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初遇01 这不过是应小哥初入江湖的事情。 话说在深山老林里跟着自己的疯子师傅生活了十六年的应小哥在某个早晨发现他们栖身的草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于是他乖乖的在草屋里守候了三十天,在第三十一天的早晨收拾了行囊离开里他栖身的草屋,朝着他跌宕起伏的江湖路走去。 不知东西南北的漫游了几日,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烈日当空的中午踩上狗屎,应小哥朝着狗屎踢了两脚。 “喂,醒醒!” 狗屎――啊!不,某个人醒了,战巍巍的眼将开将闭的看了他一下,然后彻底晕过去了,应小哥看了看晕过去的某人,又看了看自己的脚,歪着嘴“切”了一声。 应小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狗屎”拖进一间破庙里,又费尽吃奶的力把“狗屎”身上的皮拔下来,从自己的包裹里找出金疮药给他抹上去,本来想等这人醒过来问他要点诊金什么的,但是想到疯子师傅说过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之类的话,再看看眼前这个满身伤痕的家伙只得作罢。 “小子,你可是欠着我的,努力活下去,我不喜欢收不到账的感觉。” 抬脚朝外走去,却在抬起的一刻被硬生生的扼住,他低首,他抬头,四目相对,应小哥挑眉表示不悦,而那人却是更加用力的握着他的脚踝。 “你……我….” 然后,再次晕了。 应小哥愣了一下,你和我怎么了?不懂! 应小哥再次抬脚,努力从那只铁钳里挣脱,迈步走出破庙,头也不回的朝着不知的方向走去,所以他没有看到这间破庙上斑斑驳驳的三个字:月老庙。 一手挽红线,一手携杖悬婚姻簿,童颜鹤发,奔驰于非烟非雾中的月老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缘,一字,纷繁难写! 应小哥会写这个字,实际上他会写很多字,而且写得很漂亮,但是他从来不懂这个字的含义。住在深山老林里的人会写字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是这件事发生在应小哥身上却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他的疯子师傅虽然是个疯子,但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应小哥记忆的开始就是跟着师傅练字。 他的疯子师傅说过应小哥是个有很多优点的娃娃,但是他的缺点也很多,其中一个便是没有方向感――简称路痴! 一个时辰后应小哥眨巴眨巴他那双大大的眼睛沉默的看着眼前的破庙,心头浮起一种莫名的熟悉,破庙里某个快挂掉的人还软绵绵的趴在那里。 而此时天色渐暗,应小哥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算干净的衣服,决定不和老天作对,于是缓步走了进来。 既来之,则安之。 他走到某伤患身边用脚踢踢那人的肩膀,没动静。应小哥便一屁股坐了下来,伸手测了测那人的呼吸,还是有气息的! 片刻雨下了起来,倾盆大雨,噼里啪啦的,但是应小哥很高兴,因为没有淋到他,于是他很有兴致跟一个昏迷中的伤患聊了起来。 “你能活下来吗?”他问。 “我希望你能活下来,你活下来的话我就多了一个可以敲诈的人。不知道你容不容易被敲诈?反正疯子师傅不容易敲诈,他太奸诈了!所以,你笨一点,那我就可以…...嘻嘻…..” 某个陷入“昏迷”中的人一身冷汗,觉得自己此刻比被很多人追杀逃,但是逃亡中遇到悬崖还悲惨。 “你为什么会伤成这样呢?在我们那里只有野猪、獾子什么的才会受这样重的伤,你又不是野猪、獾子这样的猎物,真是太笨了!” 应小哥叹息,满是怜惜的拍了拍某人的肩,表示同情,而某人却郁闷了,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告诉他在人的世界里也是充满猎杀这一行为的,他不是野猪也不是獾子,但是此刻他就处在和野猪獾子一样的地位,都是猎物而已。 “喂,你知不知道有个叫江南的地方?师傅说那里是他的家乡,那里很漂亮很漂亮,可是我都没有见过。” “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我很想去那里,可是我老是迷路,怎么办呢?” 他一脸苦恼的捧着下巴叹息,一双脚不安分的晃悠,时不时的会碰触到他腰上的伤口,刺刺的痛也就时不时的传来。 小东西! 他在心里又咒骂了一句,迷迷糊糊中看到的是放在他身边那只纤细的手,手指白皙酥软,骨节分明,玉似的莹润,这根本不是一个男孩子该有的手,原来如此! 远处渐渐出来异响,他身体一僵,尚来不及反应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便已经传来,而来人气息沉静,是个高手,心底不由的冷笑一声,还真是祸不单行! 可是应小哥却毫无所察的笑了起来,他声如碎玉很是悦耳,和着雨碎之声别有一番风味,听得他身边的伤患心底一怔。 门外一个男子撑着伞漫步走来,悠闲的仿佛江南泼墨山水画里的渔夫樵农,青衣墨发、一把紫竹伞,他在寺庙门口悠然一站,眉眼清净的看着二人。 “不知在下可否到寺中一避?” 应小哥也是眉眼清净的人,可是他的眉眼之间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弯弯的像一玄月,少了些出尘脱俗的味道。 “可以啊!” 应小哥眉眼弯弯的说道,来人微笑着走了进来,将伞合上放到了一边,在他们不远处找了一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位兄台可是受了伤?” 应小哥的目光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来人,他从小跟着他的师傅很少见到外人,更少见到长的好看的外人。 “你看的出来?” 地上的那位额头一皱,他现在这副模样只怕是个人都看的出来,这个傻子竟然还好意思一问? “……” 来人似乎也不太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问话,于是选择了自动忽略,只是笑意浅浅的看着他说道:“虽然这位兄台受了重伤但是却无性命之碍,小兄弟可以放心。” 应小哥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也这样认为!” 是吗?某人心里表示疑问。 “他虽然流血过多,外伤极重,但是内伤却不碍事,是个高手!嘻嘻…..本少爷赚了!” 一时安静,躺在地上的和坐在一旁的两人皆是心底一愣,唯有应小哥笑眯眯的傻乐,青衣男子看着他开心的样子悠悠的笑了一下。他自幼一人无人怜其孤苦他也从来不曾关注别人的悲欢,但是今日见眼前这个少年单纯而肆意的笑容却突然有了羡慕之情。 ------------ 初遇02 “在下叶辰渊,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应小哥食指一弯指着自己的鼻尖笑眯眯的说道:“应笑歌” “相逢半是云霄客,应笑歌牛一布衣。好名字!” 叶辰渊笑道,眼角眉梢三分温文三分淡漠,雨声暮色里纤尘不染,应小哥越发觉得这人不凡,像幅画似的。 “你竟然知道是那几个字,不像我家的疯子师傅,明明是他起的名字却整天‘小哥小哥’的叫,指不定当初他本来就是打算用这俩字的。” 叶辰渊目光沉静的看着他,说:“你师傅很疼你。” 小小的年纪被人疼着、宠着、戏弄着,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生活,幸福的像虚幻的梦境一样,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打破它的欲望。 “相依为命的人嘛,互相疼惜才是王道!” 应小哥双腿一盘,双臂交叉环在胸前,得意的说道。叶辰渊一怔,笑了笑,少年不识愁滋味,真好! “那么,你相依为命的师傅怎么会受伤?” 应小哥一怔,纤细的食指点了点地上的某人,表示疑惑。 “你说他?他…..” 可惜他的话未说完,一只修长的手迅捷的扼住了他的手腕,一痛,他不由得皱眉。地上的伤患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歪歪扭扭的趴在他肩上,冷笑着说:“当然是因为我这不听话的不肖弟子了。是吧!小哥?” 应小哥沉默不语,按在他肩上的手掌默默动了内力,痛立刻从肌肤到了心底,他咬牙冷笑:“这话就不对了,要不是我你好像就已经死了吧!师傅?” 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一只手貌似很温柔的敲了敲他的脑袋,软软的趴在他肩上用不满的语气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顽皮!” 背地里,按在他肩上的手掌无声的滑到了他背上,应小哥知道那是后心的位置,自己若是有任何妄动这人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送他升天。 “我再顽皮也没有师傅你老奸巨猾惹到人追杀要命吧?” 应小哥从来不是吃素的主,他不但不吃素而且经常跟着他的师傅漫山遍野的追杀野猪、獾子等猎物。 “两位感情真好。” 风声雨瑟里叶辰渊坐在一块略微干净的石头上微笑着看着二人,雨伞就依着石头放在一边,风拂过,青衣摇摆,一股子道骨仙风。 “没办法,相依为命嘛。” 某人软绵绵的趴在应小哥肩上,高大的身躯上血渍凝结,斑斑驳驳,甚是狼狈,但是眉目之间却充斥着一股冷冽的清明,像只受伤的野兽,可是野兽即便受了伤也终究是危险的,想到这里叶辰渊幽幽的笑了。 他放在腿上的手指悠闲地在膝盖上轻敲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只是和着雨声听小曲,安静而悠闲,万事不上心。 “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魏言秣” 叶辰渊目色沉静,不带浮华,魏言秣眸色深沉,静如沉渊。只有应笑歌不耐烦的扭来扭去,魏言秣皱眉:“啪啪”在他头上拍了两下。 “安分点!” 面对疾言厉色应笑歌的反应时眨巴眨巴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不耐烦说道:“魏….师傅,只有神坛上的菩萨才会安分到一动不动,我是个活人,不想被你压死!” 魏言秣似笑非笑的在他耳边低语:“所以你是想变成死人了?” 应笑歌瞬时恼怒,搞了半天他救了一个白眼狼,怪不得疯子师傅说过好人做不得,原来是真的! “我要是死了以后谁来孝敬师傅呢?” 应笑歌嘟着嘴辩驳,装可爱这一招是他师傅的绝招,家传渊源!魏言秣不由得失笑,他倒也不是真的要杀他,只是看他不安分吓唬吓唬而已,只是眼前这孩子似乎完全没有被吓到的意思。 “那你就乖一点,你的小秘密我可是一清二楚。” 说完这话,魏言秣伏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应笑歌脸色顿时变得青一块白一块很是精彩,下一秒耳边就传来某人低沉笑声。 可恶! 应笑歌心里郁闷到了极致! 叶辰渊看着二人的互动无声的笑了一下,他自认为武功不俗可是刚才魏言秣在应笑歌耳边的那句低语他却始终没有听清,这个的功力似乎比他预计的还要深厚,在暮色雨声中遇见这样两个人,也算有趣。 “原来是魏兄,幸会!” “幸会!” 魏言秣收敛起笑容,眸色清明,他歪歪扭扭的身躯状似虚弱但是始终蕴含着戒备,就像他的眼睛,看似波澜不动但是杀机隐现。叶辰渊似笑非笑,暗想:也许他比魏言秣更加清楚地知道他的危险性,也更加清楚地知道那个被困少年的危险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永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要多变。 “天色也暗,也不知这雨何时才会停,今夜叶某恐怕要打扰两位了!” 魏言秣眸色一沉,幽幽的泛起一抹笑容,手指微弯,在应笑歌鬓边漫无目的的拨弄了几下,才漫不经心的说道:“哪里哪里,我们也是客人,是吧?” 他低头笑问,但是回答他的却是应笑歌一声冷笑,他一愣,狠狠地在应笑歌头上揉了几下,然后一本正经的解释。 “这家伙害羞了。” 害羞你个头!应小哥对这个人的无耻已经到了无语的地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为什么不一道雷劈死这货? “冒昧问一句,二位要去往哪里?” 对于他的解释叶辰渊选择无视,只是微笑着问了一个貌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江南。” 魏言秣低头看了一眼脸一脸不甘的应小哥,想起刚才他说的那句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江南好时节,去江南也好! “原来如此,可惜在下并不同路,不能与两位共赏江南风光。” 叶辰渊笑意不改,他斯文淡定、温文尔雅的像一幅画,可是这幅画在应小哥和魏言秣眼中却是截然不同的,应小哥眼中的泼墨山水画在魏言秣眼里却换成了面目狰狞的钟馗捉鬼图,只是这个“鬼”又是那一只? “无妨,有缘自会相见。” 应小哥低声呢喃,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他似乎被魏言秣压的很不舒服,一直用手托着下巴摇摇晃晃。 叶辰渊沉静的眸色泛起一丝波澜,却又转瞬即逝,只是嘴角终究多了一丝笑意。 “是啊!有缘总会相见。魏兄,我看小兄弟似乎困了不如让他早些休息吧。” 魏言秣低头,四目相对他的心不由一软,应小哥疲倦的眼睛正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像只无辜的小猫一样。 “叶兄说的对,乖徒弟好好睡睡吧!为师会好好保护你的。” 说完,两手掐住他的肩膀直接将小猫一样的应小哥按在了自己的腿上,可惜应小哥是只炸了毛的猫,叽哇一声尖叫就要挣扎起来,魏言秣冷笑完全不给他造反的机会,修长的食指在他身上一点,某人立刻从炸毛变成温顺的小猫。某人对着叶辰渊斯文的微笑道:“让您见笑了。” 叶辰渊怔了一下,轻笑着回答道:“魏兄言重了。” 一夜风雨,三人默然,只有破旧斑驳的石像幽幽的注视着红尘中各怀鬼胎的人,心机、权谋、戒备、暗算,有人一夜无眠却偏偏在黎明睡去,有人一夜无梦却恰恰在破晓时分醒来。身形消瘦而笑意不改,弯弯的眉眼笑看破晓晴朗的天空。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天色晴朗,蓝的清明,阳光明媚到人都睁不开眼睛,唯有破旧残败的小庙里一片阴沉,二人相对良久。 “应笑歌!” 某人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狼狈的站起身,无视另一个人径直朝外走去,不久便消失在清明世界里。 “落花时节又逢君吗?” 青衣墨发的男子悠闲地转动着手中的紫竹伞,良久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他原本清秀温文的面容显出肆意的妖冶。 “希望如此。” ------------ 云岫阁01 半年后 江南 烟花巷陌,纸醉金迷。 一身布衣,头戴小毡帽,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小厮比青楼里燕雀还要欢腾的穿梭在厅堂水榭。 “妈呀,累死我了。” 背靠着水榭的栏杆东倒西歪的少年小小的毡帽下长长地刘海掩着清澄的眸子,却掩不住眼底的青黑。 “笑歌~” 软绵绵的声音传来,他尚来不及闪躲一具温软香艳的身体扑进了他怀里。 “你在偷懒哦,不乖了你~” 抱着云岫阁里的花魁应笑歌心头就浮起一种无福消受美人恩的悲惨心情,嘴上却是好话不断兼连连求饶。 “潇潇姐,我哪敢啊?我是看前面的姐姐们玩的正开心,怕自己忘记了给你准备的银耳莲子汤,所以找个离厨房近的地方候着。” 柳萧萧玉臂长伸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呵呵的笑,明媚的眼睛水一样的柔情泛滥,状似无辜的说道:“我才不信你呢?小滑头!” “哎呦,我的潇潇姐,你怎么这么说呢?谁不知道云岫阁里我对你可是最用心的,子嫣还因为这骂了我好几次呢。我的好姐姐,你要再这么说,明日我便去死了算了!” 柳潇潇被他可怜兮兮的样子逗得笑意横生,一只被凤仙花汁染得嫣红的手袭来,尖长消瘦的手指掐着他白皙的脸笑眯眯的说道:“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下次不许了。” “是是是,还是潇潇姐对我好。” 应笑歌连忙点头应承,谁叫云岫阁里柳潇潇是老大呢?连阁里的老鸨子赵妈妈都得让她三分,赚钱的主惹不起啊! “你才知道啊!小没良心的!” 柳潇潇狠狠的扭动着指甲,应笑歌哎呦哎呦的叫着她便哈哈的笑着,人家是烽火戏诸侯,奉上千里江山只为美人一笑,他没有千里江山所以只能奉上自己任其蹂躏。哎,苦命的孩子伤不起啊! “好啦!今天新来了一个客人,听说长的很俊俏,姐姐这就去会会他,说不定你很快就会有个姐夫了,呵呵…..” 柳潇潇蹂躏完某人笑眯眯的站起来,长长的衣袖随风而舞时不时的触到应笑歌的脸颊鼻尖,暖暖的五指橘的香味在空气里氤氲。应笑歌微微的笑了一下,云岫阁的花魁连用香都与旁人不同,所以才能成为花魁吧。 “长的好看的男人一般都有怪癖,你要小心。” 柳潇潇精致的眉眼一横,看着他捂着半张脸便很凶狠的掐着腰的说道:“臭小子,说什么呢!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啊?” 就是希望你好才这样说啊。 应笑歌一边脸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很恭敬的说道:“小的错了,小的祝潇潇姐马到功成,愿那个美男对你一见倾心,再见倾情,三见倾命,顺顺当当的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小的去给你端银耳莲子汤去,你等好来着。” 完事不等柳潇潇有反应便一股烟的朝厨房狂奔而去,开玩笑,再被柳潇潇掐几下他这张脸就不用见人了。还是那句话,赚钱的主惹不起,咱躲! “小滑头!” 水榭里柳潇潇一手绕着胸前的长发看他转瞬消失的身影,明媚的宛若三月桃花的脸上笑容渐渐收敛,无奈渐渐浮现。水榭旁樱花盛开,飞花如雪,烂漫精致到残忍的地步,花开花谢再怎么美丽绚烂也不过是旁人眼中的玩物而已。 “一片飞花减却春,千千迢迢的移植这样一棵花来提醒我?” 长袖一挥,转身就走。风起、花风,雪一样的高洁暧昧,可惜却是她最讨厌的姿态,既然已经深陷风尘,还装什么冰清玉洁?五指橘温暖的前香在空气里蔓延,到最后隐隐显出一丝狂热的余韵,亦如柳潇潇高傲的身影,所到之处占尽风光。 厨房里 云岫阁里的小丫头红儿痴痴的笑着,笑的应笑歌一脸的无奈。下毡帽下一张原本白皙的脸上白白的多处一弯月。 “嫣红血染的小样子,很是精彩哦。” 小红白皙的手在他脸颊的掐痕处点了点,琥珀似的眸子逆着光狐狸一样看着他的狼狈,娇俏的笑脸上笑意浮动。 “没良心的,要不要我在你脸上添一道,保证漂亮!” 应笑歌破罐破摔,大大咧咧的望条凳上一座,不再遮掩他一弯月的掐痕,眉眼冷漠的看着小红。 “哟,生气了?” 小红凑到他跟前调笑,应笑歌看着她尚且年幼但是已经找不到一丝稚气的脸庞幽幽的在心底叹了口气。 “逗你玩呢?不要生气了,我去给你拿玉露花蜜膏,保证你的小脸很快会和原来一样招人喜欢” 玉露花蜜膏?算了吧!那可是子嫣的宝贝,要是被她逮到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挥挥手冷笑,一副不耐烦的摸样,语气冰冷的说道:“你可千万别去!快点把银耳莲子汤给潇潇姐送去。我呢?命苦!这就去瞧瞧我的子嫣!” 小红伸手就在他那一弯月上拍了一下,嘟着嫣红的小嘴,不满的说道:“你啊!对谁都是假的,就子嫣命好,得了你的真心!潇潇姐说的对,你就是的没良心的小滑头!” 应笑歌眉头一皱,下一刻就一脸痛苦的握着小红白皙如玉的小手,泪眼汪汪的说:“小红姐姐,我命苦啊!要不是子嫣好心把我捡回来我一早就死了!人家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这是我俩的缘分,你舍得我受相思之苦吗?” “滚吧!在我这演戏呢!” 小红赶忙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一脸的绯红,满身鸡皮疙瘩,被他一瞬生一瞬死的演技怄得肺都要吐出来了。 “好嘞,走着!” 一整理小毡帽,身形一晃、乳燕投林般迅捷的到了门外,迎风、逆光,小毡帽下的过长的刘海从原本纯粹的黑渐变城柔软的橘黄,温暖、沉静。刘海下,眸色清明,眼角眉梢柔韧舒展,泼墨山水画似的风流,一切不过是浮光掠影,他却在这一刻回头一笑,豆蔻年华的小姑娘顿时面色桃红。 “我给你留了好吃的,藏在老地方。” 说完,一笑,翩然而去。小红怔在原地心动的片刻后“哇”的叫了一声,然后呸呸的唾骂了自己几句。 “小蹄子迷了心了,笑歌这种货色千万不能喜欢!” 骂完自己后,开开心心朝着捧着银耳莲子汤朝柳潇潇房间走去,一路上香云浮动、眉飞色舞,石榴裙翻飞,蝶舞似的一只小妖精,看得众人瞠目,暗暗的想云岫阁不愧是江南第一的青楼,连丫头都有少见的姿色。 ------------ 云岫阁02 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软帐红绡,篆字香消,应笑歌脱下小毡帽泡在子嫣红绸鸳鸯的床褥之中,发丝凌乱,眉眼清明,脸上一弯月,口中一溪酒,四肢舒展漫听琴箫。 “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他随着窗前弹琴的女子的词调幽幽的哼唱起来,声音软绵的不像个小厮,倒像个纨绔子弟,曼曼小调伴着一室暗香浮动,酒气蔓延,直到一把熏着香的绢扇盖住了双眼,他歪歪头躲开,映入眼的是子嫣清秀如莲的面容。 “子嫣,我醉了。” 一开口声音暗哑,带着酒香带着醉意带着清风明月飘忽的笑意,子嫣软绵的手按在他额头两边的太阳穴上慢慢的替他缓解痛苦。 “子嫣,我想杀人,我想杀了那个害你的人。” 他声音低缓的像夜色里潜行的枭,眸色深沉,无月无星无情无念,只是一片空白。子嫣的手一顿,幽幽的摇了摇头。 “你愿他千岁,他却希望你早亡,值得吗?” 他挣扎着从床褥里爬起来,捧着她的脸冷笑着问。子嫣眸色一暗,脸上轻柔笑容渐渐隐没,只剩下一片惶恐。 也许没有值不值得,只是当下做了那样的选择。我爱他所以成就他,就像我看到你,所以救下你,是世事、是巧合、是缘分而已。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好丑!” 应笑歌眼底泛起苦涩,用力的揉着子嫣莲花一样清秀的脸,子嫣吃痛就用扇子敲打他的头,两个人渐渐地发起疯,在床上打闹起来。直到子嫣力气用完,倒在被褥里急促的喘息,应笑歌才翻身下床,拿了娟巾为她擦拭脸上的薄汗。 “等一下我走了你就洗个澡,然后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一边说一边整理她散乱的头发,妖娆的篆字香弥漫便是他眼角眉梢也不得不沾染上温婉的暧昧,浮现一点妖娆。 子嫣看着他一弯月的眉眼掩唇一笑,笑的应笑歌一怔。 “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觉得女孩子毕竟是女孩子,再怎么装扮到底还会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显露一点女子的神态,即便是你也不例外。只是不知何时我的笑歌会被别人看上,爱上,真到那时也许就是我们缘分的尽头了。 “这种神情让问我觉得怪怪的,你时不时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来来来,现在告诉我,老实交代明白吗?” 子嫣却只是趴在他肩上无声的笑,看他着急时还忍不住点点他脸上的那一弯月,嫣红血染是吗?小红形容的真好! “子嫣,好子嫣,怎么了?你告诉我呗,要不然我会吃不下睡不着的。” 应笑歌拍到她作乱的说拧着眉,嘟着脸,可怜兮兮的哀求,子嫣却只是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他苦恼。 哎,这阁里的姑娘没一个好心肠,上至花魁下至丫鬟都是喜欢刁难他的主,想到这应笑歌顿时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为什么总是我受伤?命苦! 最后到底是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能问到什么?她也没有机会能回答什么?一个不能开心说话的人,怎么会有机会? “准备好热水,等一下给子嫣姑娘送进去,要小心伺候知道吗?有什么不周到的我剥了你们的皮。” 面无表情但是目光冷冽的将阁里伺候的丫头和侍卫训斥了一顿,看他们小心翼翼的陪着笑,一拳拳的捶着胸口保证绝对周到的伺候子嫣后,他将小毡帽往头上一戴,冷笑一声走了。众人大舒一口气,我勒个神,外人知道他是个小厮,但是阁里的人却知道他除了是个小厮还是个恶棍,现在终于送走这个恶棍了,祖宗保佑,回家一定上香! 从子嫣的房间出来应笑歌没有去大厅也没有去水榭,而是找了依山傍水的清净地方闲闲的坐着,山是假山,水是池水,但是走过来的人却是阁里的半个老板,赵妈妈。 “哟,小祖宗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应笑歌冷笑,眉眼轻挑,映着池水的波光看过来。 “我从来没忘过。” 赵妈妈敦实的屁股狠狠的撞了一下他的肩,浓脂掩痕却掩不住岁月变迁的划痕,一张脸早已满目全非却还要带上风华绝代的面具,笑靥倾城的脸谱。 “那就好,毕竟子嫣吃的喝的用的花的都要钱。虽然这些不重要,但是胭脂血露可是千金难求。” 应笑歌拍了拍肩,就像拍掉一抹尘埃,无声的冷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一千两三更之前一定送到。” 赵妈妈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池水的波光逆着正午的太阳将所有的光彩都投到了少年身上,一身小厮服,一顶小毡帽,刘海掩着一半只眼睛,清秀而淡漠的脸脸庞,看似嬉笑人生,左右逢源却偏有着一股清高,这样的少年郎若她年轻个二十岁也会喜欢。 “笑笑,我知道你有本事筹到一千两,但是值得吗?天下好女孩多的是,柳潇潇、葑娆、兰默都不错,你要是看不上青楼的女子没关系,外面好女孩也不少,你没必要陪着一个短命的哑巴在这…..” 应笑歌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枚石子,石子脱手在池中激起一串涟漪,清脆的击打声连贯悦耳,却听得赵妈妈脸色惨白。 “不高兴听这些算了,不识好人心。我告诉你,要是你被阁主盯上哭都来不及。” 说完,转身就走,看他好看多聊几句,就算帮衬少年人了,可惜人家明显不领情,不领情也就算了,但是刚才那一手明显是杀人的伎俩,用来打水漂好看用来杀人应该也不差! “一千两啊一千两,看来只能偷了。夜色尚早,不如出去溜达一圈,说不定…..” 默默地念叨着什么的少年歪倒在石头上,看着一池磷光默默发呆,波光浮动将他消瘦腰肢拉的细长,柳潇潇偶然经过看到这一幕只是冷笑并不理他,只是心里无端浮现一个念头:幸亏这人是个男人,否则也是个招人的主! “师傅,不好意思啊!把你教的道理都还给你了,但是我也是迫不得已,你老能体谅吧?哎,以你的品行我觉得很难…..” 歪七八扭的躺在石头的人,时不时的拍拍小毡帽唉声叹气,晃晃脚晃晃脑,烦恼够了便一跃而起,转瞬消失在淋漓的波光中,宛若幻影。 ------------ 故人01 在应笑歌心里有两件事是这世上最快乐的是事情:一件是当花侧帽,流连花丛;一件是载酒江湖,肆意横行。虽然此时他戴的是小毡帽,喝的是老糟酒,但是完全不妨碍他做贼的快乐心情,尽管他心里并不认为自己是在做贼。 青丝绳系着小瓷壶,时不时啄两口,小身板纤细消瘦坐在一家茶铺的长凳上靠着人家敦实的方桌看来来回回的行人。 “真是的,怎么不过来个一眼就知道身上有千把两的人才呢。” 哎,这年头做贼也不容易啊。 应某人皱着眉暗暗想道,一边喝酒一边用手不耐烦的在桌子边缘敲来敲去,敲得人家店铺老板极端烦躁。 “小哥,你能不能安分点,一下午就要了一碗茶,你还好意思虐待我家摆设?” 最主要的是那碗茶到现在都没喝,一直放在身后的桌子上当摆设,真心没见过这种客人,一副穷酸样还在这浪费光阴。 应笑歌转身回头往桌子上一趴,表情慵懒的看着茶铺老板,破麻衣、烂布鞋,四方脸配上一副塌鼻梁,但是腰上系着一个鼓鼓的钱袋子。应笑歌灿烂的扬唇一笑,铜板子,小碎银加起来二两左右。 这年头,摆摊卖茶的都比他富有!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碗茶咋啦?一碗茶不是生意啊?我没给你一碗茶的钱吗?小爷我就一碗茶的肚量,你有意见啊?!” 出门碰见疯子,晦气。 茶铺老板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阴着一张方正脸撤了。应笑歌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壶心满意足的笑了,回头看着往来人群笑得更加心满意足。 小肥羊,出现了! 一个青衣墨发的男子从他眼前走过,发如流冰,眼如墨玉,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举手投足风姿俊逸,腰间系着一块剔透的青玉,玉质纯正,剔透无暇,并且形若工字形,扁长方体,分上下两层,为两长方柱相连形,横腰环一凹槽,全器光素无纹。 是少见的司南佩! 某小哥弯弯的眉眼顿时流光泛滥,妈呀,终于来一个有钱的主!他身形一晃,从茶铺消失的无影无踪,茶铺老板看着空无一人的长凳眨了眨牙,阴着脸,骂道:“手脚这么快,做贼的吧!” 有时候人总是在不经意间道破天机,在不经意间沾染红尘是非,在不经意间注定了相遇。 一个擦肩而过、风过无息,有人笑意丛生,有人沉默不语,低头或回眸都已成了过去,花开花落,你看到的看不到光阴,在心底氤氲在眼中沉浮。 一瞬间,陌生的气息接近然后有消失,绿衣墨发的男子身形一怔,伫立。一旁的人疑惑的看着他脸上暧昧的笑意。 “叶兄,怎么了?” 空气里篆字香消,唯有一丝淡淡的余韵顺着烈日红霞渐渐蒸腾、消逝,街角旁谁家的一株合欢正开着粉红浅白的花,迎风摇曳,星星点点。 风姿俊逸的男子唇角泛着一抹温暖的笑意,眸色深远的看着肩上的落花,轻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落花时节恰逢故人而已。” “故人?” 某人这种三月分花拂柳如沐春风的笑容彻底的惊悚到了贺卿,他剑眉一扬,似笑非笑的说道:“什么样的故人叫你这么春情荡漾?” 叶辰渊捻起肩上的合欢花,想起某个雨夜某个少年弯弯的眉眼,眼底波澜不兴的笑意云一样的飘忽着,拈花一笑:“贺卿,本王的玉佩不见了。” 贺卿微怔,片刻一声尖叫,食指微颤的指着刚才与他们擦肩而过但是明显已经消逝无踪的人影。 叶辰渊微笑点头,表示赞同。 “那里来的臭小子,竟然敢…..云珂,找到他,抽筋扒皮!” 竟然敢太岁头上动土,当他贺小爷是泥塑的菩萨啊!今天就叫他见识见识贺小爷的手段,看他还敢不敢做贼?! “贺卿,找到本王的玉佩就行了,抽筋扒皮算了吧。” 叶辰渊悠悠的转动着手中的伞一样的花,粉红浅白衬得他修长的手玉似的看得人眼前一亮。但是贺卿见过这人如何用这只手翻云覆雨、杀伐谋断,对于它任何美好的幻想早已破灭,如今看它拈花温柔、诗意缱绻倒是心底一寒。 “确定不要抽筋扒皮?” 只是拿回东西就能消你心头之恨?他要是没有记错那块玉佩应该是叶辰渊的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寸步不离身之物如今被人当贼赃玷污了去,当真无恨? “在你心里本王是这么嗜杀之人?” 叶辰渊歪着头微微一笑,泼墨山水画似的清新笑容,不沾红尘不然是非,甚至还带着一丝沉静的宽容。 “只追回东西就好了,还有通知各处的暗桩,若见到此物就派人暗中跟着来人,不用惊动他。本王想,他既然偷了东西,多半是要进当铺的。” 花在掌心,风起、花飞,青丝微扬,玉冠之下笑意清浅,他就抬头看着花飞走的方向,完美的侧脸在霞光的照射下精致的宛如天人。 “是,我这就吩咐下去。” 贺卿低着头叹息,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是个男的可以不被男色所动,要不然真是后果不堪设想啊!真不知道皇上每日京城见到瑞王爷心里作何感想,难道一点不担心他宫里的三宫六院移情别恋?还有他刚才所说的“故人”,莫非是个贼?真是惊悚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好,本王等你的消息,还有接下来的事情本王不想有第二人在身边,所以……” 他微笑着,狐狸一样的看着贺卿。贺卿再次叹息,什么时候他堂堂贺小侯爷成了别人的跟班?要不是皇上再三交代要注意王爷的人身安全,他费着力气干嘛呀吗?吃力不讨好! “是是,小的明白。” 贺小爷长臂一挥,四下的暗卫悄然而逝,他则目送叶辰渊修颀的身影翩然而去,消失在人流之中,然后他悠闲地一回头,看着身边蓦然的少年。 “云珂,你刚才有注意到那个小贼吗?” 一旁一直沉默到几乎叫人遗忘的少年抬起平凡的脸庞看着他低声道:“他身手很快,轻功不错,但是内力不足。” “所以,你是注意到了?” 贺卿不满的问道,眉宇之间隐隐一股煞气。 云珂连忙低头,十指紧握藏在袖中,他害怕贺卿偶尔冷漠的眼神,因为这代表着一种不祥。 “是,但是公子交代过无论发生何事,只要不危及王爷的人身安全,云珂不必行动。” 贺卿低头,在他耳边低语:“小爷是说过,但是现在小爷后悔了,你说怎么办?” 要是叶辰渊听到这句话也许会平静的回他一句“关我什么事”,换做别人也许会忍不住抽他一巴掌,但是云珂只是低着头,恭敬的回道:“属下马上去追回王爷的东西。” “你追得回?” “是,属下在那人身上撒了追魂香。” 云珂回答,面无表情神态恭敬,一副完美的下属表现,贺卿盯着他看了片刻,狭长的眸子里波澜不兴。片刻后,百无聊赖的“切”了一声。 “无聊。” 说完扭头走了,追或者不追却并不表明,云珂暗暗地舒了口气,平凡无奇的脸上没有丝毫为难,却暗藏里一股担忧。 在贺卿手下当差,似乎是一件越来越苦难的事情。 ------------ 故人02 灯火辉煌、酒气渲染的地方原本就销金窟,有人一夜销魂有一掷千金,原本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唯有应笑歌一掷千金所求的却不是一夜销魂,这在别人眼里倒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可惜在场的不过二人,这二人对此等事情并不稀奇。 “一千两的银票,告辞!” 轻飘飘的扔下一张银票,小毡帽微动,人也随之到了门口,灯火之下纤细的身影影影绰绰的浮动,似莲非莲似画非画。 “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赵妈妈晃晃手里的银票,很轻,但是有谁能一日之间就筹齐一千两,而且是月月如此,倾其所有只是为了延续一条注定要消逝的生命。 “我如果一直这样下对你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吧?钱,没有嫌少的时候吧!赵妈妈!” 应笑歌回头,刘海浮动之间,眸色清浅,映着灯火浮着坚冰,赵妈妈幽幽的叹了口气,钱,自然是没有嫌少的,尤其是她这种在风尘里漂泊了半生的女人,但是看到这样一个孩子为了其他女人受苦,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丝的不忍。 “有些话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是笑笑…..你不可能陪子嫣一辈子,子嫣也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人总要学会为自己打算。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子嫣去了,你要怎么吧?” 赵妈妈眼中浮现一抹凄哀,人生五十年真正陪在你身边的不过是回忆而已,尽力付出就好,倾其所有却是苦的。 应笑歌片刻无语,悠悠一笑,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子嫣的生死从来就不是由他掌控的,谁的生命就是谁的,无论你为她付出多少亦不可得半分,既然如此何不放她自由,她愿生,他便陪着他;她想死,他便送走她。 “她若死了,我便立刻离开这里,去做些我原本想做的事情。” 赵妈妈托着下巴,笑问:“你原本想做些什么?” 应笑歌歪着头,眉眼弯弯的笑着,脸颊之上一弯弦月未消,倒衬得他的皮肤白皙似雪,细致的到了极致。 “纵情山水、肆意妄为啊!” 赵妈妈看着宛若惊鸿的身影转瞬消失在灯红酒绿中,无声的笑了一下,纵情山水也就算了,还要肆意妄为?真是个胆大的孩子!不过真是好奇你想怎么一个妄为法呢! “胆大妄为!” 灯火烛光下青衣墨发的男子把玩着手中的司南佩似笑非笑的说道,时至今日当初那个在暮色夜雨中受制于人但是笑容温暖的少年仍旧清晰如昨,但是今日那个少年与他擦肩而过不再给于他温暖的笑容而是悄悄从他身上取走了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青玉司南佩,一魂一魄永相随。 可是?若是他知道自己从他身上取走的是什么?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真是值得期待! “我虽然料到他会出没当铺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而且来的还是江南第一的司云当铺。” 一旁,百无聊赖的嗑着瓜子的贺卿剑眉一扬,冷笑一声,悠悠的说道:“如果我是他也会这么做的,趁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出手,待你反应过…..不好意思,已成定局。” 叶辰渊眸子里含着笑意,悠然的看了他一眼。 “这么说来贺卿也很有做贼的天赋。” 贺卿撇了撇嘴,继续嗑他的瓜子,一张一合的嘴巴不断的发出“咔咔咔咔”这种细小的声音,直到他手里的瓜子嗑完了,他才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要是做贼绝不会只偷王爷你一块玉佩。” 叶辰渊看他将瓜子皮一枚一枚的扔进盘子里,狭长的凤眸幽深晦涩,像一只被困的鬼,艳绝、凄绝、哀绝,幽幽的睁着一双空洞洞又贪婪的眼睛等着嗜血!他微笑着听这只被困的鬼幽幽的在他耳边说着。 “王爷,窃钩者诛!” 窃钩者诛,那么窃国者呢?诸侯? 叶辰渊笑了,花开无际却带着血色弥漫着妖冶,手中青玉司南佩幽凉似冰,只是比这更幽凉的却是他点在贺卿心口上的手。 “窃国者,死!” 贺卿一把握住点在他心口上的手,似笑非笑的压在桌子上,冷笑一声,鬼魅的诱惑渐渐蔓延开。 “得江山万里,断头所哉!王爷,你就没想过?” 叶辰渊慢慢的抽出被他压在桌子上的手,似笑非笑的眼中一片冷冽,幽暗如深渊,他晃着手中玉佩轻笑。 “我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 贺卿也笑,宛若狐狸。 “我一直都是啊。” 叶辰渊摇头,说道。 “聪明人不该用这么笨得方法试探我,尤其是你!” 贺卿“切”了一声,妖媚散尽,只剩眼底一片幽静,脉脉的流动着然后消逝,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也没有人想知道那是什么?成郡侯府的小侯爷嚣张跋扈、肆意妄为,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而已,忧愁什么的并不是应该存在的东西。 “我真希望你有这个心思!” 这辈子唯一一次败在一个人手里,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兴起了臣服的念头,可惜的是这人却没有想要领导谁的念头。 “皇上就这么让你看不上?” 叶辰渊似笑非笑,眉眼之间不动浮华的沉寂无声的蛀蚀着世人心底的欲望,贺卿一直想找个词形容他这种表情,今天终于找到了。 安如磐石! “也不是看不上,是不喜欢,小毛孩子一个!” 贺卿的父亲成郡王是只老奸巨猾的狐狸,原本也是野心勃勃的,但是他很不幸的遇上了先帝,一个心机、智谋、气度、才学都在他之上的君主,造反眼看无望,他一咬牙索性臣服了,而且一臣就四十年,甚至为了纪念自己当初的英明决定给自己的儿子取了个别致的名字――卿! “你知道这世上比称王更好玩的事情是什么吗?” 叶辰渊眼底泛起笑意,温暖如三月春风带着一丝丝的清静,无声的吸取繁华却唤醒繁花,绿叶阴浓,所及之处无不可赏心悦目。 “是什么?” 贺卿捻起一颗瓜子丢进嘴里,咔的一声,小小的脆响瞬时淹没了某人近乎无声的呢喃,贺小侯爷一脸震惊的看着某人,看着他笑意烂漫,不由得一点哆嗦,他刚才清清楚楚的听见两个字。 “养成!” 哈?! 无限震惊的看着某人翩然离去,小侯爷才幽幽的笑了,渐成汇成激烈的笑声,笑的门外伫立的少年也不由得吃惊,他一直认为贺卿是个冷静的人,今日竟然会显出这样一面?! “云珂!” 门内传出一声呼唤,少年不敢有所怠慢,快步走进房间,他长久的在外戒备身上已经浸染了寒气,所以并不在贺卿身边伫立,而是远远地在一边站定。 “公子有何吩咐?” 贺卿却并不说话,只是悠悠的看着他,良久默然一笑,他本就长的玲珑,又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人所以总是带着一股妖冶,如今这幅表情倒是叫云珂一怔,然后就是一身恶寒。 不祥! ------------ 故人03 出成郡侯府,走进烟花酒巷的男子,在脉脉的月色下悠然漫步,他长袖玉立,笑意清浅,招惹的众家女子纷纷侧目。偶有大胆者还会顺势丢下一丝绢帕在他脚下,他也不会无视的走过,笑一下,然后弯腰捡起,慢慢的叫一声姑娘留步,然后递上绢帕,看人家羞红的笑容弥漫着脸。 “五陵少年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他这个王侯贵胄今日也不免要做一次纨绔子弟了,江南好时节,软骨温香、灯红酒绿,蚀骨销魂的地方,就连当日笑意灿烂,目色清明的少年也禁不住要坠入这十丈红绡中。他,江南漠北踏遍山河,红楼娼馆章台眠柳也都无不可,原本就不是不染红尘的人。 “云无心以出岫, 鸟倦飞而知返 。还真是…...独特!” 嫣红的灯火下,玉似的脸庞线条明朗,眸色清明,一股出尘不染的模样,发如流冰,青衣顺风微动,他无声的笑着,默默地看着“云岫阁”三个字。 而身后一阵风旋起,一抹纤细的身影风中紫燕一般疾驰而过,风起,玉冠之下发丝浮动,睫毛一眨,然后目如流光,一闪。 一个少年轻功了得,一个纵身翻过桌椅稳稳地落在庭中,眉眼弯弯的看着庭中的一个姑娘笑,像只小狐狸一样。 “还真是….” 叶辰渊幽幽的在心底叹息,迈步走进云岫阁,人们常说外表如何并不重要,尤其是男人,色即是空,不过是幻象而已,但是当叶辰渊踏进这件江南第一青楼时,一切就变得有那么一点出入了,色,是幻象,但是很多时候人们愿意活在这种幻象中。 “这位公子…..第一次来?” 浓妆艳抹,绫罗加身的赵妈妈忽闪着小锦帕飞扑而来,笑眯眯的问道。 “……是…..” 叶辰渊轻轻一笑,目光一转,在庭中一人身上停留片刻,那人一怔,幽幽的看着他,这个人….很好看呐! 赵妈妈也是一怔,暗暗惊奇,这人进青楼第一眼看的不是她楼中成群的美娇娘,而是一个清秀少年,还真是什么人都有。但是她久经沙场,脸上却不漏声色,依旧笑意昂扬。 “没关系,多来几次就习惯了,不如公子有没有兴趣到里面雅间一坐?” 叶辰渊轻笑,并不说话,只是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块玉佩,悠悠的转动着,一旁一个少年脸色一白,快速的飞驰而来:“啪”的就来到了两人面前,庭中喧闹一时也没有人注意他们,但是这一角却是一片安静,赵妈妈困惑的看着来人,叶辰渊嘴角明显多了一抹玩味的笑意,来人呵呵一笑,眉眼之间神采飞扬的看着赵妈妈说道:“赵妈妈,我来照顾他,我们是…..是熟人、熟人,很熟的人。” 很熟,有多熟? 赵妈妈忽闪着小绢从善如流的回答:“原来如此,那笑笑你好好招待公子,这位公子慢慢玩,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呵呵呵呵的笑着走了,她那两声呵呵笑的应笑歌一身的鸡皮疙瘩,回过神的时候正对上叶辰渊带着笑意的眼。 “那个….公子怎么称呼?” 叶辰渊眉毛一挑,眼底浮光掠过,轻笑着说道:“我以为我们很熟,不是吗?” 他轻晃着说中的玉佩,慢慢的提到应笑歌眼前,玉佩是青玉,剔透无暇、素器无纹,是难得一见的好玉,否则又岂会入他法眼。 “青玉司南佩,你好眼光!” 叶辰渊低头在他耳边呢喃,不出意外的感觉到身边的人一抖,现在知道怕了吗? “你想怎样?” 应笑歌抬头,侧目,破罐破摔的看着他,流年不利,做一次贼而已就撞到一个厉害角色手里。 叶辰渊正好看到他刘海之下的眉眼,眉色清淡但是纤薄,眸色清浅,瞳是温暖的琥珀色,而眼形却是弯弯的月一样的形状,其实并不是极其出色的相貌,但是很清秀、耐看,更重要的是这样的眉眼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 “你不是要照顾我吗?” 答非所问,只是神态悠然的看着应笑歌,应笑歌眉头一皱,心里暗想这不但是个厉害的角色恐怕还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这边请。” 叶辰渊看着他伸出一只手,腰微微的弯着,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不由得想起他当初被某人强制压在手下的情景,那时他的腰也是这样微微的弯着脸上一副不甘心的表情,于是幽幽一笑,这个人果然适合被欺负! 应笑歌将他带到楼上的意见雅阁里,端上茶倒上水,礼节周到完美无缺后,眉毛一扬,很无辜的看着叶辰渊。 “你到底想怎样?要杀要剐给个话!” 叶辰渊凤眸轻抬,看了他一眼,只一眼而已应笑歌却顿时老实了,那一眼幽幽的,带着一丝淡漠,却叫人心寒,他不是半年前不解世事的小孩,云岫阁往来的人纷繁复杂,王侯贵族、江湖草莽、诗人墨客、州府客商,善的恶的,表里不一的,什么样的人没有,但是今天这个人却不属于他往昔所见的任何一种,这个人比他这半年里所见的任何一个人都危险。 “你喜欢这块玉佩?” 叶辰渊看他老实下来,才幽幽的问道。 “喜欢。” 值钱的东西他都喜欢。 “既然喜欢为什么要当掉?” 不当掉哪里来的钱买药,他又没有祖上烧香生下就金银满堂。 “…....” 叶辰渊将玉佩放在桌子上,青玉剔透与他白皙修长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应笑歌盯着看了一会,脸上一热,顿时别看脸不再去看他。 “一千两,我该说你要的多还是少呢?” 他一跟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看着应笑歌长长的刘海下泛红的脸颊笑的意味深长。 “有了一千两的人不该在这种地方出现。” 应笑歌不规矩的“切”了一声,弯腰望他对面的椅子上一坐,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快速的给自己掉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回答。 “男人有了钱才该在这种地方出现,温柔乡、销金窟,你没听过?” 他端着茶杯悠悠的晃着,手指纤细,看起来似乎竟比之他手里的茶杯还要削薄,笑的时候眉眼弯弯,神采飞扬,精神倒是很好,可惜脸上一弯淡淡的月牙一样的掐痕,消减了他不少清秀纤弱倒是多了几分轻薄。 这才是“五陵少年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中的纨绔子弟,肆意妄为,跳脱世俗,让人恨之入骨却爱之入心。 “听过,不过这里并不适合女孩子。” 叶辰渊学着他的样子端起桌子上茶杯悠然的一饮而尽,嘴角笑意不减,但眼中却因为应笑歌苍白的脸色而变得深沉,猜对了! ------------ 交易01 “你怎么知道的?” 叶辰渊轻笑,食指轻滑过玉佩,一丝凉意从指间渐渐入了心,带着久远的雨气氤氲,眼底眉梢染上几分水般清静的笑意。 “其实很难不知道,你虽然年纪小,不解世事又不存男女之别的心思,但是长得毕竟还是太清秀了一些。” 她长得清秀吗? 应笑歌像被霜打的白菜一样双肩耷拉着,很不甘心的说道:“我还以为不会有人看出来呢?没想到…..也还好,你只是第二个看出来的人。” 第二个么….. 叶辰渊眸色一沉,在这种地方还有人看出她是女儿身?在这种地方她竟然能够安安稳稳的生活了半年?是现在的人变善良了,还是她运气太好? “第一个人是谁?” 应笑歌一把抓下小毡帽,一些不安分的发丝在头顶形成毛毛的一簇,烛火之下悠然的晃着,看得人很想去抚一下,抚平它。 “半年前吧! 一个企图威胁我的家伙,好像叫…..魏言秣…..” 想要威胁他的人他的记忆一向会比较深刻,当时那个人趴在他肩上在他耳边用很小的声音说什么女孩子要乖一点才会有人疼,当时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受了伤还不安分的人活该被人砍! “你记得那个人…..” 叶辰渊眸子一暗,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惜的是应笑歌却毫无所察,只是乖乖的点了点头,当时他急着找师傅而且那人虽然威胁了他但是至始至终并没有真的伤害过他,所以他趁那个人不注意的时候一份迷香直接送他们入梦乡然后一走了之。等一下,他们?对了那天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叫什么来着? “我记得,下次我再见到姓魏的一定要他好看!” 叶辰渊看着她眼中燃烧的火焰微微的笑了一下,气势不小,可惜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她可是受制于人,那个人的武功高出她的只怕不是一个或者两个层次,就算是他也未必是那人的对手! “希望你能得偿所愿,不过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你需要多少钱,不止一千两吧?” 司云当铺的掌柜司徒云传过来的消息是这个人从来到江南的第一个月起就不断的望当铺当东西,不多,每月一次而已,每月一千两,所当之物有贵有贱,但是价值都在一千两之上,而且都是死当,除了这一次。原因吗?也许因为这一次所当之物不是属于她的! “你从哪里得来这些钱,继续去偷吗?” 应笑歌眼底显出一丝疲惫,这个问题他不止问过自己一次,他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当完了,除了偷,似乎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即便有他也不可能离开子嫣。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他抬头一笑,灿烂的像初春月下纷飞的梨花,嫣然无方但终归凄厉。这样的表情任何人见了都会心生怜悯吧!叶辰渊想于是他微微一笑,近乎无声的呢喃:“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他起身,走到应笑歌身边,弯腰,在她耳边轻笑一声,低低的说道:“我知道一个可以让你不做贼的方法。” 应笑歌眉头一皱,一股不安涌上心头,叶辰渊的手就放在他肩头,微微一用力,痛开始蔓延,应笑歌的脸色巨变,一掌直接挥了过去,叶辰渊轻笑,这个孩子的反应比他想象中要快嘛,可惜还是不够快,他另一只擒住她挥过来的手腕,一用力直接将她按在桌面上,手臂被拉伸,脸贴在桌面上,右肩上火辣辣的痛着,而刚才还言笑晏晏的家伙此时一只手按在她的肩上温婉的笑着。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收手要么做个废人,你选!” 应笑歌咬着唇,痛还在不断的蔓延,刚才那一下虽然不重但是隐在肩头的那一股内力却阴险霸道到极致,翻滚纠结的让人痛彻心扉。 “我选….你死!” 