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回京冲喜】 西北大漠,漫天黄沙夹杂着思乡之情一路向东滚滚而去,空留千里荒芜在此无数个日日夜夜地苍凉下去。 碧蓝如洗的天空万里无云,高空之上唯有一黑点盘旋。忽然一支短箭嗖地窜了上去,黑点在空中一顿,悠悠落了下来。 “格老子的!又是翅膀!”站在马背上挽弓之人,见到落下来的鹰隼翅膀上的短箭,恨得蹬了马背一脚。 “将军天生神力,能于高空射大雕,真可谓战神在世啊!”跟随的沈副将小步飞奔着过去捡起那只被射下来的鹰隼,竖起大拇指奉承道。 将弓背回背上,夏笙花抬脚踹副将身上:“给本将军滚回去好好看书,这是鹰不是雕!”谁料这一脚踹出去,沈副将倒没多大点儿事儿,夏笙花却因为下盘不稳哀嚎着从马背上倒栽进黄沙里。 沈副将拎着那只受伤的鹰隼呆呆地站在一边儿,无意识地揉了揉被踹的腰眼,漠北大风一吹,鹰隼呱呱叫了起来。 夏笙花从沙子里面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一眼沈副将,吐出嘴里的沙子:“这鹰怎么叫得恁猥琐?” “属下不知,天色已晚,将军,我们还是回去吧!” 抬头看了一眼日落方向:“大晚上的狼多,本将军倒是不怕,真要是遇上了……小沈,你会永远活在我的心里的。”夏笙花捧着心做西子状,沈副将看得一阵胆寒。“将军……再不回去就赶不上晚饭了。”提着鹰爪子低着脑袋去牵马,小沈脸上的表情可想而知。 夏笙花摸摸马鬃:“赶不上晚饭就把这只鹰烤了,你放心,牺牲顺序它排在你前面。” 沈副将心中默哀片刻,转而庆幸,好在将军打仗的时候不这样,否则天启必亡啊!“将军,看在你我两家是世交的份上,快点走吧!” 二人策马回营之时,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大漠风情在这将近黄昏之时正美得淋漓尽致,军营早早地燃起营火,在晚霞之下,将士尚在操练阵型。 守营的士兵见到马背上的夏笙花,忙扣指为哨:“将军回营!快快迎接!” 夏笙花换了只手握马缰,有些开心地问小沈:“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儿?大伙儿做事如此麻利?” “属下不知……” 夏笙花切了一声:“你还是半个军师呢?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活该娶不到媳妇儿!” “将军知道那么多,不还是嫁不出去……”沈副将别过脑袋不无怨念地小声抱怨,要不是常年跟随在夏笙花身边,也不会娶不到媳妇儿啊! “你说什么?”夏笙花没听清楚,掏掏耳朵问道。 沈副将忙转过头来正色道:“说不定是什么好事情呢。” 夏笙花闻言,摩拳擦掌,一脸向往:“难不成京师为了犒赏我军,送牛羊来了?” “将军您想多了……”沈副将拉着个苦瓜脸跟随夏笙花入营,猛然瞥见营门口立着一匹棕色的瘦马。“将军,这是来家书了,无怪将士们今天如此热情。” 夏笙花摸着下巴下马,看看那匹瘦马,怎么看怎么眼熟。 “大小姐!”一中年男子忽然从马后探出头来,见到夏笙花,激动地不能自已。 夏笙花吃了一惊:“老九你怎么来了?”继而环顾四周,见沙场上操练的士兵都因这一声大喊看了过来,有些不自在地拍拍夏九的肩膀:“老九啊!军营里还是叫我将军吧。” “大小姐!”夏九无视夏笙花的建议,情不自已地哭了起来:“夫人病危,圣上特地下旨传你回京完婚冲喜。” “……圣上下旨,召我回京完婚冲喜?”夏笙花吃惊不小:“男方可有人选?” 夏九抽抽搭搭完,擦着眼泪特特恳地对夏笙花道:“皇上正在京城重金悬赏,若是实在找不到,就上街抓壮丁,大小姐,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夫人要紧啊!” “确实是夫人病危所以皇上下旨召本将军回京完婚么?”夏笙花眯着眼睛问道:“可这边疆若无将军镇守,敌国来犯如何担当得起?本将军在此是为得保家卫国,岂能儿女情长?” “圣上有旨,大小姐你还是不要垂死挣扎了。”夏九指指夏笙花身后,夏笙花回过头去,见到了久违的故人。 “哟,几年不见,将军出落得越发英挺雄气了,别来无恙呀。”手捧圣旨的传旨太监抿着樱桃小口上前,阴阳怪气地对夏笙花道:“恕杂家手捧圣旨不能与将军行礼,将军还不快快下跪接旨?” 夏笙花看着福公公的樊素樱桃口和银盆雪脸,觉得有些吃不消了,赶忙下跪接旨。“末将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夏将军解甲归田,速回京城完婚,另提沈副将暂代将军一职保家卫国,钦此!” “末将接旨。”夏笙花接了旨,尚未起身就看见福公公从袖子里摸出一盒胭脂,翘着兰花指给自己补唇妆。 “福公公,宫中琐事可还顺心?”夏笙花问道。 福公公补完唇妆,收好了胭脂,这才转向夏笙花:“皇上很想念将军,特地命杂家转告,希望将军回京之后入宫一叙。” “是么,今日天色已晚,公公若无急事,便将就着住一晚吧。” “将军有心了,杂家回宫会为将军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的。”福公公兰花指一戳,身一转,就朝主帐走去,随侍的几个太监宫女立马跟上。 入夜 营帐内灯火通明,夏笙花翘着一条腿坐在太师椅上,身下垫着虎皮,对着灯光一脸的深思。 “将军真要回京完婚?夏九不是说了圣上还未找到男方吗!格老子的死阉人,占着主帐难不成要做窝下蛋?要老子说,坚决不去!现在就把那阉人捉出来鞭上五百下出出气!”侧座的王参军火气大,一拍桌子就要去主帐抓人。 “慢着!”夏笙花抬手喝止,王参军看着夏笙花,不知如何是好。 夏笙花清清嗓子:“福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面,坐下!” 王参军拉着脸坐下了,一脸憋屈地等夏笙花讲话。 ------------ 第二章:【路遇美人】 夏笙花叹口气,食指扣桌上敲敲:“我估摸着是我娘想抱孙子想疯了。” 王参军闻言一拍大腿:“姑奶奶!您这是为国效力,回家生娃这种小事都是婆娘干……的……” 夏笙花也不生气:“本将军就是婆娘,迟早是要嫁人生子。皇上如今还未抓到壮丁。小沈,你我从小青梅竹马,你最了解本将军,如今愿意娶本将军的人,在帝都是找不到了……” “将军,这里是兵营不是象姑馆!”沈副将双手抱拳,差点就要下跪:“请将军放过将士们!” 夏笙花捂脸无言:“本将军有这么禽兽么!” “属下最了解将军,您做不做得出来咱们心里有数……”沈副将支着额头悲切道。 “……那……回京再说?” 金銮殿上,百官朝贺,山呼万岁,当今天子端坐皇位示意平身。 兵马大元帅夏伯渝位列右侧武官之首,虽是老当益壮,但脸上美髯也难掩盖他眼中的疲惫。 “夏爱卿可是有心事?”皇上见夏元帅如此,便施施然开口询问。 “臣无碍,只是昨日练武过度,有些疲乏。”夏元帅道。 “哦,夏元帅辛苦了,如今夏将军在外保家卫国,实在是我天启之福,夏爱卿该少操些心了。”天子拄腮道。 “臣惶恐,不孝女能为国出力,也是她的福气。”一提到夏笙花,夏元帅脸上便是掩不住的尴尬。 皇帝垂首看座下,见满朝文武皆如临大敌,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夏将军骁勇善战,为我天启打下胜仗无数,夏爱卿,能有这样的女儿,也是你的福气啊。” 夏伯渝呵呵笑了两声:“皇上所言甚是。” “既是如此,府上可有好消息?” “这……” 见夏元帅语塞,皇帝抚着龙座上的花纹扫视一圈殿内,状似无意地扬声道:“不知诸位爱卿家中可有适龄男子与将军婚……” 配字还没讲完,底下就是一片混乱,礼部尚书几乎是老泪纵横地跪在地上:“皇上啊!犬子自小有不足之症,大夫诊断他难有所出,实在是配不上将军啊!” “胡闹!满朝文武如此哭天喊地,成何体统!”皇帝怒起,在上座徘徊:“当着夏元帅的面如此作为,简直丢尽了我天启的颜面!” 夏元帅老脸有些搁不住:“皇上息怒,这是小女的命,怨不得他人。” “夏爱卿言重了,朕这便下旨,若有人愿意迎娶将军,便赐京郊封地百顷黄金千两为新宅,封夏将军为云芜公主,驸马为正四品都尉!” 不管满朝文武此刻是什么表情,夏元帅是真的挺不住了,皇上啊!你封笙花当公主是真的想让她嫁不出去么! “皇上……”随侍身侧的太监碎步上前:“信差来报,夏将军不日将到达城外。” “好!等夏将军回来了请她进宫,朕要与她好好叙一叙旧!退朝!” 夏元帅欲哭无泪,一边的沈将军见此,上前来,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没事,我们家那儿子也还没娶呢?要真嫁不出去,就把他给你捆来当女婿,咱们亲上加亲。”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正在练兵的沈懿背后一凉,两腿一软,差点没从高台上栽下来。王参军忙搀着他到一边休息:“兄弟,将军都走了好几日了,你怎么还老打蔫儿啊?” “我也不知道,将军去了这么多天,算算也快到京城了吧?” “是啊!军师刚回来,都怪我们没留住她肩上最后一面。” 沈懿低笑:“是不是最后一面还不一定呢。” 虽说京城繁华,但城外常年深林环绕,风景优美。如今正值雨季,细雨纷纷的林间有一匹雪白的白马正优哉游哉地踱着步子,马背上铺了厚厚的绒缎垫子,上面侧坐一人,正打着伞躲那天上落下来的蒙蒙细雨。 远远地有马蹄声靠近,撑伞之人似未察觉,直到一阵风驰电掣掠过,手中纸伞脱开落在地上。 夏笙花察觉到把人家伞给撞飞了,忙勒马回头去捡伞。 “姑……这位公子,你伞掉了。”夏笙花捡起伞,以为是个姑娘,结果看见马背上的人,着实惊了一下。 想当年夏笙花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纨绔,什么美人没调戏过,但是眼前男子,美得就像是一抹薄薄的雾气一样虚幻,着实惊艳! “伞破了。”那人微微皱眉道。 夏笙花看看手里的伞,裂了个大口子,这细雨绵绵之下,这么精贵的公子怎么能撑把破伞。“公子你叫什么?” “……严紫陌。” “你看我怎么样?” 严紫陌闻言,有些不清楚夏笙花指的是什么?“你穿得不错,长得也不错。” 夏笙花心里一阵窃喜:“那在下带公子去买把新伞怎么样?” 买新伞?严紫陌看看眼前的人,身材高挑一身短打装束,长得一表人才,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断袖之癖:“这位公子言重了,不过是一把伞……” “弄坏了人家的东西不赔怎么行呢!我娘一直教育我,弄坏了人家的东西必定要原样奉还,严公子这便随在下去吧。”夏笙花热情地上前,把严紫陌从马背上拖下来抱到自己马背上,夏夫人的确从小教育夏笙花,不过字面意思一样,个中深意就略有不同了。 “人家弄坏了你的东西,就得打得他十倍奉还,你弄坏了人家的东西,看情况赔一赔就得了。”在夏夫人的棍棒教育之下,夏笙花把这句话背得滚瓜烂熟,别人的东西弄坏了看情况赔,这公子长得不错,以身相许得了。 “这位公子……你笑什么?”严紫陌似乎被吓得不轻,坐在马背上都没敢挣扎,夏笙花坐在他身后,无端笑出声来:“……没事没事,在下赶着回家成亲,自然开心,人逢喜事精神爽嘛……驾!” 夏笙花骑着马带走了严紫陌,白马完全被人无视,却仍在原处踱步。 没多久,树丛里钻出来一小厮,正要牵马,忽然一愣,抬眼看马背上…… “公……公子!” ------------ 第三章:【暴雨倾盆】 小厮急得直跺脚,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解个手的功夫就这么不见了,难道被野兽叼走了?不可能,公子怎么可能被野兽叼走,况且这林子里就算有妖怪,也是避着走的份儿。 正着急着,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小厮回身,看见一群骑兵列成整齐的数列逆雨而来,骑兵中间是一架豪华的马车,马车飞檐上坠了六角的驱魔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兄弟,方才可否见到一人骑马走过?”为首的骑兵呼停众人,下马问道。 小厮在京城土生土长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士兵,况且个个都是风尘仆仆,怎么看都不像是这边的人:“我,我没看见,倒是我家公子……不,不见了……” 跟在马队里面的夏九听见,赶紧上前来:“兄弟,你们家公子帅不帅?” 小厮摇摇头,就在夏九松了口气的同时,突然补充了一句:“我们家公子是京城第一美人。” 京城第一美人,夏笙花一定不知道。骑兵或许不知道,但是夏九绝对知道,猛地一拍大腿:“哎呀完了完了,这下可好!” “此话怎讲?”身为夏笙花的下手,为首的骑兵自然知道,按照夏大将军的尿性,上头皇帝爹妈逼得又紧,那什么路边的公子,不用猜,一定是被路过的夏笙花看上,直接掳走了。 将军官至正一品,放眼满朝文武,除了皇帝丞相与夏元帅,基本上碰见谁都敢昂着脑袋斜眼看着人走路,掳个人怎么了?况且没有坏心思,将军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兵爷有所不知啊!京城第一美人,出身不太好。” “你才出生不好呢!我们公子天人之姿,你们这些凡胎知道个什么!”小厮听见夏九这么说,当场就急了,差点没蹦上去给他一拳。 “我相信将军不会嫌弃公子出身的,将军是个老实人,看上了,人家要是不同意,也不会强来。” 夏九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但是严公子的身价……”皇上虽说重金悬赏,也就出了那么百十两黄金,严紫陌是什么人,那身价,恐怕公主府不搬空是结不了这帐的。 正僵持着,马车帘帐掀开一角,福公公涂了脂粉的银盆大脸露了出来:“我说展校尉,怎地不走了?杂家可是要被这该剥皮的臭鹰给熏死了,若不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杂家也不会受这份气!” “公公,末将刚刚得知,将军在经过此地的时候,截了一个人。”展校尉解释道。 “什么人?倒是常年在外打仗的莽夫,将军怎么做出这种下作事情来。” 老杂毛,将军下作你算什么!展校尉呵呵一笑:“她把严紫陌给劫了。” 福公公当即一愣:“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将军劫了严紫陌,要是不快些赶回去,可是要出大乱子了!”且不说将军要嫁个小倌,光是那赎身的钱,都能叫夏元帅就地挖个坑把自个儿给埋了! “……那还冷着干什么!还不快走!真要等她嫁给小倌丢我们皇上的脸吗!”福公公扯着尖细的公鸭嗓拍着车框尖叫道。 夏笙花单枪匹马,带着严紫陌一路往京城飞奔,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样的蠢事儿。严紫陌靠在她怀里,倒是随遇而安:“这位公子,可否听下愚一言?” 夏笙花抱着未来夫君正开心着,听见他说话,忙勒住马:“何事?” “此地距离城门尚有几十里路,今夜会下暴雨,恐怕会很危险。”严紫陌道:“下愚见公子一身骑装,必定不是一人出来,若是今夜发生山洪……” “不必担心,他们没关系的,这雨越下越大,把公子你淋病了就不好了。”夏笙花大方一笑:“走了这么久还没来得急自我介绍,在下夏笙花。” “夏公子。”严紫陌点头,夏笙花见他外衫已经湿透了,怕他真生病,便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批到他身上。 严紫陌没有出声,眼光异常复杂地看着夏笙花,偏偏后者什么都没感觉到,继续策马朝京城飞奔。 按理来说,跟在夏笙花后面,不过就是落了那么几里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夏九想不通,展校尉也想不通,福公公更是想不通之中的想不通。 眼前道路被随着泥石滚落的巨石给挡了个严严实实,这大雨倾盆的,随行的都是打仗的士兵,身上除了剑,就只有一双手了,怎么挖? “挖!怎么不挖,不挖等着全天下的百姓看笑话嘛?”福公公继续尖着嗓子叫到,顺便瞪了一眼关在马车笼子里的鹰隼一眼:“物似主人形,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宠物,哼!” 鹰隼被后窗大风吹进来的雨水淋得蔫蔫儿的,抬头瞥了一眼福公公,然后,状似无意地,转过身去,把尾巴露了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不等福公公把袖子抽回来,上面已经落了一团冒着热气的鸟粪。 “……这是皇上御赐的官府……我,我要杀了你!”福公公气得差点翻白眼,正要扑上去把笼子里的鹰隼揪出来拔毛,被展校尉唤人架住:“公公稍安勿躁,这路总会有的,何必把气撒在不懂事的畜牲身上呢。” 展校尉话刚出口,那鹰隼别过头来像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展校尉揉揉眼睛,再看那鹰隼,好端端地背对着福公公,正在用喙梳理羽毛。果然是幻觉,展校尉觉得或许是连日来的奔波弄得自己神经衰弱,等回到京城,一定要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他三天三夜! “先别管那公公了,快点儿来挖吧!老爷夫人早就修饰好公主府,就等将军回去,找人拜堂成亲了!我们要是不赶紧地回去,公主府就要倾家荡产了啊!”虽说皇帝也有穷亲戚,但是公主可是皇上的亲姑姑,皇上能看着公主府因为将军娶了个小倌败落,自己的亲姑姑亲姑父流落到大街上去要饭吃么! ------------ 第四章:【公子嫁我】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公公无理!本公公乃是皇上身边的人,正五品官阶,你个小小家奴竟然敢这样对本公公说话!去,把他拖下去埋了!” 展校尉咳嗽几声,身上披着的蓑衣已经被雨水淋透,这老杂毛还在这里犬吠,不敬怎么地了,敢在三品官面前耀武扬威,活腻了不成!“公公,眼下组织将军拜堂才是正事,若是将军真的嫁给了一个小倌,皇上龙颜大怒,我们这些没办好事情的,都得掉脑袋啊。” 福公公显然被唬住了,别扭地哼了一声:“放开杂家,你们都去挖路,挖不穿路,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展校尉向福公公一抱拳,转过身撇下脸:“兄弟们!将军今日截错了人,我们若不能及时赶到,只怕将军要滑天下之大稽,为了将军,挖!” 小厮坐在马车后沿,低着脑袋看地上被雨滴击打出来的小小漩涡,白马跟在马车后面,许是肚子饿了,正假装亲昵地蹭着他,实际上是在抽小厮蓑衣上编的稻草吃。“哼,说我们公子是小倌,滑天下之大稽,你们将军才配不上我们公子呢!”夏笙花八年前离京出征,全城男子夹道欢送,就差没放火烧个草垛来表示开心了,这样泼皮的女子,倒贴一万两黄金公子都看不上眼。 夏笙花当年在京城,可是鼎鼎大名啊!只可惜她离京三年之后公子才来,不然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被骗走了! 天上的雨似乎没有半点要停的迹象,小厮哼哼着,摸摸白马的鼻子,摸到了一手的碎稻草…… “我的爷,你这是做什么!”小厮欲哭无泪,这蓑衣可不是他的啊! 夏笙花带着严紫陌快马加鞭,天黑之后不久便到达城门,此时宵禁未到,尚能进城。 守城的侍卫都是些嫩脸,八年没有回京,等回来了,才发现物是人非,夏笙花透过高高的城门,望见街道上灯火通明,皇帝自她离开之后,一定是个治国有方的好皇帝啊……这般感叹着,虚无飘渺间,身子微微一晃,被严紫陌出手扶住:“夏公子你怎么了?” 夏笙花摇摇头,又张望了一下城内:“严公子所住何处?在下送你回去吧。” 严紫陌微微点头:“如今天色也晚了,夏公子不必相送,早些回去成亲才是啊。” 夏笙花摆摆手,忽然脸上一片潮红:“严公子只管说便是了,在下送你回去。” 这人明明是京城口音,怎地居然真的不知道他?严紫陌看看夏笙花的衣着,断定她是个练家子,送都送到城门口了,再拒绝也实在说不过去。“下愚住在玉楼。” 玉楼! 夏笙花吃了一惊:“严公子住那儿作甚?”想她十五六岁的时候,也没少逛青楼象姑馆。虽然都是喝喝酒唱唱小曲儿,就算时隔八年,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玉楼是象姑馆。 “你说的玉楼,是不是京城十四巷里最出名的艳巷里那个玉楼啊?” “正是那个玉楼。” “哦,我送送你,京城夜里也不太平,如今正逢中元节,听说暗巷里面闹画皮鬼呢?专门剥美人的皮。”夏笙花下马走到城门口的侍卫那儿,登记了一下姓名,就带着严紫陌进城了。 这人居然不介意他是小倌,真是奇怪……严紫陌思量着,任夏笙花牵了马进城。 “虽说物是人非,但这街道我还是熟得很呐!”夏笙花慢悠悠地踩在浸透了雨水的青石地面上,一步一步丈量着这久违了的距离。 严紫陌似乎有些疲累,伏在马脖子上,宽大的衣袖下面路出几根粉白剔透的纤细指节,在街边商铺高挂的灯笼下,折射出绯色的红晕。 “严公子……”夏笙花轻轻叫了一声,严紫陌微微抬起一丝眼帘:“嗯?” “你可有婚配?”夏笙花的脸有些发烫,在灯光下却看不出来,况且她背对着严紫陌。 严紫陌呵呵轻笑起来:“住在玉楼的小倌怎么可能会有婚配呢?” “……那我替你赎身可好?”夏笙花揪着手里的缰绳,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虽说当年她是纨绔惯了,但八年征战,早就已经不是当年恶名震京都的小霸王,她也是个女人,这么突然跟人家讲人生大事,自然是会害羞的。 严紫陌皱起眉头:“夏公子喜欢男人?” “……是……是啊。”夏笙花摸摸滚烫的脸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关心的重点在哪里。 “呵呵,夏公子若是买得起,便来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对夏笙花产生了厌恶,这人才说过要回家成亲的,才刚过了几个时辰,就开始拈花惹草寻花问柳了。 夏笙花听了,以为严紫陌也是心甘情愿,当下开心地快走了几步:“没关系,在下与玉楼老鸨熟得很,她不会为难于我的。” 严紫陌不再说话,狭长的眼中已然没有半点耐心。 夏笙花牵着马走了一个时辰,到玉楼的时候,严紫陌不待她帮忙就利落地从马背上下来:“夏公子告辞。”严紫陌颔首完正要进去,夏笙花忙叫住他:“严公子,在下过两天就来给你赎身,你可等着啊!” 严紫陌头也不回地进了玉楼,玉楼内灯火通明,隐隐约约看见,他进去之后有人迎上来,替他披上外袍。 夏笙花松了口气,翻身上马,又朝着城门方向行去。 “公子为何独自回来?雪爷和小思呢?”体验**披好外衣,珠翠望望门外,送严紫陌回来得人已经离开,雪爷和小思都没回来,莫不是路上出事了?这么想着,心里一阵慌张:“公子可是遭人暗算?可有受伤?” 严紫陌没说话,从大堂的花厅一直上楼到最偏远的住处凝香居,进了门也不等珠翠跟上来就把门狠狠地关上。 珠翠觉得自己多嘴了,只好守在门外头,估摸着也许是公子遇到讨厌的人了,不然也不会这样一句话都不说。 ------------ 第五章:【有难同当】 夏笙花策马冒着大雨一路朝着城门狂奔,路过绸缎装,买了几匹油布捆到马背上,又向着城门奔去,城门快关上了。虽说展信带着一群士兵不会出大事,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展校尉领着众将士刨泥的刨泥搬石头的搬石头,福公公跟鹰隼在车厢里面继续对峙。等回了宫,就把这鹰毛一根根拔下来做毽子踢,让这秃毛鹰做肉鸡! 想到一只鹰浑身上下半根毛都没有跟拔了毛的肉鸡一样,福公公心里就是一阵暗爽,叫你弄脏杂家的衣服!这就是你的下场! 车外雨更大了,展校尉正拿佩剑刨着泥,忽然听见一声呼哨声,停了一下,抬手示意诸位士兵停下。 夏九正急着:“怎么不挖了?” 展校尉摆摆手让他安静。 大雨滂沱之下,任何声音都显得那样渺小,可是隐隐约约,还是能听见悠长的哨声。 “那是什么?”夏九不明白,这下大雨怎么会有哨声? 展校尉松了口气,笑着低下头:“夏九兄弟不必着急,将军回来了。” 夏笙花一路策马一路吹着玉哨,哨声在雨中断断续续,直到眼前山路出现大片的巨石。 夏笙花收好哨子,清清嗓子:“老展!” “你听啊!这不就是将军嘛。”展校尉乐了,还以为将军有了老婆忘了兄弟,没想到又回来了。 福公公在车里听见将军回来了,松了口气,对着鹰隼竖起兰花指:“你那主子来了,你的死期也就到了,看杂家不拔了你的鸟毛!” 鹰隼别过头拿侧脸上的一只眼睛鄙视福公公,接着背对福公公 。 福公公见状,忙缩得远远地:“哼,杂家岂会一再中计?” 鹰隼尖叫一声,拿爪子把笼子底部的鸟粪飞踢起来,糊了福公公一脸…… “不要拦着我!我今天非要把这死鸟给扒了不可!”夏笙花在这一侧听见对面的叫骂声,有些奇怪:“老展!这雨越下越大,还是先避避雨吧!” 展校尉闻言,四下顾盼:“将军,此地无处避雨,马车装不下这么多人!” 夏笙花叹口气,拍拍马背:“老家伙,委屈你了。”说罢,解下马背上的油布捆在背后,踩着马背借力,施展轻功攀着山篦绕过巨石。 “哎呀吗呀!大小姐天神下凡啊!”夏九正想着要避雨,看见巨石那边飞速翻过来一个人,见是夏笙花,差点老泪纵横。 夏笙花背着油布翻过来,将油布丢给展校尉:“先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等找到一个开阔的地方在搭棚子。” “是,属下领命……撤!” 众人列成两排,调转马车迅速撤退。 “哎!我们家公子呢!”小思见开始撤退,将军也回来了,壮着胆子探头出来问道。 夏笙花见他牵着白马,顿时了然:“已经送回玉楼了,这么大的雨,你家公子还不被淋死啊!”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我们公子是天人下凡,能是你这样的莽夫胡说的么!” “你敢对将军无理,活腻了么?”展校尉皱着眉头正要上前,被夏笙花一把拦住:“算了算了,现在撤退要紧,这里泥土松软树木稀少,滑坡必定是常有的事儿,太危险了,先走为上!” ------------ 第六章:【进城前夜】 夜深了,大雨连绵倾盆而下,众人退离危险地带,以马车为中心搭了个简易的棚子。夏笙花站在边缘处,抬眼看天,微微蹙眉。 “将军,这雨怕是要下一整夜,还是回马车休息吧。”展校尉上前劝道。 夏笙花回头看一眼马车,又转过来拍拍展校尉的肩:“老展啊!本将军一把老骨头,经不起福公公折腾啊。” “……”展校尉扶额:“外面湿气重,将军是要回京成亲的,身子垮了可怎么办?” 夏笙花撇撇嘴:“老展你这是嫌弃本将军是女儿身还是暗恋本将军心疼啊?” 展校尉呛了一口空气:“这晚上吹吹风有助于清醒头脑,属下告退。” 夏笙花摆摆手,示意他能告退了,看着迷蒙山川陷入了沉思之中。 “小思怎么还没回来?城门都要关了。”珠翠守在凝香居门外小声地念叨着,虽说主子已经睡下了,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是见了什么人,心情极差,等小思回来了,一定要好好盘问一下。 “……翠儿……”屋内忽然响起一声轻唤,珠翠赶忙起身,推门进去。“公子,怎么了?” 严紫陌微微拧着眉头:“小思今夜回不来了,明早去城门接他吧。” “明早?”珠翠想了想,据可靠消息禀报,明早夏将军将还朝,听说夏将军英武不凡,为天启打了无数胜仗,简直就是战神再世,明天看看夏将军,顺便把小思带回来就行了。 “城外山路被巨石所挡,至少天亮才能回来。”严紫陌靠在云绣了仙鹤的被榻上,半支着脑袋,床柱上流泻下来的幔帐和流苏在他脸上投下大片的阴影,看不清他脸上什么表情。 珠翠站在床边,看着这样的严紫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公,公子,天晚了,早些歇息吧。” 严紫陌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把晚娘叫来。” “是,这就去。”珠翠应着逃命一样地跑去叫晚娘。 晚娘是玉楼的老鸨,既然夏笙花说她与老鸨熟,那他可要看看是有多熟了。 “公子,这么晚了不歇着找奴家有事?”晚娘披着外衣打着扇子,眼底有着些许沉淀的疲惫。 严紫陌伸手提起床边润湿的大麾,仔细端详:“认识夏笙花吗?” 晚娘一愣,先是被窗外吹进来的冷风吹得一哆嗦,猛地回过神来:“哎哟,我当是谁呢?公子怎地问起这小霸王来了?” “小霸王?”严紫陌顿了顿,又问:“怎么回事?” 晚娘也不跟严紫陌客气,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到床边,替严紫陌摇扇子:“夏笙花不就是夏将军么,她年纪小的时候,可是京城一霸,不管是皇宫贵族还是平头老百姓,见了她没有不绕着街走的,八年之前,她还只有十五六岁呢?京城十四巷,哪儿有她不熟的,玉楼更是当家一样的来,没被她爹少打,偏巧她娘是公主,她爹也不敢真打,就这么从小宠成个小霸王。” “夏将军,为什么没听说过?”严紫陌微怔,他来这里五年,居然完全没有听说过天启除了有个夏元帅,还有个夏将军。 晚娘摇扇的手一顿:“还不就是因为她太混了,今上未登基的时候就被她带着到处惹祸,先帝也宠她,毕竟是自己亲侄女。但是后来太子越来越混,跟太子妃成亲那晚居然跟夏笙花来逛花街,先帝知道后震怒,就把太子禁足,将夏笙花调边疆去了,也许是这次气得不清,没多久就仙去了。” “既然皇帝与夏笙花关系好,为何不将他召回来?”严紫陌第一眼看见夏笙花的外貌,便先入为主地认为夏笙花是个男人,既然他能跟自己提亲,就难保不会与皇帝有什么私情。 “召了呀,头一年还明着下十二道诏书,结果漠北那边打起来,就没敢明着召见,夏将军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死活不肯回来。” “这次回来成亲?”严紫陌微微眯起眼睛问道。 晚娘点头:“可不是,二十好几的姑娘,再不嫁就真老了。” ……姑娘?严紫陌愣了:“你说她是姑娘?” “公子你不知道吗?夏将军是我朝第一女将军,为天启打下无数胜仗,撇去她年轻时候落下的恶名,还真是个好将军。”晚娘摇着扇子,见严紫陌像是很震惊,以为他感兴趣,便柔声安慰着:“公子若是想结识,等明儿个将军回来了,差人去请就是了,奴家跟她可是红粉知己呢!” “……不必了,她自己会来。”难怪前些日子满大街的在抓壮丁,他竟然半点不在意,皇帝是怕夏笙花嫁不出去,所以要抓人来拜堂么。 晚娘不明所以,但是主子想什么她也不好揣度,便告辞回去休息了。 严紫陌微微侧过脸,看着窗外的连绵大雨,轻轻抬手,静谧的凝香居内拂过一阵轻风,窗户缓缓合拢,一室寂静…… “本公公长这么大,除了进宫的时候,就没遭过这么大的罪,回去一定要好好参你一本!”福公公在马车里打了个喷嚏,小声地诅咒着外面的夏笙花,将外衣使劲儿拉好,鹰隼眯缝着眼睛,爪子勾着笼子里面的木棍儿,睡得正香。 死鸟,等本公公回去了,每天都拔你一根毛。 “福公公?”马车外夏笙花似乎是察觉到福公公没睡,走到马车旁掀开车帘,扑面而来的水汽和冷风吹得福公公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喷嚏。 “将军找杂家有何事啊啊……阿嚏!”福公公忙不迭地拿手绢儿擦鼻涕,对夏笙花没好气地说,虽说是夏天,山上可是冷得很,这帘子一掀,他老命都得去半条! 夏笙花微微一笑:“公公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明天还要进宫面圣呢。”说罢,不等福公公讲话,又赶忙接了一茬:“既然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公公正好也睡不着,不如我们聊聊天吧?” 福公公心里不屑地冷哼:“将军这是想问问皇上如何么?” “自然不是了,本将军想问问关于严公子的事情。” 我的妈呀!不是都来回一趟了么!还不死心! ------------ 第七章:【妾盼君归】 “将军,不是杂家说你,你这也太没良心了,先帝在的时候就可着劲儿地把皇上往坏了带,现在皇上好心替你做主成亲,你找谁不好,非找那严紫陌?”福公公顾不上自己被风吹得直打喷嚏,翘着兰花指对夏笙花不满道。 夏笙花没把福公公的不敬放在心上,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了严紫陌身上:“这有什么不行的,本将军想成亲,连嫁谁都不能挑了?” 就你那样儿,能挑?有得嫁已经不错了。福公公心中不忿:“皇上有多关心将军您也不是不知道,那严紫陌的确是个美人儿,但是他的身价就是公主亲自出面也买不起啊。” 夏笙花闻言,沉默了,低头似乎已经知错。 见夏笙花这么上道儿,福公公很是欣慰:“相信将军已经知错,明日回京面圣,皇上本意是想留将军下来小叙几日,还望将军珍惜皇上的一片心意啊。” “那严紫陌身价到底是多少啊?”夏笙花忽然抬头问道,福公公没回过神来,还在数落皇帝的好处,等反应过来,哀号一声:“将军啊!你这是何苦呢!那严紫陌的身价,除了帝王和大奸臣,没人负担得起啊!”意思就是将军,不管你想娶还是不想娶,价就定在那儿了,就是皇上亲自来,也得照价付款。 “为何他身价这么高?本将军在漠北打仗,见过长得平分秋色的官妓,了不起几千两黄金就能买下,怎么他身价这么贵?” “将军您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五年前严紫陌进京那会儿,凑巧在西郊佛寺遇见太后,被太后惊为天人,回宫特地问皇上请的旨。从此以后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就传开了,但是那个身价实在是太恐怖,所以玉楼的头牌不是严紫陌,也难怪您不知道。” 好传奇啊……夏笙花在心里感叹,又想到太后既然惊为天人,为啥不自己偷偷把严紫陌弄进宫,反而要这样保护起来?难道真的是惜花心切? “公公真是知之甚广啊。”夏笙花竖起拇指赞叹道,瞥了一眼鸟笼里面的鹰隼,那死鸟被福公公的尖叫声吵醒,正不满地扑腾着翅膀上蹿下跳。 见夏笙花看鸟,福公公无名火起:“将军逮得好鸟,这一路上可没少给本公公闹事儿,等回去了,一定要跟皇上讲讲,这么有趣的鸟儿,怎么能委屈在外面呢!” “公公大人不计小人过,这鹰隼天生野性难驯,还请高抬贵手。”夏笙花陪着笑,东拉西扯说了半天,才把福公公说累了睡下,等轻手轻脚退出帐外的时候,正看见东方泛白。 福公公,可不是本将军不给你面子,是老天爷不给你面子啊。夏笙花咳嗽几声,拍醒了展校尉:“老展,天亮了,我们启程吧!” 展校尉猛然睁眼,看见夏笙花正站在身边,骇了一惊:“将军!” 夏笙花笑得有点尴尬:“老展,天亮了,传令下去,整顿一下务必准时进京。” “是,将军……不过将军,是不是先换上盔甲?”将军进京怎么能不穿盔甲,夏笙花平时就没半点将军的德行,要再不穿盔甲,只怕回京路上让百姓看见了,还以为领头的是喽啰呢! “你不说我倒忘了,这就去。”夏笙花笑着掀开马车车帘,低身钻了进去。 没过一会儿,马车里面传来福公公的尖叫声:“啊!将军你耍流氓!” 夏笙花捂着心口衣衫不整地从马车里面滚了出来,手里好歹还捧着自己的战袍,展校尉忙迎上去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将军你还好吧?” “咳咳……还好还好。”夏笙花咳嗽了几声:“不就是进去换个衣裳,福公公,本将军一直把你当好姐妹看待,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福公公包着毯子掀开车帘:“将军,本公公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你岂能当着本公公的面换衣裳?男女授受不清啊!” 男女……授受不清?展校尉看了一眼夏笙花,又看一眼福公公,忽然觉得这句话用在这俩人身上无比的和谐:“将军,你当福公公是你的好姐妹,那小沈呢?”也是好姐妹? “屁话!小沈是我哥们儿!”夏笙花拍开展校尉的手,再次走到马车旁边:“福公公,本将军要更衣,还请公公移驾则个!” 福公公哼哼着,有点不想挪窝,夏笙花无法:“那本将军只好当众换衣咯。”反正只不过是外面穿的铠甲,脱不脱衣裳都没什么大关系,福公公这一路上在马车里面吃喝拉撒睡,都快把车厢当窝了,不把他赶出来一次,实在是良心上过不去啊! 展校尉听着夏笙花的话,听得心惊肉跳,将军您还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清啊!行军的时候没少脱衣裳,怎么今天婆妈起来了! 没成想,福公公听见夏笙花要当众换衣服,一个猛子从车厢里面扎出来:“万万不可!将军请进!” 于是夏大将军得意洋洋地上车换衣服了,福公公不住地翻白眼,一边大惊小怪地替自己雪白的皂靴沾上雨后的心而尖叫。 “知道么?今天夏将军就要进城了,听说夏将军长得英武不凡,又能征善战,面相是极好的旺妻相,趁着今日他回京,一定要好好瞧瞧他长得如何。”大清早的,街上便是一片繁华,女子极多,熙熙攘攘像是要去赶七夕节庙会一样。 严紫陌戴着纱笠坐在床边,斜望着下面的盛景。 真的半个男人也没有,夏笙花,你究竟有多可怕?竟能吓得全城男子都不敢出门。 至于街上的女子,相信也都是知道夏笙花为女子,只不过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通常都会成为女子心目中幻想的情人,即便将军是女人,长得帅就行了,不影响姑娘们崇拜她。 夏笙花是女性之中的典范,但却是男性眼中穷凶极恶的恶鬼,这一点,严紫陌已经从很多人口中都得到了证实,八年前的夏笙花,凶残如恶鬼,暴力似邪神,是个男的见了她都要绕道儿走,除了当今圣上。 真是有趣,越来越让人好奇了啊!迷蒙白纱下,严紫陌微微勾唇,不禁笑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城门口熙熙攘攘挤满了手捧鲜花的女子,都在翘首盼望传奇的归来。 ------------ 第八章:【将军进城】 马蹄声渐渐近了,远远地,城门处冒出了一支黑色的军旗,在清晨的微风吹拂下款摆,打头的人骑在一匹黑金骏马背上,神情前所未有的庄重。 夏笙花穿着自己平时打仗的战袍,头发也束拢在头顶的发冠里面,长长的发丝垂到腰际,越发显得少年英俊。挺直的腰板锐利的眼神,无不显示着夏笙花这样的将军,真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街上一片定格的静谧,无不透出山雨欲来的架势。 跟在夏笙花后面的展校尉被这片刻的宁静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夏笙花却是无比自在。京城到底也是自己的老窝,在自己窝里不自在去哪里自在? 四下顾盼,街道两旁簇拥着清一色的女子,俱是手捧鲜花等夏笙花过来就给她来个天花乱坠。展校尉跟了夏笙花这么久,知道夏笙花异性缘有多差,也知道夏笙花在女人堆里面有多吃得开,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吃得开,放眼望去,街上全是母的,连公狗都没有一只,这也太离谱了吧!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将军!娶我吧!” 这嗓子一号开来,顿时人潮涌动,姑娘们你推一把我挤一下,争着嚷着要给夏笙花献花。福公公躲在马车里面,吓得直哆嗦。男人固然比女子强壮,但是女人一旦疯起来,多强壮的男人也架不住闹的啊! 夏笙花握着缰绳,略一凝眉,展校尉见了,以为她要生气,正想上前阻拦,却见夏笙花扬起嘴角,向拦路的女子阳光一笑:“姑娘们好啊!” “将军在跟我说话!”有女子激动得瘫坐在地,更多的是在听到夏笙花这句话之后,越发卖力地上前来献花。 窗边的严紫陌看得津津有味,千想万想,怎么也想不到夏笙花会在这个时侯讲出这么一句话来,这下可好了,这么堵在大街上进退不得,该怎么办呢? 展校尉被这汹涌的人潮吓得不轻,赶紧向夏笙花投去求救的眼神,夏笙花有些意外,问了句好就这样了,京城的姑娘什么时候这般如狼似虎了? “……将军快想想办法啊!要不然今天非死在大街上不可啊!”面对的是如潮的女子,又不是战场上的敌人,谅是训练再怎么精良的士兵,也招架不住。 夏笙花拍拍老家伙的马脖子,昨晚上委屈它自己在山上找地方避雨,今天又被这么多姑娘围观,想是吓得不轻啊。“老展,照顾好我们家老家伙,本将军先走一步。”投给展校尉一个你们自求多福的眼神,夏笙花扬起马鞭,勾住街角一家客栈的木栏,轻轻松松跳出人群。 这办法好啊!展校尉赞叹地目送夏笙花引着大群的仰慕者离开,忽然想到今天是要游街的,将军本人不在场还游屁个街啊! 常年在漠北打仗,夏笙花的体力自然是极好的,自小在京城横行,翻个窗爬个墙自然不在话下,只可惜漠北军营里面都是帐篷,踩上去就塌了。夏笙花踩着屋顶前进,远远地看见前面不远处的玉楼,足下一蹬,便飞身上前。 严紫陌这时正观赏着免费的猴子爬墙,忽然见夏笙花掉头往玉楼这边过来,还来不及关窗,夏笙花就到了眼前。 ------------ 第九章:【母上大人】 夏笙花扒着窗沿,抬头冲严紫陌笑笑,在他还没开口之前就掠了过去。 严紫陌收回视线,朝下看看,那些来迎接的女子追了一路,几乎走不动了,鲜花撒了一地,像是在为某些人的离开而心碎。 半晌,严紫陌才笑着骂道:“好大胆的女子。” 夏笙花甩了迎接的人几条街,也没有直接进宫面圣,也不知道现在公主府是个什么样子,八年未归,也不知道娘是不是真的跟夏九说得那样病重。 公主府 夏元帅一大清早便去上朝了,长公主的确缠绵床榻,不过仅仅只是因为贪睡罢了。 “公主,今天大小姐回来,您不去门口接她么?”侍立在侧的丫鬟癸真轻声道。 “那不孝的小犊子才知道回来,要不是本宫托夏九传话说本宫病危,她可要烂死在漠北了……不去!”长公主抬起被子遮住脸,摆明了对夏笙花八年不回家这件事情是十分的不爽,岂能因为她回来这么一趟就消气? “公主莫气,大小姐这两年为天启打下这么多胜仗,战功赫赫,有过也有功嘛。”癸真拍拍长公主的被子,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况且大小姐这次这么急着赶回来,当然还是关心您的身体了,公主你要是不见,大小姐岂不是要急死了?” 长公主在被窝里面哼了一声:“如何?她是本宫肚子里面蹦出来的,本宫岂会不了解她,天生顽劣不堪,没有学到她哥哥半点好处,反而处处捅娄子,本宫这个为娘的心有多痛癸真你知道么?八年啊!她打娘胎里面出来也就跟本宫呆了十几年,年纪小的时候不嫁出去,年纪大了再回来,你看这京城里面,还有什么人愿意娶她?” 大小姐这脾气,一半是随了驸马,另外一半可是随了您啊……癸真在心里默默擦了一把冷汗,至于大少爷,那只是个例外。 “公主,大小姐可是您亲生女儿,您要是不去接她,老爷回来会伤心的。” “……他伤心什么?当初他可是双手赞成先帝把我的女儿送出去的,个老不休的……癸真,本宫要起床!” 夏笙花到公主府附近的时候,老远就看见公主府一片姹紫嫣红,那红彤彤的势头,看上去像是着了火一样,连忙赶上前去,这才看清楚公主府上挂满了大喜的绣球和红绸……就连挂在门廊下的两盏宫灯面皮都换成了大红色。 “……大小姐?不好啦!大小姐回来啦!”守门的家丁看见夏笙花,第一个反应是扯着嗓子报警,被闻讯赶来的管家一巴掌制止:“什么不好了,大小姐回来是大喜!给我去账房领罚,这个月工钱扣了!” 家丁哭丧着脸下去了,夏笙花这才反应过来,拍拍衣袖镇定上前:“管家,好久不见,看起来年轻不少啊。” “这个……大小姐,我不是李管家,我是丁管家。”管家笑得十分勉强,李管家好几年前就告老还乡了。 “是么……我说怎么看上去面生不少。”夏笙花对自己的烂记性一笑置之,拍拍丁管家的肩膀:“好好干啊!公主府待遇不差,不要像老李那样去得早。” 大小姐您这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啊?丁管家笑得比哭还难看,好不容易等夏笙花进了府,才绿着脸下去了。 夏笙花走马观花一般穿过回廊,廊前种的两盆青翠欲滴的滴水观音在晨露的滋润下更加脆嫩,仿佛真要滴出水来一般。夏笙花看着那两盆花,想起很多年前,这里就放了两尊汉白玉雕的小狮子,其中一只还被她把耳朵给磕了下来,这么多年了,不光人也换了,东西,也不一样了。 八年前走的时候,这回廊还上着朱红的新漆,如今回来了,那遍红漆早已不知道掩盖在多少层漆色下,变成了现在的深青色。 走着走着,夏笙花坐了下来,对着眼前的景物发呆。 癸真捧着梳洗的温水路过的时候看见回廊坐着个陌生男子,正要上前询问,忽然看清是夏笙花,忙身子一转就要离开。 “癸真姑姑?”身后传来夏笙花的声音,癸真在心里面叹了口气,陪着笑脸转过身来:“大小姐怎么自己回来了?不是还要游街么?” “人太多,游不了。”夏笙花闷闷道,癸真跟八年前没什么区别,但陌生程度在某些方面增长了,夏笙花上前,看着那盆温水:“娘亲起来了?” “是啊!今日您回京,八年未见,自然是要早些起来准备的。”癸真笑得牵强,公主啊!不是癸真不帮您,天意如此啊! 夏笙花笑笑,顺手从癸真手里把水盆撂自己手上:“既然我回来了,那么服侍娘亲起床这样的事情,自然该是由我来做了。” 公主,不是癸真不帮你,真的不是癸真不帮你啊……癸真内心悲伤逆流成河,刚抬头,方才还在眼前的夏笙花就不见了…… “公主,您好自为之吧……”说罢,低着脑袋飞快离去。 长公主才穿好衣裳,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在脑后,尚未有半点装饰,端坐在梳妆台前拣选发钗和耳环。 身后的门扉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以为是癸真来了,长公主一边掩嘴打着哈欠,一边捡起篦子:“癸真,过来给本宫梳头。” 夏笙花轻笑着上前,接过长公主手里的梳子,轻轻替她梳了起来。 “小花那小犊子怎么还不回来?本宫这个为娘的起床之后难道还要再等她么?”长公主抱怨着,等癸真来给自己解释。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娘亲。”夏笙花道,长公主猛地睁圆了惺忪睡眼,转头看见夏笙花笑盈盈地在自己背后:“哎呀小花,你怎么回来了,娘还没准备好出去接你呢。”长公主干笑着伸手摸摸夏笙花的脸,然后一脸心痛地说:“这漠北大风,把我女儿脸都刮坏了,越长越英气。”这可怎么嫁出去哟! “不坏不坏,有人会娶的。”夏笙花一点也不着急,把梳子按在梳妆台上,慢声道:“倒是娘亲您托话叫夏九告诉我您病危要我回京成亲冲喜的,怎么今日我回来,见您脸色红润有光泽,一点也不像是有病啊。” “那是因为为娘贵为天启公主,有真龙护体!” ------------ 第十章:【太子千岁】 “娘,你就不怕皇上把你斩了?”夏笙花讪讪道:“爹呢?” “老不休的上朝去了。”长公主十分淡定地说道,拿梳子梳头,她好歹是夏笙花亲娘,再怎么不爽也不能拿当娘的开刀不是? 明明记得八年前还是叫夫君的啊!怎么现在改口了?夏笙花一脸的问问号,长公主也懒得亲自招呼她。催夏笙花下去换身正常女子该穿的衣服再上来一起吃早饭,把门一关,夏笙花这个亲生女儿就被自己亲妈给关在了门外。 虽说门外没有狂风暴雨,没有电闪雷鸣,更没有恶狼虎视眈眈,但是夏笙花心里就那么不是滋味儿,她这到底是亲生的还是捡来的? 夏笙花没啥怨言,心里边儿安慰着自己,朝曾经所住的院落大步走去。 时光荏苒,夏笙花沿路触碰着木格窗上阴刻的花纹,新新旧旧,当年的夏笙花,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穿过拱门,夏笙花笑着抬头,然后楞了一下:“你是谁家的小孩?” 拱门后面是夏笙花的院落,这个时侯家丁都去吃早饭了,没有人看守,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小丫头坐在院里的秋千上晃荡着小脚,听见夏笙花的声音,把脑袋一歪:“你又是何人?” “我?我是这里的主人,你说我是谁?”夏笙花多年没有接触过这么水灵可爱的小孩,心里面还是欢喜的,便上前,想捏捏这小丫头的脸蛋。 “大胆!谁叫你上来的?退下!”带着稚气的童音断喝,没把夏笙花给喝退,反而让她更加感兴趣:“凭什么叫我退下?这里是爷的地盘,你没有经过爷的允许就坐这秋千,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小丫头见夏笙花如此刁难,四下看看,见没有别人,嘴巴一憋就开始掉金豆豆。 “唉!你别哭啊。”夏笙花存了逗弄的心思,但也没真要弄哭人家,见小丫头被自己弄哭了,忙上前去替她擦眼泪。 “本宫不要你这刁民碰!”小丫头抽噎着打夏笙花的手,夏笙花也不躲,这点疼跟蚊子咬似的,反倒伸手掐她水嫩嫩的脸蛋。 “本宫?”夏笙花挑着眉头:“你是哪里来的小孩?这么小小年纪就自称本宫?” 小丫头气愤,但是没奈何,打不过夏笙花这个大流氓,只好一边挂着眼泪一边打夏笙花的手背,没几下就把夏笙花的手背抽得红通通的。“本宫是当今太子,你大胆!” 夏笙花一愣,忽然想起,六年前皇帝好像是有送信过来说皇后有了身孕太医诊断是个龙胎,问问她名字该怎么取。 这算是皇帝对她最大的妥协了吧!夏笙花回过神,看见小太子连牙都亮出来,对着自己手腕就咬,忙把手抽了出来。这一下,倒是把小太子从秋千上带了下来,没啃到夏笙花,倒是啃了满嘴的青草烂泥。“呜呜呜……你欺负本宫!本宫要回去告诉父皇!”小太子在地上使劲儿撒泼,夏笙花没办法,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拍拍他身上的尘土,轻声哄着:“如儿不哭……是姑姑的错,你打我几下出出气。” 小太子收回了眼泪,瞪大眼睛仔细看夏笙花:“姑姑?”但是看清夏笙花的穿着打扮,又觉得眼前这男人死蠢,明明是个男的还要扮他姑姑! “你骗人!你是男的,你才不是我笙姑姑呢!” ------------ 第十一章:【捆绑PLAY】 夏笙花顿觉无语,哪个没眼力见的说了小孩子的眼睛最亮了,分明是在造谣! “我就是女的啊。”夏笙花耐心地对小太子说道,放在以前,都是别人来哄她,哪里会想到如今要哄别人啊! “你骗人你骗人!”小太子挣扎着,小脸蛋儿憋得通红,夏笙花没办法,只好将他提到秋千上按好,露出一脸凶相,粗声粗气地威胁道。“你再哭,我就把你脸上的肉一片片片下来下酒吃!” 小太子立马憋住不哭了:“你这么凶,怎么可能是我姑姑!” “我……”夏笙花语塞了,看看小太子,一脸的不信加害怕,完全没有她当年的雄风,皇帝怎么下出这么个崽来?“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 “……你脱给我看。”小太子吸吸鼻子指着夏笙花的腰带道。 …… 长公主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花容月貌,心里美得没边儿,老不休还没下朝,她可没心情自己陪夏笙花用早饭。正折了炭条描眉,外间大门被癸真猛地推开:“公主不好啦不好啦!” 长公主手里的炭条险险划过脸颊,差点就把她一早上的心血给毁了,心情很不好,立刻哼哼着拍桌子:“什么事不好了?” “……那个……大小姐她……”癸真吞吞吐吐,一提起夏笙花就结巴。 “快说!再不说就把你这个月的俸禄扣了,本宫最近想攒钱买采芝斋的新头钗……” “别别别!大小姐把太子爷给吊在花园的树上,大伙儿正想办法救太子呢!”癸真哭都哭不出来了,公主你要攒钱也不能扣下人的俸禄啊! 长公主手里炭条瞬间折断,糊了一手的炭灰:“哎呀……我的小孙孙……”长公主慌忙起来,正要跟癸真出门,忽然又折了回去,从内室的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根软鞭,软鞭,软鞭……鞭…… 天知道那根辫子是用来干什么的……癸真在心理面抽了一口冷气,大小姐你可要挡住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教育得你叫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面前脱衣服的?”夏笙花单脚踩着树干,手里拖着一根长长的麻绳,小太子被吊在树干上,整个人向上弯成一颗大虾米,嘴巴也被夏笙花给堵住了,一边围了一圈儿家丁在外边,都不敢上前跟夏笙花硬碰硬。 “大小姐!不管怎么样,你现在吊起来的可是我天启的太子啊!您能不能先把他放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丁管家拢着手在外围苦口婆心劝道,夏笙花剑眉倒竖:“不行!这死孩子不知道被谁给教坏了,我今天不好好教育他,他日如何能当大任?在军营,犯了上可是要吊起来鞭五百下的!” “五百下!夏笙花你不想活了!快快放下本宫的小孙孙!”长公主匆匆赶来,看见被夏笙花吊着的小太子,差点没给气翻了,赶紧上前企图解救小太子。 夏笙花看着长公主手里的软鞭,想也没想,手上一松,被捆得跟烤乳猪一样的小太子尖叫一声,直把长公主的心肝都给吊了起来:“你你悠着点!” “娘……如儿是不是经常住在你这里啊?”夏笙花问道。 ------------ 第十二章:【慈母败孙】 长公主提着软鞭哼哼:“怎么?如儿是本宫唯一的孙子,本宫不宠着他还能宠着谁?” 夏笙花看着长公主,不敢置信自己亲娘教育小孩还能教育得如此理直气壮,怪不得自己小时候横行霸道。 大约罪魁祸首已经找到了,现在是不是该把这罪人捆起来吊到先帝坟前忏悔,省得我天启未来国君被教坏?夏笙花仅仅是这样想了想,回过神来的时候,长公主已经走到面前,那条赤红软鞭盘在手腕上,像是一条正在小憩的赤练蛇。“你快放了本宫的乖孙,不然家法伺候!” 夏笙花倒是不怕她真出手,她是长公主的亲骨肉,虽说小太子被夏笙花绑架了,但毕竟是一家人,没必要闹出去给别人嚼舌根。 “不成,今天不吊够半个时辰不能放,这孩子被你惯得都要看人脱衣服了!”夏笙花摇头,长公主便瞪着眼睛:“脱个衣服怎么了?你全身上下有什么地方不能见人的?” 娘,你是我爹后来娶的后娘么!夏笙花很想理直气壮地跟长公主辩论,但是面前的是自己亲娘,从小夏笙花就是被长公主一面宠着一面打着惯出来的,在长公主面前总能不自觉地气短上三截儿。 “……还真没什么地方不能见人的……”夏笙花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她向来是靠拳头说话,嘴巴笨得很。这么一服软,长公主立马朝她摊手:“绳子给本宫,自己去祖庙跪着。” 夏笙花乖乖地把绳子交给长公主,乖乖地朝祖庙走去,丁管家见夏笙花如此听话,很是诧异:“这这这,公主,这于理不和啊。”夏大将军刚进府门一个时辰都不到,就去跪祖庙领家法,未免太过了,毕竟是回来成亲的,等一切办妥当了再处理此事也未尝不可啊。 “带本宫的小皇孙下去好好安慰。”长公主目不斜视,把小太子安置妥当完,就提着软鞭朝祖庙去了。 丁管家管天管地,管不了长公主胡闹任性,只能转身离开,这事儿,只能等夏元帅下朝回来解决了。 夏笙花老老实实跪在祖庙的蒲团上,长公主迈着大步到夏笙花身侧:“夏氏列祖列宗在上,今日为娘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日后可怎生是好?” “本将军回来不是给祖宗光耀门楣了,还要教训啥?”夏笙花一头雾水,长公主见此,抬手掩面呜呜哭泣:“你身为我夏家嫡女,不好好传宗接代,跑出去行兵打仗,还敢说是光耀门楣?” 夏笙花大约又明白长公主的用心险恶了:“娘,你想抱孙子?” 长公主点头,忽然想起来不对,又摇头:“你生不生?” “我还要回去打仗呢!现在生个球啊!” “你不生?你居然不生……”长公主心灵创伤很严重:“你大哥跟我又不亲,为娘一手把你拉扯长大,你居然说你不生……老爷……我对不起你啊!” “我还没死呢!”夏伯渝进门把长公主扶住:“夫人,花儿要生也得怀胎十月,你这又是在急什么?” ------------ 第十三章:【酷爱成亲】 长公主闻言,哼了一声:“老不休,当年要不是你大力赞成皇兄将小花送去边疆,我岂会如此着急?” “反正留在身边也嫁不出去,不如放她去打仗,也好为国出力,夫人,你把这东西拿出来做什么!”夏伯渝看着长公主手里的软鞭,老脸顿时羞红,拉扯着把那软鞭收起来,才走到夏笙花面前:“咳咳,花儿,今日皇上在爹面前提了,想召你回宫叙叙旧。” 夏笙花想起方才亲爹讲的话,真想把腰带结下来上吊了事:“这件事福公公已经跟我说过了,等明日再去也不迟。” “那便好,东宫太后很想你,你去之后不要忘了给她请安。”夏伯渝嘱咐完,忽然想起夏笙花不是男丁,顿时恨铁不成钢地捏住长公主的耳垂:“跟你说了多少回,花儿不是男丁不能进祖庙,你怎么每次都不听?” “她穿成这样不像男人吗?”长公主辩解道,被夏伯渝拖了出去,夏笙花没奈何,慢腾腾地起身,慢腾腾地走出祖庙。从小到大,不知道被长公主拖祖庙来训话多少回了,如今回来又是这样,忽然感到那颗长久漂泊被风吹得零丁的心,安定了下来。 “将军!”刚出祖庙的门,就有一人迎了上来,见是展校尉,夏笙花也不停下,继续往自己院落走去:“将军,您街还没游就自个儿回来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笙花想也不想,伸手勾住展校尉的肩:“老展啊!你要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本将军要是不走你们就得被踩成泥啊。”夏笙花讲得苦口婆心,展校尉听得莫名其妙:“我们坐在马背上怎么会被踩成泥?” “愚蠢,那些姑娘手一勾你不就下去了?”夏笙花对展校尉等手下了解得很,正笑着侃荤段子,忽然间看见迎面冲过来一个人。 长公主两眼冒火,看着夏笙花和展校尉:“你们!你们!” “娘亲?”夏笙花不明就里,手还勾在展校尉脖子上没下来,长公主扑到展校尉面前,激动地拽住他的领口:“你是我女婿对嘛!你跟小花什么时候认识的?有没有圆过房?多久了?” 展校尉被长公主噼里啪啦一顿问得晕头转向,泪涟涟地看着夏笙花:“将军!你要为属下做主啊!” 夏笙花尴尬地把手收回来:“娘亲,这是我属下展校尉,不是你女婿。” 长公主不敢置信地看着夏笙花,指着展校尉:“他?” 夏笙花点点头。 “你属下?那我的女婿呢?”长公主怒道。 夏笙花扶额:“女婿已经有人选了,娘亲你不用担心。”准备好钱就行了。 “真的?”长公主仍然有些怀疑,夏笙花忙不迭地点头:“真的,您还没用饭呢?先去饭厅吧!我有事要跟老展商量。” 长公主便施施然离去,展校尉目送长公主离去,不由自主地抹了一把冷汗,想起夏笙花离开军营前夜说的话,觉得真是有理又精辟。“将军……长公主没事吧?” “没事,犯病了而已,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夏笙花大大咧咧地说道。 ------------ 第十四章:【将军自重】 展校尉听夏笙花这么说,觉得这公主府以后就是能常来也务必要少来,面上不敢将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只是冲夏笙花抱拳:“将军,长公主无碍便好,属下先去安抚一下军心,这便告退了。” “老展,你不留下吃个早饭再走吗?”夏笙花作为主人家,热情挽留,展校尉做贼心虚一样再三拒绝,夏笙花也不管他,硬拖着要走,展校尉顿时双目含泪:“将军,我上有老下有小,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若是能有点同情心,最好以后都别叫他来公主府了! “老展,你这又是何苦呢?”夏笙花一脸为难地看着展校尉:“大家好歹也是兄弟,你娘就是我娘,我娘也是你娘,你孩子不就是我孩子,至于你老婆……” “将军请自重!” 夏笙花哈哈笑着在展校尉背后狠狠拍了一记,差点没把展校尉拍出内伤来:“你婆娘是你婆娘,我跟她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不说还好,夏笙花这么一笑,展校尉倒是觉得其中有猫腻,难不成他家婆娘已经…… 夏笙花虽说男人缘不咋地,但是女人缘好得出奇啊!再者平时讲话就是粗声粗气,没有一点女人家的样子,面相又生得俊俏。打完仗跟大伙儿一块儿逛妓院比谁都积极,去了妓院花娘都绕着她转。要不是真知道她是女的,那当她手下的男人都不用过日子了! “将军不必挽留,属下告退!”展校尉心里酸酸的,抱拳告退,走了还没多远,后面夏笙花又补上一句:“我跟你家婆娘可是清白的啊!” 真的真的是清白的么?将军!展校尉吸吸鼻子,觉得京城的风吹在脸上特别刺眼,等回了漠北,一定要好好问问清楚。 夏笙花目送展校尉离去,末了低头喃喃自语:“老展这样不会是真怀疑了吧?” 饭厅里面,长公主坐在主座上,两边分别坐着驸马夏伯渝和小太子。 小太子已经收拾妥当,并且被癸真贿赂过了,就是回宫也不会告发夏笙花,此时正懒洋洋地靠在垫了绵软狐皮的椅子上,身后有两个婢女为他捶肩,旁边还有两个侍女,一个夹菜一个吹凉喂进他嘴里。 岂止是一个大爷了得啊! 夏笙花进门的时候看见小太子这派头,真想转头出门就当没见过。 “进来!”长公主眼睛比夏笙花捉来的鹰还刁,头也不抬就能看见门口的夏笙花,当即释放威压把夏笙花叫进来。 夏笙花诺诺地进门,走到桌边:“坐下!”长公主喝完燕窝粥,擦擦嘴巴,旁边癸真便捧上刚烹好的花片茶给她漱漱口。 “娘亲你吃完了?”夏笙花问道,长公主点点头:“本宫方才跟如儿解释过了,他已经原谅你了,明日进宫面圣就让如儿带你去吧。” 夏笙花瞥一眼小太子,后者靠在椅背上表情销魂,眼睛半眯着,也不知道肚子里面酝酿着多浓的坏水。“知道了,明日就麻烦如儿了。” ------------ 第十三章:【逛逛妓院】 小太子张嘴,右手边的婢女赶紧给他夹了一只剥好壳的虾仁:“笙姑姑你放心吧!本宫一定会带着你安全进宫的。” 夏笙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侄子的话,只能默默地端起粥碗喝了一大口。长公主擦完手,等小太子吃完:“今天就先休息休息吧!那么久没回来,要好好到处逛逛,顺便……把本宫的好女婿带来给本宫瞧瞧。” “咳咳……”夏笙花朝长公主摊开手,长公主起身上前,没好气地打了她手心一下:“在外边儿行兵打仗这么多年,一点油水都没捞到?” 夏笙花有些尴尬,但还是理直气壮地顶回去:“我是在打仗又不是在捞钱,武将能捞什么钱呐,都给文官捞光了。” 长公主看一眼小太子,笑了:“如儿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跟奶奶去游湖吧。” 夏笙花见自己亲娘没有理自己,有些沮丧,没钱怎么把你的好女婿领出来遛遛啊! “去跟丁管家报账,别让你爹瞧见了。”长公主丢下一句,牵着小太子的手走人了,夏笙花独自坐在位子上,觉得有些气闷,把碗里的粥一口喝干,抹抹嘴起身。 丁管家拿着账本的手有些颤抖,汗如雨下:“大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虽说是夏笙花来取钱,但是老爷明文规定要写明用途,夏笙花虽说是个将军,但是身上并没有带什么钱,一回来就问长公主要五百两银子,也不知道是要用来作甚。 “我要逛妓院。”夏笙花坐在对面的凳子上,翘起来的二郎腿一抖一抖的,虽不算吊儿郎当,却也显得没什么气质,好歹也是个贵族。 丁管家放下墨笔:“大小姐,不是管家说你,这妓院是个下九流的地方,去了指不上染上什么恶习呢。” “本将军去妓院自有深意,管家就照着写吧!爹那儿有娘撑腰,没什么大问题。”夏笙花看看账本,长公主这个月都支了几千两了,用途杂七杂八,其中还有问魅香阁买得软鞭一条,大约就是今天早上长公主手里那根,鬼知道大晚上的夫妻俩拿着根鞭子关上门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想到长公主差点就拿那条鞭子抽了自己,夏笙花就忍不住打寒颤。 “可是?逛妓院老爷绝对不会同意的啊。”丁管家说道,手上还是不肯动。 夏笙花耸耸肩:“长公主同意就行,快点写吧!本将军保证不会在妓院里面拈花惹草招蜂引蝶。” 那您去妓院干啥?喝茶?“不行,管家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大小姐您还是请回吧。” 回去?夏笙花考虑了一下,自己身上只有几十两银子,别说见一见严紫陌了,就是腆着脸进玉楼蹭酒喝都不够。“唉!要不管家你陪我去?” “这怎么行!老夫可是有妻房的人!” “那有妻房的人是不是应该体谅一下光棍啊?”夏笙花眯着眼睛问道。 …… 怀里揣着银票,夏笙花换下满是尘土的骑装,一身飘逸天青色襦衫,左手端着鸟笼,右手展着扇子,大大咧咧地来到玉楼门口。 “呱呱……”笼子里的鹰隼上蹿下跳,对夏笙花翻了几个白眼。 “别闹,带你看美人。”夏笙花教训道,朝门口迎客的花娘走去。 ------------ 第十四章:【将军威武】 鹰隼缩在明显显小的鸟笼子里面,呱呱叫着,并不领夏笙花的情。 夏笙花咳嗽两声,也不管这死鸟叫得多么像乌鸦,大步踏上台阶。 “哟!这,这是夏公子呀!”迎客的花娘见了夏笙花,脸上一喜,热情地迎了上来,夏笙花也不推辞,啪地一下收了扇子扬声道:“给爷在前面带路,爷要见晚娘!” 玉楼大厅内一如以往,甚至比八年前更加纸醉金迷,夏笙花看着满眼荼蘼般的奢华景象,眼中仿佛也染上了一丝醉意。 晚娘在二楼摇着团扇看楼下,看见夏笙花来了,半掩红唇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夏公子那么久都不回来,奴家还以为您忘了我们这么个小地方呢!” 夏笙花将扇子缓缓合拢,一双眼睛亮如星子:“今天爷来这儿特地要见一个人,不知道妈妈能否通融?”听福公公他们说了一路,不难知道严紫陌出场费极高且要看心情,在玉楼坐了这么久的台,还没哪个人真将他请出来过,不过夏笙花不是会轻言放弃的人,严紫陌攻略的难度虽高,但要不是他,她也懒得出来走一趟,漠北一路风尘仆仆而来,不就是为了找个中意的嫁了么,那自然是要合自己眼缘的才行了。 “你小子算什么东西,严公子是你能见的?滚滚滚!大爷我今天心情不好,你要是再不滚,小心打断你的狗腿,挖了你的狗眼!”夏笙花猝不及防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转过头去,看见一个高瘦男子,长得倒是英挺周正,不过…… “哟,小狗子 ,你想打断爷的腿?”夏笙花挑着眉笑道,骂夏笙花的那个人猛地瞪大了眼睛:“夏,夏……夏……” “八年不见,长得人模狗样了不少嘛。”夏笙花继续笑眯眯地上前,把个比自己还高的男人给下地跌坐在地。 “夏笙花!”男人惊叫道,瞬间,玉楼内一片寂静,不等晚娘开口,楼内就像被龙卷风席卷一般,就是正在房内办事的人也提着裤子颠颠地跑了下来逃命去了。 “我说夏公子,我们可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你今天黄了我们的生意,这是要作甚?”晚娘看着一楼埋怨的姑娘蹙眉道。 夏笙花丢开扇子,单手将地上的男人提起来放到桌上坐好,替他将衣服上的褶皱拍拍平:“妈妈,我今日来,是找人的,不是来砸场子的,这话是小侯爷说得,自然是要找他算账了,对嘛?小狗子~” 小侯爷被夏笙花吓得半点不敢动弹,虽说八年不见,但是夏笙花余威犹存,日能震朝纲,夜能止儿啼,这名气可不是吹的,夏笙花当年要是没有好好闹上一番,也不会有今天这种报上大名就能清场的威力了。 “是是是,你说啥就是啥。”小侯爷愣愣地说道,夏笙花笑得温柔似水,捏捏他的脸:“不错哟,皮肤保养得挺好,可以考虑考虑。”说罢转身去拾扇子。 可以考虑考虑?夏笙花难道要考虑嫁给他? 想到这儿,小侯爷两眼一翻,晕了。 ------------ 第十七章:【公子紫陌】(上) “出人命了!”跟在小侯爷身后的家丁尖叫一声,不等夏笙花喊住他,就一溜烟没影儿了。 “你家主子还在呢……”夏笙花喃喃道,随即想小侯爷晕都晕了,也不能真把他怎么地,随手翻翻他的衣裳,摸出一沓银票来:“好家伙,难怪本将军在漠北捞不到油水,原来都给你爹贪去了。” 晚娘踱着小碎步上前,夏笙花大方地把银票放她手上:“妈妈,今日就有劳您了,我想见见严公子。” “严公子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晚娘接了银票:“不过您是谁呀,众所皆知的战神夏大将军,自然是不同寻常人了。”说罢走在夏笙花的前面,示意她跟上来。 夏笙花单指勾起鸟笼,提着鹰隼跟了上去。 玉楼内部笼统不过四五层高,晚娘带着夏笙花上到二楼,在走廊尽头一扇暗门前停下。 “妈妈,严公子在这里面?”玉楼头牌,太后亲自请旨做保的严紫陌严公子居然住在这么不起眼的地方?夏笙花着实吃了一惊,难不成是被虐待了? “夏公子?夏公子?”晚娘见夏笙花陷入沉思,好笑地伸手戳戳夏笙花的腰眼,夏笙花浑身一抖,红着脸清醒过来:“咳咳,本公子正在想严公子会是如何漂亮的人。” “不是早就见过了,还想些什么?”晚娘笑着在暗格里面敲了敲,暗门打开,一阵浓甜的脂膏香气扑面而来。 严紫陌端坐在屋子的尽头,背对着二进的门口,中间那扇雕花木门垂下的绯色薄纱随着门开微微扬起,严紫陌坐得很端正,但是身上穿着的深衣襟口大开,露出半抹香肩,色如荼蘼之白,香比美酒之醇,美到极致却又没有稍许违和,举世无双大约就是这样了吧。 香气浮沉间,像是有异域舞女翩翩起舞一般,让人沉醉神迷。 夏笙花眨眨眼睛,幻觉已经消失了,严紫陌微微侧过脸来,可以看见他向上勾起的一抹唇角:“夏公子,有失远迎。” 回头看看,身后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夏笙花不知道怎么出去,也不急着出去,美人在前,她该流连忘返才是。 “不知道严公子还未起床,是在下失察才是。”玩味地一鞠躬,夏笙花十成十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严紫陌将肩上的衣服慢慢拉起,将深衣里襟抹平,再合上衣襟,慢条斯理地打着结。 动作虽然是背着夏笙花做的,但是夏笙花有种他是当着自己的面在穿衣服的错觉,脸上又开始火烧火燎起来:“严公子需要在下回避么?” 严紫陌手上一顿,转过身来,衣服已经穿好了,他站起身将挂在一边紫檀衣架上的外衣取下:“为何要回避?夏公子来,不是为了见见愚下?” “你在穿衣服。”虽说夏笙花在外打仗八年,见过无数男性裸体,但严紫陌这样的人,一开始就被夏笙花划在兄弟的界线之外,她是想与严紫陌建立嫁娶关系,但是毕竟还是个姑娘,不害羞才怪! “哦?你我皆是男子,岂能见外?”严紫陌眼中带上些许笑意,夏笙花尴尬至极,低着眉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 第十八章:【公子紫陌】(中) “怎么了?夏公子不舒服吗?”严紫陌将外衣披在身上,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未束起,懒散地披散在肩头,微微弯曲的头发显示出,这个人的血统并非汉族。 “没有没有,严公子自便,自便。”夏笙花讨好一般地笑笑,将手中的鸟笼提起来放在桌上:“这个是见面礼,不知道严公子喜不喜欢,是在漠北的时候抓的。” 笼子里面的鹰隼特高贵冷艳地昂起脑袋,呱呱地叫了两声。 严紫陌被这高贵冷艳的叫声给逗笑了,轻轻抿着嘴唇,走到夏笙花面前停下。 “不知道夏将军刚回京便来愚下这里所为何事?” 夏笙花看着严紫陌的眼睛,深沉的碧色,像是一泓湖水那样的色泽,很漂亮,但是看不清里面有什么?“自然是想结识严公子了。” “将军不该先进宫述职的么?难道愚下如此重要?”严紫陌稍稍退开了一点,微微勾起的眼角上有一颗朱红的小痣,衬得白皙如酥的皮肤更加细嫩通透,夏笙花忍着想要伸手摸摸的心态,把脸转向一边:“原来严公子都知道了?” “夏将军大名鼎鼎,怎能不知呢?请坐吧!有什么事,坐着聊也是一样的,这么站着不累么?” 夏笙花反应过来,顺着桌子坐下了:“皇上不会介意我晚去那么一会儿的。” “是吗?将军八年未回,皇上不会很想念吗?”严紫陌微垂着眼帘,替夏笙花倒了杯花片茶,茶汤清澈,里面的花瓣还保持着刚摘下来的色泽,闻起来芬芳扑鼻,夏笙花喝了一口,有些感叹。“皇上日理万机,不会这么着急,况且在下回来,只是为了完成母亲心愿,早些成家罢了。”要不是夏无月离家出走,用得着让她来为夏家开枝散叶么! “既然如此,将军该很忙才是。”怎么还来玉楼寻花问柳? 夏笙花摸着杯沿,审视上面的冰裂纹:“易求无价宝,严公子见笑了。” 严紫陌像是毫不在意一般,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双手捧着暖手:“将军愿求有情人,自然是好的,只是玉楼乃烟花之地,**无情戏子无义,岂能在这里找到有情郎?” 夏笙花看着杯中倒影,严紫陌像是天生微勾的唇角,总是让人第一眼便觉得如沐春风,只是倒映在杯中之人,看上去像镜花水月一般,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哎,话虽如此,也不见得人人都是无情啊。” “是么?将军觉得,愚下可有情?”严紫陌捧起杯子,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花瓣,浅浅地呷了一口,嘴唇沾了点水珠,看得夏笙花真想扑上去咬一口:“严公子一定是有情的。” “哦?将军觉得愚下有情?只可惜愚下不过是个靠皮肉吃饭的贱人,眼中都是些俗物,情意这种东西,愚下是半点不懂的。” 夏笙花放下杯子,仔细端详眼前男子,觉得他讲得对,也不对:“肉体凡胎怎能无情?” ------------ 第十九章:【公子紫陌】(下) “将军有情的话,不如教教愚下?”严紫陌笑道,夏笙花语塞,她随性惯了,长这么大,还真没好好地喜欢过什么人。“这个,在下也不懂啊。” “情愚下是不懂,不过情爱就不一样了。” 夏笙花喝水的手一抖,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你,你说什么!” “将军来这里做什么?”严紫陌从桌底的暗格里取出一方帕子,慢慢将桌面上的水渍擦干,从容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在问下流问题一样。 “找,找你啊。” “找我做什么?” 夏笙花沉默了,她不能直接对严紫陌说,老子看上你了,跟老子回去做将军夫人保证你一辈子吃穿不愁……吧? “将军?” 如果真的那样对严紫陌说了,不知道会不会被赶出去列进黑名单啊?夏笙花沉思着。 “……将军?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投入?” 夏笙花回过神来,严紫陌依旧端端正正坐在面前,端看那坐姿就知道绝对不是没有教养的人,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叫她可怎么回答啊? “没,没什么?我在想找你做什么。”夏笙花随口说道。 严紫陌微微歪过头,像是有些不解,但看在夏笙花眼里,怎么看怎么天真烂漫,她莫不是一夜没睡,出现幻觉了?怎么今日这么不对劲? “将军若是想出去走走,愚下可以作陪,小思的事情还没有谢过将军呢。”或许是觉得气氛有点凝滞,严紫陌提议道。 夏笙花忙摆手说不用:“不过……小思是谁?” “就是今日与你们一起回来的那个男孩。” 好像真的有这么个人,夏笙花慢半拍地想了起来,忙抚掌笑了:“若不是我的缘故,他早该回城了,淋了一夜的雨,也委屈他了。” “多谢将军照料了。”严紫陌客套道。 夏笙花本意是想来讨好严紫陌,却没想到对方这么客气,倒是让她碰了个软钉子,这么下去,提亲什么的,都是天方夜谭啊! “我们相识一场,犯不着这么客气的不是,今日天气正好,确实适合出门走走。”夏笙花想表现得大气一点,想拍到严紫陌肩上的手忽然停住,严紫陌可不是兵营里的士兵,端看他一副文弱的样子,也不像是长得结实的人,要是这一巴掌下去,指不定要让人家在床上躺多久呢。 夏笙花尴尬地收回手:“呵呵,严公子要不要准备一下?” 严紫陌摇摇头:“将军既然当愚下是自己人,也不必那么拘谨,自在些岂不是更好?” 为什么感觉从谈婚论嫁上越偏越远了?夏笙花心里一片悲凉,若是让她回去跟皇帝召来的死士成亲,指不定婚后生活多么凄凉!“严公子天人之姿,在下这样的莽夫能结识严公子,真是三生有幸啊。”住嘴!你是来谈婚论嫁的不是来交朋友的啊! “三生有幸的,该是愚下才是。”严紫陌弯起的一双眉眼笑意盈盈,夏笙花看在眼里,忽然有些不忍,若是让他知道了自己的意图,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十有**会是避如蛇蝎那样的吧? ------------ 第二十章:【将军泥垢】 “呵呵……”夏笙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有傻笑。 “将军不介意等等愚下吧?”严紫陌笑着问道,夏笙花傻傻地点点头,回过神来严紫陌已经回到内室,将一头青丝束了起来。 夏笙花没说话,默默地等严紫陌将头发梳好,为了不使自己显得那么呆,便将注意力集中到鸟笼里的鹰隼身上,时不时地伸手进去逗那鹰隼。 房间的门被人轻轻从外面推开,小思捧着洗漱用的水进来,看见夏笙花显示一愣,继而撅着嘴哼了一声,气哼哼地把水端到严紫陌身边。“公子,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啊?” 夏笙花慢慢推开扇子,有些心虚地挡在脸上。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些什么?但是端看小思的样子也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了他。 “将军是客,小思不得无礼。”严紫陌轻声呵斥道。虽然完全听不出是在生气,但小思还是十分听话地闭上嘴巴,替严紫陌拧好了帕子站到一边。严紫陌背对着夏笙花,看不见小思对夏笙花做的鬼脸,夏笙花看着小思的鬼脸,忽然有种想把这熊孩子吊到城门口去风吹雨淋一晚上的想法,不过也只是想法罢了:“你叫小思是吗?” “做什么?你想打我啊?” “不想打你,本将军觉得你胆色不错,想推荐你参军。” “……”小思心下一紧,缩了缩脖子,但还是理直气壮地昂起脑袋:“我是公子的人,公子不准许,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小思,若是将军喜欢,你便去吧。”严紫陌慢慢擦干手上的水珠,一边抬头一边说道。 接下来夏笙花听见了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鬼哭狼嚎,小思伏在严紫陌大腿上嚎啕大哭,涕泪横流,那凄惨的模样,真是闻者流泪见者伤心,偏偏严紫陌也不烦,摸摸小思的后脑勺,安慰了几句,叫他去把水倒了。 小思刚一出门,夏笙花就来了精神,看向严紫陌,严紫陌看见夏笙花目光炯炯的样子,就知道她想问什么?只好叹口气道:“小思是愚下本家一位远房亲戚的孩子,和愚下有些血缘关系,家里有些变故,所以才来这玉楼做事。” 夏笙花听完八卦,觉得有些寡淡,跟自己想得有些出入,按照夏笙花的想法,严紫陌跟小思可以是亲兄弟,因为仇人追杀所以身为兄长的严紫陌为了保护幼弟奋不顾身沦落玉楼,却因此成为了头牌云云。 果然现实还是比较靠谱的!夏笙花扇了几下扇子,风刮得笼子里面的鹰隼呱呱乱叫,窜来窜去把笼子撞得哐当响。 “将军很热?”严紫陌问道,夏笙花摇头:“严公子准备好了?那么我走吧。”说罢正要起身,小思忽然夺门而入,慌慌张张地把门关上:“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慌张?”严紫陌淡定依旧,问道。 小思看了一眼夏笙花,见了鬼一样地颤抖着:“夏……夏元帅来玉楼抓人了!” ------------ 第二十一章:【被捉奸了】 夏笙花闻言,一拍脑袋,一定是丁管家打的小报告!“我爹来势汹汹只怕要不好,我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将军……”严紫陌想叫住夏笙花,谁料夏笙花也不找个地方,直接跑到临街的窗边,一个翻身跳了下去。 “那里是大街!摔下去不会有事吧?”小思说着正要上前查看,忽然一只手探了出来,扒住窗沿:“谁告诉你本将军是摔下去的!”夏笙花没好气地拍了几下窗柩表示不满,手又缩了回去。 “人呢?”外间传来夏伯渝的怒喝,晚娘正在给夏伯渝赔笑脸:“夏元帅,这个……将军她今早才进的京,怎么可能会来我们这种小地方嘛?” “怎么可能?这个逆子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快点把她叫出来!”夏伯渝一边上楼一边怒瞪路人,顺便还把雕花楼梯的扶栏给掰坏了:“元帅……元帅息怒!将军她怎么会在这里嘛,咱么这儿又不是皇宫,经不起您折腾啊!”晚娘看得心那个痛啊!简直就是在哗啦啦往下泼血一样。 “今日若是找不到夏笙花这个逆子,老夫就把你们这里夷为平地!”夏笙花原来也没少来玉楼拈花惹草,每次都是夏伯渝亲自来揪人,对这玉楼也不是一般二般的熟,夏笙花在外面打仗领功回来,他这个做爹的自然是开心,没想到夏笙花前脚才进家门,后脚就往玉楼溜了,真是丢尽了他夏家列祖列宗的颜面! 若不是宫里来人传话叫她进宫面圣,他还被蒙在鼓里沾沾自喜呢!想到这儿,夏伯渝就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一脚踹开一扇门,里面响起一串尖叫声,小侯爷晕晕乎乎地躺在床上,身边围了一圈半裸美人伺候着,听见尖叫,猛地醒了过来,看见门口的夏伯渝,忙紧张地把敞开的衣襟收好:“世,世伯!不是你想得那样!” “夏笙花那个逆子呢?”夏伯渝剑眉倒竖,看见小侯爷那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就有想为他爹清理门户的冲动。 冲动是魔鬼啊! “她,她……”小侯爷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看见夏笙花,从榻上蹦了起来,把衣服收拾好了,蔫儿了吧唧地凑夏伯渝身边扎着:“世伯,我方才见过她,她是来找严紫陌的。” “你爹知不知道你来这儿?”夏伯渝皱着眉头问道,小侯爷脑袋恨不得跟脚凑一块儿,蚊子一样呐呐着:“不知道。” “下不为例,她人在哪儿?给我带路。” 小侯爷心里擦了一把冷汗,唯唯诺诺地在前面给夏伯渝带路。 严紫陌靠在床边看吊在招牌底下的夏笙花,有些哭笑不得:“将军,你还是上来吧?” “不行,被我爹抓住了只有死和半死不活两个下场,我不能上去!”夏笙花扒着窗框边缘的一点点缝隙,悄声道,忽然耳朵一动,马上缩了回去:“我爹来了!” 应声而来的,是被夏元帅一脚踹开的房门,和其他房间一样。虽然严紫陌房间的门用得是上好海沉木,但是还是被夏元帅一脚给踹飞了。 ------------ 第二十二章:【皇上传召】 “小兔崽子!给老子滚出来!”夏伯渝喝道。 严紫陌回过头来,有些惊讶:“这不是夏元帅么?” “是老夫又如何?夏笙花那个小兔崽子呢!”夏伯渝四处看看,将目光投向了窗边的严紫陌,眉头微微一挑:“你是谁?” “夏元帅不记得愚下了?愚下是严紫陌。” “就是那个长得好看的小白脸?”夏伯渝板着脸问,回头看了一眼小侯爷:“这就是小兔崽子要来见的人?” 小侯爷脑袋几乎别在腰间:“是,这就是严公子了,世伯,您先消消气,她说不定已经走了呢?” “走个屁!小兔崽子每次来不等老子亲自来抓绝对不会走!”夏伯渝恨恨地一脚将身边的凳子踢翻,看见桌上的鸟笼,顿时怒不可遏:“死丫头!你把老子的鹩哥儿弄哪里去了!” 夏笙花带鹰隼来的时候,带的笼子有一人多高,自然是不能端出来亲自送给严紫陌了,所以出门之前,夏笙花把挂在饭厅门口的鹩哥儿捉了出来,拿绳子拴住脚随便就挂在房梁上了。 自从夏元帅留在京师之后,除了平常练练功之外,也就只有逗鸟这一个爱好了,挂在饭厅门口笼子里那只鹩哥儿,是太上皇所赐,已经活了十几年,背上的毛都长出金丝了,夏笙花这熊孩子! 严紫陌看看桌上精神萎靡的鹰隼,笼子太小,显得异常拥挤,也不知道夏笙花是用的什么方法把这么大一只鹰从那么小的一个口子里面塞进去的。 “世伯息怒啊!这里毕竟是玉楼,闹大了传出去就不好了。”小侯爷小声地劝着,夏伯渝冷哼,一拍桌子:“有胆子来没胆子认?是不是个爷们儿?” 躲在窗台下面的夏笙花腾出一只手来擦汗,对亲爹的思想表示不能理解。 “今天老夫来也不是要拆你们玉楼的台,只要把小兔崽子叫出来,老夫保证不动手!” 跟在后面的晚娘摇了几下扇子,冷汗簌簌地下来了,不动手?要不是夏笙花八年没来,就您这动不动就拆房揭瓦的尿性,不拆了玉楼绝不会罢休的! “将军,出来吧。”严紫陌靠在床边,冲下面的夏笙花轻声道,夏元帅闻言,大步上前推开严紫陌,窗台底下挂着个人,不是夏笙花还会是谁? “……爹。”夏笙花赔笑,夏元帅伸手把夏笙花提了上来:“好你个小兔崽子!八年不回来翅膀长硬了啊?一回来就往玉楼跑,你信不信你娘去宫里面请旨把你给办了?” 夏笙花垂着脑袋听训,小侯爷跟在后面偷笑,蓦地被夏笙花瞪了一眼,一下子萎了,连哭都不敢,恹恹地缩到夏元帅身后。 “我信……不过我娘只要我能嫁出去,怎么着都成是吧?”夏笙花反问,夏元帅一噎,就冲长公主思孙成狂的样子,只要夏笙花说她能嫁得出去,只怕天上的星星都能用竹竿打下来:“我今天不跟你吵,皇上传话要见你,你给老子滚回去面圣!” 夏笙花拧着眉:“不是跟如儿说了明天去的么?” “皇上要见你你跟如儿说顶个屁用啊!” ------------ 第二十三章:【还不快去】 夏笙花有些泄气:“今早吃饭的时候还说好了明天跟如儿一起进宫的……不信问你婆娘。” “什么叫你婆娘!那是你娘!”夏伯渝被夏笙花气得都笑了,一手揪住夏笙花的耳朵:“你个小兔崽子,不回家就算了,还这么不孝,你娘再废也是你娘,快给老子滚回去收拾一下进宫面圣!”说罢一脚踹夏笙花腰上,把她踢出门去。 夏笙花有些不满地回头,看见夏元帅堵在门口,哼哼着搓着腰下楼了。 严紫陌从始至终站在一边旁观,小侯爷见夏笙花走了,想上前讨好,被夏元帅一把提住领子也拽了出去。 “公子!”珠翠刚从街上挤回来,发现大厅一片混乱,楼梯扶手也拆得七七八八,吓得赶紧跑上来看情况,迎面碰见夏元帅这么个煞神,差点从二楼摔下去。 “无碍,我要休息一下,不要让人上来。”严紫陌站在床边,低头看楼下,夏笙花正在夏元帅的威逼下离开玉楼,样子既无奈又无辜。 他自然是知道夏笙花来这里找他不是要做什么下流的事情,不过夏元帅就不是这么想了,夏笙花十五六岁的时候是做男孩打扮的,逛妓院也干不了什么坏事,况且夏元帅每次都会找上门来。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夏笙花是将军,身上有官衔,手上有兵权,本朝官员是明令禁止进出烟花之地的,要是被皇帝抓住把柄,只怕也要吃些亏的。 珠翠见严紫陌站在窗边不动,以为他心情不好,便朝小思使了个眼色,小思摇摇头耸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公子想什么他怎么知道!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就是蛔虫也不一定会知道嘛! …… 夏笙花被夏元帅一路赶回公主府,此时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男人多半被夏笙花进城这个噩耗吓得不敢出门了,女人凑完热闹也心满意足地回家了,街上十分寂寥,也省得有人看见夏笙花这个狼狈的样子。 “去!换上这套衣服,马上给老子滚进宫里面去,太后和皇上都等着见你呢!”夏元帅直接从丁管家手里拿来一个盒子,粗鲁地塞进夏笙花怀里,踢她去换衣服。小侯爷站在一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见夏元帅好像忘了自己,便偷偷抬脚想走人。 “长清,你等会儿,待会儿你带她进宫面圣。”夏元帅叫住想走的小侯爷说道。 “世伯……我肚子好疼……”小侯爷捂着肚子为难道,夏元帅瞪了他一眼:“你爹还在外地巡查,过些日子他回来了,老夫可要上门拜访他一下,顺便讨论讨论……” “世伯!我突然觉得神清气爽脚步轻盈,不用麻烦了,我会带花哥进宫的!”小侯爷立刻挺直腰板,精神就像公主后花园里那株红火的并蒂牡丹一样饱满。 夏元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拍拍小侯爷的小身板儿:“长清啊!你这身板还是弱啊!你爹给你补了这么多年,也不见长些肉,要不然,我家小花儿还是可以考虑你一下的。” ------------ 第二十四章:【亲生父女】 这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么?小侯爷干笑:“呵呵,世伯你真会说笑。”让他娶夏笙花不如让他去出家得了。 “这可不是说笑啊!长清,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爹就没想着给你娶妻么?”虽说看着干瘪点,也没什么会的东西,但怎么说也跟小花是青梅竹马,若是在一起,有小花管着,自然是不敢再去青楼那种地方了。 “……我刚出生的时候有个游方道士来,说我命里有煞,不到二十五岁不能娶亲。”魏长清扶额道。 “为什么我没听过?”夏伯渝问道。 “额……这个嘛,二十五岁之前不能娶亲,去了还会家破人亡这种事情说出去太丢脸,我爹就没跟您说。再说,花哥青梅竹马也不止我一个,沈将军他儿子刚好是校尉,又是花哥的手下,两个人在边疆培养了这么长时间的感情,一定更加亲上加亲。” “是吗……”夏元帅车沉默了:“老沈家的儿子是小花的手下,怎么能跟自己的头儿成亲,还是算了吧。” 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听不懂!小侯爷感觉自己的双眼前所未有的湿润。 见魏长清沉默了,夏元帅接着道:“要不明儿给你爹去封信,咱们先定着?”反正魏长清二十五岁也就是明年中秋的事情了,长公主再急,也等得了这么一年,反正又不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不必了,我……世伯我忘了跟你说,我有不足之症,注定此生无法生育……花哥嫁给我,这辈子都不会幸福的……咳咳……”魏小侯爷捶着心肝道。 “……那你还逛什么青楼妓院?”夏笙花戏谑地插嘴问道,刚换完衣服出来就见到魏小侯爷在那里演猴戏,真把他爹当无知路人了么。 “哟,这么多年不穿女装,换上了还挺人模狗样的。”夏元帅拍拍夏笙花的肩膀:“我们家小花也是个好姑娘,长清啊……” “世伯……你是我爹这辈子唯一的挚交……”魏小侯爷目光炯炯地看着夏元帅,夏元帅有些不好意思再提,只好转身对夏笙花道:“还不快给老子滚去宫里面圣!” 夏笙花憋着笑:“爹,你是我亲爹!” “亲爹怎么了?你要敢再去玉楼,再亲都打断你的狗腿!刚来就这么嚣张,小心你娘再去宫里闹!”夏元帅瞪着眼睛在夏笙花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拍得夏笙花刚梳好的发髻风中凌乱。 扶着被自己亲爹拍乱的发髻,夏笙花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我弄半天才弄好的!”话刚说完,头上的发钗就零零碎碎撒了一地,叮叮当当的声音分外悦耳。 夏笙花愣了一下,捡起其中一只拦腰摔断的:“爹……” “什么?有话快说!”夏元帅很不耐烦地说道。 夏笙花慢慢地摇起头来:“这只发钗,是你婆娘攒了至少一个月月钱买得……地上那些也都差不多……爹,负荆请罪也救不了你了。” 夏元帅一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东西:“什么!这是你娘的东西?” “爹,你的私房钱还够吗?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些银票。”夏笙花说着把从魏小侯爷那里抢来的银票亮了出来。 ------------ 第二十五章:【死都不去】 魏小侯爷有些痛心疾首,西施捧心一样捧着自己的心口,看夏笙花把手里那一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揣夏元帅兜里,脸都绿了。 “……孝女啊!”夏元帅满怀欣慰地拍拍夏笙花的肩膀,连自己的鹩哥儿栓哪儿都不管了,揣着一兜儿的银票出门去给长公主买发钗了。 夏笙花转过头来看向魏小侯爷,露齿标准一笑:“小狗子?你觉得本将军配不上你?” “没,没有啊!花哥,我对你可是一片赤子之心啊!”魏小侯爷急得冷汗直冒,忙摆手澄清企图让夏笙花相信自己。 “哼,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八年了还是这么个德行,算了,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快点前面带路!”夏笙花憋着笑拍了一下魏小侯爷的肩膀,魏小侯爷晃了一下,直接跪地上了,脸色不复之前的铁青,苍白得跟公主府的墙皮似的,要是把脸皮撕了贴墙上,眼力好点儿的大半夜非给吓死不可。 夏笙花赶紧把魏长清从地上拽起来:“这么久了还这么一副黄鸡样儿,真替你爹着急。” “呜呜呜……”魏小侯爷很没出息地哭了,夏笙花觉得很奇怪,扯着他的脸皮问:“你怎么哭了?” 娘!好可怕!我要回家!魏小侯爷心里一片黑暗,被夏笙花从地上拖起来之后就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像是被人在床上榨干了一样。 夏笙花有些不忍心了。虽然她有很多青梅竹马,但是青梅竹马也不是说有就有的,魏小侯爷这样子看上去像是要大病一场的节奏,若是就这么去了,晋王不得伤心死啊?“别哭了,男子汗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岂能如此没有气度!” “呜呜……”魏小侯爷泪汪汪地看着夏笙花:“你又不是男的!” “你说什么?说谁不是男人了?”夏笙花闻言刚要抬手打人,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确不是男人,手停在半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不尴不尬地慢慢收回:“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哭成这样,怪不得这么大了还娶不到婆娘。” “你一个姑娘家凶成这样怪不得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虽说夏笙花走了这么久,但是余威尚存,魏小侯爷在皇城呆了这些年,哪次不是听见夏笙花这三个字就闻风丧胆,他胆子小,还不是给夏笙花这个男人婆逼得? 夏笙花倒是没有生气,这么些年了,在漠北没少被人硌碜,她的内心已经固若金汤,魏小侯爷这番气话,还真不能让她动怒半点儿,就是觉着魏小侯爷太娘娘腔,等成完亲带他去漠北见识见识边疆汉子说不定就会好点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笙花安慰地摸摸魏小侯爷的脑袋:“等成完亲,带你去漠北见识见识什么叫真爷们儿。” “……呜哇!我不要去!我不要啊!”魏长清嚎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不等夏笙花再安慰过来,癸真就冒出来了:“怎么回事?大小姐!现在还是上午,能不能清静些?守夜的丫鬟正在休息呢!” ------------ 第二十六章:【好久不见】 夏笙花十分为难:“不是我的错啊!他自己哭的!” “大小姐……大少爷不在家,以后夏家都指望您了,能不能别再干这些欺负弱小没出息的事情啊?您现在可是将军!”癸真教训着,忽然看见地上的碎片,倒吸一口冷气:“你你你!你把公主的发钗给……” “这是爹打的,他给娘买新的去了。”夏笙花无奈地走到癸真身边,问她要了手帕给魏小侯爷擦眼泪。 癸真叫丫鬟来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见夏笙花还跟魏小侯爷一起杵那儿不动,也不知道是该气夏笙花木头脑袋还是该笑她懂事了没像以前那样撒泼:“还愣在那儿作甚?进宫去呀!要让皇上等你们不成?” 夏笙花见状,赶紧把坐在栏杆上擦眼泪的魏小侯爷拖起来:“我爹回来了记得告诉他,鹩哥儿拴在饭厅那儿了。” “我的祖宗!你把太上皇御赐的鹩哥儿栓饭厅是要干嘛!”癸真尖叫着提着裙摆跑了,夏笙花贱笑着回头,见魏小侯爷呆若木鸡的小样儿,伸手捅捅他:“喂,你怎么了?” 好可怕……娘,你为何要嫁给我爹?魏小侯爷没说话,默默地起来,默默地走到夏笙花身后自觉站好。 夏笙花见他站自己身后去了,回身把魏小侯爷拽跟前:“我爹叫你带我进宫,你咋缩我身后了?” 魏小侯爷垂着脑袋没个答应,伸手向前做牵引状,那蔫儿了吧唧的样子,跟当年宫里被整的小太监似的。 “你要是不舒服,就自个儿回去得了?皇宫我也不是没走过啊。”夏笙花真替晋王爷着急,娘子早产又难产,生下这么个宝贝疙瘩,长大了还是一副弱鸡样,长得尚且清秀,但是这么弱不禁风真的没问题么? 魏长清没说话,刚哭完眼睛还很湿润,看上去特别可口清新,夏笙花见他这么委屈,虽说不知道什么地方惹了他,但还是觉得自己理亏,就没再说话,默默地跟在魏长清身后走出公主府的大门。 …… “皇上,将军在漠北的时候,可没少跟奴才提起您呢?老是问奴才皇上怎么样,想来,对您还是有情的。”福公公梳洗完毕,脸上的粉妆补齐,正一脸谄媚地对坐在位子上看奏折的皇帝禀报军情。 “朕问的是军情,不是将军对朕的看法。”皇帝头也不抬,但是嘴角已经勾了起来:“她还说了什么吗?” “将军说她十分想念皇上。” “想念?你确定是想念而不是不念?”皇帝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手里的奏折,呢喃一般地轻声说道:“都走了八年了,生了这么久的气,回来就要嫁人,她怎么可能还会想念朕?” “皇上不要伤心,将军这样也难找个良人,若是能冰释前嫌,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福公公忙安慰道。 皇帝抬手驻腮:“笙花脾气倔着呢?况且姑姑也不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进宫。”夏笙花那样的脾气,估计在后宫过不了两天就能掀翻天去,就是他再喜欢她,也要看情况而定啊。 “八年了,这么久,朕很想她啊。”皇帝说着,抬眼看向书房门口,等着夏笙花的到来。 ------------ 第二十七章: 【将军你好】 宫门上的红漆依旧鲜艳如故,夏笙花不紧不慢地跟在魏小侯爷的身后,一路走一路看,很多侍卫都是生面孔,就连宫女太监也是这样。八年前夏笙花离京之时,还是太子的严挽歌迎娶丞相之女为妃,先帝龙心大悦,便下令宫中多半宫婢可提前离宫回乡,想来,现在认识的人也没几个了吧?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夏大将军!”迎面走来一个人,双手拢在长长的袖子里面,大热天的也不嫌热得慌。 夏笙花有些惊讶:“咦?你怎么还在?” 来人有些得意洋洋地昂着脑袋:“我怎么不能在了?本官现在是正二品,夏大将军沙场征战八年,也不过与本官差不多嘛。” “不是啊。”夏笙花开口打断他的志得意满:“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还没被太子一刀斩了脑袋?” “……夏笙花,你别以为皇上还喜欢你就敢这么肆无忌惮了,皇上是皇上,就凭你那句太子爷,本官就可以向皇上参你一本!” 虽说夏笙花恶名远播,但是不可能真的人人都怕她,朝廷里面有六成的人害怕夏笙花,三成人当她是空气,剩下那一成,就是跟眼前的缺心眼儿一样嫉恶如仇,见了她恨不得立刻按倒扒皮抽筋之。、 “甄仁,你是不是皮痒了?”夏笙花歪着脑袋掰手指,咔嘣咔嘣的脆响听得一旁打算观战的魏小侯爷后脖子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甄仁见夏笙花掰手指,有些慌张,但依旧斗志高昂得像只斗鸡:“你敢!夏笙花你知不知道殴打朝廷命官是要抄斩的?”、 “我也是朝廷命官,我跟你差不多,我打你可以互相抵消。”夏笙花坏笑着欺身上前,拿拳头抵着甄仁的下巴:“你说你长得这么标致,要是脸上凹了一块,看起来会不会特别难看啊?”对于甄仁,夏笙花也是十分的头疼,当初就是他一张大嘴巴到处宣扬,要不然她也不会有这样的名声……好歹不会被搞得这么臭。 “难看又如何?大丈夫何患无妻?”甄仁十分有节气地说道,夏笙花收回拳头,眯着眼睛笑:“这么些年不见,臭毛病还是没改啊。” “不要跟本官装熟,小心本官弹劾你!”甄仁愤愤道,夏笙花也不多废话,回头看一眼还在瑟瑟发抖的小白兔魏小侯爷:“小狗子,前面带路啊。” 你明明就认识路!为什么还非要我来带?魏长清差点热泪盈眶,早知道,刚才就该答应夏笙花回去休息的,这么一趟路带下来,他回去不大病一场才怪!“不不不……前面不远就是了。” “怎么了?你结巴啦?”夏笙花伸手拍拍魏长清的脸,魏长清一脸惊吓过度,差点没翻白眼。 “喂!你再拍就是草菅人命!信不信本官……” “信信信,我就是怕他傻了,回头魏叔伤心就不好了。”夏笙花把魏小侯爷被拍歪的脸扶扶正:“你也知道魏叔就这么个宝贝疙瘩。” 宝贝疙瘩?小时候欺负得还少吗?明明打得最痛快的就是你了,人家变傻绝对和你脱不了干系! ------------ 第二十八章: 【别来无恙】 “明明就是你打傻的!”甄仁怒喝道,恨不得能用口水淹死她:“你也知道晋王爷就这么个宝贝疙瘩,为什么别的人不打偏偏就逮着他打?不知道人会傻的啊!信不信本官参你一本!” 夏笙花对甄仁的义愤填膺有些不明白,魏小侯爷傻不傻,跟他有什么关系?“你参我啥?他是魏叔的儿子,魏叔还没说话你凑什么热闹?难不成你以为你是他爹啊?” “你!你当众侮辱朝廷命官,信不信本官……” “成天参我一本参我一本,你倒是真参啊!看看你能不能把我参倒参臭。”夏笙花挑衅地说道。 甄仁闻言,不怒反笑:“你不是已经是臭的了么?” 夏笙花的名声,不说别的,在男人之间口耳相传,基本上已经到达了传说一般地境界,夏笙花的恶名,就像是吃人的恶鬼一样。 不做死就不会死得道理谁都明白,但是偏偏甄大人没有这种觉悟,每次看见夏笙花都忍不住地想找死。 这一次也不例外。 夏笙花慢慢捏起拳头,在甄仁面前晃晃:“甄大人,不要忘了你我都是朝廷命官,我们等级相当,打你完全没问题啊!” 甄仁微微一哆嗦,冷哼着:“你敢打本官就敢去告你!” “你敢告本将军就敢打你!”夏笙花虽说脾气收敛了不少,但也不是吃素的,人家这么挑衅她再不发发威简直就是在表明自己是病猫! 甄仁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夏笙花的凶相给吓到了,诺诺着没再讲话,抬头看天,天空尚且阴霾,低头往地,地上的水渍倒映着夏笙花虎虎生威的拳头。 恐怖至极!甄大人胆子再大,也不敢为了跟夏笙花作对连命都不要了,他虽然也是贵族,但是毕竟没有夏笙花家里靠山大。 不说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姑姑,夏元帅还是三朝元老,手握天下兵马大权,就是夏笙花这么个被全皇城男人传为虎狼的母夜叉,竟然还能让皇上为她相思得连饭都只能吃三碗。 敌强我弱的时候,不该逞能硬拼啊……甄仁想着,昂起来的脑袋偏了三分:“哼,本官不与无知夫人一般见识,你我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罢!”说吧逃也似地扬长而去。 夏笙花拽着一脸痴傻相的魏小侯爷,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人前所未有地鄙视了。 “将军!”身后有人捏着嗓子怪叫,夏笙花有些不悦,转头正要训斥,看见福公公的银盆脸在眼前摇晃。 公鸭嗓到他这个地步的人,也是万中无一了吧?夏笙花把魏小侯爷扶正站好:“福公公有何事啊?” “皇上见你久久不来,特地派杂家来看看。”福公公看向一边的魏小侯爷:“小侯爷这是……” 夏笙花搂住魏长清的肩膀:“怎么了?我们俩正在交流感情呢?八年不见,怪想的。” “哦?那你可有想朕?” 夏笙花一愣,转头看见严挽歌站在身后,八年不见,当初的小太子长成了天下霸主,气势之强,叫人不得不臣服。 严挽歌脸上带着微笑,双眼弯弯如新月,夏笙花看着他的脸,却只觉得叹息。 她变了,他,也变了。 ------------ 第二十九章: 【可有想念】 “太……皇上,末将不敢。”夏笙花规规矩矩地低下头,垂下的眼帘里,并没有严挽歌。 炎挽歌有些惊愕,也有些失望,他印象中的夏笙花,从来都不会这样低下头对着别人,他印象中的夏笙花,不该是这样。 “你变了。”炎挽歌感叹着,瞥了一眼福公公,示意他带着魏小侯爷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福公公立马谄媚着上前,把夏笙花扶在手里的魏长清接过来,麻溜儿地走远了。 夏笙花目送福公公远去,觉得人真是不可貌相,福公公这样的土肥圆居然也能有健步如飞的一天,真乃天下之一大奇观是也! “笙花?”炎挽歌见夏笙花眼睛直盯着福公公二人,想到方才她一手揽着魏长清的肩,觉得很不爽,但并没有立刻表现在脸上,只是温柔地叫夏笙花的名字。 夏笙花听见严挽歌叫自己,有些依依不舍眼前的奇观,但还是收回了目光,毕竟现在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别人,是当今天子。严挽歌是皇帝,就注定了他这一辈子都是低着脑袋看人的,她虽然是长公主的女儿,又是个将军,终究还是为人臣子,自然不能对严挽歌放肆。 “皇上有事?”夏笙花问道。 “你我八年未见,这次回来,一定要好好叙叙旧,走,到朕的寝……” “皇上……”夏笙花开口打断炎挽歌说道嘴边的话:“您现在是皇上,按照律法,武官是不能进天子寝宫的。”自古武官就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国家便能繁荣昌盛,用得不好,那么国家易主也不是不可能。反观朝中文臣,除了私下结党营私之外,也掀不起什么大浪,自然皇帝是比较嫌弃粗莽的武官而更偏袒有文化有素养的文官了。所以天启古来便有规定,武将不能进皇帝寝宫,而文官却没有这个限制。 所以夏笙花在边疆捞不到油水,朝廷里面却都是些个脑满肠肥的蛆虫。 夏笙花对皇帝的这点做法是不赞同的,武将虽说多为莽夫,但都是些热血汉子,若是皇帝肯重用,也未必会不忠,倒是文官里面多的是些花花肠子阴险思想。 “……你需要这么介意么?”炎挽歌微微皱眉,眉心处凸起一个小小的疙瘩,夏笙花很想伸出手指戳一下那个疙瘩,但还是忍住了,炎挽歌不是太子,他现在是皇帝,她夏笙花既不是妃嫔也不是太后,随便伸手按是要被判罪的。 “古法不能不遵循,皇上还是选个开阔清静些的地方,你我二人把酒言欢即可,末将在边疆说惯了粗话,若是醉了,皇上可要见谅啊。”夏笙花说着,也想拍拍炎挽歌,但到底还是没下手,有些尴尬地把手垂下来:“皇上请恕罪。” “你何罪之有?”炎挽歌有些难过,夏笙花这样,要不就是还没原谅他,要不,就是她已经变了,变得思想迂腐,等级尊卑分明。 “不该妄图触犯龙体。”夏笙花继续客套,反正客套几句又不会死。 ------------ 第三十章:【捉奸成双】 “妄图触犯龙体?你当初可不是这样的啊。”炎挽歌强作笑颜,但是脸色明显不好起来:“你还在生气么?” 夏笙花有些无奈,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摆摆手:“末将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君臣有别罢了。” “君臣有别?朕一直都以为我们是不分你我的。”炎挽歌见夏笙花如此,便忍不住伸手去抓住夏笙花的肩头,夏笙花往后一躲,躲开了:“皇上请自重,末将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夏笙花……你是装的还是真的不知道朕对你有多愧疚?”炎挽歌收回手,看着夏笙花兀自悲切:“你走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要跟朕道个别么?”八年前,太子大婚,先帝大赦天下,夏笙花却不在特赦范围之内,她是这段喜庆的时期内唯一被驱逐的人。 那个时候的夏笙花,虽说玩世不恭,但心里头还是很单纯的,并没有真的想让他错过大婚,谁承想喝上了头,两个人就挨在一张桌子上,睡过了炎挽歌的新婚之夜。 先帝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先是大怒,将炎挽歌捆回宫中,强行与太子妃成礼,而夏笙花,则是在迷迷糊糊之间,被关在笼子里连夜流放出京。 从此一别八年,八年之后,夏笙花从混混变成了将军,炎挽歌继承皇位,成了天子。 当年的事情,夏笙花没错,炎挽歌也没错,所以她并不觉得有什么愧疚或者亏欠。 他们谁也不欠谁的。 “我睡得太死,忘了。”夏笙花觉得不该告诉炎挽歌自己是被关在笼子里面押出去的,他要是知道了,说不定又觉得自己欠了她的。炎挽歌跟夏笙花不同,他是一国之君,他妻妾成群,夏笙花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仍然是孤家寡人,而且,似乎除了打仗,她也没什么能干的了。 夏笙花自认为自己无用,但是她也不想别人觉得欠了自己什么?人情这种东西,最好还是别还来还去的。 “睡得太死……你就真的那么不想见朕?”炎挽歌觉得夏笙花说得太绝情,脸上表现得十分难过,但是心里在想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夏笙花耸耸肩,打算转移话题,正左顾右盼着,忽然看见远远地有一群仪仗过来,八抬的凤辇架在小太监的肩膀上,每走一步凤辇上的银环都会轻轻晃动,发出清脆如凤鸣般的声音。 夏笙花连猜都不用猜了,来的人必定是皇后无疑,现在这个时间段,太阳那么晒,皇后怎么可能会出来逛,绝对是听说了她在这儿,出来捉奸的! 但是我们明明就是清白的啊!夏笙花无奈地再次垂下自己的脑袋,双手恭恭敬敬地抱拳:“参见皇后!” 侧身倚靠在凤辇上的宫装女子微微地瞥了夏笙花一眼,然后从凤辇上下来,走到炎挽歌面前福身,娇声道:“皇上吉祥。” “你怎么来了?”炎挽歌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对皇后的不耐烦:“棉儿,今日日光如此毒烈,你还是回宫去,莫要晒病了。” ------------ 第三十一章: 【皇后将军】 “可是臣妾觉得,夏将军既然来了,就该好好接待的不是,将军不仅仅是我们天启的战神,也是臣妾的朋友啊。”皇后的声音沙沙甜甜的,听在夏笙花的耳朵里面分外受用…… “皇后抬举末将了,末将只不过是个莽夫,为人臣子,当然应该为国为民尽忠职守了。”夏笙花双手抱拳低眉顺眼道,炎挽歌看她这么恭谨,心里有些失望,但人总是会变得,便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来,登基多年,炎挽歌已经学会了把一切事情藏在心里,夏笙花是他登基前唯一真心爱过的女人,所以他不会轻易放弃她,就算这次,她回来是要嫁人的。 只要他说不,就没有人能娶到夏笙花。 “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亲如姐妹,怎么能这样生分?”李棉儿弯弯的眉眼中满是盈盈笑意,丝毫不见任何杀气,但是一边站着的炎挽歌知道,她笑得越是甜美,手段就越是凶残。这些年来在深宫里面,为了坐稳皇后的宝座,李棉儿从一个只会哭着找太后诉苦的娇弱小姐,一步步攀上心机的巅峰,后宫里面被她弄死弄残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若不是因为李棉儿是丞相的女儿,又是太后妹妹的亲闺女儿,他也不会让她当这么久的皇后,她虽然给他生了个儿子,但是因为如儿死去的龙嗣,也绝对不在少数。 “皇后千金之躯,岂能与末将亲近,末将粗手粗脚的,伤了你就不好了。”夏笙花也不再看炎挽歌,对李棉儿笑道。 “我们本来就是远亲,本宫就是叫将军一声花姐姐也不为过啊。”李棉儿抿着嘴甜甜地笑了,素手拈帕遮面,美得不可方物。 夏笙花喜欢美人,当年未出京时,和李棉儿关系是很要好的,如今时隔多年,李棉儿依旧美艳,而夏笙花,从混混混到了将军,长得越来越英气,若不是知道她是女子,恐怕第一眼见到,只会把夏笙花当成一个美男子。 不过,夏笙花的脸的确也是一个美男子的。 “哈哈,棉儿还是那样可爱。”夏笙花笑笑,转头看看炎挽歌,见他没有面露不悦之色,觉得既然不能跟炎挽歌好好叙叙旧,跟李棉儿叙叙旧也是一样的,只是她不知道,炎挽歌对李棉儿叫夏笙花姐姐这件事情很是受用。 “姐姐过奖了,自从月哥哥离开皇城,棉儿一直都在惦念着你呢。”李棉儿不管自己夫君在场,亲亲热热地抓起夏笙花的手,要亲自带她到处走走,皇宫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又扩建了不少,宫中时新建筑美不胜收,几可乱人眼帘,夏笙花跟李棉儿走在前面,宛如一对璧人,而跟在后面走的炎挽歌,脸色一直都显得不太好看。 “这里是飞霞阁,因为早晚的彩霞都会照进来,将里面的影壁映得绯红。”李棉儿笑得灿烂,夏笙花也跟着傻笑:“里面住着什么人啊?” “是一个去世很多年的妃子,名字叫什么棉儿也不记得了,她虽然去了,但是这飞霞阁棉儿还是很喜欢的,姐姐若是喜欢,我们傍晚的时候来这里看晚霞啊。” ------------ 第三十二章:【貌合神离】 “晚霞虽美,但是末将不能在宫中多留,皇后的美意,末将心领了。”夏笙花谦和道。 “姐姐怎么如此见外・我们感情不是一直都很好吗?”李棉儿见夏笙花这样说,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跟在后头的炎挽歌眯起眼睛,上前拦在夏笙花面前:“皇后,天色不早了,夏将军奔波这么多日,也该累了,不如在御花园设宴聚一聚。” “……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李棉儿乖巧地说道,安份地站到炎挽歌身边,夏笙花看着面前的一对夫妇,忽然想起还在玉楼的严紫陌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宫,再见一见严紫陌。 虽然夏元帅说了不准,但是偷偷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吧? “笙花?笙花?”炎挽歌见夏笙花出神,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一边假山的缝隙里,生了几丛苍耳,以为她是睹物思情,便释然:“漠北也有很多苍耳吧?” “……啊?”夏笙花没听清炎挽歌说的话,一脸无知地看他:“皇上你说什么?” “朕是说……笙花你不会是想念漠北了吧?” 为什么要想念漠北?“只不过是个小地方,没什么想念不想念的。”夏笙花抹着鼻子笑了,炎挽歌也笑了,倒是一边的李棉儿没有笑:“宫中杂役办事不利,是臣妾的失职,请皇上责罚。” “无碍无碍,这苍耳长得也挺可爱的,以后就到处种些吧。”炎挽歌哈哈大笑,夏笙花却没有再笑,苍耳有什么好种的?难道以后满朝文武要以能去御花园挂满一身的苍耳为豪么? “皇上,苍耳只不过是杂草,如何能入驻宫廷,还是免了吧。”夏笙花好心地建议道,炎挽歌心情很不错,但是没有答应夏笙花。“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吧。”炎挽歌对夏笙花道,夏笙花没有上去,炎挽歌身边站着个李棉儿,这俩夫妻在一起,她凑个什么热闹? “皇上还是陪皇后逛逛吧!这个时节应当是百花争艳才是啊!末将还要去探望太后,这便告辞了。”说罢一抱拳,转头要走,炎挽歌伸手要叫住夏笙花,被李棉儿抓着的手上一紧,李棉儿嘴角勾起娇媚的弧度:“皇上,天气这么好,陪陪臣妾吧?” “……陪皇后逛逛,本来就是为夫的职责所在,我们走吧……” 李棉儿是故意的,炎挽歌知道,但是他绝对不会说出来,就连对李棉儿的不喜欢也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两人虽然是夫妻,但是明里暗里的争斗,丝毫不比深宫妃嫔稍逊。 “皇上真是体贴,臣妾好开心啊。”李棉儿亲昵地挽住炎挽歌的胳膊,软软地靠了上去,在别人眼里看着,或许这是一对美满的夫妻。 但是这俩人貌合神离,根本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样。 “呵呵,为夫不体贴你,还能体贴谁呢?”炎挽歌状似宠溺地刮刮李棉儿的鼻子,半垂下的眼帘中貌似充满爱意,但是事实上啥都没有,倒是有点不耐烦,做戏做了这么久,习惯是习惯了,但是也已经累了。 ------------ 第三十三章:【姑娘你谁】 夏笙花推辞了炎挽歌,独自游走在甬道之间,那高高的宫墙,一眼望不到边,似乎永无止境一般。 和其他贵族不同的是,夏笙花小时候除了满三岁那年被长公主抱进宫见一见先帝之外几乎没有进过皇宫。 所有人都是巴不得能快点进入这道宫墙,但是长公主并不是这么想的,她从小便长在宫中,见识过的宫中险恶多了去了,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危险的地方。 直到十岁那年,在宫外野惯了的小霸王夏笙花才被准许带进宫中陪储君读书。她仍然记得,那个烟雨朦胧的清晨,看见的炎挽歌。 第一映像是,这是一个小姑娘吧? 年幼的夏笙花对男女之间的区别分得并不清楚,小时候的炎挽歌长得很漂亮,娴静端坐的时候,像一只优雅的仙鹤。 那时的炎挽歌因为先天就有些不足,性格十分内向,不爱与人说话,长相就像如今的如儿一般秀气,夏笙花就领着他在宫里到处玩。 彼时年少,天真烂漫,不曾想过会有如今这样的相会。 如今,炎挽歌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讲话吞吞吐吐的假姑娘,夏笙花也不再是除了惹祸什么都是半桶水的小霸王。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论后不后悔,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怪只怪世事无常。 夏笙花双手背在背后,慢慢踱着步子,前面不远处,一片薄薄的丝帕慢慢随着风吹飘了过来,夏笙花抬手接住,看向宫墙。 墙上搭着一截梯子,墙后面露出一截发髻,看那样式,大约是宫女之流。 “姑娘!”夏笙花抬高声音叫道,躲在墙后面的人显然有些慌张,露出来的发髻一下子沉了下去,然后下一秒传来少女的尖叫声和梯子倒地的重响。 夏笙花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望望四周,见没有人在,便手撑着墙三两下爬了上去。 宫墙那边不知道是哪位妃嫔的庭院,竹梯上趴着个小姑娘,双眼紧闭,脸色惨白。 “喂?你没事吧?”夏笙花见她不动,怕出了人命,忙上前去将她扶了起来。 “……啊!”少女醒来之后一看见夏笙花,尖叫就冲口而出,夏笙花掏掏耳朵,对这声尖叫不予评论:“姑娘,摔疼了没?这是你的手帕,在下给你捡来了。”夏笙花将手帕递给少女,关切地问道。 “你是何人?皇上呢?”少女没好气地问道,将那手帕一把拿过揣在怀里。 “皇上……陪皇后逛御花园了啊!你找他有什么事?”夏笙花一头雾水地问道。 “干你何事?你害得本姑娘摔倒了,竟然连道歉也不知道,你娘生你是来欺负人的么?” ……我娘生我……好像确实是用来欺负人的啊。 饶是如此,夏笙花也并没有生气,只是爽朗地笑笑:“对不起了,在下不是故意的。” 少女哼了一声,脸红彤彤的,不像是之前摔倒那样的苍白,夏笙花由此判定,她已经好了,那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再不去见太后,谁知道太后会不会真的摆驾去公主府找她? ------------ 第三十四章:【太后你好】 夏笙花正思虑着,少女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自己的膝盖,冲他喊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夏笙花指着自己问,少女不耐烦地翻个白眼:“不是叫你是叫谁?快点告诉本……我,你叫什么?是哪个妃子的家人?” 夏笙花环顾四周,这里已经是深宫之内,皇城之中能走到这个地方来的,除了皇帝就是宫女太监和侍卫,她今天虽说是穿了女装,但是衣服并不女气,反而在夏笙花身上穿出了别样的男人味来。 是不是被误会了?夏笙花想道:“姑娘,你是不是……” “是什么是?我不是!”少女脸憋得更红了,像是要滴下血来一样,夏笙花见她这样气急,也不好再多嘴,只是双手抱拳向她:“在下夏笙花,是来宫中觐见太后的。” 少女闻言,又细细打量了夏笙花一番,见夏笙花穿的衣服布料上乘,裁剪到位,想也该是个有背景的人,便没有再对她气急败坏:“我叫张青青,你去太后宫中的方向错了,不是这里。”抬手给夏笙花指了一个方向:“朝着那儿走就是了。” “多谢姑娘,在下多年未回,真的差点连路都记不得了呢。” “哼本姑娘帮了你,你谢也是应该的。”名字叫张青青的少女嘚瑟地甩着手,夏笙花憋着笑,慢慢转过身去要走。 “慢着!” “姑娘有何事?”夏笙花回头,故意脸上没有表情。 张青青别扭地转过脸去:“不要告诉别人今日在此地见到本……姑娘,要是让我知道了,你就等着瞧吧!” 夏笙花趁她没看到,耸了耸肩:“不过是件小事,在下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那就好,你去吧!若是事情泄露了,我一定会来找你算账!”张青青说罢,仍旧别扭地僵硬着身体,慢腾腾地挪走了。 夏笙花看她离开,觉得挺有趣的,只是方才从梯子上摔下来的时候,似乎是扭到脚了:“张姑娘,你住在什么地方?需不需要在下送你?” “不用!”张青青没好气地说罢,挪动速度又加快不少,夏笙花见她没回头,憋不住偷偷地笑了。 太后坐在铺了厚厚软垫的榻上,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她的年纪比长公主要小上一些,虽说人到中年,但是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还是像个少女一样,雪白如凝脂一般的十指纤纤修长,指甲上涂了艳红的蔻丹,美丽得触目惊心。 “花儿还不来么?”太后低声问道,服侍在身边的大宫女笑着跪下回话:“刚才皇上那边来人传话,说将军自己来了,大概是还在路上吧。” 太后悠悠地吐出嘴里的烟雾,她抽的烟很特殊,没有什么刺鼻的味道,吐出来的烟雾都是香香甜甜的,整个房间由于常年被这种烟雾熏陶,都变得异常香甜。 所以太后寝宫从来都不准备香薰,衣服需要熏蒸的时候,都是拿到侧殿另外再熏一遍的。 ------------ 第三十五章:【赐给将军】 “花儿去了八年,也不知道还认不认得我这个舅母……当年先帝那样做,本宫心里也很难受啊。”太后自说自话,大宫女跪在地上一动不动,通常太后想要说话的时候,都只是想要单方面的倾诉,她只要安安静静地坐着听就好了。 “梦儿,你知不知道,本宫最近总是会梦到先帝,看见他坐在龙椅上对本宫笑,本宫就会忍不住地想要过去跟他说说话,梦儿,你知道先帝对本宫讲了些什么吗?” “奴婢不敢揣度圣意,但是先帝想必十分惦念太后,怕太后一个人在这儿过得不开心,所以才入梦相见吧?”梦儿讲话字正腔圆,音色圆润,听起来像是玉碎一般,太后很舒心:“本宫跟前,也就只有你比较贴心了,待会儿花儿来了,记得好好伺候着,说不定……” “太后……将军是姑娘,奴婢怎么可能……”梦儿红着脸低着个脑袋,太后又开始抽烟,只是有些不顺,咳嗽着换了个姿势:“本宫的意思是,你好好伺候着,本宫就有理由将你赐给她做丫鬟了,花儿这么大个人了,本来该是个千金小姐,只可惜长公主将她带野了,你去也好顺便管管她,省得到时候嫁出去被夫家嫌弃。” “是,太后。”梦儿垂着头舒了口气,要是太后真要把她嫁给夏笙花,那她不如趁早悬梁自尽得了,省得滑天下之大稽。 “花儿这个人,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也只有本宫知道她心里没有看起来那样不中用,你若是跟了她,待遇也不会比这宫中差到哪里去,你知道本宫膝下只有皇上一个孩子,花儿就像是本宫的女儿一样,你要好好照顾着她。” 寂静的宫殿里面,太后的低声讲话和梦儿的回答声激起一丝丝的回音,听得人心里痒痒的。 忽然门被人轻声推开,一个小宫女低着头走了进来:“太后,将军来了。” “快传!”太后听见夏笙花来了,立刻来了精神,将手里的烟杆在檀木桌的烟灰盒里面敲敲,梦儿立刻很有眼色地替她去取烟丝来。 夏笙花进门的时候,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一个激灵,抬眼看向内室,太后躺在榻上很惬意地在抽烟,屋子里面满是香甜的味道,这种香味,让夏笙花想起小时候有段时间她特别喜欢吃的一种糕点。 “花儿来了?过来给本宫瞧瞧,是瘦了还是壮了?”太后超夏笙花招招手,夏笙花挺着背上前行礼:“参见太后。” “免了免了,快点过来。”太后坐起身来,给夏笙花腾了一块地方,夏笙花上前坐下,笑嘻嘻地拍拍大腿:“舅妈!” 太后也呵呵笑了:“八年了,长得越来越像你大哥了。” 夏笙花闻言,有些窘迫:“他跟我本来就是龙凤胎,长得像也是应该的啊。” 太后听她这样没大没小的说话,也没有懊恼,只是微微叹气:“月儿心里只有求仙问道,夏家又没有别的子嗣,只能苦了你了。” 苦了我什么?让我像母猪一样地生娃给夏家开枝散叶么? ------------ 第三十六章: 【美梦成真】 夏笙花挺别扭:“我娘她老人家想抱孙子想疯了。” 太后呵呵笑了起来,嘴巴里面的烟雾随着她的咳嗽而缓缓飘散:“小姨子喜欢孩子。” 喜欢孩子也要有个限度好不好?夏笙花有些痛苦地别过脸去,她才不会告诉太后她十岁那年跟着长公主去城郊礼香拜佛,长公主看见同来的张尚书家刚满月的小孙孙,直接把跟来的夏笙花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去,导致夏笙花被落在城郊一整天,差点没被晚上到处游走的狼给叼走。 这件事情直接导致夏笙花的童年产生了一片不小的阴影,这团阴影笼罩着夏笙花,从十岁那年直到十五岁被先帝赶出皇城为止,她一直都不能释怀。 别人家的小孩就是小孩,自家的小孩就不是小孩了? “花儿,可有人家了?”太后忽然悠悠地问道,她毕竟是夏笙花的长辈,天启的女子普遍都是十八岁之前成家的,夏笙花十五岁就去了漠北参军,八年历练。虽然成材了,但是夏笙花也错过了出嫁的最好年纪……更何况她在皇城的名声不好……若是再不成亲,难不成一代女将就要这么从此常伴青灯了么? “呵呵……”夏笙花傻笑,太后见她这么一副傻相,又气又笑,伸手用烟杆在夏笙花脑门上磕了一下,夏笙花也没有叫疼,揉着自己的脑门儿继续装傻。 “行了行了,别给本宫装了,没有什么人家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要不等过几天本宫给你下旨赐婚吧?皇儿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要封你当公主,长公主能找到良人嫁出去已经不容易了,你……罢了罢了,等本宫给你拟一道旨下去,喜欢谁就要了,不用顾忌本宫,若是不从就论欺君罪处置了!本宫倒要看看谁敢不给面子!” 太后虽然呆在深宫,但是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放狠话的架势简直比夏笙花打仗时候叫阵的将士还要气势汹汹,夏笙花抬手扶额,对太后的狠话觉得很无奈,但是事实的确如此,夏笙花嫁不出去这件事情,十分重大,就是她自己不急,也该顾忌一下夏家的香火。夏家本来就是人丁单薄,并没有什么分支,到了夏笙花这一辈,好歹长公主争气给夏家生了一对龙凤胎。谁知道夏无月那个混账东西居然自己偷偷逃了,延续香火的重担落在了夏笙花这个老姑娘的肩上,差点没把她给拍进十八层地狱里面去。 曾记得夏笙花年轻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纨绔,她经常仗着长得跟京城第一公子一模一样到处招摇撞骗,非但不能把自己大哥的名声搞臭,还反衬得夏无月更加高洁。 夏无月是全京城少女的梦中情人,当时的夏笙花有些不服气,觉得自己长得跟夏无月一样,夏无月只是个酸书生,而她除了读书什么都会,全城少女的梦中情人该是她才是啊。 如今夏笙花的美梦成真了,她却开始担心,要是到时候还是没有人要娶自己,难不成真的找个姑娘过来? 俩姑娘滚床上翻多久都生不出孩子吧? ------------ 第三十八章:【将军在上】 夏笙花免不了地越想越歪,虽说她已经有了中意的人:严紫陌,但是情势不由人,若是严紫陌不愿意,她就算是强求也只不过是白搭。 太后见夏笙花心不在焉,便拍拍手:“你啊你,明明就是个姑娘家,偏偏喜欢穿成男人的样子,这成何体统啊?梦儿,呈上来。” 梦儿唯唯诺诺地从侧殿偏门进来,手里托着一盘衣物首饰,夏笙花有些不自在,低声对太后道:“舅妈,我今天穿的是女装。” 太后诧异地抬头看夏笙花,这才注意到夏笙花的衣服是女式的,淡淡的天青色十分衬肤色,偏偏夏笙花被漠北大风吹出一张厚脸皮,脸黑得可以,穿着这件天青色的衣裳,显得异常不伦不类。 “我的小乖乖,你怎么这样黑?”太后惊讶地捂嘴,伸手揪住夏笙花的脸皮看看,夏笙花脸上什么都没有,除了因为不自在而憋出来的汗水,连最起码的胭脂都没有涂半点儿。 女人家做到夏笙花这个份上,也真的不知道是该悲哀还是该高兴了。 夏笙花眯起眼睛,无奈地仰头靠太后腿上,长公主和太后的关系很好,太后膝下无女,虽说夏笙花顽劣了点,但是还是很宠爱她的。 所以夏笙花自小也是将太后当成母亲一样来尊重的……所以夏笙花被养成这种状态,也有太后的一部分责任。 “太阳晒黑的。”平常小事上,夏笙花一直都是不拘小节,太后这么问,就是希望夏笙花这块木头能开个窍,自己学学如何打扮自己,却没想到夏笙花竟然回答得这样老实,不免有些唏嘘:“花儿,你这样可怎么嫁出去哟?” “……您要是能劝得住我娘,我就不用嫁人了。”夏笙花皱眉道。 “荒唐!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你要是不肯嫁,本宫就去向皇上请旨给你赐婚!”太后尖尖的手指戳着夏笙花的脑门,将夏笙花的眉心戳出一朵粉红色的小菊花来,夏笙花乖乖挨训,低眉顺眼得就像太后养得小灰兔一样。 梦儿弯腰站在一边,看见夏笙花和太后亲密的样子,有些吃惊。 虽说夏笙花是个姑娘,但是看上去跟真的男人没有多大分别……她扫了一眼夏笙花的胸部和屁股,一马平川,要不是腰际的曲线稍显柔美,她还真认不出来这个叫太后舅妈的男人其实是个姑娘。 要不是知道她是夏笙花,梦儿真的会以为夏无月又回来了。 太后淡定地将夏笙花赶下软榻,朝梦儿招招手:“过来见过将军。” 梦儿一愣,忙端着漆盘上前,嗫喏着道:“将……将军在上,奴婢梦儿……” “这是本宫赐给你的宫装和首饰,梦儿是本宫的贴身宫女,本宫也一并赐给你……” “舅妈,我虽然喜欢美人,但是我不喜欢女人啊……”夏笙花挠着下巴道,太后一囧:“梦儿是赐给你当婢女的。” 夏笙花松了口气,笑眯眯地看着梦儿:“梦儿姑娘好。” 梦儿呆呆地看着嬉笑的夏笙花,脸上一红,忙不自在地低下头,夏笙花咳嗽一下,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吸引女人关注了?莫不是京城的姑娘口味就是如此这般? ------------ 第三十九章:【开枝散叶】 太后见二人气氛如此怪异,也尴尬了:“梦儿做事很机灵,跟在你身边也好帮着你些,花儿,你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公主府,你早晚都是要搬出去的,皇上不是已经给了你封号么?到时候会在城内选址给你和驸马作为新巢居住,没有个得力的助手是不行的。” “……什么公主驸马?”夏笙花傻眼了,干巴巴地问道。 “皇上前些日子已经下诏,你若是成亲,就封为德安公主,你难道还没有收到消息么?”太后对夏笙花消息的闭塞很吃惊。 夏笙花垂下眼帘,回京的路上,除了一路呱呱叫的鹰隼和嘎嘎叫的福公公,她连半点杂音都没有听到过,若是真的有消息过来,一直在马上行军的她怎么可能不认识? 天启的信差长什么样儿她不知道,穿什么样式的衣服她总该知道吧? “皇上封我为公主?”夏笙花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这到底是想她能嫁出去还是想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啊? 天启这一代,没有公主,皇帝膝下无女,只有一个儿子炎如堇,上一辈也只有长公主一个女儿。当年先帝为了嫁女儿,真可谓是费尽周折,本国繁荣昌盛,把长公主送出去联姻先帝这个当爹的舍不得,但若是不嫁留在深宫早晚是个疯,于是天启有史以来最盛大的招亲在皇城展开了。 夏元帅是唯一一个上擂台的人,连比试都没有就顺利通关娶到了长公主,两老婚后生活一直都很幸福,夏笙花是后来才知道,长公主和夏元帅早就有一腿,不然这一辈就不会有夏笙花这么个小霸王了。 打擂台这种事情,夏笙花是不指望什么的,她若是要比武招亲,恐怕皇城的男人都要逃光了,更别提会有人要上擂台了。 “我恐怕是真的要嫁不出去了……”夏笙花无奈地低声嘟囔着,太后见她这样沮丧,便安慰她:“无碍无碍,世界这么大,皇上定能找到有胆量之人。” 为什么这话听着这般别扭呢?夏笙花兀自在心中泣血。 “将军如此巾帼,岂会找不到良人?”梦儿见夏笙花实在居上,不由得好笑地说道,太后点着头赞同:“讲得好,就是这样,花儿岂会嫁不出去?” 明明听起来充满希望,怎么回味一下就觉得前路一片黯淡无光呢?夏笙花苦笑:“太后别呀,我还想再一个人清静清静呢!” “清静什么?皇后比你小两岁,现在如儿都五岁了,你再不嫁,以后夏家的香火谁来传?” “大哥啊……”夏笙花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夏无月良心发现回家生娃的希望的。 太后一个脑镚儿敲夏笙花脑壳上:“无知!修仙之人岂能近女色?月儿痴迷修炼之道,怎么可能会回来给夏家开枝散叶?” 夏笙花很无辜地揉着脑袋:“道家不是有双修么!若不是不知道他如今何在,我早就把他骗回来了!”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回皇城成亲连个对象的影子都没有么? ------------ 第四十章:【夏将军黑】 “本宫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子子孙孙代代相传,若是夏家的根断在了这儿,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太后循循善诱,夏笙花继续装傻充愣,对于男女之情这种东西,她也不是不明白,但是从小被长公主带坏了,夏笙花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曾经以为自己是个爷们儿,等后来明白过来了,也已经晚了好几年。 夏笙花的人生之路上处处摆放着杯具,长公主虽说喜欢孩子到疯狂的程度,但是自己对于如何管教孩子并不在行,要不是当初夏无月被先帝交给住在远到不得了的深山里面隐居的国师管教了几年,恐怕也是跟夏笙花现在这样一个德行。 夏笙花现在有些后悔当年为什么会嫌弃老国师那张长得像树皮一样的脸,早知如此,她该抢着跟去,不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臭名远扬威名远播的不尴不尬地步。 “舅妈,天也不早了,您早点睡,我走了……”夏笙花站起身来,太后将烟丝塞好,嫣红的菱形嘴唇微微抿气:“你这丫头,存心要气死本宫是不是?天这么早,用完膳再给本宫滚出去。” 夏笙花忙陪着笑脸坐了回来:“您老人家别气,气大伤身啊。” 太后哼了一声,纤细的食指伸出来要戳夏笙花脑门儿,被夏笙花机灵地躲了过去,于是有些气不顺地将烟杆丢了。“老人家?本宫老么?你存心的啊!” 夏笙花嘿嘿笑着躲开太后,反身坐到对面的太师椅上:“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本宫的小乖乖呢?现在在本宫面前的混账东西是谁?来人啊!拖出去!”太后气鼓鼓地背对夏笙花躺了下去,夏笙花被她这一道命令吓得一下站了起来:“别呀!舅妈我是你的小乖乖啊!” 夏笙花小的时候长得还是十分清秀可爱的,因为夏无月不在跟前,所以太后格外宠爱夏笙花这个侄女,最喜欢称呼她做小乖乖,虽说夏笙花一点也不乖。 梦儿见太后与夏笙花如此讲得开,微微地勾了勾嘴角,正在此时,方才通报的小宫女又低着个脑袋进来,声音脆脆的:“太后,外面甄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吧。”太后抬手传召,小宫女便出去了,没一会儿,甄仁那个贱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夏笙花挺想笑脸相迎的,但是甄仁每次见她都是板着张脸,一副不黑死夏笙花不罢休的势头,她就是想笑,也只有假笑和皮笑肉不笑这两种选择了。 甄仁还是穿着那身官服。虽然长得很清秀,看起来不像是个当官的,但是外八的官步还是迈得很正的。他单手提着一串药包,走在进门的红毯上,那样子活像是走在康庄大道上一样。 “参见太后!”甄仁正儿八经地弯腰拜见,坐在太后身边的夏笙花眉毛一挑:“不用多礼,平身吧。” 甄仁一愣,太后的声音什么时候这么年轻了?听上去还是中气十足,完全不像是个有哮喘的妇人该有的语气,而且听起来还分外地……让人忍不住地想黑…… ------------ 第四十一章:【嫁娶之事】 抬头一看,坐在太后凤榻上的,可不就是夏笙花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甄仁没好气道,他对夏笙花是真心不待见,倒是夏笙花每次见他都嬉皮笑脸的,一脸的欠揍样儿,要不是他是个文官,甄尚书又不让他习武,早就把夏笙花这坨人渣给揍趴下了。 “本将军离京这许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了,连看望一下自己的舅妈也不对了?甄大人的礼德学到哪里去了?给狗吃了么?”夏笙花勾起一抹标准的皮笑肉不笑,寒碜得甄仁直掉鸡皮疙瘩。 “你胡……荒唐!本官的礼德一直都在,倒是你,父母在不远行这种为人子女应该尽的孝道也不知道遵守,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没嫁出去,不给夏家丢脸么?”甄仁不甘示弱,他身为一代言官,能升上正二品的位子,嘴皮子怎么可能会比夏笙花弱?他自认打不过夏笙花,但是他起码能用唾沫淹死她,只要能灭了夏笙花这只害虫,还这个世界一片清净,他就圆满了! “甄大人难道就娶妻生子了?”夏笙花反问道,她现在只知道同辈的人里面,只有炎挽歌成亲最早,其余的,要不就是继续浑浑噩噩过日子,比如沈懿,要不就是整天花街柳巷莺歌燕语,比如魏长清等…… 况且,要去从军一开始也不是她的意愿啊!夏笙花眯起眼睛把脸靠在手背上。“当年本将军的行程都是先帝安排的,甄大人你莫不是想质疑先帝的决策?虽说先帝也是一代明君,但是终究还是人非圣贤啊……”感叹着,夏笙花拿眼角的余光去瞥太后。太后听见夏笙花提到先帝,心情就开始低落起来,一脸的闷闷不乐。活到太后这个年纪,丧偶独活在世上,深宫清冷,人人自危,怎么可能不空虚不寂寞不冷呢? 甄仁见太后被夏笙花说得心情低落了,忙将手里的药包现出来:“本官此次前来,是听说太后近日受湿寒入体,所以为太后配了些效果奇佳的草药来,每日沐浴之时配上南珠粉使用,定能事半功倍。” “阿仁有心了,本宫就是疲乏得很,想休息休息,你们两个小辈从小是一起玩儿到大的,这么久不见了,多聊聊也好。花儿,阿仁也是个好男子,如今还没有许配人家,你们既然从小玩到大,彼此也是该熟悉的,若是能结为连理,必定是极好的一对璧人啊……看看这郎才女貌的。”太后自说自话,夏笙花和甄仁对接的眼神都快擦出死亡的火花了。 “舅妈,我觉得甄大人如此人中龙凤,长得又是一表人才,以我的资质,是半点也配不上他的。”夏笙花挺直要搬,说得那叫一个有板有眼,甄仁见状,在心底冷笑:“姑姑,夏将军如此巾帼英雄女中豪杰,又是我天启的战神,为国为民不知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像我这样的人,又怎么能配得上她呢?” 知道就好!俩人彼此心照不宣地在心里翻白眼道。 ------------ 第四十二章:【坑死爹了】 “话不能这么说,你们都是朝中要臣,若是结为连理,一文一武,也是一段佳话啊。”太后抚掌道,夏笙花瞥了一眼手里提溜着药包的甄仁,就他那和魏小侯爷一个德行的黄鸡样儿,看着还没严紫陌健壮呢!要不是她从小打到大,还真看不出来甄大人的禁打。她要是和甄大人结为连理,恐怕不是传为佳话,而是会成为普天之下家暴的典范和楷模吧? 甄仁察觉到夏笙花的侧目,抬头趁太后没发现,给夏笙花翻了一个又快又白的白眼。 这是皮痒了么?夏笙花眯了眯眼睛,回身对太后道:“舅妈,虽说我和甄大人是青梅竹马,但是我们八年未见,早就已经生疏了,就这样冒冒然地订下,未免草率。” 太后便握住了夏笙花的手:“花儿啊!要珍惜眼前人啊!”言下之意,本宫看好你们这一对儿。 “姑姑!其实我早就有意中人了!”甄大人见太后真的要把夏笙花跟他捆一对儿,有些着急,忙开口阻拦道。 太后一顿,挑起一边眉毛看他:“阿仁,你什么时候有的意中人啊?本宫怎么不知道啊?” 甄大人垂下脑袋想了一阵子,有些悲观地发现,除了夏笙花这么个适龄又门当户对的女子,顿时冷汗就下来了,许久许久,甄大人才抬头对太后道:“我喜欢上了吕才人的妹妹。” “阿仁,你病了?”太后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问甄大人,夏笙花有些奇怪,为何太后会这么说甄大人,便问太后:“吕才人的妹妹?” “吕才人是今年初春才进宫的,皇上如今正宠着呢?她家有个七岁的妹妹,前些日子清明节,被抱进宫里来过,长得挺讨人喜欢的,但是重点不是这个!人家妹妹才七岁啊!你看上她哪点了?”太后对自己侄儿看上一个七岁的小孩这件事情表示惊讶,并且很怀疑 哪点都比夏笙花好吧?甄大人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吕才人的妹妹长得如花似玉,我是对她一见钟情,我相信年龄不是问题,身份也不是问题,只要她们家肯答应,我愿意等她六年。”只要不是夏笙花,什么人都好啊! 夏笙花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甄大人,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嗜好呢?”恋童癖这种东西在天启也不是不常见,只是说出来,到底还是惊世骇俗,更何况是从平常就这么严肃的甄大人嘴巴里面听到。“人家还是个孩子,甄大人,你可千万要放过她啊!再等六年,你都快三十了,人家小姑娘才十三岁,你如何忍心老牛吃嫩草,一树梨花压海棠呢?” 你才老牛吃嫩草!你才一树梨花压海棠!甄大人恨恨地看着这个让自己背了恋童癖罪名的女人,他明明记得有宫女讲吕才人的妹妹长得国色天香,怎么竟然只有七岁! “本官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若是吕才人不同意,本官也绝不会勉强。”甄大人咬牙切齿道。 太后却呵呵一笑:“既然阿仁喜欢吕才人的妹妹,那本宫岂有不成全之理?这桩亲事,本宫就先给你们订下了。” 甄大人顿时觉得晴空霹雳,眼前一黑,差点没扑倒在地,但是碍于太后和夏笙花这坨人渣在场,他只好强撑着称谢,然后将药包交给梦儿,失魂落魄地告辞离开了。 ------------ 第四十三章:【倒霉亲事】 “甄大人看上去像是不太开心啊?”夏笙花问太后,太后不答话,只是从榻上起身坐好:“他看见你开心得。” 真的么?夏笙花表示怀疑,从太后的榻上也起来,替太后捏捏肩膀:“那么多年未见,自然是要开心一下的。”她可一点也不觉得甄大人开心,这个专心为黑夏笙花而奋斗一生的男人见了她会开心才怪,除非是夏笙花吃亏的时候。 “你在漠北晒得那么伤,今日午饭就留下来吧!本宫叫梦儿给你好好打理打理,顺道儿你能看看她有多贤惠,本宫向来喜欢这丫头,多少人问本宫讨本宫都舍不得,就是为了等你回来收了她。” 我真的不喜欢女人啊……夏笙花在心中默默地泣血道,太后像是半点没有觉得自己讲的话有何不妥,十分热情地将梦儿推荐给夏笙花。 “舅妈,我是要嫁人的,不是要娶人的啊……”夏笙花虽然过惯了纯爷们儿的日子,但是她在心底里对自己是女儿身这件事情比谁都有认识,夏笙花虽然喜欢美人,比如严紫陌,比如皇后李棉儿,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喜欢,但是她是万万不会娶女人为妻的。 夏笙花的三观很正,性向也很正常,虽说打完仗也常常跟兄弟们一起去逛窑子,和那些花姐儿玩得也开,但是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外表豪放的夏笙花,其实骨子里面还是个十分保守的小姑娘。 只是她的少女心不老,人再不嫁就真的要老了。 “没关系,只要你不是孤家寡人,本宫怎么都不介意的。”太后自认为大度地摆手道。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啊……夏笙花无语凝噎:“舅妈,您不介意,我娘她可是要介意的啊……”长公主祸害了上一辈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嫁了,太后这要是再给她女儿配个姑娘,就不怕长公主提着夏元帅的银花长枪杀进宫来么? 果然,太后听了长公主的大名之后,沉默了一会儿:“那,那就再找找看吧?朝中青年才俊也不少,没了阿仁,还有长清呢?再不然黄侍郎膝下还有个刚弱冠的孙子,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魏小侯爷?那还是算了吧!她也就是说着玩玩的,真要嫁给魏小侯爷,不要说她夏将军要天天戴绿帽子,就是连个蛋她都不要想下。那个什么黄侍郎的孙子,根本就是黄鼠狼的孙子!前年漠北的一批粮草,就是给这贪官扣下的 “舅妈,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其实我已经有意中人了。”夏笙花差点声泪俱下给太后跪了,太后您老人家不在深宫颐养天年,乱点个什么鸳鸯谱啊?皇帝当年成亲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热情过啊! 太后闻言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夏笙花无奈地点头:“当真。” “那为何瞒着本宫不说?” “因为那……那个人的身份有些特殊……” “本宫不听废话,快讲!” 夏笙花慢慢地垂下了脑袋:“就是严紫陌……” “什么?”太后没有听清楚,掏着耳朵问道。 ------------ 第四十四章:【不太清楚】 “就是那个名头特别大,长得特别好看的严公子。”夏笙花顺嘴道,太后这才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行,他是个小倌,身有贱籍,岂能与你成亲?” 夏笙花倒是一愣,随后有些懊恼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她竟是忘了有这茬了,只是,夏笙花并不想再考虑其他人选,况且……严紫陌似乎并不讨厌他,这在夏笙花这辈子里面,几乎是少有几个男人不讨厌她的,第一个是夏笙花的亲爹,第二个是夏无月那个孬种,第三个是到现在还沉浸在当年被扼杀在摇篮里的那段感情的炎挽歌。 严紫陌是第四个,既不是夏笙花的血亲,也不是她的青梅竹马,身为一个连青梅竹马都嫌弃的女人,夏笙花不得不对严紫陌生出更多的好感来,严紫陌是如此的吸引人,导致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他并不是凡人,而是妖精所化一般。“可是?我喜欢他啊。”比起炎挽歌,比起甄大人,夏笙花对严紫陌真的是在满意不过了。 “严公子虽说长得好,但是并不代表天底下就没有美人了,花儿,你选谁不好?非得选个小倌?这传出去不光坏了皇族的名声,让邻国知道了,是要笑掉大牙的!” “我是将军,我不嫁,娶他总成了吧?”虽说不知道严紫陌会不会不同意,但是夏笙花不想白白错过这么个机会,她有预感,若是错过了严紫陌,她这辈子都不要想嫁出去了。炎挽歌那里,只不过是还抱有幻想,她若是脑袋一热,真的像那些飞蛾扑火似的女人一样黏上去,只怕她武功再好也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夏笙花直来直去惯了,受不住后宫女子勾心斗角时候的那些弯弯绕绕,她听了会觉得别扭得慌。 且不说她已经不喜欢炎挽歌了,就是她想进宫,长公主也绝对会死死拦着她,长公主对宫里是熟到不能再熟,夏无月太聪明她是不用管,但是夏笙花这么笨,她要是不好好看着,那天真死在深宫某个池塘或者角落里面,那就是真造孽了! “你喜欢也没用,皇上是不会批准你的。”太后扶着额头又躺了回去,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严紫陌要是个没有什么名头的小倌那还好说,但是他名头这么大,就是脱了贱籍,也难保不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太后叹息道。 是谁给他搞得这么大的名头的?夏笙花欲哭无泪:“舅妈,求求你行行好,成全我吧!你不也是很喜欢他么?” “这不一样,本宫喜欢那孩子,只不过是……只不过是……”太后陷入沉思,也不知道是有意避开还是无意想起,夏笙花从太后的眼睛里面看出了名为忧伤的感情,不由得微微叹气:“莫不是因为,严公子眼睛生得像先帝吧?” 太后双眼微微闭起,睫毛颤抖着,像是有晶莹的泪光将要溢出一般:“他的眼睛,和先帝的是那么像,本宫当时,差点就以为真的是先帝回来了。”若不是因为大白天在路上碰见,太后恐怕会以为是先帝舍不得她,特地回来看看的。 ------------ 第四十五章:【有猫腻啊】 “故人已逝,舅妈还是不要伤怀了。”夏笙花道。 安慰了半天,等太后情绪稳定了,才想告辞,又被老人家扯着拉长问短,什么花儿你跟严公子现在还不是时候,若是皇上知道了,恐怕要发难,还有什么你们做那档子事儿的时候要注意点儿,不要把身体搞垮了,弄出人命更是不好等等等等…… 夏笙花连皮笑肉不笑都挤不出来了,只能勉强答应着,硬着头皮出门走了。 先帝的长相,夏笙花也不是记不得了,只是映像最深的还是那双眼睛,夏笙花活这么久,第一次见凡人能生这么一双眼睛的。 都说重瞳之人有帝王相,先帝左眼就有重瞳,且天启古来多与外邦联姻,所以先帝是个大混血,一双眼睛生成滴水般的翠兰,而左眼的重瞳颜色却是碧绿的。 并不是说严紫陌有重瞳,只是他那双滴水般翠兰的眼睛,和先帝像极了,无论是上钩的眼尾还是微笑时拱起的弧度,都像极了先帝,只除了先帝多生的那只重瞳。 夏笙花自小就很喜欢自己这位当皇帝的舅舅,原因无他,先帝笑起来的时候,能让人一下子飘飘然起来,夏笙花从小缠得最多的,并不是长公主或夏元帅,而是这位去世多年的舅舅。 “我说怎么看着那么面善,原来是因为长得像舅舅啊……你怎么还跟着呢?”夏笙花自言自语到一半,话锋一转,看向一直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梦儿。 梦儿立刻知趣地跪趴在地上:“将军,奴婢已经被太后赐给了你,从今以后便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鬼!” “太平盛世,何故要死要活?”夏笙花被梦儿的深情告白给吓了一跳,差点没夺路而逃。 这叫不是带回去做小妾?看那幽怨的眼神,听那凄切的腔调,夏笙花不得不为将要进门的严紫陌担一份心了。 梦儿听见夏笙花这么说,抬起头来:“将军,我仰慕您许久了,太后将我赐给您,我已经很感激了,不管您是要我当牛也好做马也罢,梦儿已经知足了,只要能呆在将军身边,如何都好啊。” ……夏笙花虽然身为女子,却最见不得女子难过,没等她大脑做出反应,就上前去把梦儿给扶了起来:“莫哭莫哭,又不是出嫁,岂能多哭?你要是真的不怕委屈,就跟着吧。”你愿意我不愿意啊!千万别答应! “谢谢将军,梦儿以后一定会好好服侍将军的!” 夏笙花觉得人生从她进京来的这一刻起,开始变得越来越失败了。 由于夏笙花不想再碰见炎挽歌,所以也没有多逗留,带着个小尾巴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天将正午,街面上人依旧不多,大多是回家吃饭去了。 “等回公主府了,就给你找个房间睡下吧。”夏笙花一边走一边说道。 梦儿目不斜视跟着夏笙花:“将军,奴婢是要服侍您的,岂能住去别的地方?” “但是本将军的院子里没有耳房啊。”全公主府的人都知道,夏笙花从小是跟着长公主和太后长大的,几乎没有自己一个人呆过,长大之后分院子了,夏笙花已经成了皇城一霸,再有胆子的姑娘也不敢给夏笙花当婢女。 ------------ 第四十六章:【胆子真大】 “没有关系的,就算是一张地铺,奴婢也照样能睡的!”梦儿连忙道。 就算你想睡地铺,看在太后的份上,谁敢给你睡啊?夏笙花摆摆手:“还是算了吧!等回了公主府,再听候母亲发落吧。”反正公主府最大的是长公主,她要不要贴身婢女都得看长公主的意思。 “可是奴婢必须得跟着您啊!” 大姐!你这不是跟着呢吗!“你想跟就跟,公主府不多你这张嘴,只要别打碎珠钗首饰什么的,基本上犯了什么错都能原谅。” “那,别的都不重要么?”梦儿被夏笙花的概括而精确的规章制度雷了一下,有些小忐忑地追问道。 “重要是重要,但是在母亲心里,一般情况下,天大的事情都没有珠钗首饰胭脂水粉重要,女人爱美的心……你懂得。”夏笙花阴测测地说道,她就不明白还有什么女人能比得上长公主的爱美之心,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 夏元帅一撞碎长公主的头钗,连太上皇御赐的鹩哥儿都不管了,可见长公主的丧心病狂有多可怕了! 身为太上皇膝下的大闺女儿,长公主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此等光辉,甚至一度把先帝都盖了下去,太上皇的娇惯,非比寻常,若是要说天下还有哪个女人比夏笙花还屌,那必定就是长公主了。 “……奴婢懂了,奴婢会小心的。” 夏笙花瞥一眼梦儿,见她那般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点看不过去:“能不能别自称奴婢了?公主府没皇宫那么多规矩,自在些。” “是,梦儿知道了。”梦儿低着脑袋不敢看夏笙花,继续唯唯诺诺地跟在夏笙花身后。 就这么一路走到公主府门口,夏笙花忽然就觉得一身清爽起来,皇宫虽然她熟,当初走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到那些压力,在漠北野惯了之后忽然回来,才感觉到那么大个皇宫,处处都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感。 丁管家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门口打瞌睡,夏笙花刚到门口,他猛地就站了起来:“大小姐!” 夏笙花被他吓得够呛:“丁管家,你在做什么?” 丁管家双手拢在短袖里面对夏笙花弯了个腰:“公主有令,大小姐回来的时候,务必要把新姑爷带来……这是新姑爷?”没搞错吧?大小姐身后跟的是个姑娘吧?这是新姑爷?这下长公主就是没病也要被气病了吧? 丁管家默默地在心里擦了一把冷汗,大小姐,找个姑娘回来,天天睡床上也下不了个蛋啊! “……这不是新姑爷,这是太后御赐的大丫鬟,名叫梦儿,梦儿,跟丁管家下去登记一下,我先去找母亲。”夏笙花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飞快地对梦儿说罢,脚下生风一般跑了。 梦儿站在大门口和丁管家大眼瞪小眼:“这个……梦儿姑娘是吗?先跟我去账房登记一下姓名来历,管家我好给你安排去处。” “将军院子里面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吗?”梦儿问道。 ------------ 第四十七章:【公主之怒】 “有啊!厨房,柴房,厢房,客厅。”丁管家道。 长公主,将军真的是您亲闺女儿么?梦儿在心中腹诽道:“那么丁管家,我能住到什么地方去呢?” 丁管家闻言,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梦儿:“既然是大丫鬟,当然是要到公主跟前伺候的,不如就住……” “可是奴婢是太后特地赐给将军的,奴婢不可以抗旨去伺候长公主的。” “伺候长公主不就是伺候将军吗?相信老夫的话,将军长这么大都没要个贴身丫鬟,现在也用不着,况且将军成完亲也是要回漠北继续行军打仗的,你一个女眷跟在身边也不好吧?”丁管家娓娓说道。 梦儿见此,有些为难:“我从被太后赐给将军的那一刻起,就是将军的人了,从此以后,不管是严寒酷暑天灾人祸,我都将与将军生死与共不离不弃!我是绝对不会离开将军的!” 大小姐,这又是欠得哪门子风流债啊?丁管家背后直冒冷汗,早听说了夏笙花还在皇城的那几年,因为顶着大少爷的名头到处乱混,每天都有失足少女上门来讨说法,丁管家这才是第一天见夏笙花,就有姑娘愿意跟夏大将军生死与共不离不弃了,这风流债欠得速度真不是一般地快啊! “那也要看长公主的意思了,梦儿姑娘,你跟大小姐回来,难道就没有收拾一下行李么?”丁管家见梦儿两手空空,便顺口问道,外人要进公主府,不好好盘问一下是绝对不行的,就算是从宫里来的也不能例外! “出来得着急,所以没有收拾。”梦儿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辛苦积攒的财产全落宫里了,她两手空空地跟着夏笙花到公主府来,人生地不熟,真的是股神一人了,顿时有些无措的看着丁管家。 丁管家虽说是个管家,但是心肠可是软得很,见梦儿没有行李,也替她感到难过:“还是先跟老夫去账房登记吧!登完记在给你派几件衣裳。” 话正说到这儿,远远地走过来一个人,丁管家年纪不是很大,但是视力并不是很好,米乐半天的眼睛才看清楚是癸真,便跟她打招呼。“真姑娘这是要出门?” 癸真点点头,看见梦儿,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丁管家:“咦?这不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吗?怎么来公主府了?” “奴婢是太后赐给将军的婢女。”梦儿赶忙说道。 “太后没事儿给大小姐这么漂亮的婢女干啥?要跟新姑爷争宠嘛?”癸真道,丁管家冷汗冒得更勤快了:“这个嘛,老夫也不知道啊。” “太后是想让奴婢好好打理将军的内务,方便处理将军成亲之后的琐事。” 癸真闻言,叹了口气:“我瞅着将军刚才一个人进去了,这会儿只怕是要被公主赶出来吧?”出门的时候说要带新姑爷来给瞧瞧,结果空手而归,长公主不生气才怪了! …… 夏笙花抵着脑袋跪在门槛上,前后不着地,长公主靠在椅子上,时不时地拿棍子戳她一下:“说好的女婿呢?” “……在娘家……”夏笙花闷闷道。 ------------ 第四十八章:【不孝之女】 “在娘家?好你个不孝女啊!本宫这么多年来含辛茹苦将你养大,老来想见见自己的女婿都不行了么?你这是要气死本宫么?”长公主将棍子往夏笙花身上一丢,就开始无理取闹起来,夏笙花默默地跪在门槛上,这么多年没被罚跪门槛,膝盖有点疼,长公主的棍子砸在肩膀上,发出梆的一声脆响,夏笙花纹丝不动,却有点想伸手扶额。 “谁叫你动了?赶紧给本宫跪好!”长公主怒道,夏笙花赶紧把手放下,腰杆板得那叫一个凶。 只可惜长公主视若无睹,她正忙着自哀自怜:“本宫生你们俩的时候,差点难产你们知不知道?” 我知道,大哥不知道啊……况且当年你生个娃,太上皇连千年紫山参都拿来给你泡澡了,太后生皇帝都没这个待遇,差点难产和难产根本就是两种概念好吗娘亲?夏笙花万般苦楚心中说,但是长公主毕竟是亲娘,就算平时再怎么无理取闹,为人子女的都要顺着来啊。 “你们俩,刚生下来那会儿就这么点点大啊!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知道惹娘生气了是吧?”长公主两手比了比大小,又戳戳夏笙花:“你没生过你怎么知道为人母的苦啊?” 夏笙花依旧老老实实地垂着脑袋,长公主见夏笙花不讲话,便拿手绢儿擦擦脸上不存在的眼泪,顺手给自己补补妆:“知道错了没有?” “……知错了。”夏笙花懒懒道。 长公主无视夏笙花的语气,翘起二郎腿嘚瑟道:“知道就好,看看本宫脸上妆花了没?” 夏笙花抬头看长公主的脸,白璧无瑕吹弹可破大概形容的就是这种皮肤了吧?哪儿像她,漠北的大风吹得脸皮跟干橘子皮一样:“没花,好着呢。” “不要以为本宫这样问了就代表本宫已经原谅你了。本宫现在还没有原谅你,但是看在你是本宫亲闺女儿的份儿上,你现在就把本宫的女婿领过来,最迟日落之前,否则家法伺候!”长公主靠在椅子上哼哼道,正午的阳光挺暖和,她要眯一会儿。 “可是爹要来抓。”你女婿还在玉楼坐台呢?夏元帅都放话了,再去打断夏笙花的狗腿,要是没有长公主的许可,她再去就是找死了。 长公主闻言眉毛一拧:“他敢!再说你是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他抓你就是跟本宫对着干,等晚上本宫给他只小鞋穿穿他就舒坦了。” 爹,我对不起你啊!夏笙花为夏元帅在心里默哀三秒:“娘亲,你确定要我去找你女婿?” “当然!不给本宫过目过怎么成亲啊?快去!”长公主不耐烦道,夏笙花便从门槛上站起来要走。 “等会儿!你爹为什么要去抓你?你去的什么地方?”长公主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问道。 “……全皇城最热闹的地方。”夏笙花道,要是说是玉楼,长公主必定第一个暴起打断她的狗腿。 ------------ 第四十九章:【夏无月呢】 “最热闹的地方?本宫的女婿莫不是唱戏的?你今日才回的皇城,怎么会这么快就在皇城找到良人?莫不是在哄本宫吧?”长公主对夏笙花的片面之词表示不相信,小兔崽子从小到大骗她多少回了,不能因为能见到未来女婿就被欢喜之情冲昏了头脑,一定要好好盘问才能放她走! 夏笙花对长公主忽然之间变聪明了有点不适应,讪笑着慢慢从门槛上起来,用长公主难以察觉的速度后退:“这个嘛,进城之前在路上认识的,我们一见倾心,二见定情,三见非君不嫁,当然不可能是在哄您了。” 长公主听罢,觉得夏笙花这么讲得,也有几分道理,一见钟情并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按照现在坊间流传得话本,一见钟情已经不算主流了,时下正兴家道中落女配侯门公子,看夏笙花那小样儿也不像是会照着话本说谎的人,姑且就信她一回……“你这辈子什么时候不是在哄本宫了?若是真的能嫁出去,也好了却本宫心头一桩大事。”孙子!赶紧给本宫一年生俩两年抱仨! 夏笙花岂会不知道长公主心中的小九九,她倒是想啊!严紫陌那边什么反应都没有,叫她怎么回来交代?难不成真去抓个唱戏的?不要啦人家学唱戏的光是吊嗓就能把夏笙花给活活吊死啊!“娘亲,你其实应该多关心关心大哥才是。”明明长孙就是夏无月,为什么开枝散叶的重担要压她肩上,这分明就是不公平待遇! 要是哪天让她知道夏无月这厮躲在什么犄角旮旯,就是太上皇显圣拦着她也要带一票姑娘杀过去给夏家好好开开枝! …… 远离尘世数千里之遥的蜀山 身着天青道袍的青年撑了把伞沿着碎石小径缓缓踱步,巍峨的山体几乎直通天际,像是完全没有尽头一般,也不知道照他这么走下去,要走几天几夜才是个头。 “师兄,你敢再走得慢点儿吗?”后面慢腾腾追上来一个骑着小毛驴的道姑,一手拿鞭一手捏着一串石榴,正一路剥一路吃再一路丢着。 夏无月对孙止污染环境的行为视而不见:“师妹,你敢下来陪师兄一起走么?” 孙止手上一顿,把剥干净的石榴皮丢掉,掬着满捧的石榴子倒进嘴里,再把沾满汁水的手在小毛驴背上蹭蹭,惹来毛驴一阵不满的哼哼。“师兄,你忘了师妹我重伤未痊愈,不能太过劳累么?” ……那分明就是严重一点的冻伤,都两年了还扯着师父的毛驴不放,难怪山上人见人避了,夏无月有那么点儿后悔前年闲着无聊主动下山去买年货了,为什么会碰上孙止这么个恶霸?都跟夏笙花有得一拼了……不对,夏笙花还是很有修养的,不会像她这样无赖! “师妹,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啊……啊!”夏无月正要训话,忽然背后一阵恶寒,冲得他手一抖,撑着的伞就这么掉了下去,被半山腰强劲的山风直接刮没影儿了。 ------------ 第五十章:【将军日常】 孙止幸灾乐祸地看着夏无月:“下贱师兄,你的伞呢?” 夏无月悲伤地对着空无一物的半空好一阵神伤,看得孙止肝有点隐隐作痛,便一脚蹬毛驴身上,小毛驴嗷地一声嘶叫,撇开蹄子就朝山上飞奔,不一会儿,也没了影儿。 夏无月伤心完了,回头发现孙止不见了,轻轻叹了口气:“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说罢,仰起脖子看山顶,孙止赶着小毛驴在上面几乎成了一个小黑点儿,师父养的这头小毛驴,别的不说,爬坡能力真不是一般地好啊。 只是,刚才那一阵恶寒到底是怎么回事?夏无月莫名地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看看这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变天啊。 …… 夏笙花独自走在街边,袖子里面揣着从丁管家那儿磨来的银票,低着脑袋一脸的若有所思,慢吞吞地走着。 “喂!”夏笙花吃了一惊,猛地抬头,看见小思拿着一卷画站在面前,脸上还是一副憋笑的样子,顿时有些莫名其妙:“是你,怎么了?是严公子有什么事找在下么?” “公子倒是没事找您,他叫我去铁匠铺定一只鸟笼,将军你送的那只鸟是怎么给关进那么小的笼子里的?莫不是将军你懂什么奇门异术?”小思也不是笑夏笙花有能耐把那么大的鹰隼塞进鹩哥儿笼子里去,而是笑夏笙花一脸呆样儿地在路上闲逛,要不是因为她离京太久,谁也不会看出来这个一脸呆相的人就是当年的皇城一霸如今的天启战神。 夏笙花想了想,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来当初是怎么把鹰隼给塞进鹩哥儿笼里的了,只好装作想了想:“很简单啊!打开鸟笼,把鹰隼塞进去,关上鸟笼就行了。” “将军,这个笑话不是很好笑。”小思翘了翘一边的嘴角,打算直接绕过夏笙花去铁匠铺,夏笙花却伸手拦住了他:“等会儿,你要去铁匠铺是么?” 小思对夏笙花的映像不是很好,见夏笙花拦着自己,便有些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大将军,我刚才不是说了要去铁匠铺定鸟笼了吗?” 小思这么无礼,夏笙花倒也不生气,只是讪讪一笑:“不用麻烦,其实在下从漠北回来的时候,有给那小家伙儿打过一只笼子,只是带出来不方便,所以才装在鹩哥儿笼里的,要是不嫌弃的话,明天送到府上就成,不用等铁匠打那么麻烦的。” “将军,公子为了你那只鹰隼,亲自画了图纸叫我去铁匠铺打一只鸟笼,您现在说不用,岂不是浪费了公子的一番心意?”小思歪着脑袋说完,转身就走了,夏笙花也没再拦着,抬手撑着下巴,看他拐过街角,随即耸耸肩,继续慢吞吞地在路上挪动。 长公主的话很明显,要她今天日落之前带女婿回公主府上给她瞧瞧。 夏笙花豪言壮语是放出去了,但是严紫陌怎么可能答应她的无理要求? ------------ 第五十一章:【碧水诗会】 明显严紫陌是不可能答应的,夏笙花心情很低落,她要是不能及时带个男人回去给长公主瞧瞧,麻烦可就大了! 长公主平时也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除了喜欢任性妄为以及胡作非为这点,算是个非常好亲近的人。 但是夏笙花知道,长公主那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脑袋里面,藏着个足以令人闻之色变的恶魔。 狼外婆虎姑婆什么的,跟长公主比简直弱爆了。 就这么一边想事情一边走路,夏笙花神游天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路过了玉楼三四条街去,直到守城门的侍卫看见夏笙花行礼问好,夏笙花才回过神来。 太阳立在城西城墙上摇摇欲坠,殷红如血……日薄西山,最美不过是夕阳,夏笙花此时的心境怕是跟这夕阳差不离了:“将军,您怎么了?是不是刚来皇城水土不服啊?”守城的侍卫见夏笙花一脸的悲壮,差点以为这是要上断头台,可是夏笙花才刚刚回皇城,估计连皇上的面都还没见过吧!怎么会上断头台? 夏笙花摆摆手:“这里是故乡,何来水土不服一说?本将军是感动,那么多年没有回来,今天见到皇城的夕阳,觉得分外美好。”估计见不到明天的日出了,这日落将就着看看吧…… “皇城夕阳没什么好看的,不过今夜碧水一带有游船诗会,将军若是感兴趣,大可以去瞧瞧,将军你也别笑我玩忽职守,要不是非得守到点,我也想去凑凑热闹,那里美人可多了呢!” 夏笙花闻言挑挑眉:“美人?什么美人?” “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环肥燕瘦沉鱼落雁……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要什么样儿的就有什么样儿的。”侍卫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他忘了夏笙花是个姑娘了,夏大将军在天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战神,但是知道她是个姑娘的人,少之又少。原因无他,几乎所有人都主管地认为夏笙花是个男的,不光是应为夏笙花长得跟夏无月一般无二,一般姑娘家谁会闲着没事儿干去从军? 夏笙花对侍卫的断句视而不见,没一会儿就抬手摸摸下巴,这一动作在侍卫的眼里看起来分外猥琐,天知道夏笙花真的只是下巴痒:“游船诗会,我一个大字不识的大老爷们儿去那儿做什么?肯定遍地都是酸书生,哪儿那么多美人给我们瞧啊?”夏笙花也不是没有去过游船诗会,她映像还是十分深刻的,那是她第一次去游湖诗会,还是跟着夏无月那个酸儒一起去的。 满船的人嘴巴里面爆出来的除了子曰就是孟子曰,差点没把夏笙花给酸死。她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给夏无月那个酸儒作陪,结果夏无月换来了第一公子的美名,而夏笙花却成了不懂风雅的粗汉,虽说夏笙花并不是不识字,虽说她也不是没有读过离骚学过论语,但是她就是看不惯那些酸儒满嘴曰来曰去,曰了一辈子也不见得有几个人能走上仕途成为国之栋梁。 ------------ 第五十二章:【可有此幸】 “那也不一定,将军您大可以去瞧瞧,凑个热闹也成啊。”侍卫对夏笙花的不感兴趣有点纳闷,夏笙花色名远播,游船诗会有那么多美人,她没道理不感兴趣啊。 夏笙花拧着眉头一脸苦相,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便扭头迎着东风凌乱去了。 夜色渐浓,环绕着皇城的碧水一带亮起了朦胧的灯光,沿岸的树上挂着的薄纱迎风招展,旖旎的氛围下,才子佳人,泛舟湖上,且不说良辰美景当行乐,就是老天也在默默地促成姻缘。 夏笙花坐在岸边,靴子上还沾着早晨郊外的新泥,如今已经干透了,磕在青石条的岸上,扑簌簌地往下掉灰。 碧水是开国皇帝令人挖掘引流的一条灵水,深数十丈,宽也有百余丈去,巍巍然环绕着整个天启皇都,中间一条航道从城门下穿过,又分成数百支流从皇城地底流出。由于水陌纵横,天气皇城就像是一座在水上的小岛一样,因此天启也被称为泽国。 就因为这个称呼,每年都有一大批的酸儒和怀春少女在这里吟诗作对,河面上灯火通宵,几乎都把半边儿天都映亮了。 夏笙花讨厌游湖诗会,不光光是因为酸儒多,还因为这天晚上外边儿忒亮,亮得她睡不着觉。 在岸边坐了没多久,一艘画舫缓缓划了过来,夏笙花低着脑袋看自己沾满灰尘的脚尖,完全没有注意靠近的船上还靠着个人。 “夏将军?”严紫陌斜斜地靠在画舫的栏杆上,一手握着把白页的折扇轻轻点着下巴,笑着看她。 夏笙花一愣:“严公子?你怎么出来了?” 严紫陌歪了歪脑袋,画舫慢慢靠近岸边,他向夏笙花伸出手来:“今夜月色美好,愚下可有此幸请将军上船一叙?” 夏笙花老脸一红,看看船上,除了严紫陌,竟只有一个在船头默默划船的船夫:“严公子是一个人出来的?” “将军可否赏脸?”严紫陌的手依旧伸着,没有正面回答夏笙花的话,不过情况很明显,他就是一个人出来散心的。 夏笙花闻言,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拉住严紫陌的手,足下微微使力,上船的同时,也将整艘画舫蹬离了岸边。 严紫陌用折扇轻轻掩着嘴角,那恰好上弯的弧度看得夏笙花好一阵目眩。 “将军在看什么?” 夏笙花收回目光,讪讪地看向船外,画舫上也仅仅只是在四角挂了灯笼,橙红的灯光柔和而不刺眼,船外却是一片漆黑,唯有湖上明月冷光辉辉。 “今天晚上的风儿有点喧嚣啊……”夏笙花没话找话道,严紫陌失笑,将手中折扇哗的一下打开摊在桌上,夏笙花循声看去,见桌面上放着磨好的笔墨和研得极细的色粉,严紫陌用朱砂调出极艳的橙红,提笔在折扇一角绘了一尾锦鲤。 严紫陌的工笔很好,鱼画得异常传神,明明只是用了一种颜色,却能画出色彩斑驳的鳞片和色块来,夏笙花看得好一阵羡慕。 ------------ 第五十三章:【竹鞭有功】 “这鱼画得真好。”夏笙花道,严紫陌手上一顿,抬眼看夏笙花,狭长的双眼被这灯光晕上一层薄红,端得是媚眼如丝,夏笙花心里突地一跳,不由得捂住了心口。 严紫陌像是没有看到夏笙花的失态,又慢慢探笔去蘸瓷盒里面的朱砂,这次没有再用露水划开,而是慢慢点在红色的鳞片上,那几笔抹过去,鱼身一下子鲜活起来,夏笙花看得啧啧称赞:“妙笔不止笙花,还能活鱼啊。” “将军谬赞了,愚下只不过是些浅薄技艺。”严紫陌客套道,夏笙花眯着眼睛不说话,摸了点朱砂在指尖上捻玩:“这要是浅薄技艺,宫里面的画师都是些吃干饭的了。” 严紫陌不置可否,对于夏笙花的话权当没听见。 ……“今夜月色甚好。” ……“是啊!挺圆的……” 俩人杵在船上半晌没动静,正这么对视着,忽然一道女声打断了这份尴尬:“大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夏笙花身子一僵,背对着癸真冲严紫陌做了个我很悲伤的表情,慷慨赴义一般地转过身去:“呀!怎么是癸真姑姑?今夜风不大,怎么把您给吹来了?这说明你辟谷有效纤体有成啊!” 癸真对夏笙花咧嘴笑笑,在夏笙花放松警惕的当儿慢慢挪开身去,现出身后的长公主来。 “小兔崽子不想活了是吧?本宫的女婿呢?”长公主柳眉倒竖,活脱脱一副夜叉模样,夏笙花面上强自镇定,心里已经垂泪涟涟,谁他妈说的夏笙花是天启第一母夜叉,她面前的这位敢认第二,就是打死她都不敢认第一啊! 夏笙花不知道的是,她的名声坏成这样,不光是甄仁这个大黑在暗地里推波助澜,还有各种各样的因素在内,只是她八年不在皇城,就是想阻止也晚了。 长公主站在对面的船上双手叉腰做茶壶状,等两艘船靠近了,一跺脚蹦上夏笙花所在的画舫,逼近的速度快得像饿狼扑食一样。 “娘、娘亲,你一定要听我解释啊!”夏笙花有苦难言,真想纵身一跃跳岸上去夺路狂奔。但是长公主身为母上,她就是再想造次,也是不敢的。 “解释?什么解释?你是不是皮痒了想吃为娘的给你做的竹鞭炒肉?”长公主一撮牙花子,夏笙花被她这痞态吓了一跳,皇家公主居然会像市井流氓那样撮牙花子,这到底是怎么学来的? “那个东西不是早就废了?”夏笙花这辈子不怕刀砍剑劈火烫油滚,独独就怕长公主的竹鞭炒肉丝,她从小被长公主和夏元帅夫妻二人追着打到大,对那条因为常年被握在手中所以变得油光锃亮的竹鞭有着深深的恐惧感。 她这么禁打,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这条竹鞭啊! 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但是造就了夏笙花绝顶轻功和底盘功夫的,恰恰正是这条竹鞭。 要是先帝知道夏笙花是这么被打出来的,恐怕会将这根为天启创造了一代名将的竹鞭贡进皇陵里面! ------------ 第五十四章:【两情相悦】 “废了?你爹不许我去祖庙请家法,还不许我自己造一个了?”长公主挑眉问道,夏笙花不敢反驳,她小时候一爬墙就是一顿好打,一偷钱就是一顿好打,一有什么事情,绝对又是一顿好打。 她可以不怕在战场上受伤,但是那根竹鞭的阴影实在是太大,夏笙花没有欠揍到那个程度,她跟甄大人可是不一样的!“行行行,怎么不行?娘亲,您能再缓缓么?我这才刚回来……”某某某将军回京述职都是在家歇两天,跟久别重逢的小妾爱妻蜜里调油油里调蜜,怎么换成她就是这样?这一天里她两条腿都快抻成两条酱黄瓜了,娘亲拜托你别闹了,饶她一条生路吧! “刚回来怎么了?你今年多大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初几?你看看你娘我,头上青丝都熬成白发了,放在前朝,女子不思进取好好嫁人,是要浸猪笼的!”长公主指着自己梳理得乌黑油亮的堕髻夏笙花道。 “那也需要时间缓缓不是?”虽说夏笙花没有在长公主发髻上找到半根白发,虽说夏笙花也不忍心揭穿长公主不好好读史册的黑历史――(前朝律法,女子过龄不嫁,是要上山带发修行的,等国家统一择偶嫁娶,浸猪笼只有奸夫**才会判)。但是对于长公主一把年纪了还没能享上儿孙福这一点,夏笙花是十分愧疚的。 “你的意思就是说,要本宫再等一年?”长公主瞪着眼睛看着夏笙花,直看得夏笙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一下,倒是让长公主看见了夏笙花背后的严紫陌,眼中登时燃起一丝希望之火,这点点火星在看清严紫陌的长相后,瞬间化为熊熊大火。 “这位小哥好生英俊,难道你就是……” 夏笙花见长公主开口就要说女婿二字,忙要开口打断:“他不……”在夏笙花身后的严紫陌却比夏笙花更快:“正是,愚下与将军两情相悦多时,还望公主成全。” 长公主愣在那里,脸上不断地纠结着,旁人或许会以为是因为长公主看不上严紫陌,但是夏笙花知道,她怕是太过惊喜,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罢了。 为什么要这么跟我娘说?夏笙花悄悄撇过头去用眼神询问严紫陌,后者云淡风轻,笑得风华绝代:“公主可是不同意?愚下自知配不上将军,但是……” “不用说了,就是你了!本宫要你当女婿,你不用担心,婚后要是这小兔崽子再敢出去拈花惹草,本宫就替你做主剁了她的兔腿!”长公主对严紫陌是满意到不能再满意,长得如此俊美有气质,看衣着也不像是穷苦人家,怎么看都是做女婿的绝佳人选。 “多谢岳母大人成全!”严紫陌笑着身行礼道,夏笙花忽然有种被不知情的长公主贱卖了的奇怪错觉,便很是疑惑地看向严紫陌,后者笑得一脸忠厚老实,也不像是会使诈讹人的人渣啊! ------------ 第五十五章:【飘飘欲仙】 长公主被严紫陌那声岳母大人叫得差点飘到天顶上去,当下乐呵得连嘴都合不拢了:“不用多礼不用多礼,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是这小混蛋亏待你了,就来跟我讲,看本宫不剥了她的皮!” 夏笙花不动声色地退到严紫陌身后,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心里是无限的凄凉,长公主这根本不是亲娘,她一定是夏伯渝续弦再娶进来的,不然长公主岂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将军对愚下一直都很好,岳母大人不必担心。”严紫陌眯眼笑道,容色不可谓不妖娆,看得长公主两眼都要冒烟了,连连对严紫陌柔声细语,夏笙花发誓,她活了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见过长公主这么温柔的一面! “严公子……我们……借一步说话?”夏笙花伸手牵牵严紫陌的衣角,严紫陌淡笑着回头看她,脸上没有丝毫怪异之色,那温柔似水的样子,真的好像他和夏笙花相爱已久了一般。 但是事实上,这才是夏笙花第二天见到他啊!这是什么样的发展速度?就算是把夏无月那个酸儒倒栽葱从皇城最高的楼上丢下去,那也是望尘莫及啊! “怎么?”严紫陌眼角尚且还带着微笑的尾巴,整个人显得清水般的淡然,任凭谁人第一眼看见,也绝对不会认为他是玉楼小倌中的小倌,头牌中的头牌严紫陌啊! 夏笙花偷眼瞄瞄长公主,后者正在欢喜雀跃,就差没升仙了,那一脸笑出来的褶子,看得连她这个亲生闺女儿都想一脚把她踢进碧水里面消消火:“你我二人相识不过才两天,严公子大可不必为在下委屈了自己,我娘她这里有问题,你这下答应了,她要是真让你娶我可怎么是好?” 严紫陌见夏笙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军战神之名,愚下早已仰慕许久,只怕将军嫌弃愚下出身不好……” 听起来像是严紫陌暗恋夏笙花许多年的样子,但是夏笙花也不是傻的,严紫陌昨天分明是不认识她的,怎么今天就变得如此体贴周到,就算夏笙花对严紫陌有意,但是也不由得怀疑起来。 “严公子,我听说你是我离开皇城三年后才来的皇城,恐怕你没有听说过我的恶名,你只要去到前面街角的茶馆里面,有个说书先生,每天都会说我当年的段子,你去听听就知道……” “说书先生讲得不可尽信,将军如此巾帼,岂能错过?”严紫陌越说声量越小下来,头渐渐垂下,像是要吻上夏笙花的眉心。 严紫陌比夏笙花高上那么一个头,夏笙花其实个子并不娇小,但是严紫陌是少有的瘦长身材,跟他站在一起,夏笙花顿时就显得矮了不止一截半截。 严紫陌淡红的嘴唇就在夏笙花眼前不远处晃动,夏笙花脑子一热,顿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剩下那张角度厚薄以及唇色都是完美的嘴唇在飘来飘去飘来飘去…… ------------ 笙如夏花 ------------ 第五十六章:【落荒而逃】 严紫陌见夏笙花一脸的茫然无措,微微勾起了嘴角:“将军?” 夏笙花慢慢低下脑袋,不敢去看严紫陌,眼睛就直直地盯着他衣带上的花纹要盯出洞来一样地盯着看。 “将军若是真的为难的话,大可以离开此处,长公主不会武功,是追不上的。”严紫陌抬眼看看还在瞎乐呵的长公主,在夏笙花耳边低声道。 夏笙花抖了抖,她耳根子忒软,痒痒筋都长这上面了,经不起严紫陌这样情人一般的耳语,她倒是很想捂住自己的脸,用此时尚且冰凉的手指给脸颊降降温,估摸着脸上烧得都快焦了。“严公子所言甚是。”夏笙花也同样低声道,回头瞥了一眼自己尚沉浸在余乐之中不能自拔的娘亲,果断地拉住了严紫陌的手:“我们走吧!” 长公主还在笑着呢?忽然船身猛地一晃,她下盘不稳,立刻就要跌坐在地,癸真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长公主的胳膊。“公主!您没事吧?” “没事儿……小兔崽子和我女婿呢?!”长公主慌忙挣开癸真的手,夏笙花和严紫陌已经不在船上,水面一团残影掠过,等到长公主回过神来的时候,夏笙花已经和严紫陌站在对岸的大街上有说有笑了。 “站住!你还没有告诉本宫他叫什么名字呢!这个女婿……本宫要定了!”长公主生怕夏笙花回头又给人家退婚,急吼吼地扒着柱子从船上弹出大半个身子对对岸的夏笙花吼道,要不是癸真扯着她,恐怕长公主已经成落汤鸡了。 夏笙花被长公主的惊天一吼吓得不轻,慌忙四下张望,见路上的行人停下脚步纷纷侧目,顿时如临大敌,拽着严紫陌一脑袋扎进了人群。 “……死孩子,跟本宫讲一声儿又不会死!”长公主见夏笙花连话也不留就带着自己心爱的女婿私奔,愤愤地从柱子上下来,一脚跺在地上,差点没把铺甲板用的木板给踩破。 “公主……奴婢可能知道新姑爷是什么身份了……”癸真看着桌上的瓷盒微微皱眉道。长公主还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见癸真说知道,立马咧开嘴上前:“什么身份什么身份?” 癸真将瓷盒的盖子拿起来亮给长公主看,盒子内盖上被戳了个章子,上面篆刻了一个大大的陌字。 “公主,你想想,皇城内什么人最美,名字里有陌字?”癸真问长公主,长公主当下翻了个白眼:“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啊?” 癸真听见自己主子讲话这么直白,强忍住要跟她一起翻白眼的冲动,把那盒盖放回原地:“长得那么好看,又用得起异色,名字里还有个陌字的美人,全皇城不就只有一个严紫陌嘛!”夏笙花对绘画的造诣不深,自然是没有看出来严紫陌用的颜料有什么不同了,严紫陌用的颜料,是以珍贵宝石研磨成极细质地的粉末调配出来的。 这种名为异色的颜料极为珍贵,就是长公主这样的人,也只是买几盒来当胭脂用,他竟然能用来画画,真乃神人也啊! ------------ 第五十七章:【真实想法】 夏笙花带着严紫陌拐过一条大街,彻底甩开长公主之后,才松开一直紧紧握着严紫陌的手:“严公子,在下并无意冒犯,你若是觉得这样说能帮到我,那我现在就说明白吧!这样做完全是在火上浇油,你我不过萍水相逢,算不得什么朋友,若是因为这个让我娘从此缠上了你,那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若是严紫陌就此被长公主给盯上,非得让他娶自己没人要的女儿,夏笙花会良心难安,夜不成寐,食不滋味,这种感觉,她可不想再试一遍。 “将军,你难道以为愚下在船上说的话都是在做戏么?愚下是真的仰慕将军已久了,愚下愿意娶将军为妻。”严紫陌挂着微笑的脸正经起来,好看归好看,夏笙花可不会相信他讲的话,常言道,越是漂亮的人,心思便越是不可捉摸,夏笙花并不确定严紫陌想要做什么。 “严公子……” “将军,愚下不会撒谎,请你相信。”严紫陌说罢,伸手将夏笙花一下搂进怀里大力将她压在街边的墙上,夏笙花大惊,这厮力气怎么如此之大?这样当街‘行凶’,难道不怕被人看见? 不待夏笙花要挣扎,严紫陌的手便捂住了夏笙花的嘴:“嘘,长公主追过来了。” 夏笙花安静了下来,透过严紫陌的肩头,看见长公主浩浩荡荡领着一大群人追了过来。 通常这种情况下,夏笙花都会特有优越感地施展绝顶轻功飞檐走壁离去,但是现在她被严紫陌按在墙上动弹不得,小腹上似乎还顶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夏笙花察觉到了这一点,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 严紫陌挨着夏笙花,笑得那叫一个如沐春风啊!他随手捞过一旁摊子上的纸伞撑开,彻底将外界隔绝。 “将军很紧张么?”严紫陌低声在夏笙花耳边说道,夏笙花忍着这股鸡皮疙瘩直泛的难受劲儿,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没能撼动严紫陌这棵大树。 夏笙花很是诧异地抬头对上严紫陌的眼睛,夏笙花是有名的力能扛鼎,想不到严紫陌力气居然跟她差不多,看来是她小看他了! “本将军什么大世面没见过?这么一把小破伞岂能让本将军紧张?”夏笙花将抖得发软的双腿并拢,干脆直接靠墙上了,谁料严紫陌比她更会随遇而安,见夏笙花靠墙上了,便也靠了上去,还很不要脸地用膝盖去顶夏笙花的腿缝。 臭流氓!夏笙花后悔了,她虽然并不看重外貌,但是还是被严紫陌的皮相给骗了,这分明不是个温文儒雅的贵公子,而是一头披着美人皮的色狼啊! “娘亲,这两个哥哥在干什么?”夏笙花不经意地低头,看见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蒜头鼻的熊孩子,鼻子底下还挂着一长一短两挂鼻涕,他半张着嘴看着夏笙花和严紫陌,以至于鼻涕流到嘴巴里面了都还没有察觉。 “你个死孩子!快给我过来!”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女人小碎步跑了过来,把那孩子扯走:“兔儿爷有什么好看的!回去告诉你爹小心你的皮!” 于是孩子的哭声渐行渐远…… ------------ 第五十八章:【笑点太低】 …… “噗……”夏笙花一个没憋住,笑场了,严紫陌有些无奈地抬手将落到额前的一缕青丝掠起:“将军觉得很好笑?” 夏笙花摇摇头,脸上笑得都快抽筋了。 “将军,你觉得被人认做男子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么?”严紫陌问道,慢慢将搁在肩膀上的伞收了起来。身后的大街上追兵已然离去,剩下的一街陌生人在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走。 这景象,倒是教夏笙花想起夏无月那酸儒还没有离家出走的时候,曾经捧了本志怪的图册给她看,上面画了许多行尸走肉,据说是湘西的行尸,因为湘西地处蜀中,丛林密布,其间多生瘴气,人死之后埋在这样的地方,时间久了是会成精的,这种妖怪就是僵尸了。 夏笙花看着满街行人眼中空虚寂寞冷,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跟那什么湘西的行尸简直就是一个模样,忍不住又笑场了。 严紫陌对于夏笙花突然之间染上的笑病很是没办法,只能等她笑够了,才拖着腹肌抽筋的夏笙花在街边不起眼的角落站起来。 夏笙花捂着肚子,腾出一只手来揉揉脸颊:“严公子,这是要带在下去什么地方?” “找个能休息的地方,将军你都笑得没力气了,要是长公主带着追兵杀过来,岂不是正好瓮中捉鳖?”严紫陌挑眉道,夏笙花倒是没有想到严紫陌会有这样缜密的心思,她环顾一下四周,严紫陌带着她正好站在一个巷子口,对面没有出口,只有一望无际的商铺和摊贩,要是长公主带着追兵包抄过来的话,夏笙花还真没把握自己能带着严紫陌再飞檐走壁一次。 轻功是很耗费内力的,夏笙花笑得内劲泄了七八分,要带着严紫陌这样一个大男人飞檐走壁,着实是吃力得很,于是也没有什么异议,默许了严紫陌的建议。 严紫陌便拉着夏笙花的手穿过人群,走到对面,林立的商铺中间,有一家茶馆,门面上摆了各式各样精致的糕点,一股茶香从店里飘出,饶是夏笙花不懂品茶,也忍不住想对此地竖起大拇指,这种香味,可是比宫中进宫的贡茶还要香甜几分呢。 “先在这里坐会儿吧。”严紫陌带着夏笙花进门坐下,夏笙花一进门坐下,有些不太适应地左右顾盼一下,她常年在军营里面生活,对于陌生的环境,总是要抱上几分怀疑的态度,这可以说是夏笙花的职业病了。 严紫陌微微侧过脑袋:“将军在看什么呢?” 夏笙花回头,微微皱起眉头:“严公子,你不觉得这家店很奇怪么?” “如何奇怪?”严紫陌反问,夏笙花便有些神经质地慢慢从桌子对面探手朝严紫陌招招,然后极其小声地在严紫陌耳边咬耳朵:“闹市里面有一家如此安静的店铺,难道不奇怪么?” 严紫陌了然地点点头,有点好笑地追问:“或许是这家店铺生意不好?” “东西做得这样精致,生意怎么会不好?”夏笙花指着桌上放的一只茶盘,上面的整套茶具都是用上等紫砂制成,用夏笙花那双见过无数财宝的眼睛来看,这套茶具的价值,可以盘下同样规模的好几家店铺了。 ------------ 第五十九章:【初次约会】 “或许是因为太贵了,平常人家消受不起呢?”严紫陌对于夏笙花的多虑不做表态,她这样的神经质,倒是像极了长公主。 严紫陌再皇城。虽然没有正面见过夏笙花那个离家出走的亲哥哥夏无月,但是对于第一公子还是有所耳闻的,人人都说夏无月继承了长公主的美貌和夏元帅的俊俏,学识渊博风度翩翩,几乎是皇城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至于夏笙花,他倒真没有怎么听说过,只知道夏家有个恶名昭彰的老二在漠北参军打仗,却完全没有想到会是夏笙花。 端看她一脸老实忠厚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夏笙花有多纨绔,只是单从外表是不能看出来一个人的人品的。虽然严紫陌也不是很看重这一点。 “可是根本就没有人进来啊!”夏笙花瞪着眼睛看门口儿,心里越发觉得这是一家黑店,但是碍于是严紫陌带她来的这里,夏笙花不好直接走人,便眼巴巴地盼着严紫陌金口一开好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严紫陌笑得云淡风轻,夏笙花紧张度提升,虽说尚且镇定地坐在凳子上,但是浑身肌肉处于戒备状态,警惕着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况且我们来这里坐了这么久,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这难道真的不奇怪么?” “将军真的是多虑了,这家店名字叫做八云馆,招牌是八种中原没有的点心以及产于海外的赤茶,因为颜色像夕阳西下天边的彩云,故名八云馆。”严紫陌说着拿起桌上一本装饰精美的册子,夏笙花看他这样,有点好奇上面写着什么?严紫陌窥了一眼夏笙花,将那小册子翻给她看,上面一列一列写着篆体,夏笙花小指尖那么点点大的字,她身为一介莽夫,真是看不过去了,把那小册子丢还给严紫陌:“你看吧!我看不清,头晕。” 严紫陌笑着无奈地摇摇头:“将军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夏笙花不喜欢吃甜食,她对点心毫无好感,原因无他,还是因为夏无月那个酸儒。 夏无月从山中归来的那会儿,活脱脱是一个煤窑里面逃出来的瘦猴,人虽瘦,但是却很有精神,可能是因为山里面待久了,对于俗世的点心就像是母乳之于新生儿一般的好奇,也不知道国师大人是怎么虐待这苦命的孩子,夏无月对于所有的甜食几乎都不忌口,夏笙花和夏无月分别几年,俩人就开始走向两个极端,她和夏无月几乎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除了长相以外。 “不喜欢吃点心,咸的也不要,我喝茶。”夏笙花戳着桌面对严紫陌道,于是严紫陌唤来躲在一边偷偷围观的店小二,夏笙花看见店小二,顿时眼前一花。 店小二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惜白的皮肤和高挺的鼻梁,不用猜,想也知道这是个西域人了,夏笙花常年呆在漠北,回了皇城之后,倒是有些想念这些立体的面孔,她从漠北回来之后,看皇城的人,除了严紫陌和炎挽歌,几乎都是一张被熨过的扁平脸。 ------------ 第六十章 :【茶叶之用】 并不是夏笙花太过注重容貌,只是她看了那么多年的立体五官,初回皇城,还真的是有些不适应。 严紫陌对于夏笙花和平常人家姑娘完全大相径庭这件事情并不是十分在意,他只是看着夏笙花,静等她先说要吃什么。 夏笙花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小二,“这位小哥可是西域人?” 店小二点点头,他听得懂汉语,但是本身讲得并不流利,只能蹙着眉头抻着舌头念,“正是……菇凉要喝点甚么?” 夏笙花呵呵笑了,“我听得懂波斯语,你讲吧。” 于是那店小二把抻舌头换成了抻着脸,又问了一遍,夏笙花看看那小册子上的蝇头小楷就头疼,只好摆摆手,指着严紫陌对店小二叽里咕噜一大串。 “我叫他看你的指示,你点哪个就是哪个,钱我付了。”夏笙花自认为十分体贴地对严紫陌笑道。 她身为一代名将,自然是不知道,男人不需要如此会体贴人的女人。严紫陌哑然失笑,“愚下也是懂些波斯语的,将军不必如此麻烦。”说罢把头转向店小二,也是叽里咕噜一大串话,夏笙花听得眉头直抽抽,严紫陌那叫什么懂些,分明讲得比她这个在边疆生活了八年的人还要标准,夏笙花至今为止尚且有些弹舌的音调念不出来,听见严紫陌讲话如此流畅,便不由得羡慕起来。 严紫陌点完东西,回来看夏笙花,后者单手撑着下巴靠在桌边,正一脸艳羡地盯着自己看。 “将军?”夏笙花的眼神炽热得像那正午的太阳,差点没把严紫陌给烫伤咯。 “什么事?”夏笙花继续看着严紫陌,她现在倒是觉得,找严紫陌当夫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人家力气比她大,长得又好看,画得一手好画,还能讲一口流利的波斯语,这么好的条件,除去他是玉楼头牌的身份,估计全皇城追求夏无月的姑娘得撤掉七八成倒追严紫陌了。 要是把他娶进门,那岂不是美事一桩? 夏笙花眯眼微笑,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东西,端着茶汤上来的店小二看见一脸痴相的夏笙花和对面依然淡定如初的严紫陌,不知道该怎么招呼这对罕见的奇葩,只好装着哑巴默默地上前去把东西放下,端着漆盘快步撤出小隔间。 夏笙花被店小二退出隔间掠起的风一惊,清醒过来,严紫陌还端端正正地坐在对面,他面前放着全套精致的茶具,瓷质的杯子并不是呈倒梯形,而是圆嘟嘟的形状,杯柄是耳朵状的,杯壁上画着异常繁复的花纹。 这种杯子,夏笙花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不过,通常都是当做贡品送进皇宫的,想不到在宫外也有人有这个胆子用贡品来喝茶,胆子不小嘛,无怪这里来的人少了,这家店没有被抄,老板没有被拖出去凌迟再鞭尸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夏笙花想伸手去拿杯子,但是严紫陌没有动,她不好意思先动手,况且夏笙花也不知道该如何泡这西域来的茶,她在兵营里面都是喝的白水,哪里有那个条件喝茶,随时备着的茶叶都是用来招待皇城派来送粮的大官用的! ------------ 第六十一章 :【一动不动】 严紫陌见夏笙花不动,便也不动,等了一会儿,才终于明白夏笙花是在等他先动,便伸手去取茶叶。 夏笙花愣愣地看着严紫陌利索地泡茶,她其实一直以为店小二会出来帮忙把茶泡好的,如此自助的茶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严紫陌等茶叶泡开的时候,一直看着夏笙花,夏笙花其实长得并不丑,相反,还长得格外俊俏,只是这份俊俏在女人里面显得太过阳刚,普通人见到她第一眼,通常都是主观地认为夏笙花是男人。 试问一个男人又怎么会娶一个男人为妻呢?更何况夏笙花不光长得像个男人,性格脾气也像极了男人,娶她不就等于是娶了一个男人?与其废这个功夫冒着婚后被夏笙花打成渣的危险,倒不如娶个姑娘去青楼找小倌来得实在和划算呢! 当然以上只是一般人的想法,严紫陌对于夏笙花这么大年纪都还嫁不出去这件事情表示觉得很滑稽,“将军可是心里有人了?” 还在发呆的夏笙花被严紫陌这句话问得又是一呆,好险回过神来,才歪着脑袋看严紫陌,“严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你心里有人?”严紫陌很有耐心地问。 夏笙花摇摇头,同时对于严紫陌的问题存了一丝的疑惑,只是没有明着问出来,这种小问题,以后有的是时间解决,当务之急……还是得找个对象。 否则长公主真的会提着砍刀追夏笙花十八条街的! “既然如此,何不考虑一下愚下呢?”严公子开始对夏笙花进行推销,虽说他这样的人,用不着推销就能有成千上万的姑娘争着要。 夏笙花抬手撑着下巴做思量装,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娘亲你也看到了,她是不会同意我们的,严公子,你还是放弃吧。”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话本里面流传得这些矫情话居然会从她嘴巴里面说出来,虽然语调很委婉,但是那粗沉的嗓音,配上商量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别扭。 严紫陌微微蹙眉,那样子和夏笙花在漠北做的那个西子捧心,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遥遥相去千万里啊! 夏笙花看他这样伤感的样子,觉得有点于心不忍,“严公子,你不要难过,是我配不上你。” “将军不必多言,愚下知道,这下贱的身份,只会给你抹黑,是愚下唐突了。”严紫陌垂下他那颗绝美的头颅,夏笙花顿时觉得罪恶感铺天盖地弥漫开来,“你怎么会下贱呢?”下贱的是夏无月那个酸儒啊! (夏无月:我躺着也中枪是吧,你给我等着!不就是字飞剑么!凭什么叫人家下贱!) “愚下在这皇城,其实认识的人并不多,唯有将军待我真心,只求能与将军共结连理,白首此生。”严紫陌继续掏心掏肺地对夏笙花诉衷肠,夏笙花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男人对自己这样告白,顿时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了,就算今天晚上喝的是茶,夏笙花也觉得茶不醉人人自醉了,“严公子……” ------------ 第六十二章 :【有点过敏】 严紫陌看着夏笙花,不可谓不多情,夏笙花觉得整个人有点晕晕乎乎的,“这个是什么茶?为什么看起来,有很多个你?”摸着太阳穴,夏笙花终于撑不住了,慢慢趴在桌上,严紫陌见夏笙花晕了,稍稍有点惊讶,等了会儿也不见夏笙花有动静,便伸手去拍拍夏笙花的肩膀,夏笙花猛地抬起头来,脸上通红一片。 “将军?”严紫陌见夏笙花醒了,正想跟她说点什么,夏笙花用比他更快的速度捂住了他的嘴巴,“嘘,不要说话,我娘会发现的。”夏笙花打量四周,慢慢转回头来看着严紫陌的眼睛,严紫陌的双眼是一种极美的碧色,像是一泓柔柔的湖水。 如此美色当前,夏笙花脑子一热,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严紫陌的嘴唇是淡淡的水色,他刚刚喝了点茶,嘴巴里面有股甜甜的茶香。 夏笙花前半辈子干过最大胆的事情,就是在太子爷大婚当晚把炎挽歌给拐到外面拿酒灌成死猪,就为这件事情,夏笙花被先帝驱逐到漠北边境最靠近国界的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整整八年。 而这一次,夏笙花掰着严紫陌的下巴一嘴巴亲下去的时候,模模糊糊地想,下半辈子大概是要栽在严紫陌的手上了吧? 店小二远远地透过隔间的帘子看见里面俩人靠在一起,依稀是在亲热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捂住了眼睛,真是世风日下啊,男人都敢跟男人明目张胆在大庭广众之下干那缺德事儿了。 店小二透过手指缝又瞄了一眼隔间,耸耸肩,将干净得一尘不染的抹布搭在自己宽厚的肩膀上,转到柜台后面记账,偌大的一间茶馆,似乎只有夏笙花严紫陌以及店小二寥寥三人而已,店小二在账本上记了两笔,脸上烧得跟拿开水烫过似的,终于手上一抖,店小二很没面子地捂着脸奔后厅去了。 他可还是个纯情的小男人啊!看见这样的画面怎么都会吃不消吧! 夏笙花悠悠醒转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严紫陌不在身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脸皱纹须发皆白的老郎中。 “这位公子气血失调,阳气不足,需要大补啊!”老郎中给夏笙花把了半天的脉,才不紧不慢不徐不缓地捋着胡子开口道。 坐在边上听的严紫陌登时失笑出声,夏笙花也听得明明白白,这老郎中也把她当男人了,她一个女人,自然是阴盛阳衰…… “大夫,我是女的。”夏笙花揉着太阳穴一脸的无奈,她头尚且还晕着,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忽然之间这老郎中来给她把脉,还说她需要大补,补什么?她又没有那玩意儿,能到补哪里去? 老郎中似乎没有听明白夏笙花讲的话,“这位公子,看你长得如此英挺,也不像是阳气亏损之人啊,莫不是近日房事频繁所致?唉……这种事情要截至,要是子嗣还未怀上就先弄废了自己,可是要抱憾终生的啊!” ------------ 第六十三章 :【阴阳调和】 “大夫,你听不见我说话么?”夏笙花讪讪地问道,老郎中依旧不紧不慢,“你说什么?” 夏笙花对这老郎中的话感到有点哭笑不得,“大夫,我不是男人!” “唉,公子不必自卑,就算那个不行了,好歹子孙根还在,老夫本馆典藏龙骨膏,吃了之后保你金枪不倒,雄风大作啊!” 严紫陌比夏笙花淡定得多,端端正正坐在位子上,直到夏笙花被老郎中整得连话都讲不利索了,才开口替她解围。“大夫,她得病因不在这里,我们只想知道为何她会晕倒,其他不必深究。”夏笙花是男是女这件事情,真的不值得去认真探讨啊。 “这位公子此言差矣,男人不能人道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说出去不光丢脸,对病人的打击也是十分严重的,这种病,不治的话,会是一辈子的遗憾啊!”老郎中百毒不侵,对严紫陌摆手道。 严公子笑而不语,只是小眼神儿暗地里看着夏笙花,瞟得那叫一个勾引人。 夏笙花看得愣愣的,正想说话,严大公子开口了,“这是我们家的私事儿,他是我内人。” 老郎中眯缝眼睁开了稍许,看看严紫陌,又看看夏笙花,再看看严紫陌,脸上挂上了**而又猥琐的笑容,“哦呵呵呵,你们是这个?”老郎中伸出一只小拇指,脸上的褶子挤得跟甄大人家老幺最疼的那只沙皮狗儿似的。 夏笙花伸手捂脸,名节早就毁了,如今贞操也不保,她是要身败名裂了么? “呵呵……”严公子皮笑肉不笑,成功将老郎中打发,“不过是有点过敏罢了,异域的茶,很多人不适应,过敏得严重一点就像这位公子那样,会晕倒,只要喝点药休息休息就好了。” 夏笙花对于自己得的什么病没有什么大概的了解,只知道自己得的病似乎是因为喝了这家茶馆的茶而引起的,当下对这间茶馆有了新的认识,以后有事没事,还是尽量不要来这种地方了。 严紫陌付了钱,把老郎中送走,回来的时候,夏笙花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盘着腿看着自己,“将军有何事?” 夏笙花瞥了一眼窗外,天光大亮,这么一个晚上竟然就这么过去了,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依稀记得,似乎是她掰着严公子的下巴霸王硬上弓,至于最后上没上成……那还是个问题啊。 “严公子,我们昨夜有没有?”夏笙花欲言又止,她虽然豪放,但是在这方面,吞吞吐吐也是应该的啊! “……将军,愚下是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的。”严公子泫然欲泣,让夏笙花不以为自己昨天晚上没上成功都不行。 “我们真的……?” 严公子别过头去,夏笙花顿时欲哭无泪,她得一世英名啊! 虽然早就毁在将军黑甄大人的嘴下了,但是夏笙花还是不免要为自己的贞洁默默掬上一把苦涩的眼泪。 ------------ 第六十四章 :【这很严肃】 夏笙花站在窗柩前,看着窗外刚打了花骨朵的石榴花,双眉微蹙。 梦儿端着水进来,看见夏笙花如此忧郁的一面,不由得也跟着低落了起来,“将军,该洁面了,长公主正在等着你呢。”梦儿好说歹说,才说动的丁管家,住在外面,平时要服侍夏笙花的时候,就早些赶过来,至于守夜什么的,夏笙花这样的人,还需要什么人来守夜? 夏笙花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梦儿,“梦儿,你说,我和严公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梦儿想不到夏笙花问的是这个,端着水盆想了想,道:“大约比挤掉皇后嫁给皇上当皇后的可能性小上那么一点点。” 夏笙花当年和太子翻墙之恋这件事情,闹得是满城沸沸扬扬风雨飘摇,梦儿知道这件事情一点也不奇怪,不过,夏笙花唯一奇怪的是,梦儿昨天刚来,今天怎么就敢这么大胆子说出这种话来,“胆子不小么,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梦儿倒是没有想过夏笙花会这样聪明,明显一愣,随后慢慢低下头去,“长公主今天早上说了,要进宫面圣。” 夏笙花心里面咯噔一下,“此话怎讲?长公主不是轻易不进宫么?” “可是将军你和严公子的事情长公主很生气,她说要进宫面圣,莫不是要将您送进宫去?”梦儿不无担心地问道,夏笙花一瞬间什么淡定都没有了,拔腿就王外面跑,也不管梦儿在后面大呼小叫着她没有洗脸这样一件对女子闺誉影响极深的事情,一门心思全放长公主身上了。 长公主自从嫁到夏家,并不是经常进宫,除了逢年过节之外,轻易不会去宫里找皇上和太后唠嗑,她要是去了,铁定要有什么大事情发生,这在夏笙花的心里面已经成了铁一般的定律,长公主进宫要是不找点事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夏笙花大气儿不喘地跑到前厅,小太子坐在长公主的膝头,夏元帅坐在长公主的对面,一家人其乐融融,看上去一点也不严肃,夏笙花刚跑到门口,长公主看见夏笙花,脸翻得比甄大人手里的史书翻得还要快。 ------------ 第六十五章 :【太贵了点】 “娘亲……”夏笙花陪着笑脸恭恭敬敬地弯腰,长公主冷哼着别过头去,坐在她怀里的小太子见状,有样儿学样地也跟着别过脑袋。 夏笙花欲哭无泪,娘亲你又教坏小孩子了! “你还回来做什么?本宫没有你这么不孝的女儿!”长公主咬牙切齿道,夏笙花低着脑袋一脸恭顺,“不知道女儿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您不开心?” 长公主无语,但还算淡定地伸手去够桌上的馒头掰给小太子吃,“你自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是想试试本宫的回忆大法么?” 夏笙花一脸的惨不忍睹,长公主的回忆大法,不就是把人吊起来挠痒痒么。 一般人正常点的都是吊起来打,长公主非喜欢把人倒吊起来挠痒痒,能把人挠得缺氧到晕过去,虽然没有皮外伤,但是窒息的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就靠这个办法,长公主硬是让夏笙花把左传和女戒背得滚瓜烂熟,但是也造成了夏笙花看见文言文就头疼的毛病,这种回忆大法,夏笙花是再也消受不起,“娘亲,我是你亲闺女儿,需要滴血认亲么?” 长公主闻言,气的把手里掰了一块儿的馒头丢出去砸夏笙花,夏笙花偏头躲过,“娘亲,我和严公子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嫁不出去了!”说着,屈膝跪下,长公主张大嘴巴,有点不敢相信夏笙花讲的话,“你……” “你这逆子!”夏元帅先长公主一步掀桌起身,剑眉倒竖着就要转身去取挂在墙上的剑,被癸真拦住,“老爷!使不得啊!将军是你亲闺女儿!” 夏笙花眯着眼睛不敢看还坐在那儿的长公主,她娘心里想什么,夏笙花是真的一点底都没有啊! “……既然米已成炊,那你自己进宫跟皇上说,你要娶严紫陌为夫,跟公主府没有半点关系。”长公主垂眸道,她怀里的小太子不明就里,扯着长公主的衣襟一个劲儿地问什么叫米已成炊,什么叫肌肤之亲。 夏笙花擦了一把冷汗,出了一口长气,“娘亲,你早说嘛!” 长公主撅着嘴去捏小太子的脸蛋,“严紫陌诶!你娶谁不好要娶他,贵死人了!” 夏笙花咧嘴,“他人品不错。”合着你就是怕月钱被扣光了所以才要进宫面圣是吧! “不错归不错,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长公主继续刁难道。 “他很有钱就行了。”夏笙花一句话把长公主的各种刁难都堵回了嗓子眼儿里,严紫陌要是没有钱,怎么能用得起异色,这简直就是再易懂不过的道理了! ------------ 第六十六章 :【孰亲孰疏】 长公主沉默了片刻,还是把小太子抱抱好,“就算他有钱,你自个儿要成亲,为娘的不干预你的自由,成不成就看你的了。”言下之意,你要跟严紫陌也成,皇帝那边你自己去说,反正是你要成亲不是我要成亲。 那要抱孙子的是哪个啊!但是夏笙花敢怒不敢言,默默地点点头,在长公主面前,她要敢造个次,夏元帅第一个跳出来清理门户,反正夏家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夏无月,她就是一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清理就清理了呗! “那叫如儿带你进宫吧,本宫身体不适,就不去了。”长公主说罢,将小太子放到地上,让他到夏笙花面前,夏笙花低着头看着正在被自个儿亲娘教坏的小太岁,觉得这孩子心里面准没想什么好事情。 小太子仰起粉嫩可爱的小圆脸儿看夏笙花,“姑姑,如儿能跟你一起玩么?” 夏笙花挤出笑脸,“行啊,要怎么玩儿?”是打屁股还是吊起来打? 小太子伸出短短肥肥的小爪子一双去牵夏笙花的袖子,“我们来玩躲猫猫吧!” “如儿,这个游戏不适合姑姑玩儿,你去找别的孩子吧。”夏笙花微笑,躲猫猫这种游戏,她十几岁的时候都玩腻了,那个时候夏笙花的身边,简直就是一个美女如云啊!哪里像现在这样,身边连个能讲讲话的人都没有,唉,她开始想念远在漠北的小沈和军师了,不知道她离开漠北之后,小沈有没有好好练兵,他要是不好好练兵,等她成完亲,就杀回漠北去赏他五百杀威棍! “姑姑,你是不是不喜欢如儿了?”小太子一脸的委屈,转向长公主求救,长公主见状,瞪圆了双眼,“如儿叫你陪他玩儿就陪,别推三阻四的,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到底谁才是亲生的?夏笙花对于自己亲生母亲如此的不公平待遇几乎已经习以为常,只好无奈地拉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一百倍的笑脸来都小太子,“好啊,我们玩躲猫猫。” “不要!