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一章 少爷快跑 “卧槽!”沈陌整个人都懵了。 他没想到身为一个在读法硕兼职看风水的自己,不过是接了个替人摆阵聚文运的活儿,到青城山上柱香烧张符,开個阵眼,竟然就穿越了。 就在自己拿着一张驱邪符,刚跨过上清宫大门的一瞬间,就感觉眼前一花,世界如同两部电影被剪辑在了一起。 前一帧还是古观褪色的木制梁柱,踩得有些凹陷的门槛,古拙静谧的牌匾以及后方天井袅袅的烟雾。一切都显得那么地宁静祥和,充满了出尘的韵味。 可后一帧,自己眼前的世界就活生生变成了炎炎烈日之下,黄沙弥漫,尘土飞扬的一片荒野。 沈陌刚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确认这不是梦,就感觉脸上被甩了几滴温热的液体。然后就听见砰地一声闷响。一颗人头砸在脚边的黄土地上,翻滚了两圈停了下来。 虽然头发和脸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和尘土,但还能看清是一个表情痛苦扭曲的男子。 沈陌傻傻地站在原地,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一样,脑子一片空白。 沈陌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平凡的人。和大多数普通贰逼青年一样,喜欢美女,爱幻想,有点小虚荣,胆子也不大。 非要说贪生怕死的话沈陌也承认。天生的,没办法。坐云霄飞车要晕过去,看恐怖电影要做噩梦,走玻璃栈道只能跪在地上爬。至于路见不平,更是拔腿就跑。 只有在看小说的时候,才会把自己代入男主YY一下。幻想自己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胆大包天! 所以沈陌现在很崩溃。 为什么以前看的穿越小说,人家都是在精致奢华的卧室醒来,一睁眼就有千娇百媚的丫鬟惊喜地叫一声,然后莺莺燕燕一拥而入,嘘寒问暖。 开局就在家里,想苟多久苟多久。不管做什么都从容不迫到闲得蛋疼的那种。 凭什么我穿越就荒郊野地还飞来个人头?! 没这么吓人的! 沈陌被人头吓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翻着白眼想要晕过去,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神经居然变强韧了。等哆哆嗦嗦地抬起头,视野所及之处,更是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 无数人正在奔逃。 就在不远处,一辆飞奔的马车翻倒了,车上的人和物品滚落一地。看起来就像一碗泼在地上的豆子。 有人被车压住了,凄厉地惨叫着。挽马也被翻到的车辕带得四蹄乱蹬,长嘶声声。 但没人去帮忙。人们爬起来就跑,哪怕手摔断了,哪怕头破血流,也没有一刻停留。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哭声,惨叫声,人喊马嘶声,刮起风沙的狂风声,凌乱的脚步声,还有怒吼声,就在沈陌耳边此起彼伏。 仅仅就在沈陌看清这个世界的第一秒钟,至少就有几十个人从他的身边跑过。 在逃跑的人群之后,还有一群“人”。 不,那些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它们看起来虽然和人一样,但体格却高大许多,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好多都只剩下了布条,满是血迹和污泥。 它们裸露的肌肤呈青白色,爬满凸起的青筋,眼眶中亮着两点幽幽的绿火,又粗又长手臂顶端是锋利的灰黑色利爪,嘴巴獠牙凸出,双腿肌肉爆裂。 这些怪物活像一只只剥了皮的变异青蛙。它们速度极快,如同洪水般从后面涌来,一个浪头拍在逃难人群的末尾,便狠狠咬下一大块。 然后就是一片混乱。 人们顷刻间淹没在怪物群中。而一旦猎物在面前倒下,怪物们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上,毫无理智地加入到争抢的行列。 一时间,残肢断臂随着怪物的激烈争抢而四散抛飞。鲜血如同染料一般染红了怪物的面孔,牙齿和爪子,并顺着脖子流淌到胸口,滴在地上。 惨叫声,嘶吼声,肉体的撕裂声和咀嚼声,就像嘈杂的海浪声。而这道由怪物,鲜血和碎裂的肉体所组成的红色巨浪,正以毁天灭地般的气势翻滚着涌来。 看着这些怪物,沈陌腿都软了。 无论是理智还是本能都在疯狂地催促他快点跑。视野中也有不少人在冲自己叫喊。 “少爷,跑啊!” “快跑,少爷快跑!” 这些人一脸惶急,声嘶力竭。有的在向自己拼命挥手,有的在向自己冲过来,试图拉自己。 可沈陌却发现自己就是动不了。有一股执拗的意志,把自己死死摁在了原地。 翻腾的血色浪头又一次追上了人群。 一个老人惨叫着被两只争抢的怪物撕成了两半,一个少女被一只怪物追上,一爪抄起来,然后狠狠地一口咬在了脖子上,鲜血喷涌。 更多的人被追上,然后倒下。 而一只凌空飞跃而来的怪物,甚至冲向了沈陌。 沈陌感觉心底深处有一股复杂地情绪陡然爆发出来。这股情绪里,明明最多的是恐惧,是无助,是慌乱。可其中竟然又掺杂着义愤填膺! 沈陌根本没办法用语言形容这种情绪。 这一刻的他,感觉自己更像一个旁观者,有着绝对清醒的理智,却有着一副完全丧失理智的身体。 一股血轰上了头。 沈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退反进,向前迈了一步。然后迎着眼前飞速放大的狰狞怪物,狂叫着一拳挥了出去! 声音,是一个稚嫩的少年的声音。 而拳头,是一个瘦小的,少年的拳头。 “完了!”就在沈陌脑海中念头一闪的时候,忽然,他看见“自己”的拳头里赫然捏着那张自己带上青城山的驱邪符! “这张符怎么在这里?” 沈陌还来不及搞明白,下一秒,一股庞大的记忆洪流冲入了他的大脑,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 恍恍惚惚,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陌才悠悠醒来。 “我没死?” 意识回到了脑子里,他感觉自己似乎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自己的小腿和大腿呈九十度屈膝,脚踩着地,身体下面垫着一张不知什么动物的毛皮。脚底踩着软软的,手指更直接反馈来柔软而温和的触感。 一双柔软纤巧的手,一只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一只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按捏着。 自己的后脑似乎放在充满弹性的大腿上,头顶着对方温热柔软的小腹,鼻子里还能闻到一股幽香。 这是……就在沈陌惊疑不定的时候,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在耳边响起。 “冯先生,少爷什么时候能醒?” 旁边传来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应该快了。我刚才已经给二少爷检查过了,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精神消耗过重,受了些刺激。” 中年男子说着,顿了顿道:“到了这里就安全了,让二少爷再多睡一会儿吧。” 呼,沈陌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于是继续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此刻沈陌的脑海中充斥着大量被灌输的记忆碎片,阅读这些记忆碎片,他已经有所明悟——是的,自己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个名叫【兰卓大陆】的异世界,成了一个名叫苏道山的少年。 苏道山是南熙国夏州翼山城人,今年十六岁。六天前他和家人闹了别扭,离家出走。半路追上了自家前往夏州首府崇广城采购粮食的车队。 却不料回程时,车队遭遇疯傀群的袭击,苏道山见义勇为,愤而出手…… 沈陌记得没错的话,那就是自己穿越的那一刻。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那场面太可怕了! 思念一转,沈陌又有些难以置信:“苏家二少爷……我居然也成了一个少爷!” 他有一种严重地不真实感。 上辈子用批判的眼光看旧社会富家少爷骄奢淫逸的生活,他就为社会的不公流下了悲伤的口水。却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 这是何等地讽刺。 更让苏道山难以接受的是,把耳边的声音和脑海中的记忆结合,他还发现,搂着自己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一个来自苏家的千娇百媚丫鬟! 这一刻,沈陌心里充满了悔恨和绝望,感觉随着时光一点一滴地流逝,似乎自己充满活力的火热身躯,也正在骄奢淫逸中一点点地腐烂…… 那下一步,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回到温暖舒适,精致奢华,还有许多莺莺燕燕的家里,当一个幸福的废材了? 沈陌窃喜。 不过自己刚穿越,人地两生,还不知道状况,还是先苟一苟比较好。于是他决定趁躺着舒服多躺一会儿。 ------------ 第二章 奇葩少爷 沈陌身边除了当膝枕的女子和那位“冯先生”之外,应该还有不少其他人。 嗡嗡地交谈议论声,一直不绝于耳。 “这苏公子怎么回事,居然还想迎上去跟疯傀打?” “如果不是那只疯傀不知道为什么跟犯了病一样忽然呆在那里,只怕他现在早就成碎片了!” 疯傀犯病?原来我是这么活下来的……苏道山心头一动的同时,脑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那张驱邪符。 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只听旁边又有人叹息道:“苏家这次损失大了。就因为他,至少多丢了十车物资和粮食。眼看要过冬了……这位苏公子未免也太不懂事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一个有些尖锐的男子声音,语气讥讽地道,“你们不知道,这个苏家二少爷本就是个呆的,咱们翼山城的人都叫他苏呆子。” 书呆子……这是在说我? 沈陌的耳朵竖了起来。 按照人类大脑的工作方式,脑海中的记忆就像是图书馆里的书,需要主动搜索或相应的外部信息刺激才能提取,而不是一下就全面展现的。 有人谈起自己,正是一個消化和印证原身记忆的好机会。而且他也很想听听别人是怎么看“自己”。 “哦,兄台跟我们讲讲?”旁边人好奇地道。 那人道:“都叫苏呆子了,这还不明白么……罢了,给你们讲个他的传闻吧。” 他顿了顿道:“这苏公子小时候,有次上街,他娘遇见一位世交,寒暄之际就赞了一句说,‘这孩子就是你家老二秋哥儿吧。上次见才刚满月呢。我回来就跟他们说这孩子生得好,如今愈发长得精神了。’这话本就是随口恭维,结果……” “结果怎么?” 那人嘿了一声道:“这苏公子从小过目不忘,记忆超群。当时就纠正他娘说:‘不对!娘你那会儿明明说他长得丑的很,鼻子眉毛都糊到了一块儿,怕是用水泡了都掰不开!’ “当着人家的面,他娘尴尬得恨不得钻低下去,拍了他一下怒道:‘小孩子胡说八道,你才记错了,我说的那是别人!’ “他却自信十足,不依不饶地道:‘没错,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就是这么说的。我还记得他的名字,秋哥儿!大婶伱说对不对,你家这丑孩子是不是这个名字?’” 一听到这里,众人都哄堂大笑。有些人还直咳嗽,像被口水呛到了一般。 “兄台你这是编排的笑话吧?”有人笑问道。 讲故事那人就赌咒发誓说是真的。 众人这才相信,纷纷道: “见过棒槌,没见过这么呆的棒槌!” “我要是他娘,我也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下好了,世交变绝交了!” “哈哈哈,我估计她娘倒是不在乎一个世交,主要就是气自己生的这孩子太傻。” 讲故事那人一拍大腿:“可不是,气得他娘抓着他一边走一边打,一直打到回家!而且我告诉你们,他这类笑话简直数不胜数,我再给你们讲两个……” 那人又接连讲了两个笑话。也是苏二少爷的奇闻囧事,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而他每说一段,沈陌脑海中就浮现一段相应的记忆画面。不知不觉间,脚趾头都抠紧了地面。 却听那人最后总结道:“他这人性格上太过执拗较真,太爱钻牛角尖。不读书还好,读书读多了反倒不是什么好事……弄得才十几岁,就整日里张口圣人之言,闭口君子之道,为人处世就跟个老腐儒一样方正刻板。 “最让人没辙的是,谁要是敢数落他,那可不得了。他能气得一脸通红浑身发抖,非要与你辩个明白,翻来覆去就一句话:‘直言不讳,君子之道也!’” 说着,这人问道:“你们说,就这么个性格,跑去充英雄硬扛疯傀,害苏家多损失十辆货车,合不合理?” “合理,合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气氛快活不已。 “对了,”有人问道,“这苏公子进宗门了吗?再过七天就是今年的郡考了。听说今年的选拔就在翼山城举行。夏北郡的几大宗门都会来。” “进宗门?”也不知道是谁一声嗤笑,“他是文灵根。而文灵根以文入道,要的是机变悟性,才华横溢。这种书呆子怎么可能有宗门看得上?!” “夏北郡三城出色的子弟不少。至于这位,估计是直接放弃了吧……” “郡考?”苏道山心头忽然就有些心慌意乱。脑海中一段记忆浮现了出来。 烛光下,一个温婉的女子一边拨打着算盘,一边忧心忡忡地道:“苏家就剩这么点产业了,这次采购粮食不出意外,还能熬过这个冬天,明年的话,怕是……” “大小姐,你别太焦心了,一定有办法的。”女子身边的丫鬟劝慰道。 “还能有什么办法?要扭转局面,除非咱们苏家子弟这次郡考能夺第一,不然的话,只怕就连这世家的位置都保不住……”女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眼中无限愁思。 过了好一会儿,沈陌才从回忆中摆脱出来。 耳边,众人还在议论。 就在这时,只听给自己当膝枕的丫鬟恼怒地骂道:“一群嚼蛆的贱胚子,没事儿做就把自己洗干净了喂疯傀去。在这里瞎咧咧什么!” 人群一下就安静了,有人讪讪地解释了两句,然后就是一阵脚步动静,似乎纷纷走开了些。 沈陌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人家非但没胡编乱造,反倒已经是口下留情了——放在地球,这苏家二公子活活就是一个娇生惯养,没受过社会毒打的中二病患者! “单纯,鲁莽,执拗,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不懂人情世故,任性,还好出风头!” “这特么妥妥是一个作死的模版啊!” 沈陌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穿到谁身上不好,怎么偏偏穿越到这么一个人的身上。 自己可是一个很理性的人! 沈陌一时头疼欲裂。 自己既然穿越到整个世界,首要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活下来。可要活下来,苏道山这个身份就是自己最大的倚仗,绝对不能被人识破。 而一旦自己眼睛睁开,就要面对熟悉苏道山的人的目光。而要扮演这么一个书呆子,绝对是一个超高难度的挑战。稍不小心就会穿帮!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好在,我继承了他的记忆,一般情况下不会穿帮。况且我大学时参加过话剧社团,又从小跟着师父装神弄鬼,也不是对演戏一窍不通……” 沈陌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然后默默地消化着原身的记忆并准备各种预案。例如与人说话应该是什么语气和神情,什么情况下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直到确认准备得差不多了,沈陌暗暗深吸了一口气。 “从现在起,我就不再是沈陌,而是苏道山了!” 新出炉的苏家二少爷睁开了眼睛。 “少爷,你醒啦!”抱着沈陌的女人一直关注着苏道山,见状惊喜地叫道。 女子约莫二十岁,凤眼瑶鼻容色艳丽,穿着一身鹅黄秀金的对襟短衣,内罩湖蓝色收腰长裙,身材窈窕凹凸有致。尤其是她此刻跪坐在地,那曲线简直如同魔鬼一般。 随着女子的叫声,四周的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苏道山坐起身来,装作还有些迷糊的样子,揉了揉太阳穴,趁机低头看了看自己。 果然,没有了回力运动鞋,没有二十五一件的熊猫T恤和穿了五年的深蓝色运动短裤……只有一件青衫裹着一个瘦小而陌生的躯体。青衫质地不错,但满是血迹和泥污,破烂不堪,身上也多处受伤,不过已经被包扎起来了。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这一刻苏道山还是有一种仿佛被抽离现实,置身梦境的感觉。 “怎么样?”女子直起上身,眼泪汪汪地关切问道,“少爷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苏道山摇了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女子问道:“杏儿姐?” 虽然他刚才已经通过声音认出了这个女人,但在记忆中,她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听到苏道山叫出自己的名字,女子哭着一头就扎进了苏道山的怀里,娇滴滴地道:“少爷,杏儿可找到你了!” 曼妙的身材,销魂的夹子音,简直完美地契合了千娇百媚专属丫鬟的幻想。 苏道山正下意识地准备搂住杏儿姐的时候,却扫见四周一道道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当下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女子给推开,板着脸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依照原身性格,他准备了许多不同的演绎模版和预案。有正人君子苏道山,有拘泥不化苏道山,有坐怀不乱苏道山,有不知死活苏道山…… 唯独就没有怜香惜玉苏道山。 这特喵哪儿说理去! ------------ 第三章 接引 “哎呀,少爷你不知道,自从你离家出走家里都乱了套了。太太也不知道哭了多少几回,天天跟老爷吵……”杏儿姐被推开也不生气,一边用手在他身上摸了这里摸那里地检查情况,一边婆婆妈妈叽叽喳喳。 你要这么摸的话,我可就还手了!苏道山一脸不耐,拂袖把她的手拨开。生动地演绎了一个冰清玉洁坐怀不乱的道德君子形象。 不过苏道山知道她是真心关心自己,心下不忍,拂袖的力道就轻了不少。 说起来,这个俏丫鬟的由来也是原身所干过的奇葩事之一。 杏儿姐本姓赵,原本是翼州城海棠阁的清倌人。十三岁被青楼买来,教以琴棋书画十八般武艺。不过,她虽然天生一副美人胚子,但学东西实在不怎么样。 青楼不会养一辈子的清倌人。 眼看这笨蛋十七岁时,海棠阁就准备逼她梳拢迎客了。却不料恰逢苏道山与人争执,被人用言语所激,花五十个金粮币的巨资当了個冤大头,将她给赎买了回来。 买赵杏儿时,苏道山不过十三四岁。他自诩正人君子,加上他母亲怕他身子骨还未长成,经不起大三岁的赵杏儿敲膏吸髓,因此只做了个丫鬟。 这个世界或许有很多人瞧不起苏道山,但杏儿姐却对他有着近乎盲目地崇拜。在她心里,自家少爷就是天下第一才子。 苏道山完全能想象,自己离家出走,最担心,哭得最厉害的或许就是这个笨蛋了。 杏儿姐颠三倒四,叽叽喳喳地讲了一大通八卦,最后才说道自己来这里的细节:“……后来知道少爷跟车队去了崇广城。太太担心,我又知道少爷在等我,所以我就出来找少爷。可谁知道刚到戍卫堡,就遇见你们逃回来了……” 戍卫堡?! 苏道山一愣,扭头四顾,发现自己正处于一段城墙上。 苏道山在杏儿姐和旁边一名护卫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果然看见这是一座土堡。 堡内有一座由不规则的石头垒成的塔楼。除此之外,这个长宽约只有一百米的土堡中就只有几间兵营和一个操场。看起来很是简陋。 此时,那些可怕的怪物已经不见了踪影。不过城头上下还残留着刚刚激战过的痕迹。一些士兵正在冲洗血迹,搬运尸体,焚烧疯傀。 空地上火光冲天。 苏道山扭头看向东面远处,一座城墙足有上百米高的巨大城池,赫然出现在眼前。 “少爷,我们已经到翼山城外堡了。”旁边,一个穿着黑色棉短衣,扎着蓝色粗布腰带,小腿还扎着绑腿的精悍男子见状解释道。 苏道山认出他是护卫队长冯庭,闻言,顿时喜出望外。 吸收了原身记忆,苏道山对兰卓大陆的历史和现状也有了完整的了解。 这是一个武者的世界,分为旧纪元和新纪元。 根据史书记载,一百年多前,一股神秘的力量降临大陆,带来了一场灭世浩劫。 其时,山河崩塌,时空断裂,无数先贤圣人陨落,整个兰卓大陆都差点崩毁。 而浩劫末期,那种神秘力量消失了,又来了一个名叫幽族的入侵外族。一场幽焰火雨以及疯傀的出现,更是彻底改变了兰卓大陆的生态。 被幽火侵蚀的土地不再适合耕种,泥土成了最珍贵的资源。而由死人复生变异而成的疯傀,则是无休止地攻击视野中所见的每一个活人。 失去了土地又没有防御力的村镇就此灭绝。百不存一的幸存者只能依托一座座要塞般的城市苟延残喘。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无比混乱,无比残酷,也无比贫瘠的世界。 不过这一百多年来,人类的处境好了不少,控制范围也扩展了一些。戍卫堡就是近年来扩展的防御性堡垒。到了这里,基本就代表安全了。 而且从杏儿姐话里听来,家里显然也没发生什么变故。 想着,苏道山忽然愣了一下,扭头看向杏儿姐:“你刚才说……我在等你?” 他搜肠刮肚,也没从记忆中找出这么一回事儿来。 杏儿姐娇嗔地扫了苏道山一眼,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知道以前少爷天天闷在家里,被她们管着,什么都不方便。所以伱打算先出来,再让我来找你,外面自由自在……” 你娇嗔个什么,别一副你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苏道山眼见她霞飞双颊,眼睛媚得都要滴出水来,越凑越近,赶紧歪头躲开,训斥道:“好好说话!” 杏儿姐却一脸幽怨地不退反进,一把挽住了苏道山的胳膊,胸脯贴得紧紧的,扭着身子腻声道:“少爷你说,是不是奴家最了解你?” 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小小丫鬟如此毫不客气地贴身输出,苏道山简直气得神魂颠倒。当即舒爽地呵斥道:“成何体统,站好了。” “哦。”杏儿姐老老实实地低下头,身子不扭了,抱着胳膊的手也微微松了松,但该贴上的部分还是贴得紧紧的。 苏道山又抽了抽胳膊,觉得好像挣不开。心头暗骂,这个笨蛋,营养不长脑子也不知道长哪儿……嗯,古人诚不我欺。 正在这时,只听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传来。 众人纷纷走到土堡城墙的雉堞边,向翼山城方向望去。只见旗帜招展,一支超过百人的骑队飞驰而来。 队伍最前面的,是数十名身穿红色铠甲的骑兵。而在这些骑兵的后面,则是数十名黑衣城卫以及身穿不同颜色制服的各家族护卫队。 在他们中间,簇拥着二、三十个衣着明显更精致华丽的贵族。 “来了,来了!” “烈火军来了一个中队,还有奉元教的神使!” “咦,烈火军的高统领,奉元殿的武执事都来了。后面是谁,朱家,岳家,周家,苏家,汪家和林家……我的天,不是家主就是家族的重要人物。” “怎么这么大阵仗?” 众人都议论纷纷。 一名身穿蓝色制服的城卫小队长上了城墙,对众人道:“你们可以下去了,别乱跑,在审查区等着!” “明白,明白。”众人都纷纷应道,离开城头向城墙梯道走去。 苏道山心头一喜。 本来到了戍卫堡,就基本算进安全区了。如今这么大队人马过来,再一进翼山城,更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眼巴巴看着楼道口不再拥挤,他赶紧领着杏儿姐,冯庭等人一起下了城墙,若非囿于苏二少爷的君子从容之风,他觉得自己能冲得比上学打饭还快。 出了堡门,苏道山老老实实站在路边指定区域等待主城卫队来接引。这个规矩,就算是苏家身为统治翼山城的六大世家之一也不能例外。 冯庭和一个城卫军官低声交谈了几句。回来之后告诉苏道山内情:“二少爷,城里大张旗鼓不是来接我们的。带我们入城只是顺道。他们是来迎接七岭门的车队。” 管他什么七岭门八岭门,只要是来接我的就行!苏道山不以为意,继续往翼山城方向张望着。 “七岭门?”一旁的赵杏儿听了却是恍然大悟,“对哦,今年郡考,算算时间,也应该是这时候到了。” “嗯。”冯庭点了点头道,“听说有些宗门已经到了,有些还在路上。这次七岭门除了自己来,还顺道护送了火牛城和西塞城的世家子弟,因此才隆重出迎。” 禀报完,他看了苏道山一眼,便紧紧闭上嘴不再说话。 “也不知道这次七岭门带队的是谁,”赵杏儿兴奋地踮着脚尖向远处张望,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问道:“少爷,这次郡考你也会参加吧?!” 冯庭扭头看向赶着马车从戍卫堡大门出来的手下,眉头一皱,大步走了过去:“速度快点,磨磨蹭蹭地……” 苏道山看看冯庭的背影,再看看睁着一双蠢萌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赵杏儿,面无表情转开头。 ------------ 第四章 侠肝义胆苏公子 很快,翼山城来的骑队已经到了土堡前。红衣红甲的烈火军骑士没有停留,直接从路边众人的面前经过,分成左右两队,在土堡前方的空地上列队。 后面的城卫也是如此,只是分了一支小队过来,检查人员和货物的入城手续。 场面一时乱糟糟的。 接下来抵达的便是翼山城的贵族们。一个留着美髯,气质儒雅的中年人策马在苏道山面前停下,皱着眉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看你弄成什么样子?!” “大伯。”苏道山躬身行礼。 苏道山父亲名叫苏显义,家中排行老三。眼前的中年人名叫苏显文,正是苏道山的大伯。 苏家家主是祖父苏景彦,不过如今苏家事务都是大伯主持。老太爷致仕还乡之后,就去了落霞山清修,不问世事。 原身记忆中,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位大伯。几乎每次见面,都要被他训斥一番。 这次离家出走不说,又导致苏家至少多损失了十辆货车的货物。苏道山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个一向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大伯有多么恼怒。 如今只说这么一句,不过是众目睽睽之下不想丢了苏家体面罢了。 “哼。”苏显文冷哼一声,就和大队人马一道去了另一边。络绎过去的其他贵族看着苏道山,都是一阵摇头。有人轻蔑,有人干脆无视。 苏道山松了口气。看来继承了原身的身体和记忆之后,只要自己不作死,应该就没人会怀疑。 至少现在冯庭,杏儿姐和大伯都没怀疑。 而等到一帮家主、长老都过去了,骑队后面的几个年轻人经过时,看向苏道山的目光更满是讥讽。有人指指点点,有人议论纷纷,有人嬉笑出声。 甚至还有人一脸挑逗地准备策马过来。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惹他。一会儿又惹哭,烦不烦!”一個少女厌恶地道,“没得丢脸让火牛和西塞的那帮家伙笑话。这次寒谷雪仙子樊采颐可是要来……” 听到这个名字,领头的一个方脸高大青年咳嗽一声,用警告的目光扫视众人一眼,领着他们离开了。 苏道山撇撇嘴,心若止水。 领头的高大青年名叫岳世峰,那少女是他妹妹岳蓁。原身在翼山城就老受世家子弟排挤,这种情形太常见了。 不过,扭头看见杏儿姐和苏家护卫们担心的目光。苏道山只能涨红了脸,摆出一副很丢面子但又要强撑的样子。 身体还得气得抖啊抖。 没办法,原身以前每次都是这样。有时候被欺负狠了,眼泪还要在眼眶里打转…… “少爷,”杏儿姐挽着苏道山的胳膊,狠狠地瞪着岳世峰等人道,“这帮下流胚子就是嫉妒你的才华……” 苏道山满意地斥责道:“君子口不出恶言。” “哦。”杏儿姐老老实实地低下头,眼神却悄悄白了岳世峰等人一眼,一张小嘴不服气地左撇撇,右撇撇。 苏道山轻轻在她手上拍了拍,认真地道:“你要记住,苏家是书香门第,你是我的人,一向知书达理,岂能自降身份跟粗鄙乡绅一般见识?” 知书达礼? 杏儿姐低着头,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三两。美滋滋地想笑,又用力抿嘴忍住,细声细气地答应着,姿态甚是端庄。 十多分钟之后,城卫小队已经挨个儿确认了所有人的身份,检查完了货物。而与此同时,大人们也把各车队的领头人都叫过去,询问了遇袭的情况。 这一问就不对劲了。 苏道山在一旁瞅着,发现原本还有些轻松的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尤其是烈火军的高统领和奉元教的武执事,脸色都不太好看。 只见他们指着一张羊皮地图,不断跟冯庭等人确认着什么,一说就是老半天。 苏道山忍不住就想走过去瞅瞅。不过刚迈了一步,他就把脚缩了回来……嗯,人生地不熟,还是稳妥为主。不管什么事儿,反正不凑热闹就对了。 那边,高统领似乎是确认了什么,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旁边围着的其他人也都是脸色一变,忧心忡忡地交头接耳。 就在这时候,戍卫堡塔楼上的号角声响了起来。 呜! “出事了!” 众人顺着着塔楼上哨兵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一支车队正疯狂地打马飞奔而来。 而车队后面,数以百计的疯傀和数十名奇形怪状的武者正穷追不舍! “是七岭门的车队,”高统领一声暴吼,“上马,迎敌!” 众人二话不说,纷纷翻身上马。一阵人喊马嘶之后,烈火军在高统领的率领下当先出击。紧跟在身后的是几位家主和长老率领的城卫。 再后面,就是家族护卫们簇拥着的世家子弟。岳世峰还疯狂地打马冲在了最前面。 “二少爷。”冯庭飞快地跑了回来。 “出什么事了?”苏道山都有点回不过神来,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打起来了。 冯庭有些庆幸:“原来我们之前遭遇的疯傀不是针对我们的车队来的。高统领说这是一个陷阱,目标是七岭门车队。我们只是路过时不巧受了牵连而已。” 说着,他望向远处那支车队:“七岭门这次损失惨重了。” 苏道山听了,心头长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事,幸亏当时我英明了一下没过去凑热闹,不然就尴尬了。大家都去救人,我去还是不去? 其实换一个人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一来,自己又没马;二来,自己实力低微还受了伤。瓤子里怎么样不说,至少这衣服上又是破洞又是血,让自己也一同出击怎么也说不过去。 这不,就连冯庭都回来了。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别人不提要求,我自己呢?! 苏道山越想越觉得,这才是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所遭遇的大恐怖! 众所周知,苏家二少爷可是铁骨铮铮,一身浩然正气的君子。遇见这种事,别说没马,就特么是没腿,这哥们儿也要舍生取义! 真要是原主在这儿,弄不好现在第一个冲出去的就是他,拉都拉不住的那种! 苏道山简直不敢想象那种景象。 一阵后怕之后,苏道山扫了一眼四周,知道这个讨厌的问题还没有完全解除。 烈火军和城卫虽然走了,一起从崇广城回来的四支车队可还在这里呢。 现在这些刚才议论过自己的家伙中,就有不少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不时还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好像自己这个著名显眼包不现现眼都说不过去! 呵,哥对付不了别人,还对付不了你们? 苏道山心头冷笑,大义凛然地拔出了长剑,转头四顾,朗声道:“诸位,七岭门危在旦夕,前面的人已经出发了,大家说我们能不能见死不救?” 正好奇猜测这书呆子会不会也跟着去救人的众人一下就懵了。 啥意思? “君子立于世,当舍生取义!”苏道山义正辞严,视死如归,长剑一挥,“大家走!跟我一起杀敌!” 冯庭痛苦地揉了揉额头,他早知道会是这种情形。 “苏公子!”一个来自其他商队的老护卫最先反应过来,心急火燎地疾步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道,“您之前为了救大家力敌疯傀,已经身受重伤,千万不能再出手了!” 说着,他不等苏道山答话,飞快地转身扫视众人:“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更多的人反应了过来,声音一下就大了起来,纷纷道。 “不行,苏公子不能再去了!” “是啊,有烈火军高统领他们在,还有那么多家主、长老,一定能把七岭门救出来!” “公子高义,但也要爱惜身体啊!” “作孽啊,快拉住公子!” ------------ 第五章 回城 这时候,睁着一双清澈而愚蠢的大眼睛的杏儿姐也反应过来,赶紧死死抓住苏道山的胳膊往后拖,惊慌地道:“不行,少爷你不能去!” 苏道山敢拔剑演这场戏,最大的倚仗就是杏儿姐在身旁。 虽然这女人反射弧长了一点,但论到让自家少爷赴险,她能死给你看。 苏道山欣慰地痛心疾首:“苏某岂能见死不救!” “不行,反正你不许去。你要是敢去,我就找太太告状!”杏儿姐豁出去了,手上抓得更紧了。 一听到杏儿姐提起自己母亲,苏道山就知道妥了。再飙戏就演过火候了。当然,该演全套还是演全套。他一脸憋红,为之气结:“你……你……” 身体又开始抖啊抖。 一旁的冯庭见状赶紧开口道:“我看不如这样。二少爷,我们先回翼山城。现在翼山城那边一准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回去正好告知情况,万一有幽族攻城,我们也能提前准备……” “对,对!”那几乎挂在苏道山身上的老护卫崇拜地看了冯庭一眼,赞道,“果然不愧是文武双全的苏公子的手下,见识不凡,思虑周全。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苏道山想了想,觉得冯庭找的这个借口比起原世界职场给领导搭台阶的水平差不多,不算太拿自己当傻子哄,于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冯庭和那老护卫不约而同擦了擦冷汗,赶紧招呼伙计们准备。也幸亏之前已经完成了所有手续,又有几名城卫负责接引,现在只需要动起来就行了。 很快,一辆辆马车排着队陆续启动,向着翼山城的方向行进。 这时候前方已经交上了手。 苏道山站上了停在旁边的马车,向远处望去,只见那支车队跑了没多远就被疯傀追上,陷入了苦战之中。 速度最快的烈火军一分为二,从车队两侧杀了进去,但没能凿穿疯傀群,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 随后跟上的六大世家和城卫部队,试图沿着烈火军凿开的两道口子继续往更深的地方发动冲击,顺便把烈火军的骑兵速度给带起来。 然而,他们也失败了。 通过观察,苏道山敏锐地发现,问题的关键就是那些奇形怪状的武者。 这些武者形体畸形。有些长着反关节的腿,有些长着独眼,有些脑袋像一个巨大的肉瘤,有些上肢奇长而下肢极短。甚至有些还长者鳞片或尾巴。 他们的动作极其古怪,使用的武技也与常人迥然两异,但战斗力极强。 翼山城强者尽出,也不过跟他们打了个势均力敌。 “幽族,异种,疯傀。”苏道山默念。 这是兰卓大陆最可怕的三個敌人。疯傀自己见识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异种。 从本质上来说,异种就是一群投靠了幽族的魔修! 异种的身体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变异,但他们有完整的神智,不光可以继续修炼人类的内炁心法和武技,而且还具备了幽族的部分特性能力。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被疯傀视为同类,不受疯傀攻击。甚至可以在利用某种特殊道具的情况下驱使疯傀! 正因为如此,浩劫之后魔道反倒昌盛起来。掌控着不少野外流民聚居地。 前一段时间,苏道山听说野外流民聚居地规模最大的甚至已经达到上万人的规模了。若非大部分的粮食都掌握在城市手里,只怕世界秩序早就颠倒了。 也因此,每到冬季就是野外聚居地最难熬的时刻。同时也是魔修,盗匪,流民和异种最活跃的时刻。 为了吃一口饱饭,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杀人越货,坑蒙拐骗甚至出卖身体,卖儿卖女都是家常便饭。自然,绑票也是一门极好的生意。 这支集中了火牛城和西塞城所有最优秀的世家子弟的车队,显然是一个让人垂涎的目标! “可惜身边没有符纸和朱砂,不然的话,倒可以试一试符箓是不是真的对疯傀有影响。如果有的话,那用在异种和幽族身上又是什么效果?”苏道山心道。 正看得入神,脚下马车已经开始动起来了。 “回家了!”终于等来了幸福的一刻,这时候再看远处的厮杀简直索然无味,苏道山美滋滋地一掀马车帘子,钻进了车厢。 “少爷,快来呀!” “咳,成何体统!” ### 七岭门车队。 “铛!”长剑和追击自己的黑衣人手中的九环大刀相撞,樊采颐不敌,咬牙飞退。 她只能逃! 尽管身处于战团中央,前后左右到处都是激烈搏杀的人,但这一刻的樊采颐,却感觉自己如同奔行于一个空旷的无人世界。 因为周围竟没人能看见自己! 无论是同一个车队来的人,还是翼山城过来救援的人。所有人都看不见自己,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甚至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樊采颐一咬牙,向着翼山城方向突围。 “樊仙子,伱已身受重伤,何必苦苦强撑,只要你把道种交出来,我转身就走。”瘦高的黑衣人紧追不舍,一边猛攻,一边用干涩难听的声音道。 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道流星,飞快地离开了战团,在旷野中追逐。 而在两人的头顶上方,一个小女孩如同幽灵般随风飘动。 ### 马车嘎吱嘎吱地行进着。 苏道山盘膝而坐,身下是厚实柔软的垫子,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摇晃着。 杏儿姐因为老想为他按摩,时不时还借着颠簸娇呼一声顺势倒在他身上,又演技浮夸地红着脸,一副娇弱模样赖在怀里不起身,于是被赶到了旁边。 现在正气咻咻地掀着窗帘往外看风景。 戍卫堡到翼山城并不远,统共也不过四五公里。在平原地带一眼就能看到。 只不过,车队大多都是货车,而且又是在戍卫堡通往翼山城主城的主道上,只能排成一排行进,因此速度很慢。大约要小半个时辰才能进城。 苏道山正在修炼。 穿越到这个世界,前后也不过短短一两个时辰,苏道山就已经深刻地领悟了这个世界的凶险。 毫无理智的食人疯傀,杀人越货的流民、盗匪和可怕的异种,还有山林中数不清的猛兽,再加上完全崩溃的秩序,原始而残酷地弱肉强食规则…… 除了原身记忆中的城市能让苏道山感觉到一点安全感之外,城市之外的世界,分明就是一个血腥屠戮的杀场。在这样的地方,拥有自保之力就是自己现在最迫切的任务。而武道,自然是第一选择。 武道分为内炁心法和武技功法。两者相辅相成。马车上左右无事,苏道山干脆试一试运转内炁。 前世他跟着师父,也学过一些拳脚。但内功是没有接触过的。 师父是道士,老家那边没编制的那种。 早年间奶奶常去道馆烧香拜神当义工,也把身为留守儿童的他给带着。老道见小孩聪明伶俐,便收了弟子,教了些拳法剑法什么的,带着到处招摇撞骗。 师父常说,练武不练功,到头一场空。结果到最后也只教了他一些呼吸吐纳的法门就没管了。不是不想教,而是到他这一代人,已经耐不住师父那代人的寂寞了。 听师父说,要练内功,要以呼吸吐纳配合常年不缀的身体打熬,花十年之功才能养出一丝气感。 师父就有气感。他小时候亲眼见过,师父运气的时候,皮肤下面就像有一条小蝌蚪在蹿。他伸手去抓,小蝌蚪就跑。若是把手放在必经之处还会被顶开。 但也仅此而已。 师父也只练到入门,说许多功法都失传了,往下就不会练了。而且练来练去,也做不到什么开山劈石,刀枪不入。就是比普通人强一点,而且延年益寿。 老道去年走了。九十九岁,无病无灾。头天白天还在道观外的山道上跟卖玉米嫩黄瓜的大婶子小媳妇聊得红光满面,晚上睡了一觉之后,就再也没醒来。 苏道山一边想着师父,一边尝试。让他惊喜的是,自己刚一运转心法,就感受到身体里的内炁了。 ------------ 第六章 无人知晓的搏杀 那是位于丹田中的一股气息,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意念的一种实质性延伸。当苏道山开始观想的时候,它就随着意念,沿着心法的路线运行。 原身修炼的内炁心法名为浩然正气诀。这门心法的吐纳方式为三吸一呼,九息一转。以蛙式呼吸法辅助。 内炁运行路线是自丹田经石门至关元,然后折返上冲巨阙,自巨阙折返至神阙,然后转走左带脉,上左云门至天突,转右云门至右带脉,回神阙,最后下入气海。 全部路线运行九圈,是浩然正气诀的一个小周天。运行九九八十一圈,为一个大周天。 不过这只是心法入门。 心法一共有入门,粗通,精通,小成,大成,超凡,入圣七个层次,每提升一個层次,就多一到四个穴位,经脉路线不一样,威力也不一样。 身为世家子弟,原身自幼习武,这门心法已经练到了粗通。虽然实力比起许多同龄人都多有不如。但他天性固执认真,基本功倒是一板一眼,扎扎实实。 此刻苏道山修炼起来,就像是一个开了几十年车的老司机又重新握住方向盘,无论是记忆还是身体反应,都是自然而然的本能,毫无生疏。 随着心法带动内炁的游走,苏道山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第一圈走完,自己的肺活量大幅度增加,呼吸变得悠长而绵密。吸气时,竟有一种长鲸吸水般的感觉。而呼气时则气贯长虹,气息凝聚成一道凝而不散的气柱,能直接喷动两米外的马车帘子! 不仅如此,呼吸之间,胸膜中更有宛若牛蛙一般的鸣叫声。 而第二圈走完,自己的气血大盛。心脏的跳动,就如同一台v12发动机般强健有力。血液循环加快,手脚发热,头脑更清晰,感知更敏锐。 咚,咚,咚。心脏坚实的跳动声,宛若战鼓。 第三圈,自己不光手脚发热,整个身体都开始发热。有一种类似于肾上腺素疾速分泌的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细微地颤抖着,身体细胞在被激活。 这一刻,苏道山感觉自己仿佛能一拳放倒一头牛! 然后是第四圈,第五圈……一个周天下来,苏道山感觉自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身体的骨骼,气血,肌肉,皮肤乃至五脏六腑都仿佛增强了无数倍。 苏道山甚至有一种进化成了猛兽的感觉。仿佛可以如同猎豹一般奔跑,如同袋鼠一般跳跃,如同大象一般角力,甚至如同犀牛一般横冲直撞…… 而在这一修炼过程中,一种生命的气息,随着呼吸吐纳进入丹田,化作内炁,源源不断地支持着心法周天的运转。使得内炁不断地壮大,经脉不断扩展。 这就是天地灵气,这就是人与自然合而为一的武道!一扇崭新的大门在苏道山眼前推开,让他兴奋得无以复加。 就连闭目盘坐修炼之前,杏儿姐故意背对着自己,跪趴在窗口往外看的圆润丰满的曲线都不香了。 刚才是心烦意乱,心猿意马。现在看那浑圆怎么看怎么像一块沙包,让人就想一拳打上去,试试拳头的威力! “有意思!”苏道山喃喃自语。 “木头少爷!明明人家刚才都钻进他怀里了,还把人家推开,现在打坐练功居然这么开心!”杏儿姐听到声音,气得直咬嘴唇,胸脯一阵起伏。 她取出一面小镜左瞧瞧右看看…… 只见镜中人千娇百媚,艳若桃花,分明一副让男人垂涎欲滴的风流颜色。再自己抛个媚眼看看,风情万种又含羞带怯,真是我见犹怜…… 忽然,苏道山猛地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杏儿姐。 他听到了一阵激烈地交手声。 其实自从戍卫堡吹响了号角,主城和其他几个方向的戍卫堡就已经派出了大队人马。这一路过来,苏道山已经听见好几队骑兵赶去增援了。 人喊马嘶,蹄声隆隆。 可这激烈的金铁交鸣声是怎么回事,车队遇袭,还是那些疯傀和异种杀到这里来了? 苏道山心头凛然。然而,最让他诧异的是,如此激烈的交手声,不光坐在窗边的杏儿姐没反应,外面的护卫和伙计们也没有任何反应。 车队依然正常前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自己听到的声音绝对不是幻觉。 杏儿姐骤然见苏道山睁开眼睛,吓了一跳。更让她又惊又喜的是,少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忽然就起身,如同野兽一般向自己扑了过来。 “哎呀……”杏儿姐刚放下镜子,羞怯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就被扒拉到了一边。 苏道山小心翼翼地探出半边脸向窗外看去。 行程过半,车队距离翼山城越来越近。而眼前的景色,也开始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被幽焰侵蚀过的土地,依然一片荒芜,但已经能看见更多的人工痕迹。有削尖的原木扎成的拒马,有大量挖掘的深坑,有砖石垒砌的碉楼,也有越来越多的窝棚和流民。 不过,苏道山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一个小女孩。 女孩大约三四岁,皮肤白嫩,长着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扎着双丫髻,脸蛋就像两个粉粉的肉包子。上身穿着一件红色小褂,里面罩着一件类似旗袍的花布小裙。 这是苏道山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女孩。 如果换一个场合,他肯定会忍不住捏着她的脸蛋,狠狠地挼一挼。在化身坏叔叔下黑手的同时,自己还得使劲地咬着下嘴唇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 吓哭了才最过瘾! 然而,现在差点被吓尿的却是苏道山自己——只见那小女孩神情木然,大眼睛里仿佛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的焦点。更诡异的是,她竟然是飘在空中的! 距离自己直线不过七八米! 苏道山甚至感觉到,小女孩似乎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而就在他头皮发麻,头发根都立起来的时候,忽然看见距离马车不过五六米的道旁,还有一个奔逃的绿裙少女和她身后追击的瘦高黑衣人。 少女明眸皓齿,楚楚动人,而那黑衣人赫然是一个长着一双鱼一般的眼睛,身上满是滑腻鳞片的异种! 两人在追逐中激烈地交手。少女似乎身受重伤,明显能看出气力不继,一把长剑软绵绵的,在黑衣人凶猛地九环大刀攻击下几无还手之力。 很显然,自己听到的打斗声,就因此而来。 这三个人几乎近在咫尺,那刀光剑影可以说就在马车边的护卫们眼皮底下。可护卫们骑马的骑马,走路的走路,一路说说笑笑,浑然不觉。 只看了一眼,苏道山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他飞快地缩回了头,背靠着车厢壁,只觉得心跳飞快,浑身寒毛倒竖。 “怎么了?”杏儿姐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好奇掀起窗帘往外看。 看见杏儿姐左瞅瞅,右瞅瞅,一脸茫然的样子,苏道山更感到惊悚。 他一把将杏儿姐给拉了回来。 便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如同铁勺刮饭盒一般刺耳难听的声音:“樊仙子,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交出道种,不然别怪我下死手了!” 是那黑衣人?! 苏道山竖起了耳朵。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樊仙子?难道,这个绿裙少女就是岳蓁口中的雪仙子樊采颐?另外,道种是什么东西? “屠森,这是文种,你们万魔门走的是杂道,抢来做什么?”女子的声音清冷而悦耳。 “那你就别管了,”黑衣人屠森一声狞笑,“机会给过你了。既然你不识好歹,那我就杀了你,再夺道种!” 也不知道是天性淫邪,还是故意激怒对手,只听屠森阴冷地道:“就是不知道,樊仙子冰清玉洁的身躯,被我这种人摸过之后,会不会……” 紧接着,苏道山就听到一阵更加激烈地交锋声。显然是那少女被激怒了。他咽了口唾沫,这次只偷偷掀开了窗帘的一个小角,凑上一只眼睛往外偷瞄。 ------------ 第七章 诡异 果然不出所料。绿裙少女正面若寒霜,一阵抢攻,倒逼得黑衣人步步后退。 少女身形灵动,姿态舒展。剑法展开间,持剑的右手手腕,手肘,肩部三处关节圆转如意,就宛若一条扭动的灵蛇,有一种让人沉醉的韵味。 苏道山能够明显感觉到,一种流动的力量自她脚下而起,经过弹性十足的修长双腿,传递到髋部,然后随着腰劲放大和脊椎传递至右手。 力自脚生! 她的身体凌空旋转,跳跃,突进。不时发出啪啪的气劲炸响声。长剑一招比一招快,每一剑都有如同划破布帛一般,声音尖锐而凌厉。 “七品外劲!”苏道山不禁咂舌。 武道入门首要强身健体。只有让骨骼更结实,肌肉密度更大,力量才更强。达到一定的标准后,就算九品入门,称为外力。 但外力浮于表面。只依靠于大腿,腰腹,后背等部位的肌肉力量,且不能持久。 想要进一步,就必须让手腕,手肘,脚踝等部位的力量都达到一定的强度。力量透入每一根肌肉,每一个关节,并且气血壮大,有足够的耐力才行。 到了这个境界,就是八品内力。内力一生,力拔千钧! 而且,到了这个阶段,身体的强度也会大幅提升。那力量蕴藏在肌肉,筋膜乃至身体的每一個缝隙,让整个人就如同填满的实心球一般,不管什么部位受到攻击,这些内力都会本能地反弹化解,从而降低受到的伤害。 但真正的武道光有力还不行。打人靠的是劲。力和劲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力是自身的力量,而劲是打人的力量。有力无劲,打不动人。 按照苏道山的理解,就像一个健美运动员虽然力量大,却并不意味着他能打人。若是没受过专业训练,他的打击力很难比得上一个专业的散打选手。 无论是出拳还是踢腿,散打运动员的速度都更快,爆发力更强,劲道自然就更大。别说打人,就算是打沙包,声音和效果也是截然不同的。 当然,这只是最粗浅的比较。真正的力和劲的区别还要复杂得多。 而兰卓大陆的武者通常六岁开骨,最早也要到十四岁身体成长定型才九品入门。而要练到力蕴全身的八品内力,至少也需要两三年时间。 岳世峰,岳蓁等人,如今就是八品内力阶段。 让苏道山没想到的是,这个樊仙子看起来年龄也差不多,竟然已经到了七品外劲的层次。她身体四肢破空时发出的啪啪声就是外劲的标志! 只有身体外力内力大成,达到了一定的强度,并且转力为劲打出来,才会产生这种如同湿布抽破空气般的效果。 苏道山扪心自问,自己对上这样的对手,只怕连一招也接不下来。 人家若是空手,就算是一头雄狮,挨一拳也是筋断骨裂的下场!而若是她手中持剑,那狮子的下场更惨,不管是横着砍还是竖着砍,都是一剑两断! 然而苏道山发现,樊仙子强,那屠森却更强。即便是此刻步步后退,九环大刀也是后发先至,挡得滴水不漏。身体四肢破空爆发的声响更加密集。 这已经是到了无论快慢,动则有声的地步。乃是七品巅峰的标志! 等到有一天,他达到人不动,气劲先发,声在拳先,就进入敛劲于体的六品内劲境界了。外劲也称为生劲,内劲也称为熟劲。生熟之别,威力又是天差地远。 苏道山看得入了神。 虽然翼山城中,包括苏家内部,都有七品乃至六品高手,记忆中也有不少高手比武的画面。但这种游走于生死边缘的搏杀,却是难得一见。 不过让他有些困惑的是,在少女和黑衣人交手的过程中,自己总是能看见他们身上浮现一个个光点。 这些光点随着他们的不同动作,出现在不同的位置。但总是一闪即逝。 ### 樊采颐纵身前跃,避开屠森的一刀横扫。身体在空中横着两个旋转,如同一只盘旋俯冲的海鸥般直扑而下,手中长剑挽出三个剑花,将他的上身完全笼罩住。 屠森原本一招横扫的刀势已老,换一个人的话,这一刻决计来不及回收,只能后退。 然而只见他一声暴喝,身体骨骼发出咔咔之声,双臂和大腿肌肉瞬间暴涨一倍,竟将那势大力沉的一刀硬生生收了回来,一招反撩,迎向樊采颐的长剑。 当当两声,樊采颐的两朵剑花被九环大刀挡了下来。 樊采颐瞳孔陡然收缩。 如果换一个人,别说七品武者,就算是内劲已成的六品武者,不上六品中阶,也很难在大刀去势如此之疾的情况下将其稳稳停住,并且瞬间反撩上来。 那需要无比可怕的力量和身体承受力。修为差一点都做不到。若勉强硬来的话,就是轻则肌肉撕裂,重则经脉寸断的下场。 可屠森就做到了! 他是身体强化型变异种,那滑腻鳞片之下的肌肉远比正常人密度更大,更强韧。可以在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做出常人无法做出的动作。蛮横霸道! 这就是异种可怕的地方! 不过,樊采颐眼中寒光一闪,这也正是她等待已久的时机——强行变招,可一不可再! 下一秒,举刀招架的屠森就发现,阳光下,最后一道剑花消失了,同时,那道窈窕的绿色身影也消失了。 下午炽烈夺目的阳光,就这么直直地照下来,射入他的一双鱼眼之中。 屠森眼前一黑,脸色大变。 一旁偷窥的苏道山更是看得眼都直了——那少女人在空中,原本是止不住的下坠之势,忽然间她左手一捂眼睛,整个人就化作一道扭曲的残影消失了。 啥意思,这是掩耳盗铃的偷人版? 石火电光间,樊采颐的身形从虚空中闪现,赫然已出现在屠森的身后,手中长剑光芒大盛,最后一朵剑花这时候才全力绽放,直奔屠森的脖子。 瞬移! 然而,就在樊采颐的长剑眼看要刺入屠森脖子一瞬间,砰,屠森手中大刀上的一个金环瞬间爆开,同时,他的身上忽然亮起一道银白色的流光。 流光笼罩全身,将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尊白银般的雕塑,看起来异常诡异。 “当!”樊采颐势在必得的一击,只在屠森的脖子上撞出了一道火星。 相反,屠森嘴角却勾起一丝得逞地狞笑。左手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悄无声息地垂落下来,一记反拍,印在了樊采颐的小腹上。 啪地一声气劲炸响,屠森的小臂连同手掌瞬间膨胀了一圈,将樊采颐整个人都被打得倒飞出! “金兵道异术!” 少女人在空中就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心知中计的她毫不迟疑地一捂眼睛,人还没落地就再度消失了。 屠森手握九环大刀,凝神戒备。而这一次,樊采颐却没有再出现在任何地方,就仿佛真的人间蒸发了一般。 只有炽烈的阳光中,几颗微不可查的金粉,悄然无声地飘落在他的身上。 苏道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这诡异的一幕,本就看得他心惊肉跳。虽然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来,但继承的原身记忆,让他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都绝不在武道范畴之内。 那个漂浮在空中的小女孩,绿衣少女的瞬间移动,黑衣人的全身金属化……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超越了这个世界任何一个正常人的认知。 尤其让苏道山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亲眼看见绿衣少女第二次消失的瞬间,他却感觉马车车厢忽然震动了一下,就像有人忽然上了车。 苏道山感觉后背仿佛有一只虫子一直往上爬! 小时候一个人晚上在家里写作业,常常会产生这种感觉,好像背后有什么东西。 苏道山浑身僵硬。 ------------ 第八章 幻景 马车外,黑衣人屠森等了片刻,没发现少女的踪影,却并不着急。 他先是扫视四周,将附近能藏身的地方都看了一遍,最后把视线投向大路上经过的一辆辆马车。 屠森嘴角勾起一丝戏谑地笑容,大声道:“樊仙子,你躲又能躲多久?这支车队总共不过四十多辆马车,其中大半还是货车。就算我挨个儿搜,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你本就身受重伤,现在又挨了这一掌,若是不及时疗伤,只怕会伤到根本。这是何苦?老老实实把道种交出来,继续做你的仙子不好吗?” 马车内,苏道山悄悄深吸一口气,旋即兴奋地回过头来,不出所料地看见了绿裙少女那苍白的小脸和一双清冷而痛苦的眼睛。 是她! 她真的瞬移到车上来了! 怎么回事,她看见我的时候眼神有些不对,好像有些惊讶的样子。 沈陌心头狂跳,视线却就如同看见空气一般,很是丝滑地从少女身上扫了过去,一脸开心地对杏儿姐道:“快了,我们快要进城了!” 杏儿姐郁闷地噘着嘴:“怎么这么快?” 还快?你知不知道车里多了一个人,就特么一脸惨白地坐在你身边?另外,虽然路还有一半,可我不这样说,怎么解释我掀着窗帘往外看? 苏道山心里都快哭了,脸上却一派从容,很是感慨地道:“这次去崇广城,才真正体会什么叫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如今真是归心似箭啊。” 说话的时候,苏道山瞅见杏儿姐随手放在一旁的铜镜。正倒映出那绿裙少女的脸。 苏道山心下寻思:镜子可以倒映,那就说明人和光线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旁观者……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影响,因此,大家都看不见他们。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杏儿姐眼睛一亮,崇拜地道,“少爷真有才。” 咦,这句话在这里没有吗?苏道山自矜地摆摆手,一脸地云淡风轻。透过镜子,他发现从自己回过头来,那少女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脸。 她是在观察我,还是认识我? 可我搜索记忆,虽听说过雪仙子樊采颐的名号,却并不记得见过面啊。 苏道山心念电转,除了困惑之外,更多的是着急。 这个女人哪里不好选,非得选我的马车。而且这还是距离他们打斗地方最近的三辆马车之一。 你傻啊,就不能选一個远一点的? 现在那黑衣人肯定会逐一搜索,这辆马车说不定就是他选的第一个。 到时候打起来,我和杏儿姐肯定要跟着倒霉!以这两个七品武者的战斗力,九环大刀横着那么一挥,长剑竖着那么一砍…… 苏道山完全能想象人家打得热火朝天,自己这个倒霉蛋在旁边被切个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的景象。如果旁边再加个缺手断脚的杏儿姐,那画面简直…… 怎么办? ### “他不是苏家那个书呆子吗?” 樊采颐目不转睛地看着苏道山,看着他转回头来,看着他和那个妖冶娇媚的丫鬟说话。 阳光在车厢帘子上打出一片明亮的透色,又穿过窗棂之间的缝隙进来,使得车厢呈现一种温暖而明亮的色调。在轻微地颠簸和嘎吱的声响中,显得颇为宁静。 丫鬟一脸崇拜,少爷自得而又故作淡然。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地正常。 可不知道为什么,樊采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说起来慢,前后实际上也不过短短几秒钟时间。 听着外面屠森的喊话,少女咬了咬嘴唇,迅速抛开脑海中古怪感觉的同时,倒是想起了去年的那场中秋诗会,以及那张总是笑眯眯的老狐狸的脸。 她心思微微一动,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樊采颐深深地看了苏道山一眼,便不再理他,自顾自从怀中取出几枚铜钱,双手合十摇了摇,然后一把撒在地上。紧接着扯下了头上的一根红头绳。 几乎是在红头绳被扯落的一瞬间,少女赫然变了一个人。她的身材变得比之前娇小玲珑,脸型从鹅蛋脸变成了瓜子脸,就连衣服颜色和式样都变了。 变成深领绣花白色上短衣,红色下裙的襦裙,风格更加性感大胆。 整个人的气质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说之前的她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名门仙子的话,那么此刻的少女,却是火辣,妩媚而锐利。 少女把红头绳缠在手腕上,取出一把小小的金算盘,放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 她的伤势很重,呼吸有些急促。 ### 苏道山悄悄地咽了口唾沫。 车厢里发生的一切,他都透过镜子看得清清楚楚。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少女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这么生生变成了另一个人。 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的话,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女和之前的樊仙子竟是同一个人。 这个世界,果然远比自己所知的更奇诡。 难怪说女人都是善变的,苏道山暗暗吐槽,同时也有一点偷窥到秘密的小激动——谁能想到,著名的雪仙子樊采颐竟然还有另外一套面目! 不过,这位樊仙子显然不是为了换一个身份摆脱黑衣人。她撒的那几枚铜板,还有她手中的金算盘……让苏道山嗅到了一丝诡异而危险的味道。 便在这时,车队出现了一阵轻微的混乱,前面不时有惊呼声传来。也有护卫喝问,策马赶过去的声音。但这些声音都是旋起旋落,很快就平息了。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人在做梦,梦中无论如何惊恐,一醒过来就忘记了。 黑衣人开始搜车找人了。苏道山心下出现一丝明悟,心头越来越急。 不行,要下车! 虽然显得有些突兀,但保命要紧。况且少爷我心血来潮想下去散散步不行吗?! 说干就干,苏道山伸脚跺了跺车厢,就准备开口让赶车的伙计停车。 可就在这时候,只见马车帘子被猛地一把掀了起来! 然后,苏道山就听到了一声算盘珠响。 苏道山忽然陷入了一种很奇妙的状态,感觉时间仿佛减缓了数十倍。他看见被掀起的门帘在空中缓慢地飘起,看见黑衣人那张怪异的脸出现…… 然后,就看见他推开旅舍的大门走了进来,目光在另一位看起来有些面熟的女客人和自己脸上一扫,走向了柜台里正在打算盘的老板娘。 啪,老板娘一边拨着算盘珠,一边抬头扫了黑衣人一眼:“客人要住店吗?” 黑衣人看了老板娘好长时间,有些迟疑地问道:“宋喜儿,怎么是伱?” “这是我的店,为什么不是我,”老板娘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你自己跑到我店里来,却问我这种问题,怎么,几天没睡觉累糊涂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拨动算盘。 似乎是账目有些难算,她皱起眉头,算盘拨得有些吃力。 “几天没睡觉……”算盘声中,屠森揉了揉脑袋,神情有些挣扎,似乎正在努力回想什么。 但很快,随着他身上的金粉一闪,他就放弃了,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疲惫,眼圈发黑。就如同真的已经几天几夜没睡觉一般。 “给我开个房间。”屠森语气迟缓而疲倦。 “宋喜儿?”苏道山在一旁听着,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还没来得及深想,他就发现自己的思维似乎变慢了。 这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每次长时间学习做题之后,脑袋就变得特别重,就跟灌了铅一般。 精神好的时候思考问题,脑子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转好几圈。可在这种状态下,思维速度就会变得很迟缓,随便思考一个问题都会花费好长时间。 有研究称,这就是为什么年幼的时候觉得一年很长,而年龄大了,就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的原因…… 思维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散。 好想睡一觉啊。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遏制不住。而晕晕乎乎中,苏道山忽然感觉自己面前就有一张柔软干净的大床。 就在他想要一头栽上去的时候,他脑海中陡然一个激灵:“快考试了,我不能睡!” 挂科! 随着这个以前打瞌睡时最常见的可怕念头出现,刷,苏道山一下就直起身来。 然后,他发现眼前的世界似乎出现了分裂。自己的一只眼睛看见的是旅舍。而另一只眼睛看见的却是一辆马车。两个世界正在扭曲着,都试图拉扯自己。 马车? 苏道山的精神出现了撕裂的疼痛。 他看见,在旅舍的世界里,黑衣人站在老板娘面前,而老板娘正拿出一把钥匙对黑衣人道:“这是你的钥匙,二楼,天子一号房……” 可在马车的世界里,黑衣人和少女对坐着,少女手里拿着的却不是什么旅舍钥匙。 竟赫然是一把雕刻精美的金色短铳! 而这阴险狡猾心狠手辣的少女正一边枪口对准黑衣人,一边用火媒点燃了火绳。 ------------ 第九章 一梦 被点燃的火绳……爆炸般剧烈的枪响声……鲜血……警察……涉枪犯罪……受波及…… 身为一个被无数种坑教育出来,有点风吹草动第一反应就是拔腿就跑的现代理性青年,苏道山脑海中瞬间联想了一大串,警铃大作,人也彻底清醒了。 所有的一切再度回到了脑海中——苏道山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左眼中是旅舍,右眼中,却是马车。 不,根本没有什么旅舍,自己还是在马车里。只不过不知道樊采颐做了什么,营造了一个重叠的幻景,并且把马车里的所有人都拉了进去! 而几乎就在苏道山清醒的一瞬间,他发现樊采颐撒在车厢地板上的铜板就如同被什么力量引爆了一般,炸了个四分五裂。碎片打在车厢木板上啪啪作响。 那個重叠视野中的旅舍世界也在飞速崩解。屠森脸上原本消失的挣扎之色骤然浮现。他的眼珠飞速跳动着,就如同遭受电击一般,不断在眼白和眼瞳之间转换。 “糟了!”苏道山心头一咯噔。瞬间猜到是因为自己的清醒导致了梦境的崩溃。 下一秒,黑衣人眼珠一定,已经凶光毕露! “砰!”一声巨响,火铳发射。 苏道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枪结结实实地轰在黑衣人的胸口,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衣人手中的九环大刀,再一次崩碎了一个环。 砰地一声,黑衣人的身体陡然化作了金属。虽然晚了那么一刹那,但这一变化却救了他的命。 铁弹撕碎了他的衣服,甚至在他的胸口开了一个血淋漓的大洞,却没能置他于死地。瞬间的金属化,让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实心的金属雕塑。 这一瞬间,苏道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即便是过后回想,他也不记得在那不到半秒钟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那一刻,黑衣人身上的金属流光正在褪去。他那张脸因为痛苦和愤怒彻底变了形,握着九环大刀的右手正在做出挥刀的动作。 那一刻,少女面色苍白,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决绝,左手一翻,掌中浮现了什么东西。 那一刻,杏儿姐迷迷糊糊地看向自己,看嘴型似乎在叫着“少爷”。 那一刻,狭窄的车厢是如此混乱。但视野中少女清澈而复杂的眼睛,杏儿姐迷迷糊糊的面容,摇晃的车厢和阳光中的浮尘,最终都定格在黑衣人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和他的刀上。 同样是在那一刻,自己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混乱而模糊的念头。其中最清晰的一个就是:要是这一刀挥出来,马车上的所有人都要被一刀两断! 苏道山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剑,看见了黑衣人受伤胸口上一个亮起来的光点。 噗,鲜血飞溅! …… 苏道山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梦只有短短一秒,但却无比地悠长而混乱。 他梦见自己被一个长着瓜子脸的少女手中亮起的一道光射向自己的眉心,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他梦见自己的目光穿过了马车的车顶,看见了一个飘浮在空中的小女孩。小女孩缓缓低下头,原本空洞的眼睛看向自己时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似乎是要记住自己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他还梦见一个皮肤上满是滑腻鳞片的黑衣人,正用他那双死鱼一般的眼睛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困惑,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黑衣人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但口中涌出的却是大量粘稠的血液。然后,他瞳孔中的光亮就熄灭了,倒了下去。一把剑就插在他的心口上,几乎贯穿。 梦中,他隐约还听到了三声梆子响,又有铃声乐声响起。然后,天南地北,五湖四海,仿佛有一双双目光投了过来。或好奇,或惊异,或阴毒,或凶狠…… 过后就是一片混乱。 有女人在尖叫,有凌乱的脚步声,车轮声,马蹄声和男人们的喝问声,刀剑出鞘声…… “啊!” 苏道山猛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如同溺水的人浮出了水面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满头大汗。而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正安安稳稳地坐在马车上。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车厢里静悄悄的,一片静谧。没有什么樊仙子,也没有什么黑衣人,自己刚才竟是躺在软垫上睡着了。 苏道山第一时间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然而,无论他用手摸还是照镜子,都没发现任何异常。拔出自己的剑看看,也是干干净净。 “少爷,你做噩梦了?”一旁的杏儿姐被惊动,翻身坐起身来,用手巾给他擦着汗,关心地问道。 马车的车厢壁也被敲响,传来了冯庭的声音:“二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苏道山下意识地道。 “我们已经到翼山城南门,现在正排队入城。”冯庭道。 “知道了。”苏道山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目光盯着车厢尾部帘子处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而车厢壁右侧尾部的木板有两块也断开了。正随着马车的颠簸晃晃悠悠。 苏道山扭头看向杏儿姐,发现她霞飞双颊,鼻尖微汗,似乎也刚从睡梦中醒来。 “我们怎么就睡着了?”苏道山问道。 杏儿姐张张嘴,眼神茫然。 “刚才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儿吧?”苏道山指了指车尾,问道,“那里怎么有血,车厢也坏了?” “没发生什么事儿啊?”杏儿姐顺着苏道山示意的方向看去,眼神更茫然了,“不是少爷你们遭遇疯傀袭击时弄的吗?我记得刚才上车就是那样。” “没事儿了。”苏道山大致确定了,无奈地看了杏儿姐的脑袋一眼,叹了口气,起身下了马车。 马车外,已经是夕阳西沉。天边的云就如同被火焰灼烧一般,而翼山城就在眼前。 马车停在距离城门不过三十米的距离。或许是终于快到家的原因,大家都显得兴高采烈,车夫,伙计和护卫们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着天,开着玩笑。 所有人看起来都很正常。仿佛自己刚才真的就只是做梦。 苏道山仰起头,看向城墙。 即便是看惯了高楼大厦,这高达百米的城墙也让苏道山不禁为之震撼。高楼是分散的。而翼山城的城墙却是延绵不绝。就宛若平原拔地而起的一座大山。 翼山城东西长十三里,南北宽十里。城楼高百米,城墙最低处也有八十米。最厚的地方有近两百米。站在这样一座前所未见的雄城脚下,人就如同蚂蚁一般渺小! 苏道山怔怔地看着城墙出神。 尤其是宋喜儿这个名字,一直在脑海中盘旋,让他总觉得熟悉,似乎在那里看见过。 “二少爷,”不远处的冯庭看见他下车,又牵着马走过来道,“刚才得到消息,那些异种领着疯傀撤退了,七岭门车队的人已经被救出来了。 “我们进城可能要晚一些。高统领他们护送车队快马过来,应该快到了。城门那边现在已经停止了入城检查,要等他们进了城才轮到我们。” “哦?”苏道山心头一动,把目光投向冯庭,“这么快?” 冯庭笑道:“也不快,我们到这里就花了一个时辰。刚才半道上马车坏了,耽搁了一点时间。我看二少爷您正在睡觉,就没有打扰你。” 一个时辰? 苏道山心想,自己之前所在的是西南方向的丁字号戍卫堡,正常车队速度,哪怕慢一点,半个时辰也就够了。却没想到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至于什么马车坏了一类的,苏道山半个字都不信。 倒不是冯庭撒谎,而是他有了之前的诡异经历,比谁都明白,这车队之中,真正清醒并记得发生了什么的,或许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对了,”苏道山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七岭门车队的人伤亡如何,听说寒谷的雪仙子,也在车队里?” 尽管苏道山语气随意,但听到这话,冯庭还是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苏家二少爷可是出了名的木头疙瘩。 人家十几岁的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知慕少艾。可自家这位少爷却是一视同仁。见过跟人家女孩之乎者也,针砭时弊,畅谈古今,甚至勃然大怒,拂袖而走的吗? 这位就是! 这么多年,苏家人也没听他特意提起过哪个女子。这几乎都成了家中人的心病了!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终于开窍了?还是这雪仙子的名气实在太大,以至于连自家的木头少爷都心生向往? 冯庭心里暗下决定,等回家就把这事儿报上去。 不过……冯庭在心里有些发愁。你说这呆少爷开窍就开窍吧,看上谁不好,偏偏是人家寒谷雪仙子。 这窍开得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见苏道山扭头看来,冯庭赶紧隐藏住自己的情绪,点头道:“是在车队中,听说和一个万魔门的异种交手,身受重伤,不过幸运的是救下来了。” 冯庭说着,欲言又止,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告诉自家少爷,雪仙子是岳世峰救下来的。 人还没进城,这英雄救美的传闻就已经传遍了。 便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苏道山和众人一同向道路尽头看去。很快,火红的烈火军骑兵队伍就已经拐过一片树林,出现在视野中。 烈火军开道,城卫押后,中间由各大世家家主、长老和子弟们亲自簇拥着七岭门的车队飞驰而来。 人们纷纷躲避到路边,尽量留出道路来。战马奔腾,车轮滚滚,人如虎马如龙,大队人马呼啸而过。队列中,一众骄傲的世家子弟分外醒目。 忽然,世家子弟们居高临下看见了路边的苏道山。一个青年飞驰之中嘬指唿哨,用马鞭指着他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队伍爆发出一阵大笑。 笑声和一双双戏谑的目光在马蹄声中飞驰而过,引来四周众人也纷纷扭头看向苏道山。 苏道山神情木讷,恍若不觉。他注视着车轮滚滚飞驰而过的车队,目光在某一个瞬间,和一辆马车窗口露出来的少女眼眸撞在了一起。 “他妈的,就是你!” ------------ 第十章 苏家堡 五分钟之后,苏道山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地进了翼山城。 城内和城外,如同两个世界。 在城外,苏道山一路过来看见的是越来越多的流民窝棚。尤其是在城门外的空地上,一间间窝棚更是紧紧地挤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延绵数里的流民营地。 流民营地内道路狭窄而泥泞,人满为患,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味道。有老人在熬药煮食,有女人在缝补和浆洗,有半大的少年在背柴打水,有儿童光着脚跑来跑去。 牵着瘦骨嶙峋的牲畜的人们聚集在交易区讨价还价,奴隶区的高台上轮番展示着男女老少。雇工区更是人挤人地扎着堆。