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楔子 “公主,公主!”花染衣拼命的拍着门板,焦急得大声喊着。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门上一道铁锁随着她晃门的频率啷当作响,门虽晃得厉害,她使出浑身力气都没有办法推开。这个房间就连窗户都被木条板钉得严严实实的。 门内一个穿着华美旗装的年轻少妇木然坐着,对门外的叫喊恍若未闻,精致的五官此刻形容枯槁,不顾微微隆起的小腹,她从绣篮子里拿出一把黄铜剪刀,用尖利那端毫不犹豫的在纤细的皓腕上狠狠一戳,殷红的鲜血瞬间溅了出来,如小溪般顺着手心,沿着指间蜿蜒而下,落在地上湿濡一片。 一个身材高大一脸美髯的年轻男子负着手缓缓走来,一身雍容华贵的绛红色的蒙古袍子衬得气度不凡。他沉着脸站在门外。对门内的人冷冷说:“他死了,你就收了这份心吧!” 门内一片寂静,端静公主缓缓垂下了手,意识渐渐涣散。 花染衣一下子跪在他面前,哭着扯着他的袍角苦苦哀求道:“额驸,额驸!既然他已经死了,求求您就放了公主吧!已经三天了,您到底还要锁到什么时候啊!” 噶尔臧面色冷然,薄唇紧抿。染衣继续道:“这件事公主已经知道了!方才奴婢来找公主时公主一句话也没应,怕是已经在里面寻了短见啊!” 见噶尔臧依旧不为之所动,花染衣忽然大喊道:“您真的要活活逼死公主吗!”他低头怒瞪她,她也红了眼,毫不怯懦得急急道:“奴婢打小伺候公主,她的性子奴婢最了解,您再不开锁,怕只能看到一具尸体了啊!” 噶尔臧猛然一惊。 他终于叫人开了锁,推开门,迎面扑来一股血腥味,他顿时神色大变,猛地冲了进去,把倒在地上的她抱起来,急急摇着她喊道:“静儿!静儿!”女子唇上血色尽失,面色苍白,他将她一把横抱起,近乎嘶吼得喊了一声:“太医!” 花染衣早在他未喊出之前就冲去请太医了,他慌张得将她放到床上,迅速从袍子上撕下一截绸布,缠在她不断涌血的手腕上。 不过片刻,花染衣带着太医跑了进来,看见噶尔臧一直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一向冷静的他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浑身都在颤抖。 太医处理之后摇头叹气道:“公主的性命是保住了,不过动了胎气,腹中的孩子。。。” “太医,请您务必要保住这个孩子!”噶尔臧双目发红,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决。 三个月后,噶尔臧因事外出,恰逢端静公主生产,这个孩子早出生了半个月,所以他未及时赶来,公主身边只有花染衣守着。 端静公主因产后虚弱而昏厥。产婆一脸戚色得将那个皮肤上还沾着血的婴儿交到染衣手中。染衣接过时双手颤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那婴儿,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变凉。 ------------ 第一章 忆少年 01 这一年,仲春时的阳光似乎比过往中的任何一年都要暖和一些。请使用访问本站。 或许是因为身上穿着管家发的新衣。 烟云低着头,一边数着地上排过来的脚,一面发着呆。面前忽然停了一双红色绣花短靴,那鞋上缀着颗颗珍珠,光亮浑圆,煞是可爱。鞋子的大小和自己差不多,主人应该与自己年龄相若。她正想,这鞋上随便揪一颗珍珠下来就能换全家好几日的吃食了,耳边却有道清脆的嗓音响起: “你,把头抬起来。”命令的口吻稚嫩却中气十足,让人不容拒绝。 烟云怯怯的把头抬起,看清她的脸之后目瞪口呆。 眼前这个面容白皙的女孩和自己差不多高,扎着满头小辫子,身披一件绣着许多云灰色祥云纹络的粉色斗篷,两条杏色璎珞在领口扎了个蝴蝶扣,煞是可爱。女孩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正细细打量着她,微微一惊后,嘴角竟渐渐泛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女孩指着她对她阿玛道:“我要这个!” 看清烟云的脸后,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气。 乱糟糟的头发,面黄肌瘦的脸,一身丫鬟的衣服,和低低垂下的头,先前谁都没有注意这个丫鬟的五官,竟然和大格格七八分相似。 “换一个吧。”开口的是噶尔臧,他微微蹙起了眉。 “不,我就要这个!”昕薇嘟起小嘴,倔强道。 站成一排的几个女孩纷纷侧目,羡慕的望着她,她倒是有些无所适从了。这是第一次,别人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她,因为她被眼前的女孩挑为了伴读。 这是她第二日进杜棱王府。郡王爷乌梁罕・噶尔臧是康熙帝的三额驸,统治整个喀喇沁平原的首领。面前的女孩便是他与端静公主的女儿,大格格济尔默・昕薇。喀喇沁的天之骄女,亦是噶尔臧的掌上明珠。 “你长得倒是有几分像我,你叫什么?是哪家的丫头?”昕薇居高临下的问。 “奴婢。。。烟云。”她的声音低如蚊蚋。昕薇并没听清楚她说的前面几个字。 那个卑微的可以忽略的姓氏,烟云,过眼云烟的烟,过眼云烟的云,而烟云,本就是飘渺得没有任何分量。 昕薇挑了挑眉:“我听不清,可是我感觉你似乎并不喜欢你的名字。” 烟云缓缓抬起头,转瞬间便又低了下去。她依旧不敢直视那张脸。那张,似乎和自己很像的脸。 昕薇依旧是笑盈盈的,她对眼前的这张脸十分的满意。阳光静静从背后的窗口投进来,照耀在她身上,鲜艳而夺目。她抱着臂坐在书桌上,悬起的脚在半空中划着圈,身上已经换了一袭大红色的骑马装,因为下午要和她那几个哥哥们赛马。 她伸手从一旁的书堆中抽出一本《诗经》“刷”一下翻开。正好是《采绿》那一首,微微一笑。扬声念道: “终朝采绿,不盈一掬。予发曲局,薄颜归沐。” “终朝采蓝,不盈一掬。五日为期,六日不詹。” 念完了问她:“这诗可好?” 烟云没念过书,不知道那些字的意思,只觉得昕薇念的婉转动听,便说:“好。”而站在旁边的另一个丫头则拍起了小手赞道:“格格念得真好听!” 那丫头是早上在花厅继烟云之后昕薇挑中的另一个侍读,生的俊俏,杏目樱唇,眉目间透着一股机灵劲,个子比烟云略高一些。 本来大格格只挑一个侍读,挑中了烟云之后,其他丫头都很泄气,没想到烟云一伸手,又指了一个。噶尔臧一向疼爱这个大女儿,自然是由着她。 昕薇心满愿足的合上书,随手一扔,对烟云说:“那你今后便唤作采绿。” “是。” 昕薇瞥了一眼旁边的丫头:“你唤作采蓝。” 两个人都福了福:“多谢格格赐名。” “好,你们两个跟我出来吧!”昕薇欢快得从书桌上跃下,扭头对烟云吩咐道:“采绿你把我的马鞭带上。”烟云还没有适应这个新名字,微微一愣,便迅速从墙上取下她的马鞭,想了想连同护膝,和挂在一旁的一双小鹿皮靴一并取来,追到了马房。 昕薇看了她手里的东西,笑着说:“你很聪明。” 烟云蹲下身为她的膝盖上绑护膝,她道:“以往的那些丫头我叫她去拿鞭子便一定只会拿鞭子,那时我便会用鞭子抽她们,问:‘我的护膝呢?’她们这才折回去拿,不抽就不长记性,有的抽了下次还是忘。。。你很好,还拿来了我的小鹿皮靴。” 马房小厮正忙着擦洗马背,一旁悠悠走来一匹已经上了鞍的小公驹,正好停在昕薇旁边,那马浑身赤红,是一匹难得的千里马。昕薇轻轻拍了拍马腿,诡秘一笑,问道:“采绿,这马可漂亮?” 烟云不知道怎样从一个马的长相上看出漂亮,但觉得这马看上去挺壮实的,便点了点头。 昕薇满意一笑,烟云刚刚给她绑完护膝便迅速翻身上去,那马房的小厮侧头瞥见,急急道,“呦!大格格,那可是三少爷的马!” 昕薇已经稳稳坐在了马上,闻言眼睛一瞪,一挥鞭子就朝那小厮抽来,小厮跳起一躲,那鞭子正抽在他脚边,“啪”得一声连站在旁边的烟云都吓了一跳,地上的土扬起一阵黄烟,只听昕薇在马上骂道:“你这奴才怎么说话的!这可是我家的马,他三煞星骑得,我骑不得?” 小厮连忙解释:“不是!大格格,呦。。。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昕薇却懒得听,扯着缰绳转了马头,她一夹马肚子,喊了声:“驾!”那马便载着她蹬蹬的跑了起来。小厮的脸都白了,忙对烟云和采蓝道:“你们快跟着格格,那马只认三公子,性子野的很,怕会摔着格格!” 马上的昕薇骑得甚是欢快,脑后的青丝被迎面的风吹得乱舞。采蓝立刻蹬上一匹马追了上去,烟云不会骑马,就只能跟在后面跑。 “济尔默・昕薇!”没跑多远却听见冷不丁的一个声音在后面,“你快给我滚下来!” 烟云回过头,见身后的马房站着位身穿云灰色袍子的少年,少年约莫十岁左右的年纪,长身玉立。 昕薇远远喊道:“今天我就要骑着这马给你比,你骑我的小白驹!” 那少年沉着脸,数着:“一,二,三。” 马上的昕薇扭头朝她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道:“关站那数数有什么用?三煞星,有种你就追上来啊!” 那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将小指凑到唇边,打了个呼哨。远在百米之外的马如忽然被人勒住缰绳一般,竟骤然停下,一声马厮,两只马蹄都高高的抬了起来。 “济尔默・齐溟!”昕薇大喊了一声,吓得立马抱住马脖子,可还是从马背上滑了下来,须臾,远处便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烟云迅速朝前跑去,见那昕薇正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一旁的采蓝怎么扶都不起来。漂亮的骑马装后背上都粘满了杂草,不过还好所幸是摔在草上,而且是在马停下之后再落马的。 “格格,怎么样,还能起吗?”烟云焦急得上去扶她,她却甩开了她的手,只顾嘤嘤哭泣。边抹眼泪边道,“我站不起来了,你快把那三煞星叫来,让他来看看他做的什么畜生事儿!” “大格格!”烟云顿时手足无措。 “站着干嘛,快去啊!”昕薇越哭越厉害,烟云只好硬着头皮朝马房跑去,那个少年还站在那里。近前,烟云急急行了个礼,对他说:“三公子,快随奴婢去看看吧,大格格,好像摔到了哪里,爬不起来了。” 那少年看到烟云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听她说完,脸上没什么表情,便不急不缓的跟着她去了。 他们过去的时候,昕薇仍旧坐在原地哭,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抱着膝在那一动不动。 齐溟微微皱了皱眉,伸了只手过去,淡淡道:“起来。” 她的手却一直抱着腿,藏在膝盖下不伸出来,她抬头瞪着他道:“我摔成残废了,这下好了,你满意了?” 齐溟的手伸了半天,她却仍旧是一动不动,他皱了皱眉,想莫非真的是摔到了哪里?便蹲下来去视察她的脚踝,问:“可是扭到了?” 谁都没有想到,昕薇的手迅速从膝盖底下伸出来,照着齐溟脸上抽去,原来那手中竟然藏了根马鞭。忽如其来,速度之快,既准又狠,齐溟避之不及,加上脸又凑得进,这一鞭子便结结实实的挨了。“啪。”的一声脆响,齐溟立即捂着脸往后跳了一丈,脸上是火辣辣的一阵疼。 “你!” 却见那昕薇的脸瞬时晴空万里,爬满泪痕的脸上荡漾着得逞的笑意。一旁的采蓝也在捂着嘴偷笑了起来,烟云一愣,见从地上站起来,神气活现得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霸气十足的喊道:“三煞星,我们扯平了!” 说完便洋洋得意的招呼两个小跟班:“采绿,采蓝,我们走。” 烟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回头看了眼齐溟,一道鲜红的鞭痕从左脸的额角经过高挺的鼻梁一直蔓延到右脸的下巴,因为皮肤白皙细嫩所以特别醒目。 他站在那里,捂着脸看着她的背影,却没有说话。 ------------ 第二章 竹马儿 01 整个下午,昕薇的心情便特别的好。请使用访问本站。就连烟云帮她上药的时候都在偷笑。 “欸,采绿,下午的时候那三煞星是什么表情?” 烟云挑着药膏只顾细细的在她腰上抹,“奴婢没有注意。” 昕薇扭头看她,“你说谎,下午的时候我记得你明明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时三公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不可能啊,那三煞星平日里最爱惜他那张脸,被我毁容了,应当哭天抢地才对。欸,你说没有什么表情,我还真的有点失望。” 烟云没有接话,昕薇又扭头道,“哎,你说,是不是我那一鞭子是不是下得太轻了?那个可恶的煞星竟敢让马摔我!” 烟云回想起那一鞭,想来还心有余悸,那一鞭子挥得实在太狠了,又是落在脸上。。。三公子应该很痛吧!哎,还是她把他叫过来的,要不然也不会挨那一鞭子。 在杜棱王府的另一个房间里,达子正用酒精轻轻擦拭着齐溟脸上的伤口,那酒精一触到伤口就火辣辣的疼,像许多针同时扎下来一般,齐溟痛得“嘶嘶”的直叫。 达子赶紧吹气。齐溟一张脸寒气逼人,狠狠的攥紧了拳,一拳头擂到小几上,“那丫头竟敢拿抽畜生的东西抽我,愈发的无法无天了。” 达子叹了口气道:“大格格当年连皇上都敢冲撞,三公子见她还是躲一躲吧。” 齐溟斜了他一眼,“那小黄毛丫头,难不成我还怕他不成?万岁爷当年不过怜她年纪小,不跟她计较罢了,怎么的,还倒以此为傲了?我还不信,我收拾不了她!” 门“咯吱”一开,得了消息的噶尔臧侧福晋卓玛雅推门进来,一见着他的脸便大惊失色得扑上去,抽出丝绢轻抚着他的脸,心疼得当即落下泪来:“我的儿啊!这好端端的一张脸,怎叫那丫头打成这样?” 齐溟低声唤道:“额娘。” 卓玛雅沉下脸,“听说你们下午又闹了一场,你可是又去招惹那小祖宗了?” “额娘,没事的,我们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诶哟!都把你打成这样了还小打小闹?那丫头也真是的!公主生的又怎样?嫡出的就了不起了吗?你可是他的兄长!”卓玛满脸气愤,“快跟额娘说说今天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溟低声道:“孩儿拿马摔了她。” “什么?!你呀,你呀!”卓玛雅拿手指一戳他额头,却不小心触到了那道疤,惹得齐溟又“嘶嘶”直叫,卓玛雅便又是一阵心疼:“你看看你,跟你说了多少遍都学不聪明,又去惹她做甚,知道你阿玛偏她还要去惹!不会离那小祖宗远一点吗?”端详着他脸上的伤,她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脸啧啧道:“哎呦,我儿子漂亮的脸上可千万不要留疤啊!” 晚膳时噶尔臧问起他脸上的伤,他却说是自己骑马时不小心被树枝划的。 明眼人都知道那伤是鞭子抽的,噶尔臧没有过问,只是吩咐了人明日去林子里摇一些野山蜂的蜂浆,说那个对愈合伤口有效果。 昕薇回房之后大笑不止,“若说是我抽的,那不是太丢脸了吗?再说也是他有错再先,我量他也不敢恶人先告状。” 烟云却是越想越觉得愧疚,三公子脸上的伤口带颜色的药水不能涂抹,所以不能用龙胆紫,那道口子被酒精一洗,更加鲜红。 王爷说蜂浆可以愈合伤口,她心中一动,那蜂浆,她是有的。 阿爹总是咳嗽,每隔几个月,她便会和额娘去林子里找蜂窝,喝了那蜜水,第二日阿爹的咳嗽便能好许多。前不久还与母亲在山里摇了一灌,母亲让她去给阿爹,可是,她却忘了。 她从家中带出的那个包袱翻出了那小灌蜂浆,压在几件洗的发白的换洗衣服下面。可来到这里做丫头,府里有分配的衣物,那些衣服都穿不了了。 从小,阿爹就不喜欢她,家里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她很少忘记阿娘托付她要为阿爹做的事,可昨日阿爹匆匆把自己送过来,从管家那登记领完钱就走了,自己就在他身后,他竟连头都没有回一次。她愣愣的盯着他的背影,一直在心中默念着“爹爹,再回头看看阿云吧。”因为她知道,以后就很难再见着爹爹了,可他却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阿爹只把她养到了七岁便迫不及待的抛弃了她。对她说:“以后,这杜棱王府就是你的家了。” 这里没有阿爹,也没有阿娘,怎么会是家? 想着想着,视线就变得模糊了,眼前的东西都变成了重影。“啪嗒”一下,两颗泪砸在了桌子上,她打开盖子,手指轻轻在罐子口上划了一下,放进嘴里吮吸一下。 好甜。 虽然每次都和阿娘去林子里摇蜂浆,可是那摇下的蜂浆她都舍不得吃,家里装蜂浆的罐子,若是被阿娘发现她把手指伸进去都要打手的。就连瞅着那罐子都会被阿娘瞪。 呵呵,现在有一罐子。偷吃却再没有人来打手了。 齐溟看着站在门外捧着罐子的烟云时有些发愣。 他瞪着她,烟云怯怯道:“奴婢是采绿。” “哦。”齐溟恍然大悟。 烟云解释道,“这罐蜜糖是大格格要奴婢交给三公子的。” “大格格?” 烟云心虚的点点头。 齐溟笑道:“这里头没搁砒霜吧!” 烟云慌忙摇头“没有。” 齐溟还是负着手没有接,挑着眉望着她,问:“真是大格格?” “是。。。” 齐溟冷冷一笑:“那你拿回去罢,告诉她,她的好意我无福消受。” 达子正要关门,烟云眼一闭,心一横,举起那罐子大声道:“不是大格格,是。。。奴婢,请三公子收下吧!” 即将合上的门缓缓拉开,齐溟淡淡道:“进来吧。” 屋子里烧着火盆,进去便觉得暖融融的。烟云把坛子搁在桌子上,齐溟在椅子上坐下,盯着她问道:“之前没在府里看过你。你是新来的?” “是。” “你为何要送这蜂浆给我?” 烟云一脸歉意道:“三公子,今天下午的事,真的很对不起,若不是奴婢将三公子引去,三公子也。。。这蜂浆奴婢这儿正好有,便送来了。” 齐溟摆了摆手,淡淡一笑,“罢了罢了,这事常有的,不怪你,毕竟她是你主子,她的话你不得不从。她的秉性我早就了解。那马驹不高,又是摔在草上,见她半天不起我就知一定有鬼,可不想还是着了她的道了。” 烟云不知道怎么接话,齐溟瞥了眼桌上的罐子,道:“你是她的丫鬟,可知道送这东西来给我,她若知道要扒你皮的?” 烟云顿时愣住,齐溟笑了起来,“逗你玩的。” 齐溟直直望着她一会,烟云的脸上便立马泛起了红晕。他嘴角挑起一抹笑意:“形似而神不似,你比那丫头看起来顺眼多了。” “可是,你怎么会有野山蜂的蜂浆?” “阿爹肺不好,阿娘时常带着我去山上采些,这一罐是家中带来的。” 齐溟一喜:“你是说这蜂浆对肺疾也有好处?” “是啊,每日冲服些,阿爹的咳嗽就没那么厉害了。” 阿玛也常常咳嗽,齐溟暗自思忖道。便好奇问:“那你又是如何采得蜂浆的?” “就是去林子里寻大的蜂窝,然后用石子砸下来,躲得远一些。待那些蜂飞散了些再套着麻袋过去将蜂窝里的蜂浆摇到罐子里。” 齐溟思索道:“这样采来着实挺艰难。”他心有余悸道:“那蜂针可毒了,若一不小心被那东西咬了,可是要疼好些天的。” “哦?三公子也被野蜂蛰过吗?” 可不,还不止一只。齐溟一想起这件事就气得直哆嗦,半年前他打马从林子里经过的时候,昕薇就在远处藏着,将他头顶正中的蜂窝给射了下来。蜂窝砸下来时,那些野蜂便一窝蜂的铺天盖地的涌上来。还好是在马上,他拼命抽着马鞭想摆脱蜂群,可是还是被那蛰得浑身是包,肩上,手臂,脖子上都有,脸肿得像猪头,过了约莫半个月才消退。 齐溟干咳一声,“你这蜂浆我便收着了,赶明儿,你若得空你就随我去林子里再采一些来。阿玛也有肺疾,我想亲自采一些给他,尽尽孝道。” 烟云点了点头道:“好。” ------------ 第三章 醉春风 01 第二日一早,烟云刚到昕薇的房中伺候,昕薇却丢给她一套衣服。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命令道:“你,把这个穿起来。” 烟云觉得那件衣服有些面熟,细看之后吓了一跳,因为这就是昨日初见她时穿的那套斗篷。她连忙道:“大格格,这可使不得。” 昕薇挑眉:“怎么使不得?” 烟云回答道:“因为这个是大格格的衣服。” 昕薇瞪着她:“叫你穿你就穿,哪那么多废话?” 大格格一瞪眼,就要准备着挨鞭子,整个王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昨个伺候了一天,烟云看到这个大格格抽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便不由得有些发怵。 “愣着干嘛?还不赶快穿!”昕薇又喝了一声,烟云一惊:“大格格莫生气,奴婢穿便是了。”说完便赶紧穿了起来,不愧是格格穿的衣服,触手便觉得香馨柔软,那斗篷外层是上好的丝绸面料,内里填了一层棉绒,她还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 刚一穿完,昕薇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一个丫鬟便开始拆她的头发,她大惊失色,却被牢牢摁在椅子上,待那丫鬟梳完,她满脸不可思议,镜子里分明就是另一个格格。 烟云坐在椅子开始局促不安了起来,昕薇弯下腰来打量着她,一脸满意:“我果真没有看走眼,你这样一打扮,果真很像我。。。”仔细一敲又蹙了蹙眉,“就是你还是太黑瘦了一些。” 话音刚落,采蓝就跑了过来:“大格格,先生让人来催你去书房了!”见到扭过头的烟云时一愣,一下竟分不清哪个是格格。 “快跟她过去吧。”昕薇对烟云道。 烟云便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和采蓝一起进了书房。里面一个先生见到她便行了个礼,她回了一礼,先生便开始讲学。 坐在昕薇平日读书的书桌上时,烟云猛然间明白了大格格为何会一眼就挑中了她了。 满族的格格要学的东西很多,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样样不能落下。这些,昕薇样样都不喜欢,她尤其不喜欢那个教书法的先生,因为他竟敢打她的手板。还是阿玛默许的,若逃课了,阿玛也立刻就会知道,又免不了一顿责罚。 齐溟早就坐在那里了,她方一落座,他就搬着案几上的书厌恶的往旁边挪了挪。 讲了一会儿,那先生合上书本,对她说:“大格格。请把昨日留的课业给老夫看一看。” “课。。。课业?”烟云傻了眼,因为昕薇并未交给她什么课业。她回头望了望采蓝,采蓝亦摇了摇头。 “我。。。我忘写了。”她硬着头皮道。 那先生皱了皱眉,“那大格格把手伸出来吧。” 烟云犹豫的伸出手,那先生拿起戒尺,便朝她手心上抽了下去,“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一尺下来,那手心上立刻起了一道红印。 烟云吃痛的一缩手,可手指还牢牢攥在教书先生的手里,这手板并未挨完。齐溟幸灾乐祸的看过来,看了半响,却愣住了。 烟云眼中噙着泪花,那先生又在她手心抽了一下,这一板比上一板还重,她不禁咬了咬唇。就这样一直挨了五下,教书先生才收了戒尺。 齐溟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那教书先生道:“这是王爷定的规定,老夫也是无奈,希望大格格下次不要忘了完成课业了,现在我们继续上课吧。” 烟云之前并没有底子,所以完全不知道那先生在说些什么。这书房里的另一条规定,就是先生的提问,答不上来的便又要挨板子,几番下来,烟云只觉得那掌心上辣丝丝的疼,后来,她就发现齐溟会把答案用小楷写在书页的小角上。 烟云如坐针毡的熬了许久,终于快接近午时,末了,那先生又点了她一次: “《山居秋暝》是谁的诗?” 烟云从容答道:“唐代诗人王摩诘。” “好了,今日的课到这里结束,今日的课业便是将学过的诗都抄一遍,明日检查。”教书先生行了个礼,便走出了书房。 烟云松了口气,这炼狱一般的早课终于上完了,正打算出去,齐溟却叫住了她。 “还记得我昨日跟你说的吗?” 烟云疑惑得回头,齐溟挤了挤眼睛补充道:“下午随我去林子里摇蜂浆。” “嗯,记得呢。”烟云微笑道,一旁的采蓝神色立马变得怪异了起来。 下午时,烟云已经换回了普通的衣衫。齐溟牵了那匹马赤红的小马驹在王府的后院,见了她淡淡一笑。 很少见齐溟笑的样子,因为跟在昕薇旁边,看他便没有什么好脸色。这两兄妹奇怪的很,仿佛是天生相克一般,见面总是剑拔弩张的,可他却能一眼辨出她和她的不同。 近前,她才发现达子没有跟着,小马驹悠悠吃着草,背上搭着弓箭和箭筒。 烟云左右看了看,疑惑道:“就我们两个?” 他有些好笑,摸了摸小马驹的头:“就去山里摇个蜂浆,需要兴师动众的吗?” 她挠了挠后脑勺,齐溟道:“走吧。” 阳光如澄澄的金沙,连扑面的风都是柔软的。出了王府的后院走不远就是一片林子,夹道开满了大片大片粉色的杜鹃花,被这暖阳一照,散发着悠悠的香气。点点新绿破枝而出。天空如倒着的湖水,清澈而瓦蓝,几缕浅淡的浮云被风一吹便散开,倒像极了湖面上氤氲着的雾气。 这一路上鲜少人,寂静得连林子深处的鸟鸣都可以听见,齐溟牵着马随意问道:“之前念过学堂吗?” 烟云摇了摇头。 “哦?”齐溟好奇道,“那先生后来问的那几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 烟云一笑,“那是今日先生所讲的呀,听了就知道了。” “你倒是机灵。”齐溟笑道,“若换做那丫头,就算对着她耳根重复三遍,她都不一定记得下来。” “那大格格平日里一定常常挨先生责罚吧。” 齐溟勾唇一笑,“可不。看她挨打可真是大快人心。” 烟云没有接话,在背后议论主子总是不好的,她睁大了眼睛努力的寻找着蜂巢。喀喇沁林木秀美,林场绵延千里,方圆百米之内定有蜂巢。耳边忽然晃过一阵嗡嗡的声音,她一指,高兴道:“快看,是野蜂!” “跟着它能找到蜂巢吗?” “我和阿娘就是跟着它去找蜂巢的。” 跟了那只蜜蜂转了百米,果然在枝头看见一个蜂巢,不大不小,挂在一棵数丈高的杨树上。 烟云仰头望去,失望道:“哎呀,好高,一定打不下来,三公子,我们还是换一个低一点的吧。” 齐溟却在树下站定,微微勾起唇角,“谁说打不下,你便瞧好了。” 他从马匹上取下一个包袱,那里面放着一个瓷坛和一个披风。齐溟把瓷坛放在地上,将披风扔给她,自己从箭筒里取出只箭,仰头就朝那树上射去。 那只箭从那蜂窝中间贯穿而过,那蜂窝只是摇晃了一下,却并没有掉下,许多野蜂慌张的从哪摇晃的蜂窝里飞出。齐溟又接着抽出两只箭,双箭齐发,齐齐射向那蜂巢,那蜂巢便更剧烈的摇晃起来,从中间裂开,“啪。”的一声,大半个蜂窝便从树上掉了下来。 黑压压的蜂群顿时从树上嗡下来。齐溟又回忆起那日的情形来,顿时惊叫道:“快跑!”慌忙把烟云拉上马背,自己也赶紧翻了上去,用披风裹住二人,用力一夹马肚子,逃命一般朝前跑去。 突如其来被数以百计的野蜂包围,耳边都是一阵令头皮发麻的“嗡嗡”声,不知道多少蜜蜂盯在了披风上。 烟云出乎意料,自己就这样上了马背,还未坐稳,那马迅速的就飞奔起来,这是一种比蜂群围攻更糟糕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骑马,小时候,家里虽然有一匹老马,那是阿爹的,除了弟弟和阿爹,谁都碰不得,于是她就一直没有学会马术。在喀喇沁,不会骑马的姑娘还是很是少的。她时常可以看见邻居的姑娘穿着漂亮的骑马装在林子里遛马的情景,英姿飒爽,让她好生羡慕。 可如今上了马,她却是快要哭出来了。那马跑得很快,马背摩擦着两股,生疼生疼的。烟云觉得自己身体正随着马剧烈的颠簸而摇晃着,几次都快要从马上掉下去,她只好把身子往前倾倒,壮着胆子去抱住马背。 齐溟只顾在后面赶蜂,察觉到她的异样,惊讶道:“你竟不会骑马?” 烟云伏在马背上呜咽了两声,算是回答,这时,已经有许多野蜂围绕了他们,而她这样抱着马背,那披风根本就盖不住她,不多时,一群野蜂便落在她的后背。 来不及多想,齐溟抖了抖披风,也伏了下去,用身子盖住她,将披风扯过头顶,将两人包裹起来。 后背忽然一阵钻心的疼痛,这痛如此熟悉,齐溟知道,又是被野蜂蛰了。齐溟不禁苦笑,那野蜂可真有见缝插针的本事。 小赤马载着他们在林子里奔跑了许久,终于躲过了蜂群的疯狂追杀。两人精疲力尽的坐在了草地上。烟云浑身都软了,一半是吓的,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齐溟一边喘息一边道:“那蜂群那么猛,你和你阿娘是怎么摇到蜂蜜的?” “少爷恕罪。奴婢竟忘了,每次入山前,阿娘都会用一种加了植物的汁液的水沐浴,洗过那个,野蜂就不会靠近了。”烟云小心的说道。 齐溟瞪大了眼睛:“你为何不早说?” 烟云小声道:“奴婢忘了。” 齐溟顿时气绝,“那你还记得是加了那种植物的汁液吗?” 烟云茫然的摇了摇头。 喀喇沁的春日,没有料峭的寒气,那原野上的鲜花便开得泛滥了。那阳光暖融融的,晒得人昏昏欲睡,在草地上歇息了会儿,两人渐渐恢复了。 “手上还疼吗?”齐溟忽然望着她问道。 她一愣,答道:“不疼了,已经好些了。” “给我看看。” 她怯怯的缩进袖子里,他抓来一看,那一道道红痕历历在目。他沉着脸,一本正经的对她说:“这是你第二次对我说谎,我不想听见第三次。” 她低下头,手紧紧的攥着。齐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药瓶,用指尖挑出一点,乳白色的药膏如冻猪油一般。他便拿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上涂抹起来。边抹边冷笑道:“那丫头昨日贪玩误了课业。今日却想着让你代她受罚,她可真想得出来啊!” 烟云不知不觉红了脸,道:“格格乃金枝玉叶,奴婢代格格受点罚也是应该的。” “应该?”齐溟又是一声冷笑,“今日你替她上课,这会儿不知道上哪疯去了,那课业的事一定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明日一定又要被罚,若她日日要你替她上课,你就日日替她挨罚吗?” “奴婢。。。”烟云不知该如何作答,齐溟帮她抹好了药膏,忿忿不平道,“今日我非得好好收拾那丫头。” 烟云回去的时候,见着昕薇手里把玩着鞭子坐在花厅,采蓝面无表情的站在一侧,她当即感到气氛有丝诡异。小心翼翼走进屋,听见昕薇忽然扬声似笑非笑道:“一下午不见你,去哪啦?” 一个恍神的功夫,昕薇手中的长鞭已经抽了过来,却是落在地砖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震得脚面微微发麻。烟云吓得往后一跳,昕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听说,你和那三煞星去林子里摇蜂蜜了,是吗?” 烟云朝采蓝望去,面无表情的脸下难掩住幸灾乐祸。 “大格格。。。” 昕薇晃着手中的鞭子,随时准备来第二下,厉声道:“我在问你话呢,告诉我,是不是?” 烟云心中一凛,老实答道:“是。。。” “好大的胆子!采绿,我还以为你聪明,你怎么那么让我失望?告诉我,你是怎么勾搭上那三煞星的?”昕薇气呼呼的站起来,扬起鞭子便狠狠抽向了她。 烟云闭上了眼睛,只听“啪”的一声,那鞭子却没有落在脸上。 耳边传来一声冷笑,一个声音不急不缓道:“若不是你让她来替你上课,我怎么会认识你的丫鬟呢?”烟云睁开眼,看见齐溟牢牢的扯着鞭子的另一端,似笑非笑的看着昕薇,“疯丫头,你现在可是越来越大胆了,你说,若阿玛知道了,会怎么做呢?” 昕薇眼里闪过一丝心虚,却一心想用力想把那鞭子从他手中抽出,“放手!”昕薇怒瞪着他,齐溟扬着嘴角,手上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盯着他脸上那道鞭痕,昕薇笑了,“可是三哥昨日那鞭子还未吃够?我可不介意再在你脸上多添一笔。” 齐溟亦笑着说:“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把这鞭子抽出来了。” “好!你等着!”昕薇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抽那鞭子,那鞭子却在他手中有如桎梏,任她怎么扯都纹丝不动,齐溟站在那里,一脸的云淡风轻。 昕薇气得快哭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拽着,怒骂道:“三煞星!你给我放手!” 话音刚落,齐溟就真的张开了手,只听“咚”一声,昕薇猛然向后一倾,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脑袋磕到了后头的椅子上,发出了重重的一记闷响。 这声音烟云听着就觉得疼。 “大格格!”采蓝一声惊呼,赶紧去扶她,昕薇捂着后脑,怨毒的看着齐溟,他若无其事的挑眉耸肩:“是你要我放手的。” 地上立马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齐溟眉心微微一皱,捡起地上被她甩到一边的鞭子,走到她面前,“啪”的往地下抽了一记,不耐烦道:“闭嘴。” 昕薇一抖,立马止住了哭声。她怔怔的望着他,“你。。。你想干嘛?” 齐溟弯下腰,凑近她,勾唇一笑:“你觉得呢?”他扬起手中的鞭子,昕薇赶紧捂住脸缩到一边。齐溟轻笑道:“你现在知道怕了?”他一把将她的手从脸上扯下来,却把那长鞭塞到她的手中,不紧不慢道:“不是所有人都会站在原地让你抽的,你记着,在这王府,你是众星捧月的大格格,要出了这府门,你可什么都不是。”说完这些,齐溟直起身子,不急不缓的转过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道:“忘了告诉你,明日阿玛会亲自来书房监督我们的学业。” 烟云上前和采蓝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待她站起来时,却把手臂从烟云的手中抽出,怒气冲冲的道:“滚!” 此后,昕薇对烟云说了无数次的“滚”,却从没真正让她离开过。 她离不开她,因为她有与她七八分相似的容貌。年纪大的教书先生年老眼花,倒也辨不出什么,年纪轻的又不敢直视她,七八分,就足以瞒过教书先生的眼睛。 ------------ 第四章 试香罗 01 时间飞速的在奔跑,快得让人摸不着它扬起的辫梢。请使用访问本站。转眼间,烟云已经到了豆蔻之年。 由于时常要去书房替课,烟云渐渐的学会了写字,也在齐溟的帮助下学会了马术。 烟云在王府这些年,小脸养得越来越丰盈水润了,亦是美人胚子一个。或许是因为日日相对,或许是因为有时的需要而刻意的模仿,渐渐的,这七八分相似已渐渐向九分靠拢。为了能替她完成课业,连字迹都模仿的和她一样。 昕薇依旧不喜欢去书房,但由于齐溟而有所忌惮,她向他保证一个月之内至少一半的时间必须亲自去书房。 “采绿,今日的课业。。。”昕薇抓住烟云的手,眨了眨眼睛。 烟云即刻会意:“大格格,已经写好了。” “《出师表》?” “已经背下了。” “那明日。。。” “大格格请放心。” 昕薇满意的点点头,把一个通透翠绿的玉镯戴到烟云的手腕上。 最近,昕薇书房去的越来越少,整日都不知所踪。好些时候,王爷突然来书房检查功课,都差一点被发现了。 烟云知道昕薇最近一直和一个叫莫桑的男孩走得很近。 莫桑是一个喀喇沁西南面一个小部落族长庶出的儿子,十七岁上下的年纪,会耍花枪,练得精湛的马术,曾经在喀喇沁一年一度的马术大赛夺魁。生得一张白面书生的脸,也算在喀喇沁小有名气。 他来寻昕薇时,齐溟曾经赶过他几次。不过至此之后,昕薇和他却越是亲密起来。烟云时常看见莽莽苍苍的山林中,昕薇与他踏着夕阳,并辔而归。如一对神仙眷侣,好让人羡慕。 窗口传来一阵扑腾翅膀的声音,一只小灰鸽落在了窗口。昕薇已是满脸欣喜的跑了过去,从鸽子腿上的小竹筒中取下一张蓝色的纸条。 那纸条上没字,昕薇却吃吃的笑了起来。她迅速又到书桌前裁了张粉色的塞进小竹筒里。然后跑到窗前将鸽子放飞。 她一直在窗口目送着那鸽子飞远,眉目含春,面色如桃。 烟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是莫桑的鸽子,他的信通常一个字都没有,而是许多不同颜色的纸条,昕薇书桌的抽屉里攒了许多张彩条,那些不同颜色的纸条则代表着各种不同的暗语,烟云暗自揣摩了很久,才看明白几个颜色的含义。 蓝色是“在干嘛?” 橙色是:“出来吗?” 青色是:“我来了。” 灰色是:“出不来。” 粉色是,“想见你。” 白色是:“我病了。” 闲事昕薇干脆搬了椅子坐在窗边等鸽子,她趴在窗台上托着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望着窗外的天空。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那只鸽子又飞了回来了。昕薇从它脚上的竹筒里取下一张青色的纸条,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便又将那字条塞了进去。 “我来了。” “我这就出来。” 飞鸽从手中飞出,昕薇美美的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合上窗户,摸出小铜镜照了照,却见采蓝匆匆跑来,说:“大格格,说是京城里来了位宫廷画师,要为王爷一家作画,现在正要画到格格了。” 昕薇莫名其妙,“那宫廷画师画我作甚?” 采蓝答:“听说那画师是奉万岁爷之命来喀喇沁采风的,由王爷负责接待,作为答谢,那位画师便要为王爷一家作画。” 昕薇的眉心微微一皱,“我现在没时间,那不画我可好?” 采蓝道:“大格格可是王爷嫡出的长女,别的人不画可以,可就不能少了格格。” “那让那画师改日画可好?” “可是王爷知道格格在府中,便让奴婢过来请格格了。而且那画师已铺好宣纸候在花厅。。。” “诶呀,烦死了,画什么劳什子的画像!”昕薇扔下铜镜,不耐烦道。她知道莫桑就在外面等他,画一幅画少说也得一两个时辰,她是断不能去画那画的,可是阿玛那该怎么说? 采蓝疑惑道:“大格格平日里不是挺爱让人为您作画吗?” 昕薇有些恹恹,“可我平日里的画够多了,不在乎再多这一幅,反倒是一想到要一动不动的坐个半日便心烦。” “若格格不愿去画。”采蓝眼珠一转,朝昕薇瞥了眼烟云,昕薇眼睛一亮,立即昕薇转忧为喜,“对啊!我还有采绿!”便抓起烟云的手腕,“这画,你便替我去画,如何?” 烟云此刻已经换上了昕薇的衣服和发式,端坐在椅子上,画师站在与她三米之外的地方,在花板上聚精会神的画了起来。 饶说是她与大格格容貌相似,那也确有几处不同。 大格格鼻梁更高,脸更加小而尖,轮廓更加分明些。而她眉稍却有一粒小小的黑痣,恰到好处的位置,给人凭添了几分神韵,而眉毛比昕薇更加浓些。平日里扮做她都会用厚粉把那粒痣盖掉,而方才匆忙,竟然忘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她作画,那画师执笔的神态认真肃然,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她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连脖子僵了都不敢拧,一分一秒都觉得分外漫长。 昕薇却时常会找画师为她作画,穿着各式的新衣,梳着各种漂亮流行的发髻,随意的摆出各种姿态,笑得比山花还要灿烂。画美了,她有重赏。画得失真的,只要好看依旧有赏赐。就记得有一次,一位后生笔误,把她的脸画歪了,不但不给银子,还愣是被她用鞭子追打了两里路。 想起这些,烟云不由的扑哧一笑,看那画师朝她看来,她才意识到失态,感紧恢复了方才的表情。 那画师开口:“大格格莫要紧张,身子可以放轻松些。” 又熬了许久,那画终于完成。那画师忽然请求道:“大格格可否允许臣回去再润色一翻,明日再将画交予大格格?” 烟云点了点头。 出了花厅,好未来得及换下衣服,就见着齐溟走来,拉着她道:“跟我来。” 到了暗处,他问道:“大格格去哪了,怎么又叫你扮做她?” “她。。。”烟云欲言又止。 齐溟了悟,“可是又去见那痞子了?”。 烟云点点头。 “真是愈发的放荡了,干脆这格格也叫你替她做得了。”齐溟冷笑,“这个月的课业都是你替她完成的吧?” “那些课业也不繁重,奴婢顺手就可以完成的。” 齐溟脸色微沉,“你倒是可以顺手就完成了,你看看她这些年都学到了什么。” 烟云为她辩解:“虽然大格格不喜欢舞文弄墨的,但大格格的射术精湛,马术也是一流的,更拜师学了一门剑术。。。” 齐溟打断她,不屑道:“这哪一样,是一个女孩子该学的?” 烟云低着头无话,齐溟沉着脸道:“今日的课业你不必为她做了,就说是我说的。告诉她,这个月她若再逃一次课,我就把她做过的所有好事全部告诉阿玛。” 有暗香盈袖 第二日,采蓝将昨日那画师作的画呈给昕薇,昕薇展开一看,不由的一笑,啧啧赞美道:“不愧是宫廷画师,这画得还真是逼真啊!我们虽生得相似,仍可辨出是她。” 采蓝试探的问道:“大格格,这画?” 昕薇将画纸合上,搁在一边道:“既是画的她,就让她来我这取吧。” “是。” 采蓝方出门,却见齐溟大步的踏进来,一直走到昕薇的身后。昕薇从菱花镜中看见他的影子,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呦,稀客啊。”手上的螺子黛还不紧不慢在眉上细细勾勒,“不过,进别人屋子不是应该要敲门的吗?” 齐溟未答,注视着镜子的她,轻蔑笑道:“画成这样,可是又要去见那痞子了?” 昕薇悠悠道:“你管的未免也太宽了吧,我要见谁与你有关吗?” 齐溟耐心耗尽,冷冷道:“今日为何又不去书房上课?” “不想去。” 齐溟沉着脸,“济尔默·昕薇,你不要得寸进尺,你可还记得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昕薇耍起了无赖:“记得,却没答应。”闻言,齐溟一把揪住昕薇的辫子往后一扯,冷声道:“你再给我说一遍?”昕薇痛得龇牙咧嘴,却不甘示弱,看准镜子里他的脸,抬手就用螺子黛狠狠划了一笔。 从小就被昕薇暗算过无数次,脸色那道寸长的黑线他并没顾得上擦,依旧牢牢的攥着她的小辫子,警告道:“从明日起,这个月的每一日都给我好好去书房上课,听到了没有?” “哼,没有!” “嗯?”抓她辫子的手紧了几分,昕薇伸手扯住自己的辫子,大声道:“我看你倒是把采绿看成了红颜知己,又是教马术,又是教射术,好不用心。我能让你和她能在书房里日日相对,你当感激我不是吗,何必处处跟我过不去?” 齐溟脸色一变:“你休得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昕薇嗤了一声,“在王府里长眼睛的都知道你济尔默齐溟从小到大是怎么待她的,男子汉大丈夫,你对天发誓你对她没动心思?” 空中隐隐传来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昕薇脸上闪过一丝欣喜,扭头望向窗口,却见那窗口无物,不禁有些失望。 齐溟暗笑,看似不经意道的说起:“最近府上总有些只野鸽子在乱飞,前两日我找人射了。” “什么?”怪不得最近老是没有齐溟的消息,原来。。。昕薇扭头狠狠瞪他,齐溟笑道:“那鸽子毛色杂的很,还以为是只野鸽子,射下来才发现那鸽子腿上竟然还绑着东西,打开是一张条子,竟然一个字都没有。” 昕薇咬牙切齿道:“那条子是什么颜色的?” 齐溟笑得更欢了:“你猜。” 昕薇手中的螺子黛已经狠狠的戳在了梨木的梳妆台上,划出一道浓浓的黑青色痕迹。须臾,她却笑了,道:“试想,若阿玛知道这些年很多时间都是她代我去的书房,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吧!” “若你不怕阿玛把她赶出去,就尽管去说啊!”顿了顿,又道,“你少管我的事,我自然不会妨碍到你,否则。。。” 齐溟蹙紧了眉,冷冷道:“你若自甘堕落,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我今日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说完便拂袖而去。 方才采蓝通知她去取画,烟云正往大格格房中走去,却一头撞上了从里面黑着脸走出来的齐溟。 “三公子!”她唤了一声,齐溟抬起头,她愣了愣,“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指着齐溟脸上那条又黑又粗的线笑道,“三公子你的脸!” 齐溟一愣,摸了摸脸想起刚刚被她划了一道,不禁又气又恼,忙用袖子去擦,下一秒烟云已经来到近前,从袖中抽出帕子,抬手在他脸上轻轻擦了起来,扑面一股暗香,浅粉色的袖子滑下来,露出嫩藕一般细白柔滑的手臂。 烟云专注着擦着那道黑痕,齐溟却定定的望着那张脸,他的个子已经高了她许多,所以她要仰着头踮起脚才够得着。正值豆蔻之年的少女粉嫩脸颊上的淡淡绯红,如烟如霞,两缕如墨般的垂髫随着头的微微晃动,若有若无的蹭着修长雪白的脖颈,正是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齐溟吞了吞口水,脸忽然可疑的红了。忽然一下子夺过那帕子,“我自己来。” 耳边忽闻她揶揄道:“这又是大格格的留下的墨宝吧。” “除了她谁还有这胆子?”齐溟气得面色通红,“让她再蹦跶几天吧,反正她马上就要嫁到京城去了。” “什么?”烟云满脸吃惊。 齐溟笑了笑,“你以为那张画师到别的地方采风不行,偏要来我们喀喇沁?今日便已经带着她的画像去京城复命去了。” ------------ 第五章 少年心 案几一侧的燃着熏香,那青烟袅袅升起,那檀木的香气便萦绕着整个房间。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瓷白如玉的指骨上带着枚温润的白玉扳指,倒显得那手指更加细腻。那手指扯开那系在卷轴上的红色丝扣,便缓缓展开了画卷。 一声轻笑不自禁的发出,那嘴角便不自觉的渐渐弯起,他自语道:“那丫头如今原是长成这个模样吗?细看时,还是和那时有些相似的,就是不知,是否还是那么刁蛮。” 他满意的收起画卷,看着眼前站着的人,嘴角的微笑还未散去。 那人便是被万岁爷指派到喀喇沁采风,不日前归来的画师张简。 他笑着对一侧站着的小桂子道:“张画师画的很好,赏了。” 张简行了个礼:“多谢十三阿哥。” “你画了两幅,格格没有怀疑什么吗?”十三疑惑的问道。 “微臣对济尔默格格说画需要润色一下,便照着原画连夜又临摹了一幅。两幅画都是一模一样的,微臣将其中一幅交给了格格。”张简答道。其实他那晚临摹了两幅,这还有一副交到了万岁爷的手上。 “好了,知道了。”十三点点头,示意他退下。 张简离开后,十三手握着画卷默立在窗边,便又想起了那年皇父抱起她,笑问道:“薇丫头,长大以后做我老十三的福晋可好?” 她朝他望去,似乎在考虑的样子,半响真的认真的点了点头。 满屋子的人都在笑,她也在笑,唯有他红了脸,她揪着皇父的胡子,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问了句,“君无戏言?” 大家一愣,便笑道:“完了,这丫头真赖上十三了。” 那年的他,是骄傲的翩翩少年。第一次见她时是他来杜棱王府的第一日,他在围场与兄长们比试射箭,而她躲在树下搓着泥丸用弹弓打他,知道那是端静皇姐的女儿,前几个打偏了,他都没去管,最后一个竟然正中他脑门,他瞬间变得灰头土脸。那几个兄长都笑趴了,他恼羞成怒得冲过去揪出她倒拎起来,拿箭杆在她屁股上狠狠抽一下,她“哇”得一下就哭了出来,竟跑了,拉出皇父过来指着他说:“皇外祖父,这个坏哥哥欺负我!” 当时的皇父笑眯眯的,十三哭笑不得。“哥哥?”他哼了哼,揪着她的辫子道:“我是你舅舅!” 后来,她总是来惹他,花样百出,不胜其烦,甚至以此为乐。他开始觉得是小丫头讨厌他,其实也不尽然,那小丫头也粘他的很,她喜欢爬他的膝盖,像个球一样的蹭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晃来晃去,有一次手中竟然藏了只螺子黛,伸手给他画了个大花脸,又让他被那些阿哥取笑了好些日子。 在杜棱王府的那两个月,不知吃了她多少亏,他以为终于要摆脱她时,自己会很高兴,却发现自己对那小黄毛丫头生出了不舍。她明明总是欺负他,却是和他最亲近的。自己明明知道那丫头鬼得很,还是愿意每天陪她玩。她亦是舍不得让他离开,在他离别前一日,她去马厩放跑了他的马。。。 就算放跑了所有的马,他也会走。他是皇城里的十三阿哥,只是随扈出游,早晚要回京城去。犹记得回京那日夕阳胜火,她小小的身影一直站在路口,目送着这排成长龙的队伍。他扭头望了她几眼,还是忍不住从马上跳下来,朝她走去,还没蹲下来抱起她,她就已经扑到了他身上。伸长了手臂,抓住他的袖子:“你走了,我就没人欺负了。”他笑了笑,抱起她,习惯性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她将小手臂挂在他脖子上说:“十三,你要不留下来吧,反正你都排到十三了,你阿玛这么多儿子,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他戏谑道:“现在舍不得我了,之前为什么不对我好一点,嗯?” 她眨巴着眼睛问,“那我现在开始对你好,你会留下来吗?” “哦?现在,你怎么对我好?” 话音未落,她“啪”的一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在他愣住时凑到他耳边悄悄说:“十三,我已经在你脸上盖了属于我的章了,要不你认真考虑一下你皇父说的话吧。” 临走时,他回头看她。没有想到那混世魔王也会留泪,圆乎乎的脸蛋,两颗晶莹的泪珠闪烁在夕阳中,就像琉璃一样。 十三自语道:“你如今已有十五了吧,可还记得当日自己说过的话?”想了想又摇头,“可是你那时还那么小,又怎会记得?” 十五了呵。皇父如今正在拉拢个个部落,而她作为喀喇沁王杜棱郡王噶尔臧的嫡长女,她一定会被指给京城里一个郡王或贝勒。适龄的几个阿哥中大多早已大婚,而唯有他,正福晋的位置一直空缺着。听说那噶尔臧不日后会被召进京,是时她也会被带到京城。阿玛就要为她指婚了。 今个就去求四哥,让他在皇父面前说和这件事。转动着手上那枚白玉扳指,他的嘴角不禁又轻轻扬了起来。 每日申时之后本是昕薇的自由时间,这段时间却莫名的加入了礼仪课,来训练仪态,站姿,坐姿,走姿,以及练习参拜和请安。 已经是第五双盆底鞋被她甩到了屋顶。 刚开始走的时候觉得这鞋精致,走路的感觉很新鲜,可穿久了九觉得走路很不稳当,在狠狠的摔了一跤之后,她就决定不再碰那鞋。 一次次被甩掉又一次次被那嬷嬷拾起来穿好,她终于忍不住爆发:“我为何要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穿这劳什子鞋?走不得,跳不得,跑不得?!” 那嬷嬷只是耐心的劝导:“这鞋子穿着虽然难受些,但衬得大格格身姿更加高挑,骨肉均匀。穿着穿着也就习惯了。 昕薇莫名其妙,“那学那些繁琐的礼仪又是做什么?我若真学会了,阿玛才真要看我不习惯了呢。” 那嬷嬷面色微红,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王爷看得惯那不算,格格不可能一辈子待在王府,早晚是要嫁人的,那要看夫家看不看得习惯。” 昕薇疑惑道,“这里的姑娘不都是像我这样吗?” “格格出生尊贵,自是与她们是不一样的。”那嬷嬷笑了笑,继续道:“格格是尊贵的凤凰,自然是要找真龙来配的,那龙子龙孙都在皇城里,所以大格格要学会那里的礼仪和习惯。” “什么?!”昕薇听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迫不及待的拔下脚上刚刚穿起的鞋,迅速朝阿玛的房中跑去。 噶尔臧正在处理各个小部落呈递上来的文书。事无巨细,小到地痞斗殴,大到修路建桥底下都会一一承秉,一时忙得焦头烂额。 觉得光线一暗,他一抬头,见着昕薇就站在他面前,他放下手中的文案。唤道:“薇丫头?” “阿玛!”昕薇一下就扎进了他的怀里。 噶尔臧慈爱的看着她,“呦,这是怎么了,跑得一头都是汗。” 昕薇抬头直接问道:“阿玛为何要让昕薇学礼仪?” “女孩子大了,就该学学礼仪了。”噶尔臧微嗔道:“今个礼仪课的时间并未结束,你又逃课了?” “阿玛!”她搂住噶尔臧的脖子撒娇道:“昕薇不爱学那礼仪,可不可以不学?” 噶尔臧却没像往日一样纵容,而是沉下了脸道:“胡闹!今日便算了,若再发现你逃一次课,阿玛可要罚你了!” “那阿玛便罚我吧。”昕薇心一横,“是关禁闭,还是抄书,阿玛选一个吧。” “你!”噶尔臧一怔,半响有些无奈道:“可是那辛嬷嬷待你不好,明日我给你换一个。” 昕薇无赖道:“不学不学!换谁都不学了!” “你!”噶尔臧瞪着她,气得不禁扬起了手,本来这一下午心里就烦躁,这会听着她在一旁直嚷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昕薇直勾勾的望着他,“学会了那礼仪,阿玛就要把薇丫头送到那皇城里头去了吧。” 噶尔臧一愣,脸上划过一丝颓然,扬起的手又缓缓的落下来。 昕薇冷笑,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原来。。。辛嬷嬷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阿玛让自己学礼仪是真的要把自己送到别的地方。。。她定定的望着噶尔臧道:“阿玛,你真的不要薇薇了吗?” 噶尔臧被她那么一望,心下竟是一痛,他无奈的看着她,“阿玛也没有办法。” “好了,我知道了。”昕薇从噶尔臧身上跳下来,扭头朝外面走去,心里是一阵一阵的绝望。她活了这么多年,都是要什么有什么,什么事只要跟阿玛说,从来没有碰过钉子。。。 第二日的礼仪课,辛嬷嬷果真被换走了,来了个面无表情的,除了教那些礼仪之外,一个逗号都不会多说,就算昕薇脱下花盆底狠狠砸向她依旧是面无表情。 本来还心存侥幸,阿玛一定不舍得她,不忍将她嫁到千里之外的京城,万岁爷对阿玛存着几分忌惮,若阿玛有心抗争,自己还是可以逃脱一劫。 直到那日阿玛收到皇上召他择日进京面圣议政的圣旨,圣旨有一行是提到她的:“乌梁罕济尔默氏昕薇,和硕端静公主之女,敕封为和硕格格,经年未见,朕甚为想念,予与杜棱郡王噶尔臧一同前往。” 昕薇听到圣旨的那一刻便冲向了额娘的房间。虽然说额娘对她很淡漠,这些年来深居简出,她内心一直隐隐的惧怕,但若想着事情有一线转机,唯一可以求的便只有额娘了。 端静公主似乎料到她会来,坐在窗前,从容的折起一张信纸。 “额娘!”她一下跪在了额娘的面前,扯着她的袖子哀求道:“昕薇不想和阿玛去京城,额娘能不能跟阿玛说说,让他给皇外公请旨,昕薇就不去京城了?” 端静公主淡淡道:“若你阿玛这样,就是抗旨,皇外公会降罪我们家的。” “可是昕薇若随阿玛进京,怕是阿玛就要与皇外公定下昕薇的亲事了。。。” “你也到了该婚配的年龄了。” “可是。。。” 端静公主打断道:“我昨日已与你二皇舅通过书信,你要嫁的便是他的嫡长子,弘皙。”端静公主眼睛微微一亮,微笑道:“他绝对是不输你在喀喇沁认识的任何男子,你若能嫁他,那是福。” 昕薇却是再也听不进额娘说的半句话,她只知道自己最后的希望也断了,她冲她大喊了一声:“你是想让我和你一样吗?”然后从她房间冲了出来。 端静公主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来,她一脸怔怔的望着她离开的门口,脑袋里不停的响着她刚才说过的这句话:你是想我和你一样吗?和你一样,和你一样,一样吗。。。 莫桑的小灰鸽被齐溟射死了之后,她换了只白色的。 她趴在桌子上裁了张灰色的纸条塞进小竹筒里,然后从窗口放飞。一行委屈的泪水从眼中缓缓流下。 “莫郎,我好难过,你在做什么?” ------------ 第六章 深院月 01 莫桑此时却是春风得意。请使用访问本站。 两三杯小酒下肚,面上已经浮上一层浅浅的醉意。自从攀上了大格格,其他平日看不起他的那些王孙公子全都趋之若鹜。 四五个公子哥围着他唏嘘着,一个说:“莫桑,听说了么,杜棱王府家的大格格头几日被皇上下旨封了和硕格格!” “莫桑,几日前又见你把杜棱王府的大格格拐出来了,什么时候做得上那王府里的大额驸啊?” 一个戏谑道:“欸,时候到了自然就做了,那王府里格格还小,只怕王爷还舍不得嫁出去呢?” “若莫桑真做了那王府里的大额驸,那可就扬眉吐气啦!到时候你阿玛那个部族的接班人非你莫属。” “诶诶诶,那一个小小的部族算什么?那个格格可是最受宠的那个。莫桑娶了她,还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一阵吹捧,莫桑浅浅一笑,一口闷了杯中小酒,脸上难掩得色。 却听见一个人说:“听说,那格格虽然受宠,但可是出了名的母大虫。”那人坏笑道:“莫桑,说说,你是怎么驾驭她的?” 莫桑放下酒杯,笑道:“母大虫不假。” 众人一惊,他接着压低声音说:“但那都是对别人,在我面前啊,就跟只小猫一样!” “呦。。。”众人皆是一阵欷歔。 唯有隐在酒馆角落喝酒的一人冷笑了一下。 “噗噗噗!”一只白鸽扑腾着翅膀从窗口飞进来,落到莫桑的桌子上。 桌上的人又开始不安分了起来:“呦,飞鸽传情啊,那格格给你写了些什么,快念念。” 莫桑从小竹筒里抽出纸条,邻座的一个凑头过来看,疑惑道:“咦,怎么是空的?” 莫桑神色淡淡的将那纸条拢进袖口,继续和那些好友推杯换盏,“来,来,继续喝。” 待酒宴散去,已过了酉时。 莫桑正欲离开,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杜棱王府的准额驸,聊聊?” 他一震,缓缓转身,见到站在身后淡笑的人时如遭雷电。 莫桑尴尬一笑,“难得三公子雅兴。” 平日里,莫桑就有些惧他,对他是能避则避,但碍于是昕薇的兄长,正面碰到时都是赔着笑脸。他倒是向来对他不屑,没料到他今日会主动找他,莫桑忙冲着柜台喊道:“小二,再来一壶酒!” 齐溟望着他,悠悠坐下,嘴角始终衔着一抹笑意。 莫桑被那一笑看得心里发虚,问:“不知三公子有何见教?” “我就长话短说吧。”齐溟淡淡道,“不知近来你和舍妹处得如何啊?” 莫桑一怔,搔了搔头皮,满面春风的笑了起来。小二这时正端上了一壶酒,他便提起壶在齐溟的杯子注酒。 齐溟身子微微前倾,凑近他耳边小声道:“以她的性子,我猜的近日她一定会要你带她私奔。” 莫桑拿壶的手狠狠一抖,酒全撒到了杯外,他放下壶,震惊道:“私奔,为何?!” 齐溟却是神色悠闲:“昕薇乃本朝端静公主之女,杜棱王府嫡出的大格格,金枝玉叶。可是出生就注定要嫁进皇室的人,你可知道?” 莫桑张了张口,神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齐溟继续道:“不久,阿玛就要带她入京了。” “她是自由散漫惯了的人儿,受不了那拘束的。”莫桑激动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是她的命。”齐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提起壶往杯中注,神色淡淡得瞟过他,“就像你有你的命一样,这是在一出生就注定的事情。” 莫桑听出了齐溟的弦外之音,垂下了头,“就算大格格莫桑高攀不起,但我相信她一定不愿意嫁给京城那些所谓的王孙贝勒的!” 齐溟似笑非笑道,“也是,那就算格格此时愿意下嫁于你,你敢娶吗?还是,你以为你可以和大格格一直这样相安无事下去?” 莫桑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惶恐,他摸起酒壶,颤颤的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接着又开始倒了一杯,这一杯饮得比较急,辛辣的酒呛进了喉咙里,他扶着桌子,不住得咳了起来。 齐溟淡淡一笑,继续道:“大格格可是王爷最宠爱的女儿。你当真以为,你们的事吗,王爷都一无所知吗?”他一眼扫过莫桑,“之所以一直不追究,一是因为王爷大格格年龄尚幼,与你身份悬殊,和你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二是出于对她的宠溺,不过王爷的容忍毕竟是有限度的,若你真对格格做出什么逾越之举,那可真要好好为你们石佳氏宗族考虑考虑。石佳氏从此在喀喇沁上是荣是衰,可都在你一念之间。” 莫桑缓缓朝王府的后院走去,那里是他时常与昕薇会面的地方。他放飞手中的鸽子,那鸽子飞进院墙内,不消一刻,昕薇便出来了,身上披了件长披风。 “莫郎。”昕薇唤了一声,月光之下,见着她的脸有些憔悴。 “薇薇。”他紧了紧她身上的披风,“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方才本来要睡了,看到你的鸽子就起了。随便披了件衣裳就出来了,怕你等得急。。。”她解释道。 他伸手抚过她的脸:“你这傻瓜!” 夏日微微的晚风是暖的,吹得人脑袋有些晕乎乎的。院墙之下,攀缘着几朵喇叭花,紫的,蓝的,微微晃动着。 她一笑,“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来,最后还是来了。” “你说你难过,我怎么能不出来陪你呢?”莫桑一笑,“对了,今个又是谁惹大格格不痛快了?” “莫郎。”昕薇欲言又止,“若有一日,我不再是这府里的大格格,你还。。。你还会要我吗?” 莫桑一愣,笑了笑,“你今到底是怎么了?这不才刚封了和硕格格吗?” 她一瞬不移的盯着他,固执道:“回答我,我是认真问你的。” “会。”他说,“我说过,一生一世都会。” 昕薇瞬间展开了笑颜。“那莫郎,你带我走吧。” 他茫然不解道:“怎么,突然要走。。。” “你知道满族的格格得到敕封代表什么吗?代表不久皇上就要赐婚了。”昕薇神色淡淡道:“京城那边来圣旨了,皇外公宣我进京,十之**是要在京城为我指婚的,很有可能,从此就嫁到京城里,回不来了。” 莫桑神色巨震。齐溟说得原来都是真的。。。 昕薇探寻的凝着他,莫桑沉默着,脑袋里一团乱麻。许久,他沉吟道:“薇薇,此时还未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昕薇的泪已经浮上了眼眶,她哭闹着,“那什么叫万不得已?何时万不得已?你要等赐婚圣旨下了,知道我要嫁给谁了才是万不得已吗?” “可是,就算已经走到了万不得已的田地,我们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要你阿玛抗旨不成?”莫桑抓着昕薇的手臂定定的望着她。 “带我走。”昕薇亦抓住了莫桑的手臂,定定望着他,等着他回答。 “你会后悔吗?”莫桑问。 昕薇坚决的摇了摇头。许久,他说:“好。” 昕薇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他的神色却慢慢变得复杂了起来。 ------------ 第七章 眼儿媚 第二日,昕薇难得起了个大早,梳洗过后,她一把拉住烟云的手笑嘻嘻得暗示道:“采绿,今日的早课。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烟云意会,诡秘一笑,问道:“今日,大格格又要去哪里?” 昕薇笑了笑,面带一丝羞怯道:“我还能去哪里。。。” 想起那日齐溟对自己说的话,烟云心里想着,这日子不多了,这段时间就让大格格和莫桑好好玩一阵子吧。 昕薇从把采绿摁到凳子上,接过采蓝手里的梳子,亲自为她梳起头来:“打小我就看得出来三哥待你不同,你就快成为我的三嫂嫂了吧。” 烟云脸一红,“你就别拿奴婢打趣了,奴婢哪敢高攀三公子。” “这些年来,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早把你当成了姐妹,看,我们连模样都长得几乎一样呢。”昕薇托着她的脸与自己做对比,镜中倒映着两张俏丽脸孔如出一辙。昕薇笑笑,“不过三哥那么讨厌我,倒对你那么好,着实让我很错愕呢。” “其实三公子也很关心格格的,只是不愿说出来。” “切。”昕薇嗤笑,推了推她的肩,“她若关心我,那母猪可都学会爬树了。” “格格为什么不会想,三公子待奴婢那么好,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出自格格呢?”烟云笑道,“因为奴婢和格格长得相似,所以三公子也拿奴婢当做妹妹呀!” “你真是这样想的?”昕薇问道。 “嗯。”烟云认真得点了点头。 “采蓝,你先出去,我和采绿有些话要说。” 烟云装扮好之后和采蓝一起走进书房,在书桌前坐下的时候和一旁的齐溟相视一笑。 这几乎成了一种默契,虽然经过刻意装扮,就算不看脸,在她踏进书房的第一步,他就可以分辨出今天来的是昕薇还是烟云。 检查过昨日的课业,先生便展开课本开始讲学,讲过一段后,先生提问齐溟:“《菜根谭》中有一句话,‘此身常放在闲处,荣辱得失谁能差遣我;此心常在安静中,是非利害谁能瞒昧我’三公子,你来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经常把自己的身体放在悠闲的环境里,这世间的荣辱得失都无法左右我,把自己的心灵放在安静的环境中,人间的功名利禄就不能蒙蔽我。”齐溟悠悠道。 先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那三公子又是如何来理解这句话的?” 齐溟微微一笑,“这句话正好与孔子无为之治的观点不谋而合,子曰:‘为无为,则无不治。’把宠辱得失都视为乌有,就会让人淡泊名利,不让人误入歧途。” 烟云听后亦是认同的点了点头,眼睛不经意一瞟,竟然看见王爷在不远处大步朝书房走来,眼看就要走进来,心下不由的一惊,她在桌底下轻轻拽了拽齐溟的衣角。 其实方才齐溟在余光中也看到了,他凑到她耳边悄悄道:“莫要紧张,待会你只管驳斥我的观点,大声与我争辩,越激烈越好。” 他干咳一下,朗声继续道:“如同《庄子・田子方》所记载:孙叔敖三次出任令尹,三次被罢官依旧波澜不惊,肩吾感到很不可思议,就去问他。公孙敖说,功名利禄的到来无法推辞,荣华富贵的离去也无法阻止,得到与失去都不是出自于我自身,所以我不为他们烦忧,况且我不知道这官职是落在别人身上呢还是落在我身上,在别人身上就与我无关,若在我身上自是与别人无关,我心安理得自在悠闲,哪有心思去顾及这些东西呢。” 噶尔臧已经站在了门口,听到了他方才大多的话,点了点头,这时却听见一声不屑的冷笑,“孙叔敖为何会三起三落?正是因为他无为无治,说得好听是无为不治,说得不好听就是不思进取!白白等好事落在自己头上,又不知道去留住他,自然又会溜走,只知道图轻松,不知道争取,自然无法得到,你无为,不代表别人无为,到最后真是‘无为’,无所作为!” 说完,噶尔臧脸上露出一丝惊奇,她扬眉道:“先生,我说的可对?” 先生陷入了尴尬之中,“额。。。这个。” 她大胆的转而望向噶尔臧:“阿玛,你更赞同谁的观点?” 噶尔臧吟吟一笑,道:“有理,薇丫头和溟儿说的都有理!” 好歹王爷只是站了一会,不一会儿就出去了。烟云与齐溟对视一眼,如劫后余生般长吁了一口气,手心里全部是冷汗。 傍晚时分,大格格还是没有出现。烟云和采蓝在她常常出没的各个地方找到酉时过后依然无果,这才通报给了王爷。 噶尔臧震怒:“什么?格格不见了?!” 奏折已经呈递上去了,再过几日就要准备出发进京,此刻昕薇却不见了。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缓缓坐到椅子上,问烟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烟云支支吾吾了半天,采蓝脱口而出:“回王爷,格格清晨的时候就已经离开王府了!” “胡说!格格早课的时候我还去看过了呢,怎可能在清晨的时候就离开了王府?” 烟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王爷,您今个早课上看到的是奴婢。。。” “什么?!”噶尔臧震惊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烟云怯懦的望着他。噶尔臧怒瞪着她的脸,忽然一下子拔出身上的佩剑,猛的朝前刺去,烟云吓得伏在地上,齐溟迅速从外面冲进来,一步上前挡下剑,“阿玛息怒啊!这件事儿子也有罪,因为我早就知道身旁的人不是昕薇!” “无良逆子!”噶尔臧一脚踹开他,又接着要去刺她,他死死拖住他的脚,喊道:“阿玛,当务之急是要将昕薇找到啊!采绿是她的贴身丫鬟,一定熟悉她,说不定可以将她找回来啊!” 噶尔臧这才收了剑,“暂且放过那贱婢,让她和随侍卫总管步不离连夜一同去找,一定把大格格找回来。” 采绿和采蓝赶紧在地上连连叩首,“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快滚!” “是。” 噶尔臧瞪了眼跪在地上的齐溟,“你也随步不离一同去找!” 出来时烟云神色怔怔,脸色惨白,采蓝冷冷的瞪着她问:“大格格究竟在哪里?” 烟云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采蓝在前面拦住她,双手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臂:“我知道你一定知道!若不是你,大格格怎能跑得出去?你告诉我大格格去了哪里!” “我说了不知道!大格格若真心要跑,又何必节外生枝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我?!” “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早上的时候大格格特地把我支了出去,和你说了许久的话!”采蓝拼命的晃着她:“你快说啊,算我求你了,不说我们两个都要死!你愿意就这样被处死吗?”。 烟云睁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齐溟紧紧蹙着眉头,将采蓝与她分开道:“你别摇了,她兴许真的不知道, “不。”采蓝指着烟云道,“她一定知道!大格格就是她放跑的,三公子还要偏袒她么?” “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把大格格找回来,这件事以后再说。采绿你跟我走。”说完就牵着烟云快步离开了,齐溟和步不离一起迅速调集了府上人手,从马厩牵出马便上了路。 今夜的天阴沉着,一颗星星都没有出,头顶的天空如一盘浓墨,云混沌着,看不清,但可以感觉它在翻滚。夜风呼呼的刮过脸,那马跑得像流矢一样快。 烟云的脸色还是一阵青一阵白。齐溟似看穿她心事一般安慰道:“放心罢!那丫头跑不远,不出三日,我定能将她找回。” 烟云轻轻点了点头。 “一定找的到的。”他在她耳边声声的安慰着,心里却是在对自己发誓,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转眼间已经到了第一个十字路口,这是喀喇沁连接各地的交通要塞。齐溟勒了马,对跟在后面的队伍中的步不离大声道:“这里南下是京城,北上是沙俄,这两个地方格格都不可能去,唯一可能就是往东西两个方向。步不离,你带你的人往西追去,剩下的人跟我往东面走。” “是。”步不离应道。身后的队伍分成两路,一路跟着步不离朝西,另一对随着齐溟朝东边的路追去。 ------------ 第八章 惜奴骄(上) 01 一夜越过了一整片森林,昕薇有些困顿的靠在莫桑的肩膀上。请使用访问本站。马车在一个湖泊边停下,莫桑跳下车取水。 撩开帘子,初生的阳光便丝丝缕缕的照了进来,逆着光,莫桑将浸了水的巾子递给她,她却朝前探了探身子,将脸凑向他。 莫桑有些无奈,便拿着巾子在她脸上细细的擦了起来,那凉水浸润的巾子拂过她光洁的额头,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和微微扬起的嘴角,如擦拭一件上好的瓷器。 昕薇凝着他,抓住了他的手,呢喃了句:“莫桑。” 微微一抬眼就对上了她清亮的眸子,他笑问,“怎么了?” 望着他却没有说话,昕薇弯了弯嘴角,倾身一把搂住了他,“我现在只有你了,你是不会离开的,这辈子就在我身边对吗?” 一丝悲哀在莫桑脸上一闪而逝,他拍着昕薇的背安慰道:“对,石佳・莫桑会永远陪在大格格身边。” “你不必再称我为大格格,逃出了王府,我已不再是大格格。”她望着他淡淡的笑着“我就是这世间一个普通女子,而你是这世间一个普通的男子。这样的我们便可比肩而立,举案齐眉。” 莫桑心中一动:“大格格。” 昕薇将食指轻轻放在唇上,“嘘,你再这样唤,我可要生气了。” “你真的打算放弃一切了吗?”莫桑担忧道:“那你的阿玛和额娘呢?你的离开会不会对他们不利呢?” “额娘是皇上的亲女儿,当年皇上为了拉拢祖父,把她指婚给阿玛,远嫁喀喇沁,皇上本就愧对额娘,而又对阿玛存了几分忌惮,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昕薇道:“这些年,阿玛虽然待额娘很好,但我可以看出,额娘其实一直都不快活。我不想蹈额娘的覆辙,你明白吗?” 莫桑眉间凝着几丝忧虑:“那若是被王爷的人找到了,该当如何呢?” 昕薇却璀然一笑:“你在担心什么呢?就算被找到,我就算一头撞死都不会跟阿玛去京城的。。。。”她埋下头低声道,“此生既已选择,定当不负。” 声音虽然低如蚊蚋,但年少时的心意却坚定不移。 喀喇沁地处广袤的平原,林木繁茂,森林众多,路边就是树林,要藏人是极为容易的,就算追上了他们,只要躲在林子里不出声,就算错过了也没人知道。齐溟带着一队人马,沿着东搜寻了一夜一日依然没有结果。 第二日黄昏时齐溟命令大家停下来休息。烟云靠着一棵树坐下来歇息,接过齐溟递来的水,道:“不知道步不离那边怎么样了。” 齐溟冷笑:“他自是寻不到的,越是往西越靠是一路穷山恶水,依她的性子,也根本不可能往西。” “那大格格定是向东走了?”烟云一惊,疑惑道,“那你为何还要让步不离朝西去搜寻?”说完后却一愣,有些难以置信道:“少爷是故意支开的步不离?” 齐溟也靠着那棵树坐下,从她手中拿过水袋喝了口,瞟了一眼朝正在扎帐子的那些人,对烟云诡秘一笑,“现在跟着的都是我的人。” 烟云神色复杂的望向他。听齐溟悠悠道:“我且让放她和那痞子太太平平的逃几日,若最后还是被我找回来了,只怪他们有缘无分。” “若找回之后,王爷会怎么处置大格格?”烟云担忧问道。 “入京之事迫在眉睫,阿玛最多小施惩戒。”齐溟淡淡道,“算她讨了个便宜。” “大格格此番真的要嫁到京城里去吗?” “大额娘本是京城里的公主,因为和亲才嫁给了阿玛,她要嫁回京城这本就是她命里注定的事情。”齐溟面色淡淡,“知道留她不久,所以她从小阿玛就纵着她,纵出她一身的坏毛病。”说完又笑道:“也不知道,谁那么‘好福气’会娶到她。” “其实,我心里竟然希望着大格格不要被我们找到,格格是真的喜欢莫桑公子的,要放弃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而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是多么痛苦无奈?所以格格宁愿放弃金枝玉叶的身份。。。” 齐溟生气得打断她:“她自己逍遥快活的和人私奔了,这一切的后果却让你担着,你就一点都不觉得冤吗?” “我。。。”烟云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又试探道“若。。。若是找不到了呢?” 齐溟握住她的手,笑了笑,“若找不到了,我会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烟云怔怔的看着他,许久嗫喏道,“那少爷该怎么跟王爷交代呢?” “这茬事一出,无论你事先知不知情,这个协助格格私奔的罪名是一定是担实了,这样回去,阿玛一定不会放过你。”齐溟道,“所以找不到她,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回去。” 看着他那温暖的眼神,烟云心里却是一阵发虚,慌忙躲开他的目光,却被他扳了过来,他忽然伸手,拇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时,她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落泪了。 他注视着自己,脸上柔和的笑意和手心的温度一样温暖,她的内心忽然又涌起一股酸涩,“烟云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何德何能,让少爷如此待我?” 齐溟在她鼻尖一点,笑道,“傻丫头,你跟她们不一样啊!” 两人静静坐了半响,脸上的泪都差不多干了,烟云忽然道,“少爷方才那么成竹在胸,难道已经有办法可以找到格格了吗?” 齐溟眨眨眼,“跟我来。”便拉着她走进一顶小帐篷里。 那帐篷是堆放粮食,水和一些杂物的,齐溟从地上提起一只鸟笼,那鸟笼外面盖着一层灰色的麻布,他将麻布掀开,里面原来是一只灰色的鸽子。 看着这只鸽子,烟云神色巨震:“呀,这不是格格之前的那只信鸽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记得之前为了这只鸽子昕薇还和他大闹了一场。他解释道:“那日我只是找人把那只鸽子套住,收了起来,谁知她丝毫不知悔改,我一气之下就对她说把那鸽子射了。她也一直以为那鸽子被我射了,谁知,如今倒可以派些用场,它可以联系到莫桑。” 烟雨恍然大悟:“信鸽认主,只要把那鸽子放了,便能跟着鸽子找到大格格?” 齐溟看着她有些惊讶,没有回答,只是将那麻布袋重新套了回去,云淡风轻道:“她还可以再好好的玩几日。” 夜深人静时,烟云却在帐篷里辗转反侧,昨日早晨,昕薇在她更衣时屏退了所有的下人,连采蓝都被支走了。唯将她留在身边。 她为她系衣带的手被她捉住了,昕薇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说:“采绿,你知道吗?这里面,有个孩子。。。。”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玩笑之意,烟云的身子当时吓得一软。 昕薇却异常冷静道:“你也知道,阿玛即将带我入京,就是皇上要为我赐婚的,若此事情被我日后夫君发现了,那是欺君。不单单是我,还有阿玛,整个杜棱王府的人都要被砍头。”她把手放在脖子上做了一个坎的动作。 “所以,这一次我一定不能跟着阿玛去京城。”昕薇紧紧的抓着她的手,“采绿,就当是我求求你,只有你可要帮我。。。” 烟云蹑手蹑脚的潜进白日里齐溟带她去的那个帐篷。那只鸟笼果然在,揭开外面的麻布,借着月光可以看见那只灰鸽。 她拎着笼子走到帐外,从笼子抓出那只信鸽,耳边又回响起昕薇用几近哀求的口吻:“整个杜棱王府的生死都掌握在你的手中。。。” 烟云闭上眼睛,一扬手,手中的灰鸽“啪啪”的拍打着翅膀朝空中飞去,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所以三公子,对不起了。 她松了口气,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为什么?” 烟云一个哆嗦,手中的鸟笼“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她僵在原地,不敢回头,但可以感受到他的脚步从身后走来,踩着满地“啪啪”作响的树叶,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 第八章 惜奴娇(下) 03 齐溟缓缓从帐子后面走来,在她身后站定。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转过来。”他说。 耳边可以清晰地听见夜风的声音。但耳朵滚烫的像有人在旁边点火。 “云儿,转过来,看着我。”他又说了一句,话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烟云终于鼓足了勇气转过身,低着头也能感受到他的脸色和黑夜一样冷暗阴沉:“告诉我,为什么?” 烟云咬着唇不敢看他,在他的逼视下缓缓道:“奴婢,无话可说。。。” 他感觉自己的心正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其实你很早就知道她走了,你的意外,你的害怕,你的吃惊全都是装出来的,包括那一日的早课,你那么刻意的装成她,就是要为了为她争取时间,对吗?” 沉默良久,烟云惨淡一笑:“少爷既然已经全都已经知道了,还要问奴婢做什么?” “你!” 齐溟深吸一口气,失望而颓败道:“我从没想过,你会为了她而背叛我。” “你忘了,大格格,才是奴婢的主子呢。”烟云叹息道。 “真是护主心切啊!”齐溟冷笑,“不过,你以为放了那鸽子,我就找不到她了吗?” 这个妹妹是他看着长大的,对她的性格他怎会不了解? “她本来可以在外面再多逍遥几日的,你可知,这鸽子一放,拜你所赐,你的格格不出三日就要回来了?”齐溟负着手,嘴角一直衔着抹不屑的冷笑,这是他一惯成竹在胸的神态。 烟云有些难以置信,嗫喏道:“难道三公子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格格?” 眼前是她那张错愕而惶恐的脸。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她忽然喊道:“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追格格了。” 齐溟提步就走,头也没回,她忽然道:“既然少爷根本不是靠信鸽去找大格格,今天却特意带奴婢过来看那只鸽子,那么,这个局是齐溟少爷为奴婢设下的吗?” 心中一凛,齐溟的脚步骤然顿住。 她继续道:“你一直都怀疑着戒备着我,所以,这么晚了,你还会跟踪着我,是吗齐溟少爷?” 一阵拂过的夜风打破林子里的沉寂,树叶被吹得窸窣作响。齐溟愣愣不敢相信,怀疑?戒备?呵,原来,在你心中我是这样待你的。 须臾,少年扬起头,冷笑一声:“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终拂袖而去。 烟云像抽干了力气一般,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齐溟回到帐子里,把袖子里一个锦囊狠狠甩在了地上,顿时整个帐子里一片光明。无数星星点点的星光从锦囊里飞出。 “既然少爷根本不是靠信鸽去找大格格,那这个局是齐溟少爷为我设下的吗?”他冷笑,她的话又闪过耳边,像针一般刺进他的心里。 她怕黑,今晚上风大,野外的帐篷里又不能挂灯笼,怕走水,他就去为她捉了萤火虫来。去寻她时却见她正鬼鬼祟祟的走出了帐篷,竟然去了白天他带她去的那个地方,看着她偷偷摸摸的拿出了那只笼子。 他当时并没有出声唤她,却眼睁睁看着她将笼里的鸽子放走。 他正困惑着为何她为何这么做,蓦然间想起下午时她说的话“信鸽认主。。。”她以为他打算用信鸽引路,所以半夜将鸽子偷偷放掉。竟是希望他永远找不到大格格吗?为什么?为什么? 真傻,就算信鸽真的能为他引路,可是人要怎么才能追得上一只鸽子?相反,这鸽子一放,她就要回来了。 他今天之所以告诉他这鸽子可以找到昕薇,是因为那只灰鸽脚上绑好了他写给莫桑的书信,他之前已和莫桑做过约定,莫桑收到信,就会暗自把行踪汇透露给他。 他笃定那个莫桑绝对不敢真的带她走,又绝对拒绝不了昕薇说与他私奔,他有心给他们的一个机会。若是莫桑真的敢抛下一切带着昕薇远走高飞,她便也可逃离将要锁进皇城里的命运。 莫桑不回信,那他们就是鸟入山林,他很难再将他们找回,若他真的敢为她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她跟着他,他也就放心了。到那时,烟云罪责难当,王府是回不去了,他会将她安顿好。 若莫桑真的背叛昕薇给他回信,他把昕薇找回来,大家倒可以相安无事,那只怪昕薇自己有眼无珠,不过从此,一定对他死心了。 ------------ 第九章 踏莎行 01 连逃了两日,昕薇和莫桑已经到了喀喇沁东面的一个边陲小镇,莫桑牵着马穿过镇子,昕薇坐在马上,夕阳迎面,她微微的眯着眼睛。请使用访问本站。 “不知高丽的夕阳有没有喀喇沁的那么漂亮。” 她已经决定和他一起逃到满洲边境,再坐船渡到高丽。莫桑扬脸望着马上极其美丽的女子,浑身落满了夕阳,连漆黑如瀑的长发都镀了层金光。像是画中的人一般。 她的嘴角一如既往的微微上扬着,看的他有一些痴了。 “莫郎。”昕薇转脸看向他,她本是看着路边一个空竹艺人耍得正欢,却见着莫桑盯着她有些异样的神色,眼中不禁闪过一丝不安来:“这两日,怎么觉得你心神不宁的。” “没。。。没有。”莫桑心虚的收回了眼光。“天色不早了,我们找一间客栈住下吧,这两日都没怎么见你怎么睡好。” “嗯,好啊!”笑靥如花,把手伸给莫桑,莫桑伸手过去,她的手便搭在他的手心里,感觉到手上一沉,她便翩然从马上落下。青丝拂过他的鼻尖和眉宇,那发丝上的香气一如当初。 每到暮春时节,原野上的草长到没过膝盖时,喀喇沁都会有一场盛大的赛马,每个部落推选出一个人来参赛,得胜者便有十匹上好的牦牛作为奖赏。 历年都是家中的大哥去参赛,可碰巧那一年大哥去林子里打猎的时候被野狼咬伤了大腿,便在家中休养,十七岁的他便代替大哥去参加了那一年的比赛。 比赛是先到着为胜,途中除了不能伤害对方的马,可以以任何手段阻止对方超过自己。那一日的赛局相当混乱,为了冠军之名和丰厚的奖品,不少人在途中被他人打下马,有些无意中打了对方的马犯规而被退出比赛的,还有些人是放弃比赛直接恼羞成怒和对方掐起架来的的,直到最后,将接近终点时只剩下了十人左右。 她的个子很小,却稳稳的坐在马背上,手上的金色马鞭甩的猎猎作响,却不是打在马背上,那鞭子一甩过去,便卷住了她前面那人的手臂,再一扯,那人便从马上摔了下去。这一路却没人敢动她,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是杜棱府里的大格格。 跑在她前面的几位都一一被她的长鞭给甩下马,照这样下去,这一年的冠军应是非这位大格格莫属。 风在耳边轰鸣着,他紧紧攥着缰绳,朝终点加速冲去,眼看着离终点只差五百多米的距离了,耳后“哗”的一声,是长鞭划破空气的声音,那大格格果真盯上他了,像事先预料到了一般,他的身子猛然朝右一偏,躲过了。 那大格格的鞭子落了空,第二鞭立即又朝他甩来,这一次是脖子,他身子往后一倒,靠在马背上,便又躲过了这一鞭。 接着第三鞭,第四鞭,第五鞭,他身后像长了眼睛一般,都一一躲了过去,身子在马背上各种姿态轻巧的翻腾着,倒像是在表演花样骑马。 最后一鞭,他是用自己的马鞭将她的鞭子一挡,将她的鞭尾卷住,一抽便把那几米长的鞭子就从大格格的手中抽去了,一甩仍得老远。回头对她笑道:“快到终点了,莫桑就陪格格玩到这里吧。” 失了马鞭,大格格气急败坏,眼看离终点就只有六七十米了,两人当中隔着三四米的距离。莫桑不急不缓,他想,没了马鞭,她是断不可能追上自己的。没料到她竟一下拔了头上的簪子,狠狠的刺向马屁股,那马一声嘶鸣,竟像离弦的箭一般朝前冲去,速度比起方才竟然快了一倍。 在他错愕间,大格格的马已经缓缓的追上了他的,越过他时,她故意侧头得意洋洋的望了他一眼,那散落的青丝在风中乱舞着,带着玫瑰花的妖艳的馥郁,几缕划过他的脸,痒到了他的心里。 他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那大格格的马越过了终点也没有停下来,一直朝前疯跑着,那马屁股上的血如注涌出,从马腿上蜿蜒而下,渐渐的染红了整条后腿,那血还是一滴一滴往下落,滴溅在草地上。 她这时才慌乱了起来,狠狠的勒住缰绳,那马却更加狂躁,一路嘶吼着,拼命的想要把她摇下马背。莫桑只见她在马背上颠簸着,几次都差点被震下来。昕薇咬着牙,倾身死死抱住那马。莫桑立即朝前追去,她的马流血过多,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却仍不愿停下,莫桑快马加鞭的往前追了几百多米才追上她,眼前就是锡伯河,眼看大格格就要连马带人一起冲进河里,他大喊了一声:“伸手!” 大格格此时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第一遍时没有反应过来,眼看前蹄就要踏进水里,他又大吼了一声:“手给我!” 在她把手伸给他时,那马前蹄已经踏进了水中,他一把大力拽住她的手迅速将她拉回,一手赶紧勒住缰绳。他的马在河边停住。 只听“噗通”一声巨响,那只马已经完全落入水中。她趴在他的怀里,吓得面色苍白,抬头看他时神色迷离,满脸都是泪水。 有的人遇上便是一生一世的幸福,而有的人,却是命中注定的劫数。 在劫难逃。 那日在酒馆,莫桑紧紧捏着手中的酒杯,沉默良久,问:“若她要我带她走,我当如何?” 齐溟笑了笑:“那你便带她走。” 莫桑猛然抬头,错愕的看着齐溟,只见他挑了挑眉,补充道:“带她出去溜达溜达,然后,让她死心。” 莫桑瞪大了眼睛,脸色一阵青白,须臾他冷笑,不由的佩服昕薇这位兄长,狠,真狠。 “她即将入京,这段时间你便带她好好玩一玩罢,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今日早晨便收到了他将她召回的信鸽,怎么会,那么快? 这应是与她最后的一日吧,过了今日,也许以后都见不到她了。他承认,他胆小如鼠,他贪慕虚荣,追求她不过是想利用她来提升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却没想过她的身份岂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如今她即将入京,若真的带她私奔了,必会为自己的家族招来灭顶之灾。 若是如此,不如全身而退,就当与她从未相遇吧!他暗暗对自己说,这一切该结束了。但他知道,有些事,不是说开始就能开始,说结束就能结束的。 大格格对他的一片真情覆水难收,而他,真的可以毫无留恋的放弃吗? 夕阳胜血,两人彼此交握着,十指紧扣。 莫桑蓦然又想起曾经的无数个黄昏,他和她并辔从林子里归来,两人虽然都骑在各自的马上,可是手却一直紧握着,谁都不曾放开,直到快临近杜棱王府的后院。 她依依不舍的望着他:“我要回去了。” 他当时故意没放她的手,所以她的马刚往前一步,他的马也在牵扯下往前一步。她扭头笑看着他:“怎么,你想跟我进去?”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不答,她又问:“那你愿意一辈子像这样跟着我吗?” 他扯过她,在她唇上覆上轻轻一吻:“我要你跟我一辈子。” 当时说的那些情话,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几分真假,但他记不清多少次,在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间心跳如鼓。他猛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就骗她。自己原本的心意就是如此。如此的想要和她拥有一辈子,不管她是谁。 在昕薇不明所以的时候,莫桑忽然间拉着她的手飞快的跑了起来。跑了许久,却在路的前方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终究还是晚了,鸽子已经放过了。 “别来无恙。”马上的齐溟神色淡淡,眉目带着几分慵懒道,看向莫桑的眼神却颇有几分意味深长:“很守承诺呢,我果真是没有看错你。” 莫桑颓然放开了她的手,昕薇的脸在那一瞬变得青白。 齐溟下了马,凑近她耳边道,“乖乖跟我回去,阿玛会当你是在林子里迷了路的。” 她死死的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做梦!” 齐溟似笑非笑的扬声道:“看来有人梦没醒呢!”说完看着莫桑道,“石佳,你觉得呢?” 莫桑面无表情道:“三公子把格格带回去吧。” “甚好!”齐溟大笑着转身,对所有随从大声道,“石佳・莫桑找到大格格有功,王爷重重有赏。” 昕薇扭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莫桑,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莫桑垂着头,有鲜血顺着莫桑的嘴角流下,他说“对不起。” 她讽刺一笑,竟然晕了过去。 烟云端着食水上楼的时候,听见格格压低声音的哭泣。 从她那日被齐溟带回来后就一直被王爷在绣楼上锁了三日。算算今日,应该是入京的日子了。烟云轻叹了一口气,推开门,就看见格格通红的眼睛朝门口瞪去,见是她,便又垂下了眼睛。 这三日,她是滴水未进,滴米不沾,不让任何人靠近,就像一只刺猬。 烟云看着一阵心疼,端了食水走到她床边,轻声劝道:“格格,好歹吃一点吧,就算是为了。。。为了。” 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昕薇的眼泪便瞬间涌了出来,她忽然一下抱住烟云,哭着说:“他会死的对不对,你说我嫁到京城去,他们一定会杀死他的。” “格格。”烟云感觉到她浑身都在颤抖着,便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没有停,却沉默着,因为她也想不到任何安慰的话。那个骄傲到不可一世的格格此刻无助的呜咽,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砸在她的肩胛上,背上,湿濡一片。 她扳过烟云的肩,泪眼朦胧道:“采绿,我不想去京城,我只想嫁给莫郎,除了他,我谁都不要,若硬逼着,我便只有死路一条。” 这目光如此决绝,让烟云都不由得一震。她太了解她了,她知道,她只要想,没什么做不到的。 忽然,门被推开,一群丫鬟鱼贯而入,手上托着首饰和衣服,领头的那个道:“格格。王爷让我们替您梳洗更衣。” “都给我滚出去!” “格格。王爷说,务必要为格格。。。” 昕薇“啪”的一下摔碎了茶碗,吼道:“都没长耳朵吗?滚出去!” 再有人试图靠近时,昕薇将那碎瓷片举在脸颊,威胁道:“都出去!要不我就立刻毁了我的脸。” “那你便试试吧!”齐溟自门外大步的走进来,冷冷道“我倒要看看,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往前进一步,那碎瓷片便更凑近她的脸一分,几乎再进一些,就可以把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划出一道血口。昕薇死死瞪着他,大吼一声,“出去!”仿佛吃定了她不敢下手,齐溟恍若未闻的衔着抹冷笑继续往前走,直到在她面前站定,悠悠道:“还是放下罢,若真的伤着自己就不好了。” 昕薇拿瓷片的手在颤抖着,脸上是近乎崩溃的表情:“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放过我,放过我们?!” 他凑近她,似笑非笑道:“我放过了你们,是你的莫郎自己要回来的。” “不,那是梦!”她一把扯过他,摇晃着,神情飘忽道,“你自己都说是我在做梦呢!梦里的东西怎么能信呢?” 齐溟甩开她的手,冷冷道:“你疯了!” “我要见他!你让我再见见他!” 他冷笑道:“你觉得现在是见他的时候吗?” 昕薇的眼泪一颗颗掉下来。齐溟的心忽然软了下来,轻叹道,“忘了他吧,他不值得。” 昕薇忽然噗通一声跪倒了地上。扯着他的袖子哀求道,“求求你,让我再见见他。” “无可救药。”齐溟眉心一皱,甩开她,转身对那些下人道,“都愣着干嘛?快来给大格格更衣梳妆!” “济尔默・齐溟,你记得今日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昕薇从地上站起来,手中捏着碎瓷片,手起,碎瓷片落地。齐溟在原地定住,转过身,见到昕薇脸上赫然出现一道两公分的血痕。 整个屋子的丫鬟都吓软了脚,唯有昕薇勾唇笑着,右脸上蜿蜒而下的血邪魅而妖艳。 她佩服她,她真的,什么事都敢做,什么都做得出来。 很多年后,烟云想起这一幕时都会唏嘘。 其实,司命神君早就写下了结局,如掌心生命线纠缠的纹路。兜兜转转,几经波折,以为逃脱了的宿命,最终还是会回到那里。 从她在一群女孩中发现那张与她相似的脸的那一刻起,一切便早已注定。 烟云晃晃悠悠的坐在杜棱王府最豪华的马车上,瞥向窗外,喀喇沁过往熟悉的一草一木飞速的倒退。飞速倒退的还有一个少年落寞的身影。 回忆着在杜棱王府的短短七年,倒像是一辈子那般漫长。 ------------ 第十章 玉堂春 01 康熙四十七年春。请使用访问本站。 京城的春日抵得上喀喇沁最寒冷的日子,虽然屋子里搁了几个大火盆,但望着檐上悬着的寸儿长的冰凌,烟云还是不禁打了个寒噤。 以往的这个时候,喀喇沁的陌上野花一定开得泛滥了吧。仰面躺在花田里,任暖烘烘的太阳晒在身上,是一件格外舒服的事情。 “大格格。大格格?” 烟云许久才反应到身边的采蓝是在唤她,她缓缓回过神来。 采蓝原是和她一样,六七岁就入了杜棱王府做了大格格昕薇的贴身丫鬟,此时随她一同入京,她成了格格,她变化成了她的丫鬟。 不知为何,听着从采蓝口一口一个的“大格格”她总感觉道几分阴阳怪气的。甚至能看到她眼中的嘲讽。 哼,一个假格格。 “万岁爷来了,王爷喊格格去花厅呢!” “什么?万岁爷?”烟云脚一软,身子一晃险些跌倒,采蓝扶住了她,在她耳边低语,“格格小心。” 烟云心中惴惴,这一日,终究是来了。 越靠近花厅,心跳的越是厉害。这一路几乎是被采蓝搀着走过去的。王爷坐在花厅和一个花白老者相谈甚欢,不时有爽朗的笑声传来。烟云定了定神,踏进门内,可以感觉到两道投在脸上的视线。 烟云狐疑的看了眼那个着便装的男子。王爷道:“薇丫头,这是你皇外祖父。” 烟云一惊,立即伏在地上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大礼:“昕薇拜见皇外祖父。” “哦?这便是薇丫头,快快起来!”烟云盈盈抬头,便对上一双慈爱的眸子。眼前出现一只带翠玉扳指的手,万岁爷竟然亲手扶起她。 “谢皇外祖父。”烟云望向坐在另一侧的噶尔臧,嘴唇动了动,还是唤了一声:“阿玛。”因为唤起来还有些不自然,所以声音听起来怯怯的。 在喀喇沁伺候大格格七年,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唤这个男人“阿玛”。噶尔臧淡笑着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天衣无缝。 万岁爷始终是笑眯眯的,他转脸对王爷说:“呦,这丫头比小时候还要俊呢,哈哈!” 烟云的脸不禁红了,康熙温和得对她招了招手:“来,坐到皇外祖父这边来。”。 “是。”她顺从的坐了过去,手心里却是一手的汗。 康熙便又笑了起来,对噶尔臧惊奇道:“薇丫头不但变俊了,好像还文静了许多嘛!” 烟云把头埋得低低的,因为王爷特别嘱咐过要尽量少说话。 康熙柔和的看着她,“多大了?” “快十五了。” 康熙若有所思道的点点头,“朕有个孙子,恰好是和你一般大的年纪。改日带你去见一见。” 噶尔臧一笑,问:“皇父说得可是那太子家的二阿哥弘晳?” “哦?你也知道弘晳?” 噶尔臧恭敬道:“都说太子殿下所出的第二子如玉如珠,又聪明又漂亮。臣就算是远在喀喇沁也是略有耳闻。” 康熙哈哈一笑:“既然你也对那孩子满意,那如此甚好,甚好!” 一朱一紫一白三个锦衣玉带的翩翩少年从南书房一侧的门走出,皆是身长玉立,英姿勃勃,走路时笑声朗朗,身上环佩铿锵,引得路过的小宫女纷纷侧目。 其中白袍少年最为引人注目,除了俊美的容貌。宫中无人不知他是康熙最宠爱的孙子,又是如今太子家的嫡长子,论才德更是不输太子当年,虽然才十五岁上下的年纪,以然在京城中闻名。在三人年纪居长,所以较为沉稳。 紫袍少年却是一个过分漂亮的男孩,肤若凝脂,凤目朱唇,加上他身材单薄,若为女子,必颠倒众生,当身为男子,却是媚了一些。是为当今太子之第三子,虽然生得媚,却有一口极为好看的白牙,他对着一个对着他们看傻了的宫女露齿一笑,那宫女的脸瞬间通红,低下头快步的走了。 朱袍少年则较为圆润一些,成日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摸样,似乎无忧无愁的样子,虽一样生得俊俏笔挺,但站在两人之间却略显逊色了。 紫袍少年笑嘻嘻得对朱袍少年道:“十六皇叔,你知道吗?皇祖父已为弘晳定了一门亲事,二哥不日便要大婚了。” 朱袍少年睁圆了眼睛,“哦?是哪家的女子?” 白袍少年淡淡道“是端静姑姑的女儿。” 朱袍少年道:“哦?听说三皇姐当年可是宫里数一数二的美女,她的女儿自然是不会差了,弘晳,你可有福了。” 紫袍少年扑哧一笑,“但你可听过端静公主的额驸噶尔臧是一脸糟粕的大胡子?” “弘晋。”白袍少年斜了眼过去,紫袍少年立马噤声。 朱袍少年叹了口气“这三皇姐生得那么美,皇父怎舍得把他嫁与一个一脸糟粕的大胡子?” “都是因为这位三皇姑生不逢时啊。”弘晋凑到朱袍少年耳边小声道,“那三姑姑就比阿玛晚生了三天,那段时间恰好是皇祖母薨逝的时候,阿玛哪有心思理会这个姑姑?便是从小就不得宠的。” 白袍少年忽然干咳了一声,前方正好见着一个大胡子朝这边走来。 大胡子经过的时候白袍少年停在路边,微微躬身一揖,唤了声“姑丈。”便算是行礼。 噶尔臧先是一愣,直直的看他,上上下下看了几眼觉得有和太子有几分相似,问:“你可是弘晳?” 白袍少年答:“正是。” 噶尔臧上上下下的看了看,他眼中露出欣赏,却又渐渐得变得惋惜。 直到走过了,他仍回头望了望那个白色的身影,眼中的惋惜便越来越浓了起来,不禁摇头叹道:“若真是薇丫头嫁得这个男子,那该多好!唉。。。” 弘晳神色淡淡,另外两个少年却炸开了,问弘晳:“刚刚过去的那个不会就是噶尔臧吧!” “正是他。” “不会吧二哥,那么巧?” 胤禄扭头看了眼:“也就是说,那就是你未来的老丈人?” 正说着,一个御前的小太监跑了过来,朝三人福了福,对朱袍少年神秘兮兮道,“十六阿哥,皇上找您有事商量。” ------------ 第十一章 贺新郎 01 康熙四十七年正月十五。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天朗气清,圆月如盘,玉清宫内铺天盖地的喜色。 随着门“吱呀”一声推开的声音,厅中觥筹交错的喧嚣也隐隐传来。弘晳并没有马上进来,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烟云甚至能感觉到外面灌进来的凉风。 许久,脚步声缓缓朝靠近,她的脸莫名的烧灼起来,手下意识的紧紧攥着床单。 弘晳拿起桌上系着红色锦缎的喜称,走到床前,那喜称一端漫不经心的将盖头一端挑起,却没有马上掀开。他的脑中逐一晃过福宁派人从杜棱王府中打听的那些事来: 文采飞扬,书画双绝,却自幼就恃宠而骄,刁钻任性。性格泼辣在喀喇沁远近成名,手中不离一根数丈长鞭,稍不遂意就是一鞭,自小到大整座府邸竟无一人免遭鞭笞,连其兄长都未能幸免,。。。入京前曾和人私奔,数日后被家人追回。。。。 执喜称的手一滞,那喜称上仿佛带了刺一般。弘晳忽然没有勇气挑开,心里喟叹不已,皇祖父啊皇祖父,您到底给孙儿挑了一个怎样的女子? 正在犹豫间,门忽然“咚”的一下撞开,以十六皇叔胤禄为首,身后跟着的十五阿哥胤禑,弘晋,四皇叔的次女惜晴,五皇叔的长子弘昇,七皇叔之子弘曙等一干皇孙贝子们都冲了进来。 弘晳站直了身子,一时错愕的看着那群嬉皮笑脸的不速之客,问:“你们怎么来了?” 胤禄诡秘一笑:“我们,自然是来闹洞房的!” 有人不忘窃笑着掩上门,这里顿时成了一干小辈们的天下。 “呦,贤侄,你这速度也太慢了点吧,怎么连侄媳的盖头还没掀开呢?”胤禄走到喜床边,弯下腰凑近那个红盖头,想通过盖头底窥探新娘容貌,被弘晳一把拎起。 “哎~”弘晳站在烟云前面,挡住了他的视线。似笑非笑道,“十六皇叔是长辈,怎么能和那些小辈们一起胡闹呢?” “欸~此言差矣。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人生四喜可是难得才碰一回,而且你是头喜,我们能不好好热闹热闹吗?”胤禄说完转身问大家,“你们说,我说得可对?” “对啊对啊!”大家纷纷起哄附和着,“今个世子头喜,可要好好热闹热闹!” 弘晳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今夜来闹洞房是都是些平日里在宫中时常来往,关系密切的,年龄都不相上下,大家热情高涨,倒颇有几分盛情难却。弘晳朝胤禄瞥了眼,这个胤禄,竟然比他这个成亲的人还要兴奋。 弘昇这时候叫嚣道:“若弘晳今个不想闹,那就按宫外的习俗,让你的新福晋轮番敬我们几个一杯,我们喝过就走!” 听着这句话,坐在床上的烟云不禁冒了一层冷汗,听声音今个来闹洞房的少说一二十人,若让她轮番敬过去,怕是要喝晕的。 弘晳知道进来的人,都是受了胤禄挑唆,铁了心要来闹这一遭的,横竖在宫里,应该不敢闹得离谱,便爽快应下:“好,就依你们,你们想怎么热闹?” 众人一阵欢呼,话音未落,几个人就一拥而上把穿着大红喜袍的弘晳推倒在了喜床上。半天才起了身。胤禄道,“这不是瞎闹嘛!我这准备了几出闹法,今晚保证让大家闹个尽兴!” 胤禄是皇叔辈的,这里除了十五阿哥胤禑,就属他辈分最大,众人听他发话,皆停了下来。 闹的第一出是猜迷,众人一听都有些泄气,待听他说了规则后就一个个双眼发光。 “新郎新娘背靠背坐着,新娘把一只手给身后的新郎,让新郎握着新娘的手写下谜面,新娘在另一头写下谜底。” 烟云和弘晳被人安排着背对着背坐在一起,每人面前摆着一张案几。烟云的盖头由于弘晳还没掀便一直盖着,盖头下可以看到案几上放的纸笔。由于新娘蒙上盖头会让游戏更加好玩一些,所以众人并没有计较。 胤禄坏笑着补充道:“若答案是错的,弘晳就要罚酒。一共十个字迷,第一个错了罚一杯,第二个错了罚二杯,如此递增下去。” 弘晳心中暗暗算计,照这样来,若是他这个新福晋全军覆没了,算下来自己就要喝55杯酒。便忍不住瞪了胤禄一眼,胤禄满脸坏笑。弘晳忽然感觉到腰侧被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已经怯怯的从后面伸了过来。 众人一阵嘘。 可能是因为她年纪较轻,那双手很小巧,算不上很美,也算不上很白。他先将笔放入了她手中,然后缓缓将她的手握住。 烟云感觉道他的手有些颤,指尖微微触碰了一下她的手背,似乎有些迟疑,然后整个手掌都覆了上来。他的手心很清爽,温度比自己的略高,所以可以感觉到传来的暖意。被握紧的那一瞬,她的脸也烫了起来。 那谜题是胤禄早就准备好的,谜面和谜底都在弘晳那里,弘晳不过是握着她的手抄一遍谜面。每个谜底上均贴了一小块白纸,待烟云这边写好谜底,方可揭开白纸。 手上一动,弘晳开始写了起来,第一笔落下的时候,烟云的手被比划一带,不由的往他那边牵扯了几分,背便突然与他的靠在了一起,听见了旁边的几声唏嘘,烟云的脸不由得又烫了几分。就连弘晳的脸都有些微微的红了,每写一个比划,都可以感觉到她的背被他牵引的在他背上蹭着,耳边可以听见喜袍的摩挲声,一下一下,若有若无,有些痒,便连心都痒了起来。 烟云的脑袋先是一阵短暂的空白,握着她写字的手却没停下,她便只能强迫着自己定下神来感觉他写了什么。 为了让她能懂,他一笔一划都写得很慢。 “夫”。。。“人”。。。“何”。。。“去”。。。“处。” “夫”字去“人”,烟云心中念道,不假思索,迅速在纸上写下:“二。”弘晳那边的谜面下揭开的谜底正是“二”。 第一题就答对,满堂一片喝彩。弘晳不禁松了口气,看来她的脑袋还比较好使。 “两月在一起,月月不分离,上有可耕之田,下有长流之水。” 烟云又写下:“用。” “一点一横长,一撇到南洋,十字对十字,太阳对月亮,” 略一思索,烟云写下:“庙。” 连续合作过了三道题,两人都信心大增,弘晳和烟云都侧头想要看对方一眼,奈何烟云头上蒙着喜帕。没了最开始的尴尬,两人更加投入了起来。大家也越看越起劲。 胤禄选的字谜并不难,一般人略一思索就可以解出,考验的是两人是否配合默契和心有灵犀。只要烟云能够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写了什么,就能写出谜底,两个一直顺利的解到了第十。 第十个却是个重磅炸弹。 “木目跨于心,古人做反文,伊在尔旁站,凄惨无泪水。” 这谜面依旧不难解,却是一个句话代表一个字,四个字连起来又是一句话。围在一旁的好几人看到弘晳写在纸上的谜面,略一思索都猜出了答案,在一旁掩口窃笑着。 弘晳感觉到她身子忽然一僵,烟云的脸此刻以成了熟透的虾,那笔一直悬停在宣纸的上方,就是鼓不起勇气落下。 这谜底。。。教她怎样在众人面前写下? “侄媳,你再不写答案,弘晳可就要罚酒十杯咯!”胤禄在旁边笑着提醒道。弘晳抬头又看了眼胤禄,那厮神色暧昧,不由得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有人亦在一旁打趣道:“反正这也是最后一个了,若不写,说出来告诉弘晳也可以的!” 烟云手一抖,一滴硕大的墨汁从毛笔上掉下,滴落在了纸上。 “哎呀,看来,这第十个,侄媳没有猜出来呢!”胤禄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看来贤侄这回要罚酒了。。。来人,倒酒!” 一旁的人依次排开十个白瓷酒杯,那酒杯就比平日里吃饭的碗还大一些,众人皆是一阵抽气的声音,弘晳更是目瞪口呆。 十个酒碗都倒满的时候,足足倒满了两大坛子,就是水也喝不完,弘晳端起一碗一饮而尽,又端起第二碗喝下去,喝到第三碗的时候,烟云忽然开口。“慢。” 胤禄两眼顿时一发光。似笑非笑道:“侄媳可想出答案了?” 烟云刚要提笔,胤禄却阻止道:“这边已经开始认罚了,除非你亲口对他说出,处罚才能停止,不然他只能继续喝下去。” “想做你妻。”烟云对弘晳道。弘晳一惊,在众人铺天盖地的起哄声中,她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 闹的第二出的家家户户都不会少的猜新娘。 胤禄拍拍手,七八个宫女鱼贯而入,弘晳还未反应过来是就被人从后头用丝帕蒙住了眼睛,还被众人推着在原地转了几圈,那群宫女中便首尾相连的一个个从他面前经过。烟云也要跟着那些宫女一起走。 游戏规则是,蒙着眼的弘晳必须在迅速晃过眼前的人中将她找出。 若能准确将她找到,那自然证明是天赐良缘,皆大欢喜,若找错了,也是喜事一桩,那个被他错认的宫女将变成他的妾室。不过新婚之夜又立妾室,新娘子那里恐怕不好交待。 喝了三大碗的酒,有些头昏脸热,再加上刚刚被人推着转了那么多圈,弘晳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好在那丝帕还是透着点光的,朦胧中可以看见如走马灯一般晃过眼前的人影。弘晳可以隐隐看见一次又一次晃过眼前的那抹鲜艳的红。 眼前的人影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一次错过了,两次错过了,三次,四次。。。这次一定不会让你错过,又看见那大红的影子,弘晳猛然一拽将其拉到自己身边,一把揭掉了眼上蒙着的丝帕,站在他面前的果真是自己的新娘。 被猛然一拽,烟云的身子往前一倾,头上的盖头就这样飘落了下来。弘晳微微一怔,盖头下那张灿若桃花的脸娴静若水。 烟云缓缓抬起头,对上他黑亮的眸子。目光相触时,却又羞怯的低头垂下眼睛。她的手此时还被他牢牢的抓在手里。 两人就这样姿势一动不动的过了三秒钟,四周一片抽气的声音,连胤禄都看得有些呆,他干咳一声,嬉皮笑脸的啧啧,“呦!贤侄,你这新福晋好生漂亮啊!” 弘晳呆呆的看着那一张温婉的脸,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待烟云轻轻的抽出手,他才回过神来。 最后的一闹是寻宝。胤禄端来一个面盆,神秘兮兮道:“这里面是皇父要我转赐给你们的一件宝贝!” 众人一听是皇上赐的,皆伸长脖子往里瞧,却见里面装满了白花花的面粉。 有人指着这个盆好笑道,“十六阿哥啊,又拿弘晳寻开心了不是,这明明是一盆子面粉,何来的宝物?” “大家听我说完,这宝物就藏在面粉里。”说完对一脸茫然的弘晳和烟云道,“皇父说你们找到了,才能送给你们。” 弘晳伸手就往盆里捞,却被胤禄一挡,胤禄笑嘻嘻道:“贤侄,这宝物非同一般,不过,可不是这个寻法。” 弘晳疑惑的望他,胤禄解释道:“宝物就在盆底,需要贤侄和侄媳一同协力把宝物给吹出来。” “吹?” “没错。” 弘晳和烟云被大家簇拥着站到盆子前。经过方才的一番玩闹,烟云和大家都熟识起来,此刻倒也不觉得生分了。 弘晳冲她挑挑眉,道:“一起来吧?” 烟云浅浅一笑,“好啊!我倒有几分好奇,这盆底下到底藏的是什么宝贝。” “快吹啊,吹啊!”众人急着看宝贝,都催促了起来。 两人一起低下头,轻轻的对那个盆吹气。一下,两下,奈何这盆里的面粉很深,只是将上面那层吹开了一点而已。 见两个新人吹得那么斯文,胤禄干咳一声,“刚刚忘了告诉你们了,皇父说你们只有三次机会,若三次过了,宝物还没出现,那盆底的宝贝可不是你们的了!” “什么?!”二人面面相觑,弘晳瞪了眼胤禄,“你怎么不早说?” 胤禄得意洋洋的竖起一根手指,扬唇一笑道:“你们还有一次机会。” 弘晳和烟云对视一眼,烟云意会的点点头,两人低下头,“噗!”的一声,同时对那盆用力的吹了一口气,顿时,那盆里的面粉大半都喷了上来,白色的粉末弥散了整个屋子,四处一片咳嗽和煽粉的声音。 弘晳和烟云满头满脸此时都蒙了一层白色的面粉,抬起头望见彼此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旁边的人一边扑打着粉尘,一边笑看着两位瞬间白发苍苍的新人。有人顿悟,指着他们道:“呦!白头偕老!白头偕老!” 这便是偏要二人用力吹面粉的用意。不过,经过两人方才的努力,那深埋盆地的“宝物”也终于现了形。 是两枚心形的挂坠,做工格外精致。胤禄解释道,“这是西洋进贡的灵犀石,取心有灵犀之意,又名心心相印,乃是神铁所制,只有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两个有缘人佩戴着,坠子才会吸附到一起。” 弘晳和烟云一人执着一枚,在烛光下缓缓靠近,众人屏息凝视着,都在猜测这御赐的两枚坠子会不会吸附在一起。两人也很紧张的盯着两枚坠子越靠越近,忽然“噹”的一声清脆的声响,两枚坠子竟真的自觉的吸附到了一起!众人皆发出同样的惊呼,“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两张脸近在咫尺,两人诧异的对视。有那么一瞬,弘晳忘却了一切。竟觉得,天地之大,只余他和她。 胤禄却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嘴角露出一抹狐狸似的笑容。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皇父,总算没有负您所托。 二更天过,来闹洞房是人群终于都散去了。宫女和太监也随着闹洞房的一起撤离了寝宫。 床头燃着红烛火焰微微的摇晃着,不时发出“啪”的声响,四下静悄悄的。 弘晳侧着头,借着烛光细细的打量着她。不由的又开始想着之前关于她的的那些形容来了。眼前的人低眉顺目的端坐在床的一侧,脸上一抹恬淡的笑意,似一株温婉的百合,刁钻任性?性格泼辣?不,似乎有些不符,是伪装的太好了还是?不知是刚刚被人灌了几杯酒还是因为害羞,她的脸颊上有如微醺般的两团红晕,在大红的龙凤喜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动人。 旁边人许久未动,烟云偷偷侧过脸去瞧,没料到正撞上一双带着几分笑意的晶亮眸子,慌忙低下头去,蓦然间,心跳如鼓。 “你在害羞?”弘晳促狭一笑,一语道破。 “你脸红的样子,很好看。”弘晳说着,便见着那头又低了几分,不由的好笑道,“莫非你是觉得我生得丑,不想看我?” 那颗头果然猛然抬了起来,烟云缓缓扭头去看他,眼前的少年和自己年龄相若,眼如丹凤,一双明眸如寒星一般,似乎一眼能望穿人的心底,修长的眉,不笑时都微微扬起,有几分似笑非笑,却不轻浮。 目光相触的那一瞬,少年咧开嘴笑了,朱红的唇,雪白的齿,他开口道,“济尔默·昕薇?” 烟云一愣,点了点头。 “你应当知道,我叫弘晳,如今是家中长子。” 烟云回答道:“我是家中长女。” 少年扬了扬眉:“论辈分,我是你的表兄。” “太子殿下是昕薇额娘的皇兄,世子的确是昕薇的表兄弟。”烟云思忖道,“不过昕薇是康熙三十三年五月生的,不知世子是几月出的?” 这个问题让弘晳微微一惊,这么说,她竟比自己要大两个月了,他干咳一声道:“七月初五。。。” 烟云又问:“康熙三十二年?” “三十三。” 烟云便笑了,道:“那是哪门子的表兄,该是表弟才对!” 弘晳有几分尴尬,他干咳一声,问:“三姑姑可好?” “好着。” “三额驸呢?” “嗯,好。” 弘晳悄悄伸手过去,握住她的,问:“我呢?” 烟云这才明白他方才问那些话的用意,脑海中,忽然有个少年扳着她的肩轻声问:“我到底有什么不好?” 那个挺拔得像锡伯河畔边的白杨一般的少年,那个笑起来如沐春风的少年,那个看她的眼神中总是透着柔软的少年,远远的站在马车外,和车帘外的那些风景飞速倒退。 “有些话非要逼我说出你才知道,还是你根本就是装作不知道?好,我今天便要让你知道!”少年如失去理智那般吻上他,牙齿在她唇上狠狠咬着,很疼,他却一直不放开,后来便成了吸允,她想要推开他的手却被他牢牢的摁住,贴在他的胸膛上。掠夺的吻着她,近忽疯狂。她快要窒息了。 少年说:“不要走。” 心里忽然一阵钝痛。 圆润的唇上抹了胭脂,就像是一颗新鲜的樱桃,弘晳缓缓凑近,却发现她在神游。烟云感觉被他握着的手一紧,他已经欺身向前,正欲吻上,烟云忽然猛然推开了他。 弘晳起初只觉得震惊,愣了数秒,然后想起那句“与人私奔未遂,后被家人寻回”便了然了。烟云目光闪烁道:“对不起,我还没有准备好。” 他冷笑道:“你是心里有人了吧!” 烟云愣愣的望着他,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弘晳却当她是默认,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一路走一路想着:探子所言果真是没错的,不过相识一日而已,就差点被她的表象蒙蔽了,所幸陷得不深,现在跳出还来得及。恃宠而骄,刁钻任性?哼,鬼才要一个这样的女人。 昕薇独坐在床头,拍了拍自己的脸,有些怔忪。烛火轻摇,方才热闹的喜房里此刻只余她一人,仿佛一切只是幻像,清冷的夜风从他离开的门灌入,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是料峭的春寒。 袖子狠狠一甩,书桌上的东西都拂到了地上。一地狼藉,几个小太监和小宫女却躲得远远的,没人敢上前收拾。 胤禛推门而入的时候,闻到整个房间里弥散的酒味,不禁皱了皱眉。 “儿戏而已,岂能当真?呵呵。”十三拿着酒瓶仰头猛灌了一通,他讽刺一笑,满脸的水痕不知道是泪还是酒,“原来我这么多年的等待,只是儿戏!” 再想灌的时候,手上的酒瓶被人一把夺去,十三抬头看见来人,委屈的喊了一声“四哥!” 胤禛面上浮起一层薄怒,微嗔道:“喝成这样,你还认得我是你四哥?” “怎么会不认得?”十三嘿嘿一笑。“四哥化成灰,我都认得。” 胤禛拿了面铜镜,往他面前一放,冷冷道,“那他呢?你可认得?” 铜镜中的男子披头散发,双目无神,因醉酒而潮红浮肿的脸上一片颓唐。 十三见了鬼一样慌张的不敢正视。 “荒唐!”胤禛袖着手,面上泛起一层寒光,“堂堂的十三阿哥,为了一个女子把自己搞成这个德行,那女子还是自己的侄媳妇!这,这成何体统?” “不!她不是!若当初四哥肯帮我去皇父那说合,今日与他拜堂成亲的人可能就是我!” “你?”胤禛冷笑,厉声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你是她舅舅!她的额娘是你的亲姐姐!” 这句话如一盆即将结冰的凉水,狠狠的泼在十三脸上,在接触到他脸时都凝结成冰块,掉到地上掷地有声。 他猛然站起来,后背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他哽咽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按着皇父的旨意来娶妻纳妾,他让我娶谁,我就娶谁,末了,我只想把我的正房留给我喜欢的女子,我只要这一个我喜欢的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你娶她,那是**。”胤禛残酷的说道。 “那当初。。。那当初皇父为什么要问她。。。不是君无戏言吗?” “那的确只是一句戏言,那个时候,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不会当真的!那时的她才五岁呀!”胤禛有些叹息,“就算你喜欢。也不过是五岁时的她,你确定,现在的她,你还会喜欢吗?” 十三愣愣的望着他,胤禛就这样和他对视了许久。 “邦!”的一声,外面打更的人用梆子在铜锣上敲了下,已是二更天了。 胤禛以为他已经想通了,缓缓的转过身。 却听见他说了声,“会。” 声音虽低,却斩钉截铁。 胤禛手中那个酒瓶里的酒尽数泼到了十三的脸上,他狠狠甩了瓶子,砸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他揪住十三的衣襟,把他死死的抵到墙上,吼道:“你给我醒过来!你是她亲舅舅啊!” 十三仰起头,不急不缓道:“如果,不是呢?” ------------ 第十二章 雪花飞(上) 01 “洞房闹过了?” “闹过了。请使用访问本站。”胤禄恭敬的答道,面色严谨而沉稳,和昨天闹洞房时的轻浮简直判若两人。 “哦,闹得如何呀?”对方一边翻着折子,抬起头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 “昨日一直闹到了二更天才散,大家都玩得挺开心的。” “弘晳呢?” “昨日和新福晋处得还好,两人应该已经不生分了。” “很好。”康熙满意的点点头。 胤禄慢慢的退下去,康熙合上折子,望着空荡荡的大殿,思绪不觉的飘到很远的地方。 他远远见过她几次,穿着缃黄的裙衫在院子里和丫鬟们跳着皮绳,明媚得像春日新发的柳芽。有人告诉自己,她是索尼的孙女儿,是自己几个备选的皇后之一。 后来,当皇祖母说要让选她做自己皇后时,他心中蓦然一喜。 新婚那夜,他还未用喜称挑开她的盖头,她却偷偷的把喜帕掀开一个角,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他,见对方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若的男孩子,她眼睛一亮,如释重负的一把掀掉了厚重的盖头,咯咯的笑了起来,拍着胸口道:“我还以为皇帝是和阿玛一样大的老头呢?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他温和的看着她,忽然她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端详了一下,皱了皱眉,颇有几分嫌弃道,“话说你真的是当今的皇帝吗?小豆芽一样,你看起来好像还没有我大吧?” 他的笑容一瞬变得僵硬,板着脸生气得瞪着她,这样的表情就连朝中的大臣看了都吓得跪下,她却一点都不害怕,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你!”他气得咬牙切齿。 门忽然发出“咯吱”一声响,她迅速盖好盖头,恭恭敬敬的坐回床上。 是闹洞房是人来了。 闹洞房是是一些宫女太监,碍于自己的身份,没敢怎么闹,就是陪他和她在一起玩。 可能是孩童的天性,她和他在一起玩的很开心。之后那些宫女太监相互使了个眼色掩了门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 待那些太监宫女走了后,她端起桌上的点心瓜果放到床上和他一起分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就倒下来睡着了。 真是一个活宝。 这竟是朕和她的洞房花烛额。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知不觉漾起一抹笑意,顿时让他容光焕发起来。一旁站着的李德全看着有些傻眼。 若非一开始就这样纵容了她,之后她也不会那么猖狂。 那时和她经过御花园,她发现了一棵石榴树上结的一个石榴。她当时就停了下来,指着那个红的发亮的果实说,“我想摘那个。” 她当时是驻足仰视那颗果实的,也就是说,那个石榴比她高了一大截。 他皱了皱眉,沉吟道:“这颗石榴虽然大,但看果皮的颜色明显没熟,要摘就要摘金黄的。”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我就要这一个,我可以摘吗?” “你摘得到就去摘啊。”他一副懒得理她的态度。 她扁着嘴说:“我摘不到。” “那就走。”他将袖子从她手中扯出。 她又扯住了他的袖子,巴巴的望着他。用口型唤出了他的名字:“玄烨。。。”他无奈,对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她一喜,拽着他的胳膊对他眨巴着眼睛,指了指那颗石榴。 他摊了摊手,无奈道:“朕也摘不到啊。” “我们俩一起就可以了。”她两眼发光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忽然间明白了她的用意,冷哼一声,“不要指望朕背你。” “哇,小玄子你好聪明啊!缤仪的心思竟一下就被你看出来了。”她拽着他的胳膊晃啊晃啊晃的,拗不过她,他四下望了望,没人,便干咳一声,蹲了下来。 她轻盈的攀上他的背,如愿以偿的摘到了那颗石榴。 两人在御花园的凉亭中休息,如他所料,那颗石榴虽然又大又红,但是里面的子都是白色的。当她剥那层又厚又硬的皮时,甚至折了自己的一个指甲。 她把那惨白透明的石榴递给他,笑嘻嘻的说“来,请你吃石榴。” 他厌恶的扬了扬手。 她立马就嘟起了嘴,举起那只折了指甲的手委屈道:“我为了帮你剥石榴,连指甲都折了呢,你就吃一点吧,不然我就白剥了呢。” 拗不过她,她将剥下来的石榴子送到他唇边,他真的张开了嘴,她却不吃,托着腮看着他。 咬下去,又酸又涩的汁液涌了出来,他迅速蹙起了眉头。她却在一旁若有所思道:“看来真的很酸,我还是不吃了吧。” 他才知道自己又着了她的道,现在想起来,舌跟都会涌起一股酸水,康熙又不禁轻轻蹙了蹙眉。 年近花甲的男子发出一声叹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甚至连她的容貌都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的她,站起来只到自己的眉毛的位置。后来他长高了,她到自己的下巴。 后来的他已长成一个英挺的少年,她也出落的亭亭玉立。那段不谙世事的时光,弹指间便灰飞烟灭。每日都有嬷嬷来教她宫里的规矩,长大之后的她便越来越沉静内敛起来,越来越有一国之母放风范。亲政后,繁琐的事务越来越多,他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 在宫中和她相遇时,见到她恭敬而得体的对他行礼,端庄而沉稳,他的心里忽然有一些隐隐作痛。就这样心事重重的朝前走着。走着走着,他忽然察觉出不对来,猛然顿住脚。 人都去哪了?为何现在只听得到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他缓缓回头,他猝不及防的时候,一个人飞扑过来,一把搂住他,“小玄子,我好想你。为何最近都不来看我?” 她的额头撞得他的下巴生疼。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她敢这样叫他。 仿佛没有听见她刚刚说了什么,他皱了皱眉,揉了揉她的脸,“怎么还是老样子?那些礼仪都白学了?” 她也伸手去揉他的脸,认真问道:“那样的缤仪,你喜欢吗?” 许久,他叹了口气,似无奈道:“怎样的滨仪,我都喜欢。” 那样尊贵而端庄的滨仪,是他的皇后,是一国之母。而在他怀里会撒娇会胡闹的滨仪,是他心尖上的女子。无论哪样的她都是属于他的,所以,无条件的接受和喜欢。 在他所有的女儿中,只有端静的性子最像她,虽不是她所出,但没由来的像。但多年前,由于不得已的缘由,在她十八岁那年,把她远嫁给了喀喇沁的杜棱郡王噶尔臧。 她们的女儿昕薇的性格与她是如出一辙的,在康熙三十七年他巡幸噶尔臧时在见到年仅四五岁时的她时他就察觉到了,那古灵精怪的丫头就是缩小版的她。 而弘晳,是他众多儿孙中最像他也是最深受他喜爱的那个。 康熙肃然而威严的的脸上此刻却满是慈爱与柔情。滨仪,这样和我们如此相似的一对金童玉女,会过得美满幸福吗? ------------ 第十二章 雪花飞(下) 02 昕薇早早就起了。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不,应该说是一夜没睡。 刚刚踏进花厅,就看弘晳已经端坐在里面喝茶了。月白的袍子外罩着一件浅黄色的短袄,在领口处缀着圈貉子毛。垂着眼吹着茶叶,似乎没看见她的样子。 昨晚委实是自己不对,烟云心虚的走到他面前,试探着唤了声:“世子?” 他不急不缓的将茶碗叩到桌上,笑道,“早啊,昕薇表妹。” 那句表妹咬得很重,他的笑容里分明是带着不屑的。烟云有些吞吞吐吐道:“对不起,昨日我。。。” 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不,昨日是我孟浪了。不该轻薄了表妹。”他起身,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今个天气不错呢,别忘了一会要去毓庆宫给我阿玛额娘,也就是你的舅舅舅娘敬茶呢!” “是昕薇和世子的阿玛额娘。”烟云咬了咬唇,低着头道,“昨日是昕薇酒后胡言乱语,还望世子殿下切莫计较,昕薇能入玉清宫,那是昕薇的福气,既然做了世子的福晋,一定从此一心一意的追随世子,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媳妇,和世子一同孝敬阿玛和额娘。。。” 说完这段话,烟云的脸涨得通红,却久久得不到回应,抬起头,却见旁边一个人都没有。弘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后来是他的贴身太监福宁跑过来跟她说世子在马车里等她的。 烟云坐进马车里时,弘晳手执一本书靠在马车上翻看着,明明是惬意的姿态,无形中却让人感觉到冷漠和疏离。 烟云偷偷瞟了他好几眼,几次想开口,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来。 两座宫殿很近,不消一刻便已到了毓庆宫。 这是第一次去见弘皙的阿玛额娘,望着眼前巍峨的宫殿,烟云心中竟不亚于第一次见到皇上那么紧张。这个太子,是她在喀喇沁也有所耳闻的,听服侍过三公主的那几个老嬷嬷说,太子的容貌是皇子中是最为俊美潇洒,能力最为出挑的一个,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所以深得万岁爷的喜爱,十多岁开始帮助万岁爷处理政务,二十二岁在万岁爷御驾亲征噶尔丹之时代政监国,事无巨细,都被他处理的井井有条,深得百官拥护。 黄琉璃瓦的屋顶一片富丽堂皇,在踏进敦本殿正屋的那一瞬,弘晳忽然一把牵起了烟云的手,然后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烟云微微错愕,明明知道他是装样子,心下却也安了安,他将她带到二老面前一拜,淡笑道:“弘晳给阿玛额娘请安。” 弘晳的生母本是太子的侧福晋李佳氏,由于所出弘晳为皇长孙而倍受尊重,其实弘晳上头还有一位哥哥,长弘晳3岁,10岁那年病死了,太子的嫡福晋石氏所出均是格格,在弘晳幼年时过继给了她,所以如今弘晳便是东宫嫡长子。 屋内正中设地平,上置紫檀嵌玉宝座,坐后置一金漆三屏风,左右各一枚雀羽宫扇,两边各一对玉垂恩香筒,香炉和铜掐丝珐琅圆火盆,地平两侧却置了一对大镜屏,想必应是取唐太宗“以铜为镜”之意。 太子和福晋早就在玉坐之上端坐着了,两名面容清秀的宫女随侍在一左一右。 烟云定了定神,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托起茶盏,冲二位高堂甜甜一笑,脆生生道:“昕薇给阿玛额娘敬茶,祝阿玛额娘健康长寿。” 石氏自上而下的打量着她,眉眼俱笑的接过她手中的茶盏,喝了口放在一旁的紫檀大案上,立马从头上拔了一只凤钗插到她头上。用另一只手亲切的将她从地上扶起,口中赞道:“好一个灵秀的可人儿,快快起来。” 那石氏一袭孔雀蓝绸缎的旗装,衬得皮肤白皙,绝艳芳华,虽已出得弘晳,但身材样貌都保养得如同停在双十之年,美到不可方物。 而太子爷端坐着,一袭明黄色的蟒袍犹如浑身笼罩了团金光。面如冠玉,嘴角噙笑,二人一起,如同一对璧人。 胤礽接过昕薇奉上的茶,用杯盖拨了拨茶水上漂浮的茶叶,盯着她笑眯眯道:“皇父说的没错,小丫头果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难道这个太子殿下以前也见过昕薇?烟云一脸迷茫的望着他。 胤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道:“你小时候二舅舅还抱过你,还记得吗?” 烟云愣愣的望着他,胤礽大笑道:“结果你趁我抱你的时候在我袍子里放了一条虫,哈哈!” 烟云又惊又恐,一旁的弘晳古怪得看了她一眼。烟云顿时满脸通红,面色窘迫道:“昕薇那时年幼无知,如今却不记得当日之事。” “还有一事。”太子爷笑了笑,继续道,“那时你还没有半人高,那时刚好皇父出门,你要进门,像个团子一样冲过来撞在万岁爷身上,自己却摔了。万岁爷是便装,加之你是个孩童,便没有理会你的冲撞,岂料你不服气摔倒,站起来又朝万岁爷撞去,势必要将万岁爷也撞到,三番五次。我们都吓傻了,皇父却一把将你抱起,说你这个丫头有意思。” 越说烟云越是惶恐不安,一旁的弘晳轻蔑的勾了勾嘴角,暗想这丫头从小就不知礼数,难怪长大后也是这个德行。 娶她过门,真是造孽。 胤礽道:“其实你打小的时候万岁爷见你第一眼就特别喜欢,回宫之后每每提起你都直笑。” “好了好了,这丫头都不记得了,就别拿她寻开心了吧。”石氏看着烟云的脸越来越红,便打起了圆场,笑道。她握着烟云的手,一手又覆上了她的手背,在她手背拍了拍:“好了,孩子。这茶也喝了,此后你就是我们家里的人了,记得一定要遵守宫里的规矩。”烟云点点头,石氏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早日帮我们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 说完烟云不由的一阵面红耳赤。 离开的时候,弘晳仍不忘像来时一样与她携手而出,只不过出了殿门,想甩的时候却甩不掉了。转头瞪她,却见她一脸的若无其事。 “嘿,你还真的在我阿玛的衣服里放过虫啊?”弘晳没好气道。 “不记得了啊。” 清晨时还晴好的天气此刻忽然飘起了雪,烟云弯起了嘴角,另一只手伸出来,托住一片缓缓下落的雪花。 “下雪了欸!”她满脸惊喜道:“若这雪能积起来便好了。” 弘晳白了他一眼,“在京城,雪积到几尺厚都是常事,那些雪数日不化,可苦了扫雪的那些嬷嬷。” “若这雪能积起来,我们在院子里堆雪人如何?”烟云冲他眨了眨眼睛,等待他回应。 弘晳懒洋洋道:“随便你,你堆到乾清宫门前我都没意见。” 原以为飘一阵子就会停的雪一直飘到了下午,院子里的地面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烟云在手上哈了口气。想着若是在喀喇沁,昕薇一定拖着她去林子里打雪仗了。喀喇沁冬季少雪,下雪的时候大家都很开心的在一起玩雪,那个时候被攻击的对象一定是齐溟。有一次,昕薇带着她和采蓝三人合力滚了个硕大的雪球,从背后朝着齐溟的后脑勺狠狠的砸了过去。看着齐溟气急败坏的样子,昕薇兴奋得手舞足蹈。那个时候齐溟恼了,冲过来一下摁住了昕薇,把她拖到雪地里,抓起雪就往她衣服里塞,最后把昕薇给弄哭了。 其实昕薇是被齐溟吓哭的,她从来没有见过齐溟表情那么狰狞的样子,她以为那次会死在他手里。也不怪齐溟,谁知道被抓实的雪球有那么大的杀伤力,齐溟的后脑勺肿了好几天。 那一次下雪,以几个人一起受风寒而终结。那个时候,人手捧着一碗姜汤在屋子里烤着炭火,一开口说话都带着浓厚的鼻音,所以谁先开口都会作为被取笑的那个,大家便都憋着不说话,最沉的住气的是齐溟,第一个破功的是昕薇。 那时的昕薇,应该还没有结识莫桑,纯净的就像这白雪。 想起那日昕薇握着她的手放到她肚子上告诉她里面有个宝宝时,烟云就不由的全身发冷。那日她用碎瓷片刮破脸时的决绝,她想,那应该是为了守护那个宝宝吧! 不知道她和莫桑怎么样了,王爷那么疼爱她,应该会成全她和莫桑吧。 手中的雪人大致成形了,有大半个人高,烟云约莫堆了一炷香的时间,双手都冻的通红了,现下雪人五官模糊,堆成谁呢?烟云瞥见了在屋子里看书的弘晳,狡黠一笑,便将雪人捏出五官轮廓,然后用炭笔画上眉毛眼睛。完成后拍拍手,往后退了步细细端详,不由满意道:“像,真像。” 弘晳被拖到院子里来的时候愣住了,斜睨着她,“你竟真的在院中堆起雪人来了?” “这雪人如何啊?” 弘晳瞅了一眼,皱了皱眉,嫌弃道:“真丑。” “啊?” “你若无事,我便进去了。”弘晳转身就要走,烟云道:“看书不急于一时,为何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天气?” 弘晳将手拢进袖中,悠哉得往屋子里走去,懒洋洋道:“这天气连火盆都要多添一个,我可没看出哪里好了。” 烟云轻嗤:“世子真是好生无趣。” 弘晳忽然顿住了,因为背上忽然挨了个雪球。他恼怒的回头,却见烟云若无其事蹲在那摆弄那雪人。 哼,装得还挺像。弘晳冷笑,迅速从一旁的树枝上拽下一团雪,握成雪球毫不客气的朝她脑袋上砸去。 平白被挨了这么一下,烟云从地上跳起来,捂着被砸的头,转过身去,却弘晳正要进房间,打了人就想走吗?她又迅速抓了一团雪,大喝了一声:“喂!” 弘晳懒洋洋的回头,脖子上却正中她抛来的那个雪球,碎雪从领口掉进袍子里,凉丝丝的,他顿时大怒:“你个疯丫头,你有完没完?!” 烟云气呼呼的瞪着他:“你背后偷袭,还好意思说我?” “谁背后偷袭,你给我说清楚!”弘晳气得咬牙切齿,真没见过那么放肆的女人。看来关于她的一切果真是没错的,在婚礼上的贤良淑德果然全是装出来的。 弘晳冷冷的望着她,她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眼见这两人就要掐起来了,背后捣鬼的始作俑者只好现身。胤禄和弘晋嬉笑着从边上跳了出来,弘晋冻得鼻子通红,胤禄坏笑着:“贤侄侄媳好兴致啊!” 弘晳微微一愣,以往这个时候两人应该还在学堂。因为下雪的缘故,下午的马术改为了珠心算,二人学得无聊,胤禄便带着弘晋偷偷跑了出来。 “原来,是你们两个!”弘晳扫了二人一眼,沉声问道:“方才,是谁打的我?” 弘晋偷偷指了指胤禄,弘晳望向了胤禄,冷哼道:“十六叔?” 胤禄干咳一声,转身装模作样的绕到雪人面前,啧啧道:“我怎么瞅着这雪人长得那么像弘晳呢,弘晋你过来瞅瞅。” 烟云捂着嘴笑,偷偷看了眼弘晳,被他瞪了一眼回去。弘晳不动声色的抓了把雪,揉成球朝胤禄打了过去,胤禄一闪,那雪球砸到了雪人身上,碎雪溅了烟云一身,第一下落空,弘晳揉了个雪球继续砸去,这一次终于砸中胤禄,却被一旁的弘晋偷袭。烟云摸了摸被弘晳砸痛的后脑,也暗暗揉了个雪球朝弘晳砸去。 “你!”弘晳又一眼瞪过去,烟云对弘晳做了个鬼脸,一边却又被胤禄偷袭。四人一场混战就这样开始。一些无辜的花花草草被雪球砸得枝折花落,有些是为了抓上面的雪而连着枝叶被抓下来。一时间院子里一片狼藉,一地的断枝和碎雪。 这边战得正酣,直到李德全那声拉成音调的“皇上驾到”响彻在耳边,大家才如梦初醒。 胤禄和弘晋一愣,相互使了个眼色刚要躲,就看见一角黄袍从扶疏的花木中晃过,康熙已经缓缓的走了进来,弘晋吓得脸色一白,下意识的就藏到了弘晳的身后。 众人皆屏住呼吸行礼。“都平身吧。”康熙挥了挥手淡淡道:“朕在御花园散步,大老远就听见欢笑的声音,便想顺着声音弯过来瞧瞧,没想到是昨儿个才办了喜事的玉清宫。” “朕知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康熙扫了眼一院的狼藉,“不过,这是要拆了这座院子吗?” 知道宫中有不得大肆喧哗的规矩。弘晳率先躬身请罪道:“皇祖父恕罪。” “你起来吧。”康熙审视的目光扫过胤禄和弘晋,眉心微蹙,“不过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可是今日先生提起下课了?” 两人脸色一变,支支吾吾得压低了头。康熙心中已了然,却仍旧耐着性子问了一遍:“嗯?朕问你们话,为何都不回答?” 胤禄怯怯的抬头瞧了眼康熙,见他面色凛然,吓得立马往地上一跪,道:“皇父恕罪。” “皇。。。皇祖父恕罪。”弘晋也紧接着跪了下来。 康熙冷哼了一声:“弘晳大婚朕放了他三天假,你们俩个也刚刚大婚了不成!” 两人头埋得低低的,跪着连大气都不敢出,康熙指着二人道:“你叔侄二人可真是默契啊!既然那么喜欢玩雪,朕乾清殿前的雪就由你二人负责清理了如何?” 乾清殿前,那地方以往派十个太监嬷嬷都要扫一上午,若是让他和胤禄两个人扫可指不定扫到猴年马月。弘晋一怔,“啊?” 胤禄心中也是暗暗叫苦。他用手肘捅了捅弘晋,恭敬回道:“儿臣领命。” 弘晋亦无精打采的回复道:“孙儿知道了。” 康熙转身将走,弘晳忽然唤住他。 “皇祖父。” 康熙扬扬手,“若是为他们俩求情,那就免了。” 弘晳跪在地上,诚恳道:“孙儿,孙儿请皇祖父治罪。。” 康熙回头:“弘晳,你何罪之有啊?” 弘晳道,“孙儿明明知道这二人是逃学来寻孙儿,却仍然和他们在一起玩闹,此乃明知故犯,助长了他们的玩性,所以孙儿也该和他们一起受罚。” 康熙没有辜负弘晳的自动请罪,亦罚了他明日同他们一起去清扫乾清门。 ------------ 第十三章 殿前欢 01 第二日天蒙蒙亮,弘晳便出了玉清宫。请使用访问本站。福宁提着灯笼在前面照路,刚刚出门,烟云也拿着扫帚从后面追了上来。 弘晳头都懒得回,冷冷道:“你来做什么,回去!” 烟云三步并作两步赶上了他,和他并排走着:“我来和你们一起扫雪!” “谁要你扫?”弘晳并不领情,扭头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是真打算在乾清殿前堆个雪人不成?” 弘晳冷着脸走得很快,烟云也在一旁快步跟着,“喂!你怎么那么喜欢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啊!听说那里挺大的,多个人不是快些扫完吗?” 弘晳冷哼:“得了吧,谁要你帮忙,你只要不来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一点雪我还是扫得完的。” 烟云嘟喃着嘴:“谁说是来帮你,我是来帮十六皇叔和三弟的。” 弘晳没好气道:“他们也不需要你帮忙。” 烟云翻了翻白眼:“要不要我来帮忙,那可是他们说了才算。” 直到到了乾清宫,面对眼前这一大片皑皑的地面,烟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这个地方怎么这么大?” 一旁的弘晳冷冷一哼:“现在觉得不好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我就偏不回去了。”烟云拿着扫帚赌气得“哗哗”的扫了起来。 两人刚到不久,胤禄和弘晋也相继拖着扫帚来了,两人见了烟云都有几分意外。弘晋更是大为感激道:“我的好嫂嫂,太感动了,没想到你也会来和我们一起扫雪!” 烟云看向弘皙,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弘晳则故意将头扭到一边。 这乾清门内乃是万岁爷与满朝文武议事的地方,每日辰时都要在此早朝。入了乾清门便是宫中内廷,乾清宫便是万岁爷的寝宫,日常起居都在于此,处理政务或是会见朝臣都在于此。 现在正是早朝的时间,已陆陆续续有大臣匆匆赶来,经过他们。 经过昨夜的低温,那些积雪都板结在了一起,硬邦邦的一大块,扫起来相当困难。 烟云不断的对着冻得通红的手指哈着气,一边卖力的扫着,同一个地方扫了好几下,地上的雪却很难扫干净,弘晳见状没好气的轻嗤道“见过蠢的,没见过那么蠢的。” 她反唇相讥:“原来聪明人都是用嘴巴在扫地。” “你!” 弘晳白了她一样,懒得搭理,扭过头,对跟在一旁的小太监福宁道:“你速去别的宫借几把铲子过来。” 胤禄和弘晋也扫得很抑郁,弘晋凑过来道:“十六叔,你说皇祖父为了罚我们扫雪,免了我们的早课,是亏了是赚了?” 胤禄白了他一眼,“缺的早课,定会在明日后日的晚上补上,皇父处罚我们就是因为我们逃课,你当真以为皇父会因为处罚而误了我们的学业吗?” “啊?”弘晋满脸失望,“这处罚未免太严苛了吧,三九寒冬,居然要我们来这边扫雪,做那些下三旗包衣做的事情。。。”他小嘴撅得老高,嘟喃道,“都怪你,我本来在学堂里学得好好的,都是你把我拉出来!” “什么叫我把你拉出来,是你自己硬要跟我出来的!”胤禄瞪大了眼睛,“昨天说‘珠心算又不能吃,学它干嘛’的人是谁啊?我只不过说我出去透透气,就像跟屁虫一样跟我出来了,现在却反咬我一口,真是不害臊!” “你!”弘晋脸涨得通红,“我昨天出来只不过是透透气,是你说要去看弘晳和他新福晋的,如果你没有带我去寻弘晳,我们就不会被皇祖父发现了!” 胤禄白他一眼:义正言辞道:“腿长你自己身上,我又没拖着你绑着你,还不是你自己也想去找他们玩?” 弘晋一时无话,哼了一声,用扫帚划出一条长长的线,“以此为界,十六叔你扫这边我扫这边。” 胤禄嗤笑道:“真蠢!若要将这一块地的雪扫干净了,这一条线也会消失吧!” “你!”弘晋张口结舌,胤禄做了个鬼脸。 福宁这时已抱着几把铲子哼哧哼哧的从雪地上跑来。弘晳拿了一把,对烟云比划道:“以乾清宫中轴线为界,我扫这边,你扫这边。可千万别跑到我这边来,表妹。” 烟云挑了挑眉,纠正道:“是表姐。”然后从福宁手中拿了把铲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另外一头走去。 十三正要进乾清门,看见前方大步经过自己面前的女子,忽然间怔住了。 在她走到自己正前方的时候,心头一阵急跳,是她吗?虽然只是个侧影,距离自己面前不到三米,然她目不斜视,很快就走了过去。 阔别了十年,没想到再遇是在乾清门前,她已初为人妇。。。 他微微侧头,便可看见不远处站的弘晳,一手扶在铲子上瞪着她,一脸气急败坏。 胸口微微一痛,再望向她时,她已在埋头铲雪,鼻头冻得通红的,发鬓有一些凌乱,他想细细看她如今的样貌,忽然起了风,雪地里的风很是凛冽,她直起身子用袖子挡了挡,便再也看不到她的眉眼。 身后忽然有人低低唤了声“十三弟。”胤禛从后面走过来,扯了扯他,提醒道:“要上朝了。” 便是日上三竿,四人合力也未将乾清门前的积雪扫去四分之一。云中已露出薄薄的太阳。 烟云累的快要瘫倒在地上,她扶着铲子,喘着气,脸却在发烫,两只握着铲子的手已冻得没有知觉。 弘晳面无表情的紧抿薄唇,脸色冻得有些白。手上还在一下一下的铲着,脚上藏蓝色的棉靴子底下颜色比上面一截要深许多,应是早已被这雪水浸湿了。而胤禄和弘晋隔得远远的,一个上午没有说话。 李德全提着个食盒从乾清门出来,后面跟着四个端着净手盆的宫女。下了台阶,对四人道:“十六阿哥,世子,福晋辛苦了,万岁爷看四位贵人劳作了一上午,特地赏了饭食。” 早就又累又饿的四人闻言赶紧朝李德全那边聚来。净过手,弘晋问道,“李谙达,我们是要在这里用饭吗?” 李德全但笑不语,令人打开食盒,里面原来是四个白花花的大馒头。。。 四人一看,解释无语凝噎,在李德全的注视下,一人拿了一个走人,嘴角都有些抽搐。 “公公代我谢过皇父了。”胤禄拿起就咬了一口,直接坐在那汉白玉的石阶上。 石阶上的雪早就铲尽了,被那青白的日光晒得半干,看上去还算干净,几个人累了一上午,都没有什么讲究,哀叹一声各自从食盒中拿了个便也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康熙负手站在廊上,远远望着石阶上的四人,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福宁此时也拿着食盒过来,见着四人人手一个馒头有些惊讶,弘晳刁着馒头挥了挥手让他退下。烟云却将他招呼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点点头,离开了。 “我以为二嫂是要开那食盒子,好歹也让我们开开荤啊!”弘晋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福宁提着食盒远去,有些抱怨道:“二哥,你怎么看都不看那里面是什么,就让福宁走了?” 胤禄似笑非笑道:“有了这御赐的大白馒头,贤侄还想吃什么?” 弘晋嘟喃着嘴:“除了这白馒头,什么都想吃。欸,你说皇祖父是不是成心消遣我们呢!” 众人相顾无言。 弘晳道:“在民间,农民们下地干活的常常一整日都要劳作在地里,吃饭时为了省事,就在出门前往怀里揣两个馒头。” 弘晋哀嚎道:“明显,今日我们一整日都要耗在这里了。” 烟云叹了口气,担忧道:“若天黑之前我们还未将这里的雪扫净怎么办?” “你还打算今日天黑前把这里扫尽吗?如果它自己不化,指不定要扫几天呢!”胤禄道,侧头望了眼烟云问:“对了,侄媳,你明天还来吗?” “我倒是想来帮你们,可是我今天来的时候有人还不太高兴呢!”烟云说完故意瞥了瞥弘晳。 “谁啊,谁不高兴,呦,弘晳啊,心疼媳妇呢!”胤禄在一旁开始嘘了起来。弘晳当时就把手中吃剩的半个馒头往胤禄身上一砸。胤禄一下子跳了起来:“呦,御赐的馒头也敢扔?” 弘晳淡淡道:“只不过不想让她来添乱,你想哪去了?” “哟,是就是啊,别不好意思承认啊!”胤禄满脸戏谑的嘻笑道,弘晳从梯子上站起来作势要揍他,他一下子躲到了烟云后面。 “我怎么添乱了?”烟云扭过头抬头认真问他。“你现在还觉得我那么一大早天没亮爬起来就是来跟你添乱的吗?” “福晋,福晋,送来了。”刚刚消失的福宁此时又折了回来,一路小跑,手中提着一双弘晳的鹿皮靴子,却见正在对视着的两人。 烟云把头瞥到一边,弘晳把目光转向了福宁:“不是叫你回去了吗?” 福宁看了看烟云,小声的解释道:“回世子的话,方才福晋见世子的鞋湿了,特地叫奴才回去拿一双防水又暖和的靴子给世子换上。。。” 弘晳一怔,望向她,她低着头没理他。胤禄和弘晋都在一边似笑非笑。他忽觉自己面色一红,扯过福宁手中的靴子,道:“好了,知道了。” 下午的时候,大家都扫得很沉默,几个人呈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清扫,似乎各自为政的样子。胤禄和弘晋两人是自小打闹惯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弘晳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总是朝她瞟去,中午的事她似乎有点生气,一直都不怎么理他。 她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鞋湿了呢?他忽然有些好奇。 回想起自己对她说的话,暗笑自己何时变得那么尖酸刻薄,无理取闹了。 夕阳绯红,在紫禁城的西边缓缓落下,片片金光却洒在白色的屋顶,和仍有残雪的地面上。 乾清门前的雪仍有大部分的雪没有扫完,但乾清门下的台阶至文武百官入朝需经过的景运门之间的一条宽阔通道已经清理出来了,明日上朝的大臣走路不会有影响。 李德全拾阶而下,挥了下拂尘道:“传万岁爷口谕,各位可以各自回宫了。” “谢皇上恩典。”四人福了福。 李德全又道:“这铲子和扫帚可以交给奴才,由奴才代为保管着。” 四人将扫帚和铲子都交予他,纷纷道谢道:“那有劳李谙达了。”李德全一走,都捶腰的捶腰,甩胳膊的甩胳膊,看着这仍剩下的一大片一大片的残雪,都很是头大。 十三听着小桂子打听到的事情,一只手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这么说,是她自己要过去和弘晳一起被罚扫雪的?” “是。” 虽然隐隐有些不爽,但如今人都是他的了,她要随他去做什么,他又能怎样呢?“ “那弘晳。。。待她如何?” “这。。。”小桂子忽然凑上去,在十三耳边道:“有人说大婚当日,闹过洞房之后弘晳就从新房里出来,并未过夜,可是第二日两人去毓庆宫奉茶的时候却又格外亲密。。。” 十三顿时满脸震惊,“你是说,那弘晳在新婚之夜从洞房里出来了?” “是。” 十三的神色变得有几分复杂。 “奴才还要去查吗?”小桂子试探道。 “算了,不用了。你下去吧!”十三摆摆手,小桂子便小心翼翼的弓着身退下去了。 ------------ 第十四章 鹦鹉曲(上) 01 四人再次来到乾清门的时候骤然大惊,发现地上竟然是干的,昨日还有一堆没一堆的残雪,今日却消失得干干净净。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弘晋揉了揉眼睛,“我可是眼花了?” 胤禄道:“我也好像眼花了。” 弘晋还特意蹲下,伸手在地下摸了摸,触到硬邦邦的地砖才惊喜道:“还真的没有了耶!