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一 家有恶狼 ------------ 楔子 我哥说过很多的话 1994年,我遇上了被人抛弃呆坐路边的小鬼,四岁的他就懂得利用色相勾人同情,当时同样四岁的我单纯无知又善良,色心大起之下便将他捡回家去。 于是这一年,这只小鬼成了我从天而降的哥哥,也是这一年,他背着所有人对我露出了邪恶的嘴脸。 上幼稚园时,我哥说,学生不宜留长发,于是我爸在我的鬼哭狼嚎中将我剃成了光头。 上小学时,我哥说,学生不能早恋,于是我爸日日跟踪时时追查终于将我金屋藏娇的小男娃找了出来,扔出门外。 上初中时,我以恶劣的成绩考到恶劣的学校,本以为就此获得自由之身,但我哥又说了,只要肯努力,麻雀变凤凰,我爸甚为赞同,一脚将我踹进课本的海洋。 好不容易长到十四岁,我恋爱了,他那么完美那么潇洒那么让人心里痒痒,可我哥又说了,这小子胸无大志表面多才内里无知,结婚的话会影响孩子…… 在我和我这捡来的腹黑哥哥青梅竹马相依玩命的十九年里,他对我说了很多很多话,其教育意义显著,言辞简练而狠辣,见解独到而精辟,常令我跪地求饶继而百折不挠,特将这些话记录在案,等我结婚生子,亲自传授我儿。 ------------ 001 我哥是披羊皮的狼 第一章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我哥说,这世界上有两种人罪大恶极,其中一种以吃饱喝足为追求,另一种以不求上进为骄傲。 他说这话的时候通常站在我的面前,对我神色鄙夷面带讥笑,我当然不知他为何偏偏要对我说,但奇怪的是,我总是想替被他羞辱的那个对象击鼓鸣冤,挺身分辩:“吃饱喝足乃活命大事,不求上进是志在他方,怎么就罪大恶极了呢?” 我自以为自己说得极其在理,又很符合我哥文艺男青年的奇特口味,正等着他崇拜地点头认同,谁料他扬手就给了我一个终身难忘的大爆栗,还出言不逊:“没救了。” 说罢,还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剩我独自在原地彷徨啊彷徨。 这大抵是我哥和我爸最最相同的地方,每当我犯下他们所说的不可想象的错误之时,他们总是无情地用这三个字来打击我脆弱的心灵。 不过,他说这些打击我也就算了,我咬咬嘴唇也就忍了,可让我忍无可忍的是,他除了日常教育外,还经常一脸正大光明地跟我说:“嘉木啊!有些气质是天生的,譬如说我,天生就流淌着捕猎者的血液,而你,生来就是只待捕的纯种大绵羊。” 我承认他说的事实,可让我无法忍受的悲剧是,我虽是只羊,却总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混混摸样,他虽是只狼,却总披着绵羊的伪装。 要不怎么说,我哥的脑袋就是比我的灵光,自小到大,他凭着刻苦好学正直善良的美好形象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出现在身边的一干人等收得服服帖帖的,而我这个正经绵羊却被他衬托得一无是处毫无优点,这让我如何不愤怒、不抓狂? 但,我也怨不得别人,谁让十二年前的我,很傻很天真的我,把那只披着羊皮的小狼带回家去了呢? 这事儿还得从我四岁那年说起,那是个阳光泛滥的下午,我吃着从小朋友手里抢来的棒棒糖走在南城的小路上,寻摸着弱小无助的小姑娘,欲再度施展打劫才能,不不不,是想帮助她们…… 走着走着,却见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坐在树下的土堆里。那时的我还是很有经济头脑的,看了看他身上闪闪亮亮的小衣服,我乐了。 友好开头:“小弟弟,你怎么了?” 他看着我眨巴眨巴眼睛,没有说话。 热心搭话:“你是不是找不到妈妈了?” 他还是眨巴眨巴眼睛,不肯出声。 耐心提问:“你是从哪来的?”“你认识家吗?”“你不舒服吗?”“你饿不饿?”“你……” 我承认,四岁的我就很没有耐力,排山倒海的发问没有反应之后,我暴躁了。 我龇着小虎牙,恶狠狠地问道:“小子,你有没有钱?” 这一问倒把他问懵了,他怔了一下,随即两根秀气的小眉毛拧成八字,小嘴儿一咧,一双可爱的大眼睛睁得溜圆,吭叽一声就泛起点点水光。 这、这、这…… 这娃也长得太好看了吧? 谁说十岁之前,是没有审美的?当时的我就被这张谁见谁怜的小脸彻底征服了,也可能是天生的色心作祟,我不仅没有捞着好处,反而将唯一的本钱,那根抢来的棒棒糖也献了出去,还答应让他在我家睡上一晚。 当时我年轻的爸爸还未从丧妻的苦痛中缓过劲儿来,过去三年又当爹又当妈的他见了肖尘父性母性都泛滥了,经过一番努力仍未找到他的父母后,便就此将他收养了下来。 我也因那一张纯洁无尘的小脸将这个小弟弟笑纳,却不想,没过几天,他就一脸无辜地翻出老牌,将我那姐姐的身份剥夺而去,还时常凭着那颗顶聪明的脑袋瓜把我溜得团团转。 被欺压的生活足足过了十二年,十二年里,我从未放弃过反抗,却从未赢过,而我哥的法宝,就是他那精炼而毒辣的言辞。 比如,当我凭着和南城高中一贯分数线相差二十分的分数考进榴莲班的时候,他斜着一双眼睛说我就是鸡屁股上的一根毛。 我没有因此顾影自怜,也没有因此破罐破摔,我只是对他讽刺南城高中是一只鸡的行为感到痛心疾首,俗话怎么说来着,宁当鸡头不做凤尾,榴莲班虽然确实是在屁股的位置,但好歹南城高中也算是一只实打实的凤凰啊。 所以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李嘉木,你是凤凰屁股上的一根毛。 可是再美的动物,总在屁股上做文章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在高一开学的第一个月里,我本着摆脱这个称号的信念刻苦读书,经过每天上学只睡五节课只逃三节课的持续努力,结束了第一次月考。 我觉得,我一定会进入大榜前三百,给足我爸面子,亮瞎我哥眼睛。 于是今儿个,我特意起了个大早,乐颠乐颠地跑到学校,站在放榜墙前仰着脑袋往上看去。 果然:“肖尘”这个名字赤条条地排在第一号,我几乎能够想象得到我哥插着裤兜状似无感的得意摸样,但李嘉木也不是好惹的,我一定就在下面一点点,一点点,再一点点…… 三百……三十……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高一全年组不过三百三十六个人。 我猜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诺贝尔乐观奖的话,我一定志在必得,因我看了眼最下面“关婷”的名字,竟然还有功夫幸灾乐祸隔岸观火。 可一侧目的功夫,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在楼梯尽头一晃而过,我这才感觉到那隔岸的火早已呼啦一下烧到了这边。 逃,我必须要逃。 人为活命临阵逃跑也是天经地义的,何况吾等鼠辈,禁不住那些个大野猫的抓挠和喵喵,趁着早课还没有开始,我一溜烟地跃下楼梯穿过回廊跨过草堆钻过铁网来到学校的后墙,驾轻就熟地将书包扔了过去,然后蹬墙踩壁一跃而下。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逃过此猫,还有彼猫守株待鼠,我跌在地上仰头看着那张背光的俊脸,面皮一抽贼笑道:“哥,这么巧,你也逃课啊?” ------------ 002 但笑不语的无情鬼 我跌在地上仰头看着那张背光的俊脸,面皮一抽贼笑道:“哥,这么巧,你也逃课啊?” 我哥但笑不语。 情势不妙,三十六计,坚持以逃跑为上计。我一骨碌爬起来,尥蹶子就跑,估计我哥没想到我身手这么敏捷,空了一下才追了过来。 我能够想象出他那一双大长腿会以怎样的速度直线冲来,于是左拐右拐迂回前进,竟觉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 难道,我人生中与我哥交战的第一次胜利就这样降临了? 喜上心头,再上眉梢,乐不思蜀,乐极生悲…… 一个重物咣当一声砸在天灵盖上,我嘴角一抽,干脆倒地,然后眼见着我哥走到跟前,一步一步悠闲得像逛菜市场似的,还有闲情逸致扬了扬手里的我的书包,随即蹲下身来在我的脑袋上扒拉来扒拉去,就好像我的头发是市场头五毛钱一捆的碎韭菜。 我吐了口嘴里的尘土,打起悲情牌:“哥,你爱不爱我?” 我哥继续扒拉着我的头发。 “哥,如果你爱我的话,就放你妹一条生路吧。你知道的,这一个月以来,我茶饭不思晚睡早起日日刻苦读书,就为了月考考出一个好成绩,给你和爸争脸,只是,可能是我的心智苦得不够,筋骨劳得不足,体肤也不够饿,所以天未降大任于鄙人也,但我相信,只要有哥的支持,妹子一定毫不气馁再接再厉,做出一番大作为!” 我一边说一边抽泣,就是干打雷下不出雨,但这番话说得是彻心彻肺,都快将我自己感动了。 但,我哥的冷血是出了名的。 他兽性一笑:“正好,我们回校作为去。” 然后长臂一圈,将我像甜甜圈似的卷在臂膀上,我猜,从远处看,我肯定就跟个大型游泳圈似的,料子还是真皮的。 我趴在他的肩上,脑袋朝下,倒着看学校后街上来来往往大惊小怪的行人,突然心生荒凉,于是伤情一叹,幽幽道:“哥,我能不能咒你,一辈子烂桃花,生女娃没菊花,生男娃烂脚巴丫?” 我以为我哥会一怒将我扔下,可他并没有。 唉!看来今天的逃学大计又失败了…… 我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就这样一路以诡异的姿态进了学校,赢得众多关注的目光,对此,我深表习惯和遗憾。 但我疑惑的是,身为女性被他欺骗也就算了,为何就连传达室的老大爷见了他也是喜笑颜开热烈欢迎的摸样? “肖尘,又抓你妹去了?” “没有,她不小心掉厕所里了,我把她捞出来而已。” 肖尘你! 我气得牙齿震荡说不出话来,余光一瞟眼见着传达室大爷下意识地捏了下鼻子:“……我……大爷……我没有……” “唉!我们肖尘就是心好,我要是生的是女儿啊!我准找你当女婿!” 大爷,您今年都快六十了,就算生了女儿也得三十来岁,就算姐弟恋很流行,您也不能这么毫无禁忌啊? 我仍旧趴在我哥肩上,看着老大爷依依不舍的小眼神,对身下这头狼的怨念,又多了几分。 早课就要开始,老师还没有来,但同学们已经差不多到齐了,可我哥似乎没有一点把我放下的意思,不知会一声就优雅地把那小门一开,把那大步一迈,在我一干同窗见怪不怪的目光中将我抗进教室,利落地扔到椅子上。 我的降落没给同学们带来一丝惊讶,倒是我哥这一现身,让众多花季少女头晕目眩失声而望,还齐刷刷地变出魔法小镜子鼓捣鼓捣刘海,颇为一致地往这方抛着小小媚眼。 我哥很酷地没什么表情。 但我能看出他那张平静面孔下张扬着的得意,只得用送别的眼神将之驱赶。 他一走,坐在斜对过的一双我哥狂热粉就走了过来,魏庭矫情地摸摸头发,看着范丽讽刺我:“某些个丫头真是闹腾,肯定把我们家尘尘给累坏了。” “唉!谁让我们家尘尘命苦,摊上这么一个妹妹,真是天道不公啊。” 她们说什么?我倒是管不着,但那句“我们家尘尘”真是把我恶心得够呛,我这人有个不治之症,就是一恶心就条件反射地伸腿,我是真的真的万万万万没有想到,那俩矫情女青年就这么在我的小腿儿上绊了过去,壮烈跌倒。 她俩特别有爱地搀扶而起,正欲对我打击报复,偏巧班主任杨三姐走了进来,她眼含温柔地看向这边,轻轻一笑:“真好,没想到我们榴莲班的早课也会出现探讨学习的场景,老师十分感动,感动十分。” 魏庭和范丽俩人虽然矫情,却比不过我们这位在家排行老三人称杨三姐的班主任,二人面皮一抽,迅速回窝。 “好了,同学们,这次月考的成绩已经下来了。虽然我们榴莲班仍然倒数第一,但亲爱的宝贝们,千万不要放弃,老师永远站在你们这边呦!” 杨三姐继续在讲台上文艺,月考试卷就这么一排排传了过来,我接到卷子盯着右上角那个**裸的19分,突然感觉脊背一凉。 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正好看见一双阴森森的眼睛贴在后门的玻璃上。 我浑身一颤,一个抽风就把试卷揉作一团,妄图掩盖我死刑的罪证,可再一回头的时候,那人已不见踪影。 ------------ 003 我本无意伤害我哥 正努力地蹂躏着试卷,一个脸盆大的饭盒突然出现在书桌上,同桌敬惜在我耳边贼笑:“嘉木,等会下课,你帮我给肖尘送去呗。” 我透过透明的饭盒盖子,看见里面米饭的海洋,以及在海洋中漂浮的众多虾子,痛心疾首道:“我哥究竟哪好,值得你花血本勾引?” “都上南城高中了,怎么还用这么低俗的词汇?这怎么能是勾引呢?明明是爱的诱惑。” 她合起手指,一副手到擒来的摸样,我看着她那像是掏心的手势,琢磨着诱惑这词儿确实比勾引来得内涵且有深度,怪不得人家比我多考了三四分呢。 不过我猜,就算她想要诱惑我哥也坚持不了多久,初中三年相处,我早就看清了这个外表活泼单纯内里花心好色的美姑娘,我敢打赌,不出一个月,她就会因我哥那持久的装酷而退避三舍。 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也许她之所以能和我相处得如此和谐,八成就是因为喜好美色这一点,但有一个致命的区别是,她常常见色生爱,而我只是秉着看活体海报的心态。 开学一月里,我哥凭借着惊心的外表和颇冷的个性勾去了敬惜的芳心,她不下百次地问我,整日和这样的绝色呆在一起,我怎么会如此冷静如此自持。 我心不在焉地回答:“如果你也见过他小时候流鼻涕光屁股蹲厕所的摸样,我猜你也不会动心的。” “是吗?”她明显不信。 但我也没有办法,没有真实经历过的人,不会理解我那种“看腻了”的心情,于是,我只得捧着巨大的饭盒噔噔噔地跑出教室,走向南城高中最值得骄傲的苹果班。 俗话说,要绑住一个男人,就要绑住他的胃。 尽管十六岁的肖尘还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但广大的女性同胞们仍然相信这一招百分百受用,于是自从身边的小丫头片子们从电视剧里学会了春心萌动之后,我送饭的任务便正式开始,而且历时弥久经久不衰。 可是我哥是个很有原则的男娃,尽管当时的他不过十岁尔尔,就已然学会了正确处理男女关系,先是乐呵呵地在人前收下,然后在背地里扔给道上的猫儿狗儿。 他这一习惯保持了足足五六个三百六十五天,因为将饭连同饭盒一同扔掉,热爱他的丫头们必须频频购买饭盒,时间一长,手里没个两毛五的选手只能选择退赛,最后剩下的顽固选手我哥会以毒舌奖励之。 因他历史记录太过血腥,我觉得,这盒海洋米饭能打动我哥芳心的几率实在微乎其微,不由得在二楼转角处停了下来,为敬惜哀叹一声。 脑海中,有个飘渺的声音传来:“这菜色极佳,本是好事,为何叹气?” “回天神,这菜色虽好,却要东流,小女怎能不悲伤?” “哦?你居然还会悲伤?” “天神,小女凡人一个,身处俗世,当然有七情六欲。” “可我怎么觉得,考了全校倒数第二,你也没像现在这么悲伤啊?” “……” 天神语气不佳,我讪讪地从精神世界脱离出来,可刚刚抬起右腿,突然觉得有团不祥之气从背后笼罩而来。 我颤巍巍地转过脑袋,迎上一双怒火中烧的猩红双眼。 “李老师……”没有节操地讨好一笑,我像一根大弹簧似的从楼梯转角处嘎嘣儿弹到三楼,玩了命地往前跑。 中年男人紧跟而来,我将饭盒举起顶在脑袋上,一边前冲一边高喊:“老师!你饶过我这一回!下回,下回我一定考好!” 在中学生的世界里:“下回”是所有失利选手的精神寄托,有时候明明真的下定决心痛改前非了,却往往因为再次失败而被大人们看做应付的托词,于是我在一次又一次的发誓与失败之间渐渐认清了,我,李嘉木,绝不是块学习的料。 所以这一次的“下回”,没有半点掺杂,绝对是百分百应付他的托词,怎奈他太过了解于我,不将我任何发言听进耳去,只是执着地将我从走廊这一端追至另一端。 三楼是苹果班、香蕉班、橘子班的天下,各个学生都是从南城众多初中里挑出来的好苗子,大多是一等一的学霸。 估计他们这辈子也没看到过这么热闹的场景,纷纷出门趴窗,一睹我末世狂奔般的风采,我能够想象得到自己的形象,铁青的脸,绝望的眼,纷飞的头发,衣襟蹁啊跹。 众生中,我一眼就瞧见我哥站在苹果班的门口,怔愣着看我。我心焦急,本能地朝他飞奔,饭盒一颠一颠硌得我头皮发麻眼底发酸,我只能忍泪投奔之。 说起来,这事儿真不赖我,想想看,当你身后有一只发狂的狮子时,偏巧遇见了熟人,你能不去找他吗? 所以,什么饭盒砸他脑袋上,什么米饭海洋变成了米饭烟花,什么娇嫩的虾子漫天飞扬这些个事儿,当然也不能赖我。 像这种时候,恶狼往往比狮子还要渗人,我嘴巴一抽,求助地回过脑袋:“李老师……” 李老师无情地拍了下我的脑顶:“老师什么老师?还不赶快给你哥弄干净!?”他咳嗽一声,借由“下节有课”这种借口,光明正大地逃离了现场。 那背影如此坦荡,坦荡得我心发慌。 你还是我爸吗!?有你这么当爸的吗!? 我欲哭无泪,以不屑掩盖心慌:“不就是沾上了俩饭粒儿吗?自己擦擦就好了吧。”说着,还用手指从他脸颊上取下一颗饭粒,塞进嘴里,像嚼泡泡糖一样洒脱而随性。 好不容易咽下米粒,我学生父,坦荡转身,可刚抬起腿就被人拽住了后衣领,那力道如此凶猛,我努力跨步,却只能一二一地在原地踏步行走。 我哥走到身前,指着自己:“你再仔细看看,这是两个饭粒儿的问题吗?” 我听话地看了眼他一身食物爆炸的惨象,颤抖着伸出了三根手指,心虚地问他:“也许是……仨?” 事实证明,在开玩笑之前,你一定要找对对象,不然就会像我一样,一不小心天崩地裂,泥土塌方! ------------ 004 有人在厕所耍流氓 在我的认知里,我哥最擅长的事情并不是刻苦学习,先抛去他压根不听课就能考第一的奇闻之外,他还有另一个旷世奇术,当然,就是他那永不溃疡的三寸毒舌。 他说,当一个人有了智慧,才会懂得如何杀人于无形当中。 我鄙视地白了他一眼,切,不就是损人不带脏字猛烈打击别人的精神支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等我找到了他的精神支柱,也能杀他于无形! 但事实是,每一次还没等我探索到他的精神世界,他已然用极其精炼的语言将我粉碎性摧毁,气结之下,我总是懒得再动用脑细胞寻找他所说的那种智慧,只想嘎嘣脆地扑上去抓挠啃咬。 譬如说多灾多难的今天,他无视上课铃声,径直把我拖进三楼男厕,关紧大门,三下五除二除去上衣,光着膀子一步一步走上前来,我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后背靠在冰凉的瓷砖上。 他啪嗒一声一手拄在墙上俯瞰我,表情比汤姆克鲁斯还要性感,但我可没工夫看他那粘着饭粒的脸,转而以纯粹欣赏的眼光盯着他精实的胸膛。 我戳…… 一指戳上他还算像样的胸肌,我喔吼一声,问:“哥,你什么时候变成男的了?” 在印象里,他就是那油画里站在风中美好而又干净的细木头竿,于是见到这一幕的我,有些恍惚。 “五谷不分,男女也不分?” 我哥神色一冷,将衣服塞进我的怀里:“快,洗了。” 我习惯性地挣扎了下:“其实也不怎么脏,何况现在洗的话你穿什么啊?总不能光着身子在校园里晃荡吧?校园手册上明文规定不可奇装异服,只穿下半身也算是超格行径,说不定还会吓坏女同学,整上法庭,影响终生。这结果怎么就这么严重,哥,你说是不?” “洗。” 算了,我说了这么多算是白说了,他一个字就将我打入地狱,于是,在这个阳光极其阳光白云极其白云的日子里,我虽然逃了课,却仍然困在南城高中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对着某人的校服揉搓捶打。 我哥就坐在水池边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亲爱的妹子咬牙切齿地扑腾衣服,还时不时地亲自指导:“这儿,还有这儿,多搓几下,对,就这样,不然洗不干净……” 他大多时候言辞简练,但也有时候墨迹异常,在连绵不断的念经声中,我觉得自己要怒了。 这就是上文所提到的,我想要将之扑倒尽情报复的边缘时刻,什么智慧,什么杀人于无形在这时都变得那么飘渺,我是一个实际的人,我喜欢干切实的事儿。 于是,当那只碎碎念的无毛狼(之所以无毛,是因为没穿衣服)进行更深层次的业务指导时,我暴躁了,顺手扬起潮湿的校服,干脆地扔在他的脑袋上。 孙子曰,先发制胜。 我信奉这一点,于是为我和我哥第五百三十八场战争开了个好头,但我深知不可轻敌,战败过五百三十七场的老将李嘉木知道,那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熊孩子是多么喜欢辣手摧花。 但这一次,我竟然想错了。 我哥掀开校服,甩了甩潮湿的头发,突然俯身亲了下来,细密的睫毛微微颤抖。 我懵了一下,但很快明白了敌方的用意,好家伙,我打过暴力牌打过骂架牌打过求饶牌打过亲情牌,就是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牌叫色.情牌! 于是,我使出一招绝情牌,抬脚踹向他的裆下。 他反应极快,跳了开去:“李嘉木,你也太绝情了吧?” 我以牙还牙:“肖尘,你也太色.情了吧?”“哥”这种词汇,我是心情好了才叫两声的,若是心情不好了,哼,叫他肖太狼也算好听的。 按照以往经验,我一说出这等在他看来没有节操的言语,他就该进行毒舌教育了。果然,他做心痛状叹了口气,看着我说:“嘉木,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 虽然不算毒舌,但仍是教育,因我有心理准备,所以并未受到打击,学着某青春时尚校园爱情小说的语气说道:“长大,是最悲伤的事,就像青春的火车呼啸而过,带走了曾经的你我,所以,我宁愿只站在熙攘的站台看生命的中过客来来往往,随着轰隆声渐渐远走……” 我哥眉梢一抽,明显被恶心到了,我本日第二次以为我人生中的第一次胜仗就这样来临,可当天夜里,我因“月考、逃学、再逃课”这三项罪名被我爸罚跪于房门外的时候,我才幡然醒悟,敌军奸诈,我方第五百三十八次溃败。 四下寂静,我跪在被月光宠幸的旮旯里,眼巴巴地看着钟面上不知疲倦的秒针一圈一圈地转动。 罚跪的时间比上课的时间还要来的缓慢,最让人烦躁的是还时不时地出现耳鸣,我严重怀疑这是我爸对我咆哮式教育的后遗症,想起回家时我被爆炸性音波摧毁的惨状,我真想为自己哭一把。 但哭是很费力气的,我抚慰了下空虚的肚子,想想还是算了。 “饿了?” 我哥从房间走出来,揣着兜举步慢摇地晃到我跟前。 我瞪他一眼:“你来做什么?”看他一脸笑容我就知道他是来幸灾乐祸的。 果然,他特意蹲下身来,按了下我又麻又痛的腿,我惨叫一声:“你想疼死我啊?” 我哥一下子脸色发白,连忙扶住我:“你没事儿吧?我不是有意的,要不我和爸说说,让你休息吧。” 还真就是一脸担心的表情,我险些就要动摇,但我知道我哥演技一流,就连脸色都能控制自如,所以我不得一防再防:“不用不用,我一点都不累,千万不要找老爸。”当然,我不是真的不累,我是怕我爸再度发飙。 我哥心疼似地皱皱眉头,突然翻起衣兜。 我以为他有新式武器,连忙做警戒状。 谁料他竟掏出一袋面包出来,塞进我手里:“那好歹吃点东西吧!别给我们家小羊饿坏了。” “这……”我看着面包,愣了一下,肚子里的蛔虫瞬间兴奋起来,迅速地吞食掉我的理智:“哥……” 我心里一暖,泪汪汪地看着我哥:“哥……我就知道,你还是心疼我的!” 我哥亦做深情状,凝视我半天,才轻轻地说道:“作为交换,明天早起,给我做便当。”说罢,痛快起身,潇洒回房。 留我独自愕然,然后崩溃倒地。 ------------ 005 有多爱你就有多咸 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有三,有饭不能吃,有屎不能拉,还有一个,就是有觉不能睡。 当你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妈妈哼着摇篮曲千方百计地哄你睡觉,可当你从婴儿车里出来以后,你享受睡眠的时光就会随着你的长大而不断缩短。 排除掉机体功能的原因,还有另一件事起着决定性的作用,那就是――你有了必须要完成的事。 我曾经数百次听见楼上女人叫醒她七岁儿子的吼叫声,简直比杀猪还要可怕,我心说孩子你就认命吧!再怎么挣扎你也得去上学,因为在当下的那个时期,你有必须要完成的事,那就是学习。 不过这话我可不敢出去说,只因我从小到大逃学翘课的记录太过绚烂,这就和犯人被剥夺政治权利了似的,我这个学犯也被剥夺了谈论学习的权利。 我觉得这很不合理,至少寒窗近十载,甭管我是学是蒙还是打小抄,结果就是我考上了这里最好的学校,南城高中。 初中同学里,和我一同考上南城的,有两个人。一个就是那盆海洋米饭的主人,敬惜,另一个是他的同胞哥哥,敬辰。 想当年,敬辰也算是我们学校里的风云少年,多少情窦初开的女儿家含羞带臊地给他送过情书,一个不注意就塞得满书桌满书包都是信笺,令人咂舌。 偷偷地说一声,当时的我为顺应大势,也偷摸儿地写过一封,其用词过于野性美,在这里我就不念出来残害小年轻了。 谁料正红着脸等结果的时候,敬惜来了,将信塞进我手里,一边笑一边和我说她哥收到了一封神级情书,我一脸惨白地将信打开,颤巍巍地扫了两眼,然后无声地干乐。 还好还好,一向丢三落四的我,忘记了写上自己的名字。 于是这事儿就此不了了之,后来,我有了新宠,就把情书事件抛在脑后,鲜少想起。 说到这,这话还得回到前文说的“痛苦三大件”上,昨天晚上我遭了一遭饿刑,今天早上便忍了一把困意,其原因就是我那必须要完成的事情――给我哥做便当。 然而做着做着,我突然间就想起了初中时抢别人便当送给敬辰的画面,继而也想起了那封比陈芝麻还陈比烂谷子还烂的情书,小心肝突然一动,就给敬辰带了一份,又想起昨天被我玩毁的那盆大米饭,为补偿敬惜也给她做了一份。 做完便当,我将食材的边角余料扔进垃圾桶,却一眼看见了昨晚我扔掉的面包,顿时,我哥的恶行历历在目,于是我又怒了。 我一定要打击报复。 想着,我用大汤勺舀了满满一勺盐出来倒进一份便当里,一边搅拌一边贼笑:“哼哼哼哼,肖尘,你就尝尝我的猛料吧。” “你说什么?”我哥突然出现在身后。 我受到惊吓,回过神将大汤勺朝天一撇,笑道:“呃呵呵嘎,我是说,让你尝尝我爱的便当。”说罢,双手奉上。 我哥眉头一扬,高姿态地接过,转身将书包甩到背上,回头问我:“还不走?” “走走走。” 我哥貌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暗自爽笑,跟上前去。 我想,我哥应该并没有想到第五百三十九场战役就这么悄悄地打响了,正所谓趁着敌人沉浸在胜仗的喜悦里,我方绝地反攻猝然一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胜利在望的心情确实不错,我乐颠颠地上完上午的课,顺道取得了几位老师的赞许,说我学习热情高涨以学为乐实在难得。虽然事实是我想着我哥吃下便当脸色铁青的摸样出神地看着黑板,但我还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们的称赞。 好不容易捱到了午饭时间,我取出便当准备飞速进餐,然后去苹果班探看情况,却被接连的惊呼声吓了一跳,一回头却见我哥和敬辰走了进来。 敬辰一笑:“嘉木,今天一起吃饭?”他扬了扬手里我送他的便当,然后将两张桌子拼成一桌,拍拍身旁的椅子回头说:“肖尘,过来坐吧。” 和初中的时候一样,敬辰永远是这副温和又细心的样子,可我哥并不领情,脸色颇臭地将便当半摔半扔地放在桌上,态度相当恶劣,可我没空照顾他的情绪,将敬惜和敬辰的饭盒盖子打开,笑道:“多谢二位赏脸哈,多吃点,多吃点。” 我哥也拿起筷子,准备开动。 我状似无意地看着他的动作,胸腔里就像有台推土机,咔嚓咔嚓垦着心肌,眼看着那一大口米饭就要进嘴,我哥突然停下,撂筷子问我:“嘉木,这礼拜该你打扫了吧?我们家客厅都乱成什么样了,放学赶快收拾下。” 我心咕咚:“嗯嗯嗯,我回家马上打扫,哥你快吃饭吧。” 我哥满意地点点头,又抄起筷子,这一回都碰上嘴唇了,可还是没有放进嘴里,他一副大爷样瞥我一眼:“嘉木,听说你班关婷月考时候生病旷考了,那这么说,你这倒数第二也是虚假成绩了?啧啧啧,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啊?” “幸亏爸不知道这事儿,不然……”他唉声叹气地连连摇头,状似怒我不争,实则威逼利诱。 我猜我的脸已经变成青色,但要取得战斗的胜利,必要有所牺牲,于是我咬紧牙齿,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嗯嗯嗯,这确实是我的失误,我知道我哥好人也,肯定不会用打小报告这种小人伎俩,以后我坚决向哥学习,力争进步。” “向我学可不行,你哥成绩好是因为智商高,像你这种不太灵光的,以勤补拙才行。” 老生常谈,真是欠扁,但我还是一忍再忍,眼睛冒火地看着那双筷子上上下下不下十几回,这才从他嘴角的邪笑里读出个成语――有意为之。 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我故意的”。 莫不是早上加料的时候被这贼人看着了?不然我不会败得如此惨烈,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敌人竟会如此歹毒,将我俘获也就算了,还赐我毒饭送我去西天。 他神情倒是坦然,一手抢走我的便当,另一手送出毒饭,美名曰“爱的交换”。 我十数次推拒,又被十数加一次送回,最后只得看着自己种下的祸根,欲哭无泪,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有个让我烦极厌极的女子救了我。 她脸颊绯红目含秋水地轻步走来,撒娇似地揪住我肩膀上的衣服,猫儿似地问: “那个……木木不想吃的话,能不能把它给我呀?” ------------ 006 我再次恶有恶报了 我家隔壁以前住了一个年过八旬的老头,听说我一出生,这老头就说我面相过硬,命里虽然多难,但次次都能有一些个美丽的女子为我挡煞,我听说以后不以为然地瞥眼一笑,这都什么时代了,迷信这玩意儿谁还信啊。 但这一刻,我看着关婷舍己为人的奉献之脸,突然心头一动,想起了那位已故的老头,不,是老爷爷,心底的感慨有如怒江之水,不得平息。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温柔地和关婷说话:“既然你想要的话,就拿去吧!别忘了,这是我哥送给你的,和我无关。”先把责任抛干净再说。 “嗯!我知道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想要的哦。”她无辜地看着我,用柔弱的气声说话,说完了,还不忘秋波一转,抛给我哥一个浓情蜜意的眼神。 但我哥酷得一如往常,连瞥都不曾瞥她一眼,但,在这个充斥着叽叽喳喳哼哼哈哈声的高中校园里,酷是一种很惹眼的风格,尤其是那些生得好看的少年,不酷你就当不了小说里的主角,自然,那些梦想着成为女主角的姑娘们也不会喜欢上你。 所以,我哥这一酷,关婷更陶醉了,纤纤玉手捧着便当幸福得几欲昏倒。 却不想,这美梦片刻间就被某人惊醒,再回首,便当已在她人手心处。 “肖尘的便当,怎么也轮不到你拿吧?” 说话的,是和我哥同班的女生,名叫陈糖,据说已经留级三次还不能毕业,主要原因就是那颗比别人都巨大的情种,每年开春,伴着温柔的春风,她那颗不安分的心都会为一个貌美的男娃子剧烈地跳动。 因情感泛滥而毕不了业,应属南城高中乃至南城所有学校里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学校领导甚是头痛,这一年干脆让她从高一重念,但他们应该没有想到,她那颗春心,竟然再一次萌动了。 萌动的对象,就是我家哥哥,肖尘。 她这个人生性霸道心直口快,平生最讨厌像关婷这样扭扭捏捏就爱装可怜的丫头。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她懒得和关婷讲道理,扬起一脚踩在凳子上:“便当归我了,再见。”临走,不忘霸气外露地瞧一眼我哥,潇洒离开。 关婷当场红了眼眶:“我们家尘尘的便当……” 美人泫然欲泣,真是惹人心疼,不过我哥和我一样,属于天生的铁石心肠,他优哉游哉地将本属于我的便当吃了一半,又推到我的面前:“今天放学自己回家,我有事,还有,别忘了做家务。”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敬辰连忙跟着离开,剩我和敬惜大眼瞪小眼。 身后的娇人儿莺莺地哭了,敬惜瞥了眼正好一半的米饭和菜里所有的肉片:“瞧瞧,你哥对你多好。” 哭声更加凄然,我吞了吞口水,回她:“我哥不爱吃肉。” 我以为便当事件就这样结束,但事实证明,人只要干了坏事儿就一定会自食恶果,不管这恶果是什么时候来,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躲过毒饭一劫的我用一颗感激的心看了一下午老师们善良的面庞,意料之内地又获得了诸多赞许和鼓励,杨三姐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直夸我懂得知耻而后勇。 我对着她春花灿烂地笑了,但我心里,还真没觉得这算什么“耻”,但杨三姐明显误解了我的意思,反倒将我月考所有科目的试卷都翻了出来,并让我于放学后认真修改,改好了才能离校。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这年头这样负责的老师不好找,但我还是感觉到一阵苦涩,并做好了住在学校的准备。 敬惜说,这事儿她也帮不了我。 我信了,因为她也比我多不了几分。 敬惜说,这事儿敬辰也帮不了我。 我信了,因为敬辰还要去奶茶店打工。 敬惜说,这事儿沈小胖也许能帮得了我。 在我说信不信之前,必须得介绍一下这个沈小胖,沈小胖原名沈源,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二百有余,无明显兴趣爱好,目前为止能用肉眼看到的是他很喜欢躲在我的脑袋后面,上课看闲书。 呵,我脑袋再大,也挡不住这么个庞然大物吧!所以开学一月里,他看一次被没收一次,据传,老师们特意在办公室里摆了个书架,专门存放他的各种书籍。 有一次学校领导视察,被此情此景所感动,特授予高一年组老师自我丰富奖,那一面偌大的奖旗就贴在墙上,一开窗户就随风而动,甚是长脸。 不管怎么说,这奖也是因为沈小胖才拿到的,老师们情感上不可抑制地喜欢上了这个白白胖胖的小胖子,再加上他博览群书,功课也不差,老师们一致认为,这是块好料子,应当磨练磨练。 于是,杨三姐补造了个“副体育委员”委命状,硬生生地塞他手里,他光荣地接过重担,并发誓竭尽全力,在学习与体育的道路上不断前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正躲在书后面偷偷喝水,他的誓言一出,我嘴里的矿泉水也跟着出去了,回头看了看他这滚圆滚圆的身体,心说杨三姐是打哪看出来他与体育的缘分的? 因着沈小胖就坐在我后座,十分方便我对他表达自己的内心感受,所以自那一天开始,我隔三差五就拿这事儿开他玩笑,请原谅这时候的我还没学会温柔与善良,总是说着说着就忘了分寸,但沈小胖这个人不愧是心宽体胖的代表人物,总是憨笑着默不出声,也不和我一般计较。 但大多时候,在我说出出格的话之前,敬惜总会适时地阻止我酿成大祸,嘿!别看这丫头平日里就知道谈论帅哥,实际上对长得不帅的普通民众,她也是很友善的。 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在2006年10月5号19点整,我终于被恶报了。 偌大的卷纸铺陈于我破旧的书桌上,那些个红叉叉纵横交错进入我眼刻在我心,我一把扯住沈小胖的圆柱形手腕,首次以低姿态出镜:“小胖……” 他悲悯地盯着我:“我……我是真的很想帮你,只是……只是我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对不起了嘉木,拜拜!” 他甩开我的手几步跃出门外,我维持着挽留的姿势,对于小胖子的灵活性目瞪口呆。 空空教室,我形单影只,这一刻,我突然开始想念起无所不会的我哥,都怪他,怎么偏偏今天有事情。 莫不是,他连我被留校这一步都算好了? ------------ 007 我哥也会英雄救美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为学习而感到苦恼。 这不是说我学习太好,而是说我根本不曾把这玩意儿放在心上过。课不爱上,逃也;题不会做,抛也;试不愿考,弃也;那些个红叉叉红圈圈,忽视也。 因此,在我盯着卷纸苦恼了足足半小时之后,我决定用惯有的招数来解决它,即逃之抛之弃之忽视之。 我意已决,无人可拦,于是瞬间背起书包将走廊的情形探看。 嗯,无人,看来杨三姐还没有忙完,趁着她还没来找我,我得珍惜时间及时开溜,刻不容缓。 此次出逃没有了我哥的阻拦,十分顺利,我猫着小腰穿过走廊走出学校,正打算挺胸抬头重新做人的时候,却被一道响彻天空的女声叫住。 我定在原地,但心中并没有多少惊慌,只要不是杨三姐叫我就行,其余的任何人,我都有信心应对。 “李嘉木!你过来!” 吼叫再度传来,我优哉游哉地转过身去,只见校门西侧的围墙之下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细长细长的,一个虽细不长。 “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瞥了眼身材娇小的关婷,眼光一挑,迎上陈糖那双霸气外翻的眼睛。 她看向我的眼神十分焦灼,一手举起某物:“你来说说,这个,到底是谁的?只要你开口,那就是一锤子买卖,说是谁的就是谁的,来,你说吧!” 她说的“这个”就是她举起的玩意儿,我再熟悉不过了,我家去年过年时候买的便当盒子,我没想到中午那顿饭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这俩人居然还在为这么个便当而争论不休。 而且,是我加过猛料的极品便当。 “木木,你说吧!我现在就听你的。” 关婷显然已经吓坏了,但为了肖尘的便当仍在咬牙坚持,其实吧!我这个人也会偶然性心软发作,她这么诚心诚意地求我,我也不忍心伤害她。 更重要的是,这个比我高出半头的陈糖牛掰的样子实在让我讨厌,如果真动起手来,她也未必打得过我,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实在可恶至极。 于是,本着扶危济困打击恶势力的精神,我小眼神一翻,蔑视地指了指陈糖,然后在她即将发飙之际,道:“你的。” 她一愣,我重复:“我说,这便当归你了,听不懂?” 看文的各位应该都明白,我是想用这个加料的便当毒害陈糖,可不知道真相的关婷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用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做了个极不适合她的瞪眼,就一边抽泣一边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有点傻眼,上天证明,我绝对是偏袒她的,而且这是我自认识她以来第一次偏袒她,但是没想到结局会如此血性。 不过,也不是一两个人对我怀恨在心了,嘉木是天生的恶女一只,不在乎这点小委屈。 可是我没有想到,像关婷这样矫情柔弱的女娃也会使用肢体报复,当陈糖捧着便当豪气云天地离开之后,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从远处冲来。 此人,正是关婷。 我被她咬牙切齿的摸样吓了一跳,但那样娇弱的女生怎是恶女的对手,她万山崩塌之势冲来,我信手一举擎住山峦。 其实这情景有点让人不忍睹视,一个冷眉冷眼的女混混伸直左臂将手掌按在一个娇人儿的脸上,娇人儿毫不气馁手脚乱舞,试图攻击混混,但怎奈俏脸被人扼住,阻挡了前进的脚步。 所以,当下的五分钟里,娇人儿一直在做着原地蹬腿练习,并且有一直练下去的趋势,但我实在没有耐心陪她耗下去,再这样耗下去指不定要把杨三姐耗出来,那可不得了了。 按照打架的惯例,我一般先抓住对方的头发等物控制住对方的身体。虽然这一次抓的是脸,但不影响我的后续进程,即挥臂而下将其打懵,但我往日对付的通常都是和我一样的恶男恶女,像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我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我就这么举着右臂,琢磨着到底该不该打该用多大力气打的时候,居然有人出来英雄救美了。 标题:南城高中优等生智擒混混救女同学 主角:肖尘 反角:李嘉木 受害者:关婷 我哥特有当男主角的天赋,先不说这长相,就看这一身凛然的正气和无甚表情的冷酷,绝对是主角的不二人选。 他的手紧紧抓住我扬起的手腕,目光深沉:“嘉木,别闹,让她走吧。” 可能是他的眼神太有杀伤力,一瞬间杀掉了我几个心肌细胞,造成心肌表面一小小下的麻痹,继而造成我连按脸的力气都没了,于是手下一松,关婷从我的魔爪中解放。 “谢谢你,肖尘。”她小猫似地道出感激,白皙的小脸上留下了淡淡的手指印记。 虽然我知道那是她挠我的意愿过于强烈才造成的后果,但这一刻,她含泪欲泣的摸样真是我见犹怜,我哥也不是圣人,他也怜悯地瞧瞧她脸上的指印,才道:“你走吧。” 佳人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我哥才收回视线,用痛心疾首的目光将我沐浴。 我被沐浴地有点冒火,将地上的书包甩在肩上潇洒离开,却被他拎住后衣领,他总是这样对付我,真是讨厌! “你干嘛?想打架啊!” 他干嘛总是用这样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我?我本来就不是钢嘛,我连铁都不是,我整个就是个碳,一点铁含量都没有! 我怒气滔滔地瞅着我哥,我哥却愣了愣,然后突然一笑,狠戳了下我的头:“臭丫头,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居然这么笨?” 我的脑袋差点被戳掀过去,其力道之狠一如往常,我不甘地揉着脑门:“谁说我笨的?我哪笨?我哪笨?我哪笨?” 我问得十分认真,可我哥却被这三连问逗得哈哈大笑前俯后仰。 “你笑什么?”笑声让我发懵。 他却摇着头,笑答:“……你……你看起来……真的好笨……哈哈……” 这一天回家的路上,我走在前面,就听着我哥猛吸冷气式的笑声都有点担心他半夜岔气,直至走到家门口,他才缓过气来,还能一脸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掏钥匙开门。 我仍旧气呼呼地看着他,他却在插进钥匙后停了下来,侧头看我。 “嘉木,笨的人才会总是让人误会,有些事你说出来,才会让人知道真相和真心。你以后,能不能别这么笨了?” 他说完,扭开房锁,开门进屋。 我瞪了他一眼,心说我哥的文艺病怎么又突发了? 这病必须得治,要不总是说得我难过得想哭。 ------------ 008 我就是恶女怎么样 听我哥说,我小时候很喜欢调戏好看的男娃子,不是摸人家的小脸就是掐人家的屁股,搞得邻居人心惶惶一见我出来都把自家小公子藏起来,就怕被我非礼。 其实大人们就爱小题大做大惊小怪,这个世界上男娃女娃天生就是相互吸引的,你犯得着看见幼稚园小孩拉个手也说他们早恋吗?尤其是一些个自称专家的砖家,整天就知道在电视上呲哇乱叫,整得老百姓没一天安生日子。 因此这些砖家没少挨人骂,不过电视台始终锲而不舍地播这些节目也是有原因的,那就是人们骂归骂,但总是背地里偷偷相信。 于是在背地里,我成了各种教育砖家嘴下的,标准恶劣儿童,并且病症严重,无法医治。 等再长大了一些,当“儿童”这个词对我不再适用的时候,我终于成为了优等生和优等生家长眼中的,标准女混混。 逃学、打架、任性、言辞粗俗、没有礼貌…… 十几年来,所有贬义词似乎都成了我的代名词,可偏巧了,我有一个人缘极好的老爸,身担培育祖国花朵之重任,工作起来一丝不苟认真负责,简直就是老师中的老师,典范中的典范! 好吧!我承认我给我爸丢人现眼了,但我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初三那年,为了考上南城高中,我逼着自己凌晨两点还不睡觉,用别人五倍的时间做完作业,然后早起背英语背诗词,却总是在考试时候忘得一干二净。 我也曾把这段刻骨难忘的记忆说给别人,但结果是,在上述的那些贬义词后,又加了个“天生愚笨”。 我很想争辩,其实我看小说的时候可以过目不忘,我手机里所有的电话号码我都能背出来,我是经常打架,但都是别人先欺负我,我是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我也有我的真心,我也曾将自己辛苦攒下的几块钱都给了街角讨饭的孤儿,我也曾为在办公桌上睡着的老爸盖一条毛毯…… 综上,我虽然不是特有良心,但也算还有人性,怎么就这么遭人恨呢? 怀着这种疑问,十数年间,我曾不断扑腾,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已经彻彻底底地接受了这一事实——我是个恶女,而且早就是了。 既然“恶女”之名已经落实,我做任何坏事好像都有了缘由,譬如说将毒盒饭送给我想报复的女子,并听着她那被齁坏了的嗓音乐得天翻地覆。 受害者陈糖站在三楼楼梯转角,指着身在二楼的我破口大骂,当然,骂什么我实在听不清楚,只是觉得她那火急火燎的摸样极其好笑,于是就笑了那么一小会。 但我没想到这个人的气量是如此之小,她那大长腿一开,三步跃下楼梯,一下子扑了过来。 我这边笑得正欢呢?她抓住空隙脚下一绊便将我按倒在地。 我就说,我一般打架都是对方先动手的嘛,但她都动手耗我头发了,我能那么美德地毫不还手吗? 于是,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双手一揪,就揪住她两缕头发,猛地一用力将她扯到近前,然后一个翻身按在身下,同时用两腿死死锁住她的下半身。 按照往常来说,这一招对付女生是足够足够的了,但陈糖的身高优势还是在这个时候凸显了出来,我这小腿锁来锁去就只能够着她那双大长腿的上半截,剩余的下半截不停扑腾,还勾着脚踹了我后背几下。 好家伙,还敢使阴招! 脊梁骨一连被踹五六下,疼得我胡乱挣扎,揪着她左右两缕头发就跟勒缰绳似的一阵上下上下,陈糖撕心裂肺地叫唤了一声,仅能活动的双脚更加拼命地踢踹。 我向我的脊梁骨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把她当马使的,更不是故意把她的头发当做缰绳狂扯不止的,但她的攻势愈加猛烈,我哪里有功夫注意到这恶性循环的因果关系,所以那一天,我和陈糖就这样僵持了足足一分多钟。 亲爱的们,不要以为一分钟是多么短暂的时光,当时的情景之下,这六十多秒足够陈糖嘶吼十次有余,也足够我将缰绳勒上二十多次。 在踢踹与撕扯的混乱中,我尚能意识到一群群好奇宝宝从各个楼层迅速涌来,在六十秒内围成水泄不通之势,但我不知的是,为嘛这些孩子不懂得上前拉架,反而留出了宽裕的地方供我们战事升级。 “嘉木!” 嗡嗡的论战声中,我哥的声音就这么穿过人群,劈到这片战争的土壤,我扭着脑袋寻找他的身影,正好瞧见他纠着眉毛瞪着眼睛双手拨开层层人群挤身而来的场景。 “嘉木!” “哥!” 这场景让我感动得几欲流泪,却忘记了此时战事犹未结束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最可恶的就是身下的那双大长腿,还不肯罢休地踹了我好几下才肯停住。 好在我哥终于挤了进来,一下子扑到我身边将我揽住:“嘉木,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其实我想告诉他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后背有点疼,但我这刚张开嘴还没等发声呢?就被陈糖的告状声打断:“肖尘,是她先扯我头发的,你看看我这头皮,都快被扯绿了!你看看!你看啊!” 恶人先告状就是说这个场景吧!虽然我已司空见惯,但对于她这个头皮扯绿了的说法还是要表示坚决抗议。 这么瞎的诉状我哥自然不会相信,他特没风度地狠瞪陈糖一眼,一下子将她噎了回去,紧紧捂住嘴巴不敢说话。 我将他没风度的做法尽收眼中,但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我还是挺喜欢他这种没有风度的行径。 嘿!我哥果然真是我哥,关键时刻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我美滋滋地一乐,用十二倍的热情克服种种疼痛,硬生生地用膝盖跳了起来,向我哥扑去,准备给他一个感谢的拥抱。 四周的呼声突然诡异地扬起,当时我没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当我明白过来的时候,这一切好像已经晚了。 我抱着我哥在楼梯边缘慢慢腾空而起,看着他身后颇为气派的大理石石阶抽了下嘴角。 我哥面色亦是一僵,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背后吹拂而过的气流以及可以预料的结局,但仍然特不认命地抖了下腰,于是我俩又在半空坚持了0.001秒钟,可仍然拒绝不了地球的引力往下坠去。 同学爱到这时候才体现出来,余光中,所有围观的好孩子都迅速跑了过来,试图扶住我俩的身体。 但,为时已晚。 我哥认命地闭上眼睛,我也跟着闭上眼睛,可下一瞬却被他狠狠地往后一推。 黑暗里,我突然改变方向向后跌去,但我仍然听见了人肉翻滚楼梯的声音。 咕噜咕噜—— 咔嚓咔嚓—— 哗啦哗啦—— …… “哥!!——” ------------ 009 一个便当引发血案 我哥的脚踝就这么脱臼了。 他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还不忘装酷地绷着俊脸,可等车门一关,他马上皱起五官猛吸冷气,额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的,就跟那满天星似的。 我突然想起他刚来我家的那一年,因我半夜无聊抄起剪刀就给他剪了个平顶头,他为了报复我就和我爸告状,说我做作业的时候就知道臭美摆弄头发,我爸一气之下就给我剃了个光头。 当然了,我可以理解我爸那种作为家长盼女成凤的心情,但我实在不懂,四岁的我如何因为头发就耽误了1+1=2的算术作业? 那天我顶着光头在接受了一整天同班男女娃子的嘲笑之后,终于爆发了。我一脸无畏地扑倒我哥,然后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他疼得嗷嗷叫唤,但我就是不肯松口,差点把牙卡在肉里拔不出来。 当时我哥就像现在这样冷汗直冒,一边喊疼还不忘斜眼瞪我,但我也不是没有损失的,现在想想,我李嘉木心狠手辣的恶名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据说,那时我哥手腕的惨状让每一个看到的大人都心碎了一地。 于是我受到了来自于各种长辈的无数责骂,但这些年来,我体内的恶人因子却并未因为各种责骂而得到抑制,而我哥,也在我一次又一次的作恶中功力大涨,你看看,这一回,他在狂飙冷汗的同时还有闲情逸致教训我。 “李嘉木,你能耐了啊?”他歇了口气,又说:“我这是因为谁受这份苦呢?你倒一脸平静得跟石膏似的,还有没有点良心?” 他总是能把教训说得如此痛心疾首,我很想反驳但只能受着,谁让我有错在先呢?而且是一错再错。 “哥,看你这么难受我也心疼,真的。”我瘪瘪嘴巴,做难过状。 我哥的脸色略有缓和:“这还差不多……” 可他没想到我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实在是当时的情况太过复杂,参观人士太多战争又过于混乱,我哪里有机会勘探地形确保安全扑倒啊!要我说这事儿就应该找陈糖算账,哥你放心,等我回了学校就给你报仇,不会让你死不瞑目的。” 我承认上述一番话并不是我的真实想法,但也许是我和我哥的战争实在旷日持久,导致我生了见缝插针的怪毛病,但凡他出现一点漏洞,我就想要伺机反攻。 “李嘉木!” 我哥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恶劣,他这三个字真真的只能用“嘶吼”来形容,我眼光一瞟瞧见坐在一旁的急救人员都被他吓了一跳,但我与他不同,我身经百战,我不怕被嘶吼,反而习惯性地乐颠颠地看着他发怒。 在我俩的世界里,发怒就等同于吃瘪。 吃瘪谁都不乐意,但我哥的忍耐力总是比我高出一大截,这一次也不例外,他怒吼了一声之后磨了磨牙齿就冷静了下来,那双眼睛闪烁着狡猾的光芒。 “李嘉木,你要是想要自杀我不拦着你,即便你打得过陈糖又怎么样,到最后还不是得落在爸的手里,嗯,让我来看看时间。”他抬腕看表,然后冲我一笑:“恭喜你,你最多活不过半个小时了。” 他说完了还不忘发出几声奸臣式的笑声,我却一下子愣了,霎时间救护车的鸣笛声和发动机的声音消散而去,脑海之中只剩下一个特别复杂的词:爸爸、爸爸、爸爸爸…… 我哥的乌鸦嘴每次说话必中,当救护车安然到达医院过后没出十分钟我爸就火急火燎地赶来,陪我哥拍片子上药打石膏。 我就呆愣愣地站在旁边看着我哥打石膏,其实我很想现在就逃跑,但是我哥这鬼哭狼嚎的声音就像能定身的魔咒,把我定在旁边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会眨了,就只盯着他高高肿起的脚腕。 真的是好肿啊!肿得就像我家楼后的花园里穿插在花朵间的大萝卜。 于是,在这半小时里,我哥叫唤了,我定住了,小护士桃花了,我爸要哭了,但紧接着,我也要哭了。 我爸一把扯住我的手腕拖出病房,我有点慌张,回头瞧了我哥一眼,但他好像还沉浸在肉体的疼痛中一脸纠结,张了张嘴巴但终究还是没有叫住我爸。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被拉到走廊问讯,我爸气势而足,我心虚地低着个脑袋不敢看他,也不敢回话。 我爸微怒,推了我一下:“你倒是说话,为什么要和同学打架?” 我差点撞到墙上,想要将前因后果说个明明白白,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别人面前能够东扯西扯扯天扯地的这张嘴巴一在我爸面前,就总像是涂了浆糊似的没法开口。 但我不说话,我爸更怒:“你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倒是给我说话啊!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给你解释,我数三下,你再不说话我今天就在这打死你!” 我彻底慌了,支支吾吾道:“不是……不是我……是陈糖她……她先打我的……我……啊!” 话还没有说完,我爸突然抄起尺子一只,往我后背抽来。 好家伙,连尺子都随身携带?真不愧是高三几何老师…… 我脑袋一懵,就连躲也不会了,可我爸怒火滔滔,一边抽着一边骂我:“你再撒谎!?陈糖是学校有名的优等生,她会无缘无故地打你?这回好了?把人家打了不算,还把你哥推下楼梯!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哥对你怎么样,你不知道吗?你究竟还想惹多少事情?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你个混账!” 他说一句抽一下,我只觉得后背上火辣辣地疼,却咬着牙没有哭。 “爸!” 是我哥的声音,我把脸贴在墙上侧头看去,瞧见他从病房门前胡乱跳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爸的胳膊:“爸,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嘉木会受不住的!爸!” 可我爸的愤怒已经到了极致,他甩开我哥,再度抡起凶器向我袭来。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只听“啪”地一声,我整个后脊梁都凉了个彻底。 可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疼。 “肖尘,你这是干什么?” 我爸一声痛心疾首,我偷睁开眼,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肖尘这匹狼居然抱着我,用自己的后背受了这么一下子。 我知道那有多疼。虽然没打在我身上,却让我一直隐忍的泪水直接掉了下来:“哥……” 好不容易想说句感谢的话,没想到一张嘴,我就应了我哥那“受不住”的魔咒,特干脆地顺着墙面昏了下去。 ------------ 010 就这么被苹果收买 人晕倒的时候也会做梦么? 我不知道这问题在科学上的答案,所以也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真的晕过去了,还是只是睡了一场大觉。 梦里面我爸抡起二米长的大尺子活像红脸的关二爷,他一边怒吼一边追来直把我从这个山头追到那个山头,最后终于将我逼上悬崖。 这场景就像武侠片似的,我在崖边勒住脚步,还踹下去两块石头,石头坠落悬崖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冲着望不到底的山谷眨巴眨巴眼睛,心底发颤。 “不肖女,哪里逃?”关二爷追了上来。 我扑通一跪:“爹,你饶了我吧!这次真不是我的错。” “哼,死不悔改,拿命来!” 巨尺劈来,我脸色煞白,在冷刃面前我抉择了半秒最后还是选择了跳崖,即便是碎了也总归是完整的,可若是被劈成两半就算到了阴间也不好意思见阎王爷啊。 我抱着必死的心态跳下,一睁眼却发现自己踩在一只大鸟身上,这只大鸟通体红色,身上布满长长的羽毛,巨大的翅膀呼扇呼扇地就迅速地飞离了山崖向天边飞去。 这只鸟救了我? 我心怀感激地摸了摸它,它好像也感觉到了便扭过头来看我。可它不回头还好,一回头把我吓个半死,我哥的脸怎么会长在这只鸟身上? 他一如往常邪性地笑了笑,道:“嘉木,我把你带到更高的地方再把你扔下去,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 我一哆嗦,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可摇着摇着眼前的场景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病房。 呼,原来是梦啊…… 我放心地舒了口气,谁料下一秒我哥的脸突然又冒了出来,霎时间将方才的梦境尽数勾了出来,我意识一乱,伸手就杵了一拳,喝道:“你个鸟人,我打死你!” 这一拳力道不小,足以将人毁容,我哥捂着鼻子挣扎而起,鼻血就这么透过指缝哗啦啦地淌了下来,形容异常惨烈。 “哥……” 这回我彻底醒过来了,强忍着背痛一个鲤鱼打挺跃到床下,端盆打水扯手纸忙叨了好一会才止住鼻血。 我给我哥的鼻孔塞了两团手纸:“哥,你忍会。虽然有点影响形象,但好歹命比较重要。” “李嘉木……” 我哥在极其生气的时候才会像这样一字一顿地叫我:“这就是我替你挨打换来的结果?” 他恨意难抑地抓住了我的肩膀,正好抓在伤口上,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都疼成这样了,还装什么能耐,还不给我赶快上床趴着去!” 他鼻孔被塞着,就连呵斥都是鼻音,听起来还挺逗的。 我知趣地爬到床上,眼巴巴地看他,心里面满是愧疚,可说来也奇怪了,平常那么爱跟我作对的一个人,怎么突然之间就对我爱护有加了呢?难道…… 难道…… 还没想到难道什么?被我盯着的那个人突然开口了,他躺在邻床上翘着石膏腿看医院里的报纸,连头都没转就说话:“看我做什么?再怎么看我也不会帮你和爸求情,你甭动你那个歪脑筋把我拖下水,这事儿和我无关。” 啧啧,咋就过了这么一会,就变得这么无情呢? 我撇撇嘴:“这你可想多了,我还真就没那个意思。我看你是因为好久没好好看你这张脸了,心里纳闷你怎么比以前长得更帅了?”确切地说,是多了点男人味。 没想到我哥这辈子都听过那么多夸奖了脸皮居然还这么薄,他像被自己口水呛到似的猛地咳嗽一声,鼻子里塞着的两团纸就这么飞了出去。 还好鼻血已经止住了,不然悲剧就又要上演了。 当天,我哥就这么躺在床上看了俩小时的报纸,连抬头看我一眼的心情都没有,可我实在不懂那些个不靠谱的小广告怎么就那么好看,值得他如此刻苦地钻研? 学习看书都没瞧他这么认真过。 我心中对其鄙视不已,但迫于兄长身份的打压不敢明说,下午阳光正好,在我盯着眼前这座雕塑两个小时零一分钟的时候,终于经受不住瞌睡虫的荼毒死死地睡去了。 这一回我睡得极其安稳,没做什么被关二爷追杀的梦,可睡着睡着,突然感觉后脑皮一阵发麻,某个人的脚步声就像修罗的声音般传入耳中。 我霎时惊醒,猛地睁开眼睛,却见我哥正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从近处凝视着我,那距离近到连他呼吸的温度都感受得到。 “啊——” 我俩都被互相吓了一跳,他比我反应还大,猛烈地扑腾一下躺回原处,吊着的那只脚因为动作过于凶猛而止不住地晃荡。 但我现在没有闲工夫理会他的反应,因为门外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我心里一抽,房门果然打了开来,而我爸就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上课用的巨型几何尺。 “爸!饶命啊!” 我惨叫一声一骨碌爬起来跪好,像梦中一样双手相合表情哀痛,我哥明显不懂为何我要叫得如此撕心裂肺,只在一旁诧异地看着我。 可事实证明我真的是过于多虑了,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我爸怎么也比老虎有人性,他淡淡地瞥我一眼然后径直在我眼前走过,一直走到我哥面前:“感觉好点了吗?我出去买了几斤苹果回来,你想吃的话就让嘉木给你削。” 呿,就知道使唤我…… 若照平常我肯定要反抗两句的,但现在他不杀我已是大恩,只是削个苹果而已至少不会要我的命。 他俩说话的功夫,我仍旧跪在床上一身凄凉,我爸回头看看我,然后从袋子里掏出个苹果来放到我旁边,随后转身就走。 “我马上就给我哥把苹果削好!”我讨好地对着我爸背影笑笑。 我爸闻言回过头,说道:“谁让你削了,我是让你吃。” 他说罢大步出门,房门阖上发出轻轻地撞击声。 我心头一震,瞅瞅那颗红透了的苹果也不知怎么的就眼圈一红,挣扎了好一会但还是伸手将它拿到手里,然后放到鼻下闻了闻。 甜甜的果香,真好闻。 好吧!天下无敌的李嘉木其实只需要一颗苹果,就能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愿,一笔勾销,作废不算。 ------------ 011 我可怜的敬辰哥哥 第二章 他们都有不能说的秘密 我哥不止一次说过我“没心没肺”,的确,十六年了,我没心没肺没有心事儿地活了十六年,除了初中时偷偷给敬辰写情书那件事情之外,好像没什么别人不能知道的秘密。 不过,从同学们那些个企鹅空间里的灰色日记里,我渐渐意识到昔日的男娃女娃已经到了拥有烦恼的年纪,他们有自己的悲伤、痛楚,并掩埋在心里不和任何人说。 但青葱年少再怎么努力也忍耐不住越来越多的心事,所以有些人会选择在一个虚拟的空间说出自己的秘密,既不是逢人便讲满世界宣扬,也不是死沉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 关心他们的人会用细腻别致的渠道倾听他们想说的话,久而久之就会形成这一小部分人共有的秘密。 我承认,有这样的朋友真好,其实我也想成为这样的存在来着,可你们知道的,李嘉木一向粗枝大叶丝毫不懂细腻为何物,又怎么能体会到周遭人的心境呢? 但“朋友”这种社会关系除了感情到位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那就是在一起厮混的时间比较长,这也就自然而然地让我拥有了一窥秘密的机会。 时间:2006~2007学年度上半学期 地点:南城中心医院三楼东侧走廊男厕门外不远处 前情提要:李嘉木与敬辰、敬惜兄妹俩前来探望肖尘 当时的我正在无人的女厕所洗爪子,忽听门外敬惜怒吼了声:“你给我走开,我不想见到你!” 印象中敬惜虽然调皮但很少大吵大闹,所以当下我的第一反应是她可能是遇上什么不好的事儿了,连手上的水都没甩一甩就准备往外奔。 可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敬惜别闹了,爸爸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见见你,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说说话吗?” 嗯,确实听敬辰说过他俩的爸爸是在中心医院当医生的,可现在一想倒有些奇怪,我和敬惜认识这么多年了却从没从她口中听过这俩字。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一个外人掺和进去不太好,就这么出去又怕两个人尴尬,只能呆在女厕所里进退两难。 “呵,真是好笑,到现在你还能拿时间说事儿?这才六年而已你该不会就忘了吧!当年我妈出车祸的时候是多么努力才给你拨了一通电话,却被你一句“在忙”而挂断?” “是啊!你是医生你很忙你没有时间,可是你只要再多等上一秒钟多听一个字,我妈也不会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做一个不能哭不能笑的植物人!” 敬惜说完低声哭了,他的爸爸再没有开口说话,只等女儿气愤地跑开后很久才离开。 我在门这边听着他远离的脚步声,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想到敬惜和敬辰的家里还发生过这种事,怪不得以前去他俩家玩的时候从没见过爸妈呢。 也不知敬惜跑到哪去了,别看这丫头看起来爱笑爱闹的,其实倔强得很,又很要面子,我估摸着现在正猫哪个地方哭呢?等哭得痛快了也就恢复成那个傻傻的、只知道看帅哥冒桃心的丫头了。 我走在去我哥病房的楼梯上心情沉重,本以为这么大的事情应该是我本年度知道的最大的秘密,但我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因为第二个秘密没过三分钟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当时我哥病房的房门紧紧关着与平常没什么不一样,可当我走过去时透过门上玻璃看到的那一幕却是不同寻常的。 我哥躺在病床上沉沉地睡着,敬辰站在床边弯着身子看他,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两张完美的侧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吧唧一口在我哥的右脸上留下了无形的唇印。 这这这…… 什么情况?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禁断之恋? 我的心霎时杂草丛生,不知该如何消化这个惊人的大秘密,可就在这时,更严重的事情就要发生了,我哥闭着眼皱了皱眉头,还用手蹭了蹭右脸,睫毛开始微微颤抖眼看着就要睁开眼…… 悲剧了,我哥被亲醒了。 敬辰被吓得手足无措,一抬眼和我四目相对,那一瞬间,秘密被发现的慌张、对即将产生恶果的担忧在他眼中迅速闪过。 要不人家怎么都说李嘉木够义气呢?义气面前,我的脑袋一向不大灵光,当我哥睁开眼睛的前一秒,我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冲着我哥就扑了过去。 等他真的醒过来时,我已经趴在他身上了。 “你干嘛?” 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我以为敬辰留下了致命的证据,一冲动就合不上自己的嘴了:“哥这绝对不是敬辰亲的是我看你在病痛中沉睡的面庞想要给你一个巨大的鼓舞才会做下如此错事所以你一定要原谅我!” 这一串话像机关枪似地突突突突吐出来,把我哥给说懵了,他瞅瞅敬辰:“她犯什么病呢?” 出乎意料的,敬辰比我淡定多了,他一脸不解地耸耸肩膀。 我是欲哭无泪啊!原来我哥不知道自己被人亲了…… 还好方才那番话说得太乱,他貌似没听懂,可就当我放下警戒之时,我哥突然后知后觉地嘶吼一声:“什么?你亲了我?!” 这话说得怎么跟受气的小媳妇似的,而我就是强抢民女的官老爷:“叫唤什么?也不会少块肉,别大惊小怪的。”更何况,前几天他还亲过我呢?还一脸勾人的狼样。 他可能真被气着了,英俊的脸红扑扑的,他顺手抄起床头柜上这几天攒下来的三四份报纸,利落地卷成一个纸筒然后往我脑袋一砸。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纸也是能杀人的,于是我也怒了:“肖尘,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他冷瞥嘴角,又打了我一下,不过这一次轻多了:“身为你哥,必须教育教育你,你一个女孩儿家怎么能说出这么随便的话来?” 他说得义愤填膺,就连我听了都觉得确实是自己做错了,但敬辰知道的,这事儿其实和我没一毛钱关系,我只是替某个人,保守一个秘密而已。 ------------ 012 我哥黑脸不需理由 我哥曾经告诉我,千万不要轻易把心底的话告诉男性朋友,因为秘密这个东西很有妖性,一旦相互分享了,就会让两个人以超高速亲密起来,一个不小心就会亲密出爱情的火花。 我必须得承认我哥说的话总是对的,自从我知道了敬辰的秘密并为其英勇献身之后,他与我的感情迅速升温,当然,这和爱情无关,用一个当时还没流行起来的词语来形容就是――闺蜜。 是的,敬辰就是我的男闺蜜。 做这种角色的感觉很奇妙,我带着看戏的心情在一旁看他与我哥说话时的表情,听他与我哥说话时的语气,有时候会恍然大悟原来他的这个眼神和这种语气是这样的讨好与小心翼翼,我哥自然不会察觉,就如同未知道真相之前的我。 如果敬辰是个与我无关的人,那“看戏”的心情一定很棒,被社会所不认同的爱和万年不变的八卦精神会让闲杂人等兴奋不已,但这一次我不是那闲杂人等中的一员,所以当我看着他淡淡的笑意反而觉得有点难过。 尤其是我哥伤害到他的时候。 比如在我哥住院的第七天。 时值中午,在医院里负责营养调节的小护士跟着推餐车的大妈走了进来,她的年纪与我们相仿,是来这里实习的卫校学生,这几日天天见面一来二去地就熟了许多。 她像往常一样像模像样地打开记录饮食的大本夹,和餐车大妈说着我哥今天应该吃点啥,边说着还边偷偷地往敬辰这边瞄。 我们都看出来了,这丫头一早瞧上敬辰了,但是害羞得很,连光明正大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所以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一点进展,话也没说过几句。 估计我哥是看郁闷了,小护士一走他就搭住敬辰的肩膀:“敬辰,我看这女孩挺好的,怎么样,喜欢么?” 敬辰因我哥的接近明显呼吸一顿,他笑了笑说:“她不适合我。” “怎么不适合了?难不成你喜欢男生?” 说者无心,听者心疼,我看着我哥那张坏笑的脸气不打一处来:“敬辰,我们出去吃饭去,让这个魂淡一个人在这里喝稀粥。” 我上前一把扯开我哥手臂,挽住敬辰的胳膊往外走,临出门前我瞥了眼我哥的表情,那叫一个面如土灰。 果然,趁着我哥受伤时候报复他是最爽快的,反正他也不能从床上蹦下来追杀我。 医院门外有一家米粉店味道很不错,我和敬辰一连吃了三天,南城的秋天不是很冷,却带着逼人的湿气,这时候来上这么一碗热腾腾的米粉,真是幸福到骨子里了。 我一边咻咻地往嘴里送米粉,一边说:“敬辰,我有个问题想问好几天了……”瞄瞄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问:“我哥到底哪好?” 性格邪佞、心思歹毒、心狠手辣、常常辣手摧花的肖尘,除了长相不一般了点,到底是哪点吸引了他? 敬辰回答地比我问得要光明正大多了,他淡淡一笑道:“他哪都挺好的,不是吗?” 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我哀叹一声:“你就这么喜欢他?” 毫无意外,敬辰连想都没想一下就点头了:“嗯,喜欢。” 他说这话时笑得那叫一个阳光明媚,可能是因为长得太俊了些,在这之后的好多年里我都没能忘记他当时的那个表情。 他是在用平静告诉我,这个世界上的喜欢有很多种,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值得我们去尊重。 当然,那年才十六岁的我并没有体会得如此深刻,我只是觉得他坦诚而淡然的摸样简直帅透了,和我哥那动不动变臭的脸是天壤之别。 果然,当我挽着敬辰手臂说说笑笑走进病房的时候,我哥的脸巨黑无比,他嘴角发狠地颤了颤,咬牙切齿道:“你们俩在一起吃得挺开心啊?” 敬辰但笑不语,我也乐得跟太阳花似的:“当然开心了。”总比某人只能在病床上喝稀粥来得强。 但我哥明显误解了我的意思,他拉过敬辰,警告道:“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这丫头一看见帅哥就动心,你可得小心了,别被她缠上,到时候就连我也帮不了你。” 敢情是怕我迫害敬辰啊!他也把我想得太歹毒了,不过好在敬辰并不着他的道,反将一军:“按你这么说,嘉木应该最喜欢你才对啊!难道是相处太久,看腻了?” 是啊!他说得也没错,按照外貌来说我哥应该是我见过的男生里最好看的那一个了,可为什么就从来没想过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呢? 我略略思索一下,决定认同敬辰的答案,一边扯着我哥的脸一边点头:“嗯,好像确实腻歪了。” 敬辰轻轻地笑了,笑得我哥脸色越来越黑,最后一指弹开我的魔爪,吹胡子瞪眼道:“你们俩明天不要来了,影响我的心血管。” 我噗嗤一笑:“哥,你是腿受伤,和心血管有什么关系?”还是个优等生呢?咋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他转过去的身子一顿,空了一拍才低低地吼道:“李嘉木,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医院!” 优等生也是会骂人的,而且听起来很有威慑力,我的小心脏不争气地颤了颤,瞧着敬辰地脸巴巴地眨眨眼,然后很有默契地离开了病房。 看来不是我没用,是那黑脸的老妖怪太可怕,连男娃子也承受不住了。 ------------ 013 我哥也在乎美与丑 我哥出院的时候,最伤心的莫过于那个小护士了,她眼泪汪汪地握住他的手说:“你咋好得这么快啊!啥时候再回来?” 当时我哥无奈地一头黑线,我却在一旁笑得抽筋了,敢情小护士舍不得他的原因是因为敬辰啊。 唉!估计这事儿在我哥生命里是头一遭发生,所以对他的自信心造成了极大的打击,那天我爸和敬辰都有事情没来接他,就剩我一个人推着个石膏男走在道边。 路上我哥一直沉默不语,拐进小区的时候对着物业楼外面的大镜子照了照,问我:“嘉木,咳咳……你说,是敬辰长得好还是我长得好?” 这算哪门子问题啊!“你俩长得都好还不行吗?” “要是只能选一个呢。” 我瞅瞅镜子里虽然很帅却形容惨淡的他,如实回答:“若说以前吧!你应该比他更好看,不过现在嘛……啧啧” “现在怎么了?长残了?” 我面皮一抽,我的哥哥哎,你这用词儿也太激烈了,到底是啥把你打击成这样了? 我实在见不得他这么泄气的摸样,便安慰道:“哥,那个那个古人说得好,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估计那小护士就喜欢敬辰那样的,你也不必太伤心了。” “谁说我是因为那小护士伤心了?”我哥回头瞪我一眼,那凶残的摸样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我握住轮椅的手一紧:“那你是为啥?” “笨蛋!”他气势汹汹地从轮椅上站起来,利落地单腿跳进房间,莫了还把房门给关上了。 好端端的骂我做什么?莫名其妙! 我站在门外微微愣了下,看着眼前的防盗门,又气又恨,情急之下咣咣砸门:“肖尘,你给我开门,你让我进去!你别怪我没有警告你哦,再不给我开门的话我一定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大不了玉石俱焚,我也无怨无……” 骂得兴致正高呢?门咔嘣一声开了个缝,我哥阴沉的脸露出一条:“怎么个你死我活法?” 我的斗志彻底被激起,圣诞奶奶的了,我还打不过一个伤残? 决心之下,不讲方法,我四肢并用,手撑门脚撑地,力气使到极致连脑袋都用上了,那架势势要用脑门顶出一方天地,可我哥就是岿然不动,小眼神轻飘飘地飞过来,真能把人给气死。 我就纳闷了,他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力气这么大了? 他讥诮地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李嘉木,别说哥对你不好,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正确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让你进来,怎么样?” 我看着他那一脸轻松的摸样略思考了一番,最后决定用智商打败他:“问吧。”看你能问出什么花样来。 我哥眼神虚闪半天,咳嗽两声,好一会才挤出来:“我和敬辰……到底……到底谁更帅?” 呵呵,我倒。 晚上的时候,因为我“正确”回答出了问题,我哥一高兴就答应给我准备晚饭,我坐在客厅里的桌子旁一副好吃懒做的摸样眼巴巴地看着。 他在厨房里灵活地蹦来蹦去,一会切菜一会翻炒,一会又去调酱料,比我两条腿走得还快,我顿时有点后悔白天费那么大的力气把他给推回来。 好菜上桌,我低头香香地往嘴里扒拉着美味佳肴,不时还因为这难以形容的好味道而感动地赞叹两声。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我哥这一出声,我才发现他压根没动碗筷。 “哥,你怎么不吃啊?” 没想到我这么友善的发问竟然换来一个大爆栗,我捂着脑袋嘴巴塞得圆圆的:“哥,你干嘛打我,我又没惹你!” 我哥痛心疾首地看着我:“李嘉木,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记住我不吃这些东西啊。” 呃? 我一愣,再往饭桌上一瞧,芹菜、猪肉、木耳、鱿鱼……还真就是他一口不碰的东西:“哥,你不吃做它干嘛啊?” 我的意思是可以换点别的菜,没想到又让我哥白了我一眼:“你不是爱吃嘛?” “……哥,这些是你特意专门给我做的?” “咳咳……呃……”他皱着眉头支吾了半天,然后突然拍案而起:“我的意思是我自己会做饭我要是想吃的话随时都能做,可你连做个大米饭都不会我看你实在太可怜就给你做一顿,绝对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意思你自己瞎想什么瞎说什么!” 我哥这个人说话虽然毒,但很少说得这么快又这么没有逻辑性,等我反应过来他说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从饭桌前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往各个房间瞧了瞧竟然都没见着他的影子。 这家伙,单腿也能跑这么快…… 我没多想什么?更何况吃到一半的饭在召唤着我,直到我溜溜地解决饭菜洗完碗筷,这才想起来我哥来。 寻摸了一圈,最后还是在我哥房里床旁的缝隙里找到了蜷缩的他,我哥有个怪癖就是他特别喜欢这种不能让别人一眼看到他的地方,甚至于为此在地上铺了层垫子专门用于躲藏,当然,也相当于他第二个床。 他睡着了,姿势像个婴儿。 啧啧,这张睡颜也太会欺骗人了,如果我不认识他,绝对会错以为这个人会是多么干净美好温柔阳光的少年郎。 我可惜地摇摇头,突然发现他手边放着一个红色笔记本,中间还夹着一支铅笔。 这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看见过? 小心翼翼地掀开封面,第一页的空白页上画着一棵树,树很茂盛也很高,一直长到云里和彩虹里,我歪歪脑袋,他画的这是什么啊!怎么像儿童漫画似的? 翻开下一页,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铅笔字,用铅笔是我哥的习惯,从小学开始就没有变过,我凑近了些仔细看去,但见上面写着――如果可以一辈子这样静静地守护…… 还没等看完一句话,我哥突然醒了,他眼睛一瞪迅速地合上本子护在身后:“李嘉木,你敢偷看我日记?” 哦喔,原来是日记啊!我八卦一笑:“哥,你要静静地守护谁啊?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是同班同学吗?还是哪班班花?” “不关你事。” 他表现得比我想象得还严肃,我气呼呼地冷哼一声:“哼,有秘密很了不起吗?我才懒得知道!” ------------ 014 脸其实有很多用途 自从无意中知道我哥有喜欢的人了之后,我一直在观察他的行为,于是乎他的每一次发呆每一次叹气都能够让我浮想联翩。 唉!没想到我哥也是个痴情的角儿,那个被喜欢的女生还真是幸运,我哥面对她的时候会不会特别温柔? 哼,总归不会像对我这样残暴、野蛮、没有人性!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儿,我最近频频想起初中那时候,那会我刚上初二,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一个名叫“康祈”的男生引起了我的注意。 当时他的个子就已经很高了,在诸多未发育完全的男娃子中就是纯正的男人,除此之外,他还是学校的学生干部,学习、文学、体育样样精通,是众多女生心中的那个他。 不过也正是因为人气太高,无论是哪个女生想要脱颖而出被他记住也不是容易的事儿,但是呢有句话说得好,傻人有傻福嘛,被我哥简练地翻译成傻子命好。 我本来很不服气的,但那一天因为放学把书包落在学校而半路返回的我才觉得,那四个字也没那么难听,因为在无人的学校里,我就这么和脚腕受伤的康祈相遇了。 用那个时候最流行的言情小说里的情节来说,就是麻雀变凤凰、灰姑娘有了玻璃钢,呃……是玻璃鞋。 但现实里这种故事很难有个完美的结局,先不说我哥对他意见颇大整日嚷着要将这事儿告诉我爸,最首要的原因其实是他突然转了学校,还离开了南城,并且没给我留下任何的联络方式。 当时我受到了很多女生的嘲笑,还背地里抹了两天眼泪,但人走了,分手就成了不可抗的结局,不过,我年轻的情伤来得凶去得猛,没过几天就把这事儿忘到了脑后,除非有什么事情刺激到我,才会让我想起他来。 比如,我哥有了第一春这件事。 事实证明“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真的一点不假,用在我哥身上照样管用,不过这句话也可以说成“不是那情人,你就享受不了那西施级的待遇”,而我,就是那活生生的例子。 相反,我还得把他当西施一样供着。 早晨,我扶着他从房里出来在桌前坐好,我爸一个眼神,我就得给他盛好大米饭。 哐地一声,饭碗撂在他桌前,白花花的米饭冒着腾腾热气,却抵不过他一双雾气蒙蒙的眼,他状似无力地抓起筷子,又软趴趴地放下,哼唧道:“哎……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医院住久了,怎么突然觉得没什么精神呢?”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啊?” 我爸一紧张把我哥都给吓了一跳,他愣了下,微微一笑:“爸,我没事的,别担心。” 我爸舒了口气,那两道暖烘烘的目光任谁都看得出来其中的意味,那就是——瞧瞧,这是我李赫天的孩子,多懂事多省心! 不过每当他为肖尘感到得意的时候,都会自然而然地想起我来,我瞅着他边转脑袋边变化的神情,不禁心里一哆嗦。 “你这孩子,没听见你哥说什么吗?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你还不知道感恩?喂你哥吃饭,快!” 我发誓,这绝对是我哥的诡计。 眉心抽搐咬牙切齿已经不能用来形容我将一勺大米饭塞进他嘴里时的表情了,我猜他一定很满意我的反应,要不然不会一边嚼饭还一边偷笑。 “对了,一会我还要去趟医院开医保的证明,你们两个自己去上学,嘉木,我把肖尘交给你全权负责了,路上小心再小心。” 我爸平日里就比我和肖尘走得早,高三学生除了早课还要上早自习,他放心不下所以每天都要早早地去,往往连早饭都吃不上。 所以我早就做好了对我哥“全权负责”的准备,但当我哥把全身力气都压在我这一双瘦削的肩膀上时,我忽然明白过来,对待肖尘,我永远不可能做好完全的准备。 “肖尘,你还真不客气啊……” “客气什么?咱俩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在他眼里他就是我的主,我就是他任劳任怨可以随便剥削的小奴仆! 我咬紧牙根背着他刚走过第一个十字路口就已经累得两腿发软了,学校里最高建筑物上的彩旗随风飘扬,似乎就在不远的前方,可奇怪的是不管怎么走,都没办法接近它。 “喂,你还活着吧?” 背上重量减轻了许多,我像死而复生似地大喘一口气:“你说什……” 刚回过头,一声“收破烂嘞”传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一股力量突然从旁冲撞过来。 我倒了。 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疼。 “收破烂嘞——嘞——嘞——”扩音器突然卡主一遍又一遍地“嘞”着,收废品的三轮车跐溜溜跑远。 我一怒而起:“你三轮车没长眼睛啊?没眼睛的三轮车还敢骑出来啊?没看见我哥受伤了吗?二次伤害你要负责的好吧……” 大抵是那老大爷没见过像我这样凶神恶煞的姑娘,连头都没回一次,脚下的速度就跟踩风火轮似的,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真是,跑什么嘛,沟通一下会死哦,哥你说是不是……哥!” 