见有雇主进来就一拥而上,拼命推销自己。 而城市内部又是另一番景象。 如果说城外世界如同妖魔横行的原始荒野的话,那么,当马车穿过近两百米长的城门洞时,就连苏道山也有些震撼。 苏道山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城墙。 翼山城的城墙从外面看是由巨石垒就,几近于垂直的立面,底部到顶部的内倾斜角度不会超过五度。 而进到翼山城里,苏道山才发现城墙内部是一个呈三十度倾斜的巨大土坡。土坡从底部到顶部分成了五个巨大的阶梯。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球场看台。每一层都密密麻麻地修建着房子,种着庄稼,搭建着梯道。 在一些高高的塔楼之间还有空中廊桥相连接,一眼望去,给人一种组织严密的宏伟美感。 而城里的平地上,却是巨大的反差。没有鳞次栉比房屋和热闹的街道,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农田,行人也显得稀少。给人的感觉不是进城,倒反像是出城一般。 这些农田都被石片垒砌的半高墙围着,中间立有碉楼,守卫严密。不同区域的农田分属于不同的农庄。而农庄又分属于不同的堡和坊。 翼山城分六堡十二坊。六堡是苏家堡,周家堡,岳家堡,朱家堡,林家堡和汪家堡。十二坊和堡同级,但权限地位则在六堡之下,由本区域的农庄主和农户构成。 哥终于混进安全区了。 苏道山简直热泪盈眶。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至少三十年内自己都不再出城。外面那么危险,当個混吃等死的富家少爷不好么? 一路走马观花,很快,马车就进了苏家堡。 这是一座修筑在山坡上的土堡,也是数千年来夏州北部一代最传统的聚居村落形式。只不过以前的土堡是在野外,兼有防御的功能。 而在灭世浩劫之后,这片区域成为了附近唯一没有被幽火污染的绿洲。人们从依托周围的几座丘陵布置的简陋外围防御开始,一年又一年地掘高填低,加上熙国立国后朝廷的帮助,花了数十年才形成了现在的翼山城。 附近的几个村落,也因此成了城中村。 如今,苏家堡除了传统的外围堡墙拆掉了,修成了一圈圈堡民居住的房子之外,土堡的形式还大致保留着。例如前后两个堡门,例如堡内的塔楼,例如宗祠,麦场,水井,蓄水池,弯弯曲曲的巷道,藏兵洞,地下密道和地窖等等。 苏道山甚至还看见一座风车磨坊。 当马车在苏家大门前停下的时候,堡内的人们已经把车队围了个水泄不通。无论男女老少,就连半大的孩子,都把手抄在袖子里,一声不吭地围观。 没有古装片里仙气飘飘的华服,没有绫罗绸缎。所有人都穿着粗棉布或麻布制成的衣服。文气一点的穿一件长衫。粗豪一点的则是短上衣加扎了绑腿的长裤。 颜色也简单。衣服裤子大多是灰色,黑色和蓝色。只有腰带有其他颜色。服饰看起来最贵气的,也不过是身上多一张兽皮背心或脚下穿一双软皮的靴子罢了。 苏道山下了车,刚扭头看了一眼,一个六十来岁的豁牙老汉就恶狠狠地在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败家玩意儿!” 紧接着,呸呸声四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就连几个脏得跟花猫一般的小屁孩,也跟着大人学。 苏道山缩了缩脖子。 很显然,因为自己而损失了十大车粮食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 “二少爷赶紧进去吧,一会儿邱大爷来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飞快地在苏道山耳边道。 苏道山吓了一跳。 苏家打百年浩劫后幸存的高祖传下来,曾祖苏启鸿那一代就是六兄弟。到了景字这一辈,除了苏道山祖父苏景彦是嫡出之外,还有庶出的三个哥哥一个弟弟。 由此算下来,堡里但凡是姓苏的,哪怕是隔得最远的也还是不出五服的族人。 除了苏家人之外,其他异姓人家也都都有来历。有些是苏家的老仆,侍奉了苏家一辈子。有些是早年间就在苏家堡的外姓村民。跟苏家通婚,早就是七缠八绕的姻亲。 这些人大多是早年间为苏家堡出了大力的。当年苏启鸿从龙,随开国太祖南征北战,打下熙国江山,就是从苏家堡带的人出去。两百多人,最后只回来了五十多个。 苏启鸿最终官至从三品,封了子爵,苏家堡这帮老兵痞解甲归田也都是个个身上带着军功。有两个活得久的到现在还吃着一份饷。逢年过节军中还另有孝敬。 他们要跑到城卫或烈火军骂一句,吐几口唾沫,就连城主朱子明和营统领高守全也得陪着笑脸。 正因为如此,苏景彦这一支虽然坐着族长的位置,但其实就是个利益共同体的代言人。 平日里,苏道山在护卫、管事和下面的仆人面前,或许是二少爷,可在苏家堡一些老辈面前,就连屁都不是了。 就像管事口中的邱大爷……那老浑球可是连自己老爹都能脱了鞋子追着揍的。 苏道山二话不说,快步进了家门。 苏道山和杏儿姐刚走进自家所在的东跨院垂花门,就听见“啧啧”两声。 伴随着这熟悉的声音,一个熟悉的身影转了出来。 这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女子,容貌秀丽,长着一双灵动而锐利的杏眼,眼神似笑非笑,眼尾虽然已可见略微细纹,但皮肤依然白皙细腻,气色上佳。 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利落泼辣劲儿,一看就不好惹。 苏道山脚步一顿,如临大敌! “太太。”一旁的杏儿姐早就膝盖一软,福身行礼道,然后飞快地退到一边,大气也不敢喘。 “娘。”苏道山有些艰难地叫了一声。 原本还难以启齿,但真叫出来之后,他发现比想象中要顺口。原身的记忆和情感融合得很自然。 他甚至不需要表演模版,身体就不自觉地低了低头,旋即把头昂了起来,右脚在地上跐了跐,一副又犟又怂的模样。一切都是身体的本能。 “苏二少爷还知道我是你娘啊?”江夫人咬牙切齿地走过来,一把就拽住了苏道山的耳朵,狠狠一拧。 苏道山躲了一下,没躲开。对方手法娴熟已极,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就算躲一千次一万次,也逃不开这只手。 原本这时候,他应该是闷着头一声不吭。但见江夫人浑身都在颤抖,心下顿时一软。 “君子动口不动手,轻……轻点……”苏道山被拧得呲牙咧嘴,吱哇乱叫。 “老娘是女人动手不动口,”江夫人怒道,“君子?嗯,还有什么君子的话,是不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别冤枉人,”苏道山梗着脖子道,“我没说过!” “没说过?你就这么想的!” “娘你不讲道理!岂能凭空污人清白!” “你是老娘生的,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你爹就这臭德行,他的种还能结出什么好瓜来!” 苏道山不吭声了,歪着头看去,背后的走道里,几颗探头探脑的脑袋瓜子刷地一下就缩回去了。一个有些中年发福的长衫男子还慌里慌张地往正院那边去了。 看那熟悉的背影,正是自家老爹。 “行啊,”江夫人一手拧着苏道山的耳朵,一手在他背上,胳膊上乱掐,“翅膀硬了,现在都敢离家出走了。连娘也不要了,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让伱跑……让你跑……” 江夫人一边打骂,一边就红了眼眶,咬牙切齿地道:“你成天圣人之言,君子之道。‘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你怎么记不住?‘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怎么记不住?!你就是这么学君子之道的?” 苏道山低头道:“儿子错了。” 江夫人没奈何地用手指头狠狠一戳他的脑袋:“不就是你那不着调的爷爷给你乱点鸳鸯谱吗,你不愿意拒绝了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喜欢谁跟娘说,娘帮你” 苏道山心头哭笑不得。 一月前,一直在落霞山清修的祖父苏景彦,忽然让人带回消息,说给苏道山选了一门亲事。 可苏家二少爷平日里呆是呆了一点,心里却早有喜欢的人了。 于是毅然逃婚。 实际上,苏景彦也只是传话,与家中商量而已。八字都还没一撇。 见儿子闷着头不吭声,江夫人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瞧你这一身。杏儿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服侍他洗去。” “是,太太。”杏儿姐如蒙大赦,拉着苏道山逃之夭夭。 目送两人穿过夹道,江夫人站在原地,怔忡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眉眼间浮现一丝又感慨又欣喜的神色。 贴身丫鬟青柑和亲信胡嬷嬷从一旁屋后转出来,对视一眼,惊讶地看向苏道山里去的背影。 “你们有没有觉得,他这次回来变了些……”江夫人问道。 青柑飞快地点头道:“对对对。” 胡嬷嬷道:“我也觉着出来了。小少爷往日受小姐责罚,总是一声不吭。可这回虽也执拗,却是愿意开口了。可见是出去一遭受些苦,也明白当母亲的心了。” 江夫人噗嗤一笑,眼泪却又掉了下来。被青柑和胡嬷嬷好一阵劝住了,问道:“厨房那边饭菜备上了没有?” 不等两人回答,她急匆匆地一摆手:“算了算了,我亲自去看。这小兔崽子嘴巴刁得很,厨房那些个厨子,还真没人能摸的着他的胃口……” “对了,杨大夫到了没,虽说冯护卫打了包票,但也得让大夫看看才放心。” “胡嬷嬷,你去正院老太太那边盯着……” ------------ 第十一章 想起来了! 苏家正院,门前丫鬟喜鹊打起了帘子叫道:“三爷来了。” 苏显义低头一进门,就看见自家老娘一脸坐在软塌上,眼睛直勾勾地瞅着自己。 “回来了,”苏显义端起一杯茶就喝,口中道,“正被他娘训着呢。” “该训!”苏母年轻时相貌端庄,老了更多了一分雍容贵气,听了儿子的话,却是一脸恶狠狠地地道,“这次可得把他好好管教一下……” “那是当然,”苏显义喝着茶,冷哼一声道,“这顿打是跑不了!说起来,也是老太太你平常把他给惯得不像话,一会儿你可别又……”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什么东西砸在头上,苏显义吓了一跳,放下杯子,才看见是个靠枕。 苏母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道:“你们当爹妈的教孩子,我多咋时候插过手,现在赖我给惯的?我这么些个孙子孙女,也没单惯过他。怎么别人没离家出走,他就离家出走了。还不是你们两口子上梁不正下梁歪……” 被苏母劈头盖脸臭骂一顿,苏显义缩着头,一声也不敢吭。等苏母骂累了,赶紧接过喜鹊倒的茶奉上去,嬉皮笑脸地道:“老太太您消消气,儿子也就随口那么一说。” “不喝!”苏母没好气地一拍桌子,“赶紧教训你儿子去!都敢离家出走了,我还没死呢!去,你去拿家法来!今天我就让伱看看,我究竟护不护着。” “是!”苏显义见苏母这回是真生气了,赶紧放下茶,从里间放家法的柜里选了根棍子出来。 这是自己从小挨到大的,都有包浆了,今儿眼看着自己也能用到自己儿子身上了! 苏显义拿着棍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要出门,却见苏母斜睨着自己,目光不善。 苏显义一愣,看了看手里手腕粗的棍子,想了想,又去换了一根一半粗细的出来。 刚换完,又见苏母还斜睨着自己。他叹了口气,再缩回里间,干脆选了一根最细的。还不到小手指一半粗,估计挥起来用力大一点都能折了。 出来也不看苏母,闷着头就往外走。 身后苏母把桌子拍得砰砰响,生气地道:“打!给我使劲打,往死里打!把他的腿给我打折了!谁都不许劝,告诉他们,就说我说的!你要是心软,我今天就打断你的腿!” 从屋外几個低着头憋得腮帮子发酸的丫鬟身前走过,苏显义气急败坏地加快了脚步,却不料一不留神,脚下一个踉跄。 一个名叫八哥的小丫鬟空哧一声,鼻涕却吹出个大泡来。 这下丫鬟们再也忍不住了,顿时笑散了架。 ### 苏道山走进了记忆中熟悉的小院。 院子不大,中央天井只有大约一百多个平方,靠南墙的位置还有一个葡萄架,占去了五分之一的面积。中间一个鱼池和四周摆放的花草盆栽又占了五分之一。 再加上滴水檐下的明沟,剩下的地方也就能让人来回踱几步。要练武都施展不开。 但小院幽静,干净而雅致。 青色的砖墙,褐色的木梁柱,石板铺成的平整地面,一尘不染的窗棂……即便是在夏州北部这种风沙烈日的气候下,走进院子,也如同到了江南小镇。 小院正面的北方是二层小楼,两边的厢房是平房。加上左右角落里的四间耳房,总共有十二间房。但住在这里的人却只有五个。除了苏道山和杏儿姐之外,还有三个丫鬟。 现在,这三个丫鬟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冷脸瞅着苏道山。 丫鬟两大一小。为首的名叫娉婷。和苏道山同年同月生,只小九天。自八岁起就做了苏道山的贴身大丫鬟。负责管理操持小院的各种事务。 娉婷长着一张楚楚动人的瓜子脸,削肩柳腰,气质最为清冷。看见苏道山进来,她行了礼就冷哼一声,把脸转开生气。 另一个小一岁的名叫画眉,原本是苏母身边最乖巧的一个。三年前因为苏道山干出了把赵杏儿回来的荒唐事儿,苏母见状,就把画眉给派过来了。 说是侍候他,实际就是苏老夫人派来的奸细,把杏儿姐盯得最紧的就是她! 画眉样貌也是极美,却是另一种味道。她的脸型是典型的鹅蛋脸,还有些婴儿肥,脸上自带几分国泰民安的味道,哪怕不说话,眉眼嘴角也总是见着些笑意。 而一旦她笑起来,就喜欢皱鼻子,眉眼弯弯的,让人看了特别舒服。 见苏道山进来,她明明喜出望外,但见娉婷扭开脸去,她也冷哼一声,抬起下巴看天。还悄悄用胳膊肘撞了娉婷一下,惹来娉婷一个白眼。 最小的那个名叫春元,才十岁。一张圆脸上,自带两团天然的腮红。叫了声少爷,就可怜巴巴回头瞟了瞟娉婷和画眉,然后埋下脑袋装死。 苏道山一看就明白,画眉和春元必定是受了娉婷的胁迫,不给自己这个少爷好脸色看。 不过想想,他倒是也理解。在这个世界,身边的这些丫鬟可以说身家性命都维系在自己身上。自己不声不响的离家出走,几乎等同于把她们都抛弃了。 若是自己这么一去不回,她们如何自处? 最麻烦的是,原身性格执拗,爱钻牛角尖且不懂人情世故,根本就考虑不到自己的行为给身边人造成的困扰和伤害。记忆中这种事情不少。 也难怪人家生气。 “咳。”苏道山只能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进了小院。 “怎么样,我就说我能把少爷找回来吧,”身后传来杏儿姐得意洋洋的声音,“给钱给钱,一人一个银角儿,谁也……” 杏儿姐嚷着嚷着,声音就越来越小,嘴里嘟囔道:“瞪着我干嘛,又不是我不要你们了。少爷这不是回来了吗……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去准备洗澡水,春元,过来帮忙。” “……” 十分钟之后,苏道山已经躺进了澡盆里。 “终于上岸了……”在热水中舒服地抬头看向天花板,回想这一天的经历,苏道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小时候第一次坐飞机,上午还在一个地方,下午就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地方,总觉得人生很神奇。 可谁想到还有更神奇的——自己下午还在青城山上,几个小时之后却泡在另一个世界的浴桶里。这一路起伏跌宕,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只可惜,自己这个正人君子以前竟然从不让丫鬟侍浴,杏儿姐倒是想帮忙来着,却被娉婷和画眉联手赶走了……苏道山正遗憾,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倒是狠心跑了,也没想过把咱们留在这里算什么……” 苏道山停止了往身上浇水,竖起耳朵,隐约分辨出是娉婷的哭声。 “上次就为了把那狐狸精赎回来,花了五十个金石,把家里榨得河枯海干,倒还让大姑娘欠公中三十个金石,咱们这几年吃糠咽菜地省着,出门见哪房都矮一头。他倒好,丢了我们就走,这回听说又惹了事……” 似乎是画眉劝了一句,又听娉婷道:“说得轻巧。你们天天窝在院子里,哪知道大姑娘的苦处。眼看着就要熬冬了,少了这十车粮食,去哪里填亏空。” “我知道他性格,可他要做君子,就算不顾及身边人,也要顾及自己啊。万一……” “反正这回我就不理他。等他烦我了厌我了,把我赶出去,我就一死了之。以前我娘老子背地说他,我还跟他们吵,现在我都没脸……” 苏道山呻吟一声,沉到了水底,只觉得一脑门子官司。 身为一个现代人,即便家中没出变故的时候,也只有父母加奶奶,总共四个人。哪里有过这种大家族的生活经验。回到家里,就只应付老娘和身边的丫鬟,就让人头大。 看来自己理想中躺平的安生日子,也不是这么好过的。 沉到水底,声音还是一缕缕地往耳朵里钻。 苏道山感到有些奇怪。 小院洗浴是在东厢房当着西晒的一个小房间,平日里要暖和一些。而娉婷和画眉平日里都轮流跟自己住在二楼,自己住里间,她们住外间。 私下里说这些话,两人显然不会是在院子里或旁边的房间说,不是在二楼,就是在她们自己的房间里,那是西厢房,跟这个房间是对角。 就算武者耳目灵通,但以前也绝听不到她们的声音的。 苏道山想着,一转念又想到了马车上那离奇的一幕,别人都看不到的自己却能看到,还有那奇怪的光点……很显然,自己跟原身有所不同。 这些在原身记忆里可是没有的现象。 思维开始发散,苏道山又想到了之前马车上的一幕。 他用手摸了摸眉心,心道:当时那道光里面有东西钻进了我的身体,这一点是绝对不会错的。就是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忽然,一道灵光闪现,苏道山猛地一下从浴桶里站了起来,眼睛发直——他终于想起为什么会对“宋喜儿”这个名字感觉熟悉了! 那是一个月前,自己在奉元殿看见的一张悬赏缉拿榜单,排名第五的,可不就是魔道妖女宋喜儿?! ------------ 第十二章 父亲和妹妹 樊采颐竟然就是宋喜儿! 苏道山如坠冰窟,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秘密被自己知道了,她会不会杀人灭口。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他抛开了:如果她要杀我的话,我只怕早就死了。她当时或许受伤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但要杀我却再轻松不过了。 苏道山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这個女人一定会来找自己。 他心不在焉地洗完了澡,拿起杏儿姐早已经准备好的衣服穿上,走出门的时候,发现娉婷的眼睛果然有些红肿,跟自己错身而过进浴室收拾时,一言不发。 苏道山挠挠头,只能假装看不见。 娉婷的麻烦和江夫人的麻烦看起来虽然类似,但实际上却是截然不同。 对母亲,苏道山无论是从孝道,从血脉相连的本能,还是从原身心底深处的孺慕之情出发,都足以支持他在和江夫人见面的时候,稍微表现得与原身不同。 苏道山很清楚,这其实本来就是“自己”的本心。只不过原身性格内向害羞,想做又放不开而已。因此自己的细微改变并不会有任何暴露的风险。 更重要的是,父母对孩子,哪怕犯错都是宽容的。孩子懂事长进了更是只会喜笑颜开,然后把任何胆敢提出质疑的人骂个狗血淋头。 但身边的丫鬟却不同。 在这个世界,主仆之间,尊卑有别。 主子和丫鬟不是亲人,不是朋友,不是夫妻。不会有“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不会有“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或“我与先生,夙期已久,人间无此”。 就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不会是以侍女为对象。只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这不是苏道山冷酷,而是正常认知就是如此。 不光苏道山如此,身为奴婢的娉婷,画眉和春元也是如此。甚至这种观念在她们心头更根深蒂固。也就青楼出身的杏儿姐算是一个另类。 因此,哪怕苏道山自身并不喜欢这种尊卑,也不能直接放下身段去哄。规矩就不说了,苏二少也也压根儿不是这种温柔小意的性子! 苏道山可不想让人以为自己是中邪了。 可不哄的话,又得忍受一段时间内宅不宁……身边丫鬟一直跟你拧巴着,这谁受得了?而且自己终究是个冒牌货,万一这么拧着,拧出些问题来…… 想着,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他眼睛一亮。 “咦,或许晚上可以试试!” 心里有了主意,苏道山暂时丢开娉婷不理,在画眉的引领下,先去了江夫人院子。 “老太太说了,让你先歇息。请了杨大夫让好好看看。明天起了再去问安,不急这一会儿。大姑娘在集城里,要很晚才回来,今天该是见不上了。二姑娘和三少爷,都去了朱家。今儿给七岭门车队的人接风……” 画眉一边走,一边说。没了娉婷在场,她也不像之前那样冷着脸了。 “三小姐这些日子跟老爷太太生气,晚饭陪老太太用,估摸着晚些会来找你。” 苏道山仔细听着,在脑海中一对一对应。 到了院子,饭菜都已经在花厅摆好了,大夫也请来了。江夫人先让大夫给苏道山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这才欢天喜地地让他坐下吃饭。 苏道山刚端上碗,就听见自己父亲咋咋呼呼的声音:“那小孽障在哪儿?!” “老爷,少爷在房里,正用饭呢。”青柑的声音响起。 “吃饭?还给他吃饭?”苏显义怒道,“今天我就要执行家法,都给我闪一边儿去。” “得,我这也吃不成了,道山你先吃着,我让你爹发完疯我再进来,免得他脸上难看。”江夫人没奈何地起身往外走。 到了门口,江夫人和苏显义错身而过,抹着眼泪道:“老爷你教训孩子,下手可轻点。别把道山打坏了。他这才刚回来,饭都还没……” 不等她把话说完,苏显义就昂着头进了门,理也不理,反手就把门关上。然后一棍子抽在门后,怒吼道:“我打死伱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敢出城了。” “爹。”苏道山一点都不慌,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行礼。 从原身的记忆中,他早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 “坐下,坐下,”苏显义快步走过来,一边用棍子抽着旁边的帘子,一边和颜悦色地道,“你吃你的。” 苏道山一副循规蹈矩的模样,摇头道:“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好好,”苏显义对儿子这一板一眼的德行也是无可奈何,一边用棍子把帘子抽得啪啪响,一边道,“着实也不是我说你,你走这些天,可把你祖母和你娘给急坏了……” 说着,他猛抽一记,大声道:“知错了吗?” 苏道山肃然道:“知错了。” “可不是我想打你,刚才去老太太那儿,我就特地挑了这么根细的,老太太还拿眼睛瞅我呢……”苏显义一边噼里啪啦乱打,一往他身上瞄。 苏道山闻弦歌而知雅意,懂事地转过身,露出后背:“请父亲责罚。” “哎,我就轻轻打两下。”苏显义眉花眼笑,啪啪在苏道山背上抽了两下,然后拉着苏道山坐下来,絮絮叨叨低声问了这些日子的经历。 等到门外传来江夫人一声不耐烦的咳嗽,他才在旁边柜子上来了一下响的,心满意足地放大了嗓门怒道:“这次就先饶过你。下次再犯,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说完,昂首阔步地开门走了出去。 “散开,都散开,”青柑作姿作态地冲小院门口一个个探头探脑的脑袋骂道,“看什么看,一个个鬼鬼祟祟,要当贼还是怎的,都给我滚!” “看什么看!”苏显义也是一声吼,怒气冲冲,八面威风。 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 “老爷,你去哪儿,饭都备好了。”江夫人叫道。 “气都气饱了,不吃了!”苏显义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哼,肯定找人喝酒吹牛去了,”江夫人走进来,摇头晃脑一脸鄙夷地挨着苏道山坐下,“当着那么多人教训儿子,瞧把他威风的!” 桌上的菜一共五道,两荤两素一汤。 虽然在一座物产贫瘠的城市里,这样一桌子,也就是豪富人家能吃上。但在苏道山眼里只能称得上寒酸。不光食材少,而且大多是蒸煮,调味也单调。除了盐,酱油,黄豆酱和糖,基本就没有别的了。 就连肉也是熏肉,并非新鲜肉。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苏道山吃起来很香。 ### 傍晚。 夕阳已经落到西面的山峦背后,只剩下一抹微弱的火红。就算距离山头最近的白云也已经被涂上了黑色的阴影。 暮色之中,一条巨大的裂痕横跨天际。裂痕很长。从南到北,仿佛被一把刀在天空中划了一道。切口处两端尖锐中间微宽,整体呈现一种纯粹的黑色。 小院二楼平台,苏道山坐在躺椅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出神。 他知道,这条每到夜晚就会出现的裂痕,被称之为星痕,是那场灭世浩劫所遗留的痕迹! “天空,一条裂痕……”这个世界的人司空见惯的景象,对于苏道山来说却是如此地不可思议。 “少爷,你在看什么?” 身边侍候的是洗得香喷喷的杏儿姐。 若是平时做事,杏儿姐都是能躲就躲,能偷懒就偷懒。唯独每晚这时候,她就会抢着来侍候。 有时候把春元赶开,有时候跟画眉吵架,除了娉婷不敢惹之外,基本这个时间都被她蛮不讲理地霸占了。就算有别人侍候,她也会有意无意地来转两圈。 此刻,细腰丰臀的她坐在一根小板凳上,紧挨着苏道山,仰着脖子顺着苏道山的目光一起看。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古怪,于是扭过头,一脸困惑。 “嗯?”苏道山一时入神,心不在焉。 “少爷,你又发呆……”杏儿姐原本脱口而出,旋即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改口,娇滴滴地道,“你又有诗意了?” “没有!”苏道山被打断思绪,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去,也不知道给我倒杯茶来。” “哦……”杏儿姐乖乖答应,起身下楼的时候,嘴里却小声嘀咕,“没有就没有嘛,凶什么凶。” “活土匪!把人家买回来当丫鬟使。人家打小学的是伺候男人,可不是端茶倒水。可怜现在手也粗了,琴也好久没弹了。而且一个月才两个银粮币的零花钱,买胭脂水粉都不够。” “以前答应给人家写一首词,结果到现在也没有。每次都害人家空欢喜一场。人家之前都跟那些蠢丫头把牛给吹出去了。现在一见面就被她们嘲笑……” “咳!”苏道山咳嗽一声。杏儿姐的嘟囔声一下就没了,只听见慌慌张张下楼的脚步声。 “三姑娘。” 苏道山耳朵一竖,听到杏儿姐叫了一声。旋即,楼梯就响起一道小小的,轻轻的脚步声。 他扭头看去,一个七八岁年龄的清秀女孩从楼道转出来,走到自己面前,眉头微皱,黑白分明的眼睛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目光很是不悦。 苏道山自觉地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女孩理所当然地坐了下来,挤进他怀里。 小女孩叫苏昔昔,是苏道山的妹妹,从小不会说话,性格淡漠清冷,跟谁都透着疏离,却与同样木讷的书呆子哥哥最亲。 苏昔昔虽然躺下了,却依然侧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道山。 苏道山被看得脸皮有些发痒,挠了挠面颊道:“我知道。以后我不会离家出走了。” 苏昔昔的眉头这才展开,躺好身子,小脑袋往哥哥那边靠了靠。 苏道山搂着妹妹,静静地注视着天空,嘴角不知不觉地弯起一道弧线。 “我已经回来了,你也别跟爹娘怄气了,明天过去吃早饭。” “嗯。” 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感觉还不错。 ------------ 第十三章 家法 晚上起风了。苏道山陪着昔昔回了她自己的院子,然后顺便四处转了转。经过后院库房时,正听见几个下人一边干着活,一边聊着天。 “听牛老四说了吗?他赶车送二姑娘,三少爷去城主府,嚯,那叫一个热闹。连望塔上的灯都点上了,那好酒好菜就跟不要钱似的,流水一般地上。” 说着,就是一片吞口水的声音。 “那当然。这次七岭门遇袭,咱们翼山城可是帮了大忙,今晚说是给火牛城和西塞城那些个世家子弟接风压惊,其实就是干脆把人情做足了,再扬扬名。以后火牛城和西塞城那几家,谁不承咱们的情?” “傻了吧,火牛城和西塞城那些人承情不承情有啥关系?重要的是这次郡考的宗门可是来了有一大半了。借这個机会把这些宗门请来,又风光,又能提前联络一下。到时候,人家说不定就多招几个翼山城的子弟走!” “对!别的不说,七岭门能不记这个人情?!听说咱们的人过去的时候,流风剑吕兴安都快撑不住了。七品武者死了好几个,就连六品都死了两个!” “要说这回,最风光最得意的那得数岳家。听说当时岳世峰领着岳家护卫第一个杀进去接应到那些公子小姐。就连寒谷那位雪仙子也是他救出来的……” “唉,说起来,咱们大老爷也是一起去的。可这风头却让人家给出了。听说当时,二少爷他们也恰好在戍卫堡,你们说照他那性子,怎么这回没跟着一起上?” “他们本就是遇袭逃回来的,二少爷身上还有着伤呢。怎么,丢了十车粮食你还觉着不够,再让这位发一回疯,把剩下的也都给丢了,大伙儿一起喝西北风去?” 苏道山听到这里,就听不下去了,只觉得这些人真是太不会说话了。捂着脸悄悄从库房院门外一闪而过,转回了自己的院子。 上了楼,进入卧室,正看见娉婷在整理床铺。窈窕少女曲线曼妙,跪在床上,手脚利落地铺开被褥。 察觉到苏道山进来,娉婷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脱掉衣服,只剩下小衣,钻进了被窝。 这是……苏道山倒吸一口凉气,旋即才从脑海中的记忆画面明白过来,这是在暖被窝。 腐朽啊! 苏道山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 这个世界,没电视,没手机,没电脑……七八点就睡觉,连夜生活都没有。快乐的方式似乎就只有一种……苏道山一时心猿意马,坐立不安。 一开始只是随手翻书,不过看着看着,他却看进去了。 随手拿的这本书名为《武略》,内容却并不是什么兵法要略,而是武者修行的一些基本常识,历史和门派介绍。 其实这本书上的东西,原身记忆里就有。只不过,直到此刻翻开这本书,相关的记忆才被唤醒,并一一对应起来。 “武者天赋谓之灵根,分为士农工商兵五种。其中,士灵根又称为文灵根,兵灵根又称为武灵根。” “灵即灵性,根即根骨。简而言之,一个是智商悟性,一个是身体条件……不过决定这种天赋的最重要的一点,却是每个人不同的天性。” 苏道山一边看,一边认真理解。 根据书中所说,武者天性不同,武道之路也就不一样。 有些人亲近自然,天生喜欢摆弄花草植物,性格平实温和。这种人大多是农灵根。农灵根武者的优势是知天时,懂地利,擅借势用势。 有些人天性好奇,又心灵手巧,细致而有耐心。这种人大多是工灵根。工灵根武者的特点是千变万化,精密巧妙。 有些人天性善计算,喜交际,处世圆滑且脑子灵活。这种人大多是商灵根。其优势是知进退,懂取舍。 还有些人天性喜欢冒险,性格刚直强横,甚至霸道。这种人大多是兵灵根,特点是一往无前,锐不可当。 当看到文灵根时,苏道山愈发专注起来。 “原来,文灵根武者竟是五大灵根中最弱的。因为文和武本就是几乎相反的两条道路。文人喜静不喜动,伤春悲秋,天性就不愿意与人拳脚相向。 “因此,文灵根武者能在武道上有所成就的,少之又少。大多都是性格刚直,坚忍不拔之辈,属于那种就算说他是武灵根也毫不违和的异类。” 苏道山想了想,迅速从中国历史上找出了相应的例子:“应该就是班超,陈庆之这类人物了。” 而文灵根武者的特点,是博学广闻,有极强的观察判断和思考应对能力,往往能料敌机先。更重要的是,文灵根武道风格不拘一格,就跟文章一样,既有严谨缜密的,也有灵动飘逸的。 到了一定高度,甚至兼有其他灵根之所长。 “难怪之前‘昏迷’的时候听那些人议论,说起我是文灵根,都很是不屑的样子……” 苏道山心下恍然大悟:“一个因循守旧,方正刻板的书呆子,就算再下苦功,练出来的怕也只是‘木讷拳法’或‘呆板剑法’一类的东西。” 想着,苏道山心头骤然一动:“观察判断能力……” “书上所说,灵根天赋除了看谁的天性更贴近之外,谁在相应体系中的造诣越高,谁的实力就越强!” “例如一个老练而成功的商人,就比初出茅庐的菜鸟更能发挥出商人知取舍懂进退的特点……对阵时,他们有更精准的第六感,有更独特的眼光,总能在关键时刻避开危险或果断进击,抓住机会!” 想到这里,苏道山心里已经有所明悟。 “文灵根有口诀云:‘文不达意,拳不成器。诗不成篇,剑不成仙。’说白了,就是文章做不好,武道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但我无论是性格还是学识,已经与原身截然不同,别的不说,就单说前世二十年所受的教育养成,就不是一个生在资讯原始,甚至还出现了文明断层的世界的十几岁少年能比的!” “所以,这就是区别。也是我之所以在文灵根天赋上,表现得与众不同的原因!” 苏道山越想越兴奋。 理解了这一点,就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耳力和视力远远超出了原身了。同时也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能在樊采颐和黑衣人身上看到那些光点了。 文灵根武者优势,是细致的阅读和观察能力,可洞察破绽。 学识越高,天赋能力自然越强! 苏道山豁然贯通,就如同前世解答了一道很难的数学大题或完成了一个有意思的推理,畅快之下,忍不住拍案叫好。 然而恰在这时候,娉婷披着衣服下了床,被他忽然拍桌子叫好的声音吓了一跳。少女波光盈盈的眼睛看见他手里的书,眼神十分复杂。 苏道山笑容一僵。这本《武略》,在这个世界基本就算是入门读物,类似于少儿绘本…… “少爷,床暖了,您就寝吧。”娉婷轻轻地道,说完便迈步往外间走。 然而,娉婷刚迈出一步,就被苏道山起身一伸手给拦住了。 “站住!”苏道山沉着脸道。 “少爷……”娉婷脸上血色顿时就褪了不少。 苏道山一声冷哼,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娉婷:“我回来听说,这些日子外面传些不好听的话,有人还欺负你们。现在看看,果然比我前几日走之前还瘦了些。” 霸气总裁模版上线! 要尽快解决内宅的问题,让自己可以安心无忧地苟下去,苏道山就只能另辟蹊径。 这个模版虽然演起来有些羞耻,但正符合一个不解风情,但又已到了青春萌动血气方刚年纪的书呆子形象。我不会哄你,但我可以命令你不许生气。 而且我还会转移矛盾! 娉婷小嘴微张,讶然抬眼看向苏道山。 她怎么也没想到,少爷拦下自己竟然是问这些。尤其是当她感觉到苏道山的目光落在只穿白色小衣的身上时候,脸上更是飞起两道红霞。 “看着我做什么?”苏道山一脸不耐,“问你话呢。伱实话实说。是谁在嚼舌根,给你们冷眼看,厨房是不是克扣你们了?” “没,没有,”娉婷心乱如麻,慌忙道,“大姑娘管家,怎么可能克扣我们。” “大姐姐当然不会,就怕小人作祟。”苏道山道,“要不,就是你们自己整日里想些有的没的,自己克扣自己。” 娉婷原本清澈的双眸,顿时变得雾气蒙蒙。 苏道山知道,自己假装无意间戳破真相就已经算是一个书呆子极致的体贴了。 他摆出一副不由分说的模样道:“我的事情那轮得到你们操心。从今天起,月例该拿多少拿多少。每天都给我好好吃饭。厨房做肉菜就端回来。” “人家不喜欢吃……”娉婷低声反驳,但声音却软软的,带着往日顺从撒娇的味道。之前那股子清冷倔强的劲儿,正肉眼可见地消融。 苏道山见火候到了,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 在娉婷又羞又惊的叫声中,他冷哼道:“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还反了你了。小心我行家法!” 娉婷捂着臀,咬着嘴唇,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道山。 “没想到这妮子也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这手感简直比果冻还Q弹。打一下就感觉弹得停不下来,好想再打几下……” 苏道山心里胡思乱想,面上却一声冷哼:“看着干什么。久不打你,怕是你都忘了!” 娉婷的脸更红了。 没有人知道,倒回去几年,苏家堡的这座小院还没有画眉,没有春元,更没有某个狐狸精。就只有她这个小丫鬟陪着小少爷,身体渐长。 两人每日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懵懵懂懂。似乎已经察觉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那时候,小少爷还没读那么多书,但也倔强固执,总学得像个小大人一样。小丫鬟若是做错了事,说错了话,他就喜欢这般执行家法。 但打人的不生气,被打的也不难过。小丫鬟还隐隐约约发现,小少爷虽然每次都振振有词,有理有据,但其实就是喜欢找借口这般…… 过往回忆复苏,少女脸上的血色已经蔓延到了耳根。 苏道山走到床边,双手一展:“记住了,你是我的人,要欺负也是我欺负,容不得其他人甩脸子。哼,这些人居然也真敢!真当君子可欺之以方?!” 娉婷哪里还记得自己原本是恼怒少爷,低着头嗯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走过去,替他宽衣解带,服侍他上了床,灭了蜡烛,这才回到外间。 月清如水。 少女坐在小床上,双手抚着脸颊,只觉得热得发烫。下一秒,已似羞似喜地一把扯过被子,躺倒蒙住了头。 ------------ 第十四章 道心 被子里暖暖的,还残留着少女的清香。小楼的隔音其实不算好,但位于苏家大宅中,没有人走动,就显得异常安静。只能偶尔听见几声虫鸣。 经历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天,苏道山被折腾得够呛,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醒了过来。 不,确切地说,他感觉自己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意识出现了强烈地飘忽感,仿佛自己整个人都在变轻,飞进入了漆黑的宇宙,向着一点光飞去。 距离越近,光亮也越大,渐渐的可以看到光亮边缘处从纯黑便成灰黑,再一点点如同浓墨掺了水般,化作丝丝黑雾散开。最后,意识一头扎了进去。 “这是……”苏道山的意识一进入这个空间,立刻产生了一种天然的认知,“我的识海?!” 所谓识海,就是自己的意识之海。是自己的灵魂所在地,是一切意识的中心。自己的所有念头,所有欲望,所有想法都是从这个地方产生的。 “可是,我怎么能看到自己的识海?”苏道山困惑不已。 这個世界的武道之路不光炼体,还要炼神。但从九品外力入门开始,要经过八品内力,七品生劲,六品熟劲,五品暗劲这几大关卡,才能到四品意劲。 意劲就是炼体和炼神的分水岭。 在此之前,武者练的都是体。 不把身体练成外邪不入,形神不损的状态,就不可能达到神念内敛,内观识海的境界。就算内视,也不过是内视身体经脉气血罢了。 可现在,自己一个区区九品入门的小卡拉米,竟然在……内观识海? 就在苏道山困惑的时候,他赫然发现,识海中有一团如同浓郁雾气般的东西盘踞着。 旋即,一股庞大的信息涌入脑海。苏道山不禁长大了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雾气。 他很难用语言去形容这种存在的性质。如果把世界比喻成一个鸡蛋的话,那这团灵雾就是鸡蛋的碎片。或者更确切地说,像是生命的基因。 它是这个世界的本源,是一切底层规则的微型具现。它原本生于兰卓大陆这颗世界之树上,可如今,它如同一颗种子般,掉落了下来。 而一旦有人得到这个种子,并与之融合,就能将生命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不光不再局限于肉体本来的力量,而且还能进一步获取超凡之力。 “道种!” “这就是道种!” 苏道山简直难以置信。他做梦都没想到,这团灵雾,竟然就是樊采颐和屠森拼了命争夺的道种。更没有想到,这东西竟然出现在自己的身体里。 “樊采颐打进我身体里的就是这东西?” “可她为什么这么做?” 苏道山很快就从信息中推出了答案。 “原来,道种一旦进入人体,就会在识海中扎下根。一年之内融合了就不说了。若是不能将其融合,它就会自然脱离。 “可若是这期间宿主死亡的话,道种就会随神魂分解消散,化作本源之力,在不知多少年后才再度凝聚……这就是所谓的道种入体,人死则灭。 “就是因为道种的这个特性,樊采颐才在最后危急时刻,把道种打进了我的识海。 “当时她身受重伤,又因为我阴错阳差破了她的幻景,没能杀掉屠森。眼看屠森要杀人夺宝,危急之下,她干脆用这种方式绝了屠森的路。 “当时马车上四个人。除开她和屠森,能选择的就只有我和杏儿姐。而且我正好还是读书人。只要道种被种进我的识海,屠森就没法夺走。杀了我,道种消散。不杀我,那他还得把我抓去守一年!” 身为法硕,苏道山的逻辑推理能力远超常人,很快就通过道种的特性将真相一一推导出来。 “这女人果然不愧是魔道妖女。不过她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我一直都能看到他们。更想不到就在那一瞬间,我稀里糊涂竟杀了屠森!” “所以,这道种她算是白种了。只要晚上一秒钟,她都用不着这么干。”想到这里,苏道山忍不住嘿地一声笑起来。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樊采颐现在有多后悔。 “魔女の果决是吧,偏选我这辆马车,让我跟着遭这无妄之灾是吧?这下开心了?” 原本被莫名其妙牵连其中,又稀里糊涂只能任人摆布,苏道山一直都很不爽。如今捋清了前后,只觉得一口气吐出来,心怀大畅。 下一秒,一个更刺激的念头就冒了出来。 融合道种!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如同烈火一般熊熊燃烧,炙烤得苏道山浑身发烫。 试试!不行再说! 苏道山决断力极强。几乎是瞬间就下定决心并开始了行动。 根据脑海中的信息,融合道种的方法很简单。只需要一个“立道心”的仪式。 灵根不同,融合道种之后所走的追寻天道的路也不同。而要在一条道路上有所成就,道心就是根本。这个道种是文种。那么,读书人的道心是什么呢? 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或许是一个很难的问题。 可在苏道山看来,这个问题简单得都不值得自己动脑子——前世先贤无数,群星璀璨。身为汉语言文学学士的自己连这个问题都答不出来,书简直白读了! 按照信息的指引,苏道山通过观想在识海中具现出一个银盆,一壶清水,一个香炉,三支香,一张椅子和一张摆有笔墨纸砚的书桌。 然后他具现出身形,走到书桌前,净手,上香,正襟危坐,提起了笔。 刚准备落笔时,忽然,苏道山的手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深处隐隐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自己忽略了什么。可搜肠刮肚,又找不到这种感觉的来历。 不管了!苏道山心一横,提笔就写。 “为天地立心。” 雪白纸上,墨字跃然。 前世中华读书人之精魄,尽汇与此,砸出来就看你认不认! 这五个字刚一出现,苏道山就仿佛听到了一声无法言说的轻微律动,就好像有一颗埋在地下的种子苏醒了,正在生根发芽,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咦,有戏! 苏道山原本就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此刻眼看有了动静,哪里还有半分犹豫,当即继续往下写。 读书人之道心,百世不易。不管再怎么改,怎么变,哪怕换做申论洋洋洒洒写上个几千几万字,核心也不过这几句而已。 “为生民立命。” 律动越来越强烈,识海中有声响越来越大,那无法形容的声音,如天崩,如地裂,如春雷。 苏道山充耳不闻,笔走龙蛇:“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横渠四句,总共也没用到两分钟。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苏道山感觉自己的识海中鼓瑟齐鸣。那深藏于地底的种子破土而出。那一丝律动,在这一刻化作了清晰而有力的心跳。 道心立! “成了!”苏道山福至心灵,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迈入了超凡武者的行列,成为了入门的读书人! 一种宛若醍醐灌顶般清明之感传来,苏道山发现识海中的那团灵雾,正在迫不及待地融入神魂和身体。五脏,血液,经脉,肌肉,骨骼……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焕发着勃勃生机,甚至进一步蜕变,脱胎换骨。 而与此同时,识海也正在发生奇妙的变化。 识海中央,一株嫩芽正破土而出。须臾之间,就已经成长为一棵小树苗。 这小树苗并非实体,而是由丝丝灵光旋绕而成。当注意力观察它时,它就在那里,散发着勃勃生机,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这么一棵树。而不注意时,它又仿佛隐于天地之间,若有若无。 同时,原本只是一团单调的白光空间的识海,如今也萌发出丝丝缕缕的色彩。这些色彩如同水中弥漫的颜料般飞快地侵蚀了白光,将一切染成五颜六色。 然后,苏道山就仿佛听到了一声瓷瓶碎裂的声音。白光形成的识海边际碎裂了,那斑斓的色彩自然而然地扩展出去,化作天空大地,山川湖海。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正用画笔绘出一个世界。 更磅礴的信息,如同洪水一般涌入脑海。 苏道山一时物我两忘! ### 数里之外,正在床上休息的樊采颐,猛地一下坐起身来,震惊地把头转向西北方向。 房间里静悄悄的。 虽然隔着墙壁,楼宇,夜色和数里远的距离。但在这一刻,樊采颐还是看见了那一道磅礴浩大的金光,自天外而来,一闪即逝。 这场景是直接印入脑海的! 樊采颐艰难地下了床,压制住因为伤势和内心的悸动而翻腾的气血,猛地推开了窗户。 “樊姑娘,”外间一个丫鬟听到声音,飞快地掀帘子进来,惊讶地道,“您怎么起来了?” 樊采颐强提了一口气,问道:“这个方向,是哪里?” 丫鬟看了一眼,有些不确定,干脆探头出去左右看了看,笑道:“这边是西北方向,往前走有七曲池,是我们翼山城养鱼的地方,也算一处水景。再往前是以腊鸭出名的第五坊。第五坊过去,就是苏家堡。” 苏家堡!樊采颐身体晃了晃,一口气堵在胸口,只觉得头晕目眩。 ------------ 第十五章 异术 “樊姑娘,您没事吧?”那丫鬟神色惊慌地道,“您的脸色好白,是不是伤势加重了?我……我去叫人……” 樊采颐摆了摆手,酥胸起伏,深呼吸好几下才顺下气来,佯作平静地一笑道:“我没事,估计是吹了下风。你扶我回床上休息就好了。” “好。”丫鬟依言而行,先扶她上床半躺着,为她垫上枕头,盖好被子又在身上披了件衣服,然后飞快地关上了窗户,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好了,多谢。你去休息吧。”樊采颐宛然一笑,对这位岳家特地派来照料自己的丫鬟道。 “那樊姑娘你有什么吩咐就叫我,我家少爷特地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您,”丫鬟殷勤地道,“我就在外间。” 樊采颐点了点头,注视着丫鬟出去,放下帘子,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消失。 “这怎么可能,”她喃喃道,“前后不过几个时辰……可是,有人成功融合道种又是决计没错。那个方向是苏家堡,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一刻,樊采颐脑海中无数念头闪过,之前许多忽略的细节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渐渐的,樊采颐的瞳孔放大,惘然的双眸又渐渐恢复了清明,有寒光闪过。 “书呆子……好个书呆子!” “难怪当时我上马车时,这家伙撅着屁股只掀了窗帘一角,鬼鬼祟祟往外看!” “难怪一個人尽皆知的书呆子,竟能摆脱我的异术。还能在那种情况下一剑刺中屠森的破绽要害!若非博学通达,岂能有这等能力。” “我早该察觉的!老狐狸的孙子,岂非就是小狐狸!” “可恨这家伙也不知是什么恶趣味,竟然一直装成一个书呆子。我千辛万苦得来的道种竟给这个伪君子做了嫁衣,甚至还被他得知了……” 樊采颐越想越明白,手指情不自禁地抓紧了被子,恨恨地自言自语道:“老狐狸。这就是你说的温良淳朴,秉性单纯,心若赤子的孙子?!” ### 鸡鸣声中,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苏家堡苏醒了。人们走出家门,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有农夫挽着裤腿扛着锄头下地。有商号伙计扛包上货,准备去集城开铺做买卖。有樵夫们磨亮了斧头,邀约着一道准备出城砍柴烧炭。 炊烟袅袅盘旋在土屋上空,去河边浆洗衣服的女人也多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八卦声,叫骂声,笑声,吆喝声,打闹声,不绝于耳。 不大的土堡一下子就变得热力十足。 当堡里最懒的一个婆娘都已经在其他女人又不屑又嫉妒的眼神中,拿捏着一副腰酸骨软的模样在河边开始洗衣服的时候,苏道山终于起床了。 他还有些晕晕乎乎,站在那里如同木偶一般由着娉婷和画眉摆布。 穿好衣服鞋袜,梳了头,洗了脸,苏道山在小院里刷牙的时候,阳光已经洒了进来。 “你不对劲!” 西厢房里,画眉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苏道山耳朵一竖。 “什么!”娉婷的声音一听就在装傻。 “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昨天还冷着脸,刚才给少爷穿衣服的时候,瞧你那柔情似水的样儿!”画眉没好气地道,“肯定有什么,快说!” “哪有……” “昨晚少爷是不是拉伱上床了?” “你要死了,”娉婷又羞又气道,“胡说八道什么?” “还说没有,看你脸红得……”画眉话还没说完,就哎哟一声,显然是娉婷动手了。 一时打闹起来。明明是娉婷先动手,却反被画眉压在床上一阵蹂躏,上气不接下气,又哭又笑,连连讨饶。 最后娉婷被逼不过,偷偷把昨晚发生的事情给画眉讲了,听得画眉惊讶不已,笑声连连。 “少爷平时虽方正了一些,但毕竟是男人,不是木头雕的……”画眉在娉婷耳边窃窃私语,说着,她的声音就不对了,“你说少爷打你这里……” 旋即传来了啪的一声响和娉婷的惊叫声。 苏道山站在水池边刷着牙,感受着这个空气清新的美好清晨,发现自己感官变得愈发的敏锐了。 只要稍微凝神,内炁自然运转,不光娉婷和画眉的悄悄话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就连她们的动作,都仿佛能从细微的声音转变成画面。 画眉如何呵娉婷的痒,如何把她压制在身下,打她的屁股。娉婷如何在床上打滚,手脚乱蹬地反击…… 至于身边,无论是阳光下树叶轻微的摇曳,枝头小鸟的跳动以及虫子爬行的声音,都是得清清楚楚。放眼远处,视力更是如同加了十倍镜一般。 这就是融合道种,成为超凡武者之后的特殊能力。 “不同的超凡武者有不同的专属特性。文道读书人的特性是头脑更清明,记忆力更强,眼力也更好。不光看得远看得清楚,同时能一定程度地破除迷雾和黑暗,更适应幽暗的战斗环境。” 苏道山在心里琢磨着。 “头脑清明,意味着在战斗的时候,可以做出更明智的判断,用更快的速度拿出最合适的策略。说白了,就算斗心眼也能比人家多一个。” “而拥有视力强化这一点,从正面来看可以降低我在黑暗和迷雾中被人偷袭的风险,但反过来说,这岂不是意味着这类环境就是我的优势领域?” “用游戏术语来说,这完全就是种族天赋嘛。”苏道山越想心里就越是美滋滋的,吐了嘴里由薄荷,花粉混合青盐而成的牙粉沫,用清水漱了漱口。 这时候,脸蛋红红的娉婷和一脸鄙夷,似笑非笑的画眉也都出来了。画眉拿着准备好的一套练功服给他穿上时,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看着我干什么?”苏道山道貌岸然,眉头一皱,目光清正地顺着她的腰下往后一扫。画眉的脸一下就红了,无声地啐了一口,转身去泡了茶来。 娉婷忙着收拾床铺,春元忙着在洒扫,苏道山扭头看去,杏儿姐的房间还静悄悄的,显然是还在睡觉。 这个懒女人! 苏道山在院子细碎阳光中的椅子上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半眯着眼睛继续思索着自己融合道种之后的变化。 除了文道读书人的专属特性之外,苏道山还得到了三个自然生成的特有异术。 第一个异术是【阅读】。 施展这个异术,能够在一定时间内进一步加强领悟力和理解分辨能力。不光能更迅速掌握武技要点,眼睛更锐利,还能用于分辨陷阱和解读一些细节痕迹。 “这相当于文灵根特性的强化版主动技能。只不过,阅读对精神力要求极高,不可频繁使用,技能发动时间也有限。”苏道山心想。 第二个异术是【设问】。 这是一个精神类的攻击异术。读书人可以如同在课堂上一般,向自己选定的目标提出一个问题。 设问异术一旦发动,对方的脑海里就会被植入这个问题,强行占据其大半精神。而且是在其不知不觉且毫无痕迹的情况下。如果一直得不到解答的话,这个问题就会在他心里越缠越深,为其带来极大的干扰。 时间一长,对方就会陷入烦躁和混乱之中。极端情况下,甚至可能精神错乱! “咝,这岂不是人脑版的病毒攻击?” “啧啧,所以说读书人的弯弯绕绕多,就连异术都是走这种玩心眼子的路线。” 苏道山赞叹着,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异术的其他好处。 ------------ 第十六章 测试 “除了战斗之外,这个异术在其他方面也有用!例如暗中提醒某人。又或者悄悄引导他人的思路。不过,这个异术需要自身精神处于圆满状态。 “若是处于恐惧,茫然,惊慌等负面情绪中,或者精神力不如对手强大的话,还可能受到反噬。” 第三个异术名叫【临摹】。 运用这個异术,读书人可以记忆并固化一个他人的招式或能力,并在战斗中使用。不过这个异术也是目前三个异术中消耗精神力最大的一个。基本上就属于一次性的底牌。 “可惜我错过了樊采颐和屠森的那场交手,不然的话,倒是可以试试临摹她们的异术。无论是瞬移还是身体化成金属,关键时刻都是救命的王牌!” 苏道山觉得这是三个异术中最合自己所需的一个。 “当然,最有意思的异术还是设问。这种精神骚扰类的问题,哥有很多啊。” 想着,一盏茶喝玩,苏道山站起身来,穿过耳房甬道绕到小楼后,推开后面围墙中间开的一扇木门,来到了一个摆满了各种训练器械的院子。 这里紧挨着昨晚看星星的平台一侧,是苏道山的专属练功场。 而每日的晨练,是原身雷打不动的习惯。 苏道山在练功场转了一圈。 场地不大,长不过二十米,宽不过十二三米左右,四周都是高高的围墙。墙根下满满地摆着各种各样的兵器,石锁,踩桩,铁砂袋和用于击打的战偶。 苏道山在墙角一排铁锁前停了下来,歪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 这是一种用于锻炼力量的器具,由生铁浇铸成锁形。这一排五个铁锁,最轻的二十斤,最重的则高达五百斤。 武道之路,武者从六岁开骨起就打熬身体,修炼内炁。到十二岁根骨渐成,气血渐旺,体魄渐强。能双手将重达两百斤的铁锁高举过顶,便算九品入门了。 而入门之后,武者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化整为零,分别修炼四肢的力量。 想要从九品下阶晋升九品中阶,最低标准就是单臂横举起重达两百斤的铁锁。 苏道山弯下腰握住两百斤的铁锁,将其拎了起来。可就在直起腰的一瞬间,他感受到手里的重量,略微有些诧异地“咦”了一声。 苏道山没想到手里的感觉会这么轻。他上下掂量了一下铁锁的重量,甚至怀疑这东西是用桐木包裹铁皮做成的——要知道,自己甚至都还没有运转内炁! 苏道山保持着身体的笔直,在不晃动身体,不借助惯性力量的情况下,缓缓将右臂向外抬起。 用这种方式举两百斤的铁锁,可比双手举四五百斤要难多了。 然而,此刻苏道山却只有一种感受。 “太轻了!” 如果用前世健身房来比较,说手里抓着一公斤哑铃或许有些夸张了,但感觉也就不超过五公斤。别说横举,就算是双臂一手一个,然后一边跳操,一边做侧举和扩胸运动都没问题! 苏道山抬着手,五指一松,只听砰地一声巨响,自由落体的铁锁重重砸在地面的青石上,将厚重的青石砸得缺了一块角,碎片渣粉四散飞射。 这是实实在在的两百斤! 苏道山兴奋地转身走到了一个长条形石槽前。 石槽上放着五个五指球。这种训练器具和保龄球很像,整体呈圆形,但有五个指洞,而且是纯铁打造。五个铁球一字排开,同样是从二十斤到五百斤。 如果说九品下阶是整体力量,九品中阶是四肢力量的话,那么,九品上阶的考核标准就是腕力和指力。 只有完全凭借指力抓起一个重达百斤的铁球,并完成一系列动作,才算晋升九品上阶。 苏道山直接选择了一个两百斤的铁球。同样没有运转内炁,手指插入,一用力,轻轻松松就将铁球提了起来。 苏道山抬起手臂,铁球就如同一个异形手套一般,随着手腕360度转动,在空中轻巧地划了一个小圈。 紧接着是手肘转动,然后是肩膀转动…… 随着苏道山的动作越来越大,铁球的呼啸声也越来越大,到最后就如同刮起了飓风一般,呼呼的风声搅动空气,让木门都啪啪震动起来。 抡了几圈,苏道山猛地一下将铁球抛起来,在其下落的瞬间用五指托住,使其瞬间由动到静完全停下来,没有一丝晃动。 苏道山放下五指球,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武道之路,从九品到一品,一共要翻越五重关卡。其中,九品外力和八品内力同为第一重关卡。 这重关卡的核心就只有一个,煅体! 就像一块生铁,想要拥有锻造成兵器的资格,必先百炼成钢。武道之初,先不说与人交锋,得先把自己的体魄打熬出来才行。 在这重关卡中,九品外力是人体本来的力量。 在这个层面,武者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普通人的身体怎么用力,武者就怎么用力。无非就是通过各种各样的训练加上饮食营养,让自己的体魄更强,肌肉更结实,力量更大。 而八品内力,则是以内炁催发,结合各种身体打熬训练,将体中的杂质,病气,寒气统统排挤出去,不但强健身体,更关键的是要强壮五脏,提升气血,使得力透全身。 昨夜融合道种之后,苏道山就感觉道种蕴藏的生命之力融入到自己的身体中。在这种生命力的冲刷下,自己的骨骼、气血,经脉,筋肉全都脱胎换骨,宛若新生。 但究竟达到了哪种程度,苏道山却并没有概念。 直到此刻…… “果然,成为了超凡武者之后,提升的不仅仅只是某一个方面,而是整体生命层次。难怪樊采颐年龄和我差不多就已经是七品武者了……狮子的身体属性能和土狗一样么?” 理解了这一点,苏道山一扭头,目光炯炯地盯上了一个巨大的钢铁战偶。 这个战偶高达两米,双手环抱,双脚弯曲,呈站桩模样。外表是铠甲状,有大量的方块形凸起。整体下宽上窄,下方有一个三十公分高,八十公分见方的底座。 苏道山走到铁偶面前,深吸一口气,运转内炁心法。 很快,苏道山的气息开始变得悠长而绵密。浑身的气血都调动起来,随着心脏的强大泵压而奔腾,额头有白雾旋绕,呼吸之间,胸膜发出宛若牛蛙般的鸣叫。 战偶重达一万两千斤,是测试武者八品实力的标准器具。想要进入八品下阶,武者需要以全身之力将其撞动。 中阶标准是以手臂将其推动。 而上阶标准,是以指力,将其撼动! 这同样是一个由整体到局部的修炼过程,但八品内力和九品外力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用一个简单的比喻就是——外力如同呆板的机械力,而内力则如同爆炸力。 而且,两者的体质也不同。到了八品内力阶段,骨骼会越来越坚韧,筋膜和肌肉越来越强大。 普通人一刀砍在九品武者身上,也能开膛破肚。可同样力道的一刀砍在八品武者身上,甚至入肉不到一寸。坚韧的皮肤筋肉和其中蕴藏的内力,能自然反弹,大幅化解力道并减轻伤害。 这就是为什么历年郡考,各大宗门都把八品划为入门线的原因。同样,这也是武者真正具备战斗力,可以出城和疯傀对阵的最低标准。 九品力士,八品才是战士。 苏道山原本压根儿就没想过自己晋升八品。但此时此刻……他甚至干脆跳过了八品下阶和中阶的考核,直接站在战偶前,用双手十指搭在了战偶向前环抱的手掌上。 之前一直没动用内炁,而此刻随着内炁的运转,苏道山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气血涌动间,庞大的力量自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爆发出来,如同被点燃的火药。 苏道山十指如钳,猛地抓紧战偶手掌,猛地一推。整整六吨重的战偶陡然晃动起来。 旋即,他反推为拉。 砰地一声,骤然改变的力道就如同出现了水锤效应,在他的双手和战偶的双手之间爆发出一声炸响。阳光下的微尘被一道无形的冲击波推开。 平地生雷! 战偶的晃动幅度更大了。 苏道山放手,力贯指尖,吐气开声,右手五指猛地一把按在战偶的胸膛上,内炁力道尽数轰出! 摇晃的战偶就如同烧胎的赛车陡然松开了刹车一般,陡然后退,足足移动了近半米远,底座在地面拉出一条明显的痕迹! 哐!战偶不停地摇晃着,整个身体都宛若被敲响的巨钟般不停颤抖。 八品上阶! ------------ 第十七章 阅读 半个时辰之后,当娉婷过来敲门的时候,看见苏道山正在趺坐于小院观心亭中,修习内炁心法。 在确定自己的武道进境已经达到了八品上阶之后,苏道山并没有继续再测试七品——武道之路,无论大小关卡,每一重都有严格的区分。 力就是力,劲就是劲。 身体脱胎换骨,或许属于煅体范围,可以一步跨过九品和八品。但用劲,就是另一回事了。 劲力之变,跟体魄无关。哪怕体魄再强一万倍,也不可能从用力的层面上升到用劲的层面。 因此,后面的时间苏道山都用在了修炼内炁,观察自己的身体气血上。 武者修炼,除了下苦功之外,观察和掌握自己的身体情况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 只有在每一个阶段,都掌握自己身体的每一個细节变化,才能做出相应的调整,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不然一味埋头苦练,很容易走弯路。 原本武者想要内视,只能如同大夫通过脉搏探查病情一样,通过内炁在经脉中的游走来进行。但现在,苏道山发现了一个好办法。 他开启了阅读异术! 阅读异术虽然不能直接穿透身体皮肤,但随着内炁的运行,苏道山感觉自己就像蝙蝠拥有超声波一样,仿佛多了一种奇妙的感知器官。身体的气血,肌肉,骨骼和五脏六腑的每一丝变化都秋毫毕现,清清楚楚。 “果然不一样了!仅仅一夜,我现在的体魄,比之前强了十倍也不止!” “如果按部就班的修炼,就算有灵粟,要达到如今的气血和体魄也至少要好几年的时间。可道种蕴藏的生命之力太霸道了。一夜之间直接伐骨洗髓。不光体内的杂质,病气,寒气统统一扫而空,骨骼和肌肉筋膜变得更加强韧密实,更重要的是五脏六腑强大了太多。” “外力起于筋骨,内力发于脏腑。心肺强气血就强。高速运行的气血就是为筋肉提供能量的根基。气血越澎湃,筋肉爆发的力量越大。” “一个普通人若是以猎豹的速度剧烈奔跑。就算身体筋骨承受得住,心肺也承受不了。直接发动机爆缸!但我融合了道种那庞大的生命力之后,就不一样了。” “说白了,一般武者的起点,就是九品。而超凡武者的起点,直接就是八品巅峰。” “这无异于一步登天。” “不过,我刚才那一按,自我感觉是已经用上了全力,但实际上真正爆发出来的力量竟连五成都没有。原因除了手法粗糙,用力方式不对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内炁……” 苏道山按照心法,呼吸吐纳。经过昨日和今日的修习尝试,加上自己的观察,他已经对内炁有所认识。 “真是奇妙。如果把人体比喻为一台自然吸气的发动机,那内炁就如同一台涡轮增压器。只不过在原世界,无论是人也好发动机也好,燃料都是氧气。而在这个世界,还有蕴藏在灵气中的天地灵力。” “一旦开启内炁周天运行,身体内外,就会形成一种源源不断的能量交换网络。灵力不断转化为内炁,内炁运行周天,又通过经脉和穴道不断催生和激发气血。” “气血一壮,整个人都起了变化。心脏更强劲,感知更敏锐,大脑更清晰,呼吸更磅礴……” “只可惜我的内炁功法只是浩然正气诀。不属于上乘心法。而且才堪堪练到粗通。原本这个等级用于九品中阶都够了。可因为道种的原因,我一步跨过煅体大关,这样的内炁境界就跟不上了……” “正因为如此,我现在只能发挥出一半的实力。” “不过,意外的收获就是我成为读书人之后,有阅读异术,以后无论是修炼内炁还是武技,都跟以前懵懵懂懂不一样了。” “就像一台封闭的机器,经验再丰富的技师,靠听声和外在表现去找问题,也不如直接透视内部来得直观。” 在阅读异术的协助下,苏道山一边催动内炁游走,一边仔细观察和比较。果然发现了许多“自己”以前压根儿没注意到的问题。一些不明白的难点也是迎刃而解。 一个大周天下来,苏道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内炁运行更接近心法要求,效果也骤然显现。不光内炁气团壮大了不少,而且催动的气血也更旺盛了。隐隐有一种圆转如意之感。 更重要的是,一些原本内炁无法抵达的经脉穴道,已经有了温热胀痛之感,距离突破到浩然正气诀精通境界,只有一步之遥! 感受到娉婷的声音,苏道山收功睁眼。 “少爷,时辰到了。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娉婷道。 苏道山应了,起身跟着娉婷回了院子,又在她和画眉的服侍下擦洗了一下身体,换了一身衣服。刚弄完,就看见苏昔昔在丫鬟芸萱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今天小姑娘穿着一身翠绿暗花的小袄,罩着一件浅粉色的袄裙,衬得比平时明媚了几分。 一看见苏道山,苏昔昔就飞快地跑过来拉他。苏道山跟她来回拉锯几下,便笑着被她拉出了门。 世家规矩,晨昏定省是铁打不动的。 苏道山往日里在家,都是早晨起来洗漱练功。等苏昔昔过来之后,就一同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完了再去父母住的院子,请安的同时顺便一起用早。 “所以,富家子弟睡觉睡到自然醒竟只是错觉?”苏道山一边半眯着眼走在满是阳光的小路上,一边在心里感慨,这富家子弟的日子还不如一个躺平的肥宅舒服! 刚进了正院和东院间的小门,苏道山远远就看见祖母身边的丫鬟喜鹊正探头探脑地张望。 一见面,娉婷,画眉和芸萱就笑着迎了上去。 喜鹊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最得老太太信任,在丫鬟中的地位极高,也跟她们最要好。 尤其是画眉,以前在老太太身边,跟喜鹊住一个屋。是喜鹊一手教出来的。 嬉闹几句,喜鹊冲兄妹二人行礼道:“二少爷,三姑娘,老太太在暖阁呢。大老爷,大太太,大姑娘,二姑娘,三少爷也都在里面。” “哦,”苏道山拉着苏昔昔进了院子,口中问道:“我爹和我娘呢?” “三老爷和三太太来给老太太请了安,转回去了。说让您和三姑娘跟老太太请了安,就赶紧过去用早。” 喜鹊的语速飞快,声音清脆,听起来就真如同一只喜鹊般。 她一边说着,一边抢先一步穿过天井,在北房花厅给兄妹俩打起帘子。苏道山拉着苏昔昔进了房间,一拐过去,就看见暖阁满满一屋子人都扭过头来。 正中的罗汉床上,坐着一个满头银发,雍容端庄,看起来有些严厉的老太太,正沉着脸瞪着自己。 老太太身前绣墩上,左边坐着大伯苏显文,右边坐着的一个穿淡紫色长裙的中年女子,是苏显文正妻钱氏。 紧靠着钱夫人的春凳上,并排坐着两个年轻女子。皮肤白皙,气质淑雅的是大姐苏婉,今年二十一。而旁边那个瓜子脸,容貌俏丽,冲自己似笑非笑的则是二姐苏与,今年十七。 还有个憨头憨脑,眼神总带着些又迷惘又凶狠之气的十二岁男孩,是老三苏道春。 苏道山一板一眼地先给苏母请了安,又问了大伯和钱氏好,再跟大姐二姐打过招呼,最后皱着眉头瞪了苏道春一眼。将原身平日里的一套流程做得行云流水,滴水不漏。 苏昔昔则站在旁边,神情漠然,谁也不理。大家却也都见怪不怪。 “昔昔过来。”苏母慈爱地招手道。 苏昔昔过去,被苏母搂着坐在怀里。 “昨儿你爹说要打断你的腿,”苏母横了苏道山一眼,冷哼道,“怎么今儿我看还是好好的?” ------------ 第十八章 来了 这老太太! 苏道山有些无可奈何。只能一板一眼地道:“昨日父亲责罚时,并未有此一说。许是祖母听错了。” “我可没听错!”苏母拉长了脸道,“我听得明明白白的,就说要打断你的腿!哼,敢离家出走,这双腿还留着干什么?趁早打断的好!” 苏道山哼了一声,别开脸去。 “好哇!”苏母勃然大怒,“你又跟我甩脸!” 噗嗤。苏与忍不住低声笑出来,被苏婉在腰上戳了一指头,赶紧一同起身。一个给苏母捶肩膀,一个奉茶,再加上昔昔在怀里一阵乱拱,苏母脸上绷不住。 她狠狠横了苏道山一眼,这才作罢,哎哟哎哟地对三女道:“好了好了,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们揉搓。” 苏道山脸颊抽了抽。 在苏家,苏道山和这老太太一向是针尖对麦芒,颇有嫌隙。 这倒是不奇怪,毕竟一个执拗桀骜,说话硬邦邦的夯货能讨几個长辈喜欢? 况且这老太太又是个爱热闹,讲究个尊荣体面的。膝下孙辈中,长孙苏道玉天赋出众,人见人夸。苏婉、苏与两个孙女贴心懂事,哄得她眉花眼笑。就连昔昔在她怀里也乖乖巧巧。 跟他们比起来,这二孙子简直就是个臭狗屎。别人不敢跟苏母顶嘴,他敢。梗着脖子拉都拉不住。反正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便是祖母,不讲道理也不行! 祖孙俩一见面,不吵几句都稀奇。 不过,苏道山心里很清楚,别看老太太冷口冷面,见了自己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心软着呢…… “母亲,你看看,老三两口子把他给惯得,”这时,一旁的苏显文生气地道,“如今愈发的不像话了。离家出走不说,在外还任性妄为,害家里平白丢了十车粮食,如今这个冬……” 苏道山低着头,嘴角一勾。 要说这不通世故,不合时宜的基因,自己身上显然也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归根究底还是苏家祖传…… 果然,苏母的火力瞬间转移,冲苏显文怒道:“我这当祖母的教训孙子,你插什么嘴,怎么,苏大老爷当家都当到我老太太的头上来?” 苏显文有些发懵,结结巴巴道:“儿子可不就是说道山的事儿吗?您老是没看见,昨日城主府……” “城主府怎么?”苏母斜睨着他,冷冷地道,“不就是岳家,周家那几家子的小子出了风头么。用的着你说,人家早就炫耀到我跟前来了。伱这是想再来一遍?” 一屋子小辈都同时埋下头。苏显文被钱氏偷偷戳了一下,脖子一缩,不吭声了。 翼山城几大世家内宅时常互相走动。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苏母指不定又被哪个得意洋洋的老姐妹给气着了。现在多说一句都是火上浇油。 苏母骂完,摆摆手道:“好了好了,家中不是还有道玉吗。他如今在墨湖剑派已经是掌门亲传。哪是那几家的小子可比的。你就操心堡里事儿就好了。安安稳稳的过两年,等道玉回来,自然有你这当爹的扬眉吐气的时候。” 苏显文和钱夫人听老太太夸自己儿子,都不禁挺直了身体,脸上又浮现笑容来。 苏母则狠狠地瞪了苏道山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也不知道好好跟你大哥学学!成天圣人君子的,道理一大堆,可学出了名堂?有本事,让老太太也跟着你沾沾光!” 说完,眼见苏道山脖子一梗,又要开口,忙不迭地赶人:“好了好了,你娘还等着你吃饭呢。赶紧去吧。” 见状,苏道山只能带着苏昔昔告辞。 回东院江夫人院里,吃过了早饭,就到了该上学的时辰了。 “走后院小门儿出去,”江夫人叮嘱道,“你邱太爷那几个一早就在前面儿等着你呢。说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被他们给逮住,有你好果子吃。” “我不怕他们!”苏道山昂首挺胸出了门,自后院小门出去,伴当王通果然已经驾着车在等着了。 王通本是苏显义身边的小厮,比苏道山大了十岁。自苏道山出生起,就成了苏道山的伴当。他相貌普通,性格沉默寡言,做事却稳重有序。 马车避开前院,走小路出了苏家堡,苏道山远远都能听到几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咋咋呼呼。 “一会儿看见那小子,我非得啐他一脸!” “这小败家玩意儿,还去硬扛疯傀?他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就他那副小身板儿……” “苏家的种,怎么就出这么个憨货。一天天傻里吧唧的!老子不管,今冬敢短了我家口粮,我上他家吃去!” “……” 苏道山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听得心肝直跳。 其实他倒不怎么担心。原身捅娄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反正到最后家里自然有人出来擦屁股。老爹,老娘,包括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老太太…… 况且,苏道山心里门儿清。 堡里的这些老怪物,也就吓唬吓唬原身这种书呆子罢了,难道就真想逮着自己教训一顿? 自己一个憨货,都是他们从小看大的。别说骂一顿,就算打一顿又能解决什么问题——这些老家伙不过是借机把话说给该听的人听罢了。 只不过,自己闯了祸,这过街老鼠一样惹人白眼的日子怕是要过几天了。至少得等到有人那十车粮食的亏空给补上了,让这些人踏实了才行。 马车沿着主道,一路翼山城中心行去。 翼山城的气候寒冷,风沙大,土地贫瘠。很多地方往下三尺就是石头。土就只薄薄的一层。因着已是初冬,城中田地一片片光秃秃的,更显得荒凉。 街上的行人倒是不少。大多都是去附近工坊做工的。这是翼山城多年来形成的体系。平日里,什么产业也不能跟种粮争时争地。但到了农闲或地里刨不了食的时候,其他的产业就会飞快地运转起来。 织好的布要做成厚实的棉衣,收的粮食和蔬菜要储备窖藏,农具要修理,仓库里的武器铠甲要整备,房屋要修葺,晒干的的药要制成药丸,水渠要清理,民兵要训练…… 如今路上最多的就是出城伐木烧炭的车队。到了寒冬,家里再厚实的墙都能被白毛风给吹透了。若是没有碳烧着,那可真是要冻死人的。 苏道山若有所思地看着。 原身脑海中的记忆,正通过这种亲眼所见亲身接触的方式一点点地消化,渐渐扩展为对这个世界的直观认识。 苏道山觉得,在经历末世浩劫,又长期处于野外疯傀封锁和袭击的环境逼迫下,翼山城已经有了一些前世乡镇早期工业化和组织化的影子。 六堡十二坊,数万人口,什么时间该做什么,粮食如何分配,防御如何组织,各项产业应该完成多少生产任务,都已经形成了体系。这个体系未必发达,但却是保证翼山城里的人在围困中长期生存下去的基础。 只不过…… 苏道山注视着窗外,手指在窗台上轻轻敲动着。他知道,真正的翼山城中,并不像这清晨阳光下宁静而忙碌的景象看起来那么和谐。 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就在城外,就有无数流民每天挣扎在饥饿和死亡的边缘。就有无数人随时都面临着疯傀和异种的威胁。就有许多孩子甚至都来不及长大。 不光疯傀吃人,人也吃人! 而城中人,为什么就能享受城墙和军队的保护,为什么能吃上一碗饱饭,住上温暖的房屋,过上流民眼中宛若天堂一般的生活? 这当然不是大家互相谦让和圣人君子教诲的结果。 这个体系是建立在弱肉强食的基础上的。是建立在你死我活的争斗,血腥的杀戮的基础上的。 整个体系从上到下,都透着残忍和冷血。 而这种残忍和冷血,不会因为一堵城墙的界线而阻隔。同样是人心,同样的社会结构,城外世界残酷,城里的斗争同样是血淋淋的。 别的不说,单说百年来,城中世家就已经换了三茬了。 第一批是灭世浩劫末期,依靠手中掌握的武力,在翼山城扎下根的数十个势力。他们共同修建城池,抵御幽族和疯傀,也为了争夺土地和活下去的一口粮食互相杀戮。最终,被灭绝的灭绝,被吞并的吞并,只剩下十个。 第二批世家是熙国立国时,一些看不清形势,选错了路的家族,最终成了大军铁蹄下的齑粉。 新贵需要利益份额,朝廷需要赏赐,用来垫底的就是他们的血和人头。 只有他们死了,新的秩序才会出现。 苏家就是那时候从一个小家族一跃而起的。现在的六大世家格局,也是那时候奠定的。 第三次,是十多年前一场席卷整个熙国的大案。无数世家在这场大案中被杀得人头滚滚。翼山城六大世家换了两个。朱家也是那时候成为城主的。 而原来的城主叶家,满门六十三口,据说一个都没剩。叶家堡近两千人,也是死的死,逃的逃。即便保住了一条命,也沦为了野地流民。 苏道山叹了口气。 原身的脑海中有很多记忆。这些记忆,原身从来都不曾细想,甚至不曾关注。但苏道山却能透过这些记忆,看到一些他视而不见的东西。 身在一个陌生的世界,掌控全面的信息很重要。但想得多了,不光累,还老得快。 尤其让人无奈的是,马车又震动了一下,一缕似曾相似的幽香传来。 她果然来了。 ------------ 第十九章 仙子饶命 上一次樊采颐上车的时候,苏道山感受到车厢的震动。但身后是怎么回事却不知道。 而融合了道种之后,现在的他不用回头去看,脑海中就已经能够通过声音,震动以及一种奇妙的感知力,勾画出一个立于自己身后的少女。 少女一上车,就在地上丢下了几个铜钱,同时,手里还握着一把剑,剑锋正对着自己。 “王通,”苏道山跺了跺脚,叫道,“停车。” 马车没有反应。不过一帘之隔的王通,就跟聋了一样。 苏道山无奈地回过头,迎上一张娇俏的瓜子脸和一双喷火般的杏眼,瞳孔陡然放大——没扎头绳,魔女宋喜儿! “这位姑娘,”苏道山一脸正气,从容不迫地拱手道,“不知……” 少女眼中厉色一闪,挺剑就刺。 苏道山亡魂大冒,当机立断跪倒在地:“仙子饶命!” 剑锋在脖子上停下,感受着那冰冷的剑锋,苏道山脖子瞬间冒起无数鸡皮疙瘩,背心发凉。实力相差太大了。刚才那一瞬间,自己别说反抗,连一丝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苏道山也想过赌一下。 如果对方只是那位寒谷的雪仙子的话,他怎么想,对方也没有杀自己的理由。 一来,自己昨日也算和她并肩御敌。自己关键时刻杀了屠森,虽然是本能地自救,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间接救了对方。二来,对方把道种打入了自己身体,又算是一层交集。 