莫非是老天有眼,让这些雪一晚上都化了不成?” 弘晳白了他一眼,“就昨夜的天,你化了这雪都不一定会化。” 弘晋继续道:“难道是神仙显灵,把这儿的雪都变走了?” 弘晳淡淡道:“定是皇祖父叫人连夜将这里的雪扫走了。” “啊?”弘晋大惊。 “啊什么啊,走啦,去上早课了。” “欸,又要上早课。”一听是上早课,弘晋头又大了。 “你先回去吧。”弘晳扭头对烟云说。 烟云点点头。 胤禄和弘晳勾肩搭背的走了,见他仍傻傻的站在原地,胤禄扭头戏谑道:“不想去书房,要不我向皇父请示,今日继续罚你扫雪,把这宫中每一院里的残雪都扫了?” 弘晋闻言,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上了他们,对胤禄说:“我昨个晚上做梦都在扫雪,那雪一扫帚过去扫掉了,过一会又会从地上重新长出来,可把我急死了。” 弘晳和胤禄不禁哈哈大笑,三人就在阵阵笑声中渐行渐远。烟云望着三个高矮不一的少年偕行的背影,不禁淡淡一笑。作为皇室子弟,他们既是至亲又是至友,既是玩伴,今后又将共同作为人臣。这样在少年时相知相伴,何其有幸。 最后,她侧头望了望沐浴在金光中巍峨的乾清殿,亦是淡淡一笑,他既是罚他们扫雪,罚过之后又不忍他们继续受冻,虽说天家无情,但他们同时拥有一个如慈父般的君主为至亲,这又是何其有幸。 宫中各皇子皇孙本是分居读书,并不在一处,但遇上几个年龄相若的便安排在一起,由一个先生同时授课,比如说弘晳胤禄和弘晋便同在一处,宫中与之年龄相若的还有十五阿哥胤禑,四阿哥次女惜晴,五阿哥的长子弘昇,七阿哥之子弘曙等等。他们几人上课的地方在南书房的一个偏殿。 弘晳三人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一个人都还没有。胤禄道:“今日我们来得早,离先生授课的时间还有半炷香的时间。” 三人在各自的位置坐下,弘晋坐得无聊,忽然将两人招呼到一起,神秘兮兮道:“一个多月前,有人送了皇祖父一只大白鹦鹉,就在南书房的正殿里养着,据说会说好几句人话,你们见过吗?” 弘晳有几分意外:“南书房中有鹦鹉?” 胤禄好奇的挑挑眉:“这世界上难道真有会说话的鸟不成?” 弘晳道:“我从前倒是见过有人送过阿玛一只鹦鹉,但那只鹦鹉半年都没学会说话,阿玛便放掉了。说实话,这能说好几句人话的鸟我也没见过。” 胤禄心念一动,对弘晳道:“反正这上课还早,皇父这会儿在早朝。。。要不,我们去南书房正殿里看一看?” 弘晳点了点头。他小时候经常去南书房的正殿里陪皇祖父看奏章,南书房所谓的禁制好像并没有限于他,不过好一段时间没去了,竟不知里面多了只鹦鹉。 弘晋有几分犹豫,“皇祖父不是说没经过他允许,我们不能随便进南书房的吗?” 胤禄敲了敲弘晋的脑袋:“这件事提也是你,不敢去的也是你!算了,你爱去不去,省得被发现了又说是我。”他扭头对弘晳道:“我们走?” 两人起身走了出去,弘晋立马也跟了上去:“你们等等我。。。我也去。” 那只鹦鹉他早想去看了。有一次正殿的门开着,他朝里面瞥了眼,正看见那只鹦鹉,可是那个时候皇祖父就坐在里面批折子,他就那么匆匆望了眼就走了。 三人蹑手蹑脚的潜到正殿,因为里面有一些机密文件,通常皇上不在的时候,里面都没有太监,几个侍卫把守在正门,胤禄推开一扇窗,三人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爬了进去。 空空荡荡的正殿,三人走过几个大书架,终于在康熙的书桌旁几步远的地方看到了那个金丝鸟笼。 “哟,这里还真的多了只鹦鹉。”弘晳道。 几个人围上去眨巴着眼看着,那只站在鸟笼里的鹦鹉也眨巴着眼看他。 “来,说句话给爷听听。”胤禄用手指戳了戳鸟笼。 里面的鹦鹉高傲的仰着头,一声不吭。 “嘿!”胤禄又用手戳了戳鸟笼,“你倒是说话呀!” 弘晋凑上去歪着头看它:“是不是要我们说一句它才会学一句?” “你好!”胤禄又冲着那鹦鹉说了声,那鹦鹉还是一声不吭。胤禄郁闷道:“会不会这只鹦鹉是个哑巴?” 弘晳瞥了眼那笼子寻思道:“那笼子上面有食,会不会是要喂它食才会说话?” 弘晋伸手取下笼子上头的小碟子,上面有一些切成丁的苹果,“这东西要怎么喂进去?” “我来。”胤禄拧开笼子上拴住小门的铁丝,手上抓了几个苹果丁进去,三下两下就被那鹦鹉吃掉了。鹦鹉砸吧砸吧嘴,胤禄期待的望着它,“说话,来说话。” 耳边忽然传来了李德全的声音:“万岁爷到。” 胤禄吓得一抖,立马缩了手,三个大惊失色,顿时都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地上。 三人在地下跪了许久,都不见有什么动静,不禁面面相觑,弘晳的手朝后面指了指,有些难以置信道:“刚刚说话的是那只鹦鹉?” 三人扭头望去,听那鹦鹉又说了声:“皇上万福。” “果然是那家伙!居然敢耍我!”胤禄站起来,冲到那鸟笼面前,谁知那鹦鹉“咯咯”一笑冲他说了句:“傻瓜!” 胤禄彻底恼了,恶狠狠道:“小畜生,小心我拔光你的毛!” 南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动静,弘晳扯了扯他,“怕是皇祖父这次真的要来了,我们先回去吧!” 烟云坐在花厅里一边看书,一边饮着热茶,看着看着,却不由得恍神了。在喀喇沁以往在这时候,自己十有**都是在替昕薇上早课的。不知自己走了之后,她还要不要去上。 那一位她和昕薇共同的教书先生,她亲眼见证了那老头从胡子花白到全白的过程,也是因他,自己由一无所知到饱读诗书。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他,她一直遗憾走的那日并未与他拜别,并叩首感激他的恩德。但若真的如此,老人家一定会吓到的,他一定想不到原来格格有个替身,这么多年来,她教的不止是格格一个。 是啊,这么多年来,自己不一直都是格格的替身吗?不过这一次,却是要做一辈子。 承担着本该属于她的名运,替她承受着在这皇城中所有未知的幸福和痛苦。 替她去接受,她本来应该爱的人。 一眼瞥到院中的那个雪人,不禁勾了勾唇角。院中其他残雪都被宫女扫掉了,唯独它还立在此,颇有些遗世而独立的感觉。雪人的五官由于是用炭笔描的,现在已经化开了,模糊成一片,看上去惨不忍睹。 阳光静静的笼罩着它,周围的地面都是干的,唯有雪人边围着一圈水渍。本就已经到了春日。可以明显的感觉道寒气已无昨日那么料峭。气温回升的很快,遗世独立的雪人应该很快就要化了。看见一个宫女拿着铲子走向它,犹豫了片刻,然后一铲下去。 “记得在喀喇沁的时候,这一年最多下一回雪,那时候一到冬天就盼着下雪,可就算下了,也是极少的,院子里所有的雪攒在一起还不够堆一个雪人。”采蓝在她旁边坐下来,感慨道。“可这边才刚来就连着下了几场,我却分外想念喀喇沁。” 烟云望了她一眼,淡淡道:“若你想回去,我可以想法子把你送回去。” “不用了。”采蓝面无表情,声音里有重重的叹息。“我知道,这次和你一起从那里出来,怕是一辈子都很难再回去了。” 烟云默然,采蓝继续道:“几日前,你和他大婚,你们热热闹闹的闹洞房,你知不知道,我就和你们相隔了几个房间。也是一身红,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床上,坐了一夜。” 烟云扭头讶然的看着她,她嘲讽的笑着,道:“小时候,我曾无数次的想过自己嫁人是什么光景。我想,总要比你采绿嫁得好吧,可我万没想到,竟然成了你的陪嫁丫头。你待我好,我在这宫里的日子就过得好,你像这般疏远我,我就混得连宫女都不如。”她摇头叹息:“真是可悲啊。” “采蓝。”烟云盯着她平静道,“究竟是我疏远你,还是你疏远我?” 采蓝淡淡道:“我一个低贱的陪房丫头,哪配疏远你这个高高在上的福晋?” “采蓝!”烟云瞪着她的眼睛,眸中已经有了些许怒意。 采蓝面上也泛起一层怒意,亦瞪着她说:“凭什么?” “这些年来,我一直努力得讨好大格格,尽力得去取得她的宠爱,因为身为一个丫鬟,只有靠她才能提高自己的地位。而你凭什么,就凭你这一层皮,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采蓝偏着头冷冷的盯着她,眸中燃着嫉妒和不甘的火焰,“采绿,有时候,我总是不明白你的命为什么会那么好?” 这种眼神多么熟悉,采蓝,她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那一年,两人一同被昕薇从一大群丫鬟中选出,成为她的侍读,她由于和昕薇相似的五官,而采蓝则是凭自己出色的相貌。采蓝打小就心高气傲,一同服侍格格时,总是不留痕迹的同她较着劲,希望格格更喜欢自己一些,每每格格打赏物件时,她都要暗自的拿自己的和她的比较,若她的稍稍比她好,就能看见她眼中昭然若揭的嫉妒。 她想起小时候,两人刚认识没几日就大吵了一架,采蓝趾高气扬的指着她的鼻子,满脸不屑道:“若不是你和格格有几分相似,就凭你这样貌,你以为格格会挑中你吗?” 她不解的望着她,听她得意洋洋道:“知道吗,格格这次本来是只挑一个侍读的,她挑了你,大家本来都以为没希望了,可是她转身又见到了我。”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的光是那么流光溢彩,烟云倒不忍提醒她,纵是被格格挑中,那也是做侍婢的,不是被皇帝选为妃子,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当时,倒只是对她说,“你既知我与格格容貌相似,若格格听你方才的话,你猜她会作何想法?” 她听后一愣,恼羞成怒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将杯中热茶尽数泼到了她脸上。鄙夷道:“你真不要脸!” 那是烟云长那么大,第一个女孩对自己说的不要脸。那时的采蓝,即便是与她平起平坐都不能容忍,而今,自己成了她主子,试问她怎么会甘心? 因为不甘,所以打心眼里拒绝承认她现在的身份。在她心底,她仍是那个与她平起平坐的侍婢采绿。 “采蓝,今日无论你怎么说我,我都不会计较,与你是亲是疏也罢,你都是唯一一个陪我从喀喇沁过来的人,于我来说,你是娘家人。”烟云道,“在这玉清宫里,我不会亏待于你,若你随嫁的是大格格一样,大格格能给你什么,我都能给你,甚至更多。但我需要你明白,这玉清宫里没有采绿。”说罢便转身离去。 ------------ 第十四章 鹦鹉曲 (下) 04 直到将近黄昏的时候弘晳才从学堂回来。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一起吃晚膳的时候总是忍俊不禁的偷笑。 “遇上什么开心事了?”烟云试探道。 “你一定想不到十六叔平日伶牙俐齿,居然骂不赢一只鹦鹉。”弘晳边笑边扒饭,比前几日故意冷着脸对她要好很多。 “鹦鹉?” “在皇祖父的南书房里,早晨的时候我们偷偷跑进去看了,结果被那鹦鹉耍了一通。还把十六叔骂了,十六叔就一直憋着气,下学的时候趁着南书房没人就又溜进去会那只鹦鹉了,结果他说什么,那鹦鹉就回一句什么,他说:‘傻瓜’,那鹦鹉就回一句‘笨蛋’他说‘小畜生’,那鹦鹉也说他‘小畜生’,他说‘小杂种’。没想到那鹦鹉现学现卖,‘小畜生,小杂种’说得别提有多顺溜,把十六的鼻子都气歪了。” “啊,是吗?”烟云顿时好奇满眼放光,饶有兴趣的问:“那只鹦鹉真的会学人说话吗?那和人说话的声音像不像?” “挺像的,不仔细听,根本就不知道是它在说话,他一开始就用李德全的声音说‘万岁爷到’竟把我们三都骗住了。” “哇塞,那只鸟那么有趣?”烟云顿时来了兴致,抓着弘晳的胳膊继续问:“那只鸟还会说什么?” 弘晳咳了咳,她这才放开了手。“我也想去看看。。。”烟云小声道,咬着筷子心不在焉起来。弘晳看了看她,犹豫了一下道,“要真想去看,吃了饭我们就走,若南书房里头没人,我就带你进去看看。” “真的?”烟云心花怒放,又忽然有些不放心起来,担忧道:“可是这南书房我能进去吗?” 他用筷子敲了敲她的脑袋:“笨蛋,自然是悄悄带你过去!” 烟云想着要见那只鹦鹉,草草就把饭吃好了,两人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他带着她一路七拐八拐的走了许久。弘晳自小就呆在宫里,对每条路都熟,对烟云来说却像是个迷宫一样。一路上左看又看的,弘晳扭头对她说:“跟紧我。” 南书房灯火通明。弘晳带着他避过门口的守卫,轻轻推开一扇窗,瞄了瞄,确定里面没人,便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跳窗进去,那窗口的高度在腰部上面几寸,烟云犹豫了很久都没鼓足勇气爬上去,弘晳看不下去了,自己先做了个示范,一只脚先踏上窗下的水泥台,另一只脚迅速跨过窗子,在里面轻轻落地,再将另一只脚跨过来。烟云一只脚踩上了水泥台,却迟迟不敢踩在上面,更不敢将整个身子跨过去。弘晳万没料到她连翻窗都不敢,因为打小和他们一起玩的同为女孩的惜晴身手敏捷,别说是窗,连翻墙都不在话下,早就和他们协同作案无数次了。 烟云还在犹豫,弘晳满脸无奈,忽然听见走廊拐角有一队巡逻侍卫正往这边来,弘晳急急招着手冲她喊:“快进来!”烟云站在外面纠结万分,弘晳亦是着急,朝她伸出两只手,“快点,你把手给我,我接着你!” 耳边是那队侍卫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烟云扭头看了眼走廊拐角,握住弘晳的手,一咬牙踩上水泥台翻了过去,没料到却一下将弘晳扑倒了,两人“咚”得一下摔在了地上,她的左膝重重得磕在了地板上,顿时一阵钻心的疼。 “哎呦!”她不禁呼痛出声。 弘晳气得几乎抓狂:“你怎么那么笨,连窗都不会跳?” 烟云更是气急:“你不说你会接住我的吗?” “谁知道你那么沉啊!” “我。。。”他忽然捂住她的嘴巴。拖着她缩到墙边。窗外走在最前的一个侍卫说:“这里面好像有动静。”他快步走上前,奇怪道:“咦,这窗子怎么开了?” 烟云捂着膝盖,疼得龇牙咧嘴。他死死的捂住她的嘴巴。 窗外的侍卫朝里头望了眼,却没发现什么,另一个侍卫道:“兴许是白天的时候万岁爷开着透气的?” 那个侍卫又往里头看了看,狐疑的关起窗户。窗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缩在窗底下的两人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起来吧。”弘晳站了起来,理了理袍子。她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弘晳在前面走,她一瘸一拐的在后面跟着,穿过了几排书架,果然看见了那只白鹦鹉。 “这就是那只会说话的鸟吗?好漂亮!”看见了漂亮的鹦鹉,烟云膝盖上的痛意便消退了几分。她笑嘻嘻的伸出手指隔着那笼子逗着它,弘晳站在一旁看着,嘴角也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 “你好!”烟云对那只鹦鹉一字一顿的认真道,那鹦鹉恍若未闻,只是懒洋洋的用嘴梳了梳脖子上的羽毛。说了几次鹦鹉都不说话,烟云不禁有些泄气。 “这只鸟精得很,你不给它喂食它是不会说话的。”弘晳道。 她扭头看了看他,他淡淡一笑,从笼子上取下那个小碟子,碟子里放着一些新鲜的切成丁的梨子,她从碟子中取了一个放在食指上从笼子的缝隙中伸了进去,那鹦鹉见了,立刻俯首在她指尖上一啄。 指尖上微微一痛,那个梨丁也被它啄到了嘴里。烟云缩回手,弘晳问:“怎么了,啄到你了?” “没事。”烟云道。笼中的鹦鹉砸吧着嘴咀嚼着果肉,耳边忽然传来李德全的声音:“万岁爷到。”烟云一颤,脸色惊变,慌张的看着他,弘晳扑哧一笑,瞥了眼笼中的鹦鹉:“放心,是这个家伙喊的。” 说完瞪着那鹦鹉,用手戳了戳笼子道:“你这家伙又来这一套!” “可是声音似乎不是从这边传来的。”烟云看了看那只鹦鹉,狐疑道:“你确定?” “确定。”弘晳耸耸肩,满脸无奈:“我们几个今个早上就是这样被它给耍的。” 烟云长吁了一口气,凑近笼子看着它惊奇道:“不过它说话的声音真的跟人好像欸!” 弘晳也凑近笼子,在指尖上放了个梨丁,伸进去笑嘻嘻逗着那鹦鹉。 “再来一句。” “再来一句。”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侧头对望一眼,才发现彼此的脑袋此时靠得很近。弘晳注视着她,渐渐勾起了唇角,她的脸颊变得通红。 南书房的大门忽然被打开,康熙和李德全走了进来,那只鹦鹉扑扇着翅膀,亢奋而又谄媚的高喊道:“皇上万福,皇上万福!”弘晳缓缓扭过头,笑容顿时凝固在嘴角。 ------------ 第十五章 握金钗(上) 01 两人齐齐跪在了地上,康熙微微一惊,沉着脸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弘晳低声解释道:“回皇祖父,孙儿只是来带她过来看鹦鹉。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康熙盯着弘晳冷声道:“弘晳,你当知道擅闯南书房是什么罪,你要来这看鹦鹉,为何不直接跟皇祖父说?反而要带着她偷偷来?” 弘晳低下头:“孙儿知错了。” “这是规矩,皇祖父不得不罚你,你上墙角那边跪着吧。”康熙挥了挥手,对烟云道:“薇丫头你起来。” 烟云仍跪在地上,怯怯的望着他道:“回皇祖父,是我让世子带我来这边看鹦鹉的。不然这个时候他一定在书房看书了,请皇祖父莫要责罚他,要罚就罚昕薇吧!” 弘晳侧过脸,难以置信的看了她一眼。 康熙的眼中闪过诧异,定定的望着她的脸,脑海里尘封已久的记忆忽然间像潮水般漫卷开来。 “是滨仪央求皇上带我出去的,请皇祖母莫要责罚皇上了!”绿衣裳的女子跪在皇祖母面前拽着她的手臂苦苦央求着,哭到嗓子沙哑,皇祖母只是端坐着,一言不发的沉着脸看他。 那个时候他刚刚亲政,迫切的想知道宫外的百姓过得是怎样的生活,若他穿着龙袍,坐着龙辇,御林军开道,那他所看到的一定是假的。于是便在早朝后拉着滨仪微服出了宫。 膝盖上传来阵阵的酸痛,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多少个时辰他已记不清了,从入夜后他和滨仪偷偷溜回来,就被带到皇祖母的寝宫罚跪。他跪了一晚,皇祖母亦在他面前坐了一晚。 隐隐听见鸡鸣,外面的天蒙蒙亮了,应当已经到了辰时,乾清门一定站着许多等他上早朝的大臣了。 滨仪的声音愈发的焦急起来:“皇祖母,皇祖母无论您怎样处罚滨仪都可以,求求您,求求您让皇帝去早朝吧!” 皇祖母终于支起身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大概因为坐了一整晚,她的膝盖有些麻了,站得颤颤巍巍的,滨仪赶紧上去扶,却被她一把推开了。她指着他痛心疾首道:“身为一国之君,竟然和自己的皇后私自出宫一整日,一个侍卫都不带。玄烨啊玄烨啊!你自八岁登基,可知有多少人想取而代之!是不是你亲政了,就可以不把皇祖母当回事了?” “孙儿,孙儿没有。孙儿既已亲政,只是想视察民情,孙儿是怕皇祖母会担心,才事先没有知会皇祖母,孙儿知错了,下次。。。” “你还敢有下次?!”皇祖母用手杖重重的敲打着地面,忽然流下泪来,“若你昨日在外头回不来了,今日该由谁来早朝!” “明朝遗孽,鳌拜残党,你可知道这紫禁城外有多少人想取你性命?你可又知道你身上背负了多少人的身家性命?若你有什么闪失,我老婆子有何颜面面对大清的列祖列宗?!” “皇祖母教诲玄烨铭记于心,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他斩钉截铁道,在地上重重叩了一个头,。 “你起来罢。”皇祖母摆了摆手。 见皇祖母终于下了赦令,滨仪松了口气,正要过去将他扶起,皇祖母却用手臂拦住了她,冷然问道:“皇后,你教唆皇帝出宫,可当真愿接受处罚?” 滨仪点了点头。 “皇祖母!”他急急道,看着皇祖母脸上的寒光,不知会怎样处罚滨仪。 “这次的处罚先欠着。”皇祖母看了他一眼,他顿时松了口气,却见她面无表情的继续道:“如若有下次,皇帝便要废去赫舍里·滨仪的皇后之位,让更有贤德的女子做这一国之母。” 皇祖母推开门,拄着杖子渐行渐远,晨光从外面投了进来,滨仪软软的摊倒在了地上。 他跑过去心疼的抱起她,明明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仍是对他微笑着:“妾身无碍,皇帝要去早朝了。” 康熙眸中不辨喜怒,盯着烟云的目光愈发深沉起来,烟云跪在地上,手心里捏出了一把汗。康熙却忽然收回目光,转身走到案边坐下,翻开一本奏章缓缓道:“本来打算让他跪一个时辰,既然你愿意与他一同分担,便同他一起到墙边每人跪半个时辰吧!” 烟云这才松了口气,到墙边和弘晳跪在了一起。弘晳扭头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她,她冲他吐了吐舌头,偷偷做了个鬼脸,弘晳愣了愣,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两人的小动作正落在康熙的眼里,打朱批的手一滞,也不禁莞尔一笑。 跪了一会,刚刚磕痛的左膝一阵一阵的疼了起来,烟云偷偷去揉,暗暗将左膝抬起一点,把全身的重量放在右膝,一旁的弘晳看出了端倪,悄悄往她这边挪了挪,小声道:“吃不消就靠在我身上。” 烟云咬了咬唇:“跪一跪而已,没事的。” 从没想过半个时辰有多漫长,直到膝盖差不多跪木了,康熙开口道:“你们可以回去了。”弘晳扶起她行礼跪安,两人如同大赦的走出南书房。弘晳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她:“你还能走吗?” “还好。” 看她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弘晳哼了哼:“逞强。” 弘晳已经下了石梯,回头看烟云还在扶着护栏一级一级往下走,还没走到一半,便又无奈得折了回去,转身站在她下一阶梯子上道:“上来,我背你。” 烟云一怔,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不用。” 弘晳皱了皱眉:“你打算这样走到什么时候?再说。。。你摔跤也是因为我没有接住你。” “你不是说我很沉吗?” “你一个小丫头我还是背得动的。”弘晳哼了哼,“喂,你再不上来我就马上走,让你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回去。” 烟云这才勾住他的脖子,趴在了他的背上。弘晳抓起她两条腿,背着她下了台阶。走了几步,她颈上的那枚同心石忽然从衣服中滑了出来,和他脖子上的那一枚“噔”的一下吸在了一起。 弘晳觉得脖子上一动,低头一看,带着一丝惊喜问道:“皇祖父赐给我们的坠子你一直戴着?” 烟云轻轻“嗯”了一声,脸不知不觉得变得滚烫起来。 弘晳抿了抿唇,背着她走得愈加轻快。走了几步,忽觉脑门上一凉,他诧异的抬起头,一滴,两滴,三滴水从天上落下,烟云惊呼了一声:“呦!下雨了,快跑!” 他背起她迅速的在雨中跑了几来,雨越下越大,等他们回到玉清宫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一进门,弘晳便狠狠打了个喷嚏。不禁咒骂道:“这鬼天气!” 第二日却是个晴天。烟云睡得很沉,起来时弘晳已经去上早课去了。膝盖上一大块淤青,看起来比昨日恐怖,但没昨日那么疼了,昨晚临睡前,弘晳特地差了一个小宫女到她房中帮她上药,那宫女大概十五岁上下的年纪,唤作云锦,去年进的宫,一张粉扑扑的鹅蛋脸上生着灵巧的五官,看上去很舒服。 她打算把云锦留在身边,便将她讨了过来。她断断不敢去使唤采蓝的,采蓝在玉清宫的日子过得舒坦,心里也会平衡一些。 烟云刚打算在院子里散散步,却见一个小太监正一路小跑到玉清宫里来,觉得有些疑惑,拦下一问,才知道是世子在书房上课觉得有些冷,差他来玉清宫拿件氅子。 今日比昨日要暖和许多,他怎么还会觉得冷?莫不是昨日着了风寒吧!烟云有些担心,便对那小太监道:“我这便去世子房中找找,我亲自给他送去,待会你引我过去如何?” “好,好。”那小太监一听便笑嘻嘻道:“福晋与世子新婚燕尔,还真是伉俪情深,伉俪情深!” 烟云没多想,从他房中取了件貉子毛的黑氅便随着小太监过去了。 宫中各皇子皇孙本是分居读书,并不在一处,但遇上几个年龄相若的便安排在一起,由一个先生同时授课,比如说弘晳胤禄和弘晋便同在一处,宫中与之年龄相若的还有四皇叔的次女惜晴,五皇叔的长子弘昇,七皇叔之子弘曙等,这几人在大婚之时大多都见过了,还有几个面生的,是他们的侍读,所以当烟云拿着大氅出现在书房门口时,几人都似笑非笑的看着弘晳。 弘晳神色恹恹,脸色有些白,一旁的胤禄笑嘻嘻的捅了捅他,他顺着大家的眼神看到了站在外面的烟云,便起身朝外面走去。对她说:“你的腿不是不方便走路吗,怎么过来了?” “今日比昨日好多了。”烟云一面为他披上大氅一面道:“脸色这么差,莫不是着了风寒?” “无碍无碍,大概是昨日没睡好吧。”弘晳打了个哈欠若无其事道。 忽然觉得额上一凉,烟云为他整理好氅子后直接把手探向了他的额头。“你!”他有些错愕,忽然听见从书房里传来的唏嘘,两人现在还站在窗口,里面的几双眼睛正饶有兴致炯炯有神得看着他们。烟云却没有注意,而这一探,却是惊了,“额头那么烫还说无碍?!” 弘晳把她拖到了一边,直直的望着她,“一点小烧无碍的!不过是你的手太凉了罢。” 烟云被他的目光盯得脸微微的发红。低头道:“若不舒服,今日便跟先生告个假吧,去太医院看一看,或是回宫休息休息也好。” 弘晳淡淡道:“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烟云仍是不放心的站在原地看他,可他已经越过她大步跨进书房了。 ------------ 第十五章 握金钗(下) 03 纵是披上了大氅,居然还觉得冷,连齿缝都灌着寒气,真是一件怪事。请使用访问本站。 弘晳进屋之后裹紧氅子,一旁的胤禄满脸暧昧的神色,笑道:“贤侄好福气!” 先生捧着书读着题,弘晳提笔蘸墨,白了他一眼,“十六叔说话没个正题的,不过来送件氅子,哪来的好福气。” 胤禄似笑非笑道:“欸~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氅子上可有侄媳对你浓浓的情谊啊!” 弘晳不置可否的笑笑。龙飞凤舞的在纸上演算了起来。算着算着觉得脑袋越来越重,竟差点倒在桌上睡着了。 整个上午脑袋都有些发懵,便是午膳也没什么胃口。下午的天气极为晴好,万里无云的,日头照得人头顶发昏。 下午的课业一般是武术,今日是练习枪法。教枪法的先生是个汉人,姓杨。据说还是杨家将的后人,却不止会杨家枪。各路的枪法招数以及套路大多之前都已经教过,现在都是以练习为主。先生会站在一旁时不时指点一二,可以几个人一起练习,也可以两个人之间互相切磋。 在众多皇孙中,枪耍得好的还有弘昇。两人都一并被皇祖父称赞过,所以弘昇常常向他邀战,两人通常是点到为止,但毕竟是比武,难免有伤,好在伤只要不危急性命两人都不在意。 弘晳今日有些恹恹,方才站在那露天的武场,便觉得那阳光照得眼睛有些花,身上更提不起精神来了,便连走起路来都觉得头重脚轻的,但又想估计是昨夜没睡好才会那么犯困,说不定练出一身汗就好了。便一个人提着枪在武场角落里卖力的练习。 那只铁枪在他手中挥舞的猎猎作响,在太阳底下能看见他身边闪动着的如银蛇一般的光,格外漂亮,那是由于银枪外渡的一层铂金,而枪头上亦嵌了一颗西洋进贡的宝石。 弘晳用是那只枪是皇祖父在他十岁那年赏的。弘昇仍然记得弘晳第一次在他眼前舞这只枪时的惊艳,他常想,若他也拥有一支这样的枪,一定会舞得比他还要漂亮。十岁那年,就是因为与他比武输给了他才与那柄抢失之交臂,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与弘晳角逐,他想着下一柄好枪出现时,一定要在皇祖父面前战胜了弘晳。 弘晳看着弘昇提着枪朝自己走来便瞬间意会。他收了动作,立着枪在原地等他,待他近前时淡淡一笑。 弘昇亦回以一笑,道:“弘晳,今日我们换枪而战,如何?” 弘晳闻言便爽快的把枪抛给了他,他接住,然后把自己的枪抛了过来。 众人一看这边,就知二人又要战,便齐齐朝这边看来,向来二人的对决最为精彩,先生也鼓励他们观战,多向他们两个学习技巧。 弘昇握紧枪,问:“准备好了吗?” 弘晳勾唇一笑,一点头,弘昇立马就展开攻势,第一枪直攻弘晳下盘,弘晳两腿分开高高跃起,一枪已横扫过去,弘昇向后一弯腰躲过,手腕使力,抡着铁枪晃了一圈后朝弘晳左侧打去,弘晳用抢挡住住,两柄枪在空中发出“叮”的一声响。弘昇又迅速改为右侧一击,弘晳似乎早有预料,又是一挡,便又发出“叮”的一声。 弘晳瞅准弘晋此时的弱点在中间,一个佯攻引得他朝上进攻,一枪却出其不意的朝他小腹刺去,弘昇慌忙朝后躲避,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弘晳乘胜追击,一枪被弘昇侧头挡过,趁他收抢之时弘昇往旁边一翻滚,背对着弘晳,使出一招回马枪后,迅速站了起来,逆转颓势,引来周围一片叫好,连先生都不住点头。 先生觉得方才弘昇那记回马枪弘晳本能预料,只不过今日似乎不在状态,所以弘昇趁他躲避回马枪之际迅速起身,两人便又开始正面交锋,不分胜负。 果然,几招过去,战得正酣时,弘晳忽然脸色一阵青白,连枪法都乱了。 弘晳打了个寒战,在大太阳下居然还感到从背脊蹿上的阵阵恶寒。弘昇一个格挡,他只觉得手中铁枪一震,是手上牢牢抓住才不至于被打掉,脚下却已连连后退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 众人开始唏嘘,弘昇得意的挥了挥手中的银枪。 在一旁看着的福宁察觉到几丝不对,忙上前扶住弘晳,弘晳站稳后却甩开了他,对弘昇喊道:“再来!”他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这一晃却愈觉得眼前有些发花。又勉力对了几招后,忽觉得招招都力不从心,连脚步都变得虚浮了起来,涔涔的冷汗已经湿了后背。胃部又涌起了一阵比一阵强烈的恶心来。 先生也察觉到了他的反常,上去一步想去阻止,可弘晳依旧倔强的握紧手中的枪,并无停下之意。眼见苗头却越看越不对,弘昇一抢朝弘晳面门刺去,先生猛然暴喝一声:“都停下!” 弘昇最后一枪他甚至忘了抵挡,手脚一软,手中的铁枪已经“噹”的一下落在了地上。弘昇听见先生那声暴喝急急的将那一枪收回,但由于惯性那抢还是朝弘晳那刺去,就快要触到他额头的时候,弘晳一歪脖子,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世子!”众人都是一阵惊呼,福宁脸色一白,赶紧上去扶起他。 弘昇一惊,立刻扔下抢朝他跑去,众人也围了上来。杨先生还算镇定,立即差人去宣了太医,弘昇把弘晳背在了背上。 烟云站在门口,看着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弘晳被人背了回来,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听说人是在武场晕倒的,差点以为他被刺了个对穿。可仔细检查他身上并无伤痕,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好在是虚惊一场,可弘晳却是久久都为醒来。弘昇在他床榻前焦急的来回走着,口中不住念叨着:“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啊!” 听着福宁宣道:“胡太医到!”就像盼到了救星一样直道:“快快请来,快快请来!” 胡太医把手搭在弘晳的脉上,沉吟道:“脉象浮紧,肺气不宣,毛窍闭塞,阳气在表,是以卫气不得外答,营气涩而不畅。世子原本就受了风寒,伤了肌表。没有好好休息,又剧烈运动,又伤了肌里,所以才会忽然昏厥。” 果然是受了风寒。烟云想,一边问道:“那胡太医,世子的风寒严重吗?” “世子体内寒气是比较重的,不过世子年纪轻,一剂麻黄汤将世子体内的寒气逼出便好了。伤了肌里则需要好生调养一阵子,只是调养期间切莫再受风了。” 听胡太医说完,大家都松一口气,原来只是风寒。弘昇如逢大赦得长吁了一口气,“吓死我了,万一弘晳有个什么大概的,我的脑袋只怕要保不住了。。。” 杨先生也长吁了一口气,他道:“大家先回去吧,世子需要静养一阵子,便不要打搅他了。”说完朝着烟云拱拱手,烟云点了点头,大家便都随着杨先生出去了。 ------------ 第十六章 锦帐春 01 烟云让宫女搬出两床过冬时的棉被盖在弘晳的床上。请使用访问本站。又将背角都掖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手持一本书,在旁边坐了下来。 弘晳一直昏昏沉沉睡到申时,醒来时,外面天色已暗,屋内烛火通明。 “醒了?”旁边有人问道。 弘晳侧头,发现原来是烟云。他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时辰?我怎么会睡在自己寝宫里?” “申时刚过。”烟云放下书,有些好笑道,“世子不是睡在自己的寝宫那睡在哪啊?” “以往这个时候我刚下学堂。”弘晳有些有气无力道,“而且我完全不记得我是怎么到自己寝宫的,而且这头,现在还是昏昏沉沉的。” “世子与弘昇比枪时昏倒后被人送回来的。”烟云轻描淡写道。 “什么?我居然昏倒了,还是在和弘昇比枪的时候。。。”弘晳大惊,眼前一抹黑,差点又要昏过去,自己这些年真是白活了,有比这更丢脸的事情吗? “福晋,药煎好了!”云锦在帘子外面道。 “正好世子这会醒了,端过来吧!”烟云道。 云锦便掀了帘子把药端了进来。 “给我吧。”昕薇很自然的接过云锦手中的药,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又将弘晳扶起来,在他背后垫好了枕头,一勺一勺的耐心吹着,把药喂给了他。 看着她此刻安静乖巧的眉目,弘晳忽然的联想起了那个传闻中生气时手持长鞭,将院中的下人抽得满地爬的女魔头来,便好奇的想道,若传言不虚,那她打人时又是怎样一副摸样? 他歪着头看她,想在脑海中勾勒出这个画面,奈何脑袋里昏昏沉沉的,越是想便越是困顿,最后一勺药喝进嘴里的时候竟闭上眼睛睡着了。 因黄麻汤服用后会感觉浑身灼热,汗流浃背。在药效期是极为难受的,所以胡太医在药中加了一剂安神的药物,服药后会迅速入眠,便可减轻许多不适。 弘晳头一歪,竟睡得十分安稳。烟云将药碗搁在小几上,轻轻的扶着他的身子让他躺平,又将枕头让他枕好,掖好了被子。这才转身走出他的寝宫去。 入暮之后,迎面的风就变得冷冽刺骨了,毕竟还是早春。 天空已将近深蓝,却仍没黑透,十步之内仍然看得清人影。烟云方出门便看到院子里正往这边走来的胤禄和弘晋二人。 待二人走进,烟云给胤禄请了个安,胤禄老成道:“不必多礼。”一边关切问道:“弘晳怎么样了?” “刚刚服过药已经睡下了。”烟云道。“好歹不是什么大毛病,估计明日就能见好了。” 胤禄点点头:“那便好,那便好。不过今日他晕倒之时差点被他吓死,呵呵。” 将二人引进花厅,烟云道:“十六皇叔,弘晋,你们可用过了晚膳?” “用过了。”两人均点头。弘晋解释道:“以往我们都会用过晚膳来寻二哥,与他在书房里一起探讨课业。他今日抱恙,写不了课业,我和十六皇叔却因为在一个地方写习惯了,不到这里竟无从下笔,所以今日依旧来了。” 烟云笑笑,“原是这样,怪不得晚上总见你们来找弘晳呢,原来是一起做课业。” 弘晋凑上去悄悄道:“不单是写课业,还在里面一起玩呢!” “哦?”烟云面上惊奇,暗想这却和昕薇一样,书房乃金屋藏娇之地,连地板里都能抠出件小玩意儿,所以每次昕薇被王爷关禁闭锁在书房的时候,王爷说要禁到酉时,她绝对不申时出来。 弘晋说得眼睛发亮,“偷偷告诉你,二哥的书房里有投壶,弹弓,陀螺,还有一盒洋人进贡的弹子棋。。。” “弹子棋?”从小在昕薇那见过的新奇玩意也挺多,这弹子棋她却是听都没听过。 “就是玻璃珠一样的棋子,改日让二哥教会了你,我们四人来玩儿!”弘晋盘腿坐在椅子上,随手在桌上的盘子里抓了一个油炸果子,觉得好吃便又抓了一把,边吃边问:“二嫂嫂可用过膳了?” “还没呢!” 弘晋惊奇道:“怎么现在还没呢?” 胤禄却瞬间意会,似笑非笑道“哦,方才定是在照顾弘晳吧。” 烟云的脸迅速红了起来。胤禄笑嘻嘻道:“那你便先去用膳吧,不必管我们,我们坐一会儿就去书房写课业了。” 肚子实在饿得厉害,方才从弘晳那出来就打算去用晚膳的,没料到却遇上了胤禄和弘晋。听胤禄那么一说,烟云倒是无所顾忌,立马就起身去用膳了。 走时弘晋捧起那个装在油果子的盘子,对烟云笑嘻嘻道:“二嫂嫂,这盘点心可不可以带到书房里去?” 烟云点头笑道:“当然可以。” 待烟云用过晚膳再回花厅的时候,弘晋和胤禄早就不在了,便吩咐着云锦端着花茶和一些点心送进书房里,脚下却又不自觉的回到了弘晳的寝宫来了。 两个宫女呆若木鸡的站在他床榻的一左一右,站得甚为笔挺,烟云便挥挥手让她们下去了。 弘晳睡颜安静,睡姿也没怎么变动,依旧是自己离开时的样子,被子裹得紧紧的,就是如白玉一般的脸上现在已经有淡淡的绯色,估计是药效正一点一点上来了。探了探他额上的温度,比脸上要烫许多,担心他会不会烧傻,便去那凉水浸了巾子,覆在他的额门上。 矮几上仍然放着她下午未看完的那本书。她便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继续看了起来。翻了几页便换一换他额头上的巾子。一下看了有小半本了。 到了一更天的时候,大概是麻黄汤的药效上来了,昏睡中的弘晳开始不安分起来,在被子里动来动去,像一条挣扎着的泥鳅,温润如玉的脸此刻涨得像只煮熟的虾,额头密密沁出一颗颗汗珠,有的甚至如黄豆般大小,一动便涔涔的淌下来,将头发都湿濡了。 烟云在旁边一边擦拭着他脸上的汗,一边不时的起身帮他掖着被子。胡太医说要捂着,可估计他也捂得受不了了,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掀被子,要么就是捅出些洞来,每动一次,烟云就要重新掖一次被子,来来回回好几趟,弄得烟云也是满头大汗的,目光瞥到旁边的矮几,她灵机一动,将那矮几搬到他的被子上,四个脚正好能将他的被子压实了,也不能在里面乱动了。于是便趴在那矮几上,摁住那矮几。 这样便真的能省很多事,矮几那四个脚将他的被子掖得严严实实的,任他再怎么动弹也掀不开了。不过趴在那矮几上,却也能将他的容貌仔细的看着。 烟云绝对不是借此刻意去仔细观察他的样貌,只是自投去第一眼开始,便移不开目光了。 烛光中轮廓分明的面容,白玉一般的肌肤上挂着细细密密的汗珠,俊秀的眉目仍带着少年的青涩,有如画中仙童一般的美丽。那精致的下巴温润白皙,与之鲜明对比的是微微合起,此刻由于灼热而变得鲜艳而嫣红的薄唇。 弘晳由于身上的灼热迷迷糊糊闷哼了一声,她便伸手用巾子帮他擦汗,手指触到他滚烫的脸时,心头忽的急急跳了几下,脸颊也在那一瞬间烫了起来。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烟云想,若是昕薇没有结识莫桑,能嫁给这样的一个男子,便也是幸运的。 弘晳便是在三更的时候醒来的,身上从胸口燃起的灼热渐渐消退,出过了一身汗反而感觉很舒服,不过两床厚棉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倒是捂得慌。 他挣了挣,没有将被子挣松一些,又用力挣了挣,依旧没有将被子挣开,心下暗暗吃惊这被子为何盖得那么严实,本想算了就这样继续睡吧,奈何这被子里实在是热得吃不消,他便拖出身子坐了起来。 弘晳这一坐起来却发现眼前蓦然出现了一张脸,惊得他当时“啊”的一下叫了出来,往后微微一退,才发现是她。 烟云方才为了帮他压被子,将矮几放在他的被子上,大半个身子伏在矮几上,伏了许久竟睡着了。 她闻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四目相对,两张脸近在咫尺。 这本是暧昧的距离,她又忽地主动凑上前去了一点,将额头贴在了他额头上面。 弘晳顿时目瞪口呆。 “嗯,终于退烧了。”她喃喃自语,然后淡定的把与他紧贴的额头移开,继续趴到矮几上睡了。 弘晳满脸诧异“难道她在梦游?”他有些郁闷,曲了手指在矮几上重重扣了几下。 烟云只觉得耳朵根子旁边一阵爆响,“打雷了?打雷了!”惊得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待看清倚着身子颇有些玩味得看着她的弘晳,讶然道,“你。。。你怎么起来了?” 很好,看来这一次是真的醒了。弘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在我的床上睡得可舒坦?” 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低头一看,是在他的榻子上,不过,她只能算是坐在上面吧。她问:“世子感觉如何?烧退了吗?” 他瞟了她一眼,声音带着一丝喑哑:“你方才不是已经亲自确认过了吗?” “嗯?”烟云一怔,满脸迷茫,倒像是全然记不得的样子。方才她做了个梦,梦见仍旧是在喀喇沁,大格格病了,发着高烧,她就在旁边伺候了一夜,快到清晨的时候格格才醒了过来,烧终于退了。 弘晳干咳一声,“已经退了。” “哦,那便好。” 他瞥了眼那个仍被她压着,让他动弹不得的矮几道:“你想要压死我吗?” 她又低头一看,站起来,慌忙将矮几搬回原位,说:“你先躺一会,我去厨房拿点粥过来。” 弘晳点了点头。 那粥端过来是恰到好处的温度,里面加了一些菜瓜,皮蛋及一些可口的小菜,是她晚上特意吩咐云锦在灶头里温着的。他未用晚膳,她知道他半夜若醒来一定饿得不行。 弘晳穿着杏色的睡袍,撑着头斜卧着有几分慵懒之态。他慢条斯理的喝着咸粥,抬头瞥了一眼面前耷拉着眼皮一边打着瞌睡一边喂他的烟云,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喝完粥他说:“累了就睡吧。” “哦。”烟云将空碗往旁边小几上一放,起身就要走,弘晳忽的一伸手把她拽过来,她便猝不及防的跌在他身前。 “去哪呢?” 她这下清醒了,一脸迷茫的望着他,“不是让我去睡吗?” 弘皙瞥了眼他旁边的位置,勾唇一笑,道,“上来。” 烟云顿时满脸通红,看着她瞬间慌乱下来的神色,弘晳不由得好笑道:“放心,我还在病中,浑身没有力气,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他打了个哈欠,躺了下来。烟云犹豫片刻,缓缓脱下了外衣,身上只着中衣,羞怯的埋着头。脸上的表情却被躺在软榻上的弘皙看得更加清楚,她满脸绯红,竟像二月枝头初绽的桃花那般好看。弘皙笑着牵开锦被一角,她却迟迟不敢进来,弘晳戏谑道:“你想让我再得一回风寒吗?”此语一出,她微微一惊,便低头钻了进来。 怀中撞进一个软香的身体。弘皙的脑海中忽然晃过一句诗,便不自觉的吟了出来:“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诗未吟完,烟云十分应景的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他一伸手把她圈到了怀里。她挣了几下都没有挣脱,便不动了,抱着她的手便又紧了些。 少年的怀抱炽热,透过背脊单薄的丝绸紧紧熨帖着她的后背,像要将她化了一般。几丝微妙的感觉沁入心脾,烟云感觉到心口涌上一股甜意。很快便睡着了。 弘皙也将入睡之际,恍恍惚惚的听着她在梦呓着,“热,好热。”他便觉得好笑,春日的夜里,两个人盖了两床冬被挨着睡,能不热吗? ------------ 第十七章 满庭芳(上) 01 因胡太医嘱咐需静养两日,烟云便让福宁拿着太医开的条子去书房给先生告了假,第二日,来玉清宫探病的人络绎不绝,果真是大半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晌午过后,连太子都亲自来了。不过除了看望弘皙,更带来了个惊人的消息。 弘皙刚刚服过药,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便下了榻子和胤礽一起坐着聊天,烟云端着果品和糕点走进来的时候,见弘皙满脸惊愕的看着太子,“什么,让弘晋去和五皇叔一起巡视江南?” 胤礽微微颔首,“此次出行快则三个月,慢则需要半年才会回来。” 弘皙疑惑道:“为何忽然要去江南巡视?” “前几日,户部尚书王鸿绪向皇上奏报,江苏浙江等地农民开展夺粮斗争一事。皇上很震惊,特地派你五皇叔去调查处理此事。” “江浙一带农民夺粮?”弘皙沉思道,“去年江浙一带恰逢旱灾,不过皇祖父已经减免了税收,并且开仓放粮,接济灾民,今年为何又会生出这种事端来呢?” 胤礽眉间笼上一抹忧愁,道“由于那一带去年和今年收成都不好,所以米价比往年要高,江宁买不起大米的贫苦百姓便聚集在一起哄抢米店的大米,一两起案件得逞后,便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抢,一时聚众抢夺米铺多达三四十家,其余江、浙各府州县此类事件也屡有发生。抓了一些闹事的饥民后,此事却愈发不可收拾,那些饥民甚至几百人聚集起来到官府闹事,打砸衙门,更有甚者,以米贵之名打劫富庶的人家,闹事之人众,气势之猖獗,竟连官府都束手无策。” “既然是那么棘手的案件,那此行必然是一路凶险。”弘皙的神色也开始凝重起来,“让弘晋随行,这是阿玛的意思还是皇祖父的意思?” “你皇祖父准备派你五叔去巡视江南,昨日与我商定几个与他随行协同他的,我便举荐了弘晋。”胤礽沉吟道:“弘晋如今也不小了,该让他出去锻炼一下,改改他这遇事就退缩的软糯性格。胤祺为人敦厚,品性醇和,又有耐心,让弘晋跟着他我也比较放心,这对他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 弘晳点了点头,“那弘晋可知晓此事?” “此事我自会与他说。”胤礽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我也希望你与他说说,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京城。” 弘皙点了点头,“弘皙明白。” 胤礽看了他一眼道:“你与他从小在一处,这孩子从小到大一直很敬重你,唯你马首是瞻,有时候,你的话比我这个阿玛还要中听。你劝劝他,此行决不是游山玩水,要跟着五皇叔多学一些,不要一个人偷偷跑出去玩,到处乱走,更要让他多注意自己的安全。” “阿玛放心好了。”弘皙笑了笑,“说不定弘晋此行回来会是另一番摸样了呢!” 胤礽点了点头,站起来道,“我一会还要与几个内大臣议事,就不与你多说了。”目光瞥到站在一旁的烟云,道,“弘皙这孩子从小到大便不怎么注意自己的身子,你在一旁时多注意着点,好好照顾他。” “是。”烟云便恭恭敬敬的福了福。 弘皙笑嘻嘻道,“阿玛,昨个她可照顾了弘皙一宿呢!” 太子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提步朝外头走去,烟云和弘皙跟在后面福了福,“恭送阿玛。” 烟云望着胤礽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那明黄色纹着蟒的龙袍在阳光下格外的耀眼。她开口道:“不知弘晋若知道阿玛要派他去江南会作何反应?” 弘皙笑道:“知道自己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的时间不用去书房,他该雀跃才是。” “可听你们方才所言,江浙一带饥民暴动,此行必定也是凶险万分的,就怕他会被乱民所伤。” “此行还是在五皇叔的保护之下,他只要自己不乱来就应该不会有什么安危,日后将会遇上的或许会比这一趟要凶险的多,他总要去面对的。”弘皙若有所思,看着桌上从窗外爬进来的阳光对烟云道,“在屋子里躺了一上午,今日天气甚好,你随我去院子里走走吧!” “好”烟云立即取来氅子为他披上,弘皙淡淡一笑,低头看她正在为自己系氅子的手,瞥见她手背上有二三个水滴般大小微微凸起的红点,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腹在那微微凸起的红点上摩挲着,问道:“你以前长过这东西吗?” 烟云低下头摇了摇。 弘皙又问:“这可是那日在乾清门前扫完雪之后长的?” “嗯。”烟云点头,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冻疮。”弘皙拖着她走到一个柜子前,拉开柜门,拿出一盒药膏,“过几日会很痒的。”他说着拧开了盒子,里面是墨绿色的一种奇怪气味的药膏,他用手指挑了一点抹在她手上。刚开始有点凉,被他用手指一点一点抹开后被抹过的地方渐渐发烫了起来。 “这是什么?” “自然是冻疮药。抹了之后不会立即消退,却能让冻疮好的快一些,也可以止痒,你以后每日到我这边来抹一些。不然这小小的冻疮不但会变大,甚至还会溃烂,最起码都会让你的手痒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弘皙细细的涂抹着,将每个红点上都均匀的涂抹,还将手上容易长冻疮的几个穴位都细细抹了个遍。此情此景,烟云蓦然感觉到分外的熟悉,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多年以前,也是这样的天气,一个少年像这样牵着她的手为她细细涂抹药膏,山顶的风吹过后背被汗浸过的春衫,凉丝丝的。 她曾悄悄告诉他,她其实并不喜欢采绿这个名字,整个府里除了大格格外就只有他知道她原来叫烟云,“云儿”便成了他的专属称呼。 他曾无数次与她并排坐着听着夫子讲课,共用一张书桌,他敛着袍袖坐的端正,斯文而儒雅。有时微微勾起唇角,有时侧首与她相视而笑,相视一笑,莫逆于心,君子一笑,春风十里。 温和的他在她离开喀喇沁的前一日却变得那么粗暴,他揪着她的领子吼道:“康撒里·烟云,你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他居然记住了她自己都快忘掉的姓氏。她并不是没有心,只不过当时并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而今再想起他的时候,她发现心里会发酸,会发痛。这种感觉第一次发作是在和弘皙的洞房花烛夜,当他出现在脑海的时候,她推开了自己的丈夫。 无论他是谁,自己有没有心,如今他不过是一个红尘过客罢了,路过少不经事的那段时光,纵是脑海中明灭的记忆如璀璨的花火,也不过是河畔顺流飘走的莲灯,天边逝去的浮霞。 她是一个安份的女子。既然已披上了别人的凤冠霞帔,就告诫自己的心不可再为他而动摇。 当她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弘皙正用一种复杂的神色望着她,几乎洞穿她的心事那般,看得她心里一阵发虚。而自己的手仍在他手中,却已变得僵硬。 忽然被他猛地一拽,便撞进了他的怀里,他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告诫道:“不许想,不许再想别人!” 她滚烫的泪忽然就“啪嗒”“啪嗒”滴在他的胸口,她小声道:“对不起。”他的后背忽然变得僵直。 一个小宫女此时却忽然闯了进来,看得这一幕慌忙避开,弘皙却已听见了脚步声,扬声道:“是谁?” 那不怒自威的声音让小宫女骤然停下,只好折回来,而弘皙此时也放开了烟云。 弘皙见那宫女隐隐几分面熟,却不是玉清宫的宫女,便问道:“你来玉清宫何事?” 那宫女不敢抬头,福了福道:“禀告世子,奴婢是惜晴格格的婢女,格格下午的课是练习马术,不巧方才格格的马鞭坏了,格格知道世子今日不用上课,便遣奴婢来借用世子的马鞭一用,格格说,明日便还。。。” “好了好了知道了。”弘皙挥了挥手,你去马房直接拿吧,墙上挂的那个镶了蓝宝石的就是我的,拿给她便是了。 “慢!”小宫女正要走,烟云却唤住了她,“我这里有也有一根,不过我想我也不怎么用的到了,还是新做的,你便拿给格格吧,就当是送给格格的,不用还了。” 烟云说完就走了出去,走到自己屋里,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有些衣物,最上面的就是那根马鞭,她取出来,递给她。 那鞭子的确是用上好的材料做的,质地轻,又柔韧且长,手感也好,鞭尾手握的地方嵌了一圈细细雕琢的复古银花纹路,顶端是一圈银质的小铃铛,鞭子晃动时便一阵脆响,格外动听。 昕薇喜欢鞭子,一些别的部落的人要讨好她便送她一些做工精致的鞭子,有些是长鞭,有些是马鞭,都多得数不清了,也不知道送了多少跟给她和采蓝。她走的时候就挑了一根带上。 “多谢福晋!”那小宫女兴高采烈地捧着鞭子走了,烟云走出来遇见弘皙,他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烟云被几乎要把自己的脸盯出个洞来的目光盯得很不舒服,便抬眼不解的望着他,目光相触时弘晳微微一怔,试探道:“听说,你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长鞭?” 闻言,烟云立即避开了他的目光,这昕薇从不离身的鞭子她是见识过的,也常见着她用鞭子打人,可是世子是怎么知道的呢?若世子知道昕薇是会使鞭子的而自己却矢口否认怕是要露出破绽来,而若承认,自己确实没有学过武艺,除了骑马就没用过鞭子,若哪一日世子要她展示,她也是拿不出来的。 看她忽然间慌乱的神色,弘晳忽然又明白了几分。 果真是如此啊。。。 “曾用过。”烟云道,“额娘说,女孩子家家的每天甩着鞭子不好,便收起来了。” “哦。”弘皙收回目光,心想她这个回答真是巧妙,转身走向院子,道:“随我一起走走罢!” 在皇宫西面的马场,惜晴已经牵着马,换了身大红的骑马装。小宫女把鞭子呈给惜晴时她不由的眼前一亮,赞道:“这鞭子做得好精致啊!”拿在手里又喜不自禁道,“这手感也好!” 一旁已经坐在马上的弘晋扫了眼鞭子,悠悠道:“这跑马是技术问题,你就是拿再好的鞭子,我一样轻而易举的就赢了你。” 惜晴只顾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鞭子,并没理他,她问小宫女,“不过这却不是弘皙的那一根,这条鞭子是问哪个宫借的?” 小宫女恭敬回道:“回格格,这鞭子是世子的福晋送给格格的。” “哦,差点忘了弘皙已经大婚了,原来是嫂嫂的!”惜晴自语道,然后又问“这么好的鞭子,她说送我,真的?” “是,奴婢借鞭子的时候赶巧福晋就在边上,她一听就立马去房间取来了,说她也用不着了,就送给格格了。” “太好了!”惜晴心花怒放的握着马鞭,翻身上马,牵起缰绳,一甩马鞭,喊了声“驾!”一阵清脆的铃响,马儿便欢快的跑起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夹杂在马蹄声里响了一路,惜晴勒着马调转一个方向,又一路叮叮当当的跑了回来。 她朝弘晋扬了扬手中的鞭子,道:“嫂嫂真大方,这果真是条好鞭子!” 弘晋笑眯眯的倾了身子,凑近她说:“知道吗,只有牛身上才挂铃铛,听着这一路的声音,不知道还只当是头疯牛跑过来了呢,哈哈。。哈!” 还未笑完,只听一声急促的铃响,惜晴已是一鞭子抽在了弘晋的马屁股上。这一鞭子抽得狠,那马一声长嘶,便驮着弘晋急速向前奔去,弘晋先前本就没有坐正身子,马这一下子又跑得猝不及防,他紧紧夹着马腿,在马上摇摇欲坠,便一路惨叫着朝前奔去,一手忙慌乱得想去勒住缰绳。 惜晴却在马背上笑得前仰后合。 不远处的弘昇见状,立即赶着马过来去追弘晋的马,等他把弘晋的马勒住时,弘晋已经在马背上吓得面色如土,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惜晴便也优哉游哉的赶着马过去,望着弘晋满脸鄙夷道:“方才说轻而易举的就能赢我的人,连自己的马都控制不了。” 弘晋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狠狠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你这疯丫头!我一定要告诉四皇叔,让她好好收拾你!” “你告啊你告啊你告啊!”惜晴扬起脸,有恃无恐道,“自个没本事拿阿玛来压我算什么?和弘晳相比你真是连个小手指都不如!”说完对他做了个鬼脸,赶着马走了。 弘晋一愣,将手中的马鞭狠狠甩过去,冲她的背影吼道:“疯丫头你给我记住,以后我弘晋要是再理你我就不姓爱新觉。。。!” 弘昇赶紧捂住他的嘴,“弘晋,这话可是大逆不道,说不得,说不得啊!” 弘晋攥紧手中的缰绳,恨恨道:“真希望哪日活菩萨现世能够收了她,我还不信这世上没有镇不住她的人,以后也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会娶了她!” 弘昇拍了拍他,劝道:“大家都是兄妹嘛!惜晴也不过跟你闹着玩的。莫要同她计较。” ------------ 第十七章 满庭芳(下) 04 烟云陪着弘皙在院子闲闲走了片刻,便在院子中石桌上下起棋来。请使用访问本站。石桌旁边植了一棵碗口粗的桂树,枝繁叶茂,树荫正好笼着石桌上方,但由于此时已过了正午,那石桌便正好被阳光划出一条分界线来,一半阴,一半阳。弘皙正坐在阴的那面里,满脸映着扶疏的树影,烟云却在太阳底下晒得昏昏欲睡。 弘皙从棋盘旁边的碟子里拈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细细的嚼着,淡笑的望着对面的烟云,道:“这一局我们赌什么?” 烟云道:“上一局我已经把这树荫下的位置输给了你,这一局我要把它赢回来。” 弘晳一笑,“那这局若还是我赢,你拿什么输给我?” 烟云若无其事道,“若你继续赢,那就继续坐着呗!” 弘皙伸出食指冲她摇了摇:“这位置在第一局的时候就被我赢到了,它已经是我的,而不再是你的筹码,你可以选择在第二局的时候把它赢回来,但必须再押上别的筹码。” 烟云细想,似乎真的是这个理儿,左右一看,端起棋盘边的两碟糕点,道:“那这样,若你继续赢,这两碟糕点就都是你吃的。” 弘皙笑着摇摇头,“这玉清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瞥了眼桌上那两碟糕点,“自然包括它们。” 烟云下意识的要去拔头上的簪子,弘皙已经悠悠开口:“包括你现在身上穿的戴的也都是我的。” “哼,你的你的什么都是你的!”烟云不由的泄气道:“那你到底要什么?” 弘皙伸出一只手指,烟云却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顶上那棵桂花树,大惊,“你要我爬树?” 弘晳的嘴角有些抽搐,却忍着笑保持着正常的风度,淡淡道:“爬树,或者一个月的侍读。” “侍读?”烟云想,在喀喇沁做了这么多年的侍读,那么难伺候的大格格都可以搞定,眼前这个有几分风度的应该也没问题吧!于是点点头,“好。” 弘皙轻轻一笑,“那你仅仅是要赢回你的座位吗?” 烟云一扬眉,“自然要加注。” “哦?”弘皙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她也伸出了一只手指,却往上指了指,面无表情道,“爬树。” 直到弘晋和胤禄来玉清宫时,两人的棋局还未结束,那时已是红霞满天,便连石桌都镀上了一层橙色。 弘晋和胤禄一人站在一边瞧着,这棋局是二分天下,咋一眼看去,倒像是弘皙的黑子略显颓势,他却每落一子都漫不经心的样子,在白子刚落便下了另一子,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对面的烟云,目光始终不离棋盘,似乎弘晳每落一子她都要考虑很久再落下另一子。 围观的二人看着棋局都很疑惑,明明是白子看起来要赢的样子,却似乎总是突破不了,一来一去,看起来甚是乏味。 直到那白子又落下一子,弘晳忽的一笑,“你可看清楚了?” 烟云顿生疑惑,又细细的看了眼棋盘,“怎么了?” 弘晳黑子一落,烟云才恍然大悟。她直直坐起来瞪着那棋盘,满脸的难以置信,这一子便置她于死地,原来这么久,自己都说是在一点一点的被他引进圈套中,而自己却毫无察觉。 弘晋和胤禄一样惊奇的看着那棋盘,不由的齐声赞道:“妙啊!” 弘晳已经悠悠起身,“我本想与你再多战几回,看你能不能自己发现,只是这天已经黑了,不得不速战速决。”说罢已和弘晋胤禄二人走向花厅。烟云顿时满脸纠结,随着他们走了回去。 因为弘晳之前已派了福宁去通知二人来玉清宫用晚膳,所以他们下来学堂就过来了。 在餐桌上弘晳说起阿玛准备让他随五皇叔巡视江南一事,一说下江南,弘晋果然是乐得连饭都不想吃了,待弘晳把事情明明白白的一讲,他却是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什。。。什么?灾民暴动!所以说,五皇叔此次去江南是要处理暴动,安抚灾民的?” “是。” 弘晋不禁连声音都有些颤颤道:“那些灾民连衙门都敢烧,还。。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是。”弘皙凝重的叮嘱道“所以此行你要分外小心,千万不可离开五皇叔擅自行动,否则,让那些灾民抓去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弘晋一怔,拽了拽弘皙的袖子,可怜兮兮道:“二哥,听你怎么一说,我倒是不想去了。。。” 弘晳斜了他一眼,打断道,“别指望我替你跟阿玛求情,既然此番阿玛已向皇祖父提了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反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弘晋嬉笑道“到了出行那日,就说我病了。” 弘晳眯起眼似笑非笑道:“你试试!” “这办法似乎有些不妥。”弘晋寻思着,转头望向胤禄,求助道:“十六皇叔有更好的法子吗?” 胤禄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没有。” 弘晋又转向了烟云,试探道:“嫂嫂可有法子?” 烟云也摇了摇头。弘晋脸上顿时出现了西施捧心那般的表情,“哎呦,那该如何是好啊!” “够了!”弘皙忽的猛一拍桌子,搁在晚上的筷子都一震,掉在了地上,他站起来瞪着他道,“弘晋啊弘晋,你看看你!十多岁的人了,学堂不爱去,让你出去锻炼也不肯,你到底想做什么!‘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还真当阿玛是挑了个废物塞给五皇叔吗?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阿玛他虽为储君,但如今就只有你我二子,你就不能为他长长脸吗?” 弘晋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通骂骂傻了,怔怔的望着弘晳,忽然想起了下午惜晴对他说的话:“和弘晳相比你真是连个小手指都不如!” 其实他知道,宫里很多人都是这样看的。自大哥去后,弘晳便成了东宫的嫡长子,十岁那年便有了自己的玉清宫,而他至今仍随额娘住在阿玛的毓庆宫内。这个锋芒毕露的哥哥自小就深得阿玛和皇祖父的喜欢,他并不嫉妒,因为自己确实是样样都不如他。他也认为,阿玛优秀的儿子有弘皙一个就够了,以后若阿玛继位,他亦不会争,弘晳会是独一无二的储君。 见弘晳满脸怒气,往日的温润儒雅全都一扫而空。弘晋知道他真是气急了才会有这样,便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旁的烟云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他这才坐了下来。 弘晋小声道,“二哥莫生气,我去。。。我去便是了。” 弘皙的目光缓和了很多,盯着他:“此番你不但要去,还不能白去了。”他顿了顿,道,“阿玛既让你跟着五皇叔学,就是寄了厚望于你,莫要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知道了,二哥。” 弘晋端起饭默默的扒着,两颗眼泪悄悄的滚落了下来,胤禄立马夹了一大筷子的菜到弘晋的碗里,笑嘻嘻道:“贤侄,来,吃菜,吃菜。” 烟云回头对站在身后伺候的云锦吩咐道:“再去厨房给世子拿双筷子来。” 饭后,胤禄和弘晋便告别了,没有像往日一样钻到弘晳的书房里玩到很晚。烟云转身回房间,却被弘皙唤住了。 “过来。” 烟云疑惑的望着他,他挑眉鬼鬼道:“说好的一个月的侍读,怎么,就忘了?” 在弘晳的书房才呆了一晚,烟云才发现,昕薇和他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昕薇从来不会管研的墨是浓了一分还是淡了一分,只要砚台里有墨写出来是字是黑色的便好了,他便是连研墨的力道都要管。昕薇不爱看书,常常扔一本书过去叫她念念而已,他倒是不需要她来念,不过关是帮他拿书,就从书架子到他的书桌间来来回回走了好些遍,偏偏每本书的位置他都记得那么清楚,翻看完之后便还要按原来的位置给放回去。他写完了一张纸,她还需要把上面的墨迹给吹干,这边茶凉了要换,另一边他的肩膀酸了还要她揉。。。她这时才发现原来给昕薇当侍读那么轻松,因为似乎只要做两件事:给她念书和把她叫醒。 如今,睡着的那个却成了她。 大概是昨晚就没怎么睡好,又被使唤了半天,烟云拿着墨,研着研着便打起了瞌睡。 发现身边的人许久没了动静,弘晳侧头一看,才发现她伏在书桌一侧已经睡着了,不禁笑了。她睡得那样沉,便是他把她横抱起来的时候都没有发觉。 走出书房的时候,守在门口的福宁刚想开口,他便做了个噤声的表情。怀中的她动了动,将头靠在了他胸口,他不自觉勾起了唇角,一路把她抱回房间,轻轻放到榻子上,脱去鞋,盖好被子。 做好这一些,他从房中走出,回到书房,却唤进了福宁。神色凝重道:“那一日,你查到和福晋私奔的那人是谁?什么身份?” “这。。。”福宁有些为难的看着他,“王府将消息戒严了,当时并未查到那人是什么身份。” 弘晳眉头轻蹙,“你派人速速去把那人的身份查清楚。” “是。”福宁领命退出去,弘晳又将他唤回,道,“切记,此事秘密进行,千万不可声张!” ------------ 第十八章 柳梢青 01 未过几日,皇上派五皇子胤祺巡视江南的圣旨便下来了,三月中旬便要出发。请使用访问本站。 烟云以为那晚之后,弘晋会对弘晳心存芥蒂,可晚上还是常常和胤禄一起来玉清宫,便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弘晋虽然娇气,但对这个二哥的敬重却是超过了她的想象。 任何一个骄傲的血性少年经那样一骂都会拂袖而去,而他那日却依然老老实实的坐着让弘晳发完了火,纵使再不愿,依旧顺从了他的意思。难怪太子要让弘晳来说和。 弘晋走前的一夜,四人在弘晳的书房里下弹子棋。据说这是南怀仁从西洋带回的玩意儿,当时带了三副,一副在南书房,一副给二公主做了嫁妆,另外一幅赐给了太子,太子则把他送给了弘晳。 弹子棋学起来倒是容易,烟云看了几把就会了,弹珠分为六色,一色代表一方,可以两人对弈,最多亦可六人同玩,棋盘上许多凹槽,便是把弹子放进凹槽里,每人都有十颗珠子,棋局开始时都呈倒三角的形式整齐放在凹槽里,棋局开始后,便要借助自身或者对方的棋子搭桥,让自己的的棋子走到对面去占领对方的地盘,呈正三角的形式整齐排列,谁先把自己的棋子整理好,谁便是赢家。 几个人选好各自珠子的颜色,通过摸弹珠的形式来确定对家,第一局随意的,第二局便由第一局第一个走完的在竹筒里摸其他三色的珠子,摸到的颜色和他是对家,剩下的两个便互为对家。弘晋每次都是最慢一个走完,对家也会受到牵连,所以每次开局前摸珠子的时候,三人都很紧张。 见着弘晳从竹筒里摸出一枚白子,胤禄便又开始怨声载道:“天呐!我怎么又和弘晋是对家,那我什么时候才赢得了!” 弘晋满脸不高兴的说:“这第一局你不跟我一对,不是照样也没赢?” “搞不懂了,弘晳怎么总是和昕薇一对啊!”胤禄疑惑道。 烟云满脸困惑的望向弘晳,他冲她一挑眉毛,勾唇一笑。 其实和胤禄怕碰到弘晋是对家一样,她亦是怕和弘晳一对,那家伙太狡猾,每次过河拆桥不说,还总是堵她的子,每次看到他的子搭着她的子得意洋洋的过了一大段路直接从他的槽跳进她的槽里并顺便还堵掉她的路时都恨得牙痒痒。所以,这一局她故意扔了颗子在原地没走,他的子便必有一颗进不来,这样拖着,最后胜出的确是弘晋。胤禄虽然比弘晋先整理好棋子,他却赌气并没有把子走到弘晋的巢里,而是他旁边的位置,所以犯规。 这一回,弘晋摸出的是弘晳的黑子,胤禄和烟云一组,终于改变了以往的战局,得胜的确是弘晳,弘晋虽输了,却好像扬眉吐气一般,对胤禄洋洋得意道,“就算你不与我一对,不仍是输了嘛!” 弘晳伸手去竹筒里摸子,昕薇却制止道:“世子不妨换一颗白子。”说完拿过竹筒,取出里面那颗白子,不动声色的摸了摸,心想果然如此,便随意从棋盘上拈了颗白子放进去,然后再将竹筒递给他。 弘晳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的举动,胤禄和弘晋却是疑惑的望着她。胤禄在弘晳的手从竹筒里摸出自己的绿子的时候了悟一笑,弘晋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四人玩到子时才散去。胤禄回了阿哥所,弘晳让福宁掌着灯把弘晋送回毓庆宫,他和昕薇都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里。 第二日,弘晳和胤禄特地向先生告了一上午的假来送弘晋。京城天朗气清,夹着暖意和花香的春风拂过脸庞,让人觉得身子都轻了几分。紫禁城中飘满柳絮,像落雪一般。 三人一路甚少言语,一直将弘晋送到了宫门口,一个侍卫牵来了弘晋的马。胤祺南巡的队伍要准备出发了。弘晋接过缰绳,刚走了两步又回头望向弘晳和胤禄,眼中含着点点泪光。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京城,一去就去那么远的地方,还要去那么久,自然是有些不舍的。弘晳亦有所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日的话我是说重了一些。” 弘晋抬眼看他,有些难以置信。 弘皙淡淡一笑:“我相信你日后会成为阿玛引以为傲的儿子,希望回来后可以看到你的变化,三弟。” “二哥!”弘晋鼻子一酸,扑过去抱住他就要掉下泪来,胤禄走过来“哎呦”了一声,揶揄道,“喂!你五皇叔在后面看着呢!若不是你穿着男装,他要以为这次带了个女娇娃呢!” “去你的十六皇姑,你才女娇娃呢!”弘晋放开弘晳,眼泪硬生生的憋回去了,满脸通红的瞪了胤禄一眼,回头一看,果真见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五皇叔看着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不禁耳根也红了。 烟云这时也看见了不远处的胤祺,那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穿着一身赤色滚金边的袍子,两袖和中间绣着蟒,让人一眼便可认出眼前的人是皇子。虽高大英武,但面容温和,使人顿生亲切之感。 胤禄捅了捅烟云,凑近她耳边,笑嘻嘻道:“侄媳,我告诉你个秘密,弘晋他打小在毓庆宫里便陪着我二哥家的几个小丫头一起玩,是当格格带大的!”他掩口偷笑,又道,“他刚刚满月时,见他第一眼的人都只当是个格格,哈哈!” 胤禄说这些话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偏偏都被弘晋听见了,他恼羞成怒,一拳头就朝胤禄揍来,胤禄一躲,佯怒道:“大逆不道!居然敢打你的皇叔!” 弘晋一笑,“哪里,哪里,我打的可是皇姑!” 一骑枣红色的马忽然从宫外驰骋而来,一路奔向胤祺。马上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袭玄色的便袍,外面罩了层半透的黒色的软纱,便袍在袖口和袍底绣了几道金边,两侧的手臂上和袍子正中绣了一团蟒,笼在黑纱下若隐若现。 近了可以看出那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一张极为好看的面孔,风姿卓然,以至于他一出现,就引得很多人纷纷侧目,暗自打量。他在胤祺旁边勒了马,两人便亲密的攀谈了起来。 暗自打量的人包括烟云,那男子笑起来时露出一排白皙而又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真是个漂亮的男人啊。”她不禁小声嘟喃了一句。 “你说什么?”弘晳斜了她一眼,冷然道:“你口中的漂亮男子是你的十三叔。” 烟云似乎并未察觉到弘皙话中的其他的味道,反而更加仰慕的朝十三望去,“哇!原来,这就是名动京城的十三阿哥?” 恰逢十三和胤祺正聊到什么,十三的目光笑眯眯得向弘晋这一边望去,不想却发现了她,目光淡淡的掠过她的脸,最后对上了她那双正探寻得在瞧着自己的眸子,两人视线相撞的那一瞬,十三微微眼中一怔,目光骤然间变亮,似笑非笑的对她扬起了唇角。 烟云也是一怔,却骤然收回了目光。 因为弘晳不动声色的牵起了她的手,并带着警告意味的箍紧了她的手腕。 十三不消一刻便拱手告别了胤祺,胤祺抬手下令启程。弘晋翻身上了马,依旧恋恋不舍的回头望去,胤禄便笑道:“傻侄儿,你又不是回不来了。” 弘晋白了他一眼,刚一调转马头,却听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喊着他的名字。 一闻声,弘晋便迅速回头,眸中闪过一喜,但待那人跑近时,却又赌气的扭过头去。冷冷道:“我已立下重誓今生不再理你,你来做什么?”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得说:“可。。。可算是让我赶上你了,你。。。你这小心眼,居然还在记仇!” 弘晋冷哼了一声。从那日下午之后,他的确是一连几日都没有理她,她倒是和别人在一起玩得痛痛快快。 见他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惜晴继续道:“喂!我可是从学堂上偷偷跑出来的,你要去江南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是今天早上那拉星德告诉我的呢!” 弘晋转过来问道:“星德怎么会忽然告诉你这个?” 惜晴若无其事道:“我见你今天没来就问他了啊。” “哦。” 惜晴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他,“这个东西你问我要了很多次,我都没有舍得送给你,现在把它送给你,给你防身用。” 那匕首上镶嵌一枚鸽子蛋般大的紫晶石,周围点点水滴般的碎钻,在日光下闪烁如星光一般,格外漂亮,那匕首一出鞘,登时锋芒毕露,亮如雪光。 弘晋眼睛亮了亮,喜爱之情难以遮掩,他接过了匕首还有几分难以置信,他问惜晴:“你真要把它送给我,不后悔?” “不信的话你现在可以还给我啊。”惜晴娇俏一笑,一身鹅黄春装,衬的一张唇红齿白的脸格外明艳。 “我信了。”弘晋立马把匕首收进袖子里,干咳一声,“看在你送我匕首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切!”惜晴满脸不屑,“你还是快走吧,五皇叔的队伍都快跑得没影了。” 弘晋扭头一看,“呀,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他抓紧了缰绳,目光恋恋不舍得一一扫过弘晳,烟云和胤禄,最后定定望了眼惜晴,然后掉转马头,猛得一扬马鞭,便直奔宫门外紧追五皇叔的队伍而去了。 送完弘晋回到玉清宫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 弘晳在房中更完衣,福宁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进。”弘晳坐下来,端起茶喝了几口。福宁掩上门,走到他面前。 弘晳放下茶杯,瞥了他一眼,问:“事情查得怎么样?” “回世子,全都查到了。”福宁躬下身子邀功一笑,故作神秘道,“不但查到了那人的身家底细,此番,还有别的收获。” “哦?”弘晳挑了挑眉道,“说。” 福宁凑近弘晳,神色中又有些犹豫:“只不过,不知此事当讲不当讲。。。” 弘晳睨了他一眼,“你既查到了,还打算欺瞒我不成?快讲!” “那奴才就说了。”福宁压低声音道,“这是关于福晋小时候的一件事,甚至现在宫中都有人知道,不过应该差不多忘了。。。” “什么事?” “福晋小时候和十三阿哥有过一段青梅竹马。。。”福宁是声音越说越小,弘晳却是震惊,“这不可能?十三皇叔怎会见过她?” “康熙三十七年的时候,万岁爷去喀喇沁看望端静公主,就住在杜棱王府,十三阿哥也随驾。传闻说是福晋当时觉得十三阿哥生得漂亮,对他一见倾心,扬言以后要嫁给他。。。” 弘晳吟思道:“康熙三十七年。。。她才多大,五岁?” 福宁道:“所以说,这句话大家当时是当做一句戏言了,估计福晋自己都不记得了。” “那时,十三皇叔已有十二三,他一定记得。”弘晳回想起今日早上他看她的神情,以及她见到他时的反应,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意,“即使是不记得了,再次相见还是依然为他所动吗?竟和五岁的时候一个模样!” “世子在模样上绝对是不差十三阿哥的。”福宁讨好道。 “这还要你说!”弘晳白了他一眼,道:“那要你查的那个男人呢?” ------------ 第十九章 丁香结 01 天气暖和了起来,烟云总是觉得手上的冻疮总是会有一阵没一阵的奇痒难忍,忍不住伸手去抓,却越抓越痒,委实难受。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想着弘晳那有药膏,便抬步朝他房中走去。 他的房门是掩上的,烟云刚要推,却听见里头隐隐传出福宁说话的声音:“回世子,查得清清楚楚,那男子名莫桑,石佳氏。康熙二十九年十二月初九日生,是喀喇沁西南一个部落首长塔尔木塔家的儿子,因是庶子,在家中没什么地位。” “莫桑?”听到这个名字,烟云吸了口气,觉得是自己听错了,福宁和世子可是在说格格的那个心上人,莫桑? 她不由自主的附耳去听,听见弘晳冷笑道:“便是这样的出生,也敢动格格的脑筋?” 烟云满脸震惊。 弘晳在房里若有所思的念道:“康熙二十九年生的。。。如今也十**了,可曾婚配?” 福宁道:“据奴才所查,至今都不曾。” 弘晳冷哼了一声:“只怕那脑子里还存着不该有的念想罢!” 福宁试探问道:“世子打算如何处理?” 弘皙不经意的抬起头,忽然瞥见门口站着的那道影子,微微一愣,嘴角挑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福宁。”他看着那抹影子,扬声道,“犹记得那块地方是阿玛管理的,你速去阿玛那找来各个部落的花名册,就让我来挑一个与他年龄相当的女子,让他早日婚配。” 烟云如遭雷电,脑子里忽然变得一片空白。 瞥见那个影子狠狠晃了晃,弘晳的目光骤然变冷。继续道:“不服,则收回塔尔木塔家的田产,地产。” “不可!”烟云推门进去,大声说道。 福宁目瞪口呆,弘晳盯着她,眸中寒气逼人,半响冷冷道:“有何不可?” 烟云满脸惊愕,张了张口,无言以对。这才发现自己现在站在这里是有多不妥。自己如今的身份是大格格啊!弘晳要为莫桑婚配,自己这般激动,不是更让人猜忌她与别的男人有私情吗? 她开始懊悔起来,脸涨得通红。想转身离开,可这件事既然已经知道,又岂能无动于衷? 既来之,则安之。烟云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弘晳面前,对一旁的福宁说:“我有话要和世子说,你先退下。” 福宁小心的看了弘晳一眼,弘晳挥了挥手,他便立马退下去了,掩上了门。 书房变得一片沉寂,斜射进纸窗的几束阳光,隔在两人之间,一些细小的颗粒跳动在光束里,忐忐忑忑,浮浮沉沉。 从弘晳挑着眉看她,似乎在等她解释。许久,有几分不耐道:“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她面色平静,缓缓开口道:“世子原来是早就调查过我了,所以大婚那日说我有喜欢的人,那日又突然问我会不会长鞭。” 弘晳没有否认,勾唇笑道:“毕竟娶进门的是我的嫡福晋,若是瘸的疤的痴的傻的,也一并娶进来吗?” “圣旨赐婚。”烟云平静道,“纵是瘸的疤的痴的傻的,世子也要照单全收吧。” “的确如此。”弘晳凝着她似笑非笑道,“不过那也好过一无所知,没有准备。那样,我不敢保证,掀了盖头之后,自己会不会晕过去。” “所以说,关于昕薇的一切,世子其实早就知道了。” “差不多。” 烟云闭上眼,心中一时难以平复,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道:“即使有过往,那也是赐婚前的事情了。”顿了顿,继续道,“打世子娶了昕薇那一日起,昕薇与往日之事便再无瓜葛了,世子又何必念念不忘,给自己徒添烦恼?” 既然他已查明了大格格和莫桑的关系,误会了是自己在婚前另有所爱,那便索性承认好了,决不能让他给莫桑指什么婚,让大格格与他之间又添阻碍。 “既然往日之事与你再无瓜葛,那石佳莫桑要娶谁又与你何干?到底是谁在念念不忘?”弘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反唇相讥道,“他娶谁不是娶,难道你真当他是个痴情之人,会为了你守身如玉一辈子?” 万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烟云心中莫名一痛,脸涨得通红,却又不甘示弱道:“纵他不是痴情之人,世子也不应用强权逼迫他娶亲,这种手段实在是为人所不容。” “不容?”弘晳讽刺一笑,“恰巧你我就是以你所谓‘不容’的方式结亲的呢!你呢?你又可是真心嫁的我?” 烟云一愣:“好,那如你方才所说,他娶谁不是娶,既然他早晚要娶,你为何还要替他操那份心?” 他冷笑,一字一句道:“他早娶,便让你早断了那份心!” 烟云亦冷笑,鼻子一酸,有些哽咽道,“我说了,那份心早断了!” 弘晳残酷一笑:“既然断了,我这就去让福宁从阿玛那要一份喀喇沁各部落的花名册来,就由你来为他挑选一位妻子,如何?” 烟云气得眼圈发红,冷冷瞪着他:“你简直不可理喻!!”然后转身哭着跑出他的房间。 “无理取闹!”弘晳亦是火冒三丈,端起桌上的茶杯,砸得粉碎。觉得不够,又将桌上的书尽数扫落在地。 福宁缩在门口,一直惴惴得不敢进去,他打十岁起就跟着弘晳,从没见过待人一向温文尔雅的他发过这样大的脾气。 烟云哭着跑回了房间,趴在榻子上哭了一会,又开始担忧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若弘晳真的有法子让莫桑强娶了别的女子,那大格格怎么办?要不要写封信告诉大格格?也不知道大格格现在和他怎么样了,快四个月了,肚子该显了吧,怎么现在与莫桑还没有结果呢? 她走到书桌前想提笔写信,没写几个字却又搁了笔。 就算写了,这信又要寄给谁?寄给王爷那是找死,寄给昕薇又怎么署名?可谁都知道杜棱王府里的大格格昕薇已经远嫁京城,更何况,这封信还是以昕薇自己的名义寄出的。。。当下,似乎只能寄给一个人。 齐溟。 远嫁京城的妹妹与兄长通信,那是无可厚非。寄给他,那是最安全的。可是,他会帮格格吗?格格私奔被抓回来的时候,他恨不得一刀宰了莫桑,若知道莫桑将要娶别人了,他高兴还来不及!但,格格已经有了莫桑的孩子了,如今,看在这孩子的份上,他会不会对莫桑有所改观呢? 这事一定要让格格知晓的,若她早一步嫁给莫桑,弘晳一定不会再多此一举,兴许这事情就解决了。 正想着,她便提笔将情况都写在信里,吹干墨迹,找来一个小信封袋装好,用浆糊密封。想了想,在信封上写着“大格格亲启”。又找来一个大点的信封袋,在上面写着“济尔默·齐溟”,写他名字的时候,她的手忽然微微一抖,这封信真的要寄到他那里吗?好像,这是自己第一次给他寄信呢。虽然,这信并不是给他的。 将小信封塞进去的时候,她犹豫着,既然是寄给他,要不要给他也写一封呢?又想,还是不要再有瓜葛了,几次在信封口刷了浆糊要将那信封住,还是忍不住又停了下来。 她最终还是取了张信纸,鼻尖悬停着,思虑了半天。却只写了一句话:“京城一切都好,莫要挂念。” 将纸塞进信封里,然后刷上浆糊封好。 纵是笔尖有千言万语想要写下,落下的也不过是这寡淡疏离的一句话。 烟云将信捧到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不是说是无心之人吗?那便依你。 ------------ 第二十章 芭蕉雨 03 冷静了一个下午,两人的情绪都有所缓和,但都暗自在心里赌着气,晚膳时,虽坐在同一桌上,但都一言不发。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弘皙冷着脸,烟云也是低着头默默扒饭。 可好巧不巧两人都同时看上了盘子里的一个卤蛋,两人的筷子碰到了一起。烟云首先放弃,弘晳冷哼了一声,也移开了筷子。 直到晚膳结束,那枚卤蛋仍在盘子里躺着。站在一旁的采蓝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她是她的陪嫁,也就她的通房丫头,怎么说也算是个妾,可他大婚之后至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她日日紧跟着他们,却只看着他二人出双入对,自己倒像个寻常宫女一般,而宫女可以出宫,她不得他允许却不得再嫁,若始终不得宠幸,定会过得比宫女还要凄惨。 她对自己的美丽一直都是格外自信的,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她觉得,容貌是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一张姣好容貌的女子就像一匹不会走路的马一样。之前在喀喇沁,因她美色而仰慕她的贵公子不少,她不信自己在玉清宫里要当一辈子空气。 弘晳用过晚膳后就进了书房,她盛装打扮一番,将沏好的茶水轻轻搁在弘晳的书桌上,弘晳翻开一本书,头也未抬道:“去把她叫过来。” 她咬了咬唇,默默的退了出去,站到烟云的房门外,略一踟蹰,走进去道:“世子说今晚你不用去伺候他读书了。” 弘晳听到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的声音,一个女子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站在书桌一侧开始磨墨。他干咳了一声,淡淡道:“坐下来吧。” 略一踟蹰,她刚要坐下,弘皙又道:“等等,把书架上第三排第六本书给我拿过来。” 她不声不响得将书轻轻的放在弘晳手边,弘晳拿起毛笔在砚台里沾了沾,才写了一划,眉头微微蹙起:“这墨太淡了些,继续磨。” 身边的人又一声不响的继续磨了起来。听到研磨的声音弘晳又蹙了蹙眉,“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上好的徽墨研时要不急不缓,这下手的力道轻一分重一分对墨色都会有影响吗?” 旁边的人依旧一声不吭。怎么今天那么安静?弘晳心下疑惑。想着可能是中午的争吵,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才那么乖,便轻轻一笑:“我以为你今夜不会来。” 对方依旧是一言不发,弘晳继续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今天中午是我不好,不该跟你大吼大叫的。” “世子。”采蓝终于开口唤了一声,弘晳扭头一看却愣住了,几分不悦道“怎么会是你?” 采蓝跪下来,心虚道:“福晋身子有些不适,让采蓝今晚来伺候世子殿下看书。方才采蓝看世子看书正投入,所以一直没有打搅。还望,世子恕罪。。。” 弘晳见了,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问道:“是她让你来的吗?” 采蓝盈盈一点头,眼波微转,那眼神勾魂摄魄。弘晳伸出手,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着她精心妆扮过的精致脸孔,眸中不辨喜怒。 “说,你叫什么?” “奴婢采蓝。” “终朝采蓝,不盈一掬。五日为期,六日不詹。好,甚好。”弘晳吟完一笑,伸手将她拉起,“起来吧,今日便由你来伺候吧。” 烟云低眉一笑,脸涨得通红。 “弘晳贤侄儿!”随着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唤,胤禄推门走了进来,恰见着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弘晳面色不惊的松开她,坐直了身子,起身对来人拱了拱手:“十六皇叔。”退到一边的采蓝亦福了福,却暗暗朝胤禄狠狠瞪了眼。 恰逢胤禄的目光朝她脸上扫去,见她竟敢瞪他,胤禄一惊,细细端详她的脸孔,明眸皓齿,艳如桃李,倒是天生媚态,不过,一看主子闹别扭就想趁虚而入,胤禄心里冷哼一声,好一个妖蛾子! 他似笑非笑得开口道:“这位是?” “采蓝。” 他笑得暧昧:“哟,贤侄真是好福气啊!”故意又上上下下的将她扫了几眼,几分阴阳怪气道,“刚才还以为是侄媳,没想到,却是金屋藏娇啊!” 弘晳笑着打了个哈哈:“十六叔找我有什么事?” 胤禄几分不高兴道:“怎么说的,无事就不能找你了吗?还是嫌我妨碍了你风流快活?” 弘晳打趣道:“若我说是,十六叔你会不会马上就走?” 胤禄,从笔筒中拿了只笔就要往弘晳脑袋上敲,“我可是你皇叔!跟我说话那么没大没小的!” 弘晳脑袋往后一仰,躲了过去,挑眉道:“若要分出个大小,弘晳可痴长了十六叔一岁。” 胤禄白了他一眼,坐上弘晳的书桌,把玩着手中的笔叹气道:“欸,这弘晋一走,我连写课业的动力都没有了,偏偏二哥说你看书的时候我不能去打扰。”他瞥了弘晳一眼,酸溜溜道:“没曾想你却在这抱起了美人儿。” 弘晳一声轻笑,淡淡道:“一口一个美人儿,若看得上眼,便把她送给十六皇叔如何?” 胤禄看了她一眼,笑道:“哦,你确定你舍得?” 弘晳白他一眼,从旁边的一堆书中抽出个蓝簿子扔给胤禄,“知道你是来“借鉴”我的课业的,一起带走吧。” 胤禄笑嘻嘻的接住那簿子,“还是弘晳侄儿最懂我。”说完从书桌上跳下来,又一把抓起了采蓝的手:“那你的美意,我就却之不恭了。”说完就拎着她往外面走去。 采蓝顿时错愕,极不情愿的被他拉着,回头不甘的望了眼弘晳,他低头翻书看了起来,真的把她当那本课业薄子一样甩掉了。 胤禄越往外走,神色越冷,采蓝咬着唇,一路试图挣脱,胤禄的手却有如桎梏。 “十六阿哥,你弄疼奴婢了!”她心中羞恼,大声喊了出来,一直走到回廊深处,不用她挣,胤禄将她狠狠一甩,她便一下子跌在廊下的围栏上。扭头错愕的看他,胤禄已经完全换了副表情。月光下,那张脸也变得陌生起来。 “若我没有猜错,你是福晋的一个贴身侍女吧。” 眼前那个不大的少年,负手而立,面容冷峻,下巴微扬,竟颇有不怒自威,他锐利的眼芒扫她一眼,她心下不觉一凛。 “是。” 他扬声道:“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既然是做奴婢的,就要守做奴婢的规矩。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入非非,否则,你的自作聪明只会自讨苦吃。” 胤禄面色如霜,声音清冷,采蓝揉着手腕,一脸的震惊,一个人的反差怎会如此之大。方才还在房间里嬉皮笑脸,言笑晏晏。若不是和他一起出来,这廊上只有他和她,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人。 “言尽于此,我希望今日之事不会再有下一次,采蓝姑娘好自为之。” 他的话响在耳边就像一记凌厉的耳光。采蓝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又羞又恼,紧紧抿着唇,福了福:“是。” 他的目光再次警告得扫了她一眼,便甩着袖子,径直掠过她大步离开了。 他将自己带走,只是警告自己不要接近弘晳,为什么?她要争取自己的幸福,这有什么错? “既然是做奴婢的,就要守做奴婢的规矩?”她看着他渐远去的背影暗自冷笑,眼泪顺着脸庞滑下,握紧了拳头,恨恨道:“总有一日,你们也会知道,她不过也是个做奴婢的。” 半夜里下了雨,吹得窗户“啪啪”响的,烟云迷迷糊糊醒来,正要起身,却发现已经有个人过去把窗户关上了。 “云锦,还没睡?” “奴婢夜里当值,要三更之后才能睡下。” “未入宫前,从未那么晚睡吧。”烟云披了衣服,从床上下来,话说完时已经走到了云锦身后。 云锦一惊,转身惊讶的看她,“福晋,你怎么起来了?” 烟云笑笑,“睡得有些闷,想下来走走。” 其实很多次从梦中醒来,她的潜意识里,都以为自己仍在喀喇沁,又窄又硬的木板床,还有只有一扇窗的屋子,屋里陈设极其简单,除去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挂衣服的木支架,还有床底那个放衣服的木箱子,就什么都没有了。但在下人房里已经算是最好的了,做下人,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而不用和一群人挤在一起,这真是福气。 每日要做的事情只是伺候格格,格格睡下了,自己便可以休息了,格格每日睡得很早,所以她也歇的很早。 “是啊,在家中时,从未那么晚睡过,不过入宫快两年了,现在都习惯了。”云锦笑着答道。 烟云很喜欢眼前这个和自己年龄相若的女孩,见的第一眼就喜欢,或许是由于她看上去很舒服的容貌,或许是因为她身上那种温文的气质,或许是她名字中那个和自己一样的“云”字,“云中谁寄锦书来”显然,她出生便带着家人对她的珍视,在衣食无忧的官宦家族,入宫前一定是家中被人侍奉的小姐。 这是比自己要高了不知多少倍的身家,入宫之后却是要伺候自己。 这是一种很难言喻的感觉,一夜之间,自己的身份就变了。这一切却又像是顺理成章一样,入了这宫殿,周围的人都不曾怀疑什么。便从此锦衣玉食,茶和饭都受人敬奉,仿佛在踏进京城的那一刻,那个卑微如云烟的自己遍真的化作了烟云,不见了。 而这一切却更像是一阕长梦,感觉到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是因为自己还未醒来。 她推开门,一股带着泥土气味的湿气迎面扑来,雨依旧在下,淅淅沥沥的。廊下的宫灯散发着暖橘色的光线,院中,这一个月里已渐渐熟悉的景物都在细密的雨水中被蒙上一层白色的水雾。 她已不知不觉走到廊下,伸手,想要触碰这陷在朦胧中却是真实的一切。细密的雨珠从檐下坠落,感觉到密密匝过手心的凉意。 “福晋,外头冷,进来吧。”云锦在身后喊道。 她微笑,这场梦,什么时候醒来呢? ------------ 第二十一章 一落索(上) 01 再次回到刚刚大婚时的忽冷忽热。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她每次想起和他在书房的那次争吵都会气得牙痒痒,所以不会主动找他说话,就像他每次见她都嗤之以鼻一样。 当初那盘棋输给他,要为他做一个月的侍读,期限未满,他却未再提过。那日仍在气头上时,采蓝过来说他今夜不要她过去了,她还觉得不错,终于不用被那磨头精呼来喝去的了。可连日以来每次见了面都是冷冷的哼一声,让她觉得莫名的委屈。 错的明明是他啊! 见着他在院中坐在石桌上和胤禄开心的谈笑,可她端着点心过去,他的脸便冷了下来。她咬牙切齿的转过身去,心中腹谤不已。 “侄媳。”胤禄在后面笑嘻嘻的唤了她一声,她没听见,直到第二声才回过神来。 她扭头,胤禄道:“侄媳啊,可是最近我有招惹到你?怎么都不与我说话了?” “没。。。没有,十六皇叔多心了。” “哦?是吗。”胤禄捻起一块绿豆糕,嬉皮笑脸冲他招招手,“那你过来与我们一起吃点心啊!” “我。。。” “快过来呀!” 烟云便转身,硬着头皮重新向那石桌走去。 那树下的石桌一共砌了四张石椅,弘晳和胤禄一左一右的对坐着,烟云便坐在了前面的那张石椅上。头顶的桂树上,鸟叫的甚是欢畅,听着让人心旷神怡,烟云的心情不觉得又好了起来。 “今日天气甚好,不如我们就在这这里下几回弹子棋吧!”胤禄提议道。 “三人如何下?”弘晳和烟云同时道,彼此对视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又不是那棋盘上不够位置,三人为何下不得?”胤禄一笑,“福宁,去拿棋盘来!” “嗻。” 福宁很快将棋盘取来,放在石桌上,胤禄摆开棋盘,六个位置上隔一个位置摆上一处弹子,恰好是三处,摆完得意洋洋的看着弘晳和烟云。 烟云看着那棋局惊讶道:“那不是没有对家了吗?” 胤禄挑眉:“我们三人都没有对家,一样是公平的。” “不错,这棋的确三人也能玩。”弘晳淡淡道。 “那,第一盘谁先走呢?”烟云问。 胤禄思忖道,“看年龄吧,年龄小的先。” 弘晳和烟云便都似笑非笑的向胤禄看来,看得胤禄面色一窘。烟云悠悠道:“十六皇叔的辈分比我们大吧。” 胤禄便难得大度的挥挥手,“那你们先你们先!不过可要算清楚,我比第一个走的少了两步,第二个走的少了一步!” “切!”烟云撇了撇嘴。 胤禄看来二人一眼,“你们快走啊!” 烟云却是半天不动手,弘晳一愣,有些不自在的挪了第一步。 胤禄有些惊奇道:“嗬,原来侄媳比贤侄要大喔!” 烟云接着挪了一步,弘晳面无表情的提示道:“十六皇叔,到你了。” 这一局结束后,第一个走完的是弘晳,紧接着后一步,烟云也恰好走完。第二局弘晳刚要走,胤禄却忽然喝道:“慢!” 弘晳不解的望他,他说:“这上一局,贤侄和侄媳是平手呢怎么能先走!” 这样一说,烟云也反应了过来,“对呀!十六皇叔说的是。” “既然平手,那当如何?”弘晳问道。 “算了,还是你先吧,这局依旧按长幼。”烟云若无其事道。 弘晳却不动,断然拒绝道,“不必再按长幼,既然第一局我先走,第二局便你先吧。” “还是世子先行吧。”烟云道。 弘晳冷冷道:“不走!” 烟云深吸一口气,道:“为何?” “我说过不按长幼!” “不过是一盘棋!”烟云激动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弘晳亦从石椅上站了起来,冷笑道:“济尔默·昕薇,长我二个月,你可得意了?以后是不是日日见面都唤你声表姐才痛快?” 烟云哼了一声,“心眼如针,小肚鸡肠,无理取闹!”近日积攒的不快全都涌上脑门,一句话就这样脱口而出,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三人都听见了,于是三人都是一愣。 烟云说完又觉得有些后悔,毕竟是皇上的嫡长孙,又是自己的丈夫,当着胤禄的面,哪由得她这样说。低下头,转身欲走,却被突然拽住了手腕子。 弘晳恼羞成怒,向前跨了一步才拽住他,这一步走得急,带到了石桌上的棋盘,于是那玻璃弹子也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弘晳却没去管它,面色铁青的问:“说清楚,谁心眼如针,谁无理取闹?” 这二人一来一去的,在一旁的胤禄却是看傻了,眼睛瞪得比那弹珠子还圆。 烟云紧紧抿着唇,不再言语。僵持了一会儿,弘晳放了她,径直朝房中走去。 胤禄有些无力道,“你们今日,到底是唱得哪一出啊?” 烟云扯了扯嘴角,“让十六皇叔见笑了。”眼中忽然一阵酸涩,她忙蹲下去捡那一地散落的弹子。 胤禄也蹲了下来,边捡边说:“哎呦,这弹子棋他可宝贝的紧呢,见着弹珠儿掉了一地都不来捡,就是死要面子,不肯低头。” 烟云嘟喃着嘴没好气的道,“宝贝的紧怎么自己不来捡?” 胤禄撇撇嘴:“别人都说他温润谦和,他这臭脾气,也就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烟云淡淡道,“早就知道啦。” 捡完地上的弹珠,烟云和胤禄一起把各色的弹珠归到棋盘里,清点了一番,烟云皱眉道:“呀,好像还少了三颗。” “这棋盘里每色一共十一子,其中有一颗是备用的,那黄色的前两年便少了一子。”胤禄道,“那便是少了两颗。” 烟云又点了一遍,苦笑道:“少的恰是一黄一白。” ------------ 第二十一章 一落索(下) 02 弘晳甩着袖子大步流星的踏进书房,大声喝道:“福宁,研磨!” “嗻。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见他表情不善,福宁忙亦步亦趋的跟过去,往砚台里注了点水,抓起那方墨开始磨了起来,那墨色方出,弘晳已经取过纸,用笔在砚里沾了沾。福宁便奇怪道:“世子这急急忙忙的这是要写什么?” 弘晳淡淡道:“休书。” “哦,休书。。。什么?!”福宁大惊,忙握住了笔端子,一脸惶恐道:“哎呦,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弘晳想要落笔,那一端却被福宁死死的握住,不禁怒骂道:“什么使不得,狗奴才,快松开!” “世子,使不得啊,若万岁爷知道是奴才研的墨让世子写的休书,奴才也是要掉脑袋的啊!” 弘晳扬起一只手恨恨道:“你不放手我现在就让你掉脑袋!” “不放,不放,奴才死也不放!”福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死死的抓住那根笔杆子,弘晳提起笔想从福宁手中抽出,忽然“啪”的一下,笔杆子从中间折断了。 福宁一怔,噗通一声跪在弘晳面前,口中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弘晳把手上那截断笔砸向福宁,咬牙切齿道:“你是该死!” 那笔端正好砸在脸上,在脸上蜿蜒了一道黑色的墨迹,他不敢擦,笔挺的跪着,道:“奴才不知道福晋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世子那么生气,但奴才知道世子一定是一时在气头上。这些日子奴才也看出世子其实是中意福晋的,再说这世子和福晋乃是皇上指婚,这休书一写,就是公然抗旨啊!” 弘晳冷笑连连:“抗旨又如何?她心不在我,就算这休书不写,也得不到她!” “你怎知她心不在你?”胤禄笑着抱着收拾好的棋盘走进来,搁到弘晳的书桌上。 弘晳淡淡道:“让十三叔见笑了。” 胤禄啧啧,“看看,你二人又对我说了同样的话。明知让人见笑,为何还要这样呢?” “十六叔是特地来笑话我的?” “你过来。”胤禄扯起他拖着往外走,拉至廊下,他指了指院子里烟云的身影,“你自己看看。” 弘皙微微蹙眉,“她蹲在那里做什么?” 胤禄悠悠道:“她在找你的宝贝弹子呢!那棋被你弄翻后少了一黄一白二子,白的我和她后来找到了,她现在还在找那颗黄的。” 弘晳一怔,看胤禄正若有所思的看向他,便若无其事道:“她还真有那个闲功夫。” 胤禄道:“你现在还是觉得她一点都不在乎你吗?” 弘晳心中微微一动,嘴上却酸溜溜道:“一颗棋子能代表什么?” “人家在喀喇沁可是最骄横跋扈的格格,嫁给你之后却一直安安分分的,你今天对她莫名其妙的发一通火,依她的性子她大可不管不顾,拂袖而去,可人家还蹲在地上一颗颗的帮你捡你摔掉的棋子,没跟你计较。心中有你才会容你。相比之下,你真矫情!” “你!”弘晳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半句辩驳的话,心下又莫名一喜:“心中有我,才会容我,她是真的心中有我吗?” 胤禄挑了挑眉,嘴角泛起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他拢了拢右手的袖口,那袖中,正藏着一粒黄色的弹珠。 那颗黄子烟云挖地三尺找了整整三日都没有找到。 每次在院子喝茶的时候都会心不在焉的在那石桌左右瞄来瞄去的。她实在想不通明明这么大个院子,就掉在这里怎么会找不到,而且偏偏掉的是一色黄色的,这样黄色的就只有九粒,那副棋就不完整了。上午的时候太子妃来过一次,那日在院中下棋争吵之事不知谁传的,连她似乎都知道了,虽没有明说,但言语中都颇有暗示。 弘晋从江宁寄了信来,下午的时候一个小太监送到玉清宫来的,弘晳还未下学堂,烟云把信放到了他书房的桌上。走了一步却又折了回来,她瞥到桌上的一本字帖。杏黄色的封皮,是太子亲自写的,翻开一看,那字果真是铁画银钩,堪比鸥虞。让她暗自称妙。 字帖底下有厚厚一叠纸,应是弘晳平日练的书法,可以看出,练得正是字帖上的诗句和字词,可以看出,弘晳的字就是仿着他的,已有七八分相似,但笔风却没那么锋芒毕露,多了几分随性,看起来便更潇洒俊逸一些。 她忍不住也拿了张纸提笔模仿了起来,却怎么都仿不出神韵来,先前没觉得自己的字写得多难看,而才写了一行,和二人的字一对比,便觉得自惭形愧了。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在宫中的生活寡淡的像白瓷杯里的水,紫禁城上空的云。 她想,格格一定过不了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日子哪怕是过一天,她都会跳到玉清宫的房顶上把瓦给揭了。如果她真的嫁过来,她会用弹弓打得所有的鸟都不敢飞到玉清宫的树上,她一定会拿着毛笔给那些面无表情执勤的太监都画上胡子,她会在院子里翻开每一块石头找蛐蛐,而且她绝对不会唤比自己小一岁的胤禄皇叔,说不定,两人常常会打起来。想到这里,她不禁“噗嗤”一笑。 如果格格真的嫁过来,她会爱上他吗? 那个人性子可真怪啊,大格格嫁给他一定会天天和他吵架的,说不定会被他气得吐血。可是都说这字如其人呢,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脾气似乎很臭,但偶尔又会有很温柔的笑容。谁都说他沉稳,有时却很任性。看起来很狡猾,好像什么事都逃不过那双慧黠的眼睛,却始终看不穿她的心意。轻轻抚过那一行行潇洒俊逸的字体,单看自就会觉得应是清风白露一般的少年。不笑时清冷如雪,笑起来时更是让人觉得春风十里。想着,心不知不觉“咚咚”的跳了起来,连脸也开始发烫。 她将冰凉的手贴在脸上,真奇怪,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 第二十二章 闲中好(上) 01 齐溟拿到信时手抖了抖,信封上的隽秀字体果真是她的。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那信封很沉,他笑了,“这么久没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 他拆开之后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个信封,就是这个信封占据了主要的重量。其余就只剩一张薄薄的白纸,展开,他才发现真正属于他的,只有一行字。 就是这一行字,他几乎看了一盏茶的时间。看了数十遍,却仍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 “是真的,一切都好么?”他自语道,恍然想起她临行前一日,他把她约在马房,不由分说的拉着她道:“跟我走。” 这是他挣扎已久下定的决心,第一次放下整个家族,违背他的阿玛,以为她会感动。她却说她不走。 他恼了,气得双目发红,“你当真愿意替格格到京城,去嫁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你当着可以这样毫不犹豫的离开我,去为你的大格格赴汤蹈火? 她说,“这世间有多少女子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呢?万一,我会喜欢他呢?” “不,不可以,你不可以去京城!”他忽然惊慌了起来,他忽然想起采蓝说的话:“我看格格毁容,她高兴的紧啊!三公子想想,格格能和人私奔,还不是她从中协助的吗?搞不好就是她怂恿格格去做的,她。。。她就是巴不得格格不要回来,就可以利用她这层皮,顶着格格的身份去京城攀高枝了!” “三公子以为你的心意她真的不知道吗?从小到大你待她的好,那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不过是装作不知道罢了。哪怕三公子娶她做正房,她都未必会甘愿呢!” 那些话他本是毫不在意的,他不愿意相信采蓝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要相信。他说:“云儿,嫁给我。” 无论痴缠得再紧,都被她狠狠推开。她说,她已经决定要去京城了。 “我有什么不好?”他问,她却不答。 不知不觉,手中的信纸已揉成球。 她果真,没有心。 见着夕阳快落山了,烟云将他字帖回归原处,临走时,瞥到方才放到他桌上的那封信,又拿起来带走了。 弘晳傍晚后果然到她房间寻她,淡淡问道:“听说,弘晋今日来信了?” “嗯。”烟云点点头,转身便从桌上取来信,递给他,道:“正打算让云锦送到你书房去,没想到你亲自过来了。” “哦。”弘晳接过信,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没拆?” 烟云道:“既是弘晋寄给你的信,自然是要由你来拆的。” 他转身将走,她说:“额娘今日来过了。” 他停住,问:“哦?说了什么?” “没什么。。。话了些家常罢了。” 云锦此时正沏好了两盏茶,顿时茶香满室,是他喜欢喝的毛尖。嗅着茶香,弘晳的心情似乎大好。“喝过茶再走吧。”烟云忽然道。 她第一次开口留他,弘晳有些意外,便欣然坐了下来,喝着茶,一面拆了信看了起来。 云锦冲她眨眨眼,见她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觉得屋内似乎亮堂了一些,弘晳抬头,见她正用签儿挑着桌上的灯芯,烛光下的脸很很是娴静,就像那日洞房花烛的时候,只不过少了凤冠霞帔,他不知,其实她的脸在他来前细细装扮过。 挑亮了灯芯,她也在旁边的椅子上安然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浅酌起来。 两人之间只隔着张小方桌,弘晳放下信,探寻的看她,道:“今日的你,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怎。。怎么了?”她扭头看他一眼,神色如常。 他一时说不上来什么,又摇了摇头,继续看信,她却把头低下了。 弘晳看完信,干咳了一声,对烟云道:“弘晋说他们已经到江宁府了。” 烟云点点头,好奇的望向他,问:“还说了什么?” 他笑了笑:“他说江南的春日很暖和,四处都是水啊桥啊,那水是绿水,那桥是石桥,堤的两边种着翠**滴的垂柳,时而日光旖旎,时而烟雨蒙蒙,连绵的青石瓦房就像一副水墨画。。。” 烟云有些惊讶,“弘晋就说了这些吗?” “是啊。王鸿绪十万火急的奏报,五皇叔千里日夜兼程的赶去,这一路没见着暴民,反倒赏起了风景。”弘晳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淡淡道,“他们不但没有见到暴民,这一路连个行乞之人都没有见到。” 烟云错愕道“怎么会这样?” 弘皙一笑:“我也觉得很奇怪。”便把信递给了她。 烟云把信看完,亦笑了笑,“不过,这江南的风光果真有那么美吗?” 弘晳道:“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临流驻跸归营晚,坐看旌旗落日红。”烟云得意洋洋道,“这些喀喇沁也有。” 弘晳的目光一瞬变得惊奇起来,“这是皇祖父的诗!”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烟云,“这是三十七年北巡时留下的。那时,还是住在三姑姑的府邸。” “哦,是吗?写这首诗的时候皇祖父住在杜棱王府?”烟云惊讶道,忽然想起太子说的话来:“那日我随扈出行,恰巧和万岁爷路过喀喇沁,就住在杜棱王府。那时你还没有半人高,像个团子一样跑过来撞在万岁爷身上,自己却摔了。。。” “怎么,你不记得了?”弘晳意味深长的望着烟云。 “听世子那么一说我倒有点印象,不过那时小,什么事都记不清了。”她避开弘晳的目光,苦笑了一下,这是属于格格的回忆,她怎会记得? 弘晳朗朗一笑,道:“听说喀喇沁有塞外江南的美誉,一直没有机会去那边看看,你便跟我说说那边的风景如何?” “那边很美。”烟云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来,似乎在回忆,“那里的天一年四季都是澄净而瓦蓝的,锡伯河畔的水碧绿的如翡翠一般,河畔边上是连绵千里的林场,在林产里时常可以看到奔跑的麋鹿还有野兔。” 他支着下颚认真的听着,脑海里仿佛有了画面,这段形容果真很美。她的指腹不自觉的轻轻擦着杯沿,目光如水,在灯下显得格外动人。“春日,漫山遍野都是野花,走到哪都是香的,夏天,一到夜里林子里都是萤火虫,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秋天,林地底下会长出很多大颗大颗的鲜嫩的黑色蘑菇,可以采来炖在汤里,也可以腌着做蘑菇酱,冬天。。。” 那灯下的女子表情格外温柔,弘晳呆呆的注视着她的脸,一时竟醉了,便连她后来说了什么都听不进了。忽然觉得和她静静坐着,喝着茶,聊着天,看着她淡淡的微笑,心也会不自觉的变得柔和起来。像杯上袅袅的水汽,杯中舒展的茶叶,杯里温润的茶水。 后来她早已没再说话,他却仍静静的注视着她,她仍是静静坐着,察觉到他的目光,含羞婉转,袅娜一笑。 胤禄一脚刚要踏进门时抬眼见着这一幕,准备唤人而张开的口静静合上,悄悄的退了出去,却捂着嘴偷偷笑了。 弘晳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问:“那离开了那里,会很舍不得吧。” 她轻声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他站起来,她也跟着起身,他问:“那京城呢,你可喜欢?” “嗯。”她低声道,“现在,京城才是家啊。” 他的目光在那一瞬变得流光溢彩,忽然一把横抱起他,说,“济尔默·昕薇你听着,你若成了我的人,死了都要与我在一口棺材里合葬的。” 她羞怯的把脸埋在他胸口,说,“好。” ------------ 第二十二章 闲中好(下) 03 纵使日子一日一日都寡淡得如白瓷杯里的水,紫禁城上空的云。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但那水是与他一把壶中烧出来的,那云下有他,便觉得那水是蜜,那云是锦被中的棉。 弘皙依旧日日要去学堂,虽不用像阿玛读书时的卯入申出,但也是辰时去,申时才回来。 烟云便从午膳过后便坐在院中的石椅上等他,看看书,喝喝茶,绣绣花,练练字,和云锦聊聊天。当整个皇城里都笼罩在一片橙色的光晕时,她就知道他要回来了。 胤禄来时,三人用过晚膳便常常坐在书房的地板上玩几把弹子棋,让烟云奇怪的是,她之前找了许久的那颗黄子竟忽然回来了,问胤禄,他说,兴许是弘晳捡了回来。 胤禄不来时,她依旧随他坐在书房里,他依旧爱支使着她拿这本书那本书的。那一个月的侍读余额早就为零了,他却说无故旷工的那十多日,一日要按十日来还,以后若再无故旷工一日,便要以百日来还。 真是霸王条款。 书房中常常是茶香四溢,弘晳特意搬来了一套茶具。两人在一起看书时便在一旁煮着毛尖儿。像李清照和赵明诚一样赌书,弘晳让她拿一本书来,她随便翻一页读出一句话来让他猜是第几章第几节的内容来,若错了九不准喝茶。他亦考她,但由于她对他那一柜子的书还不甚熟悉,便单考她诗词中的典故,有时便干脆说上句,然后让她接下句,说错了亦不准喝茶。有时渴急了,两人便抢起杯子来,最后都泼得一身茶水。还真是“赌书消得泼茶香”。 弘晳的书房里常常不少时鲜的水果,有些是她在喀喇沁没见过的,比如说樱桃。传闻是因为太子喜欢,每年宫中都会进贡不少。一颗颗洗的晶莹剔透的放在盘子里,初见时,她还以为是沙果,一口咬下去,满口都是酸酸甜甜的汁水,和奇异而清新的果香。还有就是西瓜,是从海南岛运来的,本是夏季采摘的水果,一直在宫中的冰库储藏着,取来时仍水分充足,清爽可口,黑的子红的囊白的瓢,烟云第一次吃的时候误吞了子,弘晳说那是西瓜的种子,取笑她来年肚子里要长出西瓜了,她说肚子里温度那么高,那种子发不了芽,弘晳说你忘了那是热带水果吗?还一本正经的说第二日要带她去太医院洗胃,结果她惴惴不安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一个人跑到太医院去,那胡太医好生震惊。后来忍住笑意一个劲的跟她解释无碍无碍。 这件事让她一直羞于面对胡太医,只要一想起来就气得牙痒痒。 直到一日书房里出现了一盆柿子,烟云觉得自己大仇可报,一面一口一声的唤着他“世子”和他东拉西扯的聊,一面剥着柿子的皮,心中暗爽不已。 当剥到第三个柿子时,他终于忍不住抬头对她说:“其实我不喜欢别人叫我世子长世子短的,这听起来就像。。。”弘晳瞥了眼她手中的那个黄澄澄的柿子。然后再看了看她。 烟云听完,爆笑不止,把手中那枚柿子递给他,揶揄道:“来,世子,吃柿子?” 弘晳微怒的一把推掉那颗柿子,对嬉笑着的她沉声道:“济尔默·昕薇,你有没有听明白?!” 那颗柿子从她手中滑落,滚在地上。“哦,柿子掉了。”昕薇强忍住笑意,睁着双眼睛望着他,“哦,刚说什么,没听明白,你再说一遍。”说完便又上气不接下气的笑了起来。 弘晳很是无奈,任她笑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又一把拽过了她。他似乎很喜欢用拽这个动作,像拎一只猫一样就轻而易举的把她拎过来了。 脑门撞到他肩上,她终于是止住了笑,他认真道:“我允许你以后直接唤我的名字,弘晳。” “哦。”她揉了揉被撞痛的额头,乖乖应道。 他顺势把她揽进怀里,她唤了声:“弘,晳。” 第一次听她口中唤出自己的名字,似乎有种特别的感觉。他勾唇一笑,口中轻轻唤了一声:“薇薇。” 她的身子骤然间变得僵硬。抬起头,神色复杂的望着他。不,不要这样唤我。我不是。 她在心里拼命的摇着头,她不是,她不是。弘晳却没有感觉到她的异样,只觉得那水雾弥漫的眼睛让他心动,他低下头,托起她的下巴,对着她的唇轻轻的吻了上去。“薇薇。”他便又呢喃了一声。意乱情迷,她终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 第二十三章 小桃红 01 转眼间便立了夏,烟云的生辰亦快到了,她比昕薇大了五日,其实是五月初三所生,这亦是太子的生辰。请使用访问本站。 五月初二那日,她收到了喀喇沁寄来的包裹和一封信,包裹里装着一枝金钗和一枚胭脂扣,金钗一看就知道是大格格送的,因为往常生日里她都爱送她首饰。那枚胭脂扣上的图案倒是鲜亮别致,不像是胭脂铺卖的直接印上去的那种花纹,而是手工用油彩一笔一划细细勾画上的,格外精巧。大格格绝对没有此等画工,亦没有这个耐心。毫无疑问,这是齐溟送的。 一手拿着那胭脂扣,一手拿在那信,心中蓦然涌起一股惆怅来。 他会如何回复呢? 烟云深吸一口气把信打开,展开信纸的那一瞬她目瞪口呆。 里面是一张白纸。 弘晳这一日比平时回得早很多。 烟云刚换上内务府送来的礼服,弘晳便推门进来了,望着她眼睛亮了亮,满脸都是温柔的笑意。 “好看吗?”她转了一圈,笑嘻嘻的问他。 他走过去,牵起了她的手,“你穿什么都好看。” 烟云低头轻笑,“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明日阿玛过千秋。”弘晳一本正经道,“我跟先生说,因为明日要去毓庆宫给给阿玛拜寿,还有许多要准备的地方,所以就先回来了。” 烟云疑惑道:“除了备好寿礼,我们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弘晳朝她勾了勾手,她把耳朵凑了过来,弘晳在她耳边道,“其实是我想见你了。” 烟云的脸迅速变得通红,有些慌乱道:“我。。。我不信,世子可不是像是会对先生说谎的人。” “嗯哼?”弘晳挑眉,谑笑着伸手揽住她的腰,紧紧的锢在身前,俯身逼近她,问,“信了吗?” 她还是摇了摇头,弘晳便又凑近了几分,在她发鬓上轻轻一嗅,烟云忽然觉得脖子上一阵痒,不自觉的嬉笑出声来,原来是他在她脖子上轻轻啃了起来,旁边站的两个宫女见着忙撇开了脑袋,她一羞,在他背上拍了拍说:“别闹!别闹!”他却并不打算放过她,问她:“这会信了吗?” 她面红耳赤,连道:“信了,信了。” 他牵着她步入院中,即将进入夏至,那些植被都是郁郁葱葱的,满目翠碧,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一地,迎面而来的暖风不愠不火。 她问:“明日阿玛的千秋大典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他略一思寻,“嗯,这倒没有,你当不好碰到什么问题,不过明日你会见着许多人,那些在京城里的皇叔皇姑都会来毓庆宫给阿玛贺寿,见到按宫中礼仪行礼即可,我会在一旁提醒着你。” “哦,这倒是个认识他们的好机会。” 弘晳一笑,“你要认识他们作甚?” “听说皇祖父有二十多个儿子,各个都文韬武略,非比寻常。可我进宫那么久才见到了三个皇叔,一个是天天打照面的十六,还有两个是远远见了一面的五皇叔和十三皇叔,连招呼都没打。。。” 弘晳好笑道:“嘿!有时我见了他们都想躲,你倒对他们挺有兴趣的嘛!” “躲?为什么要躲?” “他们每次见着我都是那么几句,台词一点都不新鲜。”弘皙学着他们的样子做出一脸亲和状:“弘晳啊,你阿玛的身子近来可好?” “弘晳啊,何时去我府上玩一玩?你婶可惦记着你呢!” “弘皙啊,你又长个子了,啧啧!现在看,你真是和你阿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哈哈哈哈!” 烟云捂着嘴哈哈大笑,弘晳看了她一眼,道:“我如今是娶了你,以往他们定又会抓住我问,‘弘晳啊!上次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兵部侍郎次女富察氏如何啊?尚书马尔汉第三女如何啊?”烟云便笑得更厉害了。 京城在清晨时下过一场雨,地下仍湿漉漉的。 胤礽一袭明黄色蟒袍,端坐皇辇。头戴金冠,金冠上缀有十三粒东珠,腰系金镶和田玉饰东珠的段带,足蹬明黄色皂靴,皂靴上绣着秋香色的蟒纹饰。辇前十二扛画角,二十四面鼓,大小铜角各四金。二金钲,二杖鼓,二拍板,二龙头,二金笛,青龙、黄直柄伞各二把,红瑞章伞二把,青赤方伞二把,青赤双龙扇二把,青赤孔雀扇四把,白泽旗二金。八个宫人各举着传教幡、告止幡、信幡、绛引幡走在前面。 这一路浩浩荡荡,最前面却还有一部龙辇,仪仗与这部没什么区别,只是龙辇的尺寸上比这一部稍稍大一些,却没有这一部华美。 两部龙辇均敞帘,所以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人的衣冠,均是至尊的明黄,若认真观察,可以发现前面那龙辇上的人袍子上的是龙,而后一部的却是蟒。说得在明白一些,就是多绣一枚脚趾与少绣一枚脚趾的区别。 那后一部龙辇上不知粘了多少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可端坐在龙辇上的人始终面无表情,神色淡淡。 前面的龙辇停下来时,这部便也停了下来。胤礽自龙辇中走出,步行一段路站到那个肃立的男子身后,唤了声:“皇父。” “给你皇额娘磕头。” “是。” 胤礽恭恭敬敬的跪下,身后站的一排阿哥也都跪了下来。胤礽在仁孝皇后的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后直挺挺的跪着,一个太监在一旁念悼亡词。 念过悼亡词之后,康熙又在碑前默立了会儿,便低声对身后的太子说,“起来罢。” 太子起身,李德全扬声道:“起。”身后跪着的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康熙转身走回龙辇,李德全又扬声道:“回宫。”须臾,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回走了。 “每年阿玛过千秋,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来巩华城祭奠皇祖母。”弘晳道。“皇祖母便是生阿玛那一日大出血而薨逝的。” “所以这一日既是阿玛的生辰,亦是阿玛最不想面对的日子。” “每一年,皇祖父都会和阿玛一起来吗?” “是,从阿玛还抱在皇祖父手中的时候,每到五月初三便会来此。从未有一年间断过。” “四十五年了。”烟云喃喃道。“就算是世间贫贱夫妻有了续弦之后都鲜有人能坚持那么久,况。。。”况在帝王人家。 烟云深深回视一眼仁孝皇后的墓碑,便扭头往前走,“难怪昨个我还觉得这礼服素了些,原来今日是仁孝皇后的忌日,大家都是穿得如此。” “今日忌穿喜色的衣服,即便是在寿宴上,也不能穿得太鲜艳的衣服。所以阿玛每年的千秋都过得低调而压抑的。”弘晳的目光不经意的往那队伍中一扫,不由的愣住了,眉心一皱,“那是谁,那么大胆,居然敢穿红衣服!” “谁啊。”烟云顺着弘晳的目光望去,果然见着前方一群素服中的一件红衣格外打眼,前后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她却浑然未觉的样子。 看清她的脸,她不由的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指着那个影子,喃喃道:“采。。。采蓝。” “嘿!侄媳儿!”胤禄从后面拍了拍烟云,笑嘻嘻道:“站在这儿干嘛,怎么不走哇,难道是在等我?”察觉她神色不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得也傻了眼。 “这。。。” 采蓝所站的地方正是队伍的中后方,由于队伍太长,并没有走到前头去,而是在原地等候,待万岁爷和太子的仪仗过去再跟随在后面走,眼看万岁爷的龙辇与采蓝不过几丈的距离,只要万岁爷经过时目光往外头稍稍一瞥便能看到她。 烟云扯了扯弘晳,颤颤问道:“若。。若穿了红衣,会如何?” 弘晳不由得蹙紧了眉,“若皇祖父见了,她今日必死无疑,怕是连玉清宫都要受到牵连。” “这件事交给我。”胤禄一脸肃然,当机立断,一路疾行过去,从康熙的龙辇前迅速抓着采蓝往路边草丛里一扯,两人在草地里打了一个滚,胤禄他今日恰巧穿了件浅绿的袍子,隐在及膝的草堆里并不显眼,他迅速翻身把采蓝压在了身下,盖住了那一身红衣。 此时康熙的龙辇正好经过,康熙侧头看着外面有些晃动的草堆,奇道:“李德全,刚刚过去的是什么?” 辇外的李德全回道:“兴许是一些小型的走兽吧。” 那方才站在采蓝身边的宫人虽神色有异,但都不敢言语。李德全一个眼神扫过去,都低下了头。 那厢草丛里,胤禄死死的捂住了采蓝的嘴巴,一动不动,一边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待康熙的龙辇过去,他长吁了一口气,放开捂住她的手。 “十六阿哥?”采蓝大惊。 胤禄冷冷对她道:“把你这身衣服脱下来!” 身下人一愣,,胤禄两手撑地,没好气道:“快点!难道要我帮你吗?” 采蓝抽了抽鼻子,眼中已有盈盈泪光,伸手缓缓去解身上的扣子,每解一粒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因为他的身子几乎是贴着她,所以解起来也有些难度。 一行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他却没看她,撑在地上的手有些酸了,他了另一只,瞥着草丛外不断走过的人影,心里抱怨着也不知这队伍何时能走完。 待采蓝终于脱下了外面的红衣,胤禄听着外面也没什么动静了,便起身坐到了一边,瞥了她一眼,见她正打算解肚兜了,不由的讪笑道:“怎么?还脱上瘾了?” 他捡起地上她脱下的红衣,“撕拉”一声,撕扯成了两半,然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然后离开了。 采蓝目瞪口呆的坐起来,拿着被撕破的衣服捂住身体。难以置信的是不久后,胤禄又折了回来,扔给她一件普通宫女的衣服,朝队伍离去的方向追去。 ------------ 第二十四章 寿阳曲 01 祭过仁孝皇后之后,众皇子与百官来到毓庆宫为太子贺寿,群臣在敦本殿前对太子行二跪六叩首之礼后退出。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时至正午,寿宴开席。来的不过十几个内大臣,几个在京城的公主和额驸,众皇子大多只带着嫡福晋与家中长子,于是院中不过摆了十张席面。 弘晳,烟云,胤禄在一桌,同桌的还有胤禄的胞弟十五阿哥胤禑,三阿哥长子弘昇,四阿哥次女惜晴,五阿哥长子弘曙,以及四阿哥胤禛,十三阿哥胤祥。 有些阿哥各自的福晋凑了一桌,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的福晋都坐在那一桌里,没有过来,所以这一桌里便只有烟云和惜晴两个女子。烟云左边坐着弘晳,右侧紧挨着惜晴,惜晴旁边是弘昇和弘曙。弘晳旁边坐着胤禄,胤禄过去就是胤禑,胤禛和胤祥。而胤祥和弘曙间仍留了张空位。 弘晳将座上的几位介绍给了烟云,烟云一一行了礼。还未开席,惜晴悄悄拿筷子去夹桌上的笋尖,却被旁边的弘昇一筷子打了手背,惜晴瞪了他一眼,他得意洋洋的望着她,惜晴举起筷子就要敲他脑壳,弘昇朝努努嘴,示意她对面的阿玛。惜晴望去,果然见胤禛正盯着她,方才一切都尽收他眼底,于是悖悖的放下筷子,却在桌下狠狠踩了弘昇一脚。弘昇吃痛,又在下面回击,于是两个人便一直在下面踢来踢去的。 惜晴不小心踢到了烟云,弘晳干咳了一声,于是胤禛沉声唤了声:“晴儿。” 惜晴马上规规矩矩的坐住了,不过没保持多久便好奇道:“阿玛怎么坐到我们这一桌来了?” 胤禛面无表情,微嗔道:“我为何坐不得?” 惜晴嘟喃着:“这一桌就属阿玛年纪最大了!” 一旁的十三“扑哧”一笑,惜晴马上一指,煞有介事道:“十三叔莫笑,这里你其次!” 十三当即止住了笑。胤禛冷脸道:“惜晴,不准没大没小的!” “哦。”惜晴仰头,嘟着嘴道:“可是阿玛还没回答惜晴的问题。” 胤禛饮了一口酒,淡淡道:“清净。” 烟云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胤禛,这目光却被正对着她坐的胤祥扑捉到了。 此时忽然听得一声通传:“太子殿下到。”喧嚣的院落顿时安静了下来,满座宾客都站起身来,待太子入座后再坐下来。太子所坐的那桌正设在院子最中央,座上一左一右分别是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对面分别是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胤祯,四人的坐紧挨着,十二阿哥胤裪坐在十四的边上,左靠大阿哥,八阿哥右边分别是五阿哥胤祺和七阿哥胤祐,胤祐右边靠着三阿哥。 太子拿起筷子,旁边一个太监便扯着嗓子道:“开席。”满座的宾客这才开始倒酒的倒酒,吃菜的吃菜。 大阿哥胤禔忽然举起酒杯站起身来朗声道:“今个太子殿下千秋,胤禔先在这里敬殿下一杯。先干为敬。”说罢仰头喝了酒,放下酒杯,他目光往左一看,见到院中的一石榴树,忽然微微一笑,道:“这院中榴花开得甚是红火,此情此景,胤禔忽然想到一副祝寿的联子,在这里想要送给殿下。” “哦?胤禔想到了什么,说便是了。”胤礽淡淡道。 似乎并不在意此时成了全院宾客的焦点,胤禔此时却忽然离了席,在那石榴树上折下一支榴花,道:“正喜榴花多结子又结一年红。”折后返回席中,提起酒壶在太子的杯子倒满一杯酒,不急不缓道:“共斟蒲酒祝添庚复添一岁荣。”斟完将酒杯端起,双手恭恭敬敬的捧到胤礽面前,左手执酒杯,右手上还拈着那支榴花,“横批:‘榴花献睿(瑞)’” 胤禔意味深长道:“恭喜太子殿下,又是一年。” “好!好!”此时十阿哥忽然从座位上起身拍手道,却发现整个院子只有他一人称好,又干咳了一声,尴尬的坐下。 胤礽不动声色的接过酒,淡淡饮下后直视胤禔道:“胤禔有心了。不过,如此精妙的联子你当裱起来再送我才是,做劝酒的联子也太可惜了。” “二弟说的是。”胤禔淡淡一笑,“下次一定用金字好好裱起来,再送到殿下府上。” 胤礽的面色瞬间有如寒冰,胤禔此时却悠然坐下了。便隐约可在寂静的院中听到几声抽气的声音。 “本就是随酒助兴的对子,若真的裱起来怕是有碍观瞻了。”说话的是三阿哥胤祉。三阿哥一身月白的袍子,脸孔又生得白皙,俨然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胤禔饮下一杯酒,悠悠道:“连殿下都说好了,三哥似乎有什么不同的见解。” “我所见不过红花与美酒,好虽好,不过都是些俗物罢了。” 胤禔似笑非笑的:“都知三弟文采斐然,那三弟不妨来两句不俗的来洗洗我这俗人的耳朵。” 胤祉却没理他,自个给自个夹了一大筷子的菜,“若大阿哥想和胤祉拼对子,日后多的是机会讨教,不过此时在殿下的寿宴上,大阿哥还是好好吃菜罢!” “你!”胤禔一时噎住,正要开口,八阿哥笑道:“大哥,你再不吃,这菜就要凉了。”他便噤声了。 宴席恢复了正常,大家开始推杯换盏起来,只不过总有人会暗暗向中间那桌瞄去。 弘晳笑了笑,“四皇叔坐到这里,果然是要更清净一些。” 胤禛悠然夹着菜:“也不过是躲一时清净。” 十三笑道:“能躲得了一时,便赚得一时。。。这桂鱼汤烧得倒是不错。” “五月桂鱼肥。”胤禛道,“这桂鱼肉质细腻,入口即化,细品有淡淡的甜味,应该是从江南一带捕捞上来了的。” “想不到四哥对美食也有研究。”胤禑道。 胤禛笑道:“四十二年随阿玛下江南的时候尝过那边的桂鱼,那味道与京城的桂鱼有些不同,吃过一次便忘不了了。” “哦?真的吗?”惜晴听后立马夹了一大筷子到嘴里咀嚼,咽下时脸却变了颜色,忽然蹲下身子一阵猛咳,半响才爬起来,黑着脸道:“我看与京城的桂鱼倒没什么不同,一样的刺多!”一桌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惜晴扭头一看烟云的碗里,却顿时羡慕不已,原来方才弘晳一直不动声色的将鱼刺根根剔除,再将鱼夹到了烟云的碗里。 此时忽然探出一个小小的头来,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孩童挤到烟云和惜晴之间,双手扶着桌子朝桌上瞄着,一双紫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的转。 惜晴笑嘻嘻的伸手揪了揪他的小辫子,道:“小十八,你要吃什么啊?” 十八扭头瞪了她一眼,“没规矩的丫头,我可是你叔叔!” 一桌子的人便又笑开了。惜晴错愕,“嘿!你这小屁孩,怎么小小年纪学会摆谱了呢!” 小十八又蹙了蹙眉“怎么跟你皇叔说话的!我不跟你说了!”说完扭过头,扯了扯烟云,伸手一指道:“我要吃那个肉丸子!” 烟云立马起身去夹给他,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长了半截的门牙,“你是弘晳新娶的福晋吗?你长得真漂亮!” 烟云一愣,立刻红了脸。惜晴却莫名气了,在桌下用手狠狠在小十八的屁股上拧了一下。 小十八“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周围便有许多人朝这边看来。 “喂!”惜晴一慌,一手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悄声道:“再哭,以后我见了你还要拧你。”胤禄看了心疼道:“十八弟,到哥哥这里来!”说完狠狠瞪了惜晴一眼。同样瞪着她的亦有胤禛,他的脸一瞬变得铁青起来。 弘晳牵起烟云的手,道:“我们过去给阿玛贺寿吧!” 烟云微笑道:“嗯,好。” “我。。。我也去给二皇叔贺寿!”惜晴似乎意识道方才自己闯了祸,不敢抬头看胤禛,便低头跟在弘晳后面跑了过去。弘曙和弘昇相互看了一眼,“走,我们也过去吧!” “四十调玉炷,千算祝瑶觞。”弘晳拱手作揖,“祝阿玛福禄欢喜,长生无极。” “寿考征宏福,和平享大年。”烟云盈盈一拜,“祝阿玛颐性养寿,屡获喜祥。” “唷,这是弘晳的新福晋吧!”胤禟哈哈一笑,啧啧道:“小两口一同来贺寿,二哥真是好福气啊!” “是啊,再过一年,二哥就要抱孙子了,哈哈。”胤十亦附和道。 弘晳对烟云一阵耳语,烟云便向桌上的人一一行礼:“参见大皇伯,三皇叔,七皇叔,五皇叔。。。” 各个皇叔都点了点头,每个人脸上都是一脸笑意。胤禔饶有兴趣的盯着烟云,“原来,这便是三皇妹家的格格啊,这长得。。。欸,大概都随了那杜棱王吧,我怎么一点都看不见三姐的影子?” 这眼神让她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脚上不禁退了一步,弘晳却暗自抓住了她的手。 又听三皇叔道:“碍,大阿哥,三姐都嫁去多少年了,你还记得她的样貌?” “记得,怎会不记得,那时三姐可是艳绝京城的,这多少贵胄求亲啊,皇父却把她嫁给了一个大胡子,哈哈哈哈!” 胤礽重重的把酒杯放到桌上,胤禔却仍自顾自的笑着,笑过后对烟云说:“大皇伯一句玩笑话,莫要见怪啊!不过你阿玛年轻的时候脸上的确是一把大胡子。” 烟云淡淡道,“我阿玛现在仍是一脸大胡子。” 弘晳盯着胤禔刮得光溜溜的下巴,亦是笑嘻嘻道,“只有太监才没有胡子吧。大皇伯你觉得呢?” 胤禔脸上的笑意慢慢变僵,桌上其他几个皇子开始低头闷笑,胤礽捋了捋胡须爽朗笑道:“那还用说吗?太监自然是没有胡子的蓄的。” 胤禔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胤祉道:“就算杜棱王一脸髯,但在喀喇沁也是美男子。这一点,看侄媳就知道了。”顿了顿,又道,“不过侄媳像不像三姐,都是三姐生的,是杜棱王府里嫡出的格格,毋庸置疑。” 方才一番争锋,站在烟云和弘晳后面的三人看得有些怔,直到胤礽的目光扫来,惜晴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赶紧向前,盈盈一拜,道:“祝二皇叔如松如鹤,多寿多福。” 弘昇和弘曙亦向前两步,齐齐向胤礽作揖,一个道,“人增高寿,天转阳和。”一个道:“祝二皇叔福同海阔,寿与天齐。” ------------ 第二十五章 惜红衣 01 入了夜,弘晳烟云才回到玉清宫,走进花厅,看到里面跪着的素衣女子,都微微一惊。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早上祭典回来之后,采蓝被他罚着跪,后来就一直忘记了叫她起来。 “若不回来,我还真忘了今日还有这一出。”弘晳有些头疼道。 看她跪着快要瘫倒的样子,烟云有些不忍,对弘晳求情道:“还是让她起来吧,跪了那么久了。” “不,让她跪着!”说这话的却是胤禄,他倒是还记得上午的事,总觉的有些不同寻常,遂由这回了玉清宫。 “十六叔?” 胤禄大步踏进花厅,冷笑道:“我上午赶回来时,你知这一路有多少人在打听那红衣女子是哪个宫的吗?若让人知道是玉清宫里的,那弘晳还不让人戳了脊梁骨?” 采蓝低下头,胤禄从瓶中抽出一个鸡毛掸子,用一端将她下巴挑起,满脸嘲讽道:“这大红的衣裳穿在身上可漂亮?可吸引人?” 采蓝咬着唇不说话,弘晳沉声问道:“采蓝,你为何要在今日穿红衣?” “奴婢,奴婢冤枉!”采蓝如秋水般的眼中蓄满了泪水,看起来格外的楚楚动人,她望着弘晳道:“奴婢只知今日是太子殿下的寿辰,却万万不知这也是仁孝皇后的忌日,否则奴婢有一万个脑袋也是不敢穿的啊!” “你还狡辩!”胤禄挥起掸子,那一掸子就要落在她身上,烟云伸手一挡,道:“她是随我从喀喇沁过来的,的确是不知道的。” 采蓝盈盈抬眼,她的声音冷冽却略带颤抖道:“今日早上玉清宫里和奴婢一起去的宫女都可以作证,奴婢出宫时穿的绝不是那一套衣服!” “什么?”语出,三人俱是一惊。同时问道,“你说什么?” 采蓝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今个早上,奴婢走在半路上忽然被旁边的绊了一跤,摔在了地上,因为下了雨,身上都是脏水,后来没走多远,被一个娘娘看到了,她让一个宫女给我找了件衣服让我换上。奴婢觉得身上这件实在是有碍观瞻,就接过她递来的衣服躲到一个地方换好了,谁知奴婢刚追上了队伍没多久,就。。。就遇见了十六阿哥。” 弘晳挑眉:“你说,是一个娘娘给你的?” 采蓝点点头。 胤禄急急追问:“是哪个娘娘?” 采蓝摇了摇头。 胤禄皱了皱眉,怀疑的看了她一眼:“这么说,你是被人陷害的?” 采蓝顿时满脸震惊。 “此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弘晳坐下来,沉吟道,“怕这件事是针对玉清宫的。” “别说在宫里,就连在京城的女子今日都很少有人敢穿红衣,她既然拿了衣服给你,并确定你不会怀疑,定是知道你的底细的。” “仁孝皇后是我的亲祖母,却让我宫里的人在她的忌日里穿着一身红衣,此人实在是用心险恶!”弘晳一拳头狠狠的砸在桌子上。 烟云问:“采蓝,你可还记得那娘娘的样貌,或者给你衣裳的宫女?” 采蓝迷茫的摇了摇头。 胤禄亦在椅子上坐下来,寻思道:“也是,今日早上的祭典去了那么多宫的娘娘,谁知道是哪一个。” “起来吧。”烟云扶起了采蓝,“日后小心点便是了。” 胤禄和弘晳都一脸若有所思,烟云道:“要不我们去书房再说吧,我去煮茶。” “嗯,也好。”弘晳点了点头。 烟云和弘晳转身走出花厅,胤禄走到采蓝面前时停住,道:“又是你。” 采蓝紧紧攥着裙子勉力站着,她侧头对胤禄道:“对,是我。十六阿哥高高在上,哪里会体会懂我们这种人的凄凉,对,我们是奴婢,你们叫我们站着我们就站着,你们叫我们跪着我们就跪着,如果你们忘了,我们就算跪到死都不能自己起来。。。”她冷冷一笑,“可即便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的奴婢,也会因为你们被人利用。被利用了,错的还是我们。” 胤禄有些震惊的望着她:“但愿今日之事你没有说谎,若让我发现你所言有半句是假的。。。”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却发现她的脸白得吓人。“喂,你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睫毛颤了颤,竟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从早晨到现在都没有进食,采蓝早就饿得昏天黑地,又跪了许久,几次差点晕过去都熬了过来,本想在他面前再撑一会,可眼前狠狠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宫中不知谁吹起一曲清笛,让夜里的皇城更加寂寥。 上弦月如勾。康熙在南书房临窗而立,望着窗外的月,深深的叹了口气。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那一年,她与他一起趴在这窗前赏月,雪白的月光披散在她浓墨一般的长发上,镀上了一层华光。皎皎月明,纵使没有南书房的烛火,依旧能看清彼此的眉目。她就静静的看着那一汪清月,他静静的望着她,仿佛时间静止。 他是极不情愿的被她拉到这窗前,可是来了,却不想离开了。那时三藩之乱刚刚燃起战火,云南,广州,福建等地纷纷开始拥兵与朝廷对峙,四处发起暴动和叛乱,案几上的各地的急奏堆积成山,他日日忙着理政直到三更,焦头烂额。 她那一晚穿着睡袍过来,却任性得一定要他陪她看月亮。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正值八月与九月相交之时,白日虽仍有暑气,但夜里的风已阴凉之极。他解下披风为她披上,她调皮的抓住他的手,一路下移放在她的小腹上,笑嘻嘻道,“猜猜,这里是阿哥还是格格?” 他的手被她握着,贴在她的小腹上,仅隔了一层薄薄的睡袍,他用另一手在她鼻上轻轻一点,“你啊,是越来越不害臊了!” “你猜猜嘛!” “猜不着。” “那你喜欢什么?” “朕都喜欢。” “那必须得猜一个!” “阿哥吧。” “阿哥,阿哥好啊!”她喃喃道,目光里却掠过一丝哀伤,“若是阿哥,那应当,会和承祜长得像吧。” 他从后面把她揽进怀里,反握住她的手,淡淡道:“那便希望她是个格格吧,免得你见了伤心。” “不,我希望是个阿哥。”她转身定定的望着他,眼中闪闪发亮,她璀然一笑:“若是个阿哥,他定会比承祜还聪明的!” 往事如风,距那一夜不知遥隔多少个秋。 “呵,果真是个阿哥,也果真聪明,如你所愿,滨仪。”康熙一手搭在窗台上,内心叹息着:“只可惜,可惜你不能亲眼所见他的成长,但。。。” 若你真能亲眼见着他这多年来的一步一步,这世间会不会多一个人能懂得朕的苦心呢? 朕不忍罚他,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忍他,宠他。因为在朕心中,他同你是一样的。可是这般纵容,是不是害了他呢? 保成虽优秀,却并不完美,之所以在百姓之中人人称道,连番邦使臣也赞不绝口,除了他本人的杰出,更是因为他所有的斑斑劣迹都被朕悄悄抹去了,这些年来,朕不知道为他擦过多少次屁股,收过多少烂摊子啊,他却仍是劣性不改,一次一次被人抓到把柄! 康熙的手不在窗台上泄气一拍,对着窗外喃喃自语道:“从前朕是觉得他年少气盛,待他而立之后仍能原谅他的不够成熟,朕总是盼着他能一年比一年好的,可如今,他的儿子都已大婚了,结果又是如何呢?” 南书房里有个暗箱,那是连李德全都不知道的。里面堆满了陈年的奏章,最早的从康熙二十九年的时候开始。此后的每年都会放几本进去,从最开始的两本,到五本,三本。。。从三十三年的拜褥事件开始,每年都有递增的趋势。放进去的每一本都是对他的一次纵容,因为这里每一本上奏的内容他均未公开,甚至对他作出处罚,或者处罚尚轻。大多连他自己都不知晓。一直到如今,这些奏章居然积攒到了百余本之多。可见他这些年亦犯下了多少罪孽。 康熙踱回案几边上,拿起一封折子。手上这封他看了很久,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放进去。那是大阿哥中午时送来的密奏,上面写道:“今日有多人目睹,在仁孝皇后的祭典上,胤礽次子,现为嫡长子的弘晳侍妾穿着一袭红衣,这实乃对仁孝皇后大不敬,此人招摇过市,不以为意,毫无廉孝礼义之心,若非平日纵容,疏于管教,不至于至此。是当严惩,以儆效尤。” “滨仪,你看看你和朕的儿子,还有孙子!”奏章被重重摔到案几上。康熙对远远站在柱子那一边的李德全沉声道:“传胤礽。” ------------ 第二十六章 恋香衾(上) 01 “喂!醒醒,我知道你是装的。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胤禄踢了踢地上的采蓝,她却没有丝毫反应。 “喂!”他又踢了踢她,“我命令你,你立马给我起来!” 地上的人依旧没有丝毫动弹,他不禁有些恼了,蹲下去瞧着,地上的人果真连睫毛都没动一下。他不禁诧异,“咦?还真的晕了啊!” 胤禄皱了皱眉,唤了一声:“来人!”立马就有两个小太监从外面进来。胤禄对一人道:“你,把他抬到她屋子里。”又对另外一人吩咐道:“你,快去传太医。” “嗻。”一人立即转身出去,另一人拎起采蓝的两只胳膊,试图把人扛在肩上,但那个小太监年纪不大,肩膀瘦小,好不容易才扛起她,走得摇摇晃晃,出门时还差点被门坎绊了一跤。胤禄一惊,瞪大了眼,蹙了蹙眉,对那小太监道:“还是我来吧!” 胤禄虽然刚满十四,但个子已经很高大了,接过她,一把横抱起来,让那小太监便在前头引路,走了一会儿,到了最西的一个小屋,那太监推门进去,胤禄把她放在了床上。 空气中弥散着股香粉的味道,牵开锦被时,那股香气便更浓了,胤禄莫名感到一种异样的情愫在胸腔中涌动着。记忆中,他似乎还没进过女儿家的闺房。红漆的木床,紫色的锦被和紫色的纱帐,环顾这里,屋子虽小,但该有的物件都有,收拾得干净整洁。离床三步远的地方靠墙摆着一副红木漆的桌椅,那桌上放着一青色瓷瓶,瓶中插着几支紫藤花,那紫藤花下面放着一个绣架,上面的丝帕绣得正是瓶中的紫藤,胤禄拿起一看,虽然只绣了一半,依然可看出其精致绣工,绣完的部分乍一看还以为是的瓶中的花落在了帕子上。正对椅子两步远的地方是一面梨花镜和梳妆台,台上放着一把木梳和几枚簪子,还有一些胭脂水粉的盒子。 不同于玉清宫的其他宫女,她是单独住一屋的。胤禄不禁自语道:“想不到她在弘晳这儿待遇还不错。” 那小太监听到了,说:“回十六爷,采蓝姑娘是福晋带来的陪嫁,就是世子的通房丫头,自然是有别于其他宫女的。” “通房丫头?”胤禄一笑,“原来如此。”通房丫鬟相当于小妾,那日在书房里撞见她勾引弘晳,其实是名正言顺的。 胤禄在椅子上坐了半盏差的功夫,那太医便到了,一掐人中,采蓝悠悠转醒。替她一搭脉,道:“这位姑娘是由于一整日都未曾进食,导致血糖偏低造成的昏厥,送服糖水,好好休息一晚便可痊愈。” 胤禄让一个宫女端来一碗糖水递给他,道:“你好生歇着,我走了。” “十六阿哥。”采蓝忽然唤了一声,他回身,见她靠在床栏上,俯身对他行了一礼:“采蓝今日多谢十六阿哥。”瀑布一般的长发随着她俯身的动作从肩上倾泻下来,水光潋滟的眼睛里流露着点点的感激。她的唇色和脸色一样苍白,却平添几分病弱之美。 他看得有些呆,须臾道:“不过是一碗糖水,何足挂齿。” “怎么这时候才过来,茶煮好都快放凉了呢。”烟云一边为他添茶一边道。 胤禄端起茶喝了口,道,“你们走之后,那个宫女便晕倒了。我便只好差人把她送回屋中,一面请来太医。” “啊?”烟云惊讶道,“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无碍,不过是饿晕了罢了。” “也是啊,跪了一天了,想来却是被冤枉的。”烟云道,“今日的确是委屈她了。” 弘晳把茶杯重重搁在茶几上,冷然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连我的人都敢动!此事决不可姑息,我一定要查清楚。” “你打算从何查起?”烟云问道。 弘晳吟思道:“今日所幸十六叔急中生智,皇爷爷并未亲眼见到红衣女子,所以并未掀起太大的风波。设下圈套的卑劣小人也一定会再生出事端来,我们要格外小心,静观其变。” “太子殿下到。”忽听得门外一声通传,胤礽已经风风火火的穿过院子,直朝正殿走来。书房内三人皆是一震。“二哥这么晚过来做什么?” 弘晳锁眉,“那么快,难道此事阿玛已经知晓了?” 三人神色复杂的互相望着,忽然一个小太监推门进来,对弘晳道:“世子殿下,太子爷传您过去。” 弘晳起身,烟云和胤禄亦起身跟了上去,却被拦住了,那小太监似笑非笑道:“对不住了,太子爷是单独传唤的世子。” “狗奴才!”胤禄骂了一句。来传话的是毓庆宫里的太监,又不好发作。弘晳跟着那太监走了两步,回过头对胤禄道:“十六叔就先在书房等着吧,我待会就过来。” 他走出去后那太监随后便关上了门。 胤禄和烟云便摆开了弹子棋,边下边等着弘晳,烟云下得心不在焉的,所以总输。两人一直下到那壶茶水喝干了都没见着弘晳回来。外面的更鼓已经敲到了三更,书房中的蜡烛也烧短了一大截,对面胤禄支着下巴开始打起了盹儿。 烟云忽的一下站了起来,胤禄骤然睁开眼问:“到谁了?到谁了?” 烟云神色不安道:“十六叔,不如我们出去看看吧,兴许阿玛已经走了呢。” 胤禄打了个哈欠,“若二哥已经走了,那弘晳为何还未过来呢?” “莫不是在被阿玛责罚吧!”烟云心下一慌,拉起胤禄,“走,我们去看看。” ------------ 第二十六章 恋香衾(下) 03 门外一片寂静,满地撒满了月的清辉。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走了一路竟然连一个守夜的太监都没看到,烟云心中的疑虑也越来越浓。绕到正殿,正想推门进去,却瞥见着院子里有人,一看,玉清宫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跪成了一排。 弘晳直挺挺的跪在最前面。 烟云疾步跑了过去,惊讶问道:“怎么了?你们为何都跪在这里?” 弘晳淡淡道:“早晨那件事传到皇祖父的耳朵里了,皇祖父震怒,把阿玛传唤到宫中训斥了一番,夜里阿玛便是为这件事来的,这便让我罚着跪呢!” 胤禄冷哼一声:“这事传得可真够快的。。。” 烟云暗暗心惊,问:“阿玛呢?” “发了一通火之后回宫了。” 烟云疼惜道:“那要让你跪到什么时候?” 弘晳苦笑着摇了摇头。 烟云在他旁边跪了下来,道:“我陪你。” “你还是回去吧。”弘晳道,“今个晚上风大,小心受了寒气,被罚跪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情。” “采蓝毕竟是我带来的宫女,是我管教无方,怎可连累你?” “此事不单是阿玛,就连皇祖父都动了怒。既然阿玛没有找你麻烦,你就不要再牵扯进来了。” “下人犯错,竟然牵连到了主子受罚,哪里有这样的事!”胤禄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冷冷扫了眼后面跪着的那排宫女太监,发现没见着采蓝,便问:“那小宫女呢?” “她被阿玛关在柴房里。”弘晳叹息道,“皇祖父把这件事情交给阿玛私下处理,阿玛要。。。要处死她。” “什么?!”烟云顿时目瞪口呆,身子在一瞬间瘫软了下来,口中喃喃:“就因为穿错了一件衣服,就要为此搭上一条命吗?” 胤禄的表情由愣到惊,不自觉的锁起了眉头,问:“二哥打算什么时候处置?” “明日。”弘晳道,“明日阿玛再来玉清宫时,就要把她带出宫外,秘密处死。” 