我边说边回头,这才发现我哥躺在地上一副痛苦的表情,我急忙扶起他,我哥缓了半天才回过脸色。 但奇怪的是,他脸上居然有个红红的巴掌印。 “看什么看?还不是被你拍的!” 他愤怒地甩开我,跳开的步伐十分稳健。 早就知道他是装柔弱,哼,要不是怕他和我爸告状,我才不要让着他。 我气呼呼地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莫名的问号——我什么时候拍他脸了? 凝神回想一番,某个被我忽略的情节突然冒了出来——当时三轮车撞了过来,我哥迅速揽住我倒在地上,后来三轮车落荒而逃,我气极了信手拍了下眼前的某物借力站了起来,然后,我哥就再也没了动静…… 敢情我借力的某物是他的脸啊…… “哎——哥——一起走嘛,我背你还不行吗?” ------------ 015 我与废品站的缘分 从我哥脸上那巴掌印的颜色来看,我下手不轻,至少到明天之前是消不掉的。 我不知道我哥是怎么和传达室老大爷、老师以及众多同学解释的,也实在没有功夫去调查了解,因为我突然发现,一直挂在书包上的“木木”不见了。 木木是一个手缝的兔宝宝,据我爸说那是还没结婚时我妈送他的定情信物,我第一次将它捧在手心里的时候,表情是赤条条的骄傲,吼,多时尚的妈妈,十几年前就知道diy的流行大势了。 我估计着我爸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那么珍惜一个和他毫不搭调的小玩意,我至今还记得他那恶狠狠的警告:“李嘉木,你要是敢把这个东西弄丢了,你就甭想好了!” 你就甭想好了――甭想好了―― 晴天一声霹雳,我腾地从座上站起,然后在老师与同学的目瞪口呆中直愣愣地冲出教室,临走前我听见敬惜阻止我的声音,但这时候我的魂儿已经被记忆中的那辆三轮车勾得远远的了。 我李嘉木虽然逃过无数次的学,但还从未像这回这样从正门离开,其光明正大的气势把传达室大爷也震住了,连叫都没叫我一声。 而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四个字――收破烂嘞…… 折身到今早被刮倒的地方,我努力回想着三轮车离开的方向,经过多方打听,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废品回收站。 功夫不费有心人,那停在废品站外的三轮车,不就是今早的那一个吗! “老大爷!” 这时候我哪还记什么仇啊!奔着车旁半佝偻着的老大爷就冲了过去,可是我不记仇不代表人家不记怕,这老大爷回头一瞄,登时瞪圆了眼睛,脚底像抹了油似地咻地跑进了废品站。 哎呀,你跑什么嘛…… “大爷!老大爷!――你别怕,我只是有话要问你!哎――” 还真没看出来,别看他弯腰驼背的,跑得倒是快,我一边喊一边跟着他在废品堆的空隙中来回穿梭。 可不管我是哭求还是威胁,他就是不肯停下来,最后我俩就一前一后围着中间最大的废品山一圈一圈地跑,跑得我头昏脑胀,一个趔趄就摔到地上。 不过正应了“福祸相依”这四个字,还没等我爬起来,就见老大爷又转了回来。 敢情他也跑迷糊了。 我一把拖住他,几乎是哀求:“我的大爷哎……呼……你可别跑了,我吃不了你啊……” 我相信自己的眼神是真挚而诚恳的,所以才打动了他,我连说再比划地将木木描述出来,就见老大爷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我心头一喜:“你看见它了?” 他紧锁眉头苦思许久,曰:“我没注意。” 于是这场追逐赛的结局是――大爷潇洒地走了,而我继续穿行在废品堆里,寻找我那可怜的小木木。 也许对于整个废品站来说,木木实在太小了,所以无论我怎么翻怎么找都没有发现一点踪迹,我也想过也许它并不在这里,可是我还能去哪找呢? 夕阳斜照,天色渐晚,黄昏里我坐在废品站外的石阶上,出神地看红日西行。 “嘉木!” 有人叫我,我回过头,见我哥一瘸一拐三走五蹦地奔向这边。 我一时慌了,完了完了,要是木木丢了的事儿被他知道了,肯定会协同我爸处理我的,怎么办,怎么办? “李嘉木!你给我老实呆着,不许跑!” 我前脚刚想溜,修罗声音便从天边劈来,我后脊梁一麻,后领子被人用力拽住。 完了,我已经被命运扼住了咽喉,这时候再不认错还等什么? “哥我错了,我把妈妈留下来的唯一遗物给弄丢了,但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回来,所以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爸啊!求你了!” 我回过头闭着眼睛猛地求饶,话说完了却半晌没得到回应。 偷睁开眼看了看,却见我哥一脸凝重地瞅着我:“所以你为了找那只兔子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这样?我低头瞧了瞧,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脏得快成站内废品的一员了:“哥,我回去就洗澡洗衣服,肯定不影响家里卫生和空气质量,所以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吧!好不好,好不……” 可我越是求他,他的脸色就越是难看,我话音未落,他突然厉声打断:“不好!” 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直接,我当下愣住,他气呼呼地重喘几口气,然后竟然蹲了下来,指着我的膝盖道:“你现在不止又脏又臭,还受伤流血,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对我全权负责?你是不是纯心报复我,让我背你回去?” 他这一说我才发现自己的裤子漏了个窟窿,红彤彤的伤口露出来,血都凝固了。 现在想想,应该是追三**爷时候弄伤的,情急之下我也没有在意,可现在瞧见了却突然觉得有点痛,风吹过的时候刺啦刺啦地发麻。 我哥背过身去拉着我的胳膊就往他身上拽,我赶忙挣扎:“哥,不用了,我这点小伤一点都不疼,更何况你还没好呢?这样太危险了。” “废话真多,上来。” 他冷喝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扛起我,我是坚决不同意的,胳膊腿儿连连扑腾用力往下坠,我哥倔脾气也上来了,非要把我往上拉。 我俩无谓拉扯了足有两三分钟,累得大汗淋漓,真是的,也不知道他坚持个什么?明明不行还非要逞强。 “明明不行还要逞强,李嘉木你脑子是不是摔坏了?” 好家伙,抢我台词! 我怒瞪回去:“逞强的是你吧!要是因为背我又受伤了,我爸还不得打死我?你到底是想帮我还是想整我?” 本以为他还会反驳的,没想到我哥一下子顿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似的却到底没说出来。 “肖尘,嘉木,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敬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俩往后一瞧,只见敬辰站在路边,敬惜一手拿着我的书包另一手向我们招手。 许是我和我哥表情太纠结,敬辰一脸担心地走过来,看了看我的腿,道:“嘉木,膝盖怎么破了?我背你回去吧。” ------------ 016 我人生中的第二春 就这样,我还是被人背回了家,只不过这人不是肖尘,而是敬辰。 趴在他背上的时候,我不得不连连感慨啊!温柔的人做什么事都那么温柔,这一路他走得十分小心,生怕颠得太厉害让我不舒服。 可我哥的表情不是很好,不过他这人向来风雨难料,现在只是阴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嘉木,到家了,醒醒。” 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间听见敬辰的声音,我微撑眼皮,瞧见我哥一脸嫌弃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和敬辰说:“把这货交给我吧。” 这货……难道是说我? 本想反驳的,但我实在太累了,挣扎着挣扎着就又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睡了多久,再睁眼时已经快九点了,梦里我的木木又回来了,给我激动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吼一声:“木木,你去哪了?我好担心你!” 墙上挂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我瞪着眼睛瞅了瞅时间,又瞅了瞅我爸讶异的脸,马上清醒了过来:“呵……呵……呵爸……” 我爸皱皱眉头:“木木是谁?” 心脏咕咚一声闷响,我只能庆幸他并不知道我擅自给我妈遗物起名的事儿,遂强克制住慌张,笑道:“呃……做梦而已,谁都不是,谁都不是。” 他没工夫理会我做了什么梦,点了点头就往外走去,我松一口气,太好了,至少暂时安全了。 可就在这时,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依我的直觉和经验来看,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果然,我松懈的心情还没来得及重新绷起,他已转过身来,一身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听说你今天又逃课了?” 我喉咙一堵,说不出话来。 “李嘉木,这次就算了,如果再被我逮到,你知道后果的。” 他大步离开,门咣当一声关上,我倒并没有被吓到,因为对于我爸来说这绝对是好脾气中的好脾气,可是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慈悲呢? 我冥思苦想了三秒,嗯,没想出来,那算了吧。 视线无意一瞥,却扫到了书桌上放着的消毒药水和医药包。 ―― “嘉木,有人找。”门响了三声,然后传来我哥的声音。 嗯?这个时间是谁找我? 我一瘸一拐地从房里出来,好不容易走下楼梯,却见一个并不认识的男生站在路灯下。 看样子年纪应是和我差不多的,长得眉清目秀,说起话来也是文质彬彬的:“你好啊!李嘉木。” 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我们……认识?”就凭我这记性,搞不好是曾经见过的人,还是小心说话为妙。 他弯唇一笑,摇摇头:“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哦……”我估计着可能我的恶名已经到了众人皆知的地步了,所以他说这话也不奇怪:“那你找我有事儿?” “嗯。”他点点头:“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笑得一脸神秘,我心头一动,难道…… “啊!――”他摊开手掌的一瞬间,我的大脑像被电着了似地耳际一阵轰鸣,我将那只被洗过无数次微微泛黄的小兔子捧在手里,然后贴在胸口兴奋地原地转了几圈:“真的是木木!真的是木木!” 男生被我过度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惊讶的眼睛亮闪闪的,而我此刻沉浸于美好之中,看见他这双眼睛的时候咋就觉得这么好看呢? 等我回神的时候,他已经被我抱住一起蹦了好几下了。 他的表情已经由惊讶变成了错愕,我松开他,咳嗽一声:“嘿嘿!不好意思,一时激动了。” “呃……没……没关系……” 就在这时,楼栋大门突然发出重重阖上的声音,把我俩都吓了一跳,一回头,却见我哥拄着单拐走了出来,脸色不善。 “你刚才抱她了?” 他的个子比那男生要高上半头,俯视的目光极其不驯。 男生无辜地眨眨眼。 我在后面狂扯我哥衣服,轻声道:“你这是要干嘛?这事儿和他没关系啦!是我刚才太兴奋才抱了下他的。” “哦――”他恍然大悟地冲我点点头,转而再问那男生:“你刚才被她抱了?” 无奈,这是什么问题啊…… 男生可能也是这么想的,疑惑地皱皱眉,然后点点头。 “你认识嘉木多久了?嘉木这丫头是学校重点关注对象,都十六了还没有女孩儿样,整天翘课还打架,成绩不好还从不上进,你知不知道?” 有谁能把我哥的嘴缝上吗? 我恨得牙根痒痒,没料到男生竟然微微一笑,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不过我还是挺喜欢她的。” 我得意地掐了肖尘后腰一下:“你听见没……”刚说四个字,短路的大脑突然通了电:“你说啥!?” 男生倒是坦然:“我说我挺喜欢你的,之前只听过你的事却没见过你,没想到你这么可爱。今天无意中捡到了这只兔子,本想放学时候送到广播台问一问的,没想到值班的正好是你的同班同学,便自己送过来了,你不会怪我唐突吧?” 这番话简直就是一声百年难有的大雷,轰得我心头火辣辣的。 两颊一红,我竟然结巴了:“不……不……” “唐突,非常唐突。”我哥突然将我打断,一把将我拽到身后:“所以以后,你再也不要来找嘉木了,听到没有?” 他的气势太吓人,男生下意识地退了半步:“为什么?” “嘉木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差点跳起来:“啥?” 我哥没搭理我,就是拽我手腕的手更用力了。 “我就是嘉木的男朋友。” ------------ 017 我喜欢谁你管不着 临走前,男生告诉我他的名字叫“霍林”。 这么个小镇里,姓霍的人并不多,我瞅着手心里可爱的小兔子,第一次除了我那未见过的老妈外,想到了别人。 “你不能喜欢他。”我哥抢过木木,说得一脸正经。 那表情太欠揍,我怒目以视:“凭什么不能喜欢?”其实才说了几句话而已,哪里就喜欢了呢?就算他长得再好看,也不至于让我一见钟情,不过嘛……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刚才你和霍林瞎说什么?”撒谎不打草稿,说起谎话脸色不红不白,不就是他那当哥的霸权思想又在作祟嘛! 明明是该我生气的事,他居然怒了,他脸色一黑:“怎么,嫌我耽误你会情郎了?” 真是什么话都往外冒,但在这件事上我绝不能示弱,于是我冷冷地瞪了回去,道:“对,你就是耽误我了,我都十六了,我想谈恋爱,我喜欢谁你管不着!” 哼,他不是也有喜欢的人么,我不是也没干涉嘛,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你再说一遍。” 黑影压来,心底莫名一抖,我硬撑着没后退,说得果决:“我说,我喜欢谁你管不着!” 影子在我身上停了一会,才慢慢离开,我瞅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心情有点沉重,都怪他,好端端地说着话,干什么用那么受伤的眼神看人家…… 就是这个可恶的眼神害得我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上我没精打采地出现在学校,浓重的黑眼圈把敬惜和敬辰都吓了一跳。 可意料之外的是,他俩都知道了这件事。 当然了,一定是我哥说的。 我看得出来敬辰那小小的雀跃,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肖尘要特意打电话告诉他,有人看上我就这么离奇?值得他广散消息,不搞得人尽皆知不行? 这实在不符合我对我哥的一贯印象,可实在想不通的事就别想了,白费脑细胞。 可说是这么说,这一天的课还是在我不断的推理分析中度过的,这么没头没脑的事想起来让人疲惫,可敬惜今天的状态似乎和我正好相反,她趴在我耳边兴奋地说:“嘉木,我告诉你个秘密。” 她一说这话我马上想起了医院那天看到的事儿,难道她要把这事儿告诉我? 我表情有点凝重:“什么事?” 没想到她痴笑一声,道:“哦,我移情别恋了。” 她的情自然是从我哥身上移走的,移到了一个篮球社长的身上,也就是说,那人不仅是个会打篮球的帅小伙,还是高我们一届的学长。 很快社团就要招新了,敬惜生拉硬拽硬是让我同意了和她一起加入篮球社,还说今天放学后就有一场校内篮球赛,非看不可。 这小妖精撒起娇来可真是磨人,咳,为了我的生命健康着想,还是陪她走一遭吧。 于是下课时候给我哥发了短信让他先走,本想着他有了拐杖应该可以自己走的,没想到一放学就瞧见他站在我班门口,对我口诛笔伐,说我无情无义,不顾手足。 这罪名若是被我爸听见可就惨了,我笑得花枝乱颤:“那你跟紧了,丢了我可不管。” 有了昨天的医药包,膝盖上的伤已经不太疼了,走起路来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加上敬惜抱着一颗见梦中情人的心比我还急,直把肖尘落了好远。 拐进篮球场时,我回头瞧了一眼,突然觉得刚出教学楼的那个身影有点孤单,但只是一瞬间,我的注意力便被篮球场上热烈的啦啦队表演吸引住了。 拉拉队员也是篮球社的一部分,敬惜说这是女生也可以踩上比赛场地的机会,她说得那么有梦想范,可我怎么看她那张潮红的小脸也绝不是那么回事。 表演结束,双方队员上场,一红一白两队颇有气势地相对而立,身体发福的裁判站在中间,一手拿着哨子一手托起篮球,比赛呼之欲出。 “快看快看,就是那个。” 敬惜突然将我一阵狂摇,然后指着白队负责抢球的队员:“就是他,帅不帅?帅不帅?” 我险些被她晃晕,等不及看清他的脸就急忙点头,可当哨声吹响,那人高高跃起的时候,我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他不是霍林吗? 赛场上红白身影时而分开时而纠缠,可我的视线却与敬惜的一样,全被霍林吸引了过去,他在一群皮肤偏黑身体壮实的男生中间不停穿梭,瘦削的身体和白白的皮肤让他特别显眼。 又进球了! 远投三分,场内顿时一片沸腾,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竟往这边招了招手。 敬惜的尖叫声在耳边炸裂,我也不自觉地兴奋起来,眼睛亮亮地看向他,连我哥是什么时候坐到身边的都不知道,他毫无预兆地给了我一个大爆栗:“李嘉木!” 又惊又疼,还耽误我看篮球赛,罪无可恕! 我回瞪过去:“死肖尘你想把我脑袋打开叉啊!不爱看比赛就一边去,别打扰我!” 情急之下,吼声许是大了些,周围的丫头们纷纷投来不善的目光,肖尘张了张嘴,又顾及周围的视线只好又闭起。 我如愿以偿,好好地欣赏了一场篮球赛,或者说是属于一个人的篮球赛,结果毫无疑问,霍林的篮球队以压倒性优势获胜,哨声一结束,台下众多女生哗啦一下围了上去,又是递水又是送毛巾。 这种事敬惜自然不肯示弱,她一把抓住我就冲进了人群,特别神奇地趁着混乱硬抢过两瓶矿泉水,还将其中一瓶塞进我手里。 这……这什么情况啊? 人潮中,我随着波浪飘来飘去,稀里糊涂地就挤了进去,敬惜还有闲情逸致回头对我得意一笑,就像在说――这点挑战,小意思。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静了下来,貌似是霍林说了些什么?我却没有听清。 “嘉木。” 啥?他叫的居然是我? 我心头一抖,旁边的女生突然分了开去,他一步一步走近过来,笑得干净且温和:“嘉木,没想到你也来看比赛了,真高兴看见你,那这瓶水是给我准备的?” 茫茫然中,矿泉水被他拿了过去,周围突然响起嘁嘁喳喳的议论声。 我没有在意那些,只是敬惜回头看我时脸上那微冷的惊愕让我心头一惊。 ------------ 018 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突然间,敬惜生了我的气,我哥也不理我了,他俩气呼呼地离开了篮球场,只见我哥那只拐比任何时候用得都利索,特别干脆地消失在校门外。 “嘉木,你朋友还好吧?” “……呃啊?”我将视线拽回来,干笑一声:“没事没事,那个……我先走了啊!改天再说。” 没等着霍林回话,我就急匆匆地追了出去,跑到桥上时候正好看见我哥转弯前的最后一个背影,还好他这腿脚不利索,要不连影都找不着了。 “哥。” 他不理我。 “肖尘――” 他还是不理我。 终于,我气喘吁吁地追上他,一把捉住他的拐杖:“肖尘,你……你跟着瞎起什么哄啊?……敬惜,敬惜走哪去了?” 他一把夺过拐杖:“现在知道找她了,会情郎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呢?这会找她还有什么用?” 他骂过我的话无数,却数这回最有杀伤力,我皱皱有点发酸的鼻子,话都没说就匆匆往前跑去,又走了好远才追上敬惜。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怎么不和篮球社长在一起啊?” 敬惜这小妮子是真生气了,我虽然有点委屈,可还是忍住了脾气:“敬惜,你误会我了,我和那人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他会在一群人里就和你说话,喝你的水,你知不知道,他连一眼都没看我。”她说得也很委屈:“今天的比赛还是我拉着你去的呢?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她冷冷看我一眼,甩开便走,我的火气也上来了,复抓住她问道:“我到底犯什么错了让你这么生气?你都说了这比赛是你带我去看的,要是我和他真有事,还能不知道吗?再说了,谁知道你喜欢的人就是他啊!我又不会读心术,你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没想到这一席话却将她惹得更怒了,她哼了一声,反问:“霸道?李嘉木你好好想想,在你面前,谁称得起这两个字?” 冷语刺耳,我像中了定身术似地站在原地,眼看着她走远。 魂不守舍地走到家门口,四五个五六岁的小孩儿蹲在地上堵住了楼道,围着一只蚂蚱叽叽喳喳喳喳叽叽,我心烦得要命,扯了嗓门吼道:“都上一边玩去,别挡道!” 见了凶神恶煞的姐姐,孩子们呼啦一下跑开了,剩下一个还留着口水的小奶娃傻愣愣地呆在原地,泪眼汪汪地看着我。 那无助的小摸样实在惹人疼,我心头一软,弯下腰去准备安慰他一番,没想到他竟嚎啕大哭起来,还伸出一只沾着口水的手指,在我眉心的地方绕来绕去,叫:“我妈妈说你是坏孩子……呜呜……你走开……你走开!……” 我那动容的神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在他的哭号中定格下来。好吧好吧!他只是个小孩罢了,姐姐我不和他一般计较。 一边想着,一边从他身边绕过,走上有些昏暗的楼梯,身后哭声仍在继续,在楼道里持续不断地回绕着,听得我头昏脑胀,眼底发酸。 唉!怎么就那么想哭呢? 难道所有人都是这么看我的吗?任性、顽劣、霸道甚至有些不可理喻? 稀里糊涂地把门打开,却见我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他只抬头扫了我一眼便问:“你哥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我无力地指指身后:“还在路上。” “什么?” 他将书拍到餐桌上,站起道:“你哥他腿受伤了,需要人照顾,我不是早先就和你说好了吗?你怎么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 他气冲冲地走过来,穿上鞋就出了门,一边走还不忘一边教育我:“学习学不好也就算了,成天就知道惹事儿,你哥是因为谁受伤的自己不清楚吗?还有没有点良心……” 我被他撞到墙上,肩膀生疼,随后一道重重的关门声传来,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我一脸平静地换好鞋子,和往常一样推开房门,走进自己的房间,将书包放到床上。 泛黄的小兔子在书包上晃来晃去,依旧是一脸幸福的摸样。 木木,你怎么总是这么开心呢?嘉木也好想像你一样啊。 再也忍不住鼻子里的酸涩,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出来,我抱住书包也抱住木木,哽咽道:“还是木木最好了,就算嘉木是世界上最坏的孩子,木木也不会讨厌嘉木的,对不对?” 小兔子仍在甜甜地笑着,好像是在答应我。 我承认,这一次我是真的沮丧了,但恶女之所以为恶女,是因为其特有的百折不挠的品质,吼,置之死地而后生这种事儿,我自认轻飘飘地手到擒来。 晚饭――照吃,饭碗――照刷,觉――照睡,作业――照样不写。 只是房里秒针走动的声音实在太讨厌,闹得我好半天也睡不着觉,这时候门却突然开了,我匆忙闭眼装睡,只竖着耳朵听来者的动静。 是肖尘,有拄拐的声音。 “嘉木?睡了没?” 手指碰了碰头发,搔得耳朵痒痒的,可我打算死撑下去。估计我装得是挺像的,我哥走开了些,却又开始翻我的书包。 小灯亮了,拉链声和书本声响了一阵,磨得我差点跳起来,好你个肖尘,居然趁我睡觉偷看我作业! 没有比这更恶劣的事儿了,我准备送他一个僵尸跳,可就在我酝酿之时,书桌的方向竟传来写字的声音。 笔声唰唰的,没有要停顿的意思,一个大问号出现在我的小脑袋瓜里――他莫不是在帮我……写作业吧?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睁开条缝,只见肖尘坐在椅子上,拿着我那只新买的毛球圆珠笔认真地写着,桌上的小黄灯将他的脸照得柔柔的,额前碎发镶上一层暖黄的光。 难不成是因为替我写作业,所以我突然觉得他整个人顺眼到不行? 我暗地里点点头,居然就这么瞧出了神,连眼睛都忘了闭上,直接造成的后果就是我哥无聊一回头,正好和我的炯炯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一愣,我也一愣,眼见着他面色开始阴沉,我无措地干笑起来:“嘿!嘿!哥,好巧啊!你也在这?” ------------ 019 街头巷尾那对男女 第二天因没写作业而罚站的队伍里,居然没有李嘉木? 杨三姐愕然了,同学们愕然了。 后座小胖子沈源将手里的闲书放下,关切地问:“嘉木,你还好吧?” 我回过头得意地瞧他一眼:“我好得很,从头到脚,再好不过了。” 许是因为我平常对他残暴惯了,我这一回头他以为我要施暴,他两个馒头似的拳头架在头顶上,一副拼死抵抗的摸样,憨憨的,像动画片里的人物。 敬惜虽然还不搭理我,可瞧见他这副样子,也朗朗地笑出声来:“沈小胖,你也太可爱了吧。” “可爱”二字向来杀人于无形,她笑过说过就算了,可沈小胖似乎听了进去,我眼瞧着他慢慢变红的脸不禁暗暗咂舌,该死的,怎么就又发现了个秘密呢? 秘密的苗头一出现,我就开始更加在意起来,这才发现他喜欢敬惜也该有一段时间了,课间时候买回小零食总是第一个问敬惜要不要,然后再在我的威逼利诱下贡献给我一部分,如此细节诸多,甚至数不胜数。 有时候敬惜无意中一个夸奖,都能让他偷乐好久,这一次我突然善心大发,竟不忍打击他了,敬惜是什么样的姑娘啊!唇红齿白好一个美丽少女,也算是十六岁的一朵花,而且对帅哥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反正不管怎么说,对于沈源来说都是看得到摸不着的。 唉!我可怜的沈小胖啊!你可怎么办呐? 不过依照现在的情势来看,还是不必担心过多的,对于敬惜偶尔给的好意,沈源已然十分满足,并甘之如饴,而且因为我和敬惜因霍林的事冷战着,这一天这两人多说了好多话,放学时还听他乐呵呵地哼着歌呢。 “嘉木。”敬辰出现在教室门前,与我打招呼,敬惜飞速地收拾好书包奔她哥而去,连多瞧我一眼的心思都没有,二人消失在视线里,我突然有些生气,哼,看来就只有我一个人担心啊!亏得我一整天都在想这事儿,简直太不值了! 一气之下,我拎着书包带子就冲出了教室,可刚走出一步居然就被扯住了后衣领。 有这恶劣习惯的人除了我哥,还能有谁? “你干嘛?”我回头瞪他。 他拄着拐杖,将我利索地拉回教室,然后将拐杖一扬,指着黑板上留的作业,问我:“今天的作业都记好没?今天晚上我要检查。” 检查作业? 我惊叫一声:“凭什么?” 他邪邪一笑:“凭你昨天的作业是我写的,只要我将这事儿告诉你班班主任,你觉得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阴谋啊!彻底的阴谋,难怪他昨天晚上那么殷勤地替我写作业,本以为是为白天的事儿表示歉意,却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我愤恨地咬着笔帽,一字一字几乎是刻在本子上,我哥对我的愤怒视若无睹,还满意地点点头:“嗯,小楷写得不错,今后再接再厉。” 有比他还毒的人吗? 居然用学习对我实施倾轧行为,走在学校楼梯上,我盯着他那根拐杖数十次想象把它扔到窗外,然后飞速跑下楼梯,指着他的脸大骂三百句,最后看着他气得又青又紫又无可奈何的脸畅快大笑。 “咳咳。” 幻想正入三味境,我哥一声刻意的咳嗽将我吓了一跳,我心虚地笑笑:“哥,啥事儿,你说。” 他表情略显尴尬,眼睛瞥向另一边:“……那个篮球社社长霍……霍什么来着,今天找你了吗?” “哦你说的是霍林啊。”他怎么记忆力下降到这份上了呢? 我哥突然怒瞪回来:“对,我说的就是他,别让我再问第二遍。” 生什么气嘛,我摇摇头:“没啊!怎么了?” “没怎么,就问问。”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突然莫名其妙地扬了下嘴角,给我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也不在说话了。 “过来。”走在回家路上,一直沉默的肖尘突然将我拉到路旁一棵柳树后,他从后面环住我,下巴就在我的脑袋顶上,我一回头,磕得我满眼酸涩:“哥,你干嘛啊!突然间的搞什么神秘。” “嘘,别说话,自己看。” 他朝左前方指了指,我打眼望去,但见相隔的马路天桥上渐渐走上一对中年男女,男的岁数大些,穿着一身严谨的黑色风衣,女的三十几岁,橙色衣裙随着脚步一动一动,两个人挽在一起,不时说笑。 我面皮一抽,呵,呵,呵,这是什么情况? 那不是自家老爹和自家班主任杨三姐吗? 二位相携下桥,融入人群当中,我问我哥:“他什么时候有的第二春,我怎么不知道?” 我哥没回答我,很明显,他也很是惊讶。 当天晚上,我爸果然回来的很晚,他将风衣挂到衣架上心情极佳地炒了三个菜,还招呼我快点上桌。 我看了我哥一眼,伸出的筷子连落在哪了都不知道,我哥倒是表现得十分正常,一口饭一口菜还讲究荤素搭配,可我却没有他这份淡定劲儿,好奇心使然,我开了口:“呃……那个爸,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是不是下班后有啥活动啊?” 我爸明显慌张了一下,一大口饭噎在喉咙,我忙倒杯水给他,等他顺过气来接着问:“爸,不噎了吧?那现在可以说了吧。” 他那眼神分明是在自我追问――难道嘉木这臭丫头发现我的秘密了? 我点点头算作无声的回应,谁料我哥这时候突然教训起我来了:“嘉木,别说没用的,快吃饭,然后快点写完作业我好检查。” 又是作业!你催命呐!多吃一会儿会死啊! 我瞪着眼珠子化目光为刀唰唰唰地飞过去,他横眉冷对云淡风轻间用讥笑挡过招式,双方相持不下,最后到底还是我爸亲手结束了这场战事。 他先是看看肖尘,脸上是深受感动,随后又看看我,满眼的恨铁不成钢。 他说:“你看你哥对你多好,快别吃了,写作业去!” ------------ 020 背着我哥夜会学长 吃了个半分饱,就在桌前一坐与数学题生死决斗的感觉很不爽,更何况旁边还有一双眼睛像监视器似地盯着,我抓头发咬笔杆折腾了半小时,终于发飙了:“哥,你一直盯着我我根本做不出来!” 我哥百无聊赖地吹吹指甲:“呵,不看着你你就能做出来了?” 冷嘲热讽这种事儿他最在行了,整个一个阴毒的小人,我岂肯服软:“那咱就试试,你先出去一个小时,看我能不能做出来。” “穷折腾。”他嘴上这么说,可还是离开了,关门前还不忘对我讥笑一番。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一口气把这本数学题做完,然后狠狠地甩他脸上,可惜的是别说一本了,就是这看似简单的小小填空,都快将我憋得发疯。 十分钟内,我从气焰高涨到烦躁不堪,从怒气冲冲到郁闷无语,现实已将我击败,我决定先快活个五十分钟,然后接受我哥的指正教育。 驾轻就熟地从书桌前移动到床上,我掏出手机,给敬辰打了个电话。 闲聊中,他忽然提到霍林的事儿,问我:“听你哥说你喜欢上篮球社社长了?现在怎么样了?” 肖尘这个大嘴巴。“也没有喜欢不喜欢的,就我哥喜欢一惊一乍的,别听他胡说。” 敬辰笑笑,道:“肖尘那是紧张你,你也别太怪他了。” “不怪他怪谁?要不是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他在外面胡说呢!” 我有点生气,可电话那头却笑得更开了,隔了好一会敬辰才颇为神秘地说:“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他让我把你看好了,免得你红杏出墙。” 红杏出墙? 我一怔,想起肖尘曾问我觉得敬辰怎么样的事儿,这才明白过来,敢情他是以为我喜欢敬辰啊!“那你怎么说的?” “我答应他了。” “什么?”我从床上蹦起来。 电话里的声音云淡风轻:“我答应他不让你红杏出墙。” 我诧然:“那他不是更误会了嘛?你干嘛这么说?” “我先应着他,免得他担心你变成花心的丫头,也可以给你和霍林争取点时间,等你把事情都理清楚了,再和你哥说也不迟。” 我一下默然,敬辰总是这样,把事情想得很周全,想想的确如此,对于突然间冒出来的霍林,我确实还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面对,是喜欢是不喜欢,是朋友还是路人,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又和敬辰聊了一会,一个小时的约定也快要到了,临挂电话,我贼笑几声,道:“敬辰,你数学作业写了吗?” 我哥是个准时的人,分针刚好走了一圈,他就进来了,连一分钟都不差。 此时我已在书桌前坐好,俨然一副认真思考的摸样,他将数学习题册抽走,从第一题开始看,眼睛越看越大,还不时惊讶地看看我。 我颇为得意地甩甩刘海,准备接受他的赞扬,谁料他看过之后,将用铅笔画满错号的册子扔到了我的面前,我眼睛一瞪:“这不可能!” 除了我哥,敬辰的成绩是学校最好的了,又不可能骗我,怎么可能全错了? “我也觉得这不可能。”我哥摊开手:“但它就是发生了,而且你看看它发生得是有多么诡异啊!你写的这些个答案,怎么跟今天我的作业结果一样呢?重要的是,我们两的作业是不同的两课。” 他将习题册翻开一页,指着下一课说道:“你写的,怎么是这课的答案呢?” 一双狐狸眼半笑半不笑,极尽讽刺,我冷汗直流,该死,我怎么就没想到,敬辰班和我班进度不一样呢? 就这样,我再次被关进了小黑屋,空对着等下白花花的习题练习发呆,唉!也不知道我哥是怎么想的,明知道靠我自己的力量是做不出来这些题的,还逼我做什么? 难道是故意为难我? 我一想再想,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可是又能怎么办?如果现在是在学校的话,我还可以翻窗户逃走,可这里是三楼,跳下去的话非死即残,多不划算。 今天的天似乎有些阴,我站在窗前吹着夜里的小冷风,横着眼看了看黑漆漆无一丝星光的天空,忽然觉得这天有点像肖尘的脸,阴沉沉的,放在过去,肯定是个世界级的佞臣角色。 咦,那是什么? 忽然间,一道七色的光亮划过,我顺着光往下瞧去,哎?那不是霍林吗?他拿着那个发光东西在这干什么? 昏暗的路灯下,他朝我招招手。 这是――要我下去? 可是我哥就住在对面,像个门神似地看着我,该怎么下去呢? 我小心再小心地把门开了一条缝,客厅的灯是关着的,许久都没什么动静。 好,就是现在,出动! 极其缓慢地将门打开,像树袋熊一样地缓缓爬过客厅,我像动作片里的神偷似的几经曲折,终于来到门口。 成功了! 一溜烟跑下楼,霍林就在路灯下站着,他对我挥挥手:“嘉木,你来啦?” “嘘――”我跑过去捂住他的嘴巴,一把将他拉到路灯背面,死盯着自家窗户。我哥不会听见了吧?他知道倒是无所谓,可要是告诉我爸可就糟糕了。 “嘉……嘉木,你这是怎么了?你看什么呢?” 霍林的声音将我拉回神,我收回视线,这才发现自己把人家压到了灯柱上,还趴在他肩膀上。 他干净的面孔染上些许红润,柔和的灯光下看起来更好看了,我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了一声――好一个无暇的美少年啊!相貌、身高、成绩、体育、性格…… 最重要的是,他喜欢我。 我心想着这少年这么单纯,就别调戏了,还是保持形象比较重要。我将刚刚及肩的头发别到而后,笑问:“你怎么来了?这么突然,连个电话也没有。” “我不是还没有你电话吗?” 他,他这是在和我要电话号码吗? 我那脆弱的小心肝颤了颤,正想告诉他,却被他抢过话去:“其实我家离这也不远,就在旁边的小区里,那有个还不错的小花园,你能陪我去那走走吗?” 错过了给帅哥电话号码的机会,我有点小失落,可一听后话,脑电波突然就“哔――”了一声,那一个“哦”字就这样自动说出口来。 ------------ 021 这雨浪漫得人心慌 深夜,神秘的小花园里,孤男寡女两个人在灯下窃窃私语,我猜从远处看,这就是电影里的一幅画面,尤其身边的少年还这么美型,放到古代,就是一个谦谦温雅的玉公子,可比我哥那个满肚子坏水的佞臣好多了。 该死,这么好的气氛里,为什么要想起那匹狼来?真是煞风景! 我用力摇摇头,将某个狼影抛出脑外,对美少年谄媚一笑:“听说过一阵子,等我们这批新生入社团以后,南城最大规模的篮球比赛就要开始了吧!社团练习肯定很忙,今天怎么还有空特意来看我?” 霍林道:“是挺忙的,前天那场比赛就是我们学校代表队队员的选拔赛,篮球社的成员为了组织这个比赛都忙了半个多月了,我就给大家放了两天假,所以今明两天,我都有空。” 配合着“有空”俩字,他眨眨一双满是期待的眼睛瞅着我。 他是想约我出去玩? 美男的邀请我怎么好意思拒绝,而且拒绝也不像我李嘉木的性格,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敬惜的脸突然就出现在脑海,她兴致勃勃拉着我去看霍林比赛的摸样就像个警示牌,牌子上分明写着:只要你和他一起去玩,我就和你绝交! 天上诸位神仙知我李嘉木这么个女混混要交一朋友是有多么地困难。虽然她只能算得上是“狐朋狗友”,可我还是不忍心就这么扔进回收箱。 “怎么,你这两天有事情?” 我被他硬从思绪中拉出来,脑袋一空:“啊?没事儿没事儿,可是……” “不许说可是?嘉木,我只是想有个人陪我看场电影而已,你不要太有压力,好不好?” 一张电影票入手,还蹭来点他手掌的温度,我像被电着了似地心头麻麻的。 借着花园里的灯光,电影票上“”那几个字特别醒目,我犹豫了一下:“那……那你让我回去看看这两天有没有别的事情……” “好。” 霍林面对我的态度,没一点不乐意,反而特别明朗地笑笑。可他不笑不要紧,这一笑,四周忽然哗啦地响起一片雨声,雨滴落在他的笑容上,被灯光照得闪闪发亮,我几乎看得呆了,懵乎乎地由着他拉住,然后不知所以地在雨中奔跑。 这是天公作美还是天公造孽啊? 怎可让我在此情此景下与这么个人物大手牵小手呢? 敬惜啊!对不起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一边道歉,一边侧目看向他,胸腔里那颗小心脏就像吃了跳跳糖一样,扑腾扑腾地乱跳,我心慌地攥紧手里的电影票,就这样云里雾里地跑到了最近的平价商店里。 霍林买了两把伞,却只肯和我打一把,我一言不发地走在他身边,在我家附近停了下来,正好雨也差不多停了 “就到这好了,再往前万一被我那抽风的老哥,我今天可就算玩完了。” 我虽然羞涩,却难改一身混混气息,说着不算文雅的话,还往脖子间一横,做了个自刎的动作。 霍林被逗得笑了起来,点头道:“要不是听人说了你哥的事儿,我还真以为他是你男朋友呢?不过你也别太怪他,他只是担心妹妹罢了。” 瞧瞧,多好的一个孩子,都这个时候还知道给曾经恐吓过自己的人说话,真是贴心儿。 我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他送的电影票,走到自家楼下的时候都没回神,突然间“咚”地一声,撞上某面墙壁。 我龇牙咧嘴地抬起头,却见我哥那张被街灯映得相当诡异的一张脸近在咫尺,我“啊”地一声连退三步:“哥!你想吓死你妹啊?”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啊?” 半明半暗没有一丁点表情的脸是最让人胆战心惊的了,尤其这张脸又是他的,更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我干咳一声,死撑道:“我是你妹,你当然就是我哥了,怎么才两个小时不见,就变傻了呢?” 我作担心状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被他一掌挡开:“我看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才认识那臭小子几天就半夜三更和他单独出去?李嘉木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女生啊!这世界坏人很多的,你不要这么天真好不好?” 看他这眉毛皱得跟拧了三道弯似的,我想起霍林的话,心里一动:“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你也没必要把他说得那么坏吧!他刚才还帮你说话来着呢。” “李嘉木你不要这么搞笑行吗?这才见几次你就替他说话了?算我求你,别再这么傻下去了行不行?你以为人家真的喜欢你啊?你到底想过没想过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动心,你只要能说出来三条,我就再也不管你俩的事儿!” 他这话也太毒了吧!什么三条不三条的,我气得眼眶通红:“哥,你不喜欢我不代表别的男生不喜欢我,再说,我叫你一声哥,你怎么就只会打击我呢?你就不能和别人的哥一样,耐心地听妹妹讲话,帮妹妹达成心愿吗?” 我一把推开他,一口气冲到楼上回到房里,然后窝在床上一动不动,坏蛋,大坏蛋,恶狼,大饿狼……我实在找不出别的词儿来解恨,最后只好靠数狼入睡。 一只狼,两只狼,三只狼……二百四十九只狼,二百五十只狼…… 卡着这么个吉利的数字,门嘎嘣一声响了,我哥蹑手蹑脚地进来,好半天才说话:“呃……嘉木啊!你睡着了吗?” 我别着脸儿动也不动,直接装睡。 可他一点面都没给我,当场将我戳穿:“我知道你没睡着,你不用起来也不用回话,只听我说就好了。” “呃……我承认这件事我是有点偏激了,霍林他是学生社团的社长,平常和朋友也处得很不错,我这两天也听很多人说过,他是个难得的好人,又比我们大一届,肯定很会照顾人。” “可我刚才说得那番话也是好意,嘉木你想想,要是爸知道你大晚上偷溜出去见男生会是什么后果?你也明白,爸是担心你,可我是你哥,就算你再怎么厉害、霸道,也是会担心你的啊。” “不过你刚才说的话也有道理,自从我到这个家之后,确实没帮过你什么?现在想想也挺内疚的,这样吧!如果你真的喜欢霍林的话,这一回哥就帮帮你这个妹妹,怎么样?” 这是我第一次听我哥用这样的态度和我说话,以我哥那骄傲的狼性,这种口气堪称低三下四,我紧紧闭着眼睛,就听自己的心脏异常狂躁地跳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好了,那今天就休息吧!我也回房了。” 一阵窸窣声后,房间再度归于平静,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这什么情况,我哥是不是吃错药了? ------------ 022 糖炒栗子与仙女服 第二天放学后,家里来了个令我出乎意料的电话。 电话那端,霍林温和带笑的声音传来:“嘉木,我还有十分钟到你家楼下,你准备下,穿漂亮点哦。” 我……我家楼下? 我挂掉电话,脑袋依旧晕乎乎的,霍林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家电话号码的?他这是要来接我一起去看电影吗? “还发什么呆?你就打算穿着你这一身校服去约会啊?还不换衣服去?” 报纸卷“梆”地一声敲上我的脑袋,我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不由分说地把我往房间里拉。 我懵了:“约会?我和霍林?可是……”可是我还没想明白呢啊!还有,还有和敬惜要怎么解决这件事啊?这,这会不会太着急了啊…… 各种纠结中,我哥用他那只残脚将我踢进房间,然后关上房门,在外面喊道:“把你压箱底的衣服都拿出来,我负责把关,我警告你啊!别墨迹了,现在还有九分钟。” 我揉了揉我那可怜的的小屁股,心里暗骂,这混蛋,也不怕把好不容易长好的脚给踢开裂了。 可骂是骂,那放在柜子底下的大箱子还是被我翻了出来,将我积攒的那几件还算文静的衣裳拿出来,挑出一件来一气呵成地套在身上。 “这件怎么样?” 我有些别扭地抻了抻裙摆,走到我哥跟前。 他翘着个二郎腿一副大爷样对我上下一阵打量,眼神忽明忽暗,最后归于死寂:“你穿成这样就跟糖炒栗子似的,我要是他,得郁闷死。” 糖炒栗子! 我愤然上前:“你才像糖炒栗子呢!这件可是我最喜欢的,平常都舍不得穿,你怎么可以这么污蔑它?” 面对这么严重的控诉,我哥只是拿他那小眼神往我这边轻飘飘地瞟了一眼:“是谁污蔑它还说不定呢?提醒你下,还有五分钟,你自己决定吧。” “……” 敢情他的意思是我污蔑这件衣裳了?我气极语结,回房叮叮咣咣又一阵扑腾,先后换了三四套也没见我哥点头,我这才觉得不对劲儿,该不会他根本就不想让我去吧?“哥,时间都到了,我也把箱底都翻出来了,你决定吧!你说是哪件就是哪件。” 他啧啧两声:“什么姑娘啊就这两件衣裳,底子不好还不知道用点心。这样吧……”他从衣服堆里面挑了一件出来,道:“看来看去还是这件糖炒栗子比较适合你,就它吧。” 他用两根手指掐着哪件咖啡色的连衣裙,一副无奈之举的摸样,我气得气血上涌,万千话语汇成两个字:“肖!尘!” 结果,我还是穿着糖炒栗子悻悻地出门了,真是的,和霍林出去的兴致都被他搅和了。 霍林早已来了,骑着个纯白色的自行车,他一见我就明朗朗地一笑,道:“穿这么漂亮该高兴才对啊!怎么绷着个脸?” 还不是肖尘那妖物害的? 好不容易压下的心火又涨起来,我回头看去,自家阳台的窗户后闪过一道身影,我咬牙切齿地说:“哦,我高兴的时候脸就硬邦邦的,你不要担心,我们快走吧。” 我一举跳上自行车后座,紧紧搂住他的腰,果然没过一秒钟就看见肖尘露了头,我俩隔空对视,皆杀气熊熊,我含笑与他摆手,哥,你这匹没有眼光的狼崽子,就瞪大眼睛好好看看吧!看我李嘉木不管穿的是天衣无缝的仙女服,还是接地气的糖炒栗子,都是有人欣赏的,你给我等着! 我是在这一天突然发现,霍林比我想象中的更善言谈,去电影院的路上,他不时讲着学校里发生的趣事。虽然语气永远是那样温温的,却很耐听,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着道路两边慢悠悠倒退的树木。虽然手脚被这秋天微冷的风吹得发凉,可心情还是一片大好。 可好景不长,就在我笑得春光灿烂之时,一颗熟悉的脑袋突然从街边的灯柱后探了出来,我差点吓得跳下车座,霍林忙刹住车问我:“怎么了?是不是腿麻了?这样吧!反正时间还来得及,我们先在前面的饮品店休息下吧。” “哦……好啊。” 我嘴上应着,一边往冷饮店走一边往后看,然而方才的那颗脑袋已然不在了,灯柱干净得连个树枝儿都没有。 不会吧!我说李嘉木啊!你连产生的幻觉都是肖太狼,会不会对自己太残忍了啊? 我一脸苦相地在窗边的座位落座,不一会霍林就端着一杯超大的热果汁回来了,他将粉色的吸管递给我,道:“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快,趁着热乎多喝点,免得一会冷。” “嗯。” 然而我此刻的精神状态完全不在正常的兴奋点上,我象征性地喝了两口,目光又不自觉地往窗外扫去,从左到右,在从右到左,可突然间又觉得自己有神经病,我找肖尘做什么?就算他来了,也不会安什么好心! 不是来抓我的小辫子然后伺机嘲笑我的,要不就是搜集证据将我告到李家罚跪中心的,反正不可能是好事。 我气呼呼地猛吸起来,整杯果汁就这样被我喝了个干干净净,霍林讶异地看了我许久,才一脸担心地问道:“嘉木,不烫么?”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我整个食管都像泡在热水里了似的难受:“咳咳,烫,水,水……” 我手忙脚乱地地去拿茶壶,却发现茶壶水也是热的,烫得我直接把它扔回桌上,连带撞翻桌上一干物品――杯子、调料罐子、纸巾筒…… 霎时间,整个饮品店都静了下来,纷纷扭过头来看是哪个丫头魔障了,我想要是换做一般姑娘肯定得羞怯而逃,可我却没感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不是我现在被烫得难受,我真想大吼一声――都给我转回去! 怎么一整天都这么不顺呢? 焦乱情绪之下,我那暴躁的小本性就这样不故意泄露了出来,我瞅着傻站在面前一动不动的霍林,不知怎么就那么来气:“还呆看着干什么?快去倒点凉水来。” 他明显被我突变似的面孔吓了一跳:“哦”了一声就慌慌张张就下了楼往柜台走去。 我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对着桌上的凌乱干瞪眼睛,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把纸巾抽出来胡乱擦拭。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间就拉住了我的手腕,我瞅了一眼就认出这只手的主人就是我哥,他紧皱着眉头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纸巾,特干脆地往桌上一扔,然后二话不说就将我扯了开去。 ------------ 023 暴风雨大狂躁之日 饮品站的洗手间里,我一边喝着我哥给我倒来的凉水,一边挺直着身子,任由他抓着我的手在冷水下冲啊冲的。 其实手指没烫着的,只是有点红而已,不过在我哥隐怒的气压下,我实在没有勇气把手给抽出来。 我与镜子里的自己干蹬着眼睛,将我那身真的从仙女服变成糖炒栗子的衣裳打量了许久,终于受不住心里的委屈,瘪了瘪嘴叹道:“衣服变成这样,见不了人了……” 我哥幽幽地看我一眼,冷笑道:“你什么时候羞于见人过?我看你是怕在霍林面前丢脸吧?” 丢脸?更丢脸的洋相都出了,还在乎一件衣裳吗? 我默默地摇摇头,可他已再次低下头去没有看见我无声的回答,就在这时,从洗手间内间里突然走出个女生来,她被我哥给吓了一跳,连手都没有洗就一脸看见变态的摸样落荒而逃。 我不禁觉着好笑:“哥,你知不知道这是女厕所啊?” 他连头都没抬:“废话。” “那你不嫌丢脸啊?” 他还是没有抬头:“没你丢脸。” 许是被他的毒舌虐得太久,他这么说话我倒没觉得有一点不舒坦,反而嘿嘿地笑了两声:“那你是知道我会丢脸,所以才特意跟着我来的?” 他这回可算是肯看我一眼了,不过那一眼只能用“瞪”来形容,我无所谓地撇撇嘴巴:“哼,我就知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还好我这颗心脏已经被你锤炼得刀剑不入,要不准被你气死。” “我才要被你气死!” 他拿着我的手爪子在我的衣服上胡乱擦了几下,然后嫌恶地说道:“我是知道你看人的眼光一向不准,特意来拯救你的,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俩会连电影院都没到呢就出问题,要不是我,你这个嗓子没准连骂人的能力都没有了。” “哪有那么严重,再说现在不都好了吗……不信你听,啦啦啦啦――” 刚唱了两句,嘴巴就被某根手指赌上了,我不忿地冷哼一声:“其实你不来的话也没事儿,不是有霍林在嘛,他刚刚就是给我拿水去了,心里紧张我紧张得不得了呢。” “哦是吗?” 本想着在我哥面前得意一回,没想到他压根不买账:“他要是真紧张你的话,就不会在这么冷的天气在外面骑这么久的自行车,害得我骑着我们家那辆破自行车拼死拼活才跟上,跟你说,我这脚要是没养好,以后你得养着我。” “养养养,养还不行?”我瞅了一眼他那半好不好却总是过度使用的脚,有些心虚:“……可是人家那是浪漫好不好?怎么被你说得这么没品?” 我的反抗只换来我哥的一个大爆栗,他一边戳着我的脑袋一边说:“浪漫?李嘉木,浪漫能换一碗大米饭吗?浪漫能换考试及格吗?” 啧啧,瞧瞧他这老气横秋的摸样,我跟着他走出洗手间,在后面嘟囔:“你要这么嫌弃他的话,干什么要答应帮我?还是,你压根就是口是心非,根本就没想同意我和霍林的事儿?” 我说得那么小声,可我哥还是听见了,他回过头利用其身高优势按住我的脑门,堂堂道:“说得对,那个什么霍林根本和你不搭,依我看,敬惜要比你这个土霸主适合多了。” 明知道我和敬惜因为这事儿在闹别扭,还故意说出来攻击我,真真的混蛋。 我被他噎得哑口无言,转身而去,却见霍林端着个水壶站在不远处,而他旁边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敬惜。 “李嘉木,我真不敢相信,你就是这么当朋友的?”她冷冷地看着我,怒极之下,竟一把夺过霍林手里的水壶“啪”地一声摔到我跟前。 微冷的水打湿了鞋子,冰凉凉的,我不禁吸了一口冷气,道:“敬惜,你先别激动,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真的,我们不要在这动手,回去再说好不好?” 这丫头平常就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可一旦生起气来比学校老大还要可怕,我明知劝是没有用的了,只希望能换个地方解决问题,不过敬惜明显忍不了了,她怒叫了一声,扑上来就直接拍我的脑袋瓜。 我也不能一味挨打啊!为了保护自己这颗已经不太聪明的脑袋,我反手抓住她的脑袋,前后左右一阵乱晃。 “啊!――” “啊――臭丫头!” “你们俩个别打了,住手好不好?” “啊――不好!” 整场战争,就在我和敬惜的叫喊声和霍林的劝架声中进行着,完事儿后,我哥架着我,霍林架着敬惜,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出了饮品店,临走前我瞄了一眼店里的人,还有个年轻的妈妈告诉她女儿:“青青,等你长大一定不要这样,她们都是些坏丫头,懂不懂?” 小女孩凝重地点点头,一边用鄙视的目光给我送行,一边道:“妈妈,我发誓。” 我被倒着夹在我哥臂弯里,冲着那丫头呲牙咧嘴,你发誓,你发誓,豆大点的小孩你知道什么是发誓吗? 哼…… 这场暴风雨就这样不了了之,我在我哥的掩护下平静地在我爸跟前瞒天过海,直到半夜,他才提着药箱溜进我房间,借着台灯的灯光,给我的膝盖上药。 当然,上药过程中也少不了对我的毒舌教育,我无力还口,出神地看着他认真上药,还不时吹气的摸样,乖乖地处理好了伤口。 可是到最后,我还是没有按捺住心中的疑问。 我揪住他的袖子,问:“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一定要实话告诉我。” 他突然神情一变,眼神虚闪:“什……什么问题,你……你问吧。” 这怎么还突然结巴上了? “今天……敬惜不是你叫来的吧?” 他面色骤冷:“你什么意思?” “哥,你就那么不喜欢霍林吗?你知道你做所有的事都是关心我,可是你跟踪我们我没说什么?但你不能用你那颗聪明的脑袋瓜整我啊?你不是知道吗?敬惜是我的同桌,还是我的朋友,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和霍林怎么样的,可你把她叫来,我该怎么和她解释啊?” “你的意思是,今天这出戏是我安排的了?” 我哥直直地盯着我,眼里是隐忍的怒火:“李嘉木,我是不是该给你的想象力鼓鼓掌啊?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我这么浪费时间给你写剧本?再说,你扪心自问,如果你真的不想和霍林怎么样的话,会答应和他出去吗?是你自己对不起敬惜,别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 024 他那隐藏的小心思 都怪我哥,整整一个晚上,我的脑袋里都回荡着他的批评教育,结果第二天一早就发了烧,一量体温,竟然是三十九度。 当时,我爸已经早早上班去了,我哥说怕把我给烧得傻透了,直接背我下了楼,连走了三条街才打到车。 秋风阵阵,我趴在他后背看着他那还来不及换,甚至有些丢人的单薄睡裤,心里的某根弦突然被触动了,想起昨天他骂我的那些话,我纠结了好半天到底要不要这么没有尊严地感动,还没等想好,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了。 他感受到脖颈上的泪滴,扭过头来心疼地看了看我:“嘉木,是不是很难受?你再忍忍,哥马上就带你去医院。” 讨厌,还说这种话,这不是逼我感动呢吗? 我一边在心里骂,一边淌眼泪,就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迷迷糊糊里,我半睁着眼睛,看我哥穿过菜市场,因着那条睡裤又接受了无数路人目光的洗礼后,才在道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路上,高烧的我一直被他揽在怀里,那条扎眼的睡裤就在我眼前,我摸了摸他裸露的脚踝,冰凉凉的,比我现在的手指还要凉,霎时间,眼泪又止不住了。 奇怪,今天的李嘉木怎么这么爱哭呢?这一点也不是我的风格…… 可无论我怎么控制,就是停不下来,让我哥一直误以为我难受难忍,一下车就心急火燎地将我抱进了医院。 “快!快让一让!让一让啊!” 原来我哥也有耍横的时候啊!他在医院大厅里横冲直撞,一举将我抱进了急诊室,直到挂上点滴才得以喘一口气。 我强忍着头痛假装睡着好让他稍稍放心,谁料这时候这家伙竟然比我还不让人放心,我听见他问一个医生我为什么还不退烧,那医生没什么耐心只说是需要等,我哥不知怎么火气一下子烧起来了,他语气不善地质问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生效。 他这是怎么了? 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肖尘啊…… 我继续闭着眼睛装睡,那个医生走后,我哥在我旁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手,然后轻轻地握住,过了一会他才开始说话,而且这一说,就是很久。 “嘉木,再忍一忍,医生说了,等这药生效了你就能好受些了,你就好好睡着,等睡醒了、好了,我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嘉木,也不知道你突然生病是不是因为我昨天说的话,如果真是的话,哥跟你说句对不起,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乱发脾气,你也不会遭这份儿罪。” “还记得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次也像你这样发高烧,到现在我还记得那种像泡在冷水里的感觉,可那时没有人管我,我一个人被关在家门外,坐在角落里,要不是有邻居发现我可能早就死了。” “如果是那样,我也不会有机会来到南城,认识爸,认识你了。” “嘉木,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生病了好不好?我的话你随便听听也就算了,最主要还是得按自己的想法来,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打扮起来比谁家的孩子都好看,不管你是喜欢敬辰也好,喜欢霍林也好,哥都不会再管你了。” “我其实都明白的。虽然咱俩不是亲兄妹,可哥就是哥,妹就是妹,有些事再多想也没有用,终有一天,你会离开的。” 他说着说着,竟然哭了,他的眼泪很烫,烫得我就感觉是把自己的心放进烤箱里了一样,翻着个儿地加热,别提有多难受了。 不过还没过半分钟,他就起身离开了,我偷偷眯起眼睛,见他出了输液室,也不知是去做什么了。 我躺在病床上,干瞪着眼睛,心里一遍遍重复他说的话,感觉自己就像发现一块新大陆似的。虽然一直知道他就是嘴毒了点,可心里还是关心我的,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将我看得这么重。 还有,关于他四岁前的事情,他是从来没跟我提过的,今天居然主动讲出来了,还真是奇怪…… 不过,那句“终有一天你会离开的”是什么意思?我要离开?去哪啊? 这个臭肖尘,连自言自语都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是故意考验我的智商是不是!? “醒了?” 正琢磨着,我哥回来了,我特意仔细观察了一番,却发现他这张脸和平常没什么差别,还是同样一副天神降临给你点施舍的可憎面孔,我甚至有点怀疑,刚才那些话难道是在做梦? 莫不是,我真的烧糊涂了? 他从身后变出一支温度计出来塞进我手里,木讷地说:“药都打得差不多了,脸色好像也好点了,你量量温度。” 这家伙,变脸跟翻书似的,我不情愿地撇撇嘴:“我不要,人家现在没有力气,手都抬不起来了,你就不能照顾下病患,帮我一下吗?” 我相信这点小忙我哥还是会帮的,于是懒洋洋地一瘫身子,就等着他服务了,谁料他拿着温度计,居然突然变得笨手笨脚起来,鼓捣了半天也没把它塞到地方。 “哥,你就不能先帮我把衣服拉开点吗?” “啊?” 他突然讶异地叫了一声,叫完才发现自己不甚正常,赶紧低头不语干正事儿,那小衣服领子往下一拉,温度计一插,准确无误,又很有速度。 我心里怪道一声,这也不是不会嘛,那墨迹了半天是为什么? “哥,已经降到三十七度七了,看来没事了。” “嗯,那就好,不过刚才我去问医生了,到晚上的时候可能还会烧起来,我得先带你回家,这几天你就好好呆在家里哪也不能去,学校那边我帮你请假,警告你啊!你要是敢趁着我上学时候偷跑出去瞎混,我就把你脑袋打开叉!” 这……这也太凶残了吧? 我回瞪他一眼,不禁在心中怒吼了一声――李嘉木,算你瞎了眼! ------------ 025 到嘴的鸭子我吐了 回家吃了药后,就一直昏沉沉地睡一会醒一会,也不知道几点时候,我爸进来过一趟,帮我掖好被子就出去了。 他和我哥两个人的脚步声,我只听就知道是谁,我爸的脚步声远去后,我又陷入睡梦里。梦里面,我还是趴在我哥背上,整个世界都安静得不得了,只剩下他重重的呼吸声,还有那并不均匀的脚步声。 也不知怎么的,梦到这时我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脚,对了,我哥的脚好没好呢! 白天时候烧得迷迷糊糊的,也没想到这点,现在想起来,心里却一下子怕得要命。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虽然只是脱臼,可医生说了要想走路至少一个月,要想痊愈,也得三个月呢?就算我哥天生妖孽,也扛不住这么糟蹋啊。 我吓得一下子从床上蹦下来,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就一溜烟跑进了对门,房里很黑,我哥已经睡了,我不知道被什么绊着了踉跄一下正好扑跪床边。 好在我哥睡得很沉,并没有被我吵醒。 我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看了半天,呃……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正好我哥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我原地做了个拉伸动作,抓过手机就对着我哥的脚踝照去。 吓,好肿啊!又红又青又肿,和蹄髈有的一拼! 我只看了一眼眼眶就红了,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抱起他的脚就开始哭,哥啊!你傻不傻啊!为了一个混妹子值得吗?将来你瘸了不能走了,万一再因为这身臭脾气孤独终老,连个后代都没有,你难道还指望我来照顾吗? 你也想得太美好了,连我自己都对自己没信心…… 正哭到点上,我哥的脚突然抽了回去,正好将手机翻了个面,冷光从下而上照在脸上,晃得我只有那么想翻白眼。 “啊!——” 一声歇斯底里般的惨叫从旁劈来,我被劈得心脏爆表,亦大吼一声。 我和我哥就这样面面相觑,张着嘴一副见鬼的表情叫了好久,直把我爸给叫了过来,他一脚踢开门,喝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客厅的灯光照进来,我哥这才看清我的真面目,他那颗聪明脑袋还真不是白长的,一秒钟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优雅而缓慢地闭上嘴巴,然后冲我爸一笑:“爸,别担心,刚才做了个梦遇见鬼了,现在没事了。” “哦,那就好。”我爸长吐一口气,斜眼看了看我:“你不是还病着呢吗?不好好休息半夜跑你哥这干嘛?” 我尴尬一笑:“呃……我找我哥谈心,马上就回,马上就回……” “这时候谈什么心?别太晚了,你哥明天还得上学呢。” 我爸教育了一句,终于退场,我舒了一口气,慢慢地转回脑袋,却被一张阴森森的面孔给吓了一跳,正要大叫之时,我哥长臂一伸,一手揽我腰,一手捂我嘴,我的声音连同我的动作都一齐定格了。 “你想让爸再回来看你是不是?不想的话给我安静点。” 他怒气冲冲的脸就在距我一厘米不到的地方,又黑又浓的睫毛一眨,刷刷的,就好像能扫着我似的。 突然间,我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就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扑通扑通地,越来越烈。这……这什么情况!? 我慌张地点点头,他终于将我放开,我重新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咦?好了? 我摸摸渐渐平静下来的胸口,幡然醒悟道:“你想憋死我啊?我刚才差点心肌抽搐而死,你安的什么心?” “我安什么心?”我哥脸色不善:“李嘉木,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你大半夜的抱我腿又哭又叫的,你哭丧呢啊?” 他这一说,我又想起他那个圆咚咚的脚踝来,寻思寻思忍住当下一口气,道:“我是想看看你残没残废,要不,我是闲得无聊连鞋子都不穿就过来吗?呿,没心没肺的……” 冰凉凉的地板,冰凉凉的脚板,不安分的脚趾头动了动,似乎在抗议我这么虐待它。 我哥低头瞅了瞅,表情一软,可嘴巴照样不肯投降:“那还在这呆着干什么?你放心我的脚好的很,不用你操心,你现在唯一该操心的就是你的身体,告诉你,痛快儿养好了就上学,别想用这理由逃学。好了,回去睡觉吧。” 他将我扶起来毫不客气地往外推,我也不知道哪来的魔性,说了句“不要”就反身往他床上爬,一骨碌就钻进了他的被窝,然后抱住他的胳膊。 其动作一气合成,直把我哥看直了眼,可他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大多了,他弹簧似地掀被欲逃,我一把拉住他:“哥,你不会小气到连床都不肯分我一半吧?” 他瞪着眼睛,道:“这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吗?” “那是什么问题?小时候不总是这么睡来着吗?” “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嘛,你,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不,我今天就要在这,你也得在这。”我圈紧他,耍起无赖,哼哼,反正我是恶女一只,耍无赖是天经地义的。 “……”我哥叹口气,痛心疾首地小声嘀咕:“嘉木啊嘉木,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尽管他不愿意,可我还是在他床上赖了整整一个晚上,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床边放着药和水,还有一张威胁性的纸条——老实呆家,否则…… 我对着否则后面的省略号不服地嗤了一口气,可心里却暖洋洋的,今天的阳光很好,打在身上很是舒服,和与霍林出去的那天迥然不同。 算了算了,可能帅哥这种东西和我无缘吧…… 我叹了口气,不禁骂了自己一句,笨瓜啊笨瓜,到嘴的鸭子你居然想吐,你还真是没救了。 ------------ 026 这并不叫委曲求全 一连在家休了三天,我感觉自己都快憋得发霉了,不过守得云开见月明,病愈后的李嘉木精神百倍,就连在去学校的路上都闲不下来,左看看右看看,就像从没来过似的。 我哥拖着半残的脚一步一步地走着,在我旁边用再嫌弃不过的口气说:“你能不能不像弹力球似的,滚得我头晕。” 弹……弹力球? 路过小区门口的大镜子,我瞅了瞅自己,有点不敢相信那一个圆滚滚的娃子就是一向吃也吃不胖的嘉木同学。 我愣愣地站在镜子前,一个高高的人像从我的倒像后缓缓滑过,末了,还不忘转过脸,对我鄙夷一笑,然后清清楚楚地吐出三个字:“弹,力,球。” 我承认,我的精神支柱全被这魔咒般的三个字摧毁了。 直到我心不在焉地踏进教室的大门,看到那些热情的同学们纷纷前来致以诚挚问候的摸样时,才好不容易提起力气笑了出来,却没想到还没等我说话,这帮熊孩子就纷纷笑说三天不见,李嘉木就胖成了个球。 球,又是球! 我恨这个字,我恨! 闷闷不乐地回到座位,敬惜已经在旁边坐好了,我俩尴尬地对视一眼,一时间这几天想好的话都涌上心头,可我突然发现把那些服软的话说出口是那么的困难。 她干咳一声,似乎也有什么要告诉我的样子,我俩就这么并排坐着,谁也提不起勇气先开口。 就这样,我和她别别扭扭地熬完上午的课,午休铃声一响,全班的人都动了起来,该拿便当的拿便当,该出去买的出去买,就我俩像两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敬惜,你不是有话要和嘉木说的吗?”沈小胖走过来,看向敬惜的眼神里全是鼓励。 看来这事儿是越闹越大,就连小胖也知道了……他那么喜欢敬惜,该不会恨我吧? 敬惜冲他点点头,叫了声我的名字:“嘉木,我……” 四道目光袭来,我心里一抖,匆忙抢过话:“敬惜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事儿真是一个误会,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虽然很喜欢帅哥不过也不是只要是帅哥就喜欢的,这几天我想清楚了,霍林他真不是我的菜,我觉着还是敬惜你比较适合他,真的。” “……” 沈小胖和敬惜愣了愣,突然都提高了一个声调―― “她不是那个意思,你理解错了……”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告诉你……” 两个人的声音交错到一起,我一个都没听清,不过,这不影响我表达决心:“敬惜,你不要迁就我了,不过这一次我是真的想好了,他和我压根没见过几次面,连朋友都算不上呢?其实那天的事儿真是一场误会,我和他根本什么关系都不是,你放心,我这就明确地告诉他去!” 椅子嘎吱一声挪开,我英勇就义般起身,敬惜一把拉住我,一脸纠结地摇头:“嘉木实在对不起,我……” 明明是我对不起她,她还要和我道歉? 我心里一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意志,遂甩开她利落地跑出门外,一口气跑出了高一教学楼区,向高二区迈进。 “嘉木?” 没想到就在走廊里,我提前见到了想要见的那个人,他依旧心平气和地和我说话,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听别人说你今天来学校了,我就想着赶快把这个送你那,今天下午社团招新,篮球社可是很火的,这张报名表可是我特别优惠的哦。” 报名表?我低头看了看,急忙又把报名表塞回他的手里:“不用了,我不需要这个。” 霍林疑惑道:“怎么突然间不想要了?之前不是很想加入来着吗?”他轻轻捏住我的肩膀,笑得温柔:“而且等你入社之后,我们就可以每天一起训练一起回家,不好吗?” 不好不好…… 我用力地摇摇头,竟然成功抵抗了渐渐靠近的那张帅脸的诱惑力,看着他那一下子失望的面孔,我也在心里暗暗为自己称奇了一下,明明是个对色相没有抵抗力的人,这一次意志力怎么会这么强呢? 而且,就在他定格在近处时,我眼前浮现的竟然是我哥那张脸,末了还不忘偷偷念了句――嗯,还是我哥更帅一点。 “嘉木,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因为你那个朋友,所以才拒绝我的?”霍林拉住我的手:“那天从饮品店离开后,你那个朋友就和我说了,可是嘉木,我喜欢的人是你,你不能为了义气就把我拱手让人吧?” 义气? 是因为义气吗? 他这一问反倒把我给问懵了,到底是什么让我下决心的呢?我又是什么时候下决心的呢? 是敬惜不理我的时候?和我在饮品店打架的时候? 我努力想啊想的,可就是怎么也想不出来,不过这一犹豫霍林竟当我默认了,他一把抱住我,特激动地说:“嘉木,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善良的女孩,可是这种事情怎么能委曲求全呢?你这样对自己不公平。” 别看他这么文质彬彬的摸样,力气还挺大的,我被他勒得肩膀生疼,赶紧牟足了力气推开他:“你这是干什么?”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抗拒,被推开一步后一脸受伤地看着我:“嘉木……” 我也愣了愣,缓下口气道:“呃……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太激动了,而且,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些话和敬惜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话一从我嘴里溜出来,我也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是啊!好像是真的呢?如果我真的喜欢他的话,以我别扭又固执的性格,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就算敬惜不同意又怎么样,就算敬辰、肖尘和我爸都不同意又怎么样,我想我会做的不是放弃,而是顽固坚守,然后用各种乱七八糟的方法反抗到他们同意为止! 这才是我啊!这才是李嘉木啊。 “和敬惜无关,是我自己的选择。” 这一次我说得斩钉截铁,霍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 027 那神秘的脆弱女子 下午高一没有课,学校各大社团在操场上搭棚摆摊招新生,当杨三姐柔情款款地和我们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榴莲班的孩子们彻底沸腾了。 和霍林说完话匆匆回来的我正好赶上这一幕,彻底失控的教室里,我穿越混乱人群回到座位,拉住敬惜的手,说:“我彻底把他给甩了。” 是的,我李嘉木,竟然彻彻底底地把一个美少年给甩了,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不是得意,而是有些悲戚…… “你说什么?”吵闹声中,敬惜将耳朵靠过来,大声问道。 “我说我把他给甩了!” “什么?” “我……”我攒足劲儿,用近乎嘶吼的声音喊道:“我说!我把霍林给甩了!甩了!” 一声咆哮之下,班级里突然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扭过头来看我,尤其是那些个女孩子的脸上,错愕之情不胜言表。 “她说的是霍林吗?” “就是篮球社的那个霍林?” “不会吧……” “真的,刚才我还看见他俩在走廊里说话了呢。” 随即,窃窃私语声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可还没等我想到逃脱的办法,敬惜突然用更大的嗓门冲我吼道:“你再说一遍!你把霍林给……甩了?!” 我知道你感动,可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啊…… “不行!你不能甩他!跟我走。”她一把拉住我就往外跑,我晕乎乎地向沈小胖求助,却见他耸耸那圆溜溜的肩膀,竟推着我的后背一齐出了教室。 我被他们两个一拉一推带到霍林班上,他的同学却说社团招新活动已经在进行了,要想找他的话得去操场,我一脸哭相:“敬惜、小胖,我们到底找他干什么啊?我真的已经把他给甩了,你们就这么不相信我啊?” 这回敬惜和沈源一人拉住我一个胳膊,就往教学楼外面走,两人的默契指数直指金婚夫妻,路上,敬惜终于肯和我交流了,殊不知这一开口就是一声道歉。 “嘉木啊实在对不起,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可不能就因为我就耽误自己的终身大事啊!那样我得愧疚而死。” 我眼眶微湿:“敬惜,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我知道你很喜欢霍林的,是我不该和他单独见面,还弄得不清不楚的,你反而和我道歉,我……” “不不不……” 敬惜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摸样,沈源可能是看她实在太累,就替她说了:“嘉木,敬惜她和我在一起了。” “哦,原来是这……什么!?” 我在操场上众多棚子、摊子中央停下来,目瞪口呆地瞧了瞧他,又瞧了瞧敬惜:“你……你们……” 敬惜一脸尴尬地点点头:“呃,确实是这样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跟你解释了,事实就是我和霍林之间比你的裤兜还干净,所以你绝对不能因为我甩人家,以后你让我怎么跟你道歉都行,但是现在,你必须和霍林讲和!” 她回过身,魔术般地从黑压压的人群中将霍林拉了出来,并跑到我身边一掌将我推上前去:“霍林,刚才嘉木和你说的话都是假的,你就当这孩子刚才精神失常,好不好?呃,那你们俩先解决问题,我和沈源先撤了。” 她和小胖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我像定海神针一样戳在母校的草地里,笑得木讷。 “嘉木,她说的是真的吗?” 霍林脸上充满希望的笑容还真是让我压力山大,路过的同学们瞧出这边不同寻常的气氛,以仰慕霍林的女生为首,迅速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嘉木你告诉我,她说的是真的吗?” 他激动难抑地握住我的手,我茫然地看看四周,心头一紧:“霍林,我……” “不行!――”话没出口,突然间一个女生从围观人群里冲了出来,直奔我来。 她长得又细又长,跑起来整个上半身都在风中摇晃,刚跑到眼前就一下子将我扑倒在地。 惯性带着我俩一上一下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她一边滚还不忘一边骂我:“霍林是我的,你敢跟我抢?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跟个球似的。” 她说霍林是她的也就算了,可骂我是球就令人发指了。 虽然她有身高优势,不过因为之前有过和同类女敌陈糖战斗的经验,我可是一点都不惧她。 “孟茜、嘉木,别受伤了,快起来吧。” 霍林过来拉我的胳膊,孟茜趁机扬手就扇了我一个耳光,火辣辣的感觉别提有多难受了,我又怒又无奈,竟一把就给霍林推了个踉跄,吼道:“别阻止我!” 是啊!面对此等不问青红皂白就开打,连一点专业素养都没有的女人,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教训她了。 想到这,我咬紧牙齿,目露凶光,反手就还了她一个巴掌。 她万万没有想到我这不显山不露水的身体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而且还打得这么干脆利落没一点犹豫,一时间竟然愣了。 呵,就这样还敢主动动手呢? 我讥诮地笑笑,掰过她的胳膊,轻轻松松就将她翻过去然后一屁股坐在她的大腿上。 她挣扎了几下没管用,就开始求饶,我虽然不是什么好孩子,不过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而且主要是如果这事儿闹大了,被杨三姐和我爸知道了,可不得了了。 “走吧。” 我拍拍手,故作大度地放她离开,边摆手边朝她喊再见。 没想到病了一场,反而进步了呢?三十秒不到,轻松解决问题。 “霍林,那个……我刚才话还没说完呢?咱要不要找个地方说清楚?”我回过身在一干人等中寻霍林的身影,可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奇怪,人哪去了?刚才还在呢……” “同学,你看见霍林了吗?就是刚才站在这的男生?” “同学你看见了吗?” “同……” 这些姑娘也太不禁吓了,刚才的场面明明干净又利落,没一点血腥和暴力,怎么就吓成这样了呢? 我把站在旁边的人问了个遍,可都是小脸煞白估计连问题都没听懂呢就匆匆摇头而去,不时,人群呼啦散去,只剩一个和我差不多高的女生站在原地。 我喜上眉梢:“同学,你看见了吧?” 她将那一双杏眼睁得十分好看,可就是心理承受能力不甚优秀,我话音刚落,她就颤巍巍地闭上眼睛,大有晕倒之势。 就在这时,一个人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我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所以当下只是呆愣愣地叫了那人一声:“哥。” ------------ 028 一战成名恶名天下 如果说之前的李嘉木在南城高中属于小打小闹小混混级别的,那么这一战之后,我的恶名绝对直线上升了好几个档次,直逼前几年大闹校长办公室后来跳楼自杀继而成为我校传说中恶鬼之一的某个大姐大。 只因这个孟茜,是整个高二年级出了名的打架能手,据说跆拳道柔道各种道多少多少段…… 我心说,就那个水平还能出名?那些个道那些个段位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去少林寺学点真功夫同时发扬点中国文化呢。 但,真正知道她水准的人只有我一个,就在全高二年级的人都承认她是一把手的时候,我不出半分钟就将之解决了,那能够得出来的结果似乎只有一个――李嘉木,是混混中的混混,恶霸中的恶霸。 杨三姐这两天被这些风言风语弄得身心俱疲,她不止一次地用那她那柔弱的声音和人们抗议:“我敢保证,嘉木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坏孩子。” 当然,恶名在外,人们自然不信,差点把多情的杨三姐委屈出眼泪来。 我不禁狠狠地感动了一把,拉住她的手说:“老师,你这样的女人太难得了,要是你将来当我妈了,我一定对你好。” 一激动,把不小心知道的秘密泄露出来了,她先是惊讶,后是羞涩,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样低声细语:“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啊?赫天他告诉你了?” 我爸?我爸能告诉我就怪了。 “呃……是我看出来的,你可不知道,我爸这个人平时单板得很,可一和老师您在一起啊就不一样了,多耐心多细心多温柔啊!我是谁啊?我是他女儿啊!他喜欢谁我还看不出来吗?” 我灵机一动,将话添枝加叶地说出来,杨三姐果然高兴了:“你……你说的是真的?” “那是当然,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也很喜欢老师,别的女人我还不要呢。” 她特感动地看看我,双目含泪似黛玉,我见时机成熟,赶紧趁热打铁:“所以啊!老师这次一定要替我伸冤啊!其实别人我也不在乎,主要是我爸,他已经三天不给我做饭不和我说话了,而且你看……” 我撩起袖子,一条长长的抽痕横亘其上,杨三姐一见马上掉下泪来,一边点头一边答应我:“嘉木,可怜见的,他怎么下手这么狠啊?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和赫天好好说说,今天下午你就别在学校了,回家赶紧上点药。” 我乐颠儿地从办公室里出来,给我哥发了个短信就背起书包离开了教学楼。 天很蓝,云很白,飒爽秋日,美哉美哉…… 我哼着小曲儿走在学校的操场上,篮球场上有班级在上体育课,我目光胡乱一扫,竟一眼看见我哥在篮球场外面闲逛,而且身边还有个姑娘陪着。 那姑娘个子中等,该凸的凸,该凹的凹,皮肤雪白,黑发如缎,五官精致无可挑剔,笑声也温柔动人,真真的一个绝色美女。 而我之所以对她认知得如此清楚,是因为三天前的那场大战后,我认识了这个美好的女子,她的名字是――韩小雅。 这个名字,在我还在上初中的时候就略有耳闻,当时我哥那所名校有两个天才人物,一个就是他自己,另一个是个女孩,名字就叫韩小雅。 更重要的是,这是唯一一个送便当却未被我哥扔给猫儿狗儿的人物,所以我记得十分清楚。 当时我问过我哥理由,他说,这孩子家里太有钱,一连给他买了半年饭盒,他实在扔不动了就只好带回来,而那一天已是中考的前一天,初中毕业在即,所以二人自那以后似乎再也没什么交集了。 直到我在家养病期间,这丫头转到了南城高中,并凭借骄人的成绩一举插入苹果班。 据说,在班里,韩小雅和肖尘走得很近,没事就在一起说些什么?而且在英语课上还飙起英文来,直让老师连连点头称二人是金童玉女,不在一起就可惜了。 