不过,面对魔道妖女宋喜儿手中的剑,苏道山的膝盖就不受控制了。 按照奉元殿的通缉令描述,宋喜儿是魔道三宗之一的极星宗弟子,出道不到两年已经犯下多起滔天血案。尤其是半年前江安城蒋家灭门一案更是震动天下。蒋家上下七十九口,尽皆被杀,鸡犬不留。 通缉令上对宋喜儿的描述为“冷血残忍,杀人如麻,狡诈如狐,喜怒无常”十六个字。 身为一名研究过无数案例的法硕,苏道山前世各种被打脸的经验告诉他,如果一件事只是逻辑推论出结果,那不管这個逻辑再通顺,再严丝合缝,最后结果都可能出现意外。 你觉得人家不会杀你,人家偏偏就杀了你。理由有一千个一万个,随便选一个最不合理的,等到刀子落下来的时候,也就合理了。 所以说,找死的话,就真的会死! 头铁也要讲运气的。运气好一万次都死不了,运气不好一瞬间就没了。那些骑摩托山路飙车,骑电瓶车跟重货抢道,浑身描龙画虎提刀砍人的,直到死之前一秒,怕是都不信自己会死。 于是果断跪了。保命嘛,不寒碜。现在打不过该认怂就要认怂,等以后打得过了…… 哼哼! “不装了?”少女冷着脸问道,目光在苏道山可怜巴巴的脸上和跪下的膝盖扫了一眼,神情简直复杂到了极点,“你不是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么?” “不装了,不装了。”苏道山既然已经跪下了,便彻底丢掉了君子的包袱,回归前世小市民心态,倒觉得浑身舒泰。 他一边赔笑一边好奇地问道:“仙子知道在下?” 原身记忆中,却没有这一段。 “去年中秋诗会,”樊采颐冷笑道,“苏二少爷的风采,可是让人记忆犹新。” 去年中秋?苏道山想了想,神情渐渐变得不自然,尴尬地一笑。樊采颐也笑,不过是连连冷笑。 在翼山城,关于这位苏二少爷的笑话有很多,其中一个就发生在去年中秋之夜。当时,恰逢文道大宗师蒲东阁途经翼山城。翼山城城主朱子明于城北锦园设宴相迎,并举中秋诗会。 那一夜,翼山城的知名人物都齐聚一堂,赏月赋诗,世家子弟们更是趁机求教,请蒲东阁点评。锦园之内,灯火通明,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苏道山也参加了诗会。只不过,当大家都在大厅吟诗作赋时,唯独这位苏家二公子站在花园山亭上,孑然独立,对月独斟,一副自古圣贤皆寂寞的模样。 摆足了孤标傲世,卓尔不群的pose。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朱子明长子朱学安过去相邀,这家伙倒是彬彬有礼,用他自觉最委婉的语气拒绝道:“如此良辰美景,却与一帮俗人为伍,听那些七拼八凑味同嚼蜡的所谓好诗,岂不可惜。” 这一下,把在场所有人都给扫进去了。朱学安当时气极反笑,拱手道:“我等庸才,自然是入不得苏大才子法眼的。” 言罢拂袖而去! 若是事情到此,倒也没什么。不过是大家议论这位夯货不通世故又爱装逼的又一个例证罢了。 但错就错在,有人把苏道山的话传回了诗会大厅,搞的群情汹涌,有人当场就挽着袖子要好好教训这妄人一顿。大厅里的苏显文更是面红耳赤,尴尬不已。 便在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蒲东阁却笑起来,说了一句:“诗书易读,风骨难养。年轻人虽傲气些,但自得雅趣。清风入怀,明月当空,独赏这良辰美景,倒是我们俗气了。” 当时,众人听了,一个个神情精彩到了极点。 要知道,蒲东阁乃文道大宗师,一句评价,万金难换。但他治学严谨,惜字如金,无数青年才俊为搏一赞,绞尽脑汁而不可得,却不料一个众所周知的憨货装腔作势一番,一首诗没作,却搏了个风骨难得,卓尔不凡的评语。 这样的考评,放在在场其他家族子弟身上,只要稍微运作一下,传出去,就是伯乐和千里马的一段佳话。 一时间,错愣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不忿者有之…… 而诗会过后,蒲东阁这番话流传出去,苏道山果然名声大噪。别说其他城不明真相的人纷纷打听,就连本城的人再看苏道山时,眼神也不一样了。 就像一坨臭狗屎,横看竖看都是臭狗屎,可偏偏有名动天下的鉴宝人说这是一坨金子,任谁也要自我怀疑一番……是不是自己真的看错了? 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就这么个小插曲,过后却被蒲东阁的对手获悉。 在详细调查了苏道山,确认这就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呆子之后,这些人把矛头对准蒲东阁,添油加醋四处散播。传来传去,就传出了蒲东阁“一味宽厚,良莠不辨,鱼龙不分!”的名声。 这种名声普通人无所谓,但对于蒲东阁这种大宗师的声望却是极大的损害。 “什么文道大宗师,左右不过是一个和稀泥的老糊涂罢了!” 甚至有人主动跳出来碰瓷,宣称拒绝蒲东阁对自己的任何评赞,言曰:“羞与翼山苏二齐名!” 而要问樊采颐为什么这么清楚,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是跟着老师蒲东阁一同进的翼山城。诗会时,她女扮男装,就坐在蒲东阁身边! 当时被苏道山一杆子扫翻的“俗人”当中,就有她在内。 过后老师受到的攻讦,她更是比谁都生气。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总之,昨日她一上苏道山的马车,就立刻把他认出来。 只不过她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不光自己看走眼了,整个翼山城的人都看走眼了。这家伙哪里是什么不通世故装腔作势的书呆子。又哪里是什么古板道学宁折不弯的迂腐君子。 也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恶趣味,竟窝在这边远小城里装成这般模样。 注视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混账东西,樊采颐忽然心念一动,用剑尖抬起他的下巴,道:“作首诗!” “什么?”苏道山怀疑自己听错了。 “苏公子不是说我们都是一群俗人,所作的诗尽皆七拼八凑,味同嚼蜡么,”樊采颐冷笑道,“我今天就见识见识苏公子大作。” “仙子说笑了,”苏道山摆手道,“在下哪里会作……” 话没说完,就被樊采颐出声打断道:“公子何须谦逊。既然公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想来是才华横溢,实在见我们这些人的诗词不堪入目,才有感而发。不然的话……” 樊采颐眼中寒光一闪,手中长剑一紧:“那就是公子有意侮辱了?” “作,作!”苏道山当即改口,很是主动地从马车上备好的书囊中取出了纸笔。 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刚来这个世界两天,眼前一抹黑,小命还攥在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女手里。别说人家只是逼自己作诗,就算是逼自己裸奔,这该脱还得脱,该跑还得跑啊。 先苟活下来,猥琐发育才是正途。 “不知仙子以何为题?”苏道山一边铺纸研墨,一边问道,“作诗还是作词?” “中秋诗。”樊采颐道。 对于一个汉语言文学毕业的穿越者来说,这种诗自然是必修课。 苏道山假装思索一番,提笔落字。 ------------ 第二十章 入门 “海上生明月,”樊采颐低头俯瞰,神情淡然,可下一秒,她眸子骤然一闪,“天涯共此时。” 她喃喃默念,反复两次,呼吸变得紊乱起来。 苏道山看似认真写诗,实则感知都集中在身旁少女身上,见状心头不禁冷笑。 不就是原身哥装了个逼么,债讨到我头上来了。既然如此,那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中秋诗。这首中秋诗中的千古名篇。用来砸你们脸上,说你们东拼西凑味同嚼蜡你们还敢不乐意? 须臾写完,苏道山抬头正想说话,车内小几上的纸就被樊采颐一把扯了过去。 樊采颐仔细品读:“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如是反复几遍,她双眸异彩闪动,神情一时复杂到了极点。 昨夜回忆疑点,她就早明白这家伙不是什么呆头呆脑心拙口夯的书呆子。原因很简单——他不光能看见自己和屠森,还直接挣脱了自己的幻景,甚至一剑刺入了屠森的破绽! 而要做到这一切,必须拥有超凡的洞察力。这种专属于文灵根的天赋,最要求悟性和才气。若非惊才绝艳,学识通达,根本就不可能具备这样的眼光。 他可以装成书呆子,但这眼光是做不了假的! 更何况,自己不过是把道种借寄在他身上,前后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被这家伙给融合了。 而立道心这一关,别的道种都还好,文道道种却是最难的。 文道读书人考的不光是立心,还是立意,立言。若非意境高远,振聋发聩之声,是得不到天道认可的。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才子大儒都在这一关前折戟沉沙。可这家伙,说过就过了。 正因为如此,樊采颐才心思一动,借着这个机会逼他写诗。一来,是想证实自己的判断。二来则是为了老师蒲东阁。 要反击那些攻讦老师的对手,还有什么是比一首他们羞与齐名的“翼山苏二”写出来的好诗更好的武器呢? 可即便如此,樊采颐还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写出如此优美的诗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一句,蕴藉隽永,足堪流传千古。诗中借中秋明月而寄相思之情,更是婉转悱恻,拨动心弦。 樊采颐完全可以想象,一旦这首诗传扬开,会引发多大的震动。 会让多少自诩才子的人哑口无言,自惭形秽! 可偏偏…… 樊采颐低头看了苏道山一眼,这家伙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脸谦卑讨好,跪得笔直! “……” 神情复杂地将诗收起来,揣入怀中,樊采颐干脆利落地收了剑,同时心里也打定了主意。 苏道山起身,揉了揉膝盖,老老实实在樊采颐面前坐下来。知道这一关大致是过了。不过对方来找自己,肯定不仅仅只是吓唬一下,逼着作一首诗那么简单。真正的目的都还没说呢。 樊采颐沉吟片刻,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融合了道种?” “是。”苏道山很是坦白地点头道。 既然道种是人家打进自己身体里的,今天又主动找到自己这么问,再隐瞒或装糊涂也没有意义了。 “你倒是老实不客气。”樊采颐咬牙道。 “昨夜迷迷糊糊,”苏道山撇清道,“还以为是一场梦呢。醒来之后回想,才发现这是仙子当时借寄在我身上的。” 他一脸羞愧:“实在是……” “伱再给我演演试试!”樊采颐的手又握住了剑柄。 苏道山当即噤声。论起来,昨夜只所以尝试融合道种,有一大半是带着点报复这女人的心思。现在再装痛心疾首,怕一個不小心透出幸灾乐祸来。 “既然你已经融合了道种,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樊采颐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事已至此,只能说是天意。不过……东西我拿不回来,该算的账,咱们还是要算清楚。” 苏道山干笑一声,心里对此倒毫不意外。道种的珍贵程度就不用说了,自己能将其融合,不过是占了个东西暂时落在手里的便宜罢了。 这个便宜已经占大了,再要说连道种都白嫖,自己好不好意思且不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没这个可能。 人家昨天都还为这东西打生打死呢。 即便是最后关头,樊采颐都不愿意让屠森夺去。 “给你两个选择,”樊采颐冷冷地道,“第一,我杀了你。咱们就算两清了。第二,此事我已禀报宗门。宗门传讯,若你拜入寒谷,可许你为亲传弟子。” 苏道山张口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樊采颐给的第一个选择,他当然不会认真。但他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给出这样的第二选择。 那可是寒谷啊! 夏州最强三大宗门之一!无论是实力,地位还是名头,都远在普通宗门之上! 这么说吧,这次郡考聚集在翼山城的这些宗门,有一个算一个,在寒谷面前都是弟弟! 这些宗门的势力范围,就只在夏北郡的翼山,火牛,西塞这三座城市中。而寒谷,则凌驾于夏北,夏南,夏东,夏西四郡之上! 什么七岭门也好,墨湖剑派也罢,虽然在普通人面前高高在上,但想要进去,只要通过郡考就行了。可要进寒谷,普通武者根本就没有资格。只有各大宗门中最优秀,潜力最大的子弟才能参加州考,争抢那区区三五个名额。 而郡考一年一次,州考却是三年一次! 就苏道山所知,大哥苏道玉如今已是墨湖剑派的掌门亲传,要更进一步,也需要通过州考竞争才行。可如今自己黑了人家的道种,付出的代价,就是被迫青云直上,一步登天? 瞬间的惊喜之后,苏道山迅疾明白过来,心知这应该就是成为超凡武者之后才有的待遇了。 毫无疑问,超凡武者是神秘的。 不过就算再神秘,只要是人就脱离不开社会。一个人如此,一群人也是如此。 马克思老人家曾经说过,人的本质就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人的能力也好,智慧也罢,只有在人群之中才能发挥作用,才能产生价值。若是脱离社会,没人认识也没人知道,那么,哪怕这人有通天之能,从本质上来说也跟一块石头没区别。 因此,哪怕苏道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不够深入,但也知道,超凡武者这个神秘群体,必然处于这个社会体系的某一个层次。 普通人不知道,那各国皇室呢,奉元殿呢,宗门呢?就算普通的下层成员不知道,那这些机构和组织的顶层呢? 就连魔修和异种都有超凡武者,这些手握权杖的人难道会任由这种强大的神秘力量脱离于自己的掌控之外?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么一想,寒谷吸纳自己成为弟子也就是理所当然了。反正道种最终都是要给人融合的,少一个道种却多了一个家世清白的弟子,也不算亏。 而至于为什么樊采颐一开口,就直接给了亲传弟子的资格——很显然,即便是在寒谷之中,超凡武者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知道和接触的。至少是掌门,长老以及这几位的亲传弟子以上的圈子才行。 “我选第二条路。”苏道山毫不犹豫地道。 话音刚落,苏道山就见樊采颐左手抖开一幅画像卷轴,将画像挂在了马车顶棚上。然后右手取出一个香炉,放在小几上,拿出三根香递过来:“这是寒谷祖师画像,三拜九叩,立誓入门。” 苏道山接过香,脑子一时有些发懵。 显然樊采颐是有备而来。不过这也太草率了吧。亲传弟子,难道不应该公告天下,大开山门,宴请群贤,万众观礼么……怎么感觉搞得跟私定终身一样,马车上偷偷摸摸就办了? 而且,自己连拜哪个为师都不知道呢。 “快点。”樊采颐冷脸道。 于是苏道山又跪了下去。恭恭敬敬三拜九叩,并跟着樊采颐复读门规并立下誓言之后,接过了她递过来的一个腰牌。 “滴一滴血上去。”樊采颐道。 苏道山查看腰牌。腰牌大约烟盒一半大小,质地为白玉,通体雪白,晶莹剔透。上面刻着一朵雪花,雪花之下,铭刻着四个篆体小字。 寒谷,亲传。 用内炁从手指中逼出一滴血滴上玉牌,只见血液瞬间散开,化作一条条极为细微的血丝,融入玉牌之中,旋即就消失不见。 “好了,从现在起,你就是寒谷亲传弟子了,”樊采颐示意苏道山起身,行礼道,“苏师弟。” 这声师弟真是叫得毫无感情……苏道山心头腹诽,堆起笑脸,喜滋滋地拱手:“樊师姐。” 这么一称呼,顿感自己身份不一样了。寒谷亲传啊,这要传出去…… 苏道山这边脑子里还转着念头,那边樊采颐收了祖师画像和香炉,神情淡淡地道:“不过,我今日只是代宗门收你入门墙,日后正式拜师,再行正礼。另外,今日之事不可张扬……” 听到这里,苏道山一愣。 之前他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爽快,除了知道自己躲不过之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加入寒谷,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于整个苏家堡来说,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可他没想到,自己入门是入了门,却要偷偷摸摸…… ------------ 第二十一章 异门之路 眼见苏道山神情诧异,樊采颐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道:“发什么愣。堂堂寒谷亲传,不开山门,也没个子午寅丑的说道,忽然就收了进来,难道不惹人怀疑?” 苏道山恍然大悟。 “宗门会想办法让你从明面上过一下,掩人耳目,”樊采颐道,“不过这得过一段时间。你如今刚刚融合道种,为时尚早。至少要等你过了蕴养期,道心稳固,道种破土,完成洗骨伐髓才行。” 洗骨伐髓……我不是在融合道种之后第一时间就已经完成了么?难道其他人融合道种之后,跟我的反应不一样。他们融合道种只是第一步,要完成这些,还需要一个过程? 苏道山闻言心头一跳,脸上却没半分异常,只一脸好奇地道:“敢问樊师姐,蕴养期是什么?” “今天来找你,本就要跟你讲一些门道中的事情,尤其是其中禁忌,”樊采颐皱眉道,“毕竟我也勉强算是你的接引人,如今又成了伱的师姐,总不能看你稀里糊涂,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苏道山自然是一脸感激,拱了拱手。 “超凡武者因异于凡世,因此这个门道也被称为异门……关于门道中的一些事情,”樊采颐取出一本书,丢给苏道山,“我就不跟你从头说了,这本异门江湖录你自己看看,基本上相干的东西都有。” 苏道山接过书,飞快地翻开扫了一眼。发现这是一本类似于昨夜看的《武略》一类的书,只不过其中介绍的是超凡异门的相关信息。例如历史起源,隐秘传闻和一些门道分类一类的东西。 樊采颐道:“时间不多,我选要点跟你说说。超凡武者入门一共有三步。第一步自然就是立道心,融合道种。第二步是道种破土,洗骨伐髓。第三步则是领悟异术,开启灵境……这三步走完,才算入门。” “而我刚才说的蕴养期,就是位于第一步和第二步之间的情形。也就是你现在所处的阶段……” 樊采颐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问道:“你昨夜立下道心,融合道种之后,是不是道种便沉寂下来了。就如同种子一般扎入识海深处?” 苏道山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便是了,”樊采颐理所当然地道,“想要道种破土,并不是那么简单。一来,这与你立下的道心相关。二来也需要一些时间和沉淀。每一個人达成第二步的时间都不同,短十天半月,长则甚至数年……” “数年?”苏道山讶然,“这么久?” 樊采颐神情凝重地点头道:“所以,未来三个月对你来说极为关键。若是三月内你无法度过蕴养期,那需要的时间就长了。而且,单是时间长也就罢了。若能自行破土,怎么都值得。最怕是过不了这关,到时候就只能另寻他法。虽然也能让道种破土,但后患很大……” 随着樊采颐的讲解,苏道山渐渐听明白了。 在蕴养期内,结合了道心的道种就像一颗刚刚埋进土里的种子,处于沉睡状态。而想要道种破土,就必须坐言起行,让自己的意志精神和言行举止都完全符合自己立下的道心。 农者稼穑,商者经商,工者造器,士者读书……说白了,就像一块生铁,立下什么样的道心,就要把自己锻打成什么样。不管是铸剑也好,造刀也罢,至少要先打成剑胚或刀胚才行。 反正立什么志做什么事。就算你立下的是杀人证道,那你该杀人,就要去杀人! 正因为如此,立下的道心就非常重要了。若是道心与你自身相符,那知行合一,用不了多久就能让道种破土。可若是道心不相符…… 这么一对照,苏道山不禁悄悄咽了口唾沫。 “昨夜我立道心准备落笔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当时没想明白是什么。可现在想来,可不就是这个问题?道心应该是我自己的意志,理念,认知和理想的集合才是。可真论我的内心……” 苏道山眉头皱到了一起。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认知。 毕竟自己那个时代,有多少还想着读书出来为人民服务的?又有多少想着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 功成名就记者采访时,怎么唱高调都没问题,可若是在平日里亲朋好友面前这样说出来,人家怕是看你都跟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大家想的东西,说小一点可以是考公上岸,可以是香车豪宅,可以是诗和远方。说大一点,就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也就是立道心用不着骈四俪六。真要是换写一篇《论基层干部为什么要加强学习》的新八股,洋洋洒洒几千字,没一个字是自己真的相信的。读的不信,听的也不信。大家不过认认真真走过场罢了。 因此,现在回想起来,昨夜自己立道心时全然就是一种闹着玩的心态。 文科生嘛,不就擅长说瞎话喊口号?跟考试做题一样,你要问读书人的道心,那我就选个逼格高又不会出错的答上去,纯属本能。 可偏偏,这道心就种下了! 不光道心稳固,而且直接跳过了蕴养期。就像这样的答案真的契合自己的内心一样! 这是个什么道理? 想着想着,苏道山的瞳孔渐渐放大,心头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无论原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似乎总有些人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你说他们蠢也好,傻也罢。他们都不在乎。他们只一心一意朝着一个方向前行。哪怕是鲜血淋漓,伤痕累累。甚至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忽然间,苏道山脑海中便想起了自己最初穿越而来,面对蜂拥而至的疯傀时,那一声少年的咆哮。 有恐惧,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不甘,是执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少年的吼声和横渠四句宛若洪钟大吕般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嗡嗡作响,震耳欲聋。 “苏师弟,”樊采颐问道,“怎么了?” 苏道山摇摇头,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声音统统甩了个一干二净,万分羞愧于自己一个理智青年竟然想这些。 管他道心怎么立下的,反正都已经破土了,自己还纠结什么? 他笑道:“没事……师姐您继续说。” 樊采颐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讲解下去。 超凡武者过了蕴养期,便进入入门的第二步。 道种破土之后,其蕴藏的本源之力便会融入身体血脉,彻底改造宿主的生命,使宿主脱胎换骨。 用一个简单的比喻来说,就像是鱼能在水里呼吸生存,但水还是水,鱼还是鱼。而一旦脱胎换骨,鱼的身体构成本质就不再是蛋白质什么的了,而是化形于自然,与水融为一体。 水是什么属性,这条鱼就是什么属性。 放在超凡武者身上,那就代表着生命本质的变化。代表着人和构成这个世界的自然底层规则融为一体。 “到了这一步,你的体魄根骨,就和常人不同了。可以跳过凡武煅体阶段,直入八品,明白了么?”樊采颐道,“到时候,有这样的天赋展现,再帮你过明路就简单了。” “直入八品?!”苏道山神情又是惊喜,又是向往。 樊采颐对他这样的反应,早有预料。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多看他两眼,总觉得这份惊喜显得有些夸张。 不过时间不多,樊采颐也没有多想,说道:“脱胎换骨之后,就进入了第三步。这时候,超凡职业就能获取相应的职业特性,并领悟相应的异术。 “不过,不同的人,道心不同,心性不同,天赋和才能造诣不同,领悟的异术也不完全一致。哪怕同一个职业也有所区别。你们文道读书的初始异术一共有三个。一个是阅读,一个叫设问,还有一个名为临摹……” 分别介绍了这三种异术的特点之后,樊采颐道:“这三个初始异术,其实分别代表了读书人的三条路径。每一条途经的侧重方向都不一样。未来领悟的异术和战斗风格也不尽相同。” “具体的,我不是文道读书人,为免误导,就不与你细说了。需要你自己摸索。不过……” “不过什么?”苏道山问道。 “这次宗门争夺这个道种,原本是为了一件对宗门来说极为重要的任务,”樊采颐道,“没想到前后历时近一年,终于得到了道种,却出了岔子。如此一来,之前的安排就全然被打乱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走第一条路。” “阅读?”苏道山问道。 “嗯,”樊采颐点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道,“算了,这事迫在眉睫,等也等不到你。你还是按照自己的道心来吧。就当我没说过。总之,你要走第一条路就默而记之。要走第二条路就争而论之。第三条路就起而行之。” “哦。”苏道山心下决定,等到以后自己“道种破土”时,就说走的其他途经。管他宗门有什么任务,反正自己沾上的事儿越少越好。 他想了想,问道,“樊师姐,这三个异术,只能领悟其中一个吗?难道不能三条路径都走?” 樊采颐哑然失笑,扫了他一眼道:“超凡之路何其艰难,一条路都未必能走通更别提三条了。不过,据我所知,倒是有极少数人是领悟了两门异术,拥有明暗两条路径的。这种人极为可怕。” 说话间,马车已经开始放慢了速度。道路前后左右,行人和车辆已经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嘈杂。 “领悟异术之后,就是开启灵境了,”樊采颐加快了语速,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也是今日我着重要跟你说的禁忌之处。 ------------ 第二十二章 书院 “灵境是什么?”苏道山问道。 “天道运转,周而复始。这世间就像这辆马车,”樊采颐环顾四周,“你和我若是自幼便生在这里,从未出过车厢,便理所当然觉得世间就是这样。” “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樊采颐说着,在地板上跺了跺脚,“马车的地板之下有车架,车轮。前方掀开帘子还有车辕,挽马和赶车的车夫。正是有这些,这辆马车才能前行。” 苏道山点了点头。 “灵境,便是兰卓大陆的车架。”樊采颐道。 苏道山想了想,大致明白樊采颐表达的意思,只是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却想象不出来。 忽然,他想起了昨夜融合道种时,识海中那色彩无边无际弥漫出去构筑成的世界。当时自己只顾着消化信息,而且时间太短,今早起床的时候,那些色彩还在不断地交织着…… “现在你距离开启灵境还很远,具体我也没办法跟你形容,”樊采颐见苏道山一脸茫然,摇头道,“等到你领悟异术,发现你的识海像一间屋子被打开的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果然如此。苏道山确定了。 樊采颐道:“灵境是兰卓之本源。而我要告诫伱的是,一旦进入这个世界……不要轻易告诉别人你是谁。也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 “别人?”苏道山有些不明白。 “是的。”樊采颐点头道,“每一个人成为超凡武者之后,神魂都能进入灵境之中,所以,那里面什么人都有。很多新手不明所以,一进去就被人给套出了身份来,以至于现实中被害或被摸清底细的比比皆是。” 如果换一個人,听到这样的禁忌或许还懵懵懂懂。 可苏道山身为网络时代的穿越者,却是知道什么叫“开盒”,见多了“网上结仇,线下捅刀”一类的新闻。只念头一转,就瞬间理解了其中关窍。 一时心头懔然。 他知道超凡武者这个阶层,既然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涉及神秘领域,必然是万分危险的。而超凡武者中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之前的屠森,就已经让他见识到了。 但他没想到,竟然还有灵境这么一个地方。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彼此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这也就意味着,各种各样的情形都会出现。 好人,坏人,正道的,魔道的,正道里面潜伏的邪道,魔道里潜伏的正道,黑化的好人,突发善心的坏人,再加上不同的山头,不同的阵营,私底下的恩怨,利益,出卖,背叛……这可够热闹的! 樊采颐一招手,地板上散落的铜钱纷纷跳起来,落入纤白如玉的手中。眼见对方要走,苏道山心头还有诸多疑问,情急之下只能飞快地选一个,问道:“樊师姐。昨日那个飘在空中的小女孩是怎么回事?” 樊采颐一愣,“什么小女孩?” “就是你和屠森交手时一直漂浮在你们头顶上的一个小女孩,”苏道山比划着道,“这么高,穿一件碎花的小裙子……” 听了苏道山的描述,樊采颐脸色一变,难以置信地道:“你看到了?” 苏道山点了点头。 “你居然能看到……”樊采颐喃喃道。 良久,少女才回过神来,将有些怪异的目光从苏道山脸上移开,说道:“难怪。我说屠森怎么遮蔽我呢。竟然是动用了这个……” 眼见苏道山一脸好奇,樊采颐解释道:“那是秘器!” “秘器?” 樊采颐点头道:“你看到的那个小女孩并非活人。而是秘器录里排行地字21号的秘器——风筝娃娃。凡是被她的风筝线牵上的人,都会被从各种角度遮蔽。包括感知和思维。” 说着,樊采颐指了指苏道山手中的异门江湖录道:“这本书的后面就有秘器录。上面收集了许多已经公开的秘器。你可以看看。好了,马车已经进了集城,不能让人看见我们在一起。” 下一秒,少女一遮眼,身形已消失不见。 坐在空空荡荡的马车中,若非空气中还残留着少女的香味,苏道山几乎以为这是一场梦。 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行,开始变得颠簸起来。 苏道山掀开窗帘往外看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密集的建筑群。 各式各样的高大楼宇鳞次栉比。有八角形的塔楼,有宏伟的殿堂。有些楼宇呈扁平的金字塔形状,高高矗立。也有些小楼顺着山坡修建,乱糟糟看起来就如同随手摆放的积木。 楼宇之间,有廊桥,吊桥和梯道相连。抬头看去,天空中横着竖着的通道密密麻麻,天空都暗了下来。道路有些狭窄,地面是凹凸不平的石板路,车轮碾上去,不时发出咚咚的声响,车架也嘎吱嘎吱作响。 这就是集城了。 给苏道山的印象,这种因为城中土地珍贵而出现的怪物,就像是一个贫民窟版的CBD。集中了官方机构,青楼,书院,旅舍,茶楼,镖局,当铺以及各行各业的工坊,店铺等等。 马车在书院门口停了下来。苏道山和平常一样,背着书囊,走进了书院。 书院有文科,武科,工科,商科和农科,每科三间教室。教室呈凹字排列,形成一个不封闭的小院。五科小院,又以中央的五边形操场排列。从空中看下去宛若一朵梅花。 说是书院,教授的也的确是各科的知识,但其实本质还是传授武道。 武者的一切,都建立在灵根天赋之上。只有在自身相应的体系内拥有越高的造诣,知晓越多的知识,达到越高的成就,武道才能水涨船高。不然的话,再怎么练,都是空中楼阁。 这一点,在书院中就表现得很明显。 初入书院的丙字班学生,大部分都不是乙字班学生的对手。而到了甲字班,对丙字班几乎就是碾压。 这绝不是甲字班入学时间更长,年龄更大的原因。因为甲乙丙三级分班,只认成绩,不分年龄,也不讲家世——例如苏家二少,四岁启蒙八岁入学,如今已年近十七,也不过混了个乙班而已。 上学的时间有些枯燥无聊。 整个上午,苏道山都是在书院先生摇头晃脑之乎者也中度过。一篇旧纪元讲作赋的文章,原身记忆中至少听了几十遍了。而对于书院先生来说,似乎你诗赋不佳,这文章就可以一直听下去。 看见苏道山来书院,书院先生和同学多少有些侧目。等他走过去后,低声偷偷议论,或远远地指指点点,属于普遍现象。大多数人的心态是八卦,自然,少不了讥讽说笑的。 但正面迎上来开团的,一个都没有。 原因也很简单,一来,苏家是六大世家之一,苏道山还是苏家嫡堂子弟,身份在那里摆着。不是什么普通学员可以招惹的。二来,苏家二少爷自身也拥有极可怕的威慑力。 一旦你和这位苏家二少爷爆发争端,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的开始。这家伙会如同牛皮糖一般,拉着你,不依不饶地跟你争辩道理。引经据典,义正辞严,道理又臭又长还死缠烂打。 以前小时候,为了教训他这个毛病,苏家聘请的一位私塾先生曾经发了狠,试图跟他争辩到底,结果从白天到夜晚,从堡东到堡西,三天下来,苏道山依然斗志昂扬不依不饶。 那位先生却受不了这旷日持久的精神折磨,最终作揖讨饶,惨败而归,过了几日,竟收拾行李辞职了。 后来苏道山长大,到了学院,领教过这滋味的学员更是不计其数。 谁劝都没用。反正他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拉着你,又认真又严肃地跟你辩道理。只要你不认错,他就不会停下。 一天不行两天,五天不行就十天。反正每天一到学院,他必然准时出现在你的面前。 最可怕的是,你说争执就争执吧,又不是拼命,偏这位一闹起来,就一脸通红,气得浑身发抖,就跟要犯病似的,让人生怕他忽然间就口吐鲜血,倒地抽搐。 时间一长,学院里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你要么别惹他,要么就干脆打死他! 直到今天,苏道山也没被人打死,自然,也就没人愿意招惹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第三个理由,那就是这几天,其他五大世家的子弟,都没来上学。 中午吃午饭的时候,苏道山倒是看见一群人来了学院。 岳世峰,岳蓁,以及周家的周青禾为首,十多个人簇拥着一个明眸皓齿,娴雅端庄,气质出尘,宛若仙子一般的少女在书院里逛了一圈。 苏道山远远看着,忽然很想把那少女的头绳给扯下来。 ------------ 第二十三章 林煜 书院餐堂位于西侧的一个小坡上,是一栋八角形的建筑,视野开阔,居高临下,可以看到整个学院。 苏道山今天坐的位置,就在东侧窗边。一盘豆腐肉羹,一盘鸡蛋外加一大碗白米饭,还有一小瓶酒。附近的学员们看了,都暗暗吞口水。 这样的伙食,只有六大世家子弟才吃得起。而一般的学员,富裕的就买一份素菜,加上一块自带的面饼。节省的也就舀一碗热汤,泡上自己带的粗粮馍馍。 当然,幸福都是比较出来的。 能在书院读得起书,能每日饱食,比起普通平民以及城外那些十天半月也吃不上一顿饱饭的流民来说,又幸福何止百倍千倍了。 当得知岳世峰等人陪着一位容貌倾城气质超凡的少女参观学院的时候,很快,东侧的窗边就围满了人。学员们一脸艳羡地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位就是雪仙子樊采颐吧?” “果然天姿国色,名不虚传。瞧瞧人家这气质,便真如仙子下凡一般。” “嘿,我听说这次遇袭,雪仙子就是岳师兄救下来的。以岳师兄的天赋,说不定未来就演为一段佳话……” “佳话?!你怕是想多了吧。” “岳师兄天赋的确出众,但也就在翼山城拔尖而已。就算这次郡考能进北郡九宗最强的雷云门,跟寒谷也还是天地悬殊。” “可不是!人家樊采颐可是寒谷亲传!夏州四郡,随便到哪个宗门不奉为上宾?就连门中长老乃至掌门都要亲自接待。哪里是咱们一座小城的世家子弟可以攀附得上的。” “嘘,你们这般议论,小心岳师兄听见着恼。” “咳咳,大家无非也就随口一说罢了。岳师兄光风霁月,说不定根本就没这种心思,不过是些小人传谣而已。” “可我怎么看,岳师兄的目光,就没须臾离开过雪仙子……” “闭嘴!要这么说,何止岳师兄,你看看其他人不也一样?如此神仙般的人物,人生那得几回见!” “不过有一说一,这次救援七岭门几大世家可是出了大彩了。七岭门带队流风剑吕兴安私下里都是感激不尽。说这次自己战死也就罢了,若是寒谷高徒有闪失,那就万死莫赎了。” “那当然,七岭门算起来还是寒谷的下级宗门。就连吕兴安,当年也是去了寒谷进修的。听说还入过内门。” 众人正一边看一边说得起劲,忽然发现,又有数辆马车在学院大门停下,下来足有三十多人。 “谁来了?”学员们都纷纷张望。 “是火牛城和西塞城的世家子弟……”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同样张望的苏道山视线拉了回来。 这是一个穿着一身蓝色棉布长衣的干练少年。也不待苏道山说话,少年就在桌前自顾自地坐下,提起苏道山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美滋滋地喝了一口:“果然还是苏兄的酒好喝。” 是免费的酒好喝吧。回顾原身记忆,苏道山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年,脸上却是一板,很认真地计算道:“林兄,这是你欠我的第六百三十二杯酒了。” 少年名叫林煜,十六岁,工科甲字班学员,是六大世家中的林家子弟。也是苏道山在学院中为数不多的熟人之一。 之所以说是熟人而非朋友,是因为两人最初相识是苏道山不小心撞上了林煜,将他精心制作的一件作品给毁掉了。 以前苏道山和人争执,一向都只有他不依不饶。而这一回则换成了林煜对他死缠烂打。一個要求赔偿“灵粟十斗”,另一个怒斥“敲诈勒索”。就此相持不下。而林煜好酒,于是每次苏道山在学院餐堂吃饭,他都不请自来。 两人谁也看不起谁,只要一见面,说不上几句就争执不休。 但即便如此,每次林煜只要看见苏道山,还是会坐过来,而苏道山也会在吃饭的时候点一壶酒。 见苏道山瞪着自己,林煜不以为意,一边倒酒一边道:“是你欠我的。” “岂有此理,”苏道山一脸严肃,“是你欠我的!六百三十三杯了!” 林煜扭头看向陆续走进学院的一众火牛城和西塞城的世家子弟道:“这些人应该是听说岳世峰他们陪着雪仙子在这里,赶着过来汇合的。” “哦?”苏道山扭头看去。 “昨夜城主晚宴上,”林煜道,“这帮家伙可是热络得很,拉着岳世峰、周青禾他们,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就差当场结拜了。听说今天是约了一同游览。” 说着,他努了努嘴,问道:“看见了么,米家的人。” 书院中,前后两拨人正准备汇合,远远的就在招呼寒暄,一时热闹无比。苏道山的目光,落在了陪同火牛城和西塞城世家子弟过来的三个人身上。 其中两个倒是认识。 一个叫米瑞,一个叫米璟。都是书院学员。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其中米璟还是文科甲字班学员。 至于另一个年龄看起来大了不少的,苏道山就没什么印象了。尤其让他惊讶的是,这人穿了一身城防军的二等甲士的制服。 而还没等苏道山询问林煜,就听见旁边有学员惊呼。 “是米琅!” “快看,米琅回来了!他已经授了城卫二等甲士了吗,好厉害!” 林煜道:“米琅是米家第三代的佼佼者。今年二十二岁。四年前就考入了雷云门。比你大哥苏道玉还早两年。二十岁入七品,如今已经是七品上阶的实力了。听说准备参加明年的州考,目标是九霄宗。” 九霄宗和寒谷齐名。 “原本他一直没回来。直到上个月,城卫名录里忽然就有了他的名字,授的二等甲士。啧啧,一个月五个金石。换做普通人家,一家都不愁吃喝了。不过人家显然不是为了这点月俸来的。” 林煜一边摇头晃脑地喝着酒,一边目有深意地看着苏道山。 苏道山心头微微一动,不过,面上还是以前的木讷严谨的模样,皱眉道:“自然不是为了什么月俸。宗门优秀弟子,入本城城卫,或入疾风,密林,烈火,雄山四军,保家卫国,岂非惯例?” “惯例?”林煜皱着眉头,看着苏道山一阵摇头叹息,“果然跟你这个书呆子说不明白。”他压低了声音道:“你们苏家和米家之争,已是众所周知,如火如荼。你难道就一点不知道?” 苏道山眨巴眨巴眼睛,眼神愚蠢而清澈。 “算了,”林煜一脸无奈地继续喝酒,“反正你们两家打得天翻地覆,估计也跟你这位呆头君子没关系。我也懒得说了。不然的话,倒说我们林家跟米家有怨,故意挑拨。” 他站起身来,将最后一杯酒倒进喉咙,摇头道:“郡考之后,便是翼山城三年一度的大聚议。朝廷,军方,西塞和火牛的城使,本郡各宗主事人齐聚议事,六大世家名位,有人拱着,怕是要重新排一排了。” “也不知道伱欠我这酒,我还能喝上几次。” 说着,林煜叹息着走了。 苏道山一脸木讷地坐在原地,皱着眉头,一副想了老半天依然想不明白的样子。似乎这些东西对他来说,着实费脑。以至于走到门口的林煜回头看了一眼,都不禁哑然失笑。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在四周学员们不时扫过的目光中,苏道山规规矩矩地将最后一口菜,最后一颗米都吃得干干净净,绝无浪费,这才起身。 米家?! 原身记忆中,半年前的一场袭杀,三个月前的一场大火。背后岂非都有米家的影子,但又何止米家。 还有周家,岳家和汪家…… “家里的大佬们,应该顶得住吧?”苏道山迈着方步,心想。 ------------ 第二十四章 逛逛街看看书 书院未时下学。岳世峰等人来逛了一圈,就离开了。但留下的话题,足以让学员们议论整整一个中午。 或许是午休时太过亢奋,加上书院里平日的风云人物都没来上课,因此,下午的书院显得有些沉寂,让人昏昏欲睡。 身为一个正经君子,苏道山自然是正襟危坐,和原身以往一样,一丝不苟地上完了课,这才下学。 让王通在马车上等着自己,苏道山信马由缰地在集城里闲逛。原身自幼在翼山城长大,记忆中对这里自然非常熟悉。但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灵魂,记忆中的画面总是不如亲眼所见来的直观真切。 集城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这个贫民区版的CBD狭窄而拥挤。除了内外呈井字的几条主道之外,大部分都是顺着地势蜿蜒而上,只有两三米宽的小路。窄到苏道山觉得自己两手伸开,都能摸到两边店铺挂出来的招牌。 店铺五花八门,卖陶瓷瓦罐的,卖布匹衣物的,卖杂货的,卖铁器,木器的……大部分店铺的后面就是工坊。一路上,打铁声,锯木声,凿石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顺着小路盘旋而上,左看看右看看。逛着逛着,苏道山就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集城的中上部。 站在一個断崖和一栋楼宇之间连接的木桥看下去,集城底部就宛若一个深深的山谷,阴暗而潮湿。而中上部就显得好了许多。不光通风干燥的情况改善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光线亮了许多。 下午的阳光,将集城拥挤在一起的建筑披上了金色,给人一种杂乱却独特的美感。 而到了集城中上部,店铺和商品的档次也高了不少,牌匾上六大世家的标志也多了起来。 例如集城底部的铁匠铺,就只是几个浑身脏兮兮的汉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守着老旧的铁炉打铁。出售的都是普通的农具和菜刀,铁锅一类的日用品。 而中上层铁匠铺,则挂着城主府朱家的标志,宽敞明亮,货品摆放整齐,主要售卖和定制各种刀剑武器和护具。一眼看上去,别说店铺的装修,就单单是金属的光泽质感都截然不同。 苏道山边走边看,陶瓷,玉石,金银器,皮具,马鞍,车行……一路看下来,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又有了新的发现和调整。 这个世界大致等同于原世界的明朝。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在经历了灭世浩劫,文明出现断层的情况下,这个时代的各行各业发展也没落后多少,甚至许多工艺还远远超出了想象。 例如在铁匠铺看见的武器装备,就展现出了极高的钢铁冶炼和铸造工艺。又例如在车行,苏道山看见的一辆四轮马车,不光有独立的转向架,四轮还配有板簧的减震。再加上之前看见的樊采颐手里的火铳,雄伟的翼山城城墙以及眼前的集城楼宇……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难理解。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这个世界都像是原世界的一个翻版。就如同樊采颐所说,人既然是一样的,都会饿,会冷,那顺应的天道也一样的,发展出来的文明当然也类似。 只不过原世界是在发展出电力和内燃机之后,生产力才开始加速攀升的。而在这个世界,却拥有独特的武道文明。 这使得这个世界在农耕时代其实还占着更大的优势。 一个年满十二岁的九品入门武者,就能举起两百斤的重量。而到了九品上阶,单单是手指就能抓起上百斤,举重更是可达四五百斤。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在原世界人类不敢招惹的猛兽,在这个世界就是宠物和食物。这意味着原世界很难很宏大的工作,在这个世界完成起来要轻松许多。这同样意味着效率和成本,意味着经济,战争等方方面面的不同。 说白了,一个巨人或许改变不了什么,那成千上万的巨人呢? 这就是武道的力量。而自古以来,这种力量就渗透进了千行百业,深刻地影响着不同行业的生态。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苏道山在集城上层一座巨大的建筑面前停下了脚步。 这座建筑,修建在一座小山头上,位于整个集城的中央,如同众星拱日,有一条可供马车通行的大路直达门口。而在这座建筑的四周,一共有三道高墙和十几个哨塔。旁边还有一个城卫军营。可谓是戒备森严。 这里就是粮站了。也是整个集城,最核心的地方。 在这个时代,各国的货币都是和粮食挂钩的。一个熙国金元,可以兑换一石一级粮。因此被称为金石。一个银元可以兑换一斗二级粮,因此又被人们称为银斗。银斗之下还有银角,十二银角合为一个银斗。 这些货币的价值是由各国皇室依靠强大的武力,粮食储备能力和手中掌握的资源交换体系所确定的。虽然在丰年和灾年之间兑换有所区别,但基本可以保证对粮食的硬性兑付。 因此,各国施行的都是朝廷专卖,专运和专储政策。普通人,谁碰这条红线谁死。 未经许可,私下贩运和囤积粮食都是重罪! 当然,作为朝廷统治体系的一员,宗门和各大城市的世家是有特殊权限的。例如这次苏家到夏州首府崇广城购粮,虽然是为了苏家堡自己过冬储备,却是翼山城冬季储粮工作的一环。 而一旦失去了世家的位置……一切都烟消云散。 苏家要买粮,就只能在翼山城粮站买。买多少,要看世家定下的份额给多少,或其他世家分配完之后能剩多少。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残酷。苏家一垮,遭殃的不光是嫡堂,还是苏家堡上下一千多口。 逛了一圈,苏道山特意去苏家的产业看了看,发现集城中,苏家的产业是六大世家中最少的。而且看起来生意普遍都不怎么好。其中几家布店和成衣店,甚至都已经关门了。 倒是米家的布店生意红火。 买了一些桃木板,黄纸和朱砂之后,苏道山坐马车回了苏家堡。下午就待在小院里,喝着茶看书。 书是樊采颐给的那本异门江湖录。 “异门传承,源头要追溯自兰卓创世。创世之初,兰卓以神力开天地……”苏道山丢了颗蜜饯在嘴里,一抬头,便看见杏儿姐妖娆地扭着腰走来,眉眼含春,手里还拿着一支箫。 “别扰我清静。”苏道山摆摆手,继续看书。 杏儿姐撅着嘴,扭啊扭地回了房。片刻之后又出来,拿了花汁,搬了根小凳子坐在苏道山身边涂指甲。 “狐狸精!”敞开的西厢房里,娉婷哼了一声,和正在刺绣的画眉对视一眼,撇了撇嘴,然后继续埋头打络子。手中的一个青色香袋已经渐渐成型。 苏道山看得入迷。 书中所述,许多都是众所周知的大陆历史,和原身记忆都对得上。 传说这个世界是创世神兰卓所创。这也是这个世界的名字由来。几乎家家户户都供奉有兰卓的神像。 神像外貌不一。有的是老者,有的是中年人,有的是书生打扮的儒雅形象,有的则是赤着上身,手举日月的大汉形象。唯一相同的是,在他们的额头上,都有一个三角形的螺旋标记。 这便是兰卓的标志,同时也是如今大陆第一神教奉元殿的标志。 而创世之后,兰卓似乎就消失了。如同原世界中国神话中的盘古一般。明明是创世之神,到最后却几乎没有什么痕迹,成了一个符号般的存在。不像西方神话中的上帝,哪哪儿都有祂。 正因为如此,相传旧纪元时代,几乎没人供奉兰卓。 大陆宗教众多,神祗无数,信徒们拜这个求那个,唯独没听说过谁给兰卓建个神庙,上几炷香的。 直到一百多年前灭世浩劫降临。就在大陆时空断裂,一块接一块地分崩离析,散入断裂时空之潮时,神迹降临了。 那是奉元山之巅,兰卓留下的一处隐秘神迹。神迹的爆发,保住了大陆,结束了灭世浩劫。其后,奉元殿根据神迹而创造的驱魔阵,更是成为人类顶住幽族入侵的中流砥柱。 这才有了新纪元这一百多年的苟延残喘。 而兰卓留下的本源之力衍化的道种,作为此方天地的天道规则的一部分,就是自浩劫降临,时空断裂之时起出现的。 “异门传承至今,方不过百年?!”苏道山愕然。 ------------ 第二十五章 三天 苏道山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滋味。 最初通过樊采颐和屠森的交手见识到超凡力量时,他下意识地以为这是这个世界千年万年以来的秘密传承。是这个世界自然衍进的结果。就像凡武者的武道之路一样,有着清晰的发展脉络。只不过超凡层次因为太过强大和稀少,受到了严格的保密,以至于人们都不知道而已。 可苏道山做梦也没想到,超凡武者源头就只能追溯到灭世浩劫。出现至今才不过一百年时间。 完全没有什么衍进的脉络,更像是忽然冒出来的一般。 “这是创世神的力量?” “可为什么,这种力量没有在旧纪元留下一丁点痕迹。直到灭世浩劫,人类十不存一,文明几近毁灭,这种力量才出现?” “这是创世神对人类的考验,惩罚,还是救赎?” 苏道山想不明白。 而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他很难想象区区不到一百年的时间,一个如此强大而诡异的神秘力量体系能摸索到什么程度。 前世的所见所闻让苏道山比谁都清楚,无论什么新鲜行当,最初的时候,往往也是竞争最激烈,最残酷,最野蛮,最容易犯错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也都是趟雷的炮灰。 高高的潮头上,尸横遍野。每一个参与者都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趟出一条路来。 “鲁莽了啊。”苏道山眼皮跳了跳。 当然,后悔倒是不至于。毕竟这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无法抵抗的致命诱惑。在一個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陌生世界,选择更强大的实力永远都不会错。 继续看下去。 “异门共分六个行当。其中士农工商兵这五大行,被视为天道正途。” “所谓人道即天道。自兰卓创世以来,人世间之所以发展并形成这些行当,而不是别的,原因便在于这些行当不仅仅是职业,还是本就合乎天道的路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造字记事,春稼秋穑,烧土为陶,铸铁成器,织布为衣……非是人之选择,实乃天道之选择。” “天道既然将人造成这般模样,人就会冷,就会饿。冷了就要穿衣,饿了就要吃饭。而要穿衣,就要纺棉麻丝绸,要吃饭,就要种五谷杂粮……看似个人的决定,实则早就注定。人不过是顺天为之罢了。所以,这些行业看似寻常,实则自起源始,便暗合天道。” 苏道山仔细一想,觉得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除了五大正行之外,还有第六行。这个行当被称为杂行。是医,算,牙,力,戏,差,盗,妓等行当的统称。杂行亦正亦邪,不算正途。” “超凡武者领悟异术之后,便算入门了。异门等级共有四大境界十二阶梯。入门是人境下阶。往上分别是地境,天境和道境。此四大境界分别代表了超凡武者所掌握的异术的规则层次。” “而超凡武者除了掌握自身职业的异术之外,五个正行职业还各自对应不同的五行。” “士者广博,守土牧民,厚德载物,性近土。农者春稼秋穑,性近木。工者与火为伴,无火则不成器,亲火。商者和气生财,货走三江,性近水。兵者披坚执锐,刚硬无匹,性属金。” “正因为如此,士者才被称为士土道。农者是农木道。工者是工火道。商者是商水道。兵者是兵金道。” 看到这里,苏道山顿时就明白了。 难怪樊采颐当初和屠森交手的时候可以化作水雾一般瞬间移动。她是商水道,水无常形,这本就是商水道的专属特性。而屠森是兵金道,所以才有浑身化作金属的异术。 “不知道读书人的五行异术有些什么……土遁?缩地成寸?”苏道山很是期待。可惜,异闻江湖录只是一本入门读物,里面相关的介绍都比较粗略,没有针对每个不同职业的详细讲解。 慢慢将薄薄的册子翻完,苏道山在书的最后,果然看见了秘器的相关介绍。这种拥有超凡之力的器物,最初同样出现于灭世浩劫时代。但让人惊诧的是,书中对于秘器的起源和性质却没有确定的结论。 和超凡武者通过融合道种获取超凡之力不同,没人知道这些神秘的器物究竟是怎么拥有超凡力量的。而且,它们所展现的超凡力量相较于根植于本源规则上的异术来说,显得诡异而扭曲。 “秘器大多发现于秘境,有观点认为,这是空间断裂在时空乱流中之后,其中的器物长时间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侵蚀而产生的变化。但这种力量不属于世界本源之力,显现出了明显的特异性。” “最诡异的是,这些秘器通常都拥有一定的生命特征。但形态和性格千差万别。有些偏执极端,有些邪恶,有些迟钝,有些敏锐,有些平和……但看起来再正常的秘器,都可能在某个时间陷入疯狂状态,从而失控。” “秘器的大范围使用是最近六十年的事情了。越来越多的秘器的出现,使得异门超凡职业之间的战斗方式出现了明显的变化。没有秘器的超凡武者,在战斗中往往处于下风。” “这也就导致超凡武者越来越多地借助秘器。” “但秘器是一把双刃剑。其不光对敌人有很强的攻击性,而且也可能反噬主人。近几十年,已经有数不清的超凡武者死于自己掌握的秘器之下。因此,秘器威力越大,危险程度也就越高。实力不足的超凡武者试图掌控强大的秘器或多个秘器,就是自寻死路。” “有人按照秘器的危险程度,撰写了奇物志,其中有天,地,人三大榜单。记录了目前已经知道的,信息基本公开的秘器。” 因为只是附加的一点介绍,因此,苏道山在异门江湖录的末尾,只看见三个简略的榜单。 而在地字榜排名21的位置,果然看见了风筝娃娃。 “风筝娃娃最初出现于新纪元15年,现世时间最长的秘器之一。已知超凡能力为隐匿。被她用无形的风筝线所绑定的人,会从旁观者的世界中消失。所有旁观者,无论是感官还是记忆都会遭到篡改。” 介绍很简略,没有图片也没有更多的详细的描述。苏道山甚至都不确定自己遇见的是不是风筝娃娃。不过从这个秘器的能力描述以及樊采颐的反应来看,应该是不会错。 苏道山合上书,抬起头,眼前仿佛又浮现了那个飘在空中的小女孩看着自己的眼睛。 ### 接下来的三天,日子过得不紧不慢。 识海中的灵境世界呈现出来的还是无数混乱的色彩,没有成形。只不过最早的色彩就像水墨晕染,是大片大片的。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到后面就越变得细致起来,如同一条条彩色丝线的交织。 这让苏道山既期待,又感觉有些无语。大有前世下载视频时,前99%都无比顺利,最后剩下1%遥遥无期一样。 每天早晨起来,依旧是雷打不动的武道修炼。在一步跨过了煅体关,进入八品上阶之后,苏道山接下来面对的就是入七品,过化劲关了。 武道五重关,一重关是一重天。 相较于煅体关,化劲关完全就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原身记忆中的武道知识基本都用不上。而偏偏,苏道山又没法去询问别人。只能自己摸索。最终确定把修炼的重点放在两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就是内炁修炼。内炁不足,则气血不足。想要以力化劲,没有奔腾不息,浩荡汹涌的气血是推不动的。之前自己修炼的浩然正气诀只有粗通境界。而想要突破到七品,至少也要修炼到小成以上才行。 第二个方面就是修习一门新的武技功法。 九品和八品阶段修炼的武技功法,作用多以强身健体,打熬筋骨为主。并不属于搏杀武技。而到了化劲阶段,武者面临的就是交锋了。因此,要学习以力化劲,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修炼一门打人的功法。 苏道山选的是一门名为《长河连打三十六式》的武技。 这套功法在苏家,还有些来历。据说是曾祖苏启鸿早年间,通过京城的一位身份尊贵的好友换来的,并为此支付了极高昂的代价。 这套功法属于上乘武学,虽然不算什么秘传绝学,但却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一招一式都符合化劲的要义。对于修炼化劲有着极大的好处。正因为如此,其只在少数高门大族中流传,秘而不宣。 苏家能得到这套功法,对苏家的底蕴是极大的提升。 现在苏道山要做的就是将这门武技功法修炼的精通。所谓拳熟劲自来。到时候,化劲就自然入门了。 早上打完拳,就是照例的晨昏定省。老太太还是那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苏道山也不管,请了安就拉着昔昔跑路。有时候遇见大姐苏婉和二姐苏与,才多留一会儿聊聊天。 苏家的格局比较奇怪。 老太爷苏景彦有三子。长子苏显文,次子苏显武,三子苏显义。因苏显武战死,如今这一代就剩下苏显文和苏显义。 苏景彦致仕之后,去了落霞山清修。把代家主的位置给了长子苏显文,却把生意上的大小具体事务,都交给了长孙女苏婉。 苏显文顶着家主的头衔,每天只赴宴喝酒,迎来送往。偶尔参加一下翼山城世家的会议,当个随波逐流的点头菩萨。而苏显义更是百事不管。每日里逍遥自在,不是钓鱼就是喝酒听戏。 堡里的大小事务,财务生意,全都是苏婉在主持。 或许是时局关系,苏道山发现苏婉虽表面看来从容平静,但神态憔悴了不少。说着话偶尔会有些心不在焉,一双美眸难掩疲惫忧虑。在家里待的时间也少,总是来去匆匆。 至于二姐苏与,是个没心没肺的。 这些天玩得最开心的就是她了。整日里拉着老三苏道春到处跑。苏道山几次看见她,不是在集城酒肆里,就是在世家子弟马队中。身边都是有男有女,谈笑风生,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 门外的苏家堡老怪物们连堵了三天,终于偃旗息鼓了。关于那十车粮食的事情,也没人再提了。 苏道山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准是有人拿了压箱子的老本出来填补亏空。至于到底是谁——从这几天老太太愈发黑沉的脸色和说不了两句话就赶人的迹象来看,答案昭然若揭。 而没了老怪物们的威胁,苏道山也能走出家门在堡里逛逛了。 走在苏家堡里,苏道山觉得有些烦恼。明明自己不想偷听,但声音就自己往耳朵里钻。于是苏道山常常是坐在中央空地的大树下或堡东的大练功场边,拿一本书专心致志地看。 大树下是苏家堡消息最灵通的大妈大婶的聚集地。而大练功场则是苏家堡的护卫、武者和民兵每天必去的地方。 短短一两天下来,苏道山就觉得自己已然摇身一变,成了苏家堡百事通。不管是张家长还是李家短,就没有自己不知道的。 甚至他还从几个不同渠道得到消息,互相印证,解开了一些就连当事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 例如邱大爷家的小母马莫名其妙地怀了孕,他就知道是堡西苏显富家的驴子干的好事。 邱大爷还在纳闷,明明小母马就养在自家,怎么会忽然就怀孕了。苏显富家也不知道自家的驴干了这事儿。只有前段时间借了苏显富的驴的老刘头曾经顺路到邱大爷邻居家串过门。 当时驴没拴好。等老刘头发现的时候,驴自己甩着家伙又回来了。老刘头也没想那么多,骂一声狗日的,牵着就走了。 只有苏道山才能把这些线索给连接上。 当然,除了小母马和驴之外,还有别的。例如堡东的寡妇和某位管事。例如某家的闺女和某个年轻护卫等等。 不过有时候听太多闲话也不是那么有意思,尤其是这些家伙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时候。 “那呆子又在看书呢。” “看看看,也不知道看出了个啥。人倒是越看越傻气。我家小子以后要是看书,看我不拿大耳刮子抽他!” “可不是。这家伙的呆气越来越重了。我看他那书,好长时间都没翻一页。” “……” 于是,苏道山骂骂咧咧地走了。 每天依旧是坐车去上学。书院越发显得冷清了。下学之后,苏道山就会在集城里闲逛。 对于这位苏家的呆少爷,大家都认识,没人愿意招呼,也没人愿意招惹,自然更没人去管他。不像一些世家子弟,走到哪儿都是注意力的焦点,都有人捧着,主动打招呼寒暄。 茶馆里泡杯茶,看看书。酒肆里要一盘豆子,喝两杯酒。虽然偶尔会被人侧目,被指指点点,但苏道山总归还是感觉比较清闲自由的。 繁杂,密集而幽深的集城,既代表着秩序,也代表着混乱。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从不同的角度去看集城,有不同的认识。若是深入,它更像一颗洋葱,剥了一层又一层。 这里毕竟是翼山城的中心,不管集中了权势和金钱,也集中了江湖,集中了人生百态。 金丰楼就是苏道山最爱去的地方。底层茶馆大厅,总能听到一些有意思的私语。而三楼的几个私密包厢,更是翼山城各大世家时常见面,商议一些不太能摆上明面的事情的地方。 天气开始一天比一天冷了。风沙也大了起来。 夏州北郡九大宗门中的最后一个也于日前到了翼山城。城中愈发显得热闹起来,每日里,不是各大世家轮流设宴想请,就是一帮青年才俊呼朋唤友,走马观花,放鹰逐犬。 雪仙子樊采颐自然是焦点。 翼山城这样的边远小城,平日里别说寒谷的掌门亲传,就算是普通弟子也难得一见。再加上少女的让人目眩神迷的姿容,以至于哪怕樊采颐借口养伤推脱了大部分邀约,旅舍楼下也是人满为患。 许多世家子弟和宗门弟子为了能跟樊采颐见上一面,说上一句话,甚至愿意等上一整天。当然,等也不是干等。一群人在大厅里高谈阔论,兴之所至或切磋比试一番,引来旁观人大声喝彩, 直是意气风发,顾盼自得。 苏道山在金丰楼喝茶的时候,跟樊采颐碰了个照面。当时她在岳世峰等人的陪同下走进来,目光从苏道山脸上扫过,连停都没停一下。 走在一起的苏与,过来和苏道山说了几句话。听她炫耀,樊采颐和她一见如故,两人很是谈得来。然后她就悄悄问苏道山是不是暗中倾慕樊采颐。 在苏道山羞愤的眼神中,苏与得意洋洋说这个秘密是老太太说的。话的源头,来自于护卫队长冯庭。当初一回城,冯庭就向江夫人禀报了苏道山曾经打听过樊采颐的事情,然后就传开了。 苏道山没想到冯庭那浓眉大眼的家伙会这么八卦。但完全能想象老娘如何跟老太太交头接耳啧啧有声的。而这条八卦的线,又如何在大太太钱夫人,二太太刘夫人,以及苏婉,苏与和内宅丫鬟们之间传递的。 所以,除了苏道山自己不知道之外,苏家的其他人,包括昔昔,娉婷,画眉乃至二等小丫头春元都知道了。 只不过所有人都守口如瓶,把这件事当成禁忌。 家中都知道苏道山的脾性,没人敢当面提及这些,甚至连背后的议论也不敢,但苏与不在此列。 从小到大,她都是最不惯苏道山毛病的那个。抬手就打,张口就骂。每次见他犯倔或之乎者也,就拧他耳朵。 这回当然也没客气。 “苏老二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人家跟咱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有些心思想想就行了,别认死理。时间长了也就过了。况且,祖父不是正给你点鸳鸯谱么?”苏与一刀穿心,咯咯笑着跑上楼去了。 第四日,有消息传来,寒谷长老谢寻白已经率队抵达翼山城左近。 更轰动的消息是,这位为了接应樊采颐特地赶来的寒谷诛魔堂长老,到了北郡的第一件事,不是直奔翼山城,而是沿途清剿流民聚居地。 据说谢寻白领着十几个寒谷弟子,这一路过来杀得尸横遍野。但凡是和万魔门有关的魔修和异种,尽皆诛杀。以至于翼山城南方一个人数足有三千人的聚居地,直接被打散了。 也是在这天晚上,一辆马车驶入了苏家堡。 冯庭和几名浑身是血的苏家护卫下了车,将一个昏迷中年男子抬了下来。 “关起来!”冯庭狠狠地道。 ------------ 第二十六章 暗流 护卫将中年人抬进了一座小院的偏房,打开地下密道的石门,将其抬了进去。亲自看着做完这一切,冯庭才转身和其他几位赶来的武者碰了个头,然后一齐进了小院正房。 “大小姐。”冯庭等人抱拳道。 这是一间花厅改的账房,分东西两间,中间以多宝格隔开。 东边大房间的北侧和东侧靠墙的位置是两排装满了账册的木柜。木柜厚重结实,雕刻精美。但因为年月已久,漆面已经有些斑驳。铜制的把手和一些经常接触的地方都有了包浆。 房间的中央是一张大桌。桌上横七竖八地摆着账册,笔墨和算盘。平日里是账房先生们围坐算账的地方,现在四周的椅子上却是空无一人。 而西侧的房间里,则摆着一个亮格柜书架,两个圆角柜,一张罗汉床和一张不大的书桌。 墙角铁架上的火盆和壁上的油灯正静静地燃烧着。跳动的火光下,苏婉坐在书桌后,苍白的脸在交错的光影下忽明忽暗,泛着一丝不太正常的潮红。 “怎么样?”见众人进来,苏婉起身问道。虽然已是竭力保持镇静,但她的呼吸和语气还是显得有些紧张。 “人抓到了,就在他们秋塘村的作坊,”冯庭兴奋地回禀道,“这次咱们突袭进去,不光抓到了米祥,还把他们的作坊一把火烧了個干净。” “真的?!”苏婉眼眸一亮,见众人齐齐点头,惊喜地道,“太好了!” 苏婉快步从书桌后走了出来,关切地问道,“我们自己的损失如何?” “阵亡三人,伤了十一个。”冯庭道,“不过这次突袭,我们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干掉了他们四十多个,其中还包括两个主事级的七品武者。” 苏婉俏脸神情一松,问道:“米祥审了么?” “还没有,”冯庭道,“他被九叔一掌打成重伤,还在昏迷中。已经关进地堡了,等他醒来就审。” 苏婉玉牙紧咬,恨声道:“这人是米家家主米烨的心腹,在米家的管家中排第二位,很多私密事情都是交给他主持的。咱们锦瑟镇的那把火,还有八公的死,都跟此人脱不开干系。” “尽快把他的嘴撬开,”她环顾众人,“再过几天就是大聚议了。这是我们钉死米家的最后机会!” “是!”众人同声应道。 “城外都安排好了吗?”苏婉问道。 “安排好了。”冯庭道,“所有据点和工坊都已经转到地下了。我跟他们说了,最近一段时间,不跟米家硬碰硬。” “对!”苏婉点头道,“另外,通知下去,这两天堡里的所有人一概不得出城。免得被米家给盯上。至于城里,派人盯死米家就行了,他们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城里动手。” 她说着,来回踱了两步道:”况且各大宗门齐聚翼山城,米家就算想动手,也不敢选这个时候。不过,咱们既然抓到了米祥,就要防着他们狗急跳墙。” 众人纷纷应了,又商量了一下堡里和各方面的护卫工作细节,这才转身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就只剩下火盆的火焰偶尔发出哔剥的声响。 苏婉就近找了张椅子,软软地坐了下来,俏脸上,因为刚刚的一场成功突袭而显出的喜悦渐渐消失,只剩下了一丝落寞和疲惫。 “小姐。”贴身丫鬟黄鹂端着一碗粳米粥走进房间,低声道,“您一晚上都没吃东西,喝点粥吧。” 苏婉拿着勺子心不在焉地搅动两下,喝了两口就摇头不喝了,起身往外走去。黄鹂赶紧从衣架上取了大氅追上去替她披上。主仆二人出了小院,一路沉默地走到了不远处的土坡上。 这是苏家堡的最高处。早年间翼山城的城防还没有完善的时候,曾经建了一座哨塔,后来拆掉了。只剩下一点残砖。 站在小坡上看下去,整个苏家堡都笼罩在夜色中,只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出大致的轮廓。 但对于苏婉来说,这一切都是如此地熟悉。 自从五岁来到这里,她就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哪怕闭着眼睛都知道自己看见的是哪里,住着哪家人,家中有几口,又有谁在自己手下,干着什么样的活计。 “小姐,你别太担心了,”黄鹂劝慰道,“老太爷不是说过,苏家命数如此,不必强求。大不了离了翼山城,也能活得下去。况且咱们现在抓到了米祥,只要撬开他的嘴拿到米家的罪证,我就不信,其他几家和各大宗门还能公然包庇他们!” 苏婉沉默着,良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道:“米家费尽心机,用尽手段,跟咱们斗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等到了机会,不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抓米祥,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罢了。” 她怔怔地看着夜色中的苏家堡,如水的眸子满是茫然,喃喃道:“祖父把苏家交给我,可最终我还是没能保住这份基业。等到大聚议之后,这里的每一个人或许就要分崩离析,四散流离……” 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苍白纤细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大氅领子。 …… “哐当!” 随着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砸破窗户落在地上发出的声响,位于翼山城第三坊的米家庄,瞬间在寂静的深夜中变得喧嚣起来。 有听到动静的人出门查看,只见高高的主宅灯火通明。有拉着伤员的马车进进出出,有大队的护卫往来奔走。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几位族老和族中的几位大管家也都匆匆而来。 米家正堂的清白传家牌匾下,米烨站在大门台阶上,脸色铁青,如同猛虎一般噬人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跪着的三人。 “秋塘村的织染作坊被人给烧了,米祥也被抓了!” 族老和大管家们一到,立刻就有米烨身旁的心腹上前低声告知情况。众人一听,如遭雷击,又惊又怒。 再看前面跪着的三人,虽然他们浑身都是血迹和泥泞,但还是能分辨出正是米家派驻在那边的护卫和管事。 一位族老声音颤抖地问道:“谁,谁干的?!” “除了苏家,还能有谁?!”旁边另一位族老咬牙道,“没想到,苏婉那个小贱人,临到头了竟然敢……” “我说什么来着!咬人的狗不叫。苏家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认输。越到关键时刻,我们就越该小心……” “怎么没小心?这些日子,外面都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的,就是防着苏家来这么一手。可没想到,这两天恰好狗头堡那边的聚居地就出了事……” “闭嘴!狗头堡聚居地出事跟我们米家有什么关系!” “苏婉这小贱货看起来柔柔弱弱,没想到竟然如此阴险狠辣!” “好了,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的问题是米祥被抓去了哪里!绝不能任由他落在苏家手里。一旦他的嘴被撬开……” “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最好是苏家还来不及把他带进城。只要是在城外,咱们就还有办法。” 众人正七嘴八舌间,忽然有一名管事飞奔而来,禀报道:“家主,刚刚问了城卫那边,半个时辰前,苏家有三辆马车从北门进了城。” 进城了?! 院子里鸦雀无声。 “嘿,看来,还想着在大聚议来翻盘……”米烨目光阴冷地看着那管事,良久,点点头,自言自语般道:“好,原本还想着给他们留点体面。既然他们要垂死挣扎,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扭头看向众人:“命令下去,从今天开始,按照我们摸清的名单,苏家城外的产业挨个儿都给我扫干净!” “是!”众人齐齐遵命。 米烨森冷地道,“去,请周大先生,汪海年和岳终南来。今年梅花开得早,我请他们来赏梅煮茶。” 他转身往堂屋走去,留下一句话:“把米琅给我叫来。” #### 深夜,暗流涌动。 随着无形的冲击波在翼山城扩展开来,一座又一座深宅大院被敲开了门,一个又一个静谧的房间重新点上了灯。得到消息的人们在跳动的烛火下,神情或错愣,或震怒,或惊骇,或沉思…… 凌晨时分,当三辆马车分别自岳家堡,周家堡和汪家堡出发,驶向米家庄所在的第三坊的时候。更多的武者队伍早已经离开了驻地,如同水银泻地一般,撒向了四面八方。 城主府。 朱子明看着手中的情报,沉默了很长时间。 “到这个时候了,”长子朱学安将桌上的油灯挑得更亮了一些,放下铁签,难以置信地道,“苏家忽然来这么一出,就不怕把整个苏家堡都赔进去?!” “两家都已经较量了这么久了,本就是谁也退不了的局面,”刚刚赶来的的城卫统领王陆良摇头道,“苏家显然是蓄谋已久。” “没想到,”朱子明一声长叹,开口道,“我小看了苏婉啊。” 朱子明将密信放在桌上,摇头叹道:“此女年方双十,花容月貌楚楚动人。平日里说话也是轻言细语,温婉娴雅。自执掌米家以来,虽显露了些经营手段,但处世过于柔弱。早前私下议论,大家的的评价也觉得苏家实在人才不继。竟推了这么个小女子当家……” 说着,朱子明嘿地笑了一声:“半年前,苏家八叔公苏景齐遇袭身亡。三月前,苏家藏在锦瑟镇的织染工坊被人摸清底细,一夜突袭,连主事带工匠和护卫死了八十六个,使得苏家的支柱产业一夜清零。 “那时候,大家就觉得苏婉已经撑不住了。果然,后面米家再怎么咄咄逼人,她都选择了退避。只顾着裱糊苏家这栋四处漏风的屋子。可谁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竟然忽然出手,袭击了米家的秋塘村作坊,还抓了米祥……” 灯光下,朱子明的脸色似笑非笑:“今年的大聚议,可有意思了!” ------------ 第二十七章 设问 清晨,苏道山从床上醒来,注视着床顶的雕花出了一会儿神,扭头向旁边看去。 房间里烧着熏炉,暖暖的。不远处的小榻上,画眉还兀自酣睡。少女侧着身子,凹凸有致的娇躯摆睡成了一个“片”字。被子被踢开了一半,露出白皙的脚丫,脸蛋红扑扑的。 娉婷睡觉比较规矩,但画眉就不那么老实了,不光喜欢踢被子,而且喜欢翻身,以至于小衣总是显得有些凌乱。扯开的领口处白花花的一片,直让人心驰神荡。 这小妮子竟然比娉婷和杏儿姐都大……良久,苏道山绅士地收回了目光,用内视检查了一下识海中的“灵境”。 识海中交织的色彩已经越来越细,就像一根根刺绣的丝线,而整个世界似乎也已经到了完成的尾声了。那原本模糊的色彩给人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隐隐约约能看见,似乎有一座山。 “应该就是这两天了。”苏道山有些期待。 他轻咳了一声,画眉就醒了。 少女迷迷糊糊地撑起身,揉着眼睛,一低头,呀地轻叫一声,一边红着脸蛋遮掩住颤颤巍巍的春光,一边偷瞄自家少爷。少爷自然是目不斜视,目光清正。眉头还微微皱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时娉婷也上来了,和画眉一起服侍苏道山穿衣洗漱。 见画眉脸蛋红红的,娉婷的目光还在苏道山和画眉身上移来移去,看得画眉羞恼地偷偷拧了她最敏感的腰身一把。正弯腰给苏道山整理长袍边角的娉婷身子一颤,顿时就是一歪。而画眉也作茧自缚,被娉婷顺手一拉带歪了身形,两人都一下扑在苏道山身上。 苏道山赶紧搂住她们,稳住身形,三人才没变成一串滚地葫芦。即便如此,也是肢体纠缠在一起。两具少女胴体带来的火热而柔软的触感,让他差点就维持不住自己的人形。 “怎么了?”苏道山爽得一脸茫然,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没……没什么……”娉婷和画眉撑起身子,飞快地一齐摇头。等苏道山转身向外走去,她们才没好气地互相瞪了一眼,一个悄悄揉了揉胸口,一個下意识地捂着屁股,脸都红到耳根子了。 刚才少爷抱住自己的时候,手都碰到……到现在还酥酥麻麻的……幸亏少爷天性迟钝,不然真羞死人了。 虽然走在前面,但两个丫鬟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苏道山。 可以说,借助读书人的专属特性,如今方圆三十米内,几乎都成了他的掌控领域。哪怕不回头看,也能通过声音、气味和空气的流动在脑海中对应形成画面,反映出每一丝细节变化。 “看着”两人拉拉扯扯,苏道山心念一动,发动了【设问】。 随着异术的发动,苏道山视野中的周边空间都变得朦胧起来。门框,窗户,栏杆,脚下的地板,以及楼下的花园,一切都宛若虚幻。所有的物体都被蒙上了一层白色的光。 给人的感觉,就像整个世界都是由灵光所构成。 而苏道山的思维,在这片朦胧的空间里,就像是从案板上重新钻进了水里的鱼儿。有一种让人沉迷的自由感和舒适感。而娉婷和画眉,就像是两团漆黑水下的光球,显得那么醒目。 “先试试娉婷。”苏道山做了决定,飞快地在心头构建设问的问题,“就问她‘少爷是不是越来越帅了?’” 不过他旋即就推翻了这个设问方式:“不行,这种句式缺乏引导性,换成‘我怎么觉得少爷越来越帅了’更好。” 确认问题之后,苏道山催动思维,如同章鱼的触手一般,向代表娉婷的光球延伸了过去。 随着触手和光球一碰,一种奇妙的感知传来,苏道山瞬间产生了明悟。 “这个光球里就是异术发动之后,具现化的娉婷的精神世界。我强行和她的精神世界建立了一种单向的思维联系,就像一个隐秘的入侵者,无声无息地闯了进来,而她却没有丝毫的察觉。” 代表娉婷精神世界的光球中,又有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光球。苏道山知道,这些都是娉婷的记忆和念头。但这些记忆和念头受到娉婷自我意识的本能保护,无法进行窥探。 在这个精神世界中,如果说这些记忆和念头是滚烫的岩浆的话,那苏道山的这一缕思维就像是一个钻进了沸腾的火山口的雪人。别说去触碰,就算是呆久一点都受不了。 “难怪道种蕴藏的信息说,若是自身处于恐惧,慌乱等负面情绪状态下,或者精神力不如对方强大的话,使用设问可能受到反噬。” “嗯,至少从人境下阶这个层次来看,超凡武者的能力还局限于神秘和奇妙,并不具备为所欲为的强力。就像之前樊采颐和屠森的战斗,他们的超凡特性和异术只是辅助而已。真正的搏杀还是靠武技。” 苏道山心下寻思。 不过,虽然不能窥探记忆和念头,但苏道山在娉婷的精神世界还是有一个愉快的发现——入侵对方的精神世界后,自己能大致感受对方的情绪状态。 