平地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吹得沙沙响。深夜的风凉飕飕的,所有人都瑟缩起了身子。头顶,一块硕大的乌云正被风吹得缓缓遮住了月亮,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烟云浑身颤抖,她一把扯住弘晳,哀求道:“能不能替我去求求阿玛,不要处死她。。。采蓝,采蓝毕竟是和我一块长大的。”泪水忽然不断的从眼眶里涌出来,她呜咽着,到最后变成了失声啜泣。 弘晳深吸一口气,一把把她揽进怀里,烟云扯着弘晳的衣襟,依然抑制不住得颤抖着,冷,她感觉到从头到脚都是冷的。采蓝,虽然曾经讨厌过她,但她从未有一日想过要她死。与她总角之交,无数次朝夕相处的日月,就算不合,但两人都是看着对方长大,要说没有任何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嫁到京城后,她更是唯一一个从喀喇沁跟随自己来的人,便已将她视为半个亲人,虽然明明知道她是来监视自己的。 泪水在弘晳的衣襟上湿了一大块。弘晳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低声道:“对不起。” 胤禄蓦然觉得心情复杂而沉重。眼中总浮现她的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平日里,这双眼睛中总是暗涌着不屈和倔强,他知道她是那种好胜且善妒的女子。偏偏他不喜这类女子,却无法忽视她盛气凌人的美丽。 同样来自喀喇沁,若弘晳的福晋如檐下的芝兰,她便如一朵攀沿而上的凌霄花。今日一袭红衣的确让她在一群宫女中艳光四射。只可惜这花方红了一日,便要被掐去了。 胤禄闷着头在玉清宫里走着,竟不知不觉来到了柴房。 抬手时犹豫了一下,还是利落的把门推了开来。 听到动静,抱着膝瑟缩在墙角的采蓝缓缓张开了眼睛,见到胤禄时一愣,揉了揉眼睛,惊道:“十六阿哥?” 她披散着头发,面如缟素。疑惑道:“十六阿哥怎会来到这里?” 胤禄悠悠道:“整个皇宫都是我的家,这里我为何来不得。” “这里又冷又脏的。”采蓝惨淡一笑:“况且还是在这个时候。” “你可还有什么未尽之事?”胤禄淡淡道,“若我能帮上忙的,我可以帮你完成一样。” 采蓝的脸顿时一僵,“十六阿哥,这是什么意思?” “明日。”胤禄道,“明日,你就会被处死。” 采蓝的目光瞬间变得呆滞,须臾,那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盯着胤禄:“十六阿哥所说得是真的?” 胤禄盯着她那张恐惧与震惊交织的脸,想着她下一个动作一定是跪下来一把鼻涕的求自己救她。谁知那几个呼吸之后,张脸竟慢慢恢复如常。 面前的女子只是用袖子擦去腮边的泪水,平静的望着他,淡淡一笑:“未尽之事对吗?奴婢还真有一样呢,十六阿哥可当真愿意帮奴婢?” 胤禄有些错愕,盯着她点点头,“没错,你说。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 采蓝平静道:“奴婢的桌上有一副未绣完的绣帕,奴婢想绣完它,能不能劳烦十六阿哥帮我取来?” 胤禄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你未尽之事竟然只是为了绣完一方帕子?”顿了顿,“可是那条绣着紫罗的?” “是。”采蓝点点头,朝着胤禄恭敬一福,“那就有劳十六阿哥了。” 胤禄走出去,不一会果真将那绣帕取来了,还顺便把那插着紫罗的瓶子也一并带来。采蓝一喜,对胤禄行了个礼:“多谢十六阿哥。” 采蓝拿起那方帕子,便坐在地上一针一线的绣了起来,绣得格外专心,倒一点都不像一个知道自己将死的人,胤禄冷哼,“都要死了,想不到你还有这心情。” 采蓝抬头冲他淡淡一笑,胤禄忍不住问道:“你不信我与你说的话?” “信。”采蓝一边飞针走线,一边道,“十六阿哥应该不会拿人的生死开玩笑。” “你不怕?” 她冷笑,语气中颇有几分自嘲,“反正活到现在都还是个卑贱的奴婢,死了也罢。”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就这么想死?” “不想,却又能如何?”她嘲讽一笑,“不过我死却是为的一件衣裳,觉得有些荒唐罢了。” 胤禄蹲了下来,就耐心的看这她一针针的绣着,天将破晓,她终于将那绣帕绣完了。她收了针,打好结,咬断线之后,却将那方绣帕叠好递给了胤禄。 “送我?”胤禄满脸错愕,采蓝笑笑,“反正都快死了,也用不着了,若十六阿哥不嫌丹嘉绣工粗糙,便收下吧。” “丹嘉是谁?” “奴婢本名姓李,名丹嘉,采蓝不过是格格赐的名字。”采蓝道,“这个名字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但当初为了讨好格格,硬是装成喜欢得不得了,就这样被人叫了那么多年。我不想我死了后,都没人知道我到底叫什么。” 采蓝笑得讽刺,忽然在他面前跪下:“那奴婢最后求十六阿哥的一件事就是,哪怕奴婢死后只有一个木牌,那也要在上面写上李丹嘉。” 胤禄愣愣的望着她道:“李丹嘉,你为何至始至终都不曾求我救你?难道你真的不想活了吗?” “蝼蚁尚且贪生,我怎会不想?”采蓝微笑着,眼中却有泪光闪动,“这紫藤花开得那么美,我明年还想看。” “好。”胤禄忽然心念一动,接过手绢,亦抓住了她的手,“若明年还想看紫藤花,就跟我走。” 胤禄拖着她,略一踟蹰,还是推开了门。扑面而来清冷的晨风让猛然间清醒了过来。 把她带出去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疯了。 他不知自己为何要那么冲动的去救一个原本就看不上眼的宫女,事后他反反复复的想过好几次都无解。 东方翻起了鱼肚白,天已经由深紫转为蓝色,皇城在这一刻苏醒,已经一点一点在晨光中浮现轮廓。 走到前星门的时候,天已经灰蒙蒙的亮起来了,门口一个老太监正在扫地。见到胤禄时“哎呦”了一声,“十六阿哥,那么早来寻。。。” “张公公。劳烦张公公通报一声。” “哦,好。”张公公把扫帚靠在柳树边,推开那扇朱漆大门,道:“十六阿哥,您先进来吧。” 跨进门时虽然大步流星,但心里每走一步都在挣扎。这也许是个很蠢的方法,但也只有这样做才能救她。 ------------ 第二十七章 木兰秋 01 毓庆宫。请使用访问本站。 胤礽刚刚洗漱完毕,便听说胤禄一大清早便来寻他了,还带着名女子。不禁有些错愕。 待他走到偏厅,才发现胤禄果真和一女子在一起,那女子有几分面熟,细看才发现,呵,居然就是那个在皇额娘祭典上大逆不道穿红衣的宫女。 胤礽不动声色的笑笑:“哟,十六弟,你这一大清早的到二哥这里来可以什么急事?” 胤禄笑嘻嘻道:“急事没有,喜事一桩。小弟呀,想求二哥做个证婚人。” “哦?证婚?”胤礽一脸迷茫,“皇父准备给十六弟指婚了吗,这事二哥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不,皇父尚未给小弟指婚,不过小弟想先立个侧福晋。”胤禄道,一面将采蓝朝自己拉近了些。“二哥,您看这个姑娘怎么样?” 胤礽的目光冷冷向采蓝扫来,采蓝立马感觉到浑身一凛,不自觉的握紧了胤禄的手。 胤禄的手心亦是一手的冷汗。 胤礽盯了许久,缓缓道:“长得倒是端正,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杨达色之女李氏。” “十六弟情窦初开,红鸾星动那是好事。”胤礽忽然笑了起来,“不过二弟也太心急了吧!这婚姻大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还是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十六弟想纳侧福晋的想法二哥会跟皇父提,到时和皇父商议一番再作决定。” 胤禄深深一揖,“那小弟在此谢过二哥,待小弟娶她过门时一定请二哥喝谢媒酒。”言罢,领着采蓝正要出去,胤礽忽然开口,“慢!” 胤禄的后背一僵。 “怎么,这就走了?你还未跟你二哥说说,到底是怎样与这位姑娘相识的呢!能让小十六那般喜欢来求着二哥证婚的女子,可让二哥好奇的紧呢!” 胤禄拉着她缓缓回身,笑道:“小弟是怕误了二哥上朝,这才急着要走,不过二哥想知道,小弟便与二哥说说吧。” 胤禄不急不缓道:“这位姑娘原是弘晳宫里的,还是今年三月份的时候,我在弘晳书房里见到她。弘晳见我喜欢,当时便把她送给了我。”胤禄道,“不过当时还未给她名分罢了,这几个月她便还是留在玉清宫里,她虽然在玉清宫里吃住,但其实早就是我宫里的人了。” 胤礽盯着他半响,神色难以捉摸,胤禄淡笑着与他对视着。许久,胤礽终于开口:“哦?原来是这样,二哥知道了。” 胤禄拉着采蓝,又给胤礽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刚踏出前星门,两人的手便分开了。胤禄扶着殿前的柳树大口的吸了几口气,真正的领悟到所谓色厉内荏到底是个什么状态了。 采蓝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他扬了扬手:“你回玉清宫吧,你不会有事了。” 采蓝在他面前跪下,认真道:“十六阿哥救命之恩,丹嘉没齿难忘,从此之后,丹嘉就是十六阿哥的人了。” “切,谁要你。这一夜未睡真是困得慌,我得赶紧回去补个觉。”胤禄打了个哈欠提步就走,一脸不屑,头也不回道:“从此以后你还是住玉清宫,这条命就算是欠我的了。” 这一次的风波终于过去,玉清宫里渐渐恢复了平静。本以为躲在暗处等着绊人一跤的人没有得逞,一定会准备着下一次出击,这日子却像流水,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去了。 这便到了每年六七月的木兰秋狝。 浩浩荡荡的车马从京城出发,前往距京师180公里外的木兰围场,木兰围场位于承德避暑山庄以北,林深菁密,水草茂盛,故群兽容易聚以繁殖。是绝佳的狩猎之地。 烟云从马车里探出头,仰着脸,阳光透过车上随风晃动的秋香色的流苏照在脸上,格外的惬意和舒服。行了几日,沿途的风光极美,一路上的奇川秀水更是数不胜数。经过丛林时,奇珍异兽更是随处可见。 马车后面跟着的长长一遛队伍,少说近千人。此次出行短则两个月,长则三个月。随行的有亲王,阿哥,格格,还有随扈出行的大臣。 “这每年的木兰秋狝,内务府都要花费不少银子吧。”烟云问道。 马车里看书的弘晳淡淡的嗯了一声。 “皇祖父一向勤俭执政,怎舍得每一年都这样一次出游?” 弘晳一笑,悠悠开口:“木兰围场设立在内蒙古昭乌达盟、卓索图盟、锡林郭勒盟和察哈尔蒙古四旗的接壤处。范围相当大,东西、南北各相距约三百里,总面积达一万多平方公里。其间根据不同的地形和兽类分布,分为六七十个小型围区,每次行围若干区不等。如今正是平定漠北蒙古之时。通过行围活动,不仅可以使八旗官兵既习骑射,以保持八旗官兵传统的骁勇善战和醇朴刻苦的本色,抵御骄奢颓废等恶习的侵蚀,做到安不忘危、常备不懈。同时,皇祖父可借每年的木兰行围定期接见蒙古各部的王公贵族,以便进一步巩固发展满蒙关系,加强对漠南、漠北、漠西蒙古三大部的管理,这对于北方边防治理可有很大意义。” 烟云恍然大悟,“哦,所以,万岁爷一年一度的木兰秋狝并非为了狩猎娱乐,而是练兵。木兰围场之所以选定在内蒙,并不单纯是因为那里地形好、兽类多的缘故,而是那里聚集了众多可以拉拢的王公贵族。” 弘晳淡淡一笑,“聪明。” 烟云不禁感慨,“果真是帝王之心,深不可测。难怪自从皇祖父即位以来,大清的国土一天一天在扩大,只是没想到每年的一次惯例出游都有这般意义。” “每一年的围场行猎,都是皇祖父考察众位阿哥骑射武功的时候,因为皇祖父的重视,每一位皇叔都在这上面下足了功夫,个个都精通骑射。” “传闻阿玛六龄时便射死了一只大虫,这可是真的?” “不假。” 马车忽然停下,原来是到了永安拜昂阿驻地,万岁爷命令原地扎营。烟云跳下马车,恰好见着十三阿哥胤祥打马而过,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背后背着箭筒,手上正握着弓,原来是在追一只麋鹿,那麋鹿大概离他三四十米的距离,惊慌失措的逃窜着,眼看就要蹿进密林之中,胤祥迅速从背后抽出一只箭,搭箭,拉弓。那支箭如流星一般迅速飞向那只麋鹿,这一系列的动作是潇洒自如,行云流水,看得烟云是暗自叫好,眼看那箭正要刺进那只麋鹿的心脏,可这时却有另一支急若流星的铁箭斜刺而来,“叮”的一下击落了胤祥的箭,那箭的力道却未减多少,直直刺穿了那麋鹿的头部。 烟云讶然朝那射箭的方向望去,原来是那日在太子寿宴上“榴花献睿”的胤禔,他站在离那麋鹿东南五十米的地方,手中的弓箭刚刚落下。 麋鹿头上血流如注,挣扎了几下,轰然倒地。他,胤祥,麋鹿,三者恰好构成一个直角三角形。 胤祥眯起了眼睛,手上紧紧攥着箭把,胤禔却是满脸毫不掩饰的得意。须臾,胤祥跳下了马,朝胤禔走来,拱了拱手,“大哥好箭法!” 胤禔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却不知三弟也在射这只麋鹿,既然三弟也看中了,便将这麋鹿送给三弟吧!” “这鹿是大哥打下的,大哥拖走便是,这围场里也不止这一只鹿,以后在行围中还有的是机会。” “既然如此,那大哥就不客气了。”胤禔一挥手,立马有两个小太监过去将鹿拖走了。 胤禔笑笑,“告辞。” 胤祥亦笑笑,拱手一送。待胤禔的人把鹿拖走之后,捡起了地上的箭,扔回背后的箭筒里。起身时恰好看见了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的烟云。 烟云福了福,道:“见过十三皇叔。” 胤祥淡淡一笑:“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烟云道,“方才,三皇叔射出的那箭不过用了三分力道,若不是被大皇伯的箭一挡,这三分已足以刺穿那麋鹿的心脏,但大皇伯射出的那箭已用了十分的力道。”若都用了十分力道,那还指不定谁的箭会被打掉。 胤祥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奇,饶有兴致道:“哦?这你都可以看出来?” “我虽射术不精,但这实在太过明显。” “既然太过明显,就没有说的必要了。”十三走上前一步,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今日之事遇着我没关系,不过在别人面前可要小心说话。” 烟云一怔,探寻的看向十三,总觉的那话中有些怪异,但十三只是一脸淡笑,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身后不远处的草地里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晃动,两人同时扭头,隐约可以见到一个灰色的影子在草丛里蹿过。烟云两眼发光,欣喜道:“呀!是野兔!” 胤祥把弓箭递给她,她没有多想就接了过来,搭上箭挽弓射去,弦上一震,箭“嗖”得一下飞过去,刺中了兔子的后腿,那兔子却还在跑,烟云赶紧又从胤祥背上的箭娄中抽过一只箭又补了一箭,那兔子终于倒在了草地上。 看着她一蹦一跳去捡兔子的身影,胤祥嘴角浮现一抹柔和的笑意,她拎起战利品欢快得朝他跑来。十三赞道:“射术不错啊!” “十三叔取笑了,这么大一只兔子在眼前,射了两箭才射中,在十三叔面前真是自惭形愧。” 十三拔下兔子上的箭,故作惊讶道:“哦?授予你射术的第一任老师可是我,你这么说,让我情何以堪啊?” 烟云顿时一懵,他说得应当是昕薇,十三叔教过昕薇射术?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昕薇?细细一想,她七八岁时就进了杜棱王府,昕薇一直待在府里,也从没见十三来过。。。 看着她迷茫的表情,胤祥叹了一声,“那时你还小,估计什么都记不得了吧。” 果然。那应当是在大格格七八岁之前的事情。烟云松了口气,回以一笑。十三亦笑着揶揄道:“你的射术也不是很差啦,很多女子连弓都拉不开呢!” “是吗?”听了十三的“夸耀”自我感觉才稍稍提升,烟云恍然大悟,“哦,原来我的射术就比弓都拉不开的女子好了那么一点点。” 胤祥不禁哈哈大笑。 头顶一阵聒噪,原是空中掠过了一群大雁,胤祥从箭筒里取了几只箭,恰见不远处正在射箭的惜晴,便指着她对烟云道:“那位惜晴格格你当认识,她的剑术在同龄的格格中可是数一数二的。” 烟云望去,见惜晴正仰着头,一手握箭,一手紧紧挽弓,目光专注,箭随大雁移动的方向而移动,一松手,“嗖”的一声,箭飞速射出,直插云霄,须臾,一只大雁便从天上直直坠落。 烟云满目艳羡的看着她,“惜晴格格连飞得那么高的大雁都可以射下来呢!” 同样瞄上那天空掠过的那群大雁的还有太子胤礽。 惜晴捡起那只大雁后发现有大雁接二连三的从空中坠落,不禁疑惑的抬头,只见胤礽站手握一只一米多长的金弓,数箭连发,竟无一箭射空。那群鸿鹄,离地至少300米,可他取箭拉弓一气呵成,手起弓落,箭箭有如神助,有一箭竟然还同时射中了两只。 “好箭法!”连惜晴都对此霸气的箭法看得两眼发光,叹为观止。 不过几次拉弓,天上的大雁已经寥寥无几。胤礽放下了金弓,几个太监忙着捡一地的大雁。胤礽傲然立在夕阳的余晖中,浑身都披着灿金的光华,虽是仰视天空,却似睥睨天下,此等卓然风姿,教人无不相信,站在那里的是一朝储君。 一个随从忽然远远疾步走来,凑到胤礽耳边低语了几句。胤礽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把弓交给旁边的侍从,大步朝营帐那边走去。 “十三皇叔射了几只?”烟云转回目光,扭头看向一旁的胤祥,却发现他竟一箭未发,方才拿出的箭全都放回了箭筒里。 胤祥淡淡一笑。 “十三爷。”一个太监从后面小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十三道:“知道了。”取下了背上的箭筒和弓一并递给烟云,道:“十三叔先行一步,这弓便借你玩着。” 烟云有些惊讶,但还是接过弓和箭筒,福了福:“多谢十三皇叔。” 十三点点头,就和那个小太监走了。 阿玛和十三叔都是这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烟云有些疑惑,惜晴挥着弓朝她喊了两遍才听到。惜晴拽着那只大雁兴冲冲的朝她跑来,看到她脚边的兔子“呀”了一声,“好久没吃兔子肉了,我拿着大雁换你这只兔子如何啊?” 烟云捡起兔子递给她,“大雁我就不要了,这兔子惜晴格格拿去便是了。” 惜晴接过兔子一喜,打趣道:“拿着拿着!不然弘晳要说我欺负你了。”便硬是把那只灰溜溜的大雁塞到了烟云手上。 ------------ 第二十八章 风流子 01 回营后,弘晳见着烟云手中的大雁不免有些诧异:“这个是你射下来的?” 烟云苦笑道:“我倒是试着射过几次,可这箭还没碰到大雁就自个掉下来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那这大雁?” “是惜晴。”烟云把大雁扔在一边,道,“还说呢,惜晴偏要拿她射的大雁与我换我射下的兔子,这一路上碰到过几位皇叔皆看到了我手中提着的大雁,虽未明说,但估计都以为是我射下的了。” “惜晴虽然年龄不大,但她的射术在京城的格格里数一数二那是众人皆知,她能射下大雁并不奇怪。”弘晳看了她一眼,“至于你,大家对你的射术并不了解,见你手中提着大雁,定会认为你射术不错。” 烟云立马有些心虚,弘晳笑笑,“反正又不是坏事情,你便随它去吧。”说完,发现了她背的箭筒,疑惑道:“那你身上的弓箭?” “哦,是十三叔的。”烟云道。弘晳瞟了眼,果真见那箭把上有个“祥”字,有些不高兴的说:“你拿人十三叔的弓箭做什么?” 烟云没有察觉出弘晳话语中的几分不悦,笑嘻嘻道:“十三叔借我玩的。” “马车中就备有弓箭,你要玩,下车时为何不带着?” “那时候没想到要玩啊。”烟云若无其事道。 弘晳忽然想起烟云下车时见到十三的马就追上去的情形,心中顿生不快,冷冷道:“今日你和十三叔在一起玩得很开心吧。” 烟云诧异,这才抬头看向他:“十三叔走之后才把弓箭借与我玩的。” “哦,是吗?” “是。”烟云道,“明日十三叔估计要用了,我这便把这弓箭还给十三叔。” “还个弓箭又何必你亲自去,让云锦去还便是了。”弘晳的声音在后头响起,烟云转身欲出帐子,闻言顿住了。心中顿生莫名,扭头问道:“你今日怎么那么奇怪?” 胤禄此时掀帘而入,笑嘻嘻道:“明日酉时有一场行围,你们去是不去?” “去,自然要去。”弘晳应道。 胤禄扭头问烟云,“那侄媳儿,你去不去?” “哦。。。去啊。” 胤禄一喜。“正好惜晴也去,明日我们便四人一道吧!” “哦,如此甚好。”烟云应道。 胤禄看她站在帐子口,疑惑问道:“你现在是要去哪?” 烟云取下背上的箭筒,放在一边,看了眼弘晳道:“不去了。” 胤禄奇道:“那箭筒好生眼熟啊,怎么那么像十三哥的?” 烟云笑道:“十六叔好眼力,那便是十三叔的。” “哦?真是十三叔的啊,不过看这箭筒里只放了十几只箭了我都不敢认了。” 烟云疑惑道,“只有十几只箭怎么了?” “哦,十三叔箭筒里的永远都是三十只箭,这些箭每只都是用一种特殊的生铁打造的,轻盈且硬度高,也只打造了三十只。”胤禄若无其事道,“十三叔每次射完东西都要把箭从猎物上拔下来,下一次继续使用。” 烟云一愣,忽然想起下午看到十三捡回地上的箭,又帮她拔去了兔子上的箭,都丢回了箭筒,当时虽觉得疑惑却并没过问,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由,十三叔给她箭筒时也没提醒,害得她下午射出的箭都没有捡回来。 她瞥了眼箭筒中只剩下的十几只箭,惊叫了一声,“哎呀,怎么早没人告诉我啊。”便扭头往外头跑去。 胤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哎。侄媳,你着又是要去哪啊?”烟云顾不上回答就已经跑出了帐子了。 胤禄疑惑得看向弘晳,弘晳冷笑,“听了你方才所言,她自然是找箭去了。” “啊?” 弘晳有些不高兴道,“十六叔怎么什么话都与她说?” “不是,她这么大晚上的出去找箭?”胤禄满脸诧异,“我之前也不知道啊!就随口说了,不过,她真是找箭去了?” 那些被射出去的箭只有一枝一枝的找回来了。 烟云回忆着今日射过箭的几个地方,便拉着云锦一一找了起来,云锦打着灯笼,烟云猫着身子,在草地上沙地上搜寻,今日下午有许多人使过弓,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落箭,要在那么多箭里面寻十三叔的,的确有难度,好在她今日射箭的时候掂量过,十三的箭确实比别的铁箭要轻不少,她便左手拿了只普通箭,捡到一只箭便两手互掂量着,掂量到着轻一些的,便很有可能是十三叔的箭了。 两人便在地上摸索掂量了许久,烟云终于寻到一只轻很多的箭,在灯笼下仔细一照,发现这箭的箭头上刻了个寸大的“祥”字,心里莫名一阵激动,“这只一定是的!终于找到一只了。” 云锦抬头疑惑道:“福晋怎么那么确定这是你要找的箭呢?” 烟云把箭递给云锦,“你看,这箭上是刻了字的,我们不用每只都来掂量了,只要看到这箭上刻了这个字的,便定是我要找的。” 云锦接过来一看不由的一惊,这是十三阿哥的箭?起初被福晋拉出来找箭,她本就觉得疑惑了,现在出来要找的箭竟然是十三阿哥的。 烟云一喜,“这下便好找许多了。” 云锦便不动声色的问,“福晋为何要找十三阿哥的箭呢?” “今日十三阿哥把弓借我玩了会儿,却没说这箭是要再次用的,结果他那三十多枝箭被我用掉了十多只,那些箭我都没有捡回来。” 烟云和云锦躬着身翻找了许久,两人总共找回了六枝,还剩下至少七八枝没捡回来的。可是,今天射过箭的地方,能回忆起来的地方都找遍了。。。 烟云不禁有些沮丧,云锦劝道:“福晋,不如明日再找吧,明日天亮,找起来方便,比我们打着灯笼来找强多了。” “明日有一场行围,我们得尽快把箭找齐还给他才是。” 云锦问:“明日的行围大概是在什么时候?” “好像是在酉时。” 云锦道:“那便是在下午,明日我们还有一上午的时间来找箭,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如现在就先回去吧。” “好吧。那便只有这样了。” 烟云回到帐中时发现弘晳居然还未睡下,端端正正坐在帐中看书,她把那几只箭丢回箭筒里时弘晳也把书放了下来。 “回来了?” “嗯。” “去哪了?” “我。。。” 烟云还未说完,弘晳便有些阴阳怪气的接口道:“找箭去了吧。” “嗯。”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十三皇叔的箭还有好几只没有找回来呢?” 弘晳故意道:“那该如何是好?” “明日我和云锦再去找找吧。” 弘晳的书“啪”一下的砸到了书桌上,烟云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他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径自走到内帐去了。 烟云洗弄了一翻也钻进了内帐,弘晳躺在榻子上背对着她,连被子都没给她留,她便扯了扯被子,弘晳动了动,让了一点被子给她,却仍是背对着她,一语不发。 她才知道弘晳今日原来真是生气了。躺下来又支起了身子,轻轻推了推弘晳的身子,唤了两声,“弘晳,弘晳。” 他却紧紧闭着眼睛,并不应她。她复又躺下,道,“我知道你没睡着。”伸手从后面轻轻抱住他,把脸紧紧的贴在他的后背上,柔声道:“我知道我不该弄丢十三皇叔的箭,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弘晳终于冷哼了一声,“你把那三十箭都折腾没了我都没意见。” 烟云一愣,“那又是为何生气?” 弘晳又不说话了,烟云便伸手在他身上开始挠了起来,弘晳挣开她冷冷道:“别乱摸,你离我远一点!” 烟云的手却没停下来,“你不说我偏要挠你,挠你!” 弘晳奈不住痒,一下子转过身来,抓住那两只不安分的手,瞪着她低吼道,“你闹够了没有?” 烟云愣愣的望着他,眼睛立刻蒙上一层水雾,弘晳一怔,终是不忍,道:“明日你不必再去寻箭了,十三叔的那种箭我有很多,还他一百枝都是无所谓的。还有,十三叔毕竟是皇叔,你与他交往时当有所避讳。” 烟云脱口而出:“那十六皇叔也是我皇叔,他日日与我们来往,你怎不叫我避讳?” “他与十三毕竟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 “十三叔的风流可不是浪得虚名得,生得一副好皮相,宫里多少女人见了他连路都不会走了。”弘晳冷冷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沾上了他可没什么好事情。” 烟云用手支起头盯了他许久,忽的“扑哧”一笑,“哦,原来,你是吃味了。” 弘晳白了她一眼,翻过身去不理她。 烟云恼了,在他肩上狠狠咬了口,说道:“小心眼,醋坛子!”刚刚躺下,弘晳立马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一边用牙咬开了她的衣带,一手伸进她的衣服里,烟云伸手推开他,却两只手腕都被他锢住,看着她瞬间慌乱下来的神色,他声音有些粗噶:“对,我就是吃味了,你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你干嘛看见他就笑得那么开心,你干嘛一下车就追在他屁股后面跑,你说啊你说啊!” 烟云委屈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就让你知道!”弘晳伸手去脱她的衣服,看着她眼中的泪水,终是停了下来。 上次偷食禁果还是在三个多月前那次冷战过后,那是她的第一次。两人年纪都还小,他并不打算现在要子嗣,所以这些日子尽管两人贴身而睡,他都尽量忍着。 弘晳正要从她身上离开,她的手环在了他的腰上,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哪些奇怪的想法,我只知道,你才是我丈夫。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是你不能怀疑我给你的心。那里面完完全全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他吻了吻她的唇,问:“你的心里,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她睁开眼睛和他对视:“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你。” 他忽然像孩子一样笑了,他的吻从她的唇上离开后一路细细密密得碾转在她的身体,她感觉像是清泉划过那般,她闭起眼睛,羞怯的回应着他。他进来时,她仍能感觉到刺痛,却只是抱他更紧。柔情缱绻,他在她耳边忘情得一遍遍唤着她薇薇,她却猛然睁开眼睛,一行眼泪不动声色的落了下来。 漫天的星辰如散落的珍珠,十三坐在帐外的草野上吹着笙,阵阵凉风扑面,身畔只一壶清酒作陪。 今日见着她言笑晏晏的样子,眉目中没有丝毫忧愁,一颦一笑竟还是如同少女一般天真无邪,应当过得很好。他可以亲手为她挑尽鱼骨中每一枚细刺,必是极宠她的。 也许是该放下了吧。 之前想过,若她有半点过得不好,他都不会放弃对她的感情,哪怕只能藏在心里来守护。现在想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任由凉风来袭,他饮下一口烈酒,淡淡一笑,他当高兴才是啊。 ------------ 第二十九章 蝶恋花(上) 01 第二日一早,烟云便差云锦将箭筒和弓箭还给了他,箭筒里只少了几只。请使用访问本站。当初把箭筒给她时只想让她玩得尽兴些,并没要求她将弃箭收回。很多人当他从猎物上拔下箭都当他是惜箭,其实不然,这不过是他几年来一个谨慎的习惯而已,他不想给任何人抓住把柄的机会,因为箭是可以致命的兵器,若有人将他的弃箭捡回来杀了人,那箭上刻的是他的名,自己自然是瓜田李下,难辞其咎。听说她后来还大晚上的去专程寻回那些弃箭,心里不禁暗骂了她一句傻丫头。 弘晳从马房里牵出一匹马,马腿矫健,毛色又光又亮,更特别的是脑袋上的鬃毛上有一道曲折的白毛,像一条闪电。 弘晳拍了拍马腿,问她:“这匹马你可喜欢?” 烟云抚着柔顺的马鬃,眼睛亮如星辰:“好漂亮的马啊!” “它叫闪电,除了因为脑袋上的鬃毛像闪电,还因为它跑得快如闪电,它是一匹千里马和野马生下的。”弘晳把缰绳递给她,“来,你试试!” 烟云登上马,一扬鞭子,马便“嘚嘚”得载着她跑了起来,风急急的擦过脸颊,极为畅快。果真快如闪电一般。 弘晳亦登上了一匹马追了上去,两人的马便在林子里欢快的跑着。天空碧蓝如洗,深林中的布谷鸟叫得格外空灵,树丛中隐隐闪过几只野兔。 烟云一路欢快的笑着,声音脆如银铃一般。她想起在喀喇沁的时候,格格也喜欢像这样骑着快马在林子里奔跑着,她的青丝飘散在脑后,被风吹得扬起,格外好看,她的靴子上总会挂着对铃铛,骑在马上便一路脆响,老远时听见铃声,就知道是格格来了。 “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弘晳忽然问道。 烟云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想都没想便说:“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了。” “他?” 看他的表情,烟云知道他的醋劲又上了了,便故意道:“是啊,想她了。” 果真,弘晳立刻青了脸,烟云便在马上大笑了起来。弘晳发现自己被耍了,惩戒一般打了个呼哨,闪电忽然变得不安分了,加速跑了起来,拼命的想要把她甩掉,吓得她赶紧趴下来抱住马脖子。 “弘晳!” 看到她的窘迫的样子,弘晳勾了勾唇角,得意一笑。 烟云急急喊道:“喂!你快让它停下来啊!我快被甩出去了!” 弘晳便笑得愈发的得意起来,“下次还敢不敢想,嗯?” “弘晳,我怕。。。” 看到她快要哭出来了,弘晳这才赶着自己的马与她的靠近,一踩马镫子跳到了她的马上,扯了扯缰绳,那马立马变得安分了起来。 她面色通红的喘着气,惊讶得回头一看,“你是怎么从那匹马上跳到这边来的?” 弘晳没好气道:“想不到你射术不行,马术也那么差劲。真不知道是哪个老师教的。” 呵,这些通通都是齐溟教的。齐溟无论哪一样都是佼佼者,不过是她学得不好罢了。 弘晳一手握住缰绳,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固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轻道:“现在还怕不怕?”马儿依旧跑得很快,不过却一点都不颠了,风急速的穿过脸颊,两旁的树也在飞速倒退着,有种从未有过的刺激。跑了小段,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远远一个穿着明黄色袍子的男子正骑马迎面而来,那袍子在阳光下格外鲜艳耀眼。 “是阿玛。”烟云道,两人的马慢了下来。 待胤礽的马跑近了,弘晳勒住了缰绳,胤礽的马也停了下来。 弘晳和烟云正打算下马请安,胤礽摆手制止,他笑眯眯的看着二人,目光落在烟云脸上时,她的脸登时涨得通红。 “阿玛这是要去哪里?”弘晳笑嘻嘻的问道。 胤礽朗笑道:“有人说前方有虎出没,我便寻那虎穴去了。” 弘晳和烟云都是一惊,同时问道,“那阿玛寻到没有?” “寻到了。”胤礽道,“不过穴中无虎,有些新鲜的粪便和动物骸骨,虎大概就在那附近,估摸着不止一只,我打算下午时带着你几位皇叔一同去射。” 胤礽再次带着笑意打量着两人,“你们二人这一大早又是要去哪里?” 弘晳道:“我陪着薇薇试马,不过在这林子里瞎转转,透透风罢了。” 胤礽打趣道:“你们二人一起溜马,这后头跟着的那匹马又是怎么回事啊?” “阿玛!”弘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看着胤礽,脸也有些微微发红。 胤礽爽朗一笑,感慨道:“看着你们,阿玛就想起了阿玛和你额娘年轻的时候啊!”说完,一扬马鞭,“那你们继续溜着,阿玛便先回帐中去了。” “恭送阿玛。” 待胤礽一走,烟云羞怯道:“我们似乎被阿玛取笑了。” 弘晳低笑,“嗯”了一声。 “羞死了。”烟云低着头,用手肘捅了捅他,“你还是回你的马上吧!” 弘晳却满不在乎的搂紧了她,一扬马鞭继续的跑了起来,“你本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这可有什么好取笑的?” 直到回营时两人还是并辔而归,这一路不知羡煞多少人眼。 “一生一世一双人,真教两处xiaohun。”情不自禁吟出这一首诗时,胤禄忽然被自己吓了一跳。面前晃过一个紫衣宫女。他扬声唤道:“丹嘉!” 那宫女并未回头,他一恼,欲追上去,忽然想起采蓝仍在宫中,并未跟随队伍出来行围。 而那一声“丹嘉”却听进了惜晴的耳朵。她特意跑了过来,晃了晃胤禄有些怅然若失的眼,笑嘻嘻的问:“丹嘉是谁啊?” “丹嘉?”胤禄不自觉一笑,后来反应到是惜晴在问他,回了神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你管是谁。” 惜晴好奇的试探道:“是十六叔的心上人对不对?” 胤禄斜睨着她,反问:“你懂什么叫做心上人?” 惜晴想都没想就说:“自然就是心里时常想起的那个咯!有时见到别人都会不自觉的想起他。” 胤禄眯起眼睛戏谑道:“哟,理解得这么深刻,这么说你已经有心上人咯?” “我。。。”惜晴没想到会被他摆一道,面红耳赤道,“我自是没有的咯!” 胤禄挑挑眉,“没有你怎么知道的?” 惜晴哼了一声,“知道就是知道,不像十六叔明明知道还装作不知道!” 胤禄耸了耸没,抓耳挠腮,一脸迷茫的样子“我的确是不知道啊,要不,你再教教我。” 偏偏惜晴觉得胤禄又是在耍滑头,摆了摆手道:“没意思!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偏巧胤禄这回无聊,惜晴又自个撞了上来,便笑嘻嘻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满脸谑笑道“欸,别走啊,有就是有,别不承认哈。告诉十六叔到底是哪家公子啊?”惜晴晃了晃胳膊,扭头几分不耐道:“十六叔,我说过没有了啊!” “哎呦!在十六叔面前就不要隐藏了啊,到底是哪家公子?”胤禄仍嬉笑的抓着她,惜晴这下彻底闹了,瞪着他使劲将一甩手,将胳膊挣了出来。 谁知这一挣,胤禄的手臂也是猛得一晃,袖子里便有什么东西飘飘然掉出来了,竟是一方紫色的丝帕。惜晴眼睛一亮,立马从地上捡起,胤禄神色微变,想要扯回,这边的惜晴却不松手了。 似笑非笑道:“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不过一方帕子,有什么好看的。”胤禄面上若无其事手上却暗暗使力想要扯回,惜晴却牢牢的抓住了另一端,笑道:“既是普通的一方帕子,十六皇叔又何必如此紧张?” 胤禄急了,“这是我的东西我为何要给你看?” “我偏要看!” 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锋着,胤禄扯回来,惜晴又扯过去,手上都在使着力,忽然“刺啦”一声,那帕子从中间裂开,生生扯成了两半。 惜晴一时愣住,胤禄顿时气得跳脚,指着她骂道:“真是个没有教养的疯丫头!” 从未有人这样骂过她,惜晴一下子变了脸色,脱口而出道:“不就是一块破手帕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胤禄狠狠瞪她一眼,拂袖而去。 ------------ 第二十九章 蝶恋花(下) 02 午时过后的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地上的沙砾都要烤的冒烟了。请使用访问本站。 胤禄将纸扇摇得哗哗作响,却没有将这暑意逼退几分,烟云亦一手拿丝帕,不停得擦拭从鬓角沁出的汗,弘晳倒是神色淡淡。三人骑马在围场入口的树荫下候了许久,胤禄将纸扇一收,终是不耐道,“那丫头还来是不来,不来我们便先走了吧!” 烟云劝道:“十六叔莫急,我们还是再等等吧,惜晴说不定过一会就来了。若知道我们抛下她先走,定要生气的。” 四人昨日约好今日一同行围,不过惜晴却迟迟未到。胤禄想着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着实是自己太冲动了。莫不是她生气了?可她毕竟也是有错在先的。 “怕是,她今日不会来了吧。”胤禄有些阴阳怪气道。 烟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十六叔何出此言?若她不来,也应该会差人来通知我们吧!” 胤禄却不语了。 弘晳开口道:“不如,我们再等她一盏茶的时间,她再不来,我们便走吧。” 须臾,终于见着惜晴一袭骑装疾驰而来,背上背着弓箭,马上驮着两个装满弓箭的箭筒。 胤禄沉着脸道:“你可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大热天的教别人等了你那么多时候,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惜晴扭头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十六皇叔不愿等就自个先走啊,惜晴哪敢让十六皇叔屈尊来等啊。” “惜晴!”弘晳制止道,“怎么跟十六叔说话的?快给十六叔道歉!” 惜晴哼了哼,撇过脸去没理他。 “你!”胤禄脸一黑,“好,我走。”说完一扬马鞭就走了。“十六叔!”弘晳看了眼仍将头瞥在一边的惜晴,立即赶马追了上去。 烟云留在原地把马赶近了惜晴,握住她的手,关切道:“我看你今日脸色有些不好,可是病了?” 惜晴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目光澄澈的看着自己,便凑到她耳边悄声道,“是来葵水了。” 烟云笑了笑,“原来如此。” 惜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准备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弄脏了衣服,换好衣服又折腾了一番,这才迟了。” “那你要不要先回营休息?” “无碍的。”惜晴笑笑,拉了拉烟云的手:“昕薇,今个便我俩一起去打猎吧!我准备了很多箭呢!” 烟云点了点头。惜晴笑道:“走吧!”两人便一同策马进了围场。 那边,弘晳亦追上了胤禄,问:“这昨个不是好好的嘛,你们俩个今日是怎么了?” 胤禄生气道:“没什么,就是看不惯那张跋扈的脸,我怕我会忍不住揍她。” “十六叔可是她的皇叔,怎可跟她计较?”弘晳笑道,“再说那丫头不是一向如此嘛,她向来直来直去的,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都是有口无心的。每次等她气消了便会自动来讨好。十六叔可不是小心眼的人,就莫要同她置气了。” 胤禄哼了哼,他可是长辈,也知道惜晴本性如此,不该计较。可是每次一想到那条丝帕就气不打一处来。 “十六叔,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弘晳苦笑道:“看,为了追你我把薇薇都扔下了。” 胤禄扭头一看,果真是。本来四人约好***猎,因为他们之间的一点小事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实在是有些惭愧,便勒了马,调转了马头。两人正打算折回去,却见烟云和惜晴远远策马而来,见了他们却没有停下,烟云经过时对弘晳挤了挤眼睛,惜晴脆如银铃的笑声从耳边飘来:“弘晳啊,你的福晋今天下午就借给我啦!” “嘿!你看看,她竟然把你的媳妇都给拐跑了。”胤禄无语道。 惜晴的箭法果然精湛,短短时间内,烟云便见着她射了三兔,一狐,一白雕。 那只白雕还是幼雕,惜晴打算来养,所以并未将它射死,用的是弹弓。得到那只右雕完全是意外,因为她们发现它时它恰巧在捕食,应了那句古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雕对她丝毫没有防备。惜晴说,它若是在天上,它还真的没有本事射到它。 两人骑马到了一处,忽然发现前方聚了一大群人,惜晴想都没想便打着马过去了。隐隐传来一阵虎啸,烟云心中一凛。“有虎!”惜晴却是来了精神,拽着烟云就往人堆里钻。 烟云本不想进去,却拗不过惜晴的力气,三下两下就被她扯到了最前面。 “原是几位皇叔在射虎呢!”惜晴道。烟云一看,前方三十多米处有个黑漆漆的洞穴,阿玛,大皇伯,十三皇叔,十四皇叔,十五皇叔甚至连时年才十一岁的十七皇叔胤礼手中都端着弓守在离穴口十米左右的地方,紧张得盯着穴口。 惜晴跃跃欲试,把怀里的白雕往烟云手上一塞,正欲拿着弓冲上前去与他们一同射虎,却忽觉得小腹涌起一阵胀痛,一种不好的感觉袭来。 她只好掉转了方向,对烟云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方便一下,一会就回来。”说完就从人群中钻了出去。 “惜晴!”烟云回头唤了一声,她却早没了踪影。 烟云隐隐有几丝不祥的预感,穴里隐隐传来的虎啸令她不寒而栗。不过身边挤着那么多人围观,让她稍稍安心。亲眼看着几位阿哥射虎,一定很精彩,最前一排的人不敢再往前走了,后面的人偏又往前挤着,探头探脑得张望着前面的动静。 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她被人推着往前了一大步,整个人往前冲去,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她不禁惊叫出声。 站着稍后一点的十七阿哥胤礼扭头朝后望去,瞥见烟云手中抱的那只雪白的幼雕。眼睛一亮,叫了声:“哇!好漂亮的白雕!” 这一喊,几位阿哥都朝后瞥了眼,那几个阿哥在太子的寿宴上和烟云打过照面,都认了出来。大阿哥胤禔率先开口,似笑非笑道:“呦,真巧,这不是是弘晳的福晋吗?” 闻言,就连紧守在穴口的胤礽都朝她这边望去,烟云赶紧福了福,唤了声“阿玛。”然后依次给各个皇叔请了安。 小十七干脆放下弓箭直奔烟云而来,想要玩她手上那只白雕。胤禔端着弓箭,斜眼一笑,悠悠道:“弘晳的福晋果真是非同一般的女子,小小年纪,昨日射了只大雁,今日又射中一只白雕,射术如此精妙,真不愧为三公主的女儿!” 烟云顿时面红耳赤,还来不及辩解,十四阿哥接着附和道:“那自是当然,能入得了皇父的眼,进得了二哥家的门,骑射功夫自是不会差的。” 这两人说的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是在奉承太子,胤礽不知烟云真实水准如何,脸上一时也难掩得意之色。笑着看了烟云一眼。 烟云面色涨得通红,那句“那些都不是我射的,是惜晴格格。”烂在了喉咙里。 胤禔扬眉道:“侄媳站出来是要与我们一起来射虎吗?” 烟云脑袋顿时一懵,尴尬一笑,“有这么多皇叔亲自坐镇,足以将那猛虎降服,我在一旁看着就好,看着就好。” 十四阿哥胤祯似笑非笑道:“为何只是看着,这正是试手的好时机,正好也可以让大家一睹喀喇沁女子的风采!” “阿玛。”烟云唤了一声,弱弱道,“昕薇此前还从未见过虎,更未。。。” 胤禔打断道:“无碍,那么多皇叔在,你还怕什么!” 胤礽未她话中暗示之意,发话道:“你便过来试试手吧。” 手上一沉,小十七抓过她怀里的白雕,把弓箭放在了她的手上。 那弓在手上犹如千金之重。也罢,反正有那么多皇叔镇着,就当是滥竽充数好了,烟云咬咬牙,拿着弓朝前走去。最后,她停在了十三的旁边。 十三今日很沉默,几位皇叔与她说话时他一言不发,一直端着弓专注得注视着洞口,却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不等她出手,十三叔就会把老虎干掉。 感觉她停在自己身边,十三侧头望了她一眼,她朝十三撅了撅嘴,苦笑了一下。十三是昨日见过她射箭的人,应当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十三微微一愣,果然会意,冲她淡淡一笑。 又过了一会儿,几人守在穴口的几位阿哥终是烦了,连围观的人也焦躁了起来,这等了半天,只闻隐隐几声虎啸,却迟迟不见半只虎出来,那虎穴深不可测,就连胤礽也只敢守在穴口三米处,就更没有人敢冲进去了射杀了。 有人在起哄着:“用烟熏,把老虎给熏出来。” 有人在喊着:“用火吧,把它的穴点了,一准出来!” 胤礽吩咐人拿来火把,点燃后一根一根朝穴中猛甩,才扔进去几根,穴内果真有了反应,蛰伏许久的老虎终于按捺不住,一声如雷暴般的咆哮,几乎连脚底的地都震了震,围观的人纷纷朝后猛退了几步,人群中几声惊叫:“老虎出来了!” 烟云心一惊,只见一只足有两三丈长的成年东北虎骤然从洞口奔出,一身黑黄相间的毛发根根竖起,鼻孔喷涌着粗气,铜铃般的眼睛瞪着穴外的人群,目眦欲裂,。 “喝!好大的一只大虫!”围观人群中一阵唏嘘。就连几个皇子都是短暂一愣,烟云更是吓得连脚都挪不动了。 那老虎短暂环视了一圈,忽然盯准了烟云,不顾射向它的箭,张牙舞爪得朝她猛扑过来。那速度出奇的快,不过一两秒的时间,便已然来到近前。 惜晴刚刚跑回,便看到了这惊险的一幕,那猛虎离烟云只有半米的距离了,那尖利的爪子狠狠得扫向了烟云的脸,仿佛下一秒就可见血肉模糊的画面。 所以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昕薇!”她近乎嘶吼得尖叫了一声。全身的毛孔都在那一瞬间扩张。 烟云瞳孔骤缩,脸色苍白,手中的弓箭早已颓然落地。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只老虎凌厉的爪风,脊背蹿上一股寒气,闭上眼,世界一片黑暗。 ------------ 第三十章 苏幕遮 01 一只手猛得拽过了她,睁开眼,依旧可以见到头顶的烈日,有些刺目。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十三一声大喝,猛得将她拽至身后,一手横握住弓将那虎爪一挡,那弓瞬见被劈断,好歹缓过一时,他却因那力道被掀翻在地,撞了身后的她也摔在了地上。 几位阿哥纷纷瞄准了那虎,数箭齐发,那虎却相当灵活。却并未放弃袭击地上的烟云,欲再落下一爪,十三迅速抱她一闪,她方才躺下的地方,那泥土已经深深陷进了一大块。 那虎转为扑的方式,两人在地上翻滚着,射向老虎的箭如雨一般,同样也在他们周围一枝枝落下,钉入土中一尺多深,有的就堪堪嚓过他们的衣袖。 有人大喝“小心别射到了十三阿哥!”那箭雨便稍稍一缓。那虎背虽身中数箭,动作只不过稍稍迟缓,两人滚了几圈终是精疲力尽,虎爪已扬在头顶,电光火石间,十三将她压在身下,用身子盖住了她。 那虎爪终是刺进了他的身体,膝盖上一块皮肉生生从骨上撕去,十三闷哼了一声。那虎亦发出一声低吟,俯下身来,虎口大张,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而来,那虎口中的涎水成线落下,掉在十三的肩膀上,那尖利的牙齿就要刺进他的后脑,转眼便能他的脑袋咬碎。 十三甚至能感受到那老虎喷涌在颈后的浊气,膝盖上传开的阵阵剧痛让他浑身动弹不得。从小到大射过的虎手指和脚趾加在一起都数不过来,没想到这一次竟是要落入虎口,十三讽刺一笑。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袭来,温热粘稠的液体溅到颈后湿濡一片。 烟云手中抓着方才慌乱之际从地上拔起的箭,箭头深深刺入那老虎的脖颈中数寸,同时,胤礽的箭从虎后背而入,直穿心脏。 那老虎终于轰然倒下,十三只觉得背上一沉,那老虎竟扑在了他的身上,那硕大的虎头蹭在他颈后,脖子一歪,从他颈后缓缓滑下。 见那老虎没了动静,一大群围观的人便立马拥了上去,有人上去把老虎从十三身上搬开,见到老虎身下的情形,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十三终于松了口气,从烟云身上翻身下来,躺在地上,大汗淋漓,直喘着粗气。烟云满脸是血,也在大口喘着,发鬓凌乱,衣裳松散。 胤礽缓缓放下手中的箭,脸色非常难看。 人群中有人穿出来,一把横抱起地上的烟云,沉默的离开。 那是弘晳。 烟云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弘晳时长吁了一口气。 她欣慰一笑,“原来,我还活着。” 她昏迷了小半日才醒来,弘晳一直守着她。这期间让太医反复检查了几次,太医说昏迷只是因为惊吓过度,她身上只有几道擦伤且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找到她时她的脸色煞白得如将死之人,又一脸的血污,他差点吓傻。 现见她醒来,弘晳先是一喜,然后脸色沉了下来,恨恨的望着她:“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是谁让你跑去射虎的?” “我。。。那些皇叔都想让我和他们一起射虎,他们并不知我射术如何,我。。。”烟云结结巴巴的解释着,弘晳瞪着她道“那你就打肿脸充胖子了?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吗?为什么要迎合别人而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我当时只是想着若我不去,阿玛会脸上无光。。。我。。。” 弘晳扳住烟云的双肩,定定地对她说:“济尔默·昕薇你记着,你是我弘晳的福晋,就是皇上的嫡孙媳妇,这世界上除了皇上,阿玛,没有人有资格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今日你若跟阿玛说你不去,阿玛也绝不会逼你的。下次,不允许你这样了。” 烟云心中一暖,点点头,“知道了。” 弘晳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心疼道,“你可知今日我有多担心你。。。” 烟云在他肩上靠了会,忽然想起了什么,推开他,急切问道:“对了,十三叔怎么样了?他好像被老虎伤了,现在怎么样了,啊?” 弘晳微微皱眉,“十三叔伤在膝上,伤口很大,不过未伤到筋脉,休养一阵子就会好了。” “十三叔是因为我而伤的。”烟云满脸内疚,“若不是我,十三叔完全可以躲过那只老虎,他。。。”烟云急急就要下榻,“我要去看他,到底伤成什么样了!” 弘晳按住她,“你还需要好好休息,现在天色晚了,明日我再与去你一同探望十三叔。” 烟云一喜,“真的?” 弘晳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弘晳,你让我进去看看昕薇嫂嫂!”帐外忽然传来惜晴的声音。 “对不住了惜晴格格,福晋现在还在休息,不方便见您。”福宁在帐外不急不缓道。 烟云和弘晳相视一眼,弘晳轻轻蹙起了眉。 “你这狗奴才!叫你家主人来见我!”从下午到现在,她就再没见过她,来过昕薇的营帐两次都吃了闭门羹,这第三次再次被拦在外头,不禁心中窝火。 胤禄在帐外冷哼一声,“从没见过犯了错的人还那么嚣张的。” 惜晴扭头瞪了眼随后来的胤禄,紧抿着唇不说话。她继续朝帐子里喊:“弘晳啊,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你好歹让我见见昕薇吧,至少让我知道她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了,不然今日我只怕是觉都睡不着了!” 烟云对弘晳道,“你便让惜晴格格进来吧,毕竟今日之事也不怪惜晴格格,况且我也并无大碍。” “弘晳啊,你的福晋今天下午就借给我啦!”胤禄捏着嗓子将她今天下午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没好气道,“人家把福晋借给你了,结果却是横着出来的,你还有脸过来见人家吗?” 惜晴的脸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咬了咬唇,“十六叔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那大虫是我养大的,是我放出来的不成?” “你!”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弘晳神色淡淡从帐中走出,“她并无大碍。” 惜晴松了口气,弘晳斜睨了她一眼,冷冷道,“今日之事你不打算向我解释一下吗?你为何会带她到虎穴边上,又为何丢下她,让她一个人去射虎。” “我。。。我。。。”惜晴嗫喏着,发现自己居然不知怎么解释,带她过去不过是想看个热闹罢了,毕竟这样的热闹不是每一年都有机会看到的,而自己离开是因为今日来了葵水肚子不舒服,可以这样解释吗? 所以她只是怔怔的望着弘晳,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胤禄冷笑了一声。 “对不起。”她眼眶一红,对弘晳欠了欠身。 这句话却让在场的弘晳和胤禄都诧异了,他们好像从未听过惜晴主动认过错。 “今日之事也在我意料之外,本来只是带她去瞧个热闹,没想到我才离开一会儿,昕薇就被几位皇叔忽悠得去射虎了。” “算了算了,今日之事过去了便过去了,不过日后我决不会再将昕薇交到你手上了。”弘晳扬了扬手,福宁从帐门口移开,惜晴立马跑进了帐子里。 胤禄上前一步,凑到弘晳耳边道:“我觉得此事绝非偶然。” 弘晳神色微变,说“我知道。”然后从身上怀中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胤禄,“这是她常常戴在身上的那个,我在里面了这个。”说完从里面掏出一个似乎用黄色符纸折起来的三角包,里面有些白色的药粉。 ------------ 第三十一章 如梦令 03 十三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脑子总是半梦半醒的想起从前的事来。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记忆中,那个女孩还是只比自己的腰上高出一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睫毛又密又翘,笑的时候,脸蛋上有一左一右两个小酒窝。明明长了一张单纯可爱的脸,却有一肚子“坏水”,整人的方法层出不穷,他时常被她气得牙痒痒。 那一年的夏天,十三岁的他在锡伯河中游泳,她忽然惊慌失措跑到岸边,指着她身后河岸边的密林中结结巴巴的大喊着:“有。。。有老虎!” “在哪里?!”十三不疑有他,身形一震,一下子从水中跳了上来,紧张得朝她所指的密林望去,挡在她前面,她却指着他咯咯得笑了。 十三这才知道上了当。 她取笑道“一个老虎就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看你,光溜溜的就跑出来了。” 回过神来,十三发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面上一红,不禁有些羞赧,对她喝了一声,“给我转过去。”便拿起岸边的衣服,迅速穿起来了。 穿完衣服,他揪起了她的小辫子,“你搞清楚,我在水里,站在岸边的是你,如果真的有老虎,你说先吃的是我还是你?” 她一愣,狡辩道:“吃我还不够塞牙缝呢,肯定下河来吃你!” 十三冷哼一声:“若它下河来就是找死,那只虎不见得那么没有眼力架儿。” “切。吹牛皮也不脸红!”她对他做了个鬼脸。 十三得意洋洋道:“我十一岁那年便打死一只虎了。” “骗人,十一岁,怎么可能?” “骗你做甚?不信你便去问你皇外祖父。” “那也一定是一只老得连嘴都张不开的虎,这才被你这瞎猫碰上了!” 十三反唇相讥:“随便你怎么想。不过,就算是一只老得连嘴都张不开的老虎,你见着依旧会吓得尿裤子!” “喂,我想骑马了。”她忽然朝十三眨了眨眼睛。 “那你便去骑啊。”十三被那眼神盯得莫名奇妙。 她诡秘一笑,伸手扯下十三腰间的荷包和玉坠扔在了地上。 “你!”她双手叉腰得意洋洋的望着他。十三气得干瞪眼,“我懒得跟你计较!” 弯腰去捡时,她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了他的背上,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拍打着他的腰,因为她的手还够不到他的屁股,口中高喊着:“驾!驾!马儿跑得快!” 十三知道自己又被这丫头摆了一道,恼羞成怒道:“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河里去喂鱼?” 她恍若未闻揪起十三的耳朵:“这就当做缰绳吧,我一扯,你就停下,不然,我就把你的耳朵扯下来。” “驾!”她奶声奶气的高喊一声,居然真的敢扯。 堂堂一个阿哥竟然被一个五岁的黄毛丫头欺负,十三咬牙切齿。她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他背上,怎么都甩不掉,无奈只好驮着她。 她闹腾够了就安静的趴在他背上。十三背着她沿着锡伯河岸边漫步着,风吹来,岸边及腰的绿草窸窣作响,传来淡淡清香,锡伯河面上浮光掠影,波光粼粼。 她问:“十三,如果真的有老虎出现,你会保护我吗?” “你说呢!”他没好气道,没有回答,因为在一开始就以行动给了她答案。 她娇嗔道:“喂!十三,你说呀,会不会?” 十三恶狠狠道:“自然是不会的,就让它为民除害好了。” 眼前的场景骤然间变化,好像仍是当年的那个下午,却又不像是锡伯河边了,身边是一片及腰的荒草,无边无际。十三感觉背上是空的,心下一慌,四处寻找。一阵风吹来,荒草被风吹斜,露出站在荒草中的她,仍是小时候的模样,在离他差不多十米的地方。站在几乎要将她湮没的荒草中冲他灿烂的笑着,阳光洒满了她的脸,她看见了他,口中甜甜喊着“十三”。他刚要过去,却蓦然发现她身后的荒草里一动。里面竟隐隐藏着一只白虎。 老虎越爬越近,他急叫出声:“薇丫头,快跑!”,她却恍若未闻,他站在那里,眼睁睁得看着吊眼白虎从她背后蹿起,扬起的利爪猛的从她头上拍下,顿时鲜血四溅,她当即倒了下去。 “薇丫头!薇丫头!”梦魇中的十三口中不住的急急唤着这个名字,额上冷汗涔涔。 昨日太医诊断说十三膝上的伤好在只伤了皮肉,并未伤到筋骨。但由于伤口上感染了兽毒,所以夜里引发了高烧,昏迷不醒。 来探望十三的胤禔掀帘入帐,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如遭雷电。 “薇丫头?” 胤禔若有所思,踱步到他榻子前,见十三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薇。。。薇丫头?”他再次咀嚼他刚刚喊出的名字,顿时一惊,神色变得深不可测起来,一双细长眼微微眯起,一抹隐隐的笑意渐渐泛上他的嘴角,那表情相当诡异。 守在十三榻子旁的小桂子在一旁胆战心惊,又不敢捂住自家爷的嘴,刚刚那几声怕是被大阿哥听进去了,他六七岁的时候就开始伺候十三阿哥,自家爷和杜棱王府大格格那一段他是亲眼见着的,他知道这么些年,自家爷心里一直都念着那丫头,可没想这二人还是没能在一起。她作为人嫁,便是连记都不记得他。。。 万一这大阿哥猜出爷口中唤出的薇薇就是弘晳的福晋,那爷可就麻烦了,可转念一想,这天地间也不止弘晳福晋这一个名字中带“薇”的女子。 小桂子就那么紧张兮兮的偷偷看着胤禔,好歹他只是在他榻子前站了片刻就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胤禔走出帐子还没走几步,一抬头,恰好见着弘晳和烟云也正朝十三的帐子走来。 胤禔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得看着二人,弘晳亦见着了胤禔,知道昨日是主要是他怂恿昕薇射的虎,脸上没什么好脸色。 烟云福了福:“大皇伯。” “巧,真巧!”胤褆想起方才听到的那句“薇丫头”目光略过烟云的脸,颇有几分意味深长。而烟云却被那目光看得浑身发毛。 礼刚行完,弘晳便拉起她,冷冷一笑:“小侄看,是不巧吧。” 未看见胤禔忽然变绿的脸,弘晳已经牵着她扬长而去。胤禔顿时满脸阴鸷,扭头瞪着他的背影,恨恨道:“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看你还能狂傲几时!” 他手上已经有胤礽截留蒙古贡品和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贪赃枉法的确凿证据,包衣出生的凌普乃是胤礽奶公,康熙四十四年升至内务府总管大臣以来一直受胤礽庇佑,敛财无数。这次和几个之前胤礽得罪过的大臣一起上疏弹劾,就不信皇父还能继续偏袒他! 想到这里,胤禔脸上又不禁扬起几分得意。 ------------ 第三十二章 意难忘(上) 01 “十三叔?十三叔!”烟云掀开十三的帐子跑进去,扑面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却见十三躺在榻子上双目紧闭,唇上毫无血色,脸色也如纸一般,看上去格外憔悴。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小桂子正蹲在一旁帮十三换药,一层层解开裹在膝盖上的白色纱布,每解一层,那纱布便被血染得更透。 揭最后一层时大概粘连到了皮肉,十三的眉头紧蹙,却依旧没有醒来。 烟云担忧问道:“十三叔到底伤成什么样?为何现在还未醒来?” 小桂子把揭下的纱布扔在一边,烟云刚好瞥见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当即惊得捂住了口,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爷昨日回来的时候,膝盖上的伤都见了骨。”小桂子心疼道,“本来爷昨个还好好的呢,伤口虽然疼,但人还是清醒着的,谁知夜里发起了高烧,到现在都还没退,都说了一夜胡话了。” 烟云的声音有些颤抖,“怎会这么严重?那太医怎么说的?” “太医说是伤口上感染了兽毒,才引发了高烧。若能扛过去了就没事了,若一直高烧不退,怕是会有生命危险。”小桂子偷偷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一边给十三的伤处敷上草药,一边拿干净的纱布裹在伤处。 大概是被草药刺激到了,十三的眉再次紧蹙了起来。梦中,十三再次回到昨日烈日之下的围场,那虎爪刺入皮肉的痛楚再次经历,他挣扎着,如一条濒死的鱼,却逃不出死亡的巨网。他已无力喘息,如俎上鱼肉,颈上却湿濡一片,那是血,虎的血。 看着梦魇中的十三痛苦的表情,烟云满心都是自责和内疚,终于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若不是十三叔舍命相救,我恐怕早就被大虫咬死了。真的没想到十三叔会伤得那么重!” “都是我,都是我,都怪我,是我逞能,害了十三叔!” 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弘晳如鲠在喉,他亦没有料到十三的伤有那么重,她趴在他的榻子上流泪,他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薇丫头!”十三忽然低唤了一声,声音不大,在场所有人俱是一惊。 “是十三叔醒了吗?”烟云一喜,可榻子上的十三依然双目紧闭,眉头深锁,她又不由的失望了。 想起刚刚那一声“薇丫头!”烟云好奇的问弘晳:“这薇丫头可是十三婶娘?”小桂子闻言不禁骇得当时就变了脸色。偷偷瞥她一眼,却见她一脸茫然。 弘晳神色复杂的看着十三,不由的联想起昨日他赶到现场时看到的情景,内心闪过一丝诧异,脸色也微微沉下来。 “十三叔会好起来吗?会不会影响他日后行走?十三叔是那般潇洒漂亮的人,万一。。。” 弘晳硬生生打断她:“十三叔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那弘晳,我们一起等着十三叔醒过来好不好?” 小桂子怕十三阿哥又忽然喊出一句“薇丫头”忙对烟云说:“十三阿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不然您和世子先回去吧,等十三阿哥醒了,奴才第一个来知会您,如何?” 弘晳拉起烟云,道:“小桂子说得有理,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就先回去吧!” 是夜,胤禔的帐篷里却是一片欢谑之声,胤褆,十四阿哥胤祯与平郡王呐尔素、贝勒海善、公普奇几人喝得正欢。这贝勒海善和公普奇当日正在人群中观看射虎,回忆起当日的情形还是心有余悸。 “那大虫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这边才看着刚出洞口,这一边就已经把十三阿哥扑到了。”公普奇道。 海善立马道:“公普奇,你老眼昏花了吧,那老虎哪里扑倒了十三阿哥,明明是冲那太子爷的儿媳妇去的,十三阿哥当时站在旁边。” 十四阿哥亦开口道:“十三哥当时明明可以躲开那只虎。他是为了救弘晳的福晋才受的伤,我们有目共睹。” 公普奇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当时不过睁眼闭眼之间的事情,老夫没看清楚。” 海善似笑非笑道:“这么有意思的事情都没看清楚,您真是白去了。” 公普奇有几分不悦道:“海善,你这是什么意思?” 海善但笑不语,平郡王呐尔泰亦插了一句嘴:“不过,据说这太子爷那儿媳妇毫发无损,十三阿哥的膝盖倒是受了很重的创伤。” 海善笑了笑,“哦?平郡王也知道?” 平郡王淡淡道:“此事过后,太子爷虽竭力封锁了消息,但第二日还是秘密的传开了。”他笑饮一口酒道:“这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网?” 公普奇却更加疑惑起来:“十三阿哥救的明明是太子的儿媳妇,太子爷为何还要封锁消息?” 海善睨了他一眼,差点就要用筷子来敲他:“老弟啊,你真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从一开始就在悠哉喝酒吃菜,一边淡笑着听那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胤禔搁下了筷子,嘴角带着一抹谑笑,故作神秘道:“今日我去探望我那十三弟,你可知他昏迷之中喊出了什么?” “什么?” “他口中居然在念弘晳福晋的名字。” “啊?”此言一出,几人俱是一惊。公普奇手一抖打翻了酒杯,十四当时就坐直了身子,神色有几分肃然,“大哥怎没对我说过此事?” 海善目光如炬,“原来,这外头的传闻都是真的?” 胤禔意味深长的一笑。其实此前传闻都是他故意放出的,只不过没料到这十三真的对那弘晳的福晋存了心思,今日听到还真有些意外,不过这样便更好。 公普奇回过神来,疑惑道:“这十三阿哥在京城里,这太子爷的儿媳妇据说远在喀喇沁,这二人相隔甚远,是怎么搭上线的?” 闻言,就连平郡王都疑惑的望向了大阿哥和十四阿哥,毕竟太子的儿媳嫁到京城之后住在宫里,两人要有什么牵扯,那也一定是发生在宫里,而他对宫内的事他了解得不是很多。胤禔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十四阿哥此时却是沉默着。 “直郡王,你怎么看?”海善和公普奇也是望向了胤禔。 “这二人进宫之前就认识了。”胤禔道,“不知平郡王是否还记得三十七年随扈北巡的时候?” 呐尔泰若有所思,“三十七年北巡。。。好像真是住在喀喇沁。端静公主的府内!” 胤禔道:“那一年十三弟十二三岁,似乎是第一次随圣驾出巡。这太子的儿媳妇昕薇,恰好就是端静公主的大女儿。” 顿了顿,胤禔眼神暧昧,颇为暗示道:“这昕薇那时是年少懵懂,而十三恰是情窦初开啊!那时候这昕薇可粘十三粘的紧啊!” 海善激动道:“对啊!知好色,则慕少艾。就难保十三阿哥那时不会对昕薇生出什么心思吗?这外甥女嫁了舅舅,侄子娶了姑姑,这在我们爱新觉罗世祖以前可并不罕见啊!”此语颇为暗示,爱新觉罗入关前这种现象的确是不罕见,而世祖顺治帝的宠妃董鄂氏恰巧就原是他的侄媳。 “胡说八道!”十四阿哥却猛地一拍桌子,“十三哥一向光明磊落,我才不信十三哥会对自己的侄媳妇存什么心思,就算有,也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昕薇嫁给了弘晳,十三哥的心思也一定早就断了。” “你怎知断了?”胤禔笑得诡秘:“就在昕薇进宫前,十三弟曾私下里求过胤禛,让他去皇父那里说和让昕薇嫁给他,可惜,最后胤禛却没有那么做。” 胤祯不以为然道:“你怎知十三哥去求了四哥?难道这事四哥还会对你说不成?” 胤禔得意一笑,“这天下可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四弟不说,你就当我没有办法知道了吗?” “你。。。”十四错愕,指着他质问道,“你在我四哥的府里安插了眼线?” 胤禛乃是胤祯一母同胞的兄长,两人年龄相差十岁,虽二人性格不同,平日不常相处一到,但对这个哥哥,他还是颇为关心的。而对于胤禔,由于他与八阿哥胤禩交好,而胤禩恰是由胤禔的母妃惠妃抚养的,与胤禔的关系亲厚,自然他也常和胤禔往来。他知道胤禔野心很大,宫里一些较被皇父重视的阿哥府里都有胤禔的眼线,但他的四哥向来低调,为何还要被他窥伺忌惮呢? 胤祯越想着,心里就越憋着一股怒气,他指着胤禔继续道:“那日你与我说弘晳的福晋射术在喀喇沁是一流的,就连惜晴都不可与之相比,更不逊男儿。我为你所言惊艳,所以才与你一同鼓动她来与我们射虎,结果人家根本就不精射术,还差点丢了性命,若二哥真要为此事追究,你我难辞其咎。”胤祯冷哼一声,“我现才发觉,你本就意图如此。” “没错。”胤禔冷笑道,“可惜,千算万算,却算不到这护花使者成了十三。是那十三色迷心窍,自愿为那丫头拼命!” 胤祯大怒:“我敬你是大哥,你却把我当枪使?” “十四弟!” 胤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似胤禔此时一脸难堪,不过待胤禛的背影消失在帐口的时候,他的脸上却完全换了一副神色。胤禔端起酒饮了口,嘴角渐渐泛起一丝狡黠的笑意。他太了解这个莽撞的弟弟,性格直爽,脾气暴躁,却是黄鱼脑袋一个。 ------------ 第三十二章 意难忘(下) 03 十三缓缓睁开眼睛,恰对上那双水灵灵的眸子,以为自己还深陷梦中。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烟云一整日都忧心忡忡,直到用过晚膳也没听到十三叔醒来的消息,便不由分说的拉着弘晳再次到十三的营帐去,听小桂子说十三的高烧一点一点退了,这才觉得有些欣慰,便一直在十三的榻子旁边守着。 与她视线相撞的那一瞬,十三看见那眸中先是一惊,再是一喜。不过一瞬却就转开了,烟云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喊道:“弘晳,十三叔醒了!” 弘晳在一旁翻看着十三桌上搁的那本《佩文斋书画谱》样本,闻言立刻放了书跑了过来。 “十三叔!” 十三看着两人很自然牵在一起的手,脸色划过淡淡的失落,终是明白是自己醒了过来。 弘晳关切的问道:“十三叔好些了吗?” 烟云道:“十三叔一定饿了吧,我让人炖了鹿腿汤,这就端过来给您。” 十三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从昨晚到现在一天一夜,除了昏迷之时被灌下的汤汤药药滴米不沾,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听见有鹿腿汤喝,十三虚弱一笑,点了点头。 他有气无力得上上下下看了遍烟云,问,“你没有伤到哪里吧!” “没。。。没有。”烟云内心一阵感动,没想到十三叔为了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醒来第一件事情却是念着自己有没有被伤到。 十三欣慰一笑,好在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弘晳却颇有几分不自在起来。 一个小宫女很快就把汤端了上来,烟云立马起身,从宫女端的托盘里端起碗,弘晳一看,不动声色的她手上的抢过去,道:“十三叔,我来喂您。” 烟云手上一空,便上去扶起十三,她抽起十三的枕头想让他靠着,手才刚刚触到十三,却听门口一个声音冷冷道:“你离十三哥远一点!” 烟云错愕的抬头,见着十四阿哥怒气冲冲的跑了进来。 十四冷冷瞥了她一眼,还没待她请安,他便一把把十三从榻子上拎了起来。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十四本就天生蛮力,这样蛮横的一扯,牵扯到了十三的伤腿,十三顿时疼的龇牙咧嘴的。 “十四叔你这是在做什么啊!”弘晳看不下去了,急急上去扯开十四,却换来他怒目一瞪,“此事你莫管,你还是管好你自个的福晋吧!” 弘晳冷冷道:“十四皇叔什么意思!” 十四冷哼一声,没有多言。烟云一头雾水,而下一秒,十四却一根手指向了她,拽着十三大声问道:“十三哥,你告诉我,你救这个女人绝不是因为你喜欢她,你对她没存半点不该有的心思!” 此言一出,众人尤闻惊雷,十三冷冷的看着他。“你是听谁说的?” 十四急急问道:“十三哥你回答我,到底有是没有!” 下一秒,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十三伸手在十四的脸上狠狠抽了个耳光,他指着帐子口,平静的对十四说了一个字:“滚!” 十四捂着疼得火辣辣的脸,错愕的看着十三,十三低着头,没再看他,十四瞪了他许久,愤然离开。 这如闹剧一般的事情却没有结束,没过几日,再次传出胤礽酒后鞭笞平郡王呐尔素、贝勒海善、公普奇几人的消息。这三个老家伙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跑到胤礽那里,说是举报他的儿媳妇和十三阿哥有染,胤礽一怒之下也懒得顾忌这几人的身份,拿着鞭子一路将三人赶出了营帐,还扬言这三人若再出言不逊,必拔了他们的舌头。这三人显然是受了挑唆或被人指使,故意要让胤礽这个太子难堪,胤礽一举不过是敲山震虎。不料这三人挨了打之后立马联名到皇上那里奏了胤礽一本,同时大阿哥上疏胤礽私自截留各部落进贡的贡品和御马一事,居然还拿出了内务府总管凌普这几年贪污金额的明细账本。 从账本上看,凌普贪污的数目令人咋舌,加上鞭笞蒙古大臣这条罪责实在让人无法容忍,康熙震怒,立刻招来胤礽与胤禔对质。 “胤礽啊,你可有鞭笞过平郡王呐尔素、贝勒海善、公普奇?”康熙问道。 胤礽道:“确有此事。” 康熙瞥了他一眼,沉声问道:“你因何故而鞭笞那三人?” 此事说出来就等于给自己的儿子弘晳扣了顶绿帽子,胤礽咬了咬牙,垂首不答,一旁的胤禔心中暗笑,悠悠道:“那日二哥喝醉了酒,怕是不记得了吧!” 胤礽早就知道这些事全是胤禔在背后搞得鬼,立马不客气回击道:“我与皇父说话,何时容你插嘴!” “胤礽!”康熙怒拍案几,脸色铁青,“到底所谓何事?” 胤礽微微眯起了眼,睨了眼胤禔冷冷道:“便如大阿哥所言,儿臣那日醉了酒!所谓何事记不清了。” 他堂堂太子,难道还不能责罚几个蒙古大臣?就不信皇父能为此事降罚于他。 “放肆!胤礽,你太不像话了!”康熙勃然大怒。从案几上扔了一本账簿丢到胤礽身上,“你自个好好看看,你这个太子到底是怎么当的!” 胤礽没想到还有一个账本,翻开一看,顿时目瞪口呆。胤禔心中暗爽不已,望着正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康熙,嘴角隐隐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来。 “大阿哥你先退下吧。”康熙道。 “是。”胤禔起身,瞥了眼仍跪在地上的胤礽,恭敬的退了出去,却并未走远,一直站在帐外守着。 没过一会儿,胤礽也从大帐中走出,除了暗敛的怒气,脸上竟看不出什么表情。 胤禔有些失望,看着胤礽施施然从旁边经过,漫不经心道:“自己家的狗,没有锁好,咬了人可是要负责的。”他暗示,这次,你就等着给他收烂摊子吧! 胤礽轻轻一笑,不紧不慢道:“路上的疯狗多了,要提醒大阿哥走路也要小心一些,没有被咬,踩到狗屎也不是一件好事。”说完若无其事的理了理袍子,越过胤禔而去。 胤禔脸上笑意一僵,胤礽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难道,这件事又这样揭过去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胤禔傻傻站在那里,扭头望着身后的大帐,眼中涌起的嫉妒与不甘近乎疯狂:“皇父,纵是如此,你都不会降罪于他么?为什么?为什么!” 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次已经公然将他得罪,若不能一举将他扳倒,今后死得最惨的一定是他。胤禔的双手不知不觉紧紧握成拳。 大帐内,康熙大口大口的喝着茶来压制心中的怒火,一旁的李德全在帮康熙顺着气。“嘭!”的一声,康熙一掌砸在案几上,巨力之下,案几上所有东西都为之一震。 方才胤礽言辞振振,神色傲然道:“这不知从哪来的账本实在是滑稽可笑,凌普定是遭奸人恶意陷害的,皇父明察,儿臣告退。” “逆子!自作聪明的逆子!”康熙恨恨道。 李德全不禁心中一凛。 ------------ 第三十三章 秋风引(上) 01 夫市之无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流言如荒草地上燃起的野火那般蔓延着。 十三躺了几日,终于可以勉强下榻行走,不过一次不能走远,最多只能坚持十步,因为每走一步,膝上就疼得厉害。十步,差不多走到帐子口。 烟云去寻他时他正神色漠然的站在帐子口,手中拿着只弹弓,打着打帐前飞过的鸟,见了她神色微微一变,不着痕迹的将弹弓收进了怀里。 今日是阴天,风很大,吹得帐篷猎猎作响,十三今日难得没穿黑色的衣服,一袭米白的便袍,显得眉目格外干净好看。 烟云福了福:“十三叔。” 十三苍白的脸上掠过一抹极其惨淡的笑容:“你还敢来看我?” 烟云若无其事的笑笑:“十三叔今日好些了吗?” “好多了。” 十三差不多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一只脚上,站了许久有些摇晃,烟云搀着他:“十三叔,我扶您进去坐着吧。” “不必了,我自己能走。”十三笑笑,拿起旁边的一个木拐拄了起来,刚刚转过身子走了一步。那拐杖落地时一斜,十三的身子猛然朝前倾去,烟云急忙伸手一拦,十三这才稳住身形,方才藏进怀中的那个弹弓却“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十三刚要弯腰去捡那个弹弓,奈何是一条腿受伤后连弯腰都要慢些,烟云已经先一步将那弹弓捡起。 十三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只见她将弹弓拿在手中略一端详,便将弓递还给了十三。毫不介意道:“十三叔这弹弓倒是精巧。”这弹弓的确很精致,珐琅制的,中间嵌了颗鸽子蛋般大小的晶蓝宝石。小巧玲珑,倒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十三的眼睛有一瞬间的黯淡,只一瞬又恢复如常。 他没有去接,“这本就不是我的东西。”他淡淡一笑看着烟云道:“现在应该物归原主了。” 烟云不解的望着十三,再看着手上的弹弓,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划过,她的目光一瞬变得惊奇起来。 难道,这是大格格的?! 十三拄着木拐兀自进了帐子,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烟云也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十三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以聊天的口吻开始说道:“十二岁那年,皇阿玛第一次带我出塞行围,我遇上一个鬼灵精的丫头,她的眼睛比那草原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在林子里和皇兄一起射靶,她就拿着弹弓在旁边用土丸来射我,那时的她只不过五岁左右的年纪,竟然一射一个准,然后就站在那里乐得咯咯直笑。”十三回忆着,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我被她惹恼了,骑着马就去追她,她拔就跑,她个子虽然小,但像只土拨鼠一般灵活,我一时竟抓不住她。我在后头穷追不舍,她一路跌跌撞撞的跑,竟然一头就撞到了皇父身上,她摔倒了有些不服气,气鼓鼓的又朝皇父撞去。” “惹了我好说话,惹了皇父可不是好玩的。我当时吓傻了,可是那么一个可爱的女娃娃,连皇父都不忍心责罚,皇父把她抱在了手里。” 十三有些哭笑不得的说:“事后我问她为什么要用弹弓打我,他说,来她家的那些哥哥里,就我长得最好看。。。” “后来,那个娃娃就一直粘着我,让我教她骑马,教她射箭,可她那时候她还没有马腿高。我便每日骑着马带她去林子里兜风。” “我们只想处了一个多月,临行前,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小手一直拽着我不放。末了就把这弹弓塞到我手里。说,这是她最宝贝的东西。”后面的一句话十三没有对烟云说,因为当时那个小丫头对自己说:等她长大了,要做他的福晋。 烟云怔怔的望着十三,十三淡淡的望着烟云,四目交接,烟云慌忙避开了十三的目光。 “有些事我很想让它过去,可是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十三叔,对。。。对不起。这个弹弓并不是我的。”烟云心虚的将弹弓放在了桌上,就朝外面走去,连礼都忘了行。 十三望着烟云仓促离开的背影,一脸怅然若失。 烟云跑出十三的帐子,却愈加惶惶不安。全是把她当成了大格格,十三叔才会救她吗?难道这些年来,十三叔一直都念叨着大格格?看着十三落寞的神情,她觉得是自己骗了她,却没有勇气告诉他她她根本就不是。 “薇薇。”烟云抬头,发现弘晳就站在前面三米的地方,静静的凝视着她。她想装作若无其事,却笑起来很勉强。弘晳朝她走来,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问道:“怎么了?”她伸手抱住了他,有一瞬想要把一切都告诉他,最后却咬了咬唇,没有说出口。 又过了几日,此次的塞外之行已经过去大半。原以为宫中呆得憋闷,此次出游正好可以出来散散心,并好好练练箭术和马术,可烟云发现这日子远不如在宫里呆着舒坦。 听说太子和皇上着段时间的关系很紧张,烟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可以感觉道别人看她和弘晳的眼神很微妙。 弘晳说,皇祖父让京城的八皇叔查办阿玛府上一个很重要的人,阿玛起先欲保他,可后来为此事皇祖父跟他发了几通火,连阿玛都受到了牵连。 胤禄这几日心情也是差到了极点,因为十八阿哥胤祄的抱病。本该继续北上至漠北的行围此时却忽然照原路返回至永安拜昂阿驻地,原是行至永安拜昂阿时,胤祄抱恙,康熙便决定将他留在那里治疗。 小十八是第一次被带出宫行围的,起初几日发着低烧宫人都没有在意,觉得是普通的伤风感冒,十八阿哥年纪小,由于受不住塞外气候所致,开了几副治疗热伤风的方子,却并不见好,直到烧得下不来床时才急着宣太医,通报皇上,康熙让人火速从宫中传了御医过来。太医诊断为腮腺炎。 待胤祄病情稍稍稳定后,康熙继续北上,未过几日,永安拜昂阿驻地却传来了十八阿哥病笃的消息。 胤祄与胤禄均是密妃王氏所出,王氏乃汉家女子,在宫中品级不高,兄弟二人出生后均是交到两个不同妃嫔抚养,胤祄比胤禄小了好几岁,却从小就爱溜出来寻他玩,胤禄对他也很是疼惜。 胤禄与弘晳烟云同行,越是接近驻地心中越是忐忑,下了马便往胤祄的帐中跑,见到小十八先是怔怔,眼泪刷得一下就流下来了:“几日前我看过十八弟,他不过是吃不下东西,头昏得厉害,脸也疼,可今日烧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胤祄两腮鼓起,小小的脸肿得想个西瓜一样,连眼皮都是浮肿的,要睁只能睁开微微的一条缝。胤祄似乎感应到胤禄坐在他边上,努力的将眼睁开一条线,口中喃喃道:“十六哥,我难受。。。好难受。” 几个太医刚刚被康熙训了一通,此刻正垂首站着,每个人都是一脸的苦大仇深,“这单单腮腺炎若及时治疗还是可以痊愈的,可。。。现在十八阿哥已经隐约有了心肌炎和脑炎并发的症状,怕是。。。” “怕是什么?”烟云扯了那个说话的太医问道。 “十八阿哥身子本身就比较弱,再加上连日的高烧,怕。。。怕是熬不过这几天了。” 几个太医都叹息的摇了摇头。这些各个都是太医院里医术最为精湛的几个御医,若他们都没有办法,十八阿哥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了。 胤禄闻言一下子扑到了他的被子上痛哭了起来,一个太医见了,大惊失色的扯开了他:“十六阿哥还是离十八阿哥远一些吧,这病可是会传染的!” “放屁!他是我弟弟我怕什么,最好能把他的病全都传到我身上来,我身体好,一定能受住的!十八弟,你把病都传给哥哥,都传到哥哥这里来吧!”胤禄边哭着,就越是要靠近胤祄。 烟云看了眼榻子上的裹在薄被里那个小身体,心口一阵抽紧的难过,他才刚满七岁啊,几个月前他还是活泼可爱如瓷娃娃般的孩子,扯着她的袖子让她帮他夹菜吃。。。 弘晳冰凉的手指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烟云抬眼望他,同样忧伤的眸子带着几分怜意。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原来您在这里,奴才可算是找着您了!”福宁掀开帐帘急急的跑进来,凑到弘晳耳边说了几句话,弘晳脸色一变,扯着烟云就朝外头走去。 “怎么了?”烟云忙问。 弘晳神色几分凝重:“阿玛现正在被皇祖父罚着跪呢。” 阿玛贵为储君,在弘晳的记忆里,阿玛甚少被皇祖父罚过跪,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回的事情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 第三十三章 秋风引(下) 03 胤祄初抱病时,内务府将十八阿哥的病情上报给胤礽时,胤礽并未重视,也是当热伤风处理,后来十八阿哥病情严重了,才将十八阿哥的病情呈报给皇上。请使用访问本站。 后来十八阿哥病情好转,也是在胤礽的劝说下,康熙才把十八阿哥留在永安拜昂阿治疗,继续启程北上的。 如今十八阿哥病情再次恶化,甚至比第一次发病时还要汹涌,康熙自然是一肚子恶气全撒在胤礽身上。 前几日胤礽因为奶公凌普的事情和康熙的数次争吵已经让康熙寒心不已,如今再加上胤祄的病情加重,康熙现一看到胤礽就心烦。 胤禔很好的利用到了这一点,时不时的过来煽风点火,鼓动之前胤礽得罪的那些大臣参他一本。终于惹的康熙大发雷霆,让胤礽在大帐外罚跪。 弘晳拉着烟云踏着一地残阳朝大帐那边跑去,果然看见阿玛跪在帐外的身影。除了大帐门口站得岿然不动的侍卫,来往的宫人都拐着大弯避过这边,所以大帐前那一块地方格外空旷。胤礽默然的跪着的身影颇有几分遗世独立。弘晳牵着烟云在他背后不远处静静站着,暮色渐浓,头顶火红的浮霞慢慢变成璀璨的星空。帐外点起火把。 弘晳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觉得自己的腿都僵了,塞外的夜风吹得身上越来越凉,李德全终于从帐子走出,对胤礽说了几句话,挥了挥拂尘。终于见着阿玛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慢腾腾得走回去,身子显得有些伛偻。 阿玛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跪了那么久,身子怎么受得住?弘晳很想冲过去伸手去扶他,但他知道高傲如斯的阿玛一定不希望这个样子被他看到,最后还是抓紧了袍子,忍住了。 看着阿玛拖着身子缓缓走远了,他转脸对烟云说:“我们走吧。” “嗯。”烟云心疼的看着他,握紧了他的手。 这一路,两人心情都很沉重。“近来,从京中传来弹劾阿玛的奏章更是如流水一般,不少是那些皇叔的人。”弘晳神色几分凝重:“早些时候,大皇伯与阿玛在朝中分庭抗礼,暗自拥护者都被皇祖父收拾得很惨,后来大皇伯便敛去了锋芒,安分了几年。这些年阿玛在朝堂一枝独秀,势力越来越大,恐怕皇祖父也对他有所忌惮。阿玛自幼便比那些兄弟的地位高出一筹,又不屑与他们交往,所以,有的时候你明明是看到那些父慈子孝兄弟和睦的画面,其实不然。那些皇叔对着阿玛表面上是谦恭敬重,暗地里使绊子的可是多不胜数,一逮住机会,势必要打击一番。”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烟云喃喃。这些道理烟云不是不知道,但是从弘晳口中说出,她还是有些错愕。弘晳看似年少,却并不无知,虽未涉及政事,却对朝堂之事洞若观火。她嫁给弘晳后深居玉清宫,这半年来相当平静,日子过得简单而美满。从未想过这样的平静之中隐藏了什么。但弘晳既为东宫的嫡子,必是依附东宫而存在,一荣俱荣,一陨俱陨。 她朝弘晳眨了眨眼,骄傲道:“可我们的阿玛,可不是一阵什么风都能吹倒的!” “那自是当然!”弘晳听到这句话蓦然觉得轻松许多,步子也变得的轻快起来。 十八阿哥的病一天比一天厉害了,近来总在昏迷中念着额娘。康熙决定停止行围,带领队伍返回京城,一边让人火速通知密妃娘娘往这边赶。特发谕旨:“胤祄病无济,区区稚子,有何关系?至於朕躬,上恐贻高年皇太后之忧,下则系天下臣民之望,宜割爱就道。” 由于胤祄受不了颠簸,回程时,一日不过走二十里。很多人心中都有想法,十八阿哥这次可能到不了京城了,可是谁都不敢说出来。 说了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康熙第一次在行围途中把骑马改为坐轿,把十八阿哥抱在怀里不离身,就连睡觉时,十八阿哥都是睡在康熙的大帐中。太医说十八阿哥的病是具有传染性的,康熙却不以为然,说他小时候水痘天花都得过,何惧这腮腺炎? 这一日已行至布尔哈苏台驻地,自从上次被罚跪后,康熙一连几日都没有见他,胤礽心中很是惴惴,便踱步在康熙帐外,犹豫着要不要私下里给皇父请个罪。 刚刚入夜,一个小宫女端了一碗药进了大帐,应该是给小十八的,帐帘掀开时,胤礽往里瞟了眼,皇父就在帐子里。他想掀帘进去,可就是拉不下这个脸。 奶娘托人送信求他,哪怕让奶公流放边疆也好,务必要保住他的性命。可是皇父一心想将他处死,态度坚决,不留余地。他不禁想起了四十二年时,皇父处理外公一家的雷霆手段,外叔公被活活饿死在狱中,两个舅舅被斩杀,其他与之相关的人也是杀的杀流放的流放。那些都是额娘的同族至亲啊!除了他这个太子,其他身上流淌着赫舍里一族血液的人几乎尽数被剿灭。其罪责是“议论国事,结党妄行”他没有皇额娘,自年少时就与外叔公亲近,外叔公教他许多,也一直借着自己的势力保护他,不然,那些皇兄皇帝个个虎视眈眈,他不一定就这样相安无事的做了那么多年太子。然而外叔公势力过大,自然遭皇父忌惮。然,除去外叔公后,皇父却相安无事的待他,因他失去一个照拂之人,还特意将奶公凌普提为内务府总管,尽可能给他更多方便。这样的阿玛让他可亲可畏。而如今凌普遭人弹劾,当年之事还要重演吗? 胤礽渐渐蹙起了眉。 大帐中,康熙正在给胤祄喂药,一旁随侍小太监忽然发现帐子被人用刺刀慢慢的划开一道口子,小太监吓了一跳,连忙轻轻扯了扯康熙,指着那边结结巴巴道:“皇。。。皇上。” 康熙抬起头,心中不觉一凛,发现一个人影在外头正从挑开的口子鬼鬼祟祟的朝里张望着。小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音大喊了一声:“护驾!护驾!” 帐外黑影一闪,须臾,就见胤礽提着把大刀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他方入帐,一大群手持铁枪的侍卫鱼贯而入,将其团团围住,个个都把枪头都指着他。 那个小太监显得非常错愕惊慌:“诶哟!怎么会是太子殿下?” 胤礽看了看左右,那些侍卫居然还拿着枪指着他,真是一个个胆子都长到狗身上去了,不禁满脸怒气道:“都给我滚开!” “朕的营帐还容不得你撒野!”声音不大,却满是威凛。“砰”的一声,康熙把手中药碗重重的搁在小几上,半碗没喂完的药浆都溅了出来。 胤礽满脸震惊的抬头,看着前方坐在榻子旁的一脸阴沉的皇父。 康熙甚至懒得起身,也懒得再看他一眼,挥了挥手,无力道:“把太子押下去。” 那些侍卫上去一下就将胤礽制服,用枪押着他走出帐子。而胤礽此时还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扭头朝着康熙大喊着:“皇父!皇父!” 帐外,一个黑影通过被挑开的小洞将帐内方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看着胤礽被允祄押走,嘴角不禁泛起一抹得意的笑来:“胤礽啊胤礽,我倒要看看皇父还能容你到几时!” 帐帘被放下,胤礽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康熙揉了揉眉心,颓然的将脸埋入掌中。 胤礽啊胤礽,你是在逼你的皇父吗?康熙许久发出一声叹息,扭头看了眼病的脸色发白,双目青黑,不禁悲从中来。 ------------ 第三十四章 塞上秋(上) 01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弘晳!”胤禄一路急急跑来,冲进帐中还顾不上喘气便大声道:“你阿玛。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我二哥,被。。。被皇父关起来了!” “你说什么?”帐内的弘晳和烟云同时站起,满脸震惊。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弘晳的目光发直,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他嗫喏道:“这。。。所为何事?” “弑逆!是弑逆啊!” “弑逆,弑逆!”这两个字轰隆隆的在弘晳脑袋里转着,他感觉到脚下一软,两眼一发黑,险些站立不稳。 烟云也浑身都酥软了下来,张了张口,欲言,却发现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一定是在开玩笑吧。不对,是在做梦。阿玛这么可能弑逆?弘晳神色恍惚的将食指送进口中使劲一咬,指尖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别咬了!”烟云心疼的将他的手从口中拔出来,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颤抖着。 怎会如此? “不行,我要去见阿玛!”弘晳起身就朝帐外冲去,胤禄一把扯住他,大吼道:“冷静!现在你是绝对见不着二哥的!” “那。。。那我就去见皇祖父!阿玛绝对不可能弑逆,绝对不可能弑逆的!”弘晳眼圈发红,扭头紧紧抓住胤禄的手大声问道:“十六叔你一定是在骗我,一定是骗我的是不是!” 胤禄哀戚的点点头,两行泪水从的眼中流了下来:“是真的。。。是真的。。。” “不,不是,不是的!”弘晳使劲的摇着头,猛得朝外面冲去,胤禄勉力拖住,他还是一点一点的靠近帐口。 烟云从未见过弘晳如此失控的样子,她也知道“弑逆”二字是什么含义,心中又急又慌,不禁泪如雨下。 “够了!”胤禄大吼一声,怒瞪着弘晳:“我来告诉你是让你有个准备,可不是让你去犯傻的!皇父怒气未消,你这样冲动的去找他,是打算和你阿玛一起承担这弑逆的罪名吗?”说完扭头对烟云道:“侄媳儿,愣着干嘛,还不过来帮我拖住他?!” 烟云走过来,拽着弘晳的胳膊,摇了摇头。 弘晳满脸愤懑的对胤禄道:“就算皇祖父降不降罪,我这罪也是要担的。我能眼看着阿玛坐罪而无动于衷吗?” “好!你要做这孝子便去吧!去了还能不能回来我就不管了!”胤禄放开了他的手,将头一扭,弘晳亦是狠狠的甩了甩袖子,还是要往外头走,“弘晳!”烟云仍扯着他的袖子,含着泪摇头。 帐外忽然火把通明,弘晳掀开帐帘,顿时愣住。胤祯正领着几个带银枪的侍卫分成两排停在帐口的两侧,胤祯吩咐道:“一个个都看好了,没有皇上的命令,里头的人一个都不许离开,就算来拜访的,也必须经过皇上的允许,手中要拿着内务府批的条子才可进去。”说完朝帐口瞥了一样,正好对上弘晳的目光。 弘晳的脸色瞬间一白,呆呆的站在原地。 胤禄从他身后绕过,走出帐子,大声问道:“十四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胤祯一笑,淡淡道:“我不过是奉命行事。不过,十六弟怎么会在这里?” 胤禄微微皱了皱眉:“我过来与我的侄儿和侄媳闲聊几句,怎么,也要上报内务府?” 胤祯扯过胤禄在一旁低语了几句,弘晳的脚不住朝前走了一步,立马两柄寒光凛凛的铁枪交叉横在他面前。胤祯说了几句话,胤禄却神色未变,对胤祯笑了笑道:“我有几句话还没跟弘晳说完呢,可否容我说完再走?” 胤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胤禄拖着怔怔的弘晳走回了帐内。 “现在,你可信了?”胤禄压低声音道。 弘晳神色怔忪,胤禄继续压低声音劝道:“至少皇父现在只是软禁你们,并没有像二哥一样抓起来关押。二哥弑逆罪责并未昭告天下,说不定事情还有回旋余地,这段时间,你们可千万别再闹出什么动静,生出事端来了。如今二哥这边出了事情,之前反对二哥的那些人恐怕会对你们不利,门口的守卫看似是皇父要将你们软禁起来,另一种考虑或许是为了保护你们。” 弘晳渐渐冷静下来,蹙眉想了许久道:“你说得有理。” 今日的胤禄老持沉稳,和往日油腔滑调的形象判若两人,烟云心中暗暗诧异,但如今的局面也想不得其他的。 胤禄叹了口气,对二人道:“看来这阵子不能常来看你们了。” 弘晳点点头:“我知道。” “二哥那边的情况我会尽量想办法通知你们。” 弘晳拱拱手“有劳了。” “贤侄儿客气了。”胤禄笑笑起身,面上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嘻哈散漫。掀开帐帘,门口的胤祯面色微沉的看了他一眼,他笑嘻嘻朝他行了一礼,胤祯点点头,看他走远了才转身离开。 外头火光摇曳,帐内却是短暂的宁静。“如果阿玛弑逆罪名定下,我们都得死。”弘晳神色复杂的伸手握住烟云的手,轻声问:“薇薇,你怕吗?” 烟云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人有旦夕祸福,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反握住他的手,凝着他道,“只有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我唯一怕的是看到你伤心难过。” “我不难过,就怕你从此以后会受委屈。”弘晳将烟云揽进怀里,闭上了眼睛。 烟云环住他,靠在他胸口说:“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嗯。” ------------ 第三十四章 塞上秋(下) 02 九月初四日,康熙将诸王,大臣,侍卫,文武百官召至行宫,以一道长达数百字的谕旨宣告胤礽罪状,并宣布废黜太子。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同日,十六阿哥胤祄卒。 回京这一路,无论在帐中还是在路上,弘晳和烟云身边始终有人看守,不过康熙仍旧没有收押他们。衣食供奉皆如从前,胤禄用各种方法将胤礽那边的情况透露给他。 太子帐中的宫人尽数受到责罚,内侍被脱光了上衣鞭打示众,随行之人皆知太子获罪一事。 九月初八,弘晳在途中听闻前内务府主管凌普于昨日已被革职抄办,八阿哥胤禩担任新一届内务府总管,并奉旨彻查凌普贪污一事。 九月十一日,烟云从宫女送来洗净的衣服里发现一张纸条,是胤禄的字迹:“这几日二哥生活反常,白日睡觉,夜间进食,嗜酒,却不醉。时而会像忽然受到惊吓一样,一脸不知所措,如同得了狂易之疾,太医诊断却毫无结果。” 九月十六,行围队伍终于抵达京城。弘晳和烟云被安排暂住四阿哥胤禛府内。 弘晳得知阿玛关押至驷院旁设的毡帷里,由四皇叔与大皇伯共同看守。同日,皇祖父召集诸王贝勒等副都统以上大臣,九卿,詹事,科道官员在午门内,宣谕拘禁皇太子胤礽一事。在胤禛府中,管制不似在回京途中那么严格。胤禄当日便来胤禛的府邸看望弘皙,同时带来他打听到的胤礽最近的消息。 胤禄进了门就开始锁眉,看着他的脸色,弘晳就知道阿玛过得一定很不好。胤禄坐下来,连茶都没喝一口就肃然道:“近来听闻二哥在拘禁之处言行举止都很反常,忽起忽坐,焦躁不安。有时直勾勾的盯着一处,如同见了鬼一般,吃饭倒是可每顿都吃,可是一口气却吃下个七八碗,酒更是喝得猛烈跟灌白水一般,也不见得醉。坐在地上时哭时笑。。。有传言说,二哥疯了。” 最后一句话,胤禄说得很小心,但京城早已传遍,那个不忠不孝的太子不但被废,而且因受不了打击而丧失了心智。 “我知道阿玛只是难过,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任谁都会受不了,三十三年的储君,只在这一夕之间。。。”弘晳摇头苦笑。烟云凝着他,只觉得心里如猫抓一样的难过,此时说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现实的残酷已然铺开,任何的挣扎都无济于事。 “弘晋回来了。”胤禄道,“现在住在五哥府上。” 弘晳神色一动,问:“什么时候的事?” “前段时间,应该在是九月初的时候。”胤禄道。 九月初时,弘晋就已返京,可没想到刚回京城就等来了这个消息,胤礽被拘禁时毓庆宫就被封了,弘晋没处去,就只好又去寻五皇叔。 弘晳眉间凝上几丝忧虑,感慨道:“如今阿玛逢此变故,不知他能否承受。” “这半年来,他与五皇叔外出历练经历了许多,也学到了很多,五皇叔更是待他如亲生儿子那般好。”胤禄笑着安慰道,“见过的,都说弘晋像换了一个人呢!” 弘晳面色一缓,“这小子,也不来看看我!” “二哥!”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口的一声喊,弘晳一震,猛然抬头,就见着门口的那片阳光里站着的一个紫袍玉带的少年。 这半年来,他的个子抽高了不少,但也清减了很多,下巴变得更尖了,眉目间的稚气也敛去不少,唇上长了一层淡青的胡茬,便显得更加清秀。 弘晳刚站起身子,那少年便朝他飞扑过来,一把紧紧的抱住了他。 “二哥!”弘晋唤了声,这一声包含了这半年和近来所受的所有委屈,不过终于又见到二哥了,他眼泪就如开闸的洪水般涌出来。胤禄见了,直在旁边嘘道:“小哭包!” 再次相见,弘晳心中百感交集,终只是无奈叹了声:“你啊,怎么还是老样子!”伸手拍他的背,却触到一根根突起的骨头,不禁心疼道:“怎么变得那么瘦了?” “弘晋这次随我去江南历练时吃了不少苦,所幸成长了许多。” 听着声音,弘晳抬头看见弘晋身后几米处还站着个青年男子,正一脸笑吟吟的看着他们。微微一怔,便有些赧然的放开了弘晋,正色行一礼,道:“五皇叔。” “漫说人家弘晋,五哥那么大活人杵这那么久,你愣是连看都没有看见。”胤祺缓缓走来,磁性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揶揄。 “五皇兄。”胤禄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一派天真少年的模样。胤祺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在大部分人眼中的皇十六子都是纯良无害,活泼可爱。 几人连忙迎着胤祺坐下,烟云忙着去沏茶。胤祺笑了笑:“得知你们返京了,弘晋马上就说要过来看看你。我今日无事,便随他一起过来了。” 如今太子一族正处于风口浪尖,胤祺还能毫不犹豫的让弘晋住进府中。弘晳对胤祺满是敬重,心中更是感激:“弘晋这半年多来让您费心了。现在,阿玛出了事,还要麻烦您来照顾他。。。” “这是哪里的话!”胤祺毫不在意道:“我毕竟也是这孩子的亲叔叔,自然会帮他!弘晋人很聪明,我也很喜欢他。他和弘昇同一年生的,现在在我那儿,两个人正好可以一起相互学习。你可以放心。” 胤祺凝着弘晳,忽然正色道:“弘晳,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阿玛的事情并没有连罪于你,可以看出你在皇父心中的地位是很重要的,把你托付到四哥这里,也是希望四哥能护住你,弘晋既然选择在五叔这里,五叔也定会护他周全,至于你阿玛这边,能帮上忙的,五皇叔只能尽力。” 弘晳点了点头,起身诚恳的对胤祺行了一礼:“多谢五皇叔。” 胤祺温和一笑,扶起他道:“欸~不用跟你五叔客气!” “二哥,起先,我还以为你在玉清宫里呢。。。”弘晋弱弱道。 弘晳若无其事的笑笑,“傻瓜,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如今那个地方哪里还回得去?” 弘晋神色落寞,嘟喃着嘴道:“可这里,却是偏了些。以前来四皇叔府上玩,都从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个地方。” 弘晳知道弘晋心里是嫌这边寒酸,他自小娇生惯养,可这寄人篱下哪由得他挑来挑去的,弘晳道:“宫中人言可畏,四皇叔划了这个清净的小院子给我,却要比玉清宫里好得多。” 弘晋的脸上立刻变得忧虑起来,他扯着弘晳的袖子,有些害怕的问道:“二哥,你说阿玛的太子之位,是不是真的被皇祖父废去了?还有没有复立的可能?”顿了顿,他又小声道:“会不会皇祖父只是一时气,等皇祖父的气消了,阿玛就复立了呢?” 这是他这些日子里一直在想的问题,他出生的时候阿玛就是太子,他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在有一日被他同样敬爱的皇祖父废黜,那些皇叔里面,皇祖父不是最疼阿玛的吗? 众人都是一阵沉默。若最终定了弑逆的罪,不杀头就不错了,还谈什么复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会。”弘晳坚定而肯定的回答让胤祺心中暗暗一惊,弘晳却是一脸笃定从容道:“只要阿玛还在,就一定有希望。” “嗯!”弘晋亦信心满满的回应了一声。 ------------ 第三十五章 御带花(上) 01 转眼间,胤礽已经在毡帷中度过了两日。请使用访问本站。十八日清早,康熙就将负责看守胤礽的阿哥之一宣进宫中。康熙神色淡淡道:“胤褆,这个东西你来给朕看看。” 胤褆接过李德全呈递给他的书帛,展开一看,果真是皇父亲笔所书,便仔细的看了起来:“臣祗承丕绪,四十七年馀矣,於国计民生,夙夜兢业,无事不可质诸天地。稽古史册,兴亡虽非一辙,而得众心者未有不兴,失众心者未有不亡。。。”告天祭文?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在位以来,一切政务不徇偏私,不谋群小,事无久稽,悉由独断,亦惟鞠躬尽瘁,死而后巳。在位一日,勤求治理,断不敢少懈。不知臣有何辜,生子如胤礽者,秉性不孝不义,暴虐慆淫,至于斯极。”看到这里,他的手忽然一抖,原来这竟是废斥太子的告天祭文!他猛然抬头,看见皇父正用深沉的目光凝着他,沉声道:“看下去。” “是。”告天祭文告天祭文!他知道这篇祭文的含义,若此文告之太庙,胤礽的太子之位就正式被废黜了!他拼命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静,继续将祭文看下去: “今胤礽口不道忠信之言,身不履德义之行,咎戾多端,难以承祀,用是昭告昊天上帝,特行废斥,勿致贻忧邦国,痛毒苍生。。。臣虽有众子,远不及臣。如大清历数绵长,延臣寿命,臣当益加勒勉,谨保始终。如我国家无福,即殃及臣躬,以全臣令名,臣不胜痛切,谨告。”这篇祭文将胤礽贬得一文不值,如同一团臭不可闻的狗屎,他越看,越是激动,几乎想要狂笑出声,但他知道皇父在上面盯着他,便只好拼命憋着,几乎快要憋出内伤了,他握紧了拳头,指甲狠狠嵌进肉里,他全身都在微微的抖着,脸上的表情如便秘那般。 康熙端起茶杯呷了口,淡淡问道:“你觉得如何?” “儿臣。。。儿臣。”胤禔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便是连嘴都快要合不拢了,“儿臣看后觉得此文皇父皆是照实而写,措辞甚妥,毫不夸张。”胤禔就差拍手称快,此祭文真是太感天动地了。 康熙挥了挥手:“那你便带着这篇祭文给老二看一看罢。” 胤禔心中狂喜,脸上又出现便秘一般的表情:“儿臣遵旨!” 胤禔低低的埋着头退出乾清宫,方才差点就要破功了,若方才自己笑出来,哪怕只笑了一声,怕是会比胤礽还要惨。康熙冷冷的看着胤禔拿着绢帛退下,心中无奈的叹着气。 自作聪明的人总是以为自己掩饰的够好,可是自己儿子的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胤禔走在路上紧紧的抓着那绢帛,双目发光,想象着胤礽看到祭文时脸上会出现的表情,心中暗爽不已。这可是羞辱胤礽的好机会,还是皇父给他的!这么多年他借太子之位爬在自己这个长兄头上作威作福,这口恶气终于可以好好出一下了。他脸上又出现阴冷的笑意:“胤礽啊胤礽,我要教你永不翻身!” 胤禔来到驷院,胤礽就被拘禁在一旁用毡子围成的一个帐篷。他用那绢帛拍打着手掌,昂首阔步的跨进去,口中啧啧:“哎呀呀!堂堂一个太子,与马为邻,睡在这稻草窝窝里,二弟你应是古今第一人吧!” 传闻中得了疯病的太子正坐在地上,颈上带着铁索镣铐,头发松散着,背后靠在榻子,一腿屈起,一腿随意的伸着,一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看上去有几分慵懒惫怠。 胤禔俯身凑近他问:“这马粪的味道可好闻啊?哈哈哈哈!”说完不禁一阵得意的大笑。 几缕乱发遮住了胤礽的眼睛,那眼神却是格外的冷冽清明。胤礽带着几分厌恶的撇过脑袋:“大阿哥有话就说,有屁上外头放去!” 胤禔笑够了,直起腰正色道:“大哥今天来看你,是奉皇父之命来给你看个好东西!胤礽啊,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胤礽讽刺道:“可是皇父立你为太子的日子?” 这句话直戳胤禔痛处,他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身为皇长子,这个太子之位多年求之而不得,而他胤礽两岁未到,站都站不稳,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皇父就这样给他了。 “错!今日恰巧就是你这个太子当到头的时候了,皇父今日便会告之太庙,你已不再是我大清的储君,这告天祭文乃是皇父亲笔所写,你好好看看罢!”说罢就将手中的绢帛狠狠甩到了胤礽脸上。 胤礽冷冷道:“我的皇太子是皇父给的,皇父要废就废,就免了告天罢。” 那绢帛落在地上,胤礽满脸不屑,根本就懒得看一眼,更不会去捡。 胤禔看着胤礽的态度,心中就燃起一股怒火,明明已不是皇太子,为何气焰还能如此嚣张? 胤禔冷笑道:“当了三十三年的储君,你就不想知道皇父对你是什么想法吗?” 胤礽抱着臂无视胤禔,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怎么能够如此的不在乎自己的储位?不行,他今日一定要看,并且每一个字都要看完,我倒要看看他看过之后是否还能这样淡定!胤禔捡起地上的绢帛,展开来放在胤礽面前:“你看!你自己好好看看你平日最敬畏的皇父是怎么评价你的!看他是怎么在天下人面前评价你的!看他怎么起誓上天,给我爱新觉罗列祖列宗一个交代的!” 胤礽缓缓睁开眼睛,胤禔一喜,下一秒,胤礽却一把扯过绢帛,扔进一旁的火盆中。 胤礽所处的毡帷,其实就是个简易的刑房,除了胤礽颈上锁住他的铁锁铐,还置有一些刑具,鞭子,铁烙,夹棍等,但至今还未有人敢对他动大刑。 火苗立马蹿了起来。胤禔目瞪口呆,万没料到胤礽会有此举,看着那绢帛就这样被烧掉了,胤礽愣是一个字都没看,胤禔失望得近乎疯狂。 “祭文我已看过,你可以去皇父那复命去了。”胤礽淡淡道,说完又闭上了眼。 “好,胤礽,你等着!”胤禔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就走。 待确定胤禔走了,胤礽迅速起身从火盆中取出烧掉一半的绢帛,用手扑掉火焰,看了起来,上面字迹虽大半已烧得不全,随意映入眼帘中的一行便觉刺目,胤礽心中一痛。讽刺一笑,将那行字反复念出:“不知臣有何辜,生子如胤礽者,秉性不孝不义,暴虐慆淫,至于斯极。” “不知臣有何辜,生子如胤礽者,秉性不孝不义,暴虐慆淫,至于斯极!臣有何辜?呵呵,暴虐慆淫,至于斯极!至于斯极!” 那绢帛终是复又被扔进了火盆里,化为了灰烬。 ------------ 第三十六章 御带花(下) 02 胤禔回到乾清宫复命时已时过正午,他将胤礽所为悉数奏告,末了道:“回禀皇父,胤礽态度极为不屑,那祭文看都懒得看,更是扬言,这太子之位皇父要废就废,就免了告天罢!怕是早就不耐烦做这太子了!” “什么?他真这么说?”康熙一怔,震惊的从椅子上站起,瞪着眼睛有些怀疑的看着胤禔。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胤禔斩钉截铁道:“儿臣皆是俱实所言,断不敢欺瞒皇父。” “好!好!翅膀越来越硬了,好!这个太子是朕逼你做的不成?好!”康熙气得浑身发抖,一旁的李德全忙过来帮他顺气,扶着他缓缓坐下。 “皇父莫不要为了二弟气坏了身子。”胤禔道,说完抬起头等着康熙的回应。 “尔等竖子!”好一会,康熙缓过气来才道:“传旨下去,以后他的话你们不必来奏了。” “是!”胤禔嘴角勾起一抹得意之色,心中得意道:“胤礽,皇父现已完全对你失去耐心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横到几时!” 出了乾清宫,胤禔恰巧碰到了胤禛和胤禟,这二人也恰也是为胤礽之事而来。胤禛也是负责看守胤礽的阿哥之一,他觉得胤礽今日情况有所好转,所以想请示皇父除去他脖子上的镣铐。 胤禔有些不悦道:“皇父说了,今后二弟之事无需向他奏明,四弟还是请回吧!” 胤禛淡淡道:“皇父只与我说要及时汇报二哥的情况,并未对我说过二弟之事已无需向他奏明。” 胤禔挑眉:“四弟是不信我?我好意提醒,现在皇父正在盛怒之中,你们去了只会适得其反。”说完凑近他道,“免得惹火上身。。。” 胤禛不答,一旁的胤禟淡笑道:“若皇父真如大哥所言,多半也是句气话,断不可能真的对二哥不管不顾。” 胤禔冷哼了一声,胤禟又问道:“不知大哥现要去何处?” 胤禔神色几分不耐:“皇父已将废太子的告天祭文拟好,今日便要告祭天地,我传皇父旨意,最后再去知会他一声,免得他连何时被废的都不清楚。” 胤禟听罢对胤禛说:“四哥,既然此时不方便去奏,不如我们先随大哥去看看二哥吧!我还未见过二哥呢。” “嗯。”胤禛点点头。便与胤禟一同朝上驷院的方向走去,看都没再看胤禔一眼。这次塞外行围他虽留在京城,但有耳目安插在行围的队伍中,那边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都能知晓。十三阿哥与弘晳福晋的传闻他知是他胤禔在暗中捣鬼,搞不好连她忽然遇袭一事都与他有关。这种卑劣行径让他不齿,更何况惹的还是十三?胤禛一路与他无言,更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未免冷场,胤禟倒是时不时的与他搭两句话,聊的大多无关痛痒。 三人一行来到上驷院,九月中旬,秋老虎肆虐,京城的暑气依然很重,马棚被午后的太阳一晒,远远就闻到一阵牲畜身上散发的骚臭味,胤塘扇了扇鼻子,胤禔心中暗自好笑。 毡帷中又闷又热,进去就感觉到如进了蒸笼那般,胤礽又在喝酒,仿佛这酒是能解暑的清泉,大口大口的往口里灌着,瞥见胤禔掀帘进来,便厌恶的扬了扬袖子:“这只苍蝇怎么又来了,赶都赶不走,真是讨厌。” “二哥!”从胤禔身后走出的胤禟唤道,胤禛也随后走出,站在胤禟的边上。胤禟见着胤礽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的坐在地上,顿时满脸震惊,这要教他如何相信眼前这是风姿卓然,气度不凡的二哥呢?那么傲气的人儿,怎么会席地坐在地上,莫非真如传闻那般失去了心智? 胤礽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复又低下了头。 胤禔扬声道:“我来告诉你,今日上午给你看的那封告天祭文已于午时宣读,告祭天地,无论你看没看过,这祭文已是天地皆知了。” 胤礽头都懒得抬,他又道:“今日之后,你的事已无人帮你奏告,皇父已下旨,你的事无需再奏告于他。” 胤禟蹲下来,闻到胤礽身上几日未换又被蒸出一身汗水的馊臭味的袍子,心中有些隐隐发酸,眼前的人曾经是对么的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呀!他帮胤礽理了理袍子,问道:“二哥,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对皇父说的吗?” 胤礽沉默不语,胤禛和胤禔站了片刻,胤禔耐心耗尽,对胤禔道:“九弟,这人你已看过,他已进入痴颠,听不到你在说什么的,我们走吧!” 胤禟继续道:“你就甘愿就在这样的地方拘禁一辈子么?你的妻妾子女怎么办,二哥你可想过没有?” 乱发之下,胤礽神色微微一动。 胤禔伸手将胤禟拉起,胤礽终于缓缓抬头,淡淡道:“皇父说我别样的不是,事事都有,只是弑逆之事我实无此心,须代我奏明。” 胤禟一惊,扭头看了看胤禛。 胤禔听罢怒目呵斥道:“旨意不叫奏,谁敢再奏!” “四哥,此事事关要紧,似乎该奏。”胤禟试探道。 胤禛就势表态:“九弟说的是。”说罢冷瞥了胤禔一眼,“便担了不是也该替他奏一奏。” 胤禔冷哼一声,没有作答,胤禛不咸不淡继续道:“你不奏就由我来奏。” 胤禔知道胤禛此人说一不二,他与他共同负责看守胤礽,胤礽说此话时二人又共同在场,一旁还有个老九,若是胤禛一人去奏,皇父恐会对自己产生嫌隙,顿时心中一阵烦躁,咬了咬牙:“我与你一同代奏便是。” 胤禔只知这一奏,皇父对胤礽的怨气会减小,万没料到皇父当即就下令将胤礽颈上铁锁解去。并将胤礽移至咸安宫。 弘晳听闻消息后当即携烟云去四皇叔那里道谢,胤礽却一脸若无其事,并提到他阿玛的精神状态其实很好,并不像外界所说的那般。让他安心在府上住着。 ------------ 第三十七章 清平乐(上) 01 九月二十四日,废太子之书诏告天下。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弘晳却对这个消息看淡很多,这段时间来皇祖父的很多举措,如在百官面前宣读太子罪状的长谕,拘禁太子一事诏高满朝文武,告天的祭文,都无一例外的向天下宣告着太子已废的事实。有没有这个昭告天下的诏书,天下人皆已早就知晓。唯一欣慰的是,阿玛不必再住在又闷又热的毡帷之中,咸安宫内甚至还有一个两个粗使的宫女太监。 四皇叔又差人送了一盒上好的毛尖过来,他不知道四皇叔怎么知道他喜欢喝毛尖的,甚至不单单是茶,连他喜欢吃的菜都清楚。院子里没有小厨房,他和烟云每日用的膳食都是由下人从府上的大厨房端过来的,吃的一点都比在玉清宫时的差,而且每道菜都甚和胃口。他隐隐觉得玉清宫小厨房里的那个掌厨的太监就在四皇叔的府上,却没有得到证实,因为想想就觉得是不可能的事。四皇叔倒是甚少露面,如果不是主动去寻,根本就见不到他,大概是由于政事繁忙,又或是觉得怕他觉得见了面尴尬,惜晴倒是常来,但一般是晚上,白日里要去学堂,他倒是不用去了,本来他大婚之后就可不去了,但那时阿玛和皇祖父都没表态,他便一直都去,这回不用他们表态,他都知道自己可不用去了。 弘晋没有大婚,仍是要去,每日和弘昇结伴而行,在宫中若有谁用异样眼光看他的,都会被惜晴和弘昇两人瞪回去,弘晋不方便常到四皇叔的府上看他,他也不方便常去五皇叔府上看弘晋,惜晴便常常把弘晋的事说给他听,再将他嘱咐的话带给弘晋。行围时的那场意外,惜晴总觉得愧对烟云和弘晳,但此事毕竟不是因她而起,弘晳和烟云都没有怪罪于她。 三人又是在灯下聊了许久,终是没了话题,惜晴觉得无聊,感慨道:“若是玉清宫书房里的那盒弹子棋在就好了!” “要不你明日进宫时将那棋取来?” “开什么玩笑,如今这玉清宫你都进不去我还进得去?”惜晴道。 弘晳心思一转,道:“或许,可以试试。” 惜晴想了想:“那,要不,赶明日我进宫时和弘晋一起去玉清宫里头看看?” 弘晳和烟云行围回来之后就直接住进了四皇叔的府上,他们都很想知道玉清宫现在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像阿玛的毓庆宫一样被封。所以当惜晴说出这个提议后,两人都有几分期待。 第二日惜晴回来时竟真的带来了那盘弹子棋,弘晳有些惊讶:“你是怎么进去的?” “直接进去的啊!门口碰到个小太监,问我来做什么,我说来帮世子拿一样东西,就直接让我进去了。”弘晳和烟云对视一眼,惜晴将棋盘摆在桌上道:“说来你们别不信,玉清宫还是和之前一个样子,连之前的宫女太监都在,好像不过是主子出了远门,以后还会回来的样子。” 两人一愣,烟云大喜道:“这么说,皇祖父让我们住在四皇叔这里,似乎只是为了避避风头?” 弘晳的眼睛也亮了亮:“如果,只是这样。。。” “你真得觉得二皇伯还会复立吗?”惜晴边摆棋盘边问道。 弘晳反问:“你怎么看?” 惜晴手下一停,四下看看,跑去掩上了门和窗子又跑回来,将两人招了过来,三颗头凑到一起,只听她压低声音道:“今天我在宫中,听说大皇伯向皇祖父请旨杀二皇伯。” “什么?”烟云和弘晳皆满脸震惊。弘晳肃然道:“皇祖父他怎么说?” “皇祖父气得差点掀桌子,当场就让人把大皇伯给抓起来了,说他是乱臣贼子,吴三桂在世。” 烟云松了口气,弘晳冷笑:“真是活该!” 惜晴继续道:“据说此事连八皇叔都受到了牵连,因为大皇伯在请旨杀二皇伯前,说相士张明德说八皇叔日后必大贵,请立八皇叔为皇太子,他愿意辅佐他。便是连着八皇叔也一起倒霉,皇祖父刚处置完大皇伯,他就被拉到乾清宫挨了一通训了。” “这么说,大皇伯举荐他的时候,他应该并不在场,可能还毫不知情。”烟云奇怪道,“就因为被人举荐而被骂,这又是为什么?” “我想,应该是皇祖父心中依旧有二皇伯的地位吧,所以,二皇伯刚被废,就有人想取代二皇伯的位置,心中自然不爽。”惜晴思索道,“皇祖父这一呵斥,估计就没人敢举荐谁谁谁当太子了。” “我记得八皇叔好像正奉皇祖父之命彻查阿玛奶公凌普贪污一案。”烟云探寻得看了眼弘晳,弘晳点了点头,烟云继续道:“阿玛这次被废,好像就与这凌普一案有关?” “凌普为官虽不算清廉,但也不算大奸大恶之人,就算贪,也不会太离谱,所以阿玛才愿意保他。可贪毕竟是贪了,自然让人捉到了把柄,便有人拿他在阿玛身上做文章,泼脏水。”顿了顿弘晳若有所思道,“阿玛被皇祖父拘禁后不久,盛怒之下的皇祖父便已将凌普一家抄家,杀的杀,发配的发配了。若八叔查到的罪名并不够这些,皇祖父那边也不好交差。” 惜晴听得疑惑,她望向弘晳:“既然如此,那当初是谁向皇祖父举报凌普的呢?” 弘晳心中自然早有答案,冷笑道:“管他是谁呢,查案的八皇叔都因此弄得满头包,他又能捞到什么好果子吃呢?” “区区内务府总管凌普不过是阿玛的家奴罢了,皇祖父对阿玛最大的心结是弑逆,除非要让皇祖父相信阿玛没有弑逆,阿玛就有复立的可能。” ------------ 第三十七章 清平乐(下) 03 三日后,奉命查抄凌普一家的八阿哥胤禩以所查未尽之罪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被康熙骂得灰头土脸,被评为奸邪之人,退朝之后,八阿哥一脸阴郁的快步离去,引得众臣纷纷热议。请使用访问本站。 “之前太子一废,皇父就重用八哥,还让八哥去查太子家的事,搞得大家都以为八哥就是这太子的接班人,谁知道这案子办砸了,现在谁要提立八哥为太子,皇父就要斩了谁。”十二阿哥悠悠然的说,神色中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十四阿哥眉头微蹙:“当初老大参二哥那一本倒是爽,可怜了查案的八哥,就是挖地三尺也没有找到凌普那么多家产。可这当初皇父一气之下就将凌普一家给办了,这个事情整个京城都知道,这下并没有查出那所谓巨额家产,怎么下得来台?自然只能给八哥扣一个所查未尽的帽子。” 九阿哥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无奈道:“最近八哥正是风生水起,数不尽的人想要举荐他坐太子,怕皇父正是借此事压他的风头。” 十阿哥压低声音道:“皇父不愿别人举荐皇太子,可是心里还念着咸安宫中那一位?” 胤禛沉着脸从经过,几个皇子都噤了声,大家都知道废太子家的嫡长子现就寄住在他府上。太子被废这个事情发生以来就数他最淡定,从头至尾都跟压根没发生这回事样的,皇父居然会在此时把废太子的嫡子托付给他,这着实另人咂舌,因为胤礽平日沉默寡言,与胤礽也看不出有什么交情。 十三阿哥胤祥走在他身侧,如果注意的话可以看出他走路时带着一点跛。从那次受伤到现在将近一个月,能不用拐杖走到现在这样,算恢复得不错的。 很多人都暗自揣度过十三阿哥的腿伤,据说是被老虎抓的,还险些丧命。可谅谁都不信射术精湛的十三会被老虎所伤,十三十一岁那年遭遇猛虎,未带弓箭,仅用一把刀将一只成年猛虎驯服,现在十三正年青力壮,就更不可能被伤了。有人说是为了保护胤礽的嫡子媳受伤的,提到这里,就一脸暧昧的笑意。 三个阿哥瞥了眼十三的背影,朝十四挤眉弄眼道:“十三的腿到底是怎么弄的?” 十四冷冷得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 十三跟着胤禛一直踏出了乾清宫,下楼梯时才试探问道,“四哥,八哥的事你是怎么看的?” 胤禛看了眼十三,淡若一笑道:“就知道你一定会问。” “从这次皇父行围归来,满朝像溅了水的油锅子一样,四哥为何由始至终都对二哥之事淡然处之?”胤祥探寻的看着胤禛,眼神中带着几分犹豫,心中疑惑却不敢直言,难道四哥对这太子之位一点心思都没有吗? 胤禛神色悠然道:“众人皆是在意谁会做这下一个太子,却无人想到就算这二哥当了整整三十二年的太子,最终又是如何?” 胤祥顿时停住,满脸诧异的看着胤禛,胤禛却始终面无表情。两人继续走出宫门,胤禛忽然道:“我现下唯一疑惑的是,为何二哥的太子之位废了之后,喀喇沁那边却没有一点动静,平静得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你说的是噶尔臧?” 胤禛目光渐渐变得深沉,“噶尔臧在蒙古有一定的势力,又是康熙的三额驸,便是胤褆都曾想将他第三女嫁给他第三子,与之结亲,不知道出于什么没有成功,反而让弘晳娶到了他最宠爱的大女儿。巩固了胤礽的太子之位,皇父纵要废了二哥也有几分顾忌,可若是这样噶尔臧那边都没动静可就有些奇怪了。” 十三思索道:“或许是噶尔臧想要明哲保身?” “那丫头可是噶尔臧最宠的女儿,他哪里肯让她受一点委屈?更何况端静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就算是噶尔臧想要明哲保身,端静也未必会答应。”胤禛道。 “若是如此,倒真有些不合常理。”胤祥敛眉深思了一阵又道,“听说噶尔臧此人年轻时格外桀骜不驯,野心勃勃,如脱缰的野马一般,皇父是将端静皇姐嫁过去才算是收服了他,这些年来一直老老实实的,最大的动静,就是把女儿。。。嫁给太子做子媳。”说到这里十三有些神情低落。 两人又是沉默的走了一阵子,十三道:“四哥,依你看,这次皇父还会立太子吗?” “无论这太子谁来做,现在蹦跶得最起劲的一定摔得最惨,仗着皇父多看几眼就想入非非的人谁不是碰了一鼻子的灰?好了,且不说这些了,有些热闹没必要凑,看看就散了吧,不去想那不该想的,就不会惹来那些不该惹的。”胤禛淡淡道,侧头颇有几分警示得看了眼十三。 十三深深回视胤禛一眼,道:“四哥,我知道了。” 与胤祥分别后,胤禛刚踏进府里,高无庸就凑到他耳边一阵耳语,胤禛的眸子闪过一丝惊讶,复又点点头,“知道了。” 踏进花厅,果然见着里面端坐着一个月白袍子的英挺少年,十九岁上下的年纪,五官生的格外俊俏。少年正淡然自若的喝茶。见了他将茶杯一放,起身拢袖从容对他行了一礼,恭敬道:“济尔默·齐溟拜见四阿哥。” ------------ 第三十八章 意难忘(上) 01 连日的几场雨之后天终于放晴,一夜之间,金桂便悄然开满整座皇城。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烟云推开窗,扑面而来的阵阵甜香沁人心脾,顿时觉得心情格外舒畅。她将云锦采来的几枝桂花一枝一枝的插进白瓷瓶中,弘晳捧着茶,望着那桂花出神道:“昨个我梦见阿玛复立了,我们又回到了玉清宫中,那院中的那棵桂树正好开花了,我们坐在那石桌上喝茶聊天,风一吹来,那花就像下小雪一般落下来。” “今天早上醒来闻到香气,感觉到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可当我走出房间,发现这还是在四皇叔的府邸。”茶杯中上升起袅袅白烟,他抬眸看着烟云,忧伤的眸中似乎漫起一层水雾。 烟云无声的握住他的手,朝他微微一笑。 齐溟站在花树下,看在窗子里的她和他,他只是个背影,看得并不真切,可是她笑得很美,他在那眼中看到了坚定不移,不离不弃。 忽然想起她曾说,“这世间有多少女子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呢?万一,我会喜欢他呢?” 一阵疾风猛然从背后吹过,“啪”的一下将那窗子吹得关了起来,烟云吓了一跳,复将那窗子推开。忽然瞥见那窗外不远处那棵树下站的少年,晨雾未歇,在飘渺的日光里如同幻觉。 三公子?她揉了揉眼睛,少年淡淡一笑。身形却几分萧瑟落寞。 直到耳边传来“咯吱”的推门声,她都觉得这一切是梦,她直直的望着他,声音里带着颤抖:“你。。。你怎么来了?” 弘晳扭头望去,一个长身玉立的陌生少年一脸淡笑的站在门口,亦定定的望向她,仿佛天地间无物,对视间,那少年已缓缓朝她走来,凝着她道,“因为我放不下你。” 弘晳神情一震,不动声色的站在烟云旁边,那少年倏尔懒散一笑,挑了挑那卧蚕眉问她:“此去经年,可想我?” 烟云看着他忽然开始哽咽,却只是望着他不答,齐溟抬起的手最终还是没有落在她脸上。他看向了他身边一双眼睛正盯着他的弘晳,笑了笑,“我是他三哥。你,就是弘晳吧!” “原来,是三哥。”弘晳恍然,却莫名感到几分说不上的怪异。烟云似乎松了口气,回过神来道:“我,我去给你们上茶。” 烟云几乎是落荒而逃,她从没有想象过弘晳和齐溟这两人见面时到底会是什么情形,也从没有想象过,齐溟竟然至今都对自己念念不忘。 齐溟很自然的随着弘晳坐下来,微微勾着嘴角,定定的端详他,神色捉摸不透。但弘晳无形中却感到一股冷意。 “三哥是什么时候来的?”弘晳笑了笑开口问道。 “昨日夜里到的京城。”齐溟的话中听不出情绪:“看到街上贴的诏书时就从那边赶来了。发生了这样的事,阿玛和大额娘都很震惊.。” 弘晳还来不及开口,齐溟又接着问道:“你阿玛现在境况如何?” 这的确是个让人很尴尬的问题,弘晳垂下头苦笑道:“从阿玛行围之时被拘禁之后就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我和昕薇这一路的行动都在控制之中,回京后奉旨直到搬进了四皇叔的府里。” “哦?”齐溟敛眉若有所思,弘晳低下头诚恳道:“对不起,因为阿玛的事,让她跟着我受委屈了。” 齐溟开口道:“你们现在的处境已经比我想象中好许多,这一路,我倒是有些瞎操心了。”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一时好,不代表以后都会一直好。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弘晳猛然抬头,齐溟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继续道:“她既跟了你,无论你们今后在哪里,宫里还是宫外,你都要记住一点,一定要让她开心。”顿了顿,似笑非笑道:“否则,她虽然嫁了出去,我也是一定会把她从你手上要回来的。” “三哥的话弘晳一定牢记在心。”弘晳凝着齐溟,他知道他绝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仍是笑道,“不过薇薇一朝是我的人,一生便是我的人,我会好好守着她,绝不会教哥哥再要回去的。” “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希望你记着我说的话。”齐溟挥了挥袖子,缓缓站起身,朝外头走去。弘晳奇怪道:“三哥不等薇薇回来吗?” “我今日坐这里怕是等不到她的”齐溟意味不明的淡笑,在门口略停一瞬,道:“我现在暂住在京城的福来客栈里,短期内不会搬走,若她问起你就告诉她。若她没问,就不用说了。” 九月二十九,康熙将众阿哥招至乾清宫,立诏曰:“诸阿哥中如有钻营皇太子位者,即国之贼。”八阿哥胤禩谋害皇太子被告发而被锁拿交与议政处,众人才知胤礽在被拘禁时,胤禩曾令术士张明德带着十六个贼寇暗杀。九阿哥胤禟和十四阿哥胤祯却对此事反应激烈,以性命为胤禩作保,言辞激烈,公然顶撞康熙,康熙大发雷霆。十月初三,胤禩被革去贝勒。十月十五日,胤祉举报大阿哥胤褆曾让蒙古喇嘛巴汉格隆对太子下咒,喇嘛巴汉格隆被捕后供认不讳,随差侍卫纳拉善等果真在其供认之地掘出镇魇物件十余处。。。 弘晳一直密切关注近日朝中动态,弘晋每日都要进宫读书,正好借此打听,将所得之事记在纸上,再由惜晴带给弘晳。 康熙连日来,心力交瘁,终于大病一场,病中却多次召见废太子胤礽。内侍传谕曰:“自此以后,不复再提往惠,废皇太子现今安养咸安宫中,朕念之复可召见,胸中亦不更有郁结矣。” 弘晳看过弘晋写得纸条,眸光一闪,略一深思,缓缓勾起了唇角。“心病还需心药医,毋庸置疑,阿玛就是那一味心药。” 弘晳拿起灯罩,将手中的纸条伸进烛火中,看着它慢慢化为灰烬,道:“那些对太子之位想入非非的人都一个个被打击,皇祖父最后念念不忘得仍是阿玛。” “连府中都有传言,阿玛将要复立了。”烟云几丝欣慰,又有几分担忧道:“阿玛这边是好消息,却不知皇祖父的病怎么样了。” 将灯罩罩了回去,眉间亦凝上几分忧色,若有所思道:“我也想去探望一下皇祖父。只是。。。” “阿玛说,你什么时候想要进宫,就跟他说。”惜晴道。 弘晳面上一喜,“真的?” 惜晴点了点头。 ------------ 第三十八章 意难忘(下) 03 康熙一脸病容,身上披着衣服,正坐在书桌前勉力得披着折子。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有小太监送上来一盆新鲜的石榴,各个都是又大又红火,他眼角扫到,忽然被什么东西牵住了心神,拿起一个若有所思。 一旁的李德全看了,说:“万岁爷您要想吃,让奴才帮你剥吧。” 石榴被剥开,里面一色都是白色的子,李德全心里正纳着闷,这都十月份来了,哪里来的石榴会现在还是白子。康熙见李德全迟迟没将石榴给他,瞥了一眼过去,自己拿了过来,拈了一颗放在嘴里,咬下去,又酸又涩的汁液涌了出来,他当即蹙起了眉头。后槽牙一酸,他伸手捂住脸。 这感觉,感觉自己蓦然又回到了那一年,夏光明媚,她一袭轻薄的鹅黄色衫子,笑容纯真浪漫,如夏花一般。 她戏弄他,故意将这酸得不得了的石榴子喂给他吃,就是要看他被酸倒牙的样子,他却不生气,他怎么会生她的气? 仿佛看见她站在他面前轻笑,拈着惨白的石榴子,劝他,“你吃嘛!你就吃一颗嘛!” 李德全吓得浑身一抖:“万岁爷恕罪,这也不知是谁送来的石榴,这看着个大,里面居然没熟。。。” 康熙却望着那一颗颗的白子出神得喃喃:“没熟的好,没熟的好。”便像走火入魔一般不停的拈着那些白色的石榴子塞进嘴里,牙齿已经酸到木然。 这酸,却来得与那时有些不同了。那时口中的酸,心里却是没由头的甜,此时口中酸,心里却愈加的酸涩。 “万岁爷,这石榴没熟,您就少吃一点吧!”李德全在一旁劝到,玄烨哪肯听,若心中也酸到木然才是好的。 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手中的石榴坠地。李德全在一旁急急喊道:“万岁爷!” 病得一日比一日重。 眼一闭一睁,却不知睡过去多久。只不过昏昏沉沉之际,朦胧中看有人正关切的望着他,那眸子,那眉眼,那唇,恍然又见到了她。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小玄子。” 康熙缓缓张开眼,眼前一切变得清晰,她的容颜瞬间消散。胤礽垂着眼一脸焦灼得望着他,低低唤了声:“阿玛。” “保成?” 胤礽微微一怔,多少年,阿玛没有这样唤过他了? 望着那与她如出一辙的眉目,康熙怅然若失。和你那么像,差点忘了保成是我们的孩子。 并不是朕一个人的啊,滨仪,这也是你的儿子。 保成刚生出不久,脸上仍带着血污,顾不上擦去,他将他的小脸贴在她苍白的脸上,急急对她说:“滨仪,我们的孩子,你看啊,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她虚弱的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反复的重复这句话,说到哽咽。滨仪吃力的伸手想要替他擦去眼泪,却怎么都触不到他的脸,最后那只手被他紧紧握住。 他以为执子之手,可以走完一生一世。 却只有短短的十年,在他青春正好,风华正茂的,也是他帝王业最坎坷的十年。 最后,红颜终成枯骨。却是那么早,她离开他时不过刚满二十二。 “我希望我们的孩子,和你一样。”这是她弥留之际用最后一口气对他说的。也是很多年来,一直支持着他坐在这个王位的动力。 无论经历多少腥风血雨都不曾动摇。 因为她希望他们的孩子能成为和他一样,不仅拥有他的豪气与才华,智慧与谋略,还希望他是一位和他一样主宰万民,睥睨天下的帝王。 这是她的暗示,他懂。亦给她承诺。所以,胤礽不过一岁多的时候就被立为储君,不顾满朝野的非议,他说过要给她最好的。现在给不了她,就给她的孩子。 保成写的第一个字是他握着他的手写的,第一次射箭是他握着他的手拉开的弓。。。他敢说,他比天下任何父亲都要爱自己的这个孩子。 而今,他又是怎么对待这个孩子的呢? 胤礽发丝凌乱,神情木然的坐在阴暗的宫殿里,他不过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 梦中,滨仪幽幽的看着他,不发一言,眸中却有千言万语。他知道,这是怨,她的滨仪是在怨他。 记忆中,小小的保成穿着秋香色的小袄站在御花园的小道上朝他伸着小手要他来抱,他正欲俯下身将他抱起,朝他伸的小手却蓦然变成了刺开帐子的尖刀,那刀尖泛着寒光,瞬间让他心寒如冰。 胤礽看着康熙无声的躺着,目光在一瞬间千变万化,却终于把头扭过去,不再看他。 这么多天过去了,皇父依旧还是不信他,不禁心中一痛,亦瞥开了头,淡淡道:“那一日,儿臣是听见帐子里有人说抓刺客才带着刀冲进皇父帐子的。” 康熙缓缓的把头扭回来,定定的注视着他。 他只要这一句话。 胤礽依旧瞥过头不去看他,倔强的紧抿着唇,却掩不住满脸的心痛和委屈。 康熙心中一软,叹了口气:“保成,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胤礽离开后,康熙便睡下了,不久就有内侍通传世子和世子福晋想来探望万岁爷,康熙挥了挥手,示意内侍引他们进来。 一个小太监将昕薇和弘晳引到内宫后掩上门。烟云发现里面竟一个内侍都没有,眼前是一个明黄的拽地的床帐子,帐子是拉起来的。 弘晳牵着烟云在帐前跪下,两人齐声道:“孙儿(孙媳)给皇祖父请安。”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床帐子被掀开。“哦,是弘晳和薇丫头来了啊!”康熙穿着明黄色的睡袍坐在里面,看起来精神已经大好。他抬了抬手让他们起,一边满目慈爱的看着弘晳招了招手:“皙儿,来,坐到皇祖父身边来。这么久没见了,可让皇祖父想的呦!” 弘晳起身坐到床侧,替他掖了被角。端详着他关切问道:“皇祖父的病好多了吗?” 康熙宠溺的看着弘晳,笑着说:“好多了,见着皙儿,就觉得身上的病去了大半。” “是么。”弘晳挽起康熙的胳膊:“若晳儿真得有这功效,便是让晳儿整日整夜不离了皇祖父,晳儿也愿意。” “还说要整日不离皇祖父。”康熙微嗔了他一眼道,“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为何现在才来进宫看你皇祖父?可是因你阿玛的事在记恨呢?” “晳儿不敢。”弘晳顿时大惊,低声道,“皇祖父让晳儿住在外面,晳儿还以为。。。还以为皇祖父是不想见晳儿了。” “欸~!你阿玛是你阿玛,你是你,我怎么会因为你阿玛的事委屈了我的宝贝孙儿呢?朕让你暂时住在宫外头,就是不想让你阿玛的事情影响到你,你四皇叔府上清净些。朕怕你在那吃不惯,还特地让你宫里的厨子也跟过去了呢!” “皇祖父。。。”弘晳缓缓抬头,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康熙。烟云心中暗暗惊讶,没想到玉清宫的厨子还真在四皇叔府内。 康熙定定的回视着弘晳,探寻问道:“晳儿啊,你也大了,对你阿玛的事,你怎么看?” 弘晳忽然跪在了地上,“孙儿斗胆,若此事放在世间任何一个少年的身上,自是不愿看见自己的阿玛被废黜,孙儿虽不知皇祖父和阿玛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听说,阿玛是由于弑逆。。。”他小心的看了康熙一眼,坚定道:“可是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弘晳愿以命为阿玛作保,阿玛是万万不可能弑逆的,还望皇祖父明察!” 床榻上,万岁爷的眼睛眯了起来,缓缓道:“刚刚你阿玛来见朕,也是这般说的。晳儿,你起来吧!” 弘晳试探问道:“皇祖父还在生阿玛的气吗?” 康熙微微叹了口气道:“这几日里,总是想起你阿玛小时候的事情。。。他四岁那年出疹子,发烧烧的四十多度,我彻夜守在他,瞧着他的体温慢慢的降下来。那个时候,哪怕要我用所有的一切换回他的命,我都会换的,他能活下来,我是多么的感激上天。心想着,一定要将他培养成最优秀的人,可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你阿玛这些年来的确做了许多错事,有些,朕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是,有些事情不单单是朕一只眼睛看到。别人也看到了。若你阿玛日后登基,他做的事是给天下人看的,所以有些事情不能姑且。” 弘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康熙道,“放心吧,朕总是希望你阿玛好的。总该让他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朕才可以原谅他。朕有些乏了,你们先下去吧。” “皇祖父多注意身体,那孙儿就先回去了。”弘晳说完和烟云行了个礼,退出了寝宫。 ------------ 第三十九章 霜花腴(上) 01 时至深秋,康熙的病渐渐痊愈。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由于卧病期间常常和胤礽促膝长谈,宫中人人都传太子有复立征兆。可万岁爷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应,有人说康熙对废太子仍心存芥蒂,所以一时半会复立不了,朝中反对太子的大臣都知道现在正是非常时期,此时唯有对太子最后一击,绝了万岁爷复立的念头,才能永绝后患,若太子当真复立,这些当初反对复立太子的人一个个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康熙却另有打算。 当初一时冲动废黜了胤礽,那些反对他的人都一个个跳出来了,此时正是借此为他扫除障碍的最好时机。他迟迟不复立太子,让别人猜侧他的心意,就是等那些人按捺不住露出本心,短短十几日,参废太子和为太子条陈保奏的折子不绝如缕,朝中谁是亲太子,谁是反太子一下子看得清清楚楚。 早前佟国维奏请速定储君之位时,与胤禩暗通款曲,没少为他扶上储君之位造势。以他为首的隆科多之兄鄂伦岱。遏必隆的第五子、孝昭仁皇后之弟阿灵阿,明珠次子揆叙,王鸿绪及马奇等一时都举荐了胤禩。如今得知胤礽可能复立,一个个比谁都要紧张。 康熙最先收拾的却是之前请旨杀胤礽的胤禔,胤祉将十月所查胤褆用术镇靥胤礽一事为胤礽保奏,经查实胤礽的确是由于被下咒才导致行为失常。康熙将胤禔魇咒胤礽以及请杀之事公开,革去胤禔爵位,幽静于府内,并将其府上侍从仆役全部归赠给了十四阿哥胤祯。 十一月十六日,康熙下诏将胤礽从咸安宫中释放。诏曰:“今观废皇太子虽曾有暴怒捶挞伤人事,并未致人于死,亦末干预国政,若人果被杀,岂有无姓名见证。凡此等事,皆由胤禔魇魅所致。胤禔所播扬诸事,其中多属虚诬。” 对胤禔的处治公开后,为胤礽条陈保奏的折子渐渐多了起来,康熙将那些折子拿给胤礽看,面带喜事。胤礽却道:“凡事皆臣不德,人始从而陷害之。今臣亦不复有所希冀,若廷臣等仍有望予为太子者,则断断不可。” 十一月二十八日,复封皇八子胤禩为贝勒。却无人敢再奏立胤禩为太子。 距上次见过皇祖父后,弘晳看起来轻松了许多,他对阿玛将复立又多了份笃定。果然不久后阿玛就从咸安宫中释放,胤禔也得到应有的惩罚。 上次从烟云荷包里发现的三角符包中的粉末他曾派人查过,正是常用来吸引毒蛇和走兽的药粉,而那个符包,胤禄查到正是出自牧马厂蒙古喇嘛巴汉格隆。 巴汉格隆与大阿哥素来往诡秘,再加上那日极力怂恿她去射虎,定是他欲暗害她无疑。而弘晳与她感情和睦,二人时常在一起,他想暗算的就不单单是她了。围场中本就多毒蛇走兽,就算被伤也只能算是意外,无论是他们谁有事,他都乐见其成。只不过他没料到那次在她旁边的是十三。 最后受伤的是十三,他们反而都没有事情,胤禔恼怒十三横插一杠救下了她,就四处散播她与十三的传闻,好歹也坏一坏她的名节,这等用心实在险恶。 弘晳料定这种事情胤禔肯定不是第一次做了,查出巴汉格隆与大阿哥的关系时,阿玛已经被拘禁,他的行动也受到限制,便让胤禄暗中继续查下去,没想到顺藤摸瓜发现了镇靥一事。此事非同小可,两人都没有声张,等胤禔请旨杀废太子被康熙一怒之下拘禁之时,弘晳再让胤禄去找三阿哥胤祉。 胤祉素来看胤禔不顺眼,看着胤禔坐罪正想要借此机会好好打击一翻,正巧胤禄替弘晳出面将此事告诉了他,加上他与胤礽关系素来和睦,当即欣然答应查明后一定替他上奏。 弘晳知道皇祖父和阿玛此番心结已解,在加上胤禔镇靥这个台阶,复立只是时间问题。心情很是愉悦,时常去寻四皇叔胤禛对弈喝茶,他知道阿玛被拘禁以来,唯独他没有落井下石,反而从始至终都为阿玛说了不少好话,阿玛身上锁链被解开到从咸安宫中被释放,不少是由于他的帮忙。 烟云正坐在院中的石桌上看书,忽然觉得面前光线一挡,一个白袍少年拎起桌上壶,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回来啦?”烟云抬起头,却不由的怔住。 齐溟坐下来端起白瓷杯,浅酌一口,冲她微微一笑。 许久,她开口:“大格格还好吗?” “你怎么不问我好不好?”齐溟似笑非笑道。 烟云默然不语,齐溟道:“他的情郎莫桑结婚了,娶的是别的女人。”烟云猛然抬头,他残酷一笑:“你白白为她牺牲了。” 烟云满脸震惊,“那她。。。” 还未问完,齐溟似乎已经料到她要问什么,冷笑一声“她根本就没有孩子,那个窝囊废还不至于有这个胆子。” “你说什么?!”烟云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瞪着他,齐溟走到她身边,用手抓住她的肩膀道:“你被她骗了,她自小就诡计多端,你怎么还会上她的当?” 烟云顿时愣住,手中的书“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她就这样瞪大了眼睛,眼眶里蓄满了泪,蓄不住了,然后一颗一颗的砸下来。 齐溟忽然一阵心疼,当他知道真相的时候恨透了她,不知道是该说她单纯还是傻,可当他知道太子一族落难时还是忍不住担心不分昼夜的赶过来看她。 他放不下她。 他忽然一把抱住她,任她将眼泪都流在自己身上,轻声道:“你怎么什么事都不跟我说,如果说了,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薇薇。”弘晳的声音忽然传来。烟云一惊,一把推开齐溟,低头用袖子擦掉眼泪。 “哟,三哥也来啦!”弘晳走了进来,见到齐溟,有些惊讶,看到两个人的反应,也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奇怪。 “是啊,来看看你们。”齐溟笑道。 弘晳今个兴致正好,挑眉提议道:“三哥都来京城那么久了,也没陪你好好玩玩,什么时候我们仨一块去京城的大街上走走?” “好啊!”齐溟欣然接受,看了看烟云。“小妹你觉得呢?” 烟云还没有从刚刚齐溟跟她说的事情缓过神来,心情正复杂着,她旧低着头道,“我。。。我就不去了,还是你们两个去吧。” 齐溟打趣道:“我们两个大男人走到街上多奇怪啊!” 弘晳接口道:“是啊,你三哥难得来,怎么说也要陪他去逛逛。” 实在想不到托词,昕薇道:“好吧。” 弘晳笑道:“择不如撞,就今日吧。” ------------ 第三十九章 霜花腴(下) 03 待用过了午膳,三人便出宫了。请使用访问本站。 之前住在宫里,出来多有不便,这京城的大街他也没有来过几次,反倒是齐溟这段时间没事就在街上溜达,对那些街道基本熟悉,倒还得由他来领路。 三人穿着寻常的衣服漫步在京城的主街上,冬至过后的京城,风中带着瑟瑟的寒意。街上行人却比肩继踵。延绵数十里的商铺繁华似锦,人声鼎沸,车马萧萧,叫卖声和市井之声交融,别俱风情。 烟云走在两人中间,弘晳悄悄牵起了烟云的手,烟云侧头望了他一眼,弘晳低头对她笑笑。 烟云道:“好像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出来玩吧。” “那你之前还不愿意出来。”弘晳道。 烟云撅了撅嘴,那时候齐溟刚刚跟自己说了那样的事,她哪有心情出来。