动受制,又惊闻儿子有次异心,不禁又惊又怒,一边要挣脱范修衡的钳制,一边费力躲着堪魔剑的进攻。可范修衡将他制得几乎动弹不得,眼看堪魔剑就要直贯南宫崇德左胸而过,南宫阙突然跳起来,一把扯过范修衡,厮打滚落在一起。 南宫崇德得了喘息机会,当的一声把堪魔剑拨到一边,哪料得堪魔剑竟直朝地上厮打得抱作一团的南宫阙和范修衡飞去。南宫崇德急忙去救,哪里还来得及,那堪魔剑一剑贯穿压在南宫阙身上的范修衡的右肋,剑尖正中南宫阙心脏。范修衡看着贯穿二人的堪魔剑,一脸的不可置信:“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想做南宫门主吗!!” “不为什么,那是我老爹。我再怎么想也不能做弑父的混蛋!”南宫阙费力地说出最后这句话,再也没了力气,头一歪,再也没了声响。 这变故来得突然,一众人看的都呆了。 待反应过来,南宫崇德疯了一样冲过去,看着范修衡和儿子染血的尸体,南宫崇德想碰又不敢碰,他恨不得把范修衡甩到九霄云外,好确定儿子的情况,可又怕这样做触到儿子的伤处。围着二人转了一圈,堂堂七尺大汉已是泪眼迷蒙却是毫无办法,只好高声吩咐:“快叫大夫来,快!快!快!” ------------ 章 节二十五 禁院怨灵(下) 更新时间:2011-11-01 韦如本已有心出手相救,哪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不禁唏嘘不已。慕远浦也是面色凝重,怎么最后成了这样? 韦如看着崇德门门人忙作一团,想着就趁现在赶快找出安琳,什么事都了了,可找了一圈,都没发现晏遥的身影,忙抓着慕远浦问道:“阿遥呢?” “我怕伤到她,让她躲在那间……”慕远浦指着晏遥藏身的那间厢房,忽然眼睛大睁,一时竟忘了出声。 韦如扭头望去,只见那间屋子紫光四溢,魅影重重,各色鬼影张牙舞爪,磔磔怪笑。 崇德门门人吓得动弹不得,几个跑得动的夺路而逃。南宫崇德死守着儿子,全神戒备。韦如和慕远浦对视一眼,便一道向那厢房走去。 忽然厢房门户洞开,紫色光芒笼了整个院落,一群尖齿獠牙的鬼怪呼啸而出,有人怪叫一声,吓得晕死过去。慕远浦正欲使了心法应对,韦如早已念了咒语,剑诀前指,空中突然出现无数火球,一瞬就将那群张牙舞爪的鬼怪燎了个一干二净。 慕远浦看得目瞪口呆,韦如低声道:“这些不过是幻象,不必拿心法应对。” “哈哈哈,居然被你识破了,了不得。”一个非男非女嘶哑难听的声音忽然响起,韦如冷哼一声:“过奖。小小怨灵竟然识得我的厉害,那还不快快放了我姐姐。不然小心我连你这股遗魂都给灭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你就试试啊。”那声音笑得猖狂无比,似乎韦如这句话戳中了他的痛处,那声音中分明多了几分恨意。 韦如不想跟他啰嗦,正欲上前,忽然房门轻响,从里边走出了两个人。 韦如细看大惊,竟是安琳和晏遥,只不过安琳拿着一把精利匕首抵在晏遥的脖子上,匕首抵得太紧,晏遥的脖子上已是冒出了血滴。 慕远浦看安琳双目无神,举止僵硬,想起师父曾说过幽冥门黯灭心法可摄人心魄,急忙问道:“难道是幽冥‘摄魂’?” “是‘采幽’。”韦如说着神色一黯,这本是狐族魅人心智的法术,怎么这个怨灵竟然识得?难道他是狐族中人?韦如心中忽然闪过个人影,不,不可能。韦如不禁后退了两步,脸上仍是惊疑不定。 慕远浦以为是这门法术太过邪门,吓到了韦如,不禁有些心急,脑中走马灯一样过着师父以前说过的各种邪术,却是毫无收获。 正丧气间,又听得那嘶哑难听的声音道:“好像这两个丫头是挺不错的朋友啊,刚才在屋里还互相让来让去,抢着送死呢。现在我让你们来做个选择,到底让谁去死?” 慕远浦想要出手却顾忌重重,生怕伤到她们俩中的任何一个。 “啊,忘了说了,我手上正握着那个叫安琳的丫头的心魄,当真纯良无比啊,你们敢有什么动作,我就立刻吞了它!” “你!她俩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狠毒?”慕远浦克制不住,这个怪物,怨灵本无形无神,仅凭着一股遗魂怨念存世,难道因此便只有怨恨毫无是非?! “哼,若不是她们搅了我修习,我早重得魂体,这还不算有怨?” 慕远浦看着韦如凝了神,手中幽蓝匕首隐现,于是故意和那怨灵大声争辩:“她们本是无心,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哼,无心,人人犯了错都会找一堆借口来搪塞。我只认一点,犯错的就该受罚。”那怨灵还要说些什么,忽然一声惊呼,原来韦如的匕首已脱手飞出。 怨灵虽无形无体,可总是要想方设法重获魂体,听这怨灵刚才所说,他必是已经练出心丹,只有练出心丹才可继续修习,直至重获魂体。韦如便趁他不注意窥出他心丹所在之处,飞刀直取这怨灵心丹。 那怨灵要害被袭急忙回护,韦如忽听得那怨灵惊呼一声“顾影”,韦如心中一震,手中蓝光乍现,剑气疾出竟是将那幽蓝匕首打落一旁。 慕远浦正抢下安琳手中的匕首,救下晏遥,回头却发现韦如施手救了那怨灵。慕远浦满心不解,正欲出手,忽听得那怨灵狂笑几声,最后竟有几分凄凉,连说了三声“好”,甩下安琳的心魄,幻做一股紫烟逃去。 慕远浦追到屋外,哪里还有踪影。回头看看一脸失魂落魄的韦如,也不好出言责备,自己过去扶起了晏遥安琳。四人前后出了那厢房,韦如一直皱眉不语,慕远浦连叫他几声,他才慌忙跑过去查看晏遥的伤情。安琳已是晕了过去。慕远浦便抱起她出了屋子。 易宝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就昏睡了一晚上大家居然遇到这么多状况:南宫阙和自己师兄范修衡中剑而亡,晏遥受伤,安琳昏迷。 现在看着安琳仍然昏迷不醒,易宝轩急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会扯着慕远浦问问,一会要韦如给他讲讲昨晚的情况。 慕远浦知道他担心安琳,便好言安慰他两句,韦如却总是失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易宝轩气得直发牢骚:“敢情伤的不是阿遥,一点都不上心。”韦如听得瞪他一眼,易宝轩脾气上来了,立刻又瞪了回去:“怎么,我说错了吗?看你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韦如噌地一声站起来,道:“我不在乎是吧,好,我走还不成嘛。”说完直接甩袖子走了,气得易宝轩追在后边,嘴里还叫喊不休:“理屈了不是,有本事你别走!” 慕远浦见易宝轩闹得实在不像样子,忙拉住他道:“若不是箴如,安琳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你瞎闹什么。” 易宝轩停下来,忽然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唬了慕远浦一跳,看他还要动手,忙拦住他道:“你疯了!” 易宝轩一边挣扎一边大喊:“都怪我,都怪我,我要不贪那几杯破酒,安琳怎么会这样。”慕远浦扳过他肩膀,喝道:“你犯什么浑?!安琳有危险是你能料到的吗?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最要紧的是救醒安琳,别再给我耍酒疯!”易宝轩听罢老实不少,只是眼眶有些发红。 “安琳,你醒了?太好了,安琳,安琳。”屋里传来祁焰月惊喜的喊声。屋外两人听得忙一起冲了进去。易宝轩两步就跨到了床边,一下抱过安琳,喜得合不上嘴。可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安琳对大家一点反应都没有,目光呆滞无神,一举一动都任旁人摆布,自己没有半点反应。 “怎么回事?”易宝轩慌忙拉过晏遥,“阿遥你快帮忙看看,她是哪里没恢复好吗?” 晏遥皱了眉摇摇头,易宝轩一下握住她的肩膀喝道:“你摇头什么意思?安琳没救了吗?” 祁焰月劈手就把晏遥从易宝轩手里夺了回来,道:“你疯了,阿遥身上还有伤呢,有话不会好好问吗?” 易宝轩却忽然红了眼眶,眼泪打了个转,断了线般掉下来。祁焰月从没见过男人哭鼻子掉眼泪,现在看易宝轩这样,一下子愣在那里,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只好拿眼神向慕远浦求救。 慕远浦知道易宝轩心里难受,走过去拍拍易宝轩肩膀道:“宝轩,万事皆有可解。你放心,天上地下,我随你去寻!”易宝轩心中大为感动,反身握了慕远浦的手,良久,忽然一抹脸上的泪痕,道:“别告诉安琳。”说完破涕为笑,屋里的人都点头笑着应了。 易宝轩坐回床边,轻轻揽过安琳,抚着她的头发,宠溺笑道:“好安琳,乖乖等我找药回来。到时候我会买上上好的蜜饯,乖乖吃药才有蜜饯奖励哦。”怀里的安琳仍是木然的,毫无反应,屋里其他人听得却是鼻头发酸。 ------------ 第四卷 紫兰英 极寒之地 ------------ 章 节二十七 极野寻药 更新时间:2011-11-02 韦如细细观察了安琳的病症反应,点头肯定道:“是那怨灵逃得匆忙,安琳当时仍为‘采幽’所困,因而心魄归位未正,所以才会这般神智恍惚。” “那要怎样才能让安琳心魄归位呢?”易宝轩急忙问道。 池璧心中忽然一个闪念,状似不经意道:“韦公子对这些狐族妖术倒是熟悉。”韦如略一沉吟,道:“孜州紧邻首丘山,多少见过。” 易宝轩哪里顾得追究这些妖术,催着问道:“到底该怎样让安琳心魄归位?”晏遥听了池璧的话,不免有些担心,难道池璧对小如的身份起了疑心?可目前这里只有韦如知晓这些狐族妖术,事关安琳,晏遥也不好让韦如缄口。韦如看出晏遥眼底的担忧,对她微微一笑,回头对易宝轩道:“据说北方极寒之地有一种仙草,可安心定魄。只要寻了这种仙草来,相信安琳便可恢复神智。可惜我也只是听说,并未见过这种仙草,恐怕……” “怕什么,大不了每种花草我都采了来,还怕没有你说的那种仙草。”易宝轩听得果然有法可解,已是兴奋异常,至于这件事有多困难,他才不会在意。只要能治好安琳,做什么都可以。 慕远浦却暗自掂量此事有几分可行,极寒之地广袤苍芜,似这般无头苍蝇式得找,事情不知要拖到几时。因而转头向晏遥道:“阿遥,你可听过?”晏遥是纯华苑弟子,这些花草药材应该比他们熟悉。晏遥也正皱眉思索,慕远浦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晏遥揉揉太阳穴道:“别急,我正在想。” “有了!前些年师父救过一个玄清观走火入魔的弟子,当时师父就让那人的师父上极寒之地寻药。其中一味叫做紫兰英的,师父特地给我看了,告诉我此药安神定魄,只是极难寻得,说是恐怕再难遇见,要我牢记。”晏遥说完,众人的脸上都有了笑意。易宝轩连念了数声“紫兰英”,最后一把扯住慕远浦道:“远浦,我们这就去找。” 慕远浦笑道:“别急,先安顿好安琳我们再走也不迟。”易宝轩猛点头,跑到床边,拉着安琳的手道:“阿琳,我们去给你找药,你很快就能好了。你赶快好起来吧,我还等着你跟我拌嘴呢。” 慕远浦眼睛微涩,转身对众人道:“焰月,韦如你们两个收拾收拾,咱们尽早出发。”说完躬身对池璧行了一礼道:“池公子,此次来崇德门在下辅助不力,累您孤身犯险。远浦回到长平军营后会自领责罚。现在还请公子允我先往极寒之地寻药,望公子恩准。” “慕校尉言重了。是池璧看护不周,致我军中医士受难,池璧自当尽心挽救,岂有再迁罪慕校尉之理?”池璧声音仍是无甚起伏,说的话也一派官派口吻,众人听得却是一喜,慕远浦不觉出言确认道:“池公子的意思是?” “自是随你们走这一遭。” 晏遥虽不喜池璧的冷傲态度,可现在知道他肯帮忙,也是欣喜不已,忽然想起慕远浦并未提到自己的名字,于是忙问道:“我呢?我做什么?” “极寒之地天寒地冻,风暴雪暴不断,阿遥你还是在这里照看好安琳,恩?”慕远浦虽然是商量的态度,口气却是不容置疑。晏遥却坚持己见:“你们识得那紫兰英吗?这里只有我见过,我不去怎么行。万一采错药草,大家白忙一场是小,安琳等得了吗?” 一番话说的慕远浦也没了言语,韦如知道晏遥心疼安琳,便出言劝解道:“有我在,放心,阿遥肯定毫发无伤。”祁焰月也站到晏遥身侧道:“还有我,阿遥一定不会有事。”慕远浦看晏遥心意坚定,只好点头道:“好,就依你们。” 再说几人收拾了行囊,念得南宫崇德丧子,崇德门必是无心待客,便要将安琳安排到藏丰台镇上一处相熟人家。南宫崇德也是在儿子死后,才知道他在后院私通妖物,怪不得西苑自儿媳下世后就怪事不断,儿子还非要把西苑列为禁院。看着从西苑屋里抬出的干尸枯骨,南宫崇德才明白儿子在西苑干得那些勾当。既心痛儿子早逝,又想为儿子赎罪,因而怎么说也不同意慕远浦他们的想法,非要亲自照顾安琳。慕远浦他们拗不过,只好同意。几人告别了南宫崇德,便向着北方极寒之地而去。 晏遥看着云下的景物飞逝而过,一时有些目眩,于是连忙缩回脑袋。韦如看到轻笑,知道她怕了,于是伸手把她往胸前揽了揽,晏遥红着脸往前移了些道:“太近了。”韦如哈哈笑道:“可惜这仙鹤背上的地方实在太小,不然姐姐你可以挪得远点。” “臭小子,就知道数落我,你怎么不用扶摇风穴,咱们就不用挤在这里了。”晏遥气得把头别向了一边。韦如忽然贴近晏遥耳际轻声道:“姐姐,那可是狐族的秘术,姐姐想我身份暴露吗?” “怎么会!”晏遥急忙否认,转头却发现正撞进韦如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眸里。晏遥忽然惊觉自己和韦如这般贴近,韦如口鼻中呼出的温热气息就拂在耳后,甚至韦如的心跳声也这样清晰可闻。晏遥只觉得脊背开始发僵,念起他以前说过的话,忽然低头抿唇道:“你是我弟弟,我怎么忍心你被人识破。只是你身为狐族在人间终是凶险,小如,你还是早些回首丘山去吧。” 韦如本想戏弄下晏遥,忽然听她这么说,心中失落至极,道:“姐姐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不是!我怕你出事。”晏遥怕他误解,忙辩解道。韦如听她这么说,当即欣喜不已,偷偷握了晏遥的手,道:“阿遥,你放心,我要护着你一世安稳,你没事,我自然没事。” 晏遥只觉得心中一阵酸痛,竟不觉落下泪来,韦如看她哭了,慌道:“怎么了?” “心疼。小如,你的话让我心疼。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受不起。” “怎么会受不起。要我说,全天下只有阿遥你受得起。” 小如,你对我用情如此,我该如何还你?晏遥心中叹一声,可惜这颗心,早随了别人。只盼来世有缘,晏遥此心必独钟你一人。 韦如见晏遥忽然皱眉不语,虽然不明白她心里想些什么,却不想再继续追问。有些事,他现在不想知道得太清楚。他只要看着阿遥平安快乐,就足够了。就像现在和晏遥这样共乘一鹤翱翔于九天之上,他只要分秒珍惜就够了,何必问那么多。 忽然长空一声鹤唳,池璧乘鹤自头顶掠过,晏遥分明看到他眼中的一丝鄙夷,自己又哪里招他生厌了吗?想想池璧对自己一贯的冷漠,晏遥摇摇头不再计较这些问题。 苍崖山麓,风雪纷扬,呵气成冰。晏遥使劲跺了跺脚,好让早已麻木的双脚能找回些知觉。自进了这极寒之地,易宝轩被冻得不能专心施法,真气一乱,仙鹤随着烟消。五人只好徒步而行,好容易走到苍崖山脚下,几人已是冻得哆哆嗦嗦。 韦如帮晏遥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看着她冻得通红的小脸,心疼不已。奈何身旁这么多人,也不好使了狐术帮她取暖,只好偷偷握了晏遥的手,帮她驱寒。 慕远浦看着天色已晚,呵一口气道:“看来今天要上山是不成了,咱们找处避风的地方搭个帐子,晏遥和焰月去找些木柴回来,好生火。”韦如看一眼慕远浦既没应声,也不动弹。晏遥刚要走,才发觉自己的手还被韦如握着,便回身小声道:“放心,有焰月呢。我不会走远的。”韦如这才点点头,一脸不情愿地跟慕远浦他们搭帐篷去了。 祁焰月从小生活在大漠,从未见过雪。现在看着漫山遍野一片白茫茫,不禁兴奋不已。待走得远了些竟一路啸着在雪地上撒起欢来。晏遥在后边紧追了几步,哪里跟得上,只好停下来喘口气,抬头望着远山之际落日投在雪野上的那抹橘红,静似睡莲半开,却是不一样的开阔气象。想自己从小身居西南山中,哪里见得这副美景。 晏遥正陶醉不已,忽听得祁焰月高叫一声,心中一惊,慌忙朝前跑去。等晏遥气喘吁吁赶到,却看到祁焰月揪着个绒衣绒帽的男人吼个不停:“想干什么,敢占姑奶奶的便宜,看我不挖了你这双眼睛,剁了你这双狗爪子!” “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我是想救你。早知道不管你,随你掉进陷阱被人当狗熊抓了去。”那男子扶扶被祁焰月戳得歪到一边的帽子,嘴上却是毫不客气。 “你骂谁是狗熊!”祁焰月已是彻底恼了,挥拳就像男子打去,男子别看穿得臃肿,动作却是敏捷的很,稍一错身便躲过了这一拳。祁焰月更恼,跟着一脚踹过去,哪想到却被男子一把抓住脚踝,一下掀翻在雪地里。祁焰月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抬起拳头就又要揍那男子。早已费劲跑到她身边的晏遥连忙扯住她道:“阿月,阿月,你冷静点。” “对嘛,别动不动跟个蛮熊一样。”男子漫不经心一句话却让祁焰月又一次火冒三丈。晏遥怕祁焰月受伤,忙扯住她转头对那人道:“拜托,我朋友脾气暴,您就少说两句让着点。” “还是这位姑娘说话客气,敢问姑娘芳名?”男子乐呵呵地抱了抱拳,没防得祁焰月忽然偷袭,一脚便将他踹到了雪堆里。晏遥惊得目瞪口呆,祁焰月虽然脾气大些,可做事从来讲究光明正大,明刀明枪地干,从没看过她搞背地偷袭这一套,想是这人真把她惹恼了。 果然那人从雪地里钻出来,扒拉扒拉帽子上的雪,怒道:“好啊,你居然偷袭。” “你刚才不也是偷袭!你突然冲出来……”祁焰月怒道,说了一半忽然咬了嘴唇不再吭声,只是脸色却猛地发红。 “要不是我冲出来抱着你滚到一边,你早踩上捕兽夹子了。哼,早知道不管你,让你腿上戳几个窟窿,哼。” 晏遥终于听明白原来是误会一场,便过去劝祁焰月,祁焰月却不依,非要看看那男子口中的捕兽夹子不可:“你不是说有吗,我怎么没看到啊,有本事你找出来我看看啊。” 男人翻翻白眼,嘴唇动了下,却是没挪地方。哪晓得祁焰月冲了过去,挥拳就要打,“你骂谁是泼妇!”男子没料到祁焰月居然听到了,面上有些尴尬,嘴上却不认输:“自然谁嗓门高谁是泼妇。” ------------ 章 节二十八 被绑架了 更新时间:2011-11-03 这一句话自然又惹得祁焰月追打不休。那男子一看就是在这雪野生活惯了,积尺深的雪地上依然健步如飞,祁焰月追了半晌,却总是落下那人一截,终是力气不支,便停下喘口气。 那人却偏在她身边绕来绕去,还自得的吹着口哨。祁焰月实在没了力气,只好拿眼睛狠狠剜他。男子玩够了,看祁焰月也是没力气了,便笑嘻嘻到她身前蹲下道:“我叫莫子野,你呢,小蛮熊?” “你才蛮熊。莫子野,莫撒野才对。”祁焰月没力气追他,只好嘴上痛快痛快。 莫子野右手撑了下巴,蹲在雪地上,看祁焰月恨得咬牙切齿,乐呵呵道:“撒野?我不介意多个外号。反正没小蛮熊你的多,蛮熊,泼妇……”一边数着一边自己捂嘴笑起来。 祁焰月忍了又忍,觉得自己无须再忍,于是暴喝一声,顺手捡起脚边一截树枝猛劈下去,莫子野就势往旁边一滚,那截树枝就那么劈在雪地上,忽然咔嚓两声树枝碎成数段。莫子野正要打趣祁焰月几句,忽听得轰隆一声,雪野上雪屑飞散,祁焰月刚才劈下的地方暴出数丈深的长坑。莫子野眼睛眨了两下,拍拍手,干咳道:“咳,好刀法。你是圣火教门下?” 祁焰月不理他,回头就走。莫子野怔了下,还是追了上去。祁焰月心中憋气,步子走得飞快,忽听得莫子野在后边喝道:“小心。”祁焰月一怔,突然发现旁边灌木丛中一排利箭飞射而出,立刻飞身闪过。莫子野从后边赶过来一脸庆幸:“哇,还好你动作快,不然就成刺猬了。” “怎么你知道的这么清楚。难不成这是你放的?”祁焰月一点都不领情,反而开始怀疑眼前这个毛头小子。 莫子野也不客气,痛痛快快承认道:“对啊,是我设的陷阱。”眼看得祁焰月又要发火,莫子野忙分辨道:“这里经常有熊出没,一般人哪会到这里来。那些都是对付熊瞎子的陷阱啊。” 祁焰月自己琢磨了一下,觉得他这次不像是唬弄,便不再计较。返过身要走,忽然叫一声“糟了”,自己光顾着和莫子野打闹,居然把晏遥落在一边了。刚才莫子野说这里经常有熊出没,万一……祁焰月不敢再想,拔腿就向刚才的地方跑去,莫子野忙跟在后边。 晏遥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一群猴子劫持!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本来她追着祁焰月和莫子野他们,可她的脚力怎么比得上这两个人,很快便被他们落下一大截。远远的,晏遥看到林子里有个摇摇晃晃的小影子,走进一瞧,是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孩子。 看他衣衫褴褛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迷路了。晏遥忙走过去把身上的外衣给他披上,刚想继续问问他的情况,哪知道突然从树上林间蹿出一群浑身雪白的猴子,大大小小有十来只,围着她呲牙咧嘴,吱吱怪叫。 晏遥被眼前的形势弄得有些发懵,忽然刚才那个小孩子跳起来,精神抖擞道:“老实点,不然小心我们把你的脸抓花。”晏遥无语至极,就这么被一群猴子劫持了。待那个小孩子得意洋洋地转过身去领路,晏遥看到他身后的猴子尾巴才知道原来是遇上猴精了。真是倒霉,晏遥叹口气,不知道这个小猴子要搞什么花样。 他们一边走,后边的猴子一边用尾巴把雪地上的脚印扫除。晏遥心想你个小猴子都这么精明,我怎么也不能输给你。于是偷偷从怀里掏出韦如送她的香囊丢到了雪地上,用脚踩进了雪坑里。 走了好久,晏遥看到前面出现了一棵大概五六人才能合抱的大槐树。虽然现在是冬天,只能看到枝干,但可以想象和暖天气它枝叶繁茂的样子。前边领头那个小孩--不对,是小猴子,走上前轻敲了几下树干,那树干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大洞,一只小猴子探头探脑出来,看到领头的小猴子喜得吱吱直叫。晏遥正惊异不已,便被身后的猴子们推推搡搡进了树洞。 没想到里边别有洞天。那大槐树是个掩藏得极好的洞口,树后连着一个蜿蜒曲折的隧道,走了约莫半盏茶功夫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个不小的洞穴,只是洞中昏暗,看不清全貌。 这小猴子到底带她来的什么地方,要做什么? 晏遥正奇怪,没防得背后的猴子推了她一把,晏遥一下站不稳,摔在地上。手上仿佛触到什么东西,晏遥抬头一看,地上竟趴着一个人!看他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 难道是这些猴子做的?晏遥正奇怪,几只猴儿突然出手在她身上又抓又翻,晏遥拦了这个拦不下那个,于是翻手摸出一排银针,一只猴儿赏了一针。猴子们立刻吱哇怪叫,围到领头小猴的身后,再也不敢靠近。几只猴儿委委屈屈地用猴语跟领头小猴告状说晏遥身上藏着蜜蜂。小猴眼睛一瞪,伸出尖爪掐住晏遥的脸颊道:“身上藏了什么,快拿出来,惹了我小吉,可没你好果子吃。” 晏遥一下拍掉小吉的爪子,本来挺生气,可听到他奶声奶气地威胁自己,忽然扑哧一声笑了。一帮猴子都有些搞不清状况,有只猴子凑到小吉身边用猴语道:“她不是该掉眼泪吗?好奇怪,为什么跟那个人不一样。”小吉觉得自己受到质疑,立刻挺挺胸道:“看我的。” 说罢走到晏遥跟前,二话不说就撕烂了晏遥的前襟,晏遥大惊:“小鬼,你做什么!” 小吉得意地冲后边的猴儿递个眼色,回头冲着晏遥恶巴巴道:“你叫啊,你叫破喉咙都没人救你。” 怎么个情况,难不成这么点个小屁孩还想劫个色?晏遥恼极,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小吉哇哇直叫:“你敢打我。” “打得就是你这个小色坯,不学好的坏家伙。” “还不都是跟你们人学的。”小吉的声音委屈至极,眼眶泛红,眼看就要掉泪。 后边的猴子们看小吉被打了,一个个叫着就要冲上来,晏遥不禁有些着慌,这么些猴子真的一下冲上来,自己那一排银针都不够对付啊。会不会给他们抓成大花脸?猛地咽了咽口水,晏遥捏紧了袖中的银针。 忽然一只小猴子连跑带爬冲进来,吱吱叫了几声,看上去十分着急的样子。洞里的猴子听他叫了以后,哧溜一声都藏了起来。一瞬间洞里只剩了晏遥一个! 难道是来了什么猛兽?根本不容晏遥多想,洞外隧道里已经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人边走边骂:“妈的,要老子冰天雪地去搬东西,自己却在这里快活!”晏遥没多想,连忙趴到地上,假装晕倒。 彪二进洞把东西丢到一边,气呼呼地要找鬼四算账。可细一看,发现鬼四趴在地上,像是睡着了。那个小娘子也躺在一边。彪二心中窃喜不已,好了,鬼四睡着了,这下轮到老子享受了。“嘿嘿,小娘子,我来了。” 彪二淫笑着靠近地上侧躺着的晏遥,一双手刚要碰到晏遥的衣角,忽然从晏遥袖中射出几枚银针,彪二痛得破口大骂:“妈的,臭娘们,敢阴老子。”彪二骂咧咧地要冲过去,却突然发觉手脚发麻,身体不受控地哆嗦起来。看看前边竟然是一个陌生女子,此刻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他口中嘟囔了几句,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晏遥过去查看了下地上趴着的那个人,看他额上满是血迹,想是撞到什么,晕了过去。于是给他止了血,想了想,又在他双手双脚的穴道上各扎了一针,这样他醒了也不能肆意活动。 看现在的状况,恐怕是这两个人劫持了个女子,正巧被这帮猴子看到,便有样学样了。这两个人估计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能找到这么隐秘的地方,事情却还是败露了,还是败在一群猴儿手上。 晏遥回头看看凑过来的小吉,一脸的好奇,小眼珠转来转去,生怕错过什么。其他的猴儿忌惮晏遥手上的银针,都不太敢靠近,只有小吉大摇大摆地站在晏遥身后,看她怎么给人止血施针。想着小吉一派天真却因为模仿这两个恶人差点闹出事来,晏遥忽然伸手摸摸小吉毛绒绒的小脑袋道:“小吉乖,以后这些坏蛋做的事不要随便乱学,好吗?恩,小吉,你有没有看到那个跟我差不多的女孩子到哪里去了?” 小吉没料到晏遥会伸手摸他,一时也没想到要闪开。晏遥说完后小吉表情古怪地瞅了她半天,忽然俯下身来,对晏遥道:“抓抓后背。” 晏遥看着他嚣张地摇来晃去的小尾巴,干咳一声,伸手帮他抓了抓后背。小吉舒服地往晏遥身上靠得近了些,还在她身上蹭了蹭。这小猴儿,晏遥无奈笑笑,拍拍他小脑袋道:“好了,可以说了吧。”小吉舒服地喉间呜呜了两声,忽然抬头眼睛亮亮道:“你抓痒好舒服,我小吉今天就封你做我的王后,跟我回去见爷爷吧。” 什么什么!晏遥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跟着就猛摇头,小吉呲牙道:“想违抗我的命令吗?小的们!” 猴子们迅速围拢过来,晏遥心中直叫苦。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听过妖怪吃人的,哪有妖怪逼亲的,还是这么屁点的小妖怪。 忽然猴子们一个个都警觉地立起身来,小吉也竖起耳朵细听,忽然抓着晏遥道:“你认识莫子野?” “不认识。” “胡说,不认识他会招了雪狼王来找你?” 晏遥看一眼小吉身上银白似雪的皮毛,自言自语道:“你是雪猴,该你跟那什么雪狼王更亲近啊。干嘛问我。” 一帮猴子失了分寸,围着小吉叽叽喳喳,小吉恨恨朝外边瞪了一眼,冲猴子们叫了几声,一帮猴子转身向洞穴深处跑去。晏遥跟在后边走了几步,原来这洞穴宽敞的很,再往前走些,还有不少坑洞,猴子们便是顺着其中一条只有半人高的地洞跑了。 ------------ 章 节二十九 苍崖少主 更新时间:2011-11-04 晏遥又顺着原路走到了树洞里,忽听得外边有种奇怪的声音。 晏遥对自己说,可能是起风了,是风声而已。可一踏出洞外,看着远处的一片绿莹莹的眼睛,晏遥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脚下一阵发虚。 原来远处的山坡上是上百头雪狼,狼王独踞一处高坡,引颈而嚎,众狼呼应,嚎声震山荡谷。人最怕的可能不是死亡那一刻,而是死前的恐惧绝望。晏遥咬了唇,摸摸怀里的银针,不能,自己现在还不能死。还没见到那个人,还没说出那句话,怎么甘心! 忽然狼群有些微的骚乱,晏遥以为它们打算行动了,忙握紧了手中的银针。不管怎样,都要拼一次。可没想到狼群忽然从中间分开,让出一条路来。从路中间悠然走出两只吊睛白额猛虎,晏遥脚下一软,难道今日真要命丧于此了吗?慢着,那虎背上怎么看着有人? “阿遥--阿遥你在不在?你回答我一声。” 是焰月的声音,晏遥当即狂喜不已,连忙挥手道:“阿月,我在这儿--” 是晏遥,真是晏遥,祁焰月喜得抓住旁边的莫子野猛晃,差点把他晃下虎背。忙不迭地从虎背上跃下,祁焰月几步就跑到了晏遥的身边,抓着她左看右看,确定她没受伤,喜得抱着晏遥直跳。晏遥也紧紧抱着焰月,能再看到你真好,真好。 “两位小姐,咱们回去再庆重逢吧,你们那边可是还有人等着呢。”莫子野看她们又哭又笑的,不禁出言提醒。晏遥一回头忽然看到硕大一个虎头,吓得连退了几步。祁焰月指着莫子野就开始骂:“你想吓死我们啊,你骑得那是老虎,不是老鼠。”莫子野只好讨饶加道歉,一边跃下虎背摸着自己的坐骑对晏遥道:“你别看小白长得吓人,她脾气可好了,不信你摸摸。” “你找打啊。”祁焰月吼他。 晏遥拉住她,笑笑道:“我知道,她看起来好温顺,是个姑娘吧。”说着当真摸了摸那只虎。 祁焰月惊得嘴巴张了半天道:“你不怕?我可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 那就慢慢把胆子变大吧,晏遥心里对自己说,回头嫣然笑道:“怕,不过主人都开口了,我怎么也得卖个面子呀。” 莫子野不禁朝她竖了竖拇指。 晏遥把刚才的事跟莫子野说了,莫子野让那两只猛虎叼了彪二和鬼四出来。鬼四本来醒了,怎奈身体动弹不得,忽然又看到洞穴里出现了两只老虎,当下吓得晕了过去。 莫子野又抱着雪狼王的脖子嘱咐了两句什么,狼王朝天长嚎一声,群狼立刻无声无息地散开,一会有三三两两的雪狼回来,有几只嘴里还叼了什么东西,回来便轻轻放到雪狼王面前的雪地上。 晏遥一看,是几个昏迷的汉子,其中有个衣着颇为华贵,须发有些花白,看样子是上些年纪了。晏遥忙帮几人把了把脉,发现几人都是中了迷药,加上在雪地里有些时候了,身上有些冻伤。 这时一匹雪狼又叼了一个年轻女子过来,晏遥心想这恐怕就是那两个歹人坑害的女子,看她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一摸额头热得烫手,想是在雪地里呆了这么久着了风寒。得赶快找个暖和的地方,不然他们不是病死也得冻死。 晏遥忙把情况跟莫子野说了,莫子野道:“好说,我家里地方大得很,又暖和。你等着,我这就叫人来。”晏遥心急地嘱咐他快点,这些人恐怕等不得,莫子野只是笑,一边将手指含到口中发出一声尖利的哨声。晏遥心想,难道要再招几只老虎来?回头却发现祁焰月望着天空出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天空中有几个若隐若现的小黑点,那黑点越来越清晰,竟是十几只雄鹰飞来。 “莫子野,你真是神了。”祁焰月看着天上飞来的雄鹰,不自觉道。 莫子野得意道:“身为苍崖山庄的少主,驯服这些动物那还不是小意思。” “你是苍崖山庄少主?!”祁焰月哪里肯信这么个猴子似的家伙居然是什么少主。 这时那十几只雄鹰已经飞到近前,从鹰背上跳下十几个青年男子,见到莫子野后齐齐跪下道:“参见少主。” “什么世道,什么世道。”祁焰月气得直嚷嚷,怎么这样的人都能当少主了。世风日下,世道沦丧啊。 莫子野先安排人护送了那几名伤者回去,便和祁焰月晏遥一道去请了韦如他们上山。韦如看她们两个那么久都不回来,跑出去找了一大圈,最后看到晏遥他们回来时一把抱过晏遥,眼泪就要下来,口中喃喃道:“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晏遥只好也伸出手轻轻抱住他,安慰道:“我没事,我没事,我好好的。”祁焰月看着心里有些发酸,又有些内疚,忙低声道:“都是我不好。都怪我。不过阿遥很聪明,丢下个香囊给我们做记号。”说着忙掏出那个香囊给韦如,韦如接过香囊,握在手里良久,才郑重道:“姐姐,我再也不希望看到它变成你危险的信号。”晏遥点点头道:“你放心,再也不会了,我保证。我会学着保护自己的。”韦如听她这样说了才把香囊又交还到晏遥手里。 莫子野在旁边瞧着捅捅祁焰月道:“怎么这对姐弟这么黏糊?” 祁焰月白他一眼,“不知道别瞎说。” 莫子野觉得没趣,便去找易宝轩他们攀谈,很快便与易宝轩聊的火热。祁焰月本来还指着易宝轩治治这个“莫撒野”呢,哪知道这两人现在一唱一和的,几个人乘鹰上山的时候,居然联起手来挤兑祁焰月。气得祁焰月在鹰背上差点跟他俩动手。俩人还不知好歹地嘲笑祁焰月乘鹰的时候怕高,结果到了山庄被祁焰月一通好打,俩人立刻同时嚷着“好男不和女斗”,躲了祁焰月远远的。惹得剩下的人笑个不停。 这苍崖山庄雄踞苍崖山的最高峰,天险绝壁,若是没有那些雄鹰,是万难到得这苍崖山顶峰。整个山庄依山而建,自有一种古朴气息。晏遥他们到了山庄已经是夜里,可还看得到山庄里的苍崖弟子来回的巡视。 易宝轩看了啧啧叹道:“比长平军营也不差多少啊,哦,远浦?”慕远浦笑了笑没说话,莫子野摆摆手道:“前些日子出了些乱子罢了,爹非得搞得这样,其实那雪怪吃那么大亏,哪里会再来。” “雪怪?”祁焰月听得好奇心起。 “没什么了,有我的小白出马就可以搞定的小喽啰。”莫子野不以为然道,然后冲门里高声叫道:“元伯,我回来了。” 一个六十上下的老者应声而出,穿着虽然简朴,却是一尘不染,双目炯炯有神,看到莫子野后笑得尤为慈祥:“少爷回来了。小武告诉我有客人要来,我已经备了一桌酒菜,客房也叫人收拾好了。” 莫子野笑道:“又麻烦元伯了。” “哎,不碍事,我老头子不过是动动嘴,干活的是小武他们。”元伯欠身笑笑,然后招呼晏遥他们:“各位快别站着了,外边冷,屋里炭火旺着呢,大家快进去暖和暖和!” 莫子野一挥手:“走,请你们尝尝我苍崖山庄猎的野味。” 众人笑着随莫子野进了山庄。 众人痛痛快快热热乎乎地吃了一顿。席间莫子野的父亲,苍崖山庄庄主莫威城听说儿子有朋友上山,还特地过来祝了几杯酒。 莫威城身材魁伟,眉目威严,举手投足间一派豪杰气度。祁焰月看到莫威城的身量气度,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祁啸天,眼圈也有些许泛红。慕远浦觉出她不对劲,轻声道:“哪里不舒服吗?不行你先回去休息,大家闲谈而已。” 祁焰月知道慕远浦一向为人心细,可他的心细是对所有人,从来都是那么周到。因而心中刚泛起的一丝欣喜也被自己的这番理智分析打压了下去。心想他对所有人都是这般,并不是对自己特别,因而略有些失落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呢。”慕远浦听出她话里有些不对,可在饭桌上也不好追问,只好道:“没事就好。” 莫威城又跟儿子交代了两句要招待好客人便去忙庄里的事务了。元伯没了庄主在的拘束,话匣子打开那叫一个滔滔不绝,在饭桌上几乎把莫家三代交代了个遍。说道莫子野自小丧母,小时候是喝虎奶长大的,祁焰月嘟囔道:“怪不得这么野。” 莫子野耳朵长,一下听去了,不依不饶道:“小蛮熊,你说什么?”祁焰月见他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叫她,哪里肯依,两人说话又要掐上,众人急忙劝架。待俩人气呼呼坐下来,元伯怕在说莫子野的事在惹出这俩人的争端,便换了话题,问晏遥他们道:“不知几位客人上这苍崖山来做什么啊?” ------------ 章 节三十 冰穴历险(上) ------------ 章 节三十一 冰穴历险(中) 更新时间:2011-11-06 “焰月!”慕远浦在后边看到,一个翻身也跳下了鹰背。雪墙还是层起不穷,慕远浦眼里却仿若看不到似的,一心一眼盯得都是那个红色的身影。 祁焰月一落下鹰背顿时脑中一片空白,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叫她,然而那雪柱纷起的轰隆声早掩去了耳边的一切声音。祁焰月心想,自己这就要死了么?落在这冰天雪地,也许就这样长眠地下,连尸身也无从寻找……想到这里,祁焰月忽觉得心里一片悲凉,努力睁开眼,在这之前,请让我再看一眼,再看一眼他吧。 “焰月!”好像是慕远浦的声音,是自己的幻觉么?祁焰月从耳旁呼呼的风声中努力分辨。纷扬的雪雾挡住了她的视线,然而她还是发现有一个黑色的影子迅速向自己靠拢而来。只一刹,自己已被慕远浦紧紧抱在怀里。两人抱在一起,下落速度更快,眼看就要掉进雪地里,慕远浦急忙念动口诀,脚下腾起朵朵云彩,缓冲了下降速度,最后两人一起跌进雪堆里,所幸的是,都没有受伤。 祁焰月落到地面却像仍然飘在云端一样,她从来不知道,慕远浦竟然可以为了她这么奋不顾身。如果说以前他对自己的关心照顾都是因为他为人仔细的话,那么这次总是因为自己对他有些特别了吧?这样想着,祁焰月忽然哧哧地笑起来。慕远浦正紧张兮兮地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现在看她这样,忙问她哪里不对,祁焰月只是一径的笑。慕远浦都怀疑她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是不是摔到脑子了。祁焰月却越笑越大声,最后忽然一下抱过慕远浦,喃喃道:“谢谢,谢谢。” 慕远浦一下愣在那里,动也不敢动。等祁焰月觉出自己太忘形,低头红了脸退开去,慕远浦才咳了一声,找了半天状态,涩声道:“你,你没事就好。” 祁焰月低头等了半天,却发现对面慕远浦再没动静。祁焰月抬眼偷偷瞅了慕远浦一眼,发现他板着身子站在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祁焰月忽然觉得心里气得很,抬手一拳挥过去,嗔道:“你在干嘛?” 慕远浦没防得,生生受了祁焰月这一拳,眉头立刻皱成一团。 祁焰月看他这样,一时也有些慌了,忙跑过去道:“你,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不躲呀?” 慕远浦咳了两声道:“无碍的,你这一拳我还受得住。”嘴上这么说,暗地里却不禁倒吸冷气,胸口生疼啊。看着祁焰月依然焦急的样子,慕远浦抿唇笑笑道:“真的没事。不信,你再来一拳试试?” 祁焰月本来内疚得不行,听他这么说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好了,我知道我自己下手的轻重。你不用逞英雄了。” 慕远浦低头笑笑,再抬头时面上却是十分忧虑:“我刚才看了,这些雪墙是把咱们全都封在里边了啊。更糟的是,咱们还走散了。” 祁焰月望望头顶上空中盘根错节的雪柱,眉色转忧。 晏遥他们也被困在了这雪墙结成的雪洞里。晏遥只记得自己一边下落那雪墙就层层封锁,最后便将自己困在了这雪柱盘结的雪洞里。她都没来得及看到大家的情况。想到这里,晏遥叹口气,也不知道大家怎样了。自己坠落时离地面颇近,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像自己一样的运气。希望所有人一切都好,她还要和大家一起回去见安琳呢。 想到这里,晏遥忽然觉得身上有了力气。不能在这里坐着空等,得去找大家。这样想着,晏遥拍拍身上的雪屑,一步步向雪洞深处走去。 走了有半个时辰,晏遥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周围的空气冷冽异常,晏遥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洞壁也由白雪变成了坚冰。晏遥浑身不可抑地打个寒颤,忽然脑子里蹦出个念头:“刚才莫子野说这雪层之下才是冰层,莫非我现在已经走到了冰层地界?” 想到这种情况很可能成立,晏遥不禁觉得心上又寒上几分。费劲地转过身,便想原路返回。可她还没走几步。忽听得静寂的冰洞里传出嘶嘶的声音,只听得晏遥头发丝都竖了起来。 对于从小习药的晏遥来说,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可是在这地底冰洞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存在呢?晏遥飞快地否决掉了自己刚才的念头,脚下却是不停,飞快地向另一方洞口奔去。 晏遥飞快地跑过一个狭窄的洞口,正对着冰洞里大大小小的洞口犹豫不决。忽听得那嘶嘶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且这次的声音尤为清晰。 晏遥只觉得背上冒汗。忽然觉出背后风动,晏遥一弯身迅速滚到一边,抬眼看时,立刻瞠目结舌。 对面是一条长达两三丈的雪色巨蟒!此刻正张着血盆大口,吐着鲜红的信子,浑身的雪色鳞片翻起,银光耀眼。 晏遥已是看得呆了。她不是没见过蛇,可却从没见过这样巨型的蟒蛇。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师父交过的捕蛇技巧,可那是对付几寸长的菜青蛇啊,跟这样的巨蟒怎么能比。 晏遥不禁有些泄气。那巨蟒似是看出晏遥的胆怯,信子嘶嘶吐得更快,硕大的脑袋摇晃着,似乎在寻找机会,以便一击得中。 晏遥也觉出了巨蟒的变化。虽然手心里已经满是凉汗,可银针却握得更紧。无论如何,她不能认输。巨蟒有什么,白虎她都骑过。晏遥在心里暗暗地给自己打气。看着对面蠢蠢欲动的巨蟒,心道:“来吧,看看到底谁技高一筹!” 那巨蟒瞅准了时机,忽地一下向晏遥扑来,硕大的脑袋直袭晏遥左肩。晏遥虽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蟒蛇,可还是听师父说过一些蟒蛇的习性。一般巨型蟒蛇都是依靠体型优势狠狠缠住猎物,直到猎物停止呼吸为止。所以现在晏遥决不能让这蟒蛇近了她的身,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巨蟒的速度极快,一张血盆大口眼见地迫于眉睫。晏遥侧身扬手,忽然那巨蟒猛烈地摇着脑袋,砰砰地撞得冰洞碎屑直飞。晏遥缓了口气,知道自己刚才的银针已经准确地射入那巨蟒的双眼。 巨蟒双眼剧痛,身体不住乱摆,一条有力的长尾更是狠命扫动。晏遥拼命躲避,一边手中银针不断射出,然而却被那巨蟒身上的鳞片全部挡了回来。晏遥稍有些气喘,刚站定要歇下,那巨蟒的长尾又轰然挟着冰屑扫到。晏遥慌忙一滚,却没防得脚下冰层光滑无比,身子一歪便摔到了地上,那巨蟒的长尾顷刻间追到,一下便将晏遥扫到洞壁上。晏遥只觉得浑身的骨骼都被摔得要裂了一样。啪地一声摔到地上,喉中一甜,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那巨蟒闻到血的味道,口中的信子更是急速颤动。高昂着头,似乎准备对它的猎物进行最后一击。 晏遥拼命抑住咳嗽。她记得师父说过,蟒蛇是可以依靠猎物的体温准确定位的,因而在目不可视的夜里也可以暗中施袭,一击得中。刚才那巨蟒只是因为眼睛吃痛才会乱了阵脚。现在它平静下来,肯定可以轻易地确定自己的方位。银针又射不进它的身体。晏遥的额上有汗渗出,她可以觉察到对面巨蟒的蠢蠢欲动,它已经急不可耐要收获自己的胜利果实了。 那巨蟒终于等不及发动了进攻!只见它身体灵活地在雪洞里蜿蜒而行,一点都不见受失明的影响。口中的鲜红信子嘶嘶作响,仿佛催命符一般令人浑身作颤。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欺近晏遥身侧,大口一张,向晏遥头顶狠狠咬去! 这巨蟒的一系列动作都快得惊人,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发生。晏遥眼看就要成为它的口中美食,忽然那巨蟒身子一顿,一张大口就那么停在晏遥眼前一寸处。晏遥身子一软,滑坐在地上,双手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心更是扑通通跳个不停。这时只听得嗵的一声响,那巨蟒直直地摔到地上,再没一丝动静。而那巨蟒口中忽然飞出几枚闪着绿芒的银针,在空中一个停顿,回到了晏遥的手上。 晏遥看着手中的揽翠银针,庆幸自己这段日子好好研习了下岐黄心经,不然怎么使得出这飞雨流云的针法。这样想着,额上的冷汗还是滴个不住,稍有不慎,自己刚刚就喂了蛇兄啊。晏遥擦擦额上汗珠,转身要把那揽翠银针放进怀里放好,这可是母亲的遗物,要不是今天情况紧急,她怎么舍得拿来用。 然而那揽翠忽然周身流过一抹蓝光,晏遥怕自己看错了,又仔细看看,发觉这揽翠仿佛比原来短了些,也更纤细了些。难不成那蟒蛇的肚子里有什么能腐蚀银针的东西?晏遥心中疑惑,发觉那揽翠忽然绿芒乍起,一抹蓝光在外端柔柔包围,似乎想要融进这绿光里。晏遥心中不禁懊恼,坏了,肯定是这蟒蛇肚子里有毒,把这揽翠银针侵蚀了。自己怎能这般不小心,晏遥心中又恼又恨,气得上去踢了那巨蟒一脚,那巨蟒忽地一动,晏遥吃了一惊,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那巨蟒停了停,又微微动了下,晏遥心中不禁打起鼓来,难道是自己的心术不到家?刚刚那一招“长虹贯日”明明是必杀无疑啊。这样想着,晏遥又慢慢靠近了些,想看清楚这巨蟒到底是死是活。忽然那巨蟒身子一跳,晏遥惊叫一声,手中银针立时飞出,却听得一人喝道:“停手!” ------------ 章 节三十二 冰穴历险(下) 更新时间:2011-11-07 晏遥一愣,仔细看时,却是池璧站在那里!地上赫然有个大洞,想是他从下面打洞上来,却不想被这巨蟒的尸体挡了出路,更是莫名其妙被自己人袭击。晏遥这样想着,面上不禁有些发红,默默念了心法,收回了揽翠。 “呵,本事不错。”池璧看着地上的巨蟒尸体,声调仍是没有起伏。晏遥也不知道他是真心夸奖还是意在讽刺。不过她一向乐于接受事情好的一面,因而也就心安理得地把他这句话当做夸奖来听,于是拱拱手道:“池公子过奖!” 池璧低头冷笑,表面看起来弱不禁风,现下却将一条常人极难抵挡的极野雪蟒毙命手下。他还真是好奇,这个女人要做戏做到什么时候。她这么费劲心机又是为了什么? 晏遥看池璧低头不语。知道他和自己也没有多少话说,于是走进一步道:“我想这是雪怪的计谋吧,把我们分别禁于雪洞里,又引我们下到冰层,在无尽的冰洞里各个了结我们。实在是狠毒。我们还是尽快找到大家吧。” 池璧嘴唇微动,似笑非笑。晏遥走近他才看到他身上的黑色劲装有大片的暗污,晏遥迟疑道:“这是?” 池璧低头看了一眼,笑得云淡风轻:“没什么,遇到了吸血蝙蝠。” 晏遥惊道:“什么?!”却看池璧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于是生生把后边的话都咽进了肚里。然而看着他身上那大片血污,还是有些不放心道:“那,你没事吧?” “都是那些畜生的血,你大可放心。” “哦。”晏遥应一声,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好说的,于是道:“那咱们快去找他们吧。”说完一转身,却发现池璧没了人影。 晏遥慌忙回身找了一圈,却发现池璧蹲在地上摆弄那条死蟒。 晏遥看了一会,发觉池璧竟在剥那巨蟒的皮。 “这蛇有毒!”晏遥不禁出声提醒,池璧只顿了顿,似乎笑了一声,却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随着猩红的蛇肉翻露出来,晏遥在后边看得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搅,趴到墙边把今早的饭食吐了个一干二净。 “走了。”池璧终于出声叫晏遥,晏遥转过身去,看池璧就那么把那鲜血淋淋的蟒蛇皮塞在前襟里,弄得前边鼓鼓囊囊的。晏遥嘴角挣扎了半天,终于选择沉默。 池璧在前边领路,晏遥小心地在后边跟着。刚开始那蛇皮上的血还滴答着落到地上。晏遥只觉得看得心里发紧,仿佛那条雪色巨蟒又痛苦地扭动在自己的眼前。如果前边走的是易宝轩,晏遥敢保证自己已经冲上去揪着他的耳朵教训半晌了。 可前边走着的是冷面池璧,晏遥咬了半天嘴唇觉得自己还是没有那个勇气跟池璧斗,于是只能忍下心里的不适。还好这洞里极冷,那血也只滴了几步便再没出现过了。晏遥在池璧身后长出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想起刚才那恐怖的画面了。 二人钻过一条极狭窄的通道,忽然眼前豁然开朗。满壁的光华流转,冰凌晶莹透明,晏遥几乎怀疑自己来到了仙界。池璧抬头望望笑道:“不过是一个天坑而已。”晏遥扁扁嘴,暗自嘟囔,真会坏人兴致。 其实进来久了,她也看到这里是个天坑,洞顶有阳光直射进来,洞壁又都是冰层,才会出现如此美轮美奂的场景。不像刚才行进的冰洞,都是冰壁上有些微弱的反光,哪及得上这里璀璨夺目。可是池璧的那个语气音调,晏遥只觉得自己刚看到这些场景时的满心欢喜一下子便跑了大半。要是小如肯定不会这么说,晏遥心里这么想着,皱眉踢开脚边的一个小冰块。 那冰块骨碌碌一直滚到洞穴的一角,咔嚓一声轻响,却是洞穴底部的冰层裂了一条缝隙。而晏遥他们却浑然不觉,还在各想心事。然而那裂隙却不会在意有没有人注意它的存在。它像蜿蜒的蛇群一样四散开去,悄无声息地一步步地占据了这洞穴的大半江山。 还是池璧首先发觉了那些缝隙的情况,眼看着晏遥站立的地方已经满布丝丝缕缕微小的缝隙,稍有不慎,晏遥就要葬身于此也说不定。池璧下意识地喊了句:“别动!”晏遥懵懵懂懂地回身,脚下的冰层受到震动,忽然咔地一声尽数碎裂。晏遥一声未出便已坠进裂隙里。池璧还未来得及懊恼,忽然整个洞穴晃动起来,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不绝于耳,冰凌冰块纷纷落下。池璧瞅准了洞口,提气纵去,一边还要规避空中纷繁落下的冰块碎屑。眼看着就要到达洞口,忽然脚下悬空,身子微滞,接着便迅速向洞底坠去。 那洞底竟是一条冰河。冰河里浮冰纷乱,挤挤挨挨地向着一个方向拥去。池璧正好掉落在一块浮冰上,稳了稳身形,发觉自己又再次回归黑暗,只能依稀看到眼前的一点东西。池璧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发觉只有河水泛着暗色的光,缓缓流淌。难道自己和晏遥又分别落在了不同的冰洞?不知道那个女人这次还有没有本事自己逃出生天。心上这样想着,忽然生出一丝的惆怅,池璧发觉后自己都觉得有些怪异,自己这是怎么了?那个女人死了,自己也会觉得可惜么? 晏遥其实也掉到了冰河里的浮冰上。只是她的情况没有池璧那么乐观。刚才坠落时被那些冰碴擦到了脸颊。刚开始晏遥没觉得有什么,可是渐渐的,晏遥发现自己身处的浮冰附近出现了一群群一指长的红色小鱼。而且是逐渐越聚越多,仿佛浮冰之上有什么特别吸引它们的东西。在这暗沉沉的冰河里,忽然出现这么一大片的红色鱼群,仿若鲜血铺满河面,生生让人觉得脊背发凉。 难不成是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吸引了它们?想到这种可能时,晏遥禁不住眉头一跳,这冰层里到底是有多少危险的东西?没想到雪怪还未露面,他们已经被折腾得筋疲力竭了。 那些小鱼聚在一起,忽然有规律地摆动起尾鳍。晏遥刚开始觉得奇怪,后来才明白原来它们通过水波制造晃动,自己在浮冰上也开始觉得有些重心不稳。好在小时候没少坐船乘舟,所以小小的波动还是应付得了。可是那些红色小鱼明显在加快速度,晏遥只觉得脚下浮冰晃动得越来越猛烈。这样下去可不行,别说这群小鱼们对她虎视眈眈,便是掉进这冰河里,恐怕立时就要冻成冰坨了。 晏遥摸摸怀中的银针,可以满河面密密麻麻的红色小鱼,晏遥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下手! 眼看得这浮冰颠簸得厉害,晏遥的眉头皱成了疙瘩,怎么办,怎么办,晏遥不停地问自己,却发现脑子越来越乱。这时身子又猛地一侧,怀里的揽翠忽然飞射而出。晏遥发觉时忙念动心法,不能让这银针就这么掉进这无底的冰河里,也只有施用心法,才能召回揽翠。 那枚银针在沾到冰面后忽然蓝光微转,河水随着呈现诡异的蓝色。而那一群群红色小鱼们转眼间便一个个翻了肚皮。晏遥直看得目瞪口呆,难道是,那巨蟒存留在揽翠上的毒液?自己刚才施用心法居然催动了这毒液的释放……晏遥忽然觉得召回手中的揽翠有些扎手。这本是母亲用来治病救人的银针呢,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哎呀,哎呀,要掉下去了!” “你别挤我啊!” “是你推我才对!” 静寂的河面上忽然出现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晏遥仔细听了听,居然是易宝轩和莫子野!这两个家伙,都到了这里还是一样的吵闹不休,晏遥这样想着,弯了眉眼大声喊道:“易宝轩,你再不老实小心掉河里喂螃蟹!” 易宝轩正和莫子野在浮冰上推来搡去,忽然听得有人叫他,再仔细分辨下,发现是晏遥,当即喜极,也不管这河面上昏暗不可辨物,使劲挥着手道:“笨木,笨木,是你啊,真好,真好,我们在这里啊!” 莫子野一边努力维持着脚下浮冰的平衡,一边无奈道:“哥,拜托你小点劲好不好?你要是能看清前边一箭之地有什么东西的话,得,哥们你随便挥。” “呃”易宝轩讪讪地收了手道,“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 “你把咱哥俩都晃鱼肚子里你就不激动了。”莫子野白他一眼,见他没了动静,于是拿胳膊肘碰碰他道:“接着喊啊,让你别乱动没让你不乱喊啊,阿遥听不到动静怎么确定咱俩的位置。” “笨木那个路痴,等着她确定方位,下辈子吧。”易宝轩叹口气,忽然深吸一口气,大喝道:“阿遥,你别乱动,等着我们去找你!” 晏遥听完苦笑,我一没内力二不会法术,怎么乱动啊,只能在浮冰上呆着顺水而动了。于是把手圈成喇叭状大声回道:“知道,我在这里等你们。” 隔了老远池璧就听到易宝轩他们在大呼小喝,虽有些不屑,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忽然有种莫名熟悉感,脑子里不知怎地就出现了那些兄弟的样子。怎么会是对这些人有这样的感觉。池璧压下这些念头,专心辨了几人的方位,便以内力催动浮冰前行。 暗沉的水面忽然飘过一抹火样的鲜红,池璧定睛看去,却是一片片的死鱼,那鱼虽小,却是数量惊人。然而此刻全部都随波浮沉,显然是刚刚死去不久。 “朱吻?”池璧自语道。 他曾听门中的长老们提过,说在极寒之地有一种生活于冰河中的鱼种,名字叫做朱吻。它们全身鲜红无比,似火如霞,虽然个头极小,却是极其团结。常常是成千上万的朱吻同时活动,口腭处长有倒刺,倒刺中有剧毒,一滴便可以毒翻一头成年公牛。而且朱吻喜好吃活食,因而总是不会让捕获的猎物就那么轻易死去,而是利用自身的毒素麻痹猎物的躯体,然后成千上万的朱吻将猎物托举于水面,使猎物不至于落于冰河中冻毙。这些小杀手们就这么托着一个手脚被麻痹大脑却极为清晰的猎物,每天蚕食其躯体,让猎物们在清晰的痛感和彻底的绝望中死去,最后它们会将猎物的骨骼都瓜分殆尽,不留一点痕迹。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就是这么一群剧毒的冰河杀手,居然也遇到了对手?池璧的脑子里不知怎地忽然跳出了晏遥的名字,一时间好奇心大起,再次催动真气,脚下浮冰更快速地向晏遥的方位漂去。 ------------ 章 节三十三 韦焉 更新时间:2011-11-08 易宝轩和莫子野也各施心法驱动脚下浮冰,耳听得晏遥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易宝轩不禁心情大好,于是抓起身边的莫子野就胡侃道:“哈哈,莫子野,人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咱俩今天同‘冰’渡也是莫大的缘分了吧!” “跟你有缘有毛用啊,又不能给老子当媳妇儿。”莫子野却是一点都不买账。 易宝轩一听梗劲就上来了,挑衅道:“耶,还来劲了小子,怎么着,你敢娶我就敢嫁,谁怕谁啊?!” “切,哥们回家先把脸拾掇干净了再说。” “呀,莫子野你找死啊,像我易宝轩这样玉树临风俊美无敌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你小子居然不识货?!你是不是在这黑漆抹乌的冰洞里待秀逗了?”莫子野不配合,易宝轩那爱较劲的脾气更是一触即发,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气哼哼地完全不顾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莫子野已经忍笑忍到内伤,本来打算接着作弄他一会儿,可忽听得水里有些动静。莫子野于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易宝轩还要接着滔滔不绝,看莫子野忽然制止自己,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却还在那边小声嘟囔:“什么眼神嘛,明明俊男一个。” 莫子野送他一记大大的白眼,然后便专注于水面的动静。水里似有暗涌的哗哗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易宝轩给莫子野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莫子野摇摇头表示他现在也猜不出是什么东西。 易宝轩于是恨恨瞪他一眼,意思是这不是你家地头吗?怎么这个不知道那个不知道。都是因为你啥啥都不知道咱俩才惹上那堆要命的蚂蚁,才摔到这要死不活的破冰河里,你这东道主怎么当得?真有够失败。 莫子野也不示弱,立马回瞪他,要不是你乱跑乱碰的,能惊了那些过冬的冰煞蚁吗?不听我指挥,乱用心术,冰层塌了吧,摔下来了吧,傻了吧?还赖我?! 易宝轩挥了挥拳头,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去了。莫子野也哼地一声转到了另一边。 水中的哗哗声越来越大,然后忽然归于平静。浮冰上的易宝轩、莫子野立刻觉得不对,于是纷纷默念起护体心法。 正在易宝轩全神防备的时候,忽听得晏遥叫道:“易宝轩,你们俩怎么没动静了?” 易宝轩正要回她,忽听得莫子野叫道,小心!接着身后水声大起,易宝轩慌忙闪到浮冰另一侧。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得身后波浪声起。已经跳到另一块浮冰上的莫子野大叫:“快,快!”易宝轩于是急忙提气赶上。刚踏上另一块浮冰,就听得身后轰的水声轰鸣。冰河猛烈波动起来,两人都拼命地稳住身形。易宝轩这会才来得及回头,发觉自己只看到一张大嘴,正缓缓缓缓地合上,然而它刚才那一张嘴带动的水流,就足以证明这怪物体型的庞大。 等到这怪物的嘴巴全部合上,易宝看清它的长相后,不禁捂着肚子笑起来:“哈哈哈哈,怎,怎么有长得这么奇怪的玩意儿,那两只小豆眼儿,还长在一边,啊哈哈……” 虽然这荒鲎长得是有些比例不太协调,嘴巴一人多宽,眼睛却只有鸡蛋大,还很亲密的长在了一边,后边拖着一条小壁虎一样细长的尾巴。可是,也不至于笑成这样吧。莫子野摇摇头,踢一脚易宝轩道:“你再笑,把这家伙召来吞了你,你就可以好好在它肚子里笑了,肯定特别安逸,也没人扫你的兴致。” “哈,呃,哈,那不一定呢,万一它请咱俩一块到它肚子里做客呢!”易宝轩笑得肚子疼,却还是不忘嘻哈开玩笑。 那怪物的小眼睛微微掀了下,仿佛望了笑得嚣张的易宝轩一眼。易宝轩一愣,那怪物重又闭了眼,然后慢慢地潜到水底去了。 “咦,那家伙跑哪去了,要玩抓迷藏吗?”易宝轩张望半天也没发现那怪物的身影,于是抓着莫子野一通乱晃。莫子野抚额道:“大哥啊,我又不是母荒鲎,我哪知道它躲哪里去了。” 易宝轩一把丢开莫子野道:“好,看我怎么找它出来。”易宝轩说着双手曲成剑诀,抵于太阳穴处,口中念念有诀,忽地一睁眼,喝道:“索逝无极!”一束白色光芒慢慢渗入水底,然后逐渐扩大,分化成数千缕白色光束。只一刻功夫,其中一股光束忽然急速颤动起来,接着白光迅速聚集于一处。于是水下一个硕大无朋的身子渐渐显露出来。那家伙的身量,恐怕足以抵得过王朝军的一艘主力战舰。易宝轩他俩只看得目瞪口呆。 只见那个大家伙背对着他俩,正慢慢地浮出水面。像是又发现了什么目标。易宝轩忽然恍然:“不好,这家伙冲阿遥去了。”一边说着一边急忙念动心法,一只斑斓火凤冲天而起,直扑那怪物而去。 那荒鲎似早以觉察,并不理会这炎凤,而是一个摆尾,那细长的尾巴居然骤然暴长成两三丈长,一改原来的纤细变得粗壮无比,接着便狠狠地拍在了易宝轩所站的浮冰之上。易宝轩未料到会有如此变故,忙腾身跃起,跃起的瞬间脚下浮冰已碎为粉尘。那巨尾接着一个横扫,周边的浮冰纷纷变作粉末,易宝轩瞬时便没了落脚之处。彼时易宝轩身在空中,要调整下落方位已是不可能,眼看着就要掉进冰冷彻骨的河水里,早已跳到一旁的莫子野急忙解下背上的锐隼弓朝空中射出一支羽箭。易宝轩大喜,右足轻踏羽箭,借着这点缓冲,在空中一个拧身,稳稳地落到一丈外的一处浮冰之上。 易宝轩站稳了身子,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知道这怪物轻视不得。正打算专心应付,忽然那怪物又潜进了水底,一下子又失去了它的踪迹。易宝轩恼极,要知道他现在的修为,能够于危难中施用一次“索逝无极”已属难得。哪晓得这可恶的荒鲎居然不乘胜直击,反而又躲起来了。“孬种!”易宝轩恨恨骂道,却也是颇为无奈,只恨自己没能抓住机会。 苍崖山庄虽说也擅长追踪,但那是猎物留有痕迹的情况下,似这般无底的冰河之中,莫子野也一时失了主意。 两人都有些愣神的功夫,忽听得水声突起,那怪物忽然张开大口向前扑去,易宝轩只瞥到一角青色裙衫,不禁心上一紧,曲手成诀,周身青光隐现,一道金色符篆隐隐浮于脚下,易宝轩叱一声:“冲云!”一条青龙咆哮而出,在空中一个翻腾便直冲荒鲎而去。 莫子野也瞅准了那怪物的眼睛,刷刷刷三箭齐发。想他习射五年便可百步穿杨,现在和那怪物也就隔了几丈远的距离,自以为绝对得手到擒来。 哪知道就当青龙和羽箭齐齐向那怪物袭去的时候,那荒鲎忽然呵出一团白雾。二人只听得噗噗两声钝响,接着水面一阵翻腾,青龙浑身血淋淋地飞出了水面。 居然被它逃了! 二人都懊恼至极,易宝轩急忙念动法术召出仙鹤去寻晏遥,却是无功而返。易宝轩不甘心地再叫仙鹤去寻,莫子野望着暗沉沉的水面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韦如一路上都发了疯似寻找晏遥的踪影。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捉弄,他寻了整整一天,却是毫无结果。早知道那会儿就该让阿遥跟自己共乘,就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现在都觉得当时坠落时的情况十分诡异,明明他就要抓到晏遥了,可最后握到手里的却只是一捧雪而已。他怀疑这后边肯定有谁在暗地里动了手脚。 这么处心积虑地把他和阿遥分开,难不成是想对阿遥不利?韦如这样想着,更觉得心焦。 然而无论他如何施展法术,却始终搜寻不到晏遥的任何踪迹。这样看来,这个幕后黑手的法力绝对在他之上,才会抵御了他的法术。会是那个什么雪怪吗?他们又怎么会跟阿遥产生瓜葛?韦如越想越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如果是别人的事也许他还可以冷静一下,然而这次是晏遥失散了。她有没有跟别人在一起?有没有受伤?会不会害怕?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如果她是一个人……韦如不敢接着往下想了。他只觉得心里猫抓了一样,百火焚心也许说的就是他现在的感觉。 看看太阳已经沉沉地压到了西边的山脊,韦如回望自己跑过的大片雪原,心里又急又恼。 不远处的山巅之上忽然泛起道道紫色光芒,仙乐飘渺,五彩迷幻,一个紫衣白发女子徐徐自云上走下,仿若九天仙子踏入凡尘,长发纷披,眉眼中媚意流转,丹唇轻启,一缕清怨歌声随风飘荡,清冷的调子背后却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魅人力量。 韦如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女子从云间飘然而下许久,忽然醒过神来,居然是狐族的“丝惑”,于是连忙念动心法护住心神。韦如心中好奇心大起,想他狐族谨遵祖训,几百年都安居首丘山,从不随意干涉外界事务。只有些许族中败类逃出首丘山祸害人间,但也都是些法力微末之辈。现在族中法力可以胜得过他的,哪个会做这种蛊惑人的勾当?何况以那女子的法力,肯定早以识穿他狐族的身份,现在又对他施展“丝惑”,究竟是何用意? 韦如正百思不得其解,忽听得那女子笑道:“是不是总和人混在一起,把自己的身份都忘了啊。居然还被我的”丝惑“迷惑了。小如,你当真让姐姐我失望的很哪。” ------------ 章 节三十四 姐姐(上) 更新时间:2011-11-09 这声音,分明是上次在崇德门那怨灵的声音!那样嘶哑难听的声音,韦如保证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可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姐姐?他早已魂飞魄散的姐姐?怎么可能?! 韦如不敢相信,哪怕眼前那个身影越看越觉得熟悉。可这怎么可能?姐姐明明被那帮恶人害了,怎么会,怎么会…… 韦如一边摇头一边不自觉地后退,想当年他们兄妹们是经历了怎样锥心蚀骨的悲痛才接受了姐姐被害的事实。大哥为此与朝廷闹翻,搞得狐族与王朝军到现在都关系紧张。韦予天天哭得累晕过去,醒了就抓着每个人要她的焉姐姐。他们兄弟几个哪个没有找那负心人闹过?哪个不是一身是伤碰得头破血流的回到首丘山?他韦如每日勤习法术为了什么?不就为了某日法力精进可以除了那负心人为姐姐出口气么? 可现在却有个活生生的姐姐出现在自己面前,韦如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想退缩。韦如心里一边念着,她是姐姐啊,一边脑子里就飞速闪过崇德门禁院里的那间小屋。他很清楚从怨灵到修炼出心丹,再到重塑形神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不清楚今天的姐姐是踩了多少的白骨才重得了这副身躯?