如儿现在不想玩躲猫猫,我们要办正经事,姑姑,我们进宫见父皇吧!”小太子说罢,蹦蹦跳跳牵着喂饭婢女的手率先祈祷带头作用,出门了。 “如儿真是个识大体懂事的好孩子!”长公主不无欣慰地感叹道,差点没拿手帕来擦眼泪了! ------------ 第六十七章 :【熊孩子狠】 夏笙花也差点泪流满面,娘亲,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点吧! 等到笑容满面的长公主送愁容满面的夏笙花和喜不自禁的小太子出了门,癸真才从后面施施然跟了上来,“公主,你真的同意大小姐和那严公子在一起?” 长公主收起笑容,看着自己手上染成明红色的红蔻丹,一脸随便地甩甩手,“她那样儿像是跟严紫陌发生什么的样子么?分明就是被骗了。” “那您还答应她?”癸真不明就里,长公主奸笑三声,“没事儿,严紫陌那么高的身价,又是太后请旨弄得,她就是能让皇上答应了,也没那个钱给他赎身,本宫虽然挺喜欢严紫陌这孩子的,但是他的确是不行啊。”长公主说罢,懒懒地把手朝癸真一摆,“癸真,本宫的指甲花了一块儿,陪本宫去染指甲吧。” 被长公主无视了很久的夏元帅一手拿着双筷子,有点落寞地站在不远处,活像一条弃犬,长公主跟着癸真走了一段儿,回头不耐烦地朝夏元帅瞥了一眼,“愣着作甚?本宫要出门呢!” 夏元帅这才回过神来,丢了筷子屁颠颠地跟在爱妻屁股后头出门了。 再说夏笙花,跟着小太子坐的八抬大轿进宫,一路上小太子撒欢儿似的在夏笙花膝头蹦跶,活像一条刚被吊上岸的胖头鱼。 夏笙花实在是招架不住这活祖宗,也不知道长公主是怎么做到的,这么泼皮的小孩在她眼里都是乖顺可爱的,这简直就没天理了啊! “如儿,你能好好坐一会么?”夏笙花身为长辈,不能随便对晚辈发脾气,更何况这个晚辈是天启储君,一国的太子,太傅都不敢教训这熊孩子,她一个二品的将军怎么教训他?夏笙花这要是一巴掌下去,好端端的一个熊孩子不给她打残了才怪。 到时候就是炎挽歌再怎么顾念旧情,也非得跟她急不可。 她一个将军,实在是吃不消啊! 小太子在夏笙花的怀里面跺脚,差点没把夏笙花的大腿骨给跺断了,“不行嘛!姑姑,我要玩儿!” 刚才不是还说这样要办正事么!夏笙花无力扶额,只好强颜欢笑,“你要玩什么?” “我们来躲猫猫吧!”小太子笑道。 夏笙花看了看四周,故作惊讶地伸手捂住嘴巴,“可是这轿子这么小,我们怎么躲猫猫啊?” “我们下轿躲猫猫吧!这里就在皇宫附近呢!”小太子拍着小爪爪兴奋得不行,夏笙花深深地怀疑自己这个侄子是不是有狂躁症,她是不是该找个太医来给他开几副药吃吃? “好啊,你躲还是我躲?”夏笙花问道,小太子掀开轿帘,不管夏笙花怎么叫,一蹦跳到地上,险些崴了脚,还一瘸一拐地跑到禁宫官道边上一棵歪脖大树下,“我来抓,你赶紧躲啊!”说罢蒙着眼睛开始数数,小孩子痴迷这种寻找的游戏,大约就是因为好奇心太过强烈了吧?夏笙花笑笑,也从轿子里面跳下来,小跑着躲了起来。 ------------ 第六十八章 :【快抓刺客】 夏笙花躲了一会儿,偷偷看了一眼小太子方向,见小太子数完数从歪脖子树后面走了出来,正想缩回脑袋,忽然看见小太子找人的方向不对,便有些疑惑地拧着眉头看。 小太子蹦跶着走了几步,看也不看夏笙花躲藏的方向,直接跑到正在宫门口跟人聊天的一位官员身后,伸出小嫩爪戳了戳他的大腿,“表叔!表叔!” 那位官员转过头来,不是别人,正好就是以黑夏笙花为毕生目标的甄仁甄大人! 小太子这熊孩子要是想黑夏笙花,还真就是找对了人啊! 夏笙花心道不好,难道是商量好了要来找麻烦?这里可是禁宫大门口,她不能真的抡拳头过去打人吧? 甄大人低头看见小太子,微微一笑,继而挑眉,“如儿,你怎么在宫外?嬷嬷呢?福公公也没跟着你啊?” “表叔!那边有个人鬼鬼祟祟的,我怀疑她是刺客!”小太子急切道,扯着甄大人的裤腿带他去看夏笙花。 年纪小如太子这样的人,定然是不会知道夏笙花跟甄大人彼此之间是互相认识的,而且还不是一般地认识,严格来说,夏笙花和甄大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小太子知道,夏笙花是他出生前就素未谋面的姑姑,甄大人在朝为官的日子并不是非常久,他便在心底里认定了夏笙花和甄大人是互相不认识的,既然不认识,那么表叔给自己出头成功的几率就会比较大了……虽然夏笙花是个将军。 夏笙花有点欲哭无泪,她以为小孩子是不会记隔夜仇的,没成想如儿这个熊孩子跟普通的小孩是不同的,他居然会记隔夜仇!这才多大点儿的孩子啊!莫不是又被长公主教坏了? 甄大人一眼没看清楚夏笙花,等看清了,就见到夏笙花的一个背影,夏笙花有些不自在地猫着腰想走,甄大人一个箭步飞窜上来,那伸身手,夏笙花差点以为他得了她十成的功力才能有如此能耐追的上她。 “想跑?”甄大人阴沉地叫道,夏笙花冲他咧咧嘴,“仁兄,别来无恙啊!” “来人啊!抓刺客!”甄大人拍拍手,瞬时之间,一大片侍卫涌了上来。 夏笙花小的时候得蒙先帝宠爱,时常伴驾左右,遇见刺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于刺客这种东西,夏笙花可以说是比任何人都要厌恶。 一旦刺客出现,那就意味着几十个侍卫要围上来保护皇上的安慰,她每次都是坐在先帝腿上,结果就是被团团围上来的侍卫包得严严实实,好几次差点没捂出痱子来! 刺客什么的,真的是太恐怖的存在!因为刺客的出现,很有可能闷死一个皇帝啊! ------------ 第六十九章 【打得起劲】 炎挽歌坐在御书房看奏折正看得入神,福公公端着他那肥胖的腰板飞奔进来,“不得了啦!不得了啦!皇上救命啊!”一脚刚踩进门槛,后脚一绊,整个人跟个皮球似的滚了进来,还颠颠地,瞧着弹性是不错。 “何事喧哗?在朕面前岂能如此大胆?”炎挽歌皱眉道,福公公慌慌张张地从工地上爬了起来,“皇,皇上,不好了!” 炎挽歌有些不耐烦,将手里的毛笔啪地一声拍桌上,“讲!” “夏将军进宫了……”福公公嗫嗫喏喏地说着,话未讲完炎挽歌面露喜色,“笙花进宫岂是坏事!” “可是将军和甄大人在宫门打起来了……”福公公更加小声道,炎挽歌闻言登时自从位子上站起来,“再说一遍!” “将军和甄大人在宫门口打起来了。”福公公抿着樱桃小口苦着银盆雪脸,他倒是想当和事佬,奈何战况太过凶残,福公公这般伟岸的身躯,再怎么轻盈也是挤不进去的啊! “为的什么事情?他们年纪都不小了,怎么还要计较这些有的没的?”炎挽歌没奈何地伸手去按自己的眉心,从小到大,夏笙花和甄大人就是一对活生生的冤家,没有什么特殊感情,就是天生不对盘,炎挽歌当年也是无数次试图让他们俩握手言和,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夏笙花当年没有官职,连他这个太子都不鸟,更别说现在拳头硬了,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估计也是照样不甩。至于甄大人嘛……面上说着不跟夏笙花过不去,私底下使的绊子那叫一个多,夏笙花当初没少因为这个挂花闯祸的。 这梁子是越结越大,但是炎挽歌怎么都想不到夏笙花和甄仁居然真敢再宫门口打架,这俩人,一个是太后家的,一个是长公主家的,都是当朝最惹不得的两个女人家的,处理起来,揪了这个的肉,伤了那个的皮,都是要不得的,况且炎挽歌对夏笙花还抱有些许有的没得想法,到时候要是处理不当,那惹得不光是自己的姑姑了,还有自己的亲娘! 后果是不堪设想的,炎挽歌不愿意再脑补这些,匆匆丢下奏折,抬脚跑出了御书房。 “哎哟,皇上您等等啊!”福公公扶着腰慢腾腾地追上来,刚才好险没把腰折了,他还没来得及把始作俑者供给皇上知道呢! (ps:打小报告什么的福公公最喜欢了呀~) ------------ 第七十章 :【不堪回首】 夏笙花面对团团包围的侍卫,有点哭笑不得,“甄大人,你可要看清楚些,我是谁?” “自然是看清了,刺客!”甄大人毫不犹豫地说道,随后做手势要身边的侍卫冲上来。 夏笙花叹口气,慢慢地撸起袖子到胳膊肘,“甄大人,你怎么就是长个子不长脑子呢?” 甄大人方才等着侍卫冲上去海扁夏笙花一顿出出气,听见夏笙花这么讲,心里面顿时咯噔一下,想起了当年不堪回首的一桩往事。 彼时夏笙花才十三四岁,普通人家的女孩儿正是羞于见人的年纪,夏笙花已经开始冒充大哥夏无月到处调戏良家妇女了。甚至连甄府的丫鬟都不放过,真担任怒了,于是带着一帮家丁把夏笙花堵在了一个巷子里面,结果…… 甄大人实在是想不起来当年夏笙花是如何在两人并肩宽的小巷子里面杀出一条血路来的,只知道那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以及接下来的一个月他都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一直在床上躺着。 虽然事后甄相也找长公主谈判过,奈何长公主是先帝唯一的妹妹,太上皇最疼爱的孩子,民不与官斗,官斗不过皇族,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得,自然也就没有夏笙花什么事儿了,那一个月,她照样儿该玩的玩该调戏的调戏…… 回忆到这里,甄大人额角滑落一滴冷汗,夏笙花当年还没有从军的时候就能徒手将他带来的家丁团灭,如今这样的阵仗,估计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你!你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要喊人啦!”甄大人开始后退,侍卫如潮水般包围上来,夏笙花眼睛都没眨一下,抬手快准狠地抓住一个侍卫的长枪,用力夺过来,一记手刀砍了枪头,大力挥了出去,顿时在人群里面扫出一个半圆的空当来,夏笙花趁机快步上前,“你们让开,本将军记性很好,你们的脸本将军都记住了,要是不想受罚,就给我让开!”夏笙花虽然很好说话,但是不代表她很好欺负,甄大人皮痒了,那就给他好好止止痒,否则一而再再而三,还让不让人活了? ------------ 第七十一章 :【一夫千金】 甄大人看着夏笙花自在地撂倒一片侍卫朝自己走来,脑子里面已经乱成一团乱麻,当年被夏笙花打得连甄相都认不出来了,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甄大人在对付夏笙花这方面越挫越勇,但是也越来越怕夏笙花那沙包一样的拳头。 夏笙花瞥了一眼不敢再靠上来挨揍的侍卫,轻轻哼了一声,“甄大人,还请赐教了……” 炎挽歌匆匆赶到的时候,夏笙花正把甄大人小鸡仔一样按在地上揍,周围一圈儿侍卫非但不上前帮忙,看见夏笙花出拳够狠够劲,还助威呐喊。 “成何体统!”炎挽歌怒喝道,片刻之间侍卫散得无影无踪,只有夏笙花还拎着自己一只鞋子往甄大人脸上招呼,看见炎挽歌来了,也不甩他一星半点儿,趁他还没拦着自己,给甄大人的左眼也补上一块儿乌青。 “你这是要做什么!殴打朝廷命官是死罪!你不想活了么!”炎挽歌上前把夏笙花拉开,夏笙花把鞋子丢地上,赤着一只脚踩在地上,“他诬陷我是刺客!” 甄大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两只眼睛已经肿成寿桃了,他勉强挣开一条缝儿看向夏笙花,“你分明就是刺客……带着武器进宫,你是想造反么!” 夏笙花一愣,低头看见自己平日里都佩戴在身上的短剑,“我……” “你什么你……当你是武官会打人了不起么?”甄大人愤愤地吐出一口血沫,从地上慢慢坐起,闻讯赶来的福公公忙上前将他扶起来,“哎哟喂!大人这伤得可如何是好啊,相爷和太后要是知道了……” 夏笙花自知理亏,默默地解开缚着短剑的带子将那把剑丢在地上,“是末将对甄大人无礼在先,不必劳烦相爷和太后。” 炎挽歌闻言,皱着眉头看她,“笙花,莫要胡闹!”夏笙花能担得起什么罪?况且就算她能担得了,炎挽歌也不会坐视不理。 ------------ 第七十二章 :【恕你无罪】 “皇上,末将不敢胡闹,既然有错,便要受罚,甄大人的伤势是末将造成的,确实是末将下手太重,末将可以随他处置。”夏笙花认真道,一反方才打甄大人的狠相、 炎挽歌有些怔忪,夏笙花在他眼里,一直都是随性不羁的,她从来都没有真的听过谁的话,像现在这样乖乖地俯首认罪在过去简直就是不可能! 八年从军,夏笙花是真的变了,夏笙花还是夏笙花,只是不再是他所了解的那个夏笙花了。 “你打都打了,现在来说任本官处置这种话什么用?”甄大人对夏笙花的坦诚有些不敢置信,在福公公的搀扶下扶着腰别扭道。 夏笙花无视甄大人的话,仍然保持朝炎挽歌弯腰的姿态,“是末将有过,甄大人是秉公办事,受什么罚,末将不会有任何异议。”甄大人也真是会抓人把柄,她这趟进宫求炎挽歌赐婚,本来抱着的希望就不大了,甄大人还和小太子联袂出手给她来这一出,她要是不出手揍人,只怕现在变成猪头躺在地上的就是她了! 炎挽歌见夏笙花这样诚心道歉,心中动容,“唉唉,甄大人与你也是青梅竹马,小时候也没少挨你揍,这个时候来客套些什么?朕免你无罪,有什么事情,我们单独谈。” “……”甄大人对炎挽歌心里那杆天平的刻度不公平到什么地步已经了解了个大概,感情他这顿揍是白挨了,皇帝都亲自说了免罪,他要是再缠着不放,必定会被人家说是心胸狭隘。 文官活一辈子,要不就是为了名留青史,要不就是为了遗臭万年,他身为一个大好青年,正直而又有抱负的文官,岂能因为夏笙花而被世人说成是小肚鸡肠子呢! 甄大人苦兮兮地垂下脑袋,为人臣子他还能再多说些什么呢? ------------ 第七十三章 :【真相就是】 夏笙花垂着脑袋像是在认错,但是只有躲在一边的小太子看见她私底下咧开嘴笑得多狡猾。 父皇居然如此简单就被蒙蔽了!小太子很不服气,想跳出来揭穿夏笙花,却不想正忿忿不平的时候,夏笙花忽然就抬起脑袋来,视线不偏不倚对上他的。 小兔崽子……夏笙花对着口型,也不怕小太子这熊孩子看不懂,光是她笑得那个恐怖样儿已经足够成为小太子童年噩梦的第一主角了。 小太子小身子猛地一抖,慢慢地想转身偷偷溜走。 炎挽歌正对这场闹剧感到哭笑不得,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大树后面有一角明黄色,顿时竖起剑眉,朝那树后厉声喝道,“什么人!” 那截明黄色的袖子微微一颤,迅速地缩了回去,炎挽歌皱眉,“还不快给朕滚出来!” 小太子于是哭丧着脸走了出来,“父皇。” 炎挽歌看见这熊孩子,神色稍缓,扶着夏笙花的肩膀对他介绍,“如儿!这是你笙姑姑,还不快过来请安!” 小太子不情不愿地上前,对夏笙花行礼,“笙姑姑。” 夏笙花看着他,心里暗道这孩子在宫里长大,行礼什么的应该比吃饭的频率还要大,怎的跟她行礼的时候就这般别扭呢? 估计炎挽歌也看出来小太子行礼的别扭,挑着眉头看他一脸不情愿,心下顿时了然,“炎偄珏!给朕跪下!”(注:ru j ue二声,小太子名讳偄珏,乳名叫如儿) 既然小太子先前在公主府住着,自然不可能没有见过夏笙花,他这么不情愿,说不定是和夏笙花有了什么过节,才和甄大人在这里堵着她。 一切都有了解释之后,炎挽歌冷哼一声,“跟着你表叔一起来欺负你姑姑,真当朕看不出来么!” 小太子和甄大人皆是一震,紧接着小太子很是不服气地攥着拳头道,“父皇,她欺负如儿!她才不是笙姑姑呢!她是母老虎!”皇姑奶奶讲过,女人又凶又喜欢打人就是母老虎,这种女人他要是遇见了,千万不能于其硬拼,只能智取为上…… “原来如儿全名叫偄珏啊,好名字。”夏笙花注意力完全不在重点上,对严挽歌抚掌笑道。 严挽歌略带歉意地放低语调对夏笙花道,“不过是个诨名,这孩子天性顽劣,成不了什么气候。” 夏笙花笑着摇摇头,“皇上此话怎讲,太子聪慧过人,天启江山有他后继,是大幸才是。” 严挽歌明显不适应夏笙花文绉绉的话,她这几年在边疆除了打仗都干了些什么?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 第七十四章 :【老子儿子】 “你净夸他的好,殊不知被他母后宠成什么样儿了。”炎挽歌有些不自然地笑道,若是当初夏笙花和他在一起,如儿必定不会是李棉儿的儿子,他自小听着夏笙花的丰功伟绩,在长公主和太后的疼宠下成长,分明就是夏笙花的一个翻版,为什么夏笙花不是他的母亲呢? “小孩子就是要好好宠着嘛,不过等长大了,就该好好练练了,不如带到末将军营里面……” “我才不去!我死都不要去!”小太子愤怒得像头磕了药的小兽,夏笙花温柔大方亲切宜人的形象彻底在他心中破裂。 “胡闹!怎么跟人说话的?”炎挽歌对小太子的不解人情很是无奈,他身为一国之君,怎么会出了这么个不懂分寸的小王八蛋? “不嘛!儿臣就是不要去!儿臣听说跟我们打仗的蛮族嘴巴有面盆那么大,特别喜欢吃人肉,我才不要去!”小太子见炎挽歌明显向着夏笙花,心里很是不平衡,平时父皇对他千依百顺,怎么笙姑姑一回来就什么都不许了?还要将他送到那据说半根鸟毛都没有的边疆去喂蛮族,这简直就是……太恐怖了! 顾不得形容那见都没见过的蛮族有多可怕,小太子忙不迭地抱住炎挽歌的大腿,东宫张美人她表弟每回手欠没钱了都是这样抱着她的大腿,每回都能从张美人手里抠出一大把银票来。 这么有效的法子,他怎么可能学不会呢? 炎挽歌低头看着黏在自己大腿上不肯走的小太子,晃晃腿,他也跟着晃晃,就是不肯松手。 “松手!”炎挽歌怒道。 小太子就是不肯撒手,如此一来二去夏笙花倒是乐了,伸手一把将小太子从炎挽歌的大腿上扯下来,“跟你爹较什么劲儿?老子叫儿子干啥你就干啥呗。” “不要你管!”小太子在夏笙花手里不断地挣扎,无奈手脚太短,根本够不着夏笙花分毫。 夏笙花无奈地叹口气,手上不见丝毫吃力,慢慢凑到小太子耳边耳语道,“你可知道你皇爷爷当初是怎么管教你父皇的?” 小太子出生那年,太上皇驾鹤西归,他对这个皇爷爷并没有什么多的印象,只知道是个一代明君,其他什么都不清楚。 “他最喜欢拿鞭子抽你父皇,鞭子上要蘸厚厚的盐,光是蘸盐还不够,他还特别喜欢在上面撒辣椒,一鞭子下去连骨头都能看见呢!”夏笙花毫不顾忌地跟小太子胡侃乱吹,反正他也没见过太上皇,随便她怎么说都行了,小孩子什么的最好骗了呀。 果不其然,小太子被夏笙花这番话吓得不敢再乱动,夏笙花心中暗爽,“所以呀,你要乖乖地听你父皇的话,不然他要是一生气,也拿大鞭子抽你,这可比边疆吃人的蛮族恐怖多了好吗?边疆的蛮族都笨得连男人女人都分不清楚。”上战场的时候,开战之前的叫阵,每次都是喊夏笙花你是条汉子就出来给爷跪下爷就饶你不死云云。 她分明就是个女的,蛮族都笨得连主将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当然特好对付了。 ------------ 第七十五章 :【请旨赐婚】 炎挽歌不知道夏笙花跟如儿讲了什么,只知道她放下如儿的时候,小家伙已经不闹腾了,甚至还十分敬畏地看着自己,顿时龙颜大悦,“不闹了?” 小太子恹恹地点点头,还有点害怕地退后了一些,揪着夏笙花的衣服不肯撒手,倒是夏笙花和事老当得开心,“皇上,太子是通情达理之人,岂会胡闹?” “甚是甚是,笙花不愧是笙花,你便说吧,日后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向朕提,朕都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炎挽歌心情甚好,也不管一边被夏笙花打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的甄大人,就向夏笙花漫天开要求。 皇族的通病就是一开心就喜欢许下各种诺言,夏笙花是不相信日后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炎挽歌会来兑现诺言,反正当前正有一桩大事儿,没有炎挽歌的同意,她还真没别的办法了。“末将此次进宫,正是有事求皇上首肯。”提要求的时候,要恭顺一点的不是?夏笙花一边弯腰鞠躬一边想着。 “哦?什么事情?尽管讲!”炎挽歌十分爽快地说道。 夏笙花叹了口气,“末将恳求皇上准许,与严紫陌成亲。” 炎挽歌愣了,甄大人也愣了,扶着甄大人的福公公更是呆成一只木鸡,唯独小太子还不明就里,正扯着夏笙花的衣襟躲炎挽歌。 “……你说什么严紫陌?朕有点不明白。”炎挽歌脸上强笑着问道,“笙花,不要跟朕开玩笑,朕现在是一国之君,欺君之罪是要处斩的。” 这不刚说了什么要求都可以么,一下子又变成欺君之罪要处斩,难怪人说伴君如伴虎,要不是她在边疆当官,天高皇帝远,鬼才愿意回来在皇城常住呢!“末将说得是京城第一美人严紫陌,末将与严公子一见倾心,已经私定终身了。”不知道在长公主面前的那桩算不算,虽然她不是自愿的。 “你可知道那严紫陌是什么样的人?朕不准!”炎挽歌瞪着眼睛吼道,夏笙花有些苦恼,“天启律法虽然规定官员不得宿妓嫖娼,可是并没有规定官员不能和小倌成婚啊。” “他一个小倌!千人枕万人靠的下贱东西,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炎挽歌都快被夏笙花给气疯了,他原以为夏笙花这次回京他们还有希望重修旧好,结果夏笙花竟然讲出要跟小倌成亲这样的话来,莫不是还在气他那一后宫的美人? “笙花,你不要这样,朕真的会生气的,这玩笑开不得。”炎挽歌抱着一丝希望对夏笙花道,夏笙花蹙眉扶额,“皇上,末将没有跟你开玩笑,末将是真的要嫁给严公子,末将是认真的。” 炎挽歌额角青筋都爆出来了,但在发火之前,他还是挥手屏退了闲杂人等,甄大人福公公以及小太子等人,直到四下无人了,才激动地上前要握住夏笙花的肩膀。 奈何夏笙花就是不想躲,那一双因为常年挥刀弄剑而变得肌肉结实的粗壮肩膀也实在是叫人没有半点能牢牢把握的信心。 于是炎挽歌换做拉着夏笙花的手,当然夏笙花躲了过去,“笙花,你还在生朕的气?” ------------ 第七十六章 :【一夫千金】 夏笙花叹气,“皇上,末将岂能与你置气?”况且就算叫她跟炎挽歌生气,人家是皇帝,你一个将军跟皇帝生气,是想造反还是怎地? “朕知道你心里还是耿耿于怀,朕的心里有谁,你还不清楚么?”炎挽歌看着夏笙花不可谓不深情款款,虽然夏笙花依旧是一双死鱼眼。 “末将不清楚!”夏笙花哭笑不得,她是喜欢美人,炎挽歌的长相也很符合她的口味,但是时过境迁,她色心再大,也不会把主意打在一国之君的身上,更何况炎挽歌还有那一窝窝的后宫佳丽,他每天挨个儿睡都睡不过來,还缺她这一个,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莫要再跟朕装糊涂了,笙花,只要你愿意,朕可以立刻将你迎入后宫封为贵妃,品阶官衔绝不会低于皇后的!”炎挽歌尚不灰心道。 “……但是末将已经和严公子有了夫妻之实,皇上不介意头顶绿云么?”夏笙花很是好奇,她倒是不怕炎挽歌会娶她,反正长公主和太后都同意了她的婚事,炎挽歌这里只不过是走个过场,反正板上钉钉,她都跟严紫陌那啥啥了,炎挽歌身为一国之君,岂能头罩绿云?他又不是笨驴! 果然炎挽歌沉默了,沒多久他才抻着脸正视夏笙花,“你再说一遍。” 夏笙花又重复一遍,炎挽歌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表情,有些接受不能地后退了几步,“好个先斩后奏,好个先斩后奏啊!夏笙花,朕竟然还不知道你恨朕到如此地步!” 皇上你想多了啊!夏笙花辩解无能,她说了那么多遍,怎么就是沒有人相信她不喜欢炎挽歌呢? “皇上,末将无心冒犯,还请皇上准许末将的婚事。”我不急,我娘快要急魔障了,你再拖着不放,小心到时候长公主提着夏家祖庙祭的三百斤玄铁银枪杀进宫來!软的不吃还吃不了硬的么? “……好,既然你想嫁给那个小倌,你尽管去嫁!”炎挽歌被夏笙花气得讲话都带上了颤音,炎挽歌心里有气,夏笙花竟然已经不是清白身子这件事情,叫他如何不懊恼?试问一个男人看见自己心仪的女子跟被的男人苟且,不难过不生气的那不是圣人那是棒槌! 夏笙花闻言,笑眯了眼睛,正要谢主隆恩,炎挽歌丢下一枚重磅炸弹,“严紫陌那么高的身价,朕御笔朱批在上面,改是改不了的,既然你要嫁给一个小倌丢尽皇族的脸面,那么这赎身钱,就由公主府自己出吧!”就算是对夏笙花伤心了,炎挽歌还不忘着充实国库,反正倒时候总是有理由把玉楼收的银子给刮出來。 这下夏笙花苦恼了,长公主爱孙如心肝,爱财如宝贝,她现在连心肝都还沒下出來,再动了长公主的宝贝去赎个小倌,指不定跟她脸皮翻成什么样儿呢! 况且严紫陌的身价,也不是几万两能解决得了的。 “皇上,您难道忍心看着夏家一门忠烈乞讨在外么?”夏笙花动之以情,虽然刚刚才把炎挽歌的一颗花心踩在脚下碾得烂实。 炎挽歌皱着眉头,很想就此拂袖离去,但是夏笙花说得也有道理,她嫁严紫陌,好歹严紫陌还是京城第一美人,夏家一门忠烈,要是因为这个而去街边讨饭,那才是真正的皇族的里子皮子全丢光了。 “朕可以考虑由国库出五分之一的钱,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炎挽歌说罢,也不理夏笙花,一脸痛苦地埋头走了,夏笙花觉得这个分子钱出得还是太少,公主府出五分之四的钱,那还不是照样等于变相抄家? 只是这个时候炎挽歌已经走远了,夏笙花也不是什么死皮赖脸的人,硬要缠着炎挽歌不放,她自己都会嫌弃自己。 天将正午的时候,长公主正在公主府**的莲鲤池里喂鱼,这莲鲤池是她当初和夏元帅成亲的时候修筑的,里面养了一对赤金红眼锦鲤,是他们夫妻恩爱的象征,如今这对鲤鱼都长出半米多长了,须鳍皆修长无比,隐隐有股出尘的气质,简直就是宝贝中的宝贝1 长公主丢着手里的鱼食,漫不经心地抬头,背后忽然一阵凉飕飕的,回头就看见夏笙花一脸沮丧地杵在那儿,跟块烂木头似的。 “怎么?皇上不答应?”长公主也不是头一回看见夏笙花碰壁,自然是见怪不怪。 夏笙花摇摇头,“答应了。” “答应了是好事儿啊,为何一脸丧气?本宫的女儿岂能如同斗败的公鸡?”想到自己未來的小孙孙将在明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世,长公主就忍不住地有点小激动。 “皇上同意出两成的份子钱。”夏笙花竖起两根手指,还是耷拉着的。 “什么!这是要抄本宫的家么!反了反了!敢跟自己亲姑姑动手!看本宫不进宫去宰了他!”长公主把手里的鱼食一把丢进池子里面,撸着袖子就要冲出去,夏笙花忙拖着她,“娘亲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癸真拿着新的鱼食过來的时候,就看见夏笙花和长公主在莲鲤池边一个挣扎一个拦着,怎么看怎么像是长公主要跳水自尽,吓得蹬蹬蹬跑了上去跟着夏笙花一起拦着她,“公主你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癸真怎么办?驸马爷怎么办?今天刚买的胭脂怎么办?求您三思啊!” 癸真这一通喊,倒是让长公主一下子冷静了下來,她很镇定地拍拍被拽乱的衣襟,把因为挣扎而露出來的乱发抚抚平,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才装作正经的竖起眉头瞪着癸真,“谁告诉你本宫要跳水自尽了?你个死丫头好话不说坏话说尽,本宫要罚你这个月的月钱充公!” 癸真哀哀哭泣这会儿,见长公主一脸余怒未消,也不敢求她少扣点儿,只能咬着袖子退下,夏笙花看着自个儿亲娘那小样儿,也不知道该是哭笑不得还是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娘感到悲哀了,“娘亲……” “本宫很想不认你这个女儿,但是为了本宫的小孙孙……”长公主咬紧牙关,那样子活像是被人逼着吞了一只屎壳郎一样,“本宫绝对不能放弃你,就算皇帝要抄我们的家!”那么点点份子钱,不是抄家是什么? 夏笙花很是感动,“娘亲,你要是不想认我当女儿,我现在就解约回漠北打仗去?” “打打打!打个西瓜!本宫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你看看人家张侍郎家的闺女儿,长得秀丽端庄,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你倒好,长得不行就算了,还偏偏这样五大三粗,好不容易找到个人家,还要为娘的给你出那么多钱去赎人,本宫很生气,就算你拿再多胭脂水粉來本宫也绝对不会原谅你!” “……那生个娃呢?”夏笙花试探着问,长公主板着的脸一下子舒展开來,“这还差不多。” 就知道会是这样啊! 夏笙花讪讪地垂着脑袋,看见一边站着的癸真,上前去拿她手里的鱼食儿打算喂鱼。 “别喂了,本宫刚喂饱。”长公主心疼自己的鱼,忙出手拦住夏笙花。 夏笙花不以为意,朝水里的鱼挤眉弄眼一阵儿,“养肥了才能卖个好价钱啊!” 长公主如遭晴天霹雳额,“不孝女你想做什么?” 夏笙花笑笑,“我讲的是养肥了长的好看些,可以请严公子來画几张画,严公子的画在皇城也是能卖到高价的吧?” 长公主对夏笙花这狗屁一样的办法半点想法也沒有,抬手一巴掌拍到夏笙花后脑勺上,“真是猪一样的脑子,也不知道那些胜仗是怎么给你打出來的,严公子那些画能卖高价是不假,但是比起他的赎身钱來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好么?” 夏笙花很无辜地揉着自己的后脑勺,长公主这一巴掌丝毫不比夏元帅的摧心掌來得弱,真是有其夫必有其妇!“能攒一点儿是一点不是么……”按照夏笙花对公主府近年來财政收入的概况了解,就算炎挽歌给出两成的份子钱,赎下严紫陌差不多刚好能让长公主今年所有开支全部停销……也就是说,长公主会沒钱买新衣服穿,沒钱买胭脂水粉,沒钱买山珍海味滋补炖品,这对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贵族來说,简直就像是人间炼狱一般惨不忍睹。 长公主身为天启第一公主,岂能一年无新衣? “娘亲,不要硬撑,我会尽量向皇上争取到五成的。”夏笙花相信,只要过两天,炎挽歌消气了,她去说上两句,一定能让炎挽歌松口帮忙,况且这钱就算是交出去了,到时候不还是照样流回国库?犯得着这样小气巴拉的吗?跟个娘们儿似的。 长公主哼哼两声,“你要是不找严紫陌,本宫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一年沒有新衣服穿,这将是何等的不幸啊!要不趁现在库存还有些缎子,赶紧叫癸真去拿來裁了? 夏笙花尴尬地,摸摸鼻子,“严公子人挺不错的。”就是实际上比看上去差太多,沒有那么纯良罢了。 长公主才不吃夏笙花这一套,“本宫不相信你的眼光!” 那一开始是谁叫我随便找个良人的?夏笙花沉默了一会儿,“娘亲,严公子好歹长得不错,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不是么?”按照夏笙花的话來讲,她现在也不是很了解严紫陌这个人,因为他看上去并沒有想得那么简单,她现在除了能在严公子的未來丈母娘面前多夸夸他的画,也就只剩下多夸夸他的长相了。 严紫陌的长相是无可挑剔的,长公主对严紫陌的长相是非常之满意,但是一个男人长的这么美,不会觉得别扭么?“长得好看能当饭吃么?你爹长得挺好看,老了还不是照样是个糟老头子?” “那倒不一定啊……”夏笙花呆呆地说道,冲长公主使了个眼色。 ------------ 第七十七章 :【辛辣秘史】 “你眼睛怎么了?”长公主见夏笙花对她使眼色,以为夏笙花眼睛抽了,皇城这一带风还是很大的,经常都会有些人被风吹得眼睛抽筋,所以皇城的医馆里面,看眼睛的人特别多,身为夏笙花的亲娘,长公主也不免要关心一下自己的亲闺女儿。 夏笙花头一次发现自己的挤眉弄眼能被人当成眼睛抽筋,感觉还是蛮新鲜的,“娘亲,爹他在你身后啊。” 长公主一愣,回头,看见夏元帅一脸凄苦的那张老脸,猛地又转了回來,不敢置信地瞪着夏笙花。 夏笙花耸耸肩,点点头,笑得很不地道。 “夫君……你听我说!”长公主忙回头去讨好夏元帅,奈何夏元帅的那颗饱经风霜的心,被长公主这句话给戳了个对穿,一边伤心地往回走,一边不肯搭理长公主。 长公主顿时就急了,慌忙拉住夏元帅的袖子一路跟着走,“夫君!我爱你啊!就算你长得沒有年轻时候好看了,我还是喜欢你的啊!” 夏元帅别过脑袋去,“去找你的兰涵王去,我就知道我老了,你嫌弃我……” 夏笙花支着耳朵,也不敢真的跟上去,毕竟是老两口闹别扭,她跟进去搀和一脚做什么?反正只不过是小打小闹,也不会真出什么大乱子。 夏元帅和长公主渐渐走远了,夏笙花回头看见癸真还呆呆地杵在那儿跟块木头似的,便上前去又从她手里拿点鱼食,“癸真姑姑,这八年來,他们还这样吵不?” 癸真回过神來,看了夏笙花一眼,那一眼包含不知多少无奈,“公主那性子,老爷是个不爱讲话的人,平时也吵不起來,但是每次一旦吵起來,必定会扯到兰涵王,老爷这醋劲儿也忒大了。” 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夏笙花顿时來了精神,她原先也沒有怎么听过这么一号人物,又离开了这么久,自然是觉得很陌生。 “兰涵王……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但是好像这里根本沒有这号人物啊?”夏笙花皱着眉头故作疑虑,按照癸真的思维方式,应该会立刻迫不及待地跟她透露些辛辣秘史。 果不其然,癸真见夏笙花沒有听说过这号人,便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大小姐有所不知,南兰涵王并非中土人氏,他是外邦的,现在正好就是跟你们交战的那帮蛮子的皇帝。” 娘亲的情人是天启现在开战的敌国皇帝?果然辛辣!夏笙花暗地里啧啧称奇,想不到娘亲那样儿的,还能勾到个外邦人。“就是那耶律涵?”兰涵王嘛,耶律涵沒有登基之前,的确是被称为兰涵王,夏笙花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懒汉王呢! 癸真点点头,“正是正是,大小姐你再边疆常年和那些蛮子打交道,应该是知道的,耶律涵当年非常喜欢我们公主,只是后來被老爷拔得头筹,回国的时候放出狠话,早晚要让我天启俯首称臣,你看这仗打得,都多少年了,还不肯松手,比王八咬得还紧,啧啧,公主真是红颜祸水啊!” 夏笙花瞠目结舌,就长公主那样儿也叫红颜祸水,她觉得有点转不过脑筋了,虽然从某种角度说來,长公主也是个红颜祸水,但是个中缘由是怎么样的,她也不知道,她从生來就沒怎么听长公主提过这个人,想必就算是自己亲自去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來。“癸真姑姑,你知不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可是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啊。 癸真眼珠转转,“知道是知道,但是不方便告诉大小姐,癸真这就退下了,大小姐也收拾收拾身上,虽说还沒有把严公子赎出來,但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大婚之前还是把自己打理得顺顺当当的好,癸真年纪大了,也管不到您那么多,只是那个梦儿,大小姐还是不要太亲近得好。”说罢,癸真也不等夏笙花讲点什么,直接福了福身便走了。 夏笙花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抬手摸摸下巴,尖尖的,沒有赘肉,抬手看看皮肤,挺好的,沒有什么问題……那她到底要打理什么地方? …… “公子,你都在这儿坐了半天了,不累么?”小思端着点好香的香炉慢慢走过來,把那小巧的铜质瑞兽香炉放在严紫陌身边不远处,严紫陌依旧单手撑着下颚,眼神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子!”小思见严紫陌不理会自己,有些气恼地叫道。 严紫陌这才回头看他,“怎么了?” “沒怎么!就是公子你早饭沒吃,午饭也沒吃,今天滴水未进粒米未尝,我深深地怀疑你有心事!”小思义正言辞道,严紫陌却懒懒地换了只手撑着下巴,把自己从面光改成了背光,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小思,“你猜我有什么心事?” 小思听见严紫陌这话,连想死的心都有了,私底下,谁都不知道公子有多么傲娇,偏偏还特别喜欢误导人家以为他不食人间烟火,夏笙花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嘛! “我猜我猜不着。”这种时候就别跟公子废话了,不然下场会很惨的!严公子的恐怖之处,旁人是不会理解的! 严公子靠着自己的手掌,慢条斯理地开口,“那你再猜,夏大将军会不会真的赎我回去成亲?” “……公子,不是我说丧气话,您那身价,就是长公主都吃不消,夏大将军是疯了才会赎你吧?”小思瞪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夏笙花要赎严紫陌,这简直就是最不好笑的笑话! 严紫陌但笑不语,摇摇头又换了只手转了过去,一边的鹰隼在两人多高的笼子里面上蹿下跳,一双眼睛瞪得比小思还要圆,盯着桌子上的糕点呱呱叫唤。 “还有这鹰,叫声恁奇怪!”小思抱怨着在桌上拿了块糕点隔着笼子丢给鹰隼,笼子里面那只鹰忙不迭地扑腾着去扑吃的,整个一个吃货! 严公子不出声儿,看着窗外的脸上渐渐挂上意思笑意,“大将军來了,小思,去迎接吧。” 夏笙花到玉楼楼下的时候,反射性地朝上看了一眼。 严紫陌是住在玉楼的二楼的,房间也是临街的,但是偏偏从來都沒有人发现过他的所在,就像是抬头看过去,什么都沒有一样。 二楼在玉楼的巨大招牌后面,扶栏墙面都有极其考究的浮雕花纹,看上去倒不像是个卖肉的地方,反而显得很神秘。 那扇很不显眼的窗户就开在招牌旁边,夏笙花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里面黑洞洞的,像是沒有人,却又有缕缕青烟飘出,隔着一层楼,夏笙花几乎能闻到那股清雅的甜香。 “夏公子。”夏笙花低头,看见小思双手环胸一脸不情愿地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门口揽客的花娘远远地观望着,也不敢上前來招呼夏笙花。 “这不是小思么?”夏笙花笑道,小思哼了一声,“公子叫我來迎接你,上去吧,在这大街上叫人看见了多不好。”夏笙花是有官位在身的人,就算她和一般的官员不同,一个女人逛窑子,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夏笙花摸摸鼻子,也不用小思在前面领路,直接就进去了。 严紫陌的房间门关得紧紧的,夏笙花知道这是一道非常了得的门,上面有机关,门扉上暗嵌了铜钢,寻常人除非是像夏元帅那样的,这门关上了,还真沒什么办法硬开。 夏笙花抬手轻轻触上门扉,门却悄无声息地开了,夏笙花有一瞬间的错愕,她明明什么机关都还沒有碰,怎么门就开了? 严紫陌依旧端端正正坐在尽头,他的房间是二进的,中间有两扇屏风,透过半透明屏风上的侍女,夏笙花能将严紫陌看得清清楚楚。 要是在漠北的时候,夏笙花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真的会找个认识不久的男子成亲。 而现在这个男子就在她面前不远处,她还要去跟他商量关于赎身的事情。 天下间还有比这桩婚事更荒唐的么? “将军來了?”严紫陌回头,夏笙花看见他那张烟视媚行的脸就有些把持不住,脸上噌地一下红了,“是啊。”讪讪地回答着,夏笙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那么在原地站着。 严紫陌勾唇一笑,夏笙花身后的门缓缓合上,“将军怎么还不过來?要愚下亲自过去么?” “不必不必!”夏笙花忙上前去,但是走到严紫陌身边,又变得不自在起來。 严紫陌直勾勾地看着夏笙花,丝毫沒有一丝矜持,“将军是不是想我了?”他语调低沉,微微带着点沙哑,很容易听得人耳根酥软。 夏笙花就是那个不幸中招的人,“想……”严紫陌讲话像是有魔性一样,夏笙花会忍不住地想要答应他,虽然夏笙花知道,严紫陌远沒有看上去那样单纯好说话。 严公子不再说话,而是用行动证明,伸手拉住夏笙花的腰带,一把把夏笙花牵到自己面前,“那将军告诉愚下,有多想呢?” 天生尤物,万种风情,夏笙花沒流鼻血已经很给自己面子了,她努力抬起脑袋看天花板,不去看严紫陌,“你猜!” 听到这么熟悉的话,严公子很不给力地笑了,房间里面很安静,除了临街的那扇窗户之外,沒有办点光源,所以异常的昏暗,如此旖旎的氛围,特别适合人干坏事。“我猜你很想我,不然为什么这么早赶來?”玉楼是晚上开门揽客的,白天接客都是卖艺不卖身,夏笙花昨天來的时候,只是來找严紫陌聊聊天,今天又迫不及待在白天來,也有夏笙花饥渴到等不住天黑的意思。严公子一语双关,偏偏夏笙花还听得懂,老脸更是一把火烧起來。 “严公子你想多了,我只是过來跟你商量件事情。”夏笙花头一次这么不好意思,她还分明知道严紫陌的意图,偏偏就是拉不下脸來跟他发火,奈何夏笙花在战场上多么无可匹敌,一遇见严紫陌,立刻就败了。 ------------ 第七十八章 :【成亲之事】 “哦?什么事情?”严紫陌像是完全沒有看见夏笙花的脸红,微微挑眉问道。 夏笙花轻轻咳嗽了一阵,小思守在门外,只听见一长串的咳嗽声,也不知道夏笙花在干嘛,搞得他嗓子也痒了起來,有些坐不住,在凳子上辗转反侧,恰好珠翠抱着晚娘养的西域猫过來,忙从凳子上弹了起來,“珠翠!” 珠翠好险沒被他吓死,等缓过來了,便忍不住地要跟他翻白眼,“做什么叫人这么响,人家又不是聋子!” 小思嘿嘿着跟她赔笑,心里面也不知道跟珠翠一样翻了多少个白眼,“翠姐,我尿急呢,帮我看会儿呗?” 珠翠沒说话,倒是怀里的猫舒展了一下尾巴,在珠翠的怀里蹭蹭,喵喵叫了两声,“你听,这猫也叫我不要坐下,今天明明就是你看门,我吃饱了撑的來跟你顶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我一坐下你人就跑沒影儿了,到时候我找谁去啊?” 小思心里打的小算盘被珠翠看透了,也不着恼,还是陪着一副笑脸,反正在这玉楼,他荷包不厚,脸皮可是一等一的厚。“我真的尿急,求求你了,行行好吧,帮我看一会儿,翠姐?翠姐姐~我美丽可爱的翠姐姐~” 珠翠被他捏着嗓子嗲声嗲气的腔调给逗笑了,伸出一根食指在他脑门儿上戳出一个红印儿,“就你嘴甜!说好啦,我就帮你坐一会儿,要是你跑了,我就跟公子告状去。”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是真跑了,公子也懒得罚他,告状也沒用啊哈哈哈哈!小思喜不自禁,弯腰拍拍凳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谄媚道,“翠姐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去就來。” 珠翠抱着猫施施然坐下,一脸的施舍,殊不知早就被人家算计好了,“快点回來啊,我还要回去补午觉呢。” 补午觉什么的,做梦呢吧?小思心里笑得那叫一个不厚道,冲珠翠摆摆手,一溜烟儿就沒影儿了。 夏笙花清了很久的嗓子,久到严紫陌都觉得她嗓子是真不舒服,便替她倒了杯茶,夏笙花却推手说不用。 “将军此次前來,到底是所为何事?”严紫陌问的问題无比严肃,夏笙花看着他那一脸的正经,忽然有些糊涂起來,到底碧水诗会那天晚上的严紫陌,和现在眼前这个严紫陌,是不是同一个人? “在下此次前來,是想跟严公子商量一下赎身的事情……”夏笙花说完,脸就彻底烧了,她在军营里面喝两坛烧刀子都沒有这么烧过。毕竟要一个姑娘家亲自上门开口,讲的还是给个男人赎身的事情,换做一般姑娘家,恐怕早就羞愤得直奔碧水投河自尽了! 严紫陌半晌沒说话,夏笙花见他沉默,忽然间想,不会是昨天晚上严紫陌是真的在开玩笑吧?那她今天冒冒然地就上门提亲,这也太……鲁莽了点吧? 严公子还是沒有讲话,只是慢慢伸出手到桌面上,把原先给夏笙花的那杯茶水移到自己面前,慢悠悠地端起來,轻轻呷了一口。 夏笙花不明就里,还是瞪着眼睛看他,“严公子?” “愚下的意思还不够明白么?”严紫陌放下茶杯笑弯了眼睛,抬手拭去唇边那一丝水渍,夏笙花随着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的嘴唇。 绯红色,软软的,水水的,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夏笙花,为何你的思想变得如此龌龊下流?夏笙花扶着额头自我反省须臾,又抬起头來盯着严紫陌,“在下还是不太明白严公子的意思。” “将军现在就像这杯水,既然愚下愿意喝,那就代表愚下同意将军的意思,只不过……” “只不过赎身钱怕在下承担不起么?”夏笙花一想起那天价一般的赎身钱,就有种想要冲去夏家祖庙端出玄铁银枪杀进皇宫逼炎挽歌再多出那三成分子钱。 严紫陌沒有表示是,也沒有表示不是,不过夏笙花也不是糊涂蛋,看他那小样儿就知道,严紫陌就是这个意思。“沒关系,在下还赎得起。”只是要是真的按照这个价把严紫陌赎下來,那估计她的嫁妆会很惨不忍睹……当然这件事情是要留给长公主烦恼的。 严紫陌微微颔首,“既然如此,将军找愚下还有什么事情?” 夏笙花愣了,“我找你就是为的这件事情啊。” 严紫陌噗嗤一声笑了,“哪有赎身的专门找当事人商量赎还是不赎的?将军你想太多了。” 夏笙花沒有料到这点,她虽然也是个贵族,但是向來都是很讲人权的,既然要赎身,自然还是要问一问当事人的意愿,如果严紫陌那天晚上只不过是开玩笑,本意并非迎娶夏笙花,那她岂不是要造成一段孽缘? “怎么?赎人难道不用过问当事人的意愿么?”夏笙花觉得很奇怪,她平时叫手下的小兵打个洗脸水都要问对方有沒有空,怎么玉楼赎人竟然连问都不用问一声,也太沒自由了吧? 严紫陌被夏笙花这副脱线的样子逗得乐得不行,但也仅仅只是笑不露齿,他那隐忍做笑的姿态,真看得人想把他扑倒在床上这般那般。 “严公子,在下讲得很好笑吗?”夏笙花绿着脸问,他这算是当众藐视公主府的权威么?虽然这房间里面只有他们二人,但是要是算上诸天神佛,可不就是当众呢么! “不算很好笑,只是将军你涉世未深,对这方面不太了解,情有可原而已。”严紫陌继续喝茶,夏笙花继续干瞪眼。 “涉世未深?在下十岁出头就逛遍了京城十四巷,玉楼就是闭着眼睛也能來去自如,这也叫涉世未深?”夏笙花不免要怀疑一下自己过去那段花天酒地纨绔不羁的日子到底是真是假了。 严紫陌将茶杯里面的茶叶叼起一枚含在唇间,翠绿的茶叶衬得嘴唇越发鲜艳夺目,他慢慢地将那枚茶叶吃下去,细碎地咀嚼,“将军只不过是逛遍了这些地方,其实并不了解其中黑暗,自然涉世未深。” 夏笙花几欲老泪纵横,她这么多年的青楼白逛了,这么多年的仗也白打了!“行行行,在下涉世未深,还望能向严公子讨教一二。” 严公子欣然答应,“将军不嫌弃就好。” 能嫌弃么?咱们以后可是要做夫妻的啊!夏笙花无语凝噎,她有点后悔了,能不能悔婚啊? …… “夫君,你要相信,我是真心爱着你的!耶律涵只不过是天边的浮云过江的鲫鱼!”长公主追着夏元帅第不知道多少遍亮出自己的真心,夏元帅视若无睹,不肯搭理她,走到练武场的兵器架上自己取了一根长枪。 长公主见状,心道不好,要练功了! 夏元帅练起功來,除了夏笙花之外,还真是无人能近左右,她今天要是不好好给他解释清楚,只怕误会加深。夏元帅这个人也沒什么不好的,唯独不好的地方,就是吃起醋來,比谁都來劲儿! 不等长公主开口,夏元帅自个儿走到空地,开始练枪。 夏元帅当年,也是天启有名的美男子,拥有无数追求者,更何况平素最是正直,因此特别受百姓推崇,想不到如今老來,竟要被自己的发妻嫌弃是个糟老头? 想到这儿,夏元帅整个人都不好起來,手中长枪走势越发狠戾,仿佛眼前空气就是耶律涵那个死蛮子,恨不得能把他从头到脚全都捅成筛子才罢休。 长公主见夏元帅真的不搭理自己了,很是沮丧,一个人孤孤单单站在一边等了好一会儿,见夏元帅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只好找个台阶坐下來,默默地等夏元帅练完枪。 夏元帅年纪其实也不是很大,长公主生夏无月和夏笙花那年,也不过是十八年华,夏元帅那年也才过了弱冠沒多久,算到现在,还是壮年的时候,脸上皱纹也不多,偏偏就是长公主嘴巴最碎,连自己夫君的坏话也不放过,真是家门不幸啊! “夫君!我知道错了!”长公主扁着嘴一等就是好半天,夏元帅一点要休息的样子也沒有,反而练得更积极,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长公主双手托着腮,看着自个儿夫君在慢慢偏西的落日之下那脚尖的身姿,似乎时间又回到二十多年前,那个初见的傍晚。 彼时夏元帅也是如此练枪,只不过场景不是在公主府,而是在京郊,他那个时候还是个副将,却已经在军中建立了极高的威望,一手好枪法差点沒把长公主给迷死。 要不是她那个时候卖了个乖,只怕这个夫君也保不住了吧?长公主一边花痴夏元帅当年风采,一边在心里暗自庆幸,丝毫沒有意识到夏元帅停下了手上的枪,一脸凶狠地看向自己的方向。 一大片阴影罩上长公主的脸,长公主蹙起眉头,天黑得这样快?抬头,看见一张多年來屡屡被夏元帅当做靶心练箭的人脸。 耶律涵! 长公主一惊,猛地从地上站了起來,耶律涵忙伸手扶住她,“夫人沒事吧?” “谁是你夫人!把你的爪子从我夫人身上挪开!”夏元帅气急败坏地冲上前來抬枪就要把人隔开,那耶律涵出手捏住枪头,将枪挡了出去,一边挡一边很无奈地问,“请问您是夏元帅吗?” 夏元帅见自己的枪被人挡开了,有点不爽,倒竖着剑眉瞪他,“你想对我夫人做什么!” “夏元帅你误会了,我是回纥的二皇子,是耶律涵的儿子。” ……耶律涵的儿子?夏元帅皱着眉仔细打量,发现的确有出入,眼前的人的确和耶律涵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耶律涵喜欢穿中土的儒衫,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但是眼前的人不光还是当年年轻的模样,(耶律涵再人精也不太可能保持二十多年容颜不变)穿的服饰异域风情十足,根本和耶律涵不是同一个人啊! ------------ 第七十九章 :【求亲之人】 “就算你不是耶律涵本人,你既然自称是回纥王子,那就不该來到这个地方,这里是天启,不是你们回纥人该來的地方!”就算不是耶律涵,是他儿子也不行!长得这么像,一定遗传到了很多他爹的恶习……比如随随便便调戏有夫之妇擅闯他人府邸等等。况且天启和回纥开战多年,双方一直都是你死我活,怎么他一个皇子还能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到天启帝都公主府來调戏有夫之妇?不怕他这个兵马大元帅分分钟抓了他扭送天牢么? “非也非也,我是奉父皇之命,來向天启求和的。”男人笑得端得是一脸淳朴敦厚,但是夏元帅对耶律涵一直都沒有什么好感,早就认定这姓耶律的一家子都不是好鸟,语气也十分不善起來,“求和?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是怕了我天启国力所以想來俯首称臣是么?告诉你,我天启文有甄相武有我夏伯渝,你们别给我们來假投降这套,我们不吃!” “夫君,人家一个大小伙儿特地來我们府上……”长公主刚要为男人说好话,被夏元帅一个白眼翻得不敢再开口,夏元帅要是心里面不舒坦沒能及时发泄出來,后果可是一等一的严重啊! “那你叫什么?”长公主还是一脸的慈祥,好歹是老相识的儿子,不好好招待,恐怕落人口舌,笙花都要成亲了,再不好好维护一下形象,恐怕公主府真的要就此败落,她们就要去街头讨饭吃了吧?(殿下您真的想太多了!o(>﹏<)o~~) “父皇为吾取名耶律阳,是为了纪念长公主而取的。”耶律阳笑道,长公主被他笑得如沐春风,那句话更是受用无比,想不到,耶律涵为了她还给自己儿子取名叫耶律阳,真是……超感动的! 夏元帅臭着一张脸,怒视长公主,“耶律老贼,这么多年了还敢肖想我夫人……小兔崽子!回去告诉你父皇!这仗我们还打,而且不死不休!” 耶律阳闻言,很是为难地皱眉,刚想开口解释,长公主早就抢在他前面为他辩解,“夫君,人家只不过是个年轻人,老一辈的恩恩怨怨岂能牵扯到他们身上,莫要再为这些小事情置气了,人家会说你小气的!” 我看你是被人家这样情深意重给打动了想改嫁是吧?到底谁是你夫君啊!夏元帅用眼神教训长公主,长公主不甘示弱地回瞪过來,“人家这么彬彬有礼,你岂能如此无礼?这个公主府,到底是谁做主?” “哈哈,谁做主?你说这个公主府到底是谁做主了?”夏元帅不怒反笑,长公主有些语塞,但是看见夏元帅那副傲娇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在气势上比过他,“自然是本宫了!” 话语一处,现场一片鸦雀无声,须臾,夏元帅冷哼着把手上长枪往耶律阳脚边的地上一戳,“既然是长公主说了算,那我这小小的武将还有什么余地?恕老夫告辞不奉陪了!”说罢,转身大踏步离去。 长公主干巴巴地站在原地,心里面很不是滋味,想冲上去道歉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夏元帅说,都老夫老妻了,还这样别扭,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公主可要追上去解释?”耶律阳问道,长公主摇摇头,“由他去吧,小阳啊,你特地來我公主府,恐怕不止是为了告诉本宫你名字的來由吧?”要是真的有人为了说一句话不远万里跋山涉水翻越国境风尘仆仆而來,长公主感动之余,肯定要怀疑一下这个人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題了。 “自然不止是为了这个,我等此次前來求和,只有一个条件。”耶律阳笑眯眯单手放在心口,弯腰十分恭顺地说道。 长公主无语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了什么条件,甚至不惜停战也要特地赶來天启帝都谈判。 要知道,这或许是单方面的请求,炎挽歌随时可以派兵把他抓起來当人质的吧? “什么条件?”要是真的是真心诚意要來求和,她倒是可以帮忙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毕竟是长公主,在天启,就连太后都沒有她地位尊贵,她的话,自然是分量十足的。 耶律阳轻轻抿了一下嘴唇,薄薄的唇瓣绽开,“在下有意向长公主求亲,迎娶您的女儿为妻。” 长公主还沒來得及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就听见耳边炸雷一样的怒吼,夏元帅在中庭遇见了回纥的求亲队伍,正暴跳如雷地边摔东西边骂,“蛮子的聘礼?都给老子滚滚滚!想娶老子的女儿?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 “额……要娶我女儿?你知道我女儿是谁么?”长公主呆若木鸡,虽然浑身僵硬,但还记得动动嘴巴和脑子,此时不问个清楚,只怕麻烦会像苍蝇一样多。 耶律阳有些疑惑,“您的女儿?不就是天启第一巾帼夏笙花么?” 长公主老泪横流,“你认识我家笙花?” “是的,在下对夏姑娘一见倾心,她在战场马背上的英姿,实在是美若天仙。”耶律阳说着说着,像是在回忆夏笙花的矫健身姿,脸上微微红了起來。 美若天仙?长公主有些不明白,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可是夏笙花的长相,顶多只能说是男人中的美男子,就她那张俊脸,跟美女或者天仙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相隔遥遥千万里啊! “呵呵,孩子,你是不是看错了?”长公主干笑着问道,夏笙花要是美若天仙,那皇城的姑娘岂不个个都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了! “绝对不会看错,在下实在是仰慕夏姑娘,所以特地前來求亲的。” “想娶我女儿?你做梦!”夏元帅从回廊那头气冲冲地冲了回來,双手紧握成拳,青筋都爆出來了,要不是长公主在场,也不知道会酿成多么惨绝人寰的一出惨剧。 长公主有些说不出话來,夏笙花和严紫陌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炎挽歌都同意了的事情,岂能随意更改? 虽说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夏笙花要是愿意和亲的话,那天启和回纥之间的战事将能画上一笔休止符,边疆饱受战乱纷争之苦的百姓可以从此过上平安的生活……怎么看都是耶律阳这边重大太多,但是夏笙花看中的是严紫陌,也不知道她心里面是如何做想的,不管怎么样,现在恐怕只能等夏笙花回府才能好好问清楚了吧?“夫君,我觉得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还是等笙花回來再说吧。” …… 与此同时,禁宫之内,炎挽歌懒懒地靠在御榻上,单手撑着脸,淡淡地用眼睛扫着面前的奏书,底下恭恭敬敬跪了一个回纥人,穿着和中土大有不同,和这一室的雕梁画栋显得异常格格不入。 “你说什么?”炎挽歌的声音寡淡得跟蛋花汤里不放盐一样,听得人心里不住地沒底。 “我等是來向天启求亲议和的。”底下的那位使者浑身颤巍巍,但语气还是十分的果断。 “娶谁?朕的女儿最大的年纪还不到两岁,你要娶哪个?”炎挽歌对这场持续了二十多年的仗也是烦不胜烦,既然來求和,那不如顺水推舟,让这场仗早点结束,常年的战争,天启损耗也是十分的严重啊。 “我们二皇子看中了长公主的女儿,希望皇上能将夏姑娘下嫁给我回纥做王妃。”使者道。 炎挽歌手里的奏折啪地一声合上,狠狠地拍桌上,“你们要娶谁?再给朕说一遍!” “皇,皇上?我们想迎娶长公主的女儿回朝为妃……”使者被炎挽歌突如其來的暴怒吓了一跳,要不是他心理素质好,只怕此时已经被炎挽歌给吓得失禁了。 “长公主的女儿?夏笙花是我天启一员大将,你们要娶走她,岂不是将我国家栋梁生生抽走一根?”炎挽歌面上还是十分随和并且笑容可掬的,这一脸的假笑配上沒有任何感情的讲话,显得格外虚假。 那使者被炎挽歌的气势给吓得差点沒扑倒在地,“我们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娶夏姑娘,并不是为了削弱天启的国力,还请皇上答应。” “答应?夏笙花平素桀骜不驯,连先帝都敢违逆,朕的话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点建议,至于答不答应,你们自己去问她。”炎挽歌继续假笑着说道,使者很是有点尴尬,原本以为这会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却想不到问來问去,到底还是要去问夏笙花本人的意思,她都跟回纥打了八年的仗了,谁知道她脑子里面想的是对回纥的痛恨还是对国家大事的晓以大义? “朕累了,福公公,送客。”炎挽歌可不管使者怎么想,他自然是想不明白,夏笙花哪点被人家看上,竟然要这般煞费苦心來帝都求亲,况且,夏笙花就是不嫁给他,也绝对不能嫁到敌国去,她要是思想真的保守到出嫁从夫,那么天启到时候岂不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皇上,那帮蛮子想娶我们将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送完客的福公公折回來讨好炎挽歌,炎挽歌喜欢夏笙花他身为贴身太监,自然是再清楚不过,虽说夏笙花要嫁给严紫陌,但是按照炎挽歌的脾气,他既然同意了夏笙花嫁给严紫陌,那就不会再考虑其他人选,严紫陌本身只不过是一个小倌,也方便炎挽歌控制。 “……朕或许是该考虑下旨让她嫁给那个耶律阳了……”炎挽歌揉着太阳穴冷不丁地來了一句,福公公一愣,媚笑着上前替炎挽歌捶腿,“皇上英明。” “英明?朕英明在什么地方了?朕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得不到,还要整天守着那个妖妇……这仗,是时候该停了。”炎挽歌叹息着,夏笙花的脾气他还是很了解的,她要是不想嫁,拿刀架着她的脖子也沒有用,更别提威逼利诱了,夏笙花可不就是个软硬不吃的铁人么? ------------ 第八十章 :【你猜猜猜】 “阿嚏!”夏笙花打了个喷嚏,有些不爽想抬手揉鼻子,看了一眼身边的严紫陌,还是讪讪地放下手,掏出手绢來擦擦。严公子侧着脑袋看着夏笙花这样,脸上笑眯眯的,沒有一丝不满或厌恶,只是在夏笙花擦完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将军可是伤风了?” 夏笙花自我感觉了一下,摇头,“不曾,在下身体一直都很健朗,不太可能会生病。” “那么,可是被这冷风吹得?”严公子又问,夏笙花还是摇头,也不知道他问这些是想关心自己还是想作甚。 “嗯……那必定是有人在背后谈论将军了,依愚下之见,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严公子觉得自己分析得很有道理,轻轻点着头,夏笙花刚要反驳一下,外间的门被一连串的敲门声打得震了几下。 “这里是公子住的地方!你们不能硬闯!还不快快退下……喂!这个门很值钱的!砸坏了你们赔!”珠翠气急败坏的嗓音听得人心颤,到底是什么人,要硬闯这里? 夏笙花盯着门口出神,严紫陌却施施然起身,走到门口去,那扇门还在震动,可见外面的人有多么气急败坏,不过要夏笙花说的话,这人只会敲门不会踹门,十有**不是夏元帅,只要不是夏元帅,那就怎么都好啊! 严紫陌慢慢伸手到暗处,夏笙花知道他要开门,不过,有些怕门外的人冲进來把严公子给撞坏了,便也起身走到严紫陌身边,“这门还是在下來开吧,外面的人也真是,就不能好好通传一声?” 夏笙花嘴上抱怨着,还是把严紫陌给挡开,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严紫陌只不过是一个瓷娃娃,怕被她粗手粗脚给碰坏了一样。 严公子沒有表态,只是十分顺从地退到夏笙花身后,夏笙花开门,一群人轰然撞了进來,要不是她是侧着身子开的门,恐怕就会被这人潮给掀到天花板上去吧? 一群人人仰马翻地倒在地上呻吟,夏笙花眼睛可尖了,一眼就看见带头的是夏九,其余跟着的,除了家丁,竟然还有穿着回纥服饰的回纥人。 夏笙花微微皱眉,但是身为一个将军,她不能随随便便就抓人起來暴揍一顿,这样是非常失风度的一件事情,她快步走到人堆里面,一把拽出被压在最底下差点口吐白沫的夏九,大力摇晃一阵,“夏九?夏九!你带着这么多人來玉楼是要踢馆么?”一群五大三粗跟玉楼的小倌比谁更健美么? 夏九醒过了神來,看见夏笙花,差点沒老泪纵横,“大小姐!你快点回去吧!老爷快要气疯了!” 不是已经知道她和严紫陌的事情了么?怎么还会气疯?夏笙花很奇怪,将夏九放到地上,“你慢慢说,我爹又怎么了?” “不久之前,一群回纥人來到府上,领头的那个自称是回纥的二皇子,他说对将军在战场上的英姿一见倾心,希望能迎娶大小姐回去当王妃……”夏九道。 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夏笙花有些回不过神來,眼看着后面那些晖个人从地上站起來,明显也是想來跟夏笙花沟通交流一下,身后一双手环了过來,轻轻松松将夏笙花揽进自己怀里,夏笙花的背靠上一副温暖的胸膛,顿时舒心不少,只是严公子讲出來的话,让她很想从二楼跳下去脑袋砸地而死。 “将军,你不是刚刚还答应了人家,以后只喜欢人家一个的么?我们明明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你岂能负了人家?”严公子撒娇一般地对夏笙花说道,嗓音苏苏麻麻,夏笙花就这么靠在严紫陌的怀里,感受着严紫陌讲话胸腔共鸣而引起的震动。 “你是何人!”回纥那群人见到严紫陌都被吓得不轻,见他和夏笙花态度亲密,都是毅力啊你的震惊,从來都沒有听说过夏笙花喜欢玩兔子啊,小道消息都说夏笙花跟她爹一样是个武痴,青楼什么的并不喜欢逛啊! 小道消息沒有真凭实据都敢听,真不知道回纥是怎么跟天启打这么多年的仗的…… 夏笙花眉毛微微一颤,就势整个人都挂到严紫陌身上,“好好好,本将军最疼你了,至于那些……” 见夏笙花要拒绝,一群人顿时乱了阵脚,“请夏姑娘三思!我们此次前來是來求和的,并不是來宣战的,你若是同意了,回纥将与天启休战。” “……回府再说。”夏笙花听见这话,立刻面无表情地从严紫陌怀里起來,但还是不忘紧紧握着严紫陌的手臂,直接路过一群人,带着严紫陌回公主府了。 “老子告诉你!想娶我女儿,那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夏元帅坐在位子上急躁地不停喝茶,他虽然平时都很规矩严谨,但是也是常年打仗的人,在军营里自然是学到了不少的脏话,他一躁,就会忍不住地要彪脏话。 耶律阳坐在下首,和夏元帅之间隔了个长公主,还是沒能抵挡得住夏元帅飞溅的口水,有些尴尬地挪到更远的一边,那可怜相看得长公主母爱泛滥,便也竖起眉毛冲夏元帅吼,“笙花还沒回來你吼什么吼,她答不答应跟你什么关系?又不是要娶你当王妃!” 夏元帅被长公主这一句话给噎了回去,很不服气,但是也沒有办法反驳,毕竟夏笙花这次答不答应可是关系到了国家,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竟让她自己做决定,要是正常人,一定会选比较重要的这一边吧? “娘亲,爹说得也很对啊……”夏笙花拥着严紫陌,一对璧人施施然而來,身后跟着一群人,有垂头丧气的,也有兴高采烈看热闹的,总之人间百态占了个全。 夏元帅听见夏笙花这么说,差点沒激动地站起來给夏笙花让座了。 长公主皱眉,“笙花啊,这个就是回纥二皇子,你看看,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多好的人啊。”意思就是你赶紧放了严紫陌嫁给耶律阳吧!这不光能给公主府省下一大笔钱,还能赚得名誉,多么划算的一件事情! 夏笙花沒有听长公主讲的话,径直走到耶律阳面前,“二皇子?” 耶律阳有些不好意思,“正是。” “末将曾在战场上见过二皇子数面,觉得二皇子犹如战神一般,遇神杀神,佛挡杀佛,真真是英武不凡。” 长公主听着觉得有戏,脸上笑得褶子都冒出來了。 但是耶律阳知道,夏笙花并不打算考虑他一下,或者说,根本就沒这个打算,他在战场上越是英武不凡,天启人死得就越多,夏笙花对他的映像很不好,简直就是差到了极点。 虽说夏笙花也不是沒有削过回纥人的脑袋,耶律阳这么想着,脸上谄笑,“战场上实在是沒有办法讲情面啊。” “那倒也是。”夏笙花眯眼笑道,牵着严紫陌的手到耶律阳面前,低声说道,“二皇子,实在不是末将不给面子,只是末将已经有了心上人,我们就要成亲了。” 耶律阳看向严紫陌,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杀意,严紫陌笑意盈盈,毫不畏缩地跟他对视。 “二皇子?我未婚夫君是不是一表人才呀?你怎么都看着他一瞬不瞬的?”夏笙花笑着问道,耶律阳回过神來,他听说夏笙花找的这个未婚夫是个小倌,中土俗称兔子,是做皮肉生意的……她什么眼光!竟然看得上这样的烂货也看不上他这一国的皇子? “的确是一表人才。”耶律阳皮笑肉不笑,象征性地扯了一下嘴角,夏笙花很满意,转过头对着严紫陌,“宝贝儿,你说二皇子是不是也是一表人才啊?” 严紫陌被夏笙花这一声宝贝儿叫得肝都疼了,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真不能就这么甩手不干,便也假笑着随声附和,“是啊,二皇子真是一表人才,想必有很多追求者吧?” 耶律阳盯着严紫陌,见他这么说,哼了一声,“我只喜欢夏姑娘,其余的女子,都不足以成为我的王妃!” “你当你是什么人?竟然如此高傲!”夏元帅怒叫道,耶律阳不说话,夏笙花也当不成什么中间人,便拉着严紫陌打算走人。 “去什么地方?”长公主见夏笙花要开溜,忙叫住她。 夏笙花回以微微一笑,“自然是和我夫君培养感情,至于二皇子,恕末将招待不周了。”说罢,带着严紫陌走沒了影儿。 长公主知道夏笙花这个人很难捉摸,但是沒有想到,她竟然难捉摸到这种程度。 就是傻子也该知道以国家为重,怎么夏笙花竟然只顾儿女情长?她身为一个将军……怎么能这样不顾大局? “听见沒有?招待不周,还请二皇子进宫去找皇上,相信皇上会好好招待你们的!”夏将军头一次觉得自己生的女儿真给自己长脸,幸灾乐祸地对耶律阳说道,长公主又气又急,怎么感觉今天这父女俩都很不对劲儿…… 严紫陌被夏笙花牵着走出很远,一直到中庭的回廊,才轻轻笑了起來。 夏笙花憋不住也笑了,“严公子今天真是风采照人,在下真是不敢直视啊!” “将军今天也格外纨绔不羁呢。”严紫陌戏谑道,反手拉住夏笙花,把她拖到近前來,低下头去像是要轻吻夏笙花的额头,“娘子今天看起來好生漂亮。” 夏笙花十分艰难地站着沒动,想往后仰躲开严紫陌,却被他一把箍住了腰,严紫陌在夏笙花耳边轻轻吐气,夏笙花登时脚下一软,差点沒给严紫陌跪了! “咳咳……严公子言重了。”夏笙花轻咳道。 “严公子?方才不是还叫夫君呢么?”严紫陌轻笑,夏笙花很不甘心自己在严紫陌面前不敢发威,思前想后,终究还是不敢发威,只好任他鱼肉,反正以后都是要成亲的人,再怎么揩油,也少不了一块肉的。 ------------ 第八十一章 :【世事难料】 “你我尚未成亲,岂能互称夫妇?”夏笙花尴尬道,严紫陌揽在腰间的手也不见松开,顿时有些心虚,怕人路过看见。 严紫陌见她这样畏首畏尾,觉得甚是有趣,便照旧揽着她的腰,夏笙花虽然个子高,人也挺结实,却有一把细若扶柳的好腰,握上去软软的,差不多可以抵消她胸前的一马平川了。 这样猥琐而下流的思想,自然是不能传达到夏笙花的脑子里面,她这个时候正在纠结到底是要推开严紫陌还是不推开。推开的话是要用几成的力道?要是把严紫陌给推残了,那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要是不推,就这么被他当众调戏着吗? 那夏大将军的一世英名可怎么办? “私底下叫叫,愚下是半点也不介意的。”严公子含笑道,夏笙花无语,反手去把他的手掰开,离他远点儿,方才正色道,“耶律阳求亲不成,恐怕已经被我激怒了,到时候进宫去闹个不停,你就不怕会惹祸上身?” 严大公子优哉游哉地背过手在腰后,去看回廊之下的水面,公主府的水池里养了大量的锦鲤,五彩斑斓,且不怕生人,看见严紫陌探出头去,便大片地涌上來争相献媚。“愚下不是很明白这些,只是将军要收敛点,莫要被人抓住把柄,否则,回纥这场仗,恐怕要再打十几年。” “为什么说是十几年?”夏笙花好笑道,严紫陌只不过是一个小倌,照理说,他是不会懂这些的,如何能断言还要再打十几年? 严紫陌摇摇头,“皇室宗亲里面年纪最大的公主现在连路都还不会走,再要联姻,可不是要再等十几年?” 夏笙花觉得很有道理,便点头附和,“那倒也是。”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默默地在回廊站了许久,夏笙花有些耐不住这沉默,便开口,“严公子可要逛逛这儿?花园的花开得不错呢。” “那就看看吧。”严紫陌道,等夏笙花为自己带路。 夏笙花有些无措,她这辈子就沒怎么招待过人,站到严紫陌身前觉得很奇怪,回头看见他眼中的促狭,有些尴尬,“那什么,我们走吧。” 严紫陌自发上前,走到夏笙花身侧,甚至还主动地拉住夏笙花的手,夏笙花有些迷迷糊糊的,隐隐约约听见严紫陌在自己耳边轻声道,“我们走吧。” 双脚僵硬如木棍,但是夏笙花还是驱使自己迈开步子带严紫陌逛公主府,这里以后说不准严紫陌还要住上一段时间,自然是要好好熟悉一下的。 …… 天色将晚,禁宫里一片灯火辉煌,远远看去,像是浮在苍茫之中的海市蜃楼一般。 “皇上,将军这……”福公公弯着老腰,脸上冷汗直流。耶律阳最后,自然是带着人进宫了,邻国來使,断沒有让长公主接待的道理。 炎挽歌蹙着眉头,一只手支楞着下巴,有一搭沒一搭地顾自下棋。 福公公不敢多话,只能一直等着,皇上什么心情,他跟了这么多年,揣摩一下还是知道的。 炎挽歌喜欢夏笙花,但是娶不到夏笙花,他不想夏笙花嫁去回纥,但是回纥开口要夏笙花,并且是以终止战争为条件,如此诱人,他又很希望夏笙花能够嫁过去。 这么矛盾的情况下,炎挽歌把选择的权利扔给了夏笙花,原本以为,只要是稍稍有爱国心的人就会选择后者,却想不到夏笙花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丝毫沒有打算为了国家牺牲小我的意思。 在某些方面,炎挽歌是很失望的,但是又因为夏笙花选择留下,而隐隐有一丝欢喜。 人都快嫁了,还欢喜个什么劲儿?福公公在心里腹诽,他是沒了后代的人,自然不懂什么叫儿女情长,在后宫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是看不透的?皇上这一套,要不是因为夏笙花跟他是青梅竹马,早该沒兴趣了。 “回纥那边怎么说?”炎挽歌头也不抬顾自神伤道。 福公公擦了一把冷汗,“回皇上,二皇子指定要将军,别的不行。”夏笙花的牛脾气,福公公也不是沒有见识过,当年先帝想给她个御前都尉的官当,奈何她不中意,夏元帅找了十多个人把她捆着去她也不干,自个儿趁机逃出來不说,还敢大摇大摆地去上青楼喝花酒,好险沒把先帝给气疯了,不过先帝十分疼爱夏笙花,因此也沒有怎么为难她,只是后來发生的事情恶劣性实在是太大,先帝才将夏笙花送走,为的就是能让太子成器。 现在好了,太子终于君临天下,可是夏笙花还是那副德行,偏偏皇上还当她是个宝,顾念这顾念那,要福公公讲,直接效仿先帝把夏笙花弄晕之后送去回纥当王妃不就皆大欢喜了么?那个什么严紫陌不过就是个兔儿爷,管那么多做什么,皇族的婚事也敢來插一脚,当真是不知死活! “指定要笙花?”炎挽歌眯起眼睛來,随手抓住一枚棋子在手中把玩,玉石质地的棋子滑不留手,冰凉如水,“他回纥有我天启国力昌盛么?” 福公公恭谨地伏低上半身,“回皇上,沒有。” “既然如此,那还來跟朕谈什么条件?他们既然要撑,那便撑下去,朕倒要看看,是他回纥厉害,还是我天启更强!”咔吧一声,炎挽歌手里的棋子被捏碎成齑粉洒落一地。 福公公心中惊了一跳,炎挽歌极少发火,像这样上來就捏棋子泄愤的更是少见,看來回纥这回是踢到钉板了,皇上要留的人,还真沒见过留不住的呢! …… 皇城渐渐陷入新一轮的夜晚,虽说是夏天,由于皇城水道纵横,夜间也还是十分凉爽的。夏笙花坐在扶栏上,一手抬着一坛长公主窖藏了十多年的陈酒,严紫陌站在她身侧,手里什么都沒有,就这么看着夏笙花自己给自己灌酒。 “将军喜欢这样喝酒么?”严紫陌看着夏笙花的脸,其实她长得也不难看,五官生得也十分顺眼,只是不会打扮修饰自己,所以才成天衣服男人样儿。 夏笙花擦去嘴边的酒渍,回头看严紫陌,“是啊,这样喝酒,爽快!” 严紫陌笑了,夏笙花有点微醺,也跟着他笑起來,末了,抱着酒坛问他,“你在笑什么?” “将军笑什么愚下就笑什么。”严紫陌道,夏笙花想了想,“那我在笑什么?” “愚下也不知道。” 于是二人两相无语,抬头望月。 今天是月初,天上的月亮只有弯弯一点,但是月光丝毫不减满月,银色的月光洒下來,映得水面上的波光格外动人。 “严公子,你猜,耶律阳这次有沒有可能空手而回?”夏笙花笑问道。 严紫陌挑眉,“这种事情,愚下岂会知道?将军若是要问,岂能问愚下呢?” 夏笙花面上笑意不减,和着酒后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看上去倒是分外的光彩照人。“严公子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猜不出來呢?” “将军心中想必有数,又何必问愚下呢?”严公子说罢,伸手接过夏笙花手中的酒坛,就着夏笙花喝过的地方,仰头灌酒。 夏笙花看得微微失神,严紫陌这样的美人,不该是喝着精致酒杯中的佳酿么?怎么还会这样饮酒? 可是这样子看上去,也很美啊…… 严紫陌喝完酒,脸上也沒有什么迹象,就这么恬淡如水地拢袖站在一边,他的皮肤很白,白到几乎要透明的程度,长而卷曲的睫毛在月光下似乎透出一种魅惑的紫色光芒,衬得他一双碧绿的眸子更加柔情似水,几乎要荡漾起水波來一样。 有个美人在身边,着实是赏心悦目啊!夏笙花心里这样感叹着,耶律阳那样的人,充其量就是个英俊帅气,怎么都和美丽搭不上边,英俊帅气,有她一个就够了,不然和他站在一起,看起來像两个男人,怎么看怎么的怪异……莫不是那耶律阳本來就是个断的吧?不然为什么非得是她? 心思越飘越远,夏笙花沒有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地方,严紫陌也随她去,正当氛围十分和谐的时候,小思打着灯笼追了过來,“公子!” 夏笙花被他这么一声喊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巨响…… 严紫陌被飞溅上來的水花溅得满身是水,沉默地站在水边,小思被这场落水吓得不轻,赶上來拿灯笼照着底下,“公子!将军呢?” 严紫陌沒有说话,慢慢地伸手去擦脸上的水渍,只是朝下方看去。 夏笙花被冷水一泡,顿时酒醒了大半,她水性不是很好,但还是能勉强浮水上來,正巧看见严公子朝下看,觉得很丢脸,便把脸埋了一半在水里面。 “将军,今晚的水温可还好?”严公子忽然笑了一下说道,夏笙花在水里面吹了几个泡泡,慢慢游到岸边攀着假石往上爬。 一只手伸到面前,夏笙花愣了一下,抬头见严紫陌从扶栏上探出半个身子來,遥遥地向她伸手,“上來吧。” 瞬间,夏笙花心想,也就是一瞬间,她很感动,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还是头一次有人在她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就算是在边疆打仗的时候,皇帝也只会尽量扣着粮草防备叛变,朝中大臣更是巴不得把那一丝丝油水都刮个干净彻底,她曾经有很多次,差点就死在战场上。 这一切,都沒有人知道…… 夏笙花腾出一只手擦擦脸上的水渍,对严紫陌咧嘴一笑,“今天的水温度挺好的。” 严紫陌被她这话逗得忍俊不禁,也笑了,“快上來吧,别着凉了,晚上风大。” 夏笙花舔舔唇瓣上的水珠,点点头,拉着严紫陌的手上一用力,从水里完全脱了出來。 一身的衣服被水浸透,冷风一吹,夏笙花忍不住哆嗦了起來。 ------------ 第八十二章 :【脑子进水】 “将军,你沒事吧?”小思被夏笙花吓得不轻,白天的时候,夏笙花带着严紫陌逛完公主府,就带着严紫陌到碧水一带散步,直到月上中天了,还不回來,他自然是着急了,却沒想到夏笙花居然被他吓得落水,将军毕竟是将军,要是生气起來,会不会不顾公子的面子,把他拖出去乱棍打死啊? 夏笙花摆摆手,刚想开口说沒事,一阵冷风卷來,吹得她一个寒噤,竟是连话都说不出來了。 严紫陌伸手拉住夏笙花,他也是一身的湿,沒办法做脱下衣服來给夏笙花挡风的浪漫举动來,只是尽量环住夏笙花,这让夏笙花无比受用,跟着在前面带路的小思,一路踉踉跄跄地去了玉楼。 躲在严大公子的床上,夏笙花喝了一口刚煲好的姜汤,只觉得惬意无比,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字,爽! 严大公子坐在床边眉眼弯弯看着她,“将军好点了么?” 夏大将军嬉皮笑脸地点头,完全沒有一个落水受惊人该有的不淡定。 “既然好了,那愚下也就不担心了。”严大公子笑道,这时珠翠从外间走了过來,脸上一片晕红,娇声道,“将军,你可好些了?” 夏笙花愣了一下,看一眼严紫陌,严公子的笑明显有戏谑的成份在里面。 “好些了好些了,这位姑娘……” “奴婢珠翠,是公子的丫鬟,如今年方十八,至今尚未婚配,喜欢刺绣……”珠翠无比热情道,夏笙花平日里见的都是小思,还以为严紫陌身边沒有女眷,想不到还有个珠翠,而且看样子,她对自己的兴趣,看样子比严紫陌对自己还要大…… 囧,除了这个词,再沒有别的词能够形容夏笙花此时此刻的心情了,“在下身体已无不适,不如就此告辞了?” “将军何必急着离开?外面天色已晚,不如就留下來过夜再走也不迟啊。”珠翠热情依旧,夏笙花不敢直视她那热情如火的目光,生怕被珠翠给生吞活剥了,“还是不了,女子夜不归宿有损清誉。” 珠翠见夏笙花去意已决,难免有些失望,“将军此去,路上要好好保重啊。”那语气,活像是个小媳妇儿。 夏笙花不尴不尬地笑笑,起身下床,却不想身上就是一件肚兜,忙又缩了回去。 不要疑惑将军为什么会穿肚兜,虽然她不会刺绣,但是毕竟是个姑娘,姑娘当然是要穿肚兜的……虽然胸前的一马平川穿不穿肚兜都是一样的。 “珠翠,下去吧。”严大公子方才止了笑,让珠翠出去,珠翠很不情愿,但是在夏笙花面前也不好失了仪态,只好三步一回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偌大的房间里面只剩下夏笙花和严紫陌二人,室内寂静得仿佛银针落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在下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夏笙花率先打破沉默,问道。 严紫陌点点头,沒有动,夏笙花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表达方式有问題所以严公子沒有听明白,便又壮着胆子道,“那在下的衣服……” “已经叫珠翠拿去烘干了,恐怕现在还不能穿。”严大公子说罢,才起身去衣柜找衣服,夏笙花有些闹不明白,直到严紫陌端着一套自己的衣服过來,才恍然大悟,“严公子好客气!” 重点不是这个啊!严大公子把衣服给夏笙花,“这套衣服是愚下的,可能有些大,将军凑合一下吧。” 夏笙花接过那套衣服,严紫陌穿的都是很有公子气度的衣服,给她的这套正好就是一套儒衫,纯黑的衣服十分映衬严公子的肤色,但是夏笙花……那就不一定了。 严大公子在外面等了很久,夏笙花躲在屏风后面换得磨磨蹭蹭,等出來的时候,严大公子才知道什么叫做以黑衬黑。 夏笙花端着一张黑脸万般无奈地坐到严大公子对面,严大公子想了想,伸手去把夏笙花披散的头发用发簪高高挽起。 夏将军本來人就很瘦,头发挽起之后,越发显得下巴削尖,人看上去格外精神……和英挺。 严公子脸上沒什么表情,但是眼底的笑意已经将他彻底出卖,夏笙花瞧瞧镜子里面帅气逼人的自己,很想感叹一句当初长公主怀孕的时候到底吃了些什么鬼东西,竟然能把她生成这样。 “在下告辞了!”夏大将军也不等严公子再讲些什么,猛地从凳子上站起來,慌不择路夺门而逃。 严紫陌坐在煌煌明烛之下,目送夏笙花逃得稀里哗啦,直到人跑沒影儿了,才微微勾起嘴角,珠翠慢慢走进來,手里拿着一只细若箸头的小竹筒。“公子,夫人來信了。” “烧了。” “……是。” 夏笙花逃回公主府的时候,公主府大门早已禁闭,皇城宵禁的时间是未时之前,这个时候,路上除了更夫,连只野猫也不见。 她灰溜溜地跑到墙根,做贼一样地飞快爬了上去,岂料刚翻下墙,连地都还沒沾到,夏笙花就掉进一张大网里面。 四周登时灯火通明,长公主带着公主府的一帮家丁团团围了上來,“真是儿大不由娘啊,竟敢夜归至此!还换了衣服!说!去什么地方鬼混了?” 夏笙花被长公主当大鱼网在网里,也不敢随意挣扎,只好叹口气,“娘亲,我不是跟你未來女婿培养感情去了么!” “……孤男寡女,还有沒有廉耻了?什么叫培养感情?你要嫁的不是回纥二皇子么!” 娘亲你为何如此多变?夏笙花无语,伸手去摸索自己的靴子,里面藏着一把短小的匕首,通常夏笙花不会用这把匕首,除非像现在这样被人当鱼抓。 长公主正教训得酣畅淋漓,岂料夏笙花一下子从网底下漏了出來,当下愣住,围成团的家丁们反应明显快于长公主,哄地一下就散了个精光。 “你,你,你想干什么?”长公主看着向自己逼近的夏笙花,今晚夏笙花穿着一身的黑,当真像是个黑脸煞神一般,她狞笑着向长公主靠近,手里的匕首泛着森森寒光。 “我也不想干什么,但是娘亲你不要逼我干点什么……可还认识这把匕首?”夏笙花好整以暇地问长公主,长公主被那把刀子上的寒光晃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自然是死活都不可能认得出來的了。 夏笙花叹口气,但还是痞痞地用手去摸匕首的刀身,“十年前,极北之地挖出了两块无双寒铁,大的那块被打成了无双剑,已经陪先帝长眠地下。小的那块则打成了这把匕首,先帝当年可是答应过我,若是有人要强迫我做什么不愿意做的事情,我有两种选择,要么为了节气,用这把匕首自尽,要么,就用这把匕首灭了对方。” “我可是你亲娘!你想大义灭亲么!”长公主怒道,夏笙花讪讪地收回匕首,“自然是不会的。” “那你对你娘亮个什么匕首?想吓死你娘啊!”长公主尖叫道,夏笙花摸摸鼻子,“方才和严公子喝酒了。” “喝了酒你就敢跟你娘亮刀子了?那要是真喝醉了你岂不是要进宫去宰……”长公主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又咽了下去,要是说出來,被有心人听去了,公主府也就不用呆了,满门抄斩还会有什么人呆得了? 夏笙花眯着眼睛,一脸的睡意,很不想搭理长公主,她之所以会亮出这把匕首,是真不想告诉她要是耶律阳逼着她嫁,那咱们婚礼变葬礼,沒有任何异议。 “你为什么不想嫁?”长公主自顾自惊悚完了,便问夏笙花,夏笙花大了个哈欠,“因为这是秘密。” 长公主皱眉,“秘密?什么秘密重要到连国家都能不顾?夏笙花你知不知道我们家满门忠烈,现在就要因为你而背上了奸臣的罪名,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要我嫁给他也成啊,你让他入赘到公主府來,我就同意他的要求。”夏笙花不屑道,抛下长公主,收好匕首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飞也似地逃离长公主身侧。 长公主一个人在夜风中有些凌乱,她可悲地发现,果然是儿大不由娘,老大弱冠就离家出走了,老二到现在还是那么一副不肯听话的死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如愿抱上乖孙孙,到时候,一定不会像这一代那样教,她的孙子怎么可能会像儿子女儿一样! 夏笙花独自回到房间,房间里面黑灯瞎火的,她平时住得也偏僻,通常是不会有人來这里找她的,但是今天进门,夏笙花就察觉到了别人的气息,微微蹙眉,还是照常推开房门,缓步走向内室。 里间的内室门口摆着一扇平绣屏,上面绣着苏绣的山水,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除了屏风后面的那个阴影之外。 夏笙花沒出声,猫着腰伸手悄悄扣上脚踝,谁料屏风后面的人影一阵晃动,灯被人点亮,梦儿揉着惺忪睡眼探出头來,看见夏笙花,登时瞌睡散了一大半,“将军,你回來了?” 夏笙花干蹲在地上,不知道是该站起來还是该继续蹲着,但是她要是继续蹲着,岂不是让人觉得很奇怪?“梦儿你在这里做什么?”夏笙花一边问着一边起身,梦儿捧着手里的灯盏到外间点好外间的蜡烛,“我在等将军回來啊。” “为何要等我回來?”在公主府,唯独只有夏笙花沒有特地指定的侍女,因为她不需要侍女,长公主也不是沒有为这件事情给她操过心,只是夏笙花要做的事情,沒有一个侍女能够陪得了她全程,但若是给她找个侍卫,长公主觉得很是不妥,所以这件事情很久以前便不了了之了。 梦儿是太后指派给夏笙花的侍女,夏笙花不能退了她,所以只能给她点事情做,比如夏笙花的饮食起居,但是绝对沒有想过梦儿竟然还会等她回來睡觉等到这么晚…… 活像是等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丈夫回家的糟糠妻一样。 ------------ 第八十三章 :【更深夜重】 夏笙花有点沒法面对梦儿那张疲惫又带着莫名其妙期待的脸。“天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去睡吧?” 梦儿闻言,蹙起了眉头,“将军,梦儿是來伺候你的,不是來这里混日子的,您不睡下,梦儿岂能休息?” “一个人挺好的,你要是非得伺候我,就去睡觉吧。”夏笙花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颜悦色,梦儿却一点也沒有要妥协的意思,“将军莫不是看不起梦儿,觉得梦儿沒本事?” “不是不是,梦儿姑娘很好,不然太后也不会将你赐给在下了,只是现在天太晚了,要折腾,还是明天再说吧,我保证明天随你怎么样,但是今天晚上,还是让我好好睡一觉吧。”夏笙花说着,绕过了梦儿走进内室,侧身翻躺在床上。 “将军!”梦儿刚拧着眉头叉起腰要教训夏笙花,却听见均匀的呼吸声传來,夏笙花已经睡着了。 天大的事情,将军都已经睡下了,自然是要留到明天做才行了,梦儿耸耸肩,上前去将夏笙花扶扶正,见她连鞋子都沒脱就上床睡觉,轻轻一笑,扶着夏笙花的腿要给她脱鞋…… 寂静的深夜,砰!地一声巨响…… 梦儿捂着被夏笙花生生踢出血的鼻子,低声呜咽着,跪倒在地,夏笙花是主子,她不能打扰到主子休息……但是这也太恐怖了!哪个主子会在睡觉的时候把下人的鼻子给踢出血來? 难怪啊难怪,难怪长公主不给夏笙花配上一两个侍女,梦儿以前不知道还埋怨长公主处事不周,对夏笙花太不公平,但是现在看來,长公主完全就是对的! 这样恐怖的人形兵器,真的应该单独呆在一个地方,不该放出來伤人的啊! 梦儿在地上半天缓不过來,夏笙花却睡得渐入佳境。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公主府张灯结彩,到处都挂着大红的绸缎,府中所有人都穿着一身红衣,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尤其是长公主。 “闺女儿,终于嫁出去了,來來來,这是你的夫君!”长公主信手牵过來一个人推到夏笙花面前,夏笙花忙伸手去扶住对方,定定看去,眼前的人身高马大,穿着红罗裙,凤冠霞帔头上还盖着大红盖头,一双芊芊素手柔软而欣长,夏笙花对这个夫君很满意,顿时笑得整个人都傻了一样。 “还笑什么?快拜完堂就入洞房了!”长公主迫不及待,夏笙花比她更加迫不及待,牵着人就奔大堂去拜天地招呼客人了。 一直忙到夜深了,夏笙花才醉醺醺地回到新房,夫君端端正正坐在床头,床边的矮几上放着喜称和酒壶,夏笙花沒有多想为什么新房里面沒有个服侍的下人,快步上前,信手拿起喜称慢慢挑起喜帕,严公子一张巴掌大的白净小脸上挂着喜不自禁的微笑,娇羞可人(诶?)的模样看得夏笙花口水直流…… “夫君?”夏笙花笑道,很是局促不安地坐到严紫陌身边,俩人紧挨在一起,并排着坐在床边。 夏笙花偷偷对着手指,不是地偷看一眼严大公子,严公子不动声色,伸手倒了杯酒给夏笙花,“娘子,我们喝交杯酒吧?” 夏笙花点头,但是头已经有些晕眩,可是都喝了一整天的酒了,也不差这一杯,一仰脖子,干完交杯酒,美人在怀,何止一个爽字。 “娘子,你感觉怎么样?”严大公子依偎在夏大将军的怀里,眼巴巴地问道,夏笙花刚要摇头,脑袋一沉,差点沒从床上翻到地上,“怎么回事?这酒……有毒?” 严大公子摘了凤冠霞帔,笑眯眯地将夏笙花推到地上,伸出穿着绣鞋的一双脚踩着夏笙花的肚子,还踩得分外起劲儿,“是啊,现在是不是觉得很痛苦呢?” 夏笙花肚子疼得厉害,讲不出话來,只能无力地在地上挣扎几下,终于不动了…… 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窗外明亮干净的天光,夏笙花从床上翻身坐起,肚子还在绞痛,便忍不住呻吟一声,慢慢将双腿收拢,胳膊环着膝盖缩了一会儿。 好生奇怪的梦啊…… 夏笙花怎么都想不通,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色,竟然会在梦里迫不及待地要跟人洞房成亲,甚至连严紫陌怪异的男扮女装都沒有注意到,她虽然不喜欢读书,但是也不笨啊!怎么会连这么明显的破绽都看不出來? 夏笙花缩了一会儿,人还沒动,梦儿就捧着洗漱用的清水进來了,鼻子上还红彤彤的,鼻孔里面塞了两团棉花,哼哼唧唧地把水盆放下,转过身來看见夏笙花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好险沒被她吓了一跳,“将军?” 夏笙花细眯着眼睛抬头看她,人显得有些精神萎靡,“梦儿?” “是,将军有什么事么?”梦儿被夏笙花这么沒精神的样子吓得差点夺门而逃去找长公主來瞧个究竟。 “我肚子痛,能不能找个大夫來给我瞧瞧?”夏笙花虚弱地问道,梦儿见她这样,觉得很是不对劲儿,立马二话不说放下水盆就往外跑。 夏元帅很生气,为什么长公主看哪个女婿不好偏偏要看上耶律涵的儿子,明明老子儿子一个样儿,根本就是同一个德行,偏偏她还不信邪,就是要让笙花嫁给那耶律阳。 好在女儿争气,沒有着了耶律一家的道!夏元帅生气之于,尚且还有点欣慰。 “不好了!不好了!”不远处有侍女惊叫着四处乱跑,撞上癸真之后,扒着癸真讲了几句什么,癸真也立马瞪圆了眼睛,跟她一副样子,惊叫着窜了开去。 很快,一种名为不好了的恐怖疾病在公主府散播开來,凡是碰上了染上此病的患者,只消听他讲一句话,立马就能被传染上! 夏元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井井有条的公主府,瞬间成了疯人院,绝大多数下人都在一边飞窜一边喊着不好了! “都给我安静!”长公主美容觉被外面的吵闹打断,很是不爽地跺着脚出來了,夏元帅看见长公主,还是有些生气,但是老脸上挂不住,只好装作沒看见她这个人。 下人们全都安静了下來,齐齐看着长公主,长公主挑眉,“癸真,出來!” 癸真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了出來,哭丧着脸,“公主,不是奴婢故意要打扰您睡觉的。” “说,出了什么事情,叫成这样?”长公主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她起床气很大,但是什么事情总该弄个明白才好下定论,不然真要罚,恐怕她连施刑的人都找不出來。 “那个,大小姐肚子疼……”癸真支支吾吾着说道。 长公主瞪圆了眼睛,“笙花肚子疼?你在开玩笑吧?前面开路!本宫要去瞧瞧她!”要说什么人都会有病痛,长公主怎么都会相信,但是夏笙花……那基本上是不可能。 夏笙花年纪还小的时候,就被长公主十分标准地宠坏了,虽然人不娇贵,但是干什么也沒人拦着,因此也是一副跋扈的性子。那个时候,国师废寝忘食画了数十年时间,收集了天南地北各种奇珍易宝,炼出了一颗举世无双的辟毒丹來。 当时是放在夏无月那儿保管的,但是夏笙花为了表示跟自己大哥不对盘,偷偷摸进去把辟毒丹给偷出來吃了,从此以后,虽然沒少被长公主骂,也差点把国师给气得羽化飞仙,但确实再也沒有得过什么病。 少年的夏笙花胆子是出奇的大,听说自己吃的是辟毒丹,不信邪地吞了半斤砒霜下去,结果半点事情沒有…… 夏元帅觉得自家满门忠烈,终于出了一个不怕毒的,是个人才,于是就开始教夏笙花练武,夏笙花天资是极其难得的万中无一,加上女子体质先天较柔软,长年久月,几乎什么兵器都使得,这才炼出了这么一件人形兵器來。 所以夏笙花要是生病了,那么只能等自己慢慢好起來,这是十分要不得的一件事情,因为夏笙花既然对毒药免疫,必定也对解药完全免疫,她不管得了什么病,都只能通过自身硬撑來度过,这是辟毒丹最大的坏处,寻常药物对夏笙花來说,已经沒有用了,她这个时候说肚子疼,搞不好小病也会闹成大病从而一命呜呼! 长公主带着人浩浩荡荡冲进夏笙花的房间,夏笙花还保持着梦儿刚走时的姿势,听见声音,慢慢拿抬起头來,看见长公主,却沒有说话。 长公主虽说知道夏笙花的事情,可也沒有见过夏笙花这样虚弱的样子,她在外面八年,长公主也不是沒有担心得想领旨冲去漠北把夏笙花带回來的,她在那儿吃得苦,岂会比寻常士兵更少?“笙花?你怎么了?别吓娘啊!”长公主扑上去抱住夏笙花大哭。 跟在后面的夏元帅见此,微微皱起眉头,“夫人,别抱着她!” 长公主搂着夏笙花乱沒形象地冲夏元帅吼,“什么别抱着她,这是本宫肚子里面掉出來的一块肉,本宫不抱着她谁來!你?还是你?”周围的下人被她这副吓人的样子喝退几步,夏元帅叹口气,上前,“笙花她只是來了葵水罢了,你怎么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长公主一愣,搂着夏笙花的手松开一点,看着夏笙花苍白无血色的脸,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夏笙花自己也沒有意识到是來了葵水这个东西,但是听完爹亲的话,倒是想起來,在兵营里面,每回來葵水的时候,肚子都会疼得跟被人下了药似的,她倒是忘了这点,这么想想,底下确实有种湿湿黏黏的感觉…… “……”夏笙花顿时觉得老脸沒地方搁了,但是长公主还是郑重其事地叫人打了几桶热水來给夏笙花泡澡。“葵水來了就给本宫安分点儿!在床上躺几天不会有错的!本宫要宣太医,癸真,进宫去把胡子最长的那个给本宫揪出來!” ------------ 第八十四章 :【良药苦口】 夏大将军生病了,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太后正躺在浮华宫里看调香师调香,有点惊讶,便从榻上起身,“花儿病了?可知道是什么病?” “下官不知,只是听说严重到长公主特地请了宫中老御医去府上看病,想必是十分严重了。”女官老老实实说道,夏大将军回京本來就是一件大事儿,所有人几乎都在盯着她看的当儿,竟然病了,这下可好了,也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在背地里幸灾乐祸。 “很严重么?”太后问,女官摇头,“下官不知。” 太后躺了回去,寐起眼睛,“哀家不方便出宫,你带着库存的千年紫参去看看吧,花儿这孩子,病了吃普通的药沒用。” “太后英明,下官这就去准备。”女官被太后关心夏笙花的态度给感动了,要知道,太后自己的身子也不好,库存的那几株紫参太后自己也舍不得吃,夏笙花一生病,太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让她把东西送人,可见太后对夏将军是有多宠爱了。 “等等,把本宫入药的南珠也带过去吧。”太后抬手扶着额头缓缓道,女官忙不迭地答应着,便出去了。 女官走后,调香师盖上云母片,放好香料,施施然起身,太后闭着眼睛抬手,“坐下。” 那调香师耸耸肩,坐到垫子上,“太后感觉可好些了?” “好些了,今日用的是什么香料?”太后沉着声音问道,带着些许鼻音,听上去不怒而威。 “些许沉香屑,配上早春时的梅花露和甘松,香味比较温和平淡。”调香师笑道。 太后沉吟片刻,“不如你也去公主府看看吧。” 调香师抬手支起光洁如玉的下巴,“唔,太后对将军真好啊。” “花儿也算是哀家的半个闺女儿,哀家要是不疼她,小姨子那粗心马虎劲儿,只怕也少不得要吃苦。”太后似乎有心事,调香师沒有插嘴,只是点点头,伏在地上行完礼,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回头看看躺在榻上的太后,若有所思地转转眼珠子,便直接走出了浮华宫。 太后独自躺在榻上,鼻尖充盈着甜丝丝的香味,有些熏熏然,但是神志还是很清楚的。 好半天,浮华宫中才传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 夏笙花很无辜地躺在床上,泡完澡浑身舒畅沒有半点大问題几乎还能下床打几套拳的她被长公主硬生生地按在床上任由老太医把脉。 老太医不愧是老太医,不光胡子长眉毛长,就连指甲都特别长,戳在手腕上有些生疼,但是夏笙花憋着愣是沒讲出來。 “怎么样?王太医,本宫的女儿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么?”长公主焦急地问道。 王太医摸摸蓬松的胡子,很想卖关子,但是面前等答案的是长公主,长公主要是被惹急了,一准儿沒有好果子吃,他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然不会傻到送上门去给长公主批了。 “将军气血有点不畅,所一导致行经不顺腹内阴冷,肚子疼是正常的,只要好好调养,多喝点补品就行了。”王太医说到这里,都觉得很委屈,他行医几十年,做到宫中首席御医,寻常病痛根本用不着他动手,结果今天为了个痛经把他从被窝里面揪出來千里迢迢从家中赶到公主府,将军倒是沒有什么大碍,他这一把老骨头可是要被折腾散架了! “真的沒有什么大问題么?你看她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要开几副十全大补汤给她喝?”长公主见夏笙花面色显得苍白,人也沒力气,觉得太医讲得很沒有道理。 “公主,将军身体底子很好,不需要那种虎狼之药,只要给她炖点滋补的东西就好了。”王太医冷汗直流,夏笙花要是吃了十全大补汤,劲头太大真死了,那他可是难辞其咎啊! 长公主还是很不放心,但是王御医再三保证,她也只好听从,刚送走王御医,就有女官奉太后懿旨前來探望将军。 “这是來做什么?”长公主挑眉看着那女官,语气不善道。 女官有些不习惯长公主的语气,但是长公主毕竟是长公主,她也不好说什么,便正了正色道,“下官奉太后懿旨,來探望将军,这是太后特地赏赐给将军的千年紫参和南珠,希望将军的病能早点好起來。” “谁告诉你我们家笙花生病了?你这是在诅咒我女儿么?”长公主柳眉倒竖,要不是癸真在一边儿拦着,说不定真就举着拳头上來把女官按在地上打成猪头了。 “可是明明王御医刚走……”女官真心被长公主的霸气给煞到,甚至连躲都给忘了,就傻傻地站在原地解释道。 长公主皱起的眉头几乎可以夹死苍蝇,“王御医的确是本宫青睐的,但是笙花沒有生病,她只是葵水來了不舒服,本宫请王御医來给她看看罢了,什么生病,我们家笙花怎么可能生病!” 女官实在是抵挡不了长公主的霸气,差点都要哭了,“公主,下官只是奉太后之命來探望将军,顺便送來赏赐罢了,沒有别的意思啊!” 长公主冷哼一声,“既然知道我家笙花沒事了,那就赶紧滚!”这么煞气的说法,也就宫里來的那群人会这么讲了,是不是个个都巴不得看到笙花早点死,那样漠北的兵权就能落到别人的手里了?想得美!还送什么千年紫参,这分明就是在诅咒笙花早死! 女官吓得颤着手叫跟來的宫女把上次交给癸真,然后几乎是抱着脑袋落荒而逃。 长公主看着外敌落荒而逃的样子,觉得心情顿时舒畅,回头看抱着赏赐一脸呆滞的癸真,“愣着干什么?这么好的东西,赶紧炖了给笙花补补。” 癸真忙应声称是,抱着东西赶去厨房张罗,长公主满意了,打了个哈欠,正打算睡个回笼觉,忽然闻到一缕清香,忙转头看向门外。 白衣白鞋白肤,唯独头发乌黑如墨,嘴唇殷红如血,美人!大美人! 长公主身为皇室第一公主,遗传的相貌本來就是顶尖了,但是眼前这个美人,当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几乎能和严紫陌并驾齐驱了。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道理,长公主十分清楚,于是面色不善地拿眼刀飞面前的美人儿。 “在下见过长公主。”美人儿上前行礼,落落大方而又不失礼节,拘谨却不谄媚,长公主听得很舒心,关键是,这个美人一开口就暴露了本性……是个男的!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公主府?”既然是男的,长公主敌意顿时减轻不少,要是女的无缘无故來公主府找人,要不就是笙花的风流帐,要不,就是家里那个老头子活得不耐烦想找抽了! “在下是太后的调香师亦無,是奉太后之命來探望将军,替她调香的。”亦無说罢,起身将手中令牌呈给长公主过目。 长公主很想像刚才那样大发雷霆一顿把人赶走,奈何面前这个长得比女子还要妩媚动人的美人看上去是如此柔弱,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她怒吼。 就这么一会儿犹豫的当儿,亦無施施然绕过长公主,走进了夏笙花的房间。 梦儿正坐在外间的桌边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划桌面,看见亦無进來,猛地从位子上站起,“亦大人?” 亦無面带微笑,示意她不用多话。 调香师不大不小也是个官儿,他常年出沒于太后身边,自然是被很多人熟识的,梦儿是太后的贴身侍女,自然对亦無很熟。 亦無长得很美,和严紫陌是不一样的美,严紫陌是风华绝代,亦無是美艳不可方物,严紫陌一眼就能认出性别,但是亦無的美,更偏向于模糊性别。 所以夏笙花迷迷糊糊睁眼看见床边做了一个美人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姑娘,我们有见过面么?” 夏笙花常年被各色姑娘纠缠,自然对于上门的美人都很清楚,只要是她不熟的,通常都可以直接归类于风流韵事一类,只是她前天才进城,怎么这么快又有人上门來了? “将军误会了,在下是太后的调香师亦無,是奉命來为您调香的。”亦無嗓音揉揉顺顺,听起來分外舒心,夏笙花愣愣地点点头,躺了回去。 亦無慢慢将调香用的香炉,铜匙等物取出,然后打开随身携带的箱子,里面陈列了几十种香料。 夏笙花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多香料,顿时觉得大开眼界,“亦大人是么?这些香料都有些什么啊?”她只记得太后宫中常年熏香,想必也是亦無的杰作吧? “只不过是些寻常香料。”亦無说着,举起其中一个琉璃瓶,里面有细碎的木屑,“这个是沉香。” 夏笙花很好奇,半透明的琉璃瓶里装着一瓶的碎屑,怎么看都不像是香料之流。“很香吗?” 亦無将瓶子给夏笙花,夏笙花打开盖子闻闻,沒有闻到什么特别浓郁的芳香,有点小失望把瓶子还给亦無,躺了回去,“不是很香啊。” “沉香有安神的作用,只不过沒有点燃是不会有那么浓的香味的,将军若是喜欢这个味道,以后也可以再房间里面燃点沉香。”环顾夏笙花的房间,除了桌子椅子凳子等主要家具之外,一点装饰的东西都沒有,可见夏笙花的个人喜好不怎么样,或者说她这个人过于不拘小节,所以什么都沒搞。 夏笙花点头,躺在床上看亦無调香。 虽说香道听起來容易,但是事实上很繁琐,用具也很多夏笙花是个粗人,看不了太过精细的活计,只是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累了,两眼酸涩得她不想睁眼。 亦無见此,笑笑,“将军若是累了,就先睡一会儿吧。” 夏笙花嗯了一声,闭着眼睛睡去。 梦儿守在外间,里面一直都是静悄悄的,亦大人和将军在里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 第八十五章 :【香薰之味】 夏笙花眯缝着眼睛,亦無调出來的香有种甜冷的味道,闻了有种说不上來的舒心,她现在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惬意得就像是在天上飞一样,难怪太后浮华宫里天天要点香,还真是舒服啊。 “亦大人,你调的是什么香?”夏笙花看亦無往里面加这加那,觉得很有趣,亦無看了夏笙花一眼指着装在小瓷盒里的黑色粉末道,“这是罂粟籽,调香时加入少许,有舒缓精神之用。” “罂粟?”夏笙花疑惑,“何为罂粟?” “就是阿芙蓉花。” 夏笙花噎了一下,“什,什么?” 亦無十分有耐心地重复了一边,“就是阿芙蓉花啊。” “……能把这香炉丢出去么?”夏笙花做事要从床上起來拿香炉,亦無忙不迭按住那香炉,“只是微量的一点点,不会上瘾的啊!” …… 夏笙花精神有点萎靡地躺在床上,时不时地盯着那鼎香炉看,亦無身为太后身边的首席调香师,第一次被人这样质疑,有些不高兴,但是沒有表现在脸上。 夏笙花是二品的大将军,他只不过是个芝麻点大的小官,就算有太后在,也不能跟她闹脾气,夏笙花的靠山,可是长公主啊,长公主是皇室的第一公主,辈分比皇帝高,身份比太后尊贵,是个怎么着都不能去招惹的人呢! “将军可是不舒服?”亦無这么想着,很有职业操守地问她,夏笙花摇摇头,她很想睡觉,但是总是觉得不放心,忍不住想看看那鼎香炉,里面燃的阿芙蓉花籽不知道有多少,她要是上瘾了,可怎么带领军队去打仗啊? “既然无事了,那下官告退。”亦無说着,向夏笙花弯腰行礼,夏笙花恹恹地等人走了,马上从床上窜起來,一把端过香炉丢出窗外。 梦儿随后从外间进來,看见夏笙花扒着窗口眼巴巴地不知道在看什么,便凑上來看看,“将军,您在看什么?” 夏笙花回头看见梦儿,忙闭上嘴巴,低着头一言不发跑回床上盖好被子睡觉,梦儿沒看出什么异样,见外面风有些大,刚要关上,夏笙花又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來,“别关!” 梦儿被夏笙花吓了一跳,手上一抖,用來支窗的木棍就丢了出去…… 夏笙花像是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下來,穿衣穿鞋。 “将军!您这是做什么?快点躺下啊!癸真姑姑过会儿还要过來呢!”癸真要给夏笙花炖那千年紫参,很快就会过來,要是发现人不见了,她可是罪加一等啊! “我要出去!”夏笙花一边给衣襟上扣子,一边痛苦地喊着,梦儿抢着上前给她解扣子, 俩人一个扣得满头大汗,一个解得如狼似虎,僵持半天,夏笙花终于挺不住,她扣扣子的速度跟梦儿解扣子的速度差不多快,这样下去扣到猴年马月是个头儿啊?“好了!我换个房间睡行不?” “不行!癸真姑姑要是发现您换房间了一定会罚奴婢的!”梦儿差点沒给夏笙花跪下哭了,夏笙花也是个心软的,看见梦儿都急得快哭了,也沒办法狠下心來,只好坐下,“那把门打开,我睡外间吧。”外间有张长榻睡着也是一样的,只要不呆在房间里面就好! 夏笙花的用心良苦,梦儿完全不领会,“将军!求您了!” “……行,我睡还不成么!”夏笙花无语问苍天,奈何抬头看见的只是房间的天花板和横亘的房梁。 …… 癸真替夏笙花炖好千年紫参,推门进房的时候,一眼沒看见人,梦儿似乎不在,大小姐卧病在床,身为下人的居然擅自离开,真失职,她到底是不是太后身边最贴心的的宫女啊? 癸真这么想着,走到内室屏风边上,看了一眼里面,差点沒把手里的东西给摔在地上。 夏笙花手里拿着一把核桃,正百无聊赖地丢窗户。 公主府自然是不会用纸糊的窗户了,每一扇窗户,凡是需要透光的,都会换上上等薄纱,像夏笙花这间比较背阴的房子,都是用比较厚的纱布蒙的,夏笙花一核桃砸过去,窗户上应声破一个大洞,沒几下好窗户就变成破窗户了。 简直就是令人发指啊! 癸真放下紫山参,上前阻拦,“大小姐你要做什么?” 夏笙花还是有点怕癸真的,癸真是长公主身边的第一侍女,从小服侍着长公主到现在,或许比夏笙花这个不孝女还要贴心,对于癸真的话,长公主向來都是很爽快的接受的,夏笙花这个不孝女,面对癸真,当真是半点都不够看的,只消她去长公主面前说句话,长公主就能跑过來给她小鞋穿。 家门不幸啊! “通风。”夏笙花乖乖收好手里的核桃,见癸真脸色看上去不对,便卖乖地又把核桃拿出來,一下捏碎一把,挑出核桃仁來给她,“癸真姑姑,吃!” 癸真对夏笙花这种卖乖讨好的作风是屡见不鲜,叹口气把桌上的参汤端过來,“公主说了,喝完睡一觉,千年紫参是大补,大小姐以后的身体一定会很好。” 夏笙花看着那一碗黄到诡异的汤水,咽了口口水,有点不敢喝,但是癸真在场,她不喝也得喝,不然长公主那边真心不好交代啊! 夏大将军头一回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汤碗,天知道她就是接到风险大到九死一生的出战令都沒有抖过手。 夏笙花长这么大,就沒和过这么诡异的药汤,黄得如此惊心动魄,这不是紫参么,怎么炖出來的汤颜色这么诡异? “快趁热喝了吧,公主正烦着呢,奴婢要去劝劝她。”癸真见夏笙花迟迟不肯动嘴,便好言相劝道,夏笙花闻言,立马來了精神,“娘亲她怎么了?” “还不是为的大小姐你么?你有这种病,说明身体不好,很可能不利于受孕生子,所以公主正在烦恼要不要把你给嫁了。” “嫁!怎么不嫁?”夏笙花不动声色地放下手里的汤碗,装作义正言辞的样子。 “大小姐,不是癸真说你任性,只是公主考虑了很多,您也要为她想想啊,若是真的要嫁,不如嫁给回纥的二皇子,这样既气派又能为国贡献,实在是两全其美啊!”癸真见夏笙花要嫁的决心是有了,但是一想到夏笙花要嫁给的是严紫陌,就觉得很不顺,夏笙花好歹是个将军,严紫陌人长得美有什么用?他地位卑贱,实在是不适合当夏笙花的夫君,反观耶律阳,身份也有,地位也有,而且听说回纥的大皇子失踪多年,下落不明,恐怕早就死了,他就是皇室第一顺位继承人,等耶律涵百年之后,夏笙花就是一国之母了啊! “这点不必担心,我会做好选择的。”选耶律阳才是傻瓜好么! “大小姐,算是奴婢求您了,不要再想着严公子了,你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癸真说罢,看见桌上已经温下來的汤碗,便将汤碗捧起來,递到夏笙花嘴边“大小姐,先把汤喝了吧,奴婢好回去跟公主交差。” 夏笙花苦着脸,“可以不喝么?”这药看上去是真的奇怪不是假的奇怪啊! “不行,公主吩咐了,必须喝下去,而且要喝完。”癸真义正言辞道。 夏大将军于是将嘴唇衔到碗沿上,刚要喝下去,忽然又放下了碗,“癸真姑姑,给我拿颗糖吧?” 癸真有些哭笑不得,“不行的,紫参这味药不能和糖一起服用,会相克的,大小姐,你还是乖乖喝下吧。” 不能吃糖,那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夏笙花欲哭无泪,还想再无语问青天,但是她知道抬头是看不见天的,所以沒有再做那样的傻事儿。“我喝……”端起汤碗,就像在端一碗毒酒一样。 不,毒酒一定也比这碗东西好喝!夏笙花颤颤巍巍地抬手,捏住了鼻子。 …… “公主,大小姐把汤喝完了。”癸真喜滋滋地回來给长公主报喜,手里面拿着那只空碗。 长公主很满意,“参汤全部炖完了?” “是的,全部都炖了,大小姐喝得很开心。”癸真道。 长公主闻言,抚掌微笑,“那就好那就好,差人去跟皇上说一声儿,以后宫里进贡的紫参,本宫也要一份儿。” “是,癸真这就去。”癸真喜滋滋地随手把碗放桌上,长公主也不在意,只是怀里抱着的短嘴波斯猫有点耐不住好奇,一下从她怀里蹦出來跳上桌,拿粉红色的小鼻子去嗅嗅,觉得味道很奇怪,于是又拿舌头舔了舔…… “猫儿你怎么了?”长公主眼看着自己的爱猫浑身通电一样全身的毛都竖了起來,抽搐几下,倒地不起,慌了手脚,忙上前去把猫抱起來,“來人啊!传御医!” 御医还真忙啊……刚到家的王御医打了个喷嚏,他这把老骨头真是要酥成渣了。 另一边,梦儿刚去给夏笙花张罗早餐回來,进门闻到一股药味,料想是癸真來过了,也沒怎么在意,等到把饭菜摆好了,里间的夏笙花还是沒有动静,按照夏笙花习武之人的听力,应该是她一进门就会察觉了吧?怎么不出來看看?她不是很想下床么?难不成……是跑了? 梦儿想到这儿,觉得很有可能,忙丢下筷子绕过屏风去看夏笙花…… “啊!将军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梦儿啊!你快点醒醒啊!來人呐!传御医啊!”梦儿尖叫着推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夏笙花,夏大将军七窍流血,脸色苍白如纸,当真吓死人。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夏大将军虚不受补,长公主还一下子给她炖那么多支千年紫参,不七窍流血才有鬼了! 刚要走进家门口的王御医又打了个喷嚏,只觉得背后一阵恶寒,才想着如今是夏天,怎么会这样,刚想进门去给自己开副药吃,眼前一花,又被人扯上马车,绝尘而去。 ------------ 第八十六章 :【该吃药了】 “老夫说的话都是耳边风么!”王御医瞪着眼睛怒道,一把老骨头站在原地颤巍巍,像是随时都要散架一般,长公主垂着脑袋虚心受教,看上去无比乖巧。 “公主!将军不光是您的女儿,也是我天启的大将军,她的性命不可儿戏啊!”王御医下巴上那蓬白花花的胡子跟着他人一起颤巍巍,长公主吸吸鼻子,拿手帕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本宫也不知道笙花会成这样啊,她难道是太强壮了,补不进去么?” “无知!将军是虚不受补!”王御医跺跺脚,真要被长公主给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了,“将军是女子,又恰逢葵水,身体自然虚弱,怎么能用紫参进补,还用那么多支……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长公主嘴角抽了抽,“御医,本宫只有笙花一个女儿,你要救救她啊!” 根本看不出來一点悔改的意思,夏笙花到底还是不是你女儿了?王御医腹诽道,“吃都吃了,再要想吐也吐不出來了,给她开两副败火的药泄泻火就得了……再不准给她吃什么别的东西!” “是是是,癸真,快跟御医去开药方抓药啊。”长公主一脸的感激,天知道她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 癸真认命地低着头跟上王御医,公主心里无非就是在想,这御医早不说晚不说,非得在她喂了大小姐药之后才说,分明就是马后炮!还敢教训本宫,简直就是不想活了! …… 夏笙花靠在枕头上,欲哭无泪,她今天是不是沒有看黄历?怎么这样倒霉? “将军,你可好些了?”梦儿心疼地坐在床边照看夏笙花,病了的将军看上去是那么的孱弱……还有俊俏,真是看得人心疼死了,“要不要梦儿给你倒杯水?” “咳咳咳……不用了。”夏笙花咳了一阵,嘴角还有些残血,梦儿忙颠颠地跑去取湿了水的手帕过來给夏笙花擦嘴。 人家上火最多是嘴角起泡,她上个火,直接就是吐血,要不要这么严重? 夏笙花很不明白,她什么地方做错了,这么一天的功夫,她损失了多少血液?要不是梦儿來的及时,她恐怕不会是虚不受补昏迷而死,而是流血流尽而亡啊! “将军?”梦儿见夏笙花一脸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很难过,“要是实在不舒服,就跟梦儿讲。” “沒什么,就是有点难受……”从小到大的环境教育了夏笙花,不能惹女人,梦儿虽然只是个侍女,但是她是个女人,长得也是一等一的标致,夏笙花向來喜欢美人,自然是不会跟梦儿发火,她现在其实很不想讲话,一讲话就咳血,再这么讲下去,她就要晕了! “那梦儿给你去端点水过來擦擦吧。”梦儿说罢,终于离开夏笙花身侧,夏笙花嘴唇已经干裂,跟死鱼也就一个翻白眼一个沒翻白眼的差距了。 梦儿走后,夏笙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面,内室的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丝的甜香,仿佛一下子渗入房间的每一样器具之内,怎么冲都冲不掉一样。 夏笙花叹口气,刚想闭上眼睛,忽然察觉到门外有人,饶是她再怎么想睡觉,客人來了不接待,总归是不好的。 “夏姑娘。”來者非他人,正是耶律阳本人,说实话,耶律阳的确是个十分俊朗的美男子,别说是回纥,就是在天启,走到街上也绝对会是姑娘追逐的焦点。此时他穿着一身天启男子常常会穿的儒衫,眼底含着浅浅的忧伤和担忧,换个人來瞧见了,一定会心疼得死去活來,不过夏笙花就例外了。“二皇子,末将这里是女子闺房,二皇子有何贵干?”意思就是这里是女子闺房,你一个外族男人闯进來作甚? “听说你病了,在下十分担心,所以特地來看看。”耶律阳微微蹙起眉头,他五官如刀削,看上去就像是俊美的天神一般,但是夏笙花对他沒兴趣,整个人显得恹恹的,“沒什么病,承蒙二皇子关心,二皇子还是请回吧。” “可是你病了。”耶律阳依旧坚持己见,夏笙花差点坐起來喷他一脸血,“真的不是什么大病……”再说话,她真的会吐血而亡啊! 耶律阳不再说话,但是看上去沒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夏笙花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有这个力气起來招待他喝杯茶再走,于是也沒动,干脆就赖在床上不起來,两相对峙许久,直到癸真又端着药进门了,方才被打断。 “大小姐,喝药了。”癸真急火火地冲进來,看见站在床边的耶律阳吓了一跳,“耶律皇子?您怎么在这儿?” “本皇子是來探望夏姑娘的,听说她病了,不知道是什么病?”耶律阳问道,癸真想了想,把手里的碗往床边一放,“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补过头了,上火呢。” “补过头?”耶律阳明显不是很理解这个词的含义,癸真翻个白眼,“就是虚不受补的意思,大小姐吃东西吃坏了。” “吃坏了?可是腹脏受损?” 外族就是外族,沟通起來都不是一般的困难啊!癸真长长地叹了口气,“吃坏了的意思就是,她现在很不舒服,不方便见客的意思。”二皇子您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这里实在不适合你來搅和,已经够乱的了! 耶律阳看上去很忧愁,但是夏笙花比他还要忧愁,“对,对,不方便见客的意思。” “那在下去问问大夫吧。”耶律阳最终还是退步离开,夏笙花沒有心思去考虑他是不是真的去问大夫了,只是看着床边的那碗药有种想要把房间给砸了的冲动。 奈何她现在整个人都是虚的,根本沒办法砸房间。“癸真姑姑,你莫不是要弄死我吧?”她泫然欲泣问道。 癸真眉头一挑,“这是王御医给你配的败火药方,公主已经知道错了,大小姐你就喝了吧,不然真会出人命的。” 夏笙花抿嘴,“真的非喝不可么?” “不喝不行!”癸真确定道,大有你不喝我灌也要给你灌下去的势头。 夏笙花于是很痛苦地拿起汤碗,她喝紫参汤的时候,是很干脆地一闭眼一仰脖,标准的灌药方法,真要喝药,她也是很干脆的,只是那种苦味,实在是不能忍受。 喝了一口,沒有想象中的苦味,夏笙花吃了一惊,看药碗,手里的汤药明显不是中药熬煮之后的那种褐色,也不是紫参炖了之后那种恐怖的黄色,相反,是一种很通透的琥珀色,回味一下,还有一种清新的甘甜。 “这里面是什么?”夏笙花怀疑里面根本就是放了糖,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都是些败火的药材,当然不难喝,大小姐你喝完了就睡一觉吧,晚点儿我去给你弄饭,今天饭还沒吃呢。”癸真对夏笙花怕喝药这点简直就是无可奈何,下夏笙花从小到大,什么都不怕,唯独就是怕喝药,至于为什么会怕喝药,谁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夏笙花很干脆地把药喝完,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舒舒服服地躺下,癸真替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夏笙花,眼神也变得温柔了起來,“这么多年不见,大小姐长大不少呢。” 夏笙花一躺下,人就有些迷糊,“我一直都这么大啊,沒有变化啊。” “大小姐变成熟,变稳重了。”癸真由衷地欣慰道,夏笙花笑笑,“因为我是将军了啊。” 八年前的那个晚上,先帝连夜把夏笙花送出皇城,那个时候,夏笙花除了是长公主的女儿之外,并沒有别的头衔,甚至连官位都沒有,皇城内的女官本來就很少,且个个都是顶尖的人才,夏笙花这样纨绔的败家女,怎么可能有官衔在身? 所以她一觉醒來,发现自己到了那么个陌生的地方,不惊讶,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那个时候的夏笙花,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不过是请太子爷在大婚之前喝了一顿酒,并沒有什么别的意图,但是这一做法,落在别人的眼里,就是在和太子妃抢男人,就是在撼动太子妃的地位。 所以先帝将她送出了皇城。 夏笙花到现在都还觉得,先帝必定是有难言之隐的,他其实,疼爱夏笙花多过疼爱炎挽歌,夏笙花被他连夜送出皇城,嘴上说说是将她流放,其实夏笙花在漠北吃好喝好,一开始的时候,甚至都沒有考虑要去参军。 她在漠北其实过得一样快活,只是少了个管教自己的人,孤身一人在他乡,免不了会荒唐些,先帝的宠爱,从夏笙花小的时候起,变相地促成了夏笙花的纨绔,谁说夏笙花是长公主和太后宠出來的?其实先帝也有一份在里面的。 先帝的保护和宠爱,夏笙花记在心里,她怎么会告诉别人这一切呢?那个时候的她或许还不知道,可是现在她不一样了,她不会再像当初那样,傻傻地去相信任何人的话,她夏笙花是个莽夫,但不是个傻子! “在癸真的眼里大小姐就是当了元帅,也还是大小姐。”癸真笑着说道,夏笙花扮了个鬼脸,“娘亲真打算让我嫁给耶律阳?” 癸真沒想到夏笙花会突然问这句,一时之间有些恍惚,“是啊,公主希望你能嫁给耶律皇子。” “为什么?娘亲不像是会为了国家大事操这个淡心的人啊。”夏笙花奇怪道,癸真却摇摇头,“非也非也,耶律皇子的父亲耶律涵是公主的故人,她只不过比较喜欢亲上加亲罢了,就是老爷他不喜欢耶律皇子,谁会喜欢情敌的儿子呢?” 那倒也是……夏笙花心里偷笑,想不到娘亲也会有故人,这么多年了还惦记着人家,爹恐怕要被活活气死了吧?“爹很生气?” “是啊,老爷特别讨厌耶律涵,所以也很讨厌耶律阳。”癸真煞有介事道。 ------------ 第八十七章 :【旧时情敌】 夏笙花憋着笑听癸真说完,觉得自己有点内伤,“爱屋及乌,所以恨屋及乌嘛。” 癸真听着觉得很有道理,“老爷正义感比较强吧。” ……夏笙花汗颜,就夏元帅那样的正义感,大路上碰到个乞丐就给人家可着劲儿地掏钱,恨不得把心肝脾肺肾还有肠子都掏给人家,连对方是不是骗子都不知道…… 这样不叫正义感强,这叫鲁莽,沒头脑! 夏笙花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关于夏元帅的各种光荣事迹,更加肯定夏元帅就是那样的人,“爹那叫鲁莽,他好坏不分的……” “那也不一定,老爷可是元帅,当年领兵打过多少仗?岂会不分好坏?”癸真身为长公主的侍女,自然事事都给长公主和夏元帅说好话的,夏笙花说夏元帅的不好,自然是要替他说上几句好话的,只是……老爷你亲闺女儿都说你不分好坏了,那恐怕是真的不分好坏了吧? “那是因为他有个军师在啊……”夏笙花说着,忽然想起了远在漠北的小沈还有胡军师來,不知道现在边疆是个什么情况,要不是她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比如成亲,比如生娃,比如如何摆脱月事之痛和比这还难摆脱的耶律阳等等),要不然,她现在巴不得立刻骑上老家伙飞奔回漠北去…… “军师……军师只不过是出谋划策的,老爷他才是做主的那个人啊。”癸真有些语塞,她嘴上虽然说着夏元帅是个聪明人,但是看老爷平时那怂样儿,就知道他有多沒头脑了。 夏笙花也懒得再跟她解释什么,她现在很累,想赶紧好好睡一觉,最好明天伤势大好了,还能出去溜达一圈儿,这两天老展都不过來瞧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她给吓坏了,她迫切地需要军中同好把酒畅谈來治愈一下身心上的创伤。 “将军!”梦儿从门外跑了进來,见夏笙花正和癸真在讲话,有些犹豫,但还是走了进來,虽然表面上不说,但是梦儿感觉的出來,癸真和长公主都不怎么待见她,只有夏笙花这个粗神经的还像什么都沒看出來一样。 “什么事?”癸真看见梦儿,微微皱起眉头,问道,“大小姐正在休息呢,莫要喧哗。” “癸真姑姑,不要凶人家,让她说罢。”夏笙花虽然桀骜,但是脾气是令人意外的好,梦儿有点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才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外面有位自称展信的男子求见将军。” “……知道了,叫他进來吧……还有,这是大小姐,不是将军,你既然离开了太后來到我公主府,就是公主府的丫头,不准再叫大小姐将军!”癸真教训道,末了才叫梦儿走,梦儿跟逃一样地跑了出去,夏笙花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会儿,沒有看见梦儿的影子,想是她逃得太快了,便躺了回去,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姑姑,你说话是不是太凶了点儿?” “我他妈有凶么!”癸真竖眉道,夏笙花缩了缩脖子,“沒沒沒,沒有……沒有。” 癸真这才满意地舒缓了面部表情,柔声对夏笙花道,“好好休息,奴婢走了。” 赶紧走啊!不要留下!夏笙花所在被子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目送癸真离去,癸真走后不久,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近门口,听那气息和步伐,铁定就是展校尉了。 展校尉走到夏笙花房间门口,心里尚且有点徘徊,但是夏笙花毕竟是自己的老大,老大生病了,怎么能不去瞧瞧? 犹豫了半天,展校尉终于抬脚走了进去。 夏笙花咧着嘴靠在床上,虽说是个女子,但是怎么看她躺在床上都像个男人,展校尉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还好将军长着一张男人脸,不然他真进去了,恐怕会落人口舌吧? “老展,怎么这么久了才进來?我都以为你不想进來看看我这病鸡了呢。”夏笙花笑眯眯道。 展校尉打了个寒噤,这六月的天气,他竟然会打寒噤,这简直就是不敢相信啊!“将军,属下这两天在家中慰问双亲,所以沒有來得及來,看望您,请将军恕罪!”展校尉是半点都不敢惹夏笙花的,平常人只道夏笙花是个战神,只有当过兵的人才知道,夏笙花在军中有多严格,她要施起刑來,那不是一个残忍能形容的,简直就是变态! 所以夏笙花在军中的威信高,也不仅仅是因为她对士兵好,更因为她的严格。 “现在是在家中,不必如此拘谨,老展啊,我可是很想你的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不为过啊。”夏笙花仍旧笑眯眯地对展校尉道,展校尉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失声痛哭,“将军!属下知错了,求将军恕罪!” 夏笙花龇着牙,为什么她的属下个个都这么犯贱,对你好的时候傲娇,对你不好的时候就夹着尾巴求饶,分明就是一群喜欢受虐的……要不是因为这个,夏笙花在施刑的时候也不会这么狠了,军营里面那一个个贱犯得,好像巴不得她能一鞭子抽掉一层皮一样,夏笙花很是不明白,能好好说话的时候,怎么就是沒有人会好好说话?非要等她凶才肯听话! “再不起來,回营之后就去领五百军棍,你喜欢皮开肉绽本将军也不介意让你尝尝的。”夏笙花说这话的时候,笑得格外开心,但是看在展校尉的眼里,那就是分外变态了! “是!将军!”展校尉立刻干脆地站了起來,要是夏笙花不用军棍來威胁他,他说不定真会跪上一整天。 夏笙花垂着眼睛看他从地上直愣愣地站起來,就像根筷子那样站在地上,看起來好不碍眼,“老展,你既然是來探病的,有沒有带什么好动西來?” “将军,属下家中家徒四壁,沒有什么可送的,只有两条母亲亲自晒的咸鱼……”展校尉把挂在腰间的一挂咸鱼亮给夏笙花看,夏笙花挑眉,“难怪老远就闻见鱼腥味了,行,本将军喜欢吃咸鱼,回头叫梦儿每顿早饭都用咸鱼给我下饭得了。” 礼不在重,有心则行,夏笙花不是很在意细节问題,反正咸鱼她在军营里面还真挺喜欢吃的,身为一种可以长期保存又不容易腐烂变味的肉类,况且漠北距离沿海地带十分遥远,并不出产什么鱼类,因此咸鱼在军营里面可是十分走俏的。 展校尉好险松了口气,但是在夏笙花的房间里面怎么都不觉得轻松,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杵在原地不动,夏笙花扶额,“老展,你站着不累么?” “属下不累!属下可以站很久的。”展校尉义正言辞道,弄得夏笙花也不好意思叫他坐下,两厢无语间,夏笙花还是顾自躺了下來,把被子提到脖子上盖好,“那本将军睡一会儿,你守着外面,有人來了叫我。”梦儿那小妮子也不知道这下子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虽然夏笙花自己可以在休息的时候注意四周动静,但是看现在这样,她就是能注意到,也不一定能在真出了什么乱子之后应付的过來。 展校尉木愣愣地点点头,自己搬了张凳子到门口给夏笙花守门了,夏笙花闭着眼睛假寐的时候心想,怎么营里的一个个都这么乖,她到底是在跟人处还是在跟小狗处啊? …… 沈懿坐在主帐的太师椅上研究地形要塞,胡军师坐在一边慢悠悠地喝茶,他下巴上有一撮小小的山羊胡,但是看上去十分和谐,并不猥琐,只是喝茶的时候吹茶面,会不由自主地随着嘴唇动作而颤抖,看上去生动而有趣。 “军师,你不过來看看?”沈懿头也不抬问道,胡军师拈起桌上小茶盘里的一枚花生,剥的时候哔啵有声,听就知道很香脆,“沒什么好看的,那几处地形既不险也不迂回,沒有什么好布置的。”胡军师也是头也不抬,和沈懿一个德行。 他开始嚼花生,随着一声声脆响,主帐里开始弥漫花生的香浓,沈懿皱起眉头,“军师!你是我们的军师,你不來看,谁來?” “将军。”胡军师说着,朝天上丢了一颗剥了皮的花生米,张嘴接住,“将军回來这仗才打得起來,将军若是不回,在下就告老还乡。” “军师!你在想什么呢?”沈懿差点沒被胡军师这句话吓得花容……大惊失色,“天启需要你,不管将军在不在,你都应该有身为军师的责任感啊!” 胡军师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装作诧异地看着他,“将军不在,我们怎么打?” 沈懿闻言,也觉得很懊恼,为什么偏偏要再这个时候召夏笙花回去,要是回纥打过來,岂不是要被他们得逞了? “将军她,应该很快就会回來了吧?”沈懿很有自知之明,夏笙花是将军,他只不过是个副将,既沒有夏笙花的领兵能力,也沒有夏笙花能打,虽然是青梅竹马,但是夏笙花一直都是他心目中的战神。 战神不在,怎么开战? “沈将军,你可知道,前些日子,在下得到了什么消息么?”胡军师喝了口茶冲淡嘴里的花生味儿,“你猜猜看什么人去皇城了?” 沈懿挑眉,他事前沒有收到什么消息,这个军营里,探子的消息都会先交给胡军师,因为胡军师的绝对忠诚,所以从來都沒有人会怀疑他,但是夏笙花走的这些日子以來,他的确沒有收到什么探子带來的军情,想來是被胡军师压了下來,打算找个好时机聊聊。 “猜不着,说罢,别卖关子了。”沈懿道,他脑筋比较直,拐不了胡军师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胡军师呵呵笑着,拿起折扇慢慢展开,“回纥二皇子耶律阳。” “什么!他怎么避开耳目进來的!快通知下去……” “不必了,在下猜测,他是奔着将军去的。”胡军师道,沈懿方才都急得站起來了,闻言方才慢慢坐下,“他奔着将军去不是找死呢么?” “非也非也,你想想,将军是个女子,这次回京是要做什么?”沈军师笑问,沈懿面色一紧,“他要娶将军?” ------------ 第八十八章 :【想都别想】 胡军师笑得暧昧异常,“明白就好。” 沈懿闻言,觉得胡军师的笑容看上去分外扎眼,“我天启跟回纥素來势不两立,将军怎么可能会看得上耶律阳那个蛮子?” “世事无常,那也不一定啊,说不定将军就看上耶律阳长得帅俊酷霸拽,就嫁了呢?”胡军师咯咯笑着,怎么看都觉得奇怪得紧,沈懿脸色很差,但是他自己毫无所觉,“将军怎么可能会答应?” “都说了世事无常,冤家也有可能变成有情人,更何况是将军?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女人,将军要是嫁给了耶律阳,我们不就不用打仗,早点回家种田不就成了?”胡军师笑完之后还不忘挪揶沈懿。 “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他这么千方百计追去皇城,一定另有所图,”沈懿不理会胡军师的挪揶,反正他平常就是个喜欢嬉皮笑脸的,最是沒个正形,跟夏笙花俩人合称军中双煞,要是不算他早年丧妻今后不打算再娶,和夏笙花也是顶般配的一对儿。 胡军师慢慢将脸上的假笑收了回去,坐正了身姿,通常这个时候,胡军师必定是有正事要讲。要是沒有正事的时候,他成天就会像条沒有脊椎骨的蛇一样随地儿摊着。 沈懿自然是洗耳恭听,打仗打到夏笙花这个份儿上,她本人的一切,都将与国家有关,不管是什么,只要跟夏笙花有关系的,都会是不得了的大事。 “倘若将军真的答应了耶律阳,你觉得会是什么后果?”胡军师问道,沈懿蹙眉思量,“两国停战议和?不,不可能这么简单,他们想的一定不会是这样。”回纥虽然沒有天启富饶,但是兵力胜在短小精悍,回纥人喜欢骑马打猎,崇尚武力,因此就算是随便拉个女人出來,也可能一拳揍翻天启的成年男子。 对于这一点,夏笙花很是头疼。 跟回纥比武力,就好比一大群手拿棍棒的书生去跟从小打架斗殴的流氓比狠一样,除了天启能在人数上跟人家扯个平,其余全要靠智谋。 可是就算天启有智囊团,难不成回纥就沒有了么? 虽说回纥被天启人成为蛮子,但这并不带表他们真的是蛮子而已,回纥人也不笨,他们既然有毅力和天启磕这么多年,就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至少耶律涵不会是这样的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将士基本都了解了耶律涵这个人,喜欢打仗,超级喜欢暴力,特别特别喜欢跟人家耗着,还要一边耗一边跟你死磕。 做人做到这个份儿上,能像耶律涵这样贱的人已经不多了,远在皇城的贵族自然是不会了解耶律涵这个人有多贱,但是夏笙花深有体会,从她好几次重伤死里逃生里,她清楚地明白,耶律涵这个人,不可小觑。 “他们还会继续打下去,而且,若是将军真的同意了,我们天启必输无疑。”胡军师慢声道,沈懿放下手中的地图,“此话怎讲?” “天启本來就不崇尚武力,虽有兵力,但是沒有良将,你数数看,我们有多少能带兵打仗的将军?”胡军师抬指抹着嘴唇上沾到的碎末,他的眼睛一直都很炯炯有神,因为本身有点混血,虽然年纪将近三十,却一点也不显老,相反的,看上去十分英俊。 沈懿算了算,“五六个吧,不光漠北这边,沿海也需要有人坐镇,天启地方太大,兵力很容易分散,基本上,要想匀个将军出來到这边來,还真挺难的。”更何况是像夏笙花那样的将军。 夏笙花还沒有参军之前,在皇城也是出了名的能干架,贵族公子每次要打群架的时候,哪边请得到夏笙花,哪边就坐稳了赢家,她这样能打的,实在是罕见,况且她还是个女子。 若夏笙花是个男子就好了,那样,她也不用被长公主千里迢迢召去皇城成亲生子,照夏笙花的样貌,和地位,在漠北随便吆喝一声都有成百上千的姑娘要嫁给她。 只可惜,她是个女人,彻头彻尾,除了那张脸之外。 “既然如此,那就更该明白将军的可贵了,这么白白地嫁给回纥,明面上说是为了两国交好,但是事实上呢?我们缺了一员大将,这比损失几十万兵力对天启的打击还要大啊,” 沈懿闻言,猛地一拍桌子,“现在派人赶去恐怕是來不及了,啧啧,这可如何是好?” “急什么?”胡军师照旧慢条斯理,沈懿怒目瞪他,都急得火烧眉毛了,还这么散漫,要是将军在了……恐怕也不会给他吃军棍。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如何不急?”沈懿差点就从位子上弹起來跟他理论了。 “你觉得将军会答应那个蛮子的求婚?”胡军师反问,沈懿噎了一下,“你,你的意思是,将军不会答应?” 胡军师用看乡巴佬的眼神看着沈懿,虽然他是坐着的,但是怎么都有种他正站在沈懿面前从高往下鄙视他的味道。“将军又不像你,那么笨,就等着天启被回纥吞了吧,她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是不会答应耶律阳的。”夏笙花要是答应了耶律阳,那他胡桐的名字就倒着写, 沈懿这样被胡军师呛也不是头一遭了,但是他是头一遭真的觉得自己很笨。 夏笙花是什么样的人?就连胡军师都常常赞她大智若愚,她自然是有自己的计较的,身为天启的将军,她又是将门虎女,自然不会将国家大事抛诸脑后。 况且夏笙花也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嘛, “那为何你要说出告老还乡这种话來?”沈懿脑筋比较直,想不出到底其中有什么计较。 “虽然在下不喜欢咬文嚼字,但是遇见副将你这样的笨蛋,还真的是要说上一句孺子不可教也,”胡军师连呛都懒得呛他了,沈懿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整个就是头笨猪, “军师你快讲啊,难道要急死我么?”沈懿现在最怕的,就是一,回纥趁夏笙花不在,偷偷打过來,他沒有主持大局的经验,恐怕会打得极为吃力,第二,就是这种关键的时候胡军师告老还乡。 胡军师之所以姓胡,并不是因为父母姓胡,而是因为他是孤儿,当初被人捡到的时候,发现他有胡人血统,所以取名叫胡桐,这个名字被后來的胡军师嫌弃不好听,所以军中沒有人称呼他的全名,都是统称胡军师的。 胡军师生长在漠北这片地方,对这里的地形简直就是闭着眼睛都能來去自如,且学富五车,富有经验,他要是走了,难不成也找个菜鸟來顶替? 别开玩笑了,这是在打仗不是在下棋啊, 胡军师睨了他一眼,“将军此番一去,是要去成亲生子的,她嫁了,你觉得最快,什么时候能回來?”这是用脚趾都能想出來的问題,为什么沈懿就是回答不上來?他深深的怀疑夏笙花把将军的位子留给了一个蠢材,虽然平时看着人也不笨,讲话也利索。 沈懿沉默了,夏笙花此番去皇城成亲,长公主必定会让她找个良人,等生完孩子,黄花菜都凉了,“那么,军师的意思呢?” “若是将军能及时回來,在下必定鞠躬精粹,但是若是将军來不了,皇帝又派别的纸老虎來吆五喝六,那么恕在下不能从命了。”胡军师为人极有原则,他只愿意辅佐良将,夏笙花就是个良将,但是她是女子,她要成亲生子,这或许是夏笙花身为一个将军唯一的缺点,或者说是弱点。 她有了孩子,有了夫君,或许就不会像当初那样拼死战斗,而是畏首畏尾。从这方面來说,胡军师是十分害怕的,他怕夏笙花变成那样的人,所以才会急着跟沈懿表态。 夏笙花若是生为男子就好了,男儿争在四方,就算是要成亲,也不一定要这么早,在天启,通常男子成亲,都会晚于女子,这也是男人的一个优势。他们不用急着成亲,就算成了亲,也不用担心怀胎十月之苦,更不用担心家中老小……因为家中生计就是靠自己卖命所得。 夏笙花既不需要为家人卖命,也不用为了那么点军饷折腾得死去活來,她合该是个贵族的小姐,却偏偏落到边疆來带兵打仗。 胡军师佩服夏笙花,但是他很害怕,他要辅佐的,是一代战神,不是一个家庭主妇,他怕夏笙花回來之后,就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夏笙花了。 “将军怎么会……”沈懿意识语塞,他虽然和夏笙花是青梅竹马,但是夏笙花的脾气谁也摸不透,她心里面像是瞬息万变,所有的计较,都隐藏在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皮底下。 “唉……但愿她真的不会。”俩人所言各有所指,却都是关于一个人,夏笙花。 夏笙花在床上呆呆坐着,虽是六月,但是身上还压着厚厚的被子,大有不让她流汗而死不罢休的势头,“梦儿,”夏笙花扬声叫道,梦儿便从外间进來,看见夏笙花起了,有点惊惶,“将……大小姐,你怎么起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梦儿给你盖被子?” “……被子不用盖了,我很热,我想吃冰。”夏笙花闷闷道。 “……”梦儿直接崩溃了,夏笙花看着她那一脸的崩溃,不知道自己又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梦儿?” “……将军,求求您不要再提这种要求了,梦儿一定会被长公主打死的,将军,求求您行行好,留梦儿一条生路吧,”梦儿凄厉地哭嚎着,夏笙花被她骇得差点以为自己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了。 “我只不过是想吃冰而已……”夏笙花完全不明**儿有什么好崩溃的。 梦儿期期艾艾地跪在床边,“将军,女子月事期间是不可吃凉食的,这样对身体不好,尤其是您还要调养身体,这是大忌,求求将军不要为难奴婢,” 夏笙花默然,“我知道了,我再睡一会儿吧。” “知道就好,奴婢再去给您搬床被子來。”梦儿于是欢喜地起身去拿被子。 夏笙花,“,” ------------ 第八十九章 :【食不知味】 时间过得很快,夏笙花在床上躺了两天,期间也沒闲着,常言道,老來含饴弄孙为天伦之乐,夏笙花年纪不大,但是趣味很低俗,两天时间,差点沒把展校尉给整疯了。 “将军……吃不消了,饶了我吧……”展校尉蹲在夏大将军床前苦不堪言道。 夏笙花还沒有被长公主获准下床,因此很是闲情逸致地靠在垫子上,斜着眼睛瞧人,端得是媚眼如丝……虽然在展校尉眼中,跟个男人卖弄风骚看上去沒有什么区别。 “沒关系,对身体好,再蹲一会儿,本将军不能起,你身为下属,是不是也该以身作则,陪本将军一起受罪啊,”夏笙花好笑道,讲话端得是慢条斯理。 展校尉瀑布汗都要流下來了,“将军,是长公主不让你起來,不是我啊!” “娘亲怎么说都是我亲娘,父母有过失,为人子女的应该默默承受,并且替她解围才是。”夏笙花吹吹指甲,发现食指上长了颗倒刺,便手贱地去撕。 那为什么长公主叫你嫁给耶律阳你却不嫁,展校尉对夏笙花的无常表示习以为常,但是对于夏笙花的有心捉弄……他是真的吃不消啊!“将军……末将知错……” “错在哪儿,”夏笙花继续和手指上那颗倒刺较劲儿,头也不抬,看上去倒有几分趣真。 展校尉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但是既然夏笙花现在叫他过來端水盆,那一定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便认命地低下头,“任凭将军处罚!” “大傻,你不是正在受罚么……”夏笙花终于抬起头來,手上那颗倒刺被她越撕越大,有点疼,但是又难以无视,只好一边烦躁地用手去摸,一边看展校尉。 展校尉傻眼了,“将,将军,属下……属下……” “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夏笙花挑眉,从床上坐起,“你看看这是什么,”夏笙花伸出手指,指尖上是一条被她撕开的皮肉,有血从伤口流出來,但是倒刺沒有被撕掉,反而越撕越大。 “这是一颗倒刺。”展校尉两腿都蹲麻了,端着水盆的双手也酸得快要沒力气了,夏笙花罚他蹲着端水盆,双手手肘不得碰到膝盖活身体任何部位,他蹲了半天,真觉得这种处罚还不如赏他五百军棍來得爽利。 “你是不是认为,我应该像长公主所想那样,嫁给耶律阳來维持我们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夏笙花问道,随意地将手搭在床沿,那滴血慢慢凝聚,变大,然后顺着夏笙花的指尖滑落。 展校尉不置可否,他的确是來劝夏笙花嫁给耶律阳的,他身为一个士兵,自然是一心为国,展家虽然贫寒,但是展母一直都有教诲儿子何为忠义,展校尉从小就想参军报国。虽然夏笙花是他的上司,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出一份力,让夏笙花为了百姓牺牲一下小我。况且夏笙花不是嫁不出去么,难得有个品貌俱佳的男子要追求她,况且还是个皇子,夏笙花为何不嫁他,偏偏要嫁那严紫陌, 沒错,夏大将军看上了一个小倌,并且为了他打算放弃痴情的皇子这件事情,几乎都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绝大多数人都在背后骂夏笙花叛国。 夏笙花不知道,但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她不是为了别人的话柄而活的,“你看这可倒刺,我撕了半天,还是沒能把它撕下來,手却受了伤,还流了血。”夏笙花谈论着自己手上的倒刺,那只受伤的手指上有些细小的伤痕,早就是陈年伤疤,但是仔细看还是看得出,展校尉是在想不出,夏笙花这只受伤的手指有什么好谈论的,心里有点不认同。 “老展啊,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夏笙花问道,展校尉一愣,“四年了将军。” “四年了,你怎么还是那么不开窍,”夏笙花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展校尉呆呆地看着她痛心疾首,觉得这不像是将军该有的表情。 “你看看你们这群人,一个个都在想着怎么精忠报国,这想法是挺好,但是不需要愚忠。” 展校尉听完,有点迷惑,将军平时虽然吊儿郎当,但是废话不多,今天花了这么长时间说这些是要做什么, “……老展,耶律阳不能嫁。”夏笙花见展校尉还是那样一脸木然和迷茫,就觉得天启江山未來难料。 “为何不能,”展校尉皱眉,夏大将军叹气,“你坐下吧,这种事情,我本以为你们都会明白,想不到,是我高估了你们。”除了她那讨厌耶律涵到极点的老爹反对她嫁给耶律阳之外,其他的人全都巴不得她能立刻跟着耶律阳去回纥。 她要是去了回纥,谁來打仗,! 展校尉如获大赦,一屁股坐到地上,水盆差点翻倒,“将军,属下自知不能左右你的决定,但是还是以大局为重,请将军三思。” 你特么坐在地上跟本将军讲这么严肃的问題,夏笙花差点想翻白眼了,“本将军是嫁人,不是娶人,跟着耶律阳去了回纥,谁他妈來领兵打仗,回纥跟天启磕了这么多年,要是给了他们空隙,那后果不堪设想,本将军冒不起这个险!” 展校尉沉默了……许久之后,忽然泪流如注,呜呜哭泣着伏地给夏笙花认错。“将军!末将知错!请将军责罚!” 为何这么多年了,每次都只有这一句,夏笙花无语凝噎,仰头看见的还是那不变的天花板,“本将军就是一句话,要联姻也可以,除非耶律阳嫁过來,否则,免谈!” …… 是夜,夏笙花在床上辗转反侧,这两天是雨季,天才晴了沒多久,又开始下雨,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窗纱上,听得人十分烦躁不安。 她还是很担心,漠北现在只有沈懿和胡军师,虽然胡军师经验老道,但是架不住上阵的是只菜鸟,要是回纥这个时候打过來,恐怕沈懿要吃好些苦头。 不过怕是不必的,因为耶律阳还在皇城,只要他一天沒有离开天启的国土,边疆还是相对安全的,只不过耶律阳总有天要回国,怕只怕,等她成完亲生完孩子,边疆早就被回纥打得七零八落了。 “将军,可是睡不着,”梦儿端着灯过來,夏笙花一直都不知道她睡在什么地方,她的房间隔壁是书房,并沒有耳房或者侧室这种东西,所以夏笙花一直都很好奇梦儿是怎么做到及时赶过來的。 “梦儿,你睡哪儿,”夏笙花转过身子,看着端着灯的梦儿,问道。 梦儿衣服穿的整整齐齐,只是肩膀处褶皱较多,夏笙花看见了,觉得自己问也是白问,很明显,她沒有睡觉的地方,刚才应该是趴在外间的桌子上睡觉的,夏笙花微微挑眉,有些感动,“梦儿,你沒睡觉,” “奴婢睡了一会儿,听见里面的动静,想是将军你睡不着,就过來看看。”梦儿有点不好意思,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夏笙花歪歪脑袋,“不介意的话,一起睡,” “……将军折煞奴婢了!奴婢不敢!”梦儿粉嫩的双颊一下子通红,夏笙花被她的反应搞得也很尴尬,怎么感觉像是流氓调戏良家妇女一样,“不行的话,你就带着被子去外间的榻上将就一晚吧,明天我去跟丁管家商量一下,把书房腾给你当卧室吧。” 梦儿闻言,很感激,“将军实在不必为奴婢这样的。” “你是我的人,不照顾你照顾谁,去睡觉吧,灯留着我看会儿书。”夏笙花从床底下的暗格里摸出一本卷了页的书來,看上去有些陈旧了,梦儿瞧了一眼,瞥见扉页上有兵法二字,想想也知道夏笙花是在看兵书,便将灯留在床头,打着哈欠出去了。 夏笙花独自靠坐在床头,摸着那本卷了页的旧书,沒想到,她离开了这么久,这本书竟然还在原地。 她当年对行兵打仗的确是有几分兴趣的,但是还不到要去参军的地步,沒事的时候,也喜欢翻看兵书,虽然夏元帅沒有硬性规定夏笙花要看什么,但是她看兵书,还是很让夏元帅有一阵苦恼的。 女儿家看什么兵书呢,女子在家相夫教子就足够了,活泼得都跟长公主一样,岂不是要让所有人都绝后, 既然夏元帅不同意她看兵书,夏笙花便自己闲着无聊,偷偷将卧室的床改装了一下,在床底按了两个暗格,要藏的东西都放在里面。 她自然是不相信这个暗格沒人发现的,不然怎么这么久了,还沒有灰尘在里面, 夏笙花翻着里面的书页,渐渐地有些哽咽,她走了很久了,当时离开的时候,这书上还沒有备注横批,她向來只管看不管批,也只有当元帅的夏伯渝才有这个心思给她备注,难为老父一片苦心,可是她竟然带着炎挽歌胡闹,被先帝送出皇城整整八年。 八年了,这本书也旧得不成样子了,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当初的自己可笑的要命,竟然一点都不顾及父母,只顾自己胡作非为。 夜深了,夏笙花睡意全无,靠着垫子,一页一页翻看那本兵书,夏元帅特地用朱砂做批注,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了,上面的朱批还是鲜艳依旧。 她一直都记得,夏元帅很忙,每天都要管这管那,就连皇宫的侍卫团也要他來管,虽然到了夏元帅那个年纪当上兵马大元帅算是年轻有为,但是年轻归年轻,忙归忙。 这么忙都要抽空给她做备注,夏元帅这个父亲,当得真是用心良苦。 夏笙花默默地翻完书,将上面翻卷起來的边角抚平,然后郑重其事地把那本书放回暗格里面,这才重新仰面躺了回去,此时窗外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了,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鸡鸣报晓。 是时候,该进宫去找炎挽歌商量一下了。 ------------ 第九十章 :【食不下咽】 小思百无聊赖趴在楼梯的扶手上,严大公子这两天也不知道是想闭门造车还是怎地,关门谢客不说,就连他们都不见,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翠姐?你说公子这是怎么了?”小思叹口气问坐在一边做针线活的珠翠,珠翠还在为那天被小思骗了在冷板凳上坐了半天的事情耿耿于怀,自然沒有好脸色对他,“我一个奴婢能知道些什么呢?你跟公子是远亲,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哪儿知道啊?” 小思被珠翠话里的刺扎得很尴尬,但是事实如此,谁叫他咎由自取,非得耍她这一次?于是干咳一声,“翠姐,我的好翠姐,你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 “亲姐姐?当不起啊!你连你亲姐姐都敢耍,以后翅膀硬了飞出去,岂不是连皇帝都要给你耍着玩儿了?”珠翠翻白眼道,小思被她呛得满面通红, 但终究理亏的是自己,也就沒敢真跟她拌嘴,“人家是真心的。” 珠翠放下手里的针线,伸出手指狠狠在他脸上拧出两个大旋儿,“你说说!你还敢不敢再骗我了?” “哎呦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小思心里叫苦不迭,他年纪不大,脸皮可嫩了,珠翠这么一掐,他还怎么出去见人? “你不敢谁敢?公子懒得管你就蹬鼻子上脸,他要撒手不管你是不是要把玉楼也给掀了?”珠翠笑骂,但手上还是松了开來,小思眼泪汪汪地揉着脸颊肉,一脸的委屈。 珠翠见他这样,气也消得七七八八了,便嘻嘻笑着安抚他,“公子这两天有点事情,所以我们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什么事情连饭都不吃了?这门从前天关上起就沒再开过!再过两天,要是开门看见一堆骷髅,我怎么去跟夫人交代?”小思想到这茬就觉得很糟心,但是严紫陌是主,凡事他说了算,夫人再怎么威严,现在天高皇帝远的,自然是严大公子最恐怖了! “你道是公子跟你一个德行么?虽说是远亲,但是好歹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更何况是远亲?”珠翠对小思表示了一番鄙视。 小思有些不符,但是珠翠说的的确是实话,他沒什么立场反驳,只好憋着嘴巴继续趴着,“公子为何还不出來?” 珠翠已经懒得搭理他了,继续埋头绣自己的花。 俩人如此僵持了一会儿,忽然门上发出轻微的嗑嗒声,珠翠听见了,笑着抬头对小思道,“你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出关了,还不快进去?” 小思闻言,大喜,屁颠颠地开门冲了进去。 严紫陌的房间仍旧是那样,幽静而暗香浮沉,不管是什么人來到这间房间,都不会想到这间房就在全皇城最热闹的花街边上,而且还仅仅隔了一扇窗户。 小思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快步迈过门槛朝里走去。 卧室尽头是严紫陌休息的地方,中间挡了三扇屏风,前面两扇只是一人多高,而最后那一扇尤其大,几乎顶到房梁,上面是严公子亲笔拟图,请江南最好的绣娘绣的锦绣河山,凡是第一眼见到这扇屏风的人,无不叹为观止。 不光光是严紫陌的工笔好,也不是因为绣娘的针法好,而是这张图,和江山实景实在是太过相似。 严紫陌的房间能进來的人很少,自然也很少人知道这个,就是夏笙花來的时候,也沒有到他卧室的床边近看,她最多就是隔着第二扇屏风,和严大公子坐在桌边讲讲话罢了。 不管看多少遍,这张屏风还是那么霸气!小思在心里赞叹了一声,绕过屏风去,看见靠在床上的严紫陌,不禁愣了一下,“公子?” 严大公子单独坐在床上,他天性畏寒,所以就算是夏天,床上还堆满了绣枕和软被,光是看就让人想一下子躺上去陷在里面不肯起來了。 严紫陌的气色不是很好,此时正坐在床上,拥着一床被子卜卦。 放在床上的小茶几上,放着签筒,龟甲,还有若干铜板,严大公子很少卜卦,看样子,今天很有兴致,心情也挺好。 小思见此,不由得放缓了紧张起來的神经,“公子,今天怎么有兴致卜卦了?” 严紫陌抬头看他一眼,微微勾起嘴角,“心情不错。” “那给我也卜一卦呗。”小思凑上去涎着脸道。 严大公子将刚刚铺起來的铜板用帕子擦擦净,再一枚枚放进乌龟壳里面。被擦得边缘锃亮的铜板丢进去和龟壳碰撞,发出好听的声音,“行啊。” 小思于是十分期待地看着严大公子卜卦,虽然卜卦也就是放龟壳里面摇一摇再倒出來的事情,可是看严紫陌干这个,确实别有一番韵味。 叮铃咣啷几声响,严紫陌把铜板倒出來,他用的铜板跟人家不同,是有福之人从小佩戴到大的,光是听着都觉得吉祥了,更何况都是铸币的时候现发出來的新钱,迄今为止,只沾过一个人的福气,连半点脏污都不带的。 “嗯,你要算什么?”严大公子一丝不苟地问道,小思忙不迭地拍着床沿吼,“测财运测财运!” “小财迷,你这两天要破财了。”严大公子眼中有盈盈笑意,但是含而不露,一双微微勾起的碧色双眼看得小思心灰意冷,“公子,不带这样儿的,再给起一卦吧!我们都是自己人!”小思说着,就要去摸桌上的铜钱,严紫陌拍掉他的手,将铜钱重新收进乌龟壳里,“天意如此,测几卦都一样,待到时候可要大方点掏钱,才不会显得小家子气。”严紫陌眯着眼睛说道。 小思欲哭无泪,“为什么是我掏钱啊?明明公子你就在,什么事情轮得到我來掏钱?”只是严大公子算卦向來准,他不信也得信了,要不要准备一下把所有钱都存进钱庄里面? “世事无常,说不定就有那么一天呢?”严公子支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小思伤心了一会儿,才想起來严大公子三天沒有吃喝,三天沒有见人,而且三天沒有沐浴更衣了…… 虽然严紫陌体质特异,三天不洗澡照样不臭也不脏,但是小思心里还是挺膈应的,就要起身给他张罗洗澡,严紫陌却叫住了他,“将军近來可有消息?” 想起夏笙花,小思就是一阵无语,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正赶巧了夏大将军对外声称抱恙,严大公子就比了三天的关,虽然到底闭的什么关他也不知道……“将军这两天似乎病了。” “哦?几天了?” “跟你同一天……” 严紫陌嗯了一声,把乌龟壳晃了晃,但是沒有把铜板丢出來,只是放在桌上,那只圆圆的乌龟壳也不知道是什么乌龟的,通体黑中泛赤,因为常年把玩而油光水滑,外形也生得十分精巧,只是严大公子索然无味了,再好看他也懒得碰一下。 “准备一下待会儿去拜访将军。”严紫陌说罢,将裹在身上的被子掀开,热气裹夹着冷香扑面而來,小思识趣地退到一边去给严大公子准备衣服。 每个月的严紫陌都会像这样独自在房间里面呆上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按照夫人的意思,这是公子从小就带來的毛病,能医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也只需要每个月自个儿关房间里面呆几天就好了,连饭都不用吃一口,完事儿照样精神奕奕。 小思是见识过的,严紫陌最多的时候,在房间里面闷了整整十天,房间里面又沒有食物,也沒有解闷儿的东西,真亏他呆得住。 不过还是很好奇公子在里面干什么的,虽然他是贴身的仆从,但是严紫陌身上谜团太多,就连他有时候也不知道严紫陌在做什么。 严紫陌从床上起來,身上还穿着件雪白的中衣,人看上去十分削瘦,可是精神却很好,完全看不出來像是饿了很多天的人……难不成,是这房间里面藏了什么好吃的,公子一个人偷偷躲起來吃了? 小思越想越是觉得这种可能性十分之大,给严紫陌准备衣服的时候不由得东张西望了起來,希望能在什么犄角旮旯里面发现被公子藏起來的珍馐美味。 “房里沒吃的,饿了去找厨娘,顺便叫些水上來。”严大公子明察秋毫,束发的时候连眼珠子都沒转一下就把小思给抓包了,小思很尴尬,把衣服放到衣架上铺好,忙不迭地往外飞奔而去。 珠翠从门口探出头來瞧里面,严紫陌正坐在桌边,虽然也沒干什么,但那抹背影实在好看,一时之间有点移不开眼去。 严紫陌一身中衣胜雪,在昏暗的卧室里面显得异常显眼,细细瘦瘦的那么一个人,像是一缕轻飘飘的烟雾一样。 水送來得很快,严紫陌沐浴的时候,照旧沒有旁人,谁也不知道他衣服底下长什么样子,虽然大家都想看,但是谁也不能火急火燎地扑上去扒人家衣服不是? 静静泡在水里面半晌,既不擦洗,也沒有任何动作,严紫陌从水里站了起來,动作不急不缓,水珠顺着他的肌理划入水中,连一丝水声都沒有,他慢条斯理地把衣服穿在身上,整理好衣冠之后,才开门出去。 小思和珠翠等在外面,两手空空,见严紫陌好了,便迎上來,“公子可是要出门了?” 严紫陌看看他们手里,啥都沒有,去探病什么都不带么?当然不可能! “去厨房要块红糖包上吧。”严紫陌面上波澜不惊,说完就下楼了,小思听完,有点云里雾里,“包红糖?” 珠翠也是摸不着头脑,但毕竟年纪比小思大,很沉稳地伸手拍了他一记,“公子说干什么就干什么呗,还不快去?” 小思撇撇嘴,奔厨房去包红糖了,珠翠照旧是不出门随行的,就照样还坐在原地绣花。 玉楼白天的生意和所有青楼楚馆一样,都是门可罗雀,到了晚上才相对热闹起來,严紫陌要出门,通常都是天还亮着的时候,要不然大晚上的只能从后门出來了。 ------------ 第九十一章 :【上门拜访】 所幸现在天色大亮,路上的行人也不是很多,严大公子带着小思从玉楼正门大摇大摆走出來的时候,甚至都沒有人注意到他们。 “公子,明明出门可以坐轿子,为什么要走过去?公主府一点也不远啊。”小思抱怨道,严大公子手里提着被他用牛皮纸包好的红糖,闲庭信步,看上去半点事情都沒有,任谁都看不出來这人三天沒吃饭。 “就当是锻炼身体,你整天不是吃喝就是睡觉,再不动动,以后哪个姑娘会愿意嫁给你?”严大公子好整以暇道,小思被他说得有些不服,但终究还是沒有辩解,跟严大公子狡辩,那分明就是吃饱了撑的找抽呢? 此时正值正午,路上人不多,都赶回家去吃午饭了,严紫陌一手撑伞一手提红糖,小思身为下人却两手空空,跟他走了一路不免面红耳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恶仆呢!哪有这么对待自己主子的? “公子,你好歹给我点东西拿拿吧?”小思咬着手指一脸委屈道,严紫陌个子高,走得也挺快,他几乎是一路跟着跑的,这个时候已经跑得有点累了,太阳一晒,整个脑袋都是通红的,看上去像是焯了一遍滚水一样。 “你要拿什么?红糖是我送给将军的,自然我提,你个子那么矮,怎么给我撑伞?”严公子笑道,小思知道他是在变相笑自己个子矮,顿时委屈得不行,“人家长大了一定跟你一样高!” 严紫陌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小思的头顶,“什么时候有将军那么高,也就不愁沒有姑娘肯嫁你了,今天回去多喝几碗牛乳,快高长大之后赶紧滚出去成家,整天在我面前抱怨,苍蝇都比你文静些。” 被嫌弃了……小思心中瀑布泪,“公子!你嫌弃我!” “就是嫌弃你。”严大公子毫不否认道,小思嘴巴一嘟,眼泪都在眼眶里面打转了,却听严紫陌抬头说了一句到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公主府的大门可不就在眼前?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看门的家丁正坐在门口吃糖,是那种凿成小块的叮叮糖,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夏将军可在府上?”小思抢在严紫陌前面发话,家丁一愣,嘴巴里面还含着一大块叮叮糖,脸颊上鼓了一个大包,像只肉色的青蛙一样。看眉眼还很年轻,难怪忙里偷闲也要吃糖了…… “唔……将军抱恙在身……有什么事情木?”那个家丁一边含着糖一边尽量清楚地问道,他今天第一天值班,还是头一回见严紫陌,看见严大公子的天人之姿,他虽然不敢含糊,可也不敢当着人家的面把糖吐出來,只好悲催地一边含着糖一边问严大公子。 “我们是來探病的,这位是严公子,是将军的……知己,麻烦通传一声。”虽然严大公子和夏将军之间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可是毕竟严紫陌现在还是个小倌,照理來说,低调点比较好。 “哦……”那家丁慢吞吞地答应着跑进去通传,严大公子等了沒多久,那家丁又跑了出來,“可以了。” 严紫陌点点头,进去了,小思后脚跟上,还不忘看一眼那家丁的脸颊,偷偷看严紫陌进去了,便小跑着折回來,“请问这糖在哪里买的?” 家丁听见他这样问,立马激动起來,活像俞伯牙见到了钟子期,“对面街拐角的糖饴坊,老板跟我熟呢,你去的时候报上我的名字,可以便宜两成!” “……我叫小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夏廿三。”家丁不假思索道。 ……小思对这名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想了半天,好像公主府的家丁都是按数字顺序排下來的,之前在城外好像还有个夏九來着…… “还在门口做什么?”严大公子的声音远远传來,小思來不及对夏家取名字的奇特爱好做出评价,忙答应着跑过去,还不忘跟新交的知己摆摆手。 小思追了上去,跟在严紫陌身后,严大公子回头看他一眼,“这么快交上朋友了?” “公子以后迟早是要嫁过來的,我这是在给你疏通人脉呢!”小思笑道。 “……小思,回去之后把莲华经抄两遍交给我,字迹不工整你就看着办吧。”严大公子说罢,丢下被震得一脸绝望的小思,快步赶往夏笙花所住的院落。 夏大将军此时正在床上百无聊赖下棋中,梦儿原本不想跟她下棋,奈何夏大将军以钱做诱饵,她耐不住诱惑,便坐下來陪她下棋,想不到…… “将军,你饶我一子吧!”梦儿苦着脸,看夏大将军手里的卒子逼到自己的将军面前,好不得意。 “落子无悔落子无悔,你要反悔也成啊,我们再下一局。”夏大将军笑得跟狐狸似的,梦儿看得寒毛倒竖,“不用了,奴婢要去收拾屋子呢,忙死了,将军你自娱自乐吧!”说完不等夏笙花挽留,就飞也似地逃了。 夏笙花手里还拿着自己那颗卒子,哎了一声,见她跑得那么快,索然无味丢了棋子,无聊地剥剥手指上的那个伤疤,因为伤口不是很大,昨天的伤今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偏偏她手贱,这么一剥,伤口又破了,夏笙花看着那又冒出來的血珠,很想下床,终究还是沒动,既然都听长公主的话了,那就要有原则点儿,就坐床上得了,反正她从在漠北起就沒有像这样跟床亲热了,多待会儿也成。 正这么想着,门外传來脚步声,夏笙花歪头看外面。 她的房间和严大公子的房间相比,简直小得可怜,严紫陌的房间是三进的,整体既奢华又低调,别人一进去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 夏笙花的房间也就外间和里间中间隔了道绣屏,装饰?沒有!面积?也沒有! 严大公子的身影到门口的时候,夏笙花改坐为躺,一把将画着楚河汉界那张纸包着象棋塞进被窝里面,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半点含糊,等严大公子进门的时候,夏大将军已经躺在床上一副病弱的模样,只是脸色看上去红润有光泽,怎么也看不出來她什么毛病。 “将军身体可好?”严大公子关切地到床边,夏大将军还嫌不够假地咳嗽了几声,“严公子你來了?恕在下不能起身迎接……” 小思候在一边,看得有点抽搐,但是人家就喜欢这样肉麻狗血,他也沒什么立场站出來揭穿,就这么看着夏大将军和严大公子俩人在床上你侬我侬,一个比一个假地表真心。 “愚下给将军带了些滋补的东西來,还望将军身体早日康复才是。”严大公子也沒有直接说就是从厨房里面包的红糖,十分委婉又隐晦地表示自己十分关心夏大将军的身体。 夏笙花闻言,十分感激又欣喜,“在下真开心呀,严公子真是在下的知己。” 一边的小思听得差点喷饭,虽然他现在沒有吃饭,可是如此狗血的对白在现实生活中出现,由不得他不喷饭,他刚才进门的时候还跟夏廿三通报严紫陌是夏笙花的知己呢,夏大将军难不成是顺风耳? 严大公子听了也沒有丝毫不爽,含情脉脉地看着夏大将军,“将军身体好,便一切都好。” 夏大将军见状伸出手去想握住严紫陌的手表示自己对严大公子的感情非比寻常,严紫陌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感觉夏笙花指尖湿湿的,低头,看见夏笙花手指上鲜红的血珠,愣了一下,“将军手受伤了?” 严紫陌不提,夏笙花倒是忘了自己的手还流着血,于是不以为然地笑笑,“不打紧不打紧,小伤罢了。” 严紫陌不语,拉着她的手将指尖上的血迹吮掉,然后拿药膏给她上药。 夏笙花看得一愣一愣的,且不说严紫陌替她清理伤口用这么暧昧的方式,他那药膏是怎么回事?哪有人随身要带那玩意儿的?“严公子?你怎么会带着这个东西?” “将军的事情,便是愚下的事情。”严大公子也不明着说是为什么,只有小思知道,恐怕是出门之前给夏笙花卜了一卦,照他算的带上了药膏和红糖,至于那红糖是干什么的……他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能识得严公子,实在是在下三生有幸啊!”夏笙花感叹道,严紫陌笑弯了眉眼,握着夏笙花的手却不见松开,“将军的手好冷啊,可是气血不畅?” 夏笙花点头,她才不会说是因为坐着下棋才弄得手那么冰,被窝里面简直能热死人啊! “将军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一定很无趣吧?”严大公子又说,夏笙花忙不迭地点头,“知我者严公子啊!” 严大公子抿抿嘴唇,“不如下棋吧?” 夏笙花“……”你怎么知道我之前在下棋? “愚下棋艺不精,将军仗打得好,棋一定也下得不错,还望手下留情啊!”严大公子说罢,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夏笙花,夏笙花撇撇嘴,被窝底下那只手里还拽着楚河汉界呢,这是要闹哪样?等她把棋拿出來?“不知严公子要下什么棋呀?围棋的话,在柜子里面……” “我们就下象棋吧。”严大公子笑眯眯道,夏笙花有点不情不愿,但是她和谁犟也不能和严紫陌犟,严大公子的美人计万试万灵,她可不敢再來挑战一下。 “……好吧你赢了。”夏笙花从被窝里面把楚河汉界拽出來摊被子上面,一脸的颓败,还沒开局就先被人家将军,严公子,你莫不是在藏拙吧? 严紫陌笑得越发明媚动人,但是那个笑容夏笙花可熟悉了,可不就是之前她赢梦儿棋局时候笑得?只是这种笑容摆在严紫陌脸上,当真销魂! “那么将军,承让了。”严大公子朝夏笙花拱拱手,模样十分谦逊,夏笙花也不敢大意,朝他点点头,现在要是得意,待会儿输得屁滚尿流,那可就不好看了啊! ------------ 第九十二章 【留了一手】 夏笙花点点头,也不表态,不过就是下一局棋,就是严大公子真的藏拙了,也沒必要非得闹得你死我活。“承让承让。”场面话还是要讲讲圆的,她要是不礼貌点,也不过是图遭人家话柄的结果。 严紫陌弯着盈盈眉眼,很主动又体贴地替夏笙花把棋子摆好,小思见这十有**是一场拉锯战,便很识相地坐到一边的凳子上,半是支楞着脑袋看着夏笙花和严紫陌开局。 严大公子下棋的时候,看似温柔,但是自有一股内敛的气势在里面,小思远观这场棋局,只觉得严大公子和夏大将军俩人对峙旗鼓相当,虽说俩人都像男人,但是怎么看怎么般配……是他脑子有问題了么? 半晌之后…… “将军下棋当真势如破竹啊!愚下自愧不如。”严公子对夏笙花笑道,身前一片残局。 夏笙花眯着眼睛看他,要将军的那颗子还沒动一下,“严公子。” “嗯?将军可是意犹未尽还想再來一局?”严大公子状似无辜地问道。 夏笙花只觉得眼角狠狠地跳了一下,“不知道严公子可有兴趣进宫当个御前国手呢?” “愚下手艺不精,将军莫要笑话了。”严公子继续假道,夏大将军别过头去,长公主的禁令还沒取消,她也不能冒冒然下床,只能把头转过去装作看不见。 棋下到严紫陌这个境界,输棋也输得那么霸气,她简直就想在床上就地跪倒在他脚下拜他为师……说起來,单凭严紫陌的智慧,给她当军师是正正好的,这么聪明的人,可不能埋沒了啊!况且人家才貌双全,色艺双绝什么的…… “严公子说笑了,只不过是切磋而已,不用那么在意的。”夏笙花说罢,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该干什么,只好干巴巴地就那么坐在床上看着严大公子。 见夏笙花沒有要继续下棋的意思,严大公子便替她把棋收了起來,一边的小思见他们下完了,像是沒有要继续下下去的意思,有点惊讶,便从凳子上起來跑到跟前,“公子,不下了?要走不?” “……这么好的天,下棋太可惜了,不知将军可有兴致陪愚下晒晒太阳?”严紫陌不搭理小思那熊孩子,他讲话沒有一句不是冲口而出,迟早要创下大祸,不能姑息,回去应该好好教训一下了。 夏笙花面有难色,也不是她不愿意,长公主明令公主府里所有的下人,只要这两天看见将军出门并举报者,赏银十钱,十钱银子普通人家可以好吃好喝过一个月了,如此重赏之下,自然有的是人在夏笙花院落外面虎视眈眈。 虽说长公主都是为的夏笙花好,但是这样被无数双视线盯上三天三夜,就是夏笙花真的体力好,也还是吃不消的……她又偏偏不能忤逆长公主,夏大将军为人很有原则,某些方面的事情,还是尽可能不要忤逆父母來得好,她有自己的坚持,所以常常在外人看來言行举止怪异,她的喜怒无常,皆來源于此。 “……还是不了,在下身体不适,恐怕要让严公子失望了。”夏大将军泫然欲泣道,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來,小思被她假得差点给自己口水噎死,蹬蹬蹬倒退几步,如临大敌一般看着她,“既然将军身体不适,公子,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了吧?” 虽然夏笙花假,但是一山还有一山高,这在场假的分明不是夏笙花一个人,严大公子自然要紧随其上,先是对夏笙花表达了一番肉麻兮兮的关爱,又是嘘寒问暖,差点沒把小思给殴死,平日里见过高深莫测的严大公子,柔情似水的严大公子,甚至于大智若愚的严大公子,就是沒有见过这么肉麻兮兮的严大公子。 夏笙花今天可是让小思大开了一番眼界,俩人嘘寒问暖彼此恭维能这么假还不被戳穿的,实在是世上罕见!要不是他被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一定马上找纸笔出來记下來! 于是直到严大公子告辞离开的时候,小思还在他身后做贼心虚一般地探头探脑,他现在可是一点都不相信夏笙花和严紫陌之间能有什么纯粹的一见钟情了,哪有互动模式这么假的恋人啊! 夏笙花送走了严大公子,揉揉额角,去看被严紫陌收好放在床脚的象棋,重新摊开,把棋局摆好,她和严紫陌相识不深,只知道他是个言行举止十分吸引人的美男子,虽然多数人不会有异议,但是她这几年來也算是阅人无数,虽然都是些在家里诨惯了的流氓痞子,都是些沒有城府的人,可是她自认为眼力不差,严紫陌的气质,和那些风尘中人还是有那么几分不同的。 “将军?严公子來了?”梦儿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來,她去给夏大将军张罗午饭了,夏笙花这两天吃了睡睡了吃,沒有什么大作为,今天醒得比较晚,所以午饭也吃得比较晚。 “是啊,刚走,还给我带补品了呢……”夏大将军如今是一听补品这俩字儿就脑仁儿疼,真疼! 梦儿闻言,眉头就皱了起來,“将军,你火还沒下完呢,怎么能吃补品?”拜那碗浓缩紫参汤所赐,夏笙花这两天精神倍儿棒,吃嘛嘛香,就是浑身无力,就算长公主沒有明令禁止她下床,她估计也是沒办法下地闹腾的。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帮我看看呗。”夏笙花有气无力说道,梦儿把饭菜放到床边,去拿桌面上那个牛皮纸包,手摸了摸,里面松松散散的,像是什么粉末,“该不会是什么药粉吧?将军你现在这样,除了饭还能吃些什么东西?严公子送补品简直就是在添乱嘛!奴婢这就给你收起來吧!” 夏笙花觉得不确认一下不安全,若是人家一番好意被她给白瞎了,那还真的是过意不去啊!“还是给我看看吧。” 梦儿老大不愿意地走上前,把牛皮纸包交给夏笙花,然后坐到一边去给夏笙花的饭碗里面夹菜了。 夏笙花心里怀着万分忐忑将牛皮纸包打开,里面啥惊喜都沒有,就是一堆浅棕色的粉末,夏笙花闻了闻,甜丝丝的,可不就是红糖么! 梦儿见夏笙花一脸的震惊,还以为严大公子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忙从位子上起來查看,看见夏笙花手里的那一堆红糖,顿时忍俊不禁,“严公子可真是神机妙算啊!将军,想不想吃红糖炖蛋,婢子给你去做去。” 夏笙花茫然地抬头看向梦儿,“红糖炖蛋?” “是啊,将军有所不知了吧,女人月事的时候,喝红糖水最有效了,长公主许是从小就锦衣玉食,所以不知道红糖这种东西,才会那样着急的。” 夏笙花听完,看了看手里的那堆粉末,她活这么大,对于红糖的认识,似乎就只有隔壁街糕团店里的红糖糕了……想不到红糖长这样儿。 梦儿见夏笙花照旧一脸茫然,有些好笑,伸手从她手里接过了纸包,“婢子去煮红糖炖蛋,将军好好歇着吧,这几日身子本就比较虚弱,要是真的生了什么病,那可就不得了了。”关于夏笙花的事情,梦儿也是有所耳闻,虽说夏笙花百毒不侵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会被人毒害,什么毒药都能当零嘴儿吃,可是她一旦病了,那简直就是无法想象! 夏大将军就这么被梦儿丢在了房间里,饭菜放在床边是沒错,可是沒有筷子,夏大将军再怎么想吃,也得有双筷子才行啊,沒有筷子用手抓么?虽然在漠北待了八年,她可沒有少数民族吃手抓饭的习惯啊!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直到饭菜都凉了,夏大将军才认输地叹了口气,凉了, 不吃也罢,等红糖炖蛋吧,虽然她不喜欢吃甜食。 梦儿带着那包红糖走了很久,才走到厨房去给夏笙花做红糖炖蛋,鉴于夏大将军一直都不在家,她的院子里面除了沒有耳房,沒有装饰,沒有下人之外,也沒有小灶,要吃什么,得亲自去离夏笙花所住院落有一段路程的大厨房做。 梦儿进门的时候,厨娘和帮工正围在一起吃午饭,看见梦儿进來了,几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梦儿佯装沒见到,径直到灶台边上烧水。 谁还沒开,梦儿就觉得自个儿背后的空气已经沸腾得快要炸了,厨娘和帮工嘁嘁喳喳地在讲悄悄话,梦儿在宫里什么世面沒见过,跟他们这样等级的咬耳朵在她眼里还不够看的,只是她听见的都是些什么?! 厨娘:“看见沒有,就是这个姑娘,听说叫梦儿的,跟大小姐住一块儿呢,你看她长得……啧啧,那腰那屁股,扭起來跟蛇一样,一看就是來迷惑大小姐的!” 帮工随声附和,“是是是,看她那样子,宫里出來的就是不一样啊,干什么都跟人家不一样点儿,你说……大小姐会不会真的看上她纳为偏房啊?” 大家同时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继续炸开了锅一样讲聋子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悄悄话。“……嗯,很有可能,要不要巴结一下?” 梦儿背对着那几个八卦党,看着锅里面翻腾的鸡蛋,有种想直接把蛋塞进背后那几个人嘴里的冲动…… 她是太后赐给将军照顾饮食起居的,将军是个姑娘!姑娘!她身为女子,如何做夏笙花的偏房,这么明目张胆地讲悄悄话是要闹哪样啊? 在灶台边站了一会儿,梦儿把红糖倒进锅里调味,末了把蛋捞上來,红糖水也倒完,端起那一锅红糖炖蛋,冷艳又高贵地昂着脑袋路过那群八卦党,哼了一声,便绝尘而去。 “……我看,她这样儿八成是沒戏啊,大小姐不喜欢这么冷艳高贵的呢……”厨娘等梦儿走远了,才小声地对众人表达自己的看法。 ------------ 第九十三章 :【狗洞大开】 夏大将军看见梦儿端过來的一锅红糖炖蛋的时候,正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眯着,红糖的香味丝丝缕缕飘进了她的鼻尖,夏笙花肚子饿了,睁开眼睛看向梦儿,“?” “将军,该起來吃东西了。”,梦儿笑眯眯地对夏笙花道,夏笙花看着她手里的锅子,暗褐色的汤水里面漂浮着许多浮浮沉沉的鸡蛋,细细数來,足足有十个…… 十个蛋,她要能全部吃下去,估计就能下蛋了吧?夏大将军吃之前歪着脑袋这样想着,梦儿把那只瓷质的小汤锅放在床边,见夏笙花沒有吃饭,皱了皱眉,“将军,你怎么不吃饭呢?这样对身体不好。” 沒筷子啊亲!夏大将军哭笑不得,但是也沒话反驳梦儿,她本來就是个不喜欢跟人家争执的性子,“我想吃你做的蛋。” 梦儿嘴角扬起,笑得很是娇媚,“将军折煞奴婢了,快些趁热吃了吧!” 夏笙花咽口口水,看着那一大锅的糖水……有些犯愁了,浪费是可耻的,但是她似乎……真的吃不下这么多啊。 当事人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只有当事人知道,夏大将军看着红糖炖蛋咽口水的样子看在梦儿眼里,那跟嘴馋了想吃沒有任何区别,于是就笑着沿着床沿坐下,对夏笙花道,“将军是不是馋了?沒关系,多吃点,不够奴婢再给您做。” “够了,吃不下这么多……”夏大将军推辞道,但是看在梦儿眼里那根本就是在敷衍,她从本质认为夏大将军很想吃红糖炖蛋,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沒关系,将军想吃多少奴婢就给你做多少,绝不含糊,红糖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府里有的是呢。” 夏笙花悲哀地发现,梦儿似乎很想用鸡蛋把她活生生给塞死,看她那期盼的样子,起码也得让她把这一锅全吃下去才行。 那就……吃吧? 日上三竿的时候,夏笙花歪在床头,打了个嗝,好险沒把鸡蛋和红糖给吐出來,碍于梦儿在场,只好勉勉强强翻个身,背对着她假寐。 梦儿和许多待字闺中的女孩一样,闲暇的时候会做些针线活打发时间,只是不同之处在于,一般的女孩做了半辈子的针线活,都是为了缝制自己出嫁时所穿的嫁衣,而梦儿这样的宫婢,只能在闲暇的时候绣些荷包手绢托人拿出去卖了赚些银子來做补贴。 夏笙花眯着眼睛细听,梦儿一针一针绣着素帕一角,仔仔细细地用线绣出一双鸳鸯來,针穿过帕子的声音对夏笙花來说,也不是什么费事的事情,她现在沒法立刻起床,听听人家姑娘绣东西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将军?将军?”梦儿忽然轻声叫夏笙花,夏笙花沒动,梦儿见她沒回答,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过來给夏笙花盖被子。 夏笙花默默地在心里哭了好一阵儿,这大热天的还盖什么被子,痱子都给捂出來了! “将军,你知不知道,梦儿在宫里的时候,就曾经听说你在边疆的事情?人人都说你是战神呢。”梦儿以为夏笙花睡着了,便自顾自地开始说话,夏笙花忍着满头大汗耐心地听她讲。 梦儿沒有在意这些,继续对夏笙花‘告白’“梦儿很崇拜你,就连太后,也常常提起将军。” 姑娘你讲这些做什么?快起开,我好热!夏大将军背对着梦儿,脸上就像是山洪暴发一样,但还是忍着沒动,人家姑娘及既然鼓起勇气趁你睡着的时候告白,就是忍也得忍着啊。 “梦儿一直都在想,将军这样的战神会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一直都在期待,想不到,将军和梦儿心里想得,长得一模一样。”梦儿在夏笙花背后轻笑,夏笙花被这轻笑惊出一身冷汗,从小到大,夏笙花凭着花花公子的性格和这张无比俊俏的脸不知道欠下了多少风流债,想不到就连梦儿都能中招……真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不等夏笙花再感叹一番自己的风流倜傥,梦儿的手轻轻搭上夏笙花的手臂,“梦儿一见到将军,就觉得很欢喜,好想好想和将军义结金兰……可是将军是千金之躯,梦儿一介贱婢,如何高攀得起?罢了罢了,梦儿就这样看着将军好好的,就心满意足了。”说着,夏笙花感觉到搭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一下子轻了,随后是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梦儿去了外室,夏笙花慢慢松了口气,一把将被子掀开,真是热死人了! 夏笙花缓了好半天,才算是凉快下來,梦儿因为怕打扰她休息,所以去了外室,夏笙花默默地坐了起來,拿手当扇子扇扇,朝外面偷偷望了一眼。 梦儿讲的那些话,可信可不信,夏大将军自然是决定无视的,梦儿是宫里面出來的人,心思自然是比之外人缜密不知道多少倍,夏大将军断不会因为她这么一番‘告白’冒冒然就相信她,梦儿虽然是太后指派的,夏笙花还是觉得应该防着点,虽说她百毒不侵不怕中毒,可百密一疏,总是会有什么空子给人家钻的。 夏笙花舔舔嘴,被嘴里残余的甜味腻得不行,偏偏又起不來床,只好一个人呆呆坐着发呆。 与此同时的禁宫,小太子正骑在福公公的脖子上东张西望。 福公公年纪挺大,胆子可是一点都不大,小心翼翼地扶着小太子的双腿,生怕把这小祖宗给摔了,到时候可不光是他一个人吃不了兜着走,所有伺候的下人都是得掉脑袋的! 相比起福公公的胆战心惊,小太子对这新鲜的位置感到无比的新鲜,他就像许多同龄的男孩子一样,对高沒有任何的概念,只是非常兴奋地在福公公脖子上蹦啊蹦…… “我的小祖宗,您快把奴婢的脖子给蹦断了,哎呦!”福公公扯着公鸭嗓惨叫,炎偄珏这熊孩子毫无所觉,蹦跶得更加起劲儿了。 福公公苦不堪言,但是也不敢真把小太子给摔了,要真摔了……他是活腻歪了么! “哟,福公公好兴致啊,带着小主子在这儿玩儿着呢?”不远处,一宫装女子款款而來,她梳着堕马髻,乌黑的发鬓里斜插着几只多宝簪,素净之余又显得人大方典雅,女子穿着一身浅粉织锦宫装,偏生喜欢用高高的腰封把一把小蛮腰勒得不盈一握,堪堪欲折的那么一点点,显得异常娇弱,來人不是别人,正是时下得宠的吕才人,不,应该叫吕婕妤了。 炎偄珏听见吕婕妤的话,停了下來,但还是保持骑在福公公脖子上的姿势,双手环在胸前,端得是威风凛凛,“阿福,这个是女柴人?”小太子昨天晚上窜得太猛,不慎磕掉了一颗大门牙,讲话正漏风呢,自然咬字不清。 吕婕妤听他这样叫自己,气不打一处來,可是炎偄珏是正宫太子,她一个婕妤,按理來说,连皇帝的小老婆都排不上(这里的设定是,贵妃才算是皇帝的小老婆,所以婕妤连小老婆都排不上),见了这正宫太子,还要规规矩矩低下头行礼,只好一边咬牙切齿一边低着头给他请安,“太子好。” “好好!”炎偄珏年纪毕竟还小,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姨娘,但该有的风度还是有的,人家都给你问好了,他也不能扭头就走不是。 福公公心里乐开了花,吕婕妤虽然打扮得大方端庄,但是私底下真如宫人所言,是个当妖女的材料,整天痴缠着皇帝,才沒得宠多久,就开始嚣张起來,一点也不大方。“太子爷,这已经不是吕才人了,您面前的是吕婕妤娘娘啊。” “女鲫鱼?”炎偄珏瞪着圆溜溜的一双乌瞳跟着福公公念,福公公险些笑场,但是再看吕婕妤,被太子爷的金口玉言给气得眉目狰狞,早晨起床刚画好的妆都快给挤花了,简直就是大快人心啊! “本宫还有事情,就不跟太子闲聊了,太子玩得可要开心点啊!”吕才人咬着牙从牙缝里面挤出这两句话,便气哄哄地走了,福公公这才哈哈笑着拍着小太子的小细腿儿,“太子爷英明神武!” “辣是!”炎偄珏被夸得飘飘欲仙,答应得煞有介事。 福公公笑着将他从脖子上放下來,“太子爷,奴婢这把老腰可是不行了,咱们下來走走吧!”话正说完,眼角瞥见回廊深处一个人影,仔细看去,像是甄大人。 甄大人身为外戚,又是朝廷命官,有太后罩着,自然是什么时候想进宫就什么时候进宫,太后是甄家最大的靠山,她本來就挺疼自己这个侄儿,所以甄大人是隔三差五便入宫一回,但是这么久了,也不见他跟哪个宫女妃嫔勾搭上,为人还是相当正派的。 “甄大人。”福公公领着炎偄珏上前打招呼,甄大人看见炎偄珏,笑着摸摸他脑袋,炎偄珏打小就跟这个表叔亲近,所以看见甄大人,也毫不吝惜自己的笑容,咧嘴冲他表叔嘿嘿笑,“表叔!” 甄大人被太子爷门牙上的狗洞给惊了一跳,回过味儿來之后,笑得直抽抽,“哟,都到换牙的年纪了?” 福公公笑得很牵强,“甄大人可别说笑了,太子爷这门牙是昨个儿晚上下楼的时候给摔得,这会儿膝盖都是青的呢。” “哦?给表叔看看,伤得怎么样了?”甄大人闻言,一把捉住要逃的太子爷,把他抱在怀里,做势要去撩小孩儿裤腿,炎偄珏立马翻脸大哭,真是比翻书还要快,甄大人被他哭的架势给吓到了,回头询问地看着福公公,福公公讪笑,“太子爷怕羞呢,甄大人莫要为难奴婢了,还是让奴婢來抱太子吧……” 甄大人摇摇头,将怀里的炎偄珏紧了紧,“走,带你看皇祖母去,看你这哭脸猫还哭不哭。”说着勾勾炎偄珏的小鼻尖,笑着抱着太子爷扬长而去。 ------------ 第九十四章 :【认识字不】 福公公自知跟不上甄大人的脚步,只好耸耸肩,抱着自个儿的拂尘边儿去了。 甄大人抱着小太子一路晃悠着到了浮华宫,炎偄珏在他怀里乖得跟只懒猫似的,就差沒生条尾巴在屁股后头晃了。 “皇祖母碎觉觉呢。”炎偄珏乖巧道,意思是太后正在休息,我们不可以去打扰她。 甄大人笑呵呵地抓着太子的小嫩爪啃了一口,“我们去看看她,不打扰她的。” 于是炎偄珏就不说话了,靠在甄大人的怀里也不嫌热得慌。 炎偄珏讲的可是大实话,太后因为身子不好,一直都深居浮华宫,每天除了念经吃素就是休息,也沒别的什么事情干,这会儿天还早着呢,太后必然不会是在念经,那一定是在休息了。 浮华宫乃东宫之首,历來便有紫气东來之说,一方面是东方比较吉祥,另一方面,还是希望正统嫡子能从东宫之主腹中诞生。 太后还是很幸运的,她既是正宫,又为先帝生下了长子,当然是该稳居浮华宫的。 甄大人抱着炎偄珏,悄悄走到浮华宫门口,因为宫人都熟识的缘故,所以甚至都不用通传,直接就能进去了。 宫规什么的,也只不过是对外人而言,对甄大人和小太子,那简直就是浮云一样。 太后静静地躺在贵妃榻上假寐,因为她素來喜欢香氛,所以整个浮华宫常年香气弥漫,虽然香,但并不叫人厌烦,反而会觉得这味道很好闻。 “菱儿,去把门关上,这太阳晒得哀家睡不着觉。”太后忽然出声,倒是把甄大人给吓了一跳,炎偄珏忍不住啊了一声,太后眼睛睁开,回头看身后鬼鬼祟祟的俩人,眉头舒展了开來,“阿仁?”旋即看见甄大人怀里的炎偄珏,“如儿也來了?” “祖母!”炎偄珏叫着,两条小短腿摇晃着,要从甄大人怀里下來,甄大人岂有不放之理,只不过,是把他放到太后的榻上而已。 太后起身,给自己的小孙孙把鞋子脱了,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两口,“今天乖不乖啊?” 炎偄珏转着溜溜的双眼,顾左右而言他,“如儿想祖母了!” “祖母也想如儿了,小调皮,一定又沒有好好听太傅的话了。”太后轻轻拧拧炎偄珏的小鼻子,炎偄珏并不是每天都会來浮华宫给她请安的,因为太后本身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怕把病气过给年纪尚幼的炎偄珏,于是把每日的晨昏定省给改成了半月一次,上次炎偄珏來请安的时候,还是十多天前呢,当然很想这个小调皮了,“阿仁,你怎么把如儿带來了?” “这不是太子昨天把牙给磕沒了么,赶着來找皇祖母给疼疼呢。”甄大人憋笑憋得很辛苦,他才不会说是故意要让太后看见跟着一起乐呢。 太后闻言,有些惊讶,炎偄珏是昨天晚上磕沒的牙,她虽然消息灵通,但也不是什么消息都会收到,很明显太子把门牙给磕了只不过是一件小事情,所以太后并不知情这件事情。 她把太子扶正,捏着下巴掰开嘴瞧瞧,炎偄珏那一口整齐洁白如编贝的小白牙生生豁了一个大口子,恰恰好是他的门牙。 天启人喜欢把换牙小孩儿掉门牙剩下的那颗洞戏称为狗洞,太子爷也是小孩子,自然是免不了要换牙的(虽然这次是被磕下來的,但是算起來年纪也是差不多该换牙了) 太后盯着炎偄珏嘴巴里面那颗狗洞看了好一会儿,才算回过神來,看看甄大人,又再看看炎偄珏的狗洞,终于噗地一声笑了出來。 炎偄珏很委屈,凭什么他掉颗牙还要被人看热闹,还要被人笑!他可是堂堂太子爷……虽然太后比他大多了,“祖母……呜,你也笑如儿!不理你啦!”炎偄珏委屈得眼泪水在眼眶里面直转悠,可怜到不行,太后倒是疼惜他,可是小孩子嘴巴上面那狗洞真是开得恰到好处,不笑不行啊。 “哎哎,本宫怎么会嫌弃我的乖孙孙呢?來,给祖母亲亲就好了,牙沒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会长出來的。”太后笑得脸都麻了,但是看炎偄珏那委屈的小样子,还是强自忍住,摸摸太子爷的小脊梁骨,给他顺气儿。 炎偄珏毕竟是小孩,气得快,散的也快,沒一会儿注意力就被一边的枕头吸引了,那个枕头是用绸缎拼接缝成中空的正方体的,中间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地方,睡觉的时候,可以把耳朵放进去,炎偄珏觉得很有趣,就把枕头抱在怀里,试图把自己的小耳朵也放进去。 太后浮华宫里的一切都十分精致,这是连皇帝寝宫都不能比拟的,也不是炎挽歌不愿意住得跟太后这样好,只是一个皇帝,要是衣食住行都那么奢华是要遭人话柄的,所以反而一国之主住得比较简单,而太后和六宫妃嫔们住得反而特别奢华。 所以皇帝也特别不喜欢回自己的寝宫睡觉,万寿宫只不过是摆着看看的罢了。 “阿仁,今天怎么又进宫了?”太后放炎偄珏自己在一边儿玩,转过头來看甄大人,甄大人客客气气地还站在原地,拱手行礼,“听说夏将军病了。” “花儿就是点小毛病,怎么?你关心她?关心她进宫做什么,去公主府问问呗。”太后很不客气地对他说道,“耶律阳都去公主府看过了,你今天才來问,人家病早都该好了。”不过是点女人的小病痛,怎么感觉一下子夏大将军就被人推上风口浪尖去了,这很奇怪啊! 甄仁有点窘迫,但是也沒有显得太不淡定,毕竟他在朝为官也有几年了,当官儿的就是该淡定才是。“臣只不过是担心国家安危罢了。” “担心国家安危就好好辅佐皇上,你跑本宫这儿來叨叨有什么用?阿仁,你也别跟姑妈客气,你要是真喜欢花儿,本宫一定给你们做主。”太后说着说着,感觉甄大人担心夏大将军很是稀罕,免不了一下子就给想歪了,便暧昧地笑看他。 甄大人冷汗都要冒出來了,“姑妈,我是真的担心国家安危,并不是对夏将军有意思……你知道我们从小就不对盘的。” “还不都是你那正经爹搞得,花儿从小贪玩你也知道,要不是你爹每次都跟她爹闹,指不定你们现在连孩子都抱仨了!”太后说起來就有气,甄相和夏元帅一文一武,本來应该可以好好辅佐炎挽歌成就太平盛世的,哪知道这俩人也是个天生不对盘的冤家命,见了面就要吵,一吵就恨不得抄家伙火拼,甄相自然是不会让自己的乖儿子跟夏元帅的疯丫头玩的,上一辈的恩恩怨怨,真是对这一辈影响不轻啊! 当然现在讲这个有些晚了,要影响都已经影响透了,说什么都沒用,只希望这一辈能好好地合作辅佐皇帝,不要让祖宗打下來的江山毁于一旦就好了。 “……臣告退!”甄大人被太后的话差点吓得抽风,要是真跟夏笙花在一起那岂不是要被夏笙花给活生生揍死? 太后笑眯眯地看着甄大人走了,也不出声挽留他一下,只是补充说明叫他今天务必去公主府上探探病,然后就转过头去看炎偄珏,“乖乖,怎么还在玩枕头?來來,祖母给你弄好吃的……菱儿!把点心端上來!” …… 甄大人站在公主府的门口,人显得有些狼狈不堪,手里什么东西都沒有,守门的家丁夏廿三嘴巴里面含着叮叮糖,一脸狐疑地打量眼前这个衣着华丽但是狼狈得跟刚进城的乡巴佬一样的男子,偷偷把藏在腰间的短棍握紧……这人……莫不是來找茬的吧? “那个,请问,这里是公主府么?”甄大人擦擦被太阳晒出來的汗水,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冷汗还是纯粹就是热的,上前彬彬有礼道。 廿三低下头,继续嚼他的叮叮糖,对甄大人有点爱搭不理的,“文盲?” 甄大人一愣,“?” “公主府三个字不是在头上的牌匾上么,你不认识字还是不认识草书?”公主府门口的題字是如今有名的草书家所題,可能会认不出來,但是城东只有公主府这一户大家,怎么会有人人不出來?看这人官腔说得挺正,怎么竟然连字都不认识? “……草书写得甚好,甚有韵味,这位小哥,在下是在拜访夏笙花夏大将军的,还望能通传一声。”甄大人继续他的彬彬有礼,殊不知夏廿三早就在心里给他定了位,“这位公子,你和大小姐熟么?” “……熟。”虽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也算得上的从小一起玩到大了,虽然他从來都沒有去过公主府,但是也不代表他不认识夏笙花啊! “可有拜访记录?”夏廿三不温不火地问道,甄大人眉毛一颤,“不曾到过府上拜访,所以沒有记录。” 夏廿三眯着眼睛把腰间的短棍取出來在甄大人面前晃晃,“知道这是什么么?” “棍子……在下的确是來拜访夏将军的,小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知道这是棍子还不快滚?想吃我一棍么!”只可惜廿三小哥完全不把甄大人的话听在耳朵眼里,拿棍子往甄大人肩窝上一顶,甄大人额角的冷汗就下來了……“在下是朝廷命官,你想殴打朝廷命官么!”身为一个有气节的言官,甄大人火也冒上來了,一个小小的家丁,竟然敢对他堂堂二品大员吆五喝六,公主府的下人真是个个都要成仙了不成! 夏廿三见甄大人比自己更横,便冷哼了一声,“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來探病,证明你是朝廷命官?谁他妈來探病不带点礼物的?” 甄大人闻言,这才低头去看自己双手,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拿…… 得,他不拿点礼物还进不去这公主府了!甄大人两手一垂,“给我等着!”说罢笼着袖子走人了。 ------------ 第九十五章 :【拜见将军】 看个病人还得带礼物,不带不让进,这是个什么世道?甄大人独自在街上行走的时候这样想。如今刚过晌午,太阳毒得跟后妈似的,朝廷命官里面也就他现在还在街上走了。 说起來,甄大人出身也是十分的高贵不凡,祖上就混着皇室宗族的血脉,爹亲是丞相,姑妈是太后,表哥是皇帝,满门显贵,偏也就他不喜欢真金白银珠宝玉石,平日里都是两袖清风,身边连个仆人都不带,于是在这毒辣的下午,甄大人险些被后妈一样的日头给晒晕过去。 照夏大将军的话來讲,还是一个字,该!就这么一副黄鸡的身板,也敢晒太阳? 甄大人摇摇晃晃在路上走了一阵儿,额头上连汗都冒不出來了,唯一冒得出來的,只有两眼前方的金星点点。 “我道是谁,原來是甄大人。”一道熟悉的声音唤住甄大人的脚步,甄大人眯着眼睛朝一边看去,街角边儿上开着一家茶馆,有个美人儿打着扇子在门口阴凉处斜倚着笑看他,弯弯的一双眼睛像两颗漆黑的月牙一样。 这人也不是别人,正好是太后的调香师亦無,跟甄大人也是熟到不能再熟的交情,路上看见了,免不了是要打声招呼的。 甄大人迈着尚且还算平稳的脚步慢慢走到亦無面前,“亦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亦無笑眯眯地给甄大人也扇两下扇子,“甄大人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甄大人被这两下救命一样的扇子扇得回过了神,沒好气的哼了一声,“在下这是要去公主府给夏大将军探病呢!” “哦?甄大人不认识路么?”亦無笑问道。 一天之中被连着两个人怀疑智商,甄大人身为一个读书人,好险沒被气晕过去。“在下当然识路!” “既然认识路,怎么要往反方向走呢?我可记得,公主府是在那个方向才是啊。”亦無抬着扇子指了一个方向,甄大人连脑袋都沒偏一下,“亦大人,你说探病是不是必须得带礼物啊?” 亦無睁着一双漆黑如点墨的乌瞳有些茫然地看着甄大人,一直到甄大人有些不耐烦了,才呵呵笑着摇了摇扇子,“探病虽说不重在带的是什么礼物,但是一片心意好歹也得有个寄托,多多少少,还是要带点的。” “话虽如此,但是难道天启有探病不带礼物不准进门的律法么?”甄大人气道,要不是因为他有事情找夏笙花,必定写两本奏折弹劾她到再也不敢生病为止! 亦無抬手摸摸下巴,思索一番,点了点头,“先帝在位的时候,的确有过这样的律法。” “什么!”甄大人瞪圆了眼睛,他身为一个朝廷命官,还从來都沒有听说过探病的时候不带礼物就不准进门这样的律法,先帝明明是一代明君,怎么会颁这种荒唐的律法出來?“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是在甄大人入朝为官前几年颁的。”亦無好整以暇道。 “……先帝如此圣明,怎么会颁这种荒唐的律法出來?” 亦無抬起眼睛想了想,“当年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病重,夏将军入宫去找太子,先帝就颁了这部律法,至于是为的什么,在下也是不知道呀。” 甄大人默默地垂了一会儿脑袋,直到亦無以为他是不是晕过去了才猛地抬起头來,“……先帝真是为国为民的好皇帝啊!”为了防止夏笙花见到太子,竟然特地颁布律法,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皇帝啊! “甄大人,外面日头那么大,是不是晒晕了头?要不要进去坐坐喝杯茶?这里是在下的私产,咱们都是老相识了,可以给你打个折哟。”亦無收起扇子抚掌问道。 甄大人这才有空闲去看亦無所在商铺的牌匾,这回他可是认得出牌匾上写得什么了,八云馆……是茶馆么? 一直到被带进门,看见门口摆放的半人多高的冰砖,甄大人神情才舒缓了下來,颔首道,“这里环境不错。” 得到称赞,亦無也沒有什么谦虚,只是点点头,“确实如此,在下的茶馆在皇城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呢。”虽然客人并不多。 “亦大人还真不客气啊!”甄大人笑道,跟着亦無坐下,喝完一杯凉茶,再扯了两句淡,这才起身告辞,走的时候,也沒忘记给夏大将军带的探病礼物,两包红茶…… 夏笙花盘腿坐在床上,单手托腮看着窗外,阳光烈烈,蓝天白云,半空中连只鸟都沒有,这天热得沒天理啦! 低头看看坐在身下的厚厚床铺,夏大将军觉得跟床铺挨着的屁股热得跟贴在铁锅上烙煎饼一样难受,但愿不要生痱子才好啊。 “将军将军!”这样热的天,亏得梦儿依旧欢快得像只撒欢的小狗一样,莫不是深宫呆久了所以才这样不怕热? 那是不是要考虑一下跟太后去宫里住上几天?夏大将军伸手摸摸下巴,感觉十分有道理,她进宫见太后的那次,似乎真的沒有这么热…… “什么事情?”夏大将军换了只手撑着下巴,但是终究还是沒有挪窝,就这么坐着也罢了,热就热点吧。 “外面有人求见呢!”梦儿指着门外欢快道,夏笙花有气无力地动了一下自己的眼皮,看了一眼门外,“沒有脚步声,沒有人啊。” “方才守门的家丁过來跟我说,外面有个人來探病,但是沒有带礼物,所以给轰出去了。”梦儿抿唇笑道,夏笙花一挑眉,顿时來了兴致,“什么人啊?” “听说是个男的,穿得很气派,但是大字不识,连公主府的规矩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估计这会儿准备探病礼去了吧?”梦儿笑道,夏笙花忍着笑强装镇定,“那他有说什么话么?” 梦儿想了想,“廿三说那男的自称朝廷命官。” 夏笙花手一颤,差点沒把下巴给磕了,“你确定他这么说?” “自然如此,梦儿可不敢骗将军啊。”梦儿道,夏大将军重新把手放好,自言自语一样地说道,“梦儿,你可知道,那人你熟得很啊!”不得不说,夏笙花千想万想,怎么都沒想到会是甄仁,她一直都以为就算是当年的死对头來了,也不可能会是甄大人亲自上门啊,这又被廿三给轰出去了,指不定心里多记恨自己呢……唉!这仇恨拉的真是……怎一个狠字了得啊! 甄大人重新站在公主府的门口,抬头看那张狂的草书,就跟夏大将军的性格一样张牙舞爪,夏廿三恹恹地坐在门口,这会儿叮叮糖已经吃完了,正拿着个勺子挖西瓜吃,勺子是木头的,边缘很锋利,西瓜的籽不多,红彤彤的那么半面,看上去异常诱人…… 怎么公主府的家丁这么会吃,大热天的还懂得用勺子吃西瓜……这西瓜……是冰镇过得吧?甄大人看着那面西瓜,不由得想到公主府的腐败來,长公主身为今上的亲姑姑,府邸自然是奢华无度,连个家丁都能吃得起冰镇西瓜來,当真是……羡煞旁人啊! 夏廿三默默地先把中间沒有瓤的西瓜肉挖出來吃掉,这才慢悠悠地抬头看甄大人,“哟,文盲?” “本官是朝廷命官,学富五车饱读诗书,寒窗十数载才得來如今的地位,你再说一句文盲试试!”甄大人平生最厌恶他人评论自己对文学的造诣,不是他自负,而是他认为,自己努力到这个地步,旁人实在是沒有什么立场來评价他沒文化。 尤其是一个小小的家丁! “请出示探病礼物。”夏廿三看见甄大人手上的两个茶包,这才有了点好脸色,甄大人不情不愿地把手里的东西提了起來亮给他看,夏廿三看完,大手一摆,“进去吧。” 甄大人愣了好一会儿,“看完了?” “看完了,你想怎么着?需要我给你搜搜身么?”夏廿三捧着半个西瓜毫不客气道,甄大人忙后退一步警觉地看着他,“公主府怎么养出这样的恶奴來!进门都不需要记录姓名通传一声的么?” 夏廿三不急不缓地又坐下,吃他的西瓜,“大小姐已经知道了,甄大人是吧?进去吧,往里直走到底就是了。” 甄大人看着吃西瓜的夏廿三好一会儿,才迈步进门,只是脚步有些踉跄,明显是被太阳晒得快虚脱了。 夏大将军穿得整整齐齐端端正正坐在床头,除了一双脚还沒有着地以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出门去玩儿呢。 母亲大人的禁令是必须要遵守的,夏大将军这么想着,抬手催掌扇的梦儿扇得再快些……好热啊! 见个人都要穿得这么正式,美其名曰给对方找不到把柄,但是夏大将军觉得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把柄给人家抓。 远处有脚步声传來,夏笙花眯眯眼睛,原本即将触地的双脚忽然又缩了回去。 夏笙花掀开一层被子盖在腿上,抬头看外面,甄大人已经站在门口了。 梦儿看见甄大人,有些惊讶,一则是对夏笙花的料事如神,另外,就是对自己刚才讲了甄大人坏话表示心虚。 “请进吧。”夏笙花扬声对外面道,甄仁也不愧是甄相的嫡亲儿子,跟他老爹一个脾气,死板迂腐到不行,进个房间都非得磨磨蹭蹭半晌等人家亲自开口请才肯动脚。 甄大人进门,只觉得自己从一个锅炉跳进了另外一个……夏笙花的房间怎么会这么……热!低头瞥见床脚的火炉,甄大人眼角一抽,“夏将军,这么热的天还要烧炭,这是不知道百姓疾苦啊?” 夏笙花讪笑,“甄大人不是來探病的么?在下的病需要保暖,受不得半点风寒,母亲怜悯我身体虚弱,特地给我弄了一只火炉,甄大人你要是喜欢,大可以拿走用啊。”有本事就拿啊,看不热死你丫的! “不必了,府上用不起这么奢华的东西,本官这次來,是來跟将军商量一件事情的。”甄大人恭恭敬敬地弯腰对夏笙花道。 ------------ 第九十六章 :【跟随将军】 夏笙花挑眉,却沒有说什么,只是无聊地摸摸自己的袖口,床上热得慌,她还穿得那么正式,免不了觉得衣服粘在身上湿哒哒的难受。 但是面前也不是别的人,正好就是那个喜欢找自己把柄的甄大人,她吃饱了撑的才会在他面前脱衣服呢! “……夏将军,本官是來找你商量事情的,今天暂且不提过往,若是你能配合一点,那我们过去的恩恩怨怨就此揭过不提。”甄大人见夏笙花不搭理自己,以为她是小肚鸡肠,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便了然地说道。 夏笙花拉拉袖口,抬头看他,“甄大人此话怎讲?怎么我这莽夫就有点听不懂其中的深意呢?” 甄仁皱起眉头沒好气地说道,“就是字面意思,本官今日來,是來议和的!” “甄大人,是不是刚才在外面被太阳晒昏了头了?”夏笙花心中窃喜,表面上仍旧云淡风轻,“过去在下可不曾惹到过你。”不管怎么样,既然甄大人肯纡尊降贵來公主府见她,那就说明有什么事情是他非來不可的,而且或许还有求于她,此时不拿乔更待何时? 甄大人低下头差点把自己的一口白牙给咬成渣,“将军,这话可就不对了。”你他妈沒惹到过我我犯得着來黑你么!这个时候來装无辜是不是太晚了点啊! “怎么个不对法?在下真的沒有惹到过你啊,对么甄大人?”夏大将军继续装无辜,演技堪称一绝,看得一旁梦儿一愣一愣的。 夏大将军和甄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风风雨雨,当年可是能让说书先生编上整整十部说书稿讲上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的,将军这会儿说沒有,还真是给撇得一干二净,这手段真是绝了! “……是,将军从來都沒有惹到甄某,都是甄某耍性子心眼儿小,比不得将军宽宏大量行了吧?”甄大人咬牙切齿道,夏笙花呵呵一笑,“哪里哪里,甄大人言重了,在下愧不敢当啊。” 就你这样也好意思说自己沒招惹别人,你不敢当谁敢当?甄大人哼哼着四下看看,看见离夏笙花床头不远处的矮凳,很想坐会儿,他打从进了这个门开始,就有些晕晕乎乎的,夏笙花的房间比之外头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就是火焰山的缩小版!待会儿讲完话,他要再多留一会儿,他就不姓甄!干脆姓贾得了! 夏大将军自然是将甄大人的小心思都看在眼里,好整以暇地摆摆手,“梦儿,给甄大人看座。” 梦儿应了一声,麻溜儿地把凳子搬到甄大人面前,甄大人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嗫喏着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夏笙花也不是非得把人往死里逼的那种人,耐心地等他开口。 甄仁是个什么性格,夏笙花可以说是完全了解的,她跟他从小作对作到大,双方之间那些小毛病小心思不可谓不了若指掌,既然高贵的甄大人愿意屈尊來这公主府见她,那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本官这次前來,是想跟你商量有关回纥这件事情的。”甄大人组织了半天的语言,开口就直奔主題。 夏笙花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梦儿,甄大人不知道什么叫避嫌么?“梦儿,甄大人送了什么东西过來,去瞧瞧吧。” 梦儿也知道夏笙花是什么意思,点点头,到外间去看甄大人留在桌上的礼物。 夏笙花这才重新看向甄大人,“回纥事关重大,甄大人要商量的话,小心隔墙有耳。” 甄大人成为言官之前,首先当了很多年的书生,虽然爹是权相,但是他本身并不懂得什么叫避嫌,因此很多话直面讲出來,也得罪了不少人。 碍于甄大人的爹和姑妈,被得罪的那些人通常都是敢怒不敢言,所以甄大人嚣张到了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隔墙有耳。 “如此重大的事情,还有什么人会來听?公主府的保密工作做的不好么?”甄大人问道,夏笙花觉得自己就像是对牛弹琴的那个蠢人一样愚蠢,对于甄大人某些方面的二缺,她真是拍着十头牛也拉不回來了,那句酸话怎么讲來着?孺子不可教也!“这件事情就是因为太重要了所以才不能让旁人听了去啊!甄大人你身为一个朝廷命官,一切都要以江山为重,做事岂能如此草率?” 甄大人有点不服气,但是现在是他有求于夏大将军,不是夏大将军有求于他,他要是惹恼了夏笙花,那就不光是一顿老拳那么简单了……“甄某只是想将事情快点说完。”快点说完快点走! “那甄大人快些说吧,在下有些乏了。”夏笙花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再不说我就睡了啊?” “本官希望将军可以明确地拒绝耶律阳的求婚!”犹豫了好一会儿,甄大人才算是下足了狠心说出这段话來。 夏笙花挑眉,“甄大人,是不是因为在下很久都沒有好好注视过你导致你拈酸吃醋,过于讨厌回纥二皇子耶律阳才來这里找在下表白啊?” “夏将军请自重!本官就是喜欢上吕婕妤的妹妹也绝对不会喜欢上你的!”甄大人皱着眉头甩脸道。 夏笙花呵呵一笑,自认为风情万种地撩了撩自己汗湿的头发,甄大人脸皮子一跳,差点沒夺门而逃。 为了这个国家江山,他死活都要留下來把话讲清楚啊!“将军!请你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不要答应耶律阳的求婚!” 夏笙花敛起笑容,一双有些微微泛着寒光的双眼盯着端坐在不远处的甄大人,“甄大人何出此言?” “将军若是嫁给了耶律阳,则边疆不保,我天启岌岌可危!”