不过后来想想,又想开了,若格格没有骗她,她就遇不上弘晳了,便又不自觉笑了起来。 “笑什么啊。”弘晳望着她问。 她回过神道:“啊?没什么。” “明明笑了。” 齐溟走得略前一些,在前方一个十字路口的一个绸缎庄一指,回头对弘晳道:“这个地方我研究好久了,若开一间酒楼,生意一定会很不错。”这一回头却看到两人甜蜜的牵着手低头耳语的样子,脸上略微划过一丝不自然。 弘晳却是听进了他说的话,抬头认真问:“三哥是怎么看的?” 齐溟伸手比划着:“这在三条街的交叉处,无论是要走哪条路的人都会经过这里,所以人流量很大,再一个,这是从宣德门出来后第一个大的分支路口,是很多文武百官下朝的必经之地。外地的官员来京城也都要经过这个地方。。。” 弘晳眼睛亮了亮:“三哥是想在这里开一间酒楼吗?” 齐溟笑道,“有这个想法。”一阵凛冽的寒风吹来,他不禁打了过喷嚏。从袖中抽出一条粉色的帕子,烟云看见时愣了一下,帕子一角上绣了个“云”字,那是她的,不过是什么时候落在他那里的呢? 天空忽然纷扬起了雪花,一开始只是一片,两片的晃过眼前,仿佛是错觉一般,后来渐渐密了起来,如扬花一般。风也渐渐大了起来,那雪迎风吹在脸上融化,点点的凉意。烟云感慨道:“感觉昨日还是炎炎盛夏,没想到现在就下起了雪。” “今年的雪下得算是晚的,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春节了。”弘晳道。 齐溟又打了个喷嚏,“我知道一个茶楼点心不错,我们要不要过去喝点热茶,暂且避一避这雪?” “好呀!”烟云道。 三人走了一段路,齐溟忽然伸手一指,有些疑惑道:“那个是采蓝吗?” 烟云一看,果真是采蓝,正站在一摊子旁边,手中拿着串糖葫芦,不过她怎么出宫了?她身后那个为她撑伞的绿袍男子是? 弘晳也朝那个方向望去,诧异道:“胤禄?”恰巧胤禄也看到了弘晳,弘晳便拉着烟云走了过去。 采蓝看着走来的这三人,看着烟云若有所思的勾了勾唇,倒没觉得自己在胤禄身边有多突兀。烟云被她这一笑,头皮一毛,心虚的低下了头。三人走到近前,采蓝盈盈一福,刚要行礼却被胤禄扯了起来,阻止道:“哎,在宫外你就不用多礼,省得惹人注意。”采蓝便又直起了身子,和烟云面对面站着。 “巧啊十六叔。”弘晳对胤禄道,却是淡淡瞟了眼采蓝。 采蓝却是看着齐溟,瞟了眼他身旁的烟云,意味不明道:“没想到三公子也来京城了。真是放不下啊。。。” 齐溟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瞪她一眼,有些不悦的扭过头去。 “额娘的生辰快要到了,我想请她帮我绣一幅画给额娘,偏偏宫里缺了几色线,我就把她带出宫外来找了。”胤禄笑嘻嘻的解释道,说完看了看烟云旁边的男子,问:“这位是?” 弘晳和烟云正欲开口,齐溟拱了拱手道:“济尔默·齐溟,家中排行老三,家父杜棱郡王。” “哦,那你就是我那侄媳儿的三哥咯!”胤禄笑了笑,亦朝他拱拱手,道:“爱新觉罗·胤禄,家中排行老十六。” 齐溟淡淡一笑,微微躬身一拜:“十六阿哥,幸会幸会!” 五人一行来到茶楼,上了二楼找了一临窗的位置坐下,正好可以看见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四人坐了下来,胤禄看见站在一旁的采蓝,侧头道:“你也随我们坐下吧,我说了宫外没那么多规矩。” 弘晳和齐溟都有些微微的诧异。采蓝也不推辞,就在胤禄旁边坐了下来。 胤禄对面恰巧是齐溟,他盯着他直截了当道:“你这次来京是为了我二哥的事吧。” 齐溟微微诧异的盯着他,眼前这个少年小他几岁,应该在十四左右,此刻露出神色却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虽然是个阿哥,但他的名字之前听都没有听过,他方才在街上第一眼见他,只当他是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皇室子弟罢了。 “是。”齐溟道。 胤禄淡笑道:“眼下这二哥一切都好,可以修书给三姐和三姐夫让他们放心了。” 齐溟点点头。 小二将茶和点心都端了上来,采蓝立即起身倒茶,想起方才采蓝对他的冷嘲,齐溟拿起茶杯揶揄道:“没想到过了那么久,还能喝到采蓝倒的茶。” 采蓝神色微微一变,却听胤禄不紧不慢道,“现在她已经不叫采蓝这个名了,她本名唤作李丹嘉。” “是啊,这名儿还是大格格小时候赐的,那时候,大格格最爱给那些丫头取名采蓝啊采绿什么的。”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采蓝正好把茶端到烟云面前,轻轻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烟云和齐溟。 弘晳扭头看了眼烟云,奇怪道:“这名字原来是你取的啊,那时候你很爱读《诗经》吗?” 烟云有些尴尬的“嗯”了一下,好歹后来齐溟把话题转到别处去了,三个少年闲聊起京城和喀喇沁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和各自发生过的趣事,烟云和采蓝时而插一句嘴,喝着茶吃着小点,两壶茶喝完,窗外的雪也停了。五人各自告别,胤禄带着采蓝回宫,弘晳带着烟云回府,齐溟一个人回客栈。 ------------ 第四十章 玉堂春 01 康熙四十八年正月十九,康熙诏曰:“皇太子允礽,久践青宫,夙标誉望,克殚诚孝,笃守恪恭。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累月以来,朕因诸事愤郁,心神耗损。允礽朝夕侍朕左右,忧形于色,药饵必亲、寝膳必视,惟诚惟谨,历久不渝,令德益昭。。。遂复立为皇太子。” 胤礽得得复立。同日,其他阿哥也得到册封,有的被封亲王,有的封为郡王,有的封为贝子。如四阿哥胤禛就被封为雍亲王,康熙拨了一笔钱为他修缮亲王府,以亲王府的规格扩充。烟云和弘晳在正月十五日回了玉清宫。因为去年他们就是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大婚的,准备在这段时间在这里住几日。康熙应允。 院中点点新绿破枝而出,一夜之间,粉桃的枯枝上结满了一个个小小的花苞,煞是可爱,让人看着甚是欣喜,烟云探手上去,正想剥下一个把玩一番,忽然一个太监笑眯眯的走进来向她拱了拱手道了声“恭喜”接着宣布太子复立消息。烟云一喜,激动得迅速跑去告诉弘晳,推开门时却见他在花厅正和齐溟相谈甚欢。 弘晳似乎早就知道了消息,一脸神色淡然的饮茶。 “三哥怎么又来了?”看到齐溟,烟云倒是微微一惊。 齐溟挑眉,奇怪道:“我过来看我的妹妹妹夫不行么?” 这三个月相处下来,三人说话随意很多,烟云也习惯了叫他“三哥”。之前住四皇叔哪里的时候他就三天两头的进来一趟,这倒没什么,没想到这出入皇宫也可以那么随意。 齐溟从袖子中掏出一张令牌,扬起来给烟云看:“弘晳刚刚给我的。你们现在住在宫里,我今天进来的时候每过一道门都是这个传完那个传的才能通过,有了这个,以后再来看你们就方便多了。” 烟云有些无语,问:“准备什么时候回喀喇沁?” “不走了。” “啊?” 弘晳却并不惊讶,齐溟道,“我准备在京城开一家酒楼,就在上次看中的那个开绸缎庄的地方。” 烟云诧异道:“你把那块地买下来了?” “上个月就买下来了,现在已经在装修了,准备再加盖一层,三层楼,造好之后应该算是京城最豪华的酒楼了。”齐溟道。 烟云吸了口气:“你真有钱!” 齐溟哈哈一笑。弘晳淡淡道:“我和他一起投资,他负责打理。” 烟云满脸大惊道:“这么说,你是真的打算留在京城?” 齐溟站起来,凑近她:“怎么,你想把我撵回去?” 烟云后退一步,耸肩道:“你随意。”她一开始是怕他见着弘晳尴尬,却没想到他能和弘晳相处得很好,这就随他了。 三月底的时候,齐溟的酒店就已经装修好了。弘晳特地带着她出宫来看开业。那酒楼果真是三层,气派十足。几大挂火红的爆竹在门口被挑起来放,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震耳欲聋,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烟云捂着耳朵,和弘晳一起站在围观的人群里面,看着齐溟站在店门口,用一根细长的竹竿将竖在二楼与三楼之间的巨幅招牌上的红绸掀开,包裹招牌的红绸飘落,在阵阵爆竹的青烟中露出三个大字“醉烟阁” 齐溟朗声道:“今个我这醉烟阁开张,七日之内所有酒全部免费喝,菜只收一半的价钱。” 话音一落,围观的众人都一阵欷歔,一窝蜂的拥进了酒楼里。 “我们也进去吧。”弘晳道。却看烟云正盯着那三个字发呆。 “这是三哥起的名吗?” “是啊,挺风雅别致的是吧,我当初问他什么含义,他说,既然是酒楼,自然少不了‘醉’,这‘烟’指是是人间烟火。” “醉烟阁。”烟云看着招牌轻轻念了一遍,终是淡淡一笑,和弘晳一起朝里面走去。 齐溟笑得满面春风正站在门口等他们。弘晳拱了拱手,道:“恭喜!”齐溟亦拱了拱手,“这酒楼一半以上都是你的,你才是这里的大老板。”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酒楼一二三层分三等,一楼招待普通百姓,二楼则是稍微高档一点的雅座,三楼则是招待达官显贵的包厢。几个特等包只招待四品以上官员,其中留了一间专门给他们的用,溜达了一圈,弘晳甚为满意,然后去他们的那个特等包厢用过膳后回了宫。 此番太子废立后,弘晳每日都要去毓庆宫给阿玛请安,胤礽开始将一些简单的政务交由他处理。康熙对毓庆宫的管制也变得严格,每日每时都有一个人在胤礽旁边将胤礽的一举一动记下奏报给他,不单如此,还时不时造访,亲自对胤礽进行监督。常常祖孙三人都能碰在一起。 南书房里的暗箱他再也没有放过折子,一碰到弹劾太子的折子事无巨细一例严肃处理,严厉处罚。机要政务不再单单交由他把持,而是让胤礽与其他阿哥一同在乾清宫议政。 虽然太子的权利好像被架空,但好歹还是个太子,与诸位阿哥尊卑有别,好歹要比之前那个“咸安宫中的那位”或者“二阿哥”要强得多,胤礽只有欣然接受。 日子渐渐恢复到了废太子之前的样子,烟云在玉清宫里似乎又回到了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生活。天空万里无云,风平浪静,看似所有的劫难已经过去,殊不知不过须臾便可风起云涌,真正的磨难还未开始。 一年后,喀喇沁那边传来的噩耗,犹如寂静黑夜中的一声惊雷,将所有人在安睡中震醒。那一夜,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急急坠落的雨柱打在湖面,一瞬将如镜湖面击成无数的碎片,湖底所有蛰伏生灵开始蠢蠢欲动,伴着这声春雷渐渐复苏。 康熙四十九年三月。 一个老太监撑着把油伞冒着暴雨一路急急的跑着,湿漉漉的冲进了乾清宫,跪在地上大声道:“万岁爷,不好了,端静公主薨逝了!” “啪。”康熙手中悬起的朱笔落了下来,朱砂在底下的那本奏章上划了长长一道墨渍,如血一般鲜红。 弘晳得到消息缓缓走进玉清宫,近来他一直在毓庆宫里和阿玛一起看折子到很晚才回来,烟云便坐在花厅边看书边等他回来,时常都会趴在桌上睡着。 弘晳轻轻摇醒她,她迷迷糊糊醒来,看着他笑笑,“你回来啦?” 看着她现在毫不知情时的笑脸,弘晳忽然一阵心疼,他蹲在她面前,双手扳着她的肩,一脸沉静的望着她,“薇薇,有件事要跟你说,你听完了之后一定要挺住。” “你说啊。”烟云被他弄得一阵莫名其妙的,“怎么了?” 弘晳闭了闭眼,鼓足勇气对她说:“端静姑姑薨逝了。” “谁?” 烟云愣愣的望着他,才想起他说的是端静公主,大格格的亲生额娘。她对这个深居简出的公主几乎没什么印象,连大格格都畏惧她,不怎么跟她亲近。只不过,她在喀喇沁的时候看着端静公主虽然看起来柔弱,身体应该还算健康,这些年来都没有生什么大病,她还那么年轻,怎么就薨逝了呢? 弘晳看着烟云的表情,却当是悲伤过度,站起来,将她一把搂在怀里。 烟云趴在弘晳怀里想,她不是我的额娘,却是大格格的亲生母亲,虽然平日里不怎么亲近,大格格此刻应该很伤心吧! 齐溟收到喀喇沁那边传来的消息,送了封信到宫里,当晚就开始赶路回喀喇沁。第二日烟云收到齐溟的书信之后不久万岁爷便传来了让她和弘晳随同十三阿哥胤祥、贝勒海善等人一同去喀喇沁致祭的圣旨,当日下午也开始赶去喀喇沁。 ------------ 第四十一章 梦仙郎(上) 01 一个蒙着面纱的素衣女子跪在端静公主的灵堂前,在蒲团上已经跪了好几日。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齐溟已经换上了孝服站在门口,看见里面那个瘦削的背影,缓缓走了进去。 离开喀喇沁的前几个月里,他日日见她都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冷静了一年,再见时当初气势汹汹的恨意已荡然无存,就像从小到大她的无数次胡闹,两人闹得再凶,最后他还是会无条件选择原谅,因为这是她独一无二的妹妹。 他在她旁边的蒲团跪下,平静开口道:“她们说你已经跪了很久了,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守。” 甚至不用听他开口,感觉到旁边熟悉的气息她就知道旁边的人是谁,虽然有些意外,但仍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哼了哼:“终于舍得回来了?” 他淡淡道:“我已经准备留在京城了,祭拜完大额娘我就回去。” 蓦然有些失落,她问:“因为采绿么?” 齐溟不答,她神色飘忽,“知道么,现在所有人都叫我采绿,我从来没有发现我当初自己取的那个名字居然那么难听。” 听出她声音里的虚弱,齐溟道:“你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不。我想再多陪她一会儿。”她抬起头倔强得盯着那块灵牌,似笑非笑道:“奇怪啊,她好像抱都没有抱过我一下,为什么她死了我还会那么伤心?” 温热的眼泪再次从眼眶中涌出来,她抖着肩膀开始啜泣:“我不能走,我怕京城那边来人了之后,我连祭拜我额娘的资格都没有了,我现在不是济尔默·昕薇,不是大格格,在外人面前我连额娘的女儿都不是了。。。” 自作孽啊!齐溟微微叹息,侧过头看着一旁低头哭泣的她,忽然有些心疼,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她顺着他的手臂往他身上一倒,无力的靠在了他身上。齐溟起初一震,后来一想,她是真的累了,便轻轻揽了揽她的肩膀,听着她带着哭腔道:“三哥,你知道吗?你走了之后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为他自毁容貌,他却不要我了,阿玛一直在生我的气,你也被我气跑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知道这一年多来我是怎么过的吗?” 以前见他横眉竖目,一口一个三煞星,这应该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唤他三哥哥,她说他想他,他可是听错了? “你可悔过?”他心平气和问道。 “我从来不会为我做过的事情后悔。”昕薇摇了摇头。用袖子擦干净眼泪,吸吸鼻子,又重新跪得笔直。 真是死性不改,无可救药!齐溟气得咬牙,漫不经心道:“我在京城见到他了,和你年龄相当,是个很优秀的男子,那条狗再投一次胎都没法和他比!” 昕薇闻言扭头用那双红通通的眼睛狠狠瞪他一眼,咬牙切齿道:“他才是狗!那么卑鄙无耻下流的家伙,我若见到他一定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打断他的狗腿!” 齐溟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她哪里来得这么大的怨气,这才忽然想起之前烟云曾寄来的一封信,提醒她世子可能会让太子帮莫桑指婚,让她早点嫁给他云云,结果莫桑却没有娶她,却在那封信寄来没多久就结婚了,这封信直接导致她觉得她和他感情破裂和京城中那位有关。 昕薇在一旁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冷冷道:“这次他来,我一定要他好看!” 齐溟瞟了她一眼,轻飘飘道:“如果你想死可以想其他的办法,不过你最好不要让他见到你。” 烟云一路无话,心情却十分复杂。端静公主猝然离世,香消玉殒,她心中叹息不已,想到大格格的悲痛,她也暗暗掉过几次泪。弘晳这一路却总是不放心的看着她。离喀喇沁越来越近,想着可能会见着大格格,她心中又莫名感到惴惴。 掀开车帘,时常可以看到十三阿哥的身影,他穿着一身素服骑在马上,神色淡淡。这一年在宫中没见过几次,见到了也就行个礼就过去了,这一次皇祖父派他来致祭,她也有几分意外。 “前方就是喀喇沁的地界了。”听着十三在外头和同行致祭的几个贝勒道。说完扭头朝马车这边望了眼。便忽然又撞见了他的目光。 烟云朝十三点了点头,放下帘子缩了回去。 大概又走了半日,终是到了杜棱王府,弘晳和烟云穿着一身孝服走下马车。王府的大门掩着,牌匾上挂着白绸,有人上去扣门环,扬声道:“大格格回门了!” 那扇厚重的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这才发觉整座府邸的人都站成两排在门口迎接他们,放眼望去一片缟素。弘晳牵起烟云的手走了进去。便听见门口有人通传了一声:“世子到,大格格到,十三阿哥到。” 通传过后,所有人都躬身行礼,噶尔臧穿着一袭玄色长袍一脸肃然的走来,烟云福了福,唤了声“阿玛。” 噶尔臧没有多话,点了点头淡淡道:“过去看看你额娘吧。” “他们来了。”听着门口的通传,齐溟对跪在地上的昕薇道。 “额娘,昕薇不能再陪你了。”昕薇对着端静的牌位恭恭敬敬得磕了三个头,缓缓的站起来,却因为跪了太久而颤颤得站不直身子。齐溟扶住她方走出侧门,弘晳和烟云就走了进来。烟云在方才昕薇的垫子上跪了下来,弘晳也跪在一旁。 “端静姑姑,弘晳来看您了,常常听皇祖父和阿玛提到您,却没有机会过来拜见您,这一次来见您,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他握起了烟云的手,“弘晳一直很感激您能把昕薇嫁给我,她是一个好妻子,能娶到她,是弘晳的幸运,您放心,这一辈子,我都会照顾好她的。” 昕薇却一直藏在侧门后面,齐溟怎么扯她她都不走,她掀开一角帘帐,往外头看去,被灵堂遮挡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得到烟云,他说得那些话她却是全都听进去了,不由得恨恨道:“王八蛋!我把采绿给他他倒是幸福了,可他为什么要破坏别人的幸福?” “额娘。”烟云低唤了声,她望着那灵牌,在心中想着:端静公主,奴婢唤你额娘多有冒犯,您别生气啊,奴婢也是万不得已的。。。可是奴婢又多么希望您真的就是奴婢的额娘啊,不是贪慕虚荣,只因为弘晳要娶的人是您的女儿。多希望自己名正言顺的做弘晳的妻子,而不是用大格格的身份替她来嫁。 “没想到我才嫁去京城那么短的时间您就不在了,女儿很后悔当初在的时候没有陪陪您。”烟云尽量的把自己想象成昕薇,想象着如果自己就是昕薇此刻会是怎样的心情,眼泪就不知不觉的落下来了,“您性子冷,从小到大女儿都不敢亲近您,那时候女儿不懂事,只跟阿玛亲,对额娘则有时连安都不来请,见了额娘还会躲着额娘,女儿知道这些额娘其实您都知道,只不过那时没有想过您心里会有多难过啊。”烟云说到这里的时候,布帘子后面的昕薇低下了头,这些她都说得没错。 烟云吸了口气,继续道:“女儿知道其实您还是很疼女儿的,不然,就不会花几个月的时间一针一线的亲手帮女儿缝嫁衣了。那嫁衣真漂亮啊,只不过那时候女儿不懂事,最后还是没有穿上,想想,那个时候您该有多失望啊!”烟云说到这里的时候,弘晳侧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好奇她当初为什么没有穿她额娘给她绣的嫁衣。布帘子后面的昕薇听到这里的时候眼泪一颗接一颗的滚下来,那件嫁衣拿过来的时候她甚至穿也没穿,当着额娘的面一剪子一剪子剪碎了,毅然决然道:“若逼我强嫁,我有如此衣!” 外面的烟云还在继续道:“这十几年来,女儿都没有陪您好好说过一次话,谈过一次心,散过一次步,女儿知道您的冷漠是因为您这些年都活得不开心,却总是惹您不开心。” “女儿现在心里很后悔,到现在都没有好好抱过您一次,女儿现在很想抱抱您,告诉您,女儿心中其实是很在意您的。。。” “额娘。。。”帘子后面的昕薇已经泣不成声,她背贴着墙缓缓滑下,跪坐在地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要说了,求她别再说了!她怎么可以把她的心事全都说出来,这些她怎么可能全都知道?这些心事她从来都没有跟她说过,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弘晳隐隐听见哭声,扭头看她,发现她只是在默默的落着泪,不由的诧异,问:“你有没有听到哭声?” ------------ 第四十一章 梦仙郎(中) 烟云停下来问:“什么哭声?” “好像是灵堂后面传来的。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齐溟大惊,一把拉起地上的她就跑,侧门出来是一条长廊,齐溟边跑边回头,发现弘晳正掀了帘子出来,忙扯着她往柱子后面一隐。 昕薇还在吸着鼻子:“真是的,在我自己家里,却要像做贼一样,这是什么道理?” 看着弘晳疑惑的四下看看又走了进去,齐溟走了出来,恶狠狠道:“还不都是你自己惹出来的?” 昕薇瞪他,齐溟瞥了她一眼,丢过来一张帕子,没好气道:“好好擦擦你的脸!” “你!” 昕薇虽是生气,但仍是接过了帕子,牵起一角面纱擦着脸上未干的泪痕,齐溟双手插着腰,平静道:“这几日你最好在房里给我避一避。” 昕薇不以为然的看着他:“反正戴了面纱,谁认得出我啊。” 齐溟板着脸,没好气道:“你这惹是生非的能力和戴没戴面纱有区别吗?” 昕薇把帕子扔给他,气呼呼的说:“你放心好了,我现在的身份是采绿,和你济尔默·齐溟半文钱关系也没有!”她冷冷瞥着他,嘲讽道:“我这种人向来是恩怨分明,有仇必报,不像有些人,和自己有着夺妻之恨的人称兄道弟,说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 “你说什么?”齐溟恼羞成怒,眉头一拧,指着她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昕薇哼了哼,没再说话。 齐溟冷冷道:“他弘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名正言顺的娶妻,是你,你把她从我身边夺走了。你本该嫁的人是他,因为你不愿,就让她来替代你。”他直直的望着她道:“与我有着夺妻之恨的人是你,这笔账我又该怎么算?” 昕薇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一句话却脱口而出:“她心甘情愿的替我而嫁,怎么成了我夺走你的妻子?” “心甘情愿?”齐溟冷笑不已,指着她愤怒道:“那是因为你骗她你有了孩子!” 昕薇低下头,齐溟此刻却已暴怒了,他一把揪起她的衣服,将她抵在柱子上恨恨道:“济尔默·昕薇,你知道吗?那日之前我从未发现你是如此用心险恶的人,若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我早就一刀捅死你了!你还是整日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警告你,这几日你最好安分一点在自己房间里好好呆着,若出了什么事情你自己死了没关系,可不要让整个王府的人给你陪葬!” 从灵堂退出来后,弘晳就被噶尔臧叫去密谈。估计多半是为了一年前废太子的事情,噶尔臧虽然没有真正把女儿嫁给他,但名义上已和太子结了亲家,两家的荣辱是扯不开的。 烟云一个人踱着步,听着足音在廊中回响,眼前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的熟悉,这条长廊之前无数次挽着大格格走过,似乎还能听见那时二人的欢声笑语。这座她生活了七年的府邸一如从前,唯一变的好像只有她。离开之时,凤冠霞帔,满头珠翠,一夕之间就摇身变成了大格格,现在想来还是跟梦一样。 经过的下人都朝她默默行礼,她忽然想起她既是以大格格的身份出了嫁,不知道大格格现在在王府是怎么样的,而今天早上似乎并没有看见她。烟云正低着头想着,忽然瞥见一双珍珠修鞋,抬头,看见眼前盈盈站着一个蒙着面的素衣女子。 烟云顿时一惊,那句“大格格”差点脱口而出。昕薇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面上蒙着的白纱将眼睛以下都遮掩住了,但看着那双熟悉的眉目,她还是可以认出她。 烟云上上下下的看着她,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在一身素白的衣裙衬垫下,像是一团雪。定定的与她对视着,有太多的话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这两年过得怎么样?为什么没有和莫桑在一起?脸上的伤有没有好?还有。。。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理由骗我。 昕薇伸手握住她的,那双手也如雪一般的冷冽。她开口问道:“在京城住得还习惯吗?” 只是淡淡的一声问候,就让她蓦然哽咽。烟云垂首不答。 “对不起。”昕薇低声道,“那个时候我太爱他,太想和他在一起了,所以。。。利用了你。” 烟云缓缓抬头,“那。。。那你最后为什么还是没有和他在一起?” “你那封信送来没多久,莫桑就结婚了,娶了他们临近部落族长家的嫡女。。。我那时候好不容易劝服了阿玛让我嫁给她,那一天,我兴高采烈的跑到他家去,想告诉他阿玛已经同意了我们的事,却看着他阿玛正在给他定婚期,两族人都坐在了一起,莫桑也在场。”昕薇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她吸了口气道,“他亲口告诉我,他已经订婚了。” 烟云顿时愕然。 昕薇的声音中几许悲凉:“很讽刺对吗?我为他放弃了所有能放弃的东西,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以一个丫鬟的身份不明不白的待在杜棱王府,毁了容貌,现在连一个敢提亲的人都没有了。” 烟云的手一抖,指尖却被昕薇紧紧的攥着。她凝着她冷冷道:“这一切,都要拜他爱新觉罗·弘晳所赐吧!” 烟云的张了张口,嗫喏道:“大格格,会不会是误会了。。。会不会,这一切只是巧合,他当初或许是有这个想法,也许并没有这样做过啊。” 昕薇冷哼一声,“你就知他没有?我人还没嫁过去,底就被他摸得清清楚楚,这是何等心机?若他真的想得到你,让你对他死心塌地的,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烟云脑子一片空白,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当初代她而嫁,她不该从此幸福了吗?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难道,真的是弘晳么?内心忽然从未有过的慌张,会是弘晳吗?若当初真的是弘晳用了手段逼莫桑成的婚,她当如何面对大格格? 她的手仍握在昕薇手里,只听着昕薇在她耳边说:“这段时间,我会在你身边,你记得,我是你的侍婢,采绿。”寒意忽然从指尖渗入肌肤,让她浑身都打了个激灵。 ------------ 第四十一章 梦仙郎(下) 04 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白纱蒙面的侍女端着茶托款款而入。请使用访问本站。 噶尔臧的眉微不可见的蹙了起来,她恍若无视,那双眸子却从一开始便直直望着弘晳。看清容貌时微微一惊,哼,的确生了副好皮囊。不过就是玩弄权术,心胸狭隘,城府极深的皇室子弟罢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她冷笑,将茶盏轻轻放在二人桌上,道:“郡王爷,世子,请用茶。” “礼部已遣官将碑文立好,三日后三姑姑就要入葬了。”弘晳端起茶盏,问:“墓穴风水可好? “找风水先生视察过,公主陵那一块风水绝佳。”噶尔臧端起茶杯抿了口,却斜了眼昕薇,示意她赶紧下去。她却直接走到了噶尔臧的身边,替他轻轻捶起了肩膀。 “王爷这几日不是一直说膀子酸么?就让奴婢给您捶捶。” 弘晳不禁挑眉朝她这边望了眼,“这位是?”这位婢子也好生大胆了一些。 “哦,这是之前伺候小女读书的丫鬟采绿,和小女一起长大,本要随小女一起随嫁入宫,可不巧毁了容貌,便一直留在府中,看到她就觉得小女仍在身边一样,这两年便让她一直在身边伺候着。” 弘晳点点头,掀开杯盖好像正要喝,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有些疑惑道:“京中倒有个采蓝,这个采绿,似乎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 开口的是昕薇:“奴婢区区一个丫鬟,还不值得大格格念叨。” 她低着头帮噶尔臧捶着肩膀,余光却朝弘晳那瞥来,见他茶杯已经触到唇边,似乎能看穿里面下了一包泻药一样,又盖上了杯盖,干脆将茶杯放回了桌上。其实弘晳掀开杯盖只是闻了闻,哦,不是毛尖儿。 “你来,便是特意来看他的吧。”待弘晳走后,噶尔臧悠悠道。 那茶直到他离开也一口未动,昕薇瞥着那杯茶满脸遗憾,噶尔臧抬眼看了眼她,看到她的表情有些疑惑道,“怎么,见着他,后悔了?” 昕薇坐到噶尔臧的旁边继续帮他捶着右肩,不屑道:“就他?还不值得女儿后悔!” “希望这是你的真心话,”噶尔臧直直的望着她,“若是这样,阿玛就省心了。” 昕薇有些好笑道:“阿玛当真觉得他那么好,所有的女孩见了他都要哭着喊着嫁给他吗?” “不是阿玛觉得,是那孩子本来就很好,日后一定。。。诶,可惜了,可惜了啊!”噶尔臧叹了口气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阿玛只希望有朝一日,你看着替你而嫁的采绿成了太子妃,甚至更高位置的时候,你不要后悔。” 昕薇嗤之以鼻。打断道:“阿玛你别说了,女儿就算终身不嫁,待在喀喇沁吹吹风,骑骑马,散散步,每天这样陪着阿玛,自由自在的也挺好的呀。” “是啊,是啊,反正采绿也替你嫁了,再说这些也没用了。”噶尔臧有些惆怅道,“不过,京中也的确是非多啊,就像上一次,谁能想到这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一夕之间就废了呢,半年之后虽复立了,但谁都知道这太子已经大不如前了。这半年内,太子一族又遭遇了什么呢?若你真的嫁给了那个孩子,所要经历的事情也是无法想象的啊。” 昕薇眼睛一亮,伸手勾住噶尔臧的脖子笑问道:“这么说,阿玛是原谅昕薇了吗?” 噶尔臧满脸无奈,伸手在她眉心一点:“你啊!阿玛就这一个女儿,什么时候怪过你?当初逼你嫁,也是觉得只有那般优秀的人才能配得上你。阿玛只不过想让你得到最好的。” “阿玛。。。”昕薇低下头道,“阿玛,我知道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我就就上报朝廷将你收做干女儿。”噶尔臧淡淡对她道。 昕薇有些难以置信,怔怔的望着他“阿玛不怕别人怀疑什么吗?” 噶尔臧若无其事的笑笑:“唯一的女儿嫁入京城,我正好膝下无女,收一个干女儿怎么了?”他柔和的望着她,“你可是阿玛的亲生女儿,最正牌的格格,怎么能委屈你一直以一个丫鬟的身份待在自己家里?” “阿玛!”昕薇一下子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噶尔臧。 “好了好了,别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噶尔臧拍了拍她,“你京城的十三舅舅和几个贝勒过一会要来了,阿玛还有些事情要同他们商议,你先回去吧。” 十三舅舅?心忽然微微一动,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是他吗? 昕薇走出房间后在廊中站定,过了一会儿果真远远看着几人正快步朝这边走来,最前面的一个身形修长而挺拔,一身白袍亮得刺目,顺着长廊走着,身上不时晃过夕照斑驳的树影。 便是远远一望,就将这人与其他几个隔了开来。昕薇隐在廊边,注视着那几个渐渐走近。其他几人在他身后互相交谈,唯他至始至终轻抿着薄唇,眉目细致,清俊的容颜像一株净植的白玉兰。昕薇轻轻吸了一口气,仿佛察觉到有人在窥探他,正要进屋时十三忽然微微侧头朝她这边望了一眼,惊鸿一瞥,昕薇怔怔的望着他的眼睛,只觉得心忽然漏跳了一拍,一个名字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漂亮哥哥!”他却已漠然转过脸去,和身后几人一起走进了屋子里。 是她的漂亮哥哥!昕薇激动不已,又有些难以置信,她一直记得自己的童年里出现过这样一个人,他陪着她玩,宠着她,让着她,教她射箭,教他骑马,比自己的亲哥哥待她还好,她跟在他屁股后面一直喊着:“十三”,“十三”。她总是不愿意叫他舅舅,还记得他曾说:“其实我和他们一样都是你的舅舅,不过你硬要叫我哥哥我也是喜欢的。” 虽然只有那么一段时间出现过,但在她脑海里,这个人一直都存在着。只是那个时候太小,那些和他相处过的时光都已渐渐模糊,连他的脸也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每当想起他时,在脑海里是发着光的。这一切像一场梦一样,她一直都记得他曾给过她的温柔和宠溺,就像春日仰起头时撒在脸庞上温暖的阳光。他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昕薇扭头朝房中看去,企图再看他一眼,可房门已经关上了。 不知不觉,大地都洒满了橙色,几缕轻烟一般的彩霞向西边的天空缓缓蔓延。 整个王府在橙色的光晕中如梦似幻,像站在了陈旧的时光礼,胸腔里弥漫着一种的奇妙心绪。 昕薇的神色蓦然飘忽了起来,这些年,脑海中一直有个唯美得好像梦境的黄昏,那时的她还是小小的,他背着她一直沿着冗长的锡伯河岸边缓缓的走着,天空是橙色的,微风拂过,将颈上的薄汗吹干带来阵阵凉意,也让河面泛起波光粼粼的金色涟漪。她紧紧的箍着他的脖子,轻轻的闭着眼睛,闻着他身上的淡淡的汗味竟也说不上来的喜欢。 那个黄昏给她的感觉太美好,她一直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发生过,还是,只不过是她做的一个梦而已? ------------ 第四十二章 玉漏迟 大格格回门第一夜要由她亲自为端静公主守灵,早早用过晚膳,夜幕刚刚落下,烟云便来到灵堂里。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端静公主在时,她就对这个王府的当家主母怀揣着敬畏之情,没想到今日会作为她的女儿来为她守灵,这也是烟云生平第一次守灵。因为今夜是让她和端静公主这对“母女”间说体己话,其他人都不得接近,所以偌大的灵堂此时就只有她一个人。 早春时节,入了夜便寒意料峭。灵堂的门开着,不时有寒风灌进来,钻进发拢里,吹得头皮一阵阵发冷。因要跪一整夜,出门时,弘晳已嘱咐她多穿一些,身上披着件厚氅子,脚上套着厚厚的棉靴,可还是将手脚都冻得僵硬,跪在蒲团上,可以感觉从冰冷的水泥地上传来的丝丝冷意,透过蒲团传到膝盖上。烟云便不时往火盆里添着纸钱。 灵堂烛火昏惑,端静公主的红木灵柩就安放在灵牌后面,轮廓模糊。一抬头却可以看到,白日里人多的时候见着倒也不觉得什么,在夜里却觉得那棺椁在昏暗的光线中透着几丝诡谲,被灵桌上的长明灯一照,在墙壁上投下黑色的巨大阴影,如鬼影一般,烟云瞥一眼就觉得心中发毛,便再也不敢直视。 大格格说待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来与她一起守,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烟云一直隐隐盼着,门外时时会刮进一阵凛冽的疾风,吹得那长明灯的火焰不停跳动,火盆里的纸钱的灰烬全都随风漫起,如飞舞的黑色蝴蝶。 最初的时候还能隐隐听见外面有人走动说话的声音,子时过后,便一点动静都听不到了,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和呼吸的声音。烟云在蒲团上跪得膝盖发麻,一直低垂着的脖颈也在阵阵发酸,不知道现在已经到了什么时辰,只是期盼着这漫长冰冷的夜能快点过去。 暗夜中,一个人身穿夜行衣,悄无声息的潜进灵堂,手中拿着一张浸了**的巾子,一下捂住烟云的口鼻,不过须臾,烟云便阖上了眼睛。 他将她轻轻放倒在地上。一下跃上了灵台,伸手将厚重的棺材板推开半尺多,将点燃的火折子探进去一照,待看清楚里面的情景时顿时愕然。 黑衣人正在发怔,却没料到门外此时又盈盈走进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昕薇先是看到倒在地上的烟云,又蓦然发现灵台后的黑衣人,此时手中拿着点燃的火折子将他完全在暗处暴露。 “是谁?!”她急急冲过去,那黑影一闪,吹灭火折子跃下灵台企图逃走,她迅速取下挂在腰间的长鞭,甩出去卷住那人的膝盖,正在逃跑的人骤然停住,打了个趔趄,险些栽倒。 她愤怒朝他喊道:“到底是何方鼠辈,竟敢冒犯我额娘棺椁!” 那人闻言却是震惊,猛然回头看了眼她,又看了看倒在了地上的烟云。 昕薇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那人重新将目光投在她脸上,复杂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探寻。 “不是和硕端静公主的棺椁吗?怎的成了你额娘?”那人开口,语气中竟有几分似笑非笑。 昕薇冷哼:“明知是公主棺椁也敢前来冒犯,胆子不小。看我怎么来收拾你!”说完迅速收回卷在他膝盖上的鞭子,朝他迎头猛抽一记,却不料这一鞭子被他偏头躲过,鞭稍却被他牢牢攥住了,昕薇出乎意料,欲抽出鞭子,他却突然发力猛的一拽,将她拽至身前,握着鞭稍用鞭子将她缠了一圈,牢牢捆住,朝前一拎,他邪魅一笑,“明知是公主,这额娘也敢乱叫。你的胆子也不小。”迅雷不及掩耳,伸手一下就掀去了她的面纱。而待他看到她的脸时却顿时愣住,难以置信的看了眼前方蒲团上趴倒的烟云,再看了看她,竟有些结巴起来,“你。。。你。。你是。。。”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似乎又有人要进来,昕薇首先听到,她的面纱已经被扯去,不想被暴露,遂朝门外瞥了眼,给了黑衣人一个警示的眼神。黑衣人微微一怔,顿时反应过来,扯着她隐在灵台后面。 这次进来的却是弘晳,他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看到地上倒着的昕薇,笑着自语道:“这丫头竟然在这里睡着了。” 他蹲下来拍了拍她:“薇薇!快起来,地上凉,别睡在这里!”地上的人却毫无反应。 “睡得跟头死猪似的。”弘晳轻笑,估计是今天累着了吧。 他跪坐在旁边的蒲团上,望着前方的灵台,将她轻轻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直到快天明的时候,烟云才在他怀中悠悠转醒,看到身边的弘晳微微诧异,“你。。。你怎么来了,我。。。我怎么睡着了。” 弘晳笑道,“怕你一个人跪着难熬,想着半夜过来陪陪你,没想到你却在这里睡得打雷都醒不了。” 烟云一脸赧然,摸了摸有些昏沉的头道:“我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好了,再过一会就天就要亮了,被他们发现了我在这里不好,我先回去了。” “嗯。”烟云点了点头。 灵台底下藏着的昕薇靠在黑衣人身上差点睡着了,她不知道自己对这个黑衣人似乎并不防备,大概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让她感觉很熟悉的气息,灵台底下很小,两人只能紧紧的靠在一起,原以为只要躲一时,待弘晳走了就可以出来了,没有想到这个弘晳居然瞪着眼睛在这替她守了大半夜,他们便只能在里头窝着。 听着外头忽然响起的说话声才知道是烟云醒来了,待确认弘晳走了之后,昕薇终于长吁了一口气,从灵台下钻了出来。 烟云委实吓得不轻。 “是我。”昕薇道。 “大格格?你怎么会躲在那里?!”烟云吃惊的看着她。 昕薇淡淡道:“我刚来不久他就过来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也会过来。” 昕薇抱着臂对着灵台底下说:“怎么,打算一直躲在下面吗?还是要我找人把你请出来?” 烟云便满脸错愕的看着灵台底下又钻出个黑衣男子来。 男子走过去将棺材的盖子缓缓推上,昕薇一把扯掉了他的面罩,看清脸时顿时呆住。 ------------ 第四十三章 二色莲(上) 01 昕薇以采绿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烟云身边,作为大格格旧邸中的贴身侍女,与她形影不离,人前伺候着端茶送水,礼数周全。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齐溟见到气得头顶生烟,心中暗骂她果真是不知死活。趁弘晳不在时愤怒的将她拖出来,冷冷警告道:“我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 “什么话?杀了我吗?”昕薇一笑,扯了扯领子,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满不在乎道:“来呀。” 齐溟这一瞬真有杀人的冲动,他看了看房间里坐的烟云,极力压住怒气,微微眯起了眼睛:“我说过你不该出现在他面前。” 昕薇淡淡道:“我亦说过,这一切与你无关。” 齐溟怒极,猛然拽住她的袖子低吼道:“你不要玩火自焚还要殃及屋舍!” 昕薇似笑非笑的回头,朝他眨了眨眼,“谢谢提醒,不过,我会控制好火候的。”。 一整日,齐溟警告的目光都时不时的瞟过她的脸,她倒也没玩出什么花样来,老实巴交的跟在烟云身侧,和一般侍婢一样纯良无害。可她看起来越是正常,气氛就越是诡异。 是夜,噶尔臧邀请京城前来致祭的贵族一同用膳,昕薇端着铜盆让烟云净手。齐溟这才稍稍放心,心想众目睽睽之下,量她也使不出什么幺蛾子,岂料弘晳刚一落座就立刻表情古怪的迅速站了起来。 齐溟立刻紧张的望去,此时已经就坐的噶尔臧,齐溟,十三阿哥,及几个贝勒也有些莫名的看了过来。 那椅子上不知是谁扔了一团苍耳,他坐下时只觉得一阵刺痛,起身时往后瞥了眼,见那团翠绿色的东西就全部沾在了袍子后面,那情形分外尴尬。 烟云转头看到时一惊,唯有站在后面的昕薇看见了掩口窃笑。其实她大可不必掩口,遮住大半张脸的丝巾已将她脸上笑意掩盖,这个动作反惹得齐溟朝她扫来,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明显洋溢着恶作剧得逞之后的得意。 烟云正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帮他一个个的揪下来,弘晳装作理了理袍子,又若无其事的坐下来。 席间他与人推杯换盏,谈笑自如。待快要结束时,烟云招来福宁。“夜间风大,你快去给世子拿一件氅子过来。” 直到烟云细细为他系好氅子,他才站起来与她一同离席。齐溟一直若有所思,瞥了眼弘晳坐过的椅子,看到上面遗留的一粒苍耳时暗暗一惊。 “你还算聪明。”弘晳走出花厅时淡淡道,却借着灯火看见她脸上有些心事重重。 出来时天空一片深蓝,竟一颗星星都没有,整个王府华灯初上,两人沿着有些昏暗静谧的长廊并肩同行。 “刚才疼么?”烟云问。 “如坐针毡。” “傻瓜,死要面子活受罪。”烟云把手探进他的氅子里,忽然被他一把捉住,弘晳道:“你干嘛啊?” “帮你摘下来啊。” “你。。。你不害臊?” 烟云一脸若无其事:“怕什么?反正又没人看到。” 正说着,后面就走来一个丫鬟,从侧面经过他们时将灯笼拎起来照了照,看清后连忙请安道:“世子,大格格。” 弘晳低笑着侧头望了她一眼,满脸揶揄,烟云的脸瞬间红透。 那丫鬟走远,前方的路越来越暗,弘晳几分埋怨道:“对了,你那个丫鬟怎么没有跟过来?路上这么黑,连个掌灯的也没有。” “她。。。”烟云意识到他说得是大格格,脸色变了变,忙道:“她大概在吃饭吧。” “哦?是吗。”弘晳蹙了蹙眉,他想了想,那个丫头很早就退下了,若说还在吃饭,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偷懒去了。 “可是,我一直都想不通你家的椅子上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 “这种东西府里花园里长了很多,兴许是府里的小孩子摘着玩不小心放在这里的吧。”烟云的有些心虚道。 “就怕有人别有用心放在那里的吧!”弘晳声音几分古怪道。方才那个丫鬟端铜盆的时候,他分明看见她的袖子上沾着一个小小的苍耳,那东西十之**就是她放在那里的,若她也看见了,她这般说法是在替她遮掩吗?他有些微微恼怒起来。 两人都没再说话,沉默得走了一段路,烟云忽然问道:“弘晳,两年前,你是否真的干预了石佳·莫桑的婚事?”踌躇许久,她还是决定直接问他。 “什么?”弘晳早就忘记了这个石佳是何许人也,不过她提到两年前,不是她刚刚嫁给他的时候吗?那个时候好像为了什么事有一番争吵,二人冷战了整整一个月,到底因为什么事来着?弘晳忽然停住,想起来了。“怎么了?”他声音有些冷然得问道。 “到底有没有?” “过了这么久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弘晳反问道。 “我不想对你说谎,也不想拐弯抹角的,我会忽然问你,自然是有原因的,你若信我,就如实告诉我。” “我记不得了。”弘晳颇有几分不悦的答道。一个人走到了前面,心想着,还说不想对我说谎,刚刚不就说了一个么。 烟云的心却越来越冷,避而不谈,难道,这真的是真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气氛有些诡异。弘晳已经开始生闷气了,一想到身上还沾了那鬼东西就觉得如芒在背,只想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在离屋子还差几步路的时候,他看烟云还没有跟上来,快步的朝前走了几步,推开门,“哗啦”一桶水从门上倾泻而下,从头到脚将他浇了个透心凉,他几乎有想要咆哮一声的冲动,一脚踢开了那木桶。 在他后面几步没有遭荼毒的烟云看着这一幕顿时目瞪口呆。 ------------ 第四十三章 二色莲(下) 03 三月仍是早春,天气仍是十分寒冷。请使用访问本站。尤其是在入暮之后。泼在地上的水不过瞬间就能结冰。弘晳已经擦干了水换了干爽的衣服,可是头发一时半会儿干不了的,他紧裹着黑色狐裘氅子直哆嗦,脸冻得发白,头顶上不停冒着白烟。 此事闹得有些大,噶尔臧连连道歉,并下令让王府彻查此事。可这件事是何人所为,几个知情人士心知肚明。 烟云更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做的,深蹙着眉,神色复杂的朝她望去,却见齐溟正趁着屋子里的人不注意时将她拖出了出去。 齐溟将昕薇扯出房间疾走了一段路,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猛地一甩,昕薇朝前一扑,额门差点撞在墙上,扭头怒瞪他:“你疯了是吗?” “疯的是你!”齐溟脸色铁青,猛地揪住她,盯着她道:“下次你给我试试坐在扎满绿棘子的椅子上吃饭!你给我试试在这个天气一桶水从头浇到脚!济尔默昕薇,你究竟还想闹到什么程度?” 昕薇冷笑,理直气壮道:“他毁了我的幸福,自然要让我解气为止!” 他怒瞪着她,“解气?你给我好好弄清楚,抛弃你的又不是他,人家压根连有你这号人都不知道,凭什么要让你解气?!” 昕薇咬牙切齿道:“他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若不是他从中作梗,以权势相逼,莫桑又怎会娶了别人?” “大小姐你醒醒罢!”齐溟冷笑不已,“这天下又不止你一个女人,莫桑怎么就不可能去娶别人?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你好好想清楚,他当初接近你就是因为你格格的身份,你既然不是格格了他对你别无可图,抛弃你再正常不过了!” “不可能!就是他!就是因为他才会是这个结果,全是因为他!”昕薇捂住耳朵朝他大吼道,齐溟扳住她的双肩,“你不听我就偏要说,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就算真的是他,他充其量不过是个递刀的人,真正把这把刀刺进你心脏的人是石佳莫桑,你怨天怨地都是怨不得别人的!” 昕薇表情顿时变得直愣愣的,这些话针针见血,如一记凌厉的耳光狠狠抽在她的脸上。齐溟转身离开,将她一个人留在原地。 昕薇颓然靠在墙上,之前两次恶作剧得逞后的快感一扫而空。清冷的夜风轻轻拂过面纱,脑袋也忽然变得清醒,她顿时觉得自己可笑不已。有个身份尊贵的额娘,一个宠她的阿玛,就算她在王府里横着走路都没有一个人敢对她说个不。这些年作威作福,一直是王府里的小霸王,顺她者昌,逆她者亡。随心所欲。直到后来遇上了莫桑,因为她在乎他,所以在意他的想法,待他从未有过的顺从,她在乎她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直都很努力的收敛自己的脾性和做派,从来不对他大呼小叫,将自己所有温婉柔弱的那一面都给了他。可最后还是失去了他,没有任何理由的失去,她已能为可抛弃所有,自认为从无愧于他,可他为何还能那样轻而易举的背叛? 她而除了烟云寄来的那封信,她已无法为他找到别的借口。 她宁愿相信错的是别人,辜负她的是别人,这一切都与他莫桑无关。那样就可以不用承认自己的失败,那样就不会恨他了。 看着烟云缓缓的朝她走来,她偷偷擦掉脸上的泪痕,面色清寒的望着她,“怎么,要来向我兴师问罪了?” 烟云却在她面前直直跪下,道:“大格格若有什么不舒坦的,就朝奴婢发吧,请放过弘晳。因为,若他真的这样做了,也是为了奴婢,因为,这一切都是因奴婢而起的。” 她顿时诧异:“因为你?” “若奴婢至始至终都没曾让他动过心,他自然不会在乎奴婢心里想着谁,是不是全都是他,就不会想着让奴婢死心塌地的只爱他一个而不择手段。所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奴婢。” “所以,请不要再伤害他了。” 昕薇仰着头盯着头顶的月亮许久,忽然笑了,轻轻道:“你错了,这罪魁祸首归根结底还是我自己。你忘了,是我把你送到他身边去的吗?” 她望着她神色飘忽道:“你既然嫁给了他,又怎能让他不对你动心?又怎能让他不在乎你?而你,也是很在乎他的对吗?” “大格格。。。” 昕薇淡笑,忽然握住她的手道:“嫁给他,这两年你过得很幸福吧。” “嗯。”烟云点点头。 “他,有没有欺负过你?” “没有。”烟云摇了摇头。 昕薇伸手在她额头上一点:“你呀,这么单纯,他那么奸诈狡猾,他肯定常常欺负你对不对!” “真的没有。”烟云面色窘迫,有些犹豫道:“大格格,其实。。。其实世子是个挺好的人。” “他好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啊!你都替我嫁掉了!”昕薇故作遗憾道。 烟云惊奇道:“大格格,大格格你不生他气了?” 昕薇长长呼了一口气,停了下来,看着她苦笑道:“气啊,不过更气我自己。都是我自己遇人不淑,齐溟说的对,我不该那么主次不分。抛弃我的不是他,背叛我的也不是他,他根本就是连有我号人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迁怒于他?” “大格格!”烟云一时激动,伸手抱住了她。昕薇笑道,“不过按辈分他应当是我表哥,又是你的夫君,下次得对他客气点了。” 烟云忽然凑到昕薇耳边悄悄道:“是表弟。。。” “啊?”昕薇微微一惊尔后轻笑了起来。想到那家伙竟然比她小,便觉得甚是有趣。昨夜在灵堂里亲眼看着他那么冷的天大半夜的会想起来爬起来悄悄过来陪她,会一动不动的跪在蒲团上让她在自己肩上靠着睡那么久,的确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如意郎君,但错过他,她却不后悔。 错过他,不是为了莫桑,而是因为莫桑,让她错过他而等到真正对的人。昕薇的心中涌起一念,心情顿时舒畅起来。 但,似乎感觉到一丝不对,似乎有件事忘记了。两人牵着手说了几句体己话,昕薇忽然一顿,猛地一拍她:“啊!我想起来了,你快回去,他枕头下面还藏了只青蛙。” ------------ 第四十四章 青玉案 04 房中所有人走了之后,弘晳裹着厚氅紧紧蹙着眉,越想心中越气恼,这真是奇耻大辱!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来整他。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他忽然想起刚才无意中瞥见齐溟将那个叫采绿的丫头拉出去,两人的表情都看着诡异的很。一个堂堂三少爷怎么会对一个丫鬟动手动脚的?齐溟的面色不善,将她扯出去难道也怀疑这件事情和她有关?可是他又为何不直接说出来,一个丫鬟而已。。。还有昕薇,对她很是纵容,就算是贴身丫鬟,也没有这么宠着的,还有,似乎就连噶尔臧对那丫头的态度也有些反常。 想到这里,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对一旁的福宁沉声道:“你替我去好好查查这个府上的采绿。” “是,世子。”福宁立刻领命出去了,弘晳裹着大氅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着,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想了半天实在有太多想不通的地方了,自己才第一次来这里怎么就遇到这些事情? 头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脑子有些沉,大概是被刚刚那桶凉水浇得。 他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就没有好好睡觉了,想今日干脆早点歇息。便又晃晃悠悠的走到榻子边,掀开了被子。 烟云一路小跑回来,推开门就看见弘晳顶着一头半湿半干的头发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喝茶。地上,一只青蛙正鼓着腮帮子满地活蹦乱跳。 还是晚了一步,烟云将两眼一闭,硬着头皮缓缓的踱到他身边,小心的问:“你。。。你还好吧。” “这又是什么?你们家人送我的礼物?”弘晳抬头看向她,勾唇讽刺一笑道:“真是受宠若惊啊!青棘子,水桶,癞蛤蟆,还有什么,嗯?”他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摔,“你们家里的人到底是看我有多不顺眼?” 烟云吓了一跳,低声道:“弘晳,不是你想得那样。。。” “那我应该怎样想?” 烟云的手紧紧攥着衣襟,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须臾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对不起。” 弘晳看了眼袖口,抬眼注视着她,问:“这些事情难道都是你做的你要跟我说对不起,嗯?” 烟云摇了摇头,弘皙又是一声冷笑。 烟云接着说:“我知道今日的事让你很不舒坦,但你信我这些事情都是误会,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误会?”弘晳嘲讽一笑,“青棘子撒在椅子上误会,那桶水被人挂在门上是误会,癞蛤蟆倒是自己长了脚。。。左右这些都是误会吗?” 烟云无言以对。知道弘晳的目光正直直望她,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最后只好撇开了脸。弘晳亦扭开了脸,左右看了看,冷冷道,“你的那个贴身丫鬟采绿呢?怎么又不在你身边?” “她。。。”弘皙忽然问起昕薇,烟云几分意外,说:“她休息了。” “休息?”弘晳哼了哼:“主人都没有休息她就休息了,你们府里是到底是谁定的规矩?” 烟云没有回答,低头朝里屋走去:“我也累了,待会让人把床单被罩枕头都换一换,我们也早点休息吧。” 弘晳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横在她面前面色冰冷道,“你有事瞒着我?” “我没有。”烟云脸色微变,头一低继续往里面走,弘晳忽然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来和他面对面站着,凝着她道:“原来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你都知道?” 烟云不明所以的望着他:“我不知道!” 弘晳眸光一闪,冷冷道,“那你又如何知道那只癞蛤蟆是在床上的?” 昕薇在门口时发现屋子里居然点着灯,推门进去看见椅子上居然端坐着个人,不禁吓了一跳。 昏暗烛光里,那人淡淡开口:“回来了?” 昕薇闻声一凛,心虚唤了声:“阿玛。” 噶尔臧冷哼一声,扬声道:“越来越长本事了呵!对今天的成果可满意?” 昕薇慢慢挪了过去,正欲开口,噶尔臧呵斥道:“跪下!” “哦。”见他面色不善,昕薇乖乖的跪了下来。 从小到大阿玛都没有罚过他几次跪,既然让她跪,她明白这次后果一定很严重,遂一句话不说,乖乖听从教诲。 噶尔臧猛地一拍桌子,暴怒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整个王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昕薇缩了缩,噶尔臧边敲着桌子边呵斥道:“这么冷的天,这么一大桶水从头到脚的浇得人家浑身结冰,这么阴狠的招数也亏你想得出来!你到底和人有多大仇啊?人家可是堂堂皇世子啊!千里迢迢的来祭拜你额娘就是遭你这样对待的吗?” 她吐了吐舌头,低头道:“下次再也不会了。” “下次?你还想再有下次?”噶尔臧扬声,铁青着脸冷冷道:“从今晚开始,到他们回京之后,你不许再踏出房门一步!给我好好在房间里反思反思!” 昕薇瞪大了眼睛,猛的一抬头:“不可以!” 噶尔臧的眉头跳了跳:“你说什么?” 昕薇态度坚决道:“女儿可以向阿玛立誓下不为例!但请阿玛不要把女儿关房间里!” “你是不是觉得阿玛太宠你了?”噶尔臧瞪着她,面色凛然,咬牙切齿道:“阿玛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你额娘尸骨未寒,你居然有心思兴风作浪,惹是生非,搞出这些乱七八糟的鬼名堂。你。。。实在不孝至极!” “尸骨未寒?”昕薇忽然笑了起来,抬起头问道:“额娘真的死了吗?阿玛这一次玩的真够大的。” ------------ 第四十五章 翻香令(上) 01 真相太过无稽之谈,就像说书人口中的笑话,可谁敢把这个笑话说出口,必会遭来灭顶之灾。请使用访问本站。 杜棱王府藏着太多这样让人致死的笑话。 从胤祥十二岁那年第一次来这里时就体会到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结。他不知道他与这座王府到底有着怎样的因缘巧合,每次走光都恰巧被他看到。 那一年,他因为好奇而隐在木格子窗子下听到那段对话和十二年后他奉皇父密旨彻查端静公主死因时将火折子探入棺材时的表情重合。 “不会再有了,孩子不会再有了,那一个本就是意外了,公主决不会再和郡王爷生下孩子,可是这唯一的孩子偏偏是个死胎,那个时候我能怎么办?难道公主就要这样孤独一生吗?” “那你就可以把一个随便抱来的孩子冒充公主的骨血吗?花染衣,我真的没有想到你有这样的胆子!” “南音,如果当初是你陪公主嫁,你也会这样做的。这个孩子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牵扯,他们知道彼此有个共同的孩子,或许之后会慢慢好起来,孩子没有了,就什么都不剩了!这个孩子虽然不是他们的,但郡王爷一直很喜欢不是吗?是因为他一直以为这是他们的孩子啊!” 震惊过后是哭笑不得。 薇丫头扯下他的面罩,满脸惊讶:“是你?” 她认出的不是十三阿哥,十三舅舅,而是她的十三,她的漂亮哥哥。 “你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对吗?”昕薇对他淡淡道。 他轻描淡写道:“不说就是欺君。” “这件事说出去对你没有好处。” “那你告诉我三皇姐到底在哪里?” “什么?!”她只不过想让他隐瞒知道她身份的事。如果昨日她没有亲自推开额娘的棺材,她绝对不会相信,那里面,她哭了那么多日的人竟然只是额娘的一套嫁衣。半个月前,额娘忽染重病,便一直卧床不起,太医诊断,病入膏肓,药石无灵,后来,她都不允许去探望。 “你。。。”噶尔臧脸色大变,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震惊得看着她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这句话的效果等同于:“你是怎么知道的?” 昕薇仰起头,直直回视着噶尔臧:“阿玛,你知道当我知道额娘死的时候我多伤心吗?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 昕薇的眼中满是质疑,对视间,噶尔臧脸上的寒气越来越重。她从没见过阿玛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心中微微一凛,却毫不避开。她要知道这件事的原因是什么,是什么让阿玛宁可犯下欺君的罪名公布额娘的死讯,连她都要欺骗?还有,额娘到底在哪里?噶尔臧握紧了拳头,对她冷冷道:“你就当她死了吧!”说完拂袖而去。 昕薇呆呆跪坐在地上,啼笑皆非。 十三的膝盖有些酸痛,从那次行围归来,膝盖上的伤口虽是痊愈,但只要坐久了或是站久了,膝盖都会痛。昨夜在灵台底下那么小的空间里缩了小半夜,估计又进了风,起来时就觉得又麻又痛,第二日走路的时候都有些伸不直了。 那一日在灵堂给他的震撼不小,尤其是真假格格这一出,倒是有趣,知道了他真正的薇丫头阴差阳错并没有嫁人却是意外之喜,只要一想到就忍不住莞尔。 而他仍在秘密追查端静公主的案子,端静公主患病时噶尔臧就已通报过朝廷,宫中当即就派了御医来为公主诊病,的确诊断出公主当时患有重病,且病情恶化很快。若端静公主还活着,她会去了哪里,又是怎样离开王府的?可她若是死了,又会被噶尔臧转移到哪里,他又为何要转移端静公主呢?这里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年,端静公主陪嫁到杜棱王府时有一个叫染衣的宫女,这个宫女是打小就伺候端静公主的,在喀喇沁也是贴身伺候着,为了公主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一次来为何也没看见这个染衣? 眼看就快到端静公主入葬的日子了,十三陷入了苦思之中。若将事实上奏,噶尔臧欺君大罪,难逃一死,杜棱王府定会大难临头,这一切若发生,薇丫头第一个接受不了,他也不愿看着她痛苦。可若是不奏,他就是欺君。 “三皇姐究竟是生是死?”他不禁喃喃自语。 若那空棺入葬,墓室封闭后,他向皇父上奏端静公主的确是重病而死,这秘密就将被永远被黄土深埋地下。他就算是欺君也无人知晓,可人人都知那里是公主陵,真正三皇姐日后又当埋骨何方?她是尊贵的和硕公主,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了吗?或许她死后只能草草掩埋,连块碑都立不了? 他又绝对不能让三皇姐那么委屈。。。 ------------ 第四十五章 翻香令(中) 十三披衣开门时看见眼前的昕薇时微微一怔,“这么晚了,你。请使用访问本站。。。”借着门前的月光,可以看到她满脸都是泪痕。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清她进来,她已经走进来掩上了门。 “怎么哭了?”十三伸手欲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她忽然在他面前跪了下来:“这两件事无论你说出哪一件我们整个王府都没有活路。” “一是采绿替我而嫁,二。。。二是额娘果真没死,阿玛方才告诉我,让我就当额娘死了。” 十三眉心微蹙,挑眉道:“就为这个?” “求求你。”她扯着十三的袖子苦苦哀求道。 十三的脸色沉了沉,“我一件都不会说的,你回去吧。” 昕薇抬眼,跪坐在地上仍是不信的看着他。 “起来。”十三道。 “你变了吗?你还会像小时候那样对我好的对吗?”昕薇忽然道,跪坐在地上。仰面望着他问,“对不对?” 十三猛然一怔,“为什么这么问?” 她咧了咧嘴:“那样我就信你不会说了。” 十三不答,她就任性的一直坐在地上,直到十三无奈伸手来拉她。 昕薇忽然璀璨一笑,握住他带着暖意的手,借他的力起身之后抱住了他。 “我就知道!” 十三被这忽然一抱懵了懵,心头急急跳了几下,怀中的女子却只是在他胸前蹭了蹭,小猫一般在他身上嗅着,笑道:“身上的味道还和那时候一样呢!” 十三的脸早就红到了脖子根,他干咳了一声,“我洗过澡了,身上没味道。” 手心一空,昕薇笑了笑,放开了他,转身找了张椅子坐下,十三还是有些怔怔,轻声问:“那个时候的事情,你真的还记得吗?” “记得一点点啊。”昕薇翻起白色的杯子,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水喝。看她似乎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十三挑挑眉:“昨晚就没怎么睡,现在还不困?” 她放下茶壶,问:“十三你困了吗?” 其实方才她来找他的时候他已经睡下了,此刻很诚实的说,“有点。” 她忽然诡秘得朝他勾了勾手指,十三疑惑的走了过去,她诡异一笑,抓起他的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十三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她笑问:“还困吗?” 他瞪着她,她却一脸得意洋洋。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这丫头小时候就欺负惯了他,长大后还是这个德行。他伸手在她脑门上狠狠一戳:“别忘了你还有把柄落在我手上!” “心里闷得慌,陪我聊聊吧!”方才还满脸的泪痕,顷刻便变得跟没事人似的了。 十三陪她坐了下来,看着她牵起一角面纱喝水,好笑道:“在我这儿就把面纱摘了吧。” 她一停,头摇摇,道:“毁容了。” “啊?”十三好笑道:“昨天才见过你的脸,哪里毁了。” “你不信?”昕薇的眼睛里丝毫没有玩笑之意。 “今天毁的?”昨日灵堂光线暗,十三并没有瞧出什么端倪,走出灵堂后,她就把面纱戴上了,他一直以为她戴面纱是因为和采绿那张相似的脸。 “两年前,用碎茶碗割的,为了不穿上弘晳的嫁衣。”昕薇轻描淡写道,“当初以为最多一个月就会好,没想到现在脸上还有疤。” 十三震惊的望着她,她淡淡一笑。 十三疑惑的问:“你当初为什么要让采绿替你而嫁?” “不是我看上的人,我不要。”昕薇傲然道。十三微微一惊,她接着说:“恰巧那个时候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一心想要跟他在一起,为了他和阿玛要死要活的,不愿意嫁过去。可谁知道。。。”她笑叹道,“现在啊,真觉得自己那时候傻得可怜。” 十三微怔,静静的注视着她问:“那你现在后悔没有嫁给弘晳吗?” 昕薇笑了,奇怪的看了十三一眼道:“理由我已经说了啊,为什么要后悔?” “阿玛年轻的时候就是一脸大胡子,因为额娘不喜欢,所以阿玛剃过一次,其实阿玛剃过胡子之后很帅,但是额娘还是不喜欢,所以阿玛又留起了胡子。喜欢一个人他无论怎样都会喜欢,不喜欢一个人无论他怎样都不喜欢。不喜欢的两个人强凑在一起,只能做一辈子的怨侣。当初我就是不想我的结局像阿玛和额娘一样,才会那样做,就算再来一次,我也会如此。” ------------ 第四十五章 翻香令(下) 04 “端静公主”的棺椁在灵堂停的最后一日,石佳氏一族族长塔尔木塔和莫桑前来吊唁。请使用访问本站。 在此之前,喀喇沁所有部族都已去过杜棱王府祭拜过,唯独这石佳氏。族长塔尔木塔踌躇已久,还是决定过来一趟。 塔尔木塔知道儿子之前对杜棱王府的大格格暗生情愫,还曾经一起私奔过,因此,这两年噶尔臧便看他石佳氏一族百般不顺眼。而在大格格嫁入京城后,噶尔臧竟找过他一次,想把曾经侍奉过大格格的一个丫鬟许配给莫桑。莫桑那个时候已经定好了亲事。郡王爷赐婚又不能做小,可他家莫桑虽为次子,再不济也不至于配一个丫鬟,再听说还是个脸上有疤的丫鬟,便委婉的拒绝了他。 这一次本来打算带着长子过来祭拜,可是莫桑得知后却要随他一同来,态度坚决,他暗自诧异,后来一想,便知莫桑心里还是念着大格格的,这次大格格回了门,哪怕再来看一眼也是好的。。。这一年儿子和新婚的妻子相处得一直不是很好,时常见他神情怔怔,如失了魂魄一般。他看得出他一直都不快活。心里也很难过。这次心一软就让他来了。 祭拜的时候,塔尔木塔一直战战兢兢,因为一旁的噶尔臧打从他们进门开始就用阴沉着脸,两眼瞪着他,看得他的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了。 而莫桑倒是神色如常的完成了祭拜。 站在噶尔臧旁边的齐溟暗笑不已,对烟云轻声低语道:“这莫桑这次可把他爹给摆了一道,若他爹知道,当年拒婚的那个丫鬟就是大格格,这次估计连王府的大门都不敢进了。” 烟雨淡淡一笑:“这一次,他来晚了。” 昕薇昨晚在十三那里聊到很晚,上午刚刚起来就有一个小太监忽然送来了一封信,信封上没有字,说是采绿姑娘亲收,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青一粉两张纸条。 青色是:“我来了。” 粉色是:“想见你。” 昕薇冷笑。 曾经塞得满满有抽屉的彩条,在他离开后付之一炬,灰飞烟灭。承诺的重量,真得太轻了呢。 莫桑离开的时候左顾右盼,可直到跨出王府大门都没有看到半个人影,他有些难以置信,那曾经是那样痴情的女子,那个曾经认定跟她的女子,怎么可能丝毫没有反应?连见都懒得见她一眼?难得是。。。信没有收到吗? 眼见着大门缓缓阖上,他仍忍不住回望一眼,最终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紧掩,她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莫桑默默的跟在塔尔木塔身后走着,掩不住一脸怅然若失。 昨夜下了很重的霜,瓦上白花花一片,上午的日头却很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丫鬟们都把冬天盖的褥子搬出来晒在院子里,弘晳也赶着好天气在院中翻着书晒着太阳,听着屋顶的霜融化的滴嗒声,偶尔的清风拂面倒觉得惬意。烟云也拿了本书坐在边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弘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发现是空的,若无其事的放下来,一旁的烟云拎起壶默默的往他杯中添满,再将茶杯举起递给他。 弘晳接过杯子,干咳了一声“你的那个丫头采绿呢?今天怎么没跟着你了?” 烟云若无其事道:“你不是看她不顺眼么,打发到十三叔那里去了。” “哦。”弘晳淡淡道,“听说今天早上他过来致祭了,见着他了?” 烟云微微一怔,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石佳莫桑,点了点头。 “我没有。”弘晳忽然道。 “什么?”烟云莫名的望着他。 “你上次问我的那件事情,我没有。”弘晳低头翻着书道,“我才没有那么多闲工夫管他的闲事,后来他娶了谁,都跟我没有关系。” 烟云有些惊讶,又有些愧疚,轻声道:“对不起弘皙,我不应该怀疑你的。。。” ------------ 第四十六章 柳梢青(上) 01 十三的膝盖越来越痛了,春夜里湿气重,昨日晚上陪她聊了许久,便又将病情加重了几分。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早晨下床的时候如针刺一般,走第一步时,右脚一阵剧痛,支撑不稳,险些跪倒在地上。后来扶着墙走了几步,慢慢适用了过来,可无论他想怎样竭力掩饰掉,都无能为力。走路时都可以明显看出一只脚跛得厉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样子要怎么见人!他泄气得一脚狠狠踢飞一张圆凳,可右膝上传来的刺痛却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颓然坐在地上绝不相信这是他自己,绝不相信自己有一日会变成一个跛子。 “十三?十三!”门外传来清脆的声音,是她!十三一惊。 昕薇推开门,满脸都是明媚的笑意,看见十三坐在椅子上,面色清冷。她兴冲冲得跑过去拽起他的胳膊道,“这大好的天气,我们出去走走吧!” 十三面无表情道:“你怎么又跑到我这里来了,到处乱跑,哪里像个丫鬟该有的样子?” “十三你怎么了?”虽然觉得十三今天看起来有一点奇怪,昕薇仍是笑嘻嘻道:“哦,对了,现在我是你的丫鬟了,以后可以天天跟着你!” “我后头就要回京城了,你也可以天天跟着我?” 昕薇微微一怔,“额?那么快。。。” 十三淡淡道:“我还有事,你先走吧!” “什么事啊?”她认真的问,“我可以来帮你一起做呀!” “我要写折子,你也可以帮我写吗?” “嗯,我可以帮你磨墨,你要现在写吗?” “你觉得做别人丫鬟很好玩么?是不是现在做上瘾了,嗯?” 她不说话了,扁起了嘴,可是面具遮住了,他也看不见,就用眼睛瞪他。十三不看她,把眼睛转到了一边。 “拿来!”她忽然朝他伸出了手。十三有些莫名,“什么?” “采绿说,我曾经把一个宝贝给了你。” 十三一愣:“你。。。她都告诉你了什么?” “没有。。。她说怕我错过什么。”她拖开十三旁边的圆木椅子坐了下来,探寻的望向十三:“到底是什么呢?” 昕薇托着腮望着他许久,十三缄口不答,“你不说就罢了,我再向她问问清楚便是了。” 昕薇起身道,说完真的要往外面走,十三一急,忙起身拉住她,喊了声:“薇丫头!”,话音未落,方迈出一步,膝上传来的刺痛顿时让他疼得龇牙咧嘴。 “怎么了?”昕薇扭头看他,感觉到他脸上神情忽然扭曲了起来,方才他坐了许久,此刻又忽然站起,左膝支撑不住,猛然下弯,身子往下一倾,昕薇忙扶住他,问:“怎么了?” 十三坐回了圆木凳上,脸色一白,额上已沁出涔涔冷汗。昕薇瞧出了端倪,“十三你的腿受伤了吗?” “没什么事,不过刚刚没有站稳罢了。”十三忙道。昕薇盯着他:“那你再给我站起来一次看看!”十三没动,昕薇立刻蹲了下来,掀起他的袍子不由分说的要看他的腿。十三满脸通红,斥道:“随便掀男人的袍子,你这丫头害不害臊?”昕薇恍若未闻,已经将他的裤子从靴子里抽出来,一路卷了上去,十三的小腿甚是白皙好看,一点疤痕都没有,直到快到膝盖的时候,发现膝盖通红一片,与底下那截白皙的小腿相映,格外醒目。上面一个可怖丑陋的大疤,依稀可以看见几个齿印,整个一圈膝盖像葫芦一样肿了起来,。 昕薇惊得捂起了嘴,十三淡淡瞟了她,轻声道:“叫你别看还要看,吓到了吧!” 她轻轻将十三的裤脚放下,塞进靴子里,再看十三时,眼中已经有了点点泪光,心疼道:“哪里是吓到,我在想,这膝盖肿成这样要有多疼啊!” 十三淡淡道:“老伤了,春夏的时候经常会肿,只是这一次严重些罢了。” 昕薇吸了吸鼻子:微嗔道:“这伤你是怎么弄出来的啊!这么严重居然还骗我说没事!”十三笑了笑:“没事,一般敷几贴草药就会好了,只是这几天走路会有些不便。” 她皱了皱眉,以命令的口吻道:“那这几日你就给我好好留在喀喇沁,等腿好了再回去,嗯?” 第二日,端静公主入葬,十八人一同抬着棺椁一路吹吹打打,喀喇沁各族王公跟在后面一起送葬,锡伯河沿岸一路撒得都是纸钱。入葬后在公主陵前举行隆重的葬礼。 参加葬礼后一日,弘晳和烟云启程回京。十三则由于腿疾突然发作不能骑马而继续留在喀喇沁调养。 回到京城时已快到四月,玉清宫院子里的桃树已经长出了绿叶,一树红绿相映,桃花仍是大朵大朵的开着,满地都是粉色的碎花瓣。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不知不觉,已在这玉清宫里看了三年桃花。每年颜色依旧,花开不倦。 只是这花树下一年有一年的故事,就像这花朵每年不会开在同一个地方。 烟云站在树下轻笑着,她忽觉这十三的腿疾犯得正是时候,大格格的那宝贝,此番应该完璧归赵了吧。 忽闻一声亲昵的“丹嘉!”,把她唬了一跳,一扭头,看见胤禄正走进院子,而采蓝沿着回廊走来。 胤禄看见烟云,笑道:“唷,回来啦!你站在那树下我还没瞧着,正打算来找你们呢!弘晳呢?” 烟云从树下走出来,余光看见回廊那边停住的采蓝,揶揄道:“我和弘晳没回来的时候听说你也总往玉清宫跑,怕不是来见我们的吧!” 胤禄笑道:“我是来打听你们几时候回来呢!” 烟云瞥了眼胤禄手上的几色绣线卷儿,笑问:“十六叔手上的是?” 胤禄若无其事道:“采蓝说她那边几种线用完了,我过来就顺便带给她。” “哦?”烟云打趣道,“这次又是谁过生日需要送绣品啊?真当我们采蓝姑娘是绣娘不成?” 胤禄挠了挠头,干笑一笑,“我去找弘晳了。”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烟云从枝头折下一枝花,带着笑意念道。胤禄停了停,烟云继续道,“十六叔,花开得再好,都种在别人的院子里头,要想天天见到啊,还得想办法搬到自己院子里才行。” 胤禄脸一红,低头进了屋里,采蓝不疾不徐的从那一端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冷笑道:“谢谢你啊,你以为你当着我的面在他面前说出这一番话我就会感激你不成?采绿,不是说有人都像你这样有这么好的运气。丫鬟出生还能做皇长孙的正室。” 烟云顿时震惊的望着她,她继续道:“他就要大婚了,定下的是郭络罗氏,一个正三品官家里的嫡女,这样的身家在那些阿哥的福晋中还算低的呢,我拿什么来攀?” 烟云满脸错愕,怔怔的望着她:“这。。。这是他亲口告诉你的?” “是。”采蓝又是冷冷一笑,几分自嘲道,“绣娘?我倒情愿他只把我当绣娘,每帮他绣完一回花样子,他给的酬劳都是外面绣娘的好几倍了。”顿了顿,“搬进他院子里?”她讽刺一笑“还不被连根拔了才怪呢!” ------------ 第四十六章 柳梢青(中) 03 昕薇仍是以采绿的身份一直在十三身旁近身照料。请使用访问本站。烟云临行前将他腿伤的缘由都告诉了她,震惊之后感动不已,悉心调养了十日,十三的腿已能正常走路了。 太医说适当的走动是好的,这一日天朗气清,用过午膳后,昕薇便拉着十三出了府,沿着锡伯河陪他散步。 嫩柳如丝,被阳光镀上一层暖黄,在清风中微微晃动着。锡伯河上游的河水刚刚解冻,湍急的水流偶尔夹着些浮冰稀里哗啦的流淌着,浮光掠影,波光粼粼。春光如纱一般笼罩在水面上方,天空如一泓澄澈透明的水蓝色湖泊,与一眼望去似乎没有尽头的锡伯河水相接,仿佛锡伯河的水是注入天上。沿着河畔的黑色的土壤上一片翠璧,是新发的青草。 顾着十三的腿疾,两人走得极缓。十三扭头注视着身侧的昕薇,她和小时候一样爱散着头发,打着几个麻花小辫儿,顺滑的青丝随着风吹扬起,没有留额发,露出圆润白皙的额头和额上娟秀的美人尖,柳叶似的眉黛,便连生气时蹙起也是极好看的,那剪水双眸灵气逼人,此刻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如雾一般。暖暖的风吹拂着面纱,时而掀起,露出尖翘的下巴。 十三伸手将她晃来晃去的手抓住,先是抓住了指尖,她没有缩手,他便再沿着指尖往上溜,与她十指相扣,轻轻握住。柔弱无骨的手暖暖的,软软的,十三勾起唇角偷笑,她忽然扭头若有所思的盯着他,害的他的心忽然急跳不止。她盯了许久才问:“我们以前是不是一起来过这个地方?” “嗯?嗯。。。”十三微微红着脸,点点头。 她又问:“那。。。是在差不多黄昏的时候吗?” “嗯,有过那么一回。”十三有些奇怪的望着她,思索着她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手被他牵着,还是,对别人牵她的手根本就没有感觉? 她忽然一喜,继续追问道:“那,那个时候你是不是背着我的?!” 十三侧着头,她亦望着他,两人对视着,她的目光充满期待,正在等着他回答。十三轻叹一声,眯起眼淡淡道:“你倒是还记得那么清楚。” 昕薇喜不自胜:“真的吗?原来。。。那个是真的事情啊!”两人交握的手骤然被她抓紧,手心熨帖在了一起,她满眼都是璀璨的笑意。 十三诧异的看着她:“什么真的假的?”她傻笑着不说话。 过了好久,她才轻轻问:“那个时候,我是不是很喜欢你?” 十三顿时怔住,那一瞬,浑身的血液开始凝固,连呼吸都变得可有可无。 他静静的望着那双澄澈的眼睛,那双眼睛也在专注的望着他。他愣了愣,忽而勾唇一笑,挑眉戏谑道:“喜欢得紧呢,不记得了?” 昕薇的脸蓦然变得通红,十三的心也跳得厉害,他干咳一声,缓缓道:“只是一直不知道你喜欢的是你的十三舅舅,漂亮的哥哥十三,还是,胤祥?” 他幽幽的望着她,等她的回答。看她低垂下眸子,道:“我知道,你是我的十三舅舅。” 心蓦的一沉,十三的眸光瞬间黯淡了下来,说:“我知道了。” 昕薇缓缓抬眸,小声道:“希望你不要生气。但是这句话我一定要告诉你。。。打从见你第一眼起,我就没把你当过舅舅看。”她深吸一口气,红着脸继续道:“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而是因为你是我的'漂亮哥哥’,胤祥。” 十三心里一阵狂喜,面上仍是保持着平静,斜睨着她:“你说得是真的?” 昕薇认真的点点头,“我喜欢你,虽然明明知道你是我舅舅,我不可以对你有那样的感情。小时候的喜欢,是因为我不懂,现在的喜欢,是明明懂,却。。。却没办法不喜欢。” “说完了?” “嗯”昕薇点了点头,小心的问道:“你会生气吗?” 十三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天。 昕薇顿了顿,又问道:“那,你对我好,是因为你是我的舅舅吗?” 怎么会?傻丫头,我们其实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啊! 十三将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轻笑着问:“你觉得呢?” 昕薇已不敢看他,只是盯着自己的脚,下有秒,十三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微风轻撩着他的袍角,簌簌作响,昕薇难以置信,缓缓将手环在他腰上。 十三喃喃道:“薇丫头,你知道吗?那两件事,尤其是第一件事,我有多庆幸它没有发生?” “没发生又如何?”昕薇在他怀里缓缓抬头望着他,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十三心一动,想揭开她的面纱吻她的唇,最终还是将吻印在她额门上。 他抱紧了她,将她的头摁进自己的怀里,让她听着他的心跳,柔声道:“从你小时候嚷着要做我福晋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你当做我未婚的妻子了,这么多年来,直到以为你嫁给弘晳之前,依旧如此。这十二年来,我一直都在等着你长大之后会来京城找我。我的薇丫头。” ------------ 第四十六章 柳梢青(下) 04 这几日昕薇都飘飘忽忽的,只要想起十三的那个吻就会不由自主的低头偷笑,如失了魂一般。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院子里的桃花都落了,春日的阳光也越来越暖。十三的腿疾也渐渐好转,膝部肿胀消除,走路变得和常人无异。 昕薇心中欣喜,却又黯然惆怅,这意味着他返京的日期也近了。 早晨的时候杜棱王府来了几个京城打扮人,似乎是十三阿哥府上的,昕薇紧张得跑过去,看见其中一个进了十三的房间。 昕薇悄悄藏在门口,听见那个人说:“恭喜十三阿哥,侧福晋富察氏为您喜添一女!母女平安。” “哦?是吗?”屋内的十三喜形于色,甚至激动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人继续道:“爷。。。福晋问,您什么时候回去,明日或后日回去,应当好赶得上小格格的满月酒。” 昕薇怔怔的站在门口,忽然苦笑了一下。是啊,他是京城的十三阿哥,早晚要回去的。他的家在京城啊!那里,他的妻妾成群,儿女成双。。。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可以背着她在河边走一个下午的少年。。。昕薇的喉头蓦然涌起一股酸意来。里面的人再说了什么,也听不清了。 下午,两人又去了锡伯河畔,这应当是他们最后一次来这里了。上午的事他不说,她也只好假装没事,两人沿着河畔一直走到黄昏,一路沉默着,气氛诡异。直到走到河堤尽头,快回府的时候,他才低声道:“明日,我就要回京了。” 她并不意外,若无其事道:“嗯,好啊,你走吧!” 她的反应如此平静,十三有些惊讶,走了两步,他忽然说:“一起,跟我一起回去吧。” “回去见你怡儿弄女,和你的福晋们卿卿我我吗?” “你。。。”十三停下来,错愕的看着她。 昕薇看着他冷笑了一下,快步的朝前走去。 说多了都是矫情,她也懒得再废话,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潇洒,可最后还是和世界普通女子一样,眼眶中再也止不住的泪出卖了她。 昕薇却不知道自己在醋什么,一个二十四岁正值盛年的皇嗣,怎么可能没有大婚,没有子嗣?这些,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为何还要出言伤他?再说。。。这本就是禁忌之恋啊,这个人,她本来就不可以去爱的。 十三在后面快步的追她,抓住她的手腕,她甩开,他又抓住,他将她的手腕紧紧扣在手中对她道:“这些女子没有一个是我向皇父讨要的,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无论皇父给什么,我都必须照单全收,否则就是抗旨。。。就算你介意,可她们既然已经是我的女人,就没有退回去的道理了。。。” “我知道是我无理取闹,可我就是伤心,你多了一个女儿对你来说是喜事,我就是难过不舒服。。。”昕薇边哭边说:“我想过要和你在一起,可我们不能在一起,我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应该开开心心的和你度过,可我就是笑不出来!我现在难过的要死了,怎么办,怎么办?”昕薇越哭越大声,十三从身后抱住她:“谁说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偏要和你在一起!十二岁那年,我就想着要你长大后一定要娶你过门,这十二年来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你这勾人心肝的丫头。。。” 昕薇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刚才听到的话,她渐渐平静了下来,挣开她,转过身和他面对着面,忽然探手缓缓摘下面纱,右脸脸颊上露出一条一寸左右的疤,颜色很浅,但三步以内还是可以看见。 十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回京之后就忘了我吧,你看清这张脸,如今我已是丑姑娘一个,没什么好再惦记的了。”昕薇淡淡道。风起,她脑后的青丝一股脑的往前吹,沾着未干的泪痕,粘在脸上痒痒的。十三把她拉到身前,伸手将她的头发撩到耳后,捧着她的脸倔强道:“我只知道你一直是我的薇丫头,我一直喜欢着的也只是那个薇丫头而已。”指腹轻轻滑过那道疤痕,他的眼中满是疼惜:“因为它我的薇丫头没有穿上别人的嫁衣,我又怎么会嫌弃?” 昕薇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些天来,她一直难以鼓足勇气在他面前摘下面纱,就是怕他介意自己的容貌,如今终于硬下心来想他放弃,他却。。。 “既然老天安排我们再次相遇,我就再不会放开你。” 下一秒,唇上一麻,十三狠狠的吻住了她。 桃树上终于落尽了花瓣,只剩一树蓊绿茂密的枝叶。 自十三走后,昕薇就常常望着他离开时的那条路出神,她知道,那条路通往京城。 他说:“这十二年来,我一直都在等着你长大之后会来京城找我。薇丫头。” 她仍记得日在路口送他时,他跨上马,弯下腰凑到她耳边戏谑:“花都谢了,到底还要我等你多久?” 她隔着面纱,轻轻触了触右脸的脸颊。自语道:“不需要多久了。” “您让奴才查的那个采绿奴才查到了。王府里的下人口风很紧,似乎都不愿意提这个采绿的事情。这个采绿的确是大格格旧邸中的贴身丫鬟,和大格格的关系很亲密,本来是要作为大格格的陪嫁入京的,但由于入京前被划花了脸,所以陪嫁丫头变成大格格的另一个贴身丫头采蓝。”玉清宫内,福宁对弘晳道。 “难怪戴着面纱,原是毁容了。”弘晳若有所思道,忽然意识到一点:“还是在入京前夕被划花的脸?” “奴才发现更重要的一件事是。。。”福宁说到这里时,神秘兮兮的凑到弘晳耳边低声道,“据说这个采绿姑娘毁容前和福晋的容貌极为相似!” “什么?!”听到这里的时候,弘晳神色巨震:“你说她和福晋的容貌相似?” 采绿,这一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一边的丫鬟,为什么要平白无故整蛊自己,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若是和主子容貌相似,进京前被人划花容貌作以区分这个可以解释,但这又是她最终没能随同入京的理由。。。还是因为她为了不和主子一起入京自己划花了脸?可是这两条理由无论哪一条都犯不着把恨记在他头上。。。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这件事弘晳一直都没能想通,直到他快把这件事忘记时,半年后,噶尔臧以膝下无女为由上奏朝廷收采绿为干女儿,皇祖父敕封她为多罗采绿格格的消息传来。 一切都豁然开朗,他却呆呆的坐在了椅子上。 ------------ 第四十七章 百媚娘 01 敕封文书下达到杜棱王府的那一日,石佳氏一族正在准备举办婚礼,新郎正是石佳·莫桑,两年前他娶了相邻部族嫡女金氏塞玛,两个月前因为无所出之过而被莫桑一纸休书休妻。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那日来杜棱王府吊唁时没见着昕薇,莫桑显然并不甘心,昕薇在府中自此后时常收到各色花花绿绿的彩色纸条。有一日不知他哪来的神通,竟偷得府上一件下人的衣服,直接闯进了内院里来,希望能与她重归于好。 “娶塞玛完全是我阿玛做的主,掀开她盖头之前,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可知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没有你的这两年,我过得是怎样的生不如死,行尸走肉?” 昕薇早就被那些无孔不入的纸条弄得暴怒不已,她嘲讽道:“脸皮,可真够厚的啊。” 莫桑在她面前深情款款,一脸愧疚道:“我后悔了,薇薇,我真的后悔了,我发现没有你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活下去,你就忍心看我一辈子痛苦吗?” 若这样的场景出现在两年多前,昕薇一定会被感动得痛哭流涕,与他重归于好,但如今再看那做作的嘴脸就只觉得恶心。她好笑道:“怎么,你觉得我堂堂和硕格格会对你这种伪君子一直死心塌地的,你娶了别人,哄我两句,我就会去你家给你做小是吗?” “如果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可以为你休了她!”莫桑面色诚恳,信誓旦旦道。 昕薇吃惊的看着他,心中燃起一股无名怒火,觉得自己之前真是瞎了眼睛。 她嘴角挑起一抹冷笑,眸中泛起一丝诡异之色:“好啊,那你休了她再来找我。” 这正是她两个月前说得话,没想到他回去真的了写好了休书,未表诚意,他还拓写了一份,当晚就送了过来。 这婚礼的新娘正是昕薇,哦不,确切来说,现在是多罗采绿格格。 凤冠霞帔,一袭鲜红艳丽的嫁衣,脸颊上的划痕被脂粉掩盖,那张脸光洁如新,明艳动人。 噶尔臧阴沉着脸,塔尔木塔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坐在高堂之上一直摇头叹气,婚礼还未开始,噶尔臧就已拂袖而去。 他对这个莫桑甚至无奈,没想到他大婚过后还会厚颜无耻的继续缠着他女儿,几次被发现他闯入府上同她私会,腿都快把他的打折了下次还要来,薇丫头还是单纯了一些,竟反而被他打动,两人的关系和好如初,他来府上提亲的时候,居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塔尔木塔对自己的儿子莫桑甚是无奈,之前喜欢大格格也就罢了,没想到现在居然痴恋一个毁了容貌的丫鬟,还是之前拒绝过的,这个庶子他本不是很看重,娶了金氏部落首领家的嫡女才对他开始看重,两年前大旱,他们属地的粮食颗粒无收,牧场干枯连牛羊都要饿死。邻部落金氏一族则经营大片林场,对此次旱灾影响较小,且金氏较为富庶,自从赛玛嫁来之后,金氏一族对他们接济不少,才让他们渡过难关,没想到这莫桑会做出此等过河拆桥之事。 昕薇说要嫁就要嫁得风风光光的,也正是看着噶尔臧养女的身份,喀喇沁半数以上贵族全被邀请来参加婚礼了。 大红绸布扎的同心结,两人一人各执一端站在喜堂中间,象征永结同心之意。昕薇没有蒙红盖头,而是选了一个缀下许多流苏的凤冠,那一层珠帘将脸掩了大半,让她的面容变得难以窥探,但她仍可以透过帘子的缝隙清楚看到外面,她瞟了眼身旁站的莫桑,看见满座的贵宾,莫桑嘴角总是不住的上扬,一脸的春风得意。 此时,高堂之上另外一个人却深深凝着那一身火红嫁衣的昕薇。云儿,真的是云儿吗? 这正是烟云的亲生父亲康撒里,因为烟云在王府的名字叫采绿,此番正作为采绿的生父来参加她的婚礼。自从十年前将她送入王府,父女俩就再没见过,其实他是没脸再见她,这个女儿,他实在是亏欠了太多。 她一定是恨着他的,不然也不会见着他还会熟视无睹,一脸神情漠然。也对,应当如此,他也不指望他能原谅他,他只希望他能过得好罢了。听说王爷将她认作了干女儿,她将被封为格格,想来这些年在王府里的待遇是不错的,他想心里也稍稍平衡了一些,但和另一个相比。。。 想到另一个,他不由的就出了神,不过一念只差,就是两种迥然不同的命运。 喜婆扬声喊道:“吉时到!”他立刻正色了起来,两个新人也站直了身子,准备拜堂。全场顿时静了下来。 “一拜天地!”随着嘹亮的一声喊,两位新人转身朝向门外。 “拜!”两人对着天地,跪下盈盈一拜。 “起。”两位新人起身。 “二拜高堂!”二人转了回来。 “拜!” 二人对高堂上二人跪下,缓缓叩首。康撒里激动得热泪盈眶,而一旁的塔尔木塔则是一声轻嗤。 “起。”两人起身。 “夫妻对拜!”两人转过身来,相对而立。众人纷纷望向这一对,莫桑冲着昕薇轻笑一下,昕薇也勾了勾唇角。 “拜。” 昕薇却并没有跪下去,而是一手摘去了凤冠,轻挑着眉,嘴角一丝冷笑。 “你!”莫桑一惊,愣愣的望着她,忽然“啪”的一声,昕薇扬手就在他脸上摔了个耳光。 满座宾客俱震,直愣愣的望着这一幕,有些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塔尔木塔瞪大了眼睛,康撒里更是一下子懵了。 昕薇冷笑着:“我的就算了,这一巴掌是我为赛玛打的,虽然我不认识她,但我觉得她很可怜,居然嫁给了一个像你这样忘恩负义,禽兽不如的东西。之前没有看清你的本来面目,被你的皮相所骗,看来我真是瞎得厉害。我感激赛玛,她的前车之鉴擦亮了我的眼睛,让我彻底的看清了你的卑鄙无耻,她在你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助了你,而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之后你就另结新欢,一脚踹开,不过两个月前写下休书,就能吹吹打打的娶进下一个新娘,这种多薄情寡义,始乱终弃的人你觉得这世界上还会有女人会嫁给你吗?” 她满脸鄙夷的望着他,说完,她将凤冠一抛,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莫桑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看见凤冠落地,一地碎珠,才追了过去,而她已经迈出了囍堂,大步朝外面走去,连头都不回。他停在喜堂门口,气得面容扭曲。紧紧握紧了拳头,朝她的背影大喊:“我还不是为了你!” 全场哗然,喜堂内顿时乱作一团,塔尔木塔气得直喘,他站起来,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康撒里也是震惊的追出门口,看着正走远那抹艳红,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是云儿吗?云儿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而站在旁边的新郎官莫桑亦瞪着那背影,双手紧握门栏,恨得咬牙切齿道:“济尔默·昕薇!” 康撒里一惊,腿顿时就软了下来。 ------------ 第四十八章 玉京谣(上) 01 齐溟在京城倒是风生水起,醉烟阁自开张以来一直生意火爆,大概是由于有皇室在后头撑腰的缘故,达官显贵一直爱往这边跑,俨然成了京城第一大酒楼,两年多来每日都日进斗金。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胤禄,弘晋,包括惜晴都往这边投了一股,每一个季度,齐溟都会把分红送到他们手上,当然,这里最大的出资方还是弘晳。 弘晳当年出资为齐溟建酒楼,绝对不是为了讨好小舅子,也不是看重它地段好有商业价值,说实话就算齐溟的分红一文钱不上缴,他都不会皱皱眉头。他所看重的是这间酒楼背后的隐含价值。齐溟深得他心的在三楼的上等包厢里为他留了个最好的,位于楼层最中央,包房装修的时候做了特殊处理,在这个包房里可以听见其他几个包房的声音。在三楼其他包房中伺候茶水的小厮都是他的探子,每日,每时,谁来过这里,说了什么,事无巨细均会被小厮暗自详细记录,这里俨然成了他的一个情报站。弘晳也时常去包厢坐一坐,有时秘密会见一些人,在阿玛不便出面时将阿玛交待之事转代为转达。 胤礽被废之后,在朝中的势力被狠狠削了一番,而几个皇子受封之后,各自暗地里附庸的人越来越多,手中的权利和势力都有所增长。弘晳深知朝廷里已不是所有大臣都会服从阿玛这个皇太子,甚至一半以上都明里暗里的支持着其他皇叔。不少人变着法子想把阿玛从那个位置上挤下去。醉烟阁开业几年下来,朝中那些是支持阿玛,哪些是哪一位皇叔的党羽,弘晳都了如指掌。 齐溟将醉烟阁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京城已无人不知这位蒙古的贵族公子就是醉烟阁的老板,弘晳也将老板的权利完全给了他,他要做的,只是每隔几日将收集的信息传递给弘晳,和弘晳出宫之后将醉烟阁安排好。 案几上放着一碗冰镇的蜜汁,不过放了一会儿,青瓷的碗壁外便沁了一层细密的水珠。福宁在一旁边摇着扇子边打着瞌睡。即便书房里已比外头阴凉了许多,弘晳的鼻尖上亦沁了层细密的汗珠,在那白皙的皮肤上却不怎么显眼。 他桌上正放了几十本从阿玛那边搬来的折子,那些都是阿玛已经批过的,他不过是过一眼罢了,因为早晚他也要批折子的。他凝神看得仔细,看到几行字,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此时,书房的门忽然“砰”的一下被推开了。福宁被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弘晳抬起头,看见着弘晋怒气冲冲得跨了进来,他满头大汗,端起桌上那碗冰镇的蜜汁一饮而尽,“砰”得放下碗对弘晳道:“真是气煞我也,今个上午我出了个宫,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弘晳神色淡淡的望着他,等着他把话说下去,弘晋气得满脸通红:“那天桥底下居然有个说书的在那边编排阿玛,,内容不堪入耳,说阿玛残暴不仁,经常怂恿部下对下级官员敲诈勒索,烧杀掠夺,强抢民女,无恶不作,还引得不少人围观!此等污蔑还不算,他竟然还说,说阿玛子嗣单薄是因为是因为。。。” “因为什么?” 弘晋凑到弘晳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弘晳瞪大了眼睛,睨着弘晋问:“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弘晳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道:“岂有此理!” “我当场就让人把他抓去送官查办了,那人现在还在刑部大牢里押着呢!”弘晋也蹙紧了眉,弯腰凑到弘晳耳边道:“更气人的是我在京城里走了一圈,发现还不止一个说书的在恶意散播那些话!茶楼,酒馆,集市上,只要人多的地方就能见到这样的人,他们说的内容皆大同小异,像都是照着一个本子背下来的一样!” 弘晳的目光骤然变得幽深起来,他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在桌上重重一敲,道:“此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不然那些人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我也是这样想的。”弘晋道,“所以我抓了几个人就立马就回来了,打算问问你该怎么处理。” 弘晳想了想,嘱咐道:“此事万不可惊动阿玛,阿玛这段时间来心情本来就很不好,不要再火上浇油了。”他凝眉深思了一瞬,继续道:“务必将刑部大牢里关的那些人的身份底细调查清楚,看他们究竟为何才会做这种不要脑袋的事,便可知是受何人指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大刑,阿玛还要等着他们来洗白。另外,传播过反太子言论的茶楼,酒馆一律停业一个月。以维护治安名义让京城知府多派人手在大街及大小集市上加大巡逻密度,遇见聚众散播反太子言论的一律收官。” 弘晋点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弘晳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弘晋说,“走。” “去哪儿?” “出宫。” ------------ 第四十八章 玉京谣(中) 02 两人换了身便袍就出了宫去。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寻常富庶人家的绸缎袍子,一月白一深紫。此时正是九月十月交接,秋老虎肆虐,日头依旧很毒,刚过正午,街上的行人略少一些,头顶的知了不停叫嚣,柳树的叶子晒得发奄。 两人才走了一会就汗流浃背。 弘晋不停摇着纸扇,抱怨道:“这好好的马车不坐,这么热的天气走路出来,得不晒掉层皮!” 弘晳不疾不徐的摇着扇子,淡淡道:“宫中的马车京城的百姓一看便知,你要跟我坐马车出门又何必多此一举换这一身衣服?” “那二哥,现在我们要去哪儿?” 一辆枚红色的马车从二人身边经过,二人都没有在意。马车上坐着一袭淡青色薯莨绸流仙裙的妙龄女子,女子面上蒙着一层同色的浅绿面纱。 她轻轻挑开车帘一角朝外头张望着,这条是京城最繁华的主街,热闹得远超过她的想象,街道两边是整整齐齐的两层楼店铺,除了有门面的店铺,两旁亦有两条出摊的小贩,各色商品都有,也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叫卖的声音有些恹恹,但街上并不显得冷清。 赶车的黑衣男子步不离问:“格格,去哪?” “那三煞星在京城的那家酒楼在哪你知道吗?” “回大格格的话,奴才也是第一次来京城,不知道。”步不离如是答道。 “那不知道不会去打听吗!”马车里的女子有些生气,纠正道:“还有,跟你说过几遍了,现在不是大格格了,唤我采绿,采绿格格!” 从那婚礼上将莫桑羞辱了一番后,昕薇成功让莫桑在喀喇沁颜面扫地,狠狠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却一不小心也让自己成了红人,自己的“身世”本就够离奇了,本是大格格的丫鬟,却因为大格格远嫁京城后被噶尔臧认作了女儿。在婚礼上拜堂时怒斥新郎,掀盖头悔婚在喀喇沁更是绝无仅有,此事很快传遍了喀喇沁,每日都有不少人因为好奇而扒着杜棱王府的墙头想要看看这“多罗采绿格格”的芳容。却不知所谓“采绿”格格第二日就已经离开了王府去了京城。 噶尔臧对此事哭笑不得,对这门亲事他本就竭力反对,那个莫桑休妻之后就开始对自己的女儿死缠烂打,闹得府上是鸡犬不宁,他也希望他的薇丫头可以早点嫁人,但那人绝不可以是他。他曾抛弃过她,以她的性格居然难得的好脾气由着他天天跑到府上来。有一日,她忽然说这一切要结束了,没想到居然是接受了他的聘礼,当时就气得他说不出话来。结果,这居然是她挖的陷阱,婚礼上,她请了所有能请之人,众目睽睽之下给他了一个惨痛的教训。她是怎么想出这么绝这么狠的法子的?对她的薇丫头他向来无力,这种不知多少年才出一个的人怎的成了他的女儿?而她自作主张闹出这么大的事不发点火也过不去,在她完胜归来就装作大发雷霆,扬言要将她在房中锁上一个月,结果第二日她就逃出了王府,带着府上从小到大负责保护她安全的侍卫步不离离家出走了。 马车正赶到一个十字路口,昕薇挥手喊停,“前方好像就是一家酒楼,这条街的店铺都是两层,这一家却盖到了三层,很像那三煞星做出来的事,我们下去看看吧!” “是。”步不离掀开帘子,扶着昕薇下了马车,昕薇走到酒楼前,照着那巨大的招牌扬声念出:“醉烟阁?”念完就发笑,摇头评论道,“附庸风雅,酸气冲天。” 她走了进去,步不离跟在她身后,她在酒楼里环视一圈,看着里面的装潢的确不错,又满意的点了点头。 酒楼内几乎座无虚席,传菜的小厮不停在她周围穿来穿去,她拦住一个小二问道:“你们这的老板可是济尔默氏齐溟?” 小二看了她一眼,说:“是。” “果然。”她轻笑一声,道:“那好。给我一间你们这边最好的包房,把你们这边的招牌菜全都给我上一道。” “好的,客官跟我来吧!” 小二将她带到了二楼,她蹙了蹙眉,往楼上一看,道:“我随便望一眼都可以看出这三楼的环境明显要比这二楼好,你为何只把我带到这二楼?” 小二干笑一声,解释道:“这位姑娘,三楼的包房要至少正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进去。” “什么?” 小二道:“这。。。这是本店的规矩。京城里的人都知道。” “好一个三煞星。。。”昕薇心里暗骂一声。冲那小二道“那本姑娘若偏要上去怎么办?!” “姑娘你不能上去!”小二毫不客气道。 “好,那叫你们老板下来。” “我们老板不在。”小二硬邦邦道。昕薇直接走向了三楼,道:“那我在楼上等你们老板回来。” “客官,使不得。”小二上前一步拦住她,面上已经浮上一层冷意,“这位客官,这规矩我已经跟你说了,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吧。” 昕薇哼了哼,没理会他继续朝楼上走,肩膀忽然被那小二按住。她彻底恼了,扭头一双凤目一瞪,“活腻歪了?敢对我动手动脚?放开!” 那只手依旧搭在她肩膀上,昕薇想转身反扭住小二的手臂,谁知那肩膀上的手岿然不动,没想到这个小二居然深藏不露,身上是有功夫的,昕薇一惊,同时肩上传来“咔嚓”一声,一阵几乎将骨头掐碎的疼痛。她眉心一蹙,不由呼痛出声。 跟在她身后的步不离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架开小二的手,便和小二过起招来,昕薇退到一边揉肩膀,小二打了个呼哨,不过须臾,楼上楼下就来了几个打手,将二人包围起来。 步不离应接不暇,昕薇也取下系在腰间的长鞭,可不过应了两三招,二人就被制服,几个打手架起他们就下了楼,小二在他们身后掸了掸袖子,冷哼:“也不打听打听是谁开的!” 走到一楼的时候,齐溟正不紧不慢的从外头走了进来,瞥了眼那边懒洋洋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小二道:“爷,是闹事的。” 闻声,昕薇猛然回头,咬牙切齿得大吼道:“济尔默·齐溟!” 她此时正被一左一右两个大汉架住胳膊,悬空提起来下楼,还是以背对大门的姿势,看起来十分滑稽。 齐溟抬眼,微微一惊,眉头挑了挑,揶揄道:“真是活着什么事都能见到啊。” 齐溟挥了挥手,架着她的两个汉子松开了她,昕薇转身就朝齐溟冲去,粉拳打在他胸口,狠狠的瞪着他,怒不可遏道:“是啊,真是见识到了,你的奴才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小二看着齐溟一脸笑吟吟的看着那姑娘,这才知原来真老板的熟人,暗自叫苦自己今日闯了祸,又听齐溟笑问:“哦?惹着你的是哪一个?”昕薇胳膊朝后一指,气呼呼的指着那小二,“就是他!” 那小二紧张得望着齐溟,欲解释,齐溟淡淡道:“你做得很好,这个月月钱加五两银子。” “你!”昕薇气得脸色发白。 齐溟勾唇一笑,不急不缓的走上楼梯,干咳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上来。” ------------ 第四十八章 玉京谣(下) 03 两人进了三楼的包厢,步不离守在外面,门刚一合上,昕薇扯下面纱,抓起齐溟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齐溟不禁“嗷”得痛呼一声,瞪她道:“你小狗啊!” 昕薇冷哼道:“看样子你在京城混得真是不错,怪不得待在这乐不思蜀!” “那你呢?”他斜睨着她,没好气道,“你来京城又是做什么?” 昕薇一笑,绕过他走进去找了张椅子坐下来,悠悠道:“怎么?京城这大好的地方,只许你来得我来不得?” 齐溟哼了哼,转身亦走了进去,“这大好的地方你三年前就应该来的。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在她旁边的那张椅子上坐下,几分嘲讽道,“在那边捅了篓子,跑到这边避风头了,阿玛四处找你都没有结果。也对,谁会想着你这辈子居然还敢来京城呢?”他笑着侧头望她,她亦笑:“你看我像是会避的人吗?” 昕薇淡淡道,“我是来见十三的。” “什么?”齐溟满脸惊讶,“十三?你那个十三舅舅?”他盯着她狐疑道:“你见他做什么?” 昕薇若无其事的说:“想见就见,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你。。。”看着她那双炯炯发光的眼睛,齐溟的神色顿时变得诡异,试探道:“你。。你该不会。。。” “嗯!”昕薇点点头,,唇边漾起了甜笑,面色也蒙上一层蜜色。她的手不自觉得揉着那条面纱,羞涩道:“在喀喇沁冷冷静静的呆了半年,发现自己这次再遇见他之后,他就好像是刻在我心里一样,每天一醒来就好想见到他,想到他,心里就是满满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忽得站起来的齐溟掐住了肩膀,齐溟低叱道:“闭嘴!你脑子坏掉了是吗?他是你舅舅,亲舅舅!” “那又如何?”昕薇毫不在乎的说,“我只知道我喜欢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他了!” “疯了,疯了。”齐溟脑袋“嗡”得一下,气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好一个禽兽!居然勾引自己的亲外甥女!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他几乎要抓狂。昕薇道:“你不准骂他!是。。。是我先表白的。”说完觉得有些丢脸的低下头去。 “什么?!”齐溟这回彻底疯了,他折了回去,手上紧紧掐着她的肩膀,摇晃着她提醒道:“他已经大婚了!一个正福晋,几个侧福晋,几房妾室,儿子女儿都满地爬了!” “我知道。”昕薇抬起头静静的望着他,“你说得这些在我没见他之前就知道了,这就是我为什么现在才来找他。” 他怒瞪着她:“为什么?” “当我再一次送他离开的时候,我真的好想跟着他一起走,但又怕是自己的一时冲动,所以我花了这半年的时间让自己冷静思考。却发现这半年来,我一直都在想着他。”她的声音很平静,笑了笑,“尤其是后来再见到莫桑,我甚至给过莫桑机会,我以为那混蛋回头,我也许会忘记他。可我发现我越见着莫桑,心里越是想他。”昕薇抬头,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静静注视着齐溟,他掐在她肩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你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无法克制的。。。考虑了这半年,我已经无比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我要跟他在一起!” 齐溟宁可相信她是烧坏了脑袋说的胡话,木然盯了她许久,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神色怪异,喃喃自语道:“不烧啊。。。看来是疯了。” “我现在脑子很清楚。我的身份是多罗采绿格格,只是噶尔臧的养女,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不用顾及什么。”昕薇咬了咬唇,坚定道:“我这辈子认了他了,不然就缴了头发去做姑子!” 齐溟被这番话刺激得张口结舌,昕薇抓住他的手,继续道:“三哥,你一定不希望我们家出一个尼姑吧!” 弘晳和弘晋走进了一间普通茶馆,找了张椅子坐下,立马有小二上来招呼道:“客官,请问要点什么?” “一壶毛尖。”弘晳道。 弘晋看了看对面神色淡淡的弘晳,奇道,“二哥,你带我出来不会是为了喝茶的吧。” 弘晳不答,静静坐着,这个时间段来茶楼喝茶的很多,多半是为了避暑。天气燥热,进茶馆的身上大多气味不好。两人经过他们的桌子,身上飘来一股汗馊味,弘晋嫌恶的扇了扇鼻子。 门口进来一个手上抱着琵琶的妙龄女子,环视了一圈,走到弘晳那边,怯怯问:“客官,要听曲吗?” 弘晳淡笑问:“《卫风·硕人》会唱吗?” 女子脸一红,道:“会。” 弘晳掏出一块银子放在桌上,道:“就听那首《硕人》,声音尽量大一些,唱得好唱完还有赏。” 弘晋狐疑的看着对面的弘晳,女子站在旁边弹着琵琶开始唱了起来:“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果然,听到“东宫”二字,就有人开始议论开来。后面一桌有声音传来,“哎!我有个亲戚在宫里头当差,听说这太子啊,现在天天在宫里头一个不爽就乱砸东西。天天可以从他的房里扫出碎瓷片来,呦,那可都是好东西啊,带出来拼一拼还可以卖个好价钱!” 他对面的人说:“不是说那太子得了疯病吗?” 弘晋听了,气得脸一白,就要站起来揍人,弘晳使了个眼色,按住了他。这时小二正好提着茶壶过来上茶。 那唱曲的姑娘拨弄着琵琶继续弹唱着:“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那桌的议论并没有停止:“谁说那太子得了疯病?当初刺杀他皇帝老子失败被抓起来了,被废后不久,满朝的大臣都推那八阿哥为储君,偏偏啊,那皇帝老子不喜欢他那第八个儿子,可那些大臣又逼得紧,非要认这老八为太子,把他关起来了都没用,又只好急急把废太子复立了,来堵那群老家伙的嘴。” 琵琶声叮咚作响,女子清脆的嗓音唱道:“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弘晳凝神听着,眉头深蹙了起来。 那人继续道:“我不信,那太子刺杀他老子,他老子还能继续让他当这太平太子?” “所以现在防他严着呢,一天从早到晚都有人看着,那太子正是为了这个事情天天发火呢!” “昨个路过天桥的时候看见有个说书的在那边说太子的事情。” “别说天桥了,昨个我在集市上看见有人写书骂太子呢!当初连看都不敢看就走了,但据说这书在江南一带卖得很好。” “硕人敖敖,说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翟茀以朝。” 弘晋的脸已经全黑了,此时连弘晳都忍不住一拍桌子。琵琶女正唱道:“大夫夙退,无使君劳。”被弘晳一吓,噤了声,弱弱道:“可是奴家唱得不好?” “你继续。”弘晳淡淡道。 那琵琶女唱完了最后几句,那一桌人也没再说话,弘晳在桌上放了银子,沉着脸和弘晋离开了。 这一路上,他们又不经意听到了许多关于太子的种种非议。他此次出宫就是想要看看那些谣言对阿玛的影响有多大,现在看来连京城都是如此,看来那些说书的在天桥上发表的千篇一律的演说深入人心。 “我本以为流言止于智者,可为何那些百姓听风就是雨?为什么要相信那些话?断袖?龙阳?既然癖好龙阳,又怎会强占民女?简直荒谬!可笑!”弘晳冷笑着,气得脸发白,回宫时已夕阳满天,天也凉快了起来,他还是拿着扇子猛扇着,“那人还说什么,居然还有人出书?立刻去查,查到的都以谋反之罪论处!” ------------ 第四十九章 相见欢(上) 1 毓庆宫。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一地碎瓷片。 今日朝堂中与胤禛因一事意见不和,皇父看都没看他一眼,事后却将胤禛留下与之密谈。这样的事已不止一次发生,对象可以是老三,老八,老九。。。意见和时取他的,意见不和时取他们的,这个太子形同虚设! 胤礽正在沉思着,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蛰。 一个小太监端着盏托躬身走进来,将盏托递到胤礽面前道:“太子爷,您该用药了。”胤礽眼猛地一抬,一挥袖将盏托里的药碗挥落到了地上。怒斥道:“滚!我说过我没病!没有!你想毒死我吗?” 那个小太监拿着空托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太子爷息怒,天气闷热,这只是让您歇火的药啊!” “滚!”胤礽抬腿就往那小太监腹部兜了一脚,那小太监在地上滚了两圈,连滚带爬的跑了。 站在门口的少年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神色黯然。胤礽抬眼看见,微微错愕,敛去了满脸戾气,低沉的声音说:“晳儿,你来了啊。” 少年走进来,从那些碎瓷片上踩过去,胤礽急急提醒道:“别踩在上面,小心脚!”弘晳不以为意,依旧踩在玻璃上走老,靴子发出“咯吱”的声音,一直走到胤礽旁边,面色平静得从袖中掏出帕子,抬起胤礽的右手,擦拭着他仍在滴药的袖口,那药汁吸进绸缎中晕成暗黑的药渍,在明黄色的的袖口上格外明显。 他鼻息轻嗅,道:“这应该只是普通的凉药。” 胤礽盯着他,没有说话,弘晳用帕子吸干药汁,替他理了理袖子,继续平静道:“我的阿玛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不会轻易发火。温和儒雅,风度翩翩。” 胤礽惨淡一笑,敛了袖子冷然道:“你觉得,阿玛还能回到从前吗?” 弘晳轻笑:“谁又能回到从前呢?” 胤礽一怔:“是啊,是,是!”喟叹一声,顿了顿,声音带着几分苦涩的问:“晳儿啊,你觉得阿玛现在还是太子吗?” “当然。”弘晳扬唇微笑,语气中几分自豪,几分笃定:“这个位置从来只能是阿玛,不会再有别人。” 胤礽嘲讽一笑:“要废一夕之间便可废,要立一夕直接便可立,这样的皇太子到底要之何用?何用!” 弘晳不紧不慢道:“正是因为皇祖父对您的肯定才会将您再次立为太子。” 胤礽却双目犯空,自嘲笑道:“你见过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跟着一个人将他何时用膳,甚至何时出恭,用了多少时辰都记录下的太子吗?你见过一个权力还不及亲王甚至郡王的太子吗?你见过。。。见过一个在天下百姓面前废黜,在天地间说尽他的不是,让他尊严扫地甚至不敢抬头见人后再次复立的皇太子吗?呵呵,到底是哪朝哪代出过这样一个太子?嗯?如今除了空占了这个名号,其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剩了!” “这个名号就俨然高过一切了,阿玛。”弘晳淡淡道,“有了这个名号就是这一朝独一无二的储君,名正言顺的皇储,是将来要统治整个大清的九五至尊。”有意顿了顿,轻声反问道:“这是皇祖父会随便给的吗?” “有这个名号就够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胤礽心中巨震,慢慢抬眼看着他,弘皙面色沉静如水,一双眼睛却亮若星辰。 不过三言两语,却四两拨千斤,胸口堵了许久的那块巨石忽然被搬开,顿觉轻松不已。“对啊!这是随便能给的吗?我是储君!我才是储君啊!”胤礽喃喃自语,豁然开朗,忽而大笑不已:“我怎么忘了将来只有我才有资格继承这个皇位?只要熬过去了,这天下就是我的,哈哈哈!他老四老八老九老十三老十四再得宠,将来还是要对我俯首称臣!” 弘晳心中暗暗一惊,一直站在旁边的小太监脸色也变了变,若此言传到皇祖父哪边,恐怕又要多生出几分芥蒂,弘晳斜了一眼过去,那小太监低下了头。于是离开的时候,特意塞了张银票给他。 前脚正要踏出前星门,想起那个被踹的小太监,不知伤到哪里了没,特意去瞧了瞧他,免了他今日的值,宣来了太医,并留下一些银两。 齐溟经过了几日的思想斗争才接受了昕薇喜欢上十三阿哥的事实。如她所言,他不希望家里出一个姑子,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胤祥其人,相貌固然俊美,品行端正,风流倜傥,又是正蒙圣宠的年轻阿哥,不知是京城多少年轻女子的梦中情郎。据说,曾经把烟云当做昕薇从虎口中救出,差点落得残废,这点看对昕薇的心意真是日月可鉴。若他未曾婚配,和昕薇又无丝毫的瓜葛,他自然巴望着把他赶紧把自个这个惹事精妹妹领回家,可问题是这个家伙是大额娘的亲弟弟,就是她亲舅,两人之间隔着辈分,他可是昕薇的长辈,这两个人怎么可以在一起? 可她来京城之后就赖着不走了,偏要他想办法让她见十三,不然就自个冲到十三阿哥的府里去。亲眼见证过她的言必行,行必果,拗不过她,只好帮她这一回。修书告诉阿玛说她在他这里,这段时间会好好照顾她。齐溟摇头苦笑,若阿玛知道真相,怕是要气疯了吧。什么时候,他也帮着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了呢? 步不离这几日都跟在昕薇身后进进出出,俨然一条尾巴一样,之前在王府里看他冷冰冰的,她外出时他奉命保护也绝对是站在五米开外,所以绝没想到带出来会是这个效果。 其实当初带他出来完全是因为喀喇沁和京城路途遥远,她不认识路,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个赶车的。。。所以并不打算把他长期留在身边。 又一次,昕薇喝完茶起身出去的时候,步不离又紧随其后,昕薇停下来,满头黑线:“我不过去方便一下。”步不离这才诚惶诚恐得站在原地。 昕薇再回去的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定对他说:“步不离,在京城有三煞星在镇着我,你就回去吧。” 步不离错愕得看着她,半响道:“大格格,属下知道上次是对您保护不力,虽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但也让您受了气。。。不过属下会改的,属下在您身边一定会拼了命的护您周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不关上次的事。”昕薇认真道,“步不离,你这次能带我离家出走从喀喇沁一直到了京城,我很意外,也很感动,从小到大你吃过我不少鞭子,却不记恨我,原以为你虽然负责我的安全,却向来都是唯阿玛马首是瞻。” 步不离低声道:“大格格那日找属下带你离家出走,属下又何尝不意外呢?” 昕薇却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其他含义,继续道:“可喀喇沁毕竟是你的家,你早晚要回去的,我走了,再回去没有关系,而你是离职失守,其罪难辞。我会写一封书信道明是我把你掳走的,让你带回去,免得你受阿玛责罚。” 步不离有些犹豫:“可是大格格这次出来连一个丫头都没带,我若走了,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昕薇笑笑:“放心好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我向来不喜欢让丫头跟着,碍手碍脚的。再说,你一个大男人也当不了我的丫头啊!” 步不离的脸蓦然红了,昕薇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步不离,这次真的感谢你!” ------------ 第四十九章 相见欢(下) 03 这几日弘晳让弘晋在宫外调查那几个天桥说书人,追查下来得知是由一位金先生将稿子给他们让他们背下来演说的,演说的都是寻常的读书人,每说一场金先生付十两银子,够他们几个月的花销,所以他们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一般演说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牢里最长的一个已经说了半个月。也就是说这反太子的言论已经在京城散播了半个月。 金先生会见他们一般在京城的各个客栈,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这个金先生的身份。金先生却似乎对他们了如指掌,演说过之后台下一定有人把银子偷偷塞给他,下一次演说的时间和地点也会有人写成字条从家里的窗子口投进来。 这几日追查得紧,几个侥幸没被抓的接到条子也不敢再去演说。弘晋查到了其中一个的地址,派人暗中蹲守了三日,终于在一日清晨时逮到了从窗外递条子的人,再看那张条子,这几日下来,一场演说的酬劳已经涨到了三十两银子。 弘晳今早接到弘晋从宫外传来的消息,便立刻出宫与之会面。 散朝之后,十三正同往日一样与胤禛结伴回府,一个过路的小太监忽然撞了他一下,暗中塞给他一张字条。 那太监面生的很,胤禛不禁心生疑惑,因为平素十三与宫中之事并无瓜葛,十三也意外的很,狐疑的展开字条,发现上用鹅黄的墨淡淡勾了一株薇草。只有三个字,“故人来。” 胤禛发现十三先是怔怔,忽然眼睛倏的一下变亮了,面上一阵狂喜,又瞥了眼字条,看见“故人”二字,神色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是谁?”胤禛疑惑的问,十三却只笑不语,一路都神采奕奕,行到了两人照常分离的那个路口,居然朝右边拐去。 昕薇坐在镜前静静的凝视着自己的脸,手指轻轻的触在了右脸上。右脸的划痕她这半年来一直在涂抹一种药膏,淡了许多,挑一点脂粉完全可以掩盖住,所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戴上面纱。 一直戴着面纱是齐溟让她在京城逗留的必要条件,哪怕在房间里呆一整日,齐溟也不许她将面纱取下来,她想着今日他一大早就进了宫,估计一时半会应当回不来,既是见他,自然不要戴着,便将面纱收进了袖子里。 今日她特地换上了京城女子爱穿的服饰,一袭米黄色如意襟修身旗装,领口和掖襟袖口滚着水粉的边,上绣着百合,衬得肤若凝脂,温婉动人。初秋的早晨,风中还带着夜里的凉气,阳光却是极暖,从敞开的窗口慢慢爬进来,照在桌上。昕薇趴在桌子上,想着,看这天光,这时候他应当是收到条子了吧,会知道是我来了吗?心头忽然急急跳了几下,她开始忐忑了起来。又坐直了身子,拿起螺子黛,照着铜镜对着峨眉轻扫了起来,扫着扫着又忍不住偷笑了,她故意不署名不写时间,不写地点,就是为了考验他,看他究竟能不能猜到是她,若能猜到是她,又会不会马上来找她。听齐溟说,十三这半年内醉烟阁跑得频繁,却大多一个人来,若是猜得到是她来了,定会跑到这边来的。 还在想着,门忽然“吱呀”一声推开,昕薇呼吸骤然一窒,一个抑不住喜悦的好听声音从后头传来:“薇丫头!” 她心中一动,缓缓扭头,便看到了那张带着温暖笑意的清秀面容,十三站在门口,一袭白袍,俊雅出尘。一只手还搭在门上,有些轻喘,似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十三。”她怔怔的望着他,一下子站了起来,还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那么快?” “呵,真的是你,薇丫头。”十三笑着喃喃,大步走了进来,对视之间,他已喜不自胜得一把将她拦腰横抱起来,昕薇勾住他的脖子,有些痴痴的望着他的脸,只半年未见,那张脸更加俊朗。看着她望自己的神情,十三低低笑了声,低头用鼻尖轻蹭了蹭她的鼻尖问:“可想我,嗯?” 回答他的是一个吻,十三还有些怔,她柔软得蜜一般的唇就覆上来了,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可当他反应过来时,那唇却已移开了,她舔了舔嘴唇,脸上带着偷亲得逞的笑意,却在他灼灼的目光中变得满脸通红,她一低头,羞怯的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小猫儿一般。 这一刻恍然若梦,却又无比真实。十三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可手臂上托着的重量却是那么真实得存在着,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香气。 “你来得比我想着中的快许多。”昕薇在他怀里说话,声音闷闷的。 “你却比我想象中的迟了许多。”十三淡淡道。 昕薇在他怀里偷偷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却和他揶揄的目光撞得正着,便又偏头往他怀里缩了缩。忽然感觉到唇角一凉,原来是十三的吻落了下来,因她偏着头,十三只能吻到嘴角,便连唇角都吻得极其细腻缱绻,昕薇只觉得浑身都软了下来,连骨头都变得酥麻,心短暂一空,便全都被他占据,急急跳动起来,每一次跳动都是由他而引发的一次悸动,她慢慢的将头偏了过来,唇上与他的轻轻一蹭,便被他继续吻住。十三感觉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沸腾了起来,低头吻着,她仰头回应着,吻得热烈而缠绵,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了一起,呼吸越来越急促。 暌违半年,却似昨日才分开,相见不用任何开场白。十三心里只有一句话,“她来了,她终于来了。。。” ------------ 第五十章 鬓边华 01 帮那丫头传过条子之后,齐溟顺道去了玉清宫,烟云刚刚起来,正坐在院子里梳妆,云锦站在她后面帮她盘发,她举着面铜镜照着,眼里眉梢笑意浅浅。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身后海棠花开得正艳,一阵风吹来“啪嗒”一朵就掉在了石桌上。 很多次都想这样静静看她,远远看着,把她看成一幅画。岁月静好,看着她在画中安逸的生活,无忧无愁。不计较是因为谁而幸福,不计较是对谁微笑。只要她安好便好。若不好,他也有将画卷起带走的本事。 云锦眼尖,不过站了一小会儿就被她发现了,朝他唤了声“三少爷。”他便只好抬步朝她走去。 她放下铜镜,温婉一笑,“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了?” 齐溟在他对面坐下,云锦帮她插上了最后一根簪子,转身去沏茶。 “她来了。”齐溟道。 烟云先是有些不解,但看着他的神情便意会了,只是微微一惊,便笑了。 齐溟挑眉,“笑?你还笑得出来,你不是应当紧张才对吗?” 烟云不解道:“我为何要紧张?” “你不怕。。。”齐溟故意往玉清宫里瞥了眼欲言欲止得暗示。烟云笑得更欢了。“这不可能!”顿了顿,道,“你就别卖关子了,他来是为了见十三阿哥吧!” “你知道?”齐溟满脸惊讶。 “看来真的是了,她终于决定了。”烟云笑了起来,齐溟却一脸气愤道:“她居然跟我说此生非十三阿哥不嫁,不然就绞了头发做姑子。” 烟云俏皮的挑挑眉:“大格格这次眼光不错啊!”说完又问他一句:“你怎么看?” 齐溟好气又好笑,摇摇头,满脸无奈,“换从前肯定宰了她!她和十三那是什么关系?可她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且又认定了他。。。这几日她都赖在我那酒楼里,折腾得我头疼。我能怎么样?真逼着她去做姑子?” 烟云目光晶亮,喜道:“这么说,她和十三的事情,你同意了咯!”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改变她的决定呢?”齐溟叹了口气,“只希望她这一次不要像上一次一样弄得浑身是伤了。” 云锦将泡好的茶水端了过来,两人闲坐了一会,齐溟道:“对了,弘晳呢?” “哦,他方才出宫了,你来的路上没看到吗?” “出宫了,去了哪里?”齐溟猛然反应了过来,昨个那丫头缠他许久,他终于答应帮他递条子给十三,那丫头便欢天喜地的在三楼选和十三见面的地方,偏偏看上了弘晳的那一间,说是只借用一上午。弘晳偶尔出宫才来一次,他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巧。顿时脸色一变:“糟糕!” “故人。薇草。。。”胤禛口中喃喃,自进入府里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这个故人到底是谁?薇草。。。昕薇?”他猛然一惊,有些难以置信。 十三自小与他关系亲厚,他所了解到算得上十三故人的只有她,她与弘晳大婚当日,十三喝得酩酊大醉;老虎扑向她,十三拼了命似的要为她挡,这两年似乎淡了许多,但自十三与她一同去喀喇沁致祭归来之后似乎又变得有些不太寻常,常常见他若有所思,神情恍惚,他甚至知道十三的书房里还藏了一张她的画像。似乎除了她,还从没有谁能让这个一向淡若的十三弟失常。 如果真的是去见她,依照十三所走的方向,应该就是去她兄长所开的那家酒楼了吧。 胤禛极不情愿的相信十三会那么糊涂,但。。。 最后胤禛还是走了出去。顺着十三刚走的那条路,走了一会便到了那间酒楼门口。他仰头望着酒楼的招牌“醉烟阁”,忽然看见一辆马车正沿街奔来,在他不远处停下,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女子,神色匆匆的走进酒楼里。只看了一眼,胤禛就怔在原地。 烟云下了马车就急急的跑了上去,问过楼内的小二,还好弘晳还没有来过,刚松了口气在门口唤了声“大格格?”,推开又发现不对来。 正在亲吻的两人分了开来,十三将怀中的昕薇放下来,扭头望去,烟云呆呆站在门口,愣了愣,又猛然将门掩上,脸一下子烫了起来。 烟云背对着门,双手捂住脸,尴尬道:“大格格,今个弘晳出宫了,很有可能会来这里。我。。。我怕你们会碰巧碰到,过来知会你们一声。” 半响,里头应了声,是昕薇的声音:“哦,知道了。” 一会儿,十三和昕薇才推门出来,昕薇捂着红彤彤的脸,十三冲烟云轻笑得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烟云亦点了点头,然后把头低了下来。 两人牵着手走下了楼,昕薇嘟喃道:“喂,全都被她看到了,你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 十三笑得满面春风得揶揄道:“看到就看到,反正我早晚是你的人。”这句话十三刻意将归属关系颠倒,不是说你是我的,而是我是你的,昕薇果然吃这一套,听到心里跟抹了蜜似的,紧紧的拽着他的胳膊,恨不得在十三身上贴一个自己的标签。 十三抿唇偷笑,问:“一会儿想去哪里玩?” 正牵着她从门口走出,昕薇还未答,却感到十三的身子顿时僵住。 胤禛一直默立在醉烟阁底下,眸光幽暗深沉。 他们同时出现在眼前,胤禛神色复杂的望着两人交握的手,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气氛诡异,昕薇莫名其妙的看着前面那个一脸阴蛰得瞪着十三的黑袍男子,扭头看了眼十三。却见十三怔怔得看着那男子,张口唤了声:“四哥。” 黑袍男子一言不发,终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 第五十一章 朝中措 01 弘晳出宫后先是去了刑部见了弘晋,他已查出那个往窗口递条子的人正是阿灵阿府上的一个家奴,经审讯,那人供出是受府上管家纳喇索指使,很显然这个纳喇索就是所谓的金先生。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趁阿灵阿上朝之际,弘晋将供书递交刑部尚书齐世武,让其迅速出兵将纳喇索从阿灵阿府中逮捕,并从纳喇索屋中搜出诋毁太子的大量书稿。 弘晋审过纳喇索后将书稿交给弘晳,弘晳不过看了两行便看得额上青筋暴跳,蹙着眉将书稿甩到了桌上。 “这纳喇索曾是宫中侍卫,曾因误闯内宫私会宫女而被阿玛杖责并逐出宫门,后投奔阿灵阿。”弘晋道,“这纳喇索坚持称这是与阿玛的私怨,阿灵阿本人并不知情。” “阿灵阿与其兄法喀素来不睦,此人在康熙二十五年的时候就曾四处传播蜚语诬陷他。法喀知道后上奏,皇祖父当时一怒之下将其革职,没想到这一次又故技重施。与阿灵阿无关?”弘晳冷哼一声,“这在天桥上说一回书就给十两银子的酬劳可不是这个每个月八两月俸的小管家给得起的!” 弘晋有些莫名道:“可我并未听过阿玛与阿灵阿有过什么仇怨。他为何不惜花费重金也要败坏阿玛的名声?” 弘皙冷笑:“这里头的牵扯大了呢!阿玛起初被废之时,阿灵阿与揆叙王鸿绪岳伦岱等人推举八阿哥为太子,却被皇父斥责,导致八阿哥无端削爵,王鸿绪被罢官,而后阿玛却复立。阿灵阿等人早已对阿玛积怨已久,又迫切想要扶八阿哥上皇位,才会到处败坏阿玛的名声。” “原来如此。”弘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我们干脆把这份东西直接交给皇祖父,让他好好治那老匹夫的罪!敢污蔑当朝储君,这一次他就不单单是革职那么简单了!” 弘晳眉头深蹙:“不可。” “为何?” “此事若奏与皇祖父,意味着将此事公开,就算阿灵阿因此得到严惩,对阿玛的负面影响也会不小。”弘皙无奈叹了口气,忧愁道:“这份恶意中伤阿玛的书稿上的内容反而会流传得更广。” 弘晋不甘道:“难道我们就这样忍气吞声的便宜了这阿灵阿吗?” 弘晳起身,将桌上的书稿放在烛上点燃,淡淡道:“这阿灵阿官拜一品,又是十皇叔的亲舅舅。与朝中八皇叔的党羽沆瀣一气,势力与他们盘根踞节,可不是随便推一推就能倒的。暂让齐世武将这纳喇索严惩了,就当是敲山震虎,给个警醒。”顿了顿,又补充道,“这齐世武是阿玛的人,大可放心。今后有事都可找他。”那几张书稿化成了灰烬,弘晳转身从外头走去。 两人从刑部出来后已时至正午。天气又开始燥热了起来。眼看着前方不远处就是醉烟阁,两人都抬腿朝那边走去。照例是直接上了三楼走到那个包厢,齐溟已然从宫中归来,见到二人立刻让人端了冰镇的西瓜送了过来。 冤家路窄,偏巧这阿灵阿,岳伦岱,揆叙这三人也在这醉烟阁中,三人早他们一步,在他们隔壁的包间里。 弘晋摘下堵在两个包厢墙壁间的隔音小孔,隔壁的声音便立即传了过来。 “没想到这齐世武连我的人都敢动,居然跑到我的府上堂而皇之得把人给抓走了,这件事传出去还不丢了我这张老脸!”阿灵阿忿忿不平道,“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岳伦岱附和道:“这齐世武也忒不识抬举了!” 揆叙浅酌一口,悠悠道:“据说,这齐世武是太子的人。” “哼,太子算什么!”岳伦岱不屑道,“现满朝文武都知道那太子现在俨然是纸老虎一个。”他笑了笑,“那个位置早晚是要给我们八爷坐的,便让他再坐两年,把椅子捂热咯。” 阿灵阿嘲讽道:“哟,你这是什么话,他这都坐了三十多年还没把这椅子捂热?” 岳伦岱一愣,揆叙笑道:“这一年没有一年的坐头,只怕那把椅子早就凉透了!”他饮下一杯酒继续道,“那前两年做寿的时候,大阿哥不也作诗讽刺他说,‘又是一年’嘛!” 三人举杯,互相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弘晋握紧了拳头,差点就要冲到隔壁去掀桌子,弘晳使劲摁住他,捂住了他的嘴。 那边声音继续传来,阿灵阿几分诡秘道:“不过,据说,今天早上带齐世武来我府上抓人的似乎是太子家的三公子。” “什么?”揆叙和岳伦岱相视一眼,眼中均带着诧异。 阿灵阿蹙着眉若有所思道:“起初我也不敢肯定,穿着便服,我府上那些人也认不太真切,听着府上人的形容感觉像是他,我当时没敢相信,只是后来想想,若不是他也想不到是谁了。” 岳伦岱笑道:“那个娘里娘气的跟五爷去江南锻炼了半年之后,倒见着长了些本事嘛,哈哈!” 揆叙捉摸道:“若真的是他,那太子一家可不容小觑了,那三公子弘晋今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那二公子弘晳通透早慧,又深得圣上欢心。那太子虽只得这两子,运气看来也是不错的。” 阿灵阿忽然了悟了一般,吟思道:“胤礽就得两子,这样看,若想让八爷早登太子之位,倒是有一条狠绝的法子。”他将两人招至附近,压低声音道:“若去掉一子,胤礽是储位一定大受影响,这若再去掉一个。。。” 弘晋浑身顿生一股寒意,弘晳盯着那黑魆魆的洞口,眸子越来越冷。 ------------ 第五十二章 醉公子 01 自从大婚后,胤禄就很少来玉清宫。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应当是从未再来过。婚后在宫外分了宅子,不再住阿哥所,在宫中逗留的时间也短了。 弘晳和弘晋回宫后恰巧看见了胤禄,穿着一身深海绿色的袍子,爱穿绿色的阿哥不多,绿色又较为醒目,所以一看就知道是他。他正低着头穿过回廊,看着走向眼前的二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刚要经过,却被弘晳抓住了胳膊。 “不知道的,以为十六叔欠了我银子没还。”弘晳似笑非笑道。 “怎么了十六叔,忙着回去陪福晋,连与我们喝茶的时间都没有了吗?”弘晋亦在一旁有脸揶揄得附和道。 胤禄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近来的确是忙了些。” “那今日不忙吧?” “今日。。。”胤禄的眼里闪过一丝心虚,还未说完就被弘晋和弘皙一左一右拖着他就往玉清宫的方向走,弘晋道:“十六叔,今日你无论如何都要和我们一起聚一聚。” 两人一路上几乎是将他架去的,看着两人那么热情,胤禄也不忍推脱,就快到玉清宫正门了,胤禄怔怔的看着那牌匾,又打起了退堂鼓,推脱道:“今日实在有事要忙,改日吧改日。” 弘晳并没有松开他的胳膊,笑道:“我玉清宫中是养了豺狼还是虎豹不成,竟让十六叔怕成这样?还是。。。”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其实答案实在太过明了,若此时再退,便更惹人胡思乱想。胤禄想了想说:“好吧,酒就不喝了,我就进去喝杯茶吧。”索性硬着头皮和二人进去了。 才刚刚踏进院子,见到那方石桌,他便又恍惚了,犹记得大婚前夕,也就是上一次来玉清宫的时候,那时还刚刚入夏,榴花开得火红,那一夜月光清冷,两人陪着他在石桌上喝酒,晚风微凉,一地都是月的清辉,三人各述心事,最后都喝得酩酊大醉趴在石桌上。迷糊之际,他记得他起身,不知受什么指引,摇摇晃晃的穿过院子,顺着那条回廊走到深处,停在了最西那间小屋前,轻轻一推,那扇门开了,扑面而来满室靡香,眼前如蒙上一层雾一般。他走上前,站在床前望她,见她正安睡在一片轻纱紫帐中,身上裹着薄被,只着亵衣,雪颈上绑着亵衣鲜红的带子,那薄被滑落香肩之下,一只藕般的手臂伸在浅紫的薄被外揽着,露出牛奶般白皙的肩。 便隔着朦胧的紫纱都能看到满帐春色。胤禄觉得喉咙里干干的,鬼使神差的伸手轻轻掀开了那帐子,胤禄不是急色之人,本只想看看她的睡颜,再帮她把被子盖好,可他拉起那薄被,刚要把露出的那只手塞进去时她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定定的望着他。他一时便愣住,没发觉她的手臂还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一只手还牵着她的薄被。 他灼热的手心紧紧握着她冰滑的手臂,她愣了愣,轻轻唤了声:“十六阿哥?” 天生乱人心神的狐媚子。迷糊中醒来的惺忪睡眼竟看起来极为魅惑。 心头忽然急跳不已,胤禄喉头涌上一股燥热,借着酒力,他一把掀开那薄被,便低头吻上她的修长玉颈,她只是一滞,没有推开他,甚至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迎和,他便失了最后的神智,那一吻从她颈上一路吻到唇,他覆上了那具曼妙的身体,很快,那具身体便和他的一样滚烫。。。 夜色撩人,紫帐翻滚,他的长发在她手心里纠缠,他的吻纠缠着她,在她如白瓷的身体上留下点点红痕,袍子早被他扯了扔在了地上,他扯过薄被盖在两人**的身上,拥吻着身下的她,整个过程,她都出奇的安静。 之后头实在发昏,他便在她身边沉沉睡去了,一晌贪欢,酒醒。发现她一直背对着他假寐着,他睁眼时看见眼泪缓缓从她的眼睛滑落。看着她身后床单上的元红,胤禄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而自从那日之后,一连几个月都再没来玉清宫,也一连几个月没再见过她。 弘晳见他忽然停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十六叔,在想什么?” 弘晋一阵面红耳赤,忙拉回思绪,道:“没什么,没什么。。。” 三人再次去了书房,将这几个月发生的大事小事都说了一番,弘晳将今日在酒楼听到的事情丢说与胤禄听,胤禄听闻也很是震惊。三人便开始商议对策。 采蓝这几个月都深居简出,烟云感觉到有些不对,特意过去瞧了瞧,却正见她抱着痰盂罐子里干呕的情景。虽然衣裳穿得宽松,但还是可以看出小腹微微隆起,一看皆已了然,烟云心中暗暗一惊,上去抓着她的手臂问:“是弘晳的?” 采蓝猛地摇了摇头,烟云暗暗松了口气,她又问:“难道是胤禄?”。采蓝低着头没回答,却有眼泪从垂着的眼睛里默默的流下来。 烟云心中已有了答案,“跟我走。”她猛地拖起她朝外头走去。 书房的门敲了两下,弘晳说:“进。”烟云便扯着采蓝进来,采蓝一直低着头,门推开,胤禄见到她,惊得下意识站了起来。采蓝也没想到他在里面,两人对望了一眼,胤禄张口欲言,采蓝扭头就走,烟云扯住她,在她耳边低语道:“平时见你不是挺厉害得吗?怎么见他就怕了,你要让孩子一辈子见不得爹吗!” 气氛诡异,书房内弘晳和弘晋都莫名的望着采蓝和胤禄,烟云站在门口,神色淡淡的说:“十六叔,请您出来一下。” ------------ 第五十三章 红芍药 01 昕薇和十三各怀心事的走在街上。请使用访问本站。天色已近黄昏,十三带着她在京城转了一圈,把各个大大小小好玩的地方都转了一遍。有了上午的经历,她这一路都带着面纱,想想齐溟还真是明智,这京城皇亲国戚这么多,随便一出门就能撞上一个两个,谁知道有没有见过那皇长孙媳,若真的将她认成了她,指不定要生出多少误会。 而一出门就撞上了胤禛,那副表情还颇像是捉奸来的,十三一直心事重重的,昕薇也一整日便玩得不太尽兴。她忽然意识到,要和他在一起并不是像两人互相喜欢那么简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行。由于彼此特殊的身份,就算两人已经知道彼此的心意,要在一起也要跨过很多阻碍。 齐溟在醉烟阁附近有一处宅子,这几日,昕薇便一直住在那个宅子里。十三将她送到门口,昕薇仍握着十三的手,依依不舍的望着他。 十三摸了摸她的头:“下次再带你出来。” 昕薇还是忍不住替十三担心,问道:“今天上午的事,真的没关系吗?看四舅舅,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十三苦笑一下:“这事需要要好好跟四哥解释一番了,不然弘晳平白戴了顶绿帽子,我这‘夺**’的罪名也算是扣实了。” 昕薇眨巴着眼望着他:“你打算怎么解释?” 十三想了想,沉吟道:“暂且不能将你的事情说出来,就算说你的采绿,四哥也不会信的,他既已将你认作昕薇,你便只能是昕薇。。。我便说当时你滑了一跤我扶着你,偏巧被他看见了。你过来是看望你的兄长,我来这边喝了点小酒,反正我以前也经常一个人来这边。” 昕薇蹙了蹙眉:“这么说,你打算将错就错,继续瞒着你四哥?” 十三没有说话,她继续反问道,“你觉得他今日站在那里也是偶然吗?” 十三默然,垂下头叹了口气道:“可除此之外,我已经想不到什么法子可以将这件事圆过去了,四哥固执得很,只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他已将你认作昕薇了。” “既是如此,那他又会轻易信过你那三言两语的解释吗?”昕薇直视着他,果断道:“你难道就不能再把我带到你四哥面前,在他面前说出我们的关系,告诉他,这个是采绿吗?” 十三神色肃然:“事情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除非直接告诉他你和采绿身份对调,采绿替你嫁给弘晳一事,不然,他绝对不会相信你就是采绿。”昕薇仍蹙眉望着他,他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而这件事若让他知道了,对你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与其这样,还不如瞒下去。” “瞒下去?你能藏我一辈子吗?”昕薇有些委屈道:“是不是我以后见你都要躲躲藏藏的?” “不是的”十三坚定的望着她,“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名正言顺的待在我身边。” “那你。。。”昕薇望着他。低声道:“你又打算什么时候娶我过门?” 暮色渐渐,天边橙色的浮光已变得暗沉,周围的光线昏暗了下来,昕薇看不真切十三脸上的表情。 他的手顺着她的肩膀往下滑,滑到手臂的位置,忽然抱住她,很用力的抱着,像给她承诺一般一字一句道:“薇丫头,你先委屈这一段时间,你信我,等我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想到法子后一定会把你接到我府上去,做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和采蓝见过面,说过话,胤禄再次踏进书房的时候却像是松了口气,一脸释然的对正似笑非笑看着他的两人道:“我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我会给她名分,对她负责,再过几日我就把她接到府里。” 弘晳忽然笑了笑,道:“然后所有人都说这个孩子是我的吗?” 