没有了手的还有脚,她一脚踢出,正撞上叶辰渊的膝盖,叶辰渊身形一晃,手上用力咔的一声,堪堪将她一直手臂错开,痛到极致的人,本能反应的又给出一脚,可惜的是叶辰渊这一次留了心,她一脚踢出,叶辰渊一指敲在她穴道上,那只脚便无力的垂下了。 “真不乖!” 应笑歌无力的张力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她不是不想说,只是已经痛的没有力气再开口,咬着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里默默地诅咒着眼前阴险的家伙。 “选好了吗?我数三声,选不好你这只手就真的要废了,所以…..乖一点!” 叶辰渊看着她苍白但是倔强的脸忍不住抚了抚她头上毛毛的一簇发,看它在自己手下渐渐熨帖,无声的笑了一下,说到底还是一个孩子而已。 “我选好了,收手!” “这才乖。” 叶辰渊松开手,看着她慢慢的从桌子上爬起来,一只手不自然的微垂着,心里到底是有一份不自然,于是伸手抬起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托着她的手微一用力咔的一声,应笑歌痛的一哆嗦,回过神时才发现脱臼的手臂已经恢复原样。 “说吧!你需要多少钱?” 叶辰渊看着她痛苦的皱眉幽幽的叹了口气问道。虽然不喜欢管闲事,他与这孩子也没有什么深交,但是既然遇上了他也不想看她继续沉沦风尘,更不想她有朝一日为他人所伤。 “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药,这种药只有云岫阁的赵妈妈知道找谁买。” 叶辰渊眸色一沉,靠着身后的桌子幽幽的笑了一下,泼墨山水似的的发丝微动,带着一股不着痕迹的冷香,悠悠的转动着桌子上的杯子。 “什么样的药?” 应笑歌咬了咬牙,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低哑的有一点不祥。 “胭脂血露。” 叶辰渊轻声笑了一下,应笑歌抬头看着他,眼中带点不着痕迹的鄙视与不满,这个家伙脑子有病? “这么说来中毒的不是你了?” “当然!” 她这么活泼可爱花见花开像中毒的样子吗? “魄寒冰毒?” 应笑歌身体一僵,抬头看着叶辰渊,看见他笑得清风云淡、宛如嫡仙,心底蓦然一凉。 “你知道?” “能不知道吗?能解封唁魄寒冰的只有江南鬼医的胭脂血露。” 叶辰渊现在有些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做贼了,要解魄寒冰毒除了胭脂血露还需要一个内力深厚的人不断的化解胭脂血露霸道的药性,否则一个至寒一个至热,冷热纠结,在解了毒之前中毒的人恐怕就已经忍受不了吧!而云珂说她内力不足只怕未必。 “要怎样才能找到那个人?” 应笑歌神色紧张的看着他,甚至在她不自觉的情况下手已经狠狠的揪着他的衣袖,叶辰渊一怔,微微的笑了一下。他伸手按在她的肩上,目光温柔、神态悠然的对她说:“找到了也没用吧!要不然你也不会让自己落到这种境地。可是?这世上能制出胭脂血露却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做个交易吧!应笑歌!我帮你救那个人,而你…...帮我做件事。” 烛火映辉下,琥珀一样的眸子熠熠生辉,带着不可名状的坚定脉脉的看着他,叶辰渊嘴角的笑意渐渐渲染开,答案已经明了。 “成交!” 虽然答案在预料之中,但是她一言既出却还是教叶辰渊心底一震,当真还是小孩子,为了救一人可以不问是非不计后果,留她在这样的红尘中流浪终有一日会满身伤吧。叶辰渊幽幽的下了一下,逛一次青楼没有遇见什么倾世绝恋倒是做了一次救死扶伤,也好! ------------ 交易02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应笑歌没有想和叶辰渊讨价还价,在她心里只要叶辰渊能救子嫣,即便是要她的命她也不会有怨言。可是世事有时偏偏出人意料,荒唐的让人发笑,惊骇的让人无语。 “你确定你没有说错?” 应笑歌眨巴眨巴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带着惊悚的表情看着对面的人。 “我?做贺卿的徒弟?然后帮你去骗皇帝?” 叶辰渊淡定的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贺卿没信心?” 应笑歌身形一转,扑到他面前,在他的手背上用力的点了点,恶狠狠的表达自己的不满。 “我是对这件事情没有信心!贺卿的徒弟、皇帝的表妹,我去冒充怎么可能不拆穿呢?你当皇帝是傻子?!” 皇子自然不是傻子,相反他聪明得很,关于这一点叶辰渊觉得还是晚一点告诉她比较好,否则眼前这个过度紧张的小东西也许一高兴直接卷铺盖走人,那多不划算! “他只见过十年前的叶饮霜,那时候她才八岁。” 现在十八岁的少女,还是皇亲贵族,又是皇上亲自召见,为什么要找人代替?应笑歌脸色巨变,双目瞠圆呼吸急促的握着叶辰渊的手问道:“难道,皇帝是想…..纳了她?” 叶辰渊笑了,淡淡的温柔在眉眼之间浮动,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着急的样子很好玩,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所以,你要努力让皇上对你失去兴趣,否则…..” 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她要乖乖的进宫供皇帝玩乐!想到这里应笑歌不由得一哆嗦,她的人生实在不想在皇宫那种可怕地地方度过! “这么好的事情‘小表妹’为什么不去?” 应笑歌皱眉,眸子里蒙着一层灰,暗暗的让人看不分明,但是叶辰渊却知道那是一种叫畏惧的感情。 “她跟人私奔了。” 一声温柔的回答,但是这个答案却震得应笑歌七窍生烟、雷得她外焦里嫩,私奔啊!叶小郡主真是女中豪杰,强悍到让人无语,但是最主要的还不是这个,而是竟然有人敢勾引皇帝的老婆? “哪个男的这么有胆量?” 叶辰渊唇角微挑,俊秀的脸上浮现一抹妖冶,应笑歌被他这种表情震住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但是下一秒就被叶辰渊拉了回来,锁进了他怀里。 “那个人你也认识,他就是魏言秣。” 那个混蛋?! 应笑歌微怔,片刻后努力从叶辰渊手里挣脱出来,逃的远远的,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看着叶辰渊,心里想道:这家伙也不是个善茬! “你那是什么表情?” 叶辰渊支着下巴微笑,斯文淡定,颇有魏晋人士的风流。 一旁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明显带着戏谑,叶辰渊回头就看见贺小侯爷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在一旁的椅子上歪着。 “当然是看穿王爷你邪恶本质的惊讶表情。” 叶辰渊食指轻敲了一下桌面似笑非笑的说道:“我有你邪恶吗?无聊到整天只想着怎么**自己的小侍卫!” 云珂真是命苦,好好的成郡侯爷的得力助手偏偏被派来保护这个无所事事的妖冶世子,倒是难为他还要摆出一副安之若素的表情。 “所以,王爷是看我无聊打算给我送个玩意了?贺卿真是感激不尽!王爷你放心好了,贺卿一定不会辜负王爷的厚爱!” 他一边说话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应笑歌,玲珑秀致的眼睛里浮动的是与他精致的外表完全不符的晦涩。 应笑歌脊背一寒,她跟着叶辰渊厮混的这几日不是没有见过贺卿,但是对于这个人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师傅啊!这种货色就是你说的长着毒牙的的蛇类动物! “贺卿,不要吓着笑笑。你没见她一副想逃的表情吗?” 叶辰渊伸出一只手示意应笑歌过来,应笑歌怔了一下,看着他悬着的手沉默,这种类似于关爱的举动她还是第一次从一个男人身上感受到,师傅自然是对她很好,子嫣更是温柔到了极致,但是眼前这个人,只是笑着向她伸出手,就让她浮动的心顿时安定下来,于是她乖乖的走到他面前将手放在他手上,然后被人握住。 贺卿幽幽的笑了笑,他想起几天前叶辰渊说的那两个字,果然这家伙就是一头披着温文外表的饿狼! “想逃也要逃得了啊!笑歌,以后要乖乖的啊!” 贺卿前一句话是对叶辰渊说的,下一句则是对应笑歌说的,他是一个直觉很灵敏的人,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同时他也是一个性格恶劣的人对他没好处的事情绝对不做,哪怕只是一句提醒别人的话,所以他心里明知叶辰渊要应笑歌做的事情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但是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应笑歌瞪了他一眼,水一样的眸子里始终藏着畏惧,贺卿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带着几分不为人知的恶意默默的在心里说道:你该怕的人不是我,而是眼前这个笑意温暖风姿绰约的家伙! “不乖会怎么样?” 应笑歌幽幽的问道。 贺卿冷笑一声,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不是云珂,所以不怎么样,放心了没?” “你干吗老实针对他?” 贺卿扬着唇,笑的春风得意,风情万种。 “因为我和王爷有相同的爱好啊。” 应笑歌一愣低下头看着一脸无辜的叶辰渊,相同的爱好是什么?针对云珂吗? “不要乱想啊!我没有贺卿那么变态。” 叶辰渊被她那种清澈的目光看的发毛,无奈地拍了拍她纤细的手后索性拉着她往外走,要是再让贺卿这么污蔑他,估计这小东西真要飞走了。 “王爷这是去哪啊?” 后面传来贺卿清脆如玉的声音,听得叶辰渊苦笑不已,一向知道贺卿的个性诡谲但是没想到诡谲到这个程度,连他都敢戏弄?看来成君侯对他的骄纵是由来已久,也好!这样的贺卿教出的人应该足以引起皇帝的兴趣。他幽幽的笑了一下,狭长的凤眸里冷冽乍现又随之消散无踪。只剩下月下的花静静地开、草中的虫悄悄地鸣,雕栏玉砌之中被月光拉长的两道身影。 “我们的交易从现在开始,我不能后悔你也不能好不好,笑笑?” 他回头,月光之下发如流冰,淡淡的一笑如分花拂柳的风,呈现的是一派从容,但是眸色沉静,沉静到波澜不兴。 “好!” 应笑歌也是一笑,也许她会害怕会迷惘,但是却不会后悔今日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答应过师傅会让子嫣长命百岁,那么除了老天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决定子嫣的生死! 叶辰渊的眸子一沉,还是这么简单而坚定的回答,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会永远都这么坚定,同时他有一点羡慕那个被她保护着的女子了,一点而已! ------------ 笑颜01 人们常说浮生若梦,但是如果这个梦里始终有一张清甜的笑脸,那一梦到老一梦到死有何妨呢? 叶辰渊依着门笑意清浅的看着房间了拼命讨贺卿欢心的小丫头幽幽的在心想道:几天不见而已她对贺卿恐怖的虐待能力已经免疫了? “叶辰渊?” 讨不到好处的应笑歌抬头看见他,一怔,然后就是一个清甜的笑容,可惜笑意刚刚要泛滥就被贺卿一本书砸在了脑袋上。 “你干吗?” “我说过了不准这样笑的!” 贺卿晃晃手里的书似笑非笑的说道。 “还有不准这样没礼貌的称呼王爷!” 应笑歌忍住揉一揉被砸的脑袋的欲望,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容,弯弯的眉眼间笑意烂漫但不夸张,配上她那张娇小白皙的脸庞倒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那我该怎么称呼他呢?小侯爷?” 贺卿双手抱胸,往前跨了一步,在她耳边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应该称呼王爷‘九叔~父’!” 噗~ 应笑歌没笑出来,贺卿却笑了,回头就瞧见叶辰渊眸色阴沉的看着他,顿时脊背一凉,可惜的是笑意却怎么也忍不住。 “我没说错,难道叶饮霜不是你的侄女吗?” 叶饮霜是他的侄女,以他二十七岁的年纪被人叫一声“九叔”也无可厚非,但是一想到应笑歌乖乖巧巧的叫他一声“叔~父”就觉得怪异! “你很闲?” “我很忙!” 贺卿似笑非笑,眼角眉梢笑意横生。 “忙着教导我的乖乖徒弟!” 叶辰渊一看见他那双邪肆泛滥的桃花眼就觉得头疼,贺卿两个字真是名不副实,他这副鬼样子哪一点有身为“卿相”的样子? “成果如何?” 贺卿长臂一伸将应笑歌娇小的身体拉到跟前,抬着她下巴,笑模笑样的说了两个字:“你猜?” 叶辰渊扬唇一笑,分花拂柳带着春日淡然的熏染。 “以贺卿之能当不负我所托!” 贺卿自然是厉害的,但是应笑歌也未必是平庸之辈,否则贺卿不会是这样的神情,看来他捡到一块宝啊! “笑笑,过来!” 应笑歌用尽全力挣脱贺卿的遏制朝叶辰渊扑过去,叶辰渊拉起她的手朝外走去,几天不见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验证一下她的学习能力。 “王爷,你把笑歌带走了我怎么办?” 叶辰渊头也不回的说道:“本王很久没见云珂了,他不会是回到成郡侯身边了吧?” 一刀毙命! 贺卿捂着胸口表示自己被伤得很深,直到叶辰渊和应笑歌消失以后他脸上的伤痛才渐渐消逝,慢慢浮现一抹妖冶的狰狞,他家的老爷子是不可能把云珂调走的,毕竟云珂是唯一一个在他身边安安稳稳的活过半年的棋子,想来他家老爷子应该很高兴吧! “云珂,出来!” 房间外,叶辰渊似笑非笑的看着一闪而逝的某个身影,果然是人就会有弱点。虽然云珂的存在对于贺卿是一个比较另类的弱点。 “你干吗要提醒他,云珂好不容易过几天安宁日子!” 应笑歌皱着眉,一脸担忧的看着某人消失的方向,心理面浮现的都是贺小侯爷狰狞狠冽的模样。 “你什么时候和云珂混熟了?” 叶辰渊低笑,他一点不担心云珂的生命安全,能在贺卿手下存活的生物基本上都属于生命极强那个范畴的,何况对于贺卿而言越是他讨厌的人他越是不会叫他死的太快,否则何以消他心头之恨? “其实我跟他也不熟,只是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在该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该消失的时候消失,是个叫人不可能讨厌的人,不明白贺卿为什么厌恶他?” 每个人都有他无可奈何的悲伤,痛彻心扉却无法示人,就算是贺卿这样的另类也不能免俗的要受红尘纠结的苦楚。 “对于贺卿而言,云珂就是一道枷锁!” 贺小侯爷骄纵跋扈,又怎么能忍受束缚,何况云珂这道束缚还是来自他的父亲呢?以贺卿的性格自然是不可能善待云珂的。 “枷锁?” 应笑歌怔住,眨巴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叶辰渊。 “笑笑,贺卿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太感兴趣!” 叶辰渊伸手扼住她的下巴,将她的目光从他身上强制转移到另一个方向,那里与他们一水相隔,风起花飞,繁花似锦绚美丽到极致、绚烂到残忍。 “樱花?” 应笑歌眉目舒展,恍惚中记起云岫阁的水榭旁那一树风华,原来这个地方也有啊! “好看吗?” 叶辰渊的声音低沉悦耳,清浅的笑意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冷酷。 “不过你要记得越是好看的东西越是危险。” 应笑歌抬头看着他,不语。 “越是危险的东西我们越应该远离!” 叶辰渊轻柔浅笑的模样映入应笑歌水一样的眸子里,江南泼墨山水画里走出来的人,星眉剑目、清俊雍容,却带着不可小视的凌烈气势。应笑歌幽幽的笑了一下,才开口说道:“王爷觉得贺卿是威胁,我却觉得王爷更危险。” 叶辰渊笑意不减。 “哦?” 过长的刘海在风的拂动下再不能掩饰应笑歌晶莹的眸子,叶辰渊此时才真正注意到她的双眼不但清澈晶莹,连形状都是极好看的,微微的轻挑,恰是一弯玄月,泛着一抹锐利的冰冷。 “王爷比贺卿还要好看啊!” 叶辰渊一怔,然后笑了起来。他长臂一伸,扼住她尖尖的下巴,在她晶莹如水一样眸子里投下比樱花还要绚烂的笑容。 “这样话不要随便对一个男人说,知道吗?” 应笑歌眨巴眨巴眼睛,表示疑惑。不可以随便说的话自然是不好话,但是叶辰渊现在的表现似乎是很享受的样子。 叶辰渊轻笑,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淡淡的呼吸扑在耳际一瞬间就将她的耳朵熏染成三月里无辜的桃花。 “子嫣没有教过你这样话语有挑~逗的嫌疑吗?” 轰的一下,应笑歌桃花一样的耳朵变成了漫天妖娆的红霞,一边哆嗦着一边咬牙切齿的想从叶辰渊手下挣脱。 看来果然是没有人教过她! 叶辰渊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一副想死的表情,不自觉的伸手揉了揉她的丝绸一样的发,想象着未来的日子有她在身边大概是不会太无聊了。 ------------ 笑颜02 “子嫣…..我要去云岫阁看子嫣!” 终于脱离他掌控的应笑歌红着脸,低着头呢喃道。 “不行!” 叶辰渊笑眯眯的回答,不牵扯外因单单只是想到她要出现在那种地方直觉上便觉得不妥。 “为什么?” 应笑歌眉心一皱。 “好女孩不应该出现那种地方!” 这就是原因吗?应笑歌冷笑一声,声音低哑的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是好女孩。” 她转身就走惹来叶辰渊脸色一沉,真是个任性的丫头! 叶辰渊伸手擒住她的手腕,无奈地说道:“你要冒充叶饮霜那种地方就绝对不能再去,更何况即便你去了云岫阁也见不到子嫣姑娘。” “什么意思?” 应笑歌扬眉,秀气的脸上浮现一丝少有的阴冷。 叶辰渊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而口气却是带着淡淡的讽刺:“笑笑,我今天才知道你也是个喜怒无常的女孩子。放心吧!子嫣很好!我只是觉得她不适合再待在云岫阁所以替你给她换了个地方。要去吗?” 应笑歌怔了一下,幽幽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良久,才开口说道:“王爷,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叶饮霜,你会对子嫣不利吗?” 叶辰渊嘴角的笑意凝住,慢慢的化作了苍茫暮色下微不可及的烟雾,飘渺而恬淡,悠悠然的消散开来。 “为什么这么问?” 应笑歌咬了一下唇,叹道:“贺卿说过王爷是深谋远虑的人。” 叶辰渊幽幽的笑了一下,深谋远虑吗? “看来贺卿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也好!本王答应你无论以后境况如何,子嫣绝对不会成为本王牵制你的棋子。” 应笑歌歪着头看着他眼底淡漠的笑意悠然的笑了一下,霎时花开,带着一点恬静一点释怀,她说:“多谢王爷,我也答应你无论以后境况如何,我都不会忘记王爷今日之好。” 本王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得到的只是你记得本王对你的一日之好? 叶辰渊拉起她的手无奈地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说道:“笑笑,你不但是个喜怒无常的女孩子,还是只喜怒无常的小狐狸。” 应笑歌笑嘻嘻的说道:“那也是王爷你教的好。” “那本王就再教你一个道理,以后喜怒都放在心底,不要叫其他人瞧出来,现在的你还是太….活泼了一点。” 他原本是想说太生动了一点,但是临到嘴边却不着痕迹的换了两个字,至于原因却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 “这样的你出现在皇上面前难免要惹起他的兴趣。” 应笑歌身体一哆嗦,一脸惨白的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像只硕受惊的兔子。叶辰渊伸手拂了一下她白皙如雪山的鼻尖,笑道:“怕了?” “贺卿说小皇帝是个小色鬼!” 叶辰渊看着她那副嘟着嘴的小摸样一时无语,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加强一下贺小侯爷保守秘密的能力和小心行事的处事式,免得他到处兴风作浪以致遗祸人间。 “你要是相信贺卿的话只会死的很惨,笑笑!” 应笑歌歪着头困惑的看着他说:“你的意思是说皇上不是小色鬼?” 叶辰渊也困惑了,拧着眉,斟酌着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从娶老婆的数量上论断的话,那么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色狼无疑。 “皇上他是不会去宠幸一个没有品阶的女子的,所以你只管冒充叶饮霜还有不要引起他对你的关注,那你就安全了。” “真的?” “真的!” 一个人充满疑惑的问道,另一个一本正经的回答,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半年之后的一件事情清楚明确的告诉应笑歌皇帝的真实性格与叶辰渊今日之言截然不同。 “皇上是你侄子,叶饮霜是你侄女,那他们就是兄妹。皇帝竟然觊觎自己的姐妹,真是……” 叶辰渊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个丫头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半年前她被人挟制的时候可是乖的很呢?莫非是魏言秣看起来比他凶的缘故吗? 应笑歌被他看的身体一哆嗦,错开眼半晌,见他不语,摇了摇被他握住的手,低着头问道:“那个…..要不我们一起去看子嫣好不好?” 小丫头一个!叶辰渊无声的在心底笑了一下,看来以后应该时不时的逗一下她,免得她朝着贺卿那样的方向发展,后果不堪! “可以,不过回来之后课业加倍!” 应笑歌秀眉一拧,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叶辰渊学她平时的样子眉眼弯弯的笑着,说道:“再看下去,课业三倍,如何?” “王爷,咱走吧!早去才能早回不是!” 应笑歌扬起她有生以来最真挚最灿烂最好看的笑容,特真诚的说道,其实她心里面早已经泪流满面。 “乖~” 叶辰渊笑开,眉目舒展、宛若流风,一丝缱绻在眼角眉梢游动,就像是江南泼墨山水画上平添了一份重彩,霎时惊心,细看来不由得动心。 “……” 应笑歌的不由得一红,原本想说的话不知为何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呆呆的看着叶辰渊片刻后头一垂,盯着地面,不动了。 “怎么了?” 叶辰渊头一低在她耳边呢喃了三个字,淡淡的呼吸扑在耳际,惹来应笑歌猛地一抬头然后狠狠的一瞪。 “王爷,你以后不要老说贺卿是‘妖孽’了,我觉得你……” 叶辰渊依旧笑得风轻云淡,修长的手指点点她红红的耳垂,幽幽地问:“我怎么了?” “这样对贺卿不公平。” 因为你才是妖孽嘛,不动声色就能蛊惑人心,不是妖孽是什么?应笑歌幽幽的在心底叹息。 叶辰渊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刚才为云珂打抱不平现在又向着贺卿了,他怎么不知道这两个有什么事值得他人同情和维护的。 “你啊!小心有一天被人卖了。走吧!我陪你去看子嫣。” “怎么可能?” “确实不可能,傻傻的小丫头卖了才值几个钱啊?费劲!” “......” 渐行渐远的两个人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往后无数的光景像春时的迷梦看似美丽但是带着料峭的冷隐着含毒雾,到那时才会还念今日之好,哪怕是这样安闲琐碎的美丽。 “你说王爷会动心吗?” 倚着窗的锦衣少年似笑非笑的问道,清俊的脸上浮着一抹妖冶,幽幽的看着浮光中渐行渐远的两个身影。 “不会!” 他身后的少年低着头面无表情的回答。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的回答是少有的坚定也许是因为他的回答难得超出他的预料,锦衣少年回过头看着他问道。 “您说的王爷是深谋远虑的人。” 平凡的少年幽幽的回答道,惹来锦衣少年泛滥的笑声,良久他平复了气息走到那个平凡的少年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肩上,笑意清浅的说道:“云珂,我很讨厌别人猜我的心思!” 然后他用力按下,笑意清浅的看着眼前那张平凡的脸上染上痛苦的颜色,心底泛起幽深的恨意,而脸上的笑容却是少有的明艳。 ------------ 两厢 很讨厌别人猜测他的心思?! 云珂忍着痛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可是他根本没有猜测他心思的兴趣和行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叶辰渊的确不会动心,至少现在不会。” 贺卿冷笑一声,松开扼制在云珂肩上的手掌,冷漠的看着云珂身体一趔趄,险些摔倒。 “为什么?” 云珂一边揉了一下肩,一边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压着声音问道。 贺卿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因为,时间不够。” 云珂一怔,不解的看了他片刻,恭敬的施了一礼,转身出去了,但是萦绕在心头的压抑却越发浓重,以至于一出了房间他便跌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纤细的手捂着胸口困难的喘了一口气。 时间不够吗? 对于叶辰渊而言再多的时间恐怕也不够吧!爱,至于他是一种太过渺小太过飘忽的感情,而他的心太过宽广也太过冷酷了一些。 云珂幽幽的舒了一口气,唯一庆幸的是应笑歌还没有爱上叶辰渊,如林间乳燕般洒脱的少女,也许是年纪尚小也许是天性使然。虽然脸上总是带着尘俗里特有的暖意与狡诈但是眉眼之间却是少有清净,不沾尘埃不染情缘。这对于应笑歌和叶辰渊而言都是好事吧!毕竟离于爱者,才能方寸不乱。 “云珂,你怎么在这?” 暮色四合,天边浓墨重彩的霞光勾勒出妖冶吊诡的画面,映着少年平凡淡漠的脸庞,此刻他听见来人的呼唤微微的动了一下,脸轻轻抬了一下,眸色清浅,带着少有的恍惚,怔怔的看着来人,低低的问道。 “天黑了?” 来人一怔,片刻后才醒悟过来,这个孩子只怕是在这里坐了很久,久到疏忽了时间疏忽了周边也疏忽了自己。 “坐了很久了吧!起来动一动。” 云珂眨了眨眼,点了一下头,慢慢站起来,但是一动之后他的眉心皱了一下,而后又快速的恢复成平常那样淡漠的表情。 “傻孩子,慢点!小心身上的伤,没事的时候记得上药。” 来人叹了口气,有些不忍的看了他一眼,自己心里暗暗地想道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人,难为他肯安安分分的待在小侯爷身边,但是小侯爷又何尝不是个苦命的孩子呢?世事轮回,原本没有谁对谁错,但是吃苦的为什么总是这些无辜的孩子? “谢谢,林总管。公子在里面,您请。” 来人拍了拍他消瘦的肩膀,手下的触觉让他微微一怔,这孩子还是太消瘦了一些,小侯爷原本就不是宽以待人的主,对于云珂只怕是更加苛刻吧。 “下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呢?你不必担心小侯爷的安全。” 云珂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嘴角泛起一抹隐隐的笑意,只是在浓重吊诡的霞光下快速的消散而去,像是被什么无情吞噬了。 林总管绕过他朝贺卿的房间走去,挺拔的身影被霞光镀上一层晦暗与妖冶,仿佛贺卿眼底最根本的纠缠。 “小侯爷,京城急报!” “进来。” 身后某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时云珂迈脚踏出一步,第一步他迈的很慢然后就极其快速的踏步离开。他的手脚虽然有一些僵硬,身体虽然还痛的发麻但是心里的压抑却在这一刻变成了尖锐的绝望。 云珂,赎罪吧! 当年成郡侯的一句话成了他永远无法摆脱的罪孽,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的主人成了他最刻骨的黑暗。 “这就是你说的京城急报,林逸?” 房间里,锦衣华服的贺小侯爷倚着红檀半月台摇着手中的的秘信似笑非笑的说道,就凭严琛那个死老头能翻起滔天的浪?十个他加起来也不是叶辰渊的对手! “小侯爷,严琛毕竟是只老狐狸,咱们还是早些回京城的好,毕竟王爷也不希望那件事情节外生枝。” 林逸皱了皱眉头,不安的说道。 贺卿看着他的表情无声的笑了一下,节外生枝吗?现在不就平白生出应笑歌这个枝节吗?想来出乎意料的事情未必就只有这么一件。 “这件事我们还是等王爷回来后在定夺好了。” 扔下手中的信,贺小侯爷眉目一转,暗生一股妖冶,修颀的手指划过红檀浓重的表皮,似笑非笑的说道:“未来的日子也许会比我们想像中更有趣。” 林逸看着他那副诡异的表情不禁一哆嗦,能让贺小侯爷这么兴奋的事情通常除了有趣之外还很危险。跟着这样一个主子,他们的人生注定活得不会太平淡,心脏承受能力有待加强。 夜色阴浓,一抹幽暗的黄摇摇晃晃渐行渐近,到了最近处才有人注意到那是一盏小巧的灯笼,萤辉之烛,在夜的微风里飘摇,但不影响它散发自己特有的温暖,照亮眼前的一方天地,照亮天地里两个并肩而立的人。 一男一女,男子身形修颀,青衣墨发,笑意盈盈,一手挑着灯笼,一手时不时的抚弄一下身边女子不安分的头发,而那个女子脸上也带着清甜的笑容,低着声音细细的哼着歌,有人静下心听取,听到她的曲调,一番清脆的缠绵,宛若江南三月杏花春雨里的烟山画水。 “望平康,凤城东,千门绿柳。一路紫丝缰,引游郎,谁家乳燕双双。隔春波,碧烟染窗;倚晴天,红杏窥墙,一带板桥长。闲指点茶寮酒舫,声声卖花忙,穿过了条条深巷,折一枝带露柳娇黄。” 叶辰渊静静地听身边的人细细的唱歌,就仿佛看尽了江南三千繁华,简单的曲调,清秀阴柔的文字,无声的就打动了人心,若非才华横溢又岂能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尽显江南风物。 “笑歌,我今天才觉得你的名字一点都没有取错。” 待到她一曲唱完,叶辰渊微微一笑说道,澹澹的月色下溶溶的烛辉中那张清俊的脸上难得露出沾染了惊艳这等世俗情感的表情。 应笑歌“啊”了一下,表示惊讶,月牙一样眼睛眨巴眨巴不解的看着他。 “笑歌偏婉娩,乡号得温柔。” 他低声回道,看着少女脸上似羞非羞似娇非娇的表情无声的笑了一下,伸手牵起她纤细的手,朝着来时路走去。 “笑笑,再唱一首吧。” 应笑歌瞄了一眼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又看了看叶辰渊很自若的申神情,幽幽的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暗暗想到叶辰渊是不是和他家的小皇帝一样,有某种不良嗜好啊?! “唱什么?” “随便,你想唱什么就唱什么?我想听。” “还唱刚才那首?” “好!” 望平康,凤城东,千门绿柳。一路紫丝缰,引游郎,谁家乳燕双双…… ------------ 礼物01 从遇上叶辰渊的那一天起,从他们的交易开始那一刻起,应笑歌就明白总有一天她将不得不离开江南,但是她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快到她连跟子嫣说离别的机会都没有。 “你还在生气呢?” 晃晃悠悠的马车里传来贺小侯爷低沉悦耳宛如妖孽般魅惑的声音,应笑歌趴在窗户上两眼失神的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 “贺小侯爷,后面有很多马车。” 她很不想看见这个人,倒不是说他长得又多难看,毕竟贺卿小侯爷锦衣华服姿容清贵是出了名的人家人爱花见花开,但是一想到他平时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对待云珂的态度应笑歌就觉得这个人不过是妖孽附身的怪物。 “你的意思是要本侯屈居你之后?” 贺卿剑眉一挑,不满的说道。 应笑歌顿时无语,她身为平民子弟深深谅解贺小侯爷身为皇亲贵胄的骄傲。 “前面也有多马车?” 所以,你赶紧滚吧!本小姐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打扰,要知道清净难得啊! “你的意思是要王爷屈居本侯之后?” 贺卿不以为然的再次问道。 应笑歌这一次彻底无语了,她倒是忘了刚才叶辰渊也在这辆马车里坐过,大概是看她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实在不想忍受这种沉闷的气氛就下车了,她原以为终于清净的时候贺卿这个妖孽蹦了上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咱们两个好像没什么共同话题吧?” “不识好人心的丫头!” 贺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上挑的眉眼邪肆泛滥,带着一点清贵的傲气,看在旁人眼里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你可不要忘了,本公子现在可是你名义上的哥哥!” 应笑歌露齿一笑,脸颊上一个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像是要盛不住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嘲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叶饮霜所谓的哥哥好像有很多,贺小侯爷你应该是最不沾边的那一种。” “记性不错!” 贺卿扬唇一笑,一缕青丝自他鬓上滑落粘在嘴角处映着午后的暧昧的阳光将他的脸庞衬得格外的妖冶,这时应笑歌才注意到今日贺卿并未束发,只是用一根发带随意将头发一扎,平日里的鲜艳的锦衣华服也换成了简单利落的黑衣,歪在马车里笑意清浅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江湖游侠。 “看来你平常倒是有用心听本公子讲话,为了奖励你的用功本公子就送你一份礼物。” 应笑歌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一下,幽幽的说道:“什么礼物?” 贺卿幽幽的一笑,花开无痕,但是在暧昧的光线里应笑歌分明看到一丝恶毒。那种恶毒不是针对某个人的不善,而是野兽出于对危险和血腥本能的反应,站在隐蔽的角落窥视猎杀行为的傲慢。 马车一顿,陷入恍惚的应笑歌身体一歪,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一怔,连忙抬头,映入眼的就是贺卿布满狰狞杀意的眼眸。她清楚地听到贺卿 “礼物到了!” 在贺卿说这话的时候,剑戟之声已经遍布于耳,不必目视已经清楚地知道外面在进行着怎样的厮杀,应笑歌脊背一凉狠狠的用力推开贺卿冷冷的看着他。 “这就是你的礼物?” 贺卿摇了摇头,妖冶的眸子里隐晦的杀意浮动却有带着隐忍与压抑。 “这不过是前奏,你的礼物还要稍等片刻。” 应笑歌冷冷的看着他,无语。这个人也会有隐忍的时候?野兽面对猎物竟然有不扑上去的打算? “这么激烈的前奏,贺小侯爷也不怕惊动了王爷?” 贺卿不由满眼同情的看着面前那张稚嫩清秀的小脸,哀叹道:“笑笑,王爷是那么容易被惊动的人吗?” 应笑歌眼底浮动一层隐晦,似笑非笑的看着贺卿说道:“原来我不但是个替身还是个诱饵,真是荣幸!” “交易而已,你委屈什么?” 贺卿修长的食指划过她消瘦的脸颊,悠悠然的笑着。 “还是你,后悔了?” 应笑歌扯出一个略有僵硬的笑容,后悔谈不上,不过心底平添了一抹隐痛,无计消除无法忽视。 “各取所需,何来后悔。我还没有矫情的到这种程度,贺小侯爷!” 贺卿怔了一下后幽幽的笑了,深陷罗网的恶鬼虽不见天日没有自由但是不缺杀伐不缺游戏,眼前这个小孩子看似清秀可爱但是某种程度上又何尝不是恶鬼呢?我的王爷,你一生自负,有没有想过今日你将要放入棋局的这枚棋子远比想象中危险呢?至少,比叶饮霜危险! “很好、很好!” 贺卿轻笑,流连在她脸颊的手骤然向前一推,尖细的指尖滑过她白皙的耳垂,直直穿透马车车壁,尖利的破碎声之后是一声低沉的闷响,应笑歌伸手一摸耳垂,便是一片温热一片黏湿,殷殷的红在指尖耳际蔓延开来。她眉目一沉,低低的喝道:“贺卿!” 贺卿悠然一笑,优雅的从破损的车壁上抽回他那只修长白皙但是骨节分明的手,然后抽出一方锦帕一边悠悠然的擦拭,一边吩咐道:“死活不论,一个不留,埋了!” 他这话自然不是对应笑歌说的,而是对马车外的某个人说的,那个人与他一墙之隔,此刻正一脸惊恐的看着马车,因为刚才有一只手突然从里面破壁而出,直直的扼住被他一脚踢上马车车身的刺客的咽喉,直到捏碎他的喉管,断送他的心跳,然后那只手才轻轻的一松,任由尸体滑落。 “听不懂本公子的话?!” 里面悠然的声音传来,他身体一僵,下一秒纵身而去,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别人听不听得懂贺卿说的话而他却是必须要听得懂的,即便不懂也要照办! “真乖!” 贺卿依着马车车壁笑眯眯的说道。 “恶魔!” 对面应笑歌以同样的姿势表情阴沉的吐出两个字。 “本公子可是为了你的安全!” 竟然这样评价他?不知好歹的死丫头! “是吗?”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贺小侯爷找个机会折磨云珂而已,顺便吓唬她! “天地良心啊!” 贺小侯爷捧心哀叹,无比悲伤的看着应笑歌以示自己的无辜。而此时马车外响起一股清脆之声。 “叶子,花子,参见世子参加郡主!” 应笑歌一怔,不解的看着贺卿。贺小侯爷扬着唇笑的风流肆意花见花开,泼墨流云一样的头发下眸色隐晦暧昧。 “给你的礼物,出去验收一下吧。” 礼物?应笑歌眸色一沉,贺卿送她的礼物是人? 她再次推开马车的车窗,第一眼看到的是两个年轻娇俏的女孩子,第二眼是满地的血腥外加横七竖八的尸体。还真是天壤之别啊!某小哥在心底幽幽的叹息。 “她们两个是什么人?” 贺卿在她身边笑眯眯的说道:“叶饮霜的贴身侍女!” 原来如此! 应笑歌眉眼微动,只见涟漪不见笑意,带着一点狡黠的恶意,幽幽的看着马车外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是叶饮霜的贴身侍女,是你的什么?” ------------ 礼物02 贺卿在她身边笑眯眯的说道:“叶饮霜的贴身侍女!” 原来如此! 应笑歌眉眼微动,只见涟漪不见笑意,带着一点狡黠的恶意,幽幽的看着马车外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是叶饮霜的贴身侍女,是你的什么?” 贺卿眯着眼,狐狸似的说道:“你猜。” 应笑歌懒懒得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微微一笑,眉眼弯弯月牙似的好看。 “我为什么要猜,我只要知道这两个人留在我身边利大于弊就好了。” 贺卿也笑,他原本就是极好看的人,这一笑更加风流舒展看到应笑歌不由得一怔,耳边传来的是贺卿低沉而悦耳的声音。 “笑笑,果然聪明!” 她聪明吗?她再聪明叶也没有贺卿聪明,走一步算十步,看似纨绔不羁实则谨慎多疑当真是算无遗漏。 应笑歌冷笑一声,回过头不再看他,而是看着车外那两个年轻而娇俏的女子。 “花子叶子,好名字!” 花花自相对,叶叶自相当,看起来叶饮霜小表妹也是个多愁善感外加自恋的孩子啊。多愁善感所以敏感,过分自恋难道也能果敢?还是魏言秣那个家伙的魅力无边? “多谢郡主夸奖!” 两个女孩子一直跪在地上,娇娇切切的看的人心生怜悯,应笑歌趴在车窗上在逆着午后的阳光无声的笑了一下。 “起来吧。” “谢郡主!” 花子叶子站起身来,朝逆着光的地方看去,恍惚中模糊的一张笑脸,其实看的并不分明,只是直觉上认为这是一个温暖的女孩子。 “上来,陪我喝茶,我要看看我的叶叶花花盛开的如何。” 马车里传出一声压抑的笑声,闷闷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应笑歌三人对他的注意。 “笑笑,你要是个男子,小爷我就要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了。” 还看看我的叶叶花花盛开的如何? 当初王爷说应笑歌身上有市井天然温暖的气息便少不了不安分的痞气,他原是不以为然的,但是今日看来还真是给王爷说对了。 “你有意见?” 应笑歌眉眼一沉,幽幽的看着他。 “怎么会?你们主仆慢慢聊。” 悠然一笑,贺小侯爷优雅的下了马车,应笑歌托着下巴趴在车窗上看他在灿烂而暧昧的阳光下踏步而去,修颀挺拔,难得见他如此干净利落,隐隐带着一点杀伐之气。 “郡主,你在看什么?” 花子叶子两个小丫头站在车窗外低低的问道,只是目光却顺着她的看的方向顺利的落到贺卿的身上。 “看你们贺小侯爷。” 应笑歌也不掩饰,只是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不断远去的贺卿。 “小侯爷好看吗?” 应笑歌点了点头,尖尖的下巴,弯弯的眉眼,清淡如云的笑意,杏花春雨里一只小小的狐狸精似的,带着勾人的味道。 “妖孽一般都好看。” 但是也是危险的,比如贺卿、比如叶辰渊。越是危险的东西越是要远离,这是叶辰渊交给她的道理,她记下了却没有来得及遵照。 “郡主也很好看啊。” 花子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压抑的笑意,走近了马车与她站在同一片光景里才清楚地看到这个新主子有着一张清秀精致的脸庞,如江南月色里飘摇的柳般平凡但是妩媚天成。 “是吗?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好看呢!你们两个上来,不要一直站在那里,血淋淋背景会影响花儿盛开的心情。” 花子叶子不由的笑出了声,娇娇俏俏果然像花似的羞红了脸,这个新主子明明张了张秀气好看的脸庞但是张开说出的话却比娇艳的姑娘还要甜。 “遵命,郡主!” 两个小丫头高高兴兴的上了马车,应笑歌也很高兴,与贺卿共处时的那点阴郁很快就消散无踪了,三人腻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但也不觉得烦闷,何况她原本就讨人喜欢,甜言蜜语不要钱随随便便拿来哄人开心,当初在云岫阁学会的那一套全数用在了两个小丫头身上。虽是开心快乐的哄小姑娘但是她毕竟还是还是藏了其他的心思,至少关于叶饮霜的事情她是用足了心,任何可能的细节都不想错过。 “郡主,我们会全力协助您的。” 花子叶子也不加隐瞒,所有关于叶饮霜的事情都如实相告。 “谢谢你们,花子叶子,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叶饮霜不想进宫?” 她窝在马车里一边喝茶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仅仅只是不想嫁给皇帝这么简单?难道她不知道违抗皇命,只有死路一条吗? “其实,我家郡主原本就不受老王爷喜爱,很多人私下里说她不过是老王爷要送进宫的一枚棋子而已,用来试探梁琛和摄政王的。” 试探? 应笑歌皱眉,原来不是私奔这么简单,看来她果然没有高估魏言秣那个家伙的魅力,不幸的是她,似乎把自己卷进了一件复杂而危险事情里。 “所以,私下有人传言她和某人私奔的事情不是真的了?” 叶子摇了摇头,一边奉上事先准备好的点心,一边低声说道:“那倒也不是,我家郡主确实另有心上人。大概是半年前,有一个人来到我王府,我家王爷看他是个人才就留下了他,而这个人也确实是个人才,日久天长的郡主难免就对他有了情愫,自然就更加不愿进宫了,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竟敢…..”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竟敢私奔! 应笑歌无声的拧了一下眉,看来她不是高估了魏言秣的魅力是小看了他的胆子,这样肆意妄为的家伙能活到现在也是一种奇迹。 当初的雨声夜色里她调侃似的一句“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如今也算另类的应验了。魏言秣,没想到阁下在我生命里竟然还能留下这样的痕迹,来日若有相逢我该跟你道一声谢还是给你一包毒药送你升天呢?还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另一边,贺卿踩着一地狼藉潇潇洒洒的出现在叶辰渊面前,笑意清浅的说道:“王爷,惊动你没?” 叶辰渊放下手中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悠然的说道:“贺卿,你是想问那些人有没有吓到本王吧?本王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人吗?” 贺卿一低头,幽幽的笑了笑,十分恭敬的说道:“我对王爷的气度有十万分的信心,这话不过是代笑笑问一句。” 叶辰渊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有一种预感若不早些将应笑歌与贺卿两人分开,以他们两个的个性早晚有一天是会惹出祸害的! “看来你还是挺关心她的,那我就放心了,要不然本王少不得要怀疑你送这份礼物的用心了。” ------------ 礼物03 贺卿不是一个容易被吓到的人,即便此刻他面对的叶辰渊冰冷的试探,一步错就有可能万劫不复,但是他依旧笑意晏晏。 “别有用心是有一点,但是我对于阻挡王爷道路这种事没有兴趣也没有胆量。” 叶辰渊微微一笑,鼻息之间那淡淡的血腥味还在,无声的提醒着长久以来所压抑的那股骚动。虽然被压抑着但是毕竟不是消失了,他的手他的心哪里不是沾染着血腥呢?杀戮已成跗骨之蛆。 “有胆量也无所谓,本王喜欢你这样的对手!” 贺卿悠然一笑,如果是三年前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成为叶辰渊的对手,因为面对这样一个对手他必须用尽全力、算无遗漏,胜或者败,都是一件痛快的事情。可惜,时机已过,再见面时他想要的已经不再是这样的对手,何况早已经见识过叶辰渊的手段,一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又何必自找苦吃! “王爷,家父可是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你舍得他老人家后继无人吗?” 叶辰渊泼墨似的发在微微的风中晃动衬得他俊秀的脸庞更加温煦无害,唯有一双漆黑的眸子隐晦不定带着一丝狠绝。 “本王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吗?” “王爷仁厚!” 贺卿嘿嘿一笑,暗地里舒了口气,然而叶辰渊此时却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话,惊的他脊背一凉。 “你的那份礼物很好,可惜没有用到原来那人身上,否则效果也许会更好。” 叶辰渊你到底还是在叶饮霜身边安插了人,或者我应该说你在江南安插了人,这些人里有没有那些是在我成郡侯府里的呢?而你有想知道些什么? “看来果然是没有什么能瞒得过王爷,不过这些人用在笑笑身上也不错,至少她比叶饮霜的弱点还要多。” 弱点吗?叶辰渊眸色一沉,弱点越多的人当然是越容易受牵制,一开始他会找上应笑歌确实是因为她身上的那些“弱点”,但是现在呢?答应她放过她最大的那个“弱点”,他能还来她的信任,她的忠诚吗? “她是比叶饮霜容易控制,只怕也比叶饮霜聪明。” 一个聪明的人知道怎么样利用形式改变局势。虽然她的力量非常的渺小但是聪明本身却是无比强大的力量,如果是为他所用的话! “她若不聪明,以王爷这样挑剔的性格又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人呢?所谓‘养成’也要值得养才成啊。” 贺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远在前方的马车,这个小丫头不但是聪明而已吧!与她相处的这两个月他惊奇的发现满身市井之气的丫头竟然诗词歌赋无所不通,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这哪里是市井中穿街过巷的痞子,只怕王爵侯府家的小姐也难以比拟,这些叶辰渊知道后却只是幽幽的笑了笑。 “说的也是,本王还是很期待她的表现的,相比之下梁琛他们恐怕就不怎么期待本王能活着回到京城吧。” 两人相视一笑,一个眸色深沉,一个瞳孔幽凉,最是嘴角那抹带着杀意的冰冷笑意却如出一辙,在午后的阳光里形成吊诡的画面。 “京城的事情也到了一个阶段了,王爷还不打算收网吗?” “贺卿,你还是太小看梁大人了。” 一只陷入困境的野兽在面对死亡之前总是要挣扎一番的,何况是三朝元老的梁琛大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场戏还没有那么容易完结呢?梁大人势必会活到他们相见的那一刻,然后他会亲自看梁大人在人生舞台上谢幕! “王爷教训的是,小的告辞!” 贺卿想了想梁琛那顽强的生命力表示非常认同叶辰渊的说法,恭敬的一施礼笑眯眯的往后面走去。 “去哪里啊?” 叶辰渊似笑非笑的问道,答案其实并不怎么重要。 “王爷不打算收网,我却没什么耐性,某些人实在不想在看到了。” “比如?” “比如这帮刺客啊!我希望下次来的人是我没有见过的。” “你不会是下令把他们全灭了吧?” 贺卿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这还用问吗? 叶辰渊顿时头痛了,贺卿若是这样交代下去,只怕他手下的那些侍卫没有一个敢不照办的,毕竟谁也惹不起成郡侯爷的小世子。 “本王衷心希望你不是每一次都下这样的命令!” 叶辰渊扶着额幽幽的叹息,必要的时候起码留下一个活口,不至于线索全断才好,否则一个不小心满盘皆输。 “必要的时候我会留一个活下来。” 他现在唯一感兴趣的事是云珂有没有好好的完成他交代的任务,想来那个家伙也该回来了,只不过以他对他一贯的了解,这种时候他是不可能在平常应该出现的地方出现的,所谓平常应该出现的地方就是他贺小侯爷的身边。不过无妨,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好了,他不介意礼贤下士一回。 只不过他知道他难得一次的礼贤下士,换来绝不会是云珂的感激。虽然他要的本来就不是什么感激之类的情感,因为这个东西毫无意义。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看到这样一幅风景。 洁白的云下明净的湖水。宽阔无边,水天相接处点缀着几缕青翠的柳丝,一道碧绦似的长桥下,一叶扁舟,云、水、柳、桥轻绘淡描中的画面已是完美,但是在最细致的那一处却是一个不完美的身影,一袭灰衣,满身血渍,染着血迹的剑扔在地上,人以最不设防的姿势平躺在嫩绿的草地上,他面无表情的往前踏出一步却又停住犹豫了片刻才迈步向前走去,他的脚落地无声,但是速度却很慢,仿佛每一步都是一个轮回,更迭着欲望厮守着节制,而映入他眼中的不过是一张平凡的脸,这张脸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似乎正在隐忍着什么?贺卿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弯下腰伸手扼住了那个人尖削的下巴,猛地一提。 云珂本能的从腰间抽出匕首顺势刺了下去,但是一旦贺卿那双阴冷的眸子映入眼中他一切的求生本能便不得不遏制。 “公子?” 贺卿幽幽一笑,眼底浮动冷漠的嘲讽,手上的力气却是在不断的加重,直到手下清楚的感觉到云珂的战栗。 “怎么不刺下去?” “云珂不敢!” 云珂半躺在草地上,微风吹过拂起他额上凌乱的刘海,露出那双容易被人忽视但是却绝不该被忽视的眼睛,因为它清溪一样明亮,深渊一样幽深,寒潭一样冰冷。 “你不敢?” 贺卿突然出手扼住他的持着匕首的手臂然后朝着自己的胸口狠狠的刺下去,但是那把匕首终究还是没有刺进他的胸膛。 云珂脸色白的纸一样,眼神晦暗绝望,像干枯的井一样幽幽的看着他哀求他。 “公子,不要!” 贺卿松开他的手,笑意清浅的抚着他细致的脸庞,低下头在他耳际呢喃道:“记住,下次你若做不到把武器送进敌人的心脏,那我就把它送进自己的心脏。” 说完这话后他优雅的站了起来,在云水柳桥、烟光波色中微微一笑,像来时一样无声的踏步而去,但是那一方安静悠然的世界却已不复初时的安谧。 “早些熟悉血腥吧!云珂!” 心,为什么无法摆脱爱恨? 人,为什么无法挣脱牵绊? 这是应笑歌看到云珂面无表情的出现在贺卿身边时浮现在心头的疑问,这样一个相貌平凡但是武功不俗的少年,这样的一个看似冷漠但是心细如尘的人,为什么要忍耐着折磨与屈辱,甚至不惜满手血腥的留在贺卿身边?是因为爱,还是恨? ------------ 隐患01 “……人生得意莫言早,是非论断后人道。 轻舟穿江两岸笑看山河绕,儿女情长梦醒又一朝,西北东南人间风波不少呀,平常心看待才好,谁负谁胜谁能一眼明了,浮云世事最难料……“” 月色满庭、竹影摇曳、积水空明、藻荇交横,间有蝉鸣蛩声为伴,叶辰渊一人一盏,自得其乐,默默的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歌声,那个地方灯火通明,但是他知道那房间不会有几个人,顶多两个丫鬟,一只妖孽和一个小妖精,或者外加一只受了伤的小猫,不过这已经远比他这里热闹了。 看来今天那场骚动并没有影响到她,比他想象中要沉得住气嘛。 叶辰渊悠然的笑了一笑,口中酒的清香伴着夜的沁寒在肌肤与心底萦绕,非苦非忧,非寒非冷,只是一点绵软的安谧,却像蚀骨的毒药晕染来开,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悠闲地喝过酒了。 人生得意莫言早,是非论断后人道?果然是应笑歌才会唱出来的歌,洒脱自由到让人憎恶的地步! “王爷!” 身后一个人影若隐若现。虽然恭敬的跪在地上但是在夜色与竹影的掩映下别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今天的刺客无一生还,如数被云侍卫剿杀,但是这些人全部都不是梁大人的手下,至于摄政王那边属下还在核实当中。” 叶辰渊幽幽的笑了一下,修颀的手悠闲地晃动的酒杯,沉默了片刻,说道:“不必核实了,那些人不是摄政王的人。” “是!王爷,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应笑歌的身份的!” 叶辰渊的手一怔,脸上所有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如数消失,没有冷峻没有温柔,只是漠漠的怔了一下,声音低压的说道:“你说!” “有人曾经见过她与林风致一起。” 林风致! 帝师林风致! 一个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却与他几步之遥一墙之隔的人有关系,这个世界上还真是什么事情都有! “何时?何地?” 他的声音沉静、冷漠,低低的回响在这一方安谧的世界里带着幽泉深处一样的冷酷,跪在地上人脊背一寒,低声回道:“半年前,萧家!” 月色、竹影,光影交错,蝉鸣、蛩声,此起彼伏,可是这个世界却总是比表面看起来要复杂的多,明明是这样热闹可是却反而显得更加幽静,明明这样幽静而心绪却更加焦躁,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又有什么在消亡。 “原来如此……” 飘忽仿佛从不曾脱口而出,沉寂中那个修颀的身影站了起来带着夜色的沁寒与酒的清香朝着光影相会的地方走去,光影斑驳之中谁也没有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隐痛! 林风致,先帝帝师,但是除了这个身份他还有另外一个曾经被无数人羡慕的身份――国舅!那个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莹妃的亲哥哥,在莹妃被判处谋逆的时候一并与莹妃的女儿平阳公主一起被秘密处斩的人。 当初处斩林风致的事情是他一手操办的,他明明亲眼看着他饮下毒药,亲眼看着他的尸体入土,而如今别人却告诉他那个人还活着,就在半年前,就与他身边的人一起出现在某个地方。 是他太大意了,还是终究太小看了林风致了?应笑歌也许这个问题我需要你来为我解答。 门,骤然被推开,房间里的几个人陡然怔住。 在门口出现的是叶辰渊挺拔的身影,流冰一样的发,漆黑的眼眸,微微上挑的唇在光与暗的交汇处轻柔一挑,硬生生平添了三分邪肆,江南泼墨山水画般婉约的人此刻就像月下蹁跹的艳鬼一般迷离又危险。 “……叶、辰、渊?” 应笑歌怔怔的看着他,心底却是波涛汹涌起伏不定,愣是生出一股莫名的畏惧。哇啊!这是哪里来的妖孽啊? “王爷?” 叶子和花子也是一怔,然后脸色绯红默默的低下头去,心底却窃窃的想难怪京城所有的未出阁的名门闺秀都想嫁给瑞王爷,果然是一个特有吸引力的男人。 “好热闹啊!本王能参加吗?笑笑?” “当然可以啊。” 应笑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他的笑意清淡,看他的眉目如画,看他的眸色深沉,看他的一袭青衫清华尊贵。心里默默的想果然只要是美好的东西,无论性别如何一样叫人难以抗拒。 “真好!” 他幽幽一笑,轻喃了两个字。 应笑歌一怔,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问道。 “什么?” 叶辰渊走到她身边、弯腰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你从不抗拒我,这样真好。” 暖暖呼吸扑在她脸侧,带着淡淡的酒的香气,但是应笑歌心底却是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声的变质,就像他话语里明明有意思温柔但是被语音末梢的那一丝冰冷给消磨了,这个人到底想说什么? 在应笑歌陷入沉思的时候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贺卿却突然开口了,笑眯眯的像只狐狸似的,看了应笑歌一眼。 “王爷这是在表白吗?那区区就不打扰了,云珂陪本公子出去逛逛!” 叶辰渊站直身体,冲着他微微一笑,笑容清浅,但是贺卿却忍不住心底一沉,应笑歌不了解叶辰渊他却是了解的,这个人越是恨绝表情就越是平静唯有一双幽凉的眼睛,像结了冰的湖面折射着世间所有的光芒,越是绚烂越是冰冷。应笑歌做了什么触犯他底线的事情,能逼他露出这样一面?可是?无论是什么这一刻的他不想面临这场与他无关的狂风暴雨。 叶子花子相视一笑,羞红着脸也同样笑眯眯的走了出去,唯有云珂在他们身后悄悄的看了应笑歌一眼。 可是她的这一眼充满了担忧充满了告诫,应笑歌心底一沉,如果说刚才贺卿那一眼让她稍有警惕的话那么云珂这一眼就清楚明白的告诉了她现在的叶辰渊对她而言是危险的,极端危险! “王爷?” 一室安静,唯有烛光摇曳,一片柔情,但是应笑歌一点都不觉得烛光温婉因为摇曳的烛光将叶辰渊那张秀致清贵的脸庞衬得艳鬼一样妖冶。 叶辰渊微微一笑,伸手抚上她纤细的颈项,温暖细致的触觉在那一脉蔓延,仿佛他轻轻一用力便可以掐断她所有的生机。 “叶辰渊!” 这家伙想干吗?想掐死她吗?她有做过什么想让人掐死的事情吗?应该没有!绝对没有! “怎么不叫王爷了?” 叶辰渊半眯着眼笑的恍惚,只是手上的力气却一点点的在加重。 应笑歌心底直打鼓,今天自己这是犯着那一路的神仙了,这么恶整她,在这样下去恐怕得折寿十年。 “应笑歌?” “恩?” 叶辰渊突然轻轻的唤她,语气轻柔的叫应笑歌脊背发凉,此刻她却只能像只无辜的小猫一样怯怯的看着他。 ------------ 隐患02 “应笑歌?应笑歌?应笑歌?” 他似笑非笑的抚着那一段白皙,语声轻柔的呢喃着她的名字,有温情有犹豫有彷徨,默默的与她的眸子对视着,万千柔情。 “我??????我在!” 叶辰渊看着她惊惧的眼眸无声的笑了一下,他还记得在云岫阁初见的那一幕,小小的毡帽下月牙似的眼眸水一样清净映着世间三千繁华但是你始终都知道那里还是清净明澈的,亦如现在。 “你在吗?你在哪?” 应笑歌脊背冰凉,微微的战栗着,她有一种感觉这个时候她如果说错一句话,那她就可能直接被人挫骨扬灰,连入土为安的机会都没有。 “我在你身边!” 叶辰渊一怔,这句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的话像一颗钉子一样瞬间刺入他心扉,令人印象深刻但是痛彻心扉。 “我身边?” 应笑歌微微的点着头,叶辰渊抚在她脖子上的手微热、潮湿,此刻正张开包裹着她大半个脖子,她从未像这一刻如此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脖子有纤细,自己的生命有多脆弱,她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但是此刻聚满内力的手掌却只能紧紧地握着背在身后,苦苦的压抑默默地告诉自己这个人不能死,因为他掌握着子嫣唯一的生机。 “你知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三种人是不能相信的,一种是站在身边的人,一种是睡在床上的人,还有一种…..” 他眸子一暗,松开扼住她脖子的手沿着她最纤细的那根弧线往下游移,直到她的心口处停住,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冷冷的说道:“就是你不想怀疑的人。” 应笑歌不由得苦笑,心底微微的苦涩晕染开来,她突然伸手按住那只点在她心脏上的手,紧紧地,像是要打上一个烙印似的。 “所以,现在你是在怀疑我?” 她从来就不喜欢当枉死鬼,如果叶辰渊已经判了她死罪,那么她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不要到了黄泉见到疯子师傅她连自己的死因都说不出来,那么一定会被他再次嘲笑吧! “怎么会呢?我不过是想知道你是谁?” 叶辰渊反手抓住她的手用力握在手里,深邃的眸子里杀机已现,但是嘴角的笑容却渐渐浮现和着酒的香味酝酿成危险。 “应笑歌!” 应笑歌直视他的眸子坚定的回答道,想杀她可以,她只要知道理由!她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但是她明显小看了叶辰渊的力气,他的手竟然纹丝不动的包裹着她的手,抽不出逃不脱,还真是符合她现下的境况。 “叶辰渊,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姓应、名笑歌,曾经我只有一个亲人就是我的师父,现在我还是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子嫣。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没兴趣知道,但是我最重要的人在你手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是皇亲贵胄而她只是升斗小民,他是权倾朝野的王爷而她只是江南烟雨中的流沙,他手里握着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而她手上空空如也,现在的她赌不起输不起。 “你师父是谁?” 叶辰渊握着她的手轻声问道,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对江湖浮沉但是颈项相交的鸳鸯,相濡以沫亲密无双。 “我师父?” 应笑歌眼底一沉,默默的看着他。 “是,你师父!笑笑,告诉我,他是谁?” 应笑歌心底冰冷,往昔的一切渐渐涌上心头,她一直以为一切早就在师父入土为安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原来并不是。 “我师父叫林风致。” 林风致三个字就像一把利剑,不必大肆挥舞但是剑气就足以可以洞穿他所有的防备,叶辰渊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幽深的眸子坚冰浮沉唯有幽冷不散。他就像一只被困的鬼,怔怔的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沉默了片刻后,他不自觉的靠近应笑歌,托起她的下巴,呻吟低哑的问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应笑歌一怔,默默的看了片刻,冷冷的回答道:“林风致三个字天下有几个人不知道?!” “你知道?!” 叶辰渊眸子一眯,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这个丫头明知道林风致是什么人还敢这样理直气壮的告诉他林风致是她的师父,是她胆子太大了还是脑子太小了?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帝师林风致又如何,国舅林风致又如何,对我而言他只是那个把我从野兽嘴里救下来的疯子师父。” 叶辰渊一时无语,一方面是因为她如此坦率的表达对林风致的感情另一方面是因为隐隐察觉到在他不知道的那些岁月里在他看不到的那些地方眼前这丫头受过许多难以想象的痛苦。 “他人呢?” 应笑歌的脸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声音低哑的近乎不祥,幽幽的在烛光灯影里徘徊。 “死了。” 叶辰渊眉目一沉,语气里含了警告。 “笑笑!” 应笑歌月牙似的眸子不再明澈不再温暖,像一口被晒干的井一样幽深龟裂充斥着绝望与孤单。 “半年前就在江南就在萧家,他为了杀萧肃明妄动内力,以至于潜藏在体内多年的毒复发,我用尽了全部的内力到最后还是无力回天。叶辰渊,他就死在我面前,你能明白那种感受吗?我最在乎的人,我千里迢迢想要找到的人,到最后死在我面前,你能明白我的感觉吗?那一刻我甚至想用萧家所有人的命换他的命,凭什么姓萧活着他却要死?你觉得这公平吗?” 叶辰渊默默的看着她,半年前萧家血案他是知道的,除了萧肃明之外其他的人在一夜之间无一幸免、全部遇难。萧家是江南名门也是天颐王朝的将门,萧肃明本身就是天颐的一员上将。恰巧他那时也在江南,恰巧那晚他就在离萧家不远的南漪小隐,风声雨色、暖酒温香的度过一个静谧而浮华的夜晚却想不到第二日面对的就是满地狼藉一片血腥。虽然皇上下旨要彻查此案,但是时至今日他才得以知晓当日的凶手是何人。 “那晚灭了萧家满门的是林风致?” 应笑歌幽幽的笑了一下,空洞的眸子里一片晦暗,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有无数的东西觊觎着光明渴望着破土而出。 “还有我!” 叶辰渊心底一痛,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明明忧伤、绝望是无形之物但是此刻望着这个比任何时候都决绝脆弱的孩子,这些无形之物却突然凝聚、凝固成了一些有形之物,重重的压在他心头,沉甸甸的,叫他无措叫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一种叫“怜悯”的东西。 ------------ 隐患03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林风致宁愿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可能会死的危险也要杀了他们?叶辰渊仍旧握着她纤细白皙的手,只是不知不觉中放松了力度,不知不觉中渐渐多了几分温柔。 “为什么?!因为萧家人都该死!尤其是萧肃明!那个人就是个恶魔,萧家就是孕育这个恶魔的土壤,那里到处都充斥着腐烂的气息,单单闻着就叫人想吐。” 叶辰渊拧了一下眉,世家子弟大多都有一些浮夸之气,就连贺卿这样的人也不能幸免,有时候骄纵的叫人无语,但是他毕竟本性不坏,又有成郡侯爷细心教养半点不肯叫他落人之后,所以贺卿小侯爷二十多年后照样成长为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妖孽。可是萧家却不单单只是浮夸而已,萧肃明那个人的眼中时时都带着叫人窒息的阴郁,像一只蛰伏在暗处的蝙蝠,给人一种极端讨厌的感觉。 “他做了什么?” 应笑歌的身体不由得一僵,战巍巍的低下头,所以叶辰渊很自然的看到她细细的发着抖的肩,那时一种隐忍到了极致才会有的表现,而这时应笑歌低哑的声音仿佛夜里的孤枭一样呢喃道:“我不想说。” 她用力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盈盈的烛光下,微微的泛着红,那是被人长久的用力扼制而显现的不正常的红晕,与腕上那些白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的叶辰渊心里微微的不忍,但是更多却是因萧肃明而生出愤懑,一种无端的想置他于死地的欲望,所以他忍不住开了口。 “笑笑,我不希望你手上沾染血腥,因为那对女孩子本身就是一种玷污,但是如果你真的恨他,那么我答应你有一天我会把他送到你面前,任你处置,但是现在本王不能再用你。” 应笑歌一怔,陡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月牙似的眼睛瞪得瞠圆,完全是一种活见鬼的表情。 叶辰渊拍了一下她的头,细滑的发丝不安分的沾染上之间,细细的几根,沾染然后滑落,不着痕迹无声无息。 应笑歌心底一沉,突然抓住他的手,脸色苍白的问道:“为什么?” “为了你的安全,你不要忘了你是要冒充叶饮霜的,而萧肃明却是见过你的人。” 叶辰渊幽幽的叹了口气,这是他的失误。虽然他一早就知道应笑歌的身份不会那么简单,但是却想不到她会与林风致与萧肃明这样的人有联系,人果然是不能太自信! “他没有见过我!” 应笑歌一口否定,眸色深沉的宛若寒潭中浮动的藻荇一样飘忽,握着叶辰渊的手微微的抖着。她见过萧肃明数次但是萧肃明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过”他,这是她直到今日还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江南各处的原因。 “你确定他没有见过你?” 叶辰渊眼中浮动的煞气稍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就像看一朵始终在自己手中蹁跹的花,细致的欣赏她的美丽与风华。 “当然!” 虽然她一点都不介意那个混蛋见到她,但是阴差阳错的是他们始终没有真正的“见过”,这也是为什么她有机会见到子嫣,救下子嫣的原因之一。魄寒冰毒,锥心刺骨之痛、失声之苦、夭折之悲,子嫣所有所有的不幸都来自于那个人。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晚所发生的事情,就像师父要萧肃明永远不能忘记那一晚所付出的代价! 叶辰渊修颀的手指在她清秀的眉眼之间滑过,淡淡的温暖在眉心化开,无声的化入了心底,应笑歌眉间的煞气一凝。 “看来我是小看笑笑了,也小看了林风致。你想继续接下来的事情我没意见,但是从今天起你必须忘记你和林风致的关系,还有十年前杀死帝师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我!你还要继续吗?” 应笑歌小脸一歪,弯弯的眉眼映着烛光泛出细致笑容,清涧幽泉、如雪洁白,已是人间绝色。她声音低哑、但是坚定的回道:“当然!” “你不恨本王?” 同样是害死林风致的人,眼前的丫头对萧肃明恨之入骨对他会如此宽容?叶辰渊微微一笑,他可不认为自己会幸运到这种地步! “师父说过愿赌就要服输,他输给你不过是技不如人。” 小妖精似的丫头挑着唇微微一笑的样子当真是比三月初绽的桃花还有艳丽,可惜叶辰渊在欣赏这一幕的时候心底泛起的却是淡淡的嘲讽。 “所以,你还是恨本王的,是吗?” 应笑歌似水的眸子泛起一丝涟漪,宛然一笑,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比起无用的恨意,我选择更有意义的东西!” 这个答案很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因为只有利益,只有畏惧才是最好的牵制,只要他手里有她想要的,眼前这个丫头就永远都只能在他手中蹁跹,但是心底泛起的淡淡的苦涩有是什么呢?他还有没有忘记踏进这间房间时他是真心想杀她的,只是最终多了一丝不忍而已。他把这个孩子从云岫阁里带出来并不是想要她走向死亡的,这是他之所以没有下手的原因。 “魄寒冰的解药胭脂血露?” 叶辰渊流冰的发下眉目如画,蕴着浅浅的悲伤,只是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悲伤是应笑歌所看不到的。 “你与我交易开始了便不能后悔,这是王爷你亲口告诉我的。” 应笑歌点头,她从未忘记自己的目的,从未忘记每逢十五子嫣所有的折磨,因为这些比任何东西都更牵挂她的心思,为了或活着她不介意选择放弃那些陈旧的怨怼,何况最该去恨的那个人都已经不在了。 当日曲栏回斜处、蝉鸣蛩音中他说的那句话:“我不能后悔你也不能后悔”其实那一刻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了,若不是今日着突如其来的消息他不会起了杀心,若不是她眼底的怨怼与愤恨他不会心软。 可是一切毕竟还是注定的! 他与她,在初见的那一刻,也许就已经注定了! 她的落花时节,他的江南烟雨。 她的血色深秋,他的南漪小隐。 一步对,一步错! 当如今,如何去辩驳,如何去说? 推门而入,推门而出,月色悠然处一人伫立,笑意清浅的看着他,语气温和的说道:“王爷,你心软了?” ------------ 意外01 桃花逐流水,落英缤纷;柳色轻柔,鹅黄嫩绿的招摇着;马队飞驰而过,整齐而威严,马蹄声在春风里消散,原野中春风如酒吹绿芊芊芳草,烟光微照中依稀可见缥瓦晴檐。虽是远行但是托这一路如画风景的福,一行人倒也不觉得辛苦,唯一辛苦大概就是应笑歌。 此刻她坐在马车里托着下巴,脑子里浮现的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什么当年江南月色、什么池中浮萍,什么风中柳絮,什么到如今化作春情,一袭清泪,唯独不去想那一晚所发生的事情,她不想回想当日的惨烈的情景的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大概是她不想去面对叶辰渊冰冷的杀意。虽然此时叶辰渊就在她坐在对面。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软弱了?! 应笑歌托着下巴暗暗地在心里咒骂自己,不就是一个区区的叶辰渊吗?她应小哥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 叶辰渊正在喝茶,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本能的一抬头看了过去,结果看到的就是应笑歌“唰”的一低头,他不由得一脸黑线,这丫头想干吗? 应笑歌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无辜的忽闪着,像脆弱的蝶翼,看起来婉约又细致,叶辰渊忍不住在心里想这丫头安静的时候还是蛮有一副江南士族闺阁女勾人的小模样的。 “在想什么?” 叶辰渊看着她问的异常温柔。 “想你。” 某人低着头红着脸声音细的像初春第一朵花的绽放,叫人心里一颤栗,然后酥酥的麻麻的感觉霎时蔓延开来。 叶辰渊抚着她丝绸一样微凉的发轻轻地笑了一下,不管她是因为什么想着他,听她说这样话他心里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愉悦。 “笑笑,以前的一切我们都暂时放下好吗?你想要的我会如实给你,你想要什么也要如实告诉我,好吗?” 叶辰渊的手顺着她的头发滑下,轻挑起她的脸庞,目色沉静的看着她,应笑歌心里突然一疼,一种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感觉在心底氤氲起来,以前她觉得叶辰渊是一个危险的人。虽然跟他没大没小的闹腾,但是私底下还是有一点怕,下意识的对他有一种戒备,但是现在她似乎有一点点不怕他了! 马车突然顿了一下,那一缕握着叶辰渊手上的发悠悠然的滑落,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应笑歌眨了一下眼,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来,她一脸黑线的哀嚎了一声。 “不是吧!又来?!” 叶辰渊看着她不耐烦的模样无声的笑了笑,一天三顿饭照常偷袭。虽然从来没有成功过,但是也够人烦的。他从来不知道梁琛大人是这么有意思的人,回京之后一定要到好好慰问慰问他。 “想来贺卿也烦了吧。” 应笑歌连连点头,小脸上一片阴郁,别说贺卿烦了恐怕连云珂都烦了吧!杀人杀到手软,啧啧,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不过,她好像还没有会过这些人呢!眉眼一转,计上心来,她身形一动,叶辰渊便长臂一伸正好扣住她的肩。 “去哪?” “小玩一下嘛” 应笑歌扬着唇,笑的清甜可爱。 “胡闹!” 长臂一紧,将她往身边急速的带回,应笑歌身体一趔趄,歪歪的朝他靠过来,在即将倒向他怀里的一刻身形一转纵身跃出,像一条青柳一样从车窗蹁跹而出。叶辰渊看了看空空的手掌,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小孩子! “云珂,你不要老是和我抢!” 马车外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声音,叶辰渊在马车里幽幽的笑了起来,这些都是什么样的孩子啊!来的那些刺客还不得被他们气死啊。 云珂一脸平静的跟在她身边,但凡有人靠近直接下杀手,他本就长的娇小,所学武功也是偏向飘逸,拳打脚踢如穿林紫燕,手起刀落异常狠绝,一时之间倒是连一个沾到应笑歌身体的主都没有。 应笑歌很快就从不满变成了欣赏,她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连杀人这种事情都做得惊艳,不带一丝犹豫也没有半分残忍,面无表情的在血色里游走。 “郡主,回马车上。” 在她失神的时候云珂清冷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宛如碎玉,一下就惊醒了应笑歌陷入迷离的神经,一种古怪的感觉涌上来。她静静的看着云珂持剑而立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以前跟师父在山里练武的样子,那时候她老是偷懒,不好练剑,她师父一急直接挥着家里的烧火棍朝她挥来,满山的追着她跑,到最后她剑术练得不怎么样,轻功倒是绝佳。 “回车上看着你杀人?” 她冷冷的问道,似笑非笑,不久之前叶辰渊对她说的一句话再次在耳边回响起来,当时她只觉得那是一种安慰,现在却觉得那是一个事实。 云珂的身形一怔,无声的朝贺卿坐的马车看了一眼,手中的剑却是更加用力的握着,挺拔但是消瘦的身躯像他手中的剑一样冷冷与对手对峙。 应笑歌看着这样的背影微微一笑,她站在他身后无声的伸出双臂圈住身前那人的脖子,明显的感受到那人的僵硬。 “郡主?” 温暖的气息在耳边吹拂,这样的温暖让云珂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个小丫头又想做什么? “杀人这种事情对于??????” 她的话没有说完,身后一支利箭破空而来,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在身后非常清晰的响起,她和云珂都是心神剧烈,特别是应笑歌她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背上黏湿的感觉,那是血液沾染的感觉。 “不知死活的东西!” 一个身影森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应笑歌回过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具正在滑落的尸体,这具身体手上拿着刀,高高的举起,此刻举刀的手臂正软下去:“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一支箭从背后穿胸而过,寒光直射的箭头映着他死不瞑目的眼,接下来应笑歌看到的是贺卿恶鬼一样森冷的眼。 “你说是吗?郡主殿下?” ------------ 意外02 应笑歌月牙似的眼一眯,眼前这个纨绔子弟竟然有这样一幅凌冽的模样,看来叶辰渊说得对,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危险,不过她一贯直面危险,尤其是注定躲不过的危险。 “不会是想连我一起射杀吧!世子殿下?” 贺卿扔下的手中的弓,似笑非笑的走向两人,四周满是刺客,但是这一刻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方面是由于云珂的手段,另一方面则是出于眼前这位世子的气势,明显一幅想拿人开刀的样子,他们虽然是杀手,但是求生的本能还是存在的。 “郡主觉得我想杀你?” 应笑歌的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因为一个人挡在了她前面,纤细的身影,灰色的短衫,持剑而立沉默的看着贺卿。 贺卿的脚步停住,默默地打量着云珂,冷笑一声:“怎么连你也觉得我想杀她?” 云珂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低低的回道:“属下不敢。” “不敢?!好,既然连你都觉得我要杀她,那我就杀了她!” 贺小侯爷扬唇一笑,身形骤然急速的袭来,凌冽的掌风划破长空,直面朝云珂而来,看来这段时间他变得太好说话了,叫她忘了他原本是什么样的人,竟敢质疑他的所为,胆子不小! “胡闹什么?!” 在贺卿的掌风分开云珂额前的刘海时,不远处一个声音出来,带着警告含着冷静,他径直冲向面前的手掌在云珂眼前悬住,远远望去就像是温柔的抚着那双清冷的眸子一样,阻挡了世间一切的血腥与痛苦。 “云珂,解决这些人;贺卿,不要和笑笑一样胡闹。笑笑,回来!” 一辆马车上,一个男子还保持这伸手推开车门的动作,狭长的凤眸平静淡定,仿佛眼前的这场血腥和杀戮只是一场闹剧。 云珂身形一闪立刻从贺卿和应笑歌之间转移,她身影很快,快到那些已经处于戒备状态的人都来不及反应,冰冷的剑已经驾到了他们一个又一个的脖子上,下一秒耳边响起的便是熟悉声音:“噗”的一下,那是喉管被割断,血液喷涌的声音。 而贺卿在云珂从他面前消失的一刻就笑了,踱步而去,悠闲的上了马车,应笑歌却在看到贺卿那个妖冶的笑容时就怔住了,这个人有时候很可爱,有时候很顽皮,有时候喜欢戏弄人,有时候很自恋,锦衣玉食肆意妄为的世家子弟,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他明明可以很温柔,也可以很肆意,但是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一个毫不起眼的云珂?她默默的发着呆所以没有看到叶辰渊眼中的无奈,没有想到叶辰渊会亲自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径直离去。所以她也没有看到血色的雨纷飞,花一样落下,妖艳而残忍的景象中一个少年消瘦而疲倦的身影默默地站立着,面无表情眼神荒芜。 “为什么?” 一路上她都在不停的问着同样的问题。 “贺卿的事情不是其他人能插手的。” 一路上叶辰渊也在不停回答这个问题,不是不想告诉她,也不是有意想隐瞒什么?只是贺卿与云珂之间的事情他所知道的也只是一部分,无法给出结论也不想混淆是非。 “所以他就可以肆意折磨云珂?” 叶辰渊看着她愤怒的眼眸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表面看起来的确是贺卿在折磨云珂,但是事实上真的就是这样吗?以贺小侯爷的个性,如果不在意一个人又怎么会留他在身边这么久? “就算他是在折磨云珂也是云珂自愿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明白吗?” 明白你个头?!应笑歌一拧眉低着头不再说话,对于没有办法说服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嘴,但是形状好看的眼睛则是冷光直泛。 小丫头! 叶辰渊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一路上说好听叫热闹,说难听点就是鸡犬不宁、内忧外患,没有一天消停的,精彩的叫他有点不适应。 “今天晚上会有人偷袭吗?” 应笑歌听他含着笑意的声音,不由得一皱眉,哀嚎了一声,皇室里的人都这么无聊吗? “你在京城没有人刺杀过你是不是?” 叶辰渊抚着下巴,身形舒展好看、笑容风流倜傥,笑眯眯的说道:“刺杀过我的人很多,但是这么好玩的少见。” “神经病!” 应笑歌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骂了一句,当初她是哪只眼睛瞎了才会觉得眼前这人有江南泼墨山水的风韵。 事实证明这世界上比叶辰渊神经的人还是有的,应笑歌沉醉在美好的梦乡时很清楚的听到有人踏过房顶瓦片的声音,但是很快又没了声响。她翻了翻身继续睡、一夜好梦,第二日继续行程。 他们这一路就在落英缤纷、鹅黄嫩绿的风景和腥风血雨的斑驳交替中度过,不知不觉的就进入了运城地界。一进入运城地界贺小侯爷就特兴奋,下了马车,走在人群里,从小腰身里抽出一把折扇,忽闪忽闪的。虽然不是他一贯的锦衣华服但是玄衣墨发更显的人精神,眉目如画,一幅招人的小模样。 “笑笑,要不要师父带你去见识见识?” 应笑歌带着叶子花子从他身后冒出来,面无表情的剜了他一眼,说道:“不要,我要和我的叶叶花花一起,免得再有人冒出来刺杀我。” 贺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笑道:“胆子小的像猫似的,在本公子身边谁敢动你?” “是吗?可是我为什么觉得在你身边更不安全呢?” 应笑歌小脸一歪,笑意浮动,不过是不怀好意的笑,狐狸一样。 “臭丫头,我看你是想陪着王爷吧!没良心!云珂,陪公子走,不要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贺卿扔下几个人潇潇洒洒的走了,云珂与应笑歌擦肩而过冲着她无声的笑了一下,应小哥玩玩的眉眼顿时春波荡漾,小嘴一扬、春花灿烂。 “有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不知何时叶辰渊已来到他们身边,眉目舒展的笑着。 “我不告诉你!” 应笑歌唇一挑,笑眯眯的带着她的叶叶花花朝人群走去。 叶辰渊站在原地笑了笑,不告诉他他就不知道了吗?不过就是因为云珂对她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嘛,小丫头一个!但是转念一想,这也符合她的性格。这里是应武元的管辖区域,敢在他地头闹事的人不多,贺卿和笑笑都是喜欢热闹的人,由着他们小玩一下也行,可是胆子大的人也不是没有。 “暗地里跟着郡主,务必保护她的安全。” ------------ 意外03 黑暗,是最无可避免的悲伤;无奈,是心底划过的冰锋;那么痛本身置于我们又代表着什么呢?有时候是一种苦难,而有时候又是某种苦难最好的解药。至少此刻对于处在黑暗边缘的应笑歌是这样,她很庆幸自己身上有种锥心的痛,才得以逃脱黑暗的陷阱。 “主上,人已经带到!” 恍惚中她被人扔到某种绵软的东西上,四周一片幽静,像是陷入一个空旷的环境,但是她心里隐隐知道这里并不空旷,相反只怕还是一个富贵之地,因为她的鼻息之间充斥着一种淡淡的清香,而这种香她恰巧知道它的价格。 “没想到你就是瑞王保护的人,这种缘分还真是少有,你说是不是,小徒弟?” 一只温热的手在她的脸颊上一滑而过,明显带着一分调侃,可惜她正陷在黑暗边缘,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痛苦的一点上,拼命不叫自己真的昏厥过去,所以那不着痕迹的调侃和温暖她并没有心思在意。脑子昏昏沉沉中她想起那时自己与叶子花子走在运城的街上,往来于繁华的酒肆街巷,因为有了这一路的刺杀她习惯了把自己置于人多之处,可是就是在那样的繁华里她被一个乞丐撞了一下肩,叶子花子迅速的反应过来,下一秒就是“啪”的一声,她眼睁睁的看着叶子一巴掌摔在那个乞丐脸上。那个乞丐年纪不大,与她一般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衣衫褴褛,眼神闪烁,满脸的怯懦,小心翼翼的陪着不是。 “叶子,算了!” 在云岫阁里看惯了人欺负人的事情,如果不是非如此不可她对于欺负人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何况眼前这个少年明显不是故意的。 “是,小姐。” 叶子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个少年一眼,低着头回了一声,跟在她身后便离开了,如今响起来叶子那是便留了心吧!只有她傻傻的不知道在那个少年撞上的那一刻她们就已经进了人家的局。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总不如王爷别院安全。” 她想了想自己出来也有些时候了,便点头同意了,可是回去的路上她突然心痛难忍,初时就像心里被打进了一根针,刺刺的痛着,不久那根针就变成了刀,一片片的削割着,痛到骨头都在打颤的地步。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叶子花子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混着害怕和焦急,她却只能咬着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避免自己陷入昏厥。 “这位姑娘好像是急症,恐怕耽误不得,前面就是庆安医馆,是我们运城最有名的一个医馆了??????、” 这一局看似简单其实滴水不漏,今日若是她就这样死在这里倒是一点都不冤枉,只可惜了叶辰渊浪费了那么多胭脂血露救子嫣。 “跟着她的那些人呢?” 那个含着笑意的声音低低的响起,低沉悦耳,但是不知为何应笑歌却觉得自己在那里听过这个声音。 “那两个丫头早就昏迷了,至于暗地里的那些人梁狐狸已经处理了。” 又一个声音响起,清脆但是稚嫩,应笑歌不由得在心底苦笑,这个声音也不陌生,就是那个在街头撞上她的乞丐。 很好,仇人找到了,现在就下幕后主使了! “辛苦两位了。” 那个笑眯眯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一次应笑歌可以确定这个声音离她很近,就是刚才用手划过她脸颊的那个人。 原来幕后主使就是这个色鬼! 她心底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如果她现在用力气的话第一件事就是爬起来咬断他那根不安分的指头。 “言哥,她好像还没有昏过去。” 那个稍显稚气的声音明显带着好奇与兴奋,仿佛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唧唧咋咋的比叶子花子还要聒噪。 “太倔强不是一件好事,会受很多苦的,小徒弟!” 那个人似乎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在她耳边低低的呢喃着。 “乖乖睡一觉,我保证你平安无事。” 应笑歌的心里痛还在蔓延,但是已经不似初时那样锥心刺骨,莫非这种毒药还有时间限制吗?时间越长效力越差? 我也很想昏过去,但是不好意思,那是在我自己保证自己平安无事的情况下,至于你的保证,我去你的! “真是不乖!我不是告诉过你女孩子要乖一点才会惹人疼爱吗?你怎么记不住呢?” 那个声音笑意不减,还在耳边低声呢喃,但是这句话却像一个解开魔法的咒语,应笑歌昏昏沉沉的头脑一下子就回到了半年前的雨声暮色里,一件破败的小庙里,一个满身血渍但是眼神凌厉的男子,一个被她好心救下但是却差一点反咬她一口的家伙,最后被她一包**送入梦乡,从此天各一方的混蛋。 魏言秣! 她心脏突然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企图破土而出,剧烈的翻滚着,她清楚的知道那不过是愤怒,但是她不知道这种愤怒的力量有多大。 “哇,言哥,你是不是的罪过她啊?你看她的手掌,一下子变得好狰狞啊!你、你做了什么天人共愤的事情了?” 魏言秣摸了摸鼻尖,但笑不语,天人共愤的事情没做过,但是招惹女孩子的事情似乎做了不少,而眼前这个还在和黑暗而甜美的梦乡做斗争的女孩子也是其中一个。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说言哥,你不要跟梁狐狸学嘛,这样容易被雷劈的。” 清脆稚气的声音不满的说道,应笑歌无声的在心里点了点头,这话真是深得她心,姓魏的一看就是个应该被雷劈的主。 “你要是再乱说话我就把你送给梁狐狸!” 魏言秣声音一沉,幽幽的警告,一旁的少年立刻紧闭双唇,示意自己安分守己,魏言秣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一落到应笑歌布满痛苦与挣扎的脸,心里便生出一股怜悯。 早知道冒充叶饮霜的人是她当初就不该叫唐祁把这么霸道的东西用在她身上,一包**就好了,简单省事,还免得她受这么多的苦楚。魏言秣抚着唇幽幽的叹息,但是嘴角被掩藏的笑意却始终不减。 “失策啊失策,不过现在有人一定认为自己更失策。” 人,果然是不能太相信自己,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人,过于自信必招折损,与其相信自己不如相信局势,不放过每一个可能的机会也不忽视每一个可能的隐患,如此才能活的长久。 ------------ 输赢01 运城王府别院里一片阴霾,淡月疏花的地方原本的旖旎气氛被王爷眼底那股煞气冲的烟消云散。 “他还真敢?” 原本清俊雍容的人一旦被杀气笼罩,倒显得格外冷峻,一时之间无人应答,都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喘着气。 贺卿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悠悠然的说道: “王爷你要知道这年头不怕死的人比较多,既然如此咱干脆就叫他死一次如何?” 叶辰渊眼神清冷的看着贺卿,看见他眼角一点那一点幽深的笑意,心里不由得沉了一下,他相信以贺卿的个性绝对做的出把拦路的家伙全数杀了这种事,如果这样事真的发生了,那这一局他就没有玩的必要了。 “这一路上死的人还少吗?本王现在最想知道的是笑笑的生死。” 贺卿眉目一挑,一副不甘心的样子,有气无力的说道:“王爷,你不会是看上这个小丫头吧?” 叶辰渊脸色一沉,周围一片寒潮。 众人哑然,心里腹诽小侯爷,你老这是太聪明还是太蠢笨啊!要不就是觉得我们这些人活的太滋润了? “贺卿,我发现你挺悠闲的。既然如此,这件事情不用劳烦其他人了,你亲自走一趟吧!若是笑笑不能安然无恙的回到本王身边,你自裁吧!” 贺卿无语了,摸了摸鼻子,暗骂自己一句嘴贱,无可奈何的回了一句是,此时门外有人禀告运城太守应武元求见。 叶辰渊幽幽的说了一声“让他进来”,同时不着痕迹的看了贺卿一眼,贺卿察觉到他的目光,顿时笑意泛滥,冲着他笑得花开锦簇。 “王爷,区区与应大人有过节,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众人再次无语,贺小侯爷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委婉”嘛,这么理所当然的害的他们连八卦的心情都没有了,要知道当年贺卿大闹运城的事情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去吧!” 叶辰渊摆摆手,同时也示意其他人出去,不到片刻室内一空,不多时一个英挺冷峻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上穿着的是天颐王朝的绛黑色的缂丝官府,他见到叶辰渊脸上熟悉的笑意,一弯腰干净利落的跪在了地上。 “微臣应武元,拜见王爷。” 某个从偏厅出去刻意避开这一幕的人此刻百无聊赖的研究王府别院的摆设,这里的一草一木闲适安逸、别有风味,他要是没记错这些似乎都是先王逸妃布置的,很符合淡烟疏柳媚晴滩的意境,可惜当日渴望清欢人间的人却已经没有了。 “公子,郡主的下落已经确定了。” 身后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贺卿正抬头欣赏一树桃花,花开缤纷和着疏朗的阳光映着他精致的脸庞,听到声音他便一低头,冲着来人一笑。 那人眉目不动,微微的低着头,一副十足恭敬的样子,贺卿难得不与他计较,顺手掐下一朵桃花,来到他跟前。 “云珂,你猜谁来了?” 云珂低着头,平静的回答道:“云珂不知道。” 贺卿把那朵桃花放在鼻子上嗅了嗅,清新的香味无声的在鼻息之间萦绕,像极了某个人的味道,那个人现在就在他身旁。 “那真是可惜了。” 他呵呵一笑,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乖顺的一反往常,而云珂却依然低着头沉默不语。贺卿见她不说话也就不再说话了,但是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公子,郡主她……” 贺卿似笑非笑的说道:“急什么?如果那些人要杀她咱们现在去已经晚了,如果那些人还没有杀她咱们也就不用急于一时了,你说是吗?” 云珂眉心一紧,一股无奈用上心头,贺小侯爷的任性妄为是人尽皆知的,看来今天他是在劫难逃了。 “公子,你想要云珂做什么?” 一朵嫣然从他眼前滑过,连带着还有贺卿修颀的手,云珂面目表情的抬头映入眼中的是贺卿笑意盈盈的脸。 “应武元来了,云珂。” 他听见贺卿这样说,心里一痛,应武元这个名字对他是一个禁忌,三年未曾相见,他以为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原来不是。可是即便他再次出现他面前又能如何,他们早就不是原来的模样,也不可能回到原点。 “那又如何?云珂现在的任务是找到郡主,十年内的任务是保护公子,云珂从来没有忘记过!” 十年光阴,为了不过是一纸自由,十年禁锢偿还的是前人半生的罪孽,与他而言已经是最划算的交易。 “真是天下最毒妇人心,要是应武元听到这话你猜他会不会再次被你气的吐血呢?” 一瓣一瓣娇嫩的花片离开花朵,悠悠然从贺卿修长的手指间滑落,一片春光的逝去仿佛就可以消减他眼底的压抑。 “云珂对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没兴趣,公子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贺卿扔下被他摧残殆尽的花朵,似笑非笑的看着云珂清净的眉眼,谁能想到他身边这个面容平凡的少年曾经不但是运城最美丽的女子还是运城太守应武元的未婚妻,他真的很想知道如果他就这样把云珂扔到应武元面前,然后告诉他你一直找的那个人就在这里,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你恨我吗?” 云珂表情一沉,摇了摇头,回道:“我谁也不恨!” 三年前他就认命了,既然是命里注定的事情,他又何必怨天尤人让自己和别人都不痛快呢? 贺卿幽幽一笑,疏朗而清净的眉眼里含着一丝不着痕迹温柔,语气平静的说道:“撒谎,不过你不要忘了本公子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而已。” 云珂的身体微微一僵,是,三年前贺卿给过他机会,一个机会可以让他重生的机会。那个机会就发生在他的婚礼上,只是那时他不是他,而是她! “我们打个赌吧!你赢了我们之间的一切一笔勾销,你输了就用十年时间来哀悼你的不幸!” 当时贺卿的笑容灿烂而妖冶,她心惊胆战但是异常坚定的问他赌什么?反正她一无所有,为了她所爱的人只能放手一搏,可是最后她却输在她最爱的人手里。 “就赌你和应武元之间所谓的爱!” 这句话就像一个诅咒,配上贺卿脸上精致到近乎妖冶的笑容成为她生命最惨烈的伤痕。 “我知道,所以我谁也不恨!” 云珂抬头看着他,看着这个笑起来可以灿烂也可以妖冶的人,心底泛起纠结的痛楚,现在想起来他似乎一直都在输给这个人,那时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能赢他? “公子如果没其他的吩咐,云珂告辞了。” 贺卿眉心一皱,看着他飒爽而去的背影悠然一笑,看起来这次真的是打击到这个人了,不过也好,毕竟怕痛的人才会老实。他回首看了一眼叶辰渊的房间,想起里面的另外一个人,于是露出一个邪肆的笑容。 ------------ 输赢02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一觉睡醒就看到自己讨厌的人还要郁闷的事情吗? 应笑歌头痛欲裂的看着眼前微微笑着的男人,骤然坐了起来,昏倒之前的事情一下子涌进脑海,她哑着声音说出一个名字。 “魏言秣!” “好久不见,小徒弟。” 魏言秣看着她一脸的阴沉不由得响起半年前她被他压制时的情境,时间的轮回果然是这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 “你怎么会在运城?” 应笑歌翻身从床上下来,想离眼前这个可恶的家伙远一点,却不由得脚下一软,差一点跌倒,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魏言秣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说道:“不要逞强,你身上的药力没那么快消失的。” “药力?我看是毒性吧!” 应笑歌抚着床柱摇摇欲坠的瞪了魏言秣一眼,这样下去不行,要快一点知道姓魏的在她身上用了什么毒。 “算是吧!不过你放心就算是毒也不会对你身体造成什么伤害的。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 应笑歌眉目一挑,然后直接一巴掌抽了过去,可惜现在她全身无力有头痛难忍,所以魏言秣在扬起手的那一刻已经做好了躲了的准备。 应笑歌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一字一字的说道:“你不要侮辱‘师父’这两个字!” 他倒是忘了他这小徒弟是有师父的。 魏言秣似笑非笑往前走了一步,修长的手指一杨,快速的点着她额际,一痛,然后一股力气传来,她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一扬:“啪”的一声跌落到床上,光影交错之间看到的事魏言秣含笑的眼。 “你好好休息吧!等你醒过来头就不痛了。” 说完,他人转身往外走去,在他将要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应笑歌的声音幽幽的在背后响起。 “为什么抓我?” 魏言秣回头一笑,眸色幽深空旷,像沉寂的枯井映着空洞的天空,嘲笑着繁华里的喧嚣。 “你应该问叶辰渊为什么带你回京?” 应笑歌挣扎着翻身趴在床上,逆着一片温存的清香看着门口那一片光景里的人,坚定的说道:“假扮那个被你诱拐的小郡主去面圣!” “然后呢?你要嫁给皇上吗?” 魏言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他可不觉得眼前的丫头是个能适应皇宫那种地方的人,那种地方尔虞我诈的连一点真心都没有,冰冷的叫人窒息,这么鲜活的生命只有被摧残的下场。 “怎么可能?” 应笑歌找了个比较舒适的姿势,半躺半卧的看着门口的人,暗暗的揣摩这人的心思,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家伙没有杀她的打算,剩下的就是怎么逃脱的问题。 “如果小皇帝真的看上你,你以为你还能脱身?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的道理叶辰渊没有教过你?” 应笑歌微微的闭了一下眼,这个问题她在答应叶辰渊做个交易的时候也曾想过,如果她真的脱不了身那也不过是一命换一命,她并不吃亏。