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欣喜庆幸还是惋惜,他最温婉可人的姐姐啊,现在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 韦焉见韦如一味摇首叹息,心里忽然飘起一片凄凉。想当年若非有人怜她有子尚幼,未尽全力,让她逃了一丝遗魂出来,怎么还会有今天的韦焉?恐怕早已是飘荡于空中的一阵风,天上的一片云,连孤魂野鬼都比不上。他们好歹有自己的魂灵。她韦焉却要从头开始,上千年的道行就这么毁于一旦。她不甘心! 若不是那负心人,她何至于此!枉她一片情深,到头来才知道,所谓的海誓山盟、此生不渝不过是凡人动动嘴皮子的假把式!她居然还会当真!搭进了自己的性命不说,还累得弟妹们锥心难过,熙儿孤苦伶仃。她也不知自己熬过了多少难关才挺到今天。现在她满心满眼都是个恨字。想着当年小如扯着自己耍赖的时候,自己也曾满心温柔。可是现在的自己,已经彻底忘记了当初那个韦焉的模样。也难怪小如会觉得生疏,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怕是任何人见了都要退避三舍,敬而远之的。 韦焉这样想着,不觉凄凉笑道:“那年我做了顾影匕送你的时候,你搂着姐姐笑得好开心啊,现在--恐怕让你好好看下我都不肯了吧。” 韦焉一句话说的韦如心酸不已,他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个变化颇多的姐姐。可那熟悉的样貌神态……每一样都在提醒他这就是姐姐韦焉!韦如眼底一热,带了浓浓的鼻音道:“姐姐胡说什么,小如,小如是太高兴了。”说着念动术法,身子立刻腾空而起,悠悠然便飘到了韦焉的身边。 韦焉看着自己十几年未见的弟弟,一时间百感交集。拖着韦如前后左右看了又看,最后摸摸韦如的头道:“小如真是长大了。”一句话未完眼泪便倾眶而出。韦如心中酸涩,忙帮韦焉拭去脸上的泪水,一边柔声安慰了几句,韦焉这才渐渐止住哭声。 韦如看韦焉情绪稳定了些,才试探地问道:“姐姐刚才在附近有没有碰到一些人?” 韦焉本来见到韦如后心里酸涩不已,想着自己这番重走一回,中间有一丁点的差池可能他们姐弟就永远天人永隔。又念着自己扔下他们这么多年,心中又是惭愧又是难过。可一听得韦如这么问,所以韦如语气颇有几分忌讳,韦焉还是立时竖了柳眉,喝道:“你找他们做什么?和那般凡人厮混的还不够?难道想重蹈姐姐的覆辙吗?” 韦如知道自己现在不该提这个问题,可是想着晏遥可能已经遇到了什么危险,韦如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于是放软了声音,近乎恳求道:“姐姐,那些人都是小如的朋友。有一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姐姐,如果你看到了什么,一定要告诉小如。好吗,姐姐?” 韦焉轻甩长袖,冷声道:“对你很重要,有多重要?重要到你可以为她放弃修行吗?”韦焉说着忽然翻身逼视韦如,韦如微一垂头,尔后抬头轻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姐姐,姐姐又何苦逼我。” “混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体内那定神丹可是玄清上祖辛无言专门炼制的净化妖力的丹药。你服食了不但无法修行,还会法力一天天微弱,直到你妖力尽失为止!你为了一个凡间女子就要这般糟蹋自己么?”韦焉说着似触动久远心事,心痛已极,不禁背过身去。 “让姐姐担心了,”韦如垂下眼眸,低低道:“可是,请姐姐别这么说。值不值得,小如心里清楚的很。我知道那个人负了姐姐。可不是每个人都像那个负心人那样。我信阿遥,我愿意就这么陪着阿遥。何况,”韦如说道这里自己不禁摇头苦笑了下,“阿遥根本就没有接受过我。” 韦焉一听猛地转过身来,仔细打量着自己这个弟弟,她不相信这是那个曾经惹得众人头疼不已的韦如。她想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他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然而韦如始终笑得安然,韦焉禁不住冲过去拉着他的胳膊道:“你到底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姐姐心疼你知不知道?弟弟你是不是受了谁的蛊惑,姐姐帮你,麻烦你清醒一下好不好?姐姐的教训还不够吗?!” 韦如缓缓摇头,道:“姐姐,求你告诉我,他们到底在哪里?” 他心知姐姐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加上上次在崇德门的过节,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整件事都是姐姐的计划。至于姐姐的法力在离了崇德门后一下子这么突飞猛进,韦如知道自己法力退步是一方面,不过更加可能的是姐姐施用狐族的魅惑之术控制了某个妖物。自那日崇德门姐姐认出自己的顾影匕,韦如就想像过这种场面的出现,他知道与姐姐的冲突不可避免,他不想,然而他怎么也办不到就这么舍下晏遥。 现在他诚心诚意的恳求,就是希望姐姐看在他的份上,就此放过晏遥他们。也就此放过他,任他这么随着晏遥去吧。姐姐,韦如又一次轻轻唤道,韦焉已经泪眼朦胧。你叫我怎么舍得?明知道前面是火坑,明知道你这一去便是万劫不复,我怎么可能放手! “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姐姐,否则,就别再惦记那帮家伙!”韦焉话说到这里,忽然飘然起身,袖中紫光飞出,韦焉踏空而去,一转眼便到了另一座山峰。 韦如哪里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右手一挥,一把湛蓝宝剑铮然飞出,韦如踏剑直追韦焉,半空中忽见一个白衣小童向着韦焉跪下去,嘴里说着什么。韦焉似乎向他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韦如直觉这个孩子肯定和晏遥他们有关。急忙靠近,那白衣小童转身正要离开,却被韦如一把揪住了后领。 “放,放开我,焉姐姐救命!”那小童踢腾着短胳膊短腿儿拼命挣扎,一张小脸急得红扑扑地,声音更是奶声奶气。 韦焉正弯腰看着地上的什么东西,回身却发现雪灵正被韦如一把抓在手里,于是喝道:“你做什么?快放了她!” “除非姐姐告诉我阿遥的下落,不然,我现在就废了这个家伙!”韦如没想到被姐姐控制的竟是个孩子,可他嘴上却不得不恐吓一番,毕竟姐姐不顾及这个小童的性命,也要顾及自己失去这个帮手后会法力大减。 “呵呵,居然学会威胁姐姐了。你爱怎么处置随意,反正这紫兰英一会就开花了,姐姐服了它也可以增加百年的道行。怎么,还不动手?要不要我帮你?”韦焉笑得媚人,心里却一片寒凉。好你个晏遥,居然可以让我的亲弟弟如此对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你。 韦如听得一怔,这才发现韦焉身后赫然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紫兰英。那幽蓝的花瓣轻拢,说不清的清冷意味。韦如只知道这紫兰英可以帮人安神定魄,可以增进法力倒是头一次听说。不知道是不是姐姐故意哄他。 手上抓着那小童正犹疑不定。韦焉又呵呵笑道:“怎么,怕姐姐诳你吗?你不要忘了,姐姐现在是怨灵重塑的形神,与你们都不同的。这紫兰英对你们没什么用处,对我,可是求之不得的宝贝啊。”韦焉说着右手轻轻拂过那未放的花苞,一脸的爱怜之态。 “刷”地一道蓝光闪过,那紫兰英微微颤了颤,接着花叶飘然落地。韦焉惊得半天没反应过来。待她怒冲冲转过头去,韦如掂起手中的小童昂首道:“姐姐,我不想逼你,也求姐姐不要为难我。” 韦焉掌中抑制不住地真气流转,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凡间女子竟有这样的本事,能让弟弟这样的全心尽力。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她不要弟弟重蹈她的覆辙。可是小如他竟然这般决绝地就毁了她费尽心力寻来的紫兰英。晏遥,你这小妮子,绝对的不可原谅。 ------------ 章 节三十五 姐姐(下) 更新时间:2011-11-10 韦焉沉着脸不吭声,韦如上前一步道:“姐姐,小如真的求你。你不看在我的面上,也看在阿遥曾经照顾了熙儿那么久的份上。求你告诉我阿遥到底在哪?” 熙儿,韦焉念着儿子的名字,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起来。韦焉最终叹口气道:“如果不出意外,她现在已经在荒鲎的肚子里了。” 韦先闻言一惊,匆匆道了声谢,扔下雪灵便踏剑去了。韦焉看着韦如远去的身影,沉声道:“这次暂且放了他们,但是为了你,姐姐绝对不会放过那个晏遥的。” 韦如怎么也没有想到,姐姐利用雪怪把晏遥他们一行人都引入了地下冰层。早就听说极寒之地雪野下的冰层里藏身有各色怪物。姐姐这招借刀杀人委实毒辣。枉自己没头苍蝇一样在雪野上狂找一通,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自己的脚底下。韦如一边念动“扶摇风穴”的术语,一边心中默念,阿遥,等我! 韦焉看着韦如一瞬消失的身影,眸色越发暗沉。雪灵小心翼翼凑过来道:“焉姐姐,真的放了那些人么?” 韦焉听得雪灵问,没说话,而是忽然蹲下身子,浅笑着摸着雪灵的头道:“雪灵乖,这些事就不用你管了。” 雪灵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脸的迷茫,然而她下一秒就懂了韦焉话里的意思。因为韦焉的一只手直插进她的身体,一把揪出了她的内丹,雪灵的体内的妖力立刻顺着韦焉的手游走至韦焉的体内。雪灵眨了眨眼睛,使劲盯着韦焉,一脸的不解。韦焉轻轻抚着雪灵的脸,喃喃道:“不要怪我。姐姐不想的,可谁让小如他毁了紫兰英呢。姐姐要变强,姐姐不能再让任何人阻碍我!”说到最后眸子忽然闪过一丝狠厉,一下便把早已萎成一团的雪灵扔到了一边。雪灵的身子瞬间便化为一片雪水,最终随着漫天风雪飞散。 没了韦焉施法阻碍,韦如很轻易地就发现了晏遥的踪迹。谁又能想到这雪怪的秘密营地竟然在那冰河中的庞然大物荒鲎的腹中。韦焉本来是让雪灵的弟弟雪默负责处置晏遥,她不想给晏遥任何机会,免得韦如跟她藕断丝连。这次是要雪默把晏遥形神俱毁的,可谁料到韦如竟然会如此坚决,何况紫兰英被他毁了,韦焉单凭自己的法力暂时是制不住韦如,只好放手。 韦如赶到时,雪默正念动“灭寂”咒语,而一旁的晏遥则紧闭着眼睛,已是人事不省。韦如见状手中蓝光乍现,一柄湛蓝宝剑瞬间飞出。雪默觉察到有人打扰,雪色瞳仁摹地加深,瞬间周身风起雪涌,堪堪将韦如的湛箫剑挡在外围。韦如眉色微动,右手挽个剑诀,诀指眉心,滔滔汩汩的气流激荡其身,一瞬间便汇成风暴,裹挟着无边剑气呼啸而去。 雪默竟接住了韦如这凌厉的攻击,韦如有些吃惊,手上更是一丝不敢放松。正当韦如要再次发力时,雪默忽然身子巨震,仰天凄然长啸一声,雪色双瞳中忽然渗出丝丝血迹。韦如一时看得有些呆了,搞不清到底是怎么个状况。然而却并不敢放松防备,然而那雪默却是忽然失魂落魄了一般,完全无视了韦如和晏遥的存在,直直向前趔趄了两步,忽然一旋身飞出了荒鲎腹中,不知往何处去了。 韦如根本没工夫顾及雪默,看他走了,立刻飞身扑到晏遥身边,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发现她只是晕了过去,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韦如负了晏遥出去,一边用“隔空传音”寻找余下的几人,发现他们虽或狼狈或疲累,好在没受什么大伤,只是被困在冰河中无法脱身。现在没了韦焉施法阻碍,几人很轻松地便回到了地面。几人见面后不禁大为感慨,每个人看对方的表情都大有几分重获新生的意思。韦如更是抱着晕厥的晏遥暗自庆幸,还好,还好。 然而山巅之上,一身皓白的雪默双目带血的看着脚下的几人,神色忽然变得凄厉。若不是他们,姐姐也不会惹祸上身,也不会形神俱灭。他在与韦如对决时忽然心口大恸,当时就知道事情不好,急忙赶来姐姐这里,居然是这般结局。他多想他们姐弟还是在苍崖山庄捣鬼的小雪怪啊,如果没有遇上这些事,他的姐姐还是会偎着他看漫天飞雪飘洒…… 雪默仰头闭了眼,一滴血泪滴落在脚边的雪地里,刺目的鲜红。 “啊,小如救我!”晏遥一下睁开眼来,额上冷汗直滴,心口突突直跳。然而立刻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软言道:“没事了,没事了,阿遥别怕,我在,我在。” 晏遥觉得自己人整个就软了下去,喉头发紧,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在眼眶打转,忍了又忍,最后带着哭腔道:“小如,我好害怕。” 韦如眼中一热,轻轻揽过晏遥道:“阿遥,都过去了,别怕,阿遥。” 晏遥靠在韦如的肩头,耳中听着他喃喃的软语安慰,眼泪更是像夺眶而出。她不知道为什么,经历那些凶险时自己明明可以忍下那些惊慌害怕,可现在在韦如面前,她忽然感到无比的委屈。 抱着韦如由呜咽到嚎啕大哭,晏遥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发泄些什么,好像单纯只是想抱着韦如大哭一场。为自己经历了那么些从没遇过的风险,为自己硬抗了那么久死装的坚强,为自己经历了这么多还逃不掉的懦弱。天知道她多渴望自己变得坚强,然而那些事情硬抗过去之后,晏遥忽然有那么那么多的委屈要爆发。晏遥心底暗暗鄙视自己娇气,可眼泪一波波的,根本挡都挡不住。那么就随他去吧,晏遥抱着韦如狠狠哭着想,自己就这么痛快地哭这一次吧,以后,绝不允许自己这么不坚强。 韦如听着怀里的晏遥哭得都有些脱力,不禁心上一阵紧似一阵。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然而现在,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怀里的人,只能机械地重复着那句“别怕,别怕”“没事了”。他多想自己一句话阿遥便能破涕为笑,然而除了那几句话,脑子好像也被晏遥的泪水漫过一样,空荡荡的,连笑容都有几分僵硬。韦如本来是想扶起晏遥帮她擦擦眼泪的,然而这会却不敢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眼睛也隐隐发涩。于是只好任由晏遥在自己肩头趴着,手温柔地抚着晏遥的头发,阿遥啊,你别哭了,当真要惹得我陪你一起么? 慕远浦在屋外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还是没进去找祁焰月。总觉得自己现在跑去找她有刻意示好的嫌疑。他到现在都想不清楚,为什么当日祁焰月坠落时自己会紧张成那样?自己不是一直单纯地很欣赏她吗?一个这么爽朗磊落的女孩,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她的感觉不一样了呢?是她为了拼死护着晏遥那次吗?是她为了越莹义愤填膺那次吗?还是因为她毫无形象地和易宝轩打闹在一起的样子?慕远浦自觉心思细密,每件事总是考虑得十分周详以后才会做出决定。所以当发现自己对祁焰月的异样情绪时,慕远浦忽然有些无所适从。这份他没觉察没把握到的感情,他有些犹豫。 祁焰月在屋里其实已经看到慕远浦在外边晃悠了。要照她以前的性子,她肯定早奔出去吼着问慕远浦到底怎么回事了。可如今的自己竟然生出一分胆怯。祁焰月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骂自己:“傻瓜,笨蛋,不就出去说句话吗?”一边又不停地给自己找借口。也许,他只是到这边散散步。自己犹豫纠结了半天,发现慕远浦竟慢慢走远了,祁焰月忽然觉得悻悻的,重又坐回床上,自己一个人开始发呆。 易宝轩跟着众人回到山庄,还没歇一会,就开始坐立不安。本来紫兰英已经近在眼前了,可是让雪怪这么一闹,彪二和鬼四在大家坠落后便踪迹全无。那些药商们又说不清楚具体的方位。易宝轩心里着急,便不停地在各屋之间跑来跑去。 韦如见他急慌慌的样子,干脆实告诉易宝轩那紫兰英已经被自己给毁了,易宝轩一听便急了,一把揪过韦如便吼道:“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都说了什么!咱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你居然看到了还把它毁了,你究竟存的什么心!” 韦如不说话,晏遥忙拦着易宝轩道:“宝轩,你先别急,这里肯定是有什么误会……”说着转身面向韦如,用眼神询问道,怎么回事? 韦如不自然地挑挑眉道:“那时我和雪怪厮打,不小心把那紫兰英给毁了。”韦如说完,目光便从晏遥身上转到了地下,他不看都可以想象得到晏遥失望的神情。他真的不想看到。 易宝轩低落已极却忽然呵呵笑了起来,晏遥怕他有事忙安慰道:“宝轩,我们再去找,说不定可以找到另一株。”易宝轩轻笑两声抬头道:“阿遥,说这些安慰我,你自己信吗?”说完留下神色黯然的晏遥,自己去了。 韦如看着怏怏走进屋里的晏遥,心里莫名的难受,他忽然有些迷茫,有没有一个人,可以告诉自己,究竟怎样才是对的。 ------------ 章 节三十六 踏破铁鞋无觅处 更新时间:2011-11-11 紫兰英被毁的事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大家也都很默契地对这件事保持沉默。毕竟,韦如也不是故意要毁掉那紫兰英。而且,若不是韦如解破了那雪怪的风雪迷阵,他们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地全身而退。于是莫子野便张罗着问庄里的老人,看看有没有什么紫兰英的线索。 晏遥心里失望,可看到韦如愁眉不展的样子,怕他太过自责,于是也不好太过唉声叹气。而且她心里也暗暗安慰自己,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这极寒之地这么大,谁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晏遥把自己的这番分析像模像样地说给韦如听,韦如勉强笑笑道:“阿遥,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放心,我没事的。” 晏遥知道这件事不是她说两句韦如便会放下的,于是便转移话题道:“啊,不知道今天莫子野又打什么野味给我们吃呢?” 韦如自然知道晏遥的用心,于是莞尔笑道:“那咱们瞧瞧去?” “好啊。” 两人在庄里也是住了这么些天,轻车熟路地便找到了庄里的厨房。晏遥打量着阔大的厨房里挂着的各色飞禽走兽,嘴里小声地惊叹着。韦如不禁逗她:“阿遥这么喜欢,干脆以后嫁个猎户好了。天天有野味吃。” 晏遥返身挑眉道:“我自己学会打猎不就好了,何必要靠嫁人?” 韦如心里摹地一闪,对啊,授人以鱼不若授之以渔。自己那么尽心地保护还是出了这次的事情。如果晏遥能够自己保护自己的话,那么这次的事情就完全可以避免了啊。这样想着,眉眼都弯了起来。晏遥奇怪道:“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韦如却故作神秘地摇摇手道:“天机不可泄露。” 晏遥回他一记白眼:“切,我才懒得知道。”说完嘟着嘴背着手往前蹬蹬蹬走了几步,韦如就在后边偷笑。果然,晏遥没走几步忽然停住,回来笑得颇为灿烂道:“嘿嘿,好小如,你就告诉我嘛。” 韦如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摆摆手让晏遥附耳过来,晏遥喜滋滋地便凑了上去。韦如刚要说话,可一靠近便被晏遥此时亮晶晶的眼睛和微漾的浅浅梨涡吸引了,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去。 晏遥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待她回过神来,韦如慌忙将手举在胸前道:“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 韦如这么一说,反倒让晏遥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该生气?该无所谓?脑子转了几个圈,嘴张了几张,最后挥挥手道:“算了,下不为例。”可这么一句话说出去,晏遥却觉得怎么想怎么别扭,自己说的什么啊这是,难道还想有下次?这么想着,刚刚微红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后。韦如在旁边看着晏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几变,知道她害羞,却偏偏拖着长音问道:“啊,下不为例吗?” 晏遥心里知道韦如故意促狭自己,于是干脆转过身去不理。韦如却故意凑到晏遥耳边道:“那么,下次该怎么亲阿遥呢?” 晏遥知道这小子心里不定笑成什么样了呢,闷声嘟囔了句:“还想有下次。”便赶紧逃开了,她可不想被韦如蛊惑了去。 韦如看着晏遥慌慌张张逃开的背影,忽然觉得心情大好,于是笑嘻嘻地去追晏遥。 晏遥觉得自己有时候对小如真是有些招架不来。急冲冲跑出来,忽然觉得自己这么逃也似的,也未免有些丢人,太不像个姐姐的样子了。该借着今天的机会好好教训他一次的不是么?作为弟弟,怎么能对姐姐这样呢?可是,可是,她实在是败给刚才那种气氛了,不自觉地就想逃。你是有多胆小啊,晏遥自己鄙视自己。正自言自语,忽听得头上有什么“吱吱”在叫,晏遥抬头一看,差点坐到地上,是上次绑架自己那只雪猴! 这小家伙怎么跑来了?神啊,她应付一个小如已经够辛苦了,怎么又来一个麻烦精啊。晏遥心里哀叹了一番,看小吉在树上兴奋地跳来跳去,也不好就这么走开,只好讪笑着道:“呃,呵呵,小吉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小吉见到晏遥就兴奋的很,听她跟自己一说话,更是迫不及待地一下从树上跳到了晏遥的怀里。晏遥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小吉,心里暗暗叫苦,可脸上还要保持着笑意,着实有些辛苦。 小吉在晏遥的怀里乐得笑个不停:“嘘,我偷偷溜进来看你的哦。那个莫子野又被我耍了,哈哈。”说道这里,颇有几分得意,微微摇晃着小脑袋,眼睛也眯起来。 晏遥有些哭笑不得,这小猴儿,还是这么鬼灵精,不知道给莫子野下的什么圈套。想着莫子野知道被抓弄后气急败坏的样子,再看看怀里小猴儿得瑟的表情,晏遥不禁伸手揉了揉小吉脑袋上的毛发。 小吉眯着眼一副享受的表情,身子不自主地又往晏遥身上蹭了蹭。晏遥轻笑,顺手又帮小吉抓了抓背,小吉舒服得喉间轻声“唔”了一声,正懒洋洋抬眼要和晏遥说话,忽然瞥见晏遥身后站着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人正盯着他,一双拳头威胁性地握得咔吧咔吧响。小吉也不甘示弱,一下搂住晏遥的脖子,奶声奶气道:“阿遥喜不喜欢小吉啊?” 晏遥不知道小吉又要耍什么花样,笑一下顺着他道:“喜欢啊,小吉这么可爱。” 小吉立刻趴在晏遥的肩头乐得张牙舞爪。 韦如在后边实在看不过这个嚣张的小猴子,走上前一把揪过小吉的耳朵就把他拖到了地上。直把小吉疼得哇哇直叫:“混蛋,放手啊,痛死我了。”边嚎边踢打韦如,奈何人小手短,连韦如的衣角都沾不到。 晏遥在一旁看小吉也快急眼了,忙笑着过去拦住韦如道:“好了,别逗他了。” 韦如抬头对晏遥笑得温柔:“好。”回转身去微昂头,暗暗握了拳要挟小吉。小吉气得嘴里唧唧歪歪,可无奈技不如人,只得服软。 这边刚安定一点,忽听得莫子野吼道:“死猴子,给老子滚出来!” 小吉一听不禁身子一缩:“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左右张望了下,发现墙脚有一棵枝叶颇为茂盛的古柏,于是一溜烟窜了上去。上去后还从树枝间伸出小脑袋对着晏遥做个噤声的动作。 那边莫子野已经大踏步走来,晏遥使劲忍住想笑的冲动,回身装模作样地问道:“咦,子野在找什么猴子。” 莫子野恨恨道:“雪猴王的孙子,个小混球。阿遥有看到他吗?” 晏遥眼睛不禁瞟了一眼树梢,还是故作镇定道:“没有啊。” 莫子野注意到了晏遥的小动作,又看到韦如在晏遥身后抬手指指墙脚的古柏,于是心里也就明白了八九分。莫子野脸上还是笑嘻嘻地,嘴里却道:“这样啊,那就谢谢阿遥了。”说得晏遥一皱眉:“谢我,谢我什么?” 而树上的小吉听得半清不楚,莫子野那声故意抬高了音量的谢谢倒是听得极为清晰。小吉一下急了,以为晏遥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气得在树上吼道:“阿遥!” 晏遥这下真是有嘴都说不清,颓了肩道:“真不是我啊。”回身却发现韦如笑得正欢,晏遥无奈,又给小如背了黑锅。 莫子野早已一个箭步奔向古柏,蹬蹬蹬几步便攀到了树梢,他从小在山林里长大,这跳跃攀爬的本事,可不必小吉差。小吉哇哩哇啦叫着,满树枝乱窜,却还是被莫子野一伸手逮着正着。小吉立刻皱了小脸,抽抽噎噎道:“哇,你欺负我,呜呜。” 莫子野才不理他那么多,一把握住小吉的脚踝,就将小吉倒提起来,一边抖搂一边骂:“敢叫你那帮虾兵蟹将去吓唬我的鹰雏儿,不想活了?又从我这搜罗什么了,快掏出来。” 小吉气得哇哇直叫:“谁稀罕你的玩意儿?我没拿。”话音儿刚落,身上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的小玩意儿,全是些木头雕的刀枪棍棒之类的。小吉一看便噤了声,莫子野看着那些东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每次总是把他小时候的玩意儿往自己猴儿窝里搬,每次都被抓个现行儿,却还屡败屡战,越挫越勇了,这次明显顺的比上次多了不少啊。莫子野一边数落小吉,一边又使劲抖搂抖搂小吉,看看有没有什么漏网之鱼。小吉知道斗不过莫子野,干脆一副爱谁谁的样子,随便莫子野折腾。莫子野抖了半天,忽然发现小吉嗉囊那儿鼓鼓囊囊的,于是坏笑一下,一手猛地一拍小吉的背,小吉咳得一声便将喉间的东西吐了出来。 小吉吐出的却不是那些小玩意儿,而是一朵芳香四溢的紫色花。 晏遥一看却是眼睛都直了,小吉吐出来的不是别的,却是一朵盛开的紫兰英! 莫子野正奇怪这东西有些眼熟,韦如在旁边看出晏遥表情的异样,一把便把那紫兰英捞了起来。小吉刚从莫子野手中挣出来,匆忙扑过去,却一下扑了个空,不禁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哇,我不干哪,你们欺负人,呜呜。” 晏遥怎么也想不到,大家找了这么久的东西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时又惊又喜,跑过去捧着那紫兰英端详了半天,喜极道:“真是紫兰英!” 莫子野看看脚边哭得脸花的小吉,使劲拍拍脑袋道:“我怎么没想到呢,雪猴最爱紫兰英,要他们找紫兰英,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说罢蹲下身,拍拍小吉毛绒绒的小脑袋道:“嘿,没想到你小子误打误撞还办了件好事,啊,不,是大好事。这些玩意儿啊,就都送你了。” 小吉却不依不饶起来,吵着闹着要找他爷爷。晏遥也觉得他们三个大人这么着,还真是欺负小孩子。于是蹲下来,给小吉抹抹眼泪道:“小吉啊,这紫兰英,能先借给我们吗?” “不给不给。”小吉已是恼了,伸手就要去抢那紫兰英。 韦如早防着他这样,一个虚晃,去抢的小吉却差点摔在地上。这还了得,小吉从来在雪猴中说一不二,这次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作弄,哪里再肯妥协,说什么也要要回那紫兰英。 莫子野听小吉嚷得头疼,上前狠狠挥了挥拳头,小吉却看着晏遥在身边,根本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晏遥无奈,蹲下身轻言细语道:“小吉,算姐姐求你了。这紫兰英你借给姐姐好不好。姐姐有个朋友病得很重很重,急等着这紫兰英入药呢。小吉……”晏遥说着说着,已是梗了喉,眼眶发红,眼泪就这么掉下来。小吉开始还吵着要闹,看到晏遥哭了一瞬间便安静了。他学着晏遥刚才的样子轻轻给晏遥拭了拭眼泪道:“姐姐,姐姐别哭。呃,是小吉不好。那个紫兰英,你拿去救你朋友吧。” “真的?” “恩。”小吉重重一点头,一脸的真诚。晏遥破涕为笑,一把搂过小吉,笑道:“谢谢,谢谢,真的谢谢你,小吉。” 只能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晏遥握着这紫兰英连连感叹,又觉得自己幸运非常。想想此番际遇,惊险也有,幸运也有,不由得心中感慨万分。然而当务之急还是赶快回去救治安琳。莫子野也看出晏遥归心似箭,于是早早安排好了训鹰送他们下山。 一行人在山上住了这些时日,走时多有不舍。祁焰月更觉得今天的莫子野怎么看怎么顺眼起来。可再舍不得,分别总是在所难免。易宝轩过去捶莫子野一拳道:“小子,记得早点来找我们。”莫子野大喇喇地笑道:“放心,我不会放过宰你的机会的。”两人笑闹一番,晏遥在一旁却看的眼眶有些发热。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到这个地方呢? ------------ 第五卷 襄南岭 重逢即伤 ------------ 章 节三十七 重回长平 更新时间:2011-11-12 紫兰英安神定魄的功效果然神奇。安琳服了药才过去一晚,整个人便神智清明起来。易宝轩不停拉着她问这问那,安琳都给他整烦了,猛翻白眼,无奈道:“行了,我又不是白痴,你老问这些无聊的问题干嘛!” “嘿嘿,这不是怕你有什么后遗症么?” “你才后遗症,我好得很,哼。”安琳本来就被他扰得烦了,这一听便不高兴了,气哼哼地转过脸去。 易宝轩一看情况不对,马上笑嘻嘻道:“哈,阿琳,晚上你想吃点什么?听说镇上有家酸梅汤做得不错,要不要买来开开胃啊?” “呕”安琳听完却是直接干呕起来,把易宝轩整个了莫名其妙,安琳这丫头一向嗜吃如命,没见过她对吃的东西有过这么大反应的啊:“怎么了这是?” “我一想到那暗红的颜色就……呕”安琳摇摇头,却是想起了被掠进那间小黑屋里的事。那地上已经发黑的红色,那夜江雨燕浴血般的身体……即便安琳见惯了战场上伤员的惨烈,那天的事情还是给了她太多的冲击。想到这里,不禁叹口气道:“江伯伯真是可怜,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易宝轩听着也是眉目凝重,要是他们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南宫阙这偷梁换柱的把戏,江雨燕就不会死。然而事实总是这么残酷,从不会在你后悔时给你重来的机会,失去的,就意味着你再也找不回。 晏遥他们本来打算在崇德门再停留几天,等安琳修养好了大家再出发回长平镇。可这天大家正在堂屋里吃饭,忽然一个崇德门弟子匆匆忙忙跑进来,气喘吁吁道:“禀、禀门主,长平遭袭,李将军派人请池公子他们回去。”众人皆是一惊,池璧沉声道:“既然这样,池某也不便久留了。”南宫崇德自然知道这事情紧急,也不多寒暄,直接吩咐手下人安排人马,随池璧他们一道回去。池璧点点头道:“还是我们先行一步,请南宫门主派人随后赶到就好,毕竟事情紧急,池某不想在路上再耽误时间。” 南宫崇德想想也是,自己派出的人怎么说也没有池璧他们修为高深,若跟不上步伐,没帮上忙先拖累了他们倒不好了。于是便先送池璧他们启程,自己回来以后才安排人马前去长平支援。 晏遥从没想到一个地方可以萧条得这么迅速。乱世里的一切都那般脆弱,也许今天还是一片欣欣向荣,明天以后就可能是死寂一片。晏遥随众人走到镇子边上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曾经生活了几个月的地方。几个月前它是那样的安宁繁盛,而现在却是处处烽烟,尸骨遍地。镇子上空飘扬着一面黑色的大旗,金色篆体大书一个“洪”字。 “洪海通?”慕远浦奇道,洪海通不过是元丘匪盗中的一个小小头目,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势力如此庞大,居然连王朝军都抵挡不住。 然而前来接应他们的兵士却点点头很肯定地说道:“就是那个洪海通,想是学会了什么妖法,最近临阵无人能及。不但几天的时间吞并了元丘九寨,还把咱们长平军的列位将士们打得惨败而归。李将军实在敌不过了,只好护着长平百姓们撤出了长平镇。那洪胖子得了咱们的镇子,竟然这么糟蹋!”那兵士看着昔日的家园沦落成现在的模样,心中不禁忿然。 慕远浦也是感慨,一个小小的匪盗头子,怎么忽然这般勇武?莫非真如这兵士所想,是学了什么妖法。慕远浦这样想着,脑子里忽然跳出南宫阙和那个声音嘶哑难听的怨灵的影子。这样想着,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韦如。但见韦如微拧着眉凝视着远方。慕远浦摇摇头,事情总不能全是那怨灵捣的鬼吧。 几人到了长平军暂时栖身的地方,是一处小小山坳。几千人挤在一处,哀嚎声,痛哭声充斥满耳。晏遥看着一地一地的伤员便心中发紧,安琳拽着晏遥的袖子道:“怎么这个样,怎么这个样。”晏遥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安慰这些重伤的伤患,然而失去家园亲人的痛苦,并不是药石可以医治的吧。这样想着,晏遥不禁又有些心酸,赶快找了营中的医士问了问大致情况,也顾不上休息,便和安琳一起诊护伤员去了。 然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缺药。大家撤退得匆忙,根本没来得及带什么东西出来。眼下重伤员有几十个,起码的止血化瘀的药材都没有。晏遥一边为伤员施针,一边心中着急。这样总不是个办法。于是便和慕远浦商量了带了营中医士上山去采药,韦如和易宝轩随行保护她们。 一路上韦如都有些心不在焉,晏遥道:“没事吧?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韦如笑笑道:“没事,不过是想些事情出神了。”虽然这么说,韦如的心里却隐隐觉出一丝不安。因为那股气息实在太过熟悉,他知道有些事肯定是不可避免,看看身边的晏遥心中又升起一片怅然。 晏遥和安琳她们尽量凑在一处,时不时抬头看看身边人有没有走远的,毕竟现在隔了不远就是匪军的驻扎地,不能不小心行事。易宝轩也敛了玩闹性子,专心致志地观察周围动静。采药的人也是轻手轻脚,尽量不弄出什么大的动静。晏遥一边小声提醒身边的安琳小心脚边的藤蔓,一边手上不停,拨开草丛,寻着药草。 然而总是有种怪异的感觉,感觉有人在背后死死盯着自己。晏遥回头望了几次,都只看到韦如专注的侧脸或者偏头对她一笑。晏遥心想自己是太过紧张了吧,使劲摇摇头,让自己摆脱这种感觉。 大家动作迅速地采了药便撤离了这里,晏遥下山时忽然身子一歪,韦如忙扶住她道:“没事吧?”晏遥摇摇头,笑着让韦如不用担心,然而心里却有一丝疑惑,自己明明看得很仔细,怎么那块石头会忽然松动了呢?加上刚才在山上的奇怪感觉,心里隐隐有了几分不安。说出来又怕大家担心,毕竟只是自己的怀疑,说不定是疑心病在作怪。这样自我安慰了一番,晏遥便继续笑吟吟地和大家一起下山了。 只是她们刚刚走远,那一片山头忽然渐渐泛出一层冰霜,从山头迅速蔓延到山腰,一片素白,冷气森然。一阵白雪飘扬,在初夏天气里显得诡异至极。 晏遥和韦如一路并肩走着,韦如说了几句闲话,忽然道:“阿遥,你记性怎么样?” “恩?还,还好吧。”晏遥说得心里没底,从小她记药方记心术咒语都是最快的,可忘得也快。常常应付完师父检查就全部丢到了脑后,现在韦如忽然问起这个,晏遥心里有些拿不准。虽然最近硬背了些心法,应该是有些进步,可自己这记性,可真的不算好。 韦如看着晏遥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忐忑,又有几分逞强,嘴角不觉弯了起来:“还好是多好?这样吧,阿遥,我考考你?” “怎么考?”晏遥一脸戒备地看着韦如,仿佛已经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阿遥你听好: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朗朗地背完了五千多字的静逸心法,晏遥已是听得目瞪口呆:“你,你,不是要我背下来吧?” “回去看看考你记得多少,要是上了一千字,有奖励哦。” “一千……”晏遥喃喃道,心里说你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听过就忘啊。可又不想这么快就承认自己记性这么烂,只好苦了脸道,“好。” 回到长平军营里,已是晚饭时候。大家草草地做了些吃的,先照顾着老弱伤残吃了晚饭,又给他们仔细检查了伤口,换了药,重新包扎,等到闲下来的时候已是暮色沉重。安琳捶了捶腰,夸张叫道:“哎呦,哎呦,直不起来了。” “安老太,要不要给您来个推拿啊?” 安琳一听立马两眼放光,颠颠跑到晏遥身边道:“好呀,好呀。阿遥最好啦!” 晏遥轻点下安琳的额头道:“你呀。” 二人说说笑笑地向自己的帐子里走去,易宝轩刚才扯着韦如去打野味,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忙活得怎么样了。 “晏姑娘。”晏遥她们走到一处树影里,忽然眼前一阵风掠过,戴了银质面具的池璧竟出现在两人面前。安琳被吓得捂着心口缓了半天。 晏遥有些生气,这大晚上的,你自己不睡也不要出来吓人啊,于是皱了眉道:“不知池公子找我有何贵干呢?” 池璧怎能看不出晏遥脸上不悦的神色,然而他只是微扬了扬眉,当是没看到,依然是冷然的声调道:“不过是想把这个给你。”说着递过一个包袱。 晏遥搞不清池璧到底要做什么。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安琳已经接过包袱,哗哗两下拆了开来:“哇,好漂亮的护甲!”安琳一边感叹一边拿着护甲往晏遥身上比划。晏遥可没安琳那么高兴。虽然有时候有些反应迟钝,可晏遥能觉出池璧对自己没什么好感。于是也尽量不接触,可现在他这样,是在主动示好?他这么做该是有什么目的?晏遥不想深究,于是直接拒绝了池璧。 “无功不受禄,晏遥受不起,还请池公子收回去吧。” 池璧却并没有收回的打算,微昂了下巴,调子是千年不变的冰冷:“这本来就是你的战利品,我不过找人小小加工了一下。没有什么禄不禄的。” 晏遥听得一头雾水,我的战利品?我哪有什么战利品。于是从安琳手中拿过那护甲,细细看了去。发现这护甲通体亮银色,材质摸起来柔软异常,看起来非银非铁,也不知道是什么所制。晏遥狐疑地抬头望一眼抱臂冷观的池璧,道:“这是?” “雪蟒护甲,一般的刀枪都奈何不了的。” 雪蟒,晏遥默默重复了下这个名字,忽然脑子里一闪,那天在冰穴中遇到的那条雪色巨蟒便跳进了脑海。晏遥手上一个哆嗦,那包袱差点掉到了地上。 池璧看着,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那天在冰穴里斗雪蟒杀朱吻,也没见你手软呢,现在装柔弱,是不是晚了点。送你这护甲就好好收着吧,以后可以尽情地展示你的手段,不用再顾及小兵小将的挑衅。只是你可千万表现好点,不要让我失望。 这样想着,池璧直接转身大步走开。晏遥想叫住池璧问个清楚,可又怕跟池璧纠缠久了真的出什么事,于是最后还是忍了不说。只是一想到自己穿上护甲的样子,仿佛能感觉到那雪蟒的腥气,不由得背上凉意渗出,于是赶紧扯了安琳,急匆匆逃一样地离开了那里。 ------------ 章 节三十八 借刀杀人 更新时间:2011-11-13 韦如最近总是时不时地有些神情恍惚,晏遥担心他有事,韦如却总是笑着说没事。其实是那定清丹开始显现功效,韦如可以觉察到自己法力的消失,虽然很慢很细微,但他仍然感觉得到自己的妖力在被逐渐净化。 这是一个太恐怖的过程,就好像割腕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流干一样。韦如不敢想象自己完全失去法力的那一天。他开始犹疑,自己这样陪在阿遥身边好吗?如果自己变成个废人,还有留在阿遥身边的必要吗?然而这些事,他不可能告诉阿遥,更不可能告诉其他人。总是担心有一天自己法力衰微,不能保护晏遥反而要成为她的拖累。于是韦如想尽各种办法,威逼利诱晏遥背诵那静逸心法。在他虚弱之前,他必须要让阿遥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晏遥也还算配合,只是每天照顾完那些伤员已经累得不行,再背上一个时辰的心法。晏遥有时候嘴里念着念着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韦如只能心疼地撩起她散落的鬓发。阿遥,为了你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一点都舍不得你辛苦,可是太多时候,最能保护你的,只有你自己。 这天晏遥随着军营中的女眷们上山上去挖野菜。李霖兴已经派人前去求援,池璧也派出了人手查探这洪海通的底细。大家都在为反击的一战做着准备。女眷们也不甘落后,不但帮晏遥她们采药护理伤员,还主动包揽了营里的伙食。就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也纷纷伸手帮忙。虽说手上食材有限,可巧手的女子们总能变换各种花样,山上的草木们就这样统统入了大家的肚子。晏遥便常跟了她们一道来挖野菜,顺便也采些药草。 晏遥低头挖着野菜,忽然远处一阵风动,草丛中隐约有一株茂盛的血蔓萝,这可是个好东西。于是晏遥像那草丛紧走了几步,到了那里拨弄了半天,居然什么都没有。咦,奇怪,难道是看错了?晏遥心里正嘀咕,忽然远处草丛中那株血蔓萝枝叶摇曳,晏遥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于是又上前了几步,刚要俯下身子,忽然身后一个女孩子叫她:“晏姑娘,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十星草?” 晏遥答应着跑了过去,她转身的刹那,一股寒气突降,地上的草木瞬间结冰,直接萎谢死去。空中似乎又飘落了几片雪花。 然而晏遥浑然不觉危险的靠近。帮那姑娘辨别了手中的十星草,晏遥又跑回刚才那片草丛,那一片草木居然尽数枯萎了。这下晏遥是真觉得奇怪,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好等回去的时候去问韦如他们。 挖完野菜,一众女眷们叽叽喳喳地下山。晏遥忽然又出现了那天在山上采药时的感觉。猛地回头,却是什么都没有。不行,回去一定要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想着,晏遥脚下的步子便越迈越大。 夏天的夜空闪烁几颗星,一阵凉风拂过,一个蓝色身影出现在洪海通军营主帐旁的一棵古树上。帐子里灯火通明,一个曼妙身影正偎在一个粗壮身躯上,媚笑嫣然。韦如皱了眉,曲手成诀,轻轻一挥,一道蓝光袭裹营地,整个军营陷入沉寂。 “呵呵,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啊?我的好弟弟。”韦焉的声音也不再喑哑难听,而是婉转悠然,自有一番撩人力量。看来姐姐的法力又恢复不少,韦如心中暗想,怪不得差点窥不到她的踪迹了。只是不知道,姐姐这次法力的突飞猛进,又是踩在多少白骨之上…… 韦如直接掀帘进了帐子,看了一眼昏睡在桌子旁的洪海通,面上不禁浮起一丝冷笑,左手轻挥,那洪海通便咕噜噜滚到了帐子一角,然而这么大动静,那洪海通却仍是酣睡不醒。 “哎呀,弟弟轻点,别把他摔坏了。”韦焉掩唇笑道,然而目光却连撇都没有撇洪海通一眼,只是看着韦如。 韦如不说话。只闷声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壶直接灌了一口。 韦焉顺势偎到韦如身侧,皓腕轻抬,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看来小如的法力没有消失多少啊,居然还可以窥到我的藏身之处。” “为什么要帮他?”韦如闷声道:“这次战乱死了多少人,姐姐知道吗?” “哈哈哈”韦焉忽然高声笑起来,声音尤为婉转,然而听着却让人寒彻肌骨:“这便是我帮他的原因。他够狠,够舍得杀人。我好久没见过这么嗜血的人了。战乱,呵呵,越乱越好,那个人拼命守护的,不就是这什么大夏王朝吗?他要守着它,我就偏要它乱,要它尸横遍野,要它生灵涂炭,哈哈哈哈哈哈……”韦焉的眼神已不再柔媚,而是充满了嗜血的狂热。好像是看到了臆想中的画面,眼神有种复仇的快感,眼中的狠厉更让韦如感到陌生,这还是自己那个温婉可人的焉姐姐吗? “姐姐!”韦如不禁出声打断,“我们是妖,我们是有心有情的妖,不是冷血无情的邪魔,再这么下去,姐姐你会坠入魔道的!” “成魔又如何?”韦焉一仰头灌进一杯酒,嫣红的小舌舔了舔唇边的酒渍,“总好过我现在这妖不妖鬼不鬼的样子。”手中晃着银质的酒杯,目光微许迷离,声音却是无比凄凉。 韦如想起姐姐所经所受,不禁心上黯然:“姐姐……” “我现在唯一不放心的是弟弟你重蹈我的覆辙……”韦焉靠在韦如肩头,手中把玩着韦如的头发,“任何人都不许再伤害你们。” 韦如忽然惊觉韦焉话里的意思,猛地起身,一缕头发随风而落。韦焉撩起鬓边的发丝,道:“尤其是那个晏遥。” “姐姐!”韦如已经明白韦焉这是把晏遥视作那负心人之外的头号敌人了。他从没想过自己对阿遥的感情会给她带来这样的危险。心中着急解释,然而韦焉却只是不听,甚至还下了逐客令。韦如只得悻悻地回长平军营去,姐姐,什么时候,你才能走出那份执念?复仇,真的是你复生的全部意义吗? 晏遥急匆匆回到军营,却发现韦如不在。问了几个人,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晏遥只好先和女眷们去做饭,等到照顾完伤员已是月上中天。晏遥使劲伸个懒腰,慢吞吞向自己的帐子走去。她现在真想可以像易宝轩那样召唤仙鹤,最起码可以代步啊,天天累得想就地躺倒,这往营帐走的这几步,她还真是懒得挪步子。这样又挪了几步,忽然发现自己的帐子外站着个人影,看着像是韦如。于是晏遥一下来了精神,几步跑到韦如身边,一下拍在他肩膀上道:“嘿,你躲哪儿享清福了,害得我好找。” 韦如却没有像平常那样笑着跟她打趣几句,只是回头望着她。那眼神里,有太多晏遥看不懂的东西。 “小如,你怎么了?”晏遥小心翼翼问道。 韦如轻轻拉过晏遥,抱着她轻声道:“只是有些累了,阿遥不要担心。”韦如的声音从来都灿烂若夏季日光,而这一次却是带些凉意,像这夜空中微闪的寒星。 晏遥只伸出手轻轻地回抱他,她知道,这一刻的韦如,不需要她多说什么。 “啊!”晏遥忽然惊叫一声,一下跳开去。韦如急忙问道:“怎么了?” 晏遥只是捂着手,看着韦如的表情有些心有余悸,过了会儿才道:“你,你的头发……” “我的头发?”韦如一惊,旋即像明白了什么,马上跑过去抓着晏遥的手仔细查看了一番。只见晏遥皙白的手臂上,渲染上了一抹妖艳的紫色。韦如看着这抹紫色有些发呆,忽然扬手给自己就是一个巴掌。晏遥吓了一跳,忙拉住他喊道:“小如你疯了!你做什么!” “是我不好,我怎么都没注意到。”姐姐居然通过他对阿遥下咒,还是极其恶毒的花阴咒。中咒之人会全身腐烂而死。自己真是混蛋,明知道姐姐要针对晏遥,还这么不小心。韦如这样想着,抬手就又要掴自己,被晏遥死死拉住:“小如,小如,这不关你的事。你从没想过要伤害我对吗?你是最不舍得伤害我的那个。所以,不管是谁要针对我,请你不要这么自责好不好?” 晏遥从韦如看到自己手臂上的那抹紫色时这般反应,已经大致猜出了是什么事。心里是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怎样,可是看到小如这么自责,她是真的心疼,于是死命地拽住小如道:“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对不对?我没有立刻毙命就说明有转机,所以小如,别这样了好吗?” 韦如狠狠捶了几下脑袋,终于缓了情绪,眼眶却有些发红:“阿遥,阿遥,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相信我。” 晏遥轻轻握住韦如的手,点了点头:“我相信你,小如。” ------------ 章 节三十九 长离咒 更新时间:2011-11-14 祁焰月在帐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回来已经几天了,一共就跟慕远浦打过两个照面,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她开始怀疑,那次在极寒之地的细心体贴,是自己的幻觉吗? 祁焰月讨厌这样犹豫不决的自己。可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却当真有些胆怯。她不敢先把事情挑开了说,她怕那句话一旦说出口,连维系现在这种状态都不可能。可是心里又时时渴望着慕远浦能给她哪怕一点点的暗示,好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在自作多情。然后自己每天都伸展最灵敏的嗅觉触觉,只为他有一点点异动,自己就可以捕捉到蛛丝马迹。自己不是最粗犷豪放的?什么时候也成了这般心细如丝?每天都在苦涩中侵润着,他的一个眼神,一个侧影,都会让她的心轻轻浮起来,甜蜜无比。 祁焰月觉得自己还是要找慕远浦谈一次,她有些越来越沉不住气。每天都在苦涩甜蜜中沉浮,她怕自己有一天撑不住会崩溃,所以也不再纠结结果怎样,她忽然想来个痛快。与其这样拖拖拉拉,犹犹豫豫,不如直截了当地去问他。打定这样的主意,祁焰月忽然觉得心中轻松起来。于是不再犹豫,也不管已是夜深,直接翻身起床向慕远浦他们睡的帐子走去。 迎面吹来的风有些凉,祁焰月抬手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脚下迈过的草丛中已是重重的一层露水,走了几步裤脚已经湿透。“阿嚏!”不自觉地打个喷嚏,祁焰月自语道:“什么时候我也这么娇气了。”揉揉鼻子也没当回事。然而她没察觉到,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股紫色烟雾正在军营上空弥漫开来,并且一点点地压向军营。 派出去的暗探只打探到洪海通似乎有个很神秘的帮手。至于其他的,洪海通的营地上似乎有人作法守护,他们也无从下手。慕远浦翻个身儿,目光却是炯炯有神,似乎全无睡意。是啊,派出去求援的人迟迟没有回信。现在军营里剩下的不是百姓就是些老弱残兵,没有援军,怎么突破洪海通的包围?想到这些慕远浦就有些头痛,揉揉眉心,忽然发现帐子外有个黑影。 慕远浦立刻翻身坐起,轻轻拍醒身边的易宝轩。自己先悄悄潜出帐子,慢慢接近那个黑影…… 三步、两步、一步,慕远浦心里计算着进攻时机,然而手中烈风杖抬起的刹那,却生生地止在了半空。因为那黑影不是别人,正是祁焰月! 慕远浦一惊,慌忙停下:“焰月,你在这里做什么?” 然而祁焰月却像没听到一样,依然站在那里,甚至都没有转身。 慕远浦觉得奇怪,于是走上去要拉祁焰月一下,哪知道刚碰到祁焰月的衣袖,忽然耳边风起,祁焰月竟挥了碎月刀直直劈来。慕远浦慌忙滚到一旁,才没有受伤:“阿月,你做什么!”慕远浦惊诧不已,脱口喝道,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祁焰月的异样,只见祁焰月手中挥着长刀又一次力道十足地向他袭来,双目充赤,却是眼神呆滞而且并不看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所控制。 该不是被什么妖物控制了心神?!慕远浦心里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就慢了些,眼看得祁焰月的长刀已经劈到了面门,忽然磕地一声,一柄宝剑游龙般舞来,及时格开祁焰月的长刀。 慕远浦不禁长出一口气,这是易宝轩已经跑到他的身边,伸手拽起了地上的慕远浦:“怎么个回事?再不满意也不用下这么重的手吧?” “不是,焰月是被人控制了,你看她的眼睛。” 易宝轩仔细一瞧,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对军营里的人下咒。而且祁焰月不比安琳。安琳毫无内力,祁焰月修为不低,居然也这么轻易就被人控制了。想到这里,易宝轩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忽听得远处隐隐的人生喧哗,接着火光渐起,不少人哭叫着四处逃窜,而身后追杀他们的,却正是他们至亲的爱人。 “是长离咒!”易宝轩恨恨道。这咒术可以蛊惑人的心智,而最恶毒的,是叫人相爱相杀。爱的越深的人,下手就越狠。长平军营里的兵士多迁了家眷到镇上,此刻更是一道避难到这小山坳里。这咒术一下,军营里哀嚎声顷刻遍野。不少兵士死死抱着爱人,任凭自己身上被弄得鲜血淋漓。有女子一边跪倒一边流着泪祈求受了蛊惑的兵士,有的直接闭上眼睛,坦然受死。 易宝轩看着这一幕幕,手上青筋暴起。慕远浦知道他已是怒极,于是高声道:“宝轩,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快帮我制住焰月。我来化解这咒术。” 易宝轩回手拍出一个符篆,祁焰月一下被定得动弹不得。慕远浦趁机欺近,一记手刀,祁焰月应声晕了过去。 易宝轩见祁焰月已经被制住了,拔腿便向安琳的帐子跑去。慕远浦举起烈风杖,口中咒语喃喃,袍角无风自起,一个强大的气旋出现在头顶,慕远浦挥杖指天,轰隆隆声响,几条巨龙自气旋中飞出,奔四面八方去了。 慕远浦施完法术已是脱力。费力地拖过祁焰月,将她安置在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转身欲走,看着祁焰月安静的睡颜,慕远浦忽然觉得自己心中的某一处异常柔软起来,俯身拂开祁焰月额前的碎发,慕远浦轻声道:“阿月,等我回来。” 慕远浦走出几步,回头又在祁焰月藏身的地方做了些掩护,这才转身朝远处人声鼎沸处奔去。阿月,不要怨我,不是不想陪你,不是不想守着你。只是作为王朝军的一份子,我没有理由丢下我的战友,丢下我的百姓。等我,我马上回来。 易宝轩几步奔到安琳的帐子外面,发现里边异常地安静。手伸了几次,都没触到门帘,甚至还有些发抖。易宝轩知道自己怕了,怕看到自己不愿看到的。易宝轩还在犹豫,忽听得里边有人轻声道:“宝轩?” 是晏遥!晏遥没事,那么安琳应该也没事。易宝轩欣喜不已,一把扯开门帘,发现安琳正缩在晏遥身后,一双大眼睛警觉地看着他。易宝轩跑过去要看看安琳有没有受伤,安琳却拼命地向晏遥身后躲,一边躲一边嘴里嘟囔:“易宝轩你别喜欢我,我又蠢又笨,值不当你喜欢,你找别人去吧,找别人。” 本来外边的形势已是异常严峻,晏遥和易宝轩都是神经紧绷,然而安琳的这句话却让俩人差点笑出声来。晏遥不禁拍了拍安琳的小脑瓜。易宝轩无奈笑道:“我就喜欢你这个笨丫头了怎么着。”说完自己扶额道:“也不知道我是中了什么咒,你到底有哪点好。” 安琳刚一听易宝轩说喜欢自己脸上立刻飞起两片红霞,毕竟这是易宝轩第一次明明确确地说出他喜欢她。然而听了易宝轩后边那些话,安琳却不由得柳眉倒竖,恨不得上去踹易宝轩一脚,被晏遥一把拉住了。 “箴如呢?”易宝轩转头问晏遥,晏遥和安琳安然无恙,不用猜也是韦箴如的功劳。只是现在不见他护在晏遥身边,易宝轩不禁好奇他的去向。 “小如说要去化解这咒术。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这仅仅只是开始。” 长平军营的外围,一队人马已经静静地伏在那里许久。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听的营地中一片纷乱,不禁摩拳擦掌道:“这帮兵伢子已经乱套了,咱们赶紧的,收拾了他们好回去睡觉!” “睡,睡,睡,睡你个大头鬼。没有老大的指令,你敢乱动一个试试?那个狐媚娘们不折腾死你!” 最开始说话那人不禁想起那紫衣美人的狠厉劲儿,身子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诺诺道:“老子就是发发牢骚,兄弟们都给我精神点,等老大下了令,我要你们把对面那帮小崽子砍得一个不剩!” 身后的队伍全部压低了声音回道:“是!” 而在他们身边不远处,一个雪色身影匿于林间。雪白长发轻舞,染上凉凉的月色,凄清无比。一双雪色双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对面的长平军营。手掌在一点点握紧,姐姐,也许今晚,我就能送那个害你的人下去陪你。姐姐你不要着急,这一切,会很快。雪默心中默念着这些话语,面上寒霜笼罩,一双眸子更是清冷逼人。那些曾经给的伤害,我要你们加倍来偿! 一滴血泪落下,很快便渗进土里。失去了的,是报复所能够补偿的吗?风拂起雪默的雪色长发,长发纷扬飞舞,一轮圆月在他的背后光华流转,当真清美至极。只是雪默现在眼中盯得,心中想的,只有复仇,这般景色他根本无暇顾及。 夜色更浓,长平军营里已是嘶喊成一片,而此时,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 章 节四十 被袭 更新时间:2011-11-15 如晏遥所料,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当慕远浦和韦如费力地控制住局势以后,忽听得山坳外喊声震天,一转眼,营地四围都有人冲了下来。篝火映照下,是一双双嗜血兴奋的眼睛。旗帜晃动,长刀明晃,喊杀声仿佛近在耳边。刚刚经历了生死纠葛的长平兵士们,根本无暇准备,就要迎接这预谋好的进攻。这一战,若不成功,那便可能是灭顶之灾。 天空暗沉沉的,似乎到了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夜风带着露水,凉意渗人。韦焉一身白衣立于山顶,俯视着脚下的长平军营。灯火荧荧,喊杀声不决于耳。韦焉双目微闭,丹唇轻启,口中吟着繁复的咒语。 一点点萤火一样的光开始在她的身子周围汇聚,接着越来越多,那光亮也越来越耀眼。韦焉深深呼吸,面色越来越红润,一头黑色长发渐渐幻成银色,双手的指甲也随着她的每次呼吸渐次增长。 更多的丝状光束像韦焉汇聚而来,韦焉的唇角浮起一丝笑意。杀吧,杀吧,愚蠢的人类,为了那些权势、地位,就可以征伐若此,就可以罔顾人命。也好,死的人越多,她便可以得到更多的魂灵来恢复法力。韦焉看着山脚下的蝼蚁一般的人们,眸中尽是凉薄。 “好像进行得不是很激烈呢。”韦焉自语道,“让我来帮你们一把。”这样说着,口中又念起了咒术。长离长离,生死不相亲,长离永怨! 慕远浦和韦如带人拼命抵挡着洪海通部下的进攻,然而最开始的长离咒已经让大家元气大伤,现在面对着愈来愈猛烈的进攻,慕远浦他们渐渐有些支持不住。 慕远浦看着远处猛虎一般扑上来的敌人,眉头皱成一团,怎么办,敌我悬殊,没有救援,兵士又士气低迷。怎么看,都是逃不出个输字。然而这个字说起来容易,再战场上认输却是拿成百上千人的性命做赌注。慕远浦决不允许自己输!脑子里飞速地想着应对的方法。忽然听得身后哀嚎声又起,身旁的兵士们忽然身子猛地站直,眼睛像盯着苍茫远处。立刻就有几个人因为暴露而被敌军的羽箭射中。慕远浦狠命地按下身旁的几个人,然而这些人忽然变得力气极大,丝毫不理会慕远浦的呵斥,大踏步地便向营地后方走去。慕远浦心中一颤,难道有人故技重施?又是长离咒?! 慕远浦恨恨地给了自己一拳。怎么会这样。韦如看出慕远浦眼中的绝望,这样的咒术,姐姐你用一次已是恶极,居然还要施用第二次!他不能看着姐姐再这么下去,这样想着,韦如几步跨到慕远浦身旁道:“照顾好大家,我去解决这个施咒之人。”说完心里忽然一片悲凉,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要和姐姐你对立。恨一个人当真就可以忽视别的一切?这些无辜的人,就这么成了姐姐复仇的踏脚石。姐姐你难道听不到他们濒死前的悲鸣吗? 慕远浦看着韦如远去的背影,眼中稍微浮起一丝期望。即便他当真绝望到底,然而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认输。因为那些人命,他输不起。 慕远浦闭目念起了“水静云空”的术语,耳旁撕心裂肺的哭喊不绝于耳。慕远浦有些分神。是谁创立的这般恶毒的咒术。让人相爱相杀,死亡在这里已经不算恐怖。恐怖的是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人那锥心的痛!这般的折磨,即便侥幸存活又如何?还不是要在自责悔恨中郁郁终生。 安琳本来安静地躲在晏遥和易宝轩的身后,忽然她猛地挣开晏遥,一下冲过去,一口便咬在了易宝轩的肩头。易宝轩肩上吃痛,脸色一时极难看。晏遥被甩到一边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才发现安琳中了咒术。易宝轩被咬的生疼,却只是死命忍着。晏遥看不下去,一下冲过去要拉开安琳。然而安琳好像察觉到了晏遥的意图,飞起一脚,一下踹到晏遥的肚子上。晏遥一下摔在地上,正好是个斜坡,晏遥便顺着斜坡一路滚到了坡下,直跌得两肋生疼。易宝轩没料到事情会成这样,皱一下眉,一掌劈在安琳的后颈。手立刻像磕在生铁上,而安琳却什么事都没有。易宝轩忽然醒悟到是晏遥给安琳披的那身护甲在起作用,于是反手一个定身符拍出,安琳终于停了下来。 晏遥在坡底疼得冷汗直冒,易宝轩着急地喊道:“阿遥,别动,我下去接你。” 说完连走带滑地到了坡底,看看脸色煞白的晏遥,皱眉道:“阿遥,你还好吧?” “没,没事。”晏遥费力地回了一句,牵动肋部筋骨,不禁直抽冷气。易宝轩连忙扶了晏遥上去。抬眼看看,四周都是火光,黑压压的人群,喊杀声直震人心。这般混乱中,去找慕远浦他们汇合肯定是不可能。望望山坳的西边似乎人影少些,易宝轩决定先带着这俩人出去,回头再来找慕远浦他们。打定主意,易宝轩背起安琳,和晏遥一前一后向山坳西边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敌军,易宝轩一剑一个,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任何敢靠近他的人。晏遥也备好了银针,她不会为了杀人而杀人,不过如果有人敢越雷池一步,她绝对会施以反击。为了她的朋友们,她必须学会反击制敌。 刚开始敌军还是一拨拨地围拢上来,然而见识了这一剑一银针的厉害,众匪兵再也不敢轻易上前,只是戒备地围着这三人。易宝轩一路走来,眸中杀气渐盛,不小心和他对视的匪兵们顿觉背上一片冰凉,于是纷纷让到一旁。易宝轩就这么背着安琳走了半个多时辰,看看终于到了包围圈的外围。易宝轩不禁有些高兴,回头唤晏遥道:“阿遥,你看,冲过那个斜坡我们就……” 然而易宝轩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因为他的身后空空如也,哪里有晏遥的影子! 晏遥本来是好好地跟在易宝轩的身后,然而一阵风过,晏遥忽然觉得自己像被什么紧紧缚住,身体动弹不得,口中也喊不出声音。接着一个凄婉哀艳的女声响起,像在吟着一首什么诗。诗句听不太清楚,然而一股哀怨之气呼之欲出。 晏遥心中奇怪,奈何发不出声音,根本无法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眨眼间,一个银发媚眼的女子忽然出现在眼前,那女子长长的指甲猩红无比,好似涂满丹蔻。只见那女子缓缓走近晏遥,伸出右手的指甲掐了掐她的脸蛋:“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却不知你用了什么幻术让小如这般神魂颠倒……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你很快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长得再美又如何,没了这条小命,你什么都做不成。”声音是那般的婉转,却是如此的寒气逼人。 “呵呵,身份如此卑微的凡人,还妄想和妖族有什么瓜葛。可惜啊可惜,你们凡人天生的贱命,一辈子就那么短短的几十年,够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还要这样的痴心妄想,实在是可笑啊,呵呵。”韦焉说着说着,却似乎是回忆起了某些不该忆起的画面,眼中立刻转出一抹狠厉。韦焉起手成诀,天际风起,晏遥只觉得自己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睛。 风吹得脸颊生疼,呼吸越来越费力,能感觉到身上的束缚在渗入骨肉。手臂上的紫色烟雾印记像得到讯号的灵蛇,瞬间蜿蜒盘旋满整个手臂。虽然不太清楚这个女子为什么这么针对自己,可是要她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她不甘心!凭什么她的喜厌好恶就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这样想着,晏遥不禁拼命挣扎起来,而小如曾经教她的静逸心法就在这时忽然跳进脑子里。晏遥一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当下口中默诵不已。一圈淡青色的光晕渐渐出现在晏遥身体周围,晏遥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脚可以活动了。当即欣喜不已。 晏遥正欲加力摆脱束缚,韦焉已发现了她的异样。韦焉心中暗道,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有两下子,居然还能抵挡一下。唇角微扬,手中忽然腾起万千紫色光芒,升到半空便一齐向晏遥激射而去。晏遥一下有些慌神儿,等反应过来念了心法护体,却终究是晚了一步。只听得噗噗几声钝响,胳膊、小腹和大腿都已经被洞穿,鲜血直流。