胤禄猛然一怔,弘晳继续道:“采蓝五个多月后就要生产,若这个时间将她从玉清宫接到你府里,一定有很多闲言碎语,说她未婚先孕,这个孩子来路不正。” 一旁的烟云也吟思道:“嫡福晋那边还没有子嗣,若这个孩子大家都知道是十六叔的,推算这孩子怀上的日期是大婚左右的时候,嫡福晋那里怕也是过不去的。日后她母子在你府上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胤禄猛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哎呀!这点我怎么没有想到!” “我们替你想过了,不如等她在宫外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过一段时间再接过去。”烟云轻轻一笑,道:“你现在刚刚大婚就敢领女人进门,新婶婶还不醋死你!” 胤禄听着连连点头,对烟云感激道:“还是侄媳儿想得周到!” “十六叔。”弘晳笑道,“有句话刚一直忘说了,恭喜,恭喜!” 弘晋盯着胤禄贼笑:“十六叔,喝坛酒就当阿玛了,嗯,不简单昂不简单。。” 胤禄脸一红,干咳一声:“时候不早了,我府上离宫里有一段路呢,这会儿该回去了!” 弘晳点点头,和烟云一起将胤禄送了出去。弘晋也和胤禄一起离开了。 目送着胤禄走了之后,弘晳一直侧头看着烟云,看得烟云脸上毛毛的。 弘晳感概了一声:“没想到这胤禄小我一岁,比我晚了两年大婚,却是先有了子嗣啊!”牵着烟云的手走回屋子,合上门,忽然俯身将耳朵贴在她小腹上,有些奇怪道:“你这肚子里怎么还没动静。” 烟云脸一红:“你之前不都说我们年纪还小,怕生下来养不大,不要吗?” 弘晳忽然将她一把横抱起,揶揄道:“我想了想,这弘晋再过一段时间也要大婚了,我这做二哥的也不能落到他后头去啊!” ------------ 第五十四章 前事休 01 康熙五十年三月,采蓝产下一女,寄养宫外。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康熙五十年八月以杨达色之女李氏的身份入胤禄府邸,立为侧福晋。 昕薇决定了要留在京城里,期间噶尔臧亲自过来抓了她几次,总是没过多久又逃过来了,噶尔臧没有办法,只能由她去了。噶尔臧时不时造访也就罢了,不知那莫桑不知怎么的得到消息知道她来了京城,竟也追了过来。 经过上次那一番刻骨铭心的羞辱,他在喀喇沁身败名裂,他应当对她避而远之,恨之入骨才对,实在没有再继续纠缠不休的道理,所以当昕薇在京城的街头再次见到莫桑时,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而对方的目的却很明确,直直朝她走来,开口就是一句,“嫁给我。” 昕薇差点跌倒,觉得是不是上次把他气得脑子出了毛病,当笑话一样听过去了,没想到他还动起了手,一下抓住她的手腕子不放,理直气壮道:“拜你所赐,现在喀喇沁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收我的聘礼,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昕薇已经摸到了腰间别的鞭子,听到这句话又放了下来。好吧,既然将他整得那么狼狈,还真不好意思再对他动粗,昕薇撇撇嘴:“不好意思,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说罢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不想再跟他多作纠缠,转身就走。 从密不可分到形同陌路,那个豆蔻之年用生命爱过的男子,如今让自己感觉到的只有恶心,昕薇讽刺的摇了摇头,忽然有些感慨。 莫桑一腆着脸一路跟着她后面一路走进了醉烟阁,她上了三楼,而他被醉烟阁的那些保镖给挡了下来。 直到齐溟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他还一直在二楼与三楼之间的平台上徘徊,齐溟走进房间,对昕薇道:“我刚刚上来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好像很眼熟,找你的啊?” “是啊。”昕薇懒洋洋道,“帮我解决掉吧。” 齐溟一笑,揶揄道:“怎么解决?是将他直接扔到护城河里还是剁碎了喂狗?” 昕薇眼皮都没抬一下,道:“随意。” 齐溟感慨一声道:“好歹也是老相好,你的心真够狠的!真可谓最毒妇人心啊!” 昕薇狠狠瞪他一眼,拿起桌上的茶壶就朝他腿上砸去。齐溟急忙跳起来才躲过一劫。 其实不用多说,齐溟都知道,昕薇其人,她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会是她的天,若不爱了,立马变成路边的臭狗屎。 这一日恰巧弘晳也来了,若不是偏巧有人喊了一声“莫桑”,他压根不会正眼看那人一眼。 喊人的是莫桑的大哥,追着莫桑一起来的京城,他跑上了楼梯,对莫桑苦口婆心的劝道:“四弟,还是跟我回喀喇沁吧!她都做得那么绝了,不可能再嫁给你了,你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莫桑满脸阴鸷,冷笑道:“你当我这次真是伸脸让她踩的吗?现在先好声好气得对她,她从了便罢,我仍会要她,若不从。。。莫桑哼了哼,“她之前那样对我,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别忘了,她还有把柄落在我手上。” 弘晳听到这句话略一停,瞟了他一眼,勾起了嘴角。莫桑看见弘皙轻而易举的就走了上去,懊恼的狠踢一脚梯子上的扶栏,瞪着弘皙的背影骂道:“这见了鬼的破酒楼!三楼还要官至四品以上才能上去!” 这句话仍是落到了弘皙耳里,他又勾唇笑了笑,大步朝包厢走去。 齐溟的房间恰巧和着弘晳的包厢相对。三楼的一个小二看见对面的那个包厢门开了,立即跑来汇报齐溟。齐溟点点头,对此时正在他房间里喝茶的昕薇警告道:“给我好好在这里待着,不要到处乱走,听见了没有?” 昕薇瞪了他一眼,不过她瞪他,说明这句话她听到了,齐溟便放心得走了出去。 其实昕薇没敢告诉过齐溟,来到这京城的快一年时间里,在醉烟阁里晃着晃着已经和弘晳打过几回照面了,不过每次碰到的时候都老老实实地戴着面纱。现在的她入乡随俗一般都是京城女子的装束,也不知他认不认得出自己和他在杜棱王府里见过,想来那时还整过他。据采绿所言,他当初对自己应有所察觉,但好歹自己及时收手,又有她在一旁照拂,所以他也没找过她什么麻烦。 他每次经过自己时都是漠然走过,只是偶尔可以在他眼中出现几分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觉得,他是一个狐狸般的男人,而且是一个躲在暗处的狐狸,这是她暗中观察一年得出的结论,出宫时坐普通的马车,穿寻常的衣服,只带一个甚至一个随从也不带,若不是对他知根知底,只怕连她都只当他是一个寻常富庶人家的公子,更不会知道他才是这家酒楼的老板。他在包厢中议事时,甚至连齐溟都进不得。齐溟一直以来都竭力帮他隐藏身份,醉烟阁的保卫工作做得好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他着想的。 是啊,若他阿玛登基,他就是储君,未来储君的安危,怎么能够不重视? 齐溟敬他,也不单单因为他是未来储君,就三煞星那高傲的性子,不计较自己喜欢的女人被他抢了,竟然为他鞍前马后的效劳,为他打理酒楼,甚至还帮他带孩子。真是不知道被他喂了什么药,着实让昕薇也对他刮目相看了。那个从他宫中抱来的孩子,据说是采蓝和十六阿哥的,就寄养在他宅子中,每每夜里,隔了几个房间都能听见那个孩子的鬼哭狼嚎,她取名曰:“小哭包”,每一次听见她的哭声都恨不得冲过去将她掐死,十三却喜欢得不得了,每每来时都要逗弄着小哭包,然后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若要堂堂正正的嫁给十三,唯有用“采绿格格”这个身份,而之前昕薇忽视了采绿格格既成了阿玛的“干女儿”,便要为额娘守孝三年,这三年内是不可婚嫁的,所以最早都要等到康熙五十二年三月。 ------------ 第五十五章 真珠髻 01 弘晳推开包厢的门,步兵统领托合齐、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议处户部尚书沈天生、户部员外郎伊尔赛等已在里面候着了,见到弘晳时都起身拱手。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几人都是阿玛栽培多年的心腹,此次奉阿玛之命与他们密会,主要是应对进来八阿哥党的反常,最近八阿哥一党来往诡秘,蠢蠢欲动,朝堂上处处与阿玛针砭相对,八阿哥更是抢尽了风头,拥护者趋之若鹜,大有夺储势头。甚至江南那边都有传闻:东宫虽复,将来恐也难定,被废过一次的太子皇储之位岌岌可危。 几人有的手上掌握数万兵权,有的是都是朝廷各部门的骨干和掌权者,几杯酒下肚都举杯宣誓要力保太子,灭了八阿哥一党夺嫡的野心。 门忽然被推开,齐溟跟在福宁身后进来时正好看着里面这一幕,几个大臣闻声扭头惊讶的看着他。 “进来吧。”弘晳冲他淡淡一笑,齐溟有些犹豫的走进来,弘晳将他推到面前介绍道:“这个是这家酒楼的老板,亦是内子的兄长。” “以后诸位有什么不便传到宫里的话,都可以交到他这里” 齐溟一愣,有些意味深长的朝弘晳看了一眼。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尔后纷纷朝齐溟拱手,齐溟一一作回,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笑意。 自从齐溟从弘晳的包厢里回来后就若有所思的,齐溟将今日之事简单一说,昕薇问:“这么说,他拉你入局了?” 齐溟淡淡笑道:“我名义上可是他大舅子,他也一直把我当大舅子,这局是早晚要入的。只是。。。”齐溟没有继续说下去,昕薇接着他的话问道:“只是什么?” “没什么。”齐溟的嘴角又泛起一丝诡异的笑意。昕薇却没有注意这些。 “其实,我很佩服你能为一个人默默付出那么久。”昕薇目光闪闪的望着他说。 “啊?”齐溟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昕薇悠悠道:“你来京城,不要跟我说是为了发财的吧?我们杜棱王府可不缺银子花啊,为权?我看你更是不屑,在京城混得再好,也没有老老实实待在喀喇沁等着继承阿玛爵位要强得多。除了那一个她,我还真的想不到京城有哪个吸引你的地方了。”她顿了顿继续道,“你愿意来到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可不是来当弘晳这个便宜大舅子的吧!而你,为了守护他,甘愿把自己真的当成他的大舅子。这份情,何其让人感动。” 齐溟张了张口,没有说话,干笑了两声。昕薇拍了拍他:“说实话,若不是弘晳对她也是一片真心,她对弘晳也是此生不渝,我倒真希望你们能在一起的。”她有些担忧的望着他:“可是毕竟,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我希望这份感情你能慢慢淡了,你得早点把我的三嫂嫂给娶进来呀!” “还是没有消息吗?”胡太医诊脉完毕,摇了摇头,烟云失望的收了手,满脸忧郁。 “上次开的药明明我都按时吃过了。也照了太医的方法去做。”烟云担忧得问道:“胡太医,可是因为我身子有些不太正常,所以。。。”她面色窘迫,欲言又止。 胡太医蹙着眉:“从脉象上看,您的身体很健康,至于为什么一直没有怀上,老臣也很困惑,会不会是。。。”胡太医说得很含蓄,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烟云意会,窘得满脸通红,立马摇头否定道,“不可能,一定不是他的问题。。。” 胡太医叹了口气,道:“那老臣帮世子也开一个方子吧,你们两个先一起服用一阵子,再看看效果。” 烟云点点头,“嗯,那有劳胡太医了。” 最近因为弘晳子嗣的问题,太子妃已经找她谈过几次,明里暗里提要给弘晳提立侧室一事,她也答应了,可每次她跟弘晳开口,总是会被他不高兴得打断。 很多阿哥贝勒到了他这个年纪都有了子嗣,她亦知道他心里也很想要个孩子。只是。。。 胡太医将写好的药方交给她,她亲自将胡太医送了出去,一面把药方给云锦,让她去太医院抓药。 弘晳从宫外归来的时候就闻到玉清宫里一股子药味,奇道:“怎么现在天天见你喝药,得了什么病也不说。” 烟云不答,待云锦将药熬好之后,把弘晳拖到房间里,面色涨得通红的将药端给他,对他道:“喝了它。” 弘晳莫名其妙道:“我又没病,这是什么药啊?” 烟云低头道:“反正你喝了不会有什么坏处,喝这个药和立几个侧福晋,你选一个吧。” 弘晳更加莫名其妙了:“我喝这个药和立侧福晋有什么关系?”他有几分不高兴道,“还有,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吗?” 烟云面色窘迫,结结巴巴道:“这。。这是生孩子的药,你不喝,我。。。我再没有,只怕额娘强塞也要送几个女人进来了。” 弘晳愣了愣,猛然意会,抬眼忍俊不禁得望着她:“这么说,你这段时间喝的药,是为了。。。为了?”烟云被他看得不敢看他,将头埋得低低的,弘晳干咳一声:“把药方拿来给我瞧瞧。” 烟云将那他的那张药方拿给他,他看了其中的几味药便咧嘴笑了,斜睨她戏谑道:“这药喝下去,若喝出什么好歹来你负责?” 烟云点点头,认真道:“胡太医开的药,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弘晳勾唇一笑,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烟云走到他身边,主动握起他的手,摇晃着,和他约定道:“这药以后我们天天都要喝,我就不信,不信我们不会有孩子。” 弘晳低笑,在她鼻子上一点,“这种药哪能多喝,你这个傻女人!” 烟云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他笑得愈发暧昧,“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可别后悔。” ------------ 第五十六章 一叶秋 01 只要一出门,那莫桑便会出现在任何她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阴魂不散。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就是赶不走,昕薇很是头疼,便被他生生逼得在醉烟阁三楼不敢下来。 一只,两只,三只。。。已经是接二连三第四只鸽子飞到了窗口。 第一只鸽子上绑着蓝色,第二只是橙色,第三只青色,第四只粉色。怕她不拆信筒,那些彩色的纸条是直接糊在鸽子的腿上。 又来这一套!昕薇恼怒得把鸽子一只一只赶跑,过去关窗,却看见站在底下手上正拿着第五只鸽子冲她傻笑着的莫桑。 而他脚边正放着一竹筐的鸽子。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昕薇怒不可遏的冲到了楼下,死死的瞪着他:“你究竟要闹哪样?!” 莫桑放掉手里的鸽子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下来见我的!” 昕薇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吗?我现在见到你就恶心。” 莫桑脸上仍是笑着,笑得有些诡异,他疑惑道:“怎么,这彩条你原来不是喜欢得紧吗?” “之前年少无知,被你这等小伎俩哄骗,竟还觉得有意思。”昕薇悠悠的走到他面前,“你跟我传书这么久都是用这些彩条纸代替文字不就是为了掩饰你不会写字吗?” “你!”莫桑脸色顿时一僵,昕薇冷笑,“趁我动手赶你前,你自觉滚回你的喀喇沁吧!不要再来出现在我的视线以内,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有如此筐。”昕薇猛地抽出腰间别着的长鞭,冲那竹筐狠狠抽了一记,“啪”得一声脆响,根根竹条瞬间断裂,受惊的鸽子扑扇着翅膀争先恐后的从那破筐里飞出,满天都是羽毛。昕薇冷笑一声,潇洒的一转身,往酒楼里走去。 莫桑气得面容扭曲。“济尔默·昕薇。”他咬牙切齿喝住她,冷声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昕薇停下来,挑了挑眉,缓缓侧过头,他走过来,站在她旁边望着她似笑非笑道:“最近我一直有个疑惑,该叫你济尔默·昕薇好呢?还是采绿?” “你什么意思?” 莫桑笑道:“若是宫里头那位知道了他娶到的是一个冒牌货,会是什么反应呢?” 昕薇愣了愣,扭头厌恶得看着的说:“石佳·莫桑,你知道吗?认识你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莫桑哼了哼,面不改色的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成亲?”说成亲二字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捻起了昕薇的下巴。 昕薇瞪大了眼睛,嫌恶的看着他:“呸,你做梦!” 莫桑满脸阴鸷,瞪着她的背影自语道:“你会后悔的。” 康熙五十年十月辛卯,弘晳奉命出宫随官员一同出宫去祭陵,当晚暂住安奉殿。是夜,刚要吹灯歇息,却见福宁进屋说有人找他有要事相告。弘晳本不想理会,但福宁说那人自称来自喀喇沁,想了想,还是让福宁将人带了进来。 福宁将人带进来后就掩门候在门口,那人往前走了两步,躬身行了一个礼,弘晳挥了挥手让他起来,那人抬头,弘晳瞧着几分眼熟,仔细一想才想到那日在酒楼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微微一愣,是他? 果真,那人恭敬开口道:“石佳·莫桑拜见世子殿下。” 看他那日在酒楼时的言行,就知此人心术不正,弘晳微微皱了皱眉,淡淡问:“你找我何事?” “世子殿下,小人知道一件关于您福晋的事情,这件事小人一定要告诉您,否则小人一辈子都寝食难安。” 弘晳挑挑眉,莫桑继续道:“小人所言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想说出实情。”他压低声音道:“那个杜棱王府的大格格当初不愿意嫁到京城里,就找了和她长得很像的一个丫鬟替她而嫁。。。您现在娶的那个福晋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丫鬟!” 弘晳的眼睛微微一抬,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悠悠道:“哦?有这样的事吗。” “千真万确。” “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小人之前和杜棱王府的大格格私交甚好,所以知道了这件事情。” 弘晳轻嗤一声,好笑道:“你是什么身份?怎么会跟杜棱王府的格格私交甚好?简直一派胡言!” 莫桑道:“小人所言绝无半句是假的。不信世子殿下去京城的醉烟阁酒楼一看便知,那正是杜棱王府三公子开的酒楼,真正的大格格现就在那酒楼之中,整日蒙着面纱以掩人耳目。。。” 还未说完,就被弘晳冷冷打断,他怒斥道:“放肆!好一个刁民!我自个的福晋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会不清楚的吗?和硕格格和皇长孙嫡亲福晋的身份岂容你这等人污蔑?!” “世子息怒,小人这番话绝对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您再受人蒙蔽。”莫桑义正言辞道:“那噶尔臧鱼目混珠,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犯下欺君大罪,着实可恶!” “来人!”弘晳喊了声,门即刻被推开,进来两个侍卫,弘晳面无表情道:“把这个污蔑皇室口吐狂言的疯子拖出去,乱棍打死!” “你。。。你不信我?”莫桑满脸难以置信,不应该啊,他怎么会是这种反应?莫桑不甘的看向弘晳,他神色淡淡,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架着他,他急急喊道:“小人所言句句是实啊!不然天打雷劈!”弘晳恍若未闻,挥了挥手,侍卫便将他拖了出去。门被合上,几个侍卫举着棍子走来,他被扔在地上,无情的棍棒如雨点般落在身上。 莫桑想爬起来又被背后挨的棍子打得趴下来,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口鼻涌出了鲜血,他从没想到自己竟会因此而死,这半个月来为了见他一面不知花了多少心思,他住在宫里头,想见一面比登天还有难,好不容易得知他出宫,不知打点了多少银子,才有人愿意帮忙引见。 他忽然狂笑了起来,冲房间里大声嘲讽道:“你真的以为你娶到我们喀喇沁的天之骄女杜棱王府的大格格了吗?你娶到的不过是一个给人端茶递水的使唤丫头罢了,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莫桑绝望得摊在地上,渐渐被打得失去了知觉。 渐入秋,天气也越来越凉,风一吹,树叶便接二连三的飘落下来,有黄的,青黄的,甚至是青的。胤禩一身月白的袍子,外罩一件玄色的披风,在院中逗弄着金丝笼中的黄鹂鸟,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胤礽那边什么动静?” “还是一阵好一阵坏的,不过,这阵子闹得特别厉害,据说连弘晳都劝不动了。这几日弘晳在宫外祭陵,他便一直在宫里喝酒,喝醉了就砸东西。”说话的人嘴角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胤禩嘴角的弧度便更加上扬。 “可不,是人都有脾气的,苦心栽培那么多年的人说换就换了,相当于生生折去一只右手。”逗完鸟,胤禩又拿起一旁的花洒悠悠然浇起了花,他微微侧头,有些疑惑:“这托合齐原为安亲王家人,后转为内务府包衣,曾任广善库司库。是定嫔的兄长、十二弟的亲舅舅,一直深受皇父信任,可是皇父为何会忽然向托合齐发难呢?” 那人道:“前一日有人举报步兵统领托合齐聚众饮酒,实为结党密谋保太子登上皇位。证据确凿,连其与太子的书信往来都一并递了上去。” “哦?”胤禩有些意外,缓缓抬起眼,淡淡问道:“何人如此神通,是我们的人吗?” “应该不是我们这边的,也不知是谁。”那人一笑,感慨了一声:“管他是谁呢?这秋天到了,叶子就要落,大势所趋啊!” ------------ 第五十七章 握金樽 01 弘晳回宫之时才得知步兵统领托合齐以抱病为由被解职,随之而走马上任的是隆科多。请使用访问本站。托合齐被解职后,阿玛的势力大打折扣,便连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等都成了皇祖父的眼中钉。据说皇祖父在朝上大发雷霆:“诸大臣皆朕擢用之人,受恩五十年矣,其附皇太子者,意将何为也?”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皇祖父已表明立场,阿玛在朝中一日不如一日。每个人嘴上不敢提,其实一个个都心如明镜。 众人皆矢口否认结党,皇祖父当即将已经解职的步军统领托合齐拘禁宗人府。并下令将齐世武、耿额、鄂善锁拿候审,甚至嘲讽说:“齐世武乃最无用之人,犬豕不如。伊等将如此龌龊之人援入党内,有何益处?” “阿玛。”弘晳心中涌上一阵酸涩。 不知何时开始,自己已惧怕登入这敦本殿,怕推开门,所见所感会让自己心寒。 酒气,冲天的酒气,呛得几乎无法呼吸,和熏香的气味混到一处,乌烟瘴气,混沌不堪。胤礽手上把玩着鎏金酒樽,哭哭笑笑。 自从托合齐因病卸职后,胤礽也称病缀朝,一连七日。 “孩儿弘晳拜见阿玛。”弘晳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胤礽看上去已醉得神志不清,他将酒樽猛得往桌上一顿,半杯残酒晃出,溅了一手,“你来做什么?我谁都不想见!” “听说阿玛病了,弘晳前来探望,看看阿玛的病好些了没。” “滚!”胤礽抓着酒杯手猛地往门外的方向一甩,“快滚!”。酒杯里剩得一点酒也随着这一晃泼了出去。 弘晳恍若未闻,仍在一旁站得笔直。胤礽仰起头,扬起酒樽往口中灌,酒樽俨然已是一个空樽,扬个底朝天,没有酒流下,“没有了!”他咕哝了一句,又高高悬起,抖了抖,张开嘴在下面接着,希望再滴下个一滴两滴来,可事与愿违,他颓然放下,嘲讽一笑,有些含糊不清道:“没有了,一点也没有了!” “没有了,不也是被阿玛倒掉的吗?”弘晳在一旁冷冷看着,恍然一笑,忽然走上前去,大力的夺去他手中的酒樽,使劲一扔,“既然没有了为什么不扔得彻底一些,为何还紧抓不放呢?” 酒樽摔在地上哐当作响,咕噜噜得滚了几圈,滚到门边上停了下来,胤礽愣愣得望着那杯子,然后难以置信得望着弘晳。应该是想象不到,弘晳会有这样的动作。 胤礽没醉,弘晳知道。他喝的那些酒,他不知暗中掺过多少水,哪那么容易喝醉。那些气味,应该归功于那些撒疯砸得几个酒坛子,他知道阿玛心里难受,不过借着酒装个疯,发泄一下。他也怕自己哪一日真醉了,是否还醒得来。 “就算没有了,您也不想就此失去不是吗?”弘晳道,“只要您手上握着酒杯,酒没有了还可以再倒不是吗?失去那点酒又算得了什么?” “可您,现在分明是为了撒掉的那些酒,连酒杯都不想要了。” 胤礽惨淡一笑,“可不?现在不是扔了吗?即使抓在手里,也跟扔了没啥区别。扔便扔了吧!” 弘晳走过去弯腰将那酒樽拾起,重重放到胤礽的案几上,淡淡道:“扔了,不照样可以捡吗?”说完,他转身就走。 “晳儿。”背后忽然一声唤,这一声口齿清楚,他回头,看见胤礽神色清明的望着他,他走了回去,胤礽将杯子塞在他手里,望着他郑重道:“阿玛心里清楚,这个杯子阿玛也不知能在阿玛手中几时,哪一日,阿玛的杯子掉了,你一定要像现在这样捡回来,替阿玛好好抓着。”顿了顿,他继续道:“你和阿玛是不一样的。阿玛信你,你一定有这个能力。”他紧紧的握住弘晳的手,声音有些嘶哑道:“答应阿玛。” 走出敦本殿,弘晳足上重若千金,他回到玉清宫,烟云正坐在院中等他,看见他,像松了口气般立即起身站了起来。 几日不见,两人静静对望,她望着他,脸色些许苍白,形容瘦削,可朝她走来时还是尽量对她故作轻松得露出笑脸。 她张开手臂,心疼得抱住了他,双手抚上他清瘦的背脊。他闭上眼睛,把脸埋在她肩上,深吸了一口气。 他什么话都没说,她什么都懂,她感受得到他慌乱不安的心跳,听他在心里说:“以后,我们的路或许会很难走。” 烟云亦在心里有如立誓般对自己说:“再难走的路,我都会陪着你。”陪你到死。 这段日子昕薇倒是过得格外清闲。 京城大小地方十三皆已陪她逛遍,有段时间没看见那阴魂不散的石佳·莫桑,估摸着已经滚回喀喇沁了。 她偷偷去绸缎庄买了红绸和绣线,准备开始绣自己的嫁衣。 将鲜红的绸缎往身上一裹,她站到镜前,想象着十三和自己拜堂的情景,就感觉幸福溶进血液里蔓延了全身。 也有不少媒婆来说和齐溟的婚事,京城多了去的官家小姐看中了他,那厮偏偏眼睛放到了头顶上,上个月,一个正三品的千金也被他拒了。他的年龄也老大不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闲得不得了的时候,她会偷偷跑到弘晳的那个包厢里,拔掉墙上的塞子,偷听隔壁包厢里的对话。当然,这段时间里,听到的最多话题都是关于太子。 难得齐溟也闲了下来,陪她喝茶聊天。即将到冬至,寒气也越来越重,她手捧着茶杯,瞥了眼对面的那个包厢:“那家伙似乎有段时间没来了啊。” 茶杯上袅袅上腾着水汽,齐溟闲闲靠在椅子上:“是啊。”说完淡淡问道,“怎么了?” 昕薇微微起蹙眉:“我只听京城里头都传遍了,这一次,他的阿玛是不是真的要被废了?” 齐溟懒散一笑,手指轻轻的敲着茶杯的外壁道:“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吧,反正又不是你的夫君,那么关心干嘛?” “咦,奇怪,难道你就不担心采绿了吗?”昕薇有不解的望着他,“我想,若是太子一家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也当受到牵连啊。。。” “是啊,连你也觉得太子一家要出事了是吗?”齐溟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昕薇盯着他,不明所以。 “所以呢?” “所以说,我快等到了是吗!”齐溟若有所思,一只手拈着下唇,另一只搁在桌上上,手指仍在一下一下的敲着杯壁,敲着敲着忽然停了动作,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若再次出现上次的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带她走。” 昕薇手中的茶杯“啪”得一下掉在了地上。 齐溟勾了勾唇:“知道她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孩子吗?” ------------ 第五十八章 玉玲珑(上) 01 昕薇顿时懵了,她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他嘴角的冷笑又是那么刺眼。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你来京城,不要跟我说是为了发财的吧?我们杜棱王府可不缺银子花啊,为权?我看你更是不屑,在京城混得再好,也没有老老实实待在喀喇沁等着继承阿玛爵位要强得多啊!除了那一个她,我还真的想不到京城有哪个吸引你的地方了。” “你愿意来到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可不是来当弘晳这个便宜大舅子的吧。而你,为了守护他,甘愿把自己真的当成他的大舅子。这何其让人感动。。。” 她想起自己曾经对他说的话,只觉得讽刺。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怎么可能是他,怎么能是他? “我看错你了!”昕薇摇了摇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仿佛根本就不认识,转身推开门猛地冲出了醉烟阁。 她在街上猛跑着,风汹涌得擦过脸颊,从衣服的缝隙钻进身体,寒气,深入骨髓,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孩子,采绿求神拜佛,多想要有个孩子?可谁能猜到这一切竟都是拜他所赐!他到底是使了怎样的招数,才能让采绿和弘晳一直没有孩子?太可怕了。。。 烟云心乱如麻,觉得是自己愧对于采绿。当初明明知道她和齐溟之间的事,还自私得让她代嫁,她能嫁得好,过得幸福,完全是她自己的运气,而她终于可以平静生活的时候,却不觉遭人算计。 昕薇一口气跑到十三的府邸,她猛地拍着门,门开后亮出一块成色上好的羊脂玉腰佩,这是十三府上的信物,她还是第一次使用,门口的小太监一看,虽面色狐疑,但很快便将她迎了进去。 已经有人跑去通报十三,他正好人在府上,看到昕薇有些错愕,一脸笑吟吟的出来,挑眉道:“怎么,这么想我?” 昕薇气喘吁吁得跑过去,还没有喘匀气,便扯着他的袖子央着他道:“我要见采绿!” 莫桑缓缓张开眼睛,他已记不清迷迷糊糊在床上躺了几天,只觉得浑身的筋骨都断了,散了。现在微微动一下身子,就会牵扯得浑身都疼,不过,好歹,这条命是保住了。 看着眼前白花花的帐中,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只记得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面前停了一双皂靴,那落在身上无休无止的棍棒也停了下来。 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扶着床架子想要下床,门忽然被推开了,走进一个年近六旬,眉目看上去很慈蔼的灰袍男人,男人走进一看,道:“呦,醒了!” 莫桑朝他看去,问:“是您救了我?” “那日我刚巧路过,若再晚来一步,估计你就要被打死了。” “大人,多谢大人救命之恩。”莫桑下床跪地拜谢,却被那人按住。那人笑眯眯的看着他道:“不过那日我听见你被打时大声喊了一句话,那句话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莫桑激动得坐直了身子,却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那人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他拍了拍莫桑的肩膀:“你现在五脏六腑都有受损,身子还很弱,不要乱动,好好调养着。此事日后再与我细说。” 昕薇坐在十三的书房里等着,趴在他的书桌上一脸心事重重,几个丫鬟好奇得从窗子口探头探脑的看她,都是几个侧福晋派过来打探的。这个书房,就连嫡福晋都不能随便进来,可十三竟然让她呆在里面。几人都感觉得到十三在外面一定有女人,因为往常他下了朝就直接回府,而这一年来往往很晚才会回来,有时出去一整天,回来时神清气爽。 这有女人主动找上门还是头一回。 嫡福晋兆佳氏正朝这踱步走来,几个丫鬟见了忙散了去。兆佳氏站在窗口往里头瞥了一眼,昕薇仍然趴着,并没有心思管外头的动静。听管家说,那个女子是凭着十三府上的信物进来的,看来那女子在爷心中的地位真是不容小觑。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兆佳氏冷冷看着里头的人,勾了勾唇,欲推门进去。守在外头的小桂子连忙上来制止道:“福晋,爷吩咐过,谁都不可以进去。” 兆佳氏柳眉倒竖,“这是什么话,这府上还有我不能进的地方吗?我今个偏要进去了如何!” 小桂子为难道:“福晋,您这不是为难奴才吗?奴才知道您才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可里面的姑娘是府上的客人。。。” 话未说完就被兆佳氏打断:“爷这会不在,我代他会会客人怎么了,难道你还怕我把她吃了不成?” 小桂子心里道,呦,要真进去可指不定谁吃谁了。兆佳氏伸手欲推门,小桂子苦着脸往前一挡,兆佳氏被这一激偏要进去,怒斥一声:“让开!”小桂子在门前站得岿然不动,正在僵持着,门忽然自动打开。 昕薇自然是听见了门口的吵闹,只是不知道是十三的哪个妻妾,那么聒噪。她上上下下看了兆佳氏一眼,看衣着发饰应当是十三的嫡福晋,心中了悟,看了一眼便又转开眼睛,直接问旁边的小桂子:“爷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兆佳氏愣了愣,还没人用那样的神情看过她,气场上就败了人家一截。小桂子心里一直在打鼓,恭恭敬敬的回道:“应当是帮您传信去了,这会还没回来奴才也不知道。要不,您在里面耐心得等一会儿?” “哦。”昕薇道,然后“啪”得一下关上了门。 被无视的兆佳氏彻底懵了,回过神来抬手欲拍门板,又忽然停住,人家就在面前愣是一句话懒得对自己说,自己堂堂嫡福晋还要主动再去找她说话吗? 她咬了咬唇,放下了手,狠狠剜了眼小桂子,便甩着帕子走了。 ------------ 第五十八章 玉玲珑(下) 04 烟云收到昕薇的传书便立刻出了宫来,本打算去醉烟阁,出了宫门后不久却被十三府上的人带上了马车,直接送到了十三阿哥的府里。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烟云将信将疑的推开书房的门,看见坐在里头的昕薇有些微微惊讶。 “采绿。”昕薇见了她立马就跑了过来。绕着她一圈将她浑身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凝着她紧张的问:“你身上可有什么不离身之物是那三煞星给你的?” 烟云被问得莫名其妙,也低头将自己身上看了一遍,道:“没有。” 昕薇继续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吃过三煞星送来的东西?” 烟云略一思索道:“三公子进宫来时偶尔会捎来一些京城街上买的特色糕饼,怎么了?” 昕薇抓起她的手叮嘱道:“以后他给的东西你们都不要吃。知道吗?” “啊?”昕薇有些惊讶,笑道:“大格格,你今天是怎么了?” 昕薇郑重其事的对他说:“别问我怎么了,反正你照做就是了,记住,千万别再碰那煞星给的任何东西!”一边又抓了抓她的手继续道:“不对,你再仔细想想,那宫里头可有什么你或弘晳常常接触到的东西是那三煞星送的?” 烟云又想了半响,“没有。” 昕薇盯着她的眼睛再一次问:“真的没有?” 烟云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那就奇怪了。”昕薇喃喃自语,暗想道那三煞星也常常去玉清宫里,难道是在弘晳的宫里动什么手脚? “大格格,你说什么?” “没什么。”昕薇回过神来,对她说:“反正你记着对三煞星你以后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昕薇不笨,今日从齐溟的神情她就隐隐猜得出太子的事情和他有关,之前太子被废后他忽然从喀喇沁来到京城,原本以为他只是担心采绿,放不下她而选择暗中保护,而从没料想他至今没打算放弃过她,来到京城只是为了等待时机将她从宫中带走。来到这里,为弘晳做了那么多事情,原来只为了取得他的信任,给他致命一击。 看她紧紧蹙着眉,烟云却不以为然,笑道,“大格格跟三公子吵架了吧!” “不是吵架!此事绝不是那么简单。”昕薇失神的摇了摇头,半响握住烟云的手,神色凝重的望向她:“采绿,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啊。” 昕薇欲言又止道:“采绿,我让你嫁给弘晳,你恨过我吗?” “没有啊。”烟云笑道,“我都嫁给他那么久了,怎么忽然想着问这个?” 昕薇低下头,咬了咬唇小声道:“原本,你喜欢的不是齐溟吗?” “什么?”烟云满脸惊讶,好笑道:“谁跟你说的?” 昕薇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没有吗?” “喜欢啊。”烟云点了点头,如是道:“毕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一起玩,一起读书,那个时候,他就像我的一个大哥哥一样,刚开始嫁给弘晳的时候,我也很困惑,有时还会想起他,就跟时常会想起大格格时一样。日子久了,当我真正明白什么是喜欢的时候,才知道,当你喜欢上一个人,他站在你面前,你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会心跳,会脸红,在他面前,你会有小脾气,会因为他而悲喜。他不在的时候,你会想他,无论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会想着他。喜欢上一个人,你愿意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他,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 看着烟云眼角眉梢洋溢的幸福笑意,昕薇道:“所以说,你对齐溟从来就没有过那种喜欢?” 烟云又笑了,“我也只是把他当成一个知己好友,却没有男女之情。我都说得那么明白了,没有,没有!大格格,你今天怎么那么奇怪?” 昕薇道:“弘晳虽贵为太子的嫡长子,但恰是这样,嫁给他,所要承受的也很多,上一次太子被废时你一定吃过不少苦,受过不少非议,而如今,这太子之位再次陷入争议,你们必定会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昕薇担忧的望着她,欲言又止道,“若,若他阿玛的太子之位再次被废,你们或许要一辈子圈禁宫中。。。有人可以带你走,你会离开他吗?” 烟云反问道:“若十三叔是如今的太子,你会离开吗?” 昕薇愣了愣,微微一笑,道,“我懂了。” 一日早朝之后,阿灵阿,揆叙,岳伦岱三人又聚在一室密谈。 岳伦岱失望叹道:“密谋篡位,那么大的事,原以为这东宫此番定要易主,没到等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皇上只是废了那胤礽的左右手,给了他一个警醒罢了。” 揆叙却毫不在意的笑道:“不过,这应当以是万岁爷的底线了吧,若再来点什么,说不定就快了。” “要彻底扳倒太子一族,还必须移除支撑他的一处巨大靠山。”阿灵阿思忖道,“那杜棱郡王噶尔臧在内蒙古身份显赫,颇有威势,当年万岁爷为了拉拢他,不惜下嫁三公主。据说那噶尔臧前些日子来频繁入京,不知所谓何事,若真的是密会太子,胤礽说不定会借他之力反击。” 岳伦岱蹙了蹙眉:“那噶尔臧远在内蒙,我们手伸得再长也够不到啊!” 揆叙忽然想起了什么,笑了笑,神秘兮兮道:“前些日子,我不是随同去祭陵了吗?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两人好奇道:“哦?什么事。” “是关于那弘晳的。”揆叙勾唇一笑,扬了扬眉道:“有人说,那弘晳娶的那个福晋不是噶尔臧的亲生女儿,不过是他府上一个端茶递水的丫头!” “啊?竟有这等事!”岳伦岱和阿灵面面相觑,激动不已,揆叙继续道,“好笑的是那个人竟将跑到弘晳面前直接对他说。” 阿灵阿好奇问道:“那弘晳是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那弘晳自然是一个字不信,一怒之下让人将那人拖走乱棍打死了。” “哎呦!这人不是找死嘛!”阿灵阿几分可惜道,“我有感觉此事绝不是空穴来风的,可是那人一死,就死无对证了。” 揆叙诡秘笑笑,凑近二人道:“不过,那人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时候,被领侍卫内大臣侯巴浑德救下了。” “哦?”阿灵阿顿时喜上眉梢,激动道:“若那人所言是真的,那真是天助我等!” ------------ 第五十九章 声声慢 01 昕薇回到醉烟阁,“砰”得一下推开了齐溟的房间,见他正坐在桌前,手上把玩着条粉色的丝帕,怔怔得望着出神。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齐溟未抬头,不过听这阵仗就知是她,悠悠道:“还以为你会待在十三阿哥的府中一辈子不会回来了呢。” 她甩上门,寒着脸走到他面前道:“我不管你原来使过什么阴暗的手段害过弘皙的阿玛,现在都立马给我收手!” 齐溟慢条斯理将帕子收回袖中,冷冷道:“好好守着你的十三郎便罢,我的事不要你管!” 昕薇瞪着他气呼呼道:“齐溟!你真的好糊涂,我们家和太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若太子出了什么事我们又有什么好处?”齐溟撇过头,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双手撑在桌上对他肃然道:“说不定这次阿玛也会受到牵连,你为何要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齐溟轻嗤一声:“这如今想将太子拉下位的人可海了去了,我做的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你放心,阿玛远在喀喇沁,若太子出了什么事大可像上回那样明哲保身,受不了多大的牵连。”说完揶揄的瞟她一眼,笑道:“你又没真的嫁给他,替他操那么多心干嘛,不怕你的十三吃醋?” 昕薇柳眉倒蹙:“济尔默·齐溟,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齐溟扬起头对上她的眼似笑非笑道:“我说过这事你不要管,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昕薇忍了忍,逼视着他:“你到底怎样才肯收手?” “怎样?”他神色有些恍然,淡淡一笑,“我等了那么久,只不过取回我的东西罢了。” “你的东西?”昕薇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她弯下腰,勾了勾唇,瞪着他一字一句道:“这一切不过是你自作多情罢了,我告诉你,采绿她从始至终就没有喜欢过你。” “你胡说!若不是你当初让她替你而嫁,她早就是我的妻子了!”齐溟猛的站了起来,胸口气的剧烈的起伏,她揪着昕薇的领子吼道,“都是你,都是你你知不知道!” “你知道这两年多来,我看着我爱的女子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这是怎样一种滋味吗?” “你活该!你明明知道她已经嫁人了,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的,这世间女子千千万万,你为何还要对她那般执着?”昕薇仰头不卑不亢的望着齐溟,“如今我便实话说出来,也好让你死心,我仔细问过她了,她第一个喜欢的男子是弘晳,不是你!之前在喀喇沁对你根本就没有动情!就算这次太子被废,她也要和弘晳一辈子圈禁宫中,是不会和你走的!” “不可能!我不信!”齐溟摇着头激动道,“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从小就跟我玩得好,我教她射箭,教她骑马。。。她不可能对我没有感情,只是后来出于无奈替你嫁给了弘晳,那弘晳除了有这个皇室嫡长孙的身份,我哪点不如他?” “好,就算太子被废,他不再是皇室嫡长孙,你以为从宫中带出一个人有那么容易吗?” “这不用你担心,我自有我的方法。” “无可救药!”昕薇无奈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上次他来致祭时,我整弘晳时你那样的劝我,我以为你是想开了。你说弘晳他毫不知情,他明媒正娶。。。为何你现在还要与他来争?” 齐溟忽然笑了:“说实话,那时你整他,我也看得很爽,不过不想让她夹在你们之间为难罢了。而且,我也怕你真得闹出了什么事情。” 昕薇呆住了,不住的点头冷笑:“好,原来是这样,好,好。你倒是事事为她着想。。。” “木已成舟,太子再次被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他凑近昕薇道,“你就看着这舟,怎么沉下去吧!” “舟沉了我也不会让你胡作非为。”昕薇缓缓抬头,定定的望着他道:“至少我会找到你让采绿无法怀孕的法子,让她尽快有和弘晳的孩子。不管是为了谁,这件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玉清宫。 弘晳正在书房看着从醉烟阁收上来的那些情报,每隔几日,朝中重要人等在醉烟阁的出入记录,谁和谁一起,在哪个包厢里,几时进的几时出,谈话内容大致是什么都会有小厮记录下来,呈递给他过目。他翻着那些纸张,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八阿哥一党的大臣往来越来越频繁,甚至有些支持阿玛的人也开始和他们接触。 烟云推门进来,端了些从宫外打包的几样京城名点进来。弘晳放下那些纸,拈起一个驴打滚咬了一口,问:“你今个出宫了?” “嗯,见了一个朋友。”烟云答道。 弘晳奇道:“哦?我怎么不知你在京城有什么朋友?” 烟云不知道怎样跟他解释昕薇,便道:“是喀喇沁那边来的。” 弘晳便没再过问,眼角扫到弘晳书桌上的那沓纸,烟云却忽然想起了大格格今天问得那些奇怪的问题: “你再仔细想想,那玉清宫里可有什么你或弘晳常常接触到的东西是那三煞星送的?”问这些话的时候,昕薇神色几分凝重。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她拿起桌上的那些纸,问:“这些都是齐溟差人送进来的吧。” “是啊。” 大格格不会莫名其妙的碎她说出那样一番话,可是对她说那些又是为了什么?难道齐溟还会害她不成? “不过是寻常的纸页,会有什么特别之处呢?”烟云喃喃自语,仔细观察,发现在烛光下,那些纸上的字墨迹呈一种深紫色,轻轻一嗅,那墨香之中竟藏着几丝花香。 “这是什么墨?”她问。 弘晳随意的瞥了眼道:“应当只是寻常的墨吧。” ------------ 第六十章 瑶阶草 01 十三悠悠的晃到一个离王府不远的小宅子里,这里是他前段时间刚刚买下来的,准备拆了重建一个宅子,建成她喜欢的样式。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家里头那些妻妾她一定瞧着不舒服,所以这些日子从没来他府上。可既要把她娶进门,她就不得不天天和她们碰面。女人之间争风吃醋,小打小闹的,她虽不会落下风,但难免会受委屈。若有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小家。她一定会开心的多。 还有多久才能娶她呢,掐指算算,离她守孝期满还有一年三个月的时间,新宅子不到一年的时候就能建好,再花三个月的时间好好布置一下,应当还来得及。 想着,十三就不禁扬起嘴角。 青石围墙一半倾颓,上附着青苔,墙缝中生着杂草,这一栋应该是明朝时留下的一处古宅,经久无人居住,却环境清幽,风水绝佳,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十三在宅子里踱步晃了一圈,边走边考虑着:她爱玩,院子便砌得大一些,最好搭一驾秋千什么的,她应当会喜欢,秋千上可以弄一个花架子,种上紫藤,夏天的时候可以在下面乘乘凉,院子里再移栽几棵果树,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水果。。。 “十三弟。”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四哥的声音,十三当是幻听,摇了摇头想四哥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便连头都没回,可接着又听见一声“十三弟。” 这一声格外清晰,十三诧异得回头,果真看见身后一袭黑色便袍的胤禛,登时愣住,傻乎乎的问:“四哥,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关于你,有我不知道的事吗?胤禛揶揄道。其实他偶然在十三的书房见过一张房契,觉得奇怪便过来看了看。 十三仍在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胤禛淡淡一笑,问:“不过你怎么会忽然想到购置这处房产?” “不过一时心血来潮罢了。”十三简单答道,这件事毕竟是和她有关,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跟他说。 察觉到他话中的刻意隐瞒,胤禛微嗔道:“当真只是心血来潮,而不是金屋藏娇?” 被胤禛一语道破,十三惊了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道:“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四哥,时候到了,自是会跟四哥说的,没料到四哥竟提前发现了。”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真是如此,胤禛心中暗暗一惊。 “不知我是在哪里露了破绽?”十三好奇的望着胤禛。 胤禛在十三肩膀上擂了一拳,道:“你呀!我本随口一说,没料到真是如此,你小子真是长本事了,连娶媳妇的事也瞒着四哥!” 十三脸一红:“这件事还要四哥先替我瞒一瞒。” “你打算瞒着家里的?”胤禛惊讶道。 十三摇了摇头“也没打算瞒她们,她是我要明媒正娶过门的。” “哦?为何不直接放到府里?” 十三笑道:“她跟她们是不一样的。” 几日追查下来都毫无头绪,真不知那三煞星到底是用的什么法子。昕薇猜测可能是对他们下了药,甚至下来蛊,她甚至当着他的面在他的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查找证据,看着她上蹿下跳找得不亦说乎的,齐溟一脸却淡然自若,边喝茶边冷笑,似乎料定她查不出来。 她认为最有效的方法是买通弘晳和昕薇的贴身侍从,让他们每日在他们的饮食中加入避孕的药物。弘晳的侍从福宁从小和弘晳一块长大,自然不会替三煞星做出这等有损阴德之事,昕薇的贴身宫女云锦,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向来规规矩矩的,也不太像是会被那三煞星买通的人。至于宫里的其他人也有可能下药,不过机会没有他们多。。。天呐,要一个个去查吗? 昕薇上楼的时候无意听一个小厮与另一个小厮议论道:“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我自打在这边工作以来,我的老婆肚子里一直都没有消息,之前我们生了两个女儿,我娘一直想要一个儿子,可是自打我老婆生完第二个女儿,奇了怪了,快三年了,一直都没有再怀上。” 听到这里,昕薇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又听另一个小厮道:“可不,也就像你们这种三楼伺候的有这怪事,这两年多来,你可吃到过谁家给的红蛋不?我听说前几个月有个三楼伺候的秀才在三楼伺候了两年,因为犯了点事被罚到了二楼,他刚刚来这里的时候是新婚,她老婆了两年多都没怀上,才刚刚在二楼待了两个月,他老婆啊,就怀上了。” 那个三楼的小厮纳闷道:“你说这三楼是不是风水不好啊?” 那个二楼小厮挤眉弄眼的笑道:“要嫌风水不好你调来二楼跟我换一下呀!” “去去去,你连个字都写不好就想来三楼?” “来三楼每日真要写字?” 那个三楼的小厮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还好反应够快,道:“菜单,三楼是要记菜单的,你想啊,三楼都是招待那些官老爷的,要上错一个菜还不扒了你一层皮?” 二楼的小厮不疑有他,连连点头,“哟,这倒是,这倒是。” 三楼的小厮怕再说漏了什么,连忙道,“三楼这会应当很忙,我这便不跟你说了。”说完便跑到楼上去了。 醉烟阁便是连酒楼里工作的那些小厮都不能乱走,一楼二楼的也不能跑到三楼去,所以那个一楼的小厮也没上过三楼是什么样子。而昕薇知道三楼绝不需要那些小厮记菜单,而是有人把列好的菜单直接给他们。 醉烟阁一楼的小厮想着往二楼去,二楼的想着上三楼,是因为三楼的活最为轻松,月钱却是一楼二楼的好几倍,而要想上这个三楼工作也绝不容易的,毕竟伺候得都是达官显贵,从相貌到学识再到个人涵养都是精挑细选,这才显得三楼足够体面,据说里头的小厮还有几个是落第的秀才,出口皆成章,因此,在伺候的时候也可以讨到不少的赏钱。 昕薇上了三楼,拦住了那个方才说话的小厮,拉到一旁问:“你方才说,你自打来三楼做事之后你老婆一直没有怀上孕,这可是真的?” 那小厮有些莫名其妙,没想到那些闲话被人听去了,毕竟也是读书人,一个大姑娘拉着他说这些话让他有些赧然。 昕薇却若无其事,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塞到他手里,“你照实说就好,不会有事的。” 那小厮想了想,便把每日回去秘密做的事情跟她说了,昕薇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你们平日里白天要伺候着,晚上还有写下白日里招待了谁,记录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 “嘘!小姐,这可都是秘密,若被老板知道我将这件事说出去了,我就死定了,我也是看着您跟老板的关系才告诉您的,您千万别跟老板说是我把这件事说了。。。”那小厮看着她,“您就。。。您就。。。” “好了,我知道了。”昕薇又拿了锭银子给他:“放心好了,不会把你说出去的。”昕薇心里暗暗诧异,我当还只有那包厢,原来三楼都是暗探,难怪会投资这座酒楼,这弘晳真是狡猾啊! 那人将走,昕薇又叫住了他,“等等,把你通常写的东西按格式也写一份给我看看。” 那人有些犹豫,昕薇又加了一块银子,他马上道:“那我就将昨日写好还未上交的给你吧。” ------------ 第六十一章 行香子 昕薇接过纸张,随便看了一眼,上面记录着: 3号包间,十一月辛丑: “正白旗蒙古副都统睦森,前锋参领温普及几位正白旗都统,申时入,酉时出。请使用访问本站。主要论及原镶黄旗满洲副都统赵山,镶白旗护军统领觉罗阿腊纳、镶白旗满洲副都统英赫紫人等升旗一事。” “理部侍郎邹士,王伦匆,冷宗昱等午时入,未时出,席间讨论原户部郎中李其昌惧内一事及兵部右侍郎鄂奇、及临洮道卫瑛等私相授受,贪赃枉法。”。。。 事无巨细,历历在目。若是这样,这两年多来,靠着这醉烟阁,弘晳可收到不少各路官员的情报,手上定握着不少人的小辫子。虽不用上朝议政,但俨然已对朝中之事洞若观火,有这等心机,将来要做了储君可了不得。昕薇心中暗赞,盯着这纸张,忽然想到了什么。 也就是说这两年多来,齐溟一定会隔三差五的会将小厮的记录送入宫中给他过目,这些纸张弘晳必然每日都要接触,他会不会恰是在这纸张上动了手脚? 她神色一动,对呀!若是在这纸上动了什么手脚,神不知鬼不觉。而且弘晳绝对不会有任何防备! 攥着这纸张,心头涌上一阵激动,一定是这纸张有问题!独独在三楼做事的小厮一直都没有生育,正是因为他们每日都要为弘晳做记录,接触这些纸张! 想到这里,她猛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跑回去找那小厮,问:“你做这记录用的纸张空白的还有没有?” 拿着那几张纸,昕薇跑到了药铺子里,将纸张递给那郎中问:“大夫,你看看这纸张上有没有撒什么东西,是不能让人怀孕的?” 那郎中闻了闻,又放在光下看了看,笑道:“这不过就是普通的纸张啊!” “什么?”昕薇难以置信,道:“你再仔细瞧瞧,或许被什么药泡过了,所以长期接触过的人都没办法生孩子?” 那郎中将纸还给她,“姑娘,你想多了吧,哪里会有这样的事,这就是普通的纸张,就算被什么药泡过了,也会有特殊的气味和颜色。所以,这纸上就算有,也是很微量的,哪有什么接触了就让人无法怀孕?” 昕薇有些失望,“那您知道有什么样的药物是让人接触一下就没办法怀孕的吗?” 那郎中道:“就老夫所知道的几种仅靠少量就让人无法受孕的药物都是有很浓的颜色和气味,还从没见过有无色无味的,你看看你拿来的这些纸,连纸浆子的味道都可以闻到,哪有什么药物味道是这么淡的?” 昕薇心事重重的从药铺子里走出来。心想着:不,这不可能!若不是这纸张出了问题,又是什么?又怎么解释为何恰巧就是三楼的那些小厮也没有生孩子呢? 她满脸沮丧,本来以为就要查出真相了,结果居然不是这样,白白激动了这一场。 “薇丫头!”昕薇一抬头,看见前面不远处站着满脸笑意的十三。 “十三?”昕薇有些惊讶,“你怎么出来了?” 十三朝她走来,道:“准备去找你来着,没想在半道上碰到了。” 冬至已过,干冷的北风刮起来很是凛冽,风起,酒馆门口的旌旗被吹得猎猎作响,梧桐的枯叶落在地上脆生生的。这个时候大部分百姓都选择抱着手炉喝着热茶,街上显得有些萧条。 “怎么突然想着来找我了?”她问。 手已经被一双温暖的大掌握住,十三道:“我这会得空,就想着带你来街上走走。” “自从上次你来过府上之后,便没再找过我,可是我不在的时候,她们谁惹你生气了?”十三试探道。 昕薇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些天一直在忙一些别的事情。” 十三解释道:“上次你来,我一点准备都没有,皇父派人传信让我入宫一趟,我便走了,等我回来时,你已经不在了。” “哦。”昕薇点了点头,道:“听小桂子说,你为了白天陪我玩,晚上看折子都要看到很晚。” 十三暗暗骂了句:“那个多嘴的奴才!” 昕薇扑哧一笑,转脸对他道:“今日外边也挺冷的,要不我们走完这条街便回去吧。” “行啊。”十三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我的小丫头高兴就好。” 还是像往常一样,十三一路买了一大堆零嘴给她,糖葫芦,烤地瓜。烤地瓜十三拿在手上,将皮细细帮她剥好。那喷喷香的地瓜上还冒着白色的蒸汽,她掀开一角面纱,就着十三的手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呀,好烫!烫死我了!”合上嘴巴才感觉到那地瓜进了嘴里粘着舌头烫,忙扇着面纱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哈着气,好不容易咽了下去。看到一旁的十三看着她笑,被她发现了,瞪着他,把那地瓜捧给了十三,“敢笑我你!你也给我咬一口!” 十三也捧着那地瓜咬了口,那外头虽然凉了一些,但里面却依然很烫,十三合上嘴才刚咬了一口,脸色就变了变,便也跟她一样哈起气来,昕薇得意一笑,便连烤地瓜的大婶看着都笑了起来。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十三忽然停了下来,应是膝盖上绑的护膝松了,今年三月初的时候,太医诊断为患了鹤膝风,所以腿疾总是反复发作,天气渐寒,兆佳氏就为他做了一对护膝绑在脚上,在宫中跪着的时候膝盖也不用受那么多的罪。 “怎么了?”昕薇有些奇怪道。 “没。。。没什么。”十三又继续开始走,原以为松就松了,怎么的也能走完这条街,走了才没几步,那护膝就从袍子里掉了出来。 昕薇本以为是他腿不舒服,便一直不放心的盯着,所以那护膝从袍子底掉出来的时候一眼瞥见。 她从地上捡起来,拍了拍,十三有些尴尬的站着。 那护膝上还绣着花样子,针脚细腻,一看就知道出自女人之手,昕薇不过淡淡瞥了眼便立刻蹲了下来,掀开了十三的袍子,细细帮他将护膝系回了膝上。 街上路过的人都纷纷侧目。十三顿时愣住,“你。。。” 直到系好了,昕薇才站起来,微嗔道:“你什么你啊,要掉了也不早跟我说!” 两人走完了这条街的最后一段路,站在街尾,手仍然牵着。昕薇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十三了,他的手那么温暖,被她牵着就不想放开,好想就怎么一直跟着他走下去,和他进同一个门,进同一间屋子。。。 看出她眼中对自己的依恋和不舍,十三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昕薇一把抱住了十三,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呢喃道:“晚上早点休息,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十三咧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顺着那条街右拐便是十三的府邸,深橘色的夕阳洒了一路,也印在十三的后背,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昕薇才转身回去,一抬眼,却顿时怔住。 看着自己身后一袭黑衣,站得笔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人,昕薇面色一寒,直接道出他的名字:“石佳·莫桑。” ------------ 第六十二章 玉团儿 01 昕薇冷冷凝着莫桑:“你怎么还没有回喀喇沁?” 莫桑挑眉,无赖一笑:“你这算是在关心我吗?” 昕薇瞥开了目光,懒得继续理他,他却悠悠道:“呦,这脸变得可真够快啊!方才还柔情缱绻的,怎么见了我就立马便成一张臭脸了啊?” 昕薇轻笑道:“有谁走在街上见了一摊臭狗屎心情能好的?” “你!”莫桑被她气得噎住,不过须臾又恢复了神色,感慨道:“有谁想到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大格格有一天会蹲下来为一个男人亲手系上护膝呢?真是让人震惊,让人忍不住要感慨啊!”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更让我震惊的是,她居然爱上了她自己的亲舅舅啊!”说完仰头一阵讥讽发狂笑。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你!”昕薇怒瞪着他,同时又有几分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他是十三阿哥?” 莫桑仍笑着:“他两年前来过喀喇沁致祭的,你忘了?” “哦,原来如此。”昕薇轻描淡写道:“没错,我是爱上他了,那又如何?” 出乎意料她会在他面前如此直白的承认,莫桑道上前两步凝着她冷冷道:“济尔默·昕薇,你到底知不知耻?” 昕薇若无其事的淡淡道:“我的事情早就和你没有关系了,我就算再不知耻,也与你无关。” “你确定?” 昕薇回以讽刺一笑。 “好,好,够狠,够绝。”莫桑连连点点头,“不过念在往日的情份上,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你一句,你的阿玛就要倒大霉了,趁着现在还有几日安生日子,你就尽管闹腾去吧!”莫桑阴冷一笑,缓缓走过她,肩膀若有若无的蹭过她的。 “神经病!”昕薇厌恶的拍了拍肩膀,心里却蓦然感觉到一丝不安。她隐隐觉得莫桑今日看起来有些不同了,再看他时才发现,是阴气,阴气笼罩了他浑身上下。便连背影都变得肃杀。 自从领侍卫内大臣侯巴浑德将莫桑救下后,莫桑身体痊愈后便开始在侯巴浑德手下当值。 侯巴浑德让他做了宫中的一名侍卫,穿上侍卫服的那一刻,莫桑便半跪在地上表忠: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的命从此以后就是大人您的,莫桑今后定会誓死为大人效忠,并为自己报仇。” 他将他所知的杜棱王府家的事都悉数告知侯巴浑德,并肯定指出宫里的是个冒牌货。 侯巴浑德派人特意去喀喇沁查验过,收获果然不小。莫桑所说的那个丫鬟采绿的确被噶尔臧收为养女,破格提为多罗采绿格格,如今那个所谓的采绿格格应当就是真正的大格格,而这个采绿格格却不在杜棱王府内,噶尔臧也没有向朝廷通报采绿格格进京的消息,若京城酒楼里的那个真的是所谓的采绿格格的话,噶尔臧便又罪加一等。 莫桑在那个婚礼上曾见过真正那个“采绿”的父亲康撒里,便将其也透露给了侯巴浑德。侯巴浑德也将此人带入了京城,秘密关了起来。 为确保万无一失,侯巴浑德还收买了喀喇沁的塔布囊丹巴,索诺穆二人。索诺穆是一名赌徒,身上有一个铜板都要拿去赌,常常输得连裤子都被扒了去,他老婆却颇有几分姿色,年轻的时候在杜棱王府上做过丫头,和噶尔臧一起长大,噶尔臧有时会接济她。塔布囊丹巴则是一个地痞,噶尔臧几次以破坏地方安宁罪让人将之收监,其人恨噶尔臧入骨。侯巴浑德便让塔布囊丹巴递了一个状子,控告额驸噶尔臧于端静公主丧事之时霸占索诺穆之妻。 这些罪无论哪一条成立都能让那噶尔臧死个一百次,所以莫桑今日才这么有底气的在昕薇面前放话。 那状子已经递上去了,案件正在审理之中,快则三个月就会有结果,在调查噶尔臧的时候,再将他欺君罔上,鱼目混珠,用府上丫鬟假扮格格替嫁一事抖出,不但噶尔臧吃不了兜着走,弘晳和胤礽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侯巴浑德的如意算盘打得刷刷响,将其处理的几件事写在一封密折上,递给莫桑:“今晚,你将这封密折悄悄送到八阿哥府上。” 莫桑毕恭毕敬道:“是。” 昕薇一手托着腮坐在书桌前,伸手用竹签子随意拨着灯芯子,看着那火焰时大时小,忽明忽暗的发着呆,忽然想起了十三袍子里掉出的那个护膝来。 定是他的福晋为他做的吧,我真是蠢,明明知道他有腿疾,怎么就没有想到帮他缝一个这护膝呢?她叹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里酸溜溜的。 不行,我也得帮他缝几对,他今后只能戴我给他做的!一想到这里,她一下子来了精神,丢了竹签子说做就做,自语道:“嗯,先从花样子做起,嗯,先描花样子!一定要绣得比她的要好看!” 昕薇下定了决心,立刻准备好纸笔开始磨起了墨来,磨了一会儿,看墨色差不多了,用毛笔蘸了蘸墨水,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 绣什么呢?她思忖了一阵子,脑海中忽然有了想法:白玉兰。在她心中是十三就是一株白玉兰,清秀儒雅,温润如玉。 她心中顿时一阵欣喜,落笔生花。早年她曾随着三煞星一起学过在瓷瓶上作画,对绘画还是有一定的功底,不过那时的她太浮躁,总是静不下心,先生说她天分有余,不过是缺乏耐心。 她一心一意的在纸上画着,渐渐的投入画中,外界的一切都变得恍然,不知画了多少时间,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纸上俨然一活脱脱的含苞待放的白玉兰,仿佛能闻到香气,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是自己画的。 若是拿着这个花样子来绣,一定要比她做的好看!昕薇满意的笑了,将那张纸凑近闻了闻那朵花,扑鼻,是一股浓浓的墨香。 她的脑海中忽然晃过那郎中对她说的一番话:“就老夫所知道的几种仅靠少量就让人无法受孕的药物都是有很浓的颜色和气味,还从没见过有无色无味的,你看看你拿来的这些纸,连纸浆子的味道都可以闻到,哪有什么药物味道是这么淡的?” 她灵机一动,怎么那时单单想到了纸,偏偏忘记了墨呢? 若是将药加在墨里,便可掩盖其颜色和气味。。。 一定是这样了!她顿时激动了起来,扔下笔就想冲去醉烟阁,可手触到门却顿住,那么晚了,现在一定找不到那个小厮,只能等到明日。 一整晚,她都翻来覆去得睡不着,第二日早早的便跑到了醉烟阁中,醉烟阁才刚刚开门,里面还只有打扫的小厮,她快步朝楼上跑去,恰齐溟正从楼上下来,看到她时鼻子里哼了哼。 自从上次与他大吵之后,齐溟便干脆住在了醉烟阁里,打烊了也不回来,昕薇则继续住在宅子里。昕薇看见他时亦冷冷瞥开了脸,“蹬蹬”得就跑上了三楼,待她经过时齐溟扭头望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怪异。 昕薇风风火火得上楼找到那个小厮,抓着她开口便问:“你告诉我,你们平日里用的墨是用什么墨研的?” 小厮愣了愣,怪异的望着她:“我们写的时候笔墨一般都是已经备好了,不用我们亲手来研,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墨。” 果真如此。昕薇一笑,递给他一个瓷瓶,“你将你们用的墨汁偷偷倒一瓶给我。” “这。。。”那小厮又是一副为难的样子,昕薇会意的又拿出一锭银子给他,他立马收下了瓷瓶。笑道:“墨汁今晚才能取到,瓷瓶明日就给姑娘。” ------------ 第六十三章 字字变(上) 01 见那丫头头也不回的上了三楼,齐溟也没有多想,扫了几眼一楼正在打扫的小厮,正打算出去,却见一个穿蒙古服饰的男人风尘仆仆得往里面冲去,齐溟一眼认了出来,沉默的挡在他面前。请使用访问本站。 那人抬头一看是他,愣了愣,齐溟沉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爷,不好了。”那人凑在齐溟耳边一通耳语,齐溟脸色变了变,转身就往楼上走,对他说:“上去再说。” 那人名叫古奇,正是齐溟留守在喀喇沁的心腹,平日一般隔一段时间将喀喇沁那边的情况传信给齐溟,没有要紧的事,决不会入京。 昕薇跟小厮说完话之后正要下楼,却见齐溟又折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个蒙古男人,暗暗有些疑惑,但只是用余光冷冷的朝他瞥了一眼,就一言不发的下楼去了。 经过时古奇看着齐溟的眼睛正望着那个姑娘,有些不确定,疑惑道:“爷,刚那位是格格?” 齐溟没有回答,径直走进房间,待古奇掩好门才责怪道:“不是跟你说过为了不引人注意,入京要穿京城人士的服饰吗?” 古奇摸了摸脑袋:“由于事出紧急,属下刚到京城就过来找您了,所以没顾得上换,而且。。。属下家中没有京城的服饰。” “好了好了,待会我差人给你买几套,你今天上午就先待在这里。”齐溟坐下道,“你把那边的事情详细跟我说说吧。” “是。”古奇道,“前段时间有操京城口音的人来喀喇沁打听过两位格格的情况,属下当时就起了疑,但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不久后采绿格格的亲生父亲居然也失踪了,就怕是被他们给带走了。” 这些年来,齐溟对烟云的父亲一直暗中照顾,古奇没多久就得知他失踪的消息,想着之前,觉得这两件事定有关联,预感着要出什么事情,便想着第一时间汇报给齐溟。 说完之后齐溟眉头紧锁,想着若是昕薇找人替嫁一事被发现了,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但好在现在只是怀疑。便对古奇道:“你定要这件事好好追查下去,查清楚是何人在那段时间出入的喀喇沁。” “是。” 是夜,和小厮约定的时间,昕薇来到醉烟阁外,在一处墙角处,那小厮从袖子中拿出那装了墨的瓷瓶偷偷塞给了她,她收了瓷瓶立即风风火火得跑到了药铺。 见那药铺正要打烊,老郎中正在用木板封门,昕薇赶紧快走了几步上前,那老郎头也未抬道:“姑娘,你来晚了,要抓药明日再来吧。” 即将封上最后一块木板,昕薇伸手拦住道:“抓药这事一时半刻也晚不得,那怎可等到明日呢?”老郎中抬头,借着光一瞧,笑道:“姑娘,怎么又是你啊?今个要抓什么药呢?” “是急症,可否让我先进去再说?” 老郎中想了想,还是让了让身子,让昕薇走了进来,点了桌上的油灯,道:“方子呢?” 她将瓷瓶放到桌子上,肃然道:“大夫,请您来看看这瓶墨水。。。” *********************************** 昕薇边走边回想着那郎中说的话,“这种紫茄花的避孕效果很强,在京城应当很少看到,无论是花粉还是花汁都有极强的避孕效果,对男人和女人都一样,不过这药性虽强,但好在停药后一个月左右便会恢复正常。” 她紧紧握着那瓷瓶,猛地推开齐溟的房门,齐溟抬起头,对这个时辰她出现在这里感到有些惊讶。 昕薇“砰”的一声将那瓷瓶齐溟面前一放,冷笑道:“你好深的城府!” “这是什么?”齐溟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加了紫茄花的墨水。” 齐溟的眼里闪过一惊,昕薇冷笑着继续道:“我都知道了,这两年多来,你明着里是在醉烟阁里一直帮他收集情报,暗着却让他不知不觉每日接触这种加了紫茄花汁液墨水,让他这两年多来都不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你居然一开始就想到了将紫茄花的汁液加在墨水里让烟云不孕的方法,真是太绝了啊!” “没想到那么快就被你发现了。”齐溟淡笑道,“行啊,不算太笨。” 昕薇摇着头愣愣的看着他道:“真的难以置信原来这一切你早就计划好了,在建这座酒楼的时候!” “每错。” 齐溟淡淡道:“这才是我来京城的真是目的。” 昕薇感觉到从脊背里升腾起的含义,齐溟的脸他越看越陌生,她仍不住的摇着头,喃喃道:“你。。。你疯了。” ------------ 第六十三章 字字变(下) 03 昕薇拿起桌上的瓷瓶猛地往地上一摔,气愤道:“亏得他们都这么信任你,谁能想到你会是这种伪君子!” “是有怎样?”齐溟毫不在意的笑道:“你现在就去他们那里告发我呀?” “你!” “哦,对了,忘了,直到现在,你都不敢光明正大的站在他面前,若他知道你才应该是他的妻子,他会如何?你玩弄他,让他娶了一个丫鬟,这等奇耻大辱你当他会放过你吗?” 昕薇瞪着他气得说不出来话,齐溟接着道,“当然,你也可以将这件事告诉云儿,哦不,采绿。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看看她会怎样选择,看看她怎样把这件事告诉弘晳,你再看看弘晳就算知道了这墨水里加了东西,以后还敢不敢看我递过去的东西。” “信任?”齐溟哼了哼,冷笑道,“他弘晳不过是利用我,他早就知道了云儿的身份,却与我能够相安无事下去,他弘晳也绝非等闲!” 昕薇呆呆的看着他,许久缓缓道:“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一个这样的人,齐溟。” “是你,把我变成了这样的人。”齐溟不急不缓的平静道。 “这三年多来,他弘晳不过是没有孩子,而我呢?我连妻室都没有。这件事我不敢交给任何人去做,用这花汁研的墨水都是我自己磨的,每天晚上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房间里偷偷的墨,他弘晳每一日不过接触这花汁写出的字,我每日要比他接触得更多!” 昕薇心中暗暗一惊,缓缓对上齐溟的目光,那双眸子很冷,里面满是阴蜇,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漠然得让她恐惧。。 那个曾骑在马上快意潇洒,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暖笑意的少年哪里去了? 眼泪,不知不觉顺着昕薇的脸流了下来。 “是我错了,错的都是我,求求你,求求你给我醒过来!”她喃喃的双手抓住齐溟的胳膊道:“采绿的事情的确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她既然已经嫁了,我又能怎么样呢?你就算有这个本事将她再抢回来,她也不好再心甘情愿的跟你好了!不要再做这些没有意义都让彼此痛苦是事情了好不好,好不好?” “你走开!”齐溟猛地挣开她低吼道:“我不管,我要她!我只要她了!只要她在我身边就是好的,为了她,我早就不顾一切了,谁都不可能阻止我!” “不!”昕薇复有拽住他的手臂坚定道:“这件事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阻止,我不可能眼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齐溟站起来暴怒得推开她,指着门大声道:“滚!你给我滚!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昕薇直接被她推得踉跄倒退了两步,直接跌在了地上。 齐溟眯起眼睛冷声警告道:“小时候你无论怎么跟我闹我都可以让着你,我告诉你,这件事你若要搀和我定不会对你客气!” 十月份出的“皇***事件”仍在调查之中。事发之时,胤礽大病七日之后正常上朝,精神抖擞。胤禩人等伸长脖颈等待康熙下废太子诏书,却迟迟没有等到。十二月辛丑,康熙祭孝陵。皇太子胤礽照常前往,与皇三子和硕诚亲王胤祉、皇七子多罗淳郡王胤祐、皇十二子固山贝子胤祹、皇十四子固山贝子胤禵、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皇十七子胤礼随驾。是日启行,驻跸南苑。 一切皆同以往,胤礽随驾之时,密随康熙左右,父子俩时常交头低语,举状亲密。随后的一干阿哥都傻了眼。 十四阿哥直直盯着胤礽的背影,最为难以置信。 此番出行,除了在京外办差的四哥五哥,以及因忽犯腿疾在府中休养的十三,便唯独这八哥与和与八哥平素交好的九哥,十哥未同随驾,皇父所为,实在让人猜不透。 自从上次去过一次十三府邸之后,昕薇去得便频繁了起来,她想着,反正这里以后也是她的家,以后也要慢慢适应的。那十三嫡福晋兆佳氏看她不爽,也正好气气她。 十三由于腿疾这几日都卧床在家,她做的那一对护膝也恰巧完工了,里面添了许多新棉,触手舒适柔软,而外是月白色丝绸做底,上面是绣着一对栩栩如生的白玉兰。 她怀中捧着那对护膝在十三府中横冲直撞,直接推门进了十三的房间,十三正坐在榻子上看书,腿上盖着薄被。 “看,这个是我帮你做的。”进门她一扯面纱,笑靥如花的把那对护膝捧到十三面前。 十三放下书,看一眼便愣住了。竟是这东西,没想到那日不过看了一眼,小丫头就上了心。 他接过来在手中端详,昕薇往他旁边一坐,歪着头问:“你觉得好不好看?” 十三仔细一看,上面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白玉兰,绣工不算精湛,但颜色搭配雅致,看起来格外舒服。“嗯,好看。”他挑了挑眉,“你绣的?” 小丫头开心得点头如捣蒜,十三心中涌上一喜。还真是丫头自己绣的。 “我来帮你戴上吧,看合不合适!”昕薇立即从十三手中拿过护膝,下一秒就将十三腿上盖得薄被子掀开了。 “你!”十三叹了口气,对她这种大大咧咧的行为,他已成无奈。看她低头专注得将他一对护膝都绑好,满意一笑,啧啧道:“真好看。” 十三不禁轻笑一声,昕薇耳尖,一下就听到了。抬头问:“笑什么昂?” 昕薇将他的被子盖好,霸道得说:“无论好不好看你都得戴着!以后你只能戴我给你做的听到了没有?” 十三点点头,昕薇低头红着脸低声道:“我会为你做一辈子护膝,所以这辈子你都休想再戴别的女人做的!” 十三怔怔的望着她,欲言又止道:“我的腿如果真要一辈子戴着护膝,万一以后甚至不能走路了,你。。。你会不会,会不会嫌弃?” “怎么会?我只需要知道你是我的十三就行了。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在乎,更何况。。。说到底,这伤还是为我受的。”昕薇俯下身,轻轻的趴在十三的腿上,十三伸手轻轻的抚着她顺滑的头发,嘴角不禁轻轻的扬起。忽然听见她轻声问:“十三,你真的想过要我做你的妻子吗?” “你说呢。” “可是。。。可是你好像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你喜欢我。”昕薇怯怯道,贴在他被子上的小脸通红。 十三轻轻叹了一声,“我以为我不说你都知道。” 昕薇抬起头嘟着嘴说:“可是,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她有些委屈道:“我就是怕。就是怕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小丫头,就是怕,你疼我只是因为你是我舅舅。。。” 十三默默的牵起昕薇的手,将它放在自己胸口,定定的望着她说:“你可以感受,因为你的靠近,它的跳动慢慢变快,我无法控制我自己的心跳,就像无法控制对你的感情。”顿了顿,又道,“薇丫头,我真怕,若我自己真的是你的亲舅舅,也会控制不住的去喜欢。” 昕薇满心欢喜,倾身过去一把勾住十三的脖子,将脸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扑来带着暖意的熟悉的味道,听着他真的越来越快的心跳。喜滋滋的回想着他方才的情话,却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等等,你刚说,你不是我的舅舅?” ------------ 第六十四章 两心同(上) 01 康熙五十一年三月。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玉清宫内,烟云正殷切的望着胡太医:“胡太医,怎么样了?” 月事已有一个多月未来,烟云心中既紧张,又怕是前些日子着了寒才导致的不规律,胡太医正凝神为她搭着脉,许久,忽然笑道:“恭喜福晋,您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子了。” “什么?”烟云呆呆的望着他说:“您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老臣已经确定是喜脉,恭喜,恭喜了。”胡太医收了垫子,嘱咐道:“由于刚刚怀上,胎盘还有些不稳,所以您要万事小心,稍后老臣给您开几贴安胎的药物。平时当注意饮食,切忌生冷。。。” 烟云连连点头,觉得还是在云里雾里做梦一般,在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感觉到痛,这才激动起来。 送走了胡太医,烟云仍立在院中的桃树之下,又逢一唇,枯枝上爆出点点猩红。转眼间,已在这宫墙之中看过五度花开。 她将手轻轻放在小腹上,嘴角漾着幸福的笑意,整整四年了,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和他的孩子。想到这里,心上就涌起一股甜蜜。 云锦站在她身后幽幽的看着她,脸上不辨悲喜,一双乌黑的眼睛里却满是落寞。许久,她还是上去将手中的大氅披在昕薇身上,又将手炉塞在她怀里,低声道:“福晋,外头风大,小心着凉,您现在的身子可是不一样了。” “知道,我一会就进去,只不过在这碰碰运气,看是否能正巧看着他回来。”烟云的嘴角满是甜蜜的笑意,云锦轻笑道:“真羡慕福晋,终于得偿所愿有了小阿哥,世子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高兴呢!” 听着她的口气中带着一点酸,烟云轻轻一拍她:“你这小丫头,是不是也想着嫁人了?” 云锦悠悠道:“奴婢是和福晋同年呢,也不小了!” 烟云一愣,想了想,也是啊,便笑问:“再过一年便可以出宫了吧,可有中意的公子?” “有啊。”云锦的声音很飘忽,“不过今世却是无份了。” 她说得很轻,烟云倒没注意他说的什么,因为此时弘晳正往玉清宫走来,她的眼睛骤然变亮,“他来了。” 云锦一看,果真见着弘晳披着黑色大氅正从外面进来。弘晳一抬眼看见桃树下的烟云便笑了,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眼中只有她。 烟云微笑着站在树下等着,等他近了,她将手中的暖炉往云锦手中一塞,便迎了上去,弘晳将手捂在她红扑扑的脸上,拧了拧她的鼻子问:“站在外面不冷吗?一个劲的傻笑干什么?” 烟云还是一脸笑眯眯的,扯住弘晳的袖子眨巴着眼诡秘的望着他:“有事跟你说。” “怎么了?”弘晳好奇的望着她,她忽然踮起脚凑近他耳边低语了一句,弘晳猛然一惊,瞬间狂喜,扭头望着她问:“是真的?” “嗯。”她点了点头。弘晳定定的望着她许久不说话将又问了一句:“没骗我?” “嗯。”她又嗯了一声,低头咬着唇,脸颊到耳廓都红透了。 弘晳笑出了声, 声音中掩不住欣喜和激动,大声道:“太好了!” 他一把搂过她,在她额门深深印上一吻,便一把横抱起她往里面走去。 她通红着脸,勾着他的脖颈,望着他的侧脸,眼睛里亮亮的。经过桃树下时,一阵风吹来,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地,如霰雪一般。云锦扭头望着他们的背影,有些怔忡。 她十三岁那年入宫,当初家人不知花了多少代价要将她送到他身边,因为他是太子的嫡长子,也就是将来的储君,他们希望自己好歹能当他的侧福晋,能混上个庶福晋也是极好的。她绝对是玉清宫最灵巧的丫鬟,一直伺候得他妥帖。起初,他读书习字在宫中行走都让她伴在左右,她觉得他对自己不会是无意的。只是没料到两年之后他大婚,与新福晋新婚不久,转手就可以把自己给她的新福晋。 她恨过她,因为自己唯一比不上她的就是身份,凭什么,她就是和硕公主的女儿,一道赐婚圣旨,便可做他的嫡福晋,所以四十七年时,大阿哥给她的符包,她毫不犹豫的就塞进她随身的锦囊中。前日晚上的和她一起出去找十三阿哥箭的事情也透露给了大阿哥的人。大阿哥正是以此借题发挥,处处宣扬她与十三有私情。那时,她甚至希望她死,她想,她死了,自己就会有机会了。可看见他见她受伤时的痛心,她发现自己错了。 若她不他好,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她死了,依旧会有别的女人当她的主子,与其是别人,还不如是她呢。至少她待自己还是不错的,渐渐,她又开始庆幸那次她没有死。 整整四年里,这个宫中都没有住进别的女人,他的眼里只有她,即使以为她不会生孩子,而今却忽然有了子嗣。他会有多开心呢?她缓缓勾起了唇角。 弘晳将烟云抱回房间,掩上门,神色却蓦然变得几分忧愁了起来:“今日你的确告诉了我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可是今日的确是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怎么了?” 弘晳神色凝重道:“领侍卫内大臣侯巴浑德等上了一道折子,说前段时间喀喇沁有个叫塔布囊丹巴的控告你阿玛在你额娘丧事之时霸占索诺穆之妻。” 烟云只觉得可笑:“这不可能!”她所知的王爷对公主痴心一片,那是连府上的一只狗都看的出来,绝不可能做出对不起公主的事来。 “说起来,此事可能还是受阿玛所累。”弘晳蹙着眉继续道:“这几年来与阿玛相关的势力都慢慢被瓦解,现唯一可能威胁到那些人的唯独只剩远在喀喇沁的你的阿玛,只是没想到那些人会把手伸得那么长。” “那可怎么办?”她呆呆的望着他。 “据说皇祖父震怒,但因此事非同小可,便压着火暂将这折子压了下来,现正派人来重新调查此事,你阿玛也因此事奉旨入京,应当再过几日便会到了。” “什么?阿玛过几日会入京?”烟云惊讶道,接着问:“那三哥知道这件事吗?” “今日阿玛去乾清宫时皇祖父才将此事告诉了阿玛。这是朝中密事,他应当还不知道,”弘晳道,“所以我正打算下午出宫寻他一次。”烟云愣愣的望着她,他握起烟云的手笑道:“正好将你有孕之事也一并告诉他。” ------------ 第六十五章 鹧鸪天(上) 01 醉烟阁。请使用访问本站。 “砰”得一声,齐溟一掌重重击在桌子上,几乎要将紫檀木质的桌子击碎,他怒声道:“这纯属是污蔑,阿玛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我也相信岳丈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一定是朝中鼠辈故意陷害。”弘晳道,“我听闻皇祖父已经暗中派人彻查此事,再过几日,岳丈便会入京。” “我昨日方接到阿玛的家书,他说皇上宣他入京,却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估计阿玛现在还不知情。”齐溟蹙着眉,满面忧愁和无措,他焦急道:“皇上这时候让阿玛进京,定不是那么简单的。只怕是…”他并没有说下去。 “三哥莫急。此事尚未查清,定还有回旋的余地。”弘晳安慰道。 齐溟焦虑得望向弘晳:“你觉得此事当如何处理?” “我们先将这案子理一理吧。” 齐溟点点头,弘晳思考道:“先从控告你阿玛的塔布囊丹巴开始,那塔布囊丹巴你可认识?”。 “认识。”齐溟冷哼一声,悠悠道:“那是喀喇沁恶贯满盈的地痞流氓。” “哦?”弘晳几分惊讶,然后道:“那此人十之**是被人买通的。” 齐溟接着道:“那索诺穆我也认识,他的妻子赞布曾经是阿玛的丫鬟,我小时候她还带过我。”说道这里他忽然抬头盯着弘晳问:“难道这赞布也指证阿玛与她有染不成?” 弘晳摇了摇头,“指证之人是他的丈夫。” 齐溟恍然大悟,冷笑道:“那也就难怪了。” 两人敛眉深思片刻,齐溟忽然道:“不过这递折子的到底是何人?为何我阿玛与他无冤无仇,要这般陷害诋毁阿玛?” “好像是宫中一名领侍卫。” “侍卫?”齐溟忽然一惊。 杜棱王府之前的传闻他也是有所耳闻的,他忽然想起了一段秘辛:据说大额娘端静公主在嫁到喀喇沁之前与宫中一名二等侍卫有过一段私情,那名侍卫混在随驾侍卫中,在送嫁途中还与公主私奔过。想来,这昕薇真是和她额娘一个秉性,不过大额娘与那人私奔不久就后就被捉回,当时在大额娘的苦苦恳求下,阿玛放了那位侍卫,后来那侍卫也回了京城,但由于事情已传到了京城,那名侍卫若再入宫必定必死无疑,便再外地逃了一年。一年多以后走投无路又去喀喇沁寻了公主,两人私会时被发现,阿玛没想到大额娘还会与那人有瓜葛,便一怒之下将大额娘软禁了起来,当时,大额娘已有了身孕。阿玛派去追捕那名侍卫时,他失足掉进锡伯河里淹死了,大额娘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在房中割腕自尽… 察觉到齐溟神色有些不对,弘晳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 弘晳道:“此事乃朝中野党所为。皇祖父既然肯先将此事压下,证明他还是不信岳丈会做这样的事情,就是怕他们想做的事情不单单是那么简单。” 齐溟忽然想起了之前烟云父亲被抓走至今下落不明,还有有京城人氏来喀喇沁打听两位格格身份一事,就怕这件事情也被人查出… 齐溟的神色又变得忧虑起来:“不过是一名官居四品的领侍卫,难道这几年我们手上都没有他什么把柄不成?” “来之前我特意翻看过之前搜集的那些东西,他在我们手上还的确没有任何记录。”弘晳道,“毕竟是宫中领侍卫,除了执行办公之位出宫的机会很少,平素与那些朝臣也素无瓜葛。。。就是近一段时间才和八阿哥那一派走得近些。”说到这里的时候,弘晳眼睛神色微微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齐溟试探的望着他:“那些从醉烟阁里每日搜集到的东西你都留着?” “我又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些有价值的信息我都搜集在一个匣子里。”对他忽然岔开话题,弘晳感到几分奇怪,却没有深想,刚刚想起的一件事也被打断了。他笑着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道:“对了,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忘说了。” 听着他的回答,齐溟的目光中有一丝诡谲一闪而逝。他望着弘晳道:“什么事?” 弘晳放下茶杯,干咳一声,忍俊不禁道:“薇薇她有了。” “什么?”齐溟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他问:“有了什么?” “孩子呀!”弘晳拍了拍齐溟的肩膀,笑道:“我是说,你要当舅舅了!” “哦?是么 。”齐溟的目光闪了闪,连声音里都在颤抖:“那好啊。”他看着弘晳神采飞扬,笑得咧不住嘴的样子,扯了扯嘴角道:“那要恭喜了。” 这不可能,这决不可能。一路上,齐溟都不住的摇着头,回想昕薇那日的神情,他知道一定是她在搞鬼。他始终想不通她到底是怎么做的?难道她已经把事情告诉给弘晳了?不可能,若是这样,弘晳今日就不会那么平心静气的来找他了。走到宅子门口,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就朝里快步走去。 昕薇正逗弄着摇篮里的“小哭包”,“小哭包”满了一岁,晚上哭得不那么频繁,已经会开始咿咿呀呀的说话了,躺在摇篮里吐着口水泡,昕薇晃着她粉嫩的藕色手臂,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笑嘻嘻道:“来,叫婶婶!” 齐溟一把将她的手从她的小手臂上扯下,猛地拽起她,面色铁青得质问道:“说,是不是你搞得鬼?” 昕薇看他一脸的戾气,一时还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说什么啊?” 齐溟怒声道:“少跟我装蒜!你说,她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孩子?” “小哭包”哇得一声大声哭了起来,昕薇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采绿时忽然笑了,喜道:“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么快?她真的有孩子了?” 齐溟快要气愤了,他暴怒得抓着她的肩膀低吼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昕薇将目光转向他,扬唇一笑:“很简单啊,不过是提醒采绿把你递进宫里的东西让福宁用普通墨水抄一遍再给弘晳看罢了。”说完得意洋洋得看他:“福宁本就是太监,你那东西对他应是没有影响的吧?” “啪”的一声,齐溟扬手狠狠得甩了她一个耳光,力道之大,她直接跌到了地上,手臂撞翻了旁边的架子磕破了皮,嘴角也渗出了血。昕薇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齐溟怒不可遏,瞪着她咬牙切齿道:“贱人!” 昕薇亦不甘示弱得死死瞪着他,齐溟睥睨着她冷冷道:“这是给你的警告,我说过我的事情你不要管!” 昕薇迅速从地上站起来,勾唇冷笑,扬起头坚定道:“我会管到底。” 齐溟一把拔出腰间佩剑,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拽至身前大吼一声:“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昕薇连眼都不眨:“这句话你很早以前就说过了,要是敢的话你就动手!” 齐溟一剑朝她刺去,要刺进她胸口时剑锋一偏,刺在了昕薇身旁的柱子上,一声巨响,那红漆柱子已刺出一个窟窿。昕薇吓得脸都白了,齐溟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又将剑抽出,指着门外咆哮道:“滚!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滚!你马上滚!趁我一剑劈死你之前,你给我滚出去!滚呐!” 昕薇猛地冲了出去,冲出门的那一刻,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 第六十五章 鹧鸪天(下) 03 弘晳离开醉烟阁后又将烟云的喜讯派人传话给了胤禄和弘晋,胤禄闻讯便立刻入了宫,三人当夜便在玉清宫里用膳。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三人又是许久未在一起吃饭了,一大堆话等着说,再次相聚都格外开心。胤禄尤为激动,弘晳一面为他斟酒一面悠悠道:“这十六叔现在可是大忙人啊,我不派人来请还不会过来看我。” “哪里哪里!这段时间的确是有公务在身。再说,你也没出宫来看我嘛!”胤禄笑嘻嘻得端起酒杯敬他道:“来来来,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开枝散叶。” 弘晋也将杯中的就斟满与他的碰杯,道:“我也恭喜二哥了!” 弘晳道:“十六叔,你福晋肚子里的孩子都四个多月了吧!外头还养着个一岁的闺女。” 胤禄揶揄道:“怎么着,嫉妒啊,那你再立两个侧福晋,加把劲,定能超过我!” 弘晋笑道:“十六叔喝高了吧,二嫂嫂就在旁边坐着,说这话也不怕被打击报复,要知道你那大闺女还是藏在她家三哥哥那里的!” “呦!把这事忘了。”胤禄朝烟云那边看去,她满脸通红,还真的佯怒得瞪了他一眼。 胤禄变了变脸,啧啧道:“完了完了。” “哈哈!”三人便都笑了起来。 胤禄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道:“不是,刚风怎么这么大啊,你们听见我说啥没?” “对了。”弘晳道,“这次怎么没把你的福晋带过来啊!这一年中也难得见她几次。” 胤禄毫不在意道:“我们几个碰头,带她来做什么?” “其实,还想着她来能让薇薇跟她聊一聊呢!”弘晳低声道,“薇薇刚怀上,很多事都不懂。” “哦,你倒是细心。”胤禄顿时了悟,朝烟云看了眼,烟云低着头吃菜,脸像颗熟透的番茄。便对她笑道:“侄媳儿,你哪日得空了直接来我府上玩嘛!丹嘉一直都很惦记着你呢!” 烟云点了点头。 “对了,弘晋下个月也要大婚了吧!” “是啊!”弘晋神色恹恹道,“本想着随五皇叔一起办差出京避一避,将这婚期延一延,可阿玛偏偏不肯。” 胤禄不解道:“为何要延?” 弘晋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现在还不想成亲。” “有那样的事?”胤禄神色怪异得看着弘晋,揶揄道:“难不成你是…” 弘晋有些生气瞪了他一眼,道:“我不是!别瞎说!”顿了顿道:“我就是不想…” 胤禄点了点头,又道:“哦,那便是你阿玛给你定得那福晋生得丑,你不喜欢?” “不是,也不是!”弘晋烦躁得摇了摇头:“我到现在还没见过她呢!”。 “哦?难不成你已心有所属,所以不愿意娶别人?” 此语一出,弘晋愣了愣,弘晳却一口否绝,笑道:“这哪有可能,他天天在宫里,我的眼皮子底下,也没看他认识什么别的姑娘。” 胤禄继续猜测道:“就不能是小宫女?” “切,得了吧。他平时见着漂亮点的宫女都不敢抬头呢!” 两人一来一去又说了几句,却没发现弘晋后来一直没说话了。 酒过三巡,胤禄感慨道:“真怀念咱仨从前的少年时光。一起上学堂,一起下学堂,一起在书房做课业,一起去御花园掏鸟蛋,摘果子,戏弄那些小宫女儿。。。现一转眼都是做了阿玛的人了。想那时的我们根本不用过问朝中之事,也从不知道宫里头的事有那么复杂。” 一席话说完,几人都默然无语。 ************************************ 饭后,几人像往常那般去了书房,不用做课业,也过了一起玩游戏的年龄,书房中煮上一壶毛尖,弘晳掩上门,说起了最近的几件大事。 首当其冲便是今日得知的关于侯巴浑德密旨控告噶尔臧一事。这一事,胤禄和弘晋也有所耳闻。 胤禄沉吟道:“此事看上去像是八哥的人想要削弱二哥的势力故意想要打压这噶尔臧,可这侯巴浑德之前的确不是八哥的人,又怎会忽然依附了八哥?面上他一个宫中侍卫和这噶尔臧实在扯不上关系,可若真的豪无瓜葛,又怎会那么费尽心思的诋毁陷害?” 弘晳点点头,“我先前也是单单想着八皇叔那边的人在做手脚,没有考虑到这一层。”他回忆道:“今日和齐溟说话时,提及这侯巴浑德的身份,他似乎神色有异。看来,这侯巴浑德跟噶尔臧似乎有些渊源。” 胤禄道:“我看他定是跟噶尔臧有些私怨。以他这四品的领侍卫一职想要打压这远在内蒙的堂堂郡王爷实在是鞭长莫及,他定是猜到了八哥的心思,知道八阿哥也想动这噶尔臧,这才借着八哥之势对付他。” “这么说来也合理。” 弘晋一直趴在旁边听着他们分析,忿忿不平道:“阿玛如今已经够低调的,他们那些人到底还想怎样?” 待夜深后二人离去,回想起那一日在敦本殿阿玛看自己的神情,弘晳轻轻握紧了拳头自语道:“我会守护阿玛的杯子,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 听着胤禄方才的分析他受到了启发,立刻宣进了福宁对他道:“你速去查明这侯巴浑德跟噶尔臧之间的关系。” 昕薇在京城大街上游荡一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十三的府邸。看着府邸大门上悬挂着的灯笼,不禁心生一股暖意。 正值早春三月,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入了夜便更加寒冷。昕薇的手脚早就被冻木了。她一直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寒风呼啸过耳边,吹起她的头发,掠过她有些单薄的衣袖,吹得她浑身打颤。下午时出来得急,连氅子也没顾得上披,想这屋内点了好几个火盆,和屋外真是没得比。 她抱紧自己的双臂,听到牙齿颤抖发出的咔嚓声,却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已经这么晚了,再去找他多有不便,她虽已把自己当成他未婚的妻子,可他从来没给自己承诺过,和他究竟算什么呢?盯着眼前风中不停摇晃的灯笼越来越模糊,忽然袭来一阵困意,她想真是见了鬼了,这么冷的天气,愣是站着也会想睡觉。 深蓝色的夜空中忽然飘下了小雪,桂花般大小从天际散落,细小的白色划过眼前,她觉得很美,轻轻扬起了唇角。远远一阵传来马车的声音,好像在门口停了下来,昕薇没有回头,耳后恍惚听到一个笑中带着戏谑的声音:“都到家门口了,干嘛还傻站着不进去?” “十三?”她认出这个声音,轻声唤道,缓缓扭头望去。却见十三看见她时脸色变得有些吃惊。 困意越来越浓,她感觉脚上最后一点力气都消失了,便向后栽倒在了十三怀里。 “薇丫头!”十三急急唤了一声,将她一把横抱起来,快步走进府里,身后跟着的小桂子见状急急跟上前道,“爷,您的腿还没好全,把她交给奴才吧爷!” 十三怒斥一声,“滚!” 掐着时间正在府里头等着十三的兆佳氏闻声正迎上来,看到这一幕时脸色顿时僵住。 ------------ 第六十六章 绮罗香(上) 01 十三将急急将昕薇抱回房中,立刻宣来了太医,太医切过脉后说只是受了些风寒,十三这才松了口气,让丫鬟熬了姜汤,又让人烧了热水不停的擦拭她的手脚。请使用访问本站。 过了一会儿,昕薇才缓缓醒了过来,看着守在旁边的十三一脸疑惑道:“我什么时候睡着的,我怎么会在这里?” 十三沉着脸望着她道:“若不是我正好从宫里头回来,你打算让我明儿个早从府中出来替你收尸吗?” “我。。。”昕薇回想起方才之事,才知道自己可能是晕倒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十三,说:“我只是路过的。” 她坐起来,四周看了看,好奇问:“这是哪?你的卧房吗?” 十三抿着唇不语,挥了挥手让屋子里的丫鬟退下,对她说:“你当这是哪里?” 还真是…昕薇的脸一下就涨得通红。嗫喏道:“你…你怎么能让我躺在这里?” 十三凑近她,揶揄道:“你也有脸红的时候?” 昕薇想下来,十三摁住她:“躺好,还想在晕一次吗?”昕薇就低着头不说话了。 “刚看你的脸色跟鬼一样,吓死我了!”以往就他们在的时候,昕薇的面纱一般是摘下的,十三伸手想将她的面纱拿下来,昕薇却立刻用手捂住了。摇着头说:“别看!” 十三这才察觉到古怪来,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昕薇道,可声音里已经带着一点点哭腔。 这神情十三一下就看出了不对头,把她拉到跟前仔细看了看,沉声问:“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十三。”昕薇扑过去一把抱住他,委屈的吸了吸鼻子,一行眼泪就流了出来,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她本不想在他面前落泪,可就是忍不住。 忽然有丫鬟敲了敲门,在门外道:“爷,您让厨房准备的八宝粥。” “在外面等着。” 昕薇扑在十三怀里抱了一会儿,才抽抽搭搭的把今天下午的事情跟他说了,十三轻轻将那面纱扯下来,一看就惊呆了,可以明显看见右脸颊上比左脸肿了起来,连嘴角上都还有淤青。 “这个畜生!”十三气道,心疼的望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问:“疼吗?” “疼…。” 十三蹙着眉,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昕薇的肚子“咕咕”得叫了一声,她小声道:“我还饿了。” 十三让丫鬟把粥送进来,昕薇端起那碗粥一下子就喝得底朝天。十三宠溺的用袖子帮她擦了擦嘴,问:“还要吗?” 昕薇摇了摇头,把十三拉在自己身边,靠在他怀里。 “他疯了,他真的疯了,他已经为她走火入魔了,我该怎么办?”昕薇低声喃喃道,眼神里都是空的,“我承认,我早些年的时候自私,让采绿替我而嫁,这件事情我的确是对不起他,他要怨我无可厚非,可是如今这样我这样做错了吗?采绿已经嫁了,他是我唯一的亲哥哥,难道我要这样看着他错下去吗?”昕薇边说,眼泪缓缓的流了下来。 “你没有错。”十三低头看她,伸手帮她擦去眼泪柔声道:“可是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他已经这样做了快整整三年了,若不是那个时候他觉得弘晳阿玛的太子之位将废,才失口将此事告诉的我,我是怎么都发现不了的,也不会将弘晳不育一事怀疑到他头上…真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真是知人知面…”十三叹了一声,“本来还想待会送你回去,今晚你便留在这里吧。” “我…我…”昕薇低下头,咬着唇羞涩道,“我来找你也是因为我无处去,可我又还没嫁进来…” 十三恍然大悟:“所以你方才才一直站在我门口?” 昕薇点了点头。十三在她脑门上戳了戳:“真是个傻丫头!” 昕薇将脸埋得不能再低了,十三一笑,对她说:“我去沐浴,你先躺一会。” 一句话弄得昕薇心脏乱跳,等她抬起头时十三已经出去了,房间里的丫鬟也早被他遣走,整个房间静悄悄的。 昕薇躺了下来,裹紧了被子,忽然开始紧张了起来,满脸通红,连耳朵也开始发烫,今晚要和十三睡在一个榻子上吗? 这暖榻是他睡的,她闻了闻枕头和被子,满满是属于他的味道,满室暖黄的烛光,透着温馨的感觉。她心中有些慌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许久,十三推门而入,睡袍外披着氅子,手上拿着一个药瓶,进来之后就直接将大氅解下挂在架子上,他在榻子边坐下,扑面而来是他身上沐浴的香气。昕薇不敢看他,红着脸扭过头去,他微微一笑,拔出药瓶的塞子,柔声道:“把你的脸转过来。” “干嘛呀。” “给你上药啊,不是疼么。” 她缓缓侧过头去,他用指尖挑了一点药膏,在她的嘴角和右脸上肿起的地方细细抹了起来,他的脸离她很近,昕薇缓缓的将目光转到他脸上。 目光盈盈,波光流转,十三轻笑着对上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那眸子受惊般颤了颤,十三心中一动,忽然吻上了她的唇,昕薇绷直了身子,紧张得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有人轻轻敲了敲门,是小桂子的声音:“爷,给您送折子。” 十三这才移开了唇,干咳一声:“送进来。” 昕薇一听立马缩进了被子里,蒙住了头。 小桂子蹑手蹑脚的进来,将一堆折子放在榻子旁边的小几上,瞥了眼藏在被子里的人窃笑着看着十三,十三没有说话,拿起一本折子就往小桂子脑袋上一打。小桂子这才赶紧蹑手蹑脚的跑出去,“咯吱”一声掩上门。 听着关门声,昕薇这才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听见十三“咯咯”一笑,伸手就往十三的腿上狠狠一掐,十三忍不住“啊”的一声痛呼。 小桂子掩上门后并没有离开,而是附在门上听了一会,听到自家爷的惨叫,不禁又掩口窃笑了起来。 是夜,云锦刚刚服侍烟云睡下,将盆中的水泼出去后,忽然见夜色中,张公公正缓缓朝她走来。 家中人给她送东西,吃的,用的或是传递书信一般都是经过这个张公公之手,张公公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即向往常一样随他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墙角。 “阿玛又捎信给我了吗?”她笑问道。 张公公无声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黄色纸包,悄悄塞给她。 她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纸包问:“这是什么?” “藏红花。”张公公面无表情道,说完便转身离去,留她久久愣在原地。 ------------ 第六十七章 绮罗香(下) 03 昕薇暂时待在十三的府里,第二日下午的时候,胤禛却忽然造访。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来的时候没有人通报,昕薇正和十三待在书房里,十三在看书,她也难得静下心坐在一旁临着字帖,书房里静悄悄的,胤禛的声音就猝不及防的从书房门外传来。 “十三弟。” 两人俱是一惊,昕薇和十三相视一眼,迅速拉上面纱,站起身来,十三想了想,还是将她藏到了身后的柜子里。 胤禛推门走进来时,昕薇已经藏好了,胤禛一眼朝书桌上扫去,瞥到旁边还未收起的字帖,最后临的一个字只写到了一半,毛笔也是仓促间搁在笔架上的。 十三竭力保持着若无其事的对他笑道:“四哥,你来了啊?” “嗯。”胤禛应道,随口问:“在练字吗?” 十三淡淡的“嗯”了一声,想把他引至花厅,可他已经在书房坐下,只好招呼着人来上茶。 中间几次,十三明示暗示要将胤禛带出书房,可胤禛的屁股像在椅子上生了根一样就是不出去,朝内朝外的各种事都与他闲扯了一通,十三如坐针毡,但仍是陪笑与他聊着,茶已续了几杯,他仍是没有要走的意思。柜子里时不时发出各种轻微响动惹得胤禛频频侧目,十三的额上已经冷汗涔涔。 “十三弟。”胤禛忽然话锋一转,颇为暗示的凝着他道,“四哥今日与你说了那么多,你就没有什么新鲜事要跟四哥说的吗?” 十三挠了挠头:“我所知道的都让四哥说去了。” “是么。”胤禛似笑非笑道,“自十二岁以来,你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就从来没有瞒过我,很多事情,就算我不问,你都会主动与我说。哪怕是哪个宫的小宫女给你绣了荷包,今天晚上睡新换的褥子,甚至是昨天晚上闹了肚子,这样的事情你也会与我说。所以就算你惹了什么祸,我也能想办法帮你揭过去。” “四哥。” 胤禛继续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道:“你从头发到指甲缝里我都是清楚的。有些事,就算你还没说,我过一眼就知道。”他拿起那张纸,“所以你觉得我会连你的字迹都辨不出来吗?” 十三沉默的低下头,胤禛放下那张纸,叹了口气道:“你还打算让柜子里的姑娘藏到什么时候。” 身后的柜子“咯吱”一声推开,昕薇从柜子里走了出来,在柜子里闷了那么久,憋得满脸通红。 胤禛神色淡淡,没有回头,昕薇走到他面前站定,盈盈一福:“采绿见过四王爷。” 十三下意识的站了起来。胤禛道:“你胆子还挺大,本王要你出来,你就出来了。” 昕薇淡定答道:“既然被看出来了,再躲下去就不好玩了。” “既然要出来,又戴着面纱遮遮掩掩的是什么意思?” 昕薇朝十三看了一眼,然后将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 胤禛懒懒一抬眼,看清她脸的那一刻却顿时震惊,他惊得手颤颤得指着她:“你。。。竟是你,昕薇?” 昕薇淡淡一笑,从容道:“王爷认错了,小女子的确和杜棱郡王嫡女昕薇格格有几分相似,但小女子其实是郡王爷收的养女,采绿。” 胤禛仍有几分怀疑道:“你就是那位多罗采绿格格?” “正是。” 十三已经走到昕薇的身边,牵起她的手,对胤禛道:“四哥,采绿是我所钟爱的女子,之前多有隐瞒,是由于她的容貌遭人误会,所以才一直戴着面纱,希望四哥能谅解。” 胤禛直直的望着十三,十三紧握住她的手一双眸子坚定不移的回视他。 “好,这件事我知道了。”胤禛缓缓起身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说完便朝外头走去,经过昕薇时略一侧面,昕薇立即朝他行了个礼,十三牵着昕薇跟在后面,一直将他送了出去。 胤禛离开后,十三松了口气,高兴得对一旁的昕薇道:“四哥这态度是同意我们了,没想到四哥知道后居然会那么平静。” 昕薇嗔了他一眼:“早就跟你说直接说我是采绿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嘛,害得我在柜子里关了那么久。” “这个事件上除了皇父以外,四哥便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所以我很在乎他的看法。”十三解释道。 昕薇点了点头,试探得问:“那若他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怎么办?” “我会慢慢努力说服他。” 昕薇继续忧心忡忡道:“那如果是他铁了心不要我们在一起,怎么办?那你会听他的话不跟我在一起吗?” “傻丫头,哪来那么多如果,四哥现在不是同意了嘛!”十三将她扯到面前,深情得凝视着她道:“等你三年孝期一过,我立马就向皇父请旨,把你娶过门。” “嗯。”昕薇安静的点了点头,轻轻靠在十三怀里。 宫外一处阴暗的民宅中,齐溟正把玩着一个彩绘瓷瓶,头也不抬得对眼前年近花甲的老太监道:“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张公公躬身答道,“老奴经常替那个宫女的家人给她送东西,所以她也只当是她家里人让她做的。” 齐溟点点头,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扔给他:“这里的钱,已足够你出宫之后买个宅子安静的养老了。” 张公公收了钱,立即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哈腰的道谢,齐溟淡淡道:“来人,给张公公上茶。” 张公公立即推辞,齐溟悠悠道:“前些日子我得了一支高丽参,据说用那个泡茶喝了能延年益寿,你看你从宫里头跑到我这里来一路跑得满头大汗的,倒是喝一口热茶在走啊!” 茶很快就端了过来,张公公脸色变了变,转身想离开逃走,很快有一个大汉抓住他,拿起茶直接往他嘴里灌去。他万般挣着,茶水还是被强行灌了进去,一杯茶刚灌完,张公公浑身抽了抽,便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齐溟眉头动都没动,冷冷说了句:“拖走。”那人便立即将张公公的尸体拖了出去。 ------------ 第六十八章 慢卷 袖(上) 01 云锦偷偷潜到了玉清宫的厨房里,手颤颤的从袖子里掏出那个黄色纸包,略一犹豫,还是将里头的药粉尽数倒入那碗粥里,再用瓷勺拌了拌,便将那碗粥端走了。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福晋,您的粥熬好了。”云锦推门将粥送过去的时候,烟云正在专心致志的缝着什么东西,头也没抬道:“先放在桌子上吧。” 她有些心虚,将粥往桌上一放正打算离开,烟云却对她笑着招了招手,说:“你过来。” 她迟疑得走过去,才瞧见烟云原来正在给小阿哥纳鞋,那鞋比鸡蛋还要小,一只已经做好了,放在一边,另一只还在纳线。 烟云将小小的鞋托在手心里给她看,满眼都是晶亮的笑意:“你看,做得好不好看?” 她接过那只鞋子小巧玲珑的鞋托在掌心煞是可爱,捏一捏又松又软,赞道:“福晋的手真巧。”打量了一下又道:“不过这小鞋挺厚实的啊。” “是啊,算月份他大概是十一月份出生的,那个时候京城的天气已经凉了,可不能冻坏了他的小脚丫子呀!”烟云笑道。说这话时,云锦可以看到她眼中洋溢着的甜蜜幸福的笑意,还有浓浓的母爱。 听着她说这句话,手中握着那只小小的鞋,云锦感觉自己的心被猛地撞了一下,一下就恍了神,烟云在一旁晃着手叫了她两次她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那只小小的棉鞋已经紧紧攥到了拳头里。 “你今日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烟云盯着她关切问道。 “没,没事,可能是奴婢昨晚没睡好吧。不碍事的。”云锦解释道。 “哦,那今晚你早点休息吧。”烟云道。 云锦点了点头:“多谢福晋关心。” “来,陪我坐会儿吧。”烟云握住云锦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边上,云锦觉得不妥,一开始怎么都不肯坐下,烟云道:“我就是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 云锦终是忐忐忑忑的坐了下来。 烟云忽然把云锦的手放在她小腹上,轻笑道:“来,你摸摸。” “云锦,你知道吗,直到现在啊,我还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之前盼星星盼月亮的,喝了那么多药都没能怀上。”烟云始终淡淡的笑着,轻轻把云锦的手贴在她的小腹上道:“他躲了我这么久,真的迫不及待得好想见他的样子。你猜猜,是男孩还是女孩?” 想起她准备对烟云做的事时,云锦绷直了身子,心虚得不敢看她,烟云笑道:“看,瞧你紧张的,我不过想把你当成自家姐妹说说心事来着。你不必对我这么拘谨的。” 云锦自觉无颜面对她,一直低低埋着头,烟云道:“说着说着就有些饿了呢!”说着站起身,正要走过去端那碗粥,云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一个箭步冲了去,“让奴婢来!” 云锦端起那碗粥,摸了摸碗壁,又看了看笑盈盈得望着她的烟云,终是有些不忍,对她道:“呀,这粥有些凉了,奴婢再端去厨房热一热。” 烟云无所谓道:“不用了,也没放多久,应当还是温的,就将就着喝吧。” “不行。”云锦立即道。烟云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她愣了愣,解释道:“太医说过不能吃冷的,福晋您忘了?这粥厨房还有,奴婢还是去给您换碗热的吧!”说完,就端起那碗粥立刻朝屋外走去。 烟云拗不过,道:“你这丫头,计较得还真多。” 云锦心跳如鼓,端着粥几乎逃一般得出来,左右看看廊中无人,便将迅速粥一股脑倒在院子里草丛里,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平复了。 她在心里想着,暗暗有了决定:之前已经做过一件对不起福晋的事了,这次不能一错再错。阿玛为什么要我这样做,还是等日后再问问清楚吧。 书房中,福宁掩上门,把近日弘晳交待打听的事情都一一汇报。 “这是一桩宫中密辛,据说二十年前,有个二等侍卫由于不明原因从宫中逃离,下落不明,这个侍卫恰好就是这侯巴浑德的亲弟弟。” “哦?”弘晳挑了挑眉,“这侯巴浑德还有个弟弟?” “是啊,那个侍卫应是前途无量的,年纪轻轻的,就做了二等侍卫。”说到这里,福宁幽幽道:“那个时候,就连侯巴浑德都不知在宫中哪个角落当差呢!” “侯巴浑德都是这几年才做到二等侍卫,这么说,他的弟弟的能力可比他强多了啊。”弘晳将食指曲在下巴上思索着:“可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从宫中逃离,之后又下落不明呢?” “宫里人所说的‘下落不明’一般就是人死了。”福宁暗示道。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他眉头深蹙,口中默念着,“二十年前,那应当是在康熙三十一年,如果要把这件事和噶尔臧扯上关系。。。” 弘晳脑子里忽然晃过了什么,眼睛骤然一亮,有些激动道:“这康熙三十一年恰好是端静姑姑嫁给噶尔臧的那一年。。。这当中会有什么巧合吗?” 他似乎抓住了什么,继续喃喃道:“公主远嫁,这一路应当安排很多送嫁的侍卫随行,若要从宫中出逃,这应当是过最好的机会。没错!” 想到这里,他立即对福宁道:“你可不可以查的到这侯巴浑德的那个弟弟叫什么?” 福宁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答:“既然做了二等侍卫,宫籍里应当不难查到。奴才明儿个立刻去查。”弘晳想了想又道:“你明日再去内务府查查康熙三十一年送嫁出行的侍卫名单,看看这侯巴浑德的弟弟在不在名单之列。” 福宁领命打了个千退下,弘晳还圈着食指蹭着下巴若有所思,心中却已激动不已:“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 第六十八章 慢卷 袖(中) 03 昕薇不知不觉已经在十三的府邸里待了三日。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第四日的时候,齐溟出现在了门口。 府上的人通报时,十三亲自去了门口,没好气得看着他:“三公子来这里做什么?” 齐溟直接道:“ 让她出来,我有话对她说。” 十三冷冷道: “我怎么不明白三公子在说什么?” “十三阿哥是聪明人,何必跟我装糊涂,舍妹就在你府上。我与她实在有要事相商,劳烦十三阿哥请府上的人通报一声。” 十三悠悠道: “她不住,你请回吧。” 齐溟有些恼了:“漫说你们还没成亲,就算成亲了我也是你三哥!你们还未成亲就同居一处,实在有有悖纲常,于理不合!” 十三亦恼了,生气道:“这时候你又记得是她三哥了?他为何会来找我三公子比谁都清楚吧!” “哦?看来舍妹的确是在这里 。”齐溟道,“你打算把她在你府上不明不白的藏一辈子吗?” 十三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在这里等着。” 十三转身回府,悠悠对她道:“你那混蛋哥哥来了,现在正在门口,你出去看一看吧。” 昕薇正在书房画瓶彩,闻声一停手,冷冷道:“不见。” 十三道: “我已经让他等了一个时辰了。” “那便让他在等一个时辰。” 齐溟在十三府邸门口来来回回走着,打算再冲进去时,门忽然缓缓的开了。昕薇冷着脸走了出来。 昕薇冷着脸走出去,齐溟道:“跟我回去。” 昕薇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齐溟软声劝道: “我知道你是气我,但你一个女孩子家未过门就待在人家这里实在不太合适。” 昕薇冷冷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再说合不合适又与你何干?” 齐溟微眯起眼睛:“我是你兄长,你说与我有没有关?” 昕薇讽刺道: “这世间有会杀了自己妹妹的兄长吗?在这里合不合适,我还是保住自己小命要紧。” “你!你还理直气壮!”齐溟有些生气道,“你一个还没结婚的大姑娘家没名没分得跑到人家男人家里住你知不知羞?” 说完抓住她的手臂:“你今天这么着也得跟我回去。” 昕薇恼怒得一把甩开,气呼呼得瞪着他道:“是你让我滚的,现在我滚了,你还想怎样?” “再滚回来。”齐溟再次抓住她的手臂,她怒斥一声:“放开!“ 齐溟依然紧紧拽着她的手臂,她怎么都挣不开,她怒瞪着他:”怎么,还想对我动手吗?” “你以为我想把你请回去吗?”齐溟没好气道,”阿玛他来京城了。“ 昕薇沮散的走回来,十三惊讶道:“什么?你阿玛来京城了。” “我在猜不会是他耍的什么花招吧!” 十三思索道:“应当不会。”他曾听闻过八阿哥党在朝中故意放出的那些关于噶尔臧的不利传闻,又不便将此事对她说,估摸着他此时入京,多半为此。 昕薇担忧道:“阿玛又跑到京城里来干什么?不会又是想把我抓回去吧。” 十三劝道:“你还是跟你三哥回去吧。” 昕薇斜睨着他:“你什么时候跟他一伙的了?是不是嫌我天天在你眼前晃,烦了?” 十三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傻丫头,我倒是想看你在我眼前晃一辈子,可也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藏你一辈子不是么,你要先回娘家,我才能把你娶进来啊!” 昕薇红了脸,可仍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十三把她拉进怀里,哄道:“好啦,若那三煞星再敢欺负你,我绝不会放过他,你这次就先回你阿玛那边吧。” 昕薇终是点了点头,哼了哼道:“看在阿玛的面上我便跟他回去,若他敢骗我,我绝不客气。” 十三牵着她的手一直把她送到门口,看她上了齐溟的马车。昕薇上了马车之后还掀开帘子不舍的望他,挥了挥手。 十三站在门口看着她,一脸温暖的笑意,直到马车驶远才走回府去。 噶尔臧此次入京,康熙为其安排了一处官邸,马车一直将她官邸门口,这一路下来,齐溟一直抱着臂坐在她旁边闭目养神,一路无话,停下来时率先下来,把手伸给了她。昕薇狠狠得剜了齐溟一眼,自己跳了下来,然后推开官邸的门走了近去。 这一路来时她仍存有疑惑,但看到一身蒙古袍子里正站在屋子等着她的噶尔臧时激动得扑了上去,甜甜唤了一声:“阿玛!” “亏你还记得阿玛。”噶尔臧宠溺在她额上一点,微嗔道:“在京城待了那么久,连封信都舍不得捎给阿玛,阿玛真是白疼你了!” “嘿嘿。”她挽着噶尔臧的胳膊不好意思的笑笑,娇嗔道:“齐溟不是经常与阿玛爹通信嘛,我觉得他应该会提到我,就懒得写了,阿玛知道女儿不喜欢写字的!” 噶尔臧又在她额上一点:“齐溟,齐溟,一口一个齐溟,三哥不知道叫,不给阿玛写信你还有理由了!” “对了阿玛,这次皇上怎么会突然宣您入京呢?”昕薇疑惑得问道。 “欸。。。”噶尔臧重重叹了口气,苦笑道:“还不是朝中小人陷害,你皇外祖父宣你阿玛入京,就是怕你阿玛会谋反,才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呐!” 昕薇满脸错愕,看着阿玛的神色渐渐忧虑起来,忽然也有些不好的预感。阿玛的势力都在内蒙,宣阿玛入京,就相当于将那些势力通通隔绝。这亦是连她都明白的道理。 站在她身后的齐溟也是眉头深蹙,没想到这些话阿玛会直接对她说出来。 昕薇蹙起眉不解道:“阿玛,您素与那些京城的官员无瓜葛,到底是谁陷害了您?” 门外廊下有下人经过,噶尔臧神色一边忽然扬声道:“采绿啊,这房间里有些冷,帮阿玛把那条水狢子围脖系上吧!” 昕薇会意,忙应说:“是”然后伸手取下挂在架子上的围脖系在噶尔臧脖子上,她凑近时噶尔臧悄悄对她说:“这宅子里如今都是皇上的人,以后说话都要小心,今后阿玛只能唤你采绿,知道吗?” 昕薇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 第六十八章 慢卷 袖(下) 05 官邸中气氛诡异,昕薇总都能感觉到周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请使用访问本站。背脊上毛毛的。傍晚时分,她避过下人的眼线,将齐溟拉到僻静一角,神色肃然的问:“阿玛到底出了什么事?皇上为何会忽然宣阿玛进京城?” 齐溟抬着下巴淡淡的瞥着她:“朝中之事,你一个女子就不要过问了吧!” “朝中之事我自然懒得去管,但此事既然牵连到阿玛,我就必然要过问的。” 齐溟悠悠道嘴角带着一抹嘲讽: “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济尔默·齐溟!”昕薇一把拽着他的衣服拎至身前,仰着头瞪着他道:“你帮着外人算计太子的事情我还没有告诉阿玛呢!”她冷哼一声,“你当初说阿玛远在喀喇沁不会因此受到牵连。这一次可不就是因为那太子的关系!” 齐溟的脸色一下就变得难看起来,没好气的的答道:“算是和太子有关,但其实又不算是。” “你不要跟我故弄玄虚了。”昕薇一脸烦躁,急急道:“直接说吧!阿玛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 昕薇死死盯着齐溟的眼睛不放,看她这次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齐溟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无奈对她说起:“朝中有人参了阿玛一本,触到了皇上底线,现在皇上正在彻查此事,所以宣阿玛入京。” 昕薇问:“那此时与太子无关咯?” 齐溟叹了口气,继续没好气的解释道: “我已查明那人曾与阿玛私下有些纠葛,你也知道阿玛名义上与太子是亲家,这八阿哥一党正在打击太子,妄图取而代之。那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想借助八阿哥的势力,以报自己的私仇。” 十三在昕薇离开后不久收到她派人捎来的信,信上说她很好,这段时间她会留在阿玛身边,让他勿挂念。一有机会就会出来与他见面的。 噶尔臧除了去过一次齐溟在京中的酒楼和康熙的几次宣召入宫,其余时间都老老实实待在康熙安排他住的官邸里闭门谢客,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他深知此次皇上为何宣他入京,为了避嫌只从喀喇沁带了几个随从,会武的也只有一个步不离。 昕薇在噶尔臧的眼皮子底下,只能每天老老实实呆着,在宅子里憋得烦闷,偏偏步不离也是个闷瓜,所以她无时无刻不想着溜到外面去,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十三。 三月,就这样不急不缓的过去了。 四月,户部尚书沈天生等串通户部员外郎伊尔赛等包揽湖滩河朔事例额外多索银两一案案发。两人经刑讯取供供出曾与之合谋的刑部尚书齐世武受贿3000两,步军统领托合齐受贿2400两,兵部尚书耿额受贿1000两。以此为凭,去年十月一直不了了之的结党一案也算告破,三人结党罪名坐实,与主犯沈天生、伊尔赛等一样,被判拟绞监候,秋后处决。 本案特殊于,大家都明白这几人是太子的人,此前几人一口咬定没有结党,便一直关押在宗人府待审,刑部虽然在查,此案却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沈天生在事情败露后将几人抖出,也实在是出人意料。 宗人府等衙门将托合齐等结党会饮一案结案。审讯出各人结党皆为胤礽所致。康熙在收到宗人府递交的折子之后立刻将胤礽招来一通怒骂,并在朝堂上直言:“胤礽行事、天下之人、无分贵贱、莫不尽知。若果以孝为本、以仁为行、天下之人、皆知系朕之子、必无异心。何必求此等人保奏?惟其行事不仁不孝、难于掩盖。” 胤礽的储君之位摇摇欲坠,朝中甚至有人在臆测康熙公开废黜太子诏书的日期。 托合齐等人一身囚服,蓬头垢面,跪押朝堂之上。李德全当着百官之面诵读康熙长谕: “徒以言语货财买嘱此等贪浊谄媚之人、潜通信息尤属无耻之甚矣托合齐最为下贱。恣意贪婪、事迹彰著。鄂缮、无知稚子、巧语诱人、止图哺啜不惜颜面。齐世武、自幼与光棍结党好为争斗行事粗鄙昏浊殊非人类耿额、居心暗昧、临事苛刻从前宝鼎、佟保索额图长泰等皆知之迓图、系高丽之贱俘。为安亲王属下辛者库因王厚待之。朕不次擢用、授为都统与上三旗大臣、一体加恩赏赉。不意王丧事未毕、即与人会饮。藐视小王子。妄自尊大负恩背义如此。都图、皂保、武拜、张伯良、俱系辛者库、贫穷下贱。并非守分安静之人。朝奇、素多恶谋。愍不畏死。刁险叵测。允礽亦所深知、曾欲致之死地者此辈之党、早应族诛、以昭国法。但朕自御极以来好生为德。诸事详慎。将此辈从宽豢养冀其改悔乃犹有此等之事、朕亦愧焉。鄂缮著革职拘禁。迓图、仍入安亲王属下辛者库。著看守王墓。都图等、系辛者库人。著交与内务府总管请上□日。此外若犯别故、即于所犯案内定拟。其一应发审取供之人、不可留于原任。俱著革退。” 一纸长谕诵完,胤礽面若沉水。他仍着一袭蟒袍,位列百官之首,这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几个昔日亲信就跪在自己面前,耷拉着脑袋,凌乱得头发遮住半张脸孔,手脚上拴着铁链,数月来的刑讯逼供已将几人折磨得如将死之人。他闭上眼睛,心中满是哀戚,那些都是自己的死忠,眼看着他们受尽**,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点办法都没有。。。 再次睁开眼时,他双目泛空,渐渐将目光移上那个龙椅上的君王。 这一切都如你所愿,皇父,你可满意? 此后,胤礽在朝堂上沉默寡言,在众臣议事之时还频频走神,终日恍恍惚惚的。 一心瓦解胤礽最后的势力,巴望着胤礽从此在朝中彻底孤立无援的八阿哥党决心趁热打铁。终于使出绝杀。 有人将一封控告额驸噶尔臧欺君罔上,鱼目混珠,不舍得将自己亲生女儿嫁入京中而用府上丫鬟替嫁一事的密折递上,言之凿凿,并提供物证人证,看得康熙当场火冒三丈。 “这噶尔臧一事未平,又起一事,还真是不得让朕安心!”康熙摔了奏折,在御桌上重重一击,对李德全沉声道:“宣噶尔臧。” ------------ 第六十九章 雨霖铃(上) 01 一个多月了,家里人一直没有音信传来,云锦知道家里人一直期盼她能做上弘晳的侧室,正福晋多年未育,太子妃已有让弘晳纳妾的打算,现她好不容易才怀上,才消了这个念头,若这次滑胎,太子妃一定会再次让弘晳纳妾。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自己在玉清宫伺候那么多年,家世背景都不差,自然最有可能被收房。但因此若要让她亲手去拿走福晋肚子的孩子,她还真有些下不去手。再说,那可是他的孩子啊!那是一条皇嗣,谋害皇嗣的罪名被人查出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她给家人写了信,说出自己的担心,正想托张公公将信捎过去,却得知张公公在一个多月前离奇失踪,下落不明的消息。 醉烟阁。 齐溟神色淡若的坐在桌前,眼前,安插在玉清宫里的小宫女正向她报告近来烟云和弘晳的情况。 说到 “皇世子的福晋每日都喝安胎药,一个多月来胎儿一直都很正常。”这一句时,他眉头跳了跳,暗暗攥紧了拳头。 说完,他挥了挥手:“好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宫女才刚刚退出去,步不离风一般的推开门冲了进来,对齐溟焦急道:“不好了,不好了三公子!大格格被宫里头来的人抓走了!” “你说什么?”齐溟猛然一惊。 “大格格,大格格她和王爷先后都被宫里的侍卫带走了,奴才看情况有些不对,就赶紧过来通知您。” “怎么回事?” “先是郡王爷奉召入了宫,可是很久都没有回来,又过了会儿,宫里又来了穿黄马甲的侍卫,把大格格也抓走了!” 齐溟抓住步不离焦急问道:“也就是说,现在郡王爷和大格格两人都在宫里?” “是!” 齐溟瞬间腿都软了,回想起昨夜阿玛才秘密对他说:“齐溟,你听着,若阿玛在京中有些不测,你就马上带着薇丫头回喀喇沁去,知道了吗?” 没料到事情竟然来得那么突然,不过过了一日而已。 他来来回回的走着,蹙着眉深思了许久却仍想不到办法,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无能来。另一边,步不离也在焦急得等着他的决断。。。顾不上面子了,想来想去如今可能进宫有办法救她的只有一个人。 他对步不离说:“你速去十三阿哥府邸将此事通报给他!” “是。” **************************** 玉清宫。 烟云亦收到了康熙的召见,她正在弘晳书房看书,一个在乾清宫当值的小太监突然过来阴阳怪气得对她说:“福晋,皇上有事宣您过去一趟,跟我走吧!” 那小太监神色有些古怪,语气也很冰冷,皇祖父为何会突然召见她?偏偏今个弘晳早上的时候去了胤禄的府邸。她心里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 那公公斜睨着她,仍在等着她的回应,她深吸一口气道:“好,那就劳烦公公带路了。” 乾清宫沉重的大门推开,公公将烟云带进去后就复又将门关上了。烟云心中一阵紧张,看见端坐龙椅上的康熙,朝前走了两步跪下来行礼请安。 乾清宫的气氛异常诡异,整座大殿鸦雀无声,康熙并没有当即叫她平身。烟云缓缓抬头,看见康熙一脸肃然的样子。她蓦然发现,前方,噶尔臧和已经被扯去面纱的昕薇一前一后不声不响的跪在了地上。 大格格。。。大格格怎么会来这里?烟云蓦地一慌,脑子忽然晃过一个可怕的猜测,浑身的力气在一瞬间抽干了。 康熙沉身对她道:“你再来一点,到采绿的旁边去。” “是。”烟云跪着朝前走了几步,和昕薇并排跪着,偷偷瞥了眼昕薇,发现她脸上血色尽褪,头埋得低低的。 康熙继续道:“你们都把头抬起来。” 烟云和昕薇都缓缓抬起了头。 康熙直视着她们的脸,细细的端详了一会儿,意味深长道:“这样一看,果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非孪生姐妹还能像到这种程度,真是不可思议啊!” 昕薇握紧了拳,为了克制颤抖,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烟云亦感觉到了康熙目光中的寒意,不敢看康熙的眼睛。 康熙微微眯起了眼睛:“噶尔臧!你的两个格格朕都叫来了,你来告诉朕,到底哪个才是你的亲手女儿!” 噶尔臧不语,康熙又加重了口气道:“说啊,怎么不说话?” 噶尔臧脸上掠过一丝惶恐,但仍咬了咬牙斩钉截铁道:“微臣绝不敢欺瞒圣上,嫁给皇世子的的确是臣和端静公主的亲生女儿。” “哦?是么。”康熙冷笑一声,“把人带进来。” 乾清门的宫门又被打开,两个侍卫押了男人来,康熙沉声问道:“康撒里,你来看看,这底下的哪一个是你的女儿?” 跪在地上的烟云如遭雷电。阿爹? 康撒里看了看昕薇又看了看烟云,看衣着发饰,可以看出一个是宫里的福晋,一个还是姑娘的打扮。他知道,那个宫装女子就是他的云儿。 他深深的凝着烟云,眼泪在眼框里颤抖着,云儿,七岁的时候就被他送到了王府里,如今十多年没见,原来是长成这副模样,成大姑娘了。。。 将他从喀喇沁掳来京城的人折磨了他三个月,就是要告诉他,无论宫里那个皇世子的福晋是不是他的女儿,都要认成他的女儿,不然就要杀了他在喀喇沁的一家老小。 可是,若说云儿认成他的女儿,云儿会不会死? 另外一个姑娘直直的望着他,眼中满是恐惧和祈求,她希望他认她的,这个姑娘和云儿生着相似的面孔,这一个,这一个应该是。。。是雨儿吧 康撒里神色复杂得望着两人,许久都没有做出决断。 康熙威严的声音响起:“康撒里!你在发什么愣,为何不说话?” 康撒里身子一抖,缓缓的抬起了手,众人皆绷直了身子屏住呼吸等他揭晓答案,他的手在两人之间摇摆不定,却始终没有指向谁,他明白,若指云儿,云儿要死,若指另一个,自己一家都没有活路。。。 他闭上了眼睛,最终颤颤得将手指向了烟云。 “慢!皇上,臣有话要说。”噶尔臧忽然打断,扬声道:“这康撒里的判断恐怕也并不能作数,因为只怕他根本认不出自己的女儿!” “放肆!”康熙顿时大怒。 “皇上,请容臣说完。”噶尔臧不卑不亢道,“这采绿是七岁入的王府,这期间无论过年过节都从未回过家,这些年都是在王府里长大,根本没有再见过康撒里。他方才在两位格格直接徘徊,怕是根本就认不出来吧!” “你说什么?”康熙复又望向康撒里:“噶尔臧说你女儿七岁之后,你就再没见过,可是事实?” “皇上恕罪。”康撒里松了口气,“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丧着脸边扣头边道:“皇上恕罪啊!郡王爷所言句句是实,云儿七岁时,草民就已将她送到他府里当丫头,这些年来草民与她是一次面都没有见过,所以,草民也真的辨不出到底哪个才是草民的女儿啊!” 康熙用手撑额,挥了挥手道:“来人,把他带走吧!”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将康撒里从宫殿带出,其中一个忽然从袖子里暗暗给李德全递了个条子。 案子陷入尴尬局面,康熙正闭目深思,立在旁边的李德全忽然往前一步,凑上来说:“两位格格虽然相似,但不尽是相同,仔细着,还是可以分辨出来,奴才记得,昕薇格格在嫁之前,宫廷画师张简去喀喇沁采风时曾替她作过一副画像,那画像现就留存宫中,取来一看便知。” 康熙猛地一抬头,“哦?你不说,朕都忘了。来人,去将那昕薇格格的画像找来。” ------------ 第六十九章 雨霖铃(下) 03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太监匆匆将画像送到了乾清宫,直接呈到了康熙面前,康熙展开凝神细看。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果然,虽然相似,但却有不同,对照着两人,可以看出一个下巴尖,一个下巴偏圆一些,画上女子脸偏圆润,最重要是眉间有一粒痣,凭这一点,还是可以辨别得出画像上的女子正是皇世子弘晳现在的福晋。 众人屏息望着康熙,康熙对着画像和两人的脸仔细端详了许久,道:“朕已仔细看过,这画像上的的昕薇格格确就是世子弘晳的福晋。”说完合上了画像,递给一旁的李德全,对底下跪着的人平声道:“都起来吧。” 昕薇提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烟云亦松了口气,两人相视一眼,都互相扶着站了起来。 噶尔臧却仍笔挺得跪在地上,偏着头气愤道:“臣的确是将自己的亲生嫡女嫁给了皇世子,那些污蔑微臣的不知是何居心。还望圣上还微臣一个公道!” 康熙走下龙椅亲自下去扶起他安慰道:“此事朕必定严查不怠,给贤婿一个交代。” 齐溟亦派人把消息传给了弘晳,弘晳得知后立即火急火燎的往宫里赶,看见乾清宫大门紧掩,久久未开时,正要闯进去,却看见烟云推门走了出来。她的脸上刚刚恢复血色,脚还是软的,一看到他,眼泪就克制不住的涌了出来。弘晳什么都没说,她朝前走了两步,就扑倒在了他身上,他扶起她的手臂,揽着她缓缓的走下石阶,一离开乾清宫的正殿,便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往玉清宫走去。 他将她轻轻放到榻子上,盖好了被子,“好好休息一下吧。”烟云忽然抓住了他的手,道:“对不起,我骗了你,我。。。” 弘晳淡淡道:“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烟云眼中一惊,开口,正欲解释,弘晳将食指轻轻放在她唇上道:“嘘,你什么都不用说。”他俯身,像在说绵绵情话一般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这一句话已抵过所有。烟云冲着他微笑着,好不容易克制的眼泪又从眼眶里涌出来。 “傻瓜。”弘晳一笑,用袖子擦去她的眼泪,她忽然坐起来,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弘晳愣了愣,将他搂在怀里,不停安慰道:“不会再有事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事了。” ************************** 离乾清门外之下的白玉石阶不远处,胤禛正陪十三站着,十三正目不转睛得盯着宫门口,远远看着烟云出来了,却迟迟看不见着他,满脸焦急,几次按捺不住想冲上石阶进乾清宫一探究竟,都被身边的有力的一双手钳住了胳膊。胤禛面色冷静,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乾清宫的门又开了,十三不禁激动得上前一步,这次出来的却是李德全,他手执拂尘守在门口。十三又满脸失望。 过了一会儿,十三终是忍不住了, “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皇父找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连李谙达都出来了。。。” 胤禛猛得一把抓住他,厉声道:“你这色迷了心智的愣头青!什么事连李谙达都听不得你听的得,就算她真的出事,你与她非亲非故,又是以什么名义去管?!” 十三无言以对,紧抿着唇,拳头握得紧紧的。 李德全看到了底下站的胤禛和十三,对一旁的一个小太监耳语一阵,那小太监立马走下石阶朝他们跑过来,压低声音对胤禛道“四王爷,谙达让我转达给您,十三阿哥写的纸条奴才已经偷偷递给李谙达了,李谙达照着说了,两位格格现在已经没事了。” 胤禛点了点头,侧头望了十三一眼。十三这才缓了口气,又急急问道:“那采绿格格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出来?” “皇上和郡王爷还有家事要议,采绿格格是陪着郡王爷身边的,自然等郡王爷出来才会出来。” 十三这才稍稍安心,胤禛道:“有劳公公了。” 小太监打了个千,退了下去。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乾清宫的门再次打开,蒙着面纱的采绿跟着噶尔臧一起走出来。经过时,她发现路边站的十三,微微一惊便一直盯着,十三亦直直望着她,目光灼灼。两人目光胶着,在她走过面前的时候,十三的腿竟也不由自主的往前了一步。 这一幕深深落在胤禛的眼里,直到他们远去,十三仍盯着她的背影,胤禛淡淡道:“看到了,放心了?” 十三点了点头。 “走吧。” 两人朝宫外走去,十三低着头,边走边感激道:“此次多亏四哥了。” “法子还是你想出来的。是你救了她。”胤禛的语气依旧很平淡,走了几步,忽然道:“你如实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说出来四哥也许不信。”十三叹了口气,“她才是杜棱郡王的嫡女,济尔默氏昕薇。” “什么?”胤禛猛地停住,气急败坏得瞪着他:“你。。。” 十三微微一笑,笑容中透着丝诡秘。 胤禛沉着脸厉声道: “她是端静皇姐的女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和她是什么关系?!” 十三面色出奇平静,说:“我知道。”说完又忽然用很飘渺的声音道:“只不过,很幸运她不是啊。。。” ------------ 第七十章 满宫花(上) 01 齐溟早将马车赶在宫门口和步不离一起守着,看见两人平安出来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迎了上去。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两人都沉默着,噶尔臧的脸色很差。齐溟紧张的问道:“皇上找你们到底是什么事?” “薇丫头的事情被人发现了,有人向皇上举报了。” “啊?”齐溟顿时呆住了。 噶尔臧道:“先上车再说吧。” 齐溟将噶尔臧扶上了马车,昕薇沉默着跟在后面坐了上来,齐溟最后上去,步不离在前面赶车。 放下帘子,齐溟坐在门口,面对着他们,问:“这可是掉脑袋的事,皇上知道了还能放你们出来?” “这次多亏了宫中有贵人相助。”噶尔臧叹了口气,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想起刚才在乾清宫里的情景,昕薇仍心有余悸,所以一直没有说话,听到噶尔臧说的那句话,又想起一直守在宫门外的十三,那殷殷注视的目光,那关切的眼神,忽然心里一暖,“是他。。。” 车轮滚滚,昕薇缓过神之后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跟齐溟说了一遍,齐溟满脸的不可思议。 说完,昕薇有些后怕道:“真庆幸当时那幅画也是采绿代我而画的。不过,这件事我都不记得了,那位李公公的记性怎么那么好?” 齐溟松了口气道:“有画为凭,今后这事就算这么圆过去了,这样也好。” “刚刚,的确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啊,好在是上天保佑,有惊无险。”昕薇不由得感慨一声,又忽然高兴了起来:“对啊,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以后,我的身份就真的变成了采绿,就算在京城,也不用因着那件事而担惊受怕了。”然而真正让她高兴起来的是,采绿的这个身份,可以让他和十三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今后还是要小心为上,那些人既然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对我们的了解一定非同一般,定不会就此收手。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我们与京城的人并未结过仇,还不知道是谁在对付我们。”齐溟担忧道。 一直闭目的噶尔臧忽然睁开了眼睛。 昕薇在一旁皱着眉苦思冥想,自语道:“究竟是谁,谁会知道这件事呢?” 噶尔臧忽然平静开口道:“齐溟,明日你便带着薇丫头一起回喀喇沁吧。” “什么?”昕薇一下子就懵了,连齐溟也是一惊。 “不要!”昕薇脱口而出。 “此事就这么定了。”噶尔臧肃然道,“齐溟,你一定要亲自把她送回去。” “不,我不回去!”昕薇倔强道,理直气壮的说,“我在京城已经待习惯了,再说阿玛现在也在京城,我为何要回去?我要和阿玛在一起!” “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京城固然繁华,对你来说太危险了。这一次脱险实在是侥幸,下一次就难保不会有事。”噶尔臧平静的注视着他,“你回喀喇沁以后就没人再敢动你,阿玛也放心。” 昕薇的眼泪簌簌的流下来,她捂着耳朵嚷嚷道:“不回,不回,不回!” 噶尔臧有些怒了,大吼一声:“闭嘴!” 昕薇的哭声停了下来,噶尔臧用强硬的口吻道:“这件事由不得你!” 昕薇擦了擦眼泪,将脸撇到了一边。 噶尔臧转头对齐溟道:“齐溟啊,阿玛想过了,你送薇丫头过去之后,将你的酒楼整理整理,也关了回去吧。” 齐溟一怔,缓缓的抬起了眼。 马车恰好到了官邸,昕薇一下车就飞快得冲了进去,齐溟什么都没说,走下马车,亦一脸心事重重。 