可是现在由这个男人口中再次说出她竟然惊觉那时自己的那种想法不过是对于未知的危险的逃避,而且还是一种幼稚的逃避。 “这一切还不是拜你所赐!我若是无法从皇宫那个鬼地方脱身,你信不信我叫你变成太监一辈子陪着本小姐。” “??????” 魏言秣一时无语,这个家伙现在的这种行为说好听点叫发泄说难听点叫迁怒,她心里不痛快凭什么推他下水? “这事怨不到我头上吧!你要怨也应该怨叶辰渊,怨恨帝京里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与见不得人的交易。” “当然怨你,要不是你见色起意诱拐叶饮霜,我至于被叶辰渊抓来假扮什么平王府的小郡主吗?” 光影无声的在她眉眼唇角上铺展,将她细致温婉的脸庞勾勒的更加柔和,唇角轻扬,唇上淡淡的红,娇娇怯怯的绽放出一朵妖冶的花儿。 “不过如果阁下肯忍痛割爱交出叶小郡主的话,小女子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魏言秣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她自己都还是别人的阶下囚呢?就已经开始打这么如意的算盘了。 “小徒弟,就算我肯割爱,叶小郡主也不可能出现在你面前了。” 应笑歌一怔,说道:“什么意思?” 魏言秣眸色一沉,幽暗隐晦翻滚着,笔直冬日里尖利的寒冰还要冰冷的目光径直看进她眼底。 “她死了!” 他的声音低哑压抑,含着一丝恨意带着一丝不甘,应笑歌却彻底怔住了,片刻之后她才觉得寒气逼人,手脚一抖,幽幽的问道:“你杀了她?” “我杀了她?” 魏言秣似笑非笑的重复着这句话,像是重复一个笑话,一个冰冷的叫人笑不出来的笑话,他对于那个一直被冷漠和轻视禁锢的小姑娘也许没有非常深厚的感情,但是怜悯和疼惜却一直都留在心里,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带她找到她所渴望拥有的那种幸福,可惜他和她的旅程都还没有来及启程,就已经到了尽头。 “杀死她的人不是我,是瑞王!” 他留下这句话就走了,身形挺拔倔强,但是应笑歌却隐隐觉得那样的背影里充满了悲伤与决绝。 瑞王?叶辰渊? 叶辰渊杀了叶饮霜,平王府的小郡主! 应笑歌伸手抚上自己的双眼,整个人陷入一片清香的幽暗里,那样清香像世上最柔软的丝绸,但是现在那样的丝绸堵在她的鼻息之间,使她呼吸困难,心思凌乱。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她在一局里到底充当着怎样的角色?如果这不是真的,魏言秣说这样的谎言又意欲何为?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师父,你说的对,世事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但是那有怎么样,不过是交易而已。还有半年时间徒儿和子嫣就都解脱了,到那时不管是平王还是瑞王徒儿都没兴趣再和纠缠下去。所以,你就纵容徒儿最后一次吧!黄泉之路若能相逢,徒儿任你责罚。” 光阴斑驳,暗香浮动,一片幽静,但是人心已变,浮沉之间爱恨消亡不过是转眼之间,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 棋局01 应笑歌没有被绑架的经验,所以没有身为肉票的自觉,于是她的头一不痛,身上也有了力气就晃晃悠悠的出了房间,疏朗的阳光直直的在视线中横行,任性而傲慢,就像不远处的垂柳里似笑非笑的某个人一样。应笑歌就突然想起贺卿曾经说的一句话,对付讨厌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背地儿,挖个坑把他活埋了,然后每一天浇一点水,看他还能不能嚣张的发出芽来?当时她觉得说这话的贺小侯爷更嚣张,但是现在她有一点认同这个理论了,因为这绝对是最解气的方法。 可是魏言秣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她眼底的不善,依旧笑意清浅的缓步走到她身边,看着她不佳的脸色说道:“恭喜你,小徒弟。” 应笑歌伸出一手撩起散落在胸前的一缕长发利索的往后一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嘴角那抹肆意的笑容。 “何喜之有?” 魏言秣往前一弯腰,半眯着眼,笑的开花,就连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得意。 “马上就会有人来陪你了,不值得恭喜吗?” 应笑歌眉心一紧,这家伙脑子时不时进水了?能这么快找到他们的人,至于这么容易被他抓到?除非一开始就有其他的因素存在! “看来叶辰渊身边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说完这话转身就走,沿着不知道通往何处的水榭,看尽一路垂柳清荷,碧叶层层,而她心里却不做声的琢磨着一些其他的事情。 “能这么快就找到我的人是谁?” 魏言秣在她身边顺便掐下一枝蜡似幽凉娇嫩的柳叶拿在手里把玩,狭长的凤眼微微一眯。 “你没有闻到你身上有一个特殊的气味吗?” 气味? 应笑歌抬起手臂,嗅了嗅,除了在屋子里沾染上的熏香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味道啊!她站定,转头,疑惑的看着魏言秣。 “追魂香啊追魂香,真笨!” 追魂香?什么东西? 魏言秣看着她那副傻呆呆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一种追踪用的暗香,气味幽若,只有专用的追魂蝶才能嗅到。” 应笑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笑道:“你不是要告诉我你的鼻子比蝴蝶还要管用吧?” 魏言秣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不远处蹁跹的两只周身不满褐色花纹身形蝶翼都比一般比较硕大的蝴蝶。 “不是鼻子管用,是眼睛!” 应笑歌月牙似的眸子一弯,这种蝴蝶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追魂香,她什么时候沾染上这种东西的?云珂! “原来如此!魏言秣,看在本姑娘救过你一次的份上,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魏言秣一笑,悠闲地往水榭的栏杆上一坐,笑道:“小徒弟,这个问题你问过叶辰渊吗?” “没有!” 她理所当然的回答叫魏言秣眸色一沉,啊!这个丫头果然是个笨蛋,还是那句话,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你不觉的你只问我有一点不公平吗?” 应笑歌小脸一沉,说道:“不会啊!我和他是交易,他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我完成他交代的事情,你觉得我有必要问他的目的吗?” 他收回刚才的话,这个丫头不是无知是无情,只要是她觉得与她无关的事情或者无关的人她连一丝心思都懒得浪费。这么想来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她会丢下重伤中的他一个人离开那间破庙了,只不过他还是有一个疑问需要她来解答。 “是没有,不过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当初你既然已经决定不救我了,为什么还要再回来?” 应笑歌不好意思的眯了一下眼,幽幽的说道:“因为……我是个路痴。” “路痴?什么意思?” 魏言秣两眼一眯,像扑食中的野兽,带着一丝冷漠的残忍。 “意思就是我迷路了,所以阴差阳错的救了你。” 啊!原来如此! 魏言秣有一种解脱了的释然又有一种不甘的失望,神情复杂的看着对面的人,一时之间无语。应笑歌被他看的有一种胆怯和惭愧,被长长的发丝掩盖的耳朵此刻正热的发烧,她不是不想救他,只不过当时被他那种满身血渍的惨状吓到了,自保的念头大于一切。 “喂,你到底要不要讲啊?” 一片柳叶在魏言秣修长的十指间游曳,他以前常听一个人念“冷烛无烟绿蜡干,芳心犹卷怯春寒。”这样的句子,一直以为那只是在描述芭蕉形态,现在才觉得其实春日里纷拥的柳也是这样清脆干净的。 “原因很简单,其中一个是我想知道是谁在假扮叶饮霜,另外一个是有人付钱买你的命。” “为什么要杀我?” 虽然这一路连续不断的刺杀兼暗杀什么的早已经说明了一切,但是由别人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震撼的。 “当然是不想让你进京面圣,真笨!” 魏言秣白了她一眼,接着玩他的一片“芳心”,看来叶辰渊这只死狐狸是什么都没有告诉这个丫头啊。 “为什么?” 应笑歌小脑袋一歪不满的问道。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魏言秣手指一用力,柳色翻飞:“嗖”的一声径直朝应笑歌飞去,应笑歌脑袋一正,那片绿色顺着一缕轻轻的晃动的发丝滑向身后浅浅的池水。 “你知道不道为什么叶辰渊要你,不!应该说是要平王府的小郡主进京呢?单单只是面圣给皇帝找个老婆的话,需要大老远的跑来江南?” 应笑歌眸子一沉,嘴角泛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幽幽的说道:“平王无嗣?” 魏言秣手指一僵,笑了,幽幽的点了点头,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回答正确,平王和成郡侯把持着江南的大半兵力,叶辰渊之所以选择的是平王府的郡主而不是成君侯的女儿理由就在这里,他不想将来有外戚分权的危险。” 应笑歌抬起食指轻抚着有些干燥的唇,认真听魏言秣讲,不时的点一点头,贫民百姓家还要防着相干和不相干的人谋划自家钱财的事情呢?叶辰渊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但是魏言秣的话里明显还有另一层意思。 “还有呢?” 魏言秣十指交错,优雅又悠闲地倚栏看风景,笑意清浅。 “你知不知道皇帝今年几岁?” 应笑歌走到他身边优雅的伸手拂过头顶的柳条,凉凉的,无限清脆、无边清净。 “不知道。” 魏言秣抚着唇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这个丫头是深山老林里出来的野人吧!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的货色也敢冒充皇亲贵胄?不知道也就算了还要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玩吗?! ------------ 棋局02 “不知道是不可能的,皇上今年十八岁,怎么了?” 应笑歌在他惊讶的目光里平静的回答道,十八岁的年纪娶妻生子什么的也很正常,不过再正常的事情在皇家也会变的不正常。 “皇帝大婚也就意味着他要开始管理朝政,你觉得身为摄政王之流的会这么容易交出自己手中的权利?” “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不想让她出现在京城的人似乎还挺多的,叶辰渊那个家伙该不是拿她当挡箭牌吧? “最后一个问题,找你动手的人是谁?” 应笑歌头一低,眼神凌烈的看着他,现在她最有兴趣的是这个问题,因为这是自从离开江南那一刻她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魏言秣摇摇头,笑得春风满面的说道:“不好意思这是商业秘密,我只能告诉你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不动你。怎样,比你大方吧?我可是一点犹豫都不带的!” 应笑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语。魏言秣的笑容却突然停止了,惊觉脖颈见多了一物,寒光凌烈,他眸色一沉,眼前的的人已经脚尖一点,凌空而去悠然到了十数米外的地方,此刻她脸上正泛起清甜的笑意。 魏言秣似笑非笑的说道:“小徒弟,好不容易有人来陪你了,你跑什么?” 应笑歌站在远处翻了翻白眼:“言兄,我觉得我还是离你远一点安全。” 她和这个家伙根本是五行相克,第一次见面被他威胁,第二次见面被他绑架,第三次见面会怎么样她连想都不愿想,所以他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魏言秣一怔,唐祁一贯是叫他言歌,梁狐狸他们一贯尊他为主上,言兄这个称呼还是第一次听,他便似笑非笑的说道:“是吗?那你可不要后悔啊!” 应笑歌在他说完这话的时候脸色一变,大叫一声:“云珂,快走!” 魏言秣明显感觉到身后极速而去的身影,他嘴角勾起一个妖冶的弧度,内力聚集骤动,就听见“啪”的一声,云珂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手中断裂的宝剑,但是脚下却是丝毫不停,他的武功路数原本就是偏向轻盈,此刻更是如一尾游鱼,瞬息而变,翩若惊鸿,眨眼间便离开魏言秣至少数十丈的地方。 魏言秣却毫不在意的笑了一下:“身手不错,只是可惜你来错地方了。唐祁,拿下他!” 应笑歌脸色一变,因为云珂身形乍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那少年手上纤细的指尖上微微的散发着幽蓝的光。 她张嘴想警示的时候魏言秣的声音悠悠然的在身边响起,带着一丝得意也含着一丝嘲讽,仿佛在述说着她的不自量力。 “小徒弟,现在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应笑歌身体一僵,这个家伙伸手好快! 魏言秣看着她睁得瞠圆的眸子,眸子里浮动着震惊和畏惧,将好看的眼线添上一抹脆弱的妖冶。 “你觉得你走的了吗?” 应笑歌脸色惨白的看着已经和唐祁纠缠在一起的云珂,一个念头浮上心头,却有立刻被她压在了心底。 “有第一个人出现就会有第二个,言兄不好奇第二个人在哪里吗?” 魏言秣冷笑了一声:“第二个又如何,第三个又怎样?我的地方是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应笑歌幽幽的在心底叹了口气,果然如此! 魏言秣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一晃,就像要划开一片阴霾似的,带着一丝凌厉,幽幽的在她耳边低语:“想走也可以,做个交易吧!我只要……” 应笑歌身体一颤,半垂着眉眼沉默着,光线斑驳细细的勾画着她纤细的腰身,雪色的衣衫配上她细致的眉眼形成独特的清冷气质。 “好,我帮你,但是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接天莲叶无穷碧,柳色参差掩画楼。一色清新翠绿,她一身雪色与他一袭绛黑形成鲜明的对比,相互的交错的一瞬间魏言秣挑唇一笑。 “言哥,小心!” 身后唐祁惊悚急促的声音乍然响起,满含杀气的剑锋已经笔直的朝他后心刺去,他身影急速的移动,堪堪错过这一剑,剑锋顺着急速而过,身形转换之间云珂已经来到应笑歌身边。 “走!” 他一把拦住应笑歌的腰,脚尖一点凌空而去。 “言哥,你没事吧?” 身形堪堪站定,衣衫微动,他抬头看去,恰恰与应笑歌四目相对,于是悠然一笑。应笑歌看着一片葳蕤翠绿中那人玄衣墨发、剑眉轻挑、神色怡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得心底一寒。 魏言秣! “言哥,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唐祁眨巴眨巴眼睛不满的说道。 “唐祁,真正的囹圄不在牢狱而在心里。” 魏言秣伸出手拍向他白皙的额头,顺着他后仰的姿势一滑而过,笑意清浅的迈步而去,留下唐小少爷一个人托着下巴在万顷荷色发呆,很久很久之后突然顿悟,不由得“啊”了一声。 魏言秣一边走一边顺势掐下一片柳叶放在唇角幽幽的吹奏起来,似笛非笛、似箫非箫,悠然而空灵。 “怅惘溪亭夕照明,绿杨如画罨画城。无人为唱阳关曲,唯有青山送我行。” 一曲为你,曲名:留别! 万千思念、一腔离愁,锥心刺骨、肝肠寸断,越缠绵越凄苦越难挣脱。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一生都不会有机会尝试此种痛楚,小徒弟! “痛!” 一片幽静的树林里,应笑歌抱着一棵树咬牙切齿,该死的魏言秣一定在她身上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举动,现在她的头就和运城街头那是一样痛彻心扉。 “郡主,你忍耐一下,王府的人马上就会赶到。” 应笑歌痛的手脚发软,身体一晃倒在云珂怀里,脸色惨白神情恍惚,唯有一片娇艳的唇,血色晕染。 “…魏...” 这绝对不是毒药该有的效果,是蛊?!师父说过在天颐王朝之外的四国中有一个诡异的民族,他们擅于用蛊,往往杀人于无形。 “师父….子….嫣…” 云珂抱着她,神情怜惜而心里痛绝,这样的孩子纯粹洒脱,只适合像穿林乳燕一样自由的生活,皇宫那个地方不是她该去的。 “云…珂…打晕我!” 应笑歌咬着牙瑟瑟的说道,但是眼底却是冰冷的坚持。 云珂眉目微动,眼中涟漪微漾。 “是!” 然后手起刀落,某人彻底陷入甜美的黑暗中,林中飞鸟惊动、愀然的声响悦耳惊心,片刻后林中不满黑色劲服的人,一个玄衣的男子的悠然走来,脸上扬着邪肆的笑容,精致的眉眼里却是一片冰冷。 ------------ 怜惜01 暗香浮动,轻纱环绕。 两个相貌较好的少女跪在黄花梨雕花鸟的架子床前,小心翼翼的看着床上陷入昏迷的少女,那个女孩子一袭白衣,发色乌黑,脸色苍白,唯有唇上一抹嫣红,像冬日里绽放的寒梅。 “…师父…救…” 少女额头不时地渗出汗水,两个丫头不敢懈怠,一直用娟帕不停的为她擦拭,但是被梦境困扰的人却依旧越来越痛苦。 “…师父…等…等着我…” 被梦魇困扰的人似乎非常的焦躁,竟然突然伸出手在空中胡乱的摸索起来,纤细的手在疏朗的阳光里近乎透明,消瘦伶仃的像冬天屋檐上垂吊的冰棱。虽然晶莹但是却只能感觉清寒。 一个男子快步走上来,将那只手圈进他合围的双手中,满是疲倦的眼眸隐晦的带着一丝焦躁和不安。 “王爷!” 两个丫头怔怔的看着他,边关突然告急,王爷虽然身处运城但是京城与边关的消息却从未断过,自从郡主被掠走后王爷一边命人寻找郡主的下落一边处理各地的事宜,算起来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师父…等我…” 叶辰渊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用力的合住双手,希望这只冰冷的手掌可是从他这里得到那怕一丝的温暖。 “笑笑,不怕。” 可是那个人却拼了命似的挣扎,他竟然差一点握不住她的手,看着她在黑暗里一个人无助的漫游、绝望的煎熬。 “把师父还给我,把子嫣还给我,把他们还给我,萧肃明!” 叶辰渊眸色一沉,沉默了片刻后,他弯腰将床上的少女搂入怀中,任凭她挣扎、任凭她抓挠、任凭她撕咬。 “王爷,王爷你快放开郡主吧!郡主她会伤了你的!” 叶辰渊目光凌冽的看过来,说道:“你们下去!” “王爷…..” “滚!” 他目光狠戾,带着不耐烦与杀意看过来,两个女孩心底一震,不敢稍作停留,快步退出了房间。 阳光依旧疏朗明媚,熏香一样安谧清新,就连室内无声绽放的寒鸦春雪也依旧出尘脱俗,可是为什么抱着这个被梦魇困扰的女孩子时,他的眼睛再看不到光明,他的鼻子再闻不到气息,他心灵一片空洞。 “对不起,笑笑!” 他一只手穿过她微凉的发丝,她的首不安的靠在他的肩上,他一只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她的手却在他背后形成诡异却足以一击致命的姿势,杀人的姿势! “师父,为什么丢下我?” 缘起缘灭,谁能看穿个中诡秘;乍悲乍喜,谁能延续当初游戏;若是注定相遇,为何一开始就布满命运的荆棘,若是注定分离,如何还要给予缠绵的情愫?难道这就是所谓命运蛰伏的难题?果然是两难,既然如此,我便选择我想要的吧! “不会再丢下你,一辈子都不会再丢下你,笑笑,不怕!” 他用力的抱紧怀里女孩子,只想消去她满心的不安与畏惧所以没有发现那只一直以诡异的姿势盘旋在他后心的手此刻正慢慢的舒展开,慢慢的垂下来,最终以一种放松的状态落在他腰间以一种依赖的姿势环抱住。 “…不…丢下…” “不丢下!” “…不丢下…” “不丢下!” 简单的语句,交替的语调,一室安谧散不去他眼中的怜惜与惨痛,冲不淡她心中痛苦与恨意,但是相依偎的身躯却终究寻到一丝慰藉。 而此时王府别院外往来的人群里一个相貌清俊的男子缓步走过,他身着靛蓝色的长衫,错金丝点缀的绶带上系着一枚玉佩,青玉雕刻的短短的玉笛为佩,佩上细细的刻着如流云一样的两个字,细细辨认可见“留别”。 王府内贺小侯爷则是甚无规矩的趴在应笑歌的房间门口偷听,成郡侯教子甚严,身为侯府少主的贺卿从小被他死命的操练,夸张一点说那真是文可治国,武可定邦,武功修为决不在任何一个武林大家之下,于是这个房间里的一切悲欢与旖旎便统统落入他耳中。 他收回他说过的话,叶辰渊这次恐怕是真的动心了,话说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上应笑歌这个丫头的?该不会是刚才那句“不丢下”念得多了,所以形成某种心理暗示了吧?若真是如此,一回到京城他就去梁琛死老头府上逛逛,顺便对他说几句“去死”. “公子,你在做什么?” 身后一人突然出声,吓得贺小侯爷的心跳不由得落了一拍,他立刻回头瞪了来人一眼,同时修长的手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云珂眨了眨眼睛,无声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贺卿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幽幽的舒了口气,但是他那口气还未舒完房间却传出了声音,是叶辰渊宛如碎玉寒冰的声音。 “贺卿,找出埋伏在运城的人,杀!” 贺卿精致的双眼一亮,往昔月下幽泉中被困的艳鬼一反凄绝,狰狞的眸子里杀机泛滥,脸上笑意横生,此时、此刻、此地、此人,不过一修罗,一个急于嗜血的修罗! 看来叶辰渊偶尔喜欢一个人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若是有人动了他喜欢的人想必瑞王殿下也不介意大开杀戒。 这是贺卿准备离开他亲密已久的房门时心里浮现的念头,于是为此他决定不和那个擅自偷走叶辰渊注意力的小丫头计较了,可是下一秒房间里又传出一句话。 “还有,告诉应武元随我一同进京。” 贺卿脚下一顿,这意思是让他留下来料理运城的事情吗?三年前他大闹运城的事情天颐王朝恐怕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吧!王爷就不怕这一次他彻底把运城翻过来? “王爷,你这是不相信应武元还是不相信摄政王?” 房间里,叶辰渊修长的手滑过已经恢复平静那人的眉,纤细适中的眉下,还带着泪水的眼睛虽然闭着,但是睫毛微翘,就像脆弱的蝶翼,让人忍不住想碰一下,看它是不是会碎在自己手中,可惜到底不忍。他拇指轻抹,抹去她眼角最后一滴泪水,悠然的小了一下,压着声音说道:“本王何时说过不相信应武元又何时说过不相信七哥?” 房间外贺卿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道:“明白,区区告辞!” 如果不是防着应武元和摄政王,那就是另有安排了,想来他恐怕要被空置一段时间了,暗棋嘛,不可轻易示人! ------------ 怜惜02 痛苦,不是你无法救人,而是你无法自救。 痛苦,不是你握不住在意的东西,而是你明明握在手里却又不得不放弃。 如何才能教你不经受这样的痛苦? 那便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什么是痛苦的根源。 王府别院里两个娇俏的丫头被按在长凳上,一旁的侍卫手里的提着长棍,不断的高高扬起再重重落下,连个丫头虽然身子娇弱,但是此刻却紧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倒是她们身后同样在挨罚的几个侍卫不时呻吟几声。 应笑歌从侧院一路跑来映入眼的便是这幅景象,她急急的的扑过去,想要推开施刑的侍卫,可是那些侍卫根本不为所动。 “不准打了,听到没!” 叶子咬着牙,忍着痛。虽然一脸惨白却很坚定的说道:“郡主你不要管了,奴婢等做错事理当受罚!何况这些人是在执行王爷的命令,他们不会听你的。” 应笑歌身子一僵,咬了咬牙,说道:“我去找王爷,你们等着。” 她身形一转朝着叶辰渊书房的方向奔去,可是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花子制止的声音。 “郡主,奴婢求你不要去!” 花子原本尖细圆润的指甲由于死死的扣住长凳的边缘而碎裂,指尖凝着一片嫣红,但是她却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只是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应笑歌。 叶子眼中浮现一抹隐忍,满脸冷汗的说道:“郡主,你就没想过为何王爷要到现在才惩治我们吗?” 应笑歌的脚步顿了一下,隐藏在衣袖下的十指轻轻地战栗着,片刻后她握掌成拳,手背上青筋隐现。 “你们等着。” 说完,脚尖一点,身如离弦之箭,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在场众人从未见过她显露身手,此时都不由得一怔。 “叶辰渊,你为什么要打他们!” 叶辰渊书房的门根本不是被推开的,而是被掌风从很远的地方直接冲击开来,房间里的人还来不及吃惊一个雪白的身影已经如风中蹁跹的雪花一样翩然落地,漆黑如午夜星辰的眸子此刻燃着汹汹的火焰。 叶辰渊脸色一沉,斥道:“你这像什么样子,没规矩!” 应笑歌冷笑一声:“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打我的人,就叫有规矩?!” 叶辰渊额头不由得一皱,看来贺卿教给她的东西还是不够多,不过没关系不足的东西就由他亲自来教! “护短是一个好习惯,但是那也要你先学会什么叫做保护才行。你这样莽莽撞撞的 闯进来只能说明下面的人没有好好侍主,那现在本王是不是有理由罚他们罚得更重。” 应笑歌心底一片冰冷,眼前叶辰渊难得一见的郑重口吻已然说明一切,他是真的打算罚得更重的,只因为自己这样闯进来。因为在他眼里自己刚刚是在犯一个错误。虽然不是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你不是在罚他们,是在罚我。” 叶辰渊这时才无声的笑了一下,说道:“你说本王为什么要罚你?” 应笑歌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刚才还像一只炸了毛的小野猫现在已经是霜打茄子一样低着头,哑着声音说道:“因为我没有保护好自己,把自己置于危险中。因为我的错误决定害的大家劳师动众,更因为我的任性有可能成为敌人手中利器伤害到现在我想保护的人。” 叶辰渊脸色一正,说道:“还有呢?” 她能想到这些他很高兴,但是只有这些是不够的,远远不够! “还有,下次我不敢了!” 应笑歌一本正经、满脸诚挚的看着他。 “……” 叶辰渊一时无语,看着她那副天真无邪的面容他额际突然痛得厉害,人太聪明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但是太笨的话绝对是种不幸。 “哈哈…” 一个爽朗的笑声响起,应笑歌一怔,侧脸看向一旁就见到一个英挺魁梧的男子,那人此刻也正看着她,脸上还带着疏朗的笑容。 这人是谁? “微臣应武元见过饮霜郡主。” 这个人一身绛黑色的缂丝官服,银冠玉带,面容冷峻但是此刻笑意温暖,却一点都不影响他英伟的气质,给人一种“风吹雨打永无凋,雪压霜欺不折腰”的感觉。 应武元?啊!运城太守! 应笑歌一怔,是了,这里是运城。虽然这个地方是叶辰渊的别院但是这里还是运城,问题是他来这里做什么? 叶辰渊揉了揉额头,说道:“霜儿,还不见过应大人。” 霜儿? 应笑歌不着痕迹的看了叶辰渊一眼,你叫的还真是顺口,可是我听得很别扭! 叶辰渊双眼一眯,带了一丝警告。 应笑歌无声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优雅的朝应武元一笑,然后轻轻地施了一礼,斯文条理的说道:“饮霜见过应大人,适才让应大人见笑了。” 应武元笑道:“郡主言重了。微臣听说郡主初到运城就遭带人劫持,这实在是微臣的过错,微臣难辞其咎,任凭郡主责罚。” 应笑歌按捺着心里的焦急,表现出一副气度十足的摸样,有板有眼的说道:“虽然应大人难辞其咎,但是本郡主亦有不当之处,这件事就当此为止,往后应大人要用心为朝廷尽忠,不可再有失误。” 应武元弯腰施礼,恭敬的说道:“是,微臣谢郡主教诲。” 应笑歌趁他弯腰施礼的时候直直的盯着叶辰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但是叶辰渊知道他若是不开口承诺她放过那些下人,只怕这里她也不会轻易放过应武元,虽说伤人的事情她不一定做得出来但是其他的…… 他轻轻地动了动唇,无声的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应笑歌立刻慈眉善目的上前扶起应武元,笑逐颜开的说道:“应大人多礼了,小女子可受不起。你与王爷商讨国家大事,饮霜就不打扰了,告辞!” 她要去救她的花花叶叶了,自己犯下的过错要自己承担,自己的人要自己保护,前者谓之担当,后者谓之承诺。 “霜儿。” 在她开开心心像只蝴蝶似的转身而去,打算蹁跹跃然的时候身后传来叶辰渊深谷幽泉一样清冽好听的声音。 应笑歌回头看见他脸上清浅的笑容突然想起嘉兴满山的烟水,飘渺入仙,忘之失神。可是就在她失神的瞬间她听到叶辰渊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脊背一下子就僵住了。 “今天课业加倍!” 叶辰渊看着她整个都僵住的样子不由得露出堪称温柔的神情,但是隔着烟波水雾、雨丝风片叫人看不清分不明的眼底却始终隐着一抹怜惜。 为她生,唯他知。 ------------ 怜惜03 叶辰渊说课业加倍便是课业加倍,至少现在贺卿没心没肺的蹂躏应笑歌的场景绝对说明了这一切。 “孙子兵法倒背如流?!资治通鉴倒背如流?!你疯了吧?!” 应笑歌晃晃手中书同时怒视对面悠闲自得的那个人,这家伙要不是看她不顺眼就是天生的虐待狂。 “这种东西只要了解就行了,需要背下来吗?” 贺卿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你了解吗?” 赤~裸~裸~的鄙视! 应笑歌迷了眯眼,迎着光像天上的云一样的眸子,尖锐而轻狂。 贺卿似笑非笑,狐狸精一样微挑唇上是一抹讽刺的笑容。 针锋相对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云珂看着走进来的人幽幽的舒了口气。 “你们两个这是在干吗?” 叶辰渊来回扫视了一下,悠然的开口问道。 应笑歌百无聊赖的翻着手中的书,一行字正好映入眼中,细润的纸雪一样光滑,上面用沁香的墨写着:兵者,诡道也。 叶辰渊看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又看贺卿眉眼弯弯的样子不由的在心底叹气,一定要把这两个家伙分开,趁早分开! “明天启程回京,笑笑准备一下!” 应笑歌一怔,终于要开始了! 贺卿眉眼一弯,杀戮啊! 叶辰渊长臂一伸拉起应笑歌的手朝外走去,至于他们各自的想法在一眨见之间便从水面的浮冰化为了水底的阴霾。 “应武元会随本王回京!” 叶辰渊走之前留下的第一句话叫云珂脸色顿时一白,贺卿似笑非笑的狐狸眼霎时浮现恶毒的阴霾。 “运城交给你了,贺卿!” 叶辰渊留下的第二句话,在一瞬间便教阴霾化为了万里晴空。这就意味着未来的这段时间里运城就是他的天下,运城的安稳他要保证,但是运城里潜藏的妖孽也要由他斩杀! 房间外,应笑歌看了看她和叶辰渊交错的手无声的眨了眨眼,现在这种情况是叶辰渊抓她的手成习惯了还是她被抓成习惯? “那个….哎….” 她支支吾吾的话引得叶辰渊一挑眉,她咬了咬牙,低低的说道:“云珂好像很在意那个应武元。” 刚才叶辰渊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他脸都白了,应武元跟他不是有仇就是有情。 叶辰渊似笑非笑的说:“连你都看的出来,这下云珂恐怕要倒霉了!” 贺卿和云小侍卫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但是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毕竟三年前贺小侯爷大闹运城的事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运城太守应武元失去他最爱的女人而贺小侯爷身边多了一个形影不离的影子。 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相同疯狂的贺卿! 叶辰渊无声的笑了一下。虽然他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个念头有那么一点荒诞,但是如果当事人是贺卿那个妖孽的话,也许那就是最合理的解释。 云小侍卫和那个人间蒸发了的运城太守未婚妻是同一个人,云珂,原名贺云弥! “为什么?” 应笑歌怔了一下,然后脑海就浮现出一张精致的脸,顿时脸上一汗。 “贺卿?” 叶辰渊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回答正确。” 我晕嘞去,云珂咋摊上这么一个主子,连人家的私生活都要干涉,简直是天怒人怨、该天打雷劈啊。 应笑歌一错脑袋,闪开他的偷袭,皱着眉说道:“可怜悲催的云珂,贺卿这家伙脑子进水了吧!专干这么不着调的事情。” 叶辰渊笑了,这么说贺卿的人应笑歌是第一个,敢这么说他的人应笑歌也是第一个,可惜答案稍有偏差,不过不能怪她,毕竟眼前这个人不识情滋味,看人看事便稍显稚嫩。 “与其担心云珂你还不如多担心一下自己,不要忘了过了运城就离京城不远了,你准备好了吗?” 应笑歌停住了脚步,一纱月色浅薄微凉,无声的勾画她纤细的身影,将她清秀的眉目的镀上一层清冷。 “假扮叶饮霜我是有把握的,不过我不可能假扮她一辈子,我们的交易总有结束的一天吧。” 叶辰渊轻声说道:“当然,本王从未想过要你一生为别人而活,所以你可以放心。一旦局势稳定本王自有办法还你海阔天空、给你清欢世界。” 应笑歌露出一个温暖细致的笑容,说道:“那笑歌就谢谢王爷了。” 叶辰渊抬头望月,轻柔舒缓的笑了笑,说道:“笑笑,你不问本王所说的局势是什么吗?” 应笑歌恭敬往后推了一步,优雅而端庄的跪在地上,目光清冽的看着高洁莹润的月色中俊朗雍容的男子,说道:“王爷,笑歌不问苍生、不管是非,我所为只为救一人;笑歌不恋栈权势,不求荣达,我只想一世安稳;笑歌不想伤人性命、不想违背本心,我所求不过是与一人江湖载酒、聊度余生。” 叶辰渊轻轻低头,月色如练,笼着他秀颀的身影,苍白的脸,良久他幽幽的说道:“你说的本王明白了,下去吧。” 应笑歌慢慢的站起身,如水的目光在那个雍容清俊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后慢慢的转身走了。 叶辰渊幽幽的笑着,苦涩满心,压抑的气息郁结在胸,钝钝的痛着,良久之后他突然捂着胸口急促的喘息。 月色渐渐收敛,阴云渐渐密布,亦如他心底翻滚纠结的情绪,良久之后,雨丝微薄,窸窸窣窣的沾染在眉眼之间。 啊!下雨了。 春雨愁人,富贵离别者甚;秋雨愁人,贫贱离别者深。他贵为王侯,富贵泼天此刻也不过是一个居于富贵与贫贱之间的可怜人。因为他遇见的是一个不知情爱为何物的无心人,非无情,乃无心,还有什么比这更叫人绝望的。 “也好,也好!” 他低低的呢喃,毕竟若是沉溺下去他要犯下的就不只是欺君之罪了,可是为什么胸口那块方寸之地却空荡的叫人畏惧? 远处的花阴树影里一个人纤细的身影默默的伫立,任雨丝任意渲染,任心痛肆意蔓延,雨丝风片明明是这么温柔的东西为何此刻变得这样冰冷呢?她真的不喜欢他吗?不是的,只是她不能喜欢而已。 因为她还没有忘记师父的死,还没有忘记子嫣所受的苦,还没有忘记他是天颐王朝的王爷,他是站在顶峰的人,俯视三千繁华。 三千繁华三千夜,他是繁华她是夜。 ------------ 进宫01 应笑歌从未想过叶饮霜的生活是这样的,至少当四三个丫鬟或站或跪、釵鈿步摇齐上,细致的绾她那头丝绸的发时她由衷的觉得奢华。 “生憎帐额绣孤鸾,好取门帘帖双燕。双燕双飞绕画梁,罗帷翠被郁金香。片片行云着蝉翼,纤纤初月上鸦黄。…御史府中乌夜啼,廷尉门前雀欲栖。隐隐朱城临玉道,遥遥翠幰没金堤。” 这是师父曾经教她背过的诗,那是她尚且年幼,连“蝉翼”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师父抱着她坐在林曦初露的山头,观潮涨潮落看花谢花开,一遍又一遍的教她,每一句每一字,温柔而细致的述尽三千繁华,也许那时师父已经看透他再踏红尘日便是撒手人寰时吧。 “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 朱唇点绛,豆蔻染指。眉妆漫染,小山重叠。 应笑歌任由她们摆布,百无聊赖的细数长安古意、百世风流,细密而微微挺翘的睫毛蝉翼似的垂着,偶尔翻动一下悄悄镜子里那个人在作何蜕变。 “王爷”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应笑歌没有回头,只是通过镜子的映射看到那个清俊的脸,于是,便微微一笑。 “果然是脱胎换骨、活色生香,本王要谢谢芸娘还本王一个如此美丽的霜儿。” 那个人眉目清冷即使带着笑也是浅薄而微凉的笑,玉带金冠衬得眉目如画,雍容华贵气度沉稳,叫人不敢直视。 “王爷谬赞了,要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这样的结果也是因为郡主天生丽质。” 一个身着宫衣身形丰满容貌艳丽的女子巧笑倩兮,声音宛然的回答。这个女子是京城如意坊的管事,姓姚,小字:芸娘。原是宫中女官,年长离宫后便在京城开设了一间为贵族女子制作华服、描绘新妆的工房,因为手艺出众,所以深受京城贵族女子的喜爱,暗地里有人说凡是经过芸娘点缀的女子都能心想事成,顺心如意,于是这间工房便取名:如意坊。 我这样的人也能被称为天生丽质?应笑歌酥手翻搅着胸前点缀的长长的系带,幽幽的想这些人如果见识过云岫阁的花魁柳潇潇大概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评论了吧!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天生丽质! “说的也是,辛苦芸娘了。” 那个人似笑非笑往这边看过来,正巧与镜中的她对视一眼,害的她心里不由得一动,真是七八只小鹿乱撞啊。 “王爷客气了,芸娘告辞。” “不送。” 通过镜子应笑歌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中轻泛的笑意,不由得在心里小小的鄙视了一下这个人,装的跟个正人君子似的,其实就是一只穿着羊皮的狼。 房间里的丫鬟侍女陆陆续续的出去后应笑歌才得意舒了一口气,回过身、秀眉一皱,默默地看着来人,可惜的是她色厉内荏的表演完全没有骗过对方。 叶辰渊手上拿着一只盒子,盒子精细华美,红底黑纹,很符合他皇亲贵胄的雍容矜贵气质,他带着冰雪初融后春风过境一样温煦的笑容画布走到她跟前将盒子往前一递。 “送给你的。” 应笑歌酥手一伸,然后打开,一只简单但是精致的簪子,含苞欲放的花朵吐露着两串珊瑚做的流苏,簪子上刻着两个字:隐月。 她轻轻地按了一下花蕊,一声细小的声音隐现后簪子的末端骤然长了两寸,映着视线寒光四溢。 “我喜欢!” 应笑歌又按了一下花蕊寒光隐匿,手中的东西再次变化精致的装饰,她幽幽一笑,说道:“我喜欢,谢谢王爷!” 叶辰渊拿起那根簪子别在她细致光滑的鬓上,发如流云、小山堆叠配上这根簪子更显娇俏,更显无辜。 “传召你进宫的旨意已经下来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叶饮霜。” 应笑歌看着自己被打磨的光华嫣然的十指皱了一下眉,慢慢的说道:“从今天起应笑歌这个人就不存在了是吗?” 叶辰渊眸色一沉,没有说话,只是身后拍了拍她僵硬的肩膀。 应笑歌低声叹了口气,说道:“王爷,你确定皇帝不会看上我吗?” 叶辰渊笑了,这么怕皇上看上她?他要是现在就告诉她她在这局棋中所起的作用是,那她会不会立刻甩手走人呢?为了林子嫣大致是不会的!但是为了大局着想他还是不要太刺激她了,于是叶辰渊拿起一面小镜子放到她面前,笑意清浅的问道:“你,倾国倾城?” 应笑歌看着镜中的人,摇了摇头:“不是!” “风华绝代?” “不是!” “色艺双绝?” “不是!” “天生丽质?” “不是!” “那你怕什么?” “……” 应笑歌整理了一下鬓角的花钿,拂了一下额上的刘海,看着镜中那张清秀的脸庞笑眯眯的说道:“但是我如玉温婉,如柳清绝呀?” 叶辰渊将那柄镜子放入她手中,笑道:“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皇上他不喜欢这一款的女子,继续保持!” “……” 应笑歌顿时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生气,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小小的鄙视了一下眼前这个人。不愧是和贺卿一伙的,物以类聚,一样的奸诈,倒霉的总是她! “走吧!本王送你进宫。” 应笑歌起身,风鬟云鬓、纤腰束素,仅仅以色相而言已经是先声夺人,何况她举手投足的风姿即使真的王室女子只怕也难以比拟。 贺卿教的不错! 叶辰渊满意的在心里小小的称赞了一下贺小侯爷,也因为眼前的这个人而小小的惊艳了一下。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果然不假。看起来小小的打扮一下后,应小哥也蛮有做妖孽的潜质的,不枉她贺卿小徒弟的称呼。 “叶辰渊,你要帮我好好照顾子嫣!” 应笑歌突然正色,月牙似的眼睛脉脉的看着他。 叶辰渊点了点头,笑道:“好!” 她皱了皱眉,极其不情愿的说道:“万一我死了……” 叶辰渊伸手拍了一下她的额头,阻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依旧笑道:“祸害遗千年,你没那么容易死的!” 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咬着贝齿小小声的说道:“万一我没死,你不能杀人灭口,你要给我一大笔钱,我要带着子嫣浪迹江湖......” 片刻后王府的众人被郡主房中的惨叫声下的停住了脚步,满脸困惑的暗想,小郡主看起来挺斯文的,怎么叫声这么惊悚啊?! ------------ 进宫02 人生百年,沧海桑田,求什么?尽兴而已! 花开无声,灯火迷离,白玉栏杆上一个少年悠闲的坐着,两腿修长晃晃悠悠垂着,他两眼微微眯着,似乎要看尽眼前的一江春水又似乎只是将视线漂浮在碧蓝的空虚中,若不是他黄袍加身、金冠玉带的装束,若不是他身后站着无数的太监、宫女与侍卫,他也只是寻常巷陌悠闲而浪荡的少年一个。 “皇上,瑞王来了。” 林墨承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少年悠然的笑了一下,十指交叉伸展了一下困乏的身体,迷离的灯光下,年轻的身体被拉长,脊背的线条在耀眼而熨帖的衣服下起伏,像蛰伏的野兽渐渐苏醒。 “不只是九叔回来吧!林墨承?” 林墨承想起跟在瑞王身边那个白衣墨发、笑意如花的少女,不由得眉头一皱,那个女孩子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还有平王府的小郡主和运城太守应武元。” 天颐王朝的皇帝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翻身一跃从栏杆上腾空而起鹞子一样落在他的九城禁卫首领面前,长臂一伸,挑起林墨承消瘦的下巴,笑的妖冶鬼魅。 “你猜九叔想做什么?” 林墨承脑袋一歪,错过他不安分的手,面无表情的说道:“这要看皇上你想做什么!” 紫瑛王朝进犯、边疆不稳,而皇上似乎没有什么担忧的表现,一味看戏的似的瞧着京城里这出闹剧,这所为何来? “你觉得朕想做什么?” 引颈就戮?把半壁江山拱手让人?难道这些人认为他叶伊祁是如此大方的人?如果是那就不好意思了,因为身而为人的他没有那么大方,身而为帝王的他更没有那么大方! “无论皇上想做什么?臣都会站您这一边。” 如果你想征战沙场,那么就让我成为你手中的刀刃; 如果你想博弈天下,那么就让我成为你棋局里的一枚棋子; 如果你想铸就万世基业,那么就让为了你的王朝呕心沥血; 我可以不用青史留名,我可以不必荣华安逸,我可不要千万荣光,只要我可以踏遍你的领土,看尽山河风光,览尽人世太平。 叶伊祁双手按住林墨承的肩膀,狭长的凤眼的微扬,以江山为背景以杀伐为底色的那双眼里竟然微波涤荡,笑意清浅。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拖着长腔,一句话被他说的千回百转。 “废~话,你是朕的人~呐。” 林墨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自觉的身体往后一退,想躲过眼前这人模棱两可的调戏,可是叶伊祁似笑非笑的按紧他的肩,林墨承往后一退,他的身体也随之往前倒去,笃定了林墨承不敢让他当众摔倒。 林墨承看着他只剩下脚尖还点着地面的脚,无声的叹了口气,说道:“皇上,仪态!” 叶伊祁歪着头,笑说:“朕的宫里只有侧妃,没有姨太!” 林墨承额头青筋一动,目光里波涛起伏,咬牙切齿道:“皇上,臣不介意去告诉瑞王或者摄政王你想娶什么姨太太!能为皇上效劳是臣的荣幸!” 下一秒某人端端正正的一拂龙袍,率部朝着上书房走去,心里默默想道让九叔久等是不妥的不妥的,对于身后某个臣下森冷的表情他暂时选择视而不见。 回到书房的叶伊祁陆陆续续的召见了一些人,这第一人便是叶辰渊,小皇帝托着下巴看着斯文淡定的他家九叔,再看看一直跪在地上的平王府小郡主困惑了。 “霜儿?”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臣女在。” 殿下跪着的人娇娇切切的,要说漂亮绝对不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要说不漂亮似乎有点违心了。 “你还认识朕吗?” 他曾经去过江南也到过平王府,见过眼前这个小郡主,在他的记忆力平王对于这个女儿其实并不宽厚,但是要说刻薄似乎也刻薄不到哪里,大概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吧!毕竟平王有四个女儿。 “……小哥哥……” 跪在地上的抬了一下头然后有迅速的垂下,小心翼翼的呢喃了三个字,叶伊祁狭长的凤眸一眯,楚楚可怜的女子他见得多了但是这么楚楚可怜的…恩…没见过!不过“小哥哥”这个称呼真是受用。 “起来起来,朕有十年没有见过霜儿了,真怕你忘了朕呢。” 他笑眯眯的走到她面前扶起她,双手握上她手臂的瞬间明显的感觉到眼前这个人身体一僵,哇,平王那个死老头平时是怎么刻薄这娃的啊? “臣女…不敢。” 叶伊祁一笑,说道:“傻丫头,记忆这东西不是你说不敢忘便不会消失的,不过朕还是很高兴你还记得朕。九叔,不知霜儿现下是住在何处?” 叶辰渊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像只害羞的小麻雀似的丫头,无声的在心里笑了一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回道:“臣暂时将郡主安排在晋阳公主府中。” 晋阳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太姑姑,膝下唯有一子,可惜在十年前已经战死沙场,叶饮霜身为郡主住在她府下也算妥当,至少比住在叶辰渊这个光棍王爷府中来着方便,想到这里小皇帝不由得挑眉一笑,冲着叶辰渊。 “晋阳公主府中是很好,不过九叔身为长辈不是更应该关照自家晚辈吗?” 叶辰渊眸子一沉,对于没事找事的家伙他一贯不予纵容,笑了笑说道:“皇上说的是,但是臣下府中多为男子确实不便,也许摄政王府中方便些,您说是吗?” 皇上哑然,一想到叶沐渊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不由得一哆嗦,算了,朕还是不要去招惹七叔了。 “九叔府中不便七叔府中亦然,朕觉得霜儿还是住在晋阳公主府中好些,你说是吗?霜儿?” 叶饮霜乖巧的点了点头,回道:“一切谨遵皇上吩咐。” “好乖~” 叶伊祁凤眸微挑,挺直的鼻梁上小小的不经意的起伏,就像他看似沉稳的性格里总带着一点诡诈的跳脱。 人世无常,尽兴就好。 但是何为尽兴? 不过是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情! 何为任性? 不过是在有资格的时候放纵,没资格的时候安静。 而身为帝王,又怎么可能尽兴,怎么可能任性? 但是若身为帝王尚不能尽兴、任性,他又何必坐在这个位置之上? 夜色如水,叶伊祁一个人立在皇宫最高处俯览众生,眼底却是一片晦暗一片幽凉。 ------------ 进宫03 “臣、叶明沅参见皇上。” 一个人拾阶而上,然后跪在他面前,叶伊祁幽深的眸色收敛,薄冰浮动渐化为一川春水,默默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人,明明是卑微的姿势却一副高贵的姿态,那是比他这个帝王还要高傲的人。 “七叔,你知道为什么朕选择的是九叔而不是你吗?” 那个人冷冷的笑了一下,并不回答,因为他眼前的帝王并不需要他的答案。 “因为九叔要的东西清楚明白,他的底线就摆在朕的面前,可是你不同,至始至终朕都不曾看透你,你这样的存在对帝王而言是一种威胁。” 那个人跪在地上脊背就像一根旗帜,他的头始终高悬,他的目光始终清冽,以最直接的方式直射进他人的眸子里。 “皇上,你对臣就这么感兴趣?” 逆风袭来,带着浮动的杀机,叶伊祁眸色阴沉,笑靥狰狞,修长的食指沿着叶明沅的颈项微微一划,一丝殷红渗出,瞬间沾染上他白玉似的指尖。 “我不想杀你,叶明沅。” 叶明沅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不是不想杀我,而是没有杀我的必要,因为我想要的跟你的江山社稷无关。无论它是什么?你的地位永生不变,皇帝陛下!” 叶伊祁紧抿着唇,眉心一紧,整个人就像一根紧绷的弦,在断的一刻注定伤人伤己,君王的戾气只在一瞬间,而后默默收敛。 “既然你这么讨厌朕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叶明沅嘴角一挑,微微的一个笑脸,十足的讽刺,幽幽的说道:“因为我答应过先皇在你不需要我之前绝不会离开。” 叶伊祁心里一沉,血液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开始无头绪的在身体里乱窜,那里都堵得满满的,唯有心空荡荡的,幽暗冷冽的叫人绝望。 “这是父王开出的条件,我要知道的是他的筹码。” 他的筹码,你的软肋,要怎么样朕才能像父皇那样把你永远留在身边,为此朕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因为你是我唯一的私心。 叶明沅似笑非笑,月色像是被晒过一样,细致温柔的洒在他眼角眉梢,将一张俊秀硬朗的脸庞镀上清贵绘上幽暗,他抬着头看着眼前的一身黄袍的少年冷冷的说道:“皇上,只有小孩子才会对陈年旧事追根究底,你还是着眼于未来吧!毕竟瑞王带回来的可是你未来的皇后人选。” 皇后? 是了,叶饮霜! 一个用来作饵的丫头! 他原以为是能够钓出七叔的,没想到钓出来的全是些死而不僵的货色,真是叫人失望! “七叔觉得霜儿能成为朕的皇后?” 叶明沅眸色一沉,这么认为的人应该有很多,但是不这么认为的人也许更多,可是哪有怎么样呢?有些人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无论你任命与否! “天下任何一个女人大都可以成为你的皇后,唯有叶饮霜不可以。” 每一个人都在这宿世轮回的因缘里浮沉,跳脱的是幸运、斩断的靠智慧、而多数不过是在宿命的拨弄下纠缠。 “皇上,为了你江山社稷,您还是离叶饮霜远一点的好。” 叶伊祁一怔,双手按在叶明沅的肩上,眸色幽暗的看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叶饮霜是平王之女,身份不可谓不贵,娶了她他的江山社稷不过是多了一重保障,何况平王无嗣,在他羽翼未丰之前不用担心外戚干政这一隐患,无论如何衡量利总是大于弊的,可是七叔能说这样的话,便说明有些重要的事情从一开始就被他忽略掉了。 叶明沅微微一笑:“皇上不知道吗?叶饮霜是先皇留在平王府的人,你若立她为后只会成为天下笑柄。” 叶伊祁脸色惨白,压着声音低低的在叶明沅耳边一字一字的吐露着心里的压抑。 “不可能!” 叶明沅无声的在心底摇了摇头,这就是所谓“孽缘”吧!他好奇的是叶辰渊在这出戏里演着怎样的角色,借他的口说出这个秘密又是为了什么? “皇上,这里风大,你在这里清醒清醒脑子如何?臣下就不打扰了,告辞!” 他伸手挥掉叶伊祁按在他肩上的手,优雅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便走,对于背后那人恶毒的目光直接忽略掉。 “站住!” 身后压抑低沉的声音炸开,叶明沅回头后愣了一下,小皇帝虽然算不上稳重但是也从未像现在这一刻一样疯狂的叫人心寒,他面色惨白,但是双目充血,幽深的眸色里阴云翻滚,雷钧千重随时都可能倾斜而来,声音低哑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叶饮霜她跟我是……” “没错!” 叶明沅点头承认,说道:“她跟你同为皇室血脉,你若娶了她,那就是**!” 法不孤起,必仗缘生。 叶伊祁你的不幸就是身为帝王却无法掌控全部的事实,这便是致命弱点,而自己却偏偏成了这的致命弱点下的第一牺牲品。现在为了那个也许已经消失了的第二个牺牲品他是时候去见一见那个肆意妄为的九弟了。 “皇上好自为之,臣下告辞!” 瑞王府中 叶辰渊悠闲的把玩着手中的司南佩静待时光流逝、静待某人到来,眼角眉梢含着脉脉的清冷,狭长的凤眸里一弯薄冰无声的浮动,映着烛火绽放一袭流光,直到一袭黑影闪过,跪在他面前说出关于那人的消息他才幽幽的勾起一个笑容。 “王爷,梁琛已死。” “查到凶手了?” “是。” “很好!那我们就祝梁大人一路好走。” 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本王会把它们一个一个全部找出来,然后送去黄泉与你为伴,你活着的时候与他们一同在天颐兴风作浪,死的时候本王又岂能让你一人独行?这个被虫蚀的王朝是到了该打扫的时候了,你说是吗?七哥? 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伊祁有他的江山万里,你有你的前尘往事,而我拥有的便是当下,某人说不恋栈权势,不求荣达,只想与一人江湖载酒、聊度余生,这也是他现在想做的。打扫完卫生,然后干干净净的去旅行,漫游天地间,陪一人,载酒江湖。 ------------ 暗涌01 这个世界多的是无用之人,亦如现在的自己。 应笑歌托着下巴转动着眼珠子环视四周,丫鬟、奴婢、嬷嬷??????对了,还有门外一堆堆的侍卫,叶辰渊似乎从来没用告诉过她做个郡主要过这样的生活。 “郡主,长公主有请!” 长公主?对了,晋阳公主!当今皇帝的姑姑,先皇的亲姐姐,这个府邸的主人。听说长公主年轻的时候丧夫,壮年的时候丧子,性格古怪,平日里除了当今的皇帝几乎不亲近什么人,今日竟然要见她?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很好! “花儿、草儿,为我更衣、熏香。对了,要用绿绮沉香。” 纤指拂过乌鬓,笑靥凝在浅浅的梨涡,酿成昔日诡谲的妖娆暗香,唯有她眼底旋动的波澜席卷着不为人知的坚冰。不多时一个纤细若蔓草露漙、华美如明霞文锦的少女颦颦妙妙的走进长公主府的正厅,一副半怯春寒,半宜晴色,养得胭脂透的模样。 “你不是叶饮霜。” 可惜的是她一施完礼,长公主便长眉一扬似笑非笑的说了这么一句,声如碎玉裂帛,端的叫人心惊。 应笑歌清净如沉渊深涧的眸子微微闪过一丝阴霾,不为其他,只是因为坐在她对面的晋阳公主的这句话。月如水,明如练,但是终究比不过这人眼角眉梢的明艳,薜萝兔丝妖娆蜿蜒,却也比不上这人指尖轻点便点破洞天来的震撼,不愧是当今皇帝唯一存活到现在的姑姑。 “公主何出此言?” 应笑歌周身冰凉,但是脸上却硬生生的压下了所有的惊惧,笑意芊芊的说道。 “我见过叶饮霜,那孩子的气质比你要沉静的多,那是个安得下心也狠得下心的孩子,你不是。” 长公主眸色沉静,宛若深渊,不急不缓的回答。 应笑歌扬唇:“长公主殿下,人是会变的。还记得十年前的御花园里吗?您说的‘世无绝对,况乎人心?’,从前的晋阳公主风华绝代、看尽千重锦绣,阅尽三千繁华,何至今日足不出户,形只影单,难道不是心境已变?” “你倒是牙尖嘴利!” 长公主眸色阴狠,疾步朝她走来,却在三步外停住,脸色浮现淡淡的疑惑。 “绿绮沉香??????” 应笑歌将她脸上的神色看在眼底,悠然的笑了一下,说道:“是,绿绮沉香,长公主殿下也喜欢吗?” 绿绮沉香,长公主殿下喜欢吗? 当年那个人站在绿柳荫浓处,一袭白衣,笑意浅浅的看过来,隔着三千繁华低低的问道,那一眼那一声竟然生生的淡漠了叶家的万里江山。 妾拟将身嫁于一生休,纵被弃,不能羞。 她这一生层楼高峙不稀罕,槛曲萦红不喜欢,檐牙飞翠不在乎,只有那一个人,只有他目光的落处才是她唯一在乎的。 “好多年不曾闻到这个味道了,本宫??????本宫倒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能调出味道这么清淡的绿绮沉香。” 长公主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但是那笑意仿佛浮冰上薄雾,风一吹立刻烟消云散,露出原本冰冷的本质。 “本宫虽然不确定你是不是叶饮霜,但是本宫确定你一定是个别有用心的人。” 别有用心什么的,谁都有! 这个帝都里难道还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异类吗? 应笑歌抿着唇悠然一笑,弯弯的眉眼里带着一点幽晦的沉寂,乍寒乍冷,二月初春,一点点的冷清一点点的料峭却已经叫人心生寒意。 “长公主殿下难道不曾别有用心?骠骑将军身亡之时,长公主殿下势必痛彻心扉吧?可是为了天颐王朝的万世基业您还是不得不狠下心计杀自己的丈夫,谋害自己的儿子。长公主殿下也是别有用心的,但是您从不曾伤害过叶家的天下不是吗?” 晋阳公主咬着朱唇,眸子里阴云浮动,像只夜里游荡的孤魂。虽然看似凄凉但是应笑歌知道眼前这个人远比她要厉害的多,若不是她身上的那一袭绿绮沉香,现在自己的性命只怕已经交代在这里了。 魏言秣留在她身上的除了那不知道是什么的毒之外,还有一样便是绿绮沉香,他说见晋阳公主之前,把这个用上。没想到今日还真的用上了。魏言秣,今日之事本姑娘确实应该谢你! 良久之后晋阳公主哑着声音问道:“你是为谁而来?” 应笑歌仍是微微的笑着,答道:“长公主殿下难道不知道。” 晋阳公主冷笑:“小丫头,不要拿辰渊当借口,还有不管你为谁而来,不要小看晋阳公主府。” 应笑歌看着晋阳公主那张森冷但是偏偏与叶辰渊有几分相像的脸庞心底泛起一抹无奈,小看晋阳公主府?她可不敢!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自己一辈子不要与这样的人、这样地方有任何的联系。 “饮霜会记住长公主殿下的教诲。” 我会记得,但是我无法照做,因为在那一片垂柳清荷中姓魏的家伙在她耳边笑意横生的低语道:我要晋阳公主府的趾麟符。 趾麟符,晋阳公主亡夫、天颐王朝的骠骑将军魏衍泽的贴身饰物,说它是饰物其实是委屈了它,因为那毕竟是纵横北方六省的魏氏一族的当家家主的信物,可惜的是魏衍泽本身太过耀眼,相比之前区区一个魏家就显得不那么耀眼了,这就是为什么一个家主信物变成将军饰物的原因。所以说人太优秀了也不好,毕竟天妒英才,容易早逝。她好奇的是魏言秣为什么会对这样的东西感兴趣,莫非姓魏的是魏家之后? 应笑歌踏出正厅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的脊背上除了一层薄汗,心里的压抑渐渐的疏散开来,他顿时觉得眼前一片隐晦,明明满眼的浮华、满天满地的锦绣明嫣,但是她却觉得难受得很。该死的魏言秣,她心里这样狠狠的诅咒着,于是便疏忽了脚下,高高的玉阶一旦踩空那后果是很可怕的,至少这一刻如此。 “呀!” 她身体一僵,来不及施展轻功眼前就浮现出叶辰渊笑眯眯的眼睛,他好像说过不能暴露自己会武功这件事。 “小心。” 身后一只长臂伸来,挽住了她正准备投向地面的身体,应笑歌舒了口气,抬头看去,一张精致的温煦的脸庞,眉眼疏朗,神情淡定。他扶正应笑歌后无声的后退了一步,半垂着眸子低声说道:“姑娘没事吧?” “没事,多谢。” 应笑歌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离开,却在即将抬脚的一刻停住,问道:“小女子叶饮霜,公子你是?” 那人依旧半垂着眸子,低声回道:“在下晋阳公主府的管事,魏吾忧。”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好名字!” 应笑歌与那人擦肩而过时眼底泛起了笑意,低低的呢喃道,也不去管人家有没有听到,听到的话会有什么反应,径直的离去了,而她身后那人在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也勾唇一笑。 ------------ 暗涌02 被人监视的日子真是不好玩,应笑歌十指交缠无语望天,好歹现在自己是天颐王朝的郡主,如果不对付一下这些人的话,岂不是辜负了晋阳公主对她的厚望。叶辰渊啊!万一我惹出什么祸患来,你可不要怪我不厚道。 这样想的同时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那些比较隐秘的角落,这些人以为这样的伪装就叫监视的上好境界?真是比起山里的哪些野兽还不如! 于是当天夜里,一抹黑影掠出晋阳公主府,次日帝都最有最有名的侠盗便新鲜出炉了,凌波踏月,夜盗千家,出入贵族豪门府邸,所偷银两全数馈赠贫苦人家,一连数十日如此,这个不知名的盗贼便有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千叶。 城南林家雕栏画栋曲径幽斜,可是偏偏最隐蔽的库房此刻却是空荡的很,一个身着酱色缂丝官府的男子,端坐在太师椅上,俊朗的眉目微微的垂着,里面阴云密布,凉薄的唇紧紧的抿着,显出绷紧的脸颊上过于刚硬的曲线。 “哟,这不是百里大人吗?” 一个轻挑的声音的传来,百里明哲眉眼一扬看向来人,而脸色却越发的难看,他心里默默的想道一句话:流年不利! 可是来人似乎一点都布介意看到他那张阴云密布的脸,笑意横生的朝他走来,在他跟前不到一尺的距离停住,两手一拱,施了一礼。 “好久不见。” 那人语气轻柔温婉,带着一点点的轻挑和暧昧,只一点点,却足以叫百里明哲黑夜一样的眸子只注视着他。 百里明哲冷笑了一下,幽幽的说道:“的确是很久不见,但颜司徒大人应该知道,如果可能在下很希望永远不要见到你。” 颜素和弯腰伏在他耳边似笑非笑的说道:“那也要你用本事杀我才行,不是吗?” 百里明哲将腰一软,自己的背部抵住的靠背,酱色的缂丝微凉的杀意无声的磨蹭着即将出鞘的锋刃,而他与他四目相对。 “颜司徒大人,你猜你能逃过几次?” 颜素和却在此时站直了身体,由上而下俯视这个冷峻而年轻的男子,看着那双漆黑的仿佛黑曜石的眸子复杂的情绪便在心里蔓延开来。 “百里大人,你就这么喜欢挑衅我?” 挑衅? 百里明哲额头一皱,这世上大概只有颜素和这个疯子会把别人的杀意当成挑衅,阴谋当成游戏。一个月前的刀光剑影还历历在目,十字流星箭由他手中射出,洞穿眼前这人的胸膛时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这人眼中如霜的恨意,他可不相信这人会这么快就释然了,要知道颜素和可是睚眦必报的货色,宽宏大量这种品德他从来都不具备。 “颜司徒大人,敢不敢再接受在下一个挑衅呢?” 百里明哲将右臂一伸,林府精致华美但是空荡的库房便尽数展现在颜素和面前。百里明哲站起身,似笑非笑的说道:“千叶,真是一个好名字,单单只是这个名字就叫人不能不对他感兴趣。你说是吗?颜司徒大人?” 颜素和看着他嘴角那一点模糊的笑意,眼中泛起一点涟漪,幽幽的说道:“确实是个好名字,老师如果还活着,应该会高兴这个名字能扬名天下。” 百里明哲踏步而去,与颜素和擦肩而过,颜素和清楚的感觉酱色的缂丝官服下那些生生被压制的力量与血腥。这个人与他同出一脉,曾经与他朝夕相对,曾经与他一同患难,甚至曾经救过他的性命,百里明哲曾经是他唯一的执念,可是如今都被打破了,镜花水月再美,终究抵不过破空而来的一个石子,即便是它如此的渺小。可是?那毕竟是真实的。 身后传来百里明哲低沉、净明但是包含压抑的声音,他说:“如果师傅还活着,要做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诛杀你这个欺师灭祖的逆徒吧。” 颜素和突然觉得头很痛,他修长的手指扶住额头,冷冷的说道:“所以,这一次的赌注又是我的命是吗?” “颜司徒大人睿智。” 百里明哲的声音越来越远,可是颜素和却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至少他手中的锋刃离自己越来越近。空旷的房间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幽幽的回荡着。 “不用说,若我输了,就要双手奉上自己的命任你蹂躏,而若你输了,势必要迁怒于我,到时我还是一样要奉上自己的命任你蹂躏。老师,我如果知道杀你的代价是奉送一个这么任性的对手我一定会选择当个乖巧的学生。” “所以,千叶大侠、大盗、大贼,你可千万不要落在百里明哲手里,至少不要活着落到他手里。” 颜素和如是说道,而此时帝都的某个公主府中的同时想起两声喷嚏声,而且是位于不同的院落里。 “郡主,你没事吧?” 花儿捧着驱寒茶走到应笑歌跟前,看见她一脸恍惚的表情,忍不住用手测了测她额头的温度,没有发烫啊!不像是得了风寒。 “郡主喝杯热茶吧。” 应笑歌接过茶,喝了起来,心里却暗暗叫苦,这种无端的恶寒满上脊背的情况只代表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要倒霉了!看来这几天她还是消停一下好了,万一事情惹大了,不必别人动手,想来叶辰渊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师傅,您老要体谅弟子的为难之处啊!我也不想冒您老之名讳。” 庭院深深,而茜窗纱影外竹影斑驳摇曳,花开锦绣,而锦绣繁华之外绚烂的是物妩媚的阳光下,阳光之下,尘埃浮动,万物归寂。 “山光忽西落, 池月渐东上。恩……最后两句是什么来着……感此怀故人, 中宵劳梦想。” 魏言秣,你我的交易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千叶之名遍布帝都的时候也就是你得手的时候,趾麟玉符遗失这笔账晋阳公主只怕会算到她这个冒牌郡主头上,想来真是无辜啊。 “感此怀故人,话说有些人我好久没见了。” 其中一个是子嫣,另外一个是叶辰渊,这个家伙十多天不曾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了,自从皇宫一别之后,这个家伙就开始了“雪藏”她这个郡主的日子,这些天眼前少了他那张江南烟雨似的的精致脸庞还真是不习惯。 ------------ 暗涌03 应笑歌任性纵情,想到什么便做什么?她脑海里浮现叶辰渊身影的时候便打定主意要到端王府一逛,白衣束身、银冠束发,十八股紫竹兰花的油纸伞下端的一个翩翩少年郎。 “郡主?!” 应武元目瞪口呆的看着王府前的人,他刚刚回到帝都,前来拜见端王殿下,遥遥的就看见这个画里跳脱出来的人朝这边走来,只是没想到是她。 “好久不见,应大人。还有这里没什么郡主,只有我。” 应笑歌优哉游哉的转动着手中的伞骨,一派风流的看着人家笑。 应武元因为她这句话幽幽的在心里吸了口气,听说饮霜郡主并不得平王欢心,却不曾想到还是一个如此任性妄为的主,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女扮男装一个人在帝都里晃悠。 “公子教训的是,公子请。” 应笑歌伞骨一低,遮住了眼中隐晦的漠然,果然在叶辰渊身边的人不是老奸巨猾就是表里不一,而应武元更是从善如流。 只是出乎应笑歌的预料,她来端王府串门,第一个见到的是应武元也就算了,第二个见到的竟然是天颐王朝的九五之尊,叶伊祁。 “皇上?!” 应笑歌看着那个坐在正厅,一副吊儿郎当的小皇帝着实吓着了。 应武元则是再次在心底默默的叹息:今天这到底是什么日子?叶家的这些主子们集体不正常起来,难道串门子这种事也能传染? 叶伊祁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们,然后突然笑了一下,矜贵而狡诈,要不是在场的人知道他是皇帝,还真以为这是哪里飘来的妖孽,皇家贵气,真是沦丧了。 “霜儿,好久不见了,过来朕这边。” 应笑歌走到他身边,好奇的问道:“皇帝哥哥怎么来端王府了,我还想着去宫里找你玩呢。” 叶伊祁叹气道:“朕也不能一直待在宫里,那个地方是个人都得被闷死,何况朕的御前侍卫还是闷得不能再闷的家伙。” 林墨承那个人忠心归忠心,但是开不得一点点的玩笑,稍有逾越,他老人家就能把祖宗家训、律法规张说个遍,不说到你脑子发涨耳朵长茧决不罢休。 “林大人也是为了皇帝哥哥好,皇帝哥哥应该体恤下臣。” 应笑歌趴在里叶伊祁最近的一张桌子上,眉眼弯弯的看着他,月牙似的眼睛里笑意如水,潺潺流动。 叶伊祁伸手拂过她的因为束发而裸露的额头,温热与微凉,不同的体温一触而过后,他在她呆滞的目光里温柔的笑道:“霜儿说的是。” 如此平常的一句话,吓煞应小哥! 她似乎不经意间教训了天颐王朝的皇帝陛下,这种事往大处说了,那是欺君罔上,要灭九族的。虽然她孑然一身,但还是挺珍惜自己这颗脑袋的。 叶伊祁收回手垂在袖子里,看着眼前清秀的像春日荷叶上的晨露一样的少女心里默默的泛起一丝涟漪,这个人与他血脉相连,这个人与他有着相似的眉眼,这个人连接着他不为人知的过去,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让他觉得温暖、安全,这个人对他没有什么威胁,不必他费心思置于死地,这个人是他可以肆意去爱护的人。 “你们怎么在这里?”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传来,应笑歌却被那声音里暗藏的怒气惊着了,这个要承受他怒气的人是谁?总不会是皇上! “朕想你了。” 耳边立刻传来叶伊祁不要脸的回答声音,应笑歌再也顾不上他九五之尊的地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站直了身体,笑眯眯的看向来人。 “叶辰渊,好久不见。” 叶辰渊阴着脸看着她冷笑,他还没来及找她算账,她倒是先出现了,真是个喜欢找死偏又不长脑子的丫头。 “臣,见过皇上。” 他双手一躬,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叶伊祁长臂一挥,潇潇洒洒的说了句:免了。 礼数一做完,叶辰渊立刻脸色阴沉的转向应笑歌,冷冷的说道:“你似乎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应笑歌不动声色的想道:要是我也说想你了,你会不会让我顺利过关?看着他那张阴沉的脸恐怕是不会。 “找你帮忙。” 叶辰渊一身玄衣将整个人衬托的格外冷峻淡漠,同色的绶带束腰背部刀削斧刻般隽秀的曲线被拉长,眼前的人一反往日温雅清贵的贵公子模样,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一旦出鞘,必要见血。 他看着应笑歌无辜的小脸冷笑:“找我帮忙?我还以为我的小郡主无所不能,早就忘了我是谁呢?” 应笑歌脸色不由的一白,叶辰渊就是叶辰渊,她早知道自己瞒不住,但是这暴露的时间也太快了一些。 叶辰渊伸起手,无声的扼住她小小的下巴,将她闪躲的眼睛定格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一字一句的说道:“惹了什么祸出来,一件一件的说!” 应笑歌不满的说道:“在你心里我就只会惹祸?” 叶辰渊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不过是充满狰狞的笑容,像只连蛰伏都不屑的兽,不介意随时扑上来饱餐一顿。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你知道我的脾气。” 好吧!你是老大! 应笑歌无奈的叹了口,半委屈半无奈的说道:“我也不想,但是晋阳公主殿下当我是贼一样的防,我就索性做回贼,免得我白白担了这个名。” 叶辰渊无语的等着她,这个死孩子! 一边的叶伊祁不由的尖叫了一声:“做......做贼啊!” 他家的小郡主真是人才,这么可爱又有趣的人他怎么忍心叫她离去呢?不如把林墨承送给他的小郡主,好好**之后说不定会变得有趣一些。 “皇上,臣有些事需要私下解决一下,告辞。” 叶辰渊深深的吸了口气之后,提着应笑歌的衣领就朝外走去,无论如何不能再叫这个丫头和皇上搅合下去了。前有贺卿,后有叶伊祁,他倒是小看了应笑歌这个丫头的吸引力了。 应笑歌不由得一哆嗦,可怜兮兮的看着叶伊祁,无声的哀求希望天颐王朝最有权势的人救她一命,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叶伊祁笑意盈盈的朝她挥了挥手,顺便非常善意的奉送了一句:“两位请便!” ------------ 暗涌04 端王府,思虞苑。 此间从树交花,娇红稚绿,中有石蔓藤萝悬之石壁,花开正好,其味幽香,他们随意蔓延遮拦,迂回曲折,妖娆放肆,这样的锦绣景象与某人的心情却是截然不符的。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叶辰渊揉了揉眉心,心里却越发的烦躁,紫英王朝十万大军压境,朝廷里主战主和的声音吵成了一锅粥,不管是那一派里都有不安好心的家伙,他这些日子里心机费劲、左右逢源,可是谁能想到真正的隐患却是眼前这个小丫头?这算不算是祸起萧墙? 应笑歌十指交缠,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阳光颤动,像几尾雪色的游鱼,她似笑非笑的说道:“我能有什么目的?不就是看某些人不顺眼呗。” 叶辰渊冷笑一声:“看谁不顺眼?晋阳公主还是我?” 应笑歌看了他一眼,不惊不满的说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只有一件,可是你想让我做的却并不是那么简单。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让我留在晋阳府里的目的是什么?我不想做个糊涂鬼。” 说什么端王府里多男儿,女眷在此多有不便,他叶辰渊何时拿她当女子看了?即便是当她是女子,从江南道帝都这一路所为的男女之别早就模糊的不能再模糊了。 “你不相信我?你觉得我会害你?可是笑笑,你有什么是值得我施以迫害的?” 叶辰渊眸色深沉,深沉之下是无声的隐痛,他这辈子怎么就遇上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初相见一刻,他羡慕她的眼底眉梢肆意的笑意,再次相见他怜惜她小小年纪却为了不相干的人陷入烟花之地,再后来明知道她身份特殊他却还是不忍心杀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自己他留这个孩子在身边不是为了叫她送死,可是如今,她却不信他! “林子嫣还是魏言秣?” 应笑歌怔住,千思万绪汇成一点,然后有瞬间崩裂开来。她早知道叶辰渊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但是没有想到这样隐秘的事情他居然知道?从她与魏言秣的交易达成的那一刻,他们二人就再也没有见过,而叶辰渊又是如何得知的?但是这些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你知道?” 叶辰渊无声的笑了一下,说道:“笑笑,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从你被人劫走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些人要坐不住了,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帮他,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应笑歌咬着唇没有出声,而叶辰渊就一直看着她,片刻之后她哑着声音说道:“他是魏家的人!” 纵横北方六省,叱咤风云的魏氏一族的人,从与他达成交易的一刻她就知道,可是她别无选择,因为她不能把子嫣的命运交到其他人手里,哪怕是叶辰渊。 他说她不相信他?是的。事关子嫣,她无法相信任何人。 叶辰渊看着那张娇小清秀的脸庞,心里突然泛起游丝般的恨意,缠绵但是锋利,无声的割裂这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他的父皇在死之前说过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留住自己最爱的人,因一时心软而错过彼此的一生。他说身为帝王不能有言及后悔,但是身为男人他悔不当初。 那么他呢?要留住她吗?哪怕她恨他? 叶辰渊压制着心里的痛,慢慢的问道:“所以你帮他偷趾麟玉符?所以你让他救走林子嫣?” 应笑歌一言不发,只有吹过枝头繁花的风无声的撩动眼角眉梢颤动的情绪。 看着她这副模样,叶辰渊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所有的心动与怜惜化为了清冷的灰烬,他伸手扼住她的肩,一字一句的问道:“林子嫣服下最后一味胭脂血露后你便迫不及待的救走她,你怕我会用她要挟你?还是我会杀她?我的承诺就这么不值得相信?那魏言秣呢?他就值得你相信?” “叶辰渊,对不起,可是我无法把子嫣交给其他人,就算是你......” 江南一夜,她世界里的三千浮华被染成血色,她和子嫣最在乎的人死去,随着他的死亡有些东西也被带走了,子嫣的声音,还有她对这个世界的信任。 如果痛也分等级,那往昔他所受的痛苦加起来亦不及此刻,真正的痛彻心扉。往昔,别人要他痛几分他必要十倍奉还,而如今这丫头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不信任他,他又何必要小心翼翼的维持这幅假象。 “原来如此,可是你以为他真能从本王手里救走人?!” “什么意思?” 应笑歌眸色一暗,冷声问道。她从来没想过要全身而退,即便叶辰渊温文尔雅,宛若江南烟雨中静默的莲花,但是她从来没有忘记初次相见的一颗心底因他而涌起的畏惧感,所以她会努力做到他所要求的一切,可是唯独“信任”她给不了。是她负他,那么所有的罪过应该由她承担,而不是子嫣。 “你把子嫣怎么了?” 她咬着唇,瑟缩的重复问道,声音低的像一抹幽魂。 叶辰渊修长的手指沿着她白皙的额头一滑而下,在她眼角最细致的一处停住,他从以前就喜欢这双眼睛,清澄明净、恰如弯月,映着人心底最安谧的东西,他一直害怕在这双眼睛里看到畏惧,而现在终于看到了,原来是这么美丽的画面,可是却是为了其他人! 叶辰渊轻笑了一下,那笑容仿佛从烟波深处飘来的一样,飘渺诡谲,没有一丝人气。他轻笑着转动她身后,拂上她消瘦的肩,语气温柔的在她耳边呢喃。 “本王需要对她做什么吗?魄寒冰毒无药可解,唯有胭脂血露配以上乘内力催化方可压制,此间半年之内不可有中断,才可根除此毒,云岫阁的柳潇潇是这么告诉你的是吗?” 应笑歌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心里像被压着什么东西,压得她的连吐出一口气的都觉得困难,都觉得心扉剧痛。他手微热,她的脸冰凉,她的手,她的心,她周身都凉仿佛从寒潭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可是眼角的那一抹热更叫她痛到无以复加。 “不是吗?!” 叶辰渊看着眼前微微颤动的人,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把她纳入怀中,温和的说道:“笑笑,胭脂血露确实可以压制魄寒冰毒,但是要想根除此毒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要一个内力深厚的人为她耗尽一生内力引出此毒的全部毒性,然后将此毒如数纳入自己体内,否则她就会毒发身亡,痛极而死!笑笑,你猜魏言秣肯不肯为了林子嫣而死呢?” 怀里的人全身冰凉,瑟瑟发抖,像只被惊吓到一样安静,沉默,叶辰渊只是微微用了一点力气,便把她禁锢在他的怀里。 “笑笑,林风致教过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其中不乏资质卓绝之人,可你为何这样笨?如果你肯多相信我一些,也许林子嫣就不用死了。” ------------ 心意01 是啊!她这样笨,费尽心思却还是救不了子嫣。师傅,你常说尽人事听天命,一切都不可强求,难道今天这样的结果是我强求所致吗? “也许你说的对,真正害死子嫣的人是我,可是叶辰渊,子嫣死了,你的筹码没有了,我们的交易结束了。” 她慢慢的挣脱他的怀抱,慢慢的转身,清澄的眸子里此刻阴云密布,像夏日的湖泊,蔓延着无数的莲花,一叶一花无数轮回,偏偏没有了明媚。 他的心、突然痛了一下! 被她推开的双手握了又握,终究不甘的垂下来,像是要克制着一辈子的气力,他早该知道的,眼前的丫头就是枝头灵动的鸟,如何华美、娇俏,招人怜惜亦不可靠近半分,因为她会飞走! “叶辰渊,这段时间多谢了,告辞!” 她往后退了一步,雪色的衣衫映着万重花海,可是他眼中能看到只有她眼中蕴含的水汽,将落未落的的一点晶莹,折射出她心底最深的伤痛,他眼底最惶恐的悲伤。 “还有,请你记住一点,你和我之间除了子嫣,还有血海之仇,我说过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但是我没有说过会忘记那些仇恨。” 她神色平静,平静到暗淡了一方明媚,眼中含着泪,却始终未落,只是隔着那一片水泽满是恨意的看着他。 这个人,她差一点就喜欢上的人,终究是要错过了。 现在想来她与他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纯粹,哪怕是爱慕。初相见,云岫阁闻香酒暖迷离的像梦境一样的画面里,他给她的除了温柔的假象,还有错骨之痛。最后的离别之极,石藤萝蔓层白嫩红之中,他给她锥心之痛。 她与他,果然一切都是错的! “站住!” 看着她转身就走毫不留恋的背影,叶辰渊本能的厉声喊道,不能由她这样离去,这样的小鸟一旦飞出牢笼,他这一生就只能活在悔恨之中。 “我可以救她!” 应笑歌的脚步凝住,她回过身怔怔的看着他,这个人刚才说了什么? 他能救子嫣?他拿什么救她?舍了他这一身内力吗? 堂堂端王殿下,为了一个区区弱女子白白的做半生废人? “我可以救她。天底下只有我能救她,你信吗?” 叶辰渊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的颤动着,隐藏着连她都能察觉到的惶恐,他的声音低沉、压制,和着风本该清逸悦耳但是传入她耳中却异常的凝重。 “过来,笑笑!” 应笑歌站着没有动,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个人,他是那样的好看,眉目俊朗,俊朗到摄人的地步,可是温文尔雅,眼角眉梢总是蕴着浅浅的笑意,不骄不纵,端方君子,可是从什么时候这人眼底有了这样的惶恐?师傅,这亦是我的错吗?! “叶辰渊,我不欠你什么?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了,所以……结束吧。如果子嫣真的死了,我不会怪你,因为那不是你的错。你说的对,是我害死她的,是我的自以为是害死她,现在我要去找她了,我答应我师傅,不会叫子嫣一个人,如果她死了我要送很多人下去陪她,但是不包括你!” 如果这个人的改变也是她的错,那么这些错误便由她来修正,这个人天生贵胄,应该站在最高的地方俯瞰众生,享一世富贵,看三千繁华,不该将目光放在她这个平凡如尘埃的人身上。 叶辰渊的手一直悬着,**裸的,就像他现在的情绪,连他自己都知道有多卑微,可是那个他最在意的人却看不到。 应笑歌转身离去了,所以她不知道他的脸色比她身上那件由如意坊制作的雪灵衫还要白,她也不知道他悬在半空的手无力的垂下来的一刻,眼中泛起的是多么深刻的绝望。她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身后急速而来的风声,然后她被人圈进一个微微的宽厚的怀里,她没有挣扎,只是沉默着听他说话。 “你去哪里找她?” 是啊!她去哪里找子嫣?最后一次相见还是在江南,还是在他安排的地方,现在她唯一能记住的就是子嫣眼中晦涩的笑意,可是现在呢?天下之大,她要去哪里寻她? “我带你去找她好不好?” 应笑歌低低的一笑:“你?” 身后那人的声音低低的,温柔的,像水一样的答道:“我!” 多么干脆的回答,原来他连她最后一丝退路都斩断了,这样的准备是从一开始就谋划好的吧?可是一开始的时候他答应过自己什么?子嫣绝不会成为本王潜质你的棋子?! “叶辰渊,你这个混蛋!” 这一次,她是真的怒了,扯开他的双手,回过身愤怒的看着他,精致的眉眼间燃着冰一样的火,烧着她心底最脆弱的部分。 “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了是不是?” 叶辰渊眸色一暗,看着眼前的人,感觉她无法抑制的怒意,心底却突然不那么痛了,他没有想过要用林子嫣要挟她什么?他不过是比她早一些知道了一些事情而已,但是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么认为。良久之后才他轻声说了一个字。 “是!” 应笑歌咬着唇,突然挥手朝他扇了过来,这个混蛋怎么可以用一张温文尔雅,宛如江南烟雨的精致脸庞做这么言而无信的事情,他怎么可以辜负她的信任?信任!她口口声声说着不相信他,却原来早就信了吗? 叶辰渊伸手扼住她的手腕,他微热的手收紧,突然用力将她拉进,眉目上带着一丝决绝的说道:“你只有这一个弱点,我如何能不用?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若是你多些心思,关注的人多一些,我何至于这么对林子嫣?” 应笑歌气的冷笑一声:“多关注些人,多些弱点叫你利用吗?!” 叶辰渊微微一笑,笑意泛起一丝无可奈何,像是在纵容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他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微热细致软到人的心底去的触觉着实吓着了应笑歌。 “…你…?” 叶辰渊在她手上轻咬了一下后才松开,看着她面红耳赤又傻呆呆的样子无声的笑了一下,抵着她的额头,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不介意自己成为你最大的弱点,也不介意你成为我最大的弱点。” ------------ 心意02 时光送走的记忆有多少荒烟蔓草的年纪里荒唐的不羁,一个人行走的天地里他不经意的时候错过了多少现在在意的期许。 他伸手去触碰她的眼角,而她像是被吓着似的,身体一哆嗦,连脸色都变得异常惨白。他无声的苦笑,这就是他一时失控所要承受的苦果,原来他的耐心也不过如此,连一个小丫头最轻微的忽视都忍受不了。 “留下来,不要乱跑,至少现在不要,本王保证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林子嫣,好不好?” 应笑歌的眸子垂了一下,因为束发而裸露的脸庞除了苍白外什么都没有,心里的烦躁像藻荇交错的湖面,沉郁氤氲。 “王爷这么有信心也就是说我的计划失败了?” 叶辰渊叹了口气,握着她纤细的手笑道:“输给我就这么让你接受不了?不过本王不像你这么小气,我告诉你,你不是输给我,你是输给了局势。” 输给局势吗? 应笑歌抬起头看着眼前那张微笑着的脸庞,什么样的局势?这样的局势是谁造成的?眼前这个人又出了多少的气力,用了多少心思? “叶辰渊,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叶辰渊幽深的眼眸泛出一丝笑意,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鬓角,慢慢的说道:“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问这个问题呢?” 以前,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管不问不闻,总是笑意盈盈的,像只乖巧的小鸟,可是看在他眼里却是异常的虚假,如今才有了那么一点真实的感觉。 “我不是不问,是没必要问!” 她对那些争权夺势、勾心斗角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她要的从头到尾就只有魄寒冰毒的解药而已。 “所以现在有必要了是吗?” 他轻笑换来的是她冰冷的怒视,他又笑了一下,带一点阴云散后的疏朗,这个孩子真是现实的可以,但是哪怕是这种简单的现实他也觉得是可爱的。 “你该知道吧!本王一开始是想让你成为一个诱饵,一个可以钓出王朝蛀虫的诱饵,你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呆在本王身边,他们自然会出现!” 应笑歌冷笑一声,说道:“你身边?是皇帝身边吧?朝中重臣不想让皇帝掌权的一个好方法就是将皇后人选换成自己人,而不会是你瑞王爷的人,留在你身边只怕死得更快!” 叶辰渊悠然的笑了一下,牵着她的手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看着她脸颊微微的红云,微笑着说道:“傻丫头,本王怎么会让你死呢?本王不但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林子嫣死,但是前提是你要相信我。” 应笑歌眨了一下眼,不语,这句话真像云岫阁里那些恩客用来哄骗无知小姑娘的用语,相信的话会不会死的更快? “王爷,我信不信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要我相信你,现在我只要见子嫣,她出现我便信你。” 反之,则不信! 他知道这个人不容易相信人,但是没想到听她这么坦白说出不相信他,他竟然还是觉得有些心痛。原来有时候坦白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至少此时此地眼前这人都坦白的说出这样的话只说命了一件事,那便是不爱他! “好,我答应你,十天之内一定让你到林子嫣。” 应笑歌推出他的怀抱,抚着胸口,面无表情的说道:“那就多谢王爷了,告辞!” 叶辰渊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无声的苦笑了一下,他怎么就对着这个人下不了重手呢?林风致,这就是你留给本王的惩罚吗?果然,你**出来的弟子全都是渗过“毒”的!便是这一个这样笨的,也是满身毒性! 夜色苍茫、皓月当空,一顶小轿慢慢的驶进帝都一处幽静的小院,轿帘被人从外面掀起,一个人为弯着腰从里面走去,青衣墨发,眸色清冷。 “九爷,里面请。” 一个做仆人装的青年男子在门口等着,见有来人便快步迎了上来,恭敬的对青衣男子说道。 “人在里面?” 青衣男子眸色深沉的看着灯光幽暗的房子,良久才幽幽的开口问道。 “是!” “情况如何?” 是死还是活? “一死一活!” 如霜的月色洒在青衣男子身上,将他修长的身影拉的更长,像一丝冰玄,尖利,优雅,冷酷,亦如此刻他眼底的冷漠。 “一死一活?” “是,男的死了,女的活着!” 他回报了最直接的答案,是因为知道他的主子对于这些事情的过程不感兴趣,男的死了,死的时候无比痛苦无比凄惨 ,女的活着,可是从今以后她活的生不如死,可是这些又有什么重要呢?重要的是他们的主子要这个女人活着,这就够了。 青衣男子迈步朝房间走去,可是那个壮实的仆人却忍不住张口阻止。 “九爷,您……还是不要进去了。” 青衣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等着他叙述原因,他不喜欢私自行事的下属,但是如非必要他也不会妄开杀戒,何况眼前这个人从来不多话。 壮实的男子犹豫了一下,才慢慢的说道:“里面那个女的……似乎疯了!” 疯了? 青衣男子冷笑了一下,月色在他眼角眉梢淬成了冰冷的锋利,疯了?她没有那么容易疯,毕竟这一个也是林风致教出来的。 “没关系,本王倒是想看一看她能疯到什么程度!” 他迈步朝房间走去,房门被守在门口的侍卫推来,房间里的一切便不可抑制的映入眼中,遍地血色,他迈步在这样的血色里,来到墙角边,看着蜷缩在那里的女子。 白衣凌乱,血色沾染,赤着脚蜷缩的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男子,青衣男子俯下身,挑起她消瘦的下巴,说道:“他已经死,高兴了吗?” 女子用力抱住自己的双臂,又缩了缩身体,凌乱的长发下,是幽深的鬼一样的眸子,她未开口却先笑,笑意苦涩,她幽幽的开口,声音暗哑,暗哑的像一个八十岁的老人一样。 “他没死,你听他还有呼吸。” 说完,她趴在地上,慢慢的朝那个人爬过去,地上的血已经干涸,她雪一样的衣衫在那样的鲜红上滑动,亦如春日的阳光,温暖灿烂。她爬到那个人身边,用她那宛如玉石一样的手抚着那人冷峻苍白的脸庞温柔的说着话。 “萧肃明,你醒醒,我是子嫣,你说过要陪我去运城看桃花的,你起来嘛。” ------------ 心意03 暗哑的像阴云一样的声音,带着撒娇的语气,幽幽的在房间在回荡,这样的语气语调这样口吻不禁让青衣男子眉头一皱。他冷冷的开口说道:“林子嫣,本王没时间在这里陪你疯,来人,带她出去!” 门外走进来两个侍卫,拖起地上的林子嫣往外拽,可是她拼命的挣扎,瘦骨嶙峋的手指紧紧的抓住已经没有气息的萧肃明的手臂不放。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叶辰渊,你这个疯子!你这个混蛋!” 她的眼睛里淬着蛇一样的毒,脸上布满狰狞的愤怒,若不是被人紧紧的遏制着,这一刻她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喝他的血噬他的肉。 叶辰渊的双手背在身后,长身而立,被烛光镀上阴郁的脸庞一片冷漠,仿佛眼前之事与他毫不相干。 “你为什么要害死他?为什么?!” 林子嫣死死的抱着已经死去的萧肃明,厉声问道,她好不容易才见到他,她心里的欢喜还不不及表达,他却死在了她面前。 “我宁愿他负心,也要他活着,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死他?” 叶辰渊无声的笑了一下,这就是女人吗?爱你的时候愿为你死,恨你的时候想你身不如死!这才应该是女人,真实的,决绝的,不像应笑歌,没心没肺,无心无情,爱恨都是建在利益上,即便是爱你也带着三分犹豫三分算计。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羡慕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至少应笑歌是全心全意的保护她,萧肃明是真心实意的爱着她。 可是这个女人值得他们这样付出吗?这样一个虚伪的女人!叶辰渊似笑非笑的说道:“害死他的人不是我,是你!你若没有出现在运城,他不会见到你;你若不是那么虚伪他不会爱上你;你若老实本分的当个木偶人,不要炫耀你的光彩,他会安分的待在萧家那样的泥潭里沉沦!你说我害死他?可是?他是为了谁才耗尽一身内力的?他是为了谁才日夜忍受锥心之痛的?他又是为了谁才肯以血换血,最后血尽而死?是为了你!” 怎么样才能打击一个人他比谁都清楚,心灵上的痛苦远比肉体上来的让人震撼,让人印象深刻,所以攻心为上!眼前这个女人的弱点唯有萧肃明,一点一滴,一分一秒,她爱的越是决绝,伤的便越是惨烈。 “可是?你这个虚伪的女人又做了些什么?假装受害者,骗取别人的同情,害死他的家人,害他成为一个满手血腥的人。林子嫣,你说害死他的人到底是谁?!” 林子嫣的脸色一片惨白,全身都微微的战栗着,那是恐惧到极致的表现。叶辰渊看着她此时的表情眼前浮现的是白天的时候应笑歌在他面前的情景,原来自己一时的失控带给她的是这样可怕的恐惧,难怪那个丫头突然就变成了一只小野兽! 林子嫣的嘴角弯起,勾勒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低低的说道:“对,是我害死他的!夫君,你别怕,我来陪你,子嫣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温柔的语言编就的美丽谎言,她虚假的生命只有他是真实的,陌上相逢,繁花相送,他长身而立,眼眸淹没了她的天地。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她原本就该当一只乖巧的木偶人,永远远离他的世界,这样才能相安无事,爱和恨两不相干,一片悠然! 可是?到底是被诱惑了! 被命运和他! 在她咬上自己的舌头的一刻,她的颔被人狠狠的扼制住,眸子里映入的是叶辰渊那张冷漠的脸庞。 叶辰渊掐着她的脸,满脸鄙夷的说道:“林子嫣,林风致没有教过你吗?一个人的血就是他的精魂的所在,所以他的命数现在在你的体内,你不活完他应有的命数是想要他死于非命,无休无止的在黄泉深处做个孤魂野鬼,永不翻身吗?!” 他冷冽的声音叙述着世上最无情的谎言,可是她却怔住了,被人丢开,像只惨白的纸鸢一样落在萧肃明身边,她伸手抚摸那张没有血色但是依旧冷峻的脸庞,沿着他挺拔的鼻梁默默上游,在他紧闭的眼眸处停住,回想往日他默默的看着她的样子。 “他要你活着,至少替他活着,这就是他的心意,明白吗?” 叶辰渊松开他的下颔,往后退了一步,默默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做最后的告别,他不喜欢这个女人,但是对于她这种没有意义的眷恋却不想打扰,谁都碰到过无可挽回的事情,但是这个女人碰到的是最惨烈的事情。 林子嫣抱着萧肃明的尸体,默默的趴在他肩上,烛光摇曳,而她眼眸潋滟,最后的眷恋,最深的爱意,我把这最美好的一切作为祭奠,我最爱的你,你看的见吧! 歌声悠扬,爱意纯然,恨从不曾磨没的是我对你的爱,哪怕在痛苦的时候,哪怕在最暗黑的地方。 “绿酒一杯歌一遍……” 我诚心祈愿,来生再见,哪怕我受尽人生劫难。 “再拜陈三愿……” 这一世红尘翻滚,我会永远记得陌上那一眼。 “一愿郎君千岁……” 其实,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在我心里,在我眼前。 “二愿妾身长健……” 你要我活着,我便活,如果这是你的心意,你的心愿,我一定成全,就算今生一切都已晦暗,可是我对你的爱还如最初那样鲜活。 “三愿如同梁上燕……” 多么多么渴望永不分离,那样浓烈的眷恋,我以为只有我自己,却原来一开始就小视了你的情意。 “岁岁常相见!” 可是?你要相信我爱你,至死不渝!为你而死,这也是我的心意! 窗外,明月当空,如霜。房间里不断的传出歌声,悠然、纯粹、缠绵,在场的都是在沙场历经生死的男子,可是这一刻这样的无助的温柔萦在心头,很多人都不由的深深叹息。 “笑笑,本王把林子嫣还给你。” 月色的中间,一个青衣男子望着那轮赤炼微微一笑,风乍起,长袖翻飞,他眉目峻冷,连月色看到这样的人也不由得为他凝滞。 “萧肃明,也许本王犯了跟你一样的错误。” 一样爱上不该爱的人,一样要在两难之间取舍,可是本王不会犯下这样的失误,留她一个人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 ------------ 谋算01 朝廷的局势就像是三月的天,这一刻风和日丽下一秒阴雨连绵,天这东西看起来高高在上其实它的任何变化都关系着其他人的生死。 边关告急、朝堂不稳,是叶伊祁要面对的最要紧的两个难题,他被林墨承押着没日没夜的批改奏折,文成武德、英明神武之类的话看的他直想吐。 “这些老不死的是不是巴望着朕早日归西?” 他趴在玉案上,晃着手中朱批,两眼无神的呢喃,伺候在一边的众人听到他这样的话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皇上,慎言!” 林墨承咬牙切齿的回答。 “慎什么言?朕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你们还叫朕慎言?” 叶伊祁从桌子上爬起来,眉眼一挑,不满的说道。 “林墨承,你就是太谨慎了,这样很不好!朕问你,该派出去的人派出去了?” 林墨承看着小皇帝那张略带质疑的脸,无声的叹了口气,回道:“皇上吩咐的事,臣不敢怠慢,可是皇上,一定要这么做吗?” 好歹那个人也是紫瑛王朝的皇族。虽然现在是紫瑛王朝挑衅在先,但是叶伊祁的作为还是稍显卑鄙了一些。 叶伊祁咬着笔头,痴痴的笑了一下,可是眉眼之间的狡诈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他只要一想到紫瑛那个老不死的皇上看到那件东西的表情他就乐不可支。 “既然他欺朕年少,兴兵来犯,朕就将计就计送他一份大礼。” 他是帝王,不论年纪如何,无论实力如何,既然他站在了高处便由不得别人侵犯,帝王的尊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么帝王的愤怒,便是血流漂橹。 “朕要紫瑛王朝从今以后永无宁日!” 林墨承的心一悸,他默默的看着叶伊祁眼中的决绝,不由的笑了一下,这个他从小看着的小孩子现在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了。 三日之后,边关传来消息,由于紫瑛王朝的毓郡王身遭不测,一命呜呼了,导致边关十万大军连夜奔回紫瑛去了,也就是天颐王朝的边关之危解除了。 “卫景风死的也太是时候了,最主要的是卫延飒这个兵马大元帅竟然带着兵马风风火火的赶回卫京了,看来咱们天颐边关十三城的魅力还是敌不过紫瑛的皇位啊。” 帝都的三千繁花里有一条不起眼的街道,松源街,街道繁华,茶馆酒肆相连,绿柳繁花相送,街角酒肆旁要么柳绿垂条,要么荷风送爽,一家名叫板荡楼的酒馆门前系着几匹高头大马,它们窝在柳树下惬意的乘凉,享受清闲,而板荡楼的二楼它们的主人正在兴奋的侃侃而谈。 “不是不敌,而是不想为他人作嫁衣裳。传言卫景风是紫瑛王的亲儿子,那可是名正言顺的未来太子,可惜就这么死了,剩下的这些皇族子弟还不抢破了头呀,卫延飒在外面自己辛辛苦苦取回来的成果那还不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呀,功高震主!他一想,得了,咱也回去挣吧!” 整个酒肆的二楼都是风格各异的雅间,各个房间里要么三三两两、要么三五七人,所谈之事多是紫英王朝的毓郡王暴毙之事以及原本来攻打他们的兵马大元帅卫延飒突然撤兵的消息,可是在这样的喧闹中依然有安静的地方,这样的安静就显得格外的诡异了,而其实这件房间里的气氛也确实很诡异。 “颜司徒大人,你很闲吗?” 百里明哲冷峻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的看着对面一身紫衣的男子,他要是知道今天出门会遇上这个瘟神,他就是闷死在家里也不会出来。 “在下这不是给百里你机会吗?要不然你怎么暗算在下呢?” 颜素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下,眸色清浅的看着百里明哲一笑。 百里明哲冷笑:“颜司徒大人多虑了。” 要杀你还用不着暗算这种手段,像你这种疯子给够了诱饵自己就会乖乖的上钩。 颜素和一笑,说道:“说的也是,毕竟比起暗算这种事情,百里大人还是远远不及陛下的。” 百里明哲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冷笑着说道:“我听不懂颜司徒大人的话。” 颜素和看着面前那张冷峻的脸庞无声的一笑,听不懂?还真是会装傻,他还以为老师教出来的学生这个人是最正直的一个呢!