晏遥一时受不得疼痛,歪倒在地上。 “哈哈哈”那女子仰头大笑,一头银发在风中放肆地飘扬,“我劝你还是乖一点,这样走得还好过一点。” 晏遥翻出一排银针,迅速点了几下,稍微止了血。看着对面笑得张狂的女子,以手撑地,硬是站了起来。她知道自己斗不过这个女人,可要她束手待毙,那绝不可能。 韦焉看到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晏遥,眉目间有些许诧异,继而冷笑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 章 节四十一 两不相干 更新时间:2011-11-16 韦焉口中喝道,右手高举,半空中阴云密布,逐渐有无数气旋形成。忽然右手猛地挥下,无数气旋向晏遥飞袭而去。晏遥板着身子,倔强地站在那里,右手捏个剑诀抵在眉心,口中飞速念着静逸心法。那些气旋袭到晏遥身侧,忽然轰然一声巨响,腾起无数烟雾。晏遥瞬间便失了影踪。 韦焉得意一笑:“小妮子,敢和我斗法。等你投胎以后再练个几百年吧!” 韦焉撩了一下鬓边垂落的发丝,转身欲走。然而她转身的刹那,那团烟雾中忽然一道青色光芒冲天而起。晏遥唇边有血慢慢渗出,然而人还是稳稳站在那里。 这下韦焉当真有些吃惊。半个月前在极寒之野这丫头还是手无缚鸡之力,怎么突然有了法力?而且长进还不小。 韦焉哪里知道,韦如自极寒之野回来以后每天都哄晏遥服一颗增进法力的万化丹。加上教晏遥静逸心法调节气息、心脉,晏遥现在已经拥有不弱的法力了,只是她自己不太清楚。这次遇上韦焉,倒是把晏遥身体内的潜能激发了出来。 晏遥自己也有些奇怪。她本是抱着必死之心最后一搏,没想到居然真的抵住了韦焉的进攻。晏遥略带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刚才,我真是靠了自己的双手护了自己周全吗? 晏遥还没来得及细想。韦焉已有些恼羞成怒地扔出无数紫光幻化的飞刃,飞刃过处,草木尽断。晏遥勉强念了心法护体,然而一片紫色飞刃袭来,破空之声近在耳边,晏遥拼命稳住心神,却还是被飞刃击中。飞刃毫不留情地划在晏遥的身上,血飞速渗出,染红了衣衫。 然而更多的一波飞刃向她袭来,晏遥拼命忍着身上的疼痛,真的面对她一直恐惧的死亡,晏遥反而觉得无比平静起来。人害怕死亡是因为什么,不过是因为太多的欲望没得到满足,太多的留恋羁绊人的脚步。然而真的面临死亡这一刻,即便对这个世界有再多的留恋,她确定她不会对谁摇尾乞怜。她要的,只是以自己最安然的姿态走完这最后一段。 这样想着,晏遥忽然停止了所有动作。闭上眼睛,呼吸也轻畅起来。已经能感觉到那片飞刃袭来的猛烈风声,然而晏遥只是定定站着,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 忽然耳边轰的一声,一道蓝色光芒破空而来,生生隔在了晏遥和那一片飞刃之间,众多飞刃碰到这个蓝色屏障之后都被弹飞开去。韦焉吃了一惊,细看,发现韦如横眉立在云端,一双蓝色眼眸幽深碧透,手中的湛萧剑格格轻响,已是呼之欲出。 韦焉轻笑道:“怎么,小如,终于忍不住要和姐姐刀兵相见了吗?” 韦焉这一句话却实在是惊到了旁边的晏遥。姐姐?小如的姐姐?!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如不是只有一个姐姐,而且很多年前就魂飞湮灭了吗?怎么又忽然出现了一个姐姐? 晏遥望着眼前的银发女子一脸迷茫。韦如听得韦焉这么说,脸色忽而变得柔和下来,然而那双眸子里,藏了太多的无奈悲伤。韦如一步步踏下云端来,一直走到韦焉面前来。伸出手小心地拂过韦焉那一头银色的发丝,走上一步,轻轻抱了抱韦焉,尔后抬眼道:“姐姐,刚才那个拥抱是给我焉姐姐的。既然我们谁都说服不了谁,就让我们各自顺从自己的方式。只是,从现在起,你是怨灵韦焉,我是狐族韦如。我们两不相干。来吧,我不会手下留情,你也用不着跟我客气。” 说罢手中湛萧剑飞起,蓝色光芒盈天裹地,一瞬便欺到韦焉身前。韦焉只是凄凉笑道:“两不相干,呵呵,说得真好,两不相干。”说话间韦如的湛萧剑已经刺近眉间,韦焉忽然一把抓过韦如的手腕,银发迎风飞散,仰头发出一声类似猛兽的嘶吼,再低头双目已然赤红。韦焉抓着韦如的手腕喃喃道:“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两不相干!” 说罢无数紫色光束冲天而起,韦如被韦焉制住动弹不得,那束束紫色光芒便直接穿透他的身体,直刺向天空! 晏遥只听到韦如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吼,耳旁便失了一切声音,只看到韦如光柱明灭间因痛到极致圆睁的双眼、紧握的双拳和被打散的由黑转白的长发。晏遥就那么看着,眼泪就那么跌落眼眶。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她。这一切本来应该她来遭受,为什么是小如。晏遥的身子忽然不可抑制地颤了起来,身上的伤开始渗出更多的鲜血,唇边的殷红直接飞坠而下。不可以,不可以这样,晏遥哆哆嗦嗦摸出怀中的揽翠,皱眉疾念流云口诀,那揽翠得了召唤,渐渐颤动起来,周身开始流转蓝中带绿的光芒。晏遥猛地睁眼喝一声:“去!”那揽翠在空中划个弧线,直向韦焉飞来。 韦焉斜睨了晏遥一眼,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然而那揽翠针将要袭到她身侧时,忽然在空中一个爆闪,突然激射出万千枚银针,银针挟着风声,一瞬间便穿过了韦焉的身体。韦焉一脸的不可置信,然而看着身上细细密密的伤口,终于暴怒,口中高喝一声:“找死。”一挥手,一阵强风将晏遥逼得连连退后。韦焉抬手,空中阴云挤挤挨挨在一处,浓郁似墨,数道闪电破空而下。韦焉以手引雷,手心连着半空玄雷,看上去直叫人觉得惊心动魄。韦焉冷笑着,伸手一指晏遥的方向,数道玄雷飞射而出,韦焉抱臂等着看晏遥被轰的尸骨无存。然而那玄雷要到晏遥的身前时,忽然从一旁冲出一个人,生生抗下了那几道玄雷! 韦焉看清那人时,眼泪差点跌落下来。那挡住玄雷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她推在一旁的韦如!韦焉急忙收手,可哪里还来得及,韦如忽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头上突然冒出绒绒两耳,面上一瞬间便浮出了大半张脸的狐狸毛发,双手双脚颤了几颤,一瞬间也变了狐形。韦焉收了攻势,几步奔到韦如身边,一把抱过他道:“你个傻瓜,笨蛋!笨蛋笨蛋!”说完颤巍巍抚过韦如身上的伤口,韦如已是痛得晕了过去。韦焉回头恨恨瞪一眼晏遥,忽然抱起韦如腾云去了。剩下晏遥怔在原地。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晏遥喃喃道,忽然泪流满面,一下跌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晏遥伏在地上哭得伤心,根本没觉察到一个身影正一步步向她逼近。那身影扫过的地方,草木结霜。雪色长袍下掩着的是一双冷漠似冰的眼睛。雪默自极寒之野跟着这群人回来,已经再暗中下过几次手,都没能成功。今天洪海通袭营,晏遥她们这帮人被打得四分五散,正好是他下手的好机会。他刚刚兴致勃勃地观望了慕远浦和被重新唤起的祁焰月厮杀了好一阵,可惜慕远浦只是一味的躲,没什么看头。于是他便帮了慕远浦一把,一个旋风过去,将战到悬崖边的祁焰月送出了好几丈,哪晓得那个傻小子居然跟着一起跳了下去。雪默只是冷笑,这些人,这么迫不及待去陪姐姐了,剩下那些人,也赶快送去陪姐姐吧,不然她会等着急的。 雪默这么想着,身旁突地风起,雪雾疾绕。雪默裹了一身的风霜迫近晏遥,然而晏遥却全然不觉。雪默微掀唇角,一抬手,正要重重挥下,忽地破空之声袭来,数枚银针疾打他五经六脉。雪默嗤笑一声,侧身拂过,然而脑后风声顿起,雪默回头不禁成千上万的针样光束疾射而来,针束之密集,仿佛在天地间有一道墙在急速移动。雪默眼见得无法躲避,于是一个旋身遁走了,只余下几朵飘在空中的雪花。 沈清岩看得那妖物遁走,立刻收势,那无数针束在欺到晏遥身侧时忽然一个转弯,全部飞向了空中,尔后缓缓落下消逝,似灿了漫天的烟火。 沈清岩几步赶上前,想要搀起地上女子。走近了才发现她已是晕了过去,沈清岩小心地扶起她,那女子的脸逐渐从散乱的长发间露出来,沈清岩的眼睛也睁得越来越大:居然是晏遥! 沈清岩抱着晏遥往回走,脑中闪过无数画面,然而他怎么也料不到,在这里居然会遇到晏遥。喻师叔不是不许她下山吗?她怎么会到了这里?又如何弄了这一身的伤?看着怀里的人苍白无血色的脸,沈清岩忽然无比自责起来,如果自己可以早一点知道晏遥的消息,如果他们接到长平军的求救信可以再早一点出发,晏遥就不会受这么多伤。他无法想象,一个从小怕疼的丫头,是如何忍受住这一身的伤痛,一直撑到现在?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阿遥,有我在,必定不会让人再伤到你。 ------------ 章 节四十二 师兄! 更新时间:2011-11-17 漫天的雪飘舞,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晏遥费力地在雪里跋涉着,总觉得自己在追寻什么。然而心里模模糊糊地总想不清楚。忽然前方雪雾中出现一个模糊人影,晏遥用尽全力想赶上去,然而总和那人隔一段距离。 眼看那人越走越远,晏遥急了,猛跑几步,忽然脚下一空。天旋地转,周围的景色迅速变换,由漫天风雪变为了漆黑雨夜。雨哗哗地下个不停,晏遥在雨里一步一个趔趄,雨水直直地打在人脸上,生疼。晏遥拼命想看清面前的路,然而一切总是晦暗。忽然前方一道闪电,闪电过处,晏遥看清前方也走着一个人,此刻正痛苦地佝偻着身子,拼命扯着头发。那银色的长发…… “啊,小如!” 晏遥大口喘着气,一下从床上坐起。小如,小如,你现在怎么样?一边想着,一边便落下泪来。 沈清岩把晏遥安置好后,便一直守着她,怕她醒了看不到熟悉的人会害怕。现在听她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忙上前去查看,哪知猝不及防地就看到晏遥一张泪湿的脸。 沈清岩缓缓伸手握住晏遥的肩,柔声道:“阿遥是怎么了?” 晏遥乍一听这个温润的声音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抬起迷蒙的泪眼,发觉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眼前。那个笑容温然眼带宠溺的师兄,晏遥怔怔望着眼前的沈清岩许久,终于颤声道:“师,师兄?” 有多久没听到你这么唤我了。沈清岩眉头动了下,依然笑得温润:“怎么?阿遥不认得师兄了吗?”说罢故意挑挑眉,好似要生气的样子。 晏遥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只是有些太不敢相信,居然就这么又见到了你。以为还要经过更多的艰险,以为这一世,再也见不到你……晏遥想起昨夜经历的凶险,忽然就暗了眼眸。 沈清岩觉出晏遥情绪的变化,于是故意扯开话题道:“阿遥是梦见被小黑追了吗?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罢轻轻刮了一下晏遥的鼻子。 要是在往常,晏遥肯定早就表示抗议了,说不定还会追着沈清岩满院子跑,要讨回公道。可这次晏遥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低声道:“没有。” 沈清岩这时意识到真正让晏遥无法释怀的就是刚才那个梦。于是轻轻抚抚晏遥的头发,也不再说话。 帐子里一时安静的很,仿佛听得见时光流转的声音。一个青衫少年,一个素衣少女,就这么一站一坐在那里,静成了一幅画。 沈清岩抚在晏遥头发上的手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许久,晏遥轻轻斜过身子,靠在沈清岩身上道:“师兄,再见到你,真好。” 沈清岩的唇角便弯成了最温柔的弧度。伸手轻轻揽过晏遥,轻声道:“能再见到阿遥,也很好。” “这是花阴咒吧。”沈清岩托着晏遥的手臂仔细瞧了,那紫色印记已蜿蜒满晏遥的左边手臂,而且印记起始的地方,已经隐隐有些溃烂。 晏遥看了一眼,没说话,只默默点了点头。比起小如,她受的这些算什么。 沈清岩见晏遥的神色又黯淡下去,以为她担心这咒术解除不了,于是小心安慰道:“阿遥不怕的,这个咒术,总能解开的。” 晏遥知道沈清岩一直在顾忌自己的情绪,只是到了他跟前,她好像突然失去了控制情绪的能力,或者说她根本就是在放任自己的坏情绪。在别人面前或许要伪装,在他面前,她只想让他知道自己最真实的喜乐。 沈清岩见晏遥又陷入沉思之中,于是轻轻握住她的手道:“阿遥,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能补救的我们尽力补救,不能补救的我们就尽量向前看,好吗?在这个乱世,有太多的东西,我们不敢珍惜,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但是我们又太需要对这些事情有信心,相信他们一定不会走远。如果我们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又怎么等到重逢的那一天。” 沈清岩轻轻的语调传到晏遥耳里却格外清晰。是啊,她必须要对小如有信心,相信他一定不会有事,相信一定会再见到他眨着湛蓝的眼眸微笑着走近。 晏遥在帐子里又躺了半日。晚饭的时候,易宝轩和安琳跑来看她,几人又笑又闹了一阵,易宝轩还吵着要吃晏遥桌上的小点心。晏遥忍了好久,终于问道:“其他人呢?” 易宝轩一听她这么问便停了要抓桌上点心的动作。眉头皱成了疙瘩,而安琳却已经抽噎起来。晏遥忙揽过她,一双眼还是望着易宝轩,易宝轩知道怎么也是瞒不过。于是哑着嗓子道:“整个长平军营只剩下二十来个人了。李将军战死,慕远浦和祁焰月不知所踪。我们俩也差点见不到你,是池璧救了我们,不过他自己也受了重伤。听说是他手下的暗探也受了长离咒的影响,集体袭击他。池璧硬是抗着十几人的进攻,带了一身的伤逃了出来。”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听易宝轩这么说的时候,晏遥心里还是一阵难受,忍不住地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滴答落下。 易宝轩垂了头,一双拳握得死紧,等着,总有一天,姓洪的,我要你血债血偿! 襄南岭派来支援的一千多人,把那个山坳附近翻了个底儿朝天。途中几次遇到洪海通的手下,双方几次交战,虽然是没有太大的损失,然而他们没带多少粮草,长期耗下去肯定是不可能。于是领军的秦策便下令启程回襄南岭去。晏遥一听便拖着他恳求道:“远浦和焰月可能还活着,他们可能正在哪里等我们去救呢。求求你,求求你让他们再找找好不好?” 秦策回头轻轻望晏遥一眼,平静道:“不管怎样,我得先保证我手上的人安全。其他的人,不是我不想顾及。但作为领军指挥,我只能考虑大多数人。抱歉,姑娘。” 晏遥一下颓了眼神,她不是不清楚,她没那个权利要求这一千多人都在这里为了她的朋友犯险。可是她真的害怕,害怕远浦和焰月就在哪里等着他们,如果他们走掉了……她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襄南军已经这么大张旗鼓找了一天,相信如果他们在的话,一定可以找到。现在没有找到,一是可能他们被俘了。另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已经逃脱了,只是现在不方便和我们汇合。如果是第一种可能性的话,洪海通必定会拿他们来要挟我们,可洪海通没有,说明这种可能性不成立。现在看来,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沈清岩耐心地为晏遥分析着,晏遥听着听着,眼神也越来越亮,最后沈清岩说完,晏遥揪着沈清岩的衣袖道:“真的,真的,说不定真的是这样。哎呀,我怎么这么笨。”说完自己就笑了,自己刚刚的样子,一定很丑吧。 沈清岩却是笑笑:“阿遥哪里笨了,师兄不过比你早一点点想到而已。如果我不说,阿遥自己一定也可以想到,是不是?” 晏遥狠狠地点点头。远浦、焰月,我相信,你们一定不会有事。你们也不要让我等太久,快点来找我们啊。 夜幕再次降临,襄南军趁着暮色的掩护,悄悄地启程返回。一千多人的队伍,在黑暗中却行进地有条不紊。一身黑锦铠甲的秦策端坐马上,沉静注视着行进的队伍。晏遥从他身旁经过时,歉意地弯腰笑笑,秦策居然看到了,浅笑着对晏遥微一颔首,却是说不清的清贵气度。 “秦将军是贵族吗?”晏遥尽量压低声音地问一旁的沈清岩。 沈清岩笑笑同样低声道:“秦策是个孤儿,从小随了他师父长大的。” 晏遥轻轻“哦”一声,忽然想起自己同样的孤儿身份,眼中不禁又添了一份黯然。可忍不住心中好奇,还是开口问道:“可我怎么觉得他身上天生有一种气势,好像生来就是统帅三军的将领。” “那应该是受他师父的耳濡目染吧。秦策的师父可是天下第一剑客萧励若呢。”沈清岩提到这个名字时,眼中不自觉地也带了许多崇敬。 除了提到自己的师父时,晏遥还没见过沈清岩语气中对谁这么崇敬,心下更加好奇起来。这个萧励若,到底是怎样的人物? 其实自懂事起,晏遥便听过不少关于萧励若的传言。传言他年少成名,风流倜傥,一把醉吟剑舞断流风。年少英豪,建下不少功勋,更惹得无数红颜注目,然而萧励若独爱自己的小师妹关咏儿。惹了万千红颜徒自落泪伤心。然而每次听人讲萧励若的逸闻趣事,师父喻临静总是极为不快的样子,几下就把讲说的人轰得远远的,晏遥也只能嘟着嘴随师父回去背药方。 现在居然见到了萧励若的徒弟,而且一个徒弟就已经是这般气度了,不知道萧励若本人该是个怎样的人呢? ------------ 章 节四十三 襄南 更新时间:2011-11-18 池璧虽然一直坚持到援军赶到才倒下,然而他这次身心俱伤,竟是一直昏迷了过去。秦策便找了人用担架抬着他。晏遥安琳她们这些医士便守在左右。安琳看池璧一直紧皱着眉头,不禁叹口气小声嘟囔道:“和自己的兄弟们手足相残,这滋味恐怕不好受吧。阿遥你说他是伤得太重,还是不愿意醒呢?” 晏遥瞥一眼躺在担架上脸色煞白的池璧,摇摇头不置可否。对池璧这个人,她还是不能说得上了解。也许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么脆弱,然而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们生死相拼,这种经历,她不清楚该是对人有多么大的冲击。她印象中的池璧一直是冷漠而坚强的,然而他对自己兄弟们的感情却又不是她能够估量的。只希望,他能够顺利地闯过这一关。毕竟,我们要尽量向前看。这样想着,晏遥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师兄沈清岩那温润的声音,唇边不禁浮起一层笑意。 安琳见晏遥非但不说话,反而自己笑了起来,于是好奇道:“你笑什么?” 晏遥还未回答,忽然池璧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暗沙!”安琳还没反应过来,池璧忽然挥起手臂,作势要喊。晏遥慌得一下便把手塞进了池璧的嘴里。这时候要真让他喊出声来,那还得了。把洪海通那些人招来了,这些人都走不成。 池璧毫不留情地狠狠咬在晏遥的手上,晏遥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赶紧捂住了嘴巴。安琳也赶忙帮忙按住了池璧的手。池璧咿咿唔唔地折腾了一阵,终于安静下来。而晏遥的右手已是鲜血淋漓,闻讯赶来的沈清岩慌忙帮她包扎了,一双眼睛紧张地望着她,眼中似是埋怨,更多的却是心疼。 晏遥笑笑,轻声道:“没事的。” 安琳嗔道:“怎么没事,流这么多血。” 易宝轩斜睨着眼道:“简直是属狼的啊。” 沈清岩只默默地替晏遥包扎好,尔后轻声道:“两天之内不许沾水,知道吗?” “知道啊,师兄。”晏遥说着眨眨眼睛,谢谢你没问我那么多。因为有时候做一些事,我真的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 一夜急行军,天明的时候,他们已经顺利地出了洪海通的势力范围。再走两日就是沈清岩这些日子待的襄南岭了。晏遥心里隐隐地有些期待。然而沈清岩的表情却并不清楚。晏遥觉察出他情绪有些低落,于是小心问道:“是有哪里不好吗?” 沈清岩沉吟道:“那毕竟是对敌的最前方,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我真不想你们就此犯险。”说罢又轻轻叹了口气。 晏遥点点头,过了会儿却抬起头道:“师兄的意思我们都清楚的很。然而如今这个世道,无论躲在哪里都有逃不开的宿命。像这次死在长平的那些人,他们倒是不在前线,却一样要面对征伐厮杀。我们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要面对,所以也无所谓什么前线不前线。我相信上天已经写下我们的命运,我愿意循着它的指引去前行。无论痛苦失败,我都不会再退缩。” 晏遥说完回头看沈清岩,发现他嘴角带着几许赞赏的笑。心中也不禁轻快起来,对那个襄南岭更加期待,于是开始缠着沈清岩问襄南岭的各种事情。沈清岩总是笑意盈盈地耐心解释。熹微的晨光透过云层散在他的脸上,晏遥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儿童时代。一时间看得有些愣神,忽然听沈清岩唤她,晏遥慌忙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刚的失态,不禁脸羞得通红。只听沈清岩笑道:“大家暂时原地休息一会儿,阿遥睡会吧。” 晏遥不敢再抬头看沈清岩,只低着头闷声道:“好。” 两天的路程说长也不长。快到襄南岭时,晏遥忽然有些遗憾这么快就到了,因为这一路上沈清岩都对自己照顾有加,晏遥不知道到了襄南军营里,沈清岩还会不会这样。看一眼和秦策侃侃而谈的沈清岩,浑身上下充满了儒雅气息,每一言每一语都神采飞扬。晏遥静静地退到了一边。还是不要去打搅他们的好吧,虽然很想和师兄多独处一会。 晏遥漫无目的地走着,忽听得有人叫自己,转身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影。忽听得头顶上有人轻笑,晏遥抬头,发现池璧正坐在树枝上,眉眼中不再尽是冷漠,竟有几分笑意。 池璧招呼晏遥上树上来,晏遥打量了一下这树干,这么溜直光滑。既不甘心认输,也发愁该如何上去。自己皱着眉在底下转了一圈,刚要开口,忽然身边黑影一闪,接着身子一空,竟是被池璧抱着跃到了半空。晏遥一时有些眼晕,直到池璧稳稳地落在树枝上,晏遥不禁拍拍胸口:“好险。” 池璧早已盘腿坐下,晏遥只觉得整个树枝都在颤,她缓缓地蹲下身子,努力地掌握着平衡,然而在池璧看来,晏遥简直是太慢了,于是右手轻打树枝,晏遥一下被弹起来,再落下时,已是稳稳地坐在了树枝上。晏遥慌忙攥住旁边的一根树枝,她可不要摔下去变成肉饼。池璧看着晏遥小心谨慎的样子,忽然笑道:“你胆子还真不大。” 晏遥一瞪眼想反驳,却又觉得这好像还真是事实,于是撇撇嘴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池璧于是转过头去,抬眼望着远方,好像在专心的欣赏天边的月亮。 池璧不说话,晏遥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于是也不说话,专心地盯着手里的树枝,防止自己掉下去。 过了许久,池璧轻声道:“前天晚上,真是不好意思。” “恩?”池璧猛地开口说话,晏遥都没反应过来。待她反应过来池璧说的什么,忙摇头道:“啊,那没什么的。” 池璧仍是看着远处,声音里仿佛沾染了这夜色的苍凉:“如果有一天,要你和你的朋友对决,你会怎么选择呢?” “啊?”晏遥根本没想到池璧会忽然问这样的问题。于是直接下意识道:“我不知道。” “必须决一生死,必须要有答案。”池璧转过头来,认真道。 “恩,你也说了,我很胆小。所以我可能根本就不会接受这么一件事。” “有些事是由不得你选择的。” “可我没有经历过,我真的不清楚在最后一刻我会是什么选择。我不清楚,害怕失去生命的恐惧和害怕失去朋友的恐惧到底哪个会更大些。没有亲身经历,我在臆想中可以很轻松地说我选择朋友,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刻呢?我会怎么选择,只有上天知道。” “你还真是诚实。”池璧听完晏遥的话,良久才道。 晏遥点点头道:“因为太多时候,我认为自己一定会坚持的,反而被抛弃了。而且我这懦弱的性子,让我没有胆量去保证,我一定会坚持什么。我只能说我会尽量坚持。我不想给自己太多担子。也许,我就是很没用吧。可能也就只剩了诚实这一个优点了。” “哪里,你的医术也不错啊。”池璧笑道,说完指指晏遥手上的绷带,“成功防止了一个梦臆病人发狂呢。不过,你对这树也温柔些,再抓那么紧,树枝就该折了。” 晏遥闻言慌忙放开手,身子却不禁让后一仰,幸亏池璧及时扶了她一把,晏遥才没摔下去。 “呼,好险。”晏遥自言自语。池璧看着晏遥,心里暗道,也许对一个人太多偏见也不太好。虽然没办法看到人的内心,可是这样真诚的眼神,他决定相信一次。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些,晏遥他们便走到了襄南岭境界。兵士们脸上的神情明显放松起来。秦策一直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终于,带着大家安全地回来。 襄南岭的统帅顾全和将军出奇地年轻,才刚刚三十出头。晏遥一边慨叹顾将军年轻有为,沈清岩笑笑道:“秦策可是王朝军最年轻的副帅了。” 晏遥一听大睁了眼睛,看着并排站在一起的顾全和和秦策,忽然就想象起他们二人在战场上冲杀的样子。该是怎样的拼搏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晏遥不禁觉得自己也受到了鼓动。于是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昂首道:“我晏遥从今天起也要努力,要做出一番样子来,不能给师父丢脸!” 沈清岩笑着拍拍她的脑袋道:“好了,好了,师父不在这儿,用不着表决心。” “哎呀,人家是认真的。”晏遥一听沈清岩这么说便不干了。 “好好好,你是认真的。我们阿遥一定会创出一番业绩的。怎么样?” 晏遥满意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沈清岩于是揉揉晏遥的头发,带她去收拾住处。 襄南岭的军营驻扎在山上,山下到山上只有一条道,易守难攻。军营里的帐子都是依着山势,错落排布。甚至储物的地方,直接就是山洞。 沈清岩领着晏遥左拐右拐终于到了分配给他们的帐子。晏遥心里有些小雀跃,从今天起,就可以和师兄住在一起了。然而沈清岩就站在旁边,晏遥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好拼命收拾东西,沈清岩也下手来帮忙。俩人正收拾得热火朝天,忽听得一娇柔女声道:“呦,师兄,原来你在这儿啊。” ------------ 章 节四十四 薛芝琪 更新时间:2011-11-19 晏遥闻言一愣,沈清岩笑道:“该是芝琪吧。”话音未落,薛芝琪已掀帘进来。一双杏仁眼俏丽喜人,柳叶眉微蹙,似乎有些不屑。然而望向沈清岩时却是扬起一脸的笑意:“盼了这些天,可盼着师兄你平安回来了。芝琪做了好些点心呢,专等着师兄你回来尝尝。” 薛芝琪一边说着话,一边拿眼睛的余光打量晏遥,发觉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丫头,可师兄的目光像粘在了这丫头身上,这样的情况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薛芝琪心中不忿,于是款款走到晏遥身边,一把揽过晏遥的胳膊道:“收拾屋子这种活儿怎么能让师兄做呢。师姐,我来帮你吧。虽然咱们在纯华山上时不太熟悉,可现在大家都出门在外,咱们既是同门就都是一家人。师姐你千万别跟我客气。” 晏遥这时也觉得让沈清岩帮忙收拾屋子确实不太好,于是对沈清岩道:“师兄,这里也差不多了,有芝琪帮我,你先忙别的去吧。” 沈清岩点点头:“恩,我去看看其他人安置的怎么样了。芝琪你们俩聊着。”说完转身出了帐子。 “师姐是喻师伯的弟子?”薛芝琪一边和晏遥一起铺着床铺,一边和晏遥说着闲话。其实她更好奇的是晏遥和沈清岩的关系。她入门才三年,而沈师兄据她所知是从小在山上长大的。这个丫头在山上她见过几次,可都是匆匆一眼,从来没仔细注意过她。因为那时师兄身边有个更耀眼的辛桔年。 她本来以为辛桔年会是自己的最大障碍呢,谁想到师兄跟她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所以那次师兄要把她们放在衍西关,自己带了男弟子出发去襄南岭,她便不顾了一切地跟来。果然,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师兄明显对她重视多了。然而薛芝琪刚刚有些得意,却发现师兄又带回个丫头,而且似乎对她上心的很,于是薛芝琪便打算先来打探一下情况。 一进帐子,薛芝琪就发现师兄跟这丫头的关系不一般。不但亲自帮她收拾东西,而且有说有笑的。师兄平时也是常笑,但多是礼貌性的微笑。像今天这样发自肺腑的笑容,倒是不多见。薛芝琪立刻觉得情况不太乐观。于是便主动要求留下帮忙,顺便打探些消息。 几句闲话过去。薛芝琪已经知道晏遥是喻临静的徒弟,自小在山中长大。喻临静和沈清岩的师父傅檐雪更是从小交好。沈清岩和晏遥是从小一起玩到大,因为长晏遥两岁,所以沈清岩自小便对晏遥照顾有加。 薛芝琪看晏遥一面说一面笑逐颜开的样子,心里暗暗翻了白眼。这么个丫头,哼,除了跟师兄混的年头多,还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晏遥哪里知道薛芝琪的心思,只以为她是个热心的。薛芝琪觉得消息打听得差不多了,也就再也懒得动手,只懒懒地摆摆茶碗。晏遥以为薛芝琪累了,便招呼她道:“芝琪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薛芝琪不置可否,找了个干净的凳子,挥挥尘土坐了上去。看晏遥自己跑东跑西的收拾。 晏遥自己折腾得不亦乐乎,因为心中有一股兴奋劲,就感觉身上有用不完的劲,也不觉得累。 薛芝琪又坐了一阵儿,觉得这个丫头也实在没什么。于是站起身打算要走。她刚站起身,忽听得哧啦一声轻响,往晏遥那边看去,原来是晏遥抱着被子要搬到床上去,却不小心被桌子旁的木刺勾到了衣服,一下把衣服划破了。 薛芝琪只好上前去,晏遥见她作势要看,忙摇手道:“没事的,没事的,只是衣服破了一点。” 薛芝琪看晏遥眼神躲躲闪闪,总觉得她在隐藏什么,于是故意扯着晏遥非要看看她怎样了。 晏遥无奈,只得伸出左臂。只见那白皙的手臂上一道道紫色印记,印记中央已是点点溃烂。 薛芝琪一下就甩开手去,晏遥见状尴尬的很,只好讪讪笑道:“放心,师兄说,这个不传染的。” 薛芝琪也觉得自己反应激烈了些,脸上也有些难堪。于是故意道:“师姐你多想了,芝琪只是忽然手痛,跟师姐这个没关系的。不过师姐,你中的这个咒术,是不是很厉害啊?” 晏遥听了神色不禁有些黯然:“呵呵,据说会死得很难看,会全身溃烂而死。” 薛芝琪一愣,旋即心里开始盘算,这么说,这丫头没几天活头儿了。那还是对她好点,也许能在师兄跟前说几句好话。这样想着,薛芝琪立刻笑盈盈道:“哎呀,师姐,你这怎么不早说呢。芝琪要是早知道,肯定全自己干了,哪里舍得让师姐动一个手指头。”说罢硬把晏遥拽到凳子前坐下,又连忙拿过茶杯倒上茶水递给晏遥。 晏遥一下有些受宠若惊,于是只好讷讷地点头道:“哦,好,好,芝琪你也歇歇,其实这里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别的我以后慢慢弄。” 说完忽然想到,以后,还不知道自己有多久的以后呢。心上忽然感伤起来,别人都拿自己当垂死之人来看待了,只是不清楚,自己还能撑过几天。这样想着,看着臂上溃烂的印记,不禁眉头锁了起来。 薛芝琪觉察到晏遥神色的变化,心里暗暗得意,这么一个丫头,我就发发慈悲,让师兄照顾她两天。 沈清岩以前从没遇到过晏遥中的这种咒术,他只是隐约记得师父好像提起过这种咒术,至于如何解咒,沈清岩拼命想了许久,终是没有印象,于是晚上照看过军营里的病患以后,沈清岩便躲进自己的帐子里翻检医书。 “师兄,我可以进来吗?”帐子外忽然有个甜软的女声问道。沈清岩知道是薛芝琪,只是奇怪她这么晚来做什么,于是应道:“快进来吧,外边风大。” 薛芝琪应了一声,笑吟吟地进了帐子,臂上还挎着个食篮。沈清岩有些奇怪道:“这是?” 薛芝琪一边从食篮中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一碟小菜,摆放好后,恬然笑道:“我看师兄帐子里的灯一直亮着,想是师兄又要熬夜了,就做了些宵夜给师兄填填肚子。” 沈清岩看着桌上的吃食道:“这怎么好意思,总是麻烦你,芝琪。” “没什么的。师兄你为了这军营里的伤病员们费心尽力,废寝忘食,芝琪别的做不了,帮师兄做点小粥小菜还是行的,也算我尽一点心意。不然每次看到那些重伤患,自己却无能为力,心里真的好难受。” 沈清岩弯了眼角:“芝琪,这些事你大可不必自责。我们也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再说也芝琪的悟性,日后造诣可不敢轻易估量。” 薛芝琪听沈清岩夸奖自己,故作羞赧道:“师兄真会开玩笑。” 沈清岩爽朗一笑道:“师兄哪里有开玩笑,芝琪真的很有悟性。” 薛芝琪又稍稍扭捏了一下,推推桌上的粥道:“师兄快吃吧,不然粥凉了该不好吃了。” 沈清岩笑着应道:“好,好。” 沈清岩平时斯文的很,吃粥也极为优雅,小口小口的啜食着。薛芝琪在旁边看得有些发愣,沈清岩发觉薛芝琪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于是故意道:“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薛芝琪一下回过神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说着不露痕迹地把目光从沈清岩身上转到了沈清岩正看的医书上,一行行看得认真。 沈清岩微挑了下眉,没说什么,只是吃粥的速度明显快了。额上微微地沁汗。 薛芝琪被沈清岩那么一问,再也不好意思那么盯着沈清岩看,只能看一眼医书,偷瞄一眼沈清岩。忽然她像想起了什么,指着医书问沈清岩:“师兄是在找解花阴咒的方子吗?” 沈清岩一时有些愕然,然而这个表情只是眨眼之间,沈清岩很快便将它掩饰了过去,装着漫不经心道:“芝琪怎么知道?” 薛芝琪小心地往前凑了凑,低声道:“我不小心看到了,晏遥师姐就都告诉我了。” 沈清岩垂了眼帘,没有立刻言语。 薛芝琪叹一口气道:“哎,真是可怜,师姐还这么年轻。也不知道谁这么恶毒!若是让我知道了,绝饶不了他。” 沈清岩这时抬起眼来,面上的很严肃的表情:“这花阴咒虽然是厉害,可没人说过它是无解的。我就算翻遍所以的医书,访遍所有的医者,也一定要找出解咒的方法!” 薛芝琪一时有些尴尬,只好讪讪道:“呃,师兄,那是一定的。师姐人这么好,老天肯定舍不得带她走的,师兄放心。” 沈清岩把碗筷摆好,起身道:“芝琪,我吃好了,送你回去休息吧。” 薛芝琪当然知道沈清岩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于是几下把碗筷收拾进食篮,道:“不用劳烦师兄了,这军营里芝琪已经待了几个月了,熟悉得很。我自己回去就好。” “那我就不远送了。” ------------ 章 节四十五 野山蜂 更新时间:2011-11-20 薛芝琪边走边回头望望沈清岩,发觉他在门口站了一站便立刻转身进了帐子。薛芝琪的心里忽然涌上阵阵失落。那个晏遥就这么重要吗?只可惜师兄你费尽心力,也不见得能救她一命。心上这样想着,终于觉得平衡了些,于是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轻快,快步向自己的帐子里走去。 易宝轩就是个闲不住的。到了襄南军营刚刚两天,易宝轩已经和军营里的人混得颇为熟捻。这天安琳她们要用些蜂蜜下药,军营里的兵士说后山上有不少野山蜂的蜂巢,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安琳急忙点头:“当然可以,野山蜂的蜂蜜更好呢。”于是一众人便一道上后山去寻蜂巢,秦策怕这些医士应付不来,还特意派了一队兵士陪着她们一道去。易宝轩觉得秦策是多此一举:“哼,有我易宝轩在,有什么好担心的。” 安琳禁不住直摇头,易宝轩凑上去道:“怎么?不相信我啊?” “我相信你有吹这种牛皮的实力,至于保护我们的实力,还有待考察。” “居然小瞧我。”易宝轩给安琳这么一说,更加跃跃欲试。 晏遥看他又来劲儿了,忙给安琳使个眼色,意思你顺着他点,别再激他了。他那点小毛病,你又不是不清楚。 安琳只好点点头道:“我哪里敢小瞧你啊,易大公子。大家都走远了,咱快跟上吧,别墨迹了。” 易宝轩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地,还是颇为不平。 安琳和晏遥就装作没听见,转过身却一齐偷偷地捂着嘴笑。 薛芝琪在后边远远望着,她今天没心情跟这帮人凑热闹。于是晏遥喊她的时候,她只是敷衍性的笑笑,心却早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后山。山上绿树葱葱,树木舒展开最美的弧度,展开怀抱,迎接着上山的人们。路边野花烂漫,蜂飞蝶舞,两只粉蝶互相嬉戏追逐着,在人群前后飞来飞去。 晏遥一路上都扬着嘴角,这山上的空气,花草树木,竟是有八分神似纯华山。只不过纯华山是遍种了药草,而这山上更多地弥漫的是花草香。 安琳也有几分忆念纯华山,不禁偎在晏遥身边轻声道:“好想山上的小黑啊。这么久没它在跟前使坏,真是不习惯。” 晏遥听着轻轻点一下安琳的脑门道:“被小黑再追着咬,你就不想它了。” 安琳听了一缩脖子,皱皱小鼻子道:“别以为我是那么好被追到的。” 晏遥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离开久了,山上的一切都那么值得人怀念,连那总是捣蛋的小黑狗,现在想来都亲切无比。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重回到纯华山,想到这里,晏遥不禁把手放在了左臂的溃烂处。这时安琳又笑呵呵地凑上来,晏遥怕她发现自己情绪的低落,忙把手放开,笑着应着,去看她的新发现了。 原来安琳在路边的找到了一棵双株同根的心缘草。据说找到双株同根心缘草的人,可以在月圆时许下个一个愿望。而这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安琳不过无意中瞥见了,走近了发现确实是,当即欢喜得不行,拉着晏遥转着圈地笑。易宝轩不服气,偏要自己也找一棵。结果撅着屁股在草丛里找了大半天,还是什么也没有。 安琳手里晃着那心缘草,闲在在道:“哎呀,这种事啊,还是看个运气,有的人没那运气吧,还非要逞强,这种事哪是逞强就行的?” 易宝轩正要恼,作势要走上前和安琳理论的时候,晏遥忽然开口道:“停!易宝轩你别动!” “哎,哎,对,脚抬高。”晏遥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易宝轩将要踏下的脚底下,抢救出另一棵双株同根的心缘草。 易宝轩一下气馁得不行,“怎么能这样!” 安琳乐得大笑:“看,我早说了吧,这事儿看得那是运气!” 易宝轩只得垂头丧气地回来。安琳还待打趣他几句,忽然后边传来薛芝琪的声音:“师姐,咱们还是快点吧。” 安琳闻言转身朝晏遥吐吐舌头:“哎呦,管起我们来了。” 晏遥拍拍安琳,回身对薛芝琪道:“好的,芝琪,我们不会再耽搁了。” 一行人很快三三两两散开,摸到树林深处找野山蜂蜂巢了。晏遥安琳和易宝轩一组,薛芝琪和另外一个纯华男弟子和一个襄南兵士一组。易宝轩找起来也不看方位,就凭着兴头瞎找一气,晏遥和安琳只好在后边跟着他跑。薛芝琪表面上看起来在找蜂巢,然而却时刻在注意着晏遥他们那一组的动静,生怕漏下什么。 易宝轩跑得实在太欢快,晏遥和安琳都赶不上他,只好站在原地喘口气。哪知道两个人刚歇了一会儿,忽听得易宝轩狂喊着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快,快跑!” 两人正不知所谓,忽听得一片嗡嗡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猜到了什么,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及至易宝轩风一样地跑过眼前,身后跟着乌泱泱黑黑一大片的野山蜂,晏遥和安琳同时呆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蜂群。飞舞起来,仿佛遮天蔽日一般。两人看着易宝轩跑过自己面前,向左前方跑去,马上也跟了上去。 这野山蜂不知道她们暂时还没看出是什么蜂种,万一有剧毒,这里的人就都遭殃了。 易宝轩向没头苍蝇一样在林子里外跑,其他人也吓得纷纷避让,一时林子里喊叫声,呼喝声响成一片。 薛芝琪远远看着那野山蜂成群结队地飞舞而来,心里不禁一冷,这野山蜂虽说没有剧毒,可被这么多蜂蛰到了,也不是件小事啊。她一边跑动,一边暗骂易宝轩多事,才来这么几天,就到处惹祸。薛芝琪心中气急,跑的时候就没仔细看脚下,脚下一滑,便摔在了地上。 这时易宝轩刚好从她身边跑过,一大群野山蜂便向她扑来,薛芝琪吓得大叫,眼看着蜂群就要袭来,薛芝琪一时也慌了手脚,只知道用手拼命地护住脸颊,哪里还记得动弹。 众人也是吓得惊呼一声,这蜂群若真扑到薛芝琪身上,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怎么能受得了每天顶着满头的包出现在别人的眼前。跟薛芝琪一组的兵士拼命向她跑去,却好像已经来不及,他手心渐渐冒汗,心里只想着加速再加速。 正在这时,忽然从斜刺里冲出个人影,一下把薛芝琪抱在怀里,就地滚了几滚,落在了一旁。蜂群嗡地扑上去,却在将要冲到那人身上时忽然散开。 众人都缓了一口气。薛芝琪睁开紧闭的眼睛,发现救她的居然是貌不惊人的晏遥! 那些野山蜂似乎是惧怕晏遥身上的什么东西,在她俩头顶盘旋了几圈,终是飞去了。 然而蜂群离了她们两个人,却是直接朝刚才向薛芝琪跑来的那个兵士袭去。那兵士一看蜂群铺面朝自己而来,吓得脚下一个趔趄,手脚并用地便向后跑去。 安琳从后边赶上来,看到那蜂群眼看着已经要贴上那兵士的后背,不仅吓得捂住了眼睛。 然而却没出现意料之中的惨叫,而是众人的欢呼声。安琳急忙睁开眼睛,只见漫天的蜂群如雨般坠下,一枚银针倏地飞过。明明只是一枚银针,却让人感觉仿佛成千上万枚银针划过,纷纷刺中天空中飞舞的蜂群。 安琳正看得发呆,忽听得背后有人奇道:“这好像是静逸剑法第二式的万叶千声。可那姑娘明明使得是针啊。” 安琳忙看向施针的晏遥,只觉得惊异不已。天天都看到晏遥,什么时候她有这样的本事了? 薛芝琪也早已看呆,以为这丫头平常人一个,没想到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只是这静逸剑法不是七誓阁的剑术吗?晏遥是纯华苑的弟子,怎么会使这静逸剑法?难道是她偷学?这样想着薛芝琪暗中冷笑,晏遥啊晏遥,这可是你自己露出马脚,这偷学别人门派功夫可不是小罪名。以后你可不要怨我。 易宝轩在远处看着也是惊得目瞪口呆。这,这,明明是七誓阁的功夫,晏遥从哪里学来的?她又是什么时候学的?猛然想起在长平镇时,有时韦如会和晏遥偷偷地出去。这么说,是韦如?这时易宝轩又不得不佩服起韦如的先见之明来,若不是他交了晏遥这静逸剑法,今天他们就要遭大罪了。 只是这样想着,易宝轩不禁想起了韦如远浦和焰月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在何处,又都怎么样了?看着眼前散落一地黑压压的山蜂尸体,易宝轩只觉得刚刚的兴奋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阵失落。 经了这么一闹,大家都谨慎了许多。采集蜂蜜的时候更加小心。迅速地采好需要的蜂蜜便一块下了山。只是下山的时候,晏遥不时地听到有人在她身后小声地议论什么。她一回头,大家就纷纷张眼四望,好像说的内容跟她没什么关系。晏遥低头轻轻叹一口气,自己这是做错了吗? ------------ 章 节四十六 心虚 更新时间:2011-11-21 沈清岩熬了两个通宵,终于是找出点门道。于是便到秦策的军帐中找他商议,因为这事儿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忙。秦策的师父跟这人是故交。于是沈清岩便去求秦策帮忙。秦策听完表示肯定会尽力帮忙,只是这个人现在行踪无定。他还真是说不准能不能找到他。 沈清岩一听眉头也是皱了起来,可他知道秦策答应的事必定会尽全力去帮忙,于是便点点头道:“真的找不到的话,那也只能说是我们的运气实在不好。只是请秦将军你一定尽快,因为可能时间不多了。”说罢眉目现出一丝凄楚,但很快就掩饰过去。 尽管沈清岩只是一瞬间的低落,秦策却是看得分明。他虽然不太清楚沈清岩和晏遥的关系,然而沈清岩自从四个月前来到他这襄南岭,经历得悲欢离合也不算少,可是他人总是淡淡的,从没见过沈清岩有太多的情绪反应。秦策本来以为是因为医士见惯了世间的生离死别,因而不免显得凉薄。可这次他知道,并不是沈清岩生性凉薄,而是他一直掩饰得太好。只是这次的人他太紧张,才会有些失了分寸,现出一点端倪,被自己窥见了。 沈清岩从秦策军帐中出来,已是晌午时分,一大队人结伴搭伙地从后山方向过来。沈清岩眯眼想了想,想起早上的时候,有兵士进秦策军帐禀告说安琳她们要去后山找野山蜂蜂蜜,秦策还派了一队人去保护他们的安全。现在看来,是这些人采了蜂蜜回来了。沈清岩转身正要回自己帐子里去,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晏遥有些丧气,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可以使出那一式剑法,本来只是临危应急,哪里知道自己会使出那剑招!自己是纯华苑弟子,现在就被人窥破身怀七誓阁剑法。怎么说都有些藐视师尊,罔顾门规。虽说纯华苑没有明确禁止门内弟子学习他派法术,可这是江湖上不成文的规定。当初稀里糊涂跟着小如学了,过后才发现是七誓阁的剑法,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学都学了,还能做怎样。她本来是打算永远都不用这剑法的,可谁想到。 晏遥正垂头丧气地走着,忽然瞥见前边一角青色袍角,晏遥不由得就想要跑,却早被沈清岩从后边拎住了衣领:“怎么?师兄的话不作数了是吧?不是要你好好休养吗?” 晏遥叹口气,怎么自己做点什么坏事,回回都被师兄逮个正着。一边感叹自己时运不济,一边低眉顺目道:“师兄,我就是上山走走,没事的。有易宝轩和安琳陪我呢。”说罢给易宝轩使个眼色,易宝轩忙跳上前来,拍拍胸脯道:“有我陪着,阿遥安全得很。” 安琳在后边听着,又想到易宝轩在山上的窘状,实在是惹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易宝轩当然知道安琳笑什么。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只好灰溜溜地退开去,到安琳身边捅捅她道:“诶,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 安琳笑得喘不过气:“不,不好意思,我实在憋不住了。”说罢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易宝轩只好装看不到。 晏遥回头看着那一对儿,也惹不住嘴角上扬。然后一回头,却是沈清岩颇为严肃的表情,晏遥只好乖乖低头认错:“好了,师兄,下次我绝不会偷偷跑出去了。”沈清岩一脸的无可奈何,走近了低声道:“师兄知道一直在营里呆着很闷,下次我带你出去玩。”晏遥一听立刻抬起眼来,眼中满是兴奋。“不过,没我得允许,不许你再乱跑。”晏遥见沈清岩不再计较了,忙不迭地频频点头。 薛芝琪只看得暗咬了嘴角。本来以为沈清岩会好好训晏遥一顿,沈清岩对不听话的病人从来不会客气,哪知道就给她这么糊弄过去了。薛芝琪心中颇是不快,忽然想起什么。于是笑嘻嘻地走上前道:“师兄,你别怪师姐,这次要不是她跟去了,我们可就惨了。” “哦?怎么回事?”果然沈清岩的兴趣被挑了起来。 晏遥暗中忙给薛芝琪使眼色,薛芝琪却像没看见,而是转到沈清岩身旁道:“师姐可英勇了,那么一大群野山蜂啊,师姐一招就解决了。好厉害啊。” 沈清岩转过身看晏遥,慢慢的探究神色,仿佛在说,呦,小丫头不错,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然而晏遥却不敢正视他,眼光总是躲躲闪闪。沈清岩这才意识到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问题。薛芝琪看晏遥一脸窘迫,更加得意:“哎呀,师兄,你不知道,他们说师姐使得是静逸剑法呢,听说静逸剑法好难练的!” 静逸剑法!沈清岩闻言眉毛不禁一挑,这可是七誓阁的剑法,可从没听过这剑法外传的。晏遥是怎么学会的?沈清岩喝住薛芝琪:“芝琪可不敢胡说”,一边把晏遥往自己的帐子里拉,这种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然而还没走两步,忽然一人拦在了近前,沈清岩抬头,赫然是襄南岭右将军秦策! 秦策调子不疾不徐道:“沈兄,秦某想跟晏姑娘讨教几招,不知道晏姑娘肯不肯赏脸呢?”说罢望着晏遥,眸子里平静无波,却让晏遥觉得好似有暗流汹涌。她不知道,这位将军证实了薛芝琪的话,会怎么对自己。 沈清岩闻言一把将晏遥护在身后,道:“将军!阿遥不过一介弱质女流,哪里敢和将军做对手。将军若肯赐教,清岩倒愿意和将军讨教几招。” 秦策眉目微动,口里的话是说给沈清岩,眼睛却是盯着晏遥没半分移动,“清岩,你该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沈清岩当然知道秦策要做什么,可是这事情一旦证实,晏遥将会是什么罪名。七誓阁将如何追究。他不清楚,更不愿清楚。于是只是下意识地将晏遥护在身后,却是不动。 晏遥看出了秦策眼中的坚决,她当然也知道沈清岩挡在自己身前是担了多大的风险。于是也不顾想最后到底是怎样,一闪身从沈清岩身后站出来道:“还请将军不吝赐教!” 沈清岩闻言大惊,喝道:“阿遥!” 易宝轩和安琳也跑过来道:“秦将军何必强人所难?!” 秦策笑笑,向着沈清岩道:“我秦策是那种残暴无理之人吗?” 沈清岩缓缓摇头,又待分辨,晏遥抢出一步道:“将军请先!” 沈清岩知道晏遥心意已决,只好向秦策一拱手,退到一边。安琳紧紧拽着晏遥的胳膊道:“阿遥,阿遥,你不会怎样吧?” 晏遥笑着摇摇头道:“我能怎么样呢?放心,我会好好的。我这一看就不是秦将军的对手,相信他不过就是随便比划比划,不会跟我认真的。” 安琳扁了扁嘴,却是不想放手,晏遥看秦策已经转身大踏步走出好远,只好好言安慰了安琳几句,哄了她放手,忙小跑着追上了秦策。 晏遥和秦策明显不在一个级别。然而秦策对晏遥尽是守招,而且有几次沈清岩看得清楚,分明就是在喂招。沈清岩不禁奇怪,难道秦策并不是为了兴师问罪? 晏遥虽然拿剑的动作还有些笨拙,可是使得却是有模有样。秦策几招引导下来,晏遥竟将静逸剑法的招式使了个七七八八。沈清岩不禁暗叹,晏遥居然学得还挺有些成绩。 半个时辰以后,秦策一个轻挑,晏遥手中的剑一下握不住,直飞了出去。 晏遥面上一红,捡起地上的剑,对着秦策抱拳道:“谢将军手下留情。”她虽然有些时候是有些反应迟钝,可秦策分明在让着她,这点她还是看得出的。不会狂妄地以为自己确实能和秦策对决个一二了。 薛芝琪一心期待着秦策微笑的神情突然变脸,然而秦策非但没有翻脸,而是笑得很加温和,走了上前,也抱了抱拳道:“晏姑娘过谦了。照秦某看来,晏姑娘习练这静逸剑法时间不长吧?” 晏遥听秦策直接这么说出来,面上又是一红,老老实实道:“嗯,有将近半个月吧。” 秦策心中暗暗吃惊,面上却是不显露,只淡淡道:“看来姑娘根基尚浅,秦某有些仗势欺人了。” 晏遥忙摆手,“哪里,哪里,将军言重了。只是,这静逸剑法本是七誓阁弟子修习的剑法。晏遥不问自学,实在是太失敬了。” 秦策笑笑:“这有何妨,晏姑娘拜入我七誓阁门下,这一切不就顺理成章了?” “恩,呃?”晏遥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她反应过来,立时睁大了眼睛。让、让她拜入七誓阁?她没有听错吧? 秦策看晏遥的反应,登时觉得极为有趣,笑呵呵道:“我若能有你这样一个小师妹,师父师母不知道要乐成什么样呢!”秦策一边说着,一边想起自己的师父师母,不禁脸上笑意更深。 ------------ 章 节四十七 解咒 更新时间:2011-11-22 师母若是见到这丫头,肯定要抱着她原地转三圈了。师母一直就盼着能有个女儿,可盼来了三个儿子,也没盼来一个女儿。好不容易打消了生女儿的念头,想着师父收个女徒弟也是一样。哪知道这些年七誓阁鲜少女弟子,好不容易有进阶的,也都无法通过最终评测。师母只能看着一个个女娃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她自己也是长吁短叹,直叹上天不公,不肯给她个女儿疼疼。 眼前这小丫头,虽然不是十分的姿容,却自有一分亲近可人之处。尤其她资质颇佳,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悟到静逸剑法的真核,确实实属不易。虽说她习剑的门道还有待探查,可那双澄澈的眸子,秦策相信她也不是什么奸恶之人。晏遥让秦策盯了半天,心里越来越毛,不知道他脸上越来越扩大的笑意到底是因了什么。只好小步地往沈清岩他们那边挪去。 “诶,晏姑娘你还没回答我呢。” “呃,秦将军我太意外了,您让我考虑考虑。”晏遥说完这句话就溜到了沈清岩的身后。安琳不禁朝她直竖大拇指,把晏遥整得无可奈何。 沈清岩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可即便七誓阁不追究,抛弃师门再拜入其他门下,也是大逆不道啊。沈清岩知道萧励若做事经常不循常规,看来他这大弟子也是尽得他的真传啊。 秦策看着晏遥像小鼠一样灰溜溜逃掉的样子,不觉嘴角再次上扬,跟师母淘气完了闯祸以后的样子很像啊,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管怎样,他这个师妹是认定了。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薛芝琪本来是想戳穿晏遥偷学别派剑术的事情,哪怕秦策他们不深究,也好给她个教训。哪知道就这样给她逃过了,而且还因祸得福,居然得到了襄南军右将军的瞩目。薛芝琪一下恨得牙根直痒痒,然而也是无可奈何。看安琳和晏遥闹得高兴,心里更加烦躁,转身便走了,她可不想再接着看人家如何得意。 秦策自从认定了晏遥要做他的师妹,对晏遥解咒的事情更加上心。发动了不少关系去找沈清岩要求的那人。只是这人很久之前便卸甲归田、云游四海了。这十几年来,这人一直行踪不定,秦策还真拿不准能不能找到他。 这天秦策正在军帐中查看军情奏报,忽听得帐外一阵喧哗。秦策便唤帐外站岗的兵士进来。喊了好几声,一个小兵一叠声地应着进了军帐,却已是满头大汗。秦策道:“外边怎么回事?” 小兵恭敬地行个礼,使劲顺了口气道:“回,回将军,军营里忽然进来一个算命先生。大家都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赶他走也不走,只是念着法号,还说要见将军。我们本想直接把他轰走的,没想到最后还是惊扰了将军。” 秦策一听便来了兴趣:“不知道怎么进来,这么些人都看不到,这人也是个奇人啊。”说罢把手上的文书放下,道:“走,出去看看。” 小兵忙跑到门口,打起了帘子。 一出门,一股尘土迎面扑来,秦策抬手挥了挥,发现一群兵士叠罗汉一样叠在地上。而旁边的空地上,悠闲地站着一个算命先生打扮的中年男子,看着地上的一群人微微摇头。 那男子瘦高的身子,皮肤苍白,仿佛有些病态。唇上稀稀疏疏地几根胡须,细看倒真是有几分仙风道骨。衣服半新不旧,却也是干净整洁。整个人站在那里,粗看普普通通,细瞧之下,却觉得隐隐的有一种压人的气势。 秦策打量了一下,忽然惊喜开口道:“戴师伯!” 对面那算命先生抬手捋了捋嘴上的胡须,笑吟吟道:“策儿那么着急找我,究竟是所为何事啊?” 一旁的挤做一团的兵士听到秦策叫这寒酸的算命先生为戴师伯,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眼前这个略显清癯的算命先生,便是秦策着命他们去找的前任大国师如今的逍遥散人戴方平。一众兵士一个个面面相觑,有反应快的,立马躬身站在一旁行礼道:“戴先生。”余下的人也纷纷跟着行礼,领着秦策过来的小兵士看着这种情况有些犯晕,而秦策早已笑呵呵地躬身请戴方平随自己进军帐里去,小兵士终于反应过来,忙呼呼地跑到帐子前给秦策他们俩挑帘。 戴方平刚刚坐下,马上有人奉上香茶。戴方平环视一圈帐内的陈设,又看看朝气蓬发的秦策,捻须笑道:“两年不见,策儿越发得有将者风范了。” 秦策连忙摆手:“师伯真是谬赞了,小侄这点成绩,实在难望及师伯师父之项背。” “策儿实在过谦了。师伯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实在还没有你的成绩大,不过后来运气好了些。”戴方平说着,仿佛忆起年轻时候的某些事情,一时间有些恍神,脸上现出一丝怅惘,仿佛是那些有些年纪的人时常在感叹时光流逝时呈现出的那种表情,却又有一种不同的遗憾意味在里面。 然而戴方平很快便从那一丝怅惘的情绪中走出来,转过脸来,依旧笑吟吟道:“这次找我,你下了不少功夫啊。快满世界都是你的人马了,说说,找我到底什么事?” 秦策不禁有些惭愧,怎么说自己这样做,还是显得任性了些,于是秦策抿了唇,沉吟了一阵才缓缓道:“策儿知道这事做得有些鲁莽,可实在是事情紧急。前阵子长平镇失守,策儿接了李将军的求援信赶去增援,哪晓得只及得救了二十几人回来,其余的长平军民全部覆灭。策儿深感失责。救回来的这些人中有个纯华苑医士,唤作晏遥的,中了一种奇怪的咒术,我军营里的医士沈清岩说要解此咒须得找到师伯您。策儿斗胆,劳烦师伯您施手相救。” 戴方平本来一直平静地听秦策述说,及至秦策提到咒术,还非他不可,戴方平心上忽然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正锁了眉头,忽听得秦策继续道:“听那沈清岩说,这咒术叫做花阴咒。策儿只是奇怪,解咒不是玄清观的专长吗?为什么沈清岩非要找师伯你来呢?” 花阴咒!戴方平乍一听这三个字,手猛地一抖,茶碗差点一合扣在地上。秦策注意到戴方平反应的激烈,心中更加纳罕,于是小声道:“师伯?” 这一声唤,戴方平仿佛忽然回神一样,忽然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道:“还是先去看看那个中了咒术的丫头吧。” 秦策听师伯这么说,忙点头应道:“哦,好的,师伯,这边走。” 秦策引着戴方平到了晏遥的帐子。沈清岩听说戴方平到了军营,将手上的伤员托给了师弟,自己连忙跑来晏遥这里。到了发现戴方平正检视着晏遥手臂上的紫色印记。 戴方平初看到晏遥臂上的紫色印记时,脸上颜色已是很难看。及至细细看了晏遥臂上的印记溃烂,戴方平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简直有风雨欲来之势。晏遥在他对面坐着,心里觉得压抑得难受。然而戴方平只是沉着脸,皱着眉,许久才长叹一口气道:“人老了,总想起些旧事。连累姑娘了。”说罢歉意笑笑。 晏遥知道戴方平说的是刚刚表情凝肃的事,可这情绪变化虽有些不同寻常,却到底没有妨害到别人什么。这人居然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还向自己道歉,晏遥不禁对眼前这个清癯的中年相士好感大增。 沈清岩在一旁细细打量了半响,刚开始只觉得戴方平比一般中年人看起来精神点,没有什么特别的。然而他虽是一身寒酸打扮,一举手一投足,却颇有大家风范,一看便知此人修养极高。沈清岩暗中点头,看来前任大国师不是徒得虚名。 戴方平敛了精神,托住晏遥的左臂,道:“可能会有些痛,忍耐些。”晏遥看着戴方平温和的眼神,点点头。戴方平于是闭目默念起咒语,起先众人都没看出什么异样,然而忽然,一抹冷蓝火焰跳跃于戴方平平托的右手掌心,似一朵蓝色水莲,幽静淡雅。 戴方平右手托着这团冷蓝火焰,一点点从晏遥右臂下拂过。晏遥本能地缩了手臂,被戴方平按住,轻声安慰道:“别怕。”晏遥于是索性将手臂伸得直直的,随他去弄。那冷蓝火焰一点点接近晏遥的手臂,冷蓝火焰舔舐.着晏遥手臂上得紫色印记。戴方平右手一抖,那团冷蓝火焰就那么攀着晏遥的手臂,一下窜了上去,循着晏遥手臂上的紫色印记蜿蜒爬去,似乎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 围观的人不禁倒抽冷气,这下晏遥那手臂不还得被这火焰灼伤了!几个胆小的已经闭上了眼睛。晏遥本来也有些害怕,然而那冷蓝火焰跃在手臂上却是出奇的清凉。晏遥一时觉得惊讶无比,于是也忘了自己是在解咒,只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手臂上舞蹈似的冷蓝火焰。 ------------ 章 节四十八 被囚 更新时间:2011-11-23 只见那火焰过处,紫色印记消失殆尽。到了那溃烂之处,那冷蓝火焰几个盘旋,晏遥只觉得清凉舒适,再一细看,那些溃烂尽已全数好了。手臂上光洁如初,仿佛从没有什么溃烂。那一抹冷蓝火焰嗜掉最后一丝印记,忽然毕剥一声轻响,一瞬间消失无踪。 晏遥忙抬头看戴方平,那神色,似乎对那团冷蓝火焰颇为不舍。戴方平右手微张,晏遥看到那团冷蓝火焰正安静地躺在戴方平的手心,顿时心中安定不少。戴方平微微笑了笑,合了手掌,那抹蓝色火焰便暗淡下去。 秦策在后边看着,心中不禁有些疑问。据他所知,群玉宫的火术心法乃是引自九天雷火,最为激烈灼热。师父和戴方平乃是至交好友。他从小跟随在师父左右,不止一次见过戴方平施展火术心法,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娴静。莫非?这不是群玉宫心法?秦策这个念头一起,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不是群玉宫心法又能是什么,也许是自己少见多怪。 沈清岩确实是大开眼界。他只是从某个民间术士记录的王朝轶事中发现有一条记着前任大国师戴方平曾经和一个美艳狐妖有过一段短暂姻缘,而狐妖的咒术最是层出不穷,且诡异变化不可估量。沈清岩看晏遥中的这咒术如此奇异,也没有其他的解咒方法,于是就想到请戴方平来试一试。居然真的成功了。沈清岩心里着实高兴。 薛芝琪听说秦策要款待贵宾,急匆匆赶来的时候,戴方平已经跟秦策,晏遥他们围在一起聊了好久。戴方平虽然以前身份尊贵,可身上没有一点架子,和晚辈们说话平易近人的很。晏遥他们都觉得他特别亲切,于是话也就不觉多了起来。 薛芝琪来得晚了,想凑到前面,说了几句话想引起大家注意,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戴方平和晏遥身上。每个人都对解咒这件事有着极大的兴趣。然而戴方平似乎对这件事不愿意多说。这些人渐渐也觉察到了,于是也就换了话题。薛芝琪凑不上话,又看到沈清岩跟晏遥坐在一起,小声谈论着什么,不时笑出声来,薛芝琪心里更是不舒服。 “戴前辈,晏遥谢您出手相救。我敬您一杯。” 戴方平笑吟吟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晏遥看戴方平如此干脆,有些吃惊,忙举起杯子也一下灌进嘴里,却是不小心呛到了。一下脸憋得通红,又觉得是在戴方平面前,尴尬的很,于是脸就更加的红。 戴方平觉出了晏遥的紧张,于是笑道:“晏姑娘不必拘束。其实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故人呢。咱们能遇见也是缘分,所以也不必介意太多别的。救你这件事,对我而言,举手之劳。晏姑娘以后也能这般对别人,也算咱们没白遇上这一次。” 晏遥听罢重重点头道:“前辈放心,纯华苑便是以救死扶伤为旨。晏遥一定会记得前辈您的教导的。” 秦策在一旁听戴方平说什么故人,于是凑上前道:“是不是特像我师母?我打算着给她拐回去,当我的小师妹呢,到时候师母一定乐死了。” 戴方平捋须一笑:“神态是有些像你师母,不过眉眼更像你师父。” 秦策听完仔细打量了一下晏遥,把晏遥看得都不好意思了,才道:“确实是啊。师伯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 戴方平摸着胡须只是笑。元湘,其实这孩子更像你,只是这么多年,你到哪里去了。若不是今天遇到这个跟你有八分相似的孩子,我恐怕都记不起你的样子了。 戴方平许久没见秦策,便答应留下来待一段时间。秦策自然十分高兴。晏遥身上的咒术解除了,秦策便几次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要晏遥习练静逸剑法的事。可每次提起,晏遥的表情总是黯淡下来,秦策心中奇怪,但觉得还是不要追得太急,于是便也不多问。 晏遥只是想到了韦如。那天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虽然他姐姐看起来神通广大。然而那一击,必也是用了不少功力的,韦如,不知道能不能恢复,不知道他现在怎样? 头上绒绒两耳轻轻抖了两下,床上那一团雪白的物事隐隐发出一点鼾声,似乎睡得正美。一个小个子的瘦长脸少女小心翼翼地接近床边,想要收拾走散落一地的酒瓶。 