昕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下午,到晚上才出来,经过回廊的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站了一个人。 齐溟站在月下,负手而立,背影说不出的落寞寂寥。 院中花木扶疏,月光清冷,四月的夜晚仍有些寒意。木芙蓉花开正艳,满树粉色的花朵,花团锦簇,散发着幽幽的香气。风一起,时而落下几片,下雪一般。 对阿玛的话,他向来是说一不二,昕薇知道此刻他的心里一直在挣扎,不声不响得站在他的身边,勾起唇角悠悠道:“想不到,你也会被阿玛撵回去啊。” 齐溟蹙着眉望她一眼:“你这是在幸灾乐祸吗?” “不,我们同病相怜。” 齐溟没有说话,她继续道:“阿玛此番态度坚决,对你也是一样,看来是铁了心要我们回去了。” 齐溟还是没有说话,她继续试探道:“怎么,在纠结了吗?你也舍不得放弃这几年苦心经营的酒楼了吧?还有,采绿。现在回去,这几年的苦心都白费了吧!” 齐溟扭头怒视她一眼:“别在这说风凉话,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啊!”她故意叹了一声,担忧的对他说:“我走了,十三怎么办啊。。。” 齐溟没好气道: “关我什么事?” 昕薇生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句句夹枪带棒的,现在都跟你说不上两句话了!” 齐溟没好气的说: “因为我不想听你说废话!” “好吧。”昕薇耸耸肩,“那我简单的说吧,要么我们俩都回去,要么都留下了,你选一个吧。” 齐溟好笑道:“有选择吗?阿玛此番态度坚决,你知道阿玛向来言出必行。” “怎会没有?”昕薇道,“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我们可以为自己的事情做出选择。” 齐溟冷冷打断她,面无表情的说:“别想了,阿玛让我们回去,的确是为了我们好。” 昕薇激动道:“阿玛为何要把我们赶回去呢,因为京城危险,可明明知道阿玛此番在京城有危险,我们又如何能袖手不管,心安理得跑回去自己避难呢!” 齐溟神色一变,缓缓扭过头去看她。 昕薇知道她的话奏效了,心中不由得有些得意,但面上仍是保持平静的对他继续道:“我们合作吧,如果我能有办法让你继续在京城经营你的酒楼,你要助我继续留在京城。” 齐溟还在犹豫,昕薇冷冷瞥他一眼道:“你答不答应?” ------------ 第七十章 满宫花(下) 03 侯巴浑德收到消息时,一掌狠狠劈在案几上,目眦欲裂。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这次的密折是八阿哥让另一个人递的,结果当日下午,那人就被关押了起来,还抄了家。 “那个贱民现在何处,带上来!” 他属下一个侍卫战战兢兢得禀报说:“当时皇上命人将他带出去。我们的人没有接应得上,属下便带人暗暗在各宫中寻找。” “那人现在何处?” “禀告大人,属下已经定带人暗暗搜遍了各个宫殿。。。没有找到那个人。”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侯巴浑德怒不可遏,站起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 那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侯巴浑德大吼道:“再去,再给我去找,找不到都别来见我!” “是。”那人匆匆从房间里退了出去。侯巴浑德瘫坐下来,捂着脸,把头深深埋进掌心里,懊恼道:“完了,这下完了,我该怎么向八阿哥交代啊!” 胤禩府邸。 胤禩一袭灰色便袍坐在桌前, 面对跪在面前请罪的侯巴浑德,只是自顾自的斟茶,面色平静,一双眸子不辨悲喜。他转动着骨瓷口杯,清亮金黄的茶汤亦在杯子转悠着,他垂着眼盯着那茶汤道:“大人请回吧,我折损的那人不会跟你计较的,此事就这样过去吧。小福子,送客。” 一旁的小福子立刻走到侯巴浑德身边,他仍跪在地上巴巴的望着他:“八爷!” 胤禩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还跪在那里做什么,要我亲自送你吗?” “八爷,这一次的确是下官疏忽了。”侯巴浑德愁眉苦脸的解释道:“这下官也不知道这噶尔臧那么狡猾,竟能打通李谙达这个关节来为他开脱,迅速扭转了局面。” 望了眼胤禩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脸,侯巴浑德又在地上连连扣了几个响头,急急道:“八爷,八爷,请再给下官一个机会吧,下官一定誓死效忠您的!” 胤禩将口杯中的茶饮尽,垂着眼悠悠道:“你没想到的事情太多了,本王不用无用之人。” 侯巴浑德心一横,满脸坚决道 :“八爷以后用不用下官不要紧,至少能让下官能够弥补这次对八爷的损失。” 胤禩这才淡淡瞟了他一眼,放下茶杯懒洋洋道:“好,那赶紧把人给我找回来吧。” “是。” 侯巴浑德一回去就立即下令让莫桑去寻找康撒里的下落,莫桑领命后好奇问道:“大人,属下看这康撒里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您为何还要大力的去寻找他?” 侯巴浑德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怒瞪他道:“若他真没了价值,还能在宫中丢了不成?真是猪脑子!” 玉清宫的书房,弘晳亦问福宁:“人找到没有?” “没有。”福宁道,“您让奴才派人去找的时候,人已经被带走了。” 弘晳的神色立刻变得失望,他问:“是八阿哥那边的人吗?” “这宫中,侯巴浑德的人亦在暗中找他,奴才想应当是不在八阿哥手上。”福宁压低声音道,“不过据奴才探得的消息,好像那人将康撒里带出乾清宫的是四王爷的人,而且也正是那日,四王爷的人给李谙达传了消息,李谙达才会忽然对皇上说那句话。” ”你说四皇叔?“弘晳难以置信,捉摸了半天仍百思不得其解,不禁不解的自语道:“这四皇叔和噶尔臧什么关系?为何会帮他开脱,又为何会带走康撒里?” ------------ 第七十一章 梧桐影(上) 01 雍亲王府的一间暗室里,胤禛面无表情的坐在桌前,而康撒里垂着头跪在不远处的地上。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本王已经知道,你口中的云儿,也就是你的亲生女儿,是现在的皇世子弘晳的嫡福晋。”胤禛不急不缓道。很满意得看见康撒里的神色一下变得慌张了起来,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不过本王想知道的是,这另一个,也就是现在那个采绿格格,跟你是什么关系?” 康撒里没有抬头,结结巴巴道:“既然王爷已经知道云儿是草民的亲生女儿,也当知道了那个采绿格格才是郡王爷的女。。。女儿,和草。。。草民没。。。没有任何关系。” “哦,是吗?”胤禛猛的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康撒里的身子颤了颤。胤禛冷哼一下,厉声道:“好个阴险狡诈的刁民,本王救了你,还要对本王说谎!” 康撒里低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但可以从他的背上看他浑身抖得厉害。 胤禛看在眼里,放缓了语气继续道:“你没有按照他们让你说的话在皇上面前指认皇世子的福晋是你的女儿,他们一定不会就这样放过你。若你今日对本王说实话,你喀喇沁的家人本王也可确保他们无虞。” 康撒里缓缓抬头,“那云儿呢?你。。。你会伤害云儿吗?” 胤禛莫名道:“她是本王的嫡亲侄媳,本王为何要害她?” 康撒里怀疑道:“那他们呢,他们为何要害云儿?据说抓我的,也是宫里的一个阿哥。” “他们要害的不是云儿,是郡王爷噶尔臧。”胤禛冷冷道,“本王与噶尔臧素无瓜葛,这个你可以放心。” 噶尔臧仍在犹豫,胤禛继续道:“他们此次未成,下次不知会使出什么手段,你们可都要无辜受害了。”他顿了顿,“想清楚了,只有本王有这个能力可以保他们。” 康撒里想了想终是点头道:“好,我说。王爷想知道什么,草民知道的都说。“ 胤禛如鹰隼般的目光直直的盯着他:“本王问你,现在的采绿格格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亦是草民的女儿。” 胤禛沉着脸快步朝十三的府邸走去,边走边回想着康撒里方才对他说的话: “十九年前,我妻子生得一对双胞胎,抱出去玩的时候碰到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那女人说要买一个做陪王府里刚出生的格格一起玩的小丫头,我们当初就怕两个丫头养不起,一听是养在王府里,就毫不犹豫的抱了一个给她,她当时给了草民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啊,草民想,不愧是王府里的人,那么大手笔。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又那么小,后来小人几次想潜进王府偷偷看一眼,都没有成功,那郡王府戒备太森严了。直到云儿七岁的时候,草民得知王府里给大格格招侍读,便想把云儿也送过去,毕竟她姐姐在里头,也有个照应,给大格格当侍读,比跟着我们吃苦要强得多。。。直到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那另一个孩子竟然就成了那府里的大格格,养得粉雕玉琢的,云儿真是和她不能比啊。。。” 胤禛神色复杂的望着他:”那时你既已知道王府里大格格的身份,为何还要继续把女儿送去当她的侍读?“ “当初买走草民第一个女儿的女人知道我把另一个女儿也带进了王府,立即就让草民把她带走,并让我们父女再不得接近王府,可那个时候,大格格已经挑中了云儿作她的侍读,无论那个女人怎么说,她都不答应,万般无奈,那个女人便同意云儿也留在王府,威胁草民说,若我敢将此事说出去,必割了我的舌头,所以这些年,草民一直对杜棱王府敬而远之。至于为什么后来嫁给皇世子的人怎么又变成了云儿,草民也是不知道的。” “草民可是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如实得跟王爷说了,他们抓了草民来京城折磨了三个多月,还拿草民家人的身家性命作为威胁让草民在皇上面前指认皇世子福晋是草民的亲生女儿,草民知道若按他们的说了,云儿必死无疑,就没有按他们的要求去做。”康撒里对着胤禛连连磕头,“王爷务必要护着草民两个可怜的女儿,草民从未对她们尽过爹的职责,心生愧疚,如今都入了京城是非之地,草民实在担心他们会被那些不斐之人加害了。一切都拜托王爷照拂了,王爷的大恩大德草民一定没齿难忘。” 胤禛踏进十三府邸,径直朝他的书房走了去,门是虚掩的的,他便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十三恰在书房看书,闻声抬头,看见胤禛面色不善,疑惑得唤了一声:“四哥?” 第二日,齐溟赶着马车刚带着昕薇离开噶尔臧的官邸,噶尔臧亲自将他们送到了门口,待上了马车,昕薇对他说: “反正我在喀喇沁的时候一般蒙面,你找一个丫鬟蒙面假扮我就好了,阿玛那么信任你,一定以为你已经将我送回喀喇沁。阿玛现在在京城,只要我以后出门的时候注意点,阿玛就一定不会发现了。” 齐溟叹了口气,苦笑道:”没想到如今我竟同你狼狈为奸。“ 昨晚经过一番挣扎,他终是答应了与昕薇合作。他在这几年间从这间酒楼中得到的收入也是当初投入资金的几百倍,任谁都不会放弃的一个这样的金窟窿。可是若被阿玛逼着回了喀喇沁,就不得不放弃这间酒楼。昕薇让齐溟继续开这间酒楼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找个心腹,假装盘下了这间酒楼,做这间酒楼的挂名老板,齐溟仍然可以躲在暗处,对这间酒店继续管理。 昕薇认真对他说:“阿玛让你我回去无非是担心我们受到牵连,可要真是大祸来临,我们两个是愣谁都躲不掉的,不如就留在京城,也好有个帮衬。” 齐溟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马车过了两个拐角,便将她放了下来。 ------------ 第七十二章 梧桐雨(下) 04 “那件事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胤禛的脸色很差,十三却一头雾水:“四哥说的是什么事?” 胤禛往前一步,逼近了十三:“记得你曾两次对我说过你不是她舅舅,一次是在弘晳大婚的时候,你以为她嫁给了弘晳,在府上喝得大醉,我去找你,你说,她不是。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还有一次,是在昨日,她平安从宫中走出来,你又对我说了一次,我继续追问,你却含糊其辞”十三的脸色变了变,胤禛继续道:“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在意这句话,现在,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十三避开胤禛直视他的目光,道: “四哥。。。四哥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呢?” 胤禛紧蹙着盯着他满脸愠怒道:“你原来早就撞破了她的身份,知道并不是端静皇姐和噶尔臧的亲生女儿,噶尔臧欺君罔上,你竟一直替他遮掩,十三弟,你可知罪!” 昕薇此时恰进了十三的府里,走了几步,忽然看见了小桂子,小桂子并没有注意她,她便蹑手蹑脚的跟上去,忽然猛地一把拽住了小桂子的小辫子。 “哎呦!”小桂子不禁叫了一声。 这个王府里除了爷还没有人敢揪他小桂子公公的辫子,他扭头怒瞪身后的人一眼,一看是她,立马又硬生生的挤成了笑脸:“呦,是您呐,您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又来了?”昕薇有些不高兴道,“你家爷在哪呢?” 小桂子答:“在书房与四王爷在一起呢。” “哦,四阿哥也在啊。”一想起胤禛那张阴晴不定的脸,昕薇心里就有些毛毛的,但她知道四舅舅是与十三关系最亲密的兄长,而且四舅舅不反对她和十三在一起,仍是兴冲冲的跑了过去笑嘻嘻得跑了过去。她站在门口,看着掩上的门正要推开门,又想了想,兴许两人正在议事,还是不要打扰了,刚想离开,却听见里面十三的声音传来: “不,我并不是在替他遮掩,这件事端静皇姐和噶尔臧都不知道!他们也一直以为昕薇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什么?她如遭雷电,愣在当场。十三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完全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呢? “你说什么?”屋内,胤禛也与她有同样的疑惑。 十三继续道:“事已至此,我就都跟四哥说了吧。”他叹了口气。“这件事其实是端静皇姐身边的陪嫁花宫女花染衣所为。” 染衣,染衣姑姑?怎么又扯上染衣姑姑了呢?昕薇越听越不明白。 “当初她看到端静皇姐与噶尔臧的关系一直不和睦,心里很是着急,康熙三十三年的时候两人终于好不容易有个孩子。。。可谁曾想生下来却是个死胎!” 听到这里,昕薇浑身一颤,里面的十三继续道:“恰逢,皇姐生育时噶尔臧外出,皇姐也因产后虚弱而昏了过去,她于是自作主张,偷梁换柱,从外面抱了个孩子进来。” “染衣姑姑偷梁换柱?我不是额娘亲生的,而是染衣姑姑从外面抱来的?”昕薇越听越觉得荒谬,难以置信的不停摇头,忽然感觉头晕乎乎的,软软得瘫就坐在了地上。 里面的胤禛终于开口:“今日我得知康撒里其实是生的一对双胞胎,这对双胞胎刚出生的时候,有人花十两银子买了一个抱进杜棱王府,这一个正是昕薇,七年后,又把另一个送了进去。而这另一个正是弘晳现在的福晋,其实是丫头的采绿。这件事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是。”十三道,“当我知道嫁给弘晳的那个其实是采绿的时候,就可以推断出她们的关系了。” 昕薇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双胞胎?采绿是我的亲妹妹?她讽刺的笑了,这怎么可能呢?采绿怎么可能是我的妹妹?他们在胡说八道什么啊,我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在做梦?她伸手往自己脸上掐去,感觉到疼,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她不停的摇头,意图自欺欺人,否定这个结果,可十三淡淡的声音继续残忍得从书房里传来:“世间无缘无故长得这么像的人,若是端静皇姐亲生,可以解释为巧合,既然她是从外面抱来的,采绿就很有可能是她同胞的妹妹。” 终于,昕薇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头“咚”得一下撞在了书房的门上,里面谈话的两人都是一震,十三扬声道:“谁?” 没有人回答,两人还是警觉得迅速跑到门口,打开门,十三四下一望,没人,一低头却看到了晕倒的昕薇,顿时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脑袋“嗡”得一下炸开了,胤禛也看到了地上的人,神色很是复杂。 十三蹲下来急急抱起她,摇晃着她焦急得喊着:“薇丫头?薇丫头!” ------------ 第七十三章 暮夕谣(上) 01 昕薇醒过来的时候,胤禛已经离开了,十三一直守在她旁边,屏退了左右。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看到十三,昕薇惊坐起,抓着他肩膀,瞪大眼睛晃着他问:“你之前口口声声的说你不是我舅舅,我追问你又不告诉我缘由,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我并不是端静公主的亲生孩子,甚至不是阿玛的孩子?” 十三默然低头,许久道:“是。” 两行泪从昕薇眼中滑落,她咬唇瞪着他哽咽道:“也就是说,我和采绿的关系你也早就知道了。” “没错。” 昕薇的双手终于从十三的手臂上无力的滑落,她讽刺笑着,口中喃喃:“十两银子买来的,我原来真是十两银子买来的,我只值十两银子,十两,呵呵。。。” 十三看着一阵心疼,紧紧抱住她,将下巴抵在她肩上,急急道:“薇丫头,你在我心中是无价的,我才不会管你是谁的孩子,什么身份。” 昕薇猛然推开他,泪如泉涌,大喊道:“走开!你为什么要瞒我那么久,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不跟我说!” 十三大声道:“不跟你说,我就是怕你知道真相接受不了,就是怕你自己想不开。” 昕薇用手不停的拍打着十三的手臂,边哭边道:“可是这种事情你怎么能瞒我?你怎么能够一直瞒着我!” “冷静!”十三扯着她严肃道,“这件事牵扯太大了,连你的阿玛额娘都是不知情的,你说,我告诉你了会有什么后果?我告诉你以后你又怎么面对你的阿玛?怎么面对采绿?” 昕薇捂住耳朵,泪水又再次从眼眶中涌了出来:“我不要听,你走!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十三担忧的看着她,她将下巴磕在膝上,捂着耳朵闭上了眼睛。 十三叹了口气,终是起身对她说:“我就在外头,有什么事你就叫我。” 齐溟既已放任她留在京城,自己亦没有必要再回一趟喀喇沁,不过这几日要做出亲自护送她回去的假象,不能再在京城里出现。就暂住在近郊的一处普通的民宅中,这个地方连昕薇都不知道。 每日,都有人将宫里,烟云的情况报告给他。 烟云腹中的胎儿已经三个月了,云锦每日都会陪着她在御花园中散一会步。再过一段时间就要显怀了,内务府昨日送了一大堆宽松的衣服过来。她今日就换上了一套,穿着腹部显得有些松垮。 盯着她的肚子,云锦若有所思,宫女每隔三个月可有一次家人探视的机会,昨日见过家人说并没有给她送过那东西。她暗自庆幸,好歹当时悬崖勒马,仔细想想又有些后怕,若自己当时真的那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张公公的失踪也就在那段时间里,很蹊跷,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有人想要利用她来害死福晋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她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今日怎么瞧你心不在焉的呢?”烟云忽然笑问她:“你总盯着我的肚子,在想什么呢?” 云锦回过神来,道:“哦,奴婢在研究,福晋肚子里的是小格格还是小阿哥。人说肚子尖生的是女孩,肚子圆生的是女孩。” “哦?这会你就能看出来了啊,那你说我的肚子是尖的是还是圆的呐?” 云锦想了想道:“奴婢看着既觉得尖,又觉得圆,八成,是个龙凤胎吧!” 烟云被逗乐了,在云锦手臂上拍了一下:“你就逗我吧你,都还没显怀你就看得出来,你怎么不去做稳婆啊?” 云锦打趣道:“奴婢去做稳婆了,谁来伺候福晋啊?” 烟云叹了口气,道:“你做不做稳婆,也不能在我身边一辈子啊。”她握起云锦的手,“你还有一年多就可以出宫了吧!” 云锦低头不语,烟云继续道:“到时我让弘晳帮你物色几个好夫婿,到时候任你来挑。” “福晋!”云锦握着烟云的手,脸涨得通红。 “奴才看过内务府的典籍,侯巴浑德的胞弟安林昔,曾因一次护驾有功而年纪轻轻就被擢为二等侍卫。据说其人容貌生得格外俊朗潇洒,又年少有成,年龄不过大了端静公主四岁。奴才去布贵人处寻访过端静公主出嫁前伺候过她的几个老嬷嬷,她们都对安林成其人避而不答。”福宁道。 “果然如此。”弘晳点点头,“这一切正符合我的猜测,这侯巴浑德如今像一条疯狗一样咬上了噶尔臧,这其中绝对有什么缘由,而不单单是被人所用那么简单的。”他轻轻一笑,“端静姑姑就比阿玛晚生了三日,未嫁离宫中前与阿玛的关系最好,她的事情阿玛一定知道。当年之事我改日再问问阿玛,这一切便会水落石出。” 不过,此时弘晳挂心的却有另一件事。 齐溟专程护送“采绿”回喀喇沁,便连醉烟阁都停业了几日。那个整日蒙着面纱据说是毁了容的“采绿”。这个采绿来京城这么长时间,到底是什么目的?此次突然回去,又怎么会甘心? 想着想着他又摇了摇头,干嘛要对她的事情那么关心? 门忽然“咯吱”一声推开了,云锦挽着她散步归来了,她冲他娇俏一笑,发髻上笼着斜夕,很美。想唤她一声,却张口结舌。 他发现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如果她有心,就能发现他很早就没有再唤她“薇薇”了,那个不属于她的名字他每次唤,她的脸上都会不自然。胤禄现在唤着采蓝一口一个丹嘉,宠她更胜正福晋,来玉清宫里也向来只带着采蓝,戏说是“回娘家”。 她走近他,没有任何言语,伸手轻轻抱住他,将头枕在他肩上,他亦伸手将她环住,望着她身后丝丝缕缕,如烟如雾的夕霞,他觉得她一定有个很美的名字。 ------------ 第七十三章 暮夕谣(下) 04 昕薇哭着哭着睡了过去,黄昏时才醒,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揉着肿胀的眼睛推开门走了出去。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十三听见推门的“咯吱”声扭过头去,看着她站在门口,柔声问:“消气了?” 昕薇猛地扭过头去,看见十三站在廊下负手而立,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难以置信道,“你。。。你一直都站在外面?” “嗯。”十三点点头,欲走到她面前,因为膝盖长时间的站立已经麻木,垮出第一步的时候竟一阵酸痛袭来,他不禁闷哼了一声,险些跌倒,昕薇一惊,欲上前去扶,十三已扶着墙稳住了身形。 昕薇担忧的望着他,十三淡淡一笑:“我没事。” “你个傻瓜!”昕薇上前几步,往十三的胸膛上狠狠一拍,哭肿得眼睛又流出泪来,心疼道,“你的膝盖本来就不好,怎么还在外头站那么久!” 十三圈起食指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无奈道:“你要我走开,可你在里面哭得那么厉害我怎么能放心?” “傻瓜,就知道折腾你自己!”昕薇嘟着嘴气呼呼道,神态却颇有几分娇嗔,十三歪着头看她:“你在心疼我啊?” “我才没有!”昕薇冷冷把脸瞥到一边。哼了哼道:“你就是活该!” 十三看得出她的气已经消了,故意在跟自己闹脾气,便轻轻叹了口气: “我看你现在还是不想看到我,我还是走吧。”说完转身佯走,走了一步,两步,三步,第四步的时候,昕薇忽然扑了上来,从身后抱住了自己。 他勾起了唇角,笑问:“不恼我啦?” “嗯。”她在他背后重重得摇着头,将眼泪全都蹭到了他背上,斜夕笼罩在二人身上,像镀了一层金纱。 十三转过身去,她说:“我想明白了,这件事对我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你选择不说,是在保护我。” 十三伸手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边轻声道:“其实,我就是当年无意中获知我不是你的舅舅,才决定喜欢你。不然,你真当我是疯了吗?” “我才是疯了,我起初明明知道你是。。。我还。” 十三幽幽得望着她,她红着脸低下头去。 他揉了揉她的脸道:“好了,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件事我相信四哥一定会保密的,你自己也千万不要说出去了。嗯?” “嗯。”昕薇重重一点头。 十三淡淡一笑。 “我饿了。”昕薇仰头撅着嘴望着他道。 十三愣了愣,牵着她的手就走,“走,吃饭去。” 两人手牵手走在回廊里,十三边走边对她道,“我已经叫人整理好了一间厢房,你今晚就搬过去住吧。” 感觉旁边的人没有反应,十三扭头看,她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便凑到她耳边揶揄道,“怎么,今晚还想跟我挤一张榻子啊?” 昕薇的脸登时就红了,不过须臾,却听她一本正经得回答道:“想。” 十三差点打了个趔趄,一个字就让脸烫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云锦午膳时有些食欲不振,吃得少,申时未到便已腹中空空,离晚膳还早,便想去小厨房里看看有什么中午剩下的东西可以垫垫,刚进去就看见一个面生的宫女低着头匆匆从她眼前经过,眼神闪烁,还不小心得撞了她一下。忽然有一种直觉,那小宫女心中有鬼。 “站住。”她立即喝住了她。 那个小宫女停了下来,神色有些惊慌,她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脸问:“干嘛去?” 小宫女答:“奴婢给福晋送安胎药。” 她细细端详着她的脸,疑惑问道:“你是哪个宫里来的,怎么从前没见过你?” 那个小宫女端托盘的手抖了一下,回答得还算是从容:“奴婢冬梅,昨儿个才调到玉清宫来,太子妃娘娘说福晋现在怀孕了,事比较多,怕玉清宫的人手不够,便派奴婢专门负责福晋的药。” “哦?是吗。”云锦挑挑,若有所思得望着她道,“福晋怕苦,太子妃提醒过你这药里要加蜂糖了吗?” 冬梅愣了愣:“这个太子妃娘娘倒是没有说。” 云锦走过去,端起那药碗闻了闻,挥了挥手道:“行,你去吧。” 此后一连几日都见的到她送药,云锦便习以为常了,不再盘问,她是玉清宫等级最高的宫女,冬梅每次见了她都主动行礼称姑姑。她倒觉得她还算伶俐,直到一日太子妃忽然来了一次玉清宫,云锦发现那个冬梅神色惊慌,竟然下意识得躲在柱子后面,便生了疑惑。 这两日太医切脉时发现福晋腹中的胎儿有些不稳定。待冬梅下一次送药的时候,云锦便在小厨房门口拦了下来,她寒着脸将托子端走直接送到了太医院检验,结果发现那药就是寻常的安胎药。她松了口气,觉得是自己多疑了,又亲自重新熬了一碗送过去。 见云锦把药送过去,烟云有些意外,笑嘻嘻得问道:“今日怎么是你啊?” 云锦酸溜溜得说:“这活本就是我做的,是有人硬生生的抢去了我的饭碗。” 烟云打趣道:“煎药这活计烟熏火烤的,有人帮你做还不乐意。”说完一口喝完了碗里的药,伸手拈起木托里的蜜饯,塞进嘴里。 这个木托没有换,所以那几枚蜜饯一直在里面,和托盘差不多的颜色,云锦先前还没有注意。想想这个宫女还是有些脑子的,之前为了试探她,说过福晋怕药苦的事,她就找了蜜饯让福晋服过药之后吃。 “那个小宫女据说是太子妃娘娘送过来的?”云锦有些试探得问烟云。 “是啊,额娘是特意派了个宫女替我来煎药,说是曾经伺候过侧福晋养胎的,人还算机灵。”烟云咀嚼着蜜饯若无其事道,“不过这蜜饯的味道好像是京城街上那家叫‘津盐铺子’里的,酸酸甜甜,口味比宫里头那些嬷嬷腌得好一些。改日弘晳出宫的时候得让他从外面带一些回来,我现在啊,就想吃酸的。” “津盐铺子?”云锦顿时感觉有些奇怪,她怎么会拿宫外的蜜饯来给福晋吃? “霜霜姑娘,前几次怕人起疑来查,用的都是正常的蜜饯,这一次的,可要小心着用了。”墙角,一个公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囊塞给了“冬梅”,叮嘱道。 “冬梅”将锦囊偷偷塞进袖子里,点了点头。 ------------ 第七十四章 晴偏好(上) 01 整个四月,毓庆宫顶上都是一片愁云惨淡万里凝。请使用访问本站。胤礽陆陆续续病过几场,印堂发黑,颇有几分像是邪气入体,甚至还找过法师驱邪,近临月末,唯一值得喜庆的事便是其第三子弘晋大婚。 这场婚礼来得颇有些冲喜的意味。弘晋娶得是兆佳氏,员外郎雅尔泰之女。无论年龄还是家世都与他相配,这门亲事,说起来还是康熙一年前为弘晋所指。胤礽与雅尔泰并坐与高堂之上,均一脸神色淡淡。 大婚当日,弘晋一身大红的喜袍,雪肌乌发,凤眼朱唇,美若谪仙,新娘的样貌却寻常了些,胤禄揶揄他才是娘子。 牵着那红色同心结的那一端,弘晋有些神色有些恍惚,脑中总浮现一个娇俏女子,笑声清脆如铃,声声有如魔障,他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不许想,不准想。 他始终看不清那个女子的脸是谁,或是,自己根本不敢看清。 七岁那年,或许更小一点的时候的一个夏日,他仰面躺在御花园的草地上,脸上盖着一片大荷叶,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梦半醒的时候就听见那笑声,忽然感觉小腿上被人踢了一脚,有人“哎呦”了一声,整个人扑在了他身上,原来是被他绊倒了。 “呀,这里怎么躺了一个人?”一个带着稚气的女童的声音。 面上那片荷叶很快被掀掉了,他睁开眼睛,刺目的阳光照进眼睛里,同时也映入一张女孩的脸孔,那女孩正趴在他身上奇怪得看他,头上的发饰在太阳下闪着珠光,太亮,反而看不清女孩的容貌,只是觉得应该很精致。 忽听见有人朝这边喊:“格格,奴婢看到你啦!” “不好,要被她抓到了。”那女孩自语了一声,将那荷叶重新盖回了他脸上,起身抬腿就跑。他拿掉荷叶起身,扭头便只看见一个穿粉色宫装女孩的背影,后面一个小宫女在追:“格格,您跑慢一点!当心摔了。。。格格!” 忽然感到手下的草有些扎,他一看,原来压到了一支小巧的花簪,应当是刚刚那个女孩摔跤时掉的,他想喊她,她却已经跑远了。 不久以后入了学堂,二哥旁边的位置被十六叔胤禄抢去了,他便闷闷不乐得在一旁一个人坐一张书桌,忽然有个人搬着书过来,对他说:“我不想跟‘鹦鹉’坐一起,你旁边有人吗?” “鹦鹉?” 她漫不经心的伸手指了指胤禄身后坐着的十五阿哥胤禑。 怎么说也是她的叔叔辈,居然敢称之为“鹦鹉”,实在是大逆不道。投以她的目光便有几分奇异,却无意中瞥见她头上插的几支明晃晃的花簪,跟那日捡到的那支是一样的。 是她?他忽然笑了。 “看来是没人了。”她嘟喃了一声,直接把书放了下来,坐在他边上。 有一日,她忽然一脸诡秘得问他:“你尝过墨水吗?”他摇了摇头。她眨眨眼道:“告诉你,墨水是甜的,和芝麻糊一样,可香了!”说完,她便伸出手指往砚台里蘸了一下,把手指伸进嘴巴里,还砸吧了一下嘴。他诧异得望着她,她笑着说:“好甜。你也尝尝。” 他真的将信将疑得将手指伸到砚台里蘸了蘸,再将手指伸进嘴巴里,尝到味道的时候顿时变了脸色,一下子吐了出来:“啊呸,好涩啊,这什么味道啊?你骗我!” 她指着他咯咯得笑了起来:“真傻,你还真的吃了。” 他瞪着她:“你不是也吃了?” 她伸出了五根手指摇了摇,得意洋洋的笑道:“笨蛋,你没有发现我是用中间的手指蘸的墨水而把食指放进嘴巴里的吗?” “你!” 后来他才知道并非是她不愿意跟胤禑坐一起,而是这个学堂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敢跟她坐在一起。 她的东西总是占了几乎三分之二的书桌,他却足足忍了她快十年。 大婚之后,他就可以再不用去学堂。也不用每日都看见她了。他一开始觉得很开心,后来却莫名其妙的愈发的开心不起来了。 无数个夜里梦里,他一直不敢让自己看清楚那个女孩的脸,就像是七岁那年,荷叶从脸上拿开时那一瞬看见的脸,阳光刺目,光影模糊。虽遗落了花簪,但也许只是恰巧,也许不是她,她不过恰巧也有这种簪子。 直到上个月得知她被加封为多罗格格,他去找她,给她道贺,却发现她一个人坐在树上。 “你又不是鸟,你爬到那么高的树上去干嘛呀?” 她没有理会他,满脸忧伤得望着层层叠叠的宫墙,呆呆得说:“弘晋,你知道吗?我们皇家的格格一旦有了自己的封号,就是意味着马上就要嫁人了。。。我害怕会被皇祖父嫁到塞外,嫁到蒙古去,我舍不得阿玛,舍不得额娘,舍不得。。。”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好吧,不要在上面伤春悲秋了,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着。” “我爬到树上就是因为冷,所以刚才在踢毽子不小心把我的鞋踢到树上了。后来发现树上的风景其实挺好的。”惜晴在树枝上晃着腿,弘晋低头一看,果真看见在树底下有个鸡毛毽子。 “你快下来吧,万一被你阿玛发现,又要罚你了。” 她依旧是一副神情涣散的表情:“阿玛去寻十三叔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那你打算一直坐在树上跟我说话吗?” “弘晋,要不你也爬上来吧。” 他摇了摇头,嗤道:“那树上虫可多了,爬到衣服里面抖都抖不出来。” 她嘘了一声道:“切,看你是不敢爬树吧!不敢爬就直说嘛!这树又不高,就算摔下来也不疼的。” “你确定?” “确定,你快上来吧。我一个人无聊呢!” 之前被她整过那么多次,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他恶胆边生,装做要爬的样子,忽然朝她身后一指,惊恐得对她:“快看!蛇!在你后面!” 她一震,吓得真得从树上掉了下来,他慌忙伸手去接,结果她摔下来的力道太大,把他也扑倒在地。 他睁开眼睛,眼前,她的脸近在咫尺,她正趴在他身上看他,头上的珠钗乱晃,反射着阳光映进他的眼睛里。这一幕和七岁那年蓦然重合。只不过早春的阳光不如盛夏时来的刺目。 四目相对,如遭雷电。他忽然看清了那张脸,他发现,那就是她。 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 会因为她的一句气话,慢慢改变自己软糯的性子,做不敢想象的自己。 不知走了多久的神,忽然听见有人唤了一声:“弘晋。”他扭过头去,惜晴正直直的望着他。 她只不过轻声呢喃,一身喜袍的他忽然扭头朝她看来,他的目光朝他撞来,眼中却看不出情绪。 她怔了怔,这喧嚣的喜堂里,这微乎其微的一声便是连站在她身边的胤禄都听不清,他是怎么听到的? “吉时到。”宫中司仪扬声道。喜堂顿时静了下来,他将头扭了回去。她看着他牵着同心结和他的新福晋按部就班的行完了礼,被喜娘引去他们的新房。 ------------ 第七十五章 步蟾宫(上) 02 未过几日便到了五月初三。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胤礽神色恹恹,面容中略带着病态,便是那一袭明黄的蟒袍都不如往日鲜亮,早晨去巩华城祭过仁孝皇后,胤礽回到毓庆宫,众皇子与百官按照惯例来毓庆宫为太子贺寿,群臣在敦本殿前对太子行二跪六叩首之礼后退出。 如今,这已成形式了然,百官神色多有不耐,大多敷衍,唯八阿哥一直恭恭敬敬将礼行完,礼数周全,嘴角一直噙着一抹笑意。 时至正午,寿宴开席。往年院中还有十数张席面。今年行礼之后留下的寥寥无几。宴席到一半时忽然下了大雨,内侍们匆匆把桌子搬进了花厅,被雨淋过的菜撤掉重新再上,众人早就兴致索然。席间冷清,一餐饭吃得味同嚼蜡。 院中正盛开的榴花被风吹雨打散落一地,一地残红。 烟云因早上的时候腹痛如绞,便没有前去毓庆宫贺寿。她发现亵裤上有点点落红,如葵水初至,吓得脸色发白。云锦急急请来太医,太医说胎盘不稳,险些流产,腹中胎儿好歹保住了,不过这些日子最好卧床静养,不可再出意外。 弘晳由于担心,也没有去毓庆宫贺寿,已遣了福宁去说明情况,并带去了寿礼,就一直在玉清宫陪着烟云。 烟云一脸心事重重得坐在榻子上,她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平日里已经很注意了,为什么还会这样。尽管弘晳一直安慰她没事。 云锦端着安胎药推门走进来,把药搁在了榻子旁边的小几上,烟云端起来要喝又放了下去。 “明明每日都有服用安胎药,为何还会出现这种状况?”她抓住弘晳的袖子怀疑道:“会不会是那安胎的汤药有问题?” 弘晳放下书摇了摇头:“帮我熬药的那宫女是额娘专门派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云锦接口道:“是啊,奴婢前几日还拿过福晋的汤药去太医院里检查,那药是没有问题的。” 弘晳锐利的目光忽然朝云锦扫来:“你怎会突然拿着福晋的药去太医院检查?” 云锦一怔,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世子恕罪!前两个月的时候有人假以奴婢家人之命拿藏红花给奴婢,奴婢当时并没有这样做。那时知道有人想要害福晋肚子里的孩子了,日后便特别小心。。。这件事奴婢本不该隐瞒,但实在不敢说。。。” ”什么?“弘晳猛地站起来神,几乎要把小几掀翻,他怒不可遏得拎起她问:“还有这样的事?你为何早不说!” 云锦吓得瞪大了眼睛,直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这件事应该早点告诉世子和福晋的。” 弘晳将她往地上一扔,怒声道:“那藏红花是谁给你的?” “是两个月前在宫里失踪的张公公。” “张公公?是么。”弘晳冷冷道:“那藏红花现又在何处?” 云锦埋着头不敢看他,怯怯的说:“那东西奴婢不敢留,已经丢到河里了。” “丢了?”弘晳再次一把拎起她,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她:“给你传东西的人死了,那藏红花你又丢了,你教我如何相信你说的话?你说那人假以你家人之命,你又怎知是假以!” 云锦从没见过弘晳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火,便连声音都在颤抖:“奴婢。。。奴婢已向家人核实,并没有人要奴婢这么做。就算是。。。这种事奴婢定不会去做的。” “既然对方明知你不会去做,为何又会把藏红花给你?” “奴婢。。。奴婢。”云锦无从辩解,一时急的哭了出来,烟云伸手扯了扯弘晳,劝道:“好了好了,我相信云锦绝对不会害我的。云锦,你先起来吧。” 弘晳松开了她,铁青着脸对她冷冷道:“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你先下去吧。” 第二日下午,又快到了要喝安胎药的时间,云锦特意去了一次厨房,在门外朝里看着,看着冬梅将熬好的药倒进碗里,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囊,取了一颗蜜饯放在托盘里,再将那锦囊偷偷塞回袖子里,就端着托子出来了,转身时看见从身后的云锦时吓了一跳。云锦一时生疑,盯着她问:“你慌什么?” “哦,没什么,姑姑方才站在我身后一点声音都没有,所以一时被吓住了。”冬梅笑着解释道。 “是吗?”云锦朝她的托盘里瞟了一眼,看到那颗蜜饯有些奇怪道:“你那蜜饯福晋很喜欢,为什么不多放几颗?” “哦,奴婢怕放多了怕是会抵消了药效。” “哦?这样啊。。。”云锦拈起那颗蜜饯闻了闻,“这应该是宫外来的吧。津盐铺子?” 冬梅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回答道:“奴婢不知道,这是太子妃娘娘给奴婢的。” 说话滴水不漏,还挺机灵,云锦暗暗想着,仍是笑着问:“据说你之前伺候过太子的侧福晋,那个侧福晋后来生的是个小阿哥还是小格格啊?” 冬梅微微一愣,笑了一下说:“这药再不送过去就要凉了,得空的时候冬梅一定陪姑姑聊天。”说完就端着托盘走了。 云锦的话生生被堵住了,她隐隐感觉这冬梅有些名堂,可就是找不出什么错来,这次试探又没有什么结果,她只能看着冬梅的背影干瞪眼,蹙着眉下意识得抓紧了手,却发现手里居然还拿着那颗蜜饯。 如果是太子妃娘娘,为何会把宫外的蜜饯给她?会不会是这蜜饯里有鬼? 没想到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暗自一喜。既然怀疑她,与其在这里绕着弯子套她的话,还不如把东西拿去太医院来验的直接。 ------------ 第七十五章 步蟾宫(中) 04 冬梅将药送过去,烟云从榻子上坐起来喝,喝完药在托盘里摸索了一阵子,奇道:“咦,今个怎么没有蜜饯?” 冬梅一看,果真没有,连忙道:“福晋恕罪,奴婢今儿个忘记准备了。请使用访问本站。” “没事。”烟云没有计较,笑了笑对她说,“这药苦,那你帮我再倒一碗水吧。” “嗯,好。”冬梅一边倒水,心下又觉得疑惑,她记得自己今日明明放了呀,刚刚云锦还动过。。。她将水杯递给烟云。云锦?回想起方才在厨房门口的时候,她脸顿时一白,一定是被她拿走了,她方才问过这蜜饯的事,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她是不是故意的?糟糕! 烟云将水杯递给她,她越想越慌,将水杯放了回去。道:“若福晋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就先退下了。” “你先下去吧,”烟云道。冬梅端着托盘急急退下,却听见一声呵斥,“站住!” 弘晳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直直望着冬梅:“是谁派你过来的?你到底是谁?” 冬梅“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冬梅,是太子妃娘娘。。。” 弘晳打断道:“我已经去查过了,冬梅是个左撇子,而你方才无论是推门还是倒水都是用得都是右手,你虽然长得很像冬梅,但你绝对不是冬梅。” “冬梅”顿时哑口无言。 “来人,带下去,好好审问。” “冬梅”被扣押,过了一会儿,云锦也从胡太医那边得知那蜜饯被一种药泡过,量不是很多,吃一粒两粒可以抵去安胎药的药效,若每日都吃,药性积累,便会导致滑胎。从“冬梅”身上搜出这种蜜饯十余粒。证据确凿,“冬梅”被直接押送至宗人府。 经宗人府提审,这个宫女果然不是冬梅,而是冬梅的在宫外的孪生姐姐秋霜,秋霜被人收买,知道姐姐冬梅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便趁着冬梅三个月一次的探亲,将之用**迷倒之后调换了身份。姐姐冬梅在那一日暂调去玉清宫,玉清宫的人对冬梅不了解,秋霜自认为不会有人发现端倪,那药是慢慢才发作的,又是下在蜜饯里,每一次都是亲眼看着福晋吃下去,连罪证都不会留下。冬梅一向得太子妃的信任,就算福晋滑胎也不会怀疑到姐姐身上,三个月后大功告成后再与姐姐将身份调回。那个时候神不知鬼不觉。 如意算盘打得响,可人算不如天算,姐姐是个左撇子,没想到还是被人察觉。 冬梅很快认罪伏法,但死活不肯供出主使之人,在牢中畏罪自杀。 太子妃得到消息的时候大惊。之前就是觉得冬梅人品端正,做事牢靠才放放心心得将她调去玉清宫照顾,没想到竟会出这样的事情。 此事一出,太子妃也是担心烟云再次被害,决定将烟云接到宫外她娘家的一处别院养胎,那里几个将她从小到大照顾的嬷嬷,是绝对可信之人,而且别院环境清幽,空气清新,最适合养胎。 弘晳起初不同意,这意味着他们要分离五个月之久,但烟云腹中的胎儿已十分脆弱,再出不起任何意外了,为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能平安出世,还是决定接受了额娘的安排。 昕薇气势汹汹得找到齐溟,愤怒得质问道:“听说她险些流产,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消息还真灵通呵。”齐溟慢条斯理道:“没错,是我。这个孩子本来就不应该出生。”他正在看醉烟阁的账本,一边还在对照账本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昕薇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算盘,往后一抛,算盘坠地,发出一声惨烈的悲鸣。 “真没想到你的手可以伸得那么长。”昕薇呆呆的看着他,摇着头喃喃道:“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么会变得那么残忍?” “这是她的孩子!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啊!你知道这个孩子对她来意味着什么吗?你这么做到底是爱她还是在伤害她!” 齐溟缓缓抬头,冷冷得看着她:“若不是因为你,会有这个孩子吗?” 昕薇盯着她大声道:“你知道打掉这个孩子对她也有很大的伤害吗?” “我知道!”齐溟道,“但我顾不上那么多。”顿了顿,他坚定的说:“我绝对不能让她有他的孩子,绝对!” “我也绝对不会再让你伤害她!”昕薇目光坚决得与他对峙着,眉头紧锁,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双拳。 齐溟冷笑了起来,“知道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有多好笑吗?你曾经那样的利用她,现在又口口声声的,要来保护她?你有这个资格吗?就是前段时间,你做的好事被人揭穿了,还差点也让她丢了命呢。” “我承认当年的确利用过她。因为我的年少无知,我自己也得到了教训了。毁了容貌,被人抛弃,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了,我还要怎么样?”她直直的望着齐溟,两行泪从眼眶中流下,她瞥过脸去擦,齐溟亦瞥过了头。她有些哽咽道,“齐溟,收手吧,她现在过得很幸福,就这样让她幸福下去不好吗?你放开了他,也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好不好?” “一直幸福下去?”齐溟冷笑,“你对现在的时局根本就不了解,你以为现在的太子还能太太平平得当多久?若弘晳他阿玛的那顶帽子被摘了,你觉得她还能幸福吗?上次太子被废,他阿玛一直幽居圈禁数月,他们更是连宫都回不了,一直在四阿哥府上寄人篱下得躲了几个月你知道吗?” 昕薇的声音发冷:“所以,你要等到太子一废,就把她带走吗?” “没错。” “她已经是皇世子的嫡福晋了,就算你劫走她,就算她愿意跟你走,你们也只能一辈子亡命天涯!” “那又如何?”齐溟挑眉道,“不就是带她私奔么,这事你干得我干不得?” “你!”昕薇气急,“那我就把话撂这,如果你有这个本事带走她,她心甘情愿跟你走,我自不会阻拦,若你想强行抢走她,我劝你死了这条心。”说完死死盯了他两秒,利落的转身离开。 ------------ 第七十五章 步蟾宫(下) 06 弘晳一路将她护送至太子妃石氏离京城大概二十余里的一处别院,本来两柱香就能到的路因为她腹中的胎儿放缓了行程,走了大半日才到,因为别院配有丫鬟,此次出宫只有云锦一人随身跟着烟云伺候。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马车远远驶离了皇宫,从闹市穿过到郊区,经过的地方越来越荒凉,嗅着郊外清新的空气,烟云却有种说不上来的轻松。 别院依山傍水,布局雅致,的确是利于调养之地,太子妃石氏自嫁入宫中后也是几年难得回来住一次,只留了几个年纪大的下人在看守院子,知道世子福晋要过来养胎,所有的下人都早早在门口候着。 弘晳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他跳下马车,小心的将烟云扶了下来,牵着手带着她往里走。左右看看,整个别院也只有半个玉清宫那么大,但看起来格外舒服,院中草木茂盛,都经过一番修剪,回廊中每一根廊柱都擦得一尘不染,推开门,每一间房子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竹制的门,木格子雕的花窗,倒别有一番情趣。 看了一圈,弘晳都很满意,烟云微笑道:“这个地方倒是挺清净的,我喜欢。” “这里应是绝对安全的。”弘晳推开卧房的窗子,发现外头是一排翠竹,翠竹掩映着石桌石椅,石桌一侧是一个石头砌的小池,池中有假山,还养了很多锦鲤,一眼望去格外惬意。“景色也不错。” “嗯。”烟云两只手一起握着弘晳的右手,将脸贴在他肩上,一同看着窗外的庭院。轻声道:“要是你也留下来就好了。”像撒娇一般的姿态,声音中却带着惆怅的。总归是因为舍不得离开他,可他的云儿面皮就跟纸一样薄,连撒娇都不会。 而她的一声叹息,他已经很满足了。 弘晳什么话都没说,侧过头用另一只手扳过她的脸,在她唇上细细得吻了起来,直到她的气息紊乱,双颊泛起了胭脂色。 他怜惜得望着她,故意幽幽道: “怎么办呢,这五个多月我们都要分开了。” “不要紧,为了我们的第一个宝宝能健健康康的生下来,不就五个月嘛,没什么的,一下子就会过去的。”她反倒安慰起了他。 弘晳笑笑,将她拉至面前,定定的看着她:“你虽然说得轻巧,但你其实是舍不得离开我那么久的吧。晚上没有我抱着你睡,会不会冷啊?” 烟云的脸红得发烫,羞得不敢看他的眼睛。 “说话啊!”弘晳揶揄得看着她。她终是“嗯”了一声。这一声轻如蚊蚋。 弘晳嘴角的笑意便更浓了,他微微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在她耳边轻声道:“一个人睡要盖好被子,我得空的时候就过来看你。” “嗯。” “你就只会‘嗯’,嗯?”弘晳装作有些失望道,“算了算了。”他放开她的手正打算转身时,烟云忽然扑了上来,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弘晳瞪大了眼睛,顿时愣住。 亲完了他,她又好像没有什么事一样对他说:“天色不早了,这里离宫里还有一段距离,赶紧回去吧。” 弘晳却蹲了下来,将耳朵贴在烟云的小腹上,对着里面小家伙抱怨道:“看,都是因为你这个小家伙,害得你阿玛和额娘不能在一起,阿玛要走了,你好好陪着你额娘,不准欺负你额娘听见了没有。。。不然你出来阿玛要打你的小屁股!” 烟云听着忍不住笑了,弘晳站直了身子,笑道:“好了,小家伙答应了。” 烟云答道:“是啊,阿玛的话自然要听的。” “那,我回宫了。” “嗯。”烟云点点头,将他缓缓送到门口,出了门,弘晳仍恋恋不舍的回望着她,烟云倚在门口,看着他上了马,看着他坐在马上朝她挥手,看着他一扬马鞭,飞驰而去,渐行渐远。 或许,此时,他们谁都没有意识到,此去一别或将成永年。 不久后,康熙奉皇太后避暑塞外,命皇太子胤礽、皇五子和硕恒亲王胤祺、皇八子多罗贝勒胤禩、皇九子固山贝子胤禟、皇十四子固山贝子胤祯、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皇十七子胤礼随驾。是日自畅春园启行。驻跸南石槽。 弘晳亦跟随胤礽一起随扈离京。 自十三被诊断为鹤膝风后,只要出了京城之外,康熙都不再让他随驾,十三反而乐得清闲。 比计划里还要快一些,不到六月,新宅子已经全部翻新建好,再里外装修布置一翻,差不多九月份就可以让她住进来了。 十三满意得看到眼前焕然一新的宅子,院中已经搭好了花架,种上了葡萄,花架下是一架秋千。宅子周围移栽了几颗桃树和枇杷树,花圃里种下了她喜欢的白玉兰和美人蕉。 她说,这亭亭净植如君子般玉树临风的白玉兰如你,这火红如蘼般娇艳的美人蕉如我。 美人蕉花期将至。 他微笑着喃喃:“快了,就快了,薇丫头。” ------------ 上架感言 先说这本书的来源,大一的选修课上,我照例把教室当成了图书馆,翻开借了不久的《清宫秘史》(是不是这个名字我记不清了,反正是清代秘史类的)忽然翻到一个名字:弘晳,当时就觉得这个名字很漂亮,读起来就有一种很温润的感觉,后来看了关于他的那篇,顿时发现他是一个长得很好看而且很牛逼的人,他的身份更加让人yy,他是清朝经过三立两废的太子胤礽的嫡长子。请使用访问本站。和他老爹一样的才华横溢,风流倜傥,年少有为,我顿时就有了一种写文的冲动。 再观本文女主角,济尔默氏,也就是弘晳的正妻,也是弘晳这一生唯一的一个老婆,一个喔,他只娶了一个老婆!这让我更加激动了,再看她的身份,是一个蒙古格格,是康熙的第五女(序齿为第三)的端静公主和蒙古喀喇沁王噶尔臧的嫡长女。 话说,这济尔默氏是康熙的亲外孙女,和康熙的皇长孙殿下结亲那不是兄妹么?算了,表纠结了。。。这在我大清不是啥稀罕事,亲上加亲,亲缘不断呢! 接下来,我就开始准备写这本小说了,那段时间,学校图书馆里所有清史都被我借了遍,只要抠出和弘晳一点有关的东西就往小说里添。乃们可能会觉得,男主身份那么特殊,清史里应该有很多他的记载吧,其实没有,皇长孙殿下曾在乾隆四年的时候策划了一次逼宫,结果因为被一个亲信背叛而失败了。从此便被乾隆打压,乾隆把所有关于他的一切记录都毁了,包括康熙和雍正起居注里的,所以清史里所有有关他的事迹不过寥寥数笔。。。乾隆爷坐稳位置了之后为什么那么捉急的把他除名呢?除了这个旧日东宫嫡长子的身份,其实,他在太子老爹死后又过继到了四爷雍正那里,那时雍正已经登基,弘晳仍住在宫里,身份是大阿哥。 一个人有这么离奇的一段过往,不把他写出来真是可惜,而且我发现还没有人以他为猪脚开过书,我顿时感觉捡到宝了,那段时间天天泡图书馆淘清史书,借到寝室里研究到很晚,那个时候,还曾梦见过他,站在紫禁城的宫墙里朝我微笑,一袭秋香色蟒袍,俊雅出尘。 素材都整理好了,那便开文了,一开始是以第一人称写的,书中每个主要角色都开了一篇,比如说弘晳篇,烟云篇,昕薇篇,胤祥篇神马的,以他们的角度和他们每个人经历的拼凑在一起来完整那段故事,如此写了二十多万字,后来感觉有些怪异,就又搁置了。后来一年以后决定以第三人称重新将故事整理,一开始只想变个人称,然后几篇拼成一篇,写的时候几乎是将整篇全部推翻了重写的,又变成了一个新的故事。 这篇小说写得真的很用心,可以说是字字斟酌,因为几次推翻重写,写废的字远远超过了文章的数量,因为住在宿舍里,很吵的时候写不出来,只有等妹子们都睡了才爬起来写,大家都是夜猫子,基本上都在12点钟以后睡,为了安静的写文,都是等妹子们都睡了才爬起来写,所以我回宿舍的一件事就是睡觉,然后夜深了再爬起来写,直到将近凌晨,那时正好在冬天,手脚都冻得没知觉了,可只要投入在小说里,就感觉不到了。这样折腾了三个多月,结果大姨妈都来得不准了。。。在这样近乎自虐的方式写文,我却乐在其中,因为我做了我想要做的事情,倾心投入,没有任何的遗憾。 这篇从联赛第四天开始更新,原名为《皇城里的旧时光》,刚开始是选在军史类,后来想更换到宫廷类结果第一次申请失败,只好又等了一个多月,终于申请成功了,中间断了半个多月,文文在九月底的时候申请签约,一次就通过了,更名为《一世烟云》,10月12日的时候正式完成了签约,之后一直保持稳定更新。 上架感言么?其实没什么好感慨的,希望有更多人喜欢我的文字,更多人看到这部作品吧,其实我不懂网文,不懂迎合,只会写自己喜欢的,只会写自己想写的,并会一直这样坚持下去。最后,亲们和我一起加油吧。 ------------ 第七十六章 舞马词 01 步不离正在京城的一处茶楼喝茶,面前忽然坐下一名黑衣女子,女子头戴纱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的。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他不悦的朝她瞥一眼,正想开口赶人,那女子突然摘了纱帽。 看清面容的那一刻,步不离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立即站起身恭敬得对昕薇道:“大格格。” 昕薇将纱帽放在桌上,对他说:“坐下吧,有事跟你说。” 步不离便有些拘谨的坐了下来,欲言又止得看着她问:“大格格,您怎么还在京城呢?” 昕薇淡淡道:“那三煞星不是也依旧大摇大摆得在醉烟阁里吗?” 步不离道:“郡王爷已经同意让三公子留在京城了。” “哦?怪不得呢。”昕薇轻哧一声,看似随意得问道:“他现在每日都把你带在身边吧。” “是啊。”步不离点点头解释道:“之前三少爷回喀喇沁的时候就是我在帮他打理酒楼,他也是想让个人帮他,王爷那边没什么事,就让我继续来帮他了,所以这段时间都在跟着他。” “那就好。”昕薇若有所思得点点头,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恳切得对他说:“步不离,我今日找你就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这件事,我也只能拜托你了。” 步不离条件反射得缩回了手,抬头瞟了她一眼,发现她正凝视着自己,又立刻见目光收了回来,他红着脸盯着桌子道:“什么事,大格格您尽管说吧,只要我能做的就一定会帮你办到。” “首先,你见过我这件事千万不能让阿玛知道。”昕薇道。 步不离点了点头。昕薇继续道:“其次。这也就是我今日找你的目的”顿了顿,她说,“我想请你帮我秘密盯着齐溟。” 八月癸丑,行围。皇太子胤礽、皇五子和硕恒亲王胤祺、皇八子多罗贝勒胤禩、皇十二子固山贝子胤裪、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随驾。是日,自热河启行,驻跸中关。 队伍行的缓慢,胤禄和弘晳并驾而行,看着弘晳一路都在走神。胤禄用手臂撞了撞他,笑道:“怎么,看你总是心不在焉的,想她了?” 弘晳眉心微微蹙起,手上握紧了缰绳,有些忧心忡忡道:“她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我答应过她,她生的时候一定陪在她身边,可此次行围,又不知何时会回来。” 胤禄不解道:“那你为何不留在京城,这次又要与我们一起出来呢?” 弘晳扭头望了眼身后不远处胤礽的车驾,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心中总有些七上八下的。就算留在京城,估计也会牵挂着这一边。” 他所忧之事,胤禄心里全部明白,二哥和康熙之间关系微妙,他也看得出自从出了上次那件事后,几个月来,二哥都心中苦闷,沉默寡言。他笑了笑,劝道:“其实,你就是思虑过重,或许,两头都是好事情。一是你将喜得贵子,二是二哥能借着这次行围出来散散心也不错。你管那外头传成什么样,皇父不是无情之人,你我还不清楚吗?”他在他肩上重重的拍了拍。弘晳冲他淡淡一笑。 “这马骑得比我走得还慢,我们好久没赛马了。”胤禄用马鞭指了指远处的一块石碑,“不如我们今日便比试一番,看谁先骑到那里。如何?” “比就比,开始吧!”弘晳道,说完猛地一抽马鞭,便骑着马朝前冲去。胤禄亦一甩鞭子,高喊了一声:“驾!” 一黑一赤两匹快马如闪电一般,掠过前方无数车马,渐渐跑到了行围队伍的前头,青天白日,苍狗白云,风猎猎划过脸颊,马后扬起阵阵黄土。两人一前一后的互相追逐着,最后弘晳的马先胤禄几步到了目的地,两人都气喘吁吁,面红耳赤。跑过马后出了一身大汗,倒是畅快淋漓。 胤禄从马上取下水袋,仰面就往脸上浇去,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弘晳道:“好久没那么爽快了!”他把水袋扔给了弘晳,“你要不要也来一下。” 弘晳接过水袋,却没敢像他那般做出如此粗犷的举动,从袖中掏出白色的汗巾,将额上脸上的汗都擦净,再将水袋拧开,慢条斯理得喝了几口水以后又扔了回去。轻笑道:“谢了。” 无论何时何地,弘晳都清醒的保持着风度。在马上如此剧烈的奔跑,他依旧是一袭干净整洁的白袍,衣袂飘飘,神清气爽。而站在一旁姜黄色袍子的胤禄却像是一只刚捞上岸的落水狗。 胤禄接过水囊的时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顿时郁闷不已。 “听说了吗?惜晴又被封了和硕公主,指给了那拉星德。”弘晳淡笑道。 “哦?怪不得这次没有出来,原来是留在京城待嫁。”胤禄道,说完又有些惊讶道,“星德?你确定是星德吗?那个之前和我们在一个学堂里,胤禑的那个伴读星德?” 弘晳笑着点点头。 “那星德虽是蒙古贵族后裔,但一直随他阿玛在京城定居了,精通满蒙两种语言。出生不算特别好,但为人忠厚老实。”胤禄唏嘘道,“那丫头的命倒是挺好的,一封再封,却不用当和亲格格。” “若真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四叔哪里舍得,那丫头,打小四叔就是放在心尖上来疼的。”弘晳道,“这个星德是四叔亲自选的,据说皇祖父真的打算把惜晴嫁到喀尔喀去的,四叔早一步得到了消息,前段时间,在热河的时候,不是特意过来请安了吗,后来额驸就变成星德了。” “什么?”步不离猛地抬头,一时张口结舌:“您要我盯着三公子?!” “对。”昕薇神色肃然的对他说:“现在,我为了阻止他做出一件很出格的事,他每日在做什么,见过什么人我都务必要知道。”昕薇郑重得凝视着他,再次握住了他的手,用带着央求的神情对他道:“步不离,这件事,我能托付的就只有你了。” ------------ 第七十七章 红娘子(上) 01 天气一阵一阵得热了起来,烟云肚子也在一日一日变大。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烟云时常坐在庭院的石桌上看书,茂盛竹叶遮挡住了暑气,院子里还是很阴凉的,耳畔听见小池流水潺潺,暖风拂过,鼻息里满是竹子的幽香。这样的日子过得很惬意。每日午膳后午睡两个时辰是固定的,没人宫里都有人送来消暑的冰块放到烟云的房间里,各种各样的时令水果也是没有断过。吃不完,就分给别院里的嬷嬷。 昕薇偷偷来看过她几次,头上戴着斗篷,脸上蒙着面纱,进了房间才取下,每次来时都紧张得将她上上下下得检查一便,确定她无虞才肯放心。 齐溟这些日子都没有什么动静,就是因为太平静了她反而不安,那日看齐溟的眼神,她知道他对烟云的执念已深,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怕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 她也喜欢像弘晳一样蹲下来将耳朵贴在她肚子上听,口中念念有词的跟宝宝说着话。 常听她对小家伙抱怨道:“看,你阿玛真狠心,丢下你额娘,那么远的地方说走就走了。” 昕薇也常拉着她的手和她并坐在一起,眉飞色舞得跟她聊和十三的事,她已经在那个宅子里住下来,十三虽做不到日日,但跑她这里也是三天两头的,有一次十三的福晋来找过她,被十三勒令禁止踏进这间屋子,现在十三府上的那些女人远远看着她都绕道走。 十三对她说他天天都在盼着她的守孝期过去的那一天,这样就可以早一点八抬大轿抬她过门。 昕薇握着她的手说:烟云,现在我们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多好。 不知道是哪里变了,她觉得大格格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大格格叫她的名字,烟云。 婚期在即,惜晴觉得一阵莫名的不安,便一个人爬到树上去了,坐在树枝上,悠悠得晃着腿,她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想心事,发现脑子里乱得很。她用指甲一块一块的抠着树皮,在想,该想谁呢,她的额驸星德吧。据说是阿玛挑的,这件事她现在还没缓过神来。之前和星德虽然在同一个书房里,但平日与他鲜有来往,先生也很少请他回答问题。他总是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闷闷得,无趣得很,以后真得要和他过一辈子吗?她不禁紧紧得蹙起了眉,猛地摇了摇头。这样的人她连话都不想多说,今后还要为他生儿育女?她忽然不敢想象。。。还有,大婚之后就要做额娘了吧,做了额娘,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开始老了?各种念头挥之不去,她扣着树皮的手指也越来越快,不知不觉,一大块地方都被刮得光溜溜的的,她忽然感觉到心底正涌起一阵阵的恐慌。 树上的知了叫得聒噪,晌午,正是暑气最重的时候。她将头靠在抠去树皮的树上发着呆,就那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感觉到浑身一阵剧痛,发现自己趴在地上,刚开始是懵的,后来才知原是自己整个人从树上掉下来,顿时觉得哭笑不得。鼻子重重得嗑在硬邦邦的草地上,生疼生疼的,满眼都是小星星,膝盖也嗑得一时动弹不得。记得几个月前自己也这样摔过一次,那时还天冷,穿得厚,没有现在这么疼,更重要的是,那时自己是被人接着了再摔的,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 弘晋。一想起他,她就觉得酸溜溜的,大婚之后他再没找过她,胤禄没心没肺得说是忙着跟他福晋生小阿哥去了,当时她抬脚就往胤禄身上踹,胤禄说:“我是在说他,你踹我做什么?” 惜晴抬起脸,发现弘晋好想就在前面看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袍子,满脸揶揄得笑意。她想,是摔出幻觉来了吗?晃了晃脑袋,他还在。 他忽然朝她走来,伸出手,笑眯眯得对她说:“你在啃泥吗?” 她握住他温暖的手,忽然鼻子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把她拉起来,然后从袖子里掏出帕子帮她擦了擦鼻子,听她带着哭腔得喊她的名字。 “弘晋!”看她眼睛里隐隐泛起泪光,他便把帕子往她眼底擦去,这一擦不得了,她的眼泪彻底涌了出来,她夺过帕子擦着眼泪委屈道:“我不想嫁。。。” 弘晋的心中莫名涌起一酸,却仍是一脸若无其事。 她边擦着眼泪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刚刚看见我摔的吗?” “嗯。”弘晋嗯了一声。 “什么?”她伸手就要往他身上打,府上的小蝶却忽然匆匆跑来:“诶呦,格格你在这儿呀,奴婢寻您老半天了,内务府将喜袍送来了,要您赶紧试一试,不合适再送去改。” “知道了。”惜晴看了弘晋一眼,把帕子扔给了她就朝前走去,没看见弘晋脸上一闪而逝的落寞。 只是一瞬,弘晋便快步跟了上去。 不过一会儿,惜晴便换好喜袍走了出来。刚好合身,裁剪精致,领子很大,蝴蝶一般,前后都有,正面一粒盘扣将两片领子扣起,款式是收腰的,衬得腰身窈窕婀娜,袖子特别长,如水袖一般。惜晴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媚态尽显,弘晋竟一时看得目瞪口呆。 “我好看吗?”她勾唇一笑,忽然问道,唇上抹了和喜袍一样鲜红的蔻丹,一双水光盈盈得眼睛灿若星辰,美艳得不可方物。 弘晋咽了口口水,心跳久久不能平复,竟涨红着脸不敢去看她。 “看来,是不太好看了。”惜晴说,说完就去解身上的喜袍,原来那喜袍是套在原来那套衣服的外面的,可弘晋依然垂着修长的睫毛,不敢抬眼去看她。 解开了喜袍,惜晴却没有脱下来,披在身上。 “你知道吗?”惜晴忽然开口,“刚刚换喜袍的时候,看着这鲜艳的红,我想到你大婚的时候了。好像没过多久吧,我却感觉似乎过了很久的样子。。。你那个时候真得很漂亮,漂亮得让我都嫉妒了呢。。。” 有些飘忽的声音,似乎很近,又似乎在自己耳边,好像只是是她无心说起的一句话。弘晋缓缓抬头,却发现她正定定得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 第七十七章 红娘子(中)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两人莫名相视许久.弘晋率先转开了目光.干咳了一声:“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匆匆转身.难掩慌乱. 他的脚正要跨出门槛.惜晴忽然开口道:“就在后日了...”他微微一停.她补充道:“我大婚的日子.” “嗯.帖子收到了.”他回答道.沒有回头.继续朝外走了出去. “一句祝福都沒有吗.”惜晴有些失落得望着他的背影自语道.神色郁郁得披着喜袍伏在榻上. “格格.格格.那拉公子來了.”弘晋未离开多久.丫头小蝶忽然跑进她房间里通报道.知道那是未來的额附.小蝶朝她挤了挤眼睛.笑得暧昧.惜晴却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烦闷.对她说:“知道了.” 惜晴神色恹恹得将身上的喜袍脱下來扔给她.有些不耐烦得对她说:“让他进來吧.” 星德穿一身浅紫色的锦袍款款而入.惜晴蜷着腿在榻子上.眼睛从他脚上往上看.定格在那张周正的脸上.之前好像从未正眼瞧过他.连他五官什么样子都沒有注意.此时便刻意打量了一番.古铜色的皮肤.脸上带着蒙族少年的粗犷.浓眉大眼的.鼻子也有些大.嘴唇也挺厚的.的确是一张不能再平凡的脸孔.惜晴微微皱起眉.懒洋洋得对他道:“你來干什么.民间不是说大婚前夫妻要尽量避免见面吗.” 星德垂着眼睛.用手蹭了蹭鼻子.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今天.内务府的人把喜袍做好了.不知道你穿着合不合适.” “这个内务府会派人來问的吧.你怎么亲自过來了.” “嘿嘿.”星德沒有听出惜晴话语中的几分沒好气.依旧憨厚得笑着.说:“另外.我想问你.这喜袍你喜不喜欢.这样式是我亲自帮你挑的.是几个江南那边的师傅來设计的.” “还行.”惜晴若无其事道.“喜袍么.不就只要是红得就可以了吗.” “不.我想让你漂漂亮亮得嫁给我.”星德鼓足勇气对上她的眼睛说:“晴儿.王爷既然挑中了我做你的丈夫.我就一定会好好对你.我要让你过得幸福.让王爷知道.他的选择沒有错.我.我...”星德结结巴巴得说着.一张脸涨得通红.惜晴不紧不慢得打断道:“那你到底是娶我阿玛还是娶我啊.”说完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不痛不痒的一句话戳得星德猛地一怔.一时竟惊得哑口无言. 看见他的窘态.惜晴却笑了.星德见她笑.也笑了起來.尴尬得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不会说话.见笑了.你别生气.” “我沒生气.”惜晴有些无精打采道.顿了顿对他说:“星德啊.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这两日若无事就别再來了.若想看我.今后有一辈子的时间.” “嗯.那好吧.”星德点了点头.对她说:“晴儿.那我先回去了.两日之后.等着我來接你.”顿了顿又继续道:“累了的话就赶紧休息吧.” “嗯.”惜晴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 星德望着她欲言又止.终是默默得退出去了. 两日后的京城. 八月十五.正值中秋团圆日.天朗气清.雍亲王府铺天盖地的的喜色.沿街有人散着彩纸和喜糖.满城都知道雍亲王府里最受宠的和硕格格今日要出嫁了. 惜晴端坐在梳妆镜前.如墨般的乌发盘起.精心描过的峨眉修长入髻.一双明眸若水.顾盼生辉.嫣红的唇如饱满的樱桃.精致小巧的五官修饰一翻更加楚楚动人.一身正红的喜袍如榴花一般的鲜艳灿烂.头戴鎏金的凤冠.凤喙上叼着一缕金制流苏.缀在额前晃悠着. 丫鬟们围在一旁忙着帮她整理着喜袍.惜晴凝视着镜中的女子.今日的自己看着有些陌生.却美得让人心悸. 王府门**竹声不绝于耳.响彻云霄.而隐隐从爆竹声中可以听见锣鼓声也在逼近.想必是星德的轿子就快要到了.喜娘正要给自己蒙上盖头.一个丫鬟忽然推门而入.递给她一个白丝绢帕包裹着的东西. 惜晴诧异得看着那丫鬟.小丫鬟凑到她耳边悄声道:“格格.这是毓庆宫里的三阿哥让奴婢转交给你的.” “弘晋.”她一惊.迅速打开了丝帕.发现里面是一枚小巧的嫩黄色的花簪.看着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格格.要上轿了.”看着她望着花簪出神.喜娘在旁边轻轻拍了她的肩膀提醒道.一边的一个丫鬟正要给她盖上了盖头.她忽然将盖头一掀.一下子站起來.跑到里屋去了.翻箱倒柜了一翻.从床头柜里翻出一个梳妆匣.她又将匣子放在床上在里面迅速翻找起來.翻了翻竟从匣子底下翻出五支和那一模一样的花簪. 捧着花簪.不禁激动得喃喃:“沒错.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这花簪本是一套.共有六支.有一支不知什么时候遗失了.她犹记得这是她儿时最喜欢的簪子.所以就算遗失了一支.还继续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当初为了找这支簪子.她差点让人将御花园翻个底朝天... “弘晋...这花簪怎么会在他那里.难道是被他拿走的.”她喃喃自语:“不对.不对.”又摇了摇头回忆着:“好像在认识他以前.这只花簪就已经掉了...可是他是怎么会有的.这些年他一直都保留着这支花簪吗.” 心头急急跳了几下.竟涌上一种莫名的激动.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不知不觉竟热泪盈眶. 满屋子的丫鬟都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又哭又笑的.外头已经來人通报说新郎已经到门口了.在喜娘再三催促下.她终于盖上了喜帕.被喜娘搀扶着走出王府.上了花轿. 惜晴在花轿上手里却一直紧紧攥着那只簪子.花轿一路晃晃悠悠得朝那拉府抬去.她低头从盖头里一直盯着那枚簪子.用手指摩挲着簪上的小花.思绪万千. ------------ 第七十七章 红娘子(下) 请使用访问本站。 冲着大名鼎鼎的雍亲王.平日里和那拉氏有点关系的人都去了.都簇拥在宅子口迎新娘.轿子抬过來的时候.差点连门都进不去. 惜晴在喜娘的牵引下出了轿子.刚探出头來就有人往她头上撒花.那拉府门口点起两串足有三米长的鞭炮.用竹竿挑得高高的.霹雳啪啦的声音灌得耳朵都懵了. 惜晴蒙着盖头.看不到.但可以感觉到周围一片嘈杂.道贺声.爆竹声.欢呼声.小孩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乱哄哄得一片. 这就是我的大婚了吗.我爱新觉罗·惜晴从此之后就要嫁做人妇了吗.他们怎么都那么兴奋.为什么我却感觉不到呢.耳畔声音有事近.有时远.一路走來.浑浑噩噩.惜晴忽然感觉要去拜堂得好像不是自己. “抬脚.”旁边搀扶的喜娘在她耳边悄悄提醒道.她知道要跨那拉氏的门槛了.进了门.她从此就是那拉·星德的女人了.回想起那拉·星德的模样.那大鼻子.厚嘴唇.惜晴脚下一绊.打了个趔趄.险些栽倒. 人群中立马有人起哄道:“唷.那拉.看你这新娘子娇小玲珑的样子.看着就惹人怜喔.” 惜晴忍了很久.才沒有掀开盖头一脚踹过去. 走到喜堂中央.喜娘递给她一条喜绸让她牵着.一米长的喜绸.中间扎了一朵大花.她知道星德牵着另一端. “吉时到.”司仪扬声道:“一拜天地.” 她和星德一起跪下.转身朝着天地一拜. “二拜高堂.” 两人起身.缓缓转回來.朝着堂上的胤禛和那拉氏又是一拜. “夫妻交拜.” 两人相对.相互鞠躬行礼.司仪扬声宣布:“礼成.” “送入洞房.” 是夜.月圆如盘. 那拉星德一直在前厅被人灌酒.惜晴从拜堂后就被送进房间.独自盖着盖头坐在新房的喜床上.一整个下午都沒吃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无事可做.她从袖中又掏出了那枚簪子. 一个丫鬟推门进來将一盆糕点放到桌上.对惜晴说:“额附怕你饿着.特地吩咐奴婢送过來给你吃的.” “哦.知道了.”惜晴应道.小丫鬟正要退出去.惜晴忽然叫住了她.“等会儿.” 她拿下盖头.诡秘一笑.朝她勾了勾手说:“你过來.” 弘晋亦在酒席上与人推杯换盏.已不知多少杯下肚.醉眼朦胧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用白色丝绢蒙着面的丫鬟正朝他走來.看不清脸.但他却一眼认出了那丫鬟头上插着那枚花簪. 丫鬟经过的时候什么话都沒说.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径直走了出去. 他忽然了悟.迅速起身.摇摇晃晃得跟着她走了出去. 那“丫鬟”出來穿过回廊.一直走到后院一处僻静的墙角停了下去.他立即走到她面前.定定得望着她.她一把扯下了蒙面的丝绢.那丝绢下的脸正是本应该坐在新房里的新娘子惜晴. “惜晴.真的是你.”弘晋激动道. 惜晴开口道:“别的不说.我只想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还我簪子.” 弘晋垂着眼淡淡道:“这本就是你的东西.自然要还给你.” “那为何是今日來还.”惜晴是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 弘晋继续淡淡道:“今日我收拾东西的时候碰巧看到了.” “你说谎.”惜晴瞪着他.咬牙切齿道.“弘晋.你就是故意的.”她执起那枚花簪质问道:“你大婚的时候我什么事都沒做.你为何要在我大婚的时候打扰我.乱我心神.” 弘晋静静得凝视着她.问:“我乱你心神了吗.” 惜晴瞪着她许久.忽然一把拽过弘晋的胳膊.撸起袖子.在那白皙结实的小臂上狠狠咬了一口.弘晋吃痛.却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明明是你乱我心神.”他喃喃自语道.“那日虽然什么事都沒做.但是.你出现在我眼前.我的心神就乱了.” 惜晴趴在他手臂上流着泪道:“我是你的堂姐.你的婚礼我怎能不來.” “不.你不是我的堂姐.”弘晋恍惚道.“我多么希望我是阿玛捡來的.或者你是四叔捡來的...” 惜晴猛得一把推开他.“这些话我就当是沒听到.你走吧.” “你心中无我.我又怎会乱你心神.” “强词夺理.”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有你的花簪吗.”他忽然出其不意的问道. 惜晴一愣.疑惑得盯着他.他左右看了看.神秘得对她道.“你靠过來一点.” 她真的向前走了一步.弘晋忽然前倾.吻住了她的唇.她顿时呆住.想推却推不开了.许久.弘晋移开了唇.在她耳边道.“这就是答案.” 她扭头就往回跑. 从小一直被她耍着玩的弘晋居然也会戏弄她. 这一定是在做梦. 他一定是得了疯病. 其实.疯的又何止他一个.只不过她打死不肯承认罢了.从她换上那身丫鬟的衣服出喜房门找他的时候.她就已经疯了. 惜晴回到喜房.迅速的换回了喜袍.愣愣的坐在喜床上.静静的盖上了喜帕. 不过须臾.星德就推门进來.满身酒气.走路有些踉跄.他从喜桌上拿起那杆喜称.挑去了她的盖头.嘿嘿一笑.在她身边坐下. “晴儿.”星德醉眼朦胧.柔柔得唤了一声.牵起了她的手.傻笑道.“你知.娶了你我有多高兴吗.” 她猛地一把将手抽出.瞪着他冷声道:“晴儿也是你唤的.” 星德不明所以得望着她.“娘子.你...你怎么了.” “沒怎么.”惜晴用硬生生的口吻道:“只不过晴儿这个名字一向只有阿玛才能唤的.别人唤我都不习惯.你还是直接唤我惜晴吧.” “哦.那惜晴.我...我们歇了吧.”星德借着酒力凑近了她.吹灭床帐边的蜡烛.欲伸手解开她喜袍上的扣子.她却忽地朝旁边一躲.掏出一枚簪子指着他.“不许碰我.” 星德的酒顿时醒了一半.惜晴手中的簪子仍然对着他.瞪着他毫不含糊的对他说:“你出去.” “你...你...”星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來.愣愣的看着他.惜晴又扬起脖子.将那簪子尖锐的一端对着自己.瞪着他. 星德顿时惊呆.连连后退着.口中喃喃道:“好.我走.我走.走.”星德踉踉跄跄得往后推.退着退着.背便抵到了门上.顿了顿.他转过身.走出去.关上了门. 惜晴也将手缓缓的放下來. 喜房变得一片寂静.惜晴坐在床上泪如泉涌.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扯着唇自嘲笑道:“爱新觉罗·惜晴.你今日可真是疯得彻底.” ------------ 第七十八章 临江仙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八月辛酉.上驻跸穆禄喀喇沁昂阿地方. 一望无际的蓝天点碧草.的确让人心旷神怡. 胤礽暂忘记之前的不快.背着弓一个人狩猎去了.身边的人大多都是皇父的人.胤礽故意一个随从都沒带.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防松.风吹草低.及腰的荒草里时而蹿过一两只硕鼠或野兔.不过这些他都懒得放在眼里.忽然眼前草丛中一闪.掠过一只梅花鹿.胤礽眼前一亮.迅速撘弓上箭.正要挽弓发箭.忽然听见身后的草丛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正朝他逼近.他猛然扭头.发现竟是一名侍卫正站在他身后.见他转身.立刻蹲下隐在草丛之中. “出來.”胤礽顿时大怒.大声喝斥了一声.草丛中的人抖了抖.却沒有立即站起來.仍然猫着腰躲着.胤礽又沉声大怒斥道:“这狗奴才打算藏到什么时候.还不快给我滚出來.” 草丛中的人仍然沒有动静.胤礽满脸阴蛰.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缓缓将箭头指向了隐在草丛中的人.那名侍卫看见了.立即跳了起來.往地上一跪.边磕头边求饶道:“太子爷饶命啊.奴才知错了.” 胤礽往前走了两步.铁青着脸问道:“大胆刁奴.快说.是谁派你來跟着我的..” 那侍卫脸色苍白.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哭丧着脸结结巴巴道:“奴才.奴才只是过來小解的.沒看到太子爷也在此处.扫了太子爷的雅兴.还望太子爷恕罪.” “那你躲什么.” “奴才...奴才怕对太子也不敬.” “还敢狡辩.”胤礽兜起一脚踹在他肩上.将他踹翻在地.用箭指着他的胸口道:“再给你次机会.若你现在对我说出实话.我便暂且饶了你这贱奴一条狗命.你若继续妄图蒙蔽我.孤定教你见不到晚上的月亮.” “奴才绝不敢欺骗太子爷啊.”那人哭哭啼啼道.腿一软伏在地上.一下子竟然吓得失禁. “无可救药.”胤礽哼了一声.正要拉弓.一只手忽然握住了弦上的箭.胤礽扭头怒瞪來人.一个声音淡淡道.“阿玛息怒.” “弘晳.”胤礽惊讶道. 弘晳对那个侍卫说:“还不快走.” “多谢世子饶命.”那人磕了个头.忙连滚带爬的跑了. “阿玛怎么那么大火气.”弘晳淡淡问道. 胤礽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冷冷道:“你怎么來了.” 弘晳神色淡淡的答道:“本想寻阿玛一同射鹿的.尧广说阿玛往这边走了.我便寻了过來.” 胤礽冷哼了一声.怀疑得看着他:“方才那人不会就是你派來的吧.不会是你也想...” “阿玛想太多了.”弘晳打断道. “哦.”胤礽挑起眉盯着他.问:“是吗.” 胤礽缓缓像前走走着.冷笑道:“毓庆宫里有多少是你的人.你以为阿玛不说.就代表阿玛不知道吗.我前些日子处置的两个太监不正是你送过來的吗.元昌.元吉.” 弘晳愣了愣.胤礽继续道:“你皇祖父为了监视你阿玛.每日派一名大臣.十名侍卫.这还是明着來的.暗着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还有老八的.老九的...现在.连我最信任的儿子都给我來这一套.”胤礽满脸嘲讽.神情却是那么的苦涩无奈. 弘晳随他走着.沒有否认.反问道:“乾清宫里.又有多少人是阿玛的呢.” “你.”胤礽停了下來.四周草叶俱静.胤礽怒瞪着他许久.他的神色总是那么一贯的淡然.胤礽最终叹道:“弘晳.你翅膀硬了.” “弘晳倒真的希望自己是翅膀硬了.那样便可以护住阿玛了.”弘晳亦停了下來.与胤礽并肩站着.侧过头.静静的注视着胤礽继续道.“正是知道阿玛周围的眼睛太多.所以想尽自己所能的为阿玛挡一挡.将培养多日的亲信放在阿玛身边.也只是希望阿玛有危险时.身为子的弘晳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才能尽快想出解决的办法.” 弘晳的目光真挚而澄澈.直视着胤礽的眼睛.胤礽盯着他.一时间百感交集.元昌和元吉在三年前就在他身边伺候了.一直都伺候得稳妥.也越來越得他信任.了前些日子.他发现元昌和元吉这两个人竟然是弘晳的人时.愤怒得不能自持.当场便让人挑了二人的一根手筋一根脚筋.将二人逐出了宫外. 弘晳握住胤礽那只紧紧握住弓箭的手.劝道:“正因为盯着阿玛的人多.所以阿玛千万要忍着.小不忍则乱大谋.” 胤礽紧握的手渐渐的松开.弘晳伸手紧紧得抱住了胤礽的肩膀.胤礽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唤了一声:“晳儿.” 前些日子康熙派去监视胤礽的十名皇马褂侍卫大多被胤礽安排做了苦役.连那名大臣也吃尽了苦头.正值三伏天.骄阳似火.暑气正盛.弘晳经过胤礽帐外的时候看见那十名黄马褂侍卫正挥汗如雨“哼哧哼哧”的干活.有的扛着木头.有的用铁锹挖着坑.那些都是行围时拦住围场的木头.闲置时便堆在一处.胤礽便让他们将那些木头搬至帐外.再搬回去.如此反复.拿铁锹的.则是挖一个一米的深坑.再填上.将土压实之后再继续挖.胤礽对外美其名曰是训练他们的体能素质.懂的人都知道那是在跟康熙叫板.康熙气得咬牙切齿.却无从发作. 那些人既然被安排“体能训练”自然无法分神來盯着他.胤礽乐得自在. 弘晳看到几个年纪大一些的扛着木头走起路來摇摇晃晃.像是快中暑了.年纪轻的.这些日子挖坑手上也起了薄茧.浑身被汗浸湿了.却不敢停下.有的边干活边流泪.苦不堪言. “你们今天都停下來吧.”弘晳上前对他们说. 几个人停下來.怀疑的看着.弘晳挑眉耸肩道.“这正是阿玛的意思.大家的‘体能训练’可以告一段落了.大家训练了那么久.辛苦了.天气这么热.阿玛为大家每人准备了半个西瓜.待会就会送來.大家先找个树荫坐下.稍做休息一会.” 众人还在犹豫.弘晳笑道:“放心好了.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尧广闻言从大帐中走出.刚要开口.弘晳背过那些侍卫.对他挤了挤眼睛.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阿玛那边我自会解释.” 说完对跟在身边的福宁轻声道:“你速去派人从内务府搬几个西瓜过來.就从我的俸例中扣.” ------------ 第七十九章 花溪碧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尧广将事情报告给胤礽的时候.胤礽淡淡的回道:“知道了.” 尧广试探问道:“那今后还要不要让那些侍卫...” “继续着.”胤礽道.“今日便算了.” 这件事传到康熙耳朵中的时候不由的对弘晳的所做所为暗赞不已.却对胤礽愈加无可奈何. 新宅子终于已经竣工.开始内部的装修和布置.十三盯得很紧.几乎每日都亲自去现场监工.昕薇发现十三这一段时间常常早出晚归.却又不告诉她去哪里.好几次十三出门的时候她要跟着.十三都沒让她跟. 兆佳氏也发现了这一点.府里头渐渐传闻.爷又要领一个女人进门了. 这传闻昕薇听了一次两次沒放在心上.后來多了.心中不免生疑. 那日昕薇偶然经过花园的时候正巧看见兆佳氏和侧福晋富察氏坐在后院的凉亭里边绣着鞋垫子边说着话.富察氏问道:“你说爷这段时间天天是去哪了呢.” 兆佳氏神色淡然.低着头一边飞针走线.一边悠悠道:“除了去见女人.还能去哪呢.爷当初迷上那个狐媚子的时候不就像现在这样嘛.哦不.比当初的时候跑的还要勤.你呀.就等着吧.再过一段时间啊.我们就又会多一个妹妹了.” 那富察氏立即停了手上的活.神色变得郁闷起來.过了会打量着兆佳氏好奇道:“听福晋这样说.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 那兆佳氏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别告诉我你醋上了.咱爷的风流可是在京城里出了名的.迟早会有下一个.再下下个进來.你当真以为会一直绕着那狐媚子转啊.你看看.进了府里这么久了.连个名分都沒有.还整日作威作福.我呀.倒希望爷赶紧把那个领进來.也好压一压那个小贱人的威风.” 富察氏叹了口气:“自从那小贱人出现以后.爷已经半年多沒去我那了.现在还要再來一个.欸...” 那一声叹息.让昕薇的心里也沉了沉. “对了.那小贱人怎么來了快半年了都沒有封号.”兆佳氏奇怪道.“我听说她好像是个蒙古的多罗格格.论身份.怎么着也能封个庶福晋.爷怎么好像一点意思都沒有啊.” 兆佳氏又笑了.“什么多罗格格.我都打听过了.之前不过就是个端茶送水的丫头.那噶尔臧唯一的女儿嫁到了京城.这才认了她做干女儿.且不说现在这噶尔臧就要落难了.爷才不会去惹那麻烦.” 富察氏惊讶道: “我说呢.原來就是个丫头.怪不得一点礼数都沒有.见到您不请安行礼就算了.对爷还沒大沒小的.” 昕薇顿时火冒三丈.忽见一个丫头一路小跑了过來.对兆佳氏道:“福晋.爷回來了.” “知道了.”兆佳氏扔下了绣架子.对兆佳氏挤挤眼睛道:“今日还早了一点呢.”说完整了整衣装.便起身朝大门的方向走去.昕薇扭头回了房间. 这个嫡福晋兆佳氏真是做足了贤妻的势头.每每十三出府.必笑脸相送.回府必笑脸相迎.在十三的袍子上一阵扑扑打打.再和十三一起走进去.看起來和十三真是伉俪情深.恩爱非常. 十三每每回府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却是去昕薇这里. 昕薇锁起了房门.一个人坐在塌子上生闷气.听着门外的敲门声.知道是他來了.就是不去开门. 十三在门口拍着她的门板.笑嘻嘻的喊着:“薇丫头.薇丫头.” 昕薇一声不吭.干脆用枕头捂住耳朵. 十三边拍边大声喊着.声音里已有些不耐:“我知道你在里头.快点开门.” 昕薇死死的捂紧了耳朵.过了一会外面终于安静了下來.她放下了枕头.又有些不放心.害怕十三会像上次那样一直站在外面等.想想还是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把门栓拔了下來.推门走了出去.昕薇在廊中左右看看.居然沒人.心头顿时涌起一抹失望.撅起嘴哼了哼.“果真是变了.” 她有些失神的退回房中.忽然感觉辫子被人扯了一下.当即吓出一身冷汗.不禁“啊.”得失声惊叫了一声.摸着辫子回头一看竟是十三.这才缓了口气. 十三笑眯眯得看着她.她瞪着他伸手就在他手臂上打了一下:“你想吓死我啊.” 十三朝天翻了个白眼.“谁叫你不让我进來的.” 她沒好气的问:“你怎么进來的啊.” 十三伸手朝她后面指了指.昕薇扭头一看.看见了那个敞开的窗户.不禁惊讶道:“你..你居然爬窗..” 十三满脸委屈道:“沒办法.娘子不让进门.相公我便只好爬窗了.” “哼.谁是你娘子.你娘子不在这儿.”昕薇气呼呼的别过脸去. “好了丫头.”十三握起她的手.磁性好听的声音里满是宠溺.“谁又惹着你了.怎么又忽然耍起了小脾气.” 昕薇依旧沒有把脸瞥回來.哼了哼:“谁让你出去的时候不带我.”说完嘟喃道:“也不知道你成天在外面搞什么鬼名堂.” 十三失笑.“就为这个啊.” 他将她一把扯到了怀里.她挣开他转过身.十三就从后面抱住她.用脸蹭着她的额头.凑近她耳边笑道:“这个我以后再告诉你.” “我就是想现在知道.”昕薇委屈道.“也好...也好让我早点做准备.”如果十三真的要在她面前把另一个女人领到她面前.她一定现在选择离开. “可是我现在还沒准备好呢.”十三的双手紧紧箍在她的腰上.她怎么都挣不开.慢慢的安静了下來.十三柔声道.“好了好了.别闹了.我从宫里头带了一些月饼回來.藏了一盒子你最喜欢的椰蓉味的在我书房里.快去吃吧.” 昕薇哼了哼.“真的.” 至少他现在心里还会想着她.还宠着他不是吗.昕薇一时沒那么气了.口气软了下來:“那走吧.” 十三一时却还沒放开她.在她耳朵上啃了一口警告道:“你这鬼丫头下次再敢让我爬窗.看我不好好罚你.” ------------ 第八十章 江城子 请使用访问本站。 八月己巳.上驻跸噶海图昂阿地方.喀尔喀和硕亲王多罗额驸策汪札卜、辅国公索诺木伊斯札卜、敖汉多罗郡王垂穆普尔、科尔沁多罗扎萨克图郡王鄂齐尔等前來朝拜康熙.康熙设下宴席.命皇太子胤礽及皇八子多罗贝勒胤禩陪同. 胤礽和胤禩恰坐在康熙的一左一右.一金袍.一赭袍.这垂穆普尔是第一次见到胤礽和胤禩.便在席间赞道:“臣在敖汉久闻皇太子美誉.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 这种阿谀奉承之话胤礽早就听得耳朵起茧.但仍是谦和一笑.胤禩亦回以淡淡一笑. 鄂齐尔接口道:“久闻我朝皇太子英明神武.宽厚仁德.八贝勒贤明儒雅.德才出众.圣上得此二子.不愧为我大清之福.” 几句寒暄之后.几位贵客便开始向康熙和胤礽敬酒.之后康熙向他们问起了这一年内他们各自所属地方农.林.牧业的收入情况及与周边属地之间的关系治理.席间融洽.几人和康熙拉起了家常.康熙也向他们闲聊了一些近來所闻的佚事趣闻. 这次喝的酒是鄂齐尔从科尔沁那边带來的成年羊奶酒.烈得很.胤礽喝了几杯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康熙亦有了几分醉意.忽然侧头问了句胤禩:“太子啊.上次我们路过的那个有三十多个九旬老人的县叫什么來着.” 桌上几人顿时愣住.胤禩从容答道:“青州县.” 几位宾客面面相觑.胤礽当时就黑了脸. 康熙听着胤禩的声音才反应到问错了人.却也什么都沒说.胤礽拿起桌上的酒便开始灌了起來.胤禩却若无其事.席间继续与其他几个郡王攀谈.从容饮酒.一举一动皆儒雅自然.颇有风度.垂穆普尔觉得气氛诡异.偷偷扯了扯坐在旁边的扎萨克图袖子.低声问:“皇上旁边两个到底哪个才是皇太子.” 扎萨克图压低声音道:“嘘.当然是金袍的那个啦.” 到最后.胤礽喝得面红耳赤.竟醉得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康熙让人通知胤礽的近侍尧广将他扶回帐中.胤禩精神抖擞得则将几位贵宾送出了帐子.一一拱手道别. 尧广将胤礽扶进帐子里.忙吩咐道:“來.快给爷泡一杯醒酒的茶來.” 胤礽迷迷糊糊得灌下了茶水.吐过一次.便躺在榻子上睡了起來. 昏昏沉沉的睡过一个下午.直到天黑了.胤礽还沒有醒來. 梦.梦魇纠缠着他.胸口如压了一块巨石.喘不上气來.眼皮仿佛重若千斤.胤礽睁不开眼.沦陷在这冗长的梦境中醒不來. 梦中有无数人的笑声.欢谑之事.饮酒之声.觥筹交错.仿佛很远处传來.又仿佛就响彻在耳边. “恭喜二哥.又是一年.”胤禔手折一枝榴花.嘴角带笑.朝他行了一礼.场景又回到了那年五月初三那一日. “胤禔.”胤礽奇道.“你不是被圈禁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胤礽揉了揉眼睛.努力辨别.发现眼前的那张脸变成了胤禩.胤禩仍恭恭敬敬弯着腰对他心里.嘴角带着邪魅的笑意. “滚.滚.”他大声喝道.一手将桌上的酒壶掀翻在地.胤禩嘴角的笑意却更甚了.他起身哗啦一下脱去了外袍.竟露出里面明黄色的蟒袍.胤礽顿时目瞪口呆.颤颤的指着他.“你.你.你怎敢..” 胤禩哈哈大笑.指着他道:“胤礽.你已被废.皇父已立我为皇太子.诏书都已拟好.只是碍于今日为仁孝皇后忌日而未宣罢了.不过.你明日便可以知道了.哈哈哈哈” 胤禩笑得得意洋洋.满座宾客皆跪了下來.朝着胤禩山呼而拜:“恭喜八阿哥荣封太子.臣等叩见太子.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不可能.这决不可能.”胤礽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拼命的摇着头.胤禩傲然立在院中.厉声朝他喝道:“胤礽.为何你不跪.” “不.皇父不可能封你为太子.不.不.” “我才是太子.我才是太子.只有我才有资格.”胤礽大声的喊起來.对跪在地上的人道:“尔等逆臣冲他跪什么.待皇父百年之后.我必继承大统.我才是大清的皇帝.我才是.” “殿下.殿下.”胤礽的贴身内监尧广摇晃着他.胤礽终于迷迷糊糊的醒了过來.挣开眼睛看见一脸焦急的尧广.尧广额上已冷汗涔涔. 哦.原來.只是梦... 站在一旁的弘晳脸色阴沉.问道:“太子爷回來之后都做了什么.” 尧广道:“回世子.太子爷回來之后只喝了一碗醒酒的茶水便睡下了.” 弘晳又问:“今日负责太子爷茶水是谁.把他找來.” 很快.一个小太监被拎了过來.哆哆嗦嗦的跪在了弘晳面前. 弘晳冷冷斥道:“來人.拖下去.此人竟敢在太子爷的茶水中下药.罪不可赦.” 那小太监立刻就懵了.立马有侍卫进來将那太监拖了下去.小太监边被拖着边大喊着.“冤枉.冤枉啊.奴才沒有下药.奴才冤枉啊.” 尧广心中暗暗惊讶.弘晳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尧总管.这边有我.你先下去吧.” 胤礽坐起來.静静的望着弘晳.尧广退了出去.整个帐中便只剩他和弘晳. 弘晳在他榻子旁坐下.端详着他的脸关切的问:“阿玛.感觉好些了沒.” “好多了.”胤礽的声音有些嘶哑.目光深沉的看着他.“晳儿.你...” “阿玛.什么都不用说.”我什么都知道. “有些渴了.”胤礽最终沒有把话说完. 弘晳起身.默默转身去倒水.胤礽忽然道:“她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吧.” 弘晳倒水的手一滞.胤礽道:“你回去吧.” 弘晳将水杯倒满.走过去递给他.面无表情道:“阿玛知道晳儿是不会回去的.” “阿玛的话也不听了吗.” 弘晳固执道:“晳儿不走.” 胤礽用命令的口吻道.“明日你就给我动身回京.” 弘晳将头一偏.倔强道:“弘晳难以从命.” “噗.”胤礽将满满一杯水全部泼到了弘晳脸上.并将水杯往地上重重一摔.怒道:“给我滚回去.这里不需要你管.” 弘晳默默的又走过去倒了一碗水.恭恭敬敬的递给胤礽. “啪.”第二个杯子被摔得粉碎.接着.是第三杯.第四杯. 倒完第五杯水时.那把壶已经空了.弘晳将第五杯水恭恭敬敬得递到了胤礽面前.一脸执着道:“阿玛若不喝.弘晳就会这样无休无止的倒下去.就算明明知道阿玛现在也许不愿喝弘晳倒的水.但弘晳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阿玛渴着.” 胤礽终是接过了水杯.瞪着他大口大口的喝掉了.弘晳宽慰一笑.握着杯子.却沒有从胤礽的手中拿走.他定定的望着胤礽坦然道:“阿玛的杯子.弘晳会竭尽所能的替阿玛握住.不惜一切代价.也请阿玛不要放开.” ------------ 第八十一章 水晶帘(上)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太子昨儿个怎么样了.”康熙在折子上打着朱批.一面淡淡的问道. “听伺候的人说.太子爷醉得很厉害.回去之后很快就睡下了.睡到天黑才起來.醒來时.酒已经醒了.”小太监汇报道. 康熙点了点头.问:“有何异常.” “沒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奴才听说昨儿个太子回去后一醉不醒.之后在梦中胡言乱语.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很多伺候的人都听到了.” 康熙边用御笔蘸了蘸朱砂.冷哼道:“都说这酒后吐真言.这太子都说了什么.” 见旁边的小太监不语.侧头道:“朕在问你话呢.” 那小太监鼓起勇气凑到康熙耳边低声将昨日胤礽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又找着吩咐添油加醋了不少. 康熙的目光渐渐变冷.连眉心都紧蹙到了一起.手上因用力过猛.笔端的毛全部散了开來.戳在折子上.殷红的墨在纸上晕开.他将那笔狠狠一甩.一掌击在御桌上.冷冷道:“逆子.” 小太监继续道:“不过据说昨日皇世子亲耳听见了太子说的话.立即处置了太子帐中一个伺候茶水的太监.说那太监是在太子的茶水中下了药才导致太子神志不清.举止狂易.” “哦.是嘛.”康熙神情怪异.脸上的表情蓦然变得深不可测了起來.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几场秋雨过后.京城的天正是半冷半暖.秋高气爽. 十三的新宅上周结束了内部装修.屋内所有布置也已妥当.这一日.他提出要带昕薇去街上兜一兜. 之前一阵子十三总是早出晚归的无暇顾她.这次忽然要带她逛街.昕薇自是欣然接受.兴高采烈的拖着十三的手就出门了. 府上的女人看着眼红.昕薇要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富察氏.和十三请完安经过的时候.昕薇隐隐听见她的侍婢在说:“看过几日新人來了.这个小贱人还能得意多久.” 新人的传闻已在府上传播了半个月.总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昕薇暗自揽紧了十三的手臂.将脸靠在他肩膀上. “你打算带我去哪呀.” “今天你想去哪就带你去哪.对了.上次你不说馋西街那家糕点铺子的桂花糕了么.带你去买吧.” “嗯.” “怎么最近那么乖了.”十三揶揄道.昕薇整个人都挂在十三的手臂上.不说话. 从有新人传闻的那时候.她就在想.如果有一日失去了十三的宠爱.她会怎么样. 感觉到她对自己的亲昵.十三禁不住扬起了嘴角. “如果我一直都那么乖.你会宠着我一辈子吗.”昕薇忽然轻声问道. 十三心花怒放.轻笑道: “那也要你愿意跟我一辈子.” 两人东逛西逛得逛到西街.糕点铺刚好做完一屉热气腾腾的桂花糕.十三道:“老板.把这一屉都给我包起來吧.” 老板一惊.好意提醒道: “哟.这里足有三斤多呢.吃不完要放坏的.” 十三笑道:“沒事.我娘子爱吃.”说完看了眼昕薇道.“也挺能吃的.” 昕薇微嗔了她一眼.心里却跟抹了蜜似的. 老板将包好的桂花糕递给她.她立刻就拈起一块塞进嘴里. “小心烫着.”十三宠溺得望着她.她砸吧着嘴从纸包里拿出一块喂给十三. 十三刚张口吃下.忽然跑來一人.夺过昕薇手中捧的桂花糕就跑.昕薇顿时懵了.等他跑远了才反应过來.撒腿就追了上去. “站住.给我站住.”昕薇大喊着.边在后面追着.十三爷跟在后面和她一起跑. 那个跑过笔直得长街.东转西转得穿过几条巷子.昕薇一直在后面追着.跑得气喘嘘嘘.看着那人推门跑进一栋崭新的民宅. 民宅的大门虚掩着.昕薇推门走了进去.顿时眼前一亮. 那是一幢怎样漂亮的宅子呢.虽沒有雕栏画栋.但设计得格外精巧.看上去赏心悦目. 而宅前是一间阳光明媚的花房.花房顶上铺着透明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闪着光.花房顶上爬满青萝的藤蔓.花房中花木茂盛.花房一侧是一个葡萄藤架.藤架底下是一个双人的白色秋千.花房的中央有一张圆形的石桌.桌边围着几张石椅.而被抢走的桂花糕.此时正好端端的放在石桌上.抢东西的人却已不知去向. 十三扶着门喘着粗气跑了进來.“你怎么跑得那么快.” 昕薇一脸莫名得拿起石桌上的桂花糕.扭头望着他:“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十三从后面拥抱着她.问:“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恩.这里不知是谁家的宅子.好漂亮啊.”昕薇羡慕道. 十三轻笑一声.吻住她的耳垂.用充满笑意的声音说: “薇丫头.这里就是我们以后的家了.” 耳边传來阵阵鸟语.扑鼻有淡淡的幽香.像是梦境一样.昕薇扭头.难以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走.我带你进去看看.”十三微微一笑.牵起她的手走了进去. 推开门.发现屋内布置更是别出心裁.里面所有的桌子.椅子.地板.盆景.等等都是崭新的.有些东西还有些眼熟.那对蓝瓷花瓶.她在京城的街上看见过.她曾指着它对十三说:“这个瓶的颜色和喀喇沁的天空好像.”案几上一个彩瓷娃娃.那应该是街边玩套圈游戏的时候看到的.当初她一眼看中了那个娃娃.可惜扔了三十多个套圈都沒有将它套中.于是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还有那串串珍珠做的帘子.她在街上看到一个采珠女被地痞缠上了.便抽出了鞭子将那几个痞子好生教训了一般.缠斗之时.采珠女的布包被扯破.里面的珍珠掉了一地.几个地痞跑了之后.最后还是他们一颗一颗的捡了起來.那些都是沒有经过打磨的珍珠.所以并不圆润饱满.大小不一.沒想到十三会将那些珍珠买下來穿成了门帘子... ------------ 第八十一章 水晶帘(下)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越往里走.脑海里就闪过一幕幕的回忆.十三牵着昕薇的手推开了一扇一扇的门.把所有的房间都看了个遍.这些房间每一间都是经过一番精心的布置.充满了温馨.整个宅子的占地虽还不及十三府邸的十分之一.亦不算贵气豪华.但处处充满了“家”的味道. 昕薇内心涌上一阵激动.仍觉得眼前的是一场梦.她转身怔怔的看着十三.声音中带着颤抖:“你刚刚说.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吗.” “嗯.”十三低头腼腆一笑.“这里面的布置都是我的主意.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她上前一步靠近他.仰头轻声问道:“所以.这段时间.你日日外出就是为了这里.” “嗯.”十三满脸柔情.期待得望着她:“你喜欢吗.” “嗯.嗯.”昕薇不住的点头.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掉了下來.她猛得抱着他.撅起嘴在十三的胸口擂了几拳.哽咽着说:“你...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害得我这些日子都那么难过.” “你难过什么.”十三一头雾水. 昕薇咬了咬唇.低声道:“我以为你有了别的女人.” “什么...你.”十三顿时气得噎住. 她抱紧他.将脸埋在他胸口道:“别生气啊.沒想到都是为了我.我真的沒有想到.” “薇丫头.”他抓住她的双肩.让她望着自己的眼睛.坦诚得对她说:“再次和你相遇时我已有妻妾子女.我已不能做到此生只娶你一个.只对你一人负责.但是.我还是希望能给你一个唯一.这里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只属于我们.” 昕薇定定得望着她.十三抓住昕薇的手摁在自己的胸口.认真的看着她.目光坚定如铁:“济尔默·昕薇.你听好了.这个地方太小了.只容得下你一个人.这里的女主人只有你一个.你是我所钟爱.沒有之一.” 昕薇勾起嘴角望着他.猛地点着头头.泪水已忍不住的涌出來.顺着腮边滴下.十三猛地将她摁进自己怀里.昕薇把脸埋在他肩上.喃喃道:“胤祥.能被你所爱.真的好幸福.” 院中大朵大朵的美人蕉正在盛放.夜里.两人一起坐在院中的秋千上轻轻的晃着.嗅着甜甜的花香.昕薇仰卧在十三的怀里看星星.微微的勾起了嘴角.夜凉如水.静得能听见草丛中小虫的窃窃私语.昕薇伸手把十三身后的辫子捞到前面把玩着.将发梢放在鼻尖上嗅了嗅.忽然傻笑了起來.“你之前好像说你十三岁那年的时候就看上我了.那个时候我才那么一丁点大.你那时候什么心态啊.” 十三不紧不慢道:“那你阿玛有沒有告诉你那时候你见了我连路都不会走了吗.” 昕薇脸一红:“哪有啊.” “哦.那个时候又是谁成天追着我屁股后面喊着‘漂亮哥哥.哭着喊着要嫁给我的呢.” 昕薇哼了哼.就是找不到话來反驳.凭什么小时候她的糗事他都还记得.他的她都忘记了呢. 十三笑道.“你知道那时候有多郁闷吗.凭什么你都喊那些皇兄舅舅.唯独喊我一个人‘哥哥’.害的我一直被笑话.” 昕薇仰头躺在十三的腿上“咯咯”得笑了起來.“大概是那时候觉得喊哥哥会离我近一点吧.” “原來你那个时候是这样的想法...这么说.我应该开心咯.”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昕薇仰望着他静静问道:“那我的‘漂亮哥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不是我舅舅.” 十三说:“其实.刚來的时候就知道了.那个时候.你额娘的陪嫁染衣和一个宫女重逢.我在窗子下面无意听她们的谈话.” “所以.这个秘密你便守了这十多年都沒说吗.” “嗯.”十三点点头.揉了揉她的脸道.“因为我知道若我说了.你这小丫头肯定也要完蛋了.这些年來.便是对四哥也是只字未提.” “好了.”昕薇忽然道.举起他的辫子晃了晃.十三一看.忽然昕薇将自己的头发和他的头发编在了一起. 月光下.她的目光如水. 结发永同心. 她坐了起來.探身勾住他的脖子.面对着他说:“胤祥.让我做你有名有实的妻子吧.我.我也想像她们一样给你生个孩子.” 十三低低笑了起來.揉了揉她的鼻子道:“小丫头这么这么不只羞.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嫁给我了.” “嗯.”昕薇认真点点头. “可是.你还有半年多...” “你都等了我那么多年了.怎么还能让你等下去.” 对视之间.十三目光渐渐变得灼热.连声音都变得几分粗噶:“你确定你这辈子就跟我了吗.不后悔.” 昕薇直接吻上了十三的唇.给了他回答. 十三横抱起她.从秋千上站了起來.缓缓的朝房中走去.走过一道道房门.撩过那珍珠帘子.将她放到柔软的榻子上. 珠帘轻轻摇晃着.十三牵开锦被.钻了进去.一手撑在她枕边.俯身颤声问她.“真的不后悔吗.” 她将手环上他的腰.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床帐被拉了起來.十三吹灭了烛火.轻纱红帐轻晃.须臾飘出几声低吟.声声缱绻.销骨噬魂. 第二日十三醒來的时候.她还在沉睡着.嘴角挂着一丝甜笑.十三忍不住又轻轻在她额上亲一口.拉开被子正要下床.忽然看见被单上点点落红.殷红似梅花.不禁怔了怔.回想起昨夜.脸居然红了. 他不是初经人事.阿哥里面应就属他妻妾最多.可面对她时.却和面对其他女人不同.昨日坦诚相见时竟是那么的紧张生涩.在此之前.他一直当娶妻生子之是义务.或者是任务.在做那事上从來都沒有像昨天那种奇妙的感觉.她在他身下因为疼痛而轻颤着.喘息着.在他耳边不停得唤着他的名字.在拥有她的那一瞬.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满得溢出來了.那种快意蔓延全身每一处地方.全身每一处肌肉.每一处骨骼.连同骨髓一起融化.化作虚无.又在须臾间重新凝合.瞬间感觉到人生就此圆满. 薇丫头.我的一生.是因你而圆满. 虽入秋已有一段时日.午后的天气仍有些闷热.书案后的坐榻上仍铺着凉席.十三端坐在书案前给皇父写折子.昕薇斜倚在旁搂着十三的腰.慵懒得像一只猫一样.她看着他在折子上一笔一划的写道: “皇父.儿臣有个不情之请.想娶喀喇沁杜棱郡王义女多罗采绿格格为妻.儿臣上回在喀喇沁致祭之时忽犯腿疾.当初就是对亏了这个采绿格格的悉心照顾才能这么快康复.这些日子.儿臣一直与她书信往來.如今已于她两情相悦.心意相通.作为额驸义女.距今还有半年她为公主的守孝期将满.儿臣恳请皇父.可否在那时娶她过门.” ------------ 第八十二章 如意令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雨轻轻的敲打在竹叶上.沙沙作响.一场秋雨一场寒.空气中渐渐生了凉意. 烟云的肚子越來越大了.已有些行动不便.整日沒事时就靠坐在榻子上面.昕薇将一盘洗净的酸枣端來.亲手拈了一颗放进她嘴里. “尝尝.这一盘枣子每一颗都是我亲手摘下了的.这枣树是十三府里种的.为此.我还特意回去了一趟.” 烟云受宠若惊.端过盆子.“大格格.我自己來就好了.” “别叫我大格格了.早不是什么大格格了.”昕薇笑道.“不过论辈分.我可是你嫂嫂.” “十三叔答应娶你了.”烟云激动道. “嗯.”昕薇从盘子里拿了颗酸枣塞进自己嘴里.却被酸得眯起眼睛. “早定了.不就碍着那个守孝期么.” “喔~那恭喜了.十三嫂嫂.”烟云调皮得唤了一声.昕薇猛地一咳.差点把子给咽下去. “听嫂嫂方才说.特意回去了十三叔的府里一趟.这些日子难道都不在十三叔的府里住了吗.” “嗯.”昕薇的脸红彤彤的.把十三在外帮她布置二人小天地的事情跟她说了.烟云又惊又喜.“真的吗.” “当然.” 烟云挤眉弄眼道: “看來.十三叔真的很在乎你呢.” 昕薇握着烟云的在她身侧坐下.一脸幸福的笑意.“他已经将求婚的折子递上去了呢.熬过了守孝期.我就能嫁给他了吧.” “真好.大格格终于也找到自己的归属了.” 昕薇喜滋滋得将头轻靠在烟云肩上. “烟云.你知道吗.被自己的至爱疼在心尖上.捧在手心里的感觉真的好甜.” “嗯.是啊.”烟云亦不住微笑着.将手轻轻覆在隆起的肚子上.扭头看着窗外.目光有些出神. 昕薇扭脸看她.揶揄道:“想他了吧.” “嗯.” 昕薇微嗔道: “那个沒良心的也真是的.这么多日未归.还真放心得下你.” “是啊.”烟云轻叹一口气.喃喃道:“宝宝啊.你阿玛他什么时候回來呢.” 九月壬寅.上奉皇太后自热河回銮驻跸喀喇和屯. 此次行围即将要结束.康熙却在返程途中听到一个令他震惊不已的消息. 端静公主陵墓于上月被盗.陪嫁宝物所剩无几.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被盗后端静公主墓中所葬的竟是空棺.棺木中唯有端静公主出嫁时喜袍一件.端静公主已入葬两年之多.当初风光大葬.原來.竟只是衣冠冢.这个消息在喀喇沁地方不胫自走.一时传得人尽皆知. 喀喇和屯离喀喇沁不过十余里地.一个多月前看下驻跸穆禄喀喇沁昂阿时.还曾遣官去公主陵上祭过.不料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种事情. 这简直是在打皇家的脸.康熙怒不可遏.立刻派人去喀喇沁公主陵前巡视核实.密查此事.沒料到如传闻一样.公主陵果真已经被盗.端静公主的棺椁中尸骨无存. 康熙一面派人追捕盗墓贼.一面召來公主陵所属地区的区官追究此事.却收到十几个喀喇沁地方上的蒙古王公贵胄的联名上书.众人皆奏:“由于郡王爷噶尔臧入京日久.对地方上各区无人管制才会发生如此惊天逆案.为了喀喇沁地方的长治久安.望圣上明断.早日将郡王爷噶尔臧遣回.” 康熙看完那封上书气得手直抖:“一个个.这是要逼朕将那噶尔臧放回去吗.” 噶尔臧祖上三代都操练自己的蒙古兵.其父喀喇沁王札什.乃是喀喇沁至贵.在蒙古相当有势力.叛服不定.当初康熙也的确是对他几分忌惮.怕他如噶尔丹之辈起兵造反才将端静公主嫁给了他的次子噶尔臧.这噶尔臧虽是札什次子.却自小为札什所重.年少时已是喀喇沁名声赫赫的勇士.康熙四十三年.札什故.便由噶尔臧承袭其爵位.这噶尔臧无论练兵还是政治头脑都不逊札什.几年内又将札什所拥蒙古精兵的数量扩了将近一倍.之前有端静镇着.那边一直相安无事.沒料到四十九年时端静会忽然病故.自此.这噶尔臧便一直为康熙心头之患.就像踩在脚底下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一样.康熙早就想处置这噶尔臧了.今年四月份时侯巴浑德等人的上奏简直是天赐良机.无论所奏之事是不是捕风捉影.空穴來风.康熙都决定拔掉那颗炸弹的引线.遂以此为由.召他入京.并秘密定下罪名.将其软禁. 那时.康熙便已经暗暗收缴了噶尔臧的官玺.碍于其喀喇沁的蒙古兵会反而并未将削其爵位一事公开.便是连其子都不知道.对噶尔臧则言暂收其爵.以审查为由拖着.待事情查明证明他是清白的.则立即将其爵位恢复.而如若查明确有此事.定按罪论罚. 若此时将噶尔臧放回.无异于放虎归山.而那些蒙古人一个个态度强硬.气势汹汹.也不是软柿子.噶尔臧是断不能将其放回的.康熙便想到一个折衷的办法.下旨曰:噶尔臧因事滞京.所有事务一律暂由其弟塞棱代为管理. 打发完那些蒙古人不久后.康熙便收到了留京几位皇子承递的请安折.按例都是些问安及汇报自己近日情况的话.前几封都是草草略过.看到十三的那封.因记挂着他的腿疾.康熙便看得特别仔细.看完之后刚刚将奏章合起.一个派去公主陵密查的大臣忽然进帐.跪在地上通报说:“回禀圣上.臣已查明.端静公主陵墓确为衣冠冢.” “什么.” “臣已带人在方圆二十里之内搜过.并未发现公主骸骨.且请人验过公主的棺木.棺内清洁.未留有任何痕迹.不像是...” “不像是什么.” “不像是公主的玉体在里面躺过两年多...” 康熙愕然得站了起來.怒瞪着他:“以你之意.公主下葬之时.难道真是空棺入葬不成.” 那大臣垂下了头:“微臣斗胆.但这的确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好....好.”康熙气得几乎懵了.一连说了几个好.忽然重重一拳击在案几上.咬牙切齿得说了一句:“噶尔臧.” 那重重一拳.恰是击在十三的那封请安折之上. ------------ 第八十三章 浣溪沙(上) 01 “皇祖父近两日脾气暴躁.不知摔了几个茶杯了.几个身边伺候的人都被罚了.大帐中伺候的几个内侍各个人人自危.不敢靠近.生怕一不留神就会降罪于己.”弘晳和胤礽对坐着饮茶.他拎起茶壶在胤礽杯中注着茶水.闲闲谈起:“三姑姑一事对皇祖父震动很大.此番阿玛回京第一件事定是将那噶尔臧办了.” “毋庸置疑啊.皇父终于可以由此又了却一桩心病.”胤礽轻轻感慨了一声.嘴角却带着嘲讽.“你当真以为是为你三姑姑.” “那皇祖父是在气什么.”弘晳奇怪道. 胤礽叹了一声:“是在气胤祥啊.怎会去帮那噶尔臧.”胤礽悠悠道.“当年你们去致祭.胤祥也被派去了.说是吊唁.其实就是为了考察噶尔臧这边的情况.看他有无反意.还有就是.你静姑姑的死.也的确是蹊跷了一点... 弘晳满脸震惊.胤礽神色淡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你静姑姑.阿玛是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你皇祖父抱都沒抱过一次.嫁到喀喇沁.也是说嫁就嫁了.” 胤礽唏嘘了一声.“不过老八他们这会儿真该得意了.四月份的时候千方百计得找他麻烦.竟然都让他躲过去了.胤禛和胤祥都在暗暗帮他.沒想到这回是他自己.现在可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了.” 胤礽叹了一声.弘晳长久的沉默着. 虽然知道不是她的父亲.但也是名义上的丈人.似乎不应该以这样事不关己的心态说话.不过.对这件事.看來阿玛都看淡了. “依阿玛看.皇父此番会如何处置噶尔臧呢.” “轻则监禁一生.重则立即处斩.” 弘晳神色怔怔.胤礽感慨了一声.摇头叹息道: “想那噶尔臧在喀喇沁风光了一世.在蒙古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是君要臣死.也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顿了顿又诡秘问道.“你可知那噶尔臧早已被削爵之事.” 见弘晳的表情再次变得震惊.胤礽淡淡笑道:“看來.是不知道了.” “这些阿玛是如何知道的呢.”弘晳不解问道. “看.不仅要用眼睛.还要用心.弘晳啊.你还太年轻...” “这噶尔臧与我是亲家.希望我早点垮台的人等着他被办.可就算办了这噶尔臧又能对我如何呢.”胤礽几分嘲讽道.“待噶尔臧也沒有了.你皇祖父或许会对我放心了呢.” “前几年.可以一怒之下让举荐老八的人回家种地.这几年却是任由着老八发展.在朝中培植势力...真是君心难测啊.君心难测啊.”胤礽笑叹了一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背着手缓缓朝帐外走去. 弘晳若有所思得望着他的背影.问:“阿玛去哪里.” 胤礽悠悠道:“出去散个心.这两日听你的一直待在帐子里.可把我闷坏了.” 前段日子阿玛一直苦闷沉默.今日难得与自己说了那么多.许是想通了.想开了.可究竟是想通了什么.想开了什么.弘晳却不得而知. 看阿玛微微勾起的背.弘晳可以感觉到他近年來沧桑了许多.白发都是近两年才长的.遥记得十二岁那年下江南时与阿玛微服出游.和阿玛并肩泛舟河上.过桥时那船头不知抛了多少鲜花和水果.人都当阿玛还是少年.舟上站得是一对兄弟.那日恰逢汉人诗会.诗会的诗魁可以将自己获胜的诗悬挂在西湖的湖心亭一年让各地的文人墨客赏读.那一日的湖心亭中.阿玛嘴角轻扬在那飘扬的白绢帛上提字.丹青一挥.笔走龙蛇.不知多少女子为他倾倒.阿玛带他过去纯粹是凑热闹.参加的青年才俊无数.沒想到最后竟被他这满人抢去了风头. 如此潇洒快意.风度翩翩之人.最后也被一个权字磨得身心俱疲.机关算尽.为一个看不见的储君之位整日患得患失.弘晳忽然隐隐担心.有朝一日.若自己做了太子.会有怎样的一番心境. 胤礽出了帐子.沒料到沒走几步便遇见到了在一个空地上练箭打靶的胤禩. 胤禩这几日看起來神清气爽.意气风发.此次行围数他战果最丰.受到了皇父的赞赏.这次.他不知道哪里找來了十几只毛色金黄的松鼠.让人围在一个圈子里.圈子的中间立了几个木头桩子.那些松鼠被人点着了尾巴扔进去.个个在圈子里如沒头苍蝇一样急得跑來跑去.上蹿下跳的.自然见杆就吱溜溜得往上爬.胤禩远远站着.看到哪只顺着木桩子爬上來.他便拿箭去射. 这种玩法虽有意思.却尤为残忍.胤礽远远站在一边看了会儿.胤禩似乎发现了他.忽然间转身的将手中的弓箭指向了他.扣弦.挽弓.胤禩将箭瞄准了他的胸口.微微眯起了左眼.胤礽大惊.怒喝道:“胤禩.” “嗖”得一声.胤禩的箭应声而发.直直朝着胤礽射去.最终却是钉到了胤礽面前不远的那根木桩上. 胤礽松了口气.耳边传來一阵松鼠尖锐刺耳的惨叫声.胤禩缓缓放下弓.看到黑着脸的胤礽似乎很惊讶的样子. “胤禩.你居然敢朝着我放箭.好大的胆子.”胤礽面色铁青的瞪着他. 胤禩不紧不慢的将弓箭递给一旁的侍从.缓缓走來向他行了一礼.道:“臣弟方才并不是向二哥放箭.二哥且來看看.”他将胤礽拉了过去.扬手一指.只见那根木桩上有一只被钉住爪子的松鼠.正在奋力挣扎着.“吱吱”乱叫.鲜血顺着木桩蜿蜒而下.胤礽看了眼就不忍再看.只觉得那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胤禩淡淡一笑.又朝胤礽躬身一揖:“臣弟不知二哥在此.方才多有得罪.还望二哥海涵.” 胤礽盯了他许久.道:“罢了.就当作你沒有看见.”说完将走.胤禩却扬声对随从嘲讽道:“你看这孽畜.死到临头了.还叫唤得那么响.有趣的紧呢.” 胤礽停下.扭头瞪着他说:“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文文写到那么长了,感谢一路追随,一直在看的亲们。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十三的qq号是1339003433,喜欢此文的人可以加十三为好友交流文章,(记得加时备注读者喔)十三会虚心接受亲们对小说提的意见和建议喔~~o(n_n)o谢谢! ------------ 第八十三章 浣溪沙(下)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那只被钉在木桩上不断挣扎的松鼠.将尾巴不断的在木桩上扑扑打打.尾巴上虽然被烧得一团焦黑.那一大团茂密的绒毛也被烧得所剩无几.但火已经被它扑灭了.经过不断的挣扎.那只钉住它爪子的箭也变得越來越松.眼看就要从木桩上下來. 胤礽出神的望着它.淡淡道:“若它能够自己从那木桩上逃离.你便把它放了吧.” “苟延残喘.”胤禩冷哼了一声.不屑笑道.“如今.它的爪子已经废了.照这个情形看下去.就算我不动它.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你.”胤礽忽然听出了胤禩话中的意有所指.扭头怒瞪着他.胤禩仍是笑着.“怎么.二哥.臣弟说得不对吗.” 自从太子再回帐中.尧广就察觉到他的神色有几分不对來. “苟延残喘.”胤礽不断得重复着这句话.讽刺笑道.“谁又能说不是呢.” 可是.他又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 在他有记忆的时候.便是东宫之主.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众星捧月的太子殿下.对皇父给他的一切特殊待遇都觉得理所应当.从不觉得自己的东西比那些兄弟的好是令人羡慕的事情.自小沒有额娘.便是皇父一手将他带大.所以和皇父的关系较其他皇子更加亲密一些.皇父每日除了给上朝和给皇太后请安.就一直把他带到身边.耳提面命.躬亲教诲.他仍记得年少时.皇父带他行围.行宫之中皇父在案几上批着折子.或看着诗词史书.他在旁边的小桌子上读书陪伴.等到皇父歇下之后才肯回去睡觉.皇父常常会忙到半夜.有几次熬不住在一旁睡着了.醒來时发现是在皇父的榻子上.那时.他也从來不觉得能在龙榻上安睡.是让其他皇子嫉妒得要发疯的事情. 康熙三十二年.皇父御驾亲征噶尔丹.他留京第一次代政监国时不过十九岁.皇父评价曰:“朕初次中路出师.留太子办理朝政.举朝称善.”那是皇父第一次在群臣面前给他如此大的肯定.一连三日.他激动得整宿都睡不着. 康熙三十五年.皇父再次御驾亲征噶尔丹.他再次监国.皇父下旨三千匹马送至前线.他细致考量.负责马匹的甄选.以最快的速度将优等马匹送至前线.又得皇父赞誉:“二十日所送马三千匹.皆肥健全至.惟兵部之马不及耳.” 他喜不自禁.仍谦虚的回奏:“臣展诵时.不胜忭喜.罔知所措.” 他仍记忆犹新的是皇父那时的回复:“皇太子所问.甚周密而详尽.凡事皆欲明悉之意.正与朕心相同.朕不胜喜悦.且汝居京师.办理政务.如泰山之固.故朕在边外.心意舒畅.事无烦扰.多日优闲.” 皇父远征.与他两地间隔.不过分别十余日.皇父便惦念着他.去信问他是否安好.因未见他的请安折而感到愈加不安.一纸书信上尽是绵绵思念.他回:“想念之情.笔不能尽.” 复又回道:“儿臣知军务甚繁.复奏宫内杂事.惟恐有劳圣心.故有意减少奏事.” 分别六十日时.皇父传來击退噶尔丹的消息.为解念之苦.又写信给他.让他把穿过的旧衣裳寄几件过來.说以防我想念你时穿上. 皇父凯旋归來时正是隆冬十二月.他打算亲自去迎皇父回宫.皇父却因天气寒冷怕他冻着而沒让他來... 往事一幕幕.鲜活得仿佛还在昨天.再次回忆起时.胤礽早已泪流满面.曾经与皇父心意相通.那般亲密无间的父子情谊如今只剩猜嫌与忌惮.其实.三年前.他在上驷院的毡幄中所见的那封如雷贯顶的告天祭文便足以将过往的一切化为齑粉.虽然后來复立时的长诏已将祭文上所提的罪状一条条划去.但这三年來不过是让彼此又渐行渐远罢了. 他多希望.这多十年來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他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让举朝赞誉的皇太子.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在城墙下迎接皇父凯旋而归.朔风凛冽.天空飞扬着白雪.皇父的皇辇在风雪中朝城中缓缓前行.近前时他下了马立在辇前.皇父的龙辇中亦停了下來.皇父自龙辇中走出.直直朝他走來.握着他的手.凝着他的眉眼.激动得热泪盈眶. 胤礽喃喃自语:“皇父.这十几年來.到底是你变了.还是儿臣变了.” 胤礽举着酒壶.掀开大帐.摇摇晃晃的走了进去. 正在批折子的康熙猛然抬头.瞪着他.看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 “自从儿臣上一次被皇父所废.儿臣便一直在反省.儿臣从小最敬畏的人就是阿玛.依恋膝下.习以为常.到底是如何才走到了这一步田地.这几十年來儿臣的确犯过很多错误.可人非圣贤.又孰能无过.儿臣已尽量让自己改变.变成皇父心中所瞩意的皇太子.皇父重新立了儿臣.儿臣以为皇父对儿臣有所改观.沒料到.皇父却并不给儿臣改变的机会.无论儿臣怎样做.不知不觉.儿臣竟已经成了皇父的眼中钉.肉中刺.” 胤礽眼圈发红.语带哽咽.一字一泪. “眼中钉.肉中刺.胤礽.这就是你内心的想法.你暴戾不仁.对官员肆意殴打朕忍了.你纵容属下以权谋私.贪赃枉法.朕忍了.便连你结党谋逆.朕都忍了.正因为你是朕之子.”康熙起身怒视着他:“朕念着你一切会改好.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朕的极限.倒行逆施.朕倒想问.胤礽.你究竟是意欲何为.” 胤礽大声道:“我不惩人.人必辱我.我不自保.人必杀我.奈何.” “如今.这个太子之位形同虚设.儿臣又何必再尸位素餐.干脆将这太子之位让给有贤之人吧.儿臣举荐.八阿哥.呵呵.呵呵.”胤礽嘲讽笑着.笑中有泪. 康熙猛的一拍案几.黑着脸道:“來人.太子喝醉了.将他带下去.” “儿臣沒醉.”胤礽被侍卫架出大帐时还笑着大喊道:“皇父.这天下.可有四十年太子乎.” 看着胤礽从大帐中押出.胤禩轻嗤一声冷笑道:“二哥.我说过的.何须我再动手.” ------------ 第八十四章 云鬓乱(上)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01 己酉.上驻跸南石槽. 行围进入尾声.队伍在返程途中.皇太子胤礽被皇上拘禁.或将被废的传闻已在行围队伍中疯传开來.不过隔了一日.便连京城里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自昨日胤礽从帐中出去说要透透气之后.弘晳就再沒见过胤礽.第二日一早听到传闻时震惊不已.下午时.阿玛还神色淡淡.心态平和的与他喝茶聊天.他实在想不到晚上为何会跑到皇祖父的帐中大吵大闹. 胤禄说.是在胤禩那里受的刺激.弘晳一点也不奇怪.这胤禩看着是谦逊儒雅的翩翩公子.不过就是个嗜权如命的奸猾小人.在康熙四十七阿玛第一次被废时露出了尾巴.之后就再沒收过.虽然被整治过一番.但暗地更加变本加厉的培植党羽.在朝堂上与阿玛分庭抗礼. 弘晳见胤礽的请求被拒绝了.连皇祖父也宣告不见他.帐外又徘徊了许多侍卫.三年前的一切似乎都在重演. “希望事情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弘晳内心忐忑不已.牙齿一直咬在食指的指节上. “嗯.我听大帐里伺候的人说了.皇父让人将二哥赶走之后.还继续神色如常的批折子.似乎.沒有上次那么严重.”胤禄只能对他安慰道. 弘晳内心又涌起一阵希望.迅速起身.双手握着胤禄的肩.殷切得望着他问:“所以说.阿玛这次并不会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对不对.” 胤禄沒有开口.只是神色忧郁得望着他.其实这件事他心里也是一点底都沒有. 弘晳心中了然.复又神情低落的坐了下來. 许久.胤禄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道:“也不要想不开了.终于能够回京了.你当开心才对啊.此番随扈出行.你都尽力了不是么.还有.你不是快要当阿玛了吗.” “恩.”弘晳抬起头.涣释一笑. “此番回去.我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把她接回宫里.” 这件事.弘晳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她腹中的胎儿已经八个多月了.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外.沒有陪她.弘晳心中隐隐感觉到愧疚.他再也忍受不了和她分离.不信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回去之后.他要成日都守着她.就不信谁还敢下手. 昕薇从十三那得到胤礽在回程中软禁.或将被废的消息时如遭雷电. 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烟云.若胤礽被废.她和弘晳将会面临什么都是无从预计的.更何况.她现在身怀六甲.还在宫外. 在宫外.还有一个虎视眈眈得盯着她的齐溟. 中午时.昕薇收到步不离的传信.信上说齐溟那边有情况.约她申时在一间茶楼详谈.昕薇心中一紧.早早的就去了.一直坐到茶楼里等.快到申时的时候.看着步不离神色惊慌得跑了过來. 步不离在她对面坐下來.还顾不上喝一口茶水.便凑上前.压低声音道:“大格格.不好了.三公子决定今晚把采绿姑娘带走了.” 昕薇猛然一惊.“你说什么.”须臾又盯着他问:“你又怎知是采绿..” 她先前只叫他盯着齐溟.却沒把烟云的事情跟他说过. “属下在王府那么多年.亦算是和三公子一起长大的.三公子对采绿姑娘的那些心思属下会不知道么.來京城后.属下也是一直都追随着三公子.亦是知道.三公子是为何要來京城的.”步不离如是道. “如今采绿贵为宫中的皇长孙媳.是皇家的人.能让大格格为三公子如此紧张的.估计就只有这件事了吧.上次大格格让属下去盯着三公子.属下心中就已明白了七八分.大格格是怕三公子犯错啊.” 沒想到这个步不离看上去老实呆傻.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昕薇道:“沒错.” “我让你盯着他.的确是因为这件事情.”昕薇面无表情得凝着他问:“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这样确切的消息.三公子是明日动手呢.” 步不离道:“我看着三公子今日在调集人手.准备车马.说是准备今晚的行动.跟着的都是些外面请的江湖人士.三公子自己也去的.属下便估摸着十有**是冲着采绿姑娘.” “看來.是真的了...”昕薇的脸色变了变.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发生了.“沒想到.那么快...”她呆呆的想着.一会又自语道.“也对.今晚的确是最佳时机.明日.弘晳差不多就要返京了.” “属下亦是不想让三公子一时冲动就犯了错.所以一感觉到不对的时候就立即向大格格报告了.”步不离诚恳道. 那处别院不像皇宫.虽四周都布有守卫.但相对而言还是薄弱许多.近身伺候得大多都是妇孺.凭那三煞星敢豁出命的本事硬闯着也能带人将她带走. 天哪.她要该怎么去阻止.她将双手拢进头发里.颓然得低着头苦思. “怎么办怎么办.他已经做过那么多疯狂的事情.如果这次真的去劫采绿.无论成功与否.他这辈子都注定要完蛋了...不行.我得马上去阻止.”说完昕薇猛地站起來.扯起步不离急急道:“快.快带我去找他.” 步不离平静问道:“大格格想到劝说三公子的办法了吗.” “我...”昕薇神色茫然.无力得摇了摇头.且不说之前和他已经闹僵了.那三煞星现在就是一个疯子.要劝肯定是劝不动的.若硬着來.凭她之力也定是无法阻止. 昕薇颓然坐了下來.苦着脸道:“那我也不能看着他自寻死路啊.” 步不离忽然朝她诡秘一笑:“大格格不妨冷静下來.其实.属下倒有个方法能让大格格不废一兵一卒的阻止三公子的行动...就要看大格格愿不愿意配合了.” 昕薇急急问:“什么办法.” 步不离盯着昕薇意味深长道:“如果.三公子带走的不是采绿呢.” ------------ 第八十四章 云鬓乱(下)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01 为了让她安心养胎.别院隔绝了外面的消息.烟云对行围中的事情仍是一无所知.她手上弘晳所传的最后一封书信还是在半个月前寄來的.信上说:“途中一切安好.勿念.” 又是一日安静的过去.烟云喝过安胎的汤药.正临窗翻看着诗词.夕阳斜照进木格子窗里.映在木桌上.爬进书页里.正是黄昏时分.窗外漫天的橙色天光.紫红色的浮霞如烟如带. 昕薇一人下了马车.推门踏进这座宅子里.來时和从前一样.一袭素色的衣裳.进來时蒙着面纱.头上戴着斗篷.因为常來.宅里的人都知她和福晋关系密切.都沒有在意.烟云身侧的云锦倒是发现了.喊了一声:“是采绿格格來了.” 云锦从未见过昕薇真实的模样.只知道有一次和福晋一同去了趟乾清宫.福晋出來的时候吓得脸都变了.才知那是福晋小时候伺候的婢女.后來被福晋的阿玛收为义女.才封了格格.有人却说那才是正牌的格格.福晋是替她嫁给了世子.不过.后來那件事很快被澄清了. 那个采绿在人前都是戴着面纱.据说是因为被划破了脸毁容了.不过.看着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觉得和福晋有几分相似.她倒真想看看她是什么模样.可是每次她來时.似乎都有很多私房话要和福晋说.所以她一來.她就自觉退下了. 屋内温婉如水仙的月白色宫装女子闻声抬起头.放下书隔窗冲她莞尔微笑. 身姿曼妙的藕粉色宫装女子款款穿过院落.微风轻轻掀起她斗篷上的轻纱.踏着一地金光.宛若仙子一般. 若岁月静好.这一幕一定美得如诗如画一般. 昕薇推门走进來.嗔怪道:“天都开始凉了.还这样坐在窗前.着了风寒怎么办.让宝宝和你一起生病吗.”话说完时.昕薇已经关上了窗户. “不过想透个气而已.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啊.”烟云笑道.“还有.大格格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唠叨了.” “换作别人我还懒得说呢.”昕薇把从路上买的糕点放在桌上. 每次來.她都会带一些京城街上买的蜜饯和糕点來.今个是桂花糕和云片糕.下一次就换成红枣糕和芝麻糕.烟云道:“大格格下次不用带了.上次带的我还沒吃完呢.” “换作别人我还懒得带呢.”昕薇白了她一眼.沒好气道:“有的吃还不好.” 烟云嘿嘿一笑.展开外面包裹的牛皮纸.一股桂花馥郁的香气扑鼻而來.糕点还是温温的.烟云拈了一块放在嘴里.又甜又糯.满口喷香. “好吃.”烟云赞道.心里喜滋滋的.什么时候.在大格格的眼中自己不是别人了呢.倒像是家人一样待自己.家人.似乎有些不对.哦.也对.她马上要嫁给十三阿哥了.也就是她的十三嫂嫂了.可不就是家人了. 昕薇在她对面坐下.托着腮看着她.看着她吃得正香.她的目光里也是柔柔的. 是啊.妹妹就是要來疼的.过去的那些年.都委屈她了. 烟云抬头见昕薇看着她.怔了怔.一拍脑袋.“哎呀.我光顾着自己吃了.”说完笑着把糕点推到昕薇面前道:“大格格你也吃呀.” 昕薇摇了摇头.“我路上吃了來的.” “我刚自己正无聊着呢.沒想到你來了.”烟云嘿嘿一笑.“不过今儿个怎么來得这么迟.晚上都不好回去了吧.” 昕薇随口便道:“那便不回去了.” 烟云欣喜道:“真的啊.” “恩.真的.”昕薇淡淡道.“反正今晚上十三他回府邸.那里我一个人待着也是无聊.” “哦.” 烟云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十三叔晚上回去住.你醋吗.” “醋什么啊.”昕薇满不在乎道.拿起桌上烟云看的那本诗词本.漫不经心的拿在手上翻了几页.说:“我知道他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我身边.虽大部分时间都在陪我.但那个家还是要回的.他都在那里陪我那么多天了...”昕薇又将书放了下來.有些惆怅道:“毕竟.那里才是他的阿哥府邸啊.” 嘴上说着不醋.可眼角眉梢上还是漫着轻愁.女儿家的心事也只有女儿家能看穿.烟云望着她抿着唇诡秘得笑着. 昕薇有些脸红.瞪着她问:“笑什么呢.” “沒...沒什么.” “还说沒.我知道你在笑我.我让你笑.让你笑.”昕薇站起來欲拧她手臂.她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拧.便把她朝后推去.烟云欲直起身.她却整个人都朝她压來.最终.手臂还上还是被她拧了一把. 两人打打闹闹得.烟云望着昕薇的笑脸.忽然发觉她们之间是哪里变了. 从之前主仆.完完全全的变成了闺中密友. 昕薇得逞后又坐回了她对面.面上却带着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忧愁.眉头轻轻蹙起.伸手握起她的手轻叹一声:“烟云啊.还是你好.他这么多年了也就只娶了你一个.还是正妻.” 归根结底还是醋了.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烟云笑着揶揄道:“要不我们俩换一下.” “好啊.”昕薇一本正经得回答道.“换了你不后悔吗.” “恩.只要你不后悔就行了.”烟云若无其事道.昕薇盯着她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啊.” “嗯.”烟云应道. 昕薇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对了.昨儿个十三送了我一个香囊.说是从波斯那边进贡过來的.香味很是奇特.我愣是闻不出是什么花的味道.” “是吗.” “你闻闻.”昕薇从身上的仅囊里翻出一个香袋递给她. 烟云接过香囊.解开放在鼻端吸了一口:“好香...”话未说完就闭起了眼睛.晃了晃.竟一歪头伏在了桌子上. 昕薇站起身推了推她.试探得唤了两声“烟云.烟云.”她却毫无反应.看來这**倒是挺有效果.昕薇幽幽得盯着她.喃喃道:“妹妹.你怎么知道我过來是换你的.” ------------ 第八十五章 玉簟秋(上) 请使用访问本站。01 昕薇把烟云扶到床上平躺放好.将自己的服饰与她的对调.并梳了与她一样的发式.咋看一眼与她无异.就是这肚子...昕薇在房间里左右看了看.取下墙上挂的一个细竹条编制的簸箕塞进衣服里.簸箕呈圆弧形.看起來真像身怀六甲之人.万事俱备.昕薇又朝烟云瞥了一眼.检查了一下自己.发现她眉梢有一粒小小的黑痣.于是又坐在梳妆台前用骡子黛在眉梢一点把那粒小小的痣补上.不愧是孪生的姐妹.她扮她很像.她扮作她也很容易. 门外传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急敲三下.中间停顿一下.又缓敲了三下. 昕薇将门开了一条缝.左右瞄了瞄.见四下沒人.便迅速把步不离让了进來. 见到她的那一瞬.步不离眼前一亮.满脸的不可思议.待他进了屋子.昕薇有些不放心的问:“真的不会被他发现吗.” 步不离诡异一笑:“不细意看是一定不会发现的.我看.估计现在就算是弘晳也一时无法分辨出你们.三公子來抢人的时候一定很匆忙.根本不会想到人会是大格格扮的.” 昕薇将信将疑得点点头.推开窗.看见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來. 她又迅速将窗关上.对步不离道:“你们先在房里呆一会.待会我就扮成她出去用膳.引开宅子里那些人的注意.你趁着沒人的时候从后门将她带走吧.” 步不离点了点头.昕薇亦朝他点了点.走到门口.刚要推门出去.又不放心得扭头看了烟云一眼.对步不离嘱咐道:“她怀着身孕.你搬动她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嗯.属下知道的.一定会安全的将采绿姑娘送到的.” 昕薇神色凝重得望着他道:“恩.剩下的一切都交给你了.” 步不离又朝她郑重得点了点头. 昕薇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她已经和步不离计划好.她今晚在这边扮成烟云掩人耳目.步不离则暗中将她送走.把她藏到一个三煞星找不到的地方.待弘晳入京后.再将烟云交给他. 她心想着.绝对不能让三煞星将她带走.绝不. 昕薇出來时恰见着云锦.云锦左右看看.好奇的问道:“采绿格格呢.怎么沒和福晋一起出來.” 昕薇淡淡道:“她过來给我送梅子吃的.现在已经回去了.” 席间.昕薇神色平静的用完了晚膳.沒有任何人发现异样. 行围队伍距京城不过180公里了.是夜.驻跸热河行宫. “福晋那边怎么样.” 福宁道:“那边传來的消息说一切都正常.” 弘晳松了口气.“明日便可以入京了吧.” 九月庚戌.上奉皇太后回驻畅春园.康熙是日即向诸皇子宣布:“皇太子胤礽自复立以來.狂疾未除.大失人心.祖宗弘业断不可托付此人.朕已奏闻皇太后.著将胤礽拘执看守.”并言:“各当绝念.倾心向主.共享太平.后若有奏请皇太子已经改过从善应当释放者.朕即诛之.” 众大臣亲眼看见胤礽被绑住手脚.低着头跪在殿中.身后亦跪了一排太监和几个官员.都是此次行围途中伺候他的内侍和康熙派去监视他的官员.他们都因此受到了牵连. 散朝后.揆叙.岳伦岱齐奔阿灵阿府邸.这三个八爷党的铁三角再次聚在一起. 饭菜上齐.岳伦岱举杯.满脸喜色道:“不过复立三年.这太子终是废了.八爷却越來越得圣上器重.他日必会立为储君.來.为咱们的胜利更进一步.干杯.” “你未必开心得过早了一些.”阿灵阿淡淡道.“太子废立反复无常.为了避免上一次的情况发生.这一次一定要给他致命一击.让他彻底无法翻身.才能保八爷稳坐上储君之位.现在.还未到我们庆祝的时候.” 岳伦岱端起酒杯在手中把玩,嘴角掠过一丝不屑的冷笑,道:“连废了两次.还妄图翻身吗.” “能复立一次.未免不可复立第二.”阿灵阿高深莫测得望着他道.“况且.我们貌似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角色.” “谁.”岳伦岱不由得警觉起來.看了看阿灵阿.又望了望揆叙.揆叙的神色亦有几分若有所思. “老三.老九....老四.” 阿灵阿埋头夹着菜.漠然淡笑地摇了摇头. “弘晳.”此前一直沉默的揆叙.此刻忽然开口. 阿灵阿目光一转.意味深长地望向了揆叙. 揆叙端起桌上的酒.表面悠闲自若地呷了一口. “弘晳..”岳伦岱有几分难以置信.又觉得有几分好笑. 阿灵阿目光如炬.斩钉截铁地道:“斩草要除根.胤礽第二子若成气候.必为大患.” “第一次被废时.胤礽被软禁.万岁爷却煞费苦心的将他送到老四的府上.使他免遭波及.胤礽复立之后.老四亦加封了亲王.而此次行围胤礽在回京途中被拘.他仍能自由行走.且身边特意安排了护卫.”顿了顿.又道:“而且.我听说.第一次胤礽能在半年内复立.并且暗害于他的胤禔落得终身圈禁.这里面也有他弘晳的功劳...” 岳伦岱神色倏地变得紧张了起來.脸色出奇难看. 揆叙放下酒杯.弹了弹衣袖上灰尘.补充道:“那明太祖朱元璋不就越过那群儿子直接立那嫡长孙朱允文为储.并传位给了他吗.”揆叙轻笑一声.“《春秋?公羊传》有云:‘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胤礽父子.一个嫡长子.一个嫡长孙.在宫中乃是至贵.况那弘晳现已育有子嗣.更会在皇上考虑之中.”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岳伦岱. 阿灵阿道:“那弘晳的福晋如今正在宫外的一处别院离养胎.不到一个月就将临盆.据说.他回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出京去接她.” 一语惊醒梦中人. 岳伦岱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一定不能让他再回京城.” ------------ 第八十六章 玉簟秋(下)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05 入夜了.昕薇早早的就吹了灯.和衣躺上了床.一直瞪大着眼睛. 亥时过了.宅子里渐渐安静了下來.昕薇想着.此时步不离应该已经将烟云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这个时候她的**也应该醒了.不知道步不离要怎么跟她解释呢.步不离只能将三煞星的计划照实跟她说了.她会相信步不离说的话吗.如果相信了步不离的话.以后再和三煞星见面的时候会尴尬么. 想着想着已经接近了子时.忽闻外面一阵簌簌的声音.她立即一个打挺坐了起來.外面却渐渐恢复了平静.原來是风声...昕薇松了口气.又躺了下來. 躺下來之后一直假寐着.又听到几次响动.爬起來发现都是风. 一夜辗转反侧.直到遥遥听见几声鸡鸣.外头还是一点动静都沒有. 这个点了.三煞星应该不会过來了. 天渐渐亮了起來.一夜未眠.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昕薇觉得困惑不已.将事情仔仔细细思前想后整理了一番.猛然意识到一点.忽然浑身冒了一层冷汗. 昕薇猛地一拍脑门.上当了.. “离京城还有多少路.” “三十里了.” “先去福晋那里.” 弘晳在热河那夜忽然感染了风寒.第二日早晨发起了高烧.头疼不止.连马都爬不上.便晚了一日回去.队伍在辰时就出发了.弘晳一直昏昏沉沉得躺在床上.上午的时候被福宁灌下了麻黄汤.发了一身汗.到下午的时候烧才慢慢退了. 醒來的时候刚好听到京城那边传來了消息.得知阿玛被废了.竟沒有想象中那么难受.很多很怕面对的事情.到真正面临的时候反而会轻松许多. 休息过一日后.弘晳第二日辰时未到就出发了.带着剩下的一小拨队伍快马加鞭的朝京城赶去.想着今日就能见到她.弘晳心中无比激动. 昕薇掀开被子猛然从床上爬起來.一把将衣服里藏的簸箕抽出來.扔在地上.下了床.趿着鞋飞快的跑到门边.她脑子里只有一念.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昨日步不离分明就是在齐溟的授意下把要來别院抢人的消息告诉她.引她上勾.让她自以为想到了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妙计.其实是利用她将她从别院中换了出來.不废一兵一卒.神不知鬼不觉把烟云带走了.她还傻乎乎得在这里呆了一夜.到头來自己倒成了他们的帮凶. 昕薇恨得牙痒痒得.恨不得立马就冲去把三煞星碎尸万段.一开门.却差点撞到端着洗脸水准备进來的云锦.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烟云每日都差不多这个时候醒的.云锦也每日都在这个时候送洗脸水进來. 看着昕薇那张杀气腾腾的脸.云锦吓了一跳.问:“福晋.您这是要去哪.” 昕薇愣了愣.迅速关上门.背对着靠在了门上. “福晋.福晋.”云锦在外面满脸困惑得拍着门.昕薇在心中暗暗叫苦.对她说:“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 忘了自己是替代她在这里.看來以这个“孕妇”的身份.要出去还有点难度. 昕薇只好又捡起地上的簸箕.从新塞回衣服里固定好.又将自己浑身上下检查了一番.这才重新开了门. 云锦端着盆进來疑惑问道:“福晋刚才是怎么了.” 昕薇干笑道:“一时内急.内急...” 云锦恍然大悟.“哦.原來是这样啊.刚才见福晋的神情.奴婢还吓了一跳呢.” 云锦绞干帕子上的水.正要往昕薇脸上擦去.昕薇一把夺过.继续干笑着说:“我自己來...自己來.” 昕薇一面擦着脸.一面暗暗想着.估计.现在烟云已经在那三煞星手上了.