他突然神色一正,眸色幽深的凑近百里明哲,慢慢的说道:“百里明哲,我只想知道这一局皇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 百里明哲往后一退,错开他渐进的气息,一脸冰冷的回道:“本人对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没兴趣,颜司徒大人有兴趣的话不如去问问瑞王殿下,告辞!” 出门喝茶碰见这个疯子,他自认倒霉。百里明哲一甩衣袖径直朝外走去,可是颜素和哪肯就此罢休,快步向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百里明哲眉目一挑,神情不善的看着眼前的的人,这人今天是吃错药吧?! 颜素和幽幽的在心底叹了口气,他也不想招惹百里明哲,但是这几天这人总是足不出户,他等了这么就才见到人怎么能让他这么轻易的离开。 “百里大人,好歹你也是朝廷命官,难道就不能对朝堂之事多点关心吗?” 百里明哲冷笑:“多谢颜司徒提醒,该我关心的我自然会关心。告辞!” 百里明哲脸一分一秒都不想喝眼前这个人共处,他绕过他朝外走去,可是颜素和十分不会察言观色的再一次挡在了他面前百里明哲心里的火蹭的一下就燃烧了起来。 “百里大人,你真的认为这件事凭皇上一己之力可以做到吗?” 颜素和不顾百里明哲的怒火慢慢的凑近他,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小皇帝年幼,即便早有谋算但是真的可以做到这样天衣无缝吗? 未必吧! 要杀一个王朝的王储人选,暗杀的人一定要是目标非常信任的人,一定要是身手、计谋、心思、耐心都皆具一流的人物,而且背景一定要很干净,干净到毫不引人注意。 这样的局一定要毫无破绽,人力、财力、物力,还有时间都相当完备才有可能成功,一击即中这种事情都是建立在长久的计算上的,运气这种事,他从来不信! ------------ 谋算02 百里明哲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幽幽的说道:“颜素和,这些和你有关系吗?” 颜素和悠然一笑:“陛下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我们这些人的身家性命,你说这能叫没关系吗?” 百里明哲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同,他向后退了一步,清明寒冷的宛若冬日坚冰的眸子里泛着一丝冷酷的笑意。 “不知王侯之谋者不能豫交,颜素和,我和你从来就不是一路人,你不必拿这些事情来试探我,我也无法给出你想要的答案,咱们还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吧。” 说完,他错身而过,绕过他,朝外走去,门外是熙熙攘攘的万丈红尘,有氤氲的茶香酒气,亦有翠叶藏莺的雅致,但是门的这一边却只有一个沉默黯然的背影。 颜素和的手紧紧的握着,青筋泛滥,他一忍再忍,终究是没有忍住心头翻涌的恨意,这个人当真是对他一点情意都不留了。 他突然转身,破口而出,喝道:“站住!”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一向我行我素的男人竟真的就站住了,一动不动,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什么的。 颜素和怔了一下,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他往前走了几步,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停住,顺着百里明哲的目光看过去,映入眼中的是一对翩然如玉的少男少女。 少年黑衣墨发,眉眼俊朗,但是举手投足之间自由一股矜贵淡然,少女白衣胜雪,长发简单的完成发髻,面容清秀,眉眼微微的弯着,像一弯清冽的月。但此时她神色不爽,娇俏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那个少年一直牵着她的手,所以她不得不乖乖的跟着他走。 “皇……” 百里明哲彻底怔住,这是什么样的主子啊?竟然一声不响的到这种市井之地混迹?皇宫那些守卫当真是该死了,尤其是林墨承! “慌什么慌,不要大惊小怪!” 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沉底悦耳甚至含着一丝不着痕迹的笑意,百里明哲差点因为惊吓而破散的魂魄终于回归体内,而颜素和已经先一步跨出房间来到两人面前,他双手一拱,潇洒的施了一礼,面带微笑的说道:“少爷,好久不见。” 叶伊祁牵着应笑歌的手笑眯眯的冲着颜素和招了招手,笑道:“好巧啊!颜兄。” 颜素和不由的在心里点了点头,确实挺巧的,今天该来的和不该来的人都来了,真热闹! 而此时百里明哲已经来到跟前,他也施了一礼,问道:“见过少爷!少爷您是一个人出来的?” 该不会真的一个侍卫也没有带吧?要是这样改天一定想办法送林墨承到刑部大牢去参观参观,叫他知道什么叫“刑法”,什么叫责任! 叶伊祁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长臂一伸,将站在一旁的小女子拉到身前,笑眯眯的说道:“当然不是,我是和她一起来的!” 应笑歌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人,一笑,灿若云霞,真正的灿烂和明媚在她眼底一晃而过,然后归于宁静,化山化水化于无形。 两个人具是一愣,这个人是谁? 叶伊祁修长的双手按在应笑歌肩上,像只小狐狸似的笑着,十足得意和满足,笑着说道:“介绍一下,这是我妹。” 你妹?你哪来的妹妹?即便是有也早就命归黄泉了! 百里明哲和颜素和有史以来第一次心有灵犀的想到同一个答案,但是很快的一个人浮上心头,未来的皇后人选? “原来是霜小姐,久仰!少爷,这里人多口杂,咱们还是去雅间吧。” 颜素和不着痕迹的将应笑歌打量了一番,原来这就是平王府的小郡主,眉目倒是清静,可是这股子冰冷的眼神所为何来? 百里明哲立刻开口阻拦,说道:“既然人多口杂就证明此处不宜长留,少爷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叶伊祁摇了摇头,朝里面的雅间走去,应笑歌跟在他身边看着他眼角眉梢浮动的笑意,不由的在心底叹了口气,比她还像个孩子! 叶伊祁一边往前走一边将应笑歌的放在两掌之间把玩,眉目疏朗的看着她说道:“霜儿,你知道这座酒楼的名字出自哪里吗?” 应笑歌默默地在心里想道:“板荡”二字出自诗经,她小心的看了叶伊祁一眼改变了主意,叶伊祁想听的恐怕只另一个答案。 她一边走一边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 她的声音清冽默然,带着一丝清冷,一字一句像坚冰一样刺入他们身后那两人的心里,身后一片默然,只有颜素和似笑非笑的眸子,宛如寒冰。 转眼间几人已经回到了原来的雅间里,百里明哲推开门请叶伊祁他们走进,与应笑歌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无声的眨了一下眼睛,似乎要把眼前这个人看的更分明,这个人不过十六七岁,几乎还只是一个年少的孩子,但是为何他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百里大人,有劳了。” 在他出神的时候,颜素和已经越过他走进房间,在与他身形交错的一刻颜素和在他耳边轻声道谢,仿佛他只是为颜素和一人开门,特地等他迎他而来。他冷笑一声:“啪”的关上了门,同时也将刚才一切关入了门外。 应笑歌默不作声的将这些看在眼里,司徒颜素和、刑部尚书百里明哲,这两个人年纪除了年纪相仿,学识相仿,地位相仿之外还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曾做过林风致的学生。 百里明哲的注意力一直在应笑歌身上,当眼前的少女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清浅的品茶,嘴角扬起云一样飘渺的笑容时,时光的流逝无声的停住了。 白驹过隙,无心无情,但是世事总有轮回,哪怕是以最诡秘的方式掀起最偏颇的记忆,哪怕只是惊鸿一瞥,已经教人心境变迁,跨过千山万水。 她的举动,像师傅! 百里明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涟漪,却又生生的压制住,默默的为两人添茶倒水,伺候在一旁,而颜素和则是一脸无奈的看着叶伊祁。 “少爷,您今天怎么想起来这里了?” 叶伊祁端着茶,笑答:“我喜欢这家店的名字!” 颜素和点了点头,回到:“那是这家店的福气。” “板荡”二字由皇上口中说出那是对他们最无情的警告了,身为帝王不容外贼辱国,更不许重臣生事!身为丞相的梁琛一死,明地里是为边疆大吏,朝中贪蠹所害,瑞王借此大开杀戒一扫朝中不正之风,但是暗地呢?谁又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 谋算03 叶伊祁看着颜素和那张憨厚真诚号称可以骗尽天下人的脸无声的笑了一下,支着下巴笑道:“我比较好奇的是两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想来府上的事情应该不多,不知两位有没有兴趣忙在下一个忙?” 颜素和一汗,虽说自己不是一个多厚道的人但是眼前这位主子似乎也深谙个中之事,真是秉承物尽其用的原则。 “少爷,请吩咐!” 叶伊祁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别扭的神情,说道:“听说帝都最近出现了一个盗贼,而百里你似乎也在追捕这个你。” 应笑歌一怔,默默的看了百里明哲一眼,原来这件事还牵扯着这么一个人! 百里明哲说道:“是,少爷!” 叶伊祁转着手中的杯子,眼眸半垂,神色平静的看着杯中晃动的清茶,说道:“我想见这个人,两位有办法吗?” 相见这个人? 房间里的其他三个人同时怔住了,严肃和和百里明哲暗暗想道难道皇上知道这个是谁,而应笑歌则是脸色苍白。 叶伊祁似笑非笑的说道:“放心,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我想知道他是谁!” 百里明哲暗暗的舒了口气,还好这件事不牵扯什么宫廷辛秘,否则查起来更麻烦,可是即便是如此现在的情况也够错综复杂了。 “少爷的吩咐,属下等必不负所托。” 颜素和听到这话,不由得看了百里明哲一眼,百里大人摆明是和他耗上了呀,看来上次赌约的事这人是玩真的,想到这里胸口就刺刺的痛,这是上次被十字流星箭洞穿所留下的伤痕。 “那就麻烦两位了。” 叶伊祁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个人。‘ 他们已经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颜素和和百里明哲这样在心里想道,于是双双告辞,只是在临走之前,百里明哲看应笑歌的眼神和最初有了一点不一样。 房间里茶香悠然,美丽的少女和英俊的少年面对面的喝茶,举止优雅,十足赏心悦目的画面里突然出现一记白眼。 叶伊祁咳嗽了一声,放下杯子,握着拳掩住唇不满的问道:“你干吗瞪我?” 应笑歌冷笑一声,说道:“这要问皇帝哥哥你想做什么!你莫不是忘了我就是那个偷遍帝都的贼?怎么,你还想让刑部那位百里大人抓我?” 叶伊祁笑了,这个小丫头做贼还这么嚣张,有趣,不愧是他的妹妹!他松开拳,用修长的手托着下巴,笑意纵横的看着她说道:“你真的以为百里明哲查不到你吗?可是他感兴趣的是另一个人,你可知道这个人借了你的名头偷了晋阳公主府的趾麟符,趾麟符不但是骠骑将军送给晋阳公主的定情信物,更是可以调动漠北魏家势力令符,朕很想知道谁对魏家的势力这么有兴趣。” 应笑歌幽幽的叹了口气,眸色清浅像一弯水,但是那样的清浅的水里依然有隐晦的涟漪,她转动着手中杯子,慢慢地说道:“皇帝哥哥就这么肯定不是我偷得?” 叶伊祁眸子里浮现一抹温和的笑意,他说“当然,你对这些东西其实没什么兴趣,你甚至对身为皇帝的朕都没什么兴趣,相比之下你对九叔兴趣似乎不怎么小!” 应笑歌怔住了,月似大的眸子睁得瞠圆,完全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她压着声音冷笑着说道:“皇帝哥哥,你是吃错药了吗?” 叶伊祁眉头一皱,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头,不满的说道:“霜儿,朕是皇帝,你这样讲话可是大不敬。” 应笑歌再次瞪了他一眼后立刻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皇上,你真的觉得偷这样的令符有意义吗?莫说它只是一个象征性的东西,即便是骠骑将军再生活脱脱的站在魏家,你觉得魏家的人真的会让出实权,听他调令?” 权势、利益,是这世上最浮华的东西,迷乱人的眼眸霍乱人的心灵,它是比这世上最恶毒的毒药还要将人容易沉迷的东西,得不到的渴望得得,得到的害怕失去,它的魅力岂是一个区区的魏衍泽可以抗衡的吗? 魏家的那些长老,那些长久的把持着魏家权利和利益的人会因为一个小小令符就甘愿蛰伏人下,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是如果拿着趾麟符的人是魏言秣呢?如果魏言秣一开始就是在魏家极有权势的人呢?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费力得到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东西呢? 叶伊祁支着下巴,眸色深沉的看着在他面前陷入沉思的少女,看着她那双宛若弦月的眼眸,看着她眼眸里浮动的流光掠影突然觉得自己看到了这世界上最可爱的东西,原来女孩子是这样的,原来有一个可以放心疼爱的人是这样的。 他笑了一下,伸手拂了一下她鬓角的发,软软的,像丝绸似的在指尖绕,他说:“这样的东西本身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一个传言,得趾麟符者得漠北,它本身就是一副藏宝图,藏着魏家历代以来的财富。” 应笑歌冷笑了一下,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种事情到现在还有人相信。 叶伊祁也笑了一下,却是一副十分笃定的模样,他说:“朕原本也不相信,可是朕见过魏衍泽,朕就有些相信了。” 应笑歌看着叶伊祁浮动着阴郁的眼眸,心底泛起了一股不安,她到底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了什么样惊人的事情。 “为什么?” 叶伊祁松开她的发丝,神色严肃看着她说道:“十分之一,这是魏衍泽告诉朕的。朕曾今查访过,魏家自在漠北建立府邸,每年都会留下当年利润的十分之一,直到魏衍泽父子相继死去才终止,但是从来没有人知道这十分之一的利润去了哪里。” 应笑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压抑着声音问道:“所以,你觉得那十分之一的财富藏在趾麟符里。” 叶伊祁似笑非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看着她默默的笑。 应笑歌皱了一下眉,很不耐烦看到他这种狡诈的神情,仿佛看着猎物即将罗网的神情,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放在桌子上的手,不满的说道:“你觉得百里明哲能找到那个人?” 叶伊祁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凑近她,狭长的眼眸里笑意泛滥,他说:“其实,我觉得从你身上也许能更快的找到他,你说是吗?” 应笑歌再次怔住了,掩藏在袖子的手紧紧的握成团,微微的战栗着,她月似的眸子凝在眼前这样清贵俊秀的面孔上,心里却泛起了寒意。 他,打得竟然是这样的注意?! ------------ 鬼魅01 应笑歌没有想到她又一次被人绑架了,而这一次绑架她的人显然没有魏言秣那么好说话,至少魏言秣不会把她扔在冰凉的湖水里,看她渐渐沉没。 她的双手被捆绑在身后,眼睛被人用布蒙着,于是黑暗在眼前笼罩,冰冷在四周蔓延,她即使气息绵长但是长久被湖水淹没也已经到了极限,当她吐出肺里最后一口气,就要窒息的时候,绑架她的人像是掐着时间算一样将她从冰冷湖水里拉了出来。 “你就是应笑歌?”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压抑,带着一点不符常理的沙哑。 应笑歌怔了一下,然后刚才因为被湖水浸染的寒气一股脑的渗出肌骨,她现在的身份是天颐的郡主叶饮霜。应笑歌这个名字于帝都的人而言是不存在的,那么这个人又是谁? “怎么?你害怕了?” 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带着一丝不着痕迹的恶意。 应笑歌试着运了一下气,看自己能不能挣脱捆绑却发现那该死的绳子似乎有越来越紧的趋势。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牛皮筋绳,看来阁下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道在下那里得罪过你?” 那人冷笑一声,声音里不合常理的沙哑显出一丝诡异,那丝诡异在应笑歌心底氤氲成了江南漫天的烟雨,这种的声调她听过的,于是心里泛起丝丝痛意。 “你连在哪里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却敢冒充王朝的郡主?我该说你是胆子过于大还是脑子过于蠢呢?” 应笑歌笑了一下,说道:“其实我对于这个问题也很好奇,要不然您就替我解答一下吧!平王府的小郡主殿下。” 四周的空气凝滞了一下,片刻后,她眼上的遮掩物被人扯了下来,引入她眼中的是一张伤痕累累的面孔,应笑歌的眼睛被刺痛,不是因为那些交错的伤痕而是那人右脸上巴掌大的疤痕,她要是没有看错那应该是烧痕。 这就是叶饮霜,这就是平王府的郡主! 这就是叶辰渊不肯让她视人的原因! “我的样子吓着你了,小郡主?” 叶饮霜冷笑一声,御语带讽刺的问道。 “不,比这更惨不忍睹的伤势我也见过,我只是好奇是谁忍心伤你到如此境地?” 这个天生贵胄,王府千金,本该在雕栏玉砌中绣花,曲栏回斜处品酒,翠阴庭院里扑蝶,峭杀清寒时思幽,唯独不该在这样清明如练的月下杀人。逼她走到如此境地的人是谁?想到这里一个身影在脑海中浮现,她还浸没在湖水中的身体霎时冷如冰霜。 “是谁?你应该想得到的。” 叶饮霜轻声说道,语气里是少有的绝望,她一心为他到,以为终有一日可以见到她向往已久的明媚,可是最后送她到更深地狱的那个人却是他。 应笑歌目色深沉,含着隐痛,她语调不稳的说道:“他没有理由这么做……他有什么理由杀你?你是平王府的郡主,他要借助平王的势力,你活着不是对他更有用处吗?” 叶饮霜苦笑了一下,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满脸悲寂,她伸手抚着应笑歌因湖水浸染而冰冷的脸庞,看她在月色和湖水的辉映中宛若被困的精灵,心底突然泛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是啊!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以为就算他不爱我但是他要用我终归是有所顾忌,但是我错了,他那样的人怎么能容忍投鼠忌器这种事情。” 她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苍白,神色恍惚,可是她咬着唇,一直到咬出血才松开,默默的说道:“你知道我被人灌下毒药的时候,他对我说过什么吗?他说爱情会让人蒙了心智,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她抬起应笑歌的冰冷的脸庞,看着眼前这个不染尘埃的女子,神情诡谲的说道:“他是个没有心肺的魔鬼,而这个魔鬼无法被爱情拯救,很可惜是不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 应笑歌甩开她的手,神情冷漠的问道。这个人费尽心力的绑架她就是想让她听他们之间风花雪月的往事? “你不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吗?我告诉你,因为我不是平王的亲生女儿。” 叶饮霜似笑非笑的说道,往昔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导致她生不如死的致命弱点在被那双无情的手揭开的时候露出了他原本狰狞的面容,而她也终于可以死得瞑目了。但是既然她难逃死亡的命运,那么死之前她便送他一份“贺礼”吧!愿你此生离情离爱永远活在孤寂冰冷的荒漠里。 “我只是一个不该存在的幽魂而已,被人淹湮没了往昔,借了别人的名头活了下来。在他眼里我早该死了,可是我不甘心,我的亲生父亲。虽然我没有在他身边侍候过一天,可是他那样尊贵的人费尽心力留下我这条命,难道只是为了让他......让他叶辰渊这样糟蹋的吗?” 应笑歌看着被湖水映照的那张伤痕交错的脸,宛若丹青里的鬼魅,蜿蜒着世上最悲伤的感情,她突然心里泛起了怨恨,叶辰渊,你怎么忍心? 叶饮霜松开抚着应笑歌脸庞的手,整个人跪倒在岸滩的泥沙上,像只被人遗弃的鹭鸶,纤细而淡薄,随时都可能化为一缕幽魂飘散。 “他让人给我灌下胭脂血露还不够,竟然还要放火。火,多好的东西,一了百了!可惜我偏偏死不了,他大概很失望吧。” 应笑歌的身体僵了一下,她哑着声音幽幽的问道:“你说胭脂血露?” 叶饮霜笑了一下,低低的在她耳边用那沙哑的宛如夜枭的声音呢喃道:“是,能克制江南鬼医魄寒冰毒的唯有封唁的胭脂血露,可是谁有知道,江南鬼医和封唁都是他麾下的人呢。” 应笑歌在湖水中微微浮沉,月在夜空编织一片凉薄的纱,烟笼寒水月笼沙,她便在这片清寒的朦胧里听见心碎的声音。 心碎?谁的心碎了呢?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灵魂想逃脱躯体的遏制,它被那些不知由来的痛楚、煎熬折磨的奄奄一息,可是却又疯狂的想吞噬什么。 江南烟雨中她为他唱歌,曲栏回斜处他让她看的樱花,出岫阁的烟花迷醉中定下的契约…..她以为是美好,却原来是披了美好皮相的鬼魅。 ------------ 鬼魅02 出岫阁篆字香消的灯火之下他曾眉目如画、笑意清浅的对她说:能解江南鬼医魄寒冰毒的唯有封唁的胭脂血露。他对她说:我们做个交易吧。 原来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可是终归我是没有选择的吧!叶辰渊? 叶饮霜低哑如鬼魅的声音还在耳边低喃,她说:“这两种毒,一种极寒,一种极烈,都是让人不得好死的东西。” 不得好死! 这就是子嫣的结局? 这就是子嫣要受的苦? 可是为什么? 可是凭什么? 应笑歌血气翻滚,有什么东西在心肺之间涌动,压抑不住却有喷涌不出,像只狰狞的兽拼命的撕咬着心肺,她终究觉得痛,痛到了极致,长久以来被隐藏的内力便无可抑制的反噬,牛筋皮绳深深的陷入她的胳膊,割裂骨肉,雪色蔓延,可是她却不觉的痛。 叶饮霜震惊的看着她,惊诧的说出一个字,却没有来得及说完下面的的话,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你……” 捆绑应笑歌的牛皮筋绳“啪”的一声断了,叶饮霜跪在泥沙中,看着那个鲜血淋漓,满身伤痕的精灵从波荡的湖水中慢慢的走过来,血色晕开,在湖面上染起死死嫣红的涟漪然后又消失,可是她知道这个美丽的精灵心中已经留下了无法磨没的伤痕。 她看着应笑歌神色恍惚的走来,在她身边停下,听着应笑歌说话,闻着应笑歌身上清甜的血的味道,她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笑意。 “你说江南鬼医和封唁都是叶辰渊的人,有什么证据?” 叶饮霜伤痕交错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岸滩上的沙,微微一笑,说道:“有机会你可以去一次瑞王在江南的别院,它有一个很别致的名字,叫南漪小隐。” 应笑歌只觉得身上冷,冷到她忍不住打颤,她微微的弯下腰,凑到叶饮霜面前,看着那张宛若鬼魅般狰狞的面容冷笑了一声,她突然出手紧扣住叶饮霜的脖子,狠命的将她拉近。 “你骗我!” 同时,她身后风声响起,一把锋利的刀逆着月光水色砍过来,她丢来叶饮霜,脚尖用力,飞跃出去,明净的月光水色里婉转蹁跹,像一片随风而舞的叶。 她落在持刀之人的身后,在他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前,化掌为手刀,一击直下,那人软到在岸滩的泥沙之上,而她目色如雪,清冷的看着叶饮霜,完全无视她身后渐围上来的众人。 “我有没有骗你你很清楚,事到如今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叶辰渊找上你也许偶然,但是他之所以留下你,是因为你长个像一个人。” 叶饮霜慢慢的从岸滩上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沙,似笑非笑的看着月色中一身湿漉的少女,血色蔓延的手臂,黏湿错乱的长发,含着火与怒的双眸,还有这满身的杀气,真像一只善于杀戮嗜血的水妖。叶辰渊,这还是你所喜欢的人吗?灵动、率性,宛若穿花分柳的紫燕,蹁跹跃然?可惜,这些你再也看不到了。 应笑歌似乎笑了一下,渺若清晨浮雾,带着峭杀的清寒看过来,她说:“像谁?莹妃林风瑗?” 到此时为止叶饮霜才露出真正算得上讶异的表情, 原来这个人也不是一无所知,她轻声笑了一下,略带嘲讽的说道:“是,却也不是。与其说你像林风瑗,不如说你像她的妹妹林风瑟,不但是容貌相像,就连个性和举止也像,那个人曾经是叶辰渊的未婚妻,不过这些事情他应该不会告诉你才是。” 应笑歌拂了一把散落在脸上的乱发,露出一双水色浸染的眼眸,月牙似的,漫着寂寥的荒芜,她无声的笑了一下,带着侵入骨髓的伤悲,早知道那个人是不能爱的,但是到了今天才知道,她终究还是喜欢那个人的,不过幸好只是喜欢。 “他不告诉我是不安好心,你告诉我也未必就安的什么好心。” 应笑歌抬起眼眸,环视了一下四周持刀而立的人,无声的冷笑了一下,和这些皇室贵胄打交道真是费心又费力,如有来世她一定离这些人远远的,若不幸遇上也避退三舍,尤其……尤其是他! 她暗暗聚集内力,修长的手刃在水光月色里划出一条凌烈的弧线,眼神冷漠、面无表情的做出迎战之势。 叶饮霜后退一步,那张伤痕交错的脸泛起一抹清华淡然的笑容,应笑歌看着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哪怕面如骷髅,但是风骨依旧是清贵的,眼前这一个便是。 叶饮霜挥了挥手,那些持刀之人一跃而上,而应笑歌在众人跃上那一刻,眸子中一片冷然,手刃划过,堪比真实刀刃,径直洞穿对面那人的胸膛。 那人困惑了片刻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穿胸而过该是何等的力量才能做到,这个人内力竟然强悍到这种地步,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整个被甩在岸滩的泥沙上,他看到一把刀朝着那个精灵鬼魅一样的女子袭来,然后眼前便是一片黑暗。 应笑歌抽回染遍血渍的手臂,身形骤变,空手遏制身后袭来的刀刃,用尽内力,只听“啪”的一声,刀刃立断,可是这个持刀的人明显比上一个反应要快的多,刀断的一刻,他刀势不减,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将断刀送进应笑歌胸口,刀如肌理不过两寸便停住,因为血色蔓延而模糊了他的双眼,应笑歌用断刃划破那人的咽喉,喷涌而出的血染遍他们两人的脸。他倒下,而她眉心紧皱,因为痛从身后蔓延开来。 她不敢有一些的怠慢,内力提升到了极致,大喝一声,发丝飞扬,身后那个人被她内力冲击到倒退了十几步,一口鲜血用到喉头,不由的吐了出来。他看着月色下满身鲜血的女子幽幽的回过头,眸色清冷的看着他,他的握惯了兵刃的手生平第一次不可抑制的发抖。 在他发怔的片刻,一旁传来他家主子沙哑的笑声,他觉得心中虽然感到奇怪但是目光却怎么也离不开那个眼如新月的女子。 叶饮霜轻笑道:“很好,一转眼就杀了我两个侍卫,你可知这些人都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叶辰渊竟然放一个这么危险的人在身,那我就替他铲除了吧。杀了她!” 应笑歌看着她那双泛着邪肆狠戾的眼眸,无声的泛起一抹苦笑,这些人的确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她在这么短时间里连杀两人不过是仗着积聚的内力,而现在她也是强弩之末。 ------------ 鬼魅03 什么叫在劫难逃,现在她这样境遇便是吧。 应笑歌无奈的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在那些持刀之人一拥而上的时候她眼中决绝的杀气带了一丝冷然。 她还不想死,即便世无可恋,但是她还欠着一个人,非还不可! 血色蔓延开来,一波一波或渗入泥沙或滴入湖水,月色被践踏水色被污秽,可是她心里已经不在有一丝的软弱。 师父,你说的,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唯有心思单纯之人才有可能得解脱,我不过是想信守对您的承诺,保护好子嫣而已,难道这样也是贪婪? 握着断刃的手鲜血直流,黏湿的液体飞溅而出的时候她却丝毫不觉得痛,只是刀刃飞舞,耳边清楚的传来肉体割裂的声音,眼中所见具是死亡时痛苦的表情。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也是痛的,她手里的刀刺入别人体内的时候,别人手里的刀又何尝没有刺进她的体内。 可是没有人知道,所以她也忘记了,只是拼命的挥舞中手中杀人的工具,月色渐渐暗淡,周围渐渐安静,静到她只听到湖面涟漪动荡的声音。 她一个人站在月光水色之间,呆滞的看着遍地狼藉,看着那些死得瞑目和死不瞑目的人,一向清明如水的眸子也染上了沉寂的死气。 她突然觉得心痛到了极致,痛到忍无可忍时,她松开了手中染满血腥的断刃,捂着心口跪倒在泥沙之中,哽噎起来。 拼命压抑却又无法抑制的呜咽从喉咙里发出的一刻,她才知道这么长的时间里她竟然是痛着的 “我回不去了,叶辰渊,你的身边我回不去了。” 她蜷着手臂,将自己的脸埋进两腿上,拼命的压制不断发抖的身体,可是心里的冷却不听话的往外泛。 这个夜晚,漫天的血色里,有一个人痛到极致后,泪水瓢泼。 这个夜晚,悄然的月下中,有一个人空庭长立一夜无眠,到最后终于没有等到那个他担心的人。 这个夜晚,天颐快马奔驰的官道上,一辆疾驰的马车里,一个白纱敷面的女子被人用短剑抵着颈项却笑意晏晏。 这个夜晚,一个人机关算尽只为了伏击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当他用短剑划破那个女子的颈项时看到了那个女子眼中泛滥的笑意。 “这年头真是人不可貌相,堂堂的刑部侍郎竟然学别人做贼,百里大人你羞不羞耶?” 百里明哲冷笑一声,冷峻的脸上是冬日积雪寒冰都要畏惧的森寒,他语气冷然的说道:“这句话我恐怕要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了,堂堂的平王郡主不当,偏偏把自己变成这副鬼德行。叶饮霜,我没时间和你废话,带我去见你身后的人。” 叶饮霜修长的宛若狐魅的眼眸流冰浮动,她似笑非笑的说道:“看来百里大人跟了我很长时间,你竟然可以狠心到不救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百里明哲手中的短剑一压,殷红的血沿着叶饮霜消瘦的锁骨蔓延、晕染开来,他眉眼中开始有了一丝的不耐烦。 “我为什么要救她,她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叶饮霜,你要是敢再多说一句废话,我保证给你的脑袋换一个地方。” 叶饮霜目不转睛的看了眼前的男人片刻,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百里明哲不着痕迹的调整了一下紧绷的呼吸,才发现此刻之前他竟然不自觉在紧张,因为不久之前见到的那一幕幕,那个女孩子的一招一式分明都带着师父的影子,那种不惜玉石俱焚的作战方式,杀人的时候一被瞬间清空的眼眸,荒芜的眼神,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就是当年的师父。 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冲出去,但是理智告诉他如果这个女孩子真的是师父教出来的,那么她就不会轻易的死在那些人手里。 他心里默默的祈祷,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活下去,不管你是谁,活下去! 雨丝绵软,淅淅沥沥。柳色阴浓,亭台连纵绵延。帝都的三千繁花,五十里沟渠具做了他的背景,一把十八股紫竹兰花的油纸伞下他眉目紧皱。 “王爷,这是从东城找到的。” 应武元快步走到叶辰渊面前,不顾满身的雨渍,双手递上一块玉佩,叶辰渊看到那块翠玉的玉,脸色顿时一阴。 这块玉,曾是他从不离身的东西,后来被她偷了去,他索性就放在她身上。他现在还记得她那一脸惊讶的表情,月似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呆滞的像被吓着的猫一样。 “你不是喜欢吗?留给你吧!这东西是保平安的。” 她说:“我看起来很危险?” 他冷笑,讽刺道:“你这肆意妄为的品行,是很安全!” “……” 她顺手扯下一朵枝头盛开的樱花,在修长如玉的五指之间翻转,那朵粉白娇嫩的花霎时变成了一尾灵活悠游的鱼。鱼突然一跃而起,来到她宛若樱花的唇边,一口温暖的气吐出,鱼顺当的入了一旁的湖。碧绿的湖面上一点娇嫩,落花流水,而那人冷笑一声,眼神轻蔑的走了。他一个人站在湖边看着那朵在湖面荡出涟漪的樱花,良久之后,突然笑了。 此刻,他看着那块司南佩,看着它上面布满了泥沙和血渍,突然心痛难当。 应武元见他长久不语,忍不住抬头看去,顿时怔住了,因为他看到叶辰渊紧握伞柄的手青筋隐现,微微的发着抖。 “王爷……” 叶辰渊目色清冷的看了他一眼,声音低哑的说道:“说!” 应武元犹豫了一下,他在城外看到的画面自觉是这些年少见的惨烈,遍地的尸体,各种不符合常理的死法,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那些致命的伤口都是需要耗费极大的内力才能造成的,这根本是玉石俱焚的打法。 “东城外的乐岚湖边,死三十一人,死相惨烈,在其中一个人身边发现了这枚玉佩,但是没有发现郡主的行踪,王府的人已经在附近搜索了。” 叶辰渊面无表情的说道:“知道了,派人禀告皇上,说我会亲自去找。” 应武云怔了一下,立刻说道:“王爷,局势未明,您不能冒险!” 叶辰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冷笑:“局势?本王告诉你,现在的局势就是本王的妻子生死不明,本王要去找她回来!” 应武元咬牙隐忍,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王爷看到乐岚湖的画面,否则会出大事的,他不由自主的伸手一拦。 “王爷!” 叶辰渊冷笑一声,十八股紫竹油纸伞凌空而起:“嗤啦”一声,四分五裂,散落满地,应武元一脸震惊的看着他,说不出一个字,他只听见叶辰渊森冷的声音。 “挡我者死!” ------------ 风声01 痛,最先是从哪里蔓延开来? 她已经忘记了,只知道醒来的一刻,眼中涩到痛极,抬了一下手,软软的、半点力气都没有,但是异样的触觉告诉她,那里明显被人包扎过,她用尽全部力气抬起一只手覆住眼眸,遮去眼前一切光亮。 “你醒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她错开眼前的手看了过去,门口一个白衣男子端着药碗走了过来,看见她木然的神色,微微的怔了一下,但是随即笑了笑,问道:“我刚煮了药,对你的伤势有好处的,要喝吗?” 应笑歌眨了一下眼,幽幽的问道:“你是谁?” 那人沉默一下,清净的眼眸里泛起一抹古怪却依然平静的回答道:“在下魏吾忧。” 应笑歌悠悠的笑了一下,说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魏吾忧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姑娘每次听到在下的名字都会想到这首诗吗?” 应笑歌似笑非笑的说道:“诗经中的黍离篇,不好吗?” 魏吾忧悠悠的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当然是好的,可是在下一介布衣……” 他话未说完,便听得应笑歌冷笑一声,他不再言语,默默的看着停在床上弱不禁风、伤痕累累的女子。 应笑歌冷冷的说道:“装够了吧!魏言秣?” 魏吾忧愣了一下,清俊的脸上平添了一份无奈,他慢慢的将药碗放在离她不远的桌子上,确定以她目前的情况绝对可以拿到,慢慢的朝后退了一步,才开口说道:“我不是他。” 应笑歌眉心一皱,看着他眼角眉梢的淡漠和无奈,他神色之间那一缕清愁,良久之后幽幽的笑了一下。 “你不是他!” 魏吾忧轻笑了一下,神色之间有了丝慰藉,他说:“谢谢。” 应笑歌问道:“谢谢什么?就因为我承认你不是他?” 魏吾忧看着她弯弯的眉眼笑了一下,只是小心的指了指桌子上的药,说道:“这药已经不烫了,要喝吗?” “好,那就喝吧。” 应笑歌点头,公主府的管事大人为了要她喝一碗药,小心翼翼的求了两次,她要是再拒绝,会遭天打雷劈的。 她伸手去够那碗药,无力的感觉再次蔓延开,那碗药在她手上战巍巍的,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喝了一口,苦的应笑歌差点吐出来,她憋着气拼命喝完后破口大骂。 “你家是卖黄连的吧?!” 魏吾忧脸上无奈的神色更重了,他叹了口气说道:“我根本就没有放黄连,再说了,你既然怕苦,就不要让自己受伤,更不要受重伤。” 应笑歌装傻,眨了眨眼,不满的说道:“晋阳公主是不是嫌你太啰嗦把你轰出公主府了?这么悠闲待这里,对了,这里是哪?” 房间简陋、装饰简单,除了她身下的一张竹床,其他便是一些简单的木桌竹椅,室内除了漂浮的药味还有隐隐的植物的清香,窗外不停息的是各种蛩鸣鸟语还有风穿过林涛的声音。 这里是哪她不知道,但一定不是晋阳公主府。 魏吾忧说:“这里是京郊绿竹坡,方圆百里都是竹林,唯有这里一座竹屋,乃是在下闲时喝茶听风的地方,前日我从公主府来此的时候见到倒在竹林里的你,你那时……” 应笑歌看着他凝重的脸色笑了一下,说道:“惨不忍睹是吗?” 魏吾忧接过她手中的空碗,轻声说道:“还好那些都过去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应笑歌说了一声有劳,魏吾忧但笑不语,转身走了出去,惨不忍睹吗?其实更悲惨的画面与他也是寻常,令他吃惊的,是真正看到她身上的伤口,手上的,肩上的,胸前的,后背的,所有人本能应该避开的地方都有,那些伤是怎么形成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过就是玉石俱焚而已。 他从如海的林涛里抱起血色满身的她时心里想道,竟是个不要命的丫头!与初见她时的印象竟然是截然不同的。可是真正令他吃惊的事情却远不止这些,他为她疗伤的时候才发现她体内竟然隐着他都解不了的毒。他小心的用力试探,那抹毒宛若活物,宛若游丝,难以扑捉,不去干扰它时竟然安静的蛰伏一丝都不侵扰本体。 难道是蛊?! 他修长的手紧紧的握着一株青翠的细竹,竹子在他手中隐隐作响,良久之后他松开手悠悠的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然后踏步离去。 房间里,应笑歌躺在床上默默的听着窗外鸟声和林涛之音,而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叶饮霜诡谲的笑容。 瑞王在江南有一栋别院,它有一个很别致的名字,叫南漪小隐。 她抬起手揉了一下干涩的发痛的眼睛,无声的苦笑了一下,师父,徒儿不孝,我原以为不问世事就不会被世事所问,可是我错了,咱们这些人原本就活在这个尘世里本就不该妄想可以安然。 魄寒冰毒、胭脂血露;封唁,江南鬼医;江南,帝都,这件事情原本就透着诡异,而自己还这样笨的跳了进来。 “叶辰渊,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想要的不过是苟且偷生,她和子嫣对这个繁华纵横的世界没有兴趣,可惜偏偏难逃世情。 那她便不逃了! 既然世情诡异,那就弄清楚好了。 可是唯有一点,她绝无法容忍。 “叶辰渊,若是子嫣因你而死,我们两个谁都不要活了。” 我和你,我们。 红尘无罪,人间无味,不过就是错手无回。 你和我,相对。 我们就看看这个世事如何轮回。 她双眼空洞,目色黯然,但是心里却由衷的庆幸身上的伤痛到极致,因为那样心里的痛似乎就少了那么一点。 风乍起,林涛波动,蔚然一片。 远处的某个人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缰绳,身下骏马嘶鸣,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无法抑制的杀意。 他眼中血色蔓延,而眼前的惨烈的景象更是火上浇油,引得他心里的愤怒横生。 “我原不想赶尽杀绝,你却偏偏要犯本王的逆鳞,好一个魏家家主,好一个魏言秣。” 叶辰渊只觉得胸中郁结,有什么东西向喷涌而出却硬生生的被压制着,消不得散不去,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乐岚湖面渐渐浮肿腐烂的尸体,他恼怒这些人竟然敢对他的笑笑动手,他庆幸这些尸体里没有他的笑笑。可是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她,一个念头突然闪进他的脑海里,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那件东西应该还在笑笑身上。 “告诉贺卿,本王给他一天时间出现在本王面前。” “是,属下一定带到。” 逆风处,一匹快马飞奔而去,快速的消逝在逆旅红尘中,不敢有丝毫懈怠,不久一只信鸽从瑞王府一飞冲天,消逝在云层中。 应笑歌,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这么说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么三日不见会如何? ------------ 风声02 痛、痛、痛! 尖利的叫声响彻云霄,但是最痛的却不是一直哀嚎、满身伤痕的女子,而是拼命忍耐的男子,白色的衣衫被某个脸色苍白、双眼清泪的小女子拉扯的凌乱不堪,连一向熨帖的发都在慌乱中有了些散乱。 “你别乱动,不是很痛的,再说这个药是很好的,涂了以后才不会留疤。” 魏吾忧一边努力掰开她紧握他手腕的双手,一边努力解释他的药有多有效,有多好。可是应笑歌完全不为所动,死命捏住他那只想要往她身上涂抹药膏的手。 “开玩笑,不是很痛?你自己试过吗?” 魏吾忧笑了一下,说道:“受伤的又不是我!” 应笑歌怒了:“你这是拿我做试验?” 魏吾忧一本正经身的摇头,说道:“当然不是,这药对伤口的愈合效果很好,我保证用过之后,你身上绝对不会留疤。” 应笑歌一边努力阻止他那只手的靠近,一边冷笑道:“留疤就留疤呗,本少不在乎!” 魏吾忧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说道:“注意你的措辞,你是个女子。再说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孩子身上留疤总归不好。” 应笑歌笑了,眉眼弯弯含着一丝笑意,说道:“魏吾忧,晋阳公主那么严肃的人怎么受得了你的啰嗦?” 魏吾忧也怒了,呵道:“不要不识好人心。” 应笑歌小脸一沉,似笑非笑说道:“本少还就消受不起你这好心人了。” 魏吾忧郁闷了,他怎么捡回这么一个任性的货色,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吧!他对于好言相劝这种方式放弃了。 他放松力道,不再与应笑歌抗衡,撤回了被她遏制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默默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后,眉目清净,凌然如雪的看着床上半笑不笑的女子。 “不涂这药就不涂吧!但是一会的药却是一定要喝的,我熬了一个上午了,放了甘草,还准备了蜜饯。” 应笑歌眉眼一弯,一玄月初升,带着一丝清明的狡诈,唇角一弯说道:“早说嘛,我喝,我一定喝。” 魏吾忧看了她一眼,片刻后笑了一下,说道:“没有见过你这么怕苦的人。” 应笑歌点了点头,笑眯眯的说道:“魏大夫,人生原本就是苦旅,能少吃一分自然是要少吃一分。” 魏吾忧眉眼一杨,笑意温文,说了两个字:“谬论。” 应笑歌但笑不语。 魏吾忧看了她片刻,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好好呆着,我去端药。” 应笑歌盘着脚坐在床上,冲他一挥手,弯弯的眉眼里含着一丝还未消散的笑意,在魏吾忧转身而去的那一刻终于消散。 她伸手摸了一下鬓角,发丝凌乱,但是发髻上那一抹冰冷还在,红玉为瓣,珊瑚做流苏,却是血色为底,精致美丽的簪子而已,上面刻着“隐月”二字。这算得上她现在唯一的武器了。 药,就在门口,魏吾忧踏出房门的一刻,应笑歌手中的簪子凌空飞出,然后“叮”的一声,尖利刺耳,分明是两物相撞的声音。 魏吾忧端着药一动不动,而他身旁明显多了一个人,那人微怔,似乎没有料到他手中的暗器在脱手后会失手。 魏吾忧的眸色一暗,身后一直纤细的手袭来,握住他的手腕,转瞬间再次来到了屋里,片刻后他清楚的听见身后那人隐忍的喘息声。 他叹了口气,转身一只手扶住应笑歌的腰,另一只端着药将将凑到她唇边,眸色坚定的说了两个字。 “喝药!” 应笑歌怔了一下,笑了,她发现管事大人不但啰嗦而且执着,晋阳公主殿下到底是怎么忍受他这多年的? 看着魏吾忧坚定宛若磐石的眸子,应笑歌只能低头就着他手里的碗,一饮而尽,然后皱了眉,低低的咬牙说道:“骗子!你在里面加了多少黄连?” 魏吾忧笑了一下,第一次,应笑歌在他温文的眉眼里看到了一丝狡诈,听见他说了一句不多然后眼前便是一片迷离,渐渐朝黑暗的梦境走去。 “魏吾忧……” 耳边似乎在回荡着什么?轻轻地暖暖的,带着一丝笑意,她想那应该是魏吾忧的声音,这个时候说出的话多半是一个人的心里话不肯示人的东西,她努力不让自己昏过去,但是眼前早已经是一片昏暗。 魏吾忧看着怀里渐渐睡去的女子无声的笑了一下,说道:“黄连不多,只是多了些迷~药。” 下一刻,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刚才偷袭他的那人站在门口一脸的冷笑,看见他抱着应笑歌的时候愣住了。 魏吾忧眉头皱了一下,良久才说:“好久不见,梁狐狸。” 梁池月玄衣似墨,半倚着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副很好奇的模样。 魏吾忧白衣胜雪,眉色浅淡,但是目色更加浅淡的回视。 梁池月冷笑了一声,说道:“当今江湖上能挡住我暗器的人除了你还真没几个,这人是何方圣神?” 魏吾忧轻笑了一下,他不指望能瞒过一个被人称为“狐狸”家伙,可是他怀里的丫头身份特殊,只怕也不是一个容易被隐瞒的角色。 他说:“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梁池月沉默了片刻,笑问:“平王府小郡主?” 魏吾忧点头,不语。只是呼吸到底还是慢了一拍,梁池月想做什么事他没有兴趣,但是他怀里这个丫头的伤口分明是出自漠北黄沙那三十二人之手。 两天前传来的消息,京郊乐岚湖发现了三十一具尸体,他若是没有猜错那些人应该是死在这丫头手里,以她玉石俱焚的个性竟然还能留一个活口吗? 梁池月幽幽的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飞刃,雪色翻飞,杀意冰冷的看着对面的人说道:“魏吾忧,这个人不能留。” 魏吾忧笑了一下,半点慌乱不见,温文尔雅的问道:“你做的事情,少主知道吗?” 梁池月眸色一暗,冷笑道:“什么意思?” 魏吾忧沉默了一下,手上满是应笑歌温暖的感觉,眼前是她宛如玄月的眼眸,这个丫头身上的的蛊……只有可能出自那人之手。 他说:“少主喜欢她。” ------------ 风声03 梁池月一怔,然后悠悠一笑,说道:“魏吾忧,说谎这种事情你还是交给别人做吧!平王他也算是少主的仇人,你不知道吧!” 最后一个字似乎几乎消散在梁池月唇边,伴着他嘴角淡淡的笑意而出的是他手上铮鸣而过的飞刃。 魏吾忧早已经做好逃的准备,饶是如此他却到底被那杀气十足的暗器划破脸颊,他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气,注视着对面的那人。 果然是托大了,带着怀里昏迷的丫头,他不该指望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尤其他的对手还是梁池月。 “我没有说谎,你可知道这个丫头身上中了蛊的,蛊名留别。少主若是真心想杀她,不过是一杯毒药的事情,他何必费这些心力?” 梁池月冷笑一声,问道:“那又如何?” 魏吾忧看了他片刻,幽幽的叹了口气:“留别需要以荧元内力催动才会发作,少主要是想要她死,还能让她活到现在?” 梁驰月怔了一下,飞刃在指尖幽幽的旋转着,亦如他眼中的犹豫。 魏吾忧一手拭去脸颊上的血渍,低头敲了一眼在他另一只手臂沉睡的女子,狭长的凤眸里闪过一丝无奈。 梁驰月冷笑一声,说道:“以前不会,不代表现在不会,漠北黄沙三十二组可是死在她手上的!” 魏吾忧笑了一下,心里默默的想:这一次他恐怕是真的要彻底得罪梁狐狸了。可是脸上却是连一丝表情都不变的说道:“不是三十二人吧!是三十一人,活着的是谁?在哪?不要说你不知道!” 梁驰月瞪了他一眼,冷冷的说:“你不是不关心这些事情吗?” 魏吾忧点头,笑道:“我是不关心 ,可是我不能让你冤枉了这丫头,要不然以你的手段她恐怕会死的更惨。” 梁驰月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魏吾忧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一刻的表情,悠悠的说道:“我忘了告诉你,留别虽然是蛊,却也是举世难求的宝物。身中留别者,百毒不侵!你说少主给这丫头下这样的蛊,就是要她死吗” 他问完这话的时候梁驰月突然笑了,他心里那根刚有一些松动的弦不由得紧绷了起来,抱着应笑歌的手臂便重了几分力道。 梁驰月眉眼一挑,眼中弥漫着雪样的凌然和杀意,他说:“不愧是魏家的人,连这么机密的事情都知道。” 魏吾忧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说道?:“不算什么机密,只是魏家的传统。” 梁驰月的眸子闪了闪却没有说话,只是悄然的收起了手中的飞刃,长袖一挥,眸色幽深的看着魏吾忧。 魏吾忧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神色如常的看着梁驰月,略有疑惑的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梁驰月冷笑,说:“如果少主喜欢的人真是平王府小郡主,那她以后便是魏家的主母,你现在的行为便是以下犯上,还不把人给我放下!” 魏吾忧幽幽的松了口气,不紧不慢的说道:“医者父母心,在我眼里她只是病人。” 梁驰月剑眉一挑,飞刃在他之间幽幽的散着冰冷的光,他冷着脸,语气凌然的问道:“少废话!” 魏吾忧苦笑着将应笑歌抱到床上,将人安置的妥妥当当后,朝梁驰月一扬眉,问道:“可以了吗?梁狐狸?” 某人冷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魏吾忧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一向平静的心海泛起一丝波澜,而眉心处竟有隐隐的痛。想要瞒过梁狐狸果然是件费脑子的事情,即便如此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瞒得过他,这场戏只怕还有的演。 