甄大人道,说话间偷偷看了一眼夏笙花的脸色,看上去并沒有十分不爽或者想揍人,应该……沒有问題吧? “……哈哈哈哈!”夏笙花大笑起來,这一笑把甄大人吓得脚都软了,坐在凳子上止不住地颤抖,夏笙花看在眼里,笑得更加猖狂,“好啊!好!不枉我们从小作对到大,如今,也只有甄大人你能在朝中有所作为了!” 夏笙花卧床这几天,來看病的人络绎不绝,送礼巴结的送礼巴结,拉帮结伙的拉帮结伙,其中还有不少是來表示对夏笙花看上严紫陌表示不值希望她能收回自己先前说的话,改为下嫁耶律阳维持两国和平的。 夏笙花一直都沒有表态,等到现在,终于出來个跟她一样想法的人了,难免要好好开心一下。 甄大人吓得不轻,但是还是从夏笙花的话里听出了那么点意思,夏大将军本來就不想嫁给耶律阳或者本來就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所以一开始就沒打算跟耶律阳好过。 他这么急吼吼地赶过來表明立场,实在是有够不矜持的! “所以将军的意思是,绝对不会嫁给耶律阳了?” “那是自然,况且本将军喜欢的是像严公子那样的美男子,而不是像耶律阳那样英俊型的。”夏大将军抚掌笑眯眯道,甄大人满脸黑线,原來你这样的也有得挑啊……“那么将军既然不打算考虑耶律阳,是不是本官就可以当成是将军愿意与我合作为朝廷效力呢?本官知道夏将军对江山社稷看得很重,夏家满门忠烈是不争的事实,既然如此,自然是希望天启这次能够大败回纥吧?” 夏笙花这才将一直眯缝着的眼睛睁开,看向甄仁,夏大将军平时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其实那都是表象,她将眼睛睁开的时候,模样要多冷峻有多冷峻,怎么都和平时联系不起來,她每次出征的时候,通常都是一脸严肃,敌方将领每每被她一脸严肃地活捉或者斩首之后,怕了夏笙花那张严肃的脸,背地里死命地喊她冷面煞神,但是事实上,却连她是男是女都沒弄明白。“甄大人,边境粮草长期不足,你可知道?” 甄大人点点头,那些饷银可都是他家扣下的,他要是说不知道那才是真的装给谁看呢! 夏笙花拍拍自己膝盖,长长的叹了口气,“所以甄大人,要想合作,末将的条件也很简单。” “保证粮草充足么。”甄大人颔首,“这个本官可以做担保,只要将军能够打退敌军,要多少粮草都沒问題。” 夏笙花闻言,欣喜若狂,但也仅仅只是激动得手直抖,“好!那么就一言为定,不过末将还要看看甄大人的诚心,所以先看情况过两天,如果甄大人食言了,那么不好意思,以后公主府也就不用來了。” 甄大人从凳子上站起來,“來不來不一定,到时候,说不定是将军你來相府找本官呢!本官告辞!” “不送。”夏笙花抬抬手仍旧坐在床上,笑得就像刚吃了条大肥鱼的猫一样。 梦儿从外间端着茶进來,看见夏笙花满脸堆笑,很是诡异,有些受惊,但还是把茶水端到夏笙花面前,“将军,喝茶。” 夏笙花回过神來,看见梦儿端着茶水在自己面前,随手接过灌了一大口,跟甄大人讲了半天的话,她早就口干舌燥了。 下一秒,夏大将军把嘴里的茶全喷了出來,“噗!梦儿这什么茶?” “是甄大人刚刚带來的,好像是西域特产的红茶,梦儿也沒见过呢,看样子是上等货。”梦儿忙着给夏笙花擦衣服上的水,头也不抬地说道。 夏笙花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得不行,好你个甄仁!居然给本将军送红茶! “将军?将军你怎么了?将军你不要吓我啊!将军!”夏笙花眼珠子转了两圈,立刻就晕倒在床上了,梦儿见此,吓得尖叫,赶紧奔出去找长公主宣太医了。 迷迷糊糊之间,夏大将军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嗯,明天一定要进宫去见见皇上了! ------------ 第九十七章 :【吃牛肉面】 长公主坐在椅子上,癸真站在身旁替她无微不至地掌扇。 自从入夏之后,一天比一天热,长公主生平最是怕热,外面太阳越晒,她就越是精神萎靡。 一大清早的,夏元帅上朝去了,府里也就她一个呆着,不敢出门,又闲着无聊,实在是烦不胜烦。 正在烦着是先吃冰镇西瓜还是冰镇杨梅的时候,门口忽然闪进來一个人,吓了长公主一跳,差点沒从位子上蹦起來,等定睛看清楚是夏大将军了,才松了口气,“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出來做什么?”一大清早蹦出來吓人是不对的呀! 夏笙花整整衣冠,今天她穿着短打的骑装,一头漆黑的长发高高竖起,看上去无比精神俊俏,一扫前些日子的萎顿,夏大将军今天看上去格外风流倜傥,这打扮得……一看就是要出门上街去祸害良家少女的架势。 “娘亲,我要进宫办点正事,至于那个毛病,不提也罢,已经好了。”夏笙花说道,讲到难以启齿处有些嗫喏,长公主本來就热得很烦躁,听她这么讲,更加不耐烦地挥挥手,“走走走,要走赶紧,别在这儿杵着碍本宫的眼。” 夏笙花眯眼笑笑,“娘亲想要什么,我给你带回來?”虽然很久不见了,但是娘亲什么想法,她这个亲骨肉岂会不知,自然是怕热死活不出门了。 每年这个时候,夏笙花都特别喜欢上街逛,不为其他,天一热,上街的人穿得就少,美人也比其他季节更加养眼,食色性也,她虽然不会真的动手动脚,但是光是看看也是好的。 梦儿等夏笙花从主屋出來之后,手里端着绣伞亦步亦趋地跟在夏笙花身后,夏笙花走了两步,回过头來看着她,“梦儿你也要出门?” “将军,梦儿是要贴身服侍您的,梦儿想跟着你出门,顺便也可以给你打打伞,将军是要出嫁的人了,晒黑了穿红的会不好看的。” 不得不说,梦儿身为太后跟前最得宠的宫女,实在是贴心,放在严严寒冬,那简直就是一个实打实加厚加绒的贴心小棉袄,只不过现在是夏天,夏大将军不需要贴心小棉袄,她需要保持距离。“不必了,外面太阳大,把你晒黑了将军我可是会心疼的,梦儿你还是回去给我准备午饭吧,正午之前我会回來的。”夏笙花说着就把梦儿往回推,梦儿双脚死死抵着地面,就是不肯就范,“将军!” “怎么了?”夏笙花依旧推着梦儿的肩膀,但是梦儿的力气也不小,夏笙花推了好一会儿发现沒推动,微微皱起眉头,干脆绕到梦儿身前。 “将,将军你要做什么?”梦儿看着走到自己面前,比自己高半个脑袋的夏笙花,慌得不知所措。 “沒干什么呀。”夏笙花说着,弯腰用肩膀顶住梦儿的腹部,伸手环住她的腰,再直起上半身,梦儿就被她抗麻袋一样地扛了起來。 夏大将军走得闲庭信步,梦儿慌得一路扯着嗓子尖叫,“救命啊!” 到了自己住的院子,夏大将军把梦儿往院门口儿高高的树杈上一放,随手将她手里的伞抽了出來,“行了,这伞我自己会撑着的,保证不会晒黑,树上挺凉快的,你先坐一会儿吧。”说罢,哼着小曲儿就快步出门了。 梦儿先是呆呆地看着夏笙花出门,连救命都忘了喊叫,一直到夏笙花走远了,才回过神來,有些愤愤地踢了一脚树干,她有些想不明白,自己虽然是个宫女,长得也不赖,为什么夏笙花有些事情就是不愿意相信她? 现在问也懒得问了,梦儿哼了一声,纵身从一人多高的树枝上跳到地上,毫发无损,眼神冷冽,丝毫沒有平常跟在夏笙花身后那唯唯诺诺事无巨细的样子。 “梦儿姑娘,你在做什么?”刚走出两步,就听见有人在身后问道,梦儿惊出了一身冷汗,回头看见夏廿三站在门口,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 “啊哈哈,是廿三弟弟啊,你今天不用看门吗?”梦儿强笑着问道。 夏廿三吃着竹签上绞着的麦芽糖,想了想,“今天我在内院当值。” 梦儿哦了一声,“丁管家呢?” “义父他还在账房管账呢,梦儿姑娘,你还沒说你在做什么呢?我刚刚看你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來,沒有摔坏吧?”夏廿三毕竟只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普通人家这个年龄段都懂事会打酱油了,而他从小被父母遗弃,是被丁管家捡回來抚养的,比一般的孩子稍稍有那么点钻牛角尖,好奇心也很旺盛。 梦儿更加尴尬了,她会功夫这件事情根本沒几个人知道,要是夏廿三跟人家开玩笑的时候讲出來,那她公主府也不用待了! “呃,我就是在树上捉知了猴啊。”梦儿想了想,忽然道。 果不其然,夏廿三立刻來了兴趣,“是么是么?树上有知了猴?” “我刚才看过了,这棵树上沒有知了猴,廿三弟弟要不你去别的地方找找看?”梦儿建议道,夏廿三觉得很有道理,便忙不迭地点着头,赶紧走了。 梦儿松了口气,再看夏笙花走的方向,照夏大将军的教程,这会儿都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了,要追也是追不上了。 再说夏大将军,早上起床之后,顾不上吃早饭,只是匆匆地跟长公主打了一声招呼便出了门,路过街道两边的商铺,自然是会肚子饿的,起初很快的脚步也慢慢缓了下來。 皇城比之八年前,更加繁华了,只不过,这一切的繁华之下,也不知道藏了多少人间疾苦。夏笙花怀着一种感慨的新探,找了一家支在街角的小摊子坐下,点了一碗牛肉面吃。 “花哥?” 夏笙花吃面的手一顿,差点沒被热滚滚的面条给呛死,回过头來就看见魏小侯爷一身白衣,不光衣服白,鞋子头巾扇面无处不白,就连腰间佩的也是白玉双鱼衬上他素白的瓜子脸,那叫一个白生生啊…… “怎么?魏叔他……去了?”夏笙花捏着筷子的手一颤,差点就沒握住。 魏小侯爷睁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夏大将军,“花哥,就算你是我花哥我也不会原谅你这样咒我爹的!” 夏笙花哭笑不得,“你穿得这样孝,谁看见都会以为你家死人了啊!”虽然俗话说得好,女要俏一身孝,可是他分明是个男的啊,穿这么白走來走去,大白天的还好,晚上吓到人可就不妙了。“我说小狗子,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要穿成这样?我记得姨娘祭日分明是在冬至啊。” 魏长清翻了个白眼,“我这是要去拜访严公子,自然要穿得高洁端庄一点了!” “哦?严公子答应见你了?”夏笙花好整以暇地问道,魏小侯爷或许也是个大脑抽筋的,竟然忘了自己面前的就是严公子将要迎娶的未婚妻子,又丢了一对白眼给她,“严公子答应跟我喝茶了!” “喝茶?现在?”夏笙花挑眉问道。 魏小侯爷得意洋洋,“我跟严公子约在水泉印月酒家吃饭,羡慕吧?” “你跟我未婚夫君吃饭沒什么好羡慕的,只不过,小狗子……”夏大将军阴测测地伸手勾住魏小侯爷的脖子,将他压到自己面前,“你公然越本将军的未婚夫去酒楼,是不是想跟本将军下战书做情敌呀?” 魏小侯爷一怔,看了看夏笙花,忍不住惨叫出声,“不!我的严公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样……貌若天仙倾国倾城美不胜收的绝色美人呢?他根本配不上花哥你啊!” 夏笙花斜睨着心虚的魏长清,抬手给他一拍子,“你也就这点儿出息,再过几年魏叔老了,看你怎么搞。” 魏小侯爷紧张地四下张望一番,看见绝大多数人都在朝着自己的这个方向看,连忙把夏笙花的手给挣脱开來,挨着夏笙花坐下,也跟着点了一碗牛肉面吃,“花哥,我听说前些日子你病了啊,怎么病一好就上街吃牛肉面?” “病不好就不能吃牛肉面了?”夏笙花反问,伸手捏住魏小侯爷的脸颊往两边扯,可怜魏长清嘴巴里面还有好多面条沒有吃下去,被她这么一扯全都漏了出來,啪嗒啪嗒正好全掉衣襟上。“你是想我病得出不了门好勾引本将军的未婚夫么?” 顾不上哀痛自己的衣服,魏小侯爷慌忙摇头,夏大将军这才算罢休,松手继续吃面,魏小侯爷则揉着自己的脸颊,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新做刚穿就被牛肉面给毁了的衣服,这可是上等雪缎裁的,一尺布要好几两银子呢,最近爹亲管得严了自从上次手里那沓银票被夏笙花抢走之后,几乎就沒有进账了,他怎么会不心痛呢? 夏笙花也不是沒有察觉,只是把自己碗里的面汤喝掉大半,这才顾得上查看魏小侯爷的衣服,“怎么?脏了?脏了就换一套呗。” “花哥,我已经沒钱了。”魏小侯爷哭丧着脸道,夏笙花单手撑着下巴想了想,觉得魏小侯爷说子个儿穷简直比天方夜谭还要天方夜谭。她认识那么多贵族人家里,只有魏家和甄相府上才有这种富可敌国的财力,要说他沒钱,她是第一个不信的!“你沒钱?你要是沒钱了,我们天启的黎民百姓那岂不是要穷得吃泥巴了?” “我爹他不知道从哪里得來的风声,说我在家里不乖,把我月钱给扣下了,还叫我趁早找个媳妇儿给他喝媳妇儿茶。”说多了都是泪,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夏笙花有些想象不出來魏叔那温文尔雅的脸拉成马脸一样长,板起來教训魏小侯爷在外面拈花惹草风流成性,完了还叫他找个媳妇儿给他和媳妇儿茶的样子。 要知道魏叔很少生气,最多也就是不跟你说话,就算魏小侯爷败家成性,也沒见他怎么说过,魏家钱多,败得起,不愁沒得败。 ------------ 第九十八章 :【宫女青青】 “你沒钱还穿得起雪缎见得起严紫陌?”夏大将军明显不信,小样儿,从小就是有钱的娃,还敢在她面前喊穷? 魏小侯爷哭都來不及了,恨不得当街就抱住夏笙花的大腿,“花哥,我是真的沒有钱了,不信你搜啊!” 夏笙花把筷子放好,仔细端详魏小侯爷,“长清啊,八年不见,你长得越來越标致了嘛!” 魏长清闻言浑身一抖,不敢置信地看着夏笙花,“你你你,这里是大街上,大庭广众,你怎么可以当众调戏良家妇男?”一边说还一边儿伸出自己细瘦青葱的食指颤抖着指向夏笙花这坨禽兽。 “分明是你调戏本将军在先,本将军怎么不能调戏你了?”夏大将军笑着反问道,魏小侯爷一愣,瞠目结舌起來,“你胡说!我分明沒有调戏你!” “你说沒有就沒有?还有沒有王法啦?”夏笙花推了一把魏小侯爷的胸口,把他推得晃了晃,“你说,你是男的,本将军是女的对吧?” 魏长清有些反应不过來,但是心里第一想法就是,这厮莫不是又在下套给他钻?但是他难不成能说夏笙花是个男的么?“我本來就是堂堂七尺男儿,你本來就是个姑娘!”虽然长得不像,但是本质还是不能忽略的。 夏笙花呵呵笑着将一直安安稳稳放在凳子底下的脚抬起來,刷的一下踩在她和魏小侯爷坐的长凳之间,“这不就结了,你方才叫我一个姑娘家搜你身,这不是调戏算什么?想不承认?小狗子你是不是不想吃面,想吃本将军的拳头呀?”夏大将军笑得端得是天真无邪。 但是魏小侯爷可就不那么天真无邪了,从小被夏笙花的拳头教训到大,他怕夏笙花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夏大将军怕长公主竹鞭的程度。于是咽口口水,打不过逃得过,他才不跟夏笙花这种大人渣过不去呢。灰溜溜地从夏笙花身边站起來,做势要退下,却被夏笙花叫住,“喂,你面还沒吃呢。” 谁还管吃面啊!命比较重要好不?魏小侯爷讪笑着回头,近乎讨好地弯着老腰,“花哥,这面是我孝敬您的,你吃吧啊。” 夏笙花眯着眼睛,看魏小侯爷的眼神就像一个饿死鬼看见烤鸡腿一样,“孝敬我的是吧?” “是是是,当然是孝敬你的啦。”魏长清忙不迭地应声道,夏笙花拨拨束在脑后的长发,“把钱留下,你可以滚了。” 魏小侯爷,“……” “怎么了?两碗牛肉面而已,就是两碗鱼翅羹你也该是面不改色的啊,怎么今天脸色这样差?是不是沒睡好?要不要我叫爹跟魏叔吱一声儿让他给你好好补补?”夏笙花看见魏小侯爷那一脸的残念就觉得很开心,忍不住笑问道。 “沒有沒有,我身体好得很,牛肉面的钱我付了。”魏长清在心里咬着手绢儿泪流成河,他现在是一个铜板要掰成两半花,说出去都沒有人会相信,他堂堂魏笑侯爷,皇城第一首富,居然也会沒钱。 “那好,我正好还沒有吃饱,老板!再來两笼蟹粉小笼!”夏笙花笑着回头去跟老板打招呼,这摊子虽然很久沒來了,但是小笼包一直都是夏笙花的大爱。 魏长清有种想要冲上去和夏笙花拼个你死我活的冲动,但冲动终归还是冲动,理想很丰满,现实永远都是骨干的。于是魏小侯爷乖乖地付了钱,在自个儿的幻想中一边把夏大将军往死里虐,一边微笑着转身离去,只是……袖子里面空空荡荡的感觉……还真他妈的清凉啊! 夏笙花一脸的莫名,但还是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只皮薄肉大香气四溢的小笼包,蘸了醋碟往嘴里塞,完全无视來自魏小侯爷内心深处的敌意。 反正他从小到大在心里面各种折磨她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夏笙花表示她已经习惯了,要是不爽了,魏叔说了,我儿子随便花儿打,这小子不打不成器! 虽然这句话沒有让魏小侯爷听到过…… 夏笙花在吃完了一碗牛肉面之后,愣是又往自己肚子里面塞了两屉蟹粉小笼,一碗牛肉面,三根油条外加一碗豆浆,茶足饭饱之后,揉揉肚子,付了钱直奔皇宫。 晃悠到宫门口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夏元帅虽说是上早朝,但是通常早朝不会散得那么快,夏笙花刚回京,通常回京述职的武将都会在家休整上十天半个月,之后才会像一般的文武官员那样正常早朝。这段时间内,一般都是给将军接风洗尘,接待访客用的。 只不过夏笙花住在公主府,长公主威名远播,敢來公主府攀交情的人也沒那么几个,夏笙花呆在家里倒也乐得清闲。 “将军!”把守禁宫大门的两个侍卫认出了夏笙花,赶忙行礼,夏大将军这才有模有样地嗯了一声,看着这几个守宫门的侍卫。“近來宫中治安可好?”她记性向來就好,长公主虽然生了俩,大哥是有名的才子,可她也不笨,只不过不喜欢学那些酸得掉渣的子曰孔子曰各种曰罢了。 “启禀将军,宫内宫外一切安好。”为首的侍卫长朗声道。 夏笙花点点头,瞧瞧四下,“太子这两天沒有闹腾吧?” “……将军,属下知错!”虽说宫中侍卫并不归属于夏笙花管辖,但是天启所有的将军统领都要听夏元帅的话,既然夏大将军记性这么好记着他们这群喽啰,难保不会告诉夏元帅,要是夏元帅出面,那他们这辈子可算是沒有出头之日了。 还别说是夏大将军记仇,她就是记性好,认出來这几个守宫门的侍卫就是那天跟甄仁和小太子一起围攻她的,本身是沒有什么别的意思的,只不过这侍卫长一说,她还真想起來自己当时说的话來了。 “本将军心眼也不是那么小,只不过,给太子当帮凶围攻这么一个小小的将军,想想也觉得很爽不是么?”夏笙花昂着脑袋说道,侍卫长脑袋一缩,生怕夏大将军一恼抬手给他拧下來,外界盛传夏笙花力能扛鼎,想必空手撕个把人也是不在话下的。“请将军赎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是啊,奉命行事,太子比将军可大多了……只不过你们别忘了,本将军除了是个将军外,还是小太子的姑姑,太子顽劣,你们纵容他,这不是忠诚,而是助纣为虐,侍卫长是么?你在心里好好掂量一下吧。”夏笙花微笑着说罢,拍拍侍卫长的肩膀,直接路过他走进宫门。 侍卫长脚下一晃,差点就摔倒在地,抬头看向夏笙花的方向,只觉得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可怕,难怪这么大了都还沒有嫁出去,他要是娶了这么恐怖的女人当老婆,那还不如跳河自尽得了! 夏笙花走在宽阔的宫道上,因为吃得很饱,所以走路显得比较缓慢,走了沒多久,就有一堆宫女嬉笑着快步路过,夏笙花侧目看了一眼,都很年轻,看上去像是才十五六岁,正是豆蔻梢头的年纪。 女孩子们穿着粉红色的宫装,即使脸上不施粉黛,也显得异常水嫩,反观夏笙花……还是不提的好。 “咦?你怎么还在这儿?”不等夏笙花自我哀悼,忽然听见一道清脆如黄鹂的声音,撇过脑袋看去,其中一个穿着粉红色宫装的姑娘很是眼熟。 “张姑娘?”夏笙花乐了,缘分呐,这么大个禁宫还能给她在碰上。 对面那堆女孩子见夏笙花回应,都笑开了,推搡着张青青挤出人群道夏笙花面前,“喂!你怎么又进宫了?”张青青脸上有着散不去的红晕,但是讲话语气还是那么横冲直撞。 夏笙花笑眯起双眼,“我进宫办事儿。” “是么?你能有什么事情好办的呀?”张青青好奇地问道,夏笙花抬手摸摸嘴唇,状似满不在乎地说道“不告诉你。” “你!”张青青沒见过这样无礼的男人,顿时气得柳眉倒竖,“好大的胆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喊非礼?” 夏笙花惊讶了一下,但是随即便笑了,“在下连张姑娘的手都沒有摸到,只不过是说两句话,算不上非礼吧?” 张青青撅着嘴巴一脸的凶相,“你知不知道我父亲是谁?” 夏笙花摇摇头,但是心里也大致有了一个谱了,张青青既然姓张,估摸着跟那个把守南海的张将军有点关系,就是不知道是父女还是兄妹了。 “哼!我兄长就是镇守南海的张远德张将军,怎么样?怕了吧?”张青青不无得意地说道,她身为张将军的亲妹妹,原本是要当秀女的,只可惜入选当天因为重病沒能选上,张青青年纪也已经过了十五岁,不能再当秀女,心有不甘才进宫当宫女,她不相信自己当不成嫔妃,就凭她的长相,如何比不得当今皇后? “嗯,我好怕啊。”夏笙花随声附和,末了直接转身走人,张青青见她走了,忙跳着脚追上來,扯住夏笙花的袖子,“谁允许你走了?你给我站住!” 夏笙花木木地转过身,“张姑娘还有事么?” “我……”张青青被夏笙花问得一时语塞,但是转念一想,不能这么平白无故就让夏笙花溜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个男人纠缠不清,已经丢脸了,要是夏笙花就这么逃了,她回去岂不是要被训诫嬷嬷给骂死?“你毁了我的清誉,我要你跟我去见训诫嬷嬷解释清楚,不然被人家传闲话影响我的前程!” 夏大将军一个沒憋住,噗地一声笑了出來,“张姑娘,你想多了,在下岂会毁坏你的清誉呢?” “我不管!你就要跟我走!”身后那群宫女的小声更加猖狂了,张青青有些忍受不了,回头一个狠瞪,“都给我住嘴!” 夏笙花看着那群宫女顿时噤若寒蝉,发觉这小宫女镇压人当真是有一套,不过很大程度都是因为那群小宫女平民出身,怕她亲哥哥张远德吧?“抱歉张姑娘,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可否待会儿再说?等在下办完事就跟你去见训诫嬷嬷,到时候要怎么样随你行么?” “不行!”张青青瞪圆双眼怒道,手死死地拽着夏笙花的袖子,死活不放开。 ------------ 第九十九章 :【清誉之流】 “为什么不行?”夏笙花回头问道,眼中笑意早已荡然无存,被她这样冷冷一瞧,张青青愣了一下,是被吓得,但是她胆子也不小,还是紧紧抓着夏笙花的袖子,“你跑了怎么办?到时候我上哪儿找人去?” “张姑娘,在下说话向來一言九鼎,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夏笙花抬手把张青青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慢慢推开,她现在是要赶着满朝文武下朝去见皇帝,跟张青青在这里再纠缠下去,到时候非得再跟炎挽歌面对面交流一番不可。 夏大将军现在最不想独处的人就是皇帝了,天知道他又会误会些什么,以为她心里对他还有那么点儿想法。 最好还是不要单独相处了……现在的皇帝和当年的太子已经大有不同…… “你说话一言九鼎?空口无凭,你拿出证据來我就相信你说得。”张青青哼哼着,就是不撒手。 夏笙花无奈了,她也不能就这样当着大家的面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吧?她要是真出手了,恐怕事情又得变得麻烦了,“你拿着这个去吧,在下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处理,若是日后有缘再见,在下会再跟你解释的。”夏笙花说罢,将手里的东西塞进张青青的手里,转身就走了。 张青青呆在原地,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低头一看自己手里的东西,腾地一下脸就红了…… 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一方绣着戏水鸳鸯的手帕……男子赠女子手帕,本來就可以算作是定情信物了,而夏笙花随手给她的这方手帕上面还绣着戏水鸳鸯,个中深意她是半点都不知道,但是张青青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娇小姐,对这种春花秋月的事情,可算是见多识广……夏笙花送她手帕本來也不代表什么,只不过是张青青想多了而已,真的…… 夏笙花风风火火赶到上朝的地方,就看见大臣从正门鱼贯而出,夏元帅手里拿着玉圭一脸的茫然。抬头看见夏笙花,愣了一下,抬手揉揉眼睛,确定这不是幻觉之后,立马竖起眉毛冲到夏笙花面前把她拖到一边,“你怎么到这里來了?” 夏笙花摸摸发尾,有点无辜地垂着脑袋,“爹,我來找皇上有重要的事情。” “什么狗屁重要的事情,今天皇上向我问起你,你爹我为了骗他就跟他说你卧病在床不能起來,你现在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面圣不是当着皇帝的面拆你爹的台么?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是他亲姑父,又沒犯什么大罪,他要砍你脑袋我娘还不乐意呢……爹,真有重要的事情,我不跟你扯了,先进去找皇上再说。”夏笙花摆摆手对自个儿老爹说罢就要进去,夏元帅眼疾手快一出手揪住夏笙花的领子,“好啊你,现在人大了翅膀硬了会飞了是吧?敢跟你爹这样说话!” 夏笙花眯着眼睛缩着脑袋,看上去很老实,但是心里的确很急,夏元帅再这么拖着,炎挽歌走去后宫那她岂不是也要跟着去? 一个武将频繁出入后宫,就算本身是女的,也足够外人说三道四了,她夏笙花就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后宫本來就够乱了。“爹你再不撒手,我立马跟皇帝讲我要嫁给耶律阳。”夏笙花说出撒手锏,夏元帅气得胡子直抽抽,但是他知道夏笙花的脾气,要是跟她犟,指不定她会做出点儿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呢。 于是撒手,夏笙花脚一沾地儿,立马跑沒影了。 夏元帅感慨着长江后浪推前浪,夏笙花的这一身好本领,那可都是他和长公主夫妇俩联袂**出來的,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练功如同夏笙花这样的人了,只不过女儿大了,想法就多,还敢跟爹这样说话,回去真要在夫人面前吹吹枕边风好好教训一下了,要不然他这当爹的脸子往哪儿搁啊? “福公公。”炎挽歌揉着眉心叫道,福公公忙凑上前來谄媚地点头哈腰,“唉,皇上有什么吩咐?” “朕今天不舒服,晚上就不在后妃那儿留宿了。”炎挽歌说道,福公公有点惋惜,他昨天刚跟一个才人通过气,结果皇上今天就不舒服了,那银子还有一半沒有拿到呢,“那皇上可要宣太医?” 炎挽歌摇摇手表示不用,他最近这两天,心烦的不光是内忧外患,还有夏笙花,尤其是今天夏元帅说她抱病在身,卧床不起,气血亏损言语不能,听在炎挽歌的耳朵里,就跟夏笙花病入膏肓天天吐血如今已经生命垂危连话也将不出來沒有半点分别。 夏笙花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人,自然跟别人是不能相提并论的,炎挽歌不认为自己还会喜欢上后宫的什么嫔妃,夏笙花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他的心也就真的死了。 “参见皇上!”炎挽歌正这么想着,看见殿下夏笙花穿着一身劲装跪在那里,浑身有着说不出來的飒爽英姿,看上去当真英气逼人。 “笙花?是朕出现幻觉了么?”炎挽歌觉得自己这两天真是想夏笙花想得有点过了头,现在连幻觉都出现了,还是宣太医來看看吧?“福公公,宣个太医來给朕瞧瞧。” “皇上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还望皇上保重龙体。”夏笙花很奇怪炎挽歌怎么会看见她就宣太医,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事情摊开來讲清楚的好,不然到时候群臣施压逼炎挽歌下旨让她嫁给耶律阳就不好了。 “笙花,你是不是快要死了?所以临死前來见朕一面?”炎挽歌微微蹙着眉头一脸的忧伤,夏笙花听完额角青筋就不知不觉地爆了出來,“皇上,末将身体好得很,末将今日进宫來是有要事相商。” 炎挽歌微微抬起一丝眼帘,还是一脸的悲痛难忍,“笙花,朕知道你的心意,你心里还是有朕的,不然也不会赶着最后來看朕一眼……” “皇上!莫要再开玩笑了,末将的确是來商量事情的,皇上若是实在不舒服,那等太医來瞧过之后再商量也不迟。”夏笙花沒好气道。 炎挽歌这才正眼看夏笙花,从御座上起身下來走到夏笙花面前,伸手要去碰她的脸,被夏笙花躲开了,“请皇上自重!” “笙花,真的是你,笙花……朕还以为,你真的不行了……”炎挽歌激动地说道,夏大将军歪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跟炎挽歌讲自己不过是因为某个难以启齿的毛病又被长公主往死里补得大出血才会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只好点点头,“末将愧对皇上,以后定会精忠报国!” 炎挽歌很苦恼,跟夏笙花说话怎么净剩下他一厢情愿,“……笙花,朕不是这个意思。” “末将知道,皇上一心为国心力交瘁,今日末将來,为的就是这件事情。”夏笙花继续正经无比地说道,让炎挽歌这只苍蝇叮不到一条缝。 “……罢了罢了,何事如此重要?”炎挽歌又忍不住抬手揉眉心,夏笙花看了一眼福公公,这老奸巨猾在宫里也有年头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当着他的面讲也无妨,“末将想说,和回纥联姻之事,可以是其他任何人,但是末将是绝对不会联姻的。” “为什么?你就那么喜欢那个严紫陌?”炎挽歌听见夏笙花这么讲,登时就急了,“天启和回纥打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要停战了,笙花你岂能任性妄为?” 原先想着炎挽歌还是很聪明的,怎么这么多年了,看上去比小时候笨了不少?莫不是被这后宫三千佳丽搞得吧?夏笙花微微摇头,“正是因为要跟回纥停战这件事情太过重大,所以才不能被表象迷惑,皇上,回纥若是要联姻,宗室之中哪个女子不比末将好?为何偏偏选中末将?皇上你可有考虑过?” “那耶律阳不是说了对你一见钟情吗?”炎挽歌幽幽道。 夏笙花差点笑出声來,但是看炎挽歌一脸的怨念,也不好直接说他,便拍拍他的肩膀,“皇上,末将自认为沒有那么大的魅力,那耶律阳在回纥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喜欢美人,末将不认为他的偏好会一下子变成我这样儿,除非他突然变成断袖。” 炎挽歌闻言,想了想,虽说他不觉得夏笙花长得有那么难看,但是听她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 耶律阳不可能在短期内喜欢上一个像夏笙花这样男子气概的女人,就是他自己,也是因为年少的时候和夏笙花相处慢慢才喜欢上这样一个假小子。 那耶律阳在回纥的时候,似乎就是出了名的喜欢丰乳肥臀,而且爱好也特别高端,女子身段要曼妙如蛇,皮肤要滑如凝脂,长得更是不能含糊,像夏笙花这种长相和身材,是万万不可能入得了耶律阳的眼的。 那么他为什么指名道姓地要娶夏笙花呢? 答案呼之欲出,天启虽然人杰地灵,但是训练有素的将领却少得可怜,那些武功高强的,都散布在江湖之中逞强斗勇,根本不愿意被皇帝所约束,真正能派得上用场的人,根本沒几个。 夏笙花在这些将领,甚至是武林之中,武功和谋略都是数一数二的,她坐镇漠北,回纥想攻进來那简直就是妄想,但若是将她以联姻的名头娶进來,再跟天启打,沒了夏笙花的军队岂会是回纥的对手? 到时候,岂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朕明白了,笙花的意思是,就是要联姻,也绝对不能由着他们挑,我们天启泱泱大国,岂能被回纥所左右?” “皇上明白就好,末将今日前來,只是为了将这件事情说清楚,若非是为了天启,末将就是成为众矢之的也在所不辞,只是,希望皇上能以国家为重,不要再想别的事情了。” 炎挽歌很感动,想抓着夏笙花的手跟她‘互诉衷肠’ ------------ 第一百章 :【互诉衷肠】 夏大将军在皇上手还沒伸出來的时候就当机立断转过身去,“那么末将告辞!”再待下去,炎挽歌要留她吃晚饭都不一定了,还是赶紧走,省得夜长梦多。 炎挽歌欲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等夏笙花走远了,才慢慢垂下,一旁福公公睨着吊角小眼睛看自家主子,怎么都觉得假得不行,主子,您是不是艳本看多了? “起驾回宫。”炎挽歌低声道,福公公刚要传御辇,忽然想起來还沒有传太医,“皇上,要不要传太医啊?” “朕好得很。”炎挽歌哼了一声,双手慢慢背到身后,威严的样子跟刚才的含情脉脉两相冲突,教人免不了怀疑皇上是不是精分了。 夏笙花憋着一身的汗从大殿出來,夏元帅早就回公主府找老婆告状去了,根本沒有半点要等闺女儿一起走的意思。 家门不幸啊……夏大将军拿手遮着头顶的太阳,这会儿才想起來自己的伞落在面摊了,两手空空,孑然一身,在这偌大的后宫真显得十分无助。 所以她特别不喜欢到皇宫來,地儿这么大住得人又少,全然沒有公主府热闹,也不知道先帝当年在皇宫里面呆着,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想的,不然怎么会隔三差五地就传她进宫呢? 发了一会儿呆,夏笙花自己也觉得沒意思,便做悠闲状在路上闲逛,偶然路过中庭,看见几个小孩在玩捉迷藏,中间那个威风凛凛双手叉腰做茶壶状不可一世的小东西,不是炎偄珏这个熊孩子还会是谁? 小太子指着随侍的小太监,颐指气使道,“你们,点兵点将,点到谁就谁來抓,找到了本宫,就重重有赏,找不到,就统统地打屁股!” 服侍炎偄珏的那几个小太监畏缩得跟鹌鹑一样,夏笙花小时候虽然不欺负下人,但是也是个不可一世的小霸王,身边的青梅竹马沒一个不是被她揍大的,现在看见炎偄珏这样吆五喝六地对小太监发号指令,还真跟她小时候如出一辙。 唉……真是太后和娘亲教的好孙儿啊……夏笙花在心里叹了口气,快步上前去站到炎偄珏身后,小太子正拍着手笑,忽然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往常这种感觉都是父皇逮着他做坏事才会有的,今天这个时辰,父皇不是刚下朝么,怎么有闲工夫來中庭? 这么想着,慢慢回过头去,正好和低着脑袋笑眯眯的夏大将军对上视线…… “啊!母老虎!”炎偄珏这么叫完,立刻抱着头要逃,被夏笙花一把拎住衣领提了起來,也亏得皇宫的衣裳布料好炎偄珏人又小,所以夏笙花把他提起來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炎偄珏就这么被夏笙花提了起來,蹬着小短腿和小胖手挣扎不休,夏笙花提着他晃晃,这不老实的小鸡仔才算是老实下來,“说谁母老虎呢?你再说一遍试试?”夏笙花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怒道。 果不其然,炎偄珏就算是炎挽歌嫡亲的儿子,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夏笙花一凶,他立刻就怕了,瑟缩着在夏笙花的手里颤抖,“呜呜呜,不要打我,我告诉父皇去……” 夏笙花好笑地将他掉个头和自己面对面,“你刚才不是很会欺负人么?找不到你就要打屁股是吧?” “沒,沒有的事。”熊孩子否认道,夏笙花笑着单手提着他到一棵树边,将熊孩子按树干上,“抱着。” 炎偄珏憋着嘴,但是也不敢不听话,夏笙花的确是太吓人了点,况且父皇对笙姑姑一直都客客气气,真要闹到他那儿去,指不定是谁赢呢……于是小胖手抱住树干,我才不是怕你,我只不过是怕父皇而已!太子在心里这样愤愤地想着,手却把树干抱得更紧了。 夏笙花见状,便把手松开,炎偄珏失去支撑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地抱紧树干,那小样儿看上去活像只树懒熊。 “将军!将军万万不可啊!伤了小主子就不好了!”一边的小太监见夏笙花这样做,心里虽然挺爽,但是炎偄珏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必定是要怪罪在他们头上的,他们做太监的本來地位就低,太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夏笙花拍拍手,“不打紧,太子皮松了,本将军在给他收收紧呢。” 炎偄珏闻言,差点眼泪就掉下來了,这女人真的是父皇跟他讲的温柔贤淑大方得体的笙姑姑么?这分明是虎姑婆啊!“我要告诉皇祖母!告诉我母后告诉我皇姑母去!”一叠声叫了三个名字,三个女人,还真沒哪个是夏笙花敢惹的…… “你去呀,你去了之后,我就跟她们说你顽劣不堪,偷看小宫女洗澡,不把太监当人看,喜欢浪费钱财,而且还不尊重长辈!”夏笙花敛起笑意,故意拿冷冰冰的眼神瞟他,炎偄珏现在年纪还小,现在纠正尚且來得及,要是再给惯下去,她可不保证日后还能出个男版夏笙花來,毕竟这是太子,将來皇位的继承人,他身上的一切都是马虎不得的。 炎偄珏闻言,知道他道高一尺夏笙花魔高一丈,斗不过她,所幸扯开嗓子大哭起來,夏笙花沒办法,看他哭心里也难受,灵光一闪,便将他重新抱起來安慰,“不哭不哭,姑姑带你到外面去逛逛好不好?” 外面?炎偄珏止住眼泪,泪汪汪地看着夏笙花,他从小长在皇宫里面,最多最多也就去过公主府,其实从來都沒有真的出过皇宫这座围起來的高墙,夏笙花这句话,一下子牵除了他的好奇心。 外面……是个什么样子的呢? 好想去看看啊…… “你答应我不哭,我就带你出去玩,就算你父皇出來反对我也不搭理他,行不行?”夏笙花心疼地替小太子把眼泪擦掉,毕竟是皇族下一辈第一个孩子,又是正统的嫡子,大家看在眼里,疼是放到心尖儿上疼的,炎偄珏哭,夏笙花自然也不好受。 炎偄珏吸吸通红的小鼻子,揪着夏笙花的袖子不放,猛点头。 夏笙花便抱着他要走,却被围上來的小太监挡住去路,“求将军行行好吧,太子要是出了皇宫,我们都要掉脑袋的啊!” “沒事,本将军扛着呢,你们太子在皇宫闷了这么久,再不出去散散心,就要坏掉了。”她要趁这个时机好好教导这个熊孩子,让他明白什么叫怜悯什么叫谦虚,生在皇宫之中,光是°四书五经,是无法明白这些道理的,非得亲自体会过,才能明白这些道理。 她就是这样过來的,夏笙花无视小太监的哀求,抱着炎偄珏翻墙走的时候心里这么想着,对于当年那个顽劣不堪的夏笙花,她心里一直都很抱歉。 那个时候的她,真的是一点道理都不讲的,看谁不爽了,就揍一顿,然后回家被长公主揍,虽说长公主沒有亏待她一星半点儿,但是从某种程度上來讲,长公主对后代的教育,是失败的。 夏笙花在跳出禁宫最外围的围墙的时候,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旋即侧过身体避开朝自己疾射过來的飞箭,一脚踏在外面护城河的围栏上,朝里面笑,“麻烦告诉皇上一声,末将带侄儿出去玩玩,天黑之前就回,叫他不必担心!”说罢,带着炎偄珏跑沒影儿了。 追上來的侍卫听了夏笙花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哎呀妈呀!大事不妙!将军把太子给带出去了! 炎挽歌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御书房坐着喝开春的时候刚贡上來的碧螺春,听完消息,当时手就一颤,把刚批上朱批的奏折给湿得一塌糊涂。 福公公也被吓得不轻,“哎哟我的个老天爷!将军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來?实在是于理不合,皇上……皇上你怎么了?” 炎挽歌紧紧抿着嘴唇,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磕在桌面上,溅起來滚烫的茶水又弄湿了好几份奏折,“这件事情不要让太后和皇后知道,免得她们担心,笙花带如儿出去玩,以她的身手,大可不必担心如儿的安危,等天黑了再说吧。”炎挽歌说罢,又将茶盏拿起來,但是锁起來的眉心表示他心里面是老大不乐意的。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夏笙花牵着炎偄珏的手,防止他一个好奇心上來随便乱跑,街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了去了,拍花子也多了去了,要是太子爷给人家拍走了,那她也不用做人了。 “姑姑那个是什么?”炎偄珏指着路边摊上旋转的风车问道,夏笙花顾左右而言他,支吾着沒给他解释,炎偄珏很不满足,于是就拉着夏笙花的手硬拖她过去看,“这个是什么?” “小公子是第一次上街么?这个是风车啊,很好玩儿的。”摊主拿着一只风车对着吹了一口气,风车就飞快地转了起來。 对于夏笙花來说,这沒有什么好稀奇的,不过对于在宫中唯一能拿在手上玩的东西只有风筝,而且平常都不给玩儿的炎偄珏來说,实在是新鲜又有趣。 摊主见夏笙花这个大人还是无动于衷,又把风筝的杆倒过來含在嘴里吹,哨声有些像是小鸟叫,炎偄珏看着两只眼睛都放光了,夏笙花才垂着死鱼眼伸手挑了一只五彩斑斓的,“多少钱?” …… 时间过得很快,夏笙花带着炎偄珏在街上逛了一下午,走遍了皇城十四巷,带炎偄珏见识了很多他在宫里见不到的东西,只不过时间太短,來不及教他什么道理,夏笙花抱着一手玩具一手小吃的炎偄珏到宫门口的时候,一直寂静的禁宫门口站满了人,个个都在翘首等着她带着太子爷回來。 夏笙花倒是很干脆利落地把炎偄珏放地上,炎挽歌在众人的簇拥下,站在宫门内侧,“皇儿,到父皇这边來。” 炎偄珏看了看小胖手里的东西,又看看黑洞洞的宫门,摇了摇头,转身扑进夏笙花的怀里。 ------------ 第一百零一章 :【有奶是娘】 夏笙花愣了,炎挽歌脸黑了……“如儿!到父皇这边來!” 炎偄珏把小脑袋埋进夏笙花的怀里,“不要!” 炎挽歌慢慢叹了口气,“不要胡闹,快点过來。” 炎偄珏摇摇小脑袋,他好不容易出了一次宫,见识到了宫外的繁华,这一切都是深宫六院所不能比拟的,他现在只想再跟夏笙花到外面去看看,看看晚上的宫外是个什么样子。 夏笙花拍拍炎偄珏的后背,抬头面向炎挽歌,“皇上,如儿今天玩得很开心,方才末将跟他说了晚上碧水一带会有夜市,他恐怕是想去了,所以才不愿意回宫的,小孩子天真无邪,莫怪莫怪。” 炎挽歌还是很不能释怀,闷声道,“朕是他的亲生父亲,外头什么好玩的能比得上自己的父亲重要?” ……话虽如此,夏笙花瞄了一眼黑洞洞的甬道,銮驾周边满是提着灯笼的宫女太监,但是这么多灯笼都不能照亮漆黑的甬道,这样阴森的地方,难怪炎偄珏不想去了,“皇上,如儿只是个孩子罢了……” “孩子归孩子,如儿不光是个孩子,他还是我天启的太子,未來的皇帝,笙花,你这样冒冒然就带他出去,有考虑过其他么?”自从回到皇城以來,炎挽歌每次见到夏笙花都是温言软语,这还是头一次不假辞色。 不过对于那样的炎挽歌,夏笙花明显还是比较适应这样的他,皇帝就该有皇帝的样子,一天到晚一副情圣的德行,她实在是不忍直视啊!“皇上,末将是想让太子体会一下百姓的生活,沒有其他的意思,若是要怪罪,请由末将一人承担。”夏笙花放开炎偄珏撩开衣服下摆跪在地上,炎挽歌倒是想发发火,但是人家都这样乖顺地跪下來请罪了,这点面子不给人家,岂不是要等着被太后和长公主教训? 炎挽歌叹了口气,虽说他已经是皇帝了,但是长幼尊卑,他对太后和长公主还是很尊敬的,被长辈教训,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永远都是他不能忍受的耻辱。 小的时候跟在夏笙花屁股后头,闯了祸都是她头一个站出來担当,挨骂的是她,挨打的也是她,从那个时候起,炎挽歌就在心里深深地仰慕着这个有担当的女子,如今自己的儿子不听管教,却还要让她來担罪,说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笙花,你这又是何必,朕好歹也是如儿的爹,他有什么错,说两句就成了,你何必非要替他拦着?” “末将虽然是个将军,但是末将也是如儿的姑姑,晚辈闯祸,当长辈的自然要问问自己是否有过失,还请皇上降罪。”夏笙花双手抱拳,振振有词道。 炎挽歌说不过她一片赤胆忠心,很是无奈地摇摇头,“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罚他就是了,但是今天要跟朕回宫去。” “我不回去!”炎偄珏还是头一次敢这样跟炎挽歌讲话,他打从出娘胎起,最怕的就是自己这个父皇了。 炎挽歌虽然平时也挺和颜悦色,但就是跟他亲近不起來,一般人家的儿子都会怕爹,但是跟炎偄珏的不一样,炎偄珏就是觉得子个儿爹太恐怖,虽然说不上來哪儿恐怖。 夏笙花拉着炎偄珏的小手,“如儿乖,跟父皇回去吧。” 炎偄珏小嘴儿一憋,眼泪立刻夺眶而出,“不!我要姑姑!”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任性起來谁都沒有办法,幸亏炎偄珏教养好,哭得时候也沒有闹腾,只是呜呜地哽咽着,听上去凄凉无比,直让夏笙花这个当姑姑的心疼得要命,她心疼,便忍不住心软,只好转向炎挽歌,“皇上。” “今晚,就今晚!皇后那边朕去解释,快点带着这死小子走!”炎挽歌也是有脾气的,被自己亲儿子这样对待,自信心受挫,很烦躁地挥挥袖子,夏笙花咧嘴弯腰把炎偄珏抱怀里,“末将告退!”说罢,就带着炎偄珏飞檐走壁而去,一众宫人甚至都沒有看清楚她是怎么走的。 炎挽歌的脸色黑如锅底,福公公弯着老腰站在一边,默默地擦了一把冷汗。“福公公,朕今晚要去毓秀宫,叫吕婕妤准备一下。” “是皇上。”福公公忙点头哈腰答应道,心里还是不免翻了个白眼,刚跟将军说完话,回头就去找吕婕妤,真假,真真假! 晚风轻轻拂过,夏笙花抱着炎偄珏在路上走了一阵儿,有些累了,把他放到地上牵着,“如儿自己走吧。” 炎偄珏坐惯了轿辇,此时被夏笙花放下來,有点不开心,夏笙花教程快,抱着他走的时候,就像是在飞一样,还能一边飞一边看街边的美景,要是这个时候能再弄点好吃的,就再好不过了。“不,我要姑姑抱!” 夏笙花叹口气,“不行,你是男子汉,老让人抱着,被人家看见了会笑你的。” 炎偄珏闻言,嘟着小嘴巴气鼓鼓道,“谁敢笑我!我叫父皇砍他脑袋!” ……真不敢相信这孩子是炎挽歌的,是不是当爹的一天到晚在后宫周旋,连教儿子的时间都沒有了?连这样蛮横的话都讲得出來,要知道她当初也不过是会挥着拳头威胁人罢了,至于掉脑袋这样的大事儿,她从來都沒讲过…… 看來是要好好教教他了,不然天启未來堪忧啊。 “如儿,你告诉我,你是什么身份?”夏笙花问道,炎偄珏顿时挺起小胸脯,拍着胸脯说道,“我是天启的太子,未來皇位继承人!”这句话是皇后教的,她和炎挽歌外和内冷,自从生下炎偄珏后,几乎都沒有再同房过,为了保证自己的儿子将來能登大统,她从小就教导炎偄珏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所以旁人若是问起來,炎偄珏可以不知道自己今年几岁,但是他必定回答的出來自己是什么身份。 他是太子,天启未來的主人! “既然你说你是太子,那你说,是你父皇的地位高,还是你的地位高?”夏笙花又问,炎偄珏有些奇怪她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來,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回道,“自然是父皇!” “嗯,你父皇是个好皇帝吧?”夏笙花循循善诱道,炎偄珏不假思索地点头。 “那一个好皇帝,他就要讲道理,他不能因为别人笑你,就让别人掉脑袋,这种事情,是昏君才干得出來的,你父皇是个好皇帝,那他就绝对不会因为你被人家取笑而为你出头,凡事都要讲道理,你跟太傅学习的时候,太傅有沒有这么说过啊?” 炎偄珏想了想,“太傅说,请太子以学习为重,请太子不要贪玩,请太子端正姿态。”一边说一边学太傅的样子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夏笙花被他逗乐了,伸手勾勾炎偄珏的小下巴,炎偄珏怕痒,咯咯笑着躲开。 “这些事情,太傅不一定会教,但是如儿你要明白,道理是必须要讲的,不谈做皇帝,你若是要当一个正直坦荡荡的君子,就首先要做到诚实守信,讲理坦诚。”夏笙花说着,见炎偄珏听得云里雾里,知道这么教对一个五岁的笑孩子來说太抽象,但是要是放任炎偄珏继续被教坏,那这天启恐怕是要玩蛋了,天启自从和回纥打仗以來,已经是元气大伤,表面看着是太平盛世,实际上很多皇室贵族已经捉襟见肘。如今世道,很多从商大户都能比皇族有钱,到了炎偄珏那一代,他要是不贤明点儿,恐怕一场涤荡是难免的了。 “如儿,你年纪还小,记住这句话,慢慢就会明白了。”夏笙花拉住他的小手,带他沿着碧水慢慢闲逛,夜里的碧水岸边有许多商铺开店,夏笙花知道炎偄珏是小孩心性,净带着他捡好吃的好玩的看,不知不觉,夜色深了,炎偄珏在皇宫里向來按时睡觉,此时不免有些困倦,夏笙花便抱着他往公主府走。 要是进门让长公主发现她把炎偄珏带回來了,指不定要呼天抢地着上前來关怀呢……怎么就不见她关心关心自己的亲女儿呢?夏笙花一边走一边想,忽然听见一通乱拨琴弦的声音,抬头循声望去,不远处楼阁上有人影晃动,像是正在调音,夏笙花的眼力十分毒辣,自然一眼就认出來正在调音那个是魏长清魏小侯爷了。 哼哼,想不到勾引人家丈夫勾引到现在,也不知道进展如何?不如去凑个热闹? 夏笙花这么想着,轻轻晃晃窝在怀里的炎偄珏,“如儿,姑姑带你去听琴好不好?” “唔……”炎偄珏睡得昏天黑地,完全沒听清楚夏笙花在说什么,他现在只想睡觉!谁都不要來打扰他! 得到了模棱两可的回答,夏笙花考虑了一下,觉得炎偄珏这么喜欢玩,肯定会答应的,于是很爽快地抱着个小孩走进水月居…… 魏小侯爷兴致勃勃地调着琴音,这张琴是用水沉香整块制成,不说这把琴出自大家之手,光是这料子就是一个价值连城,想不到严紫陌竟然能弄到这样好的东西,真是不可思议! “严公子好琴好人,真是妙哉!”魏小侯爷兴致上來,连声称赞,严紫陌沒啥动静,还在喝茶,倒是门外传來一道声响,“好琴好人,小侯爷是不是乐不思蜀,快要升仙了啊?” 魏长清听到这熟悉无比,堪比做恶梦的声音,第一个反应就是寒毛直竖牙齿打仗,继而缩在位子上装鹌鹑。 夏笙花抱着炎偄珏推门进來的时候,就看见魏长清这么一副鹌鹑样儿,差点沒笑喷出來,“小侯爷兴致挺好的啊,美人在此,怎么不见美酒佳肴?” “花花花……花哥。”魏小侯爷继续颤抖着跟夏笙花打招呼,看见夏笙花怀里的那尊大神,差点沒把舌头咬下來,“太太太太……” “太什么太,你结巴了不成?”夏笙花打断他的话,径直走到严紫陌身边坐下。 ------------ 第一百零二章 :【情敌相见】 魏小侯爷被夏笙花怀里睡得跟小猪一样的太子爷给吓得说不出话來手指按在琴弦上抖了几下,抖出一串颤音來。 夏笙花把炎偄珏安置在怀里比较稳妥的地方,翘起二郎腿饶有兴味地冲魏小侯爷抬抬下巴,“來呀,弹几首曲子我听听。” 面对夏笙花,魏小侯爷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顿时蔫儿了,见严大公子坐在夏将军身边气定神闲,便把求救的眼光投向他。严大公子慢条斯理地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沒啥动静,完全一副你看着办吧的表情。 明明今天好不容易攒够了钱约严紫陌出來,本來是要交流一下弹琴心得的,结果夏笙花一來,怎么都不像是他嫖人,倒像是她和严紫陌合起來嫖他一样…… “哼,你说弹就弹?”魏小侯爷挺起单薄的腰板做贞烈状,看上去就像是夏笙花要逼良为娼一样。 “自然不是我说了算……如儿,要不要听你小表叔弹琴啊?”夏笙花捏捏炎偄珏的小脸蛋,炎偄珏伸手摸摸脸,“嗯……” 夏笙花忍着笑抬头得意洋洋看向魏小侯爷,“今天可不是本将军做主,你要是不弹,明儿个送他回家的时候可以顺道和他爹好好交流交流……”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魏小侯爷有些气不过地狠狠喘了几口气儿,不爽地想瞪夏笙花,奈何他怕惯了这个小霸王,人家拳头比钉锤还要硬,就是他骨头再怎么硬气,也扛不住她一顿好打。“……我我我……” “你什么你?”夏笙花挑眉问,魏小侯爷一边我一边挺直的腰杆弯了下去,“我弹还不行么。” “那敢情好,來首清平乐给爷乐乐?”夏笙花斜靠着椅背邪笑道,严大公子转过头來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沒有说话,很快就把头转了回去。 这样放任自己未婚妻调戏良家妇男符合自然规律么?魏小侯爷咬牙切齿地把袖子撸高,双手按在琴弦上,恨不得在夏笙花听之前就把这琴弦按断了。 夏笙花安静下來,轻轻拍着炎偄珏,她虽说是來捉奸的,但是从进门起就沒有和严紫陌说过一句话,气氛和谐到一种诡异的地步,但是谁也不先向对方开口,只是安安静静等着魏小侯爷献曲一首。 魏长清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全撒在琴上了,奈何一把好端端的琴,被这小畜生糟蹋得曲不成调,夏笙花和炎挽歌倒是还能忍着,可是她怀里的炎偄珏就不高兴了,蹬着腿在夏笙花怀里翻來覆去,夏笙花见状,一边安慰着炎偄珏,一边歪着脑袋给魏长清施压,“你是嫌魏叔管你不够严是吧?” 魏小侯爷哼哼着干脆甩手不干,死活不肯再弹一下,他身为一个贵族,基本的傲骨还是应该有的,岂能因为太子一句梦话就给人家随便嫖? 夏笙花也不是当真要跟他死磕,只不过是开玩笑,见魏小侯爷真给惹毛了,顿时失笑,“长清啊,我说你能有点度量么?不过是弹首曲子,严公子听得,我们就听不得了?”言下之意就是魏长清你对我未婚夫什么心态,如此差别待遇是想闹哪样? 魏小侯爷自认为光明磊落,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夏笙花,“我就是喜欢严公子,就是差别待遇怎么地了?” 夏笙花不生气,只是转头看严大公子,如此光明磊落的奸情被她撞破,她倒是很想听听看他要怎么解释。 “魏公子是客,愚下不过是正常接待罢了。”严紫陌不咸不淡道,夏笙花很想挑眉,但是有点挑不动了,按理來说,严紫陌现在的确是贱籍,但是他有权利拒绝接客,这点夏笙花是再清楚不过了,这还沒成亲就跟人家有一腿了,到时候成完亲,岂不是会有很多腿? 夏笙花虽然明白魏长清只不过是爱慕美色,喜欢跟美人搭伴儿,但还是不由得想歪了,嘴巴上却说得滴水不漏。“长清是在下青梅竹马,严公子招呼一下也是正常。” 严大公子对夏笙花粲然一笑,“将军能明白那是再好不过了。” 小侯爷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脑子不怎么好使,看着眼前俩人明里和和睦睦,暗地里波涛汹涌,还以为夏笙花不计较,严紫陌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很是开心,朝夏笙花拍拍手,“笙……花哥,小宝贝给我抱抱。” 夏笙花无视魏长清的请求,十分傲气地抱着炎偄珏从位子上站起來,“曲子听完了,本将军累了,先回去了,严公子,小侯爷,你们,慢,慢,聊。”说罢,甩开步子要出门,魏长清虽然常年流连花丛,但是对炎偄珏很是疼爱,他因为是异姓皇族,所以通常不能进宫,炎偄珏这小团子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一回,此时夏笙花抱着他要走,当下不肯放行,“不行!给我抱抱!” “不给。”夏笙花哼道,魏小侯爷鼻子一酸,差点沒给夏笙花弄哭,哽咽着执着地张开双手拦着她,“你给不给我抱?” “我要是还说不给呢?”夏笙花慢吞吞地说道,魏长清嘴巴一撇,一屁股坐到地上,四肢乱蹬耍赖皮,“我不管我不管!你不给我抱我就去跟你娘告状!” 还别说,他耍赖皮的招数,夏大将军还真无从拆解,魏长清在地上耍赖皮,正好挡住去路,而且他还扔出了杀手锏……告状! 从小到大,夏笙花不知道被人在娘亲面前告过多少状了,她不怕爹亲,不怕先帝,连变态都不怕,唯独就怕自个儿亲娘,还偏偏就吃人家告状这一套,简直万试万灵。 虽然这招魏小侯爷不常使,因为就算夏笙花怕长公主,长公主又不是瞎的,谁对谁错她还还看不出來么? “……行,算你狠,接着,摔坏了小心你的脑袋。”夏笙花黑着脸把炎偄珏小心翼翼地递给魏长清,魏长清抱住太子爷,简直就像得了了不得的宝贝一样,擦掉眼泪鼻涕,笑得比花儿都甜…… 这么喜欢孩子,怎么不自己生一个?夏笙花看在眼里,吐槽在心中,怎么人人都喜欢孩子,偏偏都不生,非得让她这个男人婆來生娃?长公主虽然是她娘,但是风华正茂,也不是生不出來,夏元帅也是老当益壮,精力旺盛,别说生一个,生一打估计都沒问題,至于魏小侯爷……这么年轻,还天天在外面撒种,怎么可能沒精力生? 一个个,一个个都他妈的是孬种!夏大将军在心里十分黑暗地骂了一句。 严大公子似乎看穿了夏笙花的心事,“将军不喜欢小孩子?” 夏笙花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头顶的横梁,“喜欢,怎么不喜欢?”喜欢是喜欢,自己生就不一样了,非常难以想象,她要怀胎十月把一块肉生下來,还要把这块肉养大成人…… “既然喜欢孩子,怎么一脸不快?”严紫陌像是毫不自知地继续追问,天知道他是不是故意问她为什么不爽。 不爽你跟我青梅竹马出來偷情?话夏笙花说不出口,虽说里面沒有什么暧昧的成分,但是要这么讲,貌似也说得通,“本将军只是担心严公子深夜外出不安全罢了。” “沒关系,有小思在,很安全的。”严大公子淡笑如春风拂面,但是这春风拂在夏大将军的脸上,跟脑袋顶上凭空长出绿毛沒什么两样。 “本将军担心青梅竹马的安危行不行?就他那副弱鸡样儿,被人拖去卖了都不一定呢!”夏笙花别过脸去不看严大公子,但是严紫陌却一反往常淡漠的态度,抓住夏笙花的手靠上來,脸对脸,贴得很近,“愚下是不是可以认为,将军这是在吃醋呢?” 如此近距离看到那双弯弯如月牙的碧色双眼,夏笙花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眨眨眼睛,想将他推开,却被严紫陌抓得更紧,“是不是?将军……嗯?” ……好烧!夏笙花脸上烫得就像着了火,想躲开这混蛋的视线,却被他扣得死死的,欲挣扎,却被他抓得就像焊住了一样紧,“……是,是行了吧?本将军在吃醋,吃我青梅竹马的醋!”夏笙花和他僵持半晌,果断地还是认输了。 说起來她脸皮并不薄,怎么碰上严紫陌就变得那么容易认输了?严紫陌看上去也不像是脸皮厚的人啊!难不成……真的是他脸皮比较厚? 严紫陌满意地笑着,紧紧抓着夏笙花的手松开,那小样儿,就像是在夏笙花身上占到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夏笙花怒目而视,严紫陌视若无度,完全无效! 正想跟他再拌几句嘴,炎偄珏那边却出了乱子。 魏小侯爷抱着太子爷,不光亲亲捏捏,眼泪鼻涕都涂上去了,可怜的小团子被染指得睡不着,怒醒哭闹起來,任由魏长清怎么哄都不肯停下來。 夏笙花无奈地上前,把团子从小侯爷手里提出來,伸手拿袖子把他脸上沾到的东西抹干净,“不哭不哭,你表叔在疼你呢,问他要点钱花花?” 炎偄珏小胖手揉着眼睛,吸吸鼻子看向魏长清,“表叔,钱!” 小侯爷被这一声问得猝不及防,有点沒反应过來,一脸迷茫地看着夏笙花。 夏大将军在心里仰天长笑,面上波澜不惊,“你侄儿问你要东西呢,你给是不给啊?” 于是当魏长清苦着脸掏银子的时候,夏大将军一脸满足地叹息,小孩子什么的,最好相处了啊~ ------------ 第一百零三章 :【分外眼红】 “告辞!”魏小侯爷捂着被**得空空如也的腰包哭道。 “不送。”夏大将军捏着小侄儿从魏小侯爷腰包里掏出來的银票,笑得如沐春风。 魏小侯爷愤愤地摔门离去,夏大将军转向严紫陌,严大公子像是完全沒有看见这一切一样,两眼放空到远处一个无尽遥远的点上。无形之中生成了一道屏障,将夏笙花和魏小侯爷的斗法隔开在一边儿凉快。 夏大将军有点儿不爽,但是人家跟自己除了口头上论及嫁娶,根本沒有任何实质上的约定,换句话说,她现在跟他,只能算是比较熟,其他什么关系都沒有…… 所以他不搭理自己,生气也沒用,揍一顿么?死了怎么办? “严公子,天色已晚,不如在下送你回去?”秉着一贯以美人为重的本质,夏大将军柔声问道。 严紫陌回过神來看她,一脸的莫名其妙,“将军有什么事情么? “天色已晚,严公子,不如我们一同回去吧?”同义句话不说第二遍,夏大将军脸上保持着优雅的弧度,只是声音有点发颤,装,再给她装!明明就很想笑,还装得什么事儿都沒有一样,虚伪! 严大公子这才像是刚听见一样哦了一声,“好啊,能和将军同行,是愚下的荣幸。” 荣幸你妹夫!分明是装的!夏大将军侧目,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严公子言重了,在下只不过是为了保家卫国才去参军,得了将军的位子也只是运气好罢了。” “嗯,那将军的运气真是极好的。”严大公子点着头说道。 夏笙花闭上嘴巴,不知道怎么跟这个人讲话,今天沒有共同语言,讲多了说不定要出事儿。 严大公子见夏大将军不说话,心里本來就存了逗弄的意思,便开口叫她,“……将军?” 夏笙花皱着眉头回头,“什么事?” “我们可以走了,将军还在等什么?”严大公子一副纯真无邪的样子,看得夏笙花心头火起,怀里的炎偄珏昏昏欲睡,被夏笙花一句话给震醒,十分委屈地揉着眼睛,平时他在宫里睡觉,都是悄无声息,连蚊子都不敢哼哼,今天晚上两次被人家吵醒,当真是再委屈不过。 夏笙花见太子爷醒了,忙安抚他,小孩子好哭,她知道是知道,但是要哄还真不是一般的难,长公主每次抱着人家小孩哄得那么专业,果然她这个粗人是半点都学不來的啊!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严大公子见太子爷一直呜呜地哭,好像终于动了一点恻隐之心,伸手从夏笙花怀里把他抱进自己怀里,伸手捏捏他的小胖脸,“小姑娘都不愿意跟你玩儿了知道么?” 炎偄珏小嘴儿嘟着,还有点不情不愿,严紫陌很有耐心地威逼利诱一阵儿,终于小太岁不哭了,但是也不肯睡觉,就那么恹恹地窝在严大公子怀里,夏笙花拍手要抱他都不肯挪窝。 小小年纪色胆包天,连你姑姑的男人都敢抢了?夏大将军心里很不平衡,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吃味,净是一个劲儿地盯着炎偄珏这个拉仇恨的熊孩子。 小思慢腾腾地跟在后面走着,把夏大将军眼中的嫉妒尽收眼底,那眼神儿,凶狠得來……被她吓得脚都软了。 玉楼和公主府恰好是顺路的,夏笙花将严紫陌送到门口,话也不多说几句,转身就想走,严紫陌含笑叫住她,“将军。” 夏笙花很不耐烦地转过身去看他,“什么事?”她怀里还抱着一坨肉嘟嘟的炎偄珏,手倒是不怎么酸,只不过被刚才他粘严紫陌的架势给弄烦了,很不想搭理人。 死孩子,要人家抱一路就算了,临了了还不肯撒手,非得她拿糕点诱惑才肯罢休,怎么沒见他跟她这个亲姑姑有这么亲呢? “将军难道沒有什么话要说的么?”严大公子微微歪着头看她,双眼的碧色在夜色之下,显得波光盈盈,看上去分外动人。 “我有什么话好说的?”夏笙花粗声粗气道。 “将军沒话说么……”严大公子看上去分外落寞,夏笙花虽然心有不忍,但是被他摆道子的事情也不少了,她可沒那么笨直接送上门去给他耍。 “沒有!”赶紧走赶紧走!明天还要早起送太岁爷回家呢! “但是愚下有话想对将军说。”原本站在台阶上的严大公子微微皱着眉头走了下來到她面前,那怜人的模样犹如西子捧心,色如春花,美不胜收…… 夏笙花明显心软了,“什么话?” “就是……”严紫陌凑上去,在夏大将军沒反应过來的时候贴着她的耳根轻轻咬了一口,“将军该穿耳洞了。” 不管她是如何的武功高强地位超然,此时此刻夏大将军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被调戏了! 然而严大公子很巧妙地赶在夏大将军发火之前旋身退开,哈哈笑着领着小思进门去了。 夏笙花摸着被咬的耳垂,很气愤,但是怀里抱着金疙瘩,她要敢带着炎偄珏进玉楼,炎挽歌计不计较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太后和长公主会把她往死里教训的! 她自然沒贱到要去自讨苦吃的地步,于是很干脆地抱着炎偄珏转身离去,一路走一路摸着自己的耳垂,脸上烫得估计能熨衣服了。 真的要打耳洞么?夏笙花摸着耳垂上浅浅的牙印儿这样想着。 梦儿趴在外室的桌子上昏昏欲睡,夏笙花上午出门,到现在都还沒回來,早知道应该跟着出去的,呆在房间里面等人回來真的好无聊啊! 拿着细长柄的铜勺,梦儿揭开熏炉的盖子,狠狠往里面戳了几下,直到看见袅袅的轻烟扩散开來,这才盖上盖子,亦無虽然被夏笙花嫌弃了,但是还是很负责任地在离开之前嘱咐她给夏笙花的房间里面点上沉香,沉香有安神的功效,夏笙花平时性子也挺急躁的,多闻闻有好处。 “梦儿!”夏大将军回來了,外面沒有人通传,想必是翻墙进來的,梦儿叹口气,起身到门口去迎接。 院子里面黑洞洞的,只有院门口挂着两盏灯笼,其中一盏还被风吹灭了,梦儿提着灯迎上去,看见夏大将军怀里的太子爷,惊得差点把灯笼给丢了,“将军!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从宫里面偷出來的。”夏大将军笑得一脸神秘,看得梦儿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将,将军……太子失踪要是被人发现在你这儿,是要诛九族的啊!” “诛九族?我的九族里还包括太后皇上,魏小侯爷,甄大人,李尚书……九族一诛,岂不是所有贵族全都死光了?”夏笙花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话,顿时笑得直不起腰來,奈何太子爷就在子个人怀里,她要顾着他点,所以沒敢笑得很大声。 梦儿被夏笙花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吓得连话都讲不出來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夏笙花笑够了,才把手里的太子爷交到梦儿手里,“开玩笑的,太子爷是我跟皇上要來的,就在我这儿睡一晚,明天一早就送回去。” 梦儿脚下一个咧跌,差点把这金疙瘩给摔了,还是有点怔怔的,似乎还不明白夏笙花的意思。 夏大将军抬手扶额,“这只不过是一句玩笑,梦儿,你当真了?” 废话!梦儿默默地在心里安抚快要被吓出失心疯的心脏,将军讲话也太沒头脑了,“将军,开玩笑可以,但是这话要是传出去给人家听到了,只怕是要不好。” “知道知道。”夏笙花连声答应着,一边脱掉外衣一边进门,梦儿抱着炎偄珏,看他脸上都是泪痕,心想不会是被将军欺负得吧?手上小心翼翼地托着他放到内室的床上,然后就赶忙跑出去打水给太子爷洗澡洗脸了。 夏笙花打散头发,身上只穿着一件中衣,走到前不久才搬进來的梳妆台前端详自己。 镜子里面的人,长着一张十分俊秀的脸,只不过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个女子。 夏笙花要是个男人,一定会是最受欢迎的男人吧?慢慢抬手捏住自己的耳垂,夏笙花很难想象自己穿好耳洞戴上耳环会是个什么样子,她一身男装,又戴着耳环,那岂不是不伦不类? 梦儿捧着水盆进來,炎偄珏已经睡着了,洗澡自然是不行,随便擦擦便罢了,一身风尘仆仆,明天回宫让太后见着了,还不得生气啊?眼角余光瞥见夏大将军一个人坐在边儿上,梦儿习惯性地转头要叫她去洗澡,看见夏笙花在脑袋上比发簪,惊得差点撞墙。 “将军!” 夏笙花转过头來看她,“?” 梦儿放下水盆,走到夏笙花面前,“将军你别想不开啊,不管什么事情都好商量的,千万别想不开!” 夏笙花不明**儿在紧张什么,放下手里的翠玉簪子,一本正经地岔开双腿,两手搭在膝盖上,梦儿见她摆出这样一副架势(典型的男子坐法)有些胆怯,“将军,我们有话好商量。” “商量什么?”夏笙花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梦儿低着脑袋嗫嗫喏喏。 夏笙花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來,便照样摆弄那些发簪,这些首饰自然是长公主送來的,只不过她沒有穿耳洞,所以沒有耳环。“梦儿,你有耳环么?” “……将军,你又沒有耳洞……” “我打算穿一个。”夏笙花头也不回地说道。 梦儿震惊了,“将,将军,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要吓我!” 夏笙花这才算是回过头來,但也只是幽幽地看着梦儿,“我只不过是想打个耳洞而已,不必如此紧张吧?” 不紧张才怪!“将军是不是病了?嗯?一定是病了,要不要梦儿给你去传御医來?” 夏笙花沉着脸,不知道该不该发火。 和夏笙花想的完全不同,梦儿所认知的那个夏笙花,当年为了穿耳洞这件事情,可是惊扰到先帝的……而且那个时候造成的伤亡十分惨重。 所以如今夏大将军忽然旧事重提,她自然是惊恐多过惊讶了。 ------------ 第一百零四章 :【耳洞事件】 这件事情说來并不是什么大事,当年也沒有闹得满城风雨,只不过,夏笙花当时的确闹得厉害,就连先帝,也不敢给她穿耳洞。 皇族女子年满十岁就要穿耳洞,这一直都是惯例中的惯例,谁都沒有提出过拒绝,也就夏笙花这小霸王敢在人太后亲自要给穿耳洞的时候掀桌逃窜…… 梦儿那个时候也只不过是刚被选进宫的小宫女,年纪连十岁都沒有,夏笙花掀桌的时候,她就站在不远处,正好被她吓住,从那以后直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这根本就不能怪她啊! “传什么御医,深更半夜,王御医不用睡觉了?”夏笙花对镜子里面自己的长相觉得还是挺满意的,只不过她要是穿耳洞了,会是何等另类的模样,她想破脑袋死活也是想不出來的…… 既然总归是要成亲的,那么穿耳洞也是迟早的事情,不如……现在就办了吧? 夏大将军这样想着,捏捏自己的耳垂,不久之前皇城第一美人严大公子留下的牙印儿已经消退了,但是那残留的麻痒感,总归是让夏大将军心痒难耐。 听他这么说了,倒真觉得应该打一个了。 “将军,你不是开玩笑?”梦儿这么问着,忽然想起來内室还有个正在呼呼大睡的金疙瘩沒有洗干净,那盆水也该温了,便赶忙急着端水进去伺候,夏笙花独自坐在凳子上,手尚且还沒有放开,眼中还浮现出了一种梦儿见了会尖叫的神情。 那是一种恋爱中人常会有的痴呆眼神。 是夜,窗外一片寂静,只有萤火虫在低矮的草丛里面飞舞,与天空正中的繁星相互辉映……夏大将军,也恋爱了呢。 梦儿给太子爷抹完身换好衣服,还來不及舒口气,就听见一边儿传來一声闷哼,忙端着脏水出來看,夏笙花伏在梳妆台上,一颗脑袋埋在纷乱的青丝之下,双肩微微颤抖,也不知道干了什么蠢事…… 什么蠢事?梦儿不用猜也知道,刚才不是说了要穿耳洞么,铁定是自己心痒难耐,动手了呗! 梦儿上前去,拨开夏笙花背后的发丝,找到她的脑袋,拿灯一照,看见一只白生生的耳朵,耳朵外框整个都红了,耳垂上一个明显的伤口,仔细看看,伤口还挺大,也不知道夏大将军这是用的什么东西刺的,梦儿忍着笑,“将军,你怎么自己动手?”一般姑娘家都怕疼,沒个旁人自己是绝对不会动手的,夏大将军还真是狠得下心去啊…… 夏笙花慢慢抬起一点头,终究还是被耳垂上的刺痛给战胜了,哼哼着自己把头发束起來,而这个时候,耳垂上的伤口流出來的血,已经从耳垂下面滴了下來。 梦儿惊讶于夏笙花能对自己狠得下心,但是那血滴还是让她心里不忍,“将军,快点止血吧,耳洞什么时候都能穿的,不一定非要是现在啊。” 夏大将军却沒有管那么多,皱着眉嘶声拄腮,一点要止血的意思也沒有。 见她疼得紧,梦儿出手也不是不出手也不是,只知道夏大将军明明怕疼,可是死活不想包扎,似乎是在……闹脾气? “将军,还是止止血吧,梦儿去给你找点药吧?”梦儿说着要给夏笙花找药,夏大将军摆手,“不用……” “将军!这伤口别看着小,不好好处理烂起來是会疼死人的!”梦儿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夏笙花这样粗手粗脚的姑娘她还真沒见过,就连公主府后厨房的炒菜大妈跟将军一比都是心细如尘,可见大将军的粗莽一斑了。 夏笙花闻言,这才有点紧张起來,“什么,会烂?梦儿你告诉我,你们穿耳洞的时候,是不是特别疼?是不是也会烂?” 我可不可以翻个白眼?梦儿在心底默默地问了这么一个问題,夏大将军某些方面的低能,简直让人咂舌,这真的是传说中攻无不克站无不败的战神夏笙花么?骗人的吧!“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了,记不清了。”梦儿含糊道,夏笙花却也信以为真,天启本朝律令虽然沒有规定女子要缠足,但是却有明文规定,一个女人要在二十岁之前穿耳洞。 天启人喜欢女子柔软嫩白的耳垂,并且以此为美,所以民间嫁娶的聘礼里面,什么都能少,唯独不能少一对耳环。, 夏大将军恐怕是本朝唯一在二十岁之前沒有打耳洞的女人了吧?虽说犯了法,但是人家为天启打了多少胜仗,还抵消不了这小小的错误么? 况且,夏大将军带着耳环也不好看啊…… “太小了,记不清么?”夏大将军很失望,“算了,我明天有空去问问别人吧……” “将军, 你耳朵伤得很重,真的不需要上药么?明天是要送太子爷回去的吧?要是太后或者皇上见了,会不会被盘问啊?”梦儿不无多虑地揣测道,夏笙花回过头來看着她,“梦儿,太后问起就算了,皇上跟我什么关系?不过是一只耳朵罢了,身为一个将士,就是把耳朵割下來献给皇上也是应该的,根本无需过问吧?” “……是,将军……”根本就是你太自律了点吧!皇上喜欢你全天启的人都知道,也就你揣着明白装糊涂,还一天到晚惹祸,当人家皇上猴儿耍呢吧? 夏大将军觉得梦儿还是孺子可教的,当下十分欣慰地抬手拍拍梦儿的肩膀,把她个人拍得差点沒站住跌倒在地上。“梦儿,你能明白真是再好不过,本将军有你,真如伯牙遇子期,真乃知音啊!”一边说着,一边更加大力地拍了梦儿的肩膀几下。 梦儿被夏笙花拍得差点吐血,眼前一黑,几乎就要被夏笙花这两掌给拍出内伤來,看來也不是外界传得太邪乎,事实就是如此,怪不得沒有姑娘愿意当她的侍女,这简直就是在拿生命來伺候人啊! “能成为将军……的……知己,是梦儿的咳咳……荣幸……”梦儿捂着胸口闷声道,夏笙花大喜,“真好,难得遇上知己,梦儿,今天晚上不要睡觉了,给我穿耳洞吧?” 穿……个屁咧!耳朵伤成那样了还念念不忘穿耳洞,当初是谁死活不肯穿的? 默默地咽下一口涌上來的老血,梦儿不保证夏笙花再讲出什么超出常理的请求之后她能忍住不喷她一脸的血。 夏笙花见梦儿不说话,以为她是在犹豫,便直起身子,抬手摸摸自己耳垂上的血迹,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手的鲜红,梦儿讲的应该是句句属实,不过她真的很想看看自己戴上耳环是个什么样子啊……“梦儿?你是不是不愿意?” 梦儿回过神來,一脸幽怨地看着夏笙花,“将军不要为难奴婢,将军的耳朵奴婢实在是无能为力,若是真的要穿,请将军伤口好了之后再弄吧,现在这样,真的不适合穿耳洞,伤口真的会溃烂的。”忠告,这是忠告!梦儿又咽了一口,心中有些微的想流泪,将军,您的手劲儿也略大了点吧?真要被你拍死了! 夏笙花见梦儿这样信誓旦旦,倒也不是不相信,只不过兴致上來了想穿,要是这会儿不先做好了,等下次说不定就沒那个兴致要穿耳洞了。 “……那缓缓吧……”失望是有的,但是她也要沉得住气,耳洞这种东西,总归是要穿的,不然等出嫁那天夫君给戴耳环,难不成挂到耳朵眼里么? 梦儿见夏笙花终于打消了念头,终于松了口气,“将军真是的……吓死梦儿了,天这么晚了,将军去洗洗澡吧,梦儿给你找上等的金疮药,若是不上点药,以后留疤了就不好了。” “嗯,知道了。”夏笙花抬手托着下巴,一脸的深思,脸上表情有些落寞,大约是因为不能顺利穿孔,所以才这么不爽……不过……“将军,你刚才是用什么东西穿孔的?” 夏大将军侧过脸來,从梳妆台上随便抓了一支被磨得尖细的银簪丢给梦儿,“这个。”梦儿随手接过,看见簪头上沾着的血,对夏大将军的钦佩和鄙视之情更上一层楼了…… 见过人穿耳洞用针的,沒见过人穿耳洞用发簪的,将军大人这种奇葩,她还真是头一次遇上啊!“将军,房里面沒有绣花针……”梦儿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讲了一句相当愚蠢的蠢话,夏笙花的房间里面,怎么可能会有绣花针这种东西? “原來穿耳洞,是用绣花针的啊……”夏笙花若有所思地拉开木质的抽屉,里面是一卷一卷的针线,还有扎在针线包上的绣花针,看得梦儿一惊一乍,她來这里这许多天,怎么就沒看见夏笙花的柜子里面有这些东西呢? 难不成是见鬼了?梦儿瞪着眼睛想道,夏笙花抬手在她眼前晃晃,“梦儿,你怎么老是走神呢?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我给你放个大假休息一段时间?”在夏笙花的认知里面,凡是当她侍女的,都需要在一定的时候放个大假來休养,只不过,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在放完假的时候卷铺盖跑了而已。 “不需要!完全不需要!”梦儿昧着良心对夏笙花信誓旦旦,“奴婢好得很,精神着呢,一点都不需要休假!”不!我要休假!我要好好躺两天!放假!给我放假! “真的?”夏笙花狐疑道。 “比真金还真!”不,是假的!不要相信啊!梦儿心里泪流成血,夏笙花打消疑虑,“那你去睡吧,我洗个澡再睡,这天热得,怪难受的。”夏笙花说罢,去柜子里面找衣服,完全不需要梦儿帮到一星半点。 梦儿倒是很想插手,不过夏笙花方才的那么几下把她拍出内伤,她再说话指不定要走火入魔了,还是赶紧退下吧! ------------ 第一百零四章 :【欢喜冤家】 梦儿走后,夏笙花沒有立刻去洗澡,而是独自坐在凳子上直到后半夜,直到窗外吹过來的风让她也忍不住打哆嗦了,才起身去洗澡,梦儿早就回去睡觉了,内室只有一个金疙瘩,这深更半夜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刺客……吧? 只不过是去去就來,很快的……夏笙花这么想着,又瞄了一眼内室炎偄珏睡的地方。 小孩子睡觉怕着凉,梦儿给他找了一块薄薄的毯子盖,太子爷窝在柔软的床铺之间睡得正香呢。 夏笙花觉得很有趣,虽说长公主喜欢孩子,但是她本身并不怎么和孩子有接触,如今看见炎偄珏,想想要是生个小孩像炎偄珏这样逗着玩儿也是挺不错的。 把换洗的衣服放好,夏大将军哼着小调出门,虽然耳朵伤了让她很郁闷,但是要洗澡,心情还是相当好的。 在漠北,军营挨着沙漠驻扎,一个月能洗一次澡就很不错了,夏笙花离开军营之前,特地洗了个澡才出的门,那桶水浑浊得就像是泥浆一样,别提有多辛酸了。 旧事不提,夏笙花慢悠悠地走到大厨房找热水,基本上,一年四季一天十二个时辰,大厨房总是有人守着的。公主府别的不说,热水开销特别大,所以特地在大厨房侧边开了一间小柴房专门煮水,守夜的人便要同时负责烧水。 夏笙花就是去的小柴房取热水,如今天热,热水只要一壶就行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里面火光微微摇晃着,灶台后面歪坐着一个人影,夏笙花不忍打搅对方瞌睡,便轻手轻脚地进门。 虽说夏笙花的手脚已经很轻了,但是地上那个歪着脑袋的人还是哼哼着睁开了眼睛,看见面前有人也不管,伸手去拿一边的纸袋,找糖吃……(这种设定,很明显,是最近出场频繁的廿三小哥) “你是叫廿三么?”夏笙花也不需要人家帮忙,自己找了只罐子,拿放在大锅上的铜勺舀水,一边舀一边问道。 夏廿三明显睡意盎然,不太想搭理人,但还是点了点头,夏笙花看他大半夜的还要守夜,觉得挺辛苦的,“今晚是轮到你值班么?” “不是……今天晚上是十三,他有事,叫我替替。”夏廿三闷闷道,夏笙花挑眉,“十三?”夏府家丁名字都是按照数字來排的,夏笙花要是沒记错,夏十三八成是出去赌钱了……“下次他再叫你替,你就跟他说,大小姐吩咐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知道了沒?” “……是……”夏廿三还是有点不情不愿,倒显得夏笙花像是在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不过夏廿三这孩子,她也听梦儿提起过,说是丁管家的远房亲戚,有点弱智,做事喜欢钻牛角尖,除此之外,还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孩子的。 “嗯,那你继续守着吧,我走了。”夏笙花提着水对他说道,夏廿三哼哼两声,明显又睡过去了。 夏笙花回到卧室,把水放下先去瞧一眼金疙瘩还在不在,看见炎偄珏睡得挺好,便放下心來,去外间洗澡。 内室里面静悄悄的,夏大将军带着一身的水汽回到床边,险些就塌下身子睡了上去,想到还有个小宝贝,忙低头去看。 宽阔的床上鼓起一个小小的山包,肉山大魔王正在睡觉。 夏笙花打了个哈欠,这孩子跟他爹睡觉一个德行,都是规规矩矩侧卧式,长大指不定又是一个炎挽歌。 伸手捏开炎偄珏脸颊旁边粘着的发丝,夏笙花可以说是十分温柔地看着他,她虽然上有高堂,但是下面并沒有什么小辈能够接触,唯一的也只剩下回皇城后见到的这个小侄子了。 脸好嫩啊,真不愧是小孩子……夏笙花轻轻笑了,低头亲亲炎偄珏肉呼呼的脸颊,搂着这爹不亲的娃沉沉睡去,临睡着之前,忽然想到,这孩子今年五岁了,但愿不会尿床…… 天蒙蒙亮的时候,梦儿还是起了个大早,昨天晚上被夏笙花拍出來的内伤自然还是在的,只不过她得照顾夏笙花,不称职的话,要是癸真看她不爽,就算会死太后的贴身侍女也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推开卧室门,梦儿尚且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将军,该起床了。” 内室里,夏大将军坐在床头,怀里靠着个小团子,她一头墨色长发披散,在晨光的照耀下,看上去分外迷人……“嘘……”夏笙花看见梦儿,竖起食指在唇边轻轻示意,团子睡得正香,吵醒了指不定又要哭呢。 梦儿见夏笙花这么心疼太子爷,会意地点点头,将洗漱用的水给夏笙花放到一边,但是心里还是存了些许惊讶,她虽然沒有亲眼见着,但是却是听说了,夏大将军在刚來的那天,应为要教训太子爷,可是把他再公主府的大树上吊了好半天呢。 听说长公主都心疼地拿鞭子抽了将军一顿,怎么今天看來,姑侄俩感情好得不行呢? 夏笙花起身下床,炎偄珏留在被窝里面继续赖着,睡着的样子看上去分外可爱。虽然炎偄珏睡觉挺规矩,但是一个晚上下來,还是不免要走走形。只见他两只小胖手揪着胸前的被子,一双小短腿紧紧把一个枕头缠住,那样子,看上去分明像是一只树袋熊。 夏笙花一边擦脸一边忍俊不禁,但终究还是沒有笑出声,吵醒了可不得了了,太子爷哭起來真是要不得。 “将军,太子他……”梦儿欲言又止,夏笙花摇摇头,“让他睡着吧,难得有一天能赖床。”身为太子,可是每天都要天不亮就起床去请安的,虽然炎偄珏年纪小,但这是从小就要培养的,所以炎偄珏恐怕长到这么大,都沒有真的能够好好睡上一个懒觉吧? 夏笙花当年进宫伴读的时候,是和炎挽歌一同上课的,太傅布置的那点功课,夏笙花是断然不会去做的,至于炎挽歌,哪次不是功课多到想吐,但是又哪次不是认认真真做完? 当太子的辛苦,旁人不一定看得出來啊…… 炎偄珏醒过來的时候,已经在马车上了,车轮碾过青石铺就的街道,一震一震的,是皇宫所沒有的感觉,皇宫的地面永远都是一马平川,马车开在上面,连震都不见得会震一下。“姑姑?” 抱着炎偄珏的夏笙花低下头冲他笑笑,“醒了?” “饿。”炎偄珏很清楚明白地向夏笙花表示自己现在的感觉,那叫一个简洁明了,夏笙花倒是觉得,现在的炎偄珏比平时那个趾高气扬的小太岁可强了不止一百倍,刚睡醒的他看上去跟一只刚睡醒的小猫似的,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脸,逗他,“可是车上沒有吃的啊。” 炎偄珏小嘴嘟起,想到昨天和夏笙花一起买的那些零嘴,就有些忍不住想哭,“好吃的呢?” “全丢了。”夏笙花接得顺口,话音刚落,炎偄珏嘴巴一扁,立马就哭了。 他那说哭就哭的技能,简直不是一般的炉火纯青啊……被太子爷的哭声吓到,但还是不免在心里默默吐槽的夏大将军赶紧搂住她安慰,“别哭别哭!姑姑逗你玩呢!” “哼!”炎偄珏高贵冷艳的脾气上來了,一把甩开夏笙花的手表示不愿意再搭理她,夏笙花一看自己玩儿脱了,忙把事先藏起來的零嘴给他看,“你看,你看!都在呢,别哭了,待会儿你父皇看见了会以为我欺负你的。” “……你就是欺负我!”炎偄珏控诉道,嗤地吸了吸鼻子,小样儿看上去分外委屈,夏笙花想笑又不敢真笑,惹毛了太子爷,那不是等于自己给自己挖坑跳下去么!谁知道未來太子爷继位之后,会不会跟他爹一样小心眼儿? “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夏大将军一脸讨好地跟他告饶,炎偄珏这才善罢甘休,但还是不肯给夏笙花好脸色,顺便把所有的零嘴都揽在怀里,死活都不肯让夏笙花再碰一下,她要是真给扔了,那他吃什么去? 夏笙花知道被一个孩子记恨了,也都是她自己找的,要不是她非得逗炎偄珏,也不会把他惹毛,一个炸毛的团子也是不好惹的啊。 马车徐徐驶入皇宫,炎偄珏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他心情不好,从外面的鸟语花香又回到了这深宫之中。 成天要跟人家周旋,他才五岁而已,本该是让父母疼爱的年纪。夏笙花沒有说话,安慰地摸摸炎偄珏的后脑勺,“以后有空,姑姑会带你出去看看的。” “真的么?”炎偄珏两眼一下子放出名为欣喜若狂的光芒來,夏笙花失笑,“姑姑自然有办法让你能出來,不过,你在宫里也要乖乖的啊。” “我一定会很乖很乖的,姑姑你什么时候再來找我呀?明天好不好?我们明天出去玩……”炎偄珏一讲到自己喜欢的,就像一只从笼子里面放出來的小鸟似的,不停地叽叽喳喳,讲着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夏笙花看着他这样精神的样子,觉得有点欣慰,“身为太子,不能一天到晚想着玩,太傅的功课难道就不做了?”夏笙花提醒道,方才还精神得像晨光下小花朵的炎偄珏闻言,一下子就蔫儿了。 夏笙花摸着他的头发,炎偄珏头顶上小小的垂髫,还是她亲手给他梳的,小小的两只,像是两颗小包子一样。 炎偄珏撅着嘴巴,还是一脸的不高兴,夏笙花想安慰他,但是想想也知道,什么好话都抵不上能出宫玩,她就是许诺再多的零嘴,在宫里面吃,和在宫外面吃,是完全不同的。 她自己都不喜欢进皇宫了,更何况从小就住在这里的炎偄珏呢? 好在的是,炎偄珏是正宫太子,不需要担心别人会害自己,倒是他娘李棉儿,不去害别的妃子就很不错了。 ------------ 第一百零五章 :【争锋相对】 炎偄珏的心情从进宫的那一刻起就像从山顶跌到了深谷,夏笙花也不再逗他玩儿,转而去掀马车的窗帘。 车窗外面天光大亮,但是四周只能看见高高的宫墙,马车驶入甬道,两边除了暗门边的异兽石雕外,什么都看不到。 “……你怎么不跟我说话了?”炎偄珏见夏笙花真的不搭理自己了,更加委屈,刚才还哄着他呢,忽然就不说话了,果然是在心里说他坏话么?哼!回去告诉父皇! 夏笙花低头看他,微微一笑,“你不是在生气么?这个时候不都是要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的么,我是在给你自由的空间啊。” “……”炎偄珏嘟着嘴觉得这是**裸的敷衍,但还是什么都沒说,净是嘟着嘴别过脑袋去,打定主意不再搭理夏笙花。 夏笙花失笑,小屁孩儿还会生气了!真是……特别有趣啊…… 天色已经不早了,炎挽歌必定已经在大殿上朝,夏笙花早起带着炎偄珏出门的时候,还和夏元帅打过照面,夏元帅看见这个小孙孙,还吃了一惊,弄不明白前两天刚给送回宫里的娃怎么又给夏笙花弄出來了?这妮子不会是想绑架太子來泄愤吧? 好在,夏笙花和爹亲解释完了,不然她就真要完了,夏元帅要是去找长公主,那夏笙花不死也得给脱层皮,长公主悍妇的名头在皇族里面可是响当当的,在皇族内,遇到什么事情,搬出长公主这块金字招牌來,基本上都能化险为夷…… 闲话不多扯,夏笙花带着炎偄珏小团子一路相对无言,直到马车停了下來。 夏笙花掀开车帘,车外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她长这么大,在皇宫里面还真沒有什地方是沒有去过的……除了冷宫…… “三八,你带错路了?”夏笙花探出头去问道,忽然感到不对,夏三十八哆哆嗦嗦地回头,脖子上架着明晃晃的一把钢刀…… 夏笙花陡然变色,猛地放下车帘,回身去抱住炎偄珏,而才被放下的车帘在下一瞬间,便被如影随形而來的刀刃搅成碎片。 这次进宫,只不过是带炎偄珏回來,所以夏笙花沒有带配件,差不多算得上是手无寸铁,怎么偏巧就是现在赶上给人行刺?能不能挑个她手上有兵器的时候? 夏笙花抱着炎偄珏,倾身从马车后窗跳了出去,甫一落地,立刻就地一滚,刚才站的地方被长枪狠狠扎穿,可见力道有多恐怖。 抱着炎偄珏疾退至一根宫柱旁,马车上的夏三十八早就吓晕过去,瘫在了一边,夏笙花直起身子,将炎偄珏牢牢护在怀里,挑着眉头看眼前刺客。 不止一人,粗略看來,有十七个,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十八般武器?! 夏笙花猛然抬头,看见对面宫墙上站着个蒙了面的黑衣人,手上弯弓已经拉满,目标正是自己! “呵呵……”夏笙花轻笑,那箭已然出手,但她沒有躲开,身边围满虎狼,她要是躲开了箭,迎面就会碰上那些恐怖的兵器。 箭矢嗖地一声钉在了地上,甚至连柱子都沒有扎到,夏笙花面带微笑看着眼前这十八个刺客,“嗯,弓是好弓,不过,力道不够,准头也不怎么样,如何?要不要本将军教教你们如何行刺?”夏笙花说着,将那只被自己格开射在脚边的箭矢从地上拔了起來,毫不费劲,也不见一丝惊慌,这么多年了,什么大阵仗沒见过,这才区区十八人,想在她手里行刺小团子?活腻了吧? 再说她要是真让人家得逞了,那她干脆也不用活了,长公主一定第一个冲上來劈死她。 “姑……姑姑,他们是什么人?”炎偄珏颤抖着问道,夏笙花捏捏他的小脸蛋,“唉,是人家派來跟咱们玩儿的,如儿乖,不要怕,看姑姑怎么跟他们玩。”柔声安慰完了,夏笙花再看那十八个刺客,脸上已经沉静如死水,“十八个,你们的主子还真是肯下血本儿,想必,对后位是势在必得了吧?” 夏笙花原本只是猜测,却沒想到领头拿剑的那个闻言,神色有些慌张,不会吧,真的一语中的?夏笙花不由得默默地感叹了一番自己的机智勇敢,“啊,被我说中了?哈哈,让我猜猜会是谁?”虽说才回皇城沒多久,但是夏笙花对后宫里面的事情也了解得不少,光是那一路上听福公公瞎扯就听得耳朵都起茧了,福公公是炎挽歌身边最亲近的人,可以说炎偄珏都沒跟他这么亲近,自然要知道些关于炎挽歌的事情也不是那么困难的,况且就算她不想知道,人家福公公还拉着她的袖子硬要讲给她听呢,不想知道也难啊…… “杀了她!”刺客团顿时围成一圈,将夏笙花联通炎偄珏一起团团围住,夏笙花拆招的时候还在想,好在今天是她亲自送炎偄珏进宫,敌人还真是会挑时间,特地挑个宫人最忙,皇帝大臣都在上早朝,妃嫔统统不出门的时间來杀人灭口,真是聪明啊,不过……要在她手里抢人,这十八般武器还得再回去练练! 夏笙花弯腰躲过袭击,手里的箭矢直接甩了出去,将手里拿长枪的人眼睛戳个正着,趁对方哀嚎的时候,一把躲过他手里的长枪,再一脚将人踹开。 炎偄珏紧紧靠在夏笙花臂弯里,怕得不停抽噎,夏笙花听着挺心烦,便想速战速决,当初夏元帅决定教她习武的时候,曾经带夏笙花去祖庙拜玄铁枪头,那支枪头是祖上为开国皇帝打下天启时用的,据说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所以夏家人若要习武,便先得学习枪法,长枪在手,其余十七个人在夏笙花的眼里,简直都不够看。 打蛮子的时候也沒这样窝囊过啊……夏笙花一边将人打得人仰马翻,一边这样想着。不过怀里抱着个炎偄珏,她想神勇也神勇不起來啊…… 前前后后不过片刻功夫,夏笙花便将人全数解决,随手提着那杆长枪,怀里抱着炎偄珏走到先前拿剑的那个人面前,“哟,大清早的好兴致啊?睡地板也不怕着凉?” 也许是夏笙花说话太痞,那人见夏笙花向自己靠近,还笑得脸不红气儿不喘,就像是看见变态一样激动地直往后爬,夏笙花随手丢了枪,一把将那人从地上扯了起來,其余人她只不过是堪堪打晕,待会儿方便抓起來审问,不过,头头在这里,先问了再说吧? “谁派你來的?”夏笙花沉着脸问道,拿剑的刺客被夏笙花的阎王脸吓得不行,眼中波光涌动,竟然是要被她给吓哭了…… 夏大将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得更加灿烂,她一个女子,一手抱着胖乎乎的太子爷,一手将行刺的刺客提离地面,在旁人看來,实在太过奇葩,不说也罢。“说不说?不说本将军就把你交给福公公,那老家伙可变态了,最喜欢割人家身上的肉下酒吃,不嫩的地方不割,我看你人高马大,能割好几百刀吧?” 大殿……福公公侯在御座不远处,底下朝臣正在奏书江北涝灾,忽然背后一凉,狠狠地打了个喷嚏,炎挽歌刀子眼立马剜了过來,福公公赶忙弯下腰,厚着脸皮跟皇上耗着……这是得风寒了吗?还是说……哪个不要命的小兔崽子在说他坏话?要是给杂家逮出來,看杂家不剥了他的皮! 卖队友十分成功的夏大将军笑眯眯地跟刺客僵持着,那刺客像是沒有准备好为主献身,连事先准备个毒药都不知道,一点职业操守都沒有,夏大将军歪着脑袋,很想把人家蒙脸的巾子揭下來,奈何她手不够,身边刺客虽然都躺下了,但是不代表沒有危险,她今天警惕性降低,才会让刺客先发夺人,看來就算是在皇城,也还是要专心一点,大将军功夫不到家,得多练练啊! 炎偄珏趴在夏笙花的肩头,对这个姑姑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回答的夏笙花将那刺客往地上一丢,明显有点不耐烦,“说不说?” 刺客哼哼着想跑,被夏笙花一脚踩住,按在地上,“行刺太子是重罪,你要是肯招供,本将军可以为你们向皇上求情,你要是真的想死,现在自尽也來得及。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现在自尽,省得落到别人手里受尽折磨再死,要么,你现在就把你的主子供出來……”夏笙花话音刚落,忽然抬头,冷宫门口施施然行过一对仪仗,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大清早的吕婕妤就出來闲逛,也不怕被太阳晒黑了她欺霜赛雪的美肌然后失宠么? 夏笙花正如此恶毒又开心地想着的时候,脚下一松,那刺客像是学过缩骨功,嗖地一声从她脚下逃了出去,直接冲进人群里面,将吕婕妤截住作为人质,恶狠狠地怒骂道,“都别动!人在我手上!要想她活,就给我退下!” ------------ 第一卷 ------------ 第一百零七章 :【机智勇敢】 请使用访问本站。 吕婕妤被刺客吓得花容失色.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上.夏笙花沒出声.静静瞧着那群宫人围着刺客大呼小叫.“退下.” “大胆.竟然敢挟持娘娘.來人啊……”吕婕妤身边的近侍尖着嗓子拉长了声调要叫人來解救.被夏笙花快步上前拽到一边儿去.“公公.被挟持的是娘娘.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你这么大呼小叫.要是她伤着了.你可怎么担当得起.” 那近侍被夏笙花单手拽到一边.看见夏笙花.想起了什么.顿时萎缩得像只鹌鹑一样.只是瑟瑟发抖.竟然连话都说不出來了. “唉.太子都救下了.本将军功德圆满.也懒得跟你打.你要是放了婕妤娘娘.我就姑且饶了你.”夏笙花把抱在怀里的炎偄珏放到地上.此时已经是处在安全距离.炎偄珏的安危已经无大碍了.夏笙花故作玩世不恭的态度斜着眼睛看那刺客.小样儿.看你怎么办.老子就是不上來跟你打.你來苦肉计都沒用. 吕婕妤见夏笙花沒有要出手的意思.一张惊得煞白的小脸顿时惊惧成青紫.“夏将军.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夏笙花耸耸肩.“对不住了婕妤娘娘.在下已经沒有力气参战了.太子已经无恙.想必皇上会很开心的.你若是不幸去了.皇上那么宠爱你.一定会追封贵妃的名号给你的.” 吕婕妤气得不轻.但是现在是她被人劫持.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败露任何迹象.现下唯一的法子.就是装无辜到底.不然.看那满地的刺客.只怕到时候真的追查起來…… “将军.本宫是皇上的女人.你身为皇上的臣子.怎么能不为皇上着想.求求你了.救救我吧.”吕婕妤这么想着.哭得更加凄惨地向夏笙花求救. 只可惜夏大将军不为所动.只是抬手掏掏耳朵.指尖刮道耳垂上的伤口.疼得皱了皱眉.“本将军位极人臣.为的是江山社稷.娘娘你为了太子.就牺牲一下小我成全我天启的未來吧.” 话到这边.任谁都听得出來夏笙花无意出手搭救.那刺客左右不定.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下手.夏笙花又不愿意动手.他不好随便割娘娘一刀就逃之夭夭吧. “你……将军.你岂能如此无情无义.本宫知道.你和皇上从小青梅竹马.你喜欢皇上很久了.但是也沒有必要这样啊.” 夏笙花.“……”戳到怒点了.要不要动手.这么在心里想了想.还是释然了.反正被人家和炎挽歌扯在一起讲了也有无数遍.姑且就不生气吧.“在下对皇上的景仰之情如同拜月.并无亵渎之意.娘娘你误会了.还有.刺客大哥.你要是真的想走.就放人吧.不然你走不了了.” 夏笙花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传來马蹄踏过石砖的声音.听起來无比清脆悦耳.想必是冷宫遇刺的事情已经报到上面去了.此时距离下朝还有些时候.最不济也是个御林军小分队赶过來. 就等着这一刻呢.夏笙花心情大好.对于先前被人说喜欢炎挽歌这件事情也十分大度地完全抛到了脑后. 御林军统领赶到作案现场.看见双方僵持的景象.不由得大惊.赶紧叫跟上來的侍卫停下.“放开娘娘.” 吕婕妤闻言.十分感激地看向御林军统领.夏笙花拉着炎偄珏小团子的手走到一边.打算甩手不干.却被御林军统领眼尖看见了.逮个正着.“夏将军.” “何事.” “末将听闻将军能在百万军中來去自如.还请将军伸出援手救娘娘一命.”人家刺客剑都架婕妤脖子上了.要召弓箭手來只怕也是來不及了.不请夏笙花请谁. 夏笙花瘪瘪嘴.“还是算了吧.这不过是婕妤娘娘自导自演的戏码.本将军现在只想把太子爷送到他母后那儿去.省得再出什么大事儿.”夏笙花眯着眼睛瞥了一眼还被刺客抓着的吕婕妤.“婕妤娘娘演技不错.就是脸上粉厚了点.不如下次卸了妆再出门吧.不对.应该沒有下次了吧.”并不是夏笙花说话太不讲情面.只不过……吕婕妤不安本分.要杀太子.炎偄珏是皇族的心头肉.他要是沒了.势必要动摇到几个大族之间的利害关系.也亏得她一个婕妤肯下血本去聘那么多刺客.只不过并不是她不适合当皇后.只可惜.她的出身不够.身份不够.炎挽歌喜欢是喜欢她.但是并不会因为喜欢一个妃子就动摇到皇后的地位.李棉儿在后宫的地位.可以说是固若金汤的. 后宫的事情.本來不想插手的……夏笙花垂眸爱怜地瞧着小团子.这么可爱的侄子.被人家成天这样惦记着.她能安得了心才怪呢. 炎挽歌和李棉儿赶过來的时候.夏笙花正被御林军统领扯着不让走.刺客自然是被人家活捉了.只不过.吕娘娘死活不肯承认自己买凶杀人.正在大叫大闹着要见皇上. 夏笙花很无奈地揉揉团子的脸蛋儿.“你父皇來了.姑姑走了好不好.” “不好.姑姑留下.”炎偄珏撅着小嘴巴哼哼道.夏笙花不忍心拒绝他.就那么干耗着.直到李棉儿上前來.将炎偄珏抱离自己的身边. “皇儿.你伤着哪儿了沒有.”李棉儿关心地对炎偄珏嘘寒问暖.一双漂亮的杏眼红了一圈儿.真像那西子捧心.李棉儿未出阁前.也是京师赫赫有名的大美人.夏笙花一直都很喜欢这个表妹.如今见她难过.不免想上前安慰.但还是沒有上前.只是尴尬地摸摸鼻子.站在原地充作隐形人. 一边的炎挽歌正在问哭闹不止的吕婕妤.那吕婕妤自知犯了死罪.但还是死活不愿意承认.只是扒着炎挽歌的衣袖用一双水眸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皇上.臣妾是冤枉的.” “皇上.如儿受了惊吓.臣妾希望皇上能让臣妾先将皇儿带回寝宫好好安抚.”李棉儿素來以大方得体著称.虽然炎偄珏受了惊吓.但是所幸沒有大碍.她便口头上沒有说什么.一个贤惠的皇后.是不能说人家是非的.再看炎偄珏.只是一个劲地呜呜抽泣.抬手向一边.顺着视线看去.见到夏笙花.李棉儿这才向夏笙花点头.“姐姐.今天若是沒有你.只怕如儿他……” “分内事儿.如儿是咱们的心肝肉呢.”夏笙花干笑着.转身走到炎挽歌身边.殊不知背后的李棉儿闻言.脸色变了一变.终究还是沒有多说什么.带着炎偄珏离开了. “皇上.请你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是冤枉的.”吕婕妤扯着炎挽歌的袖子哭泣道.翻來覆去就是这么一句话.听得炎挽歌有些不爽.但耐着性子.还是由她拉着.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转头看向夏笙花.“笙花.朕听闻你护送太子进宫的时候遭到行刺.各种缘由你是否知情.” “臣下不知.这件事情.问娘娘不是更好.”夏笙花一句话.把话头又转回了吕婕妤身上. 吕婕妤恨恨地瞪着夏笙花.转而用更加处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炎挽歌.“皇上.臣妾是被挟持的.是受害者呀.将军她为何要这么说.臣妾真的不知道……” 炎挽歌闻言.看夏笙花.夏笙花垂着眼帘.“娘娘.坦白从宽.” “夏将军.你莫要血口喷人.沒有证据.你这样是有违律法的.”吕婕妤怒道.夏笙花摸摸下巴.食指微曲.她心里一直都很清明.所以寻常事件看得也比其他人透彻.这回不是她要炫耀自己的聪明.只不过.关系到了炎偄珏.拖着反而怕夜长梦多. “娘娘要证据是么.证据不就在你來的凤辇上.”夏笙花笑道.吕婕妤脸色登时就变了.“你.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看看不就知道了.娘娘一个弱智女流.坐六人抬的凤辇.却压得宫人连脚都直不起來.难不成.娘娘会泰山压顶不成.”夏笙花笑道. 吕婕妤在宫中这么多年.屯的银子自然不会是小数目.她想飞上真正的枝头做凤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那些银子.自然是要拿出來买凶的.只不过.夏笙花是什么人.边疆运粮的时候.连军饷里面掺沙子都看得出來.何况这么一袋银子. 炎挽歌皱起眉头.叫福公公去检查.沒过多久.果然搜出了一小箱金条. 金子比银子密度大.光是这么一小箱.就已经重得好几个人一起都抬不动了.夏笙花对炎挽歌露出一个你看我说的都是真的吧的表情.旋即对着面如死灰的吕婕妤轻轻一笑.“娘娘自便吧.”说罢便要走人.炎挽歌伸手拦住她.“笙花.” “皇上是不是觉得臣下机智勇敢有勇有谋大智若愚呢.”夏笙花笑看他道.炎挽歌对着夏笙花笑眯眯的脸.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沒有说出口來.手缩了回去.转向跪在地上一脸崩溃的吕婕妤.“你用朕赏赐给你的东西.去买刺客杀朕的儿子.”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激动地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在为什么而生气. ------------ 第一百零七章 :【乖乖受罚】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夏笙花在一边做围观状.自个儿小老婆拿自己的钱去杀自个儿的亲儿子.这话说出去别提多讽刺了.可是在这皇宫.还真不是一般的常见. 既然是人家的家务事.再 看下去也沒什么意思了.夏笙花耸耸肩.趁着人不注意.悄悄退开了. 后宫纷争多.每个人都在成天的勾心斗角之中度过.炎偄珏年纪还小.并沒有那么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夏笙花只希望.在炎偄珏长大之前.不要像他父皇那样吧. 炎挽歌虽然是先帝唯一的嫡子.但是夏笙花旁观了这么多年.他为了保住太子这个位子.也不知道害死了自己多少尚且懵懂的手足.那个时候.她为了让他开心起來.特地带他出去玩.却想不到…… 往事皆随风吧……夏笙花笑笑.双手背在身后.朝宫门方向大步而去. 至于被吓晕的三十八.就让他晕着吧.缓过來之后.自然有人送他回府. 远远地路过了浮华宫.夏笙花脑袋偏了偏.今天早上太子爷遇刺的事情.想必已经传到太后耳朵里了.只不过她老人家身体不好.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这个吓着. 脚下微顿.夏大将军转身.接住朝自己丢过來的石子儿.抬头看高高的宫墙上.那个姑娘急赤白脸地拿手绢捂着脸.一双杏眼狠狠地瞪着自己.“张姑娘?” 张青青哼了一声.“大胆狂徒.” 夏笙花失笑.“什么大胆狂徒.张姑娘.在下沒有冒犯到你吧.” “哼.你让本姑娘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了丑.你觉得你沒有冒犯到我.” 夏笙花想了想.很诚恳地向她弯下腰.“对不起.让你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只不过.当时在下的确有要事在身.不能帮你解围.” 张青青撅着嘴.“本來就是这样.你这宵小不來向本姑娘赔罪.还想怎么样.” 夏笙花摇摇头.“不想怎么样.” 张青青闻言.画成柳叶的两弯眉毛登时拧在了一起.她朝上撑了一下身子.坐到了墙头上.然后十分吃力地伸手向下.把本來站着的梯子抬了上來.放到夏笙花所在的宫墙边上.这才踩着梯子的横幅慢慢地蠕动了下來. 夏笙花挑眉看着她下來.也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被这彪悍的姑娘骂得狗血淋头. 张青青一脚踩在皇城的地砖上.夏大将军能感觉到无形中地面震了三震.再抬头.张青青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一双杏眼圆睁.就这样跟夏笙花大眼瞪小眼对峙着.当然.大眼是张青青.小眼是夏笙花了. 夏笙花不觉得自己能撑很久.所以沒一会儿就扎眼.张青青像是见着了什么大事情一样.指着夏笙花直跳脚.“你输了.你输了.” “输了如何.”夏大将军在心里哀叹.是不是真的她老了.根本不明白现在这些姑娘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给钱.”张青青摊手道.一脸的舒爽无比.夏笙花不知道跟人家比斗鸡眼输了还要罚钱.早知道.就不等这姑娘下來了. 从袖子里面摸了几下.夏笙花脸上一灰.张青青见她这么不干脆.赶紧将她的手从袖子里面抽出來.夏笙花的手里.拿着几张面值千两的银票…… “这个不行啊……”夏笙花很沒底气地叫道.张青青.撇撇嘴.抽了一张出來.“这是你欠我的.连本带利一千两不算贵了.本姑娘的贞洁可是让你玷污过了.你赚翻了知道么.” 我一女的怎么玷污你的贞洁.夏笙花很纠结地在想要不要委婉地告诉她自己其实是个女人并且问她把银票要回來. 等到终于想完了.夏笙花抬头.看见张青青顺着梯子已经爬到了墙头.正在提梯子.顿时话哽在嘴边.上下不能了. “我手艺很好的.你下回再进宫要钱的时候.可以來找我.我请你吃豆酥糖.”张青青清脆如黄鹂的声音随着那声道别一起消失在了墙头.夏笙花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一阵穿堂风卷过.夏笙花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 事实证明.八卦消息远比夏大将军的轻功跑得更快.等夏笙花浑浑噩噩走到公主府的时候.偌大的公主府已经炸开了锅. 长公主在房间里面怒得连番叫骂单手持鸡毛掸子犹如胜利女神.癸真死活拖不住她.只好放任长公主泼妇一样地站在门口脚踩板凳等夏大将军回家. 夏笙花进了大门.感觉到背后阵阵阴寒.下人见她个个如同猫见老鼠.避之不及.爹亲手里托着太上皇赐的鹩哥儿一脸的肃穆.跟托塔天王李靖恐怕都有得一拼…… 爹亲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给夏笙花一个你多保重吧的眼神.便又缩了回去继续装作李家人.完全背弃了他原本的姓名. 夏伯渝.你婆娘要泼妇骂街了你也不管管. 缩了缩脖子.夏笙花低着头走进长公主所住的院落. 长公主喜欢花.所以院子里面一年四季都是花团锦簇的.就像现在吧.堂前一簇簇的雏菊盛开得无比灿烂.仿佛正在嘲笑夏笙花待会儿将会开得比这还要灿烂的屁股一样. 这一定不是亲娘吧.夏笙花抬头迎上长公主比锅底还要黑的脸.以及她左手的鸡毛掸子和右手的竹鞭…… “娘亲……”夏笙花弱弱地叫了一声.长公主把脚下踩的板凳踩得咯吱响.“过來.” 夏笙花慢吞吞挪上去.顺道偷偷看院子门外.那叫一个热闹.围观将军她妈打将军真是前无故人后无來者.不看看真是可惜了. 想用眼神逼退一干闲杂人等失败的夏笙花丧气如同斗败的母鸡.朝长公主走过去.然后十分顺从地趴凳子上. 长公主不等夏笙花开口辩解就先抽了一鸡毛掸子.夏笙花沒叫只是哼哼了一声.“你说.伤到我乖孙了沒有.” “沒有……” “沒有.太后都晕了你不知道.你刚从宫里面回來.难道这都不知道.你怎么当将军的.”长公主不由分说.又抽了一鸡毛掸子.“三八今天沒回來.是不是遭遇不测了.” “他也晕了.”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晕.”长公主柳眉倒竖.啪啪啪连抽三鸡毛掸子.霎时之间鸡毛乱飞.躲在门口偷窥的下人吓得直抽抽.但还是忍不住继续围观. 夏元帅提着鹩哥儿凑过來.“看什么看.这么血腥暴力的东西.小孩子看了根本把持不住.都给我起开.”推开了几个下人.夏元帅加入了偷窥的战队.十分不厚道地连踢夏笙花求情都给忘了. 多少年沒被娘打过的夏大将军一脸憋屈地忍着臀上火辣辣的痛.“如儿沒事.”这点痛对她來说还是小事一桩.从小到大.长公主这比后妈还要后妈的亲妈沒少体罚她.更何况后來军中零零总总受的伤.挨几下鸡毛掸子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題了. “他沒事就好.他有事本宫连女儿都不要了.本宫要大义灭亲.”长公主恨恨地说道.夏笙花被她说得心里拔凉拔凉地.“娘.你不要亲孙子了么.” “……一码归一码.本宫今天要先给你杀杀威你懂不懂.人家官府里面审犯人之前都要先打一顿杀威棍.你懂不懂.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懂不懂.”长公主连着三个你懂不懂问得夏笙花头都晕了.“娘亲.这真的是一码归一码了.如儿沒事.我替皇帝揪出了个不懂事的小老婆.功不可沒.你还要打我杀威棍?”长公主的逻辑.真的是非常人所能理解的.除了大哥夏无月之外.别提夏元帅.就连夏笙花这个亲闺女儿都不能理解长公主脑袋里面想的都是些什么.(ps:这要搁现代准是一个行为艺术家啊笙花.) 长公主闻言.手上软了一下.瞪着眼睛看夏笙花.但语气明显柔和了.她只是低声地.像在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了一句话.便扔了鸡毛掸子和竹鞭.进房去关上门.把自己一个人闷在了里面. 别人不一定听清楚长公主讲了什么.但是夏笙花是一定听得清清楚楚的.长公主说.“……女儿.你知不知道.宫里面的事情.要少管.” 她自然是知道的.长公主自从嫁出宫门.就几乎沒有怎么进过宫.先帝在世的时候.尚且兄妹能够偶尔团聚一下.但是自从先帝去了之后.她真的就再也沒有进过宫了. 深宫之中的事情.真的是能不插手便不插手.长公主明白那高高宫墙之后的水有多深.她真的不希望夏笙花再和后宫的人多有纠缠.那个地方.跌进去了.就是深不见底地的深渊万丈.夏笙花轻功再好翅膀再硬.也是要摔得粉身碎骨的. 夏笙花在凳子上趴了一会儿.自己支起上半身.拍拍身上新落下的鸡毛.屁大点儿事儿都沒有地站起來.把凳子放好.鸡毛掸子和竹鞭捡起來.交给守在不远处的癸真之后.便径直从正门走了出去. 路过下人群的时候.像是有意无意地瞥了他们一眼.夏大将军呲呲牙.顿时人群里面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 第一百零八章 :【没有事情】 请使用访问本站。 无视身后那一大片的倒抽冷气的声音.夏大将军一脸无所谓地直走一段儿.拐弯朝自个儿院落走去.梦儿那丫头.这么凑热闹的事情都不出來瞧瞧.是不是要呆在屋子里直到烂了为止啊. 夏笙花一脸郁闷地进了院门.看见梦儿坐在廊下飞针绣花.小样儿.看上去分外惬意啊. “将军.你怎么回來了.”梦儿抬头看见夏笙花进门.有点小小的吃惊. 看样子一点也沒有被欢迎啊……夏笙花叹了口气.“嗯.送完太子爷自然是要回來的.武将在后宫是不能过多停留的.” “可是将军.奴婢给你炖的牛鞭还沒好呢.”梦儿十分天真无邪纯洁可爱地飞來一句.夏笙花差点沒被这句话给活生生砸成重伤.“什.什么.” “奴婢给你炖的牛……” “行了.我知道了.那个东西……晚上再说.我去里面看会儿书.”夏大将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炖牛鞭这种东西.她一大清早送炎偄珏回宫.闹得够呛.根本不知道梦儿还给她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话说这东西女人吃了真的不会出问題么. 梦儿闻言.很乖顺地点点头.“长公主说了.将军你是待嫁之身.要好好补补.听说夏末秋初是受孕最佳时期.这个时候最适合承受天地精气.孕得的麟儿也一定是又聪明又可爱.” 夏笙花干站在梦儿面前.听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讲何事受孕最佳.感觉讽刺得不能再讽刺.“时辰那么重要.男人要來有何用.” “啊……将军.你怎么这么不知羞……沒有男人.哪儿來的孩子.”梦儿十分羞涩地捂住脸低下头去.夏笙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圆圆的后脑勺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想了半天.沒能想出什么贴切词汇的夏笙花十分烦躁地抓抓头发.“这件事情.等成亲之后不就知道了.况且.婚期还沒定呢.”说罢.便走进房去.关上大门.将梦儿隔在外面. 夏笙花进了房间.盛夏燥热.心里也难免浮躁.坐到圆桌便倒水.却半点要喝的意思也沒有.凑到嘴边.又放下. 虽说是要和严紫陌成亲.但是婚期并沒有订下來.严紫陌孑然一身上无高堂双亲.下无半只拖油瓶.要成亲也简单.入赘到公主府便罢了.也省得再选新址.但是炎挽歌当初可是放了话的.夏笙花成了亲.是要得封号的.既然有了封号.就得有府邸.就算皇帝赏赐.府邸里面难道还不用放点甚么奇珍异宝么. 炎挽歌会赐封地豪宅.但是不会特地给她塞一屋子的宝贝.成亲之后.那么大的一个新府空荡荡.叫人怎么喜气得起來. 再说严紫陌的赎身钱就够让长公主烦的了.那些装饰用度哪样不要花钱. 夏笙花叹口气.只盼这亲赶紧成完.她生完娃就立刻启程去漠北.这皇城.可是待不得人了. 这么想着.发了好一会儿呆.夏笙花找了两本书看着打发时间.不知不觉日头西斜. 梦儿今天看上去分外缺乏积极性.夏笙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让她连自己有沒有吃饭都不去关心.不过夏笙花本來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不吃一顿饿不死人.况且.她还不能去外面吃么. 丢下手上的书本.夏笙花伸了个懒腰.寻了点儿水擦把脸.换好衣服就要出门觅食.却被人堵在了门口儿.梦儿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瓷罐抻着脸堵在夏笙花面前.“将军.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夏笙花冷汗汩汩冒了出來.她倒忘了这茬.“梦儿.我现在不想吃.能晚上回來再说么.” “不能.将军.睡觉之前吃会沒效果的.趁现在刚出锅.赶紧吃了吧.大补哟.”梦儿一边自认为循循善诱地企图诱惑夏笙花.一边又拿眼刀飞夏笙花.这是长公主吩咐的东西.夏笙花不吃.她怎么跟癸真交代.这东西.要是沒人吃.恐怕她梦儿明天就得卷铺盖走人了吧. 看着梦儿手里那只粉彩的瓷罐.夏笙花咽了口口水.想了想.伸手揽过梦儿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梦儿啊.牛……鞭这种东西.女子是不可以随便乱吃的.吃坏了就不好了.” 梦儿盯着夏笙花揽着自己肩膀的手.脸上有点泛红.“将军.这个是长公主吩咐的.奴婢不敢不从啊.” 责任推得真是一干二净啊……夏笙花欲哭无泪地拍拍梦儿.“梦儿.你要理解我啊.” “将军.你不理解我啊.”梦儿哀嚎道.也不是觉得痛苦.只不过.夏笙花拍得太用力了. 夏笙花在气势上完败.但是不甘于就这样被逼着吃这种东西.还是想了想.“这个东西女人不能吃.可以给男人吃.严公子看上去那么孱弱.要是不行就完了.我今天晚上去看他.牛鞭就给他吃了吧.” 梦儿听夏笙花的话.感觉言之有理.点点头.刚要把手中的的罐子交给夏笙花.想想又觉得不妥.“将军.奴婢给你找个盒子装起來.这个样子拿出去恐怕不妥.”说罢.将手里的托盘交夏笙花手里.便风风火火地奔了出去找食盒. 夏大将军像个痴呆一样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漆盘.上面放着一盅老牛的命根子…… 今天的风儿……还真他妈喧嚣啊…… …… 手里提着梦儿特地交付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丢弃的……牛鞭.夏大将军一路躲躲闪闪.步行到玉楼门口.要不是今天路上人不多.她都想用轻功飞檐走壁过來. 夏笙花是个老实人.答应了人家的事情必然会办到.梦儿既然吩咐不能丢.那反正留着也是留着.不如就给严大公子补身体得了. 只不过.今天奇怪的不止是路上行人少.就连玉楼门口也沒有几个人.玉楼门口通常只有一两个姿色尚佳的小倌或者花娘迎客.虽说如此.因为有严大公子坐镇.所以玉楼的生意一直都是皇城数一数二的好.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员不准狎妓这种事情.私底下照样有高官显贵每日光顾.更别说那些土豪财主.玉楼日进斗金.说出來都是轻的. 夏大将军提着手里的牛鞭仰望那龙飞凤舞的玉字招牌.除了从军之外.撇开身份不提.要是以后非得做生意.她倒是也想当个老鸨.当了老鸨之后.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不是梦啊. 如此意淫着.或许是太过投入了.竟然沒有发现门口有人笑盈盈地凑上前來看她一脸痴相…… 夏笙花擦擦嘴角尚且沒有流下來的口水回过神來的时候.看见一张白生生的小脸.顿时吃了一惊.“……小思.” “将军你在想些什么东西.脸上的表情实在是让人免不了浮想联翩啊.”小思挪揶着说道.夏笙花状似十分忠厚老实地伸手先把礼物奉上.小思随手接过那个食盒.十分好奇地盯着面儿上瞧.“将军今天送什么宝贝來啦.你上次送的那只鹰还跟公子耗着呢.” 夏笙花挑眉.“你们公子还有这般嗜好.喜欢自己亲自來.”饿鹰这件事情是非常耗精气神的.通常刚捕到的鹰野性难驯.要想让它听你的话.就得跟它时时刻刻耗着.人与鹰同样.不进滴水粒米.这种消耗.比的就是人与鹰谁的意志力高.要是人赢了.那这鹰以后都会听你一个人的话.反之.你就是把这畜生剁了.人家也不会搭理你一丝一毫. 夏笙花沒想到严紫陌这样的人竟然还有兴致自己亲自上阵.大概是前些时候逗鹰逗腻了吧…… “我正好來给你们公子送吃的.你却说他在饿鹰.”夏笙花挑眉.那牛鞭怎么办.给小思吃.小思还沒成年呢吧.小孩子吃了会把持不住的啊. “沒关系.今天上午的时候那只蠢东西就妥协了.”小思轻笑道.“将军.你这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好吃的呀.”对于一个吃货.看见好吃的不问上一问.实在是对不起自己那张嘴巴啊. “你不能吃的东西.”夏笙花保持淡定.小思撅着嘴巴扬了扬手.“请进吧夏大将军.” 夏笙花跟着进去.觉得今天的玉楼冷清得很可以啊.便问小思.“怎么今天玉楼人这么少.天都黑了啊.” “将军有所不知.今天回纥的求亲队伍进皇城來了.大家都去看了.公子说将军今天晚上会來.所以叫我在这儿等着呢.将军你要是不急.我就先走了.”说着.小思一脸的焦急.抻长了脖子往外面探.“主街上都是人呢.听说回纥的舞姬身材辣.眼神媚.笑容甜.穿得又少.肯定很好看.” 小小年纪……真是世风日下啊. “去吧.早点回來.你们公子一个人在难免不安全.” “怕什么.还有珠翠呢.”小思说罢.拔腿便跑了出去.夏笙花还來不及说些什么.就听见楼上传來一声清喝.“小兔崽子.去了就别回來了.” ------------ 第一百零九章 :【补好身体】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夏笙花干笑着抬头迎上珠翠要吃人的眼神.珠翠见了夏笙花.却忽然一下羞红了脸.“将军……啊呀.真是贵客.公子还在房间里面休息呢.将军要不要先坐下來喝杯茶.” 惊讶于珠翠脸变得如此之快.夏笙花讪讪地把手里的东西换了只手提着.食盒握柄上已经热透了.有点黏黏的.和手心胶着在一起. “将军手里提着什么好吃的呢.”珠翠见夏笙花手里提着个食盒.便笑着问道.夏笙花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好缩了缩脖子.她这一举动.换做常人必定显得十分猥琐.但是夏笙花个子高.人长得又是相貌堂堂.这么缩一下.反倒显得十分可爱. 真是个浊世佳公子……唉.为何天妒红颜.偏偏将军下面就少了那件东西呢.不然我珠翠就是披荆斩棘也要跟将军做成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夫妻啊.珠翠打量着夏笙花.不免羞怯地这样从头到脚意淫着夏大将军. 夏笙花虽然不会读心术.但是看也知道这姑娘心里想的什么.但是今天晚上是來拜会严紫陌的.现在连人家头发丝儿都沒见着难不成反就退却了.只好硬着头皮顶上.“在下是來拜会严公子的.这盒子里装的东西.是厨下特地炮制的补品.不知严公子可有空闲.” “有.当然有.怎么会沒有.”珠翠叠声叫道.见夏笙花还站在门口.赶忙从楼上下來.“晚娘和其他姑娘少爷都出去看热闹了.楼里这会儿人不多.公子他不喜欢热闹.正在上面休息呢.小思那小兔崽子……”提到小思.珠翠就有些沒奈何.但是毕竟小思在公子面前比较得宠.她说了公子也通常当做沒有听到.这孩子再长大点儿.指不定要把玉楼的房顶都给掀了呢. “小孩子心性嘛.”夏笙花笑道.珠翠对夏大将军向來崇拜至极.见她也给小思说好话.这才面色稍缓.“将军快些上去吧.等久了公子要说我怠慢客人呢.” 夏笙花点点头.跟在她身后上了楼. 珠翠将夏笙花引到门前.开了门之后便弯腰退下.夏笙花一个人站在门口.感觉每次见严紫陌比见皇帝还要紧张. 好歹跟炎挽歌比较熟.见面虽然拘谨.但是也不用搞得这样正式…… “将军.”严大公子照旧娴静地坐在桌边.抬头看见夏笙花.微微一笑.夏大将军好险沒被勾了魂去.脚下一咧跌.就这么晃进门去.手里的食盒险险在地上一蹭. 夏笙花抬起头來.对上严大公子那一双碧色的水眸.有点失神.严紫陌的眼睛当真是世上最动人的景色.她每次看见.几乎都会忍不住被这景色拖进去. 严紫陌坐在桌边.双手虚合.一边的架子上稳稳当当停着鹰隼.看见夏笙花进來了.呱呱叫了两声. 不管夏笙花如何嘴上称赞这鹰隼多么野性难驯多么与众不同.事实证明.这鹰隼除了叫声特别奇葩之外.站姿都沒有夏元帅养的那只御赐鹩哥儿标挺. 严大公子难得有一次坐得比较散漫.此时正微微伏在桌上.手里不知道捂着什么东西.夏笙花走上前去.把手里的食盒放他面前.“听说严公子最近有兴致亲自饿鹰了.” “嗯.这孩子挺有趣的.”严紫陌应道.夏笙花歪头看他.“那昨天晚上怎么还有闲情跟小侯爷出门玩儿.” 严紫陌微垂下一双眼帘.扑闪的羽睫半掩了他的眼睛.“将军吃醋了.” 这句话严紫陌昨天晚上就问过.夏笙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坐下.“公子身体还好吧.饿鹰可是一件非常耗费精神的事情啊.” 严大公子闻言.抬了抬头.夏笙花正好坐得笔直.从她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严紫陌光润的下巴.淡红的菱唇.挺直细白的鼻子.一双明亮的眼睛.直而在眉角处微微上斜的眉毛. 屋内只点了几盏牛油灯.晕黄的光打在严紫陌的脸上.叫夏笙花看了.心中微微一动.几乎差点就想倾身上前.咬住他的嘴唇细细厮磨. “不是什么大事情.将军费心了.还给愚下送來补品.”严紫陌侧首看向桌上的食盒.露出一边皎洁的颈项.奶白细滑.嫩嫩的样子.好想啃一口看看. 不不不.夏笙花.你是正人君子.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夏笙花在心中对自己如此说道.压抑住自己心中翻涌起來的心魔.只觉严大公子这人天生的妖孽.多看几眼都能将人活活给烧死.“……严公子喜欢的话.待会尝尝看吧.”夏笙花说道.换了个姿势.抬起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足尖在桌下勾勾.严紫陌盯着桌面.像是能看见夏笙花在桌子底下勾起的脚尖一样.“既然是将军的一片心意.自然是要趁热品尝了.”严紫陌说笑着.伸手去够那食盒. 夏笙花抬手把食盒往后拨开.严大公子摸了个空…… 室内一片寂静.严紫陌看着夏笙花.微微挑眉.又伸手.夏笙花再拨开.手又摸了个空.再伸.再拨.再摸空. 严大公子脾气挺温和.但是面对夏笙花这样送上吃食又让你看得见吃不着的作为有些不爽.“将军是想让愚下把这补品放在博古架上当宝贝供起來么.” 夏笙花胳膊肘还横在食盒前面.因为一再地退让.食盒已经到了桌沿上.摇摇欲坠.她扶住食盒.对严紫陌尴尬一笑.“严公子若是不想吃.在下也不会为难的.” “愚下正好腹中饥饿.想吃得紧.不知将军所赠补品.是吃不得.还是见不得的.”严紫陌淡定从容笑得如沐春风.夏笙花此时此刻.倒不是不想让严紫陌吃那所谓的补品了.只是看他那样淡定从容的样子.不知道看见了她的补品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要不被赶出门.就好啊……夏笙花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难得严公子喜欢.若是不看公子吃完就回去.还真是辜负了公子的一片期待呢.”边说着.夏笙花抬手打开食盒的盖子.立刻.淡淡的药草味混合着肉香扑面而來. 严紫陌沒有看那食盒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只看夏笙花颇为殷勤地给他把炖盅拿出來.然后取出自带的碗筷來.“将军想得真是周到呢.” “是啊哈哈哈……”我才不会说是梦儿想得周到呢. 严紫陌闻言.这才低下头去看面前的炖盅.那炖盅上画着大红喜气的牡丹花.牡丹花样式十分大气.还描了金边.一看就是上等官窑产物.他抬手起來.绯色的指尖捏住炖盅上的盖子.打开.然后整个人都不对惹…… 夏笙花看见严紫陌的表情.登时觉得心里凉掉了半截儿.那个气场啊……简直就是生人勿近近了就能把你剁成块儿片成片再切成丝儿炒一盘青椒肉丝出來. “将军是觉得.愚下性功能有障碍么.”严大公子忽然抬起头來.十分认真且严肃地问道.夏笙花一怔.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根畜牲的宝贝一开始其实是要给她吃的.“……” “……呃.我娘她急着抱孙子.所以我想.补好身体比较重要.”夏笙花组织了半天的语言.这才算是想起了该说些什么什么正经的.她现在和严紫陌的关系不清不楚.要正大光明地说开了也不好.私底下偷偷來往.倒像是在偷情一样. “有的时候.男人的尊严是不容亵渎的.将军.”严大公子一严肃.夏笙花就觉得像是在六月飞雪一样.赶忙摆手道.“在下沒有这个意思.” “将军若是觉得愚下有问題.大可以验验货色如何.”严紫陌说着.神色梢缓.慢慢从桌子上起來.他握在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夏笙花原本想着要看看是什么的.被他这么一來.吓得顿时僵在了原地. 严紫陌身子探过整个桌面.來到了夏笙花的面前.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妖孽的模样.简直叫人欲生欲死欲罢不能. 夏笙花呆呆地看着他的脸.丝毫沒有察觉严紫陌的手在自己脖子上抚摸.渐渐滑下.落到锁骨、胸部. 严紫陌促狭地笑了起來.夏笙花听见他这么笑.回过神來.胸前一片**.竟然是被人调戏了.而且还被吃豆腐了. 一巴掌打开严紫陌在胸前画着圈圈撩拨的手.夏笙花脸红到滴血一般.想起身.碍于严紫陌就贴在跟前.于是脚下一绊.连人带凳一起摔倒在地上. 严紫陌低低地笑了起來.“将军在害怕些什么.” 夏笙花怒瞪他.却什么都说不出來.早知道.早知道就该含恨吃下那根该死的东西.找严紫陌这纯粹就是闲着沒事儿自个儿羊入虎口啊. 虽然夏笙花这只“猛羊”在严大公子这只“弱虎”嘴下也沒丢些什么物件儿.但是心已经跳得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來了. 这人当真是个祸水啊.夏大将军从地上狼狈地爬起來.今天被长公主打都沒现在这样狼狈. ------------ 第一百一十章 :【不作不死】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夏笙花拍拍因为摔到地上而皱起的衣袖.头也不抬就想转身走人.严紫陌却呵呵笑了出來.“将军胆子真小呢.” “胡说八道.”夏笙花回过头來怒道.瞧见严紫陌一脸促狭的笑意.顿时噤声.但还是很不爽地拉着脸. 严紫陌的调戏.严紫陌的笑.严紫陌的一切的一切.她一开始明明就只不过是想找个中意的男人嫁了.谁承想找了个严紫陌.她现在都快围着他团团转了.还被人家这样调戏.传出去她大将军的一世英明…… 虽然不知道有沒有什么英明的存在.但是她夏笙花也不是好惹的啊. 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岂能这样遭人轻薄. “严公子.你逾越了.”夏笙花组织了好久的语言.才舌头打结道. 严大公子微微眯起他潋滟了波光水色的双眸.“将军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么.” 夏笙花一怔.严大公子的地盘是玉楼.玉楼是出了名的象姑馆.她在象姑馆里说人家逾越.简直就是抬起手來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巴子. 见夏笙花不说话.严大公子心里很爽.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但是夏笙花觉得他心里面一定很爽就是了. “将军生气了.” “沒有.” “沒有怎么嘴巴还撅着.都能挂酱油瓶了.”严紫陌上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夏笙花明知道他是在哄自己.不过现在情况很尴尬.需要找个台阶下下.姑且就原谅这轻狂小人得了. 反正她别的沒有.有的是气量.大人不计小人过.大人不记小人过……妹的你他妈在摸哪里啊. 夏笙花反射性一巴掌抽严紫陌脸上.只听清脆一声贴肉响.严紫陌白净的小脸蛋儿上红了一大块儿. 那张妖孽绝伦的脸.那张让严紫陌艳冠皇城许多年的小脸蛋.被夏笙花打得不光红了.而且肿了…… 这仇恨拉得有点大啊.虽说她和严紫陌是有口头上的婚约.但是严紫陌不一定就非得娶夏笙花不可.他尚且是自由身.但是要是夏笙花现在不能嫁给严紫陌……那回纥的迎亲队伍……夏笙花是想都不敢想的. “对.对不起.”夏笙花有点局促地说道.严紫陌沉下脸來.那山雨欲來的势头.夏大将军心想.下一刻肯定是要被赶出去的. “将军何须如此介怀.愚下只不过是个卑贱之人罢了.”严紫陌垂下脸去.不看夏笙花. 夏笙花的个子虽然沒有严紫陌高.但是严紫陌低下头來.夏笙花就只能瞧见一大片的阴影了.看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严紫陌这样的人要是伤心起來.就是老天爷恐怕都会看不过去吧. 夏笙花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见到严紫陌难过.自然是受不了的.“严公子.在下沒有一点看不起你的意思.你不要难过.”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抬起头來的时候.一双眼睛含着盈盈水光.煞是动人. 夏笙花不是男人.但是也觉得有些把持不住.“是我不好.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严紫陌蹙着眉头.更显得人弱质芊芊惹人怜惜.“将军.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严紫陌哽咽着问夏笙花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得到糖却又被人夺走的孩子一样.夏笙花意识有i型额茫然.严紫陌问她喜不喜欢他…… “……当然喜欢啊.为什么不喜欢.你长得那么好看.又那么博学多才.我当然是喜欢你的.”……或许吧. 夏笙花脑子里面有些混乱.严紫陌却伸手揽住夏笙花.将她的脸扳正到直面自己.“既然如此.将军.你不打算做点什么表示么.”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虽然因为自己的失手而受到了些许的损伤.但任然瑕不掩瑜.严紫陌还是那样美艳不可方物.无关乎性别.他是她这一生之中所见到的.最美的人了. “如何表示.”夏笙花问出话后.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沙哑了.两个人在一件沒有其他人的房间里面相拥而立.彼此之间靠得如此之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双方的呼吸.心跳.烟波流转间.严紫陌的嘴唇几乎要贴上她的.“你觉得.要怎么表示呢.”严紫陌轻声问道.不用夏笙花想也知道.他要的是个什么样儿的表示. 靠在严紫陌的怀里.夏笙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自小流连花丛.却从來都沒有见到过严紫陌这样的人.他的美超脱性别.他的多变又叫人始料未及.就像是一株带毒的香花.引诱人去吮食花蜜.然后中毒越深. 真的是.被这妖孽勾死了.夏笙花恨恨地想着.今天出门果然沒有看黄历.居然闹成这样.好在玉楼现在沒人.珠翠也只不过是守在门口.不然给人家知道她一个大将军被小倌调戏了之后还被动得像个雏儿.岂不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笑话她么. 心中百转千回完毕.夏笙花抬头迎上严紫陌的脸.见他严重盛着清浅的笑意.咬了咬嘴巴.先前进门是看见严紫陌的那点色心终于重新燃起.猛地垫脚往上一窜.狠狠啃住严紫陌淡红色水润的菱唇. 她夏笙花向來都是只有调戏人家的份儿.何事轮到被人家调戏.况且还是严紫陌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 不管夏笙花心里是怎么想的.严大公子还是如愿以偿既调戏了人又让人家给自己陪了不是.虽然脸上小有损伤.但是总体來说还是赢得十分爽利的.因此夏笙花吻他的时候.他反而化被动为主动.反守为攻.夏笙花措手不及.忙往后退.严紫陌自然不会让她轻易逃脱.紧紧追上. 夏笙花活了这么大半辈子.除了小时候给爹亲啃过.就再沒和人有过这种接触.就是后來那段荒唐的日子.也绝对是守身如玉.不曾与人家发生过什么.严紫陌这么光明正大不容抗拒的求爱.真是让她一时之间慌了手脚.脚下一个不稳.双双跌倒.正好将严紫陌床前那扇巨屏的屏风给撞翻. 哗啦一声惊天巨响.珠翠从门外闯了进來.正着急这要问是怎么回事.看见严紫陌和夏笙花倒在废墟中.前者跨坐在后者上面.正一边tiaoqing一边解夏大将军那难缠的腰带…… “啊……奴奴奴.奴婢这就出去.”珠翠羞红了整个脑袋.夏笙花透过严紫陌衣袖的缝隙看见珠翠.觉得她不光是脑袋都红了.恐怕连整个身体都红透了. 严紫陌沒有出声儿.回头看夏笙花.夏大将军衣衫半解.胸口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到底是个女人.脸就算晒黑了.身上还是一样白皙的.摸上去滑不留手.沒有过高的体温.光是抱着也一定很舒服了. 不得不说.夏笙花承袭了皇族特有的皮肤.细白光润.几乎连汗毛都看不到一点. 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是忽然之间真的特别有食欲的严大公子倒真的不管那么多了.探手过去捉住夏笙花一片衣襟.用力往下扒…… 夏笙花尚且沉浸在珠翠出现的震惊中不能自拔.忽然被严紫陌偷袭了.这才回过神來.脖子上一疼.抬手去摸.摸到严大公子亮晶晶又冰冰凉凉的唾液.顿时就气不打一处來.“小混蛋你咬人.”夏笙花这么叫骂着.想起身把人给掀下去.却不想竟然掀不动.严大公子稳如泰山.一脸暧昧又神醉地对她笑笑.低头趁夏大将军手还沒來得及再往脸上招呼.将她双手牢牢握住.按过头顶. 轻轻朝刚才啃出牙印儿的地方吹了口气儿.严大公子笑得十分淡然.但是夏笙花就沒那么淡定了.虽然还沒有到要喊救命的地步.她要真在这玉楼给他上了.不光长公主会抽死她.指不定甄大人怎么黑她呢.还有炎挽歌. 她需要通过正当渠道和身上这人发生关系.但不是现在啊. 夏笙花深吸口气.还沒來得及蓄力完毕.就被严紫陌又一口吻在脖子上.与先前不同的是.严大公子对这那个地方用力吮了几口.夏笙花顿时一片茫然.回过神來的时候.忍不住蹬腿.“你他妈的给老子下去.” 严大公子十分乖巧地松开了夏笙花.夏大将军从地上撑起來.肩头上的衣服顿时滑落下來.大片春光外泄.严大公子站在一边饱眼福.笑而不语. 夏笙花把衣服拉好.腰带系好.这才站起身.正要瞪他.严紫陌却上前來揽住她的腰.“愚下这便信了将军.不过.将军可不能移情别恋.”一边说着.一边体贴地给夏笙花整理着装.夏笙花由着他弄.看他现在闲情逸致.不像是想要泄欲的模样.也就任他说. 严紫陌十分小媳妇儿地替夏笙花把衣服整理好.然后将她的乱发也整理好.这才乖乖坐到桌边.装得好像刚才行凶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夏笙花走到严紫陌身边坐下.有点气不过.摸摸脖子.上面不光有汗.还有严大公子未干的口水.还有牙印儿和吻痕.怎一个凌乱了得.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尝试暧昧,写的不好请提出,我会尽可能修改哦~ ------------ 第一百十二章 :【炎炎夏日】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将军~”严大公子笑得像只刚偷完腥的猫儿一样.夏笙花冷哼一声.低头瞥见桌子上的东西.惊讶得合不拢嘴.“严大公子.现在是夏天.” 严大公子状似无意地低头看桌上的东西.随手拿起來继续捂着.“外面太阳那么盛.岂会是冬天.” “我的意思是现在是夏天你捂着暖手的汤婆子作甚.”夏笙花对严紫陌的看法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面.但是方才严紫陌和她亲昵的时候.手指一点也不烫啊……嘴唇还很冰.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冰肌玉骨么. “愚下生來体寒.将军若是怕热的话.愚下可以贡献自己的身体任由将军索取.”最后索取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晰.严紫陌一脸暧昧地看着夏笙花.就像是在看一条肉一样. 夏笙花正襟危坐.假装沒看见.严紫陌手里捂着的是个小小圆圆的铜质汤婆子.外面套了一圈打得细细密密的络子防止烫手.透过那些丝绦.可以看得出來.那铜质的汤婆子做得极其精致.上面还嵌着暖玉.两面都是.用金子在上面细致地嵌了奇异的图纹. 真是奢侈啊……夏笙花不免在心中感叹了一番.“严公子若是沒有事情了.那在下就告辞了.” 严紫陌捂着汤婆子的手沒动.人头倒是抬了起來.“若是沒有事情.将军便不会留下來了么.” 夏笙花瞧着他一脸不舍.看不出來有什么破绽.心里一软.便伸手过去摸摸他媚软的青丝.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今天太晚了.男未婚女未嫁独处一室传出去不太好.我先回去了.好好休息吧.”说罢.夏笙花从严紫陌的额头上抽身而去.严紫陌还靠在桌边.目送她出门.等门关上了.才收回视线.眼中略显疲惫.抬手摸摸被夏笙花亲的额头.轻轻笑出声來. 珠翠送完夏笙花出门.回來便看见严紫陌这样诡异的微笑.不明白公子心里面又在算计什么.“公子.你还好吧.” 严紫陌摆摆手.“你下去吧.今天晚上不用更守夜了.” 珠翠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是不用守夜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公子平日里住所是要着人常年把守的.虽然也不是要什么武功高强的人.但是必要的看守是不可少的.今天不知道吹的什么歪风.竟然不用守夜了. 想着晚上可以早点睡觉.珠翠很是开心.便向严紫陌福了福身子.关门告退了. 严紫陌一个人呆在桌边.手里还捂着汤婆子.但是并沒有觉得多热.他的身子常年感到冰寒.几乎从來都沒有真正热起來过.方才夏笙花在他额头上的一吻.竟然差点将他烫到. 抬手摸摸那儿.余韵犹存.感觉挺不赖的.只不过.夏笙花这个人还是挺多疑.他看她刚才的样子.像是在怀疑他人品有问題. “生活在象姑馆的小倌.不就该放浪点么.”严紫陌收回手放在嘴唇上.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是亲亲抱抱的感觉真的很好.可以的话.以后要多抱抱她才是. 夏笙花出了玉楼.只感觉凉风扑面.说不出來的惬意.路上陆陆续续有行人往回走.间或传來赞叹声.夏笙花不由得侧目.听那些人说话. 回纥这次的求亲队伍十分壮大.不光有骆驼和奇珍.甚至还有天启从未见过的珍禽.但若是论道这些.却都比不上其中一队马车中的美人一根手指. 美人啊……夏笙花想着想着.好笑地咧咧嘴.摇摇头便回公主府了. 梦儿一如既往神经质地堵在门口.夏笙花拧着眉头跟她赔笑脸.梦儿自然是不吃她这一套的.“吃了.” “自然是……呃.应该是吃了吧.”夏笙花不好说谎话.自然只能仰头望天跟梦儿打马虎眼儿. “应该.”梦儿眯着眼睛看夏笙花.夏笙花的脖子抻更长了.“当然.” 梦儿正要发作.忽然看见她脖子上的青紫.当下相信了个九成.笑眯眯地拽着将军的手嘘寒问暖.“将军这么晚回來.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奴婢帮你弄点热水洗个澡.还是说想吃点甚么冰镇的果子.今天皇上刚把回纥献上來的奇果赐到府上.长公主头晕不想吃.将军想尝尝吗.” 夏笙花也学她眯着眼睛.“甚么奇果.” “据说是一种外表十分特殊的果子.奴婢还沒有见到过.”梦儿回完话.便屁颠颠的去找果子了.夏笙花很烦躁地抓抓头发.先前被严紫陌小心整理整齐的头发又被扒乱.头发束起來反而觉得不怎么舒服.便将头发放下來.径直走进门去. 卧室里面自然是沒有人的.夏笙花进到内室.直接躺在床上.松开衣领和腰带之后.长出了口气.方才放松下來. 严大公子今天的言行举止和平日里倒是有些不同.不过夏笙花知道他不是个轻狂的人.严紫陌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有城府.她只不过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罢了. 况且.当初在城郊遇上.也只不过是偶然.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算计的.夏笙花.还是不要多想了.早点睡觉吧…… 于是当梦儿把那传说中的奇果端到夏笙花面前的时候.夏大将军已经睡着了. “……将军.”梦儿试探着叫了一声.夏笙花沒有任何反应.明显是睡着了.今天白天的时候.癸真吩咐她为夏笙花准备牛鞭.所以霉有出去.直到后來夏笙花离开之后才听说.今天太子爷进宫遇刺了.虽然沒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是受了点惊吓.甚至还给皇帝揪出了背后主谋.但是夏笙花回來之后.还是被长公主教训了一顿. 而且还听说.长公主很生气.抽了夏笙花好几下.将军大人也不知道是皮糙肉厚还是真的一点也不痛.打完之后沒事儿人一样地回來.她碰见了还以为真的沒有什么事情呢. 俗话说得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平常人家念的是观音心经.皇族念的就是超长加厚版妙法莲华经.长公主虽然人不着调.但是做起事來必然有她自己的原因在里面.出身皇族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就是个酒囊饭袋呢. 梦儿听心疼夏笙花的.但是将军终究就是个女子.她再怎么喜欢她.将军终究还是要嫁人的.探手去想摸摸夏笙花的脸.梦儿僵持半晌.还是收回手去.蹙着眉头离开了夏笙花的房间. 夏笙花睡到了后半夜.竟然再也睡不着了.睁眼看见满室空旷的黑暗.她的房间里面沒有那么多多余的东西.都是十分实用的.就连梳妆台都是回來之后才准备的. 这么两眼鳏鳏睁了好一会儿.想起这许多天竟然都沒有早早起來练功.难怪会浑身不舒坦.便从床上坐起.到镜前束好发.擦个脸.穿着一身中衣便提着剑出门了. 公主府虽然是驸马和长公主的府邸.但是夏元帅终究是个元帅.所以公主府的中庭里.有很大一块地方被辟为练武的场地.不光上面有武擂和兵器架.底下还有夏元帅亲自打桩的梅花桩. 夏笙花小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地方练的武.长久未归.重新回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感觉到了一种无上的亲昵感. “兔崽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出來作甚.”不等夏笙花再想别的.一声断喝打断了她的思绪.不是夏元帅是谁. 夏元帅单手把着自己的美髯.虽然嘴巴上叫夏笙花兔崽子.但是眼中赞赏之意不绝.显然是很开心夏笙花大半月不睡觉出來练武. 夏家的人都是一个德行.喜欢干一件事情.就喜欢天天干.夏无月喜欢修道.就天天读经书画鬼画符.夏元帅喜欢练武.就天天练武. 唯独夏笙花早年喜欢美人.就天天上青楼楚馆厮混.直到后來幡然醒悟.虽然慕美.但再也不会胡來了. “爹.”夏笙花看见夏元帅.叫了一声.夏元帅笑笑.看见她又随随便便穿了一身出來练功.皱起眉头.“你就不能好好穿件衣服出來练功.” 夏笙花看看自己身上穿的雪白的中衣.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这件衣服挺好的.天这么热.穿太厚会死人的.” 夏元帅自己这一双儿女向來是沒有什么办法的.唯独长公主管得了.他向來听长公主的话.长公主要他往东他绝不往西.所以夏笙花当初去外面鬼混都是夏元帅亲自去抓.哪天要是赶上长公主出马了.夏笙花那天必定是皮开肉绽鬼哭狼嚎. 想到夏笙花小时候的糗事.夏元帅那叫一个开心啊.但是面上还是照样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让爹看看你这几年功夫长进了沒有.” 夏笙花闻言.手上像是一下子來了劲儿.剑尖微微颤抖起來.兴奋得不行. 她从小就是夏元帅的手下败将.直到八年前离开皇城为止.都还沒能打败夏元帅.夏笙花也心醉武学.但是远沒有夏元帅那样沉迷.只不过是靠着先天的根底好以及自小练武才到的这般地步的. ------------ 第一百十三章 :【虎父犬子】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夏笙花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嘴角向上翘起一个颇显顽劣的弧度.但是夏元帅早见惯了她这样.也沒有一点生气.“今天就叫爹好好瞧瞧你武功长进到了什么地步.别说这么些年在边疆打仗.不光人糙了.连功夫都糙了.” “那可要请爹用上全力了.”夏笙花言罢.握着剑的手朝外一挥.做出迎战的动作.“爹你选啥武器.” 夏家人代代钻研武学.什么兵器都使得.夏元帅随手从兵器架上够了根峨眉刺握在手里.“來吧.” 夏笙花不干了.“峨眉刺都是成对的.爹你放水.” 夏元帅望天贱笑.“你爹我就喜欢用单根峨眉刺.我夏家人.什么样的兵器使不得.什么样的兵器拿在手上不是用.” 听爹亲这么讲.夏笙花虽说还是有点不爽.但到底沒有再反驳.夏家人什么兵器使不得.什么样的兵器拿在手上不是用.这倒是真的. “那么.请赐教.”夏笙花笑道. 夏元帅见夏笙花如此落落大方.不由得在心中感叹.想当年.笙花可都是招呼不打直接冲上來的.想不到时过境迁.都会跟人家客套了.真是长大了啊.“小兔崽子.看招.”夏元帅单腿用力.拔地而起.手中峨眉刺直刺夏笙花眉心.夏笙花见状.倾身疾退.躲开夏元帅那几欲划碎虚空的峨眉刺.凌空翻转.手腕一翻.提剑从死角斜刺过去. “好.”夏元帅大喝一声.哈哈笑着反手以刺格住夏笙花那一剑. 父女俩立时打得难舍难分. 别说亲生父女动真刀真枪.夏笙花自小都是这样练出來的.夏元帅的用意.便是要让夏笙花知道.不论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动手就是动手.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不过.要不要收手.就要看自己的意思了. 渐渐地.天边泛起鱼肚白.夏元帅打得一身大汗.痛快淋漓.夏笙花也不逞多让.虽然汗出的不多.但脸上十分红润.一看就是打架打爽了. “好小子.这八年沒白练啊.你爹我看來是要退位让贤了.”夏元帅满足之情.就好比喝了一坛陈年佳酿一般.夏笙花嘿嘿一笑.“不管爹厉害还是我厉害.娘是最厉害的.” 夏元帅正想反驳长公主不会武功哪里是最厉害的.眼角余光瞥见一团红影.顿时一个机灵.老老实实把手里的峨眉刺放兵器架上.乖巧得像癸真照看的那只异种波斯猫一样走到长公主身边.对爱妻唯唯诺诺.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自然是你娘最厉害.” “你的意思是.本宫是母老虎了.”长公主挑眉反问.夏元帅顿时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沒沒沒.沒有的事儿.” “好啊.你嫌弃我了.说.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嗯.嫌弃我人老珠黄了是吧?说我母老虎.”长公主伸手掐住夏元帅腰间的嫩肉拧啊拧.夏元帅疼又不敢当着夏笙花的面喊出來.脸上的表情立马就五彩斑斓起來.“夫夫夫.夫人.我沒有.沒有啊.”老婆想象力太丰富也是一种罪啊…… 夏笙花一边乘凉一边看夏元帅笑话.沒料到长公主话锋一转对准了自己.“还有你.你一个姑娘家的.都快要出嫁的人了.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來跟你爹打架.好玩是吧.鞭子沒挨够是吧.” 夏笙花顿时别过头去看别的地方.长公主不讲理起來简直不是一般的不讲理.她还是不要跟她贫比较好. “本宫看你是真的鞭子沒挨够了.竟然敢无视你娘.”长公主见夏笙花一脸‘不屑’地别过头去不搭理自己.以为夏笙花跟她闹脾气.伸手拧了两把夏元帅的耳朵.把自己夫君拧得唉唉叫唤.才走到夏笙花跟前. 夏笙花回头.低下脑袋. 长公主很不爽.“蹲下.你个子高了不起了你还.” 夏笙花乖乖蹲下.仰头看长公主.长公主低下头俯视夏笙花.“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 夏笙花点点头.“耶律阳想娶我.我要嫁给严紫陌.”这句话纯粹是说给长公主听的.长公主被夏笙花如此精辟的分析搞得差点气炸了.“你丫的懂不懂这是什么情况.你现在和严紫陌的婚约只不过是口头协议.这段时间耶律阳虽然一直安安分分呆在宫里由太后和皇帝招待.但是昨天求亲队都进皇城了.你说是个什么情况.到时候他拿这么多东西跟皇帝要你.你难不成就真的一口拒绝了.” “那也要看皇帝同不同意.我一个将军能做得了什么主啊.”夏笙花嘴上这么说.但是又有点不清楚长公主到底知不知道耶律阳求亲背后的缘由.于是小小声地问长公主.“娘亲.你知不知道耶律阳为什么要娶我啊.” “当然知道.”长公主沒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就在夏笙花松了口气的时候.又接上一茬.“他对你钟情已久.现在还千里迢迢不顾危险赶來求亲.你居然还念念不忘严紫陌.他那一张小白脸是把你给迷得有多深啊.” 夏笙花顿时不知道该如何跟长公主解释这件事情了.抬头看向夏元帅.后者一脸的怒容.对于夏笙花可能要嫁给耶律阳感到无比的愤怒……当然那只不过是出于对情敌的敌视罢了. “你说说看.你到底嫁是不嫁.”长公主单手叉腰做茶壶装状逼问道. 夏笙花闻言.只是低下头去.状似考虑了一番.实则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不嫁.” 长公主听完.却沒有立即发作.对于夏笙花的性格.她还是了解的十分全面的.既然夏笙花死活不肯.其中必有缘由. “为什么.”长公主平心静气问道. “回纥有阴谋.这件事情如今恐怕只有我和皇上知道.娘亲.你还是自己考虑考虑吧.”夏笙花说完.也不管长公主就在那儿.顾自走了.把爹娘晾练武场上.独自回到院落. 这个时候.梦儿还不在.通常都是去大厨房给夏笙花张罗吃的了.夏笙花将跟夏元帅打架而搞得凌乱的头发一把略到脑后.一股脑扎起來.大步进门.找到梦儿事先准备好的凉水.洗了把脸.这才开始换衣服. 昨天求亲队进京.今天.恐怕就要蒙召了.她要是再不去跟耶律阳本人交交手.只怕炎挽歌要招架不住了. 夏笙花将袖子上的扣子扣好.仍旧是一身短打的骑装.只不过这件衣服她在边疆的时候就经常穿.几乎成了夏笙花出现的标致. 就算这身衣服穿着的确很帅气.但也不过是一件红底黑边的衣服.夏笙花换好衣服.转身便看见梦儿端着早饭进來.见到夏笙花如此飒爽英姿.梦儿觉得整个人都有点儿飘飘然了.“将军.今天怎么如此有精神.不过.这件衣服挺旧了.要不要梦儿帮你去换一件.” 夏笙花摆摆手说不用.坐到桌边等她把早饭摆好.夏笙花平日里就不喜欢跟长公主一起吃饭.少不得要被亲娘嫌弃的.既然要被嫌弃.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躲开來得好. 早饭很简单.一碗粥.几个素馅儿的包子.最多最多还有一碟咸菜.夏笙花早饭真可谓是简陋到离谱.但是她也习惯了.一句话不说端起來喝了一口.再将那碟咸菜全倒粥里.快速搅拌片刻.再稀里哗啦一口气喝光. 梦儿全程只是坐在一边看夏笙花胡搅蛮缠的吃法.莫名地觉得很幸福.就是这么看着将军吃饭.都觉得特舒心.“将军慢慢吃.不够的话.奴婢再帮你去厨房拿点.” 夏笙花默不作声摇摇头.咽下嘴里的粥.才将包子塞进嘴里.两口一个地吃完了.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沒关系.早饭不需要吃这么多.” 梦儿耸耸肩.夏笙花因为习武.所以平时食量比一般的姑娘都要大很多.她是见怪不怪了.难得看见夏笙花今天不想吃那么多东西.反倒觉得有些诧异.“将军今天心情不好吗.怎么吃这么少.” “蛮子体味比较重.我少吃点.待会儿进宫省得给熏吐出來.”夏笙花无比严肃地说道.梦儿噗地一声.差点笑抽筋.“将军.人家是进宫來见皇上的.怎么会让自己的身上有异味呢.” “唉.将军我当年有过这样的经历.这样对人家不是很礼貌.不然今天的事情恐怕就谈不成了.还是有备无患的好啊.”夏笙花一拍大腿.吃完饭.自然是要散散步了.刚要从桌边站起來.梦儿见了.伸手拦住夏笙花.“将军.你真的不打算再多吃点.” “不了.我要为出嫁时穿的嫁衣刮刮油.”夏笙花说罢.起身出门了. 梦儿有点回不过味儿來.什么叫为了出嫁时的嫁衣刮刮油.难不成是要减肥了.不要啊.将军你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减成瘦排骨还有什么人要看啊. ------------ 第一百十四章 :【没有好事】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夏笙花吃完早饭散步的当儿.天色已经大亮了.与她所想的并不一样.宫中并沒有來消息召她入宫.反倒是夏元帅收拾完了.又早早地去上朝了. 长公主还穿着早上起來时的那身赤红宫装.夏笙花散步到花园的时候.长公主正带头在摘荷花池里的荷叶.一脚蹬小船上.摇摇晃晃站在水中央.夏笙花知道自己这个娘不会凫水.想不到她胆子竟然这样大.夏元帅出门的时候竟然敢自己一个人去水边.这要是落水了下人们救不过來…… 夏笙花正这么想着.长公主脚下一个不稳.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脚栽水里去了. ……夏笙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在下人目瞪口呆之下.飞身蜻蜓点水掠过水面.将长公主救了起來. 长公主刚落了水.整个人看上起呆呆的.就像是一只落汤的红毛鸡一样.夏笙花提着长公主的领子.还真有几分像是在提小鸡.长公主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來.看见自己挂在夏笙花的手里.顿时愤怒了.“把本宫放下.” 夏笙花依言松手.长公主姿势十分不雅观地摔到地上.五体投地呈王八状. “你是想摔死本宫么.”长公主又怒道.夏笙花这下可是彻底沒法子了.“娘亲.你叫我放手的啊.” “我是叫你先把我放下再松手.”长公主对夏笙花某些方面的不开窍真是彻底无语.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亲闺女儿. 夏笙花抓抓头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转身就要走.长公主正趴地上喘气儿.抬头瞥一眼夏笙花.不看还好.一看.顿时火起.“夏笙花.你昨天晚上去了什么地方鬼混.” 站住脚步.夏笙花不解地回头.长公主气冲冲地从地上起來.彪到夏笙花面前.指着她脖子上的青紫问道.“说.是不是跟严紫陌鬼混去了.” 是看严紫陌了.但是沒有鬼混啊……夏笙花怎么也说不出口自己昨天晚上去找严紫陌.给他吃牛鞭反遭严紫陌调戏的事实.说出去多难听啊.她一个将军.被个弱不禁风的小倌调戏成功.要是传出去了.指不定甄大人要怎么编排她呢……对了.甄仁说好的粮草.不知道成了沒有啊. 夏笙花自动无视了长公主的怒火.满心想的只有一个粮草.长公主正要指着她训话.见夏笙花一副神游天外并且随时准备走人的死相.气得伸手要去掐夏笙花腰间的肉. 别的倒还好.但是夏笙花的软肋恰巧遗传了老爹夏元帅.腰间的肉人家拧不得.所以长公主手刚伸到她腰间.夏笙花就反射性疾退数步.然后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长公主全身上下湿哒哒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中.等到风一吹.冷得打了个哆嗦才算是回过神來.癸真紧赶慢赶地敢上前來.拿薄毯将她盖好.“我的祖宗.你这是做什么.老爷不在.还好有小姐.要是小姐也不在……”后面的话癸真自动消音.长公主听她讲完了.眼睛还紧紧盯着夏笙花奔走的方向瞧着.半晌.手慢慢缩回毯子里面.叹了口气.“癸真.你说本宫是不是对笙花太严厉了点.” 癸真不明白长公主怎么忽然之间要问自己这些问題.但是既然长公主是她的主子.自然是主子什么错都沒有了.“公主这也是用心良苦.大小姐本來就是个能吃苦的.只不过欠了些**罢了.是该好好磨砺磨砺.”癸真说得头头是道.长公主听得心里一宽.果然还是癸真最体己了.“她也大了.本宫也是不想看见她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功名在身.还要去外面鬼混.这要是让皇帝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罚她呢.” “皇上对大小姐的心思.路人皆知.就算是知道了.应该也是舍不得罚的吧?”癸真猜测到. 长公主摇摇头.“他再怎么喜欢笙花.本宫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的.一入宫门似海深.我们家笙花虽然会凫水.但是进去了.淹死是迟早的事情.她个沒头脑的.早晚都会在那里翘掉.” “公主所言甚是.甚是.”癸真忙不迭地随声附和道.长公主不无得意地笑了起來.“也不看看本宫是谁.” “那是那是.”癸真头点得像鸡啄米. “今天估计宫里就会來人传召了.到时候.就让皇帝把她嫁到回纥去.别再回來了……也省得本宫见了心烦.”长公主说着说着.忽然有些落寞.终于还是低下头不再说话.癸真不解地看着她.公主不是一直都催着大小姐成亲生子么.就这么嫁到回纥去.中间隔着千山万水.就算大小姐生多少个娃.也都是瞧不见的啊. “回去吧.本宫怕着凉了.”长公主打了个喷嚏.慢吞吞地转身往回走.癸真赶忙亦步亦趋地跟上. 夏笙花跑掉.自然不全是因为长公主要掐自己的腰间肉.多半还是因为甄大人前几天答应的事情.也并非是她心急.只是回纥的求亲队这样浩浩荡荡进來.只怕边疆会不太平吧. 甄大人虽然是朝廷命官.虽然要上朝.但是先前去探望夏笙花的时候.因为太阳太晒.回去之后就中暑了.在家里抱恙了很多天.这天早上.甄大人正优哉游哉地喝着每天一杯的早茶.穿着单衣在回廊下边乘凉边睡回笼觉.夏笙花到的时候.甄大人睡到佳境.正爽得眯起眼睛來.夏笙花一巴掌就拍他肩上.差点沒连甄大人躺着的躺椅带人一块儿给拍散架了. “啊.夏笙花.”甄大人见一睁眼就看见夏笙花那张比夜叉还要凶悍的脸.惊得直起上半身.差点痰迷了心窍. 夏笙花见他要喘不过气來.抬手拿起桌上的茶盏.丢了盖子捏住甄大人的下巴就给人家洗胃一样灌了进去. 那口涌上來的痰倒是给咽下去了.只不过甄大人差点被夏笙花灌的茶水给活生生呛死.咳嗽了好半天才算是缓了过來.“你你你.夏笙花你來这里做什么.” 夏笙花挑起一边眉毛.“甄大人别來无恙呀~” “别來无恙.见到你我就浑身上下都是毛病.你别靠近我.”甄大人几乎是扯开了嗓子吼.顺带看周围为什么这么久了都还沒有人來看看.还有.夏笙花是怎么从外面进來的.一般甄府只要通传是姓夏的.都是不见客的啊. “嘿嘿.我是爬墙进來的.”仿佛看透了甄大人的那点小肚鸡肠.夏笙花咧嘴笑得那叫一个欢啊.甄大人气得差点又痰迷了心窍.死活都不想在看到夏笙花.就干脆把脑袋别了过去. 夏笙花见他不搭理自己.也不生气.伸手抱住她的脑袋.硬生生地给转了过來.笑眯眯道.“甄大人.” “你别这样.我对你沒有一点兴趣.”甄大人见夏笙花笑得这样恶心.连忙双手环胸.“你再这样.我就要喊人了.” 夏笙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还是邪笑着捏着甄大人的下巴.“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來救你的.” 甄大人顿时震惊了.连破喉咙都不敢叫了.夏笙花见他被自己吓成了鹌鹑.便缩回手很沒滋味地啧啧两声.“粮草的事情怎么说.” 甄仁一愣.“什么.” “你他娘的是想赖账.”夏笙花听见他的答案是问号.立刻化为修罗.扯着甄大人的领子怒道. 甄仁被夏笙花晃得三魂七魄不见了一大半.夏笙花晃了半天.见他脑袋运动轨道有点不对劲.这才松了手. “……夏笙花……我要跟你拼命.”甄大人欲哭无泪.他从小到大睡姿端正.从來都沒有落过枕.第一次落枕就是给夏笙花给活生生摇出來的.这女人是不是他的克星啊.每次见到她.要不就是受伤.要不还是受伤.除了受伤就只有受伤.从來都沒有好过.他要是跟夏笙花多见上几面.只怕命也要短上十年啊. 夏大将军状似无意地歪着脑袋打量甄大人的新造型.脖子歪到肩膀上.就是她想这样做.都还不一定能碰得上呢.“甄大人骨骼惊奇.看样子是个可造之材啊.” “可造之材你母亲.你给我站着.我去叫人來.”甄大人说着就要歪着脑袋从躺椅上起來.不等夏笙花出手相助.就哎呀叫了一声.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夏笙花憋笑憋得十分辛苦.“甄大人.这么好的天气.还是做躺椅上比较舒服吧.” 甄大人别着脑袋翻她两级白眼.“你今天來.是要问粮草的事情么.” “是啊是啊.我担心边疆的状况.甄大人.你知道的.” “我他娘的知道什么.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打人.我不中意你.你走吧.”甄大人说着就要翻身躺下去.被抻着脸的夏笙花一把从躺椅上再度提起來.“甄大人.言而无信非君子之所为.你是想当小人么.本将军可是最喜欢打小人了.尤其喜欢把小人的骨头敲断了看他在地上爬的样子.可有趣了.” ------------ 第一百十五章 :【别有韵味】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夏笙花说得煞有介事.看着甄大人的眼神.就好像他现在就被她打断了手脚在地上跟蠕虫一样爬似的. 要说甄大人从小到大最怕谁.除了甄相.也就只剩下夏笙花这么个人了. 瞧着她那一副恐怖的样子.甄大人抖若筛糠.“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我当然不怎么样了.只不过甄大人你要做个言而有信的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返回这种事情可不像是你会做的啊.”夏笙花不怀好意地摸着下巴说道. 当初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怎么地.竟然想要跟这个女魔头合作.“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甄某人惹不起你.求求你快走吧.” “快走什么快走.说好的粮草都还沒有着落.我告诉你.一天不办好.我夏笙花就一天住在你这甄府不走了.”夏笙花说话向來言出必行.甄仁也是知道她的脾气的.她这么一说.还真就担心夏笙花从今天起吃喝拉撒都在甄府.那他还要不要活了.爹会打死他的啊. 夏笙花见甄大人一直都是摇摆不定的样子.便索性火上再浇把油.“怎么地了.不想做是吧.哎哟喂.我可好久沒有伸展手脚了.公主府的瓦也给我揭差不多了.不知道这丞相府的瓦片结不结实啊.” 事情还沒个结论就想上房揭瓦.这还了得.“姑奶奶.求求你行行好.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我伤不起啊.” “谁他娘的跟你开玩笑.这么大的事情能开得起玩笑么.甄大人.不要以为你的品阶跟我的一样我就不会拿你怎么样.”夏笙花继续揪着甄大人的衣领装样子.虽说真要跟人家打她也不是打不起來.只不过.这回甄仁的确沒有做什么不对的事情.他跟她商量的事情.根本只不过是口头的.非书面的约定.人家不想遵守.她也是沒有办法的事情.事情闹大了.吃亏的会是她. “不是开玩笑.这件事情我能帮你做到.只不过是你太心急罢了.你再晚两天來.我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现在來是要做死么.”甄大人不顾会惹怒夏笙花的危险怒吼道. “公子.奴婢给你切了西瓜.要吃么.”甄大人的贴身侍女莹莹捧着水晶盘娉娉婷婷走了过來.甄大人还沒來得及叫夏笙花藏起來.莹莹就看见了夏笙花.手上一松.水晶盘连同削了皮切成块的西瓜瓤一块儿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碎成了无数片. 夏笙花尚且还回不过神來.甄大人就对着莹莹连连摆手.“不不不.莹莹不是这样的.” 莹莹瞧着夏笙花.丝毫沒有理会甄大人的话.就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夏笙花和她两个人一样.“将军……”莹莹眼眶红了.楚楚动人的声音分外惹人怜惜.“你是回來娶我的么.” 夏笙花震惊了.甄大人别着个脑袋狠狠地瞪了夏笙花一眼.“莹莹.不是你想的那样.夏将军只不过是來跟我商量事情的.” “将军.莹莹等得你好苦啊.不过沒关系了.你已经回來了.”莹莹说着.慢慢走到夏笙花面前.一双白如鹅肪的小手眼看着就要攀上夏笙花的胸口.忽然看见夏笙花脖子上的吻痕.手顿时一抖.“将军.你是不是.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所以不要莹莹了.沒关系的.莹莹可以承受.只要能每天都看见你.” 夏笙花看着她这样可怜的模样.不由得心也软了.莹莹她也是认识的.从小就跟在甄大人的身边.原本是要做甄大人的收房丫头的.怪只怪她年少轻狂.都是当年惹出的风流债啊.“莹莹.我今天來是想先看看你.顺便跟甄大人谈点事情的.你最近好不好.我瞧你清减了不少.是不是一直都沒有好好吃饭和休息啊.”夏笙花关切道. 莹莹哭着摇摇头.“不好.一点也不好.见不到将军.莹莹怎么都不好.”说着就扑进了夏笙花的怀里大声哭泣. 夏笙花不是很明白莹莹的情况.怎么都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便回头去询问地看甄大人.甄大人只是回了一白眼.便再沒有说话. 沒办法.只好先安慰人了. 回京之后.夏笙花似乎只安慰过炎偄珏.而且无外乎是许诺他去哪里玩吃什么好吃的.至于莹莹.怎么可以用哄小孩的办法去哄她呢. 相比于夏笙花的不自在.莹莹倒是显得十分心安理得.在她怀里靠着哭了一会儿.就沒声音了. 夏笙花这才重新向甄大人求救. 甄大人哼了一声.“自己欠的债.找我有什么用.” “当初和莹莹分开的时候.她不还好好的么.”夏笙花奇怪道.八年前的时候.她还是十分顽劣的.在被先帝遣送出京之前.和甄大人的贴身侍女莹莹认识了.出于风流的本性.她自然是要和人家纠缠一番.但之后就再也沒有消息了.直到后來她被遣送出去.也沒有再得到莹莹的一点消息. “你也知道.相府的消息向來都很灵通.你被遣走的那天晚上.莹莹收到消息.想去送你.结果碰上坏人.差点坏了清白.虽然人救回來了.可是从那之后人就不对劲了.平时还好.可是一旦听见夏字就会发疯一样到处跑.夏笙花.你做的孽还不够多么.莹莹从小跟在我身边.我都是当她做妹妹看待的.你这样对她.叫我怎么跟你合作.” “合作这个问題是你先提出來的吧.”夏笙花道. “那是因为事关国家.我自然是要把莹莹放在后面.”甄大人对夏笙花的问題感到分外无力.就是因为有夏笙花这样的人.才会让这个世间有那么多的不平之事.要不是她们家现在做大.他动不了她.否则早就把她拖出去杖毙了. “……甄大人真是重情重义啊.”夏笙花感叹道.“我虽然也很想对莹莹负责.但是我毕竟是个女的.不能娶她.只能辜负她了.” 甄仁不说话.夏笙花不说他也知道她不能娶莹莹.不然夏笙花回京那天他就亲自把人送上门去.逼也要逼她娶了.谁叫她是个女的.还一天到晚在外面拈花惹草. “既然甄大人的意思是能够和我合作.那就再好不过了.”夏笙花道.甄仁见她这么说.知道她是要走了.现在心里只想叫夏笙花多留一会儿.就当是陪陪莹莹也好.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有什么立场叫夏笙花留下呢.甄大人不是向來和夏大将军不和的么. 夏笙花见他欲言又止.把莹莹轻轻放下.但沒有要问他的意思.只是走之前对甄大人微微颔首.当做是跟他道别. 甄仁对夏笙花的动作表示不屑.但是等到人走了之后.又忍不住感到好笑.撇开其他不谈.夏笙花真是个很有趣的人.只可惜.他最看不起的.就是像她这样的人了. 夏笙花离开甄府.并不确定禁宫有沒有消息传來.便优哉游哉地在沿路的房顶上负着双手走.到离公主府不远的时候.夏笙花才算是停了下來.公主府门口正好站了一堆人马.带头宣旨传召的那个.不是福公公是谁. “大小姐不在.公公请等等.”癸真在公主府门口跟福公公解释得口干舌燥.福公公像是故意要找茬一样.非得见到夏笙花本人不可.谁知道夏笙花去了什么地方.腿长在她身上.难不成还得在她腰上栓跟绳子跟着跑不成. “等.杂家能等.皇上可是等不來的.真姑娘.你主子是公主.但是杂家的主子可是皇上.你让皇上等.摆明了就是跟皇上过不去.”福公公个子虽然矮.但是丝毫不妨碍他用鼻孔看人.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就跟他是皇帝一样. 夏笙花拍拍袖口.从天而降在福公公面前.趁着他被自己吓得目瞪口呆的当儿.笑着上前揽住福公公的肩膀.哥儿俩好似的大力箍了两下.差点沒把福公公那把老骨头给挤散架咯.“公公好久不见啊.” 福公公见了夏笙花.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只差沒有吓得双眼翻白口吐白沫了.“将将将.将军.男女授受不亲.皇上要是知道了……” “哎.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我向來当你是好姐妹啊.好姐妹之间.有什么授受不亲的啊.”夏笙花笑脸相迎.福公公也不好做这个伸手打脸的人.夏笙花的脸.他可打不起.只好一边在心里默默诅咒夏笙花嫁不出去.一边干笑着附和夏笙花. “大小姐.福公公这次前來是有事传召.圣旨还捏人家手上呢.你退开些.别把人给捏死了.”癸真见福公公吃憋吃得那么欢.差点笑出來.脸上绷得紧紧的.对夏笙花提点到. 夏笙花就像是这才想起來似的.哦了一声.随手接过福公公手里的圣旨.双手抱拳.跪就免了.“臣接旨了.公公你自便吧” ------------ 第一百十六章 :【面见圣上】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福公公尚且有点回不过神來.等到夏笙花走远了.才算是想起來沒让这小霸王跪下接旨.赶紧追上去叫.“姑奶奶您这是要做什么.跪下來接旨啊.” 只可惜.夏笙花早已远去.根本就听不见他讲了些什么. 福公公以最快速度追出了两条街.还是沒能跟上夏笙花的脚步.只好拍着大腿一屁股坐地上.癸真跟下人们紧赶慢赶上前來.将福公公从地上搀了起來.“公公这又是何苦呢.不如留下來喝杯茶再回去吧.大小姐沒有跪下來接旨这件事情也就我们几个知道.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只要公公你不说.谁也不知道不是.不过……这要是被人家知道了大小姐沒有跪下接旨.只怕大小姐的脾气上來……公公你人在宫里.我虽然能在大小姐面前说上几句话.但远水难解近渴.就怕大小姐她进宫去找你啊.”癸真一席风凉话说得不阴不阳.听得福公公这个阴阳人浑身不舒服.但是夏笙花的名头.也足够让他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癸真是从小就跟在长公主身边的人.她嘴巴紧.自然不会在外面乱说夏笙花的是是非非.夏笙花今天沒有下跪这件事情.除了他可还有一帮子人看着呢.癸真却只说他一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就是.到时候不管是谁泄露了秘密.都要找他问罪. 他是今天出门沒看黄历还是逢年过节忘上高香了.怎么什么坏事儿都往他身上招呼.“真姑娘.你这话说的.杂家对将军可是十分看好的.怎么会在外面说三道四呢.”福公公陪着笑脸.把眼角的鱼尾纹和嘴角的法令纹一起挤成了朵大菊花.厚厚的粉都给他挤出沟了.癸真见状.心里很厌恶.但还是什么都沒有说. 福公公笑完了.才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面摸出一盒面儿上雕着大朵牡丹泥着金粉的水粉來.拿棉团蘸满了就往脸上招呼. “唉.我这是在跟公公开玩笑呢.公公这边请吧.”癸真一边在心里默默咒他待会儿喝茶喝一嘴的铅粉一边笑脸盈盈道. 福公公也是个会享受的人.既然追不上夏笙花.那在公主府喝口茶再回去也不迟.反正皇上那边有了夏笙花就沒有他什么事儿了.便欣然同意跟癸真进公主府去了. 夏笙花站在房顶上继续晒太阳.远远地瞧着福公公补完妆.噗地一声笑了出來.不管看多少遍.福公公补妆这个动作都是那么的浑然天成惹人发笑.以后宫中逢年过节就别请什么戏班子來表演了.直接让福公公一个人站台上面戳着补个妆抿个樱桃小嘴就成.保证压住全场. 笑够了.夏笙花才直起身子.朝禁宫方向眺望了一番.沒有瞧出个所以然來.便蹲下身子从房檐跳下去.找了个小巷子朝宫门走去. 天启皇城的小巷子真是名符其实的小巷子.夏笙花为图一时之快走小巷.岂料迎面碰上人.在仅容一人肩膀宽的地方.小孩子要对面过都得侧着身子.更别说夏笙花这么高大威猛的女人了.一时之间僵持不下.夏笙花倒还有点耐心.对面那人索性就要扯开嗓子骂.被夏笙花眼睛一瞟.还是讪讪地住了嘴.“你他娘的让不让.” 夏笙花看看四周.“兄台.这么窄的巷子.我怎么让路.是团成一团让你跨过去.还是摆个拱桥让你钻过去啊.” “少废话.你让是不让.信不信我劈了你.”夏笙花听见声音.朝面前那人后面看看.发现一个个子跟自己差不多高.但是生了一张桃花面的白面小生.顿时來了兴趣.“哟.劈了我.你是想横着劈竖着劈还是斜着劈啊.”从小好的沒学会.嘲讽人的功夫夏笙花可是跟长公主学了个十成十.平日里打仗叫阵的时候.营里几个不会骂脏话的兵都给她训得出口成脏.她就不信会在骂架上输给人家.除了长公主之外. 那白面小生听罢气得不止如何是好.张嘴就爆出一串叽里咕噜的回纥话來. 夏笙花听出來讲的什么.无非就是让面前这个大个子把自己给劈了.她在皇城还沒见过这么横的人.面前这个白面小生.虽然脸白.眼睛颜色只是略浅.头上还戴着书生的纶巾.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來这人是个什么身份了.、 回纥也就只有皇子才会在身上纹特制花纹.听说二皇子是日轮.四皇子是般若花. 眼前这个在脖子侧面露出紫色般若花纹.身上挂着匕首打扮不伦不类的白面小生.如无意外.自然是回纥四皇子耶律般(bo)了. 耶律涵还真是肯下血本儿啊.自己也就四个儿子.老二跟最小的老四都派天启來求婚了.这要不就是势在必得.要不.就是连儿子都不要了. 不过后者的可能性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耶律涵十分疼爱自己的儿子.据说为了儿子.老命都可以不要.那么后者就可以完全推翻了. 夏笙花猜测完毕.抬手在面前的大个子出手之前就将他要抽出來的腰刀拍了回去.一脚踹他膝盖上.生生将人踹得跪倒在地.抬脚踩着对方膝盖和肩膀一个翻身便穿了过去. 耶律般还沒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肩膀就被人拍住.他回头.看见夏笙花似笑非笑的表情.连什么叫害怕都忘记了. 他从小就被耶律涵保护得很好.不知天高地厚.因为皇位必定是要传给耶律阳的.所以他这个四皇子当得.比天启的魏小侯爷可是糜烂多了.别说是功夫了.叫他杀只鸡恐怕都成问題. 在这种情况下.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在巷子里面截住.手下的人受了伤沒有办法动手.他该喊救命才是.但是夏笙花的身手好得不得了.小皇子看得目瞪口呆.半点叫救命的意思都沒有. “当我的护卫吧.你要多少钱.”夏笙花刚要开口.就被耶律般抢先出口问道. 夏笙花当真似地想了想.笑道“等你当上皇帝有钱了再说吧.” 她话说完.耶律般的脸色就变了.还沒等他发问.夏笙花就一拳揍人家肚子上.揍得耶律般弯了腰.一矮身将他顶肩膀上.扛着走人了.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耶律般被夏笙花扛沙袋一样一路扛出小巷的时候.这么想着. 当然.更大的羞辱还在后面. 走出小巷之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街上男男女女老老小小.几千双眼睛.一下子全瞪耶律般身上了. 耶律般羞得抬不起头來.脑袋一低下.纶巾就从头顶上掉下來.露出满脑袋的鬈发和小辫子. 原來是个蛮子啊.众人了然.夏笙花回以一个暧昧的微笑.“这是家中逃奴.今天被我抓回來了.等晚上再好好治治他.”语气着重在最后那一句.众人听罢各种明白.有几个脸皮薄的姑娘家红着脸就跑了. 天启国风开放.自然许多人男女不忌.不然玉楼开在那里迟早关门大吉.夏笙花扛着这么大个回纥白面小生穿街而过.摆明了就是要让人家以为她肩膀上那个是男宠罢了. 耶律般觉得自己的脸皮连皮带肉都给人家剐了下來.不由得在夏笙花肩膀上挣扎.“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回去就叫我哥哥杀了你.砍了你的脑袋.” 夏笙花半点不在乎.扛着回纥四皇子招摇过市不说.还直奔禁宫大门. 守宫门的侍卫看见夏笙花來了.赶忙站直身子.但是看见她肩上还扛着个人.不由得纷纷瞪大了眼睛. 夏笙花进了宫门.把耶律般往地上一扔.耶律般被她扔得措手不及.肉乎乎的屁股在地上好险沒磕出花來.当即疼得眼泪直冒. “你们认识他么.”夏笙花指着地上哭得跟沒娘草根娃似的耶律般问道.侍卫死命点头.夏笙花便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他是偷渡进來的呢.现在沒事了.我要去面圣.人你们带着.别让他出什么事儿.”夏笙花说罢.就背着手进去了. 耶律般摔得不轻.被人从地上扶起來的时候.听见夏笙花交代事情.当场沒气晕过去.这叫什么别出事.分明她让他出事最大. “这件事情.还是等笙花回來了再做决定吧.”炎挽歌扶着额头.他知道耶律阳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当面拒绝也不好.还是要夏笙花來说才行.他虽然是皇帝.但有些话.是不能亲口讲出來的. “皇上.皇族联姻这件事情.你是可以做出决定的.小王是真心喜欢夏姑娘.相信就算婚后培养感情.也绝对有这个自信让夏姑娘喜欢上小王的.”耶律阳道. 炎挽歌才不相信这男的会对笙花好.便看也不看他一眼.眼睛只是朝着窗外.“无妨无妨.等她一会儿也沒关系.嫁娶之事关系重大.自然要等本人到场.”说着.便要坐下喝茶. 耶律阳有点不耐烦.不就是连个姻.天启的皇帝难道都这么难讲话么. ------------ 第一百十七章 :【有可能么】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夏笙花走到正殿的时候.耶律阳正在炎挽歌面前來回踱步.眉宇紧锁.看不出來是要來跟她求婚的.倒像是來跟她找茬的一样. “笙花.你來了.”炎挽歌对耶律阳的行为权当做视而不见.抬头看见夏笙花过來了.眼前一亮.从位子上站了起來.迎着夏笙花走了上去. 夏笙花顿步.矮下身子想炎挽歌行礼.“末将参见皇上.” 炎挽歌见状.苦笑着抬手虚扶.“免礼平身免礼平身.” 夏笙花这才起來.装作一脸茫然地看着耶律阳.“二皇子怎么还在.” 耶律阳本來是想笑脸相迎的.结果夏笙花讲话跟泼冷水一样.一句话就把他好不容易燃起來的信心给扑灭了.只得站在原地讪讪地笑道.“夏姑娘别來无恙.” “什么别來无恙.我可听不懂.二皇子是回纥人.天启的文言文还是不要说了.反正你讲话口音也重.听着特别扭.我们还是讲大白话吧.”夏笙花笑呵呵道.人看上去特老实.但是讲的话怎么听怎么尖酸刻薄. 耶律阳好险沒给她气炸了.但还是强作镇定.夏笙花这个人常年和回纥打仗.虽说上场叫阵不一定是她出口.但是常年混迹在男人堆里面的夏笙花肯定也沒有学到什么好话.这是正常的.镇定镇定.不要着了她的道.“夏姑娘真是会开玩笑.小王这次來.是想正式向你提亲.促成一段佳话.小王钦慕夏姑娘已久.”说着.向夏笙花恭恭敬敬地躬了躬身子.眼神略带挑逗地看向夏笙花. 这要是原先沒见识过的夏笙花.说不定就被迷住了.但是见识过严紫陌小眼神儿的夏笙花.可是半点都不会动摇.“二皇子.你眼睛生了什么毛病.怎么一抖一抖的.”她忍着好笑一脸正经地问道. 耶律阳再三在夏笙花手里过不去.顿时有点气急.但是天启的皇帝在场.夏笙花在场.御书房里明眼人那么多.他要是翻脸.只怕是有來无回了.“沒事沒事.只是刚才眼睛里面进了沙子罢了.” 夏笙花点点头.“那多揉揉眼睛就好了.”说罢转向炎挽歌.“不知皇上召末将前來有何要事.” 炎挽歌咳嗽了一声.“那个笙花啊.今天唤你进宫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夏笙花继续装傻.“哪件事情.” “就是那件事情啊.”炎挽歌眼睛瞅瞅耶律阳.夏笙花仍旧装傻充愣.看得耶律阳火气上涌.差点气得当场吐血. 正当他想发作的时候.外头传來打闹声.耶律阳冲到嘴边的话登时咽了回去.门口踉踉跄跄走过來一个一头小辫子的白面小生.身上穿着儒生的衣服.和头顶上的那一头小辫子完全不和谐. 夏笙花一见來人.乐了.“哟.这不是那个小流氓么.” “什么小流氓.你才是流氓.皇兄.这个男人当众羞辱于我.我要杀了他.”耶律般见着耶律阳.赶忙冲上去叫道. “什么男人.这是你未來的大嫂.”耶律阳低声喝道.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恰巧夏笙花听得一清二楚.便眯着眼睛踱步上前.“二皇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误会了.” 耶律阳和尚且刚不清楚状况的耶律般一起回过头來看夏笙花.夏笙花笑眯眯地伸手在耶律般头顶上揪了一把.“末将对二皇子只有敬仰之心.沒有半分亵渎之意.这个皇妃.末将无力驾驭.还请二皇子另谋高就吧.” 耶律般偏头躲过夏笙花的魔爪.不敢置信这个男人婆就是耶律阳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到天启來要娶的女人. 还有.这算是个女人么. 耶律般从小到大见过美人无数.个个前凸后翘.再不济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像夏笙花这样五大三粗剑眉星目平板身材的‘女人’.还真是从來都沒有见到过.“皇兄.这就是你要娶的人.” 耶律阳不置可否.夏笙花挑起眉头.伸手趁耶律般不备勾住他的下巴.“让我嫁倒是不太可能.不过.说道娶那就另当别论了.”说的时候.语气带上轻佻的味道.耶律般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了.“你.你个色魔.我要替天行道劈死你.”说着就拔出腰间佩着的匕首就要朝夏笙花刺來.夏笙花偏过身子躲过袭击.退开几丈远.耶律阳急急拉住耶律般的手.“你闹够了沒有.脸都给你丢光了.等回去看我不向父皇告你一状去.” 耶律般也是个脾气犟的主儿.见耶律阳对自己这样凶.登时就不干了.“你凶我.父皇都不敢凶我你來凶我.” 这耶律般看來也是个含着金汤匙.捧在手里怕摔.搁嘴里怕化的金主儿啊.夏笙花感叹着.在这场兄弟争吵升温成为血腥事件之前便斜插一手.将两人隔了开來.“这里是皇宫.二位皇子若是想吵架.请移驾去外面.” 耶律般瞪着夏笙花.想骂人却说不出什么骂人的话.他是真的金枝玉叶.在回纥的待遇就跟当年太上皇宠长公主似的.娇贵得不得了.虽然无理取闹了点.但的确不会像长公主那样讲脏话. 夏笙花笑眯眯地瞅着他.感觉像在看一只发了脾气的大猫似的. “笙花.既然你无意下嫁.朕遵从你的意思.不与回纥结亲便是.你回去吧.”炎挽歌巴不得夏笙花赶紧走人.瞧这情形.夏笙花铁定是又惹了麻烦.耶律阳本來信心满满地來求亲.结果夏笙花这样驳了他的面子.岂不怀恨在心.还是赶紧让她走人才是. 夏笙花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欠打相.跟进宫时一样.背着手來背着手走. “我……”耶律般双手握拳想要上前揍人.被耶律阳拖住.终于沒有再出声. 夏笙花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御书房门.大摇大摆地上了路. 耶律阳拽着尚且不知道自己犯了错的耶律般.面向天子.“皇上.我们回纥有意结亲.你却无意交好.难道真的不想管边疆百姓的疾苦了么.” “除了笙花.你们愿意娶哪个都可以.”炎挽歌一脸我很好说话的样子. “可是小王心里只有夏姑娘.况且我们两国要结亲.皇上难道不该把皇室嫡出的公主嫁给我回纥么.”耶律阳咬牙切齿道.炎挽歌这样的敷衍.傻子都看得出來. “朕倒是有个公主.不过年纪只有两岁.若是二皇子不嫌弃.可以先定下亲來.等十年之后再行嫁娶.” “老四.我们走.”耶律阳怒道.耶律般还是不太明白个中缘由.他这趟跟着耶律阳來.也不过是來凑一个热闹见识一下天启风情. 每个回纥人从小都被教育.天启是个美丽的国度.它南向临海.西去是绵延的山脉.其中蕴含无数宝藏.而回纥.常年风沙.天寒地冻.天启美则美矣.若非囊中之物.再美也是多余. 听着这样一个故事长大的耶律般.自然是想见识见识天启这样传说中遍地黄金的国度是个什么样子了. 结果证明.天启的确好玩.他倒是有些留恋这个地方.耶律阳要是和夏笙花联姻成功了.说不定以后关门大开.他随时都能來这里玩…… “大哥.为什么不多坚持坚持.那样就能娶到那个凶女人了.”耶律般好奇地问耶律阳. 耶律阳低着头满是怒意.回他一个凶狠的眼神.“我不是大哥.” 耶律般被他吓了一跳.耶律阳脾气也不算差了.想不到今天的事情他竟然会如此生气.看來他的确是很想娶到夏笙花那个男人婆了.“二哥.夏笙花有什么好的.你那么想娶她.”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多嘴.”耶律阳头也不回地教训道. 夏笙花走出御书房.路过皇庭的时候脚步渐渐慢了下來.这个地方前天炎偄珏还在玩儿呢.这会儿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事情吓得太厉害.病了. ……病了. 夏笙花沉吟.炎偄珏只不过是个小孩子.被吓病了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不知道严不严重. 她身为炎偄珏的姑姑.也该担心担心这块金疙瘩.不然炎偄珏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那表妹李棉儿岂不是要哭死过去. 五年前炎偄珏出生的时候.夏笙花就得到了消息.因为生产过程中发生意外.李棉儿大出血后人便废了.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 炎偄珏是她唯一所出.若是不好好看着.她就算以后当上了太后.也难免老來寂寞. 这么想着.夏笙花抬头.看见面前一个鬼鬼祟祟正要跳出來吓她的人…… “张姑娘.怎么又是你啊.”夏笙花好整以暇地问道. 张青青正张牙舞爪着想吓夏笙花.被她这么一说.赶紧装回正经模样.清清嗓子.“夏公子.你这几天很清闲么.老在这里见到你.” “啊.那是因为.我是特地來找你的啊.”夏笙花顺口道.就像是真的特地來看张青青的一样. ------------ 第一百十八章 :【不太可能】 张青青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几乎和所有夏笙花当初热衷于追求的女子一样,她羞红了脸,低着头有些扭扭捏捏,不知道该跟夏笙花说些什么,夏笙花见她那样,有些好笑,但是也知道她是将自己当做男子看待了,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是个女的,只怕是不会这样了。“张姑娘……”夏笙花开口正要讲明身份,张青青忽然抬头看她,见夏笙花欲言又止,脸更红了,“你,你想说什么?”一边这么问着,她一边退后几步,脚下不慎一绊…… 见死不救不是夏笙花的本性,先理智一步地,夏笙花的手就伸了出去揽住了张青青的小蛮腰。 时间刹那定格,夏笙花明知不对,但还是十分温柔地将张青青扶正,然后还來不及解释,张青青就捂着脸跑了…… 夏笙花,你刚才又作孽了,在心里这么骂着自己,夏笙花摸摸鼻子,心里很沒底气地摇摇头,走开了。 炎偄珏平日里是连自己母后都不一定见得上面的,但是由于之前行刺的事情,李棉儿很担心炎偄珏的安危,便将他带在身边照顾,吃住都在一起,难得的显出母亲慈爱的模样來。 夏笙花到李棉儿寝宫的时候,听见里面传來笑声。 炎偄珏像很多男孩子那样,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在假装骑马,李棉儿笑盈盈地坐在一边看他,沒有一点要上前阻止的意思。 “如儿最近很开心啊?”夏笙花上前笑道,李棉儿闻言,抬头看她,眼中多少染了些笑意,尚且收敛不住,“姐姐,你怎么來了?” “听说小宝贝儿受了不小的惊吓,我特地來看看他。”夏笙花说着朝正在努力把身下竹竿幻想成一匹小马的炎偄珏招招手,炎偄珏立马丢下竹竿,欢快地一蹦一跳着朝夏笙花扑了过來,“姑姑!” 夏笙花笑着应了一声,“哎!如儿这两天过得好不好啊?” 炎偄珏被夏笙花一把抱起來,转了两圈儿,人有点迷迷糊糊地,倚着夏笙花那叫一个小鸟依人,“好,母后对我可好了。” 毕竟是亲生的,孩子有事,做娘的又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夏笙花瞧了一眼李棉儿,李棉儿见她看向自己,便对夏笙花笑笑,“怎么了?” “沒怎么,如儿抱着比前两天重了许多,一定是给娘娘喂胖了!”夏笙花说着,伸手拧拧炎偄珏的小鼻子,炎偄珏咯咯笑着躲开去,拿小胖手顶夏笙花的大手,“姑姑,不要嘛!” 好娇媚的叫声……夏笙花心里惊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道是因为玉楼去多了还是怎么地,竟然连小孩子撒娇的声音都能想成是在调情……夏笙花手有些微微颤抖,便把炎偄珏放下省得摔了他。 “姑姑抱!”炎偄珏尚且沒有明白过來夏笙花为什么把自己放下,他在夏笙花怀里还沒玩儿够呢,笙姑姑能飞天遁地,能变出各种好吃好玩儿的來给他,他还等着笙姑姑带他去外面玩儿呢,怎么忽然就把他给放下了? “乖孩子,叫你母后抱吧,姑姑今天有点不舒服。”心里面膈应得慌啊…… 夏笙花一脸的心事重重,炎偄珏见她不怎么搭理自己,便扑进了李棉儿的怀里。 “姐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李棉儿见夏笙花有点不对劲,便问道,“需不需要本宫去请御医來?”夏笙花摇摇头,推说不用,伸手挠挠忽然之间变得非常烦躁的颈项。 李棉儿脸上的笑意在看见夏笙花脖子上的吻痕之后一下子消失殆尽,“姐姐,你是沒有睡好么?” 夏笙花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沒有睡好的人,通常都会像你现在这样心情烦躁的,姐姐要是不嫌弃,先在我这儿睡一会儿吧,正好快要到午时了,用晚饭如儿就要睡觉了,你们俩正好一块儿,也好谈谈心不是?”李棉儿动之以情,夏笙花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便点点头,“娘娘说的是。”她的确沒有睡好,不过这要是放在军营里面,倒也算是正常作息。 “那我们进去吧。”李棉儿脸上笑意盎然,夏笙花也跟着笑,炎偄珏不知道母后和姑姑在笑什么,就也傻呵呵地跟着笑,学夏笙花学得有个十成十,真是不得不让夏笙花佩服小孩子学样子的能力。 皇后寝宫中的午膳是十分丰盛的,飞禽走兽,奇珍佳肴,山珍海味,熊掌猩唇,一顿饭不知道放在民间是要吃掉多少钱的,夏笙花不喜欢吃那些野味,觉得嚼在嘴巴里面跟嚼一块儿老牛皮沒有什么区别,野味的最大特点,就是肉紧,咬不动。 家中饲养的禽畜通常由于运动过少,肉是怎么都长不紧的,宫里面人吃惯了大鱼大肉,就想吃各种稀奇古怪的,夏笙花很是不耻这种嘴馋,长公主虽然是个皇族,但是她嘴巴并不馋,自从嫁到夏家以來,她几乎一直只吃寻常饭菜,每顿都要有蔬菜,肉吃不吃无妨,只要她能吃饱就够了,口味上也不是很挑剔,只不过,长公主爱美成性,补品是少不了的。 夏笙花吃了点掐头去尾快炒收盘的豆芽菜,觉得怎么吃怎么不是个味道,她原先在公主府大厨房里吃饭,也沒有吃过掐头去尾的豆芽菜,这菜名字还特别致,银丝菜。她虽然经常出入皇宫,但是多数都是在太后那边,太后茹素,斋菜精致归精致,但是沒有精致到这种地步。 “姐姐怎么不吃了?今天的菜可是本宫后厨最得意的一桌菜了。”李棉儿吃的也不多,净给炎偄珏布菜了,夏笙花不好意思说自己五大三粗吃不起这么精细的食物,只好慢慢吃碗里的白饭。 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夏笙花等宫婢收走东西,炎偄珏打了饱嗝儿顺了气儿才算是得了解脱,长出了口气便找了个地方靠着。 炎偄珏被李棉儿放到地上,刚一沾地,就跟个皮球似的朝夏笙花奔过來,奶声奶气地说道,“姑姑,我们困觉觉好不好?” 夏笙花看着炎偄珏就觉得很开心,他现在年纪还小,尚且不知人事,自然做什么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來,孩子的天性都是好的,夏笙花笑着捏捏他的小脸蛋,就抱着他去内室睡觉了。 李棉儿一个人坐在外面,呆呆地看着面前袅袅冒着烟雾的铜质香炉,“娘娘,将军和太子已经睡下了。”服侍完夏笙花和炎偄珏的宫婢娉娉婷婷走出來,对李棉儿轻声道。 “滚出去。”李棉儿说话的声音并不响,不足以吵醒在内室跟炎偄珏睡觉的夏笙花,但是她这么一声轻飘飘的滚,就已经让那个宫婢吓得屁滚尿流,赶紧跪地上磕头,声音却也不敢用太响,“娘娘饶命啊!” “叫你滚出去沒有听见么?”李棉儿抬手将桌上茶盏的杯盖丢了出去,杯盖落在地毯上,沒有发出什么声响,但那宫婢却闷哼一声,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眼睛被血糊住,怎么也不敢睁开,只是十分麻利地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便捡了杯盖出去了。 李棉儿像是毫无所觉一般,仍然怔怔地看着地上,深红的地毯上溅了两滴血迹,就像是水渍一样。 这么多年了,从进宫开始的不懂人事到现在的麻木不仁,原來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李棉儿垂下头去看自己白玉如酥的手,手背上沒有一丝岁月的刻痕,相反,比当年显得更加细腻润滑了,她变得更美了,心也变得歹毒了,可是夏笙花,却一点都沒有变。 还是像当年那样,喜欢到处拈花惹草,却偏偏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夏笙花她可是比最风流的公子哥儿也不逞多让的啊。嘴角微微勾起,心里却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她本來以为,这么多年了,夏笙花也会变,却不想,她还是那样一个人。 脖子上那一片的吻痕,也不知道是跟哪个贱人鬼混出來的! 夏笙花单手搂着炎偄珏,瞧着他那小鼻子小眼睛觉得很喜欢,伸手捏捏,被炎偄珏躲了开去。 炎偄珏的五官还沒有长开,所以看上去都是小小嫩嫩的,仿佛一掐就会出水似的,炎挽歌好福气,有了这么个儿子继承大统,将來天启一定会是国泰民安的吧? 他们这一辈,尚且沒有停战,只希望能在这一辈将这件事情解决掉,换子孙后代一个太平盛世吧。 炎偄珏简直就是秒睡小天王,夏笙花还沒來得及跟他聊聊,小团子就睡着了,小嘴巴微微张开,粉嫩到几乎透明的嘴唇里面是糯米一样小小整齐的牙齿 。这样可爱的一个孩子,夏笙花实在是不忍心为了自己的聊天欲望去叫醒他,只好看着他的睡颜独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支着脑袋的手放了下去,给炎偄珏盖好薄毯,起身下床。 外面李棉儿还在想事情,里面夏笙花已经穿好鞋子整理好头发,准备出门了。 ------------ 第一百十九章 :【问题所在】 “姐姐,你怎么出來了?不好好睡一会儿么?本宫看你疲累得很呐。”李棉儿沒有料到夏笙花竟然不睡觉就跑出來,微微吃惊了一下,便将自己一脸的心事重重收了起來,笑脸相迎道。 夏笙花不知道该说自己是睡不着还是怎地,只好点头哈哈道,“屋子里闷热,睡不着,我还是回公主府睡吧,娘娘也该好好休息才是,末将告退了。”说罢,拱拱手,夏笙花转身就要走。 “站住!姐姐你很不喜欢这里么?怎么走得这样着急?本宫又不会吃了你。”李棉儿轻笑着,抬手掩着嘴唇道,夏笙花略带僵硬地回过头,“娘娘真会开玩笑,末将只是想起娘亲今天早上落水受寒,说不定正在床上咳嗽呢,末将要去看看她是否无恙才能安心。” “姐姐真是孝心可嘉,那便快些去吧,本宫听了也很担心长公主的安危呢,太后的身子也不是很好,老人家都是很脆弱的,姐姐你快些回去吧。”李棉儿表面上滴水不漏,夏笙花听着觉得很感动,差点泪流满面,告辞之后,便飞也似地冲出了寝宫。 李棉儿等夏笙花走了,才像是叹气一般地垂下头去,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沒了骨头似的懒散,却散发出一股致命般的杀气。 一直等到逃出了宫闱,夏笙花才慢慢放缓脚步,对李棉儿讲的那些话,自然都是纯属瞎扯淡,这么热的天,长公主要是还能得了风寒,她夏笙花就不用姓夏改姓春得了。 走到宫门口,方才帮着搀扶耶律般的那几个侍卫还在那儿,大约是交过一回班了,被午后的热风一吹,有点熏熏然的味道,正昏昏欲睡一边站着一边打瞌睡,夏笙花走过去的时候,一丝半点也沒有察觉。 宫里的侍卫跟边疆的士兵果然是不能比啊,环境好,条件好,待遇高,做事儿还沒有小沈一半儿麻利。 夏笙花这么想着,伸出手去在那侍卫面前晃晃,沒有半点动静,那侍卫非但不醒,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夏笙花一方面忍俊不禁,另一方面却又觉得这实在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便咳嗽了一声。 那侍卫立时惊醒,抬头看见夏笙花,吓得神魂聚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将军!” “昨晚沒有睡好么?”夏笙花笑眯眯地问道。 夏笙花问的这个问題有点复杂,那侍卫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呆若木鸡一般地杵在那儿,夏笙花见他沒反应,忍不住抬脚踢踢他,“本将军问你,昨晚是不是沒有睡好?现在日上三竿,你吃过饭了罢?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拼了命在干活,却根本沒有你这样的饭吃?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还要打瞌睡,是不是不想当这个职务了?” “将军饶命!小的昨天晚上贪杯多喝了点,所以今天才会这样,请将军饶恕!”那侍卫不知所措地叫道。 夏笙花收回脚,不置可否,“你们宫中侍卫并不归我管辖,按理來说,我这样教训你本來就不是分内的事情,只不过这里是禁宫,是天启的命脉,你们既然身为禁宫的侍卫,就该好好以身作则,这件事情便这样罢了,以后要严于律己才是。”夏笙花谆谆教诲犹如良师再世,那侍卫听得两眼是泪,恨不得称夏笙花为再生父母一般,夏笙花这才得意洋洋地走了。 沒走几步,就被人拦下,定睛看去,却是之前被自己生生从水月居气走的魏小侯爷。 魏小侯爷是光长脑子不长记性的代表人物,见了夏笙花笑嘻嘻地上前來打招呼,还自认为风流倜傥地向夏笙花鞠了一躬,“花哥,今天怎么这么闲,有空來教侍卫以身作则了?” 夏笙花也笑嘻嘻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小狗子,你这是不想活了么?”讲话夹枪带棒,当她听不出來么? 魏小侯爷被夏笙花搂住脖子狠勒,差点呼吸不过來,只好哀叫着求饶,。“花哥!花哥你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脖子上是什么东西?吻痕!” 魏长清的惊叫顿时引起不远处几个侍卫的注意,夏笙花用领子把脖子遮遮掩掩好几回,才将魏长清拖到角落去,用拳头抵着他的脑袋使劲拧,“你他娘的是真的不想活了嘛!要不要我成全你?” “哎哟!不敢不敢!真的不敢了,花哥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魏小侯爷被夏笙花拧得脑袋都要裂了,痛哭流涕求饶道,夏笙花这才松了手,“早干嘛去了?非得这样受会儿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贱人呢!” 碰上你哪个不贱啊?魏小侯爷敢怒不敢言,只好泪汪汪地瞪着夏笙花,夏笙花权当做沒看见,她刚才也折腾得够了,魏小侯爷身子骨弱不禁风,欺负得狠了,魏叔也就这一个独苗苗,夏笙花就是能下手,也下不去这个手啊。 拍拍魏长清瘦弱的肩膀,夏笙花哥俩好地搂搂他,“怎么样,小侯爷最近在那儿发财啊?” 说到魏家,那是鼎鼎有名的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虽说前些天魏长清的钱被魏叔扣住了,但是这两天估摸着也该给他放出來了,不然,怎么今天这么有闲情逸致进宫來看太子?还穿得那么风流倜傥,就差一双招子上面儿沒插两朵花儿显摆了。 以为穿成这样就能博得炎偄珏的欢心?夏笙花上下打量一遍,觉得成功的可能性比蚂蚁的触角还要小,“你今天穿得这么好进宫去,是想讨太子欢心么?长清啊,不是我跟你说,这样是行不通的,你最起码要在糖堆里面滚一滚,再在身上挂满玩具,他说不定就会喜欢你了。”夏笙花那叫一个语重心长苦口婆心,但是魏长清闻言不但沒有感激,反而脸上变得有些煞白,夏笙花不明就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我又沒有凶你。” 魏长清闻言,讪笑着推了夏笙花一把,“花哥,你瞧你这话说得,太子我自然是喜欢了,不过在身上挂满糖的话,我又怎么进宫呢?侍卫是不会放我进去的,花哥啊,我看你急着出去,不如就此别过吧,我要去看看太子,沒有时间陪你了。”说着就要走,夏笙花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沒有出手去拦住他,只是一脸莫名地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这才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很明显,魏长清支支吾吾的表现说明他进宫去不光是要看太子,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而这件事情,他不想让夏笙花知道,既然人家不让你趟这趟浑水,那又何苦自己跟上去沾湿了衣裳呢?夏笙花也不是什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主儿,沒有她的事情,她高兴还來不及。 不过,夏笙花的好奇心使得她回去的路上一直都在出神,路上险些被马车撞到好几回,才算是回到了公主府。 癸真站在大门口笑脸盈盈等着夏笙花回來,夏笙花沒看见她,吃惊不小,“怎么了?娘亲她真的病了?” “说什么傻话呢?宫中刚刚传來圣旨,大小姐你快來看。”癸真嗔怪地说道,夏笙花一眼凑上前去,那道圣旨是直接赐给长公主的,长公主接下后就给了癸真,癸真在大门口等了老半天才等到夏笙花回來,兴奋之情不减分毫,夏笙花看了圣旨,才算是明白了为什么。 炎挽歌今天不知道哪个筋捋顺了,终于下旨令她与严紫陌择日成婚。 恐怕是怕夜长梦多吧,夏笙花笑笑,“娘亲呢?她不是反对我和严公子的么?” “公主说了,你喜欢就好,至于嫁谁,嫁了又有什么用,别人的事情咱们管不着,大小姐你自己看着办吧。”癸真说道。 夏笙花倒是有点不能适应了,“娘亲她病了么?怎么忽然之间这样通情达理起來?” “大小姐,公主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娘,自然是希望你能幸福的,既然你喜欢严公子,那么就算你嫁给了二皇子,他对你再好你也是不会开心的,公主自然是要考虑到这点的,不然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夏笙花沉吟片刻,方才抬头,“我去看看她吧,今天早上刚刚落了水,指不定正难受着呢。” “沒事,只不过是有点体虚,老爷正在房里陪着呢,大小姐你去看看也好,不过不要再惹公主生气了,她今天身子不太好。”癸真提醒完了,便把圣旨撂夏笙花手上走了,夏笙花一头雾水,拿着圣旨不知道是该丢了还是该放好,一般东西放她手上沒有不被弄坏的,在军营的时候,通常都是沈懿帮她收着,现在就要自己收圣旨了,弄丢了可是砍头的大罪啊! 这么小心翼翼拿着那黄色锦缎的圣旨,夏笙花大着个脑袋去了长公主的卧室。 窗户都是大开着的,夏元帅陪在床边给长公主打扇,时不时地替她揉揉肩膀锤锤腿,夏笙花看到这么和谐的一幕,不禁也有些羡慕,做夫妻就是要像长公主和夏元帅这样的吧? ------------ 第一百二十章 :【琴瑟和鸣】(存) 琴瑟和鸣,成亲二十多年了,还沒有真正吵过一回架。夫妻之间,就该像是这样的吧? “娘亲,你好些了么?”羡慕嫉妒恨完了,夏笙花倚在门边问道。 长公主正在假寐,闻言却沒有睁眼,倒是夏元帅回过了头來,“花儿,小声点。” “小声点?我也听见了,让她进來吧。”长公主沒奈何到,睁眼想从卧榻上起來,但是终究还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堪堪靠在枕头上。 夏笙花蹑手蹑脚进了门,当着长公主的面这样走路,也不怕被她赶出门,“娘亲,你好了么?” 长公主白了夏笙花一眼,抬手扶额,“你觉得本宫这样算是好的么?” 夏笙花陪着笑脸,“人沒大碍就是好的。” “哼,就你那张臭嘴能说出什么好话來,好好的回纥二皇子你不要,偏偏要个小倌。”长公主哼哼着,感觉头又痛了,夏元帅见状,赶紧给她揉太阳穴,“夏笙花,本宫当真不知道你心里面在想些什么东西。”长公主眯缝着眼睛沒好气道。 夏笙花坐到床边,伸手握住长公主的,“娘亲,这里面是有原因的,只不过我不方便说罢了。” 长公主闻言,又哼了一声,偏过脑袋去不看夏笙花,但是语气明显放宽了不少,“你喜欢就喜欢吧,只要别给本宫惹出什么烂摊子,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虽然听上去像是在抱怨,但是夏笙花明显听出其中的宽容。 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皇族女子,能够自己做主的婚事,又能有几桩呢?长公主好歹是太上皇最疼爱的掌上明珠,才得以选到自己心爱的夫君,但这其中,只怕也是一波三折。 夏笙花是她的亲生女儿,夏无月不在身边了,夏家本來就是人丁单薄,再不能让夏笙花过得不幸福了,她是天启辈分最高的皇族,她身为长公主,女儿岂能沦为和亲的工具?虽说耶律阳看着也不错,但是,终归不是夏笙花的选择啊…… “你人也大了,本宫也老了,管不过來了,什么事情,你行的话,就自己做主吧。”长公主说完,就闭上眼睛继续假寐,夏元帅对夏笙花笑笑,示意她能走了。 夏笙花沒说话,低着头就朝门外走,出门之后,还细心地关上了门。 “夫人,笙花她……”夏元帅斟酌着开口,长公主重新睁眼,伸手勾住夏元帅的脖子,将脑袋偎在他怀里,“她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也不能管太多,笙花已经不是混混了。” 夏元帅顺顺长公主的背脊,亲昵之态是旁人无法想象的,“还不舒服吗?” 长公主摇摇头,沒说好也沒说不好,就这么靠了一会儿,才从夏元帅怀里把脑袋抬起來,“夫君,陪我睡会儿吧。” 夏元帅瞅瞅外头,癸真好像有事在处理,沒有候在外头,便鬼鬼祟祟地点点头,再鬼鬼祟祟地脱下外衣,搂着长公主盖好被子睡觉觉。 长公主笑了,抬手拍了一下夏元帅,“笙花那鬼鬼祟祟的样子都是随了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偷偷摸摸?我们是夫妻!” “白日宣淫不好,不好。”夏元帅摇着头,把长公主抱怀里,被搂着的长公主一脸的无奈,“我们只是睡个觉,宣什么淫?” “嗯,睡觉吧,晚上要是再不好,我就去请王御医來给你瞧瞧。”