怎么办..一想到这里.她就懊悔不已.自己怎么会这么容易被骗了呢.还是栽在那三煞星手里.那三煞星抢了烟云会怎么做呢.她现在有孕在身.一定不方便逃亡.肯定是藏在什么地方了.他会把她藏在哪里呢. 不行.一定要赶紧把她找回來. 昕薇心事重重的擦脸.云锦只觉得她今天有几分怪异.不经意朝她瞥了眼.却见她将帕子擦过眉稍.竟将眉梢上那一点痣擦去了.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心中一紧. 一番洗漱过后.云锦将洗脸水端了出去.准备去小厨房端早膳.昕薇也起身.正欲出门.一个嬷嬷却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了进來.笑着说:“福晋.您的药熬好了.快趁热喝吧.” “药.” 嬷嬷脸上的笑意不改:“这是您每日早晨必服的安胎药啊.” 真是麻烦. 昕薇此刻心急如焚.哪有什么心情喝药啊.更何况还是...安胎药.但那嬷嬷一直盯着她.也不好推诿.端起桌上那碗深褐色的液体.捏起鼻子就灌了下去.不知道沒有怀孕的人喝了这安胎药会不会中毒.昕薇暗暗想到.却感觉滑过舌尖的药汁味道有些怪异.是红糖水. 一直站在门口的云锦看着她喝药心中已有几分了然.福晋从沒有早上喝药的习惯.况那安胎药和红糖水的味道大相径庭.如果是福晋.喝了怎么会沒有反应. 那站在一旁一直伺候烟云的嬷嬷也有几分诧异.待昕薇喝完她端着碗出來的时候.扯了扯云锦问:“你为何要老奴用这红糖水端给福晋却说是安胎药呢.” 云锦淡淡道:“沒什么.你下去吧.记住.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说起.”说完.又朝里面的人瞟了一眼. 昕薇整个上午试着走出这个宅子几次.都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索性一直闭门在房间里.打算晚上再找机会溜出去.门忽然被敲了一下.门缝里塞进一张字条.是那三煞星的字迹.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别等了.我不会來了.多谢你这次鼎力相助.我会照顾好她的.天涯海角.后会无期.勿念.” 她顿时气得跺脚.将字条狠狠捏做一团.内心的愤怒与懊恼.委屈与绝望交织.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涌了出來.她感觉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了.软软的瘫坐在了榻子上.忽闻外头一声通传:“世子到.” ------------ 第八十七章 步步娇(上) 01 昕薇眼前一黑脑子里“嗡”得一声整个人就彻底懵掉了 弘晳他怎么回來了怎么那么快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她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房间里转來转去想找个洞钻出去可显然沒有找到想溜为时已晚 她想一定是她平日造孽太多老天才这样玩她干脆一头撞死算了被他发现他一定会掐死自己的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脚步声越來越近绝望如朝水般袭來 “福晋呢”弘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院子里一个老嬷嬷答:“在里面呢” 昕薇的身子不禁一抖眼看门就要推开她迅速从袖子里抽出面纱蒙上她想他一定一眼就看得出我们的不同蒙上面纱便能混过一时是一时吧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呼吸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弘晳风尘仆仆得站在门口阳光从他背后投了进來整个房间都亮堂了他一眼就朝她望來嘴角轻轻的勾起定定的望着她 若此时坐在这里的是烟云这一幕一定让人感动她苦盼多日的郎君终于归來久别重逢恍若隔世 但此时坐着的是昕薇她的心中只有恐惧 “你你來了啊”昕薇声音有些发颤望着他有些结结巴巴道 弘晳缓缓的走了进去弯下腰注视着她的脸昕薇只有呆呆得看着他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和语音 弘晳隔着面纱摸了摸她的脸蹙了蹙眉:“咱们那么久沒见了怎么见到我是这个反应” 她想躲又不能躲只能任他摸干笑一下:“太太激动了” “脸怎么了”弘晳狐疑得看着她脸上戴的面纱伸手正要揭开她朝后一躲低头道:“可能因为孕期过敏这两日有些脸上长了些斑点不要看” 弘晳将信将疑最终还是沒有把她的面纱揭下來昕薇松了一口气为自己的机智暗自窃喜而下一秒弘晳却握住了她的手“这些日子我都不在委屈你了” “沒事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手怎么那么凉”弘晳欲俯身在她手背上一吻她假装干呕迅速将手从弘晳手中抽了出來弘晳愣了愣静静的看着她问:“是不是生我气了” “啊沒有沒有沒有”她连忙摇头 弘晳叹了口气在她旁边坐下继续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淡淡道:“我知道你是生气了气你有孕在身我这几个月还一直都在外面沒有陪在你身边对吗” 虽然昕薇很反感除了十三之外的人牵她的手但此时此刻也沒有办法牵一会就牵一会了吧形势所逼总不能让烟云和弘晳间生出什么误会來就任他牵着用烟云一贯温和的语气说:“沒沒有啊” 弘晳握着她的手轻轻一带把她带进自己的怀里有些羞涩道:“可知这段日子我一直都在想你” 昕薇浑身一僵这肩膀靠就靠一下咯但愿他不要再有更进一步亲密的动作了不然十三知道了一定会把她宰了 “嗯我也想你每天都在想”昕薇用烟云的口吻柔声道说完之后心里一直默念着这是替烟云说的这是替烟云说的 弘晳轻笑一声忽然道:“我们回宫吧” “啊”反应有些大 弘晳道:“你在外面我实在不放心我还是打算把你接回宫里这剩下的一个月我就一直寸步不离的在你身边守着你让我好好照顾你吧我一定会把你们母子都保护好的” 昕薇一怔心都这弘晳现在倒是挺爷们的她这外人听到这句话心都酥掉了一层想若是烟云听着这句话该有多感动啊 “好”她说想着一定要尽快将烟云从三煞星那里抢过來弘晳忽然把她的胳膊挂在自己跛子上一把将她横抱了起來昕薇顿时吓了一跳急着拍着他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回宫啊” “现在” “傻瓜不然还等到什么时候”弘晳抱着她朝外面走去一路穿过院子昕薇顿时傻掉了 门口停了辆马车是弘晳特地來接她的弘晳一路把昕薇从房间抱进马车里再轻轻得放了下來坐在她旁边前面的福宁道:“出发回宫” 02 十三散了朝后径直朝和昕薇的小宅走來推开门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昕薇平日里不喜人贴身伺候整个宅子里就安排了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一个厨子和两个护院 十三问那小丫头:“福晋去哪里了” 小丫头怯怯的说:“不知道昨儿个晚上福晋就沒回來” 想起昕薇有个在京城郊区别院养胎的妹妹十三倒沒有多心把路上顺道买的几个热乎乎的包子和一捆螃蟹交给那丫头说:“这包子等福晋回來让她吃如果凉了再热了热这个螃蟹拿到厨房让厨房中午做着给福晋吃” “是” 十三说完就走了出去那小丫头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拎着螃蟹痴痴得望着十三的背影心里满满都是羡慕:爷对福晋真好 03 马车缓缓的动了起來昕薇一下子清醒了过來什么回宫“停”她不禁大喊了一声 福宁一拉缰绳马车停了下來弘晳扭头奇怪的看着她:“怎么了” 怎么办怎么办昕薇感觉自己如今是骑虎难下一时心急如焚若被当成她带进宫了她可就真的完蛋了 昕薇急中生智忽然表情痛苦的闭起眼睛捂着肚子叫唤道“啊呀痛我的肚子突然好痛” 看着她痛苦的神情弘晳顿时慌了神“怎么会这样可是我刚刚抱你的时候动了胎气” 昕薇偷偷睁开眼睛瞟了他一眼继续装作痛苦的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忽然一下好疼” “你忍一会”弘晳安慰道爬出车外冲着后面一辆马车急急的喊了一声“胡太医快过來” 昕薇一惊什么弘晳随行居然还带了太医糟糕若让太医一搭脉一定知道她沒有怀孕是假扮的了昕薇难以置信一边叫唤着一边问:“太医怎么还带了太医” “本來昨日就该进京了偏巧我昨日在热河的时候病了便留了个太医下來我來接你也怕路上会有忽发状况就让太医和我一起來了”弘晳解释道 胡太医从后一辆车上下來不过须臾就背着药箱候在了车外昕薇顿时傻了眼 ------------ 第八十八章 步步娇(中) 请使用访问本站。01 弘晳掀开帘子.胡太医道:“让老臣上车为福晋诊治吧.” 昕薇一惊.立马恢复了正常.摇着手说:“不用了.” 弘晳惊讶扭头看她.她笑了笑:“我现在沒事了.刚刚.可能是他踢我了.这种情况经常发生的.不碍事.就不劳烦太医了.” “哦.是吗.”弘晳端详着她.看她已经恢复了神色.松了口气.“刚刚可吓死我了.” 昕薇道:“胡太医.你先回去吧.我已经沒事了.” “先等等.”弘晳喊住了胡太医.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对她说:“看你刚刚疼成那样.还是让胡太医帮你搭一搭脉吧.” 昕薇连忙摆手.“不用了.只是普通的胎动而已.时常会有的.不碍事.真的不碍事...我们还是赶紧回宫吧.” “好吧.”看她极不情愿的样子.弘晳有些无奈.对胡太医说:“那你就先回去吧.有情况再來叫你.” “是.”胡太医退了下去.昕薇这才松了口气. “出发.”弘晳对前面的福宁吩咐.又叮嘱了一声:“把车赶慢一点.” 马车继续摇摇晃晃得朝前驶去.车赶得极缓.估计得有大半日才能到得了宫里.昕薇掀开帘子.看着车窗外缓缓掠过的树.一颗心里七上八下的.弘晳忽然俯下身.把脸轻轻贴在了她肚子上.她浑身顿时一僵.弘晳用微嗔的口吻道:“小家伙.你最好给我在里面乖乖的.要再敢欺负你额娘.你出來之后阿玛一定狠狠打你屁股.” 正路过一带荒郊野岭.如果要逃的话最好是趁着现在.等进了城里要逃就沒那么容易了. 昕薇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几圈.要怎么逃出去呢. 察觉他的异样.弘晳缓缓抬头.奇怪的看着她:“你很紧张.” 这戏是越來越演不下去了.她扭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弘晳却抓住她的手.强迫她与他对视. “为什么.”弘晳不解得凝着她:“仅仅分隔3个月.为什么我感觉现在的你那么陌生.” 废话.明明是两个人.当然陌生咯. 昕薇一想.干脆就跟他摊牌吧.把事情经过都跟他说一遍.也好让他帮忙一起把烟云找回來.刚要开口.弘晳叹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还是生气了.” “你在气我丢下你一连三个多月去了塞外...我以为你会懂的.”弘晳神色颓然.“我以为你会懂的.我也你懂得我.为什么我宁可选择和你分开那么久...” “不.我懂的.我都知道.” 弘晳一路跟随到塞外.不外乎就是为了他的阿玛.烟云对他沒有一句埋怨.只是每日安安静静的在这里等你回來.就是因为她明白. 昕薇深吸一口气.“弘晳你听我说...”她正欲摘下面纱将一切都说出來.马车一震.忽然停了下來. “怎么回事.”弘晳问前方赶车的福宁. “爷...”福宁欲开口.可是一柄闪着寒光的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方才原是有个蒙面黑衣一直藏在树上.瞅准马车经过的时候跳了下來.让车停下.而旁边的树丛里.正潜伏这十余个这样拿着刀蒙着面的黑衣男子. 昕薇已经感觉到几分不对劲.欲出去查探.弘晳却伸手拦住了她. “爷.小心.”福晋不顾一切得大吼了一声.被黑衣男子一脚将踢下了车.布帘子猛然被掀开.一把白花花的刀子就这样捅了进來.朝弘晳胸口直刺过去.昕薇禁不住尖叫了一声.弘晳朝右一偏.躲了过去. 弘晳面色沉静.迅速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朝那人砍去.速度之快.那人立即血溅当场.仰头倒在马车吗门口.那人应是沒料到弘晳身上会有剑.并出手如此之快.所以横在马车口的时候仍旧满脸惊愕的表情. 潜伏在树丛中黑衣人倾巢冲出.用剑挑帘看着马车外的阵仗.弘晳冷笑.老家伙终于动手了. 随行的侍卫只有十余人.见此情景也是纷纷拔剑出鞘.护在马车周围.很快.外面便传來一片兵刃相接的声音. 昕薇已经吓得完全呆滞. 弘晳左手执剑.右手将昕薇揽进了怀里.拍了拍她的背.他什么都沒说.但昕薇似乎可以听到他在说:“别怕.有我.” 黑衣人纷纷朝马车进攻.几个就快冲进马车了又被侍卫挡了回去.弘晳把昕薇紧紧搂在怀里.昕薇的身子微微的颤抖着.两人静静的坐在马车里.忽然在打斗中.有人不小心撞到了马屁股上.马一声长嘶.顿时带动着马车疯跑了起來.弘晳一惊.立马起身探出去勒马.马车跑出了侍卫们的保护圈.还未停稳.便立即有黑衣人借此机会冲了上來.那人跳上马车.挥刀便朝弘晳砍去.弘晳双手握着缰绳.应接不暇.小臂便生生挨了这一刀.弘晳闷哼一声.明知是计.可他不得移开.必须堵在马车门口.不让黑衣人进去.况且她身怀六甲.禁不住颠簸.若不让这车停下.对她也有很大危险. 那人又一刀刺來.弘晳侧身一挡.在这短暂的空当里又一个黑衣人追了上來.弘晳正在被那黑衣人缠住.沒办法阻止.只能眼看着那人钻上了马车. 心下顿时一慌.弘晳扭过头去.左肩上便又被生生被刺了一刀.钻心的疼痛袭來.弘晳几乎晕厥过去. 昕薇将死在马车里那黑衣人手上的刀捡起來拿在了手里.那人举刀朝她刺來时.她挥刀一挡. 她打小就爱舞刀弄剑耍花鞭.虽最擅长的是长鞭.但也学过一些刀剑功夫.出剑虽不如弘晳的快准狠.但还能应付.对了几招后.将对方制服.一脚踹了出去. 这些黑衣人都是武林高手.随行的十几个侍卫根本无从抵挡.时间一久.便越來越无法抵挡.便越來越多的冲破侍卫的防线朝马车进攻.弘晳身上已经负了伤.寡不敌众.应付得十分勉强.昕薇见状掀开帘子.挥刀与几人拼杀了起來. 看着昕薇冲出的那一瞬.几个黑衣人都有些目瞪口呆.见她虽然大腹便便.但身手灵活.出招凌厉.趁几人愣神之际已帮弘晳解围了. 马车再次受惊奔跑了起來.随着打斗的激烈越跑越快.几人站在马车上火拼.并沒有顾及.亦沒有注意到前方是一处石崖. 弘晳发现时.马的前蹄已经凌空踏了出去.他急急朝昕薇喊道:“危险.”昕薇亦发现了.急忙跳了下來.马车朝悬崖飞驰而下.两人跳时已有些晚.由于惯性.仍是朝前冲去.随着马车坠入崖底. ------------ 第八十八章 步步娇(下) 请使用访问本站。05 两人一同朝崖下急急坠落.坠落时.弘晳抓住了一棵树.昕薇则吊在半空.一只手被弘晳紧紧的抓住. 昕薇在半空中微微摇晃着.“滴嗒.滴嗒”有粘稠的液体顺着弘晳的手臂滑下來.落在昕薇的脸上.昕薇鼻端嗅到了腥气.暗暗心惊.那是他的血. 弘晳抓住她的是那只是受了伤的手.他的肩膀和手臂都伤得不轻.是承受不了那么大力道的. 弘晳疼得闷哼一声.仍是朝她大喊道:“抓紧我.” 昕薇仰头一看.她的距离离崖顶有大概四米.若爬.是定爬不上去的.就连在弘晳的位置也沒办法滑下去.再低头一看底下.顿时一阵胆寒.少说有三十丈.摔下去不死也残废. 她摸到腰间的那根鞭子.朝顶上一看.就要看老天保佑.她的鞭子有沒有那么长了.她伸手抽出來.往崖顶一打.还差了一大截.根本就沒有办法勾住.心中暗叫不好. 弘晳越來越力不自持.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脸色也越來越苍白.整条袖子都被鲜血浸红了.他缓缓得阖上了眼睛.能感觉到体力每分每秒都在流失.昕薇知道.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 她必须早点爬上去.至少不能成为他的负累.再在这崖中耗下去.两个人都会死. 一阵微风吹來.两人都在半空中晃荡.昕薇一背都是冷汗. 弘晳现在完全是靠意志在支撑着.眼睛迷迷糊糊得阖上了.为了保持清醒又猛然晃了晃脑袋.睁开.然后又缓缓阖上.昕薇咬了咬唇.再次将鞭子朝上一打.一下.两下.第三下的时候终于成功勾住了树枝.她暗暗一喜.扯了扯鞭子.勾得很紧. 弘晳迷糊中感觉到树有些摇晃.紧紧攥住的手被挣开.再一看.底下已经空了.以为她已经落崖.心顿时狠狠的一沉. 昕薇已经越过了他.双手抓着鞭子.缓缓往上攀去.待坐到树枝上时.终于松了口气. 弘晳眼神渐渐涣散.紧握树枝的手缓缓松开.昕薇气还沒喘匀.忽然发现弘晳的手要松了.顿时一惊.急忙伸手捞住.在他坠落的那一秒抓住他的手.树猛烈的摇晃了起來.昕薇险些也被带了下去. 昕薇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他拽上了树枝來.后背已被冷汗浸湿.风一吹.凉飕飕的. 昕薇长吁了一口气.弘晳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她张口在弘晳手臂上使劲咬了一口.弘晳眉头一蹙.又渐渐清醒了过來.看见她眼前一亮.满脸惊喜:“你...你沒事.我还以为.” “先别说话.”昕薇道:“弘晳你再坚持一会.一定要坚持住.抓稳树枝.等我上去再把你救上來.” 弘晳点了点头.看见昕薇将鞭子往崖顶甩去.崖顶的乱石不如树枝好勾一些.昕薇甩了好几次才将鞭子勾住.昕薇的头发已被汗水浸湿.盯着崖顶攀着嶙峋的岩石上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她知道.若那鞭子若松了.她定会摔得粉身碎骨.她从沒想过时间会过得如此漫长.短短的一段距离.似乎一生才走完.当她终于爬上崖顶时.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激动得忍不住想要哭泣. 但现在仍不是激动的时候.底下还有一个人.來不及任何耽搁.她知道他的体力流失一定很快.身上负了伤.还能扛了那么久.已是难得.不知道还是否接得住她抛下去的鞭子.万一在半途中沒力气了.就功亏一篑了. 想了想.她迅速将鞭子一端牢牢绑在崖边的一棵树上.一端抓在自己的手里.趴在崖边.朝下面大喊了一声:“弘晳.” 弘晳还算清醒.仰头看着他.她将鞭子抛下去.对他大喊一声.“接着.” 看着眼前不停晃的鞭子.弘晳眼前有些发花.昕薇朝他大声鼓励他.“打起精神來.用掉最后的力气也要爬上去.” 他终于伸手抓住那鞭子.昕薇趴在崖边上朝地下大喊道:“想想我和孩子.” 这句话让弘晳顿时來了精神.咬着牙.抓着鞭子一点一点的往上爬着.她也咬着牙拼命的将他往上扯. 他右臂和又肩已被鲜血湿濡.额上一根根青筋暴起.身负重伤.这样还能爬上來.昕薇知这超过他的极限.这和他强大的意志有关.她咬紧牙根.使出浑身的力气将那鞭子往上扯.不断的用眼神鼓励着他.终于.他接近了崖顶.她心中一喜.将手递给他.将他扯了上來. 两人终于都爬上來了.精疲力尽的倒在崖边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泪.控制不住的眼泪从昕薇的眼中涌出.她忽然有一种和他相拥而泣的冲动. 她低头一看.衣服里藏的那个竹簸箕早就压扁.不禁暗暗一惊.侧头一看.弘晳躺在地上.侧着脸.一双眼睛幽幽得盯着她. 搜救的声音远远传來.是福宁.昕薇松了口气.这下这个家伙终于有救了.刚想起身离开.弘晳忽然伸手紧紧的攥住了她的胳膊. “你...你是谁.”弘晳虚弱得嗫喏道. 搜救的声音越來越近.他仍牢牢的攥着她的手臂.这个人实在太恐怖了.怎么现在还有那么大力气. 昕薇沉默着.他又加大了声音.虽然这声音看起來有气无力.“快告诉我.你是谁.” 昕薇心中一慌.已经远远可以看到朝这边來的人影.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她猛然想起昨日将烟云迷昏的香囊.放到弘晳鼻端.一会.他便失去了知觉. 她使劲将他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拿下來.跑进一旁的密林中. 她前脚才刚刚离开.福宁便带着人跑了过來.弘晳已经陷入了昏迷.福宁看见他鲜血淋漓得躺在地上.心中猛地一“咯噔”.急急将他扶了起來.拍着他的脸.不停晃着他大喊道:“世子.世子.” 弘晳沒有任何反应.福宁将手指触到弘晳鼻端.感觉到还有呼吸.这才松了口气. ------------ 第八十九章 离香令(上)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01 感觉到有人用帕子轻轻擦拭她的脸.烟云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朱红色珊瑚珠窗帘晃來晃去.她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云锦.”烟云抓住脸上的手.一看.发现眼前伺候的是个陌生的小丫头. “你是谁.这里的哪里.”烟云坐起來警觉得问道. 小丫头并沒有回答.只是说:“是公子让我來照顾你的.” 公子.哪个公子. 烟云蹙了蹙眉.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完全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了.只记得大格格给她闻了香囊.那香囊有种奇异的香味.之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退下吧.”齐溟从外面走了进來. “是.”小丫头端着盆走了出去. 烟云觉得那声音听着熟悉.扭头一看.讶然道:“三公子.” “醒了.”三公子走到她床边.关切得问道:“感觉怎么样.” “还好吧.”烟云狐疑得看着她.问道:“这里是哪里.我...为何会在这个地方.” 齐溟淡淡道:“这里是很安全的地方.”. 烟云疑惑道:“我之前住的地方难道不安全吗.” 齐溟平静的望着她:“有件事我想应该让你知道.” 烟云满脸困惑的看着他.从他有些凝重的表情里.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 齐溟低头道:“弘晳阿玛的太子之位已被废黜.现正拘禁宫中.我想.弘晳如今的处境一定和他阿玛也沒什么两样.” “什么.”一句话如晴天霹雳.烟云愣了许久不能言语. 上个月.他传的书信上面不还说一切都安好吗. 怎么会. 烟云立即下床.“那我得赶紧回去.” “醒醒吧.云儿.”齐溟按住她:“这个时候.你还回去干嘛.” 烟云莫名其妙的望着他:“那里是我的家.我为何不能回去.” “你当知道.现在的皇宫于你已有如水火.太子一族将要大难临头了.这个时候了你还回去做什么.” “因为我的夫君在那里.”烟云道:“正是因为他们现在正遇上了困难.弘晳阿玛被废.他心里一定不好受.所以我更要回到他身边.他需要我.” “不要回去.”齐溟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大声道:“我也需要你.” 烟云满脸错愕.一时惊得目瞪口呆.她猛然将自己的手抽出來.难以置信得望着他:“你疯啦.” “不.我沒疯.清醒的很.你当知道我为什么会來京城.你当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身边都一直沒有女人.你当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都那么处心积虑的要帮助弘晳.我这都是为了你啊.”齐溟双手扳着她的肩.定定的望着她.“云儿.你当知道这些年來.我对你的心意这么多年來都一直沒有变过.一直都不曾变过啊.” 烟云顿时呆若木鸡.齐溟晃着她道:“这次弘晳阿玛被废于我们來说正是一个机会.让我带你走吧.去一个沒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弘晳给你的我通通都能给你.” “所以.你把我掳到这里來.就是想要我和你私奔.” “沒错.” 烟云嘲讽一笑.“便是大格格也成了你的帮凶.” 齐溟愣了愣道:“沒错.她也希望我能够带你走.” “呵呵.”烟云冷笑了几声.泪水却夺眶而出.她冷笑得望着他.泪水肆意的流出來.“你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你这么做和强盗有什么区别.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你们都是我那么信任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看着烟云哭得如此伤心.齐溟也心如刀绞痛. “为什么都说我疯.喜欢一个人从小到大一直不变有错吗.若真要说我疯.我承认.那都是因为你.卡塔尔·烟云.我是为你而疯.心甘情愿.” 烟云几乎奔溃.好笑道:“我已经嫁给弘晳那么多年了.我们的孩子就快要出生了.你们是要活活拆散我的家吗.” “三公子.我就当沒见过你.你放我走吧.”烟云擦了擦眼泪.下了床朝外面走去.齐溟忽然从后面抱住她.用哀求的口吻道:“不要走.” “放开我.”烟云挣了挣.沒有挣开.齐溟哀求道:“我不放.留在我身边把.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包括这个孩子你也可以生下來.我会视如己出的对他.只要你愿意跟我走.开始我们的新的生活.我也会给你一个家.” 烟云使劲在齐溟脚上踩了一脚.猛然推开他.迅速转身.在齐溟脸上重重的甩了一个巴掌.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齐溟捂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你做梦.”烟云重重道:“他是我的丈夫.我不会背叛他.我愿意和他一起吃苦.一起受罪.只要是跟他在一起.所承受的一切我都甘之若醴.” 齐溟怔怔得望着她:“难道你愿意一辈子锁在高墙中.你的孩子一出生就和他阿玛和他祖父一同圈禁吗.云儿.我决不会这样看着你过完你的一生.” “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即使我要跟他一起在宫中圈禁到死都不会跟你走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意识渐渐朦胧.又渐渐清醒.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弘晳缓缓睁开眼.猛然惊坐起.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玉清宫. “福宁.”弘晳唤了声.嗓子干涩嘶哑.坐起时就感觉到头一阵钝痛.他想抬手揉一揉.手臂刚举起一点.就感觉到肩上一阵剧痛袭來. “呃...”他闷哼一声.这才发现浑身上下不仅是头和肩膀疼.所有有关节的地方都疼得厉害.几乎要将他撕碎了. 福宁闻声跑來.激动道:“爷...爷你终于醒了.都昏迷了三天了.” “三天.” 看着弘晳掀开被子要起來.福宁急忙道:“哎呀.爷.您别乱动啊.您的肩膀脱臼了.手臂上的伤口也很深.都伤到骨头啦.” 头疼的厉害.弘晳眉心紧蹙.往周围扫了一圈.问:“福晋呢.” 福宁低下头.低声道:“奴才找到您的时候.您正在昏迷当中.那崖顶上.只有世子您一个人...” ------------ 第八十九章 离香令(下) 请使用访问本站。03 昕薇迅速隐藏在旁边的密林中.看见弘晳被福宁一行人带走.这才长嘘一口气.她背靠着树缓缓滑落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跟散了架似的.腿软得连站起來的力气都沒有了. 一切都平静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两只手疼的厉害.摊开手掌发现自己掌心是两道触目惊心的红紫色勒痕.是刚刚拼了命的扯着鞭子把弘晳拽上來时留下的. 身上的衣服在攀崖时被碎石割了一道道血口.破破烂烂.狼狈不堪.短短一日之间经历九死一生.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是她梦里都梦不到的.不过这条命捡回來已是奇迹. 昕薇靠在树杆上歇息了许久才渐渐恢复过來.缓缓站起.准备回京.举目四望.才发现周围都是一片密林.有徒步走回去.这片林子.昕薇曾十几次坐在马车里穿过.当时也不觉得有多大.可真的走起來.仿佛无边无际一般.怎么都走不出去. 沒有喝水.沒有吃饭.昕薇感觉到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刺目的阳光照在眼睑上.眼前都是白花花的一片.昕薇一路摇摇晃晃的在林子里走着.走走停停.越走越缓.几次抱着树歇息.想着干脆就不走了.可还是咬了咬牙.坚持走了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在夕阳落满天的时候.昕薇终于走到了官道上. 站在路中央拦的轿子.要么是已经载了人.要么就是直接无视她经过.昕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站在路中间摇摇欲坠.终于有一顶轿子停了下來. 等轿子抬到宅子里前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看着宅子里透出的灯火.昕薇松了口气.伸手重重的拍了几下门板. 小丫头开的门.看见她时神色诡异.一时目瞪口呆. 十三闻声从屋里走出了.唤了声:“薇丫头.”却在看清她脸的那一瞬顿时僵住. “十三.”昕薇缓缓勾起唇角.欣慰一笑:“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嘿嘿.”说完竟翻了个白眼.直挺挺得倒在了十三身上. “什么..”弘晳掀开被子就要爬起來出去.福宁急忙按住他.急急道:“世子莫急.十六阿哥已经派人暗中去找了.” “啊嘶...”这一激动牵扯到肩膀.弘晳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眉毛都拧在一起.好半天才缓过來. 该死...怎么会伤得那么重. 弘晳捂着肩膀问:“十六阿哥也知道了这件事.” 福宁道:“奴才被踹下马车后立刻去找人來救您和福晋.半路上就遇着十六阿哥的人了.十六阿哥正朝这边赶來.似乎预料到世子会有危险.所以奴才才能这么快赶到.” “你说你來的时候福晋不在吗.怎么可能...” 弘晳深蹙着靠在床头思索着那日的事情.明明自己昏迷的时候她就在身边.那个时候已经迷迷糊糊听到了福宁喊他的声音.为什么福宁却说來的时候崖顶只有他一个人.难道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吗.不不不不.是她将自己救上來的.他记得是她先爬上了崖顶.丢下了长鞭.一直趴在崖壁上鼓励着自己.提醒着自己想想她和孩子.他这才有意志爬了上來.可他当时伤得脑袋里迷迷糊糊的.完全沒有想到她这个孕妇为什么有这个能力攀上崖顶.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还能将他救上來.还有.与刺客打斗时那敏捷的身手.还有勾上崖顶的长鞭...长鞭. 长鞭.脑袋里忽然一道灵光闪过.是她.. 弘晳微微眯起眼睛.一切豁然开朗.怪不得那日见她时蒙着面纱.怪不得总是感觉怪怪的.怪不得她总是对自己躲躲闪闪... 福宁察觉到弘晳神色诡异.欲言又止道:“奴才看见崖壁边有坠崖的痕迹.立即让人去崖底搜救了.只希望福晋吉人自有天相...” “不.她不在崖底.”弘晳肯定道:“速派人去崖壁旁边的密林里搜.她一定是跑了.” 弘晳说福晋跑了.福宁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立即领命退了下去:“是.” 弘晳的肩上和手上都扎着厚厚的绷带.调养了两日.已渐渐好了一些.只是这两日都待在房间里沒有出门.实在闷得慌.胤禄每日都会过來看他两次.让他安心养伤.说找人的事情不要担心. 他几次想亲自出宫寻他.都被胤禄拦住.福宁更是在一旁守着.连房间都沒让他出. “半条胳膊都差点沒有的人.你就不怕以后变成残废.” “你好好休息吧.等你伤养好的时候.我保准把人给你找來.你就安心躺着吧.” 胤禄每次都这样说. 弘晳却渐渐不安起來.阿玛这边沒有任何消息就算了.连她都失踪了.这让他怎么安心. 他始终想不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为何她要假扮成她.还有.她又去了哪里.如果别院里的人是她假扮的.那她现在人又在哪里. 这一日.弘晳隐隐听见房间外有两个宫人在压低声音议论着.一个说:“听说了么.福晋前些天坠崖死了.” 另一个啧啧道:“什么啊.明明是跑了.得知太子爷被废的消息.又是在宫外头.谁知道了不跑得比兔子还快啊.听说这次太子爷是犯了罪的.比上一次还要严重.大阿哥一家子不就是前车之鉴么.” “哎呦.可这还怀着身孕呢.” “就是因为怀中身孕.这世子前途未卜.谁愿意孩子一生下就來受苦啊...” 弘晳心中“咯噔”一下.起身迅速朝外冲去.一旁的福宁见着急忙上前去拦.可是他跑得太急.他一时沒拦住.就看见弘晳冲向了宫门口. 福宁跟在后头跑着.叫着.他却连头都沒回.弘晳正要冲出玉清宫的宫门.门口两个拿着铁枪的侍卫将两柄铁枪交叉.挡在他面前. 弘晳生生被逼了回去.一时懵了.他愣愣的看着那两柄闪着寒光的铁枪.两个字晃过脑海.心下顿时一寒. 圈禁. ------------ 第九十章 凤栖梧(上)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01 圈禁. 他从沒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皇祖父圈禁. 是啊.阿玛已经被皇祖父废黜了. 第一次废黜时.皇祖父对他的态度还有所保留.这一次.就那么直接了吗. 福宁默默的站在他身后.低声唤了一声:“世子.” 弘晳冷冷一笑.仰头道:“阿玛被废.我现在也不是什么世子了吧.” 眼睛一阵酸涩.一阵秋风吹过.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來.他笑得愈发悲凉.自嘲道:“妻离.子散...弘晳.你到底是如何落到这步田地.” 阿玛还是太子时.他亦是被捧上天的皇世子.宫人无不谄媚奉承.连那些皇叔都要敬他几分.他是宫中最受皇祖父宠幸的皇孙.自小就生养在宫中.享受着其他皇孙沒有的待遇... 十六岁那年就开始为阿玛处理政事.十八岁跟随阿玛一起听朝.与满朝文武一同议政.饱受赞誉.自以为是少年得志.其实沒有阿玛.他什么都不是. 弘晳转身缓缓的走回去.福宁心中轻叹了一声.一直低头默默得跟在他身后. “不要跟着我.滚.”弘晳忽然大吼了一声.走进花厅后猛地一拽桌布.桌上所有东西尽数掀翻在地.一地残骸. 弘晳跪在地上.紧紧攥着拳头.双目通红.几乎疯狂. “她在哪.她在哪.”弘晳大声吼道.满脸泪痕.自嘲道: “弘晳.你为什么这么沒用.你保护不了你的父亲.就连你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为什么你这么沒用.为什么你这么沒用.” 昕薇醒來时发现自己躺在松软的塌子上.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脸上和手上都已经擦干净了.房间里烛火通明.好在十三不在.她松了口气. 腹中空空.她蹑手蹑脚的爬起來想去厨房里找点吃的.刚刚踏出房门却差点撞上了正端着小米粥要进來的十三.她吐了吐舌头.跟见了鬼一样转过身往房间里面缩. 十三一只手就拎住了她:“躲什么躲.还想躲到哪里去.” 昕薇沒有说话.盯着脚尖不敢回头看他. “第二次.”十三把昕薇拎到自己面前.板着脸瞪着她道:“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在我身上晕倒了.这样的游戏你还想玩几次..彻夜不归就算了.还浑身是血的回來.” 其实那都是弘晳的血. 昕薇小声道:“我知道错了...下次.下次再也不会了.” “下次.你还敢有下次.”十三眯起眼睛瞪着她说:“你再敢吓我一次试试.” 昕薇忽然扑过去伸手抱住他.一只手轻轻的蹭着十三的衣襟.撒着娇道:“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看我现在不是什么事情都沒有吗.” 十三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低头睨着他道:“说.昨晚去哪了.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我...”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要不要跟他说呢.如果他知道她做了那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会不会想杀了自己. “唔.我饿了.”昕薇夺过十三手上端的那碗米粥就溜.坐在桌子前猛喝了起來. 十三跟了过去.在她面前坐下.不依不饶的问:“还有.你晕倒前跟我说的.‘差点以为见不到我了’又是什么意思.” 昕薇只顾埋头喝粥.沉默不答. “昕薇.”十三严肃得望着她.失望道:“如今对我.你竟这么多隐瞒吗.” 他第一次对她直呼其名.昕薇放下碗.抬头注视着他.平静道: “十三.有些事情我不说有我的理由.可不可以不要逼迫我.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十三盯着她亦平静的说:“我只是作为丈夫.想知道彻夜未归的妻子去了哪里.” “你知道我是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的.” “我知道.可我只是担心你.”十三道:“你沒回來的时候.我在宅子里等了你一整日.我知道我现在两边跑.不能每时每刻都守着你.可只要你不在我身边.我就生怕回來时你不在了.你能与我相爱.成为我的妻子.是老天对我是最大恩赐.简直就像一场梦一样.有时候.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我多么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你就不在了...” “十三.”昕薇伸手握住他的手.定定的注视着他:“我答应你.此生一定不会离开你.这个地方是我此生唯一的归宿.你來.我就在.” 喀喇沁那边传來消息:共擒获盗墓贼五人.追回三成以上墓中失窃的宝物.五人所录口供一致:“盗墓时发现端静公主陵内确为空棺.” 康熙大怒.在朝上公开了因前罪于康熙五十一年已削去噶尔臧爵位一事.并宣布将对其严惩.满朝臣子哗然. 侯巴浑德等人再次上奏:“臣等察审喀喇沁地方牧民塔布囊丹巴等人控告额驸噶尔臧于公主丧事之时霸占索诺穆之妻等款俱系情实.与所告相符.查噶尔臧以行事妄乱.前已革退王爵.今应将和硕额驸职衔一并革去.即行处斩.另外.在喀喇沁地方拏获逃盗赵四等即助噶尔臧为恶之鄂托齐等应也应立即处斩.” 胤禛还來不及拦.十三当即站出來为噶尔臧保奏.“儿臣以为.单凭几个盗墓贼之口就将噶尔臧定罪实属荒谬.盗皇家陵墓本就是重罪.将皇家格格弃尸荒野更是其罪当诛.不排除他们串供以洗脱自己罪名的嫌疑.而那个控告噶尔臧的塔布囊丹巴等人本就是当地恶贯满盈的地痞流氓.前科无数.此人的话更是不可信.” 康熙立刻青了脸.胤禛见状不对.亦站出來求情道:“儿臣也以为.噶尔臧虽犯重罪.但罪不致死.还望皇阿玛能够重新处置.” 康熙最终下谕:噶尔臧著从宽免死.监禁在京.终身不得回喀喇沁.伊子及伊属下人有看视者不必禁止.但不许闲杂人擅行出入.此案涉及的赵四、马礼三、李二、丁破鼻子、俱著立斩.鄂托齐、丹巴、吴勒穆济、俱照拟应绞.监候秋后处决. 散朝后.十三正欲踏出乾清门.一个小太监忽然唤住了他.阴阳怪气道:“十三阿哥.皇上召您去乾清宫一趟.跟奴才走吧.” ------------ 第九十章 凤栖梧(下)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04 十三跟随小太监进了房间.刚踏进去就听见康熙喝了一声:“跪下.” 十三应声而跪.康熙沉着脸.将一封奏折摔在他脸上.怒声道:“你自己好好看看你写的这封请安折.” 十三捡起那折子展开一看.心顿时凉了半截.那正是九月份向皇父请求为他赐婚的请安折. 康熙面色铁青得瞪着他.说:“老十三.朕问你.四十九年三月份的时候.朕派你去喀喇沁是做什么的.” 十三顿时明白了过來.心下一沉.硬着头皮答:“奉皇父密旨调查三皇姐的死因.” “你倒还记得.”康熙冷笑一声.“果真是京城第一风流的十三阿哥啊.朕派你去致祭你三姐.你倒好.跑到那里谈情说爱.你眼里可还有你那姐姐.居然还敢写折子请求朕來赐婚.简直是昏了头了.” 十三垂下了眼睛:“儿臣有罪.” 康熙仍指着他大骂道: “你色迷心窍.胆大包天.被一个小小的侍女所迷惑.为了包庇其养父而隐瞒其滔天罪行.你让你三皇姐如何安息..” “你曾向朕奏告你三姐的确是由于忽染恶疾而暴毙.你可曾真正去调查过你三姐的死因.” “儿臣调查过皇姐染病时负责诊治的太医.经过核实和查证.三姐的确是因为忽染疾病而薨.”十三低声道. 康熙猛地一拍案几:“那空棺入葬你又作何解释..朕让你去调查.你连噶尔臧空棺入葬都不知道.连你皇姐的尸身都沒亲眼见过.老十三.你就是这样替朕办事的吗..你让朕太失望了.想不到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一心替那贼臣诡辩.你...你...”康熙伸出手指颤颤得指着他.一时气得气都喘不过來. 一旁的李德全忙上前帮康熙顺气.十三将头重重垂下. 无言以对. “儿臣自知罪无可恕.甘愿受罚.” 一群官差拥挤噶尔臧的官邸.将噶尔臧带走.送进了刑部大牢里关押候审.昕薇得到消息时便立即冲去了刑部大牢. 噶尔臧端坐在牢中.双目轻阖.如老僧入定. 削爵.便连这个和硕额驸的职位也一并夺去.他根本不在乎.所有的虚衔都收走了.这样才好.满族皇帝封的爵位.不如他这个实实在在的喀喇沁王.而和硕额驸.他本就已经不是了.或许.从來都不曾是. “阿玛.阿玛.”忽然感觉到牢门一阵晃动.噶尔臧睁开眼睛.看见昕薇泪眼朦胧得站在牢门口.狱卒打开牢门.她迅速冲了进來.抓住了他的胳膊.他猛然一惊:“薇丫头.你怎么來了.你不是回喀喇沁了吗.他们...他们把你也抓过來了..” “沒有.”昕薇擦了擦眼泪道:“是他们放我进來探视的.我放不下阿玛.这些日子都呆在京城里.阿玛.阿玛你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了.阿玛怎么会被关进牢里.阿玛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情.” “丫头.别哭了.反正阿玛早晚要进來的.”噶尔臧用袖子擦了擦昕薇的脸. 昕薇的眼泪越擦越多.扯着他的袖子急急道:“什么早晚要进來的.阿玛你快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快说呀.你快说了.” “这事情现在阿玛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阿玛好歹也是喀喇沁的王.你皇外祖父不会对阿玛怎么样的...”噶尔臧怜爱得摸了摸她的头:“好了好了.这么大的姑娘了还整日哭哭啼啼的.” 噶尔臧不说.昕薇也隐约知道些缘由.毕竟京城里头都传开了.说额附噶尔臧在端静公主的丧妻yinluan.抢占民妇.这才被抓到京城來了.可是这传闻她一点都不信.她拖着噶尔臧的袖子边哭边求道:“阿玛.求求你告诉我额娘到底在哪里.现只有额娘才能救出阿玛了.” 噶尔臧满脸错愕.嗔道:“你这丫头说什么疯话呢.你额娘早就已经死了.” “不.沒有.额娘沒有死.阿玛休要骗我.”昕薇大声道.“我亲眼见到了.额娘的棺材里是空的.” 噶尔臧愣了愣.忽然笑了起來.“傻丫头.你难道真的以为你的额娘还活着吗.” “什么意思.”昕薇难以置信得看着噶尔臧.“难道...难道...” 噶尔臧沉痛得闭上了眼睛:“你额娘.的确在康熙四十九年那年三月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 昕薇仍是不信.仍不停的摇着头说:“可我看到.那个棺材里分明就是空的啊.额娘或许是出走了啊...” “昕薇.”噶尔臧沉声唤道.生生打断她的话.“你额娘患病的样子你也看见了.难道你也觉得那是假的吗.” “额娘....” 噶尔臧重重叹了一声道.“你娘那时的确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灵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昕薇摇着头.眼泪簌簌的落下.这么多年.她都一直以为额娘沒死.她紧紧扯着噶尔臧追问道:“既是如此.既是如此.为何不把额娘放进棺椁中安葬.额娘的尸身那个时候又在什么地方.” “事已至此.我就不瞒你了.”噶尔臧闭起眼睛.“你额娘在临死之前.回光返照之际.带着我与她的一封休书.由你的染衣姑姑悄悄带离了王府.她离去的那日.已最多活不过三日.” “什么.”昕薇顿时感觉到五雷轰顶.震惊得喃喃不能语. “你娘在嫁与我前另有所爱.是死活不愿做我妻子的.可是圣旨赐婚.她不可抵抗亦不能抵抗.谁知.她所爱之人就在这送亲队伍中随她一起过來了.私奔未遂.那人逃回了京城.后來.你额娘好不容易开始接纳我.并已孕有我的孩子.谁知那人竟再次出现.两人仍然藕断丝连.那时我年轻气盛.此事我断不可姑且.便将你额娘锁了.派人将那人杀了.原以为从此可断了你额娘的念.孰不知.你额娘便因此记恨我至今...” ------------ 第九十一章 越溪寒(上) 请使用访问本站。01 胤禄推门走进來.看弘晳双目无神.一脸苍白的靠在榻子上.轻轻叹了口气.想必他已经知道被圈禁的事实了. 弘晳闻声侧头.唤道:“十六叔.” “身上的伤好些了沒.” “好多了.” “她...还是沒有消息吗.” 胤禄摇了摇头.“连京城之外的四十里地也搜过了.也不像是被阿灵阿他们劫走的.” “阿灵阿.” “上次行刺你们的人我已经替你查到了.是阿灵阿他们下的手.” “阿灵阿.”弘晳冷哼一声.“上次诋毁阿玛还不够.这次竟敢直接对我下杀手.”他猛地一拍床板.肩上却传來一阵剧痛. “好在.那日我带走的不是她.不然.我们都逃不过这一劫的.”弘晳喃喃自语.胤禄却听得迷糊.“不是她.” “那日.我去接她是时候.她就被人换走了.别院里是一个和她长得极其相似的女子.一直蒙着面纱.但是.当时就让我感觉就是她.”弘晳回忆道. “采绿.” “你也知道采绿.” “我听丹嘉提过.之前她们府上有个叫采绿的丫头是和侄媳长得很像的.” “这个采绿一定知道她在哪里.”弘晳道.“十六叔.你一定要帮我把这个叫采绿的女子找到.” “好的.我知道了.齐溟就在京城.找她倒是容易得多了.” “还有.”弘晳担忧得望着他道.“十六叔要答应我.此事我只与你说过.万不得让第三人知道了.” 昕薇和噶尔臧一起坐在刑部大牢的地上.昕薇呆呆得望着噶尔臧.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來.噶尔臧.却早已换做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就嘴角仍勾着轻嘲. “生不愿做我妻.死亦不愿与我同穴.你额娘就是如此决绝.在你额娘临死之际.花染衣找我.说嫁与我是她此生最悔之事.也是此生最大的心结.她的遗愿.便是希望能得自由之身.花染衣在我屋外跪了三日三夜.欲说服我写那封休书.于是我便写了.放她们离开.了了她的愿...”作为他的丈夫.他可以纵容她至这十多年來不踏进她的房内一步.这也是他这辈子能够纵容她最后一回了. 噶尔臧笑得苦涩.说完.昕薇早已泣不成声.她恨恨的说:“这些年來我只当阿玛对额娘冷漠.却从不知道阿玛这些年來过得有那么委屈.阿玛那么爱额娘.额娘却从不知道珍惜.只会利用阿玛的爱.” “明明是额娘负了阿玛.阿玛为何还要替她背负罪责..“昕薇气愤道.她握紧噶尔臧的手.用坚定不移的目光道“阿玛你放心.薇丫头一定会拼尽全力将阿玛救出來.” 说完立刻起身.带着一脸的决然从牢房里走了出去. “薇丫头.” “薇丫头.” 噶尔臧唤了两声.她都沒应.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过道里.噶尔臧重重叹了口气. 就算出去又能如何.他能解脱吗.明明知道当年康熙的赐婚是请君入瓮.他还是毅然决然的走了进去.明明知道当了这额附.此事便要被那老头玩弄于股掌之中.可还是全部在乎.欣然接受了不是吗. 这一切.是对他的惩罚.亦是代价.他自知.是逃不掉的. 再过几年.就到了半百之年.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了.或许.一辈子都要待在这里.婉静.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 你说你要诅咒自己一辈子得不到幸福.这个诅咒在我身上也一样得到了应验呢.你开心吗. 她如此恨他入骨.知道现在自己那么倒霉.应当很开心吧. 噶尔臧将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回忆起來.她到底有沒有爱过自己.时间过得太久了.他有些记不得了.沒有吧.如果有.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若是沒有吧.怎么会有薇丫头. 她似乎也曾在他怀中温柔的笑着.给过他温存.那一年的夏天.他与她在林中漫步.她用说得还不太熟的蒙古话喊他的小名.他侧头.她手上拿着支蒲公英.忽然朝他猛吹了一口气.如霰雪一般.雪白的小伞迎面朝他扑來.沾了他满头都是.也在她身边飘散开來.她大笑了起來.那笑靥.那双晶亮的眼眸.比夏光还要明媚. 他定定的望着她.伸手拈去了沾在她头发上的一朵.她依然冲他俏皮的笑着.他忍不住一把将她横抱起.她竟安安静静的靠在他的胸口.他忽然想起洞房花烛夜那天.一袭红衣的她手上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扯着自己的头发对他气势汹汹道:“你要敢碰我一下我立马就削发为尼.” 她是前一年秋天入他门的.花轿还未抬入喀喇沁的时候就传闻她与人私奔了.直到第二年春天时.她对他的态度才渐渐缓和起來. 他以为.她终于接受了他.可是一年后.那个男人再次出现时.她仍是义无反顾的朝他狂奔而去.甚至.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他气得失去了理智.是她逼的.是她逼他动手的. 他死后.她却说他们之间是清白的.... 那一年.因是他这一生中最幸福美满的时光.而为这一年.却要用他今后一生的痛苦來交换.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齐溟端着一碗瘦肉米粥走了进來. 烟云猛然睁开眼睛.扯着齐溟的袖子哀求道:“送我回去吧.求求你了.三少爷.” “先把粥喝了吧.”烟云接过碗.连勺都不用.直接灌进去了.很快就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了.”烟云迅速抹了抹最.将碗倒了过來给他看.“可以送我回去了吧.” 齐溟失落得瞥着那个碗有些讽刺的哼了哼:“这碗粥我记得是你在喀喇沁的时候最喜欢喝的.我为你在厨房里熬了两个时辰.你估计连味道是怎样都沒尝出來.” “快送我回去吧.我真的很担心他.他阿玛现在出了怎么大的事.他又找不到我.一定急疯了.”烟云急急道. 齐溟轻笑道:“傻丫头.你怎么那么单纯.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弄到我身边.怎会那么轻易的把你送回去.” 烟云一时愣住.看他的眼神渐渐恐惧了起來.忽然.她猛地开始摇头.指着他道:“你是谁.你一定不是三公子.三公子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你一定不是...快说.你是谁.你是谁.” ------------ 第九十一章 越溪寒(下) 请使用访问本站。04 “云儿.我是齐溟啊.我就是齐溟.你从小就认识的齐溟.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为何不相信.” “不.不.你不是齐溟.齐溟不会对我做出这样的事來.齐溟是我一直都敬重仰慕的大哥哥.他绝对不会对我做出这种事情.他是正人君子.一向光明磊落.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來的.”烟云摇着头.恐惧得望着他. “我会让你相信的.”齐溟道.说完倾身吻住了她的唇. 烟云瞪大了眼睛.使劲推他.却还是沒有推开.她在齐溟唇上狠狠咬了一口.腥甜的血从被咬破的地方涌出來.他仍是沒有放.感觉到她的眼泪滴落在他脸上时.齐溟才放开了她. “第一个吻你的人是我.当初我就说要带你走了.是你自己偏偏要嫁到京城去的 .” 烟云在自己唇上用力的抹了一把.死死瞪着他:“我第一次就沒有跟你走.现在就更不会跟你走.你若敢再侵犯我.我必在你面前咬舌自尽.” “云儿.” “济尔默·齐溟.求求你.放了我吧.这样做你一定会后悔的.” “不.我不会后悔.” “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一定会让你忘记他的.我们一定会一辈子幸福的.” “我发誓.你这么做.只会让我们彼此痛苦一辈子.” “不可能.” “我可以.”齐溟大声道:“云儿.就相信我一次.就把你自己交给我一次.这个孩子你可以留下.我也可以送回宫里.等你生完孩子.我们就走.” “三公子.”烟云将头偏向了一边.咬牙切齿道:“若你偏要执迷不悟.生完孩子.我就去死.” 从刑部大牢出來后.昕薇神色恍惚.一路想着怎么才能解救阿玛出來.最后发现自己竟然想不出任何办法.在京城里.除了十三.她连一个可以依靠.可以请求帮助的人都沒有.她已经尽力去联系齐溟了.三煞星利用她换出她之后就在京城里人间蒸发了一般.估计他现在连阿玛入狱的消息都还不知道.她如今已经无暇记恨他了.诱拐皇长孙媳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只希望他这边能消停点.如果他也出事.她真的要奔溃了. 昕薇在宅中坐立难安.不知所措.想等着十三回來和她一起想办法.可是从回來后一直等到天黑十三都沒有出现.她不禁有些恼怒. 阿玛出了这样的事.他今日怎么连看都不來看我. 按捺不住.天黑之后便去了十三的府邸寻他. 许久沒來这里了.她抬起手.犹豫了片刻还是扣响了门环.十三给她的羊脂玉一样好用.一亮出來.门口的守卫就让她进去了. 昕薇在十三府中转了一圈都沒见到他.见到小桂子就立刻逮住了他. 小桂子都快急哭了.对昕薇道:“爷打上了早朝之后就沒再回來.说是被万岁爷单独留下了.福晋中午的时候派人去宫里打听.这才知道爷正在乾清宫门口被皇上罚着跪.这都早晨到现在了啊.” “什么..”昕薇晃了晃.险些晕过去. “你说的可是真的.怎么会..怎么会...”眼泪大颗大颗的涌了出來.昕薇心口一阵抽紧的疼.兆佳氏得知她來.正领着十三两个侧福晋一路气势汹汹的朝她走來.一进房间就指着她骂道:“你这贱人.给我滚出去.爷不是在外头给你买了宅子供着你吗.你还來这里做什么.” 她转过头冷冷瞪着她.兆佳氏近前.扬手便想给她一巴掌.她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腕子.紧紧攥着.冷凝着她.兆佳氏挣了挣.沒有挣开.气得浑身发抖.用另一只手狠狠的戳着她又急又怒道:“爷都是为了你这贱人.” 昕薇楞了愣.兆佳氏的眼泪涌了出來.她伸手擦擦瞪着她边哭边道.“爷自从膝盖上生了毛病之后.万岁爷便从沒有让他行过一次跪礼啊.就因为在朝堂上为你的阿玛说了一句话.万岁爷免了你阿玛的死.却是要他受罪啊.” 什么.什么.昕薇脑袋嗡得一声.炸开了一般. 昕薇一路失魂落魄得从十三的府邸走了出來.寒风猎猎.拂在她脸上生疼生疼的.她捂着脸哭泣着.沒想到十三会为了她的事情去顶撞他的皇父.自己反倒被罚. 从早上跪到现在啊.他的膝盖怎么吃得消.昕薇越想越心疼.眼泪大颗大颗得涌出來. 昕薇忽然想到.或许.有一个人可以救十三. 胤禛和十三的府邸相隔并不远.昕薇出來沒多久就走到了雍亲王府的正门.门口的守卫拦住她.她试着掏出了十三之前给他的那块羊脂玉.说:“我是十三阿哥府上的人.有事求见四王爷.你把这个给他就明白了.” 昕薇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不一会儿.王府的门再次打开.一个太监说:“姑娘.你可以进去了.说完将她直接引进了胤禛的书房. “原來是你.”胤禛缓缓扭头看她.脸上辨不出情绪.他执起那块玉佩.盯着她道:“沒想到十三他竟然将敏妃娘娘给他的腰佩给了你.” 昕薇一惊.这东西十三老早就给了她.给她时只说是进他府邸的信物.她还以为这玉应该有好几块.沒想到竟是他额娘的遗物. “不过既然十三已经给了你.我就还给你.”她伸出手.那枚温润剔透的羊脂玉缓缓落在她的手心里.她将玉佩在手心里握紧.在胤禛面前跪了下來. 胤禛挑了挑眉.有些微微的惊讶. “请王爷.请王爷进宫为十三说说情吧.他不能再继续跪下去了.” 胤禛垂眼瞥了她一会.忽然冷哼了一声:“你求我.凭什么.” 昕薇一愣.缓缓抬头道:“与十三最为亲厚的兄弟就是四王爷了.也唯独四王爷有这个能力來救.” 胤禛悠悠道:“既然你知本王与十三弟关系最为亲厚.十三弟有难.本王能救又何须由你來开口.我问的是.你.凭什么來求我.” 昕薇满脸错愕的望着她.胤禛挥了挥手道:“你走吧.” 昕薇却沒起來.倔强问道:“那怎样才能救他.” 胤禛道:“怎样都不能救他.他爱上你的那一刻.他就已无药可救.” 他冷冷凝着他:“如果你真想救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他.” ------------ 第九十二章 濯香令(上)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01 “爱上你的那一刻.他就已无药可救.你只会害他.” “如果你真想救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他.” “想通了.你再來找我.”昕薇六神无主得从雍亲王府回到和十三的宅子里.脑子里不停的回响着胤禛跟她说过的话. “不.我绝对不会离开他.”她坚定得对自己说.“我一定要用自己的办法救出十三.” 十三在乾清门后跪了一日一夜后晕倒.第二日被人用板子抬着回了府邸.被勒令在府中闭门思过三个月.昕薇欲进去探望.被兆佳氏拒之门外. 胤礽被圈禁咸安宫内.被下旨不得踏出咸安宫门一步.并限制宫内所有人进出.任何人不得探视.亦不得传递任何消息. 弘晳随较胤礽相比好一些.亦是不的踏出宫门一步.想进來探视的人也受到了限制.胤禄一直在外头寻找她的下落.也不知道结果.眼见着离她的产期越來越近.弘晳每日都心急如焚. 手臂上的伤口因为沒有调养好发炎了.加上这些天思虑过重.睡眠不足.他终于病倒了.连夜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连药都灌不进去. 康熙得知消息后在夜里偷偷去瞧过他.弘晳额头烧得滚烫.满头都是细密的一层虚汗.唇上血色尽失.一张脸雪白雪白的.嘴里还不知道不停得在喃喃着什么.不禁心疼得叹息了一声:“欸.朕可怜的孙儿啊.” “啪.” 一声脆响从房间里传來. “啪.” 又接着一声. 所有送进房间里的茶水和饭菜都无一例外的被烟云拍在地上.到最后.烟云连摔碗的力气都沒有了. 齐溟站在门口蹙了蹙眉.推门走了进去. 孕妇体力消耗大.两日不吃.已是浑身浮肿.面色苍白. 齐溟踏着一地饭菜碎碗的残骸走了进來.烟云对他闭目不见. 齐溟对一旁的丫头吩咐:“去.再去厨房端一份过來.我要她砸到吃为止.” “是.”小丫头立刻跑了出去. “不必了.”烟云有气无力道. “放心好了.厨房现在还在一直在不停的帮你做饭.你要砸.只要你高兴.整个宅子的吃食都可以让你砸.你不吃.别人也要挨饿.” “你.” 过了一会儿.丫头就又端了一份热气腾腾的饭菜过來.齐溟端來给她.对她说:“记着.你砸的可是别人的吃食.你砸掉一份.这宅子里的一个人就要挨饿.” 齐溟给那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小丫头立刻可怜巴巴道:“福晋.福晋您就吃了吧.奴婢也两顿沒吃了呢.” “你...你何必如此..”烟云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來了. 齐溟亲自挖了一勺饭就着一口菜喂给她.柔声道:“來.吃了.” 烟云不张口.他就硬用勺子撬开她的唇.将饭菜喂了进去. 齐溟正要挖下一勺时.烟云一俯身.将刚刚喂进去的全吐了出來. “你...”齐溟顿时气得噎住. 齐溟最终耐心尽失.将碗重重将桌上一搁.冷冷道:“就算你不吃.以后我硬塞都会塞给你吃.不要逼我对你动粗.” 烟云紧闭上眼睛.把被子拉起蒙过头顶. “三公子.”忽然传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是步不离的声音. “进.” 步不离急匆匆地跑了进來.“三公子.京城那边传來消息.”说完凑到他耳边一阵耳语. “什么..”齐溟脸色骤然一变.立刻起身快步走了出去.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得赶去了京城. 待齐溟离开后.烟云立刻把蒙在头顶的被子取下來.把桌上的饭菜递给旁边的丫头.说:“你沒吃饭怎么不早说.快趁热把这饭菜吃了吧.” 小丫头摇摇头.“奴婢不要紧.福晋.您怀着身孕呢.快吃吧.公子走了.看不到了.” 烟云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做给他看的吗.”她双目范空喃喃道:“我是在惩罚自己啊.千错.万错.都是因我而起.我怪我自己啊...” 昕薇从刑部大牢给噶尔臧送过饭出來的时候.恰巧看着匆匆朝里面走的齐溟. “站住.”她冷声喝道.齐溟定住脚.抬头一看竟是她. 因为牢房走道黑暗.方才低头走得急.若不是她刚才喊他.他还沒有注意. 她冷哼一声:“你还知道过來看阿玛.” 齐溟瞥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这两日都是由你在照顾阿玛.辛苦了.”说完正要掠过她.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质问道:“她人呢.” “谁啊.”齐溟面带轻嘲.有些好笑得看着她问道. “你知道我说谁.”昕薇怒瞪着他.冷冷道:“别装了.我知道她就在你那里.” 齐溟笑了笑.“所以呢.” “把人给我交出來.” “人可是在你这儿丢的.”齐溟勾了勾唇角.哼了哼:“有本事.你就自己去找啊.”说完把手臂从她手中猛地拽出來.绕过她朝里面走去. “你.”昕薇手握紧了食盒的拎手.握得骨节发白.忽然猛地把食盒朝齐溟的背上猛地掷了出去.食盒砸中了他的后背.反弹落到了地上. 齐溟疼得闷哼一声.怒不可遏的扭头瞪她.听着声响.两边牢房里的囚犯都爬到牢门边來看.激动得一直拿碗敲着牢门开始起哄. “你..”齐溟气急败坏道.“疯婆娘.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发疯.这是你撒泼的地方吗.” 昕薇轻轻拍了拍手.冷笑道:“我的本事儿哪有你大啊.你能费尽心机弄得出一个女人.应该也有办法把阿玛弄出來吧.” “你应该知道阿玛的冤屈.如果你真的的可以把阿玛救出來.那过往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计较.你济尔默·齐溟是真爷们.而如果你沒有这个本事.那也沒关系.如果你在这个时候丢下阿玛成为自己的儿女私情.那你就是孬种.”昕薇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孬种也不要紧.我只希望你能死得远一点.不要到最后.还要我來替你收尸.” 说完.昕薇利落转身走出去.“喔~”两边牢房里的人又开始摇着牢门起哄.齐溟一人怔怔立在原地.侧头望着她的背影.有几个囚犯把吃剩的馊馒头扔出來砸在他脸上.起哄道:“喔~喔.孬种.孬种.” ------------ 第九十二章 濯香令(下)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01 烟云已经整整三日滴水不进.滴米不沾.却每日都吐.吐到最后就只剩黄水.几次都晕了过去.她脸色蜡黄.双目无神的躺在床上.大夫说.若她再不肯吃东西.就要不行了. 齐溟走到她床前.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回想起刑部大牢里昕薇对他说的话.叹了口气.终于下了决心对她道:“好.我答应你.我会送你回去.但是.要在你平安生下这个孩子之后.” 烟云的目光终于泛起了一丝神采. “现在宫里太乱.连弘晳都被圈禁了起來.玉清宫被封锁.我在宫里的人都打听不到关于他在里面的任何情况.我只希望你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就让我來守着你.好不好.” “等你生下这个孩子之后.我会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要走.我就送你回去.如果你不想回宫.我...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带你走.” 齐溟端起一旁伺候的那个丫鬟端在托盘里的粥.舀了一勺喂给她.“我知道你倔.为了让我放你回去.你愿意以死相逼.但是你有沒有想到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们是多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这可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你愿意让他就这样死在你肚子里吗.” 烟云看了他一眼.终于把粥咽了下去.她开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恩.”看她终于肯吃东西.齐溟感到一丝欣慰.正要喂第二勺的时候.烟云夺过碗.说:“我自己來.” 多日未进食.她手上一点力气都沒有.拿碗的手在颤抖着.齐溟想喂她.她坚持要自己喝.一碗粥就这样灌下去了.齐溟用帕子帮她擦了擦嘴. 齐溟望着她.有些哽咽道:“这半个月.你就好好陪在我身边.好好吃东西.把身子养好.健健康康的把孩子生下來...我就要你这半个月安安静静得在我身边.可好.” 烟云想了想.问:“你真的不骗我.等我把孩子生下.就送我回去吗.” “恩.我保证.” “好.”烟云终于点了点头. 一间茶楼的包厢里.阿灵阿和岳伦岱相对而坐.房间一侧的粉色纱帐中.一个妙龄女子正斜卧在软榻上弹琵琶.满室丝竹悠悠.暗香涌动. 岳伦岱叹了一声:“揆叙这几日被派去江南潇洒快活去了.少了这厮.做什么事都沒劲啊.” 阿灵阿沒有接话.喝了口茶问道:“皇上的长孙媳妇还沒有消息吗.” 岳伦岱道:“那日我派去的人只有两个活着回來.他们是亲眼看见的马车翻下了悬崖才回來复命的.沒想到那弘晳居然命这么大.活着爬上來了.” 岳伦岱有些疑惑道:“你不是说他那个怀着八个多月身孕的福晋是和他一起掉下去的吗.既然只有弘晳一个人爬了上來.不就意味着她死了吗.” 阿灵阿道:“问題是那崖下并无尸体.而且.弘晳也沒有发丧...我听说十六阿哥这些日子一直在京城努力寻找着.我估计.弘晳的福晋也沒死成.” “啊.”岳伦岱大惊:“我就奇了怪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弱女子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必死无疑.崖下沒有尸体.可能是被野兽叼走了吧.怎么可能还沒死成被呢.” 阿灵阿道:“据那两人所言.那日坠崖的女子虽看起來身怀六甲.但一直蒙着面.不一定就是弘晳的福晋.而且.那名女子身怀武功.居然也参与了打斗.身手看起來一点都不像身怀六甲之人.所以弘晳在我们这么多人的齐力围攻之下.依然得以逃脱.若她不在.我们的计划或许就能成功了.” 阿灵阿微眯起眼睛继续道:“弘晳的福晋我见过.蒲柳之身.一点都不像习武的女子.那日坠崖之人.便一定不是弘晳的福晋.” “可的确是看着弘晳把她从别院中带出的.”岳伦岱若有所思道.忽然间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难道.那别院中的女子一直是他找人假扮的.” “那弘晳狡诈.未必沒有这个可能.”阿灵阿若有所思道.“弘晳怕她福晋遭人毒害.连太子妃都不信.其实别院也不过是掩人耳目.他把他的福晋藏到了别的地方.可是他在外几个月.回來之后才发现她的福晋出于什么原因还是失踪了.于是便急着让胤禄帮他找...这样來也说得通.” 岳伦岱恍然大悟:“哦.怪不得弘晳一直将此事压了下來.就连在路上遇刺了都沒有声张.更沒提他去别院接过她一事.就连他宫里的人都以为他福晋还在别院中养胎.” “聪明啊.太聪明.这个时候还能这么冷静.”阿灵阿唏嘘道.“不愧是万岁爷最看中的一个孙子道.”旋儿诡异一笑.“不过他聪明反被聪明误.那个快要生的福晋似乎真的丢了.那肚子里可是嫡亲的皇玄孙呢.有意思.有意思啊.你说.我们如果先他一步找到.会怎么样.” “可是.我们要怎样才能找到呢.” “他要将这事情压下來.我们便将这个事情捅出去.让大家都知道他的福晋失踪了.让万岁爷也知道.事情就好办多了.” 岳伦岱竖起大拇指.赞道:“高.实在是高啊...” “大人...”妙龄女子掀开帐子.娇滴滴得喊了一声.两人放下茶杯.侧头朝帐中望去.女子已将衣服滑落香肩之下.食指轻搭在唇角.托着香腮.一双媚眼.直勾勾得望着两个人. 岳伦岱指了指帐中的女子.问:“这就是揆叙常说的那个小菊香吗.” 阿灵阿诡秘一笑.朝岳伦岱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朝帐子走去. 一翻云雨之后.岳伦岱累得直喘粗气:“揆叙知道他不在的时候我们玩她的宠姬.会不会生气.” 阿灵阿把趴在腿上的佳人拉进自己怀里.若无其事道:“大不了等他回來加上他一起咯.” ------------ 第九十二章 钗头凤(上) 01 在别院养胎的皇长孙媳妇失踪的消息一时间不胫自走。康熙得知后震惊不已,叫來弘晳问话,弘晳瞒不下去了只好承认,康熙立即派人火速寻找。 康熙对这个嫡皇玄孙很重视,似乎要将整个京城掀翻來寻皇长孙媳的下落。衙门沿街到处贴了悬赏令,官差满街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得搜查,只要看到孕妇便抓起來,一时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昕薇正走在街上,看到这情形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那些官兵哪里像是搜查皇长孙媳?简直在搜查朝廷重犯!对那些孕妇的态度都野蛮而粗暴,有个将近四十岁的孕妇不愿意被带走,竟被官差们拽在地上生生拖了十几米。他的丈夫一直在旁边磕头求饶都沒有停手,还是他的老母大哭着双手捧着银子出來官差才放人。可是孕妇下身早已鲜血淋漓,腹中的孩子肯定沒救了。 昕薇看着暗暗心惊,匆匆回到宅子里,刚刚进去栓好门,就听见外头一阵乒呤乓啷的敲门声,几个官差用力拍着门板在外面大声吆喝着:“官兵搜查!快,开门!” 宅子里只有一个厨子和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听着声音都跑出來一看究竟。 昕薇正要拔下门栓,那个厨子沒发出声音,使劲冲她摆手,昕薇毫不在意道:“沒关系,我们这沒有孕妇,让他们來搜好了。” 才刚将门栓拔下來,门就被撞开了,几个官差破门而入,昕薇险些被撞得摔一跤,昕薇这下火了,刚要发怒,发现领头的那个居然是个熟面孔。 正是冤家路窄。昕薇定睛一看,那人竟是失踪多日的莫桑。 “呦。我的眼睛沒花吧,你居然还沒滚回喀喇沁!”昕薇似笑非笑道。 莫桑的神色亦有几分意外。亦带着几分似笑非笑道:“你在京城,我哪舍得走啊?”说话的时候手已经伸手拈住了她的下巴,被她狠狠得打开。 “别來,无恙?”莫桑哼了哼,如闲庭漫步一般得走进來,打量着这院子里道:“我的预测还算准确吧,令尊在刑部大牢里住得安好?” 昕薇脸色顿时一变,嘲讽道:“之前,还真沒发现你还有做狗腿子的潜质。” “你沒发现的事情还多着呢。”莫桑咧了咧嘴,阴冷一笑,对那几个官差说:“这一户得给我好好搜一搜。” “是。”话音刚落,几个官兵就闯了进來。昕薇拔出腰间的鞭子,一甩,拦在几人面前,大声道:“谁敢?!” 她抿着唇,下巴微微扬起,凌厉的眼神扫过那些官差的脸,气场生生逼退了那些人,她对莫桑冷冷道:“你來的时候打听过这是谁的地方了?赶紧带着你的狗腿子给我滚出去!” “哎哟。”莫桑啧啧道,“想不到一别多日,你还是一副大格格的脾气,來这之前,我还真沒打听过这是谁的地方。”莫桑用小指抠了抠耳朵,将耳屎弹出去,“要不您说说?” 昕薇冷冷道:“石佳·莫桑,你不要逼我!” “看,这是谁的地方,你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说了吧。”莫桑冷笑道,挑着唇悠悠道,“了不起这里就是你和你那十三舅舅偷情的地方吧!呵,居然和自己的亲舅舅搞到了一起,哎呦,我都替你害羞了!之前也好歹也是一个格格,现在做了人家养在外头的的小妾,哎呦,哎呦呦。”莫桑不住的摇头,满脸的鄙夷和不屑。 “啪!”昕薇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怒骂道:“混账东西!” “不过我听说他现在好想在家中圈禁吧,就算我今个把这里拆了,他又能怎样,嗯?” 莫桑擦了擦嘴角,看到手上的血渍,骂道:“贱人!”气急败坏得扬起手欲打她,手被厨子抓住,莫桑一下就把厨子推倒在地,对那群官兵说:“來人,快把这里给我砸了!” “是。”那群官兵很快就冲了进去。一个一下子就踢翻了院子里白色的石桌,一个正在推花架子,一个在捣秋千,还有几个冲进了宅子里,昕薇拦住这个顾不上那个,混乱之中被人推倒在地,满脸无助。 眼看这个宅子就要毁于一旦,忽然听见门口有人大一声“住手!”步不离带着几个虎背熊腰的打手进來,对莫桑冷声喝道:“大格格岂容你这等人对污蔑?赶紧带着你的人,滚!” 莫桑看到步不离以及他身后的几个抱着臂的打手,脸色一下就变了,将那群官兵召了回來,灰溜溜道:“我们走!” 待莫桑的人离开后,步不离把手伸给了地上的昕薇,昕薇却沒有去接,自己站起來冷凝着他:“你怎么在这?你还敢來见我?” 步不离道:“其实,自十三阿哥被圈禁后,三公子一直派我们在暗中保护你。” 昕薇冷笑,“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步不离道:“除了郡王爷,您应当就是三公子最重要的人了吧。毕竟您是他唯一的妹妹,无论三公子嘴上说了什么,心里都是最疼你的。” “你错了,我虽然是他唯一的妹妹,但他恨不得掐死我!除了阿玛,他最重要的人才不是我!”昕薇气呼呼道:“是采绿。” “他为了采绿,竟然能这样利用我,知道吗?那一天,我差点命丧黄泉,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昕薇恨恨道:“现在事情闹大了,全天下都在找采绿,我看他还能藏到几时!” 听到这句话,缩在墙角的莫桑瞪大了眼睛,原來,他方才不甘心,并沒有离开,想着之前受过那丫头那么多气,总要讨回來,等到步不离离开,就冲进去硬上了她,也好和她有个了结。 步不离叹了口气道:“三公子决定放她回去了,如果你想,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你说什么?”昕薇难以置信得望着他。 步不离道:“三公子已经想开了,待她将孩子平安生下,就送她回宫。” “真的?”昕薇仍是一脸怀疑得看着他:“该不会又有什么阴谋吧?” “如果大格格不相信,那便算了吧,告辞。”步不离对她拱了拱手,正要转身离开,昕薇唤住了他,“等等。” “你带我去见她吧。” ------------ 第九十二章 钗头凤(下) 请使用访问本站。01 昕薇上了步不离准备的马车.一路从市区经过了郊区.走了半日.到快到河北的地界时才停了下來.马车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民宅前.这民宅从外边看和周围一片的宅子沒有什么区别.都是青灰色的水泥砌的外墙.但比别处宅子的墙要高出许多. 狡兔三窟.不就是形容三煞星这种人么.昕薇心中暗暗想着.不禁冷冷一笑. 步不离将门推了开來.她走了进去. 院子并不大.是那种四合院式的建筑.进去.一个丫环在晾被单.另外两个在用碾子碾着什么东西.主屋前一左一右两个黑衣守卫站着.昂首挺胸.面色凛然的样子.近前闻不到气息.昕薇暗想这两人是个高手.院子里还有三两个守卫四处转悠着.咋一看戒备森严.昕薇暗想步不离这宅子还整得挺像回事的. 主屋的门紧掩着.步不离在门前道:“三公子.大格格來了.” 须臾.那三煞星的声音便传來了.“进.” 步不离把门推开.昕薇忍不住一声轻嗤. 齐溟正坐这饮茶.另外一边的空的座位上也摆着杯.看來.是候着她多时了. “呵.良心发现了.”昕薇冷冷道:“她在那.” “坐下來一起喝杯茶吧.”齐溟淡淡道.“什么时候.我们两兄妹的话題里就只有她了呢.” “不喝.”昕薇沒好气道.“谁知道你茶里放了什么.肚子里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再说.除了她.我也沒什么跟你好说的.” 齐溟苦笑一下.“好.既然來我这沒什么好说的.那步不离.送客.” 昕薇冷冷道:“不行.我今天不见着她是不会回去的.” 齐溟轻笑了一声:“如果.我说她不在我这里呢.” “你消遣我呢.”昕薇顿时大怒.冲到他面前.在他桌上使劲一拍.茶杯在桌上一震.“我从京城坐了大半日马车过來就是让你消遣的吗.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齐溟轻叹一声站了起來.“跟我來吧.” 跟着齐溟七拐八拐得來到后院.后院的守卫更加森严.除了门口的两个.有五六个守卫两两.在廊中逡巡着.看见齐溟都打招呼. “你这儿.可跟土匪窝子有一拼了啊.”昕薇嘲讽道. “土匪.” “抢人媳妇儿子.不就是土匪吗.” “随你怎么说吧.”齐溟惨淡一笑.从腰上掏出一枚钥匙.昕薇这才发现原來门上还有一个小锁. “你居然锁着她.”昕薇大惊道. “咔嚓”一声.锁被打开.齐溟推门走了进來. “烟云.”昕薇立刻冲进房间.烟云果真在里面.靠在榻子上.她这两日才开始吃东西.脸色依然很憔悴. 看着她.烟云却冷冷的将脸瞥到一边.昕薇惊讶道:“云儿.我是昕薇啊.”她抓起烟云的手心疼道:“脸色那么差.三煞星有沒有对你怎么样.” 烟云一把抽出自己的手道:“少假惺惺了.你居然还有脸來见我.” “烟云.你...”昕薇呆呆得看着她.知道她定是因为那件事情误会了.忙道:“那天的事.是你误会了.听我解释.” 烟云冷笑一声.道:“不用了.大格格想做什么都可以.又何必跟我解释.” “那一日.我也是被人利用才会这样做的.”昕薇急急道.“哎呀.那一日.我听步不离说三煞星会去劫你.我才在那别院中假扮成你.本想暗暗将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他找不到.谁知道反遭了他算计.” 昕薇又气又恼.一个劲的拿眼瞪旁边的齐溟.烟云似笑非笑道:“哦.是吗.” “你不信我.” 烟云笑了笑.挑眉道:“信.就是因为太相信大格格了.所以才会一次一次的被大格格卖掉.”烟云自嘲笑道.“我一直把大格格当做是最好的姐妹.想來都是我自己在自作多情罢了.卑贱的丫头.又怎能妄图与大格格情同姐妹.” 昕薇一时气急.瞪着她大声:“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 烟云满脸冷笑道:“事实难道不是如此吗.从來.大格格眼里.我都只是个丫鬟而已.无论怎样.我们都是云泥之别.你是云.我是泥.” “不.你是云.我是雨.”昕薇脱口而出.齐溟神色变了变.昕薇一下子把他推了出去.关上房门.对他说.“我和烟云还有私房话要说.你先出去.” 昕薇回到烟云旁边.压低声音对她说:“若你偏要这样说自己.那我告诉你.我其实就是一个和你一样卑贱的丫头.” “因为...因为我们同父同母.” 烟云顿时大惊. 昕薇定定的望着她.眼神里满是真挚.“你.是我的亲妹妹.” 烟云一时还沒反应过來.昕薇自嘲一笑:“很难相信是吗.一开始.我知道是时候也一时沒缓过來呢.不过后來.慢慢的就接受了.和你是姐妹.也挺好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烟云仍是满脸怀疑得望着她. “你的父亲康撒里说.他生的是一对双胞胎.一个叫烟云.一个叫烟雨.烟雨.在出生后不久以十两银子的价格.买进了杜棱王府.” 昕薇握住了她的手:“你是我亲妹妹啊.我们本就是姐妹.又何必情同姐妹.”她定定得望着她:“自从我知道你是我妹妹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要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齐溟站在门口.侧着耳.将两人在屋中的对话都听见了.顿时震惊不已.而此时.莫桑正站在宅子的大门口.唇边浮现诡秘的笑意. 昕薇推开门走了出來.对齐溟道:“把她送回去吧.现在京城里到处都在找她.都乱成一锅粥了.” 齐溟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背着手站在廊下.道:“一个月.” “不.现在已经不到一个月了.”齐溟苦涩一笑.“她平安生下孩子之后.我就送她回宫.我只要她这一个月在我身边.她也已经答应了.” 昕薇不解道:“就算这一个月你把她困在你身边.又能怎样.你又能得到什么.她现在朝思暮盼的见他丈夫.她的丈夫正在心急如焚等他回家.你这么做又是为了得到什么.” “这次我对她做了这样的事情.你觉得将她送走后.我还能再与她相见吗.”齐溟惨淡一笑.他摇了摇头.“为了得到什么.我也不知道.” 昕薇还想说什么.齐溟道:“一个月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要结束了.你就不能允许我用这个时间再跟她道个别吗.” “好.”许久.昕薇终是点了点头.“但愿一个月之后.你真的能如你所言.将一切都了结.” ------------ 第九十三章 一剪梅(上) 01 醉烟阁暂交于步不离打理,齐溟每日都在宅子里陪着烟云。烟云还有半个多月就将临盆,里面产婆,奶妈,月嫂都配备齐全。 日子平静的过去一日,一日,又是一日。 齐溟不再锁着她,她每日都会出來在后院里走一走,由小丫鬟搀着,她仰头凝望着天,他隐在廊下凝望着她的侧脸。静静的,有时站很长时间,若不是天上的云在飘动,她身边的花朵在摇曳,他要以为眼前的是一幅画了。 她的眉目中总是带着忧郁,那双眸子寂寞如雪,他知道她是在担心,她无时无刻的不在为那个人担心。有一日,他甚至听见她低头抚着肚子喃喃自语,“宝宝啊,你就早点出來吧,这样额娘就能早一点见到你阿玛了。” 她连待在他身边半个月,哪怕半个月的耐心都沒有,他不由自主得攥起了拳头。 那个和他坐在同一张书桌上,时常在在课堂上侧首与他相视一笑的女子,那个在马上与他并辔欢歌的女子,那个正值豆蔻之年,在荷塘边用掂起脚用丝帕为他擦脸的女子。。。那张梦境里时常出现的脸此刻在眼前却是那么陌生。 他想她变了,早就已经不是她了,当年的在她抛下他毅然决然得登上去京城的马车时就已经从他的世界退出,化为齑粉,他,到底是为何还要对她念念不忘?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便如一脚踏入深渊,万劫不复,也想抓住她,哪怕下一秒就会死去。 ***************************** 烟云吹灯后躺了下來,正迷迷糊糊入睡之际,忽然觉得旁边的榻子一陷,下一秒,手就被握住了,她猛然睁开眼,欲起身,齐溟却紧了紧她的手道:“别动,我就是想和你一起躺着,不会碰你的。” 见他沒有进一步动作,烟云这才渐渐安静下來。 暗夜里,可以听见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齐溟开口道:“云儿,我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问吧。”烟云说。 “我。。。我到底有什么不好?”他的声音有些颤颤的。 这句话不是他第一次问她,第一次是在她离开喀喇沁前一夜的马房,她犹记得那一日满天的星光,他说要带她走,那时,她虽然震惊而感动,却仍是拒绝了。 她其实是怕连累他。 她何尝不惧怕未知的命运?而这一世本如烟云,嫁给谁都是嫁,而他,可以遇到更好的。她是郡王爷最喜爱的儿子,之后一定能承袭他的爵位,前途无量,沒必要一时冲动,为他放弃锦绣的前程。他的吻让她心碎,那时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落泪,问:“我到底有什么不好?” 她当时沒有回答,心中却有毋庸置疑的答案,他的好,是她不配接受的。 他叹了口气,“事到如今,都不能给我答案吗?” 烟云轻声问:“我到底又是哪里好?” 沉默。连齐溟自己都觉得愕然。 烟云缓缓开口:“我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三公子,因为三公子对烟云而言,是知己,是好友,又像兄长一般,刚开始和三公子分开的时候,我心里也很难过,时常会惦记着,差点以为,那是爱了。” “你。。。你说什么?你喜欢过我,那是真的吗?”齐溟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真的。那时,三公子那样的少年,怎会教人不喜欢呢?”烟云毫不避讳道,“即使面对弘晳,我也能对你说出这些话,因为我真的把三公子当做挚友,而弘晳,是我的丈夫,我的爱人。” “或许,那个时候,对三公子也是有爱慕的吧,但我们此时注定缘浅,嫁到京城后,我知道他才是我的丈夫,只能一心一意的去对他,后來便爱上了,他待我也很好,后來,觉得自己很幸福,很满足,希望,这辈子都能和他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 “我懂了。”齐溟深深吸了一口气,许久道:“明日,我就送你回宫。” 大腹便便,她的行动已经很不便。昕薇小心的将她扶上了马车,齐溟坐在一旁陪着。为了护送她,连步不离都从京城赶來了,在前面赶着车。 昕薇将那日遇刺一事跟她说了,烟云也知道现在满城都在找她,昕薇对她说回宫之后就说那一日遇刺之后逃到了哥哥那里,由于动了胎气所以休养了一阵子。 想來,齐溟那日设的局反而无心之中救了她一命,那一日那么危险,若遇刺的人真的是她,那真的必死无疑。 “谢谢你。”烟云对齐溟说。齐溟低下了头,昕薇大惊道:“搞什么,他绑架了你,你还要谢谢他?该谢谢我好吧,我可算替你死过一回了,我还替你救了弘晳!” “也谢谢你,大格格。”烟云真挚道。 昕薇悠悠道:“别谢了,你回宫之后,我们还指望你帮我们说情呢,说不定弘晳一气之下就把我们宰了!” “不会的不会的。”烟云连连摇头。 想着就要见到他,烟云内心不禁涌上一阵激动,他们已经分别了四个多月了。昕薇瞥见她面上的喜色,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马车行了沒多远忽然停了下來。 “怎么回事?”齐溟问道。 “爷,前面有官差。”步不离答道。 齐溟探出身掀开帘子,只见前面有一队官差,为首的一个远远举着腰牌将车拦下了。 待那群官差走近,齐溟问:“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官差又矮又肥,生着一双老鼠眼,拱了拱手,趾高气扬的说:“宫中的皇长孙福晋走失,我们奉万岁之命将其找回,对过往的车辆例行搜查。” 里面的昕薇闻言立即戴上面纱,齐溟道:“车就不用搜了,我便是那皇长孙福晋的兄长,那皇长孙福晋现就在车上,我现正要将其护送回宫。” 那“老鼠眼”透过撩起的一角帘子探头朝里面瞥了瞥,隐隐看见里面坐了两个女人,一个果真是大肚子,冷冷一笑,用生硬的口吻道:“那正好,人就交给我们,您请回吧。” ------------ 正文第一卷 双生花 ------------ 第九十四章 一剪梅(下) 01 已经亮明了身份,那“老鼠眼”的态度依然强硬,齐溟愣了愣,有些不悦道:“我说了,我是他的兄长,由我直接将她送回宫中就好,为何还要将她交到你们手里!” 那官差双手叉腰,用硬邦邦的口气道:“我们是奉皇命搜查,现既然找到就该由我们带走!” 原來是想邀功请赏,齐溟暗想着,给步不离使了个眼神,步不离立即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他,见那老鼠眼接过银子,齐溟冷冷道:“此事就不用劳烦官爷了,我会将人平安送到的!”说完将身子退了回去,正要放下车帘:“老鼠眼”忽然大喊一声:“等等!” “老鼠眼”吹了吹那锭银子不耐烦道:“让你交你便交,本大爷的话你是听不懂吗?!” 给了银子还不放人真是难缠,步不离大怒:“这沒眼力架的狗奴才,你怎么跟我们爷说话的,!” 老鼠眼的火气更大,指着步不离大骂道:“你他奶奶的,老子可是为朝廷办事的,你又是什么狗东西!” “真不识抬举!”步不离冷哼一声,老鼠一下就把别在腰间的大刀拔了出來,晃着刀凶狠得瞪着他说:“你他妈再给老子说一句!” 步不离正欲拔剑,齐溟摁住了他,考虑到她的安危,还是不要与他们起冲突,便是强压了怒火又探出身子放缓了语气道:“官爷息怒,只是现在福晋身子不便,我这个做兄长的,还是要亲自将她送进宫中才能安心,这找到她的功劳仍旧算是你们的,若出了什么事情我來担着,毕竟,福晋所怀乃是皇嗣,在这护送途中有什么闪失,也不是各位官爷担得起的!” 对方却是得理不饶人:“我说你说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哥几个送你就不放心了,老鼠眼毫气势汹汹,挥着刀大喊一声:“兄弟们给我上,今天非要抓到人不可!” 他的率领下,几个官差朝马车冲了过來,步不离一把拔出剑横在马车前,冷冷的瞪着他们,沉声道:“谁敢过來,我先削了他脑袋!” 马车中,昕薇也忍不住怒火,怒斥一声:“放肆,皇世子嫡福晋岂容尔等冒犯,还不快滚,!” 那些官差仍是毫不顾忌拔出刀逼近了马车,昕薇感觉到有几分不对,想起前些日子八阿哥的人也在找烟云,扯了扯齐溟道:“这些人不像是皇上派來的官差,八成是八阿哥那边的,断不可让烟云落入他们手里!” “别管他们,冲过去!”齐溟对步不离吩咐道,步不离立即猛得一甩马鞭,赶着马车朝前冲去,挡在前面的几个官差连忙闪开,又立即跟在马车后面追了起來。 马车飞快得跑了起來,将那些官差远远的甩在了后头,齐溟冷笑一声:“他们是追不上來的,早知道就不跟他们那么多废话了!” 昕薇松了口气,郁闷道:“真是什么事都有,那些官差都吃了豹子胆了吗?简直太猖狂了!” “狐假虎威罢了,如今正是太子失势,八阿哥得势,,!”齐溟接口道,注意到旁边的烟云脸色变了变,又沒有说下去。 马车忽然压到路边的一颗石头,整个车身都猛的震了一下,昕薇想起烟云还怀着身子,连忙对步不离道:“赶得慢一些,他们已经追不上來了!” 步不离放缓了速度,还沒有跑多久,烟云忽然紧紧的抓住了昕薇的手,说:“疼,,!”昕薇扭头一看,顿时吓呆了,烟云死死的咬住了唇,脸色煞白,满头冷汗。 “怎么了?”昕薇惊问道,齐溟扭头亦发现了烟云的异常,烟云艰难道:“好像,,,好像是要生了!” “什么?”昕薇顿时懵了,和齐溟面面相觑:“离产期不是还有半个多月吗?” “之前,,,我为了让三公子早日放我回去,偷偷用了催生的药,,!”烟云道。 齐溟惊得目瞪口呆,昕薇满脸焦急道:“糟糕,偏偏在这个时候!”左右想不出办法,想想产婆什么都在宅子里,朝外头急急喊了一声:“快,快点掉头回去,她要生了!” 步不离立即掉转了马头,昕薇庆幸道:“还好沒有出來多远!” 昕薇紧紧的握住烟云的手,对她说:“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了,我们马上就到了!”烟云靠在昕薇身上,紧紧蹙着眉,闭着眼睛,汗水渐渐把额发浸湿了。 方才在后面追着的官兵看着马车又掉头跑了回來,口中喊着“停车!”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头一边追着一边朝马车里砸去。 外头赶车的步不离身上已经几处被砸,不时有石头从马车的车帘外和窗口飞进來,方才听了那句话一直神色怔怔的齐溟回过神來,用手臂撑开披风,将二人护住,过了一会终于将那些官兵甩掉了,马车停到了宅门口。 终于到了,齐溟一把横抱起她下了马车,迅速冲进了宅子里。 02 齐溟暗暗庆幸,产婆和那些伺候的丫头他还來得及遣散,他抱着她冲进去,昕薇在旁边大声得喊着:“要生了,要生了,产婆!” 府上的丫鬟见状都忙开了,烧开水的烧开水,叫产婆的叫产婆,不一会儿,产婆就过來帮她引产了。 齐溟被关在了门外,满头得汗都顾不上擦,听着烟云在里面又哭又喊的喊疼,顿时心急如焚,昕薇却可以进产房,一直在她旁边握着烟云的手,鼓励着她。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里面依旧传來她的哭声,又一柱香时间过去了,哭喊声渐弱,可依旧沒有任何动静,房门开开关关的,见着丫鬟端出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齐溟心下一慌,瘫坐在了地上。 齐溟神色颓然,闭着眼靠在门上,满脸懊悔,他在自责,心里一直在暗暗的说: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要强留住她,她就不会用催生的药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云儿,都是我害了你,你一定要平安生下孩子,不然我会愧疚一辈子的,云儿,你一定要好好的,,, ------------ 第九十五章 结同心(上) 请使用访问本站。01 不知过去了多久.齐溟在外面由站着变成坐着.由坐着又变成站着.里面终于传來了一声婴儿的啼哭.他顿时一震. “恭喜这位公子.您夫人给您生了个小少爷.”产婆眉开眼笑得抱着那个哇哇啼哭的小婴儿出來道贺.齐溟终于松了口气. “孩子很健康呢.”昕薇跟着产婆一起走出來.瞟了眼齐溟悠悠道.“这孩子真是命大.沒想到开始的时候被你那样迫害.还能健康的生下來.” 产婆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诡异. 齐溟接过产婆手中的孩子.白了眼她. “辛苦了.”齐溟对产婆道. 产婆领了齐溟给的赏钱后退了出去.齐溟立刻推门走进了房间. 烟云还很虚弱.躺在床上阖着眼睛. “感觉还好吗.”齐溟关切的问道. 烟云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疲惫得点了点头. 齐溟抱着那个孩子.用手指点着那张粉嘟嘟的小脸.有些酸溜溜道:“长得还真像那个家伙呢.” 随着烟云产期的逼近.京城里來搜查的官兵越來越紧.因烟云一直藏在后院隐秘的房间里.所以一直都沒有被搜到. “今天早上又來了几波搜查的官差.苍蝇一样的來.真快被烦死了.现在京城中还在到处搜查孕妇.便连城郊都搜得很严.”小家伙刚刚被奶妈喂过奶.眯着眼睛要睡觉.昕薇正抱着那孩子边哄着他边对齐溟道:“烟云早产了半个月.除了我们根本就沒人知道孩子已经生下的消息.” “现在八阿哥的人挖地三尺的在找云儿.八成就是为了抢云儿腹中的这个孩子.现太子被废.储君之位悬空.若弘晳有了嫡出的子嗣.对八阿哥登上储君之位有极大的威胁.他们一定不会让这个孩子平安送进宫里.”齐溟目光深沉.意味深长道.“毕竟.新生儿夭折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关于储位之争.昕薇之前在十三那边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所以不用齐溟把话挑得太明.她都能理解.“所以.在烟云带着孩子平安进宫前.万不能让人知道她已经生下了孩子.” “把烟云接回宫中之前.必须找一个人來接应更为妥当一些.”昕薇蹙着眉思索道.“若是十三沒有被禁家中.倒是可以由他來帮忙.只是...” “十六阿哥.”齐溟道.“他是弘晳的死忠.我知道这一阵子除了八阿哥外.他也一直在急急的帮他找寻着她的下落.” “你准备让十六阿哥帮忙把烟云母子送回宫.” 烟云在宅子里休养了十日.已经恢复得快差不多了.正抱着孩子倚在榻子上.小家伙正在她怀里甜甜的睡着.边流着口水. “明日就要准备回宫了吧.”昕薇道. 烟云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來. “这段时间多亏了三公子的照顾.”烟云道.“若不是他.我定不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齐溟推门进來.听到这句话笑道:“这么说.你是原谅我了咯.” 烟云对他诚挚一笑:“三公子.谢谢你.” “欸.此番你回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了.”齐溟低着头惆怅道.“以后若还能出得宫.就常抱着他來醉烟阁看看我这个舅舅吧.” 烟云淡笑着点了点头. 站在一旁的昕薇静静的微笑.她平安生下了孩子.他也最终放下了执念.虽然弘晳阿玛被废.她今后命途未知.但.这样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來.抱抱我的小外甥.”齐溟冲她伸出双臂.烟云把孩子递了过去.正要接过.房门忽然“砰”得一声被被猛然推开.步不离神色慌张的跑了进來.口中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三公子.不好了.” 房中人俱是一惊.烟云怀里的孩子被吓得“哇”得的一下哭了出來.齐溟扭头不悦得瞪他一眼:“什么事那么大惊小怪的.” 步不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撑着膝盖上喘着粗气.气息还未喘匀.便急急道:“昨日有人在我们的井里投了毒.今日在醉烟阁用过餐的回去之后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中毒现象.有人向官府举报.方才來了好多官差.砸了酒楼.还把里面的厨子.伙计都给抓走了.” “什么..”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齐溟愣了半响都沒有反应过來. 步不离急得快哭出來了.“三公子.你快随我去看看吧.” “我马上过去.”齐溟立刻转身冲了出去.步不离也立即跟在后面跑出去了. 唯留烟云和昕薇面面相觑.烟云哄着手里不停哭的孩子.神色复杂. 齐溟和步不离走了沒多久.昕薇忽然闻到一股烟味.她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 话音刚落.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大喊道:“着火啦.救火啊.”昕薇顿时大惊.推门一看.果然外面果然是一片烟雾缭绕.昕薇冲进院子里一看.应是从前院厨房那边烧起來的.她來到前院.发现厨房已经火光冲天.宅子里的护院和丫头们纷纷端着盆和桶接着水來回穿梭去救火.场面一片混乱.昕薇被院中的浓烟呛得眼泪直流.忽然听见门板被拍得响个不停.听声音应当是周围的邻居找來了.宅中禁止严格.本不能随意开门.但情况特殊.门被拍了许久.有人跑去开了门.顿时.一群人涌了进來. 不对.先是醉烟阁被人放毒.再是这边起火.齐溟才走了沒多久.他走的时候火一定还沒有烧起來.火势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蔓延得那么快.空气中隐隐弥散着煤油的味道.是有人故意纵火.她一惊.忽然想到了房间里的烟云.先引开了齐溟.再纵火.定是有人想乘乱劫走她. “糟糕.中计了”她急急返回去.却晚了.烟云手中抱着孩子.正被一个蒙面男子从房间里推着往外走.那人将一把匕首烟云的脖子上.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就这样眼睁睁得看着那个蒙面男子将人带了出去. “都愣着干嘛.还不快追.”昕薇大喊一声.那男子拽着烟云迅速转过身.将刀锋抵在烟云的脖子上.威胁得扫了眼院子里的人. 昕薇怔怔得盯着那把刀.惊叫道:“你是莫桑..” ------------ 第九十五章 结同心(下)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04 蒙面男子楞了愣.昕薇道:“沒错.你就是莫桑.这把匕首还是当年我送给你的.” 莫桑还是掳着她跑了出去. “站住.” 昕薇迅速的追了上去.莫桑拉着烟云不便逃窜.便将烟云怀中的孩子一抢.将她猛地朝前一推.迅速向前跑去. 烟云差点摔在地上.昕薇一把接住她.问:“你有沒有什么事.”烟云顾不上自己.刚站稳就转身去追莫桑.大喊着:“把孩子还给我.” “我來帮你追.”昕薇也立即朝前追去.追出了几十米.两人相距几米的距离了.昕薇用长鞭将莫桑的腿上一卷.喝道:“还想往哪里跑.” 莫桑被她的鞭子缠住脚.动弹不得.定在原地.缓缓的扭过头. 深秋凛冽的的风刮过深巷.从耳边呼啸而过. 莫桑满脸狂狷的笑意.昕薇呆呆得望着他. 烟云也一路追了过來.产后沒多久的她身子还很虚弱.跑了沒多久就上气不接下气了.她站在昕薇旁边.看见莫桑时失声尖叫了出來.只见他一手拎着手中的孩子.另一手握着刀.刀尖离孩子的脸近在咫尺. 是想让我死.还是他死. 昕薇从他眼里读出了这句话.颓然的放了手.那鞭子也在莫桑的腿上掉了下來. 莫桑邪魅一笑.抱着孩子跑远了.烟云软软的瘫坐在了地上. 眼见着莫桑就要拐过巷口.昕薇眼睛闪过一丝厉色.忽然拔下头上的发钗.猛地朝莫桑的后背掷去. 是你逼我的. 莫桑身形一晃.倒在了地上. 昕薇神色从容的从地上扶起了烟云.烟云难以置信得望着她:“你杀了他.” “他该死.”昕薇冷哼一声. 两人一起上前.莫桑侧着脸躺在地上.后背上殷红的血液如小溪一般从钗子刺入的地方涌了出來.在袍子上湿濡一片.孩子在他左手的臂弯里.一半被他的身体压着.正哭得惊天动地.莫桑的右手上.还握着那把匕首. 莫桑的眼睛一动不动得紧闭着.昕薇翻起莫桑的身子.将孩子抱了出來.左右检查着.松了口气.对烟云说:“还好这襁褓够厚.孩子并沒有伤到哪里.” 烟云也松了一口气.朝地上的莫桑瞥了眼.忽然发现他握住匕首的那只手动了动.骤然握紧了那把匕首.惊叫了一声:“小心.” 昕薇还未反应过來.莫桑已猛然睁开了眼睛.满脸狰狞得朝她刺去.说时迟.那时快.烟云一下挡在了昕薇面前. “噗.”是匕首刺入身体的声音.温热的血溅了莫桑一脸.昕薇猛然瞪大了眼睛. 莫桑立即推开她.站起身踉跄得逃走了.昕薇回过神來.抱起地上的烟云.摇晃着.急急喊着:“烟云.烟云.” 烟云缓缓得闭上了眼睛.昕薇大声得喊着:“來人.來人.快來人啊.” 周围沒有任何人回应.昕薇无助的哭喊着.怀里的孩子也在哭.不远处.齐溟的宅子火光冲天.大火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宅子里的人能逃得都已经逃了. 远远跑來一队巡查的官差.即使看见民宅起火依旧漠然跑过.昕薇想将他们招來.却听见领头的一个官差正在说:“上头说长孙福晋可能已经生了.所以现在连刚出生的孩子都要找.听见了吗.” 昕薇心中顿生一股寒意.绝望与无助交织.有人忽然听见了孩子的哭声.朝这边望來.伸手一指.喊道:“看.那边有个孩子.” 是八阿哥那边的人.她一惊.忙拉起烟云跑了起來. 烟云缓缓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得对她说:“不要管我.快.快跑.带着他跑.千万不能让他落到他们手里.快.” 昕薇一手抱着孩子.一边将烟云的手搭在脖子上站了起來.带着她奋力的跑着.左拐右拐找到一处废弃的宅子里.她推门藏了进去.已累得气喘吁吁.瘫坐在地. “我...实在是跑不动了.”烟云痛苦得捂着被匕首刺入的地方.脸上血色尽失.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襟.并还在不断的涌出來.她喘息着说:“不要管我了.要...要好好保护我的孩子.交给他.” 昕薇满脸都是泪.握着她的手边哭边道:“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不小心.才会害了你.都怪我.” 烟云轻轻摇了摇头.勉强笑着对她说:“刚刚要不是你.孩子就落到他们手上了.” “我现在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再见到他了.也沒能跟他道个别.”她从袖中掏出一条丝帕.咬破手指.用最后的力气在那上面一笔一划的写下了几行字.写完后取下脖子上的同心石.包裹在那条丝帕中.塞进了襁褓里.她握着昕薇的手.有气无力道:“大格格.你....你一定要亲手将这个孩子交到弘晳手上.我现在唯一...唯一信的只有你了.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昕薇已经泣不成声.她抱着孩子连连点头. 隐隐听见门外面有凌乱的脚步声传來.有人在外面说:“爷.前面有间废弃的宅子.” 烟云一惊.松了她的手有气无力催促道:“快走...快.” 昕薇擦了擦眼泪.看着她仍不肯一个人离去.烟云用最后的力气推了一把她.她这才站起身.匆忙之中.襁褓中的包着同心石的手帕掉在了地上.她沒有注意.一双眼仍望着烟云.已经听见推门的声音.这才狠心扭头从后门离开了. 烟云的意识渐渐的涣散.终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早晨的时候.有人给胤禄传了一封信.说皇长孙媳已经为弘晳诞下麟儿.并母子平安.明日便可回宫.让他前來接应.信上留了地址.他按捺不住.下午的时候带了几个亲信找过去.却发现那里火光冲天.找了宅子里逃出的人一问.才知道有人纵火她趁乱被人劫持.于是急急带着人在附近四处搜寻.搜寻了一圈都沒有结果. 有人忽然:“爷.前面有间废弃的宅子.” 胤禄带着亲信推门进去.瞥见地上横倒在血泊中的女子时瞪大了眼睛.“昕薇.”他大喊了一声.却沒任何反应冲上去抱起她.她身上仍有温度.他狠狠的摇着.她的眼睛仍紧紧的闭着. 他颤抖着将手指放到烟云的鼻端.最终无力的垂了下來. 许久.他闭上了眼睛.从地上横抱起她.说了句“走.”刚走两步.却发现脚上踩到了什么东西.捡起來一看.竟是用丝帕包裹着的坠子.这个坠子有些眼熟.同心石.回想起这是弘晳大婚当日他亲手放进那个盛着面粉的盆子里的.闹洞房的时候.他看着他们对着那盆面粉吹气.面粉漫天飞起.他们瞬间须发皆白.他在喜烛下见证着那两枚坠子缓缓靠近最终吸附到一起.变成了一颗完整的心形. 永结同心. ******************* 胤禄一脸悲戚的将那丝帕和同心石交给弘晳.他展开一看.那方绢帕之上赫然是她咬破手指写的血书:“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与卿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 第九十六章 尾声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第二日.京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京城最大的酒楼醉烟阁因投毒案被官府查封.其经营者原喀喇沁杜棱郡王噶尔臧第三子济尔默·齐溟于当日被捉拿归案.由于此案造成三人死亡.三十余人不同程度中毒.经刑部审理判为死刑.冬至日处决. 十一月十六日.康熙将废皇太子事宜遣官告祭天地、太庙、社稷.胤礽被圈禁咸安宫. 尾声: 刚刚入冬.铅灰色的天空压抑而阴沉.玉清宫宫门紧掩.宫内满院的枯枝落叶无人清理.破碎凌乱.天地间风起云涌.一片肃杀之气暗暗袭來. 弘晳在书房中默立.刚刚摆好她的牌位.忽然听闻外头有人大声通报:“福晋回來啦.福晋回來啦.” 门外.一个女子迎着凛冽的寒风带着一脸肃杀之色快步得穿过院子.身上一袭火红旗装.外面裹着一件黑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盆底鞋踩过一地枯枝碎叶.每一步都坚定而从容. 弘晳的手猛地一颤.忽闻身后“咯吱”一声响.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刺骨的寒风灌进來.漫卷起房中的帘帐.他感觉到有人在他身后站定. “是谁.” 弘晳扭头头去.瞪着身后的人.却在看清她容颜时猛地一怔.那女人怀中抱着个“嗷嗷”啼哭的婴儿.平静的注视着他. 弘晳心头一阵急跳.那句“薇薇”就要脱口而出.最后只是张了张口.他直直得望了她许久.面色慢慢恢复了平静.冷冷道:“你是谁.” “济尔默·昕薇.”女人面色冷然.一字一句的回答道.说完向前走了一步.将手中的婴儿递给他.淡淡道:“我.把你的孩子还给你.” ------------ 姊妹篇 一世烟雨预告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姊妹篇《一世烟雨》预告 故事并沒有就此结束. 感谢一直以來追随《一世烟云》到完结的朋友们.本文的姊妹篇《一世烟雨》将在不久的将來继续和大家见面. 如題.第二部将以济尔默·昕薇.即烟云的姐姐烟雨为女主來继续讲述这段宫廷往事. 其实在写第一部的时候.我就私爱女二号昕薇(烟雨).尤其是她和十三阿哥的那段风流韵事.总是让人浮想联翩.在写他们的时候.比写烟云和弘晳的时候还要激动.烟云和弘晳的感情是细水长流的.如一杯清茶.虽然淡.但芳香四溢.而她和十三则爱得汹涌.如香槟一般.浓烈甘醇.我喜欢昕薇对爱情的果敢.执着.敢爱敢恨.也爱十三的痴情.潇洒.倜傥风流.我喜欢他们的爱到不顾一切.至死方休. 两人在重逢之后沒多久就确定了彼此的心意.相见恨晚.其实.与其说是久别重逢.不如说是一见钟情.昕薇在见到十三的那一刻惊艳得目瞪口呆.殊不知那个如白玉兰一般好看的男子惦念着她许多年了. 十三阿哥去喀喇沁致祭邂逅昕薇这一段.是我在整本里最喜欢的部分.这一段在现代來说是一段艳遇.这次邂逅.是上天安排的一场美丽的意外.因意外而美丽.爱情向來是來得让人猝不及防的. 两个如玉一般的人儿在相遇的时候却都不完美.一个脸上的疤痕未消.一个瘸着腿.但并不影响两人倾心相爱.真爱.是与所有外在的因素都沒有关系的. 决定去京城找他的时候.她已不顾一切.那个时候.她还一直以为十三是她的亲舅舅.竟能这样也不顾的选择追随他.两人漫步在京城的大街上.分吃红薯.俨然如一对小夫妻一般.甜得蜜里调油.羡煞旁人.刁蛮不可一世的大格格在他身边小鸟依人.高傲如她.愿在人來人往的街头蹲下來未他系松掉的护膝.这一点让莫桑都为止错愕. 十三不忍她以后嫁过來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愿筑金屋藏之.这段爱情愈加圆满.然.天有不测风云. 在第一部最后的结局.昕薇是相当悲剧的.十三因她而被罚圈禁家中三个月.阿玛也被康熙监禁.亲妹妹烟云被曾经的初恋情人捅死.到最后.连唯一可依靠的哥哥也被人陷害入狱.即将问斩.所有的一切都一步步将她逼向绝境.倔强不屈如她.倨傲坚强如她.该如何抉择. 在第一部的尾声中.阿娇卖了个关子.昕薇扮作烟云将弘晳的孩子送进了玉清宫.这预示着什么呢. 《一世烟云》写的是胤礽嫡长子爱新觉罗·弘晳从少年到青年的心路历程.年龄跨度为15岁到20岁之间.这段时间.写他从一个青涩懵懂的少年.历经阿玛的两度废立.初识政坛险恶.到最后痛失所爱的打击之后一夜成熟.而《一世烟雨》将继续写他慢慢从成熟到成长为一个老练政客的过程.为了复仇和再次让阿玛登上储君之位.弘晳慢慢培植自己的势力与那些皇叔抗衡.得到继皇祖父康熙之后登基的四叔雍正的信任.一步一步走向权利的巅峰. 再观女主昕薇.亦是一个传奇女子.在上部中与弘晳关系微妙.虽彼此熟悉却并沒有很多交集.连在他们中间的人是烟云.而烟云死后.相同的命运.让她与弘晳殊途同归.两人都在为替烟云复仇和救自己的阿玛而不惜一切的努力.在《一世烟雨》中.为使自己变强大.昕薇化名“烟雨”.接手了齐溟的酒楼并暗暗在民间培育杀手组织.一时.冷血杀手“烟雨娘子”的名号在江湖中也开始响了起來... 宫廷险恶.朝堂诡谲.卷入是是非非.身不由己.历经沧桑.云淡风轻之后.她是否还能挽着十三阿哥的手.看花开花落.细水长流. ------------ 正文第二卷 宝钗记 ------------ 第一章 御花园风波 01 “一,二,三,四…” 春色明媚,空气里满是甜甜的花香,阳光也是暖洋洋的,正是莺飞草长,花红柳绿的时节,御花园中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杏树下,一个约莫十五岁左右的女孩正在踢毽子,一群宫人围在边上帮着数着。 “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鸡毛毽上下翻飞,女孩越踢越起劲,围着的宫人不时发出啧啧:“公主真厉害!” 被称为公主的女孩正是当今皇帝康熙的第三女,身着一袭光鲜亮丽的水粉色宫装,眼尖的会发现那是皇上昨日赏的,江南织造送进宫里的蚕丝云锦,总共就进了两匹,做了两套春装,一套给看了她的母妃荣妃马佳氏,一套赏赐给了她。 御花园的另一端,一个约莫十四岁的女孩走在小道上正朝这边走來,女孩身着一件素雅的云灰色爪茉莉的宫装,虽是去年的款,颜色黯淡了些,却衬得面容白皙素净,身边是一个和她年龄相若的紫衫宫女挽着她的手。 远远就听见了这边的喧闹,天生爱热闹的女孩兴冲冲扯着小宫女的手往前走:“染衣,你看,前面好热闹啊!我们也过去吧!” 被唤作染衣的宫女却走得几分不情愿,嘟喃道:“我好像看到三公主了…!” 女孩拖着她的手跑到前面去,发现被那群宫女太监围着的果真是三公主。 “八十一,八十二,八十三,八十四…”水粉色宫装的女孩紧张得盯着毽子踢得兴奋,一旁得宫人也盯着那枚毽子,配合中发出阵阵唏嘘。 云灰色宫装的女孩和染衣站在那些宫人旁边,那些宫人好像都沒有察觉的样子,站在她旁边的一个小宫女用余光偷偷瞟了她一眼,又继续若无其事得把视线落回在水粉色宫装的女孩身上。 “格格,我们走吧!踢毽子有什么好看的!”染衣拉了拉云灰色宫装的女子,这句话恰巧被水粉色宫装的女子听见了,朝她看了过來,脚上仍在踢着。 “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七…”宫人正数着:“啪”得一声,毽子落地了。 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水粉色宫装女子直接冲过來:“啪”得一下打了她一巴掌。 染衣顿时呆住,捂着脸怔怔得望着她。 “阿姊,你这是干什么?”云灰色宫装的女子有些生气的说,水粉色宫装的女子冷笑一声:“阿姊,你叫谁阿姊!” “我本來可以踢到一百个的,那贱婢打扰我,我打她一下,有什么不对吗?” 云灰色宫装女子气愤道:“染衣不过说了一句无心的话,况并沒有针对阿姊,阿姊为何要打她!” 水粉色宫装女子朝前走了一步,逼近她道:“我说了,她打扰到了我,打她活该!” 云灰色宫装女子气得脸色发白:“阿姊,你怎么可以那么不讲道理!” 水粉色宫装女子哼了哼:“我打人,还要需要跟你讲道理!”一旁一个小宫女把地上的毽子捡起來,掸掉灰尘恭恭敬敬的递给她,她夺过毽子,她斜睨着她,轻蔑道:“还有,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不过是一个宫婢生的丫头,谁是你的阿姊!” “你的确不是格格的阿姊!”染衣冷冷道:“我们家的娘娘虽是宫女出生,但我家格格身上流的却是万岁爷的血,你要说和我家格格沒关系,除非你不是万岁爷亲生的!” “你说什么?!”水粉色宫装女子大感意外,杏目一翻,下一秒就将手中的毽子得朝她脸上狠掷了出去,气呼呼道:“给我好好教训这臭丫头!” 那毽子正好砸在染衣的眼睛上,她只觉得右眼一阵钻心的刺痛,不禁“啊!”得一声痛呼,立即捂住眼睛,眼泪控制不住的涌了出來。 “染衣,染衣你怎么样了!”云灰色宫装的女孩急急查看染衣的眼睛,染衣捂着眼睛忍着剧痛朝水粉色宫装女子嚷道:“奴婢说得本就是事实,三公主你不得不认!” 一旁立即有宫人拥了上去,云灰色宫装的女子把染衣拉到了身边,瞪着那些宫人道:“住手!” 她对水粉色宫装女子道:“染衣说的沒错,你刚刚已经拿毽子砸过她了,这次便算了吧!” “算了,婉静,你到底算什么东西!”水粉色宫装女孩轻嗤:“你额娘因为和侍卫私通被打入冷宫,你是不是皇父的种,还不知道呢?”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云灰色宫装女孩猛然抬头,握紧了拳,眸中已含着愠怒。 水粉色宫装的女子冷哼一声,指挥着那些宫女太监道:“都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我打!” “谁敢!”云灰色宫装的女孩一把把染衣扯到身后,不大的声音却气势十足。 呵,水粉色宫装女孩扬着下巴冷笑,云灰色女子将腰杆挺得直直的,两个女孩对峙着,一个怒目而视,一个面色凛然,须臾,水粉色女子忽然笑了起來:“婉静,不错啊!敢跟我扛上了,就凭你一个婢子生的丫头!”她捻起她的下巴,冷笑道:“滚开吧!不要不自量力了,你额娘不是我额娘的对手,你也不是!”说完伸手把她朝旁边一推,瞪着她身后的染衣,对一旁的宫人冷冷道:“给我打!” 婉静跌坐在地上,一旁的宫人立即上前对着染衣一阵踢打,众人一阵拳打脚踢,染衣抱着头蹲在地上。 “别打了,别打了!”婉静大喊着,迅速从地上爬起來立刻拨开宫人,心疼得抱住染衣,那些拳头和脚雨点一般的落下來,水粉色宫装女子满意得看着这一幕,过了一会儿抬起手:“好了,好了,都停了吧!” 宫人们这才停了下來,她缓缓勾起唇角,得意洋洋的喊了一声:“回宫!” 立刻有两个宫女自动上前一左一右得挽住她的手走着,大拨宫人紧随其后,再沒人看地上的两人一眼, ------------ 第二章 光屁股的小太监 01 “來,起來,快起來!”婉静一把将染衣从地上拉起來,拍了拍她身上的草屑,伸手抚上她的脸,关切问:“还疼么!” 染衣摇了摇头,唤了声“格格!”鼻子一酸,扑到婉静肩上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眼窝都肿了,待会带你去太医院看一下!”婉静拍了拍她的肩,有些愧疚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染衣抽抽搭搭道:“奴婢不是心疼自己,是心疼您啊!您好歹也是万岁爷的亲身女儿,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婉静若无其事得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你沒事就好!” 两人手挽手一起朝太医院走去,染衣边用袖子擦着眼泪边道:“对不起,都怪奴婢,让您和三公主闹僵了!” “沒事的,阿姊她一向待我如此,我早就不在乎了!”婉静若无其事得笑笑,警告得看了她一眼:“不过此事,回去可万不能让额娘知道了,知道吗?” “嗯!”染衣点点头:“知道了!” 染衣眼窝下一团青紫,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明显了,路上几个宫人看见,都不禁捂着嘴笑,染衣干脆捂着一只眼睛走路。 “这个德容,下手太狠了!”婉静越想越气愤,连染衣都可以感觉她的怒气,她一般都唤三公主阿姊,唤她的名讳“德容”都是在很生气的时候。 染衣看了眼婉静,轻声道:“格格,别生气了,奴婢沒事的…!” “这叫还沒事啊!”婉静又看了看她的眼睛叹了口气,担忧道:“哎呀,万一额娘看见,问起该怎么说啊!” “嗯,!”染衣想了想,说:“染衣就说一不小心一头撞到门上了!” 两人已经來到太医院的门口,远远就听见里面传來“哎呦,哎呦”的声音,婉静拉着染衣走了进去,试探得唤着:“胡太医,胡太医!” 自小到大,婉静有个伤风感冒什么的都是胡太医接诊,所以直接就找他了,而唤了几声,里面却沒有反应,待踏进里间时,婉静和染衣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正趴在长板凳上不停的叫唤,而他后面的袍子被剪开,血肉模糊的屁股光溜溜的露在外面。 两个小姑娘瞬间瞪大了眼睛,而染衣猛地一扭头,好的那边脸也撞到了一旁的木栏上。 02 婉静愣了数秒才反应过來,拉着染衣猛地一转身,死死得捂着自己嘴以免自己叫出声來,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这时候,胡太医却正好端着捣好的一个药钵从门外走了进來。 “静…”胡太医一抬头,刚想张口唤她,婉静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哎呦呦,胡太医,你可算來了,再不來我可就要疼死了!”躺在长板凳上的少年仍在哀嚎着,变声期的少年说话带着特别的粗嘎,让人听着忍不住想发笑,婉静“扑哧”一笑,少年听着声音扭过头去,看见两个姑娘的背影,顿时张大了嘴巴。 察觉到背后的目光,婉静和染衣的后背一下子绷直了。 “待会上药的时候会更疼!”胡太医倒淡定的走了进去,沒好气道。 少年支起身子,张了张口,愣愣得指了指两人:“她…她们!” 胡太医道:“两位姑娘先到外间候一会吧!他的伤口得马上处理,再拖就要感染了!” 胡太医话音未落,二人立马就红着脸溜了,胡太医笑着摇了摇头。 染衣寻了一面铜镜一照,哭丧着脸道:“格格,这另一边脸也青了!” 婉静仔细一瞧,揶揄道:“还挺对称的!” “啊!”药草刚触及伤口,少年抑制不住痛呼一声,可一想到外面还有两个姑娘,立刻把声音压抑了下來,直接把拳头塞进了嘴里。 听着声音,婉静和染衣相视一眼,想起方才尴尬得一幕,染衣红着脸道:“格格,我看今日胡太医挺忙的…要不然,我们寻另一位太医吧!” 婉静淡淡瞟了一眼染衣:“不就看了眼人家的屁股嘛,就羞成这样,再说那屁股打得稀巴烂的,能瞧见什么啊!” “喂,格格你刚才也脸红了好吧!我只是看了一眼就立马转过脸去了,你还盯了有一会呢1” “沒有,谁盯着看呢?你净瞎说!”婉静急急道:“再说你不是转过脸去了么,怎么知道我盯着看啊!” “就是,就是,你就承认了吧你!”染衣嬉笑着用食指在自己脸上比划着:“羞羞羞!” “好大胆的丫头,你现在敢这么跟我说话了昂!”婉静把手伸进了染衣脖子里拧了一把,她的手很凉,染衣立刻被冰得叫了一声:“哎呦!” 婉静在她脸上狠狠揪了一把:“你这臭丫头,还敢不敢乱说了,嗯!” “哎呦,哎呦,不说了,不说了,奴婢再也不敢说了!”染衣连连求饶,却趁其不备,也把手伸进了婉静的脖子里,婉静顿时瞪大了眼睛:“你竟敢,你个死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哈哈,哈哈,,,哎呦!” 趴在长椅上的少年听着外头传來的脆如银铃的戏笑声,心里蓦然变得痒痒的,药汁刺激着伤处,虽仍时而紧蹙着眉,渐渐的忘记了疼痛。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胡太医搀着着那位少年的胳膊从里间走了出來,,由于少年袍子后面的一大块都剪掉了,胡太医就寻了件闲置的太监服给他换上了,那位少年虽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但身长玉立的,虽的勾着背扶着胡太医走得一瘸一拐,仍可以看出比胡太医高了整整一个头。 染衣偷偷瞟了眼,凑到婉静耳边低笑道:“格格,是个小太监!” 少年红着脸偷偷朝婉静那边瞟去,恰逢婉静听了染衣说的话也朝少年的那边望去,两人的视线隔空相撞,待看清少年脸的那一瞬,婉静顿时目瞪口呆。 那是一个怎样好看的少年呢?一双星子般水光潋滟的眼睛,两道修长入髻的卧蚕眉,白里透红的脸,瘦削的下巴,轻轻抿起的薄唇,在宫里,婉静所有见过的异性里,最好看的是那个比她早两日出生的二哥哥…现在,这个小太监已经完胜于他了,不过,这太监算不算是异性呢? 哎,有些可惜呢?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做了小太监,她忽然听见心底的一声叹息,这声叹息吓了她一跳。 对视间,少年被她直直的目光盯得低下头去,脸一下变得通红,她似乎也反应过來盯着人家太久了,猛然晃了晃脑袋,眨巴眨巴眼睛。 胡太医将他搀到门口后,门口有个小太监模样的在等着,似乎是在接他的,小太监搀扶着他离开,走了两步,他仍回头朝里望了一眼, ------------ 第三章 光屁股的小侍卫? 03 “哎,胡太医,刚刚走的那个小太监是哪个宫当差的啊!”待他走后,染衣好奇得问道,胡太医正在处理她脸上的淤青,手稍稍重了些,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胡太医瞥了她一眼,沒好气道:“你打听这个干嘛?怎么,真瞧上人家了!”房间里只他们三人,因为熟,私下里说话都随意一些。 染衣一惊:“什么啊!呸呸呸,胡太医,瞧你怎么说的,我怎么会瞧上一个小太监!” “啧啧!”胡太医手上沒停,揶揄笑道:“那你的意思就是,人家如果不是小太监,你就瞧上人家了!” “胡太医!”染衣又羞又恼,满脸通红道:“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嘛!” “呵呵,人家可不是太监,人家呀,可是正六品的蓝翎侍卫,模样又生得好,宫里对他好奇的小宫女那可多了去了!”胡太医笑笑,朝她伸出了手:“我倒是对他熟一些,你打听,给我银子不!” 染衣伸出手在胡太医手掌上重重一拍。 “原來,,,是小侍卫啊!”婉静喃喃:“不过,看他方才好像伤得不轻啊!” “哟!”胡太医幽幽得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看得挺仔细啊!” 染衣“扑哧”一笑笑出声來,婉静立马红了脸,慌忙解释道:“我是看他走路,走路!” 染衣揶揄得望着她:“哎呦,格格你就别装了吧!刚刚你不是说,打得血肉模糊,沒啥看头了吗?” “是啊!早上的时候打了三十大板!”胡太医轻轻感慨了一声道。 “三十大板!”染衣惊讶道:“那么严重!” 胡太医轻轻叹了一声:“还每一板子都打在肉上,沒晕过去真是奇迹!” 染衣一脸惊呆的表情,好奇问道“那他为的什么事挨的板子啊!” “哎,这事说來也是他倒霉!”胡太医有些好笑道:“大皇子近日养了一只小仓鼠,谁知道从笼子里跑了出來在宫里乱窜,他运气不好刚巧撞见了,不知道是大皇子养的宠物,就一剑劈死了!”说完瞥了瞥嘴,耸了耸肩。 “噗!”染衣再次忍不住笑了起來,脸端静也目瞪口呆,撇撇嘴道:“这大哥养什么不好,非要养只老鼠…!” 染衣一拍桌子,激动道:“可就为一只老鼠,就打了他三十大板子,!” “呵呵,别忘了,那老鼠可是大皇子养大的!”胡太医冷笑了一下:“我还听说,这只硕鼠传闻是三公主送的呢?” 胡太医咳了咳,又神神秘秘得补充了句:“不过,更重要的是,这人是太子的人!” ------------ 第四章 从天而降的美少年 01 待染衣上好了药,已接近午时,到了用膳的时间,婉静和染衣急忙匆匆赶了回去。 推门进去的时候,布贵人正端坐在正厅等着她们,方嬷嬷也一脸肃然的站在旁边。 气氛诡异,这是要上家法的节奏。 察觉到布贵人脸色不对,婉静放开染衣的手,小声唤了一句:“额…额娘!” “呦,知道回來啦!”布贵人阴阳怪气道:“今个早晨去哪啦!” 婉静低声答:“我和染衣去御花园转了转!” “怎么转到这个时间才回來,成天转都不腻!”布贵人又瞥向了染衣,冷声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染衣小声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奴婢不小心撞到门上了…!” 布贵人拔高了音调:“不是去御花园吗?哪來的门!” 染衣吓得一哆嗦,婉静低着头,咬唇不语。 布贵人站起來,走到她面前瞪着她继续道:“听说,你在御花园顶撞了三公主!” “奴,,,奴奴婢!”染衣吓得结结巴巴说不出來话:“额娘…”婉静欲张口解释,布贵人立即打断道:“婉静你住嘴,额娘在问她!” “染衣,本宫在问你话,为何不回答!” “是,,!” 布贵人顿时暴跳如雷,揪住染衣的衣襟道:“好大胆的丫头,居然敢和格格对抗了,说,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是不是再过几日乾清宫的瓦都敢揭了!” “奴婢不敢!”染衣“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请娘娘恕罪,是三公主侮辱格格在先的,奴婢也是一时气不过…” “闭嘴!”布贵人大喝一声,在她额头上推了一把,将她推到在地,冷冷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点都不知悔改,还要本宫恕你什么罪,方嬷嬷,把人带下去,家法伺候,三十藤鞭,一鞭都不能少!” “是!”方嬷嬷立即上前抓起她的手臂,将她往外拖去,婉静一惊,立即阻拦道:“额娘息怒啊!” 上次她从树上摔下來,染衣就挨了一次藤鞭,不过20下,背上就皮开肉绽的,养了半个多月才好,这次三十藤鞭,不得要她的命。 婉静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求道:“额娘,就饶过染衣这一次吧!她的确是为了我才顶撞阿姊的!” “为了你为了你她一个宫女能为了你做什么?”布贵人脸色很难看,气道:“多少次你闯祸不是因为她,都是你给惯的,怕她连自己是个宫女都忘了,这回额娘不得不罚她,否则不长记性!” “如果额娘执意要罚染衣,就连婉静一块罚了吧!”婉静跪得笔直,倔强得望着布贵人:“这次,染衣做的的确沒错!” “好,好!”布贵人气得喘不过气來:“那就连你也一起罚!” 布贵人夺过方嬷嬷手中的藤条,就往婉静背上抽去,婉静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眼泪忍不住得就从眼中流出來,她死死咬着唇,哼都不哼一声。 布贵人又重重得抽下了第二鞭,第三鞭,第四鞭,边打边恨恨道:“整日和宫女姐妹情深,怪不得别人也把你当宫女,我看她跟着你对你沒有好处,你等着,明日我就把她送到别的宫去!” 婉静背上的衣服都裂开了,第**鞭的时候她实在下不去手了,将鞭子往地上重重一甩,指着外面的院子说:“你们俩,都给我跪到外面的院子里反省反省!” 02 染衣和婉静都被罚跪在院子里,染衣手举着托盏顶在头上,上面放着一碗水,婉静也是一样。 布贵人回房间了,染衣侧头悄悄问:“格格,疼么!” 婉静冲她挤了挤眼睛:“衣服挺厚的,不疼,别担心了!” 染衣叹了口气,低头道:“欸,都挂奴婢,害得格格被娘娘责罚了!” 婉静连忙道:“不怪你不怪你,只是额娘脾气不好罢了,怎么老是把责任推在自己身上,我说了,今天的事,真的一点都不怪你的!” “嗯!”染衣垂下头。 婉静若有所思道:“我和阿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和她之间早要爆发的,只是沒想到她这么过分!” 两人都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沒吃午膳,婉静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她盯着地上的蚂蚁出神,染衣心中忐忑,担忧道:“格格啊!你说娘娘明日会不会真的把我送到别的宫去啊!” 婉静道:“额娘说气话吧!你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身边就沒有别人,额娘怎么会把你送走!” “这些日子,娘娘对我意见挺大的,我感觉娘娘是真的讨厌我…”染衣弱弱道。 “好了,别多想了,可能额娘是这些日子心情不是很好,不是因为你,还有,跟我也有关系!”婉静苦笑道:“上次比射术,唯一的一次在皇父面前可以展现的机会,我输给阿姊了!” “那时,你手上有伤啊!如果不是的话,你肯定能赢过三公主的,再说那伤还是因她受的,若不是她让你去树上捡她的鞋子,你也不会掉下來摔伤了啊!” 婉静叹了口气:“我真的好想皇父,如果他能够多來几次,额娘或许就不会那么不开心了吧!一年里面见到皇父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來…我想,我若足够优秀,是一个能让他感觉到骄傲的女儿,我和额娘的处境也会不一样吧!” “砰!”忽然从墙外飞进一个球,直接砸到了染衣头顶的托子上,托子连同上面盛满水的碗一并撞到了地上,染衣顿时吓傻了。 须臾,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缓缓的从门外走进來,无视跪在院子的两人,径直捡起了地上的球。 “哎,那球是你扔进來的!”染衣开口问道。 少年沒理她,染衣有些生气道“跟你说话呢?这么不理人呢?” 婉静上下打量了那少年一眼,眼生得很,身上穿着京城寻常官宦子弟的便袍,看起來却不像是京城人士。 少年白了他一眼,拿着球就要往外走,染衣被惹毛了,大声道:“哎,是哪个宫的小太监,怎么那么沒规矩,进别人宫里连个招呼都不打,砸到了人也不道歉!” 那少年轻蔑得瞥了她一眼,依旧沒有说话。 染衣火气更大了,刚要发作,婉静扯了扯她,低声道:“是蒙古人!”染衣立即噤声了。 时常有蒙古那边的贵族会进京朝拜皇上,有些会带着妻妾子女來宫里小住一番,若是蒙古人,能出现宫里的一定不是一般的贵族。 这一声虽小,那少年仍是听见了,微一停顿,侧头冷冷瞟了婉静一眼。 “噶尔臧!”一个紫色蟒袍的少年从外面追了进來,婉静听着声音有些熟悉,扭头一看竟是胤禔。 被称为“噶尔臧”的少年抬了抬手中的球,示意他他找到了。 “大哥哥!”婉静开口唤了一声。虽然这个见面场景看起來有些尴尬。 胤禔看着她有些惊讶:“婉静, ------------ 第五章 纤指破新橙(1) 01 噶尔臧抱着球,神色倦怠的站在两人旁边,胤禔走进去跟布贵人说了两句话,须臾,布贵人从房中走出來,对跪在院中的二人慢条斯理道:“既是大阿哥求情,就暂且饶过你们,你们两个人都起來吧!” 婉静和染衣相视一眼,顿时一喜,婉静迅速把托子从头顶拿下放在地上,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从地上站起來,笑嘻嘻得跑到胤禔面前道谢:“多谢大哥哥!” “沒事的,不过是两句话的功夫!”胤禔淡淡道:“不过,也难得你额娘肯卖我的面子,记得以后少惹你额娘生气就是了!”说完对布贵人拱拱手就要离开。 “大阿哥!”布贵人唤道。 胤禔扭头,布贵人笑道:“大阿哥难得來我这,喝点茶,吃点点心再走吧!”说完立即对一旁的方嬷嬷吩咐道:“方嬷嬷,快去上茶!” “不必了!”胤禔打断道:“胤禔不过刚巧路过而已,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布贵人了,告退!” “好,好,那我就不留大阿哥了!”布贵人讪讪得将胤禔送到了房间门口,婉静跟了上去:“大哥哥,我來送送你吧!” 其实房间和正门不过隔了个院子,婉静几步路就将他们送到了门口,胤禔刚要离开,婉静好奇问道:“大哥哥难道方才是在这里蹴鞠吗?” 门口那块地并不宽敞,绝对不是一个适合蹴鞠的地方,可若不是在这蹴鞠,球怎么会飞进院子里來。 “不是!”胤禔答道。 布贵人的宫墙少说两米高,那球竟能越墙而过,想必这一脚踢得不是一般的猛:“那方才球为何会从墙外飞进來!”婉静用手指在半空中划了一条弧线,满脸不解道。 “我们刚才在打那个!”胤禔伸手指了指,婉静看到外头的墙根上有一棵柚子树,上面挂满了满树沉甸甸的金黄的果实。 婉静恍然大悟,原來他们方才在用蹴鞠球砸柚子。 婉静鬼鬼一笑:“哦喔,你们想打柚子吃吗?我來帮你们打吧!” 噶尔臧轻蔑得挑了挑嘴角,把球递给她,她却摆了摆手:“我不用这个也能打下來!”说完对旁边的染衣道:“你摘一根头绳给我!” 染衣立即从头上取下了一根头绳递给她,婉静将头绳挂在食指和拇指上绕了两圈,两端固定,然后撑开,便和虎口处形成一个弓的形状,她接着从头上取下一枚银簪,搭在绷紧的头绳上,眯起一只眼睛,瞄准了树上的一只硕大的柚子,拉紧头绳,忽地一松手,只听“嗖”得一声,头绳上一震,银簪“蹭”得一下急速飞出,从枝叶间穿过,正好刺在树枝与果实相连的地方:“啪”得一下,柚子落下砸在了地上,那枚银子也掉了下來。 竟能想到头绳为弦,银簪为箭,噶尔臧暗叹不已,连胤禔也一脸赞赏得望着她:“五妹好箭法!” 婉静俏皮一笑,扬了扬唇:“这只是小意思,我七岁那年,就用这样的方法在御花园打板栗吃了!” 噶尔臧不由自主得朝她望去,恰见她笑得神采飞扬样子,第一次注意去看她的脸,尤带稚气,一双眼睛却颇有灵气,亮晶晶的,满是水泽,看着看着竟有几分怔忡了。 胤禔捡起地上的柚子,而她的簪子却恰巧落在噶尔臧脚边,婉静弯腰欲捡,他率先一步捡起,递给她。 “谢谢!”就在婉静伸手就要接过时,他却却迅速拿起簪子,插进了她的发间。 这一幕恰巧落进了胤禔的眼里。 ------------ 第六章 纤指破新橙(2) 02 “要不,婉静若无事就随我们一起在宫中玩玩走走吧!”胤禔提议道。 婉静道:“大哥不是还有要是在身吗?” 胤禔幽幽得瞥了眼身边的噶尔臧道:“皇父交给我的要事,就是陪小王子逛逛园子!” “好啊!”婉静高兴得应道,就要跟他们一起走,胤禔瞥了眼她身上被藤条打烂的衣服暗示道:“进去换一件衣服吧!我们在外面等你一会儿!” 婉静低头看了看,吐了吐舌头:“估计进去就出不來了呢?” 噶尔臧不声不响解下身上的黑色披风扔给了她。 婉静有些惊讶,道了声“谢谢!”婉静也不拒绝,将披风系在了脖子上,那披风上仍带着他的体温。 被藤条抽烂的地方都在背上,系上披风就一点都看不出來了。 走了几步,胤禔问:“你背上的伤不疼!” 婉静毫不在意的说:“不疼,沒事的!” 噶尔臧却有些暗暗吃惊,若是胤禔的妹妹,那好歹也是皇女,怎会还会遭到鞭打。 “你额娘打你,又是因为什么事情!” 婉静撇撇嘴,淡淡道:“今天早晨,我和阿姊在御花园打架了,,!” “噗,!”胤禔惊讶得打了个趔趄,噶尔臧也扭头诡异得看了她一眼。 “你看起來可不像是会打架的人,德容这个事儿精,事情一定是她挑的!”胤禔笑道,想起噶尔臧还沒见过德容,他又侧头解释道:“哦,我们说的是我们的三皇妹,今晚你就会看到了!” 今晚是康熙为远道而來的蒙古郡王札什接风洗尘的晚宴,胤禔知道德容和她的母妃荣妃都会來,就和他提了提,后來又一想这个晚宴,婉静母妃步贵人这个级别的妃嫔是参加不了的,又沒说下去了。 婉静发现一路,这个唤作噶尔臧的少年都沉默着,仅有的几次,也是胤禔和他用蒙语在交流。 她好奇得问他:“你听得懂汉语吗?” 噶尔臧看她一眼,点了点头,胤禔替他回答道:“平日他们那边都是用蒙语和满语交流,汉语用的比较少!” “哦,原來如此!”婉静点了点头,之后就一直用满语与他交流,其实婉静自小到大都是用汉语与人交流,用满语反而有种怪异的感觉。 三人走了一会有些口干,婉静手上一直抱着那个柚子,胤禔便提议把柚子分着吃了,便寻到一个亭子坐下。 一个柚子三个人分还是足够的,可面对又厚又硬的皮,三人都有些束手无策。 回想起之前下人剥柚子的样子,胤禔握着柚子压在石桌上重重滚了几圈,刚想把手指抠进皮里面剥开,忽然反应过來自己是堂堂大阿哥,帮这个蒙古人剥柚子实在有失颜面,便装作沒办法剥开的样子把柚子放回了石桌上。 噶尔臧不喜酸,方才砸柚子只是为了好玩,更是碰都沒碰它。 婉静却沒想那么多,拿起柚子,拔下头下的簪子,用尖的那一端在皮上划了几下,一下便将皮划开了,再用力挑开,三下五除二就将柚子剥好了。 她将柚子里的白瓤并一瓣一瓣分开,用皮托着,分好,送到二人面前,胤禔打趣道:“呦,五妹的这簪子可是万能的啊!” 她将另一份递给噶尔臧,笑道:“甜不甜我就不知道了,至少能解渴!” 噶尔臧只觉得清新的香气扑面而來,她的手上仍握着那枚银簪,噶尔臧盯着那双和柚子囊一样雪白晶莹的手指,脑袋里忽然晃过了一句曾经读过的汉人的诗,用还不是很熟的汉语喃喃得念了出來:“并刀如水,无盐胜雪,纤指破新橙,,!” 婉静猛然一怔,和胤禔对视了一眼。 野生的柚子,剥开皮,果肉看起來却晶莹饱满,一口咬下去,又酸又涩的汁水涌出來,流转在舌尖,让人不由自主得蹙紧眉,,三人互相对视,发现五官都拧在了一起,看着对方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噶尔臧平日里笑得少,看着性子冷,其实内心很羞涩的,当那个笑得眼神明亮的女子看过來时,笑容不自然的敛了敛,但看着她笑得明媚纯洁,无比坦然时,他的唇角又不自禁的绽开了。 柚子太酸,吃了一点点反而不渴了,夕阳西下,三人准备离开亭子,他起身,眼尖的发现她的簪子还在石桌上,而她已转身走出去了,他拿起來准备喊她时,染衣忽然急急跑了过來,拉起她眼泪汪汪道:“不好了不好了,格格,出事了!” 婉静心中一紧,问“怎么了?” 染衣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婉静脸色一变,连招呼都顾不上打,就匆匆和和染衣一起离开了。 “哎,!”噶尔臧捏着簪子,一声还沒喊出來,眼前的那条小道上只剩她的背影。 “怎么了?”胤禔扭头疑惑得望他,他却下意识得将簪子收进袖口,淡淡道:“沒什么?” “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胤禔道。 他点了点头,顺着她们方才离去的路和胤禔一起回去了。 “爱新觉罗·婉静!”噶尔臧在心中默念了一下她的名字,缓缓勾起了唇角, ------------ 第七章 新来的小丫头 01 婉静风风火火得跑了回去,果然,一进屋,就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孔,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一个小宫女,一袭粉色的夹袄,水汪汪的得大眼睛,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一张嘴殷红小巧,樱桃一般。 小宫女恭恭敬敬对她行一礼:“奴婢南音,从此以后就跟着静格格了!” 染衣说得果然沒错,婉静顿时怒火中烧,冷冷的瞪她一眼,拽着染衣扭头就走,边走边说:“染衣,别担心,我这就去找额娘!” 布贵人却已经从门外走进來了,道:“静儿找我什么事!” 婉静质问道:“额娘要换了染衣!” 布贵人一抬眼瞥见了她身上围的黑色披风,依稀记得是方才來过那个蒙古少年身上的,脸色立即沉了沉,她沒有回答,幽幽道:“你这送个人也送得够久的了,我们的院子有那么大吗?” 刚才走得急,沒将披风取下还给她,便是现在,气头上的婉静也沒有发现。 “额娘!”婉静气急败坏道,把染衣拽到自己身边,冲着布贵人嚷道:“额娘怎能随随便便就换了我的人呢?染衣她跟了我这么多年了,额娘怎能说换就换,!” 布贵人依旧沒有回答,瞪着她冷着脸道:“额娘在问你话呢?” 婉静撅着嘴将头瞥到一边道:“静儿方才随大哥去御花园走了走!” 布贵人淡淡一笑,伸手抚上婉静的脸颊:“呦,心情不错啊!那为何额娘一进來就对额娘大吼大叫的!” 婉静沒有说话。 布贵人若无其事的将手轻轻落在了婉静的肩上,用手指挑了挑那件披风,婉静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了身上还围着他的黑色披风,顿时一惊,吓得脸都白了。 糟糕,,,婉静心中暗暗打鼓,然而布贵人却沒有继续在披风上做文章,悠悠道:“为了一个丫头,你是怎么跟额娘说话的!” “额娘,请不要把染衣从我身边换走!”婉静注视着她,乞求道。 布贵人沒有什么反应,婉静的声音里已带着哭腔,她摇着她的袖子,哀求道:“求求你了额娘,静儿从小到大沒求过您别的事,只求您能让染衣留在我身边!” 布贵人的脸上看不出表情,道:“可是?人家南音都來了,你怎么能只有染衣呢?”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婉静倔强道:“总之除了染衣我谁都不要,我就要染衣!”她的眼泪已经像连珠子一样落了下來,满脸委屈的样子惹人心疼。 而她身后,南音狠狠退了一步,死死得咬着嘴唇。 布贵人却忍不住笑了,似成心逗她似的:“静儿啊!你再好好看着这丫头,看着挺伶俐的,绝不会比南音差的!” “不要,不要,我不要!”婉静大声喊了出來,眼泪不停得涌出來,她哭得连气都喘不上來了,抽抽搭搭道:“额娘,静儿知道错了,静儿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你把染衣留在静儿身边好不好,求求您了额娘,好不好!” 鼻涕眼泪都蹭到了布贵人的衣服上,到底还是个孩子,哭闹撒娇耍无赖。 布贵人终是无可奈何,装不下去了,有些哭笑不得道:“傻丫头,南音來,额娘有说过让染衣走吗?” “啊!”婉静很快止住了哭,抬头不解得看着布贵人:“额娘是什么意思!” “今天中午,额娘只是跟你说气话的,这个南音是内务府新分配过來伺候你的丫头!”布贵人无奈得看着她:“好歹也是个皇女,身边伺候的宫女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你看那德容,伺候她的宫女有一屋子呢?我说你这丫头,给你多派个宫女伺候,怎么反应那么大!” “真的吗?”婉静破涕为笑,仍是紧张兮兮得看着她问道:“额娘真的不会把染衣从我身边送走!” “傻丫头,都知道染衣是你的命根子!”布贵人宠溺得在她额门上戳了戳,道:“张口染衣,闭口染衣的,染衣能陪你能陪你上花轿,能陪你一辈子啊!” 婉静红着脸低声道:“婉静年纪还小呢…额娘怎么扯到那边去了!” “好了好了,额娘先走了,南音是你自己的丫头,你自个儿來安排吧!”布贵人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婉静却是回头看向染衣,抿着唇焕释一笑,染衣也立即上前一步握住婉静的手,婉静亦反手握着她的:“真庆幸,还以为额娘真的要把你从我身边送走呢?吓死我了!” “嗯!”染衣也重重一点头:“染衣也吓死了呢?还好,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南音脸色差得吓人,盯着前面两人交握着的手,她的眼中燃起了一抹昭然若揭的嫉妒, ------------ 第八章 夜宴对剑(1) 01 “这个是朕的三女儿,德容!”康熙笑吟吟得把德容拉到札什面前介绍道,对这个生得漂亮可爱的公主,康熙颇为骄傲,逢有贵客來时一定要拿出來展示的,这是在为札什洗尘的夜宴上,德容此时已换了一身白底描红的宫装,挽着发,头戴金簪,唇上抹着鲜艳的胭脂,一张脸艳光四射,明艳动人。 “德容参见郡王爷!”德容弯了弯嘴角,盈盈一福,很是乖巧的样子。 “免礼免礼!”札什的打量她的目光满是惊艳:“三公主虽小小年纪,真是天生丽质,貌比西施啊!” 德容羞怯一笑:“郡王爷谬赞了!” 待大家都落座之后,札什让人给每一桌都上了从喀喇沁带來的羊奶酒和牦牛肉干,他拍了拍手,一队穿着蒙古服饰的喀喇沁的舞女鱼贯而入,围绕着大家跳族舞。 康熙之前亦让宫女准备了舞蹈,待蒙古姑娘跳完之后宫女紧随其后,载歌载舞,席间觥筹交错,好不欢乐。 如此热闹的宴会,噶尔臧却有些心不在焉,从袖中拿出那枚簪子看一眼,四下看了看,发现她好像不在席中,下午匆匆一别,本想着晚宴时将她遗落的簪子交给她,沒想到她却并未出席,奇怪,她不应该也是一个公主吗?再看看那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所谓的三公主,直接就坐在康熙身边,和康熙举止亲密,她用银筷夹起自己盘子里的牛肉喂给旁边的康熙,康熙笑眯眯着就着她的筷子张口吃下。 康熙的右手边坐着一位一袭明黄色蟒袍的俊朗少年,据说是当朝的太子,年龄不过十五岁上下,样貌看着格外俊秀,举止老成,面容却尤带着少年的青涩。 察觉到噶尔臧的目光,胤礽也若有所思的朝他看來。 “听闻王爷第二子英雄气,精于骑射,尤其是剑术超群,舞剑如飞龙走蛇,不知大家今日是否有幸目睹!”几杯酒下肚,待宫女都退下后,在坐的一位亲蒙的大臣忽然奉承道。 札什此次带噶尔臧进京面圣,其实就是暗示了他是他此后他爵位的继承者,这札什乃喀喇沁一带部落的首领,手握重兵,盘踞内蒙腹地,此人叛服不定,又野心勃勃,对大清有极大隐患,而此时不宜战,便只能抚,康熙自继位以來对蒙古一带各族都一直采取和平政策,封王的封王,结亲的结亲,蒙古数十年來对大清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平和,这札什在十年前被康熙封为杜棱郡王,噶尔臧乃是札什第二子,年方十五,深得札什喜爱,若要安札什,可从噶尔臧入手,再过两年就是他的适婚年龄,很多人推测,这札什带噶尔臧入京,就是为他选妃的。 噶尔臧沒有丝毫忸怩得站了起來,很快有人递上剑,他拿着剑走上中央的空地上,双手抱拳,用满语道:“献丑了!” 在御前舞剑,剑法不可过于凌厉,否则有弑逆之嫌,噶尔臧懂的这个道理,中央的空地不大不小得,有些碍手碍脚,丝毫沒有在草原上或是森林里的时候舞得痛快,但好歹今夜月光明亮,剑上反射出一道道白光,为绕在他周围倒是很漂亮。 四周叫好声一片,噶尔臧却始终神色恹恹,他沒有必要取悦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而他照做的只是阿玛吩咐过不能拒绝。 德容看着他舞有些手软,但看他出剑是招式普通,忍不住嗤笑道:“他是沒有吃饱还是喝醉了,这就叫飞龙走蛇啊!” 德容自小喜欢剑术,那些皇兄皇弟学剑的时候她一节课都沒落过,和他们一起练的,连宫中许多侍卫都不是她的对手,看这噶尔臧与她年龄相若,颇想与他比试一番,她正要站,旁边一只手暗暗按住了她,她扭头一看,是胤禔。 “大哥!” 胤禔无声得摇了摇头,她笑嘻嘻道:“你也觉得他舞得很烂是么,我这就去会会他!” 沒拦住,德容嗖得一下站起來,对正在舞剑的噶尔臧隔空喊道:“嘿!小王子,一个人舞的很沒意思吧!不如和我切磋切磋!”说完就一把拔了站在一旁御前侍卫的剑,朝他冲了过來。 一把剑在她手中舞得猎猎作响,底下得大臣一致叫好,婉静在他三步前站定,倚着剑,得意洋洋得对他说:“如何!” 面对德容的大胆行径,札什有些惊讶,可康熙却是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并沒有阻止。 有意思,噶尔臧勾起了唇角:“出招吧!” ------------ 第九章 夜宴对剑(2) 02 有意思,噶尔臧勾起了唇角:“出招吧!” 德容却未动,挑了挑眉道:“因是我发起挑战,我便原地让你三招,开始吧!” 噶尔臧沒有跟她客气什么?直接挥剑朝她过來,她弯腰一闪,躲下她第一招,噶尔臧第二剑直击她下盘,她单手撑地一个侧翻,又闪了过去,噶尔臧第三招再一剑刺她面门,她又偏头躲过,应对轻松。 三招已过,她勾唇一笑,挥剑朝他刺去,噶尔臧懒懒一挡,两剑相撞发出“铿”得一声,力道很大,德容感觉到户口竟被震得一麻,暗想这人还真沒用风度,一开始就全力出击,岂知这力道噶尔臧不过用了三成。 看这德容晃了晃手,噶尔臧嘴角轻蔑一笑,德容被这一笑激怒了,更狠得再劈一剑过去,噶尔臧仍是看似轻轻一挡,在原地未动,德容却被生生逼退了两步,德容瞪着噶尔臧,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慵懒的笑意,云淡风轻的样子,这才感觉到此人不简单。 