他看了一眼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子,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踏出房间的那一刻,床上的女子幽幽的睁开了月似的眼眸,眸子里一片冷然。 他不知道那个女子无声的念了三个字:魏言秣! 他不知道那三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已经带了决绝的恨意,他不知道对梁驰月半哄半骗的谎言,无意中道破事情的真相。 蛊毒,留别。 野猪,獾子,不过是猎物而已。 与她何异?! 江南烟雨,落花时节。 恰逢故人?! 我呸! “雨丝风片引出旧梦,莺声竹冷伴玉帘轻,有人清溪垂钓,有人沙印小莲步,怎似我这厢红袖添香?????” 轻渺渺的歌声,呢呢喃喃,说不尽的浓情蜜意,道不完的柔情似水,可是一旁钓鱼男子的手到底还是忍不住一哆嗦。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你这是唱曲吗?谁写的这些词儿?不是你乱编的吧?” 应笑歌半靠着一株枝叶浓密的柳树,似笑非笑说道:“怎么,不应景?” 魏吾忧握着鱼竿的手忍不住紧了紧,这个死丫头自从醒过来以后没有一刻不和他作对的,自己好不容易多出来钓会鱼,还被她逮个正着。他早知道难逃蹂躏,没想道这位主儿竟然还唱起曲了,只不过那词那调端的是难听。 他很无奈的叹道:“应景,太应景了。可是丫头我现在没心情听曲,咱们谈点正事吧!好不好?” 应笑歌清净的眉眼一弯,笑意盈盈的问道:“谈什么?” 魏吾忧轻笑了一下,碧波荡漾的背景映着这样的笑容,异常出尘,宛若谪仙。应笑歌看着这个人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说:“谈你感兴趣的事。” 应笑歌一笑,问道:“我感兴趣的事情?我应该对什么事情感兴趣?” 魏吾忧看着她苍白的脸眉心一皱,看来以他医术要彻底治好她身上的上还是需要一段时日的,可是他的时间不多了,而她留在这里的时间只怕也要到此为止了。 “你想知道我和魏言秣是什么关系,对吗?” 柳色如碧随风而舞,无声的拂过她清水挂面一样垂直的发丝,黑与碧交相辉映,不知是柳绦簪到鬓发上还是鬓发簪到柳绦中。 她悠然一笑,问道:“你怎么知道?” 魏吾忧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鱼竿,眉眼间带了一份清静,幽幽的说道:“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说我的名字取得好,然后你就走了。那时候我想原来这个衣着华丽,姿颜秀美的女子就是平王府的小郡主,果然长得一点都不像平王。我以为我很快就会忘记这个人,可是我错了,在那之后那么长时间里我常常会想起你这双眼睛,弯弯的,月似的,含着笑意,却终归是冷得,像极了一个人。” 应笑歌怔了一下,一个人的脸突然浮现在脑海里,她脱口而出:“魏言秣?” ------------ 风声04 魏吾忧正色回答道:“是!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十岁,在这之前他对我而言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叫‘魏言秣’的符号。可是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这个符号会出现在我眼前,他具体化了,而我最先记住的就是他那双眼睛,含着笑意,但是冷得叫人心惊。我想不明白,什么样的人在心里充满仇恨的时候还能笑的那样张扬明亮?既然可以露出那样的笑容又为何消散不了心里的恨意?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应笑歌摇了摇头,她说:“我不知道,也许??????是恨得够深、恨得够狠。” 魏吾忧笑了,眼角眉梢带了淡淡的倦意,他低着声音说道:“是,他便是这样回答我的。因为恨极,所以要让所有他恨的人看到他过的好。从那之后,无论他做什么事,无论他杀什么人,无论他受什么苦,他眼中总是带着笑,就像现在的你!” 应笑歌在一直认真的听他说话,认真到忽略了魏吾忧何时来到她身边的,知道一只冰冷的手指抚上她眼角的温润,她蓦然一惊。错手挥了出去:“啪”的一声打在他修长的手上,下一秒她便怔住了,而他却是微微一笑,收回手,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不想你像他一样,因为仇恨而露出虚假笑容,哪怕那笑容如何明亮、灿烂。” 应笑歌半垂着眼眸似笑非笑低声说道:“我也不想。” 魏吾忧的气息在身边低低的萦绕,像清晨薄薄的雾气,太阳破云而出的一刻便无法避免要消散,甚至哪怕一阵风吹过都会消失。 他们就这样沉默着,良久之后应笑歌仿佛听见他微微的叹息声,然后一直修长的手抚在她的头顶,无声的揉了一下,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 应笑歌吃惊的抬头看着他,映入眼的却是一双含着遗憾、无奈的眼眸。 “魏吾忧??????” 魏吾忧笑了一下,温文尔雅。他默默地收回抚在她头顶的手,幽幽的说道:“所有的人都说我像他,可是我知道我不像,我与他,同出魏氏一脉,他的父亲与我的父亲是孪生兄弟,可是我改变不了他,甚至是他的一个决定。” 应笑歌怔住了,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她很不想相信心里浮现的那个想法 ,可是直觉告诉她,那样的荒唐的想法很有可能是事实。 “魏言秣是晋阳公主的??????” 魏吾忧低低的说了一声:“是!” 应笑歌沉默了,心里堵得厉害,一时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人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可是杀死他父亲、兄弟、手足的却是他的母亲,那一年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却是因为另外一些至亲的人。 这样的恨,要如何去消散? 她默默的看着魏吾忧,看着他无奈的眼眸,看着他略带苦涩的表情,耳边回荡着他宛若游丝的呢喃。 “初来魏家的时候他其实并不常笑,只是默默的看书、练功,那么小的孩子,一天八个时辰,除了必要吃睡,竟然一刻都不愿停。如果一直这样活着对他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吧?我曾这样想过,可惜啊!魏家那样的地方比起皇宫的血腥残忍也不遑多让,都是充斥着阴谋算计的地方。” “魏家之所以能容他,不是因为他身上流着魏衍泽的血,而是他身上承着魏衍泽富可敌国的财富。” 应笑歌眉心一皱,莫非小皇帝说的那十分之一的财富真的存在?不对,皇帝说过他是在见过魏衍泽之后才有些相信这个传说,那时皇帝才多大?小屁孩一个而已,魏衍泽怎么可能把这件事情告诉他?除非?????? 魏吾忧眸色深沉的笑了一下,蔚蓝的天幕之下明媚的近乎妖冶的光线中尘埃浮动,恍惚了应笑歌眼中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容,唯有他略带冷意的声音低低的回荡在耳边。 “也多亏那笔富可敌国的财富,天颐王朝那帮皇室贵胄才肯放过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父亲才有机会救下叔父最后一丝血脉,而我才有机会成为魏吾忧。” 风乍起,吹动一池涟漪,吹翻她眼中最后一丝平静,应笑歌身体一软,纤细的背生生的抵着树干,硌得她背上的伤痛的极致,一身冷汗顿时冒了出来,可她却分不清到底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哑着声音问道:“你和他??????你的父亲竟然这样做?!” 魏吾忧笑了一下,却是少有洒脱,悠悠的说道:“是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是啊!有什么办法呢? 这一刻应笑歌只觉得呼吸真正的被人扼住,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要从那样的地方救一个决计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的人,果然是没什么办法比一命换一命来的简单了,何况眼前的他与魏言秣有七分相像,何况少时,也许更像吧。 “可是?你是他儿子。他要救人也不可以舍了你??????” 如果魏吾忧真的死了呢?就算当时没死,可是这里是帝都,要杀一个孩子再简单不过,哪怕他是晋阳公主的“儿子”又怎样? “他不舍了我,又能怎样?晋阳公主想保住自己的儿子,父亲想保住叔父的血脉,天颐王朝需要一个魏家的质子。除了我,他还有其他人选吗?” 魏吾忧后退一步,修长的手指在晴朗的光线里一挥,长袖浮动中,指尖落在他自己胸口,可是应笑歌的眼睛却只注视着他那双清澄的眸子。 她哑着声音问道:“你不恨他吗?” 魏吾忧怔了一下,神色平静的摇了摇头,他说:“我不恨,要知道这世上所有事情都是有果必有因,我是魏家的人,我与魏家原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无论如何我也姓魏不是吗?至于是魏言秣还是魏吾忧,又有什么关系呢?” 应笑歌看着他良久不语,过了很久之后,她突然伸手将他抱住,就像往昔她抱着因为毒性发作而瑟瑟发抖的林子嫣一样,她想抱一抱这个可以温文尔雅、神色平静的诉说自己过往的男子,可是耳边传来的却是魏吾忧淡淡的叹息声。 魏吾忧四肢僵硬的眨了眨眼睛,一动不敢动,只是随之而来的便是她身上特殊的清冽之香,宛若林间初雪,带着冬日最初的清寒和萧疏还有这几日在竹屋里浸染上的药香。他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傻丫头,这有什么可在意的,不过是些往昔琐事。我不过是希望你不要因为怨恨而陷自己于险地,无论因为谁都是不值得的,可我更不希望你因为魏言秣而卷入魏家或者皇家之事,那样终究是太危险了些,知道吗?” 应笑歌像一只熊一样环抱着魏吾忧,小脑袋埋在他胸前,微不可及的点了点头。 ------------ 回府01 绿竹、碧波,一对佳人,再完美不过的画面,可惜却偏偏被人给破坏了,人未到,笑先起,听见那熟悉的笑声,应笑歌的脊背不由得一寒。 “笑笑,好久不见。” 应笑歌看着魏吾忧诧异的神情,不由得叹了口气,无奈的回头看着来人。 来人锦衣华服,面如冠玉,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的挑着,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邪肆笑意,配上嘴角淡淡的笑靥,十足的武陵纨绔子弟的模样。 妖孽! 应笑歌狠狠的在心里骂了一句。 来人缓步来到二人跟前,迎风一站,笑意不改,邪肆的眸子在应笑歌身上幽幽一转,落到了一旁的魏吾忧身上,一拱手笑道:“魏兄风采一如往昔,真是可喜可贺。” 魏吾忧看到这个人却只有苦笑的份,这个人身份贵重不算,让人为难的是他那独一无二的个性。 “贺卿风姿才是犹胜当初,魏某惭愧。” 贺卿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说道:“应该惭愧的是贺卿,我家小徒弟这么没定力,都是在下管教不严,让你见笑了。” 魏吾忧想起刚才那个拥抱,一时无语。他知道这丫头是无心的,但是很明显其他人不这样认为,尤其眼前这个人看到刚才那一幕,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枝节呢?还是趁早解释清楚吧。 “贺卿误会了,刚才??????” 贺小侯爷长臂一挥,扬唇一笑,灿如春花,乐呵呵的说道:“误会什么呀?这丫头就这样,没大没小,没规没距,见笑见笑。笑笑,跟哥哥走吧。” 应笑歌无语的瞪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贺卿眉眼温顺的含着笑意,语气温和的说道:“我哪有本事找到你啊!自然是云珂的功劳。” 应笑歌一怔:“云珂?” 贺卿点了点头,俯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追魂香有一个特点:经久不散。” 应笑歌头一疼,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是叶辰渊要你们来找我的?” 贺卿笑意盈盈的一点头,说道:“自家丫头出去溜达了一圈就生死不明了,王爷差点没把整个帝都翻过来。区区不才为了天颐的安稳,只能把笑笑你献出去了。” 应笑歌冷笑一声,问道:“我要是不回去呢?” 贺卿眉眼一眨,眼里泛起了一抹轻笑,这丫头不会是真的看上其他人了吧?他眉目一转在魏吾忧身上转了一圈,一笑,神色悠然的说道:“如果我是你我就安安分分的回去,有些事情不是靠逃避就能解决的。” 应笑歌心里一沉,逃避吗?是的!莫说她逃不了,即使逃得了,她也不能逃,至少在确认子嫣无恙之前不能。 “说的也是,何况你都来了,我能不回去么?” 贺倾扬唇一笑,悠悠然的说道:“我还真想知道万一你不回去,咱们家王爷会生出怎样一种情景。” 无论如何帝都大概不会太安宁,到那时指不定有多少好戏可以看呢?真是可惜了。 应笑歌看着他那副不怀好意的表情深感无奈,唯恐天下不乱,果然不愧贺小侯爷“妖孽”之名。她现在多少能理解为何整个帝都只有叶辰渊能降服他了,换做别人只怕??????她转头看着身边的魏吾忧。 “我要走了。” 魏吾忧一笑,语气温和的说道:“好,一路小心。” 应笑歌看着这张温文俊秀的脸,想着这五天的种种,没有这个人的话自己大概已经死了吧!魏家的人,一个害过她,一个救了她,这是怎么样纠结的缘分? “你何时回公主府?” “就这一两日。” “好,帝都再见,我请你喝酒,不许不来。” 魏吾忧看着明亮的宛若春日清空下碧波粼粼的眸子温温的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随叫随到。” 应笑歌安心的一笑,回头对贺卿却是冷冷的说道:“走吧。” 贺小侯爷自是再不满也不敢怠慢,只是默默的看了魏吾忧一眼,对方却是微微一笑,神色悠然,贺小侯爷眉心一皱,心底无端起了一份杀意。 应笑歌自是不知今日之事为以后埋下怎样的伏笔,也不知贺卿心里有了怎样的计较,只是在回去的路上,贺小侯爷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你对魏吾忧倒是格外不同。” 应笑歌淡淡的回道:“救命之恩嘛,自然是不敢或忘。” 贺小侯爷笑得眯眼弯弯的说道:“这么说来区区对你也有救命之恩呀。” 应笑歌抬头看了他一眼,悠悠然的问道:“你那是救我吗?” 想起江南自帝都那一路的经历,应笑歌只能感慨某些人不长眼,派了那么多的刺客到最后大多便宜了这个煞星。 虽然应笑歌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见到叶辰渊的那一刻她还是怔住了,贺卿在送她进门前低低的嘱咐了一句小心,她还来不及琢磨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便见到了这样他,眼前的人依旧风姿卓越,宛若江南烟雨中的山水,可是眼底眉梢却没了往昔的清净,他抬眼看过来的一刻竟然满是倦意,他似乎没料到看到的是她,于是多了一份诧异。 “笑笑?” 应笑歌怔怔的看着他,心里的痛不自觉的漫了上来,只觉得手脚比两日前伤重时还要软一些,如果此刻她能化作一滩水或者一阵风便能从他面前消失,那么她不会有丝毫犹豫散去了这条命。 她恨这个人的狠绝与算计,但是绝不想看到他的软弱,那是她承受不起的伤。 他慢慢的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修长的手抚上她的脸,知道温热的触觉传来,渗入心底,他嘴角才露出了往昔熟悉温暖的笑容。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要等很久你才能回来。” 应笑歌闭了闭眼,掩去眉宇间的浮动的隐痛,低声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叶辰渊的眉眼间含着淡淡疲倦的笑意,像是看透三千繁华,看尽心事浮华,然后带着最深的叹息幽幽的说道:“因为你总不愿陪在我身边。” 他的手还像是怕惊吓着她一样的抚在她脸上,他的气息还如春风一样萦回在鼻息之间,他的眼神温柔沉静的凝视着她所有的目光,一切都温暖的恍如梦中,可是为何这样的梦里却总含着苦涩。原来她的心思从来都被这个人看透,她所有心思,在他面前都一览无余。 ------------ 回府02 她抚上他的手,微有凉意,无声的化到了心底去,她闭了闭眼,用力握住,拉下,然后抬头看着他,说道:“乱讲!我人不是好好的在这?” 叶辰渊的目光一沉,心底早已经一片冰凉,可是目光落在她手上缠绕的白布上,想起乐岚湖旁惨烈的场景,那片冰凉却化作了隐痛。 “疼吗?” 应笑歌顺着的目光看向自己此刻宛若粽子的手,悄悄的点了点头,自然是痛的,伤筋动骨啊!当时拿捏不当,多用上半分力气这只手恐怕就废了吧?可是当时并不觉得,如今被他一问倒是那份痛连本带利的翻了上了。 叶辰渊宛若秋湖月色的眸子里泛起一丝隐晦,将她双手拢在自己手上,沉默了很长时间,长到应笑歌几乎已经她往昔十几年的岁月都要在这一刻凝滞,心里微微的泛起不安,小心翼翼的低声呢喃。 “现在已经好多了,不是很疼了。” 叶辰渊长眸一冷,无声的瞪了她一眼,应笑歌不敢言语了,低着头一副温顺的模样。可是叶辰渊接下来的举动却着实吓着她了,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叶辰渊小心的解开包扎的白布,一点一点,一圈一圈,直到狰狞的伤口裸露在两人面前。 自掌心一刀横过,干净利落,血肉翻滚。 她清楚的听见叶辰渊隐忍压抑的抽气声,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何等的隐忍何等的冷静,这一声隐痛听在耳中却痛在心里,她心思流转之间能想到的只是不能让他看见其他的伤痕。 可是哪里想到叶辰渊松开她的手后竟能忍住微微战栗的双手,双眼紧闭了片刻后,上前一步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率步朝门外走去。 应笑歌大惊,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冰冷的叶辰渊,口齿都打了结,到底还是忍不住的问道:“你、你干吗?” 叶辰渊满脸冰冷,说道:“验伤!” 应笑歌不由得全身僵硬,身上各处被隐藏的伤痕一抽一抽翻滚着痛了起来,但是比这更痛的却是已然僵硬的脑子。 她跟在叶辰渊身边这么长时间明白这个人行事看似稳重其实多有杀伐决断,稍有不顺意多半有人要倒霉,何况自己身上这伤,有一多半是因诱敌而来,所求不过是玉石俱焚,这些事情连魏吾忧都看得出来,落在这个人眼里??????她会不会死的比帝都外那些人还惨,还真是难以预测。 不能让他看见,死也不能! “不、不用了,我真的没事!” 她一边拼命拒绝、一边下意识的抓叶辰渊胸前的衣襟,却不料忘了手上的上,一上手就倒抽了一口凉气,痛啊! 叶辰渊眸子微凉,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冷冷的看着怀里道现在还不安分的人,语气森然的说道:“老实点,你敢再动一下,我保证未来一个月内你都用不到手脚!” 好吧!算你狠! 应笑歌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叶辰渊清冷如玉面容,只是已不复见往昔的清雅俊朗,她幽幽的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个人如果真的做下那些事情?????? “叶辰渊,我要见子嫣!” 那人身体一僵,眸色幽深,片刻后低低地说道:“好,三日后,我把她还给你。” 应笑歌眉睫一敛,伏在他怀里沉默不语,到底温顺了下来。叶辰渊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惊觉怀里的这个人一瑟缩,微微的震了一下,她身上到底有多少伤? 应笑歌察觉他眼中的冰冷,索性缩在他怀里连头都不抬了,就算是狂风暴雨她也不愿此刻就承受。 她被安置在一间华丽的房间里,纱幔重重、珠帘隐隐外是一张十二扇的屏风,斜阳夕照、千崖秋色,烟云浩荡的连峰水色都作了那人的背景,他就立在那一片浩荡中冷眼看着她坐在床上瑟瑟的揪着衣领不放。 应笑歌抬眼看着他,看见那人眼里多了几分不耐烦,心里不由得一沉,小声的说道:“叶辰渊,君子不欺暗室,男女授受不亲。” 叶辰渊眉目一沉,冷声说道:“你想说什么?” 应笑歌头一痛,我晕,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她拢了拢略有些凌乱的衣衫,往床里缩了缩,不再理会他。 叶辰渊眸子一转,无声的笑了一下,迈步走到床边,悠悠然的坐在床边,果然,床上的人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一哆嗦,尤其是那双月似的眸子,浸着三千水色牢牢地映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悠然的抬起一只手拂过她苍白的脸颊,微热的触觉悠悠的在指尖萦绕,她越是怕他,他越是不想放过她。 “你是怕验伤还是怕本王为你验伤?” 手下那人一僵,小兔子似的看着他愣了片刻后,幽幽吐了口气出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低声说道:“验伤就验伤嘛,你能不能??????” 叶辰渊冷笑:“不能!” 应笑歌怔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惊道:“我都还没有说完!” 叶辰渊萦绕在她脸颊的手指顺势滑到她鬓边的发丝上,微微的在指尖一绕,悠悠而下,看着她清如月的眉眼里泛起的涟漪,微微一笑,俯身在她耳边低喃道:“你想让我把那些人留给你,是想报仇还是想放过他们?” 应笑歌一怔,十指不自觉的揪着床榻上的锦缎,可是眉眼之间到底还是多了一分淸媚的狡黠,映着他含笑的眸子看过来,低低地问道:“哪一种你放手的可能性多一些?” 叶辰渊悠然一笑,语气温和的说道:“哪一种都不可能,不过若是你乖乖验伤、养伤,本王可以考虑答应你一个要求。” 应笑歌又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悠然自得的男子,见他精致如画的眉眼此刻正温顺的注视着指尖缠绕的一缕青丝,微微的低含的额头几乎与她的额头相抵相依,她的呼吸不由得便多了几分他身上特有的清冽。 他,可知道他刚才答应了什么? 她十指紧扣,心里隐隐泛起波澜,压下心底所有的动荡,默默的看着他,问道:“什么要求都可以?不是骗我的?” 叶辰渊微微一笑,手指松动,那一缕青丝顺势从指间滑落,飘飘然,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眷恋,而那指间已经抚上她小小的鼻尖,微微一点。 他说:“什么都可以!” ------------ 缠绵01 他眸色清浅,而她溺在这一泓清浅的流水中,突然之间应笑歌心里涌起她自己也不清楚的浪潮,她只能默默的看着他,身体仿佛失去了全本应有的控制,纤细的手慢慢的扶上他清俊的脸颊,暖暖的,与他平日给她的印象截然不同。 “叶辰渊,如果有一天......” 叶辰渊笑了一下,淡淡的苦涩浮动其中,他压住她苍白的手,细细的体会她难得一见的亲近,轻轻的说道:“没关系。你原本就不属于这个帝都,如果真的不喜欢那么离开也不啻为一个好的选择。” 放鸟归林,我能给你的不过是把原本属于你的自由还给你,而我能留下的不过是原本属于我的孤单的思念。 应笑歌沉默着,心里默默的痛着,她眸子恍惚之中突然涌上恨意,低头咬在他肩膀上,狠狠的,她恨这个人,恨他总是给她意想不到的选择,带给她难以摆脱的痛苦,可是他每一次却都是袖手旁观,可是她最恨的却是他教会她什么叫喜欢,可是偏偏他不是对的人。 叶辰渊怔了一下,片刻后低笑出声,他抬手覆上她的发顶,低低的说到:“傻丫头,我受伤你身上的痛也不会轻一点。” 他到底还是在这个丫头心里留下了独特的痕迹,来日即便她能游荡江湖也不可能真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她那颗飘荡无羁的灵魂里总有一个地方被束缚,而那个的地方的署名就应该是他叶辰渊。 应笑歌不理会他,狠狠的咬上去直到听到他闷哼出声才松开口,抬起头看过来,叶辰渊的眸子一暗,眼前的丫头像只小兽一样,唇上沾染着淡淡的血渍,目中泛着倔强的恨意,表情有不甘有不耐,他的心蓦然一动,分不清是被蛊惑还是顺从心底捕杀的欲望,他只能也只愿这样吻上她的唇。微凉、微甜,带着淡淡的血腥,那是属于他的气息,不是应该沾染在她身上的东西,想到这里他舌尖一转,卷走了她唇齿之间的血渍,剩下只有清水淡雪一样的甘甜,所有原本属于她的气息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应笑歌怔忪,一双新月似的眸子此刻睁的瞠圆宛如满月,如果说一开始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话,那么这一刻她的脑子已经是一团浆糊了,直到叶辰渊的气息充斥她的脑海时她才蓦然惊醒。 她挣扎着往后退,努力错来他的唇,可是她这只小兽无论如何也逃不开一只妖孽的捕杀,一切挣扎都是徒然。 “叶......辰渊.....” 叶辰渊咬着她的唇细细的品尝,在唇齿之间游曳,无视她的挣扎,无视心底的叫嚣,这一刻他知道这个人是他的,原本就应该是他的,那些尘世的浮华,那些为了生存的失误,那些恩怨情仇都应该是尘埃,唯有这个人这一刻握在他手里。 他答应过她的事情,他知道她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全部的都可以答应,但那不是这一刻,这一刻他只想这个人记住他,永远。 “叶辰渊!” 她的声音、她的气息都是急促的,带着畏惧带着羞怯,他松开她的唇微微的笑了一下,眉目清艳,宛若妖孽,然后低下头再次吻上去。 应笑歌怔住,一时之间忘记了挣扎,只能狠狠的在心里骂了一句:妖精!她见过他无数的面貌、无数的神情,可是刚才那一刻她被眼前的惊艳摄取了魂魄,心里想到的竟然是由他吧。 疯了! 最疯狂的是她找不到停下来的理由! 这个人,她是喜欢的,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么人那么多事情隔在中间可是她竟然就喜欢了他。 “叶辰渊......放...开!” 叶辰渊看着她晕红的脸颊,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眸,看着眼眸深处的无奈,突然泛起一丝深沉的痛意,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神情?为什么我这样喜欢的人要露出这样的神情?喜欢一个人不是错啊! “傻丫头。” 他的手覆上她的双眸,遮去她所有的惊慌所有的无奈,同时遮去的还有他心底最后一丝理智。 芙蓉帐暖,连帷重重,爱和恨都浓重,只是终究舍不得淡化了这纠结。 雨声水色里她所谓的落花时节算不算一语成谶?江南烟雨如梦的当初他怎么能料到会有今天?若是当初他一狠心掐死了这个丫头那今天是不是就少了这样的进退两难? 那一年的冬日,帝都的天牢里他亲手为那个人奉上的毒药,他冷笑着问那个人可否料到会输在自己手里时,那个人是怎么回答的?他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我不信命,林风致。我知道这个人是属于我的,不管你活着或者死去你都阻止不了。 他用力握紧手中的纤纤素腰,将怀里的人拉的更近,放任心里的疯狂促使自己去肆无忌惮的猎取。 “痛......” 一声低喃阻止了他所有行动,他僵住,眼前的人依然一脸苍白,纸一样的小脸上一层薄汗,咬着唇隐忍着什么。 他表情一沉,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将人推到在床褥之间,他双手撑在她身体两边,在她来不及反应之间,大手一挥:“刺啦”一声,应笑歌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物沦为一堆碎片,她还来不及害怕就听见叶辰渊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闭了闭眼睛再也喊不出原本的惊叫,她知道这副身体是什么样子,只是没想到会暴露在他面前,这样早。 叶辰渊沿着她的削肩慢慢下滑,一处伤一处痛聚在心头,将原本的欲望冲散,蕴在心头的是对自己的没有保护好这个人的悔恨还有那些伤害她的人的厌恶。 应笑歌小心的扯过锦被想包裹住自己近乎赤~裸的身体,可是叶辰渊长臂一挥直接将被子扔到她伸展能力之外的地方。 “叶辰渊你......” 叶辰渊冷眼一沉,冷冷的说道:“闭嘴!” 应笑歌一哆嗦,咬着牙,恨恨的看着他。 叶辰渊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努力的压制自己的呼吸,他就怕自己稍有不慎直接掐死眼前这个人。 这些伤,有一些是在所难免,但是有一些却不是。 他见识过她的轻功,知道这个人身手清逸,武功路数只怕和云珂一样偏向于轻灵一方,那么胸前、掌上这些地方的伤从何而来? “你好的很啊!应笑歌,打的是同归于尽的主意是吗?这么不怕痛,本王让你更痛如何?” ------------ 缠绵02 她这副模样,他这副表情,应笑歌不由得一哆嗦。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那时的形势……我不得不如此。” 叶辰渊眸色深沉,冷冷的问道:“是何人?” 应笑歌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不过幸好我没有死在那些人手里。” 她活着回来了。虽然晚了几日,但是毕竟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而她也不是一无所获,只是那些事情是他不愿她知道的吧? 叶辰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说的也是,何况你也不敢让自己死在那些人手里是不是?” 应笑歌无奈的点了点头,没错,她不敢!至少子嫣在叶辰渊手里的时候她不敢,这个人看似温文尔雅,但是杀心只怕比贺卿那个妖孽还重,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敢死? 叶辰渊看着她眉间的浮动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无奈的笑了一下,扯起锦被将她整个拢在怀里,小小的人只露出一稍青丝,看她像虾子似的挣出一颗小脑袋愤怒的看着他。 “来人,去请郑医师。” 瑞王府的书房里叶辰渊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转着手中的杯子,脑子一片混沌,心里满是焦虑,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什么都不做,只为了一个消息。 门被敲响,他悠长的睫毛一眨。 “进来!” 锦衣华服的男子走了进来,精致到近乎邪魅的脸上扬着淡淡的笑意,正是贺卿,他对上叶辰渊淡然冰冷的眸子,一笑。 “王爷所料不差,那个人还活着。” 叶辰渊冷笑一声,说道:“她当然应该活着,不只是她。” 贺卿点头微笑,问道:“王爷,接下来怎么做?百里明哲已经到那个人身边,皇上也许已经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了。” 叶辰渊眉头一皱,冷冷的说道:“把百里明哲的消息透漏给颜素和。” 贺卿眉心浮起一抹不怀好意,能搅局的人很多,但是能搅黄百里明哲的局那只有颜素和,这两个人一明一暗,一刚一柔,林风致果然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小爷就好好看看这两个人到最后谁死谁活。 不,应该还要加上一个!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叶辰渊一眼,默默的在心里念了一个名字:应笑歌! 门再次被敲响,贺卿一怔,这个时候还会有人能靠近叶辰渊的书房?莫非他提前交代过下人不的阻拦,那么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进来!” 又一个踏足走了进来,黑衣魔发,一身药味,远远的熏着贺卿的鼻子,贺小侯爷从小身体强健,活泼可爱,跟药反冲,他闻见药味就头晕,于是自然而然的就讨厌进来的这个人。 那个人来到跟前,一拱手,施了一礼,不紧不慢的说道:“郑元醒见过王爷,贺小侯爷。” 贺卿扬眉一笑,淡淡的说道:“你竟然还活着?” 郑元醒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上贺卿那双修长魅惑的眸子似笑非笑的说道:“劳小侯爷惦念,在下无灾无难得活了这么多年。” 贺卿手心一痒,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幽幽的说道:“郑医师的生活想必安逸的很!” 郑元醒一笑,说道:“托福!” 叶辰渊手上的杯子“啪”的一声扔回了桌子上,眉眼清冷的看着两人说道:“说正事!” 郑元醒神色一敛,不再理会贺卿的挑衅,平凡的脸上溢出医者特有的淡漠沉稳,他一字一句的说道:“郡主所受外伤虽然严重,但是在最短的时间里已经得到很好的处理所以并无大碍,只要好生休养即可,严重是内伤。” 内伤? 贺卿一怔,目光立刻落在了叶辰渊那双波澜不兴的眸子上,心里默默祈祷,郑元醒那个呆子不要说出什么惊人的消息,否则…… 叶辰渊手指一蜷,渐握成拳,神情不变的问道:“有多严重?” 郑元醒眸子一扬,看着叶辰渊那张清俊的脸庞如实说道:“以一人之力对抗众多高手,想要突出重围就要一刀致命,不能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贺卿咬牙冷声说道:“废话少说,结论!” 郑元醒咬牙一顿,神色平静的说道:“内力散去十分之四五,伤及心脉,此生她的武功修为只能到此为止。” 贺卿心里一痛,这个丫头虽然鲜少动手但是他看得出她是个难得的练舞奇才,否则林风致也不可能收下这个徒弟。 有这样的资质,却不能有突破,只能止步于此,对练武之人而言何其残忍,更可况她年纪还这样小? 他默默的看着叶辰渊,却见那人眉睫低垂,一瞬间敛去了所有的情绪,神色漠然的看着郑元醒,冷冷的问道:“就这些?” 郑元醒沉吟了一下,说道:“还有一件事,郡主似乎中了毒。” 中毒?! 两人一怔,叶辰渊十指紧握,紧紧的闭了一下眼眸,压抑着愤怒说道:“中毒?似乎?” 郑元醒也为自己的犹豫感到无奈,幽幽的说道:“我不敢肯定,也许不是毒,而是蛊。” 叶辰渊一扬眉,问道:“你犹豫?” 郑元醒目光沉了沉,说道:“是,如果是毒,不应该一直这样潜伏着;如果是蛊,不应该对郡主的身体没有一丝伤害。所以,我取了郡主一些血液,以作验证,三天之后我一定给您答案。” 三天? 叶辰渊默默的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后他眸色深沉的看着郑元醒说道:“晋阳公主也中过蛊,你知道吗?” 郑元醒一怔,晋阳公主中过蛊毒?!但是这和郡主中毒有什么关系? 叶辰渊无声的苦笑了一下,说道:“晋阳公主身上的蛊是魏衍泽种下的。” 郑元醒一怔,心里泛起深深的困惑。 而贺卿却是无声一皱眉,心里泛起深深无奈,他只希望不要是他猜测的那样,否则这件事情就麻烦了。 郑元醒拧着眉说道:“如果蛊毒是魏大人下的,那晋阳公主这么多年为何安然无恙?” 叶辰渊幽幽一笑,说道:“自然是希望她安然无恙才下了这样的蛊。” 贺卿无声的叹息,这才是问题之所在,如果一切的猜测都是真的,那么魏言秣是从何时对应笑歌存了那样的心思? 叶辰渊无声的笑了一下,原来不曾忘记月老庙那场风声雨色的人不只是他而已,可是江南烟雨落花时节里先与她重逢的人是他! 叶辰渊默默的松开紧握的十指,目光对上贺卿那一直不离他的目色,他在紧张什么?以为自己会做什么?杀了魏言秣?也许他会,但不是现在! “我要是没记错,救下笑笑的人是魏吾忧。” 贺卿收敛所有的心思,点了点头,说道:“是他。” 叶辰渊幽幽一笑,说道:“你们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晋阳公主府。” 贺卿一笑,再次回到他贺小侯爷原有的邪斯张狂,他自然回去拜访的,他对那个晋阳公主府的管事可是好奇的很呢。 ------------ 缠绵03 月色初上,华灯初掌. 应笑歌拥被而坐,食指沿着另一手上的伤口游走,良久之后她默默的叹了口气,说了两个字:“真丑!” 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的手圈住,然后细细的在上面涂抹伤药。 “知道丑就不要让自己受伤!” 应笑歌笑而不语,只是歪着头看着他清冽的眉眼,直到他涂完药,将她手缠成包子之后还在看,那人也不管她只是由着她看,最后干脆往床上一躺,径自闭目养神去了。 “叶辰渊。” “恩?” “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老是做坏事?” 那人连眼都不张的说道:“我什么时候做过坏事?” 应笑歌拥被坐着,不紧不慢的说道:“杀人不是坏事?” 那人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说道:“你没杀过人?” 应笑歌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是逼不得已。” 叶辰渊一笑,说道:“我也不是自愿的。” 应笑歌怔了一下,是啊!为什么她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个人为什么杀人?为什么杀师父?这样简单的问题她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要问他。 “那你为什么杀人?” 现在问应该还不晚吧。 叶辰渊沉默了一下,幽幽的说道:“和你一样。” 应笑歌眨了眨眼,和她一样? 叶辰渊睁开眼眸,目色如水深沉,逆着烛火隔着三千红尘看过来,那样远那样近,他轻轻的重复道:“和你一样。” 你不杀他,他便杀你,不过是逼不得已,先下手为强了,如此而已。 应笑歌凑近他,小脸贴近他的胸膛,低低的说道:“如果是喜欢你的人呢?” 叶辰渊扶着她柔软的发,轻声问道:“什么意思?” 应笑歌眼前浮现叶饮霜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庞,良久之后,她声音幽微的说道:“叶饮霜她喜欢的是你吧?” 叶辰渊骤然坐了起来,在应笑歌还来不及因为他的动作而喊痛之前他已经将人换了一个地方,安稳的安置在自己怀里,目色幽暗的看着她。 “伤你的人是她?” 应笑歌眨了一下眼,决定坦白。 “是。” 叶辰渊眸色突然一沉,翻身一动,来不及下床,衣襟已被一双玉手握住,映入眼的是应笑歌宛如新月的眸子。 她说:“你还没回答我的提问。” 叶辰渊冷笑一声:“是,可是她更喜欢其他东西,比如说:权利!” 应笑歌平躺在床褥之间,手里牵绕着他如冰清冷的衣襟,似笑非笑的说道:“一个喜欢权利的女人却喜欢了你,嗯?” 叶辰渊抽出她手中的衣襟,重新坐到她旁边,双手撑在她腰侧,低低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他发丝轻软,全数被银冠所束,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如刀的鬓角,显得眉目干净如画,应笑歌沉浸在他这样眉目之中,悠然一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将那如画的眉目骤然拉近。 她伏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我想说喜欢上你很是一件不划算的事情。” 喜欢一个人原该是缱绻温婉美好如三月春风细雨的事情,但是喜欢上眼前这个人不但会失去原有的幸福、信念、理想、欲望,连生命都可能失去,这何止是不划算,简直是悲惨。 她说:“所以,我会努力不喜欢你。” 用最温柔的姿态说最残忍的语言,这世间再没有人会比眼前这个丫头更擅长这件事了。叶辰渊微微用力将她圈进怀里,颈项交缠。 他说:“我会努力喜欢你。” 浮世这样孤寂,人生这样跌宕,喜怒哀乐不过脸谱上的油彩,悲欢离合为心灵划上沧桑,浮华过后,杯酒寂寥时我知道我心里还有一个你就足够了。 “山高水远,天地广阔,你会记得我。” 唯有这一点,他笃定! 应笑歌用力抱紧他,点了点头。 叶辰渊轻轻的笑了笑,眸色悠远,这样他终于可以放心让她离开了,人世虽然广阔,但是只要这样丫头的心在他这里,那么这个人早晚都是他的。 可是在他放她离开之前,有些事是一定要解决的,而有些人也需要消失,他抱紧怀里的人,温软的触觉从之间蔓延到心里,牵动他心底最后一丝温柔。 天边的晕在烈日的照射下升腾,狰狞,幻化成妖冶的美丽画面,橘红色的光辉透过窗纱染上百里明哲挺拔如松的背。 叶饮霜忍着痛从肮脏的地上爬起来,映入眼的却是那人宛若谪仙的面容,冷峻清癯,眸子里燃着冰冷的火焰。 好一个刑部侍郎,好一个御用走狗! “百里大人,杀了我,你可就真找不到你要见的人了。” 百里明哲看着她眼中的讥诮不由得冷然一笑,只恨刚才那一脚没有用上十足的力道,这世间的女子若都是这副模样也就难怪颜素和那个混蛋不喜欢女人了。 他冷冷的说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耍什么花招的话你就死!” 叶饮霜捂着痛到极致的腹部,摇摇欲坠的站着,纵然她痛到冷汗淋漓,一身狼狈,但是眼中的笑意却愈发浓重。 “真是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百里大人那么多年的圣贤书念到哪里去了?” 百里明哲手指微动,一道银光划过,径直朝叶饮霜而去。叶饮霜脸色一变,不敢怠慢,身形急动,那道银光划过,消逝。 “啪”的一声,钉入她身后的墙里,露出一个尖尖的顶头,那是百里明哲管用的暗器,锋利无比。 叶饮霜舒了口气,笑容初绽却凝住了,颈上一丝殷红透出,然后肆无忌惮的晕染开来。 到底还是没有躲过! 叶饮霜眸色一冷,对上那人,冷冷的说道:“我错了,百里大人不只是不懂怜香惜玉,原是连手下留情都不懂。百里大人,你还是先好看看这个地方吧!不觉得眼熟吗?” 百里明哲一怔,这个地方不过是一处比较隐秘的院落,与别处的草木、装饰并无不同,只是这间房子,却多了些不一样,装饰全无,只有书桌和座椅,余者便是满室的书籍,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落进来,明媚而悠远,像极了一个地方。 “瑟……室?” 瑗楼、瑟室是林家最不起眼的两处地方,可是那也是师父最常出没的地方。瑟室无瑟,有的只是满室的书香,因为师父最小的妹妹林风瑟未出阁前喜欢看书所以师父修缮了林家的书房,改名“瑟室”。后来,那个地方成了他和颜素和念书的地方。 ------------ 变数01 百里明哲冷峻的脸上一片阴冷,无上华美的夕阳镀上他平顺微挑的眼眸,映出那稍纵即逝的脆弱。宛若流星,可到底没来及逃过那个狡猾女子的眼睛。 她就像一个妖精一样,优雅的靠近百里明哲,吐气如兰的说道:“人和人的缘分真是天底下最奇妙的东西,你那么讨厌颜素和却和他从相同的地方而来。” 百里明哲狭长的眼眸泛出一丝冷然,他说:“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讨厌!” 下一秒他耳边就传来叶饮霜刺耳的笑声,无端引起他心底的杀机,他用力握了握手中的短刀后眉目清冷的看着叶饮霜,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叶饮霜眉眼含笑的说道:“百里大人真是有趣,你要不要猜猜这间房子是谁的主意?” 百里明哲冷笑一声,说道:“没兴趣。” 叶饮霜幽幽的笑了笑,你没兴趣知道我却不能不让你知道,她的目光在四周逡巡了一下,低哑的声音像一团落错了地方的墨一样晕染开来。 “瑟室有的书这里都有,一本不少一本不差。” 她优雅的走到一边书架旁,从中抽出一本书,打开,整齐排列的文字旁有数行苍劲有力的小字,百里明哲看的清楚明白,那分明是林风致的批注。而叶饮霜的声音还幽幽的在这个令他窒息的空间里回荡着。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每一本书几乎都有林风致的批注。” 百里明哲心头一恸,什么叫最毒妇人心,这就是了。不但知道哪里是别人痛处,捅了一刀之后还晓得在上面撒把盐,反正痛死人不偿命是吧? 他按住心底泛滥的怒意,险些气得笑了出来,叹了口气,才说道:“你这点机心竟然能活到现在,倒也说明了一件事情,你背后那个人一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想到这里他悠然一笑,十足狠戾。 叶饮霜心底一寒,而阴沉如墨的身影已经化为利剑扑了上了,她连呼吸都被遏制了,一只手卡住她纤细的景象将她提了起来,她长大了嘴巴却只能发出“呃呃”的声响。她忍不住挣扎,看到的却是那人清癯冷峻的脸上泛起狰狞如恶鬼的笑容,顿时不寒而栗。 他的手越收越紧,可是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淡,到了最后渐渐化成一缕游丝,默默的凝在眼眸最深处。 他冷声说道:“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是自以为是!摆一个与瑟室相仿的书房,整理一些我师父曾经批注过的书籍能说明什么?还是你以为我应该想到什么?想到谁?颜素和?!别笑死人!” 叶饮霜的唇张到了一个极致却无法发出一个完整的音符,可是百里明哲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不由得再次笑了出来,完全是被气的。 “我是很讨厌那个家伙,讨厌的恨不得他死,但是我更讨厌别人利用我。” 他骤然松开手,在叶饮霜即将窒息的前一刻将她甩在地上:“啪”的一声, 完全是用了十足力道,若是正常情况下那个人早该一命呜呼了,可是现在对象是叶饮霜,所以情况稍微有一点改变,她吐出一口气后竟然还能扶着胸口半躺在地上。虽然脸色惨白,但是眼睛里除了畏惧之外还有浓烈的恨意,直到她看见百里明哲抽出手中寒气逼人的短剑朝她走来,眼中才多了一份惊惧。 她厉声喝道:“百里明哲,你想做什么?” 百里明哲悠然一笑,锋利的剑刃映着他冷酷的眼眸,在无上华美的夕阳里浸润,渐渐绘成火一样的疯狂。 他说:“我说过你再耍花招你就死。” 所以,死吧! 他一剑刺去,不带一丝犹豫,剑招狠冽,完全是一剑封喉的架势,他不想留什么活口了,因为没必要,叶饮霜肯不肯带他去见她背后的人不说,即便见了也未必是真的,他何苦费这个劲,这样的女人杀了一了白了。 “叮”的一声,剑势一顿,躺在地上的女子趁这宛若流星的一刻,身影乍动,像一只敏捷的鹞子一样,立刻闪出老远,戒备的看着百里明哲。 百里明哲一怔,横剑而立,目光轻扬,落在梁上一个悠闲的身影上,而那个人也正看着他,百里明哲眸色也一沉,让他不爽的不是这人救了叶饮霜,而是这人的目光,含着戏谑,一副对他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你来的太迟了!” 躲在一边的叶饮霜也看到了那个人,眉眼一沉,喝道。 那人一身夜行衣的装扮,面目都罩在黑纱之下,只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含着淡淡的笑意,悠悠的在两人之间逡巡。 他悠然的跃下房梁,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迟,你还活的好好的,我的郡主殿下。” 百里明哲眉心一拧,这个人的声音略微低沉,而不低哑,有一点空谷回音的感觉,这个声音他确定自己不曾听过,但是却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叶饮霜捂着胸口,暗暗用内力压制即将脱口而出的血腥,冷笑着看着来人,说道:“这个人交给你了。” 那人似乎很高兴,因为连百里明哲这样冷漠的人都能听出他话音里淡淡的笑意,他说:“是,您请先行一步,郡主殿下。”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片刻没有离开过百里明哲,所以他没有看到叶饮霜眼中的冷意,也来不及看,因为叶饮霜尚未行动,百里明哲的剑已经快速的刺过来。 那个人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百里明哲的剑气一起,他便运足了内力一掌打了过去,气势凶猛,百里明哲即便是立刻抵挡,可到底还是不由得外后退了几步,额前的刘海飞起然后熨帖的落下,他的目光落在即将踏出这间房子的叶饮霜身上。 于是他的手一动,暗器尚未发出,微热的气息贴着耳际暖暖的晕染开来,他双眼睁得瞠圆,因为不知何时那人竟来到了他身后,一跟冰凉的手指搭在他捏着暗器的右手腕上。 “何必呢?叶饮霜这女人心狠手辣,你留她在这里只会坏了你的心情,还不如我陪你呢。” 百里明哲眸子一沉,全身的内力凝聚,直接将那人震得后退了几步,他手中的剑同事掷了出去,十足力道、十足内力。这一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这个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 变数02 剑脱手的一刻,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浓烈的杀气终于将那人眼中的笑意冲散了一些,他不敢怠慢,尤其是他的对手是百里明哲。他眸色一暗,心里不由得苦笑一下,可是能挡下百里明哲这致命一击的招数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用的。 他身影急转,内力蓬发,那把短剑贴着肌肤划过,痛处在肌理最表层蔓延开,然后“咔”的一声,那是剑体嵌入墙面的声音,他侧目看了一眼微微战栗的剑柄,无声的苦笑了一下,叶饮霜说的没错这个人果然是不懂什么叫手下留情。 他目光一转,重新落到那个宛若青松但是冷若冰霜的男子身上,说道:“高手对决,利器先失,这可是大忌。” 百里明哲面无表情的回道:“这把短剑名叫‘无俦’,是我师父所赠,对付你还用不到它。” 那人怔了一下,这是鄙视他吗? 他狡诈如狐的目光在百里明哲冷峻的脸上转了一下后变得隐晦,没错、确实是,百里明哲本性清恬、淡然,若非幼年遭逢剧变,受尽人世苦痛,今天站在他面前的当是一个斯文淡然的男子,就像林风致一样。或者,当年没有发生那样事情,百里明哲是不是有可能不像现在这样冷酷、手起刀落之间满是血色。 可惜啊!世事无常,无论走到何种境地,他们能做选择里从来就不包括回头,与他、与他皆是。 他悠然一笑,说道:“是吗?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他长臂一挥,一只细长尖利、薄如羽翼的剑刃滑出袖口,径直朝百里明哲刺去,百里明哲一动不动、冷然的看着利刃刺来。直到那柄利刃停到眼前,直到那只手被他钳住命脉,他的表情都没有变过。 平静、冷漠,月下积雪。 可是那个蒙面人的目光却变了,狭长平顺的眼线微微的扬起一点点,从初时的清冷平川变成了妖冶的月亮。 百里明哲心头一震,急速的往后退去,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一股微弱的气息迎面扑来,直入心肺。 “啪”的一声,他的背重重的抵上坚固的书架上,刺痛传来,可是眩晕的感觉却越来越浓,他用力握了握手,却发现力气在一点点的流失。 “用毒?卑鄙!” 那人因为蒙面而模糊了五官,所以越发显得眉目深邃、妖冶,他转了一下手指那柄利刃短了几分,可是锋利的剑刃犹在,直到他来到百里明哲身边,长臂一扬,百里明哲脸上骤然多出一丝殷虹,渗出、晕染、凝聚、然后蔓延、流淌。 “痛吗?” 他幽幽的问道,语气轻挑。 “不痛是吧?” 百里明哲心里一暗,无力感不但在身上蔓延还在心里蔓延。是,不痛,若是有了痛感他或许尚有一丝脱身的把握,可是今天老天明显打算站在面前这个王八蛋那边。 “所以,不要白费力气了,百里。” 