例如现在的娉婷就是羞怯和快乐的。她的整个精神世界,都散发着一种轻松快活的气息,宛若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春日。 而随着设问的发动,苏道山看见一个由自己的思维注入的光球,凭空出现在了娉婷的精神世界里。旋即就如同充气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很快就挤占了大部分空间。 或许是因为这个念头来自外界的原因,光球整体呈现一丝黯淡的灰色。和娉婷的精神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苏道山知道,如果娉婷不能回答这个问题的话,这个念头还会越来越大,直到将她的精神世界完全占据。到那时候,她的其他思维都会被压缩到极致,满脑子都被这个问题所占据,无法进行思考。 时间越长,这个灰色光球的颜色就会变得越深,负面情绪就越重,对她的精神消耗就越大。最终形成恶性循环。 苏道山微微侧头,瞟了一眼和画眉一起跟在自己身后的娉婷。 原本和画眉走在一起,手上还偷偷和画眉较劲的娉婷忽然脚下一顿。脑海中开始胡思乱想。 “刚才少爷的手好有力,而且身材也长高了不少,强壮挺拔了许多,”顺着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想法,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脑海中,“我怎么觉得少爷越来越俊了……” 完全是无意识的,娉婷偷偷抬眼去看苏道山,正撞上苏道山的眼神,一时慌乱得手足无措,脸上更是红得滴血一般,血色都蔓延到脖子上了。 少爷……好像真的更好看了呢…… 而几乎是在娉婷这么一转念的瞬间,苏道山只看见她的精神空间里,出现了一个代表念头的小光球。 小光球向着几乎已经占据了她整个精神空间的灰色光球撞了过去。 然后,看似强大的灰色光球就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一般碎掉了。这一刻,苏道山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像被一个无形的擂木给撞了一下,忽然变得有些恍惚,精神明显萎靡了不少。 这就是使用设问的后遗症了——如果自己的问题没有对对方造成困扰,对方正确回答得越快,自己受到的反噬就越大。 正因为如此,设问的问题选择非常讲究了。 一是不能太简单了,要让对方越难回答出来才越好。二是问题必须要是对方在乎的,能形成难以排除的杂念的。例如八位数乘九位数这样的问题,虽然难以回答,但也容易被对方压制。很难像刚才问娉婷的这个问题一样,念头一生成就迅速占据整个精神世界。 因此,最好的问题,就是那种让对方产生某种困扰或者本能抗拒的问题。 当然,苏道山捉弄娉婷,不过是一时促狭心起,顺带测试异术而已。可没想过对自己的贴身侍女造成什么伤害。 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原本就早有准备,很自然地承受了精神力的损失。 而原本设问只是一种精神干扰类的异术,至于对方会有什么样的答案,攻击者是无法窥探的。就像娉婷脑海中出现的这个小光球,苏道山就并不能确定答案是“是”还是“否”。 但是,这一刻苏道山却发现娉婷的小光球在解决了设问之后,并没有消失。而是沉淀了下来,成为她脑海思维的一部分。 从一个法学硕士的逻辑来看,答案其实已经昭然若揭了。 因为“我怎么觉得少爷越来越帅了”这样的问题,苏道山在设计之初,就刻意带有一定的倾向性和诱导性。已经属于一种自我暗示了。若是答案是否的话,那么,当娉婷偷眼看过来的结果就可以想见。 “怎么可能,哪里有?” “我眼瞎了吗?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诸如此类! 然后,答案会和问题同归于尽,这个念头就会被彻底抛开,再也不在精神空间里留下一丝痕迹。 可如今,这个答案却在娉婷的精神世界中扎下了根,成为了她诸多记忆和念头中的一个。再加上这一刻,苏道山从她精神波动中感受到的心慌和羞涩,足以说明结果如何了。 这让苏道山不禁想起了前世的心理医生。 从某种角度来说,自己用这种问题给娉婷设问,跟心理医生用催眠给病人留下心理暗示没有区别。 “不过,这是因为在娉婷对我这个少爷不设心防,”苏道山心想,“若是换一个和我敌对的人,别说这样的心理诱导,就单单是我的名字的出现,就会引起警惕和抗拒……”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激发对方的警惕和抗拒,原本也是设问需要利用的重要元素之一。这样可以使对方本能地抗拒回答。但他越想丢开这个念头,念头就越会占据他的思维。” “另外,我刚刚向娉婷问的问题是没有攻击性的。她无论是回答‘是’还是‘否’都算对。但若是和对手较量,我设问产生的问题就像一把锁,答不出正确答案对方就无法消灭这个念头……” 苏道山在心里默默地总结着。越来越觉得设问这个异术有意思。其后,他又在画眉身上做了一次试验。 然后,洗漱的时候,苏道山就看见画眉在墙角的花盆里摘了一朵花,红着脸一脸纠结地扯着花瓣。 “被少爷看到了……没看到……看到了……没看到……” ------------ 第二十八章 点龙灯 练武场里,苏道山一遍又一遍地打着新学的《长河连打》。 他先是一步前冲,一拳击出,旋即纵身而起,双腿凌空连踢。 这一冲,在没有助跑的情况下直接一步跨出五米之远,纵身而起时,更是跳起有两米多高。 这让苏道山有一种仿佛脱离地心引力般的翱翔感。而据他所知,原世界弹跳力最强的人,垂直起跳高度也不过120多公分左右而已。 一招【江河浩荡】之后,苏道山身形在空中不等落地,就硬生生一个五百四十度大风车,落地时单腿支地,以脚尖为中心一个旋转,双手化拳为掌,如同风车般拍下。 【长河落日】。 敷敷……空气在密集的掌声中被卷出一道旋转的气流。 苏道山一招接一招打下去。随着内炁心法的运转,丹田如同漩涡一般不断地吸收着天地灵力,将其转化为内炁,送入经脉。 从某种角度来说,丹田就像是另一个心脏。只不过心脏泵压的是血液,走的是血管。而丹田泵压的则是内炁,走的是经脉。 如果说血液是水,那内炁就是火。两者一明一暗,正常情况下就像两条支流密布的河,在身体中各行其道。例如打坐修炼内炁心法时,经脉中游走的内炁就可以不跟气血有任何交集。 可一旦武者开始施展武技,身体骨骼,筋膜,肌肉和内脏都全力运转起来的时候,气血就会加速循环,并经由毛细血管充斥于身体各处,激发潜能。 而这个时候,武者就能通过内炁冲击穴道,使两者交汇。 内炁催动气血。气血越强,越盛,武者的新陈代谢速度就越快,肌肉和器官爆发的能量就越强。 打到第四式,苏道山就感觉气血已经上来了。 就如同火上浇了油一般,随着内炁的游走,所过之处的气血被彻底激发,心跳如雷,吐息如柱,肾上腺素疯狂分泌! 明明身体表面没有任何变化,但苏道山却感觉身体里充满了力量,就仿佛皮肤下有什么东西膨胀起来,要裂皮而出。让人忍不住就想冲撞,就想大吼大叫,就想用暴力去发泄。 然而,才打到第十二式,苏道山就只觉得身体精气猛地一空,脚下一软,踉跄两步才停了下来。 呼,苏道山喘着粗气,浑身大汗淋漓。 这套长河连打总计三十六式,自己最初开始修习的时候,只能打到第七式。如今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不过,距离一口气打完三十六式,迈入七品外劲的境界,还差着很远。 苏道山没顾着休息,开启阅读异术,观察自己。 “刚才是内炁运行到左带脉的时候,恰好是招式由披挂拳转身下蹲接扫腿,一口气没接上来导致内炁断掉了。下次再打到这里的时候,内炁运行错开,呼吸吐纳延缓一下,应该还能再撑一招……” 苏道山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腰腹的带脉,如同一条皮带,是人体全身上下唯一一条横向经脉,起着收束和连通其他经脉的作用。 武者习武,无论修炼哪一门内炁心法,一开始都必然要练这条经脉。 在苏道山看来,这就像原世界的平原城市地铁规划中必然有一条环线一样。只有先打通带脉,人体经络才能形成周天。 不然的话,经脉之间根本难以互通。 当然,除了带脉是横向互通之外,还有一个纵向的大循环,那就是任督二脉。这两条经脉一自曲骨穴向上走身体正面,沿小腹和前胸到唇下承浆穴。为任脉。一自曲骨向后,沿脊椎向上,到龈交穴。为督脉。 但任脉总计二十四穴,督脉总计二十八穴。想要全部打通,形成纵向周天循环,谈何容易。 要达到那种程度,至少也需要将一门内炁心法练到超凡境界才行。 仔细复盘之后,苏道山确认了问题,再度尝试。果然,这一次,随着他刻意改变了呼吸节奏和内炁运行节点,第十二招顺利地承接了下来,一套长河连打直打到第十三式才断掉。 “这就是拥有读书人的观察特性和阅读异术的作用了。普通武者在遭遇问题的时候,很难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可对于我来说却如同答案摆在面前一样简单。我要做的就只是不断调整和纠正罢了。” 苏道山长吁一口气。 不过,就在苏道山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武技功法又前进了一步欣喜的时,忽然,他神情一动,发现随着今天这几套长河连打修炼下来,自己的几处穴位出现了一丝热感。 似乎是内炁要突破了。 苏道山飞快的盘坐下来,引导内炁。 原本,原身只将内炁心法【浩然正气诀】修炼到粗通。在这個境界下,内炁的运行路线范围很小,大致路线是从丹田起,经石门至关元,然后折返上冲巨阙,自巨阙折返至神阙,然后转走左带脉,上左云门至天突,转右云门至右带脉,回神阙,最后收纳气海。 整体而言就是躯干上的一圈,经过的穴位没几个。 而不同的穴位,就是不同的气血交汇节点,有着不同的作用。内炁激发的穴位越多,武者实力才越强。 而此刻,苏道山发现内炁到关元之后,折返上冲巨阙之前,竟隐隐有下行的趋势。位于关元之下的中极穴和曲骨穴,都出现了动静。就像是原本两个干涸的池塘,忽然有了涓涓细流。 苏道山甚至能明显感受到,内炁在关元和中极之间,形成了宛若河流回水一般的聚集现象,急剧发热。 这正是内炁要突破的前兆! 当下,苏道山毫不犹豫,运转内炁,直接向着中极穴冲去。 轰! 虽然没有声音,但这一刻苏道山的脑海中,仿佛听到了一声巨响。内炁狠狠地冲击在中级穴上,就如同撞上了坚实的堤坝,被拦截了回来。 而随着内炁的冲击,苏道山只觉得小腹骤然一疼。这种宛若被钢刺猛扎的疼痛,让他小腹肌肉骤然抽搐,整个人都差点跳起来。 苏道山以前曾经有过忽然一口气堵在胸腔隔膜处,只要稍微一吸气就疼痛难忍的体验,而如今的内炁冲击比那种疼痛更强了十倍百倍。以至于他怀疑自己的经脉都被撕裂了。 苏道山不敢迟疑,竭力引导内炁平息下来,不然很容易导致走火入魔。 尤其是小腹丹田这片区域,更是马虎不得。任脉的关元穴,乃是丹田之守关。取封藏精元之意。关元不破,诛邪不入。关元之上便是气海。乃是内炁所聚之处。再往上,就是沟通天地之神阙。 这三个穴道可都是要穴。简单形容,一个是重要的关隘,一个是核心仓储之地,而另一个更是沟通天地之门户。 哪一个都损失不得。 不过,这次冲击痛虽痛,苏道山却透过内视发现,随着刚才那一下,自己的中级穴已经有松动的迹象。 涌入穴道的内炁,已经从涓涓细流变成潺潺小溪。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平息内炁之后,苏道山运转功法,让内炁经带脉,云门,天突回转一圈进入丹田气海之后,再度自关元向下,发起了冲击。 轰! 这一次,苏道山感觉自己堵塞的经脉就如同被打通的堰塞湖一般。泥沙随着水流而不断地垮塌,水流越来越大,越来越猛。而且,上游蓄积的洪水一经释放,便成千军万马之势。 眨眼间,中极穴被冲开,紧接着就是曲骨。曲骨一开,苏道山就感觉气团自曲骨向后直冲督脉,顷刻间顺着脊椎破了长强穴和腰俞穴,冲到阳关处,这才停了下来,晃晃悠悠地开始折返! 而这一次折返之后,内炁走左带脉上云门之后,又多了中府,天鼎两穴,这才走天突转右侧回来。 浩然正气诀,精通境! 苏道山喜不自胜。 内炁心法进入精通境界,可是极为关键的一步。其带来的不光是几个重要的气血激发穴道和更广阔的周天经脉,而且还是一个重要的修炼步骤的起始。 点龙灯! 如果说人体之中哪一处骨骼最为重要的话,那无疑就是脊椎了。 脊椎又称脊梁,因其形如龙,又别称龙骨! 就像一杆枪的枪杆,一张弓的弓身一样。枪是不是名枪,弓是不是好弓,全在这上面。好枪可横扫八方,好弓可百步穿杨,而武者有一条练到家的脊椎,则可劲发如龙! 但只要想想就知道,脊椎哪里是那么好练的。 双手双脚的骨骼可以随意活动摔打。哪怕断掉了,只要接上骨养上百日也能恢复如初。可脊椎却是人体最重要的支柱,别说断,就是受伤,也能让一个壮汉瞬间变成废人! 正因为如此,自古以来,要修炼脊椎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把自身变成一座熔炉,然后用气血之火,淬炼脊椎。 一节一节地淬炼上去,直到将整条脊椎淬炼到既能硬如钢,又能软如棉,宛若一条坚韧长鞭的程度。 到了那个境界,武者的身体本身就是一件绝世武器。哪怕不用内炁,随手一击,随脚一踢,甚至就只是身体随便一抖,都能劲发如龙。劲力之威,可谓沾之即伤,撞之即死! 这便是点龙灯! 一节脊骨便是一盏龙灯。 然而,既要把人体变成熔炉,就要密不透风才行。不然的话,哪怕内炁再烈气血再旺也锁不住,更谈不上淬炼龙骨了。 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锁窍——也就是将包括身体毛孔,眼耳口鼻等可能导致人体精气外泄的口子都堵上。 而锁窍的关键,又在魄门! 也就是肛门! 在人体诸窍中,魄门专主泄。普通人若染上痢疾疫病,精气生气便自魄门而出。轻者元气大伤,重则一命呜呼。因此,魄门就是人体最大的泄漏点。锁住这一窍的重要性远超其他诸窍。 而在常人的养生训练中,就有提肛这一锁窍方式。 当魄门紧闭,即便是普通人也能感受到一股酥麻之气沿脊椎一点点地攀升上去,渐生炽热。这便是点龙灯的反应。只不过普通人难以持久。而武者虽然对肌肉的控制力更强,但精气之泄,不是提肛就能锁住的。 要锁魄门,就要打通中级,曲骨,长强,腰俞四穴。 形成四龙锁柱! 苏道山运转内炁心法。 一圈,两圈……一个周天,两个周天…… 九九八十一圈之后,一个大周天完成,气血已经在内炁的催动下,宛若奔腾的岩浆。 他双脚与肩齐平,膝盖微曲,双手似抱非抱,似圆非圆,站出混元桩,旋即猛地提了一口气。整个身体就如同触电般猛地一震,进入一种骤然收紧的状态。 无论是身体九窍还是毛孔,都在内炁的协助下闭合! 世界,在这一刻变成了无光无声的混沌。 整个宇宙仿佛就只剩下了自己的意识。 片刻之后,一种火热的,带着一丝酥麻的感觉就顺着尾椎延绵而上,一节一节地向上攀去。 ------------ 第二十九章 破碎 半个时辰之后,苏道山结束了站桩。 他一口浊气喷出来,身体一松,后背脊椎如同鞭子般猛地一抖,发出噼里啪啦一阵爆响。 感受身体的反馈,苏道山又惊又喜,啧啧称奇。 站桩是武者的基本功。 和普通人强身健体的养生桩不一样,武者站桩的同时,还要修炼内炁,激发气血,洗练筋骨。整个过程中都要通过不断地改变身体的重心,用以训练不同部位的肌肉反应和平衡力。 这就使得,哪怕站桩的武者表面看起来一动不动。但实际上,身体的肌肉骨骼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高频运动中承受着超强的压力。很多情况下,整个身体甚至只能靠几根脚趾支撑。 这样的强度,比之普通站桩高了何止百倍千倍。 往往一个桩站下来,人都是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上下更是酸痛难忍,几近虚脱。所谓宁挨十顿打,不站一炷香,便是最好写照。尤其是站桩到了极限,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但今天,苏道山却发现在内炁进入精通境,可以锁窍点龙灯之后,半个时辰的混元桩站下来,非但没什么痛苦,反倒是浑身舒泰,神清气爽。 “难怪书院先生和族中的训导都说,内炁练到精通境,便渐入佳境了。又说身似烘炉,百痛自消。果然如此。” “虽然连第一节龙灯都还没点亮,但整条脊椎感觉热热的,特别舒服。而且气血涌动,精力旺盛!” 苏道山当即再度修炼起了长河连打。 一招,两招…… 眨眼间,苏道山就打完了十三招。而原本应该枯竭的内炁,如今却还源源不断。于是一招招打下去,直到打到第二十一招才停了下来。 “果然,内炁心法提升一個境界就截然不同了。精通境的浩然正气诀,比粗通境时多了八个穴位。而每多一个穴位,就意味着容纳更庞大的内炁,激发更大范围的气血。” “而且,多出来的这八个穴位都是非常重要的穴位。当内炁行至这些穴位时,所激发的气血,功效各有奇妙。” “例如中级穴便是人体至中至极。主应精室。以内炁激发这个穴位的气血,可炼精化炁。在内炁不继的关键时刻,可以无中生有,强行续力。简单形容,就如同多了个续航充电宝。” “又例如长强穴,位于脊椎尾骨底端,是督阳初始之处,也是脊椎这根支柱的负重根基。激发这个穴位的气血,感觉力透后背,整个人就如同装上了一个腰部的外骨骼支架部件一样。” “原本人体就如同一个架子。腰板硬,架子就结实。下盘就稳固。有这个架子撑着,拳脚施展起来也就愈发圆转如意,收放自如,不光打得出速度和力道来,而且施展招式更省力。” 越想,苏道山就越兴奋,越感受到武道之奇妙。 仅仅只是将内炁心法提升了一个境界,多了八个穴道,实力就上了一个大台阶。而人体有正经十二脉,奇经八脉,总共七百二十穴道。他很难想象,若是完全打通,会是何等强大。 结束了修炼,苏道山扭头看了看。 练功场就在居住的小楼后面,隔着一条巷道和一堵高墙。运用读书人的观察力,他一眼扫过,心头就有了数。 苏道山一时兴起,放着通往小院的小门不走,脚下一蹬,身形向前直掠出七八米,足尖在砖墙上一点,腰腹用力一挺,已经借力腾空跃起,如同一只大鸟一般,跃过了高墙,向着小楼二楼扑去。 临到二楼平台时,他脚下在栏杆上一点,身形一个折射,再度跃升,到了屋檐下方,伸手抓住雕花横梁,微微一用力,就已然牵引身形荡了起来,轻轻巧巧地翻上了屋顶。 以他现在的臂力和指力,身体简直轻若无物。 站在屋顶上,看着四周连绵的建筑,苏道山只觉得心头无比舒畅。 随着武道的修炼,人体肌肉组织变得更加坚韧结实,力量更大,速度更快,平衡力也更好。就像解锁了隐藏在身体中的各种猛兽基因一般。像猎豹一般奔跑,像袋鼠一般跳跃,像大象一般角力,都不是幻觉。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异能。 站在屋顶上,苏道山感觉自己套一身红蓝紧身衣就能cosplay蜘蛛侠。 只可惜,自己还没有化劲,现在身形敏捷和平衡力不足。这么跳一跳已经是一个八品巅峰武者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不过……苏道山心念一动,开启异术,眼前的世界再度变成了由灵光构成的世界。但这一次,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透明的。无论是脚下的小楼屋顶,地板,还是附近的其他建筑墙壁。 四周的整个空间,都如同电脑上的3D立体透视图。 苏道山用意念迅速选定了位置,旋即伸手一遮眼睛,下一秒,他的身形就化作一团消散的水雾从屋顶上消失了。 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下方的自己卧室里。 苏道山看向四周,嘴角勾起一丝弧线。 这是他上次在马车上,趁樊采颐离开的时候用临摹异术偷偷复制来的。异术的名字名叫【雾散】,是商水道的专属异术。可在三十米范围内无视障碍,瞬移到任何一个地方。 要求是,施术者选择的目的地,必须在空间上处于非封闭的状态。并且施术者和目的地之间不能有超过一堵墙的障碍。 例如苏道山现在所处的卧室,就只跟刚才所站的地方隔着一层屋顶。同时,卧室有门窗,并不是一个物理上的封闭空间。而之前樊采颐瞬移到马车上,也同样满足了这两个条件。 “即便是放在超凡武者当中,这个异术也算是T0级别的吧?” 苏道山有些羡慕。 要知道,即便是同为商水道超凡武者,所走的路径也不一样。能不能领悟这个异术完全取决于运气,更别提别的职业了。而自己虽然依靠临摹强行复制了这个异术,但毕竟不是原版,会受到很大的限制。 首先,自己身为士土道的读书人,在施展这个水属性的异术时,就达不到樊采颐那么丝滑。 不光瞬移距离要近一些,而且速度也要慢一些。 其次,自己表面上看施展的是【雾散】,但本质上,自己施展的却是临摹。这也就意味着,自己不光会同时消耗两个异术的精神力,而且也没有办法像樊采颐那样连续施展。 毕竟临摹的本质和雾散是不同的。在连续性上,两者的差距就像是自动步枪和燧发枪那么大。况且,雾散的消耗极大,就算是商水道超凡武者也难以频繁使用,更别提还要加上一个临摹消耗的自己了。 “唔,如果要加强快速位移的能力的话,或许可以搞两个弹射飞爪试试?”苏道山摸摸下巴。 既然已经回到了卧室,苏道山也懒得再去叫丫鬟,自己用水擦拭了身体,换了一身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不过,刚站到二楼走廊处,他就发现小院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娉婷和画眉忧心忡忡地站在小院门口,不断地低声说着什么。小丫头春元拿着扫帚,怯生生地站在旁边看着。就连一向睡懒觉的杏儿姐今天居然都起床了,脸色苍地凑在旁边。 苏道山下了楼,问道:“怎么了?” 见到苏道山,众人就如同见到了主心骨一般,杏儿姐第一个冲过来,楚楚可怜地抓住他的衣袖。 若在平时,娉婷和画眉少不了冲她翻个白眼,骂声狐狸精。今天两女却如同视而不见,神情惶急地道:“少爷,出事了……” 听完两人讲述,苏道山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原来,就在苏道山刚才修炼的时候,族中忽然下达了宗祠令。不光叫停了苏家堡的所有日常工作和活动,禁止任何人出城,而且,所有的族人都动员了起来。 现在,护卫们全都上了岗,全副武装地四下巡逻。武册上有名字的武者也都被召了回来。其他即便没有修炼武功的青壮年民兵都下发了武器,组织起来集中到了大练武场分组待命。 而具体原因,娉婷和画眉也是听的传言,说是米家要打上门了。 说话的的时候,娉婷、画眉、杏儿姐和春元的脸上都看不见一点血色,眼神中满是恐惧。 身在这个乱世,每一个人从小到大都见过太多的死亡了。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两个家族公然开战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吞噬一切火焰和流淌成河的鲜血,意味着背井离乡,意味着漫天大雪和风沙,意味着寒冷和饥饿,意味着张开血口扑向自己的疯傀,意味着残忍的流民马匪…… 翼山城曾经出现过几度世家更迭。没有一个战败的家族能留存下来。他们的族人死的死,残的残。有些被卖成了奴隶,更多的则消失在了荒野中。成为了疯傀嘴里的食物。 就算运气好的,在流民中活了下来,多年后当人们认出他们时,他们也只会站在那里,穿着比疯傀也好不了多少的衣服,神情呆滞而残忍,活得像一只肮脏恶臭的鬣狗…… 这种恐惧,是从小刻在她们骨子里的。 原本她们以为这一切距离自己很远,可在这个初冬的清晨,当世界开始变得喧嚣而混乱时,她们才骤然发现这所宁静而安全的宅子,都可能如同梦境般破碎。 ------------ 第三十章 苏婉 “暴风雨,就这么忽然来了?” 苏道山有些意外。 这些日子,听了很多八卦,再重新消化整理原身的记忆,对于苏家的情形,他多少是了解一些的。 苏家的麻烦始于十几年前。 最初苏家的世家之位,来自于曾祖苏启鸿。苏启鸿在的时候自然就不用说了。即便是后来苏启鸿离世,祖父苏景彦只在京都做个五品小官,苏家在翼山城的地位也是稳如泰山。 然而,十几年前一件大案席卷朝野。过后不到半年,苏景彦就告老还乡,举家回到了老家翼山城。 关于那件大案,苏道山得到的信息很少,记忆里也是模模糊糊。毕竟那时候自己不过一两岁而已,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后来在成长的过程中,听到过一些只言片语。 但无论如何,苏家应该是受到了这件大案的某种程度的波及。 也是从那时候起,苏家就渐渐开始走下坡路了。 而如今,十多年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人看清楚一只病虎,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了。也足够让人心敬畏,产生足够的改变了。于是在某一天,米家作为挑战者出现了。 翼山城六大世家中,岳家,周家和汪家联系紧密。同样是本地豪族,但论族人数量和宗族势力,这些家族就比苏家强太多了。 可以说,若非苏启鸿带领苏家一跃而起,现在苏家也不过是坊市中的一个小家族而已。在这些老牌本地豪强面前别说平起平坐,就连想给人牵马坠镫,也未必有资格排到前面去。 米家是周家的姻亲和盟友,也是本地大族。 苏家堡人丁不过一千三百六十余,而米家的人丁上上下下算起来,总数则超过两千! 而且人家不光人多,实力也强。不算普通的募兵,苏家在宗门和军方的族人总计也只有十七个。可人家米家足足有三十多人分布于各大宗门和军中,无论声望还是话语权都远高于苏家。 米家早就想上位了。 就像狼群里年轻强壮的公狼必然会挑战年老体弱的狼王一样,当苏家足够虚弱,而米家又足够强壮时,取代苏家成为世家也就成为了整個米氏家族的意志。 据苏道山所知,在自己穿越之前,双方的较量已经持续了好几年。 一开始米家还只是在生意上下黑手使绊子。在岳家,周家和汪家的协助下不断蚕食苏家的产业领域。但最近这一年来,或许是他们试探出了苏家的底线和软肋,动作越来越大,态度也越来越嚣张。 半年前,苏家仅有的三个六品高手之一的八叔公苏景齐收到一个秘密消息,在赶赴崇广城的时候,于城外遭遇袭杀身亡。 三个月前,苏家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产业——位于锦瑟镇的织染工坊,遭遇大队蒙面武者袭击。整个工坊连带仓库原料和货物被付之一炬。其后又有流民盗匪接踵而至,并引来了大量疯傀。 锦瑟镇负责的管事、匠师、工人连带护卫,总共七十六人,最终只有两个人活了下来。一个是回翼山城交接票据,侥幸错开。另一个则是在满是尸体的井里装死三天,直到苏家的人赶来。 不得不说,米家这两刀捅得又准又狠。原本苏家就已经每况愈下,苏景齐的死和锦瑟镇的这一把火更是雪上加霜。 翼山城民众知道这两件事的人很少。 在这个乱世,人们每日里困居于孤城之中,就如同井里的青蛙,被封闭的不仅仅是自由,还是眼界和信息。像这种发生在城外的家族之间的隐秘交锋,普通人根本无从得知。 但苏家的衰落,却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 苏景齐死后,苏家手中的武装力量捉襟见肘,不光大幅度削减了翼山城防卫和一些联合事务的参与度,而且就连世家在城外必要的产业保护,商队运输等活动也是力不从心。 至于集城的布店,更是成了无源之水。前后不到一个月就歇业的歇业,转行的转行,从这个原本还算赚钱的行业中败退出来。 没有了苏家的竞争,米家一跃而起,成为了翼山城织染行的霸主。旗下布店数量翻了一倍。苏家布行的许多掌柜,伙计和裁缝,匠师,都被他们给挖过去了。如今风头一时无两。 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是反应最迟钝的人也知道苏、米两家之间有问题了。 原本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苏家的反击。毕竟是老牌世家,而且世家的位置对家族来说又如此重要,怎么可能拱手相让? 可苏家似乎被打懵了。半年下来,非但没有什么反击,反倒大幅度收缩防御。 如此一来,苏家的虎皮算是被戳穿了。 人们这才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家这只病虎已经虚弱到了不光震慑不了身边挑衅的野狗,甚至连被野狗壮着胆子扑上来咬了屁股,都只能忍气吞声的地步了。 不是他们不想反击,而是他们根本就虚弱到了无力反击的地步。 面对米家,苏家这种沉默,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躺在地上,露出柔软腹部的猫科动物。 苏道山不知道苏家长辈们怎么想的。 但看起来,苏家似乎已经做好了失去世家位置的准备。尤其是回想这些天自己在苏家的所见所闻——那岁月静好的模样,怎么看也看不出苏家准备着跟米家拼个你死我活。 在这种情况下,这应该就是一场和平的交接。 可没想到…… “出去看看。”苏道山道。 很快,他就带着娉婷,画眉和杏儿姐,出了苏家大院。 一路穿过几个院子和巷道的时候,苏道山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人心惶惶。 不管是做饭洗衣的婆子还是套车的马夫,也不管是板着脸的管家,还是窃窃私语的丫鬟,所有人的眼神都透着惶惑不安。 而外面同样如此。往日里吆吆喝喝热热闹闹的出城队伍,无论是去狩猎的还是去烧炭的,都已经没有了。街道上看不到几个人。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堡东的大练武场那边。女人和孩子们在场子外,男人们则聚集在场中。 大家三五成群,交头接耳。 凭借读书人的专属特性,当娉婷她们还纷纷找自己熟悉的人群挤进去打听的时候,苏道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消息是瞒不住的,也不可能瞒。昨夜抓了人的车队回来,就是好大的动静。今天一早又下了禁止出城和民兵待命的命令。堡里的护卫队更是全员出动,东南西北都布置了人。 傻子才看不出来有问题。 只不过,详细的消息还是被人刻意切成了几截漏出来的。例如先有人听到消息说昨夜城外出了事。具体是什么事,没人知道。过一会儿才有人打探出来,说是米家的某个作坊被袭击了。 再过一会儿,又有消息说米家不光作坊被袭击了,而且米家的二管家也被人给抓了。当然,这些都跟苏家没关系。只不过苏家和米家不合,现在米家就怀疑是苏家干的。 米家的武者已经在城外大肆出动,而城中也有米家的人在苏家堡附近虎视眈眈,不怀好意。 到底袭击米家的是不是苏家,有人心知肚明,有人一头雾水。 大家只是各自消化着。 苏道山前世对这一套见得多了。有时候小道消息乃至被辟谣的谣言,其实就是最好的吹风方式。很多信息不能一下子丢出来,大家接受不了。而且上层和底层必然要有一些信息差。 因此这种让大家自己通过渠道探听,参与讨论的方式,最是润物无声。 等到真要和米家开战,上层基本是了解详情了,下面也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了。有什么怨言,有什么抱怨,也早就在议论中暴露出来了。让人悄无声息地引导一下,再下命令就很顺畅了。 但苏道山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竟是苏家主动出击。 “苏婉这是……”梳理着这些信息,苏道山渐渐咂摸出味道来,喃喃道,“把赌注押在了大聚议么?” 答案并不难猜。 如果说原本苏道山还以为苏家是准备妥协让位的话,那么,今天的一切已经足以说明,至少苏婉是没有这样的想法的。 而苏家,也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众所周知,当初灭世浩劫降临,各大皇朝灰飞烟灭。不同地区的幸存者是靠着世家的组织,猬集在一座座孤城中,才挡住了幽族和疯傀的攻击。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所有人都是为了生存而战,为了身后的父母子女而战,为了家族的延续而战。 这是只有家族才能拥有的凝聚力和统治力。 若是换成毫无关系的朝廷官员来发号施令的话,别说抵挡幽族,就连已经成熟的秩序体系都要崩溃。这也是为什么,即便后来熙国太祖建立起了新的国度秩序,也与世家和宗门共治天下的原因。 正因为如此,世家的位置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别看米家在和苏家的争斗中占据上风,但实际上不管他们有多么强横,想要取代苏家,都绕不开一个坎。 那就是大聚议! 大聚议是三年一度,由世家,宗门和朝廷共商大事的会议。局势如何,各大世家,各大宗门以及朝廷未来有什么计划,需要彼此如何配合,清剿疯傀的重点放在哪个方向,要在哪里建设新的据点等等,都要在大聚议中定下来。 而这也是难得的聚齐了各大势力的机会。 米家想要坐上世家的宝座,就必须在这场会议中得到所有相关势力的承认和支持,取代苏家才行。没有这个程序,在翼山城这一亩三分地里,米家就算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而反过来,大聚议也是苏家反击的机会——只要能证明苏家遭遇的袭杀是米家所为,把米家送上被告席,在这个统治体系的强大意志之下,米家连吭都吭不了一声就会被一巴掌拍死! 到时候,就连岳家、周家和汪家也只能与米家划清界限。 原本一直以来苏家面临的问题是——打不过,还没证据!哪怕整个翼山城乃至整个北郡的人都知道“常威在打来福”,但就是没证据! 最近二十多年来,随着人类站稳脚跟,把力量更多地向城外扩展。各大世家也将一些产业转移到了城外。一方面是因为城中需要更多的土地来种植粮食,不能让其他产业占据空间甚至产生污染。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竞争力所需。 城内寸土寸金,成本太高了。 因此,米家在城内规矩得很,对苏家的袭击都爆发在城外。而城外的世界那么乱,发生了什么事,谁能说得清楚?流民盗匪,魔修异种,甚至幽族疯傀,全都可能是凶手,没证据,凭什么就栽到人家米家头上? 不得不说,米家干得滴水不漏。 再加上其他三大世家的力量,这个盖子被捂得严严实实。苏家别说揭盖子,甚至连一丁点还击的机会都没有。 但任谁也没想到的是,在临近大聚议的这个节骨眼上,苏婉却忽然用一次精准而凶狠的袭击直接把米家给打穿了。不光摧毁了米家最重要的作坊,还抓了他们的二管家! 摆明了就是奔着大聚议去的了。 这让苏道山对自家那位温婉娴雅的大姐,不禁刮目相看。 城外的产业工坊一直以来都是各个家族的核心秘密。不光地点极少人知道,护卫更是严密。那可不是摆在那里的一个靶子那么简单。更何况身为核心人物的米祥行踪隐秘,即便是米家人也没几个知道他的路线。 但苏婉却能一击命中。 苏道山很难想象,苏婉暗中准备了多长时间,费了多少心力。 ------------ 第三十一章 宗门态度 “没想到,苏家一个小姑娘竟如此果决!” 当石松平走上金丰楼五楼的时候,正听见吕兴安的这一句。 虽是清晨,但今天宽敞明亮的五楼大厅里,已经聚集了数十名这次前来翼山城的宗门长老和弟子。众人正一边喝着茶,一边注视着下方街道上来回调动的翼山城卫议论纷纷。 “石师兄来了!” 吕兴安眼尖,第一个看见石松平上来,当抱拳见礼。其余众人也都纷纷转过身来见礼寒暄。虽然每个人表现得都很正常,但石松平还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一双双透过来的目光中隐藏的异样。 “是在说苏家和米家的事情吧?一早就闹得沸沸扬扬,”石松平微微一笑,冲吕兴安摆了摆手道,“不用顾忌我。虽说苏道玉如今是我墨湖剑派掌门亲传,但规矩总是有的。” 说着,石松平扭头看向坐在旁边椅子上的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笑道:“况且有廖师兄在,自然一切都由雷云门主持。” 众人都笑,纷纷称是。 北郡九大宗门,雷云门实力最强,乃是九宗之首。宗门之间有什么事情,各宗都以雷云门马首是瞻。 那黝黑中年汉子名叫廖云雷,乃是雷云门的三长老,此刻闻言,淡然道:“我这次来就只是为了郡考,招几个出色的弟子回去,其他的一概不管。包括翼山城的大聚议,我也只带了耳朵来。若有需要雷云门出力的地方,我们自然是义不容辞,至于别的,还是避避嫌好……” 他说着,似笑非笑地看了石松平一眼:“就像石师兄所说,规矩总是有的。咱们这些宗门,哪家没有几个世家弟子。张三也好,李四也罢,同在门中。若是他们家族纷争,咱们都插手,那究竟是向着谁好?” 石松平脸上笑容不变,心头却是一沉。其他人互视一眼,眼神也有些变化。 所有人都知道,所谓宗门不插手世家之争,根本就是胡扯。 夏州北郡的翼山、火牛、西塞三城,总计十八個世家,九大宗门,再加上朝廷,各大势力盘根错节。 大伙儿都扎着根儿在这里过日子,谁还嫌自己的手伸得长了? 哪怕再清心寡欲,也必然有个亲疏远近。遇见事情,也必然有个利益倾向。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规矩撇清得了的。 刚才大伙儿为什么看石松平来就眼神怪异。原因很简单——所有人都知道墨湖剑派必然是站苏家的! 且不说多年来墨湖剑派和苏家关系密切。就单说苏家三代长孙苏道玉,如今就在墨湖剑派掌门亲传。这身份,说白了跟亲儿子也差不多了。苏家有事,墨湖剑派岂能真的袖手旁观? 但怎么想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要插手家族之间的斗争,墨湖剑派就必然要考虑其他宗门的立场。这就是为什么石松平一来,假撇清一下就把话头直接丢向了雷云门的原因。雷云门执北郡宗门之牛耳,他们的态度极为重要。 信不信若是廖云雷现在为苏家说一句话,下一秒石松平就敢起身把米家给扫了。 可偏偏,廖云雷竟摆出一碗水端平的态度。 这就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苏家和米家可不是一回事。苏家是世家,米家不过是翼山城的一个普通家族而已。 米家想取代苏家成为翼山城六大世家之一,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以下犯上! 要是雷云门真的在乎什么规矩的话,现在应该是站在苏家一方,而不是展现什么两不想帮的态度,说什么偏向谁都不好。 石松平心头暗骂:“廖云雷这老狐狸!明知道苏道玉是我们墨湖剑派的掌门亲传,跟普通弟子不一样,他居然还张三李四。哼,若是你雷云门的掌门亲传,你看你护还是不护。看来传言是真的,这背后有人使了劲了……” 很多事情,普通人不知道,这些宗门高层可都是清清楚楚。 这次苏米之争,表面上看只是两家的事儿。但实际上,在米家的背后却还有翼山城的其他几个世家。 米家一个不够份量,那么,加上周家,岳家和汪家呢? 雷云门如此表态,那剩下的其他宗门呢? 心念一转,石松平端起小厮奉上的热茶,慢条斯理地吹了吹,喝了一口,目光从在场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在廖云雷脸上多停了一瞬,脸上笑容也变得淡淡的:“不过话说回来,米家竟然敢冲世家下手,这坏规矩的事儿,过几天的大聚议上,大伙儿可要秉持公道。” 不想猜了,直接来吧! 石松平这话一出,现场顿时变得无比安静。众人或咳嗽,或眺望窗外,或皮笑肉不笑,个个神情古怪。 石松平的心愈发往下沉,扭头看向吕兴安:“吕师弟觉得呢?” 九个宗门中,七岭门一向低调。石松平知道他们不会在背地里参合。而且,七岭门和墨湖剑派关系密切。所以,有些话自己不好开口,干脆就捏一捏这位流风剑吕师弟。 让他来叫一叫。 吕兴安干笑一声,拱手告饶道:“石师兄明鉴,这火可别烧到我七岭门的身上,我吕兴安一向是以诸位师兄马首是瞻。” “哪里就把火烧到你身上了?”石松平笑道,“不就让你秉公而已嘛。” 吕兴安配合地点头道:“那是当然。不过凡事讲个证据。咱们在这里说米家如何,苏家如何,可说不定人两家好着呢。真正在背后动手的许是另有其人。以前魔门不就干过这种事儿?” 说着,他环顾众人:“而要是苏家真的拿到了证据,那我们当然也不能……” 便在这时,一旁的廖云雷忽然笑了起来,打断了吕兴安的话。 “我们在这里操什么心?”廖云雷起身,神情淡然地扫了石松平一眼,“看他们打得这么热闹,胜负未必就等得到大聚议来摊牌。就算我们想主持公道,也得看他们自己有没有本事才行。” “苏家……”他轻蔑地摇了摇头,冷笑一声,径直下楼去了。 廖云雷这一走,好几个宗门都跟着离开了。 九大宗门,瞬间就少了五个。 剩下的众人都沉默着。寂静中,吕兴安叹了口气,小声对石松平道:“石师兄,其实你也知道,苏家这件事……” 他说着,伸手指了指上面。 石松平叹了口气,脸色愈发沉郁。 ### 在堡里逛了一圈,苏道山领着娉婷她们回了小院。 气氛有些压抑。虽然女孩们已经度过了最初的震惊和惶然的阶段,但做起事来,还是一个个心不在焉。杏儿姐更是干脆跑回了房里,把自己攒的钱和珠宝都翻出来清点。 内宅里,岁月静好的画面好像一瞬间就被撕了个粉碎。天空阴阴的,就连风沙似乎也大了不少。 没过一会儿,昔昔就在丫鬟芸萱的陪伴下过来了。芸萱一看见娉婷和画眉,就跑过去一脸担忧地窃窃私语。昔昔倒是还是和往常一样,过来就牵住了苏道山的手,一双清澈的眸子带着开心的笑意。 这个苏家堡中,或许就只有她的喜怒哀乐才是最纯粹的。 苏道山带着苏昔昔去给苏母请安,刚进院子,就看见喜鹊领着丫鬟们都站在门外,一个个低着头,静声屏气,大气也不敢出。而房间里则传来大伯苏显文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争论着什么。 “二少爷,三小姐。”喜鹊上前见礼,刻意放大了声音。听到房间里的声音一静,这才为两人打起了帘子。 进了门,苏道山只见花厅里坐满了人。 大伯苏显文,父亲苏显义,大伯母钱夫人。二伯母刘夫人,母亲江夫人,大姐苏婉,二姐苏与,三弟苏道春…… 见苏道山和苏昔昔进门,除了苏道春神情恍惚,翻着一双凶狠的三白眼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想什么之外,其他人都在努力地缓和着自己的表情。似乎刚才的争吵根本没发生过。 “昔昔来。”苏母原本黑沉着脸,见到苏昔昔,赶紧堆起慈爱的笑容来,招手道。 苏昔昔扭头看了苏道山一眼,见哥哥放开了自己的手,这才走到苏母面前,依偎到苏母怀里。 苏道山一丝不苟地挨个儿问候了众人,然后挨着苏道春坐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正襟危坐的木讷模样。 如果说,遭遇这样的大事,苏家有两个人是完全置身事外的话,那么一个就是苏昔昔,另一个就是苏道山了。 前者自幼不会说话,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后者则不通世故,书生意气。 对于苏家人来说,苏昔昔倒还好。 哪怕闹翻了天,只要她不敢兴趣的,她都不会听进去一句。你只当她根本不存在就好了。 但苏道山则不同。 你说他什么都不懂吧,他毕竟不是傻子。可你要说他懂吧,他又不通世故,脑子里想的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样。 这么多年来,苏家人都总结出了一个经验。 那就是家里无论有什么大事小事,最好避开苏道山。他不知道,他脑子里就不会冒出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离奇念头,没有这些念头,他就不会煞有其事地插手,他不插手,就不会出问题。 不然的话,谁也不知道这位会不会一本正经地找上门去跟人家讲理。或者怒发冲冠长身而起,要提三尺青锋,诛尽天下该诛之人,平天下不平之事,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总之,没人能抓得住他的缰。他就跟被丢出去的二踢脚一样,一旦点燃了,下一秒根本不知道往哪里炸。 趁着苏道山和苏昔昔的到来,房间里的气氛缓和了一下。 除了苏母心肝宝贝地搂着苏昔昔说话之外,大家都不吭声,就连苏显文也端着一杯茶慢慢喝着。 而就在江夫人咳嗽一声,准备打发苏道山带苏昔昔先走时候,却见苏道山抿了抿嘴巴,一脸严肃地问道:“大家这是在商量和米家的事吧?” 众人脸上都闪过一丝慌乱。 ------------ 第三十二章 安排 面面相觑间,江夫人最先反应过来,没好气地道:“你又从哪里听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什么米家麦家谷子家的……赶紧带昔昔去把早饭吃了。一会儿你还得去书院呢。对了,你上次要的那本《南国行记》,你大姐好不容易给你寻来了,就放在我房里。你带着昔昔过去,正好……” 江夫人话没说完,却见苏道山一脸肃然地道:“米家欺人太甚,岂能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说着,他把目光投向苏婉,昂首道:“大姐,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伱尽管开口。区区米家鼠辈……” “好了,”江夫人头疼地赶紧打断他,拉着他站起来,又赶紧招手让苏昔昔过来,一边把他往外推一边道,“吃饭去。一会儿让王通送你去书院。没你说的这些事儿,别整天胡思乱想……” 说着,眼见苏道山用力跟自己较劲,江夫人扭头把苏与和苏道春也招呼上:“二丫头,道春,你们也跟着去。” 苏与起身,提着裙角快步走过来,伸手一拧苏道山的耳朵,将他拖了出去。 苏道春双手揣在袖子里,埋着头,跟在后面。 直到透过窗户看见苏道山被拖院子,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彼此对视一眼,却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大伯,”江夫人在苏显义身边坐下,理了理衣摆,斟酌着缓缓道,“既然老太爷把苏家大小事务都交到婉儿手里,那一切事情自然由婉儿做主。米家这些年来咄咄逼人。即便我们把这世家位置让给他们,也未必就能消停。况且事已至此,再说别的也晚了。” “不算晚?”苏显文皱着眉头,大手一摆,“刚才岳终南已经替米家给我带了话了,只要把米祥交回去,这事儿就翻篇了。米家想要的也无非是个世家的位置,咱们给他就是了。” 他神情焦急,双手撑着膝盖,上身前倾,直直地注视着苏婉:“这些年,咱们苏家不管城中大小事务都是尽心尽力,总还是有些声望。我这个家主虽是个代的,但平日里也竭力周旋着,跟各大世家关系都不错。就算没了世家的位置,日子总还是过得下去的……” 他说着,环顾其他人:“苏家堡上下一千多口,住的是祖地,也没触犯朝廷法度,他们米家难道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赶尽杀绝?若是这样的话,天下世家,没人能容得了他们!” “可若是咱们非得跟他们大打出手,这后果可就难料了。要是在大聚议上赢了倒还好说,可要是输了呢?这一千多口,会是個什么下场,难道大丫头你就没想过?” 他扭头看了苏母一眼,对苏婉道:“你祖母年过七旬,你难道就忍心她离了故土,在外颠沛流离?” 苏显文话音未落,苏母就咳嗽一声,摇头道:“你们商量你们的,可别扯上我。早些年可没现在的光景,京都城下都到处是疯傀。幽族也是隔三差五就来一回,要说过苦日子,我可比你们强多了。” 苏母说着,将手中的茶杯放在罗汉床的小几上,神情淡淡地道:“况且,别说换个地方客居,凭着积蓄也能过几年,就算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去当流民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比天天困在这城里还自在些。” “母亲!”苏母拆台,让苏显文又急又气,“你这……” “好了好了,你也别为难婉儿了,”苏母瞪了他一眼道,“你要有想法不如派人到落霞山问问你爹去。婉儿既然这么做,能不先跟她祖父沟通?你再乱插手,小心你爹揍你!” 听到这话,苏显文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对了,”苏母像刚想起什么来,取了一把钥匙,递给钱夫人,“老大的担心也没错,凡事多考虑几条路。后院的小库房,打当初我们从京都搬回来就没动过,你们两口子没事儿去帮我整理整理,真要是等到这里待不住了,也免得手忙脚乱……” 看着苏母手中的钥匙,钱夫人和苏显文眼睛都是一亮。 “是,”钱夫人接过钥匙道,“既是老太太交代,儿媳敢不从命?这摆了十几年的库房,也不知道积了多少灰,可不敢让老太太操心。我们吃些苦,亲自去打理,必定给您弄得妥妥的。” 说着,钱氏起身,递了个眼色给苏显文。 苏显文端着架子,屁股在椅子上挪了一下,想要再说什么,终究还是站起身来,摆出一脸担忧地神色冲苏婉摇了摇头,和钱氏一同去了。 苏母转过头,对苏婉道:“大丫头,你大伯的话别放在心里。既然你有了打算,就放手去做。老太太我给你撑腰!苏家这老的小的个个不争气,被人骑在了头上,怪得了谁,倒来怪你!” “老太太……”苏婉原本神色平静,但闻这话,眼眶顿时就红了,急忙起身。 而还没等苏婉说话,她的贴身丫鬟黄鹂在喜鹊的引领下飞快地进了屋:“大小姐,米家派人来了,说请你去金丰楼,有事相商。” 苏婉脸色一凝,转头看向苏母。 “这是被打疼了,”苏母微笑道,“去吧,终归听他们说说也好。总之婉儿你记住,事到临头最怕反复,既然已经亮了刀子,那就断然没有半途收回来的道理。” “是。”苏婉平静地颌首,冲众人行礼后出了房间。 房间里静悄悄的。 苏母咳嗽一声,冲门口挑起帘子看过来的喜鹊摆摆手。片刻之后,整个小院的丫鬟婆子,全都走了个干干净净。 房间里的气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变得松弛下来。 苏显义忽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苏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是你大哥!” 苏母不说还好,一说,自己也忍不住,哎哟哎哟地叹着气,一旁的江夫人和刘夫人也笑。 “大哥年过五十,却没想到还这么天真烂漫,”苏显义笑道,“跟我那蠢小子一样,也不知道他俩是随了苏家那位先祖的性子。” “就你聪明,”江夫人嗔怪地拍了他一下,“你傻起来还不是一样儿。” 她说着,正了正神色,对苏母道:“大伯是过惯了富贵日子的人,有这些想法再正常不过了。” “你也不用替他说话,”苏母叹气道,“显义说他天真,倒也没说错。十几年前,若不是他这毛病,咱们又怎么会落到这番田地。没想到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见事还不如婉儿明白。人家都已经把刀架在脖子上了,他还觉着让一步,就能继续过安稳日子…… “那三家哄着他而已,真要是人家看他的脸面,认交情,能帮着米家走到这一步?” 苏母说着,连连摇了摇头,“这世道,规矩是给那些不敢不守规矩的人立的。既然翻了脸,人家下手怕是比米家更黑。就算米家不赶尽杀绝,这些人也能用软刀子逼得你走投无路。” 苏显义微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江夫人和刘夫人则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 苏母幽幽地又开口道:“原本以为,以那位的心胸,给我们三五年安稳日子也就顶天了,没想到,他这扫了一大圈,才记起我们苏家这小角色。嘿,总算是早年间咱们跟他,不得不留这么点情分。” 扭头看见苏显义的神色,苏母面色一沉道:“三小子,你别盘算冲那几家下什么狠手。既然不准备反抗,那就让个彻底。若是能动手,还用得着大丫头这般为难?坏了事,仔细你的皮!” 苏显义哼了一声道:“我明白。” “你最好明白,”苏母声色俱厉地告诫道,“死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眼看着再有两年就熬出头了,若是因为咱们苏家的原因功败垂成,我们就算全把命给填上,也还不了这债!” 苏显义沉默着,点了点头。 苏母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道:“话说回来,这次婉儿忽然给米家来这么一下,倒是让人没想到。不管是筹谋布置,还是寻机决断,都跟她爹一摸一样。咱们不妨看看她能做到什么程度,反正动用的都是摆在面上的东西,也不怕让人看去……” 说着,她问道:“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吧?” 苏显义,江夫人和刘夫人都点了点头。 苏显义道:“大伯公和二伯公这两支会留在翼山城,三伯公,四伯公和六叔公这三支会去南方。至于我们嫡堂,大伯和三伯去西面,二伯去北面,四叔和我们一起。几个流民营地都已经安排好了,一些人先去,然后慢慢散开,再辗转去山里。反正流民聚居地每天都得死不少人……” “安排好了就行,”苏母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大丫头,二丫头自然是跟着我。道春跟着他娘。道山呢,你们怎么安排?” “这小子的性子……”苏显义有些牙疼,扭头看了默然不语的江夫人一眼,叹气道,“还是想着把他放远一点。送去南方吧。明州有个岛,两年前我们在岛上的小镇安排了人手,让他去那里读书。” 苏母沉默良久,开口道:“让阿福去吧,保护好他。” “福叔!”一听到这个名字,苏显义一急,摇头道,“那可不行。母亲您身边……” 苏母打断他:“就这么定了。” ------------ 第三十三章 谢寻白 被苏与押着吃过了早饭,又被她亲自押着上了马车,苏道山只能老老实实地前往书院。 反正该演的已经演了。 不过这一次,苏道山的马车旁边,还多了四个策马而行的护卫。 当看见这辆熟悉的马车和往常一样穿过街道,向堡前的大门驶去的时候,街边三五成群的人们,都有些侧目。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整个苏家堡都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虽然大伙儿都知道,城中有城中的规矩。即便是血海深仇,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也没人会在城里动手。而且宗祠令除了不许出城之外,对城中的一些必要的工作活动并没有限制。例如集城店铺的伙计,现在还是赶着车去上货。 但人家是干活儿,是正事儿。哪像这个书呆子,被四個护卫护送着,居然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去书院上学。 当马车经过指指点点的人群,驶出苏家堡的时候,一直竖着耳朵凝神细听的苏道山就改了主意。 “去金丰楼。”苏道山对赶车的伴当王通道。 米家派人来请苏婉见面,是众目睽睽之下进的苏家堡,下的帖子,并不是什么秘密。 很显然,米家是准备摊牌了。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苏道山暗自盘算着。 之所以去金丰楼,一方面,他很想知道米家会跟苏婉说些什么,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去找找樊采颐。 樊采颐在晴照居客栈中包下了顶层五楼的一间朝南的天字上房,以养伤为借口,深居简出。而晴照居,距离金丰楼还不到五十米。 关于苏家和米家的这场战争,如果换做刚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苏道山可能跟娉婷她们一样提心吊胆,甚至比她们更加惊恐。 但自从融合了道种,在马车上跟寒谷祖师爷的画像磕过了头,有了亲传弟子的身份铭牌,苏道山就多少有些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说白了,苏、米两家之争的关键在于大聚议,而大聚议的关键,在于各大势力的态度。 这其中,九大宗门的态度最为重要。 九大宗门不点头,米家别说坐不上这个位置,就算强行坐上去了,惹火了九大宗门,也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真当北郡九大宗门是摆设呢? 就像前世的大学,平日里教书育人与世无争。可若是哪个社会大哥觉得自己有钱有弟兄,可以去招惹一下,分分钟教你做人。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宗门本身也是靠强大武力吃饭的地暴力组织,可比财政拨款的大学心狠手辣多了。灭门,灭族,灭宗,乃至灭国的事情,有几个是宗门不能干不敢干的? 人家教的就是这个,自然干的也是这个。 说到底跟军阀也没区别。 当年熙国太祖若非有宗门支持,哪里能打下这个江山! 而寒谷,是夏州最强大的三大宗门之一!寒谷开口,北郡这九大宗门有哪一个敢唱反调? 对于杏儿姐、娉婷和画眉她们来说天塌地陷般的大祸,对于寒谷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要不是心里还有些疑问,要不是自己得扮个书呆子少爷,刚才苏道山就敢大包大揽装个逼。 “你们把心都放回肚子里!有少爷在,别说一个小小米家,就算是十个米家,也翻不起浪!” 但现在苏道山的问题有两个。 首先,他有些不确定,自己这个只在马车里给一张祖师画像磕了头,连个师父都没有弟子,到底算不算真正的寒谷弟子。 要知道那樊采颐可不只是寒谷弟子,还是魔道妖女宋喜儿。苏道山对这个女人的身份实在不是很搞得明白。万一被那娘们儿给忽悠了,傻乎乎地自以为是寒谷弟子,结果到最后人家根本不认,那不就悲催了? 其次,苏道山也对苏家有着诸多疑问。 早前在书院听到林煜提起和米家的冲突时,苏道山还觉得,凭苏家这么大的体量,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来操心。 曾祖和祖父都在朝中为官,难道就没有几个至交好友,没几个门生故旧? 就算没有,那苏家经营这么多年,总有些世交,亲戚和盟友吧? 例如林家,不就看不惯周家么,敌人的敌人虽然未必是朋友,但特定情况下总能联手吧。 还有朱家,身为翼山城世家之首,他们难道就愿意看见六个世家里面,有四家穿一条裤子?那以后这翼山城,还有他们朱家什么事儿?他们就那么有信心不被那几家架空? 好吧,就算翼山城所有人都想看苏家死。那火牛城和西塞城呢? 同为北郡之城,三城关系紧密,日常生意往来也很多。难道苏家连一个都不认识,不交好? 可偏偏,苏家还真就是孤立无援。而且不光是现在,早在十几年前,苏家就这么一点点衰落下来了。 更让苏道山想不明白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家里似乎没一点危机感。大伯成事不足,父亲游手好闲。就连身为一家之主的祖父苏景彦也把担子往孙女身上一甩,自己在落霞山清修。 怎么看,这都是一副混吃等死的架势。 苏道山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想不明白。 所谓事出寻常必有妖,回想当初苏家牵连的那件大案,再看看苏家如今的状况和朱家等其他家族的反应,他用最简单的逻辑推理都能得出一个结论——这其中一定有某个自己不知道的重要因素。 正因为如此,苏道山就不知道自己走寒谷的路线解决苏家的问题是对还是错。前世他就明白,很多事情放在当时或许是正确的选择。而一旦时过境迁,往往却变成了祸端。 苏道山可不想自己这只小蝴蝶的翅膀扇起什么飓风。 “嗯,还是先到金丰楼,看看大姐和米家的交锋,掌握更多的信息再说。樊采颐随时都可以找,不急于一时。”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集城,苏道山让王通在隔着数十米的地方停下,冲四名护卫摆摆手,让他们别贴身跟着自己,然后施施然地进了金丰楼,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 “他就是苏道山?” 晴照居的一间正对着金丰楼的房间窗前,一位身材颀长,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扭头看向樊采颐。 “是,师叔。”樊采颐道。 中年男子,正是寒谷五长老谢寻白。当所有人都还热烈地议论这位杀性极重的寒谷长老在北郡杀得血流成河,并猜测他什么时候会来翼山城的时候,却没人知道他已经悄悄入城了。 对于这样的强者来说,百米高的翼山城墙和森严的防御,仿佛不存在一般。 “就是他黑了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文种?”谢寻白的话并不是在发问,而是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 他半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苏道山,神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皱着眉头问道:“他走路怎么……” 视野中的少年长相清秀俊逸,但神情木讷,走起路来规行矩步,看着没半点少年朝气,倒像个老学究。 遇见金丰楼的伙计招呼,他也是一板一眼地回礼。 樊采颐笑了起来,悠悠道:“他是翼山城出了名的书呆子。” “书呆子?”谢寻白愕然扭头,“一个书呆子一夜就能立下道心,融合了道种?” 樊采颐似笑非笑,也不解释。 谢寻白一看她的神色,便知道了答案,眉毛一挑道:“啧,装的?”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恶趣味,”樊采颐道,“据说自幼便是这副德行,为人方正迂腐,不通世故。翼山城的世家子弟,都拿他当笑话……便是上次,蒲师路过这里,也被这家伙坑了。” “蒲东阁?”谢寻白来了兴趣,催促道,“说说。” 樊采颐将去年中秋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师父传讯,让我收他入门。这家伙贪生怕死,被我用剑一顶着喉咙就跪下了,一五一十交代个清楚……” 听完樊采颐的讲述,谢寻白原本怎么看苏道山怎么不顺眼,这时候倒是笑了起来。 樊采颐取出一张纸,递给谢寻白。 “这是我逼他做的中秋诗。” 谢寻白接过一看,脸上神情渐渐变得认真起来,口中默默诵读几遍,眼睛闪闪发亮。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谢寻白击节叫好,难以置信地道:“这小子竟有这样的才华,有意思,哈,有意思……” 樊采颐捂嘴笑道:“我就知道,这种人一定对小师叔的胃口。” 两人正说着,一阵鼎沸人声传来,扭头看去,只见几队马车沿着狭窄的集城街道络绎而来,在金丰楼前停下。 “来了!”樊采颐轻声道。 ------------ 第三十四章 谈判 十几分钟之后,苏家的马车抵达了金丰楼。 当苏婉走下马车的时候,金丰楼附近,已经是人满为患。不光是看热闹的人多,城卫更多。 大队的城卫分布四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苏婉垂着眼帘,在二族老苏景松和冯庭的陪同下,一步步上到了三楼,走进了包厢。 房间里,已经有四人等候了。 米家家主米烨,周家家主周高远,岳家家主岳终南,汪家家主汪祖成。 苏婉跟众人见礼,除了岳终南回礼之外,其他三人都神情倨傲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目光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她。 “怎么,就你一个人?”周高远半眯着眼睛道,“显文兄呢?” “祖母交派了事情给大伯。大伯至孝,自然不敢怠慢。加之他不喜俗务,说都是数十年的世交,既然米伯伯找我有事商议,我过来听吩咐就是了,”苏婉微笑道,“只是没想到,诸位伯伯也都在这里。” 其实米烨根本没请苏显文。 周高远随口一问,苏婉也就随口一答。倒像都煞有其事的样子。 苏婉回头,目送苏景松和冯庭离开,关上门,这才款款坐下,笑道:“正好大伯让我跟诸位伯伯说一声,等过后闲暇,他再来找大家喝酒。” “喝酒?”周高远嘿地冷笑一声道,“但愿到时候,显文兄这酒喝得下去才好。”他说着,看向苏婉的一双细长眼中,毫不掩饰凛冽寒光。 “自然是喝得下去的,”苏婉面不改色,将视线投向米烨,“米伯伯,不知您唤侄女来,有何指教?” “废话就不多说了,”米烨端茶喝着,眼皮也不抬,“把人交回来,秋塘村你拿二十个大玉钱加集城上通街那半条街的店铺做赔偿,我可以既往不咎。而且大聚议之后,我们保你们苏家堡上下十年平安。” 苏婉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掩口道:“米伯伯这没头没脑的,侄女可听不明白。这是在说笑话吗?” 米烨脸色一寒,手中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凶厉之气肆无忌惮地爆发出来:“话我只说一遍,你最好听仔细一点。若是不知天高地厚,可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苏婉神情淡然地看着他,沉默着,将目光扫向其他三人。 “我们?”苏婉问道,“如果侄女没理解错的话,这怕不是岳家,周家和汪家几位伯伯的意思吧?” 周高远冷笑一声,岳终南端起茶杯喝茶,而汪祖成则皮笑肉不笑地道:“苏大小姐又何必明知故问。” 岳终南摇了摇头道:“虽说这是你们两家的事情,但毕竟都在这翼山城里讨生活,我们这几家也终究要有个态度才行。不然的话,万一搞得生灵涂炭,对谁都没有好处。苏家侄女……” 岳终南说着,放下了茶杯,叹了口气道:“大势所趋,认清现实才最重要。不要因为一时气盛,害了家里人。” 苏婉心头猛地一沉。 二楼角落里,苏道山听得直皱眉头。 原本苏道山以为只是米烨单独找苏婉谈判。 若是一对一,不管米烨说什么苏道山都不觉得奇怪。毕竟两家之争早就已经摆到桌面上,不外乎就是威胁或交易罢了。 可让苏道山没想到的是,不光米烨来了,岳家,周家和汪家的家主竟然也公然和米烨一起威胁苏家。 而身为世家,他们原本即便不维护世家的规则,也至少该在表面上保持中立和缄默。他们现在的做法,不光是以众凌寡,更是公然撕下面具,蛮不讲理地将规则践踏在脚下了! 这种吃相也未免太过难看了! 沉默中,苏婉道:“各位世伯这么做,不怕坏了世家的规矩吗?” “外面什么规矩我不知道,”周高远森然道,“在翼山城,我们就是规矩。明白说了吧,这世家的位置,原本你们让出来,不用搞得这么难看,可没想到伱大伯都默认的事情,你竟然跳出来……” 他站起身来,手撑在桌子上,俯视苏婉:“你真以为抓一個人,就能在大聚议上翻盘?” 苏婉脸上的血色有些白,思维放空。视野中,周高远的头在摇动着,他的声音阴冷而狰狞。 “你们没这个机会!” 如果今天没有这三大世家的出现,苏婉可以确定,米祥就是自己抓在手中的王牌。虽然直到现在,米祥还没有被撬开口。但这个人身为米烨的心腹,知道太多米家的隐秘了。 这些隐秘未必都跟苏家有关,但其中一些,若是放到大聚议上,甚至可能比米家袭杀苏家的罪证更致命。 例如,翼山城的南方,就有一个名叫狗头堡的流民聚居地。 那里盘踞着数以千计的流民和大股盗匪,领头的则是万魔门和血海帮的魔修和异种。一直以来,这个聚居地四面出击,威胁着翼山城和周边其他几座城市的交通要道,制造了不少血案。 说不定恰好,米家就跟狗头堡有某种勾结呢? 又说不定恰好,米家的某个子弟,甚至就已经进了魔门呢? 在这个时代,随着越来越多的聚居地的出现,随着魔门的壮大,不管是世家还是宗门都不得不考虑多留一条路。他们未必称得上通敌或背叛,但私底下的一些交易却是免不了的。 当然,这种事情可以做,绝不能说,更不能被人抓住把柄在诸如大聚议这样的场合下抖落出来。 这就是苏婉之前为什么敢动手的原因。只要抓住米祥,不管他开不开口,她都可以肯定米烨会寝食难安。 这已经是她在如今的局面下,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但现在,当三大世家出现在面前,公然和米家一起威胁自己的时候,苏婉知道自己遇见麻烦了。 在场的这些人都是老狐狸,换做平时,他们必定会保持他们虚伪的中立,不会轻易让自己的脚沾上泥。 苏婉不知道米家究竟用什么理由说动了他们,宁可承受破坏世家规矩的风险也在这时候站出来。但苏婉知道,这一定是一个对三大家族来说极其重要,甚至切身相关的理由。 如果他们愿意因为这个理由出面,那么,他们就可能因为这个理由干出任何超出自己的预料甚至超出底线的事情。 ### 金丰楼。 围观的人们发现,谈判的时间很短。 前后不到两刻钟,各大世家的人就已经离开了。最先离开的是苏婉,虽然面色平静,但脸上的血色却不太好看。而后离开的是米烨,同样不动神色,沉默着一头钻进了马车。 岳家,周家和汪家的几位家主,是过了一刻钟才出来的。三人轻松随意地和相熟的人打着招呼。被人问及,便摇头推说不知道苏家和米家谈了些什么,只唏嘘都是乡里乡亲,何必闹成这样。 若非苏道山亲耳听到,他都真以为见面的只有苏婉和米烨。这三位在外间喝茶等候呢。 苏道山付了茶钱,站起身来。 身为一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才五天的人,他现在的处境其实最为尴尬。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但他既不知敌,甚至也不知己。 不过,不管苏婉有没有办法解决麻烦,也不管苏家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自己要继续当一个靠装书呆子就能舒舒服服过安稳日子的二少爷,苏家这棵大树就绝不能倒。 甚至哪怕自己可以去寒谷,远离这些是非,一个有家族根基的苏道山和一个丧家之犬般的苏道山也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 苏道山叹了口气。且不说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必然会受到情感的影响,就单单只是自己来这短短几天,自己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身边这一张张鲜活的面容,就像被打碎的镜像一般消散。 几乎在苏道山起身的同一时间,不远处,一个躲在立柱后的矮小汉子飞快地扭头出了门。 金丰楼附近的街道,已经被城卫完全接管了。不过随着苏婉和米烨的离开,大队的城卫也正在撤离。原本被拦在外面的行人和车辆开始陆续被放了进来。街边的商铺前,不少马车正在卸货。 一身二等甲士制服的米琅,和几名手下站在路边。 路过的人们都会不由自主地往这边看上一眼,若有相熟的人在身边,还会交头接耳议论几句。 【以翼山城郡考第一名考入雷云门】 【七品上阶】 【城卫二等甲士】 这一个个闪亮的标签,随便拿出任何一个来,都称得上璀璨夺目。更别提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了。 “看看人家米家,这些年真是人才辈出,苏家拿什么跟人家斗?” “苏家也就只有个苏道玉。可墨湖剑派哪能跟雷云门比?要是雷云门偏向米家,九大宗门里,至少有一多半,都只能跟着雷云门表态。” “嗯,听说一大早,石松平和廖云雷就因为这件事互相呛了几句。” “啧啧,米家这是厚积薄发啊。城里有岳家,周家和汪家,宗门那边还有雷云门支持,这大聚议上,苏家怕是不好翻盘……” “今年郡考,岳家的岳世峰应该能拿第一吧?周家也有个周青禾。苏家有谁?听说就只有个旁支的苏道林上了八品下阶……” 议论声不时传入米琅的耳中,但容色冷峻的青年,依然如同雕塑一般,神情没有半分波动。 ------------ 第三十五章 米琅 米琅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自己。 这些艳羡也好,夸赞也罢,甚至是一些嫉妒的声音,对他来说都是习以为常。自己的人生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这当中有多少酸甜苦辣只有自己才知道。旁人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米琅一向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现在他的心目中就只有两个目标——首先是尽快结束翼山城的事情,为家族成为世家出上一份力,然后就回宗门继续苦修,为未来的州考做准备。 天气已经有些冷了。 站在集城的街道上,刮过的风已经有了些刺骨的味道。但想到九霄宗,米琅心头就变得火热。 在米家,米琅出身旁支,家境贫寒,小时候经常吃不饱穿不暖。直到十二岁之后展露天赋,才渐渐受到了家族的重视。 而四年前,当米琅以郡考第一名的身份考入雷云门之后,更是一跃成为米家的天之骄子,成为了所有族人都争相交好的未来之星。不光自己受到关照和重视,家中也跟着过上了好日子。 但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经历,米琅才比谁都明白,身份也好,地位财富也罢,都是通过实力得来的。 而自己现在所获取的一切,并不值得夸耀,甚至并不稳当。 因为这一切,都不过是别人对自己的天赋的提前投资而已。一个二十二岁的七品武者或许是天才。可若是自己到了二十七八岁还原地踏步,那放在家族中,自己不过是個护卫队长的角色罢了。 想到这里,米琅就有些焦急。他实在不想浪费任何的时间。 原本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在雷云门苦修精进,却不料,家族的一纸命令把自己给召了回来。 米琅知道,如今家族正是争取世家位置的关键时刻。 只要这一步上去了,未来整个家族都会因此受益。而且是持续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收益。 例如成为世家,家族就有自由运输和储存粮食的资格。而不用像现在这样,把整个家族的命脉都交到那些世家的手里。平时或许还没什么,需要粮食的时候按照定量去粮站购买就行了。 可若是到了战争时期,遇见幽族攻城,那家族就是世家脚下的牺牲品。 猜猜城中剩下的最后一担粮会给谁,猜猜谁会被先派上城墙当炮灰,再猜猜如果有最后一个活命的机会,又会给谁? 自旧纪元的秩序崩溃之后,这个世界就变得越来越混乱,越来越残酷。血淋淋地践行着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原始丛林法则。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个世界的等级其实也愈发森严! 而在和世家相关的记忆中,米琅最深刻的,就是十二岁第一次登上家族武者名录时分配灵粟的那一天。 灵粟是旧纪元时期一种饱含天地灵力的粟米。普通人吃几颗就能支撑几天所需而不感到饥饿。武者若能炼化灵力,更是能大幅提升修炼速度。 原本这种灵物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种植。但谁承想当初灭世浩劫降临,时空碎裂,许多地方都变成了漂浮于时空乱流的秘境。而当幽族入侵的时候,这些秘境反倒没有受到幽火的侵蚀。 百年来,秘境的入口不时就会出现在大陆。有人在其中获取了功法秘籍,有人得到了天材地宝,也有人一无所获,甚至送了命。 而灵境带给新纪元最大的馈赠,就是灵粟。 但几乎所有的灵粟资源,都掌握在奉元教和朝廷的手里。依照严格的等级制度进行分配。 米琅记得,自己那天得到手的灵粟,是五颗。 是的,五颗。 每一颗大约有黄豆那么大,雪白,晶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不用任何蒸煮,一口塞进嘴里吞下去,便能感受到那精纯无比的灵力,带来的内炁和气血的提升,比起自己苦修三天都多。 而据说,苏家的苏道玉,每个月都有足足半斤灵粟! 那是自己第一次因为嫉妒而夜不能寐。 听说在自己考入雷云门两年后,苏道玉也考入了墨湖剑派。两年后的今天,他甚至已经成为了墨湖剑派的掌门亲传。 米琅很明白,能否成为亲传,天赋虽然占很大的比例,但并不是绝对的。除非天赋高到惊世骇俗让人无法割舍的地步,否则,一派掌门只会选择自己最信得过,最喜欢的弟子。 苏道山的优势,是他苏家长子长孙的身份,也是苏家和墨湖剑派相交数十年的密切关系。 说白了,人家原本就是墨湖剑派掌门的子侄辈。 而身为米家旁支子弟的自己,天然就被排除在这个阶层之外——哪位掌门会把这种如同亲儿子一般的位置给自己。就像他们可以勉励任何一个贫寒子弟,却绝不会招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婿一样。 但米琅经常忍不住会想,如果一直坐在这个世家位置上的不是苏家,而是米家呢? 如果自己每个月也有半斤……不,哪怕有一两灵粟呢?凭借自己的天赋和刻苦,自己是不是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现在的自己,是不是早已经真正地鱼跃龙门,站上了更高的位置? 所以,对于苏家,米琅其实是有些难以理解的。 他不明白,这样一个堕落的,腐朽的,甚至恶臭的家族,为什么还敢反抗,还敢占着世家的位置。 苏道玉就不说了,看看苏家的其他人…… 正想着,米琅眼睛微眯。他看见一个矮小汉子走出金丰楼,过了街,顺着街边飞快地向自己这边走来。 “公子,苏道山出来了。”矮小汉子禀报道。 米琅扭头看了身边的几个手下一眼。手下们心领神会,分散开来。 米琅重新把目光投向金丰楼大门。当那个一脸木讷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带着厌恶的寒意。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天生命好,拥有无数资源,却一无是处的废物! ### “看来苏家有些麻烦了。” 晴照居,樊采颐站在窗前,目送楼下金丰楼前,苏家和米家的马车相继离开,轻轻地道。 “苏家有没有麻烦我不知道,”谢寻白端着一杯茶站在旁边,一边喝,一边用斜睨着樊采颐,“我只知道,我们怕是有些麻烦了。” 说着,他没好气地放下茶杯,问道:“小采颐,你这次出门没有先算一卦?” 樊采颐白了他一眼。 “你看,咱们费尽心血才抢来的道种便宜了别人,”谢寻白不阴不阳地道,“现在我掐指一算,如果没算错的话,这苏家的麻烦摆明了也得落到咱们头上……你不觉得冤得慌?” 樊采颐脸色有些发黑。虽然知道是小师叔揶揄打趣,但说起来,事情还真就这么回事儿。 谁知道自己只是借苏道山暂存道种,就被他毫不客气地融合了。 木已成舟,自己没办法才请示师父,捏着鼻子把这混账给收进了师门。可苏道山成了寒谷亲传,这苏家的麻烦也就顺理成章变成了寒谷的麻烦——寒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亲传弟子家破人亡吧? “我估计过会儿那小子就会找过来,”谢寻白说着,摸着下巴道,“要不,让明生他们先把他套个袋子揍一顿?” 谢明生是谢寻白的侄子,也是寒谷弟子。 只不过这次他们跟着谢寻白在城外杀了一大圈,还没进城。 樊采颐没好气地白了自己这个不太着调的小师叔一眼道:“师叔你还是想想怎么让这小子过明路吧。” 对苏家来说是大麻烦,对寒谷来说,却显然不是什么问题。甚至用不着寒谷直接出面,只要谢寻白私底下给九大宗门来翼山城的主事人传个话就行了。 可事情简单,理由却不好找。 寒谷和苏家向来没有什么牵连,忽然之间跳出来替苏家出头,明眼人都知道有问题。 而且以寒谷的高度和情报渠道,樊采颐和谢寻白很清楚苏家的问题根子上就不在这翼山城里。 而是在京都! 据说有一位大人物,某天与人喝茶聊天的时候听人谈起苏家,便诧异地说了句:“苏家竟然还是世家,还以为早就没落了呢。” 这一句话,便足够决定命运了。 寒谷当然是不怕那人的,但毕竟有这么一件事横在前面,介入的理由也需要更充分才行。 师叔侄两人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其实最简单的方式,自然是这次郡考,”谢寻白道,“只不过如今看来,时间却是跟不上。” “武道实力就不用想了,”樊采颐摇头道,“他现在是道种蕴养期。即便是当年韩骧这般的超凡天才,蕴养期也用了十二天。