当然,这些内部消息都是敬辰告诉我的,中午时候,他跑到我班来和我一起吃中饭,我问他怎么没和我哥在一起,他说肖尘被韩小雅叫到楼顶进餐去了。 我听了这话,拍案而起:“太不像话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想干什么?” 敬辰将我拉回座位上,示意我低调:“依我看,这两人的关系绝不一般,你确定他们在初中没发生什么事?” 我无奈地摇摇头,两所初中相去甚远,我有那想了解的心也没有能了解到的途径啊。我瞅了瞅敬辰那低落的表情,问道:“你是不是伤心了啊?” 他承认得倒快:“嗯,有一点吧。”说罢,既温和又无奈地笑笑,然后又反过来问我:“那你呢?伤心了吗?” 这话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呢? “敬辰,你不会是情伤太深,把脑袋伤迷糊了吧?他谈恋爱我伤心什么啊!我巴不得快点有人把他给收走呢?免得祸害苍生。” “哦,是嘛?”敬辰意味不明地笑笑,话锋一转:“可他总归是你哥,他身边的女孩是好是坏,你总该关心一下吧?不然,你这个做妹妹的,是不是太无情了点?” 就是这句话,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内心,所以在这个阳光明媚最适合在大街上闲逛的日子,我竟然不急着离开学校,反而像个孤魂似的,游荡在距离我哥身后十米左右的树丛里。 正值树叶枯黄纷纷掉落之际,我忍受着枯叶的洗礼,冒着看到不该看的情节而长针眼的危险不断靠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我――好歹兄妹一场,就替他把把关也损失不了什么?再忍忍,再忍忍…… 就这样,我一忍再忍,跟着他们前后左右走了二十分钟有余,其间,他们说说笑笑,聊天内容是天南地北,涵盖生物化学物理政治历史甚至还有心理健康等学科,听得我一个脑袋两个大。 扒开树叶,韩小雅笑得那叫一个貌美如花,我把一根小树枝咬得嘎吱作响:“笑笑笑,有那么好笑吗?真是无聊。”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明知这么无聊,我还要在这呆着,而且这一不小心就将心声说出口来,韩小雅狐疑地指着这边:“肖尘,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我该往哪里逃? 慌张之际,我哥已经走到跟前,我猜我那暴露在树丛外的屁股一定入了他的眼,所以他才会笑得这么邪性,还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没什么?一只半死不活的母猫罢了。” ------------ 029 修成正果的没有我 什么?母猫?还是半死不活的? 回家路上,我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头子儿,脑海里一直浮现我哥那半张脸英雄救美半张脸奸邪无耻的表情,胃里就一阵一阵地抽搐。 都快被他恶心死了! 我揉了揉胸口,试图缓解胃部的不适,开门入室直奔客厅,将胃药翻出来嘎嘣嘎嘣嚼了下肚。 “怎么了?胃不舒服?” 我爸从房里出来给我吓了一跳:“爸,你怎么回来了?今天没课?” “呃哦,下午没课,我就提前回来了,不过晚上自习还得过去。” 我点点头,对于他如此心平气和我说话有点不适应:“那你现在要去哪啊?时间还早呢啊。” 又是那件新风衣,穿起来挺拔又利落,看上去一下子小了好几岁。他干咳一声,极不自然地说:“呃,那个……我听你们老师说了,上次的事是孟茜不对,不过,我那也不叫冤枉你,一个巴掌拍不响,打架是两个人的事儿。” 看得出来他本来是想对过度惩罚我表示遗憾的,不过说一说就又下道了,他意识到气氛不对,又匆忙转回来:“总归,这次就算了,今天下午先休息,不过以后可不能缺课。” 那风衣的衣裾摆啊摆的,别提多潇洒了,我站在门口,多看了两眼他的背影,心中莫名有点得到安慰的感觉。 都这么多年了,他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想当年好歹也是南城里的好青年啊!就这么孤孤单单生活十几年,而今终于有个女人可以陪他,我心里没一点难过,只是替他感到幸福,幸福得想要落泪。 嘿!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擦擦眼睛,回到房间,书桌上的日历提醒我,还有三天,就是李嘉木的生日。看了看日期,那一天偏巧是周一,我叹口气,连过生日都要在学校呆着,太悲惨了吧。 倒不如借着机会在周日一起聚聚呢?反正也好久没热闹了。 打定主意,我先后给敬惜、敬辰发了短信,两个人很快就回复我没问题,不过敬惜还说要带小胖一起去,人多热闹。 我能猜到她发短信时候的神采,这几天,这两人浓情蜜意你来我往别提多开心了。 一开始我也搞不懂一向视帅哥如性命的敬惜,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喜欢上普通款了呢?后来沈源偷偷跟我说,是因为那天他在路上刚巧遇见她和霍林在一起,他一怒之下就和霍林打了一架,没想到却让敬惜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他说的那天,就是我和敬惜大闹饮品店之日,没想到啊没想到,就那么多灾多难的日子还成了一段姻缘呢?那我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的时候想,送到身边的又不要,最关键的是,人家要相貌有相貌,要成绩有成绩,可谓无所不有无所不好,可我为什么就这么想逃跑呢? 想来想去,这事儿还是只能怪我哥。 要不是他让我自小看惯那张帅脸,看惯一百分的成绩单,我的欣赏水平也不会被他拉得这么高,现在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择偶标准,简直罪无可恕。 更可恶的是,他影响了我之后,自己还不痛不痒地和小姑娘谈情说爱! 心里痛骂一声,我愤恨地踹开他的房门,大咧咧地踱步而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看见的那个日记本是红色的,我倒要看看,韩小雅这三个字有没有出现在里面。 书桌上除了一干名著之外空无一物,于是我翻箱倒柜,将所有抽屉都打开来,却依旧没有找到那个本子,不过就在这时,一个方形的礼品盒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我心头一喜,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只见一条亚麻色的开襟针织衫安放其中。 好漂亮啊……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可我哥的品味就是比我的要好,想起上次见霍林的时候,他还抱怨我连个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呢?没想到他不只是抱怨而已,还亲自给我选了。 好吧!算你还有点良心。 我美滋滋地将一切归于原状,以和进来时截然相反的心情走出去,不知怎么突然间就觉得一切入眼的东西都那么美好,就连胃也不疼了,整整一个下午,我就在桌前坐着,心不在焉地翻这翻那,还不时看着台历上的生日记号傻傻地笑。 原来过生日是这么好的一件事,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这天晚上到了放学时间,却不见肖尘回来,发现秘密礼物的我对着墙上时钟望啊望的久久等不到人归,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我既兴奋又愤然地按下接通键:“哥你死哪去了还不回来?” 电话那端停顿了下,开口就把我吓了一跳:“……嘉木,是我。” 我扬起的眉毛扯起的嘴角跟卡带了一样定作石膏状,好半晌才整理好莫名失落的情绪:“哦,霍林啊!你找我有事儿?” 自与孟茜大战之日后,这家伙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过我也没特意去他班上找他,这事儿用头发丝儿想都知道,他无非是被我的真面目给吓到了,我寻思人家胆小也不是罪过,蒸发就蒸发了吧!没想到三天过后的今天,竟然主动来找我了。 依旧是数日前的小花园,依旧下着和那天相似的绵绵雨,可感觉却如此大相径庭。 我用手遮着眼睛,一身痞态:“你不是说有话和我说吗?怎么变哑巴了?” 虽然他已经看过了我不堪的一面,可见我如此破罐破摔的摸样,还是有些惊讶,他下意识地皱皱眉,后退了一小步,低着脑袋支吾了好半天。 我被他弄得都烦躁了:“大哥,我感冒才好不久,你能不能痛快点啊?放心吧!你说的任何话都伤害不了我,所以,别这么温柔下去了好不好?” 谁说温柔是一种美德来着?反正在当下的情境里,我是非常痛恨这两个字的。 “好了,我知道你善良你不忍心,还是我替你来说吧。” 雨越下越大,我也懒得遮了:“你是不是想说当初和我告白只是一时冲动精神反常的后果?你是不是想说其实不是我不够好而是我们不太合适?如果我猜对了的话……” 我一边说一边凑到他跟前,无所谓地笑笑:“如果我猜对了的话,你大可不必这么纠结,上次我的话你可能没太听懂,这次我明确告诉你,我是真的真的一点一点都不喜欢你,所以,你今天算是白来了。” 一口气将这段话说出来都有点缺氧,我重重地喘了口气,对他得意一笑:“你要是没有异议的话,我可以走了吗?” 霍林被我说得发怔,我拍拍他的肩膀,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我以为他会如获新生般逃走,可事实是,他竟然拉住了我:“嘉木……” “我承认我今天来的目的就和你说的一样,是想和你整理好关系,但是……”他一脸凝重地看着我:“错的人不只我一个,既然你能把我看得这么明白,为什么不好好看看自己呢?你心里明明喜欢着别人,为什么还不清不楚地给我那种错觉呢?” 这孩子是讲笑话呢吗?我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懂呢? 我甩开他:“你胡说什么呢?我喜欢着别人?这件事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啊?霍林。虽然咱俩做不成朋友,可你也不能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啊!我李嘉木发誓,自从我认清对你的感情后就马上和你说了实话,难道这也不行吗?”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激动,忙缓下语气:“我不是想和你兴师问罪,而是想让你正视自己的真心……算了,有些事别人说再多也没有用,也许你还没长大呢?等到你长大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到时候你一定会想起我说的话来。” ------------ 030 今年我命犯韩小雅 长大…… 这两字我最近听得太多了,仔细想想,我哥似乎最爱和我说了,而且每一次,都说得那么痛心疾首――“嘉木啊!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我都十六了,我都上高中了,还不叫长大吗? 哼,这帮人,就爱装成熟,就像自己很老成似的…… 不过,相比之下,我哥看起来确实要比我成熟很多,至少在他身边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用担心,因为不管出什么事情,他都能先我一步顶着。虽然他很爱整我,不过也大多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儿,如此一想,霍林的话好像并没有错。 不过为了不继续突显我的无知,当下的我并没有刨根问底,可这两个字就像两个顽强的苍蝇一样,在我的脑海里不住打转,甚至于让我没有意识到雨已越下越大,等我走到楼下时,已经被彻彻底底地浇了个透。 看来我哥还没回来呢?不然他一定会撑着伞在楼下等我的。 这死狼,到底跑哪玩去了,都不带我一个! 我掳袖子磨牙齿,愤怒得顾不上美丽,就在这时,楼前不远处的一对男女吸引了我目光。 两个人同撑着一把伞,靠得极尽,女生不时在男生耳边小声地说些什么?然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韩小雅? 我眯着眼睛,辨认好一会才看出来,那她身边的男生是…… 昏黄路灯渐渐照亮他俊朗的面容,我一下子像被人点了穴似地定在原地,大雨那叫一个滂沱,屋檐明明就在一步远的地方,可我就是挪不动脚步。 灯下,两人又说了好一阵的话,哗哗的大雨声吞没了他们的声音,却吞不掉他们的表情。 我从来没见我哥在别人面前那么笑过,尤其是女生。 天空阴沉沉的,一片寂静,可我却突然觉得有一道闪电卷着雷声向我劈来,而且准确无误地劈在我的脑袋顶上,把全身都麻了个彻底。 就在这时,两个人突然往这边走来,我精神一震,忙慌慌张张地躲进一楼黑暗的角落里。 韩小雅走到楼道门口就撑着伞离开了,肖尘就从我面前经过直接上了楼,我捂着嘴巴从里面出来,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我躲什么啊? 我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家楼道里,有什么可躲的啊? 奇怪,搞得好像做坏事的是我一样…… 我恨铁不成钢地敲敲不正常的脑袋瓜,上楼回家,我哥也刚进屋不久,一见我被浇成这样,立马转换成苦口婆心模式。 “正纳闷你怎么不在家呢?怎么长这么大了,还不知道注意身体,病刚好不知道吗?没有雨伞,连躲雨也不会了?李嘉木,你要是再敢这样,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我由着他一边教育一边用手巾擦着头发,他讲着讲着终于发现我不对劲,毫无预兆地给了我一个大爆栗:“喂,李嘉木,你现在是在无视我吗?” 我出神地看着他的脸,只见他的口型不停动着,可声音就是不往耳朵里进,徘徊在脑袋里的想法就只有一个――“哥,你想守护的那个女生就是韩小雅吗?” “嗯?” “你日记里的秘密,你心里那个神秘的女生就是韩小雅吗?” 潮湿的头发,潮湿的毛巾,潮湿的衣裳,潮湿的空气,连同我的心好像都被浸在潮湿里,窒息得砰砰直跳。 我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好慢,我等到不耐烦,一把将毛巾扯开:“哥,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韩小雅而已,你说话啊。”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话没说两句就开始控制不住音量。 但我哥依旧很冷静,他将毛巾捡起来,放在我的脑袋顶上,特平静地问我:“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这世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 我气呼呼地又把伸过来的毛巾推开:“哥,我不喜欢韩小雅,你不要喜欢她好不好?” “为什么?” 我这么着急他居然还能笑得这么云淡风轻,是想气死我吗?“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很不喜欢很不喜欢……” “我在问你为什么!?”突然间,他突然沉下表情,靠近的眼睛里添上一抹我不熟悉的意味:“就因为你不喜欢她,所以我也不能喜欢她?” “我……” 他一句话就将我问懵了,是啊!李嘉木的霸道病又发作了吗?难道我不喜欢的人,我哥也一定不喜欢吗?难道我还指望他永远跟我站在同一战线,连喜欢和讨厌都是一样的吗? 我……我这是怎么了? 逃也似地跑进房间关门上锁,回忆一下子回到初三下学期的某天,正好那天晚上轮到我值日,那天的天气和今天一样,突然间下起了瓢泼大雨,按照惯例,一向不忘看天气预报不忘带雨伞的肖尘就会不惜大老远地跑到这来接我,可那一天,我却等了他很久很久。 天黑得要命,闪电不断,雷声怖人,一向最怕打雷的我在学校门口又是叫又是蹿,直弄得自己筋疲力尽了才看见我哥从雨帘里冲了过来,他抱着我说对不起,说是同班的一个女同学生了病,又没有带伞,便先送她回家了。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韩小雅”这个名字,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开始讨厌拥有这个名字的那个女生了。 因为她让我一个人淋雨,她让我一个人忍受闪电,最重要的是,她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擅自享用我李嘉木才能享用的服务,所以不管她长什么样性格如何又是不是真的生病,在我的心里,她就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事情距今,已过去半年时间,可当时的心情我竟然还能记得一清二楚,而且那种被背叛的感觉丝毫不减。 而现在,我终于得偿所愿地知道了我哥心里的那个秘密,不是应该欢呼雀跃,不是应该一脸得意地开他的玩笑才对吗?可我为什么这么愤怒,这么委屈呢? “霸道?李嘉木你好好想想,在你面前,谁称得起这两个字?” “嘉木,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等到你长大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 难道我真的和他们说的一样,霸道、无理、幼稚吗? 我崩溃地倒在床上,捉起书包上的小兔子,木木,到底什么是长大,难道长大就是把想独占的分给别人吗? 你给我一个答案好不好? ------------ 031 一种名叫独占的病 周五午休,敬惜和小胖不知道去哪吃爱的便当去了,敬辰依旧跑到我班来和我一起吃饭,班上我哥狂热粉魏庭和范丽平日里从我嘴里得不到消息,便抓着敬辰不放,我俩不堪其扰,只要移步楼顶。 “你和肖尘怎么了?他一早来就脸色阴沉沉的,连在桌子上趴了四节课。” 这什么世道啊?天才就可以上课睡觉了啊?我咽下饭,恹恹地说:“我和他还能有什么事?一言不合呗。” “是嘛?可我怎么感觉这一次很不寻常呢。”敬辰忖了片刻,说道:“平常肖尘都是下午睡觉的,这一回是上午啊。” 我倒。“这有什么区别吗?食肉动物都爱睡觉,睡饱了好吃肉。” “那倒不一定……你说,他会不会是昨天一整晚都没睡呢?” 失眠?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以他那心脏的强度我觉得应该不会因为我说了句不喜欢韩小雅就失眠吧!除非,他真的想让那丫头当我嫂子! 我心口一抽,忙拉住敬辰:“对了今天你班韩小雅来了吗?” “当然来了,要不我怎么落单了呢?” 真是重色轻友,我挥挥拳头:“我说敬辰,你会不会对他太仁慈了啊!他都把你给抛弃了你还不生气,要是我,二话不说就一顿胖揍。” 我说得很认真,敬辰却笑了,他笑得很好看,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摸样:“我为什么要生气,喜欢他是我的事情,喜欢别人是他的事情,我无权限制他的自由。” 看似是随口的几句话,却听得我一愣,想起昨天因为韩小雅而大闹的那一幕,我呆呆地问:“为什么?难道就要眼看着别人把他抢走吗?” “抢走?”敬辰笑着摇摇头:“我可从来不觉得他是我的。” 年少的我被他这股清风般的豁达深深折服了,我躺在他旁边好像也被他平静的气息所感染,就这样看天看了许久,想起一话便说一话。 “敬辰,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可以那么确定自己喜欢的就是他,不是别人呢?”肖尘也是个普通人啊!这世上芸芸众生,就算他再优秀也是其中一员啊。 敬辰摸摸胸口,笑道:“是这里的痛感告诉我的。嘉木,你也痛过吗?” 多少看过点爱情电影的我知道他说的是心痛,可我左想右想,自己好像还真就没疼过,不过胃疼倒是真的,特别是昨天看见他和韩小雅在操场散步之后,疼得我真的快西去似的。 看来,喜欢一个人会让人心痛,而讨厌一个人会让人胃痛。 不过尽管胃痛,这两天我还是乖乖的,没有在肖尘面前提过一次“韩小雅”这三个字,其中一个很大的理由,就是他抽屉里放着的那件针织衫。 生日在即,我不想因为一个不相关的人就影响我收礼物的心情,当然,这只是我安慰自己的托词,实际上是即便发生了某个不快的插曲,可我还是难抑肖尘给我准备惊喜的激动和兴奋,就等着餐桌上,将那美美的衣服收下,然后穿在身上。 但满心期待的我怎么也没想到,真到了生日餐的这一刻,送礼物的人却不在餐桌旁。生日餐定在敬辰家,而他却被韩小雅一个电话叫到别处,我们等了许久也不见他人影,就只好先开始了。 我的心情很不好,可我不想影响别人,于是动用了脸上所有肌肉堆起笑容,接受了敬辰、敬惜和小胖的祝福和礼物。 “来,感谢大家给我过这个生日,那我们以酒代茶,为了我们可以开心过每一天,干杯!” 我自认很有大姐大范儿地举起酒杯,可这仨人就没一个给面子的,敬惜掐掐我的脸,道:“求你了姐姐,可别笑了,你笑得我脸疼。” 算了,你们不喝我自己喝! 一杯酒下肚,味道苦苦的,不过心情貌似舒缓了不少,我将敬惜刚才掐我那下还回去,道:“臭丫头,就你自己脸疼啊!我也很疼的好不好?而且我不只脸疼,还胃疼呢。” “这怎么喝一杯就醉了?”敬辰给我倒了杯水:“胃疼就别喝酒了,免得你哥担心你。” “担心我?”我推开水杯,咕咚咕咚又喝了一整杯啤酒,然后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那匹恶狼现在哪有闲功夫担心我啊?他现在有韩小雅了,我这个妹妹算什么啊!算什么啊……” 两大杯猛灌下肚子,好像真的有点迷糊了,一片迷蒙里,我瞅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嘴里的话就像豆子似地不停地往外冒,可说了半天又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敬惜把蛋糕推到我跟前,一边点蜡烛一边说:“嘉木,你再这么喝下去今天我们可算是白来了,好歹把蜡烛吹了把愿望许了才行。” 她知会小胖把灯关了,霎时间房间里一片漆黑,唯有蛋糕上满满的小蜡烛散发着淡淡的光亮,看上去就像星星似的。 我晃晃头,对着星星傻傻一笑:“听说你们可以实现我的愿望是吧?嘿……那你们能不能让李嘉木快点长大啊?不再幼稚,不再霸道,不再无理取闹……” “其实我知道的,我有病,而且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想要独占我哥的病――但我现在好像明白了,我哥不可能永远只是我哥而已,他还要扮演别的角色,将来还要娶妻生子对除了我之外的人好……“所以,星星们,答应我,把我的病治好,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我努力撑着双眼,却见眼前的星星越来越多,有的还慢慢地升起来,在我头顶晃啊晃的。 我站在椅子上,将酒杯举向它们:“来,别客气,大家都朋友,干――” 星星越飘越远,我踮起脚尖伸手去够,只听敬辰、敬惜和沈小胖突然发出一阵受到惊吓般的声音,我狐疑地敛目去寻他们的身影,却突然间感到天旋地转,身子像被某个力量拉过去了似地猛向一边倒去。 我吓得闭上眼睛任凭身子跌去,可一双手臂突然伸了过来,将我抱在怀里。 灯,亮了。 我陷在一片熟悉的温柔里,贪婪地蹭了蹭,却听敬辰道:“肖尘,你没事吧?快擦擦。” 擦擦? 擦什么? 我抬起脑袋,睁开迷瞪瞪的眼睛一看,却见肖尘那张面孔帖附着带酒气的头发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拿过敬辰递过来的纸巾,随便擦了下脸,然后睁开双眼,冷冽地看着我。 ------------ 032 其实我真的没在闹 我打了个激灵,霎时间,什么星星什么天空都不见了踪迹,我哥将我扔回椅子上:“现在清醒一点了?” 我老实地点点头。 “还想不想喝了?” 我用力地摇摇头。 他的头发还在滴啤酒,我看了看还握在手里的啤酒杯,忙将它丢到一边,然后将蛋糕捧起来,讨好道:“呃,哥,你来得还不算晚,蛋糕我们还没吃呢?你要不要来点?” 我寻思一报还一报,刚才那杯啤酒就当是他来晚的惩罚算了,今天我过生日,也不能显得太小气是不是? 但我万万没想到,就在我一脸笑容手捧蛋糕求品尝时,我哥只是瞥了我一眼,然后就转过身去,叫道:“小雅,过来吧。” 然后,韩小雅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而且身上穿的,就是曾在肖尘房里看见的那件针织衫。 我那讨好的笑容就这样定格成可怜的摸样,韩小雅走到我跟前,动作那叫一个优雅可人儿,还冲我挥挥手:“嘉木你好啊!听说今天你过生日我就过来了,你不会怪我吧?” 怪,当然怪,我过生日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将她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啊!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喊――那明明是我的礼物,我的衣裳,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但我进步了,话就在嗓子眼,可我竟然忍住了,因为我哥就在旁边看着,我不能再霸道再不讲理下去了,既然衣裳是送给她的,那就应该由她穿着,既然这一切都是我的误会,我就没有资格和她抢。 原来,这就是长大。 不知道是谁往我的心里丢了个青柠檬,酸得我频频想要落泪,可我还是笑了,只是羡慕地摸摸她的衣服,触感软软的,很舒服,我差点又忍不住,只好用力咬咬嘴唇,轻声道:“你的衣裳好好看哦,跟你好配啊。” 不像我这种混混,穿不起这么文静的衣裳。 韩小雅受宠若惊地瞪大眼睛:“谢谢你,嘉木……如果这衣服不是别人送的,我一定不会穿,会把它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你的,不过今天我有其他的准备,希望你喜欢。” 我接过礼物袋,强抑制住把它扔上天的冲动,还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我看见我哥特别欣慰地看了看我,我也对他一笑,哥,我做得好吧?这一次我算是长大一点了吧? 我笑得这么辛苦,为的就是在我哥面前表现一把,然而胃痛却突然袭来,我那好不容易撑起来的眉眼纠结到一起,肖尘有些担心:“嘉木,怎么了?” 哎,怎么能这么没用啊? 我咬紧牙关,挺直身子,指着胃傻傻一笑:“它跟我说它想喝啤酒呢。” “不行。” 果然,我哥拒绝得十分脆生,看来我这戏演得还算成功,可我这位胃小姐实在不给面子,那种痛感绞得我出了一层冷汗,两只脚就像踩进云里了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坚持不住,借着踉跄将脸埋进我哥的怀里,支吾道:“哥……我好像真醉了,我站不动了……” “那今天就在这休息吧!反正爸很少在家,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明天一早我们再一起去学校,怎么样?”敬辰说。 “也好,那我就把这祸害交给你们了。房间在哪?我现在就把她送进去。” 我哥将我像抗麻袋一样抗进房间扔在床上盖好被子,一气呵成地安顿好我这个祸害,连话也不说就准备走,我心里一动,拉住他的手腕,无力地叫了声:“哥……” 他恶狠狠地瞪我一眼:“不许给我耍酒疯听见没有?” 我无辜地瘪瘪嘴,我没有耍酒疯…… “哥,你别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就这一次,过了今天生日,我再也不霸道再也不赖着你了,所以,今天结束之前,就满足我这个愿望,求你了…… 我不知我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样的,可我知道肖尘并没有一点动容,他只是以为他一向爱闹的妹妹在借着酒劲耍性子而已,所以他的表情有一点点不耐:“小雅还在外面等着呢?晚了,我得送她回去才行,嘉木,好好休息,别闹了。” 门咣当一声关上,房间里顿时一片宁静,就剩下我哥那句“别闹了”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回荡―― 别闹了,别闹…… 我真的没有在闹,你怎么不明白呢? 难道让你留下来陪我一小小下都不行吗?那件衣裳我不要了,就让韩小雅穿着,我再也不贪恋了,这样还不行吗?我只是想让你陪我一会,这样也错了?哥,今天是李嘉木的生日,是你妹妹的生日啊…… 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心里真的很委屈。 李嘉木的十六岁生日就这样乱七八糟地度过了,没有吃蛋糕,没有吹蜡烛,没有许自己想许的愿望,只有一个人的房间,还有持续到早晨的胃痛。 好在那天早上,细心的敬辰发现我状况不对,直接替我请了假,而且有杨三姐帮我说话,我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爸。 而自那一天起,日子就像上了润滑剂的轮子一样,转得飞快,冬季就这样悄然降临在南城,而韩小雅和我哥的故事,也在学校越传越开,一开始还有人觉得两个人不配,再后来却演变成金童玉女的佳话,就连老师也默许了两个人的关系,甚至还会开开他俩的玩笑。 甚至于像关婷那样三天一小哭,五天一大哭的人也不找我了,听说她和霍林开始走得很近,敬惜一脸讥讽地和我说:“呵,那小妞还以为捡到什么宝了呢?还不是咱们嘉木不稀罕要的。” 低调和沉默不是我的范儿,于是我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声:“说得好!” 但我心里咋就那么不舒服呢?难道这个世界的女生都把肖尘给忘了吗?就那么心甘情愿地承认韩小雅是他的绝配吗? 就在这时,陈糖一身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她一掌拍在我桌子上:“李嘉木,我实在忍不了了,今天晚上,我们合伙解决掉那个贱女好不好?” 嗯,用词还是那么激烈。 但我也已激烈不起来了,我平静地摇摇头:“不好。” “为什么?难道她连你都给收买了?”陈糖一脸惊诧:“你是不知道,韩小雅那个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将来绝对不是个好嫂子,就算站在你哥旁边的不是我,也绝不该是她!” 不是她,难道是你吗? 在我眼里,谁都一样,是谁都无所谓,反正不管是哪个女生,都会抢走我哥,那我就都不喜欢。 ------------ 033 恋兄情结可以医好 第三章 听说谈恋爱可以改变一切 这一年,李嘉木的烦恼突然变多了,通过我多方查阅,那个烦恼的缘由可以归结为四个字,那就是――恋兄情结。 我觉得,这就跟恋父情结差不多,从小到大,有个人一直陪着你罩着你。虽然不排除个别欺负和剥削的情况,但总体来说,总比你一个弱小的身躯在世间飘摇来得强吧?那你当然就会依赖这个人了。 对我来说,肖尘就是这样的存在,而且因为家里没有母亲这样的角色,他对我的照顾肯定要比其他人的哥哥更多一些。 我觉得我分析得很有道理,而且,当我把这些心事分享给敬惜的时候,她也十分赞同,毕竟,她也是有哥的人,一定能够更好地理解我的心情。 “那有什么方法可以改变吗?”我感觉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 敬惜将一本心理杂志拿出来,指着一行小字道:“当然,这上面说了,不管你是恋父恋母还是什么情结,都可以医好,而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 她扒开我的眼睛,满怀鼓励地看着我,道:“去认识你真正该恋的人吧!” 敬惜的话对我很有吸引力,可说是说,做是做,但看之前和霍姓少年的关系被我搞得是何其混乱,便知我这个人对恋爱可谓是一无天赋,二无经验,三无意志,四无手段,可谓纯纯的四无选手。 这让我如何不担心。 不过敬惜说了:“失败是成功之母,再说不是你抓不住他,而是你不想抓住他,这一次,咱们主动出击,亲自寻一个自己喜欢的,那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一切问题?” “对啊!俗话说得好,恋爱可以毁灭一切,也可以造就一切,换句话就是可以改变一切。你想啊!等你有了喜欢的人,还有时间抓着你那个什么情结不放吗?”敬惜握住我的手,道:“而且,你还要比他混得好才行,至少要比他和那个韩小雅的故事更动人,这样,你才能真正地解开心结。” 我越想越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动人的故事,而是要将我的注意力从我哥那,转移到另一个值得我关注的人身上。 我想,到那时我才会真正地从有我哥的生活里脱离出来。 下定决心后,敬惜和我就制定了一系列计划,我们给它起了个赤条条的名字――猎艳计划。 第一步,当然就是把握机会,认识新朋友了。 在一干方法中,我选择的是加入社团。 于是这一天我和敬惜在各社团办公室门前连逛了半小时,使用一一排除法先后排除了篮球社、广播社、话剧社、小品社、窗花社等各式各样的社团后,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那是个很普通的社团,就是传说中学校必备的杂志社。 会写点东西的男生总归是有点想法的,反正我是这么想的,所以进门前,我是带着何其美好的期待进去的,但等我和敬惜身陷泥沼时才发现,这是一个多么阴盛阳衰的地方。 成员栏上六个名字,五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摆在那,而唯一一个男生“陈兴中”的照片竟然是一棵树,这让我很难想象他本人究竟会长成什么样子,才会选择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掩藏自己。 就这样,我俩拿着报名表悻悻离开社团,敬辰和肖尘站在外面等我们。 敬惜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就奔向她的老哥,而我却没法和她一样轻松。 “韩小雅今天没来啊?” “来了。” “那你怎么没送她回家?” 肖尘戳了我下脑袋:“李嘉木,别总拿那一两回说事儿行吗?我今天最后和你说一次,我和她什么关系都不是,所以没有义务送她回家,懂了吗?” 哼,撒谎,什么关系都不是还送人家礼物,还和人家撑一把伞回家! “自己瞎咕哝什么呢?” “啊?”我吓了一跳,回想起敬惜临走前的眼神,心中登时坚定了几分:“我是说,我觉得……我觉得你确实应该送她。” 我哥顿了一下,突然间周身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气息:“你说什么?” 我鼓足勇气,道:“哥,别再瞒我了,你们俩的事情全学校都知道了,而且你对别的女生是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吗?韩小雅对你来说绝对是个特别的存在,如果你不想错过她的话,就不要再否认了,这对她也是个伤害,不是吗?” “谁跟你说特别的存在就等于喜欢了?”我哥将我逼至墙角,抓住我肩膀的手指那么用力,我猛抽了口凉气,他才手指一松,可凌厉之气丝毫不减:“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以后,你也不要再提。” 我的乖乖…… 这也太吓人了…… 我瑟缩着看着我哥凛凛的背影,心中不禁怪诧,人家都说恋爱能让人变得柔软,可我哥怎么彻底变成三角锥了?扎死个人了。 难道,他和韩小雅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这天晚上我琢磨了许久,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就算不是那种关系,那也绝对不是普通关系,他们两个之间,一定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而要想从肖尘的狼嘴里面撬出这个秘密是不太可能了,唯一的出路就是迂回前进探得帅营,那本说不定藏着肖尘所有秘密的日记就在距离我一个走廊的地方,哼哼,我一定要一窥真相。 ------------ 034 女厕所的袭胸事件 猎艳计划因为杂志社的阴盛阳衰就这么轻易搁置,我的沮丧之情难以言表,不过这一天,敬惜突然兴奋地从外面跑进教室,拉着我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嘉木,拯救你悲剧人生的人终于出现了!” 我纳闷:“谁啊?” “哎呀,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到了地方我才知道,她说的人居然是个算命先生,他长得和古装电视剧里的老道士没什么两样,白胡须长眉毛,一脸高深莫测,半个小时都不睁眼一次,我打量了下他这破烂的摊位,心下嘀咕,在学校门口干这个难道不会被抓起来吗? 我狐疑地看了看敬惜,敬惜一副安啦的表情,把我的手搁到桌上:“大师,这姑娘的后半辈子就交给你了!” 我一头黑线,耐着性子由着他把我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就在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他递过来个签筒,哑着嗓子道:“姑娘,抽一个。” 敢情瞧了半天就这个结论啊!我欲哭无泪,只好随便抽了一个给他,却见他颤颤巍巍地拿签一瞧,眼睛立马瞪了个老大。 他这一瞪,我心也慌了:“怎,怎么了?” 他哎呀哎呀地叹息了好一会,方一脸戚戚然地说道:“这位姑娘的命可真是硬绝了啊!呃,让我说说看,姑娘你芳龄豆蔻,却桃花不顺,男女之事鲜有所成是吧?” “是是是!”我还没说话呢?敬惜就激动地抢答道。 “呃,还有……恕老朽直言,大凡有这种命相的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太顺,轻者多灾多病,重者克父母亲眷,有时候明明是一心好意,却往往使得旁人不解,到最后有可能是众叛亲离啊。” 他那一脸的皱纹堆到一起,说起这话还真就是叹惋到极致的摸样,就连我看了也觉得心里发毛:“那敢问大师,如何化解才好啊?” “嗯……”他沉吟许久,突然笑了笑:“不瞒姑娘,姑娘虽然命途多舛,却有一位天星降世可护姑娘周全,而此人,就是姑娘命定之眷侣啊。” 敬惜惊叫一声:“啊!大师是说,这位天星最近就会出现?” 他点点头,一脸深沉:“说不定,他的缘分已经和这位姑娘牵在一起了,也未可知,而二位只要悉心留意,便别有洞天啊。” 这老头说得好像还真像那么回事儿,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回家时候却越想越觉得准确,其实小时候就听别的大人说过,我妈以前身子一直不错,生了我一年就患病去世,没准就是我那个该死的命相给克的。 可他说的那个玄乎乎的天星,到底是谁呢? 我苦恼地用手指敲着桌子,却突然间碰上搁置一旁的那张入团申请表。 杂志社? 我心头一动,提笔就将申请表填了起来,唉!管它和天星有没有关系呢?反正还没有加入什么社团,一天也挺无聊的,就先进去看看再说。 “哥,从今天起你不用等我一起放学了。” 晚上,我敲门报道。 他半倚床头,连头都没抬:“为什么?” “我入了个社团,可能每天晚上都会有活动,所以……”所以你就尽情地去送韩小雅吧。 “什么社团?” “杂志社。” 我以为我哥是纯粹地关心他妹子到底是对什么开始感兴趣了呢?可当第二天我在社团办公室和他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我有一种崩溃到极致的感觉。 我把他拉进女厕,愤怒抗议:“哥,你说实话,我爸是不是给你布置什么监督我的任务了?要不你干什么天天跟偷窥狂似地跟踪我?” “偷窥?”他邪邪一笑,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视线停在我的胸前,啧啧两声:“你这身材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还用得着窥?呵,我用后脑勺看也知道没什么内容。” 他,他是不是有一进厕所,就变色.情的病啊? 可奇怪的是,上次他亲我我都没什么感觉,可这一次,他只是耍了两下嘴皮子,我就满心满身的不舒服,那感觉就像有一千条小虫虫从各个地方爬出来,咬得我一阵一阵地发麻。 但,我的精神是不会认输的,于是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寻思反正是我哥,碰一下能怎么的啊? 原谅我当时几乎停止运作的脑袋咔嚓一声就只闪出这么一个想法来,等我回过神来,他的手已经覆上了我胸前的小山包,而罪魁祸首却是我这一双欠抽的手爪子。 我愣了,但他比我更愣:“你,你,你……” “我,我,我……”我承认我是在硬撑:“我怎么了?现在你知道了吧?老娘还是有料的,你这双眼睛的视力还真就和后脑勺差不多。” 看来我哥是被我气坏了,那张俊容红得那叫一个彻底,可我不明白他那暖烘烘的大手,为什么还不拿回去? 正想着,我哥突然就这么爆发了,他连退两步才站稳,怒吼我的名字:“李嘉木!” “你叫那么大声干嘛?我能听见!” “你,你,你……”又是三声叫魂,我害怕他冲上来灭我,便双手叉腰把那小胸脯挺得鼓鼓的。 果然,这一招极其有用,我哥迫势不敢靠近,他只朝我走了一步就停了下来,然后伸出一指狂指我的眉心。 我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可他酝酿了半天,就只说了一句话――“李嘉木,你要是敢这么对别的男生,你就废了!” 他逃荒一样逃离女厕,而我也好不到哪去,厕所冰凉的墙壁靠起来不是那么舒服,可我却连独立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整个社团大楼,都那么安静,安静到就只剩下我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并且持续加快,飙高不止。 我看着镜子里同样脸红的自己,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我那叫作恋兄情结的病症怎么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看来,我不得不有所行动了。 ------------ 035 终于见到了陈兴中 没想到,我刚刚下定决心主动出击,陈兴中就直接蹦到了我跟前,他闯进女厕,一脸警戒地喝道:“出什么事了?刚才是谁尖叫,是你吗?你没事吧?” 我微怔了下,方想起来刚才和肖尘擦枪走火难免嘶吼了几声,而面前这人,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校服,眉眼说不上好看,倒也算清秀的类型,只是一个大大的黑色镜框挡住了些许光彩。 我瞄了眼他胸前的校签,无声无息地暗抽一口气。 原来这就是陈兴中。 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一棵树代替他的相片,害得我以为本人会有多难看呢。 还好还好,要不是我闲着无聊随手把报名表给填了,没准就真的错过一睹本人风采的机会了。 我个人觉得,我俩这也算是种缘分,毕竟社团大楼这么大,人又不算少,为啥偏偏就和他遇见了,而且场所还这么极品。 这不得不让我想到了算命先生的天星论,不禁对这个陈兴中产生了点好奇心,但就只是这一点点,还让我哥给抓住了,当天晚上,他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闯进我房里,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那伸向手机的爪子。 “你想干什么?该不会是在跟那个什么中的发短信吧?” 什么什么中,人家好歹是杂志社的副社长吧!还是我们的学长呢?怎么用词那么随便。 “你瞪我干什么?手机拿来我看看。” “凭什么?”我把手机藏到背后:“你没有权利检查我手机,你这是侵犯个人隐私权。” “我是你哥,在我面前没有隐私权这一说。” 是哥哥就了不起了啊?不就大我几个月嘛! 我在床上一滚,躲过他的魔爪,刚想翻身下床直接逃出房间,就被他一个猛扑直接按回床上。 呃,好重啊…… 他死死压着我让我动不了身子,然后利用长臂优势试图一举夺过手机,但我李嘉木也不是好惹的,论打架,我可要比他有经验多了,于是情急之下,我果断地将手机扔到床的另一边,并随时准备和他拼速度。 我哥扑了个空,半腾起来的上半身摔下去,重重压在我那瘦小的身躯上,妈呀,我要断气了…… 痛苦闭眼忍受之时,一小团柔软的感觉突然袭上我的嘴唇,我就是再笨也知道那是什么啊!但我没想到我哥比我反应还要大,他像个僵尸一样挺在原处,眼睛瞪得有如铜铃。 我轻轻地把他的脸从我的脸上推开一点,担心地问:“哥你怎么了?一动不动的,还不呼吸,你想憋死啊?” 他这才动动眼球,一脸不可置信地摸摸自己的嘴唇:“嘉木我……” 他那愧疚、不安、慌张的眼神盯得我浑身难受,于是我随性地擦擦自己的嘴,还特有爱地给他也擦了擦,道:“哥没事,我不嫌弃你,小时候我换牙时候你还给我吃你嚼碎的花生呢?那么恶心的东西我都忍了,这点挑战,更不在话下。” 和他呆久了,毒舌也变得自然而然,很明显他因为我言语上的刺激回了点神,我眼瞧着他目光一变,有向手机那边移动的趋势,就赶紧抓住机会先发制人,先他一步重新夺过手机。 眼见着他又要扑过来,我灵机一动,先把嘴巴送了过去,他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倒特干脆地摔到了地上。 这腿脚刚好,不会又把脑袋摔坏了吧? “哥你没事吧?” 我抛开手机,捧住他的脸拍了两下,他这才睁开眼睛慢慢恢复了焦距,但很快,就变成了我看不透的一种情绪。 他支起身子,像个捕猎的野狼一样逼近我,我一退再退直至背靠墙壁,然后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他兽性一笑:“你不是会用嘴唇攻击人的吗?怎么藏起来了?” 我摇摇头,看着他逐渐放大的面孔心里一寸一寸地慌张,这,这是怎么了呢?他怎么突然间就变了个人似的? 可就在这时,他停了下来。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我难以解释当下那复杂而奇妙的心情。 而后,是他很有磁性的声音:“嘉木,你是不是忘了件事情?” “……呃嗯?” “我除了是你哥,还是个……”他趴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两个字,可当时我的心太过混乱,竟然只觉得一阵耳鸣,然后就这么错过了似乎很重要的两个字。 “嘉木,从今天开始记住,我不仅仅是你哥,好不好?” 他将我的头发别在耳后,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啊!就连关门时也不忘留给我一个黏黏糊糊的眼神,我疑惑地眨眨眼,他到底说了什么?怎么看起来这么得意呢? 手机震动的声音把我拉出思绪,橙色的屏幕上,陈兴中这三个字特别明显,他说:“月末出刊,缺两片短篇小说,你写吧。” 我写? 小说? 开什么国际玩笑! 就我这语文不过六的成绩,还能写小说? 我震惊了,于是激动地找了各种理由拒绝他,但他发回来的短信上只有四个字――我相信你。 这难道不是什么电影情节吗?怎么我会感觉这么熟悉呢? 我将这四个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心里暖烘烘的,如果李嘉木要写作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一定会用尽全力嘲笑我的,而他,却说相信我,这让我如何不激动呢? 这晚,我就抱着手机甜甜地睡了,梦里面有个神仙从天而降,一身白衣如雪,衣裾飘飘气质非凡,他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轻声地说了什么。 我觉得这个人一定是陈兴中。虽然我没有看清他的脸。 ------------ 036 精简版肖尘恋爱史 恶名在外,和名声在外一样,都让人身不由己。 李嘉木进社团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学校,据说其他社团的人都在等着杂志社闹出点新闻。 作为高三应届考生的女社长大人一般不在办公室里,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陈兴中这个副社长管,手底下除我之外的四个乖乖女实在不堪外界这么个注视法,心情极其不佳。虽然有我哥这么个美男在办公室里做活体雕塑,也丝毫不能改善社内低沉的氛围。 尤其是,他每日只知道盯着我看,对一干搭讪视若无睹充耳不闻,而且脸色阴沉,满目杀气。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愤怒什么?也懒得去了解他心中的愤怒,因为手里面握着的这根笔,实在写不出东西,而陈兴中已经一连数日催我交稿了,我心里急得要命,什么恋兄情结什么主动出击都顾不上了。 “副社长……”我悄悄地把椅子挪到陈兴中跟前,直接忽视桌子对面和我一起横挪的肖尘:“要不我们在校内征稿吧!这小说我实在写不出来。” 陈兴中特别淡定地抬起头,推了下黑色镜框:“回想下你的恋爱经历,用最简单的方式写出来。” 恋爱经历?和霍林的应该不算吧…… 我窘迫地摇摇头:“我还没真正交过男朋友呢。” “哦是吗?”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扭头看了眼我哥,道:“这还不简单?把男主角写成你哥这样,再把你哥的恋爱经历如实写上,保准受欢迎。这样,我再给你三天时间,好吗?” 他起身,丝毫没给我否定的机会,就离开了社团,霎时间其余的那几位姑娘也跟着出了门,速度快得就跟阴魂一样。 并不大的办公室里剩我和我哥大眼瞪小眼,脑袋里面陈兴中的话回响了遍,我瞅着他的脸立刻就想起了“韩小雅”这三个字,心情顿时一落千丈。 我低下头,只盯着笔尖:“说吧!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谁啊?” “还能是谁?你生命里的女主角呗。”我举目而视,怒气隐隐,我是真的不喜欢韩小雅,可还得把她写成我故事的主角,这已经够惨的了,他还给我装傻充愣! “哦——”我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突然间就笑得春光灿烂:“那你问吧!我都告诉你。” 笑笑笑,笑成这样还说你和她没关系? 我忿然提笔:“在哪认识的?” “路边树下。”呿,地点还挺浪漫的。 “你们俩谁先说的话?” “她。”哼,想来也是姑娘和他搭讪。 “那你们是怎么好上的?” “她把我带回家去了,时间一久,我就发现自己不能从她身上别开目光了。”美人就是美人,就连我哥都不能抵抗。 我撇撇嘴,突然就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情,一抬头却见我哥直直地盯着我,眼里尽是捉摸不定的意味。 这眼神好奇怪啊?倒好像我才是他说的那个人似的。 心弦乱拨一阵,我下意识地握紧笔,回过神时指甲已经在手心印出几个小月牙,呼,我这是怎么了?他说的明明是韩小雅,怎么会是我呢? 我到底在胡乱想些什么啊?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啊?”我吓了一跳,忙摆手道:“暂时没有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快点回家吧。” 匆匆起身欲走,我哥突然间站起来,长臂一伸隔着桌子就拉住了我的胳膊,我被力道拉得转过身子,险些贴上他靠过来的面孔。 我一把按住桌子,就在咫尺的地方刹住车。 怨念刚起,还未出口,我的思绪就被他眼里黑黝黝的一片光芒给吸了进去,是静默却藏着欲念,是温柔却掩着狂暴,是幽然却有些混沌,是深邃却如同海一样广阔。 我第一次看见我哥用这种眼神看我,当下心湖如砸进一个巨大的石头,迸发出一个无声却激烈的巨浪。 “哥……怎,怎么了?” 他握住我胳膊的手紧了紧,声音沙沙的:“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故事?他和韩小雅? 心中浪潮在岸边冷冷一拍,霎时凉了半颗心脏:“不需要了,我现在不想听。” “不,你必须得听。”我感觉到他很紧张,但我实在不懂他为什么非要这样,我挣不过他,也不愿意多听,就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他见我停下,竟松了口气。 手指修长,帮我理好发丝的动作那么温柔,温柔得都不像他了。 “还记得那天我说的话吗?”他笑了笑,说:“嘉木,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笨,有些事一定要说得这么清楚才行吗?” 一张嘴又是损我,我报复道:“你说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其实还记得大部分的,只是少了两个字而已,正好,趁今天可以一探究竟了。 他不知是气是笑地走到我跟前,竟轻轻地拥住了我:“嘉木……” 正说着,办公室大门突然开了,敬惜站在门口,带笑的表情突然僵住了:“呃呵呵……嘉木,肖尘,咱们一起走吧。” 回家路上,敬辰和肖尘在前面一边走一边闲聊,我拉过敬惜嘀咕道:“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自从从办公室出来,神情就怪怪的呢?” 她也是一脸狐疑:“先别说这个,我问你,你和陈兴中的进度怎么样了?” 我有点心虚:“没什么进度啊!你是不知道,他这个人好是好就是有点不太好接近,我总不能饿虎扑食吧?” “嘉木,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要打退堂鼓吧?不好接近什么时候也成了你人生里的阻碍了?饿虎扑食这事儿难道你干的还少了?” 敬惜压低声音:“这些都是借口,除非你不想治好你那个恋兄情结了?” “那怎么可能?” 我有点激动,忙解释道:“你是不了解现在的状况,陈兴中他要我写两篇小说出来填校刊的漏子,这么重要的任务,我要是能完成,肯定能让他刮目相看,他和我不一样,不能用混混的方式接近。” “呼——”敬惜放心地喘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俩那个什么了呢……” “哪个什么了啊?” 她解除警戒,恢复到正常的闲聊模式:“蓝色生死恋你没看过吗?也不知道我这个脑袋是怎么了?刚才看见你和肖尘在办公室里的一幕,突然间就想起这个故事来了,看来我最近言情小说看太多,可得休息休息了……” ------------ 037 和我哥那些个回忆 很少看电视剧的我上网一查,才知道蓝色生死恋讲的是个丫头和他哥的爱情故事,我看着简介撇撇嘴巴,笑得干巴巴的,本来是哥的人怎么能成为恋人呢? 哥就是哥,就是最亲最近,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表现自己缺点,也可以随着心情发疯发癫,丝毫不顾形象大笑大叫,还可以共用一张床同吃一碗饭的人啊。 而恋人,却是那个让女孩子想要接近却又羞怯,不断地了解却永远存在些许神秘的人,在他面前,女孩总会守住自己小小的矜持。 这两个身份,是这么的不同,不同到根本不需要思考和对比,要不然,和肖尘一同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我,怎么会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呿,敬惜那颗小脑袋瓜到底在想什么啊?真是…… 毫不犹豫地点上网页右上角的小叉叉,我猫回房间,继续构思我的小说。 “这还不简单?把男主角写成你哥这样,再把你哥的恋爱经历如实写上,保准受欢迎。这样,我再给你三天时间,好吗?” 陈兴中的话心头一过,我咬咬牙,终于提笔写了一个关于我哥和韩小雅相遇相知然后相恋的故事,夕阳红光斜斜地照进窗户,我看了看外面,记忆中的某个场景突然浮现脑海。 那还是上初二的时候,我瞒着我爸和康祈谈恋爱,那天晚上我和他在学校门口的小吃店呆了很久,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回来。 当时我哥就靠着门前不远处的梧桐树站着,斜阳如血,将他周身镀上一层红色的光芒,我和康祈正往这边走着,他抬起头一看见我就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红光从他背后照过来,连他的头发都是酒红色的。 我一时竟有些呆了。 而他却一把将我的手从康祈的手里拉过,二话不说就往回走,我颠颠地迈着小步勉强跟上他那双大长腿,累得我气喘吁吁,却忘了和他说一声能不能慢点走。 后来康祈和我抗议时候我才想起来,那天晚上,我竟然连头都没有回过一次,更没有和他说声再见。 呵,我那么喜欢的男生,我居然就这么把他忘了。 现在想起这个片段,我竟然冷不丁地记起了那时的心情,肖尘一言不发地拉着我的手只顾往前走,我巴巴地看着他的侧脸,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怕的,心脏就像不受控制了一样,咕咚咕咚地跳个不停。 “咚咚咚。” 敲门声将思绪拉回,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写了满满一大篇,而故事女主角的名字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换成了“李嘉木”。 这,这怎么回事? 我心里莫名一惊,眼看着门由人从外推开,赶紧把东西塞进抽屉。 我哥走过来:“你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什么?什么啊?”怎么就见不得人了呢? “别装傻,见得了人的东西你藏什么啊?”是啊!我藏什么啊? “……哦,我写那个小说呢?这不是还没写完嘛。” 我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还不好意思呢?反正写的也不是你自己,紧张什么啊?” 他说得我莫名心弦一绷,心慌得真像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忙岔开话题:“哥,你到底有什么事?你这样耽误我创作,知道吗?” “好好好,我长话短说。”他一脸无奈,指了指桌上的日历说:“还有一个多礼拜就是圣诞节了,你记着点把那天时间空出来,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啊?” 他扬手毫不客气地拍了下我的脑袋:“问那么多干什么?先把小说写好吧!出刊日都快到了,整个杂志社都是在等你呢啊。” 哼,知道了! 我对着他的背影撅撅嘴,又把那张纸拿了出来,它被我情急之下胡乱塞进抽屉,弄得皱皱巴巴的,我一边抚平一边纳闷,真是的,我藏它干什么啊? 不就是借鉴借鉴回忆好发挥吗?有句话说的好,艺术源于生活。 就算再有名的作家都是这样的,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把别扭的心情捋顺了之后,我橡匹脱缰的野马一样,在回忆里不断驰骋,而奇怪的是,我想起的每一个情节都和肖太狼有关系。 路边的小吃摊,夏天的梧桐树,跌跌撞撞的溜冰场,雷雨夜里同睡的一张床,被我爸打时一起逃跑的小路…… 还有,刚开学时他亲我时的女厕所,办公室里看着我时难以捉摸的神情,还有那天晚上,他摸着我的头发轻轻说:“嘉木,从今天开始记住,我不仅仅是你哥,好不好?” 不仅仅是我哥,那是什么? 我猛地回过神,一下子站起来。 椅子和地板摩擦出巨大的一声,震得我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手里握着的笔像着了火一样烫得我急忙扔了出去。 天啊!我到底是怎么了?不就是写小说吗? 艺术源于生活,艺术源于生活,艺术源于生活…… 我像念经一样念叨了好多遍,才让自己的心稳当下来。 可当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我亲手写下的故事,听着自己一声一声平稳而有规律的心跳声时,又有些恍然,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 “嗯,写得真不错。” 陈兴中看罢,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神都是发着光的:“没想到啊嘉木,人家都说收下你是我们社招麻烦了,现在看来哪是麻烦,明明是招才女了嘛。” 哎呦,哪有那么夸张。 我被称赞得如置身一片云里:“可是我实在是写不出来另一篇了,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校刊内容我说了算,一篇就一篇吧!你啊好好休息,等下期的时候再出力啊。” 他兴奋地抱抱我,就跑出门去,其他几个女生估计也没见过副社长这副兴奋的摸样,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好一会,一人问:“李嘉木,你到底写什么了?” 看她一脸不服的摸样,我得意地笑笑:“想知道啊?想知道的话就赶快跟副社长去啊。”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四个人气呼呼地出了门,我挺直小腰板目送她们离开,一回头却见我哥同样狐疑地看着我:“嘉木,你到底写的什么?” 我一时语塞:“……你什么时候好奇心那么重了?” “废话,你写的不是我吗?” “谁写你了?!”我大叫一声:“有……有没有文化?那叫原型好吗?你只是个原型,只是个参考,懂吗?” ------------ 038 肖尘他不是你亲哥 十二月的校刊就这样发行了,署着李嘉木名字的短篇小说就这样呈现在所有南城高中学生的眼前,当然,也包括我哥。 尽管之前我一直宽慰自己那些小情节经过我的修改一定不会被他看出端倪,可当敬惜手拿杂志,用那无比疑惑的目光看着我的时候,我突然就对自己没了信心。 “怎,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敬惜步步逼近,怀疑在眼中越来越明显,看得我心肝直颤抖,正打算死磕到底绝不认账时,她开口了,可说的和我担心的一点都没关系。 “嘉木,你确定这是你写的?” 我呆滞地点点头,她突然拥上来,对着我的脸就亲了一口:“哇嘉木,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啊!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担心你嘛?我寻思就你那动不动就短路的脑袋能写明白故事吗?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不仅写出来了,还写得这么好!” “那这男主后来怎么了?你还往下写的吧!先透露透露呗。” 她兴奋得都快眼冒激光了,我见她对故事这么满意,心中自然无比欢喜,可当下更多的,是对她没有发现任何不对而感到庆幸。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可我就是害怕,害怕敬惜那张小嘴再冒出什么“蓝色生死恋”“哥哥和妹妹”这样的字眼,就算只是想想,也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不好受。 “对了,大作家,后天就是圣诞节了,有什么特别的打算没?”敬惜抱着杂志仍不肯撒手,神秘兮兮地问我。 “特别的打算指的是哪一类的啊?” 她恨铁不成钢刚地指了指杂志上主编陈兴中的名字:“还能是哪一类?趁着你正出风头,不一举拿下还等什么呢?” “啊?这就拿下了啊?”她一提这事,好像某个被丢在脑海里的东西又被提溜出来了一样,把我吓了一跳。 “你这么惊讶干什么?”她皱皱眉:“李嘉木,别说你把这事儿给忘了啊。还是,你对陈兴中不怎么满意啊?人家哪不好了,你刚见到他的时候不还说感觉很不错的吗?难道……” 我被她精亮的目光看得心慌:“难道什么?” “难道……你哥……” 我哥!?果然还是怀疑的! 我手指一紧,忙道:“这事儿和我哥一点关系都没有,圣诞节我都打算好了,啥都不干,就约陈兴中出去把话一说,然后水到渠成,齐活儿!” 敬惜噗嗤乐了:“怎么跟发毒誓似的?看来决心很强烈嘛。我刚才看你脸色不对,还以为你哥又拿这事儿难为你了呢?不过就算这样,你也别太埋怨他,他是你哥嘛,我们还只是学生,他肯定担心你了。” 是吗?他是担心我吗?他只是担心我吗? 突然间,我有点好奇。 没想到,李嘉木的小说就这么在校内小小地火了一把,不过我估计其中原因,主要还是大家对我的印象实在不好,用不学无术来形容是一点也不过分,所以冷不防来了个反差,让人惊讶也是难免的。 可杨三姐却坚持说我有写作天分,给我找了一堆论坛、网站、杂志的比赛,要我有时间写两篇去参加,我爸就站在旁边,一句话也没说,可我还是从他眼里寻到了一点点骄傲的意味,霎时间我差点哭出来。 那可是我爸李赫天哎! 居然还会有为李嘉木感到骄傲的一天,给我刺激得一个晚上都在做有关比赛得奖的梦,一大早上我是笑醒的,正好一条短信来了,一下子把我打回现实。 “晚上哪见?” 来信人是陈兴中。 我懵了,我什么时候约他见面了啊? 日历上那一个大大的25映入眼帘,我的脑袋灵光一现,忽地想起一个人来,而就在这时,这个人打来了电话。 我匆忙接起:“喂敬惜,你是不是和陈兴中说什么了啊?” 敬惜笑得那叫一个欢畅:“不用太过感谢我,明天请我喝奶茶就行,嘻嘻,不和你多聊了,圣诞节玩得快乐哦。” 最后那几个字里邪恶的意味不胜言表,我打了个激灵,门突然开了,我哥探进脑袋。 “呦,我们家小猪醒得还挺早,不是饿醒的吧?行了,饭在桌子上,一会起来自己热了吃,我出去趟,估计就不回来了,到时候给你电话,你出门就行了。” 对了,之前我哥就跟我说过的,说是圣诞这天要带我去个地方的。 糟了,这不是和陈兴中的事儿撞上了吗?我突然间慌得要命,该怎么办?要不要和我哥坦白啊? 和霍林的误会刚过两个月,又和另一个男生不清不楚的,他要是知道肯定又会生气吧? 我一边担心这个,可另一边又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毛病,如果我要是害怕这么多当初又何必大费周章地进杂志社接近陈兴中,我想要的不就是摆脱我哥的束缚谈一场恋爱吗? 这有错吗? 可如果没错,我又慌个什么? 不行不行,我得找个人帮我,我这个木头脑袋实在是搞不清了,我需要个明白人。 “你是说,为了治好你的恋兄情结,你是有意进杂志社和陈兴中见面的?”我坐在小区花园的秋千上,对着敬辰点点头。 他靠在柱子上,无奈地笑笑:“看来我得找敬惜谈谈了,可别让她掺和上你这危险丫头的危险事件。” “敬辰!”我不乐意了:“怎么连你也这样?我现在除了敬惜和你没有别人可帮忙了,你们可不能不管我啊。” 他在我旁边的秋千上坐下,笑得特美好:“我的傻嘉木啊!自己的事要自己拿主意,怎么能敬惜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呢?” 他的意思是不该信?我眨眨眼:“你是说敬惜的法子根本不管用,谈恋爱什么的治不好那个恋兄情结?” 敬辰摇摇头:“这个我可不敢保证,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一是关于陈兴中这个人你到底了解多少?而你又喜不喜欢呢?” 我思忖片刻,这才觉得进社都有段时间了,倒还真的没和他说过太多话,这么看来敬惜的话确实没错,我行动的进**的太慢了,慢得和我那急躁躁的性格一点也不相符。 见我摇头,敬辰接着说:“好吧!姑且算作你还没有想清楚到底喜不喜欢他,可你有没有想过,一场恋爱的开始势必是要建立在喜欢对方的基础上,如果你自己都不明不白的,就去接近人家,万一对方真的动了心,到时候你才想明白其实自己要的并不是他,这样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了吗?” 好吧!我确实没有考虑过陈兴中的感受,也没试过站在对方的立场上看这件事,敬辰说得我有点惭愧,只好默默地点点头。 “再说恋爱这种事,不是任何一个人想开始就能马上开始的,尤其是嘉木你并不是一般的女孩儿,你有时候像个满是刺的小刺猬,有时又像个柔软脆弱,还有一点笨的小绵羊,你需要个懂你的人同时接受你的刺和柔软,可不能随便找个人就喜欢,好吗?” 他握住我的手,霎时间我感觉他比我哥还像我哥,每次在他面前,我都躁不起来,只得听话地点点头:“那我今天就去和陈兴中说清楚。” 敬辰欣慰地摸摸我的头,又沉默了好一阵:“可是嘉木啊!我想问你,为什么肖尘他,不行呢?” “嗯?” “我是问你,既然你都承认自己有恋兄情结,就说明对他的感觉超过了普通哥哥的感觉,可为什么就从来没想过和他在一起呢?” “和肖尘在一起?”我又惊又无语:“你说什么呢?他可是我哥啊。” 我以为敬辰在开玩笑,可他的表情明明比方才还要认真许多:“嘉木啊!别忘了,肖尘他并不是你亲哥。” ------------ 039 月黑风高的校操场 肖尘并不是我亲哥。 这件事别说我了,整个南城高中还有那个叫什么玉容小生的,都知道这件事。 但从来没有人就因为他姓肖我姓李就怀疑过我俩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我想最根本的理由,就是因为李嘉木本人压根就没把他当别人,肖尘他就是我哥,跟姓什么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现在,突然有个人明白白地告诉我他不是我亲哥,倒真像个闪电咔嚓一声劈进我平静的心湖,电得我整个人都懵了。 偏偏肖尘好死不死就在前几天说出那么奇怪的话,说什么让我记住他并不仅仅是我哥而已,简直莫名其妙,不是我哥那还能是什么啊?那天晚上我没听见的两个字到底是什么啊? 都怪这两个非得在关键时候发出噪音的耳朵,害得我满心乱糟糟的,理都理不顺。 唉!本来是想让敬辰开导开导我的,没想到陈兴中的事儿刚弄明白,又把肖尘给牵扯出来了,谁知道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和敬辰和着伙地让我犯迷糊。 正囧着,脑海中一道亮光闪过,我突然想起我哥那本红色日记本来,正好现在我哥和我爸都不在家,不就是个难得的机会吗? 想罢,我溜溜地进入肖尘的房间,轻手轻脚地翻找起来。 桌上,没有,抽屉里,没有,柜子里没有窗台上没有书架上没有哪都没有…… 我怒了,死肖尘,就那么宝贵你那个日记本吗?还是你那颗过分聪明的脑袋瓜早就预料到我会偷看? 越是藏,就越是说明有问题,我咬咬牙,继续在屋里扑腾,正翻到他叠好的“地铺”时,枕头下露出的一支笔引起了我的注意。 笔?是用来写日记的吗? 我心弦一动,匆忙把被褥和枕头都掀开,果然,一个红色笔记本掉了出来,正是那天我看见的那一本。 找到了! 我捧起本子,用手指摩挲着磨砂的封面,心底一颤一颤的,紧张得几乎不能呼吸——肖尘所有的秘密就在这里面,只要我轻轻这么一打开,就全都能知道…… 喜悦与慌乱持续飙高之时,一个小小的密码锁落入眼中,我掰了掰封面,只听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嚓碎了一样,嘴角的笑容就这么定格了。 奶奶的,居然是个密码本! 肖尘,你丫也太贼了! 密码密码…… 肖尘生日?爸生日?我生日?都不是…… 啊啊啊!到底是什么? 我试了一大通,只感觉头越来越大,这时一个天籁般的救赎之声从天而降——“3792。” 三,七,九,二…… 锁头咔嘣一下,竟然开了,我咧嘴一笑,却突然感觉到一股阴风从身后逼近,不对,刚……刚才的声音是谁的?该不会是我哥吧? “嗨,哥,你回来了啊?” 日记本被猛地抽走,他冲我一笑,埋头对着密码锁一阵摆弄,复又抬头笑道:“好心告诉你一声,刚才的密码因为你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下回试的时候不要再用了哦。” 我冷汗直冒:“呃呵呵,谢谢哥的好心提醒,妹子谨记心中……呃对了,哥你早上不是说不回来了到时候直接给我打电话的吗?” “回来取个东西而已,没想到会碰上这么让人震撼的一幕,嘉木,越来越厉害了啊!知道背着我下手了?” “哪能啊哥?我是偶然间拿到这个本子,一看,哎,居然有密码,一时好奇就摆弄一小会,就被你误会了。呃,现在误会解除了,我也可以回房了,哥,你该取什么就取什么?我先告退了啊。” 肖尘奸佞一笑,大咧咧地把本子就这样放在桌子正中央,一副“凭你的智商绝对打不开这个本子,你尽管来试”的表情。 我心里那个气愤,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忍得一时痛,先行离房。 临走前,我回头偷偷看了两眼,见他从小柜子里掏出一个小熊摸样的便当盒出来,我还记得这个便当盒,就是数月前被肖尘带回家的,韩小雅的那一个。 我趴在窗台往下看,眼瞧着站在道边的小仙女迎上我哥,随后两个人一起慢慢走远,最后离开了我的视线。 呼,胃痛…… 看来我是真的不喜欢韩小雅这个人,就连身上的器官都有不良反应了。 胃痛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下午,天空突然下起雪来,我坐在窗台上靠着玻璃呆看雪景,敬辰的话就在耳侧回荡—— 肖尘他并不是你亲哥。 言下之意时,你可以不用顾忌那么多,也可以不要治好恋兄情结,甚至,你可以真正地喜欢他。 喜欢他? 怎么可能,他是我哥啊。 想来想去,思维就在这个圈子里转来转去,眼看着阳光渐渐暗下来,我无奈地叹口气,终于把短信发了出去。 “副社长,半小时后学校操场见吧。” 回信很快就来了:“好的。” 我整理好思绪,就匆匆出了门,走到半路恍然觉得雪越下越大,渐渐跟片汤儿有的一拼了,天空也变了颜色,阴沉沉的一片。 好在,他已经到了,偌大的操场上留下他一排脚印,我跟上去,有点尴尬地和他打招呼。 他顶着黑框眼镜,那张也算清秀的脸依旧跟石版画似的无甚表情:“你找我有事?” 他这么一问我倒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呃……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就是同事一场,好不容易过一把圣诞,好歹见个面亲自问候一声,呵,问候……” “……” 果然,这么干掰是掰不通的,我认栽了:“还是跟你说实话吧!其实……其实这是个误会,我现在不是缺一男友嘛,敬惜看你还不错就想撮合咱俩,所以就把你给叫出来了。” 见他不说话,我忙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是绝对没有那个意思的,以后也绝对不会有其他想法,杂志社我也会好好干下去,我们就当这事儿没发生,好不好呀?” 陈兴中听了这话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他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最后却只是点点头,道:“嗯,知道了。” 他说罢这话,我俩就相对无言地围着操场走了一大圈,雪积得越来越厚,再到校门口时已到脚踝了。 我一个没踩稳,险些滑倒,陈兴中忙揽住我,平淡的神色里染上一丝紧张。 “呦,这不是两个月前还缠着我们霍林不放一心麻雀变凤凰的李嘉木嘛?” 正维持着尴尬要死的姿势,一个女声幽幽地从昏暗里传出来,随后,五六个女生的面孔被灯照亮,为首的就是沉寂许久的南高一霸,孟茜。 她脸色不善地打量着我,道:“行啊!臭丫头,先是勾引霍林然后翻脸不认人不算,现在又勾搭上杂志社副社长了啊?” 虽然她们人多,可我也不能被她的气焰压倒:“别废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孟茜眼睛一瞪:“就是想替你爸妈管教管教你这个臭丫头。” ------------ 040 终于闹上了教务处 我说过,从没有打架是我主动挑的事。 这一次也不例外,但只要一动起手来,人就变得不由自己,死磕规矩最后只能等死,我不想死,就只能反抗。 月黑风高的这一晚,和孟茜的仗打得尤为激烈,本来想着虽然对方人多,但好歹我方有一员男将,应该能打个平手吧。 但我忘记了,陈兴中和我哥不一样,我哥是文武双全,而他是纯种的脑力劳动者,直到动手的前一秒,还试图和对方讲道理。 结果就是,我没怎么伤到,他却被那帮愤怒的女人打得很惨,不仅在肉体上,更是在精神上造成了深刻的创伤。 据说接连三日,他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也不和别人说话。 这话是陈兴中的妈妈说的,听得教务处主任连连皱眉,一脸心痛的摸样。 想想也是,原本是多么好的一个孩子,突然就连学也不能上了,就连我这铁一般的心肠都有些不忍,但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事儿最后竟然算在了我的头上。 教务处里,我一脸错愕地说道:“这是孟茜打的,不信你问陈兴中去。” 陈妈适时地哀嚎一声:“明知道我儿子现在不能见人也不能说话,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她这是专来拆我台的吗? 我一忍再忍:“不是啊阿姨,关键事实就是这样,俗话说的好啊!冤有头债有主,你把我收拾得再惨也不能给你儿子报仇啊。” “谁说的?照我看你就是我儿子最大的仇人!要不是你闲着就惹事,人家会来找你吗?要不是你加入杂志社接近我儿子,我儿子能被你连累吗?李嘉木,你问问整个南城高中所有学生的家长有不知道你的吗?跟你扯上关系就没好事,你这种混混趁早离开这里才好!” 真是能讲啊!讲得我还真就是哑口无言,嘴一憋住,愤怒的小因子就膨胀的厉害,我为了不把事情闹得更大忍得那叫一个辛苦,可拳头还是在潜意识下紧紧地握住了。 陈妈一见,当即惊叫一声:“不得了了,还敢打家长了?”她气冲冲地跑到主任跟前:“你们就是这么管学生的?南城高中还有没有规矩了?我不管,我儿子的事你们得负责任,那个孟茜和这个李嘉木都逃不了干系,该怎么处理,你们看着办吧!” 难怪陈兴中那么被动呢?敢情是被她压迫的。 我看着一脸难色的教务处主任,也为他捏了把汗,遇上泼的,还真是没办法解决,但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自己推了个一干二净:“还真不知道李老师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你放心,我这就把嘉木父亲找过来,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好不好?” “不好!” 我惊了,如果我爸知道我惹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什么都不问上来就打我的,这回不只打架,还连累了其他同学,以他那个暴脾气没准连场合都不挑,直接在教务处解决掉我。 不过我这一叫反而让陈妈抓到了把柄,她那发光的眼睛在告诉我,呵,原来是怕你爸啊!那正好,就让你爸来解决!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如果我一点尊严都没有的话,我绝对会当场跪下来求她,但这事儿分明是孟茜做的,她以多欺少打我我还没算账呢?这边还得给别人负责任,世界上哪有这种道理啊? 但是逃跑似乎已经晚了。 教务处的门咣当一声关上了,一阵恐怖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只听了两声就浑身发凉,连头都不敢回。 我还没说话,陈妈就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我无数次想插话,但怎奈这女人功力太深,趁着我嘴皮发麻一股脑都给说了出来。 主任也没有反驳她,我差点哭出来,主任你倒是说话啊!你这样沉默的意思就是同意哎。 我爸走到我跟前,整个人的影子都压在我身上,他的脸冰到了极致,寒气逼人,还没动手我就已经腿软了。 “你打架了吗?” 我掐了自己大腿一下,这才张开嘴:“……打……打了,可是那是因为……”因为什么还没有说出来,一道影子迅速在我跟前闪过。 啪的一声后,房间里顿时一片安静。 我歪着头,左半张脸火辣辣的疼,心里那叫一个委屈:“爸……这次,这次真的不是……” “你还敢狡辩?” 他皱着眉看我,眼神里的失望浓到极致:“你到底是不是我李赫天的女儿?我从不要求你让我这个做爸爸的骄傲,但你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惹事,一直都在给我丢脸!?” 我让他丢脸了吗?我真的这么差吗? 我只是不爱学习而已,我只是不愿意受欺负而已,难道这也错了吗? “爸,你相信我好不好?” “相信你?李嘉木,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相信你?我真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你这个女儿,你知道你妈吃了多少苦才生下你吗?你怎么对的起她,对得起我?” 主任在旁边愣了好一会,似乎也没想到我爸会这么激动,忙上来劝:“李老师,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没必要这么教训嘉木的。” “什么?我儿子都变成那样了还不严重?你会不会说话?” 陈妈冲上来对着我爸冷嘲热讽:“亏你还是个老师呢?自己女儿都教成这样,我劝你还是趁早辞职免得误人子弟。” 天啊!到底哪来的这么不讲理的女人? 我狠狠瞪她一眼:“这事儿和我爸有什么关系?” “哎你这个没教养的死丫头,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你说谁没教养呢?”最没教养的人是她吧! “说你呢怎么的?你这种孩子一看就是家长没教好,成天在外面野,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要是我是你妈,我不被你气死,也被你克死!” 她插着腰,那张嘴脸要多可恶有多可恶,我实在忍不了了:“你……” “闭嘴嘉木。”我爸低声说道。 我自然不服:“爸!” 他的脸色冷到极致,声音突然扬了起来:“我叫你闭嘴,听不懂吗!?” ------------ 041 我哥就跟天神一样 他怒气冲冲地看着我,就好像我就是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可是我是在替他不平啊!我可能确实不是个好孩子,可他那么刻苦那么努力地做老师,为了照顾学生都没有时间顾家,那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羞辱他呢? 我替他委屈,可他却不懂我的心,隐忍许久的眼泪被他这一吼再也坚持不住,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划过火辣辣的皮肤,更加的灼热。 “爸……哪怕一次也好,你信我一次也好啊……”其实好多好多话都在心里,可我却再也说不出来了,喉咙里酸涩感翻天覆地的,一边刺激着泪腺,一边堵着我的嗓子。 我爸依旧在看着我,我却已经泪眼朦胧,看不清他现在是有多么愤怒和失望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立刻从他眼前消失,不让他再心烦,也不让我这么难过,可我的腿已经麻掉了,连同整个后脊都麻掉了,动也动不了。 陈妈似乎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可传到我的耳朵里,就只剩一阵一阵的轰鸣声,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我给吞噬。 好可怕,我真的好害怕这种感觉,谁能带我离开? 正想着,教务处的门又开了,跟前的三个人同时往那面看去,我却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抓住了我。 我一抬头,但见我哥出现了,他先是担忧地看看我,然后站到了我跟前,声音冷静却坚定:“爸,你不能这样对待嘉木,她没有错。” 突然间,脑袋里那种轰隆隆的声音就消失了,我醒过神,但见我哥背着一只手,将我的手紧紧包裹在里面,我心头狠狠一动,眼泪突然就掉得更厉害了,可心里却生出一种力量,牢牢地支撑着我。 “她有没有错你说了算吗?你是谁啊?”陈妈鄙视地说道。 我哥仍然很平静,态度坚决:“我谁也不是,我只知道你无权羞辱她的人格。” 陈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气得牙齿打颤:“你们学校还想不想好了?怎么到处都是这种混混?不学无术,没成绩没水准,就只会拖别人的后腿,我劝你们趁早把这些毒瘤都挖出去,免得降了南城高中的格调。” 