是,他没打算再浪费力气,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百里明哲勉强硬撑到了现在还是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头顶传来那人刺耳的笑声,低低的,带着几分异样,然后,眼前浮现的便是那人清冽妖冶的眼眸。 那柄利刃来到百里明哲的颈项出处,沿着颈项最纤细的一处游走,他虽然感觉不到痛处但是清楚的知道血液蔓延出的甜味越来越浓烈。 那个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鬼魅一样的盘旋,宛若诅咒,那人说:“百里明哲,这个地方其实是作为一个人的牢笼的,那个人就是你。最初的地方与最后的归宿,如此相似,也算是一种安慰吧!一路走好。” 安慰? 百里明哲眩晕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斯文清雅的脸庞,那个人紫衣墨发,端坐在案牍前,案子上是堆集成山的册子,他似乎陷入了沉思,所以没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直到一旁的人低声提醒,他才迷茫的抬起头,看到自己的时候似乎怔了一下,而后才慢慢的笑了,淡然如水的笑意。 他说:“果然是人靠衣装,这样精神,我都认不出你了,百里。” 自己无端脸红了一下,握了握手里的短剑,才敢开口问道:“师父,你找我何事?” 那个人放下手中的笔,神色悠闲的看着自己,仿佛前一刻的烦恼根本就不存在一样,他说:“需要你去接一个人,可以吗?” 自己不问去往何地、所接何人、只是平静的说了两个字。 “可以。” 那个人依旧是神色悠闲的看着他,却没有说话,良久幽幽的叹了口气,似无奈似担忧的说道“你这样的性子,将来……出去吧。” 他这样的性子将来如何师父没有说,他也没有问,因为在那之后他的生活里多了一个人,那个人一点点的渗入他的生活,一点点的夺走他一切,到最后连师父都被夺走了。 血的腥甜还在蔓延,那个蒙面人似乎还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可是他却已经听不见,唯有眼前模模糊糊的一张脸,还有一双狡诈如狐的眼睛。 恨,不知从哪里蔓延开来,所谓力气对于现在的他不过是一种奢望而已,可是老天爷不知道是想可怜他还是想戏弄他,以恨意为支撑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其实并不大,只够他伸出手扯下那人的蒙面而已,然后黑暗降临。 橘红色的夕阳在室内升腾,满室书香氤氲,合着淡淡血的腥甜还有心底猝不及防的苦涩,那人看了一眼百里明哲手上握东西,眼中浮现一抹无奈的苦涩。 百里明哲的呼吸已经暗淡下去,可是那双冷峻沉静的眼眸却始终看着他,好像带了一丝惊讶又好像多了几分鄙夷。 他抬起手抚上百里明哲清癯俊秀的脸庞,微温,仿佛他还活着,他轻轻的靠近百里明哲与他一同坐在地上,靠着沉重的书架,嗅着那些熟悉的味道,就像在当年的瑟室。 “百里,你知不知道你跟我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同一个父亲,同样的血脉,你跟我才是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可是为什么你选择了林风致?为什么每一次你你选的都别人,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也许吧。可是我曾想过要护你周全的,真的!就算你恨了我我也会那么做,所以当年我才会要林风致死,因为若他不死,你就不能好好活着……可惜,你却恨了我,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来生。” 小师兄,来生再见! 到了那时,不要再恨我了。 ------------ 变数03 一刻钟之后那人走出房间,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了什么?也没有知道他亲手结束那个人的生命后想了些什么?只是褐色的夕阳下他重新蒙上面的时候身后的火光已经无可抑制的蔓延开来,与华美的夕阳绘成最鲜艳妖冶的画面,而他变成了这副画面的背景,一人而已却不得不肩负着一切,不仅仅只是只是因为杀戮和血腥,不仅仅。 他手上握着一柄短剑,剑体古朴但是光华内敛,是见血封喉的利刃,就像百里明哲一样,他压抑着心底泛滥的思潮将那柄剑归入剑鞘,同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没想到你真下得去手。” 他回身看向来人,狭长如狐的眸子里泛起邪斯的笑意,悠悠然的说道:“如果是你也会做同样的选择,梁狐狸。” 梁池月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他是做不到的,不是因为他比这个人善良,而是他没有这个人那么狠毒。 “我没有你那种变态的独占欲!” 那个人蒙面下的脸泛起淡淡的笑意,再没有遇见百里明哲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有独占欲的人。 他握了握手中的短剑,说道:“不是你没有,只是你还没发现而已。” 梁池月看着满天的火光,眉心一动,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放这把火是要他尸骨无存吗?” 那一瞬间,他在那个人那双一贯清明如水、狡诈如狐的眸子看到了一个诡异狰狞的地狱,恶鬼交缠,鬼哭狼嚎,阴风阵阵。梁池月心里一动,这是属于这个人的无间地狱,永世徘徊,无法超生。 那个人眉眼轻扬,邪斯泛滥,而语气轻柔宛如诅咒的说道:“他既然不属于我,那么也就不能属于其他人。” 梁池月一怔,片刻后脑海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于是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那个人对于他这种异常的反应没有任何兴趣,只说道:“带我去见那个人。” 棋局已经开始,输赢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恰如流水浮云,美好清净,再多熨帖、如何牵念,终归不合时宜、不切实际。 梁池月与他一同转身离开这片火光血色,走向另一个更加深沉的地方,他们都知道自他们指尖流逝的除了时间外还有什么?愈是清楚愈是不敢倦怠。 瑞王府里当贺卿将一封密件递到叶辰渊手上时眼中浮现一抹不合时宜的冷酷。 叶辰渊看完密件上内容无声的冷笑了一下,说道:“不愧是颜素和,当舍则舍。” 贺卿扬唇一笑,笑意清冷,幽幽的说道:“不过是一个永世不能相认的弟弟,对于颜家没有任何用处,他自然是能舍。我想对于颜素和而言除了他家老子之外这世上没有他不能舍的人。” 叶辰渊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似乎很讨厌他。” 贺卿冷笑了一声,讨厌谈不上,但是喜欢也没有,他是一个惯于随心所欲的人,所以对于那些目的性强的人没有什么好感。 叶辰渊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案牍上,上面放着一卷明黄的卷轴,是晋封应笑歌,不,应该说是晋封叶饮霜为公主的诏书,叶饮霜名为平王嫡女,只能封为郡主,若封为公主多少有些于理不合。皇上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做这样的事情,那么是出了什么变故吗?还是说…… “接下来就看他怎么做了……” 贺卿剑眉一扬,问道:“王爷说的他是谁?皇上还是魏言秣?” 叶辰渊悠悠一笑,说道:“你猜!” 贺卿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道:“我才不费这心力呢?我现在感兴趣的是颜素和究竟想怎么演这出戏。” 叶辰渊眼中泛起幽深的笑意,午后阳光的清媚在他背后渐渐凝固成清俊的画面,与房间的摆设花草酝酿,带着暖入心脾的清净。 他说:“颜素和怎么演这出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需要他。” 颜素和不单是颜家嫡子还是独子,颜家在天颐王朝世代经营,颜老贵为三司之首,门生无数,桃李满天下,其势力不可小觑何况颜素和手里还握着京畿那两万轻骑卫,那个人若想有所作为势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贺卿点了点头,悠悠一笑,说道:“这个帝都恐怕是要变天了。” 叶辰渊脑海里浮现一张苍白的脸庞无声的叹了口气,说道:“没关系,这个帝都每天都在变。” 说完这话他站起身朝书房外走去,贺卿愣了 一下,问道:“王爷这是去哪?” 叶辰渊打开房门,看着门外疏朗的阳光,回头说道:“你不是说要变天了吗?我趁变天之前去完璧归赵。” 完璧归赵? 贺卿一怔,王爷拿了哪家的和氏璧需要归还? 眼前不由得浮现了应笑歌那双玄月似的眸子,难道是那个人? “王爷,你就不怕她多嘴。” 叶辰渊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她不敢!” 贺卿心里一沉,真的不敢吗? 他见过那个女人频临疯狂的模样,也记得那双隐晦深沉的眼眸,一个心无所系的女人,真的可以用常理去判断?就算一切都在王爷的计算中,但是有一件事他却不得不提醒王爷。 “即便如此,王爷,你以后又拿什么牵制笑笑。” 叶辰渊悠然的笑了一下,眸色清浅的看着贺卿说道:“本王为何还要牵制她?” 此时贺卿是真的怔住了,不再牵制她,难道是要放了她?不会吧!王爷不想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啊。 “本王不过是想还她一个海阔天空,你我不可得的东西,本王希望她有机会尽情享用。” 说完这话,那个人踏出了房间,消失在那片疏朗的明媚之中。贺卿怔了怔,海阔天空?果然是他们不可得的东西,可是她逍遥自在的同时你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吗? 门外的明媚不知何时平添了一份阴影,一个削薄清冷的身影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他,清冷的眼眸,平凡的面孔,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少年。 “过来!” 贺卿眼眸一沉,冷冷的说道。 云珂默默的朝他走来,在离他三尺之外挺住,不近不远,是足以保护他也足以远离他的距离。贺卿静静的看着这个人,良久之后他脑海突然浮现一个念头。 完璧归赵? 绝无可能! ------------ 子嫣01 纱窗日落渐黄昏,熏香晕染,她一个人坐在华丽而空荡的房间里,静待那个人的到来,明明分离不过数月,可是对于她而言却像是已经过了一生。 轮回转世,再世为人,她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自己,可是…… 门被推开,她轻抬眼眸看了过去,看到那个人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下一秒,那人就扑了过来,紧紧的抱着自己。 她的手抬了一抬,终究是安分垂下来,只是哑着声音,低低的说道:“笑笑……” 应笑歌听见这声笑笑,身体一僵,放开了怀里的人,一脸震惊的看着她,说道:“子嫣,你的声音?” 林子嫣微不可及的点了点头,她说:“是,我的声音回来了,很难听吧?” 暗哑的,带着砂质的粗糙,像是八十岁的老妪一样,这样的声音谁都不会喜欢吧?可是已经回不到从前了,无论是她的声音还是她,可是眼前的人还没有发现这些,只是很欣慰很开心的看着她。 应笑歌飞快的摇了摇头,说道:“不会,不会……” 林子嫣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睛无声的笑了一下,她伸出手握住应笑歌的手,问道:“笑笑,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应笑歌点了点头,说道:“我很好,你呢?身上的毒确定都解了,不再痛了?还有这些日子你住在哪里?叶辰渊有没有对你……不利?” 绿窗艳影,光线轻妙,她们对立的身影在迷离的光线里渐渐扭曲,唯一清晰的是林子嫣含着笑意的眼眸深处那不可示人的冰冷。 她悠悠一笑,宛若幽魂,低低的声音飘飘的传来,她说:“毒……已经解了,我身上已经不再痛了,可是我心里却很痛,笑笑,我该怎么办呢?” 应笑歌静静的看着她,良久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子嫣,是谁帮你解的毒?” 当日,叶辰渊告诉她,全天下只有他能救的了林子嫣,她相信却也不相信,她相信叶辰渊有这个能力,可是她不相信他会去做这件事,天颐王朝的王爷,他的命不会用在子嫣身上,那么那个舍了命或者说被迫舍了命救了子嫣是谁? 林子嫣笑了,一瞬间的明媚清丽,宛若月下昙花,惊艳了月和夜。 她覆上应笑歌玉似的的脸颊,低哑的声音轻轻的在应笑歌耳畔回荡,她说:“笑笑,你知道吗?是王爷找人救了我,你知道那个人为了救我付出了什么吗?” 应笑歌覆上她冰冷的手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她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在意,以血渡血,以命换命,她的子嫣又一次要沾染上血腥。 师父,我只是想护一人,怎么就这么难? 林子嫣幽幽的叹息声响起,她说:“笑笑,我从来没想过要别人为我而死,无论是你还是他,可是我总是连累你们,父亲、你还有他,说到底都是被我连累的,如果我一开始就死了,那是不是会简单很多……” 应笑歌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眉眼冷峻的看着林子嫣,她说:“不许你说这种话,我们付出什么都是我们心甘情愿的。” 林子嫣扬唇一笑,眉眼含笑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个人还是几个月前的模样,短短的时光并未改变她什么?可是接下来呢?人生数十载,如此漫长,即便是眼前这个人如数的纯净淡然也会遍布伤痕、瑕疵,而这些伤痕和瑕疵就由她来添加吧。 她说:“我最恨的便是你们的心甘情愿,因为,你们每一次的心甘情愿都是以让我孤身一人为代价,父亲、你还有他都是一样的。” 应笑歌一怔,是啊!他们每一个人都自以为是为了她好,害怕她受苦,害怕她被往事所累,便找一个自以为安全的地方留她一人漂泊,可是最后呢? “子嫣……” 林子嫣轻笑了一下,满脸苦涩的看着她,静静的等着看她解释,可是应笑歌却突然之间张不开口,只觉得心里沉闷的很,事到如今她能解释什么? 林子嫣突然就笑了,这个人明明不傻的,可是面对自己却这么容易就退缩了,她不是说那就自己来说吧。 “你不是想知道是谁解了我身上毒吗?我告诉你,是萧肃明!” 应笑歌怔住,双眸瞠圆,那三字炸毁了她所有的思绪,当年师父之所以赶回江南就是因为子嫣落入萧府、身中奇毒命在旦夕,师父那样拼了命的去救她,就是害怕子嫣毁在萧肃明手里。那个人明明是子嫣所有苦难的始作俑者,可是……为何? 子嫣悄然后退了一步,然后优雅的转身,坐下,轻抬眉眼看向应笑歌惨白的脸,她说:“笑笑,你在害怕吗?” 应笑歌身体一僵,才慢慢的对上她的目光,等她告诉自己所谓的事实。 林子嫣沉默了片刻,这样的目光真的很像父亲,坚定清澈,但是看着就叫人觉得安定,与自己相比笑笑更像是父亲的女儿。 她轻启唇,说道:“也难怪,至少你是个善良的人,所以任何事情一出就先觉得是自己的错,父亲怎么会教出你这么笨的徒弟?放心,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恨错了人,是他爱错了人。” 应笑歌看着子嫣眼角眉梢飘忽的笑意只觉得满嘴苦涩,她低低的问道:“难道你身上毒不是他下的?” 子嫣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否则我怎么会恨他,我被自己这一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灌下毒药的时候我心就死了,被父亲救出萧家的时候我对他说终有一日我要他受我十倍苦楚,他只说了一个字,他说好。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到这么快,这么顺利。” 应笑歌觉得手脚冰凉,一个人影浮现脑海,她低声说道:“是叶辰渊?” 子嫣点了点头,说道:“王爷真的聪明,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知道我身上中了毒,所以他带我离开云岫阁,湮灭沿途所有痕迹,一路来到帝都,然后等萧肃明自投罗网。” 应笑歌暗暗的忍住按住剧烈跳动的胸口,涩涩的问道:“叶辰渊……为什么.....” 叶辰渊,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吗? 子嫣悠悠的看着她,良久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笑笑,你喜欢他?” ------------ 子嫣02 应笑歌目色一暗,沉默了良久,幽幽的开口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 子嫣悠然的笑了一下,不知道?其实这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没有心动哪里来的犹豫?她低低的说道:“你说的对,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叶辰渊所谋所虑的太多了,大概从你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他就已经计划好所有的事情了吧!利用你引出朝堂的蠹虫,利用我集中江南的兵权。” 应笑歌心底一寒,喃喃重复道:“兵权?” 江南最有权势的三个人成郡侯爷、平王还有萧肃明,这三个人手里握着天颐王朝边关四十万的军力。 贺卿身为成郡侯府的世子早就和叶辰渊狼狈为奸、形同一路了;至于平王,平王无嗣、若是平王府的小郡主嫁给了叶辰渊或者叶辰渊想要她嫁的人,那么平王手里的军权也势必要为他所用,至于萧肃明,萧家被灭门之后,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他若死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 应笑歌低低的呢喃道,空旷的房间里只有林子嫣微不可及的叹息声回应着她。 “这就是他想要的!” 林子嫣沙哑的呻吟宛若鬼魅飘荡着,低低的诅咒着,她说:“笑笑,你恨他吗?” 恨他? 应笑歌眼中一片茫然,只觉得眼睛又涩又痛,她伸出手覆上眼眸,眼前一片灰暗一片眩晕,往昔种种犹如幻影,明明是清晰的她却怎么也看不分明,良久她慢慢的放下手,眼前的眩晕一点点的消散,现实一点点的浮现。她幽幽的笑了一下,眉眼清俊宛若高天孤月。 她为什么要恨他?成王败寇,不是吗? 他站在那样的位置,所谋划的何止是这些?即便是再多的心机再多的血色也是理所当然。她没有的恨的理由,因为她没有恨的资格。 “我与他……交易开始了……便不能后悔!” 林子嫣愣了一下,目色悠远的看着她,问道:“交易?是我有关吧?现在交易是不是应该结束了?” 应笑歌目色一暗,悠然一笑,说道:“这笔交易是该结束了。” 三千繁华三千夜,他是繁华她是夜。 明明一开始看的清楚明白的,为什么到了现在反而遗忘了最该谨记的东西?越是美丽的东西越要远离,因为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危险是吗?叶辰渊? 时夜将半,月色凄清。 林子嫣推开房门走出房间,溶溶月色下,倩身而立,静静的看着那轮满月,月下的人浸在松影菊香之中。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 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未寝,相与步中庭……” 身后渐渐有脚步声传来,林子嫣悠然一笑,头也不回的问道:“王爷可知道下面的句子?” 叶辰渊冷眼看着她,冷笑一声。 林子嫣无视于他这种冷然的反应。转身、回头,笑意清浅的看着来人,悠悠的说道:“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王爷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子嫣是什么意思吧?” 叶辰渊冷笑一声,说道:“你如果不是一个女人,本王一定杀了你!” 天地万物、造化自然,烟光水色、日月星辉,美丽的事物美好的景物到处都有,但是唯有与知己为伴,悠然娴静,淡看河山才更能发现其中的美妙,只可惜他深陷世俗纷扰,想要脱身谈何容易? 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真是极好的讽刺! 林子嫣冷哼了,神色轻蔑的看着叶辰渊,问道:“王爷是因为我是个女人才不杀我,还是因为一个女人才不能杀我?” 叶辰渊目色隐晦,映着高天孤月淬成含着毒的锋刃直射过来,冷然的说道:“知道自己的命系在谁身上就不要那么多废话。” 林子嫣想起今天下午应笑歌的反应不由得笑了一下,这个人还真是喜欢上了笑笑,爱上那样一个没心没肺,率性洒脱的人才是上天对这个人最好的报复。 “那些是事实,即便我不告诉她,你以为她就不会知道?笑笑有时候对世事迟钝得很,但是她不傻。王爷与其想着怎么隐瞒她,还不如直言相告呢?至少免去了以后的尴尬。何况,王爷让我回到笑笑身边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些事情我绝不会叫你瞒着她!” 叶辰渊冷冷的看着她,看着月色之中那双清冽如冰的眼眸,不由得冷笑一声,说道:“瞒着她?如果本王真的想隐瞒什么的话,你以为你有机会知道?林子嫣,本王把她交给你就代表此间事了,本王还她自由,若是因为你而生出什么是非,本王保证会叫萧肃明死不瞑目!” 萧肃明三个字就是一个致命的咒语,一击即中,痛彻心扉! 林子嫣脸色苍白的看着叶辰渊,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敢?!” 叶辰渊轻蔑的看着她,目色坚定而冷漠,直到林子嫣不可抑止的泛起畏惧而微微的颤抖,他猜冷笑一声,踏步离开。 月色之下,林子嫣瘫倒在地上,修长清癯的十指紧紧的抓住衣襟,眼中的畏惧渐渐散去浮上的是深深的绝望。 “夫君…..” 叶辰渊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溶溶烛火,烛火之中是一个挺拔的黑色身影,蒙面之下眸色冷然,腰间别着一柄短剑,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叶辰渊眸色一沉,关上了房间的门,冷冷的说道:“见到你要见的人了?” 那人语气平淡的说道:“是,一切都如王爷所料,那样东西就在他手里,可是晋阳公主未必就愿意牺牲自己的儿子。” 叶辰渊靠着案牍神色黯然的笑了一下,说道:“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 有些痛苦正因为经历过才深知其中的厉害,有时候令人畏惧的不是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而恰恰是那些往昔重复过的苦涩。 那个人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问道:“王爷以为接下来应该如何?” 叶辰渊默默的看着那个人,眸色深沉。 那个人亦默默地看着他,不卑不亢。 良久,叶辰渊突然笑了,那个人一怔,低低的问道:“王爷?” 叶辰渊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本王答应过先皇的事情俱会尽力去做,可是唯有这件事情本王真的很不想动手!” ------------ 爱恋01 那个人怔了一下没有说话,窗外月色如水,一道黑影悠然滑过,即便是如他一样的高手却只是感觉到一丝一异样的气息。 他压低声音说道:“王爷?” 却见叶辰渊微微一笑,笑容里三分邪斯三分纵容,他微微一愣,便听到叶辰渊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去吧!” 那人眼中拂过一丝涟漪,转瞬即逝,然后他的身影掠出房间消失在溶溶月色中,房间里再次回归最初的宁静,妖冶的烛火将叶辰渊挺拔的身影拉长,宛若柳叶,清俊淡定。 “过来吧!躲躲藏藏像什么样子!” 乳燕投林、和风熏染,一道紫色的身影映入眼帘,纤细、柔美,眼若玄月,笑意浅浅,一派干净利落。 叶辰渊无奈的摇了摇头,有她在府里,他是不该指望那些暗卫能隐瞒行踪,要知道这个人的轻功是和云珂一个级别的。 他走过她跟前低低的问道:“什么时候发现那个人的?” 她看着他清俊的眉眼,一笑,说道:“他进府我就发现了。”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他来的是我的书房,你还要跟?” 她也学他的样子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又不知道他要来的是你的书房,否则我才不费这个劲呢。” 这一次他是真的无可奈何了,看着她那身紫衣华服,看着她眼角眉淡淡的笑意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问道:“今天去了哪里?这么晚才回来?” 她身影一闪,错过他,像只猫似的蜷到一张椅子上,四肢舒张,笑意不减的看着他,说道:“我去拜访贺卿啊。” 他转身看向她,荧荧烛火下一张如玉的脸庞显示出重伤过后的消瘦与苍白,但是那样的消瘦与苍白却更加突出点漆的双眸里流火般的光彩。 “拜访贺卿?所为何来?” 她双臂交错,眉眼一挑,说道:“追魂香。” 叶辰渊的心一沉,笑意轻扬的走近他,修长的食指微微挑起她消瘦的下巴,低低的问道:“贺卿他……帮你消除了追魂香的气息。” 她头颅高悬,眼神高傲的看着他,片刻后,幽幽一笑,说道:“你生气了?” 生气?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低低的说:“笑笑,你总是小看本王。” 她一怔,笑了,然后伸出双手环住他的颈项,像只狐狸似的说道:“恩,果然是生气了。可是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牵制我。” 他神色平静的看着她,说道:“然后呢?” 她眨了一下眼,低低的说道:“大不了我答应你,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 他不由自主的又叹了口气,这个人为什么老是抓不住重点呢?不过,这一次就算了,她能答应回来看他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伸手揉了揉她高高挽起的发,细密的刘海之下,白皙的额头上淡淡的凉意传来,他的手指不着痕迹的一顿,以前这个人身上总是温热的,何来凉意?! “笑笑,以后不要出去,有什么事情叫人通知贺卿来王府,有什么想要直接列出单子让下人去采办,本王知道你想离开帝都,但是本王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离开,所以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你乖乖的呆在本王身边,好不好?” 应笑歌点了点头,眉眼含笑的看着他。 叶辰渊看着她这副难得乖巧的模样心里一软,果然,这个人不喜欢任何牵制,一旦没有了利益的制衡,她对他的那些戒备一下子就少了。 “笑笑,我把林子嫣还给你,你开心吗?” 应笑歌送开环住他颈项的手,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开心!” 叶辰渊眉目舒展的一笑,轻轻的说道:“那就好,我送你回去休息?” 应笑歌摇了摇头,身如柳叶,翩然而过朝门口滑去,叶辰渊低声一笑,已经快到门口的身影乍然顿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回头看向烛火之中那道清俊挺拔的身影。 叶辰渊修长的右手微微一抬,一道银白色的光在他之间无声的流淌,他手一动,她便不由自主的朝他飞去,直到扑进他怀里的时候她才看清楚那不是什么流光溢彩的幻象,而是一袭浅薄的蛟绫。 她不由得脱口而出:“天孙锦?!” 叶辰渊眉目含笑的看着她,问道:“知道的还不少,想要吗?” 应笑歌忙不迭的点头,不想要才怪,水火不侵天孙锦呐,怎么着也算人间至宝了,用来给子嫣做件衣服保证刀枪不入,以后省了她多少麻烦啊。 叶辰渊弯腰,将人打横抱起,眉眼低垂温顺的看着她,说道:“想要的话就要乖乖的呆在王府,我叫如意坊为你织一件举世无双的天衣。” 应笑歌乖乖的呆在他怀里,看着他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玩弄着身上的天孙锦,一边淡淡的说道:“不用做给我,做给子嫣好了。” 叶辰渊沉默了片刻,目色沉静的看着她那张不知哀愁的笑脸说了一个字:“好!” 应笑歌抬眸月色之中那人依旧眉眼如画,她悠然一笑说道:“我本来以为你不会答应过的。” 叶辰渊眉眼一挑,说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 应笑歌沉默了片刻,笑意妍妍的问道:“不是吗?” 叶辰渊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这个死丫头! 如果可能的话他当然不会把这些东西用在林子嫣身上,那个人于他没有任何意义,只有眼前这个人才是他想好好疼、好好宠的人。 “是与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就算本王不答应,你也会给她的吧?” 应笑歌眉眼含笑的看着他,纤细的手指忍不住一动,挑起他下巴,凑上去细细的说道:“叶辰渊,你真是深得我心。” 狐狸一样得意的笑容,三分狡诈、三分清媚、溶溶月色中又平添三分矜贵,连带着最初那一分淡然,叶辰渊心里一动,低头吻下去,可是怀里的人已经解开手上的天孙锦,悠然一转,像一枚流星划过,站在月色下冲自己挥手,笑意如水的说道:“王爷,我回房休息去了。” 下一刻,她像一尾游鱼滑进房间,花子叶子站在门口冲他一施礼,悠悠然的关上了房间的门,他站在月色中还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留在他指尖的温度。 这个丫头还是有一点相信他的吧? 哪怕林子嫣说了那些话? 或者,从来没有相信过他? ------------ 爱意02 应笑歌答应了叶辰渊会在他身边多呆一个月,那她就真的乖乖的呆在瑞王府里,真正的做到了足不出户了。 连日来贺卿不断的试探加引诱都没有让她破功,这一天贺卿百无聊赖的趴在栏杆上发呆,顺便观赏一下应小姑娘和云珂过招。 这两个人的功夫都是偏向于飘逸一行的,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比之出去应付朝堂那群死老头要让人开心的多。 “贺少爷,你老是赖在府里不怕皇上治你一个渎职之罪? ” 应笑歌错过云珂的掌风,翻身跃出战斗圈,翩然来到贺卿身边,半倚着栏杆悠闲的问道。 贺卿眉眼一样,似笑非笑的说道:“他现在哪有功夫管我,百里明哲的尸体被人毁的面目全非的送回了帝都,刑部早就翻了天了,颜素和又下落不明,颜家的暗卫现在比皇上手下的那帮大内高手还敏感,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应笑歌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悠然一笑,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打算浑水摸鱼呢。” 贺卿拖着他那身懒骨头慢悠悠的爬起来,凑近应笑歌,笑眯眯的问道:“浑什么水?摸什么鱼?” 应笑歌悄然后退一步,眉眼弯弯、笑意浅浅的说道:“魏言秣这条鱼。” 贺卿一笑,眉眼之间多了三分邪斯,他身体一弯重新跌坐在栏杆之上,发丝衣袂随风轻扬,跌宕之间将这个纨绔子弟的嚣张肆意彰显的淋漓尽致。 他似笑非笑的说道:“那个家伙不是那么容易上钩的人,要慢慢料理才行。” 应笑歌的目光动荡了一下,想起跟魏言秣为数不多的两次相见,不由得心里一寒,她有种不好预感,若是再次落在那人手里只怕不会太容易脱身。 她低低的呢喃道:“希望叶辰渊能真的肃清这些人……” 贺卿眉眼一扬,问道:“你说什么?” 应笑歌神情一正,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希望以后有机会还能见到你们而已。” 贺卿冷笑了一声,不屑的“切”了一声 。 应笑歌皱眉,不满的看着他说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贺卿长臂一伸搭在栏杆之上,眉眼清冷的看着应笑歌说道:“笑笑,你可真够傻的,我怎么教出这么一个傻徒弟?” 应笑歌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然后悠悠一笑,眉眼清明宛若天边的玄月,可亲可爱却带着一点遥远的疏离。 她说:“我相信叶辰渊,至少我相信他现在的承诺。” 贺卿一怔,垂在栏杆下的手微微的颤栗了一下,然后紧紧的握了起来,微微勾起的的唇角泛起一丝少有的温暖与沉寂,就像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一个人站在侯府的别院里,染一身霜寒等着那个人踏月而来。 他的视线一转,落在庭院里,层花叠翠之中那个人灰衣淡发、默然静立,他看着,心里不由得一沉,这个人以前不是这样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他们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低笑了一下,说道:“你的信任还真是容易得到,笑笑。” 应笑歌冷哼了一下,说道:“不好意思,不像你一样心思深沉。” 贺卿无奈的一笑,说道:“我好心夸你,你却来埋汰我,不肖弟子啊不肖弟子。看师父怎么收拾你!” 说完,身形一动,宛若离弓之弦,带着破空之势急急袭来,“啪”的一声,他的掌风袭来和应笑歌的掌势抵消,风乍起,四周的景色似乎都随之震动,源源不绝的内力相冲击,府内一时陷入沉寂。 站在战斗圈之外的云珂眉心一皱,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不到片刻,四周不起眼的角落里都聚满了府里的暗卫。 云珂无奈的一叹气,那些守卫碍于职责不敢妄动,这些家伙竟然敢明目张胆的来偷窥,简直是玩忽职守,理应重罚。 贺卿一边不断测试应笑歌的功力,一边神清气爽的笑道:“小徒弟,你深藏不露啊。” 应笑歌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一贯知道贺小侯爷武功不俗但是没有想到竟然高到这种程度,就算自己重伤未愈也不该来区区一掌都抵挡不了。 应笑歌暗暗催动内力,随着内力的不断聚集,丹田处隐隐的痛意就越发明显,任督二脉总有凝滞之处,到关键时刻总不免有吃力的感觉。 她的脸色不由得更加苍白,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乐岚湖那一次? 贺卿骤然用力,应笑歌躲闪不及跃出去十几步,身形堪堪稳住,贺卿的身影已经袭来,掌风直至眼前。 死狐狸! 应笑歌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脚下用力随着那掌风骤然跃出,宛若一只蝴蝶飘飘然立于千丛苍翠最顶峰,晴天白日,浮云倜傥,她眉眼清冷的俯视庭院里锦衣华服的少年。 贺卿悠然的收回掌势,背手而立,悠然一笑,说道:“看来你已经有所察觉了。” 应笑歌翩然跃下,默默的看着贺卿,片刻后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贺卿轻轻的拍了拍的她消瘦的肩膀,以示安慰,说道:“当时情景我有停府中的人说起过,你能活着回来已经不容易了,不可奢求。” 应笑歌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奢求什么,只是觉得对不起疯子师父,他一直希望我练好武功,可以后继有人,是我辜负了他。” 贺卿心里一沉,低低的说道:“武功不好没关系,至少你轻功不错,也算对得起他了。” 应笑歌眉眼一扬,疑惑的看着他问道:“是吗?” 贺卿一笑,神采飞扬的说道:“那当然,当今武林能比云珂轻功好的人屈指可数,而你恰好是其中一个,知足吧,笑笑。” 应笑歌看了看站在远处的云珂,一笑,对贺卿说道:“说的也是,只是没想到你的要求还挺低的吗?” 贺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叹息道:“没办法,好歹你的轻功不枉林凤致一番教导,可是为师教你的东西,你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手以作回报的。” 应笑歌被他噎了一下,半晌才低低的说道:“教不严,师之惰。” 贺卿冷冷的看着她,语气森然的说道:“说的是,看来我以后要好好的教导你了,免得出去以后丢我的人。” 应笑歌身体一僵,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了,我这辈子只要不和你还有叶辰渊扯上关系,大抵是没有人会找我麻烦的。” 贺卿冷笑一声,深有孺子不可教之感,幽幽的说道:“异想天开!以你的性格要想不惹麻烦除非你死了。” 应笑歌再次被他噎死,默默的看了他良久,才艰难的说道:“贺少爷,你能积一点口德吗?” 贺卿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忠言逆耳啊忠言逆耳。” 应笑歌冷冷的瞪着他,还不及反驳庭院外有侍从声音响起,云珂走去出片刻后,神色紧张的来到贺卿面前,低低的贺卿耳边说了什么后,贺小侯爷幽幽的笑了。他漆黑如午夜星辰的眼眸里邪斯泛滥,杀机弥漫,就像一只嗅见猎物的狐狸。 ------------ 分别01 原来这就叫雷霆之势! 看着对面那张清俊淡雅的脸盘应笑歌莫名的打了个寒颤,魏言秣是什么样的人她并不了解,但是几次相见,那个人给予她的危险感却从来不曾减少,可是那样一个人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败在眼前这个人手里了! “……凡魏家暗部的人被诛杀者共计三百六十一人,唐祁、邵拾忆皆在其中;梁池月重伤,现在被关押在天牢;魏言秣重伤,下落不明。” 烛火莹莹,映照着贺卿狭长邪斯的眼眸,那双眼睛微微翘着,像一只餍足的野兽,低沉的声音舒缓而冰冷,平缓的述说着不久之前发生的一切。 叶辰渊端坐着,微微的转动了一下手中的杯子,不着痕迹的看了应笑歌一眼,然后问道:“晋阳公主府中可有留人?” 贺卿点了点头,想起不久之前京郊竹林中见到的那个人,那个人也是姓魏的,跟魏家也有着这世上最直观、最亲密的联系。 所以,不得不防! 叶辰渊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声:“很好,有了那个人还有梁池月,魏言秣总有一天会再回帝都的。” 贺卿邪斯的眼眸微微一亮,魏言秣重回帝都之时,就是他丧命之日!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一旁,一个清凉的声音响起,叶辰渊心底一沉,面上却不着痕迹,温温的看了过去,就见应笑歌托着下巴,眯着 一双月似的眼眸细细的看着自己。 他扬唇一笑,敛了眼底所有的阴云,低声说道:“贺卿,下去休息吧。” 贺卿眉眼在应笑歌脸上转了一下后,默默地退了出去,在他踏出房门的一刻一个念头突然付出脑海,王爷说要完璧归赵,那他是想把这个丫头还给谁? 房间里,莹莹烛火之下,叶辰渊默默的伸出一只手,不言不语,温柔的看着对面的人,直到应笑歌静静的朝他走来,握住那只手,他才无声的笑了一下。 “想说什么?” 应笑歌侧开目光,低低的说道:“这个天下不再有魏言秣的立足之地了,是吗?” 叶辰渊无奈的叹了口气,扬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笑笑,你看事情的重点果然很有问题。但是,有些话,如果你现在不说,也许永远没有机会再说。因为,我会后悔!” 应笑歌眉头一皱,她就知道,这个人在她面前完全没有什么信用可言,她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过去,说道:“你问我要一个月的时间,不就是为了做这件事情?现在做完了?” 叶辰渊手上微微一用力,面前的人不由自主的跌落在他怀里,面对她微不可及的挣扎,他直接选择无视,安置好怀里的人,才说道:“所以呢?” 应笑歌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我们到……分别的时候了……” 叶辰渊不语,抱着她的双手微微的用了用力,下巴靠在她消瘦的肩上,良久才释然的笑了一下,我们?这个时候听见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去,竟然莫名的冲淡了他心中浓重的苦涩,她不知道,呆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里,她的戒备从未少过,总是我是我,你是你,笑的再美好,哭的再痛快,她都并不曾把他真正的归到她的范围里去。 这个时候,他算是她认可的人了吧? 可是…… “时间……竟然这样快……” 一个月,也好,一年也罢,他们终归是到了分别的时候,虽然他早知道此一别在所难免。可是心里到底还是不愿意的。 一股温柔的气息萦来,他看到他的小丫头那双清亮的眼睛,温热的手掌覆在他的额头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她伏过来,低低的问道:“现在,你放心了吗?” 他怔了一下,眼中浮起一丝隐痛,心里那抹冰凉却消融了不少,他的小丫头到底是聪明的,不单聪明还温柔,因为无论他们之间隔着多少是非,她总是能看透他心底的眷恋,对他的所作所为不曾施予恶意的揣测。 他握着她的一只手细细的把玩,低声说道:“你就不怕我再骗你一次?” 应笑歌嘟着嘴摇了摇头,她说:“你不会!” 叶辰渊眉一扬,温柔的看着她,等她说出她的理由,为什么他不会?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的回答,她怎么就这么确定? 应笑歌伸出一只手环住他的颈项,伏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的说道:“叶辰渊,我的信任不轻易给人,现在 我终于有一点点相信你了,你不舍得失去的。” 叶辰渊低声笑了起来,果然,她还是比他更先看透自己,大概从江南重逢的那一刻一起,当他说出对她的判断时,她已经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了。 她的人,他可以放走。 她的心,他可以任它漂流。 可是,她的信任,他想要握在手。 “有没有人说过,你不单是一个狠心的小丫头,还是一个狡诈的小丫头。” 他握着她的手,抵着她的额头,笑意清浅的说道。 应笑歌怔了一下,因为莹莹的烛火之下,叶辰渊眉眼如画,笑意温柔,是她自认识他之日起少有的淡然温和。而且,竟然是在这个时候! 应笑歌眉眼低垂的咕囔了一句:“那也是你教的。” 叶辰渊笑意熏染的反问道:“是吗?我有这样教过你?” 应笑歌索性耍赖到底,坚持的、小声的“嗯”了一声。 叶辰渊似笑非笑的说道:“好吧,就算是我教的,现在也是自食其果,与人无尤。所以……走吧,笑笑……” 他松开她,站起身,扶着她消瘦的双肩,将眼前小小的人整个转了一个身,门内灯火莹莹,门外一片幽静,他站在她身后看着那片幽静,然后用力一推,应笑歌不由得的往前跌出两步。 她默默的回头看他,见他长身玉立,一身孑然却神色平静的看着她,她心里一时之间错综复杂,于是低声问道:“叶辰渊,我……我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你开心吗?” 叶辰渊点了点头,神色温柔。 应笑歌笑了,扬声说道:“其实,我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不是很开心,因为……因为......” 叶辰渊幽幽的叹了口气,他很想听他的小丫头把话说完,可是有些事情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比如决绝! 他这么努力让自己放手,她却一而再的想挑起他的眷恋之情,莫非以为他的心是铁打的? 于是,他只能无奈的说道:“你要是再不走,你会走不了!” 下一秒,她的人果然从他面前消失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他不由得笑了笑,在他身边不是很开心,但是还是有开心的时候吧,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贺卿,滚出来!” ------------ 分别02 房间外,贺卿摸了摸鼻子无奈的走了出来,对上叶辰渊那双清冷的眸子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们王爷刚刚放走了心上人,心情应该不会怎么好,要是拿他来开刀…… 不会的,不会的,自家老爹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王爷再狠也懂得给贺家留条命脉,何况残杀皇亲国戚可是重罪。 可是,看着那双漆黑的眸子,贺卿就觉得自己心底所有的盘算都成了侥幸的泡沫,不由得一脸悲惨。 叶辰渊无声的冷笑了一下,说道:“你现在越来越大胆了!” 贺卿眸子一转,低声说道:“我只是......不放心笑笑......对,不放心笑笑!” 叶辰渊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不语。 贺卿无奈的在心底叹了口气,戚戚然的说道:“王爷,你就这么放她走了,不会后悔?” 叶辰渊背手而立,冷笑一声:“什么时候,你这么关心本王了?” 贺卿摇头,努力保持平静脸色,说道:“贺卿关心的不仅仅是王爷,还有笑笑,好歹她也算是贺卿的徒弟。何况,她那样的个性,放鸟归林的话,王爷想再抓人…..很难!” 这个道理他知道,王爷也知道,所以他想不通王爷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 叶辰渊无声的笑了一下,看着房间外那一片幽静,凌然说道:“是本王的人,早晚都是本王的。” 是这样吗? 贺卿不解的说道:“既然如此,王爷把她留在身边不是一样的吗?握在手中的东西,总有被暖热的一天。” 叶辰渊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总以为贺卿是个聪明人,而他也确实是,可是这聪明人一旦犯傻,果然比一般人要彻底的多。 “情如流水,限制太多,它就是一潭死水。本王要的不是一个死气沉沉的人,笑笑要是一直留在本王身边早晚会变成那样。” 贺卿不由得笑了一下,三分讥诮不着痕迹的含在眼底,他似笑非笑的说道:“原来王爷还有这么伟大的时候,贺卿真是望尘莫及。” 叶辰渊冷冷的看着他,幽幽的说道:“伟大?本王是无可奈何,毕竟有你这个前车之鉴在眼前时时提醒着本王,过分霸道的爱恋会带来怎样的毁灭!” “……” 贺卿无奈的张了张嘴,一个字为吐出,习惯了笑笑在王爷身边的日子,倒是忘记了他原来是这么刻薄的一个人,一张嘴足以噎死任何一个妄图挑战的人。 霸道的爱恋带来的毁灭吗? 好不容易离开王府的贺卿想起这句话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毁灭又如何,只要是毁在他手里就好,至少不会让她活的那么卑微、爱的那么卑微、伤的那么卑微。 “云珂?” 他低声唤来,片刻后房门被推开,灰衣灰发的少年出现在他门口,平凡的脸、平凡的气质、平凡的人。 可是,这样就好,只要这样时时呆在他身边,三尺之内,抬眼看到的,伸手摸得到,这样就好,比什么的高尚的情操,堂皇的理由都好! “王爷放笑笑走了,这世上再没有叶饮霜这个人。” 云珂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对自己说这样的事情,沉默了片刻后,才低声说道:“有的,只是不再是她。” 说的不清不楚,但是难得的是贺卿听得明白,他幽幽的笑了一下,说道:“没错,就像这个世界上还有贺云弥,但是不是你!” 云珂的身体一动不动,宛如青松,但是贺卿知道那双隐藏在袖子里的手必定是青筋泛滥,恨我吗?那就恨吧! 云珂沉默了很长时间,既不看他却也不敛去目光,恍恍惚惚的,他就那么看着,直到现在才发现他们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面对面的注视过对方。 “公子……” 云珂的声音低低的响起,贺卿默默的看着他。 “总有一天,公子也会放过我吧?” 贺卿幽幽的笑了一下,不承认也不否认,说道:“那要看你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他们之间大概只剩下时间了吧,十年之约,生也好,死也好,不过就是时间而已,可是哪怕只是这样单调的东西,他却无法放开! “云珂明白了,云珂告辞。” 云珂轻垂眼眸,敛起刚刚显露的那一点情绪,重新恢复沉静漠然的面貌,默默的退出了房间,房门被关上的一瞬间,贺卿心头不由得泛起恨意,双手紧握成拳,狠狠的砸向僵硬的桌面。房间外的云珂听到那一声巨响,不由得顿住了离去的脚步,双手紧紧的扣住房门上花棱,手上青筋泛滥,眼底泪水凝聚。 端王府里 应笑歌换下府中常穿的华丽衣物,重新穿上简单粗糙的小厮短衫,将头发堪堪一绾,以紫色的绶带一扎,转眼之间重新回到当初江南云岫阁中乳燕投林的小厮。 “你这是?” 子嫣托着下巴,不解的看着她。 应笑歌整了一下衣服,笑眯眯的说道:“走了,出府!” 出府? 子嫣一怔,不由得扬声说道:“叶辰渊答应放你走?” 应笑歌眉一扬,眼如弯月,笑意清浅的一点头。 子嫣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那个人在打什么主意? 应笑歌走到她身边,眉眼弯弯的说道:“是啊,这里已经没有可以牵绊我们的事情了。但是终究是是非之地,咱们还是不要久留了。” 子嫣眉目一转,悠然的一笑,说道:“说的也是,我们回江南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虽然她们的悲喜是都是从江南开始的,但是那里有她最眷恋的人的痕迹,有着他们相逢的陌上花开,如果能伴着花开花谢的江南烟雨思念你到老,也是一种美好吧。 应笑歌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江南是很好了,可是去江南之前,我想先去另一个地方。” 子嫣一怔,说道:“另一个地方?” 应笑歌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当初之所以去江南是因为我要找师傅,但是现在师父已经去世了,所有我已经没有去江南的理由了,我想回去我们的家。子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那个地方?” 父亲住的地方吗? 子嫣陷入了沉默,她可以去吗? 她与父亲分别了十年,恨过他,怨过他,却从未好好的陪伴过他,就连父亲的死,也是因她而起。 “我……可以吗?” 应笑歌点了点,眉眼清净的看着她,说道:“可以,师父他一直希望找到你,他把所有你喜欢的、可能喜欢的的东西都找来,就是希望有一天你能看到。他说他不懂怎么做一个父亲,所以无论你恨不恨他,他都希望能与你重逢,然后由你告诉他怎么做好一个父亲。” 子嫣不由得笑了,泪水却不由的夺眶而去,她这一辈子鲜少哭泣,尤其是为了父亲,但是这一刻,泪水与笑容交融的脸,宛若晨露笼罩的荷花,清新淡雅,美丽的绝世无双。 “好,我们……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