而其他大部分人,能在三月内度过蕴养期便算天赋卓异了。” “我不太明白,”谢寻白摩挲着下巴道,“这小子既然有如此才华和灵性,武道技艺就不应该如此之低才是。年近十七,才九品下阶……他这些年每天都在干什么,游手好闲混吃等死吗?” 樊采颐皱着眉头,也不得其解。 两人对视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都有些凝固,谢寻白纤长手指在窗台上弹了一轮,问道:“他不会也是装的吧……” “不会吧,”樊采颐有些不确定地道,“上次在马车上,他那一剑……” 少女一边说,一边蹙着眉头比划着。她之所以得了雪仙子的绰号,除了出身寒谷,皮肤白皙如雪,被江湖上的好事之人评入新秀中的四仙子之内外,也因为她气质清冽,冷若冰山。 此刻她眉头微蹙,抿着嘴唇,眼神浮现认真思索之色,一张俏脸倒是显得有些娇憨可爱。 “这般刺过去,无论力道速度……”樊采颐有些迟疑,手上收回来又重复了一下,最终确定道,“只有九品实力。” 她抬头看向谢寻白:“生死一刻,他总不会还伪装吧?” “听你这般说,倒是不太可能。”谢寻白也有些想不明白了。便在这时,他目光一凝,“那小子出来了。” ------------ 第三十六章 绑架 苏道山走出了金丰楼。 街道上原本就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加上苏婉和米烨离开后,城卫又放开了附近街道的管制,一时间倒显得比往常更热闹了许多。 一辆辆马车停在街边下货,力夫扛着包飞快地往来穿行。店铺的门都打开了,掌柜在对照账目,清点货物,伙计们则手脚麻利地打扫卫生。街上有小贩沿街叫卖,行人遇见相熟的也行礼问候。 一时间,吆喝声,马嘶声,车轮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苏道山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向晴照居走去,并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虽然并没有刻意想装扮什么,但因着身体的本能,他走路规行矩步,目不斜视。脸上天然给人一种古板木讷的感觉。 哪怕有时候被街上某些人,店铺里的某样货物吸引,跟前世逛街一样饶有兴致地看过去,也不知不觉地显得有股呆劲。 或许是因为今日的事情,这位苏家二少爷更受了关注。街上行人没注意便罢,若是无意中认出他来,便往往扯住同伴,或努努嘴,相视做出一种意会的表情,或干脆就交头接耳地议论。 话里话外,看热闹,看笑话的为多。 大家都难免好奇,真要是苏家垮了下去,这位文不成武不就的呆少爷会落得什么样的境况。 若是苏家还能继续待在城里维持一点土地产业,这位或许还能勉强过日子,无非就是身上的衣服破旧一点,脏一些,吃得差一点罢了。可若是被赶出了城外,约莫是活不下去的吧? “我记得海棠阁的赵杏儿,便是被他给赎了身?” “那小娘子可是千娇百媚,当年很是迷倒了一些人。大盛车行的罗老板在赵杏儿身上花了不少钱,本等着她梳拢接客,便拔个头筹,却没想到竟然被这书呆子给赎走了。” “真是暴殄天物!” “哈哈,张兄莫恼,这眼看着机会不就要来了?苏家若是一倒,这书呆子能护得住谁?” “是啊,不止赵杏儿,听人说,上次遇见这书呆子带着妹妹在七曲池观鱼,身边带着几个丫鬟就个顶個的漂亮。” “可惜,这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富贵,一败下来,怕是死的死,散的散……” 人群熙熙攘攘。 清晨的阳光已经洒了下来,照亮了半条街道。 魏忠皱着眉头,走在距离苏道山身后大约十米的地方。而在他的身旁,另外三名苏家护卫依然是怒气满面。 他们听到了一些声音。其中尤为猥琐的,是两个站在一家瓷器店铺门口的中年男子。看衣着打扮,应该是某个坊有些身份和资产的乡绅。若非不能惹事,他们早就上去呵斥了。 一个护卫冷冷地瞪视着那两人,直到对方讪讪地扭过头去,才没好气地问道,“这位二公子这是要去哪儿?不是说去书院上学么,怎么又是来金丰楼喝茶,又是到处闲逛?” “闭嘴,”魏忠瞪了他一眼,“做好咱们自己的事就行了,管那么多!” 魏忠今年二十八岁,拥有八品上阶实力。平日里在苏家护卫队中干的大多都是城外的押送和护卫等工作,城中的这类保护任务极少。若非今天情况特殊,他们也不会被派来保护这位二少爷。 但即便和米家剑拔弩张,魏忠却并不觉得真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袭击。 尤其是这集城,人来人往,无数双眼睛看着,米家究竟要多大的胆子,才会公然向苏家的人下手。 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书呆子。 刚才苏婉来的时候,魏忠他们倒是紧张了一下,虽然自己的任务是保护苏道山,但在苏婉进金丰楼的时候,他们的眼睛都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手随时都握在腰间的刀柄上。 但护送苏婉的苏家卫队人更多。 护卫队长冯庭亲自来了,还有族中的六品高手二伯公苏景松。马车前后开路护送的护卫更是多达二十人。 就算米家要袭击苏婉,那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而随着苏婉的离去,这紧张的氛围仿佛也被带走了一般。现在魏忠就只想这位二少爷老老实实去书院,自己这四个人也免得跟在他的身后闲逛,不时被人用异常的目光扫来扫去。 走了没多远,苏道山过了街,向着晴照居方向走去。 就在魏忠等人准备过街跟上的时候,忽然,一辆马车疯也似的从街角冲了出来,向着这边疾奔。 “怎么回事?” “马惊了,马惊了,让开!” 街道狭窄,人又多,路边还停着不少卸货的车辆,顷刻之间,剧烈的马蹄声和车轮声带来的混乱,就随着狂奔的马车向四面八方扩散。尤其是街道中的行人,更是连滚带爬地四下躲避。 街边的一队城卫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两个城卫迅速向街心靠拢,就准备伸手去抓奔马缰绳,另外几个城卫则赶紧大喊着将前方的人赶开,同时将一辆挡在前面的马车给拉倒路边。 这突入起来的一幕,让魏忠等人有些回不过神来。不过他们毕竟记着自己的职责,人虽然被慌乱的人群所阻隔,但都本能地纷纷踮脚昂头,向苏道山所在的方向张望。 也正是在他们视线抬起来这一瞬间,他们没发现,身前一个弯着腰连滚带爬的中年人,已经无声无息地蹿了过来。 噗噗噗噗! 一个人,一把匕首,闪电般刺了四下,旋即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人群中。 “杀人了!”街道上有人惊恐地大叫着。 “七品……”魏忠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出现的血洞,脑子里就只闪过这一个念头,人就已经倒了下去。 街道愈发变得混乱不堪。不光是街道中央和那辆失控的马车附近,就连两旁的行人和店铺,人们也瞬间陷入了慌乱之中。所有人都在下意识地躲避,下意识地寻找混乱源头。 当看见四名护卫倒在地上的时候,更多的惊叫声响起。 而这个时候,魏忠已经失去焦点的视野中,街道对面已经完全被混乱的人群所遮挡了。 苏道山的身影不见了。 有几个城卫正在往这边跑。 而在他们的身后,在那人们被惊马和杀人所吸引过来的视线之外,一位二等甲士面无表情地上了路边停靠的一辆马车。马车启动,拐进一条小巷,绕开混乱的大路,向集城外驶去。 ### 晴照居,樊采颐和谢寻白错愕地对视一眼,都有些难以置信。 两人做梦也没想到,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苏道山这个新出炉的寒谷亲传弟子竟然被绑架了! “……” 不得不说,对方的布置周密而巧妙。 集城街道上数以百计的人,几乎没人能搞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偏偏,两人就站在窗口,居高临下,而且视线也一直集中在苏道山的身上,因此将整个过程都看得清清楚楚。 最初是苏道山出了金丰楼往这边走。正如樊采颐和谢寻白笃定的那样,这小子准备把苏家的麻烦给寒谷这个便宜师门带过来了。这混账目标明确,走得四平八稳。四个护卫就跟在他身后十多米远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距离。 通常来说,在主人不想受到干扰的情况下,护卫或下人就会保持这样的距离。在这个位置,他们既不会像贴身保护那样显眼,又能在某些人对主人产生某种意图的时候,很快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例如之前有人冲苏道山指指点点的时候,就随机发现了后面这四个面色不善的护卫,于是纷纷知趣地躲开了目光。 从金丰楼到晴照居,总共就只有五、六十米左右的距离。苏道山往这边走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 而就在他走过一半,准备过街的时候,事情就开始出现变化了……先是那辆失控的马车的出现,将街道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向了东面的街口。同时,混乱阻隔了苏道山和护卫之间的联系。 紧接着,那个隐藏在人群中的杀手的袭杀,进一步加剧了混乱,强化了对四周人群注意力的吸引。 那是一个精通暗杀的七品武者,有心算无心,对付四个八品乃至九品的普通护卫就如同杀鸡一样简单。 而就在杀手出手的几乎同一时刻,苏道山也正好从几名城卫身旁经过。更“巧合”的是这些城卫所站的位置处于苏道山的右侧,而在苏道山左侧的街边,还停着一辆敞开门的四轮马车。 再然后,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一名七品上阶的武者,只需要一手娴熟的截脉手法再加上干净利落地顺势一推,就能在一秒内让一个晕过去的书呆子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动手的那个城卫是米家的人吧?”谢寻白问道。 樊采颐点了点头:“他名叫米琅。是雷云门的内门弟子。之前岳世峰他们相邀的时候,我曾经见过。是一个有野心,也很下功夫的人。” 谢寻白皱了皱眉头:“这苏家的处境比想象的还更麻烦一些啊。” 城卫属于地方武装,由本地世家自行组建而成。平日里由城主统一调度。但在战时则要接受朝廷军方的统辖。例如驻扎在翼山城的烈火军营统领高守全就对城卫有指挥调动权。 若是由兵部直接下令,甚至连城主都不能干涉朝廷对城卫的控制。若抗命不遵,视为反叛。 当然,朝廷也不会光用人不给好处。除了负担一半的军饷供各大城市养兵之外,还为城卫提供了正统的军职。像米琅得授的城卫二等甲士,就是熙国军方体系的下层军官之一。 在一个城外充斥着疯傀和流民,无时无刻不处于战争状态的乱世中,加入军方几乎是每一个武者的天选之路。 因为那意味着资源,意味着权力,意味着快速晋升的终南捷径,也意味着更强的武力和势力。尤其是对于世家来说,若是自家子弟能在军中站稳脚跟,对于家族的反哺意义更是重大。 也正因为如此,各大世家对城卫这个自留地的掌控就非常紧。不光朝廷分配给城卫的正统军职会被争破头,就连不属于朝廷编制序列的小队长一类的职位都恨不得全是自家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谢寻白很难想象,身为六大世家之一的苏家,竟然被城卫出手绑架了自家少爷。 这只能说明,苏家在翼山城已经被边缘化了。 同时也说明翼山城的世家格局,远比想象中更混乱。 米家子弟借着城卫身份的掩护做这种事情之前,不可能不考虑城主朱家的反应。但他们还是做了,而且还是在集城这样的地方,足以说明岳家,周家,汪家和米家的联盟的强势。 说起来慢,实则不过只是两句话功夫。 眼看马车往集城外驶去,樊采颐自窗口一跃而出,如同一匹彩练般落在了对面的建筑屋顶上。 “师叔,我们跟去看看。” 谢寻白一声冷笑:“急什么,让那小子吃点苦头不好么?” 口中虽然这般说着,却也纵身跟了上去。 ------------ 第三十七章 米家庄 当苏道山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绑着,躺在一辆地板平直的四轮马车里。 因为不像两轮马车那般前后通透,窗帘又遮得严严实实,因此车里的光线很是幽暗。不过这对苏道山来说并不存在障碍,借助读书人的专属特性,他不动神色地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自己的手被反拷着,禁锢器具是一个类似于手铐的长方形金属小枷锁。而且手臂也被一种多股兽筋绞了细银线的特制绳索绑了起来,这种绳索不光坚韧,而且越挣扎反倒越勒越紧。 脚下倒限制得不太严,虽然也用同样的绳索绑着,但两脚之间留了可以走路的长度。只是不能大步飞奔罢了。 弄清这一切,苏道山只将眼睛睁开了小小的一条缝,并且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昏迷的姿势,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 而在这幽暗的车厢中,苏道山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米琅。 米家第三代中的明星人物。 苏道山曾经在学院里看见过米琅。听林煜介绍,此人四年前以翼山城郡考第一的身份考入雷云门。如今已经拥有七品上阶的实力。前几天才刚回来就直接成为了城卫的二等甲士。 苏道山此刻忽然想起,那时候林煜一边喝着自己的酒,一边意有所指,说米琅这时候回来跟米家和苏家之争有关。 可笑当时自己还保持书呆子的人设,装傻充愣。可没想到,这米琅对付的人竟然就是自己。 想到这里,苏道山有些发沉的脑子渐渐变得灵动了不少,大致回忆起了自己遇袭的经过——当时自己被一辆狂奔的马车吸引了注意力。再然后,自己就只觉得后颈被人一指点中,然后就晕了过去。 苏道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虽然可以找一些客观因素给自己辩解,但归根究底自己还是没摆脱前世影响,警惕心差了些。这还是对方的目的只是绑架自己,可要是当时人家是出手杀人呢? 想到自己不知不觉就在地狱走了一圈,苏道山就觉得后怕。 若是一直保持警惕,以读书人的阅读,观察和分析能力…苏道山觉得,自己应该能避开米琅的这一击。 马车似乎正在减缓速度,随着车轮碾过凹凸不平的石板地面,前方车夫发出吁的一声,停了下来。 车刚停稳,米琅就起身打开车门。 苏道山继续装晕,感知中,米琅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下了车。随着几个人的脚步声靠近,他的声音传来:“把他抬进房关起来。侯二你去禀报家主,说我把人带回来了。” 然后,苏道山就被两個人抬下了车,感觉自己大约被抬着走了二十多米,进了一个房间,被放在了一张床上。 等到房门关闭和落锁的声音响起,苏道山才睁开了眼睛。 他先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房间,然后又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看去。 这是一座看起来已经有些年月的小院。但似乎是经过了修葺。一些砖石和木制结构都显得簇新,和坑坑洼洼的土墙形成强烈的对比。中央的院落中,还摆着各种训练器械。 自己所在的位置,似乎是在院落的西厢房。 这个房间显然已经好长时间没人居住了,屋子里有一张床,一个高柜,一个矮柜和一张缺了腿只能靠在墙壁上的椅子。家具十分陈旧,漆面斑驳不堪,上面落满了灰尘。 “我应该是被抓到了米家庄,不过,这处院落显然不是米家用来专门关押人的地方。”苏道山通过观察,迅速做出了判断。 对方为什么把自己关在这里,而不是专门的囚室,苏道山觉得很容易理解。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出了名的书呆子。若非有苏家二少爷的身份,只怕别人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而对方抓自己的唯一理由,只可能是为了逼迫苏家交出米祥。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用专门关在地下囚室里。不然的话,到时候自己被放回去,还暴露了他们的囚室位置。 不过如此一来,自己逃脱的机会也大了不少。对方的轻视,正是自己现在可以利用的最大筹码。 苏道山是毫不怀疑家里会不惜一切代价营救自己的。但道理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他不会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家里人的身上。不然万一出现什么意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自己的小命,还是捏在自己手里的好。之前已经犯过了一次错误,绝对不能再犯第二次了! 苏道山来回在窗户和门之间移动,透过不同的缝隙观察,心下暗忖:“据说米琅出身米家旁支,以前家境贫寒,是展露天赋之后才得到了米家的重视,连带着家人也过上了好日子。” “念旧,自律,是米琅这种人的特征。越是身处高位,他们就越是在乎自己曾经的经历。” “这里房屋陈旧,是因为下了功夫修葺才有如今的模样。应该是米琅家的老宅。只不过他家人搬走了,家族替他修好,供他回来时单独居住。院子里的这些训练器具应该就是他日常所用。” 继续观察小院的墙外,看着墙外的建筑屋顶和树梢,苏道山结合自己刚才在马车上的感受,心头微动。 “按照常理,家族聚居地里越核心的位置,住的人的身份地位就越高。即便有几家祖上传下宅子的破落户,时间一长,也自己就住不下去。要么卖掉,要么就被人强取豪夺。 “如果这真是米琅家的老宅的话,应该是位于米家庄的边缘地区。他把我抓到这里来,倒也是方便。” 正想着,苏道山耳朵猛地一动,听到院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他飞快地回到床上,用刚才的姿势躺了下来,竖着耳朵,凝神细听。平常情况下,他可以正常人没什么区别。而一旦处于运行内炁并凝神专注的情况下,方圆数十米之内的任何细微声响,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很快,马蹄声在门口停下,米烨的声音响起:“你们在这里等着。” 米烨说完,进了小院。正房里的米琅闻声迎了出来,行礼道:“家主。” “都说过多少次了,还叫什么家主,”米烨笑着上前,拍了拍米琅的肩膀,“叫一声大伯就好了。” 米琅一笑,不多说什么。 世家规矩,嫡堂子弟这么叫米烨没什么,他终究身份不同。 得到家族重视是一回事,恃宠而骄,不知进退,那又是另一回事了。米烨不在乎,其他人呢? 而米琅一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人在哪里?”米烨问道。 “关在那边房间。”米琅一伸手示意,领着米烨向西厢房走去。 “可还顺利,没引起什么乱子吧?”米烨一边走,一边问道。 “事情很顺利,没有引起一点波折。”米琅笑了笑,摇头道,“不过是抓一个废物而已,若是小侄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岂对得起家主栽培?” 米烨来之前,其实已经从其他人那里了解了大致情况,此刻看着米琅,愈发地满意。 米家这些年,可谓人才辈出。 而族中子弟中,又以米琅为最。只可惜米琅是旁支,父母和祖父,祖母也都建在。不然的话,他都恨不得把米琅收到嫡堂来。 走到房间门口,米烨没让米琅开门,只透过门缝撇了一眼,便转身领着米琅向院落中间走去。 “办得不错,”米烨长吁一口气道,“别看这家伙呆头呆脑,行为幼稚可笑,在苏家人眼里可是宝贝。咱们把他抓在手里,便不怕苏家威胁……琅儿你这次又为家族立下大功了!” “米琅不敢居功!”米琅赶紧拱手道。 说着,他瞟了西厢房一眼,面露不屑:“家主,以小侄看来,祥叔虽然被他们抓了去,但且不说祥叔不会开口,就算开口,大聚议上各家也未必就听信,咱们在城里动手,会不会……” 米烨摇了摇头道:“我知道,让你在城中动手,看起来有些过于急切了。不过琅儿你要知道,米家如今正是关键时刻。数十年来,我们始终被排除在六大世家之外,直到此时此刻才算真正抓到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我是绝对不能让它从手中溜走的。” “小侄明白!”米琅肃然道。 米烨点点头道:“正因为如此,任何可能导致我们功败垂成的风险,我都不会冒。之前我虽然和苏婉已经摊了牌,岳家,周家和汪家也帮忙施了压,但米祥毕竟知道得太多,是个风险。他一天在苏家手里,我们就一天不得安稳。与其担心变故,倒不如变被动为主动!” 米烨说着,沉默了一下,负手望着远处,悠悠道:“如今米家人才辈出,再过几年等你们这一代顶上来,我们的势头就没人再压得了。现在这么做虽然有些过火,甚至得罪朱家,但只要朱子明不傻,他就不会和我们翻脸。 “而且琅儿伱要记住,事到临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们和苏家此役过后,必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就算让他们再在城里过一两年安稳日子,未来也必然是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的。 “所以,在这种时刻,就不能瞻前顾后。必须果断解决掉关系成败的关键问题,而不能有任何的侥幸。为此,其他一切都可以让路。等到事情成功了,有什么问题我们再来解决就是了,明白吗?” 米烨这番话,便有些谆谆教导的意思了。 米琅又是敬佩,又是感激,当即拱手道:“米琅受教了。” “好好做,米家子弟之中,我最看好你。”米烨展颜一笑,“等到你考入九霄宗,才真是龙腾九天,不可限量。到时候就连整个米家也指望你做依靠。” “为米家尽力,乃是小侄本分,岂敢……”米琅惶恐道。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米烨摆手打断:“好了,别谦虚了。对了,刚才米珞他们要来找你,让我先支开了。一会儿你替我好好调教调教他们。可别让这几个小子郡考上丢我们米家的脸。” “怎么会?”米琅忍不住笑了起来,送米烨出门,“米家人才辈出,尤以米珞他们几个天赋为高,今年这风头,怕是压都压不住。” “哈哈哈!”米烨笑着指了指米琅,纵身上马,飞驰而去,只丢下一句话,“把那书呆子看好,我倒要看看,苏家舍不舍得让他家这个宝贝!” “是!” ------------ 第三十八章 惊闻 第三十八章 苏家堡。 聚集的人们,已经从麦场转移到了宗祠外,眼巴巴地看着。 宗祠大议事厅里,也是鸦雀无声。 阳光从高高的檐下透窗洒进来,在方砖铺成的灰黑地面上铺出几个菱形的冷金色格子。靠墙的铁皮炉里,炭火燃烧着,上面架着的水壶已经开始发出汩汩的声响,冒着烟气。 众人围坐着,或沉默对视,或埋头抽着旱烟,或看着地面发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炭火的焦躁味道。 “怎么,都哑巴了?”寂静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终于按捺不住,冷哼一声道,“我邱大业活了八十岁,从翼山城墙还没修起来就把根儿扎这了,就没见过有世家贪生怕死,望风而降的!” 他环顾四周:“看看你们一个两个这垂头丧气的德行,是不是怕了…心里都盘算着干脆把世家的位置让出来,自己再窝在城里苟活几年,哪怕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撒尿也忍了?” 有人不自然地咳嗽两声,却没人敢打断老人的话,纷纷躲开他的目光。 老人名叫邱大业,人称邱大爷。而整個苏家堡都知道,这老头是当年跟着苏启鸿转战南北,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心腹家将。在苏家堡地位尊崇。别说在场这些人,就连家主苏景彦在这里,见着他也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邱叔。 “大不了就出城当流民,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邱大爷见众人不吭声,手指点着转了一圈,“一个个不争气,若是当年你们这帮子人努力一些,多几个考进宗门的,何至于现在恓惶?!” 许是被邱大爷说得烦躁,终于有人忍不住顶了一句:“这您老得骂苏显文去。” 一听到这话,二组老苏景松当即站起来来,大声呵斥。其他人则捂脸的捂脸,扭头的扭头。 苏婉心里咯噔一声。 果然,邱大爷神情一滞,旋即怒气勃发道:“我骂他骂得少了?怎么就没骂他了?这混小子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怎么教都不听,当年我怎么就没下狠手打断他一条腿,气死我了……” 老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自己不成才就罢了,还养出个憨的。天天就知道看书。这次出去还差点死在外面。我堵了他三天门,也没见着这小子,我一会儿就逮着苏显义骂去!” 众人一听,赶紧连哄带劝,好容易把这话题给转开了。 大家都知道,苏显文三兄弟都是邱大看着长大的。 当年他跟着苏启鸿在京城,有好些年的职责就专门负责看顾这三个小孙少爷。后来苏启鸿去世,他年岁大了,回了翼山这边,苏景彦也曾把老二老三送回苏家堡养过几年。 正因为如此,邱大对苏显武,苏显义打小就宠得不得了,比自己的亲孙子还亲。尤其是机灵聪慧的老三苏显义,最受老头喜爱。 可谁知道,最不成才的也是苏显义。三兄弟当中,就他最懒。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少年时就不说了,成家之后,也是每天喝酒钓鱼。苏家大小事务,任啥都不管。 被邱大数落,苏显义就嬉皮笑脸,各种认错讨好,哄得老头笑了,过后依旧故我。 邱大每每想起,就懊恼得很,怪自己把苏显义给宠坏了,又拿他没招,后来看见苏道山落地,还一度把希望寄托在苏道山身上。 结果更可气,苏显义那么聪明伶俐的一个人,生个儿子竟是个憨的,多读了几本书,竟然就读成了书呆子。 这在邱大的心里,已经成了一个过不去的坎,整个苏家堡的人都知道。 好说歹说,总算把老头气顺下来,一位管事把话题重新转回正题,皱眉道:“说实话,岳家,周家和汪家这时候跳出来,的确是让人想不明白。事情传出去,他们在世家当中的名声难道就不要了?” 他说着,环顾众人:“我觉着,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他们被米家拿着什么把柄,不得不绑在米家身上。要么……有没有这种可能,米家付出了足够的代价,让他们帮忙虚张声势一下?” 众人都若有所思,纷纷点头。 在场的这些人都是苏家堡的核心决策者。一部分人全程参与了针对米家的行动。最晚的也早在昨夜把米祥抓回来就已经了解了详细的经过。可谁也没想到今天米祥摊牌,竟然让三大世家都出面了。 局面到了这个地步,一下子就变得严峻起来。 三个守规矩的世家,和三个撕了脸皮露出獠牙的世家,威胁程度是截然不同的。前者,苏家即便是在大聚议上输了,也不过输掉世家位置而已。就算被赶出翼山城,也要几年时间。 毕竟,碍于其他世家和宗门的眼光,他们的吃相不能太难看。 可若是后者,则意味着一旦苏家在大聚议上输掉的话,整个苏家堡都会被这四家联手毫不留情地清除。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翻脸还能维系,一旦翻脸,就必然是不折手段赶尽杀绝。很下多狠的手就下多狠的手,绝对不会给留下任何的隐患。 “两种可能都有,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二族老苏景松开口道,“就算我们现在去问岳家,汪家,他们也不会承认的。与其猜来猜去,倒不如咱们自己下决心,到底是……” 他话还没说话,就听到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苏家护卫就推门闯了进来。 “大小姐!” 大门骤然开启的光线,还有护卫心急火燎的模样,让众人瞳孔陡然一缩,心头陡然而生一丝不详的预感。。 苏婉霍然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们的人在集城被人杀了,”那护卫对苏婉和同样起身的冯庭道,“是魏忠、马怀他们四个,而且……” 魏忠!一听到这个名字,冯庭心头就是一咯噔,急切地问道:“而且什么?” 那护卫看了苏婉一眼,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道:“二少爷不见了!” “什么!” 轰地一声,整个大厅顿时炸了锅,邱大爷一声暴喝,而苏婉则是眼前一黑,当场就倒了下去。 ### 房间里寂然无声,一丝阳光自窗缝斜入,浮尘起伏。 苏道山安静地站在窗户和门之间的墙边,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身形,微微侧着头。 米烨已经骑马走了,但他说的每一个字,苏道山都听得清清楚楚。 “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么……”他想着,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把注意力集中到思考如何逃离这里的办法上。 身上的绳索和手上的枷锁并不是问题。雾散这个异术除了瞬间位移,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特性,那就是摆脱桎梏。毕竟,绳索镣铐是没办法禁锢一团聚散无常的水雾的。 可以说,如果想走,苏道山现在就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 但问题在于——雾散一次只能穿越一道障碍。而这间关押他的屋子,则是在一座小院的围墙包围下。这意味着他如果要利用异术逃脱的话,必须先瞬移出这个房间,然后才能出小院。 “不行,”苏道山反复琢磨了半天,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来,我没办法连续施展两次雾散;二来,围墙外的情况我也并不清楚。万一出去就被人撞上……唔,机会只有一次,必须要选个更稳妥的方式才行。” 苏道山转动脑筋,开始分析。 对于自己之前对这座小院处于米家庄边缘位置的判断,苏道山觉得大抵八九不离十了。 这一点,透过米烨赶来的方式也能得到一定程度地佐证——苏道山以前去过米家做客,知道米烨所住的宅子位于米家庄的中心区域。而他既然骑马赶来,就说明这里就算不远,也绝对不近。 当然,按照一个法律研究生的严密逻辑来说,这种情况也有另外两种可能。一种是米烨恰好要骑马出门或者回来,被找到之后顺道骑马过来。而另一种,则是这里根本就不是米家庄。 前者的可能性很小,属于可以大胆排除的范畴。而后者的可能性更小——公然在翼山城里劫持一名世家子弟,这种事情,就算是米烨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因此,他绝不会把人质放在一个远离他控制的地方。 况且,从刚才米琅让人去禀报到米烨赶来的时间来看,也并没有过得太久。若是这小院不在第三坊的米家庄附近,米烨是不可能这么快赶到的——翼山城的各坊之间,距离可不短。 苏道山正想着,发现米琅送走米烨之后,回到正房脱下城卫制服,换了一身干练的劲装,在小院中打起拳来。 啪! 米琅长身而立,宛若静松般的身形陡然一动。 他仅仅只是摆出个拳架子,便听见气劲炸响。仿佛有一道无形地冲击波,随着他的身体向四周扩散。 紧接着,米琅一步跨出,软牛皮靴子在地面一踏,尘土飞扬。苏道山透过窗户缝隙偷看,只觉得米琅的脚就好像在地上扎下了根,给人一种浑然一体,不动如山的坚实之感。 啪,啪,啪,啪啪啪…… 米琅一招一招打下去,越打越快。每一招,都伴随着气劲破空的啪啪声。 “这家伙的武技实力比起屠森来只略逊一线。应该是七品上阶的境界。”苏道山心下判断。 拳脚破空的炸响,是七品外劲最显著的标志。到了屠森那种七品巅峰的境界,一拳一脚,动则有声。米琅已经接近了这个层次,但从拳脚声响的流畅和威势来看,还有所不如。 另外,苏道山比较米琅和屠森的实力,还有一个最直观的方式,那就是看对方拳脚中的破绽光点。 当时屠森在打斗中,自己眼中看见的那些破绽光点几乎是转瞬即逝,根本抓不住。若非他被樊采颐带入梦境,整个人都失了神,自己根本不可能杀他。而米琅身上的破绽光点就明显多了,停留的时间也更长。 米琅正打着拳,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 四匹快马一直飞驰到了小院门口,才拉住缰停了下来。马上的青年们笑嘻嘻地跳下来,一拥而入,纷纷叫道。 “琅哥!” ------------ 第三十九章 放我出去! 四个米家子弟进门的时候,米琅正打到酣处,一声长啸,身形在空中宛若悬浮一般,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凌空旋转,双腿如同两条鞭子,接连抽出。只听啪啪两声炸响。空气中劲气激荡,狂风骤起。 一时竟若平地生雷! “好!” 四人不禁齐声喝彩,目光中满是崇拜和艳羡。 米琅身形本是至刚至快,宛若神龙在天。而这两腿踢完,忽然间就给人一种又轻又柔的感觉。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片被风托着的落叶,以一种全然不符合地心引力的速度飘落下来,右脚脚尖轻轻缓缓地在地上一踩。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稳稳落地的时候,忽然,他身形如同一個失控的二踢脚般,骤然向前疾射。 砰!破空炸响声中,苏道山眼皮一跳。视野中,米琅的身形就仿佛一道激射的火苗,只明暗一闪,再出现时候,竟已经跨过十多米的距离,到了那四个刚跨过院门的青年面前。 这家伙好快的速度! 七品外劲,果然厉害! “米瑜,接拳!”米琅微微一笑,一拳向着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圆脸青年打去。 虽然这一拳已经明显收力了,但那圆脸青年还是被逼得手忙脚乱,仓促间,只双手横着一挡。 砰,圆脸青年被这一拳打得倒退了三步,差点退出院门,一张脸因为气血翻涌而涨得通红。 但这一拳终究还是接下来了。 “不错,不过经验欠缺了点。下一次反应要快,能躲就躲,不能硬扛。”米琅口中点评,手上不停,身形一晃就已经到了另一个高个青年面前,同样是一拳。 “米珞,你来!” 相较于圆脸青年,高个青年的反应快了不少,实力也强出许多,兴致勃勃地一招引带,不光让米琅的拳头错身而过,而且还试图反击。 “漂亮!”米琅赞道,与他拆招。 三招过后,高个青年米珞已经被逼得手忙脚乱,败退到一旁。旋即米琅又找上了另外两个青年。 五个人在小院中你来我往,打得热闹非凡。 苏道山隔着窗缝偷窥。 这四个米家子弟他都认识。高个青年是米烨的长子米珞,圆脸青年则是米烨的次子米瑜。在翼山城中,也是世家子弟中天赋比较出众的活跃人物,时常都跟岳世峰等一帮人混在一起。 原本苏道山的记忆中,米珞是半年前才突破到八品下阶的。可从他和米琅的对练来看,赫然已经有八品中阶的实力。而据苏道山所知,翼山城世家子弟中就只有岳世峰达到了八品中阶。 更让苏道山惊讶的是米瑜。米珞今年十八岁,米瑜比米珞还小了两岁,竟然就拥有了八品下阶的实力。 这样的天赋,不光比米珞更强,甚至比米琅都高出一筹。 米琅的成就是二十岁之前入七品,米珞未来也大抵如此。而米瑜如果足够勤奋的话,甚至可能在十八岁之前就入七品。 这样的天赋,别说放在一个小小的夏州北郡,就算是放在整个夏州,也称得上出类拔萃了。 至于另外两个,一个名叫米璟,一个名叫米琰。年龄都和米珞一样大,也都有八品下阶的实力。 虽然比不上米珞,但进宗门基本是铁板钉钉了。而其中的米璟,还是苏道山在学院的文科班的同学。只不过当时两人只在乙字班有短暂同班时间,后来米璟很快就升到甲字班去了。 看到这五个米家子弟,苏道山顿时明白米烨为什么宁可使用一些强横霸道,甚至是弄险的手段,也急着把米家推上世家宝座了。 这五个家族子弟放在那些大城豪门中或许连屁都算不上,可放在翼山城,放在这些小世家中,却代表着无比光明的前途,代表着家族兴盛昌隆,至少能延绵三代的族运! 想想看,今年郡考之上,米家四个子弟齐入宗门,其中,米瑜的天赋更是引来各大宗门的争相哄抢…… 那会是什么景象? 若是米家再在大聚议上一举击垮苏家,登上世家的宝座呢?! 那又会是什么景象! 难怪米烨说米家人才辈出!也难怪他对米琅说,只要米琅他们这一代起来,米家就再没人能压得住! 更难怪他不折手段,不计后果。不光让岳家等世家公然出面,甚至还城中公然向一个世家的嫡堂子弟出手……苏道山毫不怀疑,如果需要杀了自己的话,米烨连一秒的犹豫都不会有! 苏道山有些郁闷地看着窗外。 阳光洒满了小院,米琅一边给米珞等人喂招,一边指导点评。说到精细处还停下来,一招一招地给他们拆分,一点一点地指导他们内炁运行和气血配合的运行路线和技巧…… 一派朝气蓬勃,蒸蒸日上的景象。 苏道山小时候跟师父学风水,老头就说过,一家兴旺,与其看风水,不如看人。 若是人丁单薄,精气萎靡,冷冷清清,运道自然就弱。可若是家中个个如狼似虎,精神饱满,器宇轩昂,就算人家现在只是吹牛,这吹下的牛,有一天说不定也能变成真的。 如今的米家气运,肉眼可见地比苏家旺。 先出了一个米琅,如今又接连起来了米珞,米瑜,米璟和米琰。而且人家不光天赋出众,彼此之间也是团结齐心。 米烨对米琅是谆谆教导,殷殷关切,释疑解惑说得仔仔细细明明白白。哪怕米琅只是旁支子弟,只要凭天赋和勤奋进入了米家子弟的核心圈子,那就受他的关照和器重,一视同仁。 而米琅对米珞等人的指点,也没有半分藏私。每一句都点在关键上,就连苏道山在旁边偷听,也觉得受益匪浅。 越想,苏道山就越觉得念头不太通达。他左右看了看,用肩膀猛地一下撞在门上,大吼道:“放我出去!” 这嗷地一嗓子,把米珞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扭头看向西厢房。 米琅正在给米珞讲解,闻声皱了皱眉头,摇头道:“别理他。我们继续……刚才你炁走云门,最是力透双臂……” 话还没说完,又听一声暴吼:“米琅,还有米珞,米璟,米瑜……我看到你们了。没想到你们米家竟然是一群卑鄙小人,趁人不备出手偷袭,绑架勒索无恶不作,简直是无耻之尤!” “放我出去!我苏道山堂堂君子,岂会怕你们这些鬼魅魍魉。有本事,光明正大地跟我打!” 一边吼,苏道山一边用力地撞门,不时还把窗户撞得咣咣响。 米琅的脸一下就黑了下来。虽然苏道山身上被绑着,而且只有区区九品下阶实力,但毕竟是武者,力气还是有的。加上自家老宅年久失修,被他这一撞,门窗不说,就连土墙都簌簌落土。 一旁的米璟等人见状,都颇有些错愣。 “琅哥……”米璟问道,“这书呆子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米琅回答,一旁的米珞就微微一笑道:“我爹让琅哥去抓来的。苏家抓了祥叔,那咱们就抓他家这个傻子来换。” 米琅扭头看向米珞,目光一碰,都心照不宣。 在城里绑架一名世家嫡堂子弟,放在任何一座城市都是捅破天的大事。而这件事虽然是米烨下的令,但毕竟是米琅执行的。说白了,如果米烨一推二五六的话,那米琅就是替罪羊。 如果事有不谐,到了米家需要为此付出代价的时候,其他代价不说,米琅是第一个就会被牺牲掉的。 但米烨让米珞他们四人来,而且米珞提前就知道事情的经过,并亲口告知米璟等人,就说明米烨连半点那种想法的后手都没留。公布于众的事情,米烨要敢甩锅,那他这个族长的威信就没有了。 米家族人,尤其是后辈,没人会为他卖命。 至于米瑜,米璟和米琰之所以不知道,倒不是他们的身份和地位不够,而是因为他们毕竟是年轻子弟,并不参与家族的一些具体行动。因此,没必要特意告知他们而已。 听了米珞的解释,米璟三人都恍然大悟。 米瑜点头赞同道:“听说苏家对这家伙宝贝得紧,用他来换祥叔的话,他们不敢不答应。” “他这辈子最大的用处,怕是就今天了吧?”米璟揶揄道,“不过没想到,却是对我米家有用。”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米珞指着他道:“同样是文灵根,伱看人家自诩正人君子,你偏就促狭嘴损。” 米璟嗤笑一声道:“书院中,你们几个要么在农科,要么在工科和商科,不像我天天跟这家伙打交道。我一直就不明白,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总是这般自鸣得意,骄傲满满的模样……” 说着,他扭头看向西厢房,有些跃跃欲试:“……我其实早就想揍他了。” 说话间,苏道山还在高声狂吼“放我出去”,并不断地撞门踢门,声响越来越大。房间里还传来了东西倒地的声音。 见米琅眉头越皱越紧,米珞作主道:“他不是要正大光明跟咱们打么……我去放他出来!” 米琅迟疑了一下,见米珞已经大步走到门口,也就默认了。 米珞是米家嫡堂长子长孙,天赋出众又精明能干,最受米烨喜爱。是未来米家家主的不二人选。 早在几年前,米烨就已经有意识地培养米珞了。不光让他接触家族机密事务,很多事情还要征询他的意见。 既然是米珞的决定,他就不好再说什么。 况且,一个九品的废物而已。关在屋子里跟放出来,没有什么区别。 ------------ 第四十章 天骄! “苏家死了四个护卫!” “苏家那个呆少爷也失踪了,据说是被人给绑架了!” 当这两个消息传开的时候,如同平地一声惊雷,震得整個翼山城都地动山摇,宛若爆发了一场地震。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原本今天一大早,关于“昨夜米家城外产业遇袭”以及“苏、米两家在金丰楼见面谈判”的事情,就已经是人们街头巷尾热议的焦点,如此一来更是火上浇油,热度上升了不止一个等级。 六堡十二坊,连带聚集于此的九大宗门,以及火牛,西塞两城的世家子弟,没有一个不议论的。就连之前对此漠不关心的人们,也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加入到打听议论的行列。 然后就见侦骑四出。 城主朱子明派出了统领王陆良亲自领队的城卫封锁要道,四下搜寻。烈火军营统领高守全也派出了烈火军的侦缉小队。就连墨湖剑派也在第一时间加入了帮忙搜索的行列。 至于苏家堡,就不用说了。 人们听说,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苏家堡就被引爆了,不光几近全员出动,疯狂地四下寻找。二族老苏景松和卫队长冯庭甚至领着全副武装的精锐武者,直逼米家庄。 若非城主朱子明亲自赶过去,在距离第三坊不到一里地的三叠塔街口将他们拦了下来,并且在双方之间布置了大量城卫,隔绝接触,严控态势,只怕早就打起来了。 一时间,翼山城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谁也不知道这颗掉落的火星会在什么时候彻底引爆! “谁干的?” “除了米家,还能有谁?” “疯了!米烨抓谁不好,非得抓苏家这个苏呆子。不知道这家伙是苏家的心肝宝贝吗?平日里个个嫌弃得很,可谁要是敢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那跟动了命根子也没区别。” “是啊,你们没瞧见,那八十岁的邱大业都全身披挂要找米家拼命了!” “听说米家和苏家在三叠塔那边对峙?” “没错。不过现在那边的路都被城卫给封了,任何人不能过去。看热闹的都被赶出来了。” “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而就在满城民众议论纷纷的时候,苏家堡里,常年关闭的苏家正门骤然开启。一向深居简出的苏母,在钱夫人,江夫人,刘夫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一路进了宗祠议事大厅。 旁边跟着苏显文,苏显义,苏与,苏道春和十多个管家,丫鬟和护卫。 “人找到了吗?”在大厅坐下,苏母面罩寒霜,环顾众人,问道。 “没有……”侍立一旁的苏婉摇头道。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了许多,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看起来更是没有一点血色。眼睛红肿,站在那里就宛若一朵寒风中的小白花,脆弱得让人心疼。 刚说了两个字,泪珠就大颗大颗地从苏婉眼中滴落下来,她在苏母身前跪下,泣不成声。 江夫人将她扶了起来。 “跟你没关系,”江夫人搂着浑身发抖的苏婉,缓缓道,“不用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苏家人没这怨天尤人的习惯。” 自己儿子失踪,江夫人倒是显得反比任何人都平静。只是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时瞟向苏显义。苏显义双手揣在袖子里,低着头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不见脸上表情。 苏母将众人的神情尽皆收入眼底,手中拐杖在地上顿了顿:“若是被米家抓去,无非也是想跟我们换人罢了。要换人,他们就不敢动道山。” 说着,她冲苏显文等人道:“你们都给我坐下。去人告诉朱子明和高守全,我就坐在祖宗这儿等着我孙子回来!” 一名候命的管事领命去了。 苏显文,钱夫人和刘夫人都第一时间坐了下来。江夫人犹豫了一下,终究也缓缓坐了下来。 寂静中,苏显义的声音响起。 “娘。” “嗯?” “要是山儿有什么三长两短……”苏显义抬起头来,看向苏母。 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宗祠大厅里的众人还是围在外面的堡民,都在这一刻下意识地把视线转开,仿佛在畏惧和躲避什么一般。而宗祠大厅更是整个都晃动了一下,瓦片啪啪作响。 “地震!”苏显文猛地一下跳起来,却发现四周安安静静,就连挂在梁上的火油灯和垂下的布幔都没有丝毫动静。一切竟宛若自己的幻觉一般。这才讪讪地重新把屁股放回了椅子上。 苏母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的眼睛。 那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此刻一片漆黑,就仿佛吞噬光线的黑洞一般,没有一丝光亮和色彩。 苏母缓缓道:“若是那样,我就再不管着你了。” ### 米家庄,樊采颐和谢寻白站在一座三层小楼的屋脊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不远处的老旧小院。 几枚铜钱撒在两人脚下的瓦片上。 下方的街道上,两个米家护卫并肩经过,几个庄民扛着锄头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一个老头坐在小凳子上抽着旱烟,几个婆姨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这些人偶尔会抬起头,看向天空,但视线只会从樊采颐两人身上一掠而过,就如同完全看不见一般。 小院里,西厢房的门开了,米珞似笑非笑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反绑着双手的苏道山昂首阔步地走了出来。 “师叔,”樊采颐问道,“我们不动手么?” “让这小子吃点苦头,让师叔看看热闹不好么?”谢寻白挑了挑眉毛,一脸不爽地道,“敢黑咱们的道种,我没揍他就算是轻的了。” “幼稚!”樊采颐面无表情转过头去。 说话间,苏道山已经走到小院中央,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神气十足理所当然地冲米琅下令道:“放开我!” 说完,他又啐了一口唾沫,一脸鄙夷地冲米琅骂道:“无耻败类。我苏道山堂堂君子,竟然与你这等卑鄙人齐名,并称翼山天骄,简直可悲可笑,令人羞耻!” 米家众人骤然对视一眼,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尤其是米琅,整个人都被骂得有些发懵。 翼山天骄? 齐名? 四年前的西塞城郡考,米琅以北郡第二,翼山城第一的成绩考入雷云门内门,一时震动全城。被誉为米家数十年一出之才俊,风头一时无两。 即便是两年后,苏家的苏道玉同样以翼山城第一的成绩考入墨湖剑派,风头也不及米琅。 究其原因,除了墨湖剑派在九宗内排名第三,和执牛耳的雷云门还有着不小的差距之外,更因为苏道玉和米琅身份不同,资源差出以道里计。两者天赋谁高谁低也就一目了然了。 而且,苏道玉当时也只是考入了墨湖剑派的内门,之后突破七品,才成为了掌门亲传。 也是到了那时候,苏道玉才勉强算得上和米琅处于同一级。人们议论的时候,偶尔也会拿这两人比较。可若是米琅今年通过州考,考入九霄宗的话,那苏道玉就又被甩开一截。 若说苏道玉和米琅齐名,大家还勉强能接受。 可苏道山是哪里冒出来的什么鬼? 他一个翼山城出了名的笑话,居然说米琅和他齐名,并称什么翼山天骄……这特么是从何说起?! 一时间,众人神情古怪。尤其是米珞等人,更是仿佛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惊奇秘闻一般,互相疯狂地使眼色。 米珞围着苏道山转了一圈,逗弄他道:“和琅哥齐名?道山兄,这是从何说起。谁告诉你的?” “我身边的人都这么说。”苏道山昂然道,“我天资超凡,未来成就不可限量。翼山城中,也就只有米琅能勉强与我相提并论,并列天骄!” 米琅听得脸都黑了。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家境富贵却又不思进取的废物。而在翼山城的诸多废物中,苏道山若说排名第二,没人敢称排名第一。这种人他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厌恶,却没想到竟被莫名其妙地硬扯上跟对方齐名…… 更羞耻的是那神他妈的“天骄”! 这话若是传出去,被岳世峰等人听到,他完全可以想象只怕日后大家见面,对方拱手就是一句“天骄兄”,然后一通哈哈大笑的场景。 那真是让人死的心都有了! 最可气的是,苏道山还在那里一脸鄙夷地道:“呸!岂知伱竟是个趁人不备偷袭的无耻小人!行事之卑鄙,手段之下作,简直令人发指!你这种人岂配与我齐名。没得侮辱了天骄二字……” 米珞等人这时候终于憋不住了,大笑出声来。尤其是看见米琅的黑脸,几人更是笑得欢乐。 米琅出手偷袭,不过是行动需要罢了。跟打不打得过全然无关。这一点只要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可在这个整天圣人之言,君子之道的书呆子眼中,就是卑鄙无耻的小人行径。 偏偏跟这种人你还解释不通…… 米琅狠狠地冲他们瞪了一眼。 “琅哥……”米璟伸出食指指了指太阳穴,随后食指搅动几圈,一脸同情地向米琅示意这家伙脑子有问题。 示意完,又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米琅的脸更黑了。苏道山今年即将年满十七。性格显现,闹出笑话最多的也是这几年。而米琅四年前就已经离开翼山城了,和苏道山的接触比较少。除了知道这小子脑子有问题之外,并没有太直观的印象。 但到了这时候,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当下招手示意米珞等人继续修炼。 米琅心里打定主意,要把这几个看自己笑话的小子好好操练一番。至于苏道山——实在不行就干脆打晕了丢回屋里去。 然而,米珞等人看笑话看得正热闹,哪里舍得停下,一个个全装看不到。 “怎么?”苏道山背着身子,把手伸向众人示意了半天,见对方迟迟不给自己松绑,终于明白了过来,一声冷笑,傲然道,“我就知道,你们这等卑鄙小人,必是不敢与我公平一战的。” 说着,他转身向旁边的武器架走去。因为脚下被绳索牵绊着,步子细碎又跌跌撞撞。然后米珞等人就发现,在自己的公然注视下,这家伙扭着身子用手上枷锁去撞木架上的一把刀的刀刃。 “噗!” 米瑜撇着八字眉,一张圆脸皱成个“囧”字,都不知是哭是笑。 ------------ 第四十一章 暴起 那小枷锁乃是精钢打造,即便是六品武者手持宝刀全力一斩都未必能斩开,更别提苏道山这么别扭地方式了。 果然,苏道山碰了两下,枷锁上一点痕迹都没有,倒是木架被撞得摇摇晃晃地要倒。于是他又手忙脚乱地去扶…… 米珞等人本就哈哈大笑,见此情形,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居然有人被绑架了,当着绑架者的面堂而皇之地准备弄断枷锁。还是以这么笨拙的方式。 他难道就没想过,他这样压根儿行不通么? 不过,若是这人是苏道山的话,大家又本能地觉得理所当然。 苏道山好不容易扶稳了武器架,脸上神情显得有些迷惑,似乎不明白自己的绝妙想法为什么行不通。 旋即,众人就见他背对着武器架,扭着身子,用手握住一把长剑的剑柄,不光弯腰尽力把绑着的双臂往上抬,而且还踮起了脚,才勉强把竖着插在架子上的剑给拔了出来。 众人也不阻止他。 不光米珞等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就连米琅都抱着膀子冷眼旁观。 所有人都很想知道,这家伙双手被反绑,带着枷锁,背着手拿着一把剑,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世家子弟平日聚会,常常会聊起苏道山的笑话。 米珞等人现在都可以想见,下次见到岳世峰他们的时候,又多出多少有意思的话题了。 可拔出剑来之后,苏道山自己看起来也有些傻眼。身子左扭扭,又扭扭,又转了两个圈。背手握着的剑,就像长着一根不怎么听使唤的尾巴一样,似乎一时还没想明白用来做什么。 屋檐下悬挂的一串干辣椒,还不时在他头上撞来撞去。 看着这家伙那张呆滞木讷的脸,笑点最低的米瑜和米璟又憋不住气,发出吭哧吭哧地声音…… 或许是恼怒于被人嘲笑,苏道山听到声音,抬眼看过来。忽然,众人看见他像看到了什么,视线骤然一抬,越过自己等人看向了身后小院大门方向,一声怒喝:“米烨老匹夫!” 几乎是下意识地,五人尽皆扭头向门口看去。 尤其是米琅,就在苏道山怒喝的前半秒,他的脑海中还忽然冒出一个问题。 “我怎么感觉身后好像有人?” 从本质上来说,这个无中生有的问题有些突兀。和那种被人的视线盯住或者第六感出现的感应有着明显的差别。可当看见苏道山的视线,听到他那声怒吼之后,两者瞬间混淆在一起。 同一时刻,屋顶上的樊采颐和谢寻白,都皱着眉头。 尤其是谢寻白,从苏道山被放出来到现在,他至少扭头看了樊采颐五眼。显然是不明白这個被樊采颐招进宗门的小子究竟是装傻还是真傻。 因为实在没有理由。 一个九品下阶的阶下囚,苏道山的一举一动,除了自取其辱之外,让人丝毫想不到任何别的作用。 于是,两人就这么困惑地一路看戏,看到了此时此刻,苏道山一声怒吼。 七双眼睛投过去。而小院门口位置…… 空空如也! 那一刻的阳光,刚从一片薄云的遮挡中透出来。小院中央的空地的光线忽然变得明亮起来。灰白色的沙土反射着阳光,空气中浮尘游动,翩翩少年们身躯颀长笔直,玉树临风。 下一秒,一把长剑的剑尖,就自米琅的心口透了出来。 苏道山的身影,便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米琅的背后,推着他向前冲出了好几步。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如此缓慢。 一旁的米珞,米瑜,米璟和米琰,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似乎思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们的表情和眼神都和之前一样,带着一丝惊讶和恼怒,还处于发现一个拙劣的恶作剧之后的需要点时间做出情绪反应的状态下。 所以,他们就仅仅只是看着。 看着阳光下,忽然解除了束缚的苏道山,看着长剑自米琅的背心捅进去,看着着暴烈而血腥的一幕。 唯一反应过来的是米琅。 在长剑捅入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在本能地刺激下爆发气血。他的脸血色上涌,颀长的身躯在阳光下仿佛变得更高更强壮一些。甚至有一道无形的劲气正试图从躯体中扩展出来。 但旋即就散了功。长剑如同捅进一块豆腐般,毫无阻碍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雪亮的剑尖先是带着几点细小的血珠飞出来,然后,才是被大量鲜血涂抹的剑身随后鱼贯而出。米琅被推着,扭头看了苏道山一眼,前两步脚下还有些支撑力,后面两步就已经完全软下去了。 然后,他就睁着难以置信的眼睛,扑倒在地。 当大地在眼前飞速放大的时候,米琅最后的视野中,出现了小院的门槛。 米琅很熟悉老宅的这个门槛。 因为长久的踩踏和日晒雨淋,由一块樟子松做的门槛已经开裂,凹陷。他小时候无数次从这里跑进跑出,无比深刻地认识到门内的贫寒穷困和门外许多米家族人的富足。 黑暗袭来之前,他眼睛直直地看着距离自己的脸不过几厘米的门槛。 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跨出去了。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像苏道山这样的废物。 却没想到…… 苏道山一剑刺透米琅心脏后,毫不迟疑地一转身,顺势拔剑的同时,一拳挥向米珞。 米珞寒毛倒竖! 虽然脑子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这一刻,他的身体还是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地伸手往旁边就是一个引带。 几乎是在出手的一瞬间,米珞心头骤然而生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因为就在刚刚,米琅才用同样速度同样的角度的一拳,跟自己对过招……这个发现,忽然让他莫名地毛骨悚然! 而下一秒,一把长剑就从米珞的喉咙划过。 米珞的脖子被切开了几乎一半,鲜血从狰狞的伤口中喷涌而出,他双手捂着脖子,却怎么也止不住喷泉般的鲜血,只是惊恐而痛苦地睁着眼睛,呛出血沫的口中发出嘎嘎的声响,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也就是在米琅倒地的下一个瞬间,米珞也跟着跪了下去。 阳光炽烈,少年暴起,连杀两人! 屋顶上,樊采颐和谢寻白已是目瞪口呆! 而杀戮还在继续。苏道山一剑抹杀米珞,旋即脚下一蹬,向着不远处的米瑜扑了过去。 米瑜,米璟和米琰这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时惊骇交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木讷刻板,被所有人视为笑话的书呆子,竟骤然化身为狰狞可怖的噬人猛兽,大开杀戒! 诡异的是,明明他前一秒钟还五花大绑地在十米外的屋檐下,一副笨拙可笑的模样。而后一秒,竟然凭空闪现在米琅身后。而且他身上的枷锁和绳子全都脱落了。甚至没人看清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看着米琅和米珞横尸就地的场面,这种骤然而至地精神上的猛烈冲击,让三人几近崩溃。 三人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是现实。 那可是米家数十年来最杰出的天才,拥有七品上阶实力的米琅和身为家主继承人的米珞啊! 可他们就这么死了! 死了! 死了! 仅仅过去了几秒钟,一切就已经无可挽回了。 霎时之间,面对同样的局面,米瑜等三人分别作出了三种不同的选择。 最恐惧的是米琰。 或许是他原本就在五人当中天赋最低,实力最弱的关系,因此他对自己的认识远比其他人要现实许多。当看见米琅和米珞这两个实力最强者瞬间被杀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 然而,苏道山杀米琅,直接就堵住了南面的小院门口。因此,米琰下意识地就向着北面正房奔去。 最冷静的是米璟。 文灵根武者的特点就是拥有极强的分析判断能力和思考应对能力。更何况米璟还是书院甲字班的学员。因此他在瞬间就抓住了关键——面对持械行凶的苏道山,自己却手无寸铁! 于是,米璟也直奔北面主屋。只不过,他的目标是廊檐下的武器架。 而最为惊怒的则是米瑜。 或许是根本不能接受自己哥哥的死,因此,这个年龄最小的少年脑海中反倒没有去想米珞。 让他最愤怒,最不能接受的是——眼前这个家伙刚才明明还道貌岸然义正辞严地指责别人偷袭是卑鄙无耻的小人行径,还是一副完全不能接受这种行为的道学先生的嘴脸。 可他自己干起来,比谁都娴熟,比谁都心狠手辣! 这让米瑜,产生了一种被欺骗,被侮辱,被玩弄的,类似于一种创伤综合症状态的痛苦。 他忽略了哥哥的死,忽略了对方手中的剑,忽略了一切,就只想和对方拼命。 就像一只飞蛾投向火焰! “我杀了你!”米瑜狂吼着迎向苏道山。 然而,以八品下阶对阵八品上阶,加上冲动鲁莽,又赤手空拳,米瑜的结局在这一刻被注定了。 在开启了阅读异术的苏道山眼中,他几乎全是破绽。 噗,噗。两人错身而过。 米瑜平时最得意的一招拳法才刚刚展开架势,连苏道山的衣角都没沾上,一手一脚就已经各中了一剑。 对于低级武者来说,赤手空拳对抗利刃,几近于神话。内炁再强,气血再盛,肉体终究还是肉体。即便有空手夺白刃的武技,但那往往也只有一瞬间的机会,一旦夺不下来就是个死。 随着两朵血花的出现,米瑜的愤怒消失了,剧烈地痛苦,让他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 而他的叫声才脱口,就戛然而止。 错身而过的苏道山反手一剑,刺入了他的背心。 第三个! ------------ 第四十二章 死寂 小院里,阳光明媚。 然而顷刻间,已是三人横尸就地。 扭曲的尸体,扩散的鲜血,奔跑追逐的人……这景象在和煦阳光和静谧环境的背景衬托下,呈现出一种凄迷而残忍的美。 远处,樊采颐和谢寻白静静地看着,眸中异彩闪动。他们看见,一剑刺杀米瑜之后,苏道山身形不停,继续追击剩下两人。不过,他却没有笔直地跟在两人身后,而是电射向了西北方向。 这时候,正北主屋处,米璟已经抢先一步到了廊檐下,伸手拔出了一把刀。而在他身旁,米琰已经纵身而起,一把抓住了屋檐,双臂用力向上一拉,身体猛地向上蹿升了一大截。 而就在米璟持刀,米琰手脚并用,如同一只狸猫般跃上屋顶的同时,苏道山也腾空而起。 只见他放过了距离更近的米璟不管,伸脚在西屋廊檐下的柱子上一蹬,身形在空中一个折射,如同燕子般斜掠了上去,直扑米琰。 “好奸猾的小子!”眼见这一幕,即便是一直看这小子横竖不顺眼的谢寻白也情不自禁地脱口赞道。 樊采颐虽然慢了半拍,但也瞬间明白了过来。 然后,局势便如同两人脑中一闪而过的画面一般向前发展——无论是转身回来的米璟,还是跃上屋顶之后下意识回头的米琰,惊恐的脸上都闪过一丝错愕,似乎同时看到了什么让人困惑的事情一般。 而只有樊采颐和谢寻白才知道,这一刻,这两人的视野中,都失去了苏道山的踪迹。 说起来,这并不算什么稀奇神妙的手法。 因为苏道山杀米琅,是在小院南面的门口,杀米珞也只移动了一两步,再扑向米瑜时,是往东北方向走的。 这也就意味着在正常人的潜意识中,他要继续追击,必然是从东面直接往北。 而身为背对着他奔逃的人,无论是米璟还是米琰,要回去看,也都只会下意识地往右,也就是东南面扭头。 但苏道山偏偏没有选择距离最近的路线。 相反,他就像许多朋友之间先拍拍对方左边肩膀,然后飞快地躲到右边的玩笑一样,在米瑜惨叫的瞬间,他悄无声息地选择了一条看起来似乎更长的路线,腾空掠向了西北方向的房屋夹角处。 武道之路,进了八品,便是内力已生。武者全力奔跑的情况下,即便多出十米的距离,也用不了半秒钟。 而苏道山显然算得很清楚,他身为八品上阶武者,又经过道种之力的洗骨伐髓,气血全面爆发所产生的爆发力和速度,都远远超出两个八品下阶武者。 与其为了抢那一点时间,从两人有准备反击的方向扑过去,倒不如用一点距离换一个错觉。 果然,米璟和米琰不知不觉地就落入了他的陷阱。 虽然只是那么一瞬,但已经够了。 石火电光间,苏道山已经掠上了屋顶,到了米琰的左后方。 直到这时候,米琰才发现苏道山竟出现在自己视野盲区,一时魂飞魄散,脚下猛地一蹬,就试图往右边闪避。然而房屋老旧,瓦片下的木条早已腐朽。 若是小心翼翼在屋顶上缓慢走走还没什么,可像米琰这般暴力蹬踏,根本就承受不住。 哗啦一声,运气不好的米琰的左脚一空,直接踩进了一個破洞中被卡住。就在他脸上刚闪过一丝惊恐,大叫一声“别……”的同时,噗地一声,苏道山手中的长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背心! 米璟手中握着刀,听着屋顶上乱作一团的声音,浑身发抖。 这一刻,他的大脑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处于一种不知是梦是幻的飘忽感中。 脑海禁不住就想起了往日在书院的点点滴滴。 要论武道天赋,他不如米琅,不如米珞,更不如米瑜。即便和米琰比起来,也只能算半斤八两。 毕竟,文灵根天生不适合习武,这种灵根虽然有极强的观察和分析能力,但武道交锋,生死只在刹那之间。分析也好,观察也罢,总不如其他灵根的天赋来得那么直接。 例如米琰就是商灵根,惯会审时度势,知进退,懂取舍。对于危险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 和他对练,会感觉份外难缠。 又例如米琅。拥有工灵根的他无论学任何武技功法,都总是打得比别人更精巧,更有韵味。 还有米瑜,这小子是兵灵根,天赋超凡就不说了,打起来真是有排山倒海一往无前的气势。跟他对阵就跟面对一头猛兽一般,压力越大越大,越打越怯,最后被他压得抬不起头来。 所以米璟从小就很懊恼于自己的文灵根天赋。在他看来,如果自己是别的天赋的话,成就肯定不止于此。 自然,身为书院文科甲字班的学员,对于乙字班,丙字班的其他文灵根学员,他就更是不屑了。 这其中最看不起的就是苏道山。 其实不光是米璟看不起,整个书院,都没人看得起这个书呆子。 尤其是对于文科学员来说,这个同为文灵根的白痴,简直凭一己之力,拉低了整个文科的层次。 没有他,文科不过是书院五科中相对平庸的一门罢了。虽然出的人才少,历史上有名的高手也不如其他几科,但终究也不是没有。一些比较经典的文灵根高手的战役至今还脍炙人口。 可有了苏道山,至少在翼山书院这里,文科就沦落成了笑话——人们谈起苏道山或许未必想到书院文科。可要谈起文科,大家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总是这个书呆子。 每次聊天,那句“对了,你们文科那个书呆子……”的话,米璟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而后就是关于此人的各种笑话。 最后大家就哄堂大笑。 让人无奈且恼怒的是,这嘲笑除了笑苏道山,其实某种程度也牵连了文科。好像翼山书院文科,除了这个白痴就没有别的值得关注了一般。什么教导,什么先生,什么甲字班的优秀学员……全都不值一提。 自然,一个区区米璟,也不值一提。 时间长了,米璟也习惯了。每次聊到类似的话题,自己也会说几句。就像刚才跟米珞他们奚落苏道山一样。 甚至米璟觉得,要论熟悉苏道山的人的话,除了苏家人之外,自己这个天天看着他的笑话,说着他的笑话,隐身于他的笑话之中,看他那张自高自傲的脸看得恶心的同窗,绝对算得上一个。 迂腐,执拗,装腔作势,不知天高地厚,不懂人情世故,甚至不懂常识……所以,他会冲米琅傲然说着什么“翼山天骄”,会理直气壮地让人给他解开绳索,会当着大家的面自己去拿兵器…… 那不就是自己无比熟悉的苏道山么。 可怎么…… “装的?” “他从头到尾,都是装的!” 当这个念头涌入脑海的时候,哪怕米璟不想承认,也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来了。 而这个念头的可怕程度,甚至还远远超出了此刻视野中,米琅、米珞和米瑜三人躺在发白的阳光下的尸首。 米璟怎么也想不明白,天底下为什么会有如此可怕的人,可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装一个书呆子,当一个别人奚落嘲讽的笑话。 为了什么? 如果是一分钟之前的话,米璟是不会理解的。在他看来,那样做除了被人排斥,被人羞辱,被人视为异类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但现在他明白了。 这样一个憨直蠢笨的书呆子,可以装疯卖傻,假痴不癫,可以正大光明地说出别人说不出来的话,理直气壮地做别人做不出来的事,还让任何人都对他毫无防备! 是啊,一个成天规行矩步,讲究圣人之言,君子之道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卑鄙的伪装者和偷袭者呢? 他不是几句话,就让自己这些人主动把他给放出来了么。甚至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去拿武器,大伙儿不是还乐呵呵地当看笑话么? 若是换一个正常人…… 这一瞬间,米璟脑海中的念头纷至沓来,乱糟糟的捋不清楚。但如果说回身拿刀的时候他还有拼命的勇气的话,那当看见眼前的尸体,听着房顶上的声音,尤其是看着空空的大门…… “趁着米琰拖着他……”一个念头闪过,拼命的勇气瞬间化作了逃命的欲望。 米璟疯狂地向大门冲去。 “完了。”远处,谢寻白啧了一声。 只有从他和樊采颐的角度才看得到,苏道山一剑杀了米琰之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跳下去。 他就站在屋顶边缘,等待着。 像一只等老鼠的猫。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这种局面也算不上什么偷袭或更好的时机。但几秒钟之前的一个意图拼命的米璟,和几秒钟之后一个心胆俱丧,已经抛弃自己的兄弟开始奔逃的米璟…… 处理起来的方便程度自然是不一样的。 所以,米璟还是没能跑出院门。苏道山只用了五步就追上了他。 最后时刻,米璟向后挥了一刀,但这一刀除了慌乱之外,既没有章法,也没有气势和杀伤力。 他只想把苏道山逼开。 但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他看见一把剑,从自己的胸口透出来。和米琅,米瑜,米琰一样…… “你……” 米璟踉跄了一步,转过身,看着苏道山。 眼前的少年还是如他曾经无数次在书院看见的那般,单薄,俊秀,一袭常年不变的青衿,身躯总是装腔作势地笔直,下巴习惯性地微微昂着,神情木讷中,又带着某种讨厌的自傲。 以前的米璟看他,只是看傻子,而此刻看他,却如同看见一个恶魔。 米璟的瞳孔渐渐失神,他意识到自己要死了,于是伸出手想去抓对方。但力气却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褪去。 米璟脚下一软,扑倒在地。 小院里,只剩一片死寂。 ------------ 第四十三章 五个被杀,七个被骗。 远处的屋顶上,也是寂然无声。 谢寻白半眯着眼睛,目光闪动。樊采颐则深呼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就好像吐出了什么一直憋在胸口的不可思议的情绪来。 终究,还是谢寻白打破了沉默。他啧啧两声,嘬了个牙花道:“活了几十年,倒是让这小子给我开了眼了。见过奸猾狡诈的,没见过这么奸猾狡诈的。那心眼儿简直比筛子都多。” 樊采颐斜睨了他一眼。 “看什么,刚才第一次见面,我怎么知道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谢寻白没好气地道。 樊采颐不屑地扭开头去。她可是记得,最开始看见苏道山装疯卖傻的时候,师叔看自己那几眼的眼神。 就像看见了什么上当受骗的傻子一样。 “不过,你眼光虽然准,但多了这么个奸猾似鬼的师弟,你怕是要多加小心了,”谢寻白哼哼两声道,“玩心眼,十个你都未必玩得过他。” 樊采颐咬了咬嘴唇。 回顾整场战斗,苏道山展现出来的心智之可怕,实在让两人叹为观止。 这家伙先是撞门叫骂,被放出来后装傻充愣,当着人家的面正大光明地把剑拿到了手中。随后利用转移注意力,先袭杀了米琅。再利用米珞的行为惯性,诱导他露出破绽。 追杀米琰和米璟时,仅仅用一個方向的选择,就巧妙地起到了利用思维惯性和视觉盲区的绝佳效果,甚至杀了米琰之后还等了两三秒,让米璟自己崩溃……可谓一步一算,步步机心。 小院里的五个米家子弟都被他骗了,于是都死了。尸体在房顶上,小院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就像随意丢弃的几条破布麻袋。可是仔细想想,被那家伙欺骗的又何止他们五个? “所以,这小子的道种早就破土了?”谢寻白缓缓道,“他至少领悟了‘临摹’,并且复制了你的雾散。” 他转过头问道:“上次你在他面前用雾散,是四天前?” 樊采颐点了点头,属于雪仙子的清冷气质有些维持不住,既有片刻地失神,也有因不知不觉地咬牙切齿。 “一天,不……”谢寻白的嗓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有些沙哑,仿佛这几个字烫嘴一般。然后他清了一下嗓子道,“应该只是一夜。他在立下道心的当时就已经过了蕴养期了!” 樊采颐点了点头,却发现自己的脖子有些僵硬。 这笔账很好算。 五天前,自己将道种打入了苏道山的身体,旋即当天夜里,自己就发现了有人融合道种。 于是,自己第二天一早就在苏道山上学的路上找到了他。 而那天离开时,也是自己最后一次在他面前使用“雾散”这个异术。之后虽然也远远见过面,但自己并没有再使用过异术。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要复制的话,只能是在那天。 所以,一切就很明白了。 当自己还在细致地为他讲解超凡武者,讲解蕴养期,叮嘱他过后的三个月是他道种破土的关键时期时候,这个混蛋早已经过了蕴养期,彻底融合了道种,完成了洗骨伐髓并领悟了异术。 一夜! 仅仅一夜! 这是整个超凡武者群体前所未有的速度。即便是自己所知的那些天才大儒,也没有人能在一夜之间就度过蕴养期。 融合道种,不是应该先立心,再力行么? 不是要知行合一,才能得到天道的承认,才能度过蕴养期,让道种破土,从而领悟异术,踏上超凡之路么? 为什么,那个跪在马车里,一脸讨好看着自己的家伙,刚立下道心就得到了天道认可? 他立的是什么道心,当个骗尽天下人的骗子吗?! 若是那样,以他装了十几年假道学书呆子的恶趣味人生过往来说,倒还真是知行合一,一以贯之。 重要的是,那时候,当他用那双清澈,求知而专注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樊采颐这边还暗自咬牙,那边谢寻白又道:“另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小子除了临摹,应该还领悟了阅读。” 樊采颐瞳孔放大,骤然转头看向谢寻白。 “很惊讶么?”谢寻白淡淡地道,“之前他还只是凡武者就能看见你和屠森,甚至能摆脱伱的幻景。可见文灵根天赋之高。这样的天赋晋升超凡之后,最可能领悟的应该是阅读才对。” 说着,谢寻白用嘴努了努小院:“刚才他出手,你也看见了。米琅就不说了……你想想他是怎么杀米珞和米瑜的。” 不用谢寻白提醒,樊采颐对苏道山出手的整个过程也是历历在目。 阳光下,少年杀了米琅,回身抽剑的同时对着米珞就是一拳。而那一拳,实则之前米珞和米琅对过招。当时,米珞用引带卸力的解法还得了米琅的肯定。 但在樊采颐看来,那一招只适合拳脚交锋。因为人和人的手臂,都是差不多长的。对方若只是拳头的话,被引开之后,后手就不多了。 可若是对方手中有武器,一招引带倒是把对方拳势卸开,但自己也中门大开。于是,在人家后手更长的长剑下,胸口和脖子就全是破绽! 所以,米珞就被苏道山割了喉。 很显然,这个破绽,苏道山怕是早在米珞和米琅拆招时就已经发现了,于是才成了他算计的一环。 不然的话,那一剑也不会那么行云流水。 之后的米瑜也是如此。在和苏道山交手时,他那一招的右手和右脚正是破绽。苏道山几乎没有用什么招式,只是长剑轻松地改变了两个方向,就让米瑜几乎是自己送上了门。 可樊采颐很清楚,身为七品武者的自己,和身为八品武者的苏道山,看见的破绽并不是一回事。自己能看见破绽,是凭借实力和经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大人看小孩的角度。 但苏道山和这些米家子弟一样,都是八品武者。哪怕苏道山的文灵根天赋原就与众不同。但能看到和能利用,本就不是一回事。而能利用和如此轻松写意,也不是一回事。 当初苏道山杀屠森,也是因为屠森中了自己的幻景,还处于一种近乎停滞的状态下。 不然的话,激烈交锋中,那些破绽只会一闪即逝。 能让苏道山在区区八品境界时,就于激烈的生死搏杀中做到如此驾轻就熟,轻松写意,最大可能就是阅读异术! 再仔细想想,杀米琅,杀米琰,杀米璟时,又何尝不是如此? 若非能看见对方破绽,即便是背身袭杀,又岂能这么轻松。 “你是说他……双路径?”樊采颐觉得自己的嘴唇有些发干,甚至心头都生出一种强烈地嫉妒来。 双路径超凡职业,还是一夜过蕴养期! 这样的弟子,若是师父知道了,不知道会欢喜成什么样儿。怕是自己这个爱徒都要靠边站! 谢寻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皱着眉头想说什么,终究还没没说出来。樊采颐瞅着他,心念一动,想问,最后也没问。 两人都觉得那个一闪即逝的念头,实在太荒谬了。可是,回想到米琅扭头的那个动作,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挠。 而这个时候,四周已经被惊动了。虽然整个战斗结束得很快,但打斗声和惨叫声还是不免被人听见。几个住在附近的居民,正探头探脑往这边看。还有两名护卫飞快地往这边跑。 两人远远看着苏道山飞快地捡起了地上的绳索和枷锁,也不跑,反倒一跃上了旁边的耳房屋顶。 下一秒,他的身形就已然消失不见。 谢寻白啧啧两声,也不知是赞是骂地道:“这小子,果然奸猾!” 这时候,苏道山若是要跑的话,就算能离开小院也很难逃出苏家庄。而就算逃出了苏家庄,也出不了第三坊。 更何况,第三坊距离苏家堡还有距离,只要是在米家的控制区,随时都可能有危险。 他能杀八品的米家子弟,可预见七品乃至六品的米家高手,就只能束手就擒。到那时候,他可不会再有杀米琅时那样的机会。 因此,在制造了这场血案之后,最好的方案就是选择隐身。 苏道山收拾地上的绳索和枷锁,是为了不让米家人知道他已经脱离了束缚。如此一来,以米家对他的实力的认知,就很难将这场血案和他这个九品武者联系起来,最多认为他被人救走了。 到时候,米家大肆搜索,传令下去除了找苏道山之外,很可能还会加上一个神秘高手。 那么,两个人能躲到哪里呢? 米家人会把整个小院,乃至整条街都掘地三尺翻一遍,地下室,阁楼,甚至连屋顶天花板都揭开看一眼。 但没人会搜索耳房的屋顶夹层。 因为耳房是没有阁楼的,甚至连个天花板都没有,只有一个狭小无比且直接用瓦片和木板封闭的夹层空间。 要钻进这样的空间里,即便是掀开瓦片,拆开顶板都很麻烦。因此,只要没有痕迹,就不可能有人去搜索这里。 而苏道山剩下要做的,就只是等待而已。 很快,两名护卫就已经到了小院前。