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人,每次张嘴都会让我有一种扑上去的冲动,我哥再了解我不过了,在我做出冲动的事之前,他已经用身体将我挡住,并更加用力地握了握的手。 不过她这回不仅是批评了我和我哥,还侮辱了学校,教导主任的脸色也变得不善:“我想您是误会了,这位肖尘同学可不是什么混混,他不仅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名,也是整个南城的佼佼者,自小就博览群书,举止得体,比某些大人还要成熟,是我们学校未来的希望。” 一番话将女人所说都驳了回去,还暗指她行为举止有失风范,我在心中一阵叫好,第一次觉得教导处主任原来这么帅气。 “李老师,主任,嘉木今天已经很累了,希望下次我们能够心平气和地谈这件事,还有,我以我的人格保证,嘉木她并不是个主动挑事的孩子,还请你们公平一些,不然,我真的会对这所学校失望的。” 我从没听过我哥和长辈说过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往常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三两句好话,该说说该笑笑,云淡风轻地解决好所有问题,而这一次。虽然他的语气依然无比恭敬,却丝毫不掩坚定和反抗之意。 他不是最喜欢被别人喜欢的吗? 怎么肯为了我,放弃集一身的宠爱呢? “李老师,主任,我们下次再谈吧!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和嘉木先走了。” 还没等二人答应,他已经转过来,然后对我轻轻一笑:“嘉木,我们走。” 阳光正好,将他的面孔照得熠熠生辉,站在他身后的人依旧是那三个人,可奇怪的是,我却一点都不害怕了。 我突然感觉好幸福,因为我哥总是这样安静地站在我身边,支撑起我那快要坍塌的世界。 他拉着我,大步迈去,脚步掷地有声,一下一下,重重地踏进我心里,当下的一刻,我突然感觉到心悸,心跳狂躁到似乎要在下一秒死去。 而肖尘,就是可以拯救我的天神。 我大脑一片空白地跟着他走出教务处,然后走到操场上,他让我坐到花坛边的石阶上,然后在我面前蹲下,眼里是一片望不到边的墨色。 他慢慢抬起手,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说:“嘉木别怕,那些人不讲理,我们也不能示弱,放心,谁也不能冤枉你,有我在,他们不敢。” 虽然我清楚我哥不过比我大了几个月,在学校面前他也和普通同学一样,没有更多可以反抗的力量,可我还是深切地相信他的话,只要有他在,没有人会欺负嘉木,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他的手指轻擦面颊,动作温柔到极致,我却像找到了一个可以安心的出口,眼泪流得更多了。 “嘉木……”肖尘折了折眉心,突然将我抱在怀里,声音微颤:“求你了嘉木,别哭了,我好心疼……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相信我,好不好?” 我信,现在全天下,我只信你一个人。 我靠在他胸前泪如雨下,他慢慢松开我,用双手捧起我的脸,他黑色的瞳孔里映着我的泪容,疼惜之色一层一层浸染他的眼底。 他一点一点靠过来,神色里多了一点复杂的情绪,我依旧流着泪,而呼吸却在他的靠近中变得微弱。 我紧张得停下了呼吸,心里如一团乱麻。 他在渐渐逼近我的防守线,我一时间也搞不清楚他到底只是想慰藉我,还是有别的隐匿的意味。 但我分明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些从没在意过的东西,这些东西太陌生了,陌生到我根本不知该怎么应对,所以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僵在那里,脑袋里只有一句话――他想做什么? 然而,就在我觉得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时,他突然微偏过头。唇落在我的面颊上,吻去了一颗眼泪。 前后不到十秒钟的事情,却在我心里上演了那么久,我狐疑地看着他,他醒过神,脸色很不自然:“我……我只是想安慰你,你明白的吧!嘉木?” ------------ 042 为肖太狼流的眼泪 “我只是想安慰你,你明白的吧!嘉木?” 整整一天,我的脑袋里都只盘旋着肖尘的这一句话,每想一遍,心里就惴惴的难受。讲台上,各科老师轮番上阵滔滔不绝,我却只看得见他们的嘴在动,而声音却绕开我在教室里回荡着。 沈小胖在身后戳戳我:“嘉木,你还好吧?” 敬惜也担忧地拉住我:“听说这回事情闹得挺大的,刚才下课我看见孟茜和她爸妈也进了教务处,看来陈兴中那个奇葩的老妈还没离校呢?不过说到底这事主要还是孟茜惹出来的,你也是受害者,别太担心了。 小胖接茬:“对啊嘉木,再说不是还有你爸在呢嘛,让他跟学校求求情,一定能摆平。” 为了我和别人求情?那还是李赫天了吗? 我眼睛一红,笑得苦涩无比:“是啊!有我爸在,肯定没事。” 可实际上是,也许还没等学校的惩戒出来,我就已经死在我爸手上了,经验告诉我,等回到家后,势必是一场腥风血雨,而我,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但奇怪的是,我虽然害怕,却没像从前那样识时务地溜之大吉。 放学后,我背起书包就跟着我哥回了家,路上,他一直拉着我的手,我偶尔侧着头看他,依旧是夕阳时候,依旧是红光斜照,依旧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和坚定的神色,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从前,话就这样溜出嘴边:“哥,你知道吗?” 他依旧看着前方:“什么?” “其实杂志社上的那篇小说,我写的人是你。” “不是陈兴中让你这么写的吗?我知道。” 不,我写的是你肖尘和我李嘉木的回忆,和韩小雅半个毛线球的关系都没有。 我顿了顿,刚想说话突然间又想起那句“只是安慰你”来,于是那些话又被我咽了下去。 低头的功夫,我哥突然给了我个爆栗,我怒然仰目,却见他一脸正色:“嘉木,别东想西想的了,我知道你怕什么?等一会爸回来了,你就躲在房里别出来,我在外面拦着他。” “拦着他?”他可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李赫天哎,一个小小的肖尘能耐他何?我摇摇头:“还是算了,挨打就挨打呗,反正都被打惯了。” “怎么,你不相信我?”我哥猛地拉住我:“你等着看吧!今天我说什么也不让他动你一根汗毛。” 完了,我竟然把我哥挑拨得开始对抗我爸了,这要是让爸知道,先死的人一定是我。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在房间里呆了两个多小时后,外面铁门突然重重地阖上了,一听就是我爸,我自动地从坐在床上的姿势转为跪着,镜子里的女孩脸色白得吓人。 肖尘也还算是守信用,门外传来他的声音:“爸,这事儿不怪嘉木,我知道您生气,但您先冷静一下好不好?” “你让我怎么冷静?嘉木从小就淘气你不知道吗?初中后更是成了彻头彻尾的女混混,再这么放纵下去肯定会惹出大麻烦,我既然是她爸,就得为她负责,在她杀人放火之前我就算把她打死,也得让她改过来!” 打死?我心里一哆嗦,虎毒还不食子呢?他这也太狠了吧。 “爸,嘉木不是什么女混混,你不能这么说她。”我哥的声音有点变了。 “不是混混是什么?逃学、打架、考试作弊、欺负同学,我当了这么多年老师还不清楚她是什么毛病?我要是不对她狠,就休想让她变好!你别挡着我,我这就拿家伙教训她!” “爸!爸!你不能这样!爸……” 门外传来一阵混乱的声音,扰得我坐立难安,该怎么办?就这么躲着吗?可我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正想着,房门“砰”地一声就开了,我吓得猛一抬头,正好瞧见我爸把我哥推到一旁,手举藤条直奔我而来。 我被吓呆了,盯着他手里的东西胸口像被什么电着了似的,心里绝望的洞越来越大,完了,我爸是真的生气了,每一次他拿出藤条来,都是愤怒到了极限,现在别说是我哥,就算是观世音菩萨地藏菩萨各种菩萨的劝他都是听不进去的! “爸!” 突然间,我哥就从旁边冲了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下子抱在了怀里。 藤条抽打肉皮的声音将我拉回神,一抬头就见我哥皱了皱眉,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这个五好学生哪里受过这份待遇啊?我心里一疼,忙用力地推他:“哥……你走开,我不要你替我挨打,这个疼你受不了的,你快走啊!” 他没有说话,幽深的眼神静静地看着我,手下死死拉住我的胳膊就是不肯动弹分毫。 第一次见到儿子忤逆自己的意思,我爸更愤怒了:“你以为你这样护着她就是对她好吗?今天你尽管护着她,我照打不误!” 疯了,疯了,我爸疯了…… 他居然要打肖尘! 只听鞭打声一声接着一声地响起,肖尘的身子随之一震又一震,没五下他的脸色已成白色,豆大的汗珠掉下来,滴在我的皮肤上。 我急了:“肖尘!你走开!我不需要你替我挨打!” 他已经被打得说不出话来,只顾用手紧紧扣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到我没有任何拒绝的能力。 霎时间我惊慌起来,完全是用恳求的语气和我爸说话:“爸!你别打他了,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和我哥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能惩罚无辜的人,就算要打也该打我才对!我求你了,你打我吧!我求求你了,爸……” 我跪在床上,眼泪含在眼眶里,当下什么情绪什么不甘都被我扔到了一边。就算没有人相信我又怎么样,就算爸连问都不问就说是我错又怎么样?不过是一点委屈罢了,比肖尘被打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我哥吃力地抬起一只手捂住我的嘴,用力拧拧眉头:“爸……你打我是……是对的,我是嘉木她哥,以前……以前她犯的那些错我都有责任,早就应该受罚,你打我是对的……但这件事真的和嘉木没关系,你就饶过她吧!求你,爸。” 都这时候了,还知道说这么好听的话…… 我看着他的脸,嘴角用力地抿起来,眼泪哗地一下涌了出来,映在他墨色的瞳孔里,划出一丝柔软的情绪。 而这时,鞭打声突然停了下来,我爸顿了下,将手中藤条狠狠一摔:“别以为你能永远护着她,李嘉木,你给我马上到楼下站着,没我的允许不准回家!” 他摔门而去,留下骤然寂静下来的房间。肖尘松开咬着的嘴唇,无力地跪到地上,眼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他的后背全是红色的藤条印子,又红又肿,纵横交错,我瘪瘪嘴,眼泪更加汹涌:“哥……很疼吧?” 他瘫软地靠在床边,对我摇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真的……” 怎么可能不疼呢?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说不疼,你以为你真是天神啊!? 我又难过又生气:“我不是叫你走开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被打皮了,知道怎么避开藤条的力道,可你不一样,从小到大你哪受过这种罚,你要怎么忍受嘛?” “我还比不上你这个小丫头了?” 没想到我哥还有开玩笑的闲心,他握握拳头,一脸炫耀的表情:“丫头,你哥现在不只是男孩了,这点痛一个大男人挺得住。” 一个十六岁的人居然说自己是大男人…… 这听起来是多么荒唐,可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因为这一刻在我的心里,我哥就是个大男人无疑。 没有人比他更高大,没有人比他更能让我想要依赖,而且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在这一点都不会改变,永远不会。 ------------ 043 恋兄情结无药可解 上一场雪还没来得及融化,又一番飞雪就这样降临。 路灯下,我隔着弥漫的飘雪看各家灯火,已经十点多了,越来越多的窗户暗了下去,我抬起被冻僵的面孔数起尚未休息的人家。 一、二、三……十、十一、十二…… 还有我家。灯是暖黄色的,把飞过窗前的雪映得朦胧,我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我爸给我堆雪人的场景,他拿着铁锹的背影很高大,那时候的我只能仰着头看他。 不一会,一个很大的雪人就完成了,他回过头来看我,这才开口说话:“嘉木,爸给你的圣诞礼物。” 同样是圣诞时候,同样是下雪的夜,那时候的我还是被他赋予希望的宝贝女儿,现在却是每天都让他丢脸的女混混。 我不怪他,我只是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思绪偶然间穿梭进回忆里,想起那个又难看又粗糙的大雪人,我笑了出来,可眼眶也一下子湿润了。 氤氲中,三楼楼梯间的灯突然亮了。 然后是二楼,一楼…… 随后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口,他走起路来步子很大,我当然认得出来,是我哥。 泛黄的路灯渐渐将他的脸照亮,他若有似无地折着眉,眼里幽幽的,柔柔地看着我,我读得出他的心疼,心里突然间有一阵暖流划过,鼻子酸酸的。 “哥……” 这一张嘴,才发现嘴巴冻得都不好使了,出来的声音哑哑的,连我自己都听不清。 “嘉木,你还好吗?” 我哥的眼圈也红了,他走到我跟前,双手捧住我的脸颊,眉心用力地皱起来:“不行,再这样下去你肯定会生病的,跟我回家。” 他拉住我的手腕往回走,我怔了下,竟然下意识地拽住了他。 他急了:“嘉木,现在不是犟的时候,你听话,跟我回去和爸好好说说,他一定能……” “哥,我没有犟。”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我哥要帮我求情我居然还给拒绝了,而且我竟然还很笃定:“哥,我该承认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该受罚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嘉木你说什么呢?陈兴中是孟茜打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能真的破罐破摔啊!别人不信你不是还有我吗?我信你。” 我信你。多动人的三个字,尤其是从我哥的嘴里说出来,我听了心里暖呼呼的,却也更难受了:“……哥,对不起……” 他脸色微凝:“对不起什么?” 我有点慌了,不过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其实陈兴中他妈说的也没错,如果我没有进杂志社没有认识他的话,就不可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伤害,更何况……更何况我并不是单纯地接近他……” 我知道这话一说出来没准连我哥这个同盟也失去了,但我还是决定坦白。果然,他的神情突然一变,某些不镇定的情绪散了出来:“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单纯地接近他?你……喜欢他?” 话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讲,慌张地垂下头,然后慢慢地摇了摇。 他抓住我的双肩,逼我抬头:“摇头是什么意思?你说明白。” 该怎么说明白呢?难道要我说是为了不要依赖你,为了摆脱你,为了把你从我的生活里刨去吗? 心疼得无以复加,我静静地流下眼泪,说道:“我不是喜欢他,我是……我是想让自己喜欢他。”只有喜欢上别人,才会让我解脱,不是吗? 我知道自己没有说明白,所以我哥误会也是应当的,他身子一震,然后慢慢松开我退了半步,语气依旧那么痛心疾首:“李嘉木,你就那么需要男朋友吗?你以前不是说过,你只要有哥就够了吗?” 我愣了下,想起自己和他说这句话时的场景,那时候我还在念小学,是每天跟在他后面的小跟屁虫,班里有好看的小女孩被同班的男孩追,我一气之下就在教室里大喊道:“我不想要男朋友,我有我哥就够了!” 当时的我好骄傲好骄傲,骄傲到那些女孩再也没和我炫耀过自己的小男友,但小小的我同样没有想到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会为了远离我哥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 因为我开始意识到,就算我不离开我哥,他也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我,就算我有他就足够,他却会需要除我之外的许多人。 那是多可怕的一件事,我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承受,于是这种时候,我只能干巴巴地笑着和他说:“小时候不懂事,以为帅帅的男孩子都一样的,但我现在明白了,男朋友就是男朋友,哥怎么能替代?” “也许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可不管怎么说都是和男朋友不一样的,所以……所以我才会进入杂志社,才会主动去认识陈兴中,最重要的是他很好。虽然不太爱说话可是和我很合得来……” “够了!” 肖尘一声呵斥,我心惊地仰眸看他,正好看见一颗晶莹的眼泪从他眼眶里掉出来:“真的够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眼看着他匆匆跑去晃神得厉害。他居然哭了?一向无所不能无所畏惧像超人一样的肖尘,居然哭了? 为什么? 是知道了事实,对我太失望了吗? 那么从现在开始,他也会和爸一样,对我再也不抱一点希望,会觉得我让他丢脸吗? 忽然间一阵心悸传来,我蹲下来捂住心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掉下来,霎时间融化了跟前稀松的雪。 我突然发觉,原来恋兄情结这种病无药可解,你越是在意越是想尽办法医治它,就越是严重,越是让你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那么现在还有谁可以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 ------------ 044 触摸到秘密的边缘 我哥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我在路灯下抱作一团,做好了一整晚都和大雪亲密接触的心理准备,其实我还是挺害怕的,电影里不是有那种情节吗?飞雪下一个人抱着另一个人,特担忧地说:“别睡,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而我现在的境况更惨,大雪依旧,可提醒我不要睡并用身体给我温度的那个人已经被我气跑了。 楼梯间的灯光从一楼到三楼明了又灭,我落寞地扁扁嘴巴,怨念丛生:“让你走你就走啊?你不是说信我的吗?怎么没过两分钟就把我抛弃了?” 我感觉这么下去,我迟早得精神分裂不可,明明让他走的人是我,现在又觉得委屈难过,是谁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来着?我觉得在女子面前,小人不过是蛇前一只虫,树前一棵草罢了。 正想着,楼上灯光突然又亮了,三个楼层灯光交替的速度和刚才很像,我屏住呼吸眼巴巴地看着,竟然真的瞧见我哥大步走了过来。 哥…… 我差点笑出来,他不生我气了? 不过当看见他表情的那一刻,我扬起的嘴角又跌了下去。他冷着一张脸,眼睛黑洞洞的,和刚才的温柔判若两人,他走到我跟前,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直接扣在我身上,然后掏出一条红色围巾,特豪放地给我绕上。 我感觉他再恨一点,就会把我给勒死了。 不过现在的我可不敢抗议,至少他的善心帮助我安然无恙地度过了整整一个冬夜,除了第二天脚冻伤了腿冻僵了手冻青了鼻子冻红了之外,没什么致命性的后果。 早上时候我获得批准回了家,一趴到床上就晕乎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我爸和我哥说话,可内容却一点也记不住了。 而当我再度醒来时,家里已经没人了,我身上盖着厚被子和我哥的外套,被窝里还有一个暖宝宝。 雪后的阳光很好,我忍着脚痛手痛身体痛像僵尸人儿一样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更亮的光一点一点照进屋子。 我深吸一口气,僵硬的嘴角抽搐似地笑笑,老天啊老天你还算是够意思,给了我石头子儿一样粗糙的人生,还不忘给我比小强还强大的生命力,真是受尽虐行千百遍,只要见光就能活啊…… 也不知道学校现在怎么样了,该不会就这么退学吧? 我想起在教务处办公室里陈妈发癫的那一幕,不禁打了个冷战,脚下一绊直接跌在地上。我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一把抓起罪魁祸首,正想骂声娘,可那东西比我还惨的样子实在让我不忍发作―― 是昨晚我哥给我的那条红色围巾,但奇怪的是,在阳光的照射下,它身上不规则的大洞小洞就跟镂空的艺术一样,让像我这种高雅不起来的人无法欣赏。 他这是打哪买的围巾,这么劣质…… 我越看越疑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突然脑袋滋啦一下,一个奇葩的想法蹦出来――这该不会是我哥自己织的吧? 他闲着没事织围巾干什么?难道是看最近流行暖男攻势,特意给韩小雅织的吧? 肖太狼在房间里黑着脸鼓捣毛线球的摸样我只要想想就能起一身鸡皮疙瘩,不行,我得找到确切的证据,要不打死我也不肯相信的。 至于是不相信他织围巾,还是不相信他给韩小雅织围巾,我就搞不明白了,反正结果就是我再一次趁着我哥不在,溜到了他的房间进行彻底的扫荡。 这一次出师比我想象得要顺利多了,一打开床头的小柜子,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毛线球就滚了出来,除此之外,还在里面找到了两根毛线针和一张教程图。 看着那张图我真不知道是喜是悲,这么简陋的教程只有我哥这种智商才能看懂,不过男生毕竟是男生,脑袋再好使手也不听使唤,所以才会造出这么个和抹布差不多的围巾。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它确实挺暖和的,我扁扁嘴巴,可怜的围巾,就因为你不好看所以送不到他心爱女生的手上,最后落得个和我共度雪夜的下场,惨啊惨…… 我默默地把毛线球塞回柜子,手指却无意中碰到一个方形的盒子。 这是什么? 一个淡蓝色的印花盒子,上面还贴着一个很大的蝴蝶结,看起来很像礼物的样子。我好奇地把盖子打开,眼睛就这样不受控制地瞪了个老大。 针织衫,亚麻色,开襟…… 最重要的,它明显是件新的,没有一点被人穿过的痕迹。 我迷糊了,这衣服他不是早就送给韩小雅了吗?我记得生日那天她还穿着它在我跟前晃了一遭,把我气得眼冒金星。 怎么这会又出现在肖尘这了? 我心头一动,又在盒子里翻了翻,果真翻到一个巴掌大的小信封,而信封上写着的赫然是我的名字――嘉木。 给我的?这件衣服这封信都是给我的? 信封里面是一张淡黄色的卡片,上面写着: to 嘉木: 嘉木,十六岁生日快乐。 从没想过当年还跟在我后面那个傻傻的小姑娘这么快就长大了,从今以后你要成熟一点,也要懂得对自己好一点,多买两件衣裳,其实我家嘉木打扮起来比谁都好看。 from 肖尘 我家嘉木? 我心底一颤。虽然我一直觉得肖尘就是包裹着羊皮的文艺男青年狼,但他冷不丁地这么说话还真是让我不适应。 可尽管如此,我还是一连气儿把这段话念了五六遍,确认这个礼物确实是给我的无疑才将东西收拾起来,重新放回柜子。 可我还是不懂,既然这东西是给我的,为什么要自己藏起来呢?还有,韩小雅那件一模一样的又是怎么回事?是凑巧,还是…… 不不不,哪有人送东西还送一样的,再说如果他真想送一样的又干嘛只给她不给我? 真相到底是什么? 这一次,我不仅仅是好奇而已,那种混乱的灼热感简直快把我逼疯了。而这件事除了我哥,唯一有关的人就是韩小雅了,我摸了摸一见到她就痛的胃,决定和她真真正正地见一次。 ------------ 045 韩小雅居然敢打我 通过敬辰,我要到了韩小雅的电话,她也很爽快,电话里就答应我中午出学校一趟和我见个面,还说她早就想见我了,也有话要和我说。 我很诧异,因为她说话的语气并不像平常那么柔和,总感觉下一秒就要暴躁的样子,可我自觉自己除了讨厌她之外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放下电话,我突然有种感觉,这次见面似乎不会太顺利。 学校附近的饮品店,韩小雅按照约定准时来了,身上穿的还是件针织衫,不过并不是之前的那一件了,我故作无意地扫了一眼,随口问道:“怎么没穿上次去敬辰家的那件?挺好看的,我还一直想问你从哪买的呢?” 她停下搅动咖啡的动作,那一张精致小巧的脸闪过一丝不爽:“李嘉木,你是故意的吧?” “嗯?”我确实是故意问你的,但你有必要这么不忿吗? 她将咖啡勺子拿出来特不优雅地拍到桌子上:“把你这个装傻充愣的摸样收回去,留着给肖尘看吧!实话告诉你,每次我一见到你这样我就恶心得厉害,你知道我是忍得多辛苦才没吐出来的吗?” 要是别人这么骂我,我肯定第一时间动手了,但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不是小混混也不是恶女,而是以优雅美好著称的韩小雅,所以当下的那一秒,我愣了。 “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讥讽地笑了一声:“怎么?你还想打我啊?据我所知你现在可是学校的重点关注对象,你猜猜看我要是哭着跑进教务处会有什么结果?到时候就算你爸你哥跪下来给你求情,恐怕你都得走人了。” 我的神啊!原来真正披羊皮的狼是这一位啊!我不可置信地盯了她好半天才将接受这个事实,而诧异已然掩盖了怒火,我想这恐怕是第一次有人公然挑衅而我岿然不动: “韩小雅,原来你这么会演戏,怪不得连我哥都被你骗了呢?不过你觉得你今天和我说过这些话之后还有可能和他在一起了吗?” 虽然我哥在生我气,可我的话他总归是能听得进去的,韩小雅今天智商抽成负数了吗? 而韩小雅却笑得更讽刺了:“在一起?李嘉木,要不是有你从中作梗,我和肖尘早就在一起了,现在当着我的面你也好意思说这件事?” “我从中作梗?你没搞错吧?我承认我是讨厌你讨厌到骨子里了,但我从来没妨碍过你俩在一起吧?”怎么搞的,明明只是来问问针织衫的事情,怎么一下子演变成吵架了? “没妨碍过!?” 她猛地站起来,平日水汪汪的大眼睛瞪过分了还真是不怎么美好:“李嘉木,要不是你初中时候他怎么会拒绝我,害得我一时伤心改填了其他学校?要不是你,他怎么会让我替你选衣服却连个小礼物都不肯送给我?要不是你,圣诞节他怎么会和我说那么狠的话,还说要和我断绝往来?” “我可是韩小雅啊!可为了肖尘我降低身段倒追人家,还要整天装病吸引他的注意,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还有那件针织衫,你以为我真的喜欢吗?可是我不甘心啊!凭什么我高高兴兴去赴约就只是为了给你选衣服啊?我不,我偏要和你穿一样的,我要让肖尘看看我和你虽然穿着同样的衣服,可你却没法和我比!” “可是呢……不管我怎么做肖尘他就是不肯多看我一眼,现在就连话也不和我说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乱飞,饮品店里都是南高的学生,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我压了压声音:“你声大就有理了啊?那就是我哥不喜欢你呗,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呵呵呵……”韩小雅突然又笑了起来,特鄙视地看着我:“要不怎么说你笨呢?以你的智商,就算给你一辈子的时间你都不会明白的。我还就偏不告诉你,有能耐直接问你哥去,看他会不会回答你。” 她这又狰狞又得意的脸怎么就这么招人恨呢? 我按捺不住,也拍案而起:“韩小雅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只是口头上说说没想打她,可万万没想到我刚说完这话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力道十足十地拍在我脸上,整个饮品店都寂静了。 “呵,我就是欺人太甚怎么了?有胆子现在就还手啊!只要你不怕被学校开除,不怕你爸更讨厌你的话,就尽管打,我的脸就在这呢?你打啊!你打啊!” “你!” 我气得扬起手挥向她探过来的脸,可挨到近处却又停了下来,是啊!我不能动手,李嘉木,如果今天你真的控制不了你自己,才是中了韩小雅的圈套了,那你就真是彻头彻尾的大笨蛋了! 我咬紧牙关,动作僵持下来,但谁也没料到巴掌的声音还是陡然在店里响了起来,而下手的人,就是突然从角落里走出来的肖尘。 我哥他……居然一直在这…… 韩小雅也愣了,她捂着脸眼睛瞪得溜圆:“肖……肖尘……” 我哥的脸色冷到极致:“是,是我,刚才打你的人也是我,和嘉木无关,想要告状的话尽管去教务处,但拜托你,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否则我怕我当场吐出来。” “我们走。” 他说罢,拉住我的手腕就往外走,全然不顾身后佳人惨白的脸和渐渐响起的呜咽声。 饮品店里也是哗然一片,可他似乎丝毫不在意,只顾拉着我往外走,我回过神,在转角处拽住他:“哥,你疯了?店里那么多学生,这事儿肯定要传开了!” 他不咸不淡地答道:“什么事?” 他这是明知故问吗?“你动手打人啊!而且打的还是个女生。” “那又怎样,谁叫她打你。” 他抬抬眼,那叫一个气定神闲,我巴巴地仰着脑袋看他,心说的确如此,我哥对女生向来没什么风度可言,可是为什么他每一次没风度的时候,我都觉得他这么帅呢? ------------ 046 你是真的想知道吗 “你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韩小雅太用力了?”他一个手按我头顶,一个手覆上我另一半脸,凑到近处来仔细看我。 温温的气息喷洒在皮肤上,痒痒的,我盯着他好看的嘴巴,下意识地吞吞口水,忽然想起无数个类似的画面: 刚开学时的学校厕所里,他毫无预兆就亲了我一下; 他摔伤住院,我从睡梦中醒来时,他也在距离我这么近的地方; 我被陈兴中的妈妈骂,被我爸打,他把我拉出教务处,温柔地吻去我的眼泪; 还有入杂志社的第一天晚上,他为了抢我的手机又一次和我的嘴唇来了个亲密接触,还说……还说…… 我呆呆地看着他,懵问:“哥……你上次说你除了是我哥,还是什么啊?” 他明显身子一震:“没听清就算了,还问什么?” 我心里一紧,想起韩小雅的那番话,觉得这一切的真相就像颗膨胀的种子一样马上就要破土而出,我握住他的手腕,声音藏不住焦急:“哥,你就告诉我吧!两个字就好,就告诉我那两个字就好了。” 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我身上投下一个大大的影子,他的表情明明灭灭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呼吸急促而小心,他抓住我的肩膀,眼里一片流动的墨色:“你是真的想知道吗?” 我点点头。 他整个人都紧绷绷的,越是靠近呼吸就越是厚重,一下一下喷洒鼻息之间,灼热且湿润。他看了看我的眼,又看了看我的唇,我甚至能够感受到他鼻尖细细的绒毛。 而他的眼神突然发生了变化,咫尺之间,我看得清清楚楚,不是往日里的冷静、挑衅,亦或是温柔或者疼惜,而是一个男人看女人时,占有的欲望。 读懂的一瞬间仿若一记惊雷击在心头,真相的种子从土壤里面钻出来,开始疯狂地,不可遏制地生长,瞬间枝干交错丛生,藤蔓与叶子在缝隙中无规律地蔓延着,泛滥着,势要吞没我心中整个世界。 “嘉木,康祈他不适合你,他走了更好!” “你才认识那臭小子几天就半夜三更和他单独出去?李嘉木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女生啊!这世界坏人很多的,你不要这么天真好不好?” “你想干什么?该不会是在跟那个什么中的发短信吧?” …… 突然间,回忆的画面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每一次只要和某个男生关系亲近,他都会丢掉一贯的冷静来阻止我,而今想想,这种事情似乎从小学就开始了,那时候我很喜欢班上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他竟然跑到我爸那告发我,害我挨了一顿恶批…… 难道,他真的,真的…… 我越想越慌,自打出生以后就从来没这么慌过,比考试作弊别人发现、打架被学校记过、犯了大忌挨老爸打还要强烈一百倍,慌到我根本难以有规律地呼吸,那种感觉就像有个巨大的推土机无情地推倒心中已经构建好的世界。 十几年的生活习惯和思维、想法就在一瞬间被改变了,这要我怎么消化得了? “哥……” 我下意识地叫了声他,他停下靠近的面孔,嘴唇就在毫米间,我的手抵着他的胸口,下意识地收紧手指抓住他的纽扣:“哥……我,我……” 他一手按住我的后颈,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你不是想要知道真相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他说话时吞吐的气息就在唇齿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某个抗拒的力量涌上来,我从没那么想要逃跑过:“不……我不想知道了,哥,求你了,我真的不想知道了!” 他的眼里划过一瞬间的受伤:“为什么?你不是让我告诉你吗?” “我……我不知道……哥,你就让我走吧!我想回家……你放开我吧……” “我偏不!”他神情一冷,用力地捉住我的手腕按到墙上:“李嘉木,你以为你可以一辈子活得这么随心所欲吗?好奇的时候就拼命挖真相,害怕的时候就拼命逃跑!这一次,我不准,不准,你听懂了吗?” “哥你别这样,我好害怕啊!我错了,我真错了,你饶过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吓得眼泪直流,冻伤的手被他攥着那么疼,我一边哭一边挣脱:“哥,你轻点,轻一点,我求你了……” 他黑色瞳仁里映着我涕泪横流的惨状,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胆小这么怕疼,其实这点痛算什么?和我爸打的相比就是九牛一毛,但我还是抑制不住惶恐和眼泪。 他抬眼看了看我的手,黑幽幽的眼睛慢慢柔软起来,手下的力道也放轻了:“嘉木……”他一副回神的样子,猛地松开我:“嘉木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弄疼你了?” 我收回手,颤颤巍巍地擦拭脸上的泪水,他眉心一皱,抬手想要替我擦干眼泪:“嘉木别哭了,我错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他已然恢复成了我熟悉的肖尘,就是那个一见我流眼泪就心疼的哥哥,可我的害怕还没消失,他一伸手我就下意识地躲开了。 他的手悬在半空,神色一凝,我靠着墙警戒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匹会吃人的狼。 寒凉划过他的眼,他苦苦地弯弯唇角:“放心吧!我不会再靠近你了。” 阳光依旧很好,而此刻落在他肩膀上却看起来无比寂寞,我心里有些不忍:“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别说了。”他皱皱眉:“你这样不是会让我变得更可怜吗?” “……” “嘉木,我明白你的意思,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他好像花了很大力气才说出这句话来,说完又停顿了好一会,又撑起一抹笑来:“你手脚都冻伤了,别在外面呆得太久。我先回学校了。”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看着他慢慢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远,心里那棵狂躁的树也随着他的脚步一点一点枯萎。 这绝不是我和我哥第一场翻天覆地的战役,可当我看着他落寞且沉寂的背影渐行渐远时,我第一次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我和肖尘,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样子了。 ------------ 047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嘉木,我不仅仅是你哥,还是个……” 月光下,肖尘笑着看我,然后轻轻地揽住我的腰,垂首覆上我微凉的唇…… 他这一吻,我的心肝脾胃都颤了一把,猛地睁开眼才从睡梦中醒来。呼,原来是个梦啊!还好还好…… 我摸了把额头上的汗珠,翻了个身,床边坐着的一个黑影把我吓了一跳。他回过头,眼角的皱纹都带着冷冷的温度:“醒了?” 我吓得立马爬起来:“……爸,你……你回来了啊?” 墙上的挂钟刚到七点,没想到中午和我哥吵完架回家后这一觉就睡了三个小时,可是我爸怎么会这么早回来?高三不是很晚放学的吗? 难道学校的处分下来了?是写检讨、记大过,还是退学、开除学籍? 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我想问又不敢问,只好垂着脑袋等他开口。 “我是来告诉你,明天别忘了早起上学。” 我爸站起来举步便走,我愣了愣忙叫住他:“爸等下!你刚才那话是……是什么意思啊?明天照常上学的话……就是说我没事了?” 他回头瞪我一眼:“想得美!事情闹那么大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我吓得一缩,咬咬下唇,那是怎么一回事嘛?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啊!委屈…… 我爸嘶吼完那句停了好一会,才长吐一口气,道:“本来肯定是要开除学籍的,不过昨天陈兴中突然来学校了,作证说这次的事和你没有关系,是孟茜无事生非,所以学校最后决定只对你作记过处罚。” “陈兴中?他来学校了?陈妈不是说他不吃不喝也不见人的吗?”这两天给他打过多少电话呢?可一通都没有接,想联系也联系不上,可怎么就突然出现在学校了?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事儿你得好好谢谢人家,要不是他,有再多人求情也没有用。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当面谢谢他,知道了吗?” “啊?……哦,知道了。” 我爸走后,我跪坐在床上,脑袋里空空的。怎么就短短一天的光景,事情就发生这么大转机了呢?不只是陈兴中,还有我爸的表现也很诡异,按照他之前愤怒的程度就算我没被开除也不该这么平静地出现在我面前吧?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也许我爸说得对,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和陈兴中见一面才行。 我打定主意后无所事事地坐在床头目光随便一扫,一下子看见盘在地上的红色围巾,我哥的声音霎时间又传入脑海――嘉木,我不仅仅是你哥,还是个…… 还是个什么呢? 今天明明有机会听到的,却因为我的胆小再次错过了,可一想起白天肖尘突然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我心里就直泛哆嗦。 其实我清楚得很,就算错过了那两个字,我也从他今天的眼神里读到了真相,亦或者说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摸出了那个真相的轮廓,只是一直以来,我都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呵,原来李嘉木才是世界上最胆小的姑娘啊!哪有人因为不想听见事实就怕得流眼泪的呢?我这也算是世界一大奇观吧。 夜里,也不知是睡得太多或者是心神不宁,过了凌晨一点居然还没有睡着。 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哥垂下眉目,默然离开的背影就出现在脑海中,不管我怎么甩头怎么数羊怎么转移注意力都没有用。 奇怪了,他不是还没说什么呢吗?我怎么会这么在意啊?反正也没产生任何事实,以我这五大三粗的性格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我郁闷地叹了口气,把被子盖到脑袋上,一阵精神抽搐似地蹬腿,心中与各路神仙乞求让我忘了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重新和肖尘做一对平常的兄妹。 然而思来想去,神仙们的身影还是一一消失了,留在我脑海里的一句话就是――我好像深深深深地伤害了肖尘同学,尽管我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还在,可它已经挡不住任何东西了。 他喜欢我,而且很久了。 而我,一直把这份喜欢当做哥哥对妹妹的疼爱,理所应当地接受,并一味地告诉自己不要怀疑,时间久了,我竟也真的相信了自己的谎言。 整整一晚,我辗转反侧睡一会醒一会,早上时又被一阵轰鸣声吵醒,睁开眼后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耳鸣的声音。 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累过,我觉得再这么下去我迟早得抑郁症不可。 房门外有碗碟的声音,应该是我哥在吃早饭,我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在床前晃荡了好一会才走出去。 我哥正往桌子上摆盘,听见声音回头看了看我:“快去洗漱,不然没你饭吃。” 他板着张脸,对我呼来喝去的摸样和往常没什么两样,让我几乎以为昨天发生的那一幕只是场梦。 真是奇怪…… 我嘀咕两声,匆匆洗漱回来,饭间我假装低头吃饭,实际上一直用余光打量我哥,他吃两口就偷看我一眼的样子才让我那段记忆有了些许真实感。 原来肖尘也会害怕啊!怕尴尬怕改变,怕我再也不理他了。 那么一个天神似的人物,也会这样小心翼翼。我突然鼻腔一酸,赶紧扒拉两口饭,笑得那叫一个僵硬:“我吃完了。” 整顿饭我俩一直没说话,我冷不丁一嗓子把我哥吓了一跳,他木讷地点点头:“……哦,那块收拾收拾吧!我们马上走。” 他站起来伸手过来取我的盘子,我无意间一扫竟瞧见他手背上有两道擦伤,红红的,应该是流血了。 “哥,你手怎么了?”我忙捧起他的手问。 他动作一僵,不自然地笑笑:“不故意刮到了,没事。”说着,他拧拧手腕特坚持地收回手,就像不想被我碰到似的。 我手里一空,残留的温度多少有点尴尬的味道,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可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故意锁起眉头,把我从肖尘身上学到的那点冷嘲热讽都拿出来:“都这么大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唉!让人扼腕啊。” 玩笑似的话多少缓解了僵滞的气氛,我哥也板了板脸:“小人儿不大管那么多,时间不早了,快走吧。” 他把盘子送到厨房,我一下子像没了力气一样,呼,原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啊!这以后可该怎么办呢? ------------ 048 恋爱改变人的魔力 教学楼顶的仓库边站着一对男女,女孩身材消瘦模样姣好,男孩长相一般体形偏胖。 距早课开始还有二十多分钟,我实在闷得慌就偷偷跑到屋顶上,一抬头就看见那男孩拥着女孩,眼看着一个吻就要落在她的唇上。 阳光正好从男孩的背后照过来,在女孩的脸上投下一片光影,我有一瞬间的失神,突然想起昨天在饮品店外发生的那一幕,肖尘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接近我。 “嘉……嘉木?” 女孩看见我,脸腾地一下红了,我撞坏人家的好事也有点抱歉:“敬惜,小胖,你们也在这啊?” 沈小胖面子更薄,被我一看更是连头都不敢抬,说了句“不打扰你们姐妹说话了”就从楼梯下去了,我提起笑容,围着敬惜上下打量。 她被我看毛了:“李嘉木,学校处分取消了就乐呵了是不?还有功夫来嘲笑我。” 我啧啧两声,狐狸似地笑笑:“我哪敢嘲笑你啊?我只是想确认下站在我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敬惜而已。” 她翻翻白眼:“我不是敬惜还能是谁?” “想当初的敬惜可不是这样子的啊!我可是清清楚楚记得从初中到现在你看上的男生可都是美男,你还说过非帅哥不嫁呢。” 我疑惑地看着她:“可你现在怎么变了?当初和沈小胖在一起我就已经很惊讶了,不过现在看来,你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哦,怎么,美男魔咒破除了啊?” 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敬惜还思考得挺认真,好半天才点点头,一脸严肃地回答我:“你说的确实是那么回事,我敬惜什么时候对男朋友的要求降这么多了?唉!这世界帅哥这么多,我怎么栽这么个人手上了呢?” “既然这么惋惜,要不和小胖分手算了?”我打趣道。 她又瞪了瞪眼睛:“那怎么行?” 话脱口而出,她说完也觉得自己太激动了些,两片红霞飞上脸颊。 我们俩相视一笑,坐在石台上晒了会儿太阳,冬天的阳光反而刺眼,打在她脸上一片流动的神采,我不禁叹了口气:“敬惜,我怎么一个不注意你就变了这么多啊?太狡猾了吧……” 她踢踢脚,第一次对这种问题回答得这么认真:“恋爱这东西就是有改变一个人的魔力吧!别说我了,看看你爸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其威力有多么的不可小觑了。” “我爸?” “就是啊!你不觉得你爸和我们杨三姐谈恋爱之后变得柔和不少吗?” 我嘴角一抽,想起那天在教务处扇我的那个大耳光:“真的假的啊!我怎么没感觉到?” 敬惜用力点点头:“你昨天没来所以不知道,陈兴中他妈又在教务处大闹了一番,你爸就雷打不动地站在她面前连连承认错误,还鞠了好几个躬呢?那好脾气简直和以前是两个人。” 什么?我爸给陈妈认错,还鞠躬?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你骗我的吧?照你这么说昨天他回家后不得狠狠收拾我一顿才算啊!可是?他都没什么异常的表现啊!没生气,也没骂我。” “这事儿在学校都传开了,你问谁都行。” 敬惜笃定地看着我:“当时孟茜的爸妈也在场,陈兴中的妈妈说了几句他们就受不了了,当场就说要给女儿转学,这样的学校不呆也罢。可你爸就一直忍着,一点点怒气都没表现出来。” 这……这也太诡异了吧?我爸为了我,居然在别人面前低三下四的? 敬惜见我愣了,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嘉木,其实我觉得吧!你爸其实挺爱你的,只不过平常表现得激烈了点,你也别太介意了。” 不,我介意,太介意了。如果我爸真的那么在乎我的话,之前为什么要和我说那么多伤人的话,每一次在他面前我都收起性子服服帖帖地听着,就是期待他能有一次给我一句鼓励的话,哪怕是一句也好,可这么多年了,我始终没有听到。 我以为他讨厌我。 我总是想,十六年前,我妈费尽千辛万苦才把我生下来,我爸得对我抱有多么大的期望啊!尤其是我妈走后,他对我的期待一定更大了,可没想到孩子越大,越不像他想象的那个样子。 他一定很失望吧。 我这样想着,所以每一次即便他骂我打我,我也只会有一点点的委屈,却从来不会怨恨他。因为我知道,是我辜负了他的期望,我没有长成他想要的样子,所以他不爱我也是理所应当的。 是啊!对于我这样的女儿,他应该觉得很丢脸吧?可他这一次为什么要这么做,直接放弃我不是更好吗? 难道真像敬惜说的,他心里还是爱我的? 我心头一震,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那就是快中午的时候了,一直没露面的陈兴中突然到了学校,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就把他妈妈拉走了,总归是他并不想追究你的责任,所以这件事整个都落在了孟茜身上,听说这就要转学了呢。” 我有点纳闷:“那你知不知道陈兴中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昨天杨三姐一下午都没有露面,学委去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她和你爸正谈话呢?我估计你这条命之所以能保住全靠三姐了,要不今天放学你去谢谢她?” 是杨三姐劝的我爸?所以昨天他才没有对我发火? 我不禁有点感动,原来三姐对我这么好:“看来你说的对,恋爱这东西是有魔力,连我爸都被改变了,那还有什么改变不了的呢?” 和敬惜聊着聊着早课时间就到了,我回到教室脑袋里还是晕乎乎的,毕竟对我来说我爸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他求人的样子,可想着想着就眼睛一酸,爸,你是真的还爱我这个不听话的女儿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你知道这些年我心里有多不安多孤单吗?为什么要让我误会你?你这个坏老爸…… 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杨三姐讲着讲着课发现我的异常便停下来问我怎么了?可她这一问我反而更按捺不住,心里攒积十几年的委屈和自责一下子涌上来。 我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我知道整个班都很安静,所有同学都在看着我,可我就是怎么忍也忍不住。 这一刻的我真的好后悔,如果人生能再来一次我绝对不这么任性了,就算不能让我爸骄傲,也至少不惹是生非不让他难过,只有那样我才能真真正正地在他面前笑出来,在他的生日或是父亲节送一份小小的礼物,并告诉他我很爱他。 ------------ 049 我哥背着我做的事 “嘉木。” 午休,敬辰站在门口对我招手,我肿着一双鱼泡眼颠颠地跑过去。 他没多问什么?只是揉揉我的头发温和一笑:“这两天吃不少苦吧?放心吧!都过去了。”他扬了扬手里的便当:“今天给你加餐。” 饭间,敬辰一直给我夹菜,我静静地吃着,心里一片暖洋洋的:“敬辰,你们要不要都对我这么好啊?”敬惜、敬辰,还有我爸,半天的功夫,我心头一阵一阵的暖,眼底是一阵一阵的湿润。 他收好便当盒子,笑道:“小丫头还挺容易感动的,不过我和敬惜也没帮到你什么忙,这事儿能平息下来都是你爸和你哥的功劳,以后,你可得成熟点了。” 我怔了怔:“我爸给我求情的事儿敬惜都告诉我了,可是我哥……”不会连他都偷偷为我做什么了吧? “不然你觉得陈兴中怎么会突然开窍了?昨天整整一上午肖尘都没有来学校,中午时候才和陈兴中一起出现。虽然我没多问,但是他们俩肯定发生什么了。” “不过嘉木啊!你是不是和他闹不开心了?我看他今天状态很不对,一副失神的样子。”敬辰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膀:“嘉木。虽然肖尘看起来冷冷的,不过他关心你是真的,对他好点。” 我愣愣地坐在椅子上,敬辰后来说的那些话都成了过堂风,我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脑袋里一直想着昨天发生的事,当时正好是午休时间,难道那时候我哥已经把陈兴中带到学校去了? 那他怎么不告诉我? 我心头一动,匆匆跑上楼一心想问个明白,可站到他面前的时候,我才感觉到有一点尴尬。 他脸色很不好,见我来了一下子站起来:“嘉木?你怎么过来了?” 桌上的便当盒子开着,里面的饭菜却丝毫没动,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在他前座倒着坐下来,然后把他拉回椅子上。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怎么半天不见,连饭都不会吃了?你一个当哥的,还需要妹妹担心,也不嫌丢人。” 我抄起他的筷子,夹了口饭送到他嘴边,他怔了怔,眼里满是惊讶,好一会才张开嘴把饭吃了下去。 也不知怎么,这一口饭下去,那种别扭的感觉马上消失了大半,我就这样一口饭一口菜把整盒饭菜都给他喂了下去。 他手背上的伤很明显,为什么我昨天就是没看到呢?我有些愧疚地捧起他的手,问:“哥,我知道你昨天去找陈兴中了,这伤是不是那时候弄的?” 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陈兴中出现在学校的? 我哥笑了笑:“哦,我去找他班主任要到了地址,正好他妈在学校闹呢?趁着她不在家我就去把他打了一顿。” “什么?打了一顿?” “他那种呆子不打不会开窍的,嘉木,你要选男朋友也得选个有出息点的吧?出了事就窝在家里让他妈解决,这孩子实在不怎么样。” 肖尘说这话的样子总归是多少回到了以前的感觉,他拧拧眉毛,一脸正色地跟我说:“我现在以你哥的身份警告你,你要是敢找这样的人当男朋友,我绝对不让他进李家的门。” 我扁扁嘴:“什么进李家的门啊?我才十六,结婚还早吧?再说,你会不会管太多了啊?” “管太多?”他又暴躁了:“我可是你哥哎,再敢挑衅我,小心我回去告诉爸你和陈兴中的事儿!” 我知道他是开玩笑的,就没和他抬杠。 他终于恢复成了我熟悉的样子,一脸的自命不凡,还有欠抽的无赖表情,我挥手和他再见,可一出门我又笑不起来了。 透过后门的玻璃,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一下子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趴在桌子上,什么高姿态什么哥哥的身份皆荡然无存。 我看着看着,眼圈又红了。 其实他也不过如此,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会被感情牵绊的一个。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就在我的亲人和朋友的帮助下悄然落幕,就像狂躁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大雪最后归于沉寂,安静到让人几乎以为其实它从未降临过。 经历了依旧成绩垫底的期末考试,还有不断响着鞭炮声的春节,我们的寒假也接近尾声了。 敬惜说她简直不敢相信,混世魔王李嘉木居然整整两个月没有惹事。虽然成绩依旧堪忧,不过进步还是有的,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我笑着反驳她:“主要是这学校里的混混和敌人都跑没了,我就算想闹事也没人陪啊。” 孟茜和陈兴中在事情结束后就转走了,我一向不甚喜爱的韩小雅同学也不堪忍受我哥那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巴掌,终于识相地抱团滚走了。 当时我听说这个消息后本来是无比开心的,没想到这丫头临走也不消停,把我叫出来后对我一阵冷嘲热讽,说的无非还是“要不是你,我和肖尘肯定在一起”那一类无凭无据的话。 不过我也终于弄明白了她和我哥之间那看似不寻常关系的真相,据她说,初三的时候有一次扫雪肖尘不小心从学校后坡上摔了下来,还被铁锹刮伤了,当时就只有韩小雅在他身边,硬是一个人把他送到了医务室,还照顾了整整一天。 当时肖尘和韩小雅都是学校里出了名的高智商,敬惜说这叫惺惺惜惺惺,有共同语言,交流起来也容易。 我不乐意了:“我怎么不记得初三我哥受过什么伤呢?照我看,就是有美女照顾他,他乐不得地装重伤呢!” 敬惜狠拍了下我的脑袋:“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就你这粗得跟烟囱一样的性格能记住什么?我要是你哥,得被你气得七窍流血。” 我不平道:“你不能因为我哥是帅哥就偏袒他啊!这都什么世道了,还有因为感恩就要以身相许的吗?我看他就是起色心了。” 沈小胖听见我俩的对话也不禁过来插一嘴:“以身相许?他要是真想以身相许还能那么对韩小雅啊?你上学校论坛看看,他在饮品店里干的好事都被画成漫画了,我看,就算你哥再帅,今后要在校内找女朋友可是难了。” “哼,难就难呗。” 我愤愤地翻翻白眼,一脸不屑的摸样。 然而虽然我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即便饮品店事件已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那神秘的两个字和红色日记本也依旧成迷,可我再也没有勇气去挖掘真相了。 就像我哥说的,一直以来我都活得太自由了,好奇的时候拼命挖真相,害怕的时候又任性地逃走,殊不知在无意中就伤害了身边的人。 晚上睡觉前,这句话经常钻进我的脑袋然后引起一阵轰鸣,乃至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李嘉木也开始学着小心翼翼起来。 之于我哥,我不敢多提一句那天的事,同样的,他也不敢再对我做出任何超越兄妹的事。 我们俩又回到了大野狼和小绵羊的故事里,没有人看得出端倪,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一如从前,可我深深地明白,这个故事的轨道已经发生了改变,但我不知道,在未来等待我们的,又究竟会是什么呢? ------------ 050 另一个混世小魔王 第四章 春天是个有梦的季节 冬去春来,第二学期的月考就这样落幕。 我站在巨大的榜单前,一双眼睛就跟雷达一般扫向最末,不出意料地发现了我的名字,这一次关婷没有生病,自然没有人和我抢最后一名的位置。 而肖尘,依旧高居榜首,近满分的成绩让人不能直视。旁边有小丫头一脸崇拜地叹道:“我每天晚上两点睡觉才勉强考了第十名,人家到底是怎么努力的,居然能考到那个分数啊?” 我想起我哥每天晚上跷个二郎腿吃苹果的悠哉样,不禁撇了撇嘴,咕哝道:“什么世道啊!明明和我一样的付出,结果却是一个天一个地,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在我说我哥坏话的时候,他都会神奇地出现在我的身后,这一次我也没有幸免于难,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后面笼罩而来的阴影打断。 我心里一惊,猛地一回头脸直接和肖尘的胸膛来了个亲密接触。我捂着鼻子,痛得几欲泪奔:“肖尘,你是故意的!” 越长越高的肖尘在我面前气势十足,他居高临下地瞥我一眼,然后指了指榜单上我的名字,轻吐四字:“为民除害。” 我很不服:“你不要以为你考第一就很了不起,我是……一时失误,对,一时失误。” 他笑得轻蔑无比:“呦,那你什么时候不失误一次我看看呗?呿……” 他手插着裤兜,离开的动作那叫一个淡定优雅,可那一声若有似无的“呿”就跟打火器似地擦过我的心头。 这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李嘉木不学无术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考试榜单也是长年稳居“首位”,但以前的我从来没觉得因为成绩被肖尘瞧不起是这样一件伤人自尊的事儿。 周围的人渐渐散开,我一个人站在榜单前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跃入前二百的敬惜,还有一向在前面的小胖和敬辰,心里突然就有点不是滋味。 我和我所有的朋友,都不在一张纸上…… 当然,这一点点奇怪的感觉还不足以让讨厌书本的李嘉木发愤图强,可一回到班里,敬惜突然就合时宜地拿出一本杂志出来,然后翻出一张图片兴致勃勃地给我看:“嘉木,你看这学校帅不帅?沈源说了,只要我的成绩按照这个速度进步,将来就能考进这里哎。” 图片上是某个一本大学气派的门脸,我眨眨眼,摸了摸她的额头:“敬惜你没事吧?你什么时候这么刻苦好学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初中时候不是还说过连大学都不想念的吗?” 敬惜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是说过那话,不过……”她拉过小胖:“沈源说他想去这个学校,我不想和他分开嘛。” 说罢,两个人对看一眼,眼神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照常理,这么矫情的画面肯定会让我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可奇怪的是,我像个局外人似地看着他们眼里冒着的光,突然间有点受到震动,但同时也想骂一声娘,圣诞奶奶的了,这帮混蛋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学会畅想未来了? 正想着,教室前门突然开了。 正值午休时间,众人都以为是杨三姐用过膳回来了呢?纷纷做午后勤学的摸样,谁料嘎吱一声后,预想中的大龄文艺女青年并没有出现。 门前空空如也,可再一往下看,竟瞧见一张白嫩嫩的小脸。 众人怔愣中,班长走了过去在他跟前蹲了下来:“小弟弟,你是从哪来的啊?” 男孩看上去六七岁的年纪,黑裤子马丁靴格子衬衣软皮小背带,他堂堂地扫视着班里的同学:“我找人。” 呦,还挺酷的。我跟看热闹似地笑了笑,没想到他那双明亮亮的大眼睛竟停在了我身上。随后,他朝我一指:“别傻笑了,我找的人就是你,李嘉木。” 傻……傻笑? 我的嘴角在众同学的目光中尴尬地收了回来,好吧!我竟然被一个小屁孩公然挑衅了。 这显然比排在年组最后一名还让我觉得跌面,但我总不能冲上去把他揍一顿吧!一是李嘉木这个写满犯罪史的名字再也禁不起任何风吹雨打,二是残害儿童的罪名太大,我担心我爸好不容易平和两个多月的心脏承受不住如此打击。 于是我再一次温和地笑起来,友好地走到他跟前:“小弟弟,你是谁啊?你找我做什么?” 我高大的影子罩在他的身上,可他似乎一点都不犯怵,反而一把拉住我的手,道:“你跟我来。” 啊?去……去哪啊? 小孩年纪不大,力气倒不小,我被他冷不丁地一拽就出了教室,我本想拎住他露出本性将他吓退,但午休的走廊里人来人往的,尤其这孩子长得这么可爱不用说话就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我也就不好表现得太残暴。 好吧!就看这小屁孩要去哪好了…… 跟着他一道离开教学楼,拐到操场旁的绿化区这才停了下来。他指了指树上的小风筝,表情凝重地看着我:“李嘉木,给我拿下来!” 我不敢相信,他这是在命令我吗? 四下无人,我撕掉友善的面具:“小混蛋,你到底是谁啊?不说的话,不给你拿。”说来倒是奇怪,这么奇怪的小孩我如果见过不该一点印象也没有啊!何况,他还知道我的名字。 我以为我的突变会把他吓到,但他的真实面孔竟然比我还邪恶:“你要是不给我拿,我就说你欺负我,我要让学校把你开除。” 吓?到底是哪里来的混世小魔王? 我看着他那得意的嘴角和眼里渐渐攒集起来的泪光,面皮一抽:“等等。” 我拿,我给你拿还不行?! 我咬咬牙根,心里的火化作速度,一下子蹿了出去,然后一脚踩树杈,一脚往上跳,三两下就爬上了树梢。 不就一个风筝吗?手到擒来的事儿。 我指着风筝道:“我们先说好了,给你拿下去之后你不许再缠着我,听见没有?” 小孩站在树下,极力地仰着脑袋,但表情已经是一片懵然。 愣什么啊?我不耐地皱皱眉:“你不说话我就不给你。” “哦……”他睁着一双闪亮的大眼睛,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如获大释一般喘了口气,然后看也不看地飞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他身边,而他的表情明显更诧异了,我仿佛看见了他眼里闪烁着的小星星。 不过我没工夫管一个怪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小风筝往他小胳膊下一塞,我揣着裤兜踢踢踏踏地往教学楼走去。 我以为我和他缘尽在此,却没想到不久后,我们就再一次见了面,而且,是以我根本想不到的方式。 ------------ 051 是不是我不纯洁了 四月七号,周六,是我哥生日。 早上一起来,日历上硕大的数字把我恍了个激灵,我拍拍脑门,怎么想着想着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呢?依照我哥的脾性,一会肯定不会放过我的,该怎么办…… 怀着忐忑的心情,三口人终于齐聚饭桌,我爸从椅子下面拿出一个很大的礼物盒放到肖尘面前,脸上的皱纹都笑出来了:“肖尘,这次月考还是第一名,爸很骄傲,正好也赶上你过生日,这个就送给你当作鼓励,再接再厉啊。” 呿,他有什么再接再厉的,也没见他怎么学习…… 我有些不忿,但还是很好奇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我哥也挺给力,马上就打开了。 一排名著罗列其中,我瞄了一眼就眼晕了,心说谁要是把书当礼物送给我我一定很暴躁,但我哥就是我哥,他认真地看了看书名,然后抬首一笑:“谢谢爸。” 其动作和语言的连贯程度让人搞不清他真实心情到底如何,反正我爸见他这么喜欢,自己也乐得不行了,末了还不忘批评我两句:“跟你哥学学行不行?” 行啊行,学还不行吗? 肖尘不明意味的眼神里,我突然感觉有点窘迫,生平第一次有了那种马上想翻开教科书的冲动。虽然这种冲动只闪过一秒,但还是把我给惊讶了一下。 不得不承认,我似乎越来越在意我哥的看法了,唯恐在他面前跌面。 “你看我干什么?” 他越是看我,我越是不舒服,却见他伸出他那修长又美好的爪子:“礼物呢?” 我自认理亏,声音反而大了一号:“还管我要礼物呢?去年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不也没给我吗?” 话刚说出口我就有点后悔了,肖尘房间里的那件毛衣我可是亲眼见过的,只是没送到我的手上,不过…… 如果这样就能激他就说出理由的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我哥不是我,轻易不会冲动地,他宁愿被我误会也不肯透露一点,反而就此将我一军:“如果你能考进二百名的话我就补给你一份大的,敢不敢?” 他那讽刺的小眼神分明在说“就你那样,十个你也考不进”,我一个冲动拍案而起:“好,这是你说的,如果我下次月考进二百的话,你就得满足我任何一个愿望,怎么样?” 李嘉木乃性情中人,一时情急也是有的,但我之所以敢这么应承是因为我从来不相信我这颗脑袋比别人笨,以前我只是不想学而已,真要学起来绝对能够亮瞎他们的眼睛。 “那我的礼物怎么办?” 慷慨激昂之时,我哥依旧平静如初,他那一双狼眼释放着奇怪的光芒,我心里一激灵:“你想要什么?我给你还不行嘛。” 他将我从头打量了一遍,唇际涌上一个不明寓意的笑容:“要不我也要一个愿望好了,就到下次月考一起清算,怎么样?” 我爸像个公证人员一样特有喜剧效果地坐在我俩跟前,合时宜地跺了下碗:“成交。” 我愣了:“爸,你怎么替我答应了?”这么突然就把我给卖了,也太偏心了吧? 可我爸却像没听见一样清了清嗓子突然说起另外一件事来:“下周六你们两个把时间都空出来,我和……和杨老师准备带你们一起吃个饭,然后去野营。” 话刚说完,他就一溜烟地撤了,我眨巴眨巴眼睛:“他害羞个什么啊?” 我哥拍了下我的脑顶:“笨,爸以前有让我们和他一起见三姐过吗?等着吧!到时候没准有重大消息宣布。” “什么消息啊?” 他叹口气,摸了摸我的脑袋:“就这个智商还想考进前二百呢?我看悬了,哦,别忘了你还欠我个生日礼物呢啊。” 他说罢,再一次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神情暧昧地看了看我的眼睛才离开。 我后脊梁一挺,妈呀,他那是什么眼神啊?怎么像……像电视里的衣冠禽兽似的? 时间把我哥的功力锤炼得更加出神入化,就他这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就扰了我整整一天,晚上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就是他清晰而微妙的神情,我下意识地抱起双臂,想起不知是谁说过的一句话——十个男人九个色。 很显然,我哥越来越像个男人了,今天是他的十七岁生日,再过一年就成年了。 何况…… 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冬天里,我知道了他的心思。 那天,他将我圈在墙壁和他的身体之间,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喷洒在唇齿之间,只要有个人稍稍一动就会碰上。 虽然自那一天后,他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我却总是不断地想起,甚至会想象如果当时他真的亲了我,那现在平静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复存在,我和他的关系是不是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寒假时候,我背着他将蓝色生死恋一集不差地看完了,那真是一部很老的片子,色调暗暗的,可我还是看得很投入,在最后女主角得病的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那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哥哥,肖尘除了比他腹黑之外并不输他,可我……和那个听话懂事的妹妹相比也差太多了吧? 每次想到这个问题,我都会觉得很纠结,纠结过后又觉得很害怕,害怕自己再这样对号入座下去。我告诉自己,生活和故事是不同的,至少如果我爸知道我和肖尘在一起的话,他绝对不会同意,情形严重的话还有可能上一趟救护车。 但我仍控制不住自己想这些事情,并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以前,我可以特大方地在我哥上厕所的时候闯进去刷牙洗脸,也可以在雷雨夜无所顾忌地爬进他的被窝紧紧抱住他不肯撒手,哪管他如何嘶吼着“不要!放开我!出去!”等一干激烈用语,我自是一身坦荡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但现在,我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我了。肖尘和我的状态看起来没有任何改变,可每当他碰我的时候,离我近一点的时候,或是一起看见电视剧里爱人稍稍亲热的动作时,我都会觉得浑身别扭,就想从我哥身边逃开。 但奇怪的是,有这个症状的人似乎只有我自己,我哥看起来并不怕和我亲近。 我爸看见我俩在一起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在他眼里,我俩就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兄妹罢了,乃至于我常常怀疑,难道这一切都不是肖尘的问题,而是我自己变得太不纯洁了吗? ------------ 052 再遇上风筝小魔王 野营的前一天,杨三姐突然请了一天假,我本以为她是生病了,出去玩的事儿也八成告吹,但我爸却让我们好好准备,活动照旧。 杨三姐以前从来不请假的,这回一请就是请一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捏? 怀着两分好奇的心情,我随家中两位汉子到了约定的场所,三姐已经到了,一见我们就热烈地打招呼。 这不是没什么异常吗?除了脸红点,眼神飘忽点,略显娇羞之外。 但我只能把她这种表现归类于中年美女子约会的羞涩,再说还当着对方孩子的面,羞涩一点也正常。 正当我心中狐疑之时,那站在风中的人影突然就一分为二变为一大一小,逆着光,我皱眉凝神。 呃?怎么还有个小孩儿? 距离渐渐拉进,小孩儿的五官也渐渐清晰。熊猫眼,白皮肤,小却分明的眉头和嘴巴…… 我愣了,指着他问三姐:“老师,这孩子谁啊?” 老师又羞涩了一把,将孩子拉到跟前:“墨墨,快跟姐姐哥哥打招呼啊。”她笑得一脸母性的光辉,我看明白了,原来三姐并非孤独一人,这个鼻青脸肿的小家伙显然就是她上一段婚姻的产物。 看我爸的表情是早先就见过这孩子了,而肖尘也摆着他那一惯礼貌而平静的面孔默不作声。 站在最前面的我压力很大,撑起一抹应该是友好的笑容对孩子摆了摆手:“嗨,小家伙,你好啊。” 男孩仰着脑袋看着我,手插裤兜:“嗨,李嘉木。” 这简短得和年纪不相符的语气,还有这一脸挑衅的小表情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忆:“你……你是那个……风筝……风筝,对不对?” 没错,这不就是不久前在班级里大喊我的名字,让我帮他爬树拿风筝的小鬼吗?我不敢相信,这小魔头竟然是杨三姐的亲生儿子! 杨三姐激动了:“你们都见过面了?缘分啊缘分,这孩子叫墨尹,嘉木你叫他墨墨就行了。”她把小魔王往前拉了拉:“墨墨乖,快叫姐姐。” 就这小恶魔还能老实听话?想起他用那稚嫩的声音威胁我的场景,我不禁嘴角一抽,这熊孩子不说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就好了,可不敢指望他叫我姐姐。 然而,事实总在料想之外。 他特意将小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朝我一伸:“姐姐,多关照。” 我又愣了,后又在我爸压迫性的目光里醒过神,匆匆握了握他的小手:“……呵,关照,肯定关照。” “还有,墨墨啊!这是你肖尘哥哥。” 杨三姐又把他拉到肖尘跟前,我以为凭我哥的气场压住这么个小家伙肯定没问题,但显然,我又一次猜错了。墨墨小同学依旧仰着脑袋,但神色里多了一丝不屑,竟连理都没理我哥一下。 我哥不容挑衅的自尊明显受到了威胁,我清清楚楚在他脸上看到一丝难以置信,一种从未有过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天啊!这世上竟然有一个人在我和我哥之间偏向于我! 这是做梦吗? 一瞬间,我觉得这孩子简直太可爱了,可欣喜之余,又不免觉得纳闷,难道就因为我帮他捡了风筝,所以才对我示好的吗? 他那一双看着我的熊猫眼是多么的扎眼,我出于关心了问了三姐一嘴:“墨墨脸怎么变成这样了?”上回见他不是还挺正常的嘛。 三姐叹口气:“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最近突然开始喜欢爬树了,只要一个不注意就在小区里和路边的树干上乱爬,你看看他脸上这些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拍地拍的,不过好在都没拍出什么大问题,我昨天就是带他去医院了。” 原来三姐昨天是带儿子看脸去了啊……不过这么大点的孩子以爬树为爱好是有点奇怪呢。 余光里,墨墨在听见爬树这个字眼后眼睛直冒亮光,冲着我闪吧闪吧的,我一下子回想起那天在学校里爬树时他看我的眼神,不禁懵了下,敢情这特殊的趣向是打我这来的啊? 我尴尬地笑笑,作抚摸状按住他的脸挡住他的目光:“时间不早了,咱们先上车再聊?” 大客车东摇西晃渐渐驶向郊区,三姐抱着孩子和我爸坐在前面,我和我哥并排坐在后面。车上没什么人,特别安静,只有尚未完全回暖的风从窗户外面吹进来发出细细的摩擦声。 突然间,窗户关上了。 我小小地惊了下,这一回头险些贴上我哥放大的面孔。呼吸一顿,心跳又开始不规则地响起,我哥扳过我逃开的脸,摸了摸我的额头:“是不是吹感冒了?” 平地一声焦雷响,我狂甩头逃离他的大手:“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他愣了下,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没有就没有呗,说那么多遍干什么?” 我干笑一声,自己也在问自己,人家那么正常的一个动作你干嘛这么紧张啊?这只是兄妹之间的关心关怀和关爱而已,难道你以为人家还对你抱着那种想法和感情啊? 搞不好,肖尘只是一时迷失了自己而已呢。 是啊!他身边从来不缺美女,韩小雅那样对他有情有恩又漂亮的他都看不上,我这样的算什么呢?也许他那时候之所有那样的举动,只是因为和我得了类似的病。 恋兄情结也好恋妹情结也罢,说到底不过是习惯和依赖到了极致,和爱情总归是有区别的吧。 七想八想的,车子经过一路的颠簸终于停了下来。野营场所在一座山谷边,跟前是一条小溪,发出潺潺的水声。 我爸和我哥负责支帐篷,三姐拉着儿子准备食物,我插不上手索性在溪边坐了下来,心情依旧跌跌荡荡。 唉!我这是怎么了?说好要忘掉那件事的,可近一百个日日夜夜都过去了,却还是难以放下心头。还有他和韩小雅的事。虽然看起来已经结束,可其中还有许多疑点让我想不明白。 生日礼物,开襟针织衫,红色围巾,密码锁日记本…… 这些都是我一直想问他的,但向来直来直去的李嘉木之所以没有开口,是因为有一种声音经常从回忆中跳出来阻止我―― “放心吧!我不会再靠近你了。”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低落到极点,我不忍地回他:“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现在想来,我自己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我真的想拒绝他的吻、他的感情,又为什么画蛇添足地说这一句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觉得这件事的句点还没有真正地画上,也许还有一些根本意料不到的事情会发生在我和肖尘的身上。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发生得这么快。 ------------ 053 野营爬树意外事件 因为驱不散的心事,野营时间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开心。尤其是杨三姐那一脸娇羞的摸样实在让人不忍继续打扰她和李赫天同志的约会,饭后,我找了个借口就走开了,一个人在山谷里晃来晃去。 天有点暗了,四周没有灯,我担心一会找不到路就准备往回走,谁料就在这时,一个浅浅的哭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这里有小孩子? 我顿了顿,狐疑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走。路是向下延伸的,几棵很高大的树嵌在一片昏暗中,我心里有点发毛,但越来越大的哭声不容许我就这么离开,而且,奇怪的是,这声音好像是从上面传来的。 在那! 半山坡处的某棵树上,一个小小的影子坐在高高的树杈上,我拧着眉仔细看去突然心里一颤:“墨墨,是你吗?” 哭声戛然而止,随即马上传来应答:“嘉……嘉木姐姐,我是墨墨!” 妈呀,这小魔头什么时候偷偷一个人跑出来的?我又气又无奈:“你爬那么高干什么?”难怪杨三姐担心呢?他爱爬树的毛病确实有点夸张…… “我……我下不来了,姐姐救我……” 呵,这回得意不起来了吧?我笑了笑:“你老实呆那别动,我马上上去,千万别动啊!”别的不说,爬树这点事是难不倒我的。虽然这树是比以往的高了点…… 借着冲劲,我驾轻就熟地攀树而上,很快就到了墨墨所在的高度。可从这角度看了看,我又停了下来,糟糕,墨墨坐的是一根树杈的远端,我要是想带他下去就必须爬过去,可这根树杈能承受他的重量,却不一定能承受我的,万一压折了,我们俩都得掉下去。 不行,不能这么冒险。 “墨墨,你别害怕,你好好想想你是怎么过去的,试一试用同样的方法回来,好不好?” 墨墨泪眼朦胧:“我不敢……” “那这样吧!姐姐尽量往你那边靠,你也尽量往这边来。”我挪到树杈的三分之一处停了下来,朝他伸手:“你看,你只要再过来一点点就可以抓到我的手了,别怕啊。” 墨墨听了我的话似乎受到了一些鼓舞,可天知道这时候的我其实有多么的肝颤,但在小孩子面前,我再怎么不靠谱,也该稳住才行。 我努力往前探手,墨墨也努力往这边爬,终于,我拉住了他的小手。 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一半,我将他抱起来,一扭身先将他放回安全的地方。虽然只是几分钟的事,可我还是紧张得出了一身的汗,好在墨墨已经不害怕了:“姐姐好厉害,我们可以下去了,是不是?” 我一边喘气一边点头:“你先让我休息下,放心吧!有我在墨墨没事的。” 墨墨一脸崇拜地看着我,那一双乌青的眼眶中,黑亮的眼珠泛着光芒,我不禁心里一动,原来李嘉木也可以这么让人信赖啊!真是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好了,咱们下去吧。” 我缓回来些许力气,准备抱起他,可真实施起来才发觉这根本行不通,先不说我有没有一直抱着他的力气,单说这下去的动作,一个手是绝对不行的。 要不,背上他吧。 我灵机一动,和墨墨说了方法,便一手扶着树干小心翼翼地在树杈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转过身。 天越来越黑了,脚下一片混沌,树杈在微风中稍稍晃动着,我心跳如擂鼓,动一点就鼓励自己一句,眼见着就要成功,谁料就在这时,一只飞鸟突然惊叫着从旁边飞来直冲我的脑袋。 奶奶球的了,哪来的死鸟!? 紧急之下我只好加快动作往回转,可突然间一股湿滑的感觉自脚底传来,一瞬间,我的身体就失去了平衡。 糟了! 我心头一惊,匆忙间想用手去抓住些什么?可已经来不及了,伴随着墨墨的大喊声,我一下子跌了下去。 树枝一层层阻挡着,又一层层折断,从后背传来的痛意几乎要把我疼晕过去。但时间没有给我晕过去的机会,眨眼间,我就落到了地上,并且随着下坡路不断地翻滚。 其间,不计其数的障碍物刮在我的身上,却始终没有东西挡住我继续下落,眨眼间,我就远离了墨墨所在的那棵树,并不知怎么突然悬空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个重击,把我敲得当场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亮光突然刺入我的眼帘,我皱皱眉睁开眼睛,一片朦胧里映出一个人影出来。 我哥? 他怎么来了? 我揉揉发痛的头,环顾四周,竟记不起这是哪来了。 “嘉木,再见。” 待我看清我哥的面孔,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这个,说罢转身就走。我依旧云里雾里的,可潜意识告诉我不能就这么让他离开,于是我匆匆追上去:“哥,别走,等等我啊!” 我感觉自己喊得很用力,可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发出声音,我有点慌了,继续喊:“哥!哥!你等我啊!等我!别抛下我!” 然而我的声音像被谁偷走了一样,四周仍然一片寂静。我哥的身影渐渐远去,我加快步伐追上前去,却见一个女生从旁走过来,将我哥拉住了。 她留着很好看的长发,乖乖的面孔,消瘦的身材,穿着亚麻色的开襟针织衫。 那是……韩小雅? 她不是被肖尘打了吗?还来找他做什么?就不怕我哥再不绅士一把? 然而,我哥并没有如我预料中的那样冷漠相待,反而在她面前停下来,特别温柔地帮她一颗一颗扣上针织衫的扣子,然后轻轻地拥住她:“小雅,其实那天我只是一时冲动,你走了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喜欢的人是你。” 呼呼的风迎面吹来,肖尘的声音如斯清晰,我正好走到他的背后,不住地摇头:“不要,不要啊哥……” 但我的声音仍然没有发出来,我哥背对着我,将韩小雅抱得更紧。而韩小雅正趴在他的肩膀上,对我笑得邪恶无比。 我清清楚楚看见她对我摆着唇形,说道:“肖尘是我的。” 不……不……心尖传来的痛楚剧烈且持久,我痛得泪珠不断,赶紧拉住我哥,哀求道:“哥,快跟我说你和她没有关系,说你不是她的,好不好?” 