夏元帅闭着眼睛道,长公主撇撇嘴,“王御医那把老骨头早被笙花搞散架了,还是算了吧,本宫老了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本宫风华正茂,岂会被这区区风寒所扰?” 夏元帅沒有睡着,闭着眼睛把长公主的脑袋从怀里捞出來,吧唧亲了一下,又按了回去,“风寒可不得了,你年纪大了,以后少去池边走动。” “……你你你……夏伯渝你造反了?敢说我老!你是不是在外面……”不等长公主再脑补些什么,夏元帅低下头,将她抱紧,“睡了!沒有姘头,再吵我办了你!” 长公主于是住嘴,有点委屈,但被夏元帅搂太紧,沒办法动手,只好哼哼着缩回去跟着一起睡觉。 夏笙花出了长公主的院门,就看见梦儿迎面走上前來,一脸的焦急,看见夏笙花完好无缺,倒是松了口气,“将军,公主她沒有为难你把?”先前夏笙花被长公主打这件事情,梦儿虽然沒有亲眼见到,但是听也听了好多遍,虽然版本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长公主喜欢言传身教,夏笙花现在虽然不是小孩子了,老是挨打也不好,身为夏笙花唯一的贴身婢女并且是有史以來照顾时间最长的,梦儿也不由得要为夏笙花担心一下,将军的体质,太后是有跟她提过的,不会中毒,很难生病,像是一个人形兵器一般,但是即便是这样,夏笙花也是肉长的,打坏了,天启和回纥之间的仗谁來打? “沒有,娘亲她身体不太舒服,沒有怎么为难我。”夏笙花显得有点心事重重,梦儿见此,知道夏笙花真的沒事,便放心了,“方才严公子那里送來拜帖,说是今天要上门拜访。” 夏笙花愣住,“?” 梦儿沒好气地瞪她一眼,“未來姑爷要來了,将军你就不想穿得好看些么?” “这……”夏笙花有些为难,“梦儿,涂脂抹粉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找我了,我不行的。” “这有什么行不行的,有我在怕什么?”梦儿翻个白眼,缠住夏笙花的胳膊就往回拖,夏笙花也不好跟她较劲儿,就这么被一路拖了回去。 被按到绣墩上坐下的时候,夏笙花尚且还在神游天外,等回过神來的时候,梦儿手里拿着银针站在一边一脸的狞笑,“将军,你的耳朵看起來好得挺快啊。” 夏笙花闻言一惊,拿起镜子去照耳朵,此时外面天光大亮,耳朵上什么样儿,看得一清二楚,夏笙花抬手揉揉耳垂上那个结了痂的疤,却不想把疤给揉了下來。 “啧啧,奴婢还沒有见过伤口好得这样快的人,将军真不是一般人啊。”梦儿感叹着,伸手捏主夏笙花的耳垂,迎着阳光瞧瞧,虽说结过伤疤,但是痂掉了之后,伤口的颜色并不突兀,想來这两天沒有吃什么忌口的东西,“将军你怕疼么?”梦儿用手指揉揉夏笙花的耳垂,问道。 夏笙花明显的心不在焉,“唔……还好。” “还好是怎么个样子?穿耳洞挺疼的,奴婢以前也沒有给人穿过耳环,不过大致过程还是知道的。”梦儿笑道,从身上的香囊里面取出几颗米粒捏在指尖,用指尖带着米粒揉了好一会儿,直到耳垂变红,中间变得略薄之后,才用针一下扎穿夏笙花的耳垂。 夏笙花猛地回过神,就看见梦儿正拿一枚小小的丁香戴在自己的耳洞里,也不怎么突兀,远远看去,就像是耳朵上多了一颗痣一样。“挺疼的。”夏笙花瞧着镜子里面那枚丁香,笑着说道。 梦儿对于夏笙花这样笑着说疼觉得很奇怪,但也并不言语,接着给夏笙花另外一个耳朵穿洞,边穿边像是唠嗑一样说道,“丁香能够防止伤口发炎,将军这两天就不要摘下來了,等伤口好了再取下來,成亲那天应该可以戴耳环了。” 夏笙花还是有些迷迷糊糊,“成亲那天?” “将军!”梦儿对于夏笙花的迷糊表示十分无奈,手上一下去,夏笙花轻哼了一声,撇撇嘴,由着她给自己戴另一颗,等到戴完了,才一手撑着膝盖一脸的好笑,“成亲这种事情,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很遥远啊。” 梦儿摇摇头,将米粒收好,省得掉到地上再收拾一遍,“成亲这件事情,哪个不是头一遭?等将军成完亲,就会知道嫁娶这件事情是多么重要了。” 夏笙花不置可否,“梦儿,我问你一个问題。” 梦儿奇怪夏笙花怎么忽然想问自己问題,但是转念想想,夏笙花说不定是要问些宫廷里面的事情,自己也不能漏了口风,便全神戒备着,点了点头。 “小侯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经常进宫的?”夏笙花揉揉膝盖问道。 梦儿愣住了,“将军,奴婢是太后身边的婢女,皇后那边不是经常过去的。” “那你难道平时就沒有见过小侯爷么?”夏笙花又问。 梦儿犹豫了一下,“挺久了吧,小侯爷隔三差五就会到后宫來,但是并不是來看太后的。” 夏笙花脸上表情沒有变,但是周遭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他不瞧太后,进宫來做什么?”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主子们的事情,我们哪儿能过问啊。”梦儿耸耸肩,对于夏笙花忽然之间盘问的这个问題觉得既好笑又有些纳闷,她怎么忽然之间关心起小侯爷來了? “是么……”夏笙花说着说着,又陷入了沉思,梦儿见状不好打搅她,只嘟着嘴去外头绣自己的花了,主子的事儿,少问比较好。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好事成双】 听梦儿的话说,魏长清经常出入宫闱,但是他并沒有去探望太后,那么,他是去了什么地方呢? 一个男人去后宫不干正事儿,除了和女人勾三搭四,还有什么?夏笙花想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虽说大家都是从小在一起的青梅竹马,小时候,炎挽歌更是十分照顾魏长清,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在皇帝的后宫也敢乱來? 虽说魏长清平时为人纨绔了点儿,但是夏笙花是决计想不出來,他竟然会纨绔到连炎挽歌的女人都敢碰,这么看來,先前他脸色苍白,也是有解释的了。 他怕被夏笙花发现这件事情,和后宫里的女人私通是重罪,重到要砍头的大罪,想不到魏长清胆子竟然这样大。 他就不怕事情败露了魏叔会伤心么? 夏笙花烦躁地抓抓头发,碰到耳垂,一下子就变得火辣辣起來,这种感觉,简直就是抓心挠肺,真恨不得立刻进宫去把那小兔崽子揪出來,偷情就这么好玩么?外面大把的好姑娘不要,非得进宫去找有夫之妇! 不过这是人家自己愿意干的,她就是想管,也沒有什么立场站出來说话,夏家和魏家虽然是世交,但是就她从小欺负魏长清的样儿來看,说什么人家也是不会相信的。 魏长清更是巴不得赶紧跟她断绝关系…… 夏笙花很烦躁,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但是这么干坐着又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只好单手托着腮,一边百无聊赖地瞅着窗外,一边眼巴巴地瞅着自己耳朵上的伤口看,烦躁之余,心里还是有点开心的,从今天起,她也是有耳洞的人了,在天启,女人不穿耳洞是要被人笑的。 夏笙花满不在乎被人家笑了十多年,终于可以松口气儿了。 其实心里面,一直都是很介意的,夏笙花是长公主的唯一的女儿,自小跋扈惯了,对别人的评论,可以当做是羡慕嫉妒恨,可以当做是对自己的一种变相的崇拜,但是时间久了,免不了会在心里滋生出一点阴暗的想法。 那些人凭什么笑?女人就一定要穿耳洞了么?凭什么女人就一定要穿耳洞?男人为什么就不穿?穿了耳洞就那么好看么?彼时的夏笙花,也曾无数次在心里这样不屑着想道,但是,更多的,是在背第五人是,偷偷揽镜自照,看着自己那张和大哥夏无月过分肖似的脸,俊美是俊美,但是根本不像个女人。 一个女人涨了一张男人的脸,这是何等的讽刺啊? 谁又会知道,此时风华正茂的夏大将军,也有自卑内敛的时候呢? 夏笙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面一直发呆,知道梦儿推门进來叫她吃晚饭了,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严公子呢?”夏笙花问道。 梦儿瞧瞧门外,摇摇头,“严公子只说今天会收纳柜门拜访,不过什么时候就沒有说了。” 什么时候都沒有说?夏笙花又郁闷了,“到了饭点还不來,是要來这里吃夜宵的么?”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将军你耳朵还好么?”梦儿顺便为自己的杰作关切一下将军道。 夏笙花抬起食指拖着自己的耳垂,从磨得透亮的铜镜里瞧自己的耳垂,红肿已经基本消失了,她本身的体质就是极佳的,人形兵器的名头也不是白叫的,不管是什么伤口,放在夏笙花的身上,愈合速度将会是常人的十倍。 她也不知道小时候偷吃的那颗药是个什么名堂,只知道,是一种暗红色的药丸,一入口就化成了水,一滴不漏地咽下去,什么都沒留下。 先帝沒有怪罪下來,只是那段时间宫里气压极低,长公主也不让夏笙花进宫去了。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夏笙花一直都在昏昏沉沉的高烧中度过,据说烧了整整十天,普通人烧成这样,只怕脑子都成浆糊了,但是夏笙花非但沒事,好了之后,一下子变得耳聪目明。 这其中奥妙,自然得益于那颗药丸了,只不过夏笙花并不在意这些,眼下最要担心的,是严大公子什么时候会來。 他要是半夜來拜访,夏笙花也不知道是该留人还是赶人了,公主府毕竟有公主府的规矩。 严紫陌到现在,都还是贱籍,频繁进出公主府,难免遭人话柄啊。 最近烦心事儿真是多到不能再多了,夏笙花叹气,梦儿见她叹气,以为是在难过严公子沒有來吃晚饭,便好言安慰道,“将军不要难过,严公子说不定是在路上耽搁了,一定和怒爱就來的。” 夏笙花抬头感激地看了梦儿一眼,,“梦儿,你可以走了。” “咦?”梦儿沒有聊聊到夏笙花会这样说,心里还念念不忘将军沒有吃饭,“可是将军,你饭还沒有吃啊。” “沒关系,现在不打仗,饿一顿也饿不死人的。”夏笙花说完,就有些后悔了,中午在李棉儿哪里吃饭,就吃了几根豆芽菜,扒了几口白饭,这晚饭再不吃,晚上可是会烧得慌啊。 正要抬头叫住梦儿,夏笙花悲哀地发现,梦儿已经走远了,这妮子脚程怎么就这么快呢?要不改天在她脚上栓个铁球儿? 夏大将军默默地垂着脑袋,又是一个悲凉的晚上么……她要是去偷吃被人发现了,梦儿岂不是要受罪了? 正在纠结着,面前忽然一黑,夏笙花抬起头來,看想來人。 一柄如霜雪一般赛白的折扇在手中轻轻山东,带來丝丝凉风,眼前人碧波潋滟的眸子微微垂下,看着自己,“将军这是怎么了?” “……沒有什么,只不过是忽然之间觉得这个姿势很舒服罢了。”夏笙花弓着背脊笑道。 严紫陌微微挑起一侧的眉锋,“哦,将军原來喜欢这样不拘小节,卑躬屈膝弯腰驼背,成何体统?”虽说是在教训夏笙花坐沒坐姿,但是沒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夏笙花闻言笑嘻嘻地直起身子凑上去,“这叫虎趴,严公子有所不知啊。” 严紫陌沒有表现出半点惊讶,“虎卧?” 夏笙花连连点头,“沒错,就是虎卧,严公子难道不觉得,在下像是一直卧着的猛虎么?”虎卧这个词还是先帝给赐的,夏笙花小时候特别喜欢这样趴在先帝腿上晒太阳,跟个懒猫儿似的,先帝戏称为虎卧,但这不过是私底下叫叫的,并沒有就此流传开去,不然夏笙花当年,必定多个外号,叫病猫。 严紫陌显然并不知道夏笙花虎卧的來由,好笑地抿着嘴,连牙都不给夏笙花露个,夏笙花对他这样羞涩的笑容差不多是习以为常了,严大公子嘛,看上去出尘若谪仙一般,真实人品就有待考究了。 夏笙花站起來,仰头迎着漫天的红尘望进严紫陌的双眼,严紫陌那一双碧色的眼睛在晚霞之下便得有些泛紫,说不上來的好看,看着看着,夏笙花就迷糊了。 严紫陌站的并不远,他正着脑袋看着夏笙花,仿佛低下头就能够吻上她泛着润红的嘴唇。 夏笙花眯起眼睛,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凑上去要将下巴搁在严紫陌的肩膀上,严紫陌刚伸手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脖子上就狠狠地痛了一下。 咬着白皙嫩滑的颈子肉,夏大将军很不地道地磨了磨牙,严大公子沒啥动静,脖子上虽然被咬疼了,但是手不动声色地松开,在夏笙花腰间一挠。 夏大将军身子一跳,猛地从严大公子怀里跳了出來,十分不满地望着严大公子脖子上还带着自己口水印的牙印儿,咬得一点也不深,就一个浅浅的红印儿,喝杯茶就消光了。“严公子,你这样很不地道哦。”夏笙花摇着头道。 严紫陌眯眼,上前拉住夏笙花的腰带将她带到面前,低声道,“将军可知道,小倌都是怎么服侍女客的么?” 夏笙花闻言,倒是挺好奇的,她曾经在花丛留连,也沒少叫紫色上佳的小倌出來陪酒,但是进一步的事情,从來沒干过。 摸个小手接个皮杯什么的,夏笙花从未体验过,听到严紫陌这么说,倒是很有些兴致。 严紫陌是要论及婚嫁的对象,他长得又是倾国倾城,要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吧? 想着想着,就有点小兴奋,夏大将军嘿嘿笑着,手就往严大公子衣襟里面儿探,严大公子见状,一扇子拍掉夏笙花的禄山之爪,一点也不管夏笙花手背被自己敲得通红,将她拖着一路到了内室,将人往床上一丢,也不管自己今天要办的是传说中的人形兵器,微笑着站在床边解腰带,“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你我婚约已定,今晚不如好事成双,也好赶在明年秋收之前给长公主抱个金孙啊。” 夏笙花在床上摔得有点儿迷糊,弄不明白严大公子哪儿來的这么大力气,睁眼看他的脸,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但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凶残。 “严公子,你我还未成亲,岂能如此胡來?”夏笙花有些晕乎乎地从床上支起身來大着舌头道。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豆腐好吃】 严大公子笑眯眯地站在床边,好像要强x人的不是他一样。 夏笙花见他有事这么高深莫测的脸,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就要绕过人逃出去,严大公子伸手一把扯住夏笙花的袖子,这么一拉扯,夏笙花脚下一绊,险些要摔倒在地,被严紫陌一下推床上按住。 严大公子还是那么一副高深莫测的鸟样,夏笙花就算力能扛鼎,也不敢真把严紫陌当鼎扛,只是无奈地抬手扶额,手还被严紫陌抓住按过头顶。 在夏大将军耳朵上咬了一口,严大公子很高兴,“将军今天很不一样啊。” 废话!穿耳洞了能一样么!夏笙花翻个白眼,就听到严紫陌的笑声在耳边低低响起,“笙花,你穿耳洞了?” ……夏笙花一时之间反应不过來,等反应发过來的时候,严紫陌已经将脸靠在了自己颈子上,嘴唇厮磨着,很亲昵的样子,让夏笙花不由得想起了长公主和夏元帅來,他们俩好了半辈子,到现在都这样好,她若是和严紫陌成亲了,会不会也像这样? 夏笙花有些茫然地看着头顶上的幔帐,因为是夏天,幔帐也选成纱质的,乍眼看去,就像是伏在床柱上的轻雾一般。 严紫陌沒有对夏笙花动手动脚,只是爱怜地亲亲夏笙花的脖子,见她沒动静,才勾着嘴唇笑起來,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将军想要什么样的姿势呢?愚下都能奉陪。” 夏笙花垂下眼瞧严紫陌,那弯弯的眉眼,笑吟吟的嘴角,怎么看怎么美,于是色心大起,伸手勾勾严紫陌的下巴,“本将军要在上面,严公子自便吧。” 严紫陌沒料到夏笙花竟然如此随遇而安,这要真在这儿办了,别说成亲了,被长公主晓得了,指不定要杀到十四巷把玉楼给拆成渣呢! 这险,虽然得冒,但也不是这么个冒法儿,跟夏将军玩儿,自然是要玩出花样,玩得新鲜了。 调戏这招既然不管用了,那就换个玩法。 严大公子于是翻身落到夏笙花侧边,一脸深情地凝视着夏笙花的脸,“将军今天真是好看得紧。” 夏笙花一脸不屑地撇过头看他,笑着嘲讽道,“严公子怎么不动手了?莫不是不喜欢这个姿势?要换一个?本将军怎么都行,來吧!”夏笙花说得无比爽快,拍拍自己平坦的胸脯,就不信严大公子这样高雅的人还能对自己下的了嘴去。 严大公子还真就下不了嘴,看着夏笙花这么爽快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将军真是女中豪杰啊。” “那是,本将军别的不行,人品是一等一的好啊!”夏笙花乐得差点对自己竖起大拇指來,但是秉着要谦虚谨慎的态度,还是把大拇指弯在了掌心里面。 “是啊,将军真是个好姑娘,愚下能够娶到你,真是愚下三生修來的夫福气啊。”严紫陌漫不经心道,一点意思都沒有,原本还以为会看到夏大将军炸毛的样子,却沒想到,还是那么一副死相。 夏将军就不能稍微小女人一点么?哪怕是回纥的女子,跟人调情也会脸红一下,夏大将军自从上次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淡定起來,她脸皮真有这么厚么? 那他倒是要看看,夏将军脸皮到底有多厚了,先撕一层下來瞧瞧看。 夏大将军很是不爽地又翻了个白眼,“严公子,你这戏演得太假了,让本将军來给你演一个。”说着,翻身跨到严紫陌身上,垂下头去看这严紫陌,一双眼睛里面溢满了笑意盈盈。 方才乱动,夏笙花的头发都散乱了,原本高高束在头顶上的发髻这会儿已经散得七零八落,夏笙花嫌碍事,一把将发带抽掉,满头的发丝垂落下來。 古代女子惯常出生起就续发,夏笙花比较特殊,出生的时候,因为比较瘦弱,怕被头发夺了养分,所以在五岁之前,一直都是剃光头的。 小时候那会儿的事情,夏笙花记得懵懵懂懂,自己天天带着帽子,有一天被个傻子取笑了,就私底下揍了人家一顿,从那以后,夏笙花打架越來越出名,或许是因为遗传了夏元帅的好战因子,夏笙花从那会儿起就是宫中一霸天启夜叉,寻常人家听见夏笙花这个名字,简直就是闻风丧胆…… 严紫陌抬手拈起落在面上的发丝,酥**痒的感觉,直挠得人心痒难耐。 夏笙花低着头,笑了,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在干旱地带生活长久的嘶哑,低声说话的时候,分外有磁性,“紫陌,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了你,难以自拔。” 严紫陌眯着眼睛看夏笙花垂下來的脸,嘴角始终微微勾起,也不知道夏笙花说的话他有沒有听进去,夏笙花见状,也不着恼,伸手捧住严紫陌的脸來,眼睛亮亮得看得人忍不住怦然心动。 “你知道,我从小就沒有真正喜欢的人,皇帝对我的感情,只不过是当初的一点误会,我喜欢你,像是从很久很久以前起就认识你了一样,你的样子,在这里。”夏笙花指指自己的心口,说到这儿的时候,自然而然带上了一丝的茫然,严紫陌看着她这样,竟然也忍不住伸手去按在夏笙花心口。 不带一丝淫猥的触碰,天很热,但是严紫陌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凉,夏笙花的心口是火热的,按在上面,能够感受到底下心脏砰砰跳动的节奏,一下,一下…… “……严公子摸够了?”夏笙花见严紫陌陷入沉思,笑着问道,严紫陌眼瞳划过一丝光亮,看向夏笙花,“将军演得真好。” 夏笙花愣住,沒好气地一边哼哼着一边从严紫陌的身上下來,“沒意思!一点意思都沒有!严公子,你这有点儿小倌服侍人的架势么?” 严紫陌单手支着脑袋,侧身去看夏笙花,夏大将军下床骂骂咧咧地到梳妆台边梳头发,她不习惯披头散发的样子,很不舒服,拿着一把木质的梳子在头上狠命地梳了几下,把头发重新束了起來。 “将军,愚下是小倌,要出台,自然是要些黄白之物的,将军吃霸王肉就算了,还要愚下如何?” 夏大将军狠狠地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了一下,回过头瞪他,严紫陌笑了,“将军好生可爱,愚下真想好好疼疼你,不过,大婚之前,还是收敛点吧。” “……”明明先提要求的人就是你……夏笙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在这个人面前,自己总是显得智商低一大截,她明明很会打仗啊,怎么会这么差劲,这人是生來克她的不成? 夏笙花无奈地叹口气,偏偏就是这个人,偏偏就是他……唉!爱也罢不爱也罢,成了亲之后再好好**吧! 严紫陌从床上施施然起身,下床走到夏笙花身边,弯下腰凑到夏笙花脑袋边瞧她在铜镜中的脸,五官端正,眉眼挺直,就是怎么看都不像个姑娘,“将军长得真好看。”无关乎性别,夏笙花本身长得的确是很好看的,只不过,世人喜欢的,是美貌娇柔的女子,而不是五官刀削斧刻像夏笙花这样的罢了。 他倒是不在乎这些,夏笙花,他是娶定了。 “好看个……什么……”夏笙花正要出口成脏,想起这是在严紫陌的面前,顿时萎靡了,撇着嘴吧不说话。 严紫陌伏在夏笙花的肩膀上,看上去异常乖巧,“真的很好看,”。 夏笙花沒有再回答,只是垂着头保持沉默,表面上看來,他是那么的乖顺,但是夏笙花不能保证,在这副看似柔弱的身体底下,藏着怎样的一个严紫陌。 毕竟是要成亲的对象,夏笙花虽然对严紫陌保持着热情不减,但是彼此之间,很有默契地互相隐瞒了一些东西。 “……天都黑了啊。”半晌,低着脑袋的夏大将军才讷讷着说道,严紫陌正要说话,昏暗的室内忽然传出一声响亮的咕噜声。 夏笙花很不好意思地抬起头來,用一种让人想吐的温柔口吻对严紫陌道,“严公子,你肚子饿不饿啊?” 严大公子沒说啥,只是很淡定地从夏大将军肩头离开,整理好衣冠,把丢在一边的折扇捡回來,摇着扇子玉树临风翩若惊鸿,“愚下正好腹内有些空虚,不如将军随愚下一起去外面觅食如何?” 严大公子一句觅食说得极为俏皮,夏笙花忍俊不禁,从绣墩上一下起來,掸掸衣服上睡出來的折痕,“在下正有此意,不知严公子今天晚上要吃什么呢?”虽说肚子饿,但是这天也闷热得可以,就是肚子真的饿了,估计也吃不了什么大鱼大肉。 “……豆腐吧。”严大公子有意无意地扫了夏笙花一眼,笑道。 这话听着咋这么别捏呢?夏笙花有点奇怪,但是看严紫陌又是那样一副正经无比的样子,不好意思说出心中的疑惑,只好笑呵呵地上前主动挽住严大公子的手,“那我们走吧。” 会主动挽手了,进步很大么。严大公子赞许地点点头,沒有一丝一毫的不快,这一刻,他好像忘了自己不喜欢被人家碰到身体。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干物燥】 到了外面因为天热时间尚且不晚所以在外面家门口纳凉的人十分之多坐在板凳上摇着扇子赶蚊子好不自在夏笙花手上空落落的只有袖子里面藏着几钱碎银子身边跟着个严大公子侧眼看他除了头上戴着纱帽将绝世容颜隐去了些许长身玉立的样子光看着身形就像是个翩翩公子谁也不会把他当成是玉楼的头牌來看 严紫陌手上的折扇摆摆一丝凉风吹來夏笙花撇撇嘴别过头去看前面严紫陌笑了“将军怎么不继续看了” 夏笙花也沒有被人家抓包的尴尬一排坦然地耸耸肩“看够了呗” 严紫陌不恼笑眯眯地继续给夏笙花扇扇子夏笙花哭笑不得手上沒扇子有个人跟着一路扇倒也惬意只不过委屈了这样的美人儿夏笙花心里别扭得紧面上还是一派平静任由过路人侧目打量看就看吧也不会掉一块肉的不是 就这样慢慢踱着步子夏笙花和严大公子沿着环城的碧水散步丝毫沒有提起要吃饭这件事情 静默半晌夏笙花忽然停下脚步瞧着面前的碧水 因为天热所以尚且看不见什么水汽弥漫但是碧水边的风很大吹得人身心舒畅 严紫陌跟着听下了脚步手中的扇子收了起來夏笙花勾起了嘴角“严公子今夜良辰美景又有佳人相伴要是能浅酌一杯那真是人生一大乐事了” “将军说得甚好有佳人相伴自然要把酒当歌了”严大公子敛起笑容口吻是十分认真的看着不像是在开玩笑但是夏笙花就是觉得这人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她本來就是见惯风月的讲荤话那叫一个信手拈來岂料严大公子比自己更上一层楼真是失策啊 正当她在考虑以后当如何应对的时候严紫陌伸出手去牵住夏笙花的手低声在她耳边道“将军你心情不好” 夏笙花沒说什么怎么能让严紫陌知道自己是在想以后怎么对付他的事情反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不能嫁耶律阳就只能和严紫陌凑合凑合了 这件事情说起來容易但是做起來可是一点也不容易两个人一但决定要相互依存就需要对对方有更进一步的了解可是她对严紫陌存了一分敬而远之的心态严紫陌也有些事情埋在心里彼此虽然都沒有说但是心里是非常清楚的 这场婚事只怕会进行得分外艰难吧 夏笙花并不是沒有见过貌合神离的当今最现实的版本就是炎挽歌和李棉儿这对夫妻了夏笙花远在边疆的时候就知道炎挽歌后宫才人美人婕妤册了一个又一个李棉儿从生下炎偄珏后就再也沒有消息 初时的那几年李棉儿会写信给她后來渐渐地断了夏笙花很明白炎挽歌是帝王他的心不能用在一个人的身上总是李棉儿多么美丽多么妖娆终究是留不住帝王心的 更何况他们之间除了彼此认识之外并沒有所谓的感情 李棉儿本事大家闺秀炎挽歌也是一朝太子一个自小学的是帝王之术一个通读诗书就算真的成婚了认识那么多年都沒有动心过又岂会真如外面人人所说说皇帝皇后琴瑟和鸣一般只不过就夏笙花看來他们只是两只被困在同一个大笼子里的可怜虫罢了 “不是不好只是有点事情不太想得通罢了”夏笙花纳闷道严紫陌十分理解很有耐心地不再询问好奇心这种东西有的时候是要不得的 拉着夏笙花的手俩人并肩在水边坐下吹着水边的凉风纳凉 夏笙花很郁闷地一直沒有说话严紫陌也不问她为什么就这么陪着坐在地上直到面前一艘画舫驶过一道嚣张的声音劈下夏笙花才算是回了神 “哈哈我道是谁原來是你这男人婆啊”耶律般十分嚣张地站在画舫上双手叉腰冲岸边的夏笙花大叫夏笙花抬起头看看这熊孩子一脸的欠扁觉得自己今天心情正好不怎么样这人又那么欠揍她要是不揍他简直就是对不起这天时地利人和啊 夏笙花慢悠悠地站起來中间还踉跄了一下更是惹來画舫上其余陪酒的歌姬咯咯娇笑严紫陌还是一派淡然地坐在那儿夏笙花很不满地回头瞅瞅他输人不输阵严大公子竟然一点要帮忙找场子的意思都沒有还要靠她亲自去找场子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哎哟男人婆你想怎么样來打我來呀你來呀”耶律般极尽挑逗之态夏笙花看着他搔首弄姿心里不由得想要是回纥打仗叫阵的时候都是让这货來只怕天启早就按捺不住动手了 “四皇子说笑呢末将岂敢动手伤你千金贵体”夏笙花斜着眼角笑道耶律般听完她将话就气得直跳脚“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动本王要不是皇兄拉着本王早就将你五马分尸了” 夏笙花不怒反笑“四皇子末将是怕把你打得伤胳膊断腿不信你问问你身边那些姑娘本将军的厉害”夏笙花说着朝画舫上眨眨眼顿时激起一片尖叫那些陪酒的歌姬多半都是夏笙花的“老相好”此时见到久未谋面的夏笙花自然是激动得不能自已更有甚者扒着栏杆冲夏笙花大叫“将军我要给你生孩子” 妓女喊出这种话多半都是是付出了真心耶律般找这么一群姑娘來陪的是自己不是夏笙花被当众这样叫了顿时头顶绿云笼罩脸色差得要命 夏笙花挑衅地冲他挑起一边眉头“末将是真的怕伤了四皇子四皇子若是不信非要动手的话末将这位朋友也是可以的” 耶律般正要发作听了夏笙花的话才算是注意到了坐在地上的严紫陌看他头上戴着纱帽脸上覆着一层薄纱顿时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玩意儿本王要玩儿的是你不是他” 夏笙花听罢还是不生气严紫陌微微抬起了头來看她似笑非笑的样子分外欠扁“严公子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么” “将军说话哪有愚下插嘴的份儿”严公子讲话虽然不怎么情真意切但是分外有理夏笙花也不好就这么跟他翻脸把人踹水里面去这可是她的未婚夫婿啊 “那么严公子还请你高抬贵手替在下出个头成不”夏笙花就不相信严紫陌不会答应自己结果自然不出所料严紫陌笑着点点头只是眼底的促狭还沒有消去一脸的看好戏夏笙花不搭理他抬起头趾高气扬地用鼻孔对着在自己不远处的耶律般 “你……”耶律般气结夏笙花看向严大公子严大公子手象征性地抬了抬然后只听一声惨叫耶律般膝盖一屈竟然跪倒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叫得分外可怜那一群妓女忙涌了上去围着他嘘寒问暖生怕落了单被四皇子记恨上 夏笙花笑眯眯地把严大公子从地上拽起來替他拍拍身上的灰尘朝耶律般道“四皇子不必行此大礼末将受不起啊天色已晚恕不奉陪了” 耶律般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正要喊出声來脖子上忽然被什么东西击中顿时说不出话來只能干着急一样地在原地动來动去急火攻心之下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夏笙花带着严紫陌走出不远就听见身后传來尖叫声“四皇子晕倒啦快让开让开” “……将军开心了吗”走着走着严紫陌问道夏笙花心情大好地点点头严紫陌于是不再说些什么只是笑笑继续走着 耶律般晕了老半天最后是被人用一口冷水给喷醒的他咬牙切齿地睁开眼睛看见的却不是夏笙花而是耶律阳紧皱着眉头的脸“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你怎么会被夏笙花给点住了都跟你说了不要在这里闹你就是不听难道非要让父皇來操心么”耶律阳怒道耶律般虽然面有不豫但还是沒有说什么他跟耶律阳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在他心里耶律阳一直都是自己的亲哥哥亲大哥而不是那个妖孽 “大哥你为什么不让我叫你大哥你明明就是我大哥我才不会承认那个妖孽”耶律般说罢见耶律阳脸色更加糟糕知道自己是捅到马蜂窝但是捅都捅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也就越发变本加厉“那个妖孽明明就不是父皇亲生的我凭什么要叫他大哥” “他是母后亲生的你难道就不是母后亲生的么耶律般你有了父皇难道就不记得母后了么”耶律阳恨道抬起手差点就要给他以耳光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是是非非】 “他算什么东西!我从來都沒有这样的贱种哥哥!”耶律般脾气上來了,看着耶律阳抬起的手,将自己一边的脸凑上去,“打啊!你打啊!反正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是吧?你一直都记恨着父皇疼我是不是!” 耶律阳手抬了半天,终归还是沒有落下,他叹了口气,什么也沒有说,将耶律般一个人丢在床上,负手走了出去。 耶律般一个人在床上,觉得很是无趣,夏笙花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大哥跟他生气,无非是因为他不肯叫那人做大哥罢了。 凭什么呢?同母异父,那个男人,只不过是母后少不更事时候留下的孽种,身上流的,不知道是什么下作人的血统,他凭什么要叫他做大哥? 就算他继承了母后族系的血脉,也根本不配他叫他大哥! …… 夏笙花带着严紫陌又沿着碧水走了很久,直到到了城门口,这才停了下來,回头看严紫陌,“严公子,都到城门口了,我们回吧。” “将军逛得开心么?”严大公子问道,夏笙花想了想,点点头,“挺开心的。”尤其是整了耶律般那会儿,心情简直是飘飘欲仙啊! 严紫陌像是看出了夏笙花的心情,但笑不语,夏笙花也跟着傻笑,笑够了,才正色道,“其实还有一点挺遗憾的。” “什么事情?”严紫陌不知道夏笙花这么开心怎么还会有不开心的事情,便又问道,夏笙花抬起一手摸摸下巴,另外一只手按在肚子上,“那就是,我后悔刚才沒有吃东西了。”夏笙花沒头脑地來了一句。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笑了出來,严紫陌单手支着下巴,“嗯,那便走吧。”说着,朝夏笙花伸出一手來,夏笙花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到严紫陌的手上,不等她缩手,就被严紫陌给牢牢困在掌心里面。“逃不掉了,将军,今天晚上想吃什么?不会还想吃牛鞭吧?”严紫陌声音淡淡的,但是怎么听都像是在调戏她。 好在夏笙花脸皮够厚,根本沒感觉,“大热天的吃那个会上火的,还是不了。” “那么,走吧。” “……嗯,好。” 月亮渐渐升到天穹,街道两边挂着的等了,灯笼将俩人的英姿渐渐拉长,手紧紧连在一起,就是不知道,心是不是也一样。 梦儿在外间的桌边等了很久,不见夏笙花回來,有点无趣地摇着团扇,扇面上刺绣了墨兰,瞧着很是舒心,只不过,现在热得人受不了,再舒心也沒用。 她在凳子上枯坐良久,忽然听见一丝声音由远及近,忙正襟危坐,继续摇她的团扇,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來。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梦儿正要发作夏笙花晚归,忽然接着灯光的映照,看清楚來人的脸來,顿时即将发作的埋怨全数咽下嗓子眼儿,有点恹恹又可怜地瞧着对方,“真姑姑。” 癸真提着灯看见房间里面的是梦儿,有点诧异地挑挑眉,“大小姐呢?” “将……大小姐她还沒有回來。”梦儿在这公主府里面,最怕的就是癸真和长公主,前者直接管着她的言行举止,后者不喜欢她曾经的主子太后,长公主又是整个公主府的一把手,什么话都是她说了算,若不是夏笙花待人平和,她可是死也不想留在这么个鬼地方! “我听说严公子來找大小姐了是么?”癸真环顾一眼四周,绕着走了一圈儿,很有架势地斜着眼睛看,“嗯,你到是挺会打理起居的,大小姐当年住这儿,都是府上下人轮流打扫的,每次打扫,必定要清出一堆东西,真是不像个大家闺秀。”一边说着,她一边叹了口气,像是对夏笙花不会收拾东西感到万般的无奈,但是旋即又忍俊不禁,“不过大小姐的脾气一贯是极好的,在府里面下人都很喜欢她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出去就要变得那样霸道,当年被她得罪过的满朝文武,长公主可沒少花时间去赔罪,她倒是在外面过得逍遥舒坦,让公主这个为娘的操碎了一颗玲珑心。 谁说长公主不疼大小姐了?只不过长公主都是光做不说而已,她当初生下夏无月和夏笙花这一对龙凤胎后,夏无月被国师测准日后会是闲云散鹤之辈,不适合整顿朝纲,便直接带去山中修行,直到十岁了才给送回來,平日里是连面都很难见到了。 相比起夏无月來,长公主对夏笙花,可谓是疼宠有佳,只不过,夏笙花那个时候还沒有什么记忆,小孩子懵懵懂懂的能知道些什么?长公主那会儿可是天天要搂着心肝宝贝一块儿睡才能睡得着的,为了大小姐,连老爷都给冷落了,这件事情,所有人都闭口不谈,就是不想娇惯出一个飞扬跋扈的小公主來。 事实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是夏笙花还是长大了,虽然教得脾气怪了点儿,但还是个好姑娘。 只有她们这些从小看着夏笙花长大的人才知道,大小姐是多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也难怪当年会有那么多姑娘哭喊着要嫁给她了。 回忆完了,癸真才正色看向梦儿,梦儿有些怕怕地瑟缩了一下肩头,癸真见状,便柔和了神色,“梦儿姑娘,你也不用害怕,先前我也不是故意要针对你的,你见谅吧,公主她只是对深宫六院映像不好罢了。” 梦儿闻言,抬起头來,有些楚楚可怜地蹙眉,“公主她,不喜欢皇宫么?” 癸真闻言,冷笑,“哼,皇宫除了有钱吃穿不愁外,还有什么好的?就算是先帝,也被……这也沒什么好说的,大小姐这么晚了还不回來,说不定就不回來了,你若是等累了,就早点睡觉吧。门锁着也成,留一扇窗户就够了,反正她会翻墙。”癸真吩咐完了,颇具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梦儿姑娘你会武功么?” 梦儿一个激灵,被她问得背后汗毛都竖了起來,“沒有的事,梦儿十岁那年进宫直到现在,从來都沒有习过武,太后宫里只有太监和侍卫会点功夫,我们这些当宫女的,会端茶递水捏肩捶腿就够了。” 癸真也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微微测过身去,“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沒什么兴趣知道,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不管你会不会功夫,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接近大小姐,她都是不怕的,你若是有自知之明,就安安分分地在这公主府里面做事,等大小姐成婚了,跟她去新府里住着,捞个管事当当,也不比宫里的女官差上一星半点儿,不过你若是不愿意,只怕你有的是苦头吃了,大小姐她对待背叛自己的人,一直都很残忍的。”轻飘飘丢下这么一句话,癸真颔首告辞,徒留梦儿一人站在门口相送,而梦儿几乎是被她说的话给镇住了,半晌,直到背后一凉,才回过神來,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來,被风一吹,简直能叫人掉下一地的鸡皮疙瘩來。 她搓了搓肩头,将门关上继续枯坐在桌边等夏笙花归來,癸真将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什么叫……大小姐是都不怕的,什么又叫大小姐对背叛自己的人,一直都是很残忍的? 这会儿她还真不想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她只是很好奇,癸真提起的先帝。 先帝在后宫,并不是个风流多情的情种,后宫虽然女人一窝窝,但是有封号的沒几个,太后当年皇后这个位子可是坐得相当之稳,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呢?弄得癸真都忍不住要扯出來讲? 思虑再三,还是想不通,宫中的事情,她想打听现在也是无从打听了,况且有关先帝的事情,早就成了宫中秘辛,她花再多的钱,也不一定能查得出來。 只不过,她很久之前,倒是听说过,二十多年前,宫中曾经有过一次大涤荡,过半的宫人或被处斩活被流放,下场最好了也不过是外放出宫,那会儿,宫中简直就是哀鸿遍野,根本沒有一丝的光明。 她现在倒是很想知道,那是为什么了。 夏笙花跟严紫陌一起吃饭,倒也沒有去什么高档的酒楼,只不过是在先前吃过早点的摊子上吃了两笼蟹粉小笼包。 让她最是惊奇的是,严大公子竟然一点也不嫌弃,跟着她一起吃得津津有味,她原本以为,像严紫陌这样被人捧在手心的人是绝技不会吃路边摊这样粗糙的饭食的,想不到,严公子也是上得了刀山下得了火海啊……这么感叹着的时候,夏笙花把一碟辣酱都倒严大公子的小笼包上,笑得十分犯贱,严紫陌抬眼瞅瞅她,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然后在夏笙花笑得合不拢嘴的时候,按住她脑袋一嘴咬下去。 夏笙花被攻了个出其不意,还沒有反抗,就听见倒抽冷气的声音,摊贩的老板见夏笙花和严紫陌旁若无人地亲热,登时脸红了大半边儿,“唉,年轻真好啊。” ------------ 第一百二十五章 :【难以言喻】 ……好辣!夏笙花能吃酸,能吃苦,也能吃咸甜,就是不能吃辣,她是天启皇城中人,天启虽然是个泽国,常年水陌纵横,但是并不兴吃辣,只是比较多吃姜蒜调味,寻常人家,最多也就是蘸个干碟,夏笙花长这么大,还真沒有见过像严紫陌这样能面不改色吃辣的人。 所以在嘴对着嘴须臾之间,夏笙花就已经辣出了泪花,使劲用手去推严紫陌,但是根本推不动,这男人就像是吃了大力神丸一样,手上的力气简直跟她有得一拼了。 当然,严大公子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在夏笙花几乎要被辣出鼻涕來之前,他就松开了夏大将军。 夏大将军嘴巴刚一得到自由,就赶紧跑到一边的桌子上将放在桌上的水壶提起來往嘴里猛灌水。 严大公子笑眯眯地吃完自己的小笼包,擦擦嘴巴,等夏笙花给自己灌完水,捧着个圆滚滚的肚子回來,才戏谑地问道,“咦?将军你的肚子怎么变大了?” 夏笙花恨得牙痒痒,偏生有不好当众跟严紫陌发火,严紫陌是公认的美人,被他迷倒的女子沒有一万也有八千,她这要是把严大公子给欺负了,指不定要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姑娘们给生吞活剥了呢! 不管夏笙花怎么想,严大公子的心情还是很好的,将军不会吃辣这一点他就相当满意。 所以不管夏笙花怎么骂,严大公子都是笑眯眯的,根本一点都不会生气的样子。夏笙花见了虽然不爽,但终归还是沒有说些什么。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公主府吧,她一点也不想再逗留了! 严紫陌瞧着夏笙花一脸难以发作的便秘样子,便很好心地问道,“将军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先前的病还沒好透?需要愚下送你回去么?” 真是一语中的,夏笙花一脸的欣喜,佯装十分难受西施捧心道,“严公子,在下的确有点不舒服,不过严公子今天孤身一人出门,这天都这么晚了,你若是回去,说不定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还是有在下送你回去吧?”赶紧回去赶紧完事儿! 夏笙花一手扶着额头一边偷偷摸摸从手指缝里面打量严紫陌,严大公子敛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将军既然身体不舒服,那么愚下就更加沒有理由叫你送愚下回去了。” “不不不,你的安危比较重要,在下会先送你回玉楼再回公主府的。”夏笙花这下也不敢大意了,严紫陌不会武功,这是她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事情,初遇时,她特地探过严紫陌的内息,严紫陌身体较寻常人差点,内息虽稳,但很缓慢,像是气血滞留的脉象。 可是气血滞留通常都是身体受到重击才会在体内形成淤血造成血气不畅,严紫陌这么大个人,身上沒有半点伤痕(严紫陌上半身沒有伤口,双腿行走也不像是有病,所以夏笙花在这里直接判断严紫陌只是体质异于常人),虽然身体时常冰冷,平时跟一般人也沒有什么两样,他充其量不过是个普通人,这一路要是回去的时候遇上什么危险,夏笙花别的倒是不担心,只是担心严大公子的贞操会不保,她是听说过的,严紫陌在玉楼坐了这么多年的台,几乎沒有什么人能请得动他,他也很少出门,如果不是他本身是贱籍又在玉楼卖身,谁都不会以为他是个小倌的。 俩人吃完饭,从摊子默默无语地离开,相对无言。 夏笙花越走越别扭,倒是严紫陌什么事都沒有一样,还很好心情地到处看,夏笙花见了,眯起了眼睛,“严公子今天晚上挺开心的哈?” 严紫陌回过头來,一双眼睛笑得想两弯月牙一般,嵌在脸上看得人甚是舒心。“因为很久沒有这样一个人出來了,今晚的月色也甚好,就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不该去多想才是。” 夏笙花闻言失笑,“严公子真是知足常乐啊。” 严紫陌点点头,“若不知足常乐,整天困在不好的回忆之中,当然是不好的了。” “很有道理啊,不过有时候怒火攻心,想冷静也是冷静不下來的。”夏笙花说罢,忽然伸手去搂住严紫陌的腰身,调笑道,“嗯,严公子的腰好细啊。” 严紫陌一脸的淡然,什么都沒说,夏笙花也不觉得无趣,反正他这个人平时是很难惹恼的,想怎么调戏就怎么调戏,只是一旦惹恼了,那就不好对付了啊…… “天太晚了,在下还是快些将严公子送回玉楼才是,在路上多做逗留,只怕晚娘要來找在下理论了。”夏笙花说罢,抱着严紫陌腾空而起,她个子尚且不足严紫陌高,但力气却是奇大无比,要抱起个把严紫陌还是不成问題的。 严紫陌被夏笙花公主抱在怀里,脸上因为覆着薄纱,所以看不出來什么表情,夏笙花从屋顶上越到另一间屋顶上的时候,严紫陌只是默默地揪着她的衣服,一点声音也沒有,一度让夏笙花怀疑他根本就是突然之间得了哑疾。 直到到了玉楼隔街的房顶上,夏笙花才将严紫陌放下來,然后一脸得意地勾起嘴角,“严公子,现在心情怎么样?” 严紫陌沒说啥,站到屋檐边上看下面,然后回过头來看夏笙花,“将军若是喜欢的话,愚下自然心情是极好的。” “这句话我可不爱听了,严公子,你不需要看我眼色做事的,我夏笙花待人向來真诚,我待你好,便是真心想要跟你好,不需要你來逢迎我。”夏笙花摇头,叹口气,看着严紫陌微微怔愣的样子,以为自己猜到严紫陌心里的想法,便伸手去握住严紫陌的手。 夏笙花的手也算是修长了,但是和严紫陌那双手相比,简直就是短粗黑,根本不能看,有点讪讪地,还是握住了严紫陌的手。这个男人沒有身份,沒有地位,他长得很美,他腹中饱有别人难以想象的睿智,他将成为她的夫君,她要为之付出一生的男人。 她岂能真像个母老虎一样对他?夫妻之间,不就该是像娘亲和爹亲一样,琴瑟和鸣一辈子的么?“紫陌。”话刚冲口而出,夏笙花就有些迟疑,她现在和严紫陌,还不是夫妻…… “将军有话要说?”严紫陌问道,夏笙花点头,“严公子,你不必……” “叫我紫陌,将军。”严大公子正色道,夏笙花被他纠正得老脸一红,好久不害羞的脸又烧成了烂番茄,“紫陌,你不必那样在意我的感受的,你我即将成为一家人,不必为此如此费心的。” “将军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严紫陌忽然出口道,夏笙花一愣,有点傻傻地看着严紫陌那双在月光下泛着紫色的眼睛。 严紫陌将身子完全回过來,正面对上夏笙花,一双温柔的眸子凝视着她,一边抬手,一边说道,“既然是要作为夫妻相依为命的,岂有不为娘子着想的夫君呢?”说完,他脸上的面纱完全掀了起來,现出下面那张完美到极致的脸來。 夏笙花还是有点愣愣的,但是心里某个地方,忽然之间就变得异常舒服,既不是温暖,也不是凉爽,而是非常的舒服,非常非常的,她从來都沒有这样在意过一个人说的话,直到现在为止,直到严紫陌说出这句话为止。 “所以我的将军啊,你到底,在介意些什么呢?”严紫陌像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倾身上前,抬手捧住夏笙花的脸,慢慢将自己的额头凑上去,贴住她的,冰凉的额头,给夏笙花带來一阵难以言喻的舒爽,但是同时,脸上更加滚烫了。 “沒,沒有啊。”夏笙花讷讷道,严紫陌也不追问些什么,只是仍旧保持原來的动作,却将脸贴上了夏笙花的脸,夏笙花沒动,因为腰被搂住了,想逃也逃不掉,只好被他再吃一次豆腐。 这样温存了一会儿,严紫陌讲嘴唇从夏笙花的唇边移开,轻轻冲她叹了口气,十分宠溺地刮刮夏笙花的鼻子,这在当初,是夏笙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本就是个女子,她和别的女孩虽然不同的,表面上看去是那样粗鲁那样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她终归是个女子。 夏笙花,也是希望能像个正常的女子一样,得到良人的眷顾吧。 “将军,天色已晚,送我下去吧。”严紫陌亲亲夏笙花的嘴角低声道,夏笙花抬手摸摸那里,神色复杂地点点头,带着严紫陌跳下房檐。 玉楼是做夜间生意的,今天晚上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夏笙花为了不让严紫陌从过正门进去被人纠缠,便直接带他翻窗回房。 翻窗的时候,夏笙花倒是觉得就像是自己是个窃玉偷香的贼一样,只是她采的是严紫陌这株稀世奇珍罢了,这么想着,便忍不住笑了出來,严紫陌爬进窗户,回头看下生化笑得一脸诡异,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将军,你沒事吧?”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孽缘缘孽】 “啊,沒,沒事啊!”夏笙花摆着手说沒事,岂料这样一來,双手失去攀附,身体一下子就往后仰去,夏笙花就像是一条失去了水的鱼一样双手在半空中扑腾两下,不等严紫陌伸手來相救,就从二楼划出一道不甚雅观的弧度,一屁股摔在大街上…… 进门的客人被夏笙花吓得不轻,脚都软了,正好被揽客的姑娘搀扶着进门,在大厅招呼客人的晚娘听见动静,摇着团扇款摆出來,瞅见夏笙花,挑起眉头,“夏公子?今天晚上这么有兴致來瞧我们严公子?都是要成婚的人了,怎么能这样不安定呢?”说着上前把夏笙花从地上扯起來,给她拍拍身上的灰,回头瞧楼上,严大公子的脸在窗边若隐若现,“公子啊,外面儿风大,就别出來了啊!” 严紫陌像是对晚娘邮箱是对夏笙花笑了笑,那张雪白的脸便从黑洞洞的窗户后面隐去,要不是夏笙花知道严紫陌是个人大白天的也能上街,还真就要以为那是一个艳鬼了。 “你还能走么?”晚娘搀着夏笙花问道,夏笙花揉揉腰眼,点点头,晚娘便一下子把手给松开了,夏笙花一个不稳,差点又坐地上來个伤上加伤。 “将军,不是我说你,大晚上的飞檐走壁,你是将军,会武功那道沒什么,可是我们家公子可是一点武功都不会的,要是把他给摔了,叫我玉楼喝西北风去啊?”晚娘手里的团扇遮着嘴巴,夏笙花只能透过月光看出那是一把苏绣的团扇,上面绣着黛玉葬花,栩栩如生,很是漂亮。 “晚娘啊,不是我说……”夏笙花十分潇洒地抬手将凌乱的头发摸到脑后,“皮肉生意也不能做一辈子,严公子成亲后,你还是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咄!有你这么胡说八道的么?听过逼良为娼的,还沒听过劝娼为良的,将军,你到底懂不懂男人的心啊?”晚娘被夏笙花这么一句话给惹毛了,拿团扇指着夏笙花的脸咄咄逼人道。 夏笙花被她戳得很尴尬,但是晚娘和她关系一直都挺好的,便耐着性子听她唠叨。 “将军你看我长得不错吧?”晚娘戳完夏笙花忽然搂着自个儿的腰身问夏笙花,夏笙花象征性地看了一眼,点点头,晚娘啧了一声,“那不就结了,我年纪虽然大了,但是风华正茂徐娘半老,也是风韵犹存,但是要是嫁给人家,就是人老珠黄你懂么?” “懂……”我会说我一点都不懂么?娘亲嫁给爹,这么多年了,也不见老多少,可爹还是那么忠诚,从來都沒有在外面乱來过什么,虽说每次都是娘亲无理取闹,但是他们真的很相爱。 “那不就得了,我这老鸨当了半辈子了,就沒见过几个一心一意的,嫁人了早晚都是要遭夫家嫌弃的,况且是我这种做皮肉生意的,早就不是什么清白身子了,就是要嫁,也只能给人家当小妾,你觉得,晚娘这样的人,能给什么人当小妾?” 夏笙花思虑了一番,晚娘这个人虽然很会做人,左右逢迎,但是脾气也是爆的,要是嫁人了,当个续弦倒还可能,小妾和侧室还是免了吧,迟早跟正室斗出病來,要不就是成功上位要不就是一纸休书,这种做法实在是冒险。“不能。” “那不就好说了,我不能给人家当正室也不能给人家当小妾,那我还不如在这儿当老鸨呢!当老鸨可好了,男人见了我,就跟蜜蜂见到花儿似的,你说我会放着这么好的事情不要跑去给臭男人当黄脸婆么?” 一看就知道是不会的了,夏笙花摇头,然后叹气,“晚娘,我要回去了,再晚点,娘亲她又得找我麻烦了。” 晚娘看着夏笙花转身忽然之间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将军!” 夏笙花停下,回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晚娘这才开口,“你早点成婚,省得再被你娘烦着了,她也该管够你了。” “无碍无碍,她只是想多关心关心我罢了。”夏笙花摆摆手,晚娘也知道不能多说些什么,便一脸心事重重地进了门,玉楼门外照样客人络绎不绝,但是总觉得,今夜的街上,分外萧瑟。 夏笙花独自回了公主府,大晚上的,就连守夜的家丁也睡下了,夏笙花一个人偷偷摸摸回到房间,刚一开门,就看见一张幽怨的脸來。 “梦儿,你怎么还沒睡?”夏笙花讪讪地关上门,看着房间里面烧得只剩下半截的蜡烛,知道她等了自己很久,有点不好意思,便恬着脸到梦儿身边去讨好她。 这么晚沒睡,梦儿自然是十分不爽的,但是夏笙花回來了,她这个当婢女的也沒什么好说的,“将军回來就好,奴婢只是担心将军的安危罢了,要知道,将军成婚在即,实在是不宜多做外出的。” 夏笙花连连点头称是,梦儿也不敢直接就问她关于当年先帝的往事,这件事情若是发生,夏笙花当年应该还很小或者根本就还沒有出生过,她不能这么冒冒然就去问她,惹起怀疑就不好了,便起身将蜡烛烛心剥断一截,低声道,“奴婢去给将军准备热水。” 夏笙花沒说话,这种时候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不然梦儿直接发彪她可不敢跟她动手。 梦儿出门了,夏笙花独自一人呆在卧室里面,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床顶,有点儿睡不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不得不说,严紫陌的话,实在是能够打动人,就连她听了,也觉得很感动,只是,感动归感动罢了。 夏笙花叹口气,想起晚娘跟她讲的话來,觉得真是造化弄人。 晚娘在玉楼做姑娘之前,曾经是个官家小姐,当年这件事情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去了玉楼坐台,实在是叫人扼腕叹息。 这件事情,夏笙花也只不过是听说,虽然是听说,但并不是听随便什么人说的,而是听癸真说的。 癸真是长公主身边最贴心的宫女,她从小看着自己长大,沒有任何必要对自己说谎。 晚娘当年,本名并不叫这个,至于本名叫什么,夏笙花也记不清了,只知道癸真说起她的时候,只是一脸的惋惜。 她当初在皇城也是赫赫有名的美人,喜欢上了自己家里一个下人的儿子,两情相悦归一码,身份悬殊又是另一码事情了,家里不同意她和那个下人來往,并且,将她许给别的贵族,那下人被赶走之后,发愤学习,终于功成名就,而晚娘,因为牵涉到宫廷巨变,被贬为贱籍。 听说她的初夜被开到百万两的高价,却不知道是什么人和她在一起。 晚娘的心里,只怕也是十分凄苦的吧?夏笙花不愿意再多想,她现在过得开心就好了,沒有必要再去想别的。 梦儿端着水回來的时候,夏笙花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不得已,只有将她叫醒,夏笙花是个姑娘,过段时间就要嫁人了,在这样不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和干净整洁,迟早要被夫家嫌弃的,虽然这个夫家敢不敢嫌弃还是个问題。 “将军?将军?”梦儿晃晃夏笙花的手,夏笙花睁开眼睛看见是梦儿,又闭上,“梦儿,天这么快就亮了?让我再多睡一会儿吧。” 梦儿闻言,竖起眉毛,“将军!你在说些什么啊?天还沒亮,你要是再不起來洗洗,天就真亮了!快点起來吧,明天早上也可以睡觉啊,你又不用去上朝。”因为夏笙花本身的特殊性,炎挽歌特地恩准她不用上朝,天启自古以來,朝堂之上很少出现女人,尤其是武将,夏笙花要是以女子的身份去上朝,恐怕影响更不好。 “那能让我睡一会儿再洗么?我真的很想睡觉啊。”夏笙花有气无力又很无奈地问道,梦儿也不管她怎么跟自己哀求,直接把夏笙花从床上拖起來,夏笙花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姑娘,竟然被她从床上生生拖起來,硬是洗完脸擦完身才睡下。 梦儿单手叉腰,手里拿着一块湿布,看夏笙花一脸的睡意,无奈又好笑,只好把湿布甩进脸盆里,端着水盆就出去了。 夏笙花穿着肚兜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窗户沒有开着,但是因为是后半夜了,也不是非常的热,沒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里看见严紫陌坐在自己对面下棋,修长的食指在周围灵光的映射下,分外白皙诱人,“为娘子着想,本來就是夫君应该做的,娘子,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交给为夫就好了。”严紫陌人在下棋,却沒头沒脑讲了这么一句话,夏笙花很开心,拿起白字放在棋盘上,“夫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梦里面就这么放得开直接叫严紫陌做夫君,“我喜欢你。” 严紫陌闻言微笑起來,眉眼盈盈之时,什么也沒有说。 什么也沒有说? ------------ 第一百二十七章 :【要说些啥】 夏笙花懊恼地从床上起身,发现自己方才是在做梦,很无奈地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夏笙花,你怎么花痴到了这个地步了?那人明明就要和你成亲了不是么? 可是也不对啊……转念一想,夏笙花终于明白,严紫陌虽然说了那么让人心动的话,但是他并沒有对自己说出喜欢之类的话,反倒是她忽然之间感动得无以复加急着对人表白。在感情方面,夏笙花向來不认为自己是个菜鸟,但是和严紫陌相比,夏笙花,你果然还是嫩了点儿。 真是沒办法啊……夏笙花自嘲地笑笑,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发现自己穿着一件崭新的红肚兜,上面绣着极为精致的蝠纹…… 大抵是梦儿给自己换上的吧?夏笙花心想,觉得有些别扭,用手扯扯,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她虽然是个姑娘,但是胸前一马平川,哪里用得着这种东西啊…… 况且长她这样儿的穿着红肚兜,怎么看怎么奇怪吧?夏笙花看着不远处镜子里面映出來的自己,觉得穿着红肚兜的自己怎么看怎么滑稽。 外面天色大亮,也是该起床了吧,梦儿沒有叫她,只怕是觉得昨天晚上她回來得太晚,所以沒有吵她吧。 手伸到胸前,刚想把肚兜给扯掉,忽然想起这或许就是梦儿给自己绣的,她这要是不知珍惜就给扯了,梦儿会很难过的吧? 那还是先穿着吧,摸摸那极其滑腻的料子,夏笙花觉得这么穿着也挺好,除了颜色实在是红艳了点儿沒办法外,还是很不错的。 “将军,你醒了?睡得好么?”梦儿从外头经过,透过窗子看见里面夏笙花已经起來了,便停在窗边朝里面问道,或许是刚起床,夏笙花还有些木愣愣的,转头看了梦儿好一会儿,才算是回过神來,“梦儿啊,你怎么在这儿?” “奴婢是将军的婢女,自然是要呆在将军的身边的了,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要赶奴婢回宫了么?太后会打死奴婢的!”梦儿说着说着,脑洞全开,想象力丰富得跟长公主都有得以拼,就这么凄凄哀哀地抽泣起來,夏笙花什么也沒干就把一个姑娘给惹哭了,顿时足无措起來。“我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哭别哭,我的意思是,这么早你怎么沒在后厨帮忙啊?” “将军,现在都快日上三竿了,哪里早了?你连晨餐都沒用,现在都快要吃午饭了!”梦儿擦去眼角泪痕捏着手绢儿指责道,夏笙花囧了好一会儿,才醒神,“原來都这么晚啦?” “是啊,对了将军,公主差人传话过來,宫中要为你办庆功宴,就在明天晚上,要你去一趟。” 夏笙花伸手捞起在床头的衣服穿在身上,从床上下到地上。她的卧室里面并沒有铺什么地毯,所以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分外舒适。 夏笙花甚至都不想穿鞋子了,“我不太想去啊……”她知道梦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则,长公主叫她去一趟庆功宴,一则,就是让她现在过去长公主跟前听训话。 从前每回进宫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夏笙花训话听得心里那叫一个寒风瑟瑟,长公主就像那后妈,她这亲闺女儿还得言听计从,叫往东不敢往西,当初在先帝跟前受宠的时候也是如此,现在,想必也是如此吧? 整理好衣冠,束好头发,夏笙花坐在桌边风风火火吃完饭,梦儿还沒动手收拾桌子,便迫不及待朝门外离弦箭一样冲了出去。 梦儿手还停在一只粉彩的瓷碗上,瞧着夏笙花奔了出去,有些移不开眼去,将军真是非同凡响,竟然能跑得这样快,简直就是叫人心生佩服啊! 与梦儿悠闲的心情完全不同,夏笙花的心情可谓是沉重的,她年纪还小的时候,挺喜欢进宫玩,由于先帝特别宠爱自己,所以在宫里混得一时风生水起,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长公主就开始言传身教,每次进宫前,先要叫夏笙花去跟前挫挫锐气,然后等她进宫的时候,才不至于干些不经大脑的事情。 比如小时候吃错药那件事儿,长公主为此惦记了大半辈子,每回都会对她提起,务必要做到使夏笙花明白,什么东西不能吃什么东西能吃,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以及什么事儿能干什么事儿你他妈就是死了也不能干这么几个问題。 夏笙花到门口儿的时候,还在心中思虑,这次言传身教会是个什么样儿,但是等到见到了长公主那一刻,才算是明白了,这一次将会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长公主跟所有喜欢珠宝皮草的贵妇一样,喜欢收藏很多珍稀的东西,去年年前冬狩的时候,炎挽歌猎到两头巨虎,皮草剥下來之后,连李棉儿都沒沾到这样的福泽,一张送给了浮华宫的亲娘圣母皇太后,还有一张送给了亲姑姑长公主。 那皮毛夏笙花倒是沒有见识过,但是一定很柔软很暖和。 此时长公主就斜靠在铺了这张巨大虎皮的太师椅上,一只脚搁在膝盖上翘着,那只穿着绣鞋的脚一勾一勾的,女王范儿十足,看得夏笙花心惊肉跳。 在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最怕娘亲了啊。 “过來。”或许是昨天落了水,长公主还是有点恹恹地,她慵懒地靠在虎皮上,对自个儿女儿特高冷(高贵冷艳)地勾勾手指,夏笙花忍着心惊肉跳慢慢上前,走到长公主跟前,“娘亲啊。” “闺女儿。”长公主拖长了音调叫夏笙花,夏笙花的小心肝一下子就随着她拖长了音调而吊了起來。 当然,长公主这次并不是真要教训夏笙花,她只不过是想,跟夏笙花再聊聊罢了,之所以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也只不过是想再看看她家闺女儿那受惊的小样儿罢了。夏笙花在外面什么样儿她不知道,但是在家里什么样儿,她还会不知道么?“为娘今天找你來,只是有些事情要交代罢了。” “什么事情?”夏笙花讷讷道。 长公主嘴角轻轻勾起,“为娘听说,你昨天晚上彻夜未归?” “沒有的事儿,我最多只是在外面呆到了寅时,根本不算彻夜未……我错了……”夏笙花举起双手投降,长公主一句话就把她给揭穿了,果然只有当娘的才会知道她刚睡醒的时候脑子不怎么灵光啊。 “这也沒什么,你也大了,我这个当娘的也管不住你了,你喜欢怎么样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只不过……为娘还是要提醒你,宫中险恶。” 这句话夏笙花一度听到耳朵起茧,不过也是因为长公主这些教训,她每次进宫,都是安然无恙。 这其中不知道包含了多少的惊险,夏笙花幼年的时候,也曾经在宫中险些丧命成为后宫斗争的牺牲品,长公主说的这些都沒有错,她只是希望她安全罢了。 “我明白的,娘亲。”夏笙花道,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你知不知道你小时候每回进宫,你爹都特别担心你?” 夏笙花点点头,长公主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当年夏元帅如何担心自己女儿的安危,“那时候,你舅舅每次想你了,都会请人派一顶小轿子來接你,接你的那个公公,就是福公公了。” 这夏笙花还是记得很清楚的,福公公嘛,当年还是一根瘦竹竿,只不过这么多年了,人也老了,发福了,而且更加喜欢打扮了,当年只不过是一只人妖,现在已经发展成为肉山大人妖了。 “你哥哥被国师接走之后,你爹就再也不提什么男孩传宗接代了,国师预言过,无月那孩子是仙胎,跟我们家只有几十年缘分,缘尽了是要出家成仙的。你爹从那以后,就成天担心你也是个仙胎,你爹和我成亲好多年,生下你们俩就再也不想有第三个孩子了,归根结底,你还是他最疼的。”还有我……长公主在心里默默地补充说明了一句。“所以每次进宫,都怕你出事儿,皇宫是这个世界上最乱的地方,就算有你舅舅在,也不能保证你不会出半点儿事情。更何况那以后,你舅舅他,也很担心你的安危。”长公主叹口气,想起自己那短命的皇兄,炎夜白这个人,到死都在为国家江山着想,他为了这片大好江山放弃了很多,她和他感情向來是最好的,所以他不在了,她这个当妹妹的,也不能坐视不理。 “娘亲,你是不是沒睡醒?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夏笙花想跟长公主讲几句顽皮话,但是被长公主摆手驳回,“沒有,我很清醒,这件事情你要知道,今天若是不讲给你听,我会很难受的,花儿,你也不舍得看娘这样吧?。” “娘亲,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夏笙花于是大睁着眼睛,听长公主继续讲下去。 那段她几乎忘记了是怎么度过的往事。 ------------ 第一百二十八章 :【爱深责切】 长公主微微侧过脸去,眼帘轻垂,长长的睫毛上像是挂着一颗晶亮的水珠,仔细看去,眼角上缀着一颗小小的碎石,晶亮动人,夏笙花沒有见过这种东西,觉得很稀罕,忍不住又瞧了一眼。 “笙花,你听好,离皇帝远点,你愿意辅佐他也好,不愿意辅佐他也好,不要再跟他多靠近。”长公主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峻,夏笙花有些晃神。仿佛眼前的长公主,不是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娘亲一般。 “为什么?”虽说她自己本身并不愿意过多地和炎挽歌有接触。自从离开皇城八年之后,夏笙花已经看透了很多东西,炎挽歌已经不是当年的炎挽歌了,他现在喜欢她,但是将來,未必不会因为这份轻易而变成滔天之在,长公主从小时候就在有意无意地提醒她,不要靠近皇宫,那里是个危险的地方。 所以自从炎夜白仙逝之后,夏笙花对那个禁宫,再也沒有什么兴趣了。 “有些事情,说不得,你要自己去明白,本宫只有你这么个女儿,不希望你再涉险,若是可以的话,真的很希望你只不过是个沒有武功的弱质女流,不必为这些国家大事鞠躬尽瘁,你知不知道,你离开这里的八年里,每回收到战况吃紧的消息的时候,为娘有多担心么?”长公主颤声道,她一直都在装作硬心肠,为的,不光是要将夏笙花教成一个沒有一丝娇气女子,她还要替炎夜白守住这天启百年的江山,为了国家,她不得已,牺牲自己的骨肉…… 而这一切,原本都是要交付到夏无月身上的,可他从生來,就注定了与这尘世无缘,他以一介男儿身,不能担负国家重任,却要去修什么屁仙,她这做娘的,只有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步步从少不更事走向如今……真的很难过啊异世灵武天下最新章节! 夏笙花蹙起眉头,长公主沒有睁开眼睛,但是她知道,娘亲一定在哭泣,她这样关心自己,而她竟然一直都以为,自己不是亲生的。 “其实,也沒什么难处的,我不怎么痛啊,娘亲你忘了,我身体异于常人,根本不怕的。”夏笙花笑着说道,伸手去搭长公主的肩膀,长公主猛地睁开泪涟涟的眼睛,控诉一般地叫道,“谁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去战场上吃苦,你当我是愿意的么?杀千刀的……你吃了那药之后,就变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为娘的心有多痛?这么多年了,你不能生病,受了伤也不会喊疼,知不知道我心很疼?太后一天到在后宫里面缩着,你道她念的是哪门子的经吃的鬼素?她念的是罗生经,吃的是人肉素!等这次庆功宴后,你再也别进宫了,本宫不会让你去的。” 夏笙花听得一头雾水,但是听长公主的话,似乎太后是吃人的恶鬼一般,那个长得仍旧如同少女一般美艳不可方物的太后,真是看不出來有什么地方像是那种东西的。 只不过……她倒是听说过域外有种恶鬼名为夜叉,男夜叉貌极丑,凶恶无比,而女夜叉美艳至极,却噬食人肉。 她听说过的版本是最普通的,修罗城中有夜叉,打扮得美貌如花,诱使男子与自己结合生下子女之后,再将子女夫君吃净,周而复始,越來越贪婪,越來越嗜血…… 想到这儿,夏笙花哆嗦了一下,太后在禁宫里面安安分分那么久,不太可能会那样…… “娘亲,太后跟你是妯娌,你们沒必要关系那么差……”夏笙花不明白,为什么长公主会和太后的关系那么差,只是,从小开始,太后对自己一直都是笑眯眯的,道下周乃为止,也从來沒有变化过,她不明白,太后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好,竟然让长公主如此深恶痛绝。 “你少搭理她就是了,她这种人,就跟乌龟一样,脑袋缩得可深了,你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把头伸出來咬你一口?听娘的不会有错。她装了这么多年,不可能装得了一辈子,等她败露了,你就会知道,她这个人,有多恶心恐怖!”长公主一脸厌恶地说完,瞧着夏笙花那一脸木然的样子,知道自己说的根本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下场,不忿地抬手在夏笙花脑门儿上敲了一记,“想什么呢?我是你娘还是她是你娘?”长公主的手素白纤细,一看就是不甚劳作的双手 ,只是她手指上沒有涂着红艳艳的蔻丹,所以瞧着也不怎么恐怖,只是那白生生的指甲边缘戳得她脑门儿有点微微的发痛。 “娘亲,你指甲该修了。”夏笙花讷讷道,长公主收手,还是一脸的不屑,“你这傻瓜,本宫道你去外面磨练了这么多年也该聪明了点儿,沒想到你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算了,不跟你贫嘴了,宫里差人找你,那你就去吧,早点回來,不要跟太后说话,知道了么?”长公主又提点一遍,夏笙花这才算是完全解放,一身轻松地从长公主房间里面出來,门口戳着个人影,个子高高,身材瘦长,下巴上飘飘美髯捻在手中,见夏笙花出來了,便叫住她,“你娘好些了沒有?” 夏笙花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精神不怎么好,但是教训人还是很有力气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 夏元帅听夏笙花说这话,抬手作势要打,夏笙花赶紧抬手去挡,等了半天却啥也沒有,松开手,见爹亲笑得牙龈都露出來了,“花儿,你娘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夏笙花点头道,夏元帅见她如此上道,也沒多说什么,只是见夏笙花抬脚就往外走,在她将要拐出庭门的时候叫住了她,“等等美女图!” 夏笙花半个身子都走出外面去了,闻言后仰着身子探头过來听爹亲要讲什么话。 “进宫去么?”夏元帅问道,夏笙花嗯了一声,夏元帅想了想,“早去早回,宫里别待久了。” 夏笙花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随口答应着,便出门去了。 夏元帅见她这样不在意,有些无奈,叹口气进门去,看见长公主靠在虎皮上昏昏欲睡,便轻手轻脚地上前去用薄毯包住她,抱到床上去休息了。 长公主的身体的确不好,也不知道是这天气闷热还是什么缘故,几乎是每况愈下,昨天还能吃点清粥小菜,今天就什么都不想吃了。 “怎么了?又教训花儿了?”夏元帅将长公主的头搁到柔软的枕头上,柔声问道。 长公主眯着眼睛不愿意讲话,好生哄了一阵儿,才算肯说句话,“小兔崽子懂什么,当那太后是好货。” 夏元帅笑了,亲亲长公主的鼻尖,“她会明白的。” “……明白就好,我只怕她……” “不会有事的。”夏元帅安慰着,替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守着。 夏笙花一路出门,自从虚不受补那次之后,身上虽然沒有什么不适,但是最近的忙碌,简直让她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走到门口的时候,夏笙花停下脚步,看向守在门口默默吃零食的夏廿三。 “大小姐好。”夏廿三漫不经心敷衍一般地对夏笙花打招呼,夏笙花点点头,对夏廿三的敷衍挺欣赏的,但是欣赏归欣赏,走归走,她还是要赶着去宫里赴宴的。 通常情况下,晚上的宴会都是从早上开始准备起來的,身为这场庆功宴的主角,夏笙花必须早点到,不然,若是宴会开场沒了她这么个关键人物,只怕炎挽歌面子上挂不住。 她活腻了才会真不去,虽然宴会沒什么好参加的,这场庆功宴,说是给她摆的,但是事实上却是摆给耶律阳和耶律般看的,给他们看就是给回纥看,天启这场仗打赢了,是天启胜而非回纥,咱们天启简直就是倍儿有面子倍儿爽! 夏笙花实在是不明白这其中奥妙何在,只是十分听话地进宫等着给天启长脸。 云浮宫 太后一人静静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指甲尖端的红蔻丹鲜艳夺目,即使在稍显昏暗的屋子里面,也异常夺人眼球,“太后,您都跪了这么久了,不起來歇歇吗?” 抬手将菱儿欲上前搀扶的手拨开,太后还是固执地跪着,“哀家再跪一会儿,如儿他年纪还小,多为他祈祈福,以后也省得出这么多的不测。” 菱儿见太后这样,不免心中感动不已,“太后真是宅心仁厚,太子承蒙福泽,今后定然一帆风顺,菩萨保佑。” 太后微微闭着双眼,嘴角轻轻勾起,她嘴唇上薄施胭脂,沒有丝毫人到中年的老态,反而越发美艳动人,若不是她在这后宫待了数十年,谁也不会觉得她是生下当今皇上的女人。 她看上去,还像是个小姑娘一般。 菱儿偷偷照着自己的手背比了比,她在一般女子里面,长得也是姿色上乘了,但是根本比不上太后的美貌,太后的皮肤白若凝脂,五官精致得不像活人,却偏偏是那样好看。 不得不说,就连她,都忍不住要羡慕起太后的一身好肌肤來了。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旋地转】 “在看什么呢?”太后眼皮也不抬一下,慢声问道,菱儿被逮了个正着,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抬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笑道,“太后真好看,菱儿都看呆了呢。” “油嘴滑舌,哀家都老了,比不上你们这些水灵灵的小姑娘,你这丫头一天到晚在云浮宫里带着,也不嫌腻得慌?” “有太后这个大美人在,菱儿当然不会无聊了。”菱儿笑着调侃道,太后很好说话,平时也不怎么摆架子,除了实在是喜欢漂亮点儿外,完全就是心如止水。听说自从先帝过世之后,太后便决心以己之身常伴青灯來为天启祈福,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福泽,天启有了这样的太后,简直就是积福! “耍贫嘴,出去,到花园去给哀家摘朵花儿过來。”太后笑了,一双水眸弯起來,瞧着真是好看,菱儿便笑着称是,折回身子便去外面花园里面给太后摘花了。 夏笙花在回廊间闲庭信步,既然庆功宴是在晚上,她來这么早,自然只有到处闲逛的份儿了,反正吃过午饭,就当是饭后散步消消食儿了。 正走着,迎面瞧见一人快步走來,夏笙花站到一边给人让路,那宫女抬头刚要说谢,便对上了夏笙花笑眯眯的双眼,“啊!” “张姑娘,这厢有礼了。”夏笙花也不嫌酸,拱手作揖道。 张青青见是夏笙花,眉毛顿时倒竖了起來,“夏公子,你怎么又來了?三天两头都能碰见你,真是缘分啊。” 夏笙花还是笑眯眯地,“是啊是啊,你有急事吗?” “沒有……”张青青听见夏笙花这样问自己,有些奇怪,但是心里隐隐约约浮起了一丝小期待,他这样子问自己,是不是表示,他要约她做些什么事? 脸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层红晕,但在夏笙花看來,那只是因为天太热给太阳晒出來的,便很好心地拿出手帕替她擦擦汗,“瞧这天儿热的,既然张姑娘沒有什么事情,不如我们一起走走吧,就当是避避暑,顺便聊聊天也好,在下今天正好也闲着沒事儿干,我们正好可以多交流交流感情。”对于张青青这样小任性小刁蛮的姑娘,夏笙花还是很喜欢的,她从小不论是在宫里宫外,见到的姑娘无外乎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但是基本上都是温婉的脾气,她本來就不是个娴雅的性子,自然漂亮姑娘喜欢归喜欢,相处之后反而不是很稀罕。而张青青这样性格的姑娘,和漠北那些奔放的女子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漠北的姑娘对于喜欢的情郎都是大胆表白明着追求,夏笙花觉得太热情,像张青青这样性格的姑娘,相处起來才正正好。 张青青的脸上烧得更加厉害了,“夏公子,你别这么说,宫里人多眼杂,要是被人家知道就不好了。” “不好?什么地方不好?”夏笙花尚且沒有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她在某些方面神经粗到人神共愤的地步,这也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好女子为了她这么个女汉子寻死觅活,都是因为夏笙花沒有及时反应过來挑明关系才惹得烂摊子。 “人家会说……”张青青脑袋低得更低了,夏笙花看她这样,有点儿担心她会中暑,便将手上的手绢叠好给她,“擦擦汗吧,你一定很热。” 张青青只觉得脑袋里面哄地一声,顿时天旋地转,幸福得简直要十分应景地融化掉了。 她怎么说也只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对上夏笙花这样粗神经的老油条,简直沒有一丝胜算。 夏笙花看着张青青一脸的精神错乱,觉得她很有可能已经中暑了,便干脆将她拖到一边坐下乘凉,张青青回过神來之后,一脸幸福地笑着,怎么看怎么诡异。 夏笙花毫无所觉,张姑娘跟一般姑娘本來就不太一样,会这么笑也是正常的,她心里是这么想的。 “夏公子,不知道你家中境况如何?”张青青垂着脑袋害羞地问道,既然夏笙花都对她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要是不表示点儿什么,岂不是对不起这天赐的良机? “挺好的。”夏笙花随口说道,张青青闻言,心中暗喜,看样子家境是挺好的,要是可以的话,不如就让哥哥把自己接出宫去,和这人成亲算了。 古时候的小姑娘心性都还是很纯洁的,见到了如此英气逼人的夏笙花,还以为是遇到了良人,却不知道,此为巾帼非须眉,错把一颗少女心付给了夏大将军。 夏笙花就这么和张青青在凉亭底下,有一搭沒一搭地闲聊,直到菱儿提着慢慢一篮子的鲜花施施然走过,夏笙花吸吸鼻子,被那浓烈的花香呛得鼻子有点痒痒的。 “咦?”菱儿见了夏笙花,很惊讶地叫了一声,随即看见夏笙花身边的张青青,便轻笑起來,“夏公子,怎么今天这么好兴致來这儿乘凉啊?” 夏笙花倒是挺奇怪菱儿怎么忽然之间叫自己夏公子,她平时去云浮宫时菱儿都是直接叫她将军的,怎么今天就改了口? “菱儿,外面太阳这么大,你怎么还出來走动?不怕晒坏了吗?”夏笙花问道。 菱儿耸耸肩,“太后叫奴婢摘朵花给她,大约是在云浮宫里闷坏了想看花儿,外面太阳又太晒了,不想出去吧?夏公子今天怎么來了?这小宫女儿是你新朋友么?” 夏笙花点点头,“是啊,你说太后叫你给她摘朵花?怎么摘了这许多?” “太后她只说要摘朵花,沒说要摘哪一朵,所以奴婢就全都摘了一朵,希望太后见了会开心一点,她这几日每天都在蒲团上跪好久,奴婢怕她不开心。”菱儿说完便向夏笙花福了福身,“太后怕是在宫里等得急了,奴婢赶着回去呢,夏公子你慢慢聊,奴婢走了。” 夏笙花点点头,目送菱儿离开,但是心绪却纷杂了起來。 太后叫菱儿给她摘花? 这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她在云浮宫里茹素这么多年,怎么会想要摘花?一心向佛的人,不该是一花一木都不忍伤害的么?这么浅显的道理,夏笙花都知道,怎么太后竟然…… 还是说,真的像是娘亲说的那样,太后是伪善,她的这一切都是装出來的?可是这也装得太久了点吧? 夏笙花不由得产生了疑惑,想要跟上前去一探究竟,但刚走了一步,就被张青青拖住了手,“夏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在张青青眼里,夏笙花简直就是个花心大萝卜,刚跟自己聊得那么开心,见了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就一下子忘了本,现在都想跟上去尾随,简直就是下流! “沒有沒有,在下只是有些疑惑……”夏笙花蹙着眉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张青青见她这样魂不守舍,以为夏笙花被菱儿给迷住了,登时有点儿不开心。“夏公子,你不是说了要和青青一起聊天的么?怎么忽然之间又要跟着菱儿姑娘走了?” “……沒有的事,在下真的是有些疑惑。”夏笙花解释都來不及,只是张青青认定了夏笙花花心,决定短时间里面不原谅她,鼓包着脸不肯搭理她。 夏笙花有些无措,这姑奶奶,她到底哪里又惹到她了啊! 这边张青青不肯搭理夏笙花,那边菱儿已经快步走到了云浮宫外,太后还跪在蒲团上保持静止不动的姿态,看得菱儿心都疼了,上前将花篮放到桌边,“太后,您这样太伤身了,不如起來休息一下吧?” “心诚则灵,哀家要一直跪下去,只要如儿沒事,哀家怎么都好。”太后低声道,菱儿心疼得不行,只好将那篮花整理好,用剪子修去多余的枝叶,再找來水晶大花瓶插好,放到佛龛边上。 太后这才睁眼去看那鲜花,那瓶才从枝头折断的鲜花,看在眼里分外的赏心悦目,给这清冷的云浮宫平添了一丝色彩。“菱儿真好。”她笑着念道,菱儿抿着嘴道,“既然太后都说菱儿好了,就当是为了谢谢菱儿,太后起來休息一下吧?”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菱儿见有戏,赶紧又苦苦哀求了好几回,太后这才松了口,从蒲团上起身,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跪姿几乎沒办法受力,菱儿赶紧上前去扶住她,“太后小心啊。” “……花儿來了么?”太后忽然问道,菱儿一愣,点点头,“是啊,将军进宫來了,太后想见将军么?奴婢方才在不远处的回廊下面见过将军了,她正和一个小宫女聊天儿呢。” “小宫女?”太后眯起眼睛,菱儿点头,“是的,那个小宫女在后宫可出名了,她是张远德张将军的亲妹妹,人缘挺好的。” “是么,菱儿,哀家要烟,替哀家取点儿來吧。”太后坐到美人榻上,菱儿服侍着她脱下鞋袜,盖上薄毯防止受凉,便赶紧去取烟丝给太后拿过來。 ------------ 第一百三十章 :【庆功夜宴】 太后别的不好,就好这一口,菱儿也不知道她到底抽了多久的烟,只知道从自己服侍起,太后就是一直都在抽烟的。 将烟丝填进烟杆头部小小的铜锅里面,点好牛油灯,取完火交给太后,太后眯着眼睛接过烟杆,殷红的嘴唇咬住烟嘴,先是陶醉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才缓缓地吐了出來。 “太后好些了吗?”菱儿单膝跪在榻边小声问道,太后慢慢地点点头,一脸的迷醉,看上去像是飘飘欲仙一般,但是这烟丝是拿去给太医检查过的,并沒有任何致幻或者上瘾的成分,所以她并沒有阻止太后抽烟,只是每次见太后摆出这么一副表情,总是免不了要担心一点,这烟毕竟不是个好东西,很多人都是因为抽烟而坏了身子,只不过,太后就像是一个例外一样,她抽了这么多年的烟,也沒见出过什么事情。 “菱儿,今晚的庆功宴,皇帝打算怎么办?”太后问道,菱儿有点摸不清头脑,“太后,菱儿不明白。” “……这倒也是,问你也是白问,皇上要怎么处置跟回纥之间的关系,哀家真是闹不明白,他既然要和回纥联姻,就该不办这庆功宴。” “或许是,皇上实在是看重将军,为了表明对将军的重视所以才……”菱儿这么猜测着,太后睁开眼睛,“你这小丫头懂什么,皇上他自然有他的想法,不要乱猜了,哀家要休息一会儿,你去守着门口,别让任何人进來打扰到哀家。” “是。”菱儿觉得哪里不对,但面前的可是圣母皇太后,她怎么想都不该把怀疑放到太后头上。 她觉得,太后有点儿不对劲。 原先还沒有这种感觉,但是自从夏笙花从漠北回京之后,太后似乎冥冥之中变了那么点儿,只是她说不上來罢了。 菱儿走到门口,将朱漆的大门关上,坐在门口准备的凳子上守着门,她既然都坐到大宫女的份儿上了,自然明白主子吩咐的事情,就是不能也得能,她要守着这门,不能让任何人进去。 …… 夏笙花十分无奈地瞧着张青青,先前还好好的,怎么她跟菱儿就讲了两句话,这姑娘就难过这这样儿了?她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惹到她啊! “张姑娘,你到底哪里不开心?告诉在下在下帮你解决啊!”夏笙花叫道,张青青不肯说话,夏笙花沒办法,只好跟她干耗着,俩人就这么对面对地坐在回廊之间,穿堂风吹过,分外凉爽。 “……”夏笙花有点儿坐不住,但是张青青还跟自己耗着,她要是不坐下,简直就是在亵渎自己在战场上出了名好的耐性,可是叫她这样在一个地方干坐着,真是受不了啊! 张青青倒是很有耐心,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仿佛可以和夏笙花一起耗到天荒地老为止,直到夏笙花实在是焦躁得坐不住了,才开口,“夏公子,你喜欢我么?” “喜欢啊。”夏笙花一脸莫名,她挺喜欢张青青这样的姑娘的,只不过张青青所谓的喜欢,跟夏笙花所谓的喜欢,并不是一回事情。 “喜欢?既然你喜欢我,那就不要再跟别的女人眉來眼去的。”张青青又道,夏笙花一头雾水,“为什么?” “为什么?”张青青拔高声音,一脸的讶然,“你难道还想跟那些个女人出什么事情么?”说罢一脸不忿地瞪了夏笙花一眼,拔腿走人了…… 夏笙花只觉得莫名其妙,但是沒有追上去,追上去解释多奇怪啊!人家看到会误会的!(重点完全错了啊喂!) 就这么一个人分外无聊地坐在回廊之间,夏笙花默默地瞧着自己的手指头,仿佛这么看着看着,就能看出一朵花儿來一样。 “哟,这不是夏将军么?” 夏笙花抬头看向來人,咧咧嘴,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这不是福公公么?” 福公公紧抿着嘴巴,硬生生将一张血盆大口抿成了一张樱桃小嘴,他脸上常年挂着糊墙一样厚的水粉,也不知道这么热的天,是怎么做到妆不花的。 “将军真是清闲啊,杂家这在宫里忙得都脚不沾地儿了,将军还能在这儿乘个凉发个呆,真是身份不同干的事儿也不一样啊。”福公公冷嘲热讽地说道,夏笙花眯起了眼睛,“公公此言差矣,本将军是在思考人生悲喜,并不是无所事事,况且,公公的脚不是还踩在地上么?” 福公公的嘲讽对夏笙花完全不起作用,他有些恼怒地撅起嘴巴,夏笙花能从他厚厚的嘴唇上看到胭脂与嘴唇原本肉色的分界线,不由得抖了一下,“将军思考的人生悲喜,也不知道是些什么风花雪月,不如说出來,让杂家为将军分分忧?” “福公公此言差矣,你是皇上跟前儿的人,要为皇上分忧的,本将军思考的人生悲喜跟公公你说了也是白说,不如就此别过,公公你忙你的去吧。”夏笙花头也不抬,说得是一排云淡风轻,但是福公公听得那叫一个火冒三丈。 眼前这个是统领三十万大军的夏大将军,她爹是兵马大元帅,她娘是长公主,她表哥是皇帝,她表妹是皇后,她舅母是皇太后,她发小是小侯爷,不能跟这人硬來,要心平气和,要心平气和……“将军说笑了,杂家也就是干个端茶递水的活儿,哪能替皇上分忧解难啊?将军你在这儿坐着不累么?皇上早就退了朝在武房练功呢,将军难道就沒有意向去切磋一下?” “沒有……”说真的,夏笙花心动了,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找个人來切磋切磋,但是,但是…… 长公主的话她记得是一清二楚,最好还是少去接近皇帝为好。 夏笙花默默地沉默,福公公见她不说话了,顿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只好杵那儿站了一会儿。 “公公你怎么还不走啊?”夏笙花忽然抬头问道,福公公甩甩拂尘,“杂家在等将军你同意好带将军去见皇上啊。” “这个就不必了,本将军在这儿坐会儿也是一样的。”夏笙花推辞道。 “唉,将军不要推辞了,皇上对将军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将军不要再这样矜持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不能太矜持的。” 夏笙花被福公公言传身教得哭笑不得,“福公公,本将军是快要成亲的人,你不能将这些话來污蔑本将军的清白啊。” “夏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杂家是为了你好,你要想在朝野之中站稳脚跟,可不光是要靠爹娘靠亲戚关系的,皇上对你的期待一直都沒有变过,你好好考虑考虑,考虑好了,來找杂家,杂家可以帮你。”福公公一脸我很好说话的表情,却不知道看在夏笙花眼里就跟看人家耍猴儿一样好玩儿。 “恩恩,我会好好考虑的,福公公您忙去吧。”夏笙花忙不迭地点头,还做出一副讨好的样子來,福公公这才松了口,“这才上道儿嘛,杂家告辞了,将军你好好坐会儿,等天黑了,有你忙的。”这话意有所指,夏笙花装作沒听见,把脑袋别向别的方向,福公公这才扭着肥腰走人了,夏笙花慢慢把脑袋转回來,觉得这后宫是非真多,还是去别的地方纳凉吧。 可是她身为武将,在后宫的行动本來就很有限制,要去哪儿都挺绊手绊脚的,况且她在皇城名声不好,要是跟哪个后妃交往过密,早晚被人家传出闲话來。 她可是一点都不想听见关于,天启第一女将与皇帝后宫x妃勾搭成奸珠胎暗结最后事情败露双双殉情这样的谣言啊…… 不过,要真是这样,听见这谣言的时候她也死了吧? 容不得夏笙花多想的是,她听见有很多脚步声正在靠近,要是被人家看见了,指不定又要來跟她搭讪,天这么热,说个话容易么? 当机立断,夏大将军一个鹞子翻身攀到回廊的梁上,沒多久,就看见一大群宫人手里端着瓶瓶罐罐飞快地跑了过去,夏笙花要是沒及时避开,说不定还碍了人家的道儿呢! 她还是静悄悄点儿,不要弄出什么动静,在这后宫待会儿,等到晚上庆功宴开完了,沒她事儿了,就赶紧回府睡觉去,自从长公主说开了之后,夏笙花忽然之间才发现,这皇宫的水,可比自己想得要深多了。 她本來还抱着一丝太后是好人的念头,但是现在也已经打消了,常年吃斋念佛的人,是绝对不会伤害一草一木的,就算是茹素,也绝对不会自己开口要点什么,她常年隐居在云浮宫,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难怪长公主要对她这么说了。 太后恐怕,是这个深宫里面,伪装得最深最成功的人了吧? 只有长公主这样见识过她当年的人,才会知道太后这个人是多么的恐怖,娘亲她,沒理由平白无故跟她说一个人的坏话,她不是这种人啊。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夕阳西下】 第一百三十一章:【夕阳西下】 夏笙花在后宫躲躲藏藏待了一下午,凭着一身的好功夫,沒有让半个侍卫发现自己 ,甚至还在屋顶上小睡了片刻,被太阳晒得脸都快掉皮了才从屋顶上下來。 而此时,太阳已经几乎落山了,夏笙花找了个沒有什么人烟的地方落脚,之后才发现,自己不光挑了个沒有人烟的地方,这里根本就沒有人烟! 她落脚的地方不是别的地方,正好是上次入宫,太子遇刺的地方。 冷宫,这里是后宫所有女人死都不愿意來的地方。 生在后宫,死了,到还算是解脱,但若是进了冷宫,就标志着,你这个女人,不光连男人也抢不到,还要受到他人欺凌,冷宫就是女人的活地狱。 此时此刻,夏笙花双脚踩在冷宫门口的青石长条门槛上,感受着扑面而來的阴风阵阵,别的不说,这冷宫还真是避暑纳凉的圣地啊! 手搭凉棚朝里面张望了一下,夏笙花眼力虽好,但是不至于好到这样黑洞洞的地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她又不是夜猫子。 从小到大,对于冷宫这么个地方,夏笙花向來都是敬而远之,一则沒兴趣,二则,不管是先帝还是娘亲,都不愿意让她接近这个地方。 冷宫是禁宫所有晦气的聚集地,这是整个皇宫所有人闭口不谈唯恐遇上的话題,她很久以前就听说过,冷宫会闹鬼,半夜有白衣女鬼四处游荡索人性命,但这终归只是人杜撰出來的传说,夏笙花并不相信鬼神,所以此时,她正走在冷宫高而窄的甬道内。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冷宫的甬道,比之其他宫殿都要显得窄而高,很容易让人产生出一种墙要倒塌下來的感觉,使人不由得战战兢兢,一路神经紧绷,这种情况下,若是受到惊吓,也是很容易把人吓得精神失常的吧? 夏笙花抬起右手摸上甬道的墙壁,这里恐怕是禁宫之内最破旧的地方了,原本是朱漆的甬道内,墙皮剥落渗水严重,手摸上去,就是一手的红粉,混合着指尖的汗水,变成黏黏腻腻的泥浆。 手指捻着那红色的泥浆,夏笙花微微抬头看上方,福泽殿。 这名字还起得真是讽刺啊,勾起嘴角,夏笙花推开门框裂得不成样子的大门,大步流星进到房间里面。 炎挽歌这一辈,虽然有很多女人,但是似乎并不曾将谁贬到这种地方活受罪。 这么大个宫殿,沒有旁人,若只是一个人來住,估摸着两个晚上就能把人活活吓疯了不可,夏笙花瞧着满屋子寸厚的灰尘,一点用手摸的意思都沒有,这里值钱一点儿的家什都被太监宫女偷出去偷偷倒卖了事,剩下的,只有些拆不得的大件儿搁在那里积灰,夏笙花看着那些名贵的,用上等紫檀精工雕刻的大件儿,挺有上去坐坐的意思,但是灰太后,权衡再三,她晚上还要赴宴,总不能带着个灰屁股屁颠颠儿地去赴宴吧? 她去赴宴,不就是给天启长脸的么?这可不行啊。 夏笙花单手摸着下巴,啧了一声,还是放弃了这一想法,对不能坐这么好的椅子有点儿惋惜。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听谁说的,这冷宫当年,可是先祖太上皇一个极度受宠的妃子的宫殿,当时建得无比奢华,简直连太上皇住的都沒有这里奢华。 只是韶光易逝,美人易老,这妃子受宠的时候,得罪了不少的人,不受宠了之后,自然成为落水狗众人踩,她被诬陷说与域外方士私通假怀龙胎,最后喝下了一杯毒酒死在这福泽殿里面。 谁也不知道她死的时候再想些什么,但是多半都传言她便是这冷宫最恶的女鬼。 夏笙花站在原地很久,对这后宫发生的悲惨往事十分感叹,这些事情,她听得多了,但是从未像这样可怜过一个女人。 那个妃子,活得真实可怜,活着的时候,被人厌弃,死了之后,还要被传为恶鬼。 只不过,这一切,跟她沒有任何关系罢了。 夏笙花回头,笑望着站在门口的男人,“皇上今天兴致真好。” 炎挽歌站在门口看着夏笙花,他身上还穿着宽松的练功服,金黄的颜色。在天启有两种禁色,一种是金色,一种是紫色,后者普通王公贵族可少量佩戴装饰,而前者,除非皇室宗亲,即两代血脉之内的皇族才可穿着。 炎挽歌小时候也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虽然变得更阳刚了,但是不得不说,这身练功服很衬他。 夕阳的余晖镀在炎挽歌的侧脸上,显得他蜜色的脸像是被人恶意地抹上了胭脂一样,他有些怔愣地看着夏笙花,“笙花,你怎么到这里來了?” “皇上,日光强烈,末将是來此地避暑纳凉的。”夏笙花微微眯着眼睛,看上去像是在微笑一样, “朕问的不是这个,朕问的是……你怎么不去找我?”严紫陌见夏笙花一脸的云淡风轻,很想上前去拉住夏笙花,就像八年前一样,他们手牵着手穿街走巷,但是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是九五之尊,夏笙花位极人臣,她不愿意入他后宫,那么,她的手,终归是不能再牵了。 “末将是入宫赴宴的,皇上日理万机,像末将这样的闲人还是安分点儿随便逛逛得了。”夏笙花顾左右而言他,炎挽歌知道她想走,便伸手将门挡住,“你明知道一点都不麻烦。” “末将不知。”夏笙花继续装傻充愣,炎挽歌说无可说,有点气恼,但并沒有表现出來,“笙花,朕只是想和你叙叙旧。” 岂料夏笙花听完,笑出声來,“皇上,叙旧这件事情不是回來那天就做完了么?末将身为一个武将,实在是沒有任何理由接近皇上啊,会被人传闲话的。” “谁敢!”炎挽歌怒道,夏笙花敛起笑容,“皇上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呢?算算时间,末将能留在皇城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今后皇城沒了末将这样的人渣,皇上也好过得清静点儿。” “笙花,你真的要让朕生气么?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吧?你为什么要离开?”炎挽歌紧紧盯着夏笙花,知道她有时候心情舒畅喜欢拿自己开玩笑,但是这句玩笑,他听不出來夏笙花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要离开?好不容易才让她回來,好不容易见到她,她竟然就要走了? “末将要保家卫国,此次成婚之后,将举家迁往漠北,有末将坐镇,相信回纥绝不敢轻举妄动。”夏笙花道,看见炎挽歌一脸的不敢置信,知道自己的讲的话刺激到他,但这些事,迟早是要说出來的,夏笙花是个女人,但首先夏笙花是天启的大将军,她要保护这个国家,儿女情长什么的,都是在保护好国家之后她才干考虑的事情。 更何况,她已经找到了严紫陌。 “朕不准!”炎挽歌激动得上前,抬手就要抓住夏笙花的肩膀,夏笙花侧过身子,让他抓了个空,“皇上请自重。” “你叫朕自重?你呢?当初明明是你说了要和朕在一起,为什么现在反而不肯承认了?”炎挽歌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夏笙花苦笑,“皇上,当年只是少不更事时候说的傻话,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朕偏要放在心上!你以为随便说了就可以当做沒有发生过么?你骗了朕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以为朕就会这么随随便便放过你?”炎挽歌明显不打算顺着夏笙花给的台阶下,伸手一把抓住夏笙花的手腕,“你想走?还沒有问过朕的意见呢!” 夏笙花叹口气,“皇上,你放手。” “不!你是我的!你是我的!”炎挽歌手抓得更紧,夏笙花倒是沒有一丝要反抗的意思,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放手。” “不放!” “啪!” 炎挽歌捂着脸,尚且反应不过來,夏笙花就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叫你放手你不放你作死啊?” “你……” “你什么你?跟你好好说话你不听,非得我动手是不是?”夏笙花不耐烦地说道,炎挽歌彻底惊呆了。 他还以为夏笙花变了,沒想到,还和当年一个样,只不过,她藏得挺好,一般情况下绝不会轻易出手罢了。 炎挽歌今天的死死纠缠,终于让夏笙花破了一回功。 她毕竟是长公主亲生的,脾气还是随长公主多些,一旦恼起來,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阴司阎王,统统照打不误! “笙花……”炎挽歌不知道该说啥了,说不清楚到底是他自己犯贱还是什么情况,夏笙花这一巴掌非但沒有将他打清醒,反而让他更迷糊了。 “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我想了你整整八年?”炎挽歌讷讷道,夏笙花侧着脑袋不知道有沒有在听,这冷宫果然不吉利,虽然沒有女鬼缠身,但是被炎挽歌缠也够她喝一壶了! “嗯……”夏笙花敷衍地应道,考虑不走门破窗而出的可能性有多大。 ------------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仲夏之宴】 “你知道为什么不回來看看我?”炎挽歌很委屈,夏笙花的硬心肠曾经叫他为此伤神良久,他虽然后宫美人如云,但是谁都沒有给他过夏笙花给他的那种悸动。 试问哪个宫妃敢像夏笙花这样快准狠地一巴掌甩到皇帝脸上?这不是别人,这是天启的真命天子,一国之君啊! 她这一巴掌打下來,也不怕炎挽歌砍她脑袋! “末将要镇守边关,八百里路途,岂是说回就回?”夏笙花听闻此言,也不由得烦躁了起來,就连炎偄珏出生她都沒赶上能回去,炎挽歌这八年來,除了策妃封赏美人婕妤答应常在,还能有屁大点儿事儿叫她回京一趟么? 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成是昏君啊! “你若是想回來,哪有回不來的道理?”炎挽歌坚持己见,要将夏笙花一缠到底。 “咦?太后?”夏笙花忽然拱手恭敬道,炎挽歌见她这样便信以为真,转头去查看,背后却忽然被人用力推了一把,脚下正好绊着门槛,踉跄着摔到一边去,夏笙花夺门而出。 破窗而出免不了要沾一身的灰,她岂能带着一身的灰尘走人? 至于皇帝……夏笙花考虑了一下,只不过是摔了一跤,就是要跟她问罪,到时候就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摔跤的,反正有娘亲坐镇,她怕个毛啊! 天色渐渐黑了下來,夏笙花独自一人赶到太后寝宫附近的时候,已经有宫人在给路上的纱灯点灯了,她一身轻装,但本身极有气势,即使很多宫人还是不认识她,但也不敢冒冒然上前來拦路,夏笙花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到了后宫最大的湖畔时,水面上的船只已经退下,留下了一湖明明灭灭的莲花灯和盛放的睡莲,夏笙花沿着曲折的曲桥,走向飘着轻纱的亭子。 福公公站在宴席边儿上,一脸的焦急,夏笙花瞧他脸上的汗都把粉给糊了,就知道福公公是真着急了,不然就他那炎炎夏日仍能保持不卸妆的功力,湖心这么凉快的地方根本不能撼动他妆容一丝一毫。 地上带着些许水汽,夏笙花抬头,看见亭子的飞檐上也挂着几滴晶莹的水滴,湖心亭凉快归凉快,还是要靠宫女用特制的水车浇水降温,不然被太阳晒了这么久,谁能在这里坐得住啊! “夏将军!你有沒有看见皇上啊?”福公公见了夏笙花就跟见了爹娘一样激动,冲上來拦住夏笙花的去路小声问道。 夏笙花微微侧过头,居高临下打量已经入席就座的那对兄弟。 耶律般鼓包着脸一脸气恼地回瞪过來,夏笙花笑笑,“公公,本将军在宫里逛了半天,一个人都沒遇上,皇上怎么了?你不是说他在练功房么?” “问題是练功房沒人啊!”福公公尖着嗓子叫道,夏笙花闻言,单手拄腮,“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呀,皇上就在这皇宫里面,公公你急也沒什么用处,不如等会儿吧,皇上自然会回來的。” “……将军你是不是知道皇上在哪儿?”福公公眯起自己那双眯缝眼打量夏笙花,夏笙花视若无睹,继续斜着脑袋一边打量耶律般一边就座。“不知道。” “哼……”耶律般被夏笙花斜眼斜得很是不爽,但是他们不是主办方,坐的位子沒有夏笙花的高,沒办法像她那样居高临下明目张胆地拿眼睛斜人,只好冷哼一声,回头去跟耶律阳私底下交流着什么。 夏笙花挺爽的,回头在酒桌上捞到一壶酒,提着就想往嘴里倒,想起这里不是漠北,皇宫不是军营,便讪讪地收敛了,拿过荷苞形的小酒杯,一个人讪讪地自斟自酌起來。 这场庆功宴,在禁宫着许多年來无数的酒席之中,算不得排场何等的大,夏笙花不爱出什么风头,摆酒席有酒便好,什么歌舞美色都是浮云。 甄大人坐在夏笙花对面,见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开喝了,拿眼刀飞她,夏笙花翻个白眼,放下酒杯,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撑着下巴,看上去是何等慵懒的一个翩翩公子,完全不像女人! 她本來就不像个女的,甄大人在心里叹气,这人做到夏笙花这个份儿上,他也沒什么话好讲了,只能自求多福,但愿这死女人能靠谱点儿做事儿。至于炎挽歌,夏笙花说不知道就真不知道了?鬼才会相信她的鬼话连篇! 正这么想着,忽然有人挡住了自己的视线,甄大人挺恼,他要跟那个死女人用视线对战三百回合!哪个不长眼的敢來挡他的路?一抬头,整个人就傻了,“爹?” 甄相负着手站在甄大人面前,甄大人年轻的时候,是能和夏元帅并驾齐驱的美男子,只可惜岁月不饶人,年纪大了之后,甄相脸上多添几丝岁月的痕迹,虽然不影响他是个美中年,但终归是老了。 “在看什么看得这样入神?仁儿,你知不知道长公主那边跟你爹是什么样的关系?你还盯着夏笙花看!”甄相低声怒道。 甄大人有点委屈,但是爹跟长公主形同水火,他跟夏笙花暗地里协议的合作也只不过是偷偷进行,他怎么敢跟自己亲爹叫板?“沒有,孩儿只是看不惯她,所以多看了几眼。” “多看几眼就会顺眼了?你在想些什么东西!”甄相被甄大人这句话讲得火起,正要教训人,忽然听到外面报信的太监拉长了公鸭嗓嚎道,“皇上驾到!” 炎挽歌都來了,他也不好再当着众人的面不给儿子好脸色,这件事情等回了府再说,便瞪了他一眼,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跟众人一起山呼万岁。 喊万岁的人里面,最最不用心的,只怕还是夏笙花了,她忙着观察耶律般,炎挽歌走到自己面前都沒注意到。 “爱卿今天晚上真是光彩照人啊。”仿佛先前发生的事情沒有发生过一样,炎挽歌笑眯眯地对着夏笙花道。 夏笙花知道这迟早要來,抬头直视炎挽歌,“皇上今天也是分外美丽动人啊。”忽略炎挽歌脸上那块不怎么看得出來的红印子,还真是美丽动人的紧,那一身明黄的龙袍穿在身上,,腰带勒出劲瘦的腰身,蜜色的肌肤上是分明的五官,尖尖的下巴,润红的嘴唇,挺直的鼻子,细长上挑的眉眼,撇开别的不说,皇帝长得是相当的可人啊。 “混账!竟敢如此形容皇上!”甄相从座位上拍案叫起,夏笙花脖子也不转一下,“请问相爷,皇上难道长得很丑陋么?” “你……”甄相气结,他总不能顺着夏笙花的话來讲炎挽歌,夏笙花这分明是在给自己找气受啊! 原本以为夏元帅今天告假在家里陪长公主,夏笙花一个人他挤兑起來容易些,想不到也是这般牙尖嘴利,跟长公主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仲夏之宴,咱们席间不谈公事,今晚只管畅快痛饮,來庆祝夏将军为我天启立下的赫赫战功!”像是有意无意一般,炎挽歌端起夏笙花酒桌上的酒杯满倒贡酒,高高举起,再一饮而尽。 夏笙花半支着脑袋,不知道该不该去拿那只跟自己拇指指尖那么大点点的酒杯。 饮酒有文饮武饮两种,文饮就是像炎挽歌这样拿着丁点大的酒杯喝,武饮便是直接整坛启封直接喝。 相比较前者,夏笙花还是比较中意后者的。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又是山呼万岁,夏笙花挺想偷闲,但是皇帝就站在自己面前,她不动嘴简直就是在挑战皇权,这皇权她可是挑战不起的,所以还是跟别人一样吧。 她慢吞吞地从位子上下到地上,赶上人家山呼万岁的尾巴,拖了个岁子就忙不迭地起來坐着。 一众朝臣大眼瞪小眼,齐齐看着夏,笙花这样沒规矩的动作,皇帝都还沒坐她就先坐了,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夏笙花眯着眼睛装作看不见。 耶律般对夏笙花可谓是恨得牙痒痒,听完炎挽歌的话,转而对夏笙花和炎挽歌俩人恨得牙痒痒,要不是耶律阳在一边按着他的手,他早扑上去揍人了。 回头瞪一眼耶律阳,耶律般继续瞪夏笙花,却沒想到夏笙花眼珠子偏转过來,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和满满的挑衅,对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可还沒忘记夏笙花那顿胖揍,看上去像是那个男人动的手,但是事实上,耶律般可以完完全全地肯定,是夏笙花在暗地里动的手,他一定要报仇雪恨!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得意! 夏笙花看了一会儿耶律般那张鼓起來的包子脸,心想这又是个沒长大的大孩子,不过挺有她年少时候的风范,若是耶律阳这当哥哥的能带回去好好管教,他日必成大器。 只不过这是人家回纥的事情,跟他们天启沒有半点关系罢了。 炎挽歌回到上座,福公公屁颠颠地跟上來,传召歌姬上前献舞。 不多时,便有两队着粉色纱衣的歌姬从亭子两边鱼贯而入。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歌舞升平】 第一百三十三章:【歌舞升平】 乐声响起,舞动,风轻轻扬起亭周的蓝色轻纱,教人从感官上得到美的享受。 但这只是特指对一般人而言,在座只有几人沒有兴趣,一个是夏笙花,一个是看着夏笙花的皇帝,还有一个是正在拿眼刀使劲儿飞夏笙花的耶律般,至于甄大人,和前面俩人一样盯着夏笙花不放,虽然眼中毫无爱慕,也沒有乱飞的刀子,但还是不约而同,仨人都看着夏笙花,仿佛真能把她盯出一朵花儿來一样。 面前穿着粉红色薄纱的歌姬挥舞着水袖一会儿组成花,一会儿组成圆形,夏笙花看得神游天外,离开漠北之前本以为自己不会这样怀念漠北大胆奔放火辣香艳的美人儿,想不到……她还是很想念那些舞动腰肢大腿的艳舞啊,漠北的歌姬都能到人怀里來喂酒,宫里的歌姬最多就给你抛个媚眼儿,啥也干不成,真是无趣。 夏笙花看得兴致缺缺,看累了,就眯缝着眼睛看,面前虽然有酒杯,但是已经被炎挽歌喝过了,她神经沒有那么粗,连这都能做到视而不见,她要是端起來喝了,炎挽歌指不定对她又产生什么别的幻想,她夏笙花是个莽夫,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根本沒有任何能被皇帝看上的觉悟,她现在迫切地需要离开,这里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网游之极品教师! “夏爱卿身体不适么?怎么这么沒有精神?”不等夏笙花睡过去,皇帝老儿就开口问了,夏笙花一个机灵,坐正了身子,扫视周围,沒几个朝臣敢跟自己对上眼。也对,她夏笙花色名远播,就算是找了个小倌嫁了,毕竟本身地位太高,那小倌要是压不住夏笙花这个土匪一样的女人,她再出來勾三搭四拈花惹草强抢民男可如何是好? 用外面传言的话來讲,如果你有个仇人,就把他的儿子介绍给夏笙花,夏笙花会帮你解决仇人的儿子,如果你的仇人只有女儿,也把她介绍给夏笙花,夏笙花也能帮你解决,报仇雪恨不是问題,一切尽在不言中…… 什么狗屁传言!她是那么沒人性的人么?最起码也要看看对方长得怎么样吧! “末将只是有些力不从心,想來是人老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夏笙花故作深沉道。 正在喝酒的甄相被呛得差点升天,甄大人见状赶紧上前去给爹亲拍背顺气,一边拍一边责怪地瞪夏笙花。 夏笙花权当沒看见,都说是相爷跟她娘之间势如水火,但事实上,恐怕是相爷背后的太后在不对付吧? “夏爱卿如何算老?夏爱卿风华正茂,朕可是喜欢得紧啊。”皇帝老儿笑眯眯道。 默默地伸手去拿了块糕点吃,嗓子卡得想吐血,赶紧拿水喝了才顺气儿, 起身向炎挽歌拱手道,“皇上,末将不胜酒力,这便告辞了。” 炎挽歌有点不情不愿,“朕沒见爱卿喝酒啊,怎么会醉了?” “回皇上,酒不醉人人自醉,末将告辞。”夏笙花又一拱手,便离开座位,不等炎挽歌出言挽留,人就已经快步走到了曲折的水桥上。 耶律般见夏笙花走了,也想跟上去,他要找个漆黑无人的地方报仇雪恨!要把夏笙花打得连她娘都认不出來方可一雪前耻! 刚要跟上去,手被耶律阳给拉住拽了回來,“去哪儿?”耶律阳皱着眉头问道,耶律般不想搭理他,但是手被拽得很紧,沒办法,只好斜着眼睛回过头去,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尿急!” 这句话实在是推脱找借口的最好办法了,不出所料,虽然眉头还是紧锁,但是耶律阳松了手,低声说道。“快去快回,不要惊动他人。” 耶律般得意地抽手离去,一边走一边把手指头按得卡巴卡巴响,迫切得到报仇的快感让他迷失了自己,简直连自己根本打不过夏笙花这件事都给忘了。 夏笙花远远走到沒有人的暗处,松了口气之后便靠在墙上,双手环在胸前一脸闲适,等到后面跟上來的人走到近前,才伸腿把人绊翻,“四皇子真是好兴致啊,大晚上的不喝酒看美人儿,尾随在末将身后作甚?”夏笙花嘲讽地笑道,却伸手去将耶律般拉了起來。 “哼!不要你來扶!”耶律般怒吼道,夏笙花便松开手,耶律般一个不稳,又栽回地上,遇见夏笙花之后,他那金贵的屁股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当真是苦不堪言啊! 夏笙花继续双手环胸笑着看他一副惨淡的样子,耶律般骂骂咧咧从地上爬了起來,拍拍屁股瞪着夏笙花,“你狠!”、 “诶,四皇子说笑了,本将军可沒有你哥哥狠啊,打到边疆攻城掠地的时候,杀人屠城奸淫掳掠,沒有什么是做不出來的。”夏笙花笑虽在笑,但是说的话,却冰寒入骨,叫耶律般在这三伏天也忍不住要打哆嗦,“我大哥他不会这样!你胡说八道!” “有沒有这样你自己去问,本将军沒有闲工夫來跟你解释这些,耶律般,你不要以为你是四皇子本将军就要给你好脸色看,你再这样跟着,我可不会留情下手的吞噬之主。”夏笙花说罢,转身要走,耶律般却拉住了她的手。 夏笙花回头,看着耶律般,见他一脸的迷茫,略略蹙起眉头來,“做什么?” “你……你为什么不怕我?”耶律般小声地问道,他很奇怪,为什么夏笙花跟他平生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跟回纥的女子不一样,跟天启的女子也不一样。耶律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是耶律涵掌上的明珠,他要什么沒有,早就不是雏儿了,他很奇怪,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夏笙花这样的女子存在,她既敢对他不敬,也敢虚与委蛇地卑躬屈膝,这些也不是沒人做得出來,只是她能做到让你明知道这是假的却一点能发火的空子都沒有。 这实在是个很奇特的女人,能把你活生生气死,又能让你觉得她身上有种令人着迷的吸引力,真是奇怪啊…… 耶律般这样迷茫地瞧着夏笙花,夏笙花可不乐意了,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四皇子?你魔障了?” 耶律般回过神來,“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怕你?因为你这黄口小儿不足为惧,知道么?”夏笙花毫不客气地伸手捏住耶律般的脸颊往旁边扯,直到耶律般吃痛叫出声來,夏笙花才松手。 “你凭什么叫我黄口小儿!夏笙花你想死是不是……”耶律般刚叫出声來,就被夏笙花一拳头抵在下巴上,“因为第一,你比我小,第二,你手上一无兵权二无人权,除了个地位什么都沒有,三,你不就是黄口小儿么?嘴巴上都是糕点屑,哪个大男人会喜欢吃糕点的?”夏笙花说罢,抽身离去,耶律般赶忙擦擦嘴角跟上去,一路跟一路叫,问长问短扯东扯西,就差沒问夏笙花最近吃什么玩儿什么了。 这是何等奇怪的相处啊,这人明明跟自己是仇人來得,她也一点沒有给好脸色啊,怎么还跟牛皮糖一样粘着自己?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被虐体质? 夏笙花一路闷头管自己走,画外音想不清楚耶律般为什么要缠着自己,迎面就撞上了人。 夏笙花沒有摔倒,倒是对方被自己撞得一屁股跌倒在地,夜幕下能听见清脆的碎裂声,夏笙花看过去的时候,只见一地的碎瓷片,还有摔烂了的瓜果,跌倒在碎片之中的人,正好就是白天自己死缠着的张青青…… “张姑娘?”夏笙花诧异地伸手去扶张青青,张青青见了夏笙花,有点沒好气,“夏公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宫里?” “因为我有事。”夏笙花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耶律般,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介绍回纥四皇子这么个人。 “夏笙花!这不过是个宫女,你跟她废话些什么?”耶律般很不耐烦地说道。 夏笙花回过头瞪他,“张姑娘是本将军的朋友,四皇子你沒事干就回去休息吧,宫中夜晚不太平。” “什么?你是将军?”不等耶律般说些什么,张青青就瞪圆了眼睛问道,夏笙花原本只是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去和张青青结交,却不想这么一句话就给暴露了,于是只好讪讪地点头。 张青青瞪着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因为家中就有一员将军,所以对这些事情还是很清楚的,本朝的将军们,姓夏的只有一个,夏笙花,她就说怎么这么耳熟!原來是她,原來她不是男人……原來她是女的! 张青青觉得自己被人骗了,抬手将夏笙花推开。 夏笙花被推了个猝不及防,有点诧异地回头看她,“张姑娘你怎么了?” “夏笙花,原來是你啊,我说呢,怎么你能在后宫行走如常,原來你是夏笙花啊……”张青青一边说着一边后退,夏笙花反应不过來怎么回事,她就跑了,地上只剩下一堆碎片。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夜深人静】 夜逐渐变得深沉起來,夏笙花看着那一地的碎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又伤了一枚少女心,只得无助地看向耶律般。 “呵呵,本王早听说夏将军在边疆欠下一屁股的风流债,想不到在天启禁宫也是如此,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和我來一次?保证让你****欲罢不能。”耶律般说着,用一种咸湿的眼神看着夏笙花,夏笙花沒搭理这小破孩儿,在他动手动脚之前,就腾身上墙,不带半点留情地走人了。 耶律般一个人被撂在原地,气恼归气恼,却也沒说什么,只是跺跺脚,也转身走了。 夏笙花站在屋檐上,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來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难道,又在不经意间把人家姑娘的心给伤了?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夏笙花只得叹口气,从屋檐上慢吞吞下來,再优哉游哉地往回走。 出宫门的时候,一阵凉风迎面而來,她眯着眼睛,心想,总算跟这杀千刀的宫闱拜拜了,至于上朝什么的,她成完婚就回漠北去,跟这皇城的贵族们,老死不相往來,也乐得清静些。 这天夜里,有人欢喜有人忧,夏笙花回了公主府,照旧蒙头大睡,回了皇城之后,她几乎沒有怎么动过武,一身好轻功都给浪费了,改明儿还是要出去走走踏踏青,省得浑身不自在。 酒席开到夜半三更时分,终于散了,炎挽歌喝高了,被福公公搀不知道哪个后妃的寝宫去了。甄大人扶着不胜酒力的爹亲回家,离开凉亭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耶律阳的方向。耶律般不知道逛哪儿去了,耶律阳只是一个人坐在位子上,抬手扶着额头皱着眉头,想來也是喝多了,席上不停有人跟他敬酒,也沒有耶律般那小子给挡着,自然是要醉的。 别看宫中的贡酒酒杯小,喝多了也是会上头的。 甄大人瞧着别无异状,便放了心,谅这蛮子也沒办法在宫中造次,皇上都退席了,向來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还是先把爹扶回去吧。 等到酒席散了,宾客走光了,收拾残余的太监见耶律阳还是一个人坐在那儿,心里不禁抖了抖,这回纥二皇子也是个人物,宫中特地用來摆酒席的贡酒度数可不是一般的高,他跟人喝了好几轮儿才微醺,喝到现在为止人还能坐着,就连还真是好,只不过,这酒量也不是他见过最好的。要论酒量好,莫过于夏家了,这贡酒,夏元帅单个人就能喝掉好几坛,夏将军八年前就已经是千杯不醉,这贡酒都能当水喝,就连她那扬言出家修仙的哥哥夏无月,都能面不改色喝掉许多坛,这二皇子的酒量跟夏家人比起來,就有点儿不够看了。 “二皇子?二皇子?”小太监上前去,轻声叫道,耶律阳抬起头來,鹰隼一般的目光锐利得能把人切成两半。 “啊……二皇子,天色已晚,奴才送您回去休息吧?这儿晚上湿气重,容易生病。”小太监讪讪地说道,耶律阳却摆摆手,一句话不讲,从座位上起來,人有点儿踉跄地往外走。 那小太监也不敢上前去搀扶,就这么提心吊胆看着耶律阳走到亭子外面,再摇摇晃晃走过曲桥,这才松了口气,摸摸后背,全是冷汗。 唉,当个奴才也这样难,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再说耶律阳,独自一人在后宫徘徊,他是代表回纥远道而來的使者,虽说是住在宫里,但并不是住在后宫,而是住在离中庭御花园较近的福德殿,这么晚了回去,路上一个人也沒有。 耶律阳心情很差,不得不说,他们此次前來和亲,的确是抱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他并沒有想到,本來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到了这一步竟然变得如此困难。 他并沒有想过自己这样身份的人,去娶一个二十好几都嫁不出去,整天在军营里面跟男人混作一堆的男人婆,简直就是委屈了自己,根本沒有成不成的问題。 可他沒想到的是,这个二十多岁了都嫁不出去的老女人,聪明得就像狐狸一样,她居然不愿意!宁愿嫁给一个他根本就不知道长得是圆是扁的小倌也不愿意嫁给他这将來势必要继承大统的皇子。 真是可笑至极啊!他这样的人也被嫌弃了…… 耶律般呵呵冷笑着,穿过御花园的回廊,正打算离开,忽然听到抽噎声,便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朝暗处看去。 张青青被夏笙花本是女儿身这件事情伤得一个人偷偷躲到御花园角落哭泣,她平生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却想不到,这是个女人。 真是可笑啊,她还一厢情愿地以为夏笙花是哪个外戚,连夏笙花这么个大名鼎鼎的名字都给忘了。 可是她偏偏就是喜欢她啊! 张青青浑身颤抖着擦掉眼泪,忽然想笑,她自己还不是一厢情愿地被人家耍,给块手绢就是定情信物了么?人家当你猴子一样地耍,你还想跟人家私定终身…… 耶律阳默默地站在不远处,瞧着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天启姑娘。 张青青虽说算不得何等的倾国倾城,但是她有一副百灵一样的好嗓音,说话声甜甜的,一张瓜子脸上嵌着一双灵动的杏眼,说不出的动人,她一个女子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躲起來哭,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张青青肩膀一颤一颤地,只觉得两眼火辣辣地疼,但就是止不住地想哭,试问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被人伤了心,怎么能不哭呢? 天色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明天又要挨训诫嬷嬷的骂了……张青青吸吸鼻子,看着手里的手绢儿,上面绣着一对鸳鸯,必定不是出自夏笙花的手笔。想到她以为是定情信物的东西竟然只不过是人家随手拿的东西,就觉得很痛苦。 她在地上跪了很久,双腿都已经跪麻了,起身的时候只感觉到一阵刺痛,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怎么不哭了?继续啊。”背后忽然传出的声音让张青青惊了一跳,她慢慢回过头去,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也许是酒劲上來了让他有些神志不清,也许是这天启的姑娘不知道怎么让他感到兴奋,耶律阳现在,只想再听她哭一遍。 这么模模糊糊地想着,他伸手去抓住张青青的肩膀,将她推倒在地上,压了上去。 张青青挣扎不过,尖叫着往后缩,岂料自己找的角落真的是个角落,根本沒有可以躲的地方,退无可退,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等到她回过神來的时候,上衣已经被耶律阳强行撕破。 少女洁白如嫩藕一般的身子裸露在空气之下,耶律阳看得下腹一紧,更加粗暴地抓住她的手按住,“叫啊,为什么不叫?” “不要!救命!”张青青踢蹬着双腿,绝望地垂死挣扎着,耶律阳丝毫不在意她的反抗,对他而言,这个小宫女的反抗,只不过是蚍蜉撼树,根本无关痛痒。 他用一种慢到可怕的速度,用膝盖将张青青的腿顶开,然后解开腰带…… 寂寞无言的夜色下,是两具抵死纠缠的身体,张青青几乎已经丧失了魂魄一样,任由耶律阳在身上肆意妄为,她的嗓子已经喊哑了,禁宫的侍卫本來分配到御花园的就少,御花园这么大,她又避开了巡逻队找了个沒有人的地方,天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切难道都是注定的么?夏笙花,你知不知道呢?张青青两眼无神地望着天上,心里随着肉体的逐渐升温,渐渐被掏空了。 …… 夏笙花一夜无眠到天亮,清醒的时候,梦儿已经替她打好洗漱的水放在桌边,正在摆碗筷张罗早饭,见夏笙花醒了,笑着打招呼,“将军可算起了,昨天晚上睡得好么?” “无事献殷勤,有什么要求就提吧。”夏笙花打着哈欠说道,眼角挂着一滴倦泪,也被她用手指蹭掉一脸跃跃欲试地坐到绣墩上看那一桌清粥小菜。 “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将军啊,梦儿的确有一事相求。”梦儿笑道,夏笙花已经迫不及待地提起筷子夹住一片酱瓜往嘴巴里面塞,“什么事情?” “梦儿今天想去城外寺庙还愿。” 夏笙花手上一顿,端起粥喝了一大口,“咦?梦儿你不是在宫里的么?怎么要去庙里还愿?” “诶,这愿原先是托出宫的公公帮忙许下的,如今梦儿已经出了宫不是宫里人了,自然是要亲自去还愿方才显得心诚啊。”梦儿一边说一边走到夏笙花边儿上,给夏笙花递手帕,“将军,你脸还沒洗呢!” 夏笙花拿过手帕擦擦手,死活就是不肯往脸上抹。 梦儿拿夏笙花沒办法,只好讪笑着坐到夏笙花边上,“梦儿昨天晚上问过癸真姑姑了,她说只要你同意就好,将军,求求你答应梦儿吧!” ------------ 第一百三十五章 【珠玉在侧】 第一百三十五章:【珠玉在侧】 夏笙花不说话,飞快地吃晚饭,等顺气儿了,才看向梦儿,“行啊,早点儿回來就成,不过路上要小心,要不叫上家丁陪你一起去,城外不太平啊。” “这便不用了,梦儿自然会小心些的。”梦儿说罢,朝夏笙花福了福身子,连夏笙花早晨起來沒有洗漱就吃东西这件事情都沒有注意到就朝外跑了。 夏笙花瞅着她往外面儿跑,沉吟片刻,把粥碗捧着喝完了,方才起身跟上前去。 并不是担心梦儿的危险,虽然有意隐瞒,但夏笙花还是能从言行举止里面观察出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寻常人,可不会有像梦儿一样的脚程,一般女子,更加不可能像梦儿一样挨她一掌还能正常说话做事儿的。 她那一掌虽然沒有灌注太多的内力,但是下手也不算轻了,打在一个成年男子身上都能让人生生吐血,更何况是梦儿这样看似孱弱的小姑娘呢。 倒也不是夏笙花不管人家死活,她若是沒有十成把握,是绝对不会这样出手的。 夏笙花沉着脸,在路上一个人状似闲晃,但目的还是很明确的,她要跟着梦儿出城瞧瞧,看看她背着自己在做些什么小九九。 就这么走到闹市,夏笙花忽然眼前一花,天启盛夏的闹市兴吃碎冰,到处都是卖碎冰的,有小贩见夏笙花衣着不凡,便围了上來,向夏笙花兜售,“公子?买碗碎冰吧?” 天热的时候,夏笙花倒也喜欢吃点儿冰,但是她是修习内力之人,不适合吃这种东西,不然,夏笙花倒是挺有兴趣坐下來吃上一碗的。 “不必了。”夏笙花尽量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企图吓退來人,但是她自认为堪比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根本不能逼退为了养家糊口而出门卖东西的小摊小贩,反而被认为是富家子弟而更加变本加厉地围了上來。 夏笙花有点儿招架不住,她现在面对的是平头老百姓,出手伤人是绝对不可能的,难不成今天就要坐在这里吃碎冰了? 那她还要不要跟踪人了? 正在夏笙花快要陷入绝境被逼吃碎冰一屁股坐地上的时候,忽然听见外围有人拔高了嗓门大喊,“夏笙花!夏笙花來啦!” 那些即将把夏笙花包围的小贩闻言,霎时间惨白了脸色,不等夏笙花反应过來,就瞬间做鸟兽散了个一干二净…… 人群散去之后,夏笙花这才看清楚帮忙解围的救命恩人。 小思站在一张长条板凳上,正在跟她挤眉弄眼,好不风骚,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打着伞笑眯眯的,正是严紫陌本人。 严大公子优哉游哉踱步上前,到夏笙花身边來,夏笙花被挤得是满头大汗,怔怔的看了严紫陌好一会儿,才算回过神來,额角的汗水正沿着肌理滑落下來,夏笙花忙不迭抬起胳膊要擦,却被严紫陌按住了手,旋即,一片带着淡淡熏香的手帕落到脸上,将脸上的汗水细细擦去。 “将军今天可真是狼狈啊。”严紫陌笑着说道,夏笙花闻言,不由得犯了个白眼,“哪有严大公子风度翩翩啊?” “笙花,你这话说得好是疏离,愚下心里可是一直都向着你的啊。”严紫陌凑近了在夏笙花耳边说道,夏笙花平素为人虽然大大咧咧又有点粗鲁,但是耳根子可软了,严紫陌这么一说,淡淡的呼吸拂在耳垂上,夏笙花的身子一下子就酥了半边,不由得掀起眼帘去看严紫陌。 常言道,珠玉在侧,严紫陌这样天人一般的容貌,光是瞧着就能让人舒心了,更何况,他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慢慢抬起手來,扶住严紫陌的胸口,夏笙花冲他笑笑,“阿陌说笑了,我怎么会对你疏离?”若是有一天,能够明白这个人心里面在想些什么就好了,这么猜着他的心思,也挺累的。 严紫陌握住在自己胸前的手,夏笙花的手和一般女子不太一样,因为常年握剑,所以手指尖端、指腹、手心上都布有一层薄茧,掌心也显得略厚,捏起來很有肉感,完全不像是她那把细瘦的腰肢一样。“将军今天是要去哪儿?”一边问着,一边把夏笙花从地上拽了起來,夏笙花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你猜?” “瞧这方向,可是要出城?”严紫陌笑道,夏笙花讶然,“严公子倒是神机妙算,沒有一次是猜错的啊。”要是说严紫陌会说成别的,夏笙花倒宁愿相信严紫陌会猜自己出门拈花惹草,毕竟臭名声就摆在那里,她的形象啊,已经深入人心了。 “这都到城门附近了,最近也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将军不远万里跑到这儿來,不是为的出城是为的什么?”严紫陌笑着反问道,夏笙花抚掌哈哈大笑,吓得过路人惊慌失措,落荒而逃。 严紫陌依旧撑着那把做工精良的伞站在夏笙花身边,夏笙花无奈地收声,瞥了一眼小思怀里的篮子,“严公子今天也是要去还愿?” “不是都已经改口叫阿陌了么?怎么又变回去了?”严紫陌微微蹙眉,西子捧心之态惹人垂怜,夏笙花背着十足的罪恶感,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该改口好还是不改口好,只得讪讪地摸着鼻子指指城门方向,“严公子莫不是也要出城?你看这日上三竿的,再不去,回來的时候天都要黑了,京郊虽然沒有野狼,但是也很危险啊。” 严紫陌但笑不语,小思从长条凳子上蹦下來,一路蹦到夏笙花面前,他还是个沒有完全长开的少年,五官倒是精致,可是个子就完全不中看了,他一脸气势汹汹地叉着腰,仰……着脖子抬头对上夏笙花的视线,“我们公子今天是要去上香礼佛的,夏将军这又是要去作甚?” “……这个么,在下是要去许愿的,听说城外的佛寺灵验得很,我倒是想去见识见识,看看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她怎么可能告诉小思自己是在跟踪别人?这样猥琐的举动说出去不仅仅是贻笑大方,被炎挽歌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找理由召她进宫去“叙叙旧” 这旧夏笙花可是一点儿都不想再叙了,她跟炎挽歌之间,沒有什么好说的,就是有关联,也仅仅只是皇族与皇族之间的血缘关系,顶多算上一个炎偄珏,再沒有其他的了。 “心诚则灵,将军若是有心礼佛,自然是能心想事成的,只不过,将军这是头一次去么?怎么也不见带点香火?”严紫陌好笑地问道,夏笙花低头看自己的双手,空空如也,“这……到了城外自然有得买,何苦自己带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上香礼佛,最重要的是心诚则灵,你说你去拜佛不自己带香火,还想要佛如何眷顾你不成?”小思讲话如同好斗的公鸡一般,夏笙花瞧着实在是有趣,忍不住伸手一把揽过小思的肩膀,拿拳头去顶他的脑门心,“小思啊,你怎么这样可爱?” 傲娇别扭的样子,跟炎偄珏简直有得以拼。 不管夏笙花是怎么看待小思的,站在一边明显被冷落了的严大公子明显有点不高兴,但他不是个喜怒溢于言表之人,他只是默默地收了伞,再默默地上前,然后趁夏笙花不注意的时候,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从小思身边拖开,然后把伞塞进尚且沉浸在被夏笙花猥琐的悲痛中不能自拔的小思怀里,带着夏笙花就往城门处去了。 夏笙花被迫以一种异常暧昧的姿势和严紫陌互相搂着往前走,登时红了脸,当下低声说道,“严公子,这样不太合适吧?你我男未婚女未嫁,况且就算是成了婚的夫妻,也不该如此明目张胆地在街上卿卿我我啊。” “叫我阿陌。”严紫陌纠正道,夏笙花抿了抿因为干渴而显得有些干燥的嘴唇,不说话了。 严紫陌也不管她,就这么一路逼良为娼一样夹着夏笙花往前走,行将至城门的时候,夏笙花终于忍不住了,“严……” “叫我阿陌。”严紫陌又纠正一次,夏笙花这下可是不敢再忤逆这人了,当下异常乖顺甜腻地用完全不属于她该有的声音娇滴滴地叫了一声,“阿陌~” 严紫陌脸上沒有表情,但是肩膀狠狠地颤了一颤,夏笙花知道他被自己恶心到了,于是更加娇滴滴地在严紫陌怀里小幅度滚动,还用脸去蹭他,“阿陌~” 严紫陌还是沒有说什么,只是一直夹着夏笙花的手松了开來,夏笙花见状,迅速退开数丈远,然后用一种十分无辜的表情望天,装作跟严紫陌什么事情都沒有的样子。 远远跟在后面的小思几乎累得吐血,这样子跟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大将军你敢再假一点么? “笙花,过來。”严紫陌朝夏笙花招招手,夏笙花慢慢靠近了一步,“严公……阿陌你有什么事情啊?”她是一点都不想靠近,这个看似瘦弱实则力气异常之大的男人,深不可测啊! ------------ 夏笙花和严紫陌相伴而行,到城门口的 夏笙花和严紫陌相伴而行,到城门口的时候,守城的侍卫见了夏笙花,就像见到了亲生爹娘一样,殷勤地上前招呼,瞻前顾后,就差沒给夏笙花舔鞋底了。 对于这样殷勤的侍奉,夏笙花只能表示无可奈何,严紫陌淡定如常地穿过那些侍卫,仿佛空气一样,夏笙花跟在他后头,觉得他现在这种态度就像是在表示,他不认识自己一样! 难不成,是装嗲装过头了么?夏笙花暗想其中可能性,想了半天,觉得不太可能,严紫陌是会因为自己这样开玩笑而真的闹脾气的人,于是便甩脱那些拍马屁拍得不亦乐乎的侍卫,大步追了上去,“阿陌!” 严紫陌回过头來,眼中带着些许的疑惑,见夏笙花一脸火急火燎地追上來,愣了一下,“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是不是嫌弃我了?”夏笙花也不想闹得跟泼妇骂街一样,只得凑上前去小声问道。 岂料严紫陌也沒什么动静,只是顾自一边往前走一边淡若扶风般说道,“若是跟将军一起走,岂不是也要被那些守城门的侍卫缠着?愚下可沒有那样的觉悟去接受人家无端奉上的殷勤啊。” 严紫陌故意讲了一句不阴不阳的话來呛夏笙花,事实上,他也成功了,夏笙花听完这句话之后,整个人显得有点儿懵了,不等严紫陌再往前走,就拉住了他的手,将他拖住,“你既然是要跟我成亲的人了,自然这些礼节都是不能免俗的,随我回去接受人家侍奉吧。” 严紫陌沒有挣扎,“将军言之尚早了点,那些人只是想讨好你,我以后身为你的夫君,也只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驸马爷,他们虽然会对我客客气气,但是绝对不会想要來讨好我的,你若是想将这等闲极无聊之事让我也摊一份,就得给我找个肥差,这样他们有利可图,倒是能來讨好奉承我一下。” 严紫陌的话讲得十分有道理,夏笙花几乎是立刻就打消了带他回去接受人家当亲生爹娘一样侍奉的意思,只是手也不放开,仍旧拉着严紫陌,跟他一起手牵着手,换做并肩而行,若不是夏笙花的身形实在是较一般女子更为高大壮实,倒还真有那么几分神仙眷侣的味道。 严紫陌任由夏笙花牵着自己的手走了半路,天色尚早,日头猛烈,夏笙花很细心地替他把伞拿回來给严紫陌撑着走,自己倒是有些渴了,但是这么沒有形象的事情她也不好说出來,只好一路默不作声充当护草使者。 城外的佛寺相对于城门附近,并不算太远,只不过这么一路慢慢走过來着实是被太阳晒了个结结实实。 夏笙花看着自己被晒得有些泛红的手背,再看看严紫陌那一身细白的肌肤,差点就泪奔了。 这是个什么世道?男人皮肤都这么细嫩,叫她怎么活啊! 严紫陌仿佛察觉到了夏笙花心中的哀怨,撇过头來轻轻勾起嘴角,夏笙花见了他的笑容,又是一个晃神,沒有注意到脚底下一块凸起的石头,脚下一绊,顿时摔了个狗啃泥。 ……像她这样既沒风度又沒运道的将军大人,这个世上恐怕也是罕见了吧?夏笙花从地上慢慢爬起來,这一跤摔得那叫一个灰头土脸,偏偏是在严紫陌面前摔的,真是叫她掩面全无愧对江东父老乡亲和娘亲啊! “将军,你沒事吧?”严紫陌见夏笙花这一跤摔得一脸的灰,不由得好笑地伸手去帮她擦脸,夏笙花有点小沮丧,但是严美人亲自给自己擦脸,那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沒事沒事,这么一点小破皮算不得什么的。”夏笙花一边搓着被摔得肿起來的掌心一边说道。 严紫陌敛起笑容,扳过夏笙花的手,给她揉掌心。 严紫陌的手是一种乳脂一般的白,柔软而富有韧性,夏笙花被他揉着手心,差点沒感叹出声來,只是严紫陌并沒有因为这个而松动分毫,他看夏笙花一脸的享受,悄悄伸手在她的脸上狠狠捏了一把,直到夏笙花惨叫出声而他在夏笙花的脸上看到一个大大的红印子了,才算是满意地点点头,“摔疼了也不知道叫疼,你是肉长的,不是铁打的。”严紫陌这么说着,又给夏笙花揉另外一只手。 夏笙花空出一只手來撑着伞,愣愣地看着严紫陌,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紧身束袍,略宽的暗金色腰带扣在腹前,往上看,是她见过好几次的,严紫陌的身体,长什么样儿自然之友她知道,而往下看…… 她倒是真沒有见过那玩意儿长什么样儿啊…… “在看什么?”严紫陌的声音将夏笙花从幻想中唤了回來,夏笙花回神看他,严紫陌已经站了起來,他深色的袍子上面沾上了大片的灰,但是他也沒有动手去掸,只是伸手向夏笙花,要拉她起來。 夏笙花便伸手拉住严紫陌,起來之后,一直盯着严紫陌衣服上的那一大片灰渍看。 那一片灰尘粘在衣服上,黑白对比明确,毫无章法地,凌乱地贴在那里,但是穿在严紫陌的身上却丝毫不显得这件衣服很脏一样,反而让人觉得,这件衣服若是能添上这样一块灰尘,穿在严紫陌的身上也是好的。 只不过,严紫陌一定是不会喜欢的。 他这个人,喜欢穿大片同色的衣服,腰带或者领口和袖边可以是别的颜色,但是不喜欢太过突兀,夏笙花看着他那身做工精良一看就是上等剪裁的衣裳,不知道自己现在帮他拍干净还來不來得及? 严紫陌见夏笙花起來之后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伸手捏住夏笙花的耳朵尖,轻轻扯到自己面前。 拽人耳朵夏笙花也沒见过拽这么温柔的,长公主每次拽耳朵,都是恨不得能给她揪下來的样子,夏笙花还是很茫然地这么想着。 “将军,你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严紫陌轻声问道,带着微微的笑意,夏笙花本來就晒得通红的脸上更红了 ------------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亲爹亲娘】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夏笙花和严紫陌相伴而行.到城门口的时候.守城的侍卫见了夏笙花.就像见到了亲生爹娘一样.殷勤地上前招呼.瞻前顾后.就差沒给夏笙花舔鞋底了. 对于这样殷勤的侍奉.夏笙花只能表示无可奈何.严紫陌淡定如常地穿过那些侍卫.仿佛空气一样.夏笙花跟在他后头.觉得他现在这种态度就像是在表示.他不认识自己一样. 难不成.是装嗲装过头了么.夏笙花暗想其中可能性.想了半天.觉得不太可能.严紫陌是会因为自己这样开玩笑而真的闹脾气的人.于是便甩脱那些拍马屁拍得不亦乐乎的侍卫.大步追了上去.“阿陌.” 严紫陌回过头來.眼中带着些许的疑惑.见夏笙花一脸火急火燎地追上來.愣了一下.“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是不是嫌弃我了.”夏笙花也不想闹得跟泼妇骂街一样.只得凑上前去小声问道. 岂料严紫陌也沒什么动静.只是顾自一边往前走一边淡若扶风般说道.“若是跟将军一起走.岂不是也要被那些守城门的侍卫缠着.愚下可沒有那样的觉悟去接受人家无端奉上的殷勤啊.” 严紫陌故意讲了一句不阴不阳的话來呛夏笙花.事实上.他也成功了.夏笙花听完这句话之后.整个人显得有点儿懵了.不等严紫陌再往前走.就拉住了他的手.将他拖住.“你既然是要跟我成亲的人了.自然这些礼节都是不能免俗的.随我回去接受人家侍奉吧.” 严紫陌沒有挣扎.“将军言之尚早了点.那些人只是想讨好你.我以后身为你的夫君.也只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驸马爷.他们虽然会对我客客气气.但是绝对不会想要來讨好我的.你若是想将这等闲极无聊之事让我也摊一份.就得给我找个肥差.这样他们有利可图.倒是能來讨好奉承我一下.” 严紫陌的话讲得十分有道理.夏笙花几乎是立刻就打消了带他回去接受人家当亲生爹娘一样侍奉的意思.只是手也不放开.仍旧拉着严紫陌.跟他一起手牵着手.换做并肩而行.若不是夏笙花的身形实在是较一般女子更为高大壮实.倒还真有那么几分神仙眷侣的味道. 严紫陌任由夏笙花牵着自己的手走了半路.天色尚早.日头猛烈.夏笙花很细心地替他把伞拿回來给严紫陌撑着走.自己倒是有些渴了.但是这么沒有形象的事情她也不好说出來.只好一路默不作声充当护草使者. 城外的佛寺相对于城门附近.并不算太远.只不过这么一路慢慢走过來着实是被太阳晒了个结结实实. 夏笙花看着自己被晒得有些泛红的手背.再看看严紫陌那一身细白的肌肤.差点就泪奔了. 这是个什么世道.男人皮肤都这么细嫩.叫她怎么活啊. 严紫陌仿佛察觉到了夏笙花心中的哀怨.撇过头來轻轻勾起嘴角.夏笙花见了他的笑容.又是一个晃神.沒有注意到脚底下一块凸起的石头.脚下一绊.顿时摔了个狗啃泥. ……像她这样既沒风度又沒运道的将军大人.这个世上恐怕也是罕见了吧.夏笙花从地上慢慢爬起來.这一跤摔得那叫一个灰头土脸.偏偏是在严紫陌面前摔的.真是叫她掩面全无愧对江东父老乡亲和娘亲啊. “将军.你沒事吧.”严紫陌见夏笙花这一跤摔得一脸的灰.不由得好笑地伸手去帮她擦脸.夏笙花有点小沮丧.但是严美人亲自给自己擦脸.那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沒事沒事.这么一点小破皮算不得什么的.”夏笙花一边搓着被摔得肿起來的掌心一边说道. 严紫陌敛起笑容.扳过夏笙花的手.给她揉掌心. 严紫陌的手是一种乳脂一般的白.柔软而富有韧性.夏笙花被他揉着手心.差点沒感叹出声來.只是严紫陌并沒有因为这个而松动分毫.他看夏笙花一脸的享受.悄悄伸手在她的脸上狠狠捏了一把.直到夏笙花惨叫出声而他在夏笙花的脸上看到一个大大的红印子了.才算是满意地点点头.“摔疼了也不知道叫疼.你是肉长的.不是铁打的.”严紫陌这么说着.又给夏笙花揉另外一只手. 夏笙花空出一只手來撑着伞.愣愣地看着严紫陌.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紧身束袍.略宽的暗金色腰带扣在腹前.往上看.是她见过好几次的.严紫陌的身体.长什么样儿自然之友她知道.而往下看…… 她倒是真沒有见过那玩意儿长什么样儿啊…… “在看什么.”严紫陌的声音将夏笙花从幻想中唤了回來.夏笙花回神看他.严紫陌已经站了起來.他深色的袍子上面沾上了大片的灰.但是他也沒有动手去掸.只是伸手向夏笙花.要拉她起來. 夏笙花便伸手拉住严紫陌.起來之后.一直盯着严紫陌衣服上的那一大片灰渍看. 那一片灰尘粘在衣服上.黑白对比明确.毫无章法地.凌乱地贴在那里.但是穿在严紫陌的身上却丝毫不显得这件衣服很脏一样.反而让人觉得.这件衣服若是能添上这样一块灰尘.穿在严紫陌的身上也是好的. 只不过.严紫陌一定是不会喜欢的. 他这个人.喜欢穿大片同色的衣服.腰带或者领口和袖边可以是别的颜色.但是不喜欢太过突兀.夏笙花看着他那身做工精良一看就是上等剪裁的衣裳.不知道自己现在帮他拍干净还來不來得及. 严紫陌见夏笙花起來之后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伸手捏住夏笙花的耳朵尖.轻轻扯到自己面前. 拽人耳朵夏笙花也沒见过拽这么温柔的.长公主每次拽耳朵.都是恨不得能给她揪下來的样子.夏笙花还是很茫然地这么想着. “将军.你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严紫陌轻声问道.带着微微的笑意.夏笙花本來就晒得通红的脸上更红了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想入非非】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沒.沒什么.能想些什么呢.”夏笙花别过头去有些别扭地说道.严紫陌挑起眉头來.回过身去看远远落在后头的小思.只好叹口气.“将军还能走么.” 夏笙花刚要点头说能.严紫陌眉头又皱了几分.“想來是不能了.愚下背你吧.” ……啥. 夏笙花反应不过來.严紫陌见她不动.便干脆到她身前.拨开颈后瀑布一般的长发.微微矮下一些身子.回头道.“上來吧.” 夏笙花还是沒动.只不过.了解下手呢光滑的人一定知道.她这是在想事情. 从懂事起.夏笙花就不曾再与他人有过过于亲密的接触.不管是长公主也好.夏元帅也好.就是她那大哥夏无月.也是几乎不怎么有接触的.最多最多.夏笙花犯错的时候.长公主会过來提着她的耳朵言传身教一番.再沒有更加亲密的举动了. 夏笙花看着严紫陌那由着有沒萧条的宽阔后背.有些说不上來的情感在心底里滋生.她想要抑制住.但是终究还是沒能战胜. 她腿虽然摔伤了.但是正常行走还是可以的.只不过是膝盖上被磕出了一个大伤口而已.若是换做在军营里面.照样是要行兵打仗的.沒有人会敢在事关重大的情况下冒冒然來挡夏笙花的路.若是被她一脚踹开倒好.但要是夏笙花不耐烦起來.直接用剑挑也是有过的. 并非她丧心病狂.只不过.夏笙花的一切都是为了天启而存在.她打仗.是为了天启的安危.而不是为了让自己扬名立万.国家大事.天下苍生.她又怎么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伤就要人扶. 就算她想.形势不由人.她身为统帅.被人扶着上战场.军心如何平定. 可是现在.并不是在战场上啊.眼前这个男人.是以后要和自己成亲的.自己要依靠一辈子的男人.他的背.是不是可以小小地.靠一会儿. 夏笙花伸手摸摸严紫陌背上那块隐隐凸起的蝴蝶骨.弯腰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严紫陌的肩膀上.小声地问道.“阿陌.你真的要背我.” 严紫陌微微勾起嘴角.“你是我娘子.不背你背谁.为夫的背.只给你一个人靠.” 这种时候.说不感动是假的.夏笙花很想笑.但随之而來的.是一种要哭的冲动. 夏笙花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起.就已经是一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女汉子了.哭泣这种功能.她原來以为自己已经丧失了.却想不到.还在. “那.要是以后有了孩子呢.”夏笙花慢慢将上半身靠在严紫陌的背上.严紫陌抱住她的双腿.将她背了起來.“不给.这里只是你的.”严紫陌轻声说道. 夏笙花笑了.“嗯.你挺上道的嘛.” 严紫陌听平静的.他虽然看不到夏笙花的脸.但是差不多可以感受得到夏笙花的喜怒哀乐.她现在一定挺开心.不然怎么会这么乖. 夏笙花探手去把严紫陌撑着的伞拿在手里撑着.“阿陌.你怎么不说话.” “愚下觉得沒有什么话好说的.”严紫陌十分实在地说道. 夏笙花眯起眼睛.将下巴又搁到他的肩膀上.轻声在严紫陌的耳边说道.“沒有吗.我们说说话吧.一路都这样安静.我会不舒服的.我们聊聊吧.” 严紫陌脚下停住.却不是因为走不动.而是他在思考能和夏笙花聊些什么东西. “聊什么.”严紫陌问道. 夏笙花空着的手轻轻环着他的脖颈.轻声道.“就谈谈.这桩婚事吧.” 严紫陌继续朝前走.夏笙花见他又开始走了.忽然之间有点儿心虚地往回看.小思还落在很远的地方.别看他个子不矮.但是走起路來那叫一个软脚.多走几步路就要喊疼.就像是一个娇小姐一样. 要是让小思看见自家公子背着自己走路.估计会提刀追她三条街. 夏笙花担心完了.继续跟严紫陌讲话. 她伏在严紫陌的背上.如此近距离和严紫陌贴在一起.除了被他吃豆腐以外.也就只有这一次了.严紫陌生得实在是好看.就算只是一个背影.也足以倾倒众生.他披在脑后的长发因为要背夏笙花.所以已经拨到了肩膀上.常年被发丝掩盖的后颈露出一截奶白细滑的皮肤來.光是瞧着.就觉得一定是手感极佳. 夏笙花是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自然伸手去摸了. 严紫陌微微顿了一下.还是沒有说话.夏笙花见他沒开口.便变本加厉.继续去摸严紫陌的后颈. 严大公子终于受不了了.一边背着夏笙花往前走.一边轻声**.“不可以.那里不行.” 他的话夏笙花哪里会听.笑嘻嘻地继续摸.严大公子的后颈腻滑如脂膏.简直叫人爱不释手.也难怪她要这样上下其手了. 她的软肋被严大公子捏在手里很久了.这会儿终于找到严大公子的软肋了.自然是要多揩揩油的. 这光天化日.趁着小思不在.夏笙花尽情调戏严大公子.殊不知这是骑在老虎背上拔毛.毛倒不见得拔下几根.待会儿可就骑虎难下了. 严紫陌背着夏笙花走出不远.夏笙花还是沒有一点要停下來的意思.他便直起身把夏笙花放了下來. 夏笙花猝不及防被放下來.甚至都沒來得及纠缠一下.就双脚落地站在地上.严紫陌转过身來颇为严肃地看着她.夏笙花想躲.手里还撑着把绣伞.赶忙挡到身前.但这只不过是一把绣伞.不是什么金钟罩.才刚刚挡上.夏笙花就透过绣伞看见严紫陌伸手到伞沿上.她只看见伞边朝自己这儿伸过來四根脆生生的手指.然后随着一声布帛被撕碎的声音.手里的伞裂开一道大缝.严紫陌朦胧而好的脸庞从绣伞后面露出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阿.阿陌.今天天气不错啊.你怎么把伞给撕了.要不我带你回去找人修修.”夏笙花讪讪道.后退两步.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气不错】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不想今天就是这么背运.退了沒两步.脚底下又出现一块凸起的石头.夏笙花猝不及防.被绊了个人仰马翻. 严紫陌见状.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腰.若是这下换做一般女子.倒算是英雄救美.但是夏笙花冲击力太大.严紫陌搂住她也只不过是多了个后缀减缓一下冲击.俩人就这么双双倒在了地上. 亏得大白天的路上行人不多.不然夏笙花必定要呕死.她和严紫陌的落地姿势.任谁见了都会怀疑这不是去佛寺上香礼佛而是要就地打野战的野鸳鸯. 夏笙花很想动.但是严紫陌沒有动.他压在自己身上恍如大山一般.根本推不动. 夏笙花一边推严紫陌.一边龇牙咧嘴.方才落地的时候.这跟她仿佛上辈子有仇的地面不经意间又多出了一块凸起.正好磕她腰眼上了.这么一下.也不知道有沒有淤青. “……很好玩.”严紫陌压着夏笙花低声问道.也不管这条路随时会有什么人路过.夏笙花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只好连连点头.此时的她.被那颗小石头硌得要死不活.只想赶紧把严紫陌推开了事.但是严紫陌似乎完全沒有收到任何影响.也不管夏笙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和着方才好好地背着她.现在这样.完全都是夏笙花自找的. “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阿陌.你放开我行不行.”夏笙花低声求饶.这种时候.当然是要放下架子來的.不然.要她在这官道上丢脸.她做不到啊. 也不等夏笙花怎么挣扎.严紫陌很是堂而皇之地捉住了她的手.牢牢扣紧.夏笙花虽然力大无穷.但是遇上严紫陌就不怎么够看了.一则严紫陌的力气的确也很大.完全不像是个靠皮肉吃饭的小倌.不过.夏笙花模糊地想着.说不定.他在做小倌这一行之前.也是个世家公子.世家公子有哪个不习武强身的呢.应该是这样的吧. 只不过.夏笙花忘了.严紫陌沒有内力.除却力气的确很大之外.根本就是个普通人罢了. “可是愚下见将军玩得很开心啊.”严紫陌微笑道.他每回笑.都是倾国倾城.夏笙花百观不厌.每次都看出神.也每次都露出破绽來给严紫陌抓到. 严大公子单手抓着夏笙花的手腕.夏笙花人虽然高大.体格也挺见状.但是本身却十分纤瘦.她并不像是常年研习外家工夫的男人一样浑身肌肉.她是个女人.本身并不是很容易生出肌肉來的.即便是常年从武.也只不过是贴着皮肉生了薄薄一层. 漠北的环境很严苛.夏笙花未必顿顿有饭吃.她是将军不错.但她并不愿意自己高人一等.她比较愿意和身边的人一起同甘共苦.而不是一人独享其成. 严紫陌的手游弋到夏笙花的腰间.夏笙花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起來.她屏住呼吸.等着严紫陌挠她.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沒有发生过.严大公子要治她的时候.这招屡见不鲜.长公主每回言传身教的时候要是也能用这招.指不定夏笙花现在金钟罩都练出來了. 岂料等了半天.严大公子的手都沒有要动的迹象.夏笙花松了口气.正要开口.严紫陌的手就往她软肋上捏了一把.这么一掐.也不知道是使的什么巧劲儿.夏笙花顿时大笑出声.差点沒笑抽了. 严紫陌看着夏笙花这样儿.也说不上是满不满意.只不过是一报还一报.夏大将军方才如此旁若无人地调戏他.简直就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面推. 夏笙花笑得肚子疼.但是她的软肋真是太软.严紫陌捏捏就能让她笑得抽筋.她笑完一阵儿.严紫陌又掐一把.夏笙花再笑.再缓过來.继续掐…… 直到最后.夏笙花沒力气了.严紫陌才松手.松开她让她自己喘会儿气.夏笙花欲哭无泪地趴在满是飞尘的地上.对这官道真真是深恶痛绝.好端端的官道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石头.简直就是生來害人的.她差点沒被害死啊. “小思跟上來了.笙花.我们走吧.”严大公子站在夏笙花边儿上笑道.夏笙花捂着笑到拉伤的腰眼.慢吞吞从地上起來. 严紫陌这回可是半点都不同情她了.只不过在夏笙花起來的时候搭了把手.然后扶着她往前走. 此时天将正午.日头毒辣.夏笙花被晒得满头大汗.严紫陌扶着她.像是沒事儿人一样闲庭信步.夏笙花走得一瘸一拐.沒几步.小思就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了上來.“公子.” 严紫陌停下.回身去看他.小思怀里抱着线香和灯油.腾腾地追上來.到了严紫陌面前之后.像只跑得精疲力尽的小狗一样.差点沒瘫在地上.严紫陌好笑地瞧着他.“怎么.今天终于肯跑了.” 小思吐着粉粉的小舌头一脸的傲娇.“才不是呢.” “不是怎么跑起來了.”严紫陌笑问. “我后面有人说要下雨.我又沒带伞.这些香啊灯油啊什么的.被雨淋坏了公子你还不是要怪我.”小思竖着眉毛道.然后瞪大了眼睛.“伞呢.伞呢.”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绕着严紫陌和夏笙花转了一大圈儿.都沒有看见那把大绣伞. 小思默然.“公子.你把伞藏哪儿了.” “伞被我不小心弄破了.就丢了.”严大公子说得是一派闲适.小思闻言顿时炸毛.“公子.我们出门的时候只带了这么一把伞啊!” 严大公子采取跟夏笙花在自己背上时一样的态度.充耳不闻.只是手拉住夏笙花的.朝她轻轻笑笑.但却是在对小思说话.“看这天.也不像是立刻要下雨的样子.”他说着握紧了夏笙花的手.“我们跑快点儿.一定能赶在下雨之前到的.将军.你说是么.” 夏笙花捂着自己被石头碾过又被严大公子蹂躏过的腰眼.翻了一记白眼.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忘了什么】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也不管夏笙花是个什么表情.严大公子问完夏笙花.就立刻拉着她跑了.小思抱着满怀的东西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來自家公子把他一个人丢在原地不管拉着老婆跑了…… 这是何等的丧失啊……“等等我.”小思大喊着.唯恐也被雨淋成落汤鸡.赶紧撒丫子追. 夏笙花先前被严紫陌挠得泄去了气劲.此时跟着严紫陌奔跑.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严紫陌拉着她的手.不管夏笙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他倒是跑得挺快的. “阿陌.你敢跑得再慢一点么.”夏笙花问道.她气息虽然还很平稳.但是有点力不从心啊.脚都要软了. 严紫陌看向他.一头发丝因为奔跑而逸散开來.美不胜收.但是现在可不是沉溺美色的时候.夏笙花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等严紫陌怎么说.便又开口.“阿陌.你跑路的时候.难道都不看路的么.” 严紫陌看着她的时候.夏笙花死活都不愿意相信严紫陌还能在生出第二双眼睛安在太阳穴上看前面的路. “跟将军一起跑.就算摔跤了.也是不怕的.”严大公子有点微微的喘息.他的衣襟松开了一点点.使得夏笙花能瞧见他脖子尽头两抹精致的锁骨.往上面一点儿.是他轻轻跃动的喉结. 夏笙花咽了口口水.她虽然喜欢美人.但是从來沒有遇见过像严紫陌这样的.他是个男人.但是长得比女子更加好看.而且.对夏笙花的诱惑.远远胜过那些不胜娇羞的美人儿. “笙花.你又怎么了.”严紫陌十分无辜地问道.夏笙花羞红了脸.立刻别过头去.顺道儿抬头望天.天上一片乌云密布.前一秒还是万里无云的天气瞬间变成了山雨欲來.夏笙花叹口气儿.想起梦儿出门的时候也沒有带伞.她要是回來.会不会也是淋着雨回來的. 别的不说.夏笙花倒也不怕梦儿真的有什么地方瞒着自己.她连梦儿会武功这件事情都沒有当面点破.就说明她对梦儿还是很宽容的. 只不过.心中的疑虑沒有打消之前.夏笙花也是不会轻易对梦儿推心置腹的. 当初长公主给她配了无数侍婢丫鬟.沒有一个是能够真正和得了夏笙花眼缘的.所以下场无外乎都是被往外赶的分儿.但是梦儿的确是夏笙花从开始以來见过最好的侍婢.就某些方面而言.梦儿实在是她心腹再好不过的人选.只是梦儿是太后给她的.贵族之间互相送人当细作这件事情夏笙花是一清二楚的.只不过通常情况下.长公主眉毛一竖.人家就是拿这梯子把人送进來.也得再拿着梯子把人给吊回去.而太后.实在是夏笙花不能拒绝的人物.夏笙花知道.太后确实藏得有够深.她那时候.还以为太后是先帝的正妻.母仪天下.是可以相信的人.却不想.她才是最奸猾的那一个. “要下雨了.”严紫陌忽然在耳边说了一声.夏笙花抬头.一滴豆大的雨水霎时间落到眼皮上.她赶紧低下头來.抬起扶着腰的那只手试图挡雨.但是更多的雨水淋了下來. 这么冲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头啊.夏笙花这么想着.正要低头加速.却忽然被紧紧拉住.惊慌失措之间抬起头來.却被迎面上來的嘴唇狠狠吻住.旋即.严紫陌将外衣的袍子脱了下來.用将夏笙花牢牢裹在里面.带着她朝不远处山丘上的佛寺跑去. 眼前俱是一片黑暗.夏笙花看不见东西.走路也显得有些跌跌撞撞的.但是被严紫陌护在怀里.基本上什么都不用担心.跟他在一起.夏笙花才会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一个正常的.普普通通的女人. 不知道在黑暗中带了多久.夏笙花感觉到严紫陌将自己带到一处沒有雨水的地方.她穿着的靴子已经被雨水浸透了.此时每踩一脚都会有种脚底被挤出水來的感觉.实在谈不上多好受.夏笙花默默等着.直到盖在身上的衣服被严紫陌掀开. 严紫陌的脸色很苍白.他看见夏笙花的第一眼.是勾起嘴角.“沒有淋到.”他似乎很开心夏笙花沒有被雨水淋到.但是夏笙花却有些说不上來的委屈.她一个大将军.要被一个小倌帮着躲雨.她不是想要遍地严紫陌的身份.只是.她觉得.严紫陌这样做.太照顾她了. 夏笙花是个不知道什么是痛的野丫头.她不需要别人照顾. “你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嗫喏着.夏笙花只憋出这么一句话來.严紫陌听罢.笑笑.“嗯.愚下的皮肤一直都很白.自然看上去特别白了.一会儿就会好了.” 夏笙花不置可否.她很想替严紫陌擦擦脸.但是伸手去摸怀里.什么都沒有.除了几块散碎银子之外.只有一张五十两面值的银票…… 梦儿给的手绢儿.大约是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了吧. 夏笙花无暇去顾及严紫陌的状况.环顾四周.常年从军.让她的精神始终保持在一定程度的活跃上.到了陌生的地方.必定要先了解周围地形.否则.很有可能会遭到埋伏而全军覆沒. 只不过.城外的佛寺.夏笙花很小的时候也是來过的.只是当年年纪尚小.又出了长公主把她落在城外一晚上的事情.所以夏笙花对于佛寺本身的映像并不是很清楚.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古刹高高的飞檐.夏天的雨常常是來势汹汹.噼里啪啦的雨滴打在飞檐上四射开來.急促得像一只只沒头沒脑的小苍蝇一样四处乱蹦. 严紫陌是将她带到了佛寺的门口.站在门槛前面.看着高逾半尺的门槛.夏笙花抬手擦了擦不慎溅落到鼻尖的水珠.回头叫严紫陌.“阿陌……” 严紫陌沒有回答.夏笙花蹙了蹙眉.“阿陌.过來.我们进……阿陌.紫陌.”夏笙花回过头.严紫陌沒有站在她身后.也沒有像往常一样笑着说你喜欢就好.而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第一百四十章 :【病来山倒】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夏笙花冲上前去.将严紫陌从古刹冰冷的水磨地砖上拽起來搂在怀里.严紫陌的身体冷得像是一块寒冰一样.他昏迷得悄无声息.夏笙花竟然沒有发现.此时.她不由得有些自责.为什么先前看见严紫陌脸色苍白的时候沒有好好过问几句.反而任由他去了.她要是看着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吧. 她抚摸着严紫陌冰冷的脸庞.微微颤抖着替他将脸上的水渍擦去.她有些不知所措.只有将严紫陌紧紧抱进怀里.严紫陌脱了外袍将她包得严严实实.自己只穿着一件雪白的中衣.他的身子似乎一直都很单薄. “真是的.你这人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着想一点.”夏笙花轻声道.将严紫陌从地上扶起來.正巧此时小思冒雨冲进佛寺.见着夏笙花扶着的严紫陌.连身上的水都不掸了.气势汹汹冲上前來仰头怒瞪夏笙花.“你把公子怎么了.你一个大将军应该有点廉耻心吧.怎么能叫他给你挡雨.公子他天生体寒.受不得凉.伤了风寒是要送命的.……” 夏笙花整个人都是懵懵的.小思在讲什么她几乎都听不见了.此时此刻.在她心中.只剩下那一句话不断地在脑海里面回旋.伤了风寒是要送命的.伤了风寒是要送命的.伤了风寒……是要送命的.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小思却顾不上那么多.将夏笙花整个人给推开.夏笙花往后退了两步.又赶紧上前.小思个子小小的一个人.扶着严紫陌推开佛寺大门进去了. 夏笙花心里很焦虑.她想跟上去.却又不敢.她让严紫陌受伤了.小思一定不会原谅她的. 佛门开了又关上.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外面还站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夏笙花.门缝里隐隐约约透出一丝丝的香火味道.夏笙花双手死死绞在一起.上齿紧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來.此生至此.她从來沒有后悔过什么事情.但是对于严紫陌.她是真的自责.她明明应该知道的…… “将军.”门忽然被人打开.梦儿提着竹篮捏着签纸出來.见到站在门口的夏笙花.吓了一跳.忙上前去问道. 夏笙花始终低垂着脑袋.不发一语.不管梦儿怎么跟她说话都不愿意开口. “将军.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吓我啊.”梦儿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想拉着夏笙花到一边说话.忽然听到一声轻轻的啜泣声.不由得瞪圆了眼睛.“将军.” 夏笙花紧紧闭着眼睛.希望能让自己不要哭出來.最起码.眼泪不要流出來.但是.不管怎么把眼睛闭上.眼泪还是会从眼睛缝里流出來. 梦儿不敢相信夏笙花竟然哭了.她刚从里面礼佛回來.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夏笙花竟然一个人站在这里哭……低头瞥见夏笙花手里的衣服.梦儿心中一惊.那是一件做工极其精良的男式长衫.深黑色的.此时凌乱不堪地搭在夏笙花的臂弯里面.看上去浸透了水份.必定是刚从外面淋雨回來的. 夏笙花会拿着什么男人的衣服简直就是不言而喻.只能是严紫陌了嘛. 可是严紫陌呢.还有他那寸步不离身的小厮呢. 梦儿四处张望.沒有见到半个人影.再要去问夏笙花的时候.却见她将脸上的泪水尽数擦干.“梦儿.我们进去吧.” “将军.你沒事吧.”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将军一个饱经风霜的巾帼英雄哭成这样.她想不通. 梦儿自然是不懂的.夏笙花虽然是个将军.虽然她看上去是那么的坚强.可总归.还是个姑娘. 夏笙花出京那年.只有十五岁.是少女才刚刚及屏的年纪.就算在皇城之内再怎么胡來.终究还是少不更事.到了漠北军营里面.结识了军师胡桐.从旁还有发小小沈.她其实并沒有特别的感情上的接触.夏笙花的内心.其实仍旧单纯得很.她的心思.比不得在深宫六院百转千回的李棉儿.比不得少女心思花前月下的张青青.她虽然整天和一堆汉子混在一起.却从來都沒有体会过什么是喜欢. 喜欢啊.她喜欢严紫陌.若不是因为喜欢.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会这样难过. 夏笙花收拾好心情.推门进去. 门开之后.入目的便是一尊金身地藏菩萨.有和尚侍立在两侧.双手合十.见到夏笙花进來了.立时便有小沙弥上前來.对夏笙花恭恭敬敬行礼.“施主.要见严公子请随小僧來.” 夏笙花点点头.便跟着那个小沙弥直奔后堂.梦儿手臂上挎着篮子更來跟去觉得很失礼.便将手里的篮子放下.才追上前去. 寺院并不是很大.夏笙花跟着小沙弥进了四方的天井.就看见有头陀在挑水劈柴.屋檐尖端一直有水滴落下來.滴到檐下的石瓮里面.发出极其清脆响亮的咚咚声.让夏笙花想起.很小的时候.长公主给自己讲的咕咚的故事. 咕咚是什么.她原來也很害怕.小孩子无知.既好奇.又怕危险.她小时候.为了这个故事.好几个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觉.长公主又嫌弃她.就让癸真陪她.癸真说.咕咚其实只不过是一只熟透的葫芦落进水中发出的声音.小孩子大惊小怪罢了.岂能当真. “将军.”梦儿见夏笙花瞧着那口石瓮看了很久.上前來拉拉她的袖子.夏笙花回过神來.看向梦儿.微微一笑.“怎么了.” “我们不是要去见严公子么?先过去吧.”梦儿说道.在回廊下劈柴的头陀长着一张凶悍的脸.她多瞧一眼都会害怕.便缩在夏笙花身后走. 夏笙花沒有像平常那样笑出來.只是依言往前走.等到了门前了.却有些犹豫. 那个小沙弥像是才剃度沒多久.看着夏笙花的眼中充满了好奇.眼前被称为将军的人.剑眉星目直鼻红唇.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女人.但是她说话分明带着点女子才有的音色.于是便觉得好奇.才多看了两眼.便被梦儿瞪了回去.讪讪地离开了. “他在里面等我么.”夏笙花像是在自言自语.严紫陌方才是晕死了.他应该不会这么快醒过來的吧.夏笙花去推门的那只手犹豫不决.此时此刻.她脑中一片空白.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严紫陌说话……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没有关系】 梦儿见夏笙花这般犹豫,心中有些不忿,她亲眼见到夏笙花那样伤心难过,虽然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心里也很气愤,严紫陌不过就是个小倌,有什么资格來让将军伤心难过! “将军,你若是不想进去,我们便回去吧,那严紫陌怎么样,与我们有甚关系?他现在还不是姑爷呢!”梦儿一边说着,一边去抓夏笙花的手,夏笙花摇摇头,“不,我要看看他,他身子不好。” “将军!”梦儿失声叫道,不敢相信夏笙花这样骄傲的人竟然会为了个小倌委屈成这样! “你们吵够了沒?公子他还在休息,要吵滚远点儿!”小思忽然将门打开一条缝低声怒道。 不等梦儿要开口反驳,夏笙花就探过头去,透过小思去看内室。 现在是白天,但是由于外面正在下雨,所以禅房内部看上去十分昏暗,严紫陌侧卧在床上,脸色还是苍白的,细长的眉毛显得异常墨黑,眉头微蹙,像是很难受一样。 “阿……严公子他沒事吧?”夏笙花低声问道。 小思看着夏笙花就是不爽,“你难道希望公子他出什么事情么?”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夏笙花摆着手,显得异常慌乱,她手臂上还搭着严紫陌的外衣,小思见了,伸手扯过來作势要关门,夏笙花赶紧伸手挡住门边,“小思,你让我进去看看他好不好?” “不好四夫争宠:萌乖夫君养成记!公子他身子不舒服,不方便见‘外人’,你们还是走吧,等他哪天好起來了,再见不迟!”小思斜着眼睛哼道,关上门,拿着那件湿衣服到禅房一边去烘干,正弯下腰拨动炭火,忽然听到一声轻唤,“小思。” “公子?你醒啦?”小思喜出望外,严紫陌的身子的确是不好,从娘胎里面带出來的怪病使他甚至比襁褓里面的影儿还要脆弱,一场小小的风寒,或许将成为终结他生命的凶器,小思这么担心,也不是沒有根据的。 严紫陌刚到天启的时候,也有得过一次风寒,那一次是在冬天,天寒地冻,差点就沒有挺过去。严紫陌对他一直都很好,小思虽然不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却对严紫陌一直都抱有敬仰的态度,严紫陌虽然是个小倌,但是他本身的风度和气度,已经足以使小思对他俯首称臣了。 “将军呢?”严紫陌微微蹙着眉头,支起上身问道,因为受了寒,此时他人有些昏昏沉沉,但还能开口说话,就说明沒有什么大碍。 “她让你淋雨,你还要见她?公子……” “不是她的错,让她进來吧。”严紫陌分明看见,门口立着一抹身影,看着比平时矮点儿,想必是夏笙花此时心中自责所以一直低着脑袋,想到她对这件事情心里过意不去,严紫陌微微扬起嘴角,但是说话的声音却异常清冷,“去吧,别让大将军等久了。”他这么说的时候,甚至有些戏谑,小思见状点点头去开门。 夏笙花站在门口赖着不想走,梦儿拿她沒法子,只好跟着站在一边,等门开了,自然是沒有一点好脸色,瞪着小思哼道,“怎么?大少爷肯见人了?” “轮不到你來多嘴!”小思冲梦儿翻个白眼,侧过半边身子去给夏笙花让路,等夏笙花进去了,状似无意地挡住梦儿的去路,出來之后把门关上。 梦儿见状挺气愤的,但是她也不好冒冒失失闯进去,只好哼哼着靠窗边翻着眼皮瞧天上。 夏笙花进了门,抬眼就看见严紫陌卧在床上,见她进來要下床來迎接,慌忙说道,“别别别,别下床,我过來就行了。”边说着边赶紧上前去将严紫陌按回床上,把被子掖好,这才讨好一般地看着他,神态小心翼翼,仿佛严紫陌是多么脆弱的东西一般,就是看上一眼都能把他给瞧坏了似的。 严紫陌失笑,“你这是怎么了?” “你还好吧?”夏笙花自动无视严紫陌的问題,关切地问道,她虽然平素为人也算和善,毕竟从來沒有像这样说些体己话过,一般人说起來顺溜的话,在她嘴里念出來就显得异常别扭。 “笙花,你何须自责?这本就是我自己的过错,我不该逞一时之勇做那些事情,当时想着浪漫,现在看來,实在是愚蠢不过。”严紫陌自嘲一般地说道,夏笙花见他如此,心中一动,“沒有,你很好,真的很好,我很喜欢。” 严紫陌闻言,将被夏笙花按在被子里面的手伸出來,握住她的,轻声道,“你真的喜欢?我不信。” “真的!真的很喜欢!”夏笙花见他这么说,一时之间大脑失控,失声叫道。 屋外的梦儿猛地听见细碎的声音,全都是夏笙花在表白,脸上不由得一红,别过脸时正好对上小思的嘲讽的眼神,又猛地转开。 小思看着梦儿这么一副别扭的样子,知道她也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跟他可是完全不同。 他在玉楼待这么多年,什么世面沒见过,这不过又是一个女人被公子迷住了罢了,有什么好脸红的? “不信,你怎么证明你喜欢?”严紫陌问道,夏笙花想了又想,不知道该怎么证明,从袖子里面摸出银子,却只有些碎银,还有那张五十两的银票,早就被严紫陌湿衣服里透出來的水给浸得湿透了。 “这个……我回去给你拿吧无双鬼才。”夏笙花很是有点儿遗憾,早知道,今天出门的时候多带点钱了。 严紫陌气得都笑了,抬手拉住夏笙花的衣襟,不等她反抗就拉到身前,狠狠地吻住她的嘴唇,一边厮磨,一边恨铁不成钢般怒道,“真是个榆木脑袋!” 夏笙花被他吻得喘不过气來,好不容易被严紫陌放开了,忽然一双冰冷的手欺到胸口,扯开领子伸进去,冰得她浑身一颤,脸上却红了起來。 “别动,让我烘烘手。”严紫陌很有耐心地说道,夏笙花倒是不动了,可他沒有丝毫要停下來的意思,手不规矩地在夏笙花衣襟里面调戏,摸來摸去,就差沒对着目标大肆蹂躏了。 先前就说了,夏笙花胸前是一马平川,严紫陌揩揩油也只不过是揩揩油,并沒有真的怎么样,反倒是靠在夏笙花的脖子旁边,叹气般低声道,“怎么这么小?” 不说还好,一说,夏大将军就炸毛了,伸手将严紫陌推开,合上被扯开的衣襟怒瞪着他,“小又如何?比你大多了!” 严紫陌失笑,随声附和一般说道,“是啊是啊,比我大多了,过來让我摸摸,说不定会变大点儿。” 夏笙花岂会听从,死死护着胸前再不肯靠近,严紫陌手离开了夏笙花的胸怀,顿时感觉到冰冷袭來,手虚空握了握,什么都沒有,便老老实实缩了回去。 等到严紫陌看上去像是要休息了,夏笙花才上前去坐着。 “真的沒事么?要不要我陪你?”夏笙花低声问道,严紫陌看上去昏昏欲睡的样子,让她不忍说话太过大声,细碎的声音听上去分外催眠,严紫陌摇摇头,“你回去吧,长公主说不定又要找你有事。” “我还是留下來陪你吧。”夏笙花明显不放心,严紫陌这么有气无力的样子她真是沒有见到过,他这样,让她忍不住地心疼。 “好吧,你留下來陪着我,不准走。”严紫陌说完,便昏昏沉沉地睡了。 夏笙花见他能睡着,就说明人已经好点儿,不由得松口气,外面门忽然被人推开,先前那个小沙弥端着姜汤进來,身后跟着互看不爽的小思和梦儿。 “将……”梦儿见到夏笙花正要开口,看见睡着了的严紫陌,顿时闭上嘴巴,换做小声道,“将军,天都要黑了,我们回去吧?听说城外晚上有吃人的野狼,我怕……” “你要是怕,就先回去吧,我在这儿陪着紫陌。”夏笙花轻声说道,小思自然是不想走的,但是见到夏笙花就这么守在床边,似乎完全沒有自己的位子,便撅着嘴到边儿上坐着了。 “施主可是要再此间留宿?需不需要小僧为你准备空房?”那小沙弥做事倒是挺麻溜的,十分殷勤地问道。 夏笙花摆摆手,“不必了,我在这儿守着他。” “将军!你不走我,我可走了!”梦儿见夏笙花不走,有些气急,跳着脚道,夏笙花却不理她,“你回去吧,路上小心些就好。” 梦儿见夏笙花真的不肯走,气得跺了跺脚,真的出去了。 小思等梦儿走了,才回过头來,脸色稍稍有些回转。“臭女人终于走了。” 夏笙花什么都沒有说,她现在只想守着严紫陌,寸步不离的那种,为自己喜欢的人担忧这种事情,原來是这般喜忧参半,心里有说不上來的感情滋生,她忽然之间很想将严紫陌紧紧抓住,让他和自己永远都能在一起。 小沙弥见夏笙花不动,严紫陌也沒有动静,那碗姜汤只好放在床边,嘱咐完了,便施施然离去。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情难自禁】 静静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严紫陌,夏笙花觉得,自己的心完全沒有一丝一毫要放松的样子,她现在,只想看着严紫陌安然无恙,不管是哪种样子,只要他好好的就好了。 “大将军,这姜汤还喂不喂了?公子这睡下了,姜汤若是不喝下发发汗,身子必定要不好的。”小思看着夏笙花的背影就來气,但是气归气,夏大将军未來是要当公子老婆的人,她要是心眼儿小点,成亲之后还不得给他双小鞋穿? 夏笙花点点头,完全无视了小思话里夹杂的嘲讽,抬手去拿那碗姜汤。 姜汤上方还冒着汩汩的热气,小沙弥才端过來不久,今天天气虽然比较凉快,但也沒有这么快就能冷却下來的,她对着水面吹了又吹,才低声去叫严紫陌兽武破天。 严紫陌刚合眼沒多久,听见夏笙花的唤声,睁开眼睛來,那双碧色的眼睛还有些茫然,但是很快聚焦,对上夏笙花浅珀色的双眼。 皇室宗亲,这一代的尚且不提,先辈并不是纯种的中原人,是混了多族血缘的混血,自然生下來的子嗣多半承袭了混血儿天生的美貌,夏笙花虽说在女子之中算不得好看,但是在男子之中,却是上乘的好相貌,她和哥哥夏无月唯一的不同,便是夏笙花有一双浅珀色的双眼,夏无月明显继承夏元帅血脉较多,因此双眼是偏黑的,长相方面,除了五官异常精致绝伦之外,常人并不太看得出來有混血。 “……”严紫陌沒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夏笙花的眼睛,温柔如水,他在等夏笙花开口,她叫醒自己,必定不是沒有原因的。 “那个……喝了吧,这个喝了会好点儿。”夏笙花讷讷地说道,将手里的姜汤端到严紫陌耳朵面前,严紫陌看了一眼褐色的姜汤,皱了皱眉,有些嫌弃地别过头去,像是在闹别扭的小孩一样。“不要,这个不好喝。” 夏笙花叹口气,“喝了吧,小思说这个对你身体好。”说着又将碗端上前去一点儿,眼看着就要凑到严紫陌的嘴唇边上了,严大公子立刻抿起嘴巴把头移得更远点儿,“不。”他声音虽然不响,却不容置疑,夏笙花无奈地将姜汤放下点儿端在掌心里面,那是一只和汤药颜色差不多的木碗,可能是因为使用次数比较多,所以木碗的壁上显得异常润滑,夏笙花的手虽然不是什么白玉无瑕的纤纤玉手,但是拿着这只碗,还是分外相映成趣的。 严紫陌抬起一只手來撑住后脑勺,虽然淋了雨,但是此时因为躺在被窝里面,整个人暖洋洋的,连带着眼尾也有些微微的泛红,真可称得上是媚眼如丝了。夏笙花瞧着他这幅样子,失笑,“喝了它就会好起來了,别闹。” 那一声恍如叹气一般的尾音,听得严紫陌心中微微一动,这女人还真是喜欢上自己了么?他在心底冷冷地想着,脸上笑得越发妩媚动人起來,“和尚一定少加了蜜糖,不够甜,我不喝。” 夏笙花怔了怔,她本人是不太喜欢吃甜食的,沒想到,严紫陌竟然会喜欢吃甜,想罢了,她状似十分认真地闻了闻那碗姜汤,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闻着就很甜了,合起來一定更甜,还是先喝了吧,再去麻烦大师往里面加糖回來姜汤都冷了,要不,喝完了我去帮你要块饴糖來?” 严紫陌不做声了,夏笙花以为他是默认了,便拿调羹搅搅里面透明的汤水,递上去要喂他,严紫陌摇头又避开,“不喝。” “喝。”夏笙花抬高一度声音说道,严紫陌干脆闭上眼睛耍无赖一样地摇头,“不喝不喝!除非你先尝一口!” 夏笙花闻言,顿时松懈了肩膀,“好,我喝就我喝,我喝过了,就轮到你,别耍赖,这么大人了还要赖皮,羞不羞?” 严紫陌不以为意,像是完全沒有把夏笙花的话听进去一样,夏笙花也沒抱怨啥,直接拿着木碗喝了一口,这姜汤虽然不是很烫了,却还是让她皱了皱眉。 甜!简直甜到要把人牙齿都硌掉一般!这根本不是姜汤而是糖浆啊!等不及那口东西含在嘴里,夏笙花直接就一咕噜给咽了下去,然后脸色十分奇妙地对严紫陌笑笑,“好甜啊,受不了了,你快点喝掉它!”说着就把碗往严紫陌面前一戳,严紫陌见了,在心里面暗叹,沒有情调的女人,但还是十分顺从地接过來,将碗沿转了个个儿,就着夏笙花喝过的地方一点一点把姜汤喝完了。 夏笙花瞧得面红耳赤,真是大胆!竟然敢这样**裸地调戏于人! 严紫陌喝完姜汤,夏笙花还是拿了手绢替他擦干净,做完这一切,夏笙花才算是松了口气,把那碗能把人牙齿活生生甜掉的姜汤放桌上,继续坐在桌边守着严紫陌。 虽然甜得掉渣,但是姜汤似乎发挥了一些作用,严紫陌喝完之后,便卧下休息了,脸色明显红润了一点,睡着的样子看上去也挺安逸,夏笙花在床边枯坐半晌,见严紫陌再沒有别的动静了,才轻轻伸手去,替他把因为乱动而露出空隙的被子掖好,起身走到桌边至尊雀神最新章节。 小思正端着茶杯有一搭沒一搭地喝着水,见夏笙花过來了,沒好气地翻个白眼,“大将军照顾完人了?真是辛苦啊,早知道就不该一起來的,也省得麻烦您照顾我们家公子。” 小思那声大将军真是嘲讽至极,夏笙花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小思?” “做什么?想打我么?”小思继续不知死活,夏笙花伸手到桌子中间够了个空茶杯,倒了杯茶喝。 寻常庙宇,喝的茶水却甚为清冽,夏笙花一口喝完,又倒了一杯,刚才喝了那么一口糖浆,真是口干舌燥,再不喝点水來解解甜,她怕自己会腻死,“能不能把大字去掉?”她一边倒一边问道,小思哼哼着,却不再跟夏笙花抬杠,夏笙花是大将军,地位什么的都摆在眼前,她能看得上严紫陌愿意倾家荡产为他赎身简直就是严紫陌三世修來的福气了,他又怎么能对夏笙花有不敬呢? “行吗?”夏笙花见小思不再搭话,以为他是怕了自己,便又问了一遍,她倒不是希望小思怕自己,她只不过是希望,小思不要再讲那样难听的话了,对于一个下人而言,嘴巴和手脚是最重要的,但是不管你手脚如何麻利,能力如何强大,沒有一张能左右逢迎的嘴巴,什么都是白搭,虽说小思现在跟在严紫陌的身边,做什么都还自在,但是世事无常,说不定哪一天,他就要离开严紫陌,到时候还是这样的话,那他又怎么能顺顺利利地活下去呢? “嗯……”小思明显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答应完了,便立刻将脸转到一边去不肯和夏笙花对上眼睛,夏笙花无奈,只好管自己喝茶,一直喝到喝不下去了,门才算是被人敲响,开门看去,还是那个一脸羞涩的小沙弥。 “施主,可以吃饭了,方丈请你去大厅用饭。”小沙弥低声说道,夏笙花这才算是回过神來,忙不迭地点头,行将出门的时候,转头看了看严紫陌,“严公子呢?他不吃了么?” “严公子的饭菜小僧自会送到,施主不必过于担心。”小沙弥说罢,便在前面带路,夏笙花不去折的是住持的面子,只好跟上去,小思不紧不慢地把门关好,他才不跟夏笙花走呢! 刚把门关上要去到桌边,却见床上的人已经坐了起來。“公子?”小思上前去问道,以为是严紫陌不舒服才起來,岂料,严紫陌摆摆手,“我沒事,你跟将军一起去吃饭吧。” “可是你……” “我沒关系的,一会儿有人会送饭过來,你先去吃吧,晚饭就这么一顿,不好好吃了,你晚上又得跟我喊饿了。”严紫陌柔声道,小思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等小思走了之后,严紫陌才把被子在身上盖好,上半身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等來人进门。 须臾之间,像是有风吹开了门一般,门扉开了又合拢,但是床前却已经跪了一个黑衣人,“主上……” “说罢。”严紫陌低声道,那黑衣人头也不敢抬起半分,生怕冲撞了严紫陌,略微有些紧张地说道,“夫人的意思是,想让您和夏笙花成完亲之后,跟她回到漠北,刺探军情。” “……呵呵,她原话不是这样的吧?”严紫陌翘起嘴角笑道,黑衣人浑身一僵,头埋得更低了。 “我猜猜,她是怎么说的?那贱人既然都敢明目张胆勾引夏笙花了,何不让他想办法与夏笙花在一起,到时候夏笙花这个战神传说,恐怕是要破灭了吧?”严紫陌说完了,语调有些轻快地又添一句,“是不是这样?我说得对不对?” 黑衣人头已经蹭地上了,面对严紫陌看似很好说话的神情,他只觉得生不如死,族中早有传言,主上天生异能,但是因为夫人的关系,从小人就开始变质,从心里变质。 ------------ 第一百四十三章 :【表里不一】 他可以一边笑着一边将人十根手指头一根一根拗断,甚至喜欢看见被施刑人痛不欲生的样子,他完完全全已经不是正常人了,身上却披着一张羊羔的皮,据说,他笑得越是欢心,做的事情就越是变态,心里面就越是想把人折磨得不成人形。 想到这里,不由得浑身一颤,“属下,属下并不是有意隐瞒。”天知道他根本就是把意思传递到,完全沒有意识到严紫陌私底下有多么恐怖!他不光是要原话照说,还要问你对不对。 严紫陌说的话,是分毫不差的,黑衣人想不透他是如何这般神机妙算,还是说,他的人脉已经广到了这个地步,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回纥发生了什么事情,夫人说了些什么话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本尊相信你一定不是有意的,你自己掌嘴吧,不见红不准停。”严紫陌懒洋洋地靠着枕头,床上流泻下來的床幔投射的阴影将他的脸遮住,完全看不出來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那黑衣人惊恐至极,手颤抖着抬起來,在脸上打了一记,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房间里面是清脆的掌嘴声,严紫陌不动也不出声,就这么让那黑衣人自导自演,仿佛从头至尾,都只是他一个人在抽风一样破茧蛾神最新章节。 夏笙花坐在十分老旧的木质长条凳上,规规矩矩地吃饭,规规矩矩地夹菜,只是觉得有点儿食不知味。佛寺里面的饭菜,全都是和尚自己种的,吃起來有股自然甜香,山上种的蔬菜,喝的是泉水,吸取的是天地精华,和普通菜园里面种的菜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或许是她吃得实在是心不在焉,小思扒着饭看她,嘴巴里面还含着满满当当的饭菜,含糊不清地问她,“大将军,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这寺院的饭菜不合口味?也对啊,你们这些皇亲贵戚都喜欢吃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什么的吃习惯了,怎么会稀罕这些粗茶淡饭呢?” 小思这么说着的时候,夏笙花正在瞧着碗里面颗颗莹润的米饭发呆,寺院每年种地面基并不是很大,基本上是刚好够本寺人吃的,偶尔招待施主或者苦行僧,基本上每年都不会有厨余下來的剩米,所以吃的都是当年种出來的新米。 这米闻着是格外的香甜,但是夏笙花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她只是有些迷茫罢了。 “喂?夏大将军?”小思见夏笙花明显沒有在听自己的话,很不爽,便拿筷子头敲在桌面上,静悄悄的饭堂里顿时回响起尖锐的敲击声。 夏笙花回过神來,对小思微微一笑,“怎么了?” “你有沒有在听人说话?”小思皱着眉头怒道。 夏笙花想了想,“抱歉,我走神了。” 见她这样一幅谦逊的模样,小思心里更加不爽了,她做出这么一副样子给谁看啊!见了就火大! “你听人家说话都走神的么?真是沒礼貌!”小思心直口快,不假思索便冲口而出,说完了就开始后悔,夏笙花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听说她在漠北的时候,最喜欢罚那些不听话士兵军棍,犯点儿小错就是一顿毒打,她靠制裁公正严明而将军队管控得异常强大,所以要说夏笙花是好相处的人,他根本就不相信! 周边桌上吃饭的僧人都停了下來,回头看夏笙花和小思这一桌,因为他们是客,所以特地辟了一桌出來给他们吃饭,这一桌虽然是靠在窗边的,但是此时已经成了关注的焦点,夏笙花和小思之间的一言一行都变成所有人注目的对象。 夏笙花神经之不过是在某些方面粗罢了,在这方面她并沒有一点不正常,所以当看见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这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食不言寝不语,小思啊,你有什么话,还是吃完饭再讲吧。” 沒有生气?小思松开捂住嘴的手,冲夏笙花翻了个白眼,便接着管自己扒饭。 夏笙花虽然有些食不下咽,但终究还是跟小思一样,把饭吃了个精光,毕竟佛寺里面沒有养什么动物,吃剩了东西沒有地方倒。 这点困扰,夏笙花还是不愿意给人家造成的,所以她把自己的饭吃完,将菜给小思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归自己吃了。 外面的雨还在急急地下着,对于夏天,这场雨未免维持的时间太久了点儿,吃完饭,夏笙花并沒有急着回去,严紫陌现在需要静养,她自然是不急着无打扰他,她只是有些事情捋不顺,需要好好思考罢了。 小思吃饱了饭,就坐到窗边去,拿手心接屋檐上滴下來的水底,水底打在掌心,是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触,他难得沒有话唠地嘲讽夏笙花,只是默默地坐在窗边看那水滴。 啪嗒一声,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溅开一团饱满的血滴,严紫陌微眯着眼睛看着那蒙着面的黑衣人,方才开口,“好了,把地面擦干净,你可以滚了都市之神显。” 那黑衣人神志几乎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严紫陌说的要见血,是要见到有血滴到地上为止,他自己掌嘴难免有些下不去手,可严紫陌也不怕有人进來撞见,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他自己打自己的脸,他此时两耳轰鸣,几乎快要听不见外面是什么声音了,缓了一会儿,才听见严紫陌说的话,让他擦干净地上的血迹赶紧滚,便俯下身子去用袖子擦血渍。 幸而寺院内部的地面铺得异常平滑,他用袖子去擦,很快就擦干净了,急吼吼地擦完,便逃也似走了。 严紫陌窝在被子里面,眼皮都不带掀一下的,他微微地皱起眉头,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之中,他厌恶这个世界,厌恶所有人,厌恶那个给予他生命的女人,她凭什么,凭什么? 夏笙花到门口的时候,看见门缝微微开着一点,以为是小思沒有关好门让风给吹开了,便上前去将门推开,侧身进去之后又将门关上,此时天色已晚,雨虽然小了点,但是还是沒有一点要停下來的迹象,房间里面沒有点灯,已经是一片漆黑了,夏笙花摸到桌边,点上蜡烛,举到床边去看严紫陌。 床边放着一碗饭菜,沒有丝毫动过的迹象,严紫陌睡得很沉,像是完全沒有知觉一样,夏笙花将灯放到床头的托盘上,慢慢沿着床沿坐下了,严紫陌睡觉的时候极其稳定,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沒有什么翻身的动作,只是侧身卧着,身子微微蜷起一些,手就放在脸侧,细白的腕子仿佛一掐就会断掉一样。 看着他的侧脸,夏笙花心中微微震颤,忍不住伸手去,轻轻摸了摸严紫陌的手腕。 他的脉搏有些轻微的浮躁,但是的确是弱像,沒有一点功夫,相反的是他的身子比寻常人还要弱上许多,真看不出來平时那一把力气是怎么给他使出來的。 夏笙花想到白天的事情,忍不住轻轻笑了起來,不笑还好,一笑,她的腰间就一阵阵地抽痛起來,想必是白天的时候被石头磕的,那会儿还沒有什么感觉,等到一切都平静下來了,存在感一下子就凸显出來,难以忽视。 可能都青了吧?夏笙花这样想着,还是沒有去管,她现在,就想安安静静地看一会儿严紫陌的样子,她想,不管严紫陌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恐怕都能容忍吧?就算他对自己打着坏主意,她也可以无视掉这些,然后义无反顾地嫁给他吧? 她很喜欢这个男人,撇去他现在的身份是个小倌不说,夏笙花从來都沒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从一开始,就是被严紫陌所吸引,然后一步步走近他的身边,她不知道严紫陌是不是飞蛾扑的火,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只飞蛾,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陪着他,和他一直都在一起。 水面动了,只要等一会儿就会恢复平静,但是心一旦动了,就再难平息。 严紫陌喜欢吃甜,可是夏笙花知道,从他來天启五年以來,几乎从未出过门,就像是在闭门造车一样,他的美名得以广为流传,也只不过是因为太后的一句话。他本人,似乎并沒有出过城去上香礼佛,那么,为什么那个煎姜汤的小沙弥会知道严紫陌喜欢吃甜的呢? 总不能是故意要加这么多糖吧? 或许,严紫陌在私底下,早就來过这里很多次了吧?次数多到,那个新來的小沙弥都认识他? 夏笙花人虽然钝,但是并不笨,小沙弥头上的戒疤还很新,而寺庙里面别的僧人对严紫陌可以说是一点都不熟,吃饭的时候,她沒少听见私底下的窃窃私语,小思不一定听得见,可是她必定是听得见的,他们说,从來沒有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从來沒有见过……那么那个小沙弥对严紫陌这么熟,必定是不寻常的。 这件事情,私底下查查便罢了,要是挑明了讲出來,他一定会讨厌自己的吧? ------------ 第一百四四章 :【夫妻共枕】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夏笙花这么想着.想要再去碰碰他的脸.却沒敢真的碰上. 一想到严紫陌其实是讨厌自己的.她就忍不住畏缩.她很喜欢他.真的很喜欢.喜欢到.不想让他离开自己. 就这样吧.就当是笙花犯下的一个小小的错误.她这一辈子沒有徇私枉法过.现在.她只是希望.严紫陌能够不被揭穿罢了. 夏笙花并不知道.这个时候.她能够装作视而不见.等到这之后事情愈演愈烈.她是不是还能够装作视而不见. “……笙花.”严紫陌忽然醒了过來.或许是感觉到了烛光.他醒得毫无预兆.睁开眼.便对上了夏笙花那双略带忧伤的眼睛. “我沒事的.”严紫陌以为下手呢光滑是在担心自己.便对她笑笑.夏笙花闻言.扯了扯嘴角.替他把手腕塞进被子里面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找人雇辆马车送你回去.” “嗯.都听你的.”严紫陌笑得很甜.夏笙花沒有多说什么.只是靠在床边的柱子上看着他.眼底染上浅浅的醉态.她沒有喝酒.却仿佛为了严紫陌这一笑而醉了一般. 严紫陌沒有闭上眼睛.只是怔怔地看着夏笙花的眼睛.像是有点迷茫地把刚被夏笙花塞进被子里的手拿了出來.去摸她的脸.轻声说道.“笙花.你真好看.” 夏笙花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之间夸自己.姑且当做这是发自真心的赞美吧.她闭了闭眼.又睁开.对严紫陌道.“睡吧.我在这边看着你.” 严紫陌点点头.行将合眼的时候.却忽然支起上身來.将被窝敞开一些.“我们一起睡吧.” 夏笙花一愣.旋即摇头.“不了.我不睡.我守着你.你晚上要是踢被子了.着凉了就更不好了.” “你跟我一起睡吧.两个人一起睡觉会热一些.”严紫陌义正言辞道.夏笙花看他这般坚持.只好点头. 硬着头皮脱了外衣和鞋子.她连头发都忘了拆散.慢吞吞地爬进严紫陌的被窝里面. 严紫陌的体温并不是很高.连带着被子里面也比寻常温度偏低很多.现在是夏天.虽然雷雨來得迅疾.温度降了不少.但夏笙花还是觉得有些燥热. 是的.一种不自在的燥热.和严紫陌睡在一起.她觉得很不自在. “枕着我的手臂吧.”严紫陌侧身抱住夏笙花僵挺的身子.柔声在她耳边说道.夏笙花僵硬着脖子.反倒让严紫陌伸手穿过自己脖子后面. 严紫陌的胳膊虽然细瘦.却还是有些肌肉的.枕上去非但沒让夏笙花感觉舒服.浑身上下反而更加僵硬了. 发现夏笙花这一点.严紫陌低笑着抬起沒有被夏笙花枕着的那只手掩住嘴唇.夏笙花窘迫地别过头去.把严紫陌的胳膊拿开.然后很是强硬地把自己的胳膊放到他颈后.“睡觉.” 严紫陌软软地靠着夏笙花的胳膊.有些不知所云.但是脸上的笑意依旧耀眼夺目. 夏笙花躺了一会儿.气急败坏地又起來.把床头的灯吹熄了.再躺下.把被子拉到脖子上给自己和严紫陌盖好.才闭上眼睛睡觉. 行兵的时候.常常都是彻夜彻夜不睡觉.所以为了抓紧时间休息.夏笙花养成了秒睡的习惯.她闭上眼睛沒一会儿.就睡着了.只有严紫陌还靠在夏笙花的臂弯里面.一双碧绿的眼睛在黑暗之中看着夏笙花. “你很不同.不过.还沒有到能让本尊动心的地步.不过.本尊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一直都这样特别……”严紫陌用低如蚊呐一般的声音说道.夏笙花毫无所觉.她一旦睡着了.除非感觉到杀气.否则.很难吵醒. 一夜好眠 夏笙花醒过來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打开窗户透气.只觉得空气分外清醒.山中景象因为昨夜的连绵大雨而显得愈发青翠欲滴.她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严紫陌还在休息.大约是作息时间不同.夏笙花便也沒有吵醒他.轻手轻脚出了门.也不知道是去觅食还是去雇马车了. 夏笙花走后沒多久.小思端着脸盆进來.把毛巾润湿了之后拧好放在脸盆旁边.才缓步到严紫陌的身边.“公子.” 严紫陌沒有睁眼.却在小思以为他还沒醒的时候出声.“外面的花开得很好.你去摘一朵紫阳花來给我吧.”说罢.还是维持本來的动作不变.小思虽然觉得很奇怪.但还是跑去外面给他摘了一朵紫阳花放到严紫陌的面前. 紫阳花是一种十分特殊的花朵.虽说是天启特有的花.但是也并不是很名贵的品种.严紫陌平时并不喜欢花卉.所以他不明白严紫陌怎么忽然想到要这种花來. 小思把花凑到严紫陌面前.严紫陌睁开眼睛.懒懒地瞧着那花朵.雨后初晴.紫阳花堪堪盛放.佛寺里面开的花是一种浅淡的粉色.严紫陌瞧着那花.伸手接过.将上面含苞的一些摘下來.放在窗台上.然后捧着那花起身.洗漱完毕就端坐在桌边.等夏笙花回來. 半柱香之后.夏笙花回來了.大约是昨天路上走得太狼狈.如今正是大白天.看着她的衣服.整个人显得十分凌乱不堪.衣服上很多处都有泥点子和大片的灰尘.严紫陌那件黑色的袍子已经被小思处理干净烘干了.穿在身上还是一派风流倜傥.沒有半点狼狈的样子. “我找到马车了.吃完饭再走吧.”夏笙花说道.便能看见严紫陌手里一束粉红色的紫阳花.这种花因为好看.所以她在公主府的花园里面也见过许多.一团团一簇簇的.看上去像是绣球一样.所以别称也叫绣球花.当下便笑道.“阿陌今天兴致挺好的嘛.怎么摘起花來了.” “自然是要送给你了.”严紫陌眼底含笑道.夏笙花欣欣然接受.却沒有将花拿在手里.而是放进窗边一只陶罐里面.她看见窗台上被摘下來的花骨朵.却沒有多想什么.给陶罐里面加点水.才回头去拉严紫陌吃饭. 严紫陌一直含笑看着夏笙花把花放进陶罐里面.从头到尾沒有插过一句嘴抱怨过一丝一毫.却在夏笙花拉他手的时候忽然把夏笙花的手拉住.“你不喜欢.” 夏笙花懵了.“什么不喜欢.” “花.”严紫陌说道.夏笙花才回过神來.失笑.“那花开得好好的.摘下來遭罪了.不如插在水里.还能活得久点儿.在我手上.估计沒一会儿就死了.” “为什么.”严紫陌问. 夏笙花歪着头.单手支着下巴.“因为本身体质的缘故.我身上带着一些药性.动物还好.若是碰到植物.通常都会枯萎.” “……为什么.”严紫陌又问.夏笙花有点撑不住了.“那是因为.我从小就这样.体质特异.” 严紫陌这才点头.然后抓着夏笙花的手就往外面走. 被严紫陌抓住手的时候.夏笙花心里微微一阵悸动.忽然觉得.就这样下去.就算是让她放弃一切.也是甘愿的. 严紫陌是那样的美好.在她的心里.他就像是皎洁的明月.世上有繁星千亿.可是月亮只有一个.他是她的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她和严紫陌一起走了之后.房间便悄若无人.直到半开的窗边闪过一道黑影.那些放在窗台上的花骨朵依然消失不见. …… “一晚上不回來.是想急死本宫么……”长公主气闷地坐在廊前晒太阳.癸真正在替她给葡萄剥皮.剥完之后放在码了碎冰的水晶盘上.捧到长公主的面前.“公主消消气.吃点儿葡萄吧.” “还是你贴心.小沒良心的兔崽子净想着那小白脸.真是有了男人忘了娘.呜呼哀哉啊.”长公主仰天怒吼. 夏笙花正走到廊前.听见长公主的怒吼.想到大约是冷落了娘亲.有些尴尬地伸手摸摸鼻子.扒着墙壁悄悄探出脑袋去看长公主. 长公主眼睛上盖着团扇.正在一边吃葡萄一边晒太阳.因为是雨后初晴.所以阳光不甚猛烈吗.晒起來是格外的舒坦.她沒有发现夏笙花已经回來了.倒是癸真看见夏笙花.手上一抖.差点把水晶盘丢地上. 长公主一手沒捞到葡萄.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沒.沒.只是刚才有只蚊子飞过來.婢子躲了一下.”癸真说道.冲夏笙花挤眉弄眼.叫她乖乖过來向长公主请安.夏笙花摇摇头.她现在过去岂不是找死.长公主身边放着把鸡毛掸子呢.她要上去不是沒事儿找抽呢么. “蚊子.今年夏天的蚊子飞起來都是沒声儿的么.去跟丁管家报备一下. 就说厨房中庭的水沟都要清一清了.” “是.公主.”癸真答应着.把盘子放下.起身朝夏笙花走來.夏笙花挑眉.赶紧把头缩回去. “小祖宗.你怎么还不上去跟公主请罪.你昨晚一夜未归.她担心死了.”癸真拐过墙角就捏着夏笙花的耳朵数落道.忽然觉得不对.发现夏笙花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了耳洞.当下大惊.“你怎么打耳洞了.” ------------ 卷二:【翩若惊鸿】 ------------ 第一百四十五章:【即将大婚】 “什么人!”长公主听见声音,猛地起身,一直盖在脸上的团扇应声落地,夏笙花一惊,逃也似的转身要走,却被癸真抓住了手,一时之间挣脱不能,就见长公主倒竖着柳叶眉提着鸡毛掸子拐过來,便谄媚地笑道:“娘亲~” 长公主拧着眉头看她:“小兔崽子,你昨天晚上死哪儿去了,叫本宫好生担心!” “娘亲,我已经是大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昨天晚上就是在外面睡了一宿,沒有出什么事情啊!” “废话,本宫不是担心你出事儿是担心你让人家出事儿!”长公主凌空甩了一下鸡毛掸子,发出一声清脆的破空声,夏笙花脖子后面顿时泛起一阵鸡皮疙瘩,都是爹生娘养的,怎么她娘跟人家娘区别就那么大呢?“这个,我发誓我昨天晚上沒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娘亲你要相信我啊!”夏笙花可谓用心良苦,为了让长公主相信自己,无所不用其极,就差上前跪下五体投地了。 长公主傲然睥睨,却沒有真的吧鸡毛掸子甩夏笙花身上,而是丢开,弯腰捏住夏笙花的耳朵将她从地上提起來。 夏笙花倒是挺想安安静静被她提起來,但是长公主动刑,要的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她不嚎上两嗓子,估摸着屁股会被长公主打烂。 “好大的胆子啊!竟然瞒着你娘偷偷穿耳,耳朵不想要了么!”长公主瞪着夏笙花耳朵上的耳洞很不爽,非常不爽。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耳洞竟然不是由她來穿:“不行!癸真,你去拿针线和米粒來,本宫再给她穿一对儿!” 夏笙花闻言,顿时如遭晴天霹雳,两手捏着耳朵退到墙角:“不,我不穿……” “你不穿难道不想跟小白脸严紫陌成亲了么!”长公主阴阳怪气道,夏笙花被她那种语气硌碜得汗毛倒竖,三伏天冷得像呆在冰窖里面一样:“这,我非君不嫁啊……” “那不就得了!”长公主翻个白眼:“满足你老娘一个愿望有那么难么,只不过是想给你穿耳洞罢了,你还不乐意,我,我这是养了一头白眼儿狼么!”长公主说着说着,凄凄哀哀起來,好不凄凉,夏笙花心本來就软,见她如此,便点头答应了。 癸真取了针和米粒过來,长公主让夏笙花趴在自己腿上,心满意足地穿完耳洞,等到夏笙花要起身的时候,却按住了她:“瓜娃子,你还沒戴东西呢?” 夏笙花无奈又趴下,这下,一双耳朵上有四个耳洞,要是全戴上耳环,会不会沉得把耳朵拉成弥勒佛啊! 耳垂上微微一凉,夏笙花侧过头,看见摆在面前的铜镜里面自己的耳朵。 先前梦儿给穿的丁香此时被一粒血滴一般的红宝石所代替,红宝石被打磨成多棱的球形,小小的一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刚穿的耳洞上,则停着一只幼小的爪子,看上去有五指,想必是龙爪。 “我天启皇室的象征便是五爪金龙,你既然是本宫的女儿,又是出征的将军,带上这个便可逢凶化吉……花儿,这是当年,你舅舅留给你的礼物,你戴着它,见了什么人都不用下跪,我炎阳的女儿,将会是天启最尊贵的女子,听到了沒有!”长公主说着,将铜镜放到夏笙花的手里,夏笙花怔愣地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似乎戴上了那不明材质制成的耳钉,的确便的精神奕奕。 可是她本來就很有精神啊…… 夏笙花不明就里看向长公主,不知道她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处。 “花儿,本宫算过了,半个月后是今年最好的黄道吉日,你就在那天嫁了吧!”长公主柔声道。 夏笙花彻底愣住了:“什,什么?” “半个月后,就是你的大婚之日,本宫会让这一天变成天启有史以來最盛大的日子!”长公主不厌其烦又说了一遍。 夏笙花不会作死到再去问第三遍,长公主见她像是明白了,便拍拍她的肩膀:“这样便好了,这半个月,你安安生生待在家中,本宫明日便陪你爹去把小白脸赎出來找个地方安顿好,这段时间之内,你们还是别见面了!”长公主说罢,拍拍夏笙花的肩膀,便走了。 “大小姐,大小姐!”癸真扒着夏笙花的耳朵叫了好几遍,夏笙花才茫然地抬起头來:“癸真姑姑!” “大小姐,你是不是不愿意,你要是不愿意,我去跟公主说说,让她把这婚事给推了吧!”癸真关切地问道,夏笙花却摇摇头:“不,我喜欢他的,只是有点回不过神來,癸真姑姑,我真的要成亲了么!”夏笙花茫然无措的样子倒是让癸真有点心疼。 寻常人家的闺女儿,到夏笙花这般年纪,孩子都能上学堂念书了,大小姐的婚事拖到现在,她这当婢女的也觉得很过意不去,毕竟,夏笙花养成这副性子,也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大小姐,到时候公主一定给你办得热热闹闹的,你若是高新兴,请谁來都可以啊!”癸真嗫喏道,夏笙花眨眨眼睛,看向她:“那能请到夏飞剑么!” 癸真被她这句话问得有些回不过神儿來:“飞,飞剑,大少爷他离家出走,这么多年了都杳无音讯,去哪儿找啊!” “他不是自称要修仙么,就找天启最大,海拔最高,瘴气最重的那一座,一定有他!”夏笙花点头道:“他就算是修道成了仙,家里的事儿也敢不管,他这不孝子出去外面这么多年了,是死是活家里都不知道,娘亲一定很想念他,癸真姑姑,你就差人跑一趟,半个月时间虽然紧迫了点儿,但是我相信,他要是知道了,还是会及时赶回來的!” 癸真很是无奈地蹙着眉头,夏笙花说得虽然虽然挺轻松,但是半个月时间跑遍名山大川,谈何容易。 夏笙花见她一脸的难色,想必是不太可能,觉得挺遗憾,正要安慰她说要不就算了,忽然外面夏三十八冲了进來,一边往里面奔一边大喊:“不好啦不好啦!大少爷來信啦!”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夏笙花抬脚绊住要往主厅跑的夏三十八,把他手里的信夺过來,拆了看。 阿花亲启: 看到这里的时候,大哥我就知道一定会是你把信抢过來看,半个月后你的婚礼大根会准时到场,替我问候爹娘安好,一别七年,甚为想念,勿要记挂吾之安危…… …… “混账东西,跟老娘这样说话,等他來了看本宫不撕了他的嘴,这么多年了,一点消息都沒有,本宫还以为生得儿子是个屁呢?”长公主两眼含泪,做势要撕信封,却还是沒有真撕,放在手边的桌面上,哭成了泪人。 夏笙花是她的女儿,夏无月是她唯一的儿子,夏笙花走了八年,八年之中,并不是沒有书信往來,甚至偶尔还会寄回一些漠北的特产给她。 夏无月难道就不是她的儿子了么,他也是她的骨肉,她沒能让他行兵打仗所以对夏笙花有愧疚,这并不代表她不喜欢夏无月,但是夏无月离家出走一走就是七年,期间杳无音讯,怎么不叫她伤心难过。 夏笙花站在一边沒有说话,这种时候,要哄也得由夏元帅來哄,她要凑上前去,必定是个挨巴掌的下场。 夏元帅此时,必定是抱着长公主旁若无人地秀恩爱,夏笙花也习惯了,这老两口这么多年了感情还是蜜里调油,她羡慕归羡慕,但是并不会觉得恶心。 一对夫妻,能恩爱到这份儿上,已经是不可多得了。 癸真站在夏笙花身边,也在默默地擦眼泪,顿时显得夏笙花这个人有些冷血,在场的女子里面,只有她沒有流眼泪,她倒是不怎么觉得好哭的,只是很奇怪,为什么夏飞剑那个二货竟然能知道自己的婚期,看那封信,竟然是她还在漠北的时候寄出來的,如此蹊跷的事情,竟然沒有一个人感到怀疑。 到底是她不对劲了还是大家都不对劲啊! 夏笙花抬手碰碰癸真,小声问道:“癸真姑姑,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癸真擦着眼泪奇怪的看着夏笙花:“怎么了大小姐,人家正伤心着呢?” “……夏无月走了七年了,沒有一点消息,怎么会忽然之间回來,还能准确地预知我的婚期,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夏笙花问道。 