她蹑手蹑脚地,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然而右脚不小心碰到一个酒瓶,那酒瓶骨碌碌滚到了床边,少女吓得双眼圆睁,紧张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然而床上那人仿佛没有受到影响,少女定了定心神,一边拿眼睛瞅着床上的人,一边小心地挪到床边,要捡起那酒瓶。 然而就在少女伸出的手要触到那酒瓶时,忽然一只指甲颇长的手自床上神下来,倏地一下便攫住了酒瓶。少女惊叫一声,一下跌坐在地上,发觉自己失态后,忙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口中不停地念道:“少、少爷,奴婢不是故意打扰您午睡的。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那只手勾了勾,少女壮着胆子顺着那手视线上移,缓缓进入眼帘地是一只搭在床边的赤脚。雪白的中衣,披散下来的银色头发,突然一双湛蓝眼眸撞进眼帘,眼角斜挑,清亮中闪现着一丝狡黠。少女吓得一个趔趄,一下又要像后跌去。 床上人翻个白眼:“无聊,每次都是一个表情。” 少女以为这床上的少爷这是在责备自己,忙将半个身子都伏在地上,颤着声道:“少爷,奴婢知错了。奴婢下次一定改。” “起了吧。给我拿酒去。” “是!”少女应了一声,忙躬着身子退出了屋里。 韦如无聊地翻个身儿,每天都有人送酒食过来,每天都有各色美婢侍酒献艺,可他要的又不是这些。姐姐以为她使个法术囚住自己,再送些美酒美女自己就会乖乖在这里呆着了吗?那她还真是打算错了! 韦如心里暗暗想着,忽然房门轻响,韦如也不起身,枕着双手微阖双目道:“放在那儿就好了,叫那些人下午别来烦我!” “怎么?她们服侍得不好吗?”一个涩哑女声缓缓开口。韦如听得一个翻身便坐了起来,只见门边站的不是那小婢女,却是韦焉,一双美目含嗔带怨,一头银色发丝简单地挽在脑后,却有无限风情。 韦如看到姐姐,心中又泛起一阵歉疚。姐姐为了救他,不知又耗费了多少精力,现在又衰退成了这样。韦如摇摇头,尽量让自己摆脱这种情绪,他是要感激姐姐,可不能为了这份感激就心甘情愿受了她的囚禁,受她的摆布! 韦焉款款走到床边,轻轻抚过韦如的头发。韦如轻轻靠在了姐姐的身上。以前他就喜欢这么靠着姐姐,可是现在的姐姐还能回到以前那样吗? 韦焉也有几分享受韦如安静地偎在自己身上的感觉。静静的,就像小时候。她多希望他们姐弟俩还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而不是这样一句不合就吵将起来。 “若是这些人不和你的意,姐姐再换一批人来。”韦焉尽了自己最大的柔情道。 韦如一听却立刻变了脸色,一下站起身,和韦焉离得远远地:“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说完转身看着韦焉,沉声道:“你不会真以为一个人的心是可以囚禁的吧?哪怕我这辈子都离不开这里,我的心,你绝对控制不了。” 韦焉眉目间动了动,似乎有几分悲戚之色,但很快便掩过了,又笑得嫣然:“呵呵,小如倒是很有志气啊。好了,你今天心情不太好,姐姐改天来看你吧。”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我们姐弟不能好好地说几句话呢。每次都是争吵,难道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争吵了吗?韦焉心里有些喘不上气来,只想着出去走走。韦如却是拦在韦焉身边不让开:“还要把我在这扔多久?” 韦焉看他一眼道:“不是囚禁多久都无所谓吗?现在怎么又这么着急?” 韦如半天没搭腔,低着头许久,才道:“我要知道阿遥的情况。” 韦焉挑了挑眉:“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韦如猛地抬头看了韦焉一眼,眼中的神色渐渐由愤恨变了无谓,然后索性一把捞过酒壶,身子一歪,就躺倒在了床上,“那么,您请便,好走不送。” 韦焉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出了门直接走了。 韦如听得韦焉走远,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眼泪一下呛了出来。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可是就是舍不下阿遥。他多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那花阴咒有没有解得了?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刚刚为何非要跟姐姐对峙,为了那么一点自尊心。他如果肯低些姿态,如果好好求求她,也许她就会说了。 想到这里,韦如眼角的一颗泪终是忍不住,滚落下来。 ------------ 章 节四十九 强征 更新时间:2011-11-24 夏日的阳光灼热地炙烤着大地。焦黄的大地上,几个农人艰难地迈着步子,即使时事艰难,然而为了家人,为了生存,怎么都要咬牙坚持下去。于是不管汗如雨下,不管口干舌燥,一群人仍然在田地里辛勤地劳作。 田地的一头,一个身穿粗麻衣服的老汉正停下捶了捶腰。老汉看上去有六十多岁,一大把年纪却还要在田里劳作。汗珠顺着老者的脸上沟壑一般的皱纹曲折而下,濡.湿了老汉唇上的山羊胡须。 老汉的身边,一个年轻人正佝偻着身子割着田里的麦子。虽然看起来力气很足,可明显地对割麦这项活计并不熟练。年轻人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一双眼睛明朗睿智,一身粗布衣裳却掩不住他身上的清贵气质。 老汉看了一眼汗流满面的年轻人,喘了口气道:“小穆啊,别那么拼命,累了就歇歇。再牵动伤口就不好了。” 那个被老汉唤作小穆的年轻人回头笑笑,道:“吴老爹,没事的。这点活儿,累不着我的。” 吴老爹憨厚地笑了笑,眯眼瞧瞧天上的日头,道:“小月该送饭来了吧。” 年轻人低头起劲地割着麦子,头也不抬道:“估计快是时候了吧。” “嘿嘿,小穆打算什么时候和小月把事情办了啊?到时候老爹我和你婶子可得帮你们好好操持操持。”吴老爹一说起这两个孩子的事,就经不住脸上笑得像朵秋日的花。 这两个孩子自从半个月前到了他们家,给他们帮了多少的忙?那是数也数不过来啊。老汉他早看出这小穆跟他口里的妹妹小月不是他口中说的兄妹关系了,稍微一问,小穆也就承认了,说他和小月本是逃难来着,路上怕有不便,就以兄妹相称了。吴老爹和老伴儿自从知道了这俩人的真正关系以后,对他俩的事儿就极为热心,搞得这两个孩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会儿也是一样,小穆一听吴老爹这么问,也不意思直接说,只好摆摆手道:“这件事,还是为时过早吧,老爹,小穆心里有数。” 吴老爹很乐意看小穆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的样子,总觉得这孩子低头笑时嘴角的笑意总能让自己回想起当年和老伴儿初识时的美好日子。 远远的土路上,忽然尘烟四起。一队人马纵马驰来。手中的长枪长枪明晃闪亮,老实的农人们见了这样的主儿,纷纷散开避让。谁也不愿惹上这些瘟神。这年头,拿刀的就是势,就是威,惹了这些人无异于虎口里拔牙,自投死路。 然而有些事,你再怎么避让,总也是躲不过。尽管农人们远远避开,然而这帮人骑着马提着刀,硬是将在田里的农人们聚到了一处。农人们嘴里咕咕哝哝,手上却握紧了农具,大不了跟这帮人拼一拼。 一匹黑色骏马驰到近前,马上的黑衣骑士一紧缰绳。座下黑色骏马前蹄悬空,长嘶一声,在空旷的田野里分外惹人注目。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只见那黑衣骑士一双眼睛似鹰隼般锐利,扫视一眼面前的众农人,那种目光,让人从心底里不舒服,仿佛他打量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批货物。 黑衣人扫视一眼,手一挥:“老的不要,年青都带走!” 农人一听这命令,立刻大睁了双眼:带走!带到哪里去?!是要被抓去当兵吗?家里还有老母幼儿,如何能就这么跟了你们去! 于是地里的农人骚动起来,拿了手里的镰刀便和马上的骑士们拼打起来。起初骑士们并不将这些农人放在眼里,然而一群人被逼到毫无退路时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这帮农人几乎是不管不顾,更没有什么章法,冲着袭来的军士们就是一通乱挥乱砍。不消一刻钟功夫,几个骑在马上的军士就被农人们打翻在地。 刚开始发号施令那个黑衣骑士皱了下眉头,觉得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于是呼哨一声,高声喝道:“都老实给我听着,我们是王朝军石泰守军,奉命征兵。你们最好老实点,不然,军法伺候!” 喧嚣的农人似乎安静了一会儿,然而很快就有人高声喊道:“王朝军又怎么样?王朝军就可以随便抓了我们去?我们家里有老婆孩子,还有一大家子人要我们去养。凭什么扔下他们跟你们走!” 黑衣骑士高踞马上,锐利的双眼中是满是鄙夷:“哼,小小农人,有什么资格选择?王朝就是立刻要你们去死,那你们也得感恩戴德,乖乖去死!” 农人更是骚动起来,将近旁的几个军士推翻在地。黑衣骑士冷哼一声,弯弓搭箭,一箭射去,领头吵闹那个农人的头颅便骨碌碌滚在地上,而那失了头颅的身子仍然紧紧地握着暂时拿来当做武器的农具。 其他人一时忘了动作,军士们一拥而上,干脆利落地给那些强壮年青的农人套上了铁链。 吴老爹吓得有些哆嗦,小山就这么死在了大家的面前。待他反应过来,小穆也已经被那些野蛮的军士们锁住。他身上的伤可刚刚才痊愈,吴老爹想起小月搀着小穆刚到他们家时的场景。那时小穆整个人就剩了一口气,若不是小月四处奔忙,小穆这条命哪里撑得到现在。现在他刚刚康复,本来以为他和小月经了这么一番磨难,终于可以好好生活在一起了。哪知道飞来横祸,居然就这么被这帮强盗掳走了! 吴老爹怜惜小穆,颤巍巍地要上前去拉小穆,却被那些军士们一手推开。老人一下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小穆见了,目中怒色一闪,却是生生忍住了。只大声朝吴老爹喊道:“老爹,叫小月什么都不要做,乖乖等着我。一定等着我!” 吴老爹眼中闪着浑浊的泪,颤颤拭了一把泪,脸上混着泥土的泪迹蜿蜿蜒蜒。使劲点了点头,他现在能做到的,也就是给小穆传个话了吧。这孩子,被这帮人抓走了,怎么还能好活啊。这样想着,吴老爹眼中的泪又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润湿了脚下焦黄的土地。 一群农人被锁在一条铁链上,垂了头,拖着不情愿的步子向前走。有些人还试图要反抗,无情的鞭子立刻降临到他们身上。小穆只是盯着领头那个黑衣骑士,咬了嘴唇。 黑衣骑士似乎也觉察到了身后的目光,转头看去,只见所有农夫都低着头,在军士的呵斥下缓步走着,破烂衣裳随风舞着,所有人都像是失了生气的木偶,只是麻木地跟着前边的人向前走。黑衣骑士缓缓转头,也许,是他多想了。 “什么?被抓走了?!”来送午饭的祁焰月只看到扔得到处都是农具和神色惨淡的一群老汉们。 祁焰月穿着一身灰布衣裳,头上扎个小方巾。看上去就像一个小村妇。此刻她正抓着吴老爹,焦急道:“老爹,你说小穆给王朝军抓走了?你确定?” 吴老爹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道:“是啊,他们说他们是石泰守军。他们,他们还杀了小山。”说着颤巍巍地指了指扑倒在田地里的一具尸体。虽然老汉们将头颅和躯体凑到一处,然而看那伤口,祁焰月也想像得到出手那人箭法的凌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祁焰月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为什么慕远浦不阻止?为什么他不表明身份?他真的可以眼睁睁看着,放任事情发生?! 祁焰月越想越不知所以,于是问吴老爹道:“老爹,小穆有没有交代什么?” “他叫你乖乖等他回来,还叫你一定要等他。哎,可怜的孩子啊,都怪老爹不好,他伤刚好,我怎么也不该同意他到田里还帮忙的。现在遇上这帮强盗。哎,小月,不是老爹说丧气话,你还年轻,小穆他,恐怕是回不来了。” 吴老爹说完又重重叹了口气,要是他态度坚决一点,小穆也不可能跟他到田里来帮忙,更不会遇到这么一档子事。现在这样,总不能让小月真的等着他,小穆他这一去,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再残忍也好,他得先跟小月这孩子说说,有些事,提前面对,总比永远逃避要好。 祁焰月却只是皱着眉,像思索着什么。半天才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道:“老爹,放心,我知道了。” 吴老爹是想放心,可小月眼里闪烁的那种东西,实在不太能让他放下心来。他总觉得,小月绝不会这么乖乖待着。于是和其他人敛了小山的尸首回去,吴老爹就一直小心注意着小月的情形,生怕她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祁焰月当然不会乖乖等着。那日长平遭袭,她和慕远浦跌落山崖,慕远浦为了救她,身上多处受伤,满身是血,都不成样子了。祁焰月一路背着搀着他,一路喊着他的名字,几经辗转,还真让她掏出了洪海通的包围。幸亏有吴老爹一家收留他们。慕远浦本来跟她说,等他伤好了,他们就一道寻晏遥他们去,哪知道会突然被人掳了去。掳了慕远浦去的,居然还是王朝军! ------------ 章 节五十 矿洞 更新时间:2011-11-25 慕远浦根本没有坐视不理的打算。只是那些人一出现,慕远浦就看出他们并不是王朝军的人。可是这些人自称是王朝军的人马,又强征民夫到底是为了什么。慕远浦本来的打算是混在这些农人里,被他们掳去,好深入敌穴,打探一下具体情况。他没料到的是,平常老实巴交的农人竟会和这些手持兵械的军士缠斗起来,居然还闹出了人命。这些人,还真是一派强盗作派。要他查出幕后黑手是谁,他绝饶不了他们! 慕远浦他们走了不远,就有人给每个人的眼前都缚上了黑色的布带。一时间这些人都行走在了黑暗中。慕远浦心想,这些人竟然这么谨慎。究竟要带他们去哪里呢? 慕远浦他们被这些人押着,走了有半天光景。没走多久就感觉进了到深山里,一行人在险峻的山坡上费力地攀爬了半天,身后军士的鞭子便是他们黑暗中的唯一指引。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跌落山谷。因为脚下的石块滚落山谷的声音那么清晰,许久才听到回响。这些农人虽然看不到,但每个人都清楚这段山路是多么艰险,因而分外小心。 他们约莫走了大半天才到了目的地。众人眼前的布带都被扯了下来,慕远浦发现面前是一处坑洞。半面山坡上都是丁丁当当采矿挖矿的声音,慕远浦暗中寻思,这深山中的是个什么矿洞?这些人拉了这些农夫来开矿是为谁提供军兵?很显然,这么大规模的矿场,非金非银,必是为军兵武器提供原料。 慕远浦正寻思着,后边一个军士推他一把,恶狠狠道:“看什么看,有你看够的一天!” 慕远浦不答腔,趔趄了一下,随着前边的农人走了。 到了坑洞门口,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打量了一下他们这些人,对解押他们的军士道:“啧啧,怎么又是些麻杆儿。上次那些人连两个月都没撑到,你又整一帮窝囊废来浪费主上的粮食吗?!” 被训斥的军士脸上露出些鄙夷的神色,似乎对这小头目借着主上的声威作威作福十分不满,但也不好发作,只得冷冷道:“就这些货色还是费了半天劲才抓到的。现在这世道,你说找膘肥体壮的就能找着啊。”说着扯着一个胖乎乎的农夫道:“这倒是有膘,这膘都是浮肿来的。” 小头目翻个白眼,似乎颇为不耐,于是不耐烦道:“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地,让这些人下坑。” 于是小头目身边的人立刻给那些农人们套上了手铐脚镣,给每人发了工具,便像吆喝牲口一样驱赶着这些农人往坑洞里去。 于是这些农人便拖着手铐脚镣,一步步走向地底的黑暗。有人留恋地转身看一眼身后的夕阳,也许,再没机会看到。 慕远浦已经在这矿坑里待了三天。这三天他们除了每天一刻钟的吃饭时间,三个时辰的睡觉时间,其他时间都在鞭子的挥舞下不停地工作工作。刚开始还有抱怨、哀嚎,可过了两天,所有的人都像变了木偶一样。只是麻木地重复自己的工作,麻木地吃饭睡觉。他们对生命已经失去了期待,留存的只是这副飞速消逝的躯壳。也许精力耗尽的那天,反而是解脱。 慕远浦看着这些眼神空洞的农人,心里一阵发酸。啪地一声,一条鞭子立刻扫到慕远浦的背上:“偷什么懒,赶紧给我干活!还敢停!” 慕远浦咬了牙,继续挥动着手中的工具。眼睛盯着土里露出些棱角的黑色矿石。这可是罕见的黑金,拿它做的兵器锋利异常,寻常兵器肯本抵抗不了。他们口中那个主上很可能是要拿这黑金来做兵器了,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一般的山贼好像也没有这么严密地组织。而且这些人说起那个主上是都是极为谦恭,一口一个主上,也从没听过他们私下议论这个人。所以慕远浦对他们的这个主上基本上是一无所知。 可是这样怎么能行?他本来是想着进来探听消息的,现在却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坑洞里,慕远浦不禁皱了眉,究竟怎样才能打探到那个幕后指使的真正身份呢? 这天慕远浦正和几个农人坐在一起吃饭。说是吃饭其实就是几个凉馒头,一缸凉水。然而即使是这样,农人们也是吃得狼吞虎咽的。因为他们一天只有一早一晚两餐饭,两餐饭的时间只有一刻钟。每个人都是拼命地往嘴里塞馒头。 一个胖些农夫吃完了自己的两个馒头,眼巴巴地看着慕远浦。慕远浦正捏着一个馒头在发呆。胖农夫咽了咽口水,捅了捅慕远浦,慕远浦回过神来,发现他盯着自己手里的馒头眼睛发直。于是叹一口气,把手中的馒头给了他。 这些人每天给他们驱使着没命的工作,每餐也只是两个凉馒头而已。怪不得前面一批人会撑不到两个月,这样干下去,谁也没命从这里走出去。 慕远浦拿起旁边的破瓷碗,喝了一口凉水。凉意刺激着慕远浦的喉头,也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的脑子里现在正盘算着,如何能让事情有个转机,再这样下去,只能是浪费时间。 慕远浦正思量着这件事,转机却自己送上门来了。几个军士走到他们几个跟前,打量了一眼地上三三两两坐着的农人,道:“你们,谁会打铁啊?” 问的这些农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些人又要耍什么花招。领头的军士等的不耐烦了,道:“谁会打铁,都哑巴了吗?” 这时却见一个瘦高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一个军士嘀咕道:“这小身板。”然而领头那个却笑道:“别看这家伙瘦,气色倒是这些人里最好的。” 农人看到慕远浦站了起来,有了领头的,几个人考虑了下,也站了起来。 于是那个领头的军士指了指站起来的人道:“你们几个,跟我们走。其他的人,起来接着干活!” 慕远浦和其他三个农人便跟着那几个军士走了,剩下的人望着他们一步步走远的身影,不知是谁叹了口气,不知道他们此去是吉是凶。另一个人沉声道,去到哪里都吉不了,到了这些人手里,到哪都是卖力气送死的份儿。大伙听着都是觉得心上重重的一压,这样毫无期待的日子,真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来个痛快。 慕远浦他们一出坑洞,便立刻又被蒙上了黑色布带。又被这些人带着走了半天光景。慕远浦感觉脚下的路由崎岖不平到平坦,最后竟然感觉是石板砌就的道路。看来他们是到了一处城池。 眼前的布带被人一把扯了下来,慕远浦只觉得一道强烈的光线迎面而来,连忙眯了眼,发现日中太阳最高的时候。太阳毫不留情地发挥着它的威力,慕远浦在坑洞中待得久了,一出来就面对这样强烈的日光,一时觉得眼睛微微有些酸痛。 “听着,你们几个,以后就在这里工作。给我好好干活,哪个敢偷懒,更不要命敢逃跑的,老子手里的鞭子饶不了他!”领头的军士说罢啪地一声,一鞭子抽在旁边的一棵树上,那树竟从中间劈成两半,断裂开来。把几个农人看得愣在那里。 慕远浦却在眯着眼打量周围的环境,发觉是一排锻造室,炉膛里火焰正红,叮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远远的墙角处,扔着几尾圈起来的破篾席,席子一头露出一双双脏污不堪的脚。他们怕是顶的地上这几个死人的缺吧,慕远浦心里暗暗道。 “你,愣什么神呢?给老子赶紧干活儿去!”领头的军士一边吼着,一边鞭子就朝慕远浦劈去,慕远浦的脸上立时浮起一道扭曲的红肿印记。 慕远浦低了头,随着那几个农人走了,那领头的军士却还在后边骂骂咧咧。 慕远浦这下真是肯定这些人是在制造兵器。因为他现在在的地方,便是一个隐藏在群山之中的军兵作坊。他们这一排是负责锻造刀剑,旁边一排是铠甲马具,另一排是专门削制箭杆的。整个作坊昼夜开工,每天锻造的刀剑数以百计。 这样大量的制造兵器,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是哪个人这般处心积虑,要弄出这么些兵器。慕远浦一边挥动手中的铁锤,一边脑中思索不已。 每天在这里还是被严密监视着不停工作,慕远浦正发愁,难道又要和坑洞里一样,又是一无所获。这天那个领头的军士又挥着鞭子在他们中间巡视。忽然一个小军士跑来跟他耳语一阵,这领头的军士脸上一下现出肃穆的表情,立刻整了整仪容,匆匆向门口走去。 走了一半,一个黑衣劲装的人已经迎面走来,这领头军士忙走上前跪下,一副恭谨的样子。黑色劲装的人慢条斯理地自袖中掏出一块玉牌,领头军士一惊,连忙向后摆手,顿时扑通通跪了一院的人,慕远浦他们也被强迫着跪了下来。 ------------ 章 节五十一 毒杀 更新时间:2011-11-26 跪下的军士们都恭谨地半个身子都趴在地上,口中呼着:“主上千秋万享。”这么大的排场,倒好像是皇帝幸临似的。慕远浦嗤笑道,忽然脑中一闪,皇帝?这个他们口中的主上弄出这般作派,难不成是想谋朝篡位? 慕远浦被自己脑中的想法吓了一跳。那黑色劲装的人姿态倨傲,稍微昂了下巴,示意地上跪着的人起来。 领头的军士忙不迭地跑上前,一副殷勤神色:“左龙使可是稀客啊,您老大驾光临,又带了主上的瑾玉令,可是主上有什么吩咐?” 那位左龙使似乎笑了笑,领头军士马上低头哈腰,脸上笑意更重。那左龙使也是见惯了底下人的溜须拍马,于是撇撇嘴角,掀起嘴唇一角,懒懒道:“主上知道你们最近颇为辛苦,特派我来慰劳一下大家。” 说罢一个手势,身后忽然出现十二个同样黑衣打扮的人。这左龙使正站在场中,身后颇为空旷。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发现他身后周围有人的,现在突然冒出十二个人,当真如鬼似魅。领头军士知道这便是主上的龙护组,只见他们一人抱了一大坛酒在手中。黑黝黝的酒坛,大红的酒封,军士们仿佛都闻到了酒的醇香,不少人深吸一口气,脸上现出陶醉的样子。有的人甚至有些摩拳擦掌,似乎是等不及了。 领头军士也有些忍不住,他离得最近,那酒的香味已经飘扬出来,一闻就知道是几十年的好酒。可再怎么馋也不能表现得那么猴急。于是领头军士又假惺惺地推让了一番,意思无非是自己做的这些事根本不值得一提,主上居然这般体谅下属,真真是让他感动。 领头军士看着左龙使似乎笑了一下,然后慢条斯理地客套了一番。最后道:“主上知道大家都辛苦了。这赏赐是你们应得的,快给大家分了去吧。” 领头军士忙不迭地道谢,回头招呼着手下就去抱酒。这时左龙使忽然拦了他一下,道:“主上吩咐,这些工匠们也是辛苦了,这酒也一并赏他们些。” 自己喝还嫌少呢,分给那帮泥腿子?领头军士皱了眉,左龙使道:“怎么?”领头军士忙点头道:“没,没什么,这是主上莫大的恩典啊。当然得让这些工匠们也体会到。”说罢挥舞着胖胖的手臂,让手下人也把美酒分给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工匠。 慕远浦当然也得到一碗。只是那些军士实在不舍得把这些美酒给了这些工匠,觉得简直是暴殄天物,于是慕远浦碗里的酒只是浅浅的一个碗底儿。 酒确实是好酒,最起码窖藏了五十年的佳酿。只是这位主上,犒赏他手下的军士就是了,为什么也要把酒赏给他们这些工匠呢?折磨了他们这么久,忽然又想要拉拢人心了? 不可能,要拉拢也不会等到现在。面前的军士看慕远浦端着碗半天没动,于是喝道:“没见过好东西是不是?没见过也不用抱着不撒手。这是主上赏给你喝的,不是让你相面的!给我赶紧地,喝!” 慕远浦于是仰头喝下了碗中那可怜的一点酒。那军士立刻把碗夺走,又给下一个人倒上。而那个军士转身时,慕远浦便悄悄地吐掉了口中的酒。 很快酒香飘舞在整个院子。黑色劲装的左龙使看起来颇为得意,领头军士拉着左龙使要给他敬酒。左龙使只是推辞,领头军士也不好强求,于是便又和自己的军士喝成了一团。 慕远浦在一旁冷冷打量着那一群黑衣人。他们一身黑色劲装,身上没有其他颜色,只有领边用金线勾勒着一个虎头人身肋下生翼的图案。 虎头人身、肋下生翼,慕远浦在脑中搜寻了一遍,忽然忆起,前朝君主君无邪的宗族便是以这种图案作为图腾的,这怪物的名字叫作傲决。这么说来,这些人恐怕是君无邪的余孽吧。 慕远浦正猜想这些人的身份,忽然听得院里扑通一声,一个军士一头栽在地上,手脚痉挛似地抽搐了半天,最后竟口吐白沫死了。一院子的军士都吓傻了,领头军士看着这样,忽然一下子明白了主上的用心,竟然是要将他们全部灭口!他几步便跑到了左龙使的跟前,身后又有不少人扑通扑通地倒下。 这领头军士跑到左龙使的跟前,一双眼睛瞪得血红:“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们?这里哪个不是对主上忠心耿耿的?主上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左龙使冷冷拨开领头军士的手,一脸的嫌恶:“你以为你们私底下做的那些事主上不知道?主上不过是换批听话的人罢了。” 领头军士一听这话,刚才的气势一下消失无踪,脸色变得灰白。他自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只有心腹的几个人知道。谁知道,谁知道,主上早就察觉了。他还自以为聪明。可他也不过就是卖了些黑金,饱了下自己的私囊,他也是一时贪心,猪油蒙了心啊。他对主上还是忠心耿耿的,苍天可鉴!领头军士扯着左龙使的袖子,口中滔滔不绝,他磕头,他乞求,他像一滩烂泥一下匍匐在左龙使的脚下,为的只是他给他一条生路而已。 领头军士觉得自己胸口要涨裂开来,他拼命地想扯着左龙使的衣袖,然而他只是冷冷地一脚踢开他。于是领头军士便躺倒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左龙使,手脚抽搐了一阵,口中吐出白沫,死了。 慕远浦没想到这个主上居然可以这么冷血。这帮人是否罪有应得暂且不论,他居然丝毫不念这些人为他卖命的旧情,只为了这一点事,就将他们全部鸩杀,甚至还要拉上这些无辜的工匠们陪葬。慕远浦闭眼躺倒在墙角装死,耳中听着身旁刚开始还有微弱的呻吟,渐渐归于一片沉寂。 慕远浦只觉得心里寒凉一片,分不清是地上传来的寒冷还是他心里的寒冷令他有些发抖。 然后周围渐渐热起来,有毕毕剥剥的声音传来,有什么焦了的味道传来。慕远浦猛地睁眼,他们在放火! 这帮……慕远浦恨恨地一拳捶在地上。探身向屋外看看,只见那十三个黑衣人正站在场中,每个人脸上都是毫无表情,好像眼前这一场惨案和他们毫无关系。火光跃动在这些人脸上,却仿佛被这些人的肃杀之气压下去,渐渐变得稀微。 周围全部是火光和浓烟,慕远浦被呛地睁不开眼睛。拼命抑制住喉咙间想要咳嗽的冲动,外面那些人,各个都是功力深厚的高手。慕远浦还不想就这么暴露,毕竟正面对敌,他的胜算很少。 慕远浦一边躲避这屋顶掉落的瓦片,歪塌的横梁,一边寻找着墙壁上的薄弱处。外面的十三个黑衣人,像十三根柱子,钉在那里,等着这里的一切化为灰烬。 轰隆,一根房顶上的柱子有坍塌下来。慕远浦趁着这个空子,一下撞破后墙,一个翻身,滚出了屋外。瓦片砖块掉下来砸了他一身。慕远浦全然不顾,只小心翼翼地向作坊外移动。 尽管慕远浦十分小心,又借着屋顶坍塌的声音作掩护,然而还是有一个龙护组的人觉得这里边的声音有些不太对劲。 于是十二个人立刻分散来开,一步步逼近火场。 慕远浦看着越走越近的龙护黑衣人,暗中握紧了拳头,即是逃不掉,那么久尽管放马来吧! 火光映着慕远浦的眼睛,满是坚毅。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感觉已经要将自己围拢,慕远浦缓缓站直了身子。忽然身后一个人扑来,慕远浦下意识地就是一掌,却听得一个女声哎呦一声。慕远浦一惊,怎么会有女人? 再仔细一看,竟是祁焰月。慕远浦还待要问,祁焰月一边做出噤声的动作,一边扯着慕远浦飞快地向作坊的西北角跑去。火势作了他们最好的掩护。祁焰月领着慕远浦在山坡上飞跑,她着一身黑色夜行衣,与黑夜如此的贴合,仿佛要融进去。慕远浦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任她牵引着,跑出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不是要你等我吗?你怎么会在这儿?” 祁焰月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你说什么我就要听吗?你是我什么人?” “我……”一句话把慕远浦问得堵在了那里,“那也不要这么冒险啊……”慕远浦声音不知怎的有些低。 “你都留下标记了,那还不是想着我来?”祁焰月挑挑眉,更是得意。 “……那标记是我方便自己回去的。” “好了好了,不用解释了。免得越描越黑。”祁焰月说着摆摆手,一副我很了解的样子。 慕远浦无奈:“那你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些黑衣人了?” “恩,我翻了半个山头就发现他们了。于是直接在后边跟着他们上的山。” “十三个顶尖高手居然没发现你……”慕远浦状似无意道,祁焰月不依不饶了:“莫子野可是教过我追踪术的好不好?别老瞧不起人。哼!” “呃。”慕远浦哪想着自己一句话又惹到祁焰月了,于是连忙带着歉意道:“焰月,我无心的,你可别当真啊。” ------------ 章 节五十二 清明 更新时间:2011-11-27 祁焰月也知道现在情况危急,不是拌嘴的时候,于是努力让自己平静,可声音里还是有那么几分恼意:“行了,我没那么小气。咱们还是赶快下山吧。这地方毕竟不是久留之地。” 慕远浦觉得毕竟是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尴尬地笑笑,点头道:“好,那咱们快走吧。” 两人借着暮色的掩护,尽挑了偏僻隐蔽之处疾走。到得山下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一路上祁焰月说着她追踪时听来的情况,慕远浦才知道,这帮人之所以下这般狠手的缘故。并不全是因为那个小头目贪婪,而是因为他们秘密开采的矿藏不知怎地竟被外人知道了。这位主上担心事情败露,再牵出更加隐秘的事情来,于是便将此处付之一炬。而这里的人也就一并被鸩杀,因为死人是最不会透露秘密的。 慕远浦心想,也许就是那个领头军士贪图小利,私自贩卖黑金,让外人知晓了这里的情况。可他哪里想得到,自己的一点小小的贪念,招来的竟是这么多人的灭顶之灾。 慕远浦一边想着,脸上的表情便更沉重。 祁焰月叹口气道:“这些人也真够狠的。咱们下边去哪?是去找晏遥他们么?” 慕远浦望着远方熹微的晨光,点点头道:“这件事,必须让王朝军知道。”这些人,很可能是前朝余孽。这般周详部署,积蓄力量,他们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我要的是君向天的项上人头和我大夏朝的大好江山。”君斯恨望着面前如灵镜中喃喃自语的慕远浦,眉目间带着不屑,一字一顿道。他韬光养晦了这么久,虽说暗杀了几个守城将军,给王朝军闹了点小乱子。可到现在为止,这些人都还没发现自己的对手是尊贵的君斯恨太子。愚蠢的人哪,看来要给你们一点小小的提示才行,这个慕远浦看来脑筋不错,应该可以猜到些什么了吧。呵呵,千万不要辜负了本太子的一片心意啊。 君斯恨猛地转身,眸中的狠厉阴沉使他看起来似乎像一种嗜血的动物,此刻正虎视眈眈,瞅准了猎物,蓄势待发。 堂皇如宫殿一样的大厅中,几颗硕大的夜明珠镶在穹顶。两边的墙上每隔五步便点燃着一个长明灯,照得这大厅亮如白昼。而君斯恨的虎皮塌上偏偏暗晦无比,仿佛满室的灯光都照向了别处,偏在他的主座这里形成了一个死角。他整个人沉在这一片黑暗中,暗金线勾边的黑色披风将他整个人笼在里边,更加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整个人显得晦深莫测。 身后巨大的如灵镜散发出的光芒渐渐消逝,君斯恨整个人又重新笼罩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墙壁左边的一盏长明灯似乎轻微的摇晃了一下,一个黑色的窈窕人影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空旷的大厅上。 君斯恨一丝惊异的神情都没有,仿佛早已习以为常。他挑起斜飞入鬓的长眉,声调是说不出的慵懒:“清明,来了。” “是,主上。”底下的女子躬身答道,语气中是说不出的恭敬。声音干脆利落,唯独缺的是作为一个人的热度,这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冷漠无比,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事值得她有感情波动。 君斯恨斜靠在榻上,看着底下躬身站立的清明,眼中有一丝的得意。清明可是他费心调教的杀手中最出色的。执行任务向来干脆,只要他一个命令,让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有半分犹豫。君斯恨转了转手上的玄铁戒指,闲闲道:“清明,这次需要你到首丘山一趟。那个狐族首领韦先我倒挺有兴趣的。清明代我去问候一声。说不定日后,大家会合作一把呢。” “是。”清明并不多问,只是简单干脆的一个字,应完行个礼便躬身出了大厅。 君斯恨望着清明逐渐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一抹笑意浮上嘴角,君向天,现在跟魔族的战争已经很吃力了吧,如果再加个狐族呢? 一身素白中衣的韦先躺在池边树荫下的凉椅上,雪白的长尾轻轻拨弄着水面。两个扎着丫髻的小小婢女站在韦先的身后轻轻地摇动着团扇。一个侍女翻起袖子,露出雪白如莲藕的小臂,手中握着一把精致的小刀,正专心地切着刚从冰窖中取出的西瓜。 侍女切好了西瓜,把西瓜摆好在托盘里,转身正要拿了给韦先,却在转身的瞬间发现韦先的身后除了那两个小婢女,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身姿窈窕的黑衣女子,她低着头,一张俏脸掩在黑发之中,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然而周身的那种肃杀之气,却让人不得不抖了手脚。 这侍女吓得愣在那里,都忘了自己要做什么。韦先闲闲道:“素锦,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客人尝尝咱们府上的西瓜。” 名为素锦的侍女这才回过神来,诺诺地应着,小心地靠近那黑衣女子,恭敬地将手中的托盘举高:“姑,姑娘请。” 那黑衣女子似乎研究了一下盘中的东西,却是伸出玉白的手来,拈起了一片西瓜。 素锦马上退到一边,偷眼望一下那两个小婢女,竟是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怕是给人施了定身术吧,素锦心中暗暗揣测。这个女子看来修为不低,居然可以轻易地闯进狐族地界而不被人发现,还如此轻易地就制住了两个小狐女。若是她想要对韦少爷不利,一想到这一层,素锦就觉得脊背发凉,一串冷汗已是沿着脊背而下。 “不知姑娘忽然到访,是为了什么事啊?”韦先依然是悠闲的声调,双眼似阖未阖,并未转身,状似不经意地挥了挥手,身后的两个小婢女忽然像从梦中醒来,都有些不知所谓,却都忙不迭地又继续挥起手中的团扇。 沁凉的西瓜刺激着清明的喉咙,清明只觉得舒适无比。听得韦先发问,清明只平板道:“奉命前来,问候一下韦少爷。” “哦?”韦先听得她这样回答,一时被勾起了极大的兴趣。坐起身来,望着身后的清明,皙白的面容,英气而略有些清秀的眉,一双眼睛专注地盯着手上的一小块西瓜。看着西瓜鲜红的汁液沿着手腕流下,居然还伸出小小的舌去.舔。 韦先喉头上下动了下,面上现出了然的神情,悠然道:“只是如此吗?” 清明只是专心地对付手上的西瓜,并不抬头:“主上没有旁的吩咐。” “那么,我总得知道你口中的主上是谁。” “主上便是主上。”清明的声音甚至冷过这沁凉的西瓜,然而冷绝中偶然闪现的稚气却实在是让韦先好奇不已。 韦先听她这般回答,也不着恼,只是笑了笑,却忽然问道:“西瓜好吃吗?” 清明歪头认真想了想,点了点头。 韦先唇畔的笑意绽开来,漫得满园春光熠熠。清明忽然走上前来,素锦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奇怪的女人,要做什么! 清明走到韦先跟前,凑近他仔细打量一番道:“你长得真好看。”韦先对这句话极为受用,刚要开口,手顺势就要揽上清明的腰,哪知清明下一句却道:“这颗头如果砍下来,一定是最美的头颅。”说罢脸上还现出极为遗憾的神情。韦先脸上的笑一下僵在那里,手也停在半空。这个丫头,故意戏弄他吗? 韦先将要动怒,却发觉清明脸上的表情认真无比,竟是没有一丝嘲弄的意味。于是转而嗤笑道:“那么姑娘为何还不动手呢?” “主上只是要我来问候,并没有要我取你的头颅。”清明顿了顿道:“也许会有那一天。我很期待。” 韦先听罢高声笑起来:“好!好!我也很期待。”说罢站起身,绕过凉椅站在清明对面,抬起手抚上清明皙白的面颊。清明只是平静地看着韦先,并不闪躲。韦先用着魅惑的声调道:“我还真想知道,刀子划在脖颈上的感觉是怎样的。希望姑娘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清明点点头:“我会的。”说罢退后一步,右手一扬,腾起一阵烟雾,人却是就此消失了。 素锦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这么要挟少爷。少爷也是,居然到现在还笑得出来,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可是刺客啊,如此堂而皇之地闯进来,又这般大言不惭地威胁少爷,少爷居然这么好脾气,真是气人! 韦先只是看着清明消逝的身影,唇边的笑意更浓,看来,是有人不满意他狐族这般悠闲隔世了啊。果然有些纷乱是躲也躲不过的啊,不知道狐族的先祖让他们隐居在此地时有没有想到,终有一天,狐族还是要融进这纷扰乱世的。这个世界一片纷乱,恐怕没有哪里是避世的桃源。韦先眯眼望着被风吹皱的水面,喃喃道:“该来的终是要来啊。” ------------ 章 节五十三 戴方平 更新时间:2011-11-28 秦策试图说服晏遥继续练习静逸剑法。因为晏遥那么短的时间就体悟到了静逸剑法的真谛,虽然现在施用的并不完美,可假以时日,晏遥在静逸剑法上的造诣,必在他之上。 然而晏遥却是铁了心,自从她知道这静逸剑法是七誓阁的独门剑法以后,便再也不肯练这剑法。秦策无奈,便向戴方平诉苦。 “师伯啊,这么好个苗子。我眼睁睁看着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您说,怎么办呢?” 戴方平捋捋胡须道:“那就随她去啊,这种事,又不是强求来的。” 秦策一听,知道师伯又要开始讲他那套随性随心的道理了。于是叹口气道:“就知道师伯您会这么说。可她有那个潜质,她自己也是不抵触的。不就是门规吗?规矩是人定的,她回去问问她师父不就好了?也许她师父是个通情达理的哪。” 戴方平看着秦策略微有些激动的神情,笑着摇了摇头:“你啊,跟你那师父一个样。” “诶,师伯,要不你去跟晏遥说说?” “我?” “对啊,师伯怎么说也是救了那丫头一次。看在您的面子上,她总不能还那么固执了吧。就当是为了师父,恩?戴师伯?” 戴方平忽然忆起晏遥那与萧励若颇有几分神似的眉眼,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吧,老夫就暂且试试。” 戴方平忽然约晏遥到后山走走,晏遥不清楚这老前辈是有什么事要说。沈清岩却是有些了然,只淡淡嘱咐道:“戴师伯说什么,你就好好听着就是了。别慌,没什么事的。” 晏遥点点头。觉得可能也就是说说闲话什么的,没必要想那么多。晏遥这么自我安慰了一番,便到后山找戴方平去了。 后山的树林葱郁茂盛,一条金色丝带在树林间蛇一样的穿梭,晏遥便在后边紧紧地跟着。心里暗暗道,这位戴师伯的修为还真是高深啊,小小一条丝带竟像有了生命一样,在树林里左转右穿,好似灵物一样。晏遥一边感叹,一边道:“这样看来,他能解了那狐族的咒术也没什么了。我还以为只有狐族的人才能解开。” 自己嘴里嘟嘟囔囔地,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被那金色丝带引领着走到了林中的一处空地。树木挺拔茁壮,一片郁郁葱葱。绿荫下一片沁凉。风吹过落下几片绿叶,飘飘悠悠落到了一块大石头上。那石头四四方方,表面光滑平整,竟似个天然的石桌一样。 戴方平正悠然地坐在这“石桌”旁边,手中擎着一盏玉杯,眯眼听着风声,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 晏遥怔怔地站在那儿,风轻轻拂动戴方平唇上的胡须,戴方平微仰着头,仿佛天上的仙人一样。 “恩?来了?快请坐。”戴方平慢慢睁开眼,右手轻拂,一阵劲风扫过,“石桌”上的落叶被扫得干干净净。 晏遥点点头,慢慢走过去,行了个礼,坐到了戴方平对面。 戴方平笑笑,胡须随着笑意微微掀动:“晏姑娘,尝尝老夫自己酿的青梅酒怎么样?” 晏遥刚想说自己不会喝酒,戴方平仿佛已经猜透了她的心思,接着笑道:“这酒不醉人的。但是夏日饮来颇为清凉。姑娘可以试试。 晏遥忽然觉得眼前这位伯伯分外可亲,于是也不再推辞,点点头道:“好呀。” 戴方平右手自袖中拂过,一盏盛着浅绿色清酒的玉杯忽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晏遥看得兴趣大起,恭敬地接过杯子,好奇地看了一圈道:“这个,您是怎么变出来的?” 戴方平呵呵笑道:“这不过是小把戏罢了。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恩。”晏遥点点头,轻轻啜了一小口。沁凉清香,从喉咙直落进肚里,口齿生香,遍体清凉。 晏遥不禁赞道:“唔,这酒真好喝。”说罢又饮了一口。戴方平看着晏遥一脸满足的样子,不禁捻起胡须,眼中的笑意更加慈爱。 晏遥一仰脖,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哈,好舒服。恩,对了,戴师伯,您叫我来,只是为了请我喝酒吗?” “呵呵,赏景品酒,这还不够吗?”戴方平不答反问。晏遥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当然够。其实,该我请您才对。我以前跟师父学过酿梅子酒,没您这青梅酒好喝,不过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戴方平点头笑笑,道:“那晏姑娘觉得哪种酒更适合你呢?” “恩,好像是青梅酒更好一些。”晏遥点点头,戴方平笑笑道:“世上的酒有千百种,姑娘你可以自行选择。适合自己的便是好的。同样的,这武功心法也是有千百种,姑娘你既遇上了适合自己的,为何非要放弃呢?” “……”晏遥这才发觉戴方平是在做秦策的说客。可戴方平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晏遥也不好直接顶撞他,只好斟酌着说道:“戴师伯,有些东西是适合自己,但它不一定是对的。晏遥不能只顾着自己,而把规矩抛在脑后。” “何谓规矩?如果现在是在战场,有战友需要你的救援。你用静逸剑法,这些人就会脱困,你不用,这些人便是死路一条。那么,你是用还是不用?” “我……”晏遥不知道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其实若按她的秉性,肯定是要用了这剑法救人的。 戴方平看着晏遥的眉头皱了起来,又渐渐地舒展开来。知道她心里已经想明白,于是起身道:“走吧。” 晏遥点点头,跟在戴方平身后下了山。心情忽然开朗了许多。其实她虽然一直逃避秦策的游说,可心里却一直存着疑虑。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然而刚刚戴方平的一番话,晏遥忽然懂了。自己要的只是救人存命的结果,至于手段,实在不必拘泥太多。 一抹紫色火焰扑地熄灭在指尖,韦焉恨恨地将手边的酒杯扔了个粉碎。她努力地想平抑自己的怒气,却是徒劳无功,一想到刚才看到的画面就觉得怒气充满整个心胸。 他怎么会在那里!还和那个讨厌的丫头腻腻歪歪!韦焉一掌拍下去,桌子立刻四分五裂。周围的婢女们早吓得缩在门后,都害怕这个女主人一个不称心,把她们抓过去撕了。 韦焉本来只是想探看一下晏遥的情况,哪知道竟让她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人――戴方平!他害得她形魂俱灭,害她受尽苦楚,然而他现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优哉游哉地跟一个小丫头一起饮酒作乐。笑得还那么开心。韦焉恨恨道:“看来你过得够滋润的啊。哼,戴方平,我一定会让你以后的日子更加有声有色的。” 韦焉本来是一点都不想触到与戴方平有关的任何事。即使她受到这许多苦难,然而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一切真的是戴方平指使。韦焉恨他怨他,然而心里还是存了小小的期待。期待这一切仅仅是个误会;期待戴方平如她所想,确实清白无辜;期待戴方平对她还是有着深深的眷恋。然而这一切却被突然地,不期然地打破了。韦焉心中的那股失望愤恨,仿佛比原来还要猛烈。她恨不得现在就站在戴方平面前,亲口质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她的自尊心又不许她这样。她都已经被戴方平折磨成这样一副模样,凭什么还要去问他,去讨他的同情心吗?去让他回心转意吗?那可不是她韦焉会做的事。她要做的,就是要她受的苦,在戴方平身上加倍的拿回来! 韦如还是懒懒地躺在床上,身边的酒瓶只增无减。银色的毛发有些发暗,韦如眯着眼算自己已经到这里多久了。忽然听得门吱呀一声响,韦如懒得理,继续自己的事。 “公子忙什么呢?连看人家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吗?”一个娇媚无比的声音响起。 韦如脸上立刻现出极为厌恶的表情,甚至没转过脸看那女子一眼,直接伸手道:“滚!” “哎呀,公子,您也忒无情了点,怎么说人家也伺候了公子两天了。”那女子仍是不依不饶。 “我说滚,珊亭你听不懂吗?”韦如想到姐姐这么荒唐就一肚子气,居然会想到弄一班小狐精来,妄想蛊惑他。当他三岁小孩吗?韦如自己摇头笑笑,口气更是冷地冰一样。 然而珊亭听了这话,非但没有退下,反而攀着韦如的床沿,一点一点地蹭了上来,眉目间是说不出的魅惑,若是寻常男子看了,准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哪知道她刚碰到韦如的袖子,韦如忽然一拂袍袖,坐了起来。珊亭直接被一股风带到了门边。 “哼,这么点小把戏,拿我韦如当什么了!”韦如厉声道,看着门边泪眼迷蒙的珊亭一双美目含愁带雨,晶莹的珠泪点点洒落,恁的哀怨动人。然而韦如只是冷冷道:“你那一套,对付凡间男子还差不多。收起你作法变的眼泪,看着恶心!” 珊亭听得韦如这么说,撇撇嘴收起了眼泪,再抬头时,笑得春风水皱:“公子何必这么固执呢?焉姐姐一番苦心,公子你非得要辜负吗?” “她的苦心就是把我永远囚住!凭什么?” “呃”珊亭没想到韦如会这么说,于是皱眉道:“可焉姐姐确实是为你好啊。” ------------ 章 节五十四 逝楚 更新时间:2011-11-29 “呵呵,为我好?”韦如像听到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忽然笑了起来,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把珊亭看得莫名其妙:“公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呵呵,在我看来,姐姐不过是不肯正视她以前犯的一个错误而已。为了证明她没错,就拉上我做赌注。” 砰地一声,门打开了,韦焉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站在门后:“小如,在你心里,姐姐就是这样的吗?” 韦如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姐姐会突然出现。心里忽然有些愧疚,然而他说的话也是不惮承认的。只是看着姐姐的状况好像有些失控。他从没见过姐姐这样,心里也知道自己这一句肯定没有这么大的威力。肯定是有些别的事刺激到姐姐了。韦如发泄完了,不想因为无谓的争吵再惹姐姐伤心,于是转过头去,并不答话。 韦焉却是一字一顿道:“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吗?呵呵呵,我还真是多管闲事啊。”韦焉笑得凄凉。心里涌起无尽的委屈,为什么?为什么戴方平可以这么云淡风轻?为什么自己一片苦心小如却一点都不理解?为什么所有所有的人都要和自己作对? 珊亭看着韦焉眼中的恨怨,心里有些寒意。走上前去轻声道:“焉姐姐,公子他不过是心情不好。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韦焉望了一眼站在一旁默默不语的韦如,心中更觉得寒凉,脚下步子有些纷乱,也不知自己怎么转身出了屋门。珊亭忙小心地扶住她,韦焉看一眼小心翼翼扶着自己的珊亭,心里别是一番滋味。 韦焉在外边漫无目的的走着。她搞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团糟。心里烦闷得很,忽然一个有些粗噶的声音响起,语调是说不出的轻浮:“哎呀,我的美人亲亲,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了。来,来,快给我香一个!”说着便撅着自己肥厚的嘴唇向韦焉凑去。 韦焉听声音就知道是洪海通这个烦人的家伙。然而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笑语嫣然地迎上去,而是冷冷地转身,走到一旁去了。 这洪海通一下扑了个空,愣了一下,又嬉皮笑脸地凑上来道:“哎呀,是谁惹了我的小美人了。告诉大帅我,大帅给你把那小子办了去!”洪海通说着,挺着圆圆的肚子,挥舞着肥壮的手臂,尽量作出豪气干云的样子。 “烦人的家伙!”韦焉冷冷道,眸子已然变暗。然而洪海通丝毫没有觉察,仍然喋喋不休,缠着韦焉没完没了。终于韦焉双眼一眯,右手准确地插进洪海通的咽喉。有几滴血滴下来,洪海通睁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肥厚的嘴唇动了动,终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洪海通体内渐渐有几丝光芒流转,一瞬便随着韦焉的右手流入了她的体内。韦焉银白的头发渐渐泛黑。一会功夫,洪海通便成了干尸一具,韦焉嫌恶地扔下他,甩开乌黑的头发,转身走了。 洪海通随身的小卒子远远地在草丛中看到这些,吓得浑身哆嗦,动都不敢动。 韦焉本来就有些觉得洪海通碍手碍脚,现在好了,他自己送上门了,韦焉自然不跟他客气。韦焉解决了洪海通,自己找了林间一处地方调息。韦焉正盘腿坐着调息,忽然林中狂风骤起,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韦焉的头发四散开来,在风中飞舞似乎在对着潜在的敌人张牙舞爪。一双眼睛鹰般锐利,小心地提防着周围的情况。 这时只听得周围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响。一种潜在草木间的危险让韦焉紧了眉头。 刷刷几声响,几十条青蛇忽然从林子里直着跃出,向韦焉袭去。韦焉轻轻一拂,这些青蛇便纷纷掉落在地上。挺了几下,便再也动弹不得。 韦焉冷笑一声:“宵小伎俩。”然而回身一望,不禁也有些发愣。只见这树林里每棵树上都盘满了蛇,各色各种都有。不少蛇都把头探出枝叶间,丝丝地吐着信子。草丛间也滑出一条一条的蛇,盘结在韦焉面前巴掌大的地面上,昂首吐着信子,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这许多蛇在耳旁吐着信子,只听得的人脊背发凉,冷汗一点点渗出来。 韦焉却是丝毫不乱,只怔了一下,便沉着道:“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来见上一面呢?” 只听得林间一个男子哈哈大笑,接着地上盘结的蛇们纷纷低下头来,东边的蛇群让出一条路来。从林子里走出一个青色头发,赤色眼睛的年轻男子。只见他青色头发似波浪一般披散在肩上,右耳悬着一条赤红色的小蛇。那小蛇光洁莹润,竟比世上一切玉石都要醒目。赤色眼睛熠熠发光,唇色殷红似血,脸上带着颇为自得的表情,仿佛刚刚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这男子一边走,一边不断抚着手中的红色小蛇。这蛇全身赤红,只尾部有一点白色,男子偏偏唤它作小雪。这条名叫小雪的蛇缠绕在男子的臂膀上,男子一边抚着它,不时还把它捧起来在脸边蹭蹭,看起来亲昵得很。 韦焉眼中有一丝不屑,要秀亲近到别人那儿去,少在她跟前碍眼。那男子似乎觉出了韦焉的不快,笑笑道:“韦小姐似乎不大高兴啊。谁这么大胆啊,敢惹狐族长女韦焉小姐你。” 男子轻轻的一句话,却已经将韦焉的底细全盘倒出,韦焉眯眼打量他半晌道:“你究竟是谁?” “逝楚。其实这名字不知道也罢。韦小姐只要知道我是魔君大人派来的就好。”逝楚说着弯眉笑笑,似乎想表达出些许友好。然而那赤红的眸子却始终给人一种嗜血的错觉。 “魔君?九天魔君?”韦焉反问道。 “呵呵,除了九天魔君,还有谁敢称为魔君大人呢?”逝楚笑笑,又蹭了一下臂上的小雪。 “魔君找我做什么?我不觉得自己跟魔君大人有什么关联。”韦焉冷冷道。 逝楚笑道:“现在没有关联,不代表以后没有啊。”说着走近了两步,眸子中闪现着某些攫人的东西:“魔君大人十分欣赏韦小姐你哪,不知道韦小姐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呢?” “没兴趣!”韦焉回答得干脆利落,逝楚似乎有些意外。然而他只是愣了一下,继而笑道:“韦小姐也不必拒绝得这么快嘛。您可以考虑考虑。” 韦焉斜一下嘴角道:“哼,我本就是那游魂野鬼,懒散惯了。没兴趣跟别人合作。” 逝楚挑挑眉,歪一下头道:“既然这样,那么我的话算是带到了。如果韦小姐想通了,随时可以找我。”说罢掌中飞起一条青色丝带,飘飘荡荡落到了韦焉的肩上。 韦焉瞥了一眼那青色丝带,那丝带似乎受了惊,一下便从韦焉的肩上跳到了地上,变作一条青色小蛇又蜿蜒爬回了逝楚的脚边。 逝楚看了却只是笑笑:“那么,逝楚告辞。” 韦焉只是点点头,现出很不耐烦的样子。于是逝楚又走回了那片林子。周围的蛇群都随着逝楚悉悉索索地离去。一会儿,林子里便静得只听得见风吹过树梢的声音。韦焉扶了下额头,转身也出了林子。然而在她的身后,一条青色丝带坠在腰带上,随风轻摆。 韦焉集结了洪海通吞并的周围十几个寨子的喽啰。那日洪海通身边的小卒子早已经将韦焉如何一掌灭了洪海通叙述得绘声绘色,寨子中胆小一些的早就准备好对韦焉俯首称臣,只有一小半的人不服,非要找韦焉说道说道,结果韦焉右手轻挥,这些人便一瞬被风托起,接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些人是见识了韦焉的厉害,终于知道韦焉并不仅仅是洪海通身边的一个玩物,而是一个有着无比神通的女人。于是都对韦焉俯首帖耳,表示全部听命于她。 韦焉将这些寨子里的人分作四部,四部分别负责先锋、中军、后援和后勤,按这些人的能力高低分派进各部。将这些人分派好了。韦焉又嘱咐珊亭照顾好韦如,便领着几万人马浩浩荡荡向襄南岭进发了。 寨子里有惯了溜须拍马的,花了一天功夫找镇上的工匠给韦焉坐了一顶极为宽敞的抬轿。抬轿周围坠在七宝流苏,里边铺着柔软的毛皮褥子。 韦焉看了一眼这些人献上的抬轿,唇角勾起,笑道:“难得你们有这份心思。”于是挥手招来身后的女婢打赏了献轿的人。这些人见韦焉出手大方,对韦焉更是鞍前马后,惟命是从。 韦焉也乐得拿这些小恩惠来笼络这帮莽汉。反正他们各取所需,倒实在是比她和韦如的关系简单多了。一点金银就可以摆平这些人,可是小如你呢,我要怎样才能说服你呢? 韦焉坐在宽敞的流苏抬轿里,几个彪形大汉小心翼翼地让轿子少些颠簸。然而轿子里紫色华服的绝色女子还是紧皱了双眉,愁色满目。 ------------ 章 节五十五 进军襄南 更新时间:2011-11-30 韦焉领着三万人马昼夜兼程向襄南岭去。戴方平在襄南岭待了这些时日,正打算要走。哪晓得襄南军忽然探得元丘匪徒忽然向这里进军,而且来势汹汹,人员颇为壮大。秦策马上派人继续再前去仔细查探,结果回报说元丘匪军打着韦字旗号,打探不出主帅是谁,只查探出他们的人马足足有三万之众。 秦策听到回报,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暗地里却握了拳头。要知道襄南军只有区区五千人。拿几千人来抵挡几万人的进攻,实在不是一项轻松的活计。 戴方平在一旁捻须道:“三万人哪,看来这得是场硬仗。” 秦策俊眉一扬,道:“一帮乌合之众。有何可惧?” 戴方平知道秦策少年气盛,可能根本不把这些匪众放在眼里,于是徐徐道:“有这个胆色很好,但是也万万不可轻敌。” 秦策展颜一笑:“师伯放心。不知师伯何日动身云游?” “怎么?要赶老头子我走啊。老夫我可不是只能共富贵无法共患难之辈啊。” “师伯言重了。”秦策连连摇头,“只是这一仗看来凶险,实则是空有声势。师伯只管放心做自己的事就好。秦策必能护得襄南周全。”秦策说着,眉目间尽是踌躇满志之态。 戴方平点头笑笑:“话是这样说,可师伯就这么扔下你们走了。岂不让天下人嗤笑?襄南军此次若得胜,必是极漂亮的一仗,老夫怎能错过?” 秦策知道若戴方平师伯在,这一仗便更添胜算。知道戴方平也是不放心他们这些小辈,于是回身弯腰拜谢道:“那就劳烦师伯助小侄一战了!” 入夜,韦焉领军在一处山坡下暂且扎下营寨。这帮人整整走了一天一夜,匆匆忙忙地吃完晚饭便都爬进帐篷睡觉去了。留下几个守夜的也不时地打着瞌睡。 天上的星星闪着寒光,似乎在窥探着地上的营寨。而寨子里的人却早已睡得东倒西歪。一阵冷风吹过,树丛中忽然出现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眸子。银色面具反着寒光,为首的人一个手势,这些人悄无声息地散开去…… 韦焉睡得极浅,睡前一直想着韦如和戴方平的事,想得头痛。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然而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一丝可疑的动静。韦焉慢慢坐起,仔细听了听,唇角忽然弯了起来:“不错啊,居然知道要先发制人。” 缓缓走出帐子,帐外夜凉如洗。韦焉微微阖上双目,双手作结,口中咒语疾念,只听得几声闷哼,接着扑通扑通几声响,有什么重物落在树林间的声音。 韦焉闭着眼,唇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凭着这么几个人,也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池璧看着几个同门连续被击中,一转头,眸中也是不可抑制的怒意。手指节握得泛白。然而想到他们此行的目的,拼命抑制住了怒气。和剩下的人扶了同伴,一道走了。 韦焉没想到这帮人就这么走了,心中有些疑惑,可等了许久,周围静得像没人来过一样。原来不过一帮鼠辈,只有这般胆量,韦焉嗤笑道,转身迤逦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啊!死人了!” “死人了,死人了!”一大早韦焉的营寨中便吵嚷着乱成一团。这些土匪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早醒来,身边睡着的兄弟竟悄无声息地去了。自己竟丝毫没有觉察。所有人都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自己脑袋上这个头,岂不是人家说割就割的? 一时间营寨里咒骂声响成一片,然而高声的咒骂背后,是这帮匪众拼命要掩盖的惊慌失措。 韦焉耳边听着营里的杂乱之声,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次她真是失算了,以为昨晚的人只是来偷袭,目的是攻其不备。哪里想到这竟是一招攻心之计。死的人虽然不是很多,然而这样悄无声息的死法,这帮凡人如何承受得了?这样下去,还没到襄南岭,她自恃人数的优势一下子便没了。这帮人失去了斗志,那就是一盘散沙,如何和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王朝军对抗? 还真是一招妙棋。韦焉咬了下唇,她对这襄南军的统帅,倒是忽然好奇起来。 韦焉不得已,把营寨中的人集合起来训示了一番。不管怎样,她得挽救士气。如果未战先惧,她还有什么胜算好说?韦焉聚齐这些人,不发一言,只是手上暗暗用力,只见地上躺着的一具死尸忽然间动了动,脸上蒙着的白布掉落下来。把这些匪众们吓了一跳,仔细看去,发现那死人忽地一下睁开眼睛,转了转眼珠,竟是直接坐了起来。 这死而复生的人打量着一大群围着他睁大了眼睛,却又惴惴着不敢靠近的人,大着嗓门道:“都看啥呢!老子又不是谁家的小妞。再看老子把你们眼睛挖了当泡儿踩!” 周围的人哄地一声反应过来,继而齐声欢呼起来。原来他们的女统帅竟然有这样的神通,能让人死而复生。简直是仙女在世嘛!那他们还怕啥,有仙女在后边撑腰呢。 韦焉满意地看着底下人的反应。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帮人不是怕死吗?她就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可这让人起死回生还真是耗费了她不少精力,韦焉顿时觉得有些胸闷,于是对着底下人的欢呼,潦草地挥了挥手,便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休息了。 沈清岩和晏遥、安琳他们忙着救治昨晚受伤回来的幽冥门弟子,池璧在一边看着,不发一言。然而所有人都可以感觉到池璧的怒意,晏遥知道他在强忍着。只要看看他发白的嘴唇就知道,他忍得有多痛苦。 晏遥帮沈清岩递上熬好的草药,端了盛着这些人吐得血和秽.物倒到外边,回来时经过池璧身边,晏遥不禁停下来,轻声道:“放心吧,他们都会没事的。” 池璧抬起头,半边脸掩在永远冰冷的银色面具下,然而露出的眼睛中,仿佛一夕之间失去了往昔的神采。 “为什么?为什么一直有人受伤?是不是我太不称职……” 池璧喃喃道,双手无力地垂下去。 晏遥知道这几次对池璧打击很大。他一样最重视的便是自己的同伴,如今同伴几次犯险,也难怪他会如此颓靡。 晏遥将手轻轻覆在池璧手背上:“那不是你的错。不是。” 池璧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话,只是轻轻伸手揽过了晏遥。 晏遥被池璧揽着靠在他的肩头,心里有些诧异,却还是安静地靠在那里。没人说话,静得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池璧的银色面具埋在晏遥的颈窝,似乎也沾了一丝暖气,不再那么寒冷。 沈清岩忙完唤去找晏遥,却忽然发现靠在池璧怀里的那个安静的人。面容那么平和,仿佛睡了甜美一觉的婴儿,唇畔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沈清岩顿时停下了步子,喉咙中那个声音便卡在那里。慢慢地转身,忽然疾步往出走,没走几步竟撞在一个人身上。沈清岩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那跟他撞个满怀的兵士惊道:“沈医士,您没事吧?” 沈清岩摇摇头,仿佛感觉到身后晏遥看过来探究的目光。更是觉得待在这里浑身不自在,于是潦草应了一句,便离开了这里。 晏遥听到那兵士说话,抬起头,就看到有些慌慌张张走出去沈清岩。她心里有些忐忑,师兄,会不会多想了。可师兄也许是因为别的事情呢?自己怎么就能认定师兄是因为自己有这样的反应呢?晏遥的心里另一个声音又冒出来,晏遥摇摇头,自己总是这样也是不行。找一天,找一天自己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跟师兄挑开了说明白。不然这么一直忍着,她实在不清楚她会变成什么样。 薛芝琪看着沈清岩匆匆走出去的身影。心中有些忿忿的,看向晏遥的眼神便带了几分怨毒。这样一个蠢丫头,凭什么师兄对她青眼有加?凭什么秦将军看见她像捡到宝一样?不就是会几式静逸剑法吗?那可是犯了门规的。居然还天天跟着秦将军习练起来了。真不清楚这女人是真的没看到师兄有多失望,还是装作没看到。她是想考验师兄吗?