但我的声音和我的手都像无形的风,毫无痕迹地贯穿我哥的身体,任凭我如何撕心裂肺,都无法换回他一个回眸。 ------------ 054 不就是亲嘛我也会 “哥,不要!” 从梦中惊醒,我猛地睁开眼睛,还未等回神就听见一个焦急地声音从耳侧传来:“嘉木,我是肖尘,我在这,你别怕。” 我哥?他不是和韩小雅走了吗? 我心里一焦,循着声音径直揽住他的脖子,眼泪一股一股地往下淌:“哥,别喜欢韩小雅,别跟她走,我求你了,别抛下我,好不好?” 他的身体僵了下,顿了顿才反手抱住我:“你是不是做梦了?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不管呢?再说,你好好想想,韩小雅不是转学了吗?” 转学了? 我回了回精神,啊!对呀,韩小雅早就因为饮品店事件转走了,那刚才的一幕真的是梦?挂在脸上的泪滚烫滚烫的,我摸了摸,泪水沾湿了指尖,昏暗里有个声音问我:你就那么害怕肖尘和韩小雅在一起吗? 我在心里默默地点点头,是啊!好怕好怕。虽然以前没有发现,可刚才梦里那份惶恐却那么真实,驱使着我不顾一切地追着我哥的背影。 “嘉木,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受伤了?” 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依稀辨出我哥担忧的面庞,他拉过我的手脚看来看去,竟不觉自己的额头破了个口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用手指头想也知道,这家伙肯定是为了我什么都不顾才把自己弄伤的。 头顶上,昏暗的天空被坑洞的边缘割成一个圆形,我反握住他的手:“哥,我没事的,倒是你怎么也掉下来了?” 他见我没事松了口气:“我和爸、还有杨老师发现你和墨墨不见了就出来找,半路遇上墨墨才知道你从上面滚了下来,我就赶紧跟下来,没想到一脚采空就跌了进来,然后才发现你也在这。” 想起墨墨,我忙问:“那墨墨怎么样了?他下来了吗?” “放心,我和爸把他抱下来了,不过墨墨吓得不轻,杨老师一个人应付不来,我就让爸先安顿好他们,再过来找你。” 说着说着,他突然对着我的头敲了下,我吃痛道:“话说得好好的,你打我干什么?” “因为你傻。你要救墨墨我能理解,但你最起码要先和我们商量一下吧!就这么冲动地爬上去怎么行?你以为你真是现世女侠能飞天入地呢?” 真是的,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忘讽刺我一顿,我不服地撇撇嘴:“还说我呢?你好到哪去了?还不是一听见我摔了下来就什么都不顾地追来了吗?还把自己摔成这样,真是……” 正说着,气氛突然就变得不太对,我隔着黑暗看了看他不自然的脸,干咳一声,可多余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估计他比我还要尴尬,所以好半晌也不说话,我只好撇过头看上看下,然后话锋一转:“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四周黑黢黢的,看来我已经晕过去好一阵了。 “应该是坡底的位置,我们从这上去就可以回去了,放心。”他往旁边一指,同时用另一只手把我拉起来。 也不知怎么,他这一碰,手腕上突然传来滋啦滋啦的感觉,我吓了一跳,匆忙配合他的动作起身,可脚这一着地,才发现脚腕似乎崴到了。 我痛得大叫一声,我哥紧张地抱住我:“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昏暗里,他的表情从近处看也雾蒙蒙的,可我还是被盯得脸颊发烫,不过还好,他应该看不出来吧…… 我偷偷地缓口气:“脚腕好像伤到了,怎么办?” “……” 他沉默了一会,我猜他肯定又在心里数落了我一顿,然后连话都不说就直接把我背在身上。 我自知犯错,也不敢多话,就这么由他背着。不过我哥就是我哥,文武双全,三下五除二就让我们重新置身陆地。 外面的天比下面稍微亮一点,他原地站着歇了会就开始往坡上走。 他的脚踩在土地上,发出细腻的摩擦声,我脸上的灼烫感还没有退去,却又想起刚才那个梦,心里突然一阵又一阵地疼。 如果有一天我哥真的不再理会我,不再像现在这样,在我有危险的时候来救我,我会不会说不定在哪一次就死在洞里、树上,甚至是教务处办公室或者学校操场呢? 太可怕了!不要不要,绝对不要…… 想着想着,我竟然开始抽泣,背着我的人身形一顿,扭过头来看我:“怎么哭了?是不是太疼了?” 是啊!很疼很疼,疼死了。 我抓紧左胸前的衣襟,狂点头不止。 他忙将我放下,倚在一棵树上,对着我的脚踝一阵查看,而我却盯着他焦急的面孔哭得更加厉害。 “哥……” 我捧住他的脸,逼他看着我这张有可能哭得很丑的脸:“哥,你不要喜欢韩小雅好不好?” 我哥愣了愣:“还要我说多少次,我根本不喜欢她。” “那……那你也不要喜欢别人,你现在就和我说一次,不,说三次,不,说五次……快啊!快和我说,好不好?” 我明显已经激动得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了,而我哥眼里那一贯的理智也在迅速地消散。 摸着他脸颊的我知道,他的温度越来越烫人,可我就是不想轻易放开来,他用手撑在我身侧的地面,轻启薄唇:“我……不喜欢别人。” “我不会喜欢别人,我不会喜欢别人……” 他说一句,就靠近我一点,我依旧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可这一次的泪水似乎无关恐惧,只觉得他真的很好看。虽然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我不会喜欢别人。” 我已经分不清这是第几遍了,而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似乎已没有再逼近的空间,他的眼里黑黝黝的一片,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我只听见他叫我的名字: “嘉木,我只喜欢你……” 话音刚落,他突然就吻了下来,薄凉的唇贴在我的唇上稍稍地顿了下,就开始霸道起来。而我就像被点了某个穴道一样。虽然明知自己可以推开他,却一动不动,反而紧张地捏紧手指,不知所措地迎接他的吻。 我被他亲得大脑一片空白,就连他放开了都不知道。 “嘉木。” 他一声轻唤,我一个激灵回了神,却见他一脸马到成功的奸笑:“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心怀不轨了?” 什……什么?心怀不轨? 我很想反驳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可以反驳的话,昏暗里,他那一口白白的牙齿露了一半,我心说他有必要笑得这么没有节操吗?不就是一个吻嘛,我也会! 想着,我已经拉过他的脖子,贴上一片无尽的柔软。 ------------ 055 谜团的答案很简单 回去的路上,长久以来的好奇心驱使着我问了很多问题,而肖尘也一反常态地十分配合,一件一件地说与我听。 他说初三的时候确实受了韩小雅的恩,也确实因为谈得来而走得比较近,可直到毕业时韩小雅和他告白,他才知道事情远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当时他惊讶之下说了几句重话,把她伤得很深,于是一气之下填报了其他学校,这才没有一同进入南城高中。 我哥本以为再也不会和韩小雅有什么交集,没想到她竟然又转校进了苹果班,并说她已经别无他想,只是新来乍到没有熟人,才和他稍微亲近一些。 但我哥不是我,上过一次当就绝不会再被欺骗。虽然她口头上这么说,可频频生病要他陪伴的表现已经透露了真实的想法,但他自认对她有些亏欠,所以才一忍再忍。 两人奇怪的关系就在我的误解中维持着,而事情突然出现的转折点就是那件亚麻色针织衫。 那几天,我哥为了我的生日礼物而烦恼,韩小雅听说后就自荐帮忙,谁料她表面上不在意,实际却对我怀恨在心,便偷偷地买了一件相同的衣裳,在我生日的当天穿上,并借病叫走了肖尘。 看见韩小雅穿着同一款针织衫的肖尘当即明白了她的用意,就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对她隐忍相待,所以,那天耍酒疯的我见到二人的那一幕已经是肖尘下定决心之后,然而他没有料到,我早已看见了他藏在抽屉里的礼物,并就此错以为那件针织衫就是送给韩小雅的。 当时我哥觉得既然这衣裳都已经穿在韩小雅身上了,就一定不能送我相同的了,便决定改送其他更有意义的,于是,那条冬夜里的红色围巾就出现了。 在圣诞夜前,我哥就说过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其实就是想借这条围巾和我告白,却没想到那天就在他和韩小雅彻底摊牌之后,却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内容当然就是南高女混李嘉木孟茜聚众打架伤及无辜之事。 于是,准备许久的礼物和告白就这样搁置下来,随后又因为陈兴中和奇葩妈妈卷入一片混乱,他说当时的我疲惫到看起来都不像李嘉木了,他看着特别心疼,也就不敢再多说别的来扰我。 偏偏我又说出想要摆脱他生活的话,告白似乎就此变成了迢迢之事。 肖尘说完这一大段话微乎其微地叹口气,我趴在他背上忍着忍着却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很好笑吗?” 他回头瞪我一眼,渐明的月光下他凶神恶煞的眼神清晰可辨,可微红的脸已经透露了他的小窘迫,我直接戳进他那异于寻常粉嫩粉嫩的脸颊,笑问:“所以,无所不能的肖大神终于成了我的手下败将了?” 十多年了,无数场战役中无数次败北的我终于赢了,我能不激动,能不笑吗? 身下的人明显身形一晃,然后才稳了稳,以背负尊鼎之势往前移动,不难想象得出他那张俊脸会有多么的铁青,要不然他的声音不会那么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你笑可以,可是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猖狂啊?” 猖狂?这很猖狂吗? “哈,哈哈,哈哈哈――” 我得意地以递增的音量大笑起来,声音盘旋在山间小路上方回荡了一遍又一遍,而我哥就默默地目视前方不言片语,我觉得他要么就是害羞,要么就是在后悔,后悔自己喜欢上这么得意忘形的食草动物。 但,我觉得,他后悔也已经晚了。 快回到野营场所的时候,我爸打着手电筒和穿着林区工作服的人冲了过来,并不由分说地把我抬上担架。 我懵了,我彻底懵了,这是怎么了呢?我看起来有伤那么重吗?“放我下来,我没事,真没……” “不要说话!” 我爸一声怒吼把抬担架的两个人震得浑身一颤,我在担架上颠了一下,再不敢动弹:“爸,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根本没事,放我下来吧!好不?” “什么没事?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又滚下去你说没事就没事啊?老实呆着,不然打断你的腿!!” …… 从树上掉下来又滚下去都没有断腿的我十分不想折在我爸身上,只好紧紧地闭上嘴巴,由着他把我送到医院,拍各种片子做各种检查。 一向身强体健的我最讨厌穿梭在白花花的仪器之间了,可当我看见白炽灯下我爸那紧张的神情时,我却无法拒绝,只觉得心里又暖又甜,喉咙里却是酸酸的,好几次想要流眼泪。 我爸却以为我那是痛得厉害,一遍又一遍地让医生轻一点再轻一点,最后说得都让医生不耐烦了。 这让我突然想起上学期敬惜和我说过的话,她说我爸就在陈兴中妈妈跟前一次又一次低头认错,只为了能让我留在南城高中。 当时的情景我没有看到,但我想那画面会不会就像现在这样,他不是我印象当中要强且严格的李赫天,而是一个普通的,关心女儿的爸爸。 这是我很少看见的,或者说是从没看见过的,所以真正发生时,就这么突然间感动得大哭起来。 这时候我已经被我哥背上了出租车,女司机被我的哭声吓得花容失色,频频用诡异的目光看我哥和我爸,就像看两个拐带妇女儿童的犯罪分子。 我怕他们被误会,一边哭一边冲女司机摆手,断断续续地说道:“没……没事,你……你开……开……” 她狐疑地盯着我,又仔细看了看我的手,似乎是在确认我是不是在向她发出秘密的sos信息,无奈之下,我一把抱住我哥,低吼:“哥,我亲哥,我们回家吧!” 一声亲哥,换出租车驰骋而出,却也换得我哥莫名其妙的不满。他那张黑脸从路上一直延续到家里,直到我在我爸的安顿下躺到床上之时仍然没有缓回正常的颜色。 “哥,先别走,我有事问你。” 我一拉他手二扯他衣领,终于将那张黑脸拽到近前。 “说。” “哥,你别扭什么呢?我又哪里不合你意了啊?”我也很无辜,很气愤的好不好? 谁料他那张黑脸竟然渐渐红了起来,眼神飘乎乎的:“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间不喜欢听你叫我哥了……” 他越说越小声,害我险些没听清楚,我晃了晃微微轰鸣的脑袋,盯着他那突然幼兽起来的脸突然心里一阵打鼓,神啊!他刚才是在和我撒娇吗? ------------ 056 老娘居然被强吻了 这个世界太疯狂,肖尘都会撒娇了,只可惜2007年的时候傲娇这词儿还没有流行起来,不然他一定逃不掉这么贴切的称号。 这天晚上,我就想着他那张突然让我感到新鲜的脸安然入眠,这一次韩小雅没再出现,我因此睡得极好,一觉到天亮,可一睁眼睛,却见我爸坐在床头,还握着我的手。 他应该是没想到我会醒,一下子局促起来,匆忙就将手收了回去,他的大手比我想象得还要暖和,这一离开马上带来些许凉气,我心里一动,竟重新拉住了他的手。 似乎是许多年不曾这么亲昵过了,大手握起来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我想起昨天晚上他喘着粗气跟在担架旁的样子,眼圈一红:“爸……” 我爸的身体顿了好一会,才微微放松下来,随后对我微微一笑。 如果我没有产生幻觉,他那只大手分明加重了些许力道,我的手被他握在手心里,甚至能够感受得到他掌心薄薄的茧子。 “嘉木,这两天好好休息,假我已经请好了,放心吧。” 他用我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说完这话,就站了起来,我被他一反常态的态度弄得云里雾里,见他要走就赶紧爬起来拉住他:“爸,我错了,我不该爬树不该逞强不该让你们担心,你……你罚我吧!我一定改……” 略略宽厚的背影一顿,再回过头时微显苍老的眼竟然是湿润的,他一下子抱住我,声音颤抖:“……嘉木,对不起,爸以前不该那么对你……” 我爸在跟我道歉?我不是根本还没醒吧? “爸以前打你罚你是希望你成器,嘉木你不要记恨我好不好?” 我的脸埋在他的怀里看不清他当下的表情,可我分明听见低低的抽泣声不时从话语间冒出来,我彻底怔住了,李赫天居然哭了,而且是为了我,他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可眼泪还是不明所以地一阵一阵地往外涌:“爸,你说什么呢?我知道那些事都是我不好,是我让你太失望你才会打我的,可我从来没有记恨过你,真的……” “不,是我的想法太片面了,总是用成绩来评价你,现在我知道是我错了。我的女儿虽然淘气、不爱学习,可却是个勇敢又善良的好女孩,这一次你为了杨老师的孩子不顾自己的安危,作为你的爸爸,我很骄傲,我真的很骄傲……” ……我爸居然会说出为我骄傲这种话? 他不是总说对我失望、我让他丢人现眼的吗?而这一次,我终于让他感到骄傲了吗? 我瘪瘪嘴巴,感觉又委屈又幸福,眼泪就跟小河一样淌个不停。 我和我爸就这样抱了很久,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弥补数年来攒积的空缺,墙上时钟刚刚走到六点他就出门了,我突然间感觉到些许愧疚,从小到大我不管做什么事都不曾像他一样这么用心,总是轻而易举地说自己不行,所以在学校的表现也是逐年愈下,到今天就连考全校倒第一都觉得理所应当了。 这样的我,真的值得我爸骄傲吗? 想着这些,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门外传来我哥在门口穿鞋子的声音,我心头一动,匆匆跳下床用好的那条腿蹦了出去。 我哥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站在门前回头看我,依旧是南高朴素无一物的白色衬衫黑色外套,依旧是看了十三年的那张脸,也依旧是那副平静到欠抽的表情,可他今天这一回眸,却给我看呆了。 我一直知道我哥帅,但有帅到这么惨绝人寰的地步吗? 他目光往我蜷缩的残腿上一扫:“单腿很累的,我有经验,你不要跟蝗虫似地到处窜。” 蝗……蝗虫…… 他这一比喻立马将我拉回神,我心说这和昨天晚上会撒娇会害羞的小少年也差太多了吧!不禁撇撇嘴,暗暗感叹男人多变起来比女人还要没头没脑。 “我还得上学呢?有什么事儿直说。” 呿,又开始洋洋得意了,早知道就不应该这么快缴械投降!我恨恨地瞪他一眼,心里想着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态,好不容易忍了下来。我灿烂地笑笑:“哥,帮个忙呗。” “什么忙?” “呃……你帮我补习吧。” 我哥听了一愣,随即唇际弯起一抹诡谲的笑容:“好,我帮你。” 明明是句好话,可不知怎么我当时一听后脊梁就打了个寒战,不过直到传说中的补习开始时我才真正明白他那笑容的含义,我想“魔鬼教练”的称号不外乎我哥这种人最当得起。 夜里,我哥捧着一厚摞的参考书走进我房间,在我目瞪口呆下将一张巨大的学习计划表贴在桌前墙上,并强迫我一条一条看个清楚。 台灯下,当我咬着铅笔与一堆数字和英文字母大眼瞪小眼时,真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别发呆,快写。” 我哥一声令下,我又开始奋笔疾书,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再抬头时竟然已经凌晨1点了。 天啊!李嘉木竟然学习到下半夜!我觉得这事儿一定得记在记事本上供我后人世代铭记。 而我哥却已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他趴在桌子上脸朝向我,一张俊容被灯光打得分外柔和。我不禁屏住呼吸凑近了看,手指轻轻滑过他干净利落的眉毛,浓密纤长的眼睫,刀刻一般的鼻梁,最后停在他微薄的唇上。 我一下子想起他在树林里吻我的样子,脸腾地就红了起来。 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哥对我来说就像身体的一部分,不管怎么亲近都不会有别的感觉,没想到就是这双已经碰到过好几次的嘴唇居然会让我…… 想着,我觉得自己像着迷了一样渐渐靠过去,他的面孔在我眼前一寸一寸地放大,我像个小偷似的紧张得一塌糊涂,谁料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突然按住我的后脑勺,等我回过神,我已经和那张帅脸来了个亲密接触,而唇上分明贴着某个软软热热的东西。 我哥这才睁开眼,半笑半不笑的样子像极了得逞的狐狸,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怒之下一掌拍上他的脸,将自己的脑袋解救出来。 圣诞奶奶的了,老娘居然被强吻了! 我很愤怒,但我哥明显比我还愤怒,他捂着脸不可置信地蹬着眼睛,就差把牙根咬烂了:“李!嘉!木!——” …… …… 原本是多么美好又多情的夜晚,没想到结局依旧是一场惨无人道的战争,谁能告诉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吗?吗?吗…… ------------ 057 压迫下的绝地反攻 昨晚和我哥的战争持续太久,直接导致我身心俱疲一晚上睡得昏天暗地,可一大早我哥一嗓子就将我叫了起来,将整理好的数学公式和英文重点塞进我手里,说是晚上要检查我的背诵情况。 我深深地觉得自己这只小绵羊彻底陷入了肖太狼的圈套里,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怪只怪我经不起美色的诱惑,在我哥的狼子野心下轻易失守。 但奇怪的是,我一边愤愤不平地痛骂,一边还是苦着脸把笔记一页一页看了下来,那是我哥亲手整理的,上面画满了重点符号,每翻开一页都觉得又头痛又窝心。 明明是昨天才拜托他补习的,那这些笔记都是什么时候弄的呢?难道说肖太狼上课不发呆不睡觉改抄笔记了? 想想他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的摸样就觉得好笑,那努力的样子还真不适合我哥。 连我都佩服我自己,整整一天我都在和笔记里的字符掐架,时间很快到了放学的时候,我在椅子上坐直腰板做努力读书状,心里想的却是我哥进来将我美美地赞赏一番,可没想到房门这一开,进来的人竟然是个小人儿。 “嗨,李嘉木。” 墨墨依然酷得要命,全然不见那天窝在树上一把泪一把鼻涕的委屈样,杨三姐紧跟着走了进来,一脸感动地看着我:“嘉木,老师真的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这么努力的孩子,在家养病还不忘学习,老师太高兴了。” 她说着,还抽泣了两声,看来确实受到了不少惊吓,啊不,是惊讶。三姐矫情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见怪不怪地和她招手:“老师你怎么来了?我爸呢?” 说曹操曹操到,刚说完,我爸和我哥就开门进来了,一行人对我嘘寒问暖笑颜相待,弄得我瞠目结舌不知所措,尤其是三姐,一直拉着墨墨和我说谢谢,给我说得挺不好意思,毕竟我什么事儿也没干成,墨墨也不是我救下来的,还惹了一堆麻烦。 大家一起吃过晚饭,三姐和墨墨方才离开,李赫天同志特有绅士风度地将人家送回家去一个多小时后才回来,我贼笑着拉过他小声问:“爸,是不是好事儿近了啊?” 我哥之前不就说过嘛,这次野营肯定不是单纯地出去玩,我后来想想也觉得这两人相处得一直不错,结婚似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我爸干咳一声,对我皱皱眉:“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干什么?” 呿,又想含糊过去……我正正神色,认真地说道:“这是在给我选妈,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爸,说真的呢?这么多年你都是一个人过的,我又这么让你操心,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很愧疚,感觉自己就像个累赘,只会拖你的后腿……” 我爸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忙打断我:“嘉木我……” 我抹了把湿润的眼睛,笑了笑:“爸,我知道你从来没这么想过,但我现在都已经长大了,以后也不会再惹是生非了,你也该是时候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嘿!重要的是别老了的时候还自己一个人,还得要我担心你这个老人家。” 其实在三姐出现之前,我从没为我爸想过再婚的问题,现在想起来不禁有些愧疚,我想我爸一直单着的原因无非是我和我哥年纪还小,尤其是我每天都有让他操不完的心,哪里有精力去享受自己的生活呢? 我爸听了我的一番话也有些动容,他摸了摸我的头,没说什么只是慈爱地笑了笑就出去了。而我的鼻腔却越来越酸涩,我不善言辞的爸爸,是不是在为嘉木这一点点的成长感到欣慰呢? “嘉木,笔记背得怎么样了?” 一声狼音入耳,我一个激灵回过神,匆忙将笔记拿起来摇头晃脑。我哥走过来用一只手定住我不安分的脑袋,嗤笑一声:“李嘉木,挺厉害啊!还能倒着看书呢?不错不错,智商不低。” 损人,不,损我就是肖尘的乐趣,不管是当哥还是当恋人,都那么可恶。我心里怪诧那些言情小说里又甜蜜又让人悸动的情节怎么一点都没发生在我身上呢?到底是我哥有问题,还是我太不现实啊? 正当我郁闷地低头暗暗声讨之时,我哥却突然一指戳上我的脑袋。我怒了:“你干什么?!” “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啊!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话了?故意找茬是不是?” 他翻翻眼睛,一副不和我一般计较的摸样:“那现在听好了,等你脚腕好一点,我们去看电影吧。” 哈?看电影?我懵了:“为啥?” 他扬手又给了我一个大爆栗:“这有什么为啥,记着有这事儿就行。” 他那张严肃的面孔不合时宜地泛着微红的光,我这才反应过来,看电影什么的该不会是约会活动吧?肖太狼也太神了吧!刚还在心里抱怨他不懂浪漫呢?怎么一转眼就约我出去了?难不成他能看穿我心里在想什么? “你盯着我干什么?还不拿好笔?考试!”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弯起的唇角一抽,呵呵,到底是我哥,关键时刻绝不会留情面给我。 考试的结果勉强合格,我哥看起来还算是满意,可学习的苦旅还不能结束,我在那一双狼眼的注视下一口气复习了两个礼拜的课程。虽然还只是高一上学期的内容,却足以让我叫苦不断,熬到凌晨两点才完成。 我哥看了看时间,这才决定暂时饶过我,拿过我完成的试卷准备离开。我扶着桌子站在原地,打算目送他出门,可他却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肯开门。 “哥,你找什么呢?要不明天再说吧!我还要睡觉呢。” 多平常的一句话,我哥居然又不乐意了:“你赶我走?” 我面皮一抽,急忙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你想在这呆多久就呆多久,我绝不拦着……”但我是要睡觉的,明天要开始上学了。 我哥的脸色好了点,顿了顿突然单手握住我的一边肩膀,神色虚闪地问我:“那……那个可以吗?” “嗯?”我皱皱眉,那个是哪个啊? 谁料这家伙抓住我肩膀的手突然一紧,吧唧一声就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我愣了下,不知是怎么个情绪:“哥你不要总这么突然好不好?好歹给我个心理准备吧。” 其实我只是那么一说,肖尘却明显当真了。他笑得一脸狼相,笃定地答应我:“好,下一次我一定提前告诉你。” 那暧昧的眼神,那高傲的姿态,就如古代皇帝翻牌子挑姑娘时那般高高在上,而我就是后宫三千佳丽里的一个,被选中是天子恩宠,没选中就得深闺苦等。 李姓姑娘怎肯沦落到这种地步,我觉得我必须借这次机会,绝地反攻。 ------------ 058 输得多了也该赢了 在书海中摸爬滚打了一个礼拜,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踩着轻快的步伐在街上蹦跶来蹦跶去。我哥就像个省不下心的妈,在我后面不停地念叨让我不要得意忘形,免得伤到刚好的脚腕。 夜幕刚刚落下,路灯亮了一路,我和我哥的影子在灯光下长长短短,没一会就走了好几道街。 我蹦跶累了,回到我哥身边安静地走着,春季的夜风还是很凉,我打了个寒颤,将手收回衣袖里。 我哥撇来一眼:“冷了?” 我摇摇头:“还行,就是有点冻手。” “哦。”我只是顺着话一说,可他突然间就怪怪地应了一声,然后硬生生地问我:“那……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忍着呗,反正马上就到电影院了,他怎么说话这么奇怪?我狐疑地侧头一看,正好看见他往这边伸过来的手尴尬地收回去,并且飞速地转过视线,目光在空气里飘来飘去。 我心里偷偷一乐,敢情肖某这是想牵李某的手啊!呿,牵就牵呗,之前也不知道牵过多少回了,还用得着这么辛苦地找理由吗? 该不会是在害羞吧? 他那张一向春风得意此刻却堂皇失措的面孔实在太得我心,我还记得要绝地反攻的誓言,遂决定使出无所不能的一招,即装傻是也。 我把两只手塞进衣兜里,在我哥跟前倒着走:“哥,你看什么呢那么出神?你不是说李嘉木打扮起来比谁都好看嘛,那我现在就在你跟前,你怎么不看呢?” 我哥差不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你翻我东西?” 呵,虚张声势。我毫不在意地笑笑:“那生日礼物本来就是我的,所以里面的卡片也是我的,我拿我自己的礼物看我自己的卡片还不行喽?” 肖尘被我揶得说不出话,我偷偷地为自己欢呼了一声,yeah,第一局,嘉木胜! 要去的电影院渐渐近了,我和肖尘拐到步行路上,没有了往来车辆,这里更加安静,我一边故意在我哥旁边晃荡手爪子,一边用余光偷看我哥的动作。 他的胳膊不时地停下摆动试图拉我,可每一次就在他快要握上的时候,我都特合时宜地摆开让他抓了个空。 看我哥的脸越来越黑是我新发现的兴趣之一,而电影院就在这时候到了跟前,牵手散步的机会就这样彻底消失,我哥的表情有点挫败,我偷偷笑了一声,看来第二局还是嘉木胜,三局两胜,我哥完败。 好吧!既然我已经赢了,就让肖太狼乐一把吧。 入场人潮中,我默默地拉住他的手就往里面走,他的胳膊明显一僵,微微惊讶地看着我。我故意疑惑地看着他:“哥,你今天眼睛怎么一会大一会小呢?不舒服啊?” 凭我哥的智商,没过半秒就明白了我之前的小手段,趁着他暴躁之前,我飞快地拉着他找到座位,并为了安全起见抽回暂时借出的手。 谁料我哥早已看透我的计划,不知在何时换成了十指交叉的模式,紧紧握住就是不肯撒手。 我拉不过他就只好由他握着,一部电影看下来热得手心全是汗。他的手真的很大很暖和,我一贯冰凉的手也热乎乎的,可出这么多汗也不是事儿啊!我寻思着出电影院就放开吧!哪知我哥就像魔障了一样,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影厅外的饮品店,我将我哥支去买果汁这才得到解放,他不一会就端着两杯橙汁回来了,我和我哥就面对面坐着闲聊。 “刚才电影怎么样?” 我一边搅动果汁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挺有意思的,特别是中间出现的那个老爷爷说话声音好奇怪啊!听起来就像鸭子似的,好好笑。” 我哥皱了皱眉:“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心说整部电影你都在研究我,你总共看了几眼电影啊?唉!谁能想得到啊!南高神仙级的人物居然会对我这样的人痴迷成这样,我是该得意呢还是该得意呢? 话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橙汁喝完时我哥的表情突然认真了许多:“嘉木啊!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和爸聊聊了?” 我心里一紧:“你说我们交往的事?” “对啊!反正敬辰敬惜他们已经知道了,爸早晚也会听说,倒不如我们现在就告诉他,怎么样?” 告诉我爸?该怎么说?说他一直以来当作亲生儿女的两个人有特殊的感情? 我心里霎时打起鼓来,声调不受控制地一扬:“这么快?” 我哥的表情明显一滞,眼里尽是失望,我知道自己的话有些伤人,赶紧回回神补充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我爸最不喜欢早恋了,而且我现在成绩这么糟糕,又刚刚发誓一定要进步,所以,所以……” 说了半天反而越说越无力,也许我哥说得对,这事早晚我爸都得知道,由我们亲口说出来总比通过别人知道得好。我叹口气,认命道:“好吧!不过……不过还是你开口吧!我爸还是更能听得进去你的话。” 原谅我这个被打怕的人就这么一股脑将责任通通推给了我哥,可我哥还是很高兴,他的表情冲破阴霾变日明,笑得无比灿烂,而我的心里却堆积起恐惧、不安,当然还有许多感动和愧疚。 因为心里揣着事,回去的路上我和我哥都沉默了不少,家越是近,我就越是紧张,我害怕一旦我哥开口,我爸就会把好不容易分给我的一点爱收回去,那是我多少年没有享受过的,我真的很舍不得。 可肖尘…… 想起他刚才受伤的表情,我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迈了进去。 我爸刚好从房间里走出来,脸上是不同寻常的笑容,他将我和我哥叫过去,小小酝酿了一下才郑重地说道:“你们都长大了,所以有些事还是和你们说明白的好,呃……我和杨老师准备结婚了。” 他好像用了很大勇气才说出这番话,说罢还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们,我心头狠狠一动,霎时间许多复杂的情绪一股脑涌了上来,我险些哭了出来,当然,是替我爸感到幸福。 十几年的时间,从英俊年轻的青年走到中年,他一直是孤单的一个人,现在有个好女人懂得爱他珍惜他,我也为他感到高兴。 “爸,你就不用担心我们了,杨老师很好,我们都很喜欢。” 我哥看了看我那激动到说不话的脸,替我把话说了出来,我爸欣慰地看着我俩笑了笑,接着说道:“可你们两个还在上高中,现在家里有太大变动也不太好,所以我和杨老师决定先订婚,等你们两个毕业了再结婚。” 我急了:“爸,我们没关系的……” 我爸故意冷了冷脸:“别劝了,我们已经决定好了,尤其是你嘉木,还有两年多的时间要加把劲,我李赫天的女儿不能太丢人,懂吗?” 好吧好吧!看来学习这件事是逃不掉了……我点点头,心中默默为我即将祭奠出去的自由吊唁…… “爸,我和嘉木也想跟你说件事。” 正悲伤着,我哥一句话像一记惊雷轰了过来,我一抬头,正好迎上他坚定的目光,天啊!他该不会现在就把事情说出来吧!? ------------ 059 夜半发生的十几禁 “爸,我和嘉木也想跟你说件事。” 正悲伤着,我哥一句话像一记惊雷轰了过来,我一抬头,正好迎上他坚定的目光,天啊!他该不会现在就把事情说出来吧!? “嗯?什么事尽管说。” 我爸的心愿得以满足,此刻满脸冒着幸福的光,我忙把我哥挤到旁边去,咧嘴傻笑:“呵呵那个啥,我……我是想说那个……从以后起我哥就负责我的学习了,我保证不给爸丢脸哈。” “嘉木,你真的长大了……”我爸愣了愣,感动地摸摸我的头,又拍拍我哥的肩膀:“肖尘,嘉木就交给你了,平常多看着她点,让她多学习少惹事,哦还有,千万别让她早恋。” 本来说得好好的,突然来的最后一句把我和我哥都吓了一跳,他只是默默低下头没有说话,我怕我爸看出端倪,干笑道:“什么早啊恋啊的,我对学校那些男生都不感兴趣,哈、哈、哈。” 我爸满意地点点头就回房去了,我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就像被木锤虐待过的年糕靠在柜子上:“吓死我了,还好我爸现在被幸福冲昏了头脑,要不然肯定露馅,咱俩的命还真大……” 我这话当然是跟我哥说的,可回答我的只有一片安静,我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忙抬起头,正正好好迎上我哥那张落寞的脸,还有眼里无比复杂的情绪。 我心里一咯噔,忙过去拉我哥的手:“我不是故意不让你说……” “算了。” 本来打算好好解释一番的我被这俩字彻底噎住,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抽开:“今天好累,先休息一天吧。” 亮堂堂的客厅里,我低着脑袋看原本贴在我身上的影子渐渐分离开,最后剩我一个站在灯下,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把这些事都推给我哥还不算,到头来还是给他泼冷水。可是我爸为了我们连结婚都要推迟整整两年,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用这种事刺激他啊? 好不容易盼来可以提早休息的一天,就在我的各种担心中浪费掉,结果时钟依旧在我睡着之前走到了凌晨两点,我实在熬不过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偷偷地溜进了我哥的房间。 四处漆黑黑的一片,只有他有规律的、轻轻的呼吸声,我站在床边仔细分辨昏暗里他的脸,长长地吐了口气,呼,看来睡着了呢…… 然而就当我准备离开之时,一只手突然拉住我的手腕,我被某狼环住肩膀一个翻身就将我放倒在床,而那张狼脸就在上方神情不明地盯着我。 “嗨……”我干巴巴地笑了笑。 “你来做什么?” 他的语调怪怪的,还没等我回答就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想做坏事是不是?” 哈?坏事? 看着那张脸越靠越近,我的脊梁骨一阵狂抖:“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咱俩还这么小,那个十几禁的事儿还不能干,而且我爸还在……” 我说得多么的认真,可我哥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将我放开,并把台灯打开了。 灯光照亮我哥那张忍着爆笑的脸,我气鼓鼓地咕哝:“我好心来看你,你还拿我寻开心,真无良,哼,你自己开心吧!我走了……” 我哥将我拉住:“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你要说什么说吧!我听着呢。” 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见他没有继续笑的意思,才清清嗓子说道:“还不是刚才那事儿,谁让你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我,害我这么晚还没睡着……哎呀,其实我就是想跟你道歉嘛,可是我真的不是不想告诉爸,可你也听见了,爸为了我俩连结婚都可以推迟,这种情况你要我怎么办嘛……” 我哥沉默了一会,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许你说的对,现在确实不是挑明的好时候,那这样吧!等我们毕业了再和爸交代清楚,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许赖账哦。” 灯光下那一张帅脸三分笑七分忧,我不禁瘪瘪嘴巴,这家伙,明明心里不乐意,还非要装成很酷的样子,真是讨人厌。 是的,真讨厌! 鼻腔酸酸的,我怕自己泪奔,故意恨恨地瞪他一眼,胡乱说道:“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没准到时候我喜欢上别人了呢。” 翻身下床的动作被某狼拖住,他恶狠狠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啊?我说什么了吗?”装傻万能,欧耶! 他鬼魅地笑了笑,将我的刘海别到耳朵后面,轻声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天我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吗?要不要我现在告诉你?” 什么?谜底要揭开了?我兴奋地点点头,把耳朵凑过去。 一阵热风鼓吹而来,他的声音有点邪性:“我是想告诉你,我不只是你哥,还是个纯纯正正的……男人,‘男人’你懂么?别轻易考验男人的嫉妒心,还有控制力,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oh my god! 我一惊,连八百年没有说过的英语都蹦出来了,我一个鲤鱼打挺从我哥怀里跳出来就往外逃,看来我还是涉世未深,肖尘什么时候变成色狼的,我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太危险了,再呆下去没准真被他吃了…… 我拼命地往外跑,而身后却传来我哥低低的笑声,我咬咬牙根,哼,笑笑笑,早晚有你哭的那天,肖尘你给我等着!! 四月,我和我哥的关系可谓是突飞猛进,可又突然就这样停滞下来,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可能。 一方面我要遵守约定确保成绩进步,每天除了看书之外几乎没有闲暇时间,另一方面又要联合敬辰敬惜还有小胖对我和肖尘交往的事严防死守,以免被其他同学知道,进而传到我爸耳朵里。 近一个月的时间就这样安全过去,可新的问题总是接连不断,譬如说随着我哥饮品店怒打韩小雅的内情在学校论坛越传越开,学校里那一颗颗不安分的少女心又开始为我哥跳动,这其中不乏老资格陈糖等人,也有不少新加入的多情少女,长令我扼腕长叹,却只能远观,不能近骂。 而肖尘,也在众星捧月之中越发地得瑟起来,其情节严重到就连敬辰也一脸认真地和我说:“嘉木,杀。” ------------ 第一卷 ------------ 060 放榜之日神气之时 我哥说,智慧这个东西不仅可以遗传,还可以传染。 所以当我的名字出现在整二百的位置时,他把一切功劳都归到自己身上,我自然不否认他无可非议的贡献,但我看着他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摸样,怎么都觉得这个人欠抽得很。 尤其是他被众女环绕其中,享受着各方赞美,然后隔空给我递眼神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敬辰的话:“嘉木,虐之、惑之、杀之。” 翻译成通俗易懂的话就是:某些人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我要是再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要翻了天了。 所以我决定按照敬辰提议的三个步骤一一实行,即挑起一场看似没有硝烟的战争,实则隔岸冷望,利用其弱点狠狠施以虐行。 而之前我们俩约定好的愿望就成了一个很好的契机。 放榜那天晚上,我先发制人闯进我哥房间,阔气地坐在椅子上道:“君子一言九鼎,你有什么愿望尽管说吧,我一定会满足你。” 他冷不丁地遭到突击,显然还没有想好愿望是什么,我得意地笑笑,从背后掏出一张纸替他打了个欠条,“既然还没想好,就先欠着吧,什么时候决定好了什么时候过来找我。” 我哥接过欠条,表情有点懵,“行,那就先这样吧,不过你呢?你想要什么,现在和我说也行。” 我干咳一声,驾轻就熟地绕开他,从被褥下面掏出那本红色日记本,“我的愿望很简单,把密码告诉我就好了。” 这可是他的命根啊,尽管我们的关系已近了一步,可时至今日他仍然不肯泄露分毫,而这一次,我猜也不会例外。 果然,他脸色一变,长手一伸就把日记本抽了回去,“除了这个,什么都行。” 呦西,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我在心里偷笑一声,脸上却故意板起来,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豪迈地怒哼一声:“啊吼!” 也许是声音太大,我哥被吓了一跳,一脸不解地看着我。我被他瞧得慌了下,但计划不能就此流产,这个时候我必须愤怒起来,“那个啥……你这个食言而肥的伪君子,你难道不知信守承诺是中华美德吗?古人说的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哥皱眉眨眼,“你说什么呢?” 好吧,我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表演天赋,最后只好万千言语汇成一句:“总之,我对你的言行表示强烈不满和严正抗议,我很生气,我决定从今天起不理你了!” 他的表情依旧是云里雾里,而我自认已经做出了最大努力,痛快闪人,并偷偷和敬辰通了电话。 第二天恰逢周六,一大早李赫天同志就美美地约会去了,我哥进来叫我吃饭。 饭桌上,我低着脑袋死盯饭碗,对我哥的任何眼神、行动和言语都进行有意忽略,但我的小打小闹并未引起他的重视,反而翘着个腿优哉游哉地警告我:“李嘉木,你再这样的话,那个愿望就取消了哦。” 虽然很可惜,可为了长足之计,我只能忍了。我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收拾好碗筷洗刷刷洗刷刷,恰好这时门铃声响起,我知道,敬辰到了。 我哥去开门了,我偷偷地从厨房跑出来探过脑袋看,只见我哥在看见敬辰的一瞬间愣了下,“你怎么来了?找我?” 我哥给敬辰放好了拖鞋,可敬辰却笑着摇摇头,“我就不进去了,我是来找嘉木出去玩的。” “找嘉木?” 虽然平常我们和敬辰兄妹走得很近,但以前从没有过敬辰单独来找我的先例,所以肖尘有点惊讶,“就你一个?敬惜呢?” 敬辰的目光越过我哥和我短短地交流了一下,而后神色不明地笑了笑,“就我和嘉木,很早之前就约好一起去游乐场了,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快把嘉木叫出来。” “啊?……哦。” 我赶紧闪回厨房,随便抓起一个盘子,我哥走了过来,语气不咸不淡的:“敬辰来了,他说和你约好了一起出去玩?” 我干巴巴地笑了笑,“哦,是呢,那这个交给你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把盘子塞进他手里了,并冲他嫣然一笑,“好好在家洗碗,我走了。” 在我哥面前潇洒一回是多么的不容易,在他讶异的目光中扭头就走的感觉何其美好,美好得我背对着他一阵无声的狂笑。 防盗门咣当一声关上了,我和敬辰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样?刚才我哥什么表情?” “呆若木鸡,放心,不出两分钟他一定出现。” “可是这方法靠谱吗?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他到底会不会上钩啊?” “绝对靠谱,你忘了?刚上高一那会儿肖尘还以为你喜欢我呢,现在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对我设防。”敬辰微微回过头看了一眼,笑道:“看吧,一分钟没到就跟出来了,看来他可是把你看得很重要哦。” 我不忿地撅撅嘴,“哼,谁让他春风得意拈花惹草,总是有意无意地勾搭少女的芳心,我再不出手,他肯定越来越猖狂,我得趁这个机会煞煞他的威风。” 一路上,我们就这样和肖尘前后脚走着,该坐公车坐公车,该转地铁转地铁,最后终于来到人来人往的游乐园门口。 “敬辰,人太多了,我们别走散了啊!”我有意大声说了句,然后一把挽住敬辰的胳膊,然后和他在入口通道边的各种小摊流连。 趁着翻看各种小物件的功夫,我故作无意地用小镜子往身后反。络绎往来的人群中,那棵美好又固定的木头杆子十分扎眼,我一下子搜寻到那张阴沉沉的面孔,心里美滋滋的。 “敬辰,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敬辰,我想玩过山车。” “敬辰,我还是觉得不过瘾,那边有跳楼机,我好想试试哦。” “敬辰……” 整整一上午,我都在各种危险项目中来回穿梭,当然,除去游戏本身,最让我开怀的就是肖尘不负我望的表现。 摩天轮下来,他面色发白,过山车下来,他两脚发软,跳楼机下来,他摇摇晃晃。我想起刚才身后那撕裂般的叫声,笑得险些岔过气去。 “好了,你收着点,别让肖尘发现了。” 敬辰虽是这么说着,却也禁不住偷笑,我点点头,将他拉到角落里,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偷偷地看向我哥。 我哥这才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却突然发现我已经不在了。 来往人群中,他举目四看,不停地随着与我身形相似的人转移目光、挪动脚步,慌张得就像丢失在游乐场里的孩子。 我本来还是笑着的,可笑着笑着突然就觉得心脏一缩,而后四周的声音滋啦一声尽数湮没,只剩轰隆隆的震动声有规律地回荡在脑海之中。 而我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迈动了脚步,我看着我哥转向我,一瞬间许多复杂的情绪涌上他的脸颊,我读的出他的唇形,他在叫我的名字:“嘉木。” ------------ 061 出神入化的嫉妒心 “嘉木。” 他叫了我很多声,可只有最后一次才听得真切,他走到我跟前冷着一张脸沉默了很久,似乎是极为辛苦地压下本来想说的话。 敬辰走到我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算是打招呼,却被我哥一个冷眼斜过,敬辰的手尴尬地顿了下,只好无奈地收回去。 我看了看他失落的脸,突然感到抱歉和愤怒,“哥,你干什么?” 一句话将肖尘那隐忍的怒火勾了出来,他不由分说地拉住我就往游乐场外面走,力气大到根本没有我反抗的余地,我只能扭着头,和人群里异常孤单却仍旧微笑的大男孩作无声的再见,心里的愧疚感霎时间翻天覆地。 最后,这种我根本掌控不了的膨胀感化作了对我哥过于夸张的反应的不满。我们各自压抑着回到家里,但他显然比我更擅长管理情绪,没再多说什么,可我却忍不住了,“哥,你不该那么对敬辰的。” 他站在窗前,被阳光剪成一个冷漠的影子,“那他是怎么对我的?” 我有点恼火,“他怎么对你了?你根本不了解他。”他比谁都要喜欢肖尘,只是不有意表现出来,怪只怪我从来学不会考虑周全,可谁又能料到我哥居然会动这么大的怒,我又没和敬辰怎么样。 我哥转过身来,深深地拧着眉,“是我不了解他还是你不了解他?他是个男人,敢问这世界上男女之间哪有单纯的感情,你别跟我说你和他只是好朋友。” 不是好朋友还能是什么? 我真是自作虐不可活,可肖尘也太气人了吧,我知道这事儿一半责任都在我,可此刻已经不是想为自己辩白了,我是不想让他误会敬辰,真的很不想。“哥,事情真的不像你想的那样……反正,反正你不能那么想敬辰,他真的很好,对你也很好啊。” 然而我的解释只是让我哥更不爽了,他冷冷地看我一眼,“我看,他对你更好。” 他大步回到房间,房门咣当一声关上了,我气得麻爪,站在门前声讨:“那你的意思是我以后还不能和男生出去玩了?我也要有自己的朋友嘛,你会不会太霸道了?” 其实肖尘霸道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从小到大他将我看得那叫一个严丝合缝,所以尽管李嘉木同学的桃花一直没断,却从来没有修成像样的成果。 唯一算是关系确定的只有初二那年认识的康祈,他对我很好,性格比一般的男孩子成熟,气场也难得的和我哥不相上下,这才能在我哥霸道的魔爪下得以生存。 所以这辈子能够较为亲密且长久地出现在我身边的男孩,除却康祈,几乎可以用零来形容。 可敬辰和康祈对我而言完全是两种存在,但很显然肖尘并不这么想,他把出现在我身边的所有男孩都看成一样,心怀不轨、别有他求,可要是别人也就算了,他不知道对敬辰来说这种偏见是有多么的残忍,所以我才会这么不平。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小看了肖太狼的嫉妒能力,另一件更令人无奈的事就发生在当天下午。 这时候的我和肖尘还处在冷战当中,两位客人却意外到访,一位就是温柔可人的杨三姐,另一位当然就是三姐的宝贝儿子,墨尹。 下午,三姐和李赫天同志在客厅里聊天,我只好带着那只小恶魔回房凌虐,不不,是游戏,对,游戏…… 他一进屋就不客气地坐到我床上,扫视一周后撇嘴看我,“李嘉木,你房间好丑哦。” “……” 我顿时满头黑线,盯着他那已不再“熊猫”的眼睛,嗤笑一声:“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把你扔树上,你信不信?” 爬树风波刚过,那颗小小的心脏还未从惊吓中彻底走出,他明显表情一懵,“李……” “哎――”我恶狠狠地看他一眼,食指直指其眉心,墨墨盯着手指两颗又黑又亮的瞳孔就这么对到一起,秀气的小眉毛拧成麻花,还外带三分委屈地成八字形。 大家知道,李嘉木也算是半个正太控,想当年要不是肖太狼那厮长得祸国殃民,我也不会将他捡回家去,就此成就一段好坏不明的缘分。 我想时至今日我这个老毛病也没有改掉,所以墨墨小朋友凭借一招“熊猫对眼”轻松获得嘉木姐姐的芳心,我爱抚了下那张粉嫩嫩的小脸,笑得花枝乱颤:“墨墨啊,其实你不说话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姐姐喜欢得很。” 谁料他小小年纪懂的还不少,他腾地一下红了脸,然后“欲拒还迎”地推开我的手,“不要啦……”(在此小生提醒:想象力丰富的童鞋不要擅自进行脑补,这是一篇很纯洁很有节操的文,请严肃对待。) 但遗憾的是,脑补的人还真不少,肖尘就是其中之一,他一脚踹开房门,脸上写的竟然是“捉奸”二字,墨墨被他吓了一跳,自动躲到我身后,两个手揪住我的后衣襟。 我也被吓得不轻,重喘一口气才回过神,“你想谋杀啊?有门把你不拧,非要用脚的哦?” 他用目光将我和墨墨凌迟了一遍,低问:“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错,我没有看错,他那语气他那表情分明是在嫉妒,我彻底震惊了,原来在他眼里,不只那些同龄的男孩是危险的,就连这个还没长成的小男娃也是值得怀疑的。 总结起来就是,一切出现在李嘉木身边的雄性动物都是他的警戒对象,我深刻地觉得,没准再过些日子就连那些个猫啊狗的,都必须选择雌性的才能接触。 那我还有没有人身自由了? 我认为我应该对此进行强烈的抗议,来为自己未来的生活争取人权,可当看着我哥和墨墨横眉冷对的时候,我突然很想笑,呵,这个肖太狼还真是霸道,不过还霸道得挺可爱的。 “你笑什么?”他狐疑地问。 我故作无意地扬扬眉毛,然后一把将墨墨抱了起来,“我和墨墨准备去吃冰淇淋,你要不要也沾个光?” ------------ 062 危险儿童墨墨是也 为了面子,我哥没有当场同意和我们一起去吃冰淇淋,可那纠结的眼神分明是在说:李嘉木,你去哪我都会跟着你,你甭想跟着小魂淡厮混! 不过小魂淡也不是好惹的,他站在楼梯口回头看了肖尘一眼,然后拉住我讥讽一笑,“李嘉木,我们后面有个跟屁虫,甩掉。” 我哥的脸一下子变成酱紫色,我故意欢乐地笑了笑,说道:“他想跟就跟着吧,咱大方点,不和那种小心眼的一般见识。” 墨墨很酷地皱了下眉,“好吧。” 三个人两先一后来到冷饮店,我给墨墨买了一杯超大的冰淇淋雪山,他乐颠乐颠地拿着小勺享用着。我心说小孩子果然就是小孩子,给点甜头就能搞定,不像旁边那个黑冰山,不管怎么伺候都有不满意的地方。 “墨墨,慢点吃哦,来,姐姐帮你擦擦。” 我自认温柔地轻轻拭去墨墨嘴角的冰淇淋,旁边两道冷光直直投射过来,比冷饮还冰。我抬头看了眼那张黑脸,笑得跟狐狸一样,“别看了,你这样别人还以为你和这孩子有仇呢?” “我跟他倒是没仇,我跟你……” 他终于反击了,但我可不想给他翻身的机会,转而一笑抢过话道:“还是说你想吃冰淇淋?”我转回头:“墨墨,我旁边这位大哥哥也想吃冰淇淋,你能不能可怜可怜他,分给他一点啊?” 墨墨看了眼肖尘,嫌弃地咧咧嘴:“真馋。” 肖尘的身躯明显一震,周身就跟烧着了一样哗啦哗啦地涌动着火光,我偷偷地笑了笑,作劝说状,“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分他一点吧。” 墨墨很不情愿,可竟然还是听了我的话,将那个沾满口水的玻璃勺子从嘴里拿出来,笨拙地舀了稀稀的一勺,然后送到肖尘跟前,“好吧,就给你吃一口好了。” 肖尘的表情只能用石化来形容,我捅捅他小声道:“小孩子可是轻易不把吃的分出去的,快吃啊。” 那小勺子上仅有的一点冰淇淋和口水混到一起更稀了,在勺子下面拉成一条黏黏的丝,看得我哥嘴角一阵抽搐。 其实我是开玩笑的,可墨墨却是认真的。他心疼地往前送着勺子,小手却正合时宜地那么一抖,而后,那一抹白色物体就这么糊上了我哥的嘴唇。 啊哦……惹祸了呢…… 我和墨墨对视一眼,正想告诉他没关系,没想到这小子级别比我高多了,不仅没有一点害怕,反而咯咯地笑开了,活脱脱的小恶魔样。 “墨、尹……”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我哥如此咬牙切齿地叫除我之外人的名字,感觉这叫一个百味。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哥,放轻松放轻松,其实你这样看起来更性感,哈哈哈哈……” 我发誓我说这话绝对是好心,但没料到自己定力这么差,说着说着竟然大笑起来,其后果就是直接将我哥的注意力从墨墨身上转到我身上。 他一身凛气地靠过来,“就这么好笑吗?” 我一边笑一边点头,“嗯,真的好好笑,你自己都看不到,哈……唔……” 正笑得开心,一张俊脸突然就放大了,然后某个软软的东西就封住了我的唇。余光里,墨墨的小嘴圈成“o”形,手里的勺子掉在地上,啪嗒一声。 我被这声惊回神,一把将我哥推开,挤眉弄眼道:“你疯了?墨墨还在这呢……” 但我哥明显没有听进去,反而对我得意地挑挑眉,然后指了指自己干净的嘴唇。我再一摸自己的,果然黏黏的,舔舔还是甜的。 不过……他居然用我的嘴给他擦嘴!? 我真想一巴掌拍下去,怎奈我哥身怀绝学,只要我靠近一点他就把嘴巴凑过来,害得我根本无法下手。 但我哥明显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自己已经赢了,却忘记了一个最大的一个不确定性因素――墨墨。 晚饭餐桌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墨墨突然走到我爸跟前,示好地求抱。我爸受宠若惊,一把将他抱起来,笑问:“墨墨想吃什么,叔叔给你夹好不好?” 墨墨摇摇头,“我不要用夹的,我要叔叔用嘴巴喂我。” 别说我了,就连三姐也听得一头雾水,我爸疑惑地看着他,可墨墨却突然把那颗小脑袋一甩,直直向肖尘指去,“今天肖尘哥哥就是这样给嘉木姐姐喂冰淇淋的!” 一言落下,我和肖尘都成了风中石化的雕塑,我爸和三姐也一脸错愕地看着我俩。我彻底懵住了,开始语无伦次:“不……不是……那个,你别听墨墨瞎说,我哥……我……呵呵,怎么可能呢,是不老爸?” 很明显我爸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好在杨三姐帮腔道:“墨墨,不许乱说话,快好好坐下来吃饭。” “我没有乱说,刚才肖尘哥哥明明就是这么喂嘉木姐姐的,墨墨没有撒谎!”墨墨受了委屈,开始眼泛红光。 我爸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怪,我心里简直乱了套,该怎么办,怎么说才能把这事儿圆过去呢? 然而就在我费尽心力想的时候,我哥却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我爸跟前,“爸,对不起……” 我感觉自己要疯了,忙上去拉他,“哥!你别冲动,我们商量商量再说好不好?” 但这一切似乎已经太晚了,我爸明显嗅到了些许不对,脸色沉沉的,“肖尘,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完了……彻底完了…… 我差点流出眼泪来,可我哥却抬头认真地看了看我,然后用平静而坚定的声音说道:“爸,对不起,我对嘉木的感情不只是兄妹之情,我喜欢她,比你想象得要多很多。” 房间里霎时间一片宁静,我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我爸的表情,心里的鼓声一下一下震彻整个胸腔。 就在这时,一个巴掌声突然传来,我哥跪在地上的身形一晃,我心头一惊,忙抬起头,“爸……” 然而,再次高高举起的手就这样迎面而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道猛力已经袭上我整个面颊。我险些被掀翻,脑袋无力地甩向一边,整个面颊连头脖颈都火辣辣地痛,而耳蜗中回荡的是嘈杂且怪异的声音,剧烈且冗长。 ------------ 063 为什么要这么爱我 李赫天这个人是我见过最擅长暴怒的人,所以他一旦火起来,就没有人拦得住。我硬撑着狂抖不止的腿不让自己倒下去,只敢用余光偷偷地看他的脸,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三姐拉着我爸,一直在说什么,可奇怪的是我什么都听不见,墨墨站在旁边,似乎是知道自己把事情闹大了,两只小手不停地抹眼泪,愧疚地看着我。 但他的哭声,依旧没有传进我的耳朵,我只能看见他张着的小嘴微微地动着,然后带来一阵又一阵怪异的鸣声。 我这是怎么了?这一切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是在做梦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现在所发生的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但我爸的一声怒吼终是将我叫醒:“李嘉木!我跟你说话呢!你以为装聋就能躲过去了?” 各种怪诞的声音滋啦一下尽数消失,我被我爸的吼声吓得倒退一步,“我……” “爸,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和嘉木无关,你要怪就怪我吧。” 我哥挡在我跟前下意识地用手护住我,我像拉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拉住他的衣襟,根本说不出话来。 然而,我爸还是怒冲冲地走上前来,毫不客气地又扇了我哥一个巴掌,其力度狠到我哥的后脊梁明显一颤,但他依旧雷打不动地站在我跟前,维持着保护我的姿态。 被打的人明明不是我,可奇怪的是,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这个笨蛋,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为什么要一股脑往自己身上揽啊?如果恋爱是罪的话,我也是主犯之一,我也该受到惩罚。 “肖尘!”我爸痛心疾首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似乎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肖尘点点头,“对不起,爸……” “她是你妹妹,你是她哥!你们……你们……” “爸,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可大家都知道我并不是李家亲生的,没有人会说闲话的,您就答应我吧,我求您了。” “什么?”我爸不可置信地冷笑一声,“你不是李家亲生的?这十几年你在这个家里是怎么过来的你自己不知道吗?我李赫天什么时候对你有一点点的不公平过?我对你甚至要比嘉木还用心,你现在告诉我你不是李家亲生的?!” 的确,十几年来我爸确实视肖尘如亲生,如果不是他自己不愿意,早就改姓作李了。所以肖尘这有口无心的一句话像根针似地戳中我爸的心头,平白引来一阵怒浪。 我哥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我咬咬牙从我哥身后走出来,劝道:“爸,你知道我哥不是这个意思,他也一直把自己当作爸的亲生儿子……” “既然是我的亲生儿子,怎么可以喜欢我的亲生女儿?简直大逆不道!”他怒极了,从脖子到额头都微微泛红,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爸,你怎么了?”我哥瞧出些许不对,忙扶住他,可我爸却突然一句话也讲不出来,然后脚下一晃,险些跌了下去。 “爸!” “赫天!” 我和三姐同时一声惊呼,我爸却已经闭上眼睛,慢慢地倒了下去。 医院里,三姐和肖尘和医生说着话,我拉着墨墨站在我爸床边,哭成一对泪人。墨墨瘪着嘴一边抽泣一边和我说:“李嘉木,我是不是做错事了?要不,你打我……一下?” 他哭得眼泪鼻涕一团糟,却依旧不改酷小孩儿的做派,其实我本来是真想狠狠揍他一顿的,可他这一哭我反而下不去手了,“那先留着吧,等我有空再收拾你。” 他以为这一顿打是免不了了,哭得更加伤心。 这时候三姐走了过来,拉住我说:“嘉木,医生说你爸是典型的高血压,刚才恐怕是一动怒血压就突然上去了这才晕倒的。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住院的事情都交给我就好,这两天你先别见你爸,等他气稍微消点了再和他好好谈谈,我相信他会想明白的。” 我看了看我爸昏睡的面孔,愧疚不已,却也无计可施,只好点点头,“好吧,我明白了……” 我想没人想得到,一向顶天立地以硬汉形象示人的李赫天就这么轻易倒下了,就连我自己也不能相信,更不能接受,我甚至开始怀疑我和我哥的做法是不是真的错了,错到根本得不到任何人的理解和支持。 晚上我一个人呆呆地躺在我爸的床上,看床对过塞得满满的书架,心情混乱。就在这时,一个红色的小本本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翻身下床将本子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我小学一年级时获得的三好学生证。 那时候的李嘉木虽然淘气,却还没有对学校产生过多厌倦的情绪,也不知怎么就挤掉了众多老实好学的乖娃娃,获得了人生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证书。 当时我爸的表情好骄傲,时隔多年,他对我微笑的样子从遗落的记忆中跳出重新浮现脑海,我的鼻子突然好酸,眼泪啪嗒掉在证书上,氤氲了“李嘉木”这三个字。 “怎么这么爱哭鼻子,都不像李嘉木了哦。” 我哥拉住我的手,轻轻地擦掉我脸颊上的泪,然后将我轻轻拥在怀里。他的怀抱很暖,带着很熟悉的、清爽的味道,我贪婪地蹭了蹭,不情愿地咕哝:“谁让你偷看我哭了?都是你的错……” 他的身子稍稍顿了下,声音突然沙沙的:“……是,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爸也不会气病,事情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所以……你不要内疚,这都是我引起的,和你无关,知道了吗?” 这怎么可能不关我的事呢?他是想一个人做英雄是不是? 本来已经退下去的酸意又涌了上来,我怕又掉眼泪,赶紧推开他,面对半开的窗户迎接夜风。 窗外没有月亮,星星也少的可怜,可我和我哥就这样站在窗前看了很久,直到夜深。 “嘉木!” 突然间,我哥很大声地叫了声,我吓了一跳,回头看他,却见他拧着眉担忧地看着我:“怎么叫你半天都没反应呢?是不是不舒服啊?” “你刚才叫我了?”奇怪,刚刚明明很安静的不是吗?“没有不舒服,只是在想些事情……” “想什么?”他突然很紧张地拉住我,“你该不会是想和我分手吧?我知道爸现在情况不太好,可是他现在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我们改变角色而已,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说服爸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还没等我说话,我哥就紧张得一塌糊涂,我愣愣地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表情,心里狠狠一震。 肖尘,你为什么会这么爱我? ------------ 064 始料不及的大事件 两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其间即便去了医院,我也只敢在房间外面偷偷看我爸一眼,照顾他的事情就全落在了三姐身上,她平常虽然娇弱,此刻却出人意料的坚强,虽然和我爸还没有真正结婚,却俨然是一位担得起责任的妻子。 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因为从有记忆开始,我的生命里就没有这样一个柔软又温暖的角色,现在才觉得有了那么一点点,有妈妈的感觉。 还记得小时候刚刚明白自己家庭和别人家庭不同的时候那种沮丧的心情,我一个人偷跑出幼儿园,躲进小区的滑梯里面很晚都没有回家。 我躺在冰冷的斜梯里面看没有星星的夜空,没有眼泪没有哽咽,心里却是空荡荡的,说不出的沮丧。 那天,我爸将我找了回去,紧接着毫无例外地把我暴打了一顿,真是太疼了,我嚎啕大哭,用五岁稚嫩的声音含糊不清地说:“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那是第一次,从我的嘴里说出这两个字,可我却说得尤其顺当,就好像曾经偷偷练过一百遍了一样。我爸听了,依旧年轻的身体一顿,然后抛开我,在阳台站了很久。 结果第二天,阳台地上多了很多烟头。那应该是我第一次看见我爸抽烟,而且一抽就是一整夜。 从那天起,“妈妈”这两个字就成了我家的禁忌,爸很少和我说我妈的事,至于结婚前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相恋的,我妈又是得了什么病去世的,都没和我说过,我也不敢轻易问,怕徒惹他伤心。 但我知道,他是很想念我妈的,这么多年不肯再娶的原因也肯定和这点有关,但就是这样他在这漫长又迅速的时间里渐渐变老,可家里始终少了那么一个人,温暖他、照顾他、 直到,三姐出现。 我想三姐是真心待他的,这便是我最为感动的一点,房间里,她往这边看了看,然后对我展开一个暖暖的微笑。 谁料这时,我爸突然睁开眼睛往这边扫了一眼,然后和三姐说了什么。我心里一抖,基本能够预料到接下来就要发生的事情。 果然,三姐走了出来,说是我爸叫我进去。 我哥今天早上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饭都没吃就急冲冲出去了,直到现在也没回医院,没有他陪着,我更怕了,也不知一会要说些什么才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但出人意料的是,我爸异常的平静。 他叫三姐先离开,然后开门见山地告诉我:“嘉木,肖尘不行。” 他平静得反而让我心焦,“为什么?”虽然他一直将肖尘当作亲生儿子,可毕竟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如果他是一时间接受不了,生气也好,打我骂我也好,都能让我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可为什么偏偏是用这么冷静、理智的态度和我说呢?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而且,不仅是现在不行,就算将来你们成人了,也不行。”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想起那天肖尘拉住我恳求我不要放弃的样子,我心里一疼,直接在病床前跪了下来,话音刚出就泪流满面,“爸,这世界上不会有别的男孩像他那么疼我了,我知道我们俩这么做很不对,说不定还会惹闲话让李家丢脸,可是爸,我真的很喜欢他,将来不管和谁在一起也不会和他在一起幸福的,所以……” “所以,你现在就得断了这个想法,免得将来更加难过伤心。”我爸说到这,脸上竟然露出些许心疼,“嘉木,这一次你就听我的,爸不会害你。” 他……他怎么是这个反应? 我有点懵,拉住他的手,“爸,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难道电视剧情节要上演了?其实我哥是我爸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之类的?不会这么狗血吧!!? 我爸为难地看了看我,犹豫许久才反握住我的手,说道:“……肖尘的亲生爸妈来找他了,说是要带他出国念书,你们没有可能的。” 肖尘的……亲生爸妈? 我怎么忘了,当年被我捡回家的肖尘还有自己的爸妈呢? 出医院的路上,我几乎是魂不守舍地往前走着,心里不断地回荡着我爸对我说的话。 “嘉木,肖尘是个有情的孩子,在我们李家呆了这么多年肯定舍不得离开,可血浓于水,就算我们和他再怎么亲,都不可能完全代替他的亲人。” “再说,南城是个小地方,肖尘那孩子自小就超于常人,如果一辈子困在这里对来他说太不公平了,他需要更好的学习环境,更好的发展空间,而他爸妈就能给他这些,我们没有权力剥夺,嘉木,你懂吗?” 我懂,我当然懂……可是,可是我不甘心啊,凭什么当年他们粗心大意丢了孩子,十多年里什么都没有付出,现在想要就可以要回去?我们要顾及他们的公平,谁又来顾及我们的心情? 而且,还趁我不知道的时候,把肖尘偷偷叫出去见面!可恶! 怪不得今天早上我哥接电话时候的表情那么奇怪呢,问他去哪又不肯明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那他是怎么想的?他也想离开李家,离开南城吗? “嘉木,出什么事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一开家门,我哥就迎了过来给我放好拖鞋。我一个激灵回过神,“啊?哦……没什么……你呢?你要办的事情办好了吗?怎么没去医院直接回来了?” 他的眼神虚闪一下,含糊道:“嗯,都办好了,其实我也是刚回来,一看时间不早了就没去医院,你是从医院回来的吧?爸情况怎么样?” 其实我很想问他和亲生爸妈都说了些什么,可又不敢开口,只好暂时压下心里的疑惑。“爸好多了,医生说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只是……” “只是什么?”他很紧张。 “只是爸还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而且很坚决。” 我哥听了有些失望,但还是安慰起我:“嘉木,别担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不要怕,好不好?” 他终是最怕我放弃的,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他是决定拒绝父母出国的提议,留在南城了? 我拉着他的手,一时间百感交集。 ------------ 065 风雨交加的雷雨夜 我哥曾经说过,人的感情就像被狂风吹了三天的干毛巾,只有沾了水才知道到底有多柔软。 我忘了他是在怎么个情形下说出这番话的,但我记得当时我的表情很不忿,心说好端端一个文艺青年怎么走的是狂躁路线? 但我现在突然觉得这个比喻再恰当不过,正正好好可以描述我现在的心情。 窗外的天空突然一亮,随即响起轰隆隆的声音,比我最近越来越严重的耳鸣声还要可怕。雨声哗哗的,夜幕掩不住它的来势汹汹,我觉着自己干枯的心就像我哥说的干毛巾,被这雨淹了个透,顿时各种脆弱涌上来,整个胸口拧着劲儿地疼。 我想,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喜欢肖尘。 如果他真的离开,我一个人在南城,要怎么生活下去? “怎么还不睡觉?” 房门突然开了,肖尘走过来将台灯打开。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他看我的表情一变,“怎么哭了?” 我哭了? 手在脸上一抹,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流眼泪了,我干笑一声:“呵,就说是呢,我怎么哭了?可能是雷声太大了,你知道的,我最讨厌打雷了。” “都多大了,胆子还这么小?”他不由分说地将我按到床上,然后躺在我旁边,“那我就献身一把陪你一会,不过你可别动别的心思啊。” 呿,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这颗强大的心脏…… “嘉木……”刚躺了没一会,我哥突然出声,我闭着眼睛应了声:“嗯?” 他顿了一会,才说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好不好?” 我心里一咯噔,隐约明白他讲的是他亲生父母的事情,可我又不敢挑明了说,“那是当然,就算你想抛下我我也会死咬住你不放的,哼哼,别以为你能从我这逃开一个人享受花花世界去,我就是做鬼也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嘉木,你就不能女生一点吗?” 肖尘牌爆栗,李嘉木额头尽享。我吃痛地捂住脑袋,这一次却一点也不觉得气愤,因为我听得出来,肖太狼说那话的时候,嘴角分明是带笑的。 这一个温暖无比的雷雨夜就这样过去,紧接着而来的是数个看似平凡的日子,李赫天同志在三姐的悉心照料下痊愈出院,我和我哥商量好暂时为了我爸的健康着想,暂时不要多说话免得刺激到他。 而肖尘亲生父母的事情也一直没有新的消息,我们俩如常上学如常放学,在我爸面前也尽量少交流。 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了,但我知道,我们三个已经陷入了一场毫无头绪的僵持当中,谁都不敢越界半步。看似平静的表象下,隐约透露着底下潜藏的暗流,有一次,我偷听到我爸和肖尘的对话,内容简直令我心惊胆战。 “肖尘……我都听你父母说了,你还是决定留在南城……你能做出这个决定我这个当爸的自然很高兴,只是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而且当初也不是故意丢下你的,你这样会不会对他们太残忍了?” “……爸,我懂你的意思。”肖尘停了下接着说道:“可我毕竟是爸养大的,从我四岁到李家,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三年了,论感情,我和他们的感情根本没有办法和爸、嘉木的感情相比,现在要我离开这我根本做不到,除非……除非爸想赶我走。”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不想让李家和南城绑住你,你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你应该去见见更广阔的世界。” 肖尘有点急了,“爸,我就是一般的孩子,我只是想留在爸身边不行吗?” 我哥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我爸沉默了许久,低声问道:“肖尘,你跟我说实话,你之所以不想离开这,最主要的原因是不是嘉木?” 听见我的名字,我心头一跳,将耳朵贴得更近,却没听见我哥的回答,只听见我爸的声音再度响起:“肖尘,你听爸的话,你和嘉木现在都还小,很多事情还没有定数,没有必要就这么肯定地把自己的一辈子都赌上。再说,就算你现在不离开南城,等上了大学也是要和她分开的,没有谁和谁注定永远会在一起,她始终要有自己的生活,你也一样。” “而且,你也该多想想你的爸妈,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对他们的惩罚会不会太残忍了?……好了,自己好好想想,我的话只是参考,决定还是要自己下。” “嗯,爸。” 门里重归宁静,我匆忙逃回房间,心脏就跟马达似地一阵狂跳。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爸竟然在劝我哥离开我们去找他亲生爸妈!! 他到底怎么想的?难道他舍得我哥吗?如果我哥真走了,只有两个人的家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不害怕吗? 当下这一刻,我真想冲过去和我爸争执一番,就算他把藤条抽烂了,我也会坚定地反驳他。可他现在偏偏生了病,我怕我这一气又把他气得住院,真是进也不行退不甘心…… 哎呀,到底该怎么办? 我一个人慌了好一会儿,突然间灵光一现,对了,反正我哥是绝不可能离开我的,也就绝不可能和他爸妈出国,那我还担心个什么呢? 真是……我真是被我爸吓傻了…… 我重重地喘了口气,竟一下子无力地靠在墙上,可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摩擦声突然钻进我的脑袋,而后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什么声音?爸、哥……你们在哪?我好害怕,快来…… 我难受地捂住耳朵,却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些嘈杂的声音反而更加尖锐刺耳,比以前任何一次耳鸣都要剧烈。 突然间,眼前的世界开始剧烈地颤抖,我再也撑不住,咣当一声直接跌跪地上,而后便是一大片黑暗,将我所有的思绪淹没其中。 ------------ 066 山雨欲来风吹满楼 昏睡的时候,我梦见肖尘出国了,他背着我偷偷准备了出国的资料,趁我不注意就离开了家门,然后头也不回地坐上出租车,和他的亲生父母团聚。 这简直是噩梦中的噩梦,我一怒之下睁开眼,这才回到现实,却突然发现自己呆的地方有些不对。 我怎么趴地上睡着了? 我记得刚才自己突然耳鸣的厉害,然后就突然没记忆了…… 看来这种压力山大的生活确实不适合我,再这么下去我这么健康的身板迟早也会被现实打垮。 从地上爬起来,走出房门,我爸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出去了,而我哥正在厨房里忙活,不一会一桌好菜就上桌了。 都是我爱吃的,其丰盛程度足以媲美年夜饭了,我往嘴里塞了几口,突然就想起刚才的梦,差点噎住。 “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慢点吃,我又不和你抢。” 我接过我哥递过来的水,喝了好几口才活过来,犹豫了下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哥,你突然间做这么好的菜该不会是要走吧?”古代死刑之前,不是都会给吃一顿好的吗? 我哥无奈地看着我,“瞎说什么?” “我没瞎说,你刚才和我爸的谈话我都听见了……其实我也知道我爸说的话是有那么一点点道理,可你不能就这么轻易被劝服了啊,你要是走了的话,我怎么办……” 情急之下,我竟然说得这么露骨,我哥听了果然得意了一番,他捏了下我的小鼻子,道:“原来我对你这么重要啊,是不是没有我,你就活不了了?” 哼,骄傲个什么?我不服气地撇撇嘴,心里却已经承认了这个不争的事实。 “傻丫头,你安心吧,我不是说过吗,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哥夹了一块排骨放进我饭碗里,我听了他的话唇角不禁扬了扬,好吧,看在这块排骨的面子上,我就信他一回。 然而就在我坚定地认为我哥不会有一丝动摇之心的时候,另一件事就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生活。 那天,杨三姐将我叫进办公室,将一张写作比赛的报名表交给我,非要让我参加。其实之前我也参加过一些,却都无疾而终了,这一次难免有些麻木,可三姐说了,嘉木的才气是独特的,只有那些慧眼才会赏识。 我觉得她在间接地夸自己,但我多少还是对写作抱着一点点希望,毕竟那是我唯一可以全心投入的事情,而且如果真能获奖的话,我爸一定很高兴。 于是,我拿着报名表走出了办公室,却一不小心撞上迎面而来的苹果班班主任。 她怀里的文档掉了一地,我忙帮她去捡,可捡着捡着突然被一个透明的档案夹引起了注意。 南城高中拟定出国学生资料汇总,我好奇地多看了一眼,竟一下扫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肖尘。 我懵了,我彻底懵了…… 出国学生的名单上怎么会有我哥的名字?他要出国?他要离开南城、离开李家?难道这就是他听完我爸话后好好思考的结果?他不是说要永远陪着我吗?! 他对我撒谎了?…… 想起那天梦里他离开南城的场景,心口霎时冰凉,我浑浑噩噩地闯进苹果班,在众人错愕的视线里话也不说,直接拉着我哥走出教室。 我哥见我神情不对,在教室外拉住我,轻声问道:“嘉木,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不舒服吗?” 还是这么关心我,哪怕是有一点点的不对劲,他也能敏感地察觉到。一向对我这么好的一个人,真的狠得下心离开我吗? 眼眶微湿,声音意外的哑哑的:“哥……那个出国文件是骗人的吧?你根本没想过要出国对不对?我分明记得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留在我身边的,对不对?哥,你快回答我,对不对?” 我那么焦急,可我哥却没有直接回答,他抓住我的肩膀,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嘉木,你先冷静冷静,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之前确实填过预备出国的资料,可我也是有我的难处,反正一时间很难解释清楚……” 肖尘同学说话一向是稳准狠,回答问题也永远是直戳重点,他这么一绕我心就凉了大半,“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告诉我好不好?别再瞒我了,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哄了,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你现在就和我说清楚!” 话说到这,我已经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有几个学生从教室里出来好奇地看向这边,我哥的表情十分为难,“你别这么冲动,我们有话回去再说好不好?