癸真想了想,转而有些不甚赞同道:“大小姐,你忘了大少爷他是修道之人了么,他自然有自己的法子知道这些,你就别担心了好吗?还有半个月你就要成婚了,不要再东想西想了好吗?” 夏笙花被癸真一席话噎得不止如何作答,她的意思就是在认为,夏笙花是在胡思乱想。 这样灵异神幻的事情发生了居然沒有一个人觉得很离谱,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好吗? 此时,远在蜀山…… “阿花脑子挺好,就是不喜欢相信人啊……”夏无月靠在悬崖一块巨石上晒太阳,对身边人说道。 “你七年不回去,人家都当你死了,她会怀疑也很正常好吗?”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兄长大人】 “师妹,你这么说师兄我很伤心啊。”夏无月捂着心口蹙眉做西子捧心状,孙止白他一眼,抬手摸摸在巨石旁边埋头吃草的小毛驴,“我说下贱你也得了,不要太得寸进尺了,早点回去跟家里人团聚也好,一天到晚耗在这儿,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飞升成仙啊?像你这样的不孝子,也是世间罕见,我看你再修一万年的长生道,也未必能飞升上界。”孙止阴阳怪气地说道。 夏无月闻言,很难过地支起上半身,“瑶柱师妹,你这话师兄我可不爱听了,什么叫再修一万年的长生道也未必能飞升上界?你师兄我像是那样资质平平的人么?” “对我而言,你不就是那种资质平平的人么?”孙止斜着眼睛睨他,似笑非笑的欠扁表情看得夏无月差点泪奔。 不就是资质好那么一点点么?凭什么这样笑话人家?你可是后进门的! 可是道门中人,注重的就是那么点点资质,虽然夏无月天生合该修道,但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有比他更加适合修道的人存在,这个人就是孙止。 自从六年前被他捡回來养熟之后,这个被取名叫孙止的师妹对他每天冷嘲热讽从不例外,他來修道原本有种飘然尘外的清洁感,自从孙止來了之后,长生道成了无间道,他字分明叫飞剑,可是孙止非要叫他下贱。 他姓夏是沒错,可是夏和贱连在一起很奇怪好吗? “得了吧,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孙止拍拍小毛驴的屁股,赶它走了两步,跟着上前去按住驴屁股跳上去坐好,“下贱师兄,你要不明天就回去见见你娘,我看她想你得紧,你妹妹似乎遇上小人了,你就替她排解排解,别让她倒时候遭了秧。”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在毛驴背上晃悠晃悠着离开了。 夏无月瞪着眼睛看她离开,一时之间说不出话來,等到孙止走远了方才组织好语言,站在巨石上方大吼,“修道之人管那么多闲事儿干什么!你要乐意你去啊!” 孙止回头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不孝子,就骑着毛驴下山了,她现在很想吃山脚下茶棚里的云吞面,不知道老板收摊了沒有。 夏无月被孙止抛弃了,有点落寞地站在石头上面反思,反思了好一会儿,才从石头上蹦下來,怒骂一声混蛋,屁颠颠地跟上去了。 …… 长公主之女的婚事,自然是要提前操办的,虽然说是要在半个月之内完婚,时间很紧迫,但是当事人夏笙花却一点也不紧张和焦虑,每天照样睡觉起床吃饭散步,三餐一顿不落,还加饭后点心晚上夜宵,沒几天的功夫,人就圆润了不少。 这天,夏笙花正在荷池边上看鱼,忽然有人拍拍自己的肩膀,回头过去,看见一张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吓得手里鱼食一松,全掉水里了。 “……何方妖孽!”夏笙花反应过來,抓住夏无月的手把他摁地上怒吼道。夏无月虽然是修道的,但是本人还是肉体凡胎,被夏笙花这样一顿好打自然吃不消,顿时在地上哼哼着求饶起來。 “夏姑娘手下留情!”孙止及时出现,夏笙花却越发戒备起來,怎么公主府家丁越來越松懈了,竟然有这么大两个陌生人出现在中庭都沒有人发现! “你们是什么人?”夏笙花问道,按着夏无月的手更加用劲,夏无月闷闷地哼了一句,咔吧一声……手臂脱臼了…… “夏笙花你个母夜叉!”夏无月骂道,夏笙花却松开手,看着一身道袍道貌岸然的夏无月,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是夏飞剑?” 孙止双手环在胸前看好戏,她见过凶的,沒见过夏笙花这么凶的,竟然连自己大哥都敢动手,真不愧是夏无月念叨了那么多年的妹妹。 “你当年出京的时候还沒有这么凶,想不到,才八年时间,你就变成母夜叉了,哥哥我真是伤心啊……”夏无月从地上坐起來,拿手去碰被夏笙花拧脱臼的胳膊肘,动都不敢动。 夏笙花挑眉,沒有上前去帮他,反倒上前去将他一把从地上提起來,大步流星往内室去了。 她要带他去干什么,不言而喻,被娘亲教训了这么多年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夏笙花一脸欣喜地提着夏无月冲进长公主的房间,连敲门请安都忘了,“娘亲!你看我把谁带來了!” 长公主这会儿正在给自己画眉毛,闻言抬头绕过铜镜,看见夏笙花手里提着个跟她长得是一模一样的道士,手一抖,柳叶眉画歪了,长公主站起來,很淡定地朝夏笙花招招手,夏笙花提着夏无月上前,长公主看上去虽然淡定,但是夏笙花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娘呢,她现在一定很激动,不然怎么连眉毛画歪了都不去管管? “花儿,你手里提的这人是谁?”长公主问道,声音听上去沒有任何问題,但是绞在一起的手将她彻彻底底地出卖了。 “这个人……”夏笙花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在自己手里的夏无月弱弱地叫了一声娘,长公主顿时泪崩,冲过來把在夏笙花手里吊着的夏无月解救出來,一口一个我的儿子扶到一边去叙旧了…… 这真的是亲娘么?夏笙花一个人风中凌乱了,午饭吃得有些饱了,她打了个嗝,悄悄转身往外面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长公主划破天穹的刺耳尖叫声,“夏笙花!” 想也沒有多想地,夏笙花抬脚就跑,她可是沒有忘记夏无月的胳膊还脱着呢,娘亲看见了,一定会來找她兴师问罪的。 跑出门,夏笙花瞥见门口站着一个人,想是那个跟着夏无月一起过來的小道姑,便沒有细想,依旧管自己往外面跑,却不想在过了院门的时候,眼前又变成了长公主房间大门…… 今天真是邪门儿了!夏笙花背后沁出冷汗來,她不想进门,但是长公主已经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那根让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小竹鞭…… 下场怎么样自然一目了然,夏笙花被打得很惨,在床上躺了两天,期间,夏无月搬到自己的居室就寝,而跟着他一起來的那位名字特别下流叫孙子的小道姑,就住在她的隔壁。 梦儿坐在外间的榻上单手支着下巴有一搭沒一搭地打络子,天热了,端午节快到了,她给将军打些络子装鸭蛋吃。 夏笙花趴在床上沒什么动静,床边放着一块巨大的冰块,房间里面凉凉的,睡着很舒服,舒服得她都不想起來了。 “夏姑娘,你伤势如何?”室内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夏笙花一惊,猛地起身,看见冰块边上站了个人影,因为背着光所以看不清楚,不过在公主府里面会叫她夏姑娘的,也只有孙止了。 “孙道长,你是怎么进來的?”夏笙花惊疑不定,夏无月來了之后怪事频频,但是最奇怪的不是夏无月,而是他身边的这个道姑! “就这么进來的,我问你伤势如何?”孙止又问道,倒是沒有先前对夏无月的冷嘲热讽,反倒添了些关切。 对孙止來说,夏笙花是师兄的妹妹,自然就是自己的晚辈,长辈对晚辈还是要慈爱一点的,况且她的年纪也摆在那里了,对夏无月是例外,她为老不尊也是有限度的,并不包括所有人。 “……还好。”夏笙花沒有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自己屁股很痛这样的话的觉悟,所以只是含糊其辞,孙止便拿了一瓶药放在她的床头,“你被长公主打的事情也有我的责任在里面,师兄他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他这些年,还是很想念你们的……应该吧……”后面那句应该吧生生地把孙止不擅长安慰人这件事情给出卖了,夏笙花睨着她,不知道这道姑到底想说些什么,重点又在哪里,只是隐隐约约听出來她是來道歉的。 既然是來道歉的,那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吧? 夏笙花点点头,“多谢孙道长。” 孙止见她明白了,也不墨迹,径直出了门,夏笙花照旧趴在床上,丝毫不意外地听见外间梦儿的尖叫声。 这个女人一开始就不是从外面进來的。 她抬头看窗户,窗户是关着的,沒有道理打开的时候她发现不了,所以可以完全确定的是,这个名字叫孙止的女人,要不就是凭空出现,要不,就是穿墙进來的! 这怎么可能?夏笙花瞧着完好无缺的墙面,难以置信一个大活人真的可以从墙里面穿过來。 “师兄,你对夏姑娘做得挺过分啊。”孙止站在桌边淡淡道,脸上挂上了嘲讽的讥笑,夏无月不睬她,管自己喝了两口茶才优哉游哉地抬头,这时候的夏无月,看上去格外像是个大少爷,跟在蜀山脱线的大师兄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孙止见他不睬自己,便索性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师兄,你这是在给自己作孽啊……” ------------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做不死】 “作孽?不对不对,这不叫作孽,这叫造福一方百姓。”夏无月眯着眼睛道,孙止侧着脸拿眼刀斜他,“为什么这么说?” 夏无月慢条斯理地捏着糕点咬了一口,幸福得就差沒流眼泪了,在蜀山,山顶到山脚脚程就要半天,他來回一趟人都要软成泥,更别提山里能有什么好吃的糕点甜品了,回家还是有好处的,比如说,吃穿用度方面就不需要范犯愁,长公主府里面吃什么都是最好的,丝毫不亚于皇宫。 当然,除此之外,沒有一样是适合他修道的,不然他放着这么舒坦的家里不待跑蜀山那么个鬼地方去作死啊! “师兄……” 早知道,还是应该跟家里沟通沟通,这样,娘亲每年都能寄些好吃的去蜀山了,夏无月如此这般想道。 “师兄……” 夏无月尚且沉浸在自己的遐思之中不能自拔。 “下贱!”孙止忍无可忍,站起來狠狠地拍了一记桌子,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杯茶水颤巍巍地翻倒,洒出一大片水渍來。 夏无月被孙止吓得收神,看见她杀气腾腾站在面前,手起刀落,自己手里的糕点就啪嗒一声摔地上了,“我问你为什么!” 这像是在问人的态度么!这是师妹对师兄应该有的态度么! “这这这,师妹有所不知,笙花她小时候是一方恶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师兄我这样对她,是在为天下百姓以身作则孤身犯险,是大善举啊!”夏无月被孙止的凶样儿吓得直哆嗦,他跟夏笙花也真不愧是亲兄妹,夏笙花怕老娘,夏无月倒是逍遥快活了那么几年,离家出走后碰到了孙止,是越來越怕她,越來越后悔当初竟然手贱把她捡回去。 早知道,管他什么灵根,扔地上冻死得了! 孙止睨着夏无月,夏无月心里面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她还猜不出來?只不过夏无月是大活人,身上又有仙印,是下凡渡劫修道的仙胎,她不能动他,伤了他,那她就等着天打五雷轰吧!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她终归是你的血亲,跟你长得又那么像,你倒是忍心对自己的手足出手。”她什么世面沒见过,最瞧不起像夏无月这样道貌岸然的白眼狼,说什么夏笙花欺男霸女,到底是自己的亲人,她自小就沒有亲人,对这方面的事情比较敏感。夏无月倒好,仗着有娘疼,居然敢给自己的妹妹小鞋穿…… “师妹师妹!你沒有看见她是怎么拗我的手臂的么?”夏无月惊叫道,“我的胳膊到现在都还疼着呢!她只不过是屁股上破了点皮,明天就能下地走得虎虎生风,你我在蜀山上相处六年了,每天朝夕相对暮鼓晨钟,你怎么偏偏胳膊肘往外拐呢!” “……说起來,我才是那个外人吧?”孙止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对夏无月无语了,径直走出门去散散心,她很多年沒有到繁华的地方去了,这次跟这夏无月回來喝喜酒 ,也正好到处逛逛。 寂静的房间里面,回响着清脆的撞击声,钱币从龟壳中落下掉在桌面上,一只白若尺素的手停在不远处,安安静静地蛰伏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片刻之后,将那几枚润泽的铜钱一一捡起握在手心里面,将那只龟壳收好了,方才若无其事地泡茶喝。 茶具要先用沸水冲洗,泡茶的讲究,全在泡茶人的手艺上,严紫陌喜欢自己泡茶,尤其是卜完卦之后,更是要自己泡上一遍,他的茶艺无疑是上乘的,整间卧室里面,飘溢着满满的茶香。 “公子,长公主來赎人了,要不要出去见见?”珠翠有些激动地从门口转过來小声地问道。 严紫陌眼皮也不抬,手下利落地过完茶水,倒掉,再重新冲水进去,“不去。” “可是那是长公主啊……”珠翠有些焦虑地说道。 严紫陌还是沒有什么反应,将水冲进杯子里面,重复洗杯子…… 他这个人平时沒有什么大问題,虽然心里变态了点,但是并不妨碍他跟人家谈笑风生,平日里虽然也有洁癖,但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喜欢重复干一件事情。 洗杯子。 严紫陌的这套茶具,也是很有名堂的血丝冰玉杯,整套茶具,都是从同一块冰玉上雕出來的,只不过是拳头大小的一块就已经是价值连城,更何况是整套的茶具。严紫陌喜欢泡茶喝,所以对这套茶具也是爱不释手,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特别喜欢擦洗这套茶具。 珠翠眼睛一瞄见严紫陌开始重复洗茶杯,就知道他心情不好,严大公子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好最好别去打扰他,不然后果很严重,谁都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还是走吧。 当然,珠翠有眼见,不代表小思也有眼见,他见严紫陌在洗茶杯,屁颠颠地坐到一边双手撑着脸看,等严紫陌泡完茶可以喝上一杯。 等了许久许久,严紫陌就是重复着洗茶杯,擦最干净,仔细端详,再洗,再擦,再端详的无限死循环中。 等到下巴都快脱臼了,严紫陌还是沒有从那死循环中脱出身來,小思很伤心,他的青春,刚刚浪费了一个多时辰在看公子洗茶杯上了…… 真是杯具啊…… 离开之前,还是不忘问问公子到底在抽的什么疯,小思双手拢在袖子里面,对严紫陌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严紫陌抬头,眼神冰冷锐利,在昏暗的房间里面,显得异常渗人,“替我接壶水过來。” 小思忙不迭地点头,拿过一旁火炉上几乎烧穿了底的水壶,逃也似的跑了。 严紫陌一个人呆在原地,捏着杯子的手上微微用力,被冲洗得有些发烫的杯子几乎要被捏碎了一般,他很不开心,不光是因为那个女人,还有夏笙花的问題。 卦象上说,夏家今日有仙人入驻,他会相信才怪,这一家子的莽夫,只有夏无月这么个变异的怪胎才会修道,这卦象显示,自然是夏无月回來了。 夏无月他也不是沒有听说过,神仙公子的美名,跟他妹妹,被称为夜叉再世的夏笙花是齐名的,既然夏笙花的名头能一路传到边塞,那么夏无月的名头,自然是不甘其后的。 夏家相传代代忠烈,从未出过一个胆小鬼,为天启抛头颅洒热血是争先恐后,所以夏家每一代都是人丁稀薄,到了这一辈,却出了三个名人。 头一个,是兵马大元帅夏伯渝,他前前后后为天启打下数百场战役,被称为不败神话,班师回朝后,与长公主炎阳相恋成婚,从此位极人臣,即便是当朝宰相甄醴也难以撼动他的地位。 第二个,是神仙公子夏无月,据说此人降世之时天空有七色祥瑞,天启当朝国师便言此子乃仙人转世,一时之间名声大噪。 至于夏笙花么,一开始的时候,也是名声大噪的,只不过是臭名远播,直到她被先帝送往漠北,参军之后继承父亲战神之名,成为天启第二个不败神话,并且,是以女子之身夺得,自然如今风头最盛的,还是夏笙花本人了。 他倒不是担心夏笙花会不喜欢自己,相反,他很有把握。 即便严紫陌认为夏笙花那些感情半真半假难以揣测,始终沒有真的将这个女人放在眼里,夏笙花的思维虽然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但是也不难揣摩。他最讨厌的那个,既不是夏伯渝,也不是炎阳,更加不是当事人夏笙花,他最讨厌的,恰恰是这个夏无月。 正在晒太阳的夏无月无缘无故打了个喷嚏,侧过头就看见癸真站在身边,手里端着一盘冰镇了的瓜果,有西瓜,有哈密瓜,有葡萄,还有他最喜欢吃的荔枝…… 荔枝啊荔枝!多少年沒有见过你了? 夏无月差点一个虎扑上去,但是碍于矜持,终归不敢造次,只是在癸真把托盘放下之后两眼精光暴涨而已。 “大少爷,公主知道你喜欢吃荔枝,特地吩咐婢子给你准备的,是快马从南边运过來的。”癸真怜爱地看着夏无月,七年不见,大少爷变得更加英俊不凡了,浑身上下一股谪仙的气质扑面而來,虽然这张脸跟大小姐一模一样,但是大少爷是大少爷,和大小姐是不一样的。 “娘亲真是了解……咳咳,贫道已经跳脱尘世之外,这些人间烟火,癸真姑姑你还是放下吧。”夏无月垂眸正襟危坐道,浑身上下一派浩然正气不怒而威。 癸真蹙了眉头,“大少爷,你好歹也吃点儿啊,” “不,修道之人需杜绝五谷轮回,只需餐风饮露吸取天地日月之精华便可,癸真姑姑,东西放着吧,贫道想一个人静一静。” 于是癸真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夏无月睁眼偷瞄,见周围无人了,方才放开肚皮把荔枝填进肚子里面。 “哟呵,夏道长好兴致,在这儿一个人吃荔枝呐?”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浮躁沉稳】 夏无月喉咙一哽,差点被荔枝噎死,他转过头去看身后不远处洞开的窗户,夏笙花伏在窗口,笑得一脸戏谑。 “……你怎么会在这里?”夏无月沉着脸,但还是不忘捏了颗荔枝在手里,今年南边气候湿润阳光充裕,产的荔枝也颗颗饱满,他不吃,真是暴敛天物!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就许你在这里吃荔枝,不许我过來沾个光?”夏笙花挑眉道。 夏无月撇撇嘴,“你还沒被娘揍够?” “诶,哪有大哥你身娇肉贵,小打怡情,大揍健身,大哥你不懂这其中的趣味~”夏笙花语调变成许久未见的油腔滑调,听得夏无月脸色越來越差。 “你以为你是爹吗?小打怡情大揍健身,夏笙花,你作死啊!”夏无月青着脸怒道,他最最最讨厌的,就是夏笙花这油腔滑调,他更讨厌的是,夏笙花这副油腔滑调,偏偏大多数女人都很喜欢! 这可恶的招蜂引蝶的女人!他小时候的恋情都是被她给打断的! 夏无月哼哼着,手里的荔枝不知不觉被捏出了汁,夏笙花见不得他犯傻,只好叹口气,“大哥,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你的初恋?” 夏无月的初恋,是在他和夏笙花五岁那年的元宵节上,那天夏元帅难得有空闲带着他们俩去看灯。夏无月还记得,他最喜欢的那只兔子灯笼给了夏笙花,自己就得了个元宵灯笼。 元宵元宵,都叫元宵了还能是什么形状,不就是个球形!还让夏笙花那坨人渣带着他最喜欢的兔子灯笼走街串巷!等他好不容易从爹亲手上拿了四个铜板去买碗元宵吃,卖元宵摊主的闺女长得真是玉雪可爱,跟一团元宵似的,他还把自己的灯笼送给她,结果夏笙花这个混蛋!用兔子灯笼骗得人家小姑娘心猿意马,不光心得了,连元宵钱都给免了! 这件事情成为夏无月多年以來的心结,从那以后,就算他有点意思,只要是在他身边的姑娘,沒有一个不被夏笙花迷得死去活來的! 他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头,都是因为夏笙花这恶霸给衬托出來的,要不是因为有这个孪生的妹妹在,别说给夏家留根了,就是开枝散叶也是一点问題都沒有的事情! 夏笙花倒是不知道,自己多年以前给自己挖了个巨坑,这坑在后來把她摔得不轻,差点就沒缓过來,她只是知道,现在要好好地挫挫夏无月的锐气,让他丫的仗着有娘亲撑腰给他放冷枪! “我想起谁关你什么事儿!边儿呆着去!”夏无月沒好气地呵斥道,但是骂完立刻就后悔了…… 他和孙止是不一样的。孙止不光能掐会算,奇门遁甲,法术岐黄皆是手到擒來,他因为原先就不喜欢打打闹闹,所以上了蜀山之后,基本上就是在研究天文地理日月变化,掐算倒是能掐算,但是根本不能像孙止那样想躺着走躺着走,飞着走飞着走,他学了七年,基本上还是不能摆脱代步工具以及自己的双腿,就光凭这点,差点沒让孙止给笑死! 既然他不能打,那夏笙花要是生气了揍他,他也是沒有办法的事情啊…… 奇特的是,夏笙花好像沒有一点要生气的迹象,只是翻过窗台坐在上面,用脚踹了一下夏无月躺着的那张摇椅,摇椅立刻嘎吱嘎吱摇晃起來,“大哥,我问你一件事情。” 夏无月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典型代表,他优哉游哉地靠回去,继续吃荔枝,慵懒地动了一下嘴皮子,“说。” “那个孙道长是个什么來头?我看不像是一般人啊。”夏笙花好奇地问道。 夏无月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他把荔枝肉吃了,又用竹签扎了一片西瓜,夏笙花耐心地等着,直到夏无月连吃三片下肚之后,方开金口道,“你求我啊。” ……不用看也知道,自己额头上一定暴青筋了,夏笙花耐心全失,直接一脚踹夏无月身上,“得了吧你!不愿意说拉倒!我自己去查,夏飞剑你这盘水果也不用吃了,我回头告诉癸真姑姑,让她准备些真金白银珠宝玉石來给你吃,看你能不能像貔貅那样,吃银拉金,吃珍珠拉宝石!” 相比起夏无月的话來,癸真还是更愿意听夏笙花的话的,从小就是这样,或许是对女孩子的偏爱,或许是因为夏笙花天生就比较会讨女人欢心,总之在癸真手上,只要夏笙花吱一声,夏无月就沒有不栽跟头的…… 他真要吃下黄金,这仙胎恐怕得入轮回重修了……夏无月感觉到额角冷汗哗啦啦地垂了下來。“这个,不用这么客气,大家都是一家人,其实哥哥我只不过是在跟你开玩笑而已,瞧你,这就当真啦?实不相瞒……” 夏笙花这才挑着眉凑上前去听,她就知道,夏无月看着挺硬实,可是本质上跟甄大人沒什么区别,就是一好捏的软柿子。 只要适当地施以武力或者压迫,基本上就是她爱怎么捏怎么捏,夏无月敢怒不敢言。 “……原來她是你捡的?”夏笙花虽然认定孙止这个人大有來头,但是根本沒想到,她只不过是夏无月捡到的一个小乞丐,而且还是年纪不大的那种。 既然孙止被捡到的时候年纪不大,那她那一身诡异的岐黄之术是怎么來的? “都是她自学的,孙止是你哥哥我目前为止见过最天才的天才,她不修道,简直就像这荔枝一样,不吃就是暴敛天物啊!”夏无月一个激动,手上又是汁水四溅,夏无月又暴敛了一次天物…… “原來如此,世上真有这种东西。”夏笙花啧啧赞叹,夏无月垂着眼角看她,“你这个暴力狂还是免了吧,道术沒有天资是不能学的,省省吧……啊!” 夏笙花收回拳头,起身正色道,“你有时间就赶紧吃吧,等婚礼完了,你回那穷乡僻壤的还能吃到这种鲜货?”说罢扬长而去。 这是被嘲笑了么?夏无月还有点反应不过來,摇椅又被人推动,他回头,看见孙止默默地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捧着个盘子,他再回头看身边的小几上,水果盘已经不见了…… “说实话,我觉得,夏将军的资质也不错,你要是觉得在蜀山上实在烦闷,带她一起去修仙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最好还是要保持纯洁的处子之身,她要是成了亲,说不定就跟你一个样了。”孙止把水果往嘴巴里面填,一边填一边说道,说起來她也真是个奇人,嘴巴里面都是东西讲话还能这么清楚,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夏无月知道自己跟孙止抢不过,只好瞪着眼睛看着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掐死你!” “你都要掐死我了我再说一遍岂不是真的很蠢?我又不是你。”孙止一边说着,一边鄙视了一下夏无月,然后把手里已经吃空了的水果盘扔夏无月怀里。“跟你这样的人一起修仙,难为我现在还能进步了。” ……可以打死这个人么?夏无月审时度势了一番,觉得沒什么把握,便沒有发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哪天我练成什么逆天大法再來将尔等猪狗揍得屁滚尿流! 也不知道孙止有沒有看出來夏无月的心声,她也沒有跟夏无月废话些什么,只是探究地看了他一眼,掐掐手指,“嗯,师兄今年命犯桃花,出门红鸾星动啊。” “此话当真!”夏无月眼光闪亮,虽然他立志修道,但是找个姑娘做道侣……也不是不行啊。 孙止面无表情,看夏无月的表情就像在看一坨x一样,“是的,你要是喜欢,可以带回蜀山,反正,师尊什么都不介意,就算房子塌了也是不打紧的,所以你娶个姑娘当老婆,我想也沒什么。”或许吧。 夏无月于是斗志高昂地大力晃动着身下的摇椅,嘎吱嘎吱,孙止不动声色后退半步,“忘了告诉你,今天你有血光之灾。” “啊?啊!”夏无月还沒回过神來,那张被长公主坐了好多年的摇椅腿就折了,哗啦一声散架,夏无月摔得那叫一个结结实实,眼泪都给摔出來了。 孙止沒有继续嘲笑他,夏无月下了蜀山明显智商有下降,果然蜀山的仙气还是比较浓郁的,沒了那些仙气,这人一下子就变得更笨了,还说什么第一公子,这是第一白痴么? 与其想这些有的沒的,孙止还是更加关心接下來的事情,夏笙花的确是要成亲了,她的成亲对象也比较特殊,听说是个长得绝代风华的小倌。 一个大将军,一个绝无仅有的女将军,竟然什么男的都不要,要娶,不,是嫁给一个小倌……实在是让人有些费解,不过,感情的事情,她岂会不知?夏笙花说不定是真的喜欢上后者了,不管是因为容貌还是才华,她只不过是跟这夏无月來讨杯喜酒,若是沒有什么大事发生,还是不要随便插手得好。 ------------ 第一百四十九章 :【红鸾星动】 这边孙止正在考虑要不要插手的事情,那边夏笙花已经到了大门口。 长公主那一顿好打最多也不过就是皮外伤,夏笙花修习的内功心法本來就主内,层层累积下來,长公主就是把手给打断了也不一定能给她造成多大点儿的伤害,所以夏笙花啥事儿也沒有,打完当天就能下地健步如飞,大大超出了夏无月的预料,他原本以为,夏笙花最多也不过就是在床上躺两天,却想不到夏笙花根本沒有事情。 也就只有她这样的人形兵器什么事情都沒有了。 夏笙花大步走出公主府门,正想着要去找严紫陌,但是想到家规规定新人不能见面,便有些为难,她挺想见见严紫陌的,即便知道严紫陌的心里说不定沒有自己,但还是忍住了。 规矩还是要守的,只不过,既然找不了严公子,还是可以找找别的公子的,比如甄公子啊,魏公子啊什么的,就算他们避着她,她也照样有办法上门去把人给揪出來。 既然如此,今天是去找魏公子呢?还是去找甄公子呢? 夏笙花纠结了一会会儿,但也仅仅只是一会儿,很快,她就被这烈日炎炎给晒得头晕眼花,听说甄大人家里占了一口罕见的冰泉,上回去的时候根本沒有想到要找找,这次要不就去瞧瞧? “大小姐要去哪儿?”守门的家丁是最近刚聘进來的编号是三百三十,夏笙花心情大好,冲他笑笑,“今天天气不错,出去散散步。”夏一百三十三很无奈地朝外面望望,天都快被太阳烤成地瓜皮了,哪儿好了? “妇人吩咐过了,不让您出去见严公子。”夏一百三十三说道。 夏笙花伸手摸摸一百三十三的脑袋,一百三十三是个比廿三还要小的男孩子,个子连夏笙花的胸口都还不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最近看到个子比自己矮的男孩都会觉得特别有优越感,想來,是因为要成亲了吧? 从此以后,夏笙花终此一生要与严紫陌相守直至白头,为了一个严紫陌,放弃了外面千千万万的莺莺燕燕,可是想想都觉得很值得,她这一辈子,都只想和严紫陌在一起。 “只是去散散步,不去找严公子。”夏笙花解释道,夏一百三十三低下脑袋对手指嘟囔着,“可是大小姐你出去外面,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去见严公子了?” “诶!本将军说话从來言出必行,说了不去就一定不会去的,你回头报备娘亲,就说,我去外面找凉快了。”夏笙花说罢,跨出门槛,走人了。 夏一百三十三想追上去,但是外面真的太热了,他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跟长公主说,至于这个凉快到底是新欢还是旧爱还是就是个名词,他就不知道了。 甄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闲适,他的病假还沒修完,天又这么热,当然是要在家里躲着的,上次跟着爹亲进宫赴宴,也称有病在身不能沾酒,炎挽歌见他似乎真的很勉强,于是很大方地再放了他半个月的假。 人生如此,要是來给美人给他斟杯酒,就真的是夫复何求了啊…… 甄大人在水边坐着,用勺子舀起一些泉水放入水晶杯中,冰镇了花瓣饮下,只觉得沁人心脾唇齿留香,这所谓的冰泉,是一口从地底冒出來的泉水,甄家祖上有术士断言,这口泉眼是甄家的命脉,每代只有家主和嫡子能饮用。 甄大人身为甄相的独子,真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到了他这一辈,国家空前繁荣强盛,外邦不敢随意进犯,家中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真是春风得意。 只不过,乐极生悲罢了。 “甄大人兴致挺高的嘛。” 甄仁猛地一顿,看见夏笙花的同时神迹一般地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你,你來这里做什么?”甄仁怒道,见夏笙花來了,他连喝水的兴致都沒有了,他要的是美酒佳人,不是夏笙花这样的男人婆,老天爷你是耳朵聋了还是怎么地? “我哥叫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我听说甄大人府上有一眼冰泉,想必是最凉快的,所以來这儿瞧瞧是不是真的确有此事。”夏笙花笑道。 “你哥?无月回來了?”相对于对夏笙花的嫌弃,甄大人和第一公子夏无月还是颇有些交情的,俩人都是朝中出了名的才子,虽然长公主和甄家关系不好,但是甄大人和夏无月私底下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夏笙花见此,笑得分外暧昧,“哎呦,想不到啊,原來甄大人当初不愿意当我的夫君,是因为想当我的大嫂么?”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信不信我叫人把你赶出去!沒有经过允许就随便进出他人府邸,你当这里是公主府么?!”真是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能活生生把他给气死! 这难缠的女人!甄大人低头暗自发火,但是什么都做不了,在夏笙花面前,他就是一弱鸡,根本沒有一丝一毫反抗的余地,况且他还和夏笙花合作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甄大人正要垂泪神伤,忽然听见水声,猛地回过头去,就见夏笙花沿着泉眼边上坐了下來,一双漆黑的官靴摆在一边,袜子搭在靴筒上,她的脚……自然是泡在水里了。 “哇,真是舒服啊,甄大人要不要下來一起泡泡?这么好的一口泉眼,被你们甄家的人独占了,还真是不够意思,暴敛天物。”夏笙花眯缝着眼睛一脸的惬意,对于这口泉眼是人家私有的这件事情有点过不去。 可是甄家就造在这口泉眼上,她要是想让甄大人开放,非得把甄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将这大片的琉璃砖墙统统推倒不可。 相比较而言,夏笙花更心疼推倒房子浪费的钱,这些钱拿去买兵器买粮食,恐怕天启将会无敌…… 当然,这只不过是理想中的,现实是,夏笙花虽然是个将军,但是沒有什么权利力,兵权目前为止还在夏元帅的手上,她夏笙花只不过是个将军,而且还是个回京述职的将军,要是炎挽歌不满意她,随时都能把夏笙花撤掉换成其他人。 这便是目前为止,夏笙花最担心的事情了。 “夏!笙!花!你拿命來!” 夏笙花转头,或许是因为脚被冰得有点麻了,她刚要站起來躲开,脚下一个踉跄,被甄大人给扑了个正着,一下子翻进水里去了…… 甄仁压着夏笙花,双手挣扎着掐住夏笙花的脖子,恨不得把夏笙花给掐死,但是他还沒來得及用力,就一下子被冰冷的泉水给沒了顶…… 夏笙花会武功,且功夫好,就算不会水,也能在水里面龟息很久,但是甄大人就不一样了,他是文官的儿子,甄相从來不让自己的儿子学些四书五经之外的东西,这直接导致了甄大人离开书本就是个生活白痴,更别提他会水了,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夏笙花感觉到背后冷冷的,转头往下看,身下的泉眼在那围拢的小池子以下十多米,泉水虽清,但是底下的那眼泉眼,深不见底,便是望上一眼,都能让人忍不住打寒战,更别提她现在就在这水里面了!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是,这水里面有什么一样…… 夏笙花赶紧手脚使劲凫水浮出水面,连带着把甄仁丢岸上,此时甄仁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本身的底子不是很好,所以被这冷水一激,痰迷心窍过去,要是缓不过來,估计就得跟先帝说你好了。 夏笙花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见甄大人脸色不对了,登时慌了,赶紧上前去晃他。甄仁沒有半点反应,夏笙花急急忙忙从水里面出來,把他带到干燥的岸边,将他的衣服解开,探手摸摸心脉,还有一丝微弱的脉息,夏笙花叹口气,按按甄仁的胸口,见他沒反应,便伸手掰开他的嘴,将他的脑袋侧放,低头对准他的嘴巴,深吸一口气…… “咳咳……你……夏……你做什……”甄仁吐出嘴巴里面的冰水,人是缓过來了,但他十分惊悚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那样子,活像是被流氓猥亵过的黄花闺女儿。 “你什么你,你忽然之间扑上來作死啊?你知不知道这下面水有多深?掉下去一个不小心会死人的!”夏笙花大怒,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连凉快也不想找了,拿着鞋子套上,又不解气地上前踹他一脚,方才离开。 甄仁一脸悲哀地伏在地上,他脸色还很苍白,也不知道是被冷水泡的还是被夏笙花吓的,他吸吸鼻子,摸着嘴巴,觉得不光甄家被夏笙花占便宜了,他自己的便宜也给这女人占了去。 所有的不甘和怨念积蓄起來,终于在这一刻爆发,甄大人起身,对着门口怒吼,“夏笙花你这个臭流氓!” 不过这句话喊得有点儿变了调,听上去,倒有那么几分打情骂俏的意味。 ------------ 第一百五十章 :【一动就死】 夏笙花浑身湿淋淋地从丞相府里翻墙爬出來,路人见到有个浑身狼狈的水鬼从墙上翻出來,差点被夏笙花吓得魂飞魄散。 踉踉跄跄踩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水,衣服粘嗒嗒贴在身上使得她行动变得不那么灵活。 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成了落荒而逃的那一方,分明是甄仁那个二货忽然之间狂性大发扑到她的身上导致他溺水,况且她还救了他呢……那为什么要跑?因为那个西洋急救术? 夏笙花迷茫了,忽然之间很想折回去把话讲清楚,这分明不是她的错!她只不过是想救人啊!还有甄仁你在那边误会个什么劲儿啊!我都是要成亲的人了! 就这么在原地由于了很久很久,直到甄府的家丁听见路人惨叫循声而來才猛地一惊,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度翻墙遁走…… …… “少爷!少爷!你怎么样了?” 甄大人再度回过神來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不是夏笙花那张欠扁的脸,而是婢女桃红焦急的脸庞,她本人生得圆润,所以脸蛋圆圆的,粉嫩嫩的,看上去像是一只粉粉的水蜜桃一样,只不过,就算甄大人再有兴致称赞美人,他现在可是连说话的力气都要沒了。 “咳咳咳……”甄大人张嘴就是一连串的咳嗽,桃红见状,赶紧将他从地上扶起來到一边的石凳上趴着,“公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莫不是又歹人闯入将你伤成这样?”这话问也不用问了,地上都是凌乱的湿痕,怎么也不像是甄大人一个人在地上打滚打出來的,想必是被人弄成这样的,只不过她來晚了,沒能看见凶手罢了。 “快,快……”甄大人脸色苍白,喘气一声叠一声,桃红见他如此辛苦,一颗心都要碎了,赶紧拿帕子给他擦净脸上的水渍,“公子别说了,奴婢这就去找老爷,你先缓缓,奴婢这就去!”说罢,也不管甄大人话还沒说完,径直跑出去找人了。 我只想说你快点带我回去,这件事情不能声张啊……甄大人欲哭无泪地半抬着手,直到桃红人影完全不见了,才低下头嘤嘤地哭自己府上人怎么动作就是这么快,哪里像公主府的,你特么跟人家说多少遍也都是不温不火,有时候速度太快效率太高也不好啊…… 甄相此时正在中庭水苑修剪他心爱的小树苗,这棵树苗十分珍贵,他养了好多年也只有半尺高,每一片叶子都是他亲手照料,关爱程度不下于亲生儿子甄大人,正爱恋地拿着剪子剪叶子,忽然一团红云风风火火冲了进來,卷起的风把甄相好不容易养出來的一把胡子都倒吹回脸上去了。 “什么事情这么大惊小怪的?”甄相淡淡道,他也是一把年纪了,比长公主大出五六岁,就是这么几岁的茶具,也足以划清长公主和甄相之间的区别。 人活到一把年纪,自然很多事情都看淡了,和长公主之间的对决,也不过是因为太后的缘故罢了…… “少,少爷被坏人打成重伤,眼看是要不行了,老爷快……”桃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正断断续续描黑甄大人的现状,就听见咔嚓一声,甄相黑着脸颤抖着手看着自己手里的剪刀,却根本來不及去瞥一眼被自己剪掉一大蓬的树苗,颤抖着嘴唇一边叫着我的儿一边跑了出去。 这下事情闹大了吧……夏笙花你这个扫把星……甄大人抬手捂着脸,身边围满了府上家丁丫鬟,就连后厨掌勺大妈都拿着大马勺上前來凑热闹…… 甄大人忍不住泪流满面…… 赶到的甄相拨开人群看见亲儿子哭得跟沒娘似的,当下心都碎了(这形容词……桃红跟爹亲一个样儿)“我的儿啊!你怎么样了?谁!是谁敢在我甄府伤我儿子!” 底下闻言的家丁丫鬟以及后厨大妈瞬间做鸟兽散,只剩下被桃红半路上拽过來颤颤巍巍的王御医…… “王御医!你赶紧给我儿把脉!他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就要你好看!”毕竟这是亲儿子甄家的独苗苗,甄相立刻变得异常凶悍,当然,这也不足以吓到王御医。跟夏家比起來,甄相的气势还欠那么点儿火候。 所以王御医拿出小枕头给甄大人把脉的时候,还能一边玩儿着胡子一边回答刚才甄相说的话,“老朽一把年纪,再怎么锦上添花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了,丞相真是有心了……咦?” “怎么样!吾儿如何!是不是沒救了?”甄相紧张地问道。 王御医不说话, 闷不吭声收起小枕头背好药箱,朝甄相鞠了一躬,“丞相。” 甄相顿时心悬到了嗓子眼儿,他活这么一大把年纪,老婆死了之后不曾续过弦纳过妾,到如今已经一把年纪的老太公了,儿子要是出了个什么意外,甄家的根岂不是要断在自己这一辈? “甄大人屁点儿事都沒有,就是受了点凉,洗个热水澡晒晒太阳就沒事儿了,您找老朽來是耍我玩儿么?”王御医偷偷活动了一下自己倍受折磨的膝盖,那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膝盖顿时发出咔咔的声响,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被折腾几年? 甄相淡定不能,上前拽住王御医的领子,“你说什么!” “老朽说甄大人沒事儿!丞相你能不能先放开老朽?咱么有话好好说……”王御医觉得自己快要被甄相晃散架了。 “老夫的苗苗!苗苗啊!!!!!!”甄相仰天长啸,王御医还以为甄相是在叫自己的儿子,有点理解不能,“丞相,甄大人x功能正常,娶个把夫人生七八筐儿子还是很有希望的,不要太担心了。” 老夫岂是在担心这个!甄相欲哭无泪,他的小宝贝,他的小树苗,竟然被自己亲手给剪了,这跟亲生爹娘把孩子卖给刀子铺当太监还要让人伤心啊! 所以我果然不是亲生的么?甄大人抬手扶额,他当然知道爹亲口口声声叫的苗苗是个什么东西,就那么一棵小树苗……居然比自己儿子的安危还要重要么?爹啊!你真是太坑儿子了! 夏笙花偷偷从公主府后巷打算翻墙进去,岂料墙刚翻到一半,墙壁上就浮出一张人脸來,夏笙花乍一眼看见,差点吓得松手摔得四分五裂,好不容易缓过來了,才有些紧张地看着那张人脸问道,“孙道长今天怎么有雅兴到后院來穿墙了?” 孙止沒有什么大反应,只是眼珠子动动,扫了一眼夏笙花的衣服,“将军出去游泳了?” 夏笙花囧……“是啊,孙道长真是料事如神呐!” “将军真是好臂力,游泳都穿着衣服去的么,不会觉得很别扭么?”孙止又问道。 夏笙花尴尬地笑笑,“是啊,这样练臂力特别有效。” “这注意不错。”孙止说着,脸从墙壁上隐去,夏笙花正看着那完好无缺的墙壁发呆,就听到后院里面传來孙止清亮的女嗓,“将军还不快进來?” 她当然不会沒事吊墙上发呆了!问題是那面墙完好无缺啊!完好无缺!!! 活这么大沒有见过人这么近距离穿墙的夏笙花一时之间乡巴佬了…… 等到她爬进去之后,孙止正站在一边看墙上蔓延的爬山虎,公主府后院种了爬山虎,由于是夏季,爬山虎蔓延了整面墙壁,青翠欲滴,丝毫不逊色于那些种在中庭的名贵鲜花。 “孙道长怎么这样好兴致,竟然到这儿來了?”夏笙花问道。 孙止瞄了她一眼,“贫道找将军,自然是有事而來。” “咦?道长你找我?”夏笙花吃了一惊,孙止是和夏无月一起來的,到现在为止,也只不过是在公主府里面睡了一觉而已,她能有什么事情來找她?莫不是要來攀关系讨个一官半职?可是也不对啊,她这样的,还会要什么官职在身么?修道之人都是六根清净,怎么会想要紫衣加身呢? “正是,贫道找你有事。”孙止说罢,甩甩挂在手臂上的拂尘,道貌岸然的样子比夏无月更像个神仙。 夏笙花仔细看看她的样子,孙止本人十分清瘦,看上去像是弱不经风一样,而脸则更是如此,瘦。 若用什么形容词來形容孙止的话,还真的只有一个瘦字了,孙止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强壮的人,虽说夏无月也挺瘦,但是跟孙止站在一起,就不能用瘦來形容,而是壮实。 夏笙花仔细打量她的穿着,从头到脚无一遗漏,这位道术出神入化的道长,听夏无月说,今年不过才刚满十九。除了拿夏无月开涮的时候之外,她脸上几乎沒有什么悲喜的情绪。 初见到孙止的时候,她总是觉得有点奇怪,现在看來,奇怪的地方不是她会那些歧黄之术或者算无遗策,而是……这个女人看上去,完完全全,就像是一具骷髅一样。 “道长是不是什么地方不舒服?要不要在下替你叫大夫过來瞧瞧?”这么一想,夏笙花真的觉得不对劲了,孙止不光是长得像骷髅,就连脸上都是毫无血色!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孙止之谜】 “沒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将军费心了。”孙止淡淡说罢,冲夏笙花招招手,那种样子就像是一个老人在向小孩子招手一样(ps:孙止精神上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详情可以参照上仙找上门) 夏笙花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不知道是因为觉得孙止长得像骷髅还是因为自己衣服是湿的被风吹才会这样,她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一种森冷的感觉油然而生。 “沒有吗?沒什么事的话,在下就……” “将军,贫道有话对你说,你忘了么?”孙止微微抬高了一点音色,听在夏笙花的耳朵里面岂止一个毛骨悚然,如果可以的话,她还真不想怎么跟这个孙道长有什么接触。 夏笙花面上笑得云淡风轻,“哦?什么话不能告诉别人要在这了无人烟的地方说?” “贫道是跟着师兄一起在蜀山修炼的,不会害了将军的,贫道只是想说,那位即将成为将军夫君的男人并不值得信任。” “哦,此话怎讲?”夏笙花虽然情绪沒有什么起伏,但是心里面还是免不了咯噔一下。 孙止说的话,她自然是明白的,夏笙花也知道,严紫陌來历不寻常,而且,他或许对自己,并不是那么喜欢的。 “将军红鸾星已动,情劫将至,贫道只是想在出事之前,提醒一下将军,莫要太过在意那个人,他会害了你的。”孙止说罢,见夏笙花一脸的凝重,便知道夏笙花或许早就察觉到这点了,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不愿意说出來罢了。 因为什么原因呢?孙止面上无波,心里却隐隐痛了起來……喜欢一个人,还真是苦啊。 “这个,在下知道了,多谢孙道长的好意,在下会好好考虑的,只不过,喜酒还是要喝的,不然你与家兄千里迢迢赶來,还真是说不过去啊。”夏笙花打着哈哈说道。 孙止摇摇头,“也不是那么费事的,将军说笑了,贫道告辞,将军还是快些去换衣服吧,若是着凉了,就不好了。”孙止说罢,甩甩拂尘,便翩然离去。夏笙花一个人站在原地,抬起袖子想擦擦脸,奈何袖子是全湿的,擦在脸上一股黏糊劲儿,她考虑了好半天,才愤愤地甩甩袖子上的水,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往自己的院子摸去。 可想而知,梦儿看见灰头土脸满身是水的夏笙花是怎样的惊吓了,她大半辈子都活在宫里,见过的世面大了去了,但是还不如跟在夏笙花身边这段时间见识的多。 “将军!你去了什么地方?怎么弄成这样!”梦儿惊恐地半掩着菱唇一边问一边沒头苍蝇一样在院子里面转呀转,她被夏笙花的样子吓得连要先做什么都给忘了。 “呃……出去逛了逛,路过碧水的时候顺便救了个人。”夏笙花摸着鼻子心虚道。 “是么?男的女的?”很显然梦儿被夏笙花吓得脑子瞬间短路了重点完全落在了无关紧要的地方,她应该问夏笙花,怎么跳进水里面救人,浑身上下会弄成这样狼狈。 “……”夏笙花斟酌一番,偷偷看梦儿的眼神,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便闭着眼睛道,“男的。” 梦儿闻言,立马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姑娘,不然,将军你又沒吃着羊肉惹身骚了。” “说什么话呢,我像是那种人么?”夏笙花失笑,梦儿的比喻也真是叫人无语了。 “闲话还是少说了吧,将军你把外衣脱下來,柜子里面应该还有差不多样式的,奴婢待会给您翻出來。”梦儿说罢,便上前麻利地给夏笙花解腰带,夏笙花张着手像是受刑者一样任由梦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剥掉,然后含着胸很不自在地抬手护住胸前跑进房间里面换衣服。 梦儿抱着湿透了的外衣一脸的无奈,不是还穿着衣服呢么,况且将军你也沒胸……害羞个什么劲儿? 夏笙花换完衣服出來的时候,一直都被人忘在世外桃源的院子里來了客人,这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夏无月本人。他还是一脸的道貌岸然,梦儿自从跟了夏笙花之后,几乎不怎么出这个院子,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夏无月,夏笙花出來的时候,她一脸惊诧地不住对比,直到夏笙花站到夏无月的面前,她站在中间一边对比,一边发出惊叹声。 “兄长怎么过來了?”夏笙花很随意地客套道。 夏无月屁股上还有点儿疼,藏在宽大的道袍下的手时不时地想去揉揉,但是碍于在夏笙花面前,他还是忍住了,一脸的冷若冰霜,“我听瑶柱说了,你还是不打算改变主意?” “不然呢?”夏笙花挑眉,夏无月好险沒被她气炸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歹我也是你哥哥!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夏笙花耸耸肩,她的头发因为是湿的,所以出來的时候已经放了下來,长发几乎拖到膝盖上,她微微斜过脑袋用跟孙止一样看坨x的表情看着夏无月,“兄长大人!你要是真的当自己是我哥哥的话,七年前离家出走的时候就该给夏家留个根,你什么都沒考虑到,自己一头热地冲出去,有沒有想过娘亲现在会逼我成亲?” 夏无月愣住了,“什,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既然从小就立志修道,红尘俗世本來就不是我该理会的!” “是吗?五岁那年元宵摊摊主的女儿,六岁半张侍郎家小孙女,八岁花街卖花女,十一岁……”夏笙花淡定地报出一串候选人名,报一个夏无月的脸就白一分,完了还勾起嘴角嘲讽地笑笑,“你敢说你沒有动过凡心?”说起夏无月的情史,夏笙花还真是如数家珍,她从小就喜欢欺负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比如某位异姓王家的小儿子,再比如某个时不时要找她麻烦的言官,再比如……就是眼前这个披着水嫩绵羊皮的花心大萝卜了。 夏无月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嘴角,“那……当然是沒有的事儿了。” “哦,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那会也真是年少无知,看见漂亮点儿的小姑娘就想接近,我还为这事儿愧疚了很久呢,想不到兄长一心青灯,我真是多虑了。”夏笙花笑得一片天真无邪,夏无月暗地里咬碎一口银牙,夏笙花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连你哥的女人也要抢!你还是个女人么!“这有什么好愧疚的,我们是一家人嘛,就算大哥我真的动了心,不过是女人,有什么比得上我们手足之间的感情呢?”夏笙花你给老子等着!等我哪天学成了不揍你一顿我就跟你姓! 当然,兄长大人根本就忘了自己和夏大将军是同姓了。 夏笙花做感动状,“兄长真不愧是兄长,如此大度。” “所以你是不是应该考虑把婚事给退了?”夏无月顺水推舟,夏笙花眯起眼睛,“这桩婚事,我不打算退。” “你不退是吧?信不信我告诉娘!”夏无月知道夏笙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但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就沒有长公主摆不平的,从小到大,只要他抬出长公主这尊大佛,夏笙花无不退让。 “你把娘抬出來也是沒用的,我说了不退就不退,你要是不怕死,尽管跟她讲,我会在你开口之前就把你打得说不出话來。”夏笙花冷冷道。 夏无月被夏笙花这么一威胁,顿时觉得事态不妙,他看了一眼梦儿,又看看夏笙花,“我们借一步说话。” 夏笙花沒有异议,点了点头,便跟夏无月转移阵地,关起门來说话,让梦儿一个人呆在外面回廊上绣花。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夏笙花,那个男人真的给你灌迷汤了么?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为了这个一个不相干的男人來威胁你亲哥哥!”夏无月压着声音吼道。 夏笙花慢条斯理给自己倒茶,喝完了才盯着夏无月,“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终归是亲人,我也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希望,这件事情,不要让娘亲知道罢了。”夏笙花说罢,有点闲烦地又倒了杯水喝下。 夏无月比夏笙花还要烦躁,但他沒有夏笙花一烦躁就喝水的习惯,只是盯着桌面上死瞧,恨不得能瞧出个洞來,“这都不叫威胁?那叫什么?你小时候就不喜欢用这种手段吓人,不然你现在名声会有这么坏?” 的确,夏笙花原來年少轻狂的时候,打完人从來都不威胁,甚至还会很好心地帮忙治伤,只是被打的人从來都不领情,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她的名声越來越大,越來越臭…… “我只不过是希望你别不要生张,这件事情我自有定论,为什么非要把婚事推了?我就算是和严紫陌成了亲,也绝对不会把什么机密泄露出去的!”夏笙花怒道,她和夏无月从小斗嘴,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过。 “你若是做得到那便最好了,但愿你能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夏无月看着夏笙花,终究还是沒办法,只得无奈道。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秘密秘密】 “这话我当然是记住了。”夏笙花喝完水,嘴角还擎着一滴水珠,她笑起來其实并不是不好看,只是总是带着种算计人的味道,所以看见夏笙花笑的大多数人第一个想法,就是冲上去打到她笑不出來为止。 当然,也就是想想而已。 夏无月很不耐,他总是觉得夏笙花沒有这么简单就听自己的话,她看上去不像是沒有理智的人,但她恰恰就是那种会做出不理智事情的傻瓜。 身为夏大将军的亲哥哥,夏无月一点也不希望夏笙花犯傻,他虽然有过仗着自己年纪大欺负夏笙花的时候,但是夏笙花岂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你……你真的知道了?”夏无月还是不确定,他虽然知天命,但是也明白一个道理,该來的总归是会來的,就算是知道了会发生,再怎么逃避,还是要去面对的。 “难道还是假的吗?”夏笙花翻个白眼,觉得肚子有点涨涨的,她不太想就严紫陌的事情跟夏无月交流,不管是从哪个方面看,严紫陌都像是会给她带來灾难的人,虽然夏无月是为了她好,可是夏笙花并不打算领这个情。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隐瞒了,不管外面怎么说她是战神有多么神勇,夏笙花终归还是个凡人,她也是有私心的。 “夏笙花你是故意要让我生气么……”夏无月无奈地说道,夏笙花还火上浇油地点点头,夏无月沒奈何,只好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再三嘱咐。 夏笙花只是送他到了门口,便靠在门框上不肯走了,梦儿替她送人出去,转回來就兴致勃勃地问夏笙花,“将军将军!你们长得真的一模一样啊!”夏笙花和夏无月长得一模一样,除了瞳色之外,眉眼唇形五官乃至身高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想不到两个人分别了这么多年,再相聚,还是跟照镜子一样。 “哪里一模一样了,他那种贱人的气质跟我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夏笙花哼道。 梦儿忍着笑,“嗯,天壤之别,天壤之别。” 这边厢夏大将军正在房内修养生息,那边厢严大公子却显得有些焦躁。 首先就表现在对东西的挑三拣四上。 珠翠守在门口,拿他沒办法,只好摇摇头,“小思,你去吧。” “不,翠姐,还是你去吧。”小思咬着手指头,手里端着饭菜进退维谷。 严大公子不愿意吃饭,正在房中描丹青,送进去的饭都被退回來了。 本來他不愿意吃就算了,但是正巧严大公子今天心情不好,他要吃饭,却不愿意吃这些菜色,所以现在正闷在屋子里面画丹青。 纯粹只是想为难人罢了。 当然,天真如小思是不会明白公子的变态心理的,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把饭菜端进去,“公子,吃饭了。”再不吃,这些饭菜还能给别人吃,但是严紫陌要吃什么?天上的星星还是水里的月亮? “……你吃了吧。”严紫陌抬头看着小思,十分关切地说道,“小思你看上去太瘦了,多吃点长身体。” “公子……”小思感动得热泪盈眶,下去就把饭给吃了。 “你是进去送饭还是进去吃饭的?”珠翠看着一边吃饭一边哭的小思奇怪道。 小思哽咽着把饭吃完,很自觉地跑下去再给严大公子端饭上來。 珠翠看着他进去,不由得叹了口气,小思虽然跟在公子身边最久,但是根本连公子的情绪都还沒有摸透,公子这哪里是想吃饭,他只是想变着法子折腾人罢了。 对于严大公子的古怪脾气,珠翠还是很清楚的,他虽然平时人很好,但是一旦感到烦躁或者不开心,就会开始变成另外一种样子,她虽然算不上是严紫陌的心腹,不知道个中缘故,但是总归还是有些底的。 公子他,不正常。 而这不正常是怎么來的,珠翠病不清楚,她想,多半还是跟他的体质或者族中一些秘辛有关的,一个人,不可能无端端就生成这样。 不出珠翠所料的是,小思很快又出來了,他端着饭坐到门边的凳子上,狼吞虎咽吃下,就要再去端一份,珠翠一把拉住他,“别去了,公子今天不想吃饭,你端來他也不会吃的。” “可是他……”小思想辩解什么但终究还是沒有说出來,他再笨,还是发现了,严紫陌今天很不正常,是因为今天是自己的赎身日还是因为夏大将军的兄长回來了一夕之间闹得满城风雨? 严紫陌是个十分敏感的人,他对身边一切都要掌控在手中,现在变数來了,他只是感到有些不爽罢了。 夏笙花与他的婚事,已经定下了,除非出了什么天大的意外,夏笙花是绝对不会与他分开的,那么,夏无月呢?他來这边,不单单是來喝喜酒的吧? 夜逐渐地变深了,虽说是夏天,但是天黑了之后,天气还是很凉爽的,夏笙花独自坐在中庭的屋顶上,身边放着一坛桂花酒,她落水换了衣服之后就再也沒有把头发束起來,而是任由头发披散下來,她身上外族的血统并不是那么明显,虽然和夏无月长得像,但是她的头发比之夏无月要更蜷曲一点,虽然平时束着发看不出來,但是大湿之后,便会出现十分明显的弯曲,此时的夏笙花晒着月光,她的脸因为这段时间呆在公主府,明显白了不少,在月光照耀下,皮肤显得异常通透,闭着眼睛吹风的时候,比平常看着漂亮多了。 “将军今夜真有雅兴啊。” 夏笙花循声望去,屋檐的嘲风头顶上立着一道削瘦的身影,夏笙花只消看一眼就认出來了,“孙道长今天也很有雅兴啊,竟然上房顶來赏月。” “只是想來向将军道个歉而已。”孙止语气十分中肯,她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夏无月,至少,也不该多嘴把严紫陌是夏笙花情劫那件事情说出來。她倒是算出來夏笙花可能会为此失去很多,但是究竟会失去什么,她算不出來,夏无月找夏笙花说话无非就是为了这个。 夏笙花有什么?父母兄弟,朋友知己,国家天下,她拥有的不多,失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孙止虽然心很冷,但是并不是沒有心,她终归是见不得夏笙花这样,夏笙花不光是个好将军,她还是夏无月的亲人,就为这一份亲情,她也不能袖手旁观啊…… “沒什么好道歉的,在下并沒有生道长的气。”夏笙花笑道,孙止微微侧过脸去看月亮,厚厚的云层掩去一般,月亮周围露出一圈光晕,极美。“明天或许会下雨呢。” 完全是顾左右而言他,但是这话題转得也正好,夏笙花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十分神秘的道长解释自己为什么不生气,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她就是不生气嘛! “是啊,明天还是不要出门了。”夏笙花讪笑着说道。 “不,将军你要出门。”孙止笑道。 夏笙花愣住,“出门?做什么?” “见你未來的夫君啊。”孙止说完,脸上带着些许促狭的笑意,其实,她人虽然瘦得像骷髅一样,但是本人应该是个美人坯子,笑起來的时候,还是很漂亮的。 “……夫君啊……这个嘛……”夏笙花别过头去,明显想逃避这个问題。 “将军,你真的很喜欢严公子。”孙止看着夏笙花背过去的背影,轻声说道。 这不是个疑问句,她是肯定地说出來的,夏笙花回过头看着她,“孙道长真是上天入地无所不知啊。” 孙止见她对自己这样戒备,有些好笑,“只是因为我也喜欢过一个人,所以更能明白一个人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会是一种怎么样得心情罢了” 夏笙花迷惑了,“道长今年贵庚?” 孙止想了想,“可能是二十吧。” 可能是二十?夏笙花从來沒有见过自己年龄还能说得模棱两可的人,孙止这样说,明显就是在敷衍人! 但是夏无月的意思就是,孙止跟他年纪是差不多大的,最多比自己小上一两岁而已,而他六年之前捡到孙止,算起來,孙止被捡到那年也才不过十三四岁,十三四岁是一个姑娘情窦初开的年纪,但是基本上可以排除和人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的可能,那些爱情传说都是话本上杜撰的,根本做不得真。 那么,这样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子,怎么会这样老成? 夏笙花想不明白。 “将军很疑惑。”孙止又道,夏笙花点点头,她摸不透孙止在想些什么,她现在很迫切地想知道一个问題,那就是,孙止到底有多大了! 孙止从嘲风头顶上跳下來,夜风扬起她的衣袂,像是一只摇摇欲坠的蝴蝶一般蹁跹到夏笙花面前,她脸上沒有表情,但是一双眼中难掩笑意,夏笙花弄不明白,疑惑地看着她。 “嗯,这个嘛……是秘密。”孙止说罢,毫不意外地看见夏笙花一脸的惊吓,又接着自言自语道,“我自己有多大,或许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吧……” ------------ 第一百五十三:【年龄之谜】 夏笙花被自己给噎住了,一时之间喘不过气來,连忙把酒捧起來猛灌两口,等缓过來了,才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你,你说什么?你也不知道……” “将军何必纠结这些细节呢?这些并不重要。”孙止淡淡地瞧了夏笙花一眼,“贫道告辞了。”说罢,从屋檐上迈出一步,直直坠了下去…… 饶是夏笙花知道她不同寻常,还是吓了一跳,猛地站起來冲过去看,却发现,底下什么人都沒有…… 见鬼了? 这么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夏笙花怀里抱着空了一大半的酒坛子,站在屋顶上,好半天也沒动一下。 孙止说是來道歉的,结果却吓了人一跳,这叫道歉? 夏笙花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为的什么,完事儿之后,把怀里抱着的酒坛子往边上一放,独自生闷气一样地坐在屋顶上。 背后的衣服贴在背上,被风吹得冰凉,夏笙花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她被孙止吓得不轻。 不为别的,就为她那句我自己有多大,或许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吧…… 这种话哪里像是个年纪才二十出头的女人会说的,她分明是有隐情却不肯说。 她很想知道,很想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大。 是日 夏无月还是整天无所事事地呆在廊下乘凉,但是这次沒有癸真姑姑贴心地送上水果,他只有百无聊赖地打着扇子自己乘凉。 “夏道长不盘膝打坐怎么在这儿乘凉?” 夏无月敢保证,他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女人,孙止排第二,夏笙花绝对排第一!他翻个白眼,“你就不能好好地叫我一声哥么!” 夏笙花摇头,“不能。” “凭什么!”夏无月很不服气,他出生的时候,和夏笙花两个人争先恐后,结果他仗着先天有神庇佑,比夏笙花早了那么一刻出生,虽然俩人长得一模一样,终归还是夏无月做老大,夏笙花怎么着也该叫他一声哥,但是平常基本上听不见夏笙花这样叫,除非有什么要求。 “就凭你打不过我。”夏笙花把一双拳头捏得嘎嘣响,成功把夏无月给吓傻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说也说了,你跟严紫陌两个人本來就犯冲,你要跟他在一起回吃大亏的!”夏无月在椅子上缩成一团,长公主那张心爱的摇椅坏了,癸真找了把普通的椅子代替,夏无月屁股硌得慌但是死要面子,就是不愿意打破自己那道貌岸然的样子,便怎么都沒开口,还是坐着这把椅子晒太阳。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问你,孙止今年到底有多大,你不会是在骗我吧?”夏笙花低着头鄙视道。 哪知道夏无月闻言立刻从凳子上跳起來瞪着眼睛怒道,“我犯得着骗你么?我又不是你!瑶柱她被我捡到那年才十三岁,她到今年为止才刚到二十!虽然看上去老成了点……” “可是她怎么都不像是只有二十岁的人吧?夏飞剑,你莫不是捡了条人精回來?”夏笙花讽道。 “胡说八道!她身上有灵根,验证了那么多回,我岂会看走眼?她最多最多不过和我们同岁,怎么可能是人……人精?” “她年纪一定比你大,而且大很多。”夏笙花对于夏无月的白痴屡见不鲜,根本不想搭理他,她只不过是想來试试看,夏无月到底知不知情。 夏无月的眼睛瞪得沒有鸡蛋大也有鹌鹑蛋大,“怎么可能,我给她相过面了,她就是这么大。” “她道法比你高强,要瞒过你也不是不可能的吧?”夏笙花仍旧对夏无月无语,这是皇城第一公子么?这真的是第一公子会有的风范么! 夏无月沉默了,许久之后,才从椅子上坐起來,“我改天去问问她。” 你问她就会告诉你么?夏笙花严重怀疑夏无月能够得到真相的可能信,“我也不是一定要逼你去问。” “不,这件事情很严重,我必须要问明白,不然让师尊知道了我这师兄还怎么当啊!”夏无月哀嚎着冲了出去…… 这人脑子沒问題吗? 夏笙花保持着一贯的怀疑态度,刚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幽怨的眸子。 那双眼睛是浅浅的灰色,在阳光下看上去像是闪闪发光的银色,当然了,眼皮子底下那一团乌漆墨黑,夏笙花用脚趾头都能想出來是怎么來的。 长公主双手垂在身前,弯着腰抬头盯着夏笙花,黑眼圈比眉毛还浓,想必昨天晚上是通宵了,至于为的什么,夏笙花一点也不想知道。 “娘亲,你來晒太阳的么?我告辞了,不打扰你了。”夏笙花扯扯嘴角转身就要走,就听见长公主很不爽地吼了一声,“给老娘死过來!” 夏笙花转过身來脸上的笑容比玉楼卖笑的花娘还要灿烂几分。 “有什么事情么娘亲?”夏笙花眨眨眼睛,企图让自己看上去人畜无害一点点。 “你知道为娘为你娶夫君画了多少钱么?”长公主的声音听起來苦大仇深,仿佛她失去的不是钱而是亲儿子一样。 你亲儿子不是刚奔出去么? “多少钱?”她就是不问,娘亲也会告诉她。 “一千七百五十六万亮黄金又六千九百六十八两白银啊!算上零头还有九钱半贯铜子,本宫的心好痛好痛!”长公主说着,捶心顿足起來,那凄惨的模样,夏笙花想,当年先帝驾崩,娘亲哭得也不过如此了吧? “钱沒了还能赚嘛。” 事实证明,夏笙花安慰人的能力真的不咋地,长公主听完,瞬间暴走,“你说什么!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來!钱沒了还能赚,本宫沒了的可不是小钱啊!”长公主一边说着一边痛哭流涕抓住夏笙花的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两把,夏笙花这才发现,自己娘亲今天连发髻都沒梳,头上乱蓬蓬像个鸟窝一样,便忍不住关心道,“娘亲,你不会是通宵查账了吧?” “废话!本宫是天启的长公主,要是连女儿出嫁的钱都出不起那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昨天赎了你那小白脸之后本宫钱庄压箱底的金砖都搬出來了!你嫁了之后要是不给本宫两年抱俩仨你就别回來了!”长公主气完了,喘了好几口气,顺气了之后,才瞪着夏笙花,“你丫的要是敢给本宫生不出來,看我不灭了你!” 被当做下蛋母鸡的夏笙花一脸的无奈,只好点头称是,长公主哼哼着拿眼睛斜她,虽然长公主的身高不及夏笙花,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那眼睛斜夏笙花。 “好好好,两年抱仨,两年抱仨。”夏笙花无可奈何地应承着,刚要抬起來的脚被长公主一脚又踩了回去,“你,在外面等着,本宫去梳妆一番,陪本宫去买东西!” 女人生气的时候,总是会想要借某些方面的事情來发泄的,长公主特别喜欢珠宝首饰和新衣服,这是女人的诟病,夏笙花也是女人,她虽然不能认同这一点,但还是无可奈何地跟着长公主去了。 谁叫她是她娘呢! “夫人真是好眼光啊!这支钗上镶的是南海百年老珠,难能可贵的是能凝结成这般浑圆的龙眼大小,戴在夫人头上一定是极好看的!”卖首饰的掌柜和夏笙花想的正好相反,是个中年男子,口才不用说,自然是顶好的,但是这么做脂粉生意,真的沒问題么? 夏笙花站在边儿上降低存在感,但是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看那掌柜看得太频繁还是怎么地,跟着她站在一边的癸真忽然那胳膊肘捅了夏笙花一下。夏笙花被捅得一个踉跄,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癸真姑姑?怎么了?” “大小姐知道为什么那掌柜的是个男的么?”癸真低声问道。 夏笙花摇摇头,“为什么?” “这你都不知道,真是木头疙瘩,你想啊,女人买珠宝首饰新衣裳打扮起來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男人的一声赞美,这掌柜虽然是个男的,但是他的一声赞美比那些女掌柜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自然顾客盈门啦。”癸真不以为意道。 “……这家店是谁开的?”夏笙花看着癸真问道。 只见癸真骄傲无比地说道,“自然是公主了!” 夏笙花抬手扶住额头,“娘亲她不是沒钱了么?” “诶,公主她只不过是把钱庄里面存着的拿了出來,正在周转的那些银子是一分都沒有碰的,所以并不影下公主名下的店铺开张营业。”癸真解释道。 夏笙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那她先前那样幽怨过來发火是个怎么一回事啊! “夏笙花你给我死过來。”头上戴着及膝皂纱的长公主忽然回过头來吼道。 夏笙花于是灰溜溜地走过去,在长公主面前,她还是不敢发火的。 “娘亲,有什么事情么?”夏笙花低声问道。 长公主拿着那只坠了诸多细碎宝石的珍珠发簪在夏笙花脑袋上比了比,“掌柜的,她戴这个可以么?” “……夫人,这位公子……” ------------ 第一百五十三章 :【红妆绿装】 “什么公子不公子的,这是你们大小姐,叫大小姐。”长公主不耐烦道。 掌柜的顿时噎了一下,从柜台后面探出身子來,凑近了仔细瞧。 夏笙花八年前出京,长相自然是也有了极大的变化,那掌柜的一时之间认不出來是正常的,况且,夏笙花从來都沒有到过自己家的店铺,这掌柜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认不出來更是无罪之有啊! “这长相,和大少爷真是像啊……大小姐好!”掌柜的声嘶力竭地对夏笙花吼道。 夏笙花抬手摸摸鼻子,“嗯,好。” “怎么样?掌柜的,帮本宫瞧瞧,她戴这支钗如何?”长公主恢复笑脸,笑盈盈地问道。 “呃,这个嘛,甚好甚好。”掌柜的摸着胡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夏笙花被长公主掰着脑袋按在柜台上,脑袋咚地一声磕在柜台百年陈柏的面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甚好?怎么个好法?”长公主拧着眉毛问道。 掌柜的被长公主这么一质问,顿时乱了手脚,“这个嘛,这个这个……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死老头跟本宫卖关子?信不信本宫灭了你!”长公主说着一巴掌拍桌面上,桌上的朱钗首饰震了三震。 “这这这,夫人,大小姐天生神勇无匹,老朽难以判断啊。”掌柜的一紧张,就自称老朽,长公主尚且不爽,但还是稍稍松懈了点,抬起两指捏住夏笙花的下巴给掌柜的瞧,“这叫神勇无匹?本宫什么时候生了这么个女儿!她这叫倾!国!倾!城!千娇百媚!” “……”真的确定这不叫玉树临风而叫千娇百媚么……哪里都不像啊……掌柜的额角划过一滴冷汗。“是是是,夫人说的是。” “替本宫瞧瞧,什么发钗适合她,找不出來这家店不用开了。”长公主轻描淡写道。 不用开了公主府吃什么去?掌柜的又开始狂汗。 “快快,把库存的,新进的朱钗首饰全部搬出來,快快……”掌柜的催促着店里的侍女,那丫头闻言,先是看着夏笙花好一阵儿脸红,然后连声称是,飞也似的跑下去端首饰了。 夏笙花站在长公主身后,她方才讲的话她自然是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倾国倾城千娇百媚,娘啊,你是要害死我么? “呵呵,什么倾国倾城千娇百媚,就这副熊样儿,想当什么美娇娥?做梦呢吧?”夏笙花正要跟长公主交流一下情感,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有人小声地嘲讽道,虽然她沒有转头,但是明显长公主是根本咽不下去这口气的,她的耳朵很灵光,既然听见了,就别想息事宁人,她当长公主这么多年了,还从來沒有见过自己不能治的人! “贱人你说什么!”长公主冲过去怒道。 那背对着长公主正在挑首饰的女子指尖正停在一枚臂钏上,闻言微微斜过眼睛,对上长公主的,“你听见是什么,就是什么咯。” 夏笙花大敢不妙,这女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触怒长公主,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啊? 娘亲发起火來先帝都要让三分,她怎么就敢当众出言不逊? “你凭什么这么说本宫的女儿?”夏笙花她可以欺负,但是绝不容许有别的女人來掺和! 这点长公主和夏无月是出奇的一致,夏笙花心知肚明,也就由着他们俩胡闹,但是总归还是有个限度的。 “就凭她长得其丑无比!”那女子开口如喷毒,喷得夏笙花也不由得想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真是敢做敢死啊! “什么!这叫其丑无比?你他妈找个俊的來给老娘瞧瞧!”长公主单手叉腰怒道。 那女子闻言,这才正式转过身來,夏笙花只觉得呼吸一窒。 眼前的女子长着一张精致到极致的脸,她生着一双拖长了眼尾,微微吊高了的凤眼,说是凤眼也不尽然,她的眼睛很大,整齐浓密的羽睫下,有着一双顾盼生辉的碧色双眼,她的皮肤比之长公主更为白皙细滑,一头长发是极浅淡的金色,一颦一笑皆夺魄勾魂。 如果说,严紫陌已经是天人之姿倾国倾城,那么这个女子,绝对称得上是绝代佳人。 相比于夏笙花的淡定,长公主就有些不淡定了,“你以为你自己长得美就厉害了么?本宫分分钟找人砍了你!” “这位夫人真是沉不住气,令嫒长得其实并不丑,只不过太男人了点,你若是要给她选发钗,玉钗是最好不过的了,别的什么宝石珍珠不适合她,小女子说完了,告辞。”那美人说完,身子盈盈一拜,就此走人。 夏笙花回过神來,看向长公主,“什么狗东西!敢说我女儿长得一副熊样难道以为本宫沒听见么!”长公主气不过地跺脚,但是她还是挺讲道理的,对方是女子,自然不能太无礼,她毕竟是长公主,对方要是长得丑也就算了,可偏偏就是个比自己还要漂亮的绝代佳人,她要是欺负人家,皇城又要开始流传什么长公主是个妒妇嫉妒有人比自己漂亮下毒手什么什么的。 她这是要面子,看在面子的份儿上,就不跟这种女人计较了。 “不知道是哪儿來的死女人,敢跟本宫撒野!”长公主犹不解气,嘴巴里面还在不听地念叨着。 夏笙花倒是了然,“她可能是个风尘女子,娘亲你还是不要跟她杠上比较好,她长得虽然漂亮,但是在皇城尚且无名,你要是跟她闹起來,她可就借着你的高枝儿攀上去了。” “为什么这么说?你今天才看见她吧?”长公主疑惑道。 夏笙花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做出一副高冷的模样來,“因为良家妇女是不会戴臂钏的,这种东西,要不就是贵族家的小姐会戴,要不,就是教坊的舞姬或者青楼的女子,不过我看不太可能是后者,很有可能是教坊的舞姬,因为她能自己一个人出來买东西。” 长公主瞪着眼睛看夏笙花,“想不到你脑子还蛮好使的嘛。” “那是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生的对吧?”夏笙花随声附和道。 “你平时那呆样儿都是给我装的是吧?骗你娘很好玩儿是吧?”长公主笑着伸手,拽住夏笙花的耳垂就使劲儿往下面拽,夏笙花虽然耳洞已经穿了好几天了,但是毕竟穿了沒多久,耳洞还很新,被长公主这么一拽,好险沒疼出眼泪來。 “娘亲我错了,娘亲你放过我咯!”夏笙花哭爹喊娘求饶。 长公主被那碧池气得不轻,全撒夏笙花身上了,拽耳朵拽得正欢快,忽然松了手,“不对,那女的不是教坊的!” 夏笙花捂着伤很大的耳朵嘤嘤哽咽,“什么?” “这女人身上这么明显的胡人血统,就算她长得再漂亮,教坊也是不会收她的。”长公主喃喃着说道。 夏笙花皱起眉头,自从回纥人进京之后,皇城是越來越乱了。 什么样的人都有。 只是她不知道,这趟买发钗遇见的女人,是多么的了不得。 …… “小姐,你回來了?”站在门口的小丫鬟笑着迎上前去,却不敢碰女子分毫。 “公子呢?还窝在楼上不肯下來?”女子回以微微一笑,但是那笑冷冽至极,她的脸上沒有想长公主那样戴着皂纱,相反只是撑着一把纸伞,走过街道的时候,见到的男人无不为之侧目。 “是,公子他这两天心情不好,一直都待在房间里面。” “呆在房间里面不出來也好,我累了,带我上去休息。”女子说罢,抬手搭住丫鬟的肩膀,正要倾身靠上去,忽然听见楼上细微的脚步声,抬头冷笑。 严紫陌站在二楼,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的女子,“哼。” “身子好些了么?怎么今天出來见我了?”她笑着将下巴放在小丫鬟的肩窝上问道。 严紫陌沒有多话,而是从楼上慢慢走下來,“这里不是你这种人能來的地方。” “严公子好严厉,妙姬好害怕啊。”自称妙姬的女子蹙着眉头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是个男人见了就会心软。 当然严紫陌丝毫不为所动,“你要演戏,演给那些狗看,在我面前卖弄只会倒尽胃口。” “严公子真是好狠的心啊,是不是因为快要成亲了,正在为自己的未婚妻守身如玉呢?”妙姬笑问。 “……你见过她了?”严紫陌眼中闪过一道微光,他看向妙姬,这是许多天以來,他第一次正脸看她。 “长得五大三粗,跟你完全不配,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她?为了她呆在这种腌臜地,不会是真的动心了吧?”妙姬一边说着,一边将小丫鬟推开,施施然走到严紫陌面前,踮起脚尖來,攀住严紫陌的胸口。 严紫陌沒有后退,但是眼中是掩不尽的厌恶。 妙姬个子虽然不算矮,但是比起严紫陌,她几乎只到他的胸口,于是她踮着脚直到能够到严紫陌的耳朵,笑盈盈地耳语道,“我可记得,你是个沒有心的人啊。”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倾城绝色】 “我有沒有心,与你何干?”严紫陌冷笑着后退,那妙姬一下子靠了个空,却沒有表现出太大的不满,面上还是笑盈盈的,“与我无关么?严公子真是好狠的心呐。” 严紫陌不再说话,而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甩甩袖子回楼上了。 妙姬怔怔地看着他走上去,慢慢地,嘴角勾了起來,“带我回去休息吧,今天晚上有客,可不能怠慢了。” 小丫鬟闻言,上前搀扶住妙姬,丝毫都不敢怠慢。 这个称谓叫做妙姬的女子是前些天被人用绸缎包裹,放在大箱子里面带到玉楼的,中间手续犯不犯法估计只有晚娘知道。 而妙姬,的确是天姿国色,她的长相,只有严紫陌能比得上,只不过,严紫陌是男人,而且已经被长公主赎身了,今后玉楼的头牌,恐怕就是要这异域的美人來当了。 她这小丫鬟当然是惹不起的了。 严紫陌进了房间之后就再也沒有出來过,小思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看看。 直到珠翠过來了,他还在犹豫。 “小思,公子该用饭了,你送进去吧。”珠翠把手里的食盒交给小思道。 小思拿着食盒抬头一脸的为难,“翠姐,公子他好像又生气了。” “这叫什么生气啊,公子平时不都是呆在里面的么?你进去把饭菜放下就行了。”珠翠笑道。 “不行啊,公子好像是把自己锁进去了。”小思继续低声道。 珠翠这才把眼睛睁大,她上前去,将机关锁拨开一点儿,发现挪不动,这才叹了口气,“大概是那什么妙姬把公子给惹恼了吧?看她那嚣张样儿。” “不就是长得好看些,我们公子也不差啊。”小思闻言,气不过道。 珠翠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胡说八道,公子怎么能跟女人比,他最讨厌有人谈论他的相貌,若真让公子听见了,你的嘴巴可是要给缝起來的。” 小思憋着嘴很不服气地别过头去,“她就是沒有我们公子好看!她不就是个黄毛,我们公子跟她,是云壤之别,公子为云,她就是地上的烂泥!” “你你你,好你个小思,敢这样跟姐姐说话,看我不打你!”珠翠听他这样出言不逊,倒不是真怕严紫陌知道,而是怕被住在严紫陌对面楼上的妙姬听见,她长得这么美,俨然就是玉楼未來的当家花旦,况且,妙姬这样的人,也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你们安静些。”门内忽然传來严紫陌的声音,有些低沉,听上去,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珠翠正勒着小思的脖子质问他敢不敢再这样口沒遮拦,听见严紫陌的声音,立刻松了手,“是,公子。” 小思摸着喉咙干咳了一会儿,正要回答,就听见严紫陌又补充道,“把小思嘴巴塞起來,今天不用说话了。” “公子!我……”小思正想委屈着诉苦,房间里的严紫陌皱起了眉头,“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是。”小思向來最是听严紫陌的话,严紫陌都这么说了,他自然是沒有什么异议的。 珠翠偷笑着拿出锦帕折好递到小思嘴边,“來,张嘴。” 小思愤愤地瞪她一眼,张嘴赌气一般地咬住锦帕,狠狠地甩了两下,就像是一只正在发脾气的小狗一样。 珠翠伸出手指弹弹他的脑门,“公子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这张嘴巴啊,知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小思不开心地把头转过去,不听珠翠的话,转而死死地瞪着对面的房门。 玉楼内部的格局与一般青楼还是差不多的,除了围绕大厅的厢房之外,还有幽深的门廊,如果一定要分出个好坏,那就是玉楼沒有那么重的脂粉味道。 要是一眼看去,沒有门口那两个拉客的花娘,玉楼就像是一座高级的酒楼一般。 小思隔着整个大厅瞪着对面妙姬的房间,严紫陌现在住的是玉楼最好的厢房,等他和夏笙花成亲之后,必定是要搬走的,那这件房间一定是归妙姬所有了。 一想到公子的房间被妙姬占了,他就很不爽,非常特别以及极其地不爽! 入夜,十四巷陷入一片虚华的旖旎之中。 这里靠近碧水一代,到了晚上,水面会因为昼夜温差升腾起弥漫的水雾,夜间出行时,常常会遇到出外揽客的暗娼,常以为是云中仙,因此,夜间的十四巷,也有云中巷的美称。 今天晚上,玉楼有一件大事发生,便是刚來的姑娘妙姬即将挂牌。 往常都是姑娘挂牌前夜叫卖初夜的,但是这位称作妙姬的女子不走寻常路,她挂牌便是挂牌,沒有任何手续,就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往那儿一坐,就叫在场所有的男人都着了魔。 晚娘笑盈盈地摇着扇子,“各位爷,今天妙姬姑娘挂牌,以后这玉楼还请各位多來捧场啊。” “捧场?严公子要与夏将军成亲了,他这一走,玉楼就让这么一个娘们儿來坐镇?我看她屁股不大,坐不坐得稳啊?”底下立刻有人起哄道。 台下顿时笑做一片。 妙姬坐在台上,媚眼如丝盈盈含笑,她开口,声音如天籁,甜妙得叫人骨头都要软了,“这位公子,妙姬坐不坐得住,你沒试过怎么知道呢?” “好!爷今天晚上就來验验货!”那人正挽着袖子要上來,却被人一把按住脸推开,“验货?那还得看小王愿不愿意了。” 台上的妙姬侧着脸靠在自己的手上,笑意更浓,“这位小爷长得真是俊俏。” “呵呵,小王今天來,自然是要成为妙姬‘姑娘’的入幕之宾了,你们谁要跟本王争,站出來说话!”耶律般直直看着台上的妙姬,话却是对着在场所有人说的。 “小王爷真是好大的口气啊。”暗处有人阴阳怪气道。 耶律般闻言,眼前一亮,转过去,就见一道人影斜斜靠在柱子边上,她站的地方倒是不起眼,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能在这么喧闹的场合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夏……”耶律般刚张嘴,就感到肩窝被人戳了一下,登时说不出话來。 夏笙花从阴影处走了出來,勾着眼睛看耶律般,她照旧还是那么一身胡袖的短衫,头发高高地束在脑后,看上去精神奕奕,“小王爷今天晚上看來,可是势在必得了呢?” 耶律般清了清嗓子,还是说不出话來,便有些着急了。 夏笙花走到耶律般面前,状似揽住他的脖子,这一举动在别人看來,就像是哥俩好一样,夏笙花暗中解了耶律般的哑穴,要将他推开,岂料耶律般不肯,搂着他的要就要把脸往她胸前贴。 这样的行径,堪称流氓无疑,夏笙花是个女子,她虽然做男装打扮,根本上还是不能当做男人的,她横插一手挡住耶律般的脸,手上使出巧劲,将他推开,神色不变,一派淡定地端起一边茶座上的茶盏吹吹茶叶,“小王爷,你到这玉楼來找姑娘,你家里人知道么?” 耶律般遭到夏笙花的拒绝有些不开心,但是他最近对夏笙花特别感性趣,所以也沒有生气,“知不知道无所谓,你知道就够了。”他语带挑逗,换做一般的天启姑娘,早就两颊潮红,夏笙花是谁,什么世面沒见过,亏得她脸皮厚如城墙刀枪不入,还是淡定地喝茶,也不管那茶有沒有人喝过,“看來天启风土人情和回纥还是不太一样啊,本爷今天來玉楼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今天白天与妙姬姑娘有过一面之缘,见妙姬姑娘对这臂钏十分感兴趣,便双手奉上,希望日后还能常常见到妙姬姑娘。” “这位‘公子’真是有心了,妙姬白日里说话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妙姬挥挥手,就有小丫鬟上前來接过夏笙花手中的臂钏。 那只臂钏虽然看上去除了精致绝伦沒有其它特色,但是胜在材质乃是纯金镶嵌极品宝石,一只便能抵上万金,夏笙花出手阔绰,当下就有识货的人低呼出声。 场面再度沸腾。 耶律般有点儿委屈地看着夏笙花,“夏,夏公子,你讨好她作甚,她是不会理你的,这里就有人等着你來讨好啊。” 话音刚落,周围几个听到了人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又是个断袖的!” 夏笙花眼睛都不带斜一下的,“小王爷,天晚了,回家找你哥去。” 耶律般怒地回头吼道,“都给我住嘴!” 那群起哄的人安静了一会儿,又炸开了。 夏笙花把手里的茶盏放下,“小王爷,你既然都到这个地方了,还想让夏某对你垂青么?” “你的意思是你肯了?”耶律般两眼放光。 夏笙花哼了一声,“不。” “你都不肯我干嘛要走?我今天晚上要在这里买醉,我要姑娘陪我过夜,你都不管,我管那么多干嘛?”耶律般脾气上來了,他就沒见过夏笙花这么犟的姑娘。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夜凉如水】 “但是今天晚上本爷只想要这位妙姬姑娘相陪,小王爷难道有信心自己的容貌胜过妙姬姑娘么?”夏笙花挑眉问道。 耶律小皇子可以发誓,他这一生浪荡不羁,从沒踢到铁板,今天遇上夏笙花,真是不光踢到铁板这么简单,还碰到软钉子了。 想他活这么大……就沒从谁身上吃过苦头,除了夏笙花之外。 “……夏公子,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也是有脾气的人。”耶律般尽量好脾气地说道。 夏笙花斜着眼睛睨他,她虽然沒有尽得长公主鄙视人的功力,但是耶律般比她高不了多少,她斜眼睛还是能看到他的,“夏某倒是觉得,你不像是好脾气的人啊。” 耶律般瞪着夏笙花,“就算本王不是好脾气的人,今天晚上这女人也不会归你!” “哦?不归我?不归我难不成还要归你了?”夏笙花倒竖双眉,跟耶律般对视。 耶律般一脸不爽地看了夏笙花好久,久到时间仿佛静止,忽然之间收势大笑起來,“哈哈哈!好!够辣,本王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说着抬手去勾夏笙花的下巴。 他根本就忘了夏笙花是老虎屁股摸不得,更何况是下巴! 啪嚓一声,只听一声哀嚎,耶律般捂着手蹲下,夏笙花收回脚活动活动手腕,“小王爷手怎么了?是不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疾病?要不要去看大夫啊?” “你!”耶律般疼得冷汗直冒,别看夏笙花平素为人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手可真黑,他握着自己的手腕,感觉骨头都要被夏笙花给打断了,还有脚,感觉脚趾头都要被夏笙花这一脚给跺了,她可真下得去手啊! 夏笙花弯下腰十分‘温柔体贴’地把耶律般扶起來,捏捏他的手腕,耶律般被她这么一捏,疼得跟触电的虾子一样跳了起來。 “骨头沒断,休息休息就好了。”夏笙花温柔地轻声细语道,完全不像是个专长靠武力去恃强凌弱的武夫。 耶律般对夏笙花,就像是梗在喉咙里面的骨头一样,上下不能,噎得眼泪直流,取都取不出來,只好撇着嘴站起來,转而看向台上。 妙姬方才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下面,直到夏笙花出手伤人,才渐渐收敛的笑容,“夏公子,玉楼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还请不要让我们难做啊。”她朗声说道。 台下一片哗然,这开门做生意,自然是要事事顺着客人來,想不到,这妙姬姑娘不光挂牌跟人家不一样,就连做生意也跟别的人不一样。 真是个性得可以。 夏笙花也不是喜欢纠纠缠缠的人,听完妙姬的话,就知道她是向着谁的可,当下便后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只不过,脸上挂着勾人的微笑,却是看向台上的妙姬。 “还望妙姬姑娘不要计较才是,夏某告辞了。”夏笙花也不等妙姬开口,便十分有眼色地抽身而去。 耶律般捂着手还是一脸的痛苦,但是夏笙花要走,他又舍不得,眼看要追上去拉住她,夏笙花轰地一掌拍开大门,身子沒入茫茫夜色之中,耶律般追出去,只见到满眼的暮色和水雾,夏笙花早已不知去向。 也不知道她今天晚上过來跟他抢人是为的什么。 耶律般为这又一场不欢而散唏嘘了一会儿,就回去继续拔自己的头筹。 夏笙花毕竟是要成亲的人了,她一颗心挂在严紫陌的身上,怎么会忽然之间要找姑娘陪,况且,玉楼目前为止,还是严紫陌的场子。 “什么!你以前的那些烂摊子是怎么惹來的!你说!你是不是因为严紫陌所以不肯帮你娘打探那个贱人?”长公主怒摔绣花鞋,把夏笙花从大厅一直砸到院门口。 夏元帅淡定如常坐在一边吃饭,孙止坐在夏无月的身边,吃得很欢畅,夏无月本人倒是坐不住了,“爹,娘她这样沒问題吗?” “有什么问題?她们感情挺好的。”夏元帅吃一口饭,夹一筷子菜,慢慢嚼慢慢嚼。 夏无月回头看了一眼手里武器升级到笤帚正在追打夏笙花的长公主,“这叫挺好的?” “打是亲骂是爱嘛。”夏元帅淡定依旧,把最后一口饭扒嘴里,吃完,再喝下癸真端來的饭后消食茶,揉揉肚子,才从位子上站起來,走到门边,把长公主一把拽怀里,“夫人你晚饭不吃了吗?晚点身子又要不舒服了,來,为夫带你回去休息,癸真啊!把晚饭送我房间去。” “是,老爷。”癸真比谁都要淡定,端着茶的手颤都不带颤一下的,她稳稳当当地把手里的茶放到桌上,回去侧室拿了块漆面托盘來,把饭菜夹好,托着托盘施施然走了。 “……”夏无月看着夏笙花满头大汗地冲进來吃饭,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自己才是最正常的。 夏笙花扒饭,不理会夏无月那奇异的眼光。 “原來你家里人是这样相处的,真是让我长见识了,凡间的人还真是有趣啊。”孙止喝着茶淡淡道。 “不不不!这不是一般人家的相处模式,你不要误会!”夏无月知道孙止这次跟着自己下來是想见识见识一般人家里是个什么相处模式,一般人家里怎么相处的他是不知道,但是绝对不会是他们家这样的! “嗯,我沒有误会,你们家挺好的。”孙止慢慢把滚烫的茶水喝完,垂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累了,去休息。” 夏道长无语凝噎。 此时夏笙花已经一碗饭下肚,正在往肚子里面装填第二碗,看见夏无月一脸的幽怨,有些奇怪地拍拍他的肩膀,“夏飞剑?你怎么了?又失恋了?” “你滚开!”夏无月吸吸鼻子,丢下夏笙花也走了。 满桌饭菜,之剩下夏笙花一个人吃,她这时候才悠闲下來,慢条斯理吃第二碗。 白天的时候长公主带她挑首饰被妙姬嘲笑之后,回來就一直在她耳朵旁边耳提面命,夏笙花耐不住长公主烦,连饭都沒吃就去了玉楼。 她本來就是男装打扮,去玉楼倒是不怕别人认出來自己的身份,她顾虑的是严紫陌要是刚好在,她该怎么办。 不过既然她方才一直都沒有见到他,向來严紫陌是不会出面的。 他不出面也好,她也能安生点,只不过,那个妙姬和耶律般看上去沒有那么简单啊,难不成两个人在进皇城之前就认识了? 看那妙姬满头金发,估计**不离十,或许要跟皇帝报备一下……夏笙花这么想着,一筷子戳桌子中间烤鸭的腿上,给自己扎了条大腿吃。 …… “最喜欢这样子靠着了,好舒服。”耶律般头枕着妙姬的大腿,眯着眼睛笑道。 妙姬温柔地抚摸着耶律般的头发,他的头发散落在榻上,蜿蜒着落到地上,看上去比束发时出尘不少,和妙姬在一起,看着更加赏心悦目。 “宝贝,你的手都肿了,要不要敷点药?”妙姬柔声道,她素白的指尖轻轻落在耶律般微微红肿的手腕上,冰凉的感觉让耶律般轻轻一叹。“沒有什么大事儿,笙花就是那个样子,她平时为人还是很温柔的。”脑海中浮现出夏笙花揍他的一幕幕,顿时闭上眼睛不愿再想,既然想啃夏笙花这块硬骨头,他断沒有因为骨头硬就退缩的道理。 “你也喜欢她?”妙姬的声音凉了些许,耶律般睁眼,嘟起嘴吧撒娇,“不嘛不嘛!人家就是喜欢她那样的!” 妙姬拗不过耶律般撒娇,只好笑着连声答应,“好好,你喜欢就好,我不会干涉你的。” “不会?”耶律般问道,眼睛亮亮的。 “不会,在你得到她之前,我不会让她死的,你什么时候厌倦了,我再动手也不迟。”妙姬轻声道,眼中含笑,却恶毒无比。 “好,你不准动她,你要是动她,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耶律般抬起尾指,“我们拉钩钩。” 妙姬看着耶律般修长的尾指,有一瞬间的怔愣,拉钩钩这种小动作,是天启人才会做的。 “妙儿,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永远……”意识渐渐模糊起來,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男子站在自己面前,他伸出手來,修长的尾指就像午夜沐浴着露水的玉兰花,她眼眶一湿,依言伸出尾指,却忽然被勾住。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耶律般勾着妙姬的尾指摇晃着,脸上绽开猫儿吃饱了鱼饕足一般的笑容。 妙姬回过神來,看见他依然伏在自己膝头,动作甚至都沒有一点改变。 “怎么了?困了吗?”她尽量遏制住自己心中难以平复的杀意,柔声问道。 耶律般挪挪身子,撒娇地摇摇头,“我想再靠一会儿。” “好,什么时候想睡了,告诉我,别着凉了,我给你摇扇。”妙姬勾唇,拾起落在榻边的团扇,轻轻摇动,一边摇,一边轻轻哼着歌。 “……这首歌我好像沒有听过。”耶律般闭着眼睛道。 妙姬停了下來,“不喜欢听吗?” “……不,我很喜欢,继续唱吧,母后。” ------------ 第一百五十六章 :【芊芊红酥】 第一百五十六章:【芊芊红酥】 “将军,听说了吗?回纥二皇子要娶宗室郡主为妻。”梦儿替夏笙花磨墨倒茶,夏笙花手里倒提狼毫做书写状,颇有一番气势,但是思量再三,还是沒有下笔。“什么?耶律阳要娶宗室郡主?”他先前不是指定了要她的么,怎么这么快就变了心,倒是教她好生失落啊。 “是啊,但是听说宫里面闹了起來,张将军提着刀要砍死耶律阳呢。”梦儿又插嘴道。 夏笙花手上一顿,毛笔头朝下,在洒金的宣纸上重重一点,又一划,继而有些心不在焉地刷刷几笔了事,她从军这些年來,很少沾笔墨,通常,不到关键时刻绝不动笔。 长公主嫌弃她字写得太丑,勒令她大婚之前写副对联,标准要能贴到公主府大门口那种。 公主府大门口只有两块阴刻的桃符,分别刻着两位尊神的名字,神荼,郁垒。 不管这俩字儿是谁刻的,制作这两块桃符之前,墨迹就是夏飞剑同志亲笔所书。 夏无月,字飞剑,天启历史长河上赫赫有名的才子,笔墨一字千金难求。 这两块桃符在公主府挂了七年多,从來都沒有换过,夏笙花知道长公主是思念夏无月,但是夏无月现在明明就在公主府,凭什么要她來写对联! “张将军?是哪个张将军?”夏笙花按捺住心中的郁闷,搁下手里的毛笔,转而问道。 “天启还能有哪个张将军,还不就是那个守海的张将军?”梦儿笑嗔,“将军你这写得是什么字啊,纸都被你划烂了。” 夏笙花低头,好端端一张宣纸被她划了个对穿,底下垫着的软布上沁开了浓重的笔墨,黑乎乎一团,纸也烂了,根本看不出來夏笙花写的是个什么大字儿。 她讪讪一笑,将那块软布翻过來,铺上纸,拿笔舔了舔墨,便提笔龙飞凤舞写了个螃蟹爬,“如何?这字可有大家风范?” “这,这是个什么字?”梦儿疑惑道。 夏笙花撇着嘴看自己写的,看了半天,“这不就是个严字,梦儿你认不出來?” “可我看着不像严,像夏。”梦儿手指戳戳那字,忽然之间惊呼着缩回手,她纤细的指尖上沾到未干的墨迹,连忙拿手帕來擦,但是刚要擦,又犹豫了,她前天刚绣的秋蝉,就这样毁于一旦? 夏笙花见她这样由于,从位子上站起來,拍拍腿脚,“梦儿,你以后可以找黑色的缎子绣,省得怕弄脏了。” “这个提议是好,但是梦儿是个姑娘家,怎么能用黑色的手帕。” “就当是绣给我的好啦……我出去一下,午饭可能不回來吃了。”夏笙花一边说一边往门口挪。 “哎!可是公主吩咐了今天不练到一千个字不准出去的啊!”梦儿忙抬手喊停,但是夏笙花已经挪到了门口,权当沒听见梦儿说的话,一溜烟地跑了。 梦儿一个人灰溜溜地收拾桌上的东西,等收拾完了,再怨念地一屁股坐位子上,拿笔戳砚台,“出去了也不知道带上我!真是的!” 不管梦儿是怎么想的,夏笙花走得十分轻巧,她避开了院中下人的耳目,飞檐走壁出墙,到了公主府后巷的小路上之后,便大摇大摆地朝皇宫而去。 别看这个时候消息还闭塞,但是人言可畏,口耳相传的速度丝毫不逊色,夏笙花估摸着张将军从沿海赶过來一路吼着去宫里劈人,她这会儿收到消息,过去围观一下正正好。 只是不知道耶律阳是怎么惹到了张将军,居然闹到要进宫去劈人的地步。 夏笙花沿路步行而去,十四巷与昨夜毫不相同,一眼看去,和寻常酒楼一条街沒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她还是偷眼瞥了一下临街的那块牌匾,牌匾后面有一间非常幽深的房间,她心爱的人儿此时,是不是正坐在床上披衣梳发? 不想这一眼看过去,正好和窗口珠帘后面那双含笑的碧眸对上,夏笙花一惊,脚下一拖,直接來了个平地摔,幸而她平衡能力极好,沒摔倒之前就先稳住了自己。 心肝就像是受了惊的小兔一样,怦怦地跳个不停, 夏笙花无言地望着严紫陌,慢慢抬起手來,哗地一下打开手中折扇,借着扇子的遮掩,抬手抚上心扉,那种悸动的感觉,虽不陌生,却显得那样的奇异。 披散了三千青丝的严紫陌看着夏笙花,嘴角微微勾起,他抬起珠光润泽的手,淡红的指尖拨动琉璃的珠帘,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一道红影随着声响飘忽落下,夏笙花抬手接住,茫然地看着手里的缎带。 再抬头的时候,披散着头发的严紫陌俨然不在,他用一条同样红色的缎带把头发松松束在脑后,那道红色停在他的发间,比之二月春花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的郎君,真是世上绝无仅有的颜色。 严紫陌只在窗边待了一会儿,身影便在那黑洞洞的窗户后面消失了,夏笙花还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红色缎带,有些微微的发怔。 这条缎带,是用來结手指的红线。 具体事宜不可考究,但是,天启相爱男女之间,总归是要这样结上一下的。 红色的缎带,男一截,女一段,代表两个截然不同的生命。 听说尾指连着心,红绳一端系在指跟上,一端和心爱的人结在一起,代表两个互不干涉的生命从此相爱相知。 他竟然给了她这个……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如何看待这个东西,只知道,这一瞬间的自己,方寸大乱。 …… “你给她那种东西做什么?”幽深的房间里,端坐着一个美貌不可方物的女子,她嘴唇鲜红如丹砂,黛眉不画便翠,五官精致绝伦,雪白的一双耳垂上,缀着两粒鲜红的珊瑚珠。 她懒懒地拨弄着自己金线般的发丝,像是一只高贵慵懒的猫儿。 “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梳理着头发的手上一顿,从那头灿烂的发上带出几缕断发,她凄哀地看着那几缕头发,“你竟然说与我无关?” 严紫陌回转身來,将松松束住头发的缎带一扯,扔在一边,“是与你无关,严某不过是个贱人,皇后如此纡尊降贵來管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哼,你自己知道就好。”妙姬哼了一声,她伏在桌边,看着临街的光景,吃吃笑道,“你的将军要是知道你的房间里面现在坐着玉楼未來的花魁,你说她会不会吃醋啊?” “……你來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情么?”严紫陌道。 “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她傻乎乎地來这儿要求我陪她,还给了我这玩意儿。”当啷一声,那只被夏笙花送出來的臂钏在铺了锦缎的桌面上蹦了两下,便静静地躺着不动了,上面镶嵌的宝石玉珠无一不美,在幽暗的房间里,折射出异常温润的光线。 严紫陌微微眯起眼睛來,“她是我的,你想动她?” “我倒是想动她,不过,皇儿不准,他好像对你的将军很感兴趣。严大宗师,严大主上,你要玩儿她可以,别跟我皇儿抢就是了。”妙姬微微抬着下巴,眼眸却是垂下來的,酥软的纤纤玉手仿佛能发光一样,莹莹润润,鲜红的蔻丹与嘴唇是一样的颜色,唇如劫火,蔻丹似辰砂,一样的鲜红,一样的明媚,全不似她的真实年龄。 她抬起一条腿,压在另外一条腿上,玉润的小腿修长白皙,和回纥一般女子不同,她有一副天启女子曼妙的身姿,既不丰满,也不过于消瘦,玉白不似真人一般。 严紫陌视若无睹,妙姬的蛇蝎心肠,让她这副绝美的身子在他看來,肠穿肚烂恶臭难当,他一刻也不愿意多与这个女人呆在一起,她让他觉得,自己身上也是这样腐烂的。“耶律般想怎么样,也要看看他有沒有这个本事。” “你对夏笙花还真是有信心啊。”妙姬咬着自己的手指道,“宝贝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夏笙花不过是个女子,我要帮他,就有一千种办法让她乖乖地爬上床來求着他上她。” “你不是说了不会插手么,你要食言?就不怕你的宝贝不理你?”严紫陌讥笑着反问道。 “原來严大公子也有听人墙角的爱好,怎么样,喜欢吗?”妙姬站起來,走到严紫陌身边去,严紫陌却后退一步,站到了桌边,“你若是有点自觉,就该立刻滚到外面去!” 妙姬顿住脚步,她方才起身,沒有穿鞋就跑进了严紫陌的房间,不知道是怎么避过小思的,就这么进來了。 “你叫我滚,我就滚?严大公子,你未免太天真。”妙姬笑道,她将散开來的裙裾一点一点收拢,盖住自己的脚背,施施然走到严紫陌身边弯腰低声暧昧道。“夏笙花早晚都是般儿的人,你要是有胆子,就上了她,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她说罢,将方才自己收拢的裙裾拉开,翩然而去。 寂静的房间里面,严紫陌站在桌边,看着那截缎带,却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痛不欲生?吾早已身在炼狱,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世事难料】 夏大将军独身一人來到宫门口,她平时就穿得很平民化,出门更是常常依靠步行。 所以禁宫常常有人会认不出她來。 皇宫那么大,她又那么久沒回來了,自然认识她的人也不多,夏笙花忽然之间有点后悔自己出门的时候沒有好好地贴贴金,像这样一道道盘查,饶是她脾气再好,也着实有些吃不消了。 “这位小哥,不知道张远德张将军今天有沒有进宫來啊?”夏笙花好脾气地问那个正在核实她身份的侍卫。 那侍卫正拿着夏笙花手里的令牌和图像上的核实,进出宫的令牌是不能有丝毫的马虎的,要是这是仿造的,再让个什么身份可以的人进宫了,那他们脖子上吃饭的家伙都不用了,统统得拿去砍掉。 “沒有。”侍卫头也不抬道。 夏笙花有些失望,“是吗,那我不进去了,有劳小哥了。”沒有好戏看她错过了一顿午饭还白跑一趟,早知道,进第一重门的时候就该问清楚了。 侍卫有些不耐烦,“你不是要进宫么,怎么又不进了,我最讨厌有人做事犹犹豫豫,跟个娘们儿似的!” 沒关系,这侍卫脾气冲了点,我本來就是娘们,别火……夏笙花一边继续好脾气地跟那侍卫周旋,浑然不知身后一道阴影笼罩上來。 “啊!张将军!”正跟夏笙花拌嘴的侍卫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來,膝盖不慎磕桌腿上也浑然不觉,忙着弯腰作揖。 这差别待遇有些严重啊,好歹都是将军,怎么她看上去就特别丧气一点呢? 夏笙花抬手撑着下巴回头去见那闻名不如见面的张远德张将军。 英俊霸气。 这是夏笙花对张远德的第一映像。 张将军虽然在天启的名气不如夏笙花的大,但是他的确长了一张一代名将的脸,身长八尺体格健硕,蜂腰猿背,双眼是细长的丹凤眼,浓浓的两道剑眉镀在额前,不怒自威。 而且!而且!夏笙花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沒有这个张将军白! 这是她身为一个女人的悲哀啊,不提也罢…… 张远德从出现开始就是撇着嘴的,一脸看谁谁欠他一百万两杀他全家的怨念相,夏笙花低头看见,他手一直紧握着腰间佩剑的剑柄,向來一路上都在忍耐。 话说,他为什么要劈死耶律阳?耶律阳欠他钱了? 可是耶律阳是北方的,张将军镇守南方水域,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吧? 张远德察觉到夏笙花探究的视线,本來从南边一路赶过來就憋着一肚子的气,此时更是不耐中的不耐,他手中长剑未出鞘,却提剑朝夏笙花挥來。“……找死!” 夏笙花原本是正看着张远德找他跟张青青之间的不同,她本人已经有个孪生的哥哥夏无月了,从小就被人放在一起找不同,因此对别的兄妹也很有找不同的兴趣。 只不过张将军不太喜欢被人家打量,直接抬手将手里的剑当刀劈,夏笙花沒想到她会成为第一个被劈的人,剑下來的时候,只是险险闪开,人就有些狼狈了,“好不讲理的人,你在禁宫门口动手就不怕我告你么!” 看张青青平常挺泼辣的一个人,以为她一定有个温文儒雅会惯着妹妹的哥哥,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分明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这么个当哥的做表率,张青青不泼辣才怪! “大胆,竟敢跟张将军叫板,你不想活了么!”比张远德更快的是那个给夏笙花审核令牌的侍卫,只见他一拍桌子,一把拽住夏笙花,把她往自己这边拖,然后背着张远德跟夏笙花咬耳朵,“你命要不要了?张将军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跟夏笙花夏将军是齐名的北恶南煞,你惹他要不要活啦?” 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夏笙花愣愣地瞧着站在桌边的张远德,看他一身杀煞气,就知道他为什么叫南煞了。 可是她这么随和为什么是北恶!她是奸淫掳掠了还是烧杀抢劫了啊! 夏笙花尚且还沉浸在悲哀之中不能自拔,但是张远德根本沒再搭理她,扶好剑就往宫里冲。 他往宫里冲就往宫里冲,为什么沒有人拦着他!沒看见他手里拿着剑要去劈人吗! 夏笙花大感不妙,张将军要是冲进去一剑把耶律阳对半切了,那这烂摊子谁來收拾?“哎!等等我!”虽然耶律阳也会点功夫,炎挽歌也会点功夫,但是在张远德的面前,跟小孩子拿着树枝打老虎沒啥区别。 她要不去,耶律涵的二儿子就要尸横天启禁宫了。 要劈人的张远德张将军根本就把夏笙花的话当成耳旁风,夏笙花甚至都怀疑他根本直接无视了自己的话,不然她叫他这么多回他都不答应一声,她又不是金角大王! “喂!你有沒有听见!”夏笙花又叫了一遍,见他真的对自己直接无视,认命地停下脚步,转而猛冲上前去拦住他。 张远德为人虽然不讲理,但是也不是滥杀无辜之辈,见夏笙花挡着自己的路,皱起眉头(虽然他的眉头一直都是皱着的)。“让开!” “你劈了耶律阳你主子怎么办?”夏笙花单手背在身后,她随身只带了一把折扇,还有一把藏在靴子里面的匕首。她虽然功夫好,虽然兵器都是一寸短一寸险,但是她不会仗着自己有点功夫就轻敌。 张远德她并不熟,他的功夫路子她也根本不清楚,冒冒然动手,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耶律阳辱我亲妹,我不杀了他可以,把他阉了扔到回纥永世不得进入天启!”张远德握着手里的剑柄沉声道,“你给本将军让开,若是不让,休怪本将军无情!” “张远德张将军,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你自己倒好,图一时之快把人阉了送去回纥,到时候耶律涵发火了,先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漠北,你要当我面给我吃大亏,我岂能让路?”夏笙花冷笑道,不管耶律阳做了什么,张远德这样不管不顾冲进宫來就是下下之举。 他一个当将军的,沒有做将军的自觉,沒有把国家天下放在个人利益之前,这样莽撞冲动,注定成不了大事,难怪他在天启这么沒名气了。 不等夏笙花多想,张远德眯起眼睛,“你是夏笙花?” “正是在下。”既然是要劝架,口气还是好点,免得真打起來,那可一点也不好看啊。 “你长得一点都不像是个女人,废话少说,你让开,我保证留耶律阳一条狗命,至于漠北的事情,我可以考虑给你支援。”张远德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要进攻的姿势一点也沒改变,夏笙花叹口气,“张将军,你为了你家,难道忍心让你自己的手下,还有漠北的百姓饱受战争之苦么?你狠得下心吗?” “天下百姓那么多,我顾不了所有人,我只知道,我只有青青一个妹妹,她被那个畜生侮辱了,我岂能坐视不理!”张远德说罢,手中长剑出鞘,泛着森然寒光,在阳光折射下,亮得夏笙花有些睁不开眼來。 “那我只能说,你是个好兄长伸手也不错,但是,你绝对不是个好臣子好将军。”夏笙花将插在腰带上的折扇抽出來,当着张远德的面一点点打开,她的折扇平平无奇,但是此时,却也只有用这玩意儿來挡住盛怒邪神的脚步了。 “好,好个夏笙花,你若不是女子,必定是一代枭雄!”张远德低喝一声,提剑朝夏笙花面门刺去,夏笙花知侧身避不过去,便干脆下腰让过剑锋,抬手在折扇之中灌注内力,狠狠地将张远德的剑打偏到一边。 “你功夫不弱,却沒有用在适当的地方,张将军,你现在回去还來得及,皇帝还不知道。”夏笙花一边跟他缠斗一边试图劝说,但是张远德根本听不进去。 “他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杀了我?”张远德跟夏笙花越打越火,不是因为夏笙花说话不好听,而是因为,她缠着他,碍了他劈死耶律阳的路! “皇上虽然爱惜人才,但是你不能太过分,他照样可以杀了你,还有你的妹妹张青青!”夏笙花也火了,沒见过这样傲气的人,他难道以为自己手里握着兵权就什么都不怕了么?她爹还是兵马大元帅呢!还不照样对炎挽歌恭恭敬敬,害得她也要这样,在人面前俯首称臣的样子真是再讨厌不过了! 其实,夏大将军也有一颗桀骜不驯的心啊。 “青青……”一提到张青青,张远德就缓了下來,“他不能。” “他凭什么不能?他是皇帝,你我都是他的臣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张青青?不管耶律阳对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我都劝你一句,到此为止吧,耶律阳是回纥來使,你不能动他。” “可是他侮辱了我唯一的妹妹,我不杀他,难消心头之恨!”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断子绝孙】 夏笙花一怔,张青青的笑脸在眼前划过,她起初并不是沒有听到张远德说的,只是并沒有多想,但是现在想來,事情似乎非常严重。 “……那我可以考虑跟你一起过去阉了他。”夏笙花避开剑势,反而正色道。 “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张远德闻言,也不恋战,很干脆地收势。 被人小看了……“谁跟你开玩笑,张青青是我朋友,她出事我也不开心,耶律阳既然指名道姓要娶我,我大可以杀进去,给他安个负心汉的罪名。” “好,那我们一起进去。”张远德人虽然犟,但是并不笨,夏笙花早年在天启就是出了名的惹祸精,她惹了那么多事还能活这么大,也不光是因为她功夫好,还因为她靠山大。 众所周知,夏笙花娘是长公主,爹是兵马大元帅,初恋是当今天子,当初先帝还在的时候,真是受尽了万千宠爱,长公主当年,也不过如此。她要是出头去把耶律阳那个畜生办了,他反而能够置身事外。 …… 夏笙花带着张远德到偏殿的时候,耶律阳正在赏花,他脸色不太好,心情更是差得可以,原本他想娶夏笙花,岂料皇帝不同意,夏笙花也不肯,他一开始就沒有做好空手回去的准备,本來是想再从别的方面下手,岂料远在回纥的父皇來信让他挑个品貌俱佳的宗室女早点成亲还朝。 宗室女! 他堂堂回纥二皇子,未來皇位继承人,嫡出的正统血脉!竟然要委身给宗室女!凭什么! 就算夏笙花长得再怎么过不去,她好歹也是正统皇族,血脉一点也不比炎挽歌差,宗室的小家碧玉岂能跟她相提并论! 自然,夏笙花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沒人要的烂货现在居然成了高人一等的珍品,她只是带着对后宫并不怎么熟悉的张远德穿过门庭,到耶律阳住的地方來。 …… “皇上,天热了,吃些水果吧。”单美人捧着水晶盘娇声道,她相貌上乘,皮肤也是少有的冰肌玉骨,住的冰汐殿常年冬暖夏凉,炎挽歌最近有点上火,所以经常到她这儿來降火。 “爱妃有心了。”炎挽歌很受用,他吃着瓜片,心里一片凄凉。 笙花就要成亲了,她很快就是别人的夫人了,他虽是九五至尊,沒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做的,却从來都不敢对夏笙花抱有一丝亵渎的心态。 她是那样的美好,笙花她,还是和当初一样,可他,心早已变质。 常年在后宫,看尽一众美人才女争奇斗艳,他很累,却从來都脱不开,因为他是皇帝,一旦坐上了这个位子,除非死,否则,他永远都不可能过上像夏笙花那样逍遥的日子。 他很羡慕严紫陌,他和夏笙花成亲之后,可以和她到各种地方去,不用呆在这里看这些无聊的戏码。 “皇上,水果甜不甜?”单美人的声音能甜出蜜來,炎挽歌面上勉强做笑脸,“甜,但是沒有爱妃的嘴巴甜,來,让朕尝尝看……”随手揽过单美人不盈一握的纤腰,正要低头去亲,门外传來哀嚎声,“不!不好啦!不好啦!皇上救命啊!” “何人喧哗!”炎挽歌松开单美人皱眉道,听这公鸭嗓,是福公公无疑了,但这里是皇宫,他沒事叫成那样作甚? 大门被人用力扑开,福公公肥硕的身子扑倒在地上,公鸭嗓气若游丝仿佛马上就要挂了一样,“夏将军跟张将军闯进偏殿,扬言要……阉,阉了耶律阳……”他本人就是个太监,踢到这个阉字免不了有点儿结巴,说完整个人就彻底扑在地上不肯起來了。 炎挽歌拧着眉头,“胡闹!”从榻上起身背着手要往外走,路过福公公的时候,却还是很有人性地停了下來,回头对单美人道,“替朕厚葬了福公公。” “……皇上!奴婢还活着呐!”福公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歇斯底里喊道,然后彻底扑街…… “耶律阳你这畜生!今天我要让你断子绝孙!”张远德横剑拦在耶律阳身前怒喝道。 夏笙花站在他身后,说好了是她带头,却不想张将军看见仇人眼睛立马就红了,根本不需要她出手,自己就先上去拔剑要把耶律阳给劈了。 “咳咳,张将军,不是说好了让我來动手的么。”夏笙花清清嗓子道。 “你要动手也可以,先让吾在他身上划上几剑!”张远德说着就要举剑去刺耶律阳,后者功夫远不及张将军,只得无奈地蹙着眉头看向夏笙花,“夏将军,你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吗?”他不是沒有听见夏笙花说的话,只不过夏笙花虽然是武将,脑子可是非常灵光的,她怎么会放任张远德真的在天启的皇宫里把他杀了?到时候最先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她!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的,我会跟张将军一起上你说是吗张将军?”夏笙花冲张远德颔首道。 张远德难得找到这么通情达理的小伙伴,心情稍稍舒畅了点,“好!你也來,把这畜生的脸皮撕下來!” 好暴力……夏笙花在心中暗叹,面上却显得异常兴奋,“好,不过为今天出來得急,忘了带兵器,张将军你也看见了,我带着的不过是一把折扇,怎么能把这畜生的脸皮撕下來呢?” 张远德毫不含糊,直接把手里的剑丢出來,“我把剑借给你,你去……夏笙花你在做什么!” 夏大将军手里拿到剑后,脸上笑得更加诡异莫测,但是她沒有真冲上去割耶律阳的脸皮,而是将剑拿到左手,右手运气指做拈花状,猛地一弹,长剑剑身嗡鸣不止,须臾之间,尽数碎裂。 “不好意思了,张将军,此人你不能杀。”夏笙花成功将张远德缴械,心里很是激动,她先前沒有把握在手上沒有武器的情况下打过张远德,但是现在张将军手上空空如也,她要揍他,简直是轻而易举,夏大将军的拳头,永远都比剑好使多了。 “你!夏笙花你这卑鄙小人!”张远德怒吼,夏笙花咧嘴,伸手抓住耶律阳的衣襟将他拉到身边,“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夏某虽然不是小人,恰恰正是个女子,张将军,你想得太简单了。”她说着,回头对耶律阳笑笑,“二皇子莫怕,张将军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不会对我怎么样……都拔剑了还不会对我怎么样? 耶律阳冷汗都要下來了,要不是今天天气还算温和,他非得汗湿重衣不可! 人家这是要拿剑劈他不是要拿树枝戳他好么! “我杀了你!”张大将军怒火攻心,也不管有个夏笙花护在前面,直朝着耶律阳冲过去。 夏笙花虽然不怕沒有剑的张远德,但是他这么人高马大,她自然也不敢懈怠,只好摆开架势迎战。 “住手!在宫里争斗成何体统!”炎挽歌一声断喝如同天籁一般,夏笙花差点沒泪流满面跪下山呼万岁。 张远德还想动手,但是耶律阳前有夏笙花相护,后有炎挽歌帮助,他不想停手也得停手,只得不情不愿跪下,“末将参见皇上!” “好个张远德,你眼里还有沒有朕的存在!”炎挽歌不怒反笑,他今天倒是要看看张远德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动耶律阳一根汗毛! “末将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都闯到朕的宫中动武了,是不是等二皇子之后就排到朕了?”炎挽歌道。 张远德垂下头不说话,他本來就不太会说话,再跟炎挽歌杠,绝对是他吃苦的份儿。 “皇上,所幸大错未铸成,张将军只不过是爱妹心切,请皇上从轻发落。”夏笙花虽然成功插手,但是也成功成了箭靶子,张远德事后必定要迁怒于她,只不过,个人名利,不如天启一国之利來得重要,夏笙花虽然看得开,但终归是有点愧疚的,她自称是张青青好友,却什么都沒有帮上,反而还要帮着耶律阳开脱罪名,怎么看都像是在助纣为虐。 “夏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但是张将军,你今天做得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回去好好面壁思过,你不光擅离职守,还擅自携带兵器入宫企图刺伤二皇子,即便你们私下有什么恩恩怨怨,也不该放在这里來解决。”炎挽歌说着,有意无意地瞪了耶律阳一眼。 耶律阳被瞪得一头雾水,“什么妹妹,本王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还想狡辩!分明是你那天趁酒醉……”张远德正要再骂,眼角余光瞥见躲在不远处一抹淡绿色的身影,便转过头去,“青青?” 张青青躲在花丛后面偷偷看着庭院里面,听见张远德叫她,鼻子一酸,也不管什么名节不名节了,冲上去跪在张远德身边。 “求皇上不要伤害奴婢的哥哥,求皇上饶了他吧!”张青青不停地磕头,张远德想拉她,被她挣开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干戈缭乱】 夏笙花看不过去,弯腰将她从地上拽起來,“张姑娘,不要这样,在下会为你哥哥求情的。” 张青青泪眼朦胧地看着夏笙花,这个她之前错爱了的女人,她要是个男子,那该多好啊,“不!不要你來帮!” “笙花,这件事情又与你何干?”炎挽歌现在见到夏笙花就觉得很痛苦,他原本想夏笙花大婚这段时间可以足不出户省得他见了又是伤上加伤,岂料她活跃得都跟张远德一起进宫來找茬了! “她,是我朋友。”夏笙花手指向张青青,转而又指向耶律阳,“他欺负了我朋友,我不该來管吗?”夏笙花挑眉道。 “朕并非此意,只不过你大婚在即,不适合管这些事情。”炎挽歌背过手去不再看夏笙花。 夏笙花叹口气,“皇上,末将朋友不多,张姑娘难得能跟末将谈上心,末将只是想帮点忙而已。” “你,罢了罢了,朕恕张将军无罪便是,他也是为了自己的亲人……” 于是我就这样被无视了么?耶律阳有些不明就里的怒火,但是他看着张青青,终于想起來是怎么回事了。 仲夏宴那天晚上,他喝多了,似乎在花园里面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但是张姑娘的事情不能就此作罢。”夏笙花瞥一眼还跪在地上兀自隐忍的张远德,顺便替他开口道,“二皇子做了什么,他自己知道,张姑娘的清白岂能一句话就算了?” “那又能如何?朕难道平白无故将她嫁给二皇子么?二皇子的亲事已经定下了,朕岂能随随便便就收回?”炎挽歌蹙眉道。 不管是什么事情,遇到夏笙花,总归还是有些转寰的余地的,只不过,她这闲事管得有些宽泛了。 夏笙花低头看看张青青,她此时已经挣开自己,跪到张远德的身边了,低垂着脑袋,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表情。“我……”炎挽歌说得很对,张青青就算要嫁,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嫁给人家当小的,她哥哥是张远德,镇守南海的张将军,她的父母,更是当年先帝至交。她夏笙花就算是想帮忙出头,木已成舟,箭在弦上,张青青清白已毁,而耶律阳已经准备迎娶宗室的七舞郡主,如此国家大事,岂能因为张青青而推翻重來? 可是若是这样,那她这一辈子,不是就毁在耶律阳的身上了么? 夏笙花忽然之间有些进退维谷了,她仔细斟酌着,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了。 张青青虽然算作是她的朋友,但是她与她沒有血缘关系,更是平辈论处,就连张远德都不一定能为张青青做主说媒,她又有什么资格來插这个手呢? “……皇上,小女子愿意跟随七舞郡主远嫁回纥,还请皇上不要因为这件小事而为难。”突兀的嗓音,夏笙花一愣,低头看张青青,发现她已经抬起头來,一双墨色的杏眼中,有着常人难见的果敢和坚决。 “青青你!你怎么可以给人做侧室……”张远德不由得惊道。 “不是侧室,青青本來就只是个宫女,岂敢高攀二皇子,青青愿意做陪嫁的侍女,只希望二皇子不要嫌弃才好。”张青青一边说着,一边用含着泪水的双眼去看耶律阳。 天启的女子,一直都是以温婉著称,耶律阳虽然是个回纥人,但是他本身更加欣赏这种心思细腻,温柔端庄的女性,更何况,张青青长得并不差,她的容貌,甚至可以和炎挽歌宫中最受宠爱的妃子相媲美。 美人如此凝眸,何人会不动容呢? “是小王的错,委屈张姑娘了。”耶律阳不由得柔声道。 夏笙花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觉得耶律阳是捡了天一样大的便宜。 “张姑娘真是深明大义,当称巾帼,朕断然是不会委屈你的,你且先与张将军出宫休养,朕会拟旨封你为郡主,待遇不会比宗室之女差。”炎挽歌很满意张青青的觉悟,她愿意当陪嫁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不过他天启也不能这么沒面子,堂堂大将军的亲妹妹都能给人家当陪嫁丫鬟,说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夏公……夏姑娘,谢谢你帮我。”张青青拭干了眼泪,起身向夏笙花道谢,夏笙花冥冥之中觉得她好像有些变了,但张青青还是那个张青青,能有什么变化?便笑着摆手,“我也沒帮上什么大忙,你要谢我,不如谢自己。” “夏姑娘说笑了。”张青青虚弱一笑,两眼一闭,直接晕倒在张远德的怀里。 夏笙花吓了一跳,赶紧给她把脉,张远德却抬手将她拨开,“不劳夏将军费心,舍妹只是情绪有些激动而已,调养调养就好了。”说罢,朝炎挽歌告辞之后,便抱着张青青走了。 站在原地失了初衷的夏笙花有些尴尬,回过头去就发现炎挽歌正看着自己,而从头到尾都沒有说过几句话的耶律阳已经背过身去,装作是在看花。 夏笙花和炎挽歌当年的事情,耶律阳也是有所耳闻,他不相信这俩人之间沒有什么奸情,所以还是很干脆地背过身去。 “笙花……”炎挽歌深情款款。 “皇上今天太阳好晒啊末将有些头晕还是先告辞回家喝凉茶了皇上再见!”夏笙花说罢,转身就走,炎挽歌有些失落。 “想不到陛下也会有被人拒绝的时候。”在深宫见惯了炎挽歌的受欢迎,(这里特指后宫女人为争帝宠博得头破血流)忽然见到炎挽歌被拒绝,耶律阳挺开心的。在回纥,父皇只有母后一个,虽然他在女人里面也很受欢迎,但是从未见过炎挽歌后宫这样的阵仗,即便对天启后宫早有耳闻,他还是不免觉得大开眼界。 “二皇子觉得朕很受欢迎么?”炎挽歌看着夏笙花离去的方向,喃喃道。 “是啊,陛下难道不受欢迎吗?”耶律阳问道。 “真正受欢迎的那个人,应该是笙花才是啊。”炎挽歌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耶律阳一眼。 那个男人婆?耶律阳有些迷惑,“陛下何出此言?” “你沒有见识过她的魅力,所以你不知道。”炎挽歌眼波微转,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耶律阳更加迷茫了,“夏姑娘的魅力?小王只是在战场上目睹过她骁勇英姿,其他的,倒还真沒有怎么见识过啊。” “哼,那是二皇子的不幸了。”炎挽歌低笑道,转而高傲地仰着头走了。 耶律阳恨想追上去问问夏笙花到底有怎么样的魅力,终究还是不了了之,他对夏笙花那个男人婆又不熟,况且她长得实在不算美貌,他就算沒有见识过,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的,只不过,耶律阳和严紫陌都喜欢夏笙花这样的,难道他们口味与常人不同点么? 炎挽歌原本來的路上,是想带着侍卫一起阻拦张远德的,但是听福公公说,夏笙花也一并來了,便沒有带上侍卫,是以回去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 禁宫此时正值盛夏,巍峨的宫墙上种了蔷薇,长长的藤蔓上,满是或含苞待放或娇嫩欲滴的粉色蔷薇,一路走來,能闻到蔷薇甜丝丝的香气。耶律阳怎么可能体会得到夏笙花的魅力?即便她现在与曾经有所不同,却只是变得更加吸引人,如果说当初的夏笙花只是一朵吸引人的蔷薇花,那么她现在,必定已经香如花海,这是外人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夏大将军的好。 夏大将军有多好呢?炎挽歌说不清,只是知道,夏笙花在很久很久之前,久远在皇城夜叉这个名字还沒出现,第一公子尚在深山,而他,也还怯懦的时候,就已经很耀眼了。 那个时候,他们年纪都还小,夏笙花虽然是女儿身,却由于身为兄长的夏无月跟随国师一起去山中修行,而她和夏无月又是双胞胎,所以长公主一直将她当做男孩子來养。 夏家只有一个小公子和一个小小姐,夏笙花既然是以小公子的身份出现,对外,当然自称作夏无月。 她那个时候,就展现出难以忽略的才智,年岁虽然不大,但是已经很懂事了,只除了对先帝炎夜白分外依赖之外,沒有什么缺点,是个能让同龄人无比崇拜的小公子。 他小时候就崇拜夏笙花,崇拜到,他连喜欢都说不出口。 夏无月小时候去深山修炼这件事情,皇城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所以都以为第一公子一直都是夏无月。 只有他和少数人知道,十岁之前那个小公子,一直都是夏笙花。 她是在夏无月回來之后,才转而做回自己的夏笙花的。 夏无月喜欢吟诗作对,夏笙花不喜欢,她俗气,却能将自己的一切置身事外,扮了十年的夏无月。 十年的光阴,她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一切,做回了自己,却让他几欲疯狂。 炎挽歌喜欢夏笙花,很喜欢很喜欢,她的好,只有他知道。 只可惜,夏笙花行将待嫁,她不会是他的,她就像水中的明月,他只有看的份,永远也捞不到。 ------------ 第一百六十章 :【将就将就】 夏笙花为了避开炎挽歌,十分干脆爽快地走人了,皇宫这个地方是非真是多啊,藏污纳垢,远远沒有外表看起來这样光鲜亮丽。 她快步奔出禁宫大门先前替她看腰牌的侍卫见她行色匆匆,还以为她干了什么要不得的大事儿,赶紧出手拦住她,“喂喂!你!就是你!给我站住!” 夏笙花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身边沒有别人,便有些疑惑地指着自己,“在叫我?” “现在都快到饭点了,你身边又沒有人,不是叫你还会是叫谁?”侍卫啧啧着拍了一巴掌桌面,那张桌子可能因为经常被人这样拍,桌面有些小小的凹陷。 夏大将军碎步靠近,小声地问道,“这位小哥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看你行色匆匆,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侍卫一脸狂霸酷拽的高冷神色,看得夏笙花分外羡慕,她一直都做不出來这么欠揍的表情,这侍卫小哥做得还真是到位啊。 “这位小哥,在下进宫只是有些事情要做,方才你也看见了,张将军抱着他妹妹出來,宫中也沒有什么大事儿发生,我怎么会像那耶律皇子一样做出见不得人的事情來呢?” 侍卫脑子也不是不灵光,听完夏笙花的话,立刻虎躯一震,“哦?一脸皇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夏笙花闭上嘴巴,“这件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但是事关皇室秘辛,在下还是不说为妙,这位小哥,告辞了~”夏笙花钓完胃口,拱手告辞,那侍卫顿时浑身不自在起來,赶忙抬手拽住夏笙花的袖子,“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说话要说全!信不信你今天有來无回?” 夏大将军转身,把侍卫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撸下來,“这位小哥你不上道哟。” 侍卫一愣,正在捉摸夏笙花这句话的意思,忽然有些心惊肉跳起來,这个带着腰牌进宫的男人,难不成是什么不显山露水的显贵? 正在此时,一团绯红的身影从远处飘过來,路过夏笙花的时候停住,“花哥,你怎么在这儿?” 夏笙花垂下眼帘看魏小侯爷,几天不见,小侯爷风骚不少,衣服穿得已经不止是一个花哨了,长长的衣摆随风翻飞,虽然他这一身还是男装,但是穿在魏小侯爷的身上,怎么看怎么像个姑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小狗子你穿成这样进宫,不怕耶律皇子把你当姑娘掳了去?” 夏笙花的打趣听归听,绝对不能往心里去啊……魏长清在心中暗叹,脸上笑得无比风骚,“花哥,你又开玩笑,耶律皇子好歹也是个皇子,玩笑不是能乱开的。” “诶,你这么晚了进宫是要做什么?”夏笙花一脸的无辜道。 “当然是去看我们家如儿了。”魏小侯爷一说起炎偄珏,一双眼睛都在闪闪发光,夏笙花虽然不想想歪,但也忍不住要想歪,“你那么喜欢如儿就赶紧趁早生一个,你这个年纪多娶己方小妾别说是一个了,一打也生得出來,何必每天都进宫去?你年纪也不小了,总是进宫难免遭人话柄……” “花哥,你还是骁勇善战的战神大将军么?怎么说起话來跟我爹一样?”魏小侯爷像只小猪一样哼哼着,冲夏笙花摆摆手,直接进宫了。 像魏小侯爷这样隔三差五进宫,把进宫当自家后院一样的存在,禁宫的门禁什么的对他都是形同虚设,他要进便进,从來不会有人因为他不出事腰牌而把他拦下來。 “将,将军?”站在夏笙花身后的侍卫说话都结巴了,天启将军那么多,被称为战神的有两个。一个是兵马大元帅夏伯渝,一个是他女儿,镇守漠北的夏笙花。前者已经退役,转而在朝中执掌兵权,天下将领,全都是他说了算。而后者,听说回京待嫁,前段时间京中出现的一队暗中挑选壮丁的亲兵据说就是皇上亲自为她安排的。 这样一个恶名在外的女人……居然是这么个样子的!话说她真的是女人吗?根本看不出來啊! “小哥还有什么问題吗?”夏笙花笑道。 “沒沒有了,沒有了,恭送将军,恭送将军!”侍卫赶紧弯腰作揖,夏笙花也不多言,快步离去,只是明显心情不佳,吓得那个侍卫还以为自己方才做得太过出格惹恼了她。 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的。 夏笙花一人走在路上,连日不雨的街道被太阳晒得像是滚烫的铁板一样,一脚踏上去,逼得人不得不快点换脚。 心情也因为这灼人的高温而越加烦躁。 魏长清的意思很明显,不要她多管闲事,旁人听不出來他话里有话,她还听不出來么? 不就是说她多管闲事跟他爹一样,他不想想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还不给家里留下一儿半女开枝散叶,也要想想魏叔年纪大了,膝下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要是哪天事情被抖出來,炎挽歌是不会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手下留情的。 夏笙花虽然走了这么多年,但是她最重情谊,不希望魏长清这样下去,他跟后宫的哪个妃子有苟且,她不管,她只希望,魏叔老來能够有个安慰,魏长清毕竟是独子,他小时候最喜欢跟着自己到处跑,她根本沒有想过,魏长清现在会变成这样。 “将军今天怎么一个人出來?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小王陪你走走?”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拦在眼前,夏笙花凝眸,抬头对上耶律般桃花含笑的双眼,顿时挑眉,“四皇子手好了?” “你是在关心我吗?笙花。”耶律般含情脉脉地看着夏笙花,夏大将军别过头去直接无视,“本将军习惯一个人走路。”这街面真是烫人啊,天热成这样,这死孩子还有兴趣在这里**,丧病程度跟魏小侯爷有的一拼了啊。 “沒关系,从今以后,我都可以陪在你的身边。”耶律般慢慢将身子靠上來,夏笙花沒躲,随便他靠,倒不是因为她沒有男女之别的概念,而是耶律般哪个角度刚好帮她挡住了阳光,她懒得动。 四皇子娇羞地靠着夏笙花的肩膀道。“笙花,你不拒绝,是不是就代表你不嫌弃我,愿意跟我一起……” “嫌弃。”夏笙花口吻淡定得仿佛喝白开水一样。 “我好伤心啊,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样。”耶律小皇子抬手攀住夏笙花的肩头,另一只手做事要搂住她,却忽然一阵剧痛传來,闷哼一声,脑门上汗就下來了。 夏大将军面不改色,单手钳着耶律般之前被自己拗得快断掉的那只手,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道,“四皇子,本将军看你的手好像还沒好啊,要不要顺便找个大夫看看?” “你,你放手我就好了,你快松手,啊!好痛!”耶律般咬着牙道。 夏笙花依言松手,再看耶律般细白的手腕,几乎被她捏成花儿了。“四皇子,你的手还好吧?” “好!很好,非常好!好到不能再好!”耶律般道。 夏笙花点点头,“那行,咱们就此别过,外面天太热了,四皇子这一身细皮嫩肉的,别给太阳晒化了。” “不!我要跟着你!”耶律般狠狠道,“今天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哪儿!”说着不怕死地上前抓着夏笙花的手腕不放了。 “……”这死孩子为了泡妞还真是什么都不怕了啊,小小年纪就这样风流,也不知道是遗传的爹还是娘? 夏大将军当然不会知道,耶律小皇子既不是遗传的爹也不是遗传的娘,人家就是基因突变出來的物种,天生风流骨。 “不管你去哪儿!”耶律小皇子为了强调,又说了一遍,然后扒着夏笙花的手臂就死不松手了。 就当是陪小孩子逛逛? 夏大将军虽然可以粗暴地把人甩掉,但是毕竟这不是天启的皇子,人家受了委屈,炎挽歌倒是管不到,但是他要是跟回纥的耶律涵告状了,最先吃亏的,还不就是她? 不发一语,夏笙花拖着耶律般往前走,被夏大将军当拖油瓶拖着的耶律小皇子抬头,“我们要去哪儿?” “医馆。”简短的两个字,夏笙花说完闭上嘴巴,反观耶律般,听见夏笙花说要去医馆,料定她是要给自己看手,心咻地一下就飞上了天,“笙花!你果然是喜欢我的!” “不要叫我笙花。”夏笙花怒道。 “也对,你一定不喜欢我叫你全名,那我叫你花儿可好?我知道天启人都喜欢给人按个昵称,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花儿了。” 夏笙花瞬间汗毛倒数,这三伏天,耶律小皇子是哪里來的这样本事寒碜人的啊? “不要叫我花儿!”夏大将军佩服归佩服,但是原则不能掉,“四皇子直接称呼末将夏将军便可,连名带姓叫也好,不要那样叫好吗?” “好,我叫你夏将军,你别生气,我都听你的。”耶律般一脸的迷乱,腻在夏笙花身上不肯再动,感觉不像是手有病,比较像是脑子有病。 ------------ 第一百六十一章 :【清醒糊涂】 真该带他去看看大夫了么……夏大将军这样想着,脚下不停拖着个人朝医馆行去。 王御医年纪大了之后,就不在宫里当差了,后宫那群佳丽美人有事儿沒事儿就喜欢拿自己的人生安全來威胁他这把老骨头,动不动就下红花下砒霜下这下那,他活到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容易,所以早早地就告老回家,交税开医馆比在宫里天天担惊受怕好多了。 只不过,他这看着皇宫兴衰一个甲子的老家伙,还是常常会被长公主之流的施加暴力带过去看病,说得好叫出诊,说得不好,那就叫虐待! 好不容易这两天天气比较热,医馆生意好,那些显贵又沒一个來找茬的,他这老骨头喝点凉茶泻泻火,等店关门了好回家含饴弄孙,多好的美事儿啊! “王大夫!”随着踹门声想起,王御医的美梦瞬间破碎。 “你你你!这里是老夫私人的地方,你们不能随意乱闯!”王御医从摇椅上坐起身來,正要呵斥來人,忽然看清了來人的面貌,人一下子就萎了。 夏笙花挑眉看着王御医,抬起自己的一边手臂,把吊在上面的人亮给王御医看,“帮我瞅瞅这个人怎么样了。” 王御医一脸的不相信,“夏将军,你來老夫这里,不会只是为了看这位公子的手这么简单吧?”众所周知,夏笙花当初,是出了名的会找茬,她本人又不会生病,就算有个什么磕磕碰碰,夏元帅早就给他跌打损伤的药膏,自己涂一点就好了,王御医那会儿还沒退休,在后宫当御前圣手御医总使,夏笙花这混世魔王每天都來药庐捣蛋,以致他现在看见夏笙花还有心理阴影。 要是说夏笙花在别人的眼里是个母夜叉,那在他眼里,夏大将军就是无间炼狱的人形版。 对于一个有为了救死扶伤而牺牲小我觉悟的大夫而言,分分钟毁灭一个房间的夏笙花,真的跟无间炼狱是一个德行了。 “很简单,在下今天來,就是让你替四皇子看看手而已,小事一桩,王大夫不必如此介怀。”夏笙花微笑道,她今天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笑得那叫一个如沐春风,看得王御医眼睛都快抽筋了。“真的?” “半点不假。” “可是我天启只有小太子沒有四皇子啊。”王御医摸着花白的胡子自作聪明道。 “谁跟你说这是天启的皇子了,这是回纥四皇子,王大夫,你要是不好好治,分分钟掉人头哟。”夏大将军笑着威胁道。 王御医老骨头一颤,这才将自己因为年纪太大沒有完全掀起的眼皮子掀开來仔细打量那个吊在夏笙花手臂上的人,“仔细看看,的确不像天启人啊。” “老家伙,本王是不是天启人岂容你置喙?”吊在夏大将军手臂上的耶律般不屑道。 “你!你敢这样跟老夫说话!老夫不医了!”王御医甩手道,医馆今天虽然人满为患,但那都是在店面里,他今天可是在后院儿乘凉的,谁知道夏笙花等不及排队直接跑后院儿來插队了,这人真是沒有半点儿规矩,先帝怎么就那么疼她呢? “你不依有什么用?本王叫人拿刀搁你脖子上,看你还依不依!”耶律般本來就是个外族人,虽然天启本地话讲得挺溜,还是不免要听错,他面上一派骄横,心里却是直泛鸡皮疙瘩,这老头子竟然撒娇! “你……老夫医你便是了。”王御医哼哼着,起身住着拐杖去房里拿给人诊脉用的小布包。 “夏将军,你让这老头子给我看病?”耶律般十分乖巧可人地问道,夏笙花恭恭敬敬,“王御医未告老前是宫中首席御医,论辈分比先帝都要大,末将小时候跌打损伤都是他包办的。”虽然多半都是因为在摧毁药材半路上不慎受伤,但不可否认的是,王御医的医术真是高超。 “原來是长辈啊!”耶律般了然,他现在要攻略夏大将军,那首先要从多方面入手…… “是我的长辈不是你的长辈谢谢。”夏笙花淡然道,早知道熊孩子不安好心,他心里面什么龌龊思想她岂会不知?只不过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耶律般这样的风流种子,是不可能对一个人长久的,她就先跟他耗着,反正总有他厌倦的时候,况且耶律阳要娶正妃了,他们兄弟俩很快就要卷着铺盖滚蛋了。 想到这儿,夏大将军心情就很好,连带着整个人周身气场都温柔了不少。 “夏将军,你看上去很开心,是不是在为我的手接受治疗而开心?”耶律般问道。 夏笙花摇摇头,伸手戳戳耶律般的脑袋,“手只是小伤,我想请王大夫帮你看看头有沒有事儿。” “我的头沒有摔到磕到,怎么会有事呢?”耶律般笑道。 夏笙花不置可否地转过头去,把耶律般从自己身上扒下來扔摇椅上,自己靠着后院冰凉的朱漆木柱闭目小憩。 耶律般坐在摇椅上,前后晃晃,觉得挺有趣的,回纥沒有摇椅这种东西,虽然两国之间习俗差不多,但是回纥沒有摇椅这种东西,于是四皇子这熊孩子坐在摇椅上放肆地前后摇晃起來。 王御医拿了小布包和药箱过來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捂着脑门儿喊头晕四皇子做在不停摇晃的摇椅上向夏大将军求救。 至于夏大将军,根本当做沒听到。 王御医上前去把摇椅稳住,四皇子此时已经面有菜色,他要再晚來一会儿,只怕非给吐出來不可。 “……嗯,都挺好的,手也沒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是有些血瘀罢了,药也不用敷,过两天自然就会消了。我说夏将军啊,你叫老夫看这个……什么人來着,到底是要看什么地方啊?” “自然是我的手腕了!”四皇子不耐道,虽然只是小伤,但是他是千金贵体,岂能小觑? “在下带四皇子來自然是想让王大夫帮忙瞧瞧他的脑袋怎么样了,王大夫当初施得一手妙手神针,四皇子脑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应该也是能应付的吧?”夏笙花笑问。 王御医愣住,“夏将军,你是在唬我是么?他脑子根本沒病!” “沒病是吗?那我走了。”夏笙花摆摆手就要走,只听见一声嚎叫,耶律般从摇椅上跌跌撞撞蹿下來扑到她身上,“不准走!你要跟我一起!” “还说他脑子沒病,王大夫你是不是老了?”夏大将军不假辞色道,虽然王御医是长辈,不过她自小无礼惯了,从來不会有事拐弯抹角地讲话,王御医虽然学医,但是那些话他从來都听不懂,夏笙花也沒必要学那些酸儒沒事儿讲个话还要引经据典声调押韵什么的。 “什么!老夫老当益壮!夏将军你今天來此是老讨打的吗?”王御医说着就颤颤巍巍着走到边儿上去拿扫帚,夏笙花见势不妙,赶紧好言相劝,“沒有沒有,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不过我看王大夫你今天火气很旺,抓几帖凉茶喝,等到降火了,我再來找你。”说罢,拖着耶律般便逃得沒影儿了。 王御医气喘吁吁地把手里的扫帚放下,脚下一软,直接跌回摇椅上,好半天,才渐渐缓过來。 毕竟人已经老了,沒有年轻时候那样的体力和精神了。 “……该來的还是会來啊,陛下……”王御医合上双眼,叹气道。 夏笙花从医馆后院逃出來,身边自然还粘着个耶律般,她想甩,却不敢真用劲儿,她在天启霸道是霸道,但是就像她自己明白的,耶律般不是天启人,她想动他,还要先看看耶律涵同不同意。 这么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爹亲当年的情敌,居然远在千里之外还要给她找不顺,真是有够讨厌的。 在某些方面,夏大将军跟爹亲还是达成了统一战线的。 “这天真是越來越热了,公子你有沒有感觉到?”小思蹲在门边擦汗,门内的严紫陌穿着厚厚的重衣,面上平静无波,他的脸,像是上乘玉雪堆砌,不见丝毫汗水,反而他穿成那样,看起來更像是怕冷的样子。 严紫陌平时的穿着,向來是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他有很严重的礼俗之见,浑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除了脸和手,就连脖子都很少暴露出來。 这样的穿着,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显得怪异,但是在严紫陌的身上,反而笼上浓浓的禁欲味道,他像是海妖一般,美得幻而不实,却让人趋之若鹜。 小思看着严紫陌的装束,生生地把自己想问严紫陌热不热的那句话给咽了下去。“公子,夏将军好多天沒來了。” “她不是不來,你在担心些什么?”严紫陌将手中那枚铜质的小手炉放在桌上,纤细的手指搭在桌边轻轻敲动,寂静的卧室内,能听见有规律的哒哒声响起。 “我只是怕她变心罢了。”小思撅着嘴道。 “你觉得将军不过來是因为她变心了么?”严紫陌轻声问道。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夜会情郎】 “好像也不是这样,我只是看见她这么多天都不來……唉,还不就是以为她变心了?”小思叹气道。 严紫陌的坐姿很端正,但是听见小思这样讲了,他反而翘起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勾起來的足尖微微摇晃着,“她若是变心也好,省得再与我纠缠不休。” “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不是都要跟她成亲了吗?”小思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道。 “成亲不成亲,有我说话的余地么?”严紫陌侧着脸垂下眼帘看他,忽然轻笑,看着临街窗户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來的爬山虎,头也不回道,“小思,我想喝酒了。” “饮酒伤身,公子今天还是算了吧?”珠翠从门边上探过头來问道。 严紫陌还是沒动,“我想喝。” “公子想喝,我们岂能不从,只不过,酒……公子?”珠翠正要再劝几句,忽然见严紫陌从桌边站起來,走到窗前,低头看下面,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整个人都沉默了,像是在发呆一样。 “算了,今天天气燥热,还是喝凉茶吧……”严大公子忽然道,反倒叫珠翠和小思愣住了,只是公子脾气古怪变幻莫测,他们只有照着办的份儿了。 当然,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楼下街上经过了两个人,一个是他严紫陌未來的妻子夏笙花夏大将军,另外一个猜也不用猜了,自然是回纥四皇子,妙姬的掌上明珠耶律般了。 俩人在下面拉拉扯扯,要不是夏笙花长得像个男人,根本看不出來是一男一女。 天启礼教风气严重,对男女之见的重视,甚至超过对自己的性命,夏大将军还真是破格,竟然敢在街上当着她未婚夫的面跟别人拉拉扯扯。 真是够了。 …… 夜半三更…… 夏大将军无心睡眠,避过府上对她如临大敌的家丁,决定翻墙去外面散散步。 今天被耶律般纠缠了很久,她真是要一个头憋成两个大了,等到终于把人送回禁宫时,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沒吃,空着肚子意志消沉地回到公主府,挨了长公主一顿臭骂和夏无月一通白眼之后,她算是彻底沒辙了,在床上枯坐到天黑透了,梦儿都睡下了,终于是坐不住了。 去他的什么新人成亲之前不能见面,去他的不准出门乱走,她就要出门,而且还要去看严紫陌! 于是夏大将军一时邪气上涌,就这么只身跑到玉楼大门外。 玉楼是通宵开门做生意的,不过这么晚了,通常也不会有什么生意上门,门口自然也沒有守着的人。 自从上次被新來的花魁撵出來之后,就连晚娘都不怎么待见她了,严紫陌与她成亲之前,是要呆在玉楼的,他虽然不接客,却也不露面,除了夏笙花那次在街上和他照了一面之后,再也沒有什么下文了。 她很想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一样呢? 夏大将军手扒着玉楼那块巨大的招牌,轻轻叹了口气,做贼做到她这份儿上的,还真少见了。 严紫陌房间的窗户入了夜就关上了,这种窗户是上端固定在窗框上,所以要扣起來还是很容易的,她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地把窗户扣起來,然后矮身翻了进去。 屋子里面黑洞洞的,窗户又关着,简直就像是个小黑屋一样,夏笙花甫一跳进去,只觉得两眼跟睁眼瞎沒有什么差别,她等适应了之后,才蹑手蹑脚地往床边摸去。 夏笙花虽然喜欢美人,原则还是有的,她今天晚上只是想來看看严紫陌,并不想吵醒他,她总是怕严紫陌不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会出些什么事情,沒有喜欢上之前还能不屑地翻个白眼,但是等到真的明白了之后,真的是片刻也不想跟他分开啊。 就算是看看也好,不要让他知道。 她轻轻掀起床边上的纱帐,一层又一层。 严紫陌怕冷,睡觉的床上也要罩好几层床帐,即便现在是夏天也不例外。 掀起最后一层床帐的时候,夏笙花心情,丝毫不亚于洞房花烛给新娘掀盖头,她一手抚着心口,按捺住难以平复的激动,慢慢凑上去。 严紫陌卧在床上,身下是厚厚的绒垫,身上,是柔软的被子,他一头青丝散在枕上,双眼微闭,朱红的嘴唇在暗夜显得不那么明显,夏笙花静静地凝视着他,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脸,却又不敢,严紫陌睡得是深是浅,夏笙花还不知道,她不敢揣测些什么,只好傻傻地站在床边看着他。 ……看够了吗?看够了吧?看够了就走吧……好几次,心里有个生音这么说道,夏笙花却无动于衷,大有将这几天來沒有见到的份儿全看个够的势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撑着床帐的手有些酸疼了,微微动了一下,想要将床帐放下,却忽然瞥见暗夜之中一抹微光。 严紫陌的眼睛是碧绿的,那种翠色,就算是最好的祖母绿也难以企及,她沒有在如此昏暗的情况下见过严紫陌的眼睛,忽然之间看见,惊得魂都要掉了一半。 莹莹幽光,清浅水泽,他轻轻一瞥,就能让夏笙花失魂落魄,但是严紫陌沒有出声,看了夏笙花一眼,抿着嘴闭上眼,默默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甚至还嫌不够地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 这是在嫌弃她吗?她才几天沒來就被嫌弃了吗?夏笙花欲哭无泪,严紫陌这分明是醒着的!她还以为会吵醒他,结果他居然沒睡!“阿陌,阿陌,你沒睡对吗?”她轻声问道,松手撒了床帐,靠上去腻着他。 “睡了。”严紫陌不耐夏笙花的烦扰,勉强施恩说了两个字。 “真的吗?”夏笙花小小声又问道。 “嗯……”严大公子不动,夏笙花伸出去想碰他的手顿在半空,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你在生气吗?我做错了什么?” “……”严紫陌不睬她。 夏笙花越发地委屈了,“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不理我?是不是气我晚上过來看你?” 严紫陌依旧不说话,他方才讲的那三个字就像是蒸发在这无形的虚空之间,从來都沒有发生过一样。 “……那我走了……”夏笙花作势转身,手却忽然被拽住,力道之大,让她不由自主失去重心,重重倒入媚软的床铺中。 “你走去哪里?不要我了吗?”严紫陌紧紧搂着夏笙花,她那一把瘦腰他握着正好,不想放开。 “我回公主府去……什么不要你?我哪有!”夏笙花吃惊道,严紫陌忽然之间这样说,难不成他先前误会了什么? “那你回公主府去吧,别來找我了。”严大公子说得出放得下,直接松手,夏笙花却不肯了,回头看着他,“你为什么说我不要你了?我要你的啊,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吗?喜欢我,你为什么要跟耶律般在一起?你想过我了吗?”严紫陌气道,话出口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心里真的很不舒服,夏笙花要被耶律般夺走的那种感觉,让他恨不得把夏笙花拿铁链子穿了锁在身边。 她只能是他的,耶律般那黄毛小子凭什么抢走她?她心也是他的,人也是他的,妙姬的话,统统都是浮云,他严紫陌要什么,还容得了她來胡言乱语不成? “……你看见了?”夏笙花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开心地扑到严紫陌怀里,“阿陌,你是不是在吃醋?我闻到酸味了。” 严紫陌闻言,别过头去不看她,夏笙花岂能就此作罢,攀着他的胸口往上爬了一点儿,“好酸好酸的味道啊,是在哪里呢?” “我沒有。”严紫陌怒道,却正对上了夏笙花含笑的双眼,她的眼睛虽然沒有严紫陌那样的出彩,但是总是含着一丝丝暖人的笑意,严紫陌看着看着,有些动容,从被子里面探出手來捏住她的下巴,抬头对着夏笙花的下唇咬了一口。 咬得不是很重,却也不轻,些微的刺痛,让夏笙花忍不住轻哼一声。 “还说你喜欢我,你都不亲我,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今天夜里翻來覆去地睡不着,现在竟然还说出这样小孩子撒娇一样的话來,这样的变化,让严紫陌有些不安,他摸索着夏笙花的脸,她的脸带着灼人的热度,鬓角有细碎的汗珠,夏笙花笑了,却沒有笑出声,她一边这样笑着,一边低头,带着一些痞气,像是要调戏良家妇女一样。“我想亲亲你啊,可是我不知道该亲哪个地方,阿陌什么地方看起來都很好吃啊~” 这样轻佻的话语,从夏笙花嘴巴里面讲出來,却一点也不显得下流,严紫陌侧着脸不看她,她却反而有些自得其乐,弯腰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你的脸好冰啊。” 严紫陌全身都像是沒有骨头一样瘫在床上,唯独一双翠绿的眼眸微微斜过來,上挑的眼角勾得夏笙花心里痒痒的,“将军不喜欢吗?” ------------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未来大嫂】 这样的魅惑,夏笙花要是说不喜欢那她就是个棒槌啊……“喜欢,怎么会不喜欢,我最喜欢你了,阿陌。”她一脸迷惘地瞧着严紫陌,这样迷茫的眼神,却让严紫陌的心不由得微微一动。 一直以來,他都低估了夏笙花对他的吸引力,他原本以为夏笙花只不过是个会点功夫的女人,却想不到,他会陷到如斯地步。 他对她产生了占有欲,这是一开始严紫陌所始料未及的,他只以为,夏笙花虽然是天启一代名将,但是她本人长得也不怎么出色,除了武艺之外,更沒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若不是先前妙姬说的那番话和今天白天的时候看到夏笙花和耶律般当街拉拉扯扯,他或许永远都不会把这当成一回事儿。 但是现在看來,的确是要管管了。 “你喜欢我,这么久都不來看我?你喜欢我,为什么要和耶律般这样拉拉扯扯?”严紫陌问道,他一边问,一边捉着夏笙花的手腕,让她反抗不得,倾身将她压在身下,嘴唇凑近夏笙花的耳畔,吐气如兰,“你若是喜欢我,为什么都不愿意与我在一起?” 在一起?夏笙花更加茫然了,她不是已经跟他在一起了吗?”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夏笙花背后紧贴着的被榻渐渐濡湿,她毕竟是寻常人,体质又较他人更为怕热,她的背后贴着被榻,自然是一股燥热逐渐弥生,让她禁不住汗流浃背。 身上的严紫陌就像是一尊冰雕的人一样,散发着丝丝寒意,她忍不住抱住他磨蹭,“我现在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是吗?”严紫陌微微眯起眼睛,手指从夏笙花唇边移到她的颈侧,将衣襟挑开些许,“这里还不是我的,这里也不是,这儿,这儿,都不是我的。” 夏笙花快要被严大公子带着些许抱怨的数落说得羞愧死了,她明明还沒嫁他,况且,他们难道沒有发生过夫妻之实吗?“你的意思是你先前说我欺负你的都是假的了?” 严大公子一愣,片刻之后从夏笙花身上下來,别扭地想起很久之前他好像的确有欺骗夏笙花俩人之间已经发生过夫妻之实这件事情…… “那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他低沉着嗓音道,夏笙花虽然不信,但是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不动容一下,两个人只会越來越僵,她喜欢严紫陌,可以不介意他对她有欺瞒,也可以把他可能是细作这个问題忽略掉,自然对他这别扭的情话更是喜欢的。 她爱他,不求他也能爱她,只希望,到目前为止,他都能在她身边就好。 夏笙花这一辈子,都在为天启而活,为他人而活,这一次,她希望能为自己活一回,她想和严紫陌在一起,撇开其他的,只是和严紫陌在一起而已。 只有这一个小小的要求,是她作为一个平凡女子的渴望,“真的吗?那我真开心,阿陌,再过几天,我们就成亲了,成完亲之后,我就带你逃到漠北去。” “你忘了长公主了吗?”严紫陌侧过头來笑看她,“她一直都希望你能为夏家开枝散叶不是么?你一直都听她的话,怎么忍心成亲之后立刻离开?” 这倒也是……夏笙花想了想,觉得她若是生完孩子把娃往娘怀里一丢,指不定过两年又宠出个炎偄珏小太岁來,“我若是能生自然沒话说,但是现在兄长在家逗留,成天沒事做,让他闲來无事给夏家洒洒种也是好的。” 但是夏无月是个出家人吧?严大公子心里掠过了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題,但是夏无月又不是夏笙花,与他沒有什么关系,他也懒得去管夏笙花的家里事,当务之急,他要处理一下对夏笙花的感情问題。 “将军既然今天晚上來了,便留下來和愚下共度春宵吧。”严大公子媚眼如丝,夏大将军顿时一凛,“我今天晚上只是來看看你,沒有半点要亵渎的意思,阿陌,你好好睡,我走了。”说罢,将压在自己身上的严紫陌推开,万般不解风情地冲出床铺,然后只听见一连串磕磕绊绊撞翻凳子等等的声音,最后是开窗声,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严大公子半靠在床上,勾着嘴角听,直到安静了,外面传來开门声,在门口守夜的珠翠端着蜡烛进來,轻声道,“公子?公子?” “何事?”严紫陌将凌乱的被子抚平,漫不经心地问道。 “方才是什么声音?地上怎么这样乱?”珠翠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凳子,毛巾架,惊道。“有人进來了吗?可是刺客?” “刚才有只猫闯进來了,房间里面太黑逃跑的时候撞翻的。”严紫陌淡定道。 “猫?怎么二楼都能闯进來,公子莫怕,奴婢明日便请人來为窗户加道锁。”珠翠皱着眉把地上的凳子扶起來,她跟在严紫陌的身边,最担心的就是严紫陌的安危,严紫陌在她心目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她岂能让他的人身安全受到一丝一毫的威胁? “不必了,只不过是一只小野猫罢了,窗户不用落锁,就这样吧,反正也住不了几天了。”严紫陌这么说着,声音渐渐低沉下來,“我乏了,你下去吧。” “是……”珠翠心里虽然有疑惑,但还是点头称是,严紫陌的决定从來都沒有反驳的余地,她也从來都不会对严紫陌的话产生异议,既然他说了沒事,那就是沒事,她也不需要再多废话,照做就是了。 夏笙花离开玉楼之后,脸上还是烧得如火如荼,她这老脸啊,一夜之间丢尽了。 快到公主府后院的时候,远远地,夏笙花看见一抹白影坐在后院的门槛上,初时以为是被发现了不敢靠近,躲在远处偷偷瞧着,看久了,越看越惊心。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女子,披散的长发一直落到地上,蜿蜒着洒落一地,她微微垂着头,一动不动坐在那儿,根本不像是夏笙花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公主府中的下人,倒更像是传说中的女鬼一样。 夏笙花是个三观很正的人,从小一身凛然正气邪气不侵,即便第一反应是心下一惊,却还是沒有就此却步,她不上前去问问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简直就是在作死! “这位……”夏笙花刚靠近,那女子就抬起头來,抬手将遮住眉目的头发掠开,“夏将军你回來了?” “咦?孙道长你半夜不睡觉跑出來坐着干什么?”夏笙花问道。 孙止眯着眼睛,她有浓浓的黑眼圈,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精神,即便现在是后半夜了,她一个人穿得这样单薄坐在公主府后院门外的台阶上,却一点也不显得怕冷,“我在等一个人。” “等一个人?你在等我吗?我已经回來了,我们进去吧。”夏笙花不明就里,她出门的时候明明沒有路过孙止的房间,她怎么就知道自己晚上跑出去了? 自从夏无月回公主府住下之后,夏笙花一直都觉得孙止是个很神奇的人,她看起來像是什么都知道一眼,却总是喜欢在不经意的时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平生最大的爱好似乎就是取笑夏无月,夏无月所有的不足之处都能成为她的取笑点,初次之外,夏笙花倒也沒觉得她这个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不,我不是在等你,我在等还有一个人。”孙止低声道。 夏笙花愣了,“难道是我兄长?” “不,是你未來的大嫂。”孙止说罢,还想低下头去继续等,却被夏笙花一把拽了起來,“什么!我未來的大嫂!”她刚才还跟严紫陌说了要让夏无月替她喂夏家开枝散叶,怎么这么快回來就听到孙止在等她未來大嫂的消息了?这是巧合吗?这一定不是巧合吧! “你安静点,这个时候这里都沒有人,你吵人家就不敢过來了!”孙止这才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夏笙花讪讪地松开手,“孙道长你的消息太过惊人罢了……对了,夏无月呢?他的夫人他怎么不亲自來接?”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你哥哥等这份缘等了好多年了,他人虽然沒条理了点,但也不失为一个好人,既然如此,我何不帮他一把?况且,你未來大嫂是在子时之后出生,我不这个时候过來等,难不成要天亮的时候等起吗?” “……什么叫你未來的大嫂是在子时之后出生?”夏笙花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孙止瞥了她一眼,“我的意思就是说,你未來大嫂今天出生,而且很快就会被家里人丢到公主府门口了,她原定的命格是会被别人捡走,在人间辗转十六年才偶然与你哥哥碰见,我今天正好闲着无聊,就帮他把未來的妻子接到,免去她受这一遭无妄之灾了。” “可是……我哥今年已经二十三了,再等十六年,他恐怕连个蛋都下不出來了吧?”夏笙花犹豫道,“况且人家扔孩子,看见你这么大个人坐在这儿,一定是不会來的。”况且这大半夜的,吓都被你吓死了! ------------ 第一百六十四章 :【便宜闺女】 “夏将军说的很有道理,的确是应该回避一下。”孙止点头赞同道。 夏笙花默默地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你现在才知道啊! “那我们躲起來静观其变吧。”孙止说完,从地上晃晃悠悠着起來,然后拽着夏笙花躲到了门后面。 虽然是夏天,但是半夜三更还是很冷的,夏笙花跟着孙止在门背后躲了一会儿,浑身的燥热就降了下去,随之而來的,是渗人的寒意。 孙止全神贯注地看着门外的动静,但是夏笙花却不免有些不自在。 孙止就像是个死人一样,浑身散发出一股寒气,这是个严紫陌截然不同的感受。 严紫陌的寒,就像是冰雕玉琢一般,而孙止,完全就像是冰天雪地一样,挨着她站一会儿,夏笙花就冻得有些牙齿发颤了。 “孙道长……”夏笙花轻声道,如此静谧的午夜,这样轻微的声音都显得异常突兀,她刚开口,就被孙止抬手制止了。 透过门缝,有明黄的灯光投射到眼睛上,是后院门口的牛油灯正在威风中轻轻摇曳,远处有个蹒跚的身影逐渐靠近,身上披着挡风的披风,显得有些凄凉。 那团人影渐渐走近了,脚步有些虚浮,想必是刚生产完身体虚弱的缘故,那团人影走到公主府后巷的台阶前,将一直罩在披风里面的竹篮取出來。 竹篮里面放着一团用棉布包裹好的小襁褓,随着母亲手的动作微微颤动着,微风中,还能听到隐隐约约咿呀婴语。 那个丢孩子的女人其实并不是家里贫困的样子,夏笙花默默观望着,看见那个扔孩子的女人露出披风的手臂,欺霜赛雪珠圆玉润,指甲上了最艳丽的蔻丹,手腕上戴着一截极水润的玉镯,看得出來是上等货。 这样有钱的女子,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孩子扔了呢?要说可能,只有三个了,很有可能这个女子是个妓女,时下烟花地的姑娘都是不能有孩子的,就算是生了,老鸨也是不会将孩子留下來的。或者,这个扔孩子的女人是谁家未出阁的千金小姐,珠胎暗结这种事情,如今也不算少见了,再者,有可能这个女人只是替人家來扔孩子,反正不是她的,來一趟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題。 夏大将军就这么和孙止一起站在门后,透过缝隙看哪个女人把竹篮放在门口,她往外面走了两步,又有些依依不舍地回过來,看看竹篮里面的婴儿,这才垂着头走了。 女人一走,孙止就悄无声息地把门打开,将竹篮里面的婴儿抱在怀里,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看夏笙花,“将军怎么不追过去问问?” 夏笙花讪讪一笑,“她丢自己的孩子必然是有原因的,我虽然喜欢管点闲事,但是这还轮不到我來管,让我瞧瞧这孩子长得什么样儿?” 孙止把怀里的孩子亮给她看,“身上带着血腥味道,你还是不要看了,刚生下來,我猜脐带都还连着呢,等我回去处理好了你再來看吧。”说罢,抱着夏笙花未來的大嫂翩然而去。 夏笙花陪着等了这么久,冻得浑身发抖不说,居然连婴儿一面都沒见上,真是说不出來的气闷,但是毕竟孙止做事还是很有章法的,她不给看,应该有不能看的道理,换做是别人或许会跟上去死活都要看一眼,但是夏笙花现在很累了,她抬头瞥一眼即将破晓的天空,觉得很困,还是先回去睡一觉再说吧。 孙止抱着新生的婴儿回到自己的房间,床铺得很柔软,她本來就是个八字轻的,虽然并不计较睡觉的地方质量怎么样,但是公主府招待人还是很上心的。 床上放着一叠小小的衣裳,孙止取了热水來给婴儿洗澡,那婴儿出生或许还不足一个时辰,身上还沾着血迹和羊水,眼睛尚未睁开,在她怀里就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幼兽一般,脆弱而惹人怜惜。 虽然说是婴儿,但是还是和一般人家的孩子有区别的,这个孩子身上也有仙根,甚至还有仙印,只是不知道是哪位犯了过错的仙人,虽然这一生平安无事,但是若不是她横加干预,只怕要多吃点苦头了。 月老还真是牵得好线啊,要不是夏无月,她还懒得出这个手呢。 把小衣服给婴儿小心穿上,因为刚出生的婴儿骨骼还沒有定形,十分柔软和脆弱,她便将婴儿放床上平躺着,替她盖了被子一角,然后低头钻进被子里面蒙头大睡了。 一切,在天亮之前都显得异常和谐。 直到夏笙花被梦儿从熟睡之中摇醒,一脸的紧张,“将军将军!” “……什么事?”夏笙花眼底两圈漆黑表明了她根本沒有好好休息,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被梦儿摇醒,要不是看在她是自己唯一的贴身婢女的份儿上,她只怕是要抓起枕头扔出去了。 “孙道长她生了个孩子!是大少爷的!”梦儿尖叫道。 夏笙花愣住了……“什么?” “孙道长生了个孩子是大少爷的!”梦儿又叫道。 夏笙花彻底懵了,“夏无月的?” “是啊!是大少爷的,公主现在正在兴师问罪呢!”梦儿见夏笙花还是沒有半点要起來的意思,赶紧拽着夏笙花的袖子往外面扯,“将军你快起來!快起來啊” 就算不想起來,被人家这样拽着,夏大将军就是想睡觉,也睡不着了,干脆就掀了被子去洗脸,“娘亲她弄错了吧,那怎么可能会是孙道长的孩子,她是不是想孙子想疯了?” “奴婢也不知道啊,公主一大早起床,听见婴儿的啼哭声,就循着声音找过去,结果发现孙道长房间里面有一盆带着血迹的凉水,床上还有个婴儿,那婴儿的脐带就放在一个小布包里,这不是孙道长生的还会是谁?” “……就不能是孙道长捡的吗?”夏笙花洗完脸,将头发束好,一脸戏谑地问道。 “这青天白日的,去哪儿捡个婴儿來?将军你别开玩笑了,我们赶紧过去吧,公主要是生气起來可是要出人命的!”梦儿推着夏笙花赶紧出门,她还是第一次听说道姑还会生孩子的,不免觉得又是新鲜刺激又是担惊受怕,生怕长公主一个不爽直接把那婴儿给弄死了。 夏笙花到显得坦然多了,娘亲喜欢小孩子,就算那真的是孙止生的,她也不会有什么别的话讲,只怕是夏无月一早起來忽然之间多了个便宜女儿一头雾水死不承认,惹到娘亲了,正在罚他吧? 虽然夏笙花不觉得自己有聪明到能料事如神,但是事实的确和她所料的相差无几,到大厅的时候,夏飞剑夏道长正在被罚跪搓衣板,孙止坐在一边喝补品,一句多的话都沒有,长公主抱着刚出生的便宜孙女儿正在哄着。 她怀里的婴儿大约是喂过奶了,正睡意朦胧地蜷缩着握成拳的小手嘟着嘴,此时因为被孙止洗过澡了,所以能看出來她的五官,完完全全就是沒有长开的一只秃毛猴的模样,皮肤皱巴巴的,跟本不像是夏笙花所想的那样粉雕玉琢,和宫里的小太子更是相去甚远。 “娘亲早啊,你吃饭了吗?”夏笙花勉强笑着上前问道。 长公主抱着自己未來的儿媳妇哼了一声,“你大哥死不认账,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不说,还不肯认自己亲骨肉,为娘真是气都要气饱了,哪里还有闲心去吃饭啊?” “可是这……”夏笙花瞥一眼孙止,后者正抱着炖盅喝当归乌鸡汤,里面放了红枣和枸杞,红红的一片,最是补血,大约是长公主怕孙止缺血,所以叫大厨多放了点料进去。 孙止眼皮子也沒有掀一下,嘴里叼着鸡肉刷刷两口吃下去,竟然连骨头都沒吐。 夏笙花震惊了,再去看夏无月,手里捧着一盆水,膝盖跪着搓衣板,一脸敢怒不敢言。 这样的情况下,能说得上话的只有她了,难怪梦儿要拖她起來救场! “娘亲,如果这个孩子真的不是大哥的呢?”夏笙花小心翼翼地问道,岂料长公主立刻翻了一个白眼,“孙姑娘如此神通之人,岂会与本宫府中这些沒样子的下人勾搭成奸,说出去老娘都不信,她才來这几天啊,一定是跟你大哥生的,不然你倒是说说看这孩子是什么身份啊?” “……”夏笙花语塞了一会,再回头去看夏无月,毕竟是双生的,夏无月抬头委屈地看着她,夏笙花心就一软,“这孩子不是我哥的,她是孙道长捡的。” “捡的?好哇,你怎么知道是捡的?你当时看着了?这孩子一看就是昨天晚上才出生的,本宫听癸真说你昨天晚上很早就睡了,莫不是在梦里见到的?”长公主挑眉道。 可不是么,昨天晚上亲眼见到的,但是夏笙花又沒了回答的勇气,一时之间有些僵持不下,这个时候,孙止喝完鸡汤吃完鸡肉,抹抹嘴巴发话了,“师兄,这女婴是我昨天晚上帮你带回來的,她跟你关系匪浅,是你今生的良人,你要好好待她啊。” 一时之间,在场气氛一窒,旋即…… 夏无月,“!” 长公主,“!!” 夏笙花扶额,“……” ------------ 第一百六十五章 :【茹儿姑娘】 “瑶柱,你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夏无月手一松,脸盆掉地,激了他一脸的水花,但是夏道长也顾不上擦脸了,赶紧从地上站起來冲向孙止,却被长公主一声断喝打断,“谁叫你起來了?跪回去!” 夏道长瞅了一眼孙止,委委屈屈地跪了回去。 娘亲的话是不能不听的,因为你要是不听,后果会非常严重,这一道理,夏家兄妹俩深有体会。 “孙姑娘,你把话说清楚吧,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你跟无月生的?”长公主和颜悦色道,完全沒有一点方才喝止夏无月的狰狞模样。 孙止端起桌边的茶水吹吹,喝了一口,从早上起來开始,她全程都在吃东西,但是好像怎么吃都吃不饱一样,那一大盅的当归乌鸡汤和茶水以及在这之前的无数点心,仿佛被她塞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一样,她咽下茶水,颇为神棍地说道,“殿下请称贫道为孙道长。” “……那么孙道长,你有什么话说吗?”长公主脸上还是笑意盎然,但是站在一边的夏笙花却看得心惊肉跳,这分明是笑容挂不住要崩掉的前奏啊! “贫道近日曾与师兄掐指算过,他的姻缘就在昨夜,所以贫道特地跑了一趟,把这孩子捡了回來,公主还有什么疑问吗?”孙止一脸淡然,反正这小妞不是她的桃花,夏无月这人已经怂得不能再怂了,丢个孩子让他管管也好让他收收心。 “这孩子太小了,当本宫孙子都绰绰有余,岂能给无月当夫人?况且,这孩子将來长大了,你师兄也是个老头子了,你能忍心看着她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青春毁在一个老头子的手上吗?” 夏笙花噗地一声沒憋住,立刻遭到了夏无月眼刀的追杀,孙止手指扣扣桌面,慢慢翘腿,她人极瘦,就算是脚踝,瘦得也像是长公主的手腕一样,让人禁不住会觉得她什么时候整个人就会散架一样。“师兄修的是长生道,这个孩子极有仙缘,将來会是修道上佳人才,他们两个配在一起是极好的。” 可是本宫就是沒有办法接受一个这么小的奶娃娃当媳妇啊!长公主在心里怒吼,“道侣这件事情我们还是暂且不提了,这个孩子先留在府上,本宫会找奶娘照顾她的,至于名字的话,孙道长,你是将她捡來的人,就由你來取名字吧。” 孙止闻言,低下头去瞅了一眼自己靠着的桌子,“就叫方茹好了。” 夏笙花再度震惊了,“孙道长你不需要查查书看看黄历吗?” “贫道还需要看黄历吗?”孙止给了一个不知所谓的白眼,然后施施然走了,夏无月还跪在地上敢怒不敢言。 长公主前脚笑脸送走人,后脚就回过头來瞪着夏无月,“现在怎么办?你自己说!” “严夫人……” “你叫我什么?”长公主怒目金刚状,差点沒把夏笙花也给吓傻了。 “娘亲,我能起來了吗?”夏无月小媳妇儿一样地问道,神棍的样子根本装不起來了。 “再跪一炷香,花儿你看着他。”长公主说完,抱着怀里的宝贝疙瘩也走人了。 夏笙花默默地看着夏无月,后者用一种十分可怜的眼神回望着她,但是这丝毫不能激起她的同情心。 “夏飞剑,你就沒有什么想解释的吗?”夏笙花慢条斯理点香,一边点一边问道。 “你就不能好好叫我一次哥吗?”夏无月忍无可忍道,但是他又不敢从搓衣板上起來,家里他最怕的其实不是长公主,而是夏笙花这个混世魔王,什么事情一旦沾上了她,就沒简单过! 果然,夏笙花当机立断,抬手把香掐灭了,“你说什么?哎呀这香燃得好慢啊……” “我错了,你行行好大人有大量。”夏无月欲哭无泪道。 夏笙花这才把香点上,“你是不是想问,我昨天晚上是不是跟孙道长在一起啊?” “是,你昨天晚上就知道了,怎么不过來找我先跟我说一声?”夏无月抱怨道。 “昨天晚上捡完孩子已经很晚了,我太累了就回去睡觉了,我怎么知道你的师妹沒有通知你?”夏笙花坐到长公主方才坐的位子上,翘起二郎腿,好不惬意。 夏无月双手捏成拳头,“你们这两个沒有良心的女人!” “沒有良心?拜托,我们捡的是你老婆不是阿猫阿狗!”夏笙花双手合十,是在忍不住,就把手里的香掐了捏成碎末扔桌上,再拿火折子点完,这才心平气和地重新接话,“昨天晚上我睡不着出去外面散步,回來的时候看见孙道长坐在后院的台阶上等你的未婚妻。” “那不是我的未婚妻,那只是个刚出生的孩子!”夏无月反驳道。 夏笙花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孙道长说,我未來的大嫂今天会在门口逗留,但是要是不及时接到的话,就会在人世辗转十多年,所以她觉得,与其让你十多年后见到她,不如现在就见到,所以就帮你把孩子捡回來了。” “缘分归缘分,但是她现在只不过是个婴儿,你们这样做是要我用什么心态來对待她啊?”夏无月见夏笙花把那柱香给毁了,便从搓衣板上麻溜地站起來,估计是跪得挺久了,能听见他起來时候倒吸气的声音,夏笙花别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夏无月到旁边坐下了,才转过头來。 “这算是积德了吧?她虽然是个婴儿,但是提前到你的身边來,你可以照顾她长大,免去她将在人世受的苦楚,这应该算是一桩好事吧?”夏笙花问道。 “这算什么好事?我照顾她长大,以后如何面对她?孙止说她是我的姻缘,但是我亲手照顾她长大,只会将她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若是将她当做自己的妻子,我又如何能照顾得了她?” 不得不说,夏无月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有条理的。 夏笙花单手拄腮,想了想,“既然你不能照顾,那过两天我把她送到别人家去让人家养着好了,不过她现在年纪实在是太小了,随便送人恐怕养不活吧。” “胡说,那孩子有仙根,虽说也是个仙胎,但是身上有印记,若是沒有外力帮助,这辈子都会是个凡人,但也绝对不会出什么事,岂会那么容易就养死?”夏无月翻白眼,夏笙花对他这蹬鼻子就上脸这套是屡见不爽,可好歹是亲人,就沒说什么,反正夏无月这副样子她也见怪不怪了。 “夏无月,你有沒有想过,把她留在身边照顾是最好的选择?最起码,你可以不用担心她会学坏,而且,孙止说了,她身上有仙根,据我所知,就算有仙根,像孙止那样超出十岁修炼还能有如此作为的人,应该沒有几个吧?” 夏无月沉默了一会儿,夏笙花说得很对,那个被孙止捡回來取名叫方茹的孩子,要是让她漂泊于世,倒真不如自己带回去养大,只是他现在知道这回事自己未來的妻子之后,就怎么都不想接受。试问一个婴儿,你要如何抱着十二万分真诚的心思去对待才好?况且以后是要当老婆的! “我考虑一下吧……你跟严紫陌的婚期在即,我还沒有见过未來的妹夫,如何?今天陪我过去看看?”夏无月忽然调转话題问道。 夏笙花被他问得一愣,“……他虽然长得很不错,但是沒什么好看的吧?” “我听说了,严紫陌是玉楼出身的,我倒不是想知道他有多干净或者多肮脏,既然是你看上的,我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异议,只不过,既然以后是要成为一家人的,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去看看也说不过去吧?”夏无月接口道。 夏笙花沒辙了,“那,等我去洗漱一下。” “……我去叫孙止过來。”夏无月起身道,却被夏笙花拉住袖子,“你叫孙道长去做什么?你还怀疑他?” “不是怀疑,我只是想叫她跟我们一起去见见世面,她对人间很向往。”夏无月道。 夏笙花松了手,想起孙止那副孱弱的身躯,虽然不苟言笑的时候看上去的确很恐怖,但是平时还能和夏无月开开玩笑,她跟人的相处方式,的确不太像是一般人会有的方式。 夏无月后來跟她解释过,孙止是在夏无月离家出走修道第二年的瑞雪时候捡到的,那个时候,她躺在雪地里,几乎冻成冰疙瘩,衣衫褴褛又脏又臭,身上还有很多冻伤的地方,真的是惨不忍睹。 或许就像是夏无月讲得那样,他救了她一命,所以孙止对他一直都很亲近,可以毫不保留地出言取笑,有时候也是一种信任。 相比较于夏无月,孙止才算是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她沒有过去的记忆,对人世间毫不熟悉,看见什么,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不悲不喜,看上去沒有感情一样,事实上,她只不过是缺乏表达的方式罢了。 也不知道是身上出了什么样的毛病,才会养成孙止这样的个性啊。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未来妹夫】 不管夏笙花是什么想法,夏无月已经决定要去见严紫陌,那么基本上,夏大将军要么就是陪着一起去,要么就只有呆在公主府等着他回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死活都要走这一遭,她要不跟过去,真要出了什么乱子,那她可就追悔莫及了。 虽说孙止这个人平时看上去不咸不淡,但是确实很好说话,夏无月一叫她跟着去玉楼凑热闹立马就爽快地答应了,其爽快程度让夏笙花严重怀疑她是不是收了什么好处。 临近出门的时候,夏笙花跑会院子里面,特地把自己整得英武霸气一点,夏无月守在门口怨声载道,等了半晌,才算是如愿出了门。 三人中,要说不熟,必定是孙止了,天启这个国家,她还是第一次來到,人生地不熟是很常见的,只不过,夏笙花沒有想到是这样不熟。 “那个是什么?”孙止指着路边一熊孩子手里的空竹问道,夏无月忙着解释,夏笙花站在一边双手环在胸前,默然地打量着这对师兄妹。 夏无月和孙止的相处模式很奇怪,要是说夏无月是孙止她爹,除了面向看上去不符合以外,夏笙花是绝对沒有半点异议的,可是孙止叫夏无月师兄,而且喜欢叫绰号(下贱),她很多事情不明白,但是在修道方面,虽然比夏无月入门晚很多年,却遥遥领先在前面,就算说她是天纵奇才,夏笙花也不免要怀疑一下。 一个沒有什么记忆,道术方面沒有根基却能够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成为如此厉害的人物,况且她根本沒有如何费心去学,就算这世上真有那样的天才,也不可能逆天到如此地步。 “夏笙花!你过來!”夏无月实在是沒办法了,只得单手叉着腰叫夏笙花。 夏笙花慢吞吞挪过去,她倒是真心不想让夏无月和严紫陌见面,天知道这俩人见了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做什么?” “你是带路的吧?”夏无月剑眉倒竖,不爽地问道,他一直拿在手里装仙风道骨的拂尘此时已经被他插在身后,完全就像是一个不着调的半仙一样。 夏笙花点点头。 “既然你是带路的,你怎么走在我们后面?滚前面去……你想干嘛!”夏无月话一出口就知道收不回來,抬眼看见夏笙花举起來欲揍人的手,赶紧躲到孙止后面。“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你想打你哥吗?”夏无月小声道。 夏笙花皱眉,“沒关系,我看起來比你更像男人,你就装作是我,我來当哥哥,大庭广众之下哥哥教育妹妹也无可厚非啊。” “沒错。”挡在夏无月身前的孙止插嘴道。 夏无月松开扒着孙止削瘦肩膀的手,满脸死灰,“我真是看透你们两个了,看透了!” “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吗?”夏笙花问道。 “不!带我去玉楼!我要见严!紫!陌!”夏无月恶狠狠道。 于是当街路人顿了一顿,全都看着这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厚颜无耻说要见第一美人严紫陌的臭道士。 夏无月被这阵势吓得缩了缩,竖着的手指很沒骨气地弯了一下,旋即将手缩回去,装作道貌岸然地咳了两声,“前面带路吧。” 夏笙花冲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幸灾乐祸地转过头去带路。 孙止跟着夏无月走在后面,一脸的无谓,她对夏无月这样的情况已经屡见不鲜,师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现在比较关心的是严紫陌这个所谓的未來妹夫罢了。“还有多久到?” 夏笙花耸耸肩,她每次出门,由于脚程比较快,走不多久就能到了,至于夏无月和孙止这两个老弱病残,陪着他们走半天,估计就能到了吧…… “怎么这么远?”夏无月皱眉抱怨,夏笙花回以一记眼刀,“嫌远现在回去还來得及啊。” “我脚疼……”夏无月可怜兮兮道,孙止一直抿着嘴巴不讲话,只是默默用行动來表达自己的顺从。 夏无月有些难过,“师妹,你的缩地成寸术呢?你的传送阵呢?” “沒有去过的地方不能道。”孙止老神在在而谈,彻底把夏无月眼中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给扑灭了。 夏大将军乐了,“早干嘛去了?你走不了这么远,家里难道沒有轿子和马车送吗?” 夏无月。“……” 一行三人到了玉楼门口的时候,夏笙花精神奕奕,孙止脸色苍白,但是也是精神尚可,只有夏无月,他一个肉体凡胎,平时在蜀山山道上散散步,因为是在蜀山界内,什么时候累了都能直接传送回去,到了天启,一遇上走路,那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根本沒法子再让自己走快点,也不能像夏笙花那样飞檐走壁,只好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走了不到全城十分之一的距离,他几乎就瘫在了夏笙花的身上。 “这里就是玉楼?”孙止淡定地问道,她抬起头,看着玉楼那块镀金的招牌,玉楼的构造很华丽,因为现在是夏天,楼上的回廊除了灯笼,还挂上了蔽日晒的席廉,看上去和公主府附近那幢临街挂着招牌门口有小二拉客的酒楼沒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这里是酒楼吗?我刚好肚子饿了……”孙止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道,旋即遭到了夏无月的鄙视,“你早上吃了那么一大堆东西你现在还会饿?你是猪……哼哼哼!”夏无月数落到一半,嘴巴里面被塞进去一颗药丸,之后就只剩下杀猪般的哀嚎。 “我倒是不知道他学猪叫这么惟妙惟肖啊。”夏笙花摸着下巴看着一边发出杀猪一样凄厉哀嚎的夏无月问孙止。 “这个药时间限制不是很久,但是短时间内他只能这么叫了。”孙止继续去看玉楼门口,好像根本沒见过这么豪华的妓院一样。 高大的门庭内迈出一人來,见着夏笙花了,忙迎上來,“我的天啊!夏公子你还敢來!” 夏笙花眯了眯眼,“晚娘,这里是玉楼,打开大门做生意,我有什么不敢來的?” “唉,你要是愿意來,奴家哪儿敢不欢迎啊,只不过,你让妙姬姑娘不开心,她可是玉楼未來的栋梁,她不喜欢你,我也护不住你啊。”晚娘摇着她那把刚换了的团山蹙眉道。 妙姬啊……还真是个记仇的女人啊。“沒关系,我今天不是來看她的,我是來看严公子的。” “严公子都攀上皇亲国戚的高枝儿了,奴家哪儿敢对他不敬啊,你要看他……啊!这个人是谁!怎么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晚娘失身尖叫道。 夏笙花瞥一眼还沒回复一直都在哼哼哼的夏无月,“晚娘你忘了我们家还有个仙胎吗?” “……似乎是有的,但是第一公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好恐怖!”晚娘用团扇挡着自己朱红的嘴唇轻声道。 虽然晚娘说话声音很轻,但是夏无月还是听见了,他停止哼哼,转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再也不出声了。 夏笙花脸上很淡定,“我家兄长今天想看看严公子,所以我陪他过來,要是惹恼了妙姬姑娘,还请多多包涵。” “哪儿的话,夏公子你想來,我晚娘还有拒不接客的道理吗?”晚娘说着,挽住夏笙花的手腕把她往里面拖。 严紫陌有沒有起床夏笙花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玉楼白天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在休息的,所以此时此刻,玉楼里面静悄悄的,仿佛空无一人一般。 晚娘说话声音放轻了很多,夏笙花自然知道她是不想打扰到正在休息的姑娘,便沒有出声。 四个人静悄悄地上了楼。 严紫陌住在二楼,虽然是离大厅最近的,但是胜在构造奇特,故而大厅入夜的嘈杂声音基本上不能影响到他住的地方。 夏笙花走到暗门边上,就看见小思歪着头坐在凳子上假寐,他昨天晚上被珠翠叫醒去收拾屋子,所以白天精神不太好,但是看见夏笙花來了,还是打起精神招待,“夏将军今天怎么來……咦?怎么有两个……” “这是她哥哥。”孙止主动介绍道,然后看着小思那一脸呆样儿伸出手指戳戳他的眉心,“你印堂发黑,看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大祸临头了。” “胡扯!爷爷我百无禁忌!”小思怒道。 “外面有客人來了吗?小思不得无礼。”严紫陌的声音从远处幽幽飘來,小思不得不嗯了一声,回身去给夏笙花开门。 玉楼内部的构造很特殊,看上去像是一道小小的暗门,但事实上内有乾坤,严紫陌的房间并非做成一条直道,却胜在摆设精准,总是让人觉得空间是直的,夏无月见门开了,便抢先一步迈了进去。 严紫陌虽然是贱籍,但他本人还是很有品味的,房间里面燃着上等的沉香,闻起來分外挺神醒脑。 幽深的卧室内,不知道是夏笙花的错觉还是别的,她忽然之间觉得,这间构造异常精致的卧室就像是一盏做工精良的牢笼,严紫陌是一只慵懒的孔雀,硬生生地被关在了这里面。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婚将近】 “严紫陌就是住在这个地方?”孙止好奇地开口问道,夏笙花点点头,刚要开口,就听见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循声望去,才看见这房间高高的穹顶上挂着一盏巨大的鸟笼,鹰隼在里面一边呱呱叫一边扑腾,严紫陌站在下方,手里拿着一把铁钎子,上面穿着新鲜的肉片正在喂食。 “将军你來了?”他喂完食,回头温和一笑,光是看表面,完全看不出來此人有何不对之处。 夏无月站在夏笙花前面,刻意地挡住了夏笙花,一脸高冷地睨着不远处的严紫陌,“你就是严紫陌?” 第一次看见相似度如此之高的两个人站在一起,饶是严紫陌也不由得怔了一怔,旋即微笑,“愚下便是严紫陌,请问阁下是?” “贫道乃是……” “他就是那个离家出走的不孝子夏无月,阿陌你不要害怕,凡事有我。”夏笙花一句话就将夏无月卖了个彻底,后者伤心得无地自容,“夏笙花你就真的要这样对我吗?” 夏大将军笑而不语,夏无月大概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就是离家出走沒有娶妻生子么!不就是家里开枝散叶的重担全交到她身上了么!他又不是沒有姻缘!她又不是嫁不出去!凭什么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这样中伤自己亲哥哥? “师兄你大方点,不要像个姑娘一样斤斤计较。”孙止抬手拄腮,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严紫陌。 夏无月闭上嘴巴,忽然想起來自己不会再像猪一样哼哼了,才冷冷地哼了一声。 夏笙花不搭理夏无月,上前就近观察鹰隼,前几次來的时候她几乎沒有见过,想必是今天严紫陌兴致好刚刚才挂出來的。 她在漠北不打仗的时候,偏好射猎,塞外沒有什么小动物,都是豺狼虎豹,鹰虽然也不少,却通常难打,她那会儿打到这奇葩的鹰隼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 严紫陌将手里的贴钎放下,“将军。” “阿陌,这鹰隼你还养着啊。”夏笙花呆呆地问道,看着那被养得膘肥体壮不知道放出去还能不能飞的鹰隼。 鹰隼见了夏笙花,就像见到仇人一样,呱呱吼了俩嗓子,就在笼子里面上下乱扑,甚至十分贱格地将尾巴伸出來企图给夏笙花致命一击。 当然鹰的思维再怎么敏捷,终归是跟人不一样的,夏笙花在鹰隼的尾巴要伸出來之前就十分有眼力见地躲开了。 “是啊,将军送的,不好好养着,愚下会心有愧疚的。”严紫陌淡淡道。 夏笙花被他不咸不淡的语气说得有些尴尬,自从那次寺庙礼佛回來之后,严紫陌几乎不再自称愚下了,想不到他这次又这么讲,大概,是对昨天晚上的事情还耿耿于怀? 想起昨天晚上严大公子的盛情邀请,就是夏笙花脸皮厚如城墙,也忍不住羞红了。 “将军你很热吗?要不要喝点水?夏道长还有这位道长,你们今天远道而來,愚下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都坐吧。”严大公子待人处事方面还是十分进退有度的,即便这个跟夏大将军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对自己却十分抱有敌意的未來大哥一直都在瞪着他,严大公子还是选择性地忽视了那道视线,继而热情地请客入座。 室内的气氛一直都很奇怪,夏笙花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夏无月,夏无月执意要坐在夏笙花左手边,孙止选择性坐到了她的右手边,导致严紫陌只能坐到对面。 俩人视线刚接触上,夏无月就开始找茬了,“妹妹,你跟我换个位子吧,我这个位子今天不吉利。” “你这个位子今天不吉利就别坐了吧,我坐上去也一样要倒霉的。”夏笙花淡淡道,摆明了就是不给你面子,夏无月拿她沒办法,在家里,他怕夏笙花的拳头,怕长公主的嘴巴,好不容易离家出走求仙问道,想不到又碰上了个奇葩的师妹! 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严公子长得挺不错的。”气氛不好,所有人都沉默,孙止适时开口,说的话却不怎么中听,夏笙花若是早知道结果是这样,今天打死也该拖着夏无月不让他出门的。 真是晦气得肠子都要青了。 “不过是有一副好皮囊,世上表里不一的人多了去了,长得不错有什么意思?”夏无月不屑道,喝了口茶,咂咂嘴,“茶倒是真不错。” 孙止闻言,赶紧喝了一口,“好喝。” 严紫陌保持微笑,但是夏笙花摸不准他会不会生气,只好尴尬地笑笑,也跟着喝了口茶。 “我道是谁來了,能有这么大的架子让严公子接客,想不到,是夏将军啊。”一道女声响起,夏笙花抬头,看见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穿着一身妃色罗裙的女子,她身段曼妙,裙裾侧边开了一道到大腿的侧缝,每一步都能露出她雪白如羊脂的纤细双腿。 小思在门边探出头來,对严紫陌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 严紫陌细细把玩着手里的手炉,淡红的手指尖看上去吹弹可破,丝毫不比妙姬來得逊色,当然,将一个男子与女子作比较,的确是显得亵渎了,夏笙花看着妙姬,想起这女人有着一张毒嘴,不知道今天过來是要喷毒还是纯粹过來踢馆的。 反正在风月场上,每天都会有这些事情发生,虽然级别沒有皇帝后宫勾心斗角來得强。 夏笙花看向严紫陌,不知道他会怎么说。 “您老人家这么早怎么不好好休息呢?”严紫陌勾唇微笑道,妙姬脸色不变,但是夏笙花完全看得出來,听见严紫陌这样说的时候,妙姬的面皮微微颤了一下。 这个女人是什么样的身份背景夏笙花并不清楚,她只是知道,这女人背后的水,绝对不会比严紫陌來得浅,严紫陌看起來并不是很喜欢她,以至于在夏无月这未來大哥面前也敢毫不畏缩地开口嘲讽,真是……真是太招人喜欢了啊! “这个女人是谁?”夏无月问夏笙花。 于是夏大将军凑上前去如此这般那般把前因后果讲明。 “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啊。”夏道长评价道,“不过她连长公主都敢欺负,当真是不知死活了。” “妙姬向來喜欢凑热闹,严公子这边有客人在,自然热闹些,也不像是我那儿,从來都沒有什么客人,严公子果然受欢迎啊。”妙姬这般说着,正要上前來,腰后却伸出一双手搂住她的腰,从她背后探出颗头來,“夏将军!我就知道是你來了!”耶律般惊喜道,旋即看见坐在正对着门边的严紫陌,脸立刻就拉了下來,“你怎么还沒滚?” “四皇子是想愚下和将军尽快完婚吗?多谢了。”严紫陌垂着眼帘喝茶,然后伸手去握住夏笙花的,示威一般和夏笙花十指紧扣,“四皇子昨夜看來过得挺滋润的。” “你!笙花你不要误会!我跟她沒有别的!”耶律般被严大公子这话挑拨得脸都气红了,忙要向夏笙花解释,夏笙花却回过身去背对他管自己喝茶,反倒是夏无月來了兴致,扒着夏笙花的肩膀不松手,“你不是吧?我还以为你这一把年纪了真要嫁不出去,想不到还有人为你争风吃醋啊!” 夏笙花瞪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沒人当你是哑巴,孙道长你说是吗?” 孙止点点头,忙着吃桌上的糕点,严紫陌这里住的环境在她看來是一般般,但是吃的东西出乎意料的美味,要不是严紫陌实在是有异,她还真想坐着不走了。 “你,你是什么人?怎么跟她……”耶律般看傻了,从沒见过相似度这么高的两个人同时出现在面前,这见到了,反而吃惊不小。 “我跟她长得一模一样,你觉得会是什么关系?四皇子对吗?怎么炎挽歌七八年时间就能生出这么大的四皇子來了?少年你发育得不错嘛!”夏无月摸着下巴道。 夏笙花一胳膊肘捅他肋骨上,戳得夏无月眼泪直飙,“这不是天启的四皇子,你这沒用的叔叔是怎么当的?” 被夏笙花这么一数落,夏无月这才想起來,“炎挽歌有孩子了吗?他当年不是喜欢你喜欢得很凶吗?” 夏笙花垂着脑袋,抬手一指戳中夏无月的哑穴,“兄长,你喝醉了吗?陛下的是非岂能胡言乱议?你若是真有心,稍晚点可自请进宫去探望太子。” 真的是你不说话沒人当你是哑巴,夏无月你就是出來砸场子的吗? “什么?炎挽歌也喜欢你?不行!你是我的!”耶律般一听见夏无月的话直接就炸毛了,撸起袖子就要出门,好在妙姬伸手把他拽了回來,一边哄着一边冷冷瞧着夏笙花,“四皇子今天有些不适,奴家便下去好生伺候着了,严公子你们自便。”随即俨然玉楼主人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出了严紫陌的房间。 夏笙花收回视线,转而对上夏无月的,“大哥!拜托你行行好,这水够浑了,你沒必要再來插一脚啊!你修你的仙不好吗?” ------------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争风吃醋】 被夏大将军这样忍无可忍地喝止了之后,夏无月讪讪地垂下头去喝茶,有些时候他是有些激进了。 卧室里面顿时一片寂静,只有孙止喝茶发出的呼噜声,夏无月只瞥她一眼,沒有多加阻止。 “将军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吗?”严大公子适时开口调和气氛。 “好!好到不能再好……”瞪一眼在心上人面前诋毁自己的兄长大人,夏大将军捏着杯身轻轻摩挲,严紫陌房里的茶水都是温的,虽然现在天气很热,喝起來却分外解暑,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法子给自己置办了这么一间在闹市都能曲径通幽的房间。 “真的吗?那,笑一个?”严大公子饶有兴致道。 夏笙花瞥一眼装作正在各顾各的两个人,对严紫陌尴尬一笑。 严大公子伸出修长的手,穿过阻挡在两个人中间的桌面上方,捏了捏夏笙花的脸,旁若无人地说道,“这两天好像胖了一点,难怪先前觉得软软的。” 话一出口,夏无月就噗地一声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來,紧接着拍案而起,“你们什么关系!” “她是愚下未婚妻子,行为亲密一点也无可厚非是吗?”严紫陌淡定坐着,但是能让人听出來里面火药味十足,就算夏无月是夏笙花的哥哥,他也沒必要给这个面子,这男人虽然是修道之人,但他也沒必要那样顾忌他。 夏笙花沒动,也沒说话,而是伸手揉揉自己被严紫陌捏过的脸,觉得自己好像是变胖了点。 “她虽然是你未婚妻但是跟你还沒有正式拜堂,你不能随便动她!”夏无月抓狂道。 “愚下与将军情之所至,实在是难以幸免啊。”严大公子将眼神微微偏转到夏笙花身上,对她轻笑,“将军今天來,心情若是不好,愚下也不会开心,我们不如出去走走吧?” “好。”不等夏笙花开口,孙止连忙点头,她的确是吃得有点多了,需要散步助消化。 夏笙花,“……” 妙姬带着耶律般回到房间,开门便能闻到一室芬芳,耶律般原本鼓包着脸要发火,闻到这香氛后,竟奇迹般地安静了下來。他蹙着眉头,拉拉妙姬的手,“母后~” “这里不是回纥的国土,叫我妙姬。”妙姬面无表情地挨着软坐下,闭目感受室内的香气,耶律般虽然从小打到被捧惯了,但妙姬不高兴的时候,他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如此过了一会儿,妙姬方才睁眼,她生不生气,光是看表面很难看出來,只是她每天都要在房间里面燃一种特殊的香,这种香闻了,能让人分外安定。“你喜欢夏笙花,我不会拦着你,但是凡事都要有个度,女人天下何其之多,我就不信你只喜欢这一个。”妙姬开口道。 耶律般知道是触了母亲逆鳞,但他自己也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惹怒了她,只好唯唯诺诺挨着她坐下,然后很孝顺地给她捏捏腿,“可是我现在就喜欢她那样的,等到什么时候我不喜欢了,你杀了她也好,折磨她也好,我都不会管的,母后~” 妙姬眯着眼睛,被耶律般撒娇的样子惹笑了,抬手摸摸他的发顶,外面天光正亮,透过菱格的窗户照进來,让她能将耶律般的面貌看得一清二楚,“你长得真像你父皇。” “那是!副司都说我是父皇所有子女里面长得最像他的!”耶律般骄傲道,虽然此时他仍然稚气未脱,但妙姬可以想见,他未來会是多么的英武不凡,遂柔声道,“乖孩子,你这趟來了长长见识也好,不过跟夏笙花那个女人少纠缠便是了。” “母后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刚伏在妙姬怀里的耶律般抬起头问道。 “……不是讨厌她,只是见了心烦罢了。”妙姬说着,伸手挠挠耶律般的下巴,“乖儿子,等事情办完了,母后回去让你父皇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妃子如何?你大哥他为了国家牺牲小我,回去你父皇自然会补偿他,只是你啊,一天到晚收不住心,什么时候才能定下來让为娘安心呢?” “不嘛,我的妃子我要自己挑,大哥跟天启的女人成亲,也不怕自己掉价了。”耶律般撅嘴道。 妙姬微微蹙眉,“不要这么说,他是你哥哥。” “那那个人为什么就可以?”耶律般反问。 妙姬顿了顿,“你不要再问了,天都这么亮了,阳儿在宫中一夜沒见到你,怕是要着急了,快回去吧。”说着将耶律般从怀里推开,然后单手拄着头,翻身向内闭目假寐。 耶律般倒是想再问个究竟,但妙姬都这么说了,自然是不会让他再问下去,说再多也沒用,当下只好弯腰,“儿臣告退。”然后轻轻开门离开。 耶律般走后,妙姬却沒有真的入睡,而是微微睁开双眼,看着房间里裱了水墨画做装饰的墙面,眼中神色不明,“为什么呢?因为他是我这一生的悔恨和罪孽啊……” 严紫陌出门的时候,照旧是撑着伞的,这次他沒有带上小思,一行四人,夏笙花站在他左侧,夏无月一脸怨念地扯着孙止跟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总是能让夏笙花感到背后一凉的麻木感。 “柳条都打卷了,我们回去吧……”孙止出乎意料地怕晒,她指着路边的柳树对夏无月道,夏无月正想反驳,看见孙止暗暗皱眉,便只好答应,夏笙花巴不得他赶紧回家别出來祸害人间,忙不迭地点头赞同。 四人便就此分道扬镳,夏无月带着孙止回去,夏笙花则跟着严紫陌继续散步。 “师妹,你真的不行了吗?”夏无月撑着伞,一脸无奈地看着在路边碎冰摊上流连忘返的孙止。 孙止捧了一碗碎冰过來,边吃边淡定地嘲讽他,“严紫陌喜不喜欢将军我不一定看得出來,不过,将军一定是喜欢他的,师兄,你也别老管闲事了,回去看看你夫人多好啊。” “你!”夏无月顿时瞪眼,“这件事情能不能别提了?” “怎么能不提?她长大以后我就不信你不会喜欢她,到时候你后悔都要來不及,不如现在先下手为强,对她好点不是?” “可是……那还只是个婴儿啊!”夏无月正跳着脚要跟孙止理论,肩膀猛地被人一拍,“笙花!想不到上街都能见到你啊!” 夏无月回头翻白眼,不知道是哪个沒眼力见的蠢货竟然会将他当成夏笙花,甫一回头睁眼,便愣住了,“炎挽歌?” 炎挽歌听见男子独有的嗓音愣了一下,“你的声音怎么回事?笙花你是不是病了?” “……太子爷,你认错了,贫道是夏无月!”夏无月很不爽,但是他离开了那么多年,人家认不出來很正常,但是他自认和夏笙花长相还是有些分别的,炎挽歌那么喜欢夏笙花竟然都会认不出來? “大胆!敢这样称呼陛下?你就不怕掉脑袋?”比炎挽歌出声更快的是福公公拖长了调子的公鸭嗓,福公公嗓门儿年轻的时候就挺大了,年纪大了之后,更是响亮,公鸭嗓这么一拉长,真比尖刀刮在铜镜上的声音更加刺耳。夏无月铁青着脸瞪他,“福公公,贫道早就是方外之人,如何称呼陛下都是贫道的自由,陛下都还沒发话,你插什么嘴?” 福公公登时抿着嘴巴沉下脸,但是夏无月就算是出了家当道士,身份也还是摆在那儿,他刚才那一嗓子,的确是抢了炎挽歌的话,沒有立场再反驳他,只好闭口不谈。 “福公公不得无礼,夏道长当年与朕可是好兄弟呢。”炎挽歌笑嗔道,又有些好奇地看着站在一边默默吃东西的孙止,“这位是?” “这位是贫道的师妹孙止。”夏无月介绍道。 炎挽歌便笑着点点头,“孙道长有礼了。” 孙止头一次见到人间的皇帝,很给面子地放下手里的勺子,“贫道观皇上面色红润,眉锋微敛,乃喜上眉梢之面相,想必今日红鸾星……诶?”话刚说道一半边被夏无月一把扯到一边严肃地盘问,“你是专门跟着來说媒的吗?为什么前些天你说我红鸾星动,今天又说炎挽歌红鸾星动?你是专门牵红线的吗?” “……人家红鸾星真的要动了,我吃饱了撑得跟你一样一天到晚当神棍吗?”孙止鄙视道。 夏无月一哽,差点就被孙止给气死了,“你!你!好歹我还是你师兄,你给我点面子成不成?” “不成。”她连玉皇大帝阎王老子的面都不给,凭什么给他面子?面子给了能当饭吃吗? “……我真是看透你了!”夏无月伤心欲绝道,转过头去对炎挽歌笑得如沐春风,“陛下今天怎么有兴致出來闲逛?” 炎挽歌双手自然而然地背到身后,“逛逛。” 真的是出來逛逛吗?夏无月有些怀疑,但不好仔细问,人家现在是一国之君,全天启地位最高的男人,他多个嘴什么的,说不定就回不了蜀山了。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孽缘缘孽】 “既然无月你在,笙花呢?”炎挽歌问道,一边问一边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 毕竟之前有十几年的交情在,夏无月不忍心让他难过,便耸耸肩,“不知……” “跟未婚夫散步去了。”孙止抢白道。 “你不说话沒人当你是哑巴……”夏无月瞪着眼睛怒道。 孙止别开头去,“师兄你沒资格这么教训我吧?” “你们师兄妹感情真是好啊。”炎挽歌微笑道,语带苦涩,不光是因为孙止讲话真伤人,还因为他虽然身在后宫,但是沒有兄弟姐妹,是先帝真正意义上的独子,手足之情几乎不曾体会过。 夏无月哼了一声,“贫道这便告辞了。”说罢,扯着还不肯走的孙止一路拉拉扯扯走远了。 “皇上,夏将军看样子是不在了,要不要回去?”福公公压低声音问道。 “不必,朕倒是真想见见所谓的第一美人长什么样子。”能将夏笙花迷到如此地步,想必一定长得很不错吧…… 心情不是很好,世界在听到那个名字叫孙止的姑娘说出笙花和未婚夫出去散步之后一下子变成了灰色,炎挽歌苦笑,“玉楼对吗,走吧,去那儿坐坐。” “皇上,那儿可是烟花之地啊。”福公公闻言,顿时紧张得不行,要是让甄相知道炎挽歌到外面微服却去了玉楼,他这一身的皮肉还不得被他活剐下來? “少废话,跟着就是了,太后和丞相那儿有朕在,况且朕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会有分寸的。”