哼,小妮子,小心你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 薛芝琪这样想着,说了两句好话,把手中的活计扔给了旁边的小师妹,自己便追着沈清岩出去了。 池璧忽然道:“你不去看看吗?” 晏遥转过头,一脸疑惑:“看什么?” 还真是个呆丫头。池璧眼中多处几分无奈:“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你不去看看你师兄?” 晏遥刚刚一直在想师兄的事,现在猛地被池璧这么一说,脸颊一瞬红了起来。僵硬地转过头,逞强道:“我干嘛要去看他。” “不去你可别后悔。”傻丫头,被别人抢了先,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 章 节五十六 为什么不是我 更新时间:2011-12-02 沈清岩走出帐子的一瞬,忽然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自己这是怎么了?晏遥也并没有怎样不是吗?自己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一边想着,一边有些懊恼。可是真的没有什么吗?沈清岩不觉有些泄气。 沈清岩正低了头,心中烦闷不已。忽然有人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沈清岩兴冲冲转头,发现却是薛芝琪。沈清岩嘴张了张,最后黯然道:“芝琪,你怎么在这里?” 薛芝琪拿出十二分的柔情道:“因为师兄在这里啊。”沈清岩闻言苦笑,转过身去,不再答话。薛芝琪可不想就这么浪费掉这个机会。于是又走近些道:“师兄,有些人你对她再好她也不知道珍惜的。芝琪跟那些人不一样。芝琪会珍惜师兄的每一点好,每一次笑。师兄……” 薛芝琪还待再说,沈清岩忽然出言制止了她:“芝琪,谢谢。不过我现在不想想这些。” 薛芝琪没想到沈清岩会拒绝得这么彻底,不禁有些丧气。然而皱了一阵子眉,薛芝琪凑到沈清岩身边,眼中似乎还泛着泪光,道:“师兄,那给人家靠一下好不好?” 沈清岩回头看着眼眶有些泛红的薛芝琪,想着自己这件事是不是处理得不太好。可是现在自己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也不可能好好处理这件事。这样想着,沈清岩忽然对薛芝琪有些愧疚,于是点点头,伸出右手揽住了薛芝琪。 薛芝琪抽抽噎噎地靠近沈清岩,轻轻地靠在沈清岩的肩头。缓缓闭上眼睛,这是她梦中出现过多少次的场景啊,今天终于实现了。虽然是被拒绝,可她薛芝琪想要的,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薛芝琪动动脖子,在沈清岩肩头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师兄,你等着,你以后一定会是我的。我会让这事情没有你拒绝的余地。 晏遥最终还是偷偷去看沈清岩,然而她找到沈清岩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薛芝琪小鸟依人地靠在沈清岩肩头。沈清岩正低着头,前额的发滑落下来挡住了眼睛,仿佛贴近薛芝琪耳旁说着什么。 晏遥在那里站了许久,就那么看着相拥的两个人。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转过身,也不清楚自己怎么走的。她不是不清楚师兄身边总是有太多美好的女子,只是这一次相逢,师兄对她太好。让她模模糊糊中以为,她对于师兄真的是特别的一个。可如果真的特别的话,师兄会说的吧?不用到现在都让她猜来猜去。也许,自己只是自作多情,想到这里,晏遥忽然心里酸酸的。她多么希望自己不是自作多情,可她能心中能找到的依凭都那么轻易地就可以被否定。师兄是对自己好,可师兄对所有人都好。她凭什么认为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个? 想着想着,一行清泪滑落嘴角。她从来都不敢奢望,总是在背后默默地看着师兄。可是这几天的经历,忽然让她的心小小地躁动了起来,她发觉师兄可以对她那么好。可是现在看来,师兄不过是因为自己中了花阴咒吧,对伤病员的特殊关切而已。自己,怕是会错意了。 池璧走出帐篷,正好看到晏遥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了过来,眼眶似乎还有些红红的。于是池璧走上前道:“怎么了?”晏遥呆呆地应了声,一转脸眼泪便涌出了眼眶。池璧被晏遥这番举动吓到了,有些手忙脚乱道:“没事吧?到底怎么了?” 晏遥却只是拼命地要止住眼泪,可眼泪却越涌越多,简直要看不清眼前站着的池璧脸上的表情。 有不少过往的兵士看着泪流满面的晏遥和站在她身边的池璧,有些疑惑,却又因为池璧的身份,不敢多问,于是都小声议论着走了过去。池璧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总有那么几分不对劲,心里有些焦躁,口气也急了些:“到底怎么了?那家伙惹你了?” 晏遥泪眼迷蒙地抬头看池璧一眼,道:“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池璧不知道她怎么没头没脑问这么一句。女人一旦沾上情字,都这么奇怪吗?池璧瞥晏遥一眼道:“问的什么傻问题。” 晏遥一听,忽然放声哭了起来:“我是傻,我就是太傻,傻得什么都不清楚。”说着干脆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池璧一看晏遥这样,着实有些慌了,要么说女人最厉害的就是眼泪,这女人哭起来还真是让人头疼。池璧皱着眉,蹲下来,酝酿了一下,尽量用比较亲切的语气道:“好了,好了,有什么事咱们进帐子里再说好不好?这在外边多不好……”说完咳嗽了一声,怎么这种话自己说着就觉得这么别扭。 晏遥摇起头,脸上还带着泪花。抬手抹了一把脸道:“我很丢人吗?” “呃,哪有。” “你明明就是这意思。” “你自己这么说的。不关我的事。”池璧说完一摊手,表示跟他毫无关系。 晏遥瞪池璧一眼,起身蹬蹬瞪就往帐子里走去。池璧说的对,丢人也不能在外边,她已经这么不中用了,再让别人笑话哭哭啼啼的,她还怎么混。 池璧看着晏遥的背影,无奈的摇头笑笑,起身的时候,忽然看到沈清岩和薛芝琪站在不远处。沈清岩望着晏遥的背影似乎若有所思。池璧大概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转身追上走得急冲冲的晏遥,一边跟晏遥说着什么,一边伸手揉了揉晏遥的头发。晏遥停下似乎抱怨了句什么,接着又急冲冲地往前走。池璧偷眼打量沈清岩的反应,果然见他锁紧了眉头。池璧的唇角就不觉弯了起来。两个傻得可以的人呵。 沈清岩和薛芝琪回来就看到晏遥和池璧又在一起。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可是一向冷漠的池璧脸上的表情从没有那么温柔过,薛芝琪喃喃道,好像那冷冰冰的面具都和暖起来了。沈清岩便锁了眉头。他多希望,晏遥难过的时候,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可晏遥找的,却是别人。 我为你做的事情,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沈清岩闭了下眼睛,也许,你的心里已经没有位置了,所以看不到,对吗? 为什么那个位置不是我…… ------------ 章 节五十七 战襄南(一) ------------ 章 节五十八 战襄南(二) ------------ 章 节五十九 战襄南(三) 更新时间:2011-12-10 韦焉一时有些吃惊,本以为襄南军已经全数上阵了。刚刚那么狼狈的溃逃,糟了,中计了!韦焉这样想时,忙抬头一望,只见元丘军追去的方向忽然腾起一片火光。韦焉恨道:“居然来这一手。”手中长枪横掠,端得是英姿勃发。 晏遥已然瞄准了元丘军那精盔铠甲的少年将帅。趁着易宝轩冲杀下去,吸引了那人的视线,晏遥手中无涯剑飞射而出。剑气带起万千光束,如璀璨流星划过。青色光芒隐隐环绕,晏遥的长发飞扬,一双眼睛注视着那几乎将自己全部面目都遮到铠甲里的少年。一声娇喝,那无涯剑带起的光束引下万千雷震,直袭那少年而去! 韦焉正懊恼中计,忽听得耳旁雷霆之声顿起,猛地回头,却看到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正引了万千雷震袭来。韦焉忙回首应对,然而那雷霆来势之猛,韦焉竟有些应付不来。一下被击落马下。头盔也滚落一旁,真是狼狈无比。 晏遥早已欺身上前,一抬手无涯剑应声而回。韦焉慌忙接招,晏遥手中的无涯剑忽然幻出无数飞剑,裹挟着风声,直袭韦焉要害而去。韦焉不觉地叫了一声,手上慌忙应对,额上的汗已是渗出。韦焉堪堪地接了这一下,背上已是冷汗无数。一抬头,却是愣了。居然是那个丫头!没想到她不但没死还短短时间习得这般剑术。早知道她是个祸患,只是这下要除她恐怕更难。 两人对视之间,晏遥更是大吃一惊。因为那少年抬起脸来,竟然是当初受重伤被韦焉挟走的韦如!晏遥手中剑招已出,发现那少年将军竟是韦如硬是生生地停下了这一招,顿时觉得体内气息大乱,喉咙一甜,竟是吐出一口血来。 “小,小如,怎么是你?”晏遥脸上的震惊掩都掩不住。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担心了那么久的人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且居然成了敌军的统帅。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要知道的实在太多。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易宝轩带着人马在敌军中一阵冲杀,看着晏遥直取敌军统帅,剑气凌厉。又看到那人招架不住,跌下马来,心里那个痛快。可眼看着那敌军统帅就要被晏遥生擒,晏遥却突然停住了。易宝轩心里着急,晏遥是怎么了?这战场可不平时,战机稍纵即逝,若此时不拿下那统帅,一会那些元丘军突围出来杀将回来,他们几个人可挡不住。易宝轩这样想着,挥剑解决了眼前几个碍眼的家伙,让身后的兵士们尽量将元丘军的队形冲散,自己杀开一条路向晏遥这边赶来。 韦焉听得晏遥这么问,唇畔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她幻化成韦如的样子本来就是为了要王朝军的人误会韦如是匪军的统帅,让韦如即便逃了也不可能再在王朝军里安身。她知道韦如逐渐恢复以后,自己是就没那么容易困住韦如了。不如先断了他的退路。让他乖乖留在自己身边,再不要和这些满肚子算计的人类待在一起。狐族擅长幻化,但是用幻化术也是颇费精力的。狐族修习到可以幻化为人形之后,基本上每人一个相貌,保持这种相貌是基本上不必耗费精力,若要变幻成别的样子,就要费不少精力了。而且容易被修道之人识破。所以除非韦如幻化成别的样子,否则他就不要再妄想能进入王朝军的军营! 晏遥见眼前的“韦如”只是笑,却不答话,更觉得疑惑,欲待上前再问个仔细,忽听得身后易宝轩的声音惊道:“韦箴如,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韦如”闲闲道,眼中的疏离让晏遥不禁眼角发涩。晏遥低声道:“小如……”却听“韦如”继续道:“小如是你随便叫得么?以前小爷高兴,跟你玩玩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了。” 晏遥只觉得眼底发热,拼命咬住嘴唇,怎么也不相信这是小如说的话。然而确实是他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这么说了。也许,之前得到的太多。也许,小如也厌了。 易宝轩怒道:“你小子说得什么混话!”晏遥却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目光有些抽离,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这时“韦如”却悄悄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冷冷的锐利枪尖直刺晏遥面门而来。晏遥却没有丝毫察觉。 “冲云!”易宝轩一声喝,剑舞处青龙腾起,一下挡开了“韦如”手中的长枪,自己也趁机把晏遥拉在身后。“韦如”低眉轻蔑一笑,长枪回转,横扫四野风起,易宝轩慌忙招架。然而刚一交手,易宝轩就明白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勉强撑了几招,眼看就要败下阵去,易宝轩急忙将身后的晏遥往远处一推,喝道:“阿遥快走!” 晏遥被易宝轩推得一个趔趄,一下醒过神来。回身看着“韦如”对易宝轩步步紧逼,丝毫不留情面。晏遥直接将下唇咬得出了血,难道以前的一切真的只是玩笑? “韦如”几招便将易宝轩制得死死的,眸底冷光一闪,长枪直向易宝轩心口搠去。易宝轩奋力躲闪,然而“韦如”力道之大,速度之快,竟使易宝轩躲闪不得。眼看着那长枪就要戳进身体,易宝轩急得额上竟是冷汗。 然而就在易宝轩以为自己必中枪之时,忽然一阵劲风硬生生将那长枪的进攻抵住了。“韦如”本来以为这一击必制易宝轩于死地,哪知道却突然被阻住了。恼怒地抬头,却是大为吃惊。只见晏遥双手作结,口中念念有词,掌中的无涯剑祭起,头顶的空中黑云翻滚,玄雷绽裂。那无涯剑似乎在将空中的力量全部吸附到了晏遥的身上,晏遥咒语念动一股不可思议的强劲力道便直袭“韦如”面门而来。“韦如”实在料不中这股力道到底有多强,却也不甘心就此放手,于是拼力去挡,却是被那股力道击得身不由己后退了数步,胸口也隐隐发痛。好个丫头,这一招实在是厉害。韦焉后退了几步,跨到自己的坐骑上,跨马疾驰而去。 易宝轩长长出了一口气,跑到晏遥身边想夸她几句,然而看着晏遥根本就心不在焉,也没了兴致,于是道:“咱们回去跟秦将军复命去吧。”晏遥只是点点头,也不说话,转身就往回走。易宝轩知道她现在还没缓过来,于是也不多话,就在她身后跟着,一路上召回襄南军的士兵,大家撤退得极其迅速。元丘军的匪徒们被易宝轩带的人马一阵猛冲,还没回过神来,这些人又一溜烟撤了,把这群匪徒们搞了个晕头转向,一个个骂骂咧咧的,都叫嚣着要再战几百个回合,仿佛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抱头鼠窜的窘态。 襄南军此次以极少的伤亡重创元丘匪军,统计歼灭敌军万余人。襄南军士气为之大振。再加上樊老将军和秦策在军前的一番动员,众将士们更是志气高昂,个个都准备着再次给元丘军迎头痛击,让他们知道王朝军是不能小觑的。小小匪盗,乌合之众,终是闹剧一场,成不了气候。 韦如懒懒地躺在床上,已经几天没看到姐姐了。韦如开始以为是姐姐在生他的气。可后来发觉珊亭最近似乎看他看得特别紧,韦如心里于是有了计较。肯定是出了什么状况,姐姐无暇顾及他。这倒是个逃跑的好机会。韦如心里这样盘算定,珊亭再来的时候,韦如表现得更加不在意,一副认命的样子。珊亭说什么,韦如都是出奇的配合,珊亭心头暗喜,面上却小心忍着,怕韦如看出破绽。韦如看着珊亭的样子,心中暗笑,小丫头,别高兴太早,爷走了可别哭鼻子。 韦焉回到营里,点校军兵,发现竟损失了万余。顿时恨恨一拳砸在桌上。好个樊盛,看来还是小瞧你们了。心中愤恨,眼珠一转,心中生一计,于是如此这般的吩咐下去。手下的偌偌领命,连声称赞韦焉妙计。韦焉看着这些人谄媚的笑脸,只是轻轻一笑,哼,樊盛,不要得意的太早。今天给你们得了这么大的便宜,干脆就再送你们一份大礼,就看你们有没有命享了。 晏遥回营后直接钻进自己的帐子再也没出来。秦策着人请了晏遥几次,晏遥都推说身体不适。薛芝琪在一边道,“师姐这次立功不小,想是架子也大了,右将军请她不得了?”安琳听了皱眉啐道:“胡说,阿遥回来一口饭都没吃,从中午到晚上,这都多久了。她若是摆架子,也不至于跟自己过不去吧。”薛芝琪还待要争辩,秦策抬手制止道:“想晏遥是真的累了吧。那就让她好好歇歇。” 沈清岩从没看晏遥这么失魂落魄过,有心想去劝劝晏遥,然而看到朝这边走来的池璧,沈清岩下意识地便闪到了一边的帐子后边,待池璧走进晏遥的帐子里,沈清岩眼神黯了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是走开了。 ------------ 章 节六十 战襄南(四) 更新时间:2011-12-14 然而晏遥却婉拒了池璧的好意。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池璧见她这样,也不强求,便又出了帐子。晏遥看着池璧走出去,帐子的帘子落下。帐子里又恢复黑暗,最后一丝光也被帘子掩去。心里也灰乎乎的。想着之前和小如的相处,想着刚才小如眼中的蔑视,晏遥只觉得心生疼。她真是不懂,为什么感情都可以假装呢?她刚刚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是小如吗? 沈清岩从晏遥那边回来以后,一直忙着照顾伤员。只是比平时沉默得很。薛芝琪一直陪在他左右,帮他递药拭汗。薛芝琪能感觉到沈清岩的唇角有一丝感激的笑,虽然一闪即逝,然而她是不可能错过沈清岩脸上的任何表情的。她看得出沈清岩有些失落。只是她还是不理解,晏遥那样的丫头,有什么好值得师兄这样的? 沈清岩只是一径地忙。他只想越忙越好,这样就不会想起刚才的事。然而脑子总是不受控制,思绪总是很轻易地就飘到了那里。他有些受不了了。 “诶,师兄,你拿错了,是这味药才对。”薛芝琪忽然出语提醒,沈清岩才猛然惊觉自己拿错药了。于是连忙放下手中的药材,眉头立刻拧到了一起。 “师兄,你脸色很不好看呢。是不是累了?”薛芝琪闻言软语道。 沈清岩一边想着晏遥的事,一边懊恼自己这么疏忽,听得薛芝琪这么问,便借势应道:“恩,可能吧。”说完便不再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深。 薛芝琪望着沈清岩的侧脸,心里默默道,师兄,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的所有样子,唯独除了你皱眉的样子。若有什么办法能够抚平你的眉头,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韦焉料想襄南军白天打了场出其不意的胜仗,晚上肯定忙于庆功,无暇设防。于是亲自带了三千精心挑选的兵士趁着夜色的掩护到了襄南军营。从远处观望,襄南军营灯火尽熄,只有几处放哨的擎着火把在营地里走来走去。瞭望台虽然亮着光,却看不到人影。韦焉暗笑,果然不出我所料。于是一挥手,身后的兵士便悄无声息地摸进了襄南军营地。 一切出乎意料的顺利,元丘军进入营地后便将手中抱着的柴火堆到襄南军营帐的周围,准备来个火烧连营。然而就当他们摆放好,准备点火的时候,忽然空中一声响,一束烟火腾空而起,照亮了元丘军因惊诧而变得怪异的脸。怎么他们都没睡吗?还没等元丘军们反应过来,周围忽然冲出一队队全副武装的襄南兵士,将前来偷袭的元丘军紧紧围在当下。襄南军几乎每人手中都擎着火把,将原本暗沉的军营照得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居然又中计了。韦焉恨恨道。元丘军已经和襄南军冲杀在了一起,然而襄南军显然是有备而来,元丘军一心逃命,哪里还有什么斗志,很快就被襄南军杀得七零八落。韦焉看一眼这些不成器的家伙,转身便走,她才不可能陪着这帮饭桶给人当了俘虏。 然而韦焉从人群中还未冲杀出几步,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韦焉回头仔细一看,当真是他!是戴方平!隔了那么多年再次见到,虽然他瘦了,蓄了胡须,然而韦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他身上的那种淡然气度是旁人学都学不来的。眸子还是那么温柔,只是他现在望着的是谁?韦焉顺着戴方平的目光望去,赫然发现晏遥和他并肩站在一处。晏遥微垂着头,似乎周围的厮杀一点都没影响到她。戴方平捋着胡须,不紧不慢地说着什么,神态悠远。这两个人一下便与周围的隔绝开来,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韦焉看着看着指甲就掐进了手心里,那样温柔的情态,原来不是只为了自己一个吗?呵,枉自己当年那般投入。也是自己太蠢,居然真的会相信这个男人。 周围兵兵乓乓的打斗声不绝于耳,而晏遥满心想着的全是白天发生的事。她微垂着头,轻声道:“戴师伯,你有没有很相信很相信一个人,可最后却发现是自己错了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跟任何人提的事,对着戴方平却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戴方平捻须微笑道:“既然你这么信任他,那为何不再信他一次呢?” 晏遥听完猛地抬头,是啊,她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要怀疑呢?既然这么信任他,何不再信他一次呢?总是自己太没自信了吧,总害怕旁人的关心不会在自己身上停留太久。于是有一丝的风吹草动就要开始怀疑。晏遥想着想着,眼角就微微有些湿润,可她心里已经很明朗,对不起,小如,我不该那么怀疑你。你那样做,总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吧。 戴方平看着晏遥眼中又恢复了神采,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看着晏遥擦干眼泪以后稍稍有些倔强的眼神,戴方平的脑子里不自觉地就又转出了那个人影,看晏遥的目光便更加柔和。 韦焉看着戴方平愈转愈柔的眼神,心中一阵恼意,手中风起,长枪脱手飞出,直袭戴方平而去。 戴方平一瞬间便觉察到了袭向自己的长枪,袍袖一挥,四面风起,那长枪立刻在空中被挡得进退不得。 韦焉见一招不中,忙念动口诀,一股黑云瞬间涌来,笼罩了襄南军营的上方,狂风顿起。连相互厮杀中的兵士们也不得不停下来,因为已经被狂风吹得分辨不清敌友。众人正想努力分辨之时,忽然手中的兵器齐齐脱手而出,千万柄刀剑雨一样像戴方平冲去。 秦策一看情况不好,立刻念动心诀,说中龙渊剑脱手而出,瞬间和天空中飞舞的刀剑拼打在一处。无数的刀剑被打落,然而更多的刀剑还是向戴方平袭去。秦策头一次有些着急,急道:“戴师伯!” 戴方平始终面色平静,见无数刀剑如雨袭来,却依然不为所动,只是唇角微弯。捻着胡须等刀剑袭近,忽然右手高举,掌中雷光电闪,一股劲风浩荡席卷,空中的墨色云朵被一吹而散,刀剑纷纷落地,在平地堆起了不少的一个小坡。 晏遥直看得呆住了。她是知道戴方平师伯法术高深,没想到可以将自然之力运用成这样。简直一人可挡千军万马、万敌来袭。怪不得秦策面对元丘军的几倍于襄南军的兵马却丝毫不显慌乱。有戴方平坐镇,怕是什么人来都不怕了吧。 晏遥眼中立刻升起无限的仰慕之意,看着戴方平始终淡然平静的神色,心中暗暗思量,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戴师伯一样呢? 韦焉没想到戴方平如今的法术修为已经如此之高。往昔的恨意排山倒海般涌来,自己却拿这人毫无办法。韦焉越想越觉得戴方平可恨,若不是他,自己便不会落到这般田地。若不是法力大减,自己又如何被他制得毫无还手之力。然而韦焉现在已是无暇顾及戴方平怎样了,因为襄南军已是团团围了上来。秦策掣剑在手,樊湘君弓拉满弦。韦焉一时间被众人围在当下,进退皆危。 戴方平看着被围在当下的黑衣女子,长发飞扬,黑纱遮面。远远地看不清她的眉目,然而纵使被重重包围,却未显出一丝的慌乱。襄南军这边已经高喊着要这女子放下武器,立地投降。而这女子却反而横枪胸前,一副誓拼到底的模样。戴方平一瞬间对这女子有几分好奇,于是转头问晏遥道:“白天的时候,你见过这个女子吗?” 晏遥摇摇头,白天的时候一直没看到元丘军阵上有女将。然而那拿枪的姿势,晏遥总是觉得眼熟。忽然她像想到了什么,一时也被自己的这个念头给吓住了。 戴方平见晏遥脸色变得难看,于是道:“怎么了?” 晏遥闻声连忙摇摇头,道:“没什么。”心中却越来越觉得自己的那个猜测大有可能。那么现在在场中被困的说不定就是韦如的姐姐。看她这般抵抗,若是受伤了要怎么办?晏遥这样想着,向前几步,冲着被围在当下的韦焉大声道:“放下枪吧,你一个人是逃不出去的。” 韦焉闻得有人说话,再一抬头发觉是晏遥。心中的火气一下便冒了起来。什么时候轮到这个丫头来教训自己了?怕是觉得自己现在狼狈的很,来挑风凉话说的吧。韦焉冷哼一声,长枪咄地一声出手,向包围她的兵士扫去。秦策见她如此冥顽不灵,于是一挥手,弓箭手万箭齐发。韦焉慌忙退了几步,正待反击,忽听得身后风起,有什么东西呼啸着盘旋升空、韦焉忍不住回头,发现竟是一条丈余粗的青蛇,长有几十丈。那青蛇从韦焉身后挺起头来,身子一个盘旋,将韦焉护在当中。蛇皮堪比护甲,箭镞射到蛇身上纷纷落下,发出丁丁当当的声音。众人都看得呆了。 ------------ 章 节六十一 战襄南(五) 更新时间:2011-12-19 韦焉正觉得奇怪。那青蛇已经将她严严实实地围在当中。叮叮当当的箭镞射在蛇身上的声音清晰传来。韦焉有一刻的愣神。然而她很快恍然。因为身后一条青色丝带正缓缓抖动,而那青蛇正是受了这丝带的控制。想是那逝楚做的手脚。韦焉心里一边暗叹那逝楚的心思之深,一边有庆幸自己这次能够脱身。靠着这青蛇的掩护,韦焉眼看着就要突出重围。 樊湘君看着情况瞬间失控,哪里甘心就这么放韦焉走。箭似流星觑着青蛇的空隙直射而去。一箭过去力道十足,一下便将那青蛇射穿,血瞬间喷洒出来,铺面洒了韦焉满脸的血……韦焉直觉地闭眼,一股腥气铺天盖地而来,身子一下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那青蛇受了伤,更加厮狠起来,硕大的脑袋就直接朝樊湘君这边撞来。几个兵士见状不妙都纷纷挡在樊湘君的前面。可哪里拦得住,一下便都被那硕大的蛇头撞飞开去。樊湘君见状急忙拉弓掣弦,可哪里还来得及,一下也被那青蛇撞飞来去,座下的枣红马直飞起两丈高。樊湘君被重重地摔在一旁的树干上,又跌到地上,血淌了一地。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秦策他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樊湘君已是遍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了。秦策只觉得一瞬间脑子放空,上战场这么久,他不是没经历过伤亡。可每一次伤亡的突然来临,还是让他措手不及。 那青蛇犹自不解恨,还晃着脑袋,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朝樊湘君咬去。秦策手中剑出,剑光闪过,那青蛇灵活地躲过。忽然一个会身,将秦策绕进了自己的包围圈。身后风生,韦焉挟长枪自头顶劈下,秦策生生挡住,一边挡着韦焉的进攻,一边还要提防着青蛇的偷袭。秦策一时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万叶千声!”晏遥高喝一声,万千剑光幻化,疾驰向那青蛇。刚才她想到这黑夜女子可能是韦如的姐姐,一时间有些投鼠忌器。现在看着这青蛇如此逞威,她哪里还能坐视,于是厉喝一声,无涯剑飞出,和那青蛇缠斗在一起。与秦策并肩作战起来。韦焉看到晏遥也加入了战斗,更是气愤难平,一下子手中长枪舞得更是狠厉,招招都袭向秦策的要害。 沈清岩在一旁看着晏遥也上前去助阵,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向前迈上一步,自己也想要上去帮忙,却忽然被旁边人一扯。沈清岩回头,发现是薛芝琪。薛芝琪急急忙忙道:“师兄,趁现在,咱们赶快去把樊将军救回来!” 沈清岩望一眼倒在地上流血不止的樊湘君,又皱眉回头望了一眼和青蛇拼杀在一起的晏遥,终是一咬牙,和薛芝琪一道猫腰去救樊湘君去了。 一眨眼襄南军过半数的人都上去和青蛇揪斗在一起,然而那青蛇太过巨大。这些人不是被撞飞就是被压倒。一群人瞬时被打击得不成样子。那青蛇却还似发了疯一样。沈清岩和薛芝琪偷偷溜到樊湘君的身边,沈清岩急忙帮樊湘君大概包扎了一下。正背起樊湘君要走,那青蛇的巨大蛇尾忽然扫来,眼看就要扫到背着樊湘君的沈清岩身上,沈清岩捏紧手中银针,眼看就要射出,忽然一个人影飞来,一下子抱住那蛇尾,被直直地甩出去。沈清岩定睛一看,竟是薛芝琪! 薛芝琪被甩出老远,手上脸上都被刮蹭出丝丝血迹,沈清岩背着樊湘君慌忙跑去,看着薛芝琪还有知觉,于是忙问道:“芝琪,芝琪,你还好吗?芝琪,你觉得哪里伤到了,坚持住啊,芝琪。” 薛芝琪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倒上一口气道:“师兄,我,我的腿好像断了。好痛……”薛芝琪说完伸手想要摸自己的伤口,沈清岩低头就看到薛芝琪的右腿渐渐地有血渗出…… 这时身边匆匆跑过一个襄南兵士,沈清岩一把拽过他,喝道:“背好樊将军,跟我走!”说完自己蹲下小心翼翼地背起薛芝琪,和那兵士一道往营地后方去了。 那青蛇势头之猛,这些人一时是伤它不得,竟被他裹挟着韦焉去了。元丘匪军也趁机跑了个一干二净。襄南军营也被毁坏不少。本来是想再挫挫元丘军的士气,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弄成这种情况。樊盛从女儿被从阵地上抬下来,就一直在边上守着。本来精神矍铄的将军,一夕之间好像苍老了十几岁。甚至连背都不那么挺拔,而是微微有些驼。沈清岩看着樊盛血丝满布的眼睛,瞬间觉得心酸无比。然而更让他无奈的是,他已经和师门尽力抢救樊湘君了,可她实在是伤得太重,被撞击得太重。她前边那几个兵士都是当场毙命的,只有樊湘君捡了条命回来。然而只是捡了条命回来而已。也许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次醒来。沈清岩想到这里,心里难受,低了头想到外面透透气,一直保持着握着女儿的手这个姿态坐了一夜的樊盛忽然动了动,仿佛一座雕像缓慢地动了动,让人担心他随时都会垮掉。樊盛哑着嗓子道:“沈医士,这里边你的医术最高,你说,君儿还会好起来么?” 老将军这么问着,满布血丝的眼睛里竟有着泪珠在闪动!要知道湘君可是他的独女啊,从小被他在军营里带大,珍爱得像自己的眼珠子一样。一开始他是不同意樊湘君上阵杀敌的。他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地过一生就好了。可是樊湘君犟得很,不让她上战场她就绝食,三天三夜滴水未进,樊盛看着只剩一口气的女儿,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治军一下以严整著称,然而一到自己的女儿身上,他就完全失了方寸。没想到女儿上阵后屡立战功,竟成为王朝军最年轻的女将军。樊盛欣慰得同时,总有些担心。 这次看到樊湘君被人抬回来,樊盛的心一下子就塌了一半。湘君一下好强,从来轻伤不下战场,即便受伤会来,也从不肯躺那副担架,总是让给更伤重的兵士。于是,这次看到昏迷不醒的女儿,樊盛的心里已经打算好了最坏的结果。然而作为一个父亲,他还是想痴心妄想一下,他眼神热切地盯着沈清岩,期待着他能安慰自己一下。然而沈清岩面对着他这样热切的眼神,反而那些安慰人的假话再也说不出口,只是低下头,道:“樊将军您放心,我会尽力的。” 樊盛听他这么说,心里的猜想已是证实了八九分,于是手无力地垂下,许久,才缓缓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和君儿单独呆一会儿。” 沈清岩他们依言出去了。沈清岩担心着薛芝琪的伤势,于是和那几个师兄弟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急匆匆向女医士的帐子走去。沈清岩一路疾走着,忽然路上闪出一个人,沈清岩急忙收步,差点撞到那人。仔细一看,竟是晏遥!好像他们已经很久见过了,虽然同在一个军营里,可是两个人好像比原来远距千里还要陌生。到底是什么让他们两个变成了今天这样,沈清岩想不通,晏遥也咬着唇,显然也为某个问题而深深困惑。 沈清岩见晏遥手里抱着伤药,于是指指道:“你这是?” 晏遥听得沈清岩说话,急忙回过神来,道:“哦,池璧他们受伤了,我去帮忙。” 沈清岩微微皱了下眉,然后笑笑点头道:“那快去吧,别耽误了。” 晏遥抬脚要走,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回身道:“师兄你这是?” “哦,芝琪腿受伤了,我去看看她的情况。”沈清岩说着,眼睛在笑,却不敢看进晏遥的眼睛里。他怕看到晏遥无所谓的表情。心里还是期盼晏遥会有些反应,却又害怕自己的期望会落空。 晏遥低下头,闷声道:“哦。”然后飞快地抬头,咧嘴一笑道:“那师兄你快去吧,芝琪可是怕疼呢。我先走了。”说完抱着自己手上的东西,挥挥手便跑远了。 沈清岩看着晏遥飞扬的眉,心中暗暗道:“果然,你是不在乎的吗?” 薛芝琪皱眉盯着沈清岩递来的药,嘟着嘴道:“师兄,很苦啊。” “傻丫头,良药苦口啊。快趁热喝了它。” 薛芝琪听沈清岩这么说,不情愿地接过那药碗,往嘴边举了几次,最后却还是放了下来。“不行啊,师兄,太苦了这药。” 沈清岩摇头笑笑,点一下薛芝琪的额头道:“乖乖吃药,吃完了有奖励哦。” 薛芝琪听沈清岩这么说,一下子来了精神,使劲点点头道:“好,好,我马上就喝光它!”说着将药碗举到嘴边,看着笑眯眯的沈清岩,忽然又放下道:“真的有奖励,不会骗我哦?” 沈清岩表情很郑重地点点头道:“真的有,我保证。快喝吧,不然一会药都凉了。” ------------ 章 节六十二 与蛇共舞 更新时间:2011-12-19 薛芝琪这才乐呵呵地将药一扬脖灌了进去,然而一喝完就哭得她又是皱眉又是吐舌头。这是沈清岩忽然伸出右手到薛芝琪的面前。薛芝琪吐着舌头,嘶嘶地吸着凉气道:“是,是什么?”沈清岩笑着慢慢摊开手心,手心静静地躺着一个纸包。薛芝琪迫不及待地拿过去,小心地拆开来看了,竟是阵地上许久都没见过的蜜饯。要知道她们女医士馋这个很久了,可是最近战情紧急,大家也都是想想而已。因而薛芝琪一看到是蜜饯,立刻欢呼一声,一下便扑到了沈清岩的身上。 虽然薛芝琪很快便觉出了自己的忘形,然而她实在是太过眷恋这个怀抱,于是赖在沈清岩的肩头狠狠抱了他一下。 沈清岩当然明白薛芝琪的心思,可是他还是没办法一下忘了晏遥,于是对薛芝琪的举动只是笑笑。薛芝琪看沈清岩这样,知道他又想起了晏遥,于是忽然神色一黯道:“师兄,若是我的腿好不了呢?” 沈清岩抬头道:“胡说,怎么可能?你这只是轻微的骨折,将养些日子很快就会好的。” “我是说如果,师兄,那,会不会就没人要我了?”薛芝琪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竟然小声啜泣起来。 沈清岩最看不得的就是别人哭。于是一边哄着薛芝琪,一边道:“怎么会呢?我们芝琪这么可爱。” “那师兄呢?你会要我吗?”薛芝琪忽然抬起泪眼,定定地瞅着沈清岩,沈清岩一下被问住了,他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能应付着道:“那个,芝琪,我想起我还有些别的事要忙。你先歇着,我改天再来看你。”说着也不理薛芝琪再三挽留,急急忙忙地走了。 薛芝琪握着手中的蜜饯,不甘心道:“迟早有一天,师兄你非选我不可。” 樊盛自己和女儿在帐子里待了许久,下边送来的饭食一口都没动。底下人担心老将军的身体,便找秦策来,要他进去问一问,秦策在樊盛的帐子前站定了,恭恭敬敬道:“樊老将军,属下秦策求见。” 等了许久都没声音,就在底下的人以为樊将军又要来个置之不理的时候,忽然从里边传出个一个苍老无比的声音道:“进来。”秦策调整了下心情,尽量轻松地应声进了营帐。 秦策走了进去。樊盛身子倾侧在床边,一双粗糙的手有些颤抖着抚着女儿湘君的脸,肩膀有些微微的耸动。秦策低声唤樊盛道:“将军……”樊盛听得声音,也不转身,只是带着浓浓的鼻音道:“秦策,呵,君儿躺了好久了。不知道会不会难受。她平时总是一刻都不得闲的。哪里会在床上躺这么久的。” 秦策听得心酸,却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樊老将军,毕竟现在无论说什么都那么苍白无力。 “秦策,老夫有件事情要你帮下忙。”樊盛终于又开口,秦策忙应道:“什么事?将军您说。” “派人去通知下衍西关的纪嘉渭将军吧,君儿伤成这样,他最好还是来看上一看吧。”秦策知道这纪嘉渭和樊湘君自幼便定下了娃娃亲。这次樊湘君伤重,无论怎样纪嘉渭都该来探视一下的吧。只是最近军情紧急,不知纪嘉渭脱不脱得开身。秦策心中这样琢磨着,转念一想,纪嘉渭这次来探视,说不定就是生离死别了,如何许他推脱。无论怎样都是要他来一趟的。心里这样打定主意,秦策便下去吩咐派人突围向纪嘉渭报信,同时请他出兵支援。虽然他觉得这场仗并不需要旁人的参与,然而如果上边追究其纪嘉渭的责任,驰兵增援也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韦焉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元丘军营,心中愤愤不已。没想到襄南军棋高一着,自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又损失了几千人马。又想到戴方平那淡然的眼神和对晏遥的宠溺,更是心头火起。韦焉气呼呼地回到自己的营帐,却赫然发现自己的软榻上正斜躺着个人。韦焉右指轻捻,帐中顿时灯火通明。韦焉仔细一看,躺在榻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青色头发赤色眼睛的逝楚。逝楚得意地抚着肩上的赤色小蛇,脸上那神态仿佛在说:“看吧,要是没有我。你能活着回来吗?” 韦焉直接从逝楚身旁走过,完全无视他的存在。自顾自地倒上一杯酒,一仰头喝了下去,些许酒残留在唇角,韦焉伸出舌头轻轻一舔,魅惑撩人。 “怎么?不请我喝一杯吗?”韦焉再抬头,逝楚不知何时已经凑了过来,赤色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韦焉,狭长的眼眸似闭还睁,似乎已然醉了。 韦焉嗤笑一声,仍然自顾自地饮酒,直接当逝楚不存在。逝楚被忽视了也没有任何的尴尬,反而又往前凑上一步道:“自己喝闷酒有什么意思?”韦焉不答,逝楚忽然忍俊不禁似地道:“不会是因为我擅作主张吧。”逝楚说着,一双手蜿蜿蜒蜒地就攀上了韦焉的肩膀,韦焉回头斜睨他一眼。逝楚很识趣地便把手放下了,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道:“不管怎样,逝楚总是帮了韦小姐一个大忙。韦小姐也不必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吧。再说我们魔君和小姐合作的诚意是十二万分啊。韦小姐难道就甘心这样回元丘去吗?” 韦焉开始对逝楚的话没半分反应。然而当他说到最后时,韦焉忽然紧紧地捏住手中的酒杯:甘心?呵呵,笑话。这次她韦焉受的,若不双份讨回来,她如何肯甘心! 逝楚见韦焉某种的神色愈转狠厉,知道她是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于是伸手轻轻抚着韦焉手臂上的伤痕煽风点火道:“唔,这么对韦小姐这样的美人儿,他们还真下得去手。” 韦焉的脑中莫名就冒出戴方平一脸宠溺地望着晏遥的样子,心中的怒气更盛,啪地一声将酒杯扔在桌子上,回头正是逝楚道:“好,我跟你合作。不过你得先帮我灭了夷平襄南岭!” 逝楚脸上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微侧头道:“很乐意为小姐您效劳。” 秦策派了人去通知纪嘉渭,不久手下来报,说送信的人很顺利地通过了元丘军的包围圈。而且元丘军寨门紧闭,里边的人一副休养生息的模样。仿佛经历了这两次的挫败有些灰心丧气。秦策望着远处灰灰的山丘,沉声道:“若真是被挫败了,这些匪军早就撤了。何苦还要集结于此。肯定是他们还心有不甘。大家不要被迷惑了,一定是时刻提高警惕。”底下人都齐声应诺。秦策心中暗道,这些人究竟是准备要做什么?一天没有彻底击败元丘军,他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盛夏的傍晚,太阳眼看就要落山,而天气依然闷热不已。辛桔年额角的鬓发都被汗腻在一起,不断地有晶莹细碎的汗珠自她羽扇似的睫毛上坠下。辛桔年尽量让自己不被外界打扰,因为在救治伤员时,一丝差错都可能让她遗憾终生。忽然营门外一声马嘶,接着有人高声喊道:“襄南军急报!”营门的兵士查验了来人的身份,迅速地将那人领到了纪嘉渭的营帐。襄南军,那不是嘉渭的未婚妻所在的军营吗?辛桔年脑中这样一个闪念,很快她便觉出自己的走神,忙定定神,又继续专心致志地继续刚才的工作。 终于忙完了手上的工作,看着那几个得到救治的伤员,辛桔年甚感欣慰。轻轻擦下额角的汗珠,辛桔年有些担忧地望一眼纪嘉渭的营帐,莫不是襄南军出了什么事?辛桔年正在猜测,忽然一个军士快步跑到辛桔年身边道:“辛医士,纪将军要到襄南军去,请您一道随行。” 难不成是谁受伤?辛桔年知道纪嘉渭绝不会将公事和私事混为一谈,带上自己绝不会因为个人感情原因,绝对是因为信任自己的医术。这样想着辛桔年点点头道:“好的,你转告纪将军,我收拾一下就去找他。” “纪将军请您先在就随他出发!” “什么?”辛桔年一惊,这么急吗?襄南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清岩他们还在那里,会不会有危险。辛桔年正想着,纪嘉渭已经大跨步向这边走了过来:“桔年,辛苦你跟我走一趟。”说着话旁边的兵士已经小跑着牵来了纪嘉渭的坐骑。十几个全服铠甲的亲兵已经跨了马列好了队列。辛桔年看着纪嘉渭紧皱的眉头,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因而她也不多问,只是点点头,跨上了纪嘉渭为她准备好的马匹。虽然不知道襄南那边发生了什么,可是纪嘉渭紧张的,她都一样紧张。只希望事情还不会太糟糕。 纪嘉渭跨上马,看着旁边辛桔年挂着担忧的脸庞。心头一阵愧疚。他本来是想和桔年一起终老的,为了这些事他不惜跟父亲闹翻。可偏偏事情不能朝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现在樊湘君身受重伤,以樊盛老将军的性格,若不是伤情危急,也不会急召他去。若樊湘君真的醒不过来,那他和桔年怎么办?他虽然从没见过樊湘君,可他们从小定亲,从道义上,他又怎么可能弃湘君于不顾? 纪嘉渭忽然打马向前,亲兵纷纷跟上,辛桔年也连忙跟上。心中暗暗有些担忧。她从没见过纪嘉渭发过愁,可这次他眉间的愁绪那么深浓,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好了。 ------------ 章 节六十三 纪嘉渭 更新时间:2012-01-11 慕远浦和祁焰月打探到晏遥他们被襄南军的人救走,于是一路寻到了襄南军营。樊盛忍着痛意接见了两人。本来秦策看着樊盛虚弱不已,想着替樊盛接待他们,樊盛却执意不肯。慕远浦也看出樊盛将军的不适,仿佛有许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整个人看起来疲累不已。 也许是因为这些天和元丘匪军的交战?慕远浦虽然是从战场后方摸过来的,然而这次和元丘军作战战况的激烈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因而只简单说明了下自己的身份,和自己这次在神秘山谷的所见所闻。 樊盛听得慕远浦他们如此一说,心下立刻担忧不已,照慕远浦这么说,这次的事情是和前朝太子有关。那么他们暗中打造兵器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想图谋造反?若慕远浦的推测不错,这件事的幕后主使真是前朝太子,那么朝中是否有人牵涉其中?樊盛越想越觉得事情牵涉太广,于是叫来秦策,大家一起探讨一下应对之策。哪知道手下刚刚出了营帐,秦策便应声进来,祁焰月心中一奇,这反应得也太快了吧。祁焰月还没来得及惊异,秦策几步跨到樊盛案前空地,握拳行礼道:“将军,衍西关纪将军到,是否现在请进来?” 樊盛听得,霍地一声站起,手有些抖,祁焰月心中暗暗打鼓,这纪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能让威名赫赫的樊将军这般反映。祁焰月还正在猜想着,就听樊盛道:“我这就过去,秦策你好好招待慕校尉他们。” 秦策应声道:“是!” 樊盛早已疾步走出,留下祁焰月他们面面相觑。 “到底是个什么大人物啊?”祁焰月轻声问慕远浦,眼睛却瞟着秦策。 秦策向他们二人一拱手道:“二位请随我先到后面休息。并非樊将军怠慢,只是这之间出了一些事情,还望二位谅解。二位可以先休息一下,余下的事咱们明天再谈。” 慕远浦点点头道:“秦将军言重了,哪里有什么怠慢之说。说实话我们俩还真是累了,请秦将军带路,我们先到后边歇歇,至于其他的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慢慢再说。” 秦策闻言释然一笑,领头出了营帐。慕远浦和祁焰月跟在后面,经过营帐前空地的时候,发现樊盛和一个年轻将军在说话,眼圈微红。而那年轻将军身后的女子,风姿卓越,恍若仙人。祁焰月不禁扯着慕远浦的袖子小声道:“慕远浦,快看,大美女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窈窕的女人呢。”慕远浦停下观望了一眼,点点头道:“恩,确实挺美的。”祁焰月一听就撇起了嘴:“什么嘛,一点自己的判断都没。”说完嘟嘟囔囔地又往前走,冷不防慕远浦停下了,祁焰月没停住,一下撞在慕远浦的后背上,气得大喊:“干嘛啊,看到美女路都不会走了?”慕远浦回过身来严正道:“请不要怀疑我的审美能力,我看到她觉得美和看到你觉得美绝对都是我自己的判断,绝没有受过旁人的影响。明白?”祁焰月听到慕远浦说觉得自己美一下就脸变得通红,哪里顾得及他说了些什么,只低下头将脚边的石头踢得远远的。秦策在前边听到了,不禁莞尔,这一对还真是,女的有些娇蛮,男的却又认真得可爱。眼看着慕远浦有些发怔得皱眉盯着祁焰月,秦策不禁咳嗽了一声,出生打破沉寂道:“二位还是快些吧,不然刚刚准备的饭菜要凉了。” 慕远浦连忙应着向前走去,祁焰月忽然醒悟到刚才那番话也被秦策听去了,面上更是通红,于是低着头跟着慕远浦他们疾走。慕远浦猛地一回头看到祁焰月通红的脸颊,于是伸手一摸祁焰月的额头道:“怎么脸这么红,难道生病了?”祁焰月大窘,秦策大笑:“哈哈,二位,这边,晏遥他们可是等了你们好久了。” 晏遥和易宝轩他们,听说慕远浦和祁焰月安然无恙,都是兴奋得不行。从慕远浦他们迈进营门几人就笑闹个不停,待慕远浦和祁焰月进了樊将军的营帐,这几人更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易宝轩不知从哪里借来半瓶酒,叫嚣着要和慕远浦不醉不归。易宝轩正嚷着,忽听得帐外有人沉声道:“易宝轩你确定?”说罢就见帘子一掀,慕远浦轻笑着走了进来。易宝轩一声惊呼,一下就飞跑过去,抱住了慕远浦:“好小子,居然敢在外边流荡这么久,不怕被军法处置?”易宝轩这一句玩笑出口,众人忽然都想起了长平军当日的惨烈,一时间营帐里竟没有了声音。 过了许久,晏遥轻声笑道:“既是要较个高低,还等什么,大家给你们作评判。”大家听得晏遥这么说,知道她是想缓和气氛,于是一道会心笑了。一众人坐下把酒言谈,慕远浦略略说了他们在外的经历,安琳根本还没听够,问慕远浦详情,慕远浦早和易宝轩喝成了一团。安琳嘟着嘴过去问祁焰月,祁焰月还想着刚才过来路上的事,根本没注意听安琳问了什么。 “阿月,你在想什么呢?笑得这么甜?”安琳看祁焰月自己笑得开心,不禁疑惑。祁焰月听得安琳这么问,方才返过神儿来,随口搪塞道:“啊,没有啊,这不是看到大家都好,心里高兴嘛。” “切,骗鬼呢!笑成那个样子,小妮子春心动了吧?啊?”安琳鬼鬼一笑,祁焰月眼光躲闪,这个贼丫头,居然这都能看出来。安琳又往祁焰月身边蹭蹭,眨眨眼道:“是谁啊?恩?” 祁焰月不答,脸儿变得俏红,低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哈,还保密啊?” 祁焰月闻言下巴一抬,道:“那当然。”安琳笑着一拍祁焰月,两人笑成一团。 纪嘉渭没想到樊湘君居然伤得这么重。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樊湘君,纪嘉渭忽然为自己来之前的念头感到愧疚。湘君已经伤成这样了,虽然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可他来时一心想的全是他和桔年的事,全然没有考虑过以后该怎样照顾湘君。 樊盛背对着纪嘉渭坐在女儿床前,他已经在这个小辈面前失态过一次了,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再招惹纪嘉渭的愁绪。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樊盛才缓缓道:“嘉渭,樊叔让你来,不是要你做什么。虽然你和湘君从小定亲,可这说白了只是当年我和你父亲的一个约定而已,不必要约束你们小辈儿。一直以来,我一直都告诉湘君,嘉渭是你的未婚夫,可若你有别的喜欢的人,爹是绝对站在你这边的。”樊盛说道这里,顿了顿,又道:“所以,我对你是一样的,只要你们两个没成亲,我跟你父亲的约定并不作数。这次让你来,只是觉得咱们俩家好歹是世交,湘君这次伤得这么重,也许,也许……”樊盛说到这里,喉中忽然有些哽咽,有些说不下去了。 纪嘉渭已是听得眼角泛潮,他知道湘君从小丧母,和父亲相依为命,现在看着一向硬朗的樊老将军瞬间苍老了这么许多,说话也没了以前的豪气,几次犹豫。心中不禁几分酸涩。现在看着樊盛有些说不下去了,忙应道:“樊叔叔,看您说的,湘君既是我纪家的媳妇儿,嘉渭必会负担到底。” 樊盛抬起手,缓缓地摆了摆:“嘉渭,湘君已经这样了,没必要再连累你。” 樊盛一句话没说完,纪嘉渭急忙打断他道:“樊叔,您怎么这么说。湘君既是我的未婚妻,我就该对湘君负责,哪里有连累之说。”樊盛又要说什么,纪嘉渭抢先一步跪下道:“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从今尔后,湘君就是我纪嘉渭的妻子,战场诸事从简,等这场仗过去,嘉渭一定补给湘君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纪嘉渭说着,眼神坚定,樊盛手颤了颤,想着拒绝,却挡不住心里的欣喜,颤颤索索扶起纪嘉渭,想着说些什么,却哽咽着说不出。纪嘉渭一字一顿道:“岳父大人,从今后,湘君就是我纪家的人,我纪嘉渭绝不会坐视不理。我一定会守着湘君,此生此世,不离不弃。”樊盛听着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横肆开来,脸上却是这几天来难得的笑意:“好,好,好!” 辛桔年到了襄南军营才知道受了重伤的正是从小和纪嘉渭定了娃娃亲的樊湘君。听说她伤得很重,也难怪那位樊老将军一看到嘉渭就握住他眼眶发红。一个征战沙场几十年的老将军,该是怎样的伤情才能让他伤心成这样?辛桔年思忖着,看着远方天空渐渐沉落的夕阳,黑幕吞没了营帐,心中凉意渐渐蔓延。 ------------ 章 节六十四 放手 更新时间:2012-01-12 纪嘉渭一直以来都想得是怎样摆脱自己和樊湘君的这段关系,然而这次,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樊湘君,又看着樊老将军泛红的眼眶。纪嘉渭只觉得满心的愧疚和摆不脱的责任。这样的情况,他原来的那些话要如何说的出口?他又怎么能丢下湘君一个人?纪嘉渭只觉得自己冲口就说出了那些话,然而从营帐里出来,纪嘉渭忽然心中一阵烦乱。现在这种情况,他该怎样跟桔年说?他曾经答应过桔年会把事情好好解决,可现在呢,他自己认下了这门亲事。对一直守候在自己身边的桔年,他如何交代? 纪嘉渭心中不知如何处理这些事,一边往给他安排的营帐走去,一边想着心事。走过军中医士们的营帐,纪嘉渭心中想着去探望一下桔年,毕竟她今天跟着自己风尘仆仆地赶来了,经过两军交界处时还差点出了事故。然而向那营帐走了一半,纪嘉渭又停下了。他实在是不知道现在该怎样面对桔年。他不确定桔年该是怎样的反应。桔年平时都是温雅莞尔的,几乎没见过她和谁起过冲突。当年的天真少女已经沉稳恬静的似山巅的湖水,好像任何事都激不起她内心的波澜。然而正是因为这样,纪嘉渭根本就猜不到桔年的反应。对桔年的反应毫无把握,纪嘉渭害怕桔年会承受不住,害怕自己伤她很深却不自知。 纪嘉渭心中犹疑着,夜风吹着树叶飒飒地响着,仿佛是无数人在质问:纪嘉渭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犹疑不决?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然而纪嘉渭自己也没有答案。 辛桔年到了襄南军营就一刻没歇,简单跟晏遥安琳她们寒暄了几句便到主帐去探视樊湘君的伤情。虽说见过了不少的伤患,然而樊湘君的伤情还是让辛桔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樊盛在一旁紧张得观望着,辛桔年仔细地将樊湘君伤情检查了一遍,有些犹疑道:“樊小姐的伤……可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过桔年必定竭尽所能。”樊将军一听身子微微有些打晃儿。然而这些天接连的打击,樊盛已经对所有的事情都做了最坏的打算,虽然心底期望着会有人给他、给他的湘君一个希望,然而事实只是总是一次次显示他的残酷,樊盛必须承受。 辛桔年检查完樊湘君的伤情便和沈清岩他们讨论如何用药,一众人忙到日落西天,辛桔年累得只简单扒拉了几口饭,便去睡了。然而一天的鞍马劳顿再加上几乎一刻未停的休息,辛桔年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只觉得身子泛酸,脑袋发胀。努力了几次想要却都是徒劳,于是披衣起来,到外边走走。 夏季的晚上空气格外凉爽,凉风拂过,心中不禁有几分惬意。辛桔年在帐外闲走了几步,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刚打算回去,忽然看到前边一个熟悉的身影。看他在帐子前犹豫徘徊,辛桔年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是有什么事情让他困扰成这样?一直以来,他都是敢作敢当,处事干脆爽利。让他为难成这样,恐怕还是那件事吧。辛桔年稍一思量,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看着纪嘉渭在帐子外转悠了半晌,最后却还是转身要走。辛桔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她不是不知道接下来面对的是怎样的局面,然而回避从来不可能解决问题,有些事情你总要面对,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纪嘉渭没有想到辛桔年就在自己身后,一时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道:“呃,桔年,怎么还没睡?” 辛桔年款步到纪嘉渭的面前,微福了福身道:“将军不是也还没休息?” 纪嘉渭笑笑,有些心虚道:“呃,帐子里太闷了。” 辛桔年低头笑笑,继而抬起头,表情有些凝重:“樊小姐的伤势,不容乐观呢。” 纪嘉渭听得面色一沉,低声道:“恩,我知道。” “那,将军打算怎么办?” “……”纪嘉渭没想到桔年这么直接问了出来,一下子便卡在了那里。沉吟许久,纪嘉渭道:“湘君毕竟是我的未婚妻子,我不能也做不到放任不管……”纪嘉渭还想说些什么,辛桔年截住了他的话头:“我知道。你一向是把责任看得最重,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寡义失信之事。好好照顾樊小姐吧。我累了,回去歇着了,将军也早点休息。”桔年说着,福了福身子,转身施施然回了营帐。纪嘉渭只是看着,几次想开口叫住桔年,结果手在半空悬到酸了,却始终张不开口。恐怕此生真的要负了你吧,纪嘉渭心中悲凉地想着,脑中不禁浮现起两人初见时桔年俏丽的笑脸。那些年少轻狂啊,那些少年模样,都随着时光的流水啊渐次走远,那些人们,费尽心力地想要挽留,却在某些时刻不得不甘心放手,因为,不想妨碍她的幸福。 辛桔年一直走回营帐,一步都没有回头。晏遥和安琳从慕远浦他们那边回来,轻手轻脚进了营帐,却发现辛桔年没在帐子里。安琳不禁嘀嘀咕咕,嘴里说着要出去看看,却又怕黑,在床边转了几个圈儿,嘴里一个劲儿叨叨:“哎呀,桔年这是去哪儿了?”晏遥瞧着好笑,于是一把拉过安琳道:“不放心就跟我出去看看,再转也不能把桔年转回来啊。” 安琳被晏遥说得不大好意思,吐了吐舌头和晏遥一块出去找。然而俩人还没动身。辛桔年忽然掀帘进来了,晏遥和安琳上前要问问桔年上哪去了,却发现桔年紧握着拳头,紧闭的眼眶中不时溢出泪水。晏遥和安琳都有些不知所以,晏遥轻声道:“桔年,你怎么了?”辛桔年听得问,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美目中蓄满泪水,整个人像个冰娃娃,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晏遥小心地握住辛桔年的手,柔声道:“桔年……”辛桔年睫毛轻颤,几颗晶莹的泪珠簌簌坠落,口中喃喃唤着:“阿遥”,身子一软,差点颓倒在地上,晏遥眼疾手快,一下扶住了辛桔年。回头招呼安琳倒杯热茶来,自己扶着辛桔年在床边坐下。两个人围着辛桔年待到半夜,辛桔年忽然长出一口气,眼角还带着泪,笑道:“罢,罢,一切都去了。就这样吧。” 晏遥她们虽然不清楚桔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看这样,知道桔年心里已然放下,两人也就不再多说。大家收拾睡下,一夜无话。然而晏遥脑中想着当初在长平军营遇到桔年时她那时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中不禁疑惑,究竟是怎样的打击能让桔年这样甘心放手?然而桔年终是爱过,她和师兄,甚至那句话从没说出口…… 沈清岩跟着辛桔年一起忙活了一下午,回来脑子胀痛,简单收拾了一下,正待睡下。忽听得帐外有脚步声。虽然是极力掩饰的,然而在这样寂静的夏夜,一丝轻微的响动都逃不过沈清岩的耳朵。沈清岩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谁?” “呃,师兄你还没睡啊,是我,芝琪。” 沈清岩一听是薛芝琪,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芝琪的腿伤还没有愈合,这会儿来找他,是伤势又反复了吗?若真是这样那可就糟了。沈清岩这样想着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帐子,却见薛芝琪只着一件单衣站在帐外,小脸有些发红,手上好像还提着东西。 沈清岩急忙将薛芝琪让进自己的帐子,还小心地搀扶着她,生怕再牵动她的伤口。薛芝琪看着沈清岩认真的侧颜,脸上又飞来几片云霞,愈发显得俏丽。沈清岩抬头时发觉薛芝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觉有些尴尬,于是不着痕迹地转过脸去,扶着薛芝琪坐下。 “怎么?不是伤口反复了吧?”薛芝琪刚一坐下,沈清岩就急忙问道。薛芝琪看沈清岩这么紧张自己,心中一甜,脸上的云霞更盛:“没,师兄亲自医治的,怎么还会有反复呢?” “呵呵”沈清岩摇头笑笑,“那芝琪你这么晚过来是?” “哦,是这样。我听阿祥说你今天忙了一天都没吃过饭,就让伙房的师傅们给你做了些夜宵。哪知道来了却看到你帐子里熄了灯,所以就在外边犹豫着要不要进来。”薛芝琪说着,拿眼睛偷偷地瞟沈清岩。沈清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薛芝琪以为沈清岩是在考虑自己和他的关系,然而沈清岩心里想的却是,什么时候,晏遥能够这么对他?恐怕这辈子都无福消受了吧。想着想着,心绪便有些低沉。薛芝琪眼见得沈清岩的情绪低落了下去,忙问道:“师兄,怎么了?” 沈清岩敛去眉目中的沉郁,抬头笑道:“没什么。芝琪,你的腿伤还没好,以后这些事就交给其他人做吧,你现在就是要好好休息,知道吗?” ------------ 章 节六十五 援军 更新时间:2012-01-13 薛芝琪点点头,心里更加得意,觉得这次受伤还真是值得,师兄明显对自己的态度好了许多。身子不由自主地向沈清岩靠过去,沈清岩却忽然站起来,道:“天也晚了,我送你回去,早点睡吧。” 薛芝琪眼中有些失望,却也不好违拗沈清岩的意思,于是点点头,让沈清岩搀着回了营帐。 晏遥在床上一直没睡着,忽然听得帐外有动静,抬头向帐外看去。风吹起帘子,月光下沈清岩的背影那么显眼,晏遥的心颤了一下,然而很快有个人影偎上前,抱住了沈清岩。晏遥识得出,那是芝琪。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这么亲近了。晏遥只觉得自己的心沉下去,将头埋进被窝,泪便滴了下来。 大厅里明晃晃的灯照在冷冰冰的墙壁上,分外显得这大厅空旷寒冷。斯君恨斜倚在榻上,面前摆着酒菜。手中的琥珀杯满盛葡萄美酒,斯君恨浅酌一口,眸中微漾出陶醉。 “禀主上!”一个声音在大厅中有些突兀地响起。君斯恨握着酒杯,头也不抬拖着慵懒的鼻音问道:“什么事?” “襄南战情紧急。逝楚大人派人来请主上增援。”来人态度极为恭谨,显然对君斯恨极为敬畏。 君斯恨唇角轻挑,轻蔑笑道:“哼,早说他们会来求我们帮忙。” “那主上的意思,我们出兵?” 君斯恨晃晃手中的酒杯,眼神中满是狡黠:“这种事,何须我们自己动手。我自有主张,你先下去吧。” “遵命,主上!”来人应了一声,躬身出了大厅。 君斯恨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右手轻挥,右侧鬓发微动,一个人影躬身立在君斯恨的右侧:“主上有何吩咐?” 君斯恨看一眼身边侍立的清明,满意地点点头,招手让清明靠近自己身侧,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清明点头,行了礼后迅速出了大厅。君斯恨看着清明远去的背影,唇上的笑意更显。 韦先派人打探到了韦如的踪迹,本来想找人勒令他回来,却意外知道韦焉的消息。韦先初听说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听的手下人的叙述,韦先越来越怀疑那个囚禁韦如的女人便是韦焉。韦先派了人继续打探,自己也想着动身去证实这件事。把庄里的事情交付给韦亦,打算着带韦和一道出去。这天韦先正哄着妹妹韦予要在家好好地听二哥韦亦的话,忽然感觉头顶一阵凉意,韦先抱着韦予疾闪到一旁,只见清明怡然自得地站在那里,眉眼笑得惬意:“韦公子好身手!看来我想得到你这颗漂亮的头颅还得多费一番功夫了。” 韦先见是清明,眉一挑,轻笑道:“姑娘过誉了,不知道姑娘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口中这样问着,一边给韦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进屋去。韦予见清明一身肃杀之气,有些犹豫,韦先轻笑着摇头,示意她没事。韦予这才闪进屋里去。 “没什么,只不过是主上要我带话给韦公子,希望韦公子出兵助我们攻袭襄南军。”说完定定地看着韦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韦先轻轻皱了一下眉,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自以为是,以为可以左右他的想法。因而听完以后只是笑道:“姑娘这似乎不是在带话,而是在命令韦某。据韦某所知,咱们两家并没有什么关系,韦某凭什么要出兵帮助你家主上呢?这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清明脚尖轻踩石阶,向前走了几步道:“主上说,韦公子肯定会不乐意,果然。不过主上还说了,若是韦公子想着自己的姐姐平平安安的,还是出兵的好。” 韦先一听清明这么说,猛地握住清明的胳膊道:“你说什么?!这事又跟我姐姐有什么关系?” 清明撇一眼韦先握着自己胳膊的手,忽然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为主上做事以来,再也没有一个人跟她这样亲近过。她也只是在梦中依稀记得母亲手掌的温度。韦先见清明不说话,手上的劲儿又大了些,急匆匆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 清明被韦先晃得醒过神儿来,神情又变得冷傲难近,唇角似乎有些蔑视的笑意,仿佛是嘲笑一向冷静的韦先居然也有这样方寸大乱的时候。清明冷冷道:“主上只是这么吩咐,清明的任务只是带话儿给您。旁的事,清明我一概不问。” 韦先听得清明这么说,慢慢放开她,眸中的失望让清明不禁得心底也一震,然而她却不能显露。因为师父一直教她,做杀手,最忌讳的便是让旁人看到自己的真实情绪。面无表情才是最安全的生存方式。清明牢牢记得,因为她现在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师姐因为喜欢上一个男人横尸街头的惨况。她不会忘了那个男人鄙视厌恶的眼神,甚至再没回头看过师姐一眼。只是因为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从那以后她从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因为一个人忽然而至的冷漠让她承受不起。 “那么韦公子的决定是什么?我得给我家主上回个话儿。”清明的声音清冷。韦先闭了闭眼,他从来最讨厌的就是受人胁迫,然而这次是关乎自己的姐姐,他刚刚才知道些姐姐的消息,虽然她多年前就已经魂飞魄散了。然而哪怕是有一丝的希望,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因而韦先咬了嘴唇,抬起头眼神却恢复沉静:“那么就请清明姑娘帮我带话给你们主上,韦先决定出兵,请你家主上放心。” 清明点点头,退开去,轻声道:“这样清明便回去复命了,韦公子,咱们后会有期!”话音刚落,人影已飞落在远处。韦先望着清明远处的身影,面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韦先领着狐族的几千亲兵一路向襄南岭赶去。路上想着关于姐姐韦焉的各种事,一幕幕在眼前飞闪,仿佛昨天刚刚发生一样的鲜活。韦先骑马在林间道上飞驰,开始一鞭鞭催得马急,然而眼看襄南岭在望,韦先却忽然有些怕了。他害怕那个消息不确定,害怕又是空欢喜一场。想当年姐姐刚刚出事的时候,他们兄妹几个花了许久才肯承认这个事实。他们一次次的出去寻找,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每次的希望燃起,接下来是更深的失望。韦先已经害怕去证实跟姐姐有关的事。可纵然是又要深深的失望一次,他也不能放弃。姐姐,先儿来了。 这天逝楚正在榻上躺着,韦焉忽然掀帘进来。逝楚慌忙坐起来,肩上的小蛇一下滑进了衣领里。逝楚稍微整理了一下,笑着凑到韦焉身旁道:“今天这是什么风啊,韦小姐怎么想起来找我了?以前好像都是逝楚去找小姐的啊?” 韦焉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盯着逝楚道:“你到底是要搞什么鬼?说是要帮我报仇,可都两天了,你这一点动静儿都没有。这就是你帮我报仇的方式?!” 逝楚笑笑,手攀上韦焉的肩膀道:“韦小姐莫急啊,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逝楚之所以迟迟按兵不动,不过是在等待时机而已。再说将士们疲累,还是需要好好休生养息一番的。等时机到了,咱们一鼓作气,直捣敌巢。肯定为韦小姐你出了这口恶气!” 韦焉一下拍掉逝楚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轻哼一声道:“但愿如此。”说罢便出了帐子。逝楚自言道:“有上古狐族帮忙,这仗岂有不胜之理?” 韦如这一段时间一直安安分分的,珊亭想着也许是韦如终于死心了,不再和他姐姐怄气了,于是每天进去送酒食也轻松许多。韦如对珊亭也不再冷着脸,而是有说有笑的,珊亭暗想,这位四少爷笑起来还真是好看,比起前几天仿佛漫天的乌云散了,露出了夏夜晴空最璀璨的星辰,珊亭有时候看着韦如笑都能醉了。 韦如看着自己对面这小丫头又开始发花痴,心里就开始盘算逃跑的事。他最近已经觉出这屋子周围禁锢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弱,许是姐姐那边出了什么麻烦事。她应接不暇,一时顾忌不到自己。这可是他逃走的好机会,韦如可不会让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溜走。心里打定了主意,韦如便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每天和监视自己的小丫头说说笑笑,消除她们的警戒心。暗地里却在暗暗试探着自己的力量和屋子外围力量的强弱对比,窥探着最适合的时机。 这天小丫头又在看着韦如发花痴。韦如喝了两杯水酒,忽然觉得屋外的禁锢自己已经能够突破,心头大喜。于是招招手叫来那小丫头:“来,珊亭,你也喝两杯。我一个人喝太没意思了。” 珊亭本来在捧着脸看着韦如发呆,忽然听他叫自己,又这么客气地请自己喝酒。珊亭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这个,这个怎么合适。” “哎呀,有什么合不合适的。我让你喝,你喝就是了。来,我给你满上!”韦如说着便给珊亭斟了一大杯,珊亭忙接过,憨笑着浅浅尝了一口,立刻辣得眼泪直流。“唔,好辣啊。”珊亭摇摇头,打算放下酒杯。韦如立刻在边上一扶,笑道:“诶,珊亭,这可是我敬你的,你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 章 节六十六 夜袭(一) 更新时间:2012-01-14 珊亭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喝了。韦如又在一旁撺掇了几句,珊亭好强,猛喝了几杯,一会儿便觉得晕头转向。韦如暗笑。将珊亭扶到床上睡了,韦如暗运真气,轻易地就打开了屋外的禁锢。 “哈哈,小丫头,可惜不能再陪你玩了。”韦如笑道,抬脚正要走,忽然觉得腿上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动弹不得。还未回头,就听得珊亭咯咯笑道:“韦公子,您的酒确实醉人,可惜呢,珊亭有那么一点酒量。所以韦公子可能要失望了。” 韦如笑眯眯地回头,笑道:“是吗?” 珊亭动一下身子,土黄的尾巴将韦如缠得更紧。“韦公子你说呢?”珊亭笑得正得意,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韦如在眼前立刻成了重影。珊亭有些发慌:“怎,怎么回事?” 韦如抱臂笑道:“你觉得我韦公子的酒是那么简单的么?酒里我早下了千伏咒了。要你睡上半个月是没问题的。” “你!”珊亭一听韦如这么说,着实急了。然而她这会儿头重脚轻,还没走两步路,便晕倒在地上。韦如将珊亭重新扶回床上,拍拍她的脸颊道:“一开始就这么乖乖的,多好,也省得在躺在地上受一次凉了。”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子,再也没回头。 元丘军自从那次夜间偷袭以后便再无动静,只是在自己营地里操习武艺。秦策怕元丘军再有什么阴谋,便叫人安排三班人马,轮流值班警戒。这天夜里,大家都睡熟了,只有值班的兵士在营地里巡逻。忽然远处飘来阵阵白雾,那白雾越来越浓,像潮水般涌进襄南军的营地。夏天出现这样的气候,实在是怪事。几个巡逻的兵士正觉得奇怪,然而那白雾飘来,几个人一瞬觉得头晕,接着便纷纷倒下。 白雾无边无际,像无边无际的海浪侵入襄南军营,瞬间吞没了雾海中的人。晏遥脑子昏昏沉沉的,就听得有人在她耳旁急声道:“阿遥,阿遥,醒醒,醒醒……”晏遥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沈清岩焦急的眼神,那种生怕她受到一丝丝伤害的眼神,晏遥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沈清岩看到晏遥醒了,急忙把她扶起来,口中急急地交代:“阿遥,你听着,外面的大雾有迷魂的作用,你出去一定要不停念动心经,稳住心神。要带好桔年和安琳,你们出去就往后山的方向撤退,旁的什么都不要管,知道吗!” 晏遥还有些恍惚,被沈清岩这么揪着一顿交代,迷迷糊糊地点点头。沈清岩握了一下晏遥的手,像下定了什么特别大的决心道:“记住,什么都不要管,只往后山走!”晏遥听得沈清岩语气如此急迫,人也瞬间清醒了几分,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沈清岩见此,咬下嘴唇,一转身就要出去。晏遥慌忙喊住他:“师兄,你去哪里?!” 沈清岩不答,只疾步向外走,晏遥哪里甘心。听沈清岩刚才那般交代,晏遥也知道现在情况必定十分紧急。因而快跑几步要赶上沈清岩,哪晓得刚一出营帐,漫天的白雾让她分不清方向,瞬间觉得头晕目眩,身子开始打晃儿。晏遥摇晃着刚要摔倒,忽然沈清岩小跑着回来,急点了晏遥身上的几个穴位,晏遥迅速清醒过来,发现沈清岩又返了回来,晏遥一瞬就红了眼眶:“师兄,你这是去哪啊?外边一定很危险,你不要去好不好?” 晏遥这般说着,眼泪已是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落下,沈清岩看得心酸,忙哄她道:“阿遥乖,没事的。你只要照顾好桔年和安琳就好。听师兄的话,马上和她们一起去后山好不好?” 沈清岩这样柔声哄着晏遥,晏遥心里知道沈清岩只是在安慰自己,她已经隐隐地听到冲杀声、刀剑相交声,这样的情况出去,怕是凶多吉少。然而沈清岩那样的性子,若不让他出去,等于要了他的命。即便是苟活下来,沈清岩也必定内疚惭愧至死。况且自己只是他的师妹,晏遥知道自己是拦不下沈清岩的,因而晏遥只是一瞬间的低落,忽然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师兄,我和你一道去!” 沈清岩听得一愣,他怎么都没想到晏遥会这么说。然而看着晏遥那坚定的眼神,沈清岩仿佛一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明白了那些自己的猜疑犹豫后总是也不敢确认的事。在这一刻,他们周遭虽然是漫天迷雾,然而他沈清岩的心里仿佛拨开了这么许久以来的层层迷雾,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说好。然而最终的理智还是掐住了他的喉咙。沈清岩使劲咬着嘴唇,艰难地摇摇头道:“阿遥,不行。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桔年和安琳她们,你要听话,知道吗?” 沈清岩说完目不转睛地看着晏遥,他多么希望,晏遥能够了解他心里真实的想法,他不是不想和她生死与共,他不是不想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同他最爱的女孩一起渡过。然而他不能这么自私,有他们在前面撑着,晏遥她们或许还有一丝生的希望。他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希望晏遥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所以他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拒绝了晏遥,他明显看到晏遥的眼睛瞬间变得失望已极,他想再说些什么,却全堵在心口。 “好,我知道,我会好好地照顾桔年和安琳她们的。”晏遥说完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眼神也有些呆滞。她的心意,难道师兄不懂吗?为什么要这么坚决地拒绝她,因为心里,从来都没有她吗?晏遥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自己都不知道步子是怎么迈的。然而晏遥走到营帐门口,想起自己还要照顾桔年和安琳。晏遥只觉得自己没用,怎么竟纠缠于自己的儿女情长。现在情况紧急,她晏遥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哪里有空给自己难受伤感?晏遥这样想着,不禁摇摇头,让自己强打起精神。然而她刚要掀开门帘,忽然身子一紧,就感到一双强有力的双臂紧紧抱住了自己。晏遥一瞬间有些发懵,继而身子发抖,她不敢相信,可身后传来的温柔嗓音却确认了她脑中的猜想。 “阿遥,等我,等我回来,好吗?一定保护好自己,答应我!”沈清岩看到晏遥失魂落魄走回营帐,为了桔年和安琳又要强撑精神,一瞬间心疼到极点。他不确定今天这一仗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这么跟晏遥说话,不确定还能不能这样抱着她,他多希望能一直看着她那么开心、无忧到老。可惜啊,在这样的乱世,谁都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活。他的那些想法,也许终究只能是奢望,因而他终于忍不住,几步上前将这个让自己分外心疼的丫头拥入怀里。他能感觉到晏遥身子在颤抖,他现在别无所求,只要她平安就好。因而沈清岩用了平生最温柔的声音嘱咐晏遥,希望她能把自己的声音一直记着,一直记在心里…… 晏遥回去叫醒了桔年和安琳,三人一起互相搀扶着,在无边的浓雾中向后山走去。夜浓的像一团黑墨,而那漫天的白雾将这团黑雾搅得更加浓稠。三人跌跌撞撞地走着,尽量避着刀剑声。安琳修为弱,走了不远就被雾气侵入,一歪身就倒在一边。晏遥慌忙拉起安琳,桔年帮她疏通筋穴。两人正忙着,忽听得身后一声怪叫,忽然摔出一个元丘匪军。看样子是被谁打翻在地。那匪军一看是三个弱女子,立刻兴奋得哇哇直叫,狞笑着便要去抓桔年。晏遥怎么可能让他靠近,口中咒语急念,无涯剑飞出,一剑便削在那人的左臂上。那匪军吃痛,如何肯轻易罢休,挥了手中大刀大喊着向晏遥冲来。 晏遥虽然是上过战场,然而这样跟人的近距离搏斗还从未有过,晏遥甚至能感觉到那人口中难闻的气息,他臂上的血飞溅出来,那温热的血溅到她的脸上,晏遥一瞬间有些发懵。然而那匪军却高喊着冲来,眼看那把大刀就要砍到晏遥的身上,桔年不由得惊呼:“晏遥,小心!” 忽然斜刺里飞出一把匕首正插在那匪军的心口,那匪军一声没吭便栽倒在地上死了。晏遥和桔年都有些发呆,就听得草丛中有动静。两人迅速戒备,就看到一个人浑身是血的从草丛中滚了出来。银质面具在反着微弱的光,晏遥见了这面具,惊呼:“池璧,怎么是你?” 晏遥和桔年连忙跑过去扶起池璧,两人迅速为池璧做了检查,发觉池璧胸部、大腿多处受了重伤。两人为池璧做了简单的包扎,池璧见二人始终眉头紧皱的样子,于是笑道:“不妨事,别看我一身是血,有大半那可是别人的。他们那些小喽啰,还是伤不了我的。” ------------ 章 节六十七 夜袭(二) 更新时间:2012-01-15 晏遥知道池璧是怕她们担心,因而勉强笑笑道:“别硬撑着。”池璧闻言抬头看晏遥一眼,点了点头。 桔年救醒了安琳。几人再不敢耽搁,起身就要往后山方向走。然而池璧却不肯跟她们一起走,他不能扔下前方还在鏖战的将士们不管。几人正僵持不下,忽然身旁的白雾变了桃红色,有诡异的金色丝状光芒团团围绕,仿佛要把所有人都缚在里面。池璧看着这变化,忽然眼神有些呆滞,口中喃喃地说着什么。晏遥看他情况不对,于是走近问他到底怎么了。没想到池璧忽然反应很大地吼了一声:“快走!”还一下把晏遥推开好远,把晏遥她们三个都吓到了。辛桔年和安琳跑过去掺起晏遥,安琳急道:“干嘛,好好地推别人!” 池璧像是忽然回过神来,看着晏遥摔倒在地上,他的眉目都皱在了一起,他也不清楚自己刚刚那一刻做了什么,只是那桃红色的迷雾,那金色的丝状光芒,让他一瞬间回到了那个最痛苦的时刻。他不能让自己身边的人再受到这样的伤害。因而池璧冷下脸道:“罗嗦什么,你们在这里只会拖我后腿。还不赶紧走!” 安琳听池璧这么说,气得要冲上去跟他理论。晏遥一把拉住了她:“阿琳,别,我们走吧。”晏遥也不清楚池璧忽然的情绪突变是因为什么,可看来他和师兄是一样的人,要他放弃兄弟们自己逃生恐怕是不可能的事。自己还是不要再追问,保护好桔年和安琳她们才是自己目前最主要的任务。 池璧看着晏遥和桔年、安琳她们相互搀扶走远的背影,终于舒了一口气。抬头望望远处越来越浓密的桃红色迷雾,池璧的拳头越来越紧,十方迷魂阵,终于又遇到了,这次我绝不会让你就这么溜走。那些兄弟们的命,我要你血债血偿! 安琳和晏遥他们一边走,一边还是有些担心:“阿遥,宝轩他们真的和伤员们在后山等我们吗?我看池璧刚才的状况,好像这次战斗很激烈啊。他们转移过去的时候,会不会遇上什么事啊?” 晏遥听得安琳这么问,心里忽然也有些迟疑,刚才师兄只是说宝轩他们负责把伤员转移到后山,可当时情况那么乱,他是怎么确定的,还是只是为了哄她们过去?晏遥这样想着,回答安琳就慢了些,辛桔年看安琳一脸焦急,晏遥又有些迟疑,急忙接口道:“阿琳,你别急。既然清岩这么跟阿遥说了,我们就得相信清岩、相信阿遥。好不好?” 安琳听得辛桔年这么说,放开了摇晃晏遥的手,眼泪却忽然溢了出来:“可是我好害怕啊,刚才看见池璧那样,我好怕宝轩他们也……” “不会的!”晏遥急忙打断安琳,她不敢让安琳再说下去,她害怕听到安琳说出什么不好的猜测,虽然同样的猜测已经在她的脑子里盘桓了许久,可她不敢听到,仿佛没人说出口这件事就绝不会变为现实一样。安琳看着忽然打断自己的晏遥,抽抽鼻子,使劲止住了眼泪。辛桔年走过去抱抱她们两个人道:“好了好了,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和大家去集合,不要想太多,好不好?” 晏遥和安琳闻言点了点头,和辛桔年一道搀扶着接着向前走去。 然而那迷雾由桃红渐渐转向了血红,在夏夜清冷的月色下显得仿佛一股暗红的血海向人兜头泼来。月亮渐渐露出来,却驱不散这血色的迷雾,只是被困在血雾中间,像被裹在走马灯中的烛火,明明灭灭,仿佛只须一阵风,那模糊的光点便会消失,所有的一切又将重归于黑暗。晏遥和安琳她们趁着这模糊的光点,大概辨了一下方向,向后山的方向走去。然而三个人走了许久,却仍然只是在山脚的林子里转圈儿。安琳有些害怕,揪着晏遥的衣服小声道:“这么奇怪,不是遇上鬼了吧?”辛桔年摸摸安琳的头发,柔声道:“阿琳不怕,没事的啊。不过阿遥,我们好像确实在原地打转啊,是不是方向搞错了?” 晏遥本来心里就有些疑问,听得辛桔年这么问,心里不禁有些着慌。难道她们真的是在原地打转?按道理不会啊,明明辨好了方向。晏遥皱眉,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会不会,跟这雾有关?” 辛桔年听得晏遥这么说,忽然像被提醒了:“阿遥我想起一件事,据说狐族有种秘技,叫做十方迷魂阵,进入此阵的人都会心神紊乱,精神失控,甚至被布阵之人控制,做出伤人自伤之事……这雾会不会……” 晏遥听得辛桔年这么说,想起池璧刚刚那个奇怪的反应。她忽然懂了他刚才的眼神,那是震惊和愤恨。他震惊,是因为他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这样的阵法,他愤恨,是因为这个阵法曾经夺去他许多兄弟的生命。想当初池璧花了许久才走出心里的那个结,晏遥也是许久之后才知道当年池璧经历得那番惨烈。虽然池璧说的时候很是云淡风轻,然而他心里的痛,晏遥体会的到,那种失去朋友兄弟的痛,让晏遥想到了越莹。 也就是说池璧他们现在正被困在十方迷魂阵里?若真是这阵法,师兄、宝轩、焰月、远浦……他们如何周全?!晏遥想着就要往回走,辛桔年一把拉住晏遥道:“阿遥,你做什么!”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困在里边。这十方迷魂阵,没人逃得出的!”晏遥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师兄你现在在哪里? “你也知道没人逃得出,我们既然可以躲得过,你为什么还要回去送死呢?!”辛桔年声调头一次高了起来,再不是平常的温婉模样。 “可是,可是他们在里面,他们都在里面啊。”晏遥哭着说着,自己有些撑不住,靠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你以为我不想回去吗?你以为我这么绝情,舍得下这么多的牵绊吗?我跟你一样!”辛桔年说着,一步步逼近晏遥,强迫她抬起头看她:“可是他们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他们拖住了敌兵,他们把生的希望给了我们。”辛桔年说到这里,忽然想起纪嘉渭不知此刻是怎样的情况,一滴清泪沿着腮边落了下来,“所以阿遥,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我们必须得活下去,知道吗?” 晏遥还要辩解什么,忽然听得远处一声巨响,接着周边的血色迷雾急速旋转起来,向着中心汇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收这漫天迷雾。晏遥她们看得呆了,三人面面相觑,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在仔细看,只见半空中一道蓝色光芒透出迷雾,显得分外惹眼。晏遥看着这蓝色光芒忽然心中一震,难道这十方迷魂阵是韦如……晏遥想到这里急忙摇头,不会,不会,韦如虽然归附了他的姐姐,可他不至于这么残忍,一下子要夺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辛桔年看晏遥神色有些惊慌,连忙问道:“阿遥,你没事吧?” 晏遥听得辛桔年问她,急忙回神:“啊,没,没什么。”辛桔年看晏遥不想说也就不再逼问她。 这时只听安琳兴奋地喊道:“你们看,你们看,这雾都散了!是不是没事了?” 确实,漫天的雾气迅速散开去。月亮从云中跃出来,清辉洒满大地。晏遥她们望着这忽然的变化,心里惊喜交加。三人相携着往营地的方向快走了几步,就听得营地方向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那是死里逃生的喜悦,那是重获新生的喜悦!三人听着这欢呼声立时抱成一团,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沈清岩他们也不清楚危机是怎样解除的。只是记得忽然意识迷糊,之后的事情就全都不知道了。晏遥她们忙着帮忙照顾伤员,辛桔年第一时间便去找樊湘君的身影。发现纪嘉渭守在她的身边,正在细心地喂她喝水。樊盛一脸慈祥的呃看着纪嘉渭和樊湘君,辛桔年忽然觉得站在他们面前的自己这么的多余。辛桔年本来想转身走开让清岩来检查下樊湘君的伤势,然而樊盛忽然抬头看到了她,连忙招呼道:“辛姑娘,你来了,来来来,快歇会,刚刚就看到你在忙,快来坐下。”樊盛一边招呼着辛桔年,一边口中不停道:“辛姑娘辛苦了。你是来看君儿的伤的吧,放心,有嘉渭在旁边守着呢,君儿安全得很。” 纪嘉渭听得樊盛说话知道辛桔年来了,给樊湘君喂水的手顿了顿,犹豫了下,抬起头笑道:“桔年坐。” 辛桔年看到纪嘉渭有些刻意地回避自己,摇头笑笑道:“樊将军,我就是来看看樊小姐的伤情,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说罢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那里。辛桔年一步一步迈得很稳,然而心底却似翻江倒海,有些事,为什么会消散得那么快呢?她辛桔年还要奢望什么,还想着和以前一样吗?她知道自己还在眷恋,然而她现在有什么资格眷恋?辛桔年苦笑,就让一切都随风去了吧。 ------------ 章 节六十八 相忘 更新时间:2012-01-18 安琳看到易宝轩平安无恙,喜得拉着他又哭又笑,易宝轩哄了好久安琳才平静下来,易宝轩笑道:“诶,这样才对嘛。”安琳却忽然一甩头发,撅着小嘴道:“你个没良心的,人家这么担心你,你那会跑哪去了?连个人影儿都没看到!” “诶,我这不是护送伤员转移吗?” “那你不会先来跟我说一声嘛!”安琳不听,转过身去,易宝轩低声道:“当时那么乱……哎呀,大不了下次我保证先去找你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安琳笑道,晏遥在一边也忍不住笑了,摸摸安琳的头发,小声在她耳边道:“诶,差不多就得了,别太欺负人家。”安琳点了点头,易宝轩也凑过来说了几句讨好的话,安琳终于转怒为喜,又和易宝轩说说笑笑的了。晏遥看这两个人和好了,心里惦记着沈清岩,不时张望着四周,看有没有沈清岩的身影。晏遥想着到别处去找找,刚要和安琳他们说,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远处。晏遥仔细一看,不是沈清岩却是谁?! 晏遥心里一块大石头瞬时落了地,再看沈清岩侧过身子,伸出双手,似乎是在护着谁走路。一双葱白的手伸出来,轻轻地搭在沈清岩的手臂上。晏遥一瞬间有些愣神儿,是芝琪……难道说师兄当时不顾危险就是因为芝琪还在营地里吗?那他那个拥抱到底是什么意思? 晏遥只觉得心口堵得慌,难道又是她会错意了?可她相信那是师兄明明白白的表示,她忽然不想放弃。对,她不能放弃,她要找师兄问清楚。晏遥这样想着,正打算上前去向沈清岩问个清楚,忽然辛桔年跑来,神情严肃道:“快,池璧受了重伤,快和我过去!” 晏遥回头望了沈清岩一眼,目中尽是不舍,她是多么希望立刻就知道师兄昨天晚上到底是什么意思。然而现在这种状况,她不可能由着自己任性。因而忍下心头的急躁,晏遥还是跟辛桔年去了。 晏遥和辛桔年匆匆赶到了池璧那里,晏遥差点没认出那是池璧。只见他的银色面具上满是血污,身上的衣服更是被血渗透,现在已经凝结,成了硬硬的黑色血块。这样的景况,很难想象池璧昨晚经历了怎样的一场血战。晏遥的眉头不禁拧紧,辛桔年拍她一下道:“阿遥,想什么呢?”晏遥一下醒过神来,知道自己现在感慨得太不是时候,抓紧时间为池璧治伤才是正事。 两人忙碌了许久,晏遥听旁边的兵士说着昨天的景况,也大致猜出了个大概。池璧应该是认为遇到了害死他兄弟的凶手,所以昨天不顾凶险冲进了十方迷魂阵。结果差点再次被迷惑,自己也受了重伤。晏遥心里忽然有些疼惜池璧,因为那件事一直郁结了那么久,却一直不知道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终于再次遇上,却仍然对那个人毫无办法。晏遥想着这些,不禁有一丝的走神,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她现在可是在帮池璧治伤,怎么还能想这么多有的没的,晏遥使劲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专下心来。 沈清岩安顿好薛芝琪,脑中却不断想着昨天的险况。昨天那白雾袭来,迷晕了营地里的大部分人。他发觉后第一个想到的,是晏遥怎么样。于是立刻跑到晏遥的营帐里,叫醒了她,那一刻,他真的以为是生离死别。他终于忍不住,那个拥抱,他曾经以为是这辈子能给阿遥最后的温柔。可老天却如此眷恋他们,给了他们继续幸福的机会,这次自己再也不要错过了吧,无论结局怎样,他一定要跟晏遥说出那句话。 沈清岩正出神想着,忽然薛芝琪轻声呻吟起来,沈清岩惊得回神,忙道:“芝琪,怎么了?” 薛芝琪看着沈清岩望着远处出神,不知怎的心里就忐忑起来。沈清岩的眼神愈发坚定,薛芝琪好像猜到了什么,于是故意装作伤口复发。沈清岩细心地帮薛芝琪检查了一下,发觉伤口处愈合得很好,心里有些奇怪,不禁喃喃道:“奇怪了。”薛芝琪看沈清岩看完自己伤口以后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不禁有些心虚,于是急忙问道:“师兄,怎么了?”沈清岩起身笑笑:“没什么,芝琪你伤口恢复得很好。恩,你先歇一下,我上那边去看看。”沈清岩说着收拾东西便作势要走,薛芝琪急忙拉住沈清岩,沈清岩不禁一愣:“怎么?” “师兄,那个,那个,啊,樊老将军在叫你!”薛芝琪只是不想沈清岩走,她知道沈清岩要去做什么,肯定是去找晏遥。因而她打心眼里不想沈清岩去,于是想都不想地就拉住了沈清岩,可要命的是借口都没有想好。所以沈清岩回头问她,她立刻支支吾吾地,幸亏薛芝琪眼尖,看到不远处樊老将军急匆匆地向这边招手。薛芝琪立刻反应过来,说是樊老将军有事找沈清岩。沈清岩看出了薛芝琪刚开始眼中的尴尬,可现在他来不及计较那么多,连忙向樊老将军那边去了。 辛桔年和晏遥一直忙到傍晚,简易的帐子四面通风。单薄的衣衫被凉风吹着,忙碌半天出了一身的汗,此刻在风中顿觉浑身清爽。晏遥不禁有些惬意,微微眯起来眼睛。辛桔年看着晏遥有些孩子气的笑,不禁心中也有些动容,摸摸晏遥的头发,却忽然叹了口气。晏遥有些诧异地睁开眼睛,奇怪道:“桔年,怎么了?” “啊,没什么。只是看着这夕阳这么美,忽然觉得有太多美好的事情,转眼就不见了。”辛桔年歪头说着,长长的黑色头发被风吹动着,夕阳在辛桔年的感叹中渐渐隐入群山。晏遥心中忽然十分触动,对啊,那些美好的事情太容易消逝了。就像那天边柔美的夕阳,就像人们那脆弱的生命,就像那些若隐若现的感情……晏遥忽然下定了决心,有些事情,决定了就一定要做,不要等到物是人非再去后悔感叹。 两人在夜风中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心中却各有所思。桔年心中仍然挥不去还是纪嘉渭的影子,然而她相信,有一天,她会抹去那一个刻在心里的影子,因为时间会抹去一切。 樊湘君因为这一路奔波,伤情有些反复,沈清岩细心帮樊湘君换了药。因为大家出来的匆忙,都没有带药,沈清岩亲自跑到附近的山上采了止血药回来,忙碌了半晌,樊盛看着连连点头。等到沈清岩终于闲下来,已经是满天星辰,沈清岩望着满天的星星,忽然想起了昨天夜空下的那个拥抱,目光一下就柔了起来。阿遥,这一天都没怎么看到你,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 夜空下,人们相偎而坐,互相用身体来取暖,因为害怕敌军发现大家都不敢点燃篝火。好在是夏天,不然真不知道那些伤员们怎么过夜。沈清岩一路小声询问着,终于找到了晏遥。走进了,发现她和桔将年紧紧挨着偎在一起,两人身后躺着仍然昏迷不醒的池璧。 池璧的周围守着一圈的兵士,沈清岩刚刚接近,就有人冲上前来拦下了他,仔细盘查确认过沈清岩的身份后,才放他过去。沈清岩的心底忽然有些疑惑,这池璧是什么来头,居然被樊将军这么保护。而且池璧受伤以后,樊将军居然舍得桔年派来为池璧治伤。要知道整个襄南军营医术最高的便是桔年,而且桔年自来到襄南军营就一直专门护理樊湘君,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樊湘君身上。樊老将军将桔年派来治伤,可见樊将军对池璧的重视。沈清岩的心中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然而看到晏遥甜甜的睡颜,沈清岩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想的一切都是虚无。管他是什么身份,管这中间有什么玄机,只要晏遥好好的,只要晏遥一直能睡得像现在这样安稳,那么他做什么都值得。 沈清岩看着晏遥的睡颜,一时有些忘情,手慢慢地抚上晏遥的侧脸,将粘在她前额的湿发拨开。月光下,晏遥的睡颜格外沉静,想是白天累坏了。沈清岩看着不禁唇角扬了起来,若是以后的每一天都可以这样看着你熟睡,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 晏遥睡着睡着,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冷,身子不由地蜷起来,向辛桔年那边靠了靠。这些小动作哪逃得过沈清岩的眼睛,沈清岩知道晏遥这是冷了,于是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地披在了晏遥的身上。又返身向旁边的兵士们借了块毯子,细心地为晏遥和辛桔年盖上,看着晏遥皱着的眉头渐渐展开,沈清岩终于现出舒心的表情。 沈清岩轻手轻脚地走开了,纪嘉渭才从旁边转出来。说是放手,可其实是他负了桔年,想当初的海誓山盟,那时的生死相守,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放手。可现在,他不可能再拖累桔年,也许这一世,注定他要负了桔年,注定,他们要相忘于江湖。 ------------ 章 节六十九 重逢 更新时间:2012-01-18 晏遥只觉得晚上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花香鸟鸣,还有那个人温柔的拥抱……要不是早上吵吵嚷嚷的人声,恐怕晏遥还在沉浸在这个美梦之中呢。晏遥睁睁惺忪的睡眼,扯扯旁边的辛桔年:“桔年,怎么回事啊,这么吵?” “好像是什么人闯进来了。”辛桔年也只看到远处一片纷乱,心里有些奇怪,还待看得仔细些,忽然身后池璧咳了两声。辛桔年和晏遥忙回身去看他,池璧摇了摇手,示意他没事:“外边是怎么了?”池璧的声音有些沙哑,唇上没有一丝血色,身子靠在床边,显得有气无力。晏遥看着他这样,担心道:“你还是歇一下吧。外边有秦将军他们在,没事的。” 池璧还想挣扎,可身体根本不听他的使唤,晏遥趁势把他扶回床上躺好:“你啊,就乖乖躺着吧。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池璧无奈,只能勉强笑笑,点了点头。晏遥跟辛桔年说了一声,自己转身往人声喧闹的地方走了。 远远的围着一圈人,中心几个人高马大的兵士气势汹汹地拦着一个人,一副禁闯误入的架势。可来人也是丝毫不退让,几人这么僵持着。领头一个兵士不禁大喝:“你是什么人?!不知道这是军事重地吗,还硬要往里闯?是何居心?” 那闯营的年轻男子一身白衣,腰佩长剑,端得是清华俊朗。听得兵士这么问,不答反问:“这营里可有一个叫晏遥的姑娘?” 几个兵士听得他这么问,不禁有些楞,几人面面相觑,一个大个子懵懵地答道:“有啊,怎么了?” “好,好”那年轻男子听得大个子这么说,不禁抚掌笑起来,眉眼中的笑意,仿佛得到了什么珍宝。几个兵士看他忽然傻呵呵地笑了,不禁有些着恼:“诶,臭小子,你耍我们是不是?” “我哪敢戏耍各位大哥啊?”那年轻男子听完一摊手,反而一脸的无奈,仿佛自己受了多大的冤枉。 “还说没戏弄我们,刚刚问你话你不答,反而说些有的没的。你说,这不是戏弄是什么?”大个子恼了,冲到年轻男子身前想揪住他,哪晓得那年轻男子身子微微一侧,不经意间便闪了过去。大个子一惊,再看年轻男子,在一旁笑得怡然自得:“我刚刚不是已经说了我来的理由。阿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年轻男子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群里一阵唏嘘。沈清岩刚顺着喧闹走来,哪知道刚刚站稳就听到这男子这般宣誓式的话语,心里一惊。细看这男子眉目俊朗,气度非凡,一股此生天下,唯我其谁的气势,仿佛全天下的任何事情都不是困难,只要他想,就不会有办不成的事。 沈清岩看着这男子,想着他刚刚说的话,心里不由得一阵感触。自己正是缺了他的这种勇气啊。喜欢一个人,太想她幸福便一丁一点的难处都不想她受,甚至连让她考虑下是不是接受自己这样的难为都舍不得让她经历。也许自己是太胆小了吧。太害怕她摇头,太害怕她拒绝,这样自己连名正言顺地守在她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沈清岩这样想着,不禁苦笑了一下,沈清岩啊沈清岩,难怪阿遥不属于你,这样瞻前顾后的性格,是个阿遥也等不到你的表白吧? 晏遥从那边寻来,人群之中,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晏遥的身子不禁地有点抖。这个人,她曾经为他那般担心,担心他的伤势,担心他会受委屈。可在此相遇,他那冷冷的态度让晏遥措手不及……晏遥不怨他态度冷淡,自己害他那么难过,他冷淡是应该的。晏遥甚至不怨他对自己冷嘲热讽,他心里该是有怨气的吧,那么发泄一下也是应该的。晏遥怨的是,他那么轻易地抹杀了他们之间的所有,好像,好像他们只是陌生人一样。 晏遥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韦如。韦如从姐姐那里逃出来,便满天下的找晏遥的踪迹。好不容易查到晏遥的消息,却得知姐姐韦焉正带了大队人马围攻襄南军营。韦如急匆匆赶来,正赶上韦先帮姐姐施了十方迷魂阵。他知道阿遥在里边,他怎么可能允许哥哥这么做?!韦如和哥哥大战一场,韦先开始不愿让步,怎奈韦如以命相博。韦先不想韦焉和韦如中的任何一个受伤,他们兄妹两人无论哪个受到伤害,韦先都是不允许的。因而韦先无奈撤了十方迷魂阵,襄南军营这才得以保全。韦如当时就兴冲冲地要去找晏遥,却被哥哥姐姐拦下来。两人一番苦口婆心,都希望韦如能留下和他们一起。可韦先只要一想到晏遥就在咫尺之遥的地方,哪里还理会得这些什么战争、计划?韦先早上从元丘军营逃出来便马不停蹄地来了这边,哪知道襄南军的兵士们对他颇有敌意。韦先奇怪他们从未见过,这份敌意从何而来,然而他不及细想,他现在想的最多的便是晏遥到底在哪里?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委屈? 韦如这样想着,那么期盼了无数次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人群之中。她还是那么恬静,恬静得仿佛天边的一潭湖水……可是她看自己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哀伤,甚至蕴含着深深的失望。韦如本以为她会飞奔而来,哪想到晏遥默默地退出人群,越走越远…… 韦如哪里会让晏遥再次走远,慌忙一边高喊着晏遥的名字,一边向她的方向拼命奔去。无数的兵士拦上来。韦如几招将众人逼退,因为顾及晏遥的关系,始终没敢下重手。然而韦如一动手,立刻激起了这些兵士头一次和元丘军作战的记忆。当时韦焉曾幻化成韦如的样子领军作战,不少兵士都见过韦如这张脸,现在看他动手,这还得了,一个个呼喝着冲上前,大叫着生擒敌军主帅。韦如听得一头雾水,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敌军主帅了?真是添乱,难道这些襄南兵士误会什么了?韦如低头稍一考虑,再抬头就发觉晏遥一下走远了。韦如急得飞身而起,一个起纵便落在晏遥的身边。韦如着急地一把拉住晏遥的胳膊:“阿遥,你怎么了?我叫你你为什么不理我?” 晏遥没想到自己还能和韦如这般面对面地说话,他们的距离这么近,可心里的距离呢?晏遥看着韦如,没说话,眼泪却掉了下来。韦如看到晏遥这样,一下子便慌了,伸手要将晏遥揽进怀里,晏遥却生生地将韦如推开去。韦如在那一刻愣住了,他不明白这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阿遥会这么对他? “阿遥,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对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韦如不懂,他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韦如急得去拉晏遥,忽然一个人伸出手隔开了他和阿遥。韦如诧异得抬头,发觉眼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青衫俊雅的男人,他皱着眉,眼中的警示意味极其明显:“阿遥不想见你,若你还要苦苦纠缠,不要怪我们待客不周!” 韦如咬着下唇,他怎么也想不通,仅仅月余的时间,为什么他和阿遥之间会变成这样?他想跟阿遥问个清楚,可阿遥明显不想见他,更别说回答他的问题。韦如摇了摇头:“我知道了。多有打扰,还望各位见谅!” 韦如说着便要返身离开。没想到一群兵士却拦在那里他们以为韦如是敌军统帅,虽然不知道他这次所为何来,然而他既然单枪匹马地来了,就别想着就这么离开! 韦如哪里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他一手按剑,眉峰挑起:“识相的,就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兵士们听得他这么说,非但不让开,反而聚得更紧。双方的情势一触即发,忽然从后方一身传来一身高喝:“放他走!” 众兵士回头,发觉是秦策将军站在高处,众人都颇为不解,因而没人动弹。秦策又重复了一遍,一群人才嘟嘟囔囔地让开了。韦如回头又望了一眼晏遥,终是转身迈步走了。 兵士们看着韦如走远的身影均是一阵感叹,这么好的机会啊,就这么白白错过了。秦策却有他的打算,现在这种情势,他们襄南军营应该以休养生息为主,或是他们奇袭元丘军营,将元丘匪军一举歼灭。若今天抓了韦如,只会激怒元丘军,迎来更猛烈的进攻。他襄南军刚刚遭受重创,若元丘军再次倾全军来袭,他怕襄南军营当真承受不住。 沈清岩低声安慰了晏遥几句,晏遥点点头,却根本没听清楚沈清岩说了些什么。她现在满耳朵都是兵士们的感叹:差那么一点就抓住那元丘主帅了啊。元丘主帅,元丘主帅……这个名字一直在晏遥的脑中盘旋。为什么偏偏是这样?晏遥想不通,然而让她更想不通的是,他现在还来找自己做什么?为什么刚刚他的眼睛里,又有了让自己心疼的东西?晏遥想着韦如刚刚的神色,无奈、心痛……那种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晏遥想着,胸口一阵发闷。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吧,晏遥安慰自己。 ------------ 章 节七十 真相 更新时间:2012-01-19 晏遥拼命地让自己不要多想,可脑子却一点都不听使唤,总是不断地回想起韦如走的时候的表情。那种无力又心痛的表情,让晏遥心里总也不能放下。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人念念不忘,不是说以前的一切都是他在做戏吗?为什么自己还会心疼?池璧看晏遥一早上都心不在焉,不禁出声提醒道:“阿遥,我伤的是右胳膊,你绑我左胳膊做什么?” “呃”晏遥低头一看,自己还真是正捉着池璧的左臂,只一瞬间晏遥的脸便变得通红,“不好意思,是我粗心了。” 池璧眨眨眼睛,看到辛桔年在远一点的地方忙乎,池璧低下声音,用只有他和晏遥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阿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晏遥正忙着给池璧的右臂上药,听到池璧这么问,抬头看了他一眼。池璧眼中的关切让晏遥心中一动,那双眼睛让晏遥想起了另一双湛蓝的眼眸。可如今物是人非,她还有什么理由再去眷念当时的那些温柔?晏遥低头笑笑:“没什么,可能太忙了吧。”池璧看看晏遥,摇了摇头,却终是笑着道:“恩,那就好好休息下,别想太多,知道吗?” 晏遥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师兄,师兄,你想什么呢?”薛芝琪连着唤了沈清岩几声,沈清岩才返过神来:“啊,芝琪,你刚才说什么?” 薛芝琪脸上现出嗔怪的表情:“你啊,人家跟你说话呢,你都想什么呢!” 薛芝琪娇柔的语调让沈清岩有些吃不消,咳了两声道:“呃,那什么,我没想什么。” 这样敷衍的回答薛芝琪并不满意,她扶着桌子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要走到沈清岩身边去。沈清岩看她这样忙站起身来,搀着她坐下。毕竟芝琪腿上的伤是为他受的,沈清岩天天都来探她,就是希望薛芝琪腿上的伤能够快点好起来,自己心里也好受些。而薛芝琪显然会错了意,她以为沈清岩这许多日子对自己几多照顾,是因为终于想通了一些事,开始对自己多了几分在意。哪晓得沈清岩只是单单地因为薛芝琪是因了他受伤还感到愧疚。沈清岩也觉出了薛芝琪是有些误会,因而总想着找机会跟她说清楚,可每次话到嘴边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不能说芝琪,我知道你误会了咱们俩的关系,其实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你千万不要多想了。这样说,肯定是不妥的。 沈清岩心中想着这些事,不觉得又开始发呆。薛芝琪看沈清岩这样,不禁皱了眉:“师兄,你也坐嘛。老皱着眉站在那里做什么。” 沈清岩唯唯应着,坐了下来,薛芝琪又往沈清岩身旁凑了凑。沈清岩不好直接走开,只能把身子往一边挪挪:“呵,芝琪,你刚才叫我是要说什么?”沈清岩看薛芝琪盛情难却,只得找了话题来说,免得自己尴尬。 “师兄,我是说,阿遥最近怎么总耗在那个池璧那儿,都不见她来找我们玩儿了。”薛芝琪哪里会不晓得这其中的缘由,只不过晏遥一直陪着池璧这是事实,她得提点师兄知道,免得他的心思还缠在晏遥身上。 果然沈清岩听得薛芝琪这么说,眉头皱得更深了:“唔,听说池公子本是个身份金贵的,樊将军重视,便让晏遥负责池公子的伤势。这里里外外一应事都要晏遥一手打理,也难怪她没时间来看你们了。”沈清岩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在拼命地帮晏遥开脱,她是太忙了吧,所以才没时间来看看他……沈清岩猛地摇头,自己是在想什么,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自己凭什么奢望这些呢?许是那个拥抱她没有拒绝,所以他才有了奢望的理由。 韦如怎么也想不通,他和晏遥之间怎么会成了今天这种局面。这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有谁能告诉他?韦如心烦意乱,猛地灌进一口酒,酒水晃洒了一身,韦如抬起袖子擦了擦嘴,望着远处的襄南军营,目色迷离…… 忽然远处出现一个淡淡的影子,韦如眯了眼睛,越看越觉得这个身影眼熟。他一下从刚才坐着的树枝上跃下,悄悄地接近那身影。越是接近,韦如越是激动,那身影,不就是自己魂牵梦萦了许久的阿遥吗? 晏遥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怎么也睡不着。自己披了衣服出去乱走,不觉就走到了军营的外围,几个巡逻的兵士想劝晏遥回去休息,晏遥表示自己一定会注意安全,不会跑远,只是想在周围转转。那几个兵士见拗不过晏遥,便再三嘱咐了几句,放晏遥在周围走走了。 晏遥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来了白天的事,不由地深深叹一口气。 “阿遥!”忽然出现的人声把晏遥吓了一跳。她猛地回头,怎么会?出现在她眼前的竟是韦如?! 晏遥望着忽然出现的韦如心里五味杂陈,她拼命忍住要流泪的冲动,推开韦如便要回去。韦如哪里肯就这么放她走,他紧紧地抱着晏遥,压低了声音道:“阿遥,阿遥,你听我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你总要让我知道原因吧?到底是因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理我?为什么?” 晏遥使劲挣扎了半天,因为害怕不远处的巡逻兵士们听到,始终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听得韦如这么问,晏遥抬起头,哑着嗓子道:“你问我为什么?不是你跟我说的以前的都是做戏。不是你领了人马来攻我王朝军,不念一点往日情谊。你可以那么轻松地说出那番话,做出那些事,你现在反倒来问我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晏遥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这样压低着声音吼出来,晏遥的面色发红,呼吸也有些急促,双手不停地发抖。韦如一看晏遥这样,忙抱紧了她,晏遥拼命挣扎,却一丝一毫都撼动不了韦如。 韦如一边抱着晏遥,一边道:“阿遥,虽然我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我发誓,我从没说过那些话,也从没做过那些事。我一直给姐姐囚禁在她的别院里,前几天刚刚逃出来。阿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韦如说着握着晏遥的双肩,逼她正视自己的眼睛:“阿遥,我发誓,我真的真的没有做过你说的事。你,不相信我吗?”韦如的目光如此灼热而急切,晏遥看着这熟悉的湛蓝眼眸,她忽然觉得自己心里一阵酸涩。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信了呢。相信了韦如的疏离,相信了韦如的背叛。她是习惯了旁人的疏离,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啊,更何况这个人是韦如。 晏遥盯着韦如,眼泪倾泻而下。韦如看到晏遥这样,一下有些失措,手慢脚乱地要给晏遥擦眼泪,晏遥却忽然一下扑到韦如的怀里:“小如,我好怕,我好怕你也和别人一样,我好怕你真的只是因为好玩。我,小如……”晏遥哭得嗓子嘶哑,话说的更是断断续续。韦如却是听出了晏遥这一段时间的忧惧。她是太重视他们之间的关系才会这么轻易地否定吧,她怕真的探究下去会伤得更深。韦如这般想着,轻轻拥住晏遥道:“阿遥,以后不管怎样,有一句话你要记得。小如是绝不会丢下阿遥的,无论是哪种情况下。” 晏遥抬起眼,这些天的疑虑终于一扫而空。她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笑着点点头道:“知道了。我一定会记得死死的。让你没法儿赖账。” “傻丫头,我怎么舍得赖账呢?”韦如揉揉晏遥的头发,帮她拭干了眼泪:“只是这件事着实是蹊跷,为什么偏偏是我被姐姐禁锢的时候有人跑出来冒充我呢?除了姐姐之外,也没什么人知道我的踪迹啊。” 晏遥听得韦如这么说,心里有了答案,却有几分顾虑,因而只是转了下眼珠,却并没说出口。韦如看晏遥的神情却是知道晏遥想到了什么,他刚想追问几句,自己却忽然领悟了晏遥为何是这样的反应。因而韦如点点头:“我明白了。” ------------ 章 节七十一 内奸(上) 更新时间:2012-01-20 韦如看着晏遥的神情,脑中忽然出现了姐姐的身影,肯定是姐姐,不然不会有别人在阿遥面前这么陷害自己。姐姐为什么就不能明白,她受的伤不是自己不走这条路就可以避免的。遇到的人不同,怎么就可以这么武断地认为一定会受伤呢? 韦如这样想着,脸上不禁现出懊恼的神情。晏遥知道他肯定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于是轻声道:“小如,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太过追究。” 韦如知道晏遥这么说是在安慰自己,于是点头笑笑:“放心,阿遥,我有分寸的。” 晏遥听他这么说,方才放了心:“那,小如,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恩,我打算呢……”韦如说着话,忽然瞥见远处树丛里有人影一闪,于是走近晏遥耳旁小声说了句:“小心身后!”话音刚落便化作一股青烟而去。晏遥听到韦如的那句话稍微有些诧异,但是想到这怎么说也是军营,可能巡逻的兵士比较谨慎。可未及晏遥转身,就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阿遥啊,你刚才是在跟谁说话啊?” 晏遥听这分明是薛芝琪的声音,一时有些发愣,转身看时,只见薛芝琪正快步从身后的树丛中走出来,头发上还顶着树叶,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四处张望着。晏遥立刻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于是转身就往回走,一边轻飘飘地答道:“没跟谁啊,我就是自己走走。” 薛芝琪哪里肯就这么放过晏遥,一边赶忙追上去,一边拉着晏遥问东问西,打算从晏遥口中套出些什么。晏遥哼哼哈哈地敷衍着,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忽然回头道:“芝琪,你的腿……这是全好了?” 薛芝琪听得晏遥这么问,才猛然发觉自己刚才太急于抓到晏遥的把柄了,居然忘了自己装伤员的事儿。薛芝琪忙皱了眉,嘴里哎呦哎呦叫道:“哎呀,刚才担心你的安全,一点儿都不觉得。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哎呦,又开始疼了。”薛芝琪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瞄着晏遥,看她的反应。晏遥没想到薛芝琪竟然跟她耍这样的手段,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只淡淡道:“哦,那你赶快回去歇着吧,别再外边乱跑了。” 薛芝琪以为自己真的蒙过去了晏遥,心里正高兴,笑嘻嘻地正要追上晏遥去,晏遥却一转身直接大踏步走了。剩薛芝琪呆呆地站在原处,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偷偷地啐了一口,骂道:“哼,以为你是谁?敢跟我傲,我让你明天哭都哭不出来!” 晏遥想着刚才薛芝琪那做作的表演,心里一阵犯堵。为什么都是一个师门出来的兄弟姐妹,怎么能这样?这么窥伺自己她很开心吗?晏遥不想去猜测她这么做是因为什么,她只知道她现在很难受。刚刚轻松的心情又压上了一块大石头。晏遥快要走到自己营帐的时候,忽然听得黑暗里有人轻声叫了她一声。晏遥疑惑地回头,却发现沈清岩站在树影里。他的身子一边掩在阴影里,月光只照亮了他的半边脸,然而只露出的这半边脸上的柔情就让晏遥有些承受不住。想到那天的那个拥抱,晏遥面上有些发红:“师兄,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清岩的身影朝月光处挪了挪,却还是有一小半的身子埋在阴影里:“没什么,这一天忙得都不脱身,想着来看看你。那天晚上,你没受伤吧?” 晏遥听得沈清岩提起那天晚上,眉头不禁跳了跳,听仔细了,发觉沈清岩并没有提那天的事,于是点点头道:“哦,没,没有,我没受伤。” “那就好。”沈清岩的声音轻的像飘在夜里的风,那么轻,拂过晏遥的耳畔。晏遥不禁笑了,刚才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仿佛从来没有那些事来烦扰一样。有一瞬间,晏遥想,就这样吹着风,听着他温柔的话该多好!可是他站在那树影里,也不靠近,也不走远,就像一个触手可及却又虚无缥缈的梦,看着那么近,却不知怎地又觉得那么远。可能是那梦太过美好,晏遥从没想过这样美好的事情能够真实存在。 沈清岩望着眼前低头抿唇轻笑的晏遥,那么恬静,那么美好,好像从来都是这样,从来没有变过一样。好像还是那个在纯华后山笑吟吟的丫髻小姑娘,好像还是那个可怜兮兮地让自己不要告密的小师妹,好像还是那个为自己生病急得满嘴起泡的小丫头……阿遥,为什么你总是那么远远的。我多想走近一步,再走近一步,可是我怕,怕自己会破坏了这一切,破坏了这一切美好…… 两人就这么站着,相望着,月亮升得更高,沈清岩身上的阴影却更浓了…… 早上晏遥还没起身,就听到帐子外吵吵嚷嚷的。晏遥昨天一晚上没睡踏实,快天亮时好不容易合眼睡了一会儿,现在却被吵醒了。晏遥眯着眼睛洗漱,安琳忽然冲了进来:“阿遥,不,不好了!” 晏遥被她晃得清醒了些,看见安琳喘息未定,便按住她的肩膀道:“着什么急啊,你先缓缓。” “就,就是很急啊。刚才我陪桔年给湘君换药,结果就听到有人来找樊老将军,樊老将军出去了一会儿,等他回来的时候,哎呦那个气得啊,他说要,要找人抓你!” “抓我?!”晏遥惊得半天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道:“抓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我一听就急了,冲过去跟樊老将军辩解了半天他都不听。刚我让桔年姐姐绊住那两个来抓你的人了,你快跑吧!” “跑?我这一跑不就等于不打自招了吗?我什么都没做。我怕什么?!”晏遥听得安琳这么一说,反而要往外走,安琳怎么拖都拖不住。安琳急了,吼道:“你去了那才是找死呢!你没看到樊老将军那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你还是听我的,赶快走吧!” 晏遥还要说什么,忽然听得外边有人喝道:“晏遥姑娘在吗?” 安琳一听这声音不禁一副死到临头的样子,晏遥却笑笑,应着走出了帐子。辛桔年站在两个兵士身后,一脸抱歉的神情,晏遥冲她笑笑,对两个兵士道:“二位找我什么事?” “樊老将军请你过去一趟。现在跟我们走吧。” 晏遥点点头,示意两人前边带路。安琳在后边一把拽住晏遥,使劲摇头,晏遥摸摸安琳的头发,轻声笑道:“放心,没事的。” 安琳和辛桔年看着晏遥和那两个兵士一步步走远,相握的手心里不由地渗出一层汗。 可事情并没有晏遥想象得那么轻松。樊老将军将她叫去劈头就是一顿指斥,说有人看到她和匪军勾结,秘通消息。而襄南军营近几日派出求援的兵士全数被杀,樊老将军就怀疑是有内奸。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晏遥。枉他还对晏遥寄予厚望。晏遥几次想要争辩,可樊老将军根本没给她辩白的机会,几句话下来便要把晏遥拘禁起来。晏遥开始还想要争辩,后来看樊老将军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干脆缄口不言,任由他发落。 薛芝琪在一旁听得樊老将军这么处置晏遥,心头不由得喜滋滋的。她早说过不会让晏遥这么得意。哼,现在樊老将军正恼这求援兵士被杀之事,晏遥又亲口承认她夜间曾经外出被自己撞见。这樊老将军现在是正缺个撒气的人,晏遥她运气差,正赶上了,就只等着受罪吧。 不到半天的时间,晏遥是内奸的事便传遍了整个襄南军营。易宝轩、慕远浦他们自然不信,祁焰月拍桌子就要和樊老将军说理去。被几个人拦下了,想着樊老将军这会正在气头上,这么些人气势汹汹地去了,说不定没说通反而让樊老将军更加生气。 祁焰月怒道:“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晏遥被当成内奸处死吗!” “怎么会?大家这不是正想办法。”慕远浦给祁焰月使个眼神,示意她坐下,“要我说,咱们都是晏遥的朋友,这会儿去樊老将军只能觉得咱们是在袒护晏遥。我看可以让秦策去试试,他是樊老将军手下爱将,他说的话,樊老将军还是要听一听的吧?最起码先把事情弄清楚啊。” 剩下几人纷纷点头,觉得这样比较可行,于是都急忙去找秦策。 其实秦策早自己去找樊老将军了。他一早就听说樊老将军找晏遥去问话。本来想去观望下是什么情况,哪晓得他刚到主帐外面就听得樊老将军气极,吼着要手下将晏遥拘禁起来。秦策知道这会儿进去求情依樊老将军的脾气肯定是将他一起轰出来,而且会更恼晏遥。于是秦策在主帐外强捱了半天才进去,哪晓得樊老将军这次着实气得不轻。他今天一早起来就得知出去求援的兵士们全数被杀,稍晚就听到营里有内奸,还是他颇为重视的晏遥,他心中怒气难平,就全发在了晏遥身上。想是晏遥脾气也倔了些,樊老将军到了现在还余气未消。秦策试探着开口,才说了几句便被樊老将军顶了回来,秦策怕樊老将军将这些事又都记在晏遥的身上,趁樊老将军怒气未起便急忙告退了。因而慕远浦他们来找秦策的时候,秦策已经是碰了钉子回来,只能摇摇头,让他们再等等。等樊老将军脾气消了他再去劝劝。 慕远浦他们无法,只能先等等。 沈清岩却不依,他不能让晏遥就这么被委屈着:“不行,咱们再外面等着是没什么,可阿遥现在被拘禁着,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受罪。何况勾结匪军这样的罪名,就是背一刻都没人愿意的。咱们耽搁一会儿,不知道要有多少不明真相的人戳着阿遥的脊梁骨骂呢!你们都不去,我去!我拼着自己这身性命,也得让樊老将军放了阿遥。”沈清岩说着就要去找樊老将军,却被薛芝琪一把拉住了。她本是不放心这些人会出什么主意去救晏遥,现在看沈清岩这么拼命,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因而扯着沈清岩就是不撒手。沈清岩恼了:“芝琪你放手,你听到没有!” “不放,不放,我就是不放。你去了不是给人当出气筒去了吗!樊老将军不知道会怎么治你呢。”薛芝琪皱着眉,苦着脸,就是不肯放手。沈清岩无法,手上一运劲儿,便将薛芝琪甩在了一边。薛芝琪踉跄了几步,歪倒在了一边:“师兄你,你居然甩我。”薛芝琪撇着嘴,说话就要掉泪。沈清岩看着有些不忍,但想到晏遥还在受苦,咬咬牙返身就走了。薛芝琪想不到沈清岩真的会就这样扬长而去。这么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习惯了沈清岩对她的呵护,她甚至傻呵呵地以为,自己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可今天沈清岩就这么走了,薛芝琪的心也一下冷了下来,看来她还是过于轻视晏遥在沈清岩心中的地位了。 秦策想着拦住沈清岩,因为知道他去了也是徒劳,肯定也是被樊老将军轰出来。于是紧走几步追沈清岩去了。慕远浦看沈清岩和秦策走远了,皱眉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脑门道:“哎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 章 节七十二 内奸(下) 更新时间:2012-01-21 余下几人听得慕远浦这一声,都纷纷转过头来,慕远浦看大家都注视着他,方徐徐道:“咱们这些人的话樊老将军可能听不进,可有一个人的话,樊老将军恐怕不得不听。” “谁?”祁焰月已经一副亟不可待的架势,恨不得这会儿腿上生风就去寻慕远浦口中说的那人。 “池璧池公子。”慕远浦道破谜底,众人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易宝轩早已闻声而动:“我去找池璧,你们等着好消息啊!” 池璧只着了件单衣歪在主帐的座位上,口中徐徐道:“池某伤重未愈,于樊老将军无礼了。还望樊老将军多多担待。” 樊盛恭恭敬敬坐在下首,闻得池璧这么说,樊盛一拱手道:“池公子言重了。” 池璧淡淡一笑,然而那笑意极寡淡,只是面上浮起的一层笑容,看来池璧这次真是伤得重了,一丝一毫过大的举动都没有,只是淡淡地,轻轻的、地,似乎怕牵扯到身上的伤口:“樊老将军,”池璧这么唤一声,樊盛便轻轻颔首,显出恭谨的态度。池璧也轻点头致意,“樊将军军中事务,池某本不欲插手。”樊盛点头,其实从池璧进了这营帐,樊盛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心中还有气,因而一时也不多说,只等着池璧开口,先下看池璧这么说了,樊盛便道:“以池公子之尊垂治我襄南军务,本是我襄南之荣,然公子繁务众多,樊盛实在不敢再劳动公子尊驾。” 池璧皱皱眉,樊盛一番话说的有礼有节,然而他一向也是见惯了这种场面。这种纡徐手法,樊盛岂会比的上他?以他一向的脾性,若是他认定的事情,总是千回百绕使人心服才肯罢休。于是池璧当下淡然一笑,道:“樊老将军这般体谅,池某实在是安慰的很。只是这襄南军务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小了说只是樊将军您营中事务,大了说却是我王朝军军中事务。虽说我不必事必躬亲,然而有些事,池某不得不问。” 池璧一番话虽然说的态度温和,然而语气却是极其坚定。樊盛知道坳不过,便垂首道:“还请池公子垂训!” “樊将军,今日我听闻将军将晏遥姑娘拘禁了起来,不知道可否有此事?” 樊盛一挑眉,沉声道:“确有此事。” “池某可否知道是为何?” “有人揭发晏遥私通敌匪,樊盛也觉得晏遥嫌疑重大,因而暂将其收押。”樊盛一字字说来,不卑不亢,并不因池璧比他位高而有所畏惧。 池璧闻此低头一晒:“晏遥姑娘前次刚刚于战场上冲杀,立下大功,如何又能与敌匪勾结?若当日她在战场上稍一放水,那么襄南早已损兵折将,损伤大半,又何止于等到此时才来勾结敌匪?!” 池璧一句话说得越到后来语气渐重,说到最后似牵动伤口,忽然咳了起来。樊盛被池璧一句句话说得忽然警醒,他早上只恼怒于求援兵士被杀,正在气头上就有人来告密说是晏遥勾结外匪。樊盛一时恼极,便不及细想,当真将晏遥拘禁起来。现在听得池璧这么一番话,立刻明白自己恐怕是气头上冤屈了晏遥,心中愧疚,面上不由得一红。樊盛见池璧咳得厉害,急忙走上前道:“公子无碍吧?” 池璧终是忍住了咳嗽,想着自己又被那十方迷魂阵伤成这样,心中一沉,面色不禁凝重起来。樊盛却误以为池璧是因为晏遥的事情,于是忙拱手道:“是樊盛太过急躁,未及详加调查就将晏遥姑娘拘禁起来。樊盛这就命人将晏遥姑娘放了。” 池璧只淡淡地点点头,心中却仍是思及那十方迷魂阵之事,面色便愈加沉重。 樊盛便急唤了人去放晏遥,然而刚唤了一声,就有人急急忙忙在外面高声道:“樊将军,不好了!有人闯营!” 樊盛闻言一惊:“何人如此大胆?!”说着话已经大跨步到门口掀了帘子,那兵士忙躬身道:“若小的没看错的话,是,是敌军主帅。” “什么?!他带了多少人马?” “回将军,只他一人,不曾带人手来。” 樊盛听到这里却是一愣,这元丘军搞得什么名堂,怎么堂堂主帅单枪匹马直闯过来,难道又有什么阴谋?然而樊盛虽是吃惊,口中安排却不耽搁:“传令三军警戒,秦策护卫后方,我同你去看看。” 说完回身像池璧匆匆行了一礼,口中说着“属下照顾不周”便跟了那兵士走了。 池璧在帐里自是将那兵士和樊盛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因而樊盛走时池璧只微微颔首示意,心中却也不禁起疑,这敌军主帅此刻闯营,究竟是为何? 樊盛跟着那兵士几步走到营门口,就看到一大群兵士已经和那年轻人缠斗在一起。那人眉目飞扬,一身白色布衫,在旁人穿来恐怕稍显寒酸,然而那年轻人穿来,却是说不出的潇洒适意。全身无甚配饰,然而一双眼眸灵动,端得显得清贵逼人,樊盛心中暗叹如此青年才俊偏偏要与王朝为敌,大逆不道,可惜了他那一身功夫。这样想着忽听得扑扑几声响,那一圈围攻他的兵士竟全数跌倒在地,樊盛微惊,还是有些手段。 然而那人却并不恋战,见打倒了围攻他的兵士便转身向营中冲来。更多的人挟了兵器涌来。想他们襄南军营,如何能让人这么随随便便地就闯了进来。眼见得聚来的兵士越来越多,那人却丝毫惧色都无,只稳稳站在场中,目光却是盯着营里,那模样似乎铁了心要闯营,任何人来阻,他都绝不会后退。 “韦箴如,你这是做什么!”忽然猛地斜刺里一个声音传来,樊盛回头,看到易宝轩挟了宝剑立于那人右侧,面上有些惊疑,更多的却是笃定,仿佛在告诉那人,若他敢再踏进一步,他绝不姑息! 韦如淡淡扫了易宝轩一眼,沉声道:“我不做什么。我只是听说,这襄南军委屈了阿遥,我便来带她走!”