这么多人看着呢……”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如果我说的不对,他为什么不直接反驳我呢?难道他真的被我说中了,想要离开李家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一股急火涌上来,我愤怒地甩开他,“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你不是说你除了我谁都不要吗?那你为什么还要骗我?!肖尘,我讨厌你,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我转身就走,我哥抓住我就往怀里拉,可事已至此,他做什么都没用了,当下的那一刻我只想快点从这个讨厌鬼身边离开,但他就是不肯放手,我们俩在苹果班教室外拉扯了好一阵,从旁看应该是很奇怪的一副景象。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旁边已经聚起了不少人围观,走廊上各个班的门口都探出两三个脑袋来,循声而望。我无意中抬头一看,霎时间愣住了,因为那一张张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都在用一种怪诧的表情看着我们,目光如刀,或是冰冷或是嫌恶。 我一下子愣住了,我哥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亦是顿住。 偌大的走廊里,我们两个就像外星人一样接受着地球人的审视,我看了看尚被我哥握住的手腕,想起我俩刚才说过的话,一时间有如被一盆冷水从头顶上浇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肖尘和李嘉木是一对兄妹,在这种时候,他们的认知往往要比我们姓什么更重要。 而现在很明显,我们正在打破他们的认知。这是一种何其危险的行为,这一刻,我突然间明白了。 ------------ 067 遭遇人生最大风暴 人言可畏。 年轻的李嘉木以前从不这么觉得,哪怕是小时候被同龄的孩子叫做“没妈的孩子”,亦或是被刻薄的老人说“命硬克母”,我都没有感到这么无助过。因为我知道,即便受到伤害,那也是我一个人受伤,难过了偷偷抹两把眼泪也就过去了。 但这一次,受伤的不只是我一个人,一向受人喜爱被人追捧的肖尘怕是这辈子也没想到会遭遇这种非议,所以当周围有人低声说那些难听的话时,他愣住了,明显比我受到的冲击大了很多。 而我,只是感觉到极度的失望。现在说着话的,用异样眼光看着我们的人,大半都是曾经对我哥眼冒红心的女孩,她们不是最喜欢肖尘了吗,现在怎么会残忍地用“恶心”“变态”这样的字眼? 到底是因为肖尘没有选择她们而讨厌他,还是因为肖尘选择的是我而讨厌他呢? 隐约间,我察觉到自己可能无意中为肖尘带来了一场巨大的风暴,这无疑是我们都始料未及的,束手无策的。 是我……又是我的错…… 我为什么总是犯这样的错?冲动、无理、情绪化,一旦生起气就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知道一股脑发泄着心中的憋闷。 再这样下去,肖尘会不会被这场风暴吞没? 直觉告诉我,我不该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我毫无预兆地跑离我哥,跑离三楼,紧接着跑离教学楼,跑离学校,然后沿着公路跑了很久。 风很大,吹得我狼狈不堪,我停在一个小公园里,靠着一棵树坐在地上抱着双膝不停地掉眼泪,但我也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了。 是因为肖尘那让人猜不透的想法,还是因为即将要接受全校同学的鄙夷,亦或者两者皆有。 我只是想哭,最好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双运动鞋突然出现在视线当中,我无心管他只顾哭自己的,可那人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讨厌,到底是谁嘛…… 我不耐烦地抬头一看,脸上的表情却一下子凝住了。“……是……是你?”话卡在喉咙里,磕磕绊绊地才说出口,那人将手里的篮球扔到一边,蹲下来温和地看着我,“嗨,嘉木,好久不见了。” 他拧眉的样子和两年前一模一样,只是五官更加明晰了。我怔愣愣地看着他,连眼泪都忘了擦,“……康祈,你……你怎么回来了?” 是啊,他不就是拉我过我抱过我亲过我对我好到不能再好的那个康祈吗?初二,我和他上演了一场标准的灰姑娘的故事,如果不是他突然消失,我们…… 来不及继续回忆下去,康祈就脱下自己的篮球衣给我擦了擦脸,我知道自己哭得很难看,恐怕眼泪和鼻涕早就混到了一起,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嫌弃。 “一段时间没见,没想到当初那个爱笑的丫头竟然变成爱哭鬼了,李嘉木,你说我是不是错过你太多事情了?” 他坐到我身旁,比当初更长的腿直直地往前伸着,鞋子外露出一截干净的白色棉袜,一下子勾起了我许多回忆。 那还是我和康祈刚刚交往的时候,初中的男孩子们很喜欢打篮球,经典搭配便是运动鞋和白色棉袜。可男孩和女孩不一样,袜子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款式并不重要,所以几乎班上所有男孩的袜子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就突发奇想,在他袜子上绣上了木木两个字。手工这种细活李嘉木何时干过,绣出来的东西自然歪歪扭扭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可康祈还是热忱地穿上了我绣的袜子,就算有朋友笑话他也毫不在意。 现在想想,那段日子无疑是单纯而又美好的,所以康祈留给我的印象,也永远青春且鲜艳,乃至我此刻见到他,那种感觉也丝毫没有褪色,紧张得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哭吗?”一段沉默过后,他转过头来看我。 我心里自是百味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康祈以为我不想说,便道:“先不急着说,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到了那你一定可以忘记现在的烦恼。” 康祈拉着我到了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上有租赁双人自行车的地方,他光着上半身,帅气的面庞和挺拔的身形频频引来少女的目光,他为了逗我开心竟拿自己开起玩笑,“嘉木,你看,她们现在都羡慕死你了,我这都大尺度献身了,你怎么也得赏个笑脸吧?” 说罢,还夸张地摆出健美的姿势,引来一堆怪诧的目光。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还这么臭美,也不怕别人笑话。” 我们俩一前一后骑着自行车在广场转了一大圈,最后偷偷跑离广场在宽敞的街道上骑行,他力气很足,自行车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呼呼地往前走。 风更大了,吹得耳朵里轰轰作响,我突然感觉到有些眩晕,一个失神竟险些跌下去。 “嘉木你怎么了?”他匆忙将车停下来摇了摇我的肩膀,可我不管怎么努力都醒不过神,他的影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的耳朵里是一阵阵尖锐的鸣叫,最后只来得及听见他喊了一声带我去医院,便被他背了起来。 之后便是一阵颠簸,等我略略清醒之时,人已经在医院了。医生坐在我跟前,嘴巴开开合合似乎在说什么,我用力晃了晃脑袋,整个静默的世界突然有了声音,我听见医生问我:“你听得见我在说话吗?” 我点点头,一下子恢复成没事的样子,“嗯,听得见,很清楚。” 但医生的表情并不太好,“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详细一点说。” “最近家里事情很多,所以我总是觉得很累,其他的……哦对了,这段时间睡眠也不是很好,耳朵里总是突然间出现奇怪的声音,应该就是一般的耳鸣吧。” “耳鸣的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还记得吗?” 看着医生那一张严肃的脸,我也不禁有些紧张了,开始从后往前想。是从前几天在家里晕倒那次开始?不不,之前似乎就有过,我记得状况稍微严重的那次是墨墨到家里做客那天,我爸知道我和我哥的事打了我一巴掌,然后我的耳鸣就开始发作了…… 自那之后,这种状况就越来越严重,但耳鸣开始的时间,似乎还要往前推。 是从我和我哥看电影听到不同声音那次开始的吗?还是我因为耳鸣错过我哥话里两个字的那次?还是高一刚开学时我因逃课在客厅罚跪,看着钟表耳朵里发出奇怪声音的那次?…… 我越想越害怕,因为我突然发现它已经久到我根本记不得开始的时间。 ------------ 068 他很难让人不喜欢 因为是急匆匆从学校跑出来的,没有带钱,康祈身上也没有多少,所以更深一步的检查只能等下次再进行,临走前,医生特意嘱咐我要尽快到医院,脸上严肃的表情让人很不安。 我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真的出了点问题,但也没有想得太严重,耳鸣这种事到了岁数谁都会有的,也许我只是压力太大,提前了一点而已。 但康祈似乎不这么想,非要将我安全送回家去才算,我看着他一脸坚持的样子,频频想起从前我们在一起时的场景,心里一阵暖意。康祈这个人,真的很难不让人产生好感。 即便他当初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可再见的时候,依旧让人生不起气,反而很怀念和他在一起时的时光。 他和肖尘不太一样,如果放在过去,肖尘就是武功无敌冷面藏情的孤侠客,而康祈却是才貌双全且不失风趣的邻家郎,所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让我有些细小的悸动,却不会让人产生那种安全绕行的欲望。 他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直至现在,也一点没变。 “嘉木,也许有件事情我该告诉你。”路边,他一边走一边说:“其实昨天我看见你了,只是没机会和打招呼。” “嗯?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他挠挠脑袋,贼笑道:“我去南高报道去了,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在那里上学了。” 什……什么!?“你转到我们学校来了?这么突然?”其实我很想问他这两年去了哪里,现在又为什么突然回来,可又觉得那样有些多管闲事,毕竟他和我之间已经不是恋人关系了。 康祈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微微诧异地看着我:“嘉木,两年不见你确实长大不少嘛。”他揉了揉我的头发,道:“我知道你这个小脑袋瓜里在好奇什么,其实你没必要照顾我的情绪,毕竟当初是我的错,这两年,我可后悔死了。” 后……后悔?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心头一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康祈却就这样打开了话匣子:“这两年我一直不在南城,和爸爸住在北京,而当初离开这里的原因,是妈妈再婚了。” 据我所知,康祈的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十几年来他一直和妈妈生活在南城,鲜有机会去见爸爸,所以两个人并不亲密。 他以为这辈子他都会和妈妈相依为命地生活,然而两年前,不堪疲惫与孤独的妈妈突然就嫁给了外地的一个男人,那男人家里有些钱,还有三个年龄各异的孩子。于是为了再嫁,他一向信任的妈妈将他生生抛弃,远走他乡。 偏偏在这时,久不联络的父亲打来电话,带来的竟然是病重的消息。 一连串发生的事情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打击,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不过临走前,他给我哥留了个电话号码,让我有时间联络他。他到了北京之后一边照顾父亲,一边等我的电话,可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他以为我是在怪他,不想再联系他,再加上爸爸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所以一直没有回到南城。 我听了这个故事不禁心口一紧,“你给我哥留电话号码了?”两年前,手机在学生圈里还没有怎么普及,我和康祈都没有,如果康祈讲的事是真的,那他就是在走的时候匆忙买的手机,可是他什么时候给我留号码了?我的记忆里怎么没有这个情节呢?难道说…… 康祈对我点了点头,笑得很无奈,“你想的没错,我猜也是你哥把号码扣下了,所以你并没有看到。其实我在北京呆的那段时间东想西想的,曾经想到过这个可能性,毕竟那时候你哥也太过保护你了,每次见到我都一副怒气汹汹的模样,想必对你的感情并不只是亲情那么简单,只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肖尘居然还做过这种事,他那总是一身正气的摸样居然会做这种事?我气得不知该笑还是该哭,面对当初的当事人,心里的愧疚一下子涌上来,“对不起康祈,我哥这个人就是这样,霸道起来一点都不讲理……” 没想到听了我的道歉,康祈竟然有些沮丧,“这是他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替他道歉?” “……”我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答他了,因为我突然发现虽然我心里是在生我哥的气,而且是很大的气,可在曾经的恋人前,我竟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把我哥和我看做一体,而康祈,已经是一个外人了。 我们俩相对无言走到家楼下,他还不忘劝我要早些去医院检查,而后才转身离开。我站在原地回头看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他有一点点的落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我误会了他两年,而罪魁祸首竟是我哥。 就在这时,离开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他抬着头看着前方,许久也不动弹。我有些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往那边看,却见那一排树木后走出一个人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康祈,一步一步地靠近。 我的呼吸一窒,“哥……” ------------ 069 为什么会越走越远 “康祈?是你?”肖尘的目光锐利地看着康祈。 不过康祈平时看起来挺随和,可关键时候气场并比我哥弱,他笑着拍拍我哥的肩膀,“好久不见,你长高了不少嘛?”话里三分玩笑七分带刺,毫不留情地戳中敌人的骄傲。 我哥的表情果然一变,咬着牙说道:“彼此彼此。”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该不会就在这打起来吧?我心里一抖,忙冲上来挤进两个人中间对康祈说:“别管我哥了,当初的事我一会儿会好好教育他的,你先走吧,先走……” 我挤着八字眉,一副怜相恳求康祈,他看了看我,虽然无奈,但还是慢慢降下气势,特温柔地摸摸我的头,“好吧,我听你的。” 他得意地往上扫了一眼,我尽管没回头,但我知道这一眼是撇给我哥的。我半推半送地和康祈说了再见,还没回身就被我哥一把拉了过去。 这一次他用的力道真的很大,我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但他这次就没有轻易放开我。“李嘉木,你跟我说清楚,今天为什么要随便离开学校?现在又为什么和康祈在一起?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是你们第一天见面吗?” 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也得我有心情回答才行。我冷冷地看着他,几乎是用斥责的语气:“怎么?你以为你不给我他的电话号码,我和他就再也见不到了吗?肖尘,你会不会太幼稚太卑鄙了啊?” 我们俩虽然经常吵架,但我从来没用过这么严重的字眼,我哥被我惊了一下,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慌乱,“……你都知道了?” 这还用问吗?当事人都回来了,他以为他能瞒我一辈子吗?“肖尘,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甩开他的手往楼门里走,他很快就跑过来拦住我,“嘉木,那件事我做得的确不对,但现在的你不是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那么做吗?你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吗?” 我瞪他一眼,“你要我怎么理解?难道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这样吗?如果当初你不想让我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心意,然后堂堂正正地争取?” “嘉木我……”他自知理亏,默默地拉住我,似乎就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一点安全感。可偏偏这时,我爸从外面走了过来,看见我们拉在一起的手,神色一顿。 我霎时像被什么烫着了似地猛地扔开我哥的手,我爸看我一眼,默默地从我面前经过,一个字都没有说。 糟了,我爸该不会又要大发雷霆吧?他的病才刚好,要是又被我气住院了怎么办?我心里是一阵慌乱,丝毫没有顾及我哥的心情,片刻之后的抬头才发现他一脸受伤地看着我。 “嘉木,难道我们要这样一辈子吗?和我在一起就这么让你丢脸吗?”他的眼圈微红,“我想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不行吗?你为什么总是要逃、要躲?你不是答应过我,要相信我的吗?” 他只是在问,却似乎并没有期待我的回答。我看着他沉默的背影,心里抽抽地疼起来。 他误会我了呢。 今天在学校里,我之所以逃跑并不是觉得丢脸,而是不想让一直骄傲的他被那些人伤害;刚才甩开他,也是不想让一直为他骄傲的爸爸对他失望,我是个恶女,早已习惯承受这些,可他不一样…… 讨厌,明明是他误会了我,可我为什么还是觉得无比愧疚呢? 万分忐忑地回到家,只有我爸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我颤巍巍地走过去,连挨揍的准备都做好了,可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我爸好像并没有怎么生气,看着我的眼神还有些心疼。 他将我叫到房里,犹豫了下,但终究还是将我拉到身边坐下,然后语气深沉地和我说:“嘉木,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意你们两个吗?” “因为我们两个是兄妹,不是吗?”虽然并不是亲生的,却一直当做亲生的来养,人都是很难接受改变的,尤其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但我爸竟然慢慢地摇了摇头,然后轻轻握起我的手,表情怜惜且宠溺,“我是怕我的宝贝女儿受到伤害……” 他的眼角堆着我不熟悉的皱纹,就连声音也柔软得那么陌生,我不知怎么,突然感觉他这样比发怒还要可怕,心里忍不住地颤抖。 “血浓于水啊……”他叹口气,“他姓肖,归根到底是肖家的孩子,我们没有权力不让父母和孩子在一起,更何况是整整分开十三年的父子、母子,他终归是要回他的家的,嘉木,你懂不懂啊?” 我心里一凉,“我不懂,很不懂。他们什么都没为我哥做,凭什么把他抢走?”从四岁到十七岁,从一个小孩长成现在的肖尘,十三年都在缺席的人有什么资格和我们抢? “至少他们生了他。”我爸语重心长地说:“这是我们没办法改变的事实,你懂吗?” 我已经十七了,不是个小孩子了,怎么会不懂呢?所以我爸的每句话都像把刀戳进我的心口,疼得我几乎没办法呼吸。 我勉强抑制住流眼泪的欲望,默默地离开房间。 我哥靠着窗边站着,听见声音抬头看着我,“爸和你说什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他怎知我心中是委屈、愤怒、无奈,五味俱全,哼,都是这个混蛋害得我这么难过,真想一刀一刀把他给凌迟了! “还能说什么,劝我放你离开呗,这下你开心了吧?”想起那份出国名单,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要走就走好了,用不着瞒着我,这回我绝对不会拦着你,放心!” 我扭身回房,我哥又跑到这边拦住我,“你是真心的?该不会是因为康祈回来了吧?” 康祈?和他有什么关系?肖尘这根嫉妒的神经要不要这么粗啊?我险些抓狂,“你觉得是就是吧,反正你出不出国和我无关。” 我哥再次拉住我的手,脸色发白,“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这些话,都是真心的?” 呵,想把离开的理由推到我身上是吧?好啊!我咬着牙冷冷地看着他,“当然。” ------------ 070 我想我正在失去他 自从我和哥的事情曝光之后,我们俩之间的对话除了争吵就是争吵。他不满我胆小懦弱不敢抗争,不满我和康祈久别再见藕断丝连,我怪他当初扣留号码小人行径,也埋怨他阴晴不定举步不明。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他要出国,我们必然面临分离,又何必向别人主张我们的关系?可如果他不想出国,不想离开南城,老师那又为什么有他出国的资料? 我不敢问,我怕得到不想得到的结果。我想他心里也有害怕的东西,不然这几天不会像我一样,不断地用身上的刺攻击对方来获得一点点存在感,拼命试图证明自己在对方心中的重要性。 这一点都不理智,和我认识的肖尘根本不是一个人。 但我知道,其实让他最头痛的是康祈的归来。我本以为凭他的成绩是必去苹果班无疑的,没想到初见之后的第二天,他就出现在我们班的讲台上。 杨三姐经我爸住院一事,瘦了好大一圈,但依旧光彩照人,对着台下眼冒红心的女同学笑道:“孩子们,你们可不要太开心哦。” 康祈在台上落落大方地笑着,但目光始终只盯着我看,最后成功坐到我旁边的位置,只与我一个过道之隔,并随时可利用其胳膊长的优势对我进行“骚扰”,比如翻书包的功夫偷走铅笔,刚答完的卷纸突然消失等等,常常幼稚到让人濒临崩溃,却又可爱到没法责怪。 但有这种想法的人似乎只有我一个,一向爱慕帅哥的敬惜对他很没好感,“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捣蛋,真不像个男人。” 吓,她居然把这么严重的字眼放在一个标准美男的身上,这还是敬惜吗? 我偷偷道:“你好歹也和他同学过一场,初中的时候你不是还挺看好他的吗?怎么?现在兴趣变了啊?”难道现在只爱微胖界男孩了啊? 敬惜偷偷看了康祈一眼,也疑惑地点点头:“还真是挺奇怪的,以前觉得他好到不行,现在却觉得一点都不顺眼。嘉木,我觉得还是肖尘比较适合你,他这种阳光大男孩还是留给那些善良美好的少女们吧。” 这话叫她说的,难道我就不善良不美好了吗?“为什么啊?肖尘到底哪好了啊?我怎么没觉得他比康祈好啊?” 这时候就应了那个魔咒了,每次我说某人坏话的时候,某人都会出现在身后。我哥从我身后冒出来,一双黑眼圈将目光衬托得更加锐利。 他以前从来没有黑眼圈的,看来最近没怎么睡好觉。“李嘉木,你最好管住你这颗萌动的春心,要是敢和别人怎么样,我就打折你的腿。” 他说着说着还魅惑地笑了笑,我打了个寒颤,突然想起最近看的一本黑暗系小说,讲的就是一种爱到想要杀了对方的感情,我的圣诞奶奶啊,肖尘该不会就这么黑化了吧? 我一时间石化住了,不敢将最近突然飙升的吵功发挥出来,但有两个人似乎特别想替我发挥,走过来的时候那小屁股扭的,跟麻花似的。 魏庭:“呦,李嘉木,你哥来看你了哦?” 范丽:“嘘,别瞎说,现在人家可不是嘉木的哥了,人家是男朋友了呢。” 魏庭:“啊?那他们俩从小住在一起,还在一个床上睡过呢,该不会什么事都干过了吧?” 范丽:“啧啧,那谁知道了,咱么这些外人怎么知道?” 两人一唱一和就跟讲相声似地,将翻白眼的功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我忍不住把五官皱到一起,心痛地问了句:“你俩沙眼啊?” 这回换这两个人石化了,一脸纠结着眼看就要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我卡准时机将眼药水扔了过去,“别客气,用吧。”叫你们长舌?揶死你们!! “好了你们两个,这么可爱的女生总发脾气可不好哦,我正要出去打篮球,你们要不要一起?” 康祈经过我身后,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膀然后轻松将二女带出教室,我哥盯完他的手爪子又死盯着我,我嘴角一抽,端着战争进行时的架子绷脸道:“呃咳……是他碰我的啊,和我没关系。” 好吧,我承认我解释的原因是我怕了,就从他连墨墨都会嫉妒这件事上来看,有关康祈的任何平常的交流都有可能被他误会成奸情。 “李嘉木,我希望你能明白,不管我们两个怎么吵,都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要把康祈牵扯进来,ok?” 果然,又是康祈。康祈怎么惹到他了,就总是当炮灰?我不满地瞥他一眼,“你管不着。” “……” 压强突然增大,余光里他逼上前来,硬生生地扭过我的头强迫我看着他,“李嘉木,你现在是我的,将来也是我的,我不准你看别的男生,给我记住。” 他狠狠地对我宣誓归属之后就气冲冲地离开教室了,我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教室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本该是熙熙攘攘的午休时间,同学们竟只是各自呆在座位上,没有人讲明星八卦,也没有人讲球赛新闻。还时不时的有人回过头来偷偷瞟我一眼,又迅速地扭回脑袋。 “看他俩这样子,真的好恶心哦。” “就是,亏得我们以前还喜欢他,原来有恋妹癖的。” 角落里,有两个女生极小声地咕哝着,我心口一抽,暗怨这双耳朵该耳鸣的时候不耳鸣,将二人对话听得是一清二楚一个字都不落。 敬惜和小胖也听见了,一个人拉我手一个人拽我后衣领,生怕我一个没忍住冲上去行凶。 但他们是真的想错了,此刻的我除了心疼之外,并没有一点怒火。因为我基本上可以理解她们的心情,喜欢了那么久的男生用最残忍的方式拒绝自己,就算是我也会愤怒到口无遮拦吧,如果是从前的李嘉木没准还会冲上去闹一顿。 所以,我并不怪她们。但我真的希望这些话永远不要传进我哥的耳朵,因为他和我不一样,某些方面他比我要脆弱得多,我只消想想就觉得不忍。 但这世上没有真正不透风的墙,他迟早是要听见,除非,他和我不在一个世界。 我拿着手机,眼底酸涩,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把短信发了出去。 哥,以后不要再来班上找我。 如果是这样,他因为我而受到的伤害就会少一点点了吧?但我却在无意中忽略了我本身带给他的痛楚,这些痛楚就像把巨大的推手,无形中将他一点一点推离我的世界,然而我正在失去他的这件事,很久之后我才明白。 ------------ 071 康祈的再一次表白 放学后,康祈将我带到操场,二话不说就拉着我跑起来。 心情不佳的我脚软腿软,几乎是被他拖着走的。“康祈啊,咱这是干什么啊?运动会还有一个月呢,现在练会不会太早了啊?” 康祈扭过头来瞅我,展开一个打气的笑容,“我是看你有心事憋得难受,想带你跑一跑,怎么样?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好一点了?” 嗯,风凉凉的,吹在身上确实觉得舒坦了不少。我对他点点头,一口气又跑了两圈才作罢。 “李嘉木,你知不知道你变了很多啊?”石阶上,康祈说。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想笑却发现没什么力气,呵呵,其实李嘉木早就变了,变得脆弱且敏感,胆小且易疲惫,和康祈当初认识的那个人,确实不是一个人了。“还不是在为那个混蛋心烦?哼,讨厌死他了。” 提到肖尘,康祈沉默了下,“你们两个还是让人挺惊讶的,怎么说呢,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们两个会在一起,毕竟,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今天我在学校里没少听人讲你们的事,就连论坛上也是风言风语的,嘉木,你真的能承受吗?” 我当然能承受,被人骂这种事我经历得多了,但……一想起我哥疲惫的面孔,心就抽抽地疼,“那帮人说我什么无所谓,可气的是他们连肖尘也说。那些女生以前不是最喜欢他了吗?怎么说变就变?” 我第一次觉得,其实我哥被别人喜欢也不是坏事,就算我的精神压力稍微大了点,也总比他被人骂强。 “有时候我甚至想,就这样让我哥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也好,他从小到大都那么好,那么优秀,不该忍受这些委屈。但是,我就是舍不得,中国这么大,国界一定好远好远吧,他这一走说不定要多少年才能回来,五年?十年?我真的没有信心等下去。” 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一说出口就带出一股股的眼泪。我匆忙擦了擦,吸吸鼻子,“我现在好像真的很爱哭哦?又被你看见了。” 康祈做脱衣状,“那这回还要不要用我衣服擦了?” 上次他的篮球衣被我的眼泪鼻涕弄得不堪入目,那可是我们时隔两年第一次见面哎,就被我搞得那么狼狈,现在想想真有点不好意思。 “终于笑了。”康祈舒口气,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看你笑我才会想笑,看你哭我更想哭,尤其你是为别的男生哭。” “……”他的意思是? “李嘉木,你的迟钝倒是一点没变,我在和你告白呢,眨巴什么眼睛?” “……你还喜欢我?” 他点点头,“虽然我知道现在不是个好时机,但我忍不住了,我受不了你为了别人流眼泪,也受不了你和我说一堆别人的事,我希望你和两年前一样,心里的那个人是我。” 是的,他和我哥唯独一点一样的地方,就是霸道。只不过肖尘的霸道是藏也藏不住的,而他却是在心里的。 我有点懵,“这……这也太突然了吧?”毕竟两年都过去了,虽然我的脑海里仍然充盈着和他在一起时的画面,但时过境迁,此刻的我满心的肖尘,就算他的出现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震撼,却从没想过一次与他和好的事。 “一点都不突然,嘉木,我都等了两年了……”康祈轻轻蹙着眉头,眼里一片柔软,“当年妈抛弃了我,现在爸又走了,我的生命里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可不可以陪着我?” 他拉住我的手,话里透着焦急。我顿了下,轻轻地挣开他,“对不起康祈,我……” “先别着急回答我。”他也知道现在我的心里只有肖尘,“我不是要你做什么,我也知道我不能轻易改变你的想法,但至少答应我,别避开我,好吗?” 他看着我的目光柔柔的,话语间带着小心翼翼。我心里一震,不禁暗叹了口气,呵,我到底有什么好的,竟让他和我哥这样的人真心待我。 李嘉木,其实真的已经足够幸福了。 和康祈回到班级,我哥一脸焦急地拿着手机在教室门口,一见到我就匆匆走了过来,“你干什么去了?打你电话也不接,手机留着干什么的?当镜子用啊?” “哦……我刚才和康祈跑步来着,手机放书包里了,没听见。” 我哥用看情夫的眼神看了康祈一眼,然后将我一把拉回身后,“康祈,相信你也已经知道我和嘉木的事了,虽然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但现在事实就是我和嘉木在一起,而你就是个外人,所以以后,请你不要再纠缠嘉木了。” “哥――”我试图为康祈解释。 “你闭嘴,这里没你的事!”我哥凶狠地瞪了下我,把我吓得心肝直颤。这是有多大仇恨啊?至于摆出这么凶神恶煞的脸吗? 康祈依旧牵起唇角地笑了笑,可话却带着刺:“我知道,风水轮流转嘛,以前能和嘉木在一起是我运气好,现在是你运气好,可没准这风水转着转着又跑到我这边来了呢,一切还说不准哦。” 他这是干嘛?想和我哥打架吗? 果然一番讽刺之后,我哥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我对近期肖尘同学的理智情况很没信心,急忙冲上前去,隔开两个人,“好了好了,你们两个的运气都好惨了还不行吗?哥,我现在头很痛,很想立刻马上就回家,咱们走吧。” 装病这种手段在我哥面前很管用,他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结束了二人的对峙,拉着我走出学校,路上,还不忘对我关怀一番,生怕我有半点不舒服。 真是肖妈妈上身,能教育能唠叨啊…… “好了哥,我头其实一点都不痛,真的。” 我哥看我不像说谎,长吐了一口气,可眉心刚刚松开又皱了起来,“既然这样,那你说清楚,刚才和康祈干什么了?偷偷摸摸的,准没好事。” 又来了,又!! 自从他误会敬辰之后,我就对他这个毛病深恶痛绝,每次一犯毛病我都想发狂,“什么叫偷偷摸摸?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你不要总是这样好不好?再说,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到班上来找我,以后各自回家的吗?”他还想被人骂是不是? “我找自己的妹妹,找自己的女朋友也犯罪吗?他们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呗,我一点也不在乎。” 撒谎!我看着他明显消瘦不少的脸,心里又气又疼,“你不在乎我在乎,是我不喜欢被人骂,是我不喜欢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不行吗?” 如果有人看得到我的心声,就一定知道我是在撒谎的,但我和我哥都在这场故事里,深陷其中的他没办法看穿一切。所以那一刻,他的脸上一瞬间闪过不可置信、难过和受伤等诸多情绪,可最后竟在我面轻易投降。 “好,嘉木,我答应你,从今往后只要实在学校,我都不会去见你,如果这样你心里会舒服一点的话,我愿意。” 他说得一脸认真,认真得我心里好沉。 ------------ 072 已经渐渐松动的心 “兄妹情深原来是奸情,一场戏二百天,我们都是苦逼观众。” 论坛上,一篇标题很刺眼的帖子被顶了不下五百次,我掐指算了算我们学校的人数,心里要多凉有多凉,呿,这帮人是没事闲的吗?不去学习上什么网!! 我越想越气,决定有骨气地绝不点开那片帖子,于是握着鼠标的那只手在理智和情绪的双重作用下颤啊颤的,只见屏幕上的白色小箭头像中病毒了似地抽搐式晃动,最后终于在轻轻的一声单击声中变换出新的画面。 好吧,我还是点开了,并且看了。 发帖的应该是隐藏在学校中某个角落里的肖尘狂热粉,洋洋洒洒两千多字详尽地写出了这大半年时间的心路历程。当然,最主要的内容,就是围绕肖尘展开的,譬如说第一次见面就一见钟情啦,听说他没女朋友啦,对妹妹很好堪称绝世好哥啦,她如何眼冒桃心为他倾倒啦等内容。 这些事足可以代表肖尘粉丝中大多数人的心情,所以一天时间就引来无数女娃子前来观看,并得到强烈的共鸣,纷纷落笔讨伐。 “以前看他对妹妹那么好,我觉得好感动哦,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我们就这样成了炮灰,惨啊惨。” 哼,他对我好,你感动个什么! “是啊,他喜欢李嘉木为什么不早说?害我喜欢了他这么久,他每次见到我还对我笑呢,我还一直以为我有希望呢。” 我哥对你笑?姐妹你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啊? “跟你们说,李嘉木其实傻得要命,课上老师问那么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一脸傻相,真不知道肖尘喜欢她什么?” 什么?一脸傻相?!这是哪个混蛋说的?竟然是我们班的人…… “哼,她是不怎么样,可肖尘又好到哪去?不就是仗着自己学习好长得好到处装模作样吗?我现在看见他就觉得恶心!” “我也是。” “说的对,恶心。” …… 一开始,回复大多是简单的抱怨,或者是单纯地攻击我,可越到后来,大家的话就越是简洁,而且清一色地将矛头指向我哥。 我看一个回击一个,遇到出言不逊的还骂上两句,但当我看见屏幕上整整一页都用“恶心”这两个字形容我哥的时候,我突然就骂不动了。 想起以前我哥一出现,那些女孩就脸色桃红地拥上来的场面,从心脏到喉咙到眼睛,都酸酸的,不管我怎么咽口水怎么眨眼睛都抵挡不住那种涩意。 肖尘那么好,她们怎么可以这么说他?她们真的喜欢过吗? 我几乎不敢想象肖尘平常在班里会受到什么样的目光,以前总是被万众瞩目的他能承受那种变化吗?一定很难受吧,可他却一次都没有和我说过。 但他消瘦的面孔和布满血丝的眼睛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强大如肖尘,也和普通人一样,渴望得到的是别人的赞同和支持,而不是用无数鄙夷的目光交织而成的桎梏。 我在想,承受这么沉重负担的一个人,到底会坚持多久?他会不会有一天被这些东西压垮,无奈地逃离这个世界?想到这的时候,我微微诧异了一下,因为我本以为自己肯定是希望他能坚持下去的,可当下一瞬间,我竟然产生了另一种想法——不如让肖尘逃吧,漫长的人生里就算逃一次也是可以的。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睁开眼睛看黑黢黢的房间,耳鸣声再一次不期而至,撕裂着、冲撞着我的耳膜,肆无忌惮地叫嚣着。 深夜,未开灯的房间,我忍着声音带来的刺痛感,默默地流眼泪。我想我终究是比我哥懦弱的,虽然在这场风暴里,首当其冲的人是他,但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要比他先一步投降。 而投降的结果,就是放他离开。 学校里关于我们两个的话题越传越凶,甚至有人告到教导处,说李嘉木和肖尘早恋,要求校方不要包庇老师子女,尽快按照学校规定处理。 无意中,我看见我爸被教导处主任找过去,谈了很久。再出来时,明显憔悴了不少。我看着心里那叫一个难受,走上去流着眼泪说:“爸,你打我吧。” 以前只要我犯了错误,他都是用这招来惩罚我的。但这一次,他只是柔和地看着我,然后摸摸我的头,说:“嘉木,你已经长大了,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 不是愤怒,不是无奈,不是失望。我在他眼里看到的,竟是深深的自责。我在学校人来人往的走廊中间,哭得喘不上来气,“爸,我宁愿你打我一顿,那样我还会好受一点。” 我爸心疼地皱皱眉,竟然轻轻地抱住我。而且,是当着好多学生的面。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做,因为他总是和我说,只要他李赫天身在学校,就不是我的爸爸,他是一名老师,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学生。 没错,他就是那种刻板却又负责的老师,这一辈子的追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做一个好老师。 小时候,在我哥还不会做饭的时候,每当我饿着肚子空对饭桌时,我都会在心里怪他对我太不公平。我总是想,明明我才是他的孩子,为什么他宁愿扔下我,去管一群非亲非故的人呢? 那时我总是很委屈,我爸也自然知道我的想法,可转眼这么多年了,他仍然丝毫没改。所以,我一直对此心怀怨念,每每想起就一肚子不满。 我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变,在学校里,他就是一个老师,和我,没有半点多余的关系。 我万万没想到,他会有一天在学生面前这样抱着我,似乎是在向所有人说,我是他李赫天的孩子,现在的他并不是老师,而是我的爸爸。 当然,受到感动的人似乎只有我一个,当天论坛上就对此事做出了评论,甚至有我爸班里的学生说他的坏话,我看了差不点把电脑砸个稀巴烂。 我不知道我爸看没看见,他第二天照旧早早出门,我醒来时,他已经不在了。 然而,阳台上久未使用的烟灰缸里,突然多了许多的烟头,密密麻麻的,记录着那个人站在这里的时间。 我用双手捧起烟灰缸,眼泪再次掉下来混进烟灰里,心里的绞痛如斯清晰。 怎么办?肖尘。 我觉得我好像坚持不下去了。 ------------ 073 和肖尘爸妈的见面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艰难,我和我哥一边冷战着一边坚持着,几乎耗掉了所有的力气。我爸的情况也很不好,因为事情渐渐演变成老师孩子享有特权的严重问题,他接连被主任、校长叫去谈话。 他出来时候脸色很不好,一脸抱歉地和我说:“嘉木,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不知道最坏的打算是什么,是我和我哥被开除,还是就连我爸也受牵连,但我觉得不管是哪一个,我都没办法接受。 谁都没有主意了,就连一向乐观的敬辰也说,除非我和我哥之间有一个人离开,不然就算是有一百张嘴都回击不了全校的轰炸。 我轻易在他面前抹了两把眼泪,“敬辰,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你会舍得放他离开吗?”敬辰的喜欢并不比我的少,所以我以为他会万分肯定地说不。 然而他的表情虽然荒凉,却另有一份独有的豁达,“舍不得,但我想我会选择放开他。”他对我笑了笑,“不过你不要因为我的话改变你的决定,毕竟我和你终归不一样,你至少有被爱的资格,而我只能享受爱他的过程。无论他在哪,我都走不近他,所以,反而要比你轻松许多。” 爱的过程,还有被爱的资格。 和敬辰聊过,我的脑海里一直围绕着这几个字眼,恍然间觉得自己和敬辰相比似乎已经足够幸福了,就比如上次在游乐场肖尘那样苛刻地对他,可他也没办法说任何话来为自己辩解,更没办法表达出自己的心意,想想就让人难过,但敬辰就是这样为肖尘忍耐了一次又一次。 而我和我哥之间,很少有这样艰巨的忍耐,高兴时我们一起大笑,生气时我们各执己见,但不管怎样,我们都很确定对方的心意,那是一种被爱的感觉,所以无论做什么都觉得安心。 即便我们真正交往的时间不长,可这种幸福感,李嘉木似乎已经享受很久了。 但也许这世界上的任何事都有一个额度吧,就算是人和人之前的情感,亦是如此。 在等着学校处分下来之前,我就这样不分黑天白夜的想着,就好像是在弥补之前的缺口一样,呼啦呼啦地涌进我的脑海,内心世界里的那个李嘉木就这样迅速地生长起来,以超越自己想象的速度。 风言风语依旧在,异样的目光也还在,可我却不再轻易流眼泪了,我想,爸说的那些结局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可以接受了,虽然会痛,但我还是独自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直至某个中午,我被教务处叫去。 我以为是处分终于下来了,万分忐忑地走了进去,可里面除了教务处主任之外,还坐着一男一女,比我爸的年龄稍大,一见到我都站了起来,表情谦虚的不像是两位长辈。 教务处主任做起介绍:“这是肖尘的父母亲,他们联系不上你,所以找到我。你们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好好聊聊,那我先出去了。” 房间里剩下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那两个人长得很和善,可我的后脊不知怎么就开始颤抖起来,但我还是将腰板拔得挺直。 “你就是嘉木吧?”女人的笑容温柔且尴尬,“比照片上的还要好看呢,怪不得肖尘那孩子舍不得放下。” 哦,原来是劝我放手的。我心里先对他们失去了好感,回话也懒得客气,“不,他不仅放不下我,也放不下爸,放不下南城。你们就放弃吧,他不会和你们出国的。” 夫妻二人似乎是没想到我的态度会这么强硬,一下子都面露难色。许久,男人将一份资料拿出来,推到我跟前,说:“你先看看吧。” 厚厚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的是肖尘的资料,包括在校证明、成绩单和出国申请,还有一张很精美的硬纸,上面写了一堆我不认识的英文。 “这是肖尘申请的英国学校,两周前入学批准就下来了。”男人叹口气,“这可是普通学生进不去的地方,要不是肖尘这么优秀,就算我们有再多钱也送不进去。只可惜肖尘就是迟迟不肯去,我们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的。” 我拿着入学批准的手狂抖不止,肖尘竟然申请过英国学校?那他是真的想过离开了?那最后束缚他去那的人,是我吗? “孩子,我求你了。”男人一急,竟然低下头在我面前哀求起来,“当初我们丢了孩子,这十三年来没有为肖尘尽到做父母的责任,现在我们真的想弥补他。其实我们真的谢谢李老师,他把肖尘养得这么好,他的大恩大德我们不会忘记,但肖尘正处于关键时期,他应该学习更多东西,将来的他应该站在更重要的位置,所以……” 听了他的话,女人也禁不住流起眼泪,她更加激动地在跪了下来,“我知道肖尘是因为你才不肯走的,我也知道这是因为你对他好他才会这样的,但我求求你,再好好地想一想到底什么才是对他好的……如果你能帮我们送他离开,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她扑在地上,哭成一个泪人。我承认,当时我对她的印象更不好了,但看着她哭,我竟然也跟着哭了。因为她真的很像一个妈妈,一个很爱儿子的妈妈,自小没有妈妈的我就想是不是天下所有的妈妈,都可以为孩子做到这种程度。 我一边哭,一边试图扶她站起来,可她就是那样不讲理:“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我知道你可能讨厌我,但你要为肖尘想一想,好吗?” 哎呦,这算是什么事嘛…… 我回头看了一眼,教务处后窗外探过几颗小脑袋,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们上演的大戏。我看了看桌上明晃晃的入学批准,心里重重一沉,到底什么才是对肖尘好呢?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隐隐约约中,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肖尘势必是要离开这里的。 因为,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地方。 ------------ 074 我也终于伟大一回 电视剧里总是有那样的情节,恋人、亲人、朋友,为了珍惜的人宁愿牺牲两个人的感情,也要成全对方。多少人对此嗤之以鼻,因为现实和故事不同,这种伟大的行为太不真实。 是的,我也曾是那些人之一,也曾经把这种情节称之为伟大,但当我真的决定这样做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我反而觉得自己有点傻,一个把我从小欺负到大最后又将我据为己有的魂淡,凭什么让我对他这么好? 然而,我还没想出来到底凭什么,电话就已经通了过去,康祈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一点点意外的喜悦:“喂,嘉木你找我?” 我顿了一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嗯,帮我一个忙。” 冷饮店,冰淇淋雪山。 忽地想起和墨墨一起来这时肖尘用沾着冰淇淋的唇吻我样子,一时间有点失神。 “嘿,嘉木,话还没说呢怎么就开始发呆了?”康祈在我面前摆摆手,将冰淇淋推到我跟前,“要我帮什么忙?边吃边说。” 勺子被塞到手里,我却实在没有吃的心情,“康祈,追求我吧,我会答应你的,直到肖尘离开为止。” 康祈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说……你想让我帮你和肖尘分手?” “……”我眼圈突然就红了,吸吸鼻子才忍住泪意,“你也知道现在的状况,我和肖尘之间势必要离开一个才能结束这一切,而他正好有个可以出国的机会,那边还有他亲生父母等着他,我想了很久,真的是很久……也许他离开才是最好的结果。” 我忍着忍着,眼泪还是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但是他不会轻易放开我的,所以,我只能先放开他……康祈,你帮帮我吧……” 我抓住康祈的手,哭得缺氧,只想抓住一棵可以救命的稻草,可康祈却一下子沉默了,反而将手抽了回去。 我吃惊地看着他,被泪阻隔的视线里,他脸上受伤的表情依旧清晰可见,“嘉木,你也太残忍了……你照顾他的感情,你不想让他对你愧疚,你想让他过得更好,你不想让他继续受伤……你为他考虑了那么多,那我呢?我对你的喜欢绝不会比他的少,当初我们分开也是他的错,可为什么,你不为我想一想呢?” “我是个人啊嘉木,我是个喜欢了你很久的人啊嘉木,我不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你有没有想过在你说出这一番话后,我的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红着眼眶,拳头握得发白。我一下子懵了,心里像被什么重重一击,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啊?康祈明明才和我表白不久,也许还在等着我的答复,可我不仅把那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还对他做出这种请求…… 我一定伤害他了吧? 看着康祈离开的背影,我的愧疚像着了火似地燃烧着。我一口气吃光了整个冰淇淋雪山,最后冷到眼泪都凝固了,才回到家里。 已经到了晚饭时间,爸不在,我哥做好了饭菜等我,还将碗筷给我摆好了,笑问:“知道今天为什么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吗?” 我懵懵地没有回答。 他没在意,继续说道:“嘉木,我们和好吧。冷战这么多天,我都腻了,怎么样,这桌子菜能让你消气吧?我准备很久哎,快答应我,不然不许吃。” 就连和好这种事也单方面决定,还真是霸道。我盯着一盘盘明显经过细致拼摆的菜肴,鼻子酸酸的,感觉眼珠一转就能掉出眼泪。 “快动筷子啊傻看着干什么?我们先吃饭,等吃完饭我再跟你讲清楚出国资料的事,好不好?” 一块排骨进碗,香味四溢。 如果是平时,我一定把头埋在饭碗里吃个痛快,可这一次我却没有一点食欲。我低着头,躲过我哥的目光,慢慢地将筷子放到桌子上,“出国资料的事情不用讲了,不重要。” “……不重要?什么意思?” 我鼓起勇气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出不出国对我来说,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你离不离开李家,去不去找你亲生父母,也一点不重要,所以……别再和我提这件事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别管我。” 我说得很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肖尘的脸终于沉了下来,话里明显带着不耐:“嘉木,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哥。” 肖尘一下子站了起来,椅子和地面发出巨大的摩擦声,钻进我的耳朵里引来一阵轰鸣,我用力地皱皱眉,耳际才恢复清静,“哥,你别那么激动,其实我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看起来很强实际弱小得很,学校里整天都是流言蜚语,不只我和你,就连爸和三姐都受了很大影响,所以……” “所以,就因为这些流言蜚语,你要和我分手?!”我哥瞪着我,眼里黑黢黢的一团狂暴前的沉寂。 “……我也没说一定要分手,只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退一步,恋爱的事情等以后再说,你先去国外念书,念完之后再来找我也不迟……”我知道我说的根本讲不通,所以肖尘会更加生气。 “嘉木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明知道我要是出国,高中和大学加起来至少五年!五年时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五年时间会有多少人出现在你身边?你自己都没法预测自己的,又怎么确定我们共同的?” 那只是我随便说的话,当然没有好好想过这些问题。我低着头,顿时哑口无言。 我哥也沉默了一会,稍微平静地问道:“嘉木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让我错过去国外读书的机会才这么说的?其实外国的学校有什么好的?我觉得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比不上南城,任何一个学校都比不上南高,之前我之所以偷偷准备了出国资料,是我爸装病骗我,我不得不弄的,那不可能是我的本意,嘉木你应该知道的啊。” 是啊,我就知道他不可能试图离开我的,所以我才不得不说出更冷酷的话:“这么快就管别的人叫爸了?还真是顺口啊,不知道我爸听了会是什么感觉?不过这样更好,你有你的家我有我的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好不过了。” 我忍下苦意,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我哥怔怔地看着我,一脸愕然的表情,我知道聪明如他,一定会怀疑我说的话,但不论一个人再怎么聪明、理智,都会被风吹草动所影响,尤其是这时候,突然着起一把意料之外的大火。 ------------ 075 康祈点燃的这把火 这一天,在我和我哥的争吵中结束。这是我们有史以来吵得最厉害的一次,虽然双方都算是冷静,却字字珠玑,句句伤人。 吵得很累,可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耳鸣声一如最近几天的晚上如约而至,我想起那个医生的话,心中越发地不安。 应该去医院看看的,可我有点害怕,万一真的出现什么不好的结果该怎么办?现在家里这么乱,爸的烦心事很多,哥又面临着重要的选择,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更不想因为一点小事牵住我哥的脚步。 既然已经决定要送他离开了,就全力以赴吧,嘉木。 我捂住耳朵,对自己说。 第二天叫醒我的不是闹钟,而是康祈的电话,我因为昨天和他说的话心里仍然愧疚,“喂?” 康祈的语气已经恢复如常:“我的准女友,快起床吧,一起上学?” 啊?准女友?我懵了一下,“你……你答应我了?”真不敢相信,昨天他还那么生气呢,怎么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是啊,嘉木的请求康祈怎么能不答应呢?好了,别磨蹭了,快下来,哦对了,别忘告诉你哥一声。” 我不知是喜是忧地从床上爬起来,闯进厕所,正在厕所解决问题的肖尘吓了一跳,“你怎么不敲门的啊?” 我忍着偷看的小悸动做认真刷牙状,“现在你已经恢复成我哥的身份了,我还顾忌什么?你忘了?我们以前都是这样的,不分男女……” 那边我哥已经整理好了着装,脸色铁青,“我告诉你李嘉木,没有我的允许,我们就还是男女朋友,我还要告诉你李嘉木,这个允许我绝对不会给你,所以我们永远都不会分手,永远!” 我估计我哥经过一晚上的思想锤炼,已经抓狂了。我觉得卡在这个时间点上再给他一个巨大的冲击,他一定会濒临崩溃,最后崩溃,溃崩,放弃,离开…… 而这个冲击,就是康祈。 我以平常三倍的速度收拾好一切,往正在厨房里忙活的肖尘探过头去,“哥,我先走了哦。” 他眉毛一拧,“着什么急?还没吃饭呢。” 我努力锤炼着我的演技,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为难一点,憋了半天才交待:“……呃,康祈在下面等我好久了,我跟他约好一起去上学,所以,这饭你就自己吃吧啊,亲哥哥。” 说完这话,我就飞也似地逃离了现场,身后的那张面孔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又黑又沉,就像修炼了五千年的老树妖,虽然帅了点,但不耽误他恐怖。 一口气跑下楼,康祈扶住我就势牵住我的手,我不适应地顿了顿,他趴在我耳边小声说:“配合点,你哥就在窗台上看着我们呢。” 我那疲惫的小心脏一下子打了鸡血,控制住抬头去看的欲望,转而娇羞地笑了笑,故意提高了两个声调说话:“康祈啊,让你来你还真来了,你还和以前一样贴心,叫我如何不喜欢呐?” 我把自己的表现总结为演技爆发,但康祈看我的表情有点怪怪的,他嘴角一抽,低声说:“注意尺寸,不是,注意尺度,收着点。” 好吧,是我演得太油腻了吗?算了,没那个天赋,我还是别说话了。 我牵着康祈的手默默地往前走,既没有挣扎,也没有一点不情愿。我似乎能够感受到从后上方射来的两道灼灼的目光,强烈到快要把我和康祈生吞活剥。 肖尘现在应该快疯了吧? 昔日恋人相见,旧情复燃,正因为这样的事在情理之中,所以他才会着急吧?所以我这招和以前相比,是不是进步很多? 校门口,康祈回过头看着眼圈红红的我叹了口气,“还好吗?” 我点点头。 “你有坚持下去的信心吗?” 我点点头。 “如果累了,就依靠我吧。” 我抬头看着他,他笑得很温和,“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帮你,如果你演不下去了,坚持不下去了,我会和你一起使劲的,好不好?” “……好。”停了好久,我才抑制住鼻腔里酸酸的感觉,发出来的声音也是哑哑的。 教室里还没来多少人,敬惜一来就拉着我问:“嘉木,我听我哥说肖尘已经准备出国资料了是吗?你到底怎么想的啊,怎么都不和我说呢?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学校被我弄得乌烟瘴气,也就是这些朋友还会搭理我、关心我。我有点感动,但我真实的想法并不能完全告诉她,毕竟她和我哥的关系也算是很近,万一将真相告诉我哥就糟了。 “肖尘是有过那样的想法,我也觉得是个难得的机会,所以就答应他了,只不过他现在还有点犹豫,但是过阵子他应该就会下决心了吧。” 敬惜很吃惊,“什么?肖尘要走?而且你也同意让他走?嘉木你现在精神正常吗?” 就知道她是这个反映……我别过目光,不敢看她的眼睛,“简单和你说就是当初我和康祈之所以分手就是因为我哥在中间捣乱,我现在讨厌他还来不及呢,最好走得远远的让我看不见才好。” “什么?你们俩分手是因为肖尘?” 敬惜也算是全程见证我和康祈的恋爱,就算她现在站在肖尘那边,也没办法否认当初我俩的感情确实很好,如果没分开的话,也许现在还在一起呢。所以她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很震惊,“那他确实有点过分了捏……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该不会就这么和康祈和好吧?” 康祈就坐在我旁边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真睡假睡,我轻轻地摇摇头,“也许不会这么快,但是……我是肯定不会原谅我哥了,也暂时不想见到他,所以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他来找我的话,你就说不知道好了。” 看我不像是在开玩笑,敬惜一脸沉重地点点头,“男女关系还真是日新月异地覆天翻啊,不过你要知道,我永远是支持你的就好了,嘉木。” 我觉得她在对我撒谎,因为她对我哥的崇拜和喜爱曾在某些个时间点远远地超过我,虽然现在已经名花有主,却仍难丢掉心中偏爱的深根。 果然,这天中午,她就开始了第一次背叛。 ------------ 076 肖太狼居然打人了 中午,我和康祈躲到天台上吃饭,顺便聊聊关于和我哥分手的计划。刚说到紧要的,康祈突然对着我一阵挤眉弄眼,我以为他不舒服,赶紧摸了摸他的头,“康祈你怎么了?脸疼?” 大好的阳光下,一个阴影就这样徐徐地从我身后笼罩而來,我平白无故地打了个激灵,还沒等回头,就被人揪住了后衣领,并残酷地将我从席地而坐的姿势变成上吊的姿势。 我觉得,这个人必定是某狼无疑。 某狼:“嘉木,饭吃得怎么样?” 尽管物是人非世事变迁,但我一被抓包就肝颤的毛病还是沒有改,“香……” 某狼:“那你是沒见过大世面,这世界上好吃的东西多了。” “比如?” “人肉。” 我心脏一抖,挣扎起來,“你……你要干什么?杀人是要偿命的,你不能为了一点男女之情就搞那些个不法之事,人生苦短要是坐牢坐个五十年,这辈子就过去了,不值啊,你听我一句劝,放下屠刀立地成……” 成什么还沒有说出來,我就已经被强行掳走,并且是以倒拖的方式,场面极其残忍,让人不忍睹视,直把康祈小同学看愣了,数秒后才反应过來追过來一把夺过我。 “你干什么?”我哥的眼睛都能喷火了。 康祈皱着眉头,“你沒看见嘉木很痛吗?放开她。” “该放开她的人是你。” “凭什么?” “凭我是她哥,是她男朋友。”肖尘依旧不失骄傲风范,但我隐隐地从他的眼神中找到了那么一丁点的不自信,他不敢看我,似乎是怕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一点点不想看到的东西。 康祈手插在兜里,笑得好看又不羁,“肖尘,都过去两年了你的招数怎么还沒变呢?是,你是她哥,但你有什么权利替她做决定?就像当初我留给她的电话号码,你私自扣留就是不对的,我要是你,根本沒脸再见嘉木。” “再说,我听嘉木说,你们两个已经分手了。所以,现在该放手的是你。”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來的,那种气场和我哥相比竟然不相上下,我以诡异的姿势夹在两个人中央,我哥拽着我后衣领,康祈拉着我的手腕,就跟拔河似的,并随着两个人力气的增大不断倾斜。 眼看着我就要平躺在地,腰也抖得不像话之时,这两人终于良心发现了,并提出一个让我热泪盈眶的意见,,让我自己决定,到底跟谁走。 我甩开两只大手,挺直了倾斜半天的小腰板,打量了下两个人。 康祈,有了我的剧本,此刻抬头挺胸从头到脚都透露着自信。 我哥,站得依旧像个电线杆,两眼如发电机,既凌厉又迫切。 对不起了哥,我得按剧本走。 于是,我缓缓地靠向康祈,将半个身子都猫在他身后,“哥,我觉得我们最近最好不要见面,都冷静冷静,好好想一想对方到底适不适合自己……你瞪我也沒有办法,现在的李嘉木已经不是以前的李嘉木了,我告诉你,我不害怕,一点都不害怕。” 最后两句,纯属给自己壮胆。我哥果然怒了,“冷静个毛线?你不适合也得适合,实在不适合我就把你捏成适合的,李嘉木,不要以为康祈回來了,你就有人撑腰了。你等回家的,我看你躲在谁后面!” 晴天霹雳,其威力不过如此。看着我哥怒气冲冲的背影,我竟有点脚软。康祈扶住我,“怎么样?还好吗?” 我扶住栏杆撑住自己,一下子像瘪了的气球,霜打的茄子,“好……好得很……不过,我好像真的不适合演戏哎,我看人家演员都是台前幕后谈笑风生的,我怎么觉得手脚发麻身心疲惫啊?” 我苦笑两声,“嘿嘿,你比我强多了。” “是吗?”康祈笑了笑,一脸别有他话的表情,我看见了,但沒往心里去。 当天放学,未免被我哥逮到,铃声一响,我和康祈就冲出了教室。虽然我俩在一起的戏码我哥看的越多越有效果,可我还是难以克制那种恐慌,所以到家门口时,我总想让康祈快点离开。 但康祈似乎沒有感受到我的急切,“嘉木,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上次和你去医院不是沒检查成吗?那之后呢,你去检查了沒?” 我正处在肖尘恐慌症当中,急得四处打量,“沒有啊,有空再去。” “那怎么行?耳鸣虽然是小问題,但要是严重的话……”康祈说着说着就停了下來,然后轻声说了句“你哥來了”就一把抱住我。 我心里一慌,顾不得动作如何不雅,拉住他的后颈把自己的嘴送到他耳朵边问:“哪呢哪呢?近了吗?要揍我了吗?” 康祈沒有说话,显是我哥已经近到不允许我俩说悄悄话的地步了。他用手掌按住我另一边脸,然后将脸转了过來。我感觉到一阵温热吹拂在耳际,还有刘海磨蹭皮肤的痒痒的感觉。 这……这是什么情况? 我微微扭动了下身子,他赶紧揽住我,“别动。” 然后我就真的一动不动了,但康祈却突然向后飞了出去。我一回神,但见他的唇角竟然染上些血色。 肖尘……打人了!!!!? 发懵的功夫,肖尘又扑了上去,康祈还沒从上一波的攻势中站直身子,眼看就要再挨一拳,被突发状况弄疯的我想也不想地冲上去,喊道:“哥!别打!” 然而拳头还是挥來了,但挥到的是我的脸。 呜呜,好痛……圣诞奶奶的了,肖尘这熊孩子力气怎么这么大?以往,我被打的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抓头发,但我哥这么高,我根本抓不到,而且情势不同,我总不能像对那些女混混似地对我哥吧? 我哥和康祈都愣了,然后围上來对我一阵殷勤关怀。尤其是我哥,他已经被吓傻了,“嘉木,你……你还好吧?我……我不是故意的,谁叫你突然冲上來,我沒反应上來……” 我瞪他一眼,魂淡,这时候还有功夫给自己辩解! 康祈看了看我的脸,这回是真的怒了,“肖尘,你疯了?” “你才疯了呢!” 眼看着这俩幼稚的学龄前儿童又要打起來,我崩溃地大喊道:“够了!!”天啊,李嘉木居然也有给人劝架的一天,说出去谁相信呢? ------------ 077 没预料到的一个吻 肖尘居然也有疯到动手的一天。 我想问他,你的理智呢?你的情商呢?你那毁人不倦的三寸毒舌呢? 但此刻,我看着他给我上药时心疼的表情,心中各种质问就是说不出來。我感觉再这样下去,我那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小爱情又得爆发,所以我做了个自认明智的决定,,推开他。 意志太强烈,一掌下去竟然把我哥推了个趔趄。他坐在地上,一脸受伤地看着我,“是不是疼了?我轻点,你稍微忍一忍。” 狼爪靠近,我嫌恶地避开,“算了,我自己來。” 伸过來的手在空中一顿,视线里那张脸顿时变得十分沮丧,我一下子红了眼眶,为了不让他发现,赶紧转过头去,拿起镜子,用力地给自己擦药。 很疼,但是我控制不住力道。 “嘉木……对不起,我不该动手的。”他哑着嗓子,一身骄傲尽失。 我不知怎么,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只好用镜子挡住脸,借着擦药的动作狂擦眼泪。 “还有,两年前我扣下康祈电话号码的事,对不起……还有,我沒能遵守承诺解决学校里的事,对不起;我背着你偷偷准备出国资料,对不起;我沒有好好保护你,我沒尽到做男朋友的责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肖尘身前的地面渐渐出现零星的眼泪,我一下子如鲠在喉,只能听着肖尘的抱歉,忍着抽泣的欲望,默不作声。 其实我很想上去抱一抱他,告诉他一万遍沒有关系。因为他说的这些事相比于他曾为我做的,不及万分之一。 但今天下午教务处主任的话犹在耳畔: 嘉木,如果沒有意外,学校的处置三天后就会批下來,到时候不仅是你,就连你哥的档案上都会有所记录。到时候,恐怕他出国念书的事也会受到影响。 主任也算够义气,还知道提前通知我。我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无非催促我放肖尘离开。我站在主任跟前,一边哭一边点头,直到那一刻,要和肖尘分离的真实感才真正地涌了上來。 原來,我已经沒有退路了。 想到这,我镇定了下情绪,将镜子拿了下來,“哥,你觉得现在道歉还有用吗?其他事也就算了,你不给我康祈电话号码的事我真的沒办法原谅你。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痛苦吗?我以为他再也不回來了,我偷偷哭了多少次吗?” “你以为我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沒心沒肺吗?你问问敬惜,我当时有多么喜欢他?哥,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 肖尘彻底愣住了,“你为他哭过?那你现在……也在为他哭吗?” 我擦了擦眼泪,面露鄙夷,“哥,你知道我从小有多么崇拜你吗?所以你抢走我爸,抢走所有人的喜欢,我都忍了。但我怎么也沒想到你是这种人,我真的很失望。” “我抢走爸?抢走所有人的喜欢?”肖尘的眼泪硬生生地掉了出來,“原來……原來我对你來说,居然扮演着这种角色……”他自嘲一笑,低着头自语:“我还以为自己一直在照顾你,我以为自己给了你很多,我……我真是无药可救了……” 他默默地站起來走出门去,离开的背影寂寞无比,我忍住从后面抱住他的冲动,匆忙将门关上。 我想这一次我一定是深深地伤害了他。但,只有这样,他才会离开这吧? 爸说的对,他不是普通人,他不应该关在小小的笼子里,而我现在做的,只是打开笼门而已,根本算不上任何牺牲。 他误会我又怎么样?总好过我拉住他一起死吧。 靠着门无力地滑坐地上,我硬是咬咬牙,给康祈打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康祈如约出现在家楼下,我默默地拉住他的手一路走在前面,我哥就后面不快不慢地跟着,我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迎上他的眼睛,心里不禁一咯噔。他嫉妒的能力有多强,就连墨墨都领教过,可现在,他看着我们拉在一起的手,只是毫无波澜的沮丧和无力。 我有点不忍心,张张嘴想说话,康祈见我不对,忙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四个人距离学校四五百米的地方停下來,身旁道路车水马龙,在余光里划过一道一道的影子。我的手被康祈握着,紧到发痛。 “肖尘,昨天的事看在嘉木的面子上,我不会追究,但我希望你从今天开始彻底放开嘉木。”康祈回头看了看我,一脸坚定,“不知道嘉木告诉你沒有,我已经和她重新表白过了,而且她已经答应了我,只不过她不想让你受伤,所以我才决定给你更多的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但我觉得,现在不说已经不行了。” 等等,我什么时候答应他了?我懵了一下,才反应上來,演戏而已,我这演员还沒有人家敬业呢…… “嘉木,你接受他的表白了?”我哥怔怔地看着我,眼底写满了不可置信。 我知道他是在抱着最后一丝期待,期待我做出任何一点点否定的回应。心口真的是绞着痛的,我站在原地,承受着重若千金的目光,不知何去何从。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仍然不能开口。因为隐约间我感觉到这似乎是我和我哥之间连接的最后一条绳索,一旦砍断了,就再也沒有一点关系了。所以,我害怕。 然而就在这时,康祈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拉,我被动地跌进他怀里,还沒等反应过來,后脑勺就被某只大手一按,旋即四唇相碰,毫无罅隙。 我脑袋一空,吼啦?贴在老娘身上的这人是谁?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人敢强吻!我下意识地挣了一下,但那个人的臂弯很有力量,箍得我不得动弹分毫。 这时我才回过意味,作案的人不就是康祈吗?……什么?!康祈?!他……他亲我干嘛? “看见了吗?肖尘。”康祈直接忽略掉我失神的面孔,笑道:“嘉木喜欢的人是我,请你不要再以爱的名义,妨碍她了。” 我呆呆地转过身子,正对上我哥那双写满复杂情绪的眼睛,心里大喊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然而这句话我永远都不会说出來,所以他也永远不会听到。 ------------ 078 肖太狼最后的骄傲 这一次,应该是真的结束了。 我看着肖尘的背影,心口发悸,康祈挡住我,平和地笑了笑,“怎么样,我表现不错吧?”我瞪他一眼,“谁允许你随便改剧本了吗?”好歹我也算是十七八的一枝花,怎么对我这么随便? 康祈反倒委屈了,“我那是敬岗爱业好不好?” 看他一脸嬉皮笑脸的摸样,我真是有气无处发,“算了,说不过你,反正我哥信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改天请你吃饭谢谢你英勇献身。”其实我心里也多少明白,康祈之所以那么做肯定有那么点私心,但我真的是无力应付了,整个人就像泄劲的发条,多说一句话都像要散架了似的。 康祈见我有些低落,便也不闹了,他牵住我的小指,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耍赖。” 我点点头,晕乎乎地走进教室,整整一天都趴在桌上,脑袋里一遍一遍地回放着刚才肖尘离开的画面。课上,诸多老师对我“睡觉”的行为口诛笔伐,可我任凭谁喊我的名字就是一动不动,最后英语老师总结了,说我就是一滩pig。 看來他是英语学多了,连中文都不会说了。我无意识地嗤笑一声,却引起了他的大不满:“李嘉木,你给我站起來!说清楚,你笑什么!” 还能笑什么,笑你呗! 事到如今,我大有破罐破摔的气势,眼看着他就要愤怒地扑來,教室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进來的人竟然是敬辰。 敬辰一直是学校公认的乖宝宝,各班老师沒有一个不认识他的,所以他突然扰乱课堂的行为让英语老师愣了一下。“敬辰啊,你有什么事吗?” 敬辰沒搭理他,直接将我拉出了教室,“嘉木,肖尘走了。” 我有点懵,“走了?走哪去?”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不过他只有第一节课的时候在,第一节下课就出去了,然后就一直沒有回來。打他电话他也不接,我怕他出事就过來问问你,他也沒跟你说要去哪吗?” 我心里一空,我哥不会就走了吧?这么突然?“他书包什么的拿走沒有?” “沒,除了手机他什么都沒带,就连钱包也落在书桌里。” 我松了口气,“那就沒事,也许……也许他已经回家了也说不定,别担心,反正马上放学了,回家后我再给你消息。” 然而,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也是着急。我怕他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什么都不要了直接飞出国去。我知道他爸妈一定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切,只等他一个点头。 呵,结果我还是会舍不得,但我已经沒有舍不得的资格了。 晚上,我惴惴不安地回到家里,家门一开,我不禁愣住了。走廊上方,粘着一圈粉色的气球,墙上也贴满了手裁的卡纸图案,客厅正中央写着,,祝嘉木生日快乐。 嗯?今天也不是我生日啊?搞什么啊? 正想着,肖尘捧着蛋糕从厨房走了出來,一边走还一边唱着生日快乐歌。我目瞪口呆地吹灭蜡烛,他帮我切好蛋糕端到我跟前,笑得一脸温柔,“嘉木,吃蛋糕。” 他笑得我汗毛直竖,心说这孩子该不会被我直接刺激疯了吧?他要是真疯了我该怎么跟他爸妈交代啊…… 我担心地看着他,“哥,你沒事吧?” 我哥直接忽略我,将一勺蛋糕塞进我嘴里,我险些被噎死,好半天才咽下去,“哥,你离开学校就是为了给我做蛋糕啊?我今年生日还好远呢现在过会不会太早了啊……哥你说句话行不行?” 肖尘终于放下了勺子,但依旧特别温柔地看着我,“嘉木,对不起,去年你的生日我错过了,其实我一直想给你补一个,可惜总是被耽搁,不过我想如果我再不抓紧的话,可能这辈子再也沒有机会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终于打算离开了吗? “对了,你刚才有沒有许生日愿望?” 刚才我都被他弄懵了,哪里还记得许生日愿望啊,正想胡乱编一个,肖尘却神情一变匆匆抓住我的手,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交换过生日愿望?” “当然记得……” “那你先实现我的愿望好不好?”肖尘的眼睛湿湿的,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嘉木……跟我说‘别走’好吗?” “嗯?” “这就是我的愿望,跟我说‘别走’,快啊,这么简单就可以兑现的愿望,你可以帮我完成吧?” 他把我的手攥得生疼,却抵不过他的话带给我心尖的痛。浓烈的酸涩毫无征兆地上涌,我抿了抿唇,眼泪啪地掉了下來。我的傻哥哥,我怎么也沒想到你居然会用这种方式求我挽留。你是在努力地找应该留下來的理由吗?而我一句“别走”就足以成为理由吗? 哥,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真的很傻啊?像我这样的女孩,值得你这样來爱吗? 我看着他,泪如泉涌,可就是紧紧咬着嘴唇不肯出声。他的表情从满是期待到恳求,再到沮丧与绝望,似乎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最后,他终究还是哭了,泪如雨下,同时苦笑连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帮我实现吗?嘉木,你好狠啊。” 他一个狠字在我心头挖了个大洞,我咬着唇硬是露出笑容,“我本來就无情无义嘛,哥你不要太怪我,将來到了美国可别忘了妹子我,沒准过几年还能再见呢,到时候咱至少还是朋友呢。” 天知道我说出这番话用了多少力气,但效果不错,成功将他的脸彻底变成一座大冰山。他将一个礼物盒推到我跟前,冷笑道:“生日快乐,李嘉木。” 我垂着脸不敢看他,“嗯,谢谢你的礼物。” 他缓缓地站起來,竟直接从房间里拉出一个行李箱,我顿时惊住了,他现在就要走?这么快? 但肖尘此刻已经恢复成了往日那个很酷、很骄傲的肖尘,他拖着行李箱直接走到门前,而后回头看我,无甚表情,只有眉心若有似无地皱着。他说:“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等离开这,我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忘干净,尤其是你李嘉木,就连在梦里我都不要再见到你,永远。” 而后,他便决绝地转过头,消失在黑漆漆的铁门之后。我站在原地,脑袋里心里整个身体里都是轰隆隆的,又疼又空荡。 但我还是笑了笑,因为我在庆幸自己并沒有错过他对我说的最后一番话,尽管我的耳朵里只有无尽的嘈杂,但我还是从他的口形中读到了一切。尽管内容,如此残忍。 唯一可惜的是,耳朵健康的肖尘听不见李嘉木此刻的心声,但对于现在的我來说,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如此笑着冲他离开的方向默默道别。 哥,尽管离开这个笼子,尽管飞吧。嘉木听不见也沒关系,嘉木会在这里,看着你飞的。 ------------ 079 可算是彻底安静了 肖尘就这样拖着行李离开了家门,我怔怔地看着黑漆漆的铁门站了好久。墙上时钟如常运转,可我却听不见秒钟跳动的声音。呵,这老破钟,平常声音挺大的,今天怎么这么沉默? 我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还特意挪了个椅子过來,将满是灰尘的时钟拿下來,然后颤颤巍巍地贴上耳朵。然而,依旧什么声音也沒有,静默的,像根本不在走。 巨大的恐慌以前所未有的势头涌上心头,我反而十分平静,只觉得整个人都如同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体中,像一副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尸体。 手机震动。來电人是我爸。 我呆呆地按下接通键,如预料中的一样只感觉到一片空无的寂静。我努力控制住发抖的手,将嘴巴对到话筒那边,说:“爸,快來救我。” 李赫天同志一直是个急脾气,所以沒让我等太久就出现了,他看着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的我,皱了皱眉,说了些什么,我沒太看出來,但从他的表情上可以读出,他似乎是在质问我,为什么要耍他。 他真搞笑,我怎么敢耍他啊,到这时候还要冤枉我,我也很委屈的好吧。 我轻轻地拉住他的手,眼泪刷地就下來了,“爸,怎么办?我好像听不见了。” 出租车一路疾驰直奔医院,直到医生一脸阴沉地看着检验结果之前,我爸都有点将信将疑的意思。然后,我看见医生拿着单子和他说了什么,他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惨白惨白的,然后身子一栽险些晕了过去。 我不知道医生到底说了什么话,但一定是很严重的。那一瞬间,我好后悔当时沒有听医生的话乖乖來医院检查,至少那时候症状还沒有现在这么严重。肖尘说过,李嘉木实际胆小如鼠。我现在才觉得他说的真是真理,看着我那双狂抖不止的手爪子,我竟然连流眼泪都不敢流了。 很快,我被安排进了一间病房。护士來來往往,和我爸说了许多话,后來又给我挂盐水。我沒敢问我爸病情到底怎么样,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好死不死地梦见了肖尘,嗯,还是个默剧。 沒有比这更恶心的梦了,就连幻象都不给姐姐我弄点声儿,什么玩意儿! 从梦中惊醒,我微微动动眼皮,意外的竟听见了轻轻的哭声。渐渐清晰的画面中,杨三姐不住地掉眼泪,但奇怪的是,潮湿的感觉却是从另一边传來的。我疲累地转了转眼球,竟见我爸攥着我的手,默默地流眼泪。 好一个顶天立地的老男人,竟然哭这么惨,就不怕丢人吗?我强忍泪意,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爸,你哭起來好丑啊,嘿嘿,被我发现了吧。” 我爸和三姐同时扭过头來看我,对我一阵嘘寒问暖,问了一堆后又自言自语说嘉木听不见应该用写的,两个人慌慌张张地拿出本子,我咳嗽一声,道:“你们现在说什么我可是都听得见哦。” 二人就差喜极而泣了,可喜完又发起愁,三姐看了我爸一眼,“赫天,嘉木迟早得知道的,还是告诉她吧。” 老男人眼圈又是一红,犹豫了一下就转身离开了。我冲三姐笑笑,“我爸比我胆子还小呢,我是不是该抓住机会好好嘲笑他一下?” 三姐的表情也不是很好,我不再开玩笑,以我自己都想不到的平静语气问她:“和我说实话吧,我以后是不是听不见了?” 她沒想到我居然是这个状态,眼里平添一丝欣慰,“嘉木,你确实长大了。”她摸了摸我的头,温柔一笑:“这么坚强的孩子老天不会亏待的,你放心,医生说了,只要你好好配合治疗,恢复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咱们得乐观点,别像你爸似的,就会自己吓唬自己。” 是吗?还能恢复吗? 不管她的话里有几分是真,我都觉得心里一下子轻了不少。其实我哪有她说的那么坚强,我怕得很懦弱得很,只是我的心里压了太多事了,能够用來害怕的部分少之又少。 “别告诉我哥好吗?”真是佩服我自己,这时候还能想起这魂淡來,而且眼泪就跟条件反射似地,顺着眼尾就淌了下去。“他走了,我不希望他再回來。” 接下來的时间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加速着,而我就活脱脱化身木偶沒有选择地接受医生所带给我的所有信息。我爸给我办休学的那天,我躲在厕所里偷偷抹眼泪。那句话怎么说來着,某些个东西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我竟然那么喜欢上学,这也太诡异了吧! 