两人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拔出刀来,小心翼翼地靠近。而当他们走到足以看见院门内景象的角度时,两个人看起来都明显傻了。 一个护卫甚至脚下一软,差点摔了个跟斗。 终于,他们战战兢兢地走到了院门口,确认不是自己眼花。 “老天爷,出大事了!” “快,快去禀报!” ------------ 第四十四章 街口 三叠塔,是翼山城西的一座百年土塔。旧纪元时期据说是供奉着某个已经没有人记得名字的神灵。 后来路修到这里,就成了一个三岔路口。塔被拆掉了,地名到是保留了下来。 路口一面往西北的苏家堡,一面往南的第三坊,第七坊和第十一坊。另一面则通往七曲池和第五坊。再往东过去就是集城了。 此刻,三叠塔街口,已经被城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路口西北是苏家的武者,路口南面,则是米家的武者。双方被城卫隔开,互相对峙,不时爆发出一阵叫骂声。 从天空看下去,漫山遍野,黑压压地一大片。 就如同一团随时都可能暴乱的蜂群。 路口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下,朱子明坐在用布幔临时搭起的凉亭中,看着地上金黄的落叶,冷着脸,沉默不语。 “大人。”城卫统领王陆良走了过来,身后,几名全副武装的城卫押着一個五花大绑的城卫小队长。 朱子明抬起头来,冷冷地扫了那小队长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了远处几辆马车旁站着的岳终南,周高远等世家家主。 “不错,”朱子明冷笑道,“敢以城卫身份掩护,在城中劫持世家子弟,真是视我朱家如无物啊。” 王陆良和旁边的朱学安对视一眼,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得不说,米家的行动干净利落,几乎没几个人发现。但这种事情只要做过就必然留有痕迹。别人查不出来,若是身为城主的朱子明也查不出来,这翼山城只怕也早就改朝换代了。 不过,别看朱子明神情冰冷,王陆良和朱学安其实都怀疑,大抵早在米家动手之前,他就对一切心知肚明了。 毕竟,城卫也是由城中人组成的。各大世家在其中都有人。哪怕军令如山,军法如炉,若是有人想铤而走险,也不是不可预测的。只不过朱子明睁一眼闭一眼,当预料不到而已。 直到事情真的发生。 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微妙了。 米家既然敢做,必然是深思熟虑,计算过利弊的。 一方面,米祥对他们太重要了。而即将到来的大聚议,又关系全族未来百年族运,容不得丝毫闪失。而另一方面,谁都知道朱子明不会插手。哪怕米家动用了城卫,引发朱子明的震怒,他也不会插手。 这件事背后的牵扯,才是朱子明所考虑的。 因此,米家选择了铤而走险。 而对于朱子明来说,因为某些原因,苏家的衰落几成定局。既然如此,一个新上位的米家若是愿意主动把把柄送到朱家手里,为他们的胆大妄为和冒犯记下一笔账,他又何不乐见其成呢? 别的不说,至少这一次,朱子明就能毫不客气地对城卫展开一次清洗。不光把一些重要职位都换了一遍,米家在城卫中的人更是撤得干干净净。 这个小队长,已然是最后一个。 这是米家需要付出的第一笔代价。 果然,朱子明淡淡地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喝着茶,目光幽幽地思考了片刻,然后摆了摆手。 王陆良转身走到凉亭外。 下一秒,一道雪亮地刀光闪过,小队长头颅滚落在地,滚烫的鲜血如同水泼一般喷洒在了金黄的落叶上,触目惊心! 这小队长是米家的族人。早晨在金丰楼最后管束街道,放惊马,配合米琅行事的城卫,就是他和他的手下。 米烨知道他要死,他自己也知道他要死,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死。 所以,自始自终他连吭都没吭一声。而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远处望着这边的世家家主们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这个乱世,人命是最贱的东西。 杀一个人给所有人看,维护城中的规则和城主的尊严,让城主可以保持默契继续在旁边看热闹,有什么不好么? “米烨呢?”朱子明将茶杯放下,已然是心平气和,自己提了小火炉上的水壶续了,口中问道。 “还没来。”王陆良回禀道。 “苏老夫人之前传了话来……”朱子明冷冷道,“去告诉岳终南、周高远和汪祖成。第一,苏家那个书呆子必须活着。第二,让他们管管米家的人,米烨怎么玩火我不管……” 朱子明皱着眉头,看向双方对峙的人群:“……可若是他再不出来,把这火药桶被玩炸了,就别怪我朱子明心狠手辣了!” “是。”王陆良道。 远处,岳终南站在马车边,皱着眉头,注视着被砍头的小队长和神情冰冷的朱子明道:“米烨倒是豁得出去,够果决,不过……他动手之前,是不是该跟咱们先说上一声?” 他回头看向周高远和汪祖成,神情不悦地道:“用城卫做掩护,绑架世家子弟,简直是胆大妄为。这事儿若是搞不好,连咱们也要受牵连。” 周高远笑了笑,神情淡然地道:“终南你多虑了。如今的情况,难道谁还会帮着苏家出头?” 汪祖成也道:“是啊,我倒是能理解米烨。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没成想被苏家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娃给咬了一口,若是真被她在大聚议上忽然告一状,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他说着,冷笑一声:“换做我是米烨,到了这个节骨眼也肯定是不折手段。既然之前疏忽了,那该补上的漏洞就得补上。米祥太重要了,绝不能让苏家就这么舒舒服服的捏着。” 周高远点了点头,接口道:“对。况且米烨干得也不错,若是没抓到那个苏呆子,事情败了,那就活该他倒霉。可如今既然已经把人抓到了手里,那苏家就没选择了……” 周高远说着,努了努嘴:“朱子明不也认了?” 岳终南和汪祖成顺着看过去,见王陆良走过来,都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闭上嘴不再议论。 片刻之后,王陆良走到三人面前,冷冷地问道:“米烨呢?” 周高远笑着道:“在后面躲着呢。这时候他哪里敢过来承受朱城主和王统领您的怒火。” 王陆良冷笑一声道:“他要躲到什么时候?城主说,第一,苏道山必须活着。第二,他该出来收尾了。” 说着,他扭头看了看正在喝骂的米家族人一眼:“米家的人闹得有些不像话了。话我已经说明白了,你们怎么说?” 周高远道:“苏家的小子是肯定不会有问题的,至于米烨这边,已经派人去了苏家堡,算算时间,苏家的人应该快到了。” 王陆良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扭头看向苏家族人的方向,微微叹息了一声。 苏家的结局,已经注定了。除非他们舍了那个书呆子的命,否则,除了拿米祥交换之外,自己想想不出他们还有什么办法解开这个死局。 王陆良对苏家的感官一直不错。不张扬,不嚣张,不蛮横,作为世家,多年来尽职尽责,为翼山城出了不少力。如果可以选择合作者的话,王陆良更愿意苏家继续坐这个位置。 但这件事,牵扯到了京都,就不是翼山城能解决的了。而且,苏家的优点,也是他们的缺点。 他们不如米烨狠! 路口,尽管被全副武装的城卫隔开,但苏家和米家族人之间的叫骂声却是一刻都没有停歇。 只不过,最初还是双方互相对骂,到现在,苏家的声音却小了下来。只能听见米家人的冷嘲热讽声。 “瞧,苏家的人都急眼了。” “能不急眼么,失踪的可是他们家的心肝宝贝。” “啧啧,失踪了就去找去啊,跑咱们大门口来叫什么,狗鼻子闻着什么味儿了?” “不会真是咱们抓的吧?哈哈!” “你可别胡说,咱们米家一向遵纪守法,与人为善。这翼山城谁不知道?以前还有人说苏家的苏景齐是咱们杀的,锦瑟镇的火是咱们放的呢。可他们有证据吗?简直一派胡言!” “我说,苏家的弟兄,不就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书呆子么,这种人养在家里除了浪费米粮,还能有啥用。瞧你们这火急火燎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们家苏婉被人给虏走了呢!” “啧啧,要是苏婉……那我可不在这儿跟人吵架了,不是有更好玩的么?” “哈哈哈哈!” 米家人说得恶毒,对面苏家人全都气炸了肺,怒目而视。 如果说,一开始苏道山的失踪还蒙着一层朦胧的薄纱的话,那么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各种消息的流传,真相如何,已经不在是什么不确定地猜测了。 尤其是朱家下手撤换了数个城卫重要军职的消息以及那颗滚烫的人头,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但也正因为朱家砍了这颗人头,苏家人才愤懑难平,却又投鼠忌器。 相反,米家则是极尽嘲讽,挑衅十足。 “米家的这帮王八蛋……”人群中的邱大业须发皆张,气得浑身发抖,旁边的苏家族人怕他有闪失,纷纷把他扶着往后面带。 “老爷子,咱们下去吧,”一旁压阵的冯庭闻声过来,低声相劝道,“您老何苦跟这些波皮无赖一般计较,大小姐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二少爷总能毫发无伤的回来,您老回去等着消息就好了。” “不行,”邱大业咬着牙道,“我就在这里等着!” “那咱们去那边坐坐……”冯庭还想劝。 老头眼睛一瞪:“你别管我!” 冯庭哭笑不得,摇摇头,刚直起身来,回头就看见一辆苏家马车,在护卫的保护下飞驰而来。 几乎与此同时,米家人群后面也一阵骚动。 人群让开一条路。 米烨来了。 ------------ 第四十五章 风暴 马车里,苏婉静静地注视着窗外。 尽管已经洗过脸,换过了衣服,但她的脸色依旧显得有些苍白。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看起来更是如同透明一般。 两刻钟之前,米家派了一个信使到苏家堡。人是悄无声息来的,话的意思很明白。 苏道山在米家手里,人没事儿。 要么苏家拿米祥来换。要么准备好给苏道山办丧事。不过到时候,双方肯定是不死不休了。米家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棺材,就是不知道,苏家堡上下老小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 苏母听了,只沉着脸说句“换人”,便让人把那人送出去了。 得知苏道山平安,对于苏家人来说就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了。苏婉当时只觉得双腿发软,坐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力气。让人提了米祥出来,第一时间就赶往了三叠塔街口。 到了现在,除了后怕之外,苏婉已经不想别的了。 米家在城中绑架世家子弟,最终的结果,就是朱家将城卫清洗了一遍。至此,一些原本还有的期待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些原本还看不清的局面,也已经明明白白地看清了。 翼山城,对于苏家来说,已是一处绝地。 十几年下来,一种无形的力量正促使着翼山城的肌体,将苏家变成一个异类,从而排斥出去。 这其中,除了冲在前面米家之外,还有岳家,周家和汪家。 再往后数,谁又保证没有朱家? 还有九大宗门…… 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所以,希图在大聚议上翻盘,或许从头到尾就是自己一个人的幻想。 而直到自己一個人推动事情走到这一步,并为昨夜的成功突袭而沾沾自喜的时候,那些人们隐藏的心思,才陡然通过两次对游戏规则的破坏,以及后继各方面的反应,赤裸裸地展现出来。 第一次是三大世家替米家施压。第二次则是米家利用城卫掩护,公然在城中绑架苏道山。 所以,规则只是给那些不得不遵守规则的人设定的。因为他们承受不了突破规则底线的后果。而对于米烨,以及其他想让苏家离开的人来说,规则就是用来突破并证明某些事的。 命运已经给你定下了。这条路你苏家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自己终究还是太天真,太稚嫩了。如今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的固执和莽撞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声笑声。 苏婉扭头看去。 米祥就坐在对面,看着窗外,脸上露出得意而戏谑的笑容。 马车已经到了三叠塔街口,苏家族人和米家族人的对峙场面,透过车窗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见苏婉的目光投过来,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米祥半眯着肿胀的眼睛,一脸讥讽地道:“怎么,苏大小姐这不也乖乖把我……” “估计你已经猜到了,”苏婉淡然打断了他的话,“不过,不管你想说什么,我都建议你最好闭上嘴。” 马车停了下来,苏婉站起身来,准备下车:“米家抓了我二弟。我会用你把人换回来……” 她毫不介意地说着,然后认真地盯着米祥的眼睛:“但伱猜猜看,如果在交换的时候我们杀了你,米烨会不会也一样下手杀我二弟?” 米祥脸上的讥讽消失了,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难看。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米烨了。他很清楚,对于米烨来说自己只要不在苏家的手里,究竟是死还是活都没什么区别。活着当然好,可若是苏家当众杀了自己,那对于米家来说…… 只怕还更好吧? 一直以来,犯规的都是米家。而若是苏家自己也一脚踩进泥潭里,那几乎等同于把米家保送上世家的宝座了。那种情况下,米烨会为了给自己报仇而选择击杀苏家一个书呆子少爷? 不,米烨绝不会意气用事。 因为那意味着立刻与苏家开战,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相反,米烨一定会很开心地忍耐下去,等待米家在大聚议上坐稳了世家的位置,再来慢慢对付苏家。 米祥目光怨毒地注视着苏婉离开,咬了咬牙关,忍了下来。 快了,快了! 自己马上就要自由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为了逞一时之快而画蛇添足。等到自己回了米家,等到未来逼得苏家家破人亡,甚至抓到苏婉,到时候有一万种方式炮制她…… 想着,米祥扭头看了看马车里两个看守自己的苏家护卫,嘴角有勾起一道弧线,把身子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 三叠塔街口,变得愈发喧嚣起来。 原本许多站在外围的人,都禁不住地往中间涌动,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张望。 苏家这边,众人都沉默地看着苏婉,视线随着她而移动,气氛压抑。而米家那边则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有问安的,有欢呼的,有喝彩的,自然也有冲苏家起哄和冷嘲热讽的。 双方一冷一热,对比强烈。 无怪米家族人如此兴奋——昨夜才挨了一记闷棍,被一把刀悬在了头顶,让问鼎世家之路徒生变数。 可没想到今天一早,米烨就已经扭转了局面。 虽然有些行险,虽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此刻,砍了一颗人头就坐在那里喝茶的朱子明,以及依旧站在自己这边,见到米烨就拱手打招呼的几位世家家主,已经说明了局面! 这一局,终究还是米家赌赢了! 朱子明不发飙,苏婉也被逼了出来,除了老老实实把米祥交出来,苏家还能做什么? 王陆良皱着眉头。大人刚才就讨厌米家的喧嚣,自己也觉得太吵闹了。于是摆手示意,一队城卫毫不客气地上前推攘,将一帮得意忘形的米家人往后赶,引发了一阵混乱。 声音小了一些。 就像一群得意洋洋咯咯乱叫的鸡,忽然被泼了一盆水。 “王统领。”米烨分开人群,当先走到了被城卫隔开的中央空地上,冲王陆良拱了拱手。 王陆良点点头,不再理会他。 转头看去,另一边,苏婉也已经走到了苏家人群的前面,正在和苏景松,冯庭以及邱大业说着什么。 “给王统领添麻烦了。”米烨一边看向那边,一边笑着道。 王陆良扫了他一眼。 在翼山城有名望的家族中,米家子弟一向是公认的相貌俊秀,气质出众。米烨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年轻的时候也是城中的风流人物,后来和许多米家族人一样,娶了周家的女人。 即便如今米烨已经年过五十,依旧魅力不减。岁月虽然在他的身上增添了一些痕迹,却也赋予了他成熟稳重,渊渟岳峙的气质。 尤其是此刻往王陆良身边一站,那脸上掌控一切的自信笑意,愈发显得丰神俊朗,卓尔不凡。 “那是你的麻烦,”王陆良冷冷地道,“你还是想好,过后怎么跟城主交代吧。” 对方外表再俊逸,气质态度再亲和,他对这个不折手段的米家家主也实在没什么好感。 这种人,就像毒蛇一样。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他咬上一口。 “应该的。”米烨倒是不以为意,微微一笑。 米家数十年孜孜以求,数十年教育养成,一代又一代族中子弟为之努力,终于要在手里化为可以攥住的果实,即便是他,也难免心情激荡。 只要和苏家达成协议,人一换,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了。甚至不用等到大聚议,今天的较量,就将代表米家的上位和苏家的谢幕。 米烨不相信,在翼山城这方方面面的压迫下,在如此明显的局面下,苏家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正想着,对面的苏婉已经说完了话,在苏景松和冯庭的陪同下,向着这边走来。 米烨不禁挺直了身体,深呼吸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忽然,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传来。旋即,路口密密麻麻聚集的人群外围就出现了一阵骚动。 人们在慌乱地躲避着飞驰而来的骏马。 “让开!让开!”的大喊声中,夹杂着有人被撞到的惨叫声以及四周人群的惊呼声,喝骂声。 众人愕然扭头看去,只见三个骑士已经如同船首一般,劈开人群,冲了过来。 而让人惊讶的是,三人中,一名是米家的护卫,一名是周家的武者,还有一人竟然是城卫。 出什么事了?! 众人心头陡然出现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眨眼间,三人就已经冲进了人群。米家护卫直奔米烨,几乎是战马都已经到了米烨身前两米出才停下来。 这个方脸浓眉的护卫满头大汗,神情紧张而惊恐。他不等战马完全停下,就翻身落马,脚下一软,差点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幸而及时伸手撑住了,这才冲到到米烨身边。 “家主,出……”米家护卫仅仅叫了一声,声音就发抖。 “慢着,”这时候,米烨的神情也早就变了,护卫刚一开口,他就厉声呵斥将其打断,然后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一边快步向旁边走去,一边压低了声音道,“别着急,小声些,慢慢说!” 那护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在附耳过来的米烨耳边说了几句话,旋即飞快地缩到了一边,目光连看也不敢看米烨一眼。 尽管王陆良已经竭力竖起了耳朵,运转内炁,凝神静听,但也只隐约听到了“少爷”的字眼。 这个字眼似乎不止出现了一次。 然而,不用听得太过仔细,王陆良已经知道,一定有什么极其重大,甚至极其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从听到护卫附耳说的话的那一刻起,直到那护卫退开,米烨都保持着附耳静听的姿势,整个人就宛若石化了一般。甚至连护卫有些冒犯地挣脱开了,他的手都还保持这抓着对方胳膊的姿势。 而且,尽管有些难以置信,但这一刻,王陆良却真的发现,之前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米烨消失了。 他的神情呆滞,光洁饱满的脸庞上,仿佛忽然就显现出了皱纹,笔直的后背也变得佝偻下来。精气神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明明是同一个人,前后几秒钟竟然是天差地别。 而这个时候,另外两匹快马上的骑者,也分别到了周高远和朱子明面前,完成了汇报。 他们的禀告显然就没有刻意遮掩了。 然后王陆良就看见,周高远以及身旁的岳终南,汪祖成,都呆若木鸡。而凉亭中的朱子明,竟然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轰! 以那两处为中心,人群轰然炸锅。就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风暴,瞬间扩展开来,一时飞沙走石,天翻地覆! ------------ 第四十六章 血案 “出什么事了?!”骚动向四面八方蔓延。 就像爆炸最初只能看见光亮,而声音和冲击波总是姗姗来迟一样。外围的人们很难在第一时间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这一刻,仅仅是朱子明等人的反应和中心人群的哗然声,就已经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感受到无比猛烈地冲击。 正往前走的二族老苏景松眼中精光一闪,当即把苏婉拦了下来。 众人警惕地看着米烨。他们不知道那个护卫禀报了什么,但此刻的米烨看起来神情十分可怖。 随后,大家看见米烨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那是一种没有任何人能用语言形容的眼神。阴冷中,又夹杂着无比地痛苦和嗜血。像野兽,像疯子,像恶鬼。唯独不像个活人。 这一下,就连冯庭都挡在了苏婉的面前。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滔天的恨意和恶意。 而就在众人的神经都已经绷紧到了极致,就连王陆良都已经把手按上了刀柄,示意城卫注意警戒的时候,米烨终于回过神来。 他终究还残存着一丝理智,或者说是一丝侥幸。 来不及找苏家人的麻烦,他抢过那护卫骑来的马,朝着米家庄的方向打马飞奔。而不远处的周高远、岳终南和汪祖成也如梦方醒般,纷纷找了一匹马飞身而上,紧紧地追着米烨去了。 “不可能!” “这不是真的!” 米烨疯狂地催马,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就只有这一個声音。 是的,一定是那个护卫搞错了。 就在刚才,米珞还兴冲冲地跟自己说要去找米琅请教。米瑜那小子也跟在身边,手里还拿着一个绿豆糕在吃。米珞长得最像自己,米瑜则是圆脸,样子随他娘,最喜欢吃甜食。 这两个小子,从小到大就不省心。 小时候米瑜身体不怎么好,天天吃药。米珞则皮得跟猴子一样,最喜欢在外面惹是生非。族中的长辈,不知道多少次把状告到自己这里来。 而每次自己才刚数落他一顿,一扭头这小子就当耳旁风给忘了。 直到后来大一些了,见自己辛苦操持家业,这小子的性子才变得稳重一些,也知道上进了。 原本以为,米珞的天赋就已经够出众了。即便是比起米琅来也不遑多让。结果没想到,小时候体弱多病的米瑜竟是后来居上,天赋出色到即便是自己这个当爹的都为之嫉妒的程度。 当然,更多的还是骄傲。 然后,日子就一天比一天让人心情舒畅! 米家从曾祖一代起,就默默耕耘积聚实力,到自己这一代,数十年进取才终于有了和六大世家平起平坐的资本。 眼看着米珞他们这一代成长起来,眼看着家族蒸蒸日上,日渐兴隆,自己最后剩下的唯一一个任务,就是踩着已经日薄西山的苏家,完成最后一跃,带领米家坐上世家的宝座! 这将是自己这一生最大的成就。 这个成就,足以让自己的名字刻在米家宗祠最显著的地方,受子孙后代的敬仰供奉,香火不绝! 所以,怎么可能……太可笑了,不,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 一路浑浑噩噩,米烨很快赶到了米家庄。 从第三坊外面的土路到米琅家老宅的街道,都已经被围观的人给挤满了。当看见米烨赶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飞快地向着两边散开,留出通道。 当米烨策马从排开的人群中飞驰而过的时候,他看见,那一张张从视野中一闪而过的面孔,无不带着惊恐和怜悯。 心已经越来越往下沉。 终于,马在小院门口停了下来。米烨飞身下马,面无表情地环顾几名迎上来欲言又止的族老,努力站直了身子,让自己以一种近乎冷酷地镇定姿态,步履沉稳地走进院门。 然而下一秒,当院子中的凄惨景象映入眼帘,当看见那两张自己无比熟悉的面孔时,米烨终究还是被现实击败了。他只觉得胸口如同被一把大锤狠狠砸中,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世界陡然黑了下去! “家主!” ### 三叠塔街口,已经是乱作一团。 消息终于还是扩散开了。且不说当时有好些人都听到了。就单说城中各大家族,又有哪家没在其他家族中安插眼线?不然的话,也不会有朱家城卫和周家的人同时来报告了。 事实上,包括苏家、岳家以及汪家等家族的消息,也不过比这两家稍微迟了一点而已。 毕竟这件事,在米家庄也不是什么秘密。 于是人们知道了米家刚刚发生的这场惊天血案,听到了五个死者的名字。 米琅,米珞,米瑜,米璟,米琰! 每听到一个名字,人们就感觉心脏颤抖一下。不敢相信米家这一代最出色,最让人寄予厚望的五个子弟,如今已经成了五具冰冷的尸体。 其中,米珞和米瑜还是米烨的亲生儿子! 所有人都懵了。很多人的反应都跟朱子明和岳终南等人得到消息时如出一辙。感觉自己像是忽然被一道惊雷劈中了一般,不光耳鸣目眩,甚至浑身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尤其是刚刚还在欢呼,还在轻松热切,还冲着苏家人冷嘲热讽的米家族人,更是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一大片一大片地陷入可怕地死寂。他们呆呆地站在那里,魂不守舍,目光茫然。 他们都下意识地拒绝相信。 可是,传来的消息说得明明白白——如今这五具尸体就在米琅家的老宅里横七竖八地躺着。米珞就像一只鸡一般被割开了大半脖子。而其他四人都是背心中剑,一剑穿心。 每一个人都神情扭曲,脸上写满了惊恐,痛苦和难以置信。 整座小院都被鲜血染红了,死在屋顶上的米琰流的血,还顺着屋檐瓦片滴落下来,宛若一帘猩红的小瀑布,场面无比血腥惨烈。 由不得他们不信。 而最让米家族人难以接受并感到恐惧的是——米琅等人死了,而苏道山却失踪了! 到这个时候,原本的秘密也就不成其为秘密了——苏道山被米琅借着城卫的身份掩护所抓,就关在老宅院子里。可如今,五个米家子弟变成了尸体,而这个身为米家筹码的书呆子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意味着什么? 傻子都知道!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苏家那边的眼神全都变了。有仇恨,有愤怒,有震惊,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自内心深处爬出来的恐惧! 朱学安也望着苏家方向,耳边是城卫们的议论声。 “好狠的苏家!”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杀了人家五个!连着家族继承人都宰了!这才叫心狠手辣!” “我早说什么来着,别看那书呆子傻,那可是苏家的命根子。米家疯了才敢动他!这下可是真把苏家给激怒了!” “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苏家这不声不响一口咬下来,简直入骨三分啊!” “妈的,刚才米家的人不是嚣张么,现在看他们那怂样儿,特么一个个跟鹌鹑似的。” “小人得志罢了。却没想过,世家哪里是那么好挑战的。真以为就把人家苏家吃定了?这下傻眼了吧!” “你们说,苏家这是谁出的手?” “不好猜。苏景松和冯庭都在这里……不过哪个家族暗地里,没藏着点手段?” 朱子明走到朱学安身旁,问道:“看什么?” “没……”朱学安喃喃道,收回目光,只觉得手脚发凉,后背全是冷汗。 身为世家子弟,他对米家这几个子弟再熟悉不过了。甚至就在昨天,他也才和岳世峰、米珞、米瑜一起喝过酒,聊到时近亥时才分开。而如今还不到一天,米珞和米瑜就已经死了! “怕了?”朱子明斜睨了他一眼,问道。 朱学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终于还是从心地点了点头。 “知道怕是好事,”朱子明脸上倒是露出一丝赞许,“能坐上世家宝座的,又有哪一个简单的?苏家当年在京都都能风生水起,后来虽然受那件大案牵连,却能全身而退,可见底蕴……” 他看着如今噤若寒蝉的米家人群,脸上浮现一丝冷笑:“都知道苏家衰落了,可这些年,怎么不见我朱子明伸手,真当我眼里看不到好处么?” 说着,朱子明拍了拍朱学安的肩膀:“所以,小心驶得万年船。记住,永远别碰那些你摸不出底细的人。要碰,也得让别人去碰。” 朱学安一脸崇敬地俯身行礼,以示受教,心头不光把道理听进去了,而且颇为感激。 幸亏自己老爹比米烨明白。 不然,今天被人割开喉咙的,说不定就是自己了! “父亲,”朱学安问道,“那咱们现在……” “陆良。”朱子明扭头唤道。 王陆良似乎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站在那里有些发怔,闻声过了一秒才如梦方醒,躬身道:“大人。” “再调集人手来,另外,通知高守全和各大宗门,”朱学安叹了口气道,“我估计他们也应该得到消息了。请他们过来。这样的风暴,已经不是我一个城主能处理的了。” ------------ 第四十七章 风云 初冬的午后,翼山城中风起云涌。 当米烨口吐鲜血晕倒在地,当朱子明感慨地站在混乱的三叠塔街口下令时,关于米家庄这场血案的消息,正飞快地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信息的传播速度总是遵循几何倍数的规则,一开始或许只是一个两个,翻倍再翻倍也不过十个八個。可一旦达到了某个数值,突破了临界点,缓慢地扩散就化作了迅疾横扫一切的冲击波。 岳家,习武场。 “好!” 场边,十数名世家子弟凝神屏息地注视着场中两个交手的身影,在某一刻,轰然爆发出一声整齐地喝彩。 场中两道人影分开,岳世峰抱拳笑道:“承让。” 和他切磋的对手是来自于西塞城李家的一名世家子弟,闻声一脸苦笑地揉着小腹道:“还承让什么,岳世兄你就别谦虚了。若非你手下留情,刚刚这一下小弟苦胆都得吐出来!” “哈哈哈哈!” 四周众人闻声都是一阵大笑。 “快快快,给钱给钱,愿赌服输,”有人得意洋洋地伸手,“我就说这小子撑不过岳兄十招,怎么样?!” “世峰兄这一套虎豹拳的确厉害,真是打出了豹之迅捷,虎之凶猛。甚至站在旁边,都能隐隐能听到虎豹之啸,让人叹为观止!” “是啊,我看今年郡考,岳兄稳拿第一了!” “那当然。且不说岳兄武技超凡,就单说武道境界,他就已经逼近八品上阶,足以碾压全场了!” 众人的称赞声中,走到场边的岳世峰接过妹妹岳蓁递过来的毛巾,摆手笑道:“各位可不兴捧杀。今年单八品中阶的武者就不下六个。别的不说,米家的米珞就跟我不相上下!” “咦,对了,说起米珞,也不知道米家和苏家的事情怎么样了?”有火牛城的世家子弟好奇地道。 他话一出口,就自觉不对,在旁边人的瞪视中讪笑一下,缩了缩脖子。 场面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翼山城这一代世家子弟中,岳世峰原本就是领头人物。而因着之前救援七岭门车队结下的交情,如今岳家更是成了世家子弟们的大本营。 每日里,火牛城和西塞城的世家子弟,都准时来报到。有好些个干脆就承情住在了岳家客院中。自然,岳世峰身边的朋友大家也尽皆熟稔,这些日子喝酒聚会,放鹰逐犬,都是在一起的。 对于米家的米珞,米瑜两兄弟,还有米琅,米璟,米琰,米瑞等米家子弟,大家都没什么好说的。 一来,他们是岳世峰的朋友,二来,米珞和米瑜一个大方一个活泼,为人处世也活络,大家也都能玩到一起。。 但说到米家和苏家之争…… 在场的都是世家子弟,让大家说什么好? 不客气地说,若是换做其他城,敢有家族如此挑衅世家,意图夺位,只怕大伙儿早就群起而攻之了。 偏偏在翼山城,大伙儿这些日子听了来龙去脉,了解了一些底细,又碍着岳家,周家等世家相救的情面,只能摇头叹息。 怪就怪苏家太不争气了。 看看人家米家,出色的子弟一牵出来就是一溜。好一派欣欣向荣,朝气蓬勃的景象。而反观苏家,听说这次,他家除了一个旁支子弟上了八品,竟就没有别的人参加郡考了。 而翼山城世家子弟口中不时就会拿出来当笑话讲的那个嫡堂子弟,已经年近十七,据说还只是九品下阶。 今天上午,听说就被人抓鸡一样给抓走了。 早些时候谈起这件事,岳世峰,岳蓁,还有周家的周青禾,汪家的汪明哲等人还都在玩笑,说米家这下惹麻烦了,抓谁不好,偏抓那书呆子。那家伙生起气来,浑身发抖。 气急了还哭。 哭狠了,那脸憋得发青,简直要自己闭过气去! 当时岳世峰还道:“我要是米家,趁早就把这烫手的山芋还回去。不然的话,把这家伙扣在家里,只怕到最后反被弄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时间长了,怕是族运都得短几年。” 说完哈哈大笑。 本来大家不好说什么,讪笑一下,转移话题也就过了。认真追究心头想法,只怕还是恼怒米家的胆大妄为,嚣张跋扈的多。 可没想到,大家这边切磋,热热闹闹,轻松愉快,又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把话题转到这上面。 眼见气氛沉闷,岳世峰和周青禾,岳蓁对视一眼,打了个哈哈,正准备说什么,忽然便见自己的书童心急火燎一脸惶急地跑过来。 “怎么了?”岳世峰恼怒他丢人,皱眉呵斥道,“瞧你这慌慌张张的样子!” “少爷,”书童急匆匆地道,“米珞死了……” “你说……什么……”岳世峰歪着头,擦汗的毛巾还停留在额头上,神情显得有些不解。似乎一时没办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死了,米珞死了!不,不光是米珞……”书童急切地比手画脚,“还有米瑜,米琅,米璟,米琰,都死了!” 练武场上,陡然就变得鸦雀无声。 原本就安静的氛围,就像忽然被抽走了所有的空气,每一个人的耳边,都只剩下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 当石松平在金丰楼门口等着马车的时候,前面不远处,廖云雷正一脸铁青地钻进马车。 更前面一些,则是七岭门的吕兴安和其他结伴而行的宗门人士。 九大宗门此刻都纷纷赶往三叠塔路口。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墨湖剑派也好,雷云门也罢,都已经没办法再袖手旁观了。不光城主朱子明的信使来了,就连烈火军营统领高守全的信使也来了。 甚至大家听说,就连奉元殿的武执事,也表示了关切。 而要知道,奉元殿一向超然物外,高高在上,是不管地方上的这些事情的。 此刻集城的街道上,气氛变得有些古怪。路边的人们一边看着这边,一边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议论着。那隐晦而偷摸的样子,就像生怕声音大了会被人指责造谣惹上祸端一般。 显然,就连他们都还没能接受。 马车来了,石松平坐进幽暗的车厢,皱着眉头思索着。事情的变化,即便是对他这个站在苏家一边的墨湖剑派长老来说,也有些出乎意料。 苏道山失踪的时候,他就把这次带来的手下和弟子全都派了出去。 这是墨湖剑派应有的姿态。 但苏道山是被谁抓的,大家都再清楚不过了。果然,其后朱家就清洗了城卫,然后米家就派了人去苏家。 后来,石松平就只能等着。 这次来,他一直没和苏家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诚然,苏道玉是墨湖剑派掌门亲传,但苏家是苏家,宗门是宗门,该分开的还是得分开。 所以,石松平没问苏家准备怎么解决。如果苏家需要帮助,自然会来找自己。而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苏家似乎也没有多少选择。除了交换人质之外,找墨湖剑派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再然后,事情就急转直下了。当消息传到这边来的时候,石松平听说廖云雷当时就拍碎了一张桌子。 米琅毕竟是雷云门的内门弟子。虽说宗门不介入,但各家立场如何,大家都清清楚楚。这件事,从某种角度来说也关系到宗门的面子。 更何况,世家之争比的是实力。 一个普通家族试图挑战世家,本就是犯忌讳的事,所以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反倒是自己动作够不够快,实力够不够硬。 只要够硬,就算你强横霸道一点,就算你坏了些规矩,只要直接登上位就行了,没人会多说什么。可伱连自己的亲儿子连带核心子弟都被人一锅端了,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谁还觉得你有资格坐这个位置? 而对于雷云门来说,坏规矩是一回事,为一个窝囊废家族坏规矩,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事情传出去,雷云门脸上挂得住? 所以,就石松平看来,苏家杀人杀得漂亮! 典型的暴力破局! 无论是时机的掌握,还是行动的执行,以及其后可以想见的方方面面的影响,都漂亮到简直让人拍案叫绝! 可是…… 宗门得到的消息,总是更细致一些。那五个人的死法,石松平已经根据情报了解得清清楚楚,就如同亲眼目睹一般。 如今,各大宗门都震惊于苏家的凶悍狠辣,几乎没有人去思考细节。对于杀人者,大家都直接归结为是苏家暗中派出的高手所为。而对苏家最为了解的石松平,反倒在心里打了个突。 这不像是苏家的风格。 况且,就算苏家有这样的高手,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被米家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的米家庄,杀人救人,全身而退,时间也对不上。 苏道山关押的地点,放在米家内部也是机密,等苏家得到消息都什么时候了,哪里那么快就找到他? 更重要的是,那五人全都是一剑致命,完全没有气劲打斗的痕迹。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剑在手里,没人知道杀人者是什么境界。可能是六品,可能是七品,甚至可能是八品! “八品?”石松平目光如同幽幽的烛火,口中反复咀嚼着。 心头猛地一跳! ------------ 第四十八章 好巧 苏家堡,宗祠大厅。 微尘在斜投下来的阳光柱中浮游,房间里一片寂静。 苏家众人或坐或站,神情愕然,偶尔互相对视一眼,眼神都流露出极度地困惑和不解。 想不明白啊! 如今,外面已经是闹得沸沸扬扬。可以说全城的目光,都随着米家庄的一场血案瞬间集中在了苏家的身上。 尤其是苏家堡里,热烈得就跟过节一般。之前还心情沉重,忐忑不安的堡民和族人们,此刻都是满面红光,口沫横飞。不少人赌咒发誓宣称,早就知道家族会给米家来一记狠的! 真当苏家是好惹的? 前些年苏家还让着米家,是不想跟一个小家族一般计较。半年前,八叔公苏景齐之死查出来跟米家有关系,就已经是死仇了。而三个月前的锦瑟镇一把火,更是没了半点转圜余地。 所以,昨夜才袭击了米家的城外产业,抓了米祥。 这雷霆一击,不过是一个警告! 如果米家老实认输也就罢了,谁成想小小米家竟还敢垂死挣扎,米烨也是把手段用到了极处,胆敢就在城里绑架苏家嫡堂子弟,简直猖狂放肆。完全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他米烨也不想想,苏家既然动了手,哪能没后手? 苏启鸿当年可就是以算无遗策著称,从不打无把握之仗。就连太祖皇帝都称其用兵“环环相扣,步步为营,进退有据!”身为苏家后人,这才过了多少年,哪能就把本事丢光了? 族中跟这苏启鸿鞍前马后,冲锋陷阵的老人,可还有好些個都活着呢! 这不,前脚米家把苏二呆给抓了,后脚苏家就把人给救出来了,还以牙还牙,反手杀了他家五个。 震慑全城! 现如今随便去外面打听打听,整个城都议论疯了。以前那些家伙,还冲苏家指指点点,讥讽苏家软弱,现在再让他们把话说来听听,呸,别说开口,就特么一口啐他们脸上,他们连眼皮也不敢抬一下! 一帮孤陋寡闻,没见过世面的玩意儿。 只有真正的苏家堡人才知道,对于苏家来说,这般手段只是寻常,根本就不足为奇! 真正要把手段展现出来,哼,吓死你! “不足为奇个屁!” 听着外面的喧嚣议论,大厅里,众人的心情简直复杂到了极点。什么事情做了,什么事情没做,还能有人比自己这些人更清楚? 外面那帮家伙厚了脸皮,鼓着腮帮子胡吹,可族中主事的这些人,个个都还懵着呢。 尤其是苏母,不时把目光投向苏显义。 若非她一直坐在这里,亲眼盯着这小儿子,自始自终动都没动,就连她都差点以为是苏显义背着自己出去了。 而除了苏显义之外,还能有谁! 想到这里,苏母霍然站起身来。 之前只是带人去交换,可以在这里等着,可如今,事情却陡然转向了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这让她哪里还坐得住。 “去三叠塔!”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苏道山到哪里去了? ### 苏道山咬着手指甲,侧耳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耳房的夹层空间,逼仄狭小,空气浑浊。他必须保持一种如同胎儿一般的蜷缩姿势,才能蹲在一根只有小腿粗的横梁上。 时间已经过去大约两刻种了。 外面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纷乱的脚步声,惊呼声,嚎哭声,怒斥声喝骂声,一直就没停过。 凭借读书人的超凡特性,苏道山对外面的情况了若指掌。 最初发现尸体的是两个米家护卫。几乎就在自己躲进来不到半分钟,他们就已经到了小院门口,当时吓得声音都变了。跟在护卫身后的还有附近的居民,惊叫声中,消息一下就扩散开来。 而后,米家的族老就领着大队护卫在第一时间赶来了。在看见米珞等人的尸体之后,一帮人就如同疯了一般拼命调派人手,封锁整个第三坊,搜索凶手。同时派出快马传讯。 然后就是翻箱倒柜的声音。 不光是这座老旧宅院被翻了个底朝天,四周街道的每一处院落,每一间屋子,每一个角落都被搜查了好几遍。附近的居民不管男女老幼更是全被集中起来,一个个分开询问。 情况有些惊险。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逼急了,米家人还真把屋子的天花板揭开,到处都查看了一番。那声音几乎就在自己的耳边。甚至有在屋顶上查探的人,几次都踩着自己头顶上的瓦片上上下下。 若非这个夹层空间太狭小,正常人都不可能怀疑这里。又若非苏家庄太大,需要把更多的人手和精力放在更大范围的封锁和搜寻上,苏道山觉得,自己搞不好已经被发现了。 后来,苏道山就听到米烨来了。 在金丰楼时,听他对苏婉下最后通牒,是何等地强横霸道。 之后敢下令在城中抓自己,也是干脆果决。尤其是和米琅的对话中,说起未来对付苏家必然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时,更是显出了十足的枭雄之气,可谓心狠手辣,鹰视狼顾。 结果一进院子,就直接吐血晕过去了。 差劲!最瞧不起这种人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合着你抓我就可以,我杀你儿子就不行?况且不就是死了俩儿子吗,你未来的孙子还死了爹呢,你看人家说什么了? 米家人丁那么兴旺,认养几个不行? 是不是亲生的就那么重要? 最招人烦的是,这家伙醒来后还嚎了一嗓子,那痛苦,那愤怒,那凄惨,那悲凉…… 弄得自己到现在都心律不齐。 苏道山屏住呼吸,继续认真倾听。 到了这时候,米烨和米家的大人物们都已经离开了,尸体被收拾好运走了,该搜查的也都搜查完了,米家的人手和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小院只剩下了几个护卫和仆从留守。 正盘算着自己该怎么溜出去,忽然,苏道山耳朵猛地竖了起来——两道细微的风声疾速掠来,旋即,就有脚步声落在了耳房的屋顶上。 再然后,瓦片上叮叮当当几声清脆地声响,就像是什么钉子铁片一类的东西掉在了上面。 这个声音,让苏道山莫名地有一种熟悉地感觉。 “是谁?” “难道又要把这里搜一遍?” 苏道山正心念电转,忽然,就听见有人在自己头顶的瓦片上敲了敲,如同客人敲门一般。 “出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苏道山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傻了,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跟被人狠狠攥了一把一般,几近停滞。 “我知道你在里面,”那男子声音冰冷,“伱逃不掉,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抓你出来?” 真被发现了?!苏道山心都凉了。 “不行!不管是不是试探,都不能主动出去!” “等对方掀开屋顶,我就装晕。就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打晕了塞到这里面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道山心头飞快打着主意,同时盘算着预案:身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书呆子,当自己悠悠“醒来”的时候,应该是怎样木讷而无辜的表情?又是怎样懵然且气愤的反应?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些都要提前预演好才行。 不过苏道山慌乱间,又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是米家人找到自己的话,应该是大张旗鼓,把这里围个水泄不通才对。可现在除了两个人的身形掠过来之外,没有别的任何动静。 甚至连院子里的那几个米家护卫和仆人,都跟之前一样,该做什么还做着什么,毫无反应。 便在这时,头顶上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出来吧。” 听到这个声音,苏道山先是愣了愣,旋即一阵大喜。之前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他心念一动,身形化作雾气,下一秒已然出现在了樊采颐面前。 “苏道山见过樊师姐!”苏道山一板一眼地行礼,同时飞快地瞟了樊采颐身边的中年男子一眼,心下暗自揣测。 此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年纪,身材颀长,风度翩翩。但看着自己的脸色,却是似笑非笑,眼神刻意显现出不太友善的样子。不过,他既然和樊采颐一起,自然就不是米家的人。 所以,他刚才用那种语气说话,只是在吓唬自己罢了。 谁特么这么无聊?想到这几日的传闻,苏道山心头大致有数了,口中却问道:“不知这位是……” “谢寻白。”中年人没用樊采颐介绍,自己开口道。 果然是他!苏道山脸上娴熟地浮现一丝敬仰而惊喜地神情,整整衣冠,庄重地躬身行礼:“弟子苏道山,拜见尊长!” 因着他现在还没有正式拜师,因此,对于寒谷门中的长辈无法予以准确地称呼,只能统称为尊长。 “尊长……”谢寻白嘿嘿冷笑,微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过的蕴养期?” 苏道山哪还不知道自己被看破了,当下尴尬地瞟了樊采颐一眼,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就是立道心的当夜。不过当时弟子对此并不了解,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倒并非有意欺瞒樊师姐……” 樊采颐冷哼一声,神情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还是宋喜儿的样子看着娇媚活泼,更有女人味。”苏道山暗自咂嘴,觉得她这副雪仙子的模样简直就是个死人脸。跟个冰山似的。也不知道江湖上为什么那么多少年俊彦为之痴迷仰慕,趋之若鹜。 “好了,不用解释了,”谢寻白摆手打断苏道山,紧接着又追问道,“你领悟了几种异术?” “两种!”苏道山心头一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紧接着恭恭敬敬地补充道,“阅读和临摹。” 果然如此。 谢寻白和樊采颐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眼神复杂。 心头不知道是欣喜还是失望。 “好吧。”谢寻白见这小子在自己面前还算老实,点了点头,眼神柔和了一些。他扭头向院子里依旧残存着黑红血迹的地面扫了一眼,问道,“说说眼下,你自己是个什么打算……”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道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恭恭敬敬地躬身道:“任凭师门做主!” 谢寻白脸上一黑。这小子的话换一种说法简直就是:“你们看着办,反正我把麻烦甩给你们了。” 偏还如此道貌岸然,冰清玉洁。 谢寻白冷哼一声,故意道:“第一,表面上,你跟师门尚没有关系,我们不便出面。第二,便是寒谷也不能随心所欲。你一下杀了米家五个子弟,这等血仇,若没个理由我们也不方便接过来?” 苏道山赔笑道:“启禀尊长,人不是我杀的。” 谢寻白和樊采颐都是一愣。 谢寻白若有所思地问道:“那是谁杀的,我杀的?” “也不是,”苏道山摇头道:“谁杀的不重要……” “哦?”谢寻白好奇地问道。 “其实今日上午,弟子就准备去找樊师姐,请她替我引见尊长您。因为弟子听说,这些日子,尊长于北郡清剿流民营地,杀了不少魔修异种,尤其是城南狗头堡营地已经溃散……” 谢寻白和樊采颐听到这里,已然全明白了。 寒毛倒竖中,眼前这已然将米家推入万丈深渊,赶尽杀绝的小子,却是一脸明媚爽朗地笑容:“却不想在这里遇见了尊长,真是好巧。” ------------ 第四十九章 选择 三叠塔街口。 金黄色的银杏落叶,铺满了三岔路口。 密密麻麻的黑衣城卫,以道路为界,将苏家和米家的族人远远隔开。之前两家还隔空互骂,可在米家血案的消息传来之后,这样的声音已经消失了。整个街口都陷入一片可怕地死寂中。 所有人都知道,仇恨已经失控了,局面也失控了。就像一把火烧起来,就只能听见哔哔啵啵的声响。 但那种炽烈的沉默,能将一切化为灰烬。 一辆又一辆马车接连抵达。 高守全来了,九大宗门的人到了,就连这场风波中一直神隐的林家家主林灏也现身了。再加上从米家庄返回的周高远,岳终南和汪祖成——十余位代表了翼山城统治力量的大人物,此刻就齐聚在银杏树下。 气氛显得紧张而又沉闷。 “诸位,”寂静中,城主朱子明环顾众人,叹了口气道,“都说说吧。事到如今,还请大家一同商量个章程……” 然而,朱子明话音落地足足几分钟,也没有人吭声。 商量章程? 怎么个商量法? 米家人丁兴旺,但米家家主米烨年过五旬,就只有两個儿子。长子米珞,次子米瑜。都是他这一生的希望所寄,骄傲所在。 不夸张地说,米烨对这两个儿子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十几年小心呵护,竭尽心力地教养下来,总算养大成人,而且幸运的是天赋心性都不错,也没因着溺爱给养废了。 今年郡考,正是要大放异彩,光宗耀祖的时候! 可如今不光是米珞和米瑜被人如同杀鸡一样给宰了,就连族中最优秀的另外三个子弟,也一同被杀了。 米烨五十多岁,忽然就绝了后。整个米家数十年耕耘积累,数十年教育养成的族运,更是被人一刀斩断了根。而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绑架了苏家的那个书呆子二少爷。 谁都知道苏家把那小子当成命根子。可就算你家苏道山珍贵些,救了也就罢了,竟然反手就杀人家五个,也未免…… 之前都说苏家软弱。 可如今看来,竟然凶残蛮横如斯! 这种丧子之痛加极尽羞辱的打击,把谁换到米烨的位置上都受不了。 有了解内情的听说,那老旧小院里的场面血腥而惨烈。当时米烨一回去,整个人就直接崩了。 醒过来之后,这位米家家主已经陷入了疯魔癫狂地状态。 原本苏家和米家的世家之争,就已经是不死不休了。到了如今,更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就算今天摁下去,终有一天也要爆发。而一旦两家全面开战,对翼山城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这两家数千人互相仇杀就不说了,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把其他家族给卷进来。 而一旦城内打得稀烂,城外疯傀再有什么动静,甚至运气不好遇见幽族降临……这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因此,大家都明白,朱子明把大伙儿召集来其实就只有一件事。 做选择! 留米家,还是留苏家? 这个意志将是所有人共同的意志。一旦做出决定,那么被选择抛弃的那一个,就将是所有人的共同敌人。这件事,将用一种泰山压顶般不容置疑的方式解决,没人能够反抗。 这也正是大伙儿僵持在这里,谁也不愿意开口的原因。 从支持者来说,米家无疑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周家,岳家和汪家就不用说了,宗门中,也有九宗之首的雷云门以及唯其马首是瞻的几个宗门。 而更关键的是,剩下的人也大多表示中立。 像朱家,林家这种从自身利益来说并不希望米家上位的世家,都迫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因素保持沉默,更遑论其他人了。数来数去,真正站在苏家一边的就只有一个墨湖剑派! 但偏偏,这一仗,米家在破坏规则的情况下,竟然还一败涂地。 你在城中绑架人家子弟,居然还被反杀。 你自己拿不到的东西,怎么可能让别人替你伸手? 大家都知道京都有人说过什么,但只要不是以朝廷旨意强压下来的,地方上还是会以地方上的意志和规则为重——大家都是这个规则的制定者和受益者,谁会自己断自己的路? 若是人家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让地方天翻地覆,让一个世家灰飞烟灭的话,那今日拿苏家开先例,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人人自危。 谁也不是傻子。 就算是雷云门,也绝不会做这种自绝于北郡的事。 但要让这些人现在就倒向苏家,抛弃米家,显然就更不可能了。 银杏树下,一片寂静。 不远处,岳世峰等十几名世家子弟旁观着,不时低声议论几句。 早在收到米家血案消息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已经赶了过来。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一场血腥的冲突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所以,现在就只能等?”岳世峰半眯着眼睛,扭头看向朱学安。 朱学安点了点头。 “等什么?”有不明所以的世家子弟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等那个书呆子。”周青禾面色阴冷,咬牙切齿地道。 周青禾是周高远之子,而米珞和米瑜的母亲周夫人正是周高远的妹妹。因此,三人是表兄弟,从小一块儿长大,无论是读书习武还是放鹰逐犬都在一起,感情十分深厚。 当时听到米家兄弟身亡的消息时,岳世峰等人固然难过,但要说最悲愤最难接受的,还得数周青禾。 他恨不得各大世家和宗门现在就商议出结果,把苏家灭族! 但事到如今,他和岳世峰等人都看得很明白。事情的关键不在别人,正在那个该死的书呆子身上! 局面很微妙。 一方面,傻子都知道是苏道山是苏家救走的,米珞等人是苏家杀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其实是苏家的罪证——在城中杀害宗门弟子以及其他家族的继承人,即便是世家,也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的。以此为借口,银杏树下有太多人可以拍案而起,主持正义了。 但偏偏米家却没证据。 他们总不能公开说是我们抓了苏道山,因为你们把苏道山救走了,因此杀米珞的凶手就肯定是你们吧? 这种蠢话,米家没办法说,大伙儿也没办法听。 不过另一方面,苏道山虽然失踪了,但米家当时发现得快,迅速封锁四周。虽然到现在也没找到凶手和那书呆子,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书呆子还没有回到苏家手里。 这就是米家唯一的机会——只要抓到凶手,抓到苏道山,米家就能把罪名直接扣死在苏家头上。到时候,把那个书呆子打得半死,押上来,还不是要什么供词有什么供词? 那就“名正言顺”了。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米家袭击苏家在先,挑衅作恶在先,绑架人在先,坏规矩在先,但现实的残酷就在于,谁让大家都想伱苏家死呢? 米家坏规矩没人追究,苏家坏规矩,却有人追究。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因此,如今米家已经是倾巢而出,疯狂地搜索苏道山的踪迹。而在场的人,也都在等待。 众人正思忖间,忽然听见北面传来了车轮声。 扭头看去,只见一支有着苏家徽记的车队飞驰而来,在远处苏家族人聚集的小土坡前停下了。一直站在那边的苏婉,苏景松,冯庭等人上前迎接,与车上下来的人说着什么。 “是苏老夫人。” “苏显文,苏显义两兄弟也来了。” 街口的人们纷纷转头眺望,议论纷纷。因为事涉双方,因此,苏家和米家的人,都不在银杏树下的商议范围内。 “苏家人竟然全都来了,”周青禾狠声道,“也好,到时候一网打尽。也省得再一个个去找了!” 银杏树下,朱子明微微叹息一声,和烈火军统领高守全对视一眼,站起身来,准备上去迎接。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苏家老夫人,毕竟还是尊长。 她现在出现,显然是为了她那个孙子来的。或许准备说什么,但如今的局面,却是不好让她过来。 而两人刚起身,忽然,一名城卫传讯兵飞驰而来,翻身下马,将一份急报呈递给了朱子明。 朱子明皱着眉头展开一看,一下就愣住了。 他将纸条递给了身旁的高守全和王陆良,两人一看,脸色勃然大变。 “嘿!”朱子明忽然笑出了声,将冰冷地目光投向周家家主周高远,一字一顿地道:“周高远,你好大的胆子!” ------------ 第五十章 裹挟 微风拂过,几片树叶落了下来。 随着朱子明的冷斥,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了周高远的身上。 正侧着身子和岳终南说话的周高远皱了皱眉头,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满是不解的表情,问道:“朱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半个时辰之前,周家堡倾巢而出,总计派出十余支护卫队,与米家的武者队伍汇合。而在这半个时辰内,米家和苏家武者总共爆发了六次冲突。死九人,伤二十三人,其中五次就有周家武者参与。有三次城卫试图出手阻止,还被周家人借故拖延阻碍……” 不等朱子明开口,一旁的王陆良就扬着手中的纸条,怒不可遏地道,“你还反问大人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周高远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皱着眉头,无辜地道,“这我就不明白了,众所周知,周家和米家是姻亲,我亲侄子被人所杀,我让人协助搜寻凶手难道不应该?” 闻言,朱子明的脸色愈发难看。 在场其他人则是目瞪口呆,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周高远表面上待在这里,老老实实一言不发,可私底下,却来了这么一手! 竟是让周家倾巢而出,全面介入了! 而周高远口中的道理,听起来似乎名正言顺,但实际上,这简直是糊弄傻子。别说在场的都是老江湖,即便是一旁的岳世峰等年轻子弟,又有几个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 要知道,自从米家庄血案发生之后,如今米家武者正疯了一般搜寻凶手和苏道山的下落。自然,苏家也不可能在一边干看着。早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苏婉就已经把人都派出去了。 如今,双方武者正三五成群地奔赴翼山城的每一個角落,以至于这三叠塔街口对峙的人都少了许多。 也正因为如此,双方撞在一起,爆发冲突的几率也就直线上升。 像王陆良手中情报显示的这类冲突,不但早就在大家的意料之中,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之前就在距离三叠塔路口不远处,就有两家的武者仅仅因为争路抢时间就打了起来。 可以说,如果把如今的翼山城比喻成一个火药桶的话,那么,火星可不仅仅是三叠塔街口。 而是遍及全城! 现在或许还只是零星几次冲突,伤亡的人也不多。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的冲突必然是越来越频繁,规模也越来越大,死伤越来越严重。最终到全面引爆,不可收拾的地步。 若非如此,朱子明又何必急着把大家找来商议章程? 若非如此,王陆良又何必大张旗鼓调集城卫,四面弹压控制? 说白了,谁都知道,随着米珞等人的死,这个火药桶事实上已经被引爆了。只不过因为还没有找到苏道山,因为各大势力的压制,双方还处于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而已。 不信的话,把城卫撤走试试看? 保管立刻血流成河! 因此,各大势力达成共识就很重要了。泰山压顶般地力量镇压下去,被选择的赢家获得一切,输家该散的散,该走的走,局面尚可以收拾。可若是各大势力不能达成共识,那到时候就是一片糜烂。 而等到局面失控,轻则,各大世家和宗门因为在这件事上的立场冲突,从此离心离德,重则干脆就因为某个“意外”而被直接卷进去,直接反目成仇。 例如,林家就一向和周家不对付。若是有林家的人“无端”在这场冲突中受到波及了呢? 例如墨湖剑派,若是今天眼睁睁看着苏家受尽欺负,那别人日后会怎么看他们,他们在北郡还如何立足?这时候,若是石松平的手下和弟子“一不小心”和米家的人爆发了冲突呢? 还有雷云门,还有朱家,还有其他宗门——谁在这片土地上没有自己的利益和立场? 更何况,还有别的郡,别的世家和宗门都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这边。 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搞得北郡各大势力数十年形成的秩序彻底崩塌,进而形成连锁反应。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谁都能预见那样的结果,谁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正因为如此,周家的行为,绝不是一句“搜寻杀害侄子的凶手”那么简单就能糊弄过去的。 傻子都知道,周家介入真正的原因在于——米家输了! 从昨夜到现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他们在这场争夺世家的战争中输了个一败涂地。 城外产业基地被摧毁,关键人物米祥被抓,就连绑架一个书呆子都被人救走还死了五个最优秀的子弟。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寄希望于抢先抓到苏道山之外,他们竟已别无退路。 可要是抓不到苏道山呢? 银杏树下的这场会议,可是残酷的二选一。各大势力的意志,最终将会通过一个结果体现出来。 而一旦到了那种情况,就算有人想偏袒他们,碍于世家的规则悬于头顶,也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难道宣布苏家是输家? 人家身为老牌世家,不光从头到尾都是被挑衅,被攻击的一方,而且在整场较量中都是干干净净,抓不到一点把柄。出去问问,看看天下世家,会在苏家和米家中选择谁? 苏家自己输了,也就罢了。 可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冲苏家下手,那等同于挑战所有世家的底线! 这种事,岳家不敢做,汪家不敢做,雷云门也不敢做。到时候,被牺牲的就只可能是米家。 运气好,米家的人还能在大家的偏袒下,保留城中人的身份,继续生活。 不过,家族武装会被彻底解散,族中重要人物也会被进行强行管束,甚至就连族中子弟郡考的资格都会被取消。到时候别说争夺世家,未来百年,米家都不可能再有崛起的机会。 而若是运气不好,那就只有四个字。 家破人亡! 毕竟,谁知道米祥嘴里会说出什么来;谁知道米家之前犯禁的事情会不会有其他世家追究;谁知道苏家缓过来之后,会不会在未来的日子里罗织罪名,鲸吞蚕食,赶尽杀绝! 所以,周家赤膊下场了。 身为米家的姻亲,周高远借口为侄子报仇派出武者搜寻,实则是公开跟米家联手点燃战火!他们故意与苏家爆发冲突,故意阻碍城卫,甚至直接发动袭杀,根本就是在掀桌子! 牌桌上赌输了,那就明抢! 朱子明所竭力避免的,现在正是他们所竭力促成的——他们巴不得直接开战,打个稀巴烂! “砰!”石松平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怒道,“周高远,你疯了吗?你就没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 这边正说话间,那边,苏母已经领着苏婉,苏显文,苏显义等人走了过来。 “后果?”周高远虽对着石松平说话,眼睛却冷冷地盯着苏母,“石师兄,血亲复仇,十世不止!我帮忙搜寻杀害我亲侄子的凶手,需要考虑什么后果?难不成石师兄已经霸道到不许我为亲人讨还个公道的地步?” “你不用扯别的,”石松平厉声道,“如今是什么局面,伱打的什么主意,你当大家都是傻子么?” 石松平的话,让四周众人都纷纷点头。 谁不知道周家和米家的如意算盘? 一方面,大家在这里商议本就是为了尽量控制局面,减少伤亡。而天秤上两个家族和一个家族比起来孰轻孰重,可谓一目了然。各大势力要做出决定,就不得不考虑这个因素。 而另一方面,周、米两家二打一,也是占尽优势。这种不要脸掀桌子的行为虽然未来必定会遭受反噬,但至少眼目下,弄死苏家却足够了。更重要的是,周家这一手,也让其他人撇清了责任。 例如雷云门!! 刚才这堂堂九宗之首,不就是既不方便支持米家,也不可能支持苏家,被架在了那里,进退两难么? 可如今,雷云门什么决定都不需要做。 米家自己犯下的错误自己解决,不指望雷云门帮他们火中取栗。赢了,是米家和周家的事,未来该付出什么代价自己去付。 输了,那更是活该他们自己找死。跟雷云门毫无关系。 如今雷云门所需要做的,就无非是放任纵容而已。 果然,就在众人念头一闪的同时,廖云雷已经悠悠开口道:“石师兄何必太激动。归根究底,世家之间的事情,我们宗门还是少插手的好。况且周世兄说得也没错,毕竟死的是亲侄子……” 他端起茶杯,低着头吹了吹:“倒也无可厚非。” 在场众人都面露愤愤不平之色。廖云雷这番表态,完全是致大局于不顾了。 朱子明更是一脸铁青。他将目光投向了岳终南和汪祖成。 而这两人,都避开了他的目光。 朱子明心下雪亮,看样子出头的虽是周家,但背地里岳家和汪家也脱不了干系。他们早就已经商量好了。而今,有了廖云雷这番话,更意味着今天各大势力已经不可能达成共识了。 可身为城主,若是翼山城杀的血流漂杵,尸横遍野,让自己如何自处?!日后夏州诸郡,数十世家,又拿什么眼光看一个连局面都控制不住的朱家? 同样感到心凉的,还有一些旁观的世家子弟。毕竟都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心中还有几分公理道义在。从头到尾看到现在,大家对是非曲直多少有些数,心头本就同情苏家。 如今再看周家,米家和雷云门的嘴脸,更是只觉得义愤填膺。可偏偏,任凭大家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苏家还有什么办法来化解这样的局面。 似乎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苏家都是最佳的牺牲品。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残酷。 这时候,眼见苏母走进人群,周高远皮笑肉不笑地道:“其实事到如今,也并不是非得大打出手,血流成河才好。若是苏家愿意自动离开翼山城,那自然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他一拱手道:“如何,苏老夫人?” 众人愕然侧目,世家子弟们更是一阵骚动。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般无耻的。周高远堂堂世家家主,竟是如此卑鄙无耻,摆明了不惜用整个翼山城糜烂的代价,裹挟众人,威胁苏家…… 心中不齿之下,好几个火牛城和西塞城的世家子弟甚至下意识地退开两步,拉开了跟周青禾的距离。 岳世峰和岳蓁等翼山城世家子弟,都面面相觑,神情难堪。 倒是周青禾一脸不以为意。 “虽说有些残酷,”周青禾神情淡淡地扫了那几名世家子弟一眼,笑着对岳蓁道,“但事关家族,岂有心慈手软之理。如今闹到这般田地,怪就只怪苏家不知好歹。若是他们早早知趣,又……” 他正说着,忽然,一团东西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边,吓得他往旁边跳开一步,脸色发白。 而银杏树下的众人,也被这忽如起来的一幕所惊。 在场的都是北郡有名的高手。可数十人在这里,被这么一个重物砸下来,事先竟丝毫没察觉异常。而且,当大家看清那砸在落叶尘土里的东西时,竟赫然发现那是一个人。 这是…… “米烨!” 一声惊呼,便宛若晴空霹雳,骤然炸响! ------------ 第五十一章 交代 随着惊呼,更多的人认出了躺在地上的男子。 是的,那是米烨。 他蜷曲着身体,身上沾满了落叶和尘土,鬓发散乱,眼睛紧闭着,身体没有一点动静,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只有手脚偶尔的抽搐和皮肤的细微跳动显示他还活着。 没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这位风度翩翩丰神俊朗的米家家主,看起来就已经彻底变了一个人。 他原本漆黑的两鬓忽然间就多出了许多白发,光洁的脸上也出现了皱纹。整个人就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尤其是当他脏兮兮地蜷缩在地上时,跟個城外冻毙的流民也没区别。 这种反差感太过于强烈了。 平日里的米烨是何等神采飞扬。那身体中透出来的自信和强势就宛若实质一般。而就是这么一只高傲洁白的天鹅,忽然就从天上掉到了泥淖里,变成了最贱最肮脏的屎壳郎…… 轰地一下,凝固的指针仿佛这才跳动到下一秒。人群如同炸了锅一般爆发出巨大的喧嚣和骚动,一时沸反盈天。有人在惊呼,有人在暴怒,有人在厉声下令。周高远,岳终南和汪祖成,更是第一时间就拔出了剑…… 无数震惊,骇然和警惕的目光都投向了同一个方向。 早先的三叠塔就屹立在街口南面和东北方向的路口拐角处,后来拆掉了,只留下了基座形成的堡坎。 堡坎就在银杏树旁边大约二十米的位置,有几阶石梯。再往上就是一个平缓的小山坡,两条被人踩出来的蜿蜒土路连接着一片小树林和几户散落的人家。而米烨就是被人从那个方向丢过来的! 然后,大家就看见了有人从那边走出来。 下午时分,初冬的太阳明晃晃的,有些微风,空气干燥而沁凉。三个人影相继从树林中转出来的时候,就像是三个走错了路的游客。 看到这三个人,人们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下来,一时万籁俱寂,落叶可闻。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青衫少年身材单薄,相貌清秀,一副有些木讷严肃又有些傲然的表情。走出来的时候一手撩起衣角,步履一板一眼,怎么看都给人一种装腔作势的矜持庄重。 明明是个少年,偏像个老学究。 这模样,除了苏道山还能有谁? 在场的很多人都认识他,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想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米家已经封锁了整个第三坊周围,而除了米家之外,周家、城卫、烈火军乃至他自己所在的苏家,也都掘地三尺疯狂寻找。这种情况下,他是怎么无声无息出现在这里的? 而如果说苏道山的出现已经足够让大家感到震惊的话,那么,当看清走在苏道山身旁的另外两个人时,在场众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一个是樊采颐。 这位寒谷掌门的亲传弟子,无数青年俊彦仰慕的美貌少女,依旧是这些日子以来大家所津津乐道的优雅气质。一身淡蓝色的长裙便宛若湖水一般,衬得她愈发清丽无暇,美若天仙。 当她从树林中走出来的时候,就连天色都仿佛变得更亮了一些。 而樊采颐身旁的另一个人,则是一个儒雅的中年人。他身形颀长,风度翩翩。脸上带着和煦而温和的微笑,看起来就像书院里的先生,给人一种极其亲和,如沐春风的感觉。 不过,产生这种感觉的只是城卫士兵,各家族的护卫以及年轻的世家子弟们。而当七品以上的武者,迎着中年人若有若无扫过来的目光时,却是骤然头皮一紧,寒毛倒竖。 感觉竟如同被天敌给盯上了一般! 尤其是周高远,岳终南和汪祖成三人,更是如遭雷击,身体不受控制地进入一种僵直的状态。手中的长剑原本对着那个方向,此刻竟颤抖着垂下来,差点连握都握不住了。 这一发现,让众人相顾骇然。而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一旁的朱子明已经惊喜地失声叫道:“谢先生!” 几乎与此同时,九大宗门的人也都霍然起身。他们甚至不等那中年人从堡坎上走下来,就纷纷迎了上去,争先恐后地齐声问候。 “谢师兄!” “见过谢长老。” 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有头脑灵光的人已经反应了过来。 “谢寻白!” “他是寒谷五长老,谢寻白!” 城主和九大宗门的人都如此尊敬,姓谢,又跟樊采颐在一起,除了寒谷五长老谢寻白之外,还能有谁? 人群一片哗然。外围的许多人都踮起了脚尖,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这位寒谷强者的风姿。 之前大家就听说因为樊采颐遇袭,寒谷五长老谢寻白亲自领队到了北郡,一路大开杀戒,将盘踞城外的流民盗匪杀得血流成河。却没想到,他不知什么时候竟悄无声息地入城了。 而在确定了谢寻白的身份之后,一个让人心跳加速而又难以置信的念头,也就同时浮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 “苏道山和他在一起,难道……”看着地上的米烨,再看看苏道山,这个猜测让所有人都感到窒息。 尤其是周高远,周青禾以及数以百计的米家族人,一个个脸都白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寒谷的人怎么会和苏道山在一起。 在众人的注视下,苏道山,樊采颐和谢寻白走下了堡坎。 谢寻白和樊采颐,与朱子明等人拱手行礼问候,而苏道山则被又惊又喜的苏家人团团围住。 “道山!”江夫人一把抓住了苏道山的手。早在看见苏道山的第一时间,她的眼眶就红了,此刻也不管旁边多少人看着,一边掉眼泪一边仔细检查:“你去哪儿了,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苏道山被她拉着,跟个小孩子一般转着圈。 “娘,我没事。”苏道山有些尴尬地挣脱了江夫人的手,旋即摆出一脸傲然的姿态道,“不过是米家的无耻之徒趁人不备出手偷袭而已。但我苏道山光明磊落,自有浩然之气,百邪不侵。区区鬼魅伎俩,能奈我何?!” 看着这呆子昂着头,道貌岸然而又顾盼自得的模样,许多不认识苏道山的人,尤其是外来的宗门弟子和世家子弟们,都愕然把目光投向身旁的翼山城同伴,一脸的发懵。 浩然之气,百邪不侵? 而了解苏道山的翼山城同伴们,则一脸便秘地回以点头。 噗嗤,人群中几位外城的世家小姐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些日子,大伙儿可是听了不少关于这位翼山城著名书呆子的笑话。原本没见到真人,她们还觉得这其中多少有些刻意的编排贬低…… 可如今一见,大伙儿才明白传言非虚。 这家伙可不就是个读书读呆了的么? 然而,苏道山的话,落在在场的世家家主和九大宗门的高层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廖云雷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这小子虽然傻里傻气,但他的这番话,却是当事人的亲口指控啊! 之前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因此大家都可以装糊涂——朱子明可以清洗城卫而不追责米家,其他世家和宗门也可以当看不见。甚至……如果换一个环境和场合的话,同样的指控大家连听都可以不听。 各大势力共同意志形成的大手,就在头顶上摁着。 