韦如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樊盛开始听到他说襄南军营委屈了晏遥,面上也是一热,然而转念一想,这是襄南军务,如何要他这外人插手。而且听他话中意思,似乎跟晏遥关系甚好。这么一来,岂不是坐实了晏遥私通外敌的罪名?樊盛这么一想,面色又凝重起来。 易宝轩冷哼道:“晏遥如何现在跟你又有何关系?当日是谁那么绝情绝意?现在又来这里装好人,哼。”易宝轩怎么能忘了那日在战场之上冲杀,晏遥陡然见到韦如时那般惊喜若狂,可谁曾想韦如那时一句句话都冷似寒冰,直接将人推入冰渊。易宝轩怎样都忘不了晏遥当日的表情,现在他韦箴如又这般惺惺作态,天知道他又有什么阴谋。 韦如听得易宝轩一番切齿数落,不禁也想起晏遥初见自己时的痛心无奈。心下也有些惨然,语调也缓和起来:“宝轩,当日全然是误会。我已经跟阿遥解释过了。我知道你们肯定还待不信,可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要阿遥信我就够了。我此番就是要带阿遥离开这鬼地方,居然怀疑阿遥通敌,哼,哼。” “哼,鬼才信你的话。今天你想过去,就得先过了我这关!”易宝轩说着横剑胸前,摆出一副迎战的姿态。韦如知道这一仗也是不可避免,因而右手轻垂,只见手心蓝光轻闪,只一错眼手中便出现了一柄湛蓝宝剑,光芒流转。 易宝轩急念咒语,手中游仙剑划个圆弧,易宝轩高喝:“冲云!”一条青龙蜿蜒飞出,眨眼之间袭至韦如眼前。却看韦如并不着急,眼看着那青龙挟雨带电奔至眼前,韦如才右手一转,剑尖朝下竖剑,剑身忽然发出万丈光芒,光芒盛放直接吞没了那青龙,吞没了大半个军营。襄南兵士看着都有些发呆,没想到这人看起来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造诣。 易宝轩观此变化,心中也是一惊,想着韦如月余不见,法力却是突飞猛进,居然如此轻易便化解了他这样一招。然而易宝轩岂是轻易认输之人,右手挽个剑花,一声凤唳,一只火凤从易宝轩背后冲天而起,口中喷出炙红的火焰,站得近的人都觉出了脸上灼热难当,不觉后退了几步。韦如看着一招刚刚化去,易宝轩又紧跟着招来了火凤,知道易宝轩心中确实却是气愤难当,否则不会这般拼命。可身为朋友,韦如怎么忍心伤到易宝轩。然而易宝轩这样不依不饶,韦如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见到晏遥。心中有些惶急,当即打定了主意,先对付了易宝轩,救出了晏遥再说,得罪了易宝轩以后可以跟他慢慢解释。 这样想着,韦如手中湛萧剑蓝光盈盈,无数光柱冲天而起,在空中结成一个光阵,云结风住,那光阵越结越盛,迅速向易宝轩笼去。 ------------ 章 节七十三 闯营 更新时间:2012-01-24 易宝轩急急退了几步,眉头紧皱,心中想着这一招恐是招架不住,然而面上却丝毫不肯认输。双手死死握着游仙剑,口中咒语疾念,势必要与韦如抗争到底。韦如也是看出了易宝轩不肯退让,光阵轰然逼近,易宝轩却丝毫不动。眼看着那光阵将易宝轩全身上下全然笼住,易宝轩虽然硬撑着,然而脸上神色却渐渐显出不支。韦如手上缓缓用力,眉头却越皱越紧,想着这样下去,肯定会伤到易宝轩:“宝轩,你非要和我抗到底吗?” 易宝轩已经觉得全身的骨骼都在微微作响,可他哪里肯就这么认输:“废话!罗嗦那么多做什么?想进来,你就想把我打趴下!” 韦如看易宝轩是不可能让开了,手下一狠,只见光阵中光华流转,蓝光突地盛起。就听得易宝轩忍不住闷哼一声,忽然就跌出了光阵,人蹬蹬倒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易宝轩回头看那光阵,几番流转,将圈中的草木缠绞殆尽,瞬间又损为粉末儿。易宝轩知道韦如这是手下留情,才用法力将自己逼出光阵。可易宝轩心中气愤,根本不领他的情。人刚刚稳住,易宝轩作势又要和韦如动手。 却听晏遥忽然喝道:“停手!”两人听得晏遥的声音都是一愣,易宝轩心说池璧这小子面子就是大,晏遥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韦如看到晏遥瞬间更是惊喜不已:“阿遥,你没事?” 晏遥也没想到樊老将军能这么快放了自己,毕竟早上自己被找去的时候,把樊老将军惹得盛怒不已。晏遥想自己早上也是冲动了些。可一听到樊老将军说有人看到自己晚上和不明人物私会,晏遥立刻想到是薛芝琪,胸中一口气就冲上来,口气立时便坏了。也难怪樊老将军那么生气,女儿伤重难医,襄南军营危机重重,在这当口,出去求援的兵士又被杀。樊老将军必是心焦无比。自己还那副脾气。后来听沈清岩说,才知道是因为池璧的帮忙。晏遥刚舒了一口气,却忽然听得韦如闯营,便和沈清岩急匆匆赶来。却正看到韦如和易宝轩对决。晏遥不禁急忙止住二人。看着为自己奔波不已的韦如,晏遥忽然心头一酸:“小如,我没事。我没事。” 韦如一个起落落在晏遥身边,将晏遥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才放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拉起晏遥就要走,晏遥奇怪道:“干嘛,去哪?” “跟我走啊。”韦如说得理所当然。晏遥看一眼身后的沈清岩,又看了看周围的襄南兵士,摇了摇头:“小如,现在不是我说走就走的事。我暂时,还不能走。” “他们这么对你,你还要留下?”韦如一想起这些人曾经将晏遥拘禁起来,就觉得气愤不已。若是他在阿遥身边,怎么也不会允许阿遥受这样的委屈。 樊盛看着两人这般你来我去,本来已经放下的疑虑这会儿又开始泛起。樊盛看着韦如还打算带晏遥走,一个手势,一群兵士围了上去:“晏遥,你说你没有私通敌军,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你能给我个解释吗?” 晏遥刚要站出去解释,韦如忽然一把将她护在身后:“我最后一次说,当日你们看到的那个敌军主帅另有其人。我韦如从没有也根本没兴趣跟襄南军营为敌。我想的,只是和阿遥在一起,看着她好好的,那就够了。所以樊将军,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在误解晏遥。那天晚上她私会的人便是我,可我和元丘军一丁点儿关系也没有。我话已至此,信不信随你们。阿遥,我们走!”韦如说着就要拉晏遥走,却听得旁边有人沉声道:“自己要走,还非要扯着别人,也不问问人乐不乐意。”韦如听着猛地回头,发现池璧站在一旁的营帐门口,看着是受了伤,听着声音有些飘忽,似乎受的伤还不轻。韦如看着有些往后躲得晏遥,心头一疑:“池璧你这话什么意思?” 池璧缓缓笑了,慢慢踱步到了他的身旁,却是一伸手把晏遥牵到了手里。韦如没防得,竟是让他把晏遥拽到身后去了。韦如要急,池璧轻轻伸手一挡,面上风轻云淡:“慢着”,说着回头看一眼晏遥,悠然道:“你一直说要带阿遥走,你问过阿遥的意思吗?你问过她会不会跟你走吗?” 韦如一愣,他一直觉得自己会保护阿遥,阿遥就该跟自己走。这下被池璧一说,又看到池璧紧握着阿遥的手,韦如的心里忽然一跳,难道阿遥和池璧走到一起了?毕竟阿遥没有接受自己。他们只是朋友关系。韦如一向天不怕比不怕,遇到谁都没有犯过怵。可一想到那种情况可能是真的,韦如忽然害怕起来,害怕这是真的。他斟酌了半天,才慢慢开口道:“阿遥,你愿意跟我走吗?” 晏遥被池璧拉过去的时候,几乎都有些懵了。她没想到池璧会这么做。而且池璧一直握着她的手,还握那么紧,晏遥看到沈清岩的眼睛慢慢、慢慢地垂下,然后缓缓地挪开,再也没向这边望一眼,晏遥的心也一下落到了谷底。只觉得心里空空的,手也就任由池璧拉着,再也听不见,看不到什么。 韦如问了晏遥一声,却发现晏遥眼神木木的,半响却是没反应。池璧回头也发现晏遥不对劲儿,便晃晃晏遥的手,晏遥猛地回神,发现韦如一双湛蓝眼眸紧紧地盯着自己。池璧银色面具泛的光也分外柔和。晏遥一时有着愣怔,看看韦如又看看池璧。韦如看着晏遥这样的表情,心一下有些发凉。可他像溺在水里的人,揪着最后一根稻草,一字一顿道:“阿遥,你愿意跟我走吗?” 晏遥一时没回神,只是怔怔地看着韦如。却忽然感觉手被池璧轻轻扯了扯,晏遥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樊盛已经领了兵士们将韦如团团包围。晏遥忽然明白了池璧的用意,若自己说一句愿意,恐怕韦如拼了命也要从这襄南军营冲杀出去。不光小如要受伤,恐怕这襄南军营也是损失惨重。 晏遥抬头看着韦如期待的眼神,可手上传来的有些微凉的触感又告诉自己,这个不能答应。韦如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才进晏遥缓缓地抬起头,却是往池璧臂上一靠,韦如便觉得那根稻草忽地便从自己手中溜走了。接下来晏遥的话便让是灌顶的冰水兜头泼来。只听得晏遥缓缓道:“我不愿意。”说完便把头扭向一边,似乎再不愿见到这样鲁莽的自己。 是的,他太鲁莽了,他以为虽然时间过去了许久,可阿遥对他的信任不会变。哪里想到,她已经有了更加可以依赖的人。那么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吧。韦如轻轻地叹了口气,张大了嘴巴,眼中的泪在眼眶中兜兜转转。韦如闭了闭眼,再睁眼缓缓笑道:“好吧,我知道了。阿遥,你……”韦如忽然觉得自己说不成话,所有的话都梗在喉咙。他拼了自己所有的努力却仍然发不出一点声音,眼泪却有夺眶而出的趋势。韦如忽然觉得自己好失败,本来想给阿遥一个最后的美好印象。让她以后想起自己时都是洋溢着笑意,都是潇洒的,骄傲的。可他实在是忍不住心中那股冲动。韦如猛地转了身,一个轻跃,便到了营门口,几个起落,,身影便消失在远处。实在是韦如再也支持不下去,他怕自己真的在阿遥面前哭出来。他牵不到阿遥的手,总不至于给他留一个那么丑的回忆吧。 晏遥眼看着韦如那么决然而去,再没回一次头。她知道韦如这次是真的伤心了。她一直怕伤小如的心,可是却一次次的。晏遥忽然想,这样也好了,韦如终于不在她身上放一点期望。那么他就再也不会伤心难过了。可这样想着,晏遥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失掉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找不到了,她头一次这么迷茫。按说这是好事啊,可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反而心里难过的要命。池璧看着晏遥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觉有些担心:“阿遥,你没事吧?” “没事。”晏遥应着,泪却忽然大滴大滴地落下。仿佛不停落下的泪水才可以填补心里空落落的感觉。晏遥甚至有些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哭,可她就是难过,可那泪水就是想要刹不住闸似的向下流。那眼泪仿佛不是她的,不受她的控制,只全力奔着那地面而去。可是那里,也没有眼泪想要的温度吧? ------------ 章 节七十四 神伤 更新时间:2012-01-25 晏遥自从韦如走以后就一直呆呆的,什么都不说,任凭旁人怎么问,晏遥也只是沉默。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自己一个人待着安静一会儿。可樊盛不给她这样的机会,樊盛自从见了韦如,见了韦如和晏遥之间的这般纠葛,更加深信了自己的怀疑。于是又将晏遥招到主帐里问话。早上晏遥是激动的很,现在晏遥几乎是一问三不知。樊盛问句什么,晏遥都反应好久,还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樊盛心里的气就起来了,别以为你在这里装傻我就可以放过你。樊盛怒极,大踏步走过去一把便拎起了晏遥。樊盛年纪虽高,力气却仍是大得惊人,一双大手握起来像两个钵盂,眉毛一竖,将身子小巧的晏遥一把拎起。若是旁人这么着恐怕早被吓到了,晏遥虽然是一惊,可她刚才满脑子想的都是韦如的事情,根本没注意到樊盛说了什么,因而一下被樊盛拎起来,晏遥也只是睁大眼睛望着樊盛,眼中还是一片茫然。樊盛看着晏遥这样,心中更是恼恨,正待发作,就听得池璧的声音传来:“樊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樊盛一惊,手中却只得放下晏遥,躬身向池璧行了一礼。池璧轻扬眉,看了一眼仍然目光呆滞的晏遥,知道她心思还在下午的事情上。又看一眼樊盛,悠然抬手道:“樊将军多礼了。请起。” 晏遥站在那里,目光却是谁都不看。只死死盯着地面,想着自己的心事。池璧看晏遥这样,走过去的时候轻轻一拉晏遥,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晏遥没出声,也没拒绝,乖得像个小孩。池璧却有一刻的心疼,这样的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惹人怜爱的态度,让人不由地想要保护。想要保护这难得的恬静,保护这仿佛一触就碎的“小孩”。池璧安顿晏遥在身旁坐好,才回头对樊盛道:“樊老将军,这么晚了,您还把晏遥叫来,这是?” 樊盛却是将背一挺:“回池公子,樊盛还是怀疑晏遥姑娘和敌军私通。尤其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樊盛不得不怀疑。”樊盛说到“不得不”时,语气故意咬得颇重。池璧知道他的意思,他也知道韦如今天下午闯营,晏遥和敌军私通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因而也不就不和樊盛争论,只握住晏遥的手,缓缓道:“樊老将军,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老将军您有自己的想法、依据,肯定不是我一句两句话您就可以心服。我现在想说的是,不论发生了什么,我相信晏遥,我以自己的人格担保,晏遥姑娘绝不会做出和敌军私通之事。今天的事您也看到了,虽然晏遥和那韦箴如是有纠葛,可最终却是决裂。老将军您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何不尽弃前嫌,让晏遥为咱们襄南军营出力,以观后效呢?” 樊盛还待说什么,可池璧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继续坚持,于是拱手道:“既然池公子亲自作保,樊盛自然是从公子的意思。”说着看一眼池璧握着晏遥的手,道:“只是还望池公子定要秉持公道才好,不然樊盛虽万死,也不敢让公子徇私。” 池璧轻笑,他知道樊盛出了名的倔脾气,现在看他松口,当即笑吟吟道:“樊老将军放心,池某若有一丝徇私,樊老将军尽可以将池某军法处置,如何?”池璧说着这些话,虽然是玩笑的口气,然而其中的认真态度樊盛却是听得出来的。因而他也稍微笑了笑,向池璧拱了拱手,接着微微侧身,让在一旁。池璧笑笑,牵起晏遥的手走出了樊盛的主帐。 沈清岩坐在外面,脑中不断回想着下午的事情。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多余,下午急匆匆地冲去找樊老将军,却忽然被易宝轩拦下,说是慕远浦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人去救晏遥。沈清岩半信半疑,待知道是请的池璧去的时候,沈清岩便真的信了。池璧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沈清岩不清楚。沈清岩清楚的是,樊老将军对池璧极为恭敬。然而沈清岩心里虽然清楚,可脚下却止不住去找樊老将军的脚步,他多希望自己能帮晏遥做一些事,他多希望将晏遥救出来的人是他自己。可是易宝轩一下拦在那,说你去了怕是樊老将军更生气了,还是等着池璧回来吧。沈清岩恨自己,怎么有些时候那么理智,他就那么停下了,就真的等着了。是啊,谁救出晏遥不是救呢?自己非要争这个也没有什么好处,说不定还会害了她。可看着池璧护着她,他多么希望那个人会是自己。可惜啊,一切都只是希望,只是希望。沈清岩丧气地垂下脑袋,他的阿遥啊,还是越走越远了呵,是他太没用,总是抓不住阿遥的手,怪他啊。 薛芝琪在远处看着沈清岩默然的背影,只觉得心里一扯一扯的心疼。为什么她深爱的人要为了另一个人心痛成这种模样?为什么自己一直在身后守候,他只要一转身,只要他愿意,她给他的必定是自己的全部。可他不,他宁愿遍体鳞伤也不肯回头看她一眼。她曾经以为自己感动到了师兄,以为自己打开了师兄的一点点心门。可到今天她才明白,师兄的心门始终向着晏遥,从没向她敞开一点。若是旁人,此刻恐怕是垂头丧气了,可薛芝琪想做的事,从没有做不到的。可薛芝琪只是片刻的沮丧,很快便抬起头来。她不能丧气,师兄是她的,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给别人,还是一个一直伤害他的人。薛芝琪这样想着,步子不由地向师兄迈近了一步。却忽然觉得腿上一痛,却是被石头磕了一下。薛芝琪忙低头查看伤口,忽然眼前一暗,接着沈清岩温和的声音便传来:“芝琪,怎么了?不是腿伤又复发了吧?” 薛芝琪一时心里暖暖的,看着沈清岩紧张的神情,薛芝琪眉目轻转,心中却是下定了一个念头。 韦如远离了襄南军营,心中却是止不住的难受。真是笑话呵,他一直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保护阿遥的角色,哪里知道她现在已经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不再需要自己了。韦如想着,越想心里越是难受。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可是阿遥又做错了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她做的都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已。呵,全在自己,全在自己啊。韦如口中喃喃着,左手一晃便出现了一个酒壶,右手蓝光乍现,一柄湛蓝宝剑出现在手间。韦如猛灌几口酒,忽然舞起剑来,剑势如风,剑气挥洒如行云流水,韦如使了全力舞出,原本飘逸无比的剑法在韦如的手下忽然多了几许沉重。几棵一人合围的大树瞬间便被劈成几多碎片。韦如一套剑法使下来,竟是汗湿脊背,额上也全是汗珠。一双手止不住地抖,睫毛上水珠轻颤,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韦如正呆呆站着,忽听一人道:“怎么,几个月不见,怎么退步成这样了?连剑都握不稳了。”语气中颇多调侃,韦如闻言猛地回头,睫毛上的水珠顺势滑了出去,韦先看见这样,轻笑道:“怎么?看到哥哥这么激动啊?” 韦如闻言却是苦笑。想当初都是他恶作剧作弄哥哥,想不到他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会让哥哥这么调侃自己。想到这里韦如身子一软,靠在了一旁的树干上。树干被韦如一靠,树叶轻簌簌落下几片,仿佛体恤韦如落寞的心一样。“让哥哥见笑了。”韦如轻声说着,手心一闪,就要收回手中的湛萧剑。冷不防韦先一掌袭来,韦如急忙闪到一边,就听韦先朗声笑道:“怎么样?好久没跟哥哥我过招了。看看我这锁魂掌如何?” 韦先说着又是一掌袭来,掌风诡异难测,韦如一下提起十二分精神。看来哥哥这锁魂掌是更加精进了。韦如不得不加意应对。两人如此这般对了几百来招,只见剑光流闪,风啸云腾,二人周身真气流转,韦如虽然想专意应对哥哥,可总是静不下心思,渐渐落了下风。韦先逮着韦如的一个疏漏,忽然一掌袭去,掌风忽然袭到面门,韦如几乎都来不及反应,就被韦先制得死死的。韦先微微有些得意,韦如却是忽然将闭上眼,仿佛情愿随着哥哥这一掌就那么去了。韦先一下有些生气,怒道:“臭小子,你就这么点出息吗?多大点事儿,就敢这样?你还记得你是狐族的人吗?你还记得你是我的弟弟吗?咱狐族的骄傲你都扔到哪儿去了?!” 韦如直愣愣地看着韦先这么训自己,却是没半点反应。 韦先气急,作势就要打韦如,韦如却是动都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韦先的右掌做爪,眼见就要掐住韦如的咽喉,看到韦如这样,顿时气颓,狠狠甩下手来,道:“韦如,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你至于这样吗?” 韦如这时却缓缓抬起头,看着哥哥,一字一顿道:“值得。哥,你不懂。即便你有那么多的女人,可你永远都不会懂。” ------------ 章 节七十五 谋定 更新时间:2012-01-26 韦先闻言回头眸光犀利,韦如却毫不畏惧,抬头望着韦先:“呵呵,不是么?哥哥你姬妾成群,可真正爱的人有几个?真正爱你的人又有几个?呵呵,不管最后阿遥怎样,最起码我爱过,哥哥你呢?” 韦先被韦如说的初始愤恨,后来却是释然一笑:“哥哥我本来就志不在此,儿女情长之事,哪里比得上建功立业?” 韦如听了却是笑着摇摇头,收了湛萧剑,形容落寞地便又要远去。韦先却是抢先一步拦在韦如前边,韦如勉强笑道:“既然咱们兄弟道不相同,哥哥你又何必留我?” 韦如却是恢复了优容姿态,笑道:“有一桩大事,不知你做不做?” ----------- 薛芝琪又叫嚷着腿疼,沈清岩奇怪她这腿伤总是这么反反复复,可每次检查,那腿伤确实总是一片红肿。沈清岩不是没有怀疑过薛芝琪的腿伤,可每次一看到薛芝琪楚楚可怜的神态,又想到薛芝琪这是因为自己受的伤,自己还这般计较,实在是不够厚道。虽然他看出那伤口可能是某种毒虫造成的红肿,可心里却不想去证实。证实了又能怎样,小丫头不过是想赚取些自己的关心,他怎么能那么残忍地去揭穿她。于是每次薛芝琪嚷嚷腿疼,沈清岩总是尽心尽力地照料她。而且一忙起来,他总能暂时忘了那个让他时时惦念的人。 这天给薛芝琪换了药,沈清岩发现薛芝琪的伤口处又有新的红肿,心中忽然有些不忍。于是在薛芝琪乐呵呵捧着药要喝的时候,沈清岩忽然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这药了加了仙眠草,对解狼蛛的毒挺有效的,就是有些苦。” 薛芝琪一下愣在那里,她知道自己的小花招是逃不过沈清岩的眼睛的。可一直以来,沈清岩都没有揭穿她,她就一直小心翼翼地耍着自己的小心思,玩着自己的小手段。她以为沈清岩会一直由着她这么做,可今天他忽然讲明了,这是为什么?难道他不愿意这么和自己纠缠下去了?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负累了?是啊,自己抓住个小小的把柄便一直揪着他,他肯定是累了吧。薛芝琪心里这样想着,再抬头已是泪流满面:“师兄,我,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师兄,你不要生气,你不要不管我。”薛芝琪说着把手攀上沈清岩的胳膊,眼中泪光闪闪。沈清岩一时见了,不觉心中也有些小小的心疼,他是不想揭穿,可他不能任由薛芝琪这么不爱惜自己:“芝琪,别哭啊。师兄也没说不管你啊。无论怎样,你都是师兄的好师妹,恩?” 薛芝琪听沈清岩这么说着,忽然抬头道:“师兄,你可不可以不要想阿遥了,她已经有了池公子了,师兄你也想想我好不好,哪怕是只想一秒钟……” 沈清岩初听时一愣,他没想到薛芝琪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是啊,她已经有了可以依靠的人,而且还是那么牢靠的人,为什么自己还要对她念念不忘呢。可能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了吧。沈清岩想着不由地苦笑,口中不自觉地道:“那可由不得我啊。” 薛芝琪被沈清岩这轻轻的一句话便说得愣在那里。什么时候,在她没发现的时候,晏遥居然已经长在了师兄的心里。那般静静的,却根越扎越深,叶越来越繁茂。她整天蔽日,遮蔽了沈清岩心头的任何想法。就那么独独地无声无息地长在那里,占据了沈清岩心中的所有空间。薛芝琪一瞬间有种绝望的感觉。她一直期望着能够打开师兄的心门,可哪里想到师兄的心门之后,已经为晏遥长起了这么棵参天大树。她这还在门外徘徊的人,要怎样才能赢过这参天大树? ------------ 君斯恨坐在大帐的主座下,眼睛似睁还闭,手中的酒杯晃来晃去,仿佛完全无视帐中座下的人。韦焉不禁有些急,嘴唇不由地绷紧。韦先却是轻轻地按住了姐姐的手。自从君斯恨以姐姐性命相要挟,韦先便领了狐族来助他们攻襄南营。那一夜的十方迷魂阵便是韦先所布,本来以为是可以将襄南军营一网打尽,哪想到半路冲出个韦如,将这阵法搅得乱七八糟。韦焉心疼弟弟,更是不肯他们相杀相斗。任凭逝楚在后边冷声威胁,韦焉愣是召回了元丘军。也是因为这样,逝楚和韦焉打起了冷战,元丘军一下无人领导,一帮匪军一下没了束缚,更是乱成一团。所以君斯恨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元丘军营门紧闭,一进去便沸反盈天,摇色子的、掰腕儿的、摔跤的,围着看热闹叫好的,闹成一片。君斯恨看着眉头就皱了皱,半响这帮兵们才发觉营里来了生人,一个个围上来却直接被君斯恨身边的亲卫撂到了地下。逝楚和韦焉惊觉有人来,本来准备应战,后来发觉是君斯恨,便设宴款待他。可两人到了宴上还是不说话。君斯恨也就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你不说,我就比你们更沉默。最后反而把韦焉和逝楚熬得不耐烦了。 最终还是逝楚忍不住,望一眼地面冷着脸的韦焉,冷哼一声,笑眯眯向着君斯恨道:“君公子,您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次忽然到访,小可不胜荣幸啊。” 君斯恨眼睛始终盯着杯中摇晃的美酒,口中轻笑道:“逝楚大人言重了。哎,其实君某还是乐意在自己的府第里喝喝小酒,享享清福的。可最近听说咱们这襄南一役出了点问题,魔君大人一向心急,逝楚大人您是最清楚的。”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逝楚,逝楚想着魔君的反应,不禁颈上冷汗已是下来了。也怪自己,居然就真的和那韦焉斗气了。若是当时乘胜一击,哪里还有什么襄南军?逝楚这边想着,就听君斯恨继续悠然说道:“这不,魔君大人一急,就着我来看看。”说着一举手中酒杯,“到了此处一看,咱们元丘军那是相当卖力啊。这襄南军被咱们打得已是疲累不堪,只欠这最后一击,那襄南军必定轰然瓦解!”君斯恨这么说着,逝楚不由地一声叫好。韦焉的眉头也是一跳,她等的就是这一天。君斯恨将各人的反应都收于眼底,这是忽然语气一昂:“咱们今天齐聚此处,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粉碎这碍事的襄南军!我相信,凭着在座众位之力,这垂死挣扎的襄南军就是咱们的瓮中之物,这次出击必定手到擒来。各位难道不为咱们的胜利干一杯吗?” 逝楚听得此言,更是大声叫好,并且向着韦焉道:“韦小姐,逝楚这几天得罪了。不过咱们这不过是兄弟相争,真正的敌人可还是那襄南军啊。这么着,逝楚我这儿给韦小姐陪个不是。咱们痛痛快快地打完这一仗,完了韦小姐爱怎么找我算账就怎么算账!”说完仰脖将杯中之酒一下饮尽。 韦焉听得他说,也是一笑:“逝楚大人这么说,倒显得韦焉我不近情理了。”说着嫣然笑着向君斯恨一举杯:“韦焉自然是以大局为重。”说完也一下将杯中之酒饮尽。 君斯恨大笑:“好,好,好,列位都这么尽力,那襄南军就等着吧!” ------------ 章 节七十六 暗夜袭营 更新时间:2012-01-27 韦如看着座上意气风发的君斯恨,面上却是微微现出不屑的神情。座中诸人都面向这君斯恨,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只韦如斜歪在座上,皙白细长的手指绕着酒杯边沿轻轻地一圈一圈地转,仿佛这是什么十分好玩的游戏,身上却是掩不住的落寞气息。韦如这样,在座中诸人之间立刻显得极为突出,君斯恨目光瞥到,立刻笑吟吟轻举手中酒杯道:“这位,恐怕就是狐族的四公子吧?听说最近也入了咱们元丘大军,来,君某这里敬你一杯,算是欢迎四公子加入咱们。”君斯恨一语说完,座中不少将士都是哄然响应。韦如却是寥寥地,仍坐在座位上,也不理哥哥韦先递给自己的眼色,只懒懒一举杯,遥遥应道:“谢君公子。”说罢仰头一饮而尽,面上犹现出意犹未尽的神情,立刻又给自己斟了一盏,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起来。 其他将士见他这般倨傲,面上不由显出不满之意,但顾念他是韦焉的弟弟,也就都不作声,只在偷偷暗自腹诽。其实当日韦如归了元丘军,元丘军不少人也是心有疑虑的,毕竟韦如曾经和韦焉闹成那样,他们元丘军都是有目共睹的,他韦如又曾经那么卖命地帮助王朝军,现在这么一号人归了元丘军,他们心中怎么能没有想法。可现在这元丘军是韦焉的,她没有二话,这元丘军上下哪里敢有异议? 韦焉谙于人情,怎么会看不出座上诸将士的想法,因而款款起身,遥向君斯恨一举杯,又向着场中其他人一一致意道:“众位莫怪,我四弟初来乍到,难免怠慢,还望各位见谅。既然大计已定,就请各位举杯,咱们预祝这次马到成功,也借着这杯酒为君公子接风洗尘!”她声音本就媚,此刻加意说来,更是让座中诸人浑身酥麻,韦焉眼波流转之处更是让那些元丘将士们目眩神迷,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君斯恨却在心里暗自叫一声好,这韦焉的魅惑之术却是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 君斯恨这样想着,面上却微微笑着,举杯遥一致意,接着便一饮而尽。与这样的人共事,肯定会极为有趣。 秦策从没这样担忧过,从他从军以来,每一次战役,他都是最自信昂扬的一个。可今天这一战,他却有些拿不准了。襄南军虽然得了数天的休养生息,可始终被元丘军困得死死的,没有发出一点求援信号。襄南军几经打击,又一次次听说求援未成,各个心里都揣了一面小鼓。形势再险恶,他秦策都不惧,他身边的战士也都不惧,可这样一次次的失望,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将士们也不免士气低沉。这样的情况是最可怕的,恐怕元丘军打得就是这张牌,将襄南军围困数日却不见动作,将襄南军的士气一点点耗尽以后再突然来袭。再坚韧的兵士恐怕也经不住这么一下。因而秦策看着貌似是倾巢而出的元丘军们,眉头越皱越深,然而手中的剑却是不断起落,无数人在他身边倒下,不断的有鲜血飞溅到他的脸上,秦策却是全然不顾,他只知道,这一刻恐怕是襄南军生死存亡的一刻了。 无数的元丘兵士雪涌一般冲上来,像蚊虻一样叮上来,襄南兵士便在这一片雪涌一般的人群中冲杀、挣扎……他们像是跌入水中的将要溺水的人,没了任何依凭,只凭着本能地感觉冲杀挣扎。也许他们心中也觉出了这恐怕是最后一搏,但是哪怕战都到最后一秒,这些兵士们也绝没有投降的念头,仿佛在战场上,只有战死是唯一归宿。 韦焉在一旁的高地上俯视着脚下冲杀的两方兵士,胸中感慨万千。她一直以来都憋着一口气,想要把襄南军拿下,因为有那个人在。那个人是她这辈子最深的痛,她从没料到会被自己最爱的人出卖。可是眼下元丘军冲啸而去,襄南军虽然是奋力抵抗,可韦焉看得出,他们一开始就落了下风,并且只是在苦苦支撑而已。没有援军,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结局。可是一念到此,韦焉心中却忽然有些空落落的,若此役真的胜了,若那人真的没了……她在这世上存在的理由又是什么呢?她本是为了复仇而重生,此刻大仇将报,韦焉却忽然有一种深深的怅惘。一种失却对手的落寞。也许,从戴方平出卖她的那天起,她的生涯,就只余寂寞。 韦焉望向远处,那里有一颗星闪闪烁烁,仿佛戴方平的眼睛,透过几十年的光阴烟云,灼灼注视着她。那目光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初遇时的温情,韦焉看着看着不由深深叹气,若是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戴方平此刻正眯眼打量着汹涌而来的元丘兵士,他结了阵,守着襄南军营的伤员们。远处人声沸腾,戴方平知道那是将士们在以自己的生命在冲杀博争。他们这样是为完成自己的使命,也为襄南父老争取那万中有一的救援机会。寒风吹动戴方平的鬓发,戴方平的耳中将士们的冲杀声渐渐远去,他端坐如磐石,鼻息渐归平稳,人渐渐入定。他现在需要的是专心,然而空中的一颗寒星闪过,戴方平的思绪却忽然又被牵去了元丘军头次偷袭的那一天,那天的韦焉一身黑衣,长发飞扬,手中长刀刀刀狠厉,然而长刀再寒利也比不过韦焉那时的目光。当时他看到韦焉时的震惊,恐怕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他没想到可以再见到她。本以为今生是无缘再会,然而他万念俱熄之时,却竟然让他再次见到她。然而年华已逝,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他不是不明白她眸中的恨意。当年师叔以他的名义诱韦焉前来,生生将韦焉打至魂飞湮灭。当年他心中有多痛,想来今天韦焉对他就有多恨。虽然自那以后他便辞去了朝中门中一切事务,可每每想到韦焉遭此惨祸,戴方平总是忍不住地悲从中来。每年韦焉忌日,戴方平总是会大醉一场,仿佛藉着醉意才可以再见到那梦中时时出现的面庞。那面庞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他有时从梦中惊醒,竟然会忽然想不起她的模样,每每这个时候他总是急出一身的汗。她什么都没留给他,连着最后一点的记忆他都握不住的话,他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也只有在喝醉以后,才能消逝他心中那此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才能让他淡忘这日子,是韦焉离开他的日子。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和韦焉今生还能再见,然而一见之下,他倒宁愿二人没有重逢。韦焉再不是原来的韦焉,他也不是原来的戴方平。一切都不同了。韦焉现在恨他入骨,他心中追想的却是那时的韦焉。他有时都觉得好笑,老天爷真是爱开玩笑。他想见时,让他们死生相离。他渐渐平静以后,却忽然让他们重逢。戴方平念及此不由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切终是命啊。 戴方平心中怅惘着,不由地又抬头望一眼远处的战场,却见得襄南军不时后退,却是离他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了。身后的伤员们早已经摩拳擦掌,即便这些人伤重得根本不能起身,那些但凡可以动的了的人,早已经奔赴战场。他们这些人忽然恨自己怎么就没再伤得重些,直接走了也不至于成了大家的拖累。戴方平岂能觉不出身后人的想法,他目光望着远处,忽然缓缓起身。自遇到韦焉,他下定决心不会与她正面相抗。然而看她今天这阵势,恐怕是要将襄南军营赶尽杀绝才肯罢休。这样的境况,他还由此守着心中的那一点私念,恐怕是说不过去了。 戴方平这样想着,忽然豁然起身。双手捏个剑诀,人转瞬已身处冲杀军阵之间。戴方平若仙人飞临,一双袍袖仿佛无限宽大,看起来轻柔难抗外物,却偏偏接连挥远了数名元丘兵士,将在那里苦苦冲杀的襄南兵士瞬间解救出来。这些满脸是血的小伙子们,只来得及像戴方平点点头,便又呼喝着,冲上前去,和元丘兵士冲杀在一起。戴方平看着,心中不由隐隐有一股悲壮之气。他接连击退了数股元丘兵士,将被元丘军分散开来的襄南兵士又向一起聚了聚,身子不由地又站在了这些人前面。脑中忽然就现出年轻人时征战的场面,那种热血、那种激情,自云游以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了。 韦焉在高地上站着,看着元丘军越战越勇,目光不由地悠远,想起了杳渺的往事,却在不经意回神时忽然发现,人群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那身影飘忽难测却偏偏透着沉稳。几招就将周围的元丘军击杀殆尽,韦焉的眼睛不由地眯了起来,这个身影太过熟悉。 ------------ 章 节七十七 退敌 更新时间:2012-01-28 那身影在军阵中若翩然惊鸿,轻易地就化解了襄南军的几处危机。韦焉的呼吸却被这身影牵引着,不由地粗重起来。身旁的韦先已经觉出了她的变化,不由低声道:“姐,要不要我……”韦先的话没说完,韦焉已经一抬手阻住了韦先未完的话。她目光紧紧追随着那身影,眸中的神色愈来愈坚定:“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韦焉话音未落,人已经忽然跃起数丈,若九天仙子般在空中飘然划过,长袖飘扬,妩媚非常,然而月光偶然照亮韦焉的双眸,那眸色却冷得堪比数九寒天,若此刻有人和她对视,怕是不到一秒就要全身冰冷败下阵来。 韦焉这一袭之下,却是直冲着戴方平而去。戴方平虽然被周遭的元丘军死死缠住,可眼角余光却是将周围状况尽收眼底,他眼光锐利地察觉到了韦焉的迫近,可心底里却仍然不愿意和韦焉正面冲突。眼看着韦焉攻势迫近,戴方平抬头一瞥,发现不远处易宝轩正和一群元丘兵士激战正酣。戴方平心中豁然一亮,双掌轻轻一推,周遭的元丘兵士忽然觉得一股强力袭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戴方平便趁着这时机,几步飞跃而去,一下便落到了易宝轩的身旁。 易宝轩正挥剑击退身旁的敌军。他本来是以术法抗敌,可后来敌人越来越多,他根本无暇念咒,只能生抗。此刻他浑身是血,只面上勉强露出两个眼睛。眼睛炯炯有神,在暗夜中,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易宝轩正和敌人肉搏,搏斗正酣,忽然戴方平飘然降临,易宝轩不由地一奇,口中大声问道:“师叔,您老人家也参战了?能劳动您老,看来今晚确实是一场恶战啊!”易宝轩看到戴方平的那一刻,心中已经极其明了今日战局之凶恶,然而即便是这样,易宝轩神色中却没有丝毫懊丧之色,反而隐隐地有些兴奋。这么一生,有一次能和自己的兄弟朋友并肩作战,即便是战死沙场又何妨?! 戴方平听着易宝轩声音中隐隐的亢奋,不觉微微笑了起来:“宝轩,气行双脉,静守空成……”戴方平却是没答易宝轩的话,反而口中念起口诀来。易宝轩有些奇怪,然而平时戴方平都是一种沉静气概,让人不由地不去相信。于是易宝轩不由地随着他的口诀运起胸中真气来。戴方平眼角余光已然扫到韦焉身形已近,口中口诀也是越念越快。易宝轩随着戴方平的口诀一一行去,只觉得胸中真气冲荡,似乎隐隐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要脱身而出。易宝轩正奇怪自己身体的变化,忽然觉得身子一旋,人被戴方平衣袖拂得转了半圈,双目一抬,就看得韦焉指爪尖利,直袭自己胸口而来。易宝轩胸中真气正无处倾泻,这时本能地双臂一推,只觉得胸中真气源源不断地浩荡而出,瞬间在面前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 韦焉本是冲着戴方平袭来,哪想到戴方平忽然移位,韦焉便直追过来,却没想到他忽然推出个小辈做挡箭牌。韦焉哪里惧他,照旧全力袭去,却没想到这小辈居然术法了得,居然悟得了云华真经,这一式“雨霁华收”虽然是最基础的防守之式,然而这人若将这真经心法一一使来,她韦焉也没有把握可以全胜。韦焉心中这样想着,一时迟疑,却未及收势,顷刻被那无形屏障弹飞开去。那屏障经韦焉这么猛力一击,忽然光华大盛,在韦焉身后的元丘兵士不由地一惊,就见到光华似刃飞过,一瞬间韦焉身后横尸遍地。而那韦焉冲撞屏障之时,易宝轩顿时觉得胸中真气翻滚,胸口痛裂难耐。可即便这样,易宝轩也不愿放手,因为他亲见这术法的惊人效力,心知戴方平传给自己的恐怕是什么高深的术法,因而尽管胸口痛裂难惹,易宝轩却仍是咬牙忍住。然而就在此时,易宝轩忽然觉得背后一股绵凉真气缓缓注入,原来是戴方平一手轻按在易宝轩背上,正向他输送真气;戴方平一边助易宝轩平复胸中翻腾不息的真气,另一边仍然在抵御身边不断侵扰的元丘兵士。易宝轩这时才觉得胸口那奔腾怒转的真气忽然平复下来。心下不由地一阵振奋。原来自己还能有这般的威力,就像在河中挣扎已久的人,本来已经放弃了希望,可突然地,像远处驶来了一架航船,易宝轩像便像这溺水之人一般,忽然看到了希望。 “师叔,那口诀还有什么,您快说!”易宝轩已经凭着自己的体悟使出几招,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这究竟是什么口诀,居然有如此威力,易宝轩不觉兴奋地像个孩子。戴方平却是一时有些沉默,他远远看着韦焉眼中的震惊神色,又看到满地的尸首,耳旁的冲杀之声像是忽然远去。戴方平像是忽然回到了少年时候,那个曾经的朋友,那个在战场上忽然反出王朝军的他,那站在万人尸首之上的他。这样的战争,这样的争杀,他曾经发誓再不牵涉。可冥冥中似乎注定,有些事不是他想逃就逃得开的。 戴方平有一时的失神,易宝轩却已经落于下风。原来对面已经添了韦先这个高手,韦先、韦焉两人齐齐杀到,易宝轩一时有些难以招架。易宝轩在勉力周旋,可平时他单对这其中一人恐怕都难有几分胜算,何况此时是三人同时出手,易宝轩怎么能不落了下风?其实韦先平时练就的法术多是对抗千军的阵法,然而在那高地之上,他看着易宝轩异军突起,韦焉忽然受阻,心下早已惹不住,一时便飞身而下,要和姐姐一起和易宝轩较个高低。逝楚本来也有些跃跃欲试,可看见一旁站着的韦如却没半点出手的意思,心里又念及韦焉和自己最近闹的矛盾。逝楚也就默默住了手。 易宝轩虽然咬牙支持,可胸中刚才那股真气像忽然之间消失无踪,任凭易宝轩怎样努力却都聚拢不起刚才那样丰沛的真气。易宝轩顿时急得满头是汗:“师叔,师叔,你说话啊!”戴方平这时堪堪回神,一时看到此刻形势这般凶险,急忙又念出几句口诀,易宝轩听得不禁地眼睛发亮,只觉得由四肢百骸又忽忽聚起了股股细流,这细流滔滔汩汩汇聚成浩荡之势,充溢易宝轩整个心胸。易宝轩闭目凝神,将那口诀又急急念了几遍,忽然双目一睁,周身忽然卷起一阵疾风,那疾风汇卷起来,瞬间成势,带电掣雷,瞬间将韦焉和韦先阻挡地进退不得。 韦先不觉大惊,正待还手,忽然觉得那疾风之中逸出数股小小的旋风,瞬间就袭上韦先的双手双脚。韦先欲待运劲去抵抗,却不防地韦焉忽然伸手拉住自己,口中喝着:“快走!”自己身子便不由地随着姐姐被牵引出了那疾风旋转的范围。 韦先从那风口中出来,刚刚站稳,就看得那疾风以摧枯拉朽之势激荡而去,竟是将这路上阻挡它的人和物生生全部卷成了碎末儿。韦先一时呆在了那里,他虽然习于术法,可像这样霸道的法术,他还是头一次见到。韦焉面上却是显出无尽恨意,没想到这么些年不见,他戴方平的修为已经这般深厚,连身边调教出的小辈都这般可为。韦焉这样想着,不由地面上恨意更深。韦先看着满地狼藉的战场,一阵风过,那萧索零落,方才的冲杀呐喊仿佛尽是梦呓。“姐姐……”韦先口中喃喃着,然而他口中的话还未曾问出口,韦焉便恨恨道:“退兵!” 易宝轩看着顷刻间撤退得一干二净的元丘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没想到,刚刚还来势汹汹的元丘军,居然败颓如山倒,更神奇的是,阻退这些人的,居然是自己! 戴方平却是远远看着踉跄撤退得元丘兵士,胸中感慨万千: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福是祸啊。 “宝轩,厉害啊!” “宝轩,那几招使得漂亮啊,把那元丘军打得那叫一个落花流水!真是痛快!” 襄南军经此一役,士气大振,一个个都对易宝轩赞赏有加,易宝轩也乐得合不上嘴。他觉得这真是自己最风光的一刻,若是老爹看到现在的自己,不知道老头子该乐成什么样。然而他此刻最想见到的,却是安琳。他如此风光如此开心的一刻,肯定要让安琳和自己共享。然而易宝轩在众人的包围下将围拢来的人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遍,却丝毫没看到安琳的身影。易宝轩不由地有些奇怪,平时这丫头是最欢快的,怎么今天自己这儿这样天大的热闹她都不来凑呢? 易宝轩观望着,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宝轩,宝轩!”忽然听得祁焰月气喘吁吁地跑来:“安琳不见了!” 易宝轩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崩裂了…… ------------ 章 节七十八 遭变 更新时间:2012-01-29 易宝轩疯了一样将襄南军营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翻了个底儿朝天,可那个让他揪心牵挂的身影却像始终没再出现。晏遥他们知道了也帮着易宝轩来找,可哪里有安琳的影子。一群人将襄南军营找遍了却全没有任何结果。一众人看着易宝轩久寻不得的绝望眼神,心中便坠坠的疼。易宝轩望着远处渐渐显出一丝灰白的天空,脸色却仿佛比那灰白天色还要惨淡。众人嗫嚅着,想着安慰易宝轩几句,可这个时候,什么话听起来都是苍白。易宝轩自己愣了一会儿,忽然发了疯一样奔向刚才的战场,一群人担心他,都纷纷跟了去。却看到易宝轩将战场上的死尸一个个翻起来,拨开每个人的头盔、乱发仔细辨认。他不信,他不信安琳就这么凭空没了。哪怕她已经遭遇不测,他也要将她的尸身找到! 众人在身后看着他这样,已经是泪湿眼眶。晏遥和祁焰月齐齐上前拉住了他:“宝轩,宝轩,你冷静一点,我们刚刚找过这里了,没有,没有啊。宝轩,你别这么着,好不好?” “不会的,不会的,阿琳肯定在哪里等着我。她等着我呢!我这么笨,这么久都没找到她,她这会儿肯定生气了。不行,我得赶快找到她!”易宝轩说着手上更是不停歇,只看得晏遥直掉泪,祁焰月却是红着眼眶忽然给了易宝轩一巴掌:“易宝轩你安静一会儿好不好!阿琳已经不见了,你不能好好坐下来大家商量一下怎么办,非得要大家都这么担心你吗?你懂点事儿行吗!” 易宝轩被祁焰月这么一打,却是愣住了,眼中蓄了许久的泪终于滴落下来:“我是不懂事,我是不懂事。我多想自己还是任性的孩子,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提任何要求都有人满足。我可以不可以跟老天任性一次,把阿琳还给我好不好,好不好……”易宝轩哭着说着,周围人再也忍不住,都转过身去偷偷地擦着眼泪。也许天本无情,否则这人世间这般曲折坎坷,天若有情该憔悴成何种模样? “我不管,你得把人给我放了。”韦如尽量压低着声音,却是掩不住胸中的愤恨。而他对面,韦先却是一脸沉静:“不行,我这边放了,君斯恨那边我怎么交代?” “呵,跟君斯恨交代?你到底是帮谁!别交代这交代着就真的为虎作伥了!”韦如口中却是不掩讥讽。韦先被他说的一时胸中一怒,面上正待发作,却忽然像想到了什么,生生将胸中这股怒气压了下来。其实他知道,韦如曾经和王朝军生活过不短的时间。韦如对王朝军的感情,不是一句两句话就可以说得清的。韦先也知道现在说什么冷静、淡定都是空谈,现在那些王朝军的人被元丘军俘虏,韦如是怎样都冷静不下来的。于是韦先叹一口气,抚上韦如的肩膀道:“小如,哥哥知道你心疼你这些朋友,可现在要以大局为重,若真的放了这些人,你在这元丘军中如何相与?咱们的‘事’又如何进行?” 韦如听着韦先这么说,面上的神色是越来越凝重,好一会儿韦如才道:“可我们究竟要等到何时?” “等到我们摸到那君斯恨的尾巴……放心,不会太久……”韦先说着,双眸望着远处的渐朗的天,这黑夜已到尽头,黎明终是要来到了。 襄南军的营地静静的,易宝轩却是独自坐在外头。他怔怔地望着东方天空挣出云层的太阳,那光亮先是一丝丝的,然后只一眨眼,那太阳一个旋身儿便释放出万丈光芒。那太阳光尚当柔和时,像一层细纱蒙在营地之上,蒙在易宝轩的脸颊上。日光渐盛,灼灼的直刺人眼,易宝轩却仍然是死死盯着那日头儿,只见他慢慢地伸出一只右手,细长劲节的右手遮挡了部分日光,那手指间隙微微的泛出些幼红。那一片粉嫩嫩的幼红之中,易宝轩依稀间仿佛看到安琳浅笑着走近,那一颦一笑,都分外牵动人心。易宝轩看着看着,眼角忽然滴出两行热泪。泪滴落在尘土间,细尘漾起,像易宝轩脑中纷繁漾起的记忆,那么多、那么多,在他没发觉的时候,他和安琳就有了这么多的记忆。为什么以前他从来没觉察?也许以前从没想到会分离,所以从没想过要珍惜那些看似琐碎平淡的记忆。可一旦分离,才发现那些琐碎、那些平淡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易宝轩正沉浸在那些细细碎碎的回忆中,忽然闻得一旁的树林中有些奇怪的声音,他不由地侧目,却因为观望太阳太久,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却是眼前一阵阵的晕黑。却听得来人低低道:“安琳他们在元丘军的手上,不想他们有事就快点去救他们。”说完那人转身便走,易宝轩的眼睛好容易适应过来,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虽然挺拔,却仿佛蕴着无限的悲凉,那种无人相属的悲凉。易宝轩只觉得自己恍然如在梦中,隔了半晌,才猛然惊觉这一切并不是梦,这是真真切切的。这样的想来,易宝轩忽然一个激灵:这么说安琳真的在等他,她在等着他去救。她真的在等他!易宝轩这样想着,不由地兴奋起来,几步便跑下了自己一直坐着的小坡,几个起纵便消失在了远处。 君斯恨手中晃悠着酒杯,昨晚一役还真是大出他的意料。他本以为这几大高手联手,必是胜券在握,哪想的会突然出此变数。然而即便这元丘军未能攻克襄南,君斯恨脸上却是没什么怒气,甚至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一直保持着君子风度。韦先他们在一旁看着都暗自忖度,这君斯恨到底是什么想法,怎么就能这么不疾不徐,分毫不乱?其实君斯恨来这里的本来意思就不在攻克襄南,他这次来本意便是要迷惑人心,让人以为他的战略重点是在襄南。可他君斯恨本是心怀天下,哪里会为区区一地之胜败而介怀,他要的本不是襄南而是,整个天下!可叹这些人这番忙忙碌碌,也不过是成了他掩饰本意的棋子而已。君斯恨这样想着,唇边不觉便染上了一丝得意的笑。忽然身边风起,君斯恨的发丝轻轻飘起了几丝,又极轻极缓的落下,若不仔细看,那带起这几缕发丝的微风一般人根本觉察不出。君斯恨却轻轻抬了一抬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雍然道:“可是有什么消息。” “回主上,已经按您的吩咐联络了那些人。只待时机一到,您一声令下,大事可图矣。”君斯恨身边的暗影中忽然闪出一双利眼,那眼睛锐利如勾,然而回答君斯恨的声音却是极其恭敬。 君斯恨闻得这人的回话,像是极其舒心,自己又满满地斟了一杯,抬手便一饮而尽。饮毕一挥手,将那翡翠酒杯便掷了出去。君斯恨像是十分享受这杯子碎裂的清脆声音,脸上有一丝欢愉,伸耳听了一听,忽然拍手道:“痛快、痛快!” 那暗影中的利眼却在无声无息中又暗暗隐退了。 易宝轩根本没通知任何人,得到安琳的消息以后便急匆匆赶到了元丘军营。远远看去,元丘军营里来来往往的兵士不时在巡逻。门口更是有人列队站岗,虽然不少人现出疲乏的状态,可一个个却是不敢疏于职守。看起来像是防守得不甚严密,可谁人知道这表面的松散之下能有怎样的凶险。易宝轩却是不顾,他一听说安琳的消息便不管不顾地奔了来。他一路上脑子里转的没别的念头,全是安琳,全是安琳。他满心想的都是要快些赶到安琳的面前。可渐渐接近元丘军营,易宝轩的头脑也冷静下来,那模糊的人影究竟是谁?虽然声音是有几分熟悉,可易宝轩无法确定这送信的人是谁?他这么偷偷的给自己送信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这其中有着什么阴谋?可即便这么想,易宝轩却是丝毫没有停下脚步。哪怕前面是森罗陷阱,哪怕前面是火海刀山,他也绝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阿琳,等着,我就来! 易宝轩仔细观察了元丘军营的形势,终于让他找到一个防守十分薄弱的地方。想他单人潜入,纵然以前是有些微鲁莽的性子,可现在却是格外冷静下来。他必须要保证自己完整无缺地到达安琳的面前,他要拿他的臂膀护卫着安琳安全回来。易宝轩这样想着,更是格外仔细地又探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势,确定确实安全以后,易宝轩便偷偷摸进了元丘军营。 易宝轩顺利摸进了元丘军营,却忽然犯了难。那报信之人之说安琳他们在元丘军营,可是却没说安琳他们被关在哪里啊?这么大个军营,他要从哪里下手?这样想着易宝轩不由地暗自恨起自己来,怎么就这么冲动,这么没头脑,若是远浦这会儿在身边该多好。可大战之前他却忽然不知所踪。他以为这慕远浦出了什么事,祁焰月却神神秘秘地告诉他慕远浦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去了。若是远浦在这里,肯定会给他一个中肯的建议。若自己在这元丘军营里乱找一通,自己陷身敌营那是小的,若是打草惊蛇了,该如何是好? 易宝轩心里正犹疑,忽然听得一个声音低声道:“宝轩,你怎么在这里?” ------------ 章 节七十九 死别 更新时间:2012-01-30 易宝轩一惊,猛地回头,向那声音发来的地方望去,却发现韦如正微皱着眉头站在那里。“韦箴如?!”易宝轩一看到韦如便是一愣,接着便怒上心头,这样的人,头几天还口口声声说和元丘军营毫无瓜葛,现在就这么悠然出现在元丘军营里。不要跟他说这人也是来救安琳他们的,他不相信!半个字儿都不信!韦如面上开始有些微的吃惊,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你来救安琳?”顿了顿道:“就你一个?” 易宝轩却是忿忿地转过头去:“用不着你管!”说着便要向旁边移去,却被韦如一下拉住:“你干什么?被这里的人发现了,怎么救阿琳?” “呵呵,你还会顾念阿琳?你不害我们,我就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易宝轩说着狠狠剜了韦如一眼,抬腿就要走。韦如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伸手一拦,易宝轩身形一顿,立刻出招向韦如袭去。两人都怕惊动元丘兵士,一个个屏声静气,在无声无息之间便过了数十招。易宝轩恼怒被韦如缠住,脱不得身,不由又怒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是汉子的话就给个痛快话儿!” 韦如知道他误会自己,也知道现在分辨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叹口气,道:“我只想问你,你想不想救安琳他们?” 易宝轩盯着韦如的眼睛,脑中转过了千万个念头,良久,他才吐出一口气道:“好,就信你一次,看你敢耍什么花招!” 韦如却是微微笑了笑,哪怕宝轩只信任他半分,他也忽然觉出了一种轻松,仿佛一直以来压在心上的大石稍微松懈了一点。 两人一道摸到了关押安琳他们的地方,只见一个不大的帐子,却有数十人看守,不停地来回巡逻。易宝轩不由地皱了眉,却听得韦如在一旁低声道:“别急,看我的。” 却看韦如右手剑诀前指,口中口诀轻念,就看得远处巡逻的兵士忽然眼神呆滞起来,接着便都浑浑噩噩地随着韦如手指的方向向一旁去了。易宝轩心中暗暗称奇,脸上却故意绷着,不表露出来。韦如抬抬下巴道:“宝轩,去吧。我就送你到这里了。”说罢转身就走,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呆,不然哥哥必然会埋怨自己不顾大局。易宝轩闻言一怔,看着韦如远去的背影,口中喃喃道:“谢了。”不知怎地,看着韦如落寞远去的背影,易宝轩的心底忽然显出一丝悲悯,为什么觉得韦如总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呢?他很少有什么感慨,他是那么少思少虑的人,只是今天看着韦如的背影,易宝轩忽然便生发出这样的感慨。也许他心中也有着什么不能向外人道的苦衷,易宝轩这样想着,不禁面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这个时候,自己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 易宝轩几步便闪进帐子里,看着昏迷在地的安琳和几个襄南兵士,忽然觉得心中一酸。阿琳,以后我再不会,再不会让你这么一个人。这样想着,他将手轻轻放在安琳的太阳穴上,安琳缓缓地睁开眼,看到是易宝轩,兴奋地差点喊出来。拼命压抑了以后才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宝轩,我好害怕!”易宝轩只觉得自己心尖一软,一下便将安琳抱在怀里:“不怕不怕啊,我这就带你们出去。”易宝轩说着,手脚麻利地将其他人点醒,七八个人便顺着营地跟儿轻手轻脚地摸出了元丘军营。 几人出了元丘军营便一路狂奔,向着元丘军营旁侧的一个密林里奔去。有了密林做掩护,他们便能顺利地回到襄南军营。然而眼看着密林在望,忽听得身后鸣金呼喝之声顿起,就听得一人高声笑道:“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到元丘军营里救人。今天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还真的当我元丘军无人了!” 安琳闻声回头望去,就看到一匹黑色骏马上,一个青色波浪头发的青年男子长身立于马背上,一双赤色眼睛灼灼地盯着安琳他们,仿佛是盯着自己猎物一般,唇色殷红似血,看得安琳心里猛地一跳,安琳就不由地一拉易宝轩道:“宝轩。”口里喊着,手紧紧地攀着易宝轩的肩膀。易宝轩回头一笑,轻轻握住安琳的手道:“阿琳,别怕,有我呢。”易宝轩一边这样说着,口中已念动口诀,眸中显出坚定神色。 逝楚使个眼色,身旁的兵士们已经悄悄布阵,将易宝轩他们围在了场中。逝楚见易宝轩要出招,心里忽然闪过那天晚上易宝轩独当千军的样子,逝楚眼中的神色不由地一紧,忽然如闪电一般射出,旁人只觉得眼前一闪,仿佛只是一道光射过,易宝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得身旁一阵疾风闪过,张眼细看,逝楚的身影仿佛只稍微动了一下便又恢复原样,只是他的手中却分明多了一个人,易宝轩仔细一看,安琳居然被他握在手上! “阿琳!”易宝轩大喊一声,忽然觉得无比懊丧,自己怎么这么粗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从自己手底下掳了阿琳去!“你到底想怎么样?”易宝轩大喝道,逝楚却轻轻抚着安琳的脸颊,眯着一双赤色的眼睛道:“不想做什么。只是听说人间重情,想见识一下而已。”逝楚这么说着,肩膀上的小蛇已经蜿蜒爬到安琳的脖子上,一双小眼睛骨碌碌直转,仿佛在威胁易宝轩,若是敢轻举妄动的话,安琳便不得全身而退。 易宝轩不觉得叫道:“不要!你,你放了阿琳,你要做什么冲我来,你冲我来呀!”易宝轩恨恨喊道,他多么想就这么将面前这青发红眼的怪物立时击毙。可他手里握着阿琳啊。他不能轻举妄动,他必须隐忍:“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过去跟她交换,我跟你走!”易宝轩这么说着,当真双手高高举起,撇了兵器。身后的兵士都不由地出口阻拦道:“宝轩,你三思啊!”易宝轩却是眼睛盯着安琳,坚定道:“不需要三思,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阿琳不能出事,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想。” 安琳眼看着易宝轩当真一步步走了过来,她心中是又感动又难过。记得以前她总是怨易宝轩没个正形儿,可现在的他,多么像个男子汉啊。可是这样的日子为什么这么短啊,她刚刚发现他有些好了,为什么老天爷就让他们遇上这些事?难道是老天爷嫌她太晚看出来。安琳这样想着,眼泪便一滴滴滑落。看着易宝轩的越走越近,安琳的眼泪更是绝了堤一般,她抽噎着道:“宝轩,别过来,别过来……” 易宝轩哪里肯听她,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将安琳换回来,所以即便安琳急得直摇头,易宝轩的脚步却没有半步停歇。安琳看着易宝轩,知道他肯定是死了心要将她换回去,可是易宝轩若是落在这元丘军的手里,别说他自己有危险,剩下的和他们一起的人,一个都逃不出。她不能因为自己一个就连累了大家这么多人,尤其是易宝轩。安琳这样想着,忽然一拧身,手中的银针忽然飞射而出。逝楚目色一赤,状似滴血,手臂迅如闪电般伸出,一下挡开了安琳射来的银针接着毫不停歇,右手便直接掐住了安琳的脖子。安琳挣扎了一下,脸色涨得通红,口中吸不上气来,双手不由地抠住逝楚的宽大的手掌,可她那点力气哪里掰得开。逝楚手上一加力,安琳手脚一软,便停止了挣扎。原来盘踞在安琳脖子上的小蛇又顺着逝楚的胳膊优哉游哉地回到了逝楚的肩头。逝楚面上轻蔑一笑,手一松便将安琳扔在了一旁。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易宝轩甚至都没来得及喝一声。只觉得那一声卡在自己的喉咙,分外难受。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只有几步之遥,明明就要牵到你的手了,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易宝轩只觉得心里撕心裂肺的疼,他忽然仰天长啸,那声音凄厉无比,只喊得元丘兵士们都不由地后退了几步。 易宝轩长啸一声,停下声时双眼赫然充血,手下旋风顿起。易宝轩高喝一声,那手下疾风便直接向逝楚袭去。逝楚轻轻巧巧地避过,他座下那黑色骏马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下便被那风刃卷到半空,接着只听得轰然一声,碎肉血沫便噼里啪啦撒了一地。易宝轩赤着眼站在那里,瞬间被那马血撒了满身满脸,整个人像从血海里爬出来的。逝楚看着易宝轩的眼神,忽然觉得眼睛一跳,就听得身后雷鸣,漫天乌云聚起,滚滚玄雷轰鸣,逝楚心觉不妙,一个转身飞身便要逃开,那玄雷却似乎是长了眼睛,一瞬便锁上了逝楚的四肢。逝楚正待运力挣扎,却只见空中白光骤闪,闪得人睁不开眼睛。地上的兵士们都纷纷闭了眼睛,再睁眼时却只见地上躺着一具焦黑的尸体。众人大骇,易宝轩却跪伏在地上,轻轻抚着安琳的鬓发,口中颤巍巍道:“好阿琳,我带你回去,咱们回家去。” ------------ 第六卷 战皇城 最后决战 ------------ 章 节八十 同命咒 更新时间:2012-01-31 谁也没想到易宝轩竟是抱着安琳的尸体回来的。本是有眼尖的看到他们几个远远回来了,大家都一阵兴奋不已,可谁想到走近了却看到易宝轩浑身是血,怀里抱着安琳。安琳看起来睡得那么安详,只是嘴角的一丝血迹提醒人们,她这次睡去,却是再也醒不来了。 易宝轩回到襄南军营以后,便一直守着安琳的尸身,抱着她,口里喃喃地说着什么。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安琳两个人,旁人再参与不进半分。祁焰月看着易宝轩这样眼泪便掉了下来,怎么会这样,她握着晏遥的手,咬牙忍住了哭声,她怕自己打扰了眼前这对人。她不想他们最后的共处时刻都被别人打扰。晏遥也是知道她的心思,轻轻回握祁焰月的手,泪眼迷蒙中抬起眼,仿佛又看到安琳笑意盈盈的脸,嬉笑着和她们打闹在一处。可是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怎么舍得? 易宝轩一动不动地守着安琳直到夜里,晏遥给他送的饭菜一点都没有动。晏遥去给他送晚饭的时候,看到易宝轩仍是一动不动的坐着,轻轻叹口气,将碗碟放在一旁,将凉了的饭菜收走便要离开。没想到易宝轩却忽然开口道:“阿遥,麻烦你件事儿。” 易宝轩的声音有着沙哑,眼睛中已经没有泪再渗出,眼神杳渺的仿佛人已经不处于这世间。晏遥只觉得鼻头一酸,连忙应道:“什么事?” “帮安琳好好梳洗一下。安琳最喜欢干净了,她最怕别人说她像个小脏猫了。你看她头发里这草屑,这脸上的汗渍……”易宝轩一边说着,一边轻柔地抚摸着安琳已经寒凉的面颊,像是在抚摸世上最珍贵的瓷器,那般小心翼翼…… 晏遥抬头止住眼中转圈的眼泪,应道:“好好,我一定帮安琳弄得漂漂亮亮的。” 易宝轩抬头轻轻一笑,那笑容消融了太多的锥心难过,反而淡然轻薄,甚至都不容易觉察到那笑意的存在。易宝轩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安琳交给晏遥,却不防得忽然一个趔趄,晏遥忙伸手扶他,知道他是长时间坐在那里,双腿早就麻痹了。易宝轩却是紧张地看安琳有没有事,然后才轻出一口气,点头谢过了晏遥的搀扶,自己缓缓走了出去,那背影,仿佛一夕之间一个朝气少年便瞬间苍老。那种苍老不是白发、皱纹来做表征,而是由内而外散发的衰颓。晏遥低头轻轻揽紧怀里的安琳,眼泪却是再也忍不住。 晏遥仔仔细细帮安琳梳洗了,又为安琳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裳。忽然发觉自己只能为安琳做这些事,这么微不足道的事,她忽然有些恨自己,为什么只能做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为什么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所谓的战争,为什么总是要夺走他们这些蝼蚁小民的细微的小幸福,他们追求的仅仅是在这个世上多活一天,多看一眼自己心爱的人而已,能够携手白头在这乱世纯粹是奢望。可是这乱世就是摧毁人希望的年代,哪怕是最微小的、最微不足道的愿望,也被那战火燎得分毫不剩。谁让他们生在这年代,这乱世呵,乱世! “好了么?”帐外的易宝轩忽然低低出声询问。晏遥瞬时回过神来,点头道:“好了。”