下马威要给,这小公主有些意思,还是可以陪她玩玩的,噶尔臧轻笑,挽了个剑花朝她斜刺而去,这回不过用了一分的力道,德容执剑一挡,感觉不像前几招那么吃力了,便继续和他对了下去,两柄剑不时发出“铿锵”的声音,席下之人不时叫好。 眼见的人可以发现噶尔臧一只手一直背在背后,一招一式都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可德容接着却有些吃力,又不甘落于下风,便咬着牙和他继续比下去,德容求胜心切,忽然灵机一动,一佯攻,待他躲时迅速收剑朝另一个方向刺去,好在噶尔臧反应快,虽抵挡之时慢了半拍,但胜在出剑迅猛,而这不经意的抵挡不由自主的出了七八分的力道,德容竟被猛地一弹,被震的跌倒在地。 德容一下子摔懵了,跌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同时,噶尔臧袖中也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就落在德容的面前。 立刻有宫女上前扶她,噶尔臧也楞住了,不过却不是因为她摔倒,他上前两步,正要弯腰去捡那枚簪子,德容眼疾手快的,挣开搀扶她的宫女,在噶尔臧手指触到那簪子的前一秒迅速将簪子捡起來,紧紧攥到手里。 噶尔臧手上落了空,德容得意洋洋得站起來,任宫女拍着她裙摆上的灰尘,端详着手中簪子揶揄道:“呦,这簪子看着好眼熟啊!是宫里哪个宫女给你的!” 噶尔臧伸手去抢,德容将簪子藏在身后,他顿时恼了,冲她低吼一声:“还给我!” 德容恍若未闻,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摔跤,那么丢脸,这会还想要回簪子,门都沒有。 “不比了,就算我输给了你!”德容暗暗将簪子收进袖口,径直走了下去,安然自若的坐回康熙旁边,噶尔臧扔愣愣得站着,还想追去要簪子,忍了忍还是退下去,老老实实地坐回在札什的旁边。 “德容啊!你方才捡了人家什么东西啊!”康熙笑盈盈得问道,因为方才德容背对着他,老爷子并沒有瞧清楚。 德容笑得诡秘:“沒什么?” 康熙几分揶揄得看着她:“容儿,人家总看着你呢?待会还给人家吧!” 德容朝噶尔臧望去,果然见他正在瞪着自己。 她不禁一笑,有趣,有趣的很呢? 待晚宴结束,德容身后跟着一拨宫女,正在回宫的路上,忽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停了下來,扭头看一眼果然是他。 “还给我!”他沉着脸站在她旁边,简单明了的吐出三个字。 “不给!” “这是我的东西!” “想要回很简单!”德容勾起唇角侧过脸对他道:“告诉我是谁给的,我就还给你!” “你要知道这个干吗?和你有关吗?”噶尔臧冷冷道。 “那算了!”德容扭头就走。 噶尔臧忽然跟上去快走两步,伸手在她头顶一拔,摘下一枚凤头金簪。 德容只觉得头顶一空,停了下來,噶尔臧扬起那枚金簪你,得意洋洋道:“要想拿回你那簪子,就拿我那根來换!”说完收进袖子里,直接走到前面去了。 “呵!”德容一时满脸错愕的站在原地,只觉得好笑,连那群宫女都惊呆了,看他走远了,柳绿问:“公主,您打算怎么办!” 德容摸了摸空空头顶:“什么怎么办,回宫啊!” 夜将深了,桌上的油灯有些暗,婉静习惯性的去拔头上的簪子想把灯芯挑一挑,沒想却摸了个空。 胤禔说得沒错,她那枚银簪子的确是万能的,挠痒痒,挑灯芯子,当箭,开柚子,,,各种功能都能开发,沒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 她拿起铜镜一照,头上果然是少了那枚簪子,微微一惊,又将铜镜放了下來。 德容回宫之后将银簪递给一旁的柳绿,眼中燃起一抹厉色,道:“去,速去查清楚,这簪子是哪个宫,是谁戴的!” “是!”柳绿接过簪子,立即退了下去,德容端起桌上的蜂蜜柚子茶,抿了一口,微微勾起了唇角, ------------ 第十章 调素琴,阅金经? 01 每日清晨,婉静都有在院中抚琴的习惯,旁边用茶炉煮着茶,呼吸着早上新鲜的空气,琴声和树上的鸟鸣相和,别有一翻情趣。 “格格,格格!”染衣欢快得从外面跑起來,激动抓住婉静的手,兴致勃勃道:“听说了吗?昨儿个晚上万岁爷给一个蒙古郡王爷洗尘的晚宴上,三公主不自量力和那个蒙古的小王子比剑,结果被撂趴下了,当众摔了个屁股蹲儿,哈哈!” 染衣笑得合不上嘴,婉静一指压在琴弦上,静静的抬头看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三公主摔跤,你那么高兴干嘛?” “嘿嘿!这叫报应,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了,帮格格你出气呢?!”染衣哼了哼:“谁叫她平时作恶多端,现在终于有人收拾她了!”染衣说完又忍不住啧啧“不过那小王子也真厉害,你是沒看见三公主摔倒的样子,狼狈急了,她爬起來的时候脸都绿了!” “你看见了!”婉静悠悠道。 “哎呀,格格,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嘛!”染衣摇晃着染衣的手,娇嗔道。 “配合着你在这边幸灾乐祸么!”婉静淡淡得瞥她一眼:“我才沒那么无聊!” 哼:“染衣在一旁扁起了嘴。 婉静轻轻一笑,道:“阿姊学剑不过学个表面功夫,一招一式耍得虽然漂亮,但真正该用的力度却是一成未到,之前皇兄和那群侍卫们都让着她,这次让她吃点亏也好!” 染衣撇了撇嘴。 葱根般白皙修长的手指再次搭在琴弦上,指尖随意撩拨,潺潺若流水般叮咚清脆得的琴音再次奏起,连树上得鸟儿都叫得更加欢快了起來。 “可据说,这三公主当时抢了那个小王子一样东西!” 婉静并沒有在意,染衣一个人又自己说了起來:“还是,是一个女子的发簪!” 琴音顿时一止,婉静问:“什么?” 02 钟粹宫。 “德容,德容!”胤禔追在德容身后无奈得喊着,德容快步得在前面走着,双手捂住耳朵嚷道:“我不听我不听,你说什么都不会还给他的,皇兄你胳膊肘往外拐,他也抢了我的簪子你怎么不去帮我要回來,!” 胤禔跟在她身后嚷道:“他说了,你把那簪子还给他,他就会把你的还给你的!” 德容冲停下來,冲他翻了记白眼,怒气冲冲道:“你告诉他,那枚簪子我不要了,他喜欢就收着罢!” “德容!”胤禔无奈得喊了一声。 “不要喊我!” “你真希望他收着!”胤禔声音微微上扬,挑着眉问:“你喜欢他!” “你说什么啊!那么恶劣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德容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胤禔似笑非笑道:“沒有你干嘛那么关心那簪子是谁的,那簪子是谁的和你有关系吗?” “我,,!”德容一时哑口无言,哼了哼道:“谁让他摔我來着,总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吧!不然太便宜他了!” “沒有就好!”胤禔幽幽得望着她:“不过玩笑也适可而止,收了一日便还给人家吧!不然,真要教人误会你喜欢他了!” “别胡说!”德容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暗自想想也是,但心里仍咽不下去这口气,嘟着嘴道:“不行,我还是不能就这么还给他!” 她心里暗暗想着,最起码要他亲自把我的簪子还过來,并跟她赔礼道歉才是。 “德容!”胤禔又无奈得喊了一声,忽然凑近她压低声音对她道:“你知道那簪子是谁的吗?” “谁的!” 胤禔悄声道:“婉静,,!” “什么?!”德容瞪大了眼睛,表情忽然变得奇特起來,她挑了挑眉,弯起嘴角诡秘一笑:“那样,簪子就更不能还给他了,,!” 03 或许只是巧合吧! 婉静在心里不停对自己说,埋头继续抚琴,尽量不想让自己多想,毕竟掉的那根实在是根极其普通的银簪,掉了便掉了吧! 而指上才拨了几声,南音却匆匆跑來说:“静格格,皇上宣您去乾清宫一趟!” 婉静有些惊讶,应道:“知道了!”虽疑惑,但仍立刻起身进屋换了一套稍微正式的衣服,又让染衣稍稍整理了下发髻,她向來很少去正殿,皇父也很少來过母妃的宫里,上一次皇父宣召,似乎还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 待整理完,婉静和染衣与南音一起朝乾清宫走去。 当她推开乾清宫大门的时候,才发现不仅是她一个人,大哥哥,二哥哥,阿姊,还有昨日见的那个蒙古少年都在,那个蒙古少年见了她,神情立即变得似笑非笑起來,蒙古少年旁边还站着个穿着蒙古服饰的红衣女孩,她淡淡的朝他瞟了眼,立即躬身朝坐在堂上的康熙福了福:“婉静给皇父请安!” “起來吧!”康熙似乎心情很好,看着婉静笑得很和蔼:“静儿啊!静儿的个子似乎又长高了啊!哈哈!” 这是多久沒见了,才会发现连个子都长高了呢?婉静在心里悲凉的想,可仍是面色平静的问:“不知皇父宣婉静所谓何事!” “哦,这是朕的第五个女儿婉静,比德容小一岁!”康熙对札什笑吟吟得介绍,说完又对婉静道:“这是噶尔臧的郡王爷札什,旁边一个是王爷的长女卡布,长你两岁,这另一个是王爷的第二子噶尔臧,与你同岁,长你几个月!” 婉静立即给札什请安,说完又看了看噶尔臧,噶尔臧淡淡笑着,旁边的红衣女子朝她挤了挤眼睛。 “王爷难得入京,朕的这几个儿女和郡王爷的这一双儿女恰好年龄相若,择不如撞,不如让这几个孩子都相互认识一下,若有幸相交,结为知己,便是好事,也可保我大清和蒙古友谊长青!” ------------ 第十一章 坑娃的赛马(1) 01 康熙和札什一致认为能让孩子们迅速熟悉的方式便是决定让几人來一场比试,这也好可以比较两族之间在子女教育上的差别。 大清是在马背上得的天下,虽已入关,皇家对骑射之术仍是尤为看中,皇室的阿哥格格自小就开始训练,蒙古多为游牧民族,地势多平坦广阔,马背上的功夫自然也不差,这蒙满之间第一场较量便是赛马,几人可在宫廷马场的3000匹御马中随意挑选一匹作为自己的坐骑。 传统的赛马方式未免单调乏味,所以这次加入了一些有挑战性的东西 ,规则是几人从马场的同一起点出发,途中会遇上重重障碍,顺利越过这些障碍,谁的马先到达终点,就算赢。 几人迅速选好了马匹,牵着马走进马场,这场比赛康熙似乎早有准备,几人到马车的时候发现马场已特意布置了一翻,场上大了许多顶上削尖的木栅栏,因规定的跑道宽度有限,遇着这些栅栏的时候必须骑着马从上面越过去,那木栅栏足有一米多高,骑着马垮过去的时候很考验胆量,还考验骑马的技术,在比赛中不但要注意木栏,还要注意跑道,马场上挖了许多隐藏的陷阱,那些陷阱有两米多深,上面都覆盖着沙土,往往不注意很难发现,若无意掉进这些陷阱里,因为等出來的时候其他人可能已经到终点了,所以就算输,除此之外,路面上还有一些踩炮,若马无意踩到则会发出声响,踩炮不会对马和人造成伤害,却会发生巨大的声响,马匹会受惊,踩炮在路上分布有密有疏,从起点到终点难免会踩到一两枚,这又考验危机时刻对马匹的控制能力。 李德全把规则介绍完的时候说,若觉得自己不能完成的可以不参加,几人都沒有提出异议,卡布还很兴奋的样子,胤礽担忧得朝婉静看了一眼,婉静牵着缰绳抚着马鬃淡笑着冲他摇了摇头。 几人都陆续把马牵到了起点,并坐了上去握着缰绳蓄势待发的样子,康熙和札什并排坐在了高处观望着,大阿哥旁是卡布,卡布旁是德容,德容边上是胤礽,胤礽旁边是婉静,最边上的是噶尔臧,本來噶尔臧是在卡布旁边的,后來发现旁边是德容,就冷着脸赶着马到边上去了,德容鼻子里哼了哼,沒说话。 旁边的太监挥了挥锦旗,扯着尖细的嗓子说:“开始!”话音刚落,几匹马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嗖得飞出去了,刚开始还看不出什么?大家都是并驾齐驱,后來到差不多100多米的时候,德容的马忽然踩到一个踩炮,一声巨响,吓得她失身惊叫了起來,连马也是一声长嘶,高高扬起了前蹄,连旁边卡布的马也受了影响,不过卡布临危不乱,勒紧缰绳,很好的控制住了,所以沒有落后多少,等德容将马控制下來的时候,已经落后了一大截,她便急得使劲抽了几下马鞭,想要赶上去,可因为急,又踩到了第二个踩炮,好不容易控制住的马匹又躁动了起來,险些将她甩下去,这个时候卡布的马也踩到一颗炮,但同方才一样,马惊后只是稍稍落后一点有迅速追赶了上去。 看到这里的时候,札什侧头看了眼康熙,康熙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对札什赞道:“你的那个公主倒是将驭马之术控制得很好,处变不惊,临危不乱!” 札什虽得意,但依然谦虚道:“三公子今日看起來似乎状态不佳,但卡布比三公主大了一岁多,较为稳重一些也理所当然!” 两人继续看马场,目前跑得最前的是胤礽,他已经到了第一个障碍了,一拉缰绳很快就越了过去,胤禔紧随其后也越了过去,卡布的马临近时却怯了怯,停住了,她只好又倒退了一点再往前冲,这个时候,婉静也从卡布旁边穿过,越了过去。 康熙瞬间挺直了腰杆,札什干咳一声道:“五公主马术也不错!” 他这才发现婉静虽然慢一些,但她骑得很仔细,她的马目前一次都沒踩到炮,卡布的马选的比几人略短一些,所以越栏的时候回更加吃力,噶尔臧紧随婉静也越了过去,卡布第二次试着越栏的时候,终于越了过去,这时候,德容也赶了上來,德容越栏还算顺利,很快就朝卡布追了上來, ------------ 第十二章 坑娃的赛马(2) 02 噶尔臧赶着马追上了婉静,与她并驾而行,发现她今日换了一根羊脂玉簪子,色字莹润,是一枚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沒想到你对马术掌握得还不错!”他对她赞道。 “过奖!”婉静淡淡回应,狠抽一下马鞭,很快就越过他到前面去了,他也狠抽了一下,继续往前追。 胤礽仍然是在第一的位置,胤禔卯足了劲往前追,可总是到快要追上的时候又被甩了下去,始终无法越过,心中实在堵得慌,最后有些恼了,猛抽了几下马鞭,马却连踩了几个炮,最后连婉静和噶尔臧都越他而去。 卡布的马跑得虽然快,但每到越栏的时候都要比别人略慢一些,最后德容竟也追了上來,洋洋自得得越她而去。 德容一路猛赶,渐渐追上了噶尔臧,婉静就在他们前方不远的地方,德容故意扬声问噶尔臧:“喂,你那枚簪子还要不要了!” 噶尔臧沒理她,她继续道:“不要我可就扔了!” “扔了你的簪子也别想要回去!”噶尔臧冷冷道。 “哼,我才不稀罕呢?这种簪子我多的是,你爱咋地咋地吧!” 噶尔臧沒理她,她继续问道:“哎,你真的不打算说出这簪子是谁的吗?” 噶尔臧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她说:“我已经知道这簪子是谁的了,你说,这簪子是她给你的还是你偷的!” 噶尔臧一甩马鞭,加速前行:“喂!”德容大喊一声,一甩马鞭追了上去,大喊着:“你说话呀,怎么不敢说,是你自己心虚吧!喂你说话呀,你这个,,,哎呦!”只听噗通一声,德容连人带马都掉进了坑里,马嘶声中伴随她的惊叫,坑外尘土飞扬。 噶尔臧得意一笑,他方才注意到了她前方的陷阱,故意不提醒,她只顾着跟自己说话,果真沒有看见。 后面的卡布骑着马经过,故意朝洞里瞥了眼,听见她还在里面哇哇大叫,偷笑着走了。 看见德容落坑,立即有宫女和太监冲上去救她,她被拉上來的时候灰头土脸的,身上裁剪紧致的旗袍也摔破了,宫女们忙着扑打她身上的土,太医也忙背着药箱跑了过來,对她说:“三公主,让臣给你检查一下有沒摔着哪里!” 德容黑着脸,推开了那些帮她拍灰的宫女。虽然膝盖上正有一阵沒一阵的疼,她咬牙对太医说:“我沒事,什么事都沒有!” 太医问过德容之后很快被康熙召了上來,康熙关切问道:“三公主伤到哪沒有啊!” 太医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三公主拒绝老臣为她诊治!” “她拒绝诊治你怎么就能不管了呢?这孩子要面子,万一伤着哪了怎么办,!”康熙责怪道,话音刚落,德容已经一瘸一拐的走上來了,一下就扎进了康熙的怀里,将头靠在她肩上,撒娇得喊了一声:“阿玛!” 康熙拍着她背上的灰,心疼得问:“摔着沒啊!” “有啊!”德容嘟着嘴,撸起袖子给康熙看,娇嗔道“阿玛,你看这皮都擦破了!” “诶呦喂,摔着容儿了,阿玛给你吹吹!”康熙说着拿起德容的手臂,对着擦破的地方吹了吹,札什忍不住侧目。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三公主上药!”康熙对旁边的太医呵斥道,那个太医立马反应了过來,康熙又对旁边伺候的宫女说:“來人,给五公主赐座!” ------------ 第十三章 卧槽,谁挖的坑? 01 德容在康熙旁边的位置坐下來看着比赛,手伸在一边让太医帮她上药,一旁还有宫女将剥好的葡萄喂给她吃。 札什忍不住侧目,打量了她几眼。 据说,这是荣妃所生,康熙最宠爱的一个公主,现在看來传闻果真不假,在赛场上失利,康熙非但沒有任何责怪,反而心疼她受了伤,转眼就可以坐在康熙旁边,而且还是并排坐那么近。 德容目不转睛的盯着马场看,不知不觉中,目光总是落在一个点上。 如今,将要接近终点,赛场上的局势有了些变化,跑在最前的仍是胤礽,遥遥领先,其后换成了噶尔臧,然后之后一点点是婉静,胤禔和卡布居然都被甩到后头去了,噶尔臧正已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接近胤礽的马,而婉静也不甘示弱,紧随噶尔臧之后。 眼看胤礽就要接近离终点的最后一处木栏,这个木栏比前面得都要略高一些,越这个木栏的难度更加大一点,纵是胤礽,它的马在靠近的时候还是忽然停了下來,竟然调头了,马觉得自己跨不过去,居然怯场了:“这该死的孽畜!”胤礽用手狠狠得拍了一下马屁股。 后面的噶尔臧和婉静正在加速往这边冲,噶尔臧侧头问她“你有把握越过去吗?” “你呢?” 婉静莞尔一笑:“二哥的马似乎怯场了,若我们能成功越过,谁先过去就是这场比赛的第一了!” “我不会让你的!”噶尔臧笑道。 婉静扬唇:“我也不会!” 终于到了木栏,两人的马竟是同时越了过去,两人并驾的马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围观的宫女太监都忍不住鼓掌,而下一秒,马蹄落地,两人竟双双跌入陷阱。 康熙和札什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來,而婉静也差点一口茶喷了出來。 噶尔臧在还沒弄清楚情况的时候就摔进了陷阱里,马先掉进去,他掉在马身上,婉静的马前蹄仍在坑外,后蹄子却掉进了坑里,马背与地面呈直角,婉静直接才马背上滑了下來,也落入了陷阱里,正好砸在了噶尔臧的身上。 婉静感觉到身下软绵绵的,噶尔臧闷哼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他身上,立刻从他身上爬起,脸涨得通红。 噶尔臧双手撑地,坐了起來,冷笑道:“把陷阱放在这里,你皇父真有意思!” 婉静满脸窘迫:“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把陷阱放在这个地方!” “你受伤了沒!”噶尔臧关切问道。 “我沒事!”婉静回答道。 “我们先出去吧!”婉静道:“我的马还在外面,不知道抓着它能不能上去!” 那匹马两只前蹄还挂在坑外,婉静试着攀着马身爬上去,噶尔臧懂得她的意图,道:“试试吧!我在下面托着你!” 婉静抓住马匹后背的马鬃,踮起脚想借力攀上去,噶尔臧亦双手扶住她的腰想将她往上托,可她刚一使力,马忽然发出一阵长嘶,挂在坑外的两个前蹄也滑进了坑里,噶尔臧见情况不妙,大喊一声“小心!”噶尔臧抱住她的腰慌忙一退,她也扭头想跑,后背被倒下來的马狠狠一撞,直接往前倒去,力道太大,噶尔臧直挺挺得朝后一倒,婉静扑倒在他身上,嘴唇直接磕在了他的额门上。 马“轰隆”一声摔在了他们旁边,发出一声长嘶。 噶尔臧的手仍紧紧抱着她的腰,婉静脑子一片空白,吓得一动不动,竟沒发觉这个姿势有多暧昧。 直到坑外传來前來营救的宫女太监的声音,两人才猛然分开。 “那坑谁挖在那里的!”康熙暴跳如雷,因为前面有木栏,那坑在木栏背后,处在视线的盲区,越过木栏就跳进坑里,这委实有些“坑”了,,。 两人陆续被拉出陷阱,太医急忙检查了下二人,索幸二人都沒受伤,只是擦破了点皮。 那道栅栏离终点不过50米了,若栅栏后沒有陷阱,两人都成功越过栏去,这场比赛的获胜者应在二人之一,但两人都掉了进去,胜负难定,这场比赛不了了之。 结束后,婉静正要离开,卡布忽然唤住了她,她扭头,卡布对她笑道:“沒想到你看起來文文静静得,骑术竟然那么好!” 婉静笑笑:“嗨,好什么?最后还不是掉到陷阱里去摔得满脸灰!” 卡布认真道:“骑术能和我弟弟媲美的女子在喀喇沁都很少了!” 刚好路过的德容听着这句话不爽了,不屑笑道:“那是你们喀喇沁的女子骑术都太差了吧!” 卡布斜了眼她,不紧不慢道:“差归差,总之和某些人相比还是好的!” 德容怒道:“某些人你指的是那些人,!” 卡布轻嗤一声:“当然是还沒跑到一半就淘汰的人咯!” “你!”德容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正要发作,噶尔臧一把牵起卡布的手就走,懒洋洋道:“阿姊何必跟这种人废话!” 卡布跟着噶尔臧走了两步,回头对德容做了个鬼脸,德容气得脸都歪了,冲着二人喊道:“都给我记着!” 二人理都沒理,走远了,德容无处发作,扭头狠狠瞪了婉静一眼,哼了一声:“你也记着!”说完甩头就走了。 胤礽走了过來,摸了摸婉静的头,问:“刚刚摔疼了沒!” 婉静摇了摇头,胤礽道:“先回去好好梳洗一下吧!下午还有一次家宴!” 婉静点了点头, ------------ 第十四章 离他,远一点 01 其实婉静很不想去下午的家宴,因为自小,宫中的大小宴会额娘都很少带她参加的,可能和品级有关,有时,必要参加的,额娘总是以身体不适为由推了,额娘不喜见宫中的那些妃嫔,因为往往见了都只有请安的份,多她少她都无关痛痒,这样一來,宫里的人见婉静的机会也少了,不像德容,额娘荣妃正得圣宠,康熙去哪都带着她,打小就在宫中横行霸道,谁见了都要让三分。虽然两人都还沒有封号,德容自小就被唤作三公主,而婉静,宫里人客气点的,称她一声静格格,有的,干脆就称她为布贵人宫里那个,这些,婉静都已经习惯。 02 康熙想让几个孩子快些熟悉,家宴上特意把几个人安排在同一桌上。 婉静和胤礽相邻,旁边是卡布,卡布对面是德容,此时德容正和她大眼瞪小眼,卡布的旁边是噶尔臧,和德容之间隔了个胤禔。 太监端上一锅热气腾腾的香菇炖鸡汤,知道婉静喜欢吃香菇,胤礽便起身拨了许多在汤勺里,舀进了婉静的碗里,偏偏德容也喜欢吃香菇,便酸溜溜道:“二弟堂堂太子怎么对婉静那么殷勤,真让人羡慕啊!” 胤礽淡淡回答道:“静儿是我妹妹,自然是要來疼的,和我是不是太子似乎沒有什么关系!” 待胤礽用完勺子,胤禔也立即起身帮德容捞香菇,笑嘻嘻得对德容道:“沒关系,容儿有大哥來疼!” 德容哼了哼,沒有说话。 旁边那桌忽然传來一阵尖细的女人的嬉笑声,惹人侧目,那桌坐的都是康熙的妃嫔,德容的母妃荣妃和胤禔的母妃惠妃都坐在那里,两位正蒙圣宠的妃子穿得雍容华贵,满头珠光,在一群光鲜亮丽的佳丽的簇拥下也显得格外醒目。 德容往那边瞟了一眼,看似有意无意的说道:“婉静啊!怎么你的额娘布贵人似乎一年四季都在生病啊!” “额娘身子弱,不宜吹风!”婉静淡淡道。 德容啧啧:“唷,这身体可真够娇贵的!”。 “德容!”胤礽立刻打断,德容噤了声,婉静低头咬着香菇,沒有说话。 噶尔臧不动声色得坐在一旁,听了这几句对白,对这几个皇家兄妹各之间的情况心中已有几分了然。 胤礽和胤禔一同站起來,对噶尔臧和卡布举杯道:“來,敬我们远道而來的朋友一杯,都说我们满蒙一家亲,希望我们两族之间能够友谊常青!” 噶尔臧和卡布站了起來,和胤礽和胤禔的杯子相碰,婉静也立即放下筷子,端起杯子站了起來乐呵呵得对他们:“我也敬你们!” 桌上唯有德容嘟着嘴坐着,见此极不情愿得站了起來,也举起杯子说:“來,也算我一个!” 卡布和婉静乐呵呵道:“干杯!” 六人杯子相撞,发出“砰”的一声清脆的声响,卡布笑道:“祝我们满蒙友谊长青!” 坐下來以后,卡布兴致勃勃道:“明日阿玛要和皇上议事,让我和阿弟俩自己去京城的大街上走走,你们谁愿意跟我们一起去的!” “额,,!”胤禔与胤礽对望一眼,为难道“我们倒是想与你们一同去,可是我们明日都要上早课!”。 “这样啊!,!”卡布顿时满脸失望:“可是我和阿弟初來乍到,也不知道京城哪里比较好玩!” 胤礽想了想道:“京城的大街我也许久未去了,我们申时下课,如果你们不嫌晚我们就申时出发吧!正好可以带你们看看京城的夜市!” 胤禔也点了点头。 “好欸,申时就申时吧!阿弟,你怎么看!”卡布开心得问噶尔臧。 噶尔臧淡淡道:“你高兴就好!” “耶!”卡布一喜,扭头摇了摇婉静的手问:“你去不去!” “我,,!”婉静有些犹豫:“我在想,皇父会不会准许我出宫!” “欸,有我们太子爷在怕什么?殿下自会去和皇父说的,你跟着我们就好了啊!”胤禔道。 卡布摇着她的手道:“去嘛,去嘛,一起去嘛!” 婉静想了想说:“好吧!”卡布顿时欢欣雀跃。 一旁的德容冷冷瞥了眼卡布,撇了撇嘴。 “德容去吗?”胤礽问道。 “她才不会去呢?”还未回答,一旁的噶尔臧就悠悠道。 “去!”德容笑着说:“为何不去,我也许久沒去过京城的街上了呢?某些人不希望我去,我就偏要去!” 噶尔臧眉毛都懒得抬:“随意!” 03 婉静回去后四处找寻布贵人,找了半天才发现在布贵人正蹲在后院种花,她默默走到布贵人的身后,唤了声“额娘!” “哦,回來了啊!”步贵人头也沒回道。 “明日申时之后我想出宫一次!” “申时过后!”布贵人铲土的手停了停,问:“这么晚了还出去做什么?” 婉静解释道:“正因为申时出门,所以,会晚一些回來!” “和谁一起!” “大哥哥,二哥哥,阿姊,还有前两日进京的一对蒙古姐弟!” “你怎么又和德容混在一起,她总是欺负你,从沒把你当过妹妹,你不长记性么!”布贵有些生气道。 婉静小声辩解道:“这次是大家一起的,我,,,我已经答应他们了!” 布贵人沒好气道:“你自己都答应了还來问额娘做什么?” 婉静笑道:“可是静儿还是想得到额娘的同意呀!” 布贵人直起身,沒好气得看她一眼道:“如果额娘是不同意,你能不去吗?” “额娘,,!”婉静扯着布贵人的袖子,撒娇道。 “罢了罢了!”布贵人叹了口气:“你现在大了,心野了,额娘也管不住你了,你想哪去就吧!别太晚回來就是了!” “哦,额娘太好了!”婉静雀跃道。 布贵人叮嘱道:“自己出去外面当心点。虽然和哥哥们一起去,但凡事都有意外,尤其是在宫外头,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再怎么也是个格格!” “嗯,好,静儿知道了,谢谢额娘!”正要一蹦一跳的离开,步贵人忽然开口道。 “你说的那个蒙古姐弟那个弟弟就是昨日來过我们这的那个!” “嗯,是啊!” “如果可以,还是尽量离他远一点吧!” ------------ 第十五章 一管在手,天下我有(1) 01 京城的大街婉静也沒去过几次,自懂事开始,每日都要去学堂,辰时入申时出,寒暑不休,在元旦,重大节日,太皇太后寿辰,或是自个生辰的时候可以放假,每年只有约莫两到三次出宫的机会,满十四岁之后。虽然不用每日都去学堂,但管制更加严格起來,要经过内务府层层批准才可出宫,皇父倒不会过问她的事,只因每次出宫时,身边都要由内务府安排马车,包括打点一些宫人跟随左右,这样一來,不仅繁琐,还沒什么意思。 胤礽和胤禔倒是沒有出宫的限制,随时随刻,只要不是在读书或是上朝的时间都可以出去,他们都有自己的马车和随从,婉静要出宫,如果跟着她们,也可不必上报内务府。 第二日一醒來,婉静就隐隐盼着下午和她们出宫游玩,京城的大街,她可有大半年沒去了,她最馋的是街上的糖葫芦,还有桂花糕,这些东西额娘都不让买,有一次,宫里有人偷偷带了宫外的糖葫芦进來,给她吃了一颗,那味道她便一直都沒有忘记,这些年來一直都惦记着一定要买一串。 书房里书架上有个青瓷瓶,里面藏了几枚银子,是她的私房钱,住在宫里,吃穿用度都不要自己花钱,她每月虽有俸例,但都是额娘掌管的,一两银子都沒给过她,这些银子是之前看见那些宫女太监躲着赌钱的时候,押上自己珠花的时候和他们一起赌的时候赢的,那个时候就立志要去买桂花糕,糖葫芦了,但买这些需要银联,又不好意思直接拿自己的首饰和宫里的太监换银子,最后,就算赢了,她也会留下珠花,其实,那些珠花的价值,远远超过她赢到的银子了。 她把瓷瓶里的银子喜滋滋得倒在手心里数了一遍,仿佛已经变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和雪白的桂花糕。 “在看什么呢?”染衣在婉静背后一拍,婉静吓得一抖,下意识的握起拳头,一块银子从指缝中落下,一咕噜滚到柜子底下去了。 “原來是你啊!吓死我了!”婉静松了口气,在染衣身上打了一下,染衣的眼前却一亮,指着她手上攥的东西道:“银子欸!” “嘘,小声点!”婉静暗示了她一眼:“可不能让额娘知道我偷藏了银子!” “方才被她一吓,有一个滚到柜子底下去了,婉静蹲下來,伸手往柜子里探,探了半天都沒摸着,染衣也趴在地板上,伸手往柜子摸,道:“格格,让我來吧!” 染衣伸手摸了半天,忽然神色变了变,伸出手,拿出了一个小臂长的黄铜色管状物。虽然蒙着厚厚的灰尘,但还是看见铜管上精美的雕花,中间还纂刻着一行西洋的文字。 02 “格格,这是什么啊!”染衣奇怪道。 “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欸!”婉静接过铜管,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左右端详了半天也看不出名堂。 “这棍子不像棍子,管子不像管子的,中间好像还是空的!”婉静拿起來,发现铜管两端嵌着层透明的东西。 眯着眼朝筒里望去,那铜管的另一端恰是对着染衣的脸,婉静一眼就看见里面一只幽黑巨大的眼睛,近在咫尺,吓得她当即把那铜管一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里面有只眼睛,好大,,,!” “不会吧!”染衣好奇的拿起那铜管,往里一瞅:“沒有啊!里面哪有什么眼睛,奴婢什么都沒看到啊!”她把那筒移向了婉静,惊讶道:“咦,大格格,你一下子离奴婢那么远了!” 移开铜管,一切又变得正常了起來,染衣瞪大了眼睛,惊叹道:“又变回來了!” “看这上面的文字,这应该是一件舶來品!”婉静拿着铜管若有所思:“这铜管一边看东西很近,一边看着很远,这是什么道理!” 她走到窗边,朝窗外照去,大老远的东西居然都能拉在眼前能看得清清楚楚,顿时喜不自禁,激动道:“染衣啊!这会儿我们找到宝贝了!” 她立即拿着铜管跑上附近的一个塔楼,移向西南,看见一群宫女鱼贯从一个朱院中穿出,走在最前面的是德容,原來那边是钟粹宫,身边的柳绿手中正拿着她那只玫红色的鸡毛毽子,她们正朝御花园方向走起,似乎要去那里踢毽子,婉静又将铜管移向御花园,另一端一条小道上,可以看见宜妃和惠妃正在赏花,两人一起穿过花丛,正在谈话,这铜管竟然将她们头上簪花的样式都照得清清楚楚的。 婉静不禁瞪大了眼睛, ------------ 第十六章 一管在手,天下我有(2) 03 有这铜管在手,若这塔楼再高一些,想必整个皇宫都会在她眼下一览无遗。 不知道,能不能用着铜管看到皇父,,,婉静暗暗想着,乾清宫是在哪个方向呢?拿着铜管四下搜索,看见远处,皇宫的中轴线处有一片金灿灿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里应该就是皇父的乾清宫了吧!不过,只看得到背面,移开铜管,就只见得到中间隔着的层层叠叠的宫殿。 皇父居住的地方原來离她们如此遥远。 额娘布贵人住的地方应是宫中最偏的一处地方了,一个甚至连名字都沒有宫殿,再过去一点,就是下人房了。 婉静有些失望,把铜管移向距塔楼较近的御花园一角,忽然照到一大团粉色,那里是御花园里那棵三人合抱的杏树,正值花期,风一吹,满树杏花便飘落如雪,霎是好看,婉静将铜管稍稍往下一移,发现树下竟有个跃动的黑影,是有人在树下练剑,那树下落英缤纷,随着他的动作,满地的落花掀起,那人身姿轻盈,几个翻身,翩若惊鸿,如戏台上那些武生那般好看,那人时而一跃而起,剑指青云,旋而侧身转为一挥,时而后仰一个翻身,时向下而一个扫腿,出剑急如闪电,亮如流星,婉静握紧铜管,身子不禁微微前倾,一时竟看得呆了,口中喃喃:“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杏花如雨般在他身边急坠,地上的杏花随剑风漫卷起,所有的招式都练完,他收剑,默然立于一片杏花红雨之中。 婉静也正看清了他的容貌,是他,,,噶尔臧。 赭衣,乌发,额前一缕松散的碎发垂下,凭添几抹侠士的风流,虽生在蒙古,却沒有蒙古少年的那种粗犷,容颜俊秀的他,反而像來自江南,像是从画中走下的白面书生。 德容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感想,初见时觉得他太傲慢了,不可一世的样子,后來觉得并非如此,熟了一点之后就觉得他待人沒这么冷漠了。 她发现噶尔臧忽然扭头朝一边望去,婉静将铜管朝他看的方位移去,看见另一边撑着腰一脸气势汹汹得瞪着他的德容。 这是德容常常踢毽子的地方,看着地方被他占了,自然不爽。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沒说上两句,婉静便看见德容气急败坏的把手中的毽子狠狠朝他砸去,噶尔臧随手扬剑一挡,那毽子“啪”得击飞出去了,一击不成,德容气得冲过去伸手揍他,被他攥住了手腕子,冷冷往前一推,把她推了过趔趄,德容又气得抬脚踢他,最后脚也被他拽住了,这下,他却不放了,抿着唇,紧紧握住她的脚踝有如桎梏,转眼望着她。 德容怒视着他,他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丝笑意來。 身后那群宫女老早吓得不知所措,欲上前,他一剑挥过來,一个个又都退了下去。 婉静缓缓放下了铜管。 “放开!”德容大喊了一声,一边伸手想把脚从他手里拔出來,噶尔臧却沒有任何反应,德容在噶尔臧手背上又掐又拧,他反而将她的脚猛得一抬,德容只感觉腿上的筋被扯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连眼泪都要冒出來了。 噶尔臧挑眉一笑,悠悠道:“看來,你身体的柔韧度不错啊!” “放开!”德容再次喊了一声,声音里已带了哭腔,可噶尔臧却是愈发的得意起來,德容金鸡独立,单脚站立不稳,他不小心一带,她竟朝他怀中栽去:“你!”德容抬头瞪着他:“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吗?竟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礼!” 噶尔臧似笑非笑道:“我不过是礼尚往來而已!” “你就不怕我皇父踏平你喀喇沁么,!” 噶尔臧又笑了:“你皇父好不容易才安抚了我阿玛,你觉得他会为了你这个小小的公主跟我们蒙古交战么,若我愿意,收了你也是可以的!”说完,刻意意味深长得朝她看了眼,德容注视着他,对视间,蓦地心跳如鼓。 “德容!” 从那边结伴散步的宜妃和惠妃刚好经过,见到这一幕都愣得目瞪口呆,惠妃瞪着他道:“好大胆的家伙,你在对我们德容公主做什么?” 德容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噶尔臧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态,从容道:“公主正在向我讨教武功,我正在帮她压腿拉筋呢?” 惠妃将信将疑,问:“德容,是这样吗?” “是!”德容虽气得咬牙切齿,但仍是应了一声,两位娘娘看沒有什么异样,又走远了。 噶尔臧这才放开了德容的脚腕,德容打了过趔趄才站稳,德容恨恨得指着他道:“你给我记着!” 噶尔臧不轻不重道:“记得你今日在我面前出糗的样子吗?”说完轻蔑一笑,竟悠悠略过她,径自离开了, ------------ 第十七章 向左走,向右走??(1) 01 婉静再次举起铜管对着那棵杏树底下的时候,树底只余德容一人呆呆坐着,旁边几个宫女试图拉了几次都沒有将她拉起來。 申时刚到,胤礽就派了小太监來通知德容出宫,马车停在午门外,噶尔臧,卡布,胤禔和胤礽早就坐在上面了。 “阿姊呢?”婉静问。 “咳,那丫头说有点不舒服,就不跟我们一起去了!”胤禔道。 “喔!”婉静点了点头,心里却暗想或许和今日上午与噶尔臧闹得不开心有关,她若有所思得朝他看去,他的脸上沒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马车开出宫门,摇摇晃晃得朝京城繁荣一带驶去,市井之声传进耳朵里,婉静才有一种真正离开皇宫的感觉,立即坐直了身子,挑帘朝外面往去。 “二哥,今儿个,我们去哪儿!” 她边问边不停朝马车外面张望着,她始终惦记着她的桂花糕和糖葫芦。 “我们可以先去吃点京城的特色小吃,丰谷园的糕点还是不错的,蟹黄酥,还有驴打滚还有栗子糕!”胤礽提议道。 “哇,听起來不错喔!”卡布笑嘻嘻道。 “欸,人家远道而來,太子爷怎好意思只请人家吃个点心呢?”胤禔揶揄道:“不如去西街那家京城有名的天下第一鸭吃北京黄梨木烤鸭吧!” 胤礽摇着头道“不行不行,那里每日都是排号叫座,天天都看着门口排着老长的一段队伍,等轮到我们估计就天黑了!” “欸,别担心,我早有准备!”胤禔得意洋洋道:“中午的时候,我就让人出宫过來排队了呢?这个点,差不多就可以排到我们了吧!” 胤礽道:“既然出來了,那蟹黄酥,还有驴打滚还有栗子糕这种京城知名的小吃也不能错过啊!那些都是喀喇沁吃不到的,那味道保准是吃了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 “可是丰谷园在东街欸!” “东街就东街啊!”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卡布笑嘻嘻道:“沒想到你们俩对吃倒是挺有研究的啊!” “可不!”胤禔挤了挤眉道:“民以食为天啊!” 马车行到一处十字路口,正在赶车的小太监问道:“爷,往哪拐呢?” “朝左!” “朝右,!” 两人同时道。 胤禔急急道:“先朝右,等我们去东街买完点心,估计我们排的号就要过了!” 马车朝右拐去,胤礽又高喊:“先朝左,等我们吃完烤鸭,糕点铺子也要打烊了!” 赶车的小太监一下沒了主意,把车在路边停下來苦着脸道:“呦,二位爷不死为难奴才嘛,到底是朝左还是朝右啊!” “左!” “右!”两人同时道。 “左,!”胤礽大喊了一声。 胤礽和胤禔争执了起來,一时竟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好啦!”婉静哭笑不得道:“两个哥哥别争了,你们两个争起來是什么意思啊!总要问问两位客人的意见吧!” 两人这才反应过來,朝噶尔臧和卡布望去,胤礽询问道:“你们是想吃点心还是烤鸭!” “烤鸭,!”卡布不假思索道。 而方才一直抱着臂沉默得坐在一旁的噶尔臧想了想,不紧不慢道:“点心吧!,!” “对了喔!”卡布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忘了阿弟不喜欢吃鸭子的,,!” “沒想到你们也有意见不合的时候!”胤禔若有所思道:“那就,,!” “那就分头吧!”胤礽道:“你带卡布姑娘去吃烤鸭,我带着噶尔臧去吃点心,吃完我们再碰头去看夜市!”说完又看了看婉静:“你想吃什么?” “我!”婉静心心念念的只有她的糖葫芦和桂花糕,想來丰谷园的点心应该不错,便道:“点心吧!,!” 五人便分开行动,约定卯时再在马车上集合,到时候一起看完夜市回宫,胤禔和卡布两人朝右向西街的烤鸭店走去,而胤礽,婉静和噶尔臧则左拐去了东街的丰谷园。 “你不喜欢吃鸭子!”婉静好奇的问道。 “嗯,太腥了!”噶尔臧淡淡道。 “哦!” “你又为何不去!”噶尔臧问。 “因为我想吃桂花糕!” “我还以为,,!”噶尔臧轻笑了两声。 “以为什么啊!”婉静一头雾水。 走在前面的胤礽亦忍俊不禁得笑了起來,婉静一头雾水道:“皇兄又在笑什么?!” 胤礽仍大笑得不止,道:“咳咳,我在笑,胤禔这个路痴,带着卡布姑娘一起逛,真的沒事吗?” ------------ 第十八章 向左走,向有走??(2) 方才胤礽和胤禔争论要不要去的丰谷园只是街上一家很不起眼的小铺子,和米店相邻,黄兮兮一片,店面简陋而晦暗,看上去冷冷清清。 胤礽道:“这家铺子从明朝永乐年间就开始做点心的,手艺代代相传,在京城相当有名气!” 噶尔臧嘴角抽了抽,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胤礽笑了笑“不要小看了这家店!”胤礽指了指那块缺了一角的成旧招牌道:“那字是顺治爷当年提的!” 噶尔臧瞥了眼,神情大为不屑,悠悠道:“你干脆说这店是顺治爷开的好了!” 胤礽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奇异。 卖糕点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很熟练的称完了胤礽指的几种糕点,每一种用牛皮纸分开包好,对两人的话恍若未闻。 胤礽付过银子后接过点心,一个着便衣的小太监却远远跑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压低声音对胤礽道:“爷,奴才可算找着您了,皇上,皇上找您有点事情!” 胤礽挑眉:“什么事!” 小太监凑到胤礽耳边一阵耳语,胤礽的脸色变了变,把包好的糕点往噶尔臧手中一塞:“皇父宣我进宫有些急事!”胤礽双手合抱,有些愧疚道:“失陪了!”说完转身随小太监离去。 噶尔臧和婉静对望一眼,转眼只剩两人,婉静盯着自己的鞋面,感觉到有些局促。 婉静嘟喃道:“要早知道二哥这么不靠谱,方才就不分头了!” 噶尔臧却笑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啊!” “啊!”婉静有些惊异得望着他,在他的注视下,心头忽然急急跳了几下,噶尔臧轻轻咳了一声,解释道:“你那大哥哥不是路痴么!” “哦,哦!”婉静恍然大悟,莫名松了口气。 噶尔臧取笑道:“上次他带我去御花园逛,自家的园子,七拐八拐得都差点迷路呢?” “啊!在御花园里也差点迷路!”婉静满脸好笑:“大哥真是沒救了,!” 和他继续在街上走着,却不知该与他谈起什么好,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她想起早上看到他在御花园练剑,便赞道:“你的剑舞得挺好看的!” “舞剑!”噶尔臧的神情变得奇异了起來:“你何时看过我舞剑!” 婉静这才想起那时是偷窥,脸忽然涨得通红。 “嗯,远远看到的!” “什么时候!”噶尔臧追问道。 “哎呀,对了,我想起來你那披风还在我那呢?刚刚出來的时候忘记带了!”婉静急忙转移话題。 “哦,不着急,下次有机会见时再给我吧!”噶尔臧淡淡道。 下次,下次还有机会再见吗? “你这次会随你阿玛在京城待多久!” “快则半月,慢则一月吧!” 一个月,,,婉静忽然有些出神。 身后传來马车“嘚嘚”的马蹄声,一辆马车远远驶來,两人正走來路的中央,赶车的人甩着鞭子大吼了几声,她都沒有听到,噶尔臧见她沒有反应,直接一把她将她扯在路边,提醒道:“小心!” 婉静感觉到手被一只滚烫的手包裹住才猛然回过神來,一扭头,马车恰好从二人身后擦身而过,她凝视着噶尔臧,噶尔臧亦凝望着她,两人对视了须臾,婉静忽然闪电一般的将手从他手心里抽了出來,匆忙说了句:“谢谢!” “如果可以,离他远一点吧!”额娘的警告言犹在耳。 噶尔臧看她神色有异,问:“你在想什么?” ------------ 第十九章 帮你追,糖葫芦 01 沿着热闹喧嚣得大街上走着,噶尔臧默默陪在她身侧,婉静蓦然发现,这场六个人约定的出游,最后竟变成了两个人的约会。 “这还是我第一次和除了染衣之外的人來到京城的大街上!”婉静看似随意的说起道,漫不经心的伸手掠过一旁小摊上挂着得一串串饰品。 噶尔臧轻轻咳了一声:“说实话这也是我第一次和女孩子一起上街!” “之前在喀喇沁的时候沒和卡布一起去过吗?” “沒有!”噶尔臧仰头望着天,沒好气道:“我才不会跟她去呢?” “为什么啊!” “麻烦啊!一去大半天,左挑又挑的还不满意,最重要的是每看中一个都要问我好不好看,如果买回去又后悔了,还要听她抱怨,,!” “我们基本上一年到头都住在宫里,出來一次很难得呢?” “我们那边人比较少,大多都是森林和草地,集市都是在二十里之外,所以我们去得也比较少!” “嗯!” “那我们今日便好好逛一逛吧!”噶尔臧柔声道:“想吃什么?我帮你买!” “我想吃,,!”婉静正思考这,忽然有小贩扛着糖葫芦悠悠经过,婉静一下子像嗅着鱼腥的猫一样跳了起來,激动伸手一指:“糖葫芦,是糖葫芦!” 同时发现那小贩的还有一个官差,听到婉静这一喊,猛地一扭头,指着他喝了一声:“卖糖葫芦的,站住,都几日沒交税了,赶紧把前几日的都给我补上!” 那卖糖葫芦闻声朝后瞟了眼官差,心中暗叫不好,扛起糖葫芦就快步溜了,那官差立刻骂骂咧咧得追了上去,卖糖葫芦得越走越快,扛着糖葫芦居然健步如飞。 婉静才刚刚从荷包里翻出银子,一眨眼那个卖糖葫芦的就不见了,一时讶然,噶尔臧看着婉静的神色,问:“你想吃那个!” 婉静看着越來越远的糖葫芦,一脸失落得点了点头。 “好,等着,我这就给你追去!”噶尔臧说完就朝前跑,追那卖糖葫芦而去。 “欸!”婉静还未反应过來,噶尔臧就跑远了,她想说这条街上卖糖葫芦的其实有许多,再走一段路或许就可以碰到了,可是他跑得太快了,婉静只好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他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迷路了怎么办。 卖糖葫芦的两条长腿迈得飞快,一看就知道是躲惯了官差的,那官差追了一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最终撑着膝盖放弃了,噶尔臧跑过了官差,朝他追去。 卖糖葫芦的沒有回头,听着后台有脚步声,依然跑得飞快,跑着跑着,暗想着,今天怎么那么怪,那孙子居然追了他那么久,为了这几文银子的税钱未免也太卖命了,噶尔臧边跑着,边喊着让他停下,他恍若未闻。 后來,噶尔臧终于追上了他,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他将手搭在那人肩上,那人终于停了下來。 卖糖葫芦的郁闷道:“我说官也您至于么,我这是小本生意,为了问我要这几文钱你居然能追我三条街,,!”一甩头一看是噶尔臧,奇怪道:“怎么是你,你是谁!” 噶尔臧气喘嘘嘘道:“我只是,,,要,,來买你糖葫芦的!” 卖糖葫芦的瞬间无语:“我说你要买我糖葫芦你早说啊!干嘛在后面追了我这么久,我还以为是那官差呢?” 噶尔臧道:“我一直在喊你,你不停!” 卖糖葫芦的还是郁闷得看了他一眼:“好吧!你要多少!” 买多少呢?看样子,她应该很喜欢吃糖葫芦,,,噶尔臧暗暗想道,既然追了那么久了,就不好意思只买一串了,便对那卖糖葫芦的说:“你把这一大扎都给我吧!” 当婉静赶來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噶尔臧扶着一大捆糖葫芦站在夕阳中等她,见她來了便微笑了起來。 婉静大惊:“你把那卖糖葫芦的打劫了,!” 噶尔臧摇了摇头,笑道:“我把他的糖葫芦全买下來了!” 他把那捆糖葫芦递给婉静:“呐,给你的,这些应该够你吃了,你可以带回宫里慢慢吃了,,!” 夕阳的余晖中,他的目光很是澄澈,映着夕光,竟是一片亮晶晶的琥珀色。 有一个和婉静年龄相若的女孩,跑來问:“这糖葫芦怎么卖!” 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她的:“不卖,这些都是她的!” 很多年之后,婉静都记得这一幕,那个初见时觉得冷漠的男孩,有些傻气的握着一捆糖葫芦递给她的情景。 她只觉得心上忽然一颤,或许,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撞了进來,,, ------------ 第二十章 他还不配勾引我 01 时至申时,德容心里却痒痒的。虽然跟胤禔说过身子有些不舒服,可还是忍不住一路提着裙子跑到了午门,她到的时候,申时刚刚过去一点,马车刚刚开出一段路,午门缓缓的关上。 她张了张口,却沒发出任何声音,眼睁睁得看着那马车渐行渐远,鼻头涌起一阵酸涩,心里顿时堵得慌。 宫门已经合上了,婉静仍站在那个地方,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转。 “三公主,我们回宫吧!”柳绿上前想拉她,手刚触到她的手臂就被她狠狠甩开,她大声吼道:“离我远一点!” 柳绿吓得站在一旁不敢吱声,德容冷冷瞪着前方,狠踢一脚将脚边的一颗石子踢飞,骂道:“臭混蛋,都是一群混蛋!” 德容扭头攥着裙带跺着脚快步的走了,边走边气呼呼道:“抛下我说走就走了,连声招呼都沒有,太过份了!”她哼了哼:“一个一个都记着,我要你们好看,!” 02 胤礽匆匆赶回宫,刚踏进乾清门,便见着地上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侍卫,一时愣住,惊讶得喊出他的名字:泽泽。 泽泽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康熙的脸色非常难看,瞪着胤礽道:“胤礽,你如何向朕解释这个侍卫为何会几次出入你的寝殿之中!” 胤礽一脸莫名道:“他是儿臣的贴身侍卫,自然是贴身保护儿臣的安危,每月几次都是由他替儿臣守夜,出入在儿臣的寝殿之中,有何奇怪!” 康熙面色冷然,沉声问道:“这贴身保护包括与你有肌肤之亲吗?” 胤礽一时惊得目瞪口呆,竟怔在当场。 康熙沉声道:“泽泽,你把胤礽这两日对你做过的事情再说一遍!” “太子爷,,,太子爷他,,!”泽泽欲言又止,忽然跪在地上猛地磕起头來:“万岁爷,您要罚就罚奴才吧!是奴才诱惑太子爷在先的,一点都不关太子爷的事,一点都不关太子爷的事啊!” 胤礽有些好笑道:“泽泽,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勾引!” 泽泽爬而向胤礽,攥着胤礽的袍角道:“都是奴才勾引太子爷,太子爷才会对奴才做出这种事情,其实奴才并不后悔,因为这是奴才所幸,就是怕玷污了太子爷的英名,是奴才所愧疚不安的,,!” “闭嘴!”胤礽这才明白了过來,一时火冒三丈,一脚兜在泽泽肚子上,指着他怒道:“大胆奴才,满口胡言,休要污蔑于我,我何时对你做过这种龌龊的事情!” 泽泽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來:“皇父,,!”胤礽抬头,正欲解释,康熙已将桌上的茶杯朝他砸了过來,胤礽用手臂一挡,滚烫的茶水飞溅,茶杯被弹在地上,摔成碎片:“混账东西!”康熙气得发抖,站起來,伸手指着胤礽颤颤道:“你,,,你怎能做出如此龌龊之事!” 胤礽大声争辩道:“儿臣沒有,是有人故意捏造事实,给儿臣抹黑!” 康熙一掌击在桌上:“还敢狡辩,沒有的事会有人跟朕举报,沒有的事泽泽会认罪,泽泽事到如今都在为你开脱,你却告诉朕你沒有!” 胤礽满脸委屈,羞愤不已:“我怎知他会何要认下这子虚乌有的罪名,想必一定是被人买通了吧!”说完冷冷瞪着他:“狗奴才快说,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泽泽浑身颤抖,只是抽噎着不说话,缓缓抬头看他,竟是一副楚楚动人的神情。 “胤礽,够了!”康熙一声大喝:“若你行得正坐得端,堂堂储君,谁敢陷害与你!” “皇父,你不信儿臣!”胤礽难以置信。 胤礽一时火冒三丈,又一脚踢在泽泽肩上将他踢翻在地,泽泽伏在地上,再抬脚,用鞋尖捻起他的下巴,冷笑道:“就凭你的姿色,让本太子宠幸你,还是差了点!” 康熙顿时暴怒:“胤礽,请你自重!”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儿臣不再多作辩解!”胤礽不急不缓道,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混账东西!”康熙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指着地上跪着的小侍卫大喊道:“來人,把这狗奴才拖下去,乱棍打死!” 02 胤礽气坏了,一回宫就不停得灌茶,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侍卫一瘸一拐的拄着拐杖过來,拎起茶壶为他倒茶,问:“爷,你怎么了?” 胤礽抬眼一看是他,道:“清溪啊!你身上有伤,不是让你好好趴在塌子上歇着吗?” “哎,都趴了三天了,别的人挨了板子当天就得干活,奴才受太子爷特殊照顾才能歇了这么久的,这已经很不合情理了,奴才恳请太子爷,今夜就开始让奴才当值吧!” 胤礽喝了口茶,嘟喃道:“让你多歇歇还不乐意!” 清溪低声道:“奴才,,,还不是怕,宫里人,会说太子也闲话么!” 胤礽斜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看你,怕这怕那的,啥都不敢说,这顿板子也是白挨的,如果你早跟大阿哥说了你是我宫里的人,那这顿板子肯定是不会挨的!” 清溪低着头什么话都沒有说。 过了一会儿,清溪问道:“太子爷今日是为何发那么大的火!” “沒什么?想开了就好,就当一个笑话吧!”胤礽笑了笑:“清溪你知道吗?有人,,有人居然去皇父那举报我好龙阳之癖,居然还真的趁我不在的时候从我宫里绑走一个人來指认我,,,说我对他,做了那种事情,,!”胤礽满脸好笑,清溪顿时大惊,胤礽继续道:“就是为我值过几次夜的那个侍卫泽泽!”胤礽哼了哼,冷笑一声:“他还不配勾引我!” ------------ 第二十一章 鸳鸯花簪 01 京城的大街上,卡布正弯腰挑选着小摊上的饰品,胤禔耐心的站在一旁等候,忽然有个小太监远远跑來,凑到他耳边耳语一阵,胤禔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得意之色。 胤禔心情大好,对小贩道:“把这些都都给这位姑娘包起來吧!” 卡布支起身,扭头难以置信得望着他,胤禔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小贩。 “哎,好叻!”小贩眉开眼笑,直接将铺在摊子上的布四角掀起一裹打结扎成一个布包,把摊子上所有的小饰品都包在了里面,小贩把布包递给卡布,卡布喜不自禁的接过,胤禔已经走了,她便捧着布包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不愧是京城里的阿哥,那么大手笔,卡布抱着沉甸甸的一包首饰,心中暗自窃喜,胤禔勾起了嘴角,余光瞥到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心中却暗自不屑,不过这点廉价的饰品就打发了,真是沒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 噶尔臧和婉静也正好走进一家首饰铺子,金簪,银镯,玉坠,琳琅满目,本來都是些女儿家的东西,噶尔臧平日里正眼都不会去瞧的,此刻却忽然被一枚银簪吸引,那是一枚鸳鸯藤的花簪,簪子的顶端是两朵纠缠的鸳鸯花,一朵盛放的是金色,一朵含苞的是银色,因花朵初开为白色,后转为金,所以鸳鸯藤别名金银花,这枚簪子设计得真是形象而别致。 婉静正埋头挑着饰物,不过却是看的男款,方才他买了那么多糖葫芦给她,作为礼貌,她也当回他一礼,她正从众多饰品中挑中一枚锆石扳指,忽然听他唤她一声:“婉静!” 她扭头看她,噶尔臧迅速把那枚簪子插入她的鬓间,打量着,满脸惊艳的神色:“果真是很好看呢?” 婉静一时愣住,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店家很快笑盈盈得拿了一面铜镜过來,赞道:“花簪配美人,这位姑娘真的是很适合这枚簪子呢?” 婉静往铜镜里一照,看到那枚簪子,也暗自觉得惊艳不已。 “老板,这簪子多少钱,我买下了!” “100两银子!” 婉静一听,急急忙忙得就要取下來,噶尔臧按住了她的手,霸道的说:“不许拿下來!” 婉静连忙摇头:“这簪子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区区一百两银子的簪子就算贵重,我戴上去的簪子就沒有取下來的道理,给你买你就收着!” 店家听了嘿嘿直笑,劝道:“这位小娘子真是好福气呢?遇上个这么疼你的丈夫,既然你夫君要给你买,你就收着呗!” “他,,他不是,,!”婉静满脸窘迫,正要辩解,噶尔臧却沒有解释,从荷包里掏出金子付给店家,勾唇一笑,道:“谢了!” 噶尔臧走出店门,婉静仍在店里,冲店家眨眨眼,迅速给刚刚挑的扳指付了钱,追了出去。 “噶尔臧!”婉静唤了一声,噶尔臧停了下來,扭头望着他。 婉静将扳指紧紧攥在手心里,红着脸道:“我,,我也给你买了个东西!” 噶尔臧脸上的神色动了动,婉静走到他面前,说:“伸手!” 噶尔臧将信将疑的把手伸给她,她握住他的拇指,将那枚扳指缓缓推了上去,发现那枚扳指的尺寸刚刚好。 噶尔臧端详着自己的手,缓缓抬起头注视着她,而婉静羞涩得低下头,揪着自己的衣角道:“我,,,我随意挑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噶尔臧道,缓缓勾起了唇角:“喜欢得紧呢?” 婉静的脸瞬间变得滚烫。 “恩,喜欢就好!”婉静扭过头,一整欢喜涌上心头,朝前快步走了两步,一时心如鹿撞。 “婉静!”噶尔臧追了上去,朗声笑着,忽然大声喊了一声:“我喜欢你!” 年少方知情滋味,多年之后,噶尔臧每每回忆此时,都会感慨,那时的爱,可以那么的不假思索,那么的理直气壮。 而此时,他们谁都沒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走着的一女一男将这一幕都落入眼底,一个目瞪口呆,一个一脸耐人寻味,,。 02 第二日在一起上早课时,看着胤礽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胤禔心中暗暗得意,故意用手肘撞了撞胤礽,问:“昨日你怎么丢下我们一个人回宫了!” 胤礽蹙紧了眉,摇头叹息道:“别提了,和你们沒分开多久,我就被皇父叫回宫训了一顿,劈头盖脸一通痛骂,骂得我一头雾水!” “哦,皇父为何骂你!”胤禔好奇得问道,胤礽看他一眼,刚想开口,又觉得那事实在是难以启齿,只是摇着头叹着气:“我也不知是得罪谁了,有人向皇父举报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昨日趁我出宫,抓了我宫里的一个宫人去,硬是要说,,,说那是我的娈童,,,关键是,皇父竟然信了!” 他一拳重重得击在案几上。 “啊!竟然有这种事情!”胤禔满脸惊讶。 胤礽又叹了口气:“皇父说,遭人陷害一定是我失德在先,我觉得这话有道理,可我实在想不起这些日子我究竟做了什么失德之事,得罪了什么人,,!”胤礽转而看向胤禔:“大哥,你帮我想想,近日,我可做过什么不妥之事,遭人忌恨的!” 胤礽看他的眼神很真挚,一双眸子澄澈如水,胤禔怔了怔,下意识的躲过他的目光,干咳一声,道:“沒有吧!” 一整个上午,胤礽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散学时胤禔劝道:“二弟你也别多心了,清者自清,皇父心中自有定夺!” 胤礽点点头,心中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定,坚定的对胤禔说:“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到底是谁捣的鬼,我一定要查出來!” ------------ 第二十二章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01 那日回宫之后,婉静和噶尔臧虽然沒有再次遇见,但婉静常常拿着铜管到附近的塔楼上四处照着,塔楼方圆百米之内的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那枚铜管常常能捕捉到很多很有趣的事情。 比如说,看见有小宫女偷偷躲在假山后面给小侍卫递荷包,结果小侍卫拒绝了,小宫女一脸气急败坏,看见有个宫的娘娘心情不好,让一屋子的宫女在院子里互扇耳光,看到四弟抱着年幼的十三弟逛御花园,结果十三弟尿到了四弟的袍子上,四弟一脸的气急败坏。 当然,她在铜镜里看得最多的还是他,几乎每一日上午,他都会在御花园那棵杏树下练剑,奇怪的是,每次他來了之后每多久,德容也带着一拨宫女出现了,德容也喜欢在这棵树下踢毽子,两人常常为了抢地盘起争执,后來,德容似乎是妥协了,往边上挪了挪继续踢她的毽子,他也不再理她,再后來,德容沒带毽子,带了柄剑过來,也练起了剑,再后來,德容连宫女都不带了,直接自己提了把剑过來。 可无论德容是踢毽子还是练剑,身边有沒有带宫女,噶尔臧都只顾自己练着,瞟都沒有瞟她一眼,直到有一日,婉静看见德容举着剑朝噶尔臧走去,似乎要与他过招,噶尔臧只挥了一剑,就把德容手中的剑啪飞了,德容愣愣得看着那柄剑从自己手中脱离,呈抛物线状落在地上,连剑都顾不上剑,就捂着脸跑开了,噶尔臧仍若无其事的练着。 从此之后,德容再沒出现过,那是婉静在塔楼上看过的最精彩的一幕,只可惜这铜镜能看让百米之外的东西纤毫毕现,却不能听见百米之外的东西,不然婉静真好奇那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日子一日一日过去,听他说,会來京城住一个月的,婉静一直掐着指算着时间,他來的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杏树上的粉色花朵越來越少了,眼瞅着花期就要过,她一直等着他会派人递条子给她,约她出來,哪怕只是在御花园里走一走,可是他始终都沒有什么行动,绝不是忙,每日都照常练剑的,那日,喧闹街头上听到是四个字,仿佛是自己的幻觉。 “欸!”婉静不由自主的轻叹了一声。 “公主,在想谁呢沒那么入神!”一旁的染衣揶揄道。 婉静白了她一眼:“我才沒有想谁呢?我在,,看风景!” “这儿的风景天天看,再看也腻了吧!” “我,乐,意!” 染衣故意叹了一声:“这儿的风景是一直都在的,人儿可就不一定了,只怕再过一段时间,就要‘人面不知何处去:“杏”花依旧笑春风’了!” 看着婉静有些失神,染衣捅了捅她,揶揄道:“眼瞅着他待在京城的时日不多了,想他,就快去找他啊!”。 染衣气呼呼的接口道:“凭什么要我先去找他!” “哈哈,格格,这下全招了吧!”染衣盯着她笑了起來:“不是说,在看风景的吗?” 看着染衣诡异的神色,婉静才反应到自己说漏了嘴,气急败坏的瞪她一样,在她手臂上狠狠拧了一把:“臭丫头,竟然敢给我下套,看我怎么收拾你!” 染衣一下子跳了起來,婉静道:“我记得那日在太医院你看上一个小太监是吧!我这就找人帮你打听打听去!” “哎呦,这事你还记得,我都忘了,看來还是格格你惦记人家更多吧!哈哈!”染衣说完做了个鬼脸跑了,婉静立刻追了上去:“找死!” 染衣是刻意带着她往御花园的方向跑的,两人竟一路追赶到了他练剑的树下,噶尔臧收了剑正打算回去,就看见两人朝这边跑來。 染衣对噶尔臧悄声道:“我家格格要杀了我,快帮我挡一挡!” 噶尔臧立刻往路中间一站,婉静方才只盯着前面跑的染衣,沒注意到他,沒刹住脚,竟差点一头撞上去。 “婉静!”噶尔臧平静得唤了她一声。 婉静仰头看着他,一时竟愣愣得说不出话來。 噶尔臧淡淡笑道:“这么多天这么都不见你,你去哪了啊!” 婉静沉默了一会,用汉语一字一句道:“纵我不往,子宁不來!” 噶尔臧听得一头雾水,问:“你想说什么?”他摸了摸头:“其实我对汉人的诗词都不太了解,你能用平常说话的方式來表达吗?” 婉静憋红了脸,问:“那你怎么会知道《少年游》!” “那日偶然吟出,只是曾经碰巧看过那一首,觉等那时格外应景而已!” 婉静气鼓鼓得看着他:“你骗我!” 噶尔臧不明所以的望着她:“我又骗了你什么啊!” 婉静转过身赌气道:“你以为我们京城的姑娘那么好骗吗?你那日在街头说的话,都是,都是有口无心的吧!” 噶尔臧看她的神情,想了一会才会意,故意道:“那日我们在街头说了那么多话,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句!” “哼!”婉静一跺脚走了,身后却传來噶尔臧带着笑意的声音:“婉静,告诉我,那句话真的让你这么在意吗?” 婉静停住了脚,沒有回头,噶尔臧勾了勾唇角,走上前,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三个字:“是真心的!”说完轻轻掠过她走了,留婉静一人呆呆得站在那里,心狂跳不已, ------------ 第二十三章 暗涌 01 “纵我不往,子宁不來,纵我,,,不往,子宁,,,不來,,!”噶尔臧一路走着,一路想着她今日对他说的这几个字,忽然间领悟到了这句话的意思,恍然大悟,自语道:“哦,原來她是怪我沒去找她!” 下午的时候,噶尔臧就出现在了布贵人的门口,手上还捧着路上从御花园摘的一束野花。 染衣一路欢快的奔去婉静的房间里,拽着她的胳膊激动道:“他來了,他來了,手中还捧着花呢?” 婉静疑惑道:“谁啊!” 染衣的眼睛盯着她发亮:“你说还有谁啊!” “真的啊!” “真的真的,格格你现在开心了吧!” 婉静低头一笑,问:“在哪!” “就在大门口呢?” 婉静立刻走出房间,低着头从院子的小道飞奔出去,心里扑扑直跳,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 布贵人悄无声息得出现在了路中央,面若寒冰得得瞪着她,肃然道: “去哪!” “去,,!”婉静缓缓抬头,发现布贵人的脸上有几分不对。 “现在,额娘的话,你是听不进去了是吗?” 婉静不明所以的望着布贵人,忽然想起多日前额娘曾对她说起的一句话:“离他,远一点!”心里顿时凉了一截。 “额娘,,!” “回去!” “额娘!” “听见沒有,给我回去!” 婉静瘪着嘴,满脸委屈得看着她,眼泪在眼泪里打转转,最终还是乖乖转过身,默默的退回了房间里。 布贵人转身走了出去,面无表情得对噶尔臧冷冷道:“婉静这几日得了风寒,需在家中静养一阵,不宜和人接触,小王子还是先回去吧!” 02 胤礽坐在书房里,神色紧张得问道:“舅公,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都查清楚了!”索额图立在他的身侧,神色带着几分复杂:“那个叫泽泽的小太监,是大阿哥的人!” “什么?” 03 “爱卿再过几日就要回去了吧!”康熙和札什笑吟吟得漫步在御花园,札什始终恭敬得走在离康熙半步之后的位置。 “是啊!呵呵呵!”札什笑道:“來京城近一个月了,喀喇沁那边不知堆积了多少事情等着微臣去处理呢?就不留在京城叨扰圣上了!” “本想与爱卿再多聚几日,既然如此,朕就不挽留了!”康熙笑道:“啊呀,这些日子与爱卿相谈甚欢,竟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一个月了!” “臣在游历京城一个月感受良多啊!”札什感慨道:“如今大清国运昌盛,正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这都多亏了圣上的英明国策,大力发展农业,手工业,国富民强,百姓方能乐享安康,福泽万年!” 康熙听得不由得心花怒放,满意得点了点头。 两人走了几步,康熙道:“对了,朕忽然想起一事,想和爱卿商议!” 札什恭敬道:“圣上请直言!” “朕看此次随行的令公子相貌堂堂,年少英雄,想问令公子可曾婚配!” “哦,犬子至今尚未婚配!” 康熙非常满意,道:“恰巧朕亦有一女,年龄和令公子相当,亦未尝婚配,朕找媒人测过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亦是非常契合,朕想着不如就将此女许配给令公子,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圣上的爱女皆聪明伶俐,能和大清的公主结亲,乃是我喀喇沁之幸,微臣受宠若惊,荣幸之至,不过小儿顽劣,怕委屈冲撞了公主,,!” “此言差矣,自古女子出嫁则从夫,就算是公主也不例外,爱卿可以考虑清楚再给朕答复!” “不知圣上说的是哪个公主!” “此女爱卿也见过!”康熙道:“乃是朕的第三女,德容!” 04 这一日,噶尔臧在杏树下练了一下午的剑,德容去寻他时,见他不声不响,招招杀气逼人,愣是沒敢靠近,站在旁边许久,直到他收了剑才上前。 噶尔臧正欲离开,德容拦在他面前:“我有事要与你说!” 噶尔臧瞥她一眼,神色有些不耐,冷冷道:“说吧!” 德容试探着看他:“听说了吗?皇父要给我们赐婚了!” “今个上午刚听到的这个消息!”噶尔臧不屑冷笑:“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德容怒极反笑:“那是我俩的婚姻大事,我或许之后就要成为你妻子的人,你跟我说那又如何!” 噶尔臧冷冷道:“我会让你父王改变主意的!” “噶尔臧!”德容大喊一声,瞪着他说:“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婉静!” 噶尔臧不置可否,德容凝着他,质问:“我知道你喜欢婉静,所以才藏了她的发簪,对不对!” “不!”噶尔臧懒洋洋道:“我不过是碰巧捡到,一直顾不上还她而已!”。 德容从袖子掏出那枚簪子,递给他:“好,那我现在还给吗?你就当着我的面,把这簪子还给她,如何!” 噶尔臧白她一眼,反问道:“我为何要听你的差遣!” 德容冷笑道:“你瞒不过我的,有这个本事去喜欢,你倒是有这个本事去承认啊!” 噶尔臧收起了簪子,冷冷一笑,不紧不慢道:“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你!”德容顿时气得抓狂。 “失陪!”噶尔臧翻了个白眼,径直掠过她而去, ------------ 第二十四章 再见了,小王子 01 “格格,听说了么,那个蒙古來的小王子,万岁爷要给他指婚了,,,好像是要把二公主许配给他!”染衣低声道。 婉静仍在抚琴,不过心事却乱了,琴声也变得杂乱不堪起來,拨着拨着竟然走神了。 一双手按在了琴弦上,杂乱的琴音顿时一止,婉静蹙着眉,看见秋香色的袖口,抬起头,对上一双温润的眼睛。 “二哥哥!” “在想什么呢?”胤礽淡淡一笑,唇上淡淡一圈青色便衬得面容更加清秀,脸孔尤带着少年的青涩,笑容如暖阳般和煦。 “沒,,,沒什么?”婉静道。 “我都听出來了,你的心事很乱!”胤礽将手从琴弦上放了下來,婉静亦把手从琴弦上放下,对一旁的染衣吩咐道:“染衣,去泡茶!”话音一落,南音已经把泡好得热腾腾的茶水端过來了。 因在布贵人的宫里,南音是第一次替胤礽泡茶,婉静提醒道:“南音,太子爷只喝毛尖的!” “她知道,她原本就是伺候我的!”胤礽从桌上端起茶抿了一口,懒洋洋道。 “啊!”婉静有些意外,南音却一直沉默着,低着头。 “今年的选秀过后,皇父又往我宫里送了批,我那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看你这边只有染衣伺候着,便让皇父把南音分给了你!”胤礽继续道:“南音都帮我泡了半年茶了,做事还算伶俐,又是和你差不多大的丫头,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南音一直站在胤礽旁边偷偷瞟着他,婉静听到这句话把目光转向了她,她感觉到了之后立刻把目光收了回來。 婉静的手中轻轻若有若无得从琴弦上拂过道:“二哥哥來我这不是喝茶的吧!还有什么事吗?” “可不就是想忙里偷闲,來你这喝喝茶想听你说说话抚抚琴嘛!”胤礽放下茶杯,瞥她一眼:“不过看你今日,心情也不是很佳嘛!” “我还好,二哥想要听什么曲子!”婉静将手指放在琴弦上,正要弹,胤礽却伸手将她的手摁住了。 “静儿!”胤礽道。 “嗯!” “沒什么?”胤礽笑笑:“真不知道以后是谁那么有福气能娶到我们静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射功夫也不比男儿差!” 胤礽顿了顿:“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在皇父面前隐藏自己,总是让人感觉你是柔柔弱弱的呢?” “我沒有去隐藏,只是皇父沒有去发现而已,他落在我和额娘身上的目光太少了!”婉静惨淡一笑,自嘲道:“作为一个不受宠的格格,为何要在宫里那么出风头呢?只要自己安安静静过日子就好了!” 胤礽定定得望着她,真的不觉得这番话是一个十四岁的丫头口中说出來的,婉静面无表情的垂目抚琴,素净的面容上一片平和。 微风拂过,婉静身边白色的纱帐满卷起,胤礽缓缓闭目,感受着她指间拂过如流水般的潺潺琴音,忽然觉得自己置身一片山水之中,有雾,有山,有水,竹林见有雾,朦朦胧胧,影影绰绰,伴随泉水叮咚,耳畔有风声划过,隐隐可听见鸟鸣,真的个奇幻的世界,然而“噔”得一声忽然琴弦端了,仿佛那迷雾环绕的竹林拎忽然有一直冷箭急急朝他胸口刺來,琴声戛然而止,胤礽猛然睁开了眼睛。 断掉的弦弹在指间上,一阵钻心的疼,婉静不禁放在唇下吹了吹,眼泪也禁不住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怎么了?”胤礽去查看她的手指,指甲底下有个小小的血印。 婉静咬了咬唇,眼泪忽然落了下來。 “二哥哥,你帮我个忙吧!” 02 杏树上仅剩点点残红,大风吹过,落花已是寥寥。 他在树下负手傲然而立,风姿绰约,衣冠楚楚。 胤礽托人带信给他,说她约他申时在杏树下等她,看着她捧着他的黑色风衣,远远走來,他冲她勾唇一笑。 婉静本想托胤礽把这披风还给她,可是还是想再见他一面,下次见时,或许就要叫姐夫了。 想到这里,婉静心里一酸,走到他面前,把那黑色披风往他怀里一塞:“给你!”说完就转身离去。 噶尔臧神色愕然,想张口唤她,她已经跑远了。 婉静越跑越快,眼泪从眼中涌出來,被迎面的风吹的飞溅。 她擦了擦眼泪,在心中默念着:“再见了,我的小王子!” 那是他那次來京城见她的最后一面,之后的两日,他就跟随阿玛卡布回到了喀喇沁,那日匆匆一见,他甚至带着丝丝莫名,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他完全沒有意识到那是最后一见她。 那两日里他去布贵人那里找了她几次,哪次都被布贵人以她生病了挡了回來。 她的簪子他依旧沒有归还给她,在京城与喀喇沁漫漫的回程中,他几次拿出那根簪子在指间摩挲着,忽然觉得腰带里有什么东西总是硌着他,取出一看竟然是一支金簪。 他回想起那天晚上,他抢了她的簪子后随意的就塞在了腰带里,之后她也沒问他要,他渐渐忘了这件事情。 两枚簪子握在手里,一支质朴简单的银花簪,一枚精致华贵的金凤簪,噶尔臧渐渐盯得出神了, ------------ 第二十五章 少年,你好似我一位故人(1) 01 噶尔臧走后,婉静还是习惯每日拿着铜管到附近那个塔楼看风景,胤礽说,这个铜管叫“望远镜”,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是西洋那边带过來的,婉静也不知道那个望远镜为何会出现在那个柜子底下,不过,也可能是这个宫之前住过的主人留下的。 婉静还是习惯性的把望远镜移到御花园的那棵杏树下。虽然,现在树下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了,德容也很少再去树下踢毽子了,而直到有一日,望远镜晃过,发现树下再次出现了一个练剑的身影,那人一袭黑衣,同样英姿飒爽,一柄长剑飞龙走蛇,如在他手上有了生命一般。 他來了,他又來了,德容满心激动:“铜管”啪得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立刻跑下塔楼朝那边飞奔过去。 正值盛夏,阳光晒在头顶滚烫,参天杏树的枝叶生得格外蓊郁,树上的蝉儿叫得正欢。 树下那人正背对这他,看身形,也与他有**分相似,婉静停在树下,擦了擦额头上的喊,激动得喊了一声:“噶尔臧!” 他收了剑,缓缓回头,莫名其妙得看着她。 是与他全然不同的一张脸,婉静有些失望,在他回头那瞬还是目瞪口呆,那是一张生得格外好看的脸,而且,这张脸,还隐隐透着几分似曾相识。 在哪里见过呢?婉静皱着眉望着他,却死都想不起來了。 婉静站在树下沒动,少年转身朝她缓缓走來,白净的面皮上沁着层细密的汗珠,好像剥了壳的荔枝。 “你,是在叫我吗?”少年脸上带着笑意,挑了挑俊秀修长的卧蚕眉,疑惑得望着婉静。 “我,,!”婉静呆呆得望了他一瞬,脸上的失望昭然若揭,她收回目光,垂下头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哦,是么,,!”少年歪着头打量着她思忖道:“我怎么感觉,,,像在哪见过你似的!” “什么?你也有这种感觉!”婉静猛然抬头,对上少年盯着自己的目光,又羞怯得避开了。 少年笑了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婉静,你呢?” 少年咧嘴一笑:“我叫清溪,卫清溪!” “清溪,清溪,,!”婉静喃喃,觉得这两个字念在口中感觉口齿生香,望着少年如溪流般清澈见底的眼睛,忽然觉得,这真是个人如其名的好名字!” “你在哪当值的啊!”少年问道。 “哦,我,,,我在布贵人那里!”婉静答道,看來,他是把自己当成是普通的宫人了,不过自己的确住在布贵人那里,应该不算骗他吧! “布贵人!”少年蹙着眉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沒听过,原來这宫里还有个步贵人啊!” 怪不得说自己是婉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婉静暗暗想道,问他:“你呢?” “我在太子爷那里当值!” 如今,提他,宫里应该很多人都知道,前些日子因护驾有功从正六品的蓝翎侍卫一下升到正四品的二等侍卫,宫里,像他这么年纪轻轻就做了二等侍卫的,好像只有他一人,便是朝中有些大臣见了他都要敬几分,升了值,自己的功夫可不能跟不上,这才每日來这里勤奋练剑。 清溪若有所思得看着她,怎么,说了自己的名字,眼前的小宫女好像不认识自己似的。 原來是二哥哥那里的,怎么好像以前沒见过,婉静心里暗自疑惑,但想想基本上都是二哥來找她,他很少到二哥的宫里去,沒见过也很正常。 树顶的蝉声叫得聒噪,正值正午,纵是穿着薄如蝉翼的夏装,站了一会身上也起了一层薄汗。 清溪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这个点日头渐渐毒了,我得回去了!” “哦!”婉静有些不舍得望着他,在他走了几步的时候忽然唤住他:“清溪,你以后还会來这里练剑吗?” “会啊!”清溪回头,咧了咧嘴,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好!”婉静一喜,朝他使劲挥了挥手:“再见!” 清溪走了两步,闷骚得勾唇一笑,自恋如他,是当自己魅力无敌,这个小宫女对他一见钟情,喜欢上自己了,却不知,婉静痴痴得盯着得只是自己的背影, ------------ 第二十六章 少年,你好似我一位故人(2) 02 以后果然是他练剑的时候她都会來,有时会给自己带水來喝,熟了之后他也会趁机揪下她别在衣前的手绢擦脸上的汗。 一开始她羞得满脸通红要打他,后來就直接帮他递手帕了。 清溪觉得这个小宫女长得不赖的,而且又沒脾气,若她愿意跟他,就跟太子爷说一声,把她收了得了,可有一日他随驾的时候忽然笑出声來被他横了一眼之后他就再也不敢想这个问題了。 去年毓庆宫有个专门伺候他茶水的叫南音的姑娘,长得挺灵巧,一直都伺候得好好的,后來七夕的时候给他送荷包的时候被他看见了,后來那个姑娘就不见了,也不知被他送去了哪了。 其实那个宫女他并不喜欢,那个荷包他也沒收,只不过碰巧被他撞见了,他很不高兴。 他知道宫中的侍卫和宫女不能走得太近,但忽然想知道他如果真的和宫里的一个宫女亲近了,他会如何。 他忽然挤了挤眼睛对婉静说:“想不想吃冰瓜!” “冰瓜!” 清溪忽然拉起她就跑了,他把婉静拉到御花园一处僻静的地方,有个废弃的小院子,推开那扇木门,一进去就是一个小院子,院子的西北角是一口井,清溪带着他來到井边,伸手摇了摇井咕噜,从井底摇上一个竹篮來,竹篮里居然放了一只圆咕隆咚的青皮西瓜。 清溪将湿漉漉的西瓜从竹篮里拿出來放在井边,又将竹篮摇了下去,西瓜在冰凉的井水里浸了一夜,瓜皮摸上去冰冰的。 “哇塞!”婉静满脸惊讶,清溪说:“这瓜是太子爷昨儿个赏给我的,我之前无意中发现这口井的水特别冰,后來太子爷每次打赏水果,我都会藏在这里!” “嘘!”他凑近她说:“这可是我的秘密,千万别让人知道了喔!” 婉静呵呵一笑,打趣道:“我们才刚刚认识,你就敢把你的秘密宝地告诉我,不怕我趁你不在的时候偷偷把你藏的水果吃掉吗?” 清溪笑笑:“几颗水果而已嘛,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倒是你,我们才认识沒多久,你就敢跟着我來到这么僻静的地方,胆子也挺大的!” 婉静脱口而出:“因为我相信你啊!” “嗯,我也相信你!”卫清溪道。 两人相视一笑,卫清溪道:“來,吃瓜!” 他把西瓜在院子的石桌上放平,拔出剑往西瓜上一砍:“噗次”一声,有汁水溅出來,很清脆的声音,西瓜被切成整齐的两半,鲜红的瓤,雪白的瓢,瓜皮是很薄的一层,水汪汪的西瓜水很快就沁了出來,淌在石桌上,看起來就很止渴。 随着那一刀下去,空气中西瓜特有的清新气味随着这一刀下去很快弥散开來,清溪又刷刷得切下去第二刀,第三刀,直到将整个瓜都切成好几片。 婉静舔了舔嘴唇,清溪捧起一片递给她,然后再自己捧起一片,两人在石阶上坐下相视一眼,一起咬下去,冰凉甘甜是汁水沁在舌尖,暑气很快就消了大半。 “真甜!”婉静捧着瓜笑嘻嘻道:“看來你在太子爷那里混得不错嘛!” “嗯,太子爷平日里待我很不错的!” “真好!”婉静道。 清溪侧头,无意瞥到婉静宽大的袖口顺着抬起的手臂滑下,露出一截光洁如藕般的小臂,西瓜水顺着白皙的小臂上淌下來。 “那布贵人待你好吗?”清溪问。 “嗯,好,当然好!”婉静答道。 清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哦,对了,你都出來这么长时间了,要紧吗?今日不当值!” “哦,不碍事的,布贵人宫中事比较少,她管我也挺松的!” “那就好,那就好!”清溪笑道:“这些西瓜我们趁着还冰,赶紧吃了吧!”婉静点了点头,、 待两人吃完这个西瓜,已是一肚子的水在肚子里晃荡,两人抹着圆溜溜的肚皮相视一笑,清溪忽然盯着她的脸,伸手触到她的脸,摘掉了她脸颊上的一粒瓜子,婉静捂着脸,脸蹭得一下就红了。 清溪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道:“看这天光,应是快接近午时了,我下午还要当差,就此别过了!”说完就站起身,朝婉静拱了拱手, ------------ 第二十七章 烛台底下最暗 01 胤礽和胤禔相对站在武场上,一人执枪,一人执戟,两人嘴角都带着笑意,而下一秒,都举起武器狠狠朝对方刺去。 这本是梦里才会出现的情景,胤礽的铁枪朝胤禔的面门刺去,他一侧脸,铁枪堪堪擦过他的脸,甚至能感觉到枪上的红缨从脸上擦过,就差一点,脸就要被刺破,胤禔用手背擦了擦脸,咧了咧嘴,将手中的戟狠狠朝他的胸口刺去。 清溪赶到武场的时候,胤礽和胤禔已经开始打起來了,两人不分胜负,战得甚酣,枪和戟,不时撞在一起,有时甚至碰出了火花,发出阵阵急促得乒呤乓啷得撞击声,听得人暗暗心惊,旁边的小太监早就看呆眼,知道的知道二人在比武,不知道的,还当二人有杀父之仇。 胤礽的眼底始终挑着不屑的,而胤禔已经红了眼,满脸杀气腾腾。 他眼中的杀气越重,胤礽的嘴角就越是嘲讽。 这才是他内心对自己时最真实的样貌吧! 他,是他唯一的兄长,六岁时,舅公就告诫自己要提防胤禔,那时他仍是天天与他在一起玩,甚至一起睡,他有什么好吃的都让给他,他待他也是一样的,两人在下课时一起去御花园里掏鸟蛋,摘野果,调戏长得清秀可人的小宫女,也躲起來捉弄偶尔经过的大臣,在他面前,他沒有丝毫皇太子的架子,对他來说,他就是自己可亲可敬的兄长。 十一岁那年的木兰秋狝,他与他一同骑马狩猎,两人进了深林,却发现他不见了,一只忽然从他身后蹿出的狗熊险些将他撕碎,,,皇父因此大怒,欲降罪与他,而他却失踪了三日,身上衣衫褴褛,血迹斑斑,说是在林子里迷路了,又受到了一群野狼攻击,许多人怀疑此事与他有关,这样做不过掩人耳目,而他拉着他到皇父面前跪下为他担保,说皇兄绝不会做伤害他的事。 出了泽泽的事之后,他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件事情与他有关系,而去年秋天,他又在围场被人放了冷箭,那人被抓住之后就服毒自杀了,舅公查出那人与胤禔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前些天,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偏偏在胤禔的书房外依稀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他得意洋洋的对人说:“胤礽的母妃虽贵为皇后,但早就不在了,皇后之位空悬多年,我看皇父近來已有立后之意,便看这重新立了后,他胤礽还这个太子还能当多久!” “大阿哥贵为皇长子,惠妃娘娘又正得圣宠,,,若惠妃娘娘当了皇后,大阿哥又身为皇长子,自然,,!” 这些日子,皇父的确有立后的打算,朝中更是传得风风火火,人人都在猜测,这下一任皇后会立谁,不知哪个内侍太监放出传言,说已见过皇上拟旨,这下一任皇后是惠妃,便越來越多的人附庸与他,今日,他似笑非笑的对他说:“听舅舅说,今个皇父在朝上与几个内大臣正商议立后一事呢?”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不管是阿谀,赞美,还是诋毁,荣耀还是耻辱,这枚王冠带给你的东西,你都必须照单全收,哪怕是亲信倒戈,兄弟反目。 无论自己多不愿意相信,他的箭已开始对自己开弓,一切就沒有忍让的道理。 “的确如此!”胤礽道:“据说皇父考虑的最重要的一条标准就是膝下无子嗣,真遗憾惠妃额娘正是因此而无缘呢?” 胤禔愣了愣,一时难以置信,胤礽会出此言,在怔忡间,胤礽忽然招招绝杀,将他步步逼退,击破了胤禔最后一道设防,冰冷尖锐的枪口朝他直直刺來,胤禔沒來得及躲闪,那枪口离他瞳孔越來越近,在离他眼睫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住了,胤禔竟惊出了一声冷汗。 “承让了,大哥!”胤礽收回铁枪,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去。 胤礽离开武场,清溪默默得跟在他身后,他走,他也走,他停,他也停。 他忽然开口道:“时候还早,不想回去,你随我四处走走吧!” 清溪继续默默得跟着,夕阳西下,两人经过御花园的池塘,蛙声一片,池塘上泛起层层金色的涟漪,很美。 “原本,微臣看出殿下是让着大阿哥的,可后來却对大阿哥招招必杀,他最后抵挡不住,腿都软了,,,这又是为何!”清溪忍不住问道。 “你看出來了!”胤礽问。 “嗯!” “就是要他看出來!”胤礽道:“自小,我敬他的大哥,处处以礼相待,看來是沒这个必要的!”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我乃堂堂储君,他不过就是一个庶出之子罢了,痴长两岁又如何,竟每日想入非非,妄图取而代之!”胤礽的眼中闪过锋芒,嘴角挑起一抹讽刺,冷冷道:“不自量力!” 清溪沒有说话,胤礽在池塘边站下,对他说:“清溪,我考你一句话,前些日子,皇父跟我说,烛台底下总是黑的,你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啊!” 胤礽沒好气的瞥他一眼:“就知道你不知道!” 微风轻轻拂过他的袍角,沐浴在一片夕光中,一身蟒袍金灿灿的。 “再亮的烛台,它底下的那一圈永远都是暗的!”胤礽喃喃:“明明那一块地方离光源最近,它却始终都是最暗的!” ------------ 第二十八章 蛇,果 01 看着婉静又开始拿着望远镜站在塔楼上望着那棵杏树,染衣那手肘撞了撞她,揶揄道:“不会吃了人家几片西瓜就被人拐跑了吧!” “你这丫头怎么想得那么多,我不过想和他做个朋友而已!”婉静道。 “是是是,你的心,还是那个蒙古小王子的,不过,,,我们宫里的那些葡萄啊!橘子啊都到哪里去了啊!”染衣笑着打趣道。 “你找打!”婉静挥起铜管就朝她打去,染衣连忙往旁边一闪 ,婉静继续追打上去,两人一起追追打打跑下了塔楼。 南音刚巧走到塔楼下,看着两人一起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场景,眼中满是羡慕。 02 清溪甩了甩额头上的汗,摇起了井轱辘,发现篮子里除了昨日放下去的两个苹果,还多了一串葡萄,前些日子还多了两个橙子,不禁大为疑惑,这个地方他只带一个人來过,不过粗略一想,便知道了原因。 苹果已经被井水浸得冰凉,通体都是深红色,咬下去清脆爽口,满口的清甜,这些都应当是上好的贡品,他给他的东西,都是不赖的。 “清溪!”一声欢快清脆的叫喊,清溪感觉背上被猛地一拍,猛咳了起來,差点噎死,听到这比瓜皮还脆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清溪蹦蹦跳跳得绕到前面,他惊奇道:“你怎么从我后边出來的,刚刚都沒看你进來呀!” “因为我早就來了呀,刚刚在这宅子里转了一会儿!”婉静笑嘻嘻道:“沒想到出來的时候看到你也來了!” 清溪笑道:“看你每日挺闲的昂,大中午的,居然会晃到这里來!” “额,,,布贵人在午睡,我就自己出來了,不过申时她是不会醒的!”婉静冲他挤挤眼,婉静也在井边坐下,笑道:“不过,你说我闲,你自己不是还在这儿!” “今天我是夜里当值,白天都沒有事情的!” 清溪从竹篮里拿了一个苹果递给婉静,婉静朝竹篮里瞥了眼,惊叫了一声“哎呀,我放在篮子里的水果你怎么都沒吃呢?” 清溪笑道:“好吃的我怎能一个人独享,自然得等着你过來一起吃啊!” 婉静嗔怪道:“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回來,又怎么知道碰得到一起,万一放坏了怎么办!” 清溪笑嘻嘻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肯定会來的,这不,我们不就碰到了!” 婉静“咔嚓”一声咬了一口苹果,顿时惊讶道:“这是西洋进贡的红地厘蛇果欸!”几天前西洋的节度使來朝,不过带了两筐过來,总共才50个。 这些苹果连德容都沒有分到,康熙给了胤礽十个,昨天胤礽來看她的时候给她带了两个,一个她给额娘吃了,还有一个跟染衣一人一半,这是她吃过所有苹果中最红最甜的。 “蛇,,,蛇果!” 她忽然用有些怪异的眼神望着他,看篮子里的苹果,他这里起码有两个,对她这个亲妹妹,二哥哥也不过捎了两个。 婉静的眼神看得清溪心里发毛,昨日当值的时候,他在书房看书,正好有宫女送了一盆洗净的苹果,他咬了一口,忽然叫他进來,很随意得从盘子里拿了两个给他。 “不过格格心情好的时候打赏个水果罢了,干嘛用那么大惊小怪的眼神望着我,看这篮子里的葡萄橙子大枣什么的,不也都是布贵人赏给你吃的吗?” 婉静沒有响,只要她高兴,布贵人宫里的水果她都搬來都沒事。 婉静边啃着苹果,边晃悠着腿问:“你是几岁入宫的!” “我,七岁,,六岁,,,还是更小的时候,记不清了!”清溪笑笑:“我是太子爷在马路边捡來的,小时候,家里发了洪水,就剩下我和哥哥了,还记得那是在一个冬天,我在路边快要饿死了,太子爷恰巧经过的时候发现了我,让索额图大人把我带回去了,从此之后,我就一直跟着太子爷!” “本來,索额图大人准备把我送去净事房的,最后还是沒有,十岁那年,我成了太子爷的贴身侍卫,十一岁那年,我跟随太子爷去狩猎的时候,林子里忽然钻出一只黑熊,在太子爷背后,他沒有发现,我看到那黑熊的爪子拍下了,替他挡了一下,因为护住有功,被万岁爷封为了三等侍卫,去年秋天,也是在塞外行围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射出了一只冷箭,直朝太子爷心脏而來,我又替他挡了一次,这一次被封为了二等侍卫!” 婉静满脸惊讶,恍然大悟道:“原來你两次救过太子的命,他对你好是应该的!” “是吗?”清溪的眸中蓦然涌上一阵失落:“可我不想这样,,!” “那你想怎样!”婉静问道。 清溪却沒有回答,扭头问:“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入宫的!” “我,,!”婉静刚要开口,忽然感觉到小腿上凉凉的,低头一看,差点晕了过去,连动都不敢动,颤颤得说了一声:“蛇,,,有蛇,,!” ------------ 第二十九章 御花园的鬼屋(1) 01 察觉到婉静有几分不对,清溪扭头一看,看见婉静一脸惊惧得盯着自己的小腿,脸色惨白,再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了她腿上缠的那截东西。 “嘘,别动,别害怕!”他小声道,婉静哪里敢动,连看都不敢看了,偏头紧紧得闭着眼睛,那是条菜花蛇,蛇头较大拇指粗一些,细细常常的,正在“嘶嘶”得吐着红信子。 清溪盯着那蛇,俯身悄悄得凑了过去,看它正要在婉静腿上下口的时候扑了上去。 “啊!”婉静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清溪一把掐住它的下颚,紧紧握在手里,再猛地一扯,直接把那条蛇从婉静的腿上扯了下來,狠狠地甩到了一边。 地上的小蛇抽搐了几下,最终一动不动了,竟被活活摔死了,而解决了那条蛇之后,他才发现婉静正趴在他的肩头,浑身颤抖。 清溪怔了怔,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蛇被我弄走了,沒事了沒事了啊!” 婉静还是一脸惊魂未甫的样子,眼上的泪痕如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他从袖子里掏出帕子递给她,笑道:“那条是菜花蛇,沒毒的!” 婉静结果帕子擦了擦眼睛,抽抽搭搭的说:“不好意思,刚刚让你看笑话了,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沒事啊!你们小姑娘不都这样嘛,我们伺候行围,野外去多了,见多了就不怕了,那蛇肉可是美味啊!我们经常捉了蛇晚上穿起來烤,刚刚那条还觉得太小了呢?” “真的吗?”婉静眨巴着眼看着他。 “嗯!” 清溪反倒不好意思得摸了摸头:“都怪我,请你吃什么蛇果,把蛇引來了,把你吓坏了!” “不是不是!”婉静连连摇头,解释道:“蛇果不是蛇吃的苹果,这只是个名字而已,可能是井边潮湿,这屋子又沒人住,所以才有蛇的,,,现在,我已经沒事了!” 婉静站了起來,朝屋子里走去:“刚刚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觉得里面的房间还算整齐,怎么这个院子就荒废了呢?对了,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沒事瞎转就发现了,听说这屋子闹鬼,就沒人敢住,,!”婉静刚要伸手推开门,听到这句话一缩手猛地一退,差点撞到清溪的身上。 “闹鬼!” 清溪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我从來都不信这个,所以我不怕,其实,这间屋子好像前朝的时候就被封了!”说话间,他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 “发现这里的时候比现在要乱得很,当时,只觉得这里很清净,感觉挺好的,现在,后來,又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现在我每周都会打扫一下这里!” 婉静也跟着他走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他刚刚说了这里是鬼屋,感觉浑身毛毛的:“有,,,有意思的东西!”她左右看了看,觉得屋中的摆设都很普通。 “是啊!这里,绝对比你想象得要有意思,而且,,!”清溪刻意顿了顿,诡秘得望着她:“这里,还有一个秘密!” ------------ 第三十章 御花园的鬼屋(2) 02 “秘密,什么秘密!”婉静瞪大了眼睛,清溪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靠近。 婉静把耳朵凑了上去,他轻笑一声,道:“既是秘密,那自然就是不可说的,不过,如果你想知道,,!”清溪朝前一步,靠她越來越近,婉静这才发觉自己是被调戏了,未待他说完,慌张得后退一步,道:“估摸着这会儿布贵人午睡该醒了,我,,我该回去了!” 清溪看着她仓促得推门出去,挑起了唇角,懒洋洋得朝里屋走去。 里屋的摆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立柜和一张大木床,他拉起大木床的床板,底下是一块木板,他再将木板拉起,下面居然是个方形的黑井,原來这木板竟然是一道暗门,黑井仅容得一人进入,清溪跳进去,缓缓拉下了床板。 从前,听前朝的侍卫说过这里是个鬼屋,白日里走进就觉得阴气森森,每夜子时都有白衣女子坐在房顶吹箫,箫声哀婉凄厉,故宫人都对这里敬而远之,他偏偏觉得刺激就想來这里住一晚上,结果那一夜什么事都沒有发生,倒的确比别的地方要凉快,那时,他连蓝翎侍卫都不是,和好几个侍卫挤在一个屋子里,并排躺在一张榻子上,盛夏时,大家都光着膀子躺着,满屋子都是刺鼻的汗味,半夜里磨牙的,放屁的,说梦话的不绝于耳,蚊子更是在耳边嗡嗡直响,随便往身上一拍就能拍着一个,在睡梦中觉得痒往身上一拍,一搓,和着身上的汗搓成一个个黑丸子,第二天醒來的时候可以发现身边总能掉好多,,。 那些恶心的回忆清溪不想再想,只知道后來,每晚热得睡不着的时候就偷偷溜到这里來睡觉了,有一晚闹老鼠闹得厉害,他起床打老鼠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暗门。 原本以为下面只是一个地下室,第二日的时候便打着灯笼下去了,沒想到底下竟然是一条地道,他顺着地道越走越深,那地道仿佛沒有尽头一般,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一切才豁然开朗。 地道的出口是一口枯井,清溪顺着井绳爬上去,隐隐听见了市井之音,走了几步,才发现來到了一个集市。 居然,出宫了。 这条地道居然是通向宫外的密道,清溪顿时不可思议,原來,当初挖地道的人正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放出女鬼的传闻。 那日他在京城的大街上游荡了整整一日,如同一只被放生的野鸽,街道上人流如梭,耳边是尘世间市井的喧嚣,感受着久违的民间的烟火气息,他感觉浑身飘飘然像做梦一般,自从六七岁入宫之后,似乎还从未那么自由的行走在宫外的街道上,虽每日衣食无忧,但每日如同禁锢牢笼。 他本想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回到那里,可游荡一日下來,到快要轮到他当值的时候,他却立即飞速扭头跑了回去,那个时候,他已经离开皇宫很远了,就要走到京城的边界了。 他飞速的跑了回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挥汗如雨,只希望还能赶上当值的世间,可他最后还是迟了半柱香的功夫,在侍卫总管那里领了十个板子。 直到现在,他仍想不通那时为何会如此冲动,只觉得这具身体仿佛受到指引一般,心中隐隐放不下什么? 后來一想,反正已经知道这条密道了,以后随时都可以离开。 发现这个秘密之后,清溪激动得整日夜不能寐,这几年來一直守口如瓶,这是他最后的退路,他想,或许,有一日,他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座皇城里,如果,那时有一个愿意跟他走的人,那一日,消失的不止是他一个也不一定, ------------ 第三十一章 一厢年少一厢似无情 01 身体轻了,心却蓦然空了,那座皇城,有他不得不留下來的理由。 清溪在京城街上兜转了片刻,觉得头顶的炽日晒得头皮发烫,便钻进一家茶楼里点了壶花茶,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边喝着边闲闲得看着茶楼底下经过的百姓,等到看到日将西斜的时候摇摇晃晃得走了出去,跳回枯井里,从暗道返回到宫中。 昨夜也是他当的值,今日要再连一天,一整个白天都还沒怎么睡过,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却涌上了困意,清溪回到住处,眼见着离当值还有一柱香的时间,还可以再小睡一会儿。 清溪静静得躺在床上,想着这一路从普通侍卫到蓝翎侍卫,住的屋子从八人一屋到四人一屋,从蓝翎侍卫升到三等侍卫,屋子从四人一屋变为两人,从三等侍卫升为二等,终于有了只属于自己一人的一间屋子。虽然不大,且陈设简单,但好在干净整洁,且每日都有宫里的嬷嬷來打扫一次,连每日吃的喝的也有小宫女送來,升为二等侍卫之后,在宫里的宫人见了他要行礼问安的多了起來,对他的称呼也改为了“卫大人”,他觉得最开心的,除了有自己的屋子,却是当值的时候可以站在与他最近的位置。 自从上次行围归來之后就总做些奇怪的梦,清溪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木板床被压得“嘎吱嘎吱”响,为了挡光,窗子上挂了一张厚厚的羊皮布,屋子里却闷得跟蒸笼似的,才躺了沒一会,后背上已经起了一层的汗,粘在衣服上黏黏的,感觉很难受。 本就是爱出汗的体质,一天换一件衣裳,都会被他嫌弃,昨夜儿他一直看书看到后半夜,他守在门口,支撑不住,靠着门缓缓得滑了下去,竟坐在地上睡着了,迷迷糊糊得睁开眼的时候就感觉他在他跟前,弯下腰看着他,脸和他凑得很近。 他一时怔住,听见他蹙着眉嘀咕了一声“瞧你身上的味儿,几天沒洗澡了!”就走开了,那时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他走了之后,一阵清冷的夜风吹來,他才彻底清醒过來,慌忙站了起來,发现书房的灯灭了,他已经去歇息了。 翻了个身,正酝酿有些朦胧的睡意,耳朵里却传來几句小太监低语的声音,小太监最喜欢三两成群的躲在墙根上嚼舌根子,他本想忽略,那些声音虽刻意压低了,大概是正巧对着他外面那片墙,清晰得钻进了他耳朵里。 “嘿!昨儿个晚上,我又看见有人半夜里给咱爷的房间里送人了,都是十二三岁的,哎呦喂,这脸蛋一个个都长得粉粉嫩嫩的,能掐出水來!” “哟,这都是刚入宫的小宫女吗?” “什么小宫女啊!你不知道吗?咱爷好,那,一,口~~!” “那事原來是真的!” “这事儿沒跑,基本上,宫里一半以上的人都知道的,早就是个不公开的秘密了,大家以后伺候的时候都机灵点,说不定,,!” “嘿嘿嘿!”窗外那些小太监尖细的声音相当刺耳。 自从上次出了那挡事之后,据说许多大臣都开始偷偷往宫里送过一些长得干净,模样秀气的小少年,这传闻,清溪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明明知道,那些都是大阿哥刻意放出的谣言,可听多了,还是乱人心神。 清溪莫名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刚刚酝酿的起睡意又被搅沒了,清溪猛地坐起來,把枕头重重的砸向了窗户。 “砰!”的一声,外面似乎听到了动静,声音立刻消失了。 清溪抱着枕头继续躺下,据说是睡前想想美女会做个好梦,便开始强迫自己去想她,婉静,巧笑嫣然的样子,低眉含羞的样子,惊吓落泪的样子,每一面都动人心魄,那张脸在脑海里层层叠叠,却渐渐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清溪!”那日轻轻唤他一声,遥遥看他,眉目凝忧,清溪猛然惊坐起,心一时慌乱不已,忽然惊恐得意识到为何第一次见婉静时觉得她眼熟了。 原來,是像他。 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境里,每一个关键词都有他,还有,那个似梦非梦的场景。 那是去年为他挡箭受伤的时候,那段日子他一直耿耿于怀,因为他昏迷了近半个多月,周围发生了什么?他全然不知,有时,昏迷的浅一些的时候,有知觉,能听得见外界的声音,记得有一次在迷迷糊糊中耳边听到一个声音一直在低声喃喃:“清溪,不要离开我,我不准你离开我,听到沒,快给我醒來!”喃喃了一阵子之后,感觉唇上覆上两片柔软,好一会儿才离开。 偷偷亲他的人是谁他不知道,那个声音是极像他的,所以他不敢不醒來,沒多久,他就醒來了,坐起來的时候发现他就站在他的屋子里,站在离他床榻两米之外看他,神色一贯冷清淡淡,那一刻,他觉得兴许那时是做梦也不一定,但他又有一阵感觉那是真的,甚至感觉那个人就是,,。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这样认为, ------------ 第三十二章 流萤 01 那个人是自己永生永世都不可靠近的。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在他眼中,他的风姿,世间无人能及,他的才华,世间无人匹敌,那年,他在文华殿出阁讲学,满朝的文武大臣皆围绕着他,听他讲解儒家经典,那日他恰巧在殿外执勤,在靠近门边的位置站着,一侧头,就能看见他,他在殿中昂然而立,身姿修长而挺拔,那时的他不过十三岁,面对群臣冷静而平静,眉宇之间满是自信,一举一动皆潇洒从容,整个朝会都是由他在讲,声色清亮,口若悬河,他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可以从群臣恭敬惊叹的神色中看出对他的赞赏。 那个清晨,灿金的朝阳透过文华殿敞开的门照耀在他金色的蟒袍上,他整个人都是闪着金光的。 不知为何,只偷偷朝里看了一眼,这个影子便映在他心头,萦绕多日挥散不去,在他心中,他就是高高在上的一轮红日,璀璨夺目,让人不敢直视。 清溪在床上一直瞪着眼睛,不知不觉已过了申时,他估摸着已经下学了,马上就要去书房当值了,清溪立即起身,有宫女送來了他的晚膳,他草草吃了一点,刚要出门,又在门口停住了,低头闻了闻身上的衣服。虽然闻不出什么味道,仍是折回去脱了下來,光着膀子,用巾子沾着凉水将身体都擦了一遍,又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这才出门去。 夕阳投射在幽深的长廊里,清溪站在书房门口,看夕阳停在靴子上,慢慢变淡直到消失,又过了一会儿,他便來了,远远走來,手上还端着本书,边走边看从他身边经过,身边有个小太监一直帮他摇着扇子,他大步走进书房,在桌前坐了下來。 从此,便又将开始陪他度过一个漫漫长夜。 夜幕悄悄降临,天渐渐黑了,书房燃起烛火,期间有几次宫女进进出出的端茶端水果,除了吃水果和有时走到窗前休息片刻,他大部分时间都端坐在书桌前读书写字。 他真是一个格外刻苦的人,那一日在文华殿,太监将他平日写过的课业呈给百官看,居然是用竹筐一筐一筐挑來的,足有八筐,这些不过是他一年写的量。 清溪偷偷侧头,看他低眉看书样子,神情专注得盯着书页,神色宁静而祥和,时而眉头轻蹙起,时而蘸着墨飞快得写上几笔,连他蹙眉的样子都是那么好看,不知不觉竟看得痴了。 若能这样一直陪着他看书,对他來说是很幸福的事,有时竟会心生一念,若是能他手中的一本书就好了,可又一想,不对不对,他的书有那么多,看过就被搁下了。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胤礽停了手中的笔,蹙着眉抬头朝他望了一眼,和他目光相撞的那瞬,微微一怔。 清溪不自觉躲开目光,神色有些羞赧,胤礽的嘴角轻勾起一抹笑意來,忽然想起昨日也是他站在门口执勤,忽然听见“咚”得一声,就见他靠着门,仰着头,半张着嘴,竟然睡着了,这家伙站着也能睡着,真是本事,更绝的是,他睡着睡着,身体居然缓缓的从门上滑了下去,到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睡得可真香,他笑了笑,若别的侍卫敢这样,那肯定是要挨板子沒商量,换做是他,他却觉得有意思,他一直弯腰观察了他许久,他忽然醒了,睡眼惺忪得样子忽然让他一阵心悸,便清清嗓子胡乱诌了一句话走了,本來还有几卷书未看,看他的样子是撑不住了,他便也作罢歇着了。 太子爷一直若有所思得盯着他,他的脸莫名开始烫了起來,又不敢于他对视,最后只好把头低了下來,低了一会儿,再抬头侧过脸看他的时候,他又继续低头看书了,方才仿佛什么事都沒有发生。 的确什么事都沒有发生啊!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清溪想要终止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强迫自己想她,那个可爱活泼的小宫女。 由于他的身份,宫里对他投怀送抱的宫女不少,相较之下,还是她看起來更顺眼一些,是布贵人宫里的,,,嗯,改日去打听打听。 清溪无意把目光落在他身边为他摇扇子的那个小太监身上,方才沒注意,那张脸的确长得清秀可人的,他离他站得很近,不到半米,在旁边扇着就闪着吧!还偷偷瞥他几眼,一张脸红扑扑的,清溪不由自主得又想起那些传闻來,不觉有些恼了,察觉到他的目光,小太监朝他这边望了一眼,被他狠狠得瞪了过去。 02 夜渐渐深了,风也渐渐凉了起來,胤礽挥了挥手,让书房里伺候的人都下去了,烛火从书房投射出來,回廊里静悄悄的。 清溪仰着头,看见流萤不停得撞击着回廊上悬着的宫灯,发出:“噗”:“噗”轻微的声音,睡意又渐渐涌了上來。 他仰头靠在门上,觉得眼皮子重得很,对自己说,就眯一会,就眯一会,就把眼睛闭上了:“噗”:“噗”耳边还是可以听见流莺撞击宫灯的声音,很轻微的,就像催眠曲一般,他感觉道脑袋越來越沉,呼吸越來越重,眼睛就想粘上了,再也睁不开了。 不知睡了多久,似乎察觉到眼前站了人,清溪醒了过來,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人,一下子就吓得清醒了,立即站得笔直:“太子爷恕罪,,,微臣!” “困了就下去睡吧!你身子不好,以后我跟内务府的人打个招呼,以后就不安排你晚上执勤了!” 他急忙摆手:“不碍事的不碍事的,微臣可以顶的住,只是这两日也不知怎么搞的,,!”他不好意思得摸了摸头。 胤礽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明黄色的帕子递给他,他不明所以的望着他,胤礽揶揄得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他顿悟,一时窘得满脸通红,竟立刻接了过去,真的往自己嘴角擦的时候才后悔了,自己真的是睡糊涂了,竟敢用太子爷的帕子去擦,,,而胤礽却毫不介意的样子,望着他的窘态揶揄一笑。 他的帕子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兰草香气,亦如他身上的味道,闻着这味道,清溪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而他已转身离开了。 原來不过刚刚过了子时而已。 清溪亦折回屋子里睡觉,躺在床上,将那方帕子盖在脸上,竟一点睡意都沒有了。 方才还困得要死,现在竟辗转难眠,真说不清楚自己是为哪一般,太子爷竟会把帕子给我用,不对不对,这可是明黄色的帕子,是皇上和太子才能用的东西,一般人用可是要抄家灭族的,想到这里,清溪猛地弹坐起,点燃了蜡烛,将那帕子给烧成了灰烬,罪证销毁,这才放下心來睡下了, ------------ 第三十三章 单裳杏子黄 当德容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婉静以为自己花了眼。 至少。从出生到现在。德容是从未主动过來寻她的。或许。她根本就不屑于踏入她居住的院子。她很惊讶到底有什么事值得她亲自过來跑一趟。 “阿姊找婉静有什么事吗。”婉静虽然内心诧异。但面上仍保持着礼貌的平和。 德容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哼了哼直接走了进來。 “最近有他消息吗。” “他。” 德容直截了当道:“噶尔臧。” 婉静有些惊讶。摇了摇头。 德容有些不信。扭头怀疑得着她:“他沒给你写信。” “他。为何要给我写信。”婉静不解得望着她。 “呵。”德容盯了她许久。见她神色清明。冷笑道。“沒有。就再好不过了。” 婉静再次问:“阿姊。可有什么问題吗。” 德容冷冷一笑。沒有回答。环视这屋子一圈。转身走了出去。 南音已将泡好的花茶端了上來。见着她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不必管她。估计是脑抽了。”说话的是染衣。对着她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 婉静若有所思得喃喃:“这都一年了。阿姊怎么会忽然提起他呢。” 染衣沒好气道:“噶尔臧公子在的时候。她就天天像个跟屁虫一样的粘在人家后面。瞎子都能出她喜欢他。”说完又笑道:“那时传言皇上向他阿玛提过要将她赐给他的。可是他阿玛这边到现在都沒有回音。估计是他不要她吧。” 染衣轻轻叹了一声。转身走进房中。 方才她对皇姐说谎了。他走后差不多隔一个或一个半月就会给她寄一封信來。最近的一封是三个月前的。只不过她一封都沒回罢了。 过信后千言万语。总是在提笔那一瞬烟消云散。 他早晚是做他姐夫的人。在三年后。皇太后丧期之后就要大婚的。 而半个月前。她从胤礽那得知他拒了与德容的婚事。她欣喜若狂得跑到御花园的杏树下。杏花已谢。满树都是金黄色的果实。她摘了几颗扔进信封袋里。又剥了一枚塞进嘴里。 她不会忘记他在树下舞剑时的飒爽英姿。漫天的杏花雨。衣袂飘飘的单裳少年。清寒绝远。风骨傲然。对他的感情。就像杏树结的果实。甜中带酸。美丽而惆怅。 德容一出门。就揪住身边的柳绿兴奋道:“她说他也从未和他寄过信。拒绝皇父。只是因为不想做大清的驸马。被皇父牵制对吗。” 柳绿连忙点头:“是是是。公主。一定是这样的。” “欸…”德容又瞬间失落了下來:“可我偏偏为何就是大清的公主呢。” 桃红一脸困惑:“公主哇。这天下的青年才俊多的是。你为何就他念念不忘呢。”说完小声嘟喃道。:“再说。再说他对公主也太不敬了…”。 “你不会明白的。”德容不禁笑了起來。眼中满是倾慕:“他是我生平第一个有征服yuwang的男子。潇洒英勇。桀骜不驯。就像一只骄傲的雄鹰。浑身上下都充满男子汉的魅力。可能就是因为他不像别人一样阿谀我。奉承我。我的脸色。所以。我才会想要他这样的人能在乎我。珍惜我。从小到大。我要的东西就从來沒有得不到的。” “公主…” “你们等着。总有一日。我会让他会带着鲜花來找我。会为了我。亲自向皇父求婚。”德容满脸坚定道。弯起嘴角。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 桃红不解道:“公主。可是他已经回去了呀。如今。你们两地相隔…”话未说完。就被一旁的柳绿打了一下。柳绿用眼神暗示她噤口。 德容却诡秘一笑。“下个月木兰秋狝。我已经向皇父申请随行。我查过路线。我们会去一个叫喀喇沁河屯的地方。那里离他不过四十公里地…” ------------ 第三十四章 爷对微臣有意见? 木兰秋狝在即。各宫都在开始准备。整理所需物品及随行名单递交内务府。毓庆宫的房里。一个小太监将一本名册呈给了胤礽。 “爷。这是我们下个月随扈出行的名单。”胤礽抬起头接过。随手翻了几页。用笔划掉一个名字。再将名册递给了那小太监。 婉静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将从御花园采來的凤仙花倒在石碗里用小橱碾碎。染衣坐在对面托着腮望着她:“格格。今年的木兰秋狝。你依旧不打算去么。” 婉静手上停了停。淡淡道:“去出那风头做什么。他们都走了。这两个月宫里刚好可以清净清净了。” 染衣若有所思得盯着她问:“格格。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婉静抬头瞟了她一眼。奇怪道:“怎么。问这个干嘛啊。” “奴婢想说。格格想去。这次便去一次吧。” 婉静沒好气道:“谁跟你说我想去的。” “格格不说。奴婢心里也明白。”染衣静静得望着她道:“奴婢知道您打小喜欢骑射。这些年一直不去。是…因为怕娘娘不高兴罢了。” 婉静将小杵往石桌上一摔。有些生气道:“你在这瞎说什么呢。” “奴婢沒有瞎说。”染衣认真得着她道:“格格。其实你是很想去的不是吗。在格格很小的时候。奴婢就发现。每次队伍出行的时候。格格都会偷偷跑去他们出宫。眼中充满了羡慕…格格。就不能顺从自己心意一回吗。” 婉静避开她的目光。站起來道:“别说了。我是真的不想去。”说完就要走。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了声。 “静儿。” 婉静扭过头。见布贵人站在门口。离她五步的距离。静静的注视着她。 她错愕的唤道:“额娘。” “你去吧。”布贵人淡淡道。 婉静愣愣得站在原地她。布贵人缓缓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染衣说的可不就是你的心思吗。想去就去吧。” 婉静连连摇头。“不是的额娘。婉静不想去。婉静只想安安静静得待在宫里陪着额娘。婉静…” “傻丫头。你是额娘的女儿。额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吗。”布贵人笑道。“之前不让你去。是因为你还太小。额娘又不能在你身边。现在你大了。想去就去吧。” “额娘…” 布贵人宠溺得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婉静靠在她肩上。 连续两日在当值时瞌睡。清溪已经换成了白日当值。一整个下午都闷闷不乐的。康熙一早去了关外巡查。便将一些政务交给胤礽处理。胤礽一整日在各殿穿梭。他便跟在他后面进进出出。 胤礽手持一本卷宗边走边。忽然悠悠道:“怎么今日一整日都见你魂不守舍的。可是现在连白天都开始犯困了。” 清溪愣了愣才反应到胤礽是在与他说话。无言以对。丧气得低下头。 半天沒听到回应。胤礽的声音扬了扬。:“嗯。我在与你说话呢。为何不答。” 清溪咬了咬牙道:“微臣有罪。” 胤礽哼了哼:“明日里见你逗那些小宫女时都巧舌如簧。嬉皮笑脸的。怎么到我这儿就成了木头。” “微臣…惶恐。” 胤礽哼了哼。晃了晃脑袋。 夕阳渐渐漫上宫墙。经过一处僻静的回廊。清溪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问:“太子爷…可是对微臣有意见。” 胤礽停了下來。扭头望向他。“哦。” 清溪紧张得垂下了头。 “沒有。”胤礽继续朝前走。 “那么。”清溪忽然扬声道。“那么这次木兰秋狝。你为何…单单不让我随行。” ------------ 第三十五章 连马都被逼疯了 八月。 宫门徐徐打开。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京师出发。又到一年一度的木兰秋狝。 木兰秋狝似是一次皇室组织的大规模狩猎活动。其实是满清一年一度的大练兵。在这些日子。康熙会大规模的考察各旗的兵力情况。为鼓舞士气。出色的士兵可以得到丰厚的封赏。借此机会升迁。得到随扈出游的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强将。很多人平日里苦练一年功夫。巴望着可以得到这个机会脱颖而出。 同时。皇室的各个宗亲贵族都恩准随驾出行练武。除了在围场练武狩猎。这也是诸多皇室子弟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的大好机会。受宠的阿哥格格。在很小的时候就会被康熙带去身边了。德容第一次去的时候才五岁。之后年年都去。不过后來玩腻了就懒得去了。情愿舒舒服服得待在宫里。不过康熙也沒有强求。这次她主动要求要去。他感到几分惊讶。欣然答应了。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另一个女儿婉静也主动请求参加。那个连模样不仔细想都想不起來的女儿。好歹也是自己生的。想去就让她去吧。 婉静沒想到皇父竟真的会恩准她随行。昨日内务府通知她去领马的时候欣喜若狂。激动得一夜未睡。直到今日上马的时候都觉得这一切不是真的。天毛毛亮的时候队伍就从宫中出发了。她要走的时候额娘还沒起。便在额娘的枕边留了信离开了。 她骑在一匹枣红的小马驹上。随着队伍缓缓前行。出了午门后。天才算亮起來。想到第一次要去离京城那么远的地方。婉静的心里既紧张又激动。 大街上早已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侍卫们纷纷以身为墙将百姓们挡在外面让出一条道让队伍经过。还是不断的有百姓涌出來想要一睹龙颜。康熙却坐在马车里。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的。 除了康熙一人坐车。其他阿哥王爷均是骑马。胤礽的马走在龙辇前。一袭明黄的骑马装。头戴东珠官帽。神采飞扬。英姿飒爽。惹得不少人侧目。有的姑娘连眼睛都直了。而他旁侧身穿宝蓝色骑马装的胤禔虽也是生得面如冠玉。俊朗潇洒。可是明显就黯淡了许多。 队伍渐渐穿过城区。行至郊区。路面开始空旷了。队伍前行的速度也慢慢加快了起來。夏日上午时的阳光就已变得灼热而刺目。马背上更是滚烫。婉静扭了扭屁股。感觉到几分不适。郊区的空气却很好。马蹄踏在柔软的草地上。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的香气。让人心情莫名舒畅。 身后忽然传來一阵“驾。驾。”的喊声。队伍前方的宫人都急急避开。婉静扭头望去。见德容穿着一袭鲜艳的骑装。正甩着马鞭往前冲去。胤禔赶着马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追赶着。马后卷起阵阵黄烟。一路都回荡着她脆如银铃的笑声:“哈哈。大哥哥。你追不上我的。你追不上我的。” 鬼使神差。婉静也一扬鞭子追了上去。 布贵人马术颇好。婉静也是得她真传。若真的认真比。就连胤礽也不在她的话下。婉静甩着鞭子。悄无声息得就超过了胤禔。她又接着朝她追去。 德容感觉到身后的马蹄声越來越近。一扭头。却到婉静。顿时满脸错愕。有些不高兴道:“怎么是你。你跟着我干嘛。” 婉静笑道:“阿姊与婉静比试一场。如何。” 德容嫌恶道:“谁要和你比。你不要再追了。” “阿姊莫不是怕输才不敢跟婉静比。不过是一场赛马而已…” “不是怕输。是不想和你比。”德容打断她。冷笑道:“我会输你。笑话。” “既然阿姊说不会输。就证明给婉静吧。婉静想和阿姊赌一局。” 见德容沒有拒绝。婉静继续道:“若婉静赢了。阿姊从此要和婉静好好相处。” “好。若你输了。从此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怎样。” 婉静怔了怔说:“好。” 德容弯了弯嘴角。勒马停了下來。待婉静把马赶到她旁边的时候。立即狠狠甩了一下鞭子。高喊了声:“驾。”婉静也立刻扬鞭追了上去。 两人沒有察觉。已渐渐离队伍越來越远。偏离了小道跑进密林之中。德容的马稍稍领先一点。好几次。婉静就要赶上她的时候。德容又狠狠抽了一下马鞭跑到前面去了。 比预计的时间要长。婉静擦了擦头上的汗。德容回头轻蔑一笑。“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沒追上我。若到前面那棵紫杉树的时候你还沒追上。你可就算输了。” “好。” 离紫杉还有约莫三百米的距离。婉静之前还是让小马驹的实力有所保留。而德容的马已被她逼得超出能力再跑了。现在虽然她暂时领先一筹。在三百米内超过她并非难事。 婉静亦勾唇一笑。开始全力追击。德容难以置信得。就着婉静的马离她越來越近。渐渐得就要超过她了。她顿时急得狠抽身下的马。马屁股上已经抽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可还是眼睁睁得着婉静的马缓缓得经过她的。 眼离紫杉树还有00米的路程了。婉静的马已经完全越她而去。德容一急。狠狠得一揪马鬃。马忽然一声长嘶。抬起两条前腿。在树林里横冲直撞起來。 那马一抬腿。德容险些被甩下來。现见它发起了疯。一下子惊慌失措。失声尖叫了出來。 婉静闻声回头。见那马在开始乱窜了起來。还不时得抬起前脚。想把德容甩下來。德容手中攥着马鞭。身子被马背拱得不时被颠起。已经吓的面无人色。 婉静立刻掉转马头。朝发疯的马赶去。边大叫到:“趴下來。抱住马脖子。不要慌张。我马上就过來了。” 德容一时吓懵了。顾不上其他的。赶紧扑上去死死得抱住马脖子。马依旧在乱窜着。不时的扬蹄。她死死得闭上眼睛。不停的尖叫。 沒过一会儿。她忽然感觉到身后坐了个人。有人从她手中抢过马鞭。一勒马。马竟渐渐安静下來了。她难以置信得扭过头去。竟发现身后坐的是婉静。 ------------ 第三十六章 三月不见兮,何解? “阿姊。你沒事吧。”婉静关切问道。 德容扭头他。见她神色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沒发生一样。“嗯。沒事。”德容摇了摇头。脸上尤带着泪痕。愣愣得着她问:“你……你是怎么上來的。” 婉静淡淡一笑:“阿姊沒事就好。” 婉静跳下马。德容的脚已经吓软了。踩在马踏子上险些跌下去。婉静伸手扶住了她。德容的脚平安落地后。她迅速把手从她手中抽出來。 德容避开她的眼神。撇了撇嘴道:“好了。算我输了。你的马术的确比我的厉害。这下你该得意了吧。” 婉静笑了笑。真诚的对她说:“我只想今后能和阿姊好好相处。” “好。愿赌服输。今后我不会再为难你了。”德容道:“我…我会把你当做我的妹妹。” 婉静扬起了唇角。 两人正要回去。才发现置身一片密林之中。和官道有些距离了。德容有些无措的望着她。婉静四周了。说:“沒事。找一找应该可以回去的。” 说完。婉静登上了自己的马。勒着缰绳正要走。发现德容却站着沒动。盯着她的马发呆。 她肯定不敢再碰那匹马了。婉静笑了笑。把手伸到她面前了。略一迟疑。德容握住婉静的手。踩着踏子登了上去。 婉静绕了一圈。终于找到林子的出口。队伍应该已经跑到前头去了。她立即快马加鞭的赶了上去。德容坐在她后面。两只手紧紧得攥着她的衣服。当两人同骑一匹马追上來的时候。所有的宫人都神色诡异得着她们。估计做梦都不会梦到眼前的画面。平日里气焰嚣张的德容坐在婉静的身后。把头埋得低低的。 “诶呀。格格。可急死我们了。你去哪了。”桃红和柳绿急忙上前。见德容从婉静的马上下來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呼。总算回來了。”婉静长吁一口气。对桃红和柳绿淡淡道:“照顾好你们主子吧。她今日受了些惊吓。” 桃红和柳绿愣愣的点了点头。婉静勒着马离开了。 德容今日不想再骑马了。钻进了康熙的马车里。她撩起窗帘。着帘外不远处骑马经过的婉静若有所思。 今日的婉静从容冷静的样子和平日的文弱木讷简直判若两人。 清晨出发。队伍已经行了整整一日。将京师远远抛在后面。夕阳洒满一路。队伍如蚯蚓一般蜿蜒着前行着。忽然她在前方发现了胤礽。立即一夹马腹赶了上去。 “二哥哥。”她甜甜得唤了一声。 胤礽扭头。神色有些微微的惊讶:“想不到你这次也和我们一起出來了。” 婉静淡淡一笑。“是额娘让我跟着出來的。额娘说。再过两年就要出嫁了。兴许就沒有这个机会出來了。” “嗯。多出來走走也是好事。怎么样。今日出來感觉如何。” 婉静笑嘻嘻道:“挺好的呀。” 胤礽道:“这野外环境恶劣不比宫里。这一路长途跋涉。风餐露宿的。很多人第一次适应不了都病了。不舒服的时候跟我说。给你安排马车。” 婉静眨了眨眼。俏皮一笑:“二哥哥放心好了。我的身子沒那么娇弱的。” 胤礽也笑笑:“嗯。能适应就好。” 是夜。驻跸南石槽。 暮色渐渐。队伍停了下來在准备安营扎寨。随行的官兵和宫人都在四周帮忙拾柴火。在夜幕升起的时候。篝火也渐渐燃起。宫人们搭起一个个木架子。架起锅煮米炒菜。有的在一旁烤着今日打到的野味。顿时野地上飘满了各种香味。婉静坐在帐子口感受着这气氛。感到既兴奋又新鲜。这样的生活是她数十年在深宫中从未体验过的。 深蓝色的天空上繁星点点。宫人们在眼前不停的忙碌穿梭。德容忽然拎着一只烤好的山鸡走过來扔给了她。说:“呐。这是给你吃的。谢谢你今天救了我。”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婉静忽然唤道:“阿姊。” “谢谢阿姊。德容扭头。”她说:“这只鸡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要不坐下來和我一起吃。” “不用了。我那还有好多呢。”德容道。 “可是…婉静想和阿姊一起吃。”婉静一脸期待得望着她。 德容瞥她一眼。鬼使神差得坐了下來。 婉静顿时一喜。立刻扒下一只鸡腿递给她。她神色淡淡的接过。忽然道:“明日教我马术吧。” “嗯。” “就是怎样从一匹马跳到另外一匹马上。” “好啊。” “会难学吗。” “不会啊。” “那就这样定了喔。” “嗯。” “不许耍赖。” “嗯。”婉静又重重一点头。德容“咯咯”笑了出來。“这烤鸡放了好多盐巴喔。你帐子里有沒有水。” “有。” 这日。德容一直在婉静的帐中玩到很晚才回去。她走后许久。婉静仍感觉刚刚发生的不是真的。十多年來。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找她玩耍。 或许。今后与阿姊的关系真的能好起來吧。婉静欣慰的想道。 清溪摇起井轱辘。发现篮子里又多了许多水果。一串葡萄。两个苹果。一个梨。还有三个香蕉…他不禁摇头笑了:“这丫头。连香蕉都泡在水里。”他将篮子放回去的时候。发现井边上还放了一封信。上面写着:“清溪亲启。”他拿出來展开一。一行隽秀的小楷映入眼帘: “清溪。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被恩准随驾参加今年的木兰秋狝。当你到信的时候。我估计已经在路上了。嘻嘻。我会有三个多月都不会在宫中。你好好保重。勿念…友:婉静。” 清溪怔怔得拿着信纸。盯着那几个字:三个多月…三个多月。 还要过三个多月才能见到吗。 可是。他明明感觉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今日却是他们离京的第一日。 他呆呆得坐在井上。满脸苦笑: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三月不见…何解。何解。 ------------ 第三十七章 冰西瓜与冰糖水 连行三日都是烈日当空。地上的沙粒都晒得冒起了白烟。行围的队伍。除了阿哥贝勒和一些王孙公子是骑马。其他的人都是徒步。正午的时候。马背上晒得烫屁股。连扑面的风都是灼热的。有些马热得口吐白沫。直接跪在地上不走了。 今年的三伏天比往年似乎要來得早一些。康熙坐在马车里。不停得用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一条帕子都湿透了。感觉像坐在蒸笼里一般。外头不时有士兵走着走着就晕过去。中暑的人越來越多。队伍不得不走走停停。 停下來的时候。李德全掀开马车的帘子。往里面递了一盘冰镇的西瓜。康熙拿起一片咬了一口。立马觉得清冽可口。冰爽无比。暑气消了大半。立马对李德全道:“给胤礽和德容也送一些去。” “是。”李德全立即退了下去。让人又开了一个西瓜。一半让人送给了胤礽。一半派人送给了德容。胤礽骑在马上。正觉得干渴难耐。见宫人递來的瓜顿时欣喜不已。拿了一片对那宫人说:“剩下的给清溪送去吧。” 那宫人略一迟疑。问:“殿下所说的可是侍卫长卫大人。” “嗯。” “可是…卫大人此次并未随行啊。” 胤礽愣了愣。这才反应过來。便对那宫人道:“那就给五格格送去吧。” 德容因受不住暑气。早就坐进了预备的马车里。见宫人送來的瓜。一下子就两片下了肚。又觉得撑得慌。着那盘中还有一片。想了想这两人婉静都在教她马术。便对柳绿道:“这一片给婉静送去。” 刚要递给她。却发现婉静恰好在她马车前面不远的地方。又说。“算了。我自己给吧。”说完让赶车的太监朝她追去。 马车刚刚靠近婉静的马。德容拿着盘子刚从车窗里伸出來。刚出生唤了一声“婉静。”。却见一个小太监也正急急朝她这边跑來。手中也拿了个装着西瓜的白瓷盆。边跑边喊着:“五格格。五格格。” 婉静闻声停了下來。那太监立刻上前。把手中的果盘递给她。道:“五格格。这是太子爷让奴才给您的。” 婉静接过盘子。也扭头到了马车里的德容。 “阿姊。” 德容端着瓜盘的手仍伸在外头。到这一幕哼了哼。喊了声“柳绿。” 走在马车边的柳绿立即扭头。德容当着婉静的面把手上的盘子递给她。道:“柳绿。这盘西瓜赏你了。”说完就缩回马车里。并放下了帘子。 柳绿得了西瓜欣喜不已。婉静有些莫名得望着那放下的帘子。问身边的染衣:“你方才听见阿姊叫我了吗。” 染衣点了点头。 马车加速越过她而去。婉静仍是满脸困惑。“那就奇怪了啊。我怎么觉得方才阿姊好像对我生气了。” 染衣撇撇嘴道:“哎呀格格你管那么多干嘛。她不就那样嘛。” 德容抱着臂在马车里生着闷气。道:“我还怕她渴着。送西瓜给她吃。沒想到想着她的人可有的是。” 马车的速度快了。马车外的柳绿边啃着瓜边追着马车边道:“公主。公主你慢一点。奴婢后要赶不上了。” 德容酸溜溜道:“凭什么。凭什么二弟要对她那么好。他可什么好事都沒想到我。哪一次都是想着婉静。” “格格不是还有大阿哥嘛。”柳绿连忙道。 话音刚落。柳绿就就胤禔的随身太监举着个鹿皮水袋朝马车追來。喊着:“柳绿姑娘。快让公主把车停一停。奴才追不上了。” 柳绿急忙道:“公主。大阿哥的人找。停一停吧。” 德容让车夫停了马车。待那太监追上來掀开帘子问:“什么事。” 那太监把鹿皮水袋递给德容。道:“这是大阿哥冲的蜂蜜。特地放在装冰块的车里。现在是冰的。让奴才送过來给您喝呢。” “大哥哥…”德容接过水袋。对那宫人说。“我收下了。替我谢谢大阿哥。” 待那宫人走了之后。德容仍拿着那水袋在发呆。的确是冰的。满满的一袋。定是放了很久。大哥哥他一口舍不得喝。都给了我…然而皇父赐她冰西瓜的时候。她却沒有想着他…握着满满一袋冰蜜水。她一口都喝不下。 马车外的柳绿诡秘道:“奴婢说了吧…” “行了。行了。”德容一下子气便都消了。暗暗对自己说:“这世界上谁对我好的人。我都清楚了。对我好的。之后一定加倍对他好…” ------------ 第三十八章 嫁杏无期(1) “今儿个晚上。我们就能到喀拉河屯了吧。”德容问一旁的柳绿。 “是的。公主。”柳绿道:“据说那边风光俊秀。山林茂名。及其适合狩猎行围。皇上会在那逗留三日。” 德容缓缓勾起了唇角。 婉静坐在马上昏昏沉沉的。感觉头顶的太阳越來越炽热。眼前也越來越模糊。额头上的汗不停的冒出來。今天早上起來的时候就觉得头疼得厉害。嗓子也很难受。但一直沒在意。中午的时候什么都吃不下。就只喝了半碗粥。下午再出发的时候就感到难受了。 她的身体在马上不由自主的随着马的颠簸而晃动着。忽然又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晕眩。婉静呢喃了一声:“染。染衣。” 这一声很轻。染衣并沒有听见。也沒有注意马上她的异常。她又喊了一声。这一声染衣听见了。可话音刚落。她竟直直得从马上摔了下來。 “格格。”染衣惊叫了一声。忙伸手去接。可毕竟是女儿家手上沒什么力气。便连她也摔倒在了地上。 “不好啦。五格格昏倒啦。”染衣不顾得自己爬起來。朝周期大喊道。周围的宫人都朝这边聚來。 染衣抱着婉静坐在地上惊慌失措。有人喊着:“赶紧叫太医啊。”这才有人奔走去喊太医。 有年纪稍大的嬷嬷伸手往婉静额头上一探。道:“哎呦。是中暑了。” 康熙的马车正在之后不远的地方。到前面的混乱。问李德全:“前面是怎么了。” 李德全凝神一听:“好像是五格格中暑了。” 前边不远的胤礽得知消息立即骑马折了回來。一把横抱起地上的婉静。问:“有预备的马车吗。” 有宫人答:“有。三公主正在用着。” 胤礽朝后一。德容的马车就在康熙的马车后边。便立即抱着婉静朝那辆马车走去。 德容正在马车里喝绿豆汤。忽然感觉车停了。刚要开口。就见车帘子被掀开。胤礽直接把婉静抱进了她车上。她顿时怔住。胤礽说了句:“好好照顾她。”就退出去了。 德容仍感觉到一阵莫名。惊得连嘴都沒顾得上合上。扭头了婉静。她一动不动得躺在旁边。 又过了一会。有太医过來为她诊断。在她脸上敷了个冰袋。又过了一会儿。染衣也过來了。想要上马车说要照顾染衣。被柳绿挡在了外面。 直到夕阳西下。婉静才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竟在德容的马车上。顿觉惊讶不已。 “醒了。”德容瞥她一眼。悠悠道。她坐起來。感觉到头还是有些晕。但沒有中午的时候那么难受了。奇怪得着德容:“阿姊。我为何会在这里。” “你问我。我会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吗。”德容沒好气道。“好点沒。” 婉静点了点头。忽然感觉到喉头涌上一股酸水。立刻扑到车外面“哇”得一下子吐了出來。德容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嫌恶的扇了扇鼻子。 “格格。格格。”染衣一直跟随在马车旁边。见婉静探身出來吐急忙跟了上去拍着她的背。用帕子帮她擦嘴。旁边的柳绿捂着鼻子白了她们一眼。厌恶的嘟喃道:“真不知道我们公主招谁惹谁了。直接把一个病人往我们车上塞。把我们公主也传染了怎么办呀。” 染衣听见了这话立刻抬头瞪了她一眼:“谁说这是你们公主的马车。这马车上写你们家公主名字了吗。这本來就是预备马车。给行围途中身体不适的女眷准备的。倒是你们家格格好胳膊好腿的坐着。” “染衣。”婉静制止道。染衣一句话沒说完。仍继续道:“再说。谁告诉你急热症也会传染的。真是沒文化。” “你。”柳绿气得顿时噎住。扭头着车里的德容。德容也白了脸。 婉静立刻扭头对德容歉意道:“阿姊。你别和染衣计较。她是我病了心里急。昏了头了。” 德容这才沒有发火。 暮色渐渐。夕阳胜火。又是一日过去。 噶尔臧手中握着一把已经晒干的杏子神色怔怔。他蹙着眉苦思冥想。喃喃道:“她寄我杏子。到底是何用意。” “哈哈哈哈。”胤禔背着手。边笑着边缓缓得走进來。悠悠道:“‘摽梅之年。嫁杏无期’她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噶尔臧扭头。惊讶道:“胤禔。” ------------ 第三十九章 我不做驸马。。 “胤禔。”噶尔臧满脸惊讶得望着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胤禔笑道:“我随皇父一同去塞外行围。今天下午我们刚刚到达喀拉河屯驻地。离你这儿不过四十多里。我能不过來你这位老朋友吗。” 噶尔臧淡笑道:“一年对未见了。还以为你早就忘了我。” 胤禔朗声笑道:“少年知己。哪里会忘。倒是你。这一年多來一封信都未曾寄过给我。” “君子之交淡如水。”噶尔臧提壶为胤禔倒茶。“再说我本就不善言辞。文笔更是清涩。怕写了让你见笑了。” “哎~怎么会。”胤禔道。 噶尔臧把茶杯递给他。胤禔接了过來。忽然发现桌上有一本。拿起一竟是用汉字写的《诗经》。惊讶道:“你居然会这种…不是。你居然在学汉文。” 噶尔臧的面色闪过一丝赧然。胤禔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若有所思得望着他。指着他一语道破:“是为了婉静。” “别瞎说。”噶尔臧欲夺过胤禔手中的。胤禔将往身后一藏。目光雪亮得望着她:“明明就是。” “大阿哥别瞎猜了。还是将还给我吧。” 胤禔揶揄笑道:“你承认我就还给你。” 噶尔臧窘得满脸通红。道:“我对婉静绝无此意。” “那你为何要拒了与德容的婚事。” 噶尔臧有些恼怒道:“难道。这世间我只能娶这两位女子不成。” 胤禔盯着他道:“难不成你另有所爱。” 噶尔臧淡淡道:“三公主和五格格都是金枝玉叶。天之骄女。噶尔臧不敢高攀。怕嫁了我这个粗鄙的山野之人要委屈了他们。” “不是你不敢高攀。是你不想高攀吧。”胤禔冷笑。有些生气道:“你不想娶她们为何都要招惹她们。” “我沒有招惹她们。” 胤禔忽然将甩在桌上。冷哼一声。“我胤禔生平最鄙视这种敢做不敢当的男人。若是无心。你为何要去藏婉静的簪子。若是无意。你为何又要去抢德容的簪子。若这都不算是招惹。那怎样才算是招惹。” “那卡布呢。”噶尔臧冷冷道。瞪着他。目光如雪。“和她相遇时你明明已有妻室。甚至孩子也刚刚出生。你又为何要去招惹她。” “我…招惹她。”胤禔指着自己有些好笑道。“陪她逛个街买了几个小东西就是招惹。那我胤禔招惹的人要从端门排到午门了。” “大阿哥不就是这样的人么。”噶尔臧冷哼一声。“你。”胤禔气得瞪大了眼睛。 “好。好你个噶尔臧。你不稀罕做大清的驸马。天下间多的是青年才俊想做。那两个妹妹你都给我离得远远的。以后就算你和你阿玛來求婚。我们大清的公主都不会嫁给你。” “大阿哥多虑了。”噶尔臧抱着臂。神色淡淡道。 “好。但愿你以后别为今天的话后悔。” 胤禔说完。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 第四十章 那一夜 胤禔走出去时摸到袖口里的信。这才想起这才來找他是为德容传信的。 德容正坐一脸期待的坐在他帐中。见他回來立即迎了上去。问:“怎么样。” “他…”胤禔欲言又止。德容紧张得望着他:“可曾见到他了。” 若实话实说。德容肯定要难过的。此时。最重要的就是断了她对他的念头。胤禔眼珠转了转。忽然计上心來。道:“此行我并未见着他。见的是他阿玛。他阿玛道出一段隐情。你可知。他为何要拒婚。” “这是为何。”德容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他瞥她一眼。有些为难的着她:“你真想知道。” “大哥。你快说吧。别在这儿吊人胃口了。”胤禔道:“这事相当隐晦。事关他的**。是他阿玛偷偷跟我说的。你可莫要告诉别人。” 德容重重得一点头。胤禔拉过她。凑到她耳边一阵耳语。德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啊。怎会这样……”德容满脸哭笑不得。神色凌乱。 胤礽幽幽得望着她。带着一脸同情的表情。心中暗爽不已。 是夜。婉静发起了高烧。所幸染衣一直在身边照料。立即请來了太医。可是高烧却一直沒有退去。 太医诊断是急热症。热毒并未完全驱散所致。再加上野外昼夜温差过大。又着了寒。 婉静烧得迷迷糊糊得。满头都是虚汗。睡梦中不停得唤着:“额娘。额娘…” 康熙來过一次。将手放在她额头上。发觉她额头滚烫。下一秒就被她的手抓住了。 “额娘。额娘。” “五格格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道:“如果明日早上高烧不退。或许就会变得痴傻。重一点。还可能丧命…” “知道了。”康熙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把手从她的手中抽走。刚一移脚。染衣忽然扑上來抱着他的小腿跪在他脚边哭着道:“求求皇上救救五格格吧。他也是您的女儿。您不能放弃他啊。” “朕不是让太医在为她诊治了吗。” “染衣斗胆求圣上留下來陪陪格格。哪怕一会儿也好。布贵人不住格格身边。格格最亲的人就是皇上了。如果皇上能陪在格格身边。鼓励格格。格格说不定就会好了…” 这…真是…好一个大胆的宫女。康熙张了张口。却沒说话。婉静在榻子上又轻声呢喃了一声。这一次。康熙听得很清楚。是“阿玛。” 他感觉心忽然一颤。鬼使神差得就坐了下來。握住了她的手。 说來怪异。自从他坐下來之后。婉静的烧竟慢慢退了。天将破晓时。太医又为她量了一次体温。对他说:“皇上。五格格的高烧已经完全退了。”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道婉静眼睛上的时候。婉静缓缓得睁开了眼睛。康熙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一只手撑着头睡着了。“阿玛。”婉静揉了揉眼睛。有些难以置信。而染衣在旁边站了一夜。一双眼睛熬得通红。正激动得望着她。 大概是刚才揉眼睛的时候惊动了他。康熙也醒了过來。婉静有些激动道:“阿玛…” “哦。醒了啊。”康熙道。 婉静立即坐了起來。难以置信道:“阿玛就这样守了静儿一夜吗。” “沒事就好。”康熙道。“你快躺着吧。你沒事。皇父就回去了。”康熙站起來。摇摇晃晃得走了出去。婉静怔怔得盯着他的背影。对染衣喃喃道:“染衣。我可是在做梦。刚刚那个。真的是皇父吗。” 她抬起了自己的手。那手上仍有他的余温。“他就这样握着我的手。守了我一夜。” “是的。格格。”染衣连连点头。跑到她面前。激动得热泪盈眶。“的确是万岁爷守了您一夜。这才从死神手里拉回了您。格格。您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阿玛…” 康熙从婉静帐中出來后。他在五格格帐中守了她一夜的消息很快就像野火一般蔓延开來。 柳绿听到之后立刻跑到德容面前道“听说了吗三公子。昨儿个晚上五格格生病。万岁爷在旁边照顾了一宿。” “什么。”德容顿时瞪大了眼睛。立即开始细数自己从小到大生病的瞬间。沒有一次是皇父在她身边陪过一宿的。顿时。一股酸意涌上喉头。她趁着腰。气得直喘气:“岂有此理…” ------------ 第四十一章 不约而同(上) “柳绿。你说。一个男人如果不能跟你生孩子。你还会和她在一起吗。”德容托着腮。一脸忧愁。 “啊。”柳绿一脸讶然。脸一下变得通红。低下头道:“格格。这个问題。你教奴婢怎么回答呢…这。不能生孩子的男人。不是那些太监么…” “那如果你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呢。” “啊。”柳绿忍俊不禁。笑道:“奴婢。是断不会喜欢上一个太监的…” “他不是太监。只是小时候生了一场病。后來就不能生孩子了……” 柳绿满脸震惊得望着德容。德容仍是一脸忧郁的拖着腮。忽然。她忽然猛地站了起來。下定决心似的朝帐外跑去。边走边说:“我要去找他。告诉他我不在乎。”说完登上马。一抽马鞭就走了。 “公主。公主。”柳绿追出去。德容已经骑着马跑远了。她一脸困惑得望着她的背影。摸了摸头:“格格是在说谁呢。” 喀拉和屯驻地和札什的府邸相隔不过三十里。德容不过骑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在他家府门外。德容下了马。把马在树上栓好。鼓足勇气才走过去扣响了门环。 “谁。” 门开后一个小门童探头出來。上下打量着她问:“你是。” “我是五公主。你们家二公子在不在。” “您先等一会儿。小的速去通报。”小厮说完就闪人了。门半掩着。德容在门口站着。心中莫名忐忑不安起來。 又过了一会儿。门再次打开了。沒想到眼前出现的不是噶尔臧。而是札什。札什见德容眼中一惊。立即满脸堆笑得迎了出來。恭敬道:“不知五公主到访。臣有失远迎。” 德容往他身后了。沒见到他。不禁有些失望。札什问:“不知五公主忽然造访。所谓何事。” 如果对他阿玛直接说是來找他的。实在有失矜持。德容想了想。礼貌道:“我与皇父行围恰巧路过此地。忽然想起郡王爷在此。特让德容前來拜会。” “哈哈。这么巧。”札什笑了起來。“恰巧太子殿下也在此呢。沒想到圣上对我这个老头子如此重视。不过。你们为何沒有一起过來呢。” 二弟也在这里。婉静顿时一惊。尴尬得笑了笑。 札什沒有多想。把德容迎了进去。胤礽正坐在客厅里。到跟在札什身后进來的德容顿时一惊。 不过须臾。胤礽便会意了。神色诡秘得望着她。德容将头低了下去。 ******************************************* “德容。”胤禔背着弓箭掀开德容的帘子。左右。发现不见她。暗自疑惑。自语道:“奇怪。这丫头跑哪去了。不是约好与我一同狩猎的吗。” 他退出帐子。发现她的马也不见了。到正从不远处走來的柳绿。问:“你们家主子去哪了。” “去…”柳绿开口。又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公主去哪了。公主走的时候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说…说什么。要去找他。告诉他。她不在乎什么的。” 胤禔顿时大惊。抓住她问:“格格真是这样说的。” 柳绿一脸困惑。点了点头。 “糟糕。这傻丫头…”胤禔心中暗叫不好。立即在旁边寻了匹马跨上去。狠狠一抽鞭子。喊了声“驾。”便朝她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 第四十二章 不能生,也要和你在一起 胤礽与札什两人相谈甚欢。德容却在一旁如坐针毡。一双眼睛巴巴得望着门外。他是否会经过。 胤礽着心中暗觉好笑。却时不时找德容搭一两句腔。德容应得敷衍。坐了一会儿借口内急出去了。 德容前脚刚出客厅。府门再次被敲开。胤禔顾不上栓马就跑了进來。见胤礽愣了愣。左右一见不到德容。有些焦急。这厢边。领着德容去解手的丫鬟怪异得望着德容:“公主。茅房是往这边走的。”德容白了她一眼。问:“你家二公子在哪里。”在那丫鬟惊讶的眼神中。她说:“你别多想。你们家公子欠了我银子沒还。”小丫鬟有些诧异。还是把她带了过去。 到了噶尔臧的房门口。德容对那丫鬟道:“你可以下去了。” 德容在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沒反应。她又敲了敲。里面还是沒有反应。噶尔臧早得了消息在房间里躲着。想楞是她把房间门敲破了都不开的。 德容把门拍得整天响。噶尔臧死死得捂住耳朵。过了一会儿门外忽然听见了胤禔的声音。 “德容。别敲了。他不在里面。” “大哥哥。你怎么也來了。”德容回头惊讶得着他。气呼呼道:“我知道他在里面。他就是在躲着我。” “额。你都敲了那么久了。是男人早该出來了。”胤禔意有所指。故意冲里面喊道。着德容一脸沮丧的样子。胤禔道:“你怎么知道他在里面。” 德容指了指他门口地上的一双鞋道:“我知道他有洁癖。进房间之后必然要换一双鞋的。鞋在。说明他一定在房间里…” 他***。真孙子。胤禔在心中暗骂不已。狠狠踹了一脚那门。拉起德容就走。德容却未动。仍固执得站在那里。朝里面喊道:“噶尔臧。我知道你在里面。不管是你出來见我也好。不出來也好。有句话我要告诉你。你必须听着。” “我知道你不愿意娶我的原因了。也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冷冰冰的了。我告诉你。我德容不是那种矫情女子。虽然你不能…”还未说完。忽然被胤禔一把得捂住了嘴。 “德容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跟这种人沒有什么好说的…” “唔。唔…”德容被胤禔死死得捂住了嘴。一时喘不过气來。这时。恰逢胤礽与卡布边说着话边朝这边走來。惊讶得望着这一幕。 “唔…唔…”胤禔边捂住她的嘴。边把她朝后拖走。德容一急。忽然往胤禔脚上狠狠一踩。趁胤禔吃痛手微微松开之际一下子拉开他的手。朝噶尔臧大喊一声:“虽然你不能生孩子。但是我不在乎。我只要跟你在一起。” 胤礽和卡布顿时石化。噶尔臧在房中惊得目瞪口呆… 这句话不知怎的在府里头传开的。一时在喀喇沁传得沸沸扬扬。 噶尔臧出门的时候总是感觉一路有人盯着他。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一时。三公主对他的痴情也被人传道。 不用想都知道这一切是谁在捣鬼。 噶尔臧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把胤禔拉到眼前刺个对穿。 他在廊中走來走去。心中感觉聒噪不已。一拉弓。“嗖”得射出一箭。把树上的一只蝉盯死在树上。院子里瞬间变得安静了。府上经过的两个侍女惊艳得着他。目光瞬间又变得惋惜了起來。 胤禔。噶尔臧攥紧了拳头。胸中生出一股恶气。将弓挂在肩上。去马厩里牵了马跨上马就冲了出去。 他赶着马往大清的营帐赶去。胤礽昨日來找他们就是來商议与他们一同狩猎行围一事。满族武士将与蒙古勇士一决高下。这是两族之家纯属友谊的竞赛。大清会买下所有他们捕获的猎物。所有的战利品归赢的一方所有。这场竞赛胤禔也会参加。今日。他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