炎挽歌不耐道,他是皇帝,天启地位最高的男人,却连自己要去什么地方都得先经过别的人同意,当皇帝是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但是日常生活过得也太窝囊了吧! “是,皇上要去什么地方便去什么地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奴才也定当不离不弃。”福公公道。 炎挽歌瞥一眼福公公,“这个时候不需要你來表忠心,跟着就是了。” “是是是,皇上说得是!”福公公忙不迭地附和道。 “在外面不要叫朕皇上,唤老爷便是。”炎挽歌扶额道,福公公虽然是他小时候就贴身照顾的大太监,奴性却是一等一的厉害,让他改口,从出宫到这儿一路皇上前皇上后,真恨不得割了他的舌头把嘴缝起來才好! “是!老爷!”福公公虽然奴性重,但是炎挽歌是真生气了,他不改口,那就是等着掉脑袋,这种大事儿,他岂能草率? 炎挽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旋即走在前面慢悠悠地朝皇城有名的十四巷花街走去。 他在登上帝位之前,无数次被夏笙花带到这个地方來,虽然用的是化名,但是谁又能想到,当今圣上,除了皇宫之外,最熟悉的地方竟然是这样不堪的地方呢? 踏过被太阳灼成灰白的青石条地砖,炎挽歌正待抬头见到久违的地方,毕竟自从夏笙花被送出皇城之后,先帝病情日益加重,他身为太子,从那以后就再也沒有机会出宫了。忽然眼角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炎挽歌有些诧异,但随即释然。 耶律般在回纥的时候,就已经是花名远播的浪荡子了,几乎沒有什么女子招架得住他的,想不到來了天启还是一样死性不改,不过,他并非天启的官员,他这皇帝陛下想管也管不着。 “老爷,那不是四皇子吗?”福公公看着旁若无人上了轿子的耶律般小声道。 “四皇子喜欢风花雪月,朕……我也管不着,走吧。”炎挽歌说罢,便径直掠过抬轿的轿夫进了玉楼的大门。 晚娘坐在大堂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有一下沒一下给自己扇风,看见从大门进來的炎挽歌,顿时眼前一亮,“哟!这位公子真是面生啊!第一次來吗?长得真是俊俏!” 炎挽歌微笑着想晚娘点头,“妈妈风姿不减当年啊。” 晚娘闻言一愣,“奴家似乎不曾见过公子吧?” “只是很久以前來过,现在物是人非,妈妈认不出來是自然的,唤我魏公子便好。”炎挽歌笑道。 “那魏公子这么早來,是听曲儿还是观舞啊?天这么早,楼里的姑娘都还沒起身呢。”晚娘见炎挽歌好说话,便也好言道。 “我今天來只是想坐坐,听说严公子出门了是吗?”炎挽歌问道。 晚娘点头,“魏公子消息真是灵通啊,不过,严公子大婚在即,只怕是不能接客了。” “无妨无妨,只是想在她婚前见一见这第一美人罢了。”炎挽歌摆摆手,自己寻了个位子坐下,晚娘见此,忙招呼侍女奉茶,只是不知道这眼生得要命的魏公子要坐到什么时候。 “让开!你们这些肮脏的茶水我家老爷岂能随意取用?”福公公像根木桩一样戳在炎挽歌身边,奉茶的侍女端茶上來,就被他一屁股挤开。 “管家,退下。”炎挽歌蹙眉道。 见主子都皱眉了,福公公赶忙让开,那侍女瞪了他一眼,把茶水放炎挽歌面前,抱着托盘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真不愧是玉楼,连侍女都这么有个性,炎挽歌失笑,福公公见他笑,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回去,“老爷……” 炎挽歌抬手制止他的话,“行了,回去论功行赏,你也够忠心了,我现在想一个人坐着静静,你回避一下吧。” 福公公于是乐颠颠地退下了,玉楼通常都是主子办事的地方,做奴才的当然是要有地方呆的,不然跟在后面会很碍事。 “魏公子这么干坐着喝茶不会觉得无聊吗?需不需要找个姑娘陪聊?”晚娘见炎挽歌一个人坐在位子上低头喝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但是她做生意还是很有原则的,客人是神,不能强迫,要干什么,她都要先听一下客人的要求,所以玉楼生意好,也不光是因为这里的姑娘长得水灵小倌生得粉嫩,服务态度好才是最重要的。 “不用,妈妈不必担心费用问題,我会付钱的。”炎挽歌笑道。 晚娘顿时觉得自己像是多嘴了,可是大白天的,玉楼沒有客人,好不容易來了一个,就让他这样坐在堂前一个人喝茶吗?这样会不会显得太沒人情了点? 张了张嘴,晚娘最后还是沒能说出半个字來,她觉得这客人是第一次來,但是这位自称姓魏的公子哥儿在玉楼坐得还真是踏实,优哉游哉的样子,根本不像是第一次來! 不过,他这么坐着,也沒碍着她开门做生意,就这么坐着吧,看他谈吐不凡,來历一定非同小可,毕竟敢进來找严紫陌的人,还真是沒有几个。 晚娘正要退下,忽然眼角瞥见一抹妃红,抬眼,看见楼梯扶手上正伏着一个女子,金线般的长发带着美妙卷曲的弧度垂散在木质的扶手上,她眉眼盈盈,隐隐约约能看出一抹妖娆风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趴在那儿的,静默无言,像是一只正在休息的猫咪。 “这位公子。”妙姬低声叫道。 炎挽歌愣了一愣,抬头朝上,对上了妙姬碧色的双眸,她殷虹的嘴唇微微张开,唇瓣有点湿润的感觉,好像刚刚喝完一杯水,“姑娘可是在叫我?” “这大堂空荡荡的,除了你,还有第二位公子吗?”妙姬眼带迷离地看着炎挽歌,慢慢从扶手上直起身來,赤着脚从楼梯上下來。 她腰侧的衩开得极高,但不显得色气,反而极具美感,她的长相是无可挑剔的精致,可以说,就连炎挽歌后宫中的女子加起來,都不一定能有她这样的美貌。 玉楼大堂中间有一泓小小的池水,里面养着几条金红的锦鲤,水波随着鱼儿游动,在天顶上荡漾开來,旋即反射到铺了光滑木板的地面上,有几缕落在妙姬玉雪的足上,淡红的脚趾微微蜷起,看上去异常柔嫩。 “你,你叫我有事?”面对如此美人,饶是炎挽歌,也忍不住有些屏息,夏笙花对严紫陌,是不是就像是这样的感觉呢? “公子一个人在这里喝茶,不会觉得闷吗?妙姬于心不忍,便想以区区卑贱之身,上前來与公子说说话解解闷。”妙姬柔声道,她落足十分轻柔,听不见半点声响。 晚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偌大的玉楼里,仿佛只剩下炎挽歌和妙姬两个人。 哗地一声,水池里的鱼嬉戏着,猛然甩尾掉头,这突兀的水声把炎挽歌惊了一跳,他回过神來,却见妙姬已经站在近前,“你是叫妙姬对吗?” “是的,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妙姬抬手轻轻掩住嘴唇,眼角带着一种惑人的媚意。 “我姓魏。”炎挽歌轻轻咳嗽,觉得自己有点失态。 “魏公子。”妙姬落步坐到炎挽歌旁边,双手却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她面带潮红,像是含苞待放的小女儿一般,“不知道魏公子今天來这儿,是心情不好还是如何?” “心情确实有点不好,但是我今天來,原本就是想见一见这玉楼的头牌,看看是不是真的名不虚传。”美人在侧,心情怎么都会好上一点,炎挽歌笑道。 ------------ 第一百七十章 :【名不虚传】 “那魏公子真是要好好瞧瞧了,严公子他真是当之无愧的美人呢。”妙姬笑着说道。 “妙姬姑娘都如此盛赞,想必一定不会让人失望了。”炎挽歌说罢,轻轻呷了一口茶水,玉楼的茶偏清淡,自然带着一股回甘,天气酷热的时候喝起來甚是合心。 妙姬看着炎挽歌,目光有些难以自拔,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晚娘躲在门柱后面,悄悄看着这怪异的景象。 这自称是魏公子的天启男子,怎么看也才二十出头吧?妙姬这样看着他,仿佛是真心实意爱着他一样,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天晓得会是什么情况。 可是,妙姬做事也不像是会感情用事的样子啊……晚娘蹙着眉头,把心中强烈的不安硬是压下,实在是不想再看下去了,便离开门柱,到别处去休息了。 两个人在大堂坐了很久,期间只是絮絮叨叨地聊着天,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大门前才出现手挽着手的两个人。 夏笙花和严紫陌一起进门,看见坐在位子上的炎挽歌,顿时就愣住了,“……你!” “笙花。”炎挽歌笑着站起身來,但在看清楚夏笙花身边的男人之后,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就僵住了,“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严公子吗?” “这位公子,愚下只不过是靠着皮相混口饭吃,当不得传说二字。”严紫陌淡然道,说出这样轻贱自己的话,却也不见他有多少不自在,反而好像是在谈论别人一样的悠哉。 夏笙花尴尬地咳嗽一声,“是,这位就是在下的未婚夫君,阿陌,沒有向你介绍,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魏公子。” “魏公子,久仰久仰。”严大公子颔首道,夏笙花更加尴尬了,她根本就沒有向严紫陌提起过炎挽歌这位至交好友,她认识的姓魏的家伙,也就只有魏小侯爷那一门了,现在忽然之间又冒出來一个姓魏的,真不知道严紫陌是怎么看的,更不知道从何久仰而來! “严公子真是客气,应当是在下久仰才是。”炎挽歌毫不落后地跟着一起假客气。 俩人就这么互相恭维着,夏笙花插不上话,只好无奈地把眼光转移到在场的第四个人身上。 妙姬沒有站起來,也沒有再继续看着炎挽歌,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根本沒有先前气势凌人的半点影子,远观起來,端得是一个端庄贤淑,甚至在夏笙花的眼光和她对上的同时,妙姬还勾起嘴角对她笑了。 感觉就像是满身起鸡皮疙瘩一样,夏笙花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严紫陌察觉到,便关切地把精神转到她身上,“将军这是冷了吗?” 夏笙花眼睛朝外面瞅瞅,天光大亮,路上的青石砖几乎被太阳晒爆了,“有点。” “那我们上去吧,房间里面会比较暖和。”严紫陌说完,朝炎挽歌笑笑,拉住夏笙花的手带她上楼。 炎挽歌站在原地沒有动,夏笙花上楼的时候,似乎也沒有要离开的意思,直到她跟着严紫陌进房间关上门,也不知道炎挽歌有沒有离开。 “魏公子喜欢夏将军?”妙姬问道。 炎挽歌回过神來,冲她抱歉地笑笑,“姑娘误会了,笙花她只是好朋友。” “那,魏公子心里可是有人了?为何方才的眼神,看上去那样悲伤?”妙姬又问。 “……我也不知道。”炎挽歌轻声道,偌大的大堂里,两个人,一站一坐,妙姬仰着脸看他,炎挽歌垂着脸,柔软的额发覆盖住他的眉眼,看不清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只是莫名地觉得很悲伤。 “公子若是不嫌弃,小女子愿为公子分忧解劳。”妙姬柔声道。 炎挽歌微微抬起一点头來,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他的眼尾狭长,有一点微微地上挑,好看,却又不显得突兀,反而凸出了一种温柔的美,皇帝陛下有着一双深情的眼眸,就像他早早过世的老爹一样,只不过,炎夜白的眼睛举世无双,再也沒有人能够生出这样好看的眼睛了。 “魏公子的眼睛真好看。”妙姬抬手轻掩红唇笑道。 炎挽歌有点尴尬,他自小在深宫,被无数人称赞才华横溢,治国有方,文武双全……就是沒有被人称赞过相貌,他是帝王,沒有人敢对他说出一点轻佻的话,长辈的除了长公主,平辈的只有夏笙花,他喜欢她,不光是因为爱慕,还有对她毫不矫揉造作态度的亲昵。 撇去爱慕之情以外,夏笙花的确是他最好的朋友。 炎挽歌不自在地左顾右盼起來,除了夏笙花小时候称赞他长得漂亮之外,还真沒有人这样夸奖过他了,今天妙姬这样称赞他,倒让见过大风大浪的皇帝陛下有些不自在了,“那个,谢谢你。” “这是事实,妙姬沒有别的意思,真的是觉得很好看。”妙姬由衷道。 炎挽歌忽然觉得很感动,这个长得异常美貌的女子,真是十分的善解人意啊,他心里一宽松,人也就放松下來,照样坐了回去,“妙姬姑娘真是善解人意,在下今天來这里,其实很开心。”故地重游的感觉,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可是小女子觉得,魏公子并沒有那么开心呢。”妙姬涂了丹红蔻丹的手指停在脸颊边上,当真是色如春花,她微微眯着眼睛,嘴唇是一样的鲜红,像是一枚精致的樱桃。 妙姬的嘴巴,是自然的樱桃小嘴,这种唇形,是福公公用去多少胭脂都画不出來的,她轻轻撅着嘴,一脸惹人怜爱的忧愁,“魏公子不开心,小女子也觉得心情不好了呢。” “那真是在下的过错了。”炎挽歌抱歉道。 “不怪你,小女子只是觉得,感情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妙姬笑着说道,语调,却带着轻微的凄凉…… 夏笙花坐在桌边,回味尚且有些难以适应,妙姬的笑容实在是可怕,不知道的人会觉得她笑起來很好看。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心有千结】 但是夏笙花是知道她嘴巴有多毒辣人品是有多差的,被妙姬这么一笑,她真是觉得……骨头都要烂掉了! 严紫陌坐在她身边,亲昵地依着她,他身上有中十分微妙的甜美香气,像是常年被沉香熏陶过一样,夏笙花闻着这种香气,觉得很是舒服。 “你的手指好冷啊,真的着凉了?”严紫陌握着夏笙花的手柔声问道。 夏笙花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她摇摇头,“不是着凉,是受惊了。” 严紫陌噗嗤一声笑了,“将军你真的很怕妙姬吗?怎么会吓成这样?” “我从不怕异性,但是女人,的确是很恐怖啊。”想起家中老母,夏大将军就忍不住心头发麻。 “那,我的将军难道就不是女人了?”严紫陌轻轻说道,将夏笙花搂进怀里,一下一下浅浅地啄着她的嘴角,亲完了,才正色道,“嗯,你看起來也像是个女人,我把你当男人用好了。” 严紫陌的玩笑话让夏笙花失笑,“阿陌,你把我当男人用,是想我在上面吗?”夏笙花刚说完,腰就一紧,被严紫陌硬是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坐着,他暧昧不清地扶着夏笙花的腰侧,夏笙花软肋被他捏住,有些不敢动弹,但是这诡异的坐姿着实让人感到羞耻…… 沒错,严紫陌让夏笙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他并着双腿,但夏笙花的腿却是岔开的……“你在上面也好啊,这样比较舒服才对。” 这算是被调戏了吗?夏笙花这样想着,人就显得有些木愣愣的,严紫陌搂着她的腰,笑着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你觉得呢?” 夏笙花沒有反应,她也不敢有反应,她在骨子里面,其实还是挺保守的,便闷声道,“随你吧,出嫁从夫,我哪儿敢有异议?” “这样听起來,倒显得我有些不近人情了,那好吧,你喜欢哪个姿势都随你吧。”严大公子“大方”道。 夏笙花伸手摸摸他的下巴,那温润的触感叫她有些爱不释手,“那我要在上面。” “……”严大公子沒有回应,这跟刚才的区别很大吗? 夏笙花陪着严紫陌,一直待到天色将暗,她若是再不回去,长公主定然要给她小鞋穿,这才匆匆离去,走的时候,炎挽歌已经不在了,想是回宫了,夏笙花便也沒有多么在意,拔腿便往家的方向冲。 丁管家守在门口,等得是满头大汗,夏笙花跑到的时候,还沒來得及问上一句,就被丁管家扯住袖子往里拽,“大小姐不好啦不好啦!” “什么事情?”夏笙花不名酒李,但是心里渐渐萌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管家亲自來门口迎接,这是为了什么?家里要不是來了贵客,就是出了什么大事儿,而这大事儿,通常都跟夏笙花有关系,而且,通常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夏笙花跟着丁管家赶到大厅,就见到长公主还是老样子坐在上方,怀里抱着自己未來的媳妇儿,而夏无月,跟早上一模一样,跪在搓衣板上,垂着脑袋嘴唇蠕动着,不知道是不是在骂她。 “你还知道回來,本宫还以为你死在小白脸那儿了呢!”长公主厉声道。 “娘亲,阿陌他不是小白脸。”夏笙花尴尬道。 “什么!他不是小白脸?你还有脸说呢!”长公主怒道。 夏笙花摸着自己的脸颊,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生气,“他真的不是啊……” “他脸比本宫还白!不是小白脸是什么?你这沒良心的小兔崽子!还有你哥也是,花心大萝卜!负心汉!”长公主说道一般,话锋奇迹般地转向跪在地上的夏无月。 夏笙花一愣,“夏无月干嘛了?” “本宫想让茹儿给他当童养媳,他居然不同意!”长公主继续气愤道。 夏大将军顿时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什么?让她当童养媳?这当然不好,茹儿还只是个孩子啊!”而且连孩子都算不上,人家只是个奶娃娃啊!娘亲你要不要这样丧心病狂? “孩子又如何?本宫看上她了!夏无月你要是不娶她,你以后都别进夏家的大门!”长公主一拍桌子,发出惊天动地的啪的一声,夏笙花倒沒什么大惊小怪的,长公主做事一惊一乍已经是常态了,反倒是她怀里的方茹,被长公主这一巴掌拍得猛然惊醒,顿时哇哇大哭起來。 长公主顿时怜惜地忙着安抚怀里的宝贝,根本顾不上再骂夏无月。 夏笙花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忽然意识到有个人不在,便四处张望,“孙道长呢?” “孙道长回房间休息去了。”癸真回答道。 夏笙花闻言便点点头,“那我也回去了?” “站住!谁让你回去的?”长公主叫住想要逃跑的夏笙花,“你今天沒有经过本宫的同意就跑去跟小白脸厮混,你们俩都快要成亲了,能不能安分点?婚前见面是大不吉!你,给本宫下去,抄婚戒一百遍,明天交出來给本宫看过,字体要规范标准,不能找人代替!不然,你自己看着办吧。”长公主这么一通威胁,别说是夏笙花了,就算來的是先帝炎夜白,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长公主虽然不在帝位上,但是她的日常生活,过得十足像是个女皇帝一样。 夏笙花垂头丧气地答应完,往外面走,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人一把拽住,抬头看去,才发现是刚才一直沒有露面的孙止,“孙道长?” “嘘。”孙止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将夏笙花拖到身边,“里面情况如何?” “夏无月正在罚跪搓衣板……方茹正在哭。”夏大将军如是说道。 孙止了然地点点头,“放心吧,他早晚会接受的,现在不跪,以后他想跪都沒得跪。” “……这是为什么?”夏笙花好奇道。 孙止摇摇头,“他不跟自己娘子好,以后想追都來不及了,长公主真是深明大义啊!”她称赞道。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梦入华胥】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夏笙花忽然之间有些不明白了,哪儿有娘逼着儿子娶个奶娃娃当夫人的?就算夏无月等得,到时候方茹长大了,他就是一个糟老头子了,还能在一起? 夏大将军有些理解不能,好在这个问題不需要她來操心,夏无月自己的事情自己來解决,她只要隔岸观火就好了。 “对了,夏将军你跟严公子过得愉快吗?”孙止忽然问道。 夏笙花顿了顿,“还行吧……”脸上出现两团可疑的红晕。 孙止瞧着她脸上的红晕,忽然叹了口气,“真是幸福啊,虽然我说话不是很吉利,但是真的希望你能幸福,严公子他或许沒有你想得那么好,你若是真的爱他,就多在意点别的吧,最起码,给自己一条活路。” 夏笙花脸上顿时降温,“你……谢谢……” 孙止冲她点点头,“天黑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夏将军你也好好休息吧,我记得,过两日就是你的吉日了,这两天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她关切的话语,听在夏笙花的耳朵里面,像是一个长辈在叮嘱小辈该注意的事情一样,听起來虽然有些不合时宜的怪异,却让夏笙花有些无以复加的感动。 这种事情,长公主这样不拘小节的人是永远都不会叮嘱的,孙止虽然年纪比她还要小,但是夏笙花知道,她一定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她到底有什么故事在里面,就不得而知了。 夏笙花默默地走在昏暗的回廊中,天刚黑,负责掌灯的婢女还沒有來得及把这儿的灯点上,夏笙花摸着黑回到院落,梦儿却是早早地把灯全点上了,天还是很热,小道两边蒙着纱的石灯里有一两只扑火的飞蛾,扑腾着翅膀翩翩然,夏笙花却有些心不在焉。 “将军,你回來啦?”梦儿迎上來关切地问道。 夏笙花点点头,却沒有说话,而是路过梦儿,回到房间,踢掉鞋子躺了上去。 脑袋有些昏昏然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着凉了,明明今天沒有碰水啊……夏笙花迷迷糊糊地想着,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变得模糊。 梦境,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夏笙花变得小小的,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向下看,往下是城墙之下宽阔而直通天际的官道,她趴在城墙的墙洞上,想爬到上面去,看到更多。 一双大手将她护住,抱在怀里,然后举高,温柔得仿佛慈悲的菩萨。 夏笙花抬头,看见一双深紫的眼眸,重叠的瞳孔一点也不觉得怪异,反而有一种神幻的美感,先帝美好的容颜带着些微的笑意,纵容和宠溺。 她想起來,小时候,最疼爱自己的,反而不是身为母亲的长公主,而是先帝炎夜白。 先帝有着举世无双的重瞳紫眸,他的容貌,和自己的眼睛一样举世无双,他是一个温柔的人,最疼爱自己…… 年幼的夏笙花不知何故,忽然呜哇着哭了出來,伸手去够他,炎夜白却只是举着她,脸上温柔的笑意不改,“宝贝乖,不哭啊……”他柔声安慰着,语带不舍。夏笙花摇头,稚嫩的小手伸出去,眼看即将碰到,炎夜白的面容却渐渐变了,变成微笑着的严紫陌,碧绿的双眼像是一泓湖水,仿佛生生地就能将她溺死在里面。 她无力挣扎,靠在他的怀里,渐渐地,画面像是被人投入无数石子,一下子模糊起來,等她再睁眼,却已经是梦醒了。 夏笙花动了动嘴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行,手脚也软软的使不上力气,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醒了,人却不对了。 床边坐着个人影,正在替她把脉,夏笙花眯起眼睛,才发现是孙止,孙止后面不远处,站着焦心的长公主,她的房间里竟然一下子來了这么多人。 “孙姑娘,花儿她可好?”长公主问道。 孙止冰凉的手指从夏笙花滚烫的手腕上离开,“天启太热,外邪入体,问題不大,休息两天就好了。” “需要开药吗?”长公主问道。 孙止摇头,“夏将军的体质不适合吃药,吃了也沒用,还是躺着吧,注意房间通风和清凉就好了。”孙止絮絮道,站起來把位子让给长公主。 长公主坐下,抓着夏笙花的手不放,“有沒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啊?告诉娘。” “……我梦见了舅舅……”夏笙花轻声道。 握着的手微微一颤,长公主眼眶还是红红的,“你梦见先帝?他给你托梦了?” “他叫我走……”夏笙花抬手扶额,头疼欲裂,“他叫我离开这里……” 长公主虽然平时对夏笙花很严厉,但是此时见到她如此痛苦,心都要碎了,“我们不谈先帝了好不好?你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么多了啊。” 夏笙花摇头,“娘亲,我头疼……” “别想了,睡吧。”长公主颤声道。 夏笙花还想再问,头却越发地疼了,她说不出话來,直觉有什么问題是自己不明白的,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只能疼得眼泪直流,长公主按着她,差点沒忍住哭了。 “她是不是以前受过伤啊?”孙止上前來问道,长公主慌忙摇头,但是这一欲盖弥彰的动作让她微微一挑眉,“好吧,病人需要休息,公主我们还是先离开吧,让她安静一会儿就好了。” 长公主沒有再说话,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过度激烈了,便不再出声,默默地走了出去。 等在一边的癸真见状,看了孙止一眼,忙跟上去。 长公主走了等在外间的夏元帅自然也跟着走,他虽然担心夏笙花,却不想凑这个热闹,只是见长公主一脸受伤地出來,慌忙去安慰她。 夏无月默默坐在位子上,夏笙花发烧是在半夜,大家守了一晚上,现在天都亮了,他精神有些不好,却很在意孙止的那句话,“师妹,笙花以前受过伤吗?我怎么不知道?” 孙止耸耸肩,“我也不知,她看上去像是受过旧伤的样子。”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往事随风】 “或许,是在打仗的时候?”夏无月猜测道,他虽然早年是跟大国师在山中修炼,却不曾听闻夏笙花病重垂危或者受了什么伤的消息,长公主对她严厉归严厉,终归是自己的骨肉,护犊心态一直都很严重,不可能夏笙花出了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你觉得有可能吗?”孙止白眼问道。 “……好像可能性不大,笙花她在边疆打仗,安危关系着天启的利益,沒道理她受伤沒人知道。”夏无月揣摩着,孙止叹气,“你刚才沒有看见长公主做贼心虚的样子啊?她一定知道什么,可是她却沒有说出來,她在刻意隐瞒。” “有道理。”夏无月点头。 “况且,夏将军无缘无故为什么会梦到死了那么多年的先帝?我倒是听说,八年前先帝一怒之下将夏将军贬往漠北吃苦受罪,她沒道理一直想念着一个死人吧?”孙止道。 夏无月一脸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的表情看着孙止,“舅舅还在世的时候,对我们兄妹俩很是疼惜,尤其他特别疼爱笙花,你是沒有看见,笙花小时候,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现在的皇帝可风光多了。” “为什么?”孙止问,“你们两个是同一个母亲所出,就算先帝喜欢,也应该比较喜欢你这个仙胎吧?” “你懂什么,笙花小时候那才叫钟灵毓秀才华横溢,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大国师带到深山去修行了,就算是个仙胎,舅舅他又不是老顽固,他疼笙花自然多过疼我了。” 孙止沉默了一会儿,“夏将军小时候真有这么厉害?” “小时候可招人喜欢了,越长大越残。”夏无月不屑道。 “大少爷,孙道长,你们什么时候离开?”站在一边很久的梦儿忍不住插嘴问道。 夏无月一脸憋屈,“梦儿姑娘,我跪了大半夜了,你行行好让我坐会儿行不?” “不行,孙道长自己说了,要让病人好好休息,你们俩在这儿说话,吵到将军怎么办?”梦儿扁嘴道。 “可是我也是病人啊!”夏无月委屈道。 梦儿把头别过去,孙止一言不发,默默的转身出去了…… “大少爷……”梦儿鄙视道。 夏无月欲哭无泪,扶着椅子起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梦儿心疼地替夏笙花把床帐放下,到外间去守着了。 原本闭着眼睛的夏笙花,等到梦儿走远了,才忽然睁眼,眼中茫然无措,她这样呆呆地看着头顶好久,才抬手,将眼角那一丝泪痕拭去。 她在梦中见到的炎夜白,应该是在自己三岁那年的时候,时隔将近二十年了,却仍然如此记忆犹新。 那个时候,先帝炎夜白带着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抱着她看城中风光,她还记得,先帝是何等的温柔,可是为什么会梦见那一晚呢? 夏笙花想不明白,越是想,就越是头疼,那干脆,就不要想了吧? 轻轻叹了口气,夏笙花闭上眼睛,想催自己快点入睡,却悲哀地发现,现在是白天,她根本睡不着。 玉楼 小思趴在桌子上叹气,珠翠看他这样一幅颓废的样子,笑着上前拍他,“怎么今天沒精打采的?要不要吃点凉果?” 小思摇摇头,“公子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了。” “……现在是月初了吗?”珠翠问道,算算日子,了然,“公子每个月都喜欢这样,你就随他去吧,他不会有事的。” “可是这样关几天对身体不好吧?”小思皱着眉头起身问珠翠。 “他喜欢这样能有什么不好的?” 珠翠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沒说出口,她有些尴尬地看着悄无声息站在身后的女子,脸上汗都要下來了,“妙姬姑娘,你怎么下來了?” “你怎么过來了?这里是公子的地盘,我问的是翠姐,要你來多嘴?”小思翻着白眼不爽道。 珠翠见他讲话这样口沒遮拦,顿时就恼了,“你怎么说话的,快给人家道歉!” 小思不说话了,冷哼着转过头去,珠翠见状,勉强给妙姬赔笑脸,“妙姬姑娘,小思他童言无忌……” “沒关系,这样的孩子才更可爱嘛。”妙姬大方道,继而靠近,“这孩子的眼睛真是好看,舌头也粉粉的,真想割下來好好收藏呢。” 这句话说得珠翠毛骨悚然,小思却已经炸毛了,“你这恶心的女人!离我远点!” “小思!你快点跟妙姬姑娘赔不是啊!你怎么说话的!公子要是知道了你看他怎么罚你!”珠翠慌忙拉着小思的手,按着他的头要他低头,小思一把将珠翠推开,“不用你來管!你这狗腿子!”说罢,恨恨地跑了。 “娘娘……”珠翠有些慌神,她刚诺诺地开口,就被妙姬抬手阻止,“你叫我什么?” “妙姬姑娘,小思他真的还小,他不懂这些的,求您饶了他吧。”珠翠急得都快哭了,小思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了严紫陌的身边,他沒有见过妙姬,甚至连严紫陌的真实身份都不清楚,他一直都把严紫陌当做最亲的亲人,严紫陌又很疼他,所以免不了要恃宠而骄,口沒遮拦这个毛病,严紫陌也说了他很多次,可就是改不了。 “珠翠,你在说什么呢?我沒有要对他不利的意思啊,只是觉得这孩子真是可爱,很想留在身边呢。”妙姬笑道。 珠翠忙摇头,“不,公子是不会同意的,妙姬姑娘,你行行好,公子这两天正好旧病复发,求您等他好了之后再论罪好吗?” “好,我会问严公子要人的,外面光好刺眼,我回去休息了。”妙姬说着,不顾珠翠要哭出來的表情,转身回房间了。 珠翠一个人站在楼梯口上,只觉得天昏地暗。 “公子,公子……”她颤抖着,回身去,见到的,却只是严紫陌房间紧闭的大门,严紫陌的房间是可以从里面上锁的,一旦锁上,除非撞门的人功夫有夏元帅夏笙花那样的好,否则,是决计难以从外面打开的。 ------------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点清明】 此时此刻,严紫陌身陷囹圄,根本沒有精力去管小思的死活,珠翠手扶着门面,泣不成声。 妙姬是个极为恐怖的人,珠翠跟在严紫陌身边那么久,她岂会沒有见识过这些? 一旦妙姬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了,就会千方百计地要到手,却不会立刻就弃如敝履,她会用各种方法让你受尽折磨,然后死得痛不欲生。 她见识过的,所以才会这样紧张。 小思虽然说话不经过大脑,却实实在在是个单纯的孩子,他是严紫陌那么多年痛苦之下,唯一的一点善念。 早年的严紫陌,实实在在是个暴戾的人,他是一族之长,神之传人,被尊称为主上,谁都不敢拂逆他的意思,他性情暴戾嗜血,却无人敢对他不敬,直到有一天,他捡到了无父无母的小思,将他带在身边养大,才慢慢变得温和了。 小思对严紫陌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妙姬知道他很看重这个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人,他又恰好不识抬举,她若是真的开口问严紫陌要人……只怕公子不会不给啊…… 珠翠心思向來缜密,她知道严紫陌现在不能出來,也只好默默地为小思担心,只盼公子出來能够主持大局吧,她真的不想看见小思死得那样凄惨。 “……”紧闭的窗户被人落下重锁锁死,连同门也是一样,这件房间,完全成了一个封闭的密室。 宽大的床铺上,柔软的被榻之间,静静蛰伏着一个男人,他长发披散,全身汗湿,薄被只是浅浅地盖到腰间,一身雪白的皮肤浸透了汗珠。 看上去像是毫无生机一般,那种白,像是死灰一般。 房间里面十分昏暗,即便是白天,由于紧锁的门窗,这里有一种诡异的静谧,厚厚的床帐将一切声音隔绝在外面,形成一个更加静谧和封闭的小空间。 严紫陌双眼微微睁着,眼睛却沒有什么神采,直到听到门外一丝隐隐约约到难以察觉的哭声,眼珠才微微转动着,慢慢将眼睛完全睁开。 他的嘴唇和皮肤几乎是一个颜色,脸苍白到再难变白,碧色的双眼看上去,异常醒目,他微微地叹了口气,抬手扶住额头,却发出一丝痛苦的**。 身上像是正在开裂一样的剧痛,疼到无以复加。 很久以前,严紫陌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病是怎么一回事,小的时候,每年出现一次这样的情况,长大之后,却越來越频繁,他不知道个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題,只知道,自己的体质,注定未來命途多舛。 那个女人一直都在给他施压,从小时候的虐待开始,直到现在,他不是很懂她心思,小时候饱受虐待的时候如此,到现在,也是如此。她喜欢用针扎他,扎手指,扎脚心,他越是疼,她就越是开心,一切的怨恨都发泄到他的身上,以至于,他从前也这样喜欢虐待人,心是黑暗的,所以他从來都不愿意想着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昏暗的床上,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空间,虽然不显得狭隘,却让他有足够的安全感,不知道,成亲之后被夏笙花看到自己这幅样子,会不会感到害怕? “将军……”痛苦蔓延到嘴边,变成了他对夏笙花的称呼,他很享受这样称呼她,夏笙花,一个坚强的女子,天启的女人里,大概再找不出像她这样的了吧? 他开始的时候,不屑她,现在,却渐渐改观,若是沒有那样的任务在身上,和将军一起过一辈子,哪怕是粗茶淡饭,也是好的吧? 这样想着,心里微微放松了一点,随即而來的,是无尽的痛苦,严紫陌咬住自己的手臂,狠狠地咬下去,几乎要撕下一片肉來的那种程度,等到疼痛过后,他松开嘴巴,盯着伤口看。 伤口被自己撕咬出一个恐怖的缺口,却在他嘴巴离开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这也是那个恶心的女人敢这样肆无忌惮对待他的原因。 “呵呵,你想让我不得好死,让我痛不欲生,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做到。”严紫陌轻轻哼着歌声,闭上眼睛,想到自己很久以前遇到的一个人。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年纪还小,却不曾笑过,就连哭,也很少。 按照族里的说法,神子是近神的存在,神就该是无悲无喜的,那个女人每次折磨他,却不许他哭,看见喜欢的东西,也不准他笑,一切都按照规矩來,甚至变本加厉。 于是有一天,他逃了出來,逃得远远地,远离了那个恐怖的地方之后,遇见了一个身上披着斗篷迷了路的小孩。 那个时候他就站在被花团压低了枝头的树下,天上下着小雨,手里紧紧握着短剑,他在逃命,不知道要逃到什么地方去,却知道,若是不逃,下场只有被抓回去继续虐待。 他是人,不是什么神,神仙无悲无喜,可他有血有肉,凭什么要剥夺他的喜怒哀乐? 他遇到那个小孩的时候,花树上的花瓣被急雨打落,那孩子伸手接住花瓣,好奇地看着,然后搭讪问他这个是什么花。 他还记得,当时他回答,不知道,那孩子却极聪慧,有着一双剔透灵动的大眼,他于是再开口,告诉他这花叫什么他虽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可以看出來他的心情极差。 后來发生了什么?严紫陌反而记得不是很清楚,那孩子是一个人出的门,他又是在山上遇见的他,沒走多远就被赶來的人截住,带了回去,而那个或许是迷了路的孩子,要不就是死在山上,要不,就是被野兽拖去吃了吧? 那样的深山,不要说是蛇虫鼠蚁,就是豺狼虎豹,也一定不在少数,他被带回去后,无人管那孩子,下场如何,自然可见一斑。 严紫陌靠在柔软的枕头上,心里有些淡淡的愧疚,他天生体质,可辟猛兽凶邪,那小孩若是跟他呆在一起,一定不会死。 但是跟着他又有什么好呢?早晚被那个女人折磨死。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劫尘三千】(上) 小思被妙姬气到,跑出了玉楼之后,越跑越觉得有些心绪不宁,他是从第一眼起就看不爽妙姬这个女人的,但是妙姬在玉楼的地位很高,她是严紫陌之后将要坐镇玉楼的花魁,在玉楼,何止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敢这样挑衅,自然是有她自己的资本,他不爽,也只能是不爽。 妙姬要触霉头,也不会是冲着他來,公子现在正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必定是旧病复发,妙姬若是去找公子的茬,那他还真是捅了个大篓子啊! 想到自己又因为一时意气用事说了些口沒遮拦的话,小思就忍不住抬手抱头,“我的天啊……” “你的天怎么了?” “……你是谁!你怎么会忽然之间出现在这里?”小思被吓了一跳,但看清楚來人是昨天与夏笙花一起來做客的道姑之后,小小地松了口气,继而沒好气地问道。 孙止耸耸肩,手里撑着伞遮太阳,“我是來通风报信的。” “通什么风报什么信?”小思问。 “夏将军昨夜邪魔入体病倒了,贫道想这件事情若是不告知一声严公子的话,夏将军醒过來的时候会怪罪贫道的,所以就特地赶过來知会一声了,想不到能在路上碰见你。” “……你是说真的?沒有骗我?”小思不敢置信地问道。 “自然是真,贫道何曾说假?这位小哥你我相识不深,我骗你作甚?”孙止无语地眯着眼睛道,要不是拂尘扫完蚊子落在房间里,她这个时候还能特道貌岸然地拿出來甩两下,只不过事实沒有如果,她沒有带拂尘,手里只撑了一把伞,总不能拿着伞当拂尘甩两下吧? “可是夏将军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生病?你不会是在唬我吧?”小思依旧不愿相信,夏笙花是一个传奇一般的人物,在普通人眼里,几乎都被神化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夏笙花刀枪不入天生神力,夏笙花从不受伤生病,夏笙花甚至能够永生不死…… 如此这般的想法,简直是愚不可及,孙止想笑,却笑不出口,世人愚钝,即便夏笙花不是一个如同神一般的人物,也早就将她捧到了至高无上的地步,这不一定是她自愿,但是,这也恰恰证明了一点,夏笙花是很重要的存在,至少是民心所向。 “你若是不信,就跟我一起去公主府瞧啊。”孙止见他不愿意相信自己,倔脾气也上來了,她向來最讨厌别人怀疑自己的诚实度,那让她有种被人当成是小偷一样的感觉。 “……真的病了?”小思听完这话,才有些半信半疑,公主府他是决计不愿意去的,长公主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主儿,更别说夏家满门都是粗鲁莽夫,他小思虽然是贱命一条,却也真不想就这么白白送死在这几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瓜手上。 他若是要死,也要躺在公子怀里美美地死去,岂能死在夏家人手上? “骗你作甚?不信拉倒,贫道冒着烈日來给你们传信,结果却是这样,真是好个奴才啊!俗话说得好,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看來说得还真不错。”孙止眼神一冷,说出的话更加阴冷。 小思被她的语气说得直觉背后寒毛倒竖,森然冷意从每个毛孔里面钻进去,让他三伏天忍不住打起了冷颤。“我,我才不像是公子那样呢!你少含血喷人!” “我有沒有含血喷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这不光是在丢自己的脸,你还把你们家公子的脸面全部丢尽了!并非贫道想抹黑你们,只是,你们看在贫道眼中,的确有那么黑罢了。”孙止淡然地说完,冷哼一声,转身撑着伞走了。 小思站在灼灼的阳光底下,整个人似乎都要被晒成灰烬一样,他愣愣地目送孙止远去的背影,猛然回过神來,狠命地搓着自己满是鸡皮疙瘩的手臂,“神经病!” 骂完之后,他吸吸鼻子,觉得自己好像也被传染到了风寒一样,如今正是三伏天,他竟然会得风寒,这简直是诡异莫名啊! 还有那个臭道姑!竟然敢说公子的坏话!等公子出來,看他不给她点教训尝尝! 日渐黄昏,珠翠一整天都呆在严紫陌房间的门外,她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儿,沒有半句多余的话,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绣着花样,直到小思凑够外面风风火火的跑进來,才从座位上猛然站起來,“小思!” 小思见到珠翠就想起自己走之前骂她是走狗的话,他并不是故意的,但是话已经出口,覆水难收,他现在装作若无其事地上前去与她说话,反而会显得很矫情。 他从來都不是一个矫情的人,虽然心里还是心虚,他却是勉强抬起一点头來,“翠姐。” 珠翠眯着眼睛摇摇头,“你这样怎么能让公子放心啊!” “我自有分寸,公子不用多操心的。”小思摆手道,将话題转移到正抱病在床不能起身的夏笙花身上,“翠姐,你知道吗?夏将军病了。” “……什么!”珠翠惊叫的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她做刺绣的手指竟然被自己给扎破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珠翠好不容易稳定的心情,整个人都显得异常和蔼可亲,必要的时候为了套话,伪装得年轻一些也是可以的啊。 “我刚才在出去的路上碰见了昨天跟着夏将军一起來做客的道姑,好像叫孙什么來着,她亲口告诉我的。”小思双眼闪闪发光,一脸的幸灾乐祸,他不喜欢夏笙花的程度,就像是过敏症患者见到了铭感源一样,十足的孩子气。 珠翠见他这般天真烂漫,不由得喟叹,“小思,你沒有必要如此较真,公子他一直都是最疼爱你的,夏将军她就算是要成为公子的妇人,她与公子相处的时间也才这么短短半个月时间,你老是捉着她的尾巴做文章,要是被上面的人知道了,你要不就是被阉了拖进禁宫当太监,要不就是暴尸荒野了。” “翠姐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吓人?公子他疼惜我我当然知道,但就是看夏笙花不顺眼,单纯的不顺眼!”小思跳脚道。 珠翠叹气,“你不顺眼,那你想,将军看你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觉得特别不爽?” 小思点点头,一脸的茫然,珠翠这才哼了一声,“你既然知道这个还要赤持续多死,你知道公子知道之后会有多伤心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公子他这两天一直都关门在里面修习,他是一定不会知道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天地之间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我今天说的话的。” “可是我听见了……” “你听见了摇头有什么用?你是想跟她良城美景吗?”小思说着,转过头去办了一个鬼脸,但是鬼脸扮到一半,忽然之间瞬间凝滞住。 严大公子站在门口,一袭红衣长袍,衬得肌肤如霜雪,衣服似业火,仿佛能将他看到的所有人都焚烧殆尽。 “公公公……”小思顿时说不出话來了,严紫陌微微挑起眉头“公什么?”他提前从密闭的房间里面出來,现在浑身上下才是真的像火在烧一样,但是他一听见夏笙花抱病在身的消息,便再也沒有忍住,硬是从里面出來了。 丝滑衣衫下,一一丝丝隐隐浮现出龟裂的痕迹,痛入骨髓。 “公子你的身子……”珠翠关心严紫陌,向來都是比小思來得用心的,他很明白其中的道理,摆摆手示意无碍,“将军她怎么了?” “……公子,为什么你现在张口闭口都是这个女人?小思不服!”话刚出口,后脑勺上就硬生生地被珠翠抽了一记,“你不服那你去当个女人看,看看到时候公子会不会像这样张口闭口都是你啊?”珠翠恨恨地说罢,恨铁不成钢地将手里正绣着东西的小篮子扔了,亏得她先前那样向妙姬求情,结果竟然换來这样一个结果,小思还是执迷不悟,他甚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奇妙的存在,珠翠觉得自己仿佛一夜之间老到一百岁动不动就骨折扑街的老人了。沒有上进心!一点上进心都沒有啊! “翠儿,你且等等。”严紫陌忽然开口叫住珠翠,被公子这样礼貌待遇的珠翠脸上挂上幸福的微笑,“公子有何贵干?” “替我去趟公主府探病,我要确切的消息。”严紫陌轻声说道。 “……是。”珠翠沒好气地答应道。 “至于你,去跪着吧,沒有我的允许不准起來。”严紫陌寡淡地说完,便回身要进门,却在大门打开的刹那,一股妖风猛然冲入,严紫陌还是淡定如常,手却迅速地把门关上。 抬头的时候,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严大公子真是好兴致啊,不好好留在房间里面养伤,出來可是对身体不好的哟,就让小女子來帮你做吧……”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尘劫三千】(中) “小思之前多有得罪,我可以替他赔不是。”严紫陌垂着眼帘道。 “赔不是?你觉得你说对不起对有用吗?”妙姬讥笑道。 “因为沒用,所以我还沒有道歉,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情,我道不道歉是我的事情。” 妙姬闻言不怒反笑,“果然你最了解我了,知道我不会接受道歉,干脆先说明白。” “你这老女人來不光是为了小思的事情吧?那孩子的确说话有些过分,但还不至于能劳烦你來这里找我。”严紫陌冷笑,妙姬这个女人,除了夏笙花來的时候,平时真是巴不得能少见他,有多远隔多远,今天突然來了,想必不光是为了小思出言不逊的事情了。 小思对她來说无关紧要,可是对他而言,就不是那么好随便处置了。 “你提前出來,脸色不好,我很心疼呢。”妙姬轻佻着说罢,伸手去摸严紫陌的脸,严紫陌面对着她的时候从來都是昂头挺胸,她虽然个子不是很矮,却着实沒有他高,想看着他的脸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么少。 “你若是真的有心,就滚出去,我见到你就觉得恶心。”严紫陌丝毫不掩厌恶道,他是真真切切,从心底里面讨厌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的丑陋,实在是叫人目不忍视。 “别这样,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怎么都有感情的,你我虽然两看相厌这么久了,总是该有好好做下來和平相处的时候了。”妙姬瞧着严紫陌的脸,微微眯起眼睛,“你长得真像……” “我的长相如何,轮不到你來置喙!”严紫陌原本 耐着性子听她说话, 却在听到长相之后勃然大怒,他抬手将妙姬推开,妙姬沒有防备,被他一把推出门外。 她整个人由于惯性摔倒在地上,等起來的时候,大门已经重重关上。 珠翠站在一边,被吓了一跳,却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能呆呆地站在一边。 妙姬慢慢起身,忽然肩膀耸动着哈哈大笑起來,她甚至丝毫不避讳有外人在场,对着门内大声嘲笑道,“你长得跟你爹再像,也永远只是个杂种!严紫陌,你这杂种!”说罢,她一路笑着绕过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妙姬的房间门口装着赤红的门帘,她进去之后,只听见用上等琉璃串撑得门帘互相碰撞发出珠玉互撞的清脆声响。 珠翠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她起先并沒有看见妙姬进去,但是妙姬在走之前说的那番话,着实是刺耳难听,她就像是个骂街的泼妇一样,这样难听的话都能说出來,她连自己的身份都不顾了,难道连脸面都不要了吗? 看着静悄悄的房门,珠翠默然,弯下膝盖坐回位子上,将尚未完成的刺绣继续下去。 严紫陌站在昏暗的房间里,由于症状尚未完全消褪,他的皮肤在黑暗中发出一种妖异的银光,他面无表情地抬手将胸前的系带解开,松松披散在肩头的外袍顿时滑落,肩头上已经沒有开裂的痕迹,甚至看上去分外光滑玉润,而肩头以下的地方,龟裂的痕迹一直蜿蜒到腰部以下,这疼痛,让他很浮躁,很想杀人,或许是因为忍受了很多年的缘故,即便是颤抖他也不再出现过,只是将手里的外袍随手扔在地上抬脚踩过,回到床上继续躺着。 “杂种,说得真是好啊,好像我是,你就不是一样。”他难得嘲讽道,侧过脸去,只觉得很累,很想休息。 夏笙花的事情,他虽然是听到了,却怎么都不能出去见她一见,如今是白天,按照现在他的身体,微弱的光亮尚能接受,若是太阳暴晒,整个人就会像是被火灼烧一样,过后留下烫伤的痕迹,极难愈合。想见将军,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是先休息一下吧……等到了晚上,挑个沒人的时候去拜访她。 彼此思念的两个人,目前为止都躺在床上,夏笙花自从醒过來一次之后,一直处在梦魇之中,她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先帝满脸是血的模样。 夏笙花八年前走了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过,先帝是在五年前过世的,去世的原因,按照官方说法,是夜半忽然暴病而亡,御医甚至都沒能來得及出场。 帝王去世,本该举国发丧,但是奇迹般地,夏笙花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先帝都入葬半年了。算算敛尸发丧入葬的时间,再算算皇城到漠北的脚程,夏笙花不相信会沒有人來为她送消息。 炎夜白在世的时候,她是最受宠爱的郡主,不管其中是什么原因,沒道理舅舅死了,她这个当外甥女的一点消息也不知道。而且就算是接到消息,也都是因为路人口耳相传,漠北距离天启帝都十分遥远,国丧这样的大事,用了半年时间传到这里也并不是很稀奇,况且漠北常年战事吃紧。 她当时正在前线参战,本來应该是可以起码打个小胜仗的,得到消息之后,她却反而被敌军将领一剑劈中肩胛,差点一命呜呼。 这件事情上,她并不是沒有怪过长公主,若是先帝过世的消息她能告诉她,最起码,夏笙花还能赶得及回去见上最后一面。 世上最疼爱的自己长辈去世了,她却连最起码的孝义都沒能做到,岂能算得上忠义? 可是换做眼前,她连先帝的仪容都沒能见上,又怎么会时常做梦梦到他血淋淋的模样? 夏笙花想不明白,心里隐隐约约总是会觉得莫名的恐慌,但是生活风平浪静,什么都沒有发生,她甚至在想,会不会自己做梦,只是因为某些琐事触发了自己的回忆? 心思百转千回,夏笙花却越发觉得沒有头绪,她做梦醒转,抬眼之间天色已晚。 梦儿一脸憔悴地坐在不远处,桌上放着两个大碗,里面是饭菜,因为担心会凉掉,都用两个大碗倒扣着保温。 “将军,你醒了?”梦儿问道,上前将夏笙花扶起,“怎么样?好点了吗?” 夏笙花摇摇头,又点点头,她整个人还有点迷糊,等稍微清醒了,才开口,“梦儿,我想喝水。”声音沙哑得连她自己都快要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了,怕梦儿沒听清,她便又重复了一遍。 “好了好了,我听得见,将军你休息吧,我这就给你去端水。”梦儿忍不住笑了,蹬蹬蹬跑到桌边给夏笙花倒了一杯水,又蹬蹬蹬跑回來给她喝。 夏笙花喝完水,精神明显好了不少,她对自己平白无故遭了这么一回罪还是很看得开的,沒一会儿就和梦儿有说有笑了。 梦儿见夏笙花精神不错,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将军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梦儿真的被你吓死了。” 夏笙花此时难得精神不错,便问道,“怎么了?有多吓人?” “怎么叫你你都沒反应,连呼吸都很微弱,就像是要死了一样。”梦儿双手紧揪着放在胸前,一脸的后怕,夏笙花见状,不由得咧嘴笑道,“我现在还活着不就够了?你不要太担心,将军我的身体好着呢,就算真的是什么突发病,也死不了。”最多,最多……也就是梦儿发现不及时烧成白痴而已了嘛……夏笙花不禁想道。 “将军,你好点了就好,梦儿把饭菜收拾下去,你先休息,有什么问題,梦儿就呆在外面,直接叫我就成。”梦儿说罢,把夏笙花吃完的饭菜收拾收拾,端着残羹剩饭出去了。 夏笙花转过头來,仰面朝天躺着,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力,她那次被人提着偃月刀劈中肩胛,整个肩膀差点就全裂了,隔天还能起床吃饭散个步,现在竟然只不过是发个烧就连床都起不來,难道是真的老了吗? 这么想着想着,人便哟卹迷迷糊糊的,夏笙花渐渐闭上眼睛,将吃饱了犯困这句俗语体现得淋漓尽致。 日落月升,夜色逐渐深沉,慢慢由灰渐变成极深的紫色,今天的月亮,弯弯如美人黛墨描绘的弯眉,因此也称作娥眉月。 后半夜的皇城,整个都沉入黑暗之中,路边住户,除了少数几家酒楼,早就打烊关门,剩下的那几家,也都在擦桌摆凳准备歇业了。 公主府后院门口的两盏灯明晃晃地掉在两边,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 不远处的人家后门,也点着灯,只不过只有一盏,忽然之间,一下子就熄灭了。 由远及近的住户家里的灯逐渐熄灭,直到公主府后院的这两盏,灯微微轻颤着,猝然熄灭。 伴随着灯芯熄灭发出的轻微声响,一个人慢慢走到门口。 他穿着颇显厚重的长袍,外面又加了一件斗篷,接着极微弱的月光,能看见那人光洁如玉的下巴和樱桃果肉一般美好的嘴唇,他默然站在那里,安静得就像是一团气体一般。 严紫陌既沒有选择去正门打扰人,也沒有选择翻墙,不过,虽然他从后门进去,但跟翻墙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尘劫三千】(下) 只见他伸出手來,修长的双手戴着一双漆黑的手套,他只是微微弹了一下手指,门后的锁便应声而开,毕竟是后院的门,要悄无声息地打开是挺简单的,严紫陌等门自动开了之后,便径直进门,等他进去之后,门又重新关上落锁,门边的灯照样亮了起來,就好像根本沒有人进來一样。 公主府内部是十分之大的,但是严紫陌來过两次,对这里也并不陌生,后院到夏笙花房间的距离也并不是十分遥远,他的记忆向來出奇的好,即便此时周身是一片漆黑,他也能如常行走。 入夜之后点在回廊上的灯笼随着严紫陌的靠近一盏一盏熄灭,微风拂过,吹晃了一池才恢复平静的睡莲,莲叶下有几条正浮在水面觅食的锦鲤,察觉到脚步声的靠近,猛地甩尾沉入水中。 若是不好好休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夜深人静,周身漆黑,会很容易想些有的沒的的事情。夏笙花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听孙止说她是邪气入体,可是她自己并不觉得是生了什么毛病,这反倒是有些像中暑的迹象。 侧着身子躺了一会儿,夏笙花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起身,就见到外面窗户上印着一个人影,像是从水榭那儿过來的一样,这么晚了,癸真是不会闲得无聊跑出來看她怎么样的,梦儿从熄灯之后就一直呆在外间的矮榻上,为了方便照顾夏笙花,她自愿睡在外面,那么此时在外面走道上的这个人影是什么人呢? 夏笙花想开口叫梦儿,但是嘴巴刚一张开,就顿住了,梦儿虽然一直瞒着自己有功夫的事情,但是夏笙花知道,她的功夫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这如果只是个普通的贼人就算了,若是什么名声显赫的恶人,那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还是她自己來吧…… 这么想着,夏笙花难得提起了一点儿精神,起身蹑手蹑脚下床,提起挂在床边的佩剑悄悄跑到门边,矮着身子靠在门上准备就续。 忽听外面有轻微的笑声,听起來是十分的耳熟,夏笙花手里握着的佩剑一松,差点落到地上惊醒正在睡觉的梦儿。“将军,是你吗?”严大公子在门外低声问道。 夏笙花受惊不小,但严紫陌深更半夜一个人跑进來这个消息,终归还是喜多于惊,她将手里的佩剑放到地上,抬手就要去开门。 “等等,将军,你把灯灭了吧。”严紫陌道。 夏笙花很听话地转过去把桌面上烧得只剩下半截儿的蜡烛吹灭,然后悄悄开门,严紫陌披着长袍站在门口,面带微笑,他伸手接住夏笙花,无视因为冲撞而带來的疼痛,将夏笙花抱了个结结实实,“听说你病了,我很担心。”他絮絮在她耳边轻声道,梦儿还在矮榻上睡觉,他们不管是说话还是动作,都是尽量的小心翼翼。 夏笙花难得被他这样温柔地抱着,便将脸埋进他怀里,摇头,“不是什么大病,不用担心。” 严紫陌轻轻叹口气,抬手摸摸夏笙花有些凌乱的头发,“你沒事就好,我怕你有事。” “去外面说吧,梦儿还在睡觉,不要吵醒她。”此时不管是噩梦还是头疼,夏笙花觉得都是次要的,严紫陌來看她了,他担心她,所以深夜偷偷进來看她,这已经足够成为止痛的良药,夏笙花现在只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和严紫陌再一起的分分秒秒,都是美好的。 严紫陌将门合上,带着夏笙花到不远处的回廊坐下,夏笙花靠在他怀里,丝毫不觉得燥热,严紫陌的身体,有一种奇异的冰凉,便是隔着衣裳贴着也觉得十分舒服,不会觉得燥热。 “小思说你邪气入体了,我放心不下,就过來看看你。”严紫陌道。 夏笙花有些疑惑,“为什么要这么晚过來?明天再來不好吗?” “白天阳光太强烈了,我怕晒。”严紫陌有些无奈道,总不能告诉夏笙花自己生來有病,发病的时候不能见光吧? 夏笙花很想笑,却沒有笑出來,一本正经地随声附和道,“是啊,白天很晒,不要出來,会被晒化的。” 严紫陌听出了她话语里面的调侃,抬手在夏笙花脑门儿上來了一记,这一下不轻也不重,夏笙花被敲得愣愣得,就像一条小傻鱼,“我原來是看错你了,你不是聪明猫,你是小傻鱼。” “……为什么?”夏笙花对这形容词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你看起來就想一条鱼。”严大公子毫不客气地评价道,然后将夏笙花推开一点,在黑暗中仔细凝视着她的黑眼圈……“你沒睡好吗?” 夏笙花耸肩,“闭上眼睛就开始做恶梦,我睡不着。” “梦见什么了?能把夏将军吓成这样?”严紫陌好笑地问道。 夏笙花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梦见舅舅了。” 严紫陌面上波澜不兴,“为什么梦见先帝会让你吓成这样?” “他好像有话想对我说,但是全身血淋淋的,有时候会变成我小时候他带我玩的样子,我感觉他好像有话要跟我说,却一直都说不出口。”夏笙花颇为苦恼地说道,“我想想起來,但是怎么都想不起來,我的头会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着,头就开始剧烈地痛起來,脑袋里的经脉似乎都在被人大力地拉扯一般,她按着头,痛苦地**起來。 严紫陌抬手轻轻安抚夏笙花,冰凉的手贴在她的额头上,减缓了疼痛,“沒事了沒事了,他说不定只是有些遗憾你沒能看他最后一眼。” 夏笙花松开手,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沒有回來?” 严紫陌轻笑,“大将军镇守漠北八年整,先帝国丧,新帝登基,太子出世都沒有來,这件事情我怎么能不知道呢?这八年,你在漠北,过得很辛苦吧。” “……为国出力,我不后悔的,我只是有些遗憾,不能见到长辈最后一面,先帝对我一直都很好,他疼爱我,几乎胜过陛下。”夏笙花低声道。 严紫陌知道是触到了夏笙花的伤疤了,便沒有继续问下去,他亲亲夏笙花的眼睛,柔声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身子养好吧,婚期在即,我不希望成亲那天,看到一个病怏怏的你。” 夏笙花闻言,笑了,“好,我会好好休息的。” 严紫陌满意地点点头,送夏笙花回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或许是因为有严紫陌在,夏笙花这天晚上睡得却是出乎意料地好。 严紫陌走后不久,距离夏笙花院落一百多尺的距离,一个白衣女子蹲在墙角,默默地点了三炷香,插在墙头,低声念叨着什么,过了沒多久,一阵阴风刮來,她大了个喷嚏,有些不适地涛出手帕擦擦脸,抬头道,“总算肯过來了,怎么?舍不得你的外甥女?” 若是此时有人路过,必定会以为孙止是疯病发作在对着空气说话,事实上,她并不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夏笙花昨天中邪之后,孙止就知道,一定是有长辈來交代事情了,天启不兴过中元节,但是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夏笙花梦魇那天晚上,是鬼门关开的日子,往年之所以沒有什么事情发生,那多半是因为夏笙花有官职在身,又在军营坐镇,军营是个阳气旺盛的地方,所以她一直沒事,这次回了皇城,恰好给了阴魂空子钻。 风刮过,墙头的爬山虎摇摇欲坠,似乎要倒下一般,孙止看着眼前的男人,忍不住要感叹一句蓝颜薄命。“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告诉她,她虽然是为了成亲而回到皇城,可是身边都不是什么好人,阳儿虽然做事雷厉风行,但她只是个公主,发生什么事情,她也不一定抗的下來……我只是想让花儿走得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 “听夏将军的话,贫道一直都以为陛下是个温柔的人,现在看來,你不光温柔,还很懦弱啊。”孙止叹口气,低头看看那几株还在烧着的香,一个晚上最多也就招一次鬼,三炷香点完又得等明天,还是先把想问的问个明白吧。“陛下,贫道有一事不是很明白。” “……有什么问題就问吧。”炎夜白微微蹙着眉头,苦笑道。 “夏将军说,你去世的时候,她沒能赶回來看你?是你自己不想让他來看,还是有人从中作梗?我记得,你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很好的才对啊。”孙止斜着眼睛问道。 炎夜白闻言,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像是在思考什么,直到孙止忍不住了出声催促,他才开口,“是我不想她回來,所以当初给阳儿留信嘱她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花儿。” “……陛下你过得还真苦,不然,也不会是这么个死法了吧?”孙止看着炎夜白半天,笑着问道。 “……苦吗?活着的时候,我是个懦弱的皇帝,死了,我也是个优柔寡断的鬼魂,生前欠下的,总不能都叫子孙來背,这些,都是我的孽啊……” ------------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中元之末】(上) 孙止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就算是做鬼,也做得凄美绝艳的前任皇帝陛下,有些唏嘘,也有些感叹,“陛下你这叫蓝颜祸水啊。” 炎夜白闻言,微微一笑,“孙道长知道的事情还真是多,不知道师承何处?” “……说了你也不知道,空灵山听说过吗?沒有吧?你一人间的皇帝,就别來多嘴问我的事情了,管不了就闭嘴好吗?”即便是面对着倾国倾城的先帝陛下,孙止照旧想啥说啥。 “你可知道,你是我生前死后见到的唯一一个对我说话如此不敬的人。”先帝陛下也不甘示弱,当然,他不会说粗话,只好用眼神威胁。 孙止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跟这死老头说话,说了半天也不见他说到重点,唯一重点的只有三个字,赶紧走……“陛下你想告诉将军的,难道就只有赶紧离开么?你有什么苦衷,告诉贫道无妨。” 先帝陛下瞅了一眼孙止,“孙道长既然想知道,那我也想知道,孙道长到底是什么來历,若是不能明白知道这一切,那么恕我无可奉告。” “陛下你还真是大胆啊,一个游魂,敢在道士面前漫天要价。”孙止双手叉腰,一脸的佩服,虽说现在是中元节,一年之中阴气最厉害的时候,但是游魂确实是十分虚弱的,可以说,她随便弹个手指都能将他打成重伤魂魄不齐。 不过她若是这么做了,阎王那边就该來找她麻烦了,她自认为退隐了,就不想再去惹那一身的腥,至于师尊,她想还是慢慢來吧…… 炎夜白摇摇头,“我只是很感兴趣孙道长的身世罢了,普通人就算到了这个年纪,也不会有孙道长这样的作为。” 孙止闻言,笑了,“算你有眼光,地府这些年情况如何?” “……还不错。”炎夜白蹙眉,不知道她忽然之间问这个有什么企图。 “替我向小鬼问声好,就说大人在凡间玩得挺开心,让他好好干活。”孙止说罢,觉得有些冷,便背靠着墙仰头朝天,“还有,替我问问师尊怎么样了。”一别经年,两难再见,她是凡人,他却不知去向,真的好想好想他。 说什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若是真的喜欢,分开了,那才叫真正的痛不欲生啊。 “你怎么会认识小鬼的?你是个凡人吧?”炎夜白好奇道,孙止瞥他一眼,正色道,“你别管那么多,当个好奇鬼下辈子就沒那么好命了,安分点吧,你把话带到地府,自然就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话说回來,你的理由呢?”虽然她早就心如止水沒有那么八卦了,但还是很好奇这位先帝陛下生前到底造了什么样的孽,以至于他会割腕自尽。 沒错,炎夜白死于自杀,用孙止的眼光來看,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是怎么个死法。 先帝陛下手腕上有两道极其狰狞的伤疤,经过她初步判断,稍微不那么大的那个口子已经足以致命,可是他竟然又划了一刀,想必,死的决心是很大了。 通常人若是沒有这个觉悟,绝对是划不出这么威武霸气的伤口的,而且是在手腕上。 “这件事情,牵扯太多,时间已经不够了,我先回去问问小鬼,明晚此时,你在这里上香,我自然会來向你说明,再见。”先帝陛下说完,借着刮來的又一道劲风飘走了。 孙止正靠在墙上,根本來不及出手拽住他,只能瞪着眼睛看他飘走,然后恨恨地跺脚,“不带这样吊人胃口的啊!” 不同于孙止的不爽,先帝陛下一路飘出公主府,随着清风吹动,半透明的衣袖翻飞,一直飘到绕着皇城最大的水运碧水上空。 深夜的碧水静静地流淌着,水里有一团团浮游的磷火,俱是些趁着鬼节出來游荡的游魂,他轻轻撩起发丝,毫不迟疑地俯冲入水中,沒有激起半点水花,冲散开來的,都是自身所带的磷火,在水面飘荡着,随着炎夜白朝水中一起水流而去。 地府 十八层地狱的大门开在奈河不远处,虽说那是大门,可也不过就是个巨大的裂谷,奈河的水从源头一路而出,带着铁锈般血腥味的赤红河水从裂谷下去,形成一道天然的血瀑,一到十八层地狱就在这巨大裂谷远离血瀑的地方。 相对于每天哀嚎声不绝于耳的十八层地狱,奈何桥真不可谓不安静闲适。 白嫩嫩的小孩身上穿着大红的肚兜,上面绣着鲜嫩的蜜桃,满脸欢喜地给准备投胎的游魂盛汤,他身上的肚兜,可是罗刹女亲自缝的,就冲着这份心意,他也必须要开开心心面对这些愁眉苦脸的死鬼啊。 “请问,是小鬼吗?”一道男声响起,小鬼抬头,看见一个男鬼站在面前,一头长长的泛着紫光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脸边,长相更是绝佳,想必死法也挺不过,不然脸不会保持得这么完整,“是,你想买汤?请排队。”小鬼踮起脚,把木碗从洗碗的水桶里面拿出來一摞,桶里面是鲜红的奈河水,扑面而來一股血腥味。 炎夜白见小鬼真的是个小鬼,顿时有些好笑,乐呵呵地伸手摸摸小鬼头上小小的两颗发髻,“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这位先生,我们素未谋面,我也不认识你,请不要这样亲热地摸我的头,还有,我不是小孩子!”看着男鬼的样子,身上干净整洁,沒有血迹,要不是一脸雪白沒有生气,他真要以为是个误入阴曹的生魂了,不过,在地府能保持得这么干净的,要不就是有官职在身,要不就是还沒死等着还阳,要不……就是这个人活的时候牵扯太多不好处理,不然留在地府必定是要去炼狱里面走一遭的。 “失礼了,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炎夜白,并不是來买孟婆汤喝的,而是受人所托來问你一件事情。”炎夜白保持着生前良好的教养,他虽然死了,但是他的这个案子也还算新,不过五年之前,阎王忙着批大案,反正他也沒什么事情,就暂时到酆都关押,成为每年地府鬼门关开都能外出飘荡的游魂之一。 “什么事情?”小鬼停下手上的动作,挑着淡淡的美貌问道。 “有一位孙道长,她请我向你转达一句话,并且告诉我,这句话你听了之后,我就会明白她是什么來历。”炎夜白说着,便看到小鬼一脸的不耐烦,忙摆手,“我不是來闹事的,别误会。” “……那你快讲,到底什么事情?”小鬼白嫩嫩的小脚踢到水桶上,也不见他喊痛,就是皱着眉头等着先帝陛下说话。 “她说,替我向小鬼问声好,就说大人在凡间玩得挺开心,让他好好干活,请问个中有何深意?”炎夜白问道,却听见噼里啪啦,小鬼手里那一摞木碗全摔在了地上。 “……大,大人?她还活着?”小鬼问着,眼眶不由自主地就红了起來,“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 炎夜白对他这份转变有些无语,但是人家现在哭得拽着自己的袍子,这么一个白嫩娃揪着自己的袍子,真是铁石心肠也要为之动容,于是便柔声道,“孙道长现在住在凡间的公主府里做上宾,待遇很不错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不知道,她当初消失的时候,上仙有多伤心,差点把六界都毁了,现在听到她还好,我就放心了。”小鬼吸吸鼻子,扯着炎夜白的袍子在鼻子上擤了一下。 先帝陛下身子一僵,差点就这么石化了,“那,那,孙道长到底是何來历你可知道?” 小鬼擤完鼻子,眼眶还是红红的,但是已经明显好多了,“孙道长?她不姓孙啊,她姓孟,本名孟子虚,是正宗孟婆,上仙花尽渊的关门弟子。” “……这话的意思是,她不是人?”先帝陛下有些怔愣,觉得这一定是自己在做梦。 “不然呢?难不成你以为她是人?不过,她现在应该是人了吧?我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转世,不过既然沒有喝过孟婆汤,不管转世了沒有,都是那个人就对了。”小鬼说着说着,好像不小心戳到自己的泪点,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大人她,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她在公主府过得不错,我皇妹对她很好。”每天在公主府里不是吃就是睡,完全沒有一点修道人该有的样子,能过得不好吗? 小鬼这才撅着嘴点头,“那就好,你是叫炎夜白吗?严先生,我中元节还沒有结束,你明天能带我去见见她吗?” 炎夜白不置可否,但见他一脸的委屈样儿,心头一软,不由得就答应了。 “那好,我准备点东西给她带上,你住哪儿?我先前沒见过你,应该就是酆都了吧?要我明天去找你吗?”小鬼殷勤地问道。 “……不必了,奈何桥比较好认,我明天子时之后过來……你的生意……” “沒关系,我可以找夜叉兄帮忙。” ------------ 第一百八十章 :【中原之末】(中) 天色渐渐地亮了,夏笙花在晨光熹微之中醒來,身上的不适感已经消退不少,她坐起身,看见正在开窗通风的梦儿弯着腰站在窗前,手里拿着跟竹竿撑起窗户,回头见夏笙花已经醒了,便微笑着过來,“将军,你醒了?” 夏笙花点点头,一把将被子掀了,作势就要下床,却被梦儿拦住,“将军你要做什么?” “下床吃饭啊。”夏笙花无语道。 “可是你病还沒好。”梦儿嗫喏着,对夏笙花不敢恶语相向,虽然夏笙花很好相处,但是这并不代表她能随便说话。 夏笙花抬手撑着下巴想了想,斜着眼睛看她,“你觉得我病还沒好?” “这是自然。”梦儿道。 夏笙花蹙眉,“可是我现在已经无碍了,身体好着呢,你让我下床吃个饭,不会有事的。”说罢一脸可怜地看着梦儿。 “……好吧,你要是不舒服,就叫我一声。”梦儿无奈着说道,替夏笙花把早点端出來,伺候着夏笙花吃完饭,就见夏笙花起身要往外面走,赶紧上前去拦住她,“将军你要做什么?” “出去散步。”夏笙花老实道。 “……将军,梦儿还年轻,不想这么早死啊!”梦儿声泪俱下,扑住夏笙花的大腿苦苦哀求。 夏大将军伸手将巴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年纪还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说着,便一脚跨出门槛,准备到中庭去散步。 岂料刚出门,就遇上了不太想遇上的人……“夏将军,你好些了吧?”孙止坐在栏杆上,手里捏着把鱼食,正在喂鱼,夏笙花出门,似乎她早有预料,一点也不吃惊,甚至沒有什么反应,头也沒有抬一下,只是专注地看着水池里面成群的鱼。 “好多了,多谢孙道长关心。”虽然不是很想见到这个一天到晚有些神秘的孙道长,但她是朋友,夏笙花对朋友态度向來很好,便好脾气道。 “嗯,也是啊,沒有严公子的话,将军昨天晚上是不是会特别难熬呢?”孙止这才抬起头來,笑着问道。 夏笙花身子一僵,“你,你都知道了?你昨天晚上看见了?” “我沒有看见,只不过,我知道严公子必定是來看你了,不然将军今天怎么这样红光满面的?” “……哪,哪有……”夏大将军垂着头,脸上烧红了一片,摸上去火辣辣的。 “哪里都有,贫道昨晚夜观星象,夏将军近日有喜有忧,行事需谨慎啊。”孙止道。 夏笙花却是根本听不进去,落荒而逃。 她不知道昨天晚上孙止有沒有看见严紫陌,她只知道,严紫陌和她夜会这件事情,被人知道了,要是长公主听见了,说不准就会生气,娘亲一生气……她的日子就不好过喽。 “瑶柱,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沒睡觉跑出來干点鬼鬼祟祟的事情了?”夏笙花走后沒多久,夏无月忽然出现,他眼底泛青,显然昨晚沒睡好。 孙止歪着头装不明白,“师兄,你梦游了吗?我昨天晚上明明有好好睡觉。” “那这些东西怎么说?我公主府可从來都沒有死过人,谁会在半夜后院烧香?这段时间是中元节,有点眼力见的就不会这样烧野香了,你就不怕召來恶鬼?”夏无月拧着眉头问道。 孙止耸耸肩,“师兄,我烧香从來不怕召來恶鬼,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啊,我烧香都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夏无月连忙追问。 “你难道不觉得夏将军的病來得很突然吗?你记不记得,她昏迷的那天晚上,就是中元节?” “……这么说來,是被鬼上身了?”夏无月问,却被孙止一脸紧张地捂住了嘴,“你有沒有脑子!不要说鬼这个字!那叫邪气入体懂不懂?” 夏无月被孙止慌乱之间嘴巴连鼻子一起给捂住了,人一紧张就容易缺氧,他被孙止搭理按住,差点就被闷死,慌忙点头。 孙止这才作罢,松手放人,夏无月喘着气,一脸的无奈,“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敢來上我妹妹的身?她可是大将军!堂堂皇亲,游魂岂敢入侵!” “那游魂不是什么别的牛鬼蛇神。”孙止比他更无奈,这样一个二货师兄,她真的是不放心把自己碰见炎夜白这件事情说出來。 “不是什么别的牛鬼蛇神?那是何方神圣?”夏无月追问道。 孙止别过头去不想跟他说话,她就怕自己跟他说了之后,这傻帽又一头火热地冲上前去跟夏笙花说,夏笙花不是傻子,她醒來的时候就问了长公主为什么自己有些事情想不起來,夏无月要是跑上去搀和,说不定就犯了哪条天规,她好不容易安生了,真的不想再搅和太多。 “师妹!你还是不是我师妹了?”夏无月见她又不说话,便问道。 “不是。”孙止淡淡道。 夏无月闻言,顿时撅起嘴來,“师妹,你要知道,师兄是你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你不帮我,你能帮谁?” 孙止还是沒有动静,只是轻哼了一声,“我能帮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只帮你一个人?你搞砸的事情太多,我不相信你。” “师妹!想当初大雪封山,师兄我不顾自身性命安危硬是把你带上了蜀山,我每天给你端茶送水捏肩捶腿,我……” “……得了吧你,当初你送我上山,不过是因为我的灵根好,你治好我,也只不过是想要个跟班吧?”孙止鄙视道,“师兄,你当初投胎下凡的时候是不是脸朝下的?脑子摔残了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吧?”论毒舌,孙止从來不会认为这个地面上还有人能够超过她,那个名字叫妙姬的女人,跟她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她不想开口,不代表她不会说话。 “……师妹,这里是公主府,给点面子好不好?”夏无月被孙止言简意赅的话说得无地自容只得小声道。 孙止瞥他一眼,“告诉你也无妨,但是你要保证,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除你我以外的其他人,如果你违背了誓言,那么你就别想飞升了。” “这个誓言太毒了,换一个行不行?”夏无月丧气道。 孙止摇摇头,“不行,就这个,否则我觉不告诉你我晚上见到了谁。” “好好好!我发誓!如果我把今天这件事情告诉除你我以外的其他人,我就死也别想飞升!这样行了吧?” “你对天发誓,对我发誓有什么用?”孙止沒好气道。 “好!我对天发誓,行了吧?告诉我你昨天晚上见到谁了?”夏无月好奇地问道。 孙止翻个白眼,“昨天晚上招魂,我招到先帝了。” “……你在开玩笑吧?先帝他早就死了。”夏无月愣了一会儿,继而笑道。 “你这是废话!先帝不死我昨天晚上找谁啊?”孙止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沒有了,干脆就靠着回廊的柱子把手里的鱼食全扔下去,一时之间,水面上一阵哄抢,分不清哪条鱼是哪条鱼了。 “那你说的意思就是,先帝找笙花,他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她吗?”夏无月继续道。 “师兄,你真的很会讲废话,当然!他沒事找夏将军作甚?” “他找她做什么 ?” “……我也不知道,一炷香的时间能问出个什么來?”孙止气道,更可气的是,炎夜白竟然说要今天晚上才告诉她,有沒有搞错!她一天晚上沒睡好了,还要连着來第二天?感情他当鬼不用睡觉很爽啊! “那你今天晚上还要问吗?”夏无月一脸的跃跃欲试,“我也想去。” “师兄,你别忘了你是仙胎,就算是在晚上出门,鬼看见你也会想看见太阳一样闪瞎狗眼的,你去了我反而见不到先帝,所以你晚上还是乖乖睡觉休息吧。”孙止说着,拍拍夏无月的肩膀,夏无月很不愿意,但是孙止说话向來不假,仙人本來就是很闪耀的存在。 若是凡人见到仙人,通常都是周身有淡淡的光华笼罩,可这在鬼魂的眼中,光耀程度堪比东皇太一。 还是算了吧,他注定见不到死了很多年的舅舅了。 “那我走了,我去看看茹儿,你在这里喂鱼吧。”夏无月失落地离开,孙止看得想笑又笑不出來,“师兄,你终于要去看茹儿了?” “我想了想,与其交给别人管教,不如我亲自來,她既然有仙根,那就带回蜀山吧。”夏无月继续心情低落道。 孙止看得有些不忍心,但是夏无月这个人啊,还真不能给他一点退路,不然人家蹬鼻子上脸可就不好了。“那不是很好,如儿以后会是你最亲的人了,你是要修大道的人,寿命已经超出凡人太多,长公主他们都是普通人,早晚都会被时间吞沒,你找个伴在身边,也是好事一桩,这么难过做什么?” “我也不是很难过,我只是有些担心,我怕我教不好。”夏无月闷声道,就差沒哭出声了。 ------------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中元之末】(下) 孙止见他如此苦闷,免不了要劝慰几句,不过也就是说说,并未放在心上,要烦的人是夏无月又不是她,自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夏笙花虽说身体沒好全,但是散个步走段路还是沒有一点问題的,她独自一人在中庭闲逛,早起的下人见到,必定是要告诉长公主知道的,所以夏笙花还沒走出中庭,就被长公主气势汹汹地拦住了,“夏笙花你不想活了?你这样子出來是想死吗?信不信老娘弄死你!” “娘亲,我就是想逛逛。”夏大将军有些心虚地说道,她怎么会承认自己是想去找严紫陌的,她要是承认了那才分明是在找死。 “逛逛?好啊,你逛,我叫癸真陪着你,你们逛吧。”长公主眯着眼睛道。 夏笙花,“……别啊,我想一个人。” “我看你是想一个人去找严紫陌把?”长公主挑着眉头问道。 “根本沒有的事!”夏大将军斩钉截铁道。 长公主狐疑地瞥了她一眼,还是转头朝癸真吩咐道,“带着大小姐逛逛,顺便去新府瞧瞧,我说夏笙花,新人在成亲之前是不宜见面的,你想触老娘霉头啊!” 夏笙花原本有些心不在焉,听到长公主忽然冒出一句新府,登时有些回不过神來,“新府?什么新府?” “就是大小姐和新姑爷以后要住的地方,虽说是入赘,但是也不能一直住在公主府里,大小姐,你要不要去看?”癸真抢在长公主发飙之前开口道。 以后要住的地方……虽然夏笙花对住宿的环境要求不是那么高,但这是她以后要和严紫陌一起住的地方,一想到这儿,夏笙花就算不想去,也觉得飞去不可了,忙点头,“要要要!我们快点去吧!”说罢,抓住癸真的手便往外跑。 长公主身为亲娘,就这么背落下了,觉得有些悲凉,真是小喜鹊尾巴长,有了相公忘了娘啊…… 公主府的地理位置,在皇城内可以说是最好的,简直就是承蒙太上皇宠爱,长公主是个公主,通常來说,只有藩王才能有封地,但是长公主却能在皇城里有自己的封地,可见当年是何等的荣宠。 而夏笙花的新府,就坐落在公主府以东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 长公主为她挑选这块土地的时候,特地斟酌思量了许久,这块地皮,附近沒有高门显赫,沒有权贵皇亲,沒有地痞流氓,住户也比较少,可以说是相当适合夏笙花的一个地方。要知道,夏笙花小时候,沒少跟朝中地位显赫那群老家伙家的小混蛋们打架,受不受伤倒无所谓,问題是把人家的孩子打坏了,要來收拾烂摊子的就是她了。 做娘的在这一点上真是有种难以言状的悲哀和凄凉,她倒是想将夏笙花教成一个大家闺秀,可是时态不同,注定她只能替哥哥去当个将才。 为她找这么个地方住下,也算是娘亲对女儿心有愧疚的一点补偿吧。 夏笙花站在新府门口,仔细端详着高大的朱漆大门,这座府邸似乎落成沒多久,上面的朱漆还泛着晶莹的光芒,门上铜质的门环也是锃光瓦亮,一切都像是刚刚落成。 “大小姐,这间新府,公主早两年就开始替你造了,特地赶在你回來之前落成的,你看,门上的牌匾还沒有挂起來呢,公主说了,字就由主人亲自來題。” ……难怪要她练字了,想不到是为了这个……还以为真的要换公主府门口那两块能卖好价钱的桃符呢。夏笙花眯着眼睛想道,“我们进去瞧瞧。” 癸真点头,走到门口,新府门的铜环上,上了两道锁,一新一旧,她一把一把打开,然后将门推开。 新府内部布局可谓千般巧思,夏笙花看着门口的影壁,以及一切的一切摆设,觉得很不真实,很久以前,她一直都住在小小的院子里,身边沒有照顾的人,后來去了漠北从军,住在帐篷里,条件也很简陋,虽然母亲是长公主,但从未想过,自己会拥有一坐属于自己的府邸。 毕竟一开始,即便她身居将位,身份还是个女子,在天启,女子不得入朝为官,她是特例中的特例,她必须继承父亲的一切,挑起国家安危的重担,所以,夏笙花坐上了将军的位子,但事实上将军该有的待遇,除了俸禄之外,她的确是连一幢房子都沒有,更别提下人土地和马车了…… “大小姐,你喜欢这儿吗?”癸真见夏笙花一直都沒有出声,以为她不满意,便战战兢兢问道,她虽然跟夏笙花很熟,但是夏笙花是主子,她要是不满意,她也不会开心。 “喜欢,很喜欢,这里就是我以后要住的地方了吗?”夏笙花问道。 “是啊,不过将军以后还要镇守边关,公主打算拨些钱过去在那儿给你也买一间府邸,皇城这间,以后恐怕是不能常住,等将军你生下世子之后,就由世子來继承,你以后两边來回,不用那么风尘仆仆。”癸真知道,夏笙花从漠北赶來的时候,那真叫一个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公主用的是病危的消息,按照大小姐的脾气,先帝国丧就沒來得及回來,这次不管是真是假,必定会赶着回來,“大小姐,真是苦了你了。”癸真感叹道。 夏笙花冲她微微一笑,“癸真姑姑,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是真的怕娘亲出事。” 癸真忽然之间听到夏笙花这么说,有些不明白,仿佛话里有话一般,夏笙花似乎不只是说长公主,她好像,另有所指,“大小姐,你……” “沒事了,我们在这儿走两圈就赶紧回去吧,这间房子真是大啊,我怕天黑之前都走不完呢,癸真姑姑,我们赶紧走吧。” 癸真话到嘴边被她这样逼回去,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了,搀着夏笙花逛新府。 孙止无所事事靠在原來的地方,原本想夏笙花这么出去了说不定很快就回來了,想不到等了半天,都沒有见到人,反而是去看方茹的夏无月回來了。 大老远的,孙止就看见夏无月怀里的婴儿,顿时从美人靠上跳起來转身就走。 抱着孩子过來的夏无月只看见孙止一条背影,连招呼都打不上,很是郁闷无语,只好坐在孙止原本坐着的地方逗方茹玩。 一切,似乎看上去十分平淡,激不起半点波澜。 入夜之后,孙止静等子时到來,她白天睡不着,晚上要等炎夜白出现,现在精神很差,恨不得能马上睡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月亮早早升起,却被浓浓的乌云盖住,看样子,明天似乎会下雨。 孙止单手搭在脸上,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窗户大开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道风吹进來,将桌上点着的蜡烛吹灭,孙止猛然睁眼坐起身來。 窗外站着一个高高的人影,他站在外面,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朝孙止看去。 而此时,桌上的香炉刚刚续上三根新香,“终于來了,我还以为,你今天要爽约呢。”孙止把火折子吹熄,一脸无奈地说道,“进來吧。” 先帝陛下沒有从正门进來,直接穿过窗户飘到孙止面前,身后跟着个穿着红肚兜的粉嫩娃。 孙止瞅了一眼,暴怒,“小鬼!你來这里做什么!” “大人!大人……你是大人吗?怎么你长得一点都不像……”小鬼哭得涕泪横流,扑到孙止怀里,正要诉苦,忽然之间发现这个人面皮十分眼生,根本不是那个孟子虚,便松了手,怔怔地看着她。 孙止失笑,“傻小鬼,我怎么可能和以前长得一模一样,我的肉身早就死了,你还指望我能找个一模一样的吗?” “真的是大人?”小鬼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得贼圆,却又水汪汪的,真是看得人心都要化了,孙止点点头,伸手将他拖到怀里安抚一阵,旋即抬头看向先帝陛下,一脸的不耐,“先帝陛下,你有话就快点说吧,贫道现在是凡人之躯,每天晚上这样等着你明天就要吃不消了,你快点把缘由说清楚,我知道了好想办法解决啊。” 炎夜白看着小鬼缩在孙止怀里,有些不明就里,对孙止问的话暂时性屏蔽了,实在是太过在意孙止和小鬼之间的关系,于是歪着头问道,“请问,孙道长你是小鬼的母亲吗?” “……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孙止哭笑不得,她什么时候成人家娘了? “大人她不是我的母亲,小鬼是地府阴气所化,沒有父母的,皇帝陛下,你多虑了。”小鬼坐在孙止怀里,咬着自己白嫩的手指委屈道。 “好吧,是我误会了,孙道长多有冒犯,还请原谅。”炎夜白失笑道,一本正经地向孙止弯腰赔罪。 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炎夜白长得这么帅,生前又是个帝王的份上,孙止就是不想原谅也原谅了,“好了好了,陛下你快点解释吧,香要点完了!” 炎夜白点点头,“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 第一百八十二章 :【镜花水月】 天气渐渐寒凉,白天变短,晚上变长,能见到光的时间少了,心里也就倍加寒楚,搓搓手指上几颗被冻出來的冻疮,抓着扫帚继续扫地。 天冷得很快,落叶纷纷而下,枝头独守空闺,垂下头,只有满地疮痍一般破碎的叶子,扫也扫不尽。 “哑巴!你快点扫!这里的地面务必做到光洁如新!你要是不赶在小姐回來之前扫干净,看她不抽你鞭子!”刚添完新衣的管事笼着袖子,口中喷着雾气吼道。 手指微微收紧,因为寒冷而显得有些伛偻的身影更弯下一点,忙不迭地点头,手上加快了些速度。 但是动作再快,也赶不上小姐回來的速度快,骑着高头大马容貌明媚到仿佛在阳光下融化了一般的少女旋风一样來到府门口处,瞥见门口扫地的人影,眉头顿时皱了起來,“管事!什么时候府里养出这么一帮子只会吃饭不会做事的米虫來了?” “小姐!小姐!这哑巴脑子不灵活做事也笨手笨脚的,让您见笑了!”管事陪着笑脸对马上的少女讨好道,回应他的却是迎头一鞭,“滚开!别挡着我!既然脑子不好使,我今天就让她尝点苦头,俗话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说罢,从腰间解开一条赤红的软鞭,示威地在地上打响,然后对抓着扫帚闷不吭声的人后背就是一鞭。 沉默,依旧只是沉默,沒有任何动静,只除了挨鞭子那一刹那身子随着劲道微微震动了一下之外,连个泡都冒不出來,少女有点窝火,握着缰绳的手紧紧绞起,“怎么不吭声?你脑子坏了,连话也不会讲了?”话虽如此,鞭子还是不停,在那人背上腿上抽出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口。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管事捂着添了一道鞭痕的脸上前谄媚道,“哑巴她真的不会说话,小姐不要跟她计较。” “我有跟你说话吗?”少女柳眉倒竖,她虽然长得文静美貌,却沒有一副天生的好心肠,除了自己最重要的人外,别人的死活,她向來不管。 管家见少女还要发火,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慌忙摆着手,“小姐息怒,小姐……这个哑巴我会好好处置的,您亲自动手,反而脏了手啊!” “好!把她关起來,这种吃饭不干事的,先饿三天,以后做事再这么不利索,干脆拉到街上卖肉吃算了!不许给她上药!听见沒有!”少女说罢,一拉缰绳,骑着自己有大宛血统的枣红马儿冲进了府门。 管家等人沒影儿了,才**着摸摸脸上的伤疤,摸得一手的血,想必自己那张不算好看的脸更加难看了,便沒好气地走到仍旧抱着扫帚的哑巴身边,“听见沒有?小姐说要关你禁闭,我说你这人怎么一点话都沒有,就算真的是哑巴,也会哼两句吧?”说着,伸手去拽住哑巴破碎的衣袖,“走,跟我去关禁闭!” …… 狭小的柴房,因为堆满稻草和柴禾而显得更加狭小,一道人影趴在稻草堆上,头埋在手臂之间,看不出來死活,唯一能辨认出她还有生气的,只有微微起伏的脊背。 背上的衣服因为鞭挞而破碎,衣不蔽体使她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更加瑟缩。 身体忍不住地颤抖,可背上的伤口,因为颤抖而越发疼痛,火辣辣的,似乎能将人生生辣出眼泪來。 可她沒有一点动静,一身黑衣和黑发融合在一起,就像一只温顺的黑猫一样,伏在草垛上,挨打的时候沒有出声,沒有人的时候也不去舔舐自己的伤口,就这么晾着,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天黑得很快,沒有热饭热菜,连冷水也沒有,就在草垛上的人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站在门口的男人一如既往地高贵而疏离,他穿着精致华美的重衣,腰很细,用宽宽的腰带勒起,罩上绣了各色祥瑞的深色外衣,厚重而难以亲近,美貌不似凡人。 他凝视着趴在草垛上睡得毫无知觉的人,眉尖微微颤动,迈步上前,将她从草垛上抱起,尽量不碰到伤口,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 沉睡的人皱眉醒來,她抬头,对上男子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瞳在昏暗的柴房里有些许晶莹的光芒,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生气。 鼻尖闻到熟悉的香味,安神的香气却不能让她有半分安宁,“你來做什么?”她低声问道,抬手就要将人推开,却被搂得更紧,“看看你罢了,不要生气。” “我沒有生气,你如果不想让我生气,就立刻滚!”被叫做哑巴的女子声音低沉而干涩,她瞪着眼睛道,挣扎得更加用力,但是因为身上受了伤,又沒有吃饭,根本沒有一点力气反抗。 “我不会走的,你的伤口需要上药,我來给你上药。”男子语调柔情似水,尽量柔声哄着,怀里的人却丝毫不领情,恨恨地踢蹬着双腿,恨不得能立刻离开。 “你放手!”她怒吼道。 男子置若罔闻,微微蹙着眉头吻着她的眉眼,“乖,不会很痛的,上完药就好了。”一边说着,手指勾住她的衣带拉开,替她把衣服脱下。 因为受伤有一段时间,有几处伤口已经微微结痂,和衣服粘连在一起,男子毫不手软,迅速将衣服扯掉扔到一边,冰凉的手指轻轻安抚着疼得眼睛都睁不开的人,然后从袖子里面取出一瓶药膏來,用指尖蘸了替她涂到伤口上。 女子身上新伤旧伤无数,背后除了这几道新添的鞭痕,还有无数细小而略泛白的旧伤,最大的那一道,从肩胛上方一直到锁骨之下,因为是陈年旧伤,所以只有比肤色略白的凸疤留下,看上去沒有那么狰狞。 事实上,她背上最显著的,还不是那几道鞭痕,而是两枚只隐隐露出皮肉的银钉。 钉子被人硬生生钉入琵琶骨,因为是纯银特制,在人身上并不会生锈,露出皮肉的尾端做成了梅花状,看上去不仅不显得恐怖,反而十分美观。 男人迅速上完药,将她搂在怀里,但因为本身的清寒,让她忍不住一直发抖,手抵在他胸前不住抗拒,“你走,你走,我不要看见你……”她声音有些哽咽,却不见哭泣,只是一直拧着眉头抗拒。 “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们在一起呢。”男子低声道,紧紧握着她生了冻疮的手,沒一会儿,女子的手便冻得通红。 “……如果你说的在一起是这样,那我宁可不要。”女子头紧紧抵着他,不愿再看他一眼。 “不要开玩笑,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我,要和我白头偕老的吗?”男子沉默了一会儿,方才低声道。 “是,我是喜欢你,可你选择的方式太残忍,我做不到。”女子叹道,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伤势,也不是为了被硬生生封锁的一身功夫,而是为了,他的自私。 “不是很久以前就说好了,我们以后要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人吗?你沒有功力了就不用再回去给皇帝效命,不用打仗,只要呆在我身边就好了不是吗?”男人问道。 女子摇摇头,她动不了,身上很疼,疼得她几乎沒有力气再开口说一句话。 “为什么不愿意?我可以为了迁就你放弃报仇,你为什么不可以为了我放弃?”男人又问,他眼中含泪,根本不像是平常无情的模样,他是真的动了情,真的喜欢她,却沒有办法让她改变心意。 “这不一样!你要报仇或者不报仇,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可我打不打仗,是天下的事情!我不能为了你,放弃所有人!”她激动道。 “所以,你不愿意放弃一身功力,不愿意放弃将军的身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对吗?”男人淡淡道,却沒有松手将人放开,反而勒得更紧,他低下头,咬住她的嘴唇狠狠用力,直到见血为止。“沒关系,你做不到,我做到就够了,你现在沒有功力,出不去,和我在一起,直到天启亡国为止,等等吧,不用多久了,等一切了结了,我带你去隐居好不好?就像你说的那样,找一个世外桃源,沒有别人,只有我们。”他嘴唇因为碰到鲜血,而显得分外殷红,说着说着,脸上绽开笑靥,这笑看上去,既不温柔也不可亲,带着血腥的欢喜,似乎再沒有什么能够阻挡他。 “不……”她吃力地说道,身体很疼,心更疼,若是沒有国仇家恨,她何尝不愿和他隐居? “嘘,你要好好休息,我的将军……”男人竖起食指呢喃道,捡起破损的衣服替她盖好,碧色的双眼泛着美妙柔和的水光,弥弥之中,带着蛊惑的力量,让这久经沙场的女子忍不住闭上眼睛,逐渐陷入沉睡。 “你沒有错,错的都是我,不要回去,留在我身边隐姓埋名多好,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你若是回去了,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害死你……”严紫陌低声道,将她安置好后,起身离去,侧脸划过的银光似乎只是一场虚幻。 ------------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生一世】(上) 严紫陌走后无力地趴在稻草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她的双眼清澈如同琥珀却难掩痛楚之色 夏笙花啊夏笙花你为什么不能再出息一点 寂静的柴房里除了苟延残喘的她再沒有旁人在严紫陌走得干脆上过药的地方从一开始的冰凉转为火辣辣的痛夏笙花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脸上烧得厉害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大概是发烧了吧 她缓缓转过头去看着头顶上空只有半尺见方的小天窗微微眯起了眼睛想起数个月前尚且沉浸在爱恋之中的一切 …… 大红绸缎绫罗珍宝镜中所见无一不是喜气洋洋的朱红色就连自己平时显得有些偏黄的肤色看起來也是那样的喜气 “将军别照镜子不许照不许照听到了沒有”梦儿火急火燎地捧着珠花和凤冠从外面冲进房间长公主正翘着腿坐在一边嗑瓜子闻言竖起眉毛來冲着夏笙花一通大吼“妆还沒化完你照什么镜子不许照” 夏笙花讪讪地把铜镜转了个个儿一脸尴尬地笑癸真带着几个侍女正架着她上妆补粉的补粉搽胭脂的搽胭脂怎一个手忙脚乱了得 她才不会说镜子里面那个脸白得像白无常一样的女人就是自己呢……那张被白粉盖得像被马车碾过一样的饼脸还有那刻意涂成樱桃小嘴的样子组合起來怎么都跟皇上面前的某大红人福某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倒出來的一样 这大喜的日子啊弄得好像人间炼狱一样是为哪般夏大将军叹口气感到头皮一阵刺痛天启的规矩女儿家出嫁是先上妆再梳头梳头梳三遍寓意新妇出嫁顺顺当当“一梳……梳到尾”手上暗地用劲把夏笙花的头当拔萝卜一样地梳头倒不见夏笙花有什么反应反倒是手上咔嘣一声上等紫檀木梳在癸真手里断做两截…… “大小姐……你头发打结敢再厉害一点吗”癸真忍着怒意问道倒不是因为别的她头发梳不通这是大大的不吉啊 “癸真你退下这个时候当然该由本宫來”长公主丢下瓜子拍拍手上的渣子卷起袖子大步流星到夏笙花面前柳眉拧起瞧着夏笙花的鸡窝头深吸了一口气“來人啊……拿把铜的來” 夏笙花默默无语地看着自己亲娘那要生生拽下自己一一层头皮的架势真的觉得今天就算是自己的大喜日子她也可能沒办法活着出去了…… “……师妹啊我好像听到什么东西断掉的声音啊”大厅里夏无月正在品茗虽然他是个道士但这毕竟是家里人大喜他还是很应景地穿上了深红的吉服坐他身边正在和花生较劲的孙止闻言抬起头來仔细听了听“……大概是什么东西断掉了吧”她是做客的但因为是上宾穿得也相当闪亮妃色的衣服上刺绣着淡金的蝴蝶虽说人显得瘦弱了点却丝毫不减喜气夏将军成亲她能吃到的东西也会相应增多真是好啊 “师妹你要不要去瞧瞧我怕娘亲把笙花折腾死啊她这个人向來不喜欢麻烦”夏无月一边逗着怀里的方茹一边问道 孙止听罢虽然对成亲这样的大喜事觉得沒有什么好凑热闹的但还是抓起一把花生揣兜里朝着夏笙花住的地方进发 夏笙花昏昏沉沉被长公主扯着头发梳她换了一把黄铜的梳子虽然头发是梳成了梳子也弯成了弧形“不准睡觉赶紧给我醒醒” “……娘亲我困……”夏笙花无奈道天还沒亮的时候就被梦儿从床上挖起來带到浴池里面过水清水过两遍香汤过两遍最后再熏香她什么都沒吃空着肚子洗完澡沒晕已经很不错了现在居然还不让她睡觉 天啊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睡什么觉晚上留着对付你的小白脸去吧赶紧给本宫清醒过來”长公主拽着夏笙花脖子上层层叠叠的衣领大力摇晃道 夏笙花被晃得脸色铁青但是脸上糊着的白粉盖过了她本來的脸色使得长公主完全沒有察觉到她的不适继续按着夏笙花给她挽发髻上珠花上凤冠 夏笙花戴的这顶凤冠是长公主当年出嫁的时候太上皇斥巨资打造光是上面镶嵌的珍珠就是世上罕有的巨大更别提这顶凤冠是用纯金编制少说也有六七斤这么压在头上一整天真是亏了当初长公主有这能耐戴上一整天了 “娘亲你真是……厉害啊”夏笙花被凤冠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來只能勉强把眼珠子抬起來看长公主难怪都说成亲的新妇最娇羞恐怕不是因为真的娇羞而是因为头上戴的东西太重了压得人抬不起头來才会显得娇羞啊 “那是本宫当年跟你爹大婚轿子绕着皇城走了三圈足足走了一整天风头压得那会儿的姑娘都不敢再嫁人了这顶凤冠本宫那时候戴了何止一天你爹跟人家拼酒到半夜本宫等他到半夜才摘下这凤冠你爹那会儿还夸本宫戴上这凤冠美死了呢” “果真如此”夏笙花闻言顿时來了精神倒不是因为戴上这凤冠真的会变美而是因为……严紫陌会说自己美女为悦己者容若是严紫陌有可能为了这个夸上自己一句就是这凤冠有十多斤重她也非戴不可 女人有时候在某些方面的爆发力还是很强悍的 “是啊老爷夸完公主好看之后替她揉了大半晚的天灵盖凤冠太重公主的脑袋上顶出俩大泡呢”癸真插嘴道 “……癸真你不说话沒人当你是哑巴赶紧把这凤冠给她戴上”长公主闻言脸都黑了衬得她今天发髻上两朵天竺葵越发娇艳动人 癸真撇撇嘴把凤冠给夏笙花戴上然后拍拍手拿着压成片状的胭脂给长公主“公主你來吧” 长公主点头拿着那枚胭脂给夏笙花嘴唇上抹了点水让她抿一抿 夏笙花虽然早就做好了承重的准备但是完全沒有想到会是这样的重这顶凤冠加上头上的发髻她别说是抬头了脖子不被压断已经很不错了 勉勉强强张开嘴抿了一下夏笙花想叹气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到戴着这顶凤冠骑着高头大马去玉楼把自己未來的夫君接出來 戴着这玩意儿不要说是上马了就是出个门都很困难啊 “夏将军你打扮完了吗”孙止出现在门口看见垂着脑袋坐在绣墩上的夏笙花微微歪了一下脑袋“怎么看上去垂头丧气的” 长公主昂起头來感同身受地揉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大概是太重了点” “这不是一般的重啊娘亲”夏大将军受不了地大吼道 孙止抬手拄腮连花生都忘了吃蹬蹬蹬走到夏笙花的身边仔细观察着绕了一圈视线集中在那顶天下无双世上唯一的华美凤冠上点了点头“这顶凤冠少说也有这个数了吧”比了比两只手 癸真点头孙止做了一个惋惜的表情“那难怪将军扛不起來了她平常连发髻都不梳一下子顶这么重的东西待会上马迎新说不定就把脑袋给折了红事变白事喜事变……咳咳让贫道來想个办法吧” 于是夏大将军戴着这顶闪闪发光的凤冠出门的时候惊得夏无月连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她戴着这么重的凤冠沒事”夏无月问道 孙止耸耸肩继续剥花生吃“头冠里面放了符只要她不拿出來就不会觉得重了” “师妹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个东西”夏无月疑惑地问道 孙止顾左右而言他“谁叫你平时不够上进这都是看书学來的多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呢” “屁平时你根本只有下山去买吃的我怎么就沒见过你看书了”夏无月又好气又好笑道 夏笙花和严紫陌的亲事虽然门不当户不对虽然并不怎么被人看好但还是如火如荼地出人意料顺当地成了 她的身份高贵所以严紫陌和她成亲并非嫁娶而是入赘夏笙花本來就是个武将严紫陌就十分顺其自然地如了大部分人的愿像个姑娘一样由夏笙花亲自來迎娶 虽说按照正常礼法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夏笙花这根高枝还真的只有这样才能攀了 夏大将军头上戴着凤冠身上穿着华丽的吉服骑着老家伙领着浩浩荡荡的礼队到了玉楼门前 夏元帅站在门口身后是同样穿着吉服的严紫陌头一次除却所有外人严紫陌穿着光鲜站在世人面前微笑着看着在马上的夏笙花 ------------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生一世】(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一般,夏笙花坐在马背上,高高俯视,觉得这或许是自己和他之间,距离最近的一次。 严紫陌的微笑,是这世上,最美好的…… 她这样想着,也笑了,有点傻气,却是发自内心,从马背上跳下來,走到严紫陌的面前,几乎连夏元帅在说些什么话都听不清了。 “阿陌。”夏笙花透过珠帘,轻轻叫了一声,这样轻的声响,只有严紫陌一个人听见了,他微微一顿,看向夏笙花,脸上的笑意更盛,却沒有开口说话,成亲的规矩就是出门不能说话,夏笙花这样低声说话本來就犯了规,耗子啊只有严紫陌一个人听见,他握住夏笙花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不要讲话,然后牵着她站好。 夏元帅很满意,夏笙花今天,不提脸上的粉厚成那副德行,真是美呆了,老爹第一次嫁女儿,感动得有些无以复加,“跨火盆吧。” 话音落,夏笙花面前出现一个大火盆,她侧过脸看严紫陌,又看夏元帅,夏元帅拍拍手,鼓励道,“跨吧,女婿一个人跨火盆有点说不过去,你们俩一起吧。”严紫陌总归是风尘中人,跨火盆是为了消除邪秽,对严紫陌其实是带着贬义的。 夏笙花闻言,沒有异议,拽着严紫陌跨完火盆,一脚将火盆蹬了,抿着樱桃小口带严紫陌上轿,回过头來翻身上马,继续带头,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带一丝含糊,看得围观的人都是一愣一愣的。 夏元帅耸耸肩,正想优哉游哉走回去,忽然有人拍拍自己的肩膀,猛地抬头,看见魏小侯爷正踮着脚扒着自己的肩膀,“长清啊,有什么事吗?” “夏伯,花哥回去拜堂成亲,你怎么不回去?”魏小侯爷一脸痛心疾首问道,严紫陌居然真的和夏笙花成亲了,这世上又少一个美人,虽然是个男的。 “……”夏元帅愣了好一会儿,想起來拜堂成亲的时候要有高堂双亲在场,顿时拔腿朝公主府方向追去。 魏小侯爷叹口气,手叉着腰,回头看一眼玉楼大门,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忽然一个人影靠过來,后领子顿时被人提起來,“小兔崽子!你想干什么!” “!”魏小侯爷一惊,刚要炸毛发作的身体一下子就蔫儿了,“爹!”他有些瑟缩地叫了一声,眼睛到处乱瞥,希望夏元帅还沒有走远,能赶回來救他一命。 可惜,夏元帅提着轻功早跑远了…… “别指望你夏伯能來帮你,走!去观礼去!”魏王爷把儿子往马鞍上一撂,策马便朝公主府赶去。 公主府门口可谓是人山人海,继长公主出嫁之后,皇城似乎再也沒有这样热闹的事情发生了。 夏笙花带着严紫陌进门,夹道的亲朋好友王公大臣,就连长公主平时的麻将搭子都在,每个人都笑得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夏笙花并不在乎这些,只要严紫陌是真的就好。 夏无月抱着方茹恨恨地站在一边儿,他好歹也是长兄,笙花成亲他这多少年沒回家的亲儿子就被冷落了。“师兄,你是在羡慕嫉妒恨吗?”孙止靠过來问道。 “沒有!”夏无月怒道。 “有沒有你心里知道就行了,新人已经进门了,你不过去看看嘛?”孙止又问道。 夏无月恨恨地抱着怀里的奶娃,默默地飘过去跟着大家一起恭贺。 夏笙花的地位在皇城,也是数得上名号的,她成亲,多的是人巴结,但有些预想之中会來的人,却并沒有出现。 比如……皇帝陛下 “姐姐恭喜了。”李棉儿一袭华贵盛装,美得仿佛珠玉妆成,站在夏笙花面前那叫一个闪耀,她微笑着,把一尊送子观音放到夏笙花手上。 那尊白玉为胎的观音底座是镶了金边的莲花座,像是一般婴儿的大小,夏笙花有些笑不出声來,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的弧度,真是难为皇后娘娘能抱着这么重的东西來当伴手礼了…… “陛下身体有些不适,但还是想表达一下祝贺,祝姐姐与驸马能白头到老百子千孙。”李棉儿如此这般说道,却丝毫听不出有什么祝贺的意味,她笑得开心,眼神却是冷的。 夏笙花沒有注意到这些,把那尊山一样重的白玉观音交给廿三之后便如释重负一般地要到一边去,但是在这严紫陌像新妇一样呆在新房等候,她这将军要应酬众人的不寻常时刻,怎么能少得了死对头的出现? “真是恭喜了……”甄大人淡淡道,沒有笑容,不悲不喜,看上去怎一个超脱世俗了得,他和夏笙花之间的交易是在私底下进行,虽然夏笙花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这死唠子还能來说些什么贺词,不过他能來,还真是出乎意料了,“甄大人同喜同喜。”她面上谦和道。 “戴着这么个头冠真是丑死了。”甄大人趁着沒有旁人见到的时候低声骂了一句,不等夏大将军翻脸,便微微勾起嘴角提声道,“甄某在此祝将军百年好合,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请将军收下。”说着,从广袖中摸出一个小盒子來递给夏笙花。 天启送礼的规矩是当面拆礼,所以夏笙花拆开小盒子的时候,就看见里面盛着一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剔透水晶球,球体呈暗红色,沒有丝毫瑕疵,看不出來这是个玛瑙球还是个宝石球。 “这个是什么?”夏笙花问道。 甄大人展开折扇状似潇洒地扇扇,“此乃千年朱果,有起死回生之功效,个中奥妙将军服后便能知晓,甄某还有事,就不参加宴席了”说罢,从哪儿來回哪儿去,走得那叫一个快。 夏笙花有些回不过神來,但直觉这是个好东西,就沒给别人,收在袖子里面,继续跟着爹亲娘亲一起迎客。 客未到齐的时候,新人是不能拜堂的,所以夏笙花即便心中千般不愿,还是认命地跟着迎客收礼。 孙止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夏笙花笑到抽筋的脸,忽然想起曾经的自己來,那个时候,自己也笑得脸抽筋了吧?师父他是不是也有这样开心呢? 只可惜,她身在凡间,不可能得知上界的消息,即便听小鬼提起了,还是不能完全释怀。 孟子虚死得不能再死,天帝可算是泻火了,可是师父他…… “孙道长,你在想什么呢?”肩膀忽然被人一拍,回头看见梦儿睁着一双杏仁大眼看着自己,便勉强笑了,“沒什么,忽然之间想起一些往事罢了。” “看着你有些不开心呢,是不是想起不好的事情來了?”梦儿问道,见她还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便从自己端的托盘里面挑了一串葡萄放她怀里,“这几天天气燥热,出点水果吧,今天公主府人多,难免觉得闷热难受的。” 孙止闻言,释然,点头微笑,“嗯,梦儿姑娘,你真是个好姑娘。” 梦儿闻言,脸上一红,“孙道长,你年纪也只比我大了一两岁。说话怎么这样老成?” “天生的吧……你以后会找到一个好夫君的,谢谢你的葡萄。”孙止道完谢,便去找抱着孩子不知道闪去什么地方的夏无月了,他这当大哥的,修了一辈子的道,竟然还会耍小脾气,真不知道方茹以后长大了怎么面对这个真命天子。 先前是劝着夏无月跟着一起迎宾了,结果夏无月反而沒了人影,她有些无奈,不过她和夏家本來就非亲非故,管得太多说不定夏无月真被自己惹得炸毛了就不好了。 在前厅绕了一圈沒有见到人,便继续走,却沒想到,在中庭见到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很面生,女的她却是完全认识,可不就是妙姬么? 妙姬抱着男子的腰不停摇头,低声说着什么,孙止有些怔愣,但是看了一会儿,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便也不做掩饰,直接现身,“二位可是受到邀请而來?”虽说夏笙花的婚礼盛大,但公主府也不是什么人想來就能來的,妙姬显然就不是公主府会邀请的人,而那个男人…… “你是何人?”男子皱眉反问道。 孙止叹气,“陛下难道不记得贫道了么?贫道是夏无月的师妹孙止。” “原來是你,你有什么事情吗?”炎挽歌问道。 “沒有什么事情,只不过,这位姑娘不该出现在这里罢了。”孙止接着道。 “大胆!朕要带什么人來是你能置喙的!?”炎挽歌似乎喝了酒,人有些晕晕乎乎的,他自登基之后便很少喝酒,即便是喝,也只喝新酿的酒,度数不高,很难喝醉,但是今天却显得有些失态了。 “既然陛下要带人來公主府,为什么不走正门?”孙止笑问,看了一眼妙姬,怎么看都知道,这俩人是从后门进來的。 “那是因为,因为……”炎挽歌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迷离之中有些浅浅的忧伤,大概是夏笙花要成亲的事情对他而言,真的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吧。 ------------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生一世】 妙姬从头到尾沒有插一句话,却在炎挽歌犹豫之后按捺不住了,“那是因为,陛下不想见到不想见的人罢了。” “既然不想见,那还來做什么?”不是沒有听过炎挽歌喜欢夏笙花的消息,只不过,这样不成体统的君王,看着真是叫人失望。“夏将军今日大婚,既然陛下已经抱恙,就不要再醉醺醺地过來找茬了,回去吧。” “你是什么人……敢这样跟朕说话!”炎挽歌醉得厉害,轻易就被挑起了怒火,“明明是朕先遇到她,明明朕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最久,凭什么是那个严紫陌!”炎挽歌喃喃着恨道。 “就凭他和夏将军之间有情,就凭夏将军喜欢她,你也不该來纠缠吧?”孙止渐渐地有些不耐,这皇帝摆明了就是心上人成亲了不爽醉酒來闹事儿的,她是宾客,就算跟自己沒有什么关系,也不能袖手旁观啊,可是这件事情她也是真心不想管啊! “朕……朕是真的喜欢她,是真的,她如果愿意,朕可以立刻回宫废了李棉儿立她为后!”炎挽歌泫然欲泣,站在他身边的妙姬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 孙止挑眉,“陛下,贫道是方外之人,看在师兄份上尊你一声陛下,你是一国之君,不能因为酒色迷惑了双眼,何谓因小失大,你不会弄不明白吧?” 炎挽歌停止怒吼,但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还真是我见犹怜。 真不愧是先帝陛下的亲儿子,虽然沒有父上长得那么妖孽,但还是遗传到了妖孽的本质,随便一个小眼神都能让人心软得不行。 “……我办不到,我以为我做得到,可是我不能……”皇帝陛下说着说着,眼角便开始泪光闪烁,孙止有些受不了,只好看向神志还清醒的妙姬,“劳烦妙姬姑娘带皇上回去好好休息了,今天公主府不欢迎你们,改日再來吧。”说着,拂拂袖子微微欠身,便站在那儿等着看二位走人。 妙姬虽然隐藏身份很深,但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她虽唯恐天下不乱,可这个时候來闹事儿,摆明了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她是陪着炎挽歌过來了,但不代表她能看着炎挽歌顶着皇帝的身份大闹公主府。 “孙道长说的对,是小女子不对,不该顺着陛下,小女子这就带着陛下离开。”妙姬说罢,很干脆地拉住炎挽歌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软语道,“炎哥哥,我们走吧。” 炎挽歌醉得实在是太厉害,他心中苦闷,却无处发泄,只能靠着妙姬无助垂泪,妙姬一边柔声劝慰一边抬头看了一眼孙止,“多谢道长提点了。” ------------ 第一百八十六章 :【洞房花烛】(羞) 清淡的酒水,入口之后留有回甘,不似她平常会饮用的那种烈酒,喝完之后,会有飘飘然的感觉。 夏笙花很紧张,这是人生大事,头一遭进洞房,她虽然与严紫陌很亲密,却从未真的试过肌肤之亲,原本想,洞房的时候能喝酒,却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淡酒,她喝了完全沒感觉啊! 这样清醒着入洞房真的好吗? 不管夏笙花是怎么想的,严紫陌显得十分从容,他将酒杯放下,便抬手去除头上的发冠,夏笙花猛然惊醒,带着些许惶恐地看着严紫陌,局促而又不安。 严紫陌笑了,将发冠上固定的玉簪缓缓抽出,“将军,你在害羞?” “沒,沒有。”夏笙花慌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垂着头不敢抬起來,害羞这个词,在成婚之前,夏大将军从來都沒有想过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她最多也就是个尴尬,从小到大从來都沒有害羞过! 只除了这一次。 镶嵌着玉石珠宝的发冠被缓缓放到玉簪旁,发出轻微的声响,夏笙花不动如山,严紫陌也沒有急吼吼地就要上,而是将头发揉散,靠着她坐下,“天还沒有那么黑,晚些睡吧,先吃点东西,你今天都沒吃吧?” 夏笙花默默点头,自动自发去抓桌上的筷子,却不想严紫陌伸手抓住她的手,两眼含笑道,“瞧你,这么重的东西还戴在头上,摘了吧。”语毕,抬手替夏笙花把凤冠底下十多根簪子先抽出來,再替她把凤冠摘下來。 捧起凤冠的时候,严紫陌眼中微微有些惊讶,“好轻。” “……这个,这个是假货來着,所以很轻。”夏笙花顾左右而言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结巴得脸都红了。 “哦,原來如此。”严紫陌将带着珠帘的凤冠和自己的头冠并排放在一起,然后看着夏笙花涂满水粉的脸笑了,“刚才带着凤冠还看不怎么出來,怎么脸上涂了这么多东西?” 夏大将军,“……娘亲说这样比较好看。” “你长得也不丑,这样刻意修饰,反而显得难看,乖,擦了吧。”严紫陌虽然是哄着的语气,但不等夏笙花答应,就起身去取水來,用帕子沾了替夏笙花擦脸。 他服侍得十分周到,手上也很轻柔,夏笙花越來越觉得不对劲,猛地伸手抓住严紫陌的,“这样不对!” “?有什么不对?我们已经成亲了,还是说你反悔了?”严紫陌挑眉道,语气虽然还是那样温柔,却不免带上几分森冷。 “不是这个,你不觉得,我们两个颠倒了吗?”夏笙花问道,“你这样照顾,很像个姑娘啊……”洞房之夜,外面少不了有人听墙角,夏笙花便压低了声音说道。 严紫陌失笑,“成亲之后,夫妻应当相互扶持才是,若是为夫不照顾你,能算得了什么好夫君呢?” 夏笙花听完,有些感动,“阿陌,你真好。” “好吗?这也不算好,等再晚些,你就会知道我有多好了。”严大公子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耳朵酥**痒的,夏笙花不由自主地偏过头去,捏着细长的箸头去夹菜,洞房的饭桌上沒有饭,只有几盘已经放凉了的菜色,其余,就是成堆的莲子花生红枣,不知道这样热的天放着多久会坏掉。 她有些闷闷地又倒了杯酒,剥了颗花生吃。 严紫陌就坐在一边看着她,手也不动,撑着下巴一脸的满足。 夏笙花被他看得有些食不下咽,把剥好的花生去掉红衣递给他,“喏。” 岂料严紫陌摇摇头,“我看着你就好了。”然后继续看着夏笙花进食。 夏大将军食欲一下子飞光了,“我吃不下了。” “那好,我们宽衣吧。”严紫陌接口道。 夏笙花顿时浑身一阵鸡皮疙瘩,整个人僵在凳子上不敢轻举妄动,“那个……我还是再吃点吧……你看天色尚早,要不,我们下盘棋?” “将军的棋艺为夫倒是沒有领教过呢,听起來真是个好主意,不过,今天晚上不行。”严紫陌笑得那叫一个轻佻,微微上挑的眼角几乎能将夏笙花的魂也勾出來,他侧着脸看她,伸手捏住夏笙花除去了粉饰的下巴,微微低下头來,覆上她因为有些许惊慌而微微张开的嘴唇。 天很热,严紫陌的嘴唇很凉,夏笙花一直都觉得,他是一个冰雕玉琢的人,浑身肌肤都是一股冰凉润滑,天热的时候,真的是想抱着不放手,至于天冷的时候……就多备些炭火吧。 “我们休息了吧?”嘴唇离开,发出轻微的声响,严紫陌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分外惑人。 夏笙花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自主地就点了头。 严紫陌轻笑,嘴角扬起,忽然弯腰将夏笙花一把打横抱起,“那好,春宵苦短,我们要节约时间啊!” 夏笙花连惊叫都來不及,就被丢到柔软的床上。 严紫陌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那微妙的高度,似乎就像白天时候夏笙花骑在马上看着他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严紫陌的眼神很不一样。 夏笙花有些说不上來那里面是什么样的情愫,但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他的眼神很不一样。 “我们要干什么?”夏笙花忽然支起上半身问道。 严紫陌有些惊讶,沒有扑住她,反而坐到床边,伸手抓住夏笙花的脚,替她把脚上的鞋子脱掉,整整齐齐放在床边,“行周公之礼啊。” “……这个我知道,但是……”夏笙花忽然觉得自己的智商很拙计,两个人成亲,洞房花烛的时候不行周公之礼难道盖被纯聊天吗? “不用但是了,我知道你很紧张,凡事开头难,信我一回吧。”严紫陌捧住夏笙花的脸,轻柔地吻着她,一下一下,发出俏皮的啾啾声,像是故意的一样。 夏笙花羞囧到无以复加,只好尽量放松自己。 严紫陌渐渐将阵地转往下方,慢慢将夏笙花穿得整齐的深衣一间一间剥春笋一样剥开。 夏笙花里面穿着鲜艳的肚兜,在这时候,烛光映衬,倒显得皮肤异常白皙,严紫陌底下头,轻轻咬噬着她的锁骨。 身上传來轻微的麻痒,让夏笙花忍不住发出轻哼,她抬手环住严紫陌的脖子,眼中带着些许水润的光泽,摇曳的烛光下,像是泪眼朦胧的含羞少女,在情事上,夏笙花果然还是个生手啊。 严紫陌感叹着,将她彻底剥了个精光,倾身压住这统领数十万大军的战神将军,巾帼英雄,她有些无助,他可以上下其手为所欲为,但还是有些狠不下心來。 新婚之夜,不见点红,明天如何去见岳母大人呢?这样想着,严大公子微微叹息,唇息扑在将军胸前,让她不禁瑟缩了一下,“这很不一样啊……阿陌……”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严紫陌问道,“将军以前也做过吗?” “……沒,沒有。”夏笙花结巴道。 “沒有?”严紫陌挑眉,手轻轻按在她软肋上,语带威胁,“什么沒有?到底有还是沒有?” “我,我沒有,只跟花娘抱过。”夏大将军语无伦次道。 夫君一怔,怒了,“抱过?怎么个抱法?摸手了吗?亲你脸了吗?还是说,这里也摸过亲过了?”指尖捏住将军大人胸前的嫩红继续盘问。 夏大将军羞得睁不开眼來,“沒有!沒有!” “沒有,好啊,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沒有发?”夫君大人语气稍缓,俯下身子在将军大人两乳之间舔过,“这样有沒有?” “沒有……阿陌,我错了,你饶了我吧……”夏大将军忍不住抬手要捂脸,都是自己造下的孽债,现在报应來了吧? “……”夫君大人不说话,抬起头來,再沒有动静。 被舔过的地方渐渐发凉,夏大将军睁开眼看他,却见他有些怔然,“你是我的夫人,我的妻子。”严紫陌道,“所以从今以后,你是我的,身子是我的,心也是我的。” “我……你别生气,我真的沒有怎么样,只是和那些漂亮姑娘喝个酒唱个曲,连皮杯都沒接过……”夏大将军闷闷道。 夫君大人闻言,撑起上身,离开床榻,夏大将军有些不明所以,心中微微有些失落的时候,严紫陌回來了,手里拿着酒杯,“既然沒接过,那今天姑且试一试吧。”说罢,当着她面喝了一口,再覆上來,捏开她的嘴巴,吻住。 夏笙花闭着眼睛接受,感觉到严紫陌绵软的唇舌,还有清冽的酒水,四唇相接,情到浓时,酒在不知不觉中,全被夏笙花喝了下去。 严紫陌稍稍离开些许,满意地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夏笙花这个样子,只有他能看见,什么见鬼一样的妙姬,她说什么,他就一定要遵从吗? “那,我们接下去吧。”夫君大人哑着嗓子道,伸手勾住自己的衣带,缓缓抽开,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來。 夏大将军刚被吻完,眼前还是一片晕黑,等适应之后看见夫君大人的身子,猛地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 第一百八十七章 :【阴谋阳谋】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夜凉如水.习习微风拂过.少年站在水岸边.神色染上微微的伤感.教人见了忍不住想要好好安慰. “你说过.会让她成为我的.”耶律般不忿道.咬紧牙关.手也握成拳头.狠狠地捶在身边的树干上.树身微微摇晃.几片叶子落下.被风吹入水中. 妙姬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想抬手去安慰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那个孽障执意要违背我的意愿.夏笙花又喜欢她.我本该让你出面的.是为娘的失误.” “现在來说有什么用.她已经嫁给那个贱人了.”耶律般回头瞪着自己母亲.眼前女子有着一样皎若明月的美好脸庞.丝毫看不出來是他母亲的年纪. “般儿.”妙姬心疼地叫道.“夏笙花只不过是个会点功夫的女人.算不得什么的.回了回纥.有得是大好的女子等着你.为什么要为她伤心.你可知道你这样.为娘的心也不好过啊.回去吧.回回纥去吧啊.” 耶律般闭了闭眼.“哼.那母后你來这里是为了什么.为了回纥.为了父皇.这些话说出來.就连大哥都不会信.”他缓缓将手收回來.转身正面对上妙姬.“我会回去.但母后你也要好好想清楚.父皇对你如何.你再清楚不过.何苦要千里迢迢跑來天启作贱自己.” “你.”妙姬被他激怒.抬手就要打.却怎么都下不了手.这是她和耶律涵生下的.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她宠了他这么多年.又怎么真的狠得下心去打.“你真是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头.我明天会修书回去.叫你父皇派人來接你回去.你再这样意气用事.迟早要坏事.” 耶律般再不搭理她.径直路过妙姬.朝玉楼方向走去. 耶律阳不久之前.带着和亲的队伍回了回纥.他故意半路回头.皇宫自然是不会再去.因此就住在了玉楼这个地方. 妙姬一直都希望他能赶快回去.似乎巴不得他立刻消失一般.耶律般有些不明白.但总归还是能瞧出一些端倪的. 炎挽歌这几天.经常來玉楼.通常都是妙姬作陪. 妙姬不论长得有多么年轻.她终究是他的母亲.亲生母亲.他见到这一幕.只是觉得恶心.说不上來的恶心. 虽说炎挽歌和妙姬之间目前为止也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君子之交.但他就是觉得恶心.不知道千里之外的父皇若是知道了.会是怎么个想法. “四皇子.您回來了.”严紫陌和夏笙花今夜成亲.但严紫陌身边的人一个也沒有跟过去.就连房间.也照样是原模原样地摆着.一点都沒有动过.她守在门口.见耶律般从楼梯上來.也不能不去见礼.只好从凳子上起來.向耶律般见礼道. “嗯……你叫珠翠是么.”耶律般问道. 珠翠迟疑着.点了点头.“四皇子可是有事.” “沒有什么事情.你休息去吧.”耶律般摆手道.“这破屋子.也不会有人闯进去的.” 珠翠闻言.微微蹙了眉头.“四皇子.奴婢本也不该多嘴说您.奴婢虽然也是回纥人.但公子才是奴婢的主子.他一直都待我们很好.不像你说得那样不堪……” “你懂什么.你跟在他身边.也不会超过六年.我跟他.可是从小就看着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清楚.”耶律般不耐烦地说道.看了一眼珠翠.见她长得姿容俏丽.若不是跟在严紫陌身边.也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了.便了然道.“难怪你总觉得他好.你是不是喜欢他.我告诉你.严紫陌.根本就不配被人喜欢.你若是喜欢上他.早晚有一天.会为了他堕入地狱的.” “奴婢不明白.四皇子这样.是想挑拨离间吗.”珠翠反问. 耶律般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一边笑着一边摇头.“你说你不明白.你还真是不明白.算了.本王也沒有必要跟你多废话.你以后自然会明白.” 珠翠有些迷茫地站在那儿.直到耶律般进到自己的厢房里去了.还是不能想通. 是.公子的确算不得什么好人.但这世上.又有谁能说自己是真正的好人呢.每个人都各有各的恶.她爱慕着他的容貌和气质.爱慕着他的一切.耶律般这些年又沒有站在一边看着.怎么可以这样妄自断言说他不配被人喜欢. 况且.公子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么.夏将军她.难道不是吗. 天将大白之时.夏笙花还迷迷糊糊不能醒來.靠在严紫陌的怀里.严紫陌的胸膛.乃至整个人.体温都比正常人偏低一些.抱起來是特别的舒服.她不想撒手.就这么缩在他怀里. 严紫陌低头看着夏笙花的发顶.想笑又怕将她惊醒.只好压抑住自己的呼吸.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背. 夏笙花虽然长得算不上温软.但是一身肌肤还是雪白雪白的.西北大漠可以晒黑她的脸.却晒不黑她的身子.莹白的背上.遍布着青紫的吻痕.颈侧的那一枚.是他情动时咬上去的.肩胛的疤痕旁.是他怜惜的印记.还有背上.腰侧.乃至…… “将军.天亮了.”严紫陌轻声在她耳边道. 夏笙花轻轻嗯了一声.显然还沒睡醒.昨天晚上某人说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之后.真是有够荒唐乱來的.她现在累得慌.一点也不想起來. 严紫陌见她不想动.便沒有再叫她.将落在夏笙花脸上的头发掠起些许.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夏笙花眉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阿陌.” 严紫陌勾唇轻笑.“醒了.” “沒有.我在梦游……”夏大将军赶紧闭上眼睛道. “梦游.梦游的人怎么会像你这样懒.都不愿意起床.”严紫陌虽然嘴上这样说着.终究还是沒有动她.将军大人昨天晚上累得嗓子都哑了.他此时再动她.那才是真的不体贴了. 夏笙花又睡了一会儿.忽然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轻手轻脚地起身了.便忍不住又起來.拉住严紫陌的手.“你要去哪里.” “起床.见岳母.”严紫陌一边穿衣.一边道. 夏笙花蹙眉.“娘亲这会儿说不定也沒有醒.别去了吧.” 严紫陌手上一顿.还是继续穿衣服.他穿衣的动作妥帖有度.说不上的好看.夏笙花就趴在床边瞧得痴了.“阿陌.” “嗯.”严紫陌回头看她.手里正握着腰带要缚. “你真好看.”夏大将军不计后果赞叹道. 严紫陌微微挑起一边眉头.“是吗.” “是啊.”夏笙花尚不知道后果.还在称赞. 严紫陌便将手上的腰带拿在手里.将外衣脱下挂在床边的衣架上.走到夏笙花面前.附身握住她的双手.用腰带缚了. 夏大将军被捆了个猝不及防.顿时慌了.“你做什么.” “做你喜欢做的事啊.”严紫陌凑到她耳边咸湿道. 夏笙花脸上顿时红起.“那.那个.白日宣淫不好.阿陌.你松开我罢.” “公主还沒醒呢.我们再來一回也无妨.”严大公子很不客气地对将军大人上下其手左右开弓.手不慎挠到夏笙花软处.她还想着顽强抵抗.这么一挠.整个人便浑身绷紧了一下.继而沒了力气.直接瘫床上了. “我觉得吧.还是有点妨碍的.”屋外传來人说话声.听声音.怎么都觉得.像是孙止.严紫陌压在将军大人身上.手一时之间不能肆虐.只好作罢.将一旁的薄被拉过來盖住将军的身子.便起身披好外衣去开门. 孙止端着早点一脸不爽地站在门外.“梦儿姑娘昨天晚上感染了风寒.今天起不來.叫我來给你们送早饭.”说罢.哼哼了两句.表示她现在真的很不爽. “有劳孙道长了.”严紫陌彬彬有礼到.全然不像是昨夜那般下**荡.端得是人模狗样. 孙止斜着眼睛瞥他.“夏将军呢.” “还在休息.”新郎官有问必答的样子还真让人生不起气來.就是真有怨言.孙止也不好说出口.听他说完.难得做笑.脸上带着一抹促狭.“你小子.看不出來嘛.” 严紫陌回以一笑.落落大方.倒显得孙止猥琐起來. 孙止见状.耸耸肩.“将军要是起不來就算了.长公主要见你.我送饭.顺便跟你说一声.免得你不知道.新婚第一天就留下坏映像.贫道告辞.”她倒也说不出來是怎么一个不爽法.只不过好不容易一大早起來.打算在天沒亮透之前多逛逛.结果碰上梦儿生病.她为人虽算不得多少仗义.出手帮个忙还是可以的.只不过.长公主叫她传话.她是真的有些不情愿罢了. 一看就知道是要找新郎官的茬.她这传话的要是被怨恨进去.真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个地方待下去.师兄这两天住得爽了.一点想走的迹象都沒有.她可是很想念蜀山上纯天然无污染.爬坡效果一流.教程赛过千里骏马的小毛驴了啊. ------------ 第一百八十八章 :【见过岳母】 请使用访问本站。长公主很不爽.比孙止还要不爽的那种不爽.她昨天晚上陪着夏元帅一起宴客.喝了不少的酒.虽然不是什么烈酒.早上要起这么早喝岳母茶还真是为难了她. 歪坐在太师椅上.长公主呷了口香茗清口.“癸真啊.你看看本宫.脸上是不是多了什么东西啊.” 癸真回过头來看了看.确定早上起床的时候长公主的脸洗干净了.点点头.“什么都沒有.公主.” “什么都沒有.怎么本宫觉得昨天晚上宿醉今天早起.脸上多了好多褶子.人老了还真是不行啊……”长公主感叹着.癸真听得那叫一个汗颜.“公主.您脸上沒有褶子啊.” “癸真啊.积水成河聚沙成塔.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无形之中的褶子.已经在堆积了.你看.这里.还有这里.”手指指着眼角和嘴角等处给癸真看. 癸真仔细瞅了瞅.觉得主子是在戏弄自己.那皮肤光洁得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嫩滑.哪儿來的什么褶子啊. “……公主.驸马在外面求见.”门口的小丫鬟探过脑袋來打断长公主的自怨自艾道. “來的正好.本宫今天正是一肚子火气沒地方撒.”长公主一拍扶手就要起來.被癸真赶忙按住.“公主啊.姑爷是大小姐的夫君.您就这么一个闺女儿.可要手下留情啊.” “哼.她有了相公眼里就沒了我这个当娘的.让我给她留情.孙子呢.沒有孙子什么都是面谈.”长公主气道.却见门口一道人影缓步走进來.正是严紫陌. 癸真也懒得跟自己的主子辩.反正她口是心非的时候多了去了.见严紫陌从外面进來.忙迎上去.“姑爷.这么早起來.大小姐呢.” “哼.早.日上三竿了.让岳母起得比自己还要早.成何体统.”长公主在后边嚷嚷道. “将军她昨晚累着了.还在休息.我想着她一定是起不來的.就自己來了.还请公主见谅.”严紫陌笑道. 癸真见这新姑爷虽然是烟花之地出身.但言谈举止十分有礼.不像是轻佻之人.心中不面觉得大小姐真是找了个好归宿.暗自点头.“我的好主子.姑爷昨天刚新婚.起晚了也是正常.您就别再置气了.” “置气.好哇.本宫带你在身边几十年.到头來你的胳膊肘竟然还是向外拐的.本宫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长公主假哭道. 严紫陌冷眼看着自己的岳母和癸真你來我往一唱一和.忽然觉得搬出去有个新府住还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你就别嚷嚷了.大清早的安生点儿.”长公主正在辩驳.忽然听见夏元帅的声音.猛然噤声.虽说她是个公主.平时家里也都是她做主.但这个家里.最能说的上话的.正是夏元帅本人而已.外人看來她这当家主母是公主.夏元帅必定是个妻管严.但事实相反.长公主虽然严厉.却是最怕惹自己的夫君不快的.“夫君.你怎么还在这儿.” “哼.我不在这儿去哪儿.皇上已经准了我几天假好给花儿筹备婚礼.况且今天这样重要.你岳母茶喝得.我岳父茶就喝不得啦.”夏元帅一脸严肃地端着他新打的鸟笼进來.道长公主身边坐下.逗逗鸟笼里面的鸟儿.“我说女婿啊.让你起这么早.真是为难你了.” “哼……我还为难呢.”长公主撅着嘴插道. 夏元帅斜她一眼.将鸟笼放在手边.抬手握住爱妻的柔夷.“阳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跟小辈过不去.这是你亲女婿.又不是甄丞相.” 但就是觉得很不甘心啊……长公主在心里念叨着.看着规规矩矩弯腰站在下首的亲女婿.转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亲相公.“那好吧.我这当娘的也不能刻薄.都听说有恶婆婆的.不能有恶岳母啊.”她将手抽出來.端正坐好.忍着睡意振作精神.“女婿啊.本宫看现在天色尚早.你敬完茶再回去睡一觉吧.”为了体现她的和蔼可亲.长公主微笑着说道. 严紫陌十分老实地弯腰作揖.规规矩矩答道.“是.” “癸真.上茶吧.”长公主吩咐道.也不是她身边人少.只不过长公主出宫之后身边就喜欢带着癸真一个人.虽然免不了要多麻烦她.可再多的丫鬟也抵不上癸真一个人贴心.所以今早起來喝岳母茶.大厅里面除了二位高堂和癸真一人.就再沒有别的什么人了. 严紫陌看着自己尚显年轻的岳父岳母.虽然长公主对他挺不待见.但还是免不了生了向往之情. 长公主虽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从小在宫里惯出來的臭脾气也一直带到了宫外.但她和夏元帅之间的感情.真的可以说是全皇城称第二就沒人敢称第一的了. 哪里像是那个女人一样.天生的水性杨花……当了**.还想着要立牌坊. 严紫陌心中阴暗只闪过一瞬.癸真拿着尖嘴的水壶过來给他沏茶的时候.他便回过神來.接过水壶.象征性地把热水倒进去.盖好杯盖.才将茶一一敬给二位高堂. 长公主头一次当岳母.虽然严紫陌是个男的.但在她眼里.跟自家娶了一放新媳妇儿沒有什么区别.就觉得今天这岳母茶味道真是前所未有的甘美顺口.喝完之后就忍不住笑了.一想到以后儿孙满堂的样子.就觉得这女婿还真是好.长得是一等一的美貌.将來生下的孩子.多半几率是效父亲的.一定都是些玉雪可爱的聪明娃. 夏元帅喝了口茶.沒什么大反应.只是回过头去看正在一脸傻笑的长公主.觉得有些看不过去了.便轻咳两声.“夫人啊.你昨天晚上做好梦了吗.怎么一大清早的就笑成这样.” 长公主回过神.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之中做了一件蠢事儿.便不由得也咳嗽了两声.“呵呵.我这是高兴呢.” “哦.原來如此.女婿啊.从今天起.你就是笙花的夫君了.要好好照顾她啊.笙花的脾气学你娘多.但人挺好说话的.如果有什么做错了.尽管來告诉爹.我替你出头.揍死那个臭丫头.”夏元帅对勤女婿柔声道.惹來长公主的不满.“什么啊.他是你女婿.笙花就不是你女儿了.你跟癸真一样.胳膊肘都往外……唔.”长公主话沒说完.就被夏元帅捂住了嘴巴.半句话也憋不出來了.夏元帅搀着爱妻起身.也不等长公主说两句话.就笑着对严紫陌道.“你娘觉沒睡够.我带她去休息休息.你也回去陪陪生化吧啊.早点给咱们家生两个大胖小子.”说罢.就把长公主打横抱起.冲出门外.当真是一句话也不让她多说了. 癸真见状.耸耸肩.朝严紫陌福了福身子.便也跟了出去.严紫陌一个人微微弯着腰站在大厅里.只觉得通体阴寒彻骨. 娘.他有多久.沒有接触到这个字眼了. 夏笙花是被人推醒的.孙止在严紫陌出门之后再度拜访新房.撇开那一室暧昧的气息不谈.她腆着脸把夏笙花拍醒.让她去大厅找严紫陌. 她睡得正迷糊.被推醒之后.因为担心严紫陌在长公主那里吃了亏.便急急忙忙起來赶去大厅. 到的时候.大厅空无一人.长公主不知去向.问了守门的下人.才知道是被夏元帅抱走了.至于严紫陌.守门的小丫鬟嘟哝着.似乎只见到出门.不知他朝的哪个方向. 夏笙花惊得睡意全无.她昨日成婚.今天夫君就不知去向了.真是魂都要吓出來了.赶忙招呼小丫鬟帮着一起找. 最后是在中庭池塘的岸边找到的严紫陌. 此时日上中天.阳光却还不甚猛烈.严紫陌坐在水边的湖石上.微微倾身看着水中.也不知道是在看里面的自己.还是在看水中的游鱼. “阿陌.”终于找到了人.夏笙花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叫了出声.严紫陌微微动了动身子.转过头來看她.“将军.你怎么起來了.不多睡会儿.” 夏笙花一脸的沒好气.“我起來见不到你人.想你是去了大厅.可是问了丫鬟.她说你不知道去了哪儿.吓死我了.”夏笙花走到严紫陌身边.轻轻依着他.“我怕你出事.” “沒事的.我只是想出來走走罢了.”严紫陌揽住夏笙花细瘦的腰肢.将脸靠在她腰上.“将军.” “嗯.”夏笙花找到人之后才发现自己顾着起床.头发还沒梳.乱糟糟地顶在头上.就像是一个鸟窝一样.不由得大恼着抬手去扒头发. “沒什么.你今天若是沒事.可不可以陪我回一趟玉楼.”严紫陌低声问道. “这有什么问題.你是我夫.陪你走一趟是应该的啊.”夏笙花失笑.“不过现下最要紧的是.我还沒有洗漱过.等我收拾好了再陪你出去吧.”夏笙花揪着一缕不知道怎么掉到自己额前的长发郁闷道. ------------ 第一百八十九章 :【永生难忘】 请使用访问本站。“翠姐.翠姐.”珠翠靠着门框昏昏欲睡间.被人推醒.定睛看去.竟是小思.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小思.你怎么起來了.” 小思有些为难地蹙着眉头.小声地问道.“翠姐.你说.公子会不会不带我走啊.” 珠翠闻言.打到一半的哈欠顿住.拿帕子揉了揉眼睛.“这我也不知道.上次叫你口无遮拦得罪妙姬.就连公子都要敬她三分.你倒好.当着人家的面儿说道.要不是夏将军出面.你现在说不定早不知道死成什么样子了呢.”一边说着.一边恨铁不成钢地伸手去戳小思的脑门儿. 小思撅着嘴.却沒有躲闪.“好了好了.我以后少说两句不就成了.翠姐.你说公子会不会……” “将军都保你无事了.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儿.”一边有人插嘴道. 小思回过头去.见是晚娘.便别过头去.撇了撇嘴.“将军归将军.公子归公子.” “你这傻孩子.将军是公子的夫人.公子为了她也不会将你丢下的.”晚娘笑着拿团扇打小思的头.两个女人你戳一下我拍一下.真把小思的脑袋当成了皮球來拍. 小思倒是毫无怨言地给这俩人拍.也不为别的.夏笙花那天.真的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大到.足够让他这一辈子都铭记在心. 不久之前的那样一天.天上飘着细细的雨丝.酷热难耐的皇城一下子就凉爽起來.虽然呆在屋子里还是会感觉到闷. 妙姬就住在玉楼.找严紫陌要人也是很方便的事情.她找到严紫陌的时候.小思正在喂鹰隼.听见妙姬当面向严紫陌开口要他的时候.心中本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严紫陌对他就像是真正的长辈一般.小思是在很小的时候被严紫陌捡到的.因为怜惜他年幼.便带在身边照料长大.是比小思亲生父母更加亲近的存在.他那个时候还在想.公子对他这样好.是一定不会松口把他交给妙姬的. 事实确恰恰相反.严紫陌连沉默都沒有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小思并不知道.妙姬事先就通知过严紫陌.他自然也不会知道.严紫陌答应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有多么的不舍的. 见严紫陌都首肯了.小思当场眼泪就下來了.哭着求他.即便跪在他脚边哀求.严紫陌还是不为所动. 珠翠虽然心疼.却说不上什么话.只能呆在门后偷偷地瞧.她虽然跟在严紫陌身边也沒有多少年.但对小思还是很照顾的.除去直肠子说话不会拐弯之外.小思是一个很让人心疼的孩子.她也舍不得.她出身异族.自然知道妙姬的手段. 只是.她原本以为小思会乖乖听话.却沒有想到他竟然从房间里冲了出來. 妙姬见人跑了.也不着急.只是有意无意地睨着严紫陌.问他人跑了怎么办.那个时候.公子垂着脸端坐在桌边.双手平方在膝盖上.却似有若无地笑了.他说.小思是个乖孩子.会回來的. 小思轻轻叹了口气.被珠翠听见了.便抬手捏捏他的脸蛋儿.“怎么了.唉声叹气的.公子一定会带你走的.你什么时候见公子说话不算话了.” “翠姐.你说.将军为什么要帮我.我平常对她都沒有好脸色.她沒有必要为了帮我惹得公子不快啊.”小思轻声问道. 珠翠心中思量一番.捏着小思脸蛋的手松开.“将军是个好人.小思你是天启人.我听说.将军少年时名声不好.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好.” “所有人都说她不好.她是个女人.却喜欢流连在风月场所.人又粗暴.一言不合就用拳头解决.虽然城里喜欢她的姑娘千千万.但她也沒见对哪个专情的.我小时候虽然沒有见过将军的样子.听倒是听说过.据说是个母夜叉一样的人.又喜欢拈花惹草.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映像.”小思郁闷道.夏笙花名声不好那会儿.他还只是个不懂事的矮冬瓜.天真无邪的年纪.人家说什么都是会相信的.自然一开始就主管地认为.夏笙花是个穷凶极恶的母夜叉.以至于到现在.绝大多数人都还把夏笙花的凶恶挂在嘴边.导致夏笙花这个名字.日能振朝纲.夜可止儿啼. “可我觉得.将军是个不错的人啊.”珠翠摇头道.小思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你不觉得将军真的是个很帅的人吗.虽说她长相在女子之中不显得好看.但在男人里.绝对是一等一的好看.她年少的那些事情我也有听说过.撇去她是个女子不谈.即便人混.但她确实是个非常吸引人的存在啊.她若是身为男子.其光辉.必定不在公子之下吧.”虽然长相方面.夏笙花比不过严紫陌.但要珠翠说.夏将军真是个顶好的人. “你主观认为她不好.但是你看.她也沒什么不好啊.况且当年.她虽然喜欢打人.打的也都是该打之人.将军为人正派.帮你脱困.自然是分内的事情.你难道以为.你对她不假辞色.将军就会因为这个恼你吗.” 珠翠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小思听了觉得有理.便也不再纠结.乖乖跟着珠翠并排坐着.等新婚的主子回來.带他们离开这个地方. “……这样好的人.不能成为我所独有的.真是可惜……”耶律般站在门口.透过门缝看着对面坐着的一双人儿轻声道. 妙姬沒有说什么.只是由着他在那儿自言自语.她和耶律涵一共生下了两个儿子.大儿子耶律阳以后终将登上帝位成为一代君王.而小儿子.以后最多也只不过是个外放的藩王.为了弥补他的不足.她一直都宠着他. 大哥有的.耶律般也一样有.但他不必像耶律阳一样学习帝王之道.他可以过得奢靡.可以无法无天.因为上头有父母在.即便他们百年之后.耶律阳也会捧着他.这是她为耶律般所设想的一切. 耶律般从小被惯得骄纵.却从來都沒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就算是什么珍宝.到了手上把玩不过几天他就会厌倦. 她还从來都沒有见过耶律般对一个人这样上心过. 自然.那或许是因为耶律般沒有得到过.吃不到的永远都是最香的.他会惦记.也是情有可原. “母后.你觉得呢.”耶律般沒有回头.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夏笙花若是來了.会从楼梯上來.他想看见她.第一个看见. “这世上所有的一切.最好的都该是属于你的.只不过是一个夏笙花罢了.般儿.你这样惦记着她.是因为喜欢吗.”妙姬故意问道. 耶律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來.“这个.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要她罢了.”得不到的总归是最好.他自己知道.但就是觉得放不下.他真的很想要夏笙花.不像是唾手可得的珍宝一样.他只是纯粹地.想要夏笙花这样的一个人.若是能长久陪伴.他应该也是不会介意的. 当然夏大将军本人.对这样带有侮辱性的对话是半点也不知情的.她收拾完自己的衣着.便陪着严紫陌去往玉楼.要带走的东西早就由小思和珠翠收拾停当了.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夏笙花他们來了之后.跟着走就是了. “将军.你很热吗.”严紫陌问从上车之后就一直不停地动來动去的夏笙花.夏笙花朝他笑笑.“有些闷.”大热天的坐马车.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避免的日光直射.但夏笙花习惯了骑马和步行.坐在马车上真可谓是如坐针毡. 严紫陌见她真是难受得紧.便伸手过去握住她的.他的手冰凉.夏笙花光是握着就觉得舒服得要死.人也安静了不少.就依偎到他怀里汲取寒气. 马车一路轻微颠簸着行驶到了玉楼门前.夏笙花第一个从马车上跳将下來.紧接着回过身去.将严紫陌接了下來. 小思坐在二楼的板凳上.听见楼下的马鸣声.箭一样站起來窜了出去.到门口迎接. 珠翠是又好气又好笑.小思这样的热情.还真是少见呐. “公子.你回來啦.”小思到门口蹦跳着道. 夏笙花见他这样活泼.不由得笑了.“哟.看你这样子.不哭啦.” 小思闻言.条件反射一样地翻了个白眼.翻完之后才想起自己一早打算要好好相处的计划被自己给生生地掐灭了.顿时懊悔不已. “他口是心非呢.将军见笑了.”严紫陌抬手摸摸小思的脑袋.便推着他进门了. “客气什么.夫君大人.”夏笙花侃道.也跟着摸摸小思的脑袋.小思年纪尚轻.正是身高拔长的时候.被人接二连三地攻击脑袋.不免有些懊恼.“不准摸.再摸我就长不高啦.” “是是是.不摸了.來.最后一下.”夏笙花笑着应道.拽住小思的衣服后领拖过來.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阵蹂躏. ------------ 第一百九十章 :【搬往新府】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夏笙花一边吃面一边瞅着魏小侯爷那一身粗布衣裳.差点沒仰天长笑出來.但毕竟是在外面.大庭广众之下.她这么大个人了.也不好真跟自己青梅竹马过不去.就什么动静也沒有.默默地吃早饭. 严紫陌坐在夏笙花身边.面前的食物沒怎么动.他似乎从來都沒有在夏笙花面前进食过.最多最多.她也只是见到严紫陌喝茶而已.她知道.他并不是会嫌弃这嫌弃那儿的人.便抬手握住严紫陌的手.他的手冰凉.却是一直都这样.也沒什么奇怪的.“阿陌.你不饿吗.” 严紫陌摇摇头.“不饿的.将军你吃吧.” 夏笙花闻言点头.但食欲却一下子消了个一干二净.忍不住还是把注意力放到夫君大人身上. 一边扒着碗吃面的魏小侯爷见状.很沒骨气地偷偷拿筷子把夏笙花碗里沒动过的牛肉夹到自己碗里.酸不溜丢道.“大街上这样粘着.现不现啊.” 夏大将军瞥他一眼.“我看你是欠收拾.待会儿我就去找魏叔跟你算总账.”魏小侯爷在外面的风流韵事.问别人不一定知道.但夏笙花基本上知道得七七八八.反正俩人在某些方面还是很臭味相投的.她想知道.用点法子.套也能给他套出來. 果不其然.魏小侯爷闻言.顿时慌了.“别别别呀.花哥.你我两小无猜.小时候一张床上睡过觉.一个浴桶洗过澡.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夏笙花闻言.先是尴尬一笑.随即背后一凉.看向身边的夫君大人. 严紫陌不动声色.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來有什么不爽的饿地方.但夏笙花就是知道他不爽.很不爽. “阿陌……”夏笙花刚要开口.手就被人拖住了.回头看见魏小侯爷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气就不打一处來.“你要在这大街上扯着我做什么.你家的事情我也管不着.反正你干的浪荡事儿多了去了.我懒得管你.”说罢.将人手从自己胳膊上抹下來.讨好地去跟夫君大人解释. “哼.”夫君大人别过头去.夏笙花知道是惹他不快了.只好陪着笑脸跟着他.反正她到这皇城以來.还真沒有什么大事儿过.去哪儿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魏小侯爷端着面碗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凭什么夏笙花这副长相这个条件能有严紫陌这副长相这个条件的夫君.他也想要啊.当然他只是想要个娘子罢了. 或许是感受到來自小侯爷深深的怨气.夏笙花转过头來瞪了他一眼.颇有你要是再來搅老娘的局老娘就提着枪上你家算账去的架势. 魏小侯爷瑟缩了一下.觉得自己吃饱了.揉揉圆鼓鼓的肚子.把饭钱码在桌上.“老板.结账.” 趁着夏大将军还粘在自己夫君身上的时候偷偷溜走这才是明智之举啊. “等会.”夏笙花忽然出声喝住他.魏长清从小就怕夏笙花.自然这么一喝真是吓得他脚趾头都不敢动一下.整个人缩在原地像只鹌鹑一样. 夏笙花离开严紫陌.绕到魏长清面前.眼中却一反常态的戏谑.严肃得叫人不敢直视.“你是不是还有进宫.” “…….”魏长清沒回过味儿來.一脸的迷茫. 夏笙花叹了口气.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莫让魏叔再担心了.你是魏家的独子.再去乱來.谁想救你都沒办法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魏长清低下头來.一脸的不置可否.夏笙花蹙眉.“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够了.我话说到这儿.你自己清楚就好……老板.结账.”夏笙花喊完结账.心里一片怅然.再看魏长清.却已经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将军这样难受.是小侯爷惹你不快了吗.”严紫陌问道. 夏笙花摇摇头.“不关他事.都是我在自讨沒趣罢了.” 严紫陌闻言.便不再多问.隐隐约约.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情.却不点破.有些事情.即便是隔着一层纱.也不能怎么样.可一旦点破了.恐怕将会掀起惊天波澜.皇宫这样龌龊的地方.还真是什么脏事都有呢.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來说这脏.世上何人是真正干净的呢. 手指冰凉.微微地颤抖着.夏笙花察觉到了.微微侧脸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勉强一笑.“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沒有.我们回去吧.”严紫陌轻轻揽住夏笙花的腰.“为夫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好.我们快些回去吧.”夏笙花回手抱住他.忽然发现.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严紫陌.其实很瘦.便有些闷闷道.“夫君怎么这样瘦.” “呵呵.太胖了怕会压坏娘子嘛.”严紫陌轻笑着低声道.夏笙花抬头望着他的眼睛.严紫陌的眼睛很美.且是最富柔情的碧绿色.这样的一双眼睛.很难让人看出什么情愫.可她就是觉得.他不开心. 不一定跟魏长清有关.只是纯粹地觉得.他似乎真的沒有开心过.不管是初遇的时候也好.还是成亲的时候也好. 他沒有开心过.就连成亲的时候也……心中莫名一紧.握着严紫陌的手也跟着收紧.“夫君多胖都沒关系.我力气大着呢.”夏笙花拍拍自己的胳膊.“三岁的时候我就能骑会射.扛个几百斤大鼎绕着禁宫走两圈也不成问題.” 严紫陌听得笑弯了眉眼.“嗯.真不愧是为夫的娘子.”他这样夸赞道.倒让夏笙花觉得很不好意思. 她从笑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与常人相比.真可谓是力大无穷.对女子來说这样羞囧的事情也能拿出來跟自己的夫君现.还真是有够丢脸的. 话说回來.三岁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她确是真的记不太清了.隐隐约约觉得有些怪异.却想到人三岁的时候那么小.能发生什么大事儿呢.便沒有多想. 夏笙花并不知道.三岁之前.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她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些被自己遗忘了的事情.是多么的重要. 二人互相依偎着回到了公主府.这个时候.长公主已经在张罗着替她收拾东西搬到新府去了.看着忙碌的下人.夏笙花头一次觉得.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有了很大的不同. “小兔崽子你可算是回來了.要忙死老娘吗.”长公主叉着腰竖着眉毛喝道. 夏笙花倒也不置气笑着上前扶住娘亲.“娘亲.你先坐着歇会儿吧.夏无月呢.” “什么夏无月.那是你哥.”长公主拔高嗓门儿吼道.一提起亲儿子就气不打一处來.从袖子里摸摸.摸到一封信.扔夏笙花面前.“你哥带着你嫂子跟着他师妹回蜀山了.走的时候留了封信给你.说是要你好好保重自己.学个女人样儿绣绣花画画画儿什么的.别他妈再乱动武……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长公主一脸操碎了心的样子扶着额靠回椅背上. 夏笙花脸上的笑差点就挂不住了.她当将军为的是国家天下.拿绣花针去绣朵花还真不如叫她上战场削脑袋來得欢快.便寒着脸把信撕开. 信封做得十分考究.考究到夏笙花都忍不住想这人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东西.既然这样赶时间走得连告别都沒有的快.还费那么大劲儿弄封信干啥.留张纸条不就得了. 拆开來.里面是一张黄色洒金宣纸.用朱砂写了一串看不懂的鬼画符.夏笙花看不明白.直到又找到一张便条了.才算是明白.这张黄色的纸上画的鬼画符.是夏无月拜托孙止画的符.是给她救急用的.至于救急怎么用.下面是一片空白. 夏笙花把信塞怀里.“走得这样急.娘亲有沒有让他带点特产回去啊.” “……好像带了棵荔枝树回去.你哥喜欢吃荔枝.说是要种山上每年都能吃到.”长公主按着眉心回忆道. “仙山那么高.种得出來吗.”夏笙花郁闷地自言自语道.拉住一边安安静静不插话的严紫陌.“阿陌不舒服.娘亲我们先去休息了.” “休息.休息好啊.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孙子.”长公主闻言.像是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小尾巴一样开心得蹦起來.回答她的.只有夏大将军拉着夫君大人绝尘而去的背影. “夫人啊.你是不是逼得太急了点儿.”夏元帅从一边门外走进來.到长公主身边替她揉肩捶背.长公主舒服得眯着眼睛.“笙花她不知道.我心里可清楚得很.我等得.她等不得啊……” 夏元帅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缘分如此.莫要强求了.她过得开心就什么都好.” 长公主闻言.睁眼看他.“夫君……我怕……” “咱不怕.事情再坏.了不起死光.还能有什么.为夫陪着你呢.”夏元帅柔声道. ------------ 第一百九十一章 :【情难自禁】 请使用访问本站。夏笙花一边吃面一边瞅着魏小侯爷那一身粗布衣裳.差点沒仰天长笑出來.但毕竟是在外面.大庭广众之下.她这么大个人了.也不好真跟自己青梅竹马过不去.就什么动静也沒有.默默地吃早饭. 严紫陌坐在夏笙花身边.面前的食物沒怎么动.他似乎从來都沒有在夏笙花面前进食过.最多最多.她也只是见到严紫陌喝茶而已.她知道.他并不是会嫌弃这嫌弃那儿的人.便抬手握住严紫陌的手.他的手冰凉.却是一直都这样.也沒什么奇怪的.“阿陌.你不饿吗.” 严紫陌摇摇头.“不饿的.将军你吃吧.” 夏笙花闻言点头.但食欲却一下子消了个一干二净.忍不住还是把注意力放到夫君大人身上. 一边扒着碗吃面的魏小侯爷见状.很沒骨气地偷偷拿筷子把夏笙花碗里沒动过的牛肉夹到自己碗里.酸不溜丢道.“大街上这样粘着.现不现啊.” 夏大将军瞥他一眼.“我看你是欠收拾.待会儿我就去找魏叔跟你算总账.”魏小侯爷在外面的风流韵事.问别人不一定知道.但夏笙花基本上知道得七七八八.反正俩人在某些方面还是很臭味相投的.她想知道.用点法子.套也能给他套出來. 果不其然.魏小侯爷闻言.顿时慌了.“别别别呀.花哥.你我两小无猜.小时候一张床上睡过觉.一个浴桶洗过澡.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夏笙花闻言.先是尴尬一笑.随即背后一凉.看向身边的夫君大人. 严紫陌不动声色.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來有什么不爽的饿地方.但夏笙花就是知道他不爽.很不爽. “阿陌……”夏笙花刚要开口.手就被人拖住了.回头看见魏小侯爷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气就不打一处來.“你要在这大街上扯着我做什么.你家的事情我也管不着.反正你干的浪荡事儿多了去了.我懒得管你.”说罢.将人手从自己胳膊上抹下來.讨好地去跟夫君大人解释. “哼.”夫君大人别过头去.夏笙花知道是惹他不快了.只好陪着笑脸跟着他.反正她到这皇城以來.还真沒有什么大事儿过.去哪儿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魏小侯爷端着面碗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凭什么夏笙花这副长相这个条件能有严紫陌这副长相这个条件的夫君.他也想要啊.当然他只是想要个娘子罢了. 或许是感受到來自小侯爷深深的怨气.夏笙花转过头來瞪了他一眼.颇有你要是再來搅老娘的局老娘就提着枪上你家算账去的架势. 魏小侯爷瑟缩了一下.觉得自己吃饱了.揉揉圆鼓鼓的肚子.把饭钱码在桌上.“老板.结账.” 趁着夏大将军还粘在自己夫君身上的时候偷偷溜走这才是明智之举啊. “等会.”夏笙花忽然出声喝住他.魏长清从小就怕夏笙花.自然这么一喝真是吓得他脚趾头都不敢动一下.整个人缩在原地像只鹌鹑一样. 夏笙花离开严紫陌.绕到魏长清面前.眼中却一反常态的戏谑.严肃得叫人不敢直视.“你是不是还有进宫.” “…….”魏长清沒回过味儿來.一脸的迷茫. 夏笙花叹了口气.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莫让魏叔再担心了.你是魏家的独子.再去乱來.谁想救你都沒办法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魏长清低下头來.一脸的不置可否.夏笙花蹙眉.“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够了.我话说到这儿.你自己清楚就好……老板.结账.”夏笙花喊完结账.心里一片怅然.再看魏长清.却已经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将军这样难受.是小侯爷惹你不快了吗.”严紫陌问道. 夏笙花摇摇头.“不关他事.都是我在自讨沒趣罢了.” 严紫陌闻言.便不再多问.隐隐约约.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情.却不点破.有些事情.即便是隔着一层纱.也不能怎么样.可一旦点破了.恐怕将会掀起惊天波澜.皇宫这样龌龊的地方.还真是什么脏事都有呢.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來说这脏.世上何人是真正干净的呢. 手指冰凉.微微地颤抖着.夏笙花察觉到了.微微侧脸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勉强一笑.“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沒有.我们回去吧.”严紫陌轻轻揽住夏笙花的腰.“为夫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好.我们快些回去吧.”夏笙花回手抱住他.忽然发现.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严紫陌.其实很瘦.便有些闷闷道.“夫君怎么这样瘦.” “呵呵.太胖了怕会压坏娘子嘛.”严紫陌轻笑着低声道.夏笙花抬头望着他的眼睛.严紫陌的眼睛很美.且是最富柔情的碧绿色.这样的一双眼睛.很难让人看出什么情愫.可她就是觉得.他不开心. 不一定跟魏长清有关.只是纯粹地觉得.他似乎真的沒有开心过.不管是初遇的时候也好.还是成亲的时候也好. 他沒有开心过.就连成亲的时候也……心中莫名一紧.握着严紫陌的手也跟着收紧.“夫君多胖都沒关系.我力气大着呢.”夏笙花拍拍自己的胳膊.“三岁的时候我就能骑会射.扛个几百斤大鼎绕着禁宫走两圈也不成问題.” 严紫陌听得笑弯了眉眼.“嗯.真不愧是为夫的娘子.”他这样夸赞道.倒让夏笙花觉得很不好意思. 她从笑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与常人相比.真可谓是力大无穷.对女子來说这样羞囧的事情也能拿出來跟自己的夫君现.还真是有够丢脸的. 话说回來.三岁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她确是真的记不太清了.隐隐约约觉得有些怪异.却想到人三岁的时候那么小.能发生什么大事儿呢.便沒有多想. 夏笙花并不知道.三岁之前.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她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些被自己遗忘了的事情.是多么的重要. 二人互相依偎着回到了公主府.这个时候.长公主已经在张罗着替她收拾东西搬到新府去了.看着忙碌的下人.夏笙花头一次觉得.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有了很大的不同. “小兔崽子你可算是回來了.要忙死老娘吗.”长公主叉着腰竖着眉毛喝道. 夏笙花倒也不置气笑着上前扶住娘亲.“娘亲.你先坐着歇会儿吧.夏无月呢.” “什么夏无月.那是你哥.”长公主拔高嗓门儿吼道.一提起亲儿子就气不打一处來.从袖子里摸摸.摸到一封信.扔夏笙花面前.“你哥带着你嫂子跟着他师妹回蜀山了.走的时候留了封信给你.说是要你好好保重自己.学个女人样儿绣绣花画画画儿什么的.别他妈再乱动武……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长公主一脸操碎了心的样子扶着额靠回椅背上. 夏笙花脸上的笑差点就挂不住了.她当将军为的是国家天下.拿绣花针去绣朵花还真不如叫她上战场削脑袋來得欢快.便寒着脸把信撕开. 信封做得十分考究.考究到夏笙花都忍不住想这人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东西.既然这样赶时间走得连告别都沒有的快.还费那么大劲儿弄封信干啥.留张纸条不就得了. 拆开來.里面是一张黄色洒金宣纸.用朱砂写了一串看不懂的鬼画符.夏笙花看不明白.直到又找到一张便条了.才算是明白.这张黄色的纸上画的鬼画符.是夏无月拜托孙止画的符.是给她救急用的.至于救急怎么用.下面是一片空白. 夏笙花把信塞怀里.“走得这样急.娘亲有沒有让他带点特产回去啊.” “……好像带了棵荔枝树回去.你哥喜欢吃荔枝.说是要种山上每年都能吃到.”长公主按着眉心回忆道. “仙山那么高.种得出來吗.”夏笙花郁闷地自言自语道.拉住一边安安静静不插话的严紫陌.“阿陌不舒服.娘亲我们先去休息了.” “休息.休息好啊.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孙子.”长公主闻言.像是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小尾巴一样开心得蹦起來.回答她的.只有夏大将军拉着夫君大人绝尘而去的背影. “夫人啊.你是不是逼得太急了点儿.”夏元帅从一边门外走进來.到长公主身边替她揉肩捶背.长公主舒服得眯着眼睛.“笙花她不知道.我心里可清楚得很.我等得.她等不得啊……” 夏元帅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缘分如此.莫要强求了.她过得开心就什么都好.” 长公主闻言.睁眼看他.“夫君……我怕……” “咱不怕.事情再坏.了不起死光.还能有什么.为夫陪着你呢.”夏元帅柔声道. ------------ 第一百九十二章 :【新的日常】 请使用访问本站。婚后第三天.夏笙花便和严紫陌搬到了新府去住.从此开始真正的新生活.不知不觉.秋天漠北边疆偶尔会传來信件.告诉她一切尚可.回纥消停不少.唯独将士和军师想念.望将军速归主持大局云云. 夏笙花心里虽然也挺想回去.奈何有了严紫陌在.她就算是自己不担心自己.也是要想想严紫陌的. 夫君大人身体常年寒凉.比寻常人更显孱弱.虽然身体一直都还不错.但长途奔波去漠北.路上忍得了颠簸.但漠北是个寒冷的地方.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了…… “娘子在想些什么.”夏笙花正出神的当儿.肩上被人轻轻搭住.回头看见严紫陌含笑站在一边.自己光顾着想事情.竟然连严紫陌过來都沒有注意到.“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回漠北.” 严紫陌闻言.微微偏过头.“长公主给的期限是产下麟儿之后.最起码.也是明年此时了吧.”严紫陌这样说着.伸手摸摸夏笙花的头发.她这两天闷在家里.头发也懒得梳.披在脑后倒是显得异常慵懒有韵味. “是啊……还要一年……”夏笙花道.觉得索然无味.虽然和严紫陌呆在一起已经很满足.但总是觉得心中不踏实.这种不踏实怎么都说不上來.她无心追究.便索性放到一边. 严紫陌抬手拄腮.“将军很想回到漠北吗.” 夏笙花点点头.严紫陌便闭口不谈了.她有些诧异.回头看他.“怎么了.” “你是我的娘子.保家卫国这种事情要你一个女子來做.叫我如何释怀.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严紫陌担心道.他知道夏笙花武功高强.他也知道夏笙花一骑当千.可他不希望夏笙花再回去. 她若是回去了.才是真的有去无回了吧. 夏笙花并沒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妥.只是一味严紫陌担心自己.便笑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不会出事的.你跟我一起去漠北.到时候.我带你去打猎好不好.”虽然严紫陌也是回纥人.夏笙花却一厢情愿地觉得他可以信任.最多也只是顾虑道严紫陌的身体问題.其他的.从不考虑. 严紫陌看着她.蹙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真拿你沒办法.你喜欢就去做吧.为夫也拦不住你.”说着抬手.点点夏笙花的鼻尖. 这动作端得是亲昵无比.即便已经成婚了.夏笙花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就有些不自然地垂下头去. 严紫陌这才弯腰凑过去看那封信.信件是用羊毫沾着蜡油写的.一手蝇头小楷.字端端正正.笔锋撇捺有劲.写字之人必定大有來头. 夏笙花看这信的时候.就是摊开來扔进水里去看的.字是好字.可惜沒有什么大事儿. “你平时看信莫不是都这样看.”严紫陌笑着问道. 夏笙花点点头.“军师写信就喜欢來点儿邪门歪道.信是要给我看的.但就是喜欢变着法子让我看不见.沒什么大事儿的时候更是如此.”她这样说着.把水盆里的纸捞起來.贴在桌面上用布拭干.胡桐写信用的纸都是上乘的竹纸.这种纸十分坚韧.不易破损.烘干之后还能接着看.她一般看完之后就贴桌面上自然风干.然后锁在柜子里面. “想來定然是个有趣的人了.”严紫陌笑道. 夏笙花点头称是.“跟夏无月是一个调调.喜欢吟诗作对.喝酒还讲究个小酌浅呷.酸死了.” 严紫陌忍俊不禁.“想來军营里面也不会太过无趣了.”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漠北. 胡军师擅长画丹青.漠北虽然沒有什么好风景.但是胜在美人多.这是天启与回纥交界.混血儿多出自此地.基本上路上看见的.只要五官立体.皮肤沒有问題.身段窈窕的.不管是扔天启还是扔回纥.都能算得上的普通人里的中上之姿. “阿嚏.”胡军师打了个喷嚏.画上美人的眼角多出一瞥.一双杏眼被画成了挤眉弄眼. “师爷.你这两天都不出门吗.快入秋了.山上可是多的獐子狍子.肉又肥又嫩的.不打可惜了啊.”罗参军剔着牙道.伸手去拿桌上的茶盏.被胡军师一笔戳了回去.“这杯茶是我的.你别动.” “切.我还不稀罕喝你的口水呢.你倒是说说看.前段时间耶律阳大摇大摆带着我朝郡主回国和亲.现在边境什么大问題沒有.我们是不是从此以后就沒事儿干了.” “……这世上就沒有不馋嘴的猫.回纥狼子野心.和亲这种屁话你也信.”胡军师垂着眼帘把笔戳那败笔的眼睛上.狠狠抹开.反正画坏了.画得再坏一点也是无妨. “可是……”罗参军有些迟疑.但话还沒开口.就被进帐的沈懿打断.“哟.军师在画画呢.我瞧瞧.啧啧.画坏了可惜啊.你们猜猜我猎到了什么好东西.” 胡桐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夏笙花走了之后.这混账东西每天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练完兵就到处去溜达.不过沒关系.他刚告完状.信在路上.等夏大将军接到了.回來的时候少不了一顿批. 要是再罚捆在木桩上三天三夜不准吃东西.那才是真的好啊……胡军师心里这样阴暗地想道. 此时沈懿又出了帐回來.手里提着只大猫.“你看.” 罗参军顿时啧啧称赞起來.看着那只在沈懿手里弓着背团成一团的大猫很是稀奇啊.“这是个什么东西.沒见过啊.山上什么时候有大虫了.” “什么大虫.这是豹子.你看它脑袋上的斑.”胡军师手里毛笔戳來戳去.骇得罗参军到处躲.这画美人图里用的红色就是各种红色的胭脂.沾身上了可是各种不吉利啊. 也许是这只幼年的豹子真的很稀奇.胡军师可算是來了兴趣.扔了手里的毛笔对沈懿张开双手. 沈懿今天外出打猎.捡了只无家可归的小豹子正在兴头上.见胡军师感兴趣.也不小气.“军师要是喜欢.就送你了罢.” 胡桐抱着那只牙都还沒长齐的小奶豹摇了摇头.“此物过于凶戾.要养倒是可以.不过得找个镇得住它的人來养.” “……将军都回家成亲了.难不成送去帝都给她.”沈懿挠着头.各种不解. “诶.将军很快就要回來了.要亲手养也沒什么问題.这小豹子牙都沒几颗.一看就是沒断奶的.你去伙房牵头母羊來.先喂着再说.”胡桐虽然是这么说.却头也不抬.管自己逗怀里的幼豹. 沈懿顿了好久.“师爷.你倒是把它给我啊.” “不给.这两天天冷了.师爷我年纪大了怕冷.让它陪我睡觉暖被窝.”胡桐一脸的不舍.挠着小豹子的下巴道. “怕冷有什么.找个婆娘不就得了.”罗参军接口道.被军师一眼瞪过去.顿时成了打蔫儿的咸菜.不敢再出声. “婆娘是要找就能随随便便找的吗.哪里像你一样.成天想着喝酒吃肉.不知所谓.沒有大脑.精虫上脑……”念到后面越低声.怨气更是大到不能再大.也无怪他怨念大.身边净是这样沒脑子的草包.有点脑子的将军都回去成亲生娃了.叫他一个人坐营帐里面天天画春宫吗. 人生啊.真真是寂寞如雪啊. “咦.军师.这家伙尿了.”沈懿惊叫着施展轻功飞身窜离营帐. 罗参军倒是显得异常镇定.他瞥了一眼胡军师湿淋淋一片的胯下.噗地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一声.起身默默地离开了.开了.了…… “……”胡军师叹口气.把那水漫金山寺的罪魁祸首提起來.找了块布替它擦干净下体.然后脱了外衣扔在一边.翻箱倒柜出自己的干净衣服.提着水桶出门去洗澡了. …… 天色渐暗.夏笙花坐在天井的栏杆上.赤着脚吃今年最后的一片时令西瓜.她看着天井里种的波斯菊.晃了晃脚. 严紫陌站在她身边.伸手将她打横抱起來.“天冷了.赤着脚不怕着凉.” 夏笙花继续啃了一口西瓜.摇头.“不怕.夫君在呢.” 严紫陌身上穿得多.天一冷.衣服就是一层叠一层.手指因为冰凉.所以早早地就戴上了手套.夏笙花不知道他这样身体孱弱的人怎么來的这样大的力气.仿佛她在他怀里只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一般.她捏着西瓜皮.很幸福地把脑袋靠在他胸膛上.即便衣服穿得多.但是严紫陌的心跳她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吧.”严紫陌柔声道.将夏笙花手里的西瓜皮拿过來.放到栏杆上的托盘里.替夏笙花擦了擦手之后.捡起地上那双绣鞋.抱着娘子朝房间走去. 夏笙花偎在严紫陌的怀里.说不上來的高兴.她抬手搂住严紫陌的脖子.轻轻地在他颈侧呵气. “嗯.又调皮了.”严紫陌笑道. 夏笙花靠着他.闭上眼睛.“我真高兴呀.” “高兴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暗流汹涌】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天气逐渐转寒.天启是个水国.皇城依傍在水上.天冷的时候.湿寒之气越重.常常能冻得人寸步难行. 夏笙花窝在床上.非常地不愿意起床.她本以为漠北冷.可是忘了.天启的湿冷更是要人老命. 留在皇城里面好也不好.好在她不用上朝.清闲得很.不好在她懒散了不少. 成亲之后.人就渐渐地变了不少.夏笙花自然是知道的.但还是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变化. 严紫陌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碗炖汤.用调羹搅了搅.做势要喂她喝. “阿陌.能不能不喝.”夏笙花面有难色.她虽然不介意吃点滋补的东西.但是成亲之后.每天长公主匀过來的厨娘都要给她做三顿.一天三顿地进补.她沒流鼻血已是万幸.天一冷下來.人又想缩着不动.这样下去.等开春了必然是要落得个胖若两人的下场了. 夫君如此天人之姿.她要是再变胖了.那可真是更加配不上他了.想到这样的后果.夏笙花便赶紧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來.急吼吼地去拿自己的衣服.严紫陌见状.将她拦住.扯过被子盖好.“外面这么冷.你起來作甚.” 夏笙花干笑.“我又沒生病.赖了这么久的床.也该起來了.” 严紫陌笑着摇摇头.“好吧.这汤等你起來自己喝吧.” 夏笙花犹豫了一会儿.仰头又躺回去.“我再躺会儿吧.” 对于将军大人这样的无赖行径.严紫陌真可谓是哭笑不得.只好将她稍稍扶起來.拿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全身上下只露出一个脑袋來.真是恨不得连脑袋都不要露出來的密不透风包法.夏笙花甘愿四体不勤躺在被窝里接受夫君大人的伺候.这是所有其他人都不能享受到的享受.她自己起來喝跟这根本沒得比啊. 严紫陌一勺一勺.将在夏笙花看來比中药还要恐怖的补品慢慢喂到她嘴里.原本她自己喝.一口闷就得了.但换成严紫陌这样的喂法.真是生生地把受罪时间无限拉长. 夏大将军就这样痛并快乐地受罪.心里还乐滋滋的. 房间里因为燃着炭火.所以开了半扇窗户.夏笙花喝补品的当儿.外面的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并且越來越大. 梦儿与珠翠并坐在回廊底下绣着冬天用的手炉和帽子.小思拿着扫帚扫了几下地.便抬头看着外面的茫茫大雪出神.此时的新府.尚且因为沒有人而显得寂寥.庭院内几人高的月桂树很快披上一层白霜.世界逐渐被白雪覆盖.步入静谧之中. “师爷.你还天天跟这豹崽子睡一块儿.晚上不尿床吗.”罗参军包了一身麂皮的袄子.本來就是个壮汉.这样里三层外三层一包.活脱脱就是一个铁塔.他搓着手呵着白气问道. 胡军师优哉游哉地摸摸怀里豹子的脑袋.这小豹子一身白皮灰斑.缩在他怀里还真像是只大猫一样.因为刚喝完奶.此时正打着哈欠在他怀里瞌睡.“雪豹通灵.错事干过一桩就够了.再犯.我就把它扔出去.” “那你也不怕它咬你.” “怕了还怎么养这东西.”胡军师睁开眼睛瞪着他道. 帐外的西北风吹得呼呼作响.因为下雪的缘故.今天沒有练兵.后厨忙着宰羊煮汤.羊肉的香味飘满了整个营帐.炉上烤着的鹿肉滋滋作响.香得能让人活活把舌头给吞下去. 罗参军紧赶慢赶地拿筷子去翻肉.鹿肉上只添了点简单的香料和粗盐.却美味得让人欲罢不能.所以每年秋冬季的时候都按捺不住要出去打猎.就是为得这一天啊. 把滚烫的鹿肉塞进嘴里.烫得直咧嘴.罗参军吃得过瘾.胡军师却沒有半点动静.他连着吃了好几片.又喝下两杯夏笙花七年前落雪时埋下的梅花酿.这才有空去问他.“师爷.你怎么不吃啊.” “外面山雨欲來.你倒还有心思在这里吃鹿肉.”胡军师眯着眼睛斥道.语气却也不见多么抱怨.顺顺怀里豹崽子的毛.“你帮我烤着.要是吃完了.等将军回來.告诉她七年的陈酿被你偷出來喝了.非赏你老虎凳坐不可.” 正在喝酒的罗参军闻言.呛得酒水全进鼻子里面.辣成了一条狗似地哀嚎半天.胡军师这才慢悠悠地去夹考好的鹿肉.也不管他的死活. 营帐外.忽然有人冲了进來. 罗参军正把酒水擦掉.刚要呵斥.眼睛忽然之间瞪大.“怎么回事.” 沈懿扶着伤员话不多说.将人抱到里间的床上.将人放下了.这才沉声道.“敌军有变.” “……敌军有变你怎么把人扶到这儿來了.”罗参军问道. “军医昨天回家过节了.主帐伤药比较齐全.你快來帮我.”沈懿不假辞色道. 罗参军新知事发突然其中必有问題.话不多说.赶紧上前去帮忙按住人.伤员中了数支短箭.是回纥独有的弩箭.此种箭身短小精悍.头上生有数不清的倒刺.形似千重莲.因为冲击力大.常常能一箭穿心.故有个别称叫钻心千重莲. 沈懿当年中过这种箭.自然知道个中凶险.要是直接拔出來.必定当场丧命.可要是不拔.早晚也是个死. “将军……将军……”受伤的人因为伤口衣服被撕开感到冷意.神志稍稍有些清醒过來.他是天启的探子.常常一出就是几月不回.因而并不知道夏笙花已经离开漠北. “将军不在.你有什么话等军医來了再说吧.”沈懿安慰道. “來不及了.他们很快就会打过來.保护好将军……”伤者嘴角渐渐溢出血沫.沈懿见状.握紧了他的手.“不要说话了.等伤好了再说也不迟.” 一直优哉游哉坐在位子上的胡军师闻言起身.走到床边.看着沈懿的背影.“他已经沒救了.短箭穿心.拔了是死.不拔也是死.让他把话说完吧.” 沈懿回头.眼眶红彤彤的.最终还是沒有说什么.只是回头去看那个探子的情况. 而床上的人.却刚刚断气. “副将.现在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赶紧领兵去阻止那群蛮子吧.”相比较屋内剩下的两人而言.胡军师镇定得根本不像是刚得到消息一般. “你早就知道了.”沈懿问道. “我前天已经飞鸽传书去皇城了.将军很快就能回來.”胡军师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沈懿气得就要去揪他衣领.却被罗参军拦下.“小沈你别激动.” “我也是前天才知道的.告诉你有什么用.你手上沒有虎符.营内能调动的兵马最多只有三万.三万人马去扛人家十几万大军.笑话.”胡军师甩甩袖子.抱着怀里的豹崽子转身朝外走去.“把那探子厚葬了吧.” 沈懿愣愣地站在床边.忽然之间发现.自己竟然是这样的沒用. 罗参军站在他身边.慢慢松了手.苦笑道.“胡军师就是这么个人.他有自己的算计.怪他也沒用.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动手打仗吧.好一段时间沒有砍人.手都生了.” 沈懿沒有回答他.只是慢慢蹲下去.抱住自己的头.苦闷的吼声不由自主地爆发出來. 罗参军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把人从地上拽起來.“军医來了沒有.走走走.我带你去瞧瞧脑袋有沒有问題.” 俩人拉拉扯扯地出了主帐.帐内.只余下寂静.烤炉上的鹿肉渐渐变成焦黑.冒出了焦臭的白烟來. …… “殿下.天冷了.莫要着凉.多加件衣裳吧.”女子云鬓低垂.眉目如画.温柔体贴地将手中大麾给夫君披上. 耶律阳倍感贴心.伸手揽住女子纤细的腰肢.将她搂在怀里.“王妃有心了.” “殿下是妾的夫君.女子出嫁.自然以夫君为天.关心夫君的健康安危.是妾的本分.”女子不胜娇羞地靠在他怀里.天启女子身量娇小.腰肢曼妙.在男人怀里.岂止是一个玲珑娇媚小鸟依人. “这大雪下得真是及时啊.”耶律阳看着眼前的茫茫感叹道. “为何这么说.” “天启的那帮傻子以为我们和完亲就真的不开战了.趁着这大雪.我回纥攻城略地.赏雪之时指点江山.岂非人生极乐.”耶律阳朗声笑道.末了.抚摸着怀中女子细嫩的背脊.“王妃不会介意吧.” “妾怎么会介意.出嫁从夫.夫君要如何.妾沒有任何异议.反而当全力支持才是.”女子抬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娇媚可人地凑上去亲吻男人的脖子.痒得男人哈哈大笑起來. “好.真不愧是本王的王妃.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耶律阳这样说罢.将怀里的女子一把打横抱起.吓得她连声尖叫.“我们回房好好探讨探讨.” 女子羞得低下头去.不敢将脸露出來.埋首在他颈侧. 耶律阳抱着佳人入房.却是沒有见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凶戾目光. 是你欠我的.张青青在心中这样想道. ------------ 第一百九十四章 :【行路漫漫】 请使用访问本站。巍峨群山.经过江南一带之后.见到的几乎全是白雪覆盖.夏笙花轻装简行.只带了展信和梦儿一同行路.因为事发突然.她來不及交代什么.便赶着上路了.边疆战事.是半点也耽误不得的. “将军.你这几日脸色都不大好.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梦儿坐在软垫上.替夏笙花搓着冰凉的双手. 她很少出现这样特殊的情况.从小就几乎不曾生病的她.身体一直以來都是温热的.所以喜寒怕热.即便是冬天.手也一直都是温热的. 夏笙花歪在靠枕上.精神有些不济.见梦儿如此担忧.便笑着安慰.“沒什么关系的.大概是这几天赶路赶得急了.” 梦儿握着夏笙花的手.微微垂下了脑袋.“将军.为什么不把严公子带上.” “他身体不好.”夏笙花道. “将军可是有顾虑.”梦儿问道. 夏笙花闻言.微微有些诧异.“此话怎讲.” “梦儿是太后派來的不是吗.我这样的人.自然是知道被怀疑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岂会不知道将军对姑爷是个什么样的想法.”梦儿苦笑道. 夏笙花精神微微一震.起身调整了坐姿.挑眉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她这样说.无疑是在对自己坦白.虽然夏笙花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既然愿意说.她又怎么会不愿意听呢. “将军不是乱杀无辜之人.”梦儿说着.将夏笙花的手套上手套.“太后待梦儿的确很好.也曾叫我监视过你.但纯粹是因为皇上的缘故.” 夏笙花原先几乎不怎么去想太后的事情.但是梦儿來了之后.她就一直存着戒备的心思.“我对皇上忠心可昭日月.太后这样不信任我.我还真是不知道了.” 梦儿见此.知道夏笙花是在调侃.她这样心思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想法.“太后跟我交代过.等到将军出嫁之后.梦儿便完全就是将军的人了.我一直都找不到向你坦白的时候.你总是和姑爷如胶似漆……” “你知道不是这样的.”夏笙花淡淡道.“我对阿陌不设防.只是希望让他知道.我喜欢他.我不想让他以为我有事情瞒着他.”事实上.她还真的沒有什么事情是瞒着他的.婚后和军师之间的信件.有哪一封不是当着他面拆的.她对他处处坦诚.就是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成亲之前.她还想着只要她待他好就足够了.成亲之后.即便天天如胶似漆地在一起.她也知道.就算他和自己贴得再近.心与心之间还是有距离的. 她不能确定严紫陌是怎么想的.也不可能去把他的心挖出來.那么.就只有挖自己的了不是吗. “梦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你上路吗.”夏笙花心平气和.一身外露的张狂气息.在这成亲之后的数月之内.尽数收敛.此刻的她.眼角眉梢上尽是淡淡柔情.反而更像是个女子了. 梦儿摇头.她还真的不知道夏笙花为什么要带上她而不是严紫陌.就她所知.严紫陌身体只是看上去孱弱.实则并沒有像常人所见那般. “因为我需要你.”夏笙花垂着眼帘.有些昏昏欲睡.马车里面很暖和.即便是在山路上行车.也不见如何颠簸.展信擅长骑马.也擅长赶车.真是一等一好的车把式. “我.将军.我只是个宫女罢了.”梦儿讷讷道. “你会医术.又会武功.不带你上路我才是真的笨.”夏笙花稍稍掀起车帘.外面北风呼号.入目皆是苍茫.冰凉的雪片迎面而來.落到她苍白的脸上.瞬间便融化了. 梦儿闻言.脸上稍显羞怯.“将军真是过奖了.” “你是个好姑娘.这几天上路.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待在马车吗.”夏笙花沒有回头.还是一样看着外面.梦儿被她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梦儿不知.” 夏笙花叹了口气.把手套摘除.稍稍抓起袖子.将手腕递到她面前.“把把脉看.我现在也不是很确定.只是觉得.应该就是这样了.”她向來能耐.即便有些不舒服.也能忍忍过去.路上只不过在客栈少许停留.医馆是连瞧都不会瞧上一眼的. 梦儿抬手替她把脉.须臾.瞪圆了杏眼.“怎么会.这……将军你有孕了.姑爷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我前几天身子不舒服.月事也沒來.才知道的.”夏笙花有些懊丧地说道.本來临了自己带着展信直接骑马赶回去是可以的.但是不知道怎么会是.冥冥之中就是想带上梦儿.想不到这第六感还真是准得要命.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有了…… “将军.你身怀六甲.岂能上战场.”梦儿蹙眉道.一个怀了孕的女人上场杀敌.这无疑是去送死. “所以我想你替我保密.趁现在沒有人知道……”夏笙花抬手捉住梦儿的手.“替我把孩子打掉吧.” “……你疯了.”梦儿不敢置信地看着夏笙花.不知道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疯狂的念头.她在深宫待了那么多年.知道孩子对一个女子而言是有多么重要.夏笙花现在要为了打仗把孩子打掉.她不得不承认这是晓以大义.但这更加证明.她沒有母性.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外面展信听到梦儿的惊叫.传來询问.因为车中都是女眷.他不方便进來.只好减缓车速.隔着车帘问道. 夏笙花轻轻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之后.便朗声向外道.“沒什么.老展.你继续赶路吧.” 展信听闻沒有什么事情.便耸了耸肩.继续赶路.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是很爱姑爷吗.为什么.”梦儿不敢置信地问道.却因为夏笙花的示意.不敢大声询问. 夏笙花靠回去.她穿着厚厚的冬衣.因为时日尚早.还看不出來肚子.她抬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目露忧伤.“我何尝不愿将这孩子留下.只可惜.他來错了时候.”她知道.娘亲等自己出嫁生子等了很多年.她也知道自己有多爱严紫陌.她更知道这个孩子对自己有多重要. 可是一切在天下面前.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她不能因为这个孩子.弃所有人于不顾.她是有些小心眼.是为了严紫陌而自私过.可她实在不能就这么看着一切在原本可以逆转的情况下崩毁. 夏笙花生來就是为了成全大义.她不该将小我放在前面…… “若不是当初为了阿陌.现在相必也不会这样进退两难了吧.”夏笙花笑道.颇有些自嘲. 梦儿手拢回袖中.紧握成全.“那你.后悔吗.”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夏笙花从來不干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她还是那样落落大方.从來不会斤斤计较. 梦儿有些难受.“将军.你就沒有想过.好好调养身子.尽量不要上阵.说不定……” “梦儿.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怀着孩子上阵.这根本是在给蛮子送命.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我不会配堕胎药.你是从宫里出來的.就麻烦你帮忙了.”夏笙花很淡定.淡定到几乎让梦儿以为夏笙花要打掉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别人的.“堕胎对母体伤害很大.将军.请你三思而后行.” “不要紧.你尽管去配药方.天黑之后我们会经过一个小县城.我们会在那里待一夜.你顺便去把药配了.煎成成药來.我会找机会喝下的.”夏笙花道. “可是将军.你对药不是免疫吗.堕胎药喝了应该沒用吧.”梦儿正急着.忽然灵光一闪.急道. 夏笙花这才想到这一茬.有些无奈.“那.还有什么办法吗.” “……将军.你不要……”梦儿还想再劝.夏笙花仍旧摇头.“要的.既然喝药沒用.是不是只有受伤才可以.” “将军.受伤小产是大害.要是稍有不慎.你以后若是不能生育该如何.”梦儿真要被夏笙花给活活气死.沒见过她这样淡定非要打掉孩子的娘. “……”闻言.夏笙花果然沉默.但也只是一会儿.“那就不能生育吧.大哥既然是要娶亲的.以后一定会有孩子.他本來就是嫡子.开枝散叶这件事情.本來就不是我所分内的.” “可是你真的舍得吗.梦儿虽沒有当过母亲.但我知道对娘來说.子女有多重要.孩子是娘身上的一块肉.打掉了难道不会疼吗.”梦儿忍着怒意问道.“姑爷若是知道了.也是不会答应的吧.你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和他讨论以后有了孩子要如何如何吗.怎么现在才过了沒几天就要反悔.” “我那时候以为不会是现在.”夏笙花低声道.“若不是这会儿有了孩子.我有岂会不要他.梦儿.我不能为了我自己.让那么多**离子散.别人也有孩子.别人也要生儿育女啊.” ------------ 第一百九十五章 :【生儿育女】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梦儿闻言.闭上眼睛.深深一叹.“好.既然如此.我也沒有别的法子了.你愿意如何.便如何吧.”说罢.不再去理会夏笙花怎么样.靠在车厢一侧缩成一团.看上去分外无助. 夏笙花知道自己不能安慰她.只好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靠在绵软的枕头上.话虽如此.她要晓以大义.可真的要做起來.又岂会舍得.岂会不痛. 寂静的山林.飘零的大雪.纷乱一如她此刻心中所想. ……御书房内.天子震怒. “混账.朕与他们结为友邦.竟然反过來倒打一耙.笙花呢.宣旨下去……” “皇上.夏将军早两天就已经上路了.”福公公捏着嗓子道. 严紫陌又是一通大怒.这次干脆就把玉案上的镇纸掼到地上.只听清脆裂响.价值连城的鸡血石镇纸摔成碎块……“好啊.朕身为天子.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是最后才知道.你们这一群人难道只会阿谀奉承么.连个信都传不好吗.” 福公公被皇帝陛下这一通怒火吓得脸都要青了.唯唯诺诺弓着身子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这信件是前线送來不假.但事先沒有任何征兆.所以底下人都是按照一般信件來处理的.皇上你万金之躯.若是这信上沾了什么毒药.污了您的贵体……” “废话少说.去.去把丞相叫來.朕有事要问他.”严紫陌扶着额头咬牙切齿.福公公见状.忙不迭地称是.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甄相虽贵为一国之相.但如今冰天雪地的.他这一把老骨头就算坚持得了上朝.也绝对沒法子经常出门.福公公來找他的时候.他正在自家书房里教训儿子. 甄大人跪得是有板有眼.腰杆笔直得连戒尺都量不出半点缝隙.眼睛盯着虚无的某一点有一搭沒一搭地听爹亲训话.要不是眼睛还睁着.真像是睡着了一样. “你有沒有听见我在说什么.”甄相训完话.见儿子还是那么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火气顿时蹭蹭蹭地往上窜.“好啊.好你个不孝子.敢背着你爹跟夏家人有勾搭.你成年了.翅膀也硬了是吧.” 福公公站在一边有些看不下去.哼哼了两句.打断了甄相接下來要说的话.“那个.相爷.杂家奉皇上口谕.宣您进宫面圣.”甄相是当朝第一权臣.亲妹妹是太后.说起來身份不见得就比夏家人低.但甄家和夏家多年以來积怨颇深.不揍这学不乖胳膊肘往外拐的笨儿子一顿真是难消心头之恨. “相爷.皇上真有要紧事儿.甄大人年纪也不小了.做事应该知道分寸.您就别跟他置气了.国家大事为先啊.”福公公抿着嘴劝道. 甄相闻言.浮着几条沟壑般皱纹的脸颊肉微微一颤.瞅了一眼福公公.似有若无地哼了一声.回身去拿畔在太师椅上的斗篷穿戴在身上.便率先出门了. 福公公见这冤大头总算肯走了.不免松了口气.紧跟其后.甄大人跪在地上.等人走远了才默不作声地起來.拍拍膝盖.出门要回房去. 他跟夏笙花之间是私下交易.要是爹沒有发现的话倒还可以隐瞒.毕竟军饷这种东西.百花花的银子扣下來.达官显贵根本不会在乎多少.只要自己有足够多就够了. 扣钱这种事情.干起來得隐秘.但是扣得可真不是一般的爽快.那些暗中扣下來的钱.拉到江南补充粮草.真真是一笔可观的数目.他跟爹想得不一样.他虽然家世显赫.却从小被灌输了忠孝仁义的思想.一心只想当个名垂青史的臣子.自然那些对别人而言可有可无的民脂民膏对自己而言.十分重要. 只不过这次被发现了.饷银估计逃不过被追回的下场.过去数月都未开战.此时正值隆冬.朝廷必定是來不及拨给军饷的. 换言之.夏笙花就是赶得及到那儿.也会因为沒有补给而陷入困境. 对甄相而言.这正是个除掉夏笙花重创夏家的好时机.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夏笙花啊夏笙花.别怪我不守诺言.实在是我爹他太精明.你若是要怨.就怨这天时不对地利不顺.人脉不和吧……”甄大人念叨着.将门扉掩上.转过身來在回廊之下闲庭信步. 雪还在下.持续了数日未曾停歇.但今天稍稍小了些许.以至于他一眼就看见花园里雪堆下傲然绽放的殷红梅花. 梅花瓣朱红如辰砂.在白雪映衬下.美得超凡脱俗. 就像是某人的嘴唇一样…… 甄大人猛然摇头.想什么东西呢.赶紧回房.外头太冷了. 这样想着.赶紧快步朝房间走去. …… 不同于正在群山间赶路的夏笙花.严紫陌行路倒显得分外闲适.他是断不可能让夏笙花就这样去漠北的.就算她诸般借口.他也找出來了不是吗. “公子你怎么这样镇定.将军她说不定已经上前线……”珠翠说道这儿.就噤了声.严紫陌不喜欢听到这些. 之间他双眸微微眯起.面上倒沒有显出丝毫的不快.“她不会有事的.我们慢慢走便是了.会赶上她的.”严紫陌慢声道. 珠翠顿时起疑.也不为别的.只是严紫陌的语气太过笃定.就好像.什么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一样. 她倒是不会怀疑严紫陌的能力.他愿意的话.想玩谁都可以.这样笃定.必然是早有预料.或者说是.预谋. “真不愧是珠翠.一下子就猜到了.”严紫陌动也不动.还是维持原样.蛰伏在厚厚的虎皮垫上.若不是知道这车厢里除了严紫陌能跟自己说话外.她还真的会以为是撞邪了……“公子.将军她……” “她不会有事.我说到自然是会做到.”夏笙花出门的时候百般借口不愿让他同行.是因为防着他吗. 那你还真是防对了.为夫的娘子啊…… 他早就知道的.夏笙花不能回漠北.一旦回了.才是真正的有來无回.因为.一切早已经布置好了.只等她落网. 珠翠见他又开始陷入沉寂.知道是心情不好了.便不再出声.严紫陌喜欢绝对的安静.她若惹恼了他.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公子.再往前面走一段就过江南了.”外面与车把式坐在一起的小思忽然把脑袋扎进车帘里來叫道.他虽然是严紫陌抚养成人的.但本人从未涉足外地.因此对于此行也是分外的激动. “好孩子.外面的景色好看吗.”严紫陌笑着问道. 小思使劲地点脑袋.严紫陌忍俊不禁.“过來到我身边坐.”手拍拍身边的空位. “不.公子您就饶了我吧.我一进车厢就难受想吐.”小思面有难色.他不是不愿意待在车里.外面冰天雪地.他不喜欢待在暖和的马车里才是真的脑子有问題.谁叫他一直都不习惯坐马车.一旦坐上这狭小的四方小车里.他就会忍不住地想要吐. “那你冻坏了可别來跟我哭.”严紫陌无奈道. 小思做了个鬼脸.一扯车帘.又出去外面观景了. 珠翠苦笑.还是沒敢说话.她和小思不同.小思天性如此.孩子一般的性子.而她.不得不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周旋. “你很害怕吗.”严紫陌问道. 珠翠不置可否.她对严紫陌.可以说是又爱又恨.她爱慕他.却又恨他的无情无义.纵使他对夏笙花有所不同.到底.还是不会为了她而改变自己的初衷. 他都和她成亲了.为什么不干脆就跟夏笙花摊牌.这样不就能在一起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珠翠.有些事情.一旦决定了.是不能改变的.有了开头.就必须要有个结尾.沒有人会喜欢沒有结局的故事的.”严紫陌如此这般说道.将缩在毯子底下的手伸出來.手里握着小小的一个暖手炉.精致异常.“我不会让她回去的.” “公子.你这又是何苦.”珠翠心疼.严紫陌这样做.无疑是在自己给自己作孽. 他明明对夏笙花有感情.夏笙花也喜欢他.可为何偏偏非要如此不可.她是真的不懂了. “从小时候起.我就注定不是为我而活.我生.是因为那个女人的恨.我能成长到如今地步.还真是托了她不少的福呢.”严紫陌颇有些自嘲地说道.珠翠虽然在严紫陌身边待了这样久.可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谈起那个女人.他的亲生母亲. “阴夫人她……”生在异族.如何不会知晓赫赫有名的异族圣女诞下延续了神息的子嗣之后.不但沒有好好供奉.反而每天都是变本加厉的折磨.她自小就知道的.所以更能明白严紫陌性情变成如今这样.他的母亲功不可沒. “她就是个下贱的淫 妇.她和那么多人勾搭成奸.现在我都不知道.我身上的血脉缺陷何在.”严紫陌冷笑着说道.那冷意.直渗入人的五脏六腑.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寒蝉鸣泣】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公子.求你不要这样说.她毕竟是你的母亲.”珠翠捧心忧伤道.天下母子不和到这样地步的.恐怕也只有严紫陌这一家了吧.他甚至都不把自己和夫人归在一起. “她若是将我当做自己的儿子.我今天又岂会这样待她.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受够了.”严紫陌冷然.漠视的态度叫人心寒. 珠翠不再多话.替严紫陌盖好毯子.便唯唯诺诺侍候在一边. 本以为这个话題这样也就罢了.岂料过了不多时.严紫陌忽然问道.“你害怕吗.” 这个问題问得猝不及防.珠翠有些无措.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公.公子.你在说什么.奴婢不知道……” “你心虚了.”严紫陌淡淡道. 珠翠降头垂下.不敢回答.严紫陌却也不管她.“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知道为什么我对你沒兴趣吗.” “翠儿……不知……”珠翠身子微微一抖.似乎被严紫陌惊吓到一半.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那小小的心思.严紫陌是如何知道的. “你不知道.那便最好不过了.”严紫陌道.珠翠等着他再接着说下去.严紫陌却再也沒有开口. …… 山中风雪越來越狂躁.如同觉醒的恶兽般.无休止地呼号.馋人血肉.恶如修罗. 夏笙花靠在客房冰冷的墙壁上.只觉得浑身冰冷难忍. 梦儿焦急地替她点燃炉火取暖.却似乎只是杯水车薪.夏笙花的冷.并不是因为外面的风雪.而是由内而外而來.这几盆碳生生烧下去.直如泥牛入海.难以起到多少作用. 被困在这客栈里面好几天了吧. 夏笙花这样想着.嘴唇苍白得可怖.眼底有深深的乌青.她虽有孕在身.堕胎不得其法.可由于急着回漠北.已然两天沒有合眼. 这对一个怀了孕的女人家而言.无疑是一件极为伤身的事情. 不管夏笙花如何认为自己强悍.终究是个女子.天生的体质注定她在这种时候支撑不了.终于倒下了. “梦儿.别扇了.”夏笙花轻声道. “不行.将军你别说话.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梦儿怒气冲冲地回头道.此时她身上只穿着一件中衣.身上热得汗流浃背.这房间被她搞得如同火炉一般.展信虽然怕冷.但也不敢轻易进來.这间房间实在是太热. “这炉子烧着有什么用呢.我又沒感觉.倒是你这样烧下去.这冬还沒过完.客栈老板就要吊颈自杀了.”外面此时正在经历一场雪暴.西北的雪暴來势汹汹.所有人都会在冬天到來之前备下充足的食物和煤炭來过冬.这样的时候.出去外面分明就是找死. 梦儿替夏笙花诊完脉.知道她是因为压力过大而亏损了元气.肚子里又有胎儿吸食养分.自然是要承受不住.冒险替她去找了药材來安胎.却被夏笙花拒绝. “本來就是要打掉了.何苦又要安下來.我想.恐怕就是这几天了.正好趁着暴风雪这会儿堕掉.省得日后狠不下心來.”夏笙花闭着眼睛.面如黄纸.她向來能忍受疼痛.这一次这样.恐怕是真的痛得死去活來了. 梦儿拿着扇子呆呆地站在床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夏笙花至少现在为止还沒有见红.孩子还沒有什么大碍.她这样自暴自弃.难道真这样想把孩子弄掉吗. “那是你和姑爷的亲骨肉.你怎么忍心.”梦儿知道这个问題一路上她问了无数遍.却还是忍不住再问.她父亲虽然在朝中也是颇有地位的权臣.但母亲只不过是贫民出生的姑娘.父亲虽然爱母亲.却不愿让她卷入豪门恩怨.一直将她推拒在外.甚至不愿相见.母亲怀了她之后.更是要她将孩子打掉. 并非不愿承担责任.只是家中正妻贵女之身.他在外面有女人的事情人家知道.有了孩子的话.怎么可能瞒得过妻子耳目. 母亲一直是不愿的.所以咬着牙跑到外地独自一人将她生下.宁愿被人耻笑未婚生子.也要将她留下. 她虽然一直恨父亲的绝情与懦弱.却是真的敬佩自己的母亲.她很爱她.也很爱父亲.积劳成疾撒手人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她不要心存怨恨. 只可惜.她不恨了.大娘还是恨她入骨.自己本來就生有儿女.又岂会让她好过.所以才将她推入后宫. 她自己一步一步走过來.见过的点点滴滴又岂是只有这些.后宫的女子.哪个不把自己的孩子当成宝.变本加厉害别人.还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人. 夏笙花这样做.在她看來.即便她是个好将军.也根本不是个好母亲. “梦儿.你不是我.”夏笙花还是回答了.她的耐心出奇的好.丝毫不为梦儿问了这样多遍的同一个问題而恼火. “我知道.你是大将军.你要带兵打仗.你要保家卫国.所以这个孩子不能有.可你有沒有想过.就算只是一点点可能.哪怕是一点点.你能保得住这个汉子.你为何不愿尝试一下.” “我冒不起这个险.”夏笙花垂着眼帘道.眼底的青黑看上去异常恐怖.她恍若未觉梦儿的气愤.接着道.“夏笙花生來就是为了这个位子而活.我在.天启可保安定无忧.我不在.则唯恐回纥入侵.他们.是皇城里那帮子米虫难以想象的强.我不能撒手不管这些.” “哼.那你未免自恃过高了.你以为天启沒了你就会国破家亡吗.夏笙花.天启不是只有你一个将军.你清醒点.”梦儿冷笑道. 夏笙花掀了掀眼皮.眼睛因为身体寒冷而显得有些浑浊.“你以为.我生來是为了玩的吗.” “我……”梦儿顿时语塞.想不出要反驳的话來. “十五岁那年.我被先帝连夜押送出皇城.不仅仅是因为我带坏了太子爷而已.只是因为漠北开战了.回纥太强.天启需要我.我必须去罢了.”她在外面顽劣的恶名.只是口耳相传之后变质的恶果.她的不羁.只不过是因为.知道自己日后将要背负什么.才想着荒诞一阵子.人生苦短.她的一生都要奉献给天启.心里怎么可能是真的甘愿. 梦儿有些震惊.直直地看着夏笙花.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夏笙花是那样的陌生.她在她眼里.一直都是敢想敢做的样子.从沒有像现在这般的无奈过.“我以为你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什么.你以为.我真的是改邪归正的典范.弃恶从善的浪子.”夏笙花有些嘲讽地笑道.“我只是心有不甘.我只是知道自己的命运.大哥他注定了要修长生道.娘亲身体本來就弱.生不了第二胎.夏家能担重任之人.舍我其谁.”她不是不聪明.而是太过聪明了.藏得太深.弄得所有人都以为她真的就像传言那样. 她若是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又何尝不想生儿育女.和夫君白首偕老.老了之后又如何不愿子孙满堂共享天伦之乐. 她怨不得世道不公.怨不得人口舌狠毒.天下需要的.她默默无闻地去做了.满堂喝彩与钦慕.从來都不是她想要的.她真正想要的.已经不敢要了. “好.你认命了.我也沒法子.我把火炉端出去给老板.让他放大堂去吧.”梦儿颤抖着.将烧得哔啵作响的炭炉抬起來.默默离开房间. 夏笙花长叹口气.想笑.心里却知道.一定笑得比福公公还难看. 展信端着饭菜上楼.遇见搬着炭炉的梦儿.顿时惊讶地咦了一声.“你怎么把炭炉往外面搬.将军好了吗.” 梦儿收拾了心情.抬头沒好气地翻白眼.“将军说烧了沒用.叫我别烧了.拿出去给人家用.” 展信见她搬得累死.忙道.“这饭菜你端上去就好.炉子我來搬吧.这东西怪沉的.你一个小姑娘來搬.能不累吗.” “不用了.我自己搬.你去照顾将军吧.”梦儿拔高声音怒吼道. “你.你……我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你这样吼我.”展信被吼得莫名其妙. “我哪有.”声音比刚才还要高.梦儿火气滔天地搬着炉子下楼去了.展信端着饭菜进房.开门就是一股热浪扑面而來. 夏笙花好端端地躺在床上.保持着白天时候的姿势.竟是半点都沒有动过.见展信进來了.夏笙花勉强一笑.“哟.老展.你惹梦儿生气了.” “我怎么知道那妮子为什么生气.饭在这里.快点吃.这鬼房间热死了.”展信把饭菜放下.坐到桌边就想喝水.结果桌上的水也是滚烫得.烫得他手一抖.水全撒在了裤裆上.立刻痛得惨叫起來.捂着命根子夺门而出. 夏笙花瞧着展信一路无意识地施展轻功奔出去.轻轻摇了摇头.心想.这人要是平时轻功也好成这样.在军营里要混个参军也就不愁了.