易宝轩这才迈进帐子,低头细看着安琳仿佛在熟睡一般的恬静容颜,脸上现出这一天以来最由心的一抹笑容:“真美,阿琳!”易宝轩说着,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安琳,仿佛多年未见的情侣,要拼命地多看几眼以慰自己多年未见的相思之情,但分明更像是转瞬便要分别的人,在争分夺秒地将心上人的形象印在脑海里。 易宝轩盯着安琳的面庞,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挪开眼,从身后取出自己采的花,轻轻放在安琳身侧。“喜欢吗?我特意为你摘的。你可是要求了好久,我总是嫌给你送花太丢人,呵呵,现在想来自己好傻,那么点破面子在乎它做什么。若是我早点想通这些多好,还能让你多开心几次。阿琳,你说我怎么这么笨呢,这么简单的事儿我就想不明白呢。”易宝轩说着说着已经是泪落满腮,晏遥连忙轻声道:“好了,好了,你看阿琳这身衣服这么漂亮,你也不想把她弄皱对不对?” 易宝轩乖乖地点头,一个男人却像孩子一般痛哭流涕,恐怕只会为了自己最爱的人。 易宝轩轻轻退后一步,示意晏遥也站远一点。晏遥心中有些不解,却仍然按着易宝轩的意思退后了几步,站在了一旁。易宝轩却是轻轻地念起了口诀,那口诀听来仿佛是某个古老的歌谣,有几分杳渺,又有几分伤怀。晏遥听得起疑,却无奈一点都不清楚玄清观的那些咒术,只能在一旁看着。若她知道这便是玄清观极其邪气的同命咒,恐怕就不会在一旁束手旁观了。 玄清观同命咒是玄清观不传秘术,易宝轩也是偶然的机会从师父口中知道的,据说那是某个叛出玄清观的弟子所创,一向会门中禁术。施用此咒术的人可以将旁人的魂魄吸入自己的法器之中,并且与那人同命同呼吸,月圆时分可以那养在自己体内的魂魄可以得到暂时苏醒。只是那魂魄被锁,便会失去轮回之机,永世沦为魂器之奴,再难投生。 易宝轩此刻对安琳使得就是这种咒术,只见随着他口中口诀越念越快,他身侧的游仙剑忽然飞至半空,咯咯轻响着,仿佛受到了什么震荡,接着安琳的身上忽然幻出五彩光华,丝丝缕缕渗入那游仙剑中。而易宝轩眉头紧皱,仿佛极为痛苦,额上渐渐渗出血来。晏遥看得心惊,不由急道:“宝轩,你在做什么!” 易宝轩却是不答话,硬着拼着身上的剧痛将安琳的魂魄安置到了游仙剑中,额上的血迹渐渐凝结,竟成了一道深深的朱红印记。这同命咒易宝轩本就不太熟悉,收势时未稳,胸口便觉得被猛力一击,人便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正喷在那游仙剑上,那游仙剑受了激荡一样猛地一震,瞬间绽放出五彩华光,看得易宝轩和晏遥都愣了。 易宝轩几步过去,轻轻抚着剑身,一脸的怜惜。晏遥即便不清楚易宝轩使得是什么咒术,然而看着易宝轩这样,也是看出了其中大有蹊跷,连忙问道:“宝轩,你到底在做什么?” 易宝轩却是呵呵笑着,仿佛没有听到晏遥的问题,只自顾自说道:“阿琳,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分开……”晏遥看着易宝轩的眼神,忽然觉得背上莫名的一阵寒意。不行,她要搞清楚易宝轩到底对安琳做了什么。 戴方平眉头皱得死死的,半晌才道:“没想到他居然会同命咒。”说完目光向着远处,眉头皱得更深了。那个他们都不愿提及的名字,为什么总是在不经意间又走进他们的视线。 晏遥却是一脸焦急:“前辈,师叔,宝轩究竟是在做什么啊,你倒是说啊。” 戴方平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缓缓道:“宝轩那是在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啊,那咒术,叫同命咒,本是玄清观禁术。不知道宝轩是怎么知道的,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这咒术既叫同命咒,其实是以生人之躯养死人之魂。这生人可以在逝者魂灵的倾助下功力瞬增,而那逝者的魂灵便要永远被封存在那人的魂器中,永世不得超生。” 戴方平温温凉凉的声音缓缓地,像是在讲一个极为久远的故事。晏遥听到永世不得超生却是急了:“不行,不能这样,宝轩他怎么可以这样!” 戴方平却是点点头,仿佛对易宝轩的行为颇有些理解:“恐怕宝轩现在想的,只是那每月月圆时分的一次相见吧,只是这样的挽留,就真的有用吗,还不是自欺欺人……”戴方平这句话分明是带着对过去的叹惋。晏遥一时心急,忙问:“那这咒术有法可解吗?” 戴方平缓缓摇头:“除非宝轩他愿意,否则没人解得了这咒术。” “什么……”晏遥刚刚冒出的一点希望也一下湮灭下来。她知道宝轩的脾气,更知道宝轩对阿琳的感情,若是劝他放阿琳魂灵自由,不知道宝轩会是怎样的反应。晏遥摇摇头,望着戴方平道:“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戴方平摇头:“除非他自己愿意放手,否则没人帮得上他。” 晏遥一时胸中无限怅惘,却听戴方平的声音又轻叹道:“只怕宝轩此刻也不会乖乖由着我们去劝了。此刻,他恐怕已经行动了。” 晏遥心中一紧,忙道:“怎么?” 话刚问出口,就见祁焰月远远地跑来,口中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宝轩,宝轩不见了!”晏遥霍地一声站起来,宝轩不见了?!他这是要去哪儿?急忙回头向戴方平求助,戴方平看着晏遥,认真道:“恐怕这会儿,他人已经在元丘军营了。” 什么! 晏遥和祁焰月顿时大惊。 ------------ 章 节八十一 相助 更新时间:2012-02-03 易宝轩双手捧着那游仙剑,将剑匣轻轻地贴在脸上,仿佛贴着爱人那柔嫩的肌肤,脸上的笑意极为轻柔,风扬起易宝轩的的袍袖,那游仙剑在易宝轩的臂弯展现出粉色光芒,似漫天桃花飘过,分外的让人心清气爽。然而那粉色光芒拂过易宝轩的双眼,却抹不去他眼中的一丝狠厉。 对面的元丘兵士看着不由地心底阵阵泛寒。易宝轩扫了一眼眼前围得水泄不通的元丘兵士,忽然就笑了。他一边笑一边温柔地对捧在手中的游仙剑道:“阿琳,你看,这么多人都抢着为你赔命呢,你说,我先杀哪一个好呢?” 易宝轩说着这话,开始时的轻柔语气到了最后忽然上扬,听上去极为可怖。围拢而来的元丘兵士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却看得易宝轩的长发忽然扬起,眸色赫然转赤,眉间的朱红印记仿佛可以滴出血来。这帮元丘兵士再也惹不住,他们是见识过易宝轩的功力的,这下看到易宝轩果然动怒了,转眼就纷纷逃散开来。易宝轩哪里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就走了,一招“云横万里”瞬间便将眼前纷乱逃跑的兵士们笼聚到一处,这些人发现自己身不由己地被聚到了一处,心中恐惧万分,一众人哭爹喊娘、告饶求命。易宝轩面上却是如寒似冰,分毫不为所动。这近千人被易宝轩困住,心中正惊恐,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寒意,那寒意越来越重,几欲将人冻晕过去,可是这炎夏天气,哪里来的这凌冽的寒气?被困在一处的兵士看着自己旁边的人渐渐被冻的面色惨白,自己口中呵出的白气沾到睫毛前额发上全成了一片白霜。心中的寒意一发不可收拾,难道自己这是要被生生地冻死吗? 这近千人被困在这里惊恐万分又动弹不得,韦焉听下边人禀报了匆匆赶来,看到是那天夜里帮戴方平挡下一招的易宝轩,不由地心中又气又怒,可心中虽然怒气十分,却又碍着他那一身的修为,韦先几次要求上前教训下他,韦焉却始终不愿让韦先上前。韦先正努力说服韦焉,却听得身后一人阴阳怪气道:“啊,想不到让韦大小姐和韦大少爷都望而却步的竟是如此一个青年才俊啊!” 韦先愤而回头,却看到君斯恨闲闲站在那里,旁边的侍从脸上掩不住的窃笑。韦先上前一步想要维护姐姐,却被韦焉一个眼神止住,韦焉嫣然道:“君公子既这样说,那么请君公子出手教训一下这个小小狂徒,也让我们见识一下您的手段,如何?” 君斯恨身边的侍从脸上立刻显出跃跃欲试的神情,君斯恨淡淡扫他一眼,轻声道:“去吧。” 那侍从应一声,挺胸从韦先韦焉身旁走过,示威一般地看了韦先和韦焉一眼,韦焉却只是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人轻哼一声,纵身便到了场中。 那人瘦高个子,身姿矫健,只见他一舞身后黑色披风,几个翻身便纵入空中。易宝轩正暗使内力,忽然觉得头顶风动,却是那侍从从头顶直接袭来。易宝轩一个旋身避开那侍从的一击,右手轻扬,一股强风向那人袭去,那侍从的披风不由地被强风吹起,一瞬又飞回半空。那侍从没料到会有如此变化,眼角瞟到站在场外的韦先的冷笑,心下更恼,一使力又向易宝轩袭去。这一番攻击却是又快又狠,招招都直取易宝轩命门。易宝轩却好像丝毫不受他影响,只悠然自在地将一套术法心经使来,掌掌带起罡风,只将自己团团护住,那侍从一时竟无从下手。那侍从见自己费力半天却是徒劳,不禁心下大恼,一时运起全身真气,一股脑向易宝轩攻来。却见易宝轩不闪不避,运起云华真经,胸中鼓荡真气轰然迎去,那侍从一下接不住,砰地一声被打飞出去老远。他努力站了几站,全是全身无一丝力气,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君斯恨看着眉间掠过一丝惊异神色,他身后跟着的其他侍从都露出忿忿不平的神色。有两个已经冲出去,将瘫倒在地的那个侍从搀扶起来。眼中怒意尽现,却是眼睛瞟向君斯恨,等着他下令。君斯恨看了一眼韦焉面上的得意神色,眼神一凛,他手下侍从领会他意思,一个个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一瞬间便将易宝轩团团围在当中。几人同时出手,快如电闪,带动着风生叶起,草木横飞,一旁围观的人都看不大清圈中人的形势。只听得易宝轩闷哼一声,仿佛在数十个高手的围攻下落了下风。君斯恨听得面色一喜,然而那喜色却是一闪而逝,瞬间便又回复到平静神色。韦先却是面色一凝。 韦如听得兵士们禀报说易宝轩孤身闯营,匆匆从营帐里赶了来,却看到易宝轩已经和君斯恨手下高手们缠斗在一处。那些侍从们招招狠厉,易宝轩渐渐是落了下风。这时只见得那些侍从们配合无间,几个人缠住易宝轩,另一人从身后一剑刺去,直袭易宝轩后心。韦如在一旁看着,不由地喝道:“小心!”他一边叫着,一边手中湛萧剑已经脱手而出,那抹湛蓝之气一瞬间袭到那妄图背后施手的侍从的肩上,生生在他肩上划下偌大一个口子。那人吃痛,手中的剑也偏了准头,虽然也插到了易宝轩的后背,却没能伤了他的命脉。圈中正缠斗激烈的侍从们纷纷回头,发觉竟是自己营中的人出手相救,一个个面上含恨,又几个竟直扑向韦如而来。韦焉怎么可能允许他们伤到自己的弟弟。一掌挥出,掌中紫色瑰然,这些人心疑有毒,却哪里想到那韦焉使得原是惑人之术,这些冲来袭击韦如的人没防备,一下便中了招,瞬间双眼迷离,竟自己人互相打斗起来。 易宝轩还待硬拼,韦如忽然传声入密,对易宝轩道:“你这么着便宜了谁?不过是让亲者痛仇者快!若不想更多的人为你伤心,就快快走吧。以后再图大计,还愁报不了阿琳的仇!”易宝轩听得这么一言,忽然像从执迷中清醒起来,是啊,他不能这么便宜了这些人,他要给阿琳好好地报了这个仇,他要这元丘军营中的人都给安琳陪葬!于是也不管这韦如是好意恶意,易宝轩虚晃一招,从那侍从的包围圈中脱身而出,一瞬便扬长而去。 君斯恨面上一狠,眸光不由地射向韦如,口中冷冷道:“不知道韦四少爷为何要帮着这襄南营中之人呢?您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韦焉站出一步,若是这君斯恨敢对她弟弟怎样,她绝对会立刻跟他翻脸。韦如却是笑着道:“君公子,我不过是缓兵之计。君公子,您也知道,这襄南军营刚刚死了一个女医士,据我所知,这女医士虽然职别不高,然而对这军中干将影响却不小。我想此刻他们军中定然众志成城,若咱们再杀了这个易宝轩,襄南军营必定众心一志,到时候咱们要想攻破襄南军营,怕是更难了。何况君公子您又调离了不少人,这场仗我们若想打得轻松,还是不要过于招惹他们,他们士气越高涨,咱们越不容易拿下他们不是?” 君斯恨本来冷笑着听着韦如会有什么说辞,听到最后脸上笑意却有些挂不住。没想到他居然拿自己调动人手来说事儿。的确,他是调了一部分人走。原因就在于他的部署重点并不在这里,他之所以还在此处流连,就是想迷惑王朝军,让他们以为自己对襄南志在必得,他在暗中却偷偷部署了自己的主力部队,为的就是一击必胜。因而听得韦如这么说,君斯恨以为韦焉也已经心有微词,目前他还不好和韦焉闹翻,于是面上变了变,又恢复了笑意,道:“韦四少爷倒是想得周到。是君某没有考虑到这些,还要多谢您提点了。”君斯恨这一句话说得是客气,然而口气中的威胁成分也是甚浓。韦如只一拱手:“君公子客气!” 君斯恨身旁围拢来的侍从们看着君斯恨这般说话,也只能压下心头怒气,扶着最开始受伤那人进了营帐。 韦焉却是在一旁听得一愣,她这一段只想着怎么破了易宝轩那云华真气,根本没注意到君斯恨在营中的动向。没想到他背着自己偷偷做了这许多事,韦焉这样想着,抬头看一眼韦先和韦如,心中暗自庆幸有两个弟弟在自己身边,不然真被这狡诈的君斯恨给算计了,她韦焉的大仇如何得报? 韦如看着姐姐眼中的感激神色,面上却是一抹无奈。他也庆幸于能帮到姐姐,可心中不由地就替身在襄南军营的晏遥担心起来。不知道身处这般劣势,她会不会心忧?阿琳走了,该是对她打击很大吧。曾经那么好的姐妹。想着想着,韦如忽然又自己笑了,阿遥现在已经有了守护她的人,自己又担心什么呢? ------------ 章 节八十二 更新时间:2012-02-29 晏遥没想到易宝轩竟然自己一个人去闯营,还弄得一身伤回来。看着他身上狰狞的伤口,想起惨死的阿琳,晏遥不由地鼻酸。而易宝轩只是呆呆地坐着,任人摆弄,怀中紧紧抱着游仙剑,剑身发出柔和的光芒,似乎在安慰着易宝轩。易宝轩下颌浅青的胡茬轻轻摩挲着那游仙剑,一滴清泪便落了下来。 韦焉经韦如点醒,才猛然发觉君斯恨手下不少得力助手早已不在元丘军内,自己手下不少干将也被他偷偷调离。韦焉怎么想也觉得咽不下这口气。自己才是元丘军的主帅,凭什么他随随便便调动自己的人马?说是来援助自己,暗地里却偷偷调走了自己的人马,这算是怎么回事?韦焉实在压不下心头的火,气呼呼地找君斯恨理论,谁想到君斯恨却拿下午的事做由头,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韦焉万没想到会是这样,本来还待出言挽留一下,看着君斯恨那种藐视的神情,韦焉忽然气性上来,直接甩身走了。他去便由他去!她便是拼了自己这点修为不要,还怕报不成自己的仇吗! 韦焉这么想着,回去便匆匆点齐了所有人马,立时便要向襄南军营进发。韦先听得这情况,跑来苦劝,可韦焉这时哪里还听得进别人的劝,她现在一心想着就是要报了自己的仇,取了戴方平的首级!她已经为了配合别人拖拖延延这么久了,现在她不要计划,不要谋略,她只要进发! 秦策没有想到元丘军会在夜里这般倾巢袭来!而且元丘军是浩浩荡荡开拔而来,一副破釜沉舟之势。明明这些日子元丘军一直处于压倒性优势,为何今日会这般进军?秦策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大战在即,危机迫睫,秦策只来得及在脑子中转了一转元丘军是否有埋伏,元丘军已经轰然攻了上来,秦策只得整肃精神,专心迎敌。 大军轰嚣着冲了上来,两军对战,一瞬便融到一处,像是两股激流,冲击到一处冲击鼓荡,那浪上飞扬的,是谁的鲜血,是谁的尖刀? 韦焉的眼眸因为这鲜血、因为这激战而微微兴奋着,她的身子甚至都有些微微地战栗。不知怎地,她今天总有种要了结什么的预感。也许自己和那个人的一世孽缘就要这么了结了吧,再不会,再不会为了那些曾经伤神难过,过去了终是要过去了。 韦焉高踞马上,一身玫红劲装,在那灰黄色的军士中格外显眼。戴方平便是一眼便发现了她的所在,心中还是一紧,十几年前的一场孽缘,谁知竟使她沉沦若此。若早知今日,也许当初不相识相知才是幸事。 韦焉也发现了戴方平,千万人呼喝冲杀,在韦焉的耳中却已经无有半分声音。她现在一心一眼望到的只有戴方平一人而已,就像当初相遇,千万人之中,只有他的身影那般出尘超脱,像穿越了千万人海,只为了遇到她而来。而今天,她却是为了他而来,为了取他的命而来。这般想着,韦焉一抬眸,眸中尽是凄绝神色。一拍坐下骏马,骏马长嘶,奋蹄冲进了人群。 韦焉直冲戴方平而来,掌中瑰丽变幻,那光华流转中却透着一股阴煞之气,掌风所到之处,两军士兵纷纷倒地。这韦焉竟然是分毫不顾己方兵士生死,只要致戴方平为死地! 戴方平眼见得韦焉直向自己而来,却依然云清风淡地和周围的敌军们纠缠。然而他眉梢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关注着韦焉的动况。看到她这么不管不顾地冲来,戴方平的心中一震,没想到韦焉对他的恨意竟然已经到了这般程度!戴方平心中一恸,若没有这份恨意支持着,韦焉必活不到今天。想到这里他不觉有些感激起韦焉心中的那股恨意来了,若没有这股恨意,韦焉撑不到今天。他宁肯她这般恨着自己,也要她好好活着。戴方平心中这么想着,已是下定了主意。眼眉微低,刚刚笼罩全身的杀气统统退散,他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威胁气息,反而柔和的很,甚至嘴角还含着微笑,像是在等待一个久违的老朋友。 韦焉也已经发觉了戴方平的变化,但她手上只是顿了顿,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再也不会为这个男人的诡计所迷惑,无论他做什么,她今天必是要取了他的性命。因而她手上停滞了一下,再出手掌风却是更厉! 戴方平却是含笑看着她,仿佛韦焉仍是十几年前那个可爱的女孩儿,仿佛时间从不曾流逝,仿佛他们之间从不曾发生那些不幸的事。他只是在微笑等她,像以前曾经很多次那样,微笑着,等着她靠近。只不过以前他等来的必是一个温暖的拥抱,如今等来的会是什么,他心中低笑,恐怕再不会是那个熟悉的拥抱。 戴方平这么放任自流,韦焉却是来势汹汹,等到秦策他们发现时,韦焉早已攻到了戴方平近前,他们再要施手相救却是来不及了。众人心中俱是一阵哀叹,恨不能自己立时肋下生翼,立时解救了戴方平去。然而此刻戴方平恐怕出手自救都已是迟了…… 眼看得韦焉掌风已经袭到,戴方平额前的碎发都被掌风带起,忽然从旁边冲出一个人影,接着漫天剑影挥洒,竟是将戴方平笼在了剑影之中! 韦焉本来以为此击必中,哪里料到居然就此失手,心中恨极,再细一看这赶来阻拦她之人,竟然是晏遥!韦焉心中一腔愤懑便全数化作掌力,足下脚步飞旋向晏遥直冲而去。她这一下竟是使了全部的修为功力,全身空门大开,竟是拼得自己受伤也要解决了晏遥。 晏遥没想到韦焉竟然如此拼命,急急回护,戴方平虽然被晏遥挡在身后却也觉出了韦焉这一击用力之狠,当下要出招相救。他可以不顾自己,却不能看着别人为自己受伤。然而戴方平招式刚起,忽听得扑地一声,一人重重到地。戴方平心中一惊,难道自己竟估量错了韦焉的出手速度? 这般想着急忙抬头,却发觉晏遥愣愣地站在那里,地上躺着的,赫然是那天明目张胆擅闯襄南军营的少年! 韦焉眼中仍然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韦如会突然冲了出来拦在了晏遥的身前。她真是笨,她为什么不先勘察清楚就急匆匆对晏遥动手。她实在是被这个戴方平气得失去了理智,否则她怎么会放着随时都可能为了晏遥拼命的韦如在一旁却还要对晏遥动手?韦焉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很,眼泪立时便掉了下来。她实在是知道自己这一击的后果,她是将胸中埋藏了多少年的愤恨一并发泄出来才有了这样的威力,她实在是想看到这一掌击到戴方平身上他痛苦的神色。可她没想到这一切都应在里自己的弟弟身上。 晏遥只是愣了一下,便冲过去扶起了韦如,此刻他唇角正缓缓地渗出血来,脸色煞白,眉头拧成一个重重的结。发觉晏遥正扶起自己的脑袋,轻轻地靠在她自己的臂弯里,韦如费力地抬起嘴角,扯起一个微笑道:“你,没事吧?” 他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却没有一声抱怨反而先问自己好不好!晏遥只觉得眼泪再也锁不住,夺眶而出,她抱着韦如哭道:“你个傻瓜,你个笨蛋,你干嘛要冲过来!你这个天下第一号的大傻瓜!” 眼泪滴滴洒落在韦如的额上,韦如忽然觉得心中清明无比。是了,他一直那么纠结什么,无论她做什么,无论她身旁有没有人守护,他都是甘愿守在她身旁的那一个。无论她什么时候需要,他都是会最先一个伸出他的手。至于她选择要谁帮助,那是她自己的事。而且像今天的情况,她没法选择,只能让他帮忙。想到这里,韦如忽然像得了被大人喝令禁止做什么事的小孩最终却得逞了一样,居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然而他刚笑了一两声,却是剧烈咳嗽起来,他弯着腰佝偻着背,晏遥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然而被他紧紧握着的手却头一次被他不顾轻重地捏得那么紧,那么用力,仿佛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了一样。韦如拼命地咳着,仿佛要将自己的心咳出来一样。晏遥也不知是不是被捏疼了,眼中的泪更多起来,抚着韦如紧紧绷起的背,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韦焉看着韦如这样,心中大痛,又看到晏遥在韦如身旁哭得不成样子,不知怎地心中更怒,若是没有这个丫头,她怎地会伤到自己的宝贝弟弟。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她的弟弟妹妹们,可晏遥还要来和她抢。韦焉心中这个念头一起,掌中立时风生,一掌向晏遥挥去。这一掌来得突然,韦如慌忙要扳过晏遥的身子,可他重伤在身,行动比平时慢了不是一点半点,饶是他这么奋力一动,却仍是没有帮晏遥躲开韦焉的进攻。韦如只得紧紧地抱住晏遥,只希望姐姐这一掌,他能和晏遥一起承受。 然而预想中的痛苦却没有发生,晏遥仍是好好地在他的怀里。韦如抬头,发觉姐姐铁青着脸和戴方平静静对峙着,两人此刻都没有说话,周边的砍杀喧嚣像是和这两个人没有丝毫的关系。两个人都一心一意专心致志地盯着对面的人,若是旁人不仔细看,恐怕会以为这是一对情人在深情对视。然而韦如看得出姐姐眼中的怨毒,那怨毒是燎原的野草,因了戴方平这火种的原因,已经漫天遍地地燃起来,再没有熄灭的可能。而戴方平的眼神却是出奇的平静,就像是原野上最温和的风,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韦焉,像是注视着一个最平常的对手。正是这样的目光更让人憎恶!韦焉宁愿戴方平和自己一样愤恨、恼怒,然而他还是这般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仿佛她这么些年承受的那些痛苦都像天边的云一样,挥挥手就可以散了。 想到这里韦焉不禁冷冷地笑了:“没想到你还能过得这么好。” 戴方平的目色中似乎有一丝的苦涩,却还是笑了笑。 然而他这么云淡风轻的态度非但没有能缓和韦焉脸上的怒色,反而使得她怒气更盛,她咬着牙一字一字道:“你难道没有在夜里被噩梦惊醒过?你难道没有尝过彻夜难眠的滋味?那上天对你真是太好了!”韦焉这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她人已经冲了出去,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戴方平可以道貌岸然,可以惺惺作态,可她韦焉做不到!只见眨眼之间,韦焉已经出了数十招! 戴方平虽然也在动,却仅仅实在防守,连怒到极点的韦焉都看出他是在故意退让。韦焉忽然喝道:“戴方平,你要还是个男人你就给我尽全力,别让我再瞧不起你!” 戴方平听了这话却是苦笑:“你让我如何忍心。”戴方平这句话说得很轻。从看到韦焉开始,从两人面对面站着,从韦焉咄咄相逼,戴方平一直在想自己要对韦焉说些什么。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有很多话要对韦焉说的,然而直到韦焉真的站在自己面前,戴方平才知道自己竟然无话可说。是啊,他能说什么呢?无论他说什么和韦焉这些年受的苦比起来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戴方平这么轻轻的一句话,却让韦焉心中猛地一动,她猛地抬头,看到戴方平正一脸痛苦地注视着自己。他眼中的神色,仿佛她从未走远一样。为什么她之前没有发现?韦焉只觉得泪向上涌,她不能承受,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折磨她。让她将这个人爱极了又恨透了。难道是嫌她对他的感情还不够深?韦焉再不说一句话,飞身上马,直接便催马逃离了开去。她实在是不能再对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有太多她意想不到的东西。 ------------ 章 节八十三 更新时间:2012-02-29 晏遥紧紧地抱着韦如,她从没有将韦如抱得这样紧过。以前或是因为欢乐,或是因为痛苦她都拥过这个人,然而都没有像这一刻抱得这样紧过。因为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她只觉得韦如的身子越来越僵硬,开始他还静静地笑着,双手轻轻地环着晏遥的腰。对于他来说,这是难得的享受。然而他渐渐地不咳嗽,也不回应晏遥的话,一双胳膊也慢慢地垂了下来。晏遥只觉得自己眼里的泪越来越多,她只知道紧紧地抱着他,除了这么做她想不到该怎么挽留他。以前只要她想他留下,哪怕她不说话,他也能知道她的心意悄悄留下。可今天他为什么听不到她的心意呢?她喊得那么大声!谁叫要带他走的人不是别人,偏偏是死亡! 元丘军匆匆地来,又匆匆地撤了。沈清岩在乱军阵中一直没有看到晏遥的身影。他的心一直揪着,哪怕只看到她的背影,哪怕只是瞥见一眼,他都会稍微地安心些。然而他一直都没看到,他的心就一直悬到现在。那滋味不好受!眼看着大家都在打扫战场,沈清岩却一反常态,以前他必是头一个冲到前面救治伤员。然而今天他根本没有这个心思。任凭薛芝琪在后边拼命地喊他,沈清岩只是疯了一样地在这里到处找。远远地,沈清岩听到一个凄凉的哭声,那哭声嘶声竭力,却仍然没有很大的声音,像是一个已经被抽空的人,身体里的力量已经被掏空了,再没有多余的力量还表达心中的悲痛。 沈清岩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果然看到是晏遥。然而他再一细看,心中却是一惊。晏遥怀中抱着一个人,那人口中溢出鲜红的血,晏遥的双手也满是鲜红,她的目光也已经有些呆滞,却仍是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生怕他受到任何伤害。这明明是个伤重难返的人,晏遥却还这般珍视。沈清岩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然而他还是走上前,轻声道:“阿遥?” 这一声唤,却是将晏遥从呆滞中唤了回来,她的眼神渐渐回转,然而一瞬又蓄满了眼泪:“师兄,我尽了全力,我根本不知道该才哪里下手。怎么办,怎么办?”晏遥一叠声地问着,眼中的泪更是洒落在怀中人的耳旁、肩上,那人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沈清岩看着晏遥这样却已经心痛得承受不住。他立刻冲过去将手搭在了韦如的腕上。他应该还有救,只是……沈清岩眼中的那一丝光芒没有能瞒过晏遥。她从沈清岩的手搭上韦如的胳膊开始就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沈清岩脸上的表情。沈清岩一点细微的神情都逃不过晏遥的眼睛,何况是这样生的希望!因而沈清岩正迟疑着怎样开口时,晏遥已经一把握住沈清岩的手臂道:“师兄,你能救他?你能救他的是不是?” 沈清岩望着晏遥没有说话,他实在是不忍看到她失望的表情。而晏遥看着他的神情也越来越肯定,他肯定能够救韦如!只是她不明白沈清岩为何要这般迟疑。若是她现在知道,她肯定不会说后面的话。然而她现在一心想的就是把韦如救回来,她紧紧握着沈清岩的胳膊,像溺水的人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师兄,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对不对?” 沈清岩开始还有些迟疑,然而看着晏遥盈盈的泪眼,沈清岩知道自己怎么也不可能让晏遥失望了。因而他点点头道:“你放心。”他这句话说得很慢,然而却无比坚定。说完看着晏遥,发觉她的眼睛瞬间便晶亮若透明的水晶。晏遥听到这句话恨不得立刻扑过去将沈清岩紧紧地抱住,然而担心怀里的韦如,晏遥只是动了一下,却又连忙退回道:“谢谢师兄,谢谢师兄!”她一迭声地说着谢谢,沈清岩不得不出声制止她。看着她的脸颊因为喜悦而微微泛红,沈清岩轻轻叹一口气,他终于可以肯定他这么做,毕竟是个正确的决定。 沈清岩帮着晏遥将韦如背进了一处偏僻的山洞。沈清岩盯着晏遥看了一眼,像是要将晏遥刻进自己的心里,然后他缓缓道:“阿遥,你先出去。” “出去?为什么?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沈清岩抬头看她,眼神中是熟悉的温柔神色,用他一贯对她的轻柔嗓音道:“他是男人,你是女孩子。你在这里我给他治伤,总是有些不方便的。” 晏遥听得面上一红,点点头闷声道:“知道了,那我上外边守着去。” 晏遥静静地站在洞外,洞里一丝动静都没有,只是偶尔有一阵寒风袭来,让人身上不由地打战。然而晏遥守在那里,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因为她刚刚经历了此生最最紧张的时刻。她曾经以为她就要眼睁睁看着韦如就这么去了。她那么的想救他却又那么地无可奈何。她没有什么时候像今天这么紧张过,她生怕她一句话,一个动作便让韦如就此离她而去了。她从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的紧张韦如。想到这里晏遥忽然自己也愣了。难道在自己心里,不知何时竟对韦如这么在意了?晏遥有些迷茫,自己对他的在意,究竟是因为他对她太好,还是她已经对他有意了? 晏遥正低头想着心事,忽然薛芝琪气喘嘘嘘地赶来:“你,你,你怎么在这儿,师兄呢?”薛芝琪一路小跑着找来,跑来这么久,说话时气息都乱了。晏遥刚想说沈清岩在里边给韦如治伤呢,忽然一想韦如本来是敌军的人,又一想沈清岩说不许旁人打扰。晏遥的步子就不由地像洞口挪了挪,眼神却不由地躲闪起来:“师兄……师兄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 薛芝琪却是将晏遥的眼神变化全部都看在了眼里,看她还想隐瞒,不由冷笑道:“哼,还想骗我。”薛芝琪口中这么说着,冲上去便要推开晏遥。晏遥哪里肯,秀眉一拧,拦在洞口道:“薛芝琪,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找人!我跟你说得明明白白的,你听不清楚吗?”薛芝琪却是毫不惧她。她从不将晏遥看在眼里,哪怕她是自己最大的威胁。然而现在看不到沈清岩她却是着实害怕,她害怕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沈清岩又在背着自己为晏遥做什么。她恨极了这种明明嫉妒得发狂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因为她不是沈清岩的谁,因为她不是沈清岩爱的那个人,所以她说什么都阻止不了沈清岩的付出。然而那个有能力这么做的人,却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天晓得她是不是真的不明白!若是她真的对一切都了然却又让沈清岩这般付出的话,她薛芝琪发誓她一定会要她后悔。 薛芝琪这样想着,看着晏遥的眼光又怨毒了几分。晏遥却又向前了几步,手中无涯剑已经滑出:“芝琪,你不要逼我!” 薛芝琪却像没听到似的,仍然大踏步向洞中闯。锵地一声,那柄无涯剑就刺进洞壁里,剑刃就贴着薛芝琪的脸颊。 “呵呵,你若是要动手就不要冲着石头,冲我来啊!”薛芝琪不退反进,眼睫毛似乎已经触到了剑刃,人却没有丝毫地退缩。 晏遥却没有办法再向前一步,不管怎样,薛芝琪是她的同门,她绝没有伤她的理由。晏遥皱了眉,轻声道:“芝琪,师兄是在里面。不过他在帮人治伤,你可不可以等一下再找他?” “治伤?他在帮谁治伤?”薛芝琪盯着晏遥的眼神锐利的像刀,像是要将她生生解剖了,看看她闪躲的眼神在隐瞒着些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我只求你再等一下。”晏遥的声音低低的,头也垂得很低。为了韦如,她不介意求别人。她已经求了师兄一次,也不介意多求薛芝琪一次。 然而薛芝琪却不肯这样罢休,她不再说话,眼睛却仔细打量着晏遥身后的这个山洞,眼神也在不停地逼问着晏遥。晏遥只能低下头,逃开她的目光。 然而薛芝琪却忽然紧紧地拽住晏遥的胳膊,尖声叫道:“那是什么?” 晏遥本来觉得这是薛芝琪的把戏,要引开自己的注意她好偷偷地溜进去,因而没好气地抬头。却发现薛芝琪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身后,像是看到了什么十分可怖的场景,那眼神不像在做谎。 晏遥缓缓地转头,眼睛却倏地睁大。那是金光,满室的金光,从洞中溢出来不可遏止地溢满洞里的每个角落。 晏遥呆呆地站在那里,薛芝琪却忽然哭喊道:“师兄究竟在救谁?”她喊着,声音已然变调。晏遥也已经呆了,薛芝琪看她这样干脆一把推开她,口中换着沈清岩的名字急匆匆跑进了洞里。晏遥像是这时才反应过来,忙跟着也冲了进去。 满石洞的金光已经逐渐转弱,洞中一下昏暗看许多。薛芝琪跌跌撞撞地跑了进去,一眼就看到沈清岩虚弱地靠在洞壁上,满室的金光渐渐收束到沈清岩身旁躺着的人身上。沈清岩闭着眼,眉头皱着,脸色白的像纸。 薛芝琪扑过去颤颤巍巍道:“师兄,师兄,你怎么样?”沈清岩却是皱着眉头,眼睛仍然闭着。晏遥跟在薛芝琪身后跑过来,看到沈清岩这样憔悴,不由地声音也颤了:“师兄,你……” 沈清岩听得晏遥说话,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只是这是一双多么疲惫的眼睛啊。沈清岩费力地瞧了晏遥一眼像是已经用去了身上大半的力气,沈清岩不得不靠回洞壁,闭了眼睛缓缓道:“放心吧,我没事的。” 晏遥嘴唇动了动,她和薛芝琪看到那些金光时便都有了同样的疑问,可是现在她忽然不敢问。薛芝琪却忽然泣道:“什么没事,你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子。师兄,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用了岐黄心经的济世金术?” 沈清岩虚弱地笑笑,努力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道:“呵呵,师父叫我这一式的时候我总想着什么时候可以试试,今天终于有机会了,我总不能放过吧。”沈清岩费力地说完,却忽然抑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晏遥想着上前,奈何薛芝琪根本不要晏遥近前。沈清岩一阵剧烈的咳嗽,唇角居然渐渐溢出血来。 薛芝琪和晏遥早已哭成了泪人。沈清岩一边咳一边轻声安慰这两个人道:“没,没事。”然而无论他怎么安慰,这两个人的眼泪却是越涌越多。只因为她们知道,这济世金术是纯华苑最凶险的医术,虽然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然而施法之人却要耗了全身的精力,甚至有时这法术便是以命换命。晏遥忽然觉得自己无比的罪恶,就因为她求他,他居然这般付出。韦如伤得那般重,她却偏要求他救韦如,明明就是要他的命!她怎么早没想到。 晏遥只觉得心疼得像要裂开来,薛芝琪看着旁边躺着的韦如忽然道:“就是为了这个人是不是?就是为了他师兄你连命都不要了!”薛芝琪一边哭喊着一边向韦如身上踢去,晏遥见状连忙冲到韦如身前连连摇头,薛芝琪不禁恍然道:“我说师兄怎么这么拼命,原来是为了你!你这个扫把星,师兄到底哪里欠你了,你这么坑他!” 薛芝琪口中责骂不休,哪怕再恶毒的话都发泄不了她现在心中的愤懑。师兄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晏遥要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他这条命又不仅仅是她晏遥一个人的。看着沈清岩脸色苍白得可怕,薛芝琪一想到自己就要这么失去他了。以后再没有取代晏遥的可能,以后再没有缠着他的机会,她怎么甘心! 薛芝琪仍是喋喋不休,沈清岩忽然轻声道:“芝琪,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他已经虚弱地撑不起自己的身子了,整个人像一滩泥一样贴在墙上。然而他的语气还是尽量维持一贯的谦和。薛芝琪听得沈清岩这么说不由地愣了愣,疑心自己听错了,不由地问道:“师兄你说什么?” 沈清岩这时已经费力地张开了眼睛,他望着薛芝琪,眼中满是期求道:“算师兄求你。” 薛芝琪一时怔在那里,好半天却忽然笑了,她笑时眼角还流着泪,脸变得分外的扭曲。晏遥想说什么,薛芝琪却已经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山洞。 ------------ 章 节八十四 更新时间:2012-03-07 晏遥呆呆地望着沈清岩,听着他虚弱的呼吸,心上一窒,眼泪又要滚落下来。只听沈清岩轻声道:“阿遥,坐到我身边来好吗?”他竟是没有多余的力气来高声说话了。晏遥看着他这样,心中酸楚,点点头坐在了沈清岩的旁边。 沈清岩一直注视着晏遥坐下,眼神中尽是不舍,他温凉的眼神中头一次有了贪婪的神色,好像生怕错过晏遥脸上的任何表情:“阿遥”。沈清岩轻轻地唤她,声音像是晨时轻轻软软的风。他的手微微抬着,晏遥抬头抹去眼角的泪,伸手握住沈清岩伸来的手:“师兄,你说。” 沈清岩眼睛一瞬不转地望着她,眼中的神色渐渐游离,唇畔一抹笑意像是远山渐渐漫起的云雾。就在晏遥以为沈清岩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沈清岩身子一歪,一双带着满足又有些遗憾的眼睛缓缓地合上。晏遥只是睁着眼睛,她只觉得自己想要喊,却无奈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只有眼泪簌簌落下,渐渐遮住了眼前的所有东西。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自己没有偷跑下山,就在山上乖乖地等师兄回来。哪怕是十年、二十年,也许许多年后她会再见到白发苍苍的他,也许只是旁人带着悲戚表情捎来的他逝去的消息……但是无论怎样,总好过今天这样看着他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溜走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韦如只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好长时间。那时间长得好像可以让自己忘了所有的东西。他明明记得自己痛得张不开口、使不出力气,整个人像飘在云端里。怎么忽然便完好如常了?韦如悠悠醒来,眼睛适应了一下石洞里的光线,才看到晏遥一张泪流满面的脸。韦如吓了一跳,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上酸疼得难受。晏遥已经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轻声道:“别动,你再歇歇。”韦如只觉得脑子里混沌得很,他唯一清楚的是,晏遥在哭,他要想办法安慰她。然而还没等韦如说话,忽听得一声悲鸣,一个凄厉的女声响起,接着一个人影便直冲冲向晏遥冲来。韦如想也没想便一个术法丢过去,薛芝琪便跌在了地上。 晏遥一看,慌忙跑过去要扶起薛芝琪。本来以为她会又踢又打,百般挣扎,谁想到薛芝琪却忽然安静得很。一行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晏遥刚刚止住的眼泪也被她又招惹了出来。薛芝琪被晏遥拉起,一边仰着头看着晏遥,忽然弯腰笑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我不懂,我真是不懂。你究竟有什么好,竟能让他舍了命爱你。”薛芝琪说着回首望了一眼被晏遥平放在一旁的沈清岩的尸体。他好像是在睡着,睫毛好像还在微微颤动。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前一秒钟还在对着自己微笑的人,居然就这样阴阳永隔了。薛芝琪脸上忽然现出一个凄凉的笑意。不知是在笑沈清岩傻还是笑自己太执着。 薛芝琪再没开口和晏遥说过一句话。他们三个默默地将沈清岩的尸身带回襄南军营。韦如一直背着沈清岩,一路上也不说话,只觉得头疼欲裂,心里也堵得慌。他怎么也想不到,晏遥的师兄会为了晏遥的一个请求便救了毫不相干的自己。这份情谊,这份勇气,韦如在心底问自己,到底做不做得到?想得愈多愈觉得头痛。眼看着韦如的眉头越皱越深,晏遥在一旁轻声道:“小如你没事吧?换我们来吧。”薛芝琪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个。韦如看一眼薛芝琪,低头轻叹道:“不用,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襄南军营遥遥在望,晏遥忽然停下:“小如……”声音里有几分踌躇。韦如意会,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很是尴尬,然而想着沈清岩的事,韦如心中忽然有了计较。他向晏遥笑笑,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没事。” 樊盛很惊讶居然会在自己的军帐中看到韦如。这个小子,这次又耍什么花样?然而韦如的表情很沉静,仿佛已经成竹在胸。樊盛也便来了兴致,等着他开口。韦如一开口却是惊人:“有人要谋朝篡位。”他的语气虽然极为平淡,樊盛却被他这一句话惊得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 韦如笑笑:“樊老将军,不瞒您说,现在这些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如果我估计的不错,这些人是打算在国君的祭天大典上施行计划。” 樊盛听到他这么说,反而平静下来。早先慕远浦就说元丘军里有一股奇怪的势力,总是若即若离,动向可疑。他向秦策说了,秦策跟樊盛商量了,便派慕远浦前去调查。结果查出这些人里的一部分频繁在京城和元丘军营之间来往。现在听韦如这么说,恐怕就是这些人了。樊盛那时早已经吩咐慕远浦盯紧那些人,只是慕远浦一直无法接近这些人,他们行事极为谨慎严密。现在看来,他们有突破口了。 想到这里,樊盛微微笑了笑,连带着脸上的皱纹都看着可亲起来:“你既然来找我,想必是已经想好了吧。若你现在能弃暗投明,老夫倒是十分欢迎。” 韦如在心中笑笑,他从来屈服过谁?不过现在的大夏朝的国君比上一个昏庸老儿来说,对百姓还算仁善。若是换了这心狠手辣的君斯恨,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事情。而且晏遥肯定很愿意他和王朝军合作吧。虽然他们族属相异,但并不妨碍他会想帮他们做些事情。于是韦如点点头:“将军这么说,箴如甚感安慰。只希望将军不要嫌弃箴如的出身才好。”虽然领导元丘军的并不是他,虽然那么多事都是姐姐做来混淆视听,然而他现在辩解也是无用。不若爽快认下,反而显得坦诚。 樊盛听他这么说果然一笑:“那些都是小问题。先把那个要祸乱朝廷的人揪出来才是正经,韦公子说是不是?” 韦如笑笑点头表示应和。 晏遥在军帐外等着,这日的天气热得人胸闷。晏遥在帐子外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汗水黏黏地顺着脸颊蜿蜒流进脖颈里。睫毛上也沾染上晶晶亮的汗滴。细碎如宝石。晏遥站得有些头脑发胀,却不愿离开那里。她生怕樊老将军会突然来了脾气,让军营里的人把韦如抓起来,因而她一刻都不敢放松。所以韦如一出来就看到脸晒得红红的,眼神也有些滞的晏遥等在门口,一看到他出来,晏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上前去一把抓住韦如的胳膊,问道:“怎么样?樊将军有没有为难你?” 许是真的心急了,晏遥甚至都没有压低声音的打算。所以跟在后边的樊老将军将晏遥的话一个字都不落地全听了进去。韦如还没说话,樊盛从韦如身后踱出来,慢悠悠道:“怎么?还怕我欺负他不成?” 晏遥一看是樊老将军,后边要说的话立刻卡在了喉咙,只是红着脸不住地道歉。樊盛看着韦如低头轻笑,忽然想到自己的女儿湘君,若是她安然无恙,和嘉渭相处起来恐怕也是这般美好吧。樊盛心中这么感叹着,便借口自己有事先离开了,省得晏遥那般窘迫,其实现在看来,这小丫头还是挺可爱一孩子,居然为了说错一句话就可以脸红成那个样子。樊盛这样想着,不由地摇头笑笑,渐渐走远了。 等樊盛走了好久,晏遥都窘得抬不起头来。怎么自己脑子就不转弯呢?不会等到人少的地方再问这种问题吗?想着就不由地心中一阵懊恼,却忽然听得韦如在一旁低低的笑,晏遥有些恼:“笑什么,还不都是因为你。” 韦如看着她红红的脸颊,想着她刚刚窘迫的样子,再看看她现在有些微的小蛮横,忽然心中就暖暖的。很久以来没有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到了这时,韦如更是肯定,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对的。虽然哥哥是想着放长线钓大鱼,他这么早便向别人戳穿君斯恨的事情好像是有些不仗义。可那帮余孽们可以慢慢收拾,真等到君斯恨做了朝廷,恐怕再想动他也不容易。虽然谁做朝廷跟他们狐族没有多大的关系,可是韦如还是喜欢这个不给他们狐族找麻烦的皇帝。清净。 樊盛回去后很快便召齐了军中的将士,将慕远浦调查的和韦如告诉他的情况综合起来。大家一致觉得应该尽快将这个消息通知国君,好让京城的护卫军做好防范。池璧表示这个任务可以交给他的人。秦策想了想道:“既然他们想迷惑我们。我们不如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樊盛眼睛一亮,道:“怎么说?” “便是我们襄南军仍然做出抵御元丘军的样子,暗中抽调精兵到京城护卫国君,再瞅准时机来个突然袭击,必定是事半功倍。现在元丘军的能人干将都被那个人调去了京城,已经不足畏惧。” 众人听了都是暗暗点头。 ------------ 章 节八十五 更新时间:2012-03-08 池璧的心神却早已飞回了京城。前些日子听得慕远浦回报京城局势微妙,似乎有一些人在酝酿着什么。当时襄南军正陷入苦战,他想着自己不能就这样脱身而去。没想到现在却被人耍了一道。池璧低头旋着手上的玄铁戒指,这个君斯恨看来还是有些办法,他倒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众人如此议定,池璧早已派人飞马进京报信,秦策领命进京和慕远浦碰头,共同议事。韦如自然也在同行之列。晏遥不放心韦如刚刚伤愈便跟着他们长途奔波,坚持也要一起去。樊盛想了想,觉得他们几个男子一同进京恐怕也是招人耳目,有个女子在身旁也许行事还方便些。于是便许了。几人匆匆准备了下。当天夜里便向京城进发。 夜风拂面,寒凉渗骨。虽然才是夏末天气。然而这般夜间赶路,还是纵马飞驰,还是觉得身上冷意涔涔。晏遥望着一直和自己保持不远不近距离的韦如,月光下他抿着唇,一双眼睛凝注着前方,一副认真的模样。虽然韦如的脊背挺得笔直,晏遥还是在他偶尔松懈时看出他的一丝疲累。毕竟刚刚经历那样的生死大劫,就算韦如的体质和他们不同恐怕这样的长途奔波也是难熬吧。晏遥这样想着,不由地目色带着些担忧地皱紧了眉头。 也不知道在那京城,等待他们的会是怎样的一场恶战。 君斯恨整个人都裹在黑色的披风之中,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那样的一双眼睛,让每个走到他面前的人都不由地低了头,实在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势实在让人无法逼视。高而宽阔的大厅里,不时地有风吹进来,拂动人们的衣襟,然而这大厅上的百十号人却一个个屏声静气,丝毫不敢有所唐突。 百十双眼睛都盯着君斯恨,君斯恨却盯着为自己斟酒的侍姬的手。这样一双细腻滑.嫩的手,若是衬上皇宫的珠宝玉石,恐怕要更加娇美吧。 侍姬已经将酒斟满,悄悄地退到一旁。君斯恨忽然霍然起立,目光中似乎燃着一团火,引得你胸腔中一种叫做兴奋的东西蠢蠢欲动。 “为了我们的复国大业,干!”君斯恨高举手中酒杯,声音中有种奇异的蛊人力量。 厅中的人纷纷抬起头了,一个个双目因为兴奋而微微发赤。那些渴求的功名、富贵,眼看着唾手可得,怎能不让人兴奋? 君斯恨眯起眼睛,看着斜斜照进大厅的日光,目光中满是踌躇之色。 几百人的仪仗队庄严肃穆,礼官恭敬地分列两侧。大夏国主君向天在群臣百官的注视下,缓缓登上百尺高的祭天台。此处风急天青。君向天缓缓迈向祭天台中央的盛世宝鼎,身后的礼官恪守礼法地停在祭天台外的台阶上。按照大夏朝的规矩,这祭天台从来只许皇帝走进,旁人误闯那也是个斩立决! 君向天的身影渐渐离这些礼官远了,他们只能看得到皇帝模糊的背景,众人都期待着皇帝那一声祭天祷告。却忽然黑云压顶,大雾漫起。众朝臣都被围裹在浓雾之中,像是溺于无边云海。忽然当空一声电闪,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闪电般闯进祭天台。在祭天台外等候的礼官们俱是心中一惊,有不少人便要冲上祭天台看个究竟。却被禁卫军拦下,理由还是,擅入祭天台者,死! 这时在祭天台下等候的群臣中不知谁忽然喊了一嗓子:“魔君来了,大家快逃命啊!”彼时电闪雷鸣,祭天台被重重黑云围裹,端的是诡异离奇。不少朝臣早已心中惊恐,听了这声喊,一群人再也把持不住,蜂拥着向外逃命。祭天台下的广场上一时乱成一团。 祭天台外的云天里,忽然延出一条黑色云阶。全身都被笼在黑色披风中的君斯恨缓缓走近,看着被自己的杀手团团包围的君向天,君斯恨唇际的笑意张狂而明显:“怎么样?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 君斯恨踏进祭天台,看着这熟悉的地方,一时感慨万千:“想当初你步步相逼,害的我父王兵败自焚。你可知道他便是在这祭天台之上,在这号称祖宗护佑之处,就那么草草了结了自己的生命。你这些年登上这祭天台,难道就不觉得心中不安?不觉得我父王的一双眼在紧紧盯着你吗?!” 君向天虽然被杀手重重包围,然而面上却没有丝毫慌乱之色。君向天只是淡淡地望了一眼君斯恨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父王的路是他自己走的,怨不得别人。” “你!”君斯恨听得这句话,不由地恼极。他生平最恨的就是这些谋朝篡位之徒偏偏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逼死了自己的父亲却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想当初父王待他君向天也不薄,封他为王,数加封赏。然而这君向天却为了这皇位不惜对父亲倒戈相向。君斯恨如今想来心上都是一片寒凉。本来以为他能有所醒悟,今天看来,却是个顽固到底的。君斯恨这样想着,眼中杀机顿现。 周围环伺的杀手是何等眼色,看到君斯恨眼色突变,不待他吩咐便已齐齐出手。十几人电闪般出手,袭向场中的君向天。招招皆是致人死命,君向天哪怕躲不过一招,也难逃殒命之灾。 然而众人全力杀到,眼看得就要触到君向天的衣襟时,忽然眼前一花,那君向天竟然生生失了踪迹。众杀手大惊,这可是他们千算万算从没有预料到的事。但事情虽然离奇,这帮杀手却也是训练有素,眨眼间已经摆出阵仗,一个个将自身护得极牢,十几人又同时围拢在君斯恨的四周,将君斯恨也保护地滴水不漏。 君斯恨看到如此变故,心中着实惊诧,不由地脱口而出:“到底是谁?!” 这时空中忽然传出一阵清朗的笑声,一个人影渐渐显现在祭天台的围栏之上。却是池璧玉身长立。君斯恨恼极,他如此细密部署,又暗中交结了朝中那么些大臣。自觉自己的行动隐秘,这池璧又是如何得知?而且看样子早已部署了应对之策。 君斯恨向台下看去。果然,自己安插在禁卫军中的人不知何时早已被人控制,广场上的朝臣们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井然之状,安安静静席坐于广场一角,他安排去扰乱人心的人恐怕此时也早已是瓮中之鳖。君斯恨心中恼恨难当,自己苦心经营,居然如此轻易地便被人破解了。不由地怒喝出声:“你怎地……” 君斯恨喊了一半便觉得自己只是徒劳,纵然知道他们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计划的又如何,如今败局已定,他君斯恨是输得起放得下之人。此事不成他可以另举他事,何苦在明知败局之时还和这些人苦苦纠缠。想到这里君斯恨忽然笑笑,向杀手们使个手势。众人会意,立刻挡在他前面护卫他逃走。他这人做事必求周详,早早已经安排下事败该如何行事,虽然他心中是十万个地不想实行这一步。然而今天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君斯恨却也是出奇的从容不迫。 池璧看着君斯恨,也不阻拦,也不出手,只笑笑道:“斯恨太子,您以为这祭天台真的是无人之境吗?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会安排后招,池某便不晓得应对吗?” 君斯恨听得此言心中一凛,果然,安排在祭天台外留守的人早已失了踪影。看来今天是逃不了一场苦战了。君斯恨却毫不慌乱,只淡淡笑道:“如此,就请连璧堂弟进招吧!” ------------ 章节八十六 结篇 池璧轻笑一声,忽然跃起,轻盈若燕。掌中匕首翻飞,缭绕若森罗鬼影。君斯恨身旁的杀手都识得其中厉害,然而还是各个奋不顾身,数人齐齐向池璧飞扑而去。数十种暗器呼啸而出,袭向池璧全身各个穴位,又将他的退路全部封住。这些杀手经过君斯恨多年的专业训练,早已是配合得极为默契。几人进攻,几人防守,剩下两人时刻不离君斯恨左右。眼看着那暗器扑面而来,那池璧却是镇定若常,甚至还轻不可察地扯了下嘴角。这等手段,对他们幽冥门来说,简直是雕虫小技。 那些杀手们又怎不知池璧的厉害。只是在他们看来,忠诚乃是第一,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护卫主上的安全。于是没有一个人脸上现出畏惧之色,俱是奋勇向前。那暗器眼看就要射入池璧的身体,杀手们甚至心里暗暗松一口气,看来这个池璧也不是传说中的那么神,最起码接近他还是有可能的。可就在这些人以为自己一击得手的时候,池璧的身形忽然一虚,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众杀手都是一愣,早就知道幽冥门弑尊尊主影幻之术出神入化,没想到已经是这样的境界,居然可以在眨眼之间施用。要知道一流的杀手出手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快。若有丝毫的迟缓,赔上的就是自己的性命。此下众杀手见得池璧这般手段,早已是心中惊疑不定。然而为了主上却还要强撑到底。 所有的杀手立刻调动自己全身的神经探寻池璧的藏身之处。这时只见得祭天台外蓝光冲天而起,一个穿旧白衫子的绝美男子手持湛蓝光转的宝剑飘摇而上。与此同时,祭天台的左右两侧又同时冲起一男一女两个剑客,手中的宝剑俱是寒光流转。一中杀手们连忙将君斯恨护在当中。却见那绝美男子并不着急进攻,而是悬停于空中,口中念念有词。空中墨云翻卷,浓雾漫起。君斯恨的眼睛倏地睁开:居然是十方迷魂阵! 只听得池璧的声音在不远不近处道:“今天也请堂兄您尝尝这十方迷魂阵的滋味。想当初你冒充狐族使了这阵法害我兄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吧?” 君斯恨默不出声,只是暗暗使出心法。他知道这阵法的厉害之处便在于会让最亲近最忠诚之人倒戈相向。那么现在他花费数年精力训练出来的这群死士便是他最大的障碍。念及此处,君斯恨忽然出手,黑色披风下闪出一片银光。所有的人都还没看清什么情况的时候,围拢在君斯恨周围的杀手们已经全部倒地。 晏遥看得一愣,她是知道君斯恨心狠手辣,可是对这么拼死护卫自己的手下们也如此狠心。夺去他们的生命就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也实在是太过冷血! 这样想着,晏遥手中无涯剑寒光暴长,一声娇喝,身子便似箭一般冲了出去。 韦如一看忙喝止道:“阿遥小心!” 现在阵法未除,晏遥这么贸贸然闯进,韦如实在是担心。不得已只好匆匆撤了阵法。回头再去救晏遥,却哪里还来得及。君斯恨出手如电,众人还未看清,君斯恨已经掐住了晏遥的喉咙,那柄无涯剑就被他搁在晏遥的脖子上,一丝血迹已经顺着剑锋缓缓滴下。 池璧和秦策在一旁看到这种情况,俱是一急。正待上前,忽见君斯恨眸光转励,眸中赤光流转,忽地有一大团黑影从君斯恨的心口处缓缓鼓出。忽然嘭地一声,一个黑衣女子自君斯恨的体内分离出来。这女子长发纷披,一身黑色衣裙,风吹起她的发丝,现出苍白的侧颜,像是地狱里来的索命夜叉。 这边三人都被这异象震得一愣,这是什么邪恶法术?居然能将人直接合聚在自己的体内。秦策的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池璧闭口不言。韦如的嘴唇却在微微颤抖。因为那黑衣女子不是别人,却正是自己的姐姐,韦焉! 然而一袭黑色衣裙的韦焉却像是完全无视韦如他们,一招招狠厉袭来,韦如匆忙招架却哪里招架得住。韦焉掌风一带,韦如耳旁的头发忽然生生短了一寸。若不是他闪得快,那一掌若是打在面上,不死亦是重伤。 秦策看得韦如这边时时露出险状,挺剑来救。池璧掌中匕首飞旋,一个瞬隐眨眼间也欺近了韦焉的身侧。三人将韦焉团团围在中央,各施术法,各逞奇能。一时场上衣袂翻飞,风起云动。君斯恨挟持着晏遥,冷冷地观望着场中的情形。 三人齐齐出手,韦焉初始出招狠厉,渐渐招架不住。眼看的落了下风,君斯恨口中忽然念起一串咒语,韦焉忽地顿住,目色充赤。韦如看着姐姐这样,不由地一愣,然而仅仅只是这一瞬间,韦如便已经被韦焉袭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秦策和池璧看得一惊,那君斯恨想来是用一种神秘术法控制住了韦焉的心神,居然能在一瞬间就激发出韦焉的额外潜力,当真是奇诡。这韦焉击倒了韦如便丝毫不肯放弃先机,紧跟着一掌袭来,却是要结果了韦如的性命。池璧急忙去救,堪堪接下韦焉这一掌,两人瞬间便缠斗在一处。秦策也挺剑出刺。 韦如看一眼心神受控的姐姐,又看一眼行动受制的晏遥。盯着君斯恨的目光忽然狠厉起来。他这辈子最在乎的两个女人,不能就这么遭人控制! 韦如这样想着,忽然低喝一声,手中一团云雾向君斯恨直袭而去。君斯恨嗤笑一声,突然出手,只听得扑地一声,君斯恨手上的钢爪已经抓进了韦如的胸膛。鲜血立刻滴下来,君斯恨的神情有一些兴奋。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忽然面色暗沉下去。 原来韦如竟是拼了自己受伤,在君斯恨出手时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晏遥带离了君斯恨身边。旁边的池璧眼明手快,早已将晏遥护卫在身后。 君斯恨心下着恼,手上使力,竟生生地从韦如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君斯恨望着这鲜血淋漓,眼神更加狂热起来。韦如痛地使劲咬出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晏遥在一旁看着早已是惊呼出声。慌忙冲上前去帮韦如封住伤口周围的穴位,止住血流。 君斯恨狂笑:“救出了她又怎样?今天我便要你们通通给我陪葬!”君斯恨肆意大笑,眼神愈发生野。 池璧暗叫一声不好,这君斯恨恐怕是邪术侵体,神智已经混乱了。急忙要众人撤离,可哪里还来得及,君斯恨忽然仰天长啸,九天玄雷滚滚而来,祭天台在雷声轰鸣中摇摇欲坠。 君斯恨长发散乱,朝着天空伸出双手喝道:“收了这群逆臣贼子,还我大夏河山。”言罢狂笑起来,丝毫不顾这祭天台已经摇晃得人站立不住。屋顶上的瓦片簌簌落下,台子中承重的柱子开始东倒西歪。 台子四周缭绕着一团黑色云雾,早已将众人困在场中。韦焉受了君斯恨情绪的感染,更加疯狂起来。韦如他们一时应对不暇。 眼看着众人都要葬身于这即将倾侧的祭天台中,忽地平地一道风生,接着一个灰蓝色的影子腾空而起。一柄宝剑光华流转,那男子忽然极为宠溺地抚抚手中宝剑。接着一手剑诀覆上眉心的朱砂迹,一手掣剑,口中喝道:“去!”只见一道红光突地自剑中飞出,那红光眨眼间便刺进了君斯恨的心口。 君斯恨正在狂笑,笑这些偏要和自己作对的人终于还是做了自己的陪葬。哪晓得居然会忽然受袭。而且是如此之迅速精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射入他胸口的是什么东西! 君斯恨就那样保持着狂笑时口大张的样子,低头看了一眼胸口。一团刺目的猩红正绽放在胸口。君斯恨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热量都在急速逃走,拼命要从那团猩红处逃离自己的身体。君斯恨猛地伸出手要握住什么,却因为一下子用力过猛,竟然就这么睁大双眼,大张着口倒了下去。 他倒下去时,脸上仍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屋顶地瓦片零落地摔响,终于渐渐止住。众人望着一身灰蓝衣服的易宝轩都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想当初他固执地要将安琳的魂灵安置在自己的游仙剑中。众人费劲心力劝易宝轩放安琳魂灵往生,易宝轩一气之下,竟然就此离开了襄南军营。今番见他如此,不用问也知道易宝轩必然已经想清楚这回事。晏遥想到安琳,不由地低低念了一声,易宝轩背对晏遥站着,听得晏遥轻念安琳的名字,忽然怅叹一声,道:“老天不过是想我再找一次阿琳,我又何必强留阿琳在身边。反正阿琳不管到哪里,我一定会找到就是了。” 易宝轩这么说着的时候,眼神始终柔和地望着手中的宝剑。而他额上的朱砂印记已然不见。他手中的宝剑忽然浮起一层粉色的光。那束光渐渐聚拢,竟成了安琳的样子。 晏遥惊地说不出话来。易宝轩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这光团,只是眼中有泪光在闪动。 那光影似乎将每个人都细细地瞧了一遍,然后像安琳经常做的那样,忽然露出个调皮的笑容,然后使劲地挥挥手,人影渐渐淡去。众人还在怅惘,那影子已经消失不见。易宝轩默默道:“阿琳,等我。” 傍晚的风习习而至,吹散了燥热,带来了秋天的萧瑟。 远山落日下,一众人骑在马上,正殷殷嘱托着什么。 易宝轩早已打算好要云游四方,直到找到安琳的转生为止。至于之后要怎样,他没想过,只是想着这次一定要守在安琳的身边,再不离开半步。 池璧终于拿下了他常年带着的银色面具。众人也知道了他本是六皇子君连璧,其实看他在幽冥门和军中的声望,几人心中早有计较,只是大家默契地都不说破而已。池璧因为此次救驾有功受到皇上大加封赏,一时在朝中风头无两。然而池璧的神情却比之前更添了几分落寞。因为他再也不能自由自在地做他的弑尊尊主,却只能应从皇命做什么神武大将军。池璧想着以后再官场上又要带上一副虚以委蛇的面具,不由地羡慕眼前这些人可以肆意江湖的自由。 池璧这样想着,转头望着晏遥道:”以后,怕是很难见到了吧。“ 韦如脸色依然苍白,脸上的笑意却是分外地动人:”这点小事担心什么,只要六皇子敕令一下,天涯海角我们都会赶来和您相会啊。“说罢望着和自己并肩骑行的晏遥,一脸的温柔笑容。 晏遥回他一个同样温暖无比的笑容,转头向池璧道:”到时闲云野鹤惯了,还望殿下您不要嫌弃呀。“ 池璧笑道:”看看,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联手对外了。“一句话说得晏遥便红了脸,连忙装作没听到,转过脸去喋喋不休地嘱咐易宝轩。易宝轩望一眼身后拼命忍住笑的池某人和韦某人,不由闲闲道:”阿遥,你若是不好意思就直说,不要骚扰我啊。“ ”易宝轩!“晏遥忽然喝一声,易宝轩哈哈大笑着一拍身下坐骑,眨眼已经冲到远山脚下,只听得他遥遥喊道:”咱们后会有期!“ 晏遥笑着要追上去,忽然一个黑色的身影闯进眼帘。晏遥不由地停下动作,总觉得面对着韦焉时还是有一丝的别扭。而这时韦焉望着她,忽然绽放出一个由衷的笑意,晏遥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松快起来,心情无比轻快。 韦如刚好赶上前来,韦焉看一眼晏遥,忽然道:”不许欺负人家哦!“晏遥更是受宠若惊,看着韦焉,真心怀疑刚才自己是听错了。 然而韦如温柔笑着道:”哪敢?心疼还来不及呢。“晏遥忽然觉察到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温暖,像是夏日傍晚暖暖覆在人身上的夕照,美得让人沉醉。 这样令人沉醉的夕阳,以后可以和你一起并肩欣赏,这才是最令人心醉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晏遥回头望着笑意温暖的韦如,唇上生出最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