我得病的事只告诉了几个亲近的朋友,敬辰、敬惜还有小胖总是來看我。我的耳朵一会好一会不好,可就算是好的时候,医生也不让我听太多声音,我只能利用那么一点点时间向敬辰询问肖尘的事。 他成功地和我哥握手言和,并以好兄弟的身份保持着联络。他说,肖尘和父母一起住在酒店,出国手续也办得差不多了,也许很快就要走了。 这回,我特有风范地沒流眼泪沒红眼眶,就是心疼,说不出來的那种疼。敬辰总是问我后不后悔,每次我都坚定地摇头,并一再提醒他要对肖尘保密,他看着我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命运又何必让你们互相喜欢?” 命运?哪种命运? 是四岁的肖尘遗失南城,是四岁的嘉木捡到肖尘,还是李赫天将肖尘留在李家? 敬辰走后,我拿出肖尘的日记本一遍又一遍地想,如果当初他沒有來南城,如果当初他沒有被我遇到,如果他的父母沒过多久就被找到,那我们的这十三年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根本想象不出來,但我知道肯定不会有这么多平凡且动人的情节。 “我和嘉木居然不在一个学校了,上课的时候我常常想,要是当初考得烂一点就好了。” “听说嘉木和一个叫康祈的男生走的很近,我好担心,要是她就这么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我常会想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丫头,调皮捣蛋、爱发脾气、神经大条、不爱思考、不会做饭、懒得出奇……” 日记里记录着肖尘这些年來的心迹,看到这一条时我不禁在心里骂了他两句,但当我接着往下看的时候,却又骂不出來了。我哥写道:“可能她的缺点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可她却比任何女孩都让我心动,就连她和我吵架的时候,我都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比她更美的女孩了。怎么办,我好爱她。” 眼泪落在最后的几个字上,我一边暗讽我哥文艺男青年,一边抹眼泪。我觉得他这是彻彻底底的打击报复,人都要走了,还特意留了这么一份生日大礼给我,我心说这哪是礼物啊,活脱脱一把用刑的闷棍,看一眼心肝脾胃都得疼上一疼。 这混蛋,奶奶的别让老娘再看见他! ------------ 080 后悔这种事我常干 不用念书,不用去学校,不用挨老师骂,更不用写作业。听起來多像是神仙般的日子,但我怎么就过得这么不愉快呢? 看见护士闷,看见医生闷,看见老爸闷,就连看见敬辰也觉得闷。因为他只要一出现在我面前,我努力丢出脑海的某狼就会自动弹出,手捧英国学校的入学证明,笑得一口大白牙尽露。 笑个毛线球啊你!! 愤恨地将日记本丢了出去,一抹红迅速划过,我惊得立马从床上弹起來双手去接,好不容易接到了,大半身体却已经飞出床外。 呵呵,该不会是要拍地下吧? 我嘴角一抽,身子就这样不受控制地坠下去,眼见着就要拍面,某只手一把抓住我后背的衣服,并一举将我拉了回去。 衣服领子瞬间勒住脖子,我一闷,手爪子就不受控制地松开了,小红本成功地借着惯性再度飞了出去,这一次,干脆落地。 “啊!本子!” 获救的我跳下床捡起本子又是弹灰又是吹,生怕它有一点污迹。许久,被我忽略的那个人才走过來,一把将日记本夺走,“什么本子啊居然要用生命來救?我要看。” 他两只手高举本子开始翻看,我这腿短的孩子不管怎么跳都够不到,连续几次就开始怒了。他的表情此时也不太好,显是从那几页里看出些端倪,我怒了:“康祈!你干什么!?” 康祈慢慢地合上本子,依旧好脾气地说:“抱歉,我不知道这是肖尘的日记。” 呿,认错态度倒挺好,可就是他那一脸不爽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沒等我问,康祈就出声了:“肖尘日记怎么会在你手上?他不是走了吗?” 我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日记的事,含糊道:“哦,我哥落我这的,呃……他确实离开李家了,不过暂时还沒有出国,怎么,他去学校了?” “嗯,在教务处门口看见他了,应该是在做收尾工作,我想,这一两天也许就该走了。” 这一两天就要走吗? 我一下子像霜打的茄子,满身满心的沒力气。康祈有点担心,“他到现在还沒有联系你吗?” 怎么可能联系呢?那天肖尘走时那决绝的表情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应该是很恨我的,恨我无情,恨我心狠。 想着,鼻子又开始酸起來,为肖尘委屈,也为自己委屈。 “嘉木,每次想到他你都会这么难过吗?”康祈叹口气,“我在想,两年前我离开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的呢?也为我难过了很久吗?” 我看着他失落的样子有些不忍,但事实就是这辈子我对肖尘的依赖和不舍远远超过任何人,他要离开带给我的彻痛也沒有一件事可以比拟。康祈的性格很好,所以那时我们在一起很开心,但他走后,我真的并沒有难过太久。 我想我确实很怀念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却沒有继续在一起的欲望,因为这之间有了一个不同意义的肖尘,虽然他已经离开。 “康祈,你走吧,我很累了。” 捂着耳朵,我直接爬回床上,闭上眼睛努力装睡。我不知道我的演技有沒有提高,但康祈确实很快离开了,我猜他一定比來的时候还要失落,但沒办法,即使沒有肖尘,我也不会再喜欢他。 依旧是浑浑噩噩的一天,再醒來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我爸在陪护床上睡着。门外有人冲我摆手,我爬下床走出去,“怎么了敬辰?”來这么早,而且很是焦急的样子。 “快跟我走。” 他将外套披在我身上,拉住我就往外走,我懵了,“去哪啊?” “去见肖尘。” 什么!?那哪行?被他看见我这一身病服还了得? 我赶紧拉住他,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去不去绝对不去,死也不去!” 敬辰气极地看着我,“他就要走了,八点钟的飞机,你再不去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他一句话就直接把我轰得是脑中一片空白,车行一路,我感觉自己就像坐在跳楼机上,一颗心忽上忽下。 一个声音对我说:“李嘉木,就偷偷看一眼,不去的话这辈子你只能看他照片了!”另一个声音又说:“就你那个自制力还敢去见他?到时候一冲动抱住人家大腿不让走,看你怎么收场?” 两个声音交互出现,最后就跟吵架似地乱作一团。结果,机场就这样到了,我被敬辰拉着走了进去,偌大的建筑中,不计其数的人來來回回,不计其数的行李箱穿梭其中,我站在手扶梯上看着周遭,突然感觉到无比的心慌。 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和离别有关。 而有些离别,注定一开始就是一辈子。 六神无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络绎不绝的人隙中出现,我忙拉住敬辰,指着登机口方向。敬辰也很快在迅速消失的队伍中找到肖尘,拉着我就往那边走,而我却像一尊雕像,心里想的是快点过去,脑袋做出的决定却是远远观望。 “敬辰,你去吧,在这看着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一边说一边在在心里骂自己,闲的沒事整那么高尚做什么?你就只为自己想不行吗?什么肖尘的爸妈、肖尘的学业、肖尘的前途,你可以不用管的! 虽然这样骂,可我还是沒有动。敬辰无奈地看了看我,终于松开我的手,走过去喊肖尘的名字。 我站在不远处的广告牌后面静静地看,他们两个见了面,说说笑笑,看起來确实是一双好兄弟。而我心里,却是又苦又疼,我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绝不后悔,这才克制住直接冲过去的欲望。 肖尘和敬辰经过简短的交谈后,兄弟似地抱了抱。肖尘满面疲惫,却是笑着,明显比平时面对敬辰柔和了许多。以我的角度看不见敬辰的脸,但他那僵硬的背影似在告诉我,他对这个拥抱有多么堂皇,他对这个人有多么不舍。 我也不知道是在为敬辰的不易感到心酸,亦或是在为所有感情的不易感到心酸,两股热泪徐徐落下,不舍的感觉一阵一阵强烈地上涌,我几乎感觉自己在下一秒就会落败,然后抱着我哥沒脸沒皮地求他留下。 那可是我哥啊,那可是肖尘啊,我怎么会这么狠心让他离开呢? 我觉得自己快疯了,疯到控制不了自己,我跑了出去,脑袋里心里乱作一团,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知道当下的这一刻我后悔得要死,哪怕要我付出任何代价我也要留住他。 然而肖尘已经和敬辰说了再见,并通过登机口向里面走去。他的背影随着队伍迅速移动,我一边跑一边哭一边喊他:“哥!哥!别走!我在这,我來了!别走,我求你了!” 喧嚣大厅中,我的声音被数倍放小。肖尘终是沒有听见,头也不回地消失,只留给我一个孤独的背影。我扑倒在栏杆外,又赶紧支起麻木的双腿,努力地朝里面探过身子,但视线中已无肖尘,我对着一团空气哭号,也不管别人是怎么看我,只顾喊只顾哭。 哥,你真的走了吗? ------------ 081 肖尘离开后的生活 肖尘真的离开了。直到那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敢相信。机场里他留给我的背影成了我最后的念想,梦里面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当时的场景,还配着我又哭又叫的声音,常常梦着梦着就醒了。 所以我开始厌恶睡觉,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都会瞪着眼睛和困意大战一个多小时才睡去,时间一长连黑眼圈都出來了,敬惜我说我现在就跟国家保护动物沒什么两样,还说下次到医院看我要买两根竹子,免得我成天喝粥太清淡。 我心说老娘一肉食动物怎么就沦落到只能吃素了?但医生说了,要想恢复听力,饮食也很重要,油腻的肉类最好少碰。于是我成功地在住院的三个月里成功瘦身,出院那天康祈看着我说:“嘉木你成心的是不?你明明知道我喜欢有肉的女孩。” 他说话的时候站在我右面,我听得不清不楚,便怒了:“跟你说多少次了?我现在右耳朵停工,有事儿和我左耳说。” 于是康祈扯过我左耳,又把话说了一遍,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康祈,对不起……” 肖尘走后,我也曾试着把注意力往康祈身上转移,但很明显,我的这位昔日恋人在我这已经彻底失了宠,他笑了笑道:“趁着你把我彻底丢进冷宫之前,我得自谋生路了。” 因为当初毕竟是我误会他,使坏的人又是我的老哥,所以他这么一说我那愧疚之情更如滔滔江水,他嘴角一抽,道:“嘉木,别演了,眼睛都挤成什么样了还沒哭出來?就你这演技,将來有男朋友了千万别扮娇弱,会影响别人食欲。” 我这才发现他这张嘴颇有我哥冷嘲热讽的风范,心说男人真虚伪,追人家的时候表现得那么完美,退出的时候便开始不计形象了。 但我仍然对他心存感激,并决定以后吃一堑长一智,坚决不主动勾搭帅哥,不欠桃花债。 回学校的那天,久违了的榴莲班成绩依然触目惊心,但我相信有我这么个旷课良久的孩子垫底,其他同学的压力一定会小不少。尤其是像敬惜这种月月向上爬榜的学生,见了就让我讨厌,但她和小胖仍不满足,每天学來学去,直接将我勾搭上正道,课程进度也在一天一天地赶上來。 但我依然不知自己的未來在什么地方,就算我拼了命地学,最后考上大学又能怎样?我和肖尘的世界已经分层了,我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他。 直到有一天,三姐兴冲冲地将我抓进办公室给我看了个邮件,我一看就懵了,娘啊,我的稿子终于入围了,而且不入则以一入惊人,竟然一举捧回个二等奖。三姐抱着我那叫一个热泪盈眶,翻來覆去地说自己的眼光好,还说这下高考上榜的机会就更大了,因为这个比赛是可以加分的。 为此,她更加注重起我的学习,每天和李赫天同志约会之余还不忘上门辅导,我那刚好的黑眼圈就这么重出江湖,但奇怪的是我竟然那么心甘情愿。听她讲课的时候,我会庆幸自己至少还有一只耳朵是好的,有些事情只有失去了才知道有多好,譬如右耳、譬如肖尘,譬如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他出国后就再也沒有消息了,沒人吵闹,我的话开始渐渐变少,但仍然不改英雄色地隔三差五犯个小错,不过逃学打架这种事就让给后辈们去做好了,我想我的恶女生涯总归是要结束的,就让我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吧。 高中剩余的两年,我和敬辰的关系越來越好,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我畅谈肖尘的人。毕竟去机场的那天,我最丢脸的一面已经让他看见了,所以在他面前我不用装得谈笑风生,更不用强颜欢笑说自己已经将他遗忘。 我们最常问互相的问題就是“后悔与否”,,遇上肖尘后不后悔,爱上肖尘后不后悔,送走肖尘后不后悔。 他说他不管经历什么都不会有后悔一说,我却特沒种地抹眼泪痛骂肖尘三百六十次,次次大呼肠子都悔青了,但如果后悔有用的话,我也不会这么痛苦了,人前人后两个样子从來是我最不擅长的事。 然而就是在这种后悔中,时间迅速地流逝了。我和那些喜欢我的人以及不喜欢我的人一同经过高二经过高三來到决定一生的路口。 这里面,我必须说一下那几个总是出场的女娃子,第一个就是陈糖,她依旧喜欢春心萌动,但我看自从我哥走后她萌动的力量就小了许多,学校终于允许她毕业,接下來的考验就只有高考了。 然后是关婷小姐,她和霍林的感情比我想象得还要长久,听说两个人报了一个大学,势要双双入校,等大学毕业后两证到手。 还有魏庭和范丽两个,也成功地将注意力从我的身上转移开去,这两年每天粘着康祈,就差把康祈给逼疯了,康祈说要敬惜扮他女朋友來挡蝴蝶,小胖鲜见地冷着脸一掌劈在他头顶,惊得我们几个目瞪口呆,我心说爱情的力量真强大,小浣熊也会拍人了。 而我,也选择好了未來的路,志愿表上我在第一栏里写上了一个很陌生的大学,它在离南城很远的一个城市里,不过重要的是它能够接受丧失一半听力的我。我曾经将我在这两年获得的写作获奖资料给学校发过去,沒过几天就有了回音,说是欢迎我这样的人才入校,并愿意稍降分数线录取我。 我由衷地感谢它,不为别的,就凭这句“人才”就足够我美半天的。我信手从发表过的文章里抽出几个,毫无意外的,故事里的主人公都姓肖,我喜欢姓肖的男孩,并每次都把他写成肖尘的样子。 毕业那天,我、康祈、敬辰、敬惜和小胖一起在学校疯了很久。临走的时候,教导主任拉住我的手双目含泪地说:“嘉木啊,这个学校沒有你,我该是多么的寂寞。” 我心里暗骂一句这台词编得有够血性,一边又觉得感动,至少他对我还算不错,相比于其他的乖宝宝,我和他的接触确实很多。 毕业后,我爸和三姐终于举行了婚礼,婚礼那天我大大方方地改口叫三姐“妈”,但墨墨那孩子比我要面子,黑着脸在台上一言不发,我看着郁闷就在后面踢了一脚,这招很管用,他吭叽一声,特委屈地叫了声“爸”。 我爸笑得那叫一个高兴,我撇撇嘴,担心走了一个肖尘又來了个墨尹,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宠爱又会被抢走,于是接下來的六十多天里,我对其呼來喝去大显姐姐风范,免得以后长大了更难控制。 但我明显是想多了,离家去上学的那天,墨墨比谁哭得都伤心,他紧迈着小腿在公车后面追了很久,弄得我也满脸热泪。我探出脑袋冲后面三个身影用力地招手,某种压抑的情感随着眼泪倾泻而下。 再见了,爸、妈、墨墨。 再见了,肖尘。 再见了,这个记录我青春的地方。 ------------ 082 传说中的时间如梭 第五章 我发誓我绝对沒有勾搭谁 “喂,嘉木,时间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上午八点到医院吧。” “好。” 我挂掉敬辰的电话,再次翻开通讯录,犹豫了下才拨通了秦主编的电话,手机那端,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嘉木啊,什么事?” “呃,秦主编,明天我想去医院复查一下,所以想和你请半天假,可以不?” “……”对方的声音明显停了停才回答:“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得补偿我一点吧。这样,这期杂志我们要做一个采访,周末你去吧。” 啥?采访? 我心说我就是个小编辑加个业余写手,也不是专业记者,采访也不是我的工作范围啊?秦逸这混蛋主编到底在想什么?他就不怕她把这么大的一份差事搞砸了? 算了,他让去就去吧,反正搞砸了有秦逸撑着。 于是,我痛痛快快地撂下电话,准备趁着明天去敬辰那检查耳朵好好休息个半天。哦对了,差点忘了说说敬辰了,现在的敬辰还在念大学,医学专业,还有两年才能毕业,不过因为成绩优异所以有机会提前进医院实习。 正好他学的也是耳鼻喉科,所以我常和他借个方便去医院检查耳朵,虽然现在已经是2013了,距离我病发已经过去了六年时间,右耳也依然沒有好转的迹象,但我仍然沒有放弃。 我就纳闷,以前我不管伤到哪都能痊愈,这一次怎么就一条道走到黑了呢?这时候我常想起那个算命的话,说我这辈子多灾多难,多亏身边有个仙星罩着我,才能屡屡险中求生。 难道那个传说中可以护我周全的人,就是六年前去了美国到现在连一点消息都沒有的魂淡? 想起肖尘,我顺手拿起圆珠笔在墙上的照片上戳啊戳的。那一张俊脸被我多年凌虐,已经千疮百孔,每次梦到他想到他,好像只有这么做才能发泄出心里的憋闷。 因为自他走后,我的人生突然悲催了不少。大学四年工作半年,一向桃花泛滥的我居然变得沒人理睬,就连敬辰也奇怪,说我明明比以前出落得好了不少,怎么就是沒人喜欢呢?而且,我也沒有喜欢的人,不管是男娃娃还是帅大叔都无法打动我,直接导致这些年形单影只。 我自然而然地把这一点归咎到肖尘身上,谁让他当初用那么激烈的方式离开,乃至我沒有一天不想起他。 大学毕业后,我爸开始担心起我的恋爱问題,隔三差五地给我打电话,让我抓紧时间,还说现在有个词叫“剩女”,他李赫天的女儿要是成了剩女,那他就打断我的腿。 呵,暴力不减,不知道三姐怎么忍受他这么多年的。 还有墨墨,这些年独自面对我爸应该很辛苦吧。不过提到这孩子我必须多说两句,六年时间,从七岁变作十三岁,他成功地从一个奶娃变作初长成的少年,那小脸生得又萌又帅,据三姐说,在学校里可是迷倒了一大片。 但他在我面前,永远就是个小豆丁而已。所以他每次跟我打电话,我都爱理不理的,不过这小家伙很有遇强则强的挑战精神,倔脾气上來了就一天打來十几通,我不接都不行。于是我就总是吓唬他说总打电话对耳朵不好,再这么下去唯一好的那只耳朵也有可能搞坏,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和我说再见。 这不,去医院的路上,墨墨的电话又來了,我拿出杀手锏再次以耳威胁,他果然痛快地挂了电话,可沒过一会我爸又打來了,对我的健康状况外带恋爱状况关心了一遍,我心说墨墨这混小子告状的功力真是越來越强了,看來下回不能用这招了。 “爸你放一百个心吧,你现在在南城吼一声,我在这都能听见,今天去医院就是复查一下,沒大问題。” “行,那我就信你一回,要是敢跟我玩花样,我打断你的腿!” 我满头黑线地收起电话下公交车,心说李赫天同志这“断腿”宣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退出江湖,我都听了二十三年了,难不成要一直听到结婚那天? 这种事想想都觉得可怕,我还是别自虐了。 在医院电梯前打了个冷战,我甩甩头直上三楼去找敬辰。敬辰穿着白大褂干净得就跟天使似的,见我來了便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看得我浑身都觉得熨帖。我暗暗啧了一声,要是这孩子不是喜欢男人的话,真是个绝佳的结婚对象,唉,怪只怪我哥太妖孽,把好好的一个男孩给毁了。 我要是敬辰,就直接飞到美国挠死肖尘。 “干嘛一见到我就唉声叹气的?怎么,不想见我啊?” 敬辰拿着个针形的摄像头往我耳朵里塞,我就看着屏幕上被放大若干倍的耳道作无奈状:“你算算,从初中开始我们两个就在一起,大学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也在一个城市,到现在都几年了?再帅的帅哥都该看腻了,你不能对我要求太严苛。” “别说那么夸张好不好,咱们距上次见面可有段时间了,最少两个月,昨天敬惜还给我打电话呢,说让我多照顾你,但你现在可是先我一步进职场了,我这个学生怎么照顾你啊?我看,应该是你多照顾我吧?” 我迫于检查仪器不能回头,就用力地用眼睛斜他,“算了吧,什么职场啊,就是一杂志社的小编辑,哪有你一个大医生有‘钱’途啊。”我谄媚地笑笑,手指一拈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敬辰将检查设备放下,笑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堂堂念尘的大名在小说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你还不老实交代,新书赚了多少?” 有沒有这么夸张啊?我呿了一声,的确,这些年我是用“念尘”的笔名发了两本书,不过也就刚刚混个小名头,除了敬辰,我沒把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包括我的顶头上司秦逸。 “拿这个单子去旁边做个听力检查,有问題再來找我。”敬辰将单子递给我,“哦对了,下周末敬惜和沈源要过來,借你地方聚聚吧。” 我摆出个ok的手势,走出房间,按照固定路线向右转。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在走廊的尽头一闪而过,黑衣长裤,个子很高,走起路來來大步流星的。我一下子愣在原地,因为那个背影让我感到熟悉,熟悉到心悸。 ------------ 083 某姓肖的送花先生 一口气追到医院楼下,也沒找到刚才那个人,我看着医院大厅里來回溜达的大爷大妈,心说自己这耳朵不好也就算了,现在该不会连眼睛都出问題了,亦或者是我对肖某积怨太深,竟然出现幻觉了? 唉,我还真是搞笑哩。人家在美国呆得好好的,回來干什么?再说就算哪天神经一抽飞回來了,会不会來找我还不一定呢。 “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等离开这,我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忘干净,尤其是你李嘉木,就连在梦里我都不要再见到你,永远。” 我哥临走前的那番话就像个魔咒,这些年一直缠着我不放。我叹口气,安慰自己其实忘了更好,免得他被我伤得体无完肤,万一走了个极端再回国报复我,那可惨了。 拖着沉重的步伐重新爬到楼上做完检查,我拿着和上次毫无变动的检查结果回到了杂志社。 秦逸将头从稿子里抬起來,笑得一脸财主样,“嘉木啊,回來了?怎么样?耳朵还好吧?” 这么谄媚,一看就不安好心。我扯着面皮笑了笑,“就还那样呗,秦主编放心,我这右边虽然停工了,但左边无障碍,您一声呼唤,我三里之外都能听见,分分钟闪到主编跟前,为主编鞍前马后,毫无怨言。” 工作半年多,什么都沒学会,拍马那啥的功力倒是练得炉火纯青,关键是这个叫秦逸的男人,才二十七岁就一身过分的成熟气,整个人都像钻进了钱窟窿里面似的,你只要秉着谦虚的态度,勤劳的做派并发誓为杂志社招财而努力奉献终身,他就比谁都开心。 我深谙这人的心思,所以最近是越发地受他重视,但直接产生的后果就是,我被他剥削得越來越厉害,而他也越來越会欺负我,还说是能者多劳。 多劳你个爪爪!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打了个激灵,“嗯?主编您继续说。”他说啥了? “晖成集团旗下呢有一家很大的文化传媒公司,之前这个公司的总经理因为年纪太大跟不上时代直接被炒掉了,晖成的现任董事长是个很年轻的女人,据说对散文和小说一类东西很感兴趣,所以对这个文化传媒公司也很重视。” 秦逸顿了顿,又说:“那个前总经理被炒掉后,职位就这样空了两个星期,公司的一切也停止了运作,直到上周才有人接手。据我所知,这个人刚从国外回來,岁数不大,但做事雷厉风行,一上任就开始准备扩大年度图书展的规模。时间紧迫,他们需要大力度的宣传,这才找到我。” 看他那得意的样子,肯定是人家给的钱多,我在心里啧啧两声,真可惜了这一张俊朗的脸。“呃,主编,他们能找到您确实说明我们杂志社的知名度非同一般,但我们这是言情杂志,不挂小说挂广告是不是有点……有点……” “就说你笨。”秦逸笑容一收,“广告这东西得看怎么写了,光是晖成集团这四个字就已经很有噱头了,你可以以采访的形式加在小编幕后里嘛,现在的小孩不只关心小说,还关心小说背后的故事,你拾掇拾掇,把图书展的广告加进去不就完了吗?” 是啊,完了,确实完了。 我觉得秦逸的脑袋已经被钱串子给钻出眼了,但沒办法,谁让他是主编呢,主编一开口,什么都得有……“好吧,那我试一下吧,您先把那个文化传媒公司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尽快安排采访。” 为了不耽误秦逸的发财大计,我马上打去了电话,并预约好了周末的访问时间。接电话的是个声音很甜的女生,说起话來温声细语让人舒服,我心说大企业就是大企业,就算这个旗下的传媒公司再不济,也是人才济济啊,不像我们前台那丫头,每次听见她的声音我都能吓一大跳。 整整一下午,我都在码访谈的稿子,像总经理这种级别的人物我还沒怎么聊过呢,万一毁了秦逸还不得吃了我! 怀着求生的欲望,稿子在急速的敲击键盘的声音中基本定下來來了。我抬头一看,已经七点多了,办公间里只剩下我一个,唯有里面的灯还亮着。秦逸还沒走呢?奇怪,他也会加班? 正想着,秦逸提着包走了出來,笑得那叫一个彬彬有礼,“我饿了,请我吃饭。” 有沒有这样的上司啊,自己吃着厚薪还让小兵请吃饭。就算是一碗清汤蔬菜面,我也觉得心里不平衡,而且,我还不能表现出來。 想着,我咬牙切齿地将一筷子面条塞进嘴里胡乱咽了下去,秦逸一抬头正好看见我凶狠的摸样,秀气的单眼皮差点直接翻成双的,“嘉木,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沒吃相?你再这样小心以后永远沒人喜欢,古老终身啊。” 居然敢嘲笑我…… 为了正身,我放下筷子,颇为严肃地说道:“主编,你可不能小看我啊,想当年中学的时候,我也算是桃花满天飞的。” “哦?”秦逸很吃惊的样子,“沒看出來啊,那我们李编辑既然这么受欢迎,有沒有修成什么成果啊?” 成功把人家气出国外算不算成果? 想起肖尘最后对我冷面相对的样子,心情募地有些低落。秦逸以为我沒办法自圆其说,夸张地笑了笑,那笑容很奇怪,看起來是不屑,还有点暗爽的感觉。我心里啐了一声,我沒成果他爽个什么啊? “哈哈,嘉木,我就料到是这样了,不过你不用太担心,如果将來你实在嫁不出去,尽管來投靠我啊,至少我能分你一口饭,给你一点家庭的温暖。” 投靠你干什么?我面皮一抽,“家庭的温暖……呵,这么好的东西您还是留给尊夫人吧,小的我无福消受。” 我觉得我已经足够低眉顺眼了,但秦逸的脸仍然僵了僵。我心说这主编心眼也太小了,不就小小地违逆了一下吗,至于这样吗? 正想着该如何收场,面馆老板突然从里面走出來,手里还捧着一大束花,一时间惹得众人目光追随。我本是本着看戏的心情,但谁料到他竟然朝我走了过來,并一把将花束塞过來。 我不得已抱了个满怀,扭着头试图将脸从花里面露出來,“……这是……” 我有点点小激动,难道沉寂这些年的桃花因子终于要爆发了吗?就连只见一面的面馆老板都…… “是位姓肖的先生让我给你的。”他说道。 隐隐得意的我听到这句话,顿时懵了。 ------------ 084 怎么这么多姓肖的 姓肖的? 我抱着花束的手一紧,心也猛地抽了一下。“他人呢?” 店老板指着街头,“他跟我说完话就走了,好像是往那边去了。” “……主编,帮我拿一下。” 脑袋还沒反应过來是怎么一回事,身子就这样跑了出去。秦逸在我身后大喊:“喂嘉木!你去哪啊?” 上司问我话,我居然沒答。当下这一刻,我只想快点跑,我甚至想等我跑过去的时候,肖尘会不会就站在转弯处站着,然后对着我露出一个邪邪的笑并告诉我他想我了,他回來了。 这是他离开的六年间无数次涌进脑海的画面,所以只一秒钟,我就将他的表情和他会说的话想象了一遍,而且越想越真实,仿佛只要再跨一步,就能撞上他的胸膛。 然而,现实和理想总是有差距的,这一步跨完,我撞上的不是某人的胸膛,而是一堆泡沫货箱,推车的男人被我吓了一跳,一下子松了手,我被绊了一下,从好几个箱子上面跃过去直接倒在地上。 秦逸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跑了过來,连拉起我,“你沒事吧?快起來……哎,你又要去哪啊?” 挣开他的手,我再次跑了出去,然而路上却是空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沒有。我实在跑不动了,这才停下來,刚才摔到的地方越來越痛,秦逸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跟前,“你到底是追谁呢?李嘉木,你跟我说一句话行不行?” “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肖尘,要不会是哪个姓肖的混蛋敢这么玩我?他要么就是变态,要么就是在报复我! 秦逸懵了,“他?谁啊?”他挠挠头,眼光一亮,“该不会就是你说的桃花吧?呵,那么一大束鲜花,看來那人还挺浪漫的嘛,我说李编辑,我是真沒想到啊……” 秦逸就这样在我耳边念念叨叨,而我就只顾盯着前面看,偶尔经过一个人影,我也像要把他看穿了似地看好久,直到确认那人和肖尘沒一点相像的地方为止。 “你受伤了。” 秦逸看了看我的腿,终于忍不下去了,“喂,回神吧别看了,回公司吧,至少消消毒才行。” 我就这样被他拖回了办公室,当冰凉的药水碰到伤口的时候,我才真正地从思绪中回到现实世界。秦逸在我跟前蹲着,拿着个小棉签小心翼翼地凃着,还不时地用嘴往伤口上吹气,我心里一激灵,我的乖乖,我居然让顶头上司给我擦药水,我是不想干了是不是? 我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來,伸手去拿药水,“总编,这点小事我还是自己來吧,我刚才有点出神沒注意才会让你一直蹲在这的,脚肯定麻了吧,快坐会,我马上处理好。” 秦逸拿着药水躲开我的手,狠瞪我一眼,“都快弄好了你才说话,成心的你!你要是真心道歉的话,把刚才的面钱给我。” “啊?” “啊什么啊?说好是你请客的,话都不说就跑了,我还沒找你算账呢。” 原來是说面钱啊……我在心里嗤了一声,秦逸啊秦逸,你要不要这么小气啊?不就十块钱吗!? 到最后,我兜里仅剩的二十块钱到底是交出去了一半才得以回家。看见桌上空落落的花瓶,我才想起方才那束花來,糟糕,八成是被秦逸扔在面馆了。 我心头一动,连犹豫都沒犹豫就冲出了家门,又坐了趟公交车才回去,沒想到面馆已经关门了,敲了半天也沒人应。 肖某的花!老娘的花! 我抓狂地踹倒了店门外的塑料凳子,路过的人拿异样的眼光看了看我,我只好又将凳子扶了起來,心里却更加烦躁了。老天爷啊,你到底是想怎样啊?故意整我是不是? 虽然连肖尘的影儿都沒有看到,但我还是愿意相信那个人就是他。这些年,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对他心有愧疚,虽然当初的我们都还是小孩子,而且我也是为了他才推开他的,说起來他能和父母团聚,能出国留学,能带着沒有污迹的学生档案离开,也算是我的功劳,可我还是感觉到深深的愧疚。 有时候我就想,这根本说不通啊,老娘为了他忍受多少委屈,他不知道也就算了,还敢持续这么多年不肯离开我的心,这混蛋就该拖出去砍了!但到今天我才知道,其实不管他怎么误会我都好,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回來的,哪怕他真的是來报复我的,我也心甘情愿。 奶奶的,我什么时候这么沒脸沒皮了? 怀着愤恨的心情,我做了一整晚有关肖尘的梦,第二天顶着个熊猫眼去公司,把正好乘一个电梯的秦逸吓了一跳。我懒得理他,机械地笑了笑就奔着自己那一方小间去了,沒想到昨天那束花就放在我桌上。 秦逸冲我眨眨眼,“不要太感谢我,我只是不想被人恨,好好收着吧,你不是说那人是你桃花吗?” 他哪是我桃花啊,分明就棵毒草。我捧着花,眼睛突然有些湿润,匆匆谢过秦逸之后就逃开了。 不管怎样,生活还得继续。工作和上学不一样,我必须得面对。周末的稿子就这样敲定了,秦逸鲜见地夸了我句进步很大,就借由我窃喜的功夫又甩给我一堆工作。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有活干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因为那束花就在一旁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我只要一闲下來就会想起肖尘。以前我想的都是十七岁时的他,可经过昨天的事后,我开始想象二十三岁的他,会不会变得西装革履,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下班的时候,我终是沒有控制住自己又到了那家面馆,和面馆老板问了一大通。老板说,那个人大概是三十左右的样子,而且个子不高,戴了个黑框眼镜,说起话來笑嘻嘻的。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肖尘戴眼镜傻笑的摸样,冲动之下险些跑回公司将花瓶砸烂。 奶奶的,这个世界上怎么这么多姓肖的!天神保佑,以后让所有姓肖的都离我远远的! 面馆老板被我咬牙切齿的摸样吓到,我气呼呼地甩身就走,谁知迎面就走來一个男人,三十左右,个子不高,黑框眼镜,满面嬉笑……我一愣,这不就是老板说的那人吗? 他对我伸出手,“是李小姐吗?您好……” 他话还沒有说完,我就已经怒了,“就你这样的也敢姓肖?给老娘抱团滚走!” ------------ 085 传说中的复仇大戏 我被那个五短身材的肖姓男人彻底伤到了,连续三天晚上我都从肖尘破相的噩梦里惊醒,直接导致熊猫眼越來越严重,秦逸对此表示很愤怒,说这样会影响采访,还会影响公司形象,万一让别人误会他压榨劳动力就更糟了。 我对他的担心表示很不屑,但事实表明,我的样子看起來的确很疲惫,就连那个一度停工的文化传媒公司门前的保安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什么可疑人员似的。 “您好,您是乾枫杂志社的李编辑吧?”秘书装扮的高挑女人走过來对我大方地笑笑,“不好意思,我们总经理还在里面开会,请您在这稍微等一下好吗?我去给您泡杯咖啡。” 不是都约定好的吗,居然让我等……不过看在这秘书沒有用异样眼光看我的份上,我就先等等吧。但我沒想到,这一等居然就是两个小时。 咖啡凉了又换,喝了再续,我是越等越心焦。秘书小姐心理素质倒是好得很,來來回回地给我倒咖啡也不觉得丝毫尴尬,态度依然那么好,让我也沒办法发脾气,憋闷得我端着咖啡杯在会议室门外來來回回地溜达,到后來都麻木了。 要用我们杂志社宣传图书展,可见这公司已经落败到什么地步了,那还有什么会可开的?真想不明白,怎么会在里面呆那么久! 想着,我一咬牙猛地转身打算冲进去问问,哪知那会议室的门好死不死就在这时候开了,某西服男也好死不死地就在这时候走出來,和我來了个直接撞击。我手里的咖啡整杯都扬在了他身上,弄脏了一大片。 我懵了,一边抽出纸巾猛擦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正好过來,我不是故……” “李嘉木,这么多年沒见,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沒有。” 我那未來得及说出口的“意”字就在这熟悉到爆的声音里自动静音了,我动了动颤巍巍的眼睫毛,往上一看,果然见一个和肖尘很像的男人噙着笑看我。 肖尘应该沒有同胞兄弟吧? 那这么说,他,他,他……他就是那货?!! 我手一抖,连杯子都扔开了,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特鄙视地看我一眼,“脑袋不好,手也不好用了?” 沒错,会用这种表情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的人不是肖尘还有谁?他果然从美国回來了?他为什么回來?等等,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难道他就是秦逸口中那个从国外回來刚刚接手公司的总经理? 我懵了,缩缩手指干巴巴地对他挥挥手,“呃呵呵,你……你居然做总经理了啊?厉害厉害……”虽然这公司有过颓败的历史,不过它好歹是晖成集团的所属,也就是说,这家伙居然进晖成了! “这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当年那么狠,我怎么会有今天?”肖尘眯了眯眼睛,表情里沒有得意,只有很明显的讥讽,我看了心尖一疼,心说你才知道我功不可沒啊,可既然知道了又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觉得,他一定不是來感谢我的,说不定,他选择我们杂志社就是为了报复我,小说里不是有那种情节吗?受虐男多年后功成归來,毁旧日情人于谈笑之间,而我就是那个悲催的旧情人…… 不行,我一定得探出口风來不可。 “哥……” 我也沒想到自己一张口自然而然就是这个字,肖尘已经背过去的身子顿了顿,然后回过头來看了看我,一脸冷漠。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傻笑一声,“呵呵,不是,肖总……我是想问问肖总是什么时候回国的。” 他重新转过去往办公室里面走,声音沒有一点情绪:“沒多久。” 汗……沒多久是多久啊?我跟在他后面,又问:“那肖总是为什么回來啊?在美国生活得不开心?”和亲生爸妈在一起生活,应该还算惬意吧? “不开心,很不开心。” 肖尘在沙发上坐下來,突然冷冷一笑,“因为我有个仇人在国内,我必须回來见一见她。” 我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得浑身一抖,心说他有仇就有仇呗,这么看着我干嘛?难道……迟钝的神经终于反应过來了,我嘴角一抽,“你说的仇人……该不会就是我吧?”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就在我冷汗直流的时候轻轻一笑,“怎么会呢,好歹咱们也兄妹一场,我就是再怎么恨你也不会做什么的,你放心,好好活着吧。” 他拿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大有“朕饶了你”的架势,可他那话我怎么越听越觉得心里发怵,也越听越心疑,这厮该不会真的是來报复我的吧?他会怎么做?使唤我?折磨我?打压我?让我丢工作丢颜面?总该不会是丢性命吧? “又发呆?不工作了?” “啊?”被他猛地叫回神,我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连忙拿出访问的稿子走过去,却被沙发脚绊了一下,身子就这样再度扑了下去。眼见着就要砸上玻璃桌子的边角,我在心里大喊了几声完了,原來不用他报仇,我自己也要自取性命了……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沒有袭來,一片黑暗中,肖尘的声音再度响起:“很累哎,自己站着。” 自己站着?吼啦? 我睁开眼睛一看,肖尘竟然一脚踩着玻璃桌一手擎着我,而我踮着个脚尖差不多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到了他的胳膊上。 我有点犯晕,肖尘居然救了我?他不是要报仇吗?难道我误会他了?其实他还是在乎我的? 正当我思索的时候,他将我扳成竖直状,“别想沒用的,我只是不想让人弄脏我的桌子。” 我试图从他的表情里寻到一点可疑的地方,可他那张脸不管怎么看似乎都沒有骗我的意思,秘书小姐走进來,利落地处理掉桌上的脚印,我看着看着,心里有点泛酸,难道我还比不上人家鞋底了?好歹我也是洗过澡的…… 他是故意说那种话來伤我的吗?他真的是來报复我的吗? 我委屈地吸吸鼻子,把上涌的泪意按捺下去。手里面,那一沓厚厚的采访稿突然变得很重,我凝了凝神,终于提起勇气,“肖总,那我们开始工作吧。” ------------ 086 当从狼兄变成狼总 “请问肖总,在公司刚刚开始恢复运营的时候就举办图书展,而且还比往年的规模更大了,肖总您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计划或者说是寓意呢?” 我强迫自己进入到工作状态,习惯性地向右扭着身子好让左耳更好地听声音,肖尘说:“第一,举办图书展是我们公司多年來的一个保留项目,不能在我这断掉;第二,我以前答应过一个人,如果她当了作家,出版了很多书,我就为她开个展览。我不想食言。” 一句话将我直接拖进记忆里,那还是高一时我的小说在学校里小小火了一下的时候,三姐很热衷于让我参加小说比赛,我就隔三差五地在半夜点着台灯写啊写的,想很多我和肖尘在一起的片段,然后安在男女主人公上。 那时候肖尘还只是我哥,所以每次想入神了我都会窘迫得两颊绯红,但我依然很享受那种感觉,用笔尖轻轻摩挲纸张,将自己置于另一个世界的感觉真的很奇妙,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那颗写作的小小种子就在我心里发芽了。 后來,我和肖尘在一起了,我就将这种感觉和他说了,当时我还一篇都沒有投中,但他就一脸正经地说我一定会出书,等出得多了他就为我开个图书展,让他这个当男朋友的好好骄傲一次。 想想那时候的肖尘,真的是很单纯,虽然整天黑脸又爱扮成熟,想法却和同龄的孩子一样天马行空,觉得这世上沒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而今,同样的话从同一个人的嘴里说出來,我心中自然五味俱全,更何况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已不是当年的样子,冷冰冰的,就像故意说给我听。 我想过很多次肖尘回來时的场景,也许他会把曾经的一切都当做孩子的闹剧,毫不在意地拥抱我,也许他会揽着漂亮的外国女人告诉我他已经忘了我,亦或许是爱之深恨之切,怒气冲冲地找到我对着我骂个三小时,但我就是沒想到他会如此平静和冷漠,好像伤害我已成了一种乐趣。 他再也不会因为我痛他就痛了,肖尘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了。 呵,想想也是,都六年过去了,什么都会变的,就连当初废柴的我居然也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有了一小群乐呵呵等你更文的小读者,幸福得晚上常常会笑醒。我都会变了,他又怎么可能一如往常? “我沒有食言,我有了开图书展的能力,那你呢?李嘉木,你食言了吗?” 薄薄的水汽氤氲眼睛,我轻轻地阖了下眼摒去水汽,才迎上他的目光,“肖总,实在对不起了,我可沒有书参展,您的誓言好像沒办法实现了呢。” 肖尘微微一怔,些许失望涌上面庞,但只是一瞬又恢复成平淡的样子,“原來是这样。” 之后的肖尘就沉默下來,我问他什么他就机械地回答什么,原本准备的三大页问題就在二十分钟里迅速问完了,之后肖尘就说自己累了,比我离开得都早。 我攥着稿子一个人坐电梯,失神地回到公司,同事们都已经下班了,只有秦逸沒走。他扶住我,纠着眉头问:“喂,我们首席编辑怎么一去这么久?我还以为你看上那家经理傍大款了呢?” 姓肖的大款,我绝对不傍。 我扁扁嘴,不知怎么眼泪就下來了,“老娘不需要大款,更不需要姓肖的大款,秦逸你不要那么讨厌好不好?” 秦逸被我骂得发懵,沒有生气反倒有点惊恐,他将我按到自己的皮椅上,又翻箱倒柜地拿出來一条手帕塞我手里,我哭得云里雾里,竟然又把手帕给扔了出去,一边哭一边哽咽:“都……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个……你玩我是不是?” 秦逸是一反常态的好脾气,他又捡起手帕在我眼前尴尬地晃了晃,最后还是轻轻地擦上了我的脸颊,我终于慢慢恢复理智,看着手足无措的秦逸有点抱歉,“对不起啊,主编……” 见我正常了,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行了,你不哭就行了。认识你这么久还沒见过你掉眼泪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姓肖的怎么惹到你了?那天也是,怎么一听见姓肖的就追过去了?他到底是谁啊,难道真是你桃花?”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开始不是,后來是了,现在又不是了。” 秦逸头上三条黑线,“……什么意思?” “算了,特沒意思的小故事,还是别说了。”我将采访稿放桌上,“反正这件事我是不想管了,而且我这已经算是完成一大半了,主编你还是找别人來替我吧,不然我真得把我的生命奉献在一篇广告上。”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拒绝上司给我的任务,据秦逸说这也是他第一次和手下让步,他说得我有点感动,是啊,这么一个等级观念森严的老地主居然做到这份上,的确很不容易。但他这人向來有让人抓狂的功力,还沒等我说谢谢呢,他就一脸春风地笑道:“请我吃饭,这回我要吃贵的。” 有这样的上司算我命途多舛,两天后的某西餐厅里,我肉疼地看着菜单,心里像被挖了个洞。可秦逸倒好,那一脸悠闲连点不止的摸样活像一颗不定时炸弹,我心里一抖忙将菜谱抢走塞回服务生手里,“好了,就这些吧。” “好的,二位稍等。” 服务生去了又回,送來的却是一盘沒有点过的东西,“我们好像沒有点过这个哎,是不是上错了?” 话音未落,一个利落清脆的女声便从旁桌传了过來:“这是我们的吧?” 我自然而然地循声望去,但见一个窈窕的蓝裙女人坐在我对面,她挑着眉头看向这边,一脸不耐的样子,但就算是这样的神情也依然不掩她耀眼的容貌,就连我这个女人都看呆了。 “嘉木?” 坐在女人旁边的男人转过头,微微惊讶地看着我。我惊了一下,肖尘?这么巧他也在这?等等,他和这女人什么关系? 正胡思乱想着,秦逸突然一把揽住我,“亲爱的,你在看别的男人吗?” ------------ 087 嘉木你就从了我吧 看见肖尘那张脸的时候我已经很吃惊了,然而让我更吃惊的是,秦逸突然跟神经了似的对我狂送秋波,我抽抽着面皮回头看他,他对我眨眨眼,又往肖尘那边瞥了瞥,在我耳边嘀咕了什么。 我实在沒听见他嘀咕什么,谁让他不找对耳朵來着。所以我彻底将他当做神经性发情,一把将他推开,并不小心做出惊恐状:“你干什么?” 这事儿绝对不能赖我,都说男上司是危险的,虽然秦逸看起來并不像是色胆包天之辈,但人不可貌相,毕竟我认识他的时间还短,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秦逸万万沒有想到我会推他,往后绊了一下险些摔倒,“李嘉木你!”他说着就要再次冲回來,但依旧沒能成功,不过这次推他的人就不是我了。 肖尘伸出一只手拦着他,表情不善。这个场景我有点熟悉,以前有男生接近我的时候,他也是用这样的表情拦住他们的。我心头一动,这是不是说明肖尘他心里还有我呢?至少他是不喜欢别的男人接近我的吧? 心脏突然急速地跳起來,我为自己的想法而悸动。然而肖尘却在这时候说了一句我根本想不到的话,他拍拍秦逸的肩膀,不屑地看我一眼,“秦主编的眼光倒很特别嘛,不过我劝你一句,这个女人你越是对她好,她越是不在乎,所以你如果想抓住她,就别太主动,到时候她就自己贴过來了。” 我听了心里重重一顿,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他是在为自己抱不平?还是纯粹地想伤害我?“肖总,别人怎么谈恋爱好像不关你的事吧?你还是多关心自己的女朋友吧。” 冷冷看了一眼蓝裙子的高傲女,我故意揽住秦逸的胳膊,匆匆逃离了现场。 什么嘛,自己和漂亮女人约会,还不许别人开开心心吃顿饭了?他这是什么心理?我算是知道了,他就是來报仇的,他就是來伤我的,他就是故意的!! 这样的人谁爱喜欢谁喜欢,反正我不喜欢,我再也不喜欢了! “我说嘉木啊,你不要一边暴走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流眼泪好不好?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我停住脚步,回身怒吼一声:“谁哭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刚吼完,秦逸那张越发诧异的脸就将我拉回了现实,我尴尬地抹了两下湿漉漉的脸,有点窘迫:“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逸气极反笑,“好啊,这次算你情绪不佳我原谅你,那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好心帮你解围,你推我干什么?那么多人看着,很丢脸哎。” “吼啦?你刚才是想帮我争面子哦?”这么一想,当时的情景好像确实是那样,我心虚地笑了笑:“主编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要不我请你吃饭?”在他开口说话之前,我抢道:“面条?” 拖着气鼓鼓的秦逸到面馆坐好,店老板很快端來了热腾腾的面条,我给秦逸放好筷子,笑得一脸讨好,他盯着我带笑的脸看了好久,突然皱了皱眉,“李嘉木,你能不能不笑了?我看着想哭你知道吗?” 他的意思是我笑起來还沒哭好看是吗? 好吧,看在刚才误会他的份上,我忍了。 一顿饭就在我俩的相对无言中进行着,我怕秦逸真被气着了一冲动将我开出杂志社,于是每吃两口就抬起头看看他,他似乎被我看得浑身不舒服,“啪”地放下筷子,“李嘉木你再这么盯着我看我就当你喜欢我了啊?” 哈?他说啥? “你还看?” 我沒有要看啊,可是不看他我要看哪? “还敢看?” 我…… 正纠结着,秦逸的表情突然凝重起來,他站起身子凑近我,那张英俊的脸瞬间在我眼前放大,他的目光从我的眼睛往下转移,我一下子懵了,他……他这是要干什么?天娘的,他该不会是要亲我吧? 我像被雷劈了似的静止在风中,而秦逸突然停下了动作,然后被动地往后退去。我往旁边一看,抓着他衣领的那个男人咋有点眼熟呢?黑框眼镜、五短身材……吼,不是那个姓肖的送花男吗? “李小姐,怎么处理他?”他笑呵呵地看着我,又看了看不明所以的秦逸,好像手里握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待宰的…… 我觉得秦逸是肯定要爆的,别看他平时笑嘻嘻的,可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臭脾气,也就是我这样刚进去的小兵能忍受得了,所以我猜如果我再不做点啥,这个虽然很丑但是很温柔的男人一定会飞出面馆。 好歹人家也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让人家太惨也不好。想着,我忙分开二人,护在秦逸跟前,笑道:“肖先生您误会了,他……他是我男朋友,所以我们俩才会……咳咳……那个啥,所以……所以您还是……” 眼镜肖很讶异:“什么?你有男朋友了?”他从身后又变出一大束鲜花來,猛地塞进我手里,“这可不行,你不能有男朋友!” 我可以把这种行为理解成告白吗?我为难地看看他,心说毕竟爱是无罪的,桃花其实沒有烂的,虽然我对他实在沒那种感觉也不好太敷衍他不是?还是分清界限的好!“别执着了,他真的是我男朋友,这花还你,以后别來找我了!” 在眼镜肖的目瞪口呆中,我甩开花拉住秦逸就走。实在沒地方可去,就又回了公司。我觉得我很有必要和秦逸谈谈,他到底搞什么?以前不是挺正常的吗?怎么自从我接下采访这活就神经兮兮的呢? 刚才居然还想亲我?他疯了? “我沒疯。” 吓,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秦逸从我桌上那一大束花里抽出一根半枯萎的,轻轻地抚摸了两下,然后突然郑重地举到我跟前。 他这是要干嘛? 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我突然有点心慌。这不就是小说里的情节吗?虽然他拿的是别人的花…… 果然,他果然沒有负了我的想象,半秒钟过后,他特有地主气息地和我说了句:“李嘉木,你就从了我吧。” ------------ 088 秦逸肖尘和眼镜男 “愣着干嘛?沒听清?”秦逸以为我因为右耳故障沒听清,干脆凑到我左耳边又说了一遍:“李嘉木,我让你从了我,这回听见了吗?” 我被他震得身心俱颤,懵懵道:“什么意思?”是精神上的告白还是肉体上的啥啥,是潜藏在地主皮囊下的痴情汉,还是假装正经的怪蜀黍? 秦逸被我弄无奈了,“嘉木,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会很紧张哎,快点回答我。”他的脸上突然多了两分认真的神情,然而就在我马上要当真的时候,他突然改了主意:“等等,果然还是先别回答了。” “哈?” “先下班吧,明天不许请假。”他将花插进自己衬衫口袋,又道:“对了,刚才的问題你好好想想,不过在我问你之前,你不许擅自回答我,听见沒有?” “……哦。” 我突然觉得秦逸这货的奇葩程度和肖尘有得一拼,一个是智商超群无所不能就好像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信手拈來的人气男,一个是精打细算视财如命对手下能剥削就剥削能压榨就压榨的土财主,哪个都不好惹,可偏偏都叫我惹上了,老天爷啊,你说我这是什么命啊? 再加上那五短身材莫名其妙就看上我的眼镜肖,我惊讶地发现,空窗六载的我竟然一下子桃花爆炸了,突然得让我有点发懵。偏偏还是在肖尘回來的这个节点上,我甚至有些怀疑,其实招桃花的人并不是我,而是肖尘。 从四岁开始,我和他就绑到了一起,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的小桃花就泛滥起來了。幼儿园的小男娃,七八岁的萌小孩,十几岁的帅小伙……一直以來我似乎什么都沒做,然而桃花就这样一直來,肖尘就这样一直挡,此项活动历时弥久经久不衰,直到他拖着皮箱登上飞机,自此之后,我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如果这是冥冥中早有定数的话,我真的想大骂一声老娘不玩了!敢情只有肖尘在,我才有人喜欢,那我岂不是永远沒机会了!? 想着,菜刀猛地劈进了白菜,我看着菜板上分成两半的白菜,又觉得不对劲。肖尘现在已经对我沒那个意思了,所以,他应该不会再阻拦别人接近我了吧? 呵呵,那我岂不是可以自由恋爱了? 多好的一件事,以前我想试都沒得试。 强撑着嘴角笑了笑,最后还是委屈地扁了扁。我真的想不明白,我李嘉木是那么喜欢倒贴的人吗?他都不喜欢我了,我干嘛还要在这对着菜刀穷难过? 老娘不干了! 我要摆脱这六年的阴霾,我要重振旗鼓,我要享受新的桃花,我要将肖尘那个混蛋扔出地球! 于是晚上,我痛痛快快喝了一锅碎白菜叶排骨汤,又好好地睡了一觉,养足精神去上班。我一进电梯,就见秦逸站在里面,见了我有一丝忐忑和小心翼翼。 沒想到这土财主还有这么一面,我心里一动,想起昨天痛下的誓言还有那棵被我切得细碎的白菜,眼神一亮,“主编,我想去昨天那家西餐厅,你请客,行吗?” 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听了这话竟然笑了,“呵呵,好啊。”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我到某种深度,宁愿把最珍贵的钱财拿出來与我分享大餐呢,等进了办公室我才知道,原來他笑得这么灿烂是别有原因,他说,肖尘手底下的人今天早上给他打电话了,说是这次图书展不只要用我们杂志宣传,还要和我们杂志社合作举办。 秦逸眉飞色舞道:“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这意味着我们的书可以大规模地参展,那是什么概念?” 我就是再傻,也能从他眼里冒着的金光读出此事和钱有关。我心说这老地主到底是太自信我一定会弃肖尘而选择他,还是觉得在金钱面前我这个小人物根本不重要。 怀着郁郁的心情,我投入了图书展的筹备工作中。最先要做的当然是参观下图书展拟定举办的地方。晖成不愧是财大气粗,虽然这个文化传媒公司现在这么不济,也大大方方租下了一个气派的场馆。 我一进去,就被一排排明晃晃白亮亮的展览墙给震慑到了。这是要出展多少书啊? 正新奇着,肖尘突然出现了,他穿着干净的衬衫和笔挺的西裤从远处走过來,正好的阳光从窗户斜斜射入,把一切都放慢了。 我一时间看得呆住,小心脏就那么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视线里,所有在场的女孩和女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翘首看他,小脸上尽是一片又一片的小红霞,我心说肖太狼的功力是越发的深厚了,如果我沒看错的话,刚才路过的扫地大妈也对他多看了几眼。 “还发呆?不是要参观吗?” 一片唏嘘声中,肖尘走到了我跟前,我听见有很多人问我是谁,那语气就像是问被肖大王宠幸的女人是谁。但我无暇顾及她们的想法,我又想起了昨天那锅碎白菜,还有切白菜时挫败、沮丧再到愤慨的心情。 李嘉木,你清醒点,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肖尘了!他已经不喜欢你了!你一定要拿出点骨气出來,告诉他其实你早就把他忘了! 怀着挽回最后一点点自尊心的想法,我坚定地抿了抿唇角,然后笑道:“那就请肖总带路了。” “这是最近一年各大销售榜榜上有名的图书和热门图书出展的展厅,也是整个展馆最大的展厅。届时,会有三分之一的图书是由你们乾枫选定。” “这是二楼的小展厅,一共有四个,每个展厅都有一个主題,那主題策划和相关的安排就交由你办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回头看我一眼,“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一个人应该应付不來吧?” 他是在小看我吗? 我愤愤地回击:“肖总放心,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李嘉木了,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虽然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困难等着我,但这个时候输了什么也不能输气场。 可肖尘竟突然邪性地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应付不來的话,我可以帮你。” “啊?”情节转得太快,我都转不过弯儿了。 “我说,我可以帮你。”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突然滑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陪在你身边,从早上,到晚上,再到早上,好不好?” 他……他说的是工作吗?我怎么突然有点迷茫。 ------------ 089 六年不见他变坏了 坐在堆得满满的书架前,我想起肖尘刚才说那句话时的表情,邪邪的,还带点魅惑,看一眼就像中毒了似的离不开视线。他什么时候学会用眼神勾引人了?难道,这六年里曾对许许多多金发碧眼的女人练习过? 太可怕了! 我身子一晃,竟将书架撞倒了,眼见着整架子的书都要掉下來,我忙用身体抵住倾斜的书架。 嘶,好痛…… 怎么这么重啊? 书架越來越斜,书越掉越多,我的脑袋不知道被多少书砸过了,可就是提不起力气支撑书架。就在这时候,一个阴影突然压在我身上,旋即一双臂膀环过我的身体,帮我推开了书架。 我偷偷地看了他一眼。比当初更明晰的五官,更深邃的眼睛,更成熟的气息……嗯,就连个子也比当初更高了,现在我的头顶好像只到他下巴的样子…… “看这么出神,就不怕你男朋友生气吗?” 男朋友?是说秦逸吗?我顿了下,才想起对他撒的这个谎來,有些不清不楚地回道:“哦,不会不会,他心眼沒那么小。” “哦?那这么说你真的看我看出神了?” 看着肖尘得意的笑容,我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但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束手就擒了,我不怒反笑,“肖总别想太多啊,我就是随便看看……” 生气吧,愤怒吧,抓狂吧! 我心里一边呐喊,一边继续说道:“再说就您这种长相,我这两年见多了。小时候沒见过世面,不懂,现在不一样了,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动别的心思,就是您把衣服脱了,我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其实我只是逞个强随便说说而已,沒想到肖尘竟当真了。他将我围在两臂间,身子压向我,眼里冒着层层冷气,“你说真的?要不要赌一把?” 许久沒这么亲近过,我被他温热的气息弄得心跳加速,“……赌?赌什么啊?” “赌你会不会眨眼。” 他说罢,就开始解自己的领带,我懵了下才反应过來他到底想干嘛。死肖尘,难道疯了不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更何况半开的门外还站着那么多人,他是作死是不是?想到这,我死命揪住他的领带扣,劝道:“肖尘你冷静冷静,我们这样会被人看到的!” 我是想劝他住手,沒想到竟无意中点了他一句。他抬起头看了看房门,突然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脚踹上。房门阖上的声音很大,我心说外面人本來可能还沒注意这,这一声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招來了,他这是算哪门子的解决问題? 不对不对,现在该想的应该是怎么逃吧? 我顺着他的脚步连连后退,“肖总……肖总……肖尘你想干嘛?”眼见着衬衫只剩了一个纽扣,我惊叫一声忙往外跑,他猛地拉住我,我也猛地往外甩,沒想到一下子竟将衬衫拽的下來了。 唯一连结的那枚扣子禁不起撕扯,壮烈牺牲。我失去重心,跌倒在地,手里还攥着他的白衬衫。而肖尘正穿着纯白的背心,露着微微隆起的肱二头肌,满脸黑线地看着我。 呵,呵,呵,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上显瘦脱了有肉吗?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一寸一寸地审视不同往日的风光,我想转移开视线,却发现根本移不开,看着肖尘脸上渐渐浮起的笑容,我暗骂了自己一声,好吧,事实证明,我,李嘉木的色心比起六年前,只增不减。 “嗯,确实沒眨眼。”他走过來捏住我的下巴,笑得邪魅,“就是有点发直呢……那你说,这个赌是我赢了,还是你赢了?” 我吞了吞口水,死撑道:“……当……当然是我赢了。” “哦,,”肖尘做恍然大悟状,“那这么说应该给你点奖赏才对。”说着,他突然手指一紧,将我的脸固定住,然后低下头。 我呼吸一窒,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空白白的脑袋里一阵闪念:他……他这是要干嘛?奖赏?什么奖赏?难道是要赏给我个吻吗?等等,什么什么,吻!? 我终于反应过來,猛地睁开眼睛,却见肖尘的脸上写满了“早就料到”的得意,“李嘉木,你还喜欢我对吧?那个秦逸根本不是你男朋友对吧?” 我摇头,“不……不对……” “别挣扎了,你心里在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肖尘的神色突然变得冷淡,“李嘉木,这辈子你除了我,别想喜欢上任何人。” 我盯着肖尘,心里一阵委屈。是啊,我还喜欢你,六年,六个三百六十五天我沒有一天不想你的。你能看清我的心思,你厉害,你神气,可你有什么理由这么霸道? 忍下泪意,我咬咬嘴唇说道:“我奉劝你一句,别太自信了。我承认你刚走的时候我确实不适应,也想过你很久,可人心这个东西谁敢保证?就连我自己都不敢保证不会喜欢上别人,你怎么敢下定论?” 许是被我坚定的目光惊到,肖尘并沒有当场反驳我,我继续说:“再说,秦逸有什么不好的?他跟我在一个城市,在一个公司,平时对我也很好,肖尘,我们都不是高中生了,我现在要以结婚为前提和男人交往,你以为和秦逸相比,你这个出国六年已经变了摸样的人有任何优势吗?” “你想和他结婚?” “当然,他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我不想错过。”主啊,就原谅我的谎言吧……我心里念叨着,表面上不肯松口。 肖尘脸色变得很不好,“可你根本不喜欢他。” 吼吼,终于急了是吧?你不是不在乎我吗?你不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呢吗?那你干嘛还要一脸吃醋的摸样?我心里有点小得意,继续煽风点火,“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女人都是感情动物,日久生情,不可以吗?” “你敢?”肖尘突然捉住我的肩膀。 我瞠圆眼睛瞪回去,“我为什么不敢?” “因为我知道你只能喜欢我!”肖尘突然怒吼一声,吼完又突然停了停,道:“我会证明你还喜欢我,等着。” ------------ 090 肖先生的证明大法 离开展厅的时候,很多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显然是刚才我和肖尘的对话被他们听见了。有人说,沒想到肖总的旧情人会这么不起眼,也有人说我不知深浅,和肖总对抗沒什么好结果。 我听了只想发笑。这些人见到的只是肖尘现在的样子,他们沒有经历过我和他的故事,怎么知道真实的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笑完,我又觉得不对,其实我对肖尘來说也是个路人而已,我的所见所闻也只是以前的那个他。六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可以让人彻底改变,以前我从沒想过肖尘有一天会变成现在这样,依然骄傲依然霸道,却少了些许温情,至少,我现在一点沒有体会到。 我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离开展馆,看着他的背影想了很多事。一出门,就看见一个穿着裙子的女人笑着迎上來,挽住了肖尘的胳膊。我马上认出來,她就是那天在西餐馆和肖尘一起吃饭的女人,其实那时候我就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了些东西,她和肖尘绝对关系匪浅。 现在一看,这种想法更确定了些。我心里有点难过,闷闷的,像被什么灼热的东西堵住了似的。 “在想什么?” 秦逸突然出现,瞄了两眼渐行渐远的肖尘,一脸看透我的表情道:“怎么,还对人恋恋不舍呢啊?” 我当然矢口否认,沒想到他却又扯到钱上面去了:“我让你出來是工作的,单相思这种事不许做,耽误时间,浪费人工成本,罪无可恕,应该扣钱。” 我怒了,“你不也出來了吗?”呿,主编了不起啊? “对啊,主编就是比你高一级,我能干的事你不许干。” 咦?他怎么又猜中我在想什么了? “还有,我出來是为了我的终身幸福着想。”他拧了拧眉头,“像你这种有色心还有色胆的丫头,不看着点沒准见到帅哥就扑上去了呢?到时候我怎么办?孤老终生啊?” “……”他这是二度表白么? “还愣着?还不回去工作?” 说着,他抓住我的手腕就大步流星地走起來,他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抓住我,又沒有不舒服的感觉。我心里不禁暖暖的,这个人,其实真的挺不错的。就像我和肖尘说的,他这个人沒的说,对我又很好。虽然爱钱又小气,可大多时候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该大方的时候还是很大方的。 如果和他在一起,应该也不错吧? 我默默地想着,试图总结一百个理由让自己接受他,但一直到了公司,我也沒有下定决心。即便脑袋里,老爹逼婚的声音和旧日同学那些个爱情故事交织响起,我依然觉得自己差了点什么,而这点什么,就是阻挡我迈出这一步的门槛。 我在这门槛前一犹豫就犹豫了很久,整整一周时间,就在忙碌中和思考中度过了。图书展的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但我再也沒见过肖尘。整理图书整理累了的时候,我会想起肖尘要证明我还喜欢他的这件事,心里竟然有些隐隐的期待。 我知道自己其实还沒有死心,即便大脑整理出來的结果是,我和肖尘已经复合无望。 周六加班后,图书展的事情可算是告一段落。我看着图书目录中署着“念尘”这个名字的两本小说,心里又苦又涩,呵,多矫情的名字,怎么当初偏偏就用这个了呢? “你也喜欢念尘?” 秦逸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边,盯着我桌上的电脑屏幕说:“这个作者还挺神秘的,是男是女都沒人知道,不过看故事和文笔,应该是个女人吧。念尘,念尘……你说会不会是贪念尘世,无奈自己无法脱俗的意思呢?” 汗,哪有那么高深,只是当初实在不知该起什么笔名,写的又都是和肖尘有关的事情,所以自然而然署了这两个字而已。我笑笑,“呵呵,谁知道这帮写书的一天都在想什么?我就是看它口碑还不错才选的,正好补上言情小说图书的空缺。” 秦逸突然两眼放光,“对对对,晖成的女老大就好这一口,嘉木,沒想到你很有经济头脑嘛。” 钱钱钱,果然,这家伙的眼里就只有钱。未免他继续深入这个话題,我赶紧扯开:“对了,总听你提到晖成的女总裁,感觉很厉害呢,你见过她吗?长什么样子?” “那种身份的人我哪见过,再说她也是刚刚从父辈那里接手晖成的,国内见过她的人应该也不算多吧。” “哦……” 感觉到口袋在震,我忙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码。这几天忙活图书展的事,常有陌生人不知从哪弄到我的电话给我推荐自己的书,所以这一回我也以为是这样,可沒想到一接起电话,那端响起的竟然是肖尘的声音。 “嘉……嘉木……” 他的声音有点不对劲,哑哑的,而且很沒有力气。我狐疑地问:“喂?你怎么了?” “我在……我在西街口大桥上……不注意被货车撞了,你快过來……” 什么!?被货车撞了?我一下子就懵了,“你说清楚一点……”然而电话就这么断了,空留给我一阵急促的嘟声。 “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我脑袋空空的,六神无主地看着秦逸,一开口差点哭出來:“怎么办秦逸?他好像出事了?” 他被我焦急的样子弄得愣了愣,方问:“谁出事了啊?” “他啊,就是他啊!”肖尘出事了,肖尘出车祸了!怎么办?该怎么办? 秦逸无奈地拉住我,“算了,先不管是谁了,他现在在哪?我们赶快去!” 将肖尘说给我的地址告诉秦逸之后,我几乎是被他拖到车上的,出租车后座上,我心里又空又慌,眼泪不间断地往外淌,那种感觉就像六年前肖尘离开时一样,我以为这种感觉我再也不会经历了,沒想到时隔六年,我再次彻骨地感受了一次,而且是因为同一个人。 “到了。” 被拉下车,我勉强鼓起勇气抬起头。然而眼前之景,并不如我想象得那样凄惨或是血腥,而是气派的大桥和往來顺畅的车辆。 而肖尘就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神情不明地看着我。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确实好端端的,别说受伤了,就连头发也是规规整整的,沒一点车祸的痕迹。 ------------ 091 一如既往地爱上当 “怎么回事?”我上上下下打量了肖尘好一会,茫然地问:“你不是说你出车祸了吗?” 我一边问一边抹眼泪,肖尘看着我,脸上的得意渐渐散去,眉心浅浅地折起來,和昔日里心疼时的样子很像。 而我,终于认清他根本就是在玩我的事实,眼泪更止不住了,我咬着牙恨恨地说:“我明白了,原來肖总是寂寞了想找人寻开心是吧?” “嘉木……” “够了!”我甩开他的手,“你这时候再用这种语气叫我也沒用了,肖尘,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图书展的事情过后,我不会再和你有一点瓜葛,哦对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等我和秦逸的婚期定下來的时候会给你发请柬的,至于來不來,就是你的事了。” 一番话说出口,惊讶的不只是肖尘,就连秦逸也听傻了。而此时的我并无暇顾及他的状态,我的眼里只看得见肖尘,看得见他眼里茫茫的一片黑色,比以往更让人读不懂的黑色。 但我已经决定不再去读了。 六年前,我和他的差距就已经很明显了,六年后,我和他更是进入了两个世界。其实当初送他离开南城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不是吗?那又何必再留念呢?就像“念尘”这两个字,念的无非回忆,而回忆终将化尘。 我拉着秦逸在肖尘愕然的目光里坚定转身,长长的大桥上,耳际均是轰隆隆的引擎声,而右边看起來奔腾不已的河水,却是寂静无声的。我习惯性地摸摸安静的右耳,心里一寸一寸地疼,因为我突然发现其实我和肖尘一样,都和以前不同了。 即便他现在跑过來卑微地求我,我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缴械投降了。 那种软弱只属于最最青春的时光,而我们,分明已经离那个时代很远了。 这天,我就这样沿着公路走了很久很久,而秦逸就一直默默地跟在我身后,直到街边的路灯“唰”地一下都亮了,高高的灯光将他的影子一直拉到我脚下,我才想起他來,不禁觉得抱歉。 “主编你……你怎么还在啊?” 他摊摊手,“什么叫还在?我一直在好不好?”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都不叫我的?”我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主编……” “别叫我主编了,你刚才不是还说要跟我结婚的吗?要不就叫亲爱的吧。”秦逸开玩笑式地笑笑,“好了,别太当真,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 “……主……秦逸……”我看着他柔柔的笑,心里更过意不去了,“刚才我一着急就……就小小地利用了下你,你不会往心里去吧?” 我寻思他刚才都那么友好了,原谅我不是顺其自然的事吗?沒想到他却突然严肃地点点头,“我当然往心里去了啊,李嘉木,我都和你表白了你还利用我甩开旧情人,你不觉得你应该对我负点责任吗?” 哈?负责任?“……什……什么责任啊?” 秦逸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想了想,道:“你最起码应该对我的心情负责吧?我觉得你应该做点事让我的心情变好。” 我不解地摸摸后脑勺,“什么事啊?”这宽敞明亮的板油马路上人來人往的,他应该不会变态到兽性大发吧? “下周我要出差去一趟南城,我知道你是从那來的,你就负责做我的导游改善改善我的心情吧。” 南城? 他带上我到底是为工作还是为心情?亦或者是,想让我回家看看? 我试图从他嬉笑的脸上找到一丝线索,却发现根本无迹可寻。但不管他要和我一起去南城的理由到底是什么,他都成功地让我的心田像滑过暖流了似的温暖,也根本找不到任何拒绝他的理由。 “行,一言说定。” 晚上,秦逸送我回家,明明还沒去南城呢,他的心情看起來就已经很不错了。我让他先走,他就耍无赖般地站在原地说看我上去再走。我走在楼梯上,感应灯随着我一层一层地亮,我在某个窗口稍稍停了停,看见灯下的身影,心尖突然就一疼。 以前,总扮演这个角色的人是肖尘。那时的他就像现在的秦逸一样,嘴上不明说,却总是安安静静地等着我、看着我。 只不过相比于秦逸,肖尘更不善言辞些,虽然我总说他的舌头是永不溃疡的三寸毒舌,可一旦涉及感情,他就闷得跟小笼包一样,也就怪不得高中的时候,我那么想要看他的日记,他都不肯拿给我。 就算后來在一起了,他也不肯透露一点点里面的内容。其实说白了,就是害羞呗。只不过害羞的方式有点特别。 在阳台上和秦逸挥手再见后,我拿出肖尘的日记本,习惯性地随便翻开一页细细地看。其实他的这些日记我都能背下來了,一字不差,读书的时候也沒见我这么努力过。但我仍然很喜欢看,因为这里面都是肖尘的心迹,一笔一划,就像在剖析他每个看似冷淡或是愤怒的表情下柔软的感情。 那么,是我把这样的肖尘毁掉的吗? 我想起近來他面对我时的样子,心里难过得要命。他恨我我能理解,他报复我我也可以接受,但我沒办法容忍是我让他改变的事实。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 看见來电显示,我感觉自己终于等到了可以开心一点的机会。“喂,敬惜!” 敬惜在对面一阵“温柔”地笑,“听你声音就知道你想我了,嘿嘿,我现在和沈源已经在火车上了,明天一早就能到站,嘉木,你可得过來接我们啊。” “那必须的。”我就差拍胸脯保证了,“明天我和敬辰一起去接你们,然后直接到我这,哦对了,在火车上别吃太多啊,明天我还想给你们露一手呢。” “行啊,那我们可打算饿一晚上了啊。”敬惜顿了顿,突然神秘起來,“其实我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等明天见面再说啊。” 这丫头,神秘兮兮的,到底什么事? 我无奈地笑笑,“好吧,那我就安心等你來喽。” ------------ 092 半路杀出俩程咬金 “嘉木!” 敬惜一从火车站出來,就直奔我而來,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很乱,沈小胖就跟在后面笑眯眯地看着,疼爱之情不减当年。 我一见这场景就特别有感触,所有的人都变了,唯有他们两个还和高中时候一样,让人又羡慕又无奈。这丫头,不是最爱帅哥的吗?怎么就死心塌地跟着这个小胖孩了? “怎么样?做这么久火车累不累?”我拿过敬惜手里的小包包问。 她惊讶地看着我,“行啊嘉木同学,一年沒见变体贴了嘛。”她将空下來的手放进沈小胖的手里,笑道:“有人陪着就不会累了啊,嘉木你也该找个人陪你喽。” 呼,好死不死地想起某只狼來,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不少。敬惜看着我怒其不争地叹口气,“叫你当初非要逞强送他离开?怎么样,后悔了吧?” 后悔?我后悔么? 如果不送他离开的话,他应该会永远被我牵在身边,浪费掉更好的才能和更多的机会,只一心一意地做我的守护者吧? 我不想做他的牵绊,虽然,那时的我已经做了他十三年的牵绊。 “好了好了,别苦着脸了,咱好不容易见面就别提过去的事了。”敬惜挽住我的胳膊,前前后后看了看,“我哥呢?他唯一的亲妹子回來了怎么都不來迎接我?” 这兄妹俩大学时期一个南一个北,以前不见他俩有多黏糊,分开后倒是总听他们提起对方。“他哪能不來啊?这不是昨天值一晚上班,还沒來得及赶过來吗?我干脆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去我家吧,咱直接走。” 老同学相见话就变得格外多,出租车上,沈小胖坐在前面,我和敬惜就在后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差点把司机师傅讲崩溃,下车的时候,脑袋明显比刚才大了…… “行啊嘉木,刚毕业就找到这么好的房子,看來沒少赚啊。” 我一边上楼一边解释:“哪啊,这是我公司上司托人帮我找的,所以便宜了很多,虽然楼还算挺新的,不过里面空间也不算是大,采光也不太好……” 正说着,一个带笑的声音突然将我打断:“好不容易帮你找到的房子,居然还敢不满意?李嘉木,你胆子挺大啊?” 秦逸站在我家门前,对我摆摆手。敬惜先是被其美色吸引,后是贼眉鼠眼地低声问我:“这帅哥该不会就是你那个上司吧?你们两个有什么奸情还不赶快招來?” 看來这丫头的想象力又开始爆发了?我懒得和她解释,而且就我和秦逸现在的关系來说确实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解释再多也只是越描越黑而已。 我打开房门,将敬惜和小胖送进去,然后将秦逸抓出门外,“我说我的主编大人,你该不会连周日也不放过我吧?我都忙了整整一周了,你就不能暂时从钱眼里出來透透气?” 碍于他级别高我一等,我心中虽有千般委屈万般愤怒也不敢发火,心里憋得那叫一个难受,可秦逸倒好,比我还委屈呢,“谁说我是抓你回去工作的了?” 思绪“咔”地一声断片了,我回回神,“哈?”不是工作的事?那是…… “我是來吃饭的。” 他直接拨开我,夺门而入,我紧跟其后,心里想着要和敬惜、小胖怎么解释男上司找到家里的事,可还沒等我说话,这厮就直接自我介绍起來了。 “你们好,我是嘉木的上司,乾枫杂志社的主编。”他笑得那叫一个友好又善良,和平日里让人加班加点干活的剥削样迥然不同。 敬惜果然还是很好美色这一口,一秒钟握住他的手,谄笑道:“你好你好,我们是嘉木的高中同学,呵呵,我早就听嘉木提过您了,说您待人温柔体贴,是难得的好男人,而今一看果然了得啊。” 汗……怎么跟讲单口相声似的?再说,我什么时候和她提过秦逸? 秦逸扭过头看我,“是吗?原來你这么看好我啊?” 看好你个头!我笑得咬牙切齿,“是啊,这回高兴了?你们先在这坐坐,我去准备吃的。”我双眼放光地看着秦逸,“我这俩朋友坐了一晚上火车,已经很累了,秦主编不要说太多有的沒的啊。” 秦逸答应得很干脆,可我在厨房做菜的时候分明听见敬惜叽喳的声音。我觉得,她就算再能讲也不可能是自言自语,秦逸这土财主肯定和她讲我的事了。 他该不会乱编一气吧? 我越想越担心,匆匆把第二道菜出锅然后切一盘水果送进客厅,而敬惜的眼神明显已经变了,又暧昧又奇怪,我不知道秦逸到底说了什么,正想详问之时,敬惜的电话突然响了。 “喂?哥。” “你到门口了啊?嘿嘿,刚才讲话太大声沒听见你敲门,我这就去开门啊。” 原來是敬辰來了。我说了声“我去开”就匆匆跑到家门前,然而这一开门,出现在我眼前的不是清风少年敬辰,而是一张我昨天用圆珠笔扎了几百下的脸。 我冷下脸,“你來做什么?” 肖尘的状态很奇怪,看起來怒冲冲的,眼睛也通红通红的,但好像并不是单纯的生气。他看得我心里有点沒底,“喂……你怎么了?”该不会是得病了吧?怎么恍恍惚惚的? “嘉木……” 吓,怎么声音也变得这么沙哑? 我是真的不想再担心他了,可他的样子实在太吓人,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走近扶他,他的眼睛攒动着隐隐的泪光,嘴巴嗫嚅着什么,我实在沒听清,下意识地将左耳递过去,“你说什么?大点声。” 我沒意识到当一个人和你面对面说话,你却非要扭着身子侧着脑袋去听的动作有多么奇怪,所以也就沒意识到他为什么突然就像崩溃了似地抱住我,“嘉木……” 我趴在他肩膀上,这才看见站在他后面的敬辰,忙摆口型问:“他怎么啦?” 敬辰的脸上有一块淤青,他可怜兮兮地指了指自己的脸,无奈地叹口气。他往客厅里看了看,一见秦逸就变了神色,“肖尘,有事情以后再说,嘉木家里还有别的客人呢。” 抱住我的身体微微一顿,手臂的力量小了不少。我慢慢地从他怀里出來,一抬头就看见肖尘直直地看着什么,周身开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我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找到的那个人正是秦逸。 ------------ 093 史上最难受的聚餐 这应该是我所经历过的最煎熬的一顿饭了。秦逸和肖尘好死不死地坐在我左右两边,活像两座冷峻的大山,还不时地用诡异的目光交战。我夹在中间,根本沒办法置身事外。 沈小胖也察觉出情况不妙,忙笑呵呵地给我夹菜,“我们今天的大厨辛苦了,嘉木先吃口。” 人家纯属想缓和气氛,但怎奈这好意不是谁都心领的。比如说今天格外莫名其妙的肖尘一下子挡住了小胖,一脸不善地说:“照顾好你家敬惜就行了。” 那犀利的眼神就像飞刀,将沈源伤得身形一晃,敬惜不情愿地撅撅嘴,偷偷瞪了肖尘一眼。 “原來嘉木还有这么一位霸道的哥哥呢,嘉木,你怎么从來都沒和我提过呢?”秦逸趁着众人发愣的空当往我碗里夹菜,还将“从來”二字咬得极重,就好像故意说给谁听似的,让我心里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果然,肖尘这只狼的尾巴被人踩到心情十分不爽,他二话不说夹走秦逸给我的菜,悠闲的放进嘴里,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呢,我和嘉木一起生活了十三年,同吃同住同睡,和你这种刚认识不久的人讲这些做什么?” 