作者有话说

下注了!猜猜看将军肚子里的娃能不能保住~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天可怜见】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暴风雪仍然在肆虐.山中即便是个小小的暴雨也是毁灭性的的灾害.更何况这样强大的暴风雪.夏笙花在客栈蜗居了四天.无法动身启程.一则是因为这暴风雪.二來.却是因为身体缘故.她冷暖自知.虽然做出了损失最小的打算.但心里还是自责的.她明明心里爱着严紫陌.又怎么会真的愿意把肚子里尚未足月的小生命扼杀. 展信因为不知道个中缘由的缘故.一直都很费解夏笙花这样呆在客栈是为什么.因为照夏笙花的个性.就算是天上下火雨.也是一定要准时到达军营坐镇的.断不会就因为这么一场雪暴而退缩的道理. 梦儿心里怨恨夏笙花的无情.但也不好真的将夏笙花怀孕这样大的事情告诉展信.展信虽然是个老实人.但难保他嘴巴不严实.这个消息若是被人知道了.只怕是要翻天了.所以也只是推说夏笙花离开严紫陌心中思念.是郁结所致.需要好好静养. 展信对此深信不疑.梦儿是夏笙花这么多年來第一个出门会带在身边的贴身侍女.也是第一个能留在夏笙花身边的.她愿意带着她.就说明对梦儿是绝对信任的.自然梦儿说的话再展信心里也是颇有分量. 如此.又在客栈待过了一夜.山中暴雪仍然沒有要停的意思.已经是第四天了.夏笙花心中越是焦急.身上便越是痛苦.终于.天蒙蒙亮的时候她迷迷糊糊之间.感到下腹一阵坠痛…… 梦儿坐在床边单手拄腮瞌睡.她怕夏笙花出什么岔子.是以日夜相守.正睡到酣处.袖子忽然被人一拽.猛然惊醒.一只冰凉的手就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带着渗人的湿意.她低下头去看.夏笙花一脸痛苦地咬着牙.脸色几乎是死灰一般. 她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但是相比一定是难看得要死的.她顾不得许多.当下就掀开被子.夏笙花躺在床上数日.都只是穿着白色的亵衣.此时下身有血迹.虽不多.但也足够让人恐慌. 孕妇见红.是流产之兆. 梦儿手忙脚乱地替夏笙花把脉.对夏笙花是又气又急.替夏笙花一边施针一边哭着骂她.“这下好啦.这下你满意啦.你肚子里的肉疙瘩快要保不住了.你满意了吧.” 夏笙花闭着眼睛.毫无生气的面上惨白一片.长长的眼睫颤颤巍巍着似乎是正在阻拦着什么.可最终还是无济于事.滚烫的泪水忽然划过眼角. 梦儿呆呆地瞅着她脸上的泪水.忽然叹了口气.“好了.你若是真的不想要.过了今天.就不会有烦恼了.” “可我舍不得了……”夏笙花抬手捂住脸.腹部还是一阵一阵地绞痛.她本以为堕胎是件那样容易的事情.却沒有想到.竟是如此的痛彻心扉. 身上痛.心里更是痛得不能自已.这孩子來得静悄悄得.走得这样惊天动地.似乎要将她生生撕开一样的痛.她忽然舍不得了.原以为舍不得也得舍得.却想不到.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却做不到了. “你这又是何苦……”梦儿沒有想到.夏笙花竟然也会哭.竟然也会懦弱.她这样从不哭泣的女子.竟然也会哭…… 纵有一身铁骨.内里却有一副柔肠.她的苦.天下又有几人知晓. 梦儿握着夏笙花的手.皱了半天的眉头.“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喝药吧.这孩子虽然生得不稳.但要保住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夏笙花沒有回话.还是蒙着眼睛.她还在哭.肩头一颤一颤地.竟不知道是因为喜极而泣.还是因为自己又一次违背初衷. 梦儿替她施完针.便急着下楼去煲安胎药了. 夏大将军一个人在床上躺着.直到脸上的泪渍弄疼了眼睑.才慢慢将手挪开. 她从小到大.不知道挨过多少打.从來都沒有放在心上.三岁之后就几乎沒有再哭过.这次一哭.却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一下子.让她的心彷徨起來. 夏笙花是为了国家而生的.哥哥是仙人.她从小就有很强的自我意识.五岁之前假扮夏无月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本不是如此性格.却还是做到了.她在世人面前扮成了一个绝顶聪明的小公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将自己隐藏起來.自然.她的理性.常常是大过自己的感性的. 六岁那年.夏无月从山中回來.成为夏笙花的哥哥.天启独一无二的仙人.而她.被长公主锁在祠堂关了三天三夜.为的.就是让她立下天誓.从此为国奉献己身.永远将天启放在第一位. 她现在为了严紫陌一而再地违背自己的誓言.心中是愧疚的.恐惧的.她原本坚定了自己的道.沒有想到中途出现了一个严紫陌.她的心动摇了. 夏笙花原本.不是个好女儿.现在.她不是个好将军…… 为了一己之私.她终究还是放不下. 时间过得很快.冬天本來就是昼短夜长.沒多久.天就擦黑了.梦儿守着喝了药的夏笙花寸步不离.展信不明白夏笙花怎么忽然之间就病重了.担心之余.不免更加惆怅.前方战线不知战况如何.这样大的雪.怕是要死伤无数了吧. “展校尉.”梦儿等夏笙花睡着了之后.施施然起身.到展信面前低声嘱咐道.“将军说了.最多只呆一天.我们要在后天天黑之前离开此地.” “可是外面的暴风雪还沒有停.将军她现在病重.如何能上路.”展信迟疑道. 梦儿蹙起眉头.“你只管照做便是了.将军有我照顾.她不会有事的.” 展校尉闻言.刚想拒绝.忽然想到军情紧急.便还是咬牙点了头. 次日正午时分.趁着风雪稍霁.一辆包裹了厚厚茅草的马车从客栈疾行向西.马背上缠着保暖的棉被.赶车的车夫也是包裹严实.手里紧紧握着去、缰绳和马鞭.如临大敌地赶着马车. 夏笙花的体质毕竟是好的.梦儿的医术精良.天刚亮的时候.她已经有精神起來吃饭了.虽然马车颠簸.但总的來说已经沒有什么大碍了.乖乖地呆在柔软的垫子上.闭着眼睛休息. 梦儿出门之后.替她把了两次脉.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不管昨天是如何的惊吓.夏笙花的身体毕竟是在好转.虽然势头并不是如何的好.但她的确是在好起來.这就够了. “梦儿.你说.等这场仗打完.我就带着孩子和阿陌一起隐居起來怎么样.”夏笙花闭着眼睛.脸上带着些许微笑. 梦儿笑道.“等仗打完再说.只要你沒有想不开.以后总是会好的.” 夏笙花听了.心里稍稍安定.手此时已经回温.带着薄薄手套防寒.她慢慢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心里在想.这孩子出生之后.会是长得像爹.还是像娘呢. …… 毕竟是要追上夏笙花.严紫陌的马车便也沒有如何停留.他是带着车队上路的.自然风雪就算真的大.也不怎么放在眼里. “公子.探子來报.说将军在前几日遇上暴风雪.在沿途一家客栈待了四天.我们这样的速度.想必明天此时就能追上了.”珠翠坐在马车车辕上.身上穿着厚厚的冬衣.她的脸沒有因为冬天的冷而变得青紫.反而莹白如霜雪.因冷而越发美艳动人起來. 严紫陌一直呆在马车里面.听闻此言.轻轻笑了.“好久沒有见到娘子了.此番追上.定要好好伺候着.不然.她说不定要生气呢.” “将军那样大大咧咧的人.怎么会生公子的气.她那么喜欢公子.说不定只是不想让公子受苦才不准公子跟上罢了.”小思坐在车辕内侧.听到严紫陌的话.便插嘴道. 珠翠心头嗵地一跳.回头去看盖得严严实实的车帘.不知道严紫陌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过了不一会儿.里面传來清朗的笑声.“就你嘴巴甜.漠北可是个好地方.等到了那儿.我叫翠儿带你去逛逛.” “谢谢公子.咦.公子你去过漠北.”小思问道. 严紫陌在车内把玩着手炉.看上去漫不经心一般.“是啊.呆过两年.冬天太冷.所以搬到皇城去了.” “啊.原來公子在漠北待过啊.那有沒有听说过将军呢.”小思晃着脚丫.很好奇那个时候的夏笙花是否已经在漠北出了名. “见倒是沒怎么见过.名头可响了呢.漠北军营的夏将军.出了名的浪荡不羁.那时候不知道她性别的.哪家姑娘不芳心暗许.”严紫陌打趣道.想起多年前在漠北的过往來.微微垂眸. “将军不是个女的吗.虽然长得像个男的……哎哟.”小思正说着夏笙花.冷不防脑袋上被人來了一记爆栗.回过头只见到随风摆动的车帘.严紫陌已经缩回手去.“当着人家夫君的面说人家坏话.就不怕我把你扔在这儿.”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抖生惊变】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我才不怕呢.到时候将军要是问起來.公子你怎么交代呀.”小思不服气地扁嘴道. 严紫陌失笑.“就你鬼灵精.” 经过漫长的黑夜.迎來的又一个黎明.风雪平息之后.万里河川银装素裹美不胜收.莫怪直教英雄尽折腰了. 夏笙花精神不错.马车一路行來.倒还有力气去看外面的景致.展信见她似无大碍.松了口气.“将军.别老出來吹风了.这一路上看似平静.说不定就半路杀出來个陈咬金呢.”夏笙花对天启而言.太过重要.一个好的将军.是可遇不可求的. 夏笙花來到皇城之后.跟來的一队兵马已经被收编在禁宫骑兵之中.而这一仗來得突然.她沒有等炎挽歌下旨就急着赶了出來.自然此时显得势单力薄.若是中途遇袭.只怕是一道难关. “这又有何难.來一个.我砍一个.來两个.我斩一双便是了.你家将军我还沒有那么沒用呢.”夏笙花戏谑道. 展信脸一下子憋红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來.“你才不是我家的呢.” “将军.你又在跟展校尉过不去.人家对你这样忠诚.你还这样对待.真是不知道珍惜.”梦儿毫不客气地批到. 夏笙花有哭笑不得.“唉.我在军营里就是这么说话的.不信你问老展.” 展校尉正想反驳.忽然夏笙花脸色已变.“等一下.有人靠近.”她耳力极好.脸色会变至如此.自然是知道來人并不是形单影只或者步行.马蹄虽然踏入雪中声音会减轻.但她还是听出來了.这马蹄声声.像是一队车马正在靠近. 这样的雪天.哪有什么人愿意出门.而且还是在山中赶路.只怕.不是恰巧路过.而是直奔他们而來. 展信听夏笙花这样说.立刻戒备起來.右手习惯性地按在腰间剑柄上隐而不发.失去了驾驭的两匹骏马嘶鸣着.不敢乱走.不时甩着脑袋原地踏着步子.嘴里冒着白气.很是烦躁不安一般. 身后苍茫一片.风吹起干燥的雪粒.使得视线有些模糊不清.夏笙花掀开车后的小气窗.静待來人. 远远地.听到有人哼着歌声而來.清平调曲调悠扬.唱歌之人声音甜美.在这静谧的山中歌唱.竟是别样的美妙动听. “啊.看见了看见了.是将军的车.”小思的声音远远传來.夏笙花心中一动.微微粗了眉头. 她沒有想过.严紫陌竟然会这么快就追上來. “是姑爷.”梦儿有些惊讶.和夏笙花是同样的想法.夏笙花现在怀有身孕.严紫陌又來了.他要是说上两句动听的.把夏笙花给劝回去了.那可真是功败垂成了. 不等梦儿再问.夏笙花猛地把盖在身上的毯子掀开.冲出马车超严紫陌的车跑去. 白雪覆盖着崎岖的地面.她尽力跑着.有些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地.除却别的不说.她现在心里很激动.很想很想.把自己有孕的消息告诉他. 阿陌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娘子.”车上下來一人.身被华贵驼毛外衣.欣长的身子还是那样不见半分风华.脸上挂着美好的笑容.碧绿的眼睛弯成两弯月牙儿.笑着看着她.朝她遥遥伸出手來. 夏笙花跑近了.用力扑进他怀里.“阿陌.” “娘子.你走得这样急.为夫担心.便追上來了.你气吗.”严紫陌轻轻抚摸着夏笙花的发顶.她这几日只在脑后结了小辫.并未梳发髻.严紫陌宽大的手抚摸着她的发顶.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定. “阿陌.我……” “将军.外面冷死了你还跑出來.忘了前两天生病的事情了吗.”梦儿从马车里探出脑袋來痛骂.夏笙花一愣.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严紫陌是个可靠的夫君.但他不是能够替她保存秘密的人.她不能告诉他. “怎么了.你病了.让我看看.”严紫陌伸手托起夏笙花的下巴.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夏笙花虽然前几日真是生不如死.但如今情况大好.脸色虽然还有些差.但已经很不错了. 严紫陌端详着夏笙花的脸.才几天不见.她脸庞清减不少.圆润的下巴尖得仿佛能扎死人一样.半晌.才将她揉进怀里.叹气道.“你受苦了.有为夫在.以后都不会让你有病痛了.” 夏笙花靠在严紫陌的怀里.说不出半句话來.鼻子有点酸酸的.但她不愿哭泣.那天晚上只是个例外.夏笙花是个坚强的人. 但.还是喜欢阿陌的怀抱.虽然并不暖和.但已足够温暖她了.夏笙花闭上眼睛.埋首其中.手环着严紫陌的腰.再不松开. 梦儿脸色也有些不好.珠翠见她这样疲惫的样子.便问她是不是也病了.梦儿却推说是因为照顾生病的夏笙花而这样.但还是义正言辞地担下了照顾夏笙花的任务.她不能让别人随便靠近将军.即便是严紫陌.也不行. 只可惜.她的一厢情愿.并沒有得到夏笙花的理解.严紫陌來了之后.她心里就只有了严紫陌.再不想别的了. 好在她沒有将怀孕的事情随便说出來.梦儿一边这样担心着.一边双手合十.在车厢角落里面默默想道. “梦儿姐这是怎么了.”小思和珠翠被一起赶到梦儿所在的马车上.夏笙花和严紫陌需要独处.自然他们这几颗电灯泡还是待一边儿去比较好. …… 夏笙花靠在严紫陌的怀里.腻着不肯再动.她婚前人还有些桀骜.婚后.改变了很多.性子也沉稳了不少.却还是喜欢靠着他. 严紫陌安抚着她.轻轻吻着她的眼角眉梢.她红润的嘴唇有些泛白.他只是怜爱地看着.轻轻含住了.用一种极温柔的动作來表达自己的疼惜. 夏笙花一直都沒有睁开眼睛.享受伴侣带來的温柔的时候.不需要睁眼. “阿陌.我好想你.”撇开正事.单论夏笙花内心的想法.她是真的想念严紫陌了.从离开他的第一天晚上.就开始想念. 严紫陌此时正啄吻着她的耳垂.听罢.含糊道.“我也想你.” 夏笙花于是很满意地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正面对着他.偷偷睁眼看他. 她虽然长得不算多好看.但眼睛神韵十分动人.睫毛长长的.带着几分常人难以察觉的俏皮.严紫陌失笑.亲亲她的眼角.夏笙花细微之处的魅力是除他之外任何人都不能体会得到的. 他是她的夫君.她的身心都是他的.夏笙花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他不了解的呢. “阿陌.漠北是个很好玩的地方.我们到了之后.我带你去玩好不好.”夏笙花轻声讨好道.手轻轻搭着严紫陌的.说不出來的可爱. 严紫陌捻着她的手指.一根根数过來.明明知道是五根手指.还要一遍遍地数下去.夏笙花的手指细瘦修长.掌心有一层茧皮.并不是很厚.原本是硬硬的一层.严紫陌亲手按摩.才下去了不少. 夏笙花有些羞怯.“阿陌.你做什么.” “我想你了.”严紫陌哑声道.低头去吻她的手指.细嫩的手腕.然后抬头.欲念满满地看着她白皙的脖子.凑近了细细亲吻啃咬. 有些冰凉柔软的触感.舌头刷过皮肤带來酥麻的战栗.夏笙花靠着他.忽然想到.她已经怀孕了.刚怀孕的人.怎么能随便行房事. 她伸手去.把严紫陌推开些许.严紫陌有些不解.抓着她的手.又要亲她.手甚至直接探进她的交领里面摩挲.夏笙花别过头.大力将他推开.“我病了.阿陌.”她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道. 严紫陌挑眉.眼中流光婉转.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他叹口气.“我知道了.你安心睡吧.我在呢.”他坐到夏笙花旁边.将她身子放下.靠在自己怀里. “嗯.”夏笙花点点头.安心闭眼. 马车内虽有夜明珠照亮.但还是嫌昏暗有余.他垂着脸.看着夏笙花的睡颜.不知道在想什么. “娘子.你是我的娘子.”他低声说道.轻轻抚摸夏笙花的脸.夏笙花睁眼.看他.“阿陌……” “不要出事好吗.”严紫陌问道.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夏笙花微微蹙了眉头.随即释然地笑了.“不会的.我不会有事的.你担心这么多做什么.” 严紫陌轻轻摇头.“我爱你.” “我也爱你.阿陌.”夏笙花道.伸手去捧着他的脸.严紫陌的脸也是冰凉的.这种温度.可以说像是死人一样.但他和死人完全不同.严紫陌是活生生的人.他是她的夫君不是吗.等打完仗了.他们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严紫陌点头.将她抱得更紧.“我们会一直都在一起.对吗.” 夏笙花愕然.“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严紫陌不再说话.似乎既不准备反驳夏笙花.也不准备解释自己问这个问題是为什么.仅仅只是握着夏笙花的手.将她抱得更紧而已. ------------ 第一百九十九章 :【美人易老】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入夜之后.空气似乎也要冰冻起來的寒冷.马车缓缓前行在山道上.过了前方的山头.就能进入漠北边境了. 夏笙花靠在严紫陌怀里.不愿说话.静静等着马车驶入漠北边境.但是她知道.一定沒有那么容易. 她握紧了严紫陌的手.望着他. “怎么了.”严紫陌问道.见她如此紧张.便安慰她.“我们就要到了.不要紧张.这是回军营.又不是回娘家.” 夏笙花还是沒有说话.或许是怀孕带來的不适感.使她此刻精力惫懒.不怎么想开口. 见她不舒服的样子.严紫陌轻轻叹口气.搂着她.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却不料外面惊变突起. 拉车的马嘶叫起來.后腿人立.马车也跟着晃荡起來.严紫陌紧紧抱着夏笙花.在车中撞了几下.从车门被甩了出來. 雪地上反射着森冷的月光.映得夜晚如同白昼般明亮.夏笙花从严紫陌的怀里抬起头來.只见周围是群山环绕.白雪皑皑.沒有任何动静.却不知道马为何如此惊慌. 将严紫陌从地上拉起來.也顾不得去替他将雪拍掉.夏笙花环顾四周.全身戒备.梦儿她们的马车才刚刚到达.见夏笙花的车翻了.梦儿立刻跳了出來.“将军.” 夏笙花头也不回.“不要过來.”说罢.便冷冷看着四周. “出來.”夏笙花怒喝道.双手握紧成拳.只可惜她和严紫陌被甩出來的时候将剑留在了马车上.马此时拉着车跑了.她赤手空拳.要是敌人带着远程兵器.那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回应夏笙花的.只有她自己的回音.什么都沒有.但她知道.敌暗我明.这么久沒碰见.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娘子.你怎么了.”严紫陌在身后期期艾艾地唤道.夏笙花回头去看着他.心中担心他的安危.便快步上前.抓住严紫陌的手.“我沒事.这里有埋伏.你要小心.” 严紫陌看着夏笙花有些冰凉的手.一时之间沒有再问什么.只是幽幽地看着她.“我会的.你要当心些才是.” 夏笙花点头.便回转身去接着戒备. 梦儿想跑到夏笙花身边.却因为夏笙花的话而不敢靠近.她是三角猫的功夫.去了也只是帮倒忙.倒是展信见状.立马抽出长枪跳到夏笙花身前护着.“将军.你病体未愈.不能轻举妄动.” 夏笙花皱眉.一把将他推开.单手抓着他的长枪横在身前.“宵小鼠辈.不敢现身.那就只有本将军逼你们出來了.”说罢.一枪挑起身前松软的白雪.灌入内力.猛然发威. 原本松软的白雪因为灌注了内劲激射开來.尖锐可比利剑.周围的灌木丛内顿时响声大作.几道披着用白草编的蓑衣來掩蔽的人影跳出來.瞬息之间就将夏笙花围了个水泄不通. 夏笙花敛眉.脸上带了些许嘲讽的神色.“你们皇帝难道就这么傻.派你们几个來挡我的道.” “夏将军.你是一代战神.我们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但你的对手是我回纥皇朝.你只不过是个将军而已.”为首之人与夏笙花持同样兵器.夏笙花不理会他说些什么狗屁话.环顾四周之人.刀枪剑戟.笼统十八人.十八般武器.全了. “你们这十八样兵器.吾早已不放在眼里.上了也是白上.不如我今日饶你们一命.你们各奔东西.别回去了.”即便身体不适.夏笙花仍旧气势不改.镇定自若.运筹帷幄之中. 太子当初遇刺的时候.也是这样十八样兵器.不过.明显战斗力沒有眼前这十八人高罢了. 如此想來.要杀如儿的那些人.跟回纥定然脱不开关系.不过夏笙花懒得去想这么多.她现在要做的.是尽快回到军营主持大局.沈懿虽然也是个人才.但目前还不成气候.她若不去.只怕胡军师可是要生气甩手不干了. “夏将军真是说笑了.”那拿着长枪的头领学着天启人的样子拱手作揖.不等夏笙花再呛上两句.忽然发难.直取夏笙花肋下. 夏笙花侧身.抬手以万钧之力将他的长枪隔开.而与此同时.其余十七人也都围了上來. 他们的目标是夏笙花.所以即便展信会武.也是直接被无视了的.他见自己被小看了.很是气不过.卷起袖子回去车厢里面摸出一把二尺多长的剑來就要上. 夏笙花回头.“你个傻子.护着姑爷快走啊.” 展信被夏笙花当头一喝.清醒过來.赶紧上前去将严紫陌拉到身边.然后去拉同样离战局不远的梦儿. 梦儿还算明白道理.很听话地回到马车上.严紫陌却一点也不给面子.“我娘子在同人战斗.我岂能坐视不理.” 展信见他不肯走.只好叹气.“那就请姑爷你站在此处.将军与人打架.最忌伤及无辜.更何况是姑爷?”说完.便飞身参与战局. 夏笙花单挑众人还算游刃有余.但无奈身体乏力.有些使不上劲來.她正将其中一人一枪捅穿.回头就听见一声长啸.不由得冷笑出声.“哈哈哈.还真是光明磊落.竟然做出威胁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來.你们若是敢动他分毫.我就要你们全部陪葬.”夏笙花怒急攻心.正要上前.忽然喉头一甜.呕出一口血來.鲜血落到雪地上.滴出一片鲜红來.分外刺目. 然而.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严紫陌是她的性命.她就算自己有事.也绝不愿意见到他出事.奋力上前. “你再过來.我就杀了他.反正也是死.不如拖个垫背的.也好让夏将军您安心作战不是吗.”为首那人弃了长枪.手中拿着一柄短刃抵着严紫陌的脖子.夏笙花脚步顿时凝滞不前.“你放了他.”她低声说道.嘴巴里面满是血腥的味道.叫人恶心欲呕. “放了他.可以啊.你捅自己两刀.我就放了他.” 夏笙花默默地站着.考虑的时间超出了严紫陌的预计.她难道真的贪生怕死.为了保全自己.连他也不要了吗. “好.我可以照你说的做.但是你必须守信.”夏笙花道.眼底只有寒霜.沒有一丝动摇. “把刀给她.”随着话音落下的.是一把柳叶般的片刀.夏笙花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长枪扔到脚边.弯腰将刀拾起.用手指试了试刀刃.连一点犹豫也沒有.一刀捅进了自己的腹内…… 在马车上看见这一幕的梦儿尖叫起來.顿时晕倒在珠翠怀里.珠翠抱着她.一言不发. 赤红的热血沿着刀背低落.瞬间被冻成寒冰.夏笙花将刀拔出.面不改色地又是一刀. 这次.终于承受不住.双膝屈起.跪在了地上. 严紫陌看着她腹间的伤口.碧色的双眼逐渐深沉起來.“娘子.”他轻声唤道.夏笙花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着.这样两刀下去.脏腑受损.不痛才怪.更何况……肚子里还有胎儿的存在…… “哈哈哈.这下好了.把她活捉起來.”抓着严紫陌要挟的男人发话道.扔下他朝夏笙花走去.正要伸手去将她提起來.猛然间夏笙花抬头.对他森冷一笑. 长枪穿胸而过.夏笙花将那把刀从伤口抽了出來.麻木不仁地看着眼前诸人.“一群找死的猪狗.來啊.” 这一声怒吼.直教人胆战心惊.头领死了.余下不过狐狗之辈.被夏笙花骇得不敢靠近.但也不愿就此离去.夏笙花受了重伤.他们走的话.是放虎归山.要不.就将她活捉.要不.就得将她当场格杀.否则.将会成为回纥最大的绊脚石. 夏笙花持刀傲然而立.即便伤重.却仍然不减半分威严.这才是真正的战神夏笙花.岂是这些人能够玷污的存在. “哼哼.你以为……杀了我.他们就不敢动你了么.”身后传來说话声.那被夏笙花一枪穿胸的男人借着长枪支撑.将手中信号朝天扔去. 寂静的雪地里.传來尖锐的声响.旋即而來的.是火药引爆的惊天巨响.山头常年的积雪滚滚而下.势比吞天. 夏笙花眼中闪过一抹讶然.上前将人一脚踹翻.强撑着身体拉着严紫陌往回跑.展信听见梦儿尖叫.回到马车查看.不多时听见轰然声响.探出头來.迎面而來的是惊天动地的雪崩. 來不及多想.四处找寻夏笙花的影子.不见她和严紫陌.展信赶紧驾着马车往回跑. 滚滚白雪遮天蔽日而下.瞬息之间.将一切全部掩埋.染血的地面.被皑皑白雪重新掩盖.一切.回复平静. 梦儿醒过來的时候.两眼鳏鳏望着头顶.有些不能自已.她好不容易才劝得夏笙花将腹中胎儿留下.她却为了严紫陌.毫不留情地捅了自己两刀.这样重的伤.怎么可能会沒事. “梦儿姑娘.别伤心了.将军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珠翠安慰道.她不能说这一切是严紫陌设的局.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 第二百章 :【反目成仇】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梦儿闻言.怔怔地抬手去摸眼角.摸到了一手的湿凉.她闭上眼睛.不再去看珠翠.翻身面壁.“你什么都不知道.将军她为姑爷牺牲这么大.他若是敢背叛她.那才是真的生于世上枉做人.” 珠翠被梦儿如此怨怼的话惊了一跳.梦儿的话.难道她知道已经知道了公子的身份了.听她话的意思.难不成.将军也知道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珠翠尽量保持镇静地问道. 梦儿气得直发抖.“你不懂就别问.我不想跟你说话.” “你.翠姐也是关心你.你别不识好歹.”小思见梦儿如此不讲道理.便也憋着嗓子吼道. “你们懂什么.你们怎么知道将军为了你们公子付出了多少.她本來可以不管他的.要不是因为严紫陌……要不是因为他……”如果今天的一切都是被人算计.夏笙花付出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 夏笙花带着严紫陌施展轻功逃出几里远.虽说成功避过了雪崩.但终归伤势过重.体力不济.将严紫陌安置好了之后.眼前一黑.就跪倒在地. 严紫陌将她搀扶起來.“娘子.你怎么样了.” 夏笙花摇摇头.手捂着腹部的伤口.她紧紧揪着严紫陌的衣襟.“阿陌……” “我在.你别动了.伤口要止血.”严紫陌道.将夏笙花打横抱起.找到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替她解开衣裳包扎. 夏笙花的腹部有两道整齐的伤口.贯穿了前后.虽然沒有伤到骨头.但一定伤到脏腑.这是要不得的重伤.他细细地将雪团成小团.将她的伤口清理干净.才撕下亵衣來给她包扎伤口. 严紫陌包扎完了之后.便将她抱在怀里.不让她碰到冰冷的血地.夏笙花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清醒过來.抬头看见抱着自己的严紫陌.微微蠕动嘴唇.“阿陌.你别这样.你不能受凉……” “与你的性命相比.还有什么是重要的呢.你别说话了.浪费体力.有为夫守着你呢.不会有事的.”严紫陌柔声道. 夏笙花闻言.十分感动.“这是什么话呢.你沒事就好.” 严紫陌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摸摸她的鬓发.是一手冰冷的汗水.她疼得脸色发白.眉头不自觉紧锁.有多疼.难以想象. “阿陌.带我回漠北去好吗.”夏笙花保持着最后一分清醒.吃力道. 严紫陌摇头.“你现在伤还沒有好.” “带我去吧.军营里有军医.现在战事吃紧.我身上有虎符.沒有虎符.附近州县的军队都不能调遣.我们会输的……”夏笙花道.手有暗自按着腹部.两刀下去.她虽然避开了小腹.却不一定能够幸免.母体受到重创.这苦命的孩子.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可是你现在根本不能动.”严紫陌皱眉道. 夏笙花摇摇头.定定地看着他.“阿陌.我能相信你吗.”她轻轻地问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严紫陌握着她的手.“你是我的娘子啊.为什么不能相信.”他心疼地说道.夏笙花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将脖子上挂的链子取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动的手势.将那块极为剔透的玉牌对半破开.将那枚铜质的虎符取出來.这块玉牌.很久以前就是贴身带着的了.谁都不知道.夏笙花竟然用它來藏虎符. “你替我带到军营里去.我在外面养好伤再回去好不好.”这是她做的最大让步.她晚些回去也就罢了.这虎符.是半刻也迟不得了. 严紫陌将那半壁小小的虎符握在手中.点头称是.“好.” 夏笙花正要安心休息.忽然听见周边有动静.猛然惊起.却被严紫陌抱住.“乖.别动.伤口会裂开.”随着他的话音.周围有陌生的黑衣人靠近.观其身量和装束.是回纥人无异.“阿陌.你待着别动.我來保护……”夏笙花话刚出口.就见那群黑衣人上前來.单膝跪地.“见过主上.” 主上.什么主上.夏笙花愣住. “都起來.本尊要带夏将军回去疗伤.你们随行护驾吧.”严紫陌淡淡道.低下头去.对上夏笙花染满绝望与伤痛的眼睛.“娘子.你好好休息吧……” “……谁.谁是你的娘子.谁你是你的娘子.”夏笙花忽然暴怒起來.在严紫陌怀中疯了一样地挣扎.严紫陌一时沒能将她抓住.让她挣脱开來. 夏笙花后退几步.眼中绝望如同困兽.“我一直以为.只要你我两情相悦.你就一定不会骗我.想不到啊.哈哈.严紫陌.好个严紫陌.你骗得我好苦啊.”虎符现在已经到了严紫陌的手上.他身边都是护卫.她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夺回來.现在身上伤重如此.双重打击.让她气血逆行.张嘴一口血箭便喷了出來. “我是为你好.乖.跟我回去疗伤.你伤得很重.”严紫陌丝毫不在乎夏笙花那异乎寻常的激动.他现在只是一心想将夏笙花带回去.再沒有多的想法.他上前一步.夏笙花便踉跄着后退.见严紫陌还想上前.她弯腰从靴子里面抽出那把一直随身带着的匕首顶在脖子上.“你大可以过來试试.” “把刀放下.”严紫陌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不想伤到她.一开始只不过是想试验一下.却不知道.夏笙花真的愿意为了他而牺牲自己.他已经知道了.所以更加爱她.不远让她再受伤害. “严紫陌.算我错付了自己.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留我又有何用呢.”夏笙花简直是哭笑不得.严紫陌见她这样一幅像笑又像哭的模样.心顿时紧紧揪了起來.“不要这样说.娘子.” “我不是你的娘子.”夏笙花怒吼.转身便跑.她伤得重.雪白的地上便拖出长长的血痕.严紫陌不会轻功.待他沿着血痕追到她的时候.夏笙花已经站在盘山的小道上.她站的地方.有一大滩血迹.那么多的血.红得触目惊心.严紫陌沒有想过夏笙花会流这样多的血.顿时愣在了原地. 夏笙花回过头來.眼中含泪.手里的匕首握得死紧.“我原以为.我很聪明.能行兵布阵.怎么会猜不透你要做什么.我也有想过不选择你的.可是我做不到.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总是说.你爱我.先前我是信的.可是现在.呵呵.这样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她完全转过身來.严紫陌这才看见.不是她肚子上的伤口在流血.虽然刀伤有开裂.却并沒有大出血.唯一被大片血迹染红的.是她随着寒风微微颤动的裙摆. “你……”严紫陌忽然之间语塞.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心痛.惋惜.追悔莫及.“别动好不好.我带你回去治伤.你要如何都随你.笙花.”他已经不敢叫她娘子.夏笙花经历的痛.让他连这个称呼都不敢再提起. “是你自己选的不是吗.你怕我不够爱你.特地趁着这个时候來测验我对你的爱意是吗.那么你赢了.夏笙花爱你至深.连自己的性命也可以不要……连自己的亲骨肉.也可以不要.”她眼眶虽红.却沒有掉泪.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你赢得连本带利.我输得一无所有.留我又有何用呢.我会杀了你的……”她喃喃着.再无留恋.不等严紫陌上前.便纵身跳下去. 虽然是半山腰.可下面是千仞峭壁.摔下去.岂有活路. 严紫陌半晌沒有动.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留下的那滩血迹.手指微微颤抖着.捏着那枚从她手中骗來的铜质虎符. “主上.夫人有信传來.是否现在就拆.”黑衣人走到严紫陌身后.跪下高高举起手中竹筒.里面用蜡封着信件. “扔了.本尊累了.要休息……你们下去.把她带回來.”严紫陌闭上眼睛.痛苦得几乎说不出话來. 他年幼的时候.受了无数的伤楚.沒有像夏笙花那样留下伤疤.因为那个恶心的女人要他有一副好皮相去完成她的大计.所以受伤之后.都会上最珍贵的药來治愈.不留半点疤痕.那种痛.至今记忆犹新.他还记得.她有一次见犯人受梳洗刑.兴致上來.用铁梳照着他的后背梳下几排肉來.他疼得晕死过去.治了大半年才好. 梳洗的疼痛.远不及失去夏笙花的痛.仅仅只占了万分之一.他害她至此.她到死都爱着他.被骗得那样惨.还怕伤到他. 他只不过是想报完仇.就离开而已.成亲之后.还多了个夏笙花.他是真的爱上了她.他想和她白头到老的.却不想.平时看起來沒有半点自律的夏笙花.竟是这样宁死不屈. “主上.您怎么了.”黑衣人见严紫陌脸色极差.便问道. 严紫陌猛然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吃人野兽一样的眼神. ------------ 第二百零一章 :【生不如死】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漠北虽远在边塞.但也有藩王势力在此.而在这个地方.除却一代战神夏笙花之外.最有权有势的.非林家莫属. 这个家族.其实并非是天启当朝皇族的直系血亲.而是和魏家一样的异姓王.并且不是现在皇帝册封的.而是久远到开国初年的时候. 林家先祖是与天启高祖并肩打天下的把兄弟.因此即便屹立百年.也不曾颓唐.反而根深蒂固.在漠北的势力堪称只手遮天. 这一天夜里.一顶黑色的轿子被人抬进了林家大门.林府却不见半人阻拦或者围观.任由那轿子一直抬到内院. 这顶轿子里面坐的人.非富即贵.地位超然.否则.也不会有这样好的待遇.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里面坐着的.是严紫陌. 他抱着怀里气息奄奄的人.满脸的疲惫. 夏笙花跳崖自尽.运气却很好.落地之前.被枯枝挡去大部分冲击力.只是摔断了两根肋骨和一条手臂. 她虽然昏迷不醒.但还有气.那他就不用担心她会死. 沒有找到她之前.严紫陌一直都担心.她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会不会真的出事.会不会真的从此天人永隔.夏笙花对他的重要程度.远远超过了他自认为的. 轻轻抚摸着她沾了血污的眼角.她至始至终.不曾在自己面前流过一滴眼泪. 是要多么的委屈.才能让她这样痛苦.“娘子.你不会有事的.我在呢.”严紫陌握着她的手.低声道. 夜尽天明之时.卧室内是一片血腥的气息.夏笙花倒在床上不省人事.身上缠满了绷带.她虽然昏迷.但可见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严紫陌手里捏着一枚细小的绣花针.一边用牛筋线替她缝合伤口.一边用帕子将从伤口处渗出來的血痕拭去. 一针一针缝在皮肉上.密密匝匝.怕她再流血.所以尽可能做得细致.务必做到让她不会再因为挣扎而导致伤口裂开. 夏笙花紧紧闭着眼睛.低声呜咽.是不自觉地疼.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沒有哭出声.只是那无助的**.实在叫人心疼得紧. 别人都以为夏笙花是战神.就真的把她当成神了.她是人.不折不扣的凡人.她也会受伤.也会痛.他早就知道.却一直都沒有出手阻止.反而助纣为虐……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我已经沒有退路了.娘子.你会原谅我的对吗.就算你生气.也不会不要我的对吗.”严紫陌低声道.将她安置在床上.搂着她入睡. 窗外.寒霜凝结.屋里.一地染血的纱布四散.血腥的味道.也压不过浓浓的怅然. 数个时辰之后.主院的闺房里传來欢呼声.“真的吗.严哥哥回來了.我要去见他.” “烟儿.严公子刚回來.你别去打扰他.”林家家主皱着眉头道. 林暮烟撅起嘴來.娇声道.“不嘛.炎哥哥走了那么多年.都沒有回來看看烟儿.我要去找他.他一定很想我.” 林辰哭笑不得.严紫陌会回來哪里是因为想念她.心里只想这个天真的小丫头.若是她真的有那么喜欢严紫陌.他倒是不介意做个主让他们结为连理的.只不过.阴夫人那里可能不好交代. 谁都知道.她与自己嫡亲的大儿子不合到视若仇敌的地步.目前为止.做大的还是她.他要是为了严紫陌得罪了阴夫人.那可是有得受了. 正这么想着.林暮烟已经提着裙摆跑出们去.迫不及待的样子.就像是一只欢蹦乱跳的鸟儿一般. 目送着女儿离去.林辰脸上微笑敛起.轻轻叹了口气. 林暮烟是他老來得女.掌上的明珠.从小细心呵护长大.他如今年纪也大了.女儿去年才及屏.若是不找个好的嫁了.只怕以后留來留去留成愁啊…… 夏笙花睁眼的时候.眼前有些模糊不清.头也很疼.她怔愣了很久.才想起.自己跳下悬崖.却沒有想到.还是被严紫陌给捡了回來. 身上伤得很重.但即便是如此.照夏笙花的体力.一只手掐死个把严紫陌是完全不成问題的. 可话虽如此.她怎么可能真的下得去手杀他. 这辈子唯一真心相待却将自己背叛的人.此刻正躺在身边.毫无防备的样子似乎正是那个一直温柔微笑的男人. 夏笙花微微蹙眉.沒有动.将脸别开.想要悄悄下床.冷不防被人一把抓住手.严紫陌在身后坐起身來.哑着嗓子道.“为什么不杀我.” “你不值得我动手.”夏笙花冷冷道.手腕上随之传來巨大的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尺骨一般.“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要这么说.”严紫陌怒道. 夏笙花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就算我喜欢你.我也不要你了.” “为什么.” “沒有为什么.不要就是不要了.你也知道.我夏笙花从很久以前就是个浪荡子.我是喜欢你.但这不重要.你若是挡我的路.我照样会杀你.”虽然还不明白严紫陌的身份.但夏笙花知道.多半跟皇族是脱不了干系的.她伤得重.看这间房间的摆设和装饰.她无疑已经到了漠北.若是能逃出去…… 严紫陌沒有松手.“可是我不能沒有你.” “你既然能做出背叛我的事.那你还有什么资格來说这句话.”夏笙花猛地将他的手甩开.拖着刚接骨的左腿往门外走.刚将门打开.正与门口欲抬手叩门的姑娘打了个照面. 林暮烟愣愣地看着一身伤残的夏笙花.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來.下一刻.门被人从里面大力掼上.紧接着.房间里传來挣扎的声音. “严.严哥哥……”林暮烟脆生生开口.却有些胆怯.她心中不安至极.但并不是因为夏笙花身上的伤.而是.严紫陌的房间里竟然会有女人. “你滚.”房间里传來怒吼.但明显不是严紫陌的声音.里面乒乒乓乓响做一团.最后.是以一声惨叫告终的. “烟儿.我今天很累.你明天再來吧.”过了很久.严紫陌才过來开门.雪白的衣襟上.尚且沾染了新血.点点红梅般绽放.丝毫不显得怪异. 林暮烟点点头.无视里面不知道被怎么样的夏笙花.一脸天真地娇声道.“那好.明天要陪烟儿出去玩哦.” 严紫陌笑着点点头.然后将门关上.林暮烟这才收起笑容.怒瞪着眼前的门扉.仿佛能透过那层窗纱.将里面的女人拧成稀巴烂一般. 被捆在床边.用绢布塞了嘴巴的夏笙花死命挣扎.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抬头便看见严紫陌沉着脸朝自己走來. “你怎么可以离开我.明明洞房花烛的时候承诺过.要白头到老的啊.娘子.”严紫陌在夏笙花面前蹲下身來.伸手去抚摸她腹部渗血的伤口.“孩子掉了.沒有关系.你在就好.我们能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不用担心的.乖.外面太脏.你出去了.会受伤的.”他面无表情.声音仿佛压抑着极端强烈的情绪.让夏笙花忍不住颤抖. 她心爱的严紫陌.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为什么.她能从他眼中看到那样的恐惧和害怕.明明他才是动手的那一个…… 不等夏笙花再动.严紫陌抬手环住她的脖子.将她揽进怀里.叹着气在她耳边道.“别走好不好.不要留我一个人……”他语带哭腔.泪水濡湿了夏笙花的肩头. 身体这样冰冷的严紫陌.却有着滚烫的泪水.烫得她肩头那道旧伤.也忍不住开始发痒起來. …… 梦儿与珠翠和小思到漠北城门的时候.早已经过了午时.展信沒有跟着來.他回头去找夏笙花了.只让她进城去住下.等人來接.便头也不回地赶回去找下落不明的将军和姑爷了. 梦儿眼眶哭得有些红肿.下马车后只觉得遍体发麻.夏笙花自裁的景象还在眼前闪现.她忘不了. 就是这么愣神的当儿.她再回头.珠翠和小思已经不见了.眼前只剩下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空空如也的马车. “哼.真是走得快啊……”梦儿冷哼一声.也不去管那两个人去了什么地方.独自一人摇摇晃晃进了展信指定的那家酒楼. 一楼的大堂里.人烟稀少.因为战火刚刚燃起.许多人家都忙着背井离乡.自然有空闲和财力在这儿喝茶吃饭的人也不多. 正中一张八仙桌前.独坐了一个蓝衣公子.一身钴蓝长袍.发带也是同样颜色.背影清瘦.正在自斟自酌.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大猫.不见有人向他搭讪. 梦儿恍若未绝.路过那人朝柜台走去.“掌柜的……” “这位可是梦姑娘.”突兀的一声.梦儿猛然回头.这大堂里坐着的.只有这么一个男人.除了他.还会有谁在跟自己说话.“你知道我的名字.” “将军时常在信中提到你.愚下胡桐.是将军麾下智囊.幸会.”男子转过头來.唇上续着短须.虽然是中年人的模样.但也不失风流倜傥. ------------ 第二百零二章 :【人生悲喜】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胡军师.幸会.”梦儿点头道. 胡桐抬手请她入座.怀里的大猫打了个哈欠.蹭蹭他的袖子.粗短的白爪子扒扒胡桐的衣结.明显是饿了. 这小豹子.自从被沈懿捡了來后.一直跟着胡桐.军师什么好吃的也不曾短少过它.所以才几个月大.个头虽然不见长.但是被养得圆滚滚得.活脱脱一个雪团. 梦儿沒有见过这样品种的猫儿.一时好奇.便跟着打量.那只个头巨大的猫儿抬头.不屑地瞥她一眼.蓝汪汪的眼睛跟蓄了湖水一样.可爱至极. “这只猫长得真可爱.”梦儿道. “梦姑娘.这不是猫.”胡桐失笑.见梦儿一脸疑惑.连连摆手.“要是告诉你这是什么品种.掌柜的非把我赶出去不可.如何.将军呢.” 一提到夏笙花.梦儿人就显得有些恍惚.“将军……” 见梦儿神情不对.胡桐脸色登时变了.“怎么了.可是将军出事了.梦姑娘但说无妨.” “军师.请移步客房.我与你详谈.”梦儿脚步有些虚浮.胡桐虽见她沒有外伤.不由得担心夏笙花是不是真的出了事.他是按照约定.今天天亮之后就在这酒楼里面等待夏笙花的到來.但是夏笙花并沒有如约而至.她通常不管是在做什么事情.都会事先计划好一切.却不想.这次竟然出乎意料.他等了大半天.等來的.不是夏笙花.而是这个在她身边服侍的婢女. “将军她.很有可能已经遇难了.”梦儿道. “胡说.将军怎么会遇难.”胡桐喝道. 梦儿冷笑.“怎么不可能.将军她只不过是个凡人.又不是大少爷那样的仙胎.她就是铁打的也有要生锈的一天.怎么可能不会出事.” “梦儿姑娘.请你将事情如实道來.因为依照将军的功力.当世能够伤她之人寥寥无几.更何况是让她遇难.”胡桐严肃道.就连怀里的小豹子撒娇也不管了. “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将军武功是不弱.但是你忘了一个变数……” 胡桐心中一动.“你是说.严紫陌.那个娶了将军的男人?”光是从夏笙花的信中解析.胡桐可以了解到最多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从夏笙花回京之后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梦儿.他就是通过夏笙花在信中的描述.才认出了梦儿.至于严紫陌.若不是夏笙花字里行间隐隐约约出现的维护之感.他还真不愿意相信这么个卖肉的男人竟然会是个细作. 他一开始也沒有放在心上.因为夏笙花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她不会感情用事.但是胡桐自以为太过了解她.偏生忘了夏笙花只是个女人.就算她跟再多的男人一起出生入死.她也只是个女人. “严紫陌是怎么害她的.”胡桐抻着脸问道.不说别的.他虽然一直用自己的去留來威胁夏笙花.但真的是打心底里佩服夏笙花这样的人.她机智果敢.能人所不能为.也是个极好的朋友.光是为了这一点.谁害的夏笙花.他就要亲自替她报仇. “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出手.当时敌方抓了他.让将军自裁.她就真的做了……”梦儿一想起昨夜所见.夏笙花身上血流不止的伤口.还有腹中的胎儿…… “这不可能.将军她原先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别说胳膊被卸了.就是再少一条腿.她也能杀人.更何况只有那么几个喽啰.梦儿姑娘.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胡桐干笑道.可梦儿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沒有开玩笑.她……她出发后不久.发现自己怀孕了……”梦儿不知道该如何诉说.但是心中苦闷再不发泄.她觉得自己会发疯. 她此时此刻.真的是后悔替夏笙花保守了这个秘密.去他娘的影响军心.去他娘的为了大局着想.她只不过是想做好分内之事.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胡桐的脸上顿时铁青.“你说什么.” “我……”梦儿正要再说.门被人从外面踢开.展信站在门口.一双眼睛因为彻夜未眠而熬得通红.下巴上胡子拉碴.一看就是焦虑过度.“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梦儿被他吓了一跳.但还是仰起头來.“我说.将军她怀有身孕.这件事情当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想怎么样.杀了我吗.” 展信手里握着的长枪顿时掉落在地上.“她怎么不早说.”他虽然尚未娶妻.但是也知道.一般孕妇.肚子上插一刀.能活得下來才有鬼了.夏笙花体质再好.也只是个孕妇.况且还遇上了雪崩. 只怕…… “珠翠他们呢.”展信一边伤心地想到夏笙花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一边问道. “不见了.”梦儿抱着手臂道.就是因为珠翠和小思也不见了.她才会觉得心寒.这更加证明了严紫陌是不纯洁的.昨夜的遇袭.恐怕跟他也有关系.他竟然亲手设计杀害自己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真是世态炎凉. “将军出事.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但是目前战况紧急.军中群龙无首.还请梦儿姑娘行个方便.助我们一臂之力.”胡桐虽然脸色不怎么好.但还算镇定.他说完这番话.便朝梦儿深深一鞠躬. “军师何出此言.我只不过是个奴婢.当不起.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定然配合.”梦儿赶紧要去扶他.却被胡桐抬手制止.“梦姑娘.你不要答应得太早.这件事情.就连我都不能预料到接下來的发展.若是将军真的不幸身陨.我们自然会为她报仇.但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将这场仗打赢.” 梦儿闻言.瞪圆了杏眼.“你的意思是……让我……” 夕阳落山之前.迎接将军回营的车队终于赶到军营门口.罗参军激动得鼻子都红了.几个月不见.不知道将军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从马车上先下來的.是胡桐.他一只手托着豹子.一只手向上伸起.旋即.一只戴着手套的手落到他掌心上.女子矮身钻出车帘.惊得罗参军眼睛都要掉了. “将.将军……”罗参军张大了嘴看着夏笙花.嘴巴里都能塞进去一筐鸡蛋了. “夏笙花”身披大麾.脖子上缠着厚厚的围巾.手上戴着手套.头上戴着貂皮的帽子.全身上下遮得密不透风.根本就是包成了一个大肉球. “老罗.几个月不见.你身上倒是贴了不少膘啊.”“夏笙花”调侃道.一如既往地随和.但是声音明显有所不同.变得尖细了不少. “将军.你去了.老罗我都不认识你了.这一身行头.难不成是今年的流行?”罗参军是个沒脑子的.见她说话还是原來那样.也沒有多想.笑着回道. “将军回來路上伤了风寒.罗参军你就别挡路了.我带将军去休息.”胡桐淡淡道.将要上前拿大臂膀去压“夏笙花”的罗参军挡下.回头滴水不漏地望向展信.“老展.将军就交给你了.” “咦.我只是跟将军说个话呀.师爷你拦着我干啥.将军她家的小白脸呢.怎么不见人.”罗参军的声音渐渐地听不见了.梦儿被展信扶着回了主帐.惊得背后都是冷汗. 展信眼中满是忧虑.但还是很和颜悦色地对她道.“你就好好休息吧.从今天起.我们会以将军伤寒不能接客的理由拦住他们.你住在这里大可放心.” 梦儿点点头.“展校尉.” “什么事情.”展信问道.他回來之前.特地洗了把脸刮去胡青.人看起來精神不少.一点也不邋遢.甚至连一丝悲伤都沒有漏出來.就好像.她真的是夏笙花一样. “你.难道不难过吗.”梦儿问道. 展信闻言.呵呵一笑.那笑声.掺杂太多嘲讽之意.“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自将军入军以來.在她身边跟了六年.她虽然好说话.但是做事很有原则.练兵也跟别人不一样.说道就要做到.从不食言.所以当初教导我们的时候.她经常恩威并施.就算她已经有段时间不练兵了.但军中怕她的人还是数不胜数.” “你不说.我还真的以为她人特别好呢.”梦儿勉强笑道. “她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展信似乎想起过往.渐渐垂下了头去.很快又再抬起.脸上挂上了新的笑容.当真是伪装得完美无比.“若是沒有她.我早就死了.若是沒有她.天启哪儿还会有这样富足的时候.她付出了太多.就是为了这个.也值得我拼命去帮她了.” 梦儿一时之间有些哽咽.“我真不该劝她将孩子留下的.” “你做得沒错.将军她身为一个女人.过得太苦.是该有个孩子……嗨.你看我又在说什么胡话.”夏笙花那天晚上自裁的一幕.展信也是见到了的.她伤得这样重.腹中胎儿连月都未足.怎么可能还留得住. ------------ 第二百零三章 :【泣不成声】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你早些休息吧.这一路奔波的.也不嫌累吗.我去叫厨子给你送饭过來.你记得穿得严实点儿.别被发现了.”展信说罢.转身快步出门. 梦儿坐在床边.一时之间只剩下她一个人.漠北是距离皇城最远的地方.她平生第一次來到这样远的地方.却还要扮演另一个人.真不可谓不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啊.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城. 贵族生活依旧糜烂.纨绔子弟因为天太冷.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都是窝在家里不愿意出门的一副死相. 玉楼的姑娘们照旧是足不出户.天天打扮自己.盼着这些冤家什么时候好來接自己出火坑. 魏小侯爷粗布衣服一穿上身.就是整整半个月.因为天太冷.爹亲回家了.他沒法子去外面鬼混.在家里呆着也天天挨训.只好听爹的话.开始念书. 二十好几老大不小的人了.连名字都写不端正.这一直都是魏王爷心头一块病根.笙花赶去漠北之后.这娃似乎乖了不少.叫他往东真的不敢往西了.看來.还是笙花有手腕. 一切.似乎都还是平淡的样子.只是朝堂之上.渐渐地暗潮汹涌起來. 夏元帅看着上座的天子.气得发抖.“皇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爱卿.朕说话.岂容你來质疑.”炎挽歌一脸孤高.似乎不愿再看他一眼.他眼底有些青黑.似乎是熬过夜了.夏元帅这才想起.前段时间.后宫里迎來了一个來历不明的回纥女子.听闻长相极美艳.宠冠后宫.帝王为博美人一笑.曾亲口允诺不向回纥发兵之类. 他还以为这只不过是谣传.看來.还真是空穴不來风了. “好.很好.皇上英明.”夏元帅咬着牙.伏地跪拜.现在坐在王座上的.不是他的侄子.也不是曾经治国有道的国君.这只不过是个无能的庸君罢了. “夏爱卿也不用如此着急.京城重兵不得调度.还有别的地方.夏将军不会有事的.依朕看來.夏爱卿你是爱女心切罢了.”炎挽歌淡笑道. 夏元帅不卑不亢.缓缓站起.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背仍旧挺得笔直.“皇上圣明.”他山呼道.本來很早就该归隐.他虽然坐着兵马大元帅的位子.但心里最重要的.还是长公主以及夏笙花和夏无月这些家人.兵马大元帅的位子什么人都能坐.他只是担心别人做不好.才一直沒有离开.“臣下年纪也大了.皇上.朝中是该新人展露头角的时候了.还请皇上准奏.请让老臣.解甲归田吧.” “准奏.”炎挽歌说完.起身便走了.福公公忙上前扯着嗓子尖声道.“退朝.” 随着这声结束.群臣鱼贯而出.夏元帅久久站在原地不能回神.只是怔怔地看着水磨金砖的地面发呆. “夏元帅.”有人叫他.夏元帅木木地回头.看这眼前一派儒雅风范的男人. 自从太后与长公主不和之后.他们就一直在斗.曾经同窗好友.如今却成为仇敌.“甄醴.”他叹息着叫甄丞相的本名. “自从我官拜相位之后.还真沒有几个人这样叫过我的名字了.你真的打算离开吗.”甄丞相问道.虽然一直都在争斗.但夏元帅忽然之间的退出.让甄丞相十分怅然.这是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并不在于任何情谊. “皇上已经容不下我夏家了.如今边疆战事吃紧.还请丞相多多担待.”夏元帅朝他一拱手.双手虎口夹着白玉圭.端端正正的臣礼.行得毫不含糊. 甄相知道夏元帅这是在示弱了.他苦笑着摆摆手.“这江山是炎家的.博渝你这又是何苦.” 夏元帅抬头.“我年少血气方刚的时候.闯荡过江湖.虽然与朝堂有所不同.却也充斥着尔虞我诈.随处都是烧杀抢掠.我夏家满门忠烈.愿意在朝堂之上屈居人臣.也不过是为的祖上那句话.心系苍生.则天下或可太平.若是我们都不管.这天下打來又有何用.不过鸡肋而已.”食之无用.弃之可惜.谁都不在乎的江山天下.可不就是鸡肋. “你这话说得真是好啊.我年纪也大了.仁儿他虽然跟你家闺女儿不和.但是很有抱负.今年之后.我也要辞官了.这江山打理起來太累.不如趁早甩手不干.我也好回家劝我儿子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也好含饴弄孙才是.” 夏元帅但笑不语.颔首之后.便互相告别.离开这渐渐变得乌烟瘴气的朝堂. 入朝为官.做什么都是为的皇帝.他以前能辅佐皇帝.可如今.羽翼丰满的炎挽歌.不需要束手束脚. 炎挽歌退朝之后.直向后宫而去.那里有人正在等他. 推开浮雕着花卉的木格大门.一室馨香扑鼻而來.女子坐在地上.揽镜自照.房间的地面上是厚厚的皮毛地毯.烧着上等的银丝碳.她穿得很单薄.一边衣领斜斜地挂在左臂上.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刺绣般的蝶纹. 她正在描眉.黛墨的碳条轻扫.一颦一笑无尽妖娆. “妙儿.”炎挽歌叫道.脸上展露笑颜.上前去抱住她的腰. 妙姬回过头來.看着他.“皇上回來了吗.” “我一下朝就來找你了.你今天不是头晕吗.怎么又起來了.”炎挽歌柔声问道. “妙姬岂敢让皇上担忧.现在已经好多了.”妙姬靠在炎挽歌怀里轻声说道. 炎挽歌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担心你.” “皇上宠爱.妙姬怎么敢让皇上失望呢.” “真是我的好妙儿.”炎挽歌闻言.开心地笑了. 妙姬轻轻摸着他的脸.眼中神色渐凉. 世道如此无常.炎夜白.你可知道.当年你不要我.现在你的儿子巴不得我能留下來.你要是知会有这么一天.恐怕是要气得从棺材堆里爬出來了吧. “皇上.太后要见您.”门外福公公慌慌张张叩门道. 炎挽歌不耐地皱起眉头.“什么事情这样重要.” “今天是先帝的祭日.太后想请皇上一起用饭.然后去拜祭一下先帝.”福公公结巴道. 炎家每一代皇帝.都在宫中一处特地开凿的地宫之中长眠.里面每年都会运入大量冰块与香料以保持帝王尸身不腐.但只有直系皇族能看. 也就是说.就连夏笙花.都不能去看一眼先帝的遗容.因为她并不是直系的皇族.当今世上.算得上直系皇族的.只有太后.炎挽歌和长公主三人而已. “姑姑她会來吗.”炎挽歌问道. 福公公在外面犹豫了一下.“长公主她说身体不舒服.就不來了.” “是么.只怕是姑父回去拦着她不让她來吧.”长公主的性子.炎挽歌很是了解.她脾气冲得要命.而且分外护短.他对夏元帅这样做.自然是激怒了自己的姑姑.她大概正准备提着龙头拐來打昏君了吧. “妙儿.朕去去就來.你在这里等着我.”柔声对妙姬说完.炎挽歌便起身出门.奔向云浮宫. 太后还是那样.吃斋念佛.每天闲來无事就是听经解禅.日子枯燥乏味.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坚持.“皇帝.这些素菜里.有你父皇最爱吃的.你多吃些.”太后那尚且俏丽的脸上浮现出少见的笑容.不停地替炎挽歌布菜. 炎挽歌一筷子也沒动.端端正正坐在桌前.“母后.你闹够了沒有.” “什么闹够了沒有.母后只是给你夹菜啊.”太后仍旧微笑不变. 炎挽歌冷哼.“父皇死了这么多年.你吃斋念佛有什么用.心还是一颗浑浊肮脏的浊心.再怎么掩盖也是盖不住的.” 太后脸色变了又变.“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要吃斋念佛可以.我送你上尼姑庵去.别再鼓风起浪.”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哀家千般为你着想竟然是错了.”太后气得脸都扭曲起來.一挥手将满桌的饭菜扫到地上.“你父皇窝囊了一辈子.我把希望放在你身上.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娘的吗.” “我怎么敢.叫你一声娘.”炎挽歌嘲笑道.“你从來不准我喊你一声娘.我小时候.你忙着宫斗.我长大之后.你忙着政变.父皇死后.你又去监视笙花.你到底要管多少事情才够.” “我管这些难道都是为了我自己吗.”太后失声叫道. “难道不是吗.”炎挽歌闷笑.“你敢摸着良心说是为了我.你就不怕被雷劈吗.” “你.”太后气结.顿时说不出话來.炎挽歌继续道.“父皇向來最是宠爱笙花.你怕他太过在意她而忽视了我.所以在她身上动了手脚是不是.” 太后一个踉跄.坐到了椅子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 炎挽歌不理她.继续接着说道.“你杀光了和你争宠的妃子.和我争皇位的皇子.就连公主都不放过.你可知道.为什么父皇会自尽.” ------------ 第二百零四章 :【真相如此】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为.为什么.”太后直直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她不知道.他竟然知道得这样多. “呵呵.你自己知道是为什么.还來问我.”炎挽歌背过手去.他从登基以來.就不曾再主动拜见太后过.这个后宫之中最为可怕的女人.他的亲娘.当年.亲手逼死了自己的夫君.她做的恶事数不胜数.这样天天吃斋念佛.又有什么用处呢.这样假惺惺地去悔过.倒不如再嚣张一点.把他也给杀了.自己当女皇不就好了. 太后看着炎挽歌的背影.忽然笑了.她虽然吃斋念佛.但身上穿戴不曾素过半分.虽然年纪也不轻了.可长得还是十分美貌.“你就这么看待你的亲娘吗.” “难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吗.”炎挽歌厌恶地反问道. “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太后低声道.“先帝他是一国之君.我如何能逼得了他.逼他去死的.根本就不是我.” “到现在你都还想找借口吗.父皇的死.你敢说跟你沒有半点关系.” 太后摇头.“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我不为你着想为谁着想.那些阻碍你道路的人.统统都得死.你父皇他.不是我逼死的.我只有这些话.这些年來.你不愿意來看看我也就罢了.你现在还以为是我害了先帝.真是可笑.你以为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就敢跟我叫板吗.” 炎挽歌听太后把话说完.轻哼.“有什么不敢的.我若是向天下昭告你的罪行.你根本就是万死难辞其疚.” “你是在想夏笙花的事情么.”太后见他如此激动.忽然想到什么.眯着眼睛问道.“哀家知道.你从小就喜欢跟着夏笙花.你不喜欢他.说出來我都不相信.但她不配与你在一起.皇帝啊.你喜欢谁都可以.只有夏笙花绝对不行.” “你凭什么这样说.朕是天启的皇帝.凡是我国土内的女子.哪个不是我的女人.”炎挽歌怒极.他最是讨厌太后这样.她从小就不喜欢看到他和夏笙花在一起.为什么.就因为她是长公主的女儿.这也太扯了. “夏笙花不是你能碰的.她既然服下神药.这一生就注定了要为天启献身.总有一天会死在外面.我又岂会看着你伤心.” “……她服下神药.难道不是你设计的么.”炎挽歌冷笑.太后无奈.只得摇头叹息.“她若是不吃.难道给那个私生子吃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沒有料到太后会说出这样的话來.炎挽歌惊讶道.根本沒有想到.竟然会有私生子这种存在. 太后闻言.这才平静下來.嘲讽一笑.“你真当你父皇是个情种.你也不想想.你小时候虽然沒有见过什么兄弟手足.但是大着肚子的宫妃难道还会沒见过吗.那些妄想跟你争的女人.早就被我解决干净了.至于那个私生子……他早你出生两年.他娘是个妖女.生完孩子就被赶走了.你自然不知道会有这么个下贱的哥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个私生子还活着吗.”炎挽歌急道. 太后似乎想起了往事.那会儿的她.在宫中真是活得风生水起.不免眼中染上些许得意之色.“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个私生子患有先天的毛病.不知道是他那妖女的娘哪里染过來的.你父皇为了给这个私生子治病.用禁术求到了一枚仙丹.想让这个孩子脱胎换骨.岂料.正好被夏笙花误吞了.”一说起这件事情.太后眼角眉梢都亮了起來.别人的不幸.听在她耳朵里.仿佛成了不得了的笑话一般. “你真是个疯子.”炎挽歌不敢置信.“她好歹也是你侄女.” “身在帝王之家.本來就沒有什么情分可言.她本來就注定了要替夏无月上战场的.吃了那药.更加厉害了不好吗.”太后说得轻描淡写.炎挽歌咬紧牙关.双手紧握成拳.他恨极眼前这个女人.但是.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纵使她有千般不是.他也不能违背孝道.“既然母后设想得如此周到.那朕也真沒什么话好说了.福公公.摆驾.” …… 灰色阴霾的天空.冷风吹过.渐渐地下起了细碎的雪屑.一道绯红妖娆的身影缓缓走在回廊上.赤着双足踩过冰冷的地砖.來到地宫门前. 她似乎一点也不冷.穿得虽然单薄.但面色依然红润.唇似嗪血一般.满头珠翠夺目.金线一般的头发挽做发髻.美若天仙. 守在地宫门口的侍卫见到來人.正欲上前询问.忽然一阵头晕目眩.旋即便失去了意识.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妙姬冷眼看着脚边躺着的侍卫.脚步毫不停滞.上前去推门. 地宫建在地面上的门其实并不大.但是上面落了重锁.她手指拨动上面的锁.哼了一声.这锁是机关锁.要开.却也并非难事. 多年前.炎夜白也不是沒有带她來过这个地方.他以为她沒看到.却不知道.妙姬是何等的聪慧.只有每代皇帝才知道的开锁手势.她只看了一遍就记下了. “算起來.也有二十多年沒见了吧.炎夜白……”她低声念着.将那把机关锁拆下.不屑地扔在了地上. 门内.是一间颇具规模的斗室.里面放了诸如火绒灯盏的照明工具.妙姬信手拿过一只火把.便折回身子.再开进一道门. 地宫入口外的楼梯显露出來.她不紧不慢地走了下去. 千百年來.天启的帝王.代代长眠于此.死后尸身不腐.永存于世.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生. 尸体不过就是一堆血肉.保存下來又有什么用处.能吃吗. 妙姬心里这样变态地想着.脸上渐渐扬起微笑. 走了不知道多久.眼前豁然开朗.是一扇巨大的门扉.朱漆大门上.以夜明珠为钉.镶嵌其上.闪烁异常. 妙姬也不去理会那些价值连城的俗物.推开门.直接进门. 门内.是一种有别与外界宫殿的宏伟.天启这么多代的皇帝.钱都花在了造坟墓上了吗.妙姬冷眼看着满目晶莹剔透的水晶箭簇和成堆的名贵珍宝.历代皇帝的遗体.就封存在眼前巨大的石壁上.用寒冰冻实.存在一个个藻饰华丽的斗室内. 沿着冰雪铺就的阶梯上行.妙姬心中渐渐激动起來.就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炎夜白.二十多年不见.你还是当初那个样子吗. 往上走出一段.停在一间门前.这间地宫.为了保证帝王尸身绝对不腐.斗室的地面都是由防腐的香料铺就.她一脚踩上去.有些硌脚.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眼前巨大的冰块里面.封存着她当初的挚爱.先帝炎夜白. 妙姬走到近前.附身观看.炎夜白长得极美.或许是因为冰封.肤色沒有丝毫的变化.就连当初她最喜欢亲吻的嘴唇.也还是生前丰润的样子.他安详地闭着眼睛.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双手交叠在胸前.好像随时会醒來一般. “夜白哥哥.这么多年不见了.你……可有想我.”妙姬轻声问道.明知这是自言自语.却还是忍不住靠近. 脸上是一阵刺疼的冰寒.透明度极高的冰块阻隔了她的接近.她迷恋地伸手想要描绘炎夜白的脸.却只能隔着冰块描摹. 二十多年前.她离开了回纥.在天启遇到了炎夜白. 和今天几乎是一样的冬雪.人.也还是当年的模样.只可惜.一切都已经变了.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被情所伤的单纯女子了. “你的儿子.跟你长得很像呢……你知不知道我都多想你.”妙姬呢喃着问道.她像是一直以來就不怕冷的样子.手抚摸着寒冰.也不见怎么痛苦. “当年要是沒有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情.你是不是会一直爱我.夜白哥哥.”妙姬看着冰封里面的人.几乎是叠声地问道.她有太久沒有见到他.二十年來.简直是朝思日想.她离开天启之后.就嫁给了耶律涵.一样的两个失意之人在一起.何时真正开心过. 这么多年來.她最想念的.除了他还会有谁. …… 梦儿在主帐里待了两天.有些坐不住了.要不是有胡桐过來陪她聊天.她真想就这样冲出去外面大喊大叫一番. 她很小的时候就进宫做了宫女.勤劳惯了.这样一闲下來.什么都不让她干.真是不如杀了她. “梦儿姑娘.你心情不好吗.”胡军师掀开帐篷的帘子.怀里揣着一个大毛团就进來了.手上提着一袋用油纸包好的腊味.见梦儿一脸的怨气.不由得笑道. “胡军师.你天天能往外面跑.当然不嫌难受了.”梦儿沒好气地说道. 胡桐将怀里的小豹子扔床上.那小东西年纪小小就知道喜欢大姑娘.立马钻进梦儿怀里撒娇.不停拿脑袋蹭來蹭去. 梦儿摸摸小豹子.一脸的忧愁.“都两天了.还沒有将军的消息吗.” 胡桐摆摆手.“诶.要找人哪有那么容易.将军现在生死未卜.我们只能偷偷地找.若是事情败露.只怕是要出大事.这才两天.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消息的了.” 梦儿闻言.顿时泄气.“既然如此.那我姑且再忍耐几日吧.” “辛苦你了.來.这是我从外面带來的腊味.你初來漠北.一定沒有尝过这里的美食.可要好好品尝才是.”胡桐说着.把那包好的腊味打开.又十分轻车熟路地弯腰去梦儿坐着的床底下扒出一个酒坛子來. 梦儿瞪着眼睛看他大白天的行偷窃之事行得如此光明正大.不由得吃了一大惊.“胡军师.你这是在做什么?” 胡桐笑盈盈地看着梦儿.抬起食指竖在唇边.“这是将军早两年用昆仑山顶泉水酿的酒.她现在人不在.莫要说出去啊.” 将军人死沒死还不知道呢.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偷她的东西了.梦儿继续惊讶. 胡桐好像完全沒有考虑到不管夏笙花是死是活.这都是对老大的大不敬.又去拿挂在床头的佩剑來……切腊味.. 这把宝剑.梦儿虽然沒有见过.但却和夏笙花平日里佩戴的宝剑看上去如出一辙.夏笙花自小练武.几乎什么武器都是手到擒來.她上场的时候.习惯用长剑.骑马的时候.更是喜欢两手拿剑.杀敌如切菜.剁吧剁吧就是一个來回. 现在将军大人生死未卜.军师就敢拿她的宝剑來切腊味.真是……凄凉啊. “军师.你这样做不好吧.这毕竟是将军的剑.”梦儿蹙着眉头看胡桐十分熟练地用那把长剑切好腊味.摆盘上桌.这动作流畅得.简直不是第一次用了. “有什么不好的.酒就是拿來喝.剑就是用來切肉的.只不过要看切的是什么肉了.将军不在.这把宝剑放着也是浪费.倒不如拿來切切腊味.” “可是这把剑杀过人啊……”梦儿青着脸到道. 胡桐有些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旋即十分欣赏地看着手里的那把长剑.这两把剑.是先帝还沒有驾崩的时候悄悄送來的.据说是一对双剑.名为双鱼.由古上名师铸造.这样的一对名剑.别说是切人了.拿來切肉都是肉的荣幸啊.“这把剑.和将军平日里腰佩的佩剑其实是一对.名为双鱼.是古时有名的双剑.她沒走的时候.一直都十分爱惜这两把剑.每天都要亲自打磨一遍.很干净的.” 梦儿不说话了.干净是干净.可是这剑杀过人.听起來就觉得很恐怖啊. 胡桐见她一脸的不愿.也不勉强.拿着酒杯满上.开吃…… 这整个营帐里.有两个人最会享受.一个.是军师胡桐.还有一个.就是夏大将军了.只不过.胡桐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型的.夏笙花是把好的全留起來最后再享用型的. 所以她这一走.胡军师的好日子就來了. ------------ 第二百零五章 :【人生凄苦】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夏笙花在床底藏了十几坛美酒.主帐外的歪脖子杨树下还埋了许多.活脱脱的一个小型酒库.都沒來得及喝.就被皇帝一道圣旨召回去了.罗参军乐得脸都笑成一朵奇葩了.天天有事沒事就來偷点儿酒.相比起他來.胡军师真是不算什么了.等将军回來之后.一定要好好告上一状. 也许是真的太无聊.梦儿干瞪着眼坐在一边看着胡桐大快朵颐.怨念又上來了.吸吸鼻子.就走到桌边坐下.“不行.天太冷了.我要喝点酒取取暖.” “丫头.你会喝酒吗.”胡军师表示怀疑. “当然会了.我的酒量可是号称千杯不醉的.”梦儿猛拍胸脯道. 胡桐瞅了她一眼.摇头.“就你还千杯不醉.我看一喝一口就差不多了.将军那样的才叫真的千杯不醉.这样度数的酒.她能面不改色喝五坛呢.” 梦儿于是忿忿地开始和胡大军师斗酒. 而被两人提到的夏大将军本人.此时正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言不发瞪着眼前手里拿着饭碗的男人. 严紫陌面带微笑.柔声慢语.想要哄她吃饭. 凡是有些傲骨的人.被人这样欺骗和折辱.肯定会想绝食明志.夏笙花虽然是个看上去沒什么节操的人.但她很倔强.认定的事情.至死都不愿意回头. 就好比眼下.严紫陌用百炼钢锁锁了她的四肢咽喉.将她囚禁在这小小的卧室里.企图阻止她的离开.夏笙花从來的那天开始.就沒有再进过食. 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硬灌.她都不吃这一套.本來就有重伤在身.严紫陌不敢再伤她.所以一直都沒有动武. “娘子.不吃东西伤怎么会好呢.乖.吃点东西吧.”严紫陌柔声劝道. 因为是他亲自來.夏笙花不肯伤他.所以通常不会反抗.但即便是这样.严紫陌也不能将她的嘴巴撬开分毫. 看着夏笙花因为饥饿和重伤而显得越发蜡黄的脸孔.严紫陌就是再怎么有耐心.也失去了耐心. 夏笙花是人.不是鹰.她受了重伤又刚刚小产.怎么经得起绝食带來的伤害.况且.鹰即便坚持.最后也还是会进食.夏笙花不会.他了解她.所以才知道.她要是想绝食.把她的牙齿全拔下來也沒有用. 夏笙花不理他. 严紫陌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摇晃.“你乖啊.好歹也吃点东西.这样下去.会死的.” “……你难道不是巴不得我去死吗.”夏笙花忽然开口道.她忍着两天的饥饿.嗓子已经沙哑.再不复当初的浑厚. “我为何要巴不得你去死.你明明知道我想的如何.”听了夏笙花的话.就算严紫陌真的很淡定.也险些被她气炸.她现在.就像是一只濒临死亡的刺猬.死死蜷着身子.将刺露在外面.不愿意与人接近.如此的固执.真不知道她年轻的时候会有多任性. 夏笙花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毁了天启.毁了我守护一辈子的至宝.不是吗.” “娘子……” “不要叫我娘子.我当不起.”夏笙花怒吼.却因为太过激动.腹部的伤口疼得她倒了下去.严紫陌抱住她.让她好好地躺在自己怀里.继续用勺子盛饭放到她嘴边.“孩子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事先并不知情……” “是啊.你不知情.所以可以为了测验我的真心.让我当着你的面自裁.你严大公子的爱真是沉重啊.小女子一点也担不起.”夏笙花拒绝他的怀抱.曾经温暖的角落.再也不属于她了.她不要.一点也不稀罕. 她现在才算是知道了.孙止那欲言又止.无数次想要劝她离开这个男人是为的什么.她自己一厢情愿地喜欢上他.沉迷在严紫陌的美色与温柔之下.根本沒有去考虑自己喜欢的这个人.是多么的危险和恐怖. 一世英名.却毁在这样愚蠢的地方. “娘子.我是无心的.”严紫陌有些不知所措地解释道.夏笙花冷笑.“是啊.你就是无心的.你沒有心.”说罢.将严紫陌狠狠推开.继续缩到角落去.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他.外面战乱.她却被关在这样的地方折辱.真是生不如死. 夏笙花即便是虚弱.力气也还是很大.严紫陌被她推开之后.手里的饭撒了.额角磕在方形的凳角上.顿时血流如注. 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只是直直地看着她.伤口里的血很快流淌下來.滴到眼角.脸颊.直到落地.“你要怎么做.才肯吃饭.才肯原谅我.”他凄然问道.从來沒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他严紫陌求着人家施舍自己一眼.现在.夏笙花做到了.可她连一眼都不肯给他. “放我离开.我们就此一笔勾销.”夏笙花闭眸沉声道. “只有这个我办不到.” “那你就别管我.我现在这样.跟个死人有什么区别.你要杀便杀.这样关着我.又有什么意义呢.”夏笙花低声道.她不敢回头.鼻端能够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阿陌一定是受伤了.可是她不能心软.她心软了.天启怎么办. “我不会让你回去的.你要走.可以.先吃饭好不好.”严紫陌往前爬了两步.将地上的饭碗捧起來.也不管夏笙花有沒有答应.起身到桌边去重新盛了一碗给她. 夏笙花依旧巍然不动.她定力极好.从來不会因为口腹之欲而忘记正事.严紫陌还沾着血迹的手拿着勺子喂她.她只紧紧闭上嘴巴.不吃就是不吃. 严紫陌的手开始颤抖.“你看看我啊.娘子.你为什么这样冷酷.”他一边说着.抬手去摸她的脸.手上的血污沾到她的脸上.严紫陌忙去擦.却越擦越脏. “我冷酷吗.分明是你背叛在先.”夏笙花张嘴就是尖锐的话.刺得严紫陌脸色一片苍白. “你就这么恨我吗.我不知道会这样……”严紫陌低声道.委屈至极. “你既然做得出來.就该知道结果如何.”夏笙花嘲讽般说道.“你现在放我走.我们好聚好散.你若是不做.我也不会勉强.大不了死了便是.” 严紫陌看着夏笙花的背影.不知道她有多恨.但他想.她一定是极恨的.事成之前.他曾经想过.成功了之后.夏笙花便不会再去打仗.她就不会出事.那么.他们一定能够在一起.想來.这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夏笙花啊夏笙花.你真是教人又爱又恨.真是恨不得将你剥皮抽筋拆吃入腹啊. “我答应你.我会放你走.现在你愿意吃饭了吗.”严紫陌忍着痛苦.手在长长的袖子底下攥紧.指甲深深地嵌进去.留下数个月牙状的伤疤.血丝渗出伤口.疼倒不算什么.他很害怕.自己会忽然之间发狂要了她的命. “你放我走.我自然会吃东西.”夏笙花闭着眼睛道. 严紫陌眷恋地看着她.“明天好不好.再留一晚.就一晚.饭菜放在桌上.你要吃.自己吃吧.”他去碰夏笙花的肩膀.猛然对上夏笙花凶狠的眼神. “娘子.”严紫陌有些不解地看着夏笙花那凶狠的眼光.“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夏笙花吼道.她做出一脸厌恶的样子來.似乎严紫陌的触碰肮脏至极一样. 严紫陌默默地起身.再也沒有说话.转身便出了门. 夏笙花等人走远了.才叹了口气.继续面壁. 珠翠一如既往守在门口.等到傍晚.严紫陌才回來.额角上磕破一个大口子.她迎上前去.想说几句体贴的话.刚要开口.就被严紫陌身上的煞气吓得不敢再动. 严紫陌根本无视一样地路过他.滚滚袍角须臾之间就卷进门内.将大门狠狠地关上. 夏笙花定然是在他手上的.只是不知道被囚禁在了什么地方.珠翠一面记挂着夏笙花的安危.一面.又有些担心地看着门口. 今天又是月初了.公子伤成这样.一定会很痛苦吧. 但是她主要关心的.却也不是这件事情.而是.月圆之后的严紫陌. 严紫陌天生的毛病.缝月圆就要发作一次.和夏笙花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找借口留宿书房不让她发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更是小心翼翼不愿意让她发现自己的真面目. 他平时的确很和蔼.很好说话.但每次犯病之后.人都会变得异常恐怖.这种恐怖.指的是性格上的暴虐.他犯完病.人就会变得异常敏感和嗜血.和夏笙花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好好掩饰.这么多年來.一直都相安无事.可是看今天的情况.很不寻常. 公子今天的情绪很不稳定…… 严紫陌将自己关进房间.痛苦到几乎垂泪. 外面天黑得很快.精神上的重击和肉体上的痛苦叠加起來.几乎让他崩溃. 浑身上下血丝弥漫.他坐在桌边掩面许久.忍着疼痛起身想要到床上去.猛然间瞥见远处铜镜之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如厉鬼.血丝密布的脸恐怖得像是个怪物一样.终于崩溃了. 珠翠在门外一直待到后半夜.听着严紫陌凄惨的哀叫.听着门内摔东西的声音.轻轻捂住嘴巴.无声啜泣. 严紫陌平生.最痛恨看见犯病的自己.也最痛恨这新月之际必然发作的怪病.他总是会在脑子里面听到魔魅的声音.诱惑自己去杀戮.他算是什么神子啊.分明是魔胎. “严紫陌.你娘子不要你了.嘻嘻嘻.杀了她吧.与其放她走.不如留在身边.就算是死人也好啊……”那声音桀桀怪笑着诱惑道.“你怎么会是故意的呢.她是在迁怒你……你看她和天启的狗皇帝两个.青梅竹马.勾搭成奸.杀了她吧.杀了她吧.杀了她吧……杀.杀.杀啊……” 严紫陌并沒有如约第二天就将她放走.事实上.他根本就沒有出现. 夏笙花呆在房间里.因为一直不动.精神也还算好.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坐着.桌上的菜表面的油脂凝固.饭粒也一颗颗僵硬.她觉得有些饿.却还是不肯妥协. 如此.她又坐了三天.严紫陌沒有來.这个房间沒有他的允许.也不会有人进來.夏笙花饿得迷迷糊糊.心里却有些凄凉. 他不过是说说的罢了.你真信他啊.她这样对自己说道.尽量把自己缩起來.肚子上的伤.又开始疼了.额头有些发烫.烧得整个人精神恍惚.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在疼了. 珠翠魂不守舍地仍旧守在门口.公子平日里犯病.是要这么些时日的.他成亲之后.情况曾经一度好转.通常只是独自关起门來过一夜就好了.所以夏笙花从來都不知道严紫陌竟然会有这样的毛病.这还是公子成亲以來.发病最长的一次. 严紫陌从來不让人接近.所以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直觉这一次很不寻常.她那天晚上.还听见摔东西的声音了.这也是从來都沒有过的.严紫陌发病.从來都是安安静静地躺着.从來都沒有摔过东西. “翠儿.”门内忽然传來轻唤.珠翠一个机灵.猛然站起去开门. 屋内一片黑暗.这是严紫陌的房间.不需要阳光的时候.是一点光线都楼不进去的. 珠翠眯起眼睛看里面.黑洞洞的屋子里.端端正正站着一个男人.他垂首站立.脚下.是一片狼藉. “公子.你.可还好.”珠翠小心翼翼地问道. 严紫陌抬起头來.朝她微笑.“我很好.”这一笑.笑得珠翠整个人都冻结在了原地. 少年时期的严紫陌.因为长期遭受虐待.所以性格一直都很扭曲.直到后來从异族出來去了漠北.再去了天启帝都.人渐渐地开朗起來.和夏笙花成亲之后.更是有了巨大的改善.但是今天.梦儿站在门口.看着面对着阳光笑得灿烂的严紫陌.只觉得背后的鸡皮疙瘩细细密密地泛了起來. 这样嗜血的目光.跟他小时候.沒有任何区别. ------------ 第二百零六章 :【何为绝望】 请使用访问本站。夏笙花团着身子.默默地打着瞌睡.这个时候她并不知道在严紫陌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很饿很饿.饿得头晕眼花.却什么都不肯动.她有原则.说了不动就是不动.或许是因为过于饥饿.就连烧都退了不少.这是第三天的傍晚.她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忽然听到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阿陌回來了……夏笙花心中有些欢喜.但这点可怜的欢喜之情.她也得完全压住.她沒有抬头.还是保持原样. “不得不说.你还真是有骨气啊.将军.”严紫陌低声说道.将夏笙花从地上扶起.抬手将她身上的镣铐去掉.把人扔到床上. 夏笙花被他这样暴力地一扔.摔得骨头疼.忍不住轻轻**着睁开眼睛. 严紫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见她睁眼了.挑眉.“你这么狼狈的样子.真是好看呢.” 夏笙花说不出话.无声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严紫陌勾起嘴角.凑到她耳边挑逗.“娘子.我好想要你.” “……滚……”夏笙花很惊讶.但是她已经沒力气用表情來表达了.只能用尽力气吼他. 严紫陌置若罔闻.伸手抓住她的衣襟.撕纸片一样将她的衣服撕开.“只可惜.我不会滚.你滚得动的话.你來做个示范看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三天不见.就变了个人吗.还是说.这是新的计策.夏笙花被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來.她知道严紫陌是个极其聪明的男人.他可以为了留住她不择手段.不能被骗了. 只可惜.这不是骗局.严紫陌是真的性情大变了. 夏笙花无力地挣扎.手腕被他一把抓住按到身体两边.严紫陌眼中闪烁着血腥的欢喜.看着她.低头吮吻她的锁骨和肩胛.“娘子身上伤口真是多啊.不过.看上去一点都不美观.我來为你锦上添花如何.” “不……你走……”夏笙花痛苦地摇头.她一只手前几天才摔断的.就算她伤好的速度比常人快.也不代表她这么快就沒事了.这么被严紫陌按住.当真是疼得死去活來.仿佛被人硬生生敲断一样. 严紫陌不开口.直接将她整个人翻转.夏笙花虚弱得要死.就这么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被他像翻锅贴一样翻过來.将还挂在背后的衣服也撕掉. 夏笙花的身上.还有小部分的淤青沒有消掉.背后也有青紫的肿块.都是跳崖的时候磕出來的.严紫陌审视着.嘴唇贴着她光滑的脊背.狠狠地又吮出一个吻痕.新鲜的吻痕是鲜明的红色.夏笙花的背一下子就变得色彩缤纷.但绝对称不上是好看.“真美……”严紫陌赞叹着.按住想要翻身的夏笙花.拿起她的外衣.撕成几条.将她捆在了床上. 夏笙花背对着严紫陌.莫名地感受到了恐惧.她腹部的伤口紧贴着床面.磨蹭伤口带來的疼痛使得她冷汗直冒. 严紫陌冰冷的手抚摸着她的背部.继续亲吻.仿佛这样足够让他过瘾.夏笙花急喘着.拼命想转头看他.却怎么都抬不起头來. “乖.别动.为夫这就帮你镶两朵好看的花上去.”严紫陌微笑着附耳对她说道. 镶.镶什么.夏笙花瞪大了眼睛.疯了一样地想要回头去看.但还是如她所愿.严紫陌脱下广袖的外衣.从窄袖里摸出一个小盒子來.当着她的面打开. 夏笙花看着那盒子里的东西.几乎要昏过去.她倒是真恨不得就这样昏死过去算了. 那盒子里装的.哪里只是两朵小花.分明是两根寸长的铁钉. “你要做什么.”夏笙花怒吼.声音嘶哑.丝毫不能构成威胁. “你说呢.”严紫陌捏着她的下巴.亲亲她的嘴唇.将冰凉的钉子放到她的背上. 那铁钉上带着极尖锐的倒刺.扎得夏笙花皮肤生疼.她忽然之间明白了.严紫陌要做什么.“你要废我武功.”这钉子要是钉进去.定然对琵琶骨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况且上面还有倒刺.要拔的话.说不定连骨头都能带出來.他若是把这东西钉进去.那么.夏笙花这一生.只怕是废定了. “我只是想让你过得自在点.你不是要走吗.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应吗.”严紫陌有些凄哀地说道.但脸上根本看不出來丝毫悲伤.他几乎是开心的.跃跃欲试地将那两枚钉子在她背后的琵琶骨上比对. 夏笙花闭上眼睛.扯出一个笑來.“你要是喜欢.钉我脑门儿上也无所谓的不是吗.反正.只是你想做.我沒有说不的权利.” 跨坐在背后的严紫陌停顿了一会儿.夏笙花闭着眼睛.浑身微微颤抖着.静静等待这场酷刑. “你的确沒有说不的权利.我的娘子.”严紫陌近乎无情地说道.下床去取了锤子來. 珠翠站在严紫陌的房间门口.尚且不能回神.冷风刮过.她猛地想起夏笙花來.这样的严紫陌.是比恶鬼更加恐怖的存在.他是去找夏笙花了吗. 若是公子清醒过來.发现自己伤了将军.一定会痛不欲生的……珠翠赶忙惊慌地提着裙摆朝院外跑.还沒走出去.就听见远处传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顿时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出什么事了.什么人叫得这样凄惨.难道是在杀猪吗.”林暮烟呆在闺阁里面梳妆.听见那声短促的惨叫.皱起眉头來.但这声惨叫并不绵长.只是短短地叫了一声就停了.她就沒有计较.岂料.刚往耳垂上戴耳环.又是一声尖叫.吓得她手一抖.将耳孔给划伤了. “岂有此理.什么人敢在我林府撒野.”看着流血的耳孔.林暮烟怒不可遏.拍案起身.随行的侍女赶忙替她止血.这大小姐从小养尊处优.十几年了也不见怎么磕着碰着.今天被这叫声吓得挂了花儿.岂会不生气. “大小姐.好像是严公子院子里传出來的.”侍女唯唯诺诺道. 林暮烟眼光一闪.“是那个來历不明的女子.” “听声音.是女声沒错.” “哼.那就让他们去吧.严哥哥八成受不了那个女人了.宝儿.继续替我梳头.”林暮烟一脸悠然地坐下.根本不打算去理会这些.她只要关心自己该关心的就好了. 严紫陌亲自对夏笙花用刑.林府的下人几乎全都听到了夏笙花的惨叫.但是.沒有一个人出來一探究竟. 珠翠怅惘地看着前方发呆.直到小思过來将她扶起.才回神.浑身不住地发着抖.她靠在小思怀里.几乎痛哭出声來. “翠姐.你怎么了.我刚刚听到惨叫声.是你吗.”小思这两天睡得早.方才刚回房间躺下.就听到叫声.便起床出來瞧瞧.沒成想却见到珠翠歪坐在地上.赶紧上前去将她扶起來. 珠翠倚着小思.心口闷闷地.“小思.你说.公子会不会伤害将军.” 小思知道严紫陌是奸细之后.一直都很别扭.听完珠翠说的话.他大方一笑.“公子怎么会伤害将军呢.” “真的不会吗.可是我怕.”珠翠跟严紫陌照过面.也知道他曾经是如何生存的.自然知道严紫陌有多可怕.她心中爱慕着他.无关乎其他.但是他要伤害夏笙花.那或许就是另当别论了. 且不提将军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公子是爱着将军的啊. 他精神错乱的情况下.若是失手杀了她.岂不是会痛苦一辈子. “你带我过去看看将军好不好.”珠翠拉着小思问道.小思沉吟着点点头.扶着珠翠朝关着夏笙花的那个院落而去. 夏笙花趴在床上.疼得浑身抽筋.几乎就要断气.严紫陌怕她咬到舌头.便塞了手帕进她嘴里.生生地敲进去两枚钉子. 痛不欲生不过如此了吧.夏笙花浑身像是从水里捞上來的一样.手因为过度握紧.僵硬得根本掰不开來. “这样不是好看多了.”严紫陌将伤口处流出來的血痕轻轻舔去.笑得很开心.那笑声.听在夏笙花耳朵里.简直就像是噩梦一样. 严紫陌见夏笙花沒有反应.伸手除去她嘴巴里面的手帕.顺便替她将手腕上的绳子解开. 珠翠进门的时候.正看见严紫陌十分细心地用帕子沾了温水替她擦身.“公子.” 严紫陌抬起头來.看见珠翠.面上平静无波.“翠儿.你怎么來了.” “我.我來看看将军.”珠翠结巴道. “将军好得很.不需要你來照看.你退下吧.”严紫陌淡淡道.继续回身替夏笙花擦身.她全身痉挛过后僵硬得动弹不得.严紫陌就替她将肌肉关节一点点捏软放松. 根本不像是方才动刑时恶魔一般的样子. 珠翠答应了一声.正待退下.猛然瞥见夏笙花背上的血迹以及那两枚钉子.脚下又是一软.被小思赶紧扶住.带了出去. 那两枚钉子.珠翠真是再熟悉不过.本來以为这么多年了.这东西应该已经不存在了.想不到.公子竟然留到了现在. 异族一直都是个非常神秘的种族.据传是上古的天神与凡人相恋之后留下來的血脉.这支血脉一直都不怎么强盛.或许是天生体质的问題.异族生育情况并不乐观.传承到如今在正常年龄能够怀孕和生子的.也是屈指可数.子嗣对异族而言.一直都是弥足珍贵的.严紫陌的第一个孩子.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亲手毁去.心中一定十分痛苦.但是珠翠根本想不到.严紫陌竟然会对夏笙花用这种刑. 那种钉子.也就只有族里犯下十恶不赦之罪的人才会用得上.那钉子.是专门钉在骨头里的.上面有倒刺.极难拔除.曾经有族人受刑之后武功全废.因为忍不住.强行去拔.结果…… 那种血淋淋的场面.珠翠是沒有见过.但她知道.这会是多么的恐怖与痛苦. 夏笙花是个征战四方的大将军啊.她沒有了武功.还如何保卫天启. 即便珠翠不是天启人.她还是忍不住地为夏笙花感到痛苦. 小思扶着珠翠.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伤心.但还是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他扶着珠翠.所以并沒有看到夏笙花背上那两枚小小的钉子. 夏笙花的意识再度恍惚起來.靡靡之中看见初见时的严紫陌.撑着伞在白马背上漫步.她打落了他的伞.不是故意的.却从此结下不解之缘.她从來都沒有想过.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娘子……”严紫陌柔柔地唤着她.端着一碗参汤过來.将她扶到自己怀里.先喝了一口.再哺到她口中. 夏笙花无意识地咽下.疼得直皱眉.但她不曾掉泪. 说起來.她的肩胛.也就是琵琶骨.曾经也是受过重创的.但那一次与这一次不同.那一次.对方是个彪形大汉.用八菱重剑迎面劈來.两面又有人夹击.她后退也來不及.只好堪堪避过要害.虽然最后还是结果了那老杂毛.但骨头受伤.整整闲了半年时间在养这伤. 那个时候就沒有哭过.即便是这一次.她也不会哭. 严紫陌将一碗参汤喂完.才将她放下.背面朝上.防止她碰到伤口. “这样不是很好吗.这钉子是铜镀银.不会生锈.你武功沒了.就能留在我身边了不是吗.”严紫陌坐在床边.伸手去碰她.但或许是因为手太过冰凉.夏笙花本能地躲开了. 严紫陌收回手.脑海之中一阵混乱.那个诱惑他杀了夏笙花的声音已经隐去.他看着自己的手.微微地颤抖起來. 抬眼去看床上昏迷的夏笙花.再看看自己的手.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猛然占领他的思想. 他只是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倒.等到稳住身形再去看夏笙花.还是那样.沒有任何变化…… ------------ 第二百零七章 :【今夕何夕】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他竟然顺从心魔.伤了夏笙花. 严紫陌看着自己的手.忽然踉跄着夺门而逃. 世事总无常.一切的一切.早就已经脱轨了. “胡军师.将军……”梦儿欲言又止.但话刚说到将军二字.就被胡桐猛然打断.“梦姑娘.这已经是三天以來.你第一千八百三十七次问这个问題了.将军目前还沒有消息.她如果真的葬身雪山.要找人就必须得等到明年夏天了.你如此心急也是沒有用的.” “可是不找到将军我们该怎么办.军中群龙无首.回纥又如狼似虎……”梦儿担忧道.胡桐看得头疼不已.“丫头.你的顾虑也太多了吧.” 梦儿撇撇嘴.“我不是顾虑多.我只是担心将军.” “你担心将军我们也担心啊.只是事态严重.你还是先忍忍罢.”胡桐半支着脑袋.逗弄着怀里的小豹子.这两天时间里.这小东西真是越发的油光水滑.摸起來那叫一个舒服.爽. 梦儿看着胡桐一脸悠闲的样子.真在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很担心.“胡军师.你是不是在逗我.”她简直就是在怀疑胡桐根本沒有去找过夏笙花. 胡桐悠悠然睁开眼睛.冲她嘻嘻一笑.“被你发现了.” “.”梦儿瞪圆杏眼看着他.难以想象胡军师竟然真的在逗她.“难道说.你们已经找到将军了.” “非也非也.将军至今下落不明是真的.”胡桐摆着手道.怀里的小豹子跟他简直一个德行.慵懒地蜷着四肢肚皮朝天.堂而皇之地跟老大一起霸占了主帐的大床. 梦儿一脸的黑线.“那你哪里在逗我.” “丫头.你难道不知道.将军是个女人吗.”胡桐挠挠豹子的肚皮.轻描淡写道. 梦儿越发迷糊起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胡军师.烦请你解释一下意思行吗.” “天机不可泄露.时机一到.自然会知晓各中缘由.”胡桐眯着眼睛.好不享受. “那将军会沒事吗.” “……我的丫头喂.这已经是三天以來.你第一千八百三十八次问这个问題了.将军目前……” 躲在主帐外面听墙角的展信暗自蹙眉.倒不是因为胡桐的计划.这个计划他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夏笙花生死未卜.他是真的担心了. 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还真沒怎么离开过.对这位上司.他是真心的佩服. 深夜十分.屋中滴漏发出滴答的声响.夏笙花缓缓睁开眼睛.想起來.可背上太过疼痛.只得作罢.无奈地伏在床上.夏笙花简直就是哭笑不得.竟然被钉上了那种东西.为什么她现在武功被废了.却一点都不气愤.反而觉得很哭笑不得. “你醒了.”屋子里昏暗一片.沒有点灯.却烧了地龙.很暖和. “是珠翠吗.”夏笙花哑声问道. 影子点点头.“将军.你怨公子吗.” “你说呢.”夏笙花反问道.受伤的人是她.被算计的人也是她.说不怨.可能吗.她夏笙花又不是大善人. 黑暗之中.听见珠翠一声叹息.“将军.公子他是有苦衷的.请你理解他.” “我这个样子.要如何理解他.”夏笙花继续反问.问的.都是些珠翠难以回答的问題.她虽然想让夏笙花明白.但她不能说出來.这是不能让夏笙花知道的秘密.她知道了.后果会如何.她又不是公子.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公子他小时候过得很苦.真的.” 夏笙花无奈地低下头去.“他过得苦又是如何.我难道就必须任他鱼肉吗.他对我做了什么.你也不是沒有看见吧.” “是.公子是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我只是想告诉你.伤害你的.都不是他本人.这都不是他的意志.求求你不要扔下他好吗.” “我明明白白地看见是他亲自动手.难道还会有假吗.”虽然的确很奇怪.夏笙花心中按捺着疑虑.继续道. “那是得了心魔的公子.将军.翠儿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从來都沒有见过他这样喜欢一个人.他的母亲不是好人.他一直都过得很痛苦.是你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喜欢.你是他最重要的人啊.” 夏笙花一愣.旋即苦笑.“翠儿姑娘.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比我更了解他吧.我自认为不够了解他.所以.他一定也不够了解我.我生來就注定要去打仗护国.这是我的命.也是我这么多年以來坚持下去的唯一愿望.现在.他废了我的武功.将我的愿望生生折断.我不可能.也不会再给他机会了.”即便.那只是因为他想留下她. 爱情这种东西.夏笙花一直都以为太过虚无缥缈了.直到现在为止.她都不能将这种抽象的东西弄明白. 她向來是务实的.严紫陌虽然是她拜堂成亲的夫君.可他威胁到了天启.她就必须放弃.不管她有多喜欢他. “我……你……”珠翠还待再说下去.却一时之间语塞了. “你要是喜欢上一件漂亮的衣服.你可以一直穿着.但是你不可能一直喜欢下去.阿陌他对我.不就是这样.沒有谁离开谁就会活不下去.”夏笙花轻描淡写.但珠翠却死活都不愿意承认.她流着眼泪.看着夏笙花..“将军.求求你了.不要离开公子好吗.” 夏笙花摇头.“抱歉.我做不到.” “所以你真的要离开.” 夏笙花猛然一怔.将脸别开不去看他.“是又如何.”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现在求你原谅也來不及了.我只希望能好好照顾你.别的我什么都不求了.”严紫陌从珠翠身后出现.他有些不敢去看夏笙花的眼睛.因为他难以原谅自己的恶行. “我不需要你來照顾.我只要离开.”夏笙花幽幽道. 严紫陌坐在床边.眼眶通红.也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夏笙花点点头.想动一下.却疼得厉害.她此时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虽然这样两枚钉子敲下去.生生在骨头上钻出一个洞來.但也不是沒有补救的办法了.说不定.还是可以治好的.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送你吧.”严紫陌说着.想要去握她的手.手刚抬到一半.就顿住了.这样的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握住她的手呢. 夏笙花闭上眼睛.虽然痛.但还是可以睡着.她实在是个不挑剔环境的人. 珠翠看着严紫陌落寞的样子.心疼得几乎要滴血.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公子喜欢的只有将军.他生來就有自己的一份执着.他爱着她.可她却被他硬生生地从身边逼退.这是何等的可怜啊.“公子你也早些休息吧.明天好送将军.”珠翠上前去.劝道. 严紫陌起身.默默地看了夏笙花好一会儿.才落寞地出去了. 夏笙花安安静静地躺着.等到人都出去了.才睁开眼睛來.她是真的很喜欢严紫陌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但严紫陌和天启相比.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她从來都不是什么狂妄之人.艳本虽然看过.到底也做不出什么逆天的事情來. 做事.是要计较后果的.如果什么人都像书上写的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下早就乱套了. 所以对不起.阿陌.我可以为你去死.但是天下不允许.所以我只能放弃你…… 夏笙花一直都很坚强.坚强到.即便什么都做不了了.还会一直固执地做下去. 天亮得很快.夏笙花醒得很晚.这段时间身上受了太多的伤.她有些力不从心.严紫陌早早地起來.喂她吃早饭.夏笙花心情很好.就破例多吃了一碗. 严紫陌服侍的.可谓是无微不至.夏笙花一直都在笑.仿佛昨天受刑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娘子……我带你出去吧.”严紫陌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柔柔地看着她.征求夏笙花的同意.最后.再抱她一次. 夏笙花点头.很温顺地由着他将自己抱到等在院子里的轿子上. 严紫陌细细地替她整理衣襟.头发.恋恋不舍.这一别.恐怕.就真的是永诀了. “好了.我要走了.”夏笙花轻声道.摸摸他的手.亲昵如同以往. “嗯.你脸上还有点脏.我帮你擦擦.”严紫陌伸手去擦擦夏笙花的脸.还是不肯出去. “阿陌.”夏笙花淡淡道. 严紫陌停手.看着她.“什么.” “我要走了.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我知道.”严紫陌点头. 夏笙花觉得有些气闷.连带着背后那两枚钉子又是一阵生疼.“我是说.我们以后.老死不相往來了.不要给我寄信.也不要送东西过來……我也不会跟你保持联系的.你要好好过日子.再找个好姑娘吧.”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厉害.竟然能这样平静地对昨天刚刚向自己施暴的男人说话.而且.还劝他再娶. “我会的.”严紫陌含笑答应.然后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笑容.放下轿帘出去了. 夏笙花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轿帘.手一直因为过分的难受而微微颤抖. 我会的.他这样说了.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会忘记她呢. 轿子摇晃着起來.被轿夫抬了出去.严紫陌沒有跟着.只是站在院门口目送.脸上的笑容不曾淡去.他凝望着那顶轿子.终于流泪. “公子.这样舍不得.又何苦将将军送回去.”珠翠低声问道. 严紫陌摇摇头.“我答应她了.那就这样吧.她的功夫被废了.以后不一定能上战场.她一定会过得很好.所以.我不能让她担心.”所以.我答应了你.会找个好姑娘成亲生子.好好过日子.只要你知道我答应了就好…… 他这一辈子.只会喜欢夏笙花一个.一旦知道了爱情的滋味.就很难再忘却了.他深深地爱着她.所以.绝对不会忘了她. 载着夏笙花的轿子摇摇晃晃着前进.沒多久就停了下來.夏笙花微微一震.但因为伤得很重.所以沒有动手.而是淡定地坐着.静观其变. “炎哥哥喜欢的女人.也不过如此.他是不是厌恶你了.所以将你赶出去呀.”林暮烟用手中的软鞭将轿帘缓缓抬起.看着轿中端坐的夏笙花.上下打量.不屑地撇嘴.“长成这副德行.也配得到严哥哥的青睐.” 夏笙花看着眼前着装明媚的少女.她见过她的.就在回來之后的那天晚上.这个女孩是去找严紫陌的.但是最后还是沒有进屋.大概是她挣扎的太激烈.屋子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吓到她的.“这位姑娘是.” 林暮烟皱眉.“声音也不好听.长得又像个男人婆.身无二两肉.面黄肌瘦.活脱脱的就是一个难民.严哥哥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不好意思.这位姑娘.你随意对他人评头论足.难道家中竟然沒有长辈吗.”夏笙花从小就不是吃素的主儿.这姑娘长得倒是俏皮可爱.穿着也很有品味.但是夏笙花这辈子美人见多了.林暮烟在她眼里长得也不稀奇.更何况是这种个性的.她要是不还嘴.那真是英雄气短了. “你竟然敢说我有爹生沒娘教.你找死.”林暮烟抬手扬鞭就要往夏笙花身上抽.夏笙花躲闪不及.被一鞭子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顿时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我什么时候说你有爹生沒娘教了.这分明是你自己说的.”夏笙花仍旧淡定如常.摸摸脸上被抽出來的鞭痕.她甚至沒有皱一下眉头.“在下是严公子的朋友.你这样做.难道不怕惹你严哥哥生气.” “他都敢对你动锁骨钉了还会喜欢你.笑话.就算是严哥哥不要的女人.我也绝对不容许你过得舒爽.來人呐.把她给我带走.”林暮烟一挥手.那几个很有眼色的轿夫赶紧倒戈转向.进轿子将夏笙花架了出來. 肩背上的伤口因为这拉扯而逐渐剧痛.夏笙花脸色苍白.却一言不发.她倒是要看看.这小女娃能对她做些什么. ------------ 第二百零八章 :【无尽之悲】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夏笙花被带走的事.严紫陌并不知情.他知道已经无法挽留住夏笙花.也不会死死纠缠.他不是这样放不下的人.既然她让他选择从此为敌.他就听她的.又有什么难的呢. “公子.你真的放放得下吗.将军她.已经不能再动武了.为什么不好好劝劝她呢.”珠翠揪着袖子问道. 严紫陌轻轻摇头.“那又如何呢.她是不会答应的.夏笙花再怎么温顺得像是家禽.终归改变不了她的本质.就算这翅膀折断了又有什么用.她早晚是要飞走的.”从一开始就该知道了.夏笙花不是他能够得到的.所以他贪恋.所以他要得到她.迷恋至此.才知道是多么的喜欢.多么的不舍.但是有什么办法.夏笙花.不是能成为禁脔之人.他关不住她的. “公子.外面天冷.我们早些回去休息吧.”珠翠不忍心见到严紫陌这样伤心的样子.虽说他做错太多.可将军也沒有生他的气.他只是.真的很爱她而已啊. “嗯.”严紫陌仅仅只是单独拿地点点头.便转身回去了.他虽然知天命.却独独忘了这一遭.自己的疏忽.给夏笙花造成了多么巨大的伤害. 夏笙花被人凌空架着.脚尖不得点地.摔伤的手臂疼得钻心.这大冬天的.生生地疼出了冷汗.她却沒有说话.脸上一派平静无波. “扔这儿吧.”林暮烟指指地上.那两个下人会意地点点头.把夏笙花往地上一扔.便去取绳子來将她捆住手脚.做完之后.便欠身退下. 夏笙花挑挑眉.“这位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要刑求在下吗.” “话别说得这么冲.我知道你曾经是严哥哥的欢好.你别想仗着他以前宠幸过你就对我不客气.我告诉你.我才是他最重要的人.”林暮烟一脸的得意.斜着眼睛看她. 真是个泼辣的姑娘.要不是脸真的长得太文静.她真要以为这只不过是个会撒娇的小丫头罢了.讲话如此盛气凌人.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夏笙花叹口气.“我跟你的严哥哥已经沒有关系了.你为何要将我劫來.这不像是你还受宠.反而像是在嫉妒吧.” “你.不知所谓.”林暮烟怒不可遏.扬鞭就冲夏笙花身上招呼. 夏笙花动也不动.任她打.这小姑娘虽然会使鞭子.但是身上并沒有半点内力.最多也就抽个皮开肉绽.以她的修为.是根本不用担心的.她现在比较担心的.是背上那两枚钉子. “你为何不躲.”林暮烟出完气.才坐到边上的绣墩上.一边慢悠悠地品茗一边问道.她并不知道夏笙花是什么人.只以为是个來历不明的女人.见她这样有骨气.倒也不急着动刑.反而沉下心思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闻言.慢慢抬起头來.很是嫌弃地皱眉.“这位姑娘.你上來就大打出手.也不报自家姓名.凭什么以为我会告诉你我叫什么.” “好个有骨气的女人.本小姐姓林.在这漠北.应该无人不识我林家风采的吧.” “原來是林家千金.真是神采飞扬啊.”夏笙花嘲讽道.林家她又岂会不知.不过是仗着祖坟冒青烟得來的福泽称霸到现在的米虫.她初到漠北的时候.林家的老爷连问个好都不曾.等到她一战成名封为大将.就上赶着來向她拜谢. 倒也不是夏笙花自喻高洁.只不过.就是不喜欢人家那套官场逢迎的态度. “你这贱人有什么资格來对本小姐评头论足.”林暮烟继续喝茶.她是千金小姐.自有从小养成的良好修养.所以此时装逼也是格外的有范儿.骂夏笙花是贱人的时候.也是丝毫不显山露水.就像是这不是一句脏话.而是一句普普通通的陈述语一般. 夏笙花从小在宫里.早就见识过无数女人勾心斗角.对此.也是一笑置之.“林姑娘.你自己都这样认为.你是千金贵体.何苦委屈自己來折磨我这样的贱人來消磨青春呢.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把握你的严哥哥.他现在身侧沒有伴侣.你要是这个时候过去.说不定就能和他在一起了.”夏笙花说的时候.不带半点感**彩.已经不喜欢严紫陌了.一点也不喜欢.夏笙花.你要是再喜欢严紫陌.你就是不折不扣的大白痴.你不能再想着他. 这番话.虽然不是夏笙花真心话. 可她是真的希望自己能与严紫陌分开.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情况.今时今日.夏笙花被废在此.即便失去一身功夫.可她还有希望.她绝对不会放弃.这一切的一切.迟早是要由她來亲手了结的. “你也知道自己是个贱人啊.那就好.也省得我再提醒你.严哥哥不要你了.你也别嚣张自己曾经受过宠.我是不会让你出去乱嚼舌根的.”林暮烟放下手中茶盏.杯子里面浮着上等花茶.即便是隔得这样远.夏笙花还是能闻到熟悉的花香.严紫陌第一次请她在玉楼喝茶.就是喝的这种茶. 严哥哥.严哥哥.一声一声.叫得这样好听……收起心中苦涩.夏笙花嘿嘿一笑.“所以林姑娘你也要关着我.”严紫陌放了她.现在又來了个林小姐.真是有够可笑的.她就这么好.个个都要把她关起來. 也不是夏笙花自恋.她只不过是在自嘲罢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小姐就关你不得了.你是什么东西.什么身份.也敢这样跟我说话.”林暮烟踢了一脚身边的绣墩.直踢到夏笙花身上.然后俏皮地笑了笑. 夏笙花不知道她为什么转变得如此之快.是不是所有女人都是这样翻脸赛过翻书.只不过.下一刻.她就沒办法多想了. 林暮烟从袖子里摸出一枚蜡丸.当着夏笙花的面捏开.“不知道你叫什么也好.叫你丑女吧.反正长得这样难看.” “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夏笙花看她笑得这样开心.顿时起疑.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暮烟看看手里的东西.慢条斯理把上面白色的蜡膜剥掉.露出里面紫色的小药丸來.“这个嘛.是好东西呢.” “好东西林姑娘你怎么不自己留着.”夏笙花反唇相讥.林暮烟也不生气.笑盈盈地上前.捏住夏笙花的脸.“这张嘴巴.一定吻过严哥哥的吧.你说说.你都碰过他什么地方.” 夏笙花嘴巴被捏到变形.但是反抗不得.只能蹙眉看着这美丽的少女丧心病狂一般扭曲的嘴脸.她倒是不知道.阿陌竟然有这样疯狂的爱慕者呢. “这药丸.名曰三月三日.乃是大毒.服下之后.全身血液会染上毒性.且会逐渐衰弱.从内而外腐烂而死.期限不过是三月零三日.想必.你死的时候.一定会很好看吧.”林暮烟说罢.将那药丸硬是塞进夏笙花嘴里. 夏笙花咬着牙不愿张嘴.但林暮烟的手劲出奇的大.她硬生生地将夏笙花的下巴捏脱臼了.将药丸扔进去.才将她的嘴巴合拢. 那药丸一入口就化成了一滩水.夏笙花想吐出來.但本能的吞咽绕她将那口苦水生生咽下.喉咙顿时一阵火烧火燎.她难受地倒伏在地.奈何手脚被绑.无从借力.只得在地上垂死挣扎. 看见她想毛毛虫一样在地上扭动.林暮烟简直是要开心得拍手叫好了.不等夏笙花缓过劲.就一脚踢到她背上.也许是踢到伤处.夏笙花顿时惨叫起來. 但嗓子已经哑了.根本叫不出声來. “你就在这儿好好呆着吧.我的房间沒有别人敢进來.让我好好想想要怎么玩儿.”林暮烟说罢.便开门出去找她的严哥哥了. 夏笙花武功尽废.浑身痉挛着.意识有些模糊.却又似乎是清醒的.渐渐地.她闭上了眼睛. 人世疾苦.也不过如此吧. “严哥哥.你起得好早.不是才刚到漠北.怎么不好好休息几日.人家好担心你啊.” 严紫陌懒懒地坐在书桌边上.单手撑着脸.他肤色本就偏白.夏笙花走后.情绪就很低落.不想多说话.就借着看书來慢慢消磨.林暮烟喜欢缠着他.他也不理.就看着眼前的书动也不动. 林暮烟见严紫陌不搭理自己.也不生气.继续自说自话.“严哥哥.人家知道你累了.我今天吩咐厨下.特地给你炖了汤來.你天生体寒.多补补才好.” “烟儿.我很累.不想吃东西.你走吧.”严紫陌淡淡道.把手里的书扔下.作势要往内室去.林暮烟顿时有些着急.“严哥哥你哪里不舒服.告诉烟儿.我帮你找大夫.” “不必了.这病.医不好的.”严紫陌头也不回.在林暮烟追上之前将内室的槅门关上. 林暮烟站在门外.不敢再靠近.只能手扶着门.眼巴巴地看着乳白色的窗纸.“怎么会.这天下.沒有治不好的病.严哥哥.严哥哥.” 严紫陌揉揉皱起的眉心.放下床帐.慢慢躺了上去. 娘子走了.什么时候走的.是早上吗.为什么.我却觉得像是过了千年之久. ------------ 第二百零九章 【心之凄凉】 严紫陌独自一人神伤,全然不知夏笙花又是一番何等的遭遇,他只是知道,自己现在非常的痛苦,这种痛,是那个将他生下來的女子所赐予的全部所不能企及的痛楚。 夏笙花在林暮烟的房间里躺了很久,直到月上中天,林大小姐才算是回來了。 她生长在漠北,习性自然与天启内部风土人情完全不同,她不是什么足不出户的小家碧玉大家闺秀,林家虽然从商较多,但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管教方面,也是放纵多过约束,她喜欢做什么,林辰几乎是不会去阻止的。 “哟,还沒死呢?命真挺硬啊。”林暮烟将手中的软鞭搁到桌上,她平日里也出门,不经过她的同意,家中下人是绝对不敢进到她的房间里來的,所以夏笙花在房间里这样僵卧了这么久,根本沒有人发现。 她很虚弱,这两天,伤了又伤,还绝食那么久,元气亏损极大,好不容易早上吃了一顿,又是饿了一整天,还被喂下那样的毒药,此时,神志真是由不得她想不想清醒了。 夏笙花听到声音,身子微微地有了本能的反应,却也只是轻微的颤抖,她勉强睁眼,看着坐在面前居高临下的林暮烟,扯了扯嘴角,“林小姐,你可是出够气了?放在下离开吧,我现在这样一身伤病,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吧?” “是去是留,由得了你说三道四?”林暮烟挑眉,面带讥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伸手去揪住夏笙花已经散乱的头发,将她硬是拽了起來。“我就是喜欢看着你在我面前去死,怎么?你想去外面找帮手吗?我能留着你不让你出去,就是不想让严哥哥看到你这副德行,省得污了他的眼睛,你要是有点儿自知之明,就乖乖地听话。” 夏笙花闭上嘴巴,冷哼一声,“我很有自知之明,沒有自知之明的,只有林小姐你罢了。”她只不过是想要回去主持大局,怎么就这么难?这林家看上去和回纥关系匪浅,想來,她的身份也是不能随便暴露了。 “贱人!”林暮烟手上发力,一掌打破夏笙花的嘴角,夏笙花虽然自诩脸皮很厚,这样被人扇一巴掌,也立时红得肿了起來,她也不喊疼,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侧边的一颗牙齿被打得有些松动,嘴巴里面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所以,还请林小姐自重才是。”她这辈子就沒有见过林暮烟这样蠢的女人,她以为家里在漠北是土皇帝,就敢随便对情敌动手了?她夏笙花也不是沒有脾气的人,若不是武功被费,又手脚被限制了,她一定先上前去扇她两巴掌打个过瘾! 反正她也不是正人君子,她只不过是个心胸狭窄的女人罢了。 林暮烟完全不把夏笙花的话放在眼里, 在她眼里,夏笙花是个來历不明,身份不明就连名字也不知道的三无女人,谁知道她是不是严紫陌在外面一时兴带回來的娼妓,只不过,这个娼妓的确是很有个性罢了。 这恐怕就是严哥哥会喜欢她的缘故了吧?林暮烟这样想着,将夏笙花扔在地上,“你放心吧,我不会随随便便让你死的,你碰过严哥哥,是你祖上十八代积德,这样有福气的人,我怎么能随便放走?我看,你不如就呆在我身边,替我做事罢了,我可是很好说话的呢。” 这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好说话的样子啊!夏笙花默默地在心里这样道,垂着脸装乖巧,她耐力好,忍得住,就让她说去吧,林家这颗大毒瘤,日后有的是时间办。 林暮烟见夏笙花这样乖顺,倒是有些诧异了,“我道是你这样硬骨头,想不到也是个贱的。”说着,拍拍手,外面又进來白天时候的那两个下人,把夏笙花架起來拖出去,此时夜深不少,外面沒有什么人,就是见到了,也绝对不会说些什么,林家家规只有两个字來形容,甚严。 夏笙花被架着扔到柴房里去,那俩下人其中一个给她端了碗白饭,仅此而已。 夏大将军经历着此生的最低谷,从來沒有像今天这样过,以前即便是受罚,也不会被带到柴房里,长公主对她一直都是打骂教育,希望她成为国之栋梁,但从不会做任何折辱她的事情,夏笙花是将才,会去柴房的时候,也不过是因为半夜的时候想偷吃东西而恰好路过。 这辈子第一次晚上睡在柴房,她想起多年前,与沈懿一起征战沙场,睡过沙漠,睡过沼泽,此时睡在柴房,真是一种别样的感受。 苦涩一笑,夏笙花慢慢挣扎着起來,双手因为长期的捆绑,血液不流畅,已经肿胀得紫红不堪,颤抖着捧起那碗饭,慢慢地用手抓起來,小口吃下。 和着嘴里的血腥味道,真是凄凉得要命啊。 夜深了,梦儿在床上辗转反侧,夏笙花失踪好久了吧?这几天,她已经不再因为长时间不能出去而焦虑了,还是比较担心夏笙花的安危的。怀里的小毛团蠕动着,睡得正香。 梦儿不忍心将它惊醒,便悄悄从被子里面出來,披了外衣起來,点上灯,坐到书案前看书。 这是夏笙花的主帐,也不知道,将军平时在这里都看些什么东西。 信手摊开一份地图,梦儿看不懂,她只是呆在宫里的一个会点功夫的宫女,行兵打仗一窍不通,这些地形图自然也是不懂怎么看的。 沒看一会儿,梦儿就对这些花花绿绿乱成一团的色块感到眼花缭乱,赶紧抹到一边,再去翻手边的那几叠书,无非都是兵法之流,她本來就不好打仗之类的,自然也是沒有兴趣。 正拄着腮觉得索然无味,脚下忽然踢到一个箱子,梦儿低下头去,看见一个梨木的小木匣。 矮身下去捡起來,本以为会是上了锁,想不到却是虚扣着的。 梦儿四下看了看,见沒有人,便做贼心虚一样地把匣子打开來,打算一探究竟。 木匣的大小,是正好能容纳下书本的大小,正如梦儿所想,的确是书不假,只不过,都是些风花雪月坊间流传的话本之流。 她在宫里的时候,也少不得看这些东西,所以很熟悉,夏笙花还是很赶时髦的,因为匣子里面有些书,正是前段时间皇城十分流行的那一类。夏笙花住在漠北,能买到这样入时的书,可见她是有多能耐了。 梦儿轻轻一笑,挑了本翻开來看,夏笙花喜欢的书,类型还是很容易辨别的,不外乎是才子佳人终成眷属,或者剑士侠女浪迹天涯。 她稳稳地坐在将军的这个位子上这么多年了,外界的人都谣传她其实是个男人,但是因为心地不好,所以才会这把年纪都娶不到老婆或者嫁不出去。 手轻轻抚摸过扉页上小小的批注,将军成亲之前,曾经被长公主勒令抄写女戒之类的书籍练字,她字写得是龙飞凤舞,可这书本扉页上,却用精致的小篆写了笙花二字。 夏笙花其实不是不想离开的吧?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若不是为了大义,是根本不会委屈自己呆在这样一个地方这么久的。别人都说她是母老虎,母夜叉,可是谁都知道,这样强悍的夏笙花,内里,也不过就是个小女孩罢了。 鼻子一算,几乎要哭出來一样,梦儿吸吸鼻子,企图把泪水逼回去。 “这么晚了还不睡,坐这儿看话本呢?”门口有人进來,绕过遮挡视线的屏风來,赤红的狐皮长袍,袍角上还沾着未化开的雪片。胡桐脸上带着些许的疲惫,揉着眉心,手里提着灯笼,他是住得和夏笙花最近的人,帐篷就在不远处,走两步就能到,这也都是为了方便夏笙花能够随时将他拖起來商量军事。他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见到主帐灯亮着,料想是梦儿睡不着,便起來瞧瞧。 “我,我沒……”梦儿有些尴尬,私底下看这些话本,被异性或者长辈知道,都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胡桐虽然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但终归也是个异性,她还是不好意思在异性面前暴露自己的小小癖好。 “这有什么好尴尬的?姑娘家总是喜欢幻想的嘛,将军的这些书,还是我替她买的呢。”胡军师很是自豪地说道。 梦儿顿时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胡,胡军师,你……” “将军虽然喜欢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平日里还是很自律的,唯一的消遣,也就是这些书了,她倒是看得起劲,有这闲工夫看书,不如找个好的,哪里像现在这样……”胡桐一提到还是素未谋面状态的严紫陌,就忍不住皱着眉头啧啧道。 梦儿抿嘴轻笑,“将军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呢。” “是啊,跟你一样,都是个傻丫头。”胡桐叹气道,“丫头,你会下棋吗?” “会倒是会一点,胡军师要下棋吗?” “大晚上的睡不着,找点事情做,我去把炭炉搬过來,不喝点酒真是不舒服。” ------------ 第二百零九章 【漫天飞絮】 整晚地下棋,而且对手也算得上是一个国手的级别,梦儿累得眼皮子都不想掀一下,支着下巴直打瞌睡。 胡桐抬眼,见外面天色将亮,便笑着摇摇头,起身将她扶到床上去休息。 梦儿躺下之后,胡桐独自去收拾棋盘上的棋子,拾起一枚玉润的白子细细端详,因为长时间被人拿在手中把玩,已经油润得十分漂亮了,这还是夏笙花多年前央长公主从皇城捎來的贵重物品,白子是羊脂玉,黑子是黑玛瑙,棋盘以紫檀拼接雕刻,夏笙花下了几局,就顺手送给了他。 一想起那个时候,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这么好好的一个人,忽然之间不见了,他看上去再怎么不着急,也还是会着急的。 …… 夏笙花慢吞吞地扫着地,慢吞吞地端着碗,她瞅着外面高高的墙,很是向往。 这样的高度,以往她闭着眼睛都能上,可现在,真是说多了都是泪啊。 夏笙花继续干活,她身上有伤,虽然愈合速度很快,但是真要拖着伤病來干活,简直就像是在受刑一样,不得不说,林暮烟这小姑娘的手段真是了得,她服了三月三日丸后,体力更差,虽说也沒什么人來找她的茬,光是干活就已经很吃不消了。 真是怀念先前闲散在家中的日子。 正这样想着,夏笙花忽然背后一寒,回过头去,就见到一人死死地盯着自己,“你怎么还在这里?” 夏笙花有些不敢抬头,她现在这样子,比先前被严紫陌关的时候还要狼狈,她都那样说了,以后老死不相往來,现在见到,岂不是更加尴尬?“呃,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她其实一开始很奇怪为什么林暮烟敢把她放出來到处走动,恐怕,一则,是吃准了夏笙花这副肮脏邋遢的样子严紫陌绝对看不上,二则,夏笙花吃的毒药据说解药只有林暮烟知道如何配制,严紫陌只不过是在林家做客,犯不着为她这样來历不明的女人去和地头蛇硬杠。 真是挺聪明的姑娘,不过,她恐怕沒有想到,其实她和严紫陌之间,抛弃和被抛弃的关系,其实是相反的。 严紫陌就算做得再不对,他心里只有她,几乎沒有想过要将夏笙花杀死或者抛弃,反而是她,在知道了真相的第一时间内,就已经断然决定将严紫陌舍弃。 “我怎么会认错人?你不要逃,转过來,看着我。”严紫陌脸色很差,但并不是因为见到了夏笙花,而是因为这几日的日思夜想。原本以为,忘记她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结果,他夜不能寐,整日地心里念着她,却沒有想到,夏笙花沒有离开,反而还呆在了林府当下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谁伤的你?” 夏笙花踉跄着后退,她一条腿本來就骨折过,这几天日日夜夜劳作,骨骼有些移位,受伤的脚一沾地就钻心地疼。 严紫陌见她疼得冷汗直流,上前一步,将她带进怀里,夏笙花挣扎,沒有力气,只好作罢,随他看。 “是谁伤得你?”严紫陌低声问道,捧着她的脸细细查看,他们二人本來就已经是夫妻,自然也不用忌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严紫陌隔着单薄的衣衫轻轻摸着夏笙花在衣服底下的寸寸肌肤,她背后的鞭伤纵横交错,但是严紫陌不曾这样待她,这是新伤,“是林暮烟?”碧色的眼瞳微微一缩,旋即是令人窒息的杀意。 夏笙花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从來都沒有见过严紫陌有杀气,唯独一次见到他凶煞的时候,也只不过是那次被钉了两枚钉子废去武功,严紫陌待她,除却偶尔的神经质,真的是好到不能再好,他总是尽心尽力地服侍着她。 “我带你走好不好?”严紫陌柔声问道,轻轻捏着夏笙花伤臂的手腕,生怕捏疼了她。 夏笙花摇摇头,“不行,我中了毒,我不能走。” 严紫陌身子一僵,他有些不愿意相信,但捏着夏笙花手腕的时候,的确感觉到了不寻常。“她下了什么毒?”严紫陌也不是不知道林暮烟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一直都不戳破她的伪装,不过是因为有些事情,朦胧些总归是好的,这样大家都相安无事,况且,林辰只有林暮烟这一个女儿…… “听她说,是叫三月三日,中毒的人只能活三月零三日。”夏笙花靠在严紫陌的怀里,明明知道不能贪恋,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好毒的女人,她是为的什么要这样对你?”严紫陌心中隐约知晓,却不希望真是这样,那么,夏笙花又是间接因为他而遭祸,他明明已经决定不让她有事了。 夏笙花闻言,抬起头來,她的脸上还有点红肿沒有消去,眉目越发惨不忍睹,严紫陌却沒有丝毫的嫌弃,他轻轻拂过那道伤疤,到了一半,却教夏笙花避开,她有些讥讽的笑着,“还不就是因为你这蓝颜祸水,她觉得我碰过你,被你丢弃之后很肮脏,又不许我嘚瑟,所以才这样做的。严大公子真是好个倾城绝色啊,都快能杀人于无形了。” “你明知道被抛弃的人不是你。”严紫陌有些哭笑不得,这段时间,他放低了多少的姿态,可夏笙花就是死咬着嘴巴不肯松口,她非要将他扔了,他无能为力。就算身上真有那什么劳什子的神之血脉,他到底也只不过是个凡人,百年之后也是要入土为安的。他能凭自己的心意决定人的生死,却不能以自身的生死來改变夏笙花的心意,这就是天意,他无能为力。 “对不起。”夏笙花垂着头低声道,严紫陌蹙眉,“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夏笙花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很想这样对你说 ,我们毕竟是要走不同路的人,我不能再找你麻烦了,我会自己想办法找到解药的,请你不要干涉。” “你分明是我的娘子,我为什么不能干涉?你不要我也只不过是口头上说说,休书呢?就连休书都沒有你就想扔下我一个人走?”严紫陌有些激动,这段时间,他情绪很不稳定,晚上休息的时候,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小时候炼狱一般的场景,还有那晚夏笙花踩着一地被血染红的白雪跳崖的样子。 他睡不着,一点也睡不着,从噩梦中醒來,也不过是须臾之间,醒后看着周围,还是原來的一切,就会庆幸她沒事,庆幸她还是活着的,可是她不要他…… 一开始就是要去当细作的,但是严紫陌根本沒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夏笙花,他一直都以为夏笙花早就被自己的外貌所迷惑,却不知道,她一直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真正输的那个人,是他啊! “阿陌,你告诉我,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夏笙花冷声道,嗓子虽然是沙哑的,却丝毫不能掩盖她的威严,她身上那份刻进骨子里去的霸气,从來都不会因为痛苦而被消磨。 “……我是回纥的细作,你是天启的将军。”严紫陌苦涩道,感觉回答完了夏笙花的话之后,满腔都是苦到让人掉了眉毛的涩。 夏笙花轻笑,眼中也不见几分开怀或者高兴这样的正面因素,她将扫把换到另一支手上,低声喃喃着,“那不就结了,我们是不可能的,即便沒有休书,我也是不能和你在一起的。”回纥和天启之间的战事,是仅凭一人之力难以挽回的,这是宿怨,总有一天要了结,既然不愿意拖累下一代,那就现在去结束他。 “你难道,就真的不能稍微放下一些成见,给我一个机会吗?”严紫陌闭上眼睛,睫毛微颤,可怜的样子,让夏笙花几乎心碎,“抱歉,不能。” “好,我不妨碍你,只是这段时间还要下雪,你穿得这样薄,会生病的。”他和夏笙花之间的接触,虽然仅仅只不过是几个月,但这段时间以來,他一直和她在一起,况且夏笙花的病因他也了解。 虽说她几乎是百毒不侵的,但是,总归是百密一疏,夏笙花幼年的时候服下仙丹,身体已经大大异于常人,林暮烟虽然不知道夏笙花的身份,却恰巧给了她一枚几乎是无解的毒药。 恰巧之中的恰巧,夏笙花恰巧沒有办法以自身來化解这枚毒药,所以,她中毒了。 严紫陌往回走的时候,心情很差,几乎想要杀人泄愤。 他和林暮烟之间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交情,什么毒药的解药他沒有?只可惜,夏笙花的体质,只能吸收劲道异常霸道和强势的药劲,而这解药,却是再普通不过的药材,之所以罕有,也只不过是因为配方复杂,夏笙花就算真的服下解药,也是不会有一点作用的。 慢慢朝着自己的院落走着,忽然脸上一凉,严紫陌有些错愕地抬起头來,漠北的天气是飘忽不定的,数日之前才停下的雪,忽然之间又开始下了。 ------------ 第二百一十章 【是非因果】 第二百一十章:【是非因果】 这个冬天,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冷,或许是因为她穿得实在单薄,也或许,是她的身体真的大不如前了。 夏笙花搓搓手,看着手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冻出來的冻疮,有些嘲讽地笑笑,她这还是第一次得这种毛病,虽然只不过是小毛病,过完冬天就好了,可是皮肉逐渐溃的感觉真的是非常的不好,尤其是睡觉之后,总是会钻心地痒,想挠,可是手背都烂成那样了,怎么能再抓? 管家远远地站在一边瞧着夏笙花,有些可怜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來历的女子。 这个被大小姐称作丑女的女人,來的时候就是一身的伤,大丫鬟领着她去换衣服的时候检查过,有几根骨头是断过了的,还沒有好全,背后的两块肩胛骨用钉子贯穿,一看就知道是在外面惹了事被废了武功的,这种刑罚,他们也不是沒有见过,只不过,通常不会用在女子身上,想來,这个女人一定是穷凶极恶之辈了。 这么想想,管家就觉得有些理所应当,罪大恶极之人,就是肝脑涂地也不为过,只不过是被废了武功,有什么好同情的? “喂,那边那个,院子里的雪扫干净了就赶紧去洗碗,大小姐今天要宴客,迟了小心你的贱命!”管家漫不经心一般地高声对夏笙花喊道,夏笙花转过头來看着他,一句话不讲,只是默然地点点头,看上去就像是颗木头一样。 管家啐了一声,“死哑子,赶紧干活!” 夏笙花还是点点头,也沒有跟他解释是自己嗓子坏了,隔着这么远不方便说话,还是扫地。 至于大小姐这么冷的天,忽然來了兴致要宴客,宴的是什么客,跟她夏笙花沒有半毛钱的关系。 “四皇子,边关战事吃紧,您倒是有兴致來这儿玩。”林辰轻一边轻笑一边看着耶律般,回纥皇室其实私底下与林家來往十分密切,而这四皇子耶律般,更是自小就与林暮烟熟识,要不是林暮烟喜欢上严紫陌,耶律般会是他最好的女婿人选。 “打仗不打仗的根本王沒有什么关系,天启迟早是父皇的囊中之物,何惧外面战乱纷飞呢?最近天冷,林王爷别來无恙啊。”耶律般虽然还是一脸的桀骜,但说话上还是给了三分颜色,林辰见他这样懂事,乐得更欢了。“烟儿这几日身子有些不舒服,听闻四皇子來,还特地叫厨下做了鹿肉來款待四皇子,这雪天自然要尝梅花鹿,后院的腊梅也开得正好,真是择日不如撞日啊。” 耶律般摆摆手,“林王爷客气了,本王只不过是想來看看某人是不是已经死在外面罢了,不用必设宴。”夏笙花成亲之后沒多久,耶律般就失落地回到了回纥,也在漠北待过半个月,他一直都知道,严紫陌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为了江山社稷,他沒有揭破他,夏笙花嫁给了这样一个贱人,他如何不生气?听说严紫陌半路截杀成功,他连觉都顾不上睡,赶紧日夜兼程从回纥盛京赶过來,就是要问问他,夏笙花究竟怎么样了。 “这,主上刚回來不久,因为外面天气严寒,所以一直都沒有出门。”林辰有些迟疑道。 耶律般皱了皱眉头,但也无怪林辰用敬语,严紫陌是异族之长,林辰的结发妻子乃是异族之人,他成亲之后就算是入了赘,当然是要尊称严紫陌一声主上的。“那正好,我有事找他,林王爷不必麻烦,随便找个下人來引路便是了。”耶律般将脖子后面的披风松开些许,抖落上面的水珠,这一路的奔波,就连脖子后面进了雪花都來不及扫掉,严紫陌,你真是欠了本王好多! “公子,都在床上待了一天了,该起來走走了吧?”珠翠隔着厚厚的床帐轻声问着里面的严紫陌。 床帐披挂下來,随着人动而微微飘动,但是里面却沒有一点声音,就像是里面根本就沒有人一样。 “翠儿,去把炭炉拨旺点,我冷。”好半天,才传來严紫陌略带无力的声音,他好像真的很虚弱一样。 珠翠听得心惊,却不敢随便上前询问,严紫陌的度在什么地方,她还是很清楚的,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都是要分得明明白白。 “是。”她颔首,到床不远处的炭炉边,用铜质的钳子拨动炭火,其实严紫陌的房间已经很暖和了,床底下还烧着地龙,只不过公子怕冷众所周知,所以她也不敢多怀疑些什么。 大门毫无预兆的被人从外面踹开,珠翠正夹着一枚烧红了的碳往炉子里添,被这么一惊,手上一松,碳落在地毯上,转眼之间就烧穿了一个大洞,她赶忙去将火踩灭,有些不满地看向來人。 “严紫陌,你给本王滚出來!”耶律般怒睁双目手里提着出鞘的宝剑,似乎立刻就会大开杀戒一般。 “四皇子?您怎么会來这里?请您出去,公子身上有病……”珠翠说着就要去拦住他,却被耶律般一手推开,即便他不会武功,可好歹也是个男人,若是连珠翠都推不开,那才叫滑稽!“什么身上有病,他是脑子有病吧!说!你把夏笙花怎么了!”耶律般还是怒吼,但这不足以泄愤,他快步上前,一剑将床帘划开。 严紫陌穿着厚厚的衣裳,端坐在床上,身前是一面小矮几,几上放着些不知名的药粉和研钵,他转过头來,冷冷地看着耶律般,“你來做什么?” “我來做什么?我他妈來问你把夏笙花怎么了!她是你结发妻子,你竟然这样对她!你对不对得起她!”耶律般伸手拽住严紫陌的衣领将他从床上拖下來,严紫陌却丝毫沒有反抗,只是由着他将自己从床上拖下來扔在地上,甚至就连倒在地上了,也沒有自己爬起來,软绵绵地躺在地上,就像是沒有骨头一样。 “你这个贱人!早知道,当初就该缠着母后将你杀了,省得现在还惹出这样的孽障來!”耶律般看着严紫陌,气冲冲地朝他吐了口口水。 “母后?你叫做母后的女人,现在正在天启的禁宫里陪着皇帝寻欢作乐呢,你确定你要找她?”严紫陌听到耶律般提起妙姬來,忽然笑了,这才慢慢起來,仰视着耶律般。 明明自己是俯瞰的,却总是有种这个男人才是真正俯瞰着自己的那种错觉,耶律般有点晃神,猛地摇了摇头,“你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哦,我忘了,现在正在打仗呢,你不敢去的。”严紫陌半垂着眼帘,说话真是能气死人。 “你,你这贱人!”耶律般气结,从小就讨厌这个男人!从小就讨厌他!他是回纥与天启狗生下的杂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这个男人让他恨得只想将他剥皮抽筋! 因为,他们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啊! “你怎么敢这样说自己的母亲!”耶律般气得乱踢东西。 严紫陌由着他去,耶律般从小胡闹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以前不管他做得多过分他都能忍,何况是现在? “她除了生下我,还做了什么别的事情吗?她除了将我打得遍体鳞伤之外,还做了别的吗?你倒是说出來我听听看。”严紫陌轻描淡写地问道,耶律般一时之间语塞,严紫陌说得沒有错,妙姬根本不曾对他好过,从他有意识以來,这个异父的大哥,沒有一天不是在受罚,沒有一天不是在挨饿,他骂他贱骨头,也不是沒有理由,这样残酷的环境下,严紫陌还能活下來,并且长得这样妖孽,不是贱骨头又是什么? “你既然沒有话讲,那就离开吧,我有事。”严紫陌说着从地上起身,却冷不防被耶律般一把又推倒,腰一下子磕在桌角上,严紫陌却沒有发出什么痛苦的声音,而是冷淡如常,“你还有什么问題?” “夏笙花呢?”耶律般问道。 严紫陌眨了眨眼睛,这两天,他一直都窝在床上制药,倒是真的沒有怎么想起夏笙花來,可听耶律般这么一问,脑子里一下子就像是炸开了一样,“娘子啊,她不在我这儿。”夏笙花不要他了,可他还是要的,就像耶律般说的那样,严紫陌就是一把贱骨头,什么事情贱,他就做什么事情。 他到底是不能遵守对她的诺言了,就这么放着不管,他做不到。 “她到底在哪儿?是死是活?你倒是说呀!”耶律般急得要去扯他,被严紫陌侧身避过,他身子有些不稳地坐到桌边,有些混沌的脑子里逐渐地想起夏笙花來,一幕幕,都叫他肝肠寸断。 耶律般也是知道一点严紫陌的脾气的,这个杂种,最喜欢吊人胃口,你问他什么,他偏不回答你,但是夏笙花对他真的很重要,既然他为了任务背叛了她,那他耶律般也不介意这个时候去找到受伤的夏笙花來好好爱护! ------------ 第二百一十一章 【如鲠在喉】 “你想做什么?找到她然后娶她为妃?你觉得耶律涵会同意吗?”严紫陌眯着眼睛问道,耶律般脸上青了又青,“那又如何?我会好好待她的,怎么会像你一样?严紫陌,你若是真的有点良心,就告诉我她在哪儿!” “告诉你又如何?你以为你能取代得了我吗?”严紫陌慢慢地将有些微微散乱的发丝掠到肩膀后面,若是但论容貌和智谋,耶律般还真比不上他,但是他自认为对夏笙花用了真心,自然不觉得自己比严紫陌差一星半点儿,“你觉得你有资格來跟我比吗?严紫陌,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那你尽管去试。”严紫陌抬手恭送,耶律般气得掀了桌子,但沒有真的伤到他,严紫陌在回纥的地位是十分微妙的,一方面,他不是正统的皇室,只不过是一个私生子,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是异族之长,耶律涵虽然一直都很忌讳他,却一直都沒有动他,也不过是因为,严紫陌的地位罢了。 他真真切切地继承了神遗传下來的血脉,身上的病症,是因为凡人肉体难以承受这份天地之间独具的恩惠,杀他,实在是不值。 “好!我就去把她找出來!你有本事,就别他妈再來瞎掺和!”耶律般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说道。 严紫陌坐在桌边许久,慢慢回过神來,也不知道是太冷的缘故还是怎么一回事,他最近总是会感觉到冷,并且,总是会出神。 珠翠等耶律般离开了,才从地上起來,赶紧将落到地上的碳捡到炉子里面,一边捡一边问,“公子你怎么样?他有沒有伤到……啊!” 严紫陌手捂着腰后,他穿得是厚,但身体很脆弱,方才磕到桌上,他虽然沒有喊疼,却是真的流血了,珠翠急急忙忙上前,“公子,快去床上,你流血了!奴婢帮你找药……”说着便要将严紫陌扶起來,严紫陌紧紧握着她的手腕,慢慢站起來,却忽然一个踉跄,又重重地跌了回去。 “公子,你是不是沒力气?我扶你过去吧。”珠翠见状,更是担心,但严紫陌却摆摆手,“无碍的,小伤而已,你先把床上的药收拾一下,再扶我过去吧。” 耶律般气冲冲地离开,却沒有立刻动身回盛京,他这样不眠不休地赶过來,又沒有从严紫陌的嘴里问到些什么有用的信息,真的是身心俱疲,既然方才林辰说林暮烟设了宴,那他不吃还真是不给面子了。 林暮烟在外人面前还是一如既往地乖巧可爱,也许是她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根本沒有人会去怀疑她为什么这么大个人了还能这样幼稚,或者是联想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題。 夏笙花把碗洗好,分类平放在桌上,也不是说林府沒有现成的碗,只不过这些用來款待客人的餐具都是镶金错银,平日里都是存放起來的,只有贵客临门的时候才会拿出來。 为了保证这些餐具的焕然一新,温度基本上不能与外界有太大的变化,所以夏笙花几乎是就着雪水來洗碗,手冻得麻木了,还得继续洗。 做菜的大厨正指挥着几个学徒炒菜炒得热火朝天,看见夏笙花这样可怜兮兮地,有些扼腕,看她的身量,原來必定也是好吃好喝的养着,现在來做这样的活儿,真是……“喂,你的手都烂成那样儿了,这碗还是别洗了,省得大小姐和贵客吃了不干净,赶紧走赶紧走!换个人來洗!” 夏笙花把手往衣襟上擦擦,很感激地点点头,赶忙起身往外挪。 身后,只听见大厨的叹息声,夏笙花不动声色,还是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林暮烟要她干活儿就是想看她受累,她反正也闲不下來,干脆就去扫地吧。 天上的雪花仍在纷纷扬扬她一直扫一直扫,忽然记起当年在营前空白的雪地上深夜赏雪,悟出一门新的剑法來,忍不住想试试,刚一抬手,后背就传來了钻心的疼。 这伤,毕竟才添沒多久,她就是真的恢复起來像个怪物,也还是会痛的。 有些郁闷地把手里的扫把换了只手,还是继续扫地,也不管身上落下的雪花逐渐积累,她忘我地扫着,几乎在这种情况下又要悟出什么新的功夫來,只不过,就算是悟出來了,也不能再练了。 “四皇子,尝尝这刚烹饪的鹿心,雪天大寒,鹿心至热,吃了对身体好。”从小生在贵族家中,即便林暮烟有些十分变态的嗜好,要她招呼人也还是能毫不含糊地上來招待的,她今天打扮得分外娇嫩动人,一身宽松的雪白狐裘,衬得肌肤欺霜赛雪,眉目顾盼之间能瞧出少女的风情在里面。 耶律般闷着脑袋喝了极口烈酒,吃了点鹿肉,忽然觉得身上像是窜起一把火來。 这饭菜里面,难不成放了不干净的东西?耶律般有些纳闷,要讨好,他上面有大哥和三哥,王权摆明了不会往他这个从小被捧着长大的皇子手里落,林家这是什么意思? 见耶律般脸忽然之间涨红,林暮烟心中冷笑,可还是慢慢地凑上前去,“四皇子,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这屋子里面火烧得太热了?” 耶律般摆手,“沒事,有点不胜酒力罢了。” “那把袍子解了吧,这屋子里也怪热的。”林暮烟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解开來,带着些许勾引的意味,慢慢地脱下扔在一边,里面,只不过穿着薄薄的衣裳,乳白色的衣襟几乎能透出里面穿的桃红色肚兜來。 虽然眼前美人是口好肉,但耶律般心里想的净是夏笙花的安危,便蹙了眉头猛然起身,“林姑娘,不是本王不给你面子,要爬本王床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是不愿意,就别來挑战本王的底线!”说罢,扔下林暮烟一人匆匆离开。 “哼,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林暮烟不屑地说道,将衣服拾起來,她的演技,是最好的,耶律般之所以知道她不愿意,只不过是因为,他一直都知道,她喜欢的是严紫陌。 耶律般到漠北的前一夜,林辰曾经找她商量过,认为严紫陌虽然地位超然,但是手上沒有实权,不足以与林家构成互利。虽然她真的很喜欢严紫陌,但自己的一片未來要寄托在一个连看都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的男人身上,她才不会是那种会错付自己终生的笨女人,自然选择了对自己比较好的一方。 只是想不到,纵横情场的四皇子竟然会拒绝她。 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來了! 耶律般急匆匆地离开,身上火烧火燎一般,真恨不得将衣服全扯下來,他此时心中恨极,好个林辰,竟然敢撺掇林暮烟向他下药,真是够有胆子的! 等回纥攻破了漠北,你们这一家子人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他一路这样想着,一边快步朝自己落榻的地方走去,此时雪下得越來越大,视线也有些不清,他出來得急,连伞都沒有带,两眼被雪花打得有些睁不开,走到中庭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雪人在院子里面扫雪。 地上有大片的空白,雪沒有丝毫要停下來的意思,很快就铺上了薄薄的一层,但耶律般心中有些诧异,说不上來的奇怪,只是觉得咯噔一下,忽然之间整个人都清醒起來。 那个有些佝偻着的背影,是她吗? 不对,夏笙花沒有这样的站姿,不会的……耶律般虽然这样想着,还是开了口,“那边那个扫雪的,你转过來。” 夏笙花一愣,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回头瞥了一眼,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赶紧又转了回來,“有事吗?” “沒事叫你干嘛?你转过來!”耶律般手指按着眉心盯着夏笙花的背影,听见声音了,说不出的难听,可还是觉得奇怪,这个人,真他娘的像极了夏笙花! 要真的转过去那还不是死路一条?夏笙花心中感叹,她当初有沒有什么地方得罪这尊贵的四皇子,想了半天,好像是沒有,“小人正在扫雪,若是碍了四皇子的路,还请四皇子赎罪。” “……你怎么知道我是四皇子?如今边关战事吃紧,你见到敌国的四皇子,难道不吃惊吗?况且,我记得我沒有见过你吧?”耶律般挑眉,慢慢走上前去,从背后接近夏笙花。 茫茫大雪,夏笙花眯缝着眼睛,不等耶律般接近就转了过來,“有何贵干?” 耶律般沒有想到她这样干脆,吓了一跳,但还是喜大于惊,“是你!真的是你!夏将军!” 真是个乖巧的孩子,连她的叫法都沒有忘记,夏笙花心里有些小开心,面上还是冷淡的模样,“四皇子似乎在找在下,请问有何贵干?” “我,我是來带你走的!不要留在严紫陌的身边,他是不会给你幸福的!”耶律般说着就激动地去抓夏笙花的手,夏笙花赶紧躲开,却还是被抓住,顿时疼得直皱眉。 ------------ 第二百一十二章 【流水无情】 “四皇子,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现在两国交战,你竟然如此胆大私底下來这林府,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忍着手臂上出啊弄來的剧痛,夏笙花也沒有明目张胆的反抗,反正她现在这样儿,连个小孩儿都撩不翻,耶律般要是知道她已经废了,不知道会不会整死她。 耶律般望着夏笙花的严眼中透露出些许迷茫來,他怔怔地看着夏笙花,手慢慢松开,自嘲一般地笑了,“也对,我刚才还叫你夏将军來着,差点忘了你是天启的将军了。” “既然如此,四皇子就该安分守己点儿,不要來我面前瞎晃悠!”夏笙花不假辞色道,她是真的对耶律般沒有什么办法,这死孩子一看就是被惯出來的,她也不是真的讨厌他,只不过,觉得不能亲近罢了。 “笙,夏将军,我在盛京听说你遇袭,日夜不休地赶來,看见你沒事就好了。”耶律般嗫喏着,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说错话,夏笙花虽然还活着,但是根本不像是沒事,她穿得十分单薄,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沒事的样子。 “那你还在这儿做什么?快离开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好么?”夏笙花握着扫把一脸的无奈,她现在在林家当下人,这四皇子似乎是专程來找她的,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沒武功了…… 夏笙花想都不敢想下去,这熊孩子早晚得整死她不可。 “我,你,难道你现在还喜欢严紫陌那个贱人吗!他不是已经暴露了身份吗?你为什么还会呆在这里?”耶律般蹙眉,他明知道严紫陌是多么的无耻,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夏笙花,她毕竟以前很喜欢他。 “他再怎么说也是我拜堂成亲明媒正娶的夫君,你凭什么这样说他?他是贱人,那我,岂不是贱人的老婆?”夏笙花面无表情,就算不要严紫陌了,有人在她面前诋毁他,还是会生气,他是她的夫,岂能容人随意诋毁? “我不是在诋毁他,他就是这样的人,不然你现在在这里做什么?你现在难道不该在军营里面主持大局吗?他要是沒有设计你,我现在也不会过來找你了!”耶律般气得直跺脚,夏笙花这头油盐不进的倔驴,都这个时候了,心里还想着严紫陌那个男人,她难道被他害得还不够惨吗? “那也跟四皇子沒有关系,首先,你不是天启人,我们沒有亲戚关系,你管不着。第二,你是回纥人,天启跟回纥势不两立,你凭什么來管本将军闲事?”夏笙花两句话戳得耶律般心肝都要碎了,他红着眼睛,酒劲一下子就上來了,只觉得脑袋晕得不得了,眼前是一片天旋地转,他很是委屈地指着夏笙花,你你你,你了半天都你不出个所以然來。 夏笙花见他这副样子,脸红得跟烂柿子一样,眼睛也跟着红,又是满身的酒气,要不就是喝多了,要不就是被下药了,要不就是喝多了被下药了。 “你什么?你想说我沒良心?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啊四皇子,我们是夙敌,不是什么好朋友,我们连酒肉朋友都算不上吧?” “……你……啊啊啊!”耶律般被夏笙花气得一时之间沒喘过气來,猛地朝后一仰,就这么厥了过去。 唉唉唉,夏笙花看见人往雪地上一躺,顿时连连叹气,“你晕了让我怎么办?”她现在别说是耶律般了,就是來个跟炎偄珏这样体重的人,她也不一定抱得动啊…… 看他穿那么厚,扔这儿也不一定会冻死吧?夏笙花撇着耶律般,有些拿不准主意,到底是帮一把还是不帮。 帮他吧,她拉不动,不帮吧……她良心难安啊。 这么想着,夏笙花还是放下了扫把,开始动手拖人…… 耶律般清醒过來的时候,头顶一轮明月,他抬手摸摸脸,沒有摸到冰霜,倒是脸上冰得跟霜一样,他慢慢撑起身來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睡在了林府的柴房里……至于夏笙花,就靠在他身边不远处,正在拿碳条划地。 “夏将军?”耶律般轻声唤了一句,夏笙花抬头看他,顺手把地上的东西用稻草盖掉,“你醒了,那就赶紧走吧。” “你不喜欢我?”耶律般还是一脸的忧伤,他看着夏笙花,委屈得几乎要哭出來。 夏笙花微微地别过头去,有些不忍,“你这是做什么,我与你也算不上什么交情吧?”她倒是真的纳闷,耶律般从见面开始,就一直给她一种无理取闹不断纠缠的不好映像。 实在是不觉得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包括自己成亲那天他來闹事,她也只不过是认为,他是在捣乱。 “我,我沒有别的意思。”耶律般有些局促地说道。 夏笙花眯着眼,“既然四皇子想与在下好好相处,那就不要再來多做纠缠了,你赶紧回盛京去娶个正妃过逍遥日子吧,这里不是你该來的地方。” “那你要怎么办?你难道就不走了?留在这个鬼地方?严紫陌关着你做什么?他难道是想看你生不如死吗?”耶律般赶忙急道,夏笙花摇摇头,“我自愿留下的,与阿陌无关。” “你难道不准备打仗了?”耶律般问。 夏笙花抬手托腮,侧着脸看他,“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能打仗?” 耶律般此时才來得及将夏笙花好好看一遍,借着破损屋顶泄漏下來的月光,他看见一个全然陌生的夏笙花。 先前在雪中看见她,其实看得并不清楚,此时眼前沒有障碍物,又有月光照亮,他才能将她看清楚。 夏笙花坐在角落,双手抱着膝盖,人瘦得厉害,但还是十分精神,衣服破破烂烂,那双本來就不是怎么好看的手,此时伤痕累累,还有十分严重的冻伤。“怎么会这样?严紫陌对你动刑了?我要去找他!” “我说过了,这件事情与你无关。”夏笙花沉声打断耶律般的激动,她淡然的样子,仿佛受伤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耶律般,你是回纥的皇子,你愿意跟我结好,我可以不介意,但是你不要來干涉我的事情好吗?” “我只是想关心你……”耶律般眼巴巴地看着她,被她这样疏离的话说得整个人都不好起來。 夏笙花改瞥为瞪,“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你父皇知道吗?” 耶律般被夏笙花这样一提醒,顿时想起來自己是个回纥人,要是夏笙花不说,指不定他真给忘了…… “所以,你现在该怎么办?杀了我,还是帮我,或者就当沒看见我,反正我也不能回去了。”夏笙花想耸肩,无奈肩膀处还是难以抬高,只好歪头。 “你为什么不能回去?受了伤治好不就好了?”夏笙花的不近人情之类的不说,看见她这样遍体鳞伤,是个人都会心疼,更何况是耶律般,他此时很想抱抱这个女人,但他不敢。 夏笙花有些嘲讽地看着他,“如果我变成了普通人,你觉得,我还能回去吗?”她现在,是个既无实权,又沒本事的废人,虎符还在严紫陌的手上,他既然夺走了,她也不会真的傻到去问他要,摆明了他是不会给的,即便他真的很爱她,这一点,跟夏笙花是沒有一点差异的,即便喜欢,原则归原则,他们都是不会走悔路的人,决定了,就不会改变。 “你……怎么了?”耶律般有些不确定,夏笙花虽然看着沒有以前壮实了,但她原先那个瘦样儿都能把他当小鸡提,现在瘦成这样,也不会真的恢复不过來吧? 慢慢地直起腰,带來背后一阵痛楚,夏笙花险些岔气,有点儿沒好气地抬手按着心口,“你猜啊!” “我怎么猜得到。”耶律般被她反问得又是一阵气急,这女人嘴巴就不能积点儿德么? 夏笙花见他这样生龙活虎,闭了闭眼睛,“你还是快点回去吧,照胡军师的进度,过不了几天就要封锁边关了,到时候你想走也走不了。” “我要带你一起走!” “孩子,你还年轻……”夏笙花才是要被气吐血的那个,这都什么呀!这种时候还要來当情圣! 耶律般听见夏笙花这样语重心长的话,也是一个踉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一点都不小!” 夏笙花闻言,上上下下仔细瞅瞅他,“你今年多大了?” 耶律般挺起胸膛,“本王今年已经十八了!” 夏笙花看着他瘦弱的胸膛,有些哭笑不得,“你该叫我一声姐姐了,我大你近五岁,我在外面混的时候,你还在奶娘怀里吃奶呢!” ……耶律般瞅着夏笙花一脸的无奈,“你是想气死我么?” “我不是故意要气死你的,你的年纪,跟小思差不多吧,怎么这样小,还沒有弱冠。”夏笙花打量着耶律般,憋笑憋得很辛苦,这么个小少年,竟然纵横情场,小小年纪就当情圣了,真是叫她情何以堪? ------------ 第二百一十三章 【落花有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么?我年纪的确沒有你大,那又如何?只要你愿意,我就是穿成个老头子也沒关系,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呢?”耶律般问道。 夏笙花摇头,“一码归一码,我说了,跟你交好,不代表会给你机会,我们本來就无缘无分,不合适的。” “你胡说!”耶律般咬着牙攥紧拳头,“大哥他当初來天启向你求婚的却是别有用心,我也记得你说过,若是他同意入赘你就答应,我是跟这大哥一起來的,若是当时不是他娶你而是我入赘,你会不会同意?” 夏笙花沉默了一会儿,忽而苦笑,“这个时候说这些有意思吗?” “有!你告诉我你会不会同意!如果当初……” “沒有如果,四皇子,世上沒有后悔药,你走吧,我要休息了。”夏笙花说着,慢慢侧过身子靠到草垛上,不打算再理他。 “……世上沒有后悔药,我不会后悔,既然严紫陌害你至此,你何苦留下,我带你走,替你治病好不好?”耶律般见夏笙花不吭声了,心里是说不上來的滋味儿,他真的不忍见她如此,夏笙花是巾帼,她怎么能这幅样子下去? “我若是想走,有的是办法,只不过,林家小姐下了毒,我想走也沒办法。”她虽然对耶律般说自己不能回去,却隐晦地沒有提起自己已经失去一身功力的事情,照耶律般这样尊贵的身份,就是林暮烟想杀她,也得看在耶律般的面子上 。 既然如此,她岂有不借力的理? “什么!她对你下毒?林暮烟这个女人,从小就喜欢跟严紫陌呆在一起,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去替你讨回公道來!”耶律般气冲冲道,眼看就要起身夺门而出,却被夏笙花叫住,“四皇子,你别忘了,我和阿陌已经成亲了。” 耶律般真是又气又急,被夏笙花莫名其妙的这么一句话说得难受得要死,便狠狠一瞪,“少插嘴!我这就去替你找到解药,你等着!”说罢,便摔了门板冲出去,很快便在夜幕之下消失了。 夏笙花叹口气,慢慢上前把门关好继续睡觉,耶律般自己都说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和严紫陌已经成亲,跟他在一起,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四皇子果然还是涉世未深啊……还是找个机会把他赶走吧,夏笙花默默地想着,很快就睡得迷迷糊糊了,根本连耶律般去找林暮烟大闹林府的时候有多鸡飞狗跳都不知道。 只是她醒过來的时候,已经换了个地方,躺在软和的床上,身上缠满了纱布,腿上重新固定了夹板。 耶律般坐在床边,一脸的凝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武功被废了?” 夏笙花抬手摸摸额头,前几天还有点烧,一换了舒坦地方,立刻就好了,便松了口气,“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在这里难道在那个破柴房等着被冻死吗?”耶律般几乎是吼着说话,夏笙花蹙眉,“四皇子,你的教养呢?” “你他妈就当我沒教养!要不是珠翠告诉我你被严紫陌那个贱人废了我连你差点被冻死都不会知道!”耶律般几乎把一口雪白的牙齿咬碎,这女人精细起來男人都比不上,可要是粗心起來……他这辈子就沒见过夏笙花这样粗心的女人! 连自己快被冻死了都沒有感觉,还能好好地跟他说话怂恿他去要解药,这人真不是一般的不知死活啊! “你沒教养就沒教养,说话那么大声我头痛,珠翠呢?”夏笙花揉着眉心一脸的嫌弃,她是真心不想再听到半句吼声了,要是换做从前,早把这人扔门外去了。 “将军,我在这里,你好些了吗?”珠翠从前厅走了进來,手里端着热腾腾的汤食,夏笙花见着她,才放松下來,乖乖地躺好,由她來喂自己喝汤。“我好像有段时间沒有见到你,你去哪儿了?”夏笙花问道,她被严紫陌带到林府之后,沒有见过除了严紫陌以外的半个熟人,一度以为珠翠和小思还跟展信他们呆在一起,但是转念一想,她们既然和严紫陌在一起那么久了,必定也是知道些内情的,留下,早晚得给展信拖走上刑,自然是要找机会离开的。后來见到珠翠了才放心,只不过,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她简直要以为,严紫陌将珠翠和小思灭口了。 “上次沒來得及向你解释,你出事后不久,我与小思就趁机逃了出來,将军,你不要生气,要打要骂,翠儿也认了,求你别跟公子过不去好吗?”珠翠一脸的痛苦,坐在一边的耶律般沉不住气儿,“ 你哭什么,你家公子蛇蝎心肠,活人都能生生钉两枚钉子,夏将军是什么人?是他的枕边人!他这样做就不怕被雷劈吗?” “你懂什么!公子他和你不一样,你锦衣玉食的时候,他还在牢里受刑呢!你以为阴妙姬是什么好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女人!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下得去手,公子变成现在这样全是她的功劳!”珠翠闻言,也忍不住了,锦衣玉食的四皇子怎么可能知道严紫陌从小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倒好,天天骂自己大哥是贱人不说,还妄图想染指将军! 真是不要脸的下流胚子! “他有什么不一样!就算他是母后生的,那也是天启狗的贱种!”耶律般不顾夏笙花这个天启狗在场直言不讳当场辱骂…… 夏笙花脸青了,她咳嗽了一声,“那个,四皇子,你当着我这天启狗的面骂我夫君是贱种,是当我死了吗?” “将军,你原谅公子了吗?”珠翠乍听见夏笙花还称严紫陌是自己的夫君,顿时燃起熊熊希望,公子现在情况不太乐观,她是真的沒有办法了,只有找夏笙花來了。 “什么原不原谅的,我连休书都沒有接到,他到底还是我的夫君,四皇子,你这么说,不就是在骂我吗,你一面讨好我,一面又对天启不屑一顾,叫我如何相信你的真心到底有多真?” “不是的!我对你的心可昭日月!我只不过是厌恶严紫陌而已,并不是针对你啊!”耶律般赶忙捂着心口发誓道。 夏笙花别过头去不看这熊孩子,“四皇子,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有话要跟珠翠谈。” 耶律般还想说两句,被夏笙花铁青着脸瞪得什么话都憋不出來,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临走还被嘱咐关上了门。 夏笙花很安详地靠在枕头上,这段时间的经历,真是让她明白了什么才叫舒服,先前不懂得享受,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那就好好靠着吧。“你來这里,不只是要照顾我吧?” 珠翠有些局促地绞着手指,“是,对不起,将军,我不全是为了來照顾你。” “阿陌怎么了?”夏笙花又问。 她前段时间挨了顿鞭子,严紫陌來找过她,他希望她能放下战事,那样,他愿意与她一起离开。 可这种事情,又怎么是说放弃就放弃的呢? 夏笙花脸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你怎么不说话了?” 珠翠咬着下唇,“公子他一点也不好,将军,你一直都不愿意來见他,他现在是真的一点也不好,求求你,去看看他吧。” “你明知道,我不去见他是为什么。”夏笙花仰起头闭上眼睛,有些无奈,严紫陌的脾气,她还不知道吗。 其实她很早以前就该清楚的,只是一心执迷不悟,所以才变成如今这样。 她并不是沒有去调查过严紫陌的,他是回纥來的,但家中身份之类全是迷,且举止神秘,虽然在玉楼挂牌,但实际上见过的客人,十个手指就能数过來。 他总是在她面前表现得温文儒雅,谦卑地自称愚下,夏笙花却不是不知道,严紫陌每个月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他本身是有病的。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她却早就知道了,一直装作不知道,成亲之后的那段时间,严紫陌每次找借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其实并沒有真的心安理得地去睡觉,她一直都看着,只是不说。 这病來得怪异,她私底下也查过,却只在志怪传记里面看过类似的,只是,她常年生活在漠北,怎么会不知道异族,怎么会不知道严紫陌是那个继承了违逆天道神血的人? 这种病,自胎中而來,但也是极难出现,异族通常都是族内通婚生下血统较为纯正的孩子,却也是千百年难得一见。 漠北这一类的传闻很少见,但她头一次听说,却是小时候炎夜白哄自己入睡的时候讲的故事,神与凡人相爱却不得结果,好不容易有了后代,却都无法以人类身躯承受神的血脉。 所以降生便立即死亡。 神很伤心,即便是人类,却也是自己的后裔,于是用了禁术下了一个咒,庇佑后裔得以成长,却要继承了血脉的人忍受痛苦,并且随着成长而增长,直到死去。 这是天神的爱意,却也是无形的诅咒,要一直忍受痛苦直到死亡……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之诅咒】 若是严紫陌一直都沒有暴露自己,她还能装作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 “公子他现在情况很不好,翠儿只是想请将军看在一夜夫妻百日恩的份儿上,去看看他,公子是真心喜欢你啊。”珠翠哀声求道。 夏笙花摇摇头,“沒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了的,他身子本來就弱,你平日里多陪着他说说话就好了。” 珠翠一时失言,有些不敢置信夏笙花竟然真的这样狠心,严紫陌是做的过分了,可夏笙花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她明明已经知道那是因为严紫陌旧病复发失去理智才会这样做的啊!“将军,你也听到四皇子说的了,公子他,是阴夫人第一个儿子,但他是私生子,从小就沒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他的性格会变成这样,和以前的遭遇是不可分割的,你……” “我早就知道了,多说无益,你回吧。”夏笙花垂着眼帘,看着盖在身上的被面,上面绣了打团锦簇的花样,一看就是贵重的东西,她这个粗人不懂得享受,看看也就只是看看吧…… 珠翠看上去很受伤,她抚着心口看了夏笙花几眼,便匆匆离去,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一直都沒有再抬眼的夏笙花察觉了,却最终还是沒有问出半个字來。 都到这个地步了,严紫陌怎么样,真不是她该去管的吧? 絮絮地在心里自我安慰着不要去管,夏笙花慢慢起來,端起放在床边已经温凉了的汤水,一口喝干,有些干裂的嘴唇还是不得解渴,她放下碗,默默地看着自己已经上了药包扎过的手指。 耶律般进來的时候,夏笙花就是这样坐着的,她背上伤疤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肩胛上钉的两枚钉子还嵌在那里,骨肉与异物互相排斥,伤口迟迟不得好转,这样冰天雪地,身上也沒有披件衣裳,真是大大咧咧得有些可怕,以后落下了什么毛病可怎么办? 夏笙花还在发愣的时候肩上被披上了一件狐裘,她回过神來,看向耶律般,“四皇子,你怎么回來了?” “我不回來谁罩着你?你现在不比以往,既然沒了武功,就别逞强,难怪林暮烟那个小妮子敢这样对你,真是不知死活……”耶律般气恼夏笙花还是叫他四皇子,便念叨着各种让他抱怨的理由,夏笙花莞尔,“小叔子,你再大点儿就知道了,我这不是逞强。”这是责任,当初既然答应了先帝,她就要守信,护我天启河山百年安宁,是她义不容辞。 为了天启,她随时可以献出自己的性命,但不是现在。 “你叫我什么!”耶律般顿时气炸了,差点就要把房子给拆了,夏笙花竟然叫他小叔子!严紫陌那个贱人怎么配当他的大哥呢! “乖,你明天带我离开这里吧,今天晚上我要好好休息,你也回去休息吧。”既然小叔子都叫出口了,夏笙花也不见外,说话的口气俨然就是一个长辈,耶律般想发火,但夏笙花现在这样弱势,他也下不去手,只好憋着一肚子怒气踹门出去了。 夏笙花摸摸肩膀上的狐裘,露出一个并不算很开心的笑。 冬夜漫长,漠北寒风凛冽,吹得人死活都不想出门。 外面的雪还沒有融化,院子里堆着一个雪人,也不知道是哪个有趣的人做的好事儿,雪人两只乌黑的眼睛被抠掉了一只,独眼呆呆地望着这个冰冷的世界。 重重幔帐里,男子侧身躺着,被子盖到肩膀以下,即便是睡觉,也穿得厚厚的,曾几何时与他同眠,他最喜欢抱着她,衣服穿得不多,紧紧贴在一起,就很温暖了。 夏笙花夜视很好,所以即便只是在晚上,也能看得清楚一切,何况外面被白雪映得这样亮堂,她轻轻撩起床帐一角,看着严紫陌。 他静静躺着,背对着她,脖子被重重衣领盖住,看不见底下是什么样的,只是莫名觉得这个男人比现在的她还要脆弱得多。 她一直都沒有出声,静悄悄得就像根本沒有來过一样,珠翠说他情况很差,不知道是怎样的差,既然已经决定走了,还是來看看他吧。 夏笙花站了一会儿,见严紫陌沒有动静,便慢慢伸出手來,想碰一下,却又有些不敢,犹豫再三,还是收回了手,却被人一把抓住。 严紫陌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还是这样喜欢偷偷看人。”语气里含着些许欣喜或者悲伤,夏笙花不置可否,含糊地嗯了一声,回身就要走,严紫陌将她拉住,一把拖到床上來,用力抱住她的双手和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娘子,我这样叫你,你会不会生气?” 夏笙花摇头,她沒有挣扎,“阿陌,翠儿说……” “我沒事,你是不是要走了?”严紫陌忽然低声问道。 夏笙花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是,四皇子会帮我的。” “你喜欢他吗?”严紫陌颤抖起來,他很想将她永远留住,但他做不到,也不能这样做,他要她好好地活着,那就算不能在一起,他也满足了吧…… “他是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小叔子。”夏笙花哭笑不得,柔声安慰,却对自己这种情况更加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她和严紫陌之间发生了这些事情,就算当过夫妻,也应该是死敌了吧?怎么她还要反过來安慰他,就好像真的是小别胜新婚,她和他不得不分开一样。 “你不要我的对吗?”严紫陌沒有动,仍旧那样保持着姿势不变,对夏笙花,他是怕得不能再怕,她走了,势必要回去,以前或许他能放心,可现在这样…… “三月三日我会帮你找解药的。” 夏笙花摇摇头,“既然要作对,不如作对到底,解药我自然会想办法,你身子不好,平时多注意保暖……”夏笙花一样一样说过來,到底还是真的关心他,珠翠说的话,她当然不是沒听进去,知道归知道。 她过得不咋地,严紫陌看上去也好不了多少,真是同病鸳鸯。 不过,此时也由不得她叹气了,夏笙花将严紫陌慢慢推开,“我以后不在你身边,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严紫陌,我们以后就是敌人,不是夫妻,下次见面,我会杀了你的。” 严紫陌微笑,“我知道。” “你要好好地,过得比我好,让我后悔沒有答应跟你在一起知不知道?”夏笙花眼眶有些红,她抓着严紫陌的衣襟,继续说道。 严紫陌点头,“我知道。” “那好,我沒话说了,我走了。”夏笙花说罢,赶紧起身,生怕严紫陌又拽着她不让走,结果退到床外,严紫陌并沒有缠着她,而是坐在床上静静看着,沒有动。 夏笙花急匆匆地离开了,腿上的伤因为前段时间挪位,所以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地,她跑得很快,根本连头都沒有回一下,所以并不知道严紫陌到底是为什么,沒有跟出來。 她走后过了沒多久,珠翠才从耳房出來,她默默地走到床边,垂着脑袋对严紫陌道,“公子,将军既然來看过你了,你就不要再难过了好吗?” 严紫陌手垂在床边,看着门口,像是在等夏笙花回來一样,“我错了很多,她走了更好对吗?” “……是的,公子。”珠翠忍着悲伤道。 严紫陌叹口气,“是啊,离开我这个灾星,她说不定也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呢,有我在,早晚会毁了她。” “可你现在这样,难道就不算了吗?”珠翠抬头,眼中泪水滑落,“天知道是早了什么孽,竟然会因为那样一撞……” 不等她说话,严紫陌就摆摆手,“别说了,天意如此,怨不得谁。” “他们不都说你是神子吗?为什么?神子生來就要受那样的苦?为什么神子还要遭这样的罪?翠儿不服!凭什么耶律般能活得那样潇洒你就得一辈子躺在床上?” 这或许是珠翠跟他以來,严紫陌第一次见到她发这样大的火。 那天,被耶律般推倒撞在桌角上,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伤,腰部后方流血,本以为只不过是个小伤,却沒想到,在床上躺了一夜之后,双腿就再也无法动弹了。 他自己懂医术,又厌恶外人接近,所以一直都呆在床上不愿意见人,双腿沒有知觉之后,他也有掐过,用针扎刺激过,沒有任何反映。 所以几天不愿进食,他有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珠翠是实在看不下去才去找夏笙花,岂料,夏笙花不愿來见他。 人啊,一旦安定下來,再遭逢变故,就会非常痛苦,这样的事情,落在严紫陌的身上,他本人虽然已经接受事实,可旁观的珠翠却已经受不了,她原本以为,严紫陌是神子,天之骄子,岂能受人排挤,却想不到,他竟然一直都在被人看不起,他何罪之有?只不过是投胎成了阴妙姬的私生子,凭什么就非得接受这些外加的痛苦? ------------ 第一百二十五章 【罪恶之花】 “我算什么神之子,不过一介凡人,这件事情暂时不能被外人知晓,你先退下吧,后天我们就启程回盛京。”严紫陌侧着脸,眼帘垂下,从头至尾沒有再看她一眼。珠翠见严紫陌这般说辞,知道他心里还不能平复,便叹口气,福身告退了。 待到珠翠离去之后,严紫陌才有了动作,却也不过是将藏在怀里的玉符拿出來,夏笙花的虎符,是祖上所传之物,材质非金非银,是绝无可能仿制的润玉。之所以无法仿制,则是因为,这枚玉符,在高祖开国之后,因为经历战乱,机缘之下,裂了一道口子。这道口子与翠绿的玉身并不相符,而是血红的一道裂口,据传这枚玉符是被夏家先人生缝入皮肉才保存下來的,那道裂缝,沁的是夏家祖先的血,又因为裂而不透,所以绝无仿制可能。 严紫陌轻轻摩挲着那枚玉符,是一只正在舒展身形的老虎形状,润得几乎滑不留手。他费尽心机从夏笙花手上将这东西夺來,现在却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是私生子这件事情,是就连回纥贵族都不甚清楚的,他是异族的首领,身上流着神传下來的血脉,可他,却是早年异族圣女阴妙姬与天启先帝炎夜白暗度陈仓的产物。 炎夜白,他倒是见过一次,多年前,他尚且年少,因为不堪忍受阴妙姬的折磨,所以逃了出來,他天生能预知些许未來,靠着散碎的银两,竟然被他逃到了天启。 那个时候,正缝太子周岁,普天同庆,他站在人群中,仰视着那个男人,却不能喊一声爹。 从懂事起,脑海中被灌输的,只有阴妙姬的怨气,她怨恨炎夜白将自己驱逐,就连还在肚子里的孩子都不顾上一眼,于是她回到回纥,产下严紫陌,对这个本该是自己挚爱之人的骨血不闻不问,下嫁给了同样在炎家失意,回來继承大统的耶律涵。 得不到的感觉,是蚀骨烧心的,抓心挠肺的,一个人就已经够叫人受不了,更何况是聚在一起的两个人? 他们互相之间,其实并沒有什么感情,只是阴妙姬对与炎夜白之外的人格外的宽容,所以,她的母爱逐渐地,全部灌输到了自己最小的儿子身上。 而她对炎夜白的恨,对天启的恶意,则全部灌输在了他的身上。 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这个自己本可以叫一声爹的男人,他心中沒有激动,却只有恨意。 因为阴妙姬对自己的折磨,他连带着恨了这个抛弃了自己的男人。 所以他并不知道,炎夜白在得知阴妙姬生下这苦命的孩儿之后,找国师寻遍天下奇珍,甚至用禁术换來一枚仙丹,为的,就是让他这一生不必忍受病痛之苦。 可这药,最后却是因为太后忌惮夏笙花,怕严紫陌会回來争皇位,设计给夏笙花吃了。 严紫陌握着手里的玉符,思虑了很久,他与夏笙花之间,不得不说,实在是情深缘浅。 相爱不得相守,他犹豫过,却还是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注定分道扬镳。 …… 次日,漠北入冬以來,第一次放晴,夏笙花有耶律般护着,顺利地出了林府,但耶律般却并沒有要将她放回军营的意思,而是催赶着马车,将她一路带回了盛京。 抵达盛京城门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四五日,战事越发紧张起來,边关已经完全封锁,夏笙花是迷迷糊糊被扶进了后宫,她这回纥人最要忌惮的女将军,竟然就这样入了回纥的后宫…… “夏将军,你好点了吗?我找了太医为你看病,前些日子服下的解药有了效果,你这两天应该能好过些了。”耶律般恭恭敬敬地站在床边,那态度,就好像是夏笙花身边跟随的小太监一样。 夏笙花点点头,“多谢四皇子,只不过,你要我在这深宫待多久呢?” “如果我说,我要你一辈子都呆在这里呢?”耶律般抬头看向她,有些突兀地问道。 夏笙花闭上眼睛,有些烦躁,“四皇子,这些浮云一样的话你就别说了,我夏笙花是生是死,不过是你一句话的功夫,但我不会随你如何,我这条贱命注定了是要死,你要么放我回战场上死,要么,我呆在这深宫,苦闷而死,你自己选吧。” 夏笙花丢下一句话,耶律般顿时说不出话來,“你就这么想死吗?” “不好意思,跟你无关。”夏笙花抬手支着脑袋背对着耶律般,她的手臂因为得到了固定,这几天功夫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她本身痊愈速度就比常人快许多倍,只除了脚踝还沒有接好,基本上已经行动无碍了,耶律般给她的解药也是有效的,可以说,除了背后两枚钉子,她已经沒什么大碍了。 现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背上的东西了吧?她一边漫不经心一边想着,耶律般自从缠上她以來,几乎都是低声下气,夏笙花故意气他,他也只是说两句,从來不顶嘴,也不彪脏话,要不是有了严紫陌,耶律般这样还真是十佳好男人,她不心动都难。 只可惜,她现在心如死水,耶律般怎么想打动她,都是沒用的。 “跟我无关,你爱怎么说怎说,反正我就是要管,你要死,我偏不让!”耶律般赌气一般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被放在凳子上的钗子硌得嗷地一声跳起來。 夏笙花终于掀开一点儿眼皮看向耶律般,有些得趣地哼哼一笑,“小叔子,你的屁股金贵着呢,别随便乱坐,我这儿贱惯了,你少來几趟也不会死。” “你咒我!”耶律般捂着被硌得钝疼的地方含泪指控,也不是因为委屈,纯粹就是因为被硌疼了而已…… “就是咒你怎么了?”早年也是流氓头子的夏大将军一脸痞气,四皇子终归是四皇子,从小锦衣玉食,见过会骂脏话的人也不超过五根手指,所以夏笙花这么一反问,他还真回不上嘴來,只好瞪着她,“你这女人怎么这样!”四皇子有点委屈,他掏心掏肺,这夏笙花跟个白眼狼似的,是他眼睛瞎了还是脑子残了,竟然会看上这样的女人。 “我怎么样你早就知道了,四皇子,我跟你不一样,我有责任要担,你沒有,你既然口口声声说喜欢我,那就请你不要拦着我好吗?”夏笙花看着耶律般的眼睛,她口才也不是十分的出彩,但的确有种独特的魅力,耶律般看得愣愣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撇撇嘴,“我又不是不让你上战场,你现在这样手无缚鸡之力,能去干什么?添乱嘛?” “我是将军,军营需要的不光是一个领袖,军营更需要一个精神上的领袖,我不在,士兵若是因为沒有首领而军心散乱,岂不是我在造孽?” “这怎么能怪你,难道就非你不可吗?” “……”夏笙花沒有说话,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耶律般顿时瞪大眼睛,“你……我倒是不知道你夏笙花竟然会有这样的重要,要是早知道,你早两天跟我说,我就直接把你扔边关了。” “四皇子,你这样帮着我这个天启人,你父皇和兄长若是知道了,你难道就不会害怕吗?”夏笙花看着耶律般挑眉问道,耶律般一心倾慕夏笙花,所以事事都要帮她,却丝毫沒有去想,夏笙花是个天启人,天启与回纥敌对,他这是胳膊肘往外拐。 耶律般沉默了,过了很久,久到夏笙花几乎以为他要反悔杀了她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那又如何,我回纥,是不会因为天启多个将军少个将军就怕了你们的,我不屑像严紫陌一样使下三滥的手段,我会助你康复回去的,等到你复原了,两国堂堂正正对战。” 夏笙花有些惊讶,也不知道是惊讶于耶律般的正人君子还是惊讶于他的想法太天真,只是忽然觉得,这个小叔子人其实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可能因为前半辈子被阴妙姬宠坏了人过的混,但也是讲道理的人,他有一颗贵族与深宫之人都难以企及的纯真之心啊。 “那好,小叔子,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夏笙花笑着抬手摸摸耶律般扎满小辫子的脑袋,感觉十分良好。 耶律般手紧紧握成拳头,额间青筋暴露,“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小叔子!夏笙花你听不听得懂人话啊!” 夏笙花笑眯眯地收回手,还是照样看着她,“我听得懂人话,只不过,四皇子人品不错,所以忍不住……” “忍不住个屁啊!你就是想摸本王的鞭子!”耶律般怒得白净的脸都涨成了绛紫色,被夏笙花这样调戏,他非但沒有一点羞涩,反而觉得分外丢脸! 他耶律般,回纥四皇子,纵横花坛十数年,调戏过的美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想不到竟然会被这天启的小小将军给反过來调戏,更何况她还在养伤! ------------ 第一百二十六章 【霜城大雪】 耶律般答应夏笙花治疗她的伤势的同时,前线一触即发的战役也轰轰烈烈地打响了,夏笙花在盛京的深宫之中心中虽焦虑,却沒有听到半点关于自己已经死了或者失踪的消息,估计胡军师已经将这件事情摆平了。 所以夏笙花很平静地看着眼前一脸激愤的小叔子,对他的郁闷表示毫不在意。 “夏将军坐镇漠北对抗回纥十万大军,这种谎是哪个傻子扯出來的?”耶律般气闷道,把手里的线报拍桌上,夏笙花垂眸扫了一眼,啥话也沒说。 耶律般回过神來,见夏笙花不予置评,更加气愤了,“你们天启有人冒充你你难道就不气愤吗?” “我有什么好气愤的,有人坐镇,我自然乐得开心。”夏笙花喝了一口手里捧着的参汤,哭得直咂嘴,“四皇子既然希望本将军能与回纥光明正大地打仗,那现在就别说些有的沒的,军中坐镇之人是我的替身,等我回去,一切自然会回归正位。” “所以军营里面坐的那个不是你你不但不怕自己的位子丢了还很开心咯?”耶律般抬头看着夏笙花问道。 夏笙花开心地点点头,“可不是么。” “夏笙花你还有沒有一点身为将军的担当了,你不是说你要回去坐镇的吗?” “……小叔子,你那只耳朵听见我说不要去了的?”夏笙花挑眉看着耶律般,她微微地侧过脑袋,装作很高深莫测的样子,耶律般瞧得挺來气,“我怎么会瞎了眼睛喜欢上你这样的女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夏笙花撑着下巴说道。 耶律般觉得自己的肺正经受着从出生以來最为严峻的考验,他深呼吸几个周天,才平静些许,“那你打算怎么办?你现在毒能解,但是你身上的那两颗钉子……说起來我就觉得寒战,你准备怎么办?钉子不可能和肉长在一起,更不可能和骨头生在一处,若是拔掉,你要如何恢复?这上面可是有倒刺的……”他在回纥,倒也不是沒有听说过这个,严紫陌是异族的老大,异族他可是熟得不得了,这些刑罚,他沒看过也听说过了,尤其是这钉子最要人命,这么一点一点地钉进骨头里面去,就是生生锯断手脚一样的疼,更何况全是倒刺,拔出來还不得把肩胛骨也拔了? 夏笙花眼神有些幽幽的,她望着面前的那碗金黄的参汤,不知道是喝不下,还是在想事情,“我知道,这钉子很棘手,但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一定不行呢?”夏笙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地低声说道。 耶律般看她这样,心下有些不忍,便开口,“这邪门歪道的东西,我想也不是不能治吧……你若是受得了疼,应该能取出來……” 夏笙花猛然抬头看着他,“什么样的疼,会让你以为我受不了?”她用极淡的口吻问道。 耶律般被她这样犀利的眼神看得有些摇摆不定,这话虽然不是大话,但他从开始就觉得,这根本不是夏笙花能受得住的。 她到底是个女人,再怎么能耐,也不会受得了直接在身上动刀子的。 曾经也有人想过这么个注意,把钉子取出來,钉子是取出來了,可人,也活生生地疼死了,夏笙花如今这样虚弱,天天都要喝参汤,也不知道补不补得进去。 夏笙花见他不说话,料想一定是什么凶险的法子,便叹口气,“那倒也无妨,我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哪一个不痛?这样都挨过來了,还有什么痛我不敢受的?”除了生孩子,夏笙花还有什么痛楚不曾经历过,战场上,刀枪剑戟,流矢重锤,她都受过,甚至也经历了一次小产,哪一次不是这样忍过來的?她体质特异,麻沸散下少了根本沒用,下多了又会导致永久性的昏迷,她不敢轻易试险,所以沒有一次不是保持着清醒状态下去接受治疗。 “你清醒点,有人试过这个方法,但是钉子能取出來,可是人也活活痛死了,你难道真的宁愿疼死也不愿意安生地当个普通人活下去吗?”耶律般听见夏笙花的话,只是觉得莫名地焦虑,这种痛,先人之中有体会过的,能与之相媲美的,唯有难产和宫刑,这三样,哪一样不让人闻之色变? 夏笙花摩挲着汤碗的边沿,“我很少有不清醒的时候,四皇子,你愿意帮我,我很感激,若是这场仗能不打,自然是最好,我夏笙花感激不尽,但两国宿怨已久,不是你我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題,我不能袖手旁观。”况且,她对自己,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耶律般见夏笙花注意已定,只好捶桌子哼哼,老半天了,才稍微发泄了点儿怒火,告别夏笙花去找那个能帮忙取出钉子的人來了。 说起來,为什么先人里有人是活生生痛死的,却沒有用麻沸散來止痛? 麻沸散这种东西,有一定的成瘾性,夏笙花这样的人已经是命令禁止,完全是因为,这种药物的成分里面含有致幻和成瘾的成分在里面,她要随时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所以一开始就将这种危险的药品完完全全地排除在外,她不需要这种东西,反正吃了也沒用,量少她照样疼,量多了她要死,所以不如一开始就拒绝。 而那些活生生痛死的人,也只不过是因为,那时候麻沸散用的还不够普遍。 也许是老天故意要让夏笙花遭此一劫,在有药的情况下,她不能用药,只能硬生生地承受下去。 这样的人,生的意义大于死,所以她不能死……一定不能…… 耶律般心中饱含复杂的情绪,乱成了一团麻,他不想让夏笙花死,即便此时他和夏笙花是以礼相待,互相像友人一般相处,可他心里,还是爱慕的。 回纥的男子,除了他,几乎个个都是铁铮铮的汉子,或许正如耶律般所说的那样,要是沒有严紫陌,夏笙花说不定,就会嫁给他了。 他是耶律涵的四子,不必继承大统,生下來的任务就是吃喝玩乐,夏笙花若是嫁给他,一定会过得很幸福吧? 如果沒有严紫陌,如果两国之间沒有这样的嫌隙,夏笙花不会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她会是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说不定大哥带着他去求亲的时候 ,他就能娶到她。 如果沒有严紫陌,他和她,会是最般配的一对。 如果沒有严紫陌…… 可是沒有如果,严紫陌真实存在,他得到了夏笙花的人,夏笙花的心,这样一个私生子,竟然下作地抢走了他的宝物,果然是天启皇帝的种,一样的无耻。 天启的皇族,都是无耻之辈! 但夏笙花是吗? 耶律般站住脚步,回过头去看外面,花园里的秋千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冰霜,回纥一入冬,户外的活动几乎只剩下了打猎,秋千已经被人遗忘了,落雪的时候沒有人去管,降霜的时候也沒有人去管,那样孤零零地挂着,反倒勾起了耶律般的回忆來。 他从小到大都是被宠着的,要不就是被乳母抱着,要不就是被父皇母后抱着,双脚金贵得落地就要铺上锦缎。 第一次见到严紫陌的时候,他还不怎么会说话,但记性是极好的,他跑到花园躲着工宫人,遇到了这个同母异父的小哥哥。 这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哥哥穿得比一般的宫人还要简陋,但是长得非常漂亮,有一双跟母后一样漂亮的碧色双眼,耶律般其实是很喜欢的,但他沒有说出來,因为从小的娇惯,他总是喜欢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來,这样,所有人都会围着他团团转。 于是他哼了一声,叉着腰摆出生气的样子來。 严紫陌那个时候也有六七岁了,正蹲在角落不知道发什么呆,听到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耶律般,便转过头去。 耶律般这下是真的生气了,怒气冲冲地冲到严紫陌面前,责问他为什么对自己不敬。 严紫陌就轻描淡写地说,是他的不对,作为补偿,替四皇子推秋千。 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四皇子天真地相信了,坐到那架秋千上,叫严紫陌替自己推。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严紫陌就是自己真正的大哥,他似乎不怎么在深宫出现,耶律般在这之前都沒有见过他,所以一直都以为耶律阳才是他的大哥。 严紫陌秋千推得极稳,耶律般坐在上面很开心,却不知不觉越推越高,他怎么尖叫哭喊严紫陌都不肯停下,慌乱中回头,身后已经沒有人了。 小孩子总归是沒有定力的,他不知道秋千会因为沒有人推而停下來,所以怕得松了手,受了自降生以來第一次伤,也是人生之中最严重的一次。 耶律般还是个小孩子,骨肉皮肤都细嫩,这么一摔,足足摔断了两根肋骨,右手的手臂也骨折,那种疼,是痛彻心扉的,所以他才会不同意让夏笙花去接受把钉子拔除的治疗。 那样真的会痛死人的。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前尘如梦】 耶律般从小到大,从來都沒有受过这样重的伤,严紫陌是第一个让他挂花挂这么严重的人,所以从小就很忌惮这个私生子的大哥。 严紫陌真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他对阴妙姬有怨念,对耶律般这样从小娇惯的孩子更是谈不上喜欢,因此二人之间的怨恨一直积累到了现在,导致兄弟见面如同仇敌,耶律般更是肆无忌惮地直呼贱人,严紫陌在异族的地位虽高,但在盛京可沒有什么人买他的账,因为皇帝陛下不喜欢这个在宫中担任大祭司的臣子,皇后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这样不受宠的人,在盛京自然是四处碰壁吃灰,有点眼力见儿的都不会想去招惹他。 不讨人喜欢,长得又像个狐媚子,又是私生子,这样的严紫陌,怎么配得上正统皇室出生的夏笙花? 明明该是他才是啊……耶律般眼中映入苍茫的天青色,思绪纷乱间,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夏笙花,已然不妙起來。 夏笙花登耶律般走后,忍着苦涩把参汤灌下去,服侍的下人虽然不知道夏笙花是什么來历,对耶律般的性情是再熟悉不过了,四皇子本來就是个风流种子,从外面带什么姑娘回來都不稀奇,虽然眼前这个姑娘长得男人了点儿,不那么好看了点儿,言行举止大大咧咧了点儿……但难得见四皇子对一个人这样上心,连补药都得亲自端,于是不等夏笙花用上乘丝料的袖子擦嘴,便递上一方用温水润湿的雪白帕子,“姑娘请用。” 夏笙花是见惯了排场的,耶律般将她带回深宫,知道她不喜欢礼节,所以身边并沒有什么伺候的下人,反正她现在武功尽失,插翅也难逃出这深宫,所以只拨了两名侍女服侍。 夏笙花的脾气在成亲之后有所收敛,所以并不曾假以辞色,反而一直都很好脾气,见这侍女给自己递手帕,便弯了眉眼温柔一笑,“多谢。” 侍女心中有些窃喜,四皇子带來的这位不明來历的姑娘虽然沒什么姿色,才艺上除了很会下棋之外,脾气却是一等一的好,不会因为自己是四皇子宠着的就对下人随便乱发脾气,看四皇子那势头,只怕是真心人,以后可要好好侍候讨好,这样才能在宫中平步青云…… 不等侍女再做白日梦,正拿手帕沾着嘴角的夏笙花心口猛然一窒,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胸腔倒行逆施而上,痛却发不出声,夏笙花只闷哼一声,张口便从喉间射出一股血剑來。 雪白的手帕顿时被黑红的毒血染满,夏笙花却并沒有因为这一下就止住呕血,反而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紧紧攥着手帕,手帕吸收的血被大力挤出,沿着手指落到桌上,渐渐地汇成一小滩…… 侍女被骇住了,目呲欲裂地看着夏笙花呕血,好半天了才算反应过來,赶紧尖叫着跑了出去,“救命啊!四皇子!救命啊!” 夏笙花只感觉到满嘴火辣的血腥味道,她不喜欢这种味道,每每尝到腥味,总是想吐,这下满嘴都是,吐的血量还这么大,难道说,真的命数到了吗? 渐渐地胸腔仿佛破锈的风箱,她咳不出血來,只能呕出些被唾液稀释了的灰色不明液体,急速喘息着,慢慢软倒在地上。 夏笙花晕死过去不久之后,门被人推开,來人却是跟在夏笙花后脚进入深宫的严紫陌,他穿着大祭司的长袍,一身禁欲的纯黑,墨色长发散在脸旁,他微微低头,看着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夏笙花,弯下腰,朝她伸出右手…… 迷迷糊糊之间,夏笙花感到自己正走在一条长长的羊肠路上,四周围是虚空的寂黑,什么都沒有,脚下的这条路,通向黑暗之中一个泛着橙红光芒的地方,她周身有很多穿着白衣的人,垂着头闷不吭声地赶路。 夏笙花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什么,脑子有些混沌,她就跟着人一起走,这条路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铺成的,也是漆黑一片,但道路两旁生着不知名的红色花朵,将路与虚空隔开,使人不至于迷路。 她跟着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走到橙红色光芒的源头,却发现是一扇巨大的城门,城门两侧侍立着黑衣的兵士,手里提着沾了血的剑,正在检查路人。 城门十分巨大,左手边的城门上,镶着一块不逞多让的巨大黑色镜子,右手边的城门上,则是泛着白光的一面镜子。 夏笙花被人赶到前面,一脸迷惑地站在检查的侍卫面前,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那侍卫面黑如碳,五官凶恶,一看就是脾气差不好相与的,见夏笙花这样懵懂地站着,也一点不客气,直接一脚踹她腿上,“过去!照镜子!” 夏笙花本想拒绝,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动了,她转了个身,直面着左手边那面黑色的镜子,什么都沒有,又回头去看右手边的镜子,还沒凝眸,就听见一边有人急急喊道,“闭眼!” 她猛地将眼睛闭上,眼前顿时一片漆黑,肩膀被人带动,落进一个十分温暖的怀里。“死孩子,怎么忽然之间就跑这里來了?” 声音太过熟悉,夏笙花有些不敢睁眼,却还是因为那一丝丝血脉的牵绊而睁开眼睛。 将她护在怀中的人,正是死去多年的先帝炎夜白。 他一袭滚金边蟒服,头戴珠冠,模样和当年夏笙花离京时沒有什么差别,也和她小时候任何一次的记忆长得一样,这死得突然的长辈,忽然之间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夏笙花一时之间又是惊又是喜。 “她身上还有阳气,你们怎么敢让她顾镜?是想被朕革职入阿鼻吗?”炎夜白怒道。 那几个侍卫垂下脸面,不敢多言,哆哆嗦嗦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害怕,而是本能地恐惧。 夏笙花仰头,看着炎夜白,有些不敢置信,“舅舅?” “死孩子!你阳寿未尽跑到这里來做什么!”炎夜白抱着夏笙花,动作却无比轻柔,虽说现在的是夏笙花的生魂,却也异常脆弱,方才被那鬼差揣了一脚,真个是要让他心疼死了。 夏笙花是他最疼爱的小辈,在炎夜白心目中的地位,是亲儿子炎挽歌也比不上的,此时他将夏笙花轻柔放下,嘴巴里骂着死孩子,眼神却还是如同长辈一般的宠爱。 夏笙花怔怔地看着炎夜白,忽然之间鼻子一酸,想哭,眼角有泪水滑落的感觉,却并沒有摸到什么,她看着这唯一将自己宝贝一样疼爱的男人,知道是阴阳相隔,当年赶不及回來见上最后一面,想不到,现在竟是相遇在了黄泉,“我,死了吗?” “死你个头啊!你还沒死呢!快点回去!就算我是殿主也不能留你太久,你现在是生魂,赶回去还有一线生机,快点回去!”炎夜白拽着夏笙花就往外走,夏笙花被他拽着往外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迷茫地被他拽着往回走。 “舅舅,我很想你啊。”有别于平时的坚毅果敢,夏笙花擦擦眼睛,有些伤心地说道,她心中愧疚了这么多年,此时突然见到炎夜白,却忽然有些说不出话來。 那些撒娇,关心,孩子气的话,不知何时,竟是一句都说不出來了。 “花儿,我现在很好,你此番入鬼门关,我也早有预料……当务之急,还是快些回去送你还阳。”炎夜白说道一般,顿了一顿,夏笙花想,既然炎夜白能在地府当大官,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他知道她离魂的时辰,又怎么会不知道严紫陌?“那个,阿陌他……” “不必多言,都是我欠的孽债。”炎夜白放下夏笙花,说几句话的功夫,却已经带她离开了那条路,眼前是茫茫的迷雾,炎夜白挥袖辟开雾气,夏笙花就看见毫无生气的自己躺在床上,地上跪了一圈的大夫,耶律般气红了眼睛,正在训斥太医的无能。 “舅舅,你当初,真的是得病死的吗?”夏笙花瞧着底下的自己,忽然开口问道。 炎夜白一直亲热地拉着她的手,闻言微微一僵,“嗯,应该是吧。” 夏笙花手有些颤抖,她抬头看着炎夜白,“我会回去结束一切的。” “辛苦你了,宝贝……”炎夜白叹口气,摸摸夏笙花的头,手忽然一松,夏笙花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坠力拖着自己往下沉,直到眼前猛地黑了一下,她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來。 四周围瞬间的寂静,那些老太医看着惨白着脸的夏笙花,猛然尖叫起來,“鬼啊!”更有甚者直接就吓晕了过去。 夏笙花沒有在意这些,只是抬手去摸自己的脸,脸颊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湿湿的,发顶似乎还残留着炎夜白手上的余温,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湿痕,渐渐地,眼前一片模糊。 她和炎夜白是手拉着手出來的,所以炎夜白手腕上那两圈狰狞的伤口,她怎么可能不察觉到? ------------ 第二百二十八章 【帝王之殇】 当年的往事,如同水中月镜中花一般,夏笙花记得已经不是很清楚了,这突如其來莫名的惊慌,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夏笙花捂着心口,两眼有些发直,方才一切,她明明还记得,手上甚至还有触感,可炎夜白不在了,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身边只有一个因为担心自己病情而留下來看顾的耶律般。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会醒不过來……”耶律般眼眶有些泛红,连带着鼻尖也红彤彤的,他看着夏笙花,生怕她立刻就会消失不见一样地紧张。 夏笙花嘴角微微颤动,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來,“我这是还活着的意思吗?”地府一遭,仿佛大梦三生,人世的一切,与那修罗之地,不过隔着一层屏障,夏笙花抚摸着自己的心跳,慢慢地缩进了被子里面。 耶律般瞧她这样,便柔声道,“你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我都快急死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夏笙花眼睛再闭不上,她的手在被窝里握紧,曾经的力气不复存在,有些凄凉,却不及炎夜白万分之一。 炎夜白手上的伤口,直接告诉了她,当年先帝突然与世长辞,并不是因为患了疾病或者行刺。她当年就应该知道这一点,早点赶回去的,炎夜白的死这样蹊跷,她迟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得知消息,最后还是因为战事吃紧而无暇回去。 当时就应该察觉出來的。 炎夜白,是被逼死的,他身为天启的皇帝,高高在上的存在,却选择了自尽,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九五之尊也沒有办法和选择,竟然抛弃了自己的子民与王位选择了去死。 “我原來睡了这么久啊。”夏笙花一脸茫然地说道,耶律般点点头,微红的双眼难掩欣喜之色,“那群无能的太医,竟然沒有一个能治得了你,好在你最后活了过來,不然,我定要他们个个提着脑袋给你陪葬!” “四皇子何苦如此,太医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家中也有老小,人的寿数有天來定,死生有命,救不了就是救不了,又有什么理由去怪罪呢?”夏笙花见他如此激动,想也知道是真的怕自己出事,只不过怀璧其罪,她死就死了,还牵连那么多人干嘛? “好,我不追究他们,你好好的就好。”耶律般叠声道,见夏笙花嘴唇干裂,忙起身去端滋补的汤水过來喂她。 这是夏笙花第一次愿意让耶律般近身喂自己吃药,她心无旁骛,却不知耶律般越陷越深,最终不能自拔。 “我真的睡了三天吗?为什么感觉,只不过过了三个时辰?”夏笙花喝完汤,安详地靠在床上,喉咙里的血腥味已经被汤水压了下去,柔软的被榻舒服得不得了,但她人还是很精神的样子,甚至有兴趣问耶律般自己昏迷时候发生的事情。 “的确有三天了,前两天你一直面如死灰,气若游丝,我差点以为你救不回來了。”耶律般一说起先前发生的事情,就是一阵后怕,前两天的夏笙花,真的是恐怖至极,全身泛着死灰,來治病的太医连脉都不用把,直接下跪让他准备后事。 耶律般气得要死,当场将几个太医踢成内伤,夏笙花明明还有气,他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却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死。夏笙花的身份在回纥实在是太过招摇,她是阻挡回纥侵吞天启的最大绊脚石,在回纥,简直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他不敢明目张胆地请太医,就划伤了自己的手,明面上是要治自己的伤,实际上是为夏笙花求医。 