你一个不懂事的少年,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再不然,就是你因为太过恐惧太过惊慌而产生了某种错觉? 实在不听劝,那必定就是你胡说八道,信口雌黄了。 人家米家不过是在路上捡到了你,好心相助。又或者干脆是从某个不知名的绑匪手里拼死才把你救下来的。伱这么反咬人家一口,非但没人会信,反倒会让苏家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 总之,这样的小问题原本有一万种方式可以解决。 但此时此刻,当苏道山当着在场这上千人说出来,尤其是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似笑非笑的谢寻白的时候,同样的话,份量却不一样了。 “你说什么?”一旁的苏母又惊又怒地开口道,“竟然是米家人绑架了你?” 老太太一脸的难以置信,杵着手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似乎完全不敢相信同在一座城中的乡邻,竟然下此黑手。 这还有天理么,还有王法么! 苏道山暗暗在心里点了个赞。 姜还是老的辣。此老太配合得简直是天衣无缝,虽然只是区区一句问话,但时机掌握情绪拿捏却恰到好处。若非早知道这老太太演技超凡,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就连自己都差点信了。 “孙儿见过祖母。” 苏道山先恭恭敬敬地冲苏母行礼,紧接着又跟父亲苏显义,大伯苏显文等人都行礼问候之后,这才点头道:“正是。” 当下,苏道山将自己如何被米琅绑架,又如何被关押的过程细节讲述了一遍,最后指了指樊采颐和谢寻白,昂然道:“……当时,孙儿正怒斥米琅、米珞等人,劝其洗心革面,悬崖勒马,却不料恰逢这两位义士路过。得他们出手相助,孙儿这才得脱困境……” 义士? 众人的目光中,谢寻白面带微笑,樊采颐容色恬静。 不过两人都觉得脸颊微微有些僵硬。 这小子倒是把锅甩得干净。连师门尊长和师姐都变成义士了。还劝人家洗心革面,悬崖勒马…… 有你那么一剑捅一个的劝法么! 但话既然说到这里,一切就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人们都心下震骇,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毫无疑问,苏道山是寒谷救的,米烨也是寒谷抓的。虽然大家想不明白寒谷为什么会对米家下手,但有一点是所有人都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米家完了! 正想着,却见苏道山一脸不解地接着对苏母说道:“另外,原本孙儿离开米家庄之后,就准备请两位义士到苏家做客,却不料不光米家对我们围追堵截,周家武者也跟米家人沆瀣一气,对我们喊打喊杀。这是为何?” 周高远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如纸。 “朱城主!”苏母气愤不已,在苏显文苏显义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道,“我苏家可以不用交代,可救我孙儿这两位恩人,你难道没有一个交代?” 周高远艰难地转头看向朱子明,却发现,谢寻白也似笑非笑地扭头看着朱子明。 ------------ 第五十二章 残酷 三叠塔街口。 黑压压的人群从空中看下去,就像滴在宣纸上的一滴墨。从中心到边缘,由浓至淡,由密转疏。 世家子弟们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们脸上有疑惑,有震惊,有惘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不远处,数以百计的米家族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声音。他们神情麻木地站在那里,向远处铺陈开去,如同一群失去了魂魄的疯傀一般,任由在王陆良和高守全摆手示意下展开的城卫和烈火军士兵虎视眈眈地看管着。 从最初的意气风发,到刚才的强横霸道,再到此刻的面若死灰,前后也不过大半天时间而已。 一个蒸蒸日上,兴旺昌盛的家族,就这么在陡然间悄无声息地衰落了下去。就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炬,被人扬手丢进了水中。只剩下一声轻响,一缕青烟和水面微漾的波纹。 是的,米家已经完了。 虽然直到现在,谢寻白也还没说出一个理由,但他亲自出手擒拿了米烨,并当众将其丢到这里,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在夏州,寒谷是高高在上的三大宗门之一。放在北郡,那更是尊崇无比。谢寻白亲自出手,说句不好听的话,别说在场的这些世家和宗门,就算是朝廷来了也未必有资格质疑。 倒不是说寒谷可以凌驾于朝廷之上。而是格局如此,背后牵扯的东西也太多,朝廷绝不会为了一个米家跟寒谷翻脸。 当然,大家毫不怀疑,谢寻白最后肯定会告诉大家一個缘由。 在大家的认知中,寒谷一直都不是一个不讲理的宗门。 但那也只是一句话而已。 谢寻白的答案或许能满足人们的好奇,能解答一些人的困惑以及对公平公正的需求,但改变不了结果。甚至哪怕是强加之罪,只要寒谷愿意承担指责和骂名,其他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 所以,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周高远的身上。 就在刚才,这位周家的家主,还给所有的世家子弟上了一课。让这些来自不同世家的年轻人们见识到了现实的残酷。 为了拿下苏家,他和米家沆瀣一气,甚至不惜让翼山城血流成河。 他让年轻人们看到了在实力面前,规矩和道理是如何被蛮横霸道所扭曲的。让他们明白了什么叫裹挟,什么叫不折手段。明白了有些时候,公正道义不过是一张擦屁股的纸罢了。 那时候,周高远还笑着建议苏老夫人带苏家离开翼山城。如此一来,所有的矛盾就都解决了。而周青禾也说,若是苏家早点知情识趣,事情或许也就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就像一个强暴者狞笑着告诉受害的女子,你应该放弃挣扎,甚至应该早点主动配合一样。 那时候的周家,是那么强横。 即便是面对城主朱子明,周高远也没有丝毫退让。 因为局面就摆着这里,只要宗门有雷云门镇着,只要世家不想局面失控糜烂,那大家的共同意志就只能压向苏家。就像积蓄的洪水,总会朝着压力最容易释放的地方突破一样。 现在扪心自问,许多世家子弟们很难说清自己当时是怎样的感受。心底本能的有义愤,有失望,有鄙夷……但这般赤裸裸且血淋淋的教训,又让他们仿佛被推开了一扇大门。 这扇门呈现的东西,或许是黑暗的,残忍的。 但就像一只刚刚初生,才见过白昼的小兽,不管愿不愿意,他们终究都要经历黑夜。 年轻人们很难意识到自己的变化。 但大家会不由自主地地思考周高远的所作所为,会咀嚼周青禾那番话。然后觉得,见识过这种残酷,甚至认同这种残酷,这才是成熟。这才是家族让自己旁观这一切的意义所在。 然后,就有一些黑暗的东西从心底无声无息地释放了出来。 然而谁也没想到,短短几分钟之后,这一切就反转了。刚刚还强势无比的周高远现在却像一个被一耳光抽懵了的傻子。 即便是年轻稚嫩的世家子弟们,也听出了苏老夫人这番话的厉害。 那个书呆子提及逃亡路上遇见周家武者围追堵截,或许只是毫无心机地随口一说,但苏老夫人冲朱子明的这一问,却是锋利无比! “苏家不要交代,但城主你难道不给我们这两位恩人一个交代?!” 这番话,简直如同教科书一般,让在场的世家子弟们大开眼界而又背心发凉。 苏家的姿态一直都是这样,忍让了又忍让。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人家苏老夫人也不需要交代。 可是这么对苏家的恩人,苏家就不答应了! 这姿态真是要多高有多高。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一句话里,人情世故,简直滴水不漏。 可仔细想想,寒谷这两位,需要苏家来帮忙要一个交代吗? 当然不需要! 以寒谷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交代,周高远敢不给? 毫不客气地说,只要谢寻白开口,只要能让他消了这口气,哪怕倾家荡产周高远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谢寻白能让周家倾家荡产吗? 显然也不能。 周家毕竟是翼山城的世家,而寒谷又是夏州领袖宗门。领袖自然有领袖的气度。且不说几个不知情的周家护卫,就算是周高远得罪了谢寻白,寒谷表面上也不能对一个世家赶尽杀绝。 更何况,所谓周家护卫对这位围追堵截……听起来就让人发笑。 蚂蚁能堵截大象么? 所以,真要是谢寻白来处置的话,只怕摆摆手,也就过了。 就像一个客人到主人家做客,却被主人家的熊孩子恶作剧作弄了一般。客人总不能把熊孩子给打死吧? 但偏偏,自始自终,谢寻白连一句话也没说。而苏老夫人这一问,就把处置权和责任推到了朱子明的身上。 打熊孩子打得最狠的,一定是主人。 现在要说在场的这些人当中谁最恨周家,当然是朱子明。 就在刚才,朱子明才被周高远逼得骑虎难下,才让整个翼山城差点糜烂,才让朱家差点被裹挟,差点成为夏州诸城城主中的笑柄。 而要说在场的这些人当中,谁可以对周家下手最狠,最肆无忌惮。当然也是朱子明! 身为城主,处置城中问题,本就是天经地义。 更何况,刚才周高远才自己掀了桌子! 所以,苏老夫人这一句,表面听只是人情世故,实际上,根本就是一刀直接割开了周家的喉咙啊! 而且不仅如此! 更重要的是,这一句话,还把朱子明这位一度坐山观虎斗的城主给架上了火炉! 之前苏家陷入困境,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包括朱家在内的各大势力因为某些原因而形成了共同意志。而今,一旦朱子明对周家下手,那未来,翼山城的格局,就将彻底颠覆。 到时候,朱家还会选择和周家,岳家,汪家站在一起么? 这些,就连世家子弟们都看得清楚,周高远哪能不明白。心急如焚之下,他冲谢寻白一拱手道:“谢先生,周家人有眼不识泰山……” 他话音未落,这边朱子明已经一脸歉意地冲谢寻白拱手道:“未知谢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谢先生赎罪。” “朱城主客气了,”谢寻白笑道,“我不请自来,做了个恶客,城主不嫌弃才好。” 两人说着话,连瞟也没瞟周高远一眼。 寒暄几句,朱子明扭头看了地上的米烨一眼,一脸好奇地问道:“不知道这米烨所犯何事?” 这种场合之下,这一问是题中应有之意了。 “朱城主应该也知道,前些日子,我这师侄遭异种袭杀,寒谷虽不才,但这护短的传承倒是一直都有,”谢寻白看了樊采颐一眼,笑着对朱子明道,“这不,我师兄就把我给派来了。 “原本以为,北郡这边年长日渐,魔修异种找着点空隙又猖獗起来。扫一扫,也算是替北郡诸城分忧,可没想到,这一路杀过来,抓了些人问了一问,才发现原来幕后还另有隐情。 “所谓除恶务尽,谢某自然不能视而不见。所以昨夜才不告而至。本来今日准备拜访城主的,却不料于集城看见有人打着城卫旗号,公然在城中向世家子弟下手,行为嚣张跋扈……” 说着,谢寻白哈哈一笑,拱手道:“城主莫嫌我多管闲事才好。” “哪里,哪里!”朱子明笑道。 两人谈笑风生,四周众人却背心发寒。米家的罪终于定了,勾结幽族!而如此大罪,也就意味着对米家以及周家的处置基调定了下来。 便在这时,世家子弟们视线忽然一凝。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见,原本站在周高远身边的岳终南和汪祖成悄无声息而又无比坚定地同时退开了几步。 拉开了和周高远之间的距离。 轰! 岳世峰,岳蓁,汪明哲,汪明辉等两家子弟,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大脑,脸涨得通红。而其他世家子弟,则目瞪口呆,头皮发麻。 每一个人看向周高远父子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他们终于学会了,什么叫残酷。 ------------ 第五十三章 欢腾 傍晚,当夕阳在天际云层中,烧出一片通红的时候,翼山城也如同这天色一般,安静而又炽烈。 一场差点引发大规模内乱的冲突,终于在城中居民们忧心忡忡地注视下平息了下来。 三叠塔街口聚集的人群已经散去了,道路的封锁和警戒也已经解除了。当人们在夕阳的余晖中经过这里时,看见的就只有远处安静的民居,寂静的田野和树林,以及路口金黄的银杏落叶。 走在土路上,人们很难想象,就在刚刚,这里还剑拔弩张。各方势力还在这里进行了一场虽然没有刀光剑影,但却无比残酷的较量。也无法想象,就在这个路口,决定了几个庞大家族的未来。 最终的胜利者,居然是苏家。 如今,第三坊的米家庄已然是凄风苦雨,一片哀鸿。族中的族老,管事和护卫统领尽皆被捕,关押了起来。城卫和烈火军已经联手入驻,清查翻抄,抓捕审讯,大规模的分割,吞并和驱逐已是近在眼前。 同时落难的还有周家。 因为在最后关头悍然掀桌子入局,周高远为周家带来了一场横祸。虽然周家不至于如同米家一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但城主朱子明已经联合其他四大世家和九大宗门下了管束令。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周家虽然保有世家的位置,但已经事实上被排除在世家决策圈之外了。同时,周家拥有的世家权限也全都暂停。家族护卫队解散,族中武者不得自由行动。 这意味着他们不能自由购买粮食,不能自由进出城,无法组织商队,产业也会因此大幅度萎缩。基本上就是手脚都被绑起来了。之后很多年,周家在翼山城的处境或许连一些普通农户都不如。 消息已经传开,就像狂风一般,迅速刮遍了翼山城的每一个角落。人们在田边,在溪流边,在街道边,在家中,在茶楼里,在马车上,在店铺门口听到这些消息,神情愕然。 大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热烈地议论起来。 后来,更多更详细的小道消息就接踵而至。 当人们将所有的信息都组合到一起的时候,拼凑出的真相,便只产生了一個念头——苏家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若是按照双方交手的出招来看,一拳一拳地结结实实打下来,苏家怎么也看不到半点赢面。 米家本就一直压着苏家,到最后背后还有周家,岳家,汪家以及九大宗门之首的雷云门撑腰。行事更是肆无忌惮,视规则于无物。甚至就连朱家,林家,也都只能袖手旁观。 可谁知道,偏就半路杀出了一个寒谷来! 米家这边抓了苏道山,那边寒谷就把这个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明白的书呆子给顺手救了出来。 周家这边才刚以身入局,眼看着就能裹挟各大势力泰山压顶一般镇压苏家,那边谢寻白已然抓了米烨,丢在了周高远的面前。 与城外魔修异种勾结,固然是米家的取死之道,但谁会想到,偏就这么巧,在他们和苏家一诀生死的关键时刻,秘密被引爆了。而且引来的人还不是别人,而是谢寻白! 所以说,苏家的运气实在是好到出奇。 之前人们听说米家几个子弟被杀的时候,还以为是苏家隐藏的后手,还在为苏家的底蕴而惊骇。 现在看来,这种认知简直可笑。 一只已经虚弱了十几年的老狗,怎么可能忽然就变成了猛虎? 事实上,苏家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反抗之力。他们那个傻乎乎的书呆子,不过是走狗屎运被寒谷顺手给救了罢了。而且,因为他被绑架,反倒因祸得福将谢寻白带到了三叠塔。 然后事情的发展就出现了一系列的变化。 米家之罪由此被公开了,周家武者还在这一过程中,不知死活地围堵过谢寻白。 而若是当初米家没有绑架这个书呆子,大家猜测,最可能的结果应该是寒谷拿下米烨,审讯之后,与城主朱子明私下商量如何处置。至于周家,更是连得罪谢寻白的机会都没有。 人家高来高去,哪里沾得上边? 那样的话,根本就没有苏家什么事。 但苏家偏就有这样的运气,不光在和米家的争斗中彻底胜出,甚至连周家也一同给埋了。未来,他们不但将继续坐稳世家宝座,甚至在翼山城格局中的话语权反倒更重了。 天色渐暗,人们茶余饭后,街头巷尾,都是热议纷纷。一场原本已经黑沉沉压到头顶,电闪雷鸣的风暴,最终竟以这样的方式烟消云散。大家庆幸之余,更多的是猎奇,是艳羡。 这一战,阴错阳差,几近传奇。 大家已经可以想见,等到消息传出去,还不知道引来多少人的惊愕,多少感慨,多少啧啧之声。 但无论如何,尘埃落定。有苏家堡那边的消息传来,如今的苏家堡,已经是一片欢腾! ### “我就说,这小子呆虽然呆了一点,却是个有福的!” 苏家堡广场大树下,邱大业捧着个大海碗,一边把垫了鸡蛋和肉片的大面片往嘴里刨,一边用洪钟般的声音冲着围在身旁的众人大声嚷嚷,口沫横飞。 年过八旬的老人,活像个炫耀的孩子。 刚入夜,天色还没全黑下来,如今的苏家堡就已经是张灯结彩,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一个时辰之前,三叠塔那边事情刚尘埃落定,消息传来,苏家堡便是一片沸腾。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欢喜得都有些懵了,堡里堡外,街口巷口,拉着人就是一通问。然后就是发疯一般敲锣打鼓,奔走相告。 旋即大家就看见有管家飞奔而回,张罗着拉了三头猪出来,直接摁在广场上手起刀落。几百斤大肥肉连同下水堆成了小山一般,大铁锅一架,柴火一点,蒸炒煎煮,香气四溢。 主家的厨子,丫鬟们全都上阵了。 大桶大桶的白米饭,大笼大笼的馒头,大锅大锅的面片,流水一般地端上桌。大肉片分到一千多号堡民手中,每人都有好几两。 这可是过年都没有的豪奢! 一场足以家破人亡的大祸,就这么峰回路转,苏家人本就欣喜若狂,再被着香气四溢的食物一刺激,那简直火上浇油。 尤其是孩子们,都乐疯了! 虽然这些孩子身在城中,比起城外流民来,已经是天堂般的日子。但即便如此,寻常也是一两个月未必能沾着一点油荤。这边才架上柴,一双双发绿的小眼睛就已经死死盯着,活像一群狼崽子。 大人们虽然矜持些,却也好不了多少。 除了大片的肥肉块之外,这一回,苏老夫人下令,把嫡堂窖藏的美酒也搬了出来。足足十大缸,敞开了喝。 这酒一下肚,那气氛可就烘托到了极点。别说性格直率爽朗的,就连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家伙,这时候也是满面通红,大着舌头嚷嚷着,吹嘘三叠塔街口的那一幕,引来一片叫好声和附和声。 大家当然还是喜欢听邱大爷说。 老头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有已经吃饱喝足的,有还捧着碗使劲往肚子里填的,每个人的脸上,眼中,都洋溢着幸福欢喜的色彩,在夕阳和火光中,红彤彤地发亮。 几个时辰之前,苏家堡上下还一片愁云惨雾。 所有人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谁知道几个时辰之后,苏家竟成了最大的赢家。不用背井离乡,不用妻离子散,不会被赶出城外和那些泥里的流民一样在严寒饥饿中挣扎求存。之前收拾的包袱,做好的准备,妻儿父母暗中掉的泪,如今都化作了欢声笑语。 就算不喝酒,也是醺醺然如坠梦中。 “对,虽说是阴错阳差,但怎么说,这也是咱家二少爷的功劳!” “你们没瞧见,当时二少爷和谢大师,樊仙子一起走出来,周家米家那几个,脸都白了。” “听说被绑架的时候,二少爷还怒斥米琅来着。虽说还是书呆子习气,可换一个人在那种境地,怕是早就怕得浑身发抖,六神无主了。” “二少爷胆子一向大。” “你以前没听这书呆子说过么,圣人之言,君子之道,行的就是个理直气壮。你看他怕过谁?” “那是,疯傀他都要冲上去打一拳!” “哈哈哈哈!” “这么一想,你们别说,咱们这书呆子二少爷,怕不还真是个洪福齐天的……不然的话,怎么能跟寒谷这样的强者拉上关系……” 堡里的欢声笑语,飘进苏家大宅。宅子里,更是喜气洋洋。仆人们,丫鬟们,管事们,笑盈盈地往来奔走。廊檐下,院子里,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主厅里的一场招待盛宴已然结束。苏母在两个儿子,三个儿媳妇的搀扶下,转回了院子,在花厅里坐下,喝了一盏醒酒汤,又在喜鹊的服侍下擦了脸,脸上的笑意这才微敛。 “贵客可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喜鹊将水盆交给另一名丫鬟,一边蹲下给老太太捶腿,一边回禀道,“启了东院最好的客院芳竹院,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三遍,用香薰过,换了最好的床褥被衾和窗帘,水果点心也都摆上了。云雀领着五个丫鬟侍候着,外面也护卫起来,不许人打扰……” 说着,喜鹊一抿嘴笑道:“不过,两位贵客和大姑娘一道,去审了米祥之后,樊姑娘回了屋,谢大师却去了二少爷院里喝茶。” “去了道山院里?”苏母一怔,皱眉道,“他院里那几个丫头,还哭哭啼啼要死要活么?” “哪里还有。现在一个个喜笑颜开,活泼着呢,”喜鹊笑道,“她们之前也是担心二少爷。” “谁不担心,偏就她们能闹腾……刚才道山回来,她们那模样没得让人家客人看笑话。”苏母哼了一声道,“一个个哭哭啼啼,搂搂抱抱。尤其是那个赵杏儿,一头扎怀里就不出来,还搂着脖子不撒手。狐媚子!” 苏母越说越生气,狠狠地瞪了苏显义一眼:“十几岁就领个花魁回来,也不知是谁教的!” 苏显义一脸哭笑不得,胳膊被江夫人狠狠地拧了一把。 成婚之前,这位可是苏家出了名的浪荡闲人。 “好了,说点正事吧,”苏母沉默了一下,环顾众人道,“都说我苏家走了运,可我在旁边看着,总觉着这件事中,有些蹊跷……” “蹊跷?”苏显文喝了酒,一脸通红,神色茫然,摇头问道,“儿子没看出来,怎么个蹊跷了?” ------------ 第五十四章 死命令 “好了好了,你瞧你喝成这样儿,”苏母没好气地道,“你是家主,明日里世家大事协商,还得你去呢。” 说着,她扭头看向钱夫人道:“你赶紧扶他回去,早早歇了。” 钱夫人赶紧起身应了,扶着醉醺醺一脸自得的苏显文离开。等两人出了门,苏母又扭头看向苏显义。见自己这小儿子东张西望抓耳挠腮,翻了个白眼道:“是不是觉着不用走了,又惦记喝酒钓鱼了?” 说着,她不耐烦地一挥手道:“滚滚滚。” “哪能呢。”苏显义干笑一声,口中否认,身体倒是起得飞快,三步两步乐颠颠地就出了门。 苏母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喜鹊领着屋里的丫鬟出去,这才转头看向江夫人和刘夫人道:“你们觉着呢?” 江夫人问道:“老太太您的意思是……” 苏母皱眉道:“首先,米家那几个子弟的死,怎么想都另有隐情,不像是谢先生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出的手。” 江夫人和刘夫人对视一眼,飞快地点了点头。提起这件事,何止她们心头有疑问,或许满城的人都有疑问吧? 只不过没人敢问而已。 要知道,若只是为了救人,以谢寻白的实力手段,其实根本是用不着惊动其他人的。就算当时情况特殊,要制住那几个米家子弟也很简单。这些年轻人既对他造不成威胁,也并没有什么仇怨。 甚至就连米家勾结魔修,也未必有这些年轻子弟的参与。怎么看,谢寻白都没不必要下此辣手。 毕竟,人类最大的敌人是幽族、疯傀和已经入魔的魔修和异种。而每一個有天赋的年轻子弟,未来都可能是抵抗幽族的生力军。 “其次,虽说之前定了米家的罪,”苏母眉头锁得愈发紧了,“可仔细回想这谢先生的说词,难道伱们没发现,他虽抓了米烨,但其实并没有当场确证,甚至言辞中也大有玄机……” “哦?”江夫人一脸好奇。当时她看见苏道山平安回来,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儿子,哪里还能主意到别的。 而对于自己这位婆婆,她却是知道厉害的。别看老太太整日里待在这院里,一副老眼昏花不问世事,甚至有些糊里糊涂的模样,但要说什么事能真正瞒得过她的,只怕不多。 苏母思索着,缓缓道:“我记得,当时谢先生对朱子明说,他来此,是为了替师侄樊采颐出气,因此一路扫了不少流民营地。也算是顺道替北郡诸城打理一番。不过这一路杀过来,抓了些人问了一问,才发现原来幕后还另有隐情。为了找出幕后勾连之人,除恶务尽,所以他才于昨夜悄然入城……” 江夫人和刘夫人都点了点头。这话她们也的确是听见了,苏母的复述几乎是一字不差。 苏母继续道:“后来听他又说,本来今日准备拜访城主的,却不料于集城看见有人打着城卫旗号,公然在城中向世家子弟下手,行为嚣张跋扈。于是处于义愤,做了个多管闲事的恶客……” 说到这里,苏母嘿地一声笑了起来:“如今你们仔细回味,这番话里,可有一句是确切指证米烨就是幕后勾连之人的么?” 江夫人和刘夫人都是一愣,相顾愕然。 只听苏母道:“他说抓了些人问了问,却没说有人招供是米家。况且昨夜入城,要找米家早就找了,为何没去?就连今日救了道山,其实也是因为见有人打城卫旗号,公然绑架世家子弟,坏了规矩才出手。 “一番言语,实则并无一言确切指证米家勾连魔修异种。只不过,初听他这么一说,既是为了抓人而来,大伙儿又见他抓了米烨,于是不自觉地就把两者给联系到了一起,以为米家就是幕后勾连之人……” 江夫人和刘夫人越听,越回味,渐渐张大了嘴。 “好像是这么回事……”江夫人喃喃道。 刘夫人迟疑道:“老太太,听起来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会不会是我们想得多了?之前米祥不是也招供了么?” “这便又是令人不解之处了,”苏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谢先生既都已抓了米烨,想必已经是罪证确凿,又何必再审一个米祥?” 她悠悠地道:“当时米祥被丢在地上,可是封了气海和灵台,一直昏迷不醒。以他的性格,是来不及招供呢,还是根本就没招供呢?” ### “这米家,居然真跟魔道勾结……”小院二楼后的平台上,谢寻白将一份供词折好放入怀中,扭头看向苏道山,没好气地道,“如此一来,我也不用担一个冤枉别人的骂名。” 苏道山眺望着灯火通明的苏家堡,装没听到。 米烨为什么宁可冒险绑架自己也要把米祥换回去。之前苏家的锦瑟镇产业遇袭,为什么那么指向是流民盗匪,又涌来了那么多疯傀。再加上米家这些年来在城外的产业如此兴旺……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米家肯定有问题。 只不过,自己当时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而已。而且自己也没有想到,在那耳房上自己只是那么随口一提,这位寒谷五长老,竟然二话不说,直入米家,将米烨给抓了出来。 米烨当然是不招的。哪怕谢寻白说他从狗头堡过来,他也不招。而那时候事态看来也的确容不得多有耽搁。所以在三叠塔,谢寻白这位有原则的五长老,才封了米烨的气海和灵台,然后含含糊糊地说了那番话,表面看起来随意洒脱,天衣无缝,实则自己听的都为他着急。 但米烨顶得住,米祥终究顶不住。 这边先打了靶再画圈,米祥就在马车里,却哪里明白。看到米烨都已经束手就擒,周高远也被镇了下去,当时精神就垮了。 回来审一审,就什么都招了。 如此一来,等到明天谢寻白和朱子明见面,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已经动了的手段当然是继续下去,周家也好,米家也罢,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这已经是各大势力的共同意志。 而谢寻白自己,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毕竟是正道宗门。 或许遇见一些恩怨,对手不管是正道邪道,杀了也就杀了,没那么多道德上的顾忌。但米家毕竟是一个两千丁口的家族,未来几个月,便是被吞并的被吞并,被关押的关押,甚至死的死,流散的流散。 这就有些超出正道宗门的底线了。 毕竟和米家有仇的又不是他。 当然,在苏道山看来,谢寻白就是借机拿捏而已。 当时他闯米家抓米烨抓得那么干脆,跟老鹰抓小鸡一样就提溜出来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天人交战心理挣扎的过程。 苏道山怀疑,真要是米家跟魔修勾结扯不上干系,过后这家伙很可能非但没多少心理负担,甚至说不定反倒觉得更好。他越是这般违背正义为苏家,那自己岂不是欠他和师门越多? 他当时怕是就这么想的吧? 所以现在拿着口供,也没见他真松口气,倒是不阴不阳地再把这事儿提了一次。语气与其说是释然,倒不如说是心有不甘。 不过,这么看来,自己这个连师父都还没确定是哪一个的寒谷亲传,怕是的确有些份量! 谢寻白看着苏道山。 少年那几个娇艳的丫鬟都在前院,小楼二楼屋后的平台上,就只有自己和他两个人。 没有了别人在场,少年就显得有些随意。 不再是那副一板一眼的端庄模样。 灯火通明的苏家堡,就倒映在他的眼中。让那双清澈发亮的眸子中,满满地都是好奇和迷恋。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谢寻白所见的最有趣,也最特别的少年。他很难明白,明明有那样的机智,果决和天赋。这小子却从小到大装成一个傻里傻气的书呆子……这究竟是怎样的恶趣味。 “平日里,除非生死关头,否则,别暴露超凡武者的身份。”谢寻白转身眺望远处,叮嘱道。 “嗯。” “采颐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这个文道道种,师门谋划已久,废了很大的劲才得到,原本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结果不想却阴错阳差被你给融合了。若你还没有过蕴养期,又或者没领悟阅读,我也就不提了,如今……过些日子,你怕是要跟采颐跑一趟才行。” “好。” “然后就是师门这边,你要想办法过了明路,让师门有理由收你入门墙。再过两天就是郡考了,我会在闲聊的时候,随口跟朱子明提一提,做个铺垫。但无论如何,这次郡考,你要拿第一。” “啊?” “闭嘴,这是死命令!” “可是……” “你不会真以为苏家过了这关就稳了吧?只有入了寒谷,苏家才真的稳了!况且就算你要装傻充愣,跟你展现凡武实力又没关系。谁说书呆子就没有文灵根天赋了,你读书总比别人多……” “这样啊……可是……” “还可是什么?” “可是这样一来,岂非引人生疑。杀米珞那几个人的锅,你就帮我背不了了呀。” “咦?” “尊长……尊长……怎么说走就走!” “茶你还没喝呢!” ------------ 第五十五章 幽雾 京都。 前平门大街,缉事局。 普普通通的小楼,就隐藏在林木幽深的院落中。院门上除了一个黑焰的标识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同一条大街上其他部门的富丽堂皇气势磅礴,没有厚重大门和高高的门槛,也没有穿着熙国黑红色制服,全副武装的卫兵。就仿佛路过的游客,随时都可以散步进去逛一圈一般。 但在熙国,没有人敢进这个地方。那妖魔一般跳跃的黑焰标志,就足以让任何人从院门前进过的时候,下意识地远远绕开。仿佛这幽静而普通的宅院是噬人的猛兽一般。 小楼二楼的房间里,缉事局二处的处长顾铭俢低头看着一份从西北夏州以信隼飞传而至的情报,脸色黑沉。 “所以,一个小小苏家,都已经埋进土里,”他抬起头,看着带来情报的副手,“居然又活蹦乱跳地爬起来了?” “看来是这样,”副手也有些无语,“毕竟我们没插手,只是往那边传了一句话。边远小城的一群泥腿子,手段还是差了些,加之阴错阳差,正好引了寒谷的人来,也是他们的命数……” “呵,命数……”顾铭修冷笑了一声,将情报拍在桌上,低头继续处理着公务。一支狼毛小毫在公文上圈圈点点,速度飞快。 良久,他头也不抬地吩咐道:“派孙政去吧。苏家情况特殊,陛下倒是想留些情面,不过咱们追了这么多年,那位手下有名有姓的都扫光了,也没把人找出来,苏家自然也不可能放过。 “不过,告诉孙政,用暗手就行了。西北是万魔门的重地,之前他们不是和寒谷起了冲突么,让他顺水推一把。” 顾铭修批完一份公文,将笔挂起来,端起茶喝了一口:“要怪,也只能怪苏景彦命数不好,谁让他们选错了呢?” “是。”副手领命离开。 ### 一匹快马飞也似地冲进了军营。 “报!” 马上骑士沿着驰道一路向上,直冲到山坡上的大帐前,才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进帐禀报道。 “夏州西郡文安城北二十里,发现幽雾,延绵十余里。” “什么?”正在巨大的地图前低头思考的燕霄瞳孔陡然放大,一把扯过信使手中的军报低头看去,脸色大变。 大帐中,正聚集的数十名军中参谋和统领也是一片哗然。 等到燕霄面色凝重地看完情报,步履沉重地重新走回地图前,将一個红色的木牌放在夏州西郡文安城的位置时,众人已是鸦雀无声。 地图长宽都足有五米,就铺在一张特质的大木台上。上面绘制的山川河流涵盖了新纪元以来兰卓大陆已知的所有区域。 而如今,就是在这张巨大的地图上,已经密密麻麻地摆上了二十个红色的木牌。不光有南熙国的,也有北靖国,卫国,以及其他大小国家和城邦的。一眼望去,便宛若一个个流血的伤口。 触目惊心! “三年蛰伏,幽族终是卷土重来了……”燕霄喃喃道,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来,下令道,“命前军北方团,立刻赶往文安城驻守!另外,通知夏州各城驻扎的各营,立刻组织增援!以备不测!” “是!” ### 入冬了,风沙一刮起来,气温就下降得飞快。 早晨起来,风吹在脸上已经有了些刺骨的感觉。天色黄蒙蒙的,太阳躲在风沙里,只剩下一片潦草的光晕。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穿上娉婷准备的厚棉袍,苏道山感觉自己愈发像个老夫子了。同样换了衣服,几个丫头的曲线也是被裹了个严严实实,看她们忙忙碌碌穿行往来,活像几个不倒翁满屋子打转。 倒是赵杏儿,凭着天生的水蛇腰和腰下对比强烈的丰腴浑圆,走路还能扭出些媚态来。引来娉婷和画眉不时骂几声狐狸精。 城中出了大事,又临近郡考,书院直接放了假。 这让苏道山终于有了些闲暇之感。 堡里的花草树木秋末就一直在掉叶子,到了这两天,就跟商量好一般齐齐地掉光了,加上天气阴沉,愈发给人一片萧瑟压抑之感。但苏家大宅和堡里的气氛却是愈发喧嚣热烈。 一夜狂欢之后,第二天许多苏家堡人都赖了床。 平日里寅时过半,就有不少人已经起床了。生火做饭的,铡草喂牲畜的,上货出门的……影影幢幢,悉悉索索,安静而又忙碌。 到得卯时,天际颜色已经蒙蒙亮,那更是大部分人都起来了。家家户户炊烟袅袅,鸡叫狗闹孩子哭,骡喊马嘶,人声鼎沸。 可如今大伙儿要么是喝多了酒,要么吃多了油水折腾了一夜,要么是因为太过开心兴奋睡得太晚,因此,除了极少部分必须要早起的之外,大部分人都到了辰时才慢慢悠悠地起床。 若是从空中看下去的话,这一天的苏家堡,仿佛跟翼山城的其他地方处在不同时空一般。 但偏就如此,这里倒成了翼山城的中心。 辰时刚过,城主朱子明上门拜会了。不光朱子明父子和朱家几位族老来了,朱家老夫人连带家眷也来了。男人在前院客厅寒暄问候,谈笑风生,后院花厅女人们欢声笑语,叽叽喳喳。 更重要的是,朱家车队十几辆大车进堡,前面五辆是坐人,后面七辆全拉的是各色礼物。光粮食和肉类就足有五大车。不光昨晚消耗的补上了,再这么敞开吃十顿也都够了。 而就跟约好了一般,朱子明这边刚走,后面陆续又有人来。 林家来了,十二坊的坊主家族也来了。有的是家主亲自过来,有些则是派了家中重要人物过来。一车接一车的礼物流水一般进了苏家堡,只看得大伙儿眼睛发亮,喜笑颜开。 礼物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这样的体面,苏家堡多少年没有过了。 而体面这东西从来都不是人家给的。 这些人争先恐后蜂拥而至,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苏家在翼山城的地位和话语权已经不一样了。大家甚至听说,就连岳家和汪家也私底下送了礼物过来,下了帖约了大老爷苏显文赴宴。 谁又能想到,就在昨天,苏家还差点家破人亡呢? 这一翻身,简直翻到了天上。 不仅如此。 在谢寻白参与了世家和宗门会议之后,对于米家的处置就进入了快刀斩乱麻的模式。 各大势力协同,速度快得惊人。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米家庄被甄别出来的无关庄户,就已经被分配到了不同世家手下。土地店铺产业财物等也都登记造册,被瓜分一空。这其中,苏家得了所有资产的五分之二。 同时,第一批五百多米家族人被驱赶出了翼山城。其后,又是第二批的两百多人和第三批的一百多人。 可以说,凡是姓米的,以及与米家关系亲密的,一个都没留。 从表面上来说,这只是驱逐而已。这些人虽然已经注销了城市居民的身份,未来进不了任何一座城市,只能在野外自生自灭,但至少能保住一条命。说不定还能活下来。 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 流程大致是这么一个流程,但执行起来,却有太多不一样的细节了。 允不允许携带基本的衣物和食物,出城之后,城卫会把他们送到哪里,分散到什么程度才赶下车,苏家护卫或其他家族的人会不会跟随,一些流民营地是否得到了消息…… 这一切都将决定他们的命运。 说起来有些残酷,但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一座城市就是一条船。大家挤在这条船上,或许有各种各样的心思,利益不同阵营不同,但规则底线是合作。 只有这样,大家才能都活下去。 而一旦矛盾超过临界点,爆发了内讧,那必然就是一场远比岸上更惨烈更凶残的战争。岸上的人可以妥协,可以打不过退却,但在汪洋大海中央,唯一的生路就是你死我活。 尤其是坏了规矩,犯了重罪的,直接杀光的都有。 不为别的,就怕翻船。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人们或许还每天关注着,议论着,但城中的纷乱毕竟已经平息了。大家除了一些感慨,同情,好奇之外,并没有别的担心的情绪。米家死也好,周家废也罢,一切都是按部就班。 倒是明天,就是郡考了。而今天,大家听说了一个让人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八卦消息。 苏家那书呆子,居然要参考! ------------ 第五十六章 夜 晚上,苏道山坐在躺椅上,看着天空中的星痕出神。 身旁挤着苏昔昔。 小姑娘穿着厚厚的锦袄,领口和袖口绒绒的皮毛,看起来活像一只小熊。她左手抱着一个鎏金小手炉,右手提着一个橘子做的灯笼,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橘皮里透出的柔和橙光。一会儿用橘灯照照椅边的地面,一会儿又提起来照照苏道山的脸。然后就摇晃着小脚丫,自得其乐地抿着嘴笑。 灯是苏道山给她做的。 夏州的橘子很甜但个头都偏小,难得今天分来院里的橘子中有一個特别大,于是苏道山就一时兴起,一点点地把里面的橘瓣小心挖出来,用一根小竹条加细线做成了这盏橘灯。 关于郡考报名,苏道山是上午时分的苏家武课上跟二叔公苏景松说的。 苏家的武课分两个部分。普通的青壮会在堡东的大习武场进行一些打熬身体和合击搏杀的训练。在需要的时候,苏家堡的每一个成年男人都可以拿着长毛和刀剑走上战场。 至于有天赋的孩子,凡六岁开骨之后,就要在苏府前院的小习武场学习。若是年满十二岁依然一无所成就转去干别的。而若是十二岁晋升九品,那便可登记上武册,成为武者。 武课每日都有,由二叔公苏景松和护卫队长冯庭为首的五位训导主持,苏道山以前也跟着上过,后来去了书院,这边就停掉了。 但今天,苏道山又出现在了前院的小习武场上。 今天的武课是郡考前的最后一节,也是一次动员。 原本苏家报名参考的子弟们,都因为大老爷苏显文特批的奖励以及二叔公等训导的激励而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誓要考出个好成绩。结果没想到,苏道山忽然插口说自己要参加。 于是整个训练场都安静下来了。 然后消息如同龙卷风一般刮了出去,所过之处,简直是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懵了。 “之前没听说米家给他上过刑啊,是不是没打身体,把脑子给打了?” “九品下阶,参加郡考,他是真不嫌给苏家丢人还是怎么的?” “疯了,这家伙指定是疯了。” “嘿,这个傻子,又想起一出是一出。” 然后,该来的一个个就排着队来了。 先是大伯苏显文把苏道山叫到书房,语重心长地好好说了一番,试图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在这个节骨眼上,苏道山何其受人关注。 本来苏家赢了这一阵,你说是运气也好,阴错阳差也罢,大家都只有羡慕。毕竟运气好也是一种本事不是? 这几天,苏显文这位代家主迎来送往,可是风光体面,大有光彩。 与人谈起当时,他都只是神色淡然地一笑道:“以前算命的说道山命格不错,家里本也不当回事。谁知道这次眼看着都被米家恶徒给抓去了,竟这么巧得了谢大师的照拂,真是……” 啧啧两声摇摇头,再哈哈一笑,于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中,简直愉悦! 谁知道这愉悦了没两天,这倒霉侄子来了这么一出! 其实九品武者参加郡考,倒不是没有,只不过人家要么是年龄小但天赋超群,虽然实力还没提上去,但宗门已经选定了。要么就是世家和宗门私下早有人情或利益交换的约定。 就拿这次救援七岭门车队时出力最多的岳家来说,要是愿意让一个九品子弟进七岭门外门的话,只需要跟带队的流风剑吕兴安提一句就行了。一个外门弟子的名额怎么都要给的。 当然,前提是这个岳家子弟的天赋不能太差。 可苏道山呢? 年近十七了,还只是九品下阶不说,苏家私底下也没跟任何宗门有过协商,这忽然说要参考,岂不是胡闹嘛! 更重要的是,虽说你往日丢脸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这脸什么时候不能丢,偏在这时候丢?还偏在谢寻白的面前丢?! 本就是个绣花枕头,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出乖露丑,谢大师看了会是什么表情,对苏家又是什么看法? 原本风光得意的苏家,闷声发大财的日子不过,偏要自己跳出来当个小丑,丢这么个大脸,落在这诸多世家和宗门的眼中又是何等地窘迫难堪。自己这个代家主的脸往哪儿搁? 不过,苏显文的劝说显然没起作用。对付这位大伯苏道山颇有心得,只摆出一副吾意已决,就是要知难而上的执拗模样,果然没过五分钟,苏显文就气冲冲地拍着桌子拂袖而去。 紧接着,就是娉婷,杏儿姐,画眉以及随后赶来的江夫人,苏婉,苏与轮番上阵了。 一帮人听说苏道山忽然要参加郡考,全都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明白,苏道山怎么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 这呆少爷一向骄傲自负,以前跟人争论,若是一时口笨舌拙输了都要气得面红耳赤浑身发抖,跟犯病一样。如今这更是各大宗门齐聚,众目睽睽之下丢了人,那后果大家简直不敢设想。 于是一帮人围着苏道山狂轰滥炸。 有唱红脸的,有唱白脸的,有温婉相劝的,有直接严词下令的,还有试图用踏青作诗一类的活动引诱他替代参加郡考的…… 说实话,面对一帮娘子军的围攻,又都是身边人和至亲,苏道山还真有些招架不了。尤其是江夫人和二姐苏与,都是原身平时就是怕惯了的。此刻一人扯一边耳朵,那简直要了老命了。 于是苏道山就只能闷着头一言不发,用沉默对抗。 后来,世界终于清静了。 都知道这呆子执拗,越是不说话就越犟。上一回这么闷着头不说话,还是祖父苏景彦带话回来要给他定亲的时候。结果没两天,他就偷偷跑出了城,差点把命送在疯傀手里。 而这一回若是再逼急了,谁知道又有个什么好歹。 反正大家也不敢试。 苏道山伸了个懒腰,把盖在腿上的毯子拉起来,给昔昔盖好。昔昔歪着头靠在他身上,提起小橘灯在他面前晃啊晃。 苏道山把脸贴在橘灯边,借着摇晃的橙色灯光,翻眼睛吐舌头,冲昔昔做了个鬼脸。小姑娘被逗得咯咯直乐,把脸埋在他胳膊后面。 一阵脚步声从楼梯穿来。 扭头看去,苏婉提了个食盒上来。 “这是朱城主这次送的灵粟,你明天既然要参考,赶紧趁热吃了。”一边说着,苏婉一边小心翼翼地揭开食盒,端出一个青花的高足碗来。 苏道山哭笑不得地接过碗。 这临时抱佛脚,未免也太晚了一些。 碗里是熬好的白粥。但米却和普通的米不一样。其洁白如玉,大如黄豆。仅仅只是闻着,便能感受到一种异样的香味。 而身为武者,这种香味甚至让苏道山感觉自己身体里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求。 “这便是灵粟了!”苏道山看得有些出神。 这种来自于秘境之中,饱含灵力的粟米,可以大幅提升武者内炁和气血,加快修炼进度。身为苏家嫡堂子弟,苏道山自然每个月都有相应的配额,原身记忆中对此并不陌生。 让苏道山出神的,是这个东西代表的更高层次的意义——那就是这个世界的秩序根基。 对于一个武道的世界来说,灵粟这样的资源意味着什么,自然是不需要解释的。 而灵粟的分配,基本也就是如今权力分配的格局。 朝廷,超级宗门,王公贵族,普通宗门,世家…… 据苏道山所知,熙国的货币体系,除了凭借朝廷力量而建立的金石,银斗和银角之外,还有一种货币,名叫玉钱。 玉钱有两种,一种是大约小孩巴掌大的长方形玉牌状。名为大玉钱。另一种约莫牛眼大小,呈圆形,称为小玉钱。玉钱可以兑换灵粟。大玉钱兑换一斗,玉钱则能兑换一斤灵粟。 但和金元,银元不一样的是,玉钱不是熙国朝廷发行的。整个兰卓大陆,唯一有资格发行玉钱并且兑换灵粟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奉元教! 苏道山先试了试温度,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昔昔嘴边,让她小小地喝了一口。 昔昔年龄太小,喝多了受不了。 这还是她从小修炼武道,家中也不时给她吃一点灵粟的原因。若是普通人,吃几颗灵粟,就能几天不用吃饭。 苏昔昔美滋滋地喝过一口,之后,苏道山把目光投向苏婉。 苏婉抿嘴一笑,将耳边长发挽到耳后,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接过碗,低头喝了一口。 等苏婉喝过,苏道山这才开始用勺子吃起来。苏婉把昔昔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自己则挨着苏道山坐了下来。 “这次……”苏婉踌躇了一下,问道,“被米家抓去,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苏道山摇了摇头。 苏婉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语气幽幽地道:“对不起。” 苏道山扭头看着苏婉,露出茫然的表情。苏婉没听到他的声音,抬头一看,噗嗤一笑,骂道:“傻子!” 苏道山不高兴,哼了一声,继续喝粥。 “其实,山弟不用在乎外面的人怎么说,”苏婉重新把头靠回苏道山肩膀上,轻轻地道,“他们说你傻人有傻福,就让他们说去呗。你读书那么厉害,不必非得证明别的什么……” 苏道山不吭声。也不知道是因为粥还是别的什么,只感到一阵暖意流淌。 原身的记忆里,已经不记得第一次看见苏婉是什么时候了。听母亲说,那时候他还不满三岁。 后来,苏婉就成了他的大姐。 再后来,苏与来了,成了他的二姐。 ------------ 第五十七章 灵境成形 苏婉比苏道山大四岁,苏与比苏道山大一岁。小时候,苏道山整天被苏婉背着或牵着。苏婉心细,带着弟弟玩,总是能照顾得无微不至,几乎从来没有让苏道山磕着摔着过。 但有时候,苏婉会给苏道山抹上胭脂,梳上辫子,然后就捂着嘴咯咯直笑,拉着他和苏与一起过家家。有时候也会拿一些酸果子捉弄他,看他五官皱到一起,就开心大笑。然后捏着他的腮帮子扯来扯去。 她温婉的性子下面,其实活泼着呢。 因为当时刚回翼山城没两年,苏家和各大世家都还处于客气和谐的蜜月期,家眷经常互相走动,因此有时候还会有朱家、岳家、林家等其他世家的孩子一起玩。 夏天院子里铺着竹席,往往一睡就是一排。 苏婉是当之无愧的大姐头。以至于直到现在,哪怕很多事很多人都已经变了,见到苏婉,小一些的如岳蓁,朱学康,林烜等世家子弟,都得老老实实地叫上一声“婉姐”。 树上的虫鸣和丫鬟手里的扇子,就是那时最深刻的记忆。 姐弟两从小到大无话不谈。只不过年龄越大,苏婉就越忙碌,苏道山性格也愈发木讷,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像现在这样,扮演一个听众而已。 “明天,咱们不去郡考了好不好?”苏婉说着,再度试探着劝道,“之前赵杏儿不是说东城那片旧园子的梅花开了吗,我倒觉得可以去看看。” “不!”苏道山摇摇头,停下勺子,把碗往苏婉那儿推,一脸执拗地道,“我要去!” “去,去!”苏婉赶紧道,“我就随口一说,你好好喝粥。” 嗯?苏道山将信将疑地盯着她,见她连连摆手,一副再也不提这事儿的模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喝粥。 苏婉低头和怀里的苏昔昔对视一眼,苏婉愁肠百结,昔昔则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苏道山嘴角浮现一丝得意的笑容。 现在扮演这个书呆子,他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得亏原身是这么个奇葩性格。用起来还真是很方便。至少在苏家,不管自己要干什么,只要摆出一副牛脾气上来的样子,就基本就无往不利了。 哪怕在别人眼里,自己做的事情再匪夷所思,想法再让人啼笑皆非,也都是正常的——跟一個牛脾气的书呆子计较,你也得先知道这家伙哪根筋又不对了不是?! “你想报考哪个宗门?”苏婉问道。 “寒谷!”苏道山理所当然地道,一副无知者无畏的模样。 苏婉哭笑不得。郡考对应的就是北郡的九大宗门,跟人家寒谷压根儿就没有关系。而想要进寒谷,必须要州考才行。这小子想郡考进寒谷,跟考个童生就想当状元一样牛头不对马嘴。 想着,苏婉心念一动,好奇地问道:“是不是谢大师跟你说了什么……” 苏道山是谢寻白救出来的,虽然可能性极小,但万一谢大师觉得和他投缘,两人之间有什么约定也未可知。 大家可都是看见,自从住进苏家堡以来,这两天,那位谢大师天天都过来找苏道山一起喝茶聊天。一位夏州顶级宗门的强者,一个小书呆,相处得倒是十分融洽。 “说什么?”苏道山一脸茫然。 苏婉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简直是异想天开:“那你为什么想进寒谷?” “就是想。”苏道山固执地道,然后想了想,给面子一般勉为其难地解释了一下,“他们很厉害!” 苏婉觉得自己都多余问。 无可奈何地同时,她也大概有了一丝明悟。想来,山弟是之前被谢寻白所救,被对方的实力和风姿所折服,加上外面都开玩笑说他傻人有傻福,自尊心作祟之下,才起了这个心思。 “傻子!”苏婉拿他没辙,只能没好气地嘟囔一声。 苏道山充耳不闻。 在苏家,只有两个人敢这么骂苏道山。 一个是苏婉,一个是苏与。苏婉性格温婉,声音轻柔,这两个字的吐字总是绵绵的,带着一丝笑意和宠溺。苏与性格直率火爆,声音清脆,语气总是带着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娇嗔。 露台上一时安静下来。 苏婉知道改变不了苏道山的主意,干脆把这事儿放开,东一下西一下地捡着自己想说的说。 “之前你被米家抓走,可把家里人都吓坏了。伱是不知道,你二姐那样泼辣的一个人,当时却哭得稀里哗啦。还有道春那小子,提了把刀就要去跟米家拼命……” “岂用道春来。我若出手,单枪匹马也能杀出来。” “……” “听娉婷说,你今天去了西门,可看见米家被发配的那些人了?老太太说了,若是米家照着规矩跟咱们斗,赢了输了咱们都认。可他们不该绑架你,这次可不能放过他们……” “唉,圣人有云,得饶人处且饶人。君子之道,唯忠唯恕。诛除首恶就行了,何必滥杀无辜。当常怀悲天悯人之心……” “……” “谢先生救你的时候,不光杀了抓你的米琅,还杀了米家另外四个子弟,你当时怎么没说他滥杀无辜?” “呃……那不一样!” “……” “不过说起来,米家这些年还真是人才辈出。米烨当时忽然被谢先生抓了,米家群龙无首,换个家族,只怕已经是惊慌失措。结果米家四长老米焕倒是果决,这边人还没去,他就召集了米家庄留守的一部分高手试图从南门突围,只是终究慢了一步,被城卫连同烈火军拦了下来,等到各大宗门和世家赶到,当时就杀了个干净……” “唉,相煎何太急……” “闭嘴!” 于是,苏道山只能老老实实地喝着粥,听苏婉说话。 “城卫那边消息说,米家审出来,和异种勾结的事情还不小,听说都派了族中的高手投过去了。这一年来的几场劫案也都跟他们有关系。周家和他们是姻亲,说不得后面还会牵扯出什么来……” “大家现在都笑周高远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当时但凡他多等半个时辰,周家也不会踩这么大一个坑。之前周青禾不是一直追求岳蓁么,本说郡考之后,便要上门提亲的。这回看来悬了……” “这次给米家定罪,下手最狠的倒是雷云门,怕是想在寒谷面前撇清……” “悄悄跟你说,咱家可发了好大一笔财呢。单是划过来的上等水田就有八百亩。集城的产业也不少,他家以前吞并我们的布店,如今连铺子带货和人全都拿回来了,还有五个大玉钱,我们分了两个……” 姐弟三人挤在躺椅上,一个说,一个听,还有一个自顾自地提着小橘灯照照姐姐,又照照哥哥。只觉得平安喜乐,莫过于此。 直到夜色渐深,娉婷已经点亮了卧室的灯,开始铺床打水,苏婉才起身收拾了食盒离开,顺道带了昔昔一块儿走了。 苏道山回到卧室,在娉婷的服侍下洗了脸泡了脚,在床上躺下。等娉婷悉悉索索地收拾好,吹了灯,看着房间里光线暗淡下来。只有如水的月光在窗上洒出一片清冷。 身体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一碗灵粟带来的充沛灵力正随着内炁的运行而散开。在飞快地壮大内炁,充盈气血的同时,还滋养着五脏六腑和筋膜骨肉,修补着一些因为修炼而出现的暗伤。 尽管早在原身记忆中就知道了灵粟的作用,但第一次亲自体验,还是让苏道山感到震撼。 这一碗灵粟大约只有一两。但其中蕴藏的灵力一旦完全消化,提升比起自己平常修炼十天半个月都高。 难怪人们都说,掌握了灵粟资源就等同于掌握了权力。也难怪米烨拼了命想争世家的位置。其他的特权也就罢了,像灵粟这样的东西,直接关乎着一个家族的兴衰和命运。 正体会着,昏昏欲睡,忽然,苏道山只觉得神魂一动。 而下一秒,他的意识就如同被一个漩涡猛地吸住了一般,骤然间从现实世界下坠,进入到了识海之中。 苏道山惊讶地发现,识海里,那无尽色彩编制的世界,正完成了最后一笔。 灵境世界,成形了! 旋即,庞大的信息就猛地涌入了脑海。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仿佛天启一般的明悟,但苏道山依然有一种奇诡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道山才回过神来,好奇地注视着眼前的世界。 在灵境世界最后一笔完成的一瞬间,识海中的道种,便和那浩瀚的灵境世界联结在了一起。 于是,苏道山感觉自己的神魂也和灵境联结在了一起。通过这种链接,自己的神识就能够进出灵境世界。 “原来,这便是灵境。” 苏道山很难用语言来解释脑海浮现的关于灵境的信息,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或许可以用这两天和谢寻白的聊天中,对方关于灵境的描述。 “灵境……是兰卓的梦,是世界的意识之海,是底层规则之地,也是混乱和秩序。” 谢寻白当时站在城墙上,一边注视着装满米家族人的马车驶出城门,一边为他讲解超凡武者需要了解的一些常识:“末世浩劫之前,没人知道灵境的存在,直到我们融合了道种。但短短百年,我们对灵境的探索,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那时候,苏道山正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下,有些分心。 他总觉得有一双目光盯着自己。但站在西门城墙上,放眼望去,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而且,谢寻白说得太过飘渺,什么梦,什么意识之海,让他很难理解。 而直到此刻得到天启明悟之后,他才发现谢寻白对于灵境的概括有多么精确。 如果把兰卓大陆比喻成一个人的话,那么,灵境就是这个人的精神世界,是他的意识的呈现。同时,这里也如同一台电脑的底层系统源代码一般,是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基础。 只不过,普通人是感受不到的灵境世界的。 只有融合了道种,让识海如同孵化的鸡蛋一般开启的超凡武者,才能通过神魂的链接感知到这个世界。 从某种角度来说,超凡武者的诞生,以及违背现实规则的异术的出现,就是末世浩劫打破时空,导致的灵境力量的溢出。 不过,按照谢寻白所说,灵境却不是那么好进的。 “对任何一个超凡武者来说,灵境都极为重要。想要提升境界,领悟更多的异术,就必须进入灵境探索,获取道种生长的【灵蕴】。 “但每一次进入灵境,都需要耗费极大的生命力。从本质上来说,这是用生命作为代价。当然,如果有足够的灵蕴收获的话,是能够弥补这样的损失的……” 苏道山一边消化着信息,一边注视着眼前的世界。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这个成形之后的灵境世界看起来就是一片广袤而茂密的原始丛林。密密麻麻的树木遮天蔽日。抬头仰望,让人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丛林里刚刚破壳的小鸟一般。 灵境世界的天空,没有日月星辰,也没有白昼黑夜,就只是一片蓝白的纯色。看上去就仿佛被一层永恒不变的幕布给罩住一般。 而天空中,最引人瞩目的东西,是一座悬浮的巨大山峰了。 山峰占了天空视野的一大半,山上云雾缭绕,有林木成荫,山石嶙峋,亭台楼阁若隐若现。 苏道山无比震撼地看着眼前这座悬浮于天空中的大山。山自旧纪元而来,赓续传承,名为天道山! 越看,灵境产生的诱惑就越强烈。 不知不觉之间,苏道山的神识,已经顺着道种之树,进入了灵境。 ------------ 第五十八章 敖九 “该死。” 敖九心疼地捡起地上碎裂地鸡蛋,迫不及待地将嘴凑到裂缝处,贪婪地吮吸着流出来的蛋液,直到将蛋壳都舔得干干净净。 又舔干净了手指,敖九才一脚将刚刚劫杀的流民尸体踢进山坡下的树林中,喉咙里发出烦躁地低吼声,反关节的双腿一蹬,飞快蹿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爪子在树皮上留下深深地爪痕。 敖九蹲在树梢上,眺望着远处夜色中朦胧的翼山城。 已经过去七天了。 七天前,敖九接到万魔门的指令,配合另一名超凡武者屠森,袭杀寒谷弟子樊采颐,从她的身上抢夺一个道种。 对于敖九来说,这原本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 因为身为秘器“风筝娃娃”的掌控者,在类似的行动中,他只需要在每次任务开始时,驱使风筝娃娃隐藏同伴和目标的行踪就行了,并不需要亲自参与动手。 敖九是在十三年前的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得到风筝娃娃的。 这件地榜排名第二十一的秘器,最初掌握在一个名叫绝影楼的暗杀组织手里。在一次争夺秘境的战斗中,风筝娃娃的掌控者被人围杀,风筝娃娃也就失去了控制。 当时的敖九,还只是异门杂行中的戏法人里一个不入眼的小喽啰,领悟的异术也只是一些障眼法罢了,只能躲在外围划水,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不敢跟真正的强者交手。 而就在大家为争夺秘境而打得热火朝天的某时某刻,敖九忽然间,隐约感到头顶空间中有什么东西存在。 然后,他就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敖九成了风筝娃娃的新主人。 在这个世界,秘器的出现不过短短数十年时间。即便是超凡武者,对其也没有太多的了解。人们只知道,这些超凡物品拥有诡异而危险地超凡力量,并且拥有着高低不同的智识。 它们或暴躁,或贪婪,或迟钝,或友善,或残忍,或好奇。 有些甚至比人还狡猾。 从本质上来说,秘器是没有主人的。所有的掌控者,都不过是它们所选择的合作者而已。 而成为风筝娃娃的掌控者的唯一条件就是——你必须能看到她。 风筝娃娃原本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而是游走于时空乱流的缝隙。只要被她的风筝线缠住,目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被拉入了时空乱流,从当前的时间和空间中被抹去了。 但也因为如此,风筝娃娃同样也需要一个锚——一个拉着风筝线,能让她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锚点。 当时,敖九只是看到了一个小女孩模模糊糊的影子。但这已经是当时在场的数百名人当中唯一的一个了。其他人根本看不到小女孩的存在。灵觉最高的人,也只能微微感应到某种异常而已。 于是,敖九幸运地被刚刚失去了主人的风筝娃娃选中,成为了这件秘器的掌控者。 也正从此之后,敖九在万魔门的地位扶摇直上,如今已经是万魔门夏北郡分舵的副舵主。 然而让敖九没想到的是,这次的任务却失败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风筝娃娃竟然也失控了。 无论敖九如何召唤,这个失控的秘器都徘徊在翼山城附近,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囚笼困住了一般。又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翼山城中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让她不愿意离开。 敖九目光阴狠地注视着翼山城城墙,脑中浮现一幅画面,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是那个小子,一定是他!” 七天前,原本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身为掌控者,敖九也通过风筝娃娃的视野注视着战局。可眼看屠森就要拿下樊采颐了,敖九却发现风筝娃娃的视线忽然看向了旁边一辆行进的马车。 而马车窗前,一个有些木讷的少年正直直地对视过来! 他能看见风筝娃娃?几乎是在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的同一个瞬间,敖九就发现自己和风筝娃娃的神识联系被断开了。虽然身为风筝娃娃的掌控者,自己还能感知到她,但却看不到战况了。 再后来,屠森就死了,风筝娃娃也失控了。 这几天,敖九想来无数种导致风筝娃娃失控的可能。但脑海中出现最多的,却是那个少年看向风筝娃娃的画面。 越是回想,他就越感到焦躁不安。 而让敖九庆幸的是,自己的神识还和风筝娃娃绑定着。为了召回风筝娃娃,这七天来,他一直徘徊在翼山城附近,风餐露宿,过得跟野人一般。甚至到了要靠劫杀过路的流民获取食物,连个鸡蛋都舔了又舔的地步。 而通过在对城外流民的审问,敖九得知,自己看见的那小子,很可能是城中苏家的二少爷苏道山。 并且敖九听说,这几天,翼山城中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有一个家族,甚至试图夺取苏家的世家之位。可惜,最终的失败者却不是苏家。不然的话,被一辆辆大车拉出城的人当中或许就有这小子了。 敖九现在只想干掉这小子。 一个能够看见风筝娃娃的人,不管是不是导致风筝娃娃失控的原因,都让他本能地感到威胁。 但身为一个双腿畸形的异种,而且在风筝娃娃不在的情况下,敖九混不进翼山城。 更让敖九感到糟心的是,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已经接到了万魔门让自己立刻回归的命令。 身为副舵主,敖九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文安城已经出现了幽雾。幽族大军,即将出现! 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不能赶回去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可没有风筝娃娃,自己又怎么能回去?难道告诉其他人,自己把秘器弄丢了? 一时间,敖九焦躁得几欲发狂。 “只有拼了!”敖九最后远远地望了翼山城一眼,下定了决心,转身掠下树梢,向着山林深处飞奔而去,一双反关节下肢就如同灵巧的山羊一般在灌木中弹跳,姿势怪异而迅捷。 十几分钟之后,敖九已经掠上了一处山崖。他在早已经选好的一处山体缝隙中隐藏好身形,盘坐下来,凝神屏息,意识进入了识海之中。 “灵蕴!我需要更多的灵蕴!” 灵蕴对每一个超凡武者来说,就如同阳光雨水。只有不断获得灵蕴的滋养浇灌,道种才能成长,超凡武者的境界也才能得到提升。 但需要汲取灵蕴的,又岂止超凡武者自身? 还有秘器! 只有拥有秘器的人才知道,想要掌控秘器并借用它们的诡异力量,这本质上就是一场交易! 而现在,敖九需要用足够的灵蕴把风筝娃娃引诱回来。 深吸一口气,敖九果断地进入了灵境。几乎同一时间,他耳边的几缕头发从黑转白,容貌变得憔悴,整个人看起来仿佛苍老了不少。 七天前,在风筝娃娃刚失控的时候,他就已经第一次进入灵境了。而今天,是第三次。如此频繁地进入灵境,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几如玩命。但敖九已经顾不得别的了。 幽族大军即将降临,自己已经没有时间耽搁了! ------------ 第五十九章 定品 夜深了,旁边的小床上,值夜的娉婷已经睡着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少女的呼吸轻缓而柔和。已经熄灭的熏香,还散发着让人宁和的味道。 苏道山的神魂,顺着着道种进入了灵境。 一开始,那是一种恍若灵魂出窍一般的上升感。然后,就像是突破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上升感陡然化作下降的失重感。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视野恢复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片原始的丛林之中。 四周林木幽深。天空中虽然没有太阳,但蓝白色的永恒光芒使得林中的并不显得黑暗,万物都仿佛蒙着一层白色的光芒。 空气中充斥着混合着腐烂、潮湿和草木清香的丛林独有的味道。鸟叫声,流水声,风声,树叶的摇曳声混杂在一起,此起彼伏,便如同海潮一般,让人感受到一种澎湃的活力。 天际,一座巨大的浮空山峰遮天蔽日。 而几乎是在进入灵境的第一时间,苏道山就感受到现实中的身体传来了一阵虚弱疲惫之感。 “这就是进入灵境的反应和代价了……”苏道山心道。 虽然早就知道每一次进入灵境都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但他还是没想到,这种代价的支付竟然这么直接。就像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健康人,忽然间就被抽掉了精气神,变得体弱多病老态龙钟一般。 如果给消耗的生命力标注一个量化标准的话,苏道山觉得,进一次灵境,至少得短五年的命! 当然,账也不是那么绝对的算法。 “照谢先生所说,每一次进入灵境后只要有充足的时间和充足的灵粟和药物调理,就能尽量减少对寿命的影响。正常情况下,超凡武者一个月能进入灵境2次。4次是极限。 “不过即便如此,这和运动之后的劳累疲倦还是有所不同,再怎么休养调理还是对生命力有损害。唯一的办法,就是获取足够的灵蕴作为弥补。可以完全忽略生命力的问题。但问题在于,灵蕴不是那么容易获取的……” 正想着,忽然一道明亮的光柱自天而降,投落到了苏道山的身上。 苏道山感觉自己的神识像是被什么笼罩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双双目光,耳边仿佛响起了嘈杂的低语声。 “来了!”苏道山屏住了呼吸。 被这光柱笼罩,苏道山感觉自己就仿佛进入到了一個只有光亮的空间。四周的一切都消失了,世界没有边界,只有无边无际的光明。而在那耀眼的光中,似乎有无数目光正审视着自己。 再然后,苏道山就发现,原本只是一股主观神念的自己,就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自虚空中显现出了身躯。 对于这样的变化,苏道山并不感到惊诧。因为他知道,这是每一个进入灵境的超凡武者都必然会经历的过程。 此刻笼罩自己的不是别的,正是灵境世界的意志。 在这股意志中,苏道山感受不到喜怒哀乐,也感受不到任何主观的情绪。它仿佛只是亘古存在着。无善无恶,不悲不喜。而自己的身躯,就是祂所具现的。 而至于那些审视自己的目光,则来自于兰卓大陆的历史长河之中,自遥远的过去而来。 那是先贤圣灵的目光! 当现实世界日走星移,沧海桑田。一代又一代王朝都化为泥土中的废墟的时候,文明却在灵境这个世界的意识深海中延续,堆叠。 坚硬的金属可以锈蚀,岩石上的雕塑可以风化,但文明传承不会。 伟大被铭记了下来。而创造这些伟大的先贤们,虽然早已在现实中死去,但在灵境中,他们依然以圣灵的方式存在着。除非某一天人类文明被灭绝,历史被遗忘。 苏道山被这些穿越历史的目光审视着,耳中还能听到他们窃窃私语地议论声。虽然听不清他们究竟议论什么,但他完全可以想象一群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鬼一边冲自己指指点点,一边叽里呱啦的模样。 他们甚至仿佛在争吵什么。 “之前谢先生说,灵觉强的人,能感受到圣灵的目光,却没说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苏道山低下头打量自己。 视野中,灵境意志具现出的这具身体和现实世界里一摸一样,让人找不出任何区别。 不过有两点是不同的。 首先是皮肤。 表面看,皮肤看起来就是正常的皮肤。但只要一凝神,就能发现,皮肤仿佛被一层流动的光膜所覆盖着。 这是灵境意志赋予每一个人的永恒迷雾。每一个人都只能看清自己,却无法看清别人。 这让苏道山想起了前世的一个说法。 据说人做梦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甚至在醒来之后依然清晰地记得她或他的相貌。但实际上,没有人能够在梦中真正用“看”这种方式,看见对方。 梦中每一个人的面目都是模糊的。 对方是谁,长什么样子,完全是做梦的人大脑思维的赋予。你赋予他什么身份,那他就是什么身份。你赋予他什么模样,那他就是什么模样。一切都不过是大脑所产生的想象而已。 甚至在做梦做迷糊的时候,原本梦到的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个梦居然还能丝滑无比地连接下去,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而对照眼前……苏道山觉得,说不定,这还真是这个世界的意识深层的一个梦。 超凡武者只是以神识链接的方式加入了这个梦境而已。 其次……苏道山感受了一下,感觉自己就像是又穿越回了原世界。自己这些日子渐渐习以为常的内炁,武技,以及超凡的感知和异术等等,此刻全都消失了。 灵境意志具现的这具身躯,并不是自己真正的血肉躯体,强度就只相当于一个普通人。 灵境有灵境自己的规则…… 正想着,忽然,苏道山只觉得笼罩自己的灵境意志以一种无可抵挡的姿态,骤然压了下来。 这股意志冲入自己的身体之中,仿佛接管了一切。 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闪即逝,而下一秒,苏道山就看见,自己识海中的道种浮现在了眼前。 它若隐若现,仿佛处于一个和这个世界叠加的空间之中。当你需要它的时候,它就在这里,清清楚楚。而当你不需要它的时候,它又会自动隐入虚空,仿佛从不存在。 脑海中,又回想起了谢寻白的话。 “灵境之中,众生平等。哪怕你是一品强者乃至天境超凡武者,在这里都只能泯然众人。 “这里的规则很简单——只有道种越强,你才越强!在现实中,道种不参与战斗。但在灵境世界中,道种却是武者的一切。 “道种在这里有两个作用。第一个作用是心炉。心炉可以用灵蕴为材料,炼制器物。只要伱有足够的灵蕴和相关造诣,就可以用观想的方式炼制你所见过的,规则允许的任何器物。 “而第二个作用是战灵。在灵境中,道种可以融合灵兽的兽魂。只要你找到合适的灵兽,捕捉它的兽魂并将其与道种完成融合,道种就能成为战灵,并拥有这种灵兽的能力。 “灵境中的灵兽种类成千上万,形成的战灵也各有不同。一个实力强大且契合自身的战灵是你在灵境中的最大倚仗。而且,心炉和战灵还是相辅相成。心炉炼制的武器装备,可以赋予战灵更强的战斗力。当然,炼器需要消耗大量灵蕴。没有灵蕴,连碰都别想去碰……” 苏道山凝神屏息地注视着自己的道种,紧张地等待着,心头一时有些忐忑不安。 他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谢寻白的声音在脑海中继续回荡着。 “可以说,道种就是我们在灵境中的全部。不过,每一个人的道种品第都不一样。而品第高低,将取决于你的道心。你的道心越坚固,和你自身越匹配,就越能得到灵境意志和先贤圣灵的认可,品第也就越高……” “道种品第高低,以天道山的钟声为评价。钟鸣一声最低,为一钟品第。至于最高是多少就没人知道了。据说迄今为止,所知的道心最强者,能达到八钟品第!” 苏道山记得当时自己还问了一句:“那尊长您是几钟品第?” 结果却是被谢寻白在后脑勺拍了一下:“每一个人的道种品第都是各人的秘密,这种问题不准随便问。” 此刻,最让苏道山感到不安的是,当初立道心的时候,自己不过是心血来潮用了横渠四句。可真要论自己的本心,哪里能合得上? 自己不过是原世界一个坑蒙拐骗贪吃好色的小市民罢了。胸无大志,人不坏,五毒不全,但普通人有的毛病一个都不少。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连自己都不相信。 如今这道心,却要受到审视…… 苏道山感觉自己后背仿佛有一只虫子在往上爬,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生怕下一秒就被人给看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 苏道山听见了钟声…… ------------ 第六十章 钟声 一声,两声,三声…… 随着钟声响起,苏道山发现远方的天道山上,有一道金色的灵雾,正顺着投向自己的光柱流淌而来。 随着灵雾没入道种,旋即,自己的道种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起来。 “这些金色灵雾,这就是灵蕴!”苏道山认真地体会着。 道种定品,一声钟响一阶品第。而每高一阶品第,就能得到一份灵境意志赐予的灵蕴,道种品第越高,获取的灵蕴就越多。 原本苏道山还不知道灵蕴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此刻金色灵雾一出现,他便自然而然有了明悟。 在苏道山的体会中,这金色灵雾有一种特别的的香气。 这种香气跟嗅觉无关。靠鼻子是闻不到的。它直接作用于由神魂延展出来的灵觉。一旦灵觉感知到这种香气,就会变得异常地活跃和躁动,仿佛受到了致命的诱惑。 仅仅只是一瞬间,苏道山就感觉自己的神魂中已经深深地打上了这种香味的烙印。 再也忘不了。 “这特么简直是初恋的味道啊,”苏道山神魂颠倒,又暗自咂舌,“难怪超凡武者都疯了一样寻找灵蕴抛开灵蕴的作用不说,就只是这种诱惑力,就能让人不由自主!” 不过,苏道山听谢寻白说过,这第一次由灵境意志赋予的灵蕴还和普通灵蕴不一样。 第一次赋予的灵蕴,名为道蕴。 乃是灵蕴中的精华。 这种特殊的,带有天道本源气息的灵蕴,每一个人只有一次机会获取。和普通灵蕴不一样,道蕴催长的道种,只在灵境中显现。一旦回到现实世界,道种就会恢复原样。 这意味着,道蕴并不能提升超凡武者的职业境界。 不过,道蕴却能够让道种脱胎换骨。 第四声,第五声……钟声在继续。就如同天籁一般。一开始苏道山还提心吊胆,生怕敲一两声就不响了。可没想到这悠悠扬扬地一下接一下,竟然已经敲了五下了。 苏道山悬在半空中的心一下就放了下来。 前后短短几十秒时间,道种已经从一米高的小树苗长到了五米高。几乎是钟声响一下就长高一米。而树干也膨胀起来,已经从手腕那么粗,变得足有腰那么粗。 到了这种程度,苏道山已经心满意足了。 “如果说最强者才只有八声钟响的话,那五声钟响就已经超过平均水平,进入中上行列了。而到了这个高度,此后每多一声钟响,道种的品第就会高出一个大台阶。 “如果说五钟品第的道种超越了百分之六七十的人的话,那么,六钟品第至少就超越了百分之九十五的人。而若能达到七钟品第,那超越的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正想着,第六记钟声传来。 “当!” 这声音是如此美妙,以至于苏道山都忍不住兴奋地挥了一下拳头。 这一声钟响之后,他发现,自己的道种根部蒙上了一层浅金色,看起来就如同金属一般。树高达到了六米。树干上方,又抽出一根粗壮的枝桠来,奋力伸展着向上,不断长出枝叶。 “稳了!”苏道山心道。 若是道种品第起点低于三声钟响,超凡武者最多能对阵一只一级灵兽。而达到四声或五声,初始实力就能同时对阵两只一级灵兽了。 至于六声以上,不光可以从容对阵三只一级灵兽,甚至可以对阵一只二级灵兽。如此一来,超凡武者在灵境中的安全阈值就大幅提升。可以探索的区域更广,获取灵蕴的机会也更多。 而且不仅如此。 苏道山听谢寻白说过:“道种品第便如同武者之根骨。等级高一阶,实力便强十分!” “而且,灵境世界以天道山为核心。问道之路便是登山之路。等到每月的‘问道日’山门开启,你上了天道山,见着夫子们,就知道道种品第高低有什么不同了……” 正想着,第七记钟声响起。 苏道山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只觉得无比意外。听着悠扬的钟声渐渐渺去。剧烈地心跳声中,“当”,竟然又是一声钟响。 第八声! 什么情况? “当!”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第九声钟声又响了起来。然后是慢悠悠地第十声……第十一声……第十二声…… 苏道山整個人都懵了。从第八声钟鸣到第十二声消散前后足足半分多钟。而整整一分钟时间,他都如同雕塑一般。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再没有新的钟声响起,他的眼珠才动了一下。 