秦逸也乐了,乐得我这个心颤。“是,我和嘉木的确认识的不久,不过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嘉木就同意嫁给我了,你说,你这个曾经认识很久的人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呢?” 什……什么?嫁给他? 我和众人一般懵然,秦逸冲我挤眉弄眼,我这才想起來上次和肖尘见面时说的气话。可是,那也只是气话而已,骗骗肖尘也就算了,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來我该怎么收场啊? 敬惜讶异地看着我,“嘉木,我沒听错吧?你要结婚啊?” 小胖也很惊讶,附和道:“你真的要结婚啊?” 他们惊讶我能理解,可我怎么觉得他俩的表情怪怪的呢?果然沒过两秒钟,敬惜就委屈地扁扁嘴巴,“嘉木你很讨厌哎,我和沈源过來就是为了告诉你我们俩的好消息,结果你说你也要结婚了……我告诉你,你不许抢在我们前面!” “……”我差点一口血直接喷出來,这混蛋丫头只顾着自己的终身大事不管我死活了?秦逸这人到底怎么样她还不知道呢,居然就放心让我跟着他? 其实她和小胖的事情也是水到渠成,大学时候她就常常在电话里嚷着要领证,所以她说出來我也不太诧异。只不过有情人终成眷属,总是让人感到欣慰的,尤其是往日以那么惨烈的方式分开的旧情人就坐在身旁,教我怎么不感慨呢? 肖尘倒是对大方,给两位老同学说了句简短的祝福,听起來很是平淡,可我分明从他的表情里读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饭间,我和他总是在无意中对上目光,我恍恍觉得今天的他和前段时间有一些不同,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我猜,敬辰应该知道些什么。这两人一起來已经够巧的了,何况一向温和的敬辰脸上居然挂彩了,如果不是和别人发生了冲突,就是肖尘干的好事。 饭后,我借着“洗碗任务过于艰巨”的借口将敬辰拉到厨房,他显然知道我要问什么,还沒等我开口就和我说了声“对不起”。 他做什么事对不起我了? “抱歉嘉木,我把你的事和他说了。”他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右耳,又指了指我。 我就是再傻,也该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脑袋一下子懵了,“……你是说,他现在已经知道我这只耳朵听不见了?” 敬辰点点头。 “那……那你和他讲了多少?讲我的耳朵是什么时候开始病的了吗?” “我都说了。当初你送他离开的原因,还有你当时生病住院的事情。” “敬辰你!”我又慌又怒,根本沒办法想象肖尘知道这些事时会有多难受,怪不得他今天出现的时候是那副样子呢,他一定很自责很后悔很心痛吧?我越想越生气,不禁扬了扬语调:“敬辰,你喜欢他我能理解,但当初你已经答应过我要把那些事埋在肚子里了,我那么信任你……” 敬辰似乎已经预料到我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他轻轻地扶住我,“你先别着急,对身体不好。” 都这时候了,还顾什么身体啊?这人有时候脾气温和到让人愤怒! 就在这时,我身后突然传來轻微的开门声,我清晰地看见敬辰陡变的脸和恐慌的眼神。我心里一沉,糟糕,肯定是肖尘來了,他该不会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吧? “嘉木,别怪敬辰,是我逼他说的。” 肖尘看了看敬辰,神情有点奇怪,很明显是听见我说的敬辰喜欢他的事了。我一下子愧疚起來,真想当场扇自己一个大嘴巴,这可怎么办?敬辰默默喜欢他那么多年都沒有开口,却被我用这种方式说出來了,应该很受伤吧? “肖尘,我们出去说吧。” 我忙将肖尘从手足无措的敬辰跟前带走,客厅里聊得正欢的秦逸见我拉着他的手腕轻轻皱了下眉,“嘉木,你怎么舍得抛下自己的男朋友和别人聊天啊?你听话,快过來乖乖呆我身边。” 妈呀,要不要这么腻歪啊?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嘴角止不住地抽,“呵,呵,呵,你别介意,我和……和肖总经理整理整理前朝往事,整理好了就回來。” 他应该是以为我要和从前彻底说拜拜,所以乐颠地朝我挥手,“哦,既然如此,那你快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啊。” 这二货,有时候还二得挺可爱的…… 他这一可爱,我就不禁多看了一秒,肖尘不乐意了,一口气将我拉到了楼下。我默默地揉揉手腕,低声问:“……咳,呃,你都知道了啊?” 神啊,原谅我无措之下问这么废的话吧。 但肖尘一听这句话,却沉默了下來,而且一沉默就是很长时间,就好像是在努力地隐忍着澎湃的情绪,让我根本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许久过后,他终于开口了:“嘉木,六年了。你骗了我整整六年。” ------------ 094 肖尘你纯属大混蛋 “你是想惩罚我对不对?”肖尘抓着自己左胸口的衣服,眼泛泪光,“你是在怪我当初冒然离开对不对?也许我再努力一点点,再把自己放低一点点,或者我再求求敬辰,他就会告诉我真相对不对?” 不对……我一遍又一遍地摇头,不忍看他,“不……是我执意要送你离开的,和你无关……” “你还想继续骗我吗?”肖尘捉住我的肩膀,眼里尽是痛苦,“你知不知道当敬辰告诉我真相时,当我想象着你承受着我的不解和愤怒独自生活在医院里的场景时有多难受吗?” 他抓住我的手很用力,捏得我肩膀生疼,我的心被他的话越压越重越压越重,就好像他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压垮我的坚持,其实我多么想就这样拥抱住他,这六年里也数次做过抱着他的梦,可重逢之后的他让我太陌生,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只是另一个叫肖尘的人,直到现在,我才感觉到他曾经给我的那种感觉。 可是,他现在是和我告白吗?他还喜欢我吗?还是仅仅是对从前的愧疚?亦或许是太过震惊,他一时间根本沒有弄清楚自己的感情? 动摇中,一个欣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肖尘身后,并一步一步地向这边走來,我微微地眯起眼睛逆着光看去,心却随着那人面孔的愈加清晰而沉重。 是那天在西餐馆和肖尘在一起的女人,去展馆的时候也曾见过…… 对了,肖尘现在是有女朋友的…… 我浑身一震,一下子从种种思绪中挣脱出來,猛地推开他。肖尘也是一愣,受伤之情不胜言表,“嘉木……” “尘。” 这时那女人已经走了过來,她穿着高腰的连衣裙,精致的眉宇间尽是凌厉的气息,只这一个字就大有宣示所有权的意思,肖尘也是一顿,眉间一皱,“你怎么來了?” 女人挽住他的手臂,妖娆一笑,“谁让你不告诉我你去哪的?哼,还是让我找到了吧?” 这女人说话就说话,冲我翻白眼做什么?还真是有让人一秒钟就讨厌的神奇能力,肖尘是怎么喜欢上她的?该不会是她缠着肖尘吧? 到现在我心里还有一点点侥幸的想法,也许是我误会了呢,也许肖尘根本不喜欢她呢,也许下一秒肖尘就会不耐烦地推开她,就像上学时候做过的一样呢? 然而肖尘只是淡淡地将手抽出來,就连语气也很平静:“我现在有事要忙,我们改天再说吧。” 改天?还有改天?他们俩真的是那种关系? 我心里正乱着,沒成想那女人居然突然间看我一眼,然后脚尖一点直接亲上了肖尘的嘴巴,“尘,既然你有事我就不打扰你了,晚上我在家里等你哦。” 家里?他们住一起!!? 一道惊雷闪过,直接从我的头顶劈了下來。我脑袋一空,当下只有一个想法,,逃!逃离这个地方,逃开这个沒心肝的男人!他已经是别人的了,而我竟然还在思考他是不是还喜欢我!人家只是想表达一点点愧疚之情而已,我居然就这么轻易地痴心妄想起來了? 李嘉木啊李嘉木,你能不能有点骨气?赶快从这个丢脸的地方逃开吧! 想着,我转身就跑开了,肖尘正和那女人说话反应慢了一拍,等我跑开了几步才喊道:“嘉木!你先别走,听我把话说清楚!” 还有什么话可说的?你都有女朋友了,还敢以这么热切的面孔出现在我面前,肖尘,你纯属大混蛋! 大混蛋! 许是被那女人拉住了,肖尘并沒有追过來。我就顺着路一直一直跑,心里就像生出藤蔓了似的错综复杂。该死,都六年过去了,我怎么还是喜欢那匹狼啊?讨厌,真的很讨厌! 如果肖尘的照片现在就在我眼前,我一定用圆珠笔戳一百下一千下一万下!! 想着乱七八糟的事,不知不觉就沿着路跑了很久,到最后竟然连自己也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我坐在某个小区里的儿童滑梯上,眼泪一股一股地往外冒,就像要把这六年间积攒的委屈都发泄出去似的。其实换做谁会不难过呢?毕竟当初我也是为了他才骗他的,虽然也想过以后可能再也沒有见面的机会了,可他现在既然回來了,我怎么能不抱一点期待呢? 脑海里回想起刚才那两人亲吻的画面,胸口就像窒息了一样的难受,郁闷中,我顺手抄起一块小石头扔了出去。 “啊!” 一声惨叫,一个人突然从前面树丛里面走了出來,一边走一边揉着头,不忿地看着我,“李嘉木,你想砸死我是不是?” 哎?这小混蛋是……墨墨? 我讶异地看着他,“你……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应该在南城的吗?”这和南城怎么说也有六个小时的车程,他怎么突然间就出现了? 墨墨那萌态未脱的小脸皱巴皱巴,别扭地咳了一声说道:“还不是咱爸妈,他们两个成天在家里念叨你,又不肯和学校请假过來看你,所以……所以就派我代替他们两个确认一下你的生活状况,嗯,就是这样。” 一个十三岁的小屁孩独自坐六个小时车程过來?我一想就觉得不对,“爸妈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过來,别撒谎了,还不赶快从事招來?” 小样,还想骗我? 果然,墨墨一脸被戳穿的表情,烦躁地踢踢脚,吼道:“这么久沒见面我想看看你还不行啊?呿,牛气什么……”他眨巴眨巴眼睛,又说:“多亏我过來了,要不还不知道你过这么惨呢!” “惨?我怎么了?” “老姐啊,你就别逞强了行不行?刚才我可是全看见了,要不是看你哭得太伤心我才懒得跟你跑过來呢!”他坐到我身边,愤愤然说道:“还有,肖尘那混蛋是什么时候回国的?李嘉木,你居然敢把这么重要的消息藏起來,说实话,你还想和他旧情复燃是不是?” 他那一脸又嫩又正经的摸样怎么就那么招人烦呢,我狠狠地揍了下他的脑袋,“别自己瞎想行不行?再说,我和他旧情复燃不复燃的和你有什么关系?还不赶快给你妈打个电话!” 墨墨捂着脑袋,突然沉默了下來。我以为我打得太重,正想适当地抚慰一下,可他却突然吸吸鼻子,一副要哭的样子说道:“李嘉木,怎么办,肖尘回來了,可是他不喜欢你了,呜呜……” 汗,他不喜欢我了,你哭什么啊? 他抿抿嘴巴,委屈道:“当初要不是我瞎闹,你们也不会被爸发现,也就不会分开了,李嘉木,你要不要再打我一拳?” ------------ 095 墨墨最讨厌姓秦的 墨墨这孩子从小鬼主意就多,要不然当初我和肖尘也不会败在他手上。但我从來不觉得我和肖尘的结局是由他造成的,实际上那时候我和肖尘的关系已经容不得再瞒下去了,继续拖下去也许还会激起更大的浪花。 而我爸也并不是让我和肖尘分开的原因,说到底,他终归是我爸,不管再怎么严厉也都是为了我着想,所以看见我为了肖尘那么伤心,他也硬是压下被欺骗的愤怒,还反过來劝慰我。 那我和肖尘为什么会走到今天呢? 这个问題我想了许久,可最后终究是想不出答案,但我总是想起墨墨的一句话,他说:“李嘉木,你真有够胆小的。” 是啊,胆小终归是我的致命伤,我不敢面对肖尘受连累亦或是被人讨厌的状况,所以宁愿让他出国,虽然也是为了他的未來着想,但归根结底无非是我承担不了一向光芒万丈的他堕入黑暗。 拉着墨墨回家的时候,我想了很多,不知不觉就到了。当时肖尘已经不在了,我不禁猜想这混蛋和妖娆女子双双把家还的场景,险些把自家鞋柜踢烂。敬惜是一脸无奈,“嘉木,你未婚夫还在这呢,能不能温柔点?” 未婚夫? 我狠狠瞪了秦逸一眼,“是啊,我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才修來这么一个未婚夫啊,回头可得对他温柔温柔。” 敬惜这二货竟然羞涩了,“这种夫妻间的话題就不要当着我们的面聊了,等我们离开,你们可以尽情温柔。” 妈呀,敬惜,你什么时候智商变得这么捉急的啊? 看着秦逸那得意的摸样,我走过去偷偷踢了下他的腿,低声道:“主编大人,您老人家要不要笑得这么邪恶啊?小心我当场拆穿让你跌尽颜面!” 他也跟着我捧起一个盘子,放进微波炉里,不动声色地说道:“反正我走后你也是要拆穿我的,看來这颜面早晚都得跌,我不趁着现在占点便宜,以后沒得占了。” 他说得轻飘飘的,可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真悲伤的意思,心里终归是有点过意不去,毕竟当初是我一时冲动拖着他扮我男朋友,现在用完就扔的确有点不人道。 “咱们什么时候去南城啊?”我想了想,问道。 秦逸有点惊讶,“你还打算去?我还以为你不去了呢。” 呿,那么惊讶做什么?“都说好要去了,我干嘛要改变主意?再说,还有人比我更了解南城吗?让我带路,最合适不过了。” 见我不像开玩笑的摸样,秦逸的眼里闪出些许波澜,“……我以为……我以为你们两个出去这么久是和好了呢……我……” 咳,要不要这么开心啊?嘴角都笑抽了!一点都不矜持!我看了看格外激动的他,笑道:“和好这种事也要两厢情愿的好吧,我和那个人现在属于互相看不上,尽量摆脱他才好呢,我都想快点和你一起去南城了。” “什么?” 门突然开了,探进墨墨那颗小脑袋瓜來。我用力一戳他的额头,训道:“都这么大了还到处乱窜,小心将來娶不到老婆!” 墨墨不耐地拨开我的手爪,“老婆这种东西还不是想要就能有的?我无压力。”他伸出一只手指向秦逸,硬是将话題拉了回來,“李嘉木,你不能和这个人一起回南城。” 秦逸沒想到自己竟这么不招小孩子喜欢,有点尴尬地摸摸他的脑袋,“小家伙,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啊?你跟哥哥说好不好?” 墨墨这孩子有个怪癖,那就是他那颗聪明又帅气的脑袋瓜只能接受我的骚扰,其他任何人或拍或拨弄或揉都会引起他的不满情绪。 果然,秦逸这一手爪子下去,墨墨果然怒了,他毫不留情地扇掉秦逸的手,连看都不看他就和我说:“李嘉木,你别想趁着这次机会和这个人怎么样,我会用我这双明亮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你们的,给我记住!” 这孩子年纪虽小,但向來是说到做到。和敬惜、小胖在我家挤着过了几天后,就自己想办法买了同一天的火车票,还神奇地选到了和我面对面的位置,一路上连眼都不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和秦逸,就好像我俩光天化日之下会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趁着秦逸去厕所的空当,他捉住我就念叨道:“李嘉木,你和秦逸绝对沒可能。等回南城后,你就等着我和爸妈报告秦逸的坏事吧,你相信我,他们绝对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 其实我暂时也沒有和他在一起的想法,可他这次如此怪异地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甚至不惜恐吓我,这其中必然有特殊的原因。 我用力弹了下他的额头,问:“秦逸到底怎么惹到你了?” “他沒惹到我。”墨墨拧着小眉头,道:“谁让他不姓肖了。” “什么?”我有点诧异,“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让我和肖尘重新交往吧?你脑袋生锈了啊?人家都有女朋友了,而且还是晖成集团的总裁,年轻漂亮商业才能惊人,我这么个小虾子怎么和人家比啊?” 这是我这几天才知道的消息,初听见时也把我吓了一大跳,后來就越想越难受,难怪这小子毫无背景的就能当上总经理,敢情是开始学会吃软饭了! 墨墨一脸深沉地说:“她再好肖尘也不喜欢。”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看着他力争的摸样,我恍然觉得有点不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点奇怪哎,以前你不是最不喜欢肖尘的吗?怎么今天这么拼命地替他说好话?很值得怀疑哦。” “谁……谁说我现在喜欢他了?”墨墨别开目光,“我只是觉得他有一点冤枉嘛,其实当初也是你非要赶人家走的,现在好不容易再见面,我就算再不喜欢他也不会同意你和秦逸在一起。” 他怎么越说越难懂了?我问道:“秦逸到底哪不好?” 他憋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姓秦的。” ------------ 096 嘉木我等你很久了 不管怎么说墨墨终究是个小屁孩,他千算万算也沒算到我即便到了南城也不能住到家里,即便是回家看看,也必须是在做完工作的基础上。 在车站送墨墨离开的时候,秦逸笑得那叫一个邪恶,还故意再次摸了摸他的脑袋瓜,温柔一笑,“回去之后好好学习哦。” 墨墨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甘示弱,“放心吧,我除了好好学习之外,还会好好地和爸妈聊一聊我姐,聊一聊你的。” 秦逸的脸明显僵在那了,我猜他根本想不到一个小屁孩居然还会使阴招,呵呵,这回我们的大主编可有的愁了。 我让墨墨到家之后给我发短信,然后就把他送走了,去出差前预定好的宾馆路上,秦逸苦大仇深地看着我道:“我被你弟威胁了你就这么开心啊?” 嗯嗯,开心,怎么会不开心呢? 我忍住笑,“……沒有啦,沒有的事。” “是吗?我怎么看你刚才一个人偷笑笑得都快抽筋了呢?” “……” 我和秦逸的出差工作就这样开始了,一开始的两天,我带着他游遍了南城所有可以称之为风景的地方,大到名胜小到不具姓名的小湖,又拍照又记录的,玩得不亦乐乎。 我甚至有点怀疑秦逸这老财主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第三天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他倒回答得心安理得:“呵呵,当然是來工作的,态度认真思想单纯,绝无二心。” 是吗? 我默默地吃着巨型冰淇淋,心里不断地犯嘀咕。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女声从远处传过來,,“秦逸!” 我侧目一看,正好看见一个穿着浅粉色衣服的小女孩跑了过來,黑乌乌的长发,齐齐的刘海,笑起來甜甜的,我估计也就是十二三岁的年纪。 秦逸从椅子上站起來,被那姑娘扑了个满怀。“秦筱,你怎么來了?” 被叫做秦筱的女孩爽朗地笑笑,“我和朋友一起出來玩,一进门就看见你了,哥,都到南城了,你怎么都不來看看我?爸昨天还问呢。” 这……这是什么情况?又是哥又是爸的……秦逸什么时候有个妹妹,秦逸的老爸又怎么会在南城? 我努力整理了一下思绪,在旁边仔细地听着二人的对话,终于将一个惊人的真相串起來了,,秦逸应该是个南城人,就算不是,也肯定在南城呆过很长时间,而且,他的家人也都在南城! 我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很合理,这也就解释了这两天为什么每当我找不到路的时候,秦逸都能轻而易举地指对方向! 奶奶的,老娘被玩了!什么让我当导游,什么來工作,都是假的! 还说沒有私心,他满满的全是私心好吧? 我越想越无语,正想趁着秦筱在这,和秦逸当面对对质,然而,另一张熟悉的面孔突然就出现在我跟前…… 秦筱往身后看了看,硬是从树后面拉出一个人,他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在我震惊的目光中变得低眉顺眼,“咳咳,李嘉木。” 都这时候了还敢直呼我的大名?我一个拳头下去,吼道:“死墨墨,还不赶快给我从实招來!” 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來墨墨早就认识秦逸了,或者说是知道秦逸。当然,媒介就是这个漂亮的小女孩,也就是秦逸的妹妹,墨墨的同班同学,还是学习委员呢。 而秦逸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南城人,也是大学时期跑到异地的,但我居然沒发现任何端倪,就这么被他骗了过來,还真是神奇…… 不过,还有一件事…… 我将墨墨拉到一边,多看了两眼秦筱,贼笑一声,“小子,说实话,你和那丫头什么关系?”少男少女单独出游,这不是恋爱是什么? 墨墨连忙摆手,“才不是呢,是她总缠着我的,还总用英语作业威胁我,我无奈之下才陪她出來的,冤枉啊冤枉!” “是吗?” 他点头如捣蒜,“嗯嗯,我烦她还來不及呢,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我用审视的目光來來回回看了墨墨好几遍,看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又想起他在火车上说的话,灵光一现,“所以你才说你讨厌姓秦的?” 吼,原來秦逸这是栽在自己妹妹手里了啊,说起來还真是委屈得很……不过,我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反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秦逸如果知道我这么想应该会愤怒到爆表吧,可有什么办法,我虽然觉得他好到离谱,却始终提不起当初和肖尘恋爱时那种悸动的心情,即便现在基本上抛却工作,和他穿行在南城的山水风光里,也依旧感受不到任何异样的情感。 我还能够喜欢上秦逸吗? 或者说,我还能够喜欢上除了肖尘以外的人吗? 想起那厮和漂亮有钱的女人接吻的画面,心尖就募地一疼,就跟条件反射一样,每每必中。他真的是个大混蛋,如果他想挽回我的话,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解释呢?他不知道我一直在等吗? 我看着手机,心里默默地想:如果他现在就打给我的话,我就……我就……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就会怎么样呢?给他一次机会?或者干脆和他重归于好?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这么沒骨气?再说,人家沒准正躺在温柔怀里,连想都沒想起我呢,我自己在这yy个什么! 被自己气到,结果一个下午都提不起兴致。晚上的时候爸给我打了个电话,叫我有时间回去一趟,当时秦逸就在旁边,和我说工作其实已经差不多了,今天准我先回去,明天再汇合就好。 真是土财主大发慈悲,不过我现在对于他骗我的事情很是愤怒,所以连感谢他的心情都沒有,直接就拉着墨墨回家了。 房门上安装了一个新的电门铃,非常好看,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按了下去,期待着开门后李赫天同志和三姐带笑的脸。 然而,门开后迎接我的并不是他们两个,而是另一个……混蛋。 混蛋说:“嘿,嘉木,我等你很久了。” ------------ 097 不知不觉进了陷阱 三姐不见了,李赫天也不见了,就连墨墨也突然挣开我然后一溜烟地跑不见了。 于是家里面只剩下了我和肖尘两个人。 他围着高中时候常用的围裙将我拉到桌前,特自然地给我盛饭,说:“吃吧。” 语气不咸不淡,表情不痛不痒,一如高中时候的光景,,爸在学校,他就在家里给我做饭,心情好的时候会做好多我喜欢的菜。 我捧着饭碗,看着他那张已然褪去稚嫩的面孔,只觉得又陌生又熟悉,心中百味交错之下,只能默默地拿起筷子,一口接着一口地吃起來。可不知怎么,吃着吃着就哭了。 肖尘顿了顿,那张平静的外皮终于露出了端倪,他轻轻地给我擦掉眼泪,道:“嘉木,再哭下去饭就是咸的了。” 我知道他是想逗我笑,可我却更委屈了,终于还是沒忍住把心里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來:“你回來干嘛?怎么不在家里好好享受神仙日子?” 他故意长长地叹口气,“一个人住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也叫神仙日子?” 一个人?那个女总裁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肖尘弯弯唇,“你知道的,我一向人气很高的,只不过职场不如学校,她那种身份,我也是有口难开。” “吼,那敢情你要为了职业奉献爱情了?肖尘,你不是很酷的吗?怎么,现在酷不起來了啊?”其实见他特意回到南城,特意回來和我解释,我还是很开心的,只是另一方面又觉得不能这么轻易饶过他,那个女人终归是个地雷,我可不想冒着随时被炸飞的危险。 肖尘认同似地点点头,摊手道:“为了酷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嘉木,我现在是无业游民了,你得养我。” 什……什么!?我惊得从座上站起來,“你……你辞职了啊?”为了摆脱那个女人,他居然就这么辞职了?他是不是疯了? “不是你说要酷一点的嘛,现在反悔可來不及了。”肖尘抓住我的手,眼里多了三分认真,“嘉木,你要为我负责。” 他怎么可以用这么正经的表情说出这种小媳妇话?我轻轻地皱了下眉,心里像有个秋千似地猛烈摇摆,“肖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先和我说好不好?” 他摇摇头,“这一次换你先说不行吗?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六年前你就隐藏了一切将我骗走,六年后你是不是应该先给我个说法啊?” “你是來讨公道的吗?” 我有点生气,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慌有多急啊?他到底知不知道我等他那句话等得有多难受啊?他是故意折磨我还是根本沒有那个意思,就不能和我明说吗? “是,我就是來讨公道的。” 想不到,肖尘一开口却是这话,我一下子愣了,心里微微发凉,“你……” 然而下一秒,肖尘突然长臂一环揽住我的腰,突然凑近的脸神情复杂,就好像无法用言语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一样,只能用更加热烈的眼神看着我。他慢慢地抬起手捏住我的下巴,然后压上近來,我心中如小鹿乱撞,不断揣测着他的想法。 就在吻上的前一秒,他忽然将我的头微微转过去,炙热的呼吸间,他吻上的是我寂静的右耳,动作轻柔,就像是害怕碰坏了一样。 “嘉木,对不起……” 我尽管侧着头,但依旧用余光清晰地看见了他突然掉下來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落在我的心头,氤氲了一片。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边哭一边不断地重复,我霎时间好像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一天,他亦是如此心疼地看着我,为了沒有保护好我而一次又一次的道歉,每一声都那么沉重。 而我也一如从前,为他毫无道理的愧疚而心疼不止,我很想就这么抱住他,告诉他我其实从來沒怪过他,可我又怕他只是因为愧疚而回心转意。犹豫许久,我终于鼓起了勇气,“肖尘,你……你……你还喜欢我吗?” 我的神啊,这是我说出來的话吗?我居然在主动求交往? 我不适应地抿抿嘴唇咬咬舌尖,心说如果肖尘敢拒绝的话老娘现在就把他从这个家里赶出去! 我这边紧张得不行,肖尘那家伙居然抹抹眼泪噗嗤一声笑了出來。 “你笑什么?看我这样很好笑是不是?” 他倒是诚实,笑得嘴都合不上了,“嗯,好笑死了。” 有沒有这么气人的?这还是刚才那个眼泪汪汪的痴情男吗?谁能來帮我治治他啊? 气愤加窘迫之下,我甩手就走,他终于收住了笑容,一把将我拉住。 我怒目以视:“你不是爱笑吗?接着笑啊。” 他温柔地看着我,轻轻地说道:“嘉木,以后这种话让我先对你说就好了,你可以尽情地笑我,只要你能够接受,我就感到很满足了。” “……” 我……我该怎么回答?被那双申请的眼睛注视得心慌不止,一时间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來,我和他就这么对望了三四秒,他终于还是露出了原型,“李嘉木,我劝你两秒以内给我答案,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來。” “啊?……唔……” 死肖尘,还沒到两秒好不好?你这是耍赖!!! 被那匹狼吻得嘴唇发肿,晚上,我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香肠嘴,越想越不对劲,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才十几分钟的功夫,世界就逆转了,我就被骗到到他手里了呢?还有,这个空无一人的家是怎么回事?爸和三姐又跑到哪里去了? 疑惑之下,我在厕所给我爸打去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三姐,她用她那依然温柔的声音告诉我这支电话的主人已经睡去,并告诉我墨墨已经到了她那让我不要担心,最后还不忘嘱咐我和肖尘共度良宵。 好吧……等等,她说什么,共度良宵!? “喂!喂!”三姐啊,有你这样的老师,有你这样的妈吗? 我现在深刻怀疑李赫天同志其实并未睡着,只是怕我追问而逃开了,这死板的老头子什么时候开始也会出阴招了?还和肖尘一起算计我,他这叫什么爹? 我才是他女儿好不好?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偏向肖尘?! 正愤怒着,洗手间门外传來肖尘贼兮兮的声音:“嘉木啊,你洗好了吗?” ------------ 098 我得选个黄道吉日 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洗手间里传來的水声,心脏就那么咕咚咕咚跳着,脑袋里一直回荡着肖尘刚才那句令人琢磨的话。 他到底想干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算,还是别后重逢旧情复燃,接下來该不会就是干柴烈火吧…… 停停停,我在想什么啊? 我用力拍了拍发烫的脸颊,试图让那些出格的想法脱离脑海。 “你一个人瞎想什么呢?”肖尘不知什么时候出來了,一屁股坐在我旁边,一脸贼笑,“哦吼,我知道了,是少儿不宜的事情,对不对?” 那么大个沙发,非离我这么近干什么?我差点被他夹成肉饼,干咳两声道:“你才在想少儿不宜的事情呢!”我怎么可能承认,太丢脸了…… “嗯。” 沒想到他答应得倒是理直气壮,“我是在想今天晚上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呢?” “吼?”做……做什么?他该不会真想那个吧……怎么办,我应该要拒绝的才对吧? 慌张中,他突然就将我打横抱了起來,然后一脚踹开房门,我懵了一下就开始挣扎起來,“等等!肖尘,你冷静!我们……我们才刚开始,不要这么劲爆吧?” 说着,他已将我扔到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床垫子那么软,我陷在被褥里面活像电视剧里遭人欺负了的良家小女人,而他就是冲进家门强抢民女的山大王……等等,我这是在想什么啊?现在不是应该阻止他才对吗? “肖尘!你听我说,我们都冷静冷……” 话还沒说完,肖尘已经扑了上來,然而目标不是我这个人,而是这张床。他舒坦地躺在我旁边,慨叹了一声:“唉,还是家里的床舒服啊,感觉半分钟就能睡着。” “……”他这是什么意思?貌似看起來沒有别的意思捏……难道我误会了? 他斜了我一眼,笑得不怀好意,“喂,你刚才反应那么激烈,该不会真的在想什么奇怪的事吧?” 被说中心事,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我捏了捏被角,硬撑道:“才沒有呢,我是……我是让你温柔点上床,垫子是新买的,弄坏了不好,呵呵……” “哦?是吗?” “嗯嗯……” 我表面上答应得好,心里却不自觉地有点小小的不舒服,奇怪了,我刚才不是想阻止他來着吗?怎么他什么都不做我又觉得像少了点什么似的呢? 呵呵,李嘉木啊李嘉木,你还真是色心不改! 我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然后乖乖地躺到一边。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肖尘把房间的灯关了,只开着床边的小台灯,灯光是橙黄色的,照得房间很是温馨。 肖尘想一出是一出,忽然问我关于秦逸的事,都这时候了我也沒什么好隐瞒的,只好将实话告诉了他。他听罢哈哈一笑,道:“我说嘛,你都有过我这样的男朋友了,怎么可能喜欢上他那样的?” 瞧他得意的! 我撇撇嘴,“他那样的怎么了?工作不错,人品不错,重要的是喜欢我,说起來确实是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 “可惜晚了。” “晚什么?我和他还有很多见面机会呢。”我就是要故意气气肖尘,好煞煞他的威风。 但肖尘的功力明显比我深厚,他一把揽住我,阴森地笑笑,“下次见面,我会把我们共度的这个美好的夜晚告诉他的,哼哼,我就不信,他还不知道知难而退。” 呼,好卑鄙啊! 说起來,对于秦逸我心里是很抱歉的,他这时候应该是在宾馆里吧,也应该想不到我回家的一个晚上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吧?唉,再见的时候该怎么和他解释呢? “嘉木,别告诉我你在想那个男人哦。” 黑暗里,揽着我的那个人低声说道。 我心虚地顿了顿,“沒……沒有啊,怎么可能呢?” “你那个小脑袋瓜在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啊?”肖尘戳戳我的头,话语里添了几丝认真,“其实你也不用对他太歉疚了,我猜,他对你的选择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你怎么知道?”我都不知道的事他怎么知道? “前两天他去了展厅一趟,你猜我看见了什么?”肖尘停了停,说:“他在一本书前站了很久,一开始我很好奇他到底在看什么,后來我走近了才发现原來他看的不是书名,而是那个作者的名字。” 我听到这心里一绷,难道…… “嘉木,你就是念尘,对吧?” 这……这什么情况?我还以为我隐藏的很好呢,原來秦逸早就知道了! “我想任何人看见这个名字,都会知道这个人想表达的意思吧?嘉木,我从沒从你的心里离开过这件事,秦逸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所以,即便知道事实但还是决定喜欢你是他的选择,和你无关。” 是吗?和我无关吗? 可这是为什么呢?明明知道我是肯定放不下肖尘的,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 “好了,秦逸的事就想到这里为止。现在,我们來算算我们自己的账吧!” “什么账?” “你骗我的事。”肖尘板着脸,质问道:“你不仅六年前骗我,六年后居然还敢骗我……你不是说你沒出书吗?那展馆里放着的那两本是怎么回事?‘念尘’又是怎么回事?呵,你胆子倒是很大嘛,你以为我查不出來吗?你那书里的人怎么刚好都姓肖,故事也刚好都是我们发生过的事,你说你到底是长脑子沒有?” 真是,一回來就讽刺我,要不要这么毒舌啊? “谁让你一直刺激我來着?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女总裁,我还沒找你算账你还敢质问我?说,你俩有沒有做过什么……呃呵……那些事?” “哪些事?” 死肖尘,你故意装糊涂是不是?! “就……” 刚说出一个字,揽住我的胳膊就突然一紧,一双唇堵住我的嘴巴,攻城略地般地吻起來。我被吓了一跳,一开始本能地往后躲,可他却霸道地探舌而入,和我纠缠不舍,害得我心跳如麻,就这么渐渐失去了抗争的力量。 许久后,肖尘才将我放开。他抱着我,气息有点乱,“不行,现在还不行……” “……嗯?什么不行?” “傻丫头。”他长长地叹口气,笑道:“我要选个黄道吉日,再把剩下的事情做完。” 我的脑袋懵了懵,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这就算是求婚了? ------------ 099 有一种结婚叫震惊 有一种求婚叫临时起意,有一种接受叫沒有骨气,有一种结婚叫令人震惊,有一种心情叫婚前抑郁。 当传说中的黄道吉日在李赫天和三姐的拍板声中定下來的时候,我确实抑郁了,这是发生了什么,明明我才是主角,怎么就这么被忽略了呢? 我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肖尘给那两位笑得如花灿烂的男女敬茶的画面,心里直犯嘀咕,终于,我忍不住了,大声吼了出來:“爸!你不是不同意我和肖尘在一起吗!?”六年前气得又打人又生病的那个男人难道不是这老小子? 我爸瞪着眼睛做无辜状,“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三姐附和道:“是啊嘉木,肖尘这孩子一直合我们俩个的心意,虽然他走了六年,可我们心里可是一直惦念着他,这回可好了,以后啊你们天天在一起,我们想见他就容易多了。” 你们!你们为了见他,居然要卖自己的女儿!!你们还有沒有良心? 肖尘回过头得意地瞄我一眼,然后恭顺地给二老添水,“以后你们要是想我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我一定以最快速度回來见你们,爸,妈。” 什……什么?我沒听错吧?“八字还沒一撇呢,你叫那么早爸妈干什么?” “这本來就是我爸妈啊。”肖尘故作正经道:“这一直是咱爸咱妈啊,别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我哪无理取闹了?他故意把那个“咱”说得那么重,是想故意气死我是不是? 正想和他争论一番,手机突然响了,我一看來电显示,心里抖了一下。肖尘看出不对,拿过手机一看,脸马上黑了,“你要是说不出來,我替你说。” 为了避免战争的发生,我最后还是选择自己一个人去见秦逸。饭桌上,毫不知情的秦逸心情极佳,拿着菜单点了一个又一个,就像不要钱似的,这和他土财主的形象差别太大,我有点担心等会我将这个噩耗说出來的时候,他会不会让我结账。 “好了好了,别点了,够了够了。” 我心里一激灵,赶紧将菜单夺走塞进服务生的手里,秦逸先是一愣,然后竟然感动起來,“这么快就知道为我省钱了,嘉木,看來我们还是有进度的嘛。” 呵呵,进度,和你这哪叫进度啊?和肖尘才叫进度…… 当然,这种话是不会和他明说的,万一他那小暴脾气在这发作直接把桌子掀了怎么办?还是先吃饭吧。 整顿饭就在我的战战兢兢中吃完了,结账时,我暗自鼓鼓气,将钱包掏出來抢着付了款。算了,为了最后这点脸面,还是我付吧…… 秦逸眨巴眨巴眼睛,用怪诧的眼神看了我好半天才开口:“李嘉木,你今天很奇怪哎,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终于问我了。我心里一紧,暗道这正是个可以说出來的机会,错过的话说不定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呢,于是咬咬牙,双掌一合,低下脑袋直接请罪道:“财主,不是,主编,你饶了我吧!” “……”他八成以为我工作上出现了什么差错,便问道:“社里的事情回去再说,你在这认什么错啊。” “我……我……”我实在说不出口,赶紧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啊!……主编,我……我给你介绍女朋友吧!” 呸呸呸,我说的这是什么啊? 神奇的是,秦逸居然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他脸色一僵,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我是不是哪沒做好?” “沒有,你哪都挺好的,谁跟了你肯定幸福死了,可是我……” “你有喜欢的人?”秦逸抓住我的手,话里有点急切,“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还放不下肖尘,可他毕竟都是过去时了,你再给我点时间不好吗?” 看着他焦急的眼神,我心里也有点难过。是啊,本來我也是想给自己和秦逸一点时间的,甚至还想象总有一天会忘记肖尘,甚至真正地喜欢上秦逸,但…… 我慢慢地收回手,尴尬地笑笑,“这不是时间不等人吗?”如果肖尘沒有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话,我也不会被时间追赶着走到这一步。“秦逸,我要结婚了。” 秦逸愣了愣,“和谁?” 我龇牙笑笑,“呵呵,和肖尘。” 嗯,沒直接把杯子丢到我头上,算是自控力不错。我死闭着嘴巴默默地跟着秦逸冲出饭馆,以最大步最快速走啊走的,他不说话也不回头,我也不好打扰他,就这么跟着他。 这让我突然想起那天我被肖尘气到在街上狂走的场景,他就跟在我后面从黄昏走到晚上,直到路灯亮了我才想起他。而今,两个人交换了角色,我才觉得走在后面的那个人心情是有多么的不好受,因为你想关心的那个人正封锁着自己,什么时候回头是他的选择,而你无可奈何,能做的只是跟在后面罢了。 他对我是喜欢,我对他是歉疚,但那种无助的,只能等待的感觉是一样的。 秦逸最后停在某个湖边,我心说他该不会气到要把我扔下去吧,赶紧道歉:“秦逸,对不起嘛,我知道我很沒骨气,本來发誓绝对不再喜欢他的,也发誓要离开他和你好好地相处,谁知道他居然直接跑到我家,还和我爸妈串通好合伙对付我……” 秦逸抓起一块石头直接丢进湖里,回头看我,“那这么说,你是被逼的了?” “哈?呃,那个,也不全是了,他,我,那个……” “行了。” 他打断我毫无逻辑的碎碎念,愤愤然地说道:“被逼的也好,不是被逼的也好,反正结果就是你要嫁给他对不对?” 我看了看他发红的眼睛,心里有点不忍,“秦逸,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嘛,我这种小喽喽,丢进人群里都看不见,有什么可惜的呢?”我是想安慰他來着,不过我突然发现自己越说人家脸色越不好了,只好打住,“好吧,我还是闭嘴吧。” 秦逸气不打一处來地踢了下脚下的碎石子,转身就走。我有点急了,“秦逸,咱们当不成男女朋友至少还是好同事嘛。” 他回头冷冷看我一眼,“你想得美,李嘉木,我正是通知你,你被fire了。” ------------ 100 无业游民的恋爱行 十天后,杭州。 泛舟湖上的时候,我捧着那个盖着民政局红章的小本本发呆,对面的有妇男划船划累了,神情不佳,“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我叹口气,呆呆地回道:“我是在想,用我的工作换这么个小破本值不值。” 肖尘将本本抢走塞进包里,“你怎么出來旅游还带结婚证?弄丢了怎么办?还有,就你那个能苦出眼泪的工作有什么好的,还是,你在想秦逸?” 真是,醋瓶子又倒了,他这醋劲是天生的吗?怎么无时不刻的…… 我翻他一眼,“想想还不让啦?人家好歹也是真心喜欢我的,啧啧,怎么说也算是个世间稀有的痴情郎,却落得那么凄惨的下场,你让我怎么心安嘛?” “够了哦,李嘉木。”肖尘激动地咬咬牙,“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遍,你现在是已经结婚的女人了,咱提别的男人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理直气壮啊?” “结婚?什么时候?”他不提还好,提起來这事儿我就生气。几天前的那个早上,我爸突然就将我叫醒,硬是将我拉到了民政局,我正怪诧着这老小子要和三姐离婚不成的时候,肖某就这么出现了,并神奇地带着各种证件,当然,还包括我的。 他用那一张帅脸将工作人员迷得昏天黑地,硬是对我的抗议视若无睹,结果,那美好的红章子就那么直直地落在了写有我和肖尘名字的硬纸上,咔嚓,定了终身。 我心说奶奶的这都什么年代了结婚还用这么古老的方式,和解放前有什么区别?我这无辜的小丫头被亲生老爸卖了,居然沒有人管? 当时肖尘笑得那叫一个妩媚,“谢谢你了,如果将來嘉木的病好了,一定会过來谢谢你。” 谢个毛啊?女方因病不肯与深爱的男人结婚,这种戏码说出來居然有人信啊!就这智商还敢吃官粮? 结果,我就这样被某狼正式拐到了手,但我一直沒有结婚的感觉,因为自小对结婚的印象就是白纱裙子和漂亮的礼堂、铺满花瓣的路、可爱的小花童…… 虽然俗了点,却是每个女孩都幻想过的场景,哪怕是生猛凶恶的李嘉木也是如此。 但现在,除了那个让人看了就想撕掉的小红本,什么都沒有,还被某狼拖出南城,在各种旅游景点穿梭來穿梭去,晚上在一起还要被吃豆腐,真是越想越不值。 我从头到尾都是被骗到他手里的!神啊,我可以报警吗? “不可以。”肖尘悠哉地翘起二郎腿,对我说。 吼,刚才一激动居然把自己的心声说出來了,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既然已经开口了,我一不做二休干脆将各种怨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來,我以为他会恍然大悟地拉住我,和我道歉或是保证以后要补给我一个什么什么样子的婚礼,然而事实是,他讥讽地瞅瞅我,道:“我现在是无业游民,沒有钱弄那些沒用的。” 无业游民还出來旅游?傻子都知道他自己存了好多小金库,舍得给李赫天买车居然不舍得办婚礼?我这到底是造了什么虐啊?!!啊!!! 我实在忍够了,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來,“肖尘,我要离婚!” 肖尘抬眼看看我,不屑道:“别闹。” “我要离婚!我要离婚!你听见沒有?!” “好啦,听见了,你先坐下,船晃得很厉害哎……”他这时间怎么掐得那么好?话刚说完,我就失去了平衡,特沒形象地翻下了船去,猛砸进水里,呛了好大一口。 我一下子就呛懵了,隐约间我听见肖尘大喊我的声音,然后又一个身影从船上翻下來,沒几下就划过來抱住了我。呵呵,这家伙游得还挺快的……我心里暗叹一声,然后就特安心地晕了过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某个人一直在往我嘴里吹气,我胸腔一闷,一股水流突然就涌了上來,然后特别爽快地吐了出去。 好舒服啊,终于可以呼吸了…… 我欢乐地睁开眼睛,只见肖尘像一只落汤鸡似地在跟前直勾勾地盯着我,“活了?” 汗,有这样问的嘛……我无奈地点点头,“嗯。” 我猜肖尘看见我这有气无力的摸样肯定是心疼了,要不然也不会二话沒说就将我背到背上,既沒有对我的行为进行批评教育,也沒有心情不爽伺机报复将我扔下,他只是像对什么事非常遗憾一样不停地叹气。 当叹到第三声的时候,湖对岸突然传出一声巨大的声音。我循声望去,但见不知何时昏暗下來的天空突然滑过一道亮光,而后爆炸成一朵又一朵的闪耀的花。 哇,是烟花哎! 我狂拍肖尘肩膀,“快看快看,好漂亮哦!” 我看得津津有味,可肖尘的脸色并不好,就好像放烟花的和他有仇一样,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沒有说,结束后直接将我背回了酒店。 回房的路上,有不少女员工在聊这件事,说是酒店里住着的某个男人为了和女朋友求婚花重金放的烟花,等再晚一点的时候顶楼还有晚宴呢。 我一听说这事就在肖尘背上连连叹气,“唉,也不知道是哪个女孩这么有福气,有个懂浪漫的男朋友真好,唉!……” 肖尘脚下顿了顿,浑身透露着不爽的气息,我暗笑一声,哼,就是说给你听的,从复合到求婚,再到婚礼,你连句像样的告白都沒有,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估计他是自认理亏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主动替我放好洗澡水然后将我扔进浴缸就闪人了。我懒得理他,开开心心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回到房间,这才发现他人不见了,打电话也不接。 咦?去哪了呢? 我拿好房卡出门找他,道上刚好遇见酒店大堂女经理,她一见我就笑得贼兮兮的,满脸的羡慕嫉妒恨,“女士,新婚快乐哦。” 吼啦?她怎么知道我结婚不长时间呢? 她热情地拉住我,笑道:“你先生好浪漫哦,怎么样?烟花漂亮吧?” 我听得有点迷糊,肖尘浪不浪漫和烟花有什么关系?难道……某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的心马上就被提了起來,“你是说刚才那烟花是……是他为我准备的?” ------------ 101 在西餐厅吃白米饭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悄悄地爬上了酒店楼顶,果然如那些员工所说,这里将会有一场晚宴,而举办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刻猫着腰摆弄气球的男人,,肖尘。 我猫在楼梯口偷偷打量着会场,五颜六色的霓虹彩灯,各种各样的盆栽鲜花,还有烛光、红酒、蛋糕…… 疯了疯了,究竟是肖尘转性了还是我出现幻觉了?这场景不是电影里才有的吗? 怔愣间,肖尘突然一个回身往这边看过來,我赶紧缩起身子躲好。千万不能让他发现了,刚才掉水里白费了那么好看的烟花他已经很生气了,这要是再被我撞破不是脸更黑了? 想到这,我赶紧一溜烟跑回了房间,在床上做呆若木鸡状,心里却像有面鼓似地敲个不停,比任何时候还要紧张。 时间在这种时候过得尤其慢,不过五分钟而已,却像几个小时那么漫长,终于,肖尘回來了。 他一脸平静的摸样和平常沒什么两样,我心说大神就是大神,心理素质就是好。他坐到我身边,摸摸我的头发道:“都快干了,等很久了哦?” 我僵硬地点点头,“呃,一点点而已,沒关系,你有事你忙。” 肖尘听了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似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我当时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平白无故地说什么“有事你忙”啊,这不明摆着知道点什么嘛。我扯着嘴角笑了笑,硬是将话扯了回來:“我的意思是我自己玩得挺好,不用担心我,呵呵。” 对于我这种毫无逻辑的话他是听太多了,也就沒有继续纠缠,转而拿出一个礼盒,塞进我手里道:“穿上,跟我去个地方。” 我心里一激灵,來了來了,终于來了…… 这应该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穿这么女人的裙子,简单且优雅的裙摆一直延伸到脚踝,连迈步子都成了问題。不过为了配合肖先生的第一次浪漫,老娘忍了。 万分艰辛地爬上顶楼后,我仿照着电影里女主角的反应先是瞪眼后是捂嘴,然后用惊讶且感动的目光看向肖尘,但肖先生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他坐在桌对面黑着脸问我:“李嘉木,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面皮一抽,“呵,你……你怎么知道的?” “就你那个演技……”肖尘的眉毛纠结了两下,“我闭眼睛都能看出你在想什么。” 呿,有那么糟糕吗?我不平地扁扁嘴,“还不是为了配合你嘛,我已经很努力了好不好?”要不是为了他,我才不要做哪些腻歪的动作呢! 许是听出我话里的委屈和愤怒,肖尘的表情终于柔软了不少。他不适应地干咳一声,然后帮我倒好红酒,如果我沒看错的话,红酒瓶口分明是在颤动,也就是说明这位看起來冷静无比的肖先生心里其实紧张得要命。 但奇怪的是,我居然觉得他这样别扭的样子简直可爱死了。于是我故意直勾勾地盯着他,用魅惑的声音轻声问道:“小尘尘,你就这么喜欢我吗?啊嗯?” 肖尘手一滑差点将酒瓶直接扔到地上,他皱着五官特无奈地看着我,“嘉木啊,你如果再这么不正常下去,我就要采取一些特殊措施了啊。” 好吧,我还是老老实实吃饭吧…… 五分熟的牛排,切开还带着暗暗的红色,我犹豫了半天也沒办法把这半生不熟的肉塞进嘴里,反观肖尘,一手拿刀一手拿叉切得轻松又儒雅,吃得绅士又美味,从头到脚的西范儿。呼,这熊孩子不管做什么都那么自然,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不合情理,说起來也算是个神奇的能力。 而我呢,虽然一身长裙,露着干净的锁骨和脖子坐在高级酒店的顶楼,听着动人的音乐,吹着轻柔的风,可依旧有一种怪异的隔离感,就比如说盘子里的这块牛排,任它如何上等,可我就是享受不來。 肖尘早就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只好叫來服务生,“给这位小姐上一碗米饭,再來个小炒,谢谢。” 服务生被这无厘头的要求弄得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來,临走前还用奇怪的眼光看了我一眼,直把我看得浑身不自在。她一走,我就在桌子下用力踢了肖尘一脚,“在西餐厅点什么米饭啊?” 肖尘一脸无奈,“我是看你实在不爱吃西餐才帮你点的好吧?” “……咳,那也可以说是你点的嘛,这样好丢人啊。”包下酒店顶楼,结果要用红酒配白饭,这是哪门子的浪漫啊? 我不情愿地咕哝了几句,竟把肖尘说乐了,呿,我就这么好笑吗?他也不怕笑多了灌一肚子风! 沒过一会,服务生端着饭菜回來了,我低着头窘迫地等着白米饭上桌。谁知肖尘忽然将自己那份牛排拿到一边,说道:“再來一份米饭,加几个家常菜,谢谢。” 哈? 我有点惊讶着了,“你干什么?” 他耸耸肩膀,“现在有人陪你一起吃白米饭了,还觉得丢人吗?”他说罢笑了笑,特自然地拿过白饭,一口接一口地吃起來,我心里顿时像有一片暖流滑过一般熨帖,米饭放进嘴里都是甜的。 嘿嘿,肖尘这家伙有时候还挺暖心的。 不过这么做的直接结果就是,好端端的一场浪漫晚宴又被搞得沒了气氛,我沒有等到肖尘的告白或是求婚,也沒有享受到电影里包场吃西餐的快感,但却觉得非常满足。也许对于我和肖尘來说,最幸福的不过是两碗白米饭和吵吵闹闹的饭桌,一如曾经那些年所经历过无数次的那般,平凡且心安。 不过最后,肖尘还是做了一些很让人意外的事,我们俩站在顶楼的栏杆边看夜景,他突然就靠近我不由分说地拉住我的手。 冰冰凉凉的感觉入手,正是一枚小巧可爱的戒指,让人一眼就喜欢上了。我忙伸出手自己就往无名指上戴,却被肖尘当场阻止。 他干咳一声,拧巴着一张尴尬的脸道:“这种东西怎么能自己戴啊?”说着,他夺过戒指,捧起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上。 过程中,他一直僵着脸,看似不爽,就像这事儿是被谁逼着做的一样,不过我还是从他眼里流动的光芒中读到了许多不同的意味。 我心里狠狠一动,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道:“肖尘,我现在好想亲你哦。” ------------ 102 为达目的离家出走 第六章 有一种生活叫婚后 话一说出來我和肖尘同时一愣,我心说算了,老娘今天不要脸面了,直接上好了!正想着,肖尘突然按住我的后脑勺,低下头封住我的唇,霸道且细致地吻起來,吻着吻着,某只狼爪竟然袭上了某个小山丘。 妈呀,这可是室外,他想干什么? 我该立刻推开他的,可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特沒出息地在他的攻城略地下失去抗拒的力量,一边气喘吁吁地说着还不行,一边却紧紧紧紧搂住了他的脖颈。 完了,谁來管管我的这双不听话的手爪子啊? “别挣扎了。” 肖尘大发善心地给了我呼吸的时间,看着我的眼神却并不像是要饶过我的样子,我晕乎乎地凝视着他,恍惚间觉得他黑色的瞳孔里映着的竟然是小绵羊的图像。不知道肖尘是不是也从我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狼相,他志在必得地笑了笑,“李嘉木,你知道吗,羊是永远敌不过狼的,今天我吃定你了。” 话音刚落,我就被干脆地打横抱了起來,然后迅速地穿过条条霓虹、排排桌椅,最后扔进房间的软床上。 我感觉自己像被人欺负了的小媳妇一样缩在床头,双手用力地绞着被子,残余的一点点理智支撑着我做防备状,“肖……肖尘,我告诉你,我是个传统的人,虽然……虽然我们两个登记了,但这个,这个是要留给婚礼那天的,你不给我办婚礼,我就不……” 话还沒说完,肖尘那边已经将自己脱了个半光,干净的锁骨、结实却不显得过于健壮的身材真是刚刚好,正应了那句穿衣显瘦脱了有肉…… 我看得有点发直,嘴里像重复播放一样说着:“你不给我办婚礼,我就不……我就不……” 我越说心越慌,那厮越來越靠近,身上的小肌肉漂亮又整齐,惹得我从头到脚像发烧了似的难受。奶奶的,老娘不忍了! 想着,我掀开被子迎了上去,正好跌进他的怀里。他坏笑一声,反将我按到床上,用火辣辣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 “嘉木,你知道我等这天等了有多久吗?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他说得我心里狠狠一动,下一秒已经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我是想用行动告诉他,其实这一刻,我也等了很久很久了。 ,, 秋末某天,敬惜和小胖突然造访。此时我和肖尘已经举行过一场正儿八经的的婚礼,地点就在南城,但房子还沒有买,主要是因为我俩对于将來何去何从还沒有一个确定的计划。 婚礼过后,敬惜就一直呆在了南城,每次见面她最先抱怨的一定就是我先她一步结婚的事情,即便她和小胖的婚事也已经提上日程,可还是不肯饶过我,这一次当然也沒有例外。 我听了自然是一个头两个大,忙双手相合做作揖状,“我求你了,能不能不再提这件事了,你们两个不是已经商量好要來一场轰轰烈烈的旅行结婚了吗?多酷啊,比我和肖尘有创意多了,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果然,这人啊就是得奉承奉承才能开心。敬惜终于笑了出來,美滋滋地拿着她和小胖做好的旅行计划手册给我看。 那真的是很厚的一本,每一页都有一张当地的风景照片,还有计划的行程、路线,看起來很吸引人,我看着看着也觉得很心动。确实,如果能和最喜欢的人一起旅行,哪怕是在树林里散步看落叶都会让人惬意。 于是她和小胖走后,我就将这事儿和肖尘提了一句。当时他正坐在电脑前面上网查询着南城的知名企业和招聘信息,听了我的话只是眨巴眨巴眼睛,道:“不行。” 呼,我在这兴致勃勃的,他居然给我装石膏? 一怒之下,我直接关掉了电脑,低吼:“你要是不去,我就……我就告诉我爸说你欺负我。” 我刚说完就有点后悔,李赫天这老小子可是疼他疼得紧,沒准我去告状还会给我痛骂一顿说我不懂事呢。显然,肖尘也深谙其中的道道,他得意地笑了笑,然后轻吐三个字:“尽管去。” 他这一脸欠揍的样子真是让人怒火攻心,可我偏偏无可奈何,除了临走前报复性地给他的脑袋來一拳之外根本无计可施。 接下來的三天,我可谓是使出浑身解数,就连腻歪的美人计都用上了,可肖尘依然对旅行的事毫无意向,常常气得我胃口大增,不是,是胃口全无,于是我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家出走一回。 这天晚上,爸和三姐因为学校的秋游活动沒有回來,墨墨早早就睡下了。我象征性地收拾了下东西就拎着行李箱出门,当然临走前我在桌上留了一张纸条,谎称自己已经踏上了去找秦逸的路途。 出了门后,我拖着行李箱随便在家附近找了个小旅馆住了下來,然后就死盯着手机,就等肖尘的电话打过來。哼哼,果然不出所料,沒过两个小时,我期待的那个电话号码就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了。 着急了吧?叫你还敢无视我? 我故意按掉了三四通电话,但肖尘一直锲而不舍地打过來,我心里不免有点欣慰或者说是小得意,正准备接的时候,來电显示突然变了,这一回,居然是秦逸。 他都两个月沒和我联系了,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难道说他想通了?原谅我了? 想着,我按下了接通键。电话那端传來的果然是秦逸的声音,就是断断续续的,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小破旅馆信号真差,便赶紧跑到外面。 “喂?秦逸吗?” 秦逸依旧是那副土财主的腔调,“李嘉木,这两个月假休得怎么样?” 这怎么还突然问候上了?结婚时候我是给他发过请柬的,不过石沉大海了,我还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搭理我了呢。我云里雾里地回答:“呃……挺好的啊。” “那还不知道回來上班,你还想休多久?!” 底气十足,还带点责怪的意思,我心说这就怪了当初是你说要fire掉我的,怎么像失忆似的……难道…… 我心头一喜,“主编大人,你该不会是让我回去上班吧?” “废话怎么那么多,到底要不要回來,给个明白话。” “当然当然,主编大人,您一声令下哪怕是今天晚上我也可以直接飞过去……” 正说得高兴,一个影子突然出现在路灯下,我抬头一看,马上就笑不出來了。天娘唉,那个一脸愤怒死攥着电话猛盯着我看的男人怎么那么像肖尘呢? ------------ 103 战争总是无时不刻 “你在和谁打电话?” 肖尘走过來,面如死灰,那一双黑涔涔的眼睛告诉我,这厮刚才分明听见了我和秦逸的谈话,就算现在我挂掉电话死不承认也沒办法了,只好老老实实地点头,“嗯。” “你离开家就是为了去找他?” 啥?我沒听错吧?我给他留的纸条确实是去找秦逸,可是那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嘛,这回好了,连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了。我心里一急,忙道:“我……” 正想好好地解释一番,谁料肖尘这时却冷着脸说道:“你尽管去吧,我不会拦着你。” 什……什么? 我身子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嘉木,我和你结婚并不是想束缚你,如果你真的觉得秦逸比较好的话,就安心找他去吧。” 这家伙到底还要说到什么时候?我瞪着眼睛看他,“肖尘,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啊?”死肖尘,你现在收回那些话还來得及,不然我一定不会饶过你! “当然,李嘉木,你已经是个成人了,你的决定我沒办法阻止,去还是不去,随你。” 吼,我还沒生气呢,他倒生气了?哼?,人家结婚都有个出国的蜜月旅行什么的,我就是想和他一起出去散散心,这很过分吗?他那个态度对我,还不许我生气了? 一怒之下,我彻底失控了,“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明天一早我就出发,别到时候后悔就行!!” “放心吧,绝不后悔!” 这就是我和肖尘吵架的一贯节奏,他有他的骄傲我有我的自尊,以前上学的时候有我爸管着我们俩谁都不敢太放肆,但重逢后虽然依然住在原來的地方,可李赫天同志总是以我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为借口对我们不闻不问,直接导致我们两个谁都不肯服软,结婚以后也是战争不断,令人倍感无奈。 敬辰说,每对情侣都有各自的相处模式,而我和肖尘的模式就是吵了和好,和好再吵,千锤百炼,百炼成钢…… 他说那话时候一脸正经,让我搞不清楚他是开玩笑还是说认真的,不过每次和肖尘和好之后,我总是深刻地觉得他说得对,不可否认的是,我和肖尘是从小吵到大的,也算是越吵感情越坚挺。 但有那种感觉的前提是我和肖尘和好的时候,而吵架进行中时,我都有一种想要扇死他的冲动。 晚上和肖尘分道扬镳之后我又回到了旅馆,对着不明所以的秦逸抱怨一通,这老财主倒是挺有耐心,就这样听我念叨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插话:“既然你那么讨厌他,干脆和他离了跟我吧。” “……”我愣了下,“不是,有你这么劝人的吗?” 财主在电话那端笑了笑,道:“说了他这么多坏话,结果还是不愿意离开他吗?” 他一句话就说到我心坎里了,挂掉电话之后我想了想还真就是那么回事,不管我和肖尘怎么吵,我都沒想过要真的离开他,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想通这点之后,我反而有点郁闷了。既然结局都是确定的,那我在这折腾什么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无用的反抗?难道我就摆脱不了那货的魔掌了?可再这样下去,我岂不是一点主动权都沒有了? 不行,绝对不行,万一将來有了孩子,孩子问我“妈妈,你为什么这么怕爸爸?”,或者一脸嘲讽地对我说“妈妈,你就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你在这个家沒有地位的”的时候该怎么办? 我越想心越凉,忙给敬惜打电话求助,她这个在男朋友面前一人独大的丫头当然是支持我捍卫权利的,我顿时倍受鼓舞,“太好了,我正好需要个抗争的基地,敬惜,你看我身上也沒几个钱,要不就在你家过两天?” 我寻思她都这么支持我了,借个床怎么了?但我忘了,现在的敬惜已经不是一个人了,电话那端突然响起小胖的声音,让我第一次觉得这死孩子是这么的沒有人性,他说:“嘉木啊,不是敬惜不收留你,是我俩正在为结婚做演习呢,要不我和我爸妈说说,你去我那住两天?” 为结婚做演习?那是什么演习? 我的脑袋“哔”了一声才恍然大悟,妈呀这俩人恩爱也不避讳避讳,真是沒拿我当外人……可我总不能傻愣愣地跑到小胖家去住吧? 正苦恼着,墨墨的电话突然打了过來。 “喂,臭小子别告诉我你才回家!”刚才离开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墨墨还沒回去,也不知道是去哪玩去了,要不是刚才和肖尘吵架忘了这事,我早打电话骂他了。 墨墨早就习惯了我的大嗓门,特淡定地反驳我,“还说我呢,你还不是现在还沒回家?” “……” 他故意无奈地叹口气,“李嘉木,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总让人担心,听说你和肖尘又吵架了啊?别闹了,快回來吧。” 我郁闷,这语气怎么听着反倒像我哥似的。我尴尬地咳了咳,“我不要,我想在外面住两天,不要告诉你哥我在哪啊。” “……我也得知道你在哪才能告诉他啊。姐,你身上钱够吗?要不我偷偷给你送去点?” 吼,正愁经济问題呢,就有财神降临,我岂有拒绝的道理?我赶紧将旅馆的地址给了他,并嘱咐他不要声张,还要将肖尘的行动时刻报备给我。 这样一來就万无一失了。我终于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墨墨就打电话将我叫了出去,但來的人不只他一个,还有秦逸的妹妹秦筱。 秦筱见到我很是热情,“姐姐,别住旅馆了,我家有空房间,要不你就住我家吧,正好可以陪陪我。” 呵呵,这么小就知道笼络人心了?我用狡黠的眼神看了看一脸酱色的墨墨,贼笑一声,“我可爱的妹妹哎,既然你有心我就不客气了,沒准将來啊咱们还能成为一家人呢。” “李嘉木!你瞎说什么?”墨墨也不知是怒是羞反正是两颊绯红,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脸看起來更萌了。 我揽过秦筱,笑道:“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我是说要认她当干妹妹,那不就是一家人了吗?” 看着墨墨窘迫的摸样,我在心里笑了笑,哼哼,这熊孩子明明喜欢人家还死鸭子嘴强,看來老娘出马的时刻到了! ------------ 104 恶女成功化身红娘 秦筱的桌子上足足摆了五六个和墨墨的合照,照片上墨墨笑得一脸僵硬,一副不情不愿的摸样,我笑了笑说道:“这货还会矜持呢。” 秦筱看着照片有点伤感,“看來他是真的不喜欢我呢,嘿嘿,真不好意思,其实这些照片都是我强迫他拍的。” 我拍拍她的肩膀,指着照片上墨墨纠结的唇角,笑道:“也就是你这样单纯的小丫头信这货的谎话,我发誓,就他这种表情忍不到三秒肯定就笑出來了。” 秦筱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我,一脸喜色,“你说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其实我之所以跟你來就是想帮你追到这臭小子,我保证有我的帮助,不出两天,墨墨对你的态度肯定天翻地变。” “真的真的?” 看着小丫头稚嫩且害羞的面孔,我得意一笑,“放心吧。”墨墨那小混蛋还嫩着呢,我这个当姐的还治不了他了? 秦筱的家很大,上下两层,也算是小洋房一个,父母亲都是很温和的人,平时住在一楼,早上也很早就出去了,我住在二楼的客房里那叫一个自在畅快,唯一让我不爽的是,为什么我都在这住了整整一个晚上了都沒有人联络我? 肖尘生气也就算了,我爸呢?三姐呢?难道他们就沒发现家里少了一个很重要人吗? 白天的时候秦筱去上学了,偌大的房子里就剩我一个人,百无聊赖之际,我给秦筱发了一条慰问短信,正赶上她学校午休之时,她马上给我回了电话。 “喂,姐姐,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今天见面的时候,我沒有像以前那样主动和他打招呼,整整一上午我也沒有和他说话,嘿嘿,就连午饭也沒有和他一起吃哦。” “做的好。”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孩子,就这招对付那些混蛋是最有效的,想当年肖尘还不是这样,只有每次我身边出现别的男孩时他才肯放下他那张脸面,甚至不惜时刻跟在我旁边盯梢。而今的墨墨,无疑就是当年的肖尘,所以我才敢如此确信只有这种刺激式的方法才会逼迫他洗心革面,坦诚面对自己的感情。 更何况这臭小子摆明了就是喜欢人家秦筱,却不懂得表达,要是就因为这样而错过了秦筱他还不得悔死?我李嘉木好歹也算是他的老姐,为了他初恋的幸福,我也得帮他一把才行啊。 想到这我的想法又坚定了几分,便继续和秦筱说道:“对了,你们班有什么高质量的帅哥吗?” 秦筱顿了顿,“有倒是有……可是我该怎么做?” 我得意地笑笑,忙将心中的计划一连气儿地说了出來,秦筱听了是又心动又担心,当然,我这个出谋划策的也很是兴奋,毕竟他们这个年纪的恋爱是最美好也是最有意思的,能亲眼见证一次也算是不错的体验。 和秦筱说完,就只剩等待了,然而就在我刚刚从和肖尘的对峙中转移注意力的时候,秦逸的一个电话又将我的思绪带了回來:“嘉木啊,你和肖尘的离婚办得怎么样了?” 我懵了下,“谁说我要和肖尘离婚了?” 秦逸讥诮地啧啧两声,“你说你,昨天还和我吐槽肖尘有多不好呢,今天就忘了啊?我说李编辑,你什么时候也能记着点我这个上司的好啊?” 呿,他这是在跟我撒娇呢吗?无语……“呵,呵,秦大恩泽如天,我等鼠辈岂敢忘怀?”各位别误会,我只是为了我的复职狗腿一下。 拍马屁这招百试不爽,我都能想象得出來秦逸笑得如花灿烂的摸样。 他问:“你就那么想回來吗?” 我答:“当然当然。”这年头工作可不是好找的,虽然可以靠码字吃版权费为生,可毕竟拼勤劳的话我是比不过广大专业作者的,凭我那点小聪明想打出一片天下也太难了。 他再问:“你确定?” 怎么问那么多?他向來是个干脆利落的人,这么來來回回地问确实有点奇怪,但我也沒有多想,坚定地答道:“我确定。” “好吧,那我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肖尘了哦,拜拜李编辑。” “哦好……不对,等等,秦逸!” 我在这边嘶吼,听筒里却只剩下“嘟嘟”的声音,我心里一股急火,这个秦逸今天犯什么毛病?我复职之前当然是要得到肖尘的同意才行了,虽然我现在还在生他气,但我可沒有彻底惹怒他的打算。 我越想越心急,忙给秦逸打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甜美的女声此刻成了催命咒,我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天娘哎,要是肖尘从秦逸的嘴里得知我要回去复职的话,那我劈腿的事可就彻底落实了,到时候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呜呜,我怎么这么惨啊,本想留个小纸条吓吓肖尘,只为了让他和我一起去旅行的,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演变成现在这样了呢?难道这就是我抗争的结果吗? 天道不公啊! 心惊胆战中,我继续拨打着电话,秦逸那老财主倒好,和肖尘告状之后竟然直接给我关机! 我差点气得七窍生烟,脑门发热到马上要爆掉似的,原地干急了半天终于意识到自己除了现在就老老实实回家认错外根本无计可施……可是真的要就这么服软吗?我的旅行还沒开始就要流产了吗? 我急得在二楼阳台走來走去,好在夜风足够凉,我吹着吹着就稍微冷静了下來,然而还沒等想出确切的解决办法,我预料中的某场恋爱戏就这么上演了。 路灯下,秦筱和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假装抱在一起,而墨墨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灯光照亮了他那张愤怒值飙升的面孔,我猜从他那个角度看,秦筱和那个男孩子的动作应该是很亲密的吧。 哼哼,臭小子,看你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我蹲下來躲在墙后面偷偷地观看战况,沒过两秒,墨墨就如我所料地冲了上去,不由分说地拉开那个男孩,抬手就是一拳。 我看得发愣,天啊,墨墨还会打人呢? 那……藏在背后的我算不算是始作俑者呢? 呵呵,糟糕,我好像又闯祸了捏…… ------------ 105 专业负责收烂摊子 饭桌前,我、墨墨、秦筱和高个男孩面面相觑。秦筱躲着墨墨的眼神不断向我求救,我则心怀愧疚地看着嘴角淤血的男孩,而男孩则是特别无奈地低着脑袋连连叹气。 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还有某个姓肖的人站在我旁边,颇为“温柔”地抓着我的肩膀,说话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來的:“嘉木啊,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我后脊梁一抖,面瘫般地笑笑,“吼吼吼吼,沒事啦,他们小孩子爱來爱去打來打去是常有的事嘛,和我无关哦。” 不是我想逃脱责任,主要是如果在墨墨面前说了实话,那秦筱故意找人刺激他的事情不就败露了吗?算了,还是先扯过去再说吧,等大家分散开我再道歉好了…… 不过,在肖尘面前撒谎是很不容易的,果然,他听罢手下就不动声色地加大了一分力气,“和你无关?是吗?” 他这一捏我就更慌了,我实在沒有办法只好扯过肖尘的耳朵说起悄悄话,简略地将事情的來龙去脉说了一遍,坐在对面的墨墨狐疑地看着我,那黑黢黢的小眼神分明在说:“李嘉木!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哼,我就不告诉你! 我斜瞪了他一眼,顺便给肖尘一个提示,他也真不愧是高智商的典型代表,几乎是秒懂了我的意思。他虽然不情愿,但是配合我演起了戏,“墨墨,既然秦筱的男朋友在这,我们继续呆下去也不方便,快跟我回家。” 不方便?这小词儿真是用得极佳,怎么听怎么有内容。墨墨毕竟还是个孩子,尤其是在肖尘这种大神面前哪有抗争的余地,只这三个字就让他绿了一脸,“……那,那嘉木呢?” 肖尘在我背后掐了一下,我条件反射地笑开了花,“我当然跟肖尘回家了,人家家里有客人,那是真真的不方便啊不方便。” 肖尘向來对我的演技不屑一顾,他在我旁边僵着嘴唇小声提醒:“注意尺度。” 咳咳,我又油腻了吗?该不会被看穿吧? 担心地看了看墨墨,发现这小子居然沒起任何疑心,又圆又萌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筱,“你……你和男朋友在一起就不怕被你爸妈看见吗?要不,要不今天就先这样,明天再和他见面,怎么样?” 秦筱也看出了几分端倪,勉强维持严肃的表情,眼睛里却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她顺势拉住男孩放在桌上的手,笑道:“沒关系啦,我爸妈已经见过他了,还说……还说要是和他交往的话,他们一定支持呢!” “什么?支持?!” 墨墨腾地从椅子上站起來,脸色简直只能用铁青來形容。我在心里暗自激动了一把,哼哼,这臭小子上钩了呢,秦筱啊,再加把劲,这熊孩子马上就要暴躁了! 秦筱这小丫头可比我会察言观色多了,她故意不耐烦地拧了拧眉头,“你很啰嗦哎,都说了我爸妈很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你不觉得你很多管闲事吗?”她温柔地碰了碰男孩淤青的嘴唇,然后瞪了墨墨一眼,“连问都沒有问清楚就打人,该生气的人应该是我们吧,什么人啊真是奇怪。” 估计墨墨是从沒在秦筱这受过这等待遇,当场就火了,他一把捉住流连在瘦高男孩唇际的那只手,吼道:“对,我就是奇怪怎么样?我就是不让你们在一起怎么样?秦筱,我告诉你,你喜欢的人是我,你别妄想再喜欢上别人!” “凭什么啊?” “凭……”墨墨顿了一下,铁青的脸变得通红,“凭我喜欢你,不行吗?!” 吓! 真的告白了啊? 一时间,同一房间中的五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此情此景简直堪比爱情剧经典场景,我捂着嘴巴在一旁看得是兴致颇高,瞅着墨墨那张萌脸发飙的样子不时偷笑。 “还愣着?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这时候,肖尘突然拉住了我,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咱们俩的问題还沒解决呢,走。” 完了,怎么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我不是在离家出走的吗?难道就这么被他牵回去了? 直到坐上车,我也沒把这些弯弯绕想明白,肖尘一边开车一边教育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别人的事情少管,更何况还是秦逸的亲妹妹。” 我瞥他一眼,“我那是为了墨墨好不好?那臭小子明摆着喜欢秦筱,我这个当姐的哪能坐视不管啊?”真是不懂我心…… “依我看,你坐视不管就是帮墨墨最大的忙了。”红灯停车间,肖尘抽出充分的时间给了我一个到位的鄙视,“到最后还不是弄成一堆烂摊子?我都快成专业收拾烂摊子的了。” 咳……虽然事实确实是这样,他也不用说这么直接把?我表面上自然不肯服软,“你要是不想收拾大可不必收拾,谁勉强你來了?” 说着,我迅速解开安全带趁着停车直接开门下车。 肖尘吓了一跳,连连大喊:“李嘉木!你要去哪?!快给我回來!!!” 啧啧啧,又暴躁了不是?叫你凶我?我看你这回怎么抓我? 正想着,一个人影突然从驾驶位走了出來,我彻底惊呆了,“喂……肖尘,你,你不可以下车的啊……”红灯还剩三十秒而已,他要是不走,后面那些车主应该会咆哮吧? 可肖尘就这么在车前绕过,大步流星地走了过來,“要不是你随便下车,我怎么会跟着下來?所以,都是你的错。” 我哼了一声,反驳道:“要不是你嫌弃我,我怎么会下车?” “那如果你沒有闯祸我又怎么会嫌弃你?” “那如果你沒有虐待我的话,我怎么会一个人在外面闯祸啊?” “我什么时候虐待你了?” 哼,总算给我机会吐苦水了,此时不说更待何时?我掐着腰做愤怒状,“你不想和我去旅行,这就是**裸的虐待!” 这个理由有很扯吗?我本人是非常认真的,可肖尘竟然扑哧一声笑出來了,“不想和你旅行就是虐待?李嘉木,你的思维逻辑果然有够难理解的。” “哪有难理解?因为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要和那个人一起旅行啊,那你不想和我一起去,不就是不够喜欢我吗?这道理很通顺啊!” 肖尘翘翘眉心,好笑地看着我,叹口气道:“李嘉木,你到底要我说几次才行?” 嗯?什么说几次?他突然间一脸宠溺地看着我是什么意思?眼看着红灯计时变成了2,我有点着急,“到底什么啊,快说啊。” 说话间,红灯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排在肖尘车后面的司机们纷纷按响了喇叭,甚至有人不耐烦地探出头看着我们。 我忙拉着肖尘往车那边走,“哎呀,一会再说吧,咱们先把车移……” 话还沒说完,一股力量突然将我拉了回去,还沒等我看得清楚,肖尘的吻已经压了下來。 这……这是什么情况?他……他在这吻我是什么意思? 脑袋懵懵的,根本沒办法思考任何问題,只是下意识地回应着他。迷迷茫茫间,好像有很多鸣笛声持续不断地响起,数不清的车灯从余光照过來,将我眼前的这个人照得明亮且柔软。 也不知过了多久肖尘才放开我,我软趴趴地倚着他的臂膀,气息不稳地说:“你……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旅行……旅行……” “旅行的事其实我早就计划好了。” “哈?”他说什么? “李嘉木,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的性子真的很急哎,本來想给你个惊喜的,沒想到你先一步提出來我只好故意不同意了,你倒好,直接跟我玩离家出走,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我惊得瞠圆眼睛,“什么?你早就计划好了啊?那……那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这样根本就是欺骗嘛,要惩罚也该惩罚你才对。” 我以为肖尘肯定还要再驳斥我的,可沒想到他这一次认输倒是认得很快,“好啊,我认罚。” 不对啊,他怎么是这个态度?难不成又有什么阴谋? “就罚我一辈子都给你收拾烂摊子好了。” “什么?”我沒听错吧? 肖尘笑了笑,道:“那我们说好了,以后你弄出來的烂摊子只有我才能帮你收拾,什么秦逸唐逸宋逸元逸的都不可以,听见沒有?” 吼,要不要这么霸道啊?什么唐逸宋逸元逸的,我不认识的人他也管啊? “还有……”他温和地看着我,轻轻地亲了下我的额头,“我刚才想说的话是,,” 是什么啊?我感觉应该是什么重要的话,所以特别认真地看着他。但他的回答只有那么欠抽了:“就是不告诉你,你能怎么样?” 我被吊起來的心“啪嚓”摔了下去,“肖尘你!……” 拳头刚打出去,肖尘已经一溜烟地跑了,我惆怅地看了眼拦在路上无人启动的车,心说这个人怎么可以把违反交通规则这件事做得这么坦荡?我到底是应该管车还是追他啊?啊!!!! “肖尘!你给我回來!” 肖尘回过身特得意地看着我,喊道:“李嘉木,你别想让我再说一次我喜欢你这种话!听见了吗?” “……” 原來他是想告白啊?说那么复杂干什么? 这家伙,到底要顽固到什么时候啊? 我心中怨念着,脸上却不禁洋溢着大大的笑容,因为我知道这就是肖尘的浪漫,也许不如好好先生温柔甜蜜,也不比情场高手懂女人心,但他的情话却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不论是四岁的他,十三岁的他,十七岁的他,亦或是现在的他所带给我的感动都是别人无法比拟的,也许有人说我们的故事平凡无奇,也许有人说我们并不像真正的情侣,亦或许有人说我们总是吵个不停,活像相处了二三十年的老夫妻,但我要说,这就是我们相爱的方式,而且,今后也会一直平凡下去,吵下去,老下去,但同时,爱下去。 看着肖尘扯着嗓子和我喊话的摸样,我的脑海里突然间闪过许许多多难忘的画面,不知不觉间就淌出了眼泪,呵,这么多年了,我这只绵羊终究还是逃不过肖太狼的魔爪,而且被凌虐得有滋有味,幸福得一塌糊涂。 “李嘉木,你别想让我再说一次我喜欢你这种话!听见了吗?” “李嘉木,你到底听见沒?” 见我沒有回应,肖尘又在喊,就怕我不搭理他似的。我抹了抹眼泪,努力地朝他挥挥手,用尽全力地大声回道:“哦!” 肖尘,我听见了。 即便我在时光里丢失了一只耳朵,即便有一天你再也沒有力气像这样大声喊,我也能够清楚地听见你的声音。 你分明是在说你爱我。 而我也会认真地回答你,,“肖尘,我也爱你!” 而且是,好爱好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