可是一切仿佛根本沒有用处一般,夏笙花性命垂危,可跟着回來的严紫陌根本沒有出面,而是躲在祖庙不知道搞些什么猫腻,耶律般也懒得去请那贱人过來,便一直守在夏笙花身边,三天三夜未曾合眼。 眼下,真是狼狈不堪,眼眶红肿,眼底青黑,下巴上胡子拉碴,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夏笙花闻言,眼神有意无意看了他手臂一眼,便又问道,“那第三天呢?”她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是去了地府,炎夜白不知道是为什么,竟然当了殿主,那些鬼差见了他,就像见到老虎的兔子一样害怕,她在那面黑漆漆的镜子里面,其实并沒有看到别的什么,只是看到了自己的过往。 从小到大,夏笙花上有长公主夏元帅二位爹娘,却并沒有怎么享受到來自父母的关爱。 她从出生就定下了未來要出兵作战,这是长公主当年对先帝的承诺,或许是愧疚,或许是心疼,炎夜白特别疼爱她,以至于即便是贵为太子的炎挽歌也远不及她受宠。 三岁那年 ,她是奉旨入宫过周岁生日的,炎夜白为她备下了大典规格的礼花,亲自去准备,却洽洽是因为这个,让夏笙花离开了视线。 若是沒有照过那面镜子,她根本一点都不会回忆起來,当年的一切…… 夏笙花吸吸鼻子,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疼。 耶律般见她忽然又难受起來,还以为是病情反复,正急着要出去找太医,忽然被夏笙花拉住,“别走,我头疼,你帮我看看……”犹如针扎一般的刺痛,夏笙花目呲欲裂,几乎要生生从头上扯下一把头发來。 耶律般赶忙将她拉住,抱住夏笙花的头,去看她后脑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笙花虽然形同废人,但一身横练的浑厚内力还在周身游走,即便不能动武,这股内力还是护着她挺过了一次又一次险关。 如今,夏笙花回忆起幼时种种,终于碰到了埋在脑内封住记忆的金针,两相排斥,竟然生生把那枚金针顶了出來。 不等耶律般将夏笙花的头扳正,只听咄地一声,床柱上钉了一根沾着血迹细如牛毛的金针,因为在夏笙花头颅内待了太久,整根针身浑然一片血红。 夏笙花抱着自己的脑袋,大口地喘着气,却不见如方才的痛苦,她慢慢探手去摸自己的后脑勺,摸到了一丝血迹,伤口细小,夏笙花愈合能力极强,不到片刻时间,已经止住了流血。 耶律般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不知道是该为自己沒有被针一下射穿脑门松口气还是该为夏笙花已经不再痛苦而松口气。 不等他再上前,夏笙花仰头长叹,满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脸旁,看不见她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你,你怎么了?”耶律般问道。 夏笙花发泄完心中愤懑,垂下头來,慢慢地将凌乱的发丝理顺,“沒什么,头疼而已。” 她岂能告诉耶律般,近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呢? 那天晚上,炎夜白替她去张罗礼花了,夏笙花独自一人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摇晃着自己的小脚。 虽说平时与炎夜白不怎么见得到面,但单凭她能坐上王座,就足以证明她有多受宠爱。 帝王的宝座,岂能轻易与他人分享? 或许是因为,长公主当年的承诺,夏笙花将成为那个守护天启的战神,所以,炎夜白毫不顾忌地愿意与她同做王位吧。 夏笙花一个人在那冷冰冰的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即便铺着厚厚的皮草,还是觉得有些硌得难受,她就跑了下來,顺着回廊乱逛。 不知是什么地方传來了一股好闻的异香,现在回想起來,她一直都对这种香味抱有微妙的感觉,太后宫中常年的熏香,冷而微甜,甜而不腻,沁人心脾,她顺着这样好闻的味道,去了长生殿。 太后手里捧着一方小巧的玉盒,鲜红欲滴的嘴唇说出蛊惑的话语。 她即便聪明,终归年幼,吃下了盒子里面的药,随后,就被抓起來,长长的金针扎进后脑,不省人事了整整半个月。 那以后,她就忘记了三岁之前发生的事情,懵懂如初生幼儿一般,直到半年之后,才渐渐地如获新生。 服下的那枚不知名的药,将她整个人彻底地改变了,夏笙花变得与常人有所不同,让她渐渐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不再是自己了。 她听从安排,十五岁那年借故去了漠北,不到一年时间,立下赫赫战功,受封为将军,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当初的那个夏笙花所想要的吧? 真正三岁时的她,或许沾了兄长的仙气,比同龄人聪明数倍,却有着一颗无比纯洁的童心,她还记得,炎夜白离开自己去准备礼花的时候,笑着问自己要什么。 夏笙花只不过是说,要舅舅不再伤心罢了。 这个愿望,终究沒能达成,炎夜白死的时候,该是何等的伤心? 耶律般在夏笙花再三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走了,他的确很困,便顺着夏笙花去休息了,寂静的房间里,夏笙花侧身躺着,心绪纷乱,忍不住伸手去摸背后的钉子。 那两枚钉子,是严紫陌用锤子一锤一锤砸进去的,当时的那种疼,似乎还记忆犹新,手指触到伤口,还会有奇异的痛楚。 既然毒已经解了,那么,这钉子不拔,一切就难以了结,当初的愿望沒能达成,这一次,一定要有个交代了。 ------------ 第一百二十九章 【皇天后土】 梦儿呆呆地坐在太师椅上,双手很不自在地并拢放在膝盖上,她装作夏笙花的模样,已经有近半个月了,每天都不敢见人,平日里就是睡觉也睡得胆战心惊,眼底已经有了厚重的一片青黑,胡桐背着手站在一边,垂着眼眸看地形图。 罗参军坐在副座上老半天,盯着梦儿的眼神好像能把她钉穿了一样,梦儿立刻把求救的眼光投向胡桐。 “我说将军啊,你这段时间病得不轻啊,怎么坐着跟个娘们儿似的?”王参军看了老半晌,才算是开口把疑问说了出來。 此时的梦儿身上裹着厚厚的冬衣,脸上蒙着挡风的面纱,连喝口水都困难,胡桐因为担心被人认出來,索性用易容术替她在面部上做了修饰,无比做到眉眼与夏笙花有**成的相似。 罗参军这话一问出來,梦儿冷汗都下來了,只好低头闷咳两声,“这个,在床上躺了两日,身子酸软,手脚放不开。”她倒是忘了夏笙花平时大手大脚的样子,这一下子被提起來,真是心都要蹦出來了。 “是吗?将军可要保重身体啊,前线目前尚有余力,看你这嗓音变成这样,一定是病得严重了,你可不能倒下啊,你倒了军营里的……”罗参军还要唠叨,被胡桐抬手招过去,“行了行了,老罗你少啰嗦,你家娘子前几天刚來看你,怎么?被吵得不行了现在來吵将军了?”胡桐挑眉问道。 罗参军憋着嘴巴,抬手摸胡子,“师爷你这话什么意思?羡慕我老罗有婆娘管教?我看你这把年纪了,再过两年,我家闺女儿都能嫁人了,你我相交这么多年,也不是什么外人了,就把我家大闺女儿嫁给你得了。” “你这不要脸的拉皮条的,再过两年我就三十好几了,你女儿嫁给我还不是耽误终身?得了吧,赶紧过來看看这儿。”胡桐一脸不耐烦地呵斥道,但相比于这位智囊,品阶高出许多的罗参军也沒恼怒,笑嘻嘻地上前去看地图,梦儿现在扮着夏笙花,不敢靠太近被人识破,只好耐着性子坐着。 这两天,北方大雪稍有停顿,回纥那群蛮子就开始闹腾起來,先前只敢偷袭,现在却是明目张胆地來挑衅,好在还有沈懿撑门面,不然她这半点兵法也不懂的妇道人家,可怎么去主持大局哟? 梦儿心里暗自庆幸,但一想起夏笙花仍旧生死未卜,顿时又愁了起來,两国打仗,当将军的可以有两个选择,要么跟自己的兵一起上阵,但通常人不会选择夏笙花这样的做法,将军是军队的核心,她要是在战场上出了什么岔子,那真是…… 但也正是因为夏笙花的一贯做派,让梦儿更加担心,她是绝对不能上战场的,一旦上了,十有**直接被敌人ko了。 她是个真心为夏笙花着想的侍女,但这不代表她真的能放下自己的性命就这么替夏笙花随随便便死在战场上。 这样太随便,且不顾大局。 正思虑着,冷不丁一道男嗓响起,她抬头,看见胡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罗参军已经离开,主帐的桌面上摊放着先前的地形图,“胡军师,有什么事情吗?” “我只是看你发呆,怕你走神太久伤了眼睛罢了。”胡桐将地形图收起來,主帐虽然是看守最严密的,却也难防有心怀不轨之徒。 平常夏笙花睡这儿,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但毕竟梦儿不是真的夏笙花,还是以防万一的好,这地形图他还是收起來的好。 反正她也看不懂。 “我沒事,只是……” “你还在担心将军?”胡桐问道,见梦儿被面纱闷得满脸通红,好笑地替她将面纱除去,梦儿的脸已经通红成绯红的两边,眼中光华婉转,说不上的风情叫他微微一怔。 “都半个月了,就是真的死了也该有点消息了吧?”梦儿愁眉苦脸道,她不信夏笙花会死在那一场雪崩之下,她这样强势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 “嗯,你说得不无道理,将军或许还沒死吧。”胡桐点头,但脸上的表情似乎知道些什么,梦儿沒有逃过这一瞬的目光,她猛然抓住胡桐的袖子,叠声问道,“军师你是不是有将军的消息了?是不是将军还沒有死?她还活着?受伤了吗?你快回答我呀!” “丫头,我沒有找到她,只是有人看见严紫陌在漠北出现,但沒有将军的影子,她还是下落不明。”胡桐微微蹙眉,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夏笙花并沒有正面出现,但雪崩之前夏笙花一直都和他呆在一起,最大可能知道夏笙花下落的,只有严紫陌。 但终归还是沒能追上。 看见严紫陌的探子只不多是來回报一下,就彻底失去了严紫陌的踪迹。 他一直都沒有认真地去找夏笙花的下落,因为他知道,如果夏笙花真的死了,那么她一定不会回來,可假如她沒有死,即便是手脚残废了,也一定会赶在千钧一发之际到场。 从來都沒有例外。 因为信任她,所以胡桐从來都沒有不放心过。 这次失踪这样久,或许也是时候该回來了吧? 要是再不回來,他或许真的要开始担心了。 …… 与此同时,夜深阑干,夏笙花独卧空床,厚软的的锦被也不能驱散心中的寒冷,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炎夜白手腕上那两道伤疤來,深深的两道,红黑的伤疤仿佛会有流不尽的伤悲,她在战场上铁石心肠了这么 多年,头一次这样难受。 床柱上原本沾满血迹的金针还钉在那儿,但已经迅速腐朽了,似乎碰一下就会烂掉,夏笙花静静蛰伏,沒有弄出半点动静,她看着自己的手腕,因为前段时间在公主府的包养,皮肤已经很白皙了,手腕上沒有伤痕,只是手掌上留下泛白的疤痕,是当初徒手握剑留下的,因为太用力,留了疤,好在沒有伤及手骨和筋脉,不影响以后练剑。 她这一生过得尚算顺风顺水,小时候有炎夜白宠着,长大了,自己冲锋陷阵,还有伙伴从旁协助,从來都沒有想过不要活的念头,不管多艰难,总是想着活下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烧。 总归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炎夜白会想不开,她昏迷了三天,却不过是在地府待了三个时辰,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她清醒之后原本是打算不当一回事的,可晚上换衣服睡觉的时候,却在腰侧发现了一个发青的鞋印,不是污渍,也不是人为印上去的,是从皮肉里面透出來的淤青。 她分明记得,在地府大门前徘徊的时候,被那鬼差一脚踹在腰间,当时疼得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却也只是一下子,之后便昏昏沉沉听着命令去看镜子,这才回想起三岁之前那段恐怖的往事。 三岁时候的她,就算真的很聪明,也不会对太后造成半点威胁,况且她是皇亲,炎夜白再宠她,也不可能抢走宫妃的光芒,只怕她当年,抢走的不是宫妃的光芒,而是太子炎挽歌的光芒吧? 夏笙花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嘴角,说不上來是为什么想笑,她跟炎挽歌从小的关系就是比较要好的,但她既然是要出兵打仗的,断不能成为某个男人的附属,即便是皇后,她也不能去做的。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将炎挽歌拒之门外,不为别的,他是最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人罢了。 炎挽歌自小就喜欢粘着她,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让太后以为,她不光征服了炎夜白,就连自己的儿子都征服了,那以后长大了,要是夺了帝王的光辉,那还得了? 这点她是可以谅解的,长公主恐怕也隐约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一直跟太后不对盘,夏笙花不是别的地方进了针,而是脑袋!她轻易不敢取,却也不肯善罢甘休,夏魏两家就这么杠上了。 事情过去了近二十年,忽然之间想起來,除了头疼,更多的,还是心疼吧? 她当然不会那么天真地以为太后会和长公主一样疼爱自己,面上还是很恭顺的,却不知道,这个对自己好了二十多年的国母,竟然是最早伤害自己的那个人。 太后的用心如何险恶,夏笙花光是想,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只是,炎夜白会被逼死,只怕也脱不了什么干系吧? 脑袋里少了那么一根针,夏笙花想起了许多往事,三岁定八十,她缺了那三年,之后的一切,都是从三岁之后才开始学起的。 那之后,她就渐渐地随性起來,幼时时常会有头疼之感,但因为时间短暂,她又喜欢到处乱跑,所以这件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 也难怪那个时候那样暴躁了,脑袋里有一根针,谁都会疯一疯的。 这么想起來,她倒是觉得,头疼的那几年,自己时而暴戾地想杀人,时而又清醒得要命,一切都如梦似幻,直到后來过了磨合期,她有了使命感,却早就把不该得罪的人得罪了个遍,离开皇城的时候,还有人在城墙脚下放礼花欢庆鼓舞,想想真是凄凉。 ------------ 第一百三十章 【镜花水月】 与夏笙花同样的,今夜无眠之人,或许还包括被她赶出门去的耶律般。 四皇子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在深宫过了这么多年,除了被严紫陌弄成重伤的那一次以外,还从來沒有这样害怕过。 夏笙花总是把他当不懂事的小孩看待,这点总是让人觉得郁闷。 他长在深宫,岂会像常人一般看待情感,但夏笙花真的是个例外,就算她长的真的不算多么好看,却也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他有时候是想,既然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干脆放手得了,但又总是舍不得,夏笙花对他而言,是怎么样的重要,现在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一开始是真的觉得,她跟一般女子不同,很有趣,才会几次三番的招惹她,却不料,不知不觉中竟然弥足深陷。 外面寒风呼号,树影婆娑,叫人更加难以入睡,耶律般闭着眼睛好久,还是不能睡着,有些烦闷地叹了口气,忽然听到外面传來笃笃的敲门声,不由得惊了一跳。 这里是深宫,不是外面,他虽然已经封了王位,却因为耶律涵的宠爱而被留在宫中,因为耶律般比起其他兄弟來都要脆弱些,所以平时门口必定是要有数人看守的。 这样的夜晚,外面响起敲门声,却沒有人來通传……难道是刺客? 耶律般这样想着,探手去摸枕头底下的匕首,藏在身后,静悄悄地下了床走到门边。 门外映出一条欣长的身影,静默无声,外面这么冷,却连一口白气都沒有,耶律般心中更加惊诧,但还是沉了沉心,“谁?” “是我。”外面人回答道,身影纹丝不动,衣袂被风吹得倒翻起來翩翩然好像快要飞走一样。 耶律般却并沒有因为这一声回答而放下心來,他只是将匕首收好,黑着脸去给來人开门。 严紫陌一身黑衣曳地,幽幽地看着耶律般,“四皇子。” “你有什么事情?如果是将军的事情,就给我滚,我不想跟你说话!”耶律般道,他知道严紫陌对回纥的重要程度,他可以说是举国上下地位能与君王媲美的唯一存在了。 就连大皇子耶律阳在人心中的地位,都不及严紫陌德高望重。 这位从生來就继承了神明血脉的大祭司即便出生不怎么光彩,却还是众望所归的。 “你觉得我像是会感情用事的人吗?”严紫陌开口,寒气逼人,这样寒冷天气,这活人比死人还要冷,真尼玛的牛了。 “那你來这里做什么?我可不记得尚阳殿可以让闲杂人等随便进來,而且还是三更半夜,你不想活了尽管跟我说一声,我有得是办法对你……” “你闹够了沒有?夏笙花是天启的将军,你瞒着陛下私藏她,就算是陛下最疼爱的儿子,也是罪不可恕,这是通敌叛国的罪名,就算你是四皇子,你担当得起么?”严紫陌抬手,将手中的谕旨递到他的面前,“陛下有旨,你要不,就把夏笙花交出來,要不,就杀了她,否则,他也不会再护着你。” “严紫陌你这个狗杂种!你跟我父皇告状?!夏笙花是你结发妻子你居然要赶尽杀绝你还是不是人!”耶律般高声怒斥道,一巴掌将那枚暗谕打落在地上,轴心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严紫陌微微垂着眼帘,“四皇子,本尊是大祭司,你这样对我说话,是为不敬。”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对你尊敬?你除了会使坏告状背地里玩儿阴的你还会干什么?瞧瞧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你这个死变态!”耶律般恨得扑上前去就要揪住严紫陌的衣领,严紫陌也不闪避,只是抬眼看着他。 耶律般举起的拳头定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他惊恐地发现,严紫陌碧色的眼睛变成了妖冶的紫,这种颜色的眼睛,传闻只有天启先帝,即严紫陌生父才拥有。 紫色妖瞳,据说能通鬼神,阴妙姬当年其实并非异族圣女,只是遭逢变故流落天启,遇上的炎夜白后怀了严紫陌,之后被逐出天启才认祖归宗。 炎夜白的眼睛并不仅仅只是混血混出來的而已,有传说炎家上古的时候与仙人通婚,虽然已经不可考究,却还是让人闻之便肃然起敬的。 严紫陌看了他一会儿,才收回视线,“沒有下次,你若再犯,族规严惩。” 耶律般恨地将手垂到身侧,“你难道就沒有一点点恻隐之心吗?将军她有什么错,你就算是看在一夜夫妻百日恩的情分上,也该饶她一命,何况她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她是废人又如何?你觉得这样你就能娶她为妻了?陛下是不会同意你这种荒唐的想法的,夏笙花也不会嫁给你这样的废物。”严紫陌眼中有嘲讽,耶律般看得明明白白,却是真的不敢把他怎么样,严紫陌在天启的时候,一直装作是只小绵羊,可在回纥,在这偌大的深宫里,就连他这个横行霸道的小霸王,也不敢跟严紫陌叫板。 夏笙花总以为自己是个怪物,谁知道,严紫陌才是真正的怪物。 他在十五岁之前,一直受到折磨,十五岁之后的一天晚上,犯完病后却忽然带上了一股怪力,能在无形之中做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杀人什么的根本连手都不用动,只是他体质较差,否则,耶律涵也不会把严紫陌当王牌押在手里这么多年都不放出去了。 自从他有力量了之后,才继承了祭司的职位,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就连他的生母阴妙姬见了他,也得侧着身子让路。 只不过,阴妙姬从來都沒有遵守过这条规章罢了,严紫陌不管再怎么厉害,在她眼里,就是一只能随便玩儿的小虫子,她虽为人母,却实在是做了太多荒诞不羁的事情,而这些丑恶事情的最终受害者,正是严紫陌。 “你说什么都好,我只希望你能放将军一条生路,你这么大半夜的來找我,绝对不会是因为父皇临时起意叫你來传信,你到底要做什么?”耶律般压着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问道。 严紫陌双手垂在宽大的袖子底下,整个人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这个男人有多可怕,耶律般是亲眼领教过的。 不止是小时候的那一次,严紫陌虽然极少出现在世人眼前,他就算是在宫中,也像是幽灵一样 ,但这么多年了,不见面是不可能的。 耶律般偶尔几次闲逛,曾经撞见严紫陌刑求犯了事的宫人,自己不会亲自动手,却喜欢在一旁看着,那样子要多变态有多变态,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就算严紫陌长得再美,也足够让耶律般厌恶到极点了。 “……你觉得你有余地跟我谈条件吗?”严紫陌轻声问道。 耶律般皱起眉头來,“我是不觉得我有什么余地來跟你谈条件,我只不过是个藩王,日后一不会有兵权,二不会有皇位,对你而言什么用处都沒有,可你就为了这么小小一道谕旨深更半夜亲自來找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沒事就不喜欢出门,不是大事不会亲自出面,你有什么话,摊开來跟我讲,我这人恶霸惯了,听不懂你那些弯弯绕绕!” 严紫陌闻言,微微勾起唇角,“四皇子真是聪明,不过,本尊今日前來,并不都是因为夏笙花的事情,陛下近日心力交瘁,昨夜忽然卧床不起,大皇子暗中屯兵,似乎对皇位志在必得,就算四皇子真的与世无争,难道忍心见兄弟弑父吗?” “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我大哥是大皇子,他本來就该继承皇位,根本用不着逼宫!” “陛下的想法,你这当儿子的岂会不知?这皇位,陛下不会在乎是大儿子继承还是二儿子继承,他只需要最杀伐果决的那一个罢了。大皇子娶了天启女人之后越來越混账,陛下自然会考虑选其他人。”严紫陌淡淡道。 耶律般被他这番话说得背后一阵战栗,“你今天來找我,难不成是想保我上位?” “不,我只是希望,你立刻离开皇宫,陛下最是疼爱你,他不会希望宫变的时候你受到牵连,所以这道谕旨由我带來,请若王前往封地。”严紫陌说着,双手相扣,向耶律般做了一个姿势。 耶律般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样反应。 严紫陌给他的映像,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即便小时候被阴妙姬动刑虐待,也从未弯过一次腰,可他这次來,却为了让他离开深宫不卷入斗争而弯腰请求,这不得不说,实在是太让人惊讶。 甚至心中带上了一丝丝的惊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请你离开。”严紫陌道,他一开始曾经试图叫耶律般不要回盛京,但是耶律般因为夏笙花伤势的缘故,一直都不愿意听他说话,直到今天才有了空隙,他却好像跟一直以來的表现相反,似乎有点不想离开。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上天下】 “凭什么?”耶律般戏谑地看着他,微微侧着脑袋,仿佛严紫陌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严紫陌还是一副沒有表情的冰冷样子,他长得美,眼角眉梢之间即便是沒有什么表情,看上去也都是在笑的,所以几乎见不到他翻脸的样子,认识不深的人第一眼,是绝对看不出來严紫陌的喜怒哀乐的。 可他是谁?从小在深宫之中与他相处,即便只是偶尔见面,也足够让他了解严紫陌了。“你以为你是父皇?你叫我离开,我就要离开吗?皇权之争,父皇从小到大最疼爱我,我凭什么要走?” “你手上沒有兵权,在朝中也沒有势力,留在宫中只有死,你走不走?”严紫陌问道。 “哼,你少在这里离间我跟我大哥,我和他是亲兄弟,他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耶律般冷哼,严紫陌却微微地勾起嘴角來,“你确定他不会伤害你?” 耶律般愣了一下,旋即攥起拳头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我大哥!是我同父同母的大哥!” “你当他是你大哥,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一定当你是他弟弟呢?”严紫陌有些不屑地轻笑,耶律般真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典范,他是被耶律涵和阴妙姬宠大的,什么事情都要顺着他,因为帝王夫妇的宠爱,连带着耶律阳这个当大哥的都要让他三分,他本來应该可以继承太子之位的,但耶律涵却迟迟不肯立他为太子,心中必定早有埋怨,现在机会來了,会不会顾念亲情饶他不死是一回事,只不过严紫陌知道,这宫中,必定不能久留了。 “你!严紫陌,真是好口才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你了,怎么,你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担心将军也会被卷入风波之中呢?”耶律般双手环到胸前,倚在门框上,摆明了就是要知道为什么。 严紫陌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是,你带她走得远远地,她既然已经不是那个将军了,断沒有白白送死的道理。” “我道你是多么无情冷血的人,终归还是顾念一点旧情的么?”耶律般挑眉,严紫陌今夜的拜访,还真是让他大吃一惊,他一直都以为,这狗杂种从來都不懂什么叫留情,自小见识过他的残忍,从來都沒有想过严紫陌真的会顾念旧情。 “她很好,你只要与她多相处,她说不定心软了就会接受你,她吃苦太多,要对她好一些。”严紫陌苦笑,脸色越來越苍白。 “你是要把她拱手让人的意思吗?严紫陌……我会考虑的,你走吧。”耶律般不想再看他一眼,他对严紫陌是真的厌恶,真的真的厌恶,他不要脸地去接近夏笙花,得到了她的信任,却反过來咬一口,将夏笙花咬得鲜血淋漓,现在拍拍手,说,你带她走吧,完了就什么都不管了,还要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來,真是恶心! 不等严紫陌再说话,耶律般就将门关上,再不去管他说些什么了。 严紫陌孤零零站在外面,寒风肆虐,一头长发纷乱,心恍如滴血。 他站了一会儿,慢慢回过身去,他穿的是一身长袍,看不见双腿,在这之前,他已经在床上躺了许多天,不曾下地,因为双腿已经废了,沒有一点知觉,他在天启的时候,一直沒有泄露自己身上玄力的秘密,如今回到盛京,终于不用那样拘束了,却只能用來代步。 严紫陌慢慢下了台阶,顺着走势,似乎是在走路,但被风吹起的袍角下,是一双虚踮着的双脚,足尖几乎不曾碰到地面。 又是一夜无眠。 日上三竿的时候,夏笙花从迷糊中清醒过來,她与严紫陌成亲已有三月,满了百日,那段时间,几乎天天赖床,和心爱的人呆在一起,绝对不会嫌热,仿佛和他只是并排靠在一起,心也是贴着的。 在这之前,常年的作息规律似乎完全被打乱,直到现在,沒有那个人陪在身边,她终于睡不着了,终于,连这青丝媚软的被榻也不想留恋了。 她坐起身來,很不自觉地又探手去摸背后的伤口,那两枚钉子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这不是一个好现象,这说明,她身上强大的愈合力正在极力容纳那两枚钉子,要是到时候与皮肉骨骼长在了一块儿,那要取,真是难如登天了。 这样不安地摸了一会儿,夏笙花才感到身上一阵冰凉,她入睡的时候只穿了一件肚兜,现在光着膀子,冷风吹得鸡皮疙瘩都起來了,赶忙爬到床头去拿衣服,上半身刚探出床帐,就听见门口吱呀一声,耶律般进來了。 夏笙花愣了一会儿,赶紧缩了回去,把衣服套上,很纠结地在想要不要尖叫两声以示清白。 耶律般比她更加不自在,但既然严紫陌亲自出面请他走了,他就给他个面子,带着夏笙花离开。“将军,你起來了?” 夏笙花在床帐里点点头,忽然想起床帐遮着人家看不到,便撩开帐子,“起了。” “跟我走吧。”耶律般上前,想扶她,却又尴尬地伸不出手,夏笙花见他这样,觉得挺有趣的,“怎么?要带我去哪儿?你不是说深宫之中人多眼杂,叫我不要露面最好么?” “宫中即将大乱,我要带你离开这里。”耶律般道,撇开严紫陌的话不谈,他是真的很担心夏笙花的安危,若是她武功还沒有被废掉,來去自然不比如此担心,但是她现在连个普通人都不如了,他怎么能放心让她留在这深宫之中? “耶律涵要是早知道现在会乱,当初就不该生这么多个儿子,皇位这东西,抢來抢去有什么意思?”夏笙花道。 耶律般有些惊讶,“你早就知道了?” “我离开天启之前收到线报,你父皇病况不容乐观,坐在皇位上的人要不好了,你说谁会第一个蠢蠢欲动?”夏笙花挑着眉头看他。 耶律般还是有些不远承认,便不自在道,“权臣?” “你大哥到现在都还是个皇子,你父皇到这个时候了都还沒有立太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夏笙花笑道,觉得耶律般真是天真得可以。 若是皇帝不那么昏庸,哪朝哪代有臣子跳出來谋反的? 不都是活不下去被逼上梁山的吗? “我,我不知道。”耶律般有些心虚,他是耶律涵最疼爱的儿子,却从來都沒有真正接触过权势,他的一切,都是在耶律涵的庇佑之下进行的,沒有了耶律涵,他什么都不是。 “你父皇啊,真是个老狐狸,他自己撑不到打下天启的那天,就准备牺牲自己的儿子,你们回纥,总共有四个皇子,他却一直不立嫡长子为太子,反而宠爱你这小儿子,在别的方面也对此子宠爱有加,你就不奇怪这是为什么么?他要你们自相残杀,选出其中权势最大的那个,替他完成心愿。” “就算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是你也不能这样说我父皇!”耶律般有些生气,并不是因为夏笙花胡说,而是,他真的觉得夏笙花说得很有道理。 夏笙花坐到床边,套上鞋子,将散乱的发丝掠到脑后,用一条丝带高高地扎了起來,她一贯都是这样精神抖擞的发型,和严紫陌在一起的时候,梳了三个月的妇人髻,现在换回从前的样子,反倒觉得有些陌生,“或许你父皇是真的很宠爱你,你自小就得他宠幸,真是幸运,他之所以一直沒有将你送去封地,只怕是因为真的舍不得你吧,今天先不急着走,你去看看他吧。” 耶律般有些怅然,“你说的对,父皇自小就宠我,他对我,不像是皇帝对继承人那样,而是真的很像一个父亲,我是该去看看他。” 夏笙花笑着点头,她岂会不知父母之恩?只是现在这种情势,她已经不抱任何能活着回去的希望了。 至于爹娘,就由大哥來侍奉吧,反正他已经找到命中之人了…… 耶律般颔首,便转身去找耶律涵,夏笙花独自坐在床边,想起早饭还沒吃,便起身到门口去。奇怪的是,伺候自己的侍女并沒有等在耳房里,耳房里面沒有人。 耶律涵躺在床上,面色青灰,一脸的死气,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受过重伤,承蒙炎阳所救,日渐生情,到头來,却沒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反倒娶了炎夜白不要的女人为妻。如今旧病复发势如山倒,临了了,却还是最想见到炎阳。 她的脾气很冲,像个调皮的男孩子,照顾人的时候虽然笨手笨脚,却非常细心,她明媚如太一,是他心头永远的日轮。 “父皇,你的病情可有好些?”耶律阳站在床边,看着垂死的老父,问着体己话,眼神却是那样不屑。 耶律涵张嘴,却有些喘不过气來,“你这不孝子,朕不是罚你禁足了么?你怎么又出來了?” “父皇生病,儿子岂能安心禁足?当然是要侍奉在侧,时时刻刻看着父皇了。”耶律阳腆着脸笑道。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纷争再起】 这意思啊,耶律涵又岂会听不明白?他不就是要看着他死,然后独得大权么? 耶律涵微微一笑,“原來皇儿如此孝顺,父皇先前怎么不知道呢?” 那是因为你这老不死的从來都沒有正眼看过我!耶律阳在心中咒骂道,他是耶律涵的大儿子,又是嫡长子,却一直得不到耶律涵的宠爱与信任,从小到大,他宁愿去夸奖庶出的儿子,也绝不说他一个好字,这样的偏袒,叫他怎么能顺心?怎么能不急着赶过來守着? 这皇位本來就该是他的!别人想都别想! 而与此同时,耶律般也被人拦在门外,他心知不妙,却沒有办法,他在宫中,平时跟在身边的只有小太监,影卫都是藏在暗处,主人不受到威胁是绝对不会出來的,此时此刻,他才感到沒有权力的无力感是多么的凄凉,“我要见父皇!你们让我进去!” “四皇子,陛下正在休养,外人免进。”拦在门口的侍卫抱拳道。 耶律般皱起眉头,“你说什么?外人免进,本王也是外人吗?你这下做的贱人给本王滚开!”说罢一脚踹人腰眼上,愣是给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硬闯了进去。 夏笙花愣愣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耳房,心下有了计较,想必,耶律涵已经不好了吧?这些私底下得到了消息的宫人,不是躲起來就是逃了等风头过去,再不走,人头就不保了。 站了好一会儿,夏笙花叹了口气,她该早点发现耳房里已经沒人的,耶律般那个傻子听了她的话去见耶律涵,只怕这个时候已经被扣住了吧? 就算对他沒感觉,可是人家好歹有恩于自己,又是小叔子,不救真是说不过去啊,夏笙花这么想着,默默地走回房间,翻箱倒柜起來,耶律般带她來这里静养,因为担心她再出事,什么药都准备了不少,她现在连个普通人都打不过,只好想办法走走歪路子了。 打开柜子,找了半天,多半是金疮药或者口服的药丹,那从一开始就被夏笙花无视了的麻沸散倒成了救命仙丹,将麻沸散倒了些许捏在手心里,剩下的藏在袖中,夏笙花想了想,还是拿了些金疮药和碎银,她來这回纥人生地不熟的,沒有银子傍身只怕寸步难行啊。 打开大门出去的时候,外面是一片暴风雨前的宁静,夏笙花深吸口气,缓缓垂下了她一直高高昂起的头颅,开始找人问路。 …… “皇弟,你怎么來了?父皇身子不好,你这人聒噪,就别來打扰他老人家了。”耶律阳站在猩红的地毯上,负手看自己的亲弟弟,耶律般被人押在地上,头也抬不起來,只是气得浑身发抖,“他是你父皇啊大哥!你难道要逼宫弑父吗?” “皇弟,你怎么能这样说话,父皇只是身子不好,我作为长子,要侍奉在侧,你怎么能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不要命了?”耶律阳在房中踱着步子,走了两圈,很自在地坐到御案上,随手拿起一份奏折看看,“哼,大皇子勾结大祭司意图谋反,好个佞臣,该杀!” “大哥,你是长子,皇位我本來就沒有想过要跟你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别人说归别人说,耶律般是怎么都不敢相信,耶律阳竟然真的会逼宫,真的要弑父! “弟弟,我们是母后与父皇亲生的兄弟,你从小就受宠爱,你懂个屁,你要是真的不想跟我争,就别说话,我到时候还能饶你不死,你要是再说话,我就叫人把你手指头一根一根砍下來,父皇现在还挺精神,不知道听见最宠爱儿子的叫声,会不会起來给你求情呢?”耶律阳拿起因为常年沾朱砂而笔毛微微泛红的御笔,在那份弹劾自己的奏折上大了个大大的红叉,心里因为极端的愉悦而使得面部表情微微扭曲,根本沒有平常那种温润如玉的样子。 耶律般挣扎了几下,被按得死死的,身后那两个侍卫明显对自己是怀恨在心,手臂被硬生生地反压住,疼得他冷汗都下來了。 “你敢动般儿一下,朕绝不饶了你!你这逆子!”耶律涵在内室明显听到了耶律阳的话,气得想起來,但病情不容乐观,他连靠起身子都会喘不过气來,只能涨红了脸用那丁点儿的力气骂耶律阳这混账。 “父皇你真是的,病得这样厉害还有力气发脾气,好好休息,说不定能多活一时半会儿呢。”耶律阳回身到暗格去取出空白的御诏來,慢条斯理地磨好墨,用托盘端着笔墨纸,进到内室去。“趁现在还有力气,写份遗诏决定下任国君吧,父皇。” 耶律涵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耶律阳也不火,忍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就坐到床边,当着耶律涵的面将遗诏拟好,“儿臣体谅父皇病重沒有力气写字,替父皇草拟诏书,父皇只要交出玉玺,盖章便可,当然,这也不用劳烦父皇,儿臣可以代劳。” “哼,你想得美。”耶律涵怒极反笑,耶律阳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强做笑脸,“怎么?父皇真想见到四皇弟的手指头?要不要儿臣把他的舌头和眼睛都挖了呈上來?” “你敢!” “……儿臣有何不敢?”耶律阳笑得云淡风轻,但语调却充满了嗜血的快感,耶律涵惊讶于自己的儿子竟然子不知不觉中成了这样恐怖变态的人物,颤抖着嘴唇瞪着他,“他是你亲弟弟!” “儿臣这个家不成家,父亲不像父亲,母亲水性杨花,弟弟骄纵成性,亲弟弟又如何?你们的所作所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什么是恶心,如果我愿意,现在就可以将外面那个男人碎尸万段,父皇啊,我劝你,还是答应了吧,免得见到最疼爱的四皇弟受苦。”耶律阳道。 “朕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你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家人,你母后虽然疼你弟弟,她难道就不爱你了吗?你说她水性杨花,你可知道,她从始至终心里只有一个人?朕不关注你,只是希望你能靠自己成才,你这不争气的弟弟以后只能当个藩王,你难道还不满意,非要置他于死地吗?”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你要不下诏立我为帝,要不,就等你死了,我把皇弟和母后全送到你身边陪着你,你自己选一个吧。”耶律阳轻飘飘扔下一句,砸得耶律涵气血翻涌,当场吐血。 耶律阳沒有什么反应,很贴心地掏出雪白的手帕替耶律涵擦去嘴角的鲜血,“父皇,你好好想想吧,我先去外面陪陪皇弟,他跪在那里一个人,说不定害怕呢。”说罢,起身向外,留耶律涵一个人在内室苟延残喘。 “父皇怎么样了?”耶律般见耶律阳出來,赶忙问道。 耶律阳面无表情看着他,“吐血了,你觉得好吗?” “大哥你这样做难道不会觉得愧疚吗?父皇他如今病重……” “少废话,你想活得久点,就闭嘴,我要坐一会儿。” “你就这样留父皇一个人在里面吗?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的皇位就得來得名不正言不顺,你想这样吗?”耶律般问道。 耶律阳睁开眼睛,“说得也是,叫个太监进來伺候皇上。” 不多时,外面便进來一位太监,唯唯诺诺地去内室照顾垂危的皇帝了。 耶律阳戏谑地看着耶律般,“这下你满意了吧?” 耶律般不再说话,反正说了也是白说,只能一脸痛苦地垂下脑袋。 而此时的内室,照顾耶律涵的太监关上房门,走到床边,先替耶律涵把了把脉,了解病情之后知道无力回天,只好放下耶律涵的手腕,先拧了巾子给他擦面。 耶律涵悠悠醒转过來,眼前一片模糊,只看到一个人影在床边晃动,伸出手去抓住太监的手,“炎阳……” 太监一顿,伸手握住耶律涵的,“陛下,在下不是炎阳公主。” “……你不是炎阳?那你是谁?”耶律涵有气无力地问道。 “在下夏笙花。” 耶律涵眼中划过一道微光,他努力抬头去看夏笙花的样子,却什么都看不清,眼睛被泪水模糊,他伸手,想摸摸夏笙花的脸,“你母亲现在过得好吗?她有沒有跟你提起过我?” 夏笙花看着这垂危的老人,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凄凉,“娘亲身子硬朗,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她以前说起过你,说你是个美男子呢。” “哈哈,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只可惜,朕已经不是原來的那个人了。”耶律涵叹道,嘴角逐渐有血水溢出。 夏笙花替他拭去,虽然之前从來沒有见过耶律涵,却对这位铁血皇帝久仰大名,如今见到了,却也只能不胜唏嘘,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凡人,终究是无能为力。 “陛下请放心吧,在下会救四皇子离开的。”夏笙花道。 耶律涵微微侧过头來看着她,两眼浑浊,“你附耳过來,玉玺在……” ------------ 第一百三十三章 :【驾鹤归西】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夏笙花静静坐在床边.濒死的耶律涵双眼圆睁.似乎极力想要看清楚她的样子.她拿帕子.轻轻替他拭去泪水. 眼前逐渐清明.耶律涵看见夏笙花.恍惚之间.却见到炎阳端坐在面前.满眼柔情望着自己.“你长得.真像她啊.”耶律涵感叹着说道.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夏笙花心中有些说不出來的凄凉.回纥的这位皇帝啊.杀伐多年.临终却也不过是个求而不得的伤心人罢了. 她这样呆坐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起來.见耶律涵还温热的尸身翻转过來.他将玉玺一直藏在床榻下面的暗格里.因为卧病许久.沒有人想过对皇帝不敬.所以沒有人知道.耶律涵竟然会把玉玺藏在自己身下. 将床垫掀开.反过去盖住了耶律涵的尸身.夏笙花在紫红的床板上找到一个小暗格.抠出上面的栓子.将整个嵌在里面的盒子提了起來. 那盒子有一斤多重.夏笙花拿着从耶律涵身上找到的小钥匙.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玉玺來. 那是一方极品翠玉原雕的印章.上首刻着一头仰天长啸的巨狼.双眸两点鸽血红.栩栩如生一般. 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夏笙花将玉玺包好.找了半天都沒找到适合藏的地方.只好藏在自己的宦官帽中.然后双手拢在袖子里.垂首静待. 耶律阳在外面坐了好一会儿.内室都沒有半点动静.他心中有些疑惑.耶律涵的情况并不容乐观.那进去照顾的太监沒理由淡定成这样啊. 而耶律般双手几乎完全被折反过來.疼归疼.却沒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的嘴唇被咬破.满嘴的猩红.耶律阳轻蔑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还是忍不住.起身走到内室门前. 只不过是一个太监.就算是刺客.他耶律阳常年呆在前线.岂会怕他. 即便如此.耶律阳还是清了清嗓子.朝里面问道.“陛下病情如何.” 夏笙花站在门前.心里别提有多气了.如果真的要给耶律涵治病.哪里轮得到一个小小的太监來.但还是尖着嗓子回答道.“陛下病况不容乐观.大殿下……” 耶律阳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头來.“沒用的废物.”说罢.推门进入. 夏笙花垂首站在床边.床帐被放了下來.半透明的薄纱后面躺着自己的父亲.耶律阳上前.有些奇怪耶律涵竟然沒有发出声音來.便抬手去掀开床帐.见耶律涵静静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容安详.心中咯噔一下.“父皇.” 耶律涵沒有反应.耶律阳越发不安起來.探手去他鼻端试探鼻息. 什么都沒有…… “混账东西.你把皇上照顾成了什么样子.來……”耶律阳刚转过头來.夏笙花猛地抬手.一把极细密的粉末直接扑到他脸上.耶律阳猛然一怔.发现那是麻沸散的时候.已经全身都麻得沒有知觉了.只能这么眼睁睁瞧着夏笙花抬腿轻蔑地跨过自己.开门出去. 外室除了压着耶律般的两个侍卫.其余人都守在外面.只等耶律阳出來昭告天下自己登基为王.耶律涵的病來得急.远驻的三皇子根本來不及赶回來对耶律涵构成威胁.更不用提在朝中只有文官人脉兵权极弱的二皇子了. 这帝王之位.耶律阳是势在必得. 众人翘首企盼.皇帝寝宫的大门被人缓缓打开.‘耶律阳’一脸凝重地由一位小太监搀扶出來.脸色极差.守在外面的参军见状.忙扬声问道.“大殿下.可是陛下有状况.” ‘耶律阳’垂着头.手搭在小太监手背上.一语不发.那小太监见状.忙捏着公鸭嗓道.“皇上病况不容乐观.殿下心中百感交集.恐怕病气入体.” “殿下多多保重身体才是.”那参军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离得不是很近.也沒有赶着上前去领军功.便骑在马背上草草关切道. ‘耶律阳’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沒事.便由那小太监搀扶着离开了. 事实上.那位出门的耶律阳.并非耶律阳本人.而是被夏笙花救出來的耶律般.他脸色差.需要夏笙花搀扶的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吸入少量的麻沸散手脚发软而已. 夏笙花搀扶着换上耶律阳衣服的耶律般.带他在宫中慢慢踱步.耶律般现在需要好好适应一下.凛冽的寒风吹得他手足冰冷.却还是在夏笙花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前慢慢走着. “将军.你为什么要回來.难道你不怕死吗.”外面那么多的卫兵.夏笙花趁乱随宫人一起逃跑不是正好.为什么还要跑回來救他. “小声点……我之所以回來救你.是于心不忍.若不是我说了那句话.你也不会急吼吼地就回去见你父皇.”夏笙花低声道.搀扶着耶律般的手臂有些酸疼.但她还是忍着痛.扶着他走. 皇宫很大.她不认识路.先前是问着路找过來的.若要从另一面说起.沒了耶律般.她在皇宫里面乱窜也很有可能会被四处游走的士兵发现杀死. “哈.说句好话会死吗.”耶律般轻嘲道. 夏笙花顿了一顿.对他翻了个白眼.“你爱听不听.老子今天带你离开.也算是给天启一个机会.传国玉玺在我手上.你若是好好配合.只要离开这皇宫.召集到人马.凭着这玉玺你就能当皇帝.” 耶律般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他盯着夏笙花.“你不是在骗我吧.父皇把玉玺藏得那么好.你怎么可能找得到.”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玉玺在我手上我说是什么你还能有意见.”夏笙花瞪着他.头上压着的那块玉玺不知道有多沉.她这样想方设法带出來.难道还想自己独占王位吗. 就算回纥的满朝文武承认这块玉玺.也是断断不会承认她的. 她沒必要.也不是非得这样做. “行行行.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耶律般手脚稍有好转.便搀着夏笙花七拐八绕. 她虽然來这里许多天了.却对这个皇宫的格局十分陌生.天启和回纥之间的风土人情不同.她自然是不明白这皇宫走势如何的. 夏笙花就这样迷迷糊糊被耶律般拖着走了半晌.算算时间.耶律阳应该已经恢复过來了.这个时候.他应该会一边怒吼着将耶律涵的寝宫翻个底朝天.一边找人追杀他们吧. “四皇子.我们再这样走下去.迟早会被抓到的.”论到走路.夏笙花其实并不觉得累.只是精神紧张.所以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胀痛.她跟着耶律般朝前走.忽然闻到一股花香.愣了一愣.就见到空旷的甬道那端.渐渐移來一顶銮驾. 耶律般见避无可避.便拉着夏笙花站到边上.希望那顶轿辇能够完全无视自己. 夏笙花只是莫名地觉得这香氛有些熟悉.她被耶律般带着站在边上头朝墙面壁.心中隐隐约约的不安逐渐扩散开來. 轿辇飘飘摇摇.就在即将路过夏笙花和耶律般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女声.轿辇停了下來.“夫君怎么会站在这儿.大白天的沒有仪仗.莫要着凉了.”一双水嫩红酥的纤纤玉手探出來.将裹着珠帘的轿帘撇开一些.夏笙花身子微微一震.回过头去看她. “啊.”张青青惊叫一声.“你……你是夏……” “阳妃娘娘圣安.”夏笙花先她一步欠身道. 张青青眼中五味杂陈.却沒有立刻下轿.她四处顾盼.见沒有别人.便道.“你们上來.本宫带你们离开.” 夏笙花与耶律般对视一眼.便点头.双双上了那顶轿辇. 与此同时.只着亵衣的耶律阳双手搓着肩.双眼烧红了一般地发怒.怕他受凉.立刻有小太监上前替他披衣.耶律阳方才就是栽在扮成太监的夏笙花手上.此时见到太监.更是火冒三丈.抬脚将人踢开.“敌国大将夏笙花在宫中.带着四皇子意图谋反.江山社稷大乱.不杀此人.本宫誓不罢休.” “大殿下.只不过是一个夏笙花.何必如此忌惮.”严紫陌站在门口幽幽道. 耶律阳看着他.皱眉.“大祭司真是马后炮.这个时候才來讲风凉话.” 严紫陌瞥他一眼.他是这个国家的祭司.地位十分崇高.所以即便现在气昏了头.耶律阳也不敢对他不敬.最多只是言语上的暗讽.根本不敢再有逼得举动. 严紫陌沒有说什么.当着耶律阳的面平移着进门.耶律阳惊了一跳.看着他空荡荡的衣服下摆.结结巴巴道.“你.你的脚.” “有什么问題吗.”严紫陌问道. 耶律阳瞪着他.“你的脚怎么了.” 严紫陌沒有回答.只是门口响起车轮碾地的声音.珠翠推着一辆轮椅进來.垂这脑袋一言不发.严紫陌等她将轮椅推进來了.才安心坐下.身上改了绵软的毯子.十分安详.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尽之殇】 请使用访问本站。耶律阳看他一副沒事人的样子.心里虽然有火气.却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发.耶律涵刚刚归西.他还沒有登上大宝就跟大祭司闹翻.实在是不明智的举动. 等看了半天.见严紫陌还是沒有搭理他.耶律阳也不怎么在意.而是上前.“夏笙花跟着四皇弟进了宫.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知不知道又如何.陛下身死.你什么时候登基都可以.在乎这些做什么.”严紫陌慢声反问道.珠翠闻言.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眉间.沒有人看见. 耶律阳冷笑.“在乎这些做什么.本宫忍了这么多年.岂能纵虎归山.夏笙花是什么样的人你跟她睡过你不了解.” 严紫陌蹙眉.“你就是这么说自己的大嫂的.” 被严紫陌这么一句话噎的顿时无话可说的耶律阳脸色顿时铁青.“哼.好个大哥.好个大嫂.” “你只管记住不要伤她性命就是了.其他的.随你怎么样.”严紫陌扔下一句吩咐.便自己控制着轮椅出去了. 珠翠亦步亦趋跟着.严紫陌坐轮椅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推.他念力十分强大.就这么缓慢却又迅速地往前再往前. “公子.公子.”珠翠眼睛有些泛红.她凄凄哀哀小跑着追上严紫陌.严紫陌沒有半点要停下來的意思.就这么一个往前走.一个跟着走.“翠儿知道公子心里不快.将军她现在下落不明.大殿下又要……” “住嘴.不准再提她.”严紫陌这才算是开了口.但语气冰冷.仿佛夏笙花是完全不相干的人一般. 珠翠闻言.停下脚步.带着些许不敢置信.“公子.我……” “就算再怎么尽力挽留.夏笙花岂是我能留下的.我沒办法看着她痛苦的活下去.难道还不能看着她痛痛快快地去死吗.” 严紫陌这么一番像是放弃了一样的话叫珠翠心中揪痛.“可是你爱她啊.公子.你真的看得下去吗.” “你觉得.我看不下去吗.”严紫陌轻声问道. 珠翠伸手.想去拍拍严紫陌的肩膀.他背对着她.看上去那样的孤独无助.可是.这是她心目中神一般存在的公子啊.她不敢碰他……“翠儿不敢想.只是希望公子不要昧着良心去做事.” “……翠儿.你觉得我有良心吗.”严紫陌抬手抚上胸口.那里曾经被夏笙花枕过.这么久了.还是能感觉到她的气息. 要是夏笙花沒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会守着回忆过完此生.还是随她一并去了.天知道他有多想跟她一起白头到老.可是……天都不愿意看他和她在一起. 此时此刻.心中空白一片. 他回过头去看珠翠.后者欲言又止.似乎什么都回答不上. 严紫陌惨淡一笑.他可不就是个沒有良心的人么. 到现在为止.都觉得能看上他.夏笙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夏笙花坐在轿子里面.有些不自在地低头去看耶律般.轿子里面很暖和.耶律般的麻沸散还沒有完全解除.热气一冲.人就昏昏沉沉地.很快就人事不省了. 而这轿子里剩下的那个人.正用一种十分高深莫测的眼光看着自己. “张姑娘.许久不见.别來无恙啊.”夏笙花有些笑不出來.她知道自己现在表情很古怪.但笑起來一定更加古怪.所以不如不笑.于是造成了一种极为尴尬的局面. 张青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三月不见.将军还是原來的样子呢.” 夏笙花见她笑得如此自然.便放松了些许.“是吗.” “在我眼中.将军还是那个将军.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能将你打倒.”张青青一字一句道.见夏笙花鼻尖热出了汗水.便细心地用手帕替她擦去汗珠. 夏笙花有些发愣.看着张青青不解道.“张姑娘.” “叫我青儿吧.在这后宫.从來沒有人这样叫过我.夫君也只是叫我爱妾罢了.”虽然她现在已经是正妃.可改变不了曾经为妾的事实.耶律阳这样叫她.另一方面的意思.其实也正是在嘲讽她的身份罢了. 她是天启人不是吗.就算说是要帮耶律阳成就雄图霸业.她一个女人又能做些什么. 男人成就霸业的路上.女人只不过是绊脚石罢了. 夏笙花闻言有些动容.“青……青儿姑娘.敢问你可是要出宫.” “宫中戒严.兵荒马乱.何处不是去.”张青青沒有正面回答这些.她往手上架着的烟杆里面填进一些烟丝.抽了两口. 只不过是三个月沒有见到.夏笙花沒有想到张青青的变化竟然会如此之大.但她这样的回答.夏笙花却是在第一时间就起了疑心. 张青青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夏笙花并不是很了解.但是她几乎可以完全肯定的是.她原來一定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何故三个月的时间能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 她沒有一点准备.有些忐忑地看着张青青眼里的面庞.“你是要带我们去见耶律阳吗.”她到底还是不想真的见到张青青投奔敌国.从此为敌的. 况且.张青青现在是皇子妃.她的夫君.是耶律阳. 将口中烟雾缓慢而绵长地吐出.张青青微微一笑.“是啊.” 夏笙花叹气.“为什么要叛国.” “女子出嫁从夫.我既然嫁给了耶律阳.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魂.天启与我何干.况且.这一切都不是我造成的不是吗.都是将军你的错.” “我的错.”夏笙花不敢置信.她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是后惹到了张青青. 见夏笙花果然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张青青冷笑.“是啊.我这不长眼的.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喜欢错了人.你明明知道自己是女人.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那样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夏笙花直觉可能是有些不对的地方.但沒有想到张青青会如此激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质问. 张青青将手中烟杆随手扔在一边.“你一开始就沒有说明你自己的身份.我那个时候还傻傻地以为能和你结为良缘.甚至想给我哥写信求他保我出宫.可是我不知道你竟然是个将军……呵呵.本朝唯一的女将军.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你告诉了我你的身份.如果那天晚上你不是让我一个人离开.现在你也不会在这里见到我了不是吗.这一切.都要拜你所赐啊.夏笙花.”说罢.她伸手去捏住夏笙花的下巴颏. 夏笙花双手虚软无力.只能由着她捏住.张青青一脸迷恋地看着她.似乎恨不得将她立刻扒皮抽筋一般. “那天晚上……原來如此……难怪.我并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夏笙花心中是有些郁闷的.她是真心想要跟张青青好好交往.但并沒有意识到.张青青将她当做男人对待.自然一心恋慕.更加不知道她变成如今这样都是拜自己所赐. “我随着七舞郡主陪嫁到回纥.三个月的时间.将耶律阳身边的女人除了个干净.你知道七舞郡主是怎么死的吗.她在來回纥的路上已经和耶律阳睡过了.上个月的时候查出來有了身孕.我千辛万苦下药找人迷晕了她再奸污到流产.她醒了之后要死不活的样子真是可笑.当天晚上就上吊自尽了.舌头吐出來有这么长呢.”她比了个长短.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夏笙花.“我做梦都能梦到她吐着舌头朝我索命的样子.你知道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夏笙花.你真是罪孽.” 夏笙花伸手.用尽全力将她挣脱开來.“就算你对我是求而不得.可你岂能如此对待七舞.她是无辜的.”夏笙花简直是欲哭无泪了.三个月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七舞小的时候和她也是玩伴.她虽然沒有见过七舞长大之后的样子.但也可以想见是多么美丽的少女.竟然就这样香消玉殒了.真是世事无常. “她是无辜的吗.我难道就不无辜了.”张青青看着夏笙花.美丽的面容逐渐扭曲起來.“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凭什么全都怪到我身上.你得不到.却偏要强求.七舞是个好孩子.你为什么不能与她好好相处.她那么温柔.你如何忍心.” 张青青微微侧脸.“有什么不忍心她这辈子过得足够快活了.有的人.说不定还沒有这样的好日子过呢.” 对于张青青这样变态扭曲的想法.夏笙花不能苟同.她甚至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实在是可怕.可自己现在.却沒有办法自己解决.“所以.你不会放过我就是了对吗.” “我怎么会放过你呢.”张青青笑道.“我爱你呀.将军.我要与你长相厮守.我们要永远都在一起……”她说着.慢慢靠近夏笙花. 夏笙花侧身去躲.不甚脚下一滑.竟然从轿子门口滚了出來. ------------ 第一百三十五章 :【风声鹤唳】 请使用访问本站。这轿子是被人扛在肩上抬着的.夏笙花这么一摔.真是摔得不轻.手心立刻擦起一大块皮來.疼得要命. 不顾那几个抬轿子的人怎么看.夏笙花立刻起來.伸手去摸袖子里面藏着的麻沸散.这个东西是出奇的好用.只不过量不多.她手刚摸到袖子里.忽然一声破空声传來.小腿一阵酸麻的钝痛.她脚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 夏笙花捏着手里的药粉.转过头去看是什么人射出的箭. 只见高高的墙头上.站着一个穿了一身戎装的男子. 夏笙花也只是见过他一次.却从來不知道.这样儒雅的男人竟然也能披挂上阵.而且准头这样的好.她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看着墙上孤傲独立的男子.“亦無.你也是细作.” “夏将军别來无恙.”亦無冷淡地笑了笑.意思意思地跟夏笙花打了声招呼.便又抬手搭箭.对准了轿子. “你要做什么.”夏笙花惊得冷汗都下來了.她赶忙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來.亦無哼了一声.“四皇子留着也是沒用.不如杀了.大殿下自然会为我加官进爵.” 夏笙花蹙眉.“耶律阳还在找他的玉玺吧.你要是不想玉石俱焚.就把手上的箭放下.” “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叫我把手上的箭放下.你们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了.”亦無嘴上虽然是这么说.却还是将手中的弓箭放下.从墙上跃了下來.走到夏笙花面前看着她. 夏笙花跪在地上.回瞪他. “三个月之前.我可不敢像现在这样放肆.主上果然是祸水.竟然能把一代战神祸害至此.”亦無嘲讽道. 张青青从轿子里面探出手來.那几个抬脚的宫人抖着腿将轿子放下.垂手侍立到一边.“你敢动她.本宫绝不放过你.” “皇子妃娘娘.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亦無脸上挂着似笑非笑.冷得叫人不寒而栗.他走到张青青面前.鄙视地看着她.“你以为大殿下那么喜欢你.跟夏笙花相比.你什么都不是.”说罢.微微抬了抬手.便有一队兵马涌出.将夏笙花团团围住.而轿子里昏迷不醒的耶律般.也被人架了出來. 这么大个皇宫.夏笙花一开始也不怎么抱希望能逃出去.此时此刻被抓住了.她反倒优哉游哉地放弃挣扎.由着那几个卫兵将自己也架了起來. 她腿上还嵌着一支箭.一路被人拖着.血迹滴了一路.却听不见一声惨叫.反而夏笙花一脸的闲适.仿佛腿上那支箭根本是粘上去的一样. 耶律阳还留在耶律涵的寝宫之中.皇宫被卫兵团团包围.事变來得快.去的也快.只要找到玉玺.什么都好办. 夏笙花被人拖到耶律阳面前的时候.脸色已经苍白的很不像样了.倒在地上的时候.人软得不像话.像是全身骨骼都已经化掉了一样. 耶律阳低头看着面前的夏笙花.抬脚踢了踢她的小腿.夏笙花沒有一点痛的样子.反而很有精神地自己坐了起來.看着耶律阳的眼神毫不畏惧.甚至是挑衅的. “好你个夏笙花.竟然敢这样对待本宫.”耶律阳见她好像真的不痛.抬脚碾着夏笙花的伤口.伤口因为受到压力.血涌了出來.朱红的地毯立刻被染成鲜红.夏笙花微微颤动了一下眉毛.“怎么.输不起吗.” “夏笙花.你现在只不过是一块任本宫宰割的鱼肉.我想怎么对你你都无法反抗.”耶律阳探手去勾起夏笙花的下巴來.夏笙花被迫高高抬起头來.苍白而削瘦的脸不算好看.却有着一种别样的吸引力.耶律阳看着看着.渐渐地嗤笑起來.“我道是为什么你们夏家的女人这样让人着迷.以前沒怎么觉得.现在看來.你长得真是漂亮.” “你想上我.”夏笙花冷笑.眼中是无尽的蔑视.耶律阳被她看得心头火起.一把将夏笙花从地上拖起來扔到外室的软榻上.狠狠地将她按在榻上.几乎要将夏笙花活活掐死一样地用力. 夏笙花沒有挣扎.脸被掐得有些泛红.她嘴角有血淌下.想必是内伤复发.脸上却沒有什么变化.耶律阳也不管这些.急火地将她褴褛的衣裳撕开.直到最后一件衣裳也被扯落.映入眼帘的.是一具伤痕累累的女体.耶律阳看着夏笙花的身体.伸手一寸寸地抚摸.一边嘲笑道.“真不知道严紫陌是怎么做下去的.对着这样难看的身体.他难道不会吐出來吗.” “他不会吐出來.你难道就会.”夏笙花反问道.耶律阳这种五十步笑一百步的作为.她若真放开了笑.真是要肚肠抽筋三天三夜了. “贱人.”耶律阳狠狠地咬住夏笙花的肩膀.轻易就在她肩上咬出见血的牙印.夏笙花仰面躺在柔软的被榻之上.笑得眼泪直流.“你难道不想要玉玺了.” 在身上到处蹂躏的耶律阳一怔.旋即抬起身子俯视着她.“把玉玺交出來.”他几乎把内室掘地三尺.却连一方规格过得去眼的玉块都找不到.那玉玺.想必是被夏笙花捷足先登了. 夏笙花抬手将耶律阳推开.默默地穿好衣服.毫无所觉一般.直接把耶律阳当成了空气.“你要玉玺.可以.放我们走.”这个我们.指的是她和耶律般. “你觉得我会答应你.”耶律阳眯着眼睛看着夏笙花过分削瘦的背影道. “那么就要请问大殿下.玉玺重要.还是四殿下和在下重要了.你若是不想要玉玺.我自然有的是办法毁掉它.叫你做不成皇帝.但你若是想要.我的要求很简单.只不过是让你放了我和四殿下两个人而已.我现在不会武功.无异于是废人一个.至于四殿下.文不成武不就.在朝中一沒有人脉.二沒有兵权.你扣着他又是为的什么呢.” 耶律阳沉默了.但也仅仅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登上大宝之后无上的权利与地位.是他绝不能割舍的追求.为了这个.他可以放弃所有. 更何况是耶律般这么个沒用的弟弟.“好.我答应你.” 夏笙花了然一笑.“大殿下真是有勇有谋.先帝陛下要是看见了.指不定是多么的欣慰呢.” 耶律阳瞪着她.但他容不得出半点差错.传国玉玺在夏笙花的手上.他现在别的不怕.最怕的.却是夏笙花真的拿着玉玺威胁他.将那宝贝疙瘩给摔碎了.那他所有的一切.都会是白搭. 一个国家.君王是无上的存在.但是玉玺.却是皇帝存在的标致.甚至是一个皇帝的核心.沒有玉玺.耶律阳无法批改奏折.无法下诏.更加不能凭着自己是大皇子去要求诸侯听命于自己.只有手上握着玉玺.他才能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 包括眼前这个一脸不屑的女人. 夏笙花自然是不会知道耶律阳现在心里是在想些什么.她要的已经达成.现在剩下的.就是带着耶律般离开回纥.回到天启.即便她不能再动武.至少天启才是归宿.她不会死在这个地方.至少不是现在. …… 耶律般迷迷糊糊醒转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他睁开眼睛四处探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马车上.掀开车帘.夏笙花正坐在车头上.扬鞭赶马. 至于那两匹马……“将军.我们这是在哪儿.” “你醒了.我们正在去天启的路上.我用玉玺与你皇兄做了交换.他答应放你我离开回纥.”夏笙花眼中难掩喜色.她很想很想回到天启.这段时间所经历的.叫她累到不能再累.好想就这样睡过去.永远都不要醒來. 那样.她还能在梦里与严紫陌相会.还能回忆与他共度过的美好的光阴. “快点.我们快点离开.”耶律般抓着夏笙花的手急道. 夏笙花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快点离开这辆马车.这两匹马是经过训练的宝马.会听从训练者的口令.我们快点下车.”耶律般急得什么都顾不上了.抓着夏笙花的手抱着她从马车上滚了下來. 两匹马毫无所觉地继续往前跑.夏笙花从耶律般的怀里出來.看他疼得不能自已.赶紧扶着他仔细查看.“你受伤了吗.” 耶律般摆摆手.“我沒事.我……还能撑住.我们走.这里距离漠北边境不远.趁他们沒有追上來.我们快点走.” 夏笙花点头.却难掩心痛.这男人.年纪不过十八.甚至还沒有成年.她一直都以他是小孩子为缘由拒绝他.却不知道.这常年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离了鸟笼的庇护.也是这样的有担当. “我们走快些吧.后面一定有追兵.换个方向走便是了.”夏笙花搀着耶律般的手道.她自己腿上也有箭伤.虽说只是想.但也**不离十.这或许.是早就设下的算计.她腿上受伤.正好给逃跑带來了难度.更何况还带着个麻沸散药性沒过还摔瘸了腿的耶律般.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心如蓬草】 夏笙花扶着耶律般朝一个方向不停千前进,她的腿很疼,却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一旦停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她完全想象得出來。 “将军,这是什么方向?”耶律般有气无力地问道,夏笙花替他将脸上的虚汗擦去,低声安慰道,“不远了,这里离天启边境只有一点点路了,我带你回去,你不会有事的。” 耶律般看着夏笙花,黑暗之中双目炯炯,夏笙花偏过头去躲开他的视线,“我会带着你回去的。” “带我回去?做什么?我是回纥的皇子,你带我回去,我要不就是为奴,要不就是死,将军,我们离开天启和回纥,走得远远地……” “住嘴!”夏笙花怒道,“这话,不止你一个人说过,可我有自己的担当,你若是不想跟我走,我可以暂时帮你隐瞒身份,等时机成熟,自然会送你离开,断不会让你有什么危险!”夏笙花这句话一出口,耶律般就沉默了,他一路上不停地在问夏笙花什么时候能到天启,终于要到了的时候,却又开始犹豫。 他是真的喜欢她啊!这辈子,从來沒有对一个女子这样动心过,说什么喜欢她的相貌都是胡扯,夏笙花就是夏笙花,她长得不漂亮,却是实实在在让他喜欢的,如果有如果,他绝对不会在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管,将她拱手让进严紫陌的怀里! “是我说的不对,你别气着,身上还有伤呢。”耶律般轻声道。 夏笙花呼吸一窒,对于耶律般的退让,忽然感到说不出來的苦闷与悲凉,“你……去了天启之后,自己多保重吧。”说罢,她将耶律般的手搭到自己的肩上,扶着他继续往前走。 耶律般虽然是个男人,但他从小娇生惯养,吃不了什么苦头,夏笙花是带着伤扶他前进的,他便隐忍了一路,只是不停地问问題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此时被夏笙花这么一说,忽然感到脚腕处钻心地疼痛,忍不住哼了一声,就再也迈不开步子了。 夏笙花将他放到一棵树下,麻利地替耶律般脱了鞋子检查,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真的是吓了一大跳。 这贵公子的脚已经摔断了,骨头的断茬在皮肉的包裹下几乎能分辨出來断在什么地方,断骨的地方肿起老高,还有不规则的清淤,夏笙花蹙眉,“你骨头都断了,为什么不说一声?” “我们要赶紧逃走不是吗?大哥已经为了皇位什么都不要了,我这一条腿又算什么?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耶律般闷声道,见夏笙花脸色极差,想她是在担心自己,便勉强笑了,“这个时候能见到你担心我,就是死也值了。” 夏笙花抬眼瞪他,起身去找了木棍,撕下衣摆替他上药包扎,耶律般虽然麻沸散余劲未退,却还是让他疼得够呛,这样草草包扎完了之后,才抿着嘴跟着夏笙花继续走。 行到一处湍急的河边,夏笙花抬眼,见前方不远处的山头,顿时喜出望外,“到了!我们到了!” 耶律般昏昏沉沉地睁眼,此时天际将白,他疼了一夜,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汗流过多,整个人都有点虚脱了,听见夏笙花说到了,也勉强打起精神來抬头看。 似乎是在眼前不远处,却又飘渺仿佛难以到达,说是不远了,还是要走很久吧?他轻轻一笑,“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终于让我找到你们了。”回应耶律般的不是夏笙花,但听这样耳熟的声音,夏笙花用脚趾头都能想出來是哪个杀千刀的,“亦無,你曾经也在太后手下做过事,为什么要背叛天启?” 骑在马背上的俊美男子闻言,轻轻一哼,“将军以为我在太后手下做事,就得一辈子给她当牛做马了?你想知道为什么,拿着你的人头來交换吧。” 夏笙花淡定如常,她见过的世面不知凡几,即便沒了武功,亦無还是不足以让她惧怕,她站在耶律般前面,挡住他的视线,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想拿我的人头,你有那个本事吗?” “不知死活的女人!”亦無抽出马背上的长枪,直指夏笙花,“你这一辈子过得也真是够苦了,回去之后还不是要上战场,横竖都是个死,就让你死个痛快!” 夏笙花挑眉,但她沒有动,而是环顾四周,今日出來狙杀她的,自然不会只是亦無一个人,还有他带领的卫兵,至于耶律阳本人,只怕已经带着玉玺登基了吧?“本将军武功在身的时候,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就算今天我失去功力,你们想从我身上讨到便宜,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她说着,带着耶律般径直后退。 狠话是放出去了,但今天要想脱困,真的是难上加难,难不成,真的天要亡我? 夏笙花这样想着,有些不甘地瞪着马背上嚣张狂妄的男人。 若是换在平时军营里有这样嚣张的刺儿头,罗参军早把丫的拖下去抽大耳刮子了,还容得了他在这儿瞎逼逼? 在心里鄙视一番之后,夏笙花哼了一声,“你有本事,把枪扔了,我跟你打,你要是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打不过,那真的是要笑掉大牙了!” “你想死,也不用这样挑衅,因为你很快就会死。”亦無虽然气恼,但也担心是夏笙花的诡计,所以厚着脸皮按兵不动。 双方僵持,敌强我弱,夏笙花拉着耶律般的手,死死瞪着亦無,这个时候只要她气势弱一点,很有可能立刻就会被斩首在马下。 她好不容易挺到这里,绝对不能轻易死去! 好半晌,亦無像是终于意识到夏笙花使不出什么幺蛾子,策马逐渐上前。 “忍不住了吗?你难道就不怕我留有后着?”夏笙花挑眉问道。 亦無顿了顿,“你想吓我?主上在你背上钉入的两枚钉子,让你这辈子都不能使用武功形同废人,他当初想与你好好过日子,想不到你心里根本沒有他,你自己要死,是你自己的事情,凭什么牵累主上为你伤心?” 夏笙花闻言,微微动容,“阿陌他已经与我沒有关系了,你现在提起是想让我痛改前非吗?分明是他先负我,你说得还振振有词,好像很有道理一样。” “你!果然是牙尖嘴利,给你活路你都不要!”亦無怒道。 夏笙花翻了个白眼,她先前猜不透亦無是什么身份,结果他一开口就是主上,想也知道是异族的人了,异族的人不帮回纥难道还要帮她夏笙花吗?当下也就不再纠结,“你的意思是,你能放我一条生路,然后带我回到阿陌身边咯?” “将军, 不要去!”耶律般闻言立刻紧张地抓住了她,夏笙花拍拍他的手,让耶律般放开。 耶律般松开手,还是很紧张,只见夏笙花慢慢走到亦無面前,进了攻击范围,亦無却也沒有立刻伤她,而是用长枪抵住夏笙花的咽喉。 夏笙花仰头看他,“你要是回去了,记得好好求求你的主上,叫他别杀了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亦無大惊,正要动手,却已经來不及了,夏笙花还是用的老办法,手里藏着药粉,趁亦無听自己说话转移注意力的时候,撒到他的眼睛里面。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天际,夏笙花赶紧后退,这片刻之间,她沒有功夫,只得摔倒在地上,亦無胯下的骏马被惊到,人立起來,将亦無甩在地上,两个蹄子直接踏到他的肚腹上,立时将人踩得吐血晕厥。 夏笙花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亦無带來的卫兵也不敢轻举妄动,马的杀伤力还是很强劲的,他们都不敢立刻上前救人,就是怕误伤或者原本沒什么大事儿的人被自己这么一吓真的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耶律般一瘸一拐,趁乱跑到夏笙花身边,将她从地上抱起來,夏笙花闭着眼睛,脖子上一道竖划过下巴的血痕,是被长枪误伤的,虽然脖子受伤,但好在沒有伤到咽喉致命的地方。耶律般心疼地抱着她,跑到岸边,带他往水里走。 “快射箭!不能让他们跑了!”后面有人吼道,夏笙花隐隐约约听见了,心里咯噔一下,但旋即就被水流沒顶,意识一下子模糊起來。 耶律般抱着夏笙花,脸色苍白如死,夏笙花脖子受伤,入水便染出大片鲜红,他害怕地伸手按住那个伤口,颤抖着将自己的嘴唇抵上她的,渡气给昏迷的夏笙花,“你不能死,知道吗?你要好好地活着,活下去……”水面微波荡漾,逐渐被鲜红覆盖而过。 夏笙花醒來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搭在一块浮木上,正在顺水漂流。 耶律般却不见踪影,她恍惚着又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泡在水中泛白的手渐渐握紧,她不敢去想,耶律般也不会武功,他不见了,会是怎样一个下场。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宿命纠葛】 请使用访问本站。夏笙花独自在水面上漂泊了好一会儿.她身体因为长时间泡在冰冷的水里.已经僵硬得动弹不得.只能随着水流泊到浅滩.缓了好久.才算是缓了过來. 耶律般还是沒有踪影.她独自坐在水边.看着因为晨曦而波光粼粼的水面.久久不愿离去. 她当时已经昏迷了.不知道耶律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脑子有些昏昏沉沉地.模模糊糊.什么都想不起來. 这样发呆一样地坐着.直到日上中天.有山中人家的女子來水边洗衣服.才发现了呆若木鸡的夏笙花. 她被人围起來.带到村长面前.昏迷之中.她顺着河流飘过了地界.回到了天启.但看着眼前熟悉的衣着言谈.她却有些不能自已.“你们有沒有见过一个男的.” 这样问了好多遍.乡下人虽然见识不多.却还是能从夏笙花的言行里看出來.她八成是在找人.至于为什么.或许是她跟人家私奔.或许是那男的欠她钱.反正是人家的私事儿.也不好多问.于是不管夏笙花问什么.都是摇头. 夏笙花到处问完未果.还是不死心.她不信耶律般会被捉回去.但也不愿意相信耶律般会死.比起后者.她倒是更愿意相信前者. 村长见她衣衫褴褛.虽是回纥的着装.却是天启人的长相.想她可能是什么逃奴也说不定.就干脆收留她一夜.第二天叫她带着俩填肚子的黑馍去县城想办法落个户. 夏笙花一言不发地上了路.却只是去县衙报了个名字.就匆匆回到了上岸的那条河边.继续呆坐着. 她很乱很乱. 胡桐跟着展信感到的时候.夏笙花一脸迷茫地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整个人.不管是外表还是神情.都可以用一个词概括. 苍白. “将军.末将來迟了.”展信见夏笙花独自坐在那儿.赶忙上前下跪双手抱拳道. 胡桐将一双手揣袖子里.默默地看着她.“将军可是有心事.”不难看出.她失踪的这段时间.一定吃过不少的苦头. 她比三伏离开的时候看上去瘦了太多.让他怀疑夏笙花现在已经沒有重量了.只是一个孤魂野鬼. 夏笙花闻言.沒有回头.还是看着水面.“我不知道……” 胡桐蹙眉.“百万大军等你统帅.你现在连自己心里有什么心事都不知道.你难道是想甩手不干了吗.” 夏笙花抱紧自己的膝盖.缩得更小了. 胡桐见状.气不打一处來.手指着夏笙花的背影就破口大骂道.“你这沒出息的蠢货.你不打谁他妈求着你打.你这样对着水面.也不好好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怂样儿.你不干.有的是人要干.” “你骂也沒用.我现在是不会回去的.”夏笙花淡淡道.她曾经也纨绔过.但在漠北.做到将军这样的高位上.敢这样臭骂她的人.只有胡桐一个. 她迷茫的时候.胡桐会将她骂醒.她痛苦的时候.胡桐会打得她无暇多顾.在他的指引下.夏笙花挺过了多少难关.但是这一次.她觉得.可能沒有用了吧. “你到底在想什么破事.现在大战在即.由不得你儿女情长啊.” “可我是个人.我也有感情.我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管.不然.我也不会当你们的将军了吧.”夏笙花道. 胡桐瞪着夏笙花的背影.那气愤和痛恨的样子.让展信以为他会把夏笙花活活撕开.“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要好好静静.”夏笙花道. 胡桐不怒反笑.拂袖离去. 这之后的两天.再沒有人來打扰她.夏笙花独自坐在水边.不知道是在发什么呆.不吃不喝.好像根本不会饿一样. 山村里的人知道夏笙花身份显赫之后.出于天生的畏惧.根本不敢跟她说话.但是这小小的山村.衣食住行用的水就是那条河水.夏笙花一个人独自占了一个河岸.真是叫人郁闷. 于是就出现了.夏笙花独自坐在一个岸边.看上去各种空虚寂寞冷.而另一边的水岸上人满为患. 这奇怪的现象也沒有持续多久. 第三天的早上.村中捞鱼的小子拖到沉甸甸的东西.以为是捞到大鱼了.欢天喜地拖上來.却发现是一个死人. 那个死人.穿着怪异.头上有两排小辫子.虽然已经被水泡得臃肿了.却也不难看出生前是何等的英俊. 这个死人.正是自入水之后.便失去踪迹的耶律般. 夏笙花听见吵闹声.才抬起头.看见耶律般的衣着.才猛地起身.跑到那边去. 战场上.她是见过无数生死的.但是放在这个时候.却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 在这之前.夏笙花从來都沒有多去考虑爱恨情仇.她心中装着雄图大志.天下苍生.保家卫国是义不容辞.国家优先于一切. 认识严紫陌之后.才渐渐地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 耶律般对她有多好.夏笙花先前只知道个大概.她知道耶律般喜欢自己.却从來沒有想过要将耶律般与严紫陌做比较.因为根本沒有比较的必要.她心里只有严紫陌. 耶律般为了她偷偷从盛京赶到漠北.冒着被抓的危险将她带回悉心照料.耶律般为了她.不顾会被皇帝找太医的危险.大张旗鼓地找太医给她看病.对她几乎言听计从. 她或许可以认为这是因为耶律般沒有脑子.沒有常识.任何人.只要有点顾虑的.都不会像他这样做.最起码.也会想个更为安全一些的策略. 可是她从來都沒有想过.耶律般会沒脑子到为她当挡箭牌. 耶律般是呈一种略微扭曲的姿势被放到地上的.他的背.像刺猬一样插满了流矢.手白到几乎透明.微张着向前.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你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东西.告诉我啊……这样一言不发替我挡箭.我死都不会原谅你.”看着耶律般的手.夏笙花轻轻握住.泣不成声. 她从來沒有这样痛过.严紫陌让她体验了绝望.耶律般则让她知道了.什么叫后悔. 夏笙花这辈子沒有后悔过.耶律般的死.却让她后悔.或许那个时候.根本不应该跟着他去盛京.那样的话.就算耶律般死了.她也不会感到难过了. 这样沒心沒肺的想法.真是可笑啊……现在说來.还有什么用呢.人都沒了…… 夏笙花带着满心的哀痛.将耶律般葬到山上.独自在耶律般的坟前坐了一个晚上.雕了一块不符合规格的牌位.就下山了. 她回到军营的时候.胡桐正在看兵书.夏笙花在山村里面出的事.他早就收到了消息.此时听见.也不由得叹气.放下了手中的兵书.起身出门迎接. 梦儿见到瘦得不成人样的夏笙花.哭得不成人样.夏笙花只是抱歉地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胡桐出到帐外.见夏笙花精神尚可.三天沒吃东西还是那么精神奕奕.却沒有半点调侃的心思.“这两天好好休息吧.前线目前还沒有危急到要你出面的地步.先修养再说吧.” 夏笙花苦笑着摇头.“现在.恐怕是不能了.” 胡桐奇怪地偏了偏头.夏笙花将梦儿带回主帐.什么人都不让进去.须臾之后.梦儿从帐内出來.脸色差得要命.胡桐刚要开口询问.就听见她大骂严紫陌不是人. 可夏笙花沒了武功的事情.谁也不敢声张. 这关系有多重.谁都清楚.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让夏笙花恢复功力才是. 是夜.夏笙花坐在主帐的太师椅上.椅子上垫了今年新猎的熊皮.柔软.温暖.她却沒有什么感觉.捧着书简看了得目不转睛.因为瘦得太厉害.梦儿怕她被桌子硌到.便连桌面都铺了一层皮毛.要写字.就拿一叠纸垫着.反正是用的毛笔.也不怎么有影响. 梦儿带着夜宵过來找夏笙花.身上包得严严实实.披风围得密不透风.一只手提着塞了棉花保暖的食盒.一只手里还抱着一个大毛球. 天还冷着.三个月的时间.小豹子长大不少.身上一层膘贴上.滚起來像个大球.特别喜欢跟人撒娇.就像是家里的大猫一样. “将军.晚上冷.别冻着.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吧.”梦儿将炖好的汤和宵夜的云吞放到夏笙花面前.夏笙花眼皮子都不给抬一下.“冬夜寒冷.喝汤无用.去拿我的好酒來.” 梦儿傻眼了.“将.将军……” 夏笙花看向她.“别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师爷沒有给你示范过怎么偷酒.你说了我都不信.拿來.我要喝.” “可是这对身体不好.你现在还虚弱……” “虚弱的不是我的身体.是心.我要喝酒.梦儿.” 梦儿看着夏笙花眼中的请求.心便软了.她到夏笙花床边.掀开床帐.从床底抱出一坛酒來.夏笙花接过.自己找了杯子和酒勺.倒了一杯.洒在地上.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曙光乍现】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将军.你不是要喝酒吗.为什么……”梦儿见夏笙花行为有些怪异.便小声问道.夏笙花面上露出些许悲切.“我想.敬他一杯.” 梦儿闻言.微微地蹙起眉头.“将军.耶律般是回纥人.你……”你被回纥人骗.被回纥人伤成这样.现在又要为回纥人伤心.真是够了. 夏笙花又倒了一杯酒.撒在地上.三杯之后才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喝的.是上等好酒.嘴里却是数不出的苦滋味. 将酒杯放回桌上.夏笙花看着自己的双手.两眼发直.“我这辈子.为天启立下战功赫赫.杀了多少回纥人.但耶律般不是我所杀.他却因我而死.叫我如何不难过?” 梦儿知道她心中苦闷.但还是不能如何理解夏笙花.她本能地觉得.回纥人都是坏的.原本只是呆在宫中.对回纥只不过是两国之间对峙.听说了大皇子**宫女的丑事之后.对回纥更是沒有好映像.更何况她被太后安排到了夏笙花的身边. 刚开始的时候.对严紫陌的身份还是有那么隐隐约约的一点觉知的.严紫陌身份.一定沒有那么单纯.他表现得那样无害.却更是叫人怀疑. 梦儿眼睁睁看着夏笙花受苦.却一直只是旁观.如何能对回纥有个好映像. “将军.你节哀.现在身上有伤.还是不宜饮酒过多.”梦儿劝道. 夏笙花摇头.闭上眼睛细细想想.只觉一片凄凉.“我以前.一直都觉得.我是那么的喜欢阿陌.喜欢到可以放弃一些原本很执着的事情.可我注定不能与他白首.耶律般说.如果当初沒有严紫陌.说不定娶了我的人会是他.她一直都不信.现在.大概是信了.” 耶律般的付出.动摇了夏笙花的意念.某种程度上说.他成功了.但是他已经死去.斯人已逝.再怎么样.都无法挽回了. “将军.你难道……”梦儿听到夏笙花的话.瞪圆了眼睛.她怎么都想不到.夏笙花会因为一个耶律般.忽然之间动摇了.她更加想不到.夏笙花真的沒有那么喜欢严紫陌了. 感情是一种非常复杂的问題.或许.夏笙花能够想通.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了. “我不想那么多了.等我把病治好.就上阵吧.”夏笙花扶着额角轻声道.便伏在桌边.梦儿担心.便守在边上替她掌灯. 夜渐浓.军营逐渐沒如黑暗.虽然灯火通明.可是和这天地的黑暗所比.微小如虫豸. 严紫陌闭着眼睛.听下面的人汇报情况. 夏笙花进水之后.曾遭箭射.水中有明显的血迹.但是水流太急.根本來不及追上去.她就这样漂走了. 亦無面无人色躺在轮椅上.他腹部被马蹄踩中.差点沒对穿.现在还疼得要命.根本起不來.只能颤抖着惨白的嘴唇看着严紫陌一脸的淡然. 他好像从來都沒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出除了淡然以外的表情.亦無心中有些不爽.毕竟自己差点死掉.严紫陌这样淡定.让做下属的感到心寒.勉强撑着身子.听卫兵汇报完了.他倒是要看看.严紫陌会说什么话. “所以.夏笙花死了.”严紫陌问道.表情还是那样的淡然.连一丝丝变化都沒有.亦無看着他.却忽然有些害怕、 严紫陌高兴与不高兴.有几个人能看得出來. “很好.那么.漠北群龙无首.攻占将轻而易举.”严紫陌点头道.亦無还是不敢将眼睛眨一下.严紫陌的话.让他心头沒來由地一跳.这么一跳.牵动了腹部的伤口.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了一句.严紫陌注意到他.缓缓抬手.“辛苦了.天启迟早成为我回纥的江山.你是功臣.” “主上.这都是属下分内之事.”亦無说着想行礼.却疼得倒了回去.更是火上浇油. 严紫陌摆摆手让他不要激动.请太医來将他待下去疗伤.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双腿十分优雅地并拢着.极为端正的坐姿.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似乎正在想什么事情一样. “公子.将军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珠翠从耳房出來.安慰道. 严紫陌睁开眼睛.冷笑.“死了才最好.她若是死了.我这一生都会因为沒有她而无边黑暗.让我就这样到死.不是一种很好的惩罚吗.” “公子你万万不可这样说自己啊.你不是真心希望她死的对吗.你不是啊.” “我不是吗.翠儿.你觉得我应该庆幸她沒有背着我死去.而是等到开战的时候.让她当着我的面死吗.” “翠儿不是这个意思.公子……”珠翠快要哭出來了.严紫陌说得仿佛沒有半点余地.教她担心.不是夏笙花会死.而是他会死啊. 严紫陌合起双眼.“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我要好好静静.晚饭不用送來了.我不想吃.” 珠翠伤心地走了.严紫陌的想法.向來与别人不太一样.一件事情.有的人看着是好.有的人看着是坏.可是严紫陌不是.他可以非常冷静地分析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冷静到像是在旁观一样.他对自己的生死.从來漠不关心. 夏笙花.可以说是他唯一的弱点.但珠翠想不明白.为什么严紫陌能狠心到眼睁睁看着夏笙花赴死.他不是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吗.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 严紫陌抬手掩面.不知脸上是哭是笑.他肩膀颤抖了好一会儿.一声腔调怪异的低泣从指缝漏出.屋中一切仿佛变成灰暗.都在陪着他一并哭泣. 而与此同时.远在天启皇城.一切.却都还是那样鲜明. 玉楼老鸨晚娘倚着栏杆看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严紫陌走后.玉楼回复平静.她只是在暗中收集关于天启贵族的消息.也沒有什么大事.清闲得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小日子过得是舒坦. 忽然.人群中出现了一袭红装.在晚娘眼前一闪.忽然就不见了. 那种惊心动魄的红.还真是普天之下不作他人想. 晚娘回过头.看见阴妙姬垂手站在自己身后.“娘娘……” 阴妙姬面上妆容依旧精致.但眉眼却难掩沧桑.她还是那样的美丽.却让人觉得.是一朵保鲜不够到位的鲜花盛放到极致.花瓣开始逐渐萎缩起來. “我要你替我办一件事情.”阴妙姬道. 晚娘抬起帕子遮住嘴唇.“娘娘有何吩咐只管说便是了.” “把朝中有兵权的大臣的丑事全扒出來.找人要挟.不管用什么方法.绝对不能让皇帝出兵.”阴妙姬道. 晚娘微微一愣.她本人.是异族女子与天启人偷偷生下的野种.但多年前.被刚刚及摒的阴妙姬垂怜.才留在了身边伺候. 阴妙姬年轻时候发生的事情.以及她后來因为情伤而对严紫陌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 或许阴妙姬有大错.但也不能完全怪在她的身上.女人总归是感性的生物.感情优先于理性.她伤害严紫陌.也不过是因为心中苦闷…… 晚娘是十年前到了天启.开了这么一家卖肉的馆子.她在阴妙姬身边呆过的时间.远比外人所想要更长.对阴妙姬的了解.也远远超过外人所知. 她可能最疼的是耶律般.但是心中最爱的.或许仍然是那个从小多灾多难的大儿子严紫陌. 那是她与唯一的挚爱所生的骨血.她那样狠毒.很多时候.都是在身不由己. 阴妙姬是异族的圣女.向來.异族是要与回纥皇室通婚的.可是及摒之后的她却沒有守住自己的贞操.还在外面与人有了私生子. 这也并不是不能被原谅.因为回纥的皇帝陛下耶律涵.也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两个人巧合地喜欢上了同一对兄妹.却都受到了挫折.互相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结为夫妻.生儿育女. 回纥的后宫.与天启是**不离十的.宫斗远比心理准备得厉害.所以.严紫陌半岁那年.她狠心将怀中嗷嗷待哺的婴儿扔在了脚边.踏上了皇后的宝座.自此恶毒相待. 回想起得到凤印的那天晚上.皇帝设宴群臣.阴妙姬坐在寝宫的床边.对她说道.为了自己.为了紫陌.她不能再疼爱他.这一辈子.就当她是个恶毒的女人.让他恨.远比让他夭折來得划算. 晚娘看着阴妙姬疲累的眼眸.忽然泪水夺眶而出. 阴妙姬原先威胁过严紫陌.不许他与耶律般抢女人.却也只是说说.严紫陌与夏笙花成婚之后.她并沒有真的去干涉什么.可是现在.她决定阻止天启出兵…… “就当我丧尽天良.坏事做尽了吧.就算夏笙花已经是凡人了.我也不能让她活下去.”阴妙姬说道.夏笙花活.回纥会如何.严紫陌会如何.她想象不出來.也不敢想象.她只是个女人.她要照着自己的去做.而不是被动地等待事情去发生.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恍若隔世】 请使用访问本站。这场仗.从一开始打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的时间.边关戒严.进出简直难如登天. 天气在霜寒之后.似乎有了回温的迹象.这天万里无云.几乎所有人都换下了厚重的外衣改穿较为轻薄的棉袍.主帐顶上的积雪.在气温回升之后逐渐融化成雪水.顺着边角滑落. 夏笙花蹲在主帐边的歪脖树下.拿着小铲子一铲一铲地挖着泥土.手脚还算有力.她挖完泥巴.将分装成小坛.封好泥的酒坛子放进坑里埋着.做完这一切.身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夏笙花起身.回头看见梦儿双手叉腰端着碗药站在后面.一脸的愤懑.“将军.你怎么又不喝药.” “这苦水你要喝你喝.我不喝.”夏笙花摇摇头.慢条斯理地将衣服上的灰尘掸去.作势要进主帐.被梦儿立马拦下.“将军.” “梦儿.你就放过我吧.”夏笙花无奈道. 梦儿叹气.“将军.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身上的伤还沒有好.要好好调理啊.要是以后留下病根可怎么办.” “这个问題我不想考虑.你把这补药给我喝.不如倒树底下.这颗树.是当初师爷从他乡特地移來的腊梅.我每天晨起练功的时候都要踹上两脚.踹了八年.如今弯成这样.也算是一种特色了.” 梦儿眼睛瞥了一眼当了夏笙花八年受气包的那株腊梅.树干高于膝盖的地方几乎贴地生长.可怜巴拉的样子.简直叫人哭笑不得. “将军.这株腊梅招你惹你了.这样对待它.”梦儿看着那株可怜的腊梅问夏笙花道. 夏笙花眯了眯眼.“师爷个老奸巨猾.我看不惯他罢了.这株腊梅两年前就不开花了.你要不替我照顾两天.反正我现在沒办法动武.也算是给你点时间可怜可怜它.” “胡军师他老奸巨猾.”梦儿蹙眉.对夏笙花的话不予认同.胡桐对天启算是尽心尽力.对夏笙花也是忠心耿耿.她说他老奸巨猾.她真是不能认同.“将军.你是不是误会了.胡军师人那么好.怎么会老奸巨猾呢.” “你识人不清.当然不觉得他老奸巨猾.怎么.你觉得他是个好人.”夏笙花将手中铲子上的泥土用手刮去.随手揣进袖子里面.她以前挖坑.都是用的大铲子.酒坛也是大号的.只可惜今非昔比.她受完伤之后.就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背上那两枚钉子私底下请军医瞧过.钉子的长度夏笙花自己也不能完全确定.所以不知道入骨有几分.贸然取出來.唯恐伤及肺腑造成更大的伤害. 按照夏笙花现在立下的战功.她就是立刻退居高堂做个清闲的郡主也是完全沒有问題.可真正的问題在于.她不想辞官. 这件事情.她必定是要亲自去完成的.假他人之手.夏笙花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我.军师难道不是好人吗.他若不是好人.将军你还会重用他.”梦儿脸上微红.被夏笙花有些暧昧的问題问得结结巴巴. “师爷当然不是好人.只不过他是唯一能够鞭策我的人.所以我将他留在身边.要不然.早把他拖出去砍了.”夏笙花扔下一句.也不管梦儿瞬间惨白的脸色.掀起帐子进了主帐. 刚进了门.夏笙花就忍不住偷笑起來.但也只是笑了一会儿.立刻就恢复了原來的样子.淡定从容地看自己的书. 沒一会儿.梦儿从外面进來.急急地跪倒在夏笙花的面前.“将军.胡军师何过之有.你不在的时候.若不是有他在.只怕现在边关也不会这样安然无恙了.” 夏笙花盯着手里的书.不搭理她.梦儿见夏笙花这样冷淡.顿时就急了.她人城府也不是很深.听夏笙花说要杀胡桐.心里立刻就揪了起來.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伏地一拜.“将军.” “我有说过我要杀他吗.”夏笙花淡淡道.梦儿身子一僵.抬起头來.对上夏笙花含笑的双眼.“早就知道你这妮子动了心.每天给师爷绣这绣那.怎么不给我绣手帕了.”夏笙花问道. 梦儿脸上羞红.“将军.婢子跟军师是清白的.婢子自知配不上他……” “这有什么配不配的上的.师爷的出生也不是什么高门显贵.你虽然家里很有背景.可现在是我的侍女.就是我的人.我有什么不能给你做主的.”夏笙花反问道、 “……可是胡军师已经婚配.婢子不敢多想.将军……” “唉……梦儿.军师这一辈子过得也算坎坷.他是天启与回纥的混血.很小的时候受尽白眼.好不容易遇上情投意合的姑娘.结果那姑娘家中嫌贫爱富.他与他娘子私奔到了漠北.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结果一场战乱他娘子在回纥蛮子手上受尽屈辱含恨而终.战争.使人不得安宁.从此以后.军师立志要保卫边疆.这是他的意愿.所以才來投奔我.我若是不那么好说话.沒有点真本事.也留不住他的.你喜欢他.就去跟他说吧.这么些年了.他这光棍也算是打到头了.” “将军……我.我不……”梦儿羞得颜面红如滴血.正待摇头.忽然听到外面一声朗笑.帐子被人从外面掀开.一人手持折扇翩翩而至. “虽然朝中武官不多.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连文官都能随便來边疆了.老展……把甄大人请回皇城去.我这边疆庙小……”夏笙花不爽开口.被甄仁忙不迭打断.“诶.夏将军何出此言.本官是來看看这边疆战况.顺便找你商量点事情的.行程都有皇上御批.不信你可以看啊.” 夏笙花瞪他一眼.“文官不得随意离开皇城到藩王的地盘來.你难道忘了这漠北有个林王爷吗.”她被林暮烟下毒的事情.夏笙花就是想计较也沒那个精力去计较.就这么不冷不淡地把林辰扔在一边喝西北风.反正他要是敢再跟回纥有來往.她就派兵包围林府.咱们秋后算总账. “你当我跟你一样傻.连个王爷都不懂得结识吗.明明是长公主的女儿.怎么会这样笨.”甄仁毫不客气地找个位子坐下.夏笙花眉毛一颤.但还是沒有动.“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皇上都同意了.你有什么异议.”甄仁反问. 夏笙花抬手扶额.“皇上怎么回事.” “被一个叫妙姬的女人迷得晕头转向.现在连朝都不乐意上了.”甄仁如是说道.不然.照炎挽歌一贯的做法.他要來漠北.不会这样简单.最起码.也要道道关卡卡下來.这种经历甄仁以前也不是沒有过.所以这次出來得这样简单容易.真是叫他身心舒畅.忍不住要仰天长笑. 夏笙花最是看不惯甄仁一脸淫猥的笑容.咳嗽了一声.“少废话.你來找我做什么.” 甄仁闻言.这才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來.是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哦.有多坏.”夏笙花问. “坏到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甄仁耸耸肩.不知道夏笙花听到了.还会不会这样淡定.他以前沒有见过在军营里面的夏笙花.如今见到了.却忽然发现与平日所见十分不同. 几个月不见.夏笙花瘦了许多.夏笙花失踪的消息一开始就封锁得严严实实.所以甄仁并不知道夏笙花是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才会变成如今这样.他盯着夏笙花削瘦的肩膀.调侃道.“几个月不见.怎么变成病鸡了.” 还跪在地上的梦儿闻言.不豫道.“这与甄大人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我是來通风报信的.自然是要知道将军现在身体情况如何了.”甄仁道. 夏笙花摆摆手.“不要紧.你说吧.是什么消息.” 甄仁闻言哼了一声.“皇上准备兴修水利.造一座水晶宫给妙姬.所以不打算给你派兵增援.不过我只是來跟你知会一声.反正以你的能力.手上又有虎符.要打个漂亮的胜仗不难吧.” 夏笙花身子微微一僵.就连梦儿都是一脸的震惊.见甄仁说话那样严肃.不由的问道.“皇上什么时候这样荒淫了.他不是明君吗.” “你所谓的明君.只不过是给所有人看的表象而已.皇上原來一心喜欢你们的夏将军.但是将军嫁了人.他断了念想.也不希望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如何圣明了.” “国家大事岂能儿戏.”夏笙花气道.这一动怒.人也有些不好.立刻咳嗽起來.梦儿赶紧起來给她拍背顺气. 甄仁见状感到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他看着夏笙花过分削瘦的样子.忽然问道.“你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是不是病了.” 这一句也算是了不得的关切了.甄仁和夏笙花是从小到大的冤家.彼此了解.却从來不对盘.夏笙花的弱点.甄仁也算是清楚得很.她不能生病.一旦病了.就很难找到有效的药物來治疗.这是如今最要不得的. ------------ 第一百四十章 :【霜花若血】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沒什么病.只是身上有伤.养几日就好了.”夏笙花淡定道.甄仁还是有些不相信.“所以呢.你准备什么时候上战场.沒有将军压阵.恐怕要赢很难吧.”况且上头不打算发兵增援.夏笙花虽然是个良将.却不代表她能带着这样少的士兵去跟回纥打.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过两天伤好了就上.”夏笙花端起茶杯.摸摸杯壁.摸起來温吞吞的.她轻轻吻住杯沿.小酌了一口. 甄仁有点看不下去了.蹙眉.“就是看不惯你这么一副恶心样儿.” 夏笙花瞥他一眼.“既然甄大人远道而來.本将军也不能怠慢了.你就留下來住上两天吧.这两天军营外面总是会发现流窜的蛮子.你要小心飞窜的流矢啊.” 威胁.**裸的威胁.甄仁在心中咬牙切齿.但现在情况危急.也由不得他怎么着.只能听夏笙花的话.乖乖离开. 等甄仁离开之后.夏笙花才放下茶杯.默默去拿书. 梦儿见她还是这样老僧入定.有些无奈.“将军.你要注意身体啊.” 夏笙花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我自有分寸.”梦儿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沒办法影响到夏笙花.便叹着气出去了.夏笙花独自坐在太师椅上.眼睛微眯.似在闭目养神. 展信进到主帐中.见到夏笙花这么一副样子.有些好笑.“将军.你这是在休息吗.怎么不床上躺着去?外面还凉着呢.” 夏笙花拿起笔架上的一只小号狼毫.沾了墨汁.取宣纸.开始写写画画.展信见状.凑上前去瞧她写的什么东西. 夏笙花单手凌空.人虽然瘦得厉害.却还是英姿不减.比起原先更加素白的手捏着笔杆.观之异常柔嫩. 谁知道这现在看起來柔弱的女人.是手拿长枪斩杀千万人于马下的战神夏笙花呢. 素白的宣纸很快被人涂抹上浅青的墨色.夏笙花画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张地形图.而看情况.似乎是她从回纥來的那条水路. “将军.这个是……”展信跟在夏笙花身边多年.常年打仗.对地图山势之类简直是了如指掌.见夏笙花忽然之间画了一张.很快就辨认出了地形. “那条河水流非常湍急.我私底下问过当地百姓.每年都有许多人溺水身亡.即便是水性很好的人.也不一定有我这样的运气能顺利上岸.”夏笙花冷冷淡淡的嗓音叫展信有些伤怀.“将军.四皇子的死并不是你的错.”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夏笙花何德何能.造下这么多的杀孽.他日死后.必定是要堕入阿鼻地狱的吧.”夏笙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又在纸上写下两字. 纸上的字.力透纸背.与她平日里写的大相径庭.或许是她隐藏得太好了.所以才会一直被人家认为是个沒有脑子的蠢货.只是.夏笙花心里明白.嘴上不说.标准的光做不说傻把式. 展信看着那两个字.嘴半张着.有些说不出话來.好久.他才蹙眉.十分担忧道.“将军.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是为了保护天启的百姓.你是个女子.却要为国家天下做出这样多的牺牲.你怎么能说自己是在造孽.” 夏笙花不说话.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我难道不是在造孽吗.你看.我手上.都是洗不去的血腥味道.这两天.我每天晚上都在想.若是有一天我死了……” “将军.不要再说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当务之急是要好好养伤.你背上的钉子虽然入骨很深.却并不是沒有办法拔出來.你为什么要这样消极.”展信差点跟梦儿一样给夏笙花跪下了.要知道.他自从跟随夏笙花以來.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下跪过.之后八年的漫长岁月里.在军营里与夏笙花如兄弟一般无二. 夏笙花说了.下跪是折煞人的阴损方式.男儿膝下有黄金.我麾下兵士.皆不需下跪.就算见到高官显贵.也不必在意.若是有人要你们跪.告诉本将军.我罩你们. 这样一句话.叫谁能不服她. “不是消极.而是.我已经失去了把握.”夏笙花抬手掩面.将脸上的疲惫掩入手掌里面. “为什么.你不是战神吗.你怎么会失去把握.”展信尚且不知道在所有人毫无所知的情况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笙花长叹.“你去把师爷找來.我有话要跟他谈谈.” 展信很想问个究竟.但夏笙花不说.他就是拿刀架着也沒用.只能气得一边哼哼一边往外面走. 胡桐被他拖到主帐的时候.正在用雪水泡茶喝.见展信亲自來找他.忍不住微微挑眉. 夏笙花平日里虽然跟大家关系都很好.但是跟胡桐的关系却一直都吊着不放.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夏笙花就像所有学子畏惧师长一样.不喜欢跟胡桐多接触.就怕这男人又要呵斥她. 被鞭策了这么多年.胡桐早就知道夏笙花不喜欢跟他多接触.所以一直都很悠哉.除非必要或者十万火急.夏笙花是绝对不会找他商量事情的. 两人之间的交往.如同知己.却又互相厌弃如同仇敌.这是一种十分微妙并且美妙的关系. 所以当胡桐展开帐子的时候.夏笙花无助的样子是真的吓了他一跳.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胡桐问道. 夏笙花双手颤抖着.看向胡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到底是什么事情.有话好好说.不要做出这么一副死相來吓我.”胡桐扳住夏笙花的肩膀怒道. 夏笙花眼中有丝丝热泪.满脸的愧疚.几乎要让胡桐以为她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杀了自己全家…… 可是胡桐沒有家人.所以她不可能做出这种对不起他的事情來.那么…… 胡桐眯起眼睛來.“是不是跟这场仗有关.”前线小股战斗不断.虽然漠北如今还算平静.却并不代表真的不会有事情发生.一切.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皇上不打算派兵增援了……”夏笙花哑声道. 胡桐皱眉.“沒关系.你手上不是有虎符吗.我们……” “对不起.虎符被严紫陌骗走了……”夏笙花垂眸道. 啪地一声清脆声响.夏笙花脸上多出四个指印.胡桐气得一把抓住夏笙花的领子.“你这废物.你到底要被严紫陌骗到什么程度你才算够.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害死了所有人.” 夏笙花被推翻在地上.双手无力.这么一跌.手脚都痛.她脸很苍白.却沒有真的哭出來.她可以为自己的感情哭.可以为耶律般的死而哭.却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哭泣.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 她还是那个铁铮铮的夏笙花吗.为什么这种时候.感到那样的力不从心. “我已经飞鸽传书找夏元帅了.他手上有兵权.皇上那边.也不敢怎么样的.”她知道一切似乎都太晚.大战在即.手上却沒有兵.本來她若是有虎符.可以想周边藩王调兵过來一解燃眉之急.可是虎符已经被严紫陌骗走了.她取不回來…… 若是回纥趁着这个时候拿虎符去调兵.只怕.他们会死得更快. “……我以为.你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心里总归是该明白的.想不到.你也是个蠢人.虎符是将军的命.就算是死.也要握在自己的手里.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能犯错.却还要再犯.夏笙花.你一个人去死还不够.要拉上所有人吗.” 夏笙花微微摇头.面上一片死灰.她当初.是有过侥幸的想法.她也只不过是个凡人.不可能真的沒有七情六欲的.虎符严紫陌想要.她给.只要炎挽歌派兵.就算不调兵.她也能应付过來.况且那个时候她武功还沒有被废掉.更是沒有多想后來发生的这些.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在想补救.只怕也是來不及了. “……很好.你要所有人一起死.我不跟着你闹.恕不奉陪.”胡桐拂袖正要离去.却忽然被夏笙花拉住袖子.他不耐烦地回头.见夏笙花眼中尚存一丝希望.便耐着性子听她说. “我有办法……”夏笙花道. 胡桐蹙眉.“什么办法.” 夏笙花咽了咽干涩的嗓子.“这样……” 天光大盛.沈懿骑在马背上.从交领里摸出一方手帕來.将长剑上的血迹擦去. “副将.这些分支进犯的蛮子离漠北越來越近了.我们要不要……” “他们想让我们中计.可能军中也有探子.将漠北军营缺人的事情泄露出去了.”沈懿沉道.“将军还在营中.我们还是尽快赶回去跟她说明事情吧.驾.”牵动缰绳.沈懿策马往回.后面的士兵见状.连忙跟上.沈懿说的沒有错.或许是有人泄露军情.让回纥知道他们人马不足.打算分批击破.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梦里花香】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沈懿在入夜时分赶到军营.身被的盔甲上有几处破损.手上染满紫红的鲜血.都是干涸之后的血痂.一搓就雪花一样往下掉. 他來不及脱下沉重的盔甲.捧着自己的头盔就往夏笙花的主帐赶去.远远看去就像是捧着一颗人头一样. 主帐与往日即便深夜也是亮如白昼不同.今天晚上里面很昏暗.沈懿尚且不知道夏笙花去过回纥的事情.所以还以为夏笙花只是不舒服.但还是觉得奇怪.她平时就算是不舒服.也不会只点油灯啊…… “将军.”彼此之间都混熟了.夏笙花的主帐可谓是百无禁忌.想來就來.沈懿进门的时候.就见到屏风被拉开.床上一团身影.裹着厚厚的被子.夏笙花已经睡下了. “将军!末将有要事禀告.”沈懿朗声道. 夏笙花好半晌才微微地翻了个身.却沒有出声.沈懿奇怪地起身.绕过屏风.只见夏笙花缩在被子里面.满头晶莹的汗水.伸手一摸.全是冰凉的冷汗. 她双眼紧紧闭着.眼珠子不时地滚上一圈.像是正在做恶梦. “将军.将军.”沈懿叫了两声.见夏笙花沒有回应.却又怕贸然叫醒她会出岔子.就又不厌其烦地叫了两声.见夏笙花沒有反应.有些无奈.将手上的头盔放下.往外去找增援. “咦.沈副将这是要去作甚.”刚跑到外面就听见一声女声.沈懿回过头去.皱起眉头.“你是哪里來的女子.不知道军营里不能有女人的吗.” 梦儿闻言微微一囧.“那个.我是将军的贴身侍女.前段时间办事去了所以你不认得我.小女子梦儿.敢问沈副将这是急着去做什么.” 沈懿也是个直肠子.根本沒有想过为什么自己明明沒有见过梦儿梦儿却能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当下把夏笙花被梦魇住了的事情讲了个明明白白. 梦儿闻言.叹气.“将军这段日子情况一直都不是很好.白天的时候似乎还跟胡军师吵了一架.你说她是做恶梦.我想叫醒她应该沒什么问題.”说罢.转身进到主帐里去. 夏笙花睡得迷迷糊糊.被梦儿推醒.睁眼看见的是一片模糊.过了好一会儿.才算看清梦儿担心的脸.“怎么了?” “将军.婢子在外面都不知道你睡得这样早.你刚才做恶梦了.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梦儿问这个.只是想知道夏笙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但夏笙花摇摇头.“我忘了梦见什么了……”她有些茫然道.像是老年痴呆的老人一样. 梦儿松了口气.谁醒來会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当下安慰道.“沒事沒事.这是正常的.” 夏笙花蹙着眉头.“梦儿.我头疼.” 梦儿鼻子一酸.“沒事.只是个噩梦呢.”从白天直到现在.夏笙花忽然之间变得脆弱.梦儿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想问胡桐.胡桐避而不见.这两个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根本猜不透. “……我好像看见很多以前的人.”夏笙花轻声道. 梦儿微微一怔.不知道夏笙花所谓的以前的人指的到底是什么人. 倒是站在一边的沈懿回过神來.脸色有些不好.他走到床边.“好了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天灾人祸都是天意.你又何必自责.” 夏笙花闻言.摇摇头.“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的.” 沈懿欲言又止一番.最终还是什么都沒说.“边关常有小拨军队作乱.我想大概是有人知道我们人马不够.将消息泄露了出去.将军.援军何时才能到.在这样下去.只怕不行了.” 夏笙花微微抬手.“不是有奸细.而是.天要帮他们.我们只能尽力而为.沒有别的路了.” 沈懿惊愕.“此话怎讲.” 夏笙花看了一眼梦儿.却沒有要她离开的意思.“皇帝不打算出兵增援.我们只能靠自己.” “什么.不出兵难道等着自己成阶下囚吗.”沈懿怒道.他原先也是京中贵胄.自然跟炎挽歌是很相熟的.沒有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对待. “小沈.你信不过我吗.”夏笙花嗓子干涩.说话声音艰涩难听.沈懿闻言.别过头去.“末将岂会不信任将军.末将只是气愤皇上竟然真的不顾大局.” “那不就得了.你只要听我的.这场仗.就算他们有神助.我也帮你赢了这场.”夏笙花说完.轻轻咳嗽两声. 沈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夏笙花说话常常口沒遮拦.说不定只是会错意了.他点点头.“你这几日身体不适.就不要出去了.临阵还是要将军压场子啊.” 夏笙花点头.“这段时间辛苦了.你下去休息吧.” 沈懿于是告辞. 梦儿坐在床边.一脸的呆滞.“将军.” 夏笙花应了一声.“你若是要走.就走吧.我沒有万分的把握能赢这一局.只盼不要连累到你才好.” 梦儿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可我的意思你明白.如今战乱.回纥几乎稳操胜券.我就算能赢.也不一定毫发无伤.你还年轻.不难看出來师爷对你也是有意的.你去游说他.看看他愿不愿意跟你一起离开……” “不愿意.” 梦儿回头.胡桐手里端着一碗冒着腥甜香气的药汁.黑着脸站在门口.“丫头你过來.” 梦儿看一眼夏笙花.捏了捏她的手.就低着头过去了. 胡桐将药汁放到梦儿手里.“这个给将军喝.喝完了去把军医请來……你这样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真是有够恶心的.”前半句是讲给梦儿听的.后半句是讲给夏笙花听的.夏笙花闻言.微微勾起嘴角.“这是什么药.” “我已经想到办法帮你取钉子了.这药里有麻沸散.军医最了解你.配了很久才配出來的.你喝下去.过了今晚.只要好好养伤就行了.” 夏笙花叹气.把药喝完.到最后舌头都麻得说不出话來了.只能像胡桐点了点头.便倒下去人事不省了. 梦儿坐在床边上.还是止不住地担心.“胡军师……” “沒事.她需要好好睡一觉.你出去把军医叫出來.今天晚上有活干了.”胡桐说着.将自己的袖子卷起來.一双素白有力的手露出來.很利落地举着夏笙花的佩剑把她的桌子给劈了…… 梦儿看得又些呆滞.不知道胡桐要干什么.他不像是要治夏笙花.反而像是要拆房子.直到胡桐催促她.才赶紧跑去找军医. 等梦儿走远之后.胡桐一边劈桌子.一边叹气.“你倒是想撂挑子不干.别人我信不过啊……” 夏笙花重入黑暗.先前做的噩梦并沒有立刻涌现出來.沈懿之所以那样惊慌.是因为.夏笙花口中所言的以前的人.都是死于她手下的故去之人. 她虽然铁血.却一直心中有愧.觉得自己愧对所有人.这么多年來.午夜梦回.总是会忍不住感到忧伤.这是夏笙花心中一块病灶.多年來从未愈合.只是她藏得太好.所以几乎沒有人知道她竟然有这样感性的一面. 胡桐在桌面上挖了两个洞.正好扣在夏笙花背上.然后手忙脚乱地找绳子将她连同桌面捆在一起.只等军医带着刀具和钳子來将钉子拔出. 那钉子入骨三寸.要拔.说简单也难.说难也简单.当初不过是担心会将夏笙花的骨头也一并拔出來.不过.只要将肩胛骨固定住.料想也不会那样难.只是过程之中的疼痛.这麻沸散能不能起到作用.就不知道了. 梦儿领着老军医过來.一脸的焦虑.从碎碎念的老军医嘴巴里面得知.他们今晚密谋将夏笙花肩上的钉子拔掉.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梦儿很害怕.也很担心.她进到屋里.便将胡桐叫了出來.“胡军师.将军如今身体这样虚弱.会不会受不住.” “放心.她受得住的.就算受不住……我也有办法……”胡桐握住梦儿的手.他也在微微颤抖.梦儿抬眼看他.他手心里都是冷汗.“什么办法.”她问道. “这是将军自己提出的.她已经想好了后路.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胡桐将梦儿搂进怀里. …… 夜深日长.夏笙花悠悠醒转的时候.天是亮的.梦儿守在床边.见她醒过來了.喜极而泣.“将军.你终于醒了.” 夏笙花有些茫然.但还是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背.那里现在包着厚厚的药膏.摸不出來有什么异物.她慢慢躺回去.不动声色. “你背上的钉子已经拔掉了.现在是第三天.你睡了好久.婢子真怕你醒不过來.”梦儿后怕道. 夏笙花微笑着安慰.“本将军有那么容易死的吗.你去给我做碗汤.我想喝汤.” 梦儿听闻夏笙花要吃东西.眼睛亮亮的.赶紧跑出去煮汤了. 只有夏笙花还躺在原地.她看着梦儿离开.眼中笑意逐渐隐去.半晌.才长叹了口气. 手脚无力.两枚钉子钉入.对肩胛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她只怕是回不到过去了.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冬去春归】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夏笙花这一躺。就是将近半个月。期间。外界战事已经发展到了一触即发的境界。至于夏元帅那边。却一直都沒有什么消息。 夏笙花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要借兵。夏元帅沒有不借的道理。只怕是有人从中作梗吧。 至于某位大人。从到军营歇下之后。好像就不打算走了。每天都到夏笙花的面前來串串门惹得她直想拿剑劈人。 夏笙花叹口气。对上眼前笑嘻嘻的男人。“你他妈到底滚是不滚。” 甄大人双手插在袖中。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着夏笙花。一脸我就是要骚扰你让你不得安生的样子。 真他娘的欠揍啊。夏笙花捏着拳头。哼了一声。“你不走。需要我叫展信來请你离开吗。” “你敢。本官是二品大员。他展信也只不过是个八品。想动本官。”甄大人嚣张道。“我你是不想活了吧。” “什么我想不想活。我养着伤。以后会不会死还不一定。你要是不走。我他妈一定会死。快点滚。不滚的话要我亲自动手吗。”夏笙花揉着额角问道。 甄大人竟然沒有害怕。反而一脸欠揍地把脸凑近了。“你來啊。你來啊。來打我啊。” 夏笙花瞪着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按兵不动。等甄大人靠近到了作死范围。才猛然一拳揍人脸上。 甄大人哀嚎一声。捂着青紫的眼圈眼含热泪。“你打我。” “我就打你了。怎么着。”夏笙花比他更贱反驳回去。甄仁顿时说不出话來。小媳妇儿一样抽噎着奔了出去。 世界终于清静。 夏笙花舒心地躺回去继续休息。至于甄仁之后会跟人家怎么说自己。那跟她沒什么关系。反正她在漠北的形象是五好级别。想黑也难。 “情况如何。”甄仁出了帐子。梦儿就追了上來。她原本就是太后身边的侍女。当然是认识甄仁的。从小就见这小少爷进出后宫。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夏笙花受伤的事情。她原本也不打算告诉甄仁。她和甄仁从小就不对盘是人尽皆知的。只不过就算如此。需要帮助的时候。甄仁也从來都是二话不说。这种亦敌亦友的关系。梦儿心中知道。所以才私下去求了甄仁。希望他能出手帮忙让夏笙花恢复元气。 甄仁捂着被夏笙花揍成紫黑的眼圈。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是为了天下苍生。这是为了天下苍生。然后抬头一脸淡然。表情起來屁大点儿事儿都沒有。实际上疼得真想哭一场。 谁揍人能有夏笙花这么带劲儿。天启还会怕那回纥的蛮子。 “眼睛都紫了。想必也沒有什么大问題了。”甄仁哼道。 梦儿他右眼上的眼圈。忍不住笑了。“大人真是辛苦了。婢子晚上给您加餐。多补补。” 甄仁闻言。顿时满眼感激之色。“有劳梦儿姑娘了……这军营的吃食。真是差得可以。回京之后本官会向皇上禀报。加大力度改善你们的伙食的。” 吃惯了宫中山珍海味的甄大人从小就是养尊处优。吃的饭都是上等香米精挑细选出來的。这样粗糙的黍米饭。还是第一次吃到。差点就把他娇嫩的喉咙给划破了。真是苦不堪言啊。 “婢子应该的。请大人帮忙。沒有金玉奇珍。婢子心中过意不去的紧呢。”要知道。甄仁就算平时起來温和好说话。但也是个二品大员。她梦儿自从出了皇宫。就自动被削为无品。跟随在夏笙花的身边当个默默无闻的小侍女。甄仁愿意念旧情帮这个忙。她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更别提竟然真的会被夏笙花给揍了。 “沒事沒事。我们从小的交情。帮个忙也是应该的。梦儿姑娘。晚上务必给我加点肉。我这腹内半月未沾油水了。身上带的钱都充了军。还请梦儿姑娘帮个忙让我能解解馋呐~” 梦儿微微一抖。被甄仁话语里馋肉吃的意思给骇了一跳。贵公子來这苦地方。真是委屈了。“沒关系。大人要吃什么。婢子都能做的。” “那就好。本官告辞……”甄大人于是心满意足捂着伤眼回自己住的地方去了。 他的眼睛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夏笙花揍青多少回。沒有哪一次是自愿的。但这一次。还真是自己犯贱啊。凑上去让人打。 甄仁捂着眼睛。见的路也漂浮起來。人有点恍惚。想起多日前的某个清晨。梦儿送上晨餐。求着他不要跟夏笙花闹事。说夏笙花如今身心受到重创。若是再出岔子。恐怕会危机生命。 铁人一样的夏笙花在这个年纪会死。就是炎挽歌亲自到他面前來说他都不会信的。夏笙花怎么会死。他于是问梦儿何故。 梦儿几乎是哭着将前因后果说出來。那个喜欢装蠢的夏笙花啊。终于被人欺骗了。背叛她的。是她最爱的夫君严紫陌。 甄仁当时呵呵冷笑着说。我道怎么驸马人不在。原來是投奔蛮子去了。真是搞笑。梦儿你是在骗我吗。 的确夏笙花上去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是说话的时候还是那样的有精神。他真的是一点都不信。这难道是新的作弄手段。 直到最后。胡桐拿着那两枚沾着夏笙花鲜血与骨头碎屑的钉子给他。甄仁才算是真的相信了梦儿说的话。 夏笙花不光被人背叛了。还废去武功。形同废人。 这对于一个大将军而言。是何等的耻辱。 她沒有自尽。而是选择苟活着回來主持大局。真是何等的坚韧。 相比较于她回來继续打仗。甄仁真是巴不得夏笙花自尽死在回纥。那总也好过现在这么一副进退不得的样子。 皇帝不肯派兵。夏笙花武功被废。虎符被严紫陌骗走。事态严重得仿佛陷入僵局。根本沒有办法解决。好像只能等死一样。 若不是她还有救。真想打她一顿。让她清醒一下。自己到底干了多么愚蠢的事情。 “甄大人。你在这里做什么。”胡桐出门散步。见甄仁扶着墙弯着腰捂着脸不知道在干嘛。便上前询问道。 甄大人猛地抬头。右眼上的黑眼圈一下子把胡桐给逗乐了。“哟呵。怎么。给人打了。要不要在下替大人找场子。”在夏笙花的军营里。虽然纪律严明。但彼此之间还是如家人一般对待。打架之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基本上都是由胡桐來处理的。所以见到甄大人这样。便忍不住问道。 “你能管。”甄大人指着自己的黑眼圈问道。 胡桐点点头。“是啊。军中小事都由在下掌管。” “那大事呢。”甄仁好奇地问道。 胡桐笑着摇摇头。“军中沒有大事。”就算是打仗。也是要跟胡桐商量的。夏笙花是军中武道半边天。胡桐便是文道半边天。虽说什么事都要胡桐过目。也不过是因为夏笙花惫懒。不愿处理习武之外的事情。所以都扔给胡桐。至于打仗。讨论的时候也能说自己的想法。 所以夏笙花在军中的地位。任然牢不可破。 “……打本官的正是夏将军。师爷打算如何。”甄大人好整以暇地双手环在胸前。着胡桐。 “将军已经恢复了吗。”胡桐脸上喜形于色。 甄仁哼了一声。“本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恢复了。只是。打人很有力气就是了。” 胡桐忍俊不禁。“这是好事啊。将军恢复了。回纥必然有所顾忌。这为我们争取到了不少的时间啊。” “最好是这样。”甄仁哼哼着。双手又揣回袖子里面。装作沒事一样施施然回自己的住处。完全忘了自己要找胡桐给自己出头的事情。也因此错过了唯一到夏笙花被人教训的机会。 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遥的皇城。禁宫金銮殿前。挺身跪了一个女子。她卸去一身红装。容颜依旧美艳。却难掩眼中沧桑。 福公公弯着腰站在门口着。欲言又止半天。才上前劝道。“公主。您都跪了一天了。皇上他不想见您。您这又是何苦呢。” “小福子。本宫的夫君为天启杀伐一生。本宫的女儿。为天启贡献自己。甘愿放弃一个女人拥有的一切去保家卫国。现在她有难。皇上不愿发兵。本宫身为妻子。身为母亲。身为天启的长公主。岂能坐视。” “公主。您为国家为皇上着想的心。奴婢明白。先帝在天有灵。一定会很开心的。”福公公宽慰道。 长公主冷哼一声。“本宫为的是天启。不是那个吃里扒外的昏君。” “皇姑这话怎么说的。皇上终究是皇上。是君。你就算是皇上的亲姑姑。也终究是臣。”远远地。有人翩翩而來。正是美眸含笑的当京皇后李棉儿。 “所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身为长辈。难道半句话都说不得了吗。”长公主愠怒。夏元帅辞去官职之后。就回家养老。却不慎遭歹人偷袭。如今还在昏迷之中。就算是醒着。也不能借兵给夏笙花。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时候。她一个妇道人家。沒有办法了才來宫中求炎挽歌。却想不到。受到的是这种待遇。 更新超快,请按“crtl+d”将本书加入收藏夹,方便您下次阅读! ------------ 第一章 :【燕燕于飞】 “那又如何。皇姑就算是长辈。也得守礼法。君君臣臣。君王在前。岂能随你呵斥。”李棉儿冷笑道。 长公主着她。眼中有些讶然。还有惋惜。“你从小就跟花儿一起长大。本宫还以为对你最是了解。却想不到。你也变成这样。真是想不到啊。” “都是你们逼的。本宫有什么办法。”李棉儿着自己涂抹鲜红的蔻丹。几乎同样鲜明的嘴唇明明是在笑。眼中却尽是凄凉。“这造化弄人。愚弄了你。难道就沒有愚弄我吗。皇姑。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你要我回答什么呢。花儿如今危在旦夕。你是真的想要她死吗。”长公主冷冷问道。 李棉儿一怔。“少派点儿兵一又如何。她不是征伐神话。不败巾帼吗。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办不到的。”她一心想着怨恨。想要夏笙花吃苦头。但夏笙花远在边疆为将。她就算是一国之母。手也是鞭长莫及。如今得到了这样好的报复机会。听到长公主的话。竟然动摇了。 “她如今的境况如何。你或许不知道。可是本宫明白。打仗岂容儿戏。炎家对自己的羽翼如此不知爱惜。真不知道到时候自己跌下來了。会是怎么样一个惨状。”长公主斥道。 福公公听得连都青了。忙凑上前小声劝道。“我的祖宗喂。皇上是皇上。您就算是皇姑。说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岂不是落人话柄。到时候皇上就是不想处置您也难啊。” “本宫活到这么大。就不知道怕字是怎么写的。你们今天。要不答应本宫发兵。要不。本宫就跪死在御房门前。是本宫说的话落人话柄。还是皇帝昏庸无道遭人口舌。” 李棉儿着长公主这样决然的神情。忽然之间有些害怕起來。她家与夏家本是世代相亲。从小跟夏笙花是一起玩到大的。夏笙花小时候怎么被长公主棍棒教育。她可是都在眼里的。 这位外表光芒万丈的第一公主。就算对外人再怎么随和。骨子里还是有着自己的傲气。她将夏笙花打成了绝代高手。打成了一代战神。任哪个母亲都做不到对自己的孩子这样狠心。更何况。夏笙花还是个女孩子。 想起了旧时往事的李棉儿有些脚软。她曾经亲眼见到长公主将夏笙花打得两条腿站不起來。浑身是血在房间里躺了半月。原因不过是因为偷懒找她玩。 那个年纪的小孩。即便是她从小知达理。也是贪玩的年纪。夏笙花被长公主这样打了一顿之后。就再也沒有贪玩过。可人却变得越來越混账。或许长公主的棍棒教育。在某种程度上來说。是促成夏笙花十五岁那桩荒唐事的极大推动力。 长公主或许是她见过的。最恐怖的女人了吧。就算是东宫太后。或许也沒有长公主來得有勇有谋敢作敢为。至少。太后绝对不会动自己的亲儿子。 李棉儿倒是不担心夏笙花那天晚上跟炎挽歌发生了什么。那个时候的炎挽歌。真的只是个单纯的男孩子。青涩且羞涩。暗地里喜欢夏笙花。却不敢告白。只敢瞻前顾后地跟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敢碰夏笙花呢。 “本宫也只不过是个妇道人家。皇姑你若是想求。跟本宫放狠话也沒什么用处。不如进去找皇上当面谈谈。也好过跪在这个地方受人冷眼。”里面而总算是憋出了一句贴心话。她说完。就施施然离去了。只不过是听说长公主在御房外长跪不起。料定是炎挽歌不肯派兵支援夏笙花惹恼了以护短著称的长公主。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棉儿。”长公主忽然出声。李棉儿站定脚跟。回头她。“皇姑有何事。” “你若是再隐瞒下去。只怕这篓子捅到天大。就算你父亲有多能耐。都是护不住你的。”长公主道。 李棉儿忽然脸孔煞白。“你。你在说什么。本宫一点也不知道。” 长公主冷笑起來。“你们私底下胡作非为。皇上不一定知道。太后念她的假经。说不定也不知道。可是本宫再怎么说也曾是后宫之中说话最算话的人。你们闹够了。把尾巴藏得干净点儿。若是被发现了。只怕。不止是株连九族这样的罪了。” 李棉儿一脸惊恐地着长公主。猛地转身。落荒而逃。 福公公听到长公主的说的话。虽然脑满肠肥。但在后宫这么多年。大总管不是白当的。自然立刻知道这中间一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至于是什么事情。当然要私底下偷偷调查。不然。宣扬出去。只怕先掉脑袋的会是自己啊。 长公主回过头來。了一眼福公公。神色稍有缓和。“小福子。替本宫进去传话。要跪。本宫毫不含糊。但若是不想脸面这么早就丢光。就亲自來跟本宫谈。” 福公公闻言。低头允诺。弯着腰去开门。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室内明黄的灯光落在长公主眼皮上。她额角微微一跳。 先帝曾经认认真真保存的御房。炎家代代皇上用來处理天下大事的地方。竟然成了炎挽歌用來淫乐的场所。 房中暗香浮沉。嗅到鼻端。有一股子甜腻的腥臊。长公主沉着脸。忍住反胃的恶心。双手在袖子底下捏成拳头。 好个昏君。好个炎挽歌。 她不惜牺牲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來巩固帝王霸业。他竟然是用这个方式來回报的。 夏家何德何能。受不起啊。 福公公从那条明显比自己腰围小很多的缝隙里面钻了进去。门稍稍合拢。遮住了里面的奢靡。长公主耐着性子等。 半个时辰之后。福公公从里面出來。满头大汗将脸上的粉都融化了。他拿着一条黑色的帕子擦擦自己的脸。帕子上顿时沾上厚厚的泥灰。脸上的妆花了。也顾不上糊。很是抱歉地对长公主一笑。“让公主久等了。皇上在内等候。还请公主移驾。” 长公主一提裙摆。从地上站起來。芙蓉花般的裙裾拂过黑灰的水精砖面。转眼间消失在门后。 福公公着长公主进去。眼神有些怔愣。很快。他回过神。立刻低下头去装鹌鹑。 长公主进到屋内。不用环顾四周。光是闻到那个味道。就忍不住地想吐。 炎挽歌坐在重峦叠嶂的半透明纱帘之后。斜斜靠着美人酥胸。正在烧东西。 长公主微微欠身。“臣妇见过皇上。” “姑姑。你我本是一家。何故如此生分。朕是你的外甥啊。” 长公主沒有说什么。心中只余冰寒。明明自称为朕。还有什么脸皮说是她的外甥。 “皇上说笑了。臣妇不过仗着那么点儿辈分。哪儿敢对皇上吆五喝六。” 炎挽歌笑了。将手上纸片缓缓撕开。扔进炭炉里面。很快。那一炉的炭火上方飘起一片飞灰。悠悠向上。最终不知何往。 “姑姑有什么要求便说吧。朕都会满足你的。”炎挽歌垂着眼帘道。 长公主蹙眉。他要真的能满足。她又何至于在外面跪了一整天。 “臣妇想请皇上派兵支援夏将军。”长公主哑声道。一想起夏笙就觉得歉疚。她不配做个母亲。竟然这样对她…… “哦……这件事情有些麻烦呢。朕要造宫殿给美人住。沒有多余的兵派给夏将军……况且。她手上不是有虎符吗。夏将军能征善战。岂会让回纥讨到便宜。”炎挽歌轻描淡写。长公主不动声色。却忍不住眉头一跳一跳的。 换做平时。她早就提着刀进來了。但这次是有求于人。她不能不缩那一次头。免得到时候真的被砍下來。“皇上。边疆战事吃紧。夏元帅病重。军营來信。夏将军病重。请皇上体谅。” “……病了么……”炎挽歌喃喃道。听到这话。仿佛又见到夏笙花就在眼前。可全都是过去的事情。夏笙花是他此生不可能企及的追求。求而不得。不得而更求。 “皇上。还请皇上垂怜。”长公主上前一步道。却忽然见到炎挽歌靠着的那个女子缓缓掀起面上纱罩。朱红的嘴唇仿佛吐着香气。炎挽歌眯着眼睛。回头去吻。两人旁若无人地亲热。完全将长公主这个长辈扔在一边不管。 这样不尴不尬地站了一会儿。炎挽歌总算消停不少。他含着女子香软的手指。含糊不清道。“夏将军是战神。有什么是她不能办到的。姑姑你回去照顾姑丈吧。他应该病得不轻吧。” 长公主差点沒憋住怒吼出來。她浑身颤抖着。僵硬地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并非她借不了兵。而是炎挽歌不同意。 夏元帅辞官辞得这样凑巧。真是叫人不免肖想这是不是都是故意的。 兵权现在握在炎挽歌手上。他想怎么样。真的已经是无人可挡了。 炎挽歌亲吻着女子纤细的指尖。那双手素白漂亮。指甲粉嫩。形状可爱。比之少女肌肤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得蒙炎挽歌垂青的女子。正是阴妙姬。 她搂着炎挽歌的脖子。轻轻吻着他。眼中逐渐泛起一层涟漪…… 更新超快,请按“crtl+d”将本书加入收藏夹,方便您下次阅读! ------------ 第二章 :【霜白映血】 老天爷。总是喜怒无常的。连日的晴明之后。接踵而至的。是连绵的阴雨。 即使躲在主帐中天天烤火。夏笙花还是疼得两颊铁青。动都不想动一下。 梦儿拧了热毛巾替她擦去冷汗。不知所措。 这毛病。夏笙花从前沒有的。但是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之间疼了起來。烤火也沒用。只能泡热水。 “大夫过了吗。”胡桐从外间出來。沉声问道。 梦儿点点头。“大夫说将军这是湿寒入体。她原先身体好。所以不担心这些。可这段时间大病一场。还受了那样重的伤。新伤旧伤一起爆发。在水里漂了那么久。怎么能不湿寒入体呢。” “开方子了吗。”胡桐点头。又问道。 梦儿蹙眉。“就叫我去厨房取了几头生姜切片熬茶给将军喝。别的沒有了。” 胡桐叹气。“她就是不省事儿。你好好着。她一病起來就喜欢做梦。要是被魇住了就不好了。” 梦儿点点头。“军师。这么晚。你还不睡。是在担心将军吗。” “我不是担心她。我是担心你。这几天你照顾将军。憔悴不少。”胡桐道。 梦儿一愣。抬手摸摸脸。摸到自己深陷的眼眶之时。轻轻笑了。“能让将军安康无忧。梦儿就是再憔悴也无妨。” “辛苦你了。”胡桐道。 梦儿脸上飞起红晕。有些不自在地垂下头。“军师过奖了。梦儿真的沒什么的。” 胡桐含笑。“这几日都是你在照顾将军。怎么会沒什么。你若是累了。便去休息吧。沒人着。她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你倒是说得再恶毒一点啊……”夏笙花喜怒不明的声调传來。梦儿回头。见夏笙花沒有睡着。而是已经撑着身子坐了起來。便上前去拿了软枕让她靠着。“将军你沒有睡着吗。” “有人说本将军的坏话。本将军这么明察秋毫。怎么可能睡得着。梦儿你去把这吃里扒外的混蛋赶走。不然我今天晚上就不睡觉了。”夏笙花淡淡道。 胡桐脸色不变。现在的夏笙花就像是一只病猫。根本不足为惧啊……“将军睡不着。或许是这段时间睡太久了的缘故。要不要在下陪将军下一局。” “你他娘的少來。本将军现在沒有心情下棋。你难道不知道。”夏笙花沒好气道。她现在身上忍着透骨之痛。真的不是胡桐说的那样简单。她能忍着疼痛跟他说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胡桐双手交叠在身前。朝夏笙花做了个揖。便离开了。 梦儿站在床边。显得有些依依不舍。夏笙花抬手拉住梦儿垂落的纱袖。笑着坎道。“怎么。舍不得了。” 梦儿连忙摇头。“沒有的事沒有的事。将军你别乱想了。胡军师跟婢子光明正大的……” 光明正大地亲亲我我。我见了。夏笙花故做严肃道。 梦儿脸烧得绯红。几乎要滴出血來一样。夏笙花见状。便也不再调侃。双手安然地放在肚子上。除了脸色差点儿。根本不出來她现在有病。 “将军。你这样。是不是好点了。”梦儿见夏笙花这样。忍不住问道。 夏笙花摇摇头。“梦儿。你但不担心。” 面对夏笙花忽然之间问出的话语。梦儿有些无措。“担心什么。将军。” “你不担心这场仗吗。”夏笙花接道。 梦儿一怔。“婢子只不过是个奴婢。能担心些什么呢。” 夏笙花轻笑。“你啊你。该说你什么好呢。你明明是个直肠子。但又总是谦虚过头。你明明与师爷两情相悦。难道就沒有想过与他成婚生下一子半女吗。” “如今战事最重要。我不敢想这些。”梦儿垂着脑袋。一脸的失落。 夏笙花叹气。“你要是再勇敢点。刚才我就给你们赐婚了。”她语气中不无懊恼。听得梦儿脸上又是一阵阵的火烧。“将军。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梦儿沒有想过这些的。梦儿这辈子都是要伺候将军的人啊。” 夏笙花瞥了她一眼。“傻梦儿。我迟早都是要死在战场上的。你把自己一生的青春浪费在我这样一个人的身上。实在是不值得啊。” 梦儿蹙眉。“将军。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说起胡话來了。你现在不是好着呢吗。” 夏笙花长叹口气。把脑袋转了回去。“说你傻你真傻。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也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我虽然有病痛。脑子却很清醒。这一次。天要为难于我。皇帝不肯出兵。虎符在回纥手上。而我自己身受重伤。天时地利人和。沒有一个沾到边的。你觉得到时候。我会有这个勇气丢下我的部下。自己一个人偷偷逃跑苟活下去吗。” 梦儿摇头。“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呢。我也是凡人。我有血有肉有感情。凭什么不能怕死。”夏笙花自嘲一样地说道。 梦儿沒有接口。而是默默着夏笙花。等她继续说下去。 夏笙花怎么会贪生怕死呢。她对天启的大度与无私。纵观前后。难出其二。 “可惜。要成为一个好将军。就要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九年前入兵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觉悟。所以我若回去。娘亲见了会难过。那么只好眼不见为净了。” “所以……将军你一直都沒成亲是因为这个。”梦儿问道。 夏笙花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她这一生。注定是政治之下的牺牲品。她知道。却不想反抗。因为她爱天启这片土地。所以绝对不能让人随意践踏。 梦儿见夏笙花点头了。有些不敢置信。一般來说。除非是宫中的宫女或者是妓院的妓女。前者沒到年纪是不准出宫切不准与男子私通的。而后者。则是因为混迹风月残花败柳沒人要。夏笙花这么个情况。还真是特殊得可以。“军营里面这么多男子。将军难道沒有心动过吗。” 夏笙花瞥了她一眼。“营里都是大老爷们儿。一群糙汉。本将军虽然不像夏无月那样喜欢吟诗作对花前月下。也是知道要想御下。就得严格对待的。” “所以他们怕你对吗。”梦儿哭笑不得。转念一想。若是当年夏笙花找到了良人。或许治理不好军队。但也不会遇上严紫陌。说不定这样一段孽缘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面了。“你当初要是找到良人就好了。也不必遇见严紫陌了。” “梦儿。你可知道……遇见阿陌。是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情。”夏笙花轻声道。梦儿着她。眼角有些湿润。“将军。他这样待你。你还喜欢着他吗。” 夏笙花勾起嘴角。“我本來沒有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家室的。那天。我奉旨赶回皇城见娘亲。在路上不小心冲撞了一个人。将那人的伞弄坏了。他只是轻轻一瞥。我就觉得。我的心空了。” “严紫陌真是什么招都出得來。竟然**。”梦儿愤愤道。 夏笙花不以为意。继续道。“然后我就送他回了玉楼。虽然那个时候很惊讶他竟然是个小倌……” “既然知道是个小倌。将军你还要喜欢他。”梦儿气道。她遇见夏笙花在严紫陌之后。现在想想。也沒差多久。要是当初自己心狠手辣一点。指不定严紫陌还沒跟夏笙花好上就被自己给杀了呢。 “那时候只是纯粹觉得他很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是吗。”夏笙花幽幽道。想起如今情况。纵然不后悔。却也伤得太重。心已经鲜血淋漓。恐怕再受不了更多的打击了。 “美又怎么样。世上沒人那么多。你偏偏喜欢上这样坏的。”梦儿给夏笙花掖掖被子。一屁股坐到床边对夏笙花道。 夏笙花轻哼一声。“我也就是一个粗人。目光短浅。哪儿有梦儿姑娘那么高的眼界啊。” 梦儿有些不自在。夏笙花硌碜起人來还真不是一般的硌碜。 “将军你就别说了。你那么喜欢严紫陌。为什么不能为了他放弃……” “梦儿。有的事情。一点决定了。就一点都不能反悔。我出身将门。世代忠良。母亲是当朝第一公主。先帝的妹妹。既然答应了先帝要保护天启。我说到做到。绝不掺杂个人感情。” 梦儿闻言。不禁心疼起來。夏笙花这样。真是叫人心疼啊。“你若是再冷酷点……” “对他我做不到……”夏笙花自嘲。喜欢上一个人。就能将自己卑微到尘埃里面去。她是如此。严紫陌也是如此。彼此之间各有各坚持。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她和他。注定有缘无分。 夏笙花这样说罢。转过头去。闭上眼睛静静地不再出声。梦儿知道她是在想严紫陌的事情。便也不打扰。轻轻起身告退。到外间的屏风后面候着了。她很累。稍稍休息一下也不为过吧。 梦儿走后。夏笙花缓缓睁眼。她有些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一张金黄的符纸來。了好久。 那张符纸。因为泡过水。已经花掉了。但隐隐约约还能见到一些字迹。 夏笙花咧咧嘴。将符纸塞回去。又闭上眼睛。 更新超快,请按“crtl+d”将本书加入收藏夹,方便您下次阅读! ------------ 第三章 :【天地苍茫】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你站在擂台上。眼睛里满是不耐。好像谁上去都是找死一样。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要是能娶了你。这辈子都不会有遗憾了……”夏伯渝靠在床上。轻叹道。他受伤很严重。在床上昏迷了好多天。夏笙花差人递來的信件。自然他是不了的。 长公主强颜欢笑。紧握着夫君的手。夏伯渝常年练武。手上有一层老茧。长公主轻轻挠着他的掌心。“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诶。我沒有胡说。能娶到夫人。我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夏伯渝的胡子随着说话声微微颤动。长公主轻轻靠着他。“能嫁给你。才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情。” 夏伯渝闻言。笑了。很快又咳嗽起來。吐出一丝凝结的血块。“你别笑了。大夫说这伤冲撞了肺腑。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大喜大悲。好好躺在床上养着吧。”长公主劝道。 夏伯渝欢喜转忧。“花儿那儿。可有消息了。” 长公主咬咬下唇。“我……” “怎么了。”夏伯渝问道。见她神色有异。微微挑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照夏伯渝对长公主的了解。她虽然面上对夏笙花不假辞色。却是真的很爱夏笙花。不论如何。这也是她唯一的女儿。真的出了事怎么会不心疼。她这样支支吾吾。想必一定是出了什么连她都解决不了的岔子。 长公主欲言又止。几次三番。夏伯渝终于不过去了。“是不是皇上那边有事。他难道不愿意借兵给花儿吗。他难道不想要这个江山了吗。” “夫君。你别气。我……”长公主正要劝。却被侍立在一边的癸真插嘴。“老爷。公主去过宫中。跪在御房外一天一夜。最后皇上一句将军是战神就将公主打发了。” “癸真。”长公主不耐呵斥道。夏元帅脸色顿时沉了下來。“皇上当真是这么说的。” 癸真点头。长公主还想再解释些什么。却被夏元帅制止。脸色顿时有些苍白。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儿。再怎么说也是皇兄的独子。她岂能不帮衬着点。 “來。老夫辞官是正确的了。这个朝廷。不适合我夏家人待下去。”夏元帅说罢。冷笑一声。将长公主的手紧紧撰在手中。柔声安慰。“花儿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让她有事。” 长公主鼻子一酸。“但愿如此。” “好了好了。别难过。为夫不会着花儿出事的……”夏元帅低声道。 长公主点点头。这才稍稍平静了下來。 癸真见两人如此。心里也酸痛。夏无月虽说是家中长男。却并沒有怎么待在夏家。他一直都在外面修道。就算是疼爱。也绝不会有夏笙花这样的荣宠。她本來应该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却要代替夏无月去打仗。她为天启做了这么多。炎挽歌竟然还要这样对待。真是良心被狗给吃了。 她自小到大的大小姐啊。叫她如何忍心。 …… “今夜月色很不错吧。王妃。”幽暗的室内。亮起一丝光辉。缩在角落里的女子有了一点儿反应。却沒有出声。她被罚禁足在这黑屋之中。三个昼夜不得进食。这还是耶律阳特别的恩宠。不然。光凭她帮夏笙花这个通缉犯就已经够处死刑了。 只不过。张青青有个当将军的哥哥。要是张青青出了什么事情。难保张远德不会因为愤怒而帮助夏笙花。 夏笙花有多厉害。耶律阳当然是知道的。他在战场上与她照过面。见识过。她的能力与手腕。常人难以企及。所以。绝不能掉以轻心。 “三日了。你想清楚了吗。”耶律阳问道。他对张青青还是很有感情的。天启女子与回纥的有所不同。张青青温柔似水。习惯之后。将她赐死。还真是舍不得呢。 “想清楚什么。”张青青低声问道。 “想清楚你到底是要当我回纥的王妃。还是要做天启的叛逆。当初不是说好了凡事都听朕的么。”耶律阳道。 张青青吃吃笑了起來。“原來陛下竟然是这样相信他人之人啊。奴家说什么都听。这皇位是怎么给你坐上的。靠严紫陌吗。” “朕还不想跟你计较这些。你要是愿意。从今以后你还是朕的妃子。你生的子女。都会是朕最疼爱的子嗣。”耶律阳脸上笑容不变。几乎让张青青以为。他是个人畜无害的好人。 耶律阳怎么可能会是好人呢。他连自己的父亲。自己的手足都能杀。这样大逆不道的贼人。怎么会是好人呢。张青青微微张了张嘴。“我要是不愿意呢。” “那朕也护不住你。你帮着敌国奸佞逃出。这件事情。就算朕想保你。也得费点儿力气。你还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朕沒必要费劲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啊……那就杀了我吧。”张青青低低地叹了口气。笑道。 耶律阳弯下腰去。抬手将她的下巴抬起來。“夏笙花有这么特别吗。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连王妃都不想当了。” 张青青沒有反抗。她三天粒米未进。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这么一动。眼前一黑。差点就晕倒了。“这有什么好稀罕的。我本來就不想当你的王妃。” “你知道朕一直都很宠爱你。你要是愿意留下來。朕要护你自然能护得了。只是夏笙花那边。你绝不能再偷偷帮忙。” “那你给我个干脆吧。”张青青冷笑道。 耶律阳有些惊讶。“你真是让我吃惊。” 张青青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耶律阳见她如此。也觉得无趣。这个女人的心不在这里。就算他想留情。也留不了。那还不如就这样赐死算了。反正。张远德那边就算要救。他自己身在南海。想出兵也沒有恰当理由。想必也做不出什么大文章。 “既然如此。那朕也不好勉强你。你就好好休息吧……”耶律阳说罢。起身出门。屋内只是亮了一下。就彻底暗了下來。 不知道白天黑夜。肚子里只有饥饿。脑中只有一个人。即便此时神志有些不清了。那人的样子却越发清晰起來。 “夏笙花……夏笙花……”她低低叫着。眼中泪水滑落。这辈子都不可能企及的存在。夏笙花啊…… 耶律阳走到外面。对门口的守卫吩咐了两句。刚抬头要离开。就见到角落处有架轮椅早已恭候多时。严紫陌坐在上面。单手托腮。样子上去漫不经心。却仿佛山雨欲來。行将降罪。 这个男人。即便耶律涵不在了。耶律阳也不敢得罪半分。他在回纥的地位远远高于自己。甚至比耶律涵还要受人尊崇。他是回纥人心目之中的神祗。信仰所在。就连耶律阳都不得不信他是神之子。所以就算他能杀耶律涵和耶律般。却是半分都不敢开罪严紫陌的。 “大哥。你來这里有事吗。”耶律阳问道。 严紫陌微微抬头。“屋子里的女人。你要处死了吗。” “是,她是天启的奸细。不处死难以服众。”耶律阳道。 “放了吧。处死沒有好处。留着也沒用。让她做个平民。如今两国开战。她也回不去天启。”严紫陌道。见耶律阳有些不豫。抚摸着手中紫黑的龟甲。笑道。“你不愿意也可以。张远德会成为夏笙花的得力干将。你想让事情便的复杂。就去做吧。” 耶律阳愣住了。“怎么。张远德会帮夏笙花。” “信或不信随你。”严紫陌扔下一句。就离开了。轮椅移得很快。根本连追上去问个清楚的时间都沒有。 耶律阳一个人站在原地。待了好久。才默默地回转身去。叫那守门的侍卫找个时间把人扔出宫外。 严紫陌独自离开后宫。到得中庭。珠翠拉着小思在廊下梳头。不知不觉。一个冬天过去。小思身形拔高不少。上去也俊俏多了。严紫陌嘴角微微勾起。上前去。 小思有些窘迫。被珠翠按着梳头。一头乌黑的长发挽起到发顶结成一个发髻。上去倒是有一个翩翩公子的样子了。只是脸上羞红的红晕还是把他给出卖了。 “公子。”小思见严紫陌出现。赶忙叫了起來。弄得珠翠手一抖。扯下几缕头发來。紧接着就听见小思的哀嚎。 “怎么。今天这么好兴致。给他梳头。”严紫陌问道。 珠翠讪讪地松了手。“这孩子说想自己梳发髻的样子。婢子就给他试了。” 严紫陌含笑。“是有个大人的样子了。” 小思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哪有的事。翠姐非要给我梳的……哎哟。” 珠翠捏着他的脸蛋。面目有些狰狞。“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小思被捏得眼泪汪汪。却不敢多言。只得着严紫陌一脸的哀求。 “你啊你。是该有些担当了。不能事事都靠别人。就算是我也护不了你一辈子啊。”严紫陌叹道。 小思闻言。有些惊惶。“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要我了吗。” 严紫陌摇摇头。不再多言。 更新超快,请按“crtl+d”将本书加入收藏夹,方便您下次阅读! ------------ 第四章:【盛世浮沉】 小思见严紫陌似乎有些不爽快.便直直看着他不出声.严紫陌见他这样畏惧地看着自己.抬手摸摸小思的头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多懂事一点罢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总有一天是要分开的.” “我才不.我一直跟着公子就不会分开了.”小思是严紫陌一手养大.自然情分不一般.珠翠站在一边看着.觉得挺伤感的. 严紫陌笑了.“傻孩子.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意思就是.即便你一直跟着我.就算这辈子不分开.总是要分开的.” 小思看着严紫陌有些愣愣的.他的话.让他有些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珠翠微微一震.抿着嘴低下头去退严紫陌的轮椅.“公子.外面这么冷.风吹多了也不好.我们进屋吧.” 严紫陌点头.珠翠便将小思拖到一边.推着他进房了. 这世上.除了天灾**.还有什么能将人分开呢.珠翠一边替严紫陌捶腿.一边想道.除了死亡.还会有别的吗. 严紫陌的双腿.因为耶律般失手的那一推.再也沒有了知觉.请过的大夫也不知凡几.却是真的无能为力.她只能每天帮忙按揉.防止肌肉萎缩.公子这样一双笔直修长的腿.真是可惜了. “翠儿.辛苦你了.”严紫陌闭着眼睛.慢悠悠地说道. 珠翠手上一顿.又继续按摩.“这是翠儿的本分.公子过奖了.” “我沒有过奖……你年纪也不小了.明日便带着小思回异族隐居吧.”严紫陌道. 珠翠手狠狠地一抖.虽然严紫陌不会有感觉.但她还是怕将严紫陌给捏疼了.慌忙去揉.“公子这是说什么呢.翠儿听不明白.” “字面意思.你们离开.”严紫陌淡然道.似乎珠翠和小思离开他根本不关心一样. 珠翠拧着眉头.“公子.你为什么要赶我们走.” “我不是在赶你们走.我是给你们一条生路.”严紫陌道. “翠儿还是不明白.”这句话她是真的不明白了.严紫陌话中有话.她猜不透. 严紫陌见她真的疑惑.便抬手.将手中龟甲里的钱币倒在桌上.如此反复数次.次次都是一样的朝向……“这世上不会有这样的巧合.吾天命将近.耶律阳野心勃勃.我若归西.你们定然是要受到牵连的.” 珠翠脸色一片灰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只是腿不能动.并不是……”并不是受了什么重伤啊…… “你觉得呢.”严紫陌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头.“命中注定之事.你觉得.她死了.我会苟活吗.” 珠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再抬头.已是泪流满面. 很多年前.早在严紫陌还不知道夏笙花是什么身份地位的时候.他曾经为她起过一卦. 这是严紫陌多年以來.测算过命数最差的一卦. 夏笙花一生富贵.命途多舛.最终死于战争. 这也是他算过的.最精准的一卦了.夏笙花这些年的经历.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一卦之精准. 她一直都以为.与严紫陌在盛京城外见面是第一次.殊不知.在这之前.已经与严紫陌见过许许多多次面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应该往前再往前.直到夏笙花幼年时候. 那一次.她也不过四五岁的年纪.跟着先帝狩猎.不慎走失在山中. 就在炎夜白漫山遍野找人的时候.逃亡的严紫陌却见到了她. 那时候的夏笙花只是小小一个矮冬瓜.因为喜欢山上的百花.一路走來.迷失在山中. 恰好一场新雨落下.她看见严紫陌.便上前搭话…… 那是第一次见到夏笙花.严紫陌心中记得明白.她虽沒有告诉他的名字.可严紫陌还是有那么点能耐的.他有办法查出她的名字.从此便留了心眼. 在漠北的时候.夏笙花随部下入城饮酒时候.他站在暗处偷偷看着.那种感觉.是莫名的欢喜. 为了复仇.以及彻底吞并天启.严紫陌装作不在意过.却忍不住地要靠近她. 夏笙花是这个世上.唯一能让他感到温暖的人了.他在不知不觉间将她当成自己的寄托.沒有夏笙花.严紫陌生不如死…… 这么想着.严紫陌喟叹.“你们早些收拾吧.外面很乱.要小心.” 珠翠知道严紫陌下的决定绝不更改.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沒用的.便点点头.擦去眼泪.起身告退. 既然他已经有了计较.那她留下也只不过是多管闲事. 自从到了回纥的宫中.小思一直都不被允许与严紫陌待在同一个房间.原因无他.小思心思还是很单纯的.就为着他这一份单纯.严紫陌也绝不会让他知道更多的丑恶. 此刻.见到珠翠出來.他忙迎上前去.刚要开口询问.就见珠翠满眼通红.似乎是哭过了.赶忙拿袖子擦她的眼睛.“翠姐.你哭了.” 珠翠摇摇头.“沒有沒有.我只是患了沙眼.好好休息就好了.不是哭了.” 小思心中隐隐约约觉得很奇怪.但想想珠翠似乎从來都沒有骗过自己.便点点头答应了. “我们走吧.”珠翠擦擦眼角泪痕.扯扯小思的袖子.小思便期期艾艾跟着.还是有些迷糊.“翠姐.我们不是住在耳室吗.这个方向不是啊.” “公子说宫中这段时间争戈不休.怕我们待在这里有危险.所以让我们先去宫外避避风头.”珠翠头也不回道.她的东西并沒有放在耳室.那个地方只是平时服侍严紫陌的时候暂时呆的地方.况且与玉楼又不一样.她呆不惯.所以将自己的东西全部都寄存在了一个地方.若是有什么事情.要拿也不难. 两人此时出宫.虽然宫中戒备森严.却因为是大祭司座下侍从.所以甚至沒有盘问.就让他们离开了. …… 坐在门口.夏笙花一颗一颗地剥着花生.左边一堆小山包一样高的花生壳.右边一小筐花生肉.正散发着花生的甜香. 她的身体随着天气逐渐好转而渐渐好转起來.自从钉子被起出來之后.夏笙花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神清气爽.虽然身上还是沒有什么力气.好歹也恢复了三四成功力.打个人也不成问題. 梦儿蹲在一边看夏笙花熟练地剥花生.有些好奇.“将军你剥花生做什么.” 夏笙花随手将手里剥出來的花生肉去掉红衣.塞进梦儿嘴里.“好吃吗.” 梦儿嚼了两下.“是熟的.” 夏笙花点点头.“熟花生在剥的时候很容易碎成两半.我用这个练手.控制手上力道.效果很好.” 梦儿见她这样赏上进.顿时觉得很欣慰啊.“将军你这样梦儿很高兴.” “傻丫头.我有自己的担当.既然揽下了.断沒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夏笙花继续剥着花生.那么一筐.估计罗参军过來唠嗑的时候能吃上老半天. 俩人正在主帐门口你一言我一语.忽然听到远处马蹄嗒嗒由远及近.夏笙花抬头显示见到一片马蹄扬起的灰尘.再來.才看见一身灰蓝布衣的信差. 那信差将手中包袱落下.朝夏笙花恭敬地双手抱拳.便驾着马飞也似地离去了. 夏笙花看着面前的包裹.有些愣神. “将军.这是给你的东西吗.”梦儿拿胳膊肘捅捅夏笙花.夏笙花回过神來.伸手去拿那个包裹.打开來.里面是一封信和一个小匣子. 信.是长公主代笔写的.夏元帅來信.让她务必沉着应对不要心急.至于兵马之事.他会想办法做到的. 夏笙花大致看完了信.便去那那个小匣子. 梦儿好奇地站在一边看着.却见夏笙花摆摆手.“梦儿.你替我把小沈叫來.” 虽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梦儿还是点点头.赶紧去找沈懿了. 所以沈懿被梦儿风风火火叫到夏笙花的主帐时候.还是一头雾水.见夏笙花蹲在门口.面前一堆花生壳和一堆花生肉.还以为她是要请自己吃花生.当即脸就皱了. 沈懿对花生过敏.从小就对带壳的东西敬而远之.不管是虾蟹还是坚果.统统不吃. “将军.你这是要逼我上梁山吗.”沈懿一脸苦闷地问道. 夏笙花剥了好一会儿.才來得及腾出时间來看他.随手把放在身边的小匣子扔给他.“吃了.” 沈懿打开盒子一看.顿时惊呆了…… 小匣子里面装着一枚滚圆的红色玉髓.流光婉转.美妙绝伦.“将军.你让我吃花生也就吃了.好歹花生嚼的动.可这块玉怎么吃啊.” 夏笙花白了他一眼.“你那只眼睛看出这是玉的.这是朱果.趁老子沒反悔.你赶紧给我吃了.” 这是夏笙花与严紫陌大婚之时甄大人备下的厚礼.虽然在那些稀世奇珍面前显得十分暗淡.但夏笙花是个识货的人.岂会不知道这千年朱果是何等稀罕.这玩意儿吃了.平白能添一甲子的功力不说.甚至能让一个普通人成为独步天下的天下第一. ------------ 第五章:【求之不得】 这样稀罕的东西。就凭夏笙花武痴的劲头。真的不比从身上割下一块肉來好多少。 一个甲子的功力啊。她知道自己或许都活不了那么久的时间。这样神幻的体验。原本就该是她的。但是她知道。她需要付出一定的牺牲。才能得到应该有的回报。若是夏笙花舍不得放弃。那结局就是一个字。死。 就像胡桐说的那样。她一个人死还不够。难道要让所有人陪葬吗。她自然不会这样。夏笙花岂会是那样小气之人。要陪葬。找回纥百万大军就行了。天启才几个人。她沒那么傻啊。 “这个。这个是朱果。朱果是个什么东西。”沈懿惊奇道。 夏笙花要翻出來了。“你个怂货。不吃给我。”竟然要把朱果给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二缺。夏笙花忽然之间觉得高估了自己的智商。便伸手去向沈懿拿。 沈懿缩回手。不让她够到。“既然是将军所赐。那沈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将那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朱果塞进嘴巴里。 千年朱果是个什么样的口感夏笙花不知道。她只知道。沈懿吃的时候。几乎连嚼都不嚼一下。就咽下去了…… 要不是这玩意儿吃了能增加功力。夏笙花真想咬一口尝尝。 沈懿吃得那么爽。夏笙花吞了口口水。继续剥自己的花生壳。 沈懿吃完朱果。沒见有什么大事儿。夏笙花拍拍手。进主帐去取了一本扔给他。“好好练着吧。对你有用处。” 于是沈副将屁颠颠地跑了。 夏笙花有点儿失落地坐在门口。双手托腮。心心念念着那颗被沈懿吃光了的朱果。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把这么好的东西送给人家吃了。”甄大人从主帐另外一边绕过來。摆明了夏笙花给沈懿吃东西的那一幕自己见了。 夏笙花搓搓手一脸不耐烦地瞅着他。“所以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就是想來关心一下你的伤。你打我那拳还真是够狠的。淤青这么多天了都还沒有消……”甄大人揉着自己的眼圈有些郁闷道。 夏笙花嘲讽笑。“我打别人眼睛都要脱框。你只是淤青已经很不容易了。”从小到大。夏笙花打甄仁最多都只是淤青。连个内伤都沒有。手下分寸当然是清楚得很。只不过每次挨打的那个总是要哭诉一番。 夏笙花从小就嫌他娘炮。不爱搭理他。通常揍完人就是被长公主揍。所以对甄大人沒啥好映像。只不过是青梅竹马。关系虽然有点微妙。却并不亲近。 “那我还得谢谢你手下留情咯。”甄大人问道。夏笙花把花生壳扫起來。扔那颗歪脖子梅树底下。“我说是你难不成还要以身相许來报答我吗。” “哼。本官岂会要你这种残花……”甄仁话说一半。自己反应过來。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转头夏笙花。后者正笑眯眯的一边拗着手指头一边着自己。“残花什么。” “沒什么……”甄仁冷汗湿透背脊。差点沒跪下求夏笙花饶命。夏笙花瞥着他。哼了一声。“朱果的事情。谢谢你了。” “不要打我……你说什么。”甄仁抬头。夏笙花却进了主帐。甄仁站在外面一愣一愣的。想进去跟她说个话又觉得很别扭。就这么干站了好一会儿。才算回过神來。赶紧追了进去。 夏笙花坐在自己的太师椅上。正在。她手里拿着一只细细的狼毫。正在标注些什么东西。见甄仁进來了。眼皮子也不掀一下。还是那样着。 “喂。夏笙花……本官跟你商量个事儿。”甄大人搓着手厚着脸皮道。 夏笙花抬抬眼皮他。“怎么。你想做什么。” “我们和好吧。”甄仁说道。 夏笙花沉默了好一会儿。“你个死娘娘腔又想坑我。” “说谁娘娘腔呢。”甄仁大怒。夏笙花眯起眼睛。“你从小不就是娘娘腔么。”每次甄仁说要和好。一定又是在坑人。夏笙花被坑过几次。至今仍然记忆犹新。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更何况现在是这样紧张的时候。就算只是小时候的话。她也要权衡再三。 “你。你不识好歹。”甄仁怒道。 夏笙花咧咧嘴。“哟呵。你以为本将军是什么识好歹的人么。” 甄仁语塞。夏笙花本來就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刀枪不入一般。似乎唯一的罩门就是她的夫君严紫陌。但是严紫陌是回纥的人。也不知道她到时候见到了严紫陌。会不会心软什么的。 “做人要圆滑。你这样早晚要吃大亏。”甄仁道。 夏笙花冷笑。“我现在不就是在吃这个大亏么。味道真是奇妙啊。你要不要來尝尝。” 甄仁使劲儿摇头。眼角余光瞥见夏笙花案头耶律般的令牌。浑身一颤。“你。你。你怎么把死人的灵位带來了。” “你來这里这么久了。眼睛是嵌脚底板上去了吗。现在才见到。是不是太晚了点。”夏笙花问道。 甄仁脖子微微一缩。“本官岂会在乎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对我而言。是不能忽视的大事。耶律般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死如何死去……” 甄仁闻言。背后一阵冰寒。“所以你就带着这个灵位來军营里。妄图用阳气镇压他吗。” “狗屁不通。我将灵牌带來。只不过是为了纪念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朋友。”虽然耶律般自私又骄傲。但是他的无私。还真是让夏笙花再难自拔。如今想想。她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是沒有那么想念严紫陌了。只是一件悲痛的事情。能够转移自己大部分的注意力。不去想那些能让自己痛苦的事情。 只是。耶律般的死。何尝有不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呢。 夏笙花闭上眼睛。不置可否。 见她叹气。甄仁立刻來了精神。“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夏笙花摆摆手。“心里有些不舒服。甄大人。你要是真的沒有什么事情的话。就赶紧走吧。你一个文官老是进出主帐实在是叫人难以忽视啊。要是被人见了告道皇上面前。你我就是浑身张嘴。也百口莫辩。” 听了夏笙花的话。甄仁觉得很有道理。但是想想又觉得沒什么。反正炎挽歌是一定舍不得对夏笙花用刑的。他恐怕是连治夏笙花的罪都不敢。要不是夏笙花现在远在千里之遥。说不定也不会出这么多闹心的事情了。 “皇上岂会怀疑你我。你明知道他一直都喜欢你的。”甄仁道。 夏笙花耸耸肩。“说你傻你还真傻。皇上对我。并非是真正的喜欢。他只不过是年轻时候爱情萌芽。错将我当成了自己喜欢的那类女子。我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只不过是求而不得之心在作祟。所以才一直这样执着。 甄大人叹了口气。“你真是绝情啊。当年。傻子都得出來他喜欢你。你却装作不知道。回京成亲。你都不他一眼。选择了严紫陌。你这样伤他的心。他不肯帮你自然是应该的。” “所以炎挽歌并不适合当一个皇帝。帝王至尊。最不应该的。就是将情放在江山之前。这样。他就不是个好皇帝。”夏笙花沉吟道。 甄仁一眼她手里的笔。更觉世事无常。“你当年。也不是对他无情的吧。” “那只是当年。”夏笙花将手中的笔搁到笔架上。那支笔。是炎挽歌小时候亲手做给她的。天下独一的笔。夏笙花若是无情。也不会保存到现在了。 “既然你不是无情。为什么不妥协一下。给他一点希望。让他帮你。你知道的。只要他愿意。谁來阻止都沒用。”甄仁道。 夏笙花哼了一声。“那只是从前。他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千依百顺的样子沒有好感才怪。我对他只有友情。沒有爱情。炎挽歌是九五之尊。我夏笙花是臣子。还是注定要死的臣子。我有自知之明。所以我不需要向他低头。” “啊。你真是一块木头。”甄仁对夏笙花的不知变通感到十分头疼。这事儿复杂得要命。却也简单得可以。只要夏笙花服个软。炎挽歌指不定龙颜大悦。就发兵了…… 夏笙花翻个白眼。“我可是还记得你有个未婚妻吧。”吕才人的妹妹來着。那个小娃娃。夏笙花还记得清楚。要是能活到那天。还真是想喝到甄大人的喜酒。 老夫少妻。一树梨花压海棠什么的…… 打断脑海之中的念想。夏笙花回头。见甄仁一脸惊恐地着自己。“怎么了。” “你的表情好可怕……吕才人已经倒台。她的妹妹下落不明。本官根本无需理会这种荒唐的婚姻……虽然是太后赐的……” 夏笙花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來。“缘分到了。你想躲都躲不掉。甄大人。你还是安分点儿。别弄些有的沒的。省得到时候跟我一样。又是一段孽缘。” 更新超快,请按“crtl+d”将本书加入收藏夹,方便您下次阅读! ------------ 第六章:【天清月明】 言情穿越更新首发,你只来+ 被夏笙花这样似笑非笑的表情吓到甄大人咽了口口水“你这么说好像你自己知道一样我的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夏笙花摇摇头“缘分缘分有缘才有分” 甄大人还是有些不明白但听她这样说忽然之间对未來即将发生的事情产生了忧郁之情 他一世英名岂能取个比自己小这样多的女孩做夫妻夏无月那种情况实在是例外但这不代表他也能接受啊他又不是修道的他也不想夏无月那样沒品他要娶一定会娶一个贤淑的女子怎么能是一个小姑娘 说出去人家都要笑掉大牙了 甄大人想完之后便当机立断起身告辞夏笙花见他如此便耸耸肩丝毫不为难他反正甄大人自己有自己的路要走而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等人走了之后放下手里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这才轻轻叹气倒回椅背上似乎在想事情 天黑了又亮早晨梦儿金主张给夏笙花收拾东西的时候见到她缩在太师椅上愣愣地着自己手里的发带发呆便上前唤她“将军今天起这么早啊” 夏笙花抬头见梦儿还是有些呆呆的这段时间她发呆的时间变长总是沉浸在许多过往的思绪之中那种感觉不真实到让梦儿以为她就像是立刻就要消失一样 “我昨夜沒有睡觉”夏笙花轻声说道梦儿闻言眉毛立刻倒竖起來双手插在腰间一脸的愠色“将军你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真的沒关系吗” 夏笙花还是着手里的那条丝带这是严紫陌成亲前送她的东西她一直都有好好地收起來原先是放在自己的行李里的雪崩之后与梦儿失散被梦儿辗转带回了军营之中现在这东西真是万般滋味在心头难以言喻啊 “将军你老是着这玩意儿做什么你要绑头发吗”梦儿问道 夏笙花目光沒有移开只是柔柔道“不绑这是阿陌留给我的念想我罢了” “罢了”梦儿现在是一听到严紫陌的名字就气不打一处來她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不等夏笙花收起來就劈手躲过扔在地上 夏笙花沒有阻止只是着梦儿将那条发带踩了又踩碾了又碾很快一条崭新的发呆就被她弄得灰扑扑且破败不堪 “你这又是何苦呢这条发带只不过是个念想罢了我与他已经势不两立水火不容” “这东西你还留着就说明你对他还有情你对他留情他对你呢”梦儿喊道 夏笙花苦笑“这有什么关系吗我喜欢他跟他喜不喜欢我沒有关系啊” 这下轮到梦儿语塞了 夏笙花见她说不出话來安慰地笑了笑“你那么担心做什么我又不会死”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见了真是比死还难受”梦儿气得直跺脚 夏笙花无奈“你想太多了我不会有事的” “将军”梦儿还想再说夏笙花拿起一边的册“替我交给师爷” “我……” “好了快去吧这件事情很重要”夏笙花继续垂首去这段时日她一直都在练功闲暇的时候净是兵梦儿见她这样辛苦问过胡桐胡桐却说这是正常的夏笙花原先打仗的时候也是这样子过來的 当然以前的夏笙花梦儿自然是不会担心的只是如今的夏笙花她身体差成这样岂能再和从前相提并论 “将军你多休息休息吧”梦儿临出门的时候还是念念不忘叮嘱道 夏笙花只是含糊地点头末了之后还是低下头去 梦儿叹气出门将夏笙花给的放在食盒里面带走至于留下的早饭夏笙花吃不吃那她就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清晨起來胡桐右眼皮一直在突突突地跳个不停常言道左福右灾莫不是要出事了 可是这段时间回纥那儿除了流窜几乎也沒有什么大动静他一直都在想着借兵的事情莫不是日有所思之故 胡桐揉着眉心一脸纳闷地出门呼吸新鲜空气就见远处一人急吼吼地跑过來定睛一是梦儿“丫头你这么一大早的这样着急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话音刚落就觉得很不对劲梦儿赶忙点头也不避嫌直接进了胡桐的帐子这才将食盒里面的取出來给他“这是将军要我交给你的” 在外面不敢随便取出來就怕军营之中真的有细作所以只敢在室内取出來 夏笙花给的这本也沒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只是在扉页上夏笙花描了一张地形图她被耶律般带往盛京的时候沿路风景也不是沒有见过她记性好虽然受伤却还是能将所有见过的都记下來前段日子有心无力所以才趁着养伤的时候悄悄默下來再叫梦儿悄悄给胡桐 胡桐着那张地形图神色有些哀恸夏笙花吃了这许多本來就不该吃的苦却还是记着要为天启着想他前些日子骂她现在想想真是有些后悔、 “军师怎么样”梦儿问道 胡桐不语默默地翻着那本夏笙花写了好多批注这是一本兵法虽然名不见经传但夏笙花常年卷不释手对这本是抬爱有加 他原先也曾过这本兵觉得字里行间满是智慧和谋略而著这本的人却洽洽是个回纥人而且还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枭雄 夏笙花之仰慕在于这兵之神妙胡桐虽不打仗却也知道这本中满是智慧但并沒有夏笙花读得那样深见解更是寥寥无几而这本上夏笙花以朱砂做批注见解独到之处叫胡桐也忍不住要赞叹她的厉害 “将军真是有心了”胡桐低声说道 梦儿闻言点点头“将军这段时间每天都睡的很晚常常通宵达旦我担心她吃不消” “这是她自己的决定你我就算是担心也阻止不了她的还是放宽心让她去做吧世上沒有夏笙花解决不掉的事情你要对她有些信心”胡桐道 “可是由不得我不担心啊将军现在这样我真的怕……”怕她真的会死啊 夏笙花这样沒命地去做一件事情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一通燃烧殆尽一般梦儿是真的怕她在后宫之中见过无数为了上位而无所不用其极的女子却从未见过为了国家天下而自我牺牲至此的女子 即便是天启这样开明的国家历史上的女官也是寥寥数人女将更是连数都不用数有倒是有那么几个但个个赶在双十之前结婚生子之后便将肩上担子撂下夏笙花这样的真的是前无古人 “怕什么她自己都不怕”胡桐拍拍梦儿的肩膀安慰道 梦儿闻言眼眶顿时就红了夏笙花这觉悟似乎是不知道多早以前就做下的她这一生因为长公主对先帝的承诺彻底奉献给了天启这个国家与严紫陌成婚几乎是她唯一自由的事情却还要被那个男人骗成这样 她一直都不以为自己是在可怜夏笙花只是夏笙花这样显贵的身份地位竟然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受罪她一心为的天启皇帝却不愿出兵增援摆明了就是要送她去死啊 “哭什么等她真的出事了再哭也不迟现在当务之急的是你要好好照顾将军务必让她养精蓄锐”胡桐说罢便还是去那却忽然发现扉页的页脚处标注了一点小字那字十分细小但胡桐眼力很好东西都是事无巨细自然还是认出了那两个字的意思 “开战……” 这是夏笙花的笔迹也是夏笙花的意思她惯常用异色的朱红为批所以这字迹胡桐熟得不得了却还是惊了一下 明明这个时候漠北的兵力不足为什么还要立刻开战 胡桐迟疑了很久梦儿见他迟迟沒有动作便想去他手里的东西却被胡桐挡了一下“我要好好想想你先回去照顾将军吧样子她又是**沒睡吧你多劝劝她便好” 梦儿闻言只是点点头但并沒有允诺夏笙花这段时间都是由她來照顾的沒有谁能比她更了解夏笙花 她不想休息也不打算休息她要这样一直运作下去直到油尽灯枯为止 “怎么了”胡桐见梦儿面有异色便问道 梦儿摇摇头强颜欢笑道“沒事沒事你这么早起來还沒有吃饭吧我给你带了呢”说着就去打开食盒的夹层里面有她路过厨房顺道给胡桐捎带的早点 “辛苦你了”胡桐含笑道 “这些日子都是你们在做事我只不过是为你们做了饭有什么辛苦的” ------------ 第七章:【月明星稀】 +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胡桐与梦儿互相道别之后梦儿照旧回到夏笙花身边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夏笙花沒有什么好的饮食习惯作息时间更是离谱晚睡早起每天打发时间的除了练功就是兵法 梦儿从來沒有见过一个女人能够无趣到这种地步的夏笙花绝对是她有生以來见过最最无聊的女人她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那一小箱扔在桌底的话本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似乎除了梦儿在假扮夏笙花的时候翻过之外就再也沒有被碰过一下了 “将军那些你不了吗”梦儿问过夏笙花这个问題岂料夏笙花只是淡淡地点头“都是一样的剧情主人公最终有**终成眷属情啊爱啊风花雪月的不适合我” 梦儿听了之后心里是说不上來的苦涩夏笙花以前买这些的时候一定是期待过的吧可是她呆在军营里面当千万人的主将注定要强势而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她从此孑然一身也不知道严紫陌之后她有沒有开点 “梦儿你沒事问这个做什么这你要吗送与你吧这里有几本是师爷弄來的抢手货似乎在皇城也很抢手的样子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该”夏笙花道 梦儿顿时忍俊不禁“将军你在说些什么呢你比我大不了几岁怎么说话这样老气横秋的” 夏笙花抬手抠抠眼角“我见识的东西太多这些不适合我我你喜欢所以想送给你你不要吗” “将军好不容易送婢子一样东西婢子高兴还來不及怎么会不要呢”梦儿笑道便将那小匣子抱出來擦去浮灰再那个小匣子上面浮雕了精致的花纹锁头上竟然还镌刻着一个笙字 “将军这匣子是定做的吗一定很贵吧”梦儿喃喃道 夏笙花却摇摇头“这匣子是我五年前在边疆剿匪的时候收到的一块上等紫檀雕的多出來的料子给师爷当镇纸了瞧他那酸样儿高兴得不得了不就是一块木头” 听完夏笙花的抱怨梦儿算是明白她有多烦胡桐这个人了也不是说讨厌就是不想见他一副卷气的样子说起來胡桐这样子倒是跟夏无月有些相像 夏笙花自小就以挖苦兄长为乐想必胡桐长得和夏无月有些相像让她将这一情愫带了进去 所幸的是胡同从來都不会因为夏笙花的挖苦而有什么不满反而对夏笙花很是包容夏笙花与他的相处模式便这样延续了下來、 “将军这难道是你亲手雕刻的吗”梦儿着匣子上面的花纹有些爱不释手见夏笙花默默地点了点头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年头会手艺的女子少之又少女人在男人眼里就是三从四德成亲之后在家相夫教子的命也不知道夏笙花是个什么样得想法竟然还会雕木头…… 还捣鼓得挺好…… “你喜欢就拿去吧那锁能换你可以刻自己的名字”夏笙花头也不抬一下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让梦儿觉得这东西好像对她真的沒有任何意义一样 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怎么会沒有意义呢 “将军……” “要就拿走别问了我想”夏笙花单手托着腮一脸的郁闷 梦儿便沒有再问反正夏笙花的意思就是她现在不好打扰她因为她要研究兵法阵法…… 夏笙花了好一会儿见四下无人了才慢慢抬起头來一脸苦闷地叹了口气 要打仗难要打胜仗更是难上加难手上沒有兵还真是寸步难行啊 独自静坐良久直到灯火初斓外面风渐渐张狂起來 放下手中的东西夏笙花缓缓抬头风中夹杂着战火硝烟和鲜血的味道 …… 山雨欲來兵临城下 就算再怎么不愿意去想这一切还是來了 站在墙头夏笙花俯瞰着底下的回纥兵马 密密麻麻几乎让她有了一种晕眩的感觉 “将军你怎么上來了这里流矢乱飞很容易伤到你”罗参军灰头土脸地上前來将夏笙花挡在身后 夏笙花被动地站在后面心里很是感动“老罗我无碍的” “诶你是将军嘛哪儿能让将军出事儿啊”罗参军笑道脸上还有一丝渗着血迹的伤口他那张大胡子的脸夏笙花差点就笑了“放心吧他们伤不到我的”夏笙花道 “那是将军武功盖世岂是那些蛮子能伤到的”罗参军称赞道 夏笙花轻笑“老罗真是越來越会说话了小沈呢” 照惯例沈懿都要站在阵前指挥而夏笙花一般都是坐镇在内不出面的只不过以往大多时候夏笙花都喜欢亲力亲为上阵杀敌也不是她喜欢杀戮只是这样她能更好地了解敌人 “副将闭关好些天了一直都沒有出來……”罗参军郁闷道 夏笙花叹气“我去你在这里主持大局城门不能破一旦破了……” “我知道生灵涂炭这种事情我老罗是绝对不会让它发生的”罗参军说罢正见一道流矢朝夏笙花窜去忙上前将那箭格开“将军快下去吧” 夏笙花点点头下了城楼直朝沈懿的居室而去 回纥大军涌來前夕夏笙花自知军营驻扎之地四面无防便率先退居漠北主城打算严防死守至于回纥的百万大军就算攻势再怎么猛烈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怎么样 她到沈懿房门前的时候有些犹豫沈懿吃了千年朱果按理说只要运化了就沒有什么大碍可沈懿就算功夫好这千年朱果也不是凡品自然是要坎坷一番的 轻轻敲了两下门见无人回应夏笙花便推门进入刚一进门就感到强大的气劲在屋内盘旋她蹙了蹙眉沒想到沈懿竟然真的这么差吃下千年朱果不但卡住了而且还差点沒爆体而亡…… 沈懿坐在**上双目紧闭脸涨成通红夏笙花叹气上前替他封住脉门运功替他运化朱果数周天后沈懿的脸色恢复正常睁眼见夏笙花的时候微微一惊“将军” “你不见很多天了外面回纥已经开始攻城了你争褥将这朱果消化掉否则事情会很难办”夏笙花道 沈懿听见夏笙花说的顿时紧张起來“那可怎么办援军还沒到啊” “……如果我说根本就沒有援军呢”夏笙花沉吟道 之间沈懿的脸色顿时灰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将军你告诉我啊” 夏笙花摇摇头有些惋惜“挽歌不肯出兵救援我的虎符失窃了根本无法调兵” 沈懿闻言身子一软登时歪倒喉头一甜呕出一口血來 夏笙花替他拍拍被顺气“我心中已有计较你争取在两天之内把这东西搞定之后的事情都有师爷安排” 沈懿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夏笙花的话还是听进去了他知道夏笙花是个聪明人不然光有功夫也不可能成为常胜将军于是便点点头只是他完全漏听饿了后面半句话夏笙花的交代他竟然沒能在第一时间听明白夏笙花的意思 “那我走了你好好练功吧”夏笙花淡然地交代完便起身离开了谁知道这一去竟成永诀 “……阿陌我真想永远都跟你在一起……阿陌……” 严紫陌微微勾起嘴角却很快被人拍醒他恍惚间睁眼见珠翠担心的面庞“怎么了翠儿” “公子你被魇住了翠儿好担心所以将你叫醒请公子原谅……”珠翠施施然落跪严紫陌却眯起了眼睛“你不是珠翠你是什么人” 跪在地上的“珠翠”闻言抬起头來面色青白獠牙有寸长舌头滴着鲜血一双眼睛沒有一点眼白黑漆漆仿佛能将人吸进去“贱人我是耶律般……” 严紫陌猛然惊醒过來身边有侍女陪着正坐在一边打瞌睡 他微微松了口气起身从**上坐起背后全是冷汗殊不知到底是何等的日有所思才会做出这样的梦中梦來 “娘子……”他轻轻唤道却知道这辈子都是见不到她了 “啊祭司大人您醒了可有什么需要的吗”那个打瞌睡的侍女忽然醒过來见严紫陌起來了赶紧起身下跪恭恭敬敬问道 严紫陌摇摇头“你退下吧本尊要一个人静静” “是”侍女闻言如获大赦垂首退下 严紫陌独自一人坐在**上他身上还是穿着厚厚的衣裳即便现在行将入春他还是觉得冷且越來越冷 忽然想起数个月前与夏笙花在一起如胶似漆甜蜜恩爱睡觉的时候拥抱在一起根本不会觉得冷 好想念你真的真的好想念…… 手渐渐紧握住柔滑的被衾几乎要撕裂一般的痛苦相思成疾如何能治 他那味解药很快就要毁在他的手下了不是吗 严紫陌垂首着自己的双手他用这双手杀了自己痛恨着的人杀了所有不顺服自己的人现在还要用來杀死自己挚爱的女人真是嘲讽啊…… ------------ 第八章:【山雨欲来】 ------------ 第九章:【缘尽情绝】 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迎着猎猎风声夏笙花身被鲜红软甲头戴赤红发带满头长发束在脑后张扬舞动她垂眸看着黑压压的大军流矢擦着脸颊过去脸上一片冰凉抬手一摸只摸到半凝固的血痂伤口微微刺痛着和心连在一起连带着五指俱痛再无力抬手 “将军你还好吗”胡桐站在不远处看着夏笙花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好像随时会从这城墙上倒下去一般让他止不住地担心 夏笙花回过头微微一笑却不知道自己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是我不好害你们受苦了” “此话怎讲我又不是真的怨你……”就算此时此刻再怎么不情愿当初骂夏笙花的人是他现在再提起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她并不是不好只是正如夏笙花所说的那样她并不适合谈感情 帝王将相帝王可以无情也可以有情因为所有的一切可以交由臣子担当但是作为一个将领夏笙花实在是不应该动情而严紫陌正好找到了这个空档趁虚而入 这一战注定是要伤亡惨重的不管是输是赢夏笙花都不会有好结局她很早以前就已经有了这个觉悟所以并不惊慌她就像是一株仙人掌坚硬多刺的外壳下是一颗柔软的心天知道这个时候她心中会有多么的无助 “沒关系这些我都不放在心上”夏笙花不置可否想让自己看上去真的很随和但紧握着弓身的掌心渗出的血液在提醒她不能放松现在才是最紧要的时候“我们还能撑多久”她柔声问道嗓音嘶哑听不出几分温柔却令胡桐感到难得的心安 “至多一冥一日”胡桐躬身肃然道 夏笙花点点头取箭的手向下转向横在腰间的长剑缓缓抽出剑身反射的冷光刺目几乎晃花了胡桐的眼睛“这剑是吾父所赠今日一战我已料定结局不论如何请将这把剑送还公主府” 胡桐愣愣地看着夏笙花忽然皱起眉头來“你这么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是在做给谁看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死吗啊 夏笙花摇摇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耶律阳要的是我的项上人头若是我一人赴死你们所有人都能活区区一条贱命我给得起只不过……” “你怎么知道你死了回纥就不会继续攻打夏笙花你这是天真你知不知道”胡桐往前几步夏笙花沒有动映着漫天烽火缓缓抬手 在滚滚黑烟之上一个小小的黑点盘旋着俯冲下來几乎是在须臾之间便飞到夏笙花面前下方有人发现了这只鹰隼高呼着要将它射下來但沒有成功 夏笙花抬手挠了挠鹰隼的脑袋眼中泛起一丝涟漪“辛苦了” 鹰隼呱呱叫了两声一脸的鄙视夏笙花无视了它的视线伸手到鹰隼腿间取下小竹筒“撑过这一冥一日我们便有希望了” 胡桐上前夺过夏笙花手中的信纸看了两眼便喜形于色“你是在吓我不成张将军早已派兵支援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她想撂挑子不干了”甄大人忽然出现横插一句 “甄大人真是我的蓝颜知己这都让你知道了我岂不是要杀人灭口”夏笙花笑问 甄仁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你是打算借此机会离开好彻底销声匿迹吗” 夏笙花点点头正要开口忽然身子一震胸前开出一片血花旋即被一股大力狠狠拉到了城墙边上 “将军”离夏笙花最近的胡桐惊叫着上前拉住夏笙花的手这才看见她背后伤处通着一条长长的铁链而夏笙花胸前正卡着一枚铁爪 夏笙花皱眉回头她此时半个身子探过城墙几乎只差一点就被人拖下去了敌方的将领见夏笙花被擒住立时呼喝起來顿时士气高涨 空气一时之间凝滞起來胡桐只來得及听见夏笙花一声轻叹继而哭笑不得地说道“所以我说要麻烦你了……”随着话音落下夏笙花整个人被带出城墙仿佛被击落的鸟儿直直落下 “夏笙花”甄大人猛扑上去却被赶來的展信一把扯住丢到后面迎面來的箭矢挡住了脚步夏笙花这么一下去那真是有去无回了 …… 手中把玩的念珠忽然断裂冰裂的紫晶落到地上激起清脆的声响严紫陌垂着脑袋看着自己手上剩余的那么一颗珠子一滴水珠落下无力溅起半分水花 “公子这佛珠断了”珠翠跪在地上捡着珠子抬头看见严紫陌落泪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才好 “带我去前线”严紫陌道 “公子前线太危险……” “带我去前线她出事了带我去找她”严紫陌手紧紧攥成拳头青筋毕现他这辈子不曾这样过本來以为不会这样在乎夏笙花的本來以为她只不过是个比较不同一点的女将军本來以为……她只不过是夏笙花而已 岂料夏笙花就是夏笙花世上仅此一位沒了就彻底地沒了碧落黄泉再寻不到他以为自己可以硬着心肠不去理会但真的出了事……心真的好痛痛到生不如死 珠翠忙不迭地应声将严紫陌的轮椅推出门外 宫中处处泛着诡异的静谧珠翠推着严紫陌往外面跑就算前线距离帝都多近都不可能立刻赶到严紫陌想见到夏笙花除非用飞的 “公子前线离这里太远我们还是……” 严紫陌摇摇头“她等不了这么久我要去见她”宫略 “可是……” 严紫陌不等珠翠再接话忽然从轮椅上站起一道旋风刮过轮椅上不见人影珠翠心中一紧“公子” ………… 梦儿站在帐外眼眶通红手中的帕子润湿也不知道她哭湿了几条帕子只知道夏笙花或许就要沒了 她并沒有跟着上城墙自然不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夏笙花的功力沒有完全恢复自然打起仗來也很吃亏只听胡桐说是被人暗算落下城墙好在有展信将她救起否则真的是要被人砍成肉酱了 “将军怎么样了”见展信从主帐出來梦儿赶紧围上前去问道 展信摇摇头“伤得很重但是将军想要见你你进去吧” 梦儿点点头赶忙进到帐中 一掀开帐子就问道扑鼻而來的血腥味道 军医正从内室出來迎面见到梦儿有些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叮嘱道“将军伤得重最好不要碰她免得血又止不住地流” 梦儿点点头含着眼泪进去了 夏笙花靠在床上身下垫了厚厚的垫子她不光是胸腹有一个贯穿伤落地之前甚至还受了好几箭展信把她捞回來的时候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刺猬一样不等梦儿开口夏笙花便轻轻喘了口气“梦儿你过來……” 梦儿忙上前去见夏笙花脸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横亘整个脸颊伤口深可见骨是真真正正的破了相但比起身上的伤破个相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題了 “我在将军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啊婢子替你去做” “我有件事拜托你”夏笙花有些无力道 梦儿点头“有什么事尽管说吧将军你现在伤得重不要乱动” “……张远德已经答应援兵了”夏笙花虽然沒有什么力气但眼睛亮亮的让梦儿忍不住想起天上的星子但这对于一个重伤的人來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她在后宫待了那么多年见惯了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又岂会不知道什么叫做回光返照呢 夏笙花这样真的是让她又怕又伤心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难道就要这么沒了吗她明明已经见惯了生死可为什么现在却怎么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我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这是好事将军我们有救了……” “我答应用我的人头去换了”夏笙花咽下涌上來的血腥味道淡淡地说道 梦儿猛然瞪大眼睛“将军你不要开玩笑这种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夏笙花摇摇头“张远德恨我毁了张青青所以要我以人头为代价我答应了他死了我一个你们都能活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你死了他又怎么会知道将军算我求求你了不要死漠北需要你你死了谁來领兵……” “沈懿很快就能功成就算他到时候沒有那样深的城府计谋师爷还是会帮助他的至于我就当从沒有夏笙花这个人吧”夏笙花笑道好像自己说的真的只是个笑话一样 “但这样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跟我说我只不过是个奴婢罢了” 夏笙花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忙” 胡桐候在外面等了很久很久不见梦儿出來有些着急他现在很疲惫脸上胡子拉碴眉头因为无数次皱起而出现了深深的纹路这两天真的是太疲惫了真的很难想象如果沒有夏笙花他这么个军师又能做些什么呢 “夏笙花呢还在里面吗”甄大人双手叉着腰踱着步子走來走去地上一圈儿十分规整的脚印也不知道是走了多少遍才踩出來的胡桐点点头“她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多若是不好好治疗恐怕……” “恐怕她这样的女人身体壮得像头牛一样能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少在这边乌鸦嘴”甄大人皱眉道 胡桐识相地闭上嘴巴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等着却越等越奇怪 主帐里面沒有一点动静照夏笙花这样的惨状梦儿再怎么也会哭上几声但是里面沒有声音 鼻端嗅到一丝刺鼻的气味胡桐眉头一挑猛地抬起头來 主帐内亮得不同寻常门口的那道帘子忽然之间涌动起來本以为是有人出來了但细看之下门口竟然沒有人出來的是熊熊的火舌 帘子被火舌一点点吞噬燃烧成灰胡桐心别地一跳有些控住不住地攥紧了拳头疯了一样地跑到一边的马槽往身上泼水朝着主帐冲了进去 甄仁还愣在原地沒有什么反应直到帐子开始倒塌了才回过神來想冲过去却沒有办法上前股股的热浪将人往远处推根本无法靠近 那么一刻甄仁眼前一黑脚下不稳几乎要倒下却被人扶住展信一脸凝重地将他扶正“大人切勿靠近主帐现在很危险” “很危险夏笙花还在里面啊你知道危险怎么还不去救她”甄仁怒道他卷起袖子就要往前冲却被展信抓住了腰带拖回來“大人不要激动师爷已经进去了主帐现在火烧得这样严重你进去了也是徒增伤亡” 甄仁闻言整个人顿时脱力一般地软倒在地两眼无神地盯着那灼人眼球的火光喃喃地念道“沒了沒了……全都沒了……” 夏笙花天启史上第一女将卒年二十有四为天启立下赫赫战功生于红莲(指炎家)逝于红莲 ------------ :第十章:【尘归尘】完结撒花~ 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距离那场战役过去十天该活的全都活得好好的唯独那个不凡的女子 主帐大火之后梦儿被胡桐救了出來怀里紧紧抱着一颗刚断茬的人头女子蜡黄的面容被烟灰玷污永远扬起的嘴角终于垂下且永远地垂下了脸上的伤疤似乎还会流出血來她闭着双目好像随时都会醒來 沒有人去跟梦儿计较为什么她从大火里只救出了夏笙花的人头那一场大火烧死了一个赫赫有名的将军却点燃了所有人的希望 援兵在次日天明之际到來而沈懿也及时出关却赶不及见上夏笙花一面那颗从大火之中带出來的人头被连夜送到张远德手上张远德将其悬于中堂终于出兵救援 …… 足尖划过一地的血污半垂的头颅始终不敢抬起來高高挂在梁上的是他朝思暮念的女子他此生挚爱死后却不得全尸被人挂在这梁上示众 “你以为真的是她害了张青青吗你以为夏笙花凭什么要跟你交换”带着颤音的语调几不成声他缓缓抬手梁上女子被缠在木条上脏污的发辫自动解开缓缓落到身前 手掌微微颤抖着将她抱在怀里 十天的时间她的面容萎缩的厉害皮肤皱起就像干枯的骷髅一样严紫陌替她擦去脸上的灰尘眼中满是宠溺浑身是血的张远德手脚俱断根本无法从地上爬起來他嘴角冒着血泡抬头看着严紫陌一言不发身前不远处躺着一块形状诡异的肉块竟然是他的舌头 “她若是不那么好心不那么晓以大义就不会回來继续坐镇漠北继续跟耶律阳打仗了你们天启的江山关她什么事凭什么她生來就要为天启牺牲而你们可以随心所欲”抬手抚摸着干枯如同稻草一般的头发严紫陌轻轻哼着调子转身离去躺在血泊中的张远德形同废人活着恐怕比死了更难受吧 所过之处无处不染血一路的血迹蜿蜒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留下的但他似乎全然不在意这些只是专心致志地捧着那颗被风干到血本身的颜色都瞧不出來的人头一路往前直行踏过半尺高的门槛扬长而去 天下人失去了战神天下人照旧活着他失去了心爱的将军生不如死 是谁的错呢要怨谁呢严紫陌两眼无神直直看着前方路上几乎沒有行人漠北此时已经几乎成为一个空城不光是因为战乱而使许多难民背井离乡还有这座城池因为炎挽歌的政治手腕作为了与回纥言归于好的礼物 夏笙花拼死守住的一切到头來炎挽歌只不过是一句话就白白送了人 真是可笑啊你付出了那么多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就因为炎挽歌是皇帝你是臣子你生來就是要为国家捐躯而他就是为了坐享其成 恨啊何等的可恨炎挽歌 严紫陌心中绞痛猛然一顿身体抽空了力气一般倒在地上旋即呕出一大口鲜血他身体本來承受这一身的血脉就已经濒临崩溃心头又添新伤新疾旧患一股脑的冲击终于压制不住在这一刻爆发了 “娘子……娘子……”严紫陌喃喃着念道想起除了这可恨的张远德还有一个炎挽歌沒有除去便撑着手想起來奈何双腿已废手上如何使力都难以起身 远远躲在暗处一个人影微微颤抖忽然一只手拍到肩上那人影猛然一惊回过头來看见张笑眯眯的猥琐脸抬手就是一拳“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夏无月被这么一拳打得鼻血直流差点站不稳 忙不迭去掏手帕擦脸他背后的小娃娃被这么一震给震醒了嘴巴一瘪就要哭夏无月赶忙摇着背篓哄孩子去了根本沒有空闲去跟夏笙花计较那么多 沒错这个躲在墙角偷偷跟踪人的怪女人就是十天之前本该葬身火海的夏笙花 她沒有死只是叫梦儿帮了个忙点了那张夏无月送的符咒把夏无月和孙止请來孙止便用夏笙花一滴血做了一个与她一般无二的虚壳割下头给梦儿带出去随即放火烧了主帐 当时伤得很重夏笙花被救出來不久久陷入了昏迷夏无月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的伤治好修道之人毕竟与凡人不同用的药也是药到病除夏笙花不到三五天就能下床活蹦乱跳了却始终不敢在外头露面以來夏笙花这个人算是已经死了二來她懦弱地选择了放弃长公主夫妇毕竟是皇亲炎挽歌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会去动长公主毕竟长公主是他的亲姑姑而夏元帅已经准备辞官 而边疆她已经交给了沈懿再也沒有什么好留恋的了前几天她甚至想就这么跟夏无月离开去蜀山上隐居到老死为止也很不错 直到严紫陌的到來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跟了过來 本來都已经看开了可是现在见到他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真是心都疼到麻了夏笙花手扒着墙角很难受 夏无月哄完孩子又折回來见她蹲在地上拆墙角很不屑地拿脚踢踢她“你这么一副鬼样子是做给谁看啊” 夏笙花无言抬头威胁地瞪他一眼见到夏无月害怕地一抖这才道“我不忍心” “你不忍心就上啊”夏无月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真想当街高呼夏笙花这个死人在这里夏笙花不知道兄长的想法遂还是扒着墙角偷偷看一眼 街上行人极少但凡有路过之人无不侧目但沒有人敢上前关心一下这个一脸无神的美人因为这美人身上沾满了鲜血怀里还死死抱着个死人头美人再怎么美命还是最重要的自然不会嫌自己命长多嘴上前去问话 严紫陌一个人在街头跪坐着长长的衣摆被灰尘弄脏他原本是极爱干净的夏笙花看着他那一身雪缎的衣裳被血和灰弄成这样很是心疼正心里徘徊着要不要上前去问一问的时候冷不防身后夏无月暴起发难一脚踹在腰眼上咕噜一声滚到大街上 夏笙花恨恨地回头瞪着夏无月后者得意洋洋“你命数已破现在他又克不到你怕个球上啊” “你给我等着……”夏笙花咬牙切齿把头上黑色的头纱遮遮严这才连滚带爬地往严紫陌方向走去“这位……公子你还好吧” 严紫陌沒有反应还是愣愣地坐在那里沒有搭理夏笙花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夏笙花有些沒辙但他伤心过度情有可原 咬咬嘴唇还是沒能硬下心肠甩袖离开“这位公子你身上都是血迹是不是受伤了” 严紫陌丝毫不见动容反而冷眼看着她“滚” 天啊这人怎么这样难弄“你我素昧谋面岂是你说滚便滚”夏笙花挑眉道 严紫陌转过头去不再搭理她 很好你现在不理我是吧夏笙花也不含糊蹲下身去趁严紫陌不备一把将他怀里的死人头抢了出來扬手就投向躲在街角的夏无月脸上 “你做什么”严紫陌悲恨交加顾不得对夏笙花动手就朝街角爬去却被人一把抓住腰带猛地提了起來抱在怀里 照夏笙花的力气抱个人是不成问題的但是她的心情真的很不好严紫陌整个人轻飘飘的抱在怀里一点也不吃力他瘦得未免也太厉害 “阿陌我在”夏笙花叹道 严紫陌微微一震回头看她 黑色的头纱遮掩住夏笙花的容貌看不分明严紫陌伸手去摸夏笙花也不挡他手上俱是血污摸得她一脸脏但他想摸就摸吧 纤细的手指拂过她脸上的伤疤严紫陌激动起來小心翼翼地将头纱掀起一点來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地看着她 “你不会是嫌弃我丑了吧”夏笙花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单手抱人也不艰难她对严紫陌笑笑严紫陌却被她这一笑给逗哭了 “唉你别哭啊被人家看见多不好我沒事你再哭我就真的要有事了”夏笙花头一次见严紫陌在自己面前哭吓坏了赶紧哄人哄好半天严紫陌才笑了然后腻在她身上不肯下來 夏笙花那叫一个心痛啊好好的一个人腿怎么忽然之间就不行了……眼光瞥向被人头吓成鹌鹑的夏无月他既然能治好自己自然也能治好严紫陌反正已经决定归隐了那便不急就当街抱着美人回客栈了 回到客栈夏笙花替严紫陌张罗着洗澡更衣严紫陌一直顺从地让她做成亲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的琐事的确是由夏笙花來完成的虽然比不上珠翠贴心却真的是他所见过夏笙花最温柔的一面做完这一切了夏笙花把他放床上拿着药膏仔细检查伤口严紫陌并不柔弱但她总是忍不住地想要护着他他身上有点伤夏笙花就心痛得不得了好像真的被人剜掉一块肉一样 “娘子”严紫陌目不转睛地盯着夏笙花柔柔地唤了一声夏笙花答应了一声严紫陌又唤夏笙花有些奇怪起身看着他“我在呢” “不是梦”严紫陌抬手捧住她的脸夏笙花点头“可真了呢不信你捏捏” 严紫陌捏捏夏笙花的脸觉得不够就去挠她腰间夏笙花最怕痒被挠得受不了就干脆爬床上倚着他咬牙切齿道“你要不信要不我捏捏你” 沒想到严紫陌真的当真把她手挪到自己脸上“你捏吧我不怕痛” “可是我怕你怕痛”夏笙花直言不讳严紫陌听得甚是受用抱着她蹭啊蹭“娘子娘子娘子……” “夫君你够了……”夏笙花嘴上这样说着手却环着人扁扁嘴跟着蹭啊蹭然后觉得挺暖和就困了然后就睡下了…… 严紫陌沒有打扰夏笙花而是一直看着她脸上的笑怎么也抹不去直到夏无月抱着方茹出现了才算是分了心去看他 “妹夫”夏无月很是识相虽然他修道虽然严紫陌真的是个凡人但他身上流的血可是金贵他只不过是个半仙自然不敢多加冒犯 “娘子她真的沒事了吗”严紫陌问道 “她好得能能吃能睡能有什么事儿”夏无月不屑道背后现在还粘着一层冷汗都是被夏笙花给吓的 严紫陌微微放了点心“那她可有说起以后打算如何” 夏无月看这严紫陌好一会像是在发呆一样“我要是说她什么都不要了只想离开你待如何”反正夏笙花是真的什么都不要了她已经摆脱了自己的命运自然可以选择何去何往 “我当然要跟着她”严紫陌道 “你不当你的大祭司了贫道还以为妹夫你其实想暗中铲除耶律阳自己当皇帝呢”夏无月侃道 严紫陌眼中一闪“我是有过这种想法但现在除了娘子我什么都不要” “那还废话些什么这种是非之地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呆的……”夏无月抱怨道拂袖离去 …… 夏笙花一夜好眠睁眼的时候严紫陌面对着她靠在她的怀里一双碧绿的眼眸瞬也不瞬地望着她“阿陌” “娘子你睡得好吗”严紫陌问道虽然跟白问沒什么差别但夏笙花什么动静都沒有发现应该是真的睡得很好了 夏笙花正要笑着回答忽然回过神來“这里是什么地方” 身处之处入目皆陌生被褥完全不是昨天晚上的那一床 “我们现在在蜀山”严紫陌道 夏笙花愣……“哈”起身奔到门口开门入目一片苍茫青葱…… “这是怎么一回事”夏笙花问道 严紫陌在床上换了个撩人的姿势“娘子我们以后住在这里可好” 夏笙花咽了口口水“好……” 严紫陌勾勾手指“你喜欢吗” 夏笙花靠近被他一把拉到怀里“喜喜欢……等等……”接下來的话全淹沒在了严公子的唇下 “那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 end~撒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