虽然“幻想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幸运儿”这种事几乎是人的普遍心态,苏道山也不例外。但他就连做梦,也从来没幻想过自己的道种能达到十二声钟响。 要知道,最强者也不过是八钟品第而已啊。 前世的时候,苏道山就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楚。他不买彩票,不怕坐飞机,认真读书,谦逊做人…… 因为他知道,自己就只是成千上万的普通人当中平平无奇的一个。那种概率百万分之一,千万分之一的事情,不管好事还是坏事,都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而至于要跟别人竞争,要成为考研考公的幸运儿,去争夺那少数的优胜者名额,就只能靠自己的努力。 甚至为了未来踏上社会有更多的机会,更广的人脉,为人处世也一定要时刻注意。该看的脸色一定要看,不该说的话一定不能说。该敬酒敬酒,该立正立正。 人生就像是打牌一样,归根到底,就是一个概率! 你只有尽量提升自己赢的概率,降低失败的概率,你才可能成为最终的赢家。 所以,苏道山现在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可当他缓缓回过神来,有些机械地扭动脖子看向自己的道种时,他知道这一切并非是幻觉。视野中,自己的道种已经足有十二米高,树干直径足有四五十公分,枝繁叶茂,树冠宛若一把撑开的大伞! 而更惊人的是,整棵树都变成了金色。无论是根部,树干还是枝叶,金光闪闪,耀眼夺目。在这蓝白色的天空下,在这峰峦叠嶂的群山丛林中,便宛若万树之王! 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 片刻之后,苏道山就发现,笼罩自己的光芒消失了,灵境意志消失了,耳边的耳语也消失了。站在群山中的一个小山坡上举目四眺,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了自己。 到这时候,一片空白的大脑才仿佛重新有了思维,凝固的心跳,才仿佛又开始了跳动。 看着自己的道种,苏道山心跳越来越快,心情无比复杂。 心虚,得意,忐忑,狂喜,还有一丝难以置信……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骗子随手画了张支票,竟然就成功从银行里兑出了一千万一般。 到这个时候,苏道山如何还不明白是自己种下的道心的结果!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自己当初立下这样的道心,虽是轻佻草率。但这宛若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却是一个世界传承千年的精魂。当这个声音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响起的时候,结果可想而知! 苏道山凝神屏息,按照脑海中的天启信息,左手食指和中指并竖于眼前,做出个类始于原世界道家剑诀的手印,意念和道种沟通,旋即手印猛地一变,捏指成拳。 “附甲!” 下一秒,道种骤然化作万千灵光,在他的身体上形成了一副甲胄。 甲胄呈现黑色,看起来颇为古拙。 整块的胸甲,腿甲和臂甲紧紧包裹住了全身,仿佛量身定做一般贴合,天衣无缝。而在甲胄的表面有一层鱼鳞形的叶片,一片片堆叠起来,鳞片之上还铭刻着繁复的灵纹。 就连双手双脚,也被靴子和手套紧紧包裹着。头盔更是直接包裹了面部,只露出眼睛来。 随着甲胄附身,苏道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明明脚下没有被什么东西垫起来,但身躯竟然从一个一米七左右的十七岁少年,直接变成了两米二以上的壮汉。 更奇妙的是,穿着这身厚重甲胄,自己非但感受不到任何负担,反倒觉得身体轻盈无比,浑身上下,仿佛每一丝肌肉都充满了力量。 苏道山一扭头,盯上了一棵足需三人合抱的大树。心念所至,脚下一蹬,一拳击出。 砰! 空气仿佛被一把大锤给猛地砸破了一般,巨响声中,狂风骤起。金色光影就跨越时空,一步掠出二十多米,破空呼啸的拳头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狠狠打在树干上。 一道狂暴的冲击波自拳头和树干碰撞的地方炸开,就仿佛炸弹爆炸一般,横掠的狂风裹着破碎的木屑和尘土四散飞射。 在这凶猛的力量面前,树皮瞬间消失,树干破开一个大洞。整棵树都在剧烈地抖动着,树冠上的树叶和断裂的树枝如同落雨一般噼里啪啦地打下来。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在一拳击中树干,力量爆发之后,苏道山却并没有那种力量在瞬间倾泻完毕的感觉,相反,在那拳头表面的刚劲之力炸开之后,铠甲中蕴藏的一股绵柔之力就爆发出来。 咔嚓! 一棵正直盛年的健康大树的树干是何等的坚硬而柔韧。而此刻,树干竟然如同玻璃一般,裂开一道道裂纹,下一秒,这棵足有数十米高的大树就拦腰折断,轰然倒了下来。 苏道山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拳头。 他知道十二钟品第的道种起点一定很高,却没想到这么高。 “附甲是道种化为战灵之前武者所能使用的唯一的功能,也是最初的依仗。按照这样的战斗力估计,我能应付的灵兽,至少也是四级。凡四级之下,都如砍瓜切菜!” 苏道山越想越兴奋,转头四顾。 从来到这个世界起,他就一直听到四周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看见许多奇形怪状的生物。 这其中足有猎狗大小的红色青蛙,有两个头的巨蟒,有身体在虚空中若隐若现的豹子,甚至还有一团在弥漫的林中白雾中来来回回,如同纱巾一般飘来飘去的诡异紫雾。 这是灵境中的另一种生物,灵妖。它甚至一度逼近到距离自己不到两米的地方。仿佛随时都会笼罩过来。 之前,当天道山的光芒投下,灵境意志降临时,这些生物都以最快的速度消失了。直到此刻一切恢复正常,又能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响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来得正好。 迎着林中几道幽绿的眼睛,苏道山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山林中,一时狂风大作,猛兽的咆哮声,扑击声,击打声,树木的折断声,不绝于耳。 几分钟之后,战斗声停了下来。 ------------ 第六十一章 滚! 苏道山的脚下一片狼藉,地面上到处散落着断裂的枝叶,被掀开泥土的大坑,飞溅的鲜血以及破碎的石块。 在他身旁,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只灵兽尸体。其中四只外形如同狼一样,且有着厚而浓密毛皮的灵兽,是一级灵兽迅獒。另一只长着独角,如同猛虎一般的灵兽,则是二级灵兽虬狸。 这两种灵兽,在各自等级的灵兽当中都称得上佼佼者。 迅獒拥有超凡的速度,奔行如闪电,同时拥有锋利如钢刀一般的爪子以及强大的咬合力, 而二级灵兽虬狸,不光战斗力比迅獒更可怕,还拥有隐身的技能。这使得这头宛若猛虎大小的灵兽可以发动刺客一般的袭击。 初入灵境就葬身于这两种灵兽爪下的新手,简直数不胜数。 然而,在苏道山手下,这五只灵兽连三分钟都没有撑到。 附甲之后的攻击力就不用说了,杀一级灵兽几乎是一拳一个。就连二级灵兽也经不住两拳。 而最让苏道山开心的是这身战甲的防御力同样惊人。刚才战斗之所以持续了几分钟,就是他刻意放这些灵兽围攻自己。结果到最后别说破防,战甲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看着地上的灵兽尸体,苏道山很是满意。只可惜,灵境中的灵兽骨骼毛皮没什么用。而且这两种灵兽的兽魂,也不适合道种转化战灵。 迅獒的兽魂是力量和速度,但兽魂等级低。除非超凡武者道种等级实在太低,需要在初期尽快提升战斗力,否则,几乎没有谁会选择这种灵兽的兽魂来转化战灵。 至于虬狸,倒是有不少超凡武者看上了它的隐身特性。但虬狸的其他方面并不出众。这就使得,道种转化战灵之后,即便是未来实力大幅提升,也只能走刺客路线。 这对于起点如此之高的苏道山来说,显然毫无意义。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一种契合的灵兽,但转化战灵的机会只有一次,他宁可多等等多看看,也不愿意轻易浪费。 苏道山散去铠甲,把目光投向远方。 虽然第一次进入灵境有赐予的灵蕴作为补偿,但来都来了,当然不能就这么浪费机会。 苏道山走到高处。 他此刻身处的地方,是群山环绕的一个小山头。四周山峰连绵起伏,巍峨雄峻。山间白雾缭绕,草木青翠。远处还能看见几条白练般的瀑布挂于层峦叠嶂之间,山谷深不见底。 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如果说有一個最显著的地标的话,那无疑就是远方的天道山了。 苏道山决定往天道山方向走。 然而,苏道山才刚走了没多远,就感觉眼前一花,再凝神的时候,发现原本在正前方的天道山竟然不见了。扭头看去,他惊讶地发现天道山竟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苏道山有些发愣。 他很确定,刚刚天道山就在自己的前方,而因为要看路,自己只是视线移开了一下而已。自己并没有转身,也没有失去方向。这一点,从自己身旁的环境就能看出来。 无论是树木还是山势地形,都是一点没变。 但一眨眼,天空中的天道山的位置就是变了。那么大一座山,自己竟然没有看到它的移动。 苏道山想了想,转身继续向天道山方向前行。这一次,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天边的大山,眼睛一眨不眨。大约走了数十米,忽然,眼前又是一花,天空中的天道山又不见了。 转头四顾,苏道山发现这一次天空中的大山又出现在了自己左侧。 “这……” 苏道山皱着眉头,心头有了一点朦胧的猜测。 “灵境的规则和现实世界截然不同。这里的天空中连日月星辰都没有,自然也就没有东南西北。就连天空中最显眼的天道山,也是飘忽不定,不能作为判断方向的坐标。 “虽然所有人都能一眼看见它,但人和它之间的位置关系显然不是固定的。而是处于一种奇妙且随机的变动之中……” 想着,苏道山低下头,仔细查探四周。 然而很快,他就放弃了想要分辨方向的努力。因为他发现,这片丛林虽然没有变来变去,但这里地势和植物竟都没有向阳面和向阴面,似乎哪个方向都一样。 他甚至看见,有小溪从低洼处往高处流,而当自己走到这倒流的高处时,却发现四周的参照物仿佛被时空扭曲一般,变得更高,好像自己是走到了更低处。 这让苏道山既感到震惊,又感觉奇妙。 既然辨别不了方向,他干脆信马由缰地凭感觉随意往前走。 丛林中的地面,时而潮湿泥泞,时而干燥,有时候是红黄色的黏土,有时候又是沙砾碎石。上面长的植物也很奇怪。除了现实中有的之外,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植物,苏道山两辈子都没见过。 走着走着,天空就下起了雨。 暴雨来得毫无预兆。蓝白色的天上连一丝云都没有,但雨就如同泼水一般落了下来。 雨水冰凉刺骨。片刻之间,天地就只剩下雨水和弥漫的寒气了。整个世界,都仿佛瞬间进入了冰河世纪,气温急剧降低。 苏道山浑身都湿透了,体温在飞速下降。直到他再度激发道种的附甲,身体才暖和起来。不再受这冰寒雨水的影响。不然的话,苏道山怀疑,要不了几分钟自己就会被冻死。 那样的话,也就意味着这次灵境机会浪费了。按照进一次灵境减少五年寿命来计算,这样来上几次,哪怕是气血正旺的年轻人也撑不住。 等到生命力下降到连再上一次赌桌的筹码都没有,那超凡之路也就走到尽头了。 “难怪所有人都把每一次进入灵境视为一场赌博。这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危险。偏偏大家在这里的身体又都是普通人,没有内炁气血可以依仗。这里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道种。”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走了没多久,暴雨就消失了。 正走着,忽然,苏道山灵觉一动。铭刻在神魂中的灵蕴香气又一次出现了。只不过,这次不是天道山的赐予,而是来自于左侧的山谷中。 苏道山顺着山坡往下,在树木中穿行。很快就下到了一条小河边。 顺着河滩银白色的小石子往前走不过百余米,就进入了两座陡峭山峰之间的山谷。溪流从山谷的左侧穿过。而在山谷的右侧地势逐步抬升,看起来就像是和右侧的大山形成了两级台阶。 “香气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在灵觉的指引下,苏道山穿过一片灌木丛,沿着开满了野花的山坡往山坡上走。 可是越走,苏道山就发现两侧的地势越高,四周的光线也越黯淡。仿佛自己正在往一个低凹之地走一样。 地面变得潮湿泥泞起来,两侧升高的山壁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头顶合拢,形成了一个洞穴。直到穿过这个洞穴,苏道山眼前豁然开朗,才发现自己赫然又出现在了高处。 山谷和溪流,正在自己的左下方。而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上了右侧抬升地势的高处。 “又是这种高低混乱的地形。” 有了之前的经验,苏道山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约约像是有灵光一现。 然而还没等到苏道山仔细琢磨,眼前出现的一幕,已经完全吸引了他的目光。 只见前方赫然出现一块平整的草地。 草地整体呈圆形,精确得仿佛用圆规划出来的一般。直径大约有六十米。而在这圆形之内,没有任何其他的植物。那些杂乱的灌木和树木,全都生长在草地之外。 就仿佛有一道无形的边界,将它们隔绝开来一般。 而在草地的中央则是一道道游走的灵光。这些灵光若有实质一般,在飞速地运动中,用轨迹交错出一个宛若鸟巢般的圆球。圆球中央,悬浮着一个足有足球大小的金色果子。 灵蕴果! 而扭头看去,苏道山发现,四面八方已经聚集了不少灵兽。其中大部分是一级和二级,也有几只三级灵兽,如同王者一般夹杂其中。 不过,虽然这些灵兽之间距离很近,但却是井水不犯河水。就连那几只三级灵兽,也没有冲身边的低级灵兽下手。所有灵兽都直直地盯着草地中央的灵蕴果。 然而奇怪的是,明明灵蕴果就在不远处,这些灵兽却都在草地边缘打转,没有一只灵兽能够越过边界,更别提走到中央去了。 苏道山试了试,很快就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他发现,明明自己是笔直往前走,但就只是到草地边缘这几步,竟然都是一步一景。四周的景物无时不刻不在发生着变化。而几步下来,自己竟在草地边缘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苏道山不信邪,又走了几次。发现自己无论是正着走,斜着走,结果都是一样。有时候绕一圈回到了原点,有时候出现在别的位置,甚至还有时候还退得更远了。 草地边缘的空间,简直如同迷魂阵一般。 苏道山的脑海中,不由得又出现了之前闪过的那一丝隐隐约约的灵光。他半蹲在地上,注视着前方,正冥思苦想,忽然间眼中余光扫见,不远处一道人影飞掠而来。 超凡武者!苏道山眼角猛地一跳。而几乎同时,那道人影,也发现了苏道山。 “咦,新手?”对方似乎很惊奇。 还没等苏道山开口搭话,对方阴冷的声音就再度响起! “滚!” ------------ 第六十二章 噬魂 苏道山注视着对方。 眼前的人影,被不断扭曲变幻的迷雾笼罩着。除了勉强能看出其身材高大之外,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出来,无法从体型上分辨对方是男是女,也无法知道对方是老是少。 至于什么相貌,什么可以确认对方身份的细节,更是无从谈起。 “果然,有灵境迷雾作皮肤,就连声音也可以改变。除非对方主动暴露,否则根本不可能被认出来。” 通过对眼前这个人的观察,苏道山对灵境中这一重要规则进行了确认。不过他知道,虽然看起来只是人影,但每一个人影也是可以分辨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灵觉。 苏道山调动灵觉,向对方延伸出去,很快就感知到了对方的道种。 用灵觉感知是一种奇妙的体验。苏道山没办法用语言形容这种认知方式,甚至没有办法描述灵觉感知之下对方的道种是什么模样。 毕竟,人类的语言词汇都是针对颜色、形状、味道、光线等等大家共有的五识而诞生的。而灵觉属于意识的延伸,是第六识。没有声音,没有形状,没有光暗,没有味道…… 但偏偏,脑海中的认知信息却无比清晰而牢固。 道种是每个人在这個世界里的面孔和标签,感知了对方的道种,苏道山下一次再见面,只要灵觉一扫,就能认出对方来。 不过,虽然灵觉感知不到道种的战力,品第等信息,其他的信息也难以描述,但有一个信息,却是很明确的。 苏道山心下恍然大悟:“从道种来看,这家伙是登上了天道山二层的人,换做职业境界的话,至少也是人境上阶。难怪这么凶横霸道,看见我就直接叫我滚!” 问道之路,就是登山之路。登上了天道山一定的高度,境界是会显示在道种上的。灵觉一扫过去,对方境界高低,就如同看一个人的身高体形那么清晰明了。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对方一看苏道山,便知道他是新人的原因。 不过……苏道山笑了起来。 别人的灵觉扫过来,自己显然就只是一个连天道山一层山门都没进的新手。不过,对方欺负自己只是一个新人,只怕想不到,这个新人是十二钟品第道种,战力达到了十二米! 而反观大多数上天道山二层的超凡武者,正常情况下也不会超过十米战力。 于是,苏道山挺胸昂头,意气风发:“我不!” ### 当听到这个“不”字的时候,敖九的脑子简直嗡嗡的。 今天的敖九心情很糟糕。风筝娃娃失控,宗门催着回去,这次进灵境也是各种不顺。 在灵境中寻找灵蕴,是一件极折磨人的事情。 有时候花几个小时也未必能找到。而有时候你好不容易发现了,刚赶过去,就被人抢先摘走了。灵蕴果稀少且竞争激烈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有不少灵蕴果一出现就位于迷乱空间之内。 迷乱空间是灵境的特色。如果说灵境其他地方只是没有方向的话,那么,迷乱空间更是完全背离了人们的常识和认知,混乱无比。 就像眼前这片草地,就是一个迷乱空间。 如果不知道正确的路线的话,就算在这里走一辈子,也休想踏进草地边缘一步。 不过,对于破解了迷乱空间的人来说,这也是一件好事。 和别的随机生长的灵蕴果不一样,处于迷乱空间中的灵蕴果会反复生长。这也就意味着,一旦你掌握了这里,就会成为这里的主人。 正因为如此,真正的老手,都需要花费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来构建自己“秘密花园”。 一个被破解的迷乱空间,就是一棵属于他们的专属果树。 当然,这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工作,需要耐心和细致,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更需要一点好运气。 敖九成为超凡武者已经二十年了。但直到现在,他的“秘密花园”里的“果树”也只有区区五棵而已。其他的不是因为太难破解而放弃了,就是被别的破解者给抢去了。 然而让敖九没想到的是,就这五棵果树,如今也出了岔子。 灵蕴果每月成熟一次,每次成熟期只有两天。两天之内若是不被摘取的话,就会自动消失。而今天,就是两棵果树的成熟之期。 谁知道敖九进来一看,前面一棵的灵蕴果竟然消失不见了。 时间是绝不会记错的。而灵蕴果的生长规律也是固定的。这就意味着,要么是有灵兽歪打误撞祸害了灵蕴果,要么就是有人破解了迷乱空间,抢在自己之前摘走了灵蕴果。 而后者的可能性最大。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让敖九心疼得几乎滴血。 一路飞奔过来寻找自己的第二棵专属果树的时候,敖九都是一直心神不宁。他反复地检讨回忆,是不是自己上个月过迷宫的时候不注意,被人躲在一边偷窥记下了路线。 相较于第一棵果树所在的位置,第二棵果树要隐秘得多。这个迷乱空间处于一个深深的山谷中,又位于一个阶梯型的平台上,一般人即便是走到山谷里,从下面也看不见。 唯一能把人引诱来的,就只有灵蕴的香气了。但一来,灵蕴果成熟只有两天时间。在这之外是没有任何香气的。二来,灵觉感知灵蕴香气也需要在很近的距离。 敖九之前试过,只要不在这山谷内,灵觉再灵敏,也很难感知到。 就连他之前能找到这里,都完全是机缘巧合。 可让敖九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自己那边刚丢了一个灵蕴果,都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丢的,这边却是一来就看见一个新人蹲在旁边,对自己的专属果树虎视眈眈。 更让敖九没想到的是,这个新人竟然敢拒绝自己。 敖九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念一动,道种已然化作一只巨蟒,向苏道山电射而去。 “既然不走,那你就别走了!” 这一次,他不但要送这小子出灵境,还要让他付出他下辈子回想起来都痛不欲生的惨痛代价! “噬魂!” ### “轰!” 宛若平地炸雷,飞沙走石,尘烟四起。 一条鲜红的巨蟒自虚空中骤然乍现,如同炮弹般疾射到苏道山面前,张开满是尖利毒牙的血盆大口,照着他的脑袋就笼罩下来。那刺鼻的腥臭味道,让人直欲作呕。 血蛇战灵! 这是一种二级灵兽,拥有庞大的体形,惊人的力量和坚固结实的鳞片。无论是攻击力还是防御力都极强。再加上它的毒液以及还算不错的速度,让它成为了超凡武者最喜欢的战灵兽魂之一。 不仅如此,血蛇还有一个不错的异能。 那便是风缚! 就像此刻,几乎是在血蛇破出虚空的一瞬间,苏道山就发现一道道凭空而生的旋风紧紧地缠绕在自己身上,就如同蛇躯一般,越勒越紧,将自己牢牢束缚在原地。 苏道山毫不怀疑,一旦被血蛇咬中,自己瞬间就会被送出灵境。 “附甲!” 砰! 石火电光间,苏道山已经和飞射而来的血蛇碰撞在一起。 然而,就在苏道山已经扎稳了下盘,双手交叉,准备好了迎接血蛇攻击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这是一种来自于神魂深处的预警。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 下一秒,血蛇已经撞到了苏道山身上。不过,它并没有当头咬下,而是口中飞出一道灵符,打在苏道山身上。旋即,一道隐藏的阴冷神念,便宛若钢针一般直接扎向了他的神魂深处。 “噬魂!”苏道山双脚抵住巨蛇,巨大地冲击力让他的小腿几乎完全陷入泥地中。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明白神魂预警的危险来自哪里了。 说起噬魂,话就长了。 这是灵境中一种极其阴毒的秘法。 之前谢寻白在给苏道山讲述关于灵境的危险时,就曾经专门把这种秘法提出来,对他反复告诫过。 要知道,超凡武者们进入灵境的都是各自的神魂。而承载神魂的身体则是灵境意志具现的。两者并不是真正的灵肉合一。只是一种遵循灵境规则的临时结合罢了。 通常情况下,一旦超凡武者的肉体受到致命伤害,其神魂就会脱离灵境,从而在现实世界中醒来。 这也就意味着,超凡武者在灵境中,不管是被灵兽咬断了脖子,还是被人砍下了脑袋,都只如同一场梦一般,大家的神魂和现实中的肉体都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然而,遭遇噬魂就不一样了。 灵境中有一种名叫噬魂鸟的妖灵。这种妖灵初时是一种名为铃铛树的植物,等到其长成之后,会开出宛若铃铛一般的花。每当风一吹,这些花就发出清脆的声响。 铃声震动心魄,宛若招魂一般。 不过,铃声虽然特别,但人们也只是感到精神难受而已。普通的铃铛树,并没有什么危险。 可若是这种植物生长在极阴之地,并且在开花的时候,恰逢有大量灵兽死亡,被其吸收了精血,捕捉了兽魂,这些铃铛花就会出现变异,最终化身为噬魂鸟飞上天空。 这种身体半血肉半植物的妖灵,自身战斗力并不算强。不过,其诡异之处在于,它可以直接攻击猎物的神魂。 它在空中飞翔,快如闪电。一旦发现猎物,它的神魂就会显化为一道黑色的虚影,从它的身体中脱离,俯冲而下,如同抓鱼的鹰隼一般,将猎物的神魂从其身体中抓出来。 而一旦猎物神魂没了,猎物自然也就死了。噬魂鸟可以不慌不忙地吃掉猎物最丰美鲜嫩的部位。 就因为噬魂鸟的这个特性,引发了灵境的一场地震——五十多年前,一个魔修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到了一种秘法。他将噬魂鸟的爪子磨成粉,制成墨水,从而绘制出一种名叫噬魂符的灵符。 这种灵符可以在战斗中直接破开对方的识海,暴露出神魂来,然后强行将对方拉入神魂交锋的局面。 这相当于规避了战斗,而直接夺舍! 一旦对手的神魂遭受致命重创,攻击者就可以在对方神魂中建立起不可抵抗的统治意志,让对手彻底沦为奴隶。 奴隶在现实世界里,神魂还不受影响,但只要一进入灵境,就会受到主人的控制。面对在自己的神魂上留下了印记的主人,奴隶将没有任何抵抗的意志和能力。 仗着这种灵符,这个魔修一度控制了三个超凡武者。直到在一次神魂交锋中被神魂更强大的对手反杀,这种阴毒手段才被曝光出来。 当时,整个异门江湖一片哗然。 超凡武者们纷纷将这种手段视为禁忌。共同约定,谁使用这种手段,谁就是所有人的公敌。 但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关不上。总有人铤而走险。 而苏道山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进灵境,第一次遇见其他超凡武者,就遇上了噬魂。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在苏道山念头一闪的同时,两人的神魂已经碰撞到了一起。 随着噬魂符中蕴藏的那钢针一般的神念当先破开苏道山的识海,扎入深处,紧接着,一道和敖九一摸一样的虚幻黑影,就通过血蛇战灵蓬地一下乍现出来,强行撞进了苏道山的身躯。 一时之间,就只见苏道山的身躯宛若受到电磁干扰的电视画面一般,变得扭曲起来,闪烁不定。在他的后脑后背,甚至有一道虚影,仿佛被什么力量一点点给挤了出来。 敖九的嘴角,浮现一丝阴冷而得意的笑容。 他只有一枚噬魂符。而自从得到这枚噬魂符到现在,已经足足三年了,他从没使用过。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要知道,噬魂这种手段除了被视为禁忌之外,还有着一个极大的弊病,那就是噬魂符只是破开对方识海,强行使神魂交锋的第一步。 而要发动攻击,还必须以战灵为载体,借助战灵之力驱动神魂。 如果把神魂比喻为骑士的话,那么战灵就是战马。只有两者联合的力量压倒对手,才能在神魂交锋中获胜。 但在灵境中,本就以道种强弱分胜负。说白了,不管是神魂交锋还是正常对决,强者就是强者,弱者也还是弱者。噬魂虽然有能控制对手的好处,但也得打的赢才行。 正因为如此,没人敢轻易使用噬魂,要找,也得找一个实力低于自己的目标。不然的话,一旦失手,还会引发反噬。 最早那个魔修就是这样栽了的。 而敖九之前遇见的对手,就算比自己弱,弱得也有限。因此他一直在耐心地等待一个机会,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他不会打这张牌。 今天,这个机会来了! 敖九算得很清楚,从天赋来说,自己虽然只是三钟品第,但这些年来,随着灵蕴的累积,自己现在的道种战力已经达到了九米。而这个数值,正是新人的极限。 因为他们还没能积累灵蕴,因此,他们的战力高低,就只能取决于他们的道种定品时从灵境意志那里获取的道蕴。 道钟每多响一声,道种长高一米。但就算是百年来道种品第最高的人,也不过是八钟品第而已。这也就意味着,就算是天才,他们的道种战力也不会超过八米。恰好卡在九米之下。 这就像推牌九,自己从一开始就拿了至尊在手里,怎么输? 况且,敖九可不相信,自己随便遇见一个新手就能达到这样的高度。那种概率简直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心念电转间,敖九猛地催动神魂,发动更猛烈地冲击。 神魂的碰撞,无声无形而又致命。 血蛇战灵紧紧缠着苏道山。双方神魂显化的虚影,你来我往,不断地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在敖九的神魂冲击下,苏道山的脑袋如同被大锤砸中了一般。精神在剧烈地刺痛中变得恍惚,思维全都变得散乱,就连意识也开始产生漂浮感,就仿佛随时都会离开身躯一样。 这种滋味,简直比高烧四十度还让人难受。 眼看几次下来,苏道山的神魂虚影几乎都快被从身体中赶出去了。便在这时,他无意识地攥紧拳头,双臂猛然一挣! 砰地一声! 这一挣,宛若平地生雷。附着在身上的道种铠甲,骤然爆发出无比巨大的力道,竟将缠在身上的血蛇战灵给生生挣开了。 血蛇的身躯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被拉长了,皮肤鳞片在铠甲的巨力之下,瞬间崩开几道血口。它发出痛楚地咝咝声,蛇身不断地扭曲着,就仿佛它缠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灼烧着它的火焰一般。 而随着血蛇战灵的攻击被打断,敖九的神魂虚影也陡然间变淡了许多。冲击力更是骤降。 敖九脸色大变。 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件更让他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苏道山刚刚才挣脱了血蛇战灵的束缚,紧接着,他那由神魂显化的虚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多出了一个! 两个神魂虚影! “这不可能!” 这一刻,敖九如遭雷击。 一个人当然只有一个神魂,怎么可能出现两个? 轰! 还没等敖九作出反应,就感觉一道无可抵御的巨力袭来。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神魂回归体内,而自己的神魂则在对方的倒推之下,毫无抵抗力地被撞了出来。 反噬! 下一秒,敖九就被无尽的黑暗淹没了。 ------------ 第六十三章 主人 山林间,又恢复了平静。 四周的灵兽,依然安静地围着那片圆形的草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中央的灵蕴果。不时有几只躁动地冲进去,又从其他地方被送出来。 对于身旁两个人类爆发的战斗,它们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赢了? 当看见血蛇战灵消散,对手晕倒在地的时候,苏道山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个梦一般。 脑袋还有些疼,思维也还没完全转过来,一切就结束了? 苏道山有些哭笑不得。 他觉得,眼前这家伙,就像是一波涌向礁石的海浪。自己冲过来,自己碰上来,然后自己粉碎。简直一气呵成。 从见面到动手再到他躺下,前后连一分钟都没有。就连那一声“滚”都还言犹在耳呢。 深吸一口气,慢慢从搏杀的激烈情绪中缓过来,苏道山仔细回忆,捋明白了一点东西。 “最开始我处于下风,一来是猝不及防被这家伙偷袭。二来是我没有经验,没弄懂状况。 “神魂交锋是神魂和道种合力。但因为我的道种还没有转化战灵,不像对方的战灵那样拥有自主意识和主动攻击的能力。因此,最初我其实是单纯用神魂在抵抗,完全没有用上道种。 “直到我挣那一下,才激发了附甲形态的道种之力。而这家伙的道种品第应该不高,道种战力也不如我。所以那一下直接重创了他的战灵,打断了他的冲击……” 想到这里,苏道山不禁嘿地笑了一声。 道种对决战力是一方面,道种的品第更是决定胜负的重要因素。同样是十米战力,若一个是五钟品第,一個是六钟品第,那前者在战斗中就会受到后者的品第压制。 若是品第差距拉大到三钟以上的话,那就不是压制,而是碾压了! 之前苏道山虽然明白这些,但没有和人交手,感受还不直观。直到现在…… “如果按照其他人普遍是两钟到六钟区间来计算,我的十二钟品第,只要不遇见超过二十米战力的对手,基本可以横着走了。如果道种转化战灵,实际战斗力还更高!” 苏道山心想。 “然后,就是神魂了。”苏道山自己当然比谁都清楚那个忽然多出来的一个神魂从何而来。 那是原身的神魂。 他穿越而来,识海里本来就是两个灵魂。只不过,因为原身的意识已经消失,剩下的神魂只是一个承载着过往记忆的空壳而已。 而苏道山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个空壳,竟然在凶险的神魂交锋中成了一支奇兵。 拥有两个神魂是什么体验?苏道山觉得自己未必清楚,但躺在地上这家伙一定很有体验。哪怕当时看不见对方的脸,但他依然能感受到对方最后的震惊,惊恐和绝望。 易地而处,换成苏道山自己跟人打架,打着打着对方一个人忽然变成了两个,心里怕是也只有一句mmp。 苏道山蹲下身来,注视着眼前的对手。 在刚才的神魂交锋中,苏道山的神魂势如破竹地反推回了敖九的识海,直接导致敖九神魂崩溃并遭受噬魂的反噬。如今,他的神魂已经被苏道山的神魂打上了印记。 这意味着他将完全被苏道山所控制。 就像此刻,在苏道山的视线中,原本容貌隐藏在灵境迷雾皮肤之下,外表只是一个高大黑影的敖九,已经显露出本来的相貌。 “异种?”苏道山惊讶的目光落在了敖九反关节的双腿上。 身体变异是异种最显著的特征。只不过平常有灵境迷雾的遮掩,没人能看得出来而已。 这也是灵境世界最为特别的地方。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谁是谁,也没人知道谁是好人谁是恶徒。一个正道宗门的弟子在灵境世界里可能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坏人,而一个魔道异种却可能有一副正直忠厚的模样。 苏道山有些失望。 他现在对这个世界了解还不算多。但就从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来看,城市之外的世界简直要多惨有多惨。而异种,跟一群荒野中的老鼠也没什么区别,最多就是比其他老鼠大一些罢了。 苏道山原本还幻想着自己的这个阴错阳差得来的奴隶,在现实世界里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份呢。 那样才有意思呢。 等了大约十分钟,苏道山意识一动,知道对方已经醒了。 敖九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黑影,一个激灵,当即爬起来,翻身拜倒,恭恭敬敬地口称:“主人。” 苏道山啧啧称奇。 这就是噬魂的可怕之处。别看两人谁也不认识谁,刚才甚至还打得你死我活,可神魂印记一旦烙下,就能无声无息地改变一切,被控制者自己根本没有丝毫的记忆和感觉。 他会觉得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 “这算是超级pua了吧?”苏道山心里想着,起身摆手道:“起来吧。” 敖九站起身来,却依然微微弯着腰,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苏道山问道。 “小人名叫敖九,是万魔门夏州北郡分舵的副舵主。”敖九回答道,似乎浑然不觉主人连自己的名字身份都不知道有什么不对。 “万魔门?”苏道山有些意外,想起了之前袭击樊采颐的屠森。而且他没想到,这么巧,这个敖九竟然也在夏州北郡。 还是个副舵主! “那你认识屠森吗?”苏道山瞬间来了兴趣,好奇地问道。 “小人认识,”敖九道,“屠森是万魔门血魔队的人,负责袭杀。前几日,小人才和此人配合执行过哦任务。” “哦?”苏道山心头一跳,问道,“什么任务?” “袭杀寒谷掌门亲传樊采颐,抢夺一枚文道道种,”敖九道,“其他人袭杀车队掩护,屠森出手,小人负责以秘器风筝娃娃配合他掩盖行踪……” 苏道山张口结舌。 他没想到,自己之前的遭遇,背后竟然还隐藏了一个敖九。更没想到,自己刚进灵境就碰上对方,他还偏偏对自己用了噬魂的秘法,以至于阴错阳差,反倒被自己控制。 一时间,苏道山只觉得世事之奇妙莫过于此。 “风筝娃娃?”苏道山想起了那个盯着自己的小女孩,恍然大悟,“这秘器在你的手上?” 敖九点头道:“小人正是风筝娃娃的掌控者,不过这几日,风筝娃娃失控了。一直徘徊于翼山城附近,怎么也招不回来。” “哦,”苏道山惊讶地问道,“为什么?” “小人怀疑与城中一名名叫苏道山的苏家子弟有关……”敖九咬牙切齿地道。当下将自己透过风筝娃娃的所见所闻讲了一遍。 听着敖九的诉说,苏道山眼睛越来越直,最后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风筝娃娃看上了那个……苏道山,然后就不受你的召唤,一直守在翼山城边?” “正是。”敖九道,“可惜此人在翼山城中,找不到机会,不然的话我必然杀了他,以防患于未然!” 苏道山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秘器给盯上了。更没想到,自己老老实实呆在城里,什么都没做,居然平白无故就有人对自己恨之入骨,计划着要杀自己。 这特么哪儿说理去? 苏道山陡然想起了今天上午,自己去西门城头看米家族人被流放时,那种被人给盯着的感觉。 如果一切真如敖九所说,那倒是对上了。 “难怪当时我在马车里,就看见风筝娃娃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照敖九的说法,她会亲近能够感受到她存在的人。而看她看得越清楚,就越适合作为她在这个世界的锚…… “不过,这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直到现在,都还没人弄明白这些诡异器物的来历。按照异门江湖录记载,拥有秘器虽然能让人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但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就像敖九所说,他成为超凡武者都二十年了,但为了养风筝娃娃,至今也才九米战力。除了他自身因为天赋原因,没有多少提升动力外,把大部分灵蕴用来供养风筝娃娃就是主要原因…… “啧,秘器都是这样的么,和掌控者之间仅仅只是合作关系,遇见更好的,立刻就分手?” “呸,渣器!” 苏道山心头一阵鄙夷,对敖九道:“伱和风筝娃娃是怎么个合作法,它有些什么特点,养它需要注意什么,你仔细给我说说……” 所谓有备无患。 既然知道了这件事,那无论风筝娃娃是不是真的在找自己,也无论它是善意还是恶意,自己都不可能不做准备。 几分钟之后,等到敖九说完,苏道山心里也对风筝娃娃大致有了了解。 一些信息是异门江湖录上有的。而另一些信息,则是只有秘器掌控者才知道的秘密。 在心中默默地消化完这些信息,苏道山把目光投向了草地中央的灵蕴果,问道:“你能拿到这颗灵蕴果吗?” “是的,主人。”敖九点头道,“这个迷乱空间,是我三年前发现的。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不断尝试才走通。” “呃,”苏道山摆了摆手,说道,“以后你别叫我主人,叫我老板好了。带我进去。顺便跟我说说这什么迷乱空间……” 身为一个二次元重度成瘾者,苏道山一直觉得,“主人”这样的词,绝不应该从一个长着山羊腿的异种嘴里说出来。 那简直是幻灭。 ------------ 第六十四章 灵境的方向 “是,老板!”敖九答应了,当先领路。 苏道山跟在敖九身后。在他的带领下,先逆时针绕了小半圈,走到圆形草地靠山的一侧。 只见敖九前后左右仔细看了看,似乎是在对应着方位,最后对准了身后山体的两块岩石,呈三点一线,站到一个地方对苏道山道:“老板跟紧我。我怎么走,您就怎么走。” 苏道山点了点头。 随着敖九一步跨出,苏道山发现,敖九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了自己的左后方三米之外。 苏道山走到敖九所站的位置,也是一模一样地向前走了一步。 四周景物变换,这一步之后,苏道山发现,自己也出现在了敖九身边。 “这是个什么走法?”苏道山心下嘀咕。现在这个位置,实际上倒是在草地边缘更外围,来了個未进先退。可若是要到这里的话,刚才直接站过来不就好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不过,苏道山并没有提出疑问。他当然知道,敖九这么走,必然有他的道理。 而且这一步走过来,苏道山也隐隐觉得,四周的景物不太对劲。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错乱感。 敖九见苏道山跟来了,点点头,却没有再动,而是站在原地,嘴里念念有词地数着数。 数到二十的时候,他向左跨了一步。 苏道山旋即跟上。 如此这般,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甚至有几步,苏道山还震惊地发现居然需要凌空走在空中。明明只是虚不受力的虚空,一脚踩上去,却是如同踏在实地上一般。 大约七八步之后,等到苏道山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圆形草地的中央,站到了灵蕴果的前面。 这让苏道山不禁啧啧称奇 “老板,请。”敖九恭敬地请苏道山摘取灵蕴果。 苏道山摆摆手,没有急着摘取灵蕴果,反倒有些出神地站在原地,仔细回忆。从第一步开始,一直到走进来,每一步都历历在目。之前他对灵境的这种地形错乱感,就隐隐有些猜测,而如今借着敖九进来的方式映照,他已经抓住了脉络。 “原来如此!”苏道山恍然大悟。 他知道这迷乱空间是怎么回事了。 就拿眼前这片草地来说,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可实际上,这片草地却和四周山林并不处于同一个空间内。或者可以说,整片草地和周围都被分成了无数个碎裂的空间。 如果把灵蕴果所在的草地中心,视为一个标靶的靶心的话,那么,标靶的外围,其实全都碎成了一个个自成一体的小块。可以想象这些碎块仿佛被凝固于虚空中一样。有些高,有些低。有些静止不动,有些旋转着。有些横着转,有些则竖着转。 就像是许多堆在一起的台球。 如果台球比喻成这些碎裂的空间,把台球号码所在的位置,比喻成正确的出口的话,那么,想要经过这些破碎的空间走到靶心,就只能等两个台球的号码恰好对到一起的瞬间。 这也是敖九为什么忽左忽右,不时又数着数等待的原因。 而想通了这一点,苏道山进而想到了整个灵境世界和天道山。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方向,而天道山更是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了。 其实,天道山没有变。它依然是在灵境世界的核心。变的,只是超凡武者们当时所在的空间罢了。 这里不是没有方向。天道山就是方向! 苏道山长呼一口气,好奇地问敖九道:“你是怎么知道正确路线的?” “有些小窍门,”敖九道,“但更多的还是反复尝试……” 苏道山点了点头。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之后,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理解灵境世界的破碎空间,是因为自己有前世的观念。对于自己来说,三维空间是很自然的认识。 但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他们对世界的认知,更接近于前世古代的天圆地方。 整个世界更像是一个平面。 当然,这对前世来说完全荒谬的认知,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或许并不算什么错误。毕竟,前世的认知可没法解释夜空中那一道星痕。也没法解释异术和秘器。 “不过,我倒是可以试试陀螺罗经。”苏道山想着,毫不客气地上前一步,将灵蕴果给摘了下来。 几乎是在苏道山摘下灵蕴果的同时,四周的灵兽已然爆发了一阵骚乱。它们仿佛刚刚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身边的危险一般,有逃命的,又捕食的。一时狼奔豕突,尘土飞扬。 而原本迷乱的草地,这一刻也恢复了正常。几只灵兽甚至向着苏道山和敖九冲了过来,被两人轻松解决。 等到一切平静下来,苏道山这才看向自己手里的灵蕴果。 果子一到手,他就自然产生了明悟。心念一动,灵蕴果已经从手里消失了,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挂上了道种的树梢。 灵蕴以钱为单位。大小不同的灵蕴果蕴含的灵蕴不同。这是一个小果,灵蕴为十钱。而无论是提升境界,还是以心炉炼制器物,亦或是喂养秘器,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灵蕴。 少则数钱,多则成百上千。 这么一算,苏道山倒觉得这个灵蕴果并不值得多喜悦了。 感觉就像是前世累了半天,才赚了十块钱。 反倒是身边这个恭恭敬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异种,才是自己今天最大的收获。 “对了,灵境里全都是这样各行其是吗?”苏道山问道,“你和其他人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回禀老板,灵境中有集市,有村镇的。皆为超凡者所建,也有灵妖聚集……”敖九道。 “哦?”苏道山一下就来了兴趣。 之前因为发现灵境中没有方向,他一度以为,灵境中并不存在现实世界那样的社会秩序。 毕竟,大家都只是神魂入境,来这里也主要是寻找灵蕴。看起来并没有社交以及长期待在这里面的需求。 况且,人类社会的秩序本就是以自然环境为根基。 自然环境恶劣,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残酷。自然环境好,人和人之间就相对容易相处。 而如果一个地方连方向都没有,走到哪里都如同迷宫一般,他很难想象人们怎么聚集在一起,怎么出远门,又怎么形成村镇,怎么形成秩序。 可没想到…… “这附近就有这类地方吗?”苏道山问道。 敖九点了点头,辨别了一下,指着远处道:“这边有一条灵脉,可通一个域外部落。加上灵妖,大约有上百人。” “那你带我去。”苏道山兴奋地催促道,说着,他又好奇地问道,“灵脉是什么,域外又是指什么?” “回禀老板,灵脉是我们超凡者于灵境中发现的安全通道,因地有灵光,故而得名。只有从灵脉走,才不会误入险境。不然的话,此间地势复杂多变,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山林之中……”敖九详细地解释了一番。 苏道山想了想,大概明白了过来。听起来,这灵脉就像是树叶的脉络。是超凡者根据灵境的特质开发的路线。 难怪他们没有方向,也能聚集和探索。 果然人类的适应能力是最强的,随便丢到一个地方,总有人能想出办法来。 “至于域外,指得是领域,”敖九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灵境以天道山为中心,越是靠近天道山,灵蕴越浓密丰富,对境界提升和异术领悟就越有好处。 “正因为如此,以天道山为核心,向外分出五大灵域。天道山脚下的第一灵域最好,然后依次向外,是第二灵域,第三灵域……” 一边说,敖九一边画圈,最后画到第五个圈,又在外画了一道:“第五灵域之外,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域外。” 苏道山一看,这可不就是自己之前比喻的标靶么? “那你为什么不去第一灵域?”苏道山困惑地问道。 敖九摇头道:“灵域之间,并无灵脉通路。想要进入更高一阶的领域,就只能依靠天道山的登山道。小人如今是天道山第二层,可以进第五灵域。再往前就不行了……” 苏道山听得一脸迷惑,问了又问,经过敖九的反复讲解,这才弄明白了。 因为灵境中没有方向,因此,人们只能沿着灵脉进行探索。没有人敢离开灵脉太远的地方。 然而,如果把灵境看成一个标靶的话,那灵脉的走向都是沿着一圈圈的环线平行的,没有直接通往靶心的灵脉。因此,没人可以翻阅灵域分界,去往更高灵域。 唯一的一条路,就是通往天道山山门的登山路。 每个月,天道山的山门只开一次。人们会通过这条直通天道山的路,进入天道山求学问道。而在天道山山门未开启之前,这条路去不了天道山,倒可以用于通往其他灵域。 然而,想要从这条登山道走,就必须拥有相应的境界。 说白了,就像是看球赛的票一样。 你花了多少钱,买了第几排,才能去往第几排。不然的话,就算你从这条道下去了,也没有伱的座位。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 苏道山跟在敖九的身后,翻过了两个山头,穿过一条蜿蜒的峡谷,再走上一个山坡的时候。 一座小小的村落,出现在眼前。 ------------ 第六十五章 地主 村落位于一处山谷平地中。数十座大大小小的房子横七竖八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广场和两横两竖四条街道。 房子大部分都是茅草顶的土房,只有十来间是砖瓦房。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部落?”苏道山好奇地问道。 他一边说,一边调动灵觉。 刚才过来的时候,他还在一个山头之外就察觉到了灵蕴的香气。而此刻站在这里,香气是越来越浓。 “是的,老板。这個部落叫古榕部落,”敖九指着村子道,“您看见村中那棵大榕树了吗?” 苏道山点了点头。 那是一棵生长在村子中央的大树。大树的树根蜿蜒,不少都裸露在地面上,就如同散开的血管一般,几乎笼罩了整个村子。其树冠也巨大无比。远远看去就像一把巨伞,非常显眼。 “这棵榕树是一只实力强大的灵妖,名为五车。是这个部落的首领,也是这个果园的地主。”敖九道。 “地主?”苏道山一乐,对这个词可不陌生。 在原世界最大的乐趣,就是寝室里五湖四海的哥们儿光着膀子拿着一副牌大呼小叫,气势如虹。 “灵境里的灵蕴分布不均。有些地方多一些,有些地方少一些。”敖九解释道,用手在下方的山谷内外画了一个大圈,“这片山谷是一块富灵地。每个月都会固定出产不少灵蕴果。我们将这样的地方称为果园。不过这类富灵地都会诞生强大的灵妖。它们守护这里,没有它们的同意,谁也别想在这里采集。这些大妖就是地主。” “灵境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宝地?” 灵蕴的香气越来越浓了,充满了诱惑,让苏道山蠢蠢欲动。他眼睛发光,好奇地看向大榕树,问道:“这些灵妖很厉害吗?” 以他对人类这个物种的了解,遇见这种事情通常结局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开战。不管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什么灵境,谁敢挡财路,谁就是不共戴天之敌!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妖挡自然就杀妖! 然而,却见敖九点头道:“厉害!不过厉害只是一方面,重点是麻烦。” 苏道山扭头看向他,“怎么个麻烦法?” “灵境和现实的时间是三比一,而我们每一次进入灵境,逗留时间都不能超过现实世界的十二个时辰。一旦超过这个时间,我们的神魂就可能永久地迷失在灵境之中……”敖九道。 苏道山点了点头。这个禁忌他知道。不光是天启中有相关信息,而且之前谢寻白也反复告诫过。 现实中的十二个时辰,也就是灵境中的三十六个时辰。这是灵境世界的一条红线。一旦超过这个时间,进入灵境的道种就会和灵境世界融为一体。而失去了道种的链接,人的神魂也就回不去识海了。 据说,百年来因此丧命的超凡武者不在少数。 只听敖九继续道:“因为受时间限制,所以我们在这里既没办法跟它们持久对抗,也很难联手行动。况且,就算我们能干掉一个地主,等我们下次进来,说不定又有了新的地主了……” 敖九摇头苦笑道:“我们可跟它们耗不起。” 苏道山想了想,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悲伤而残酷的现实——仅仅只是有限制时间这一点,就注定了超凡武者在灵境世界中只是弱势地位的过客。 毕竟,就算你杀了原来的“地主”,你最终还是要离开灵境。而灵妖那么多,大妖也不会少。等你下一次在不知多久之后再进来的时候,可能又有一位“地主”等着你了。 根本无解! “那要怎么才能得到这些灵妖的许可呢?”苏道山若有所思地问道,“它们不是也要争夺灵蕴吗?” 敖九道:“是的。不过灵妖有智慧,实力越强的灵妖,智慧也越高。它们知道如果强行霸占果园的话,就会引来人类的攻击。所以除了那些脑子不太好使的灵妖之外,其他大妖地主都愿意选择合作……” 随着敖九的讲解,苏道山的脑海中渐渐勾画出了如今灵境格局的轮廓。 总的来说,灵境中的这些果园就像是沙漠中的绿洲。天然吸引着附近的灵妖,灵兽和超凡武者。早年间,本地大妖和超凡武者大打出手。结果最后双方发现,这种战争根本没有尽头。一直这么打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于是,妥协和合作也就顺理成章了。 最初是哪一个聪明的灵妖想出的办法,如今已经没法考证了。总之,它们拿出了一部分灵蕴果份额,聘请超凡武者当看守人。 而如此一来,这些大妖不光自己坐稳了位置,而且矛盾也自然地从灵妖和超凡武者之间,转移到了超凡武者内部。 灵妖并不介入争斗。哪怕超凡武者之间打出狗脑子来,它们都不管。反正谁拳头大,它们就跟谁合作。只要看守人能够保护果园,让它们的利益不受侵犯就行了。 而有了固定的地主和看守人,秩序和规则也就随之而生了。 百年来,聚集于大小果园的灵妖和超凡武者越来越多,这些果园也就渐渐形成了村落,并且开始向外扩展控制力和影响力。据敖九所说,一些灵域甚至已经出现城市了。 这让苏道山有一种人类文明从原始散居发展到部落聚居的感觉。 不过,这里毕竟不是现实世界,城镇和现实有很大的不同。其中最奇特的一点就是…… “那些人,”苏道山眺望着小小的村落,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也是灵妖?” “是的。”敖九点头道。 虽然只有数十间房屋,但村里并不冷清。 一座土屋的屋檐下,一个中年女子正在洗衣服,旁边的男子在用竹片编织着什么器具。不远处的街道上,三个小孩正在打闹,两个身材窈窕的少女一边走一边说着悄悄话。 河滩边的农田里,有农夫正在挥动锄头。从河滩延伸向河中的石头上,还有青年不停地往河中抛洒渔网,手法娴熟。 而这些还只是苏道山能看见的。在看不见的屋子里,还有袅袅炊烟升起。还有人不时进进出出。 从第一眼看见这个村子开始,苏道山就知道,这样的画面是反常的。 能进入灵境的人类都是超凡武者。可谁会在付出了生命力为代价之后,来到灵境里洗衣服编竹器?况且,那些小孩子又是哪里来的?总不可能有这么小的超凡武者吧? 直到听了敖九的讲述,苏道山才知道这些“人”居然都是灵妖变的。看见这些跟人类截然不同的灵妖一板一眼地以人类的方式生活,怎么都让他有一种诡异之感。 便在苏道山啧啧称奇的时候,忽然,他的灵觉感知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灵蕴果! 而且跟之前闻到的香气不同的是,这股香气就在附近! “你闻到了吗?”苏道山扭头看向右边。这一路过来,他的灵觉一次又一次感应到灵蕴的香气。尤其是到了这个古榕部落附近之后,这些香味就更浓郁了,不停地撩拨着他,让他蠢蠢欲动。 之前他一直忍耐着。因为他发现,敖九对这些香气没有任何反应,直接就无视了。加上一直赶路过来,苏道山也就没有问。 可现在,这香气感觉却太近了,太撩人了。 敖九一脸茫然:“什么?” “灵蕴果啊!”苏道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干脆不管了,一个箭步就蹿了出去,“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在丛林中奔跑着。 一开始,敖九还一头雾水。可跑着跑着,他发现灵觉中,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传来。 “真的是灵蕴果!”敖九又是震惊,又是兴奋。 这种香味对于敖九来说自然再熟悉不过了,可话刚出口,他心头就猛地一惊。 因为敖九发现,自己是跟着自己这位“老板”跑了几百米之后,才勉强闻到灵蕴果香气的。可如果这就是老板带自己往这边跑的原因的话,那岂不是说明…… “老板,伱是在刚才那地方就闻到了?”敖九震惊地问道。 “对啊。怎么,难道你没有吗?”苏道山比敖九还震惊地问道。 “没有。”敖九得到了确认,匪夷所思之余,看向苏道山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和艳羡。 他知道这位“老板”是个刚进灵境的菜鸟,当即主动解释道:“灵觉取决于道种品第。道种品第越高,灵觉越敏锐。小人的道种只是三钟品第,所以……” 敖九说到这里就没再说下去了。 苏道山恍然大悟。 他没想到,因为道种品第高低不同,不同超凡武者的灵觉竟然还有这样的差异。那这么说来……他难以置信地问道:“那我们刚才从那边过来,你路上也没闻到灵蕴吗?” “路上?有吗?”敖九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苏道山脸颊一抽,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感觉错过了几个亿! 顺着一个满是枯枝落叶的山坡往下,又走了二十多米,刚绕过几棵阻挡视线的大树,两人就看见前方满是枯枝落叶的空地上,一个由万千灵光交织而成的“鸟巢”,出现在眼前。 “鸟巢”中央,一颗金色的灵蕴果,正由虚而实,缓缓凝结。 ------------ 第六十六章 收获 “刚成熟的灵蕴果!”敖九失声惊呼。 要知道,灵蕴果的香气要完全凝结之后才会大量散发。而凝结之前却非常淡。六钟品第之下的人,至少要靠近到五十米以内,而且要全神贯注,才能有细微的感应。 就连六钟品第之上的天才,那也需要进入到百米之内! 超过这个距离,就感应不到了。 “刚才老板是在多远之外发现的?直线距离也至少超过四百米了吧!这么远就能感知到没有成熟的灵蕴果,那他感知成熟灵蕴果的距离,又该多远?”敖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乱了。 成熟灵蕴果的香味要浓郁得多。用超凡武者的灵觉感知距离来计算的话,六钟品第之下的人感应距离在六十到一百二十米之间。而六钟品第以上的天才,最远可以感应到两百米。 两百米! 这个距离,对于敖九来说,曾经一度只能羡慕,嫉妒,仰望。乃至于产生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痛苦。 在灵境这样的特殊环境中,灵觉感应这么远意味着什么,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敖九自己的感应距离,大约是九十米左右。别看两百米的感应距离只多了一百一十米,可在灵境这样的特殊环境中,用于搜索灵蕴,效率却差了不知多少倍。 当他一次又一次和灵蕴果错过,一次又一次往来奔波徒劳无功的时候,人家却是满载而归。 而超凡武者,历来是强者恒强,弱者愈弱。 更容易找到灵蕴,就意味着更快的境界提升速度,意味着领悟更多的异术,意味着灵境中更强大的战灵。更意味着人家能更频繁地进入灵境,而不用担心生命力的损耗。 而相反,弱者往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获取更少的灵蕴,一直挣扎在入不敷出的线上。 就拿敖九自己来说,若非在灵境混了这么多年,有五棵迷乱空间的专属果树打底,只怕他早就连自己都养不起了,更别提养风筝娃娃了。 这还是在域外。 进了灵域内,差距还更大! 可让敖九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有一天,这個让自己宛若高山仰止一般的距离,却在老板面前显得如此可怜…… 因为之前和苏道山有过交手,因此敖九很清楚自己这个老板的道种品第不同凡响。但如此恐怖的灵觉,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 敖九这边胡思乱想,那边,灵蕴果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已经成熟了。形体由虚幻完全凝实。苏道山当仁不让地上前将其摘了下来。 这一下,原地只留下一个灵光交织的圆形“鸟巢”,里面空空如也。 苏道山检查了一下果子,有了个惊喜的发现:“这个果子竟然有二十钱的灵蕴!” 敖九回过神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解释道:“这里是古榕部落外围,虽然不属于果园,但也沾着富灵地的边。所以,这里只要出现灵蕴果,通常都是二十钱以上。最高有五十钱的。” “真的?”苏道山听到五十钱的灵蕴果,眼睛都在发亮。 攒一百钱的灵蕴,十钱果要十个。而五十钱果,只要两个。这效率可高多了。 敖九点了点头道:“域外只产小果。灵蕴含量在十钱到五十钱之间。只有进了灵域,才有百钱灵蕴的中果和千钱灵蕴的大果。” 说完,敖九紧张地左右张望一眼道:“不过老板,我们得赶紧走。要是被古榕部落的看守人发现果子被我们摘走了,那麻烦就大了。” “麻烦?”苏道山一愣,扭头看了看,问道,“你不是说这里不属于古榕部落的果园吗?” “是的。不过外围五百米区域,也是他们的地盘。”敖九道,“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沿着环形路线巡逻一圈,收取灵蕴果。谁敢在这个区域内偷盗果子,就是与他们为敌。” “这么霸道,”苏道山啧啧两声,“古榕部落的看守人是谁,很厉害吗?” 敖九道:“总共九个人,领头的化名牛二,有十一米的战力。战灵是一只七色螳螂,非常厉害。其他八个人,也都有九米以上的战力。在这片区域算是一霸。” 苏道山一听,差点笑出声来。 十一米的战力,还比自己的初始战力低了一米。而且对方的道种品第肯定也远远低于自己。交手的话,自己就算还没有转化战灵,凭借附甲也能轻松应付。 至于牛二那些九米战力的同伙,就更不值一提了。 且不说灵境特殊的环境和规则就注定了这个只有九个人的小团伙不可能同时在场,就算他们一起上,那又怎么样? 灵蕴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 之前苏道山还不知道自己灵觉异于常人,如今既然发现了这一点,又通过眼前的灵蕴果证实了,那他最后的一点担心也没有了。 进入灵境这才短短一个多时辰,自己就已经得到了三十钱的灵蕴。这还不算自己过来的路上错过的那些。只要凭借灵觉,自己能够以足够快的速度获取足够多的灵蕴,就算被杀了,大不了再进来就是了。 无限续命怎么输? 怎么看,这生意都划算! 苏道山在原世界本就是个活泼性子。自从到了兰卓大陆,因为必须装扮成一个拘泥不化古板道学的书呆子,说话做事都得套上一层外壳,因此多少有些拘束。 而这次进灵境,从第一秒起,他就爱上了这里。 这是自由的味道! 在这里,谁也不知道谁的真实身份,自己用不着扮演谁。想做自己就做自己,甚至愿意的话,自己可以展现出任何模样。君子,才子,傻子,恶棍,流氓,赌徒,骗子,机器人,外星人…… 他本就是天性释放,加上拥有十二钟品第的道种,更是有恃无恐。反倒觉得,敖九这种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异种,在灵境中竟活得如此谨小慎微,很是滑稽。 “你在他们手里吃过亏吧?”苏道山心有所感,问道。 敖九有些尴尬,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然后解释道:“像小人这种层次,在灵境中只能混迹野外,时常都要与人争斗。结仇也在所难免。早前和那牛二争夺灵蕴果,被他抢去了。” “那这回我可以帮你报仇了,”苏道山哈哈一笑,扭头环顾四周,感应了一下方向,“往这边走。” 两人飞速离开,山林里,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灵光交织而成的如同鸟巢一般的底座悬浮在原地,空空如也。 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苏道山领着敖九,跑遍了古榕部落的整个外围。凭着超凡的灵觉,他又接连收获了五个灵蕴果。其中一个五十钱,两个三十钱,两个二十钱。 这让他的灵蕴总数,一下就陡增到了一百八十钱! “没了?”摘取了最后一颗果实,苏道山站在灵蕴底座边,拼命调动灵觉感知。但四面八方,灵蕴果的香气已经是一点也没有了。他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有些不满意。 敖九跟在苏道山的身边,沉默着。他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自己每个月靠专属果树比别人多五十钱灵蕴,就已经算域外的超凡武者当中日子过得不错的了。可老板竟然在短短不到两个时辰里就收割了一百八十钱灵蕴! 这可是在平均每次收获不过一二十钱灵蕴的域外啊。甚至就算是在第五灵域里,多少人一个月也达不到这个数目! 抢钱都没这么快的! 敖九完全可以想象,当古榕部落的看守人出来巡逻却发现只剩下空空的灵蕴底座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来。”耳边传来了苏道山的声音,敖九扭头看去,却见一个灵蕴果被抛向自己。 敖九手忙脚乱地接住。 苏道山道:“给你的。” 敖九激动得手都在发抖,噗通一声跪下来,感激涕零地道:“多谢老板!” “既然你是我的人,那我吃肉,就有你一口汤喝。”苏道山大方地摆摆手,“伱不是说你需要灵蕴召回你的秘器吗,这个灵蕴果先拿着。附近哪里还有果园,赶紧带我去。少不了你的。” 苏道山比谁都明白要想马儿跑,就得给儿吃草的道理。哪怕在神魂印记的影响下,敖九对自己的服从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但偶尔给一点甜头还是必要的。 这能让对方更加忠诚,也更有动力。 更何况,敖九的身份也着实与众不同。对于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迄今为止一直待在城墙内的苏道山来说,敖九既是一扇了解荒野世界的窗,也可能是未来的一道后门。 经历了米家的事情,大约知道了苏家的处境之后,苏道山已经比谁都明白,自己不可能永远依靠翼山城城墙的保护。 想要在这个只露出冰山一角的残酷世界生存下去,自己能够依仗的,就只有实力。 而一条获取异种内部信息的渠道,以及一个在荒野世界可以帮助自己的“敌人”,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甚至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这将比提升自己的战斗力更重要。 “是!”听了苏道山的许诺,敖九愈发兴奋起来。他站起身辨别了一下地面灵脉,指了一个方向当先带路道,“往那边不远就有一个果园,再过去还有几个……” 苏道山跟上,左右无事,随口道:“对了,你接着跟我讲讲万魔门,他们为什么急着招你回去?” ------------ 第六十七章 郡考 一夜过去。 清晨,当苏道山在娉婷的呼唤下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识海中的道种又恢复了原样。 因为昨夜睡得早,又特地告诉娉婷晚一点叫自己,因此,苏道山这一觉睡了接近五个时辰。换算成灵境时间,就是十五个时辰。 “少爷,郡考巳时开考,可不能去迟了。”当只着一身小衣的娉婷坐在床边,抱着苏道山的头,用纤细温软的手指替他揉着太阳穴的时候,他的嘴角还勾着笑,神情迷糊。 离开古榕部落之后,他在敖九的引路下又光顾了四个果园。这些果园都在域外的灵脉沿线。有大有小。大的村落足有数百灵妖,看守者超过三十個。小的村落则和古榕部落差不多。 苏道山一点没客气,全都一扫而空。即便其中一个果园刚被人采集过外围,另一个果园也只抢到一个灵蕴果,但一夜的灵蕴总收入,还是飙升到了四百六十钱! 这还在是赏了敖九三十钱灵蕴的情况下! 第一次进入灵境,就有这样的收获,再加上十二钟品第的道种,以及一个送上门的奴隶,让苏道山醒来的时候,都差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美得冒泡的梦。 “少爷做了什么好梦吗?”娉婷见他神情,好奇地问道。 “我梦见圣人教导曰,食色,性也。又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苏道山本是随口乱说开玩笑。 或许是在灵境中释放天性待得久了,意识一时还没切换回现实,不知不觉之间,他一双手就下意识地搂上了娉婷柔软而纤细的腰肢。只轻轻一带,便抱了个软香满怀。 苏道山一时心迷神荡,忍不住便在少女嘴上亲了一下。少女芳唇又香又软,便宛若果冻一般。 娉婷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身子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这是自家那个不解风情的呆少爷? 她自幼就是苏道山的贴身丫鬟,也早知道自己未来必然是要通房的,肌肤之亲本就是理所当然。 可这般被苏道山搂着亲吻却是头一遭。 娉婷脑子一时间只一片空白。又羞又喜又慌乱,心头还胡思乱想。只觉得少爷也不知得了哪位圣人老爷点化,可算开了窍。只千万不能让赵杏儿那狐狸精晓得了……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一股子绮丽暧昧的味道缓缓流淌。 便在苏道山低头看着怀里的娉婷,见她闭着眼睛,睫毛飞速抖动,呼吸急促,脸蛋绯红,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口的时候,外间忽然传来画眉说话开门的声音。 娉婷身子一颤,飞快地从苏道山怀里挣脱出来,跳下床,背对着画眉进来的方向,装模作样地准备着苏道山要穿的衣服。 但从苏道山的角度看过去,她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苏道山有些好笑。正准备起身,这才发现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传来一阵虚弱感。 这就是进入灵境的后遗症了。 苏道山毫不犹豫,意识进入识海之中,直接从道种上悬挂的灵蕴果中摘下了一个。 随着神念的催动,只一瞬间,足足十钱灵蕴就化作一道暖流散入四肢百骸。原本虚弱的身体迅速恢复。感觉有一种熬了几天几夜,然后刚刚饱睡一觉起来的神完气足。 苏道山心下暗暗警觉:“难怪有人会死在灵境里。在灵境时间久了,意识就会渐渐迷乱,从而忘记现实世界。而现实世界的身体,却无时无刻不再消耗生命力……” 而想到这里,苏道山忽然眉头紧锁。他想起了昨晚敖九说的一个消息。 幽族入侵! 心事重重地起床洗漱。一个时辰之后,苏道山已经坐上了马车,和其他苏家子弟一道前往城主府。 郡考将在朱家堡的大练武场举行。 对于任何一个家族来说,郡考都是大事,苏家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今天气氛却显得有些古怪。出发的时候,除了苏显文对苏家子弟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之外,别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就跟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件事一样。 尤其是苏家内宅,无论早上苏道山在苏母那边请安,还是带着昔昔跟父母一起吃早饭,大家都一句不提。直到车队出发的时候,家中主仆也都是一副各自忙碌的模样。 苏道山坐在马车上,一路晃晃悠悠。或许是因为紧张的原因,这次前往参考的苏家子弟们都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紧张之余,一些人不时把目光投向苏道山,窃窃私语。 很快,苏家的马车就抵达了城主府。 在朱家堡中央的武场边下了车,苏道山一眼就看见了其他几大世家的子弟。比较熟悉的有朱家的朱学康,朱学崇。岳家的岳世峰,岳蓁。林家的林烜,林烆,林煜。汪家的汪明辉,汪明哲…… 原来的六大世家中,米家自然已经完蛋了,周家则处于管束之中。管束期内世家权限一概剥夺。 这意味着周家子弟最快也要等三年之后由大聚议商定解除管束,才有报考宗门的资格。 而除了翼山城本地世家子弟之外,在场的人中还有火牛、西塞两城的世家子弟以及其他独自参考的自由武者。总数超过了三百。加上来各家长辈以及来看热闹的民众,一眼望去,人山人海。 苏家车队到来的时候,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等到苏道山下了车,自然是成了人们目光的焦点。 “这家伙还真来了!”人们都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不管是翼山城的本地人,还是听说过相关传言的外地人,都想不明白,这小子究竟是哪根筋不对,居然来参加郡考。 倒是翼山城的世家子弟们对此一点也不奇怪。这自命不凡标新立异的白痴出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中秋诗会上,他敢装腔作势。面对疯傀,他敢一个人迎上去…… 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他的脑瓜里在想什么。反正他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稀奇。 “听说这两天,谢先生和樊仙子都住在苏家?”汪明哲看着苏道山,嗤笑一声,扭头看向岳世峰,“也不知道苏家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阴错阳差巴结上了寒谷。” “不过是暂住罢了。”岳世峰哼了一声道,“我估计是人家顺手救了苏道山,苏家便顺着杆子往上爬,搞的人家盛情难却。” 便在这时,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来了,来了!” 随着人群散开,只见一排马车接连驶入了朱家堡,在武场边停下。各大宗门派来的主考纷纷从马车上下来。 除此之外,谢寻白也来了。 城主朱子明和一众世家家主,长老,都纷纷迎了上去。短暂地寒暄之后,众人一同步入场中,在搭建好的看台落座。 “夏州北郡,新纪元115年郡考开始。”朱子明说了些规则和鼓励的话,便宣布开始。 郡考本是多年传统,程序步骤都是大家早就熟悉的。当下,便有场中负责的城卫军官,用鱼口竹篓装了号牌,让参考者一一抽取。 苏道山抽到了七十二号。按照十人一组,在三百多名考生排在第七组。 考试分三关。 第一关是验灵根。 身为武者,大家自然都有灵根。因此,这一关检验的并非是灵根有无,而是检验武者修炼到如今,灵根所达到的层次。 士农工商兵五类灵根的特质,决定了武者不同的风格和优势。 而这种特质,会随着他们在各自行业中的经验造诣的提升而不断提升,并转化为对各自武道更深的理解,更强大的直觉和战斗力。 因此,同样是选拔进宗门的考生,灵根层次不同将决定他们的不同起点。灵根层次越高,在师长们眼中,武道天赋就越高,未来的进境就越快,成就也越大。 此刻,在场地中央早已经摆好了一座用于检验灵根的法阵。 法阵的核心是一块通体雪白,微微有些透明的大石头。石头上天然长着一只眼睛。 这种石头名叫照心石,出产自兰卓大陆早前的世界中极。 那是一座巨大的河心岛,由一条灵力磅礴的大河冲刷而成,天然就呈现一只眼睛的形状。据说,那是创世神的眼睛,故名三尺岛。寓意提醒人们,举头三尺有神明。 后来,岛上修建神庙,挖掘地基的时候,人们发现了这种拥有特殊能力的奇石。 就像灵智高的骏马,海豚一类的动物,总是能依靠直觉亲近心思纯净善良的人一样,照心石只亲近灵根层次高的人。 当一个孩子还没有显露出灵根的时候,照心石不会有任何的反应。而一旦孩子长大,并且随着自身性格的成型以及学识的增加,灵根开始显现并提升的时候,它就会变得亲近。 而且,灵根越高,它的反应就越强烈。 有传闻称,当有各道大宗师级的人物,踏足三尺岛的时候,甚至会出现万石同时发光鸣响致敬的景象。 正是基于此,随着武道的发展,古代先贤创造了检验灵根的法阵。 人的灵根本来不分优劣,却会在成长过程中渐渐显现出不同来。同样是工灵根,有些人专注技艺,砥砺精进,有些人则三心二意,甚至试图涉足自己并不擅长的商道,浪费了天赋。 时间一长,两者之间的区别就显现出来了。 武者自六岁开骨习武,到十二岁入九品,天性灵根就已经定型。而从十二岁到郡考这些年,便是灵根天赋拉开差距的时期。这也是为什么,宗门并不招收年龄小的孩子的原因。 说白了,你灵根天赋好不好,需要用进境来证明。 ------------ 第六十八章 起哄 很快,分组就已经完毕。 第一组被当先引入了法阵中。十个人各自占据法阵的一个空位,静静地等待着。 随着法阵的启动,一颗仿佛眼珠一般的光球自中央升起。投射出一道道白色的光柱,笼罩着十名考生。 几乎是一瞬间。灵根检验就已经结束了。 十名考生退出法阵。 四周众人交头接耳,纷纷猜测。为了保护隐私,检验结果不会公开,只有看台上的九大宗门主考才能看到。 众所周知的是,灵根分初窥门径,登堂入室,融会贯通,登峰造极,深不可测五大层次。而每一个层次,又分上中下三個等阶。每一个小等阶差距都极大。 宗门招徒,最低也要达到登堂入室下阶才行。 这是郡考第一关的及格线。 片刻之后,结果公布。十个人都通过了灵根测试。这意味着他们至少都达到了登堂入室的境界。 围观的人们都把目光集中在九位主考的脸上。一边分析,一边议论纷纷。 “好像没什么出色的。” “三号是谁?好多考官都看着他,挺受关注。” “不认识。应该武馆出来的。看样子年龄偏大。就算灵根比别人高一点也不足为奇。超过十八岁,只能进外门。” “第一批人都是普通平民武者,自然实力偏低。不过这些人当中也有不少天赋出众的。我记得上一次,墨湖剑派就招了一个商队护卫进内门。” 议论声中,很快就轮到了第二组。 这一组当中有林家的林煜。这让苏道山多了几分关注。 这小子是原身在书院里的债主。因为当初原身撞坏了他的东西,因此这家伙每次在餐堂里见到原身,都要抢他的酒喝。挺有意思的一个人,也是原身记忆里仅有几个能正常聊天的“朋友”。 林煜的天赋不错。测试完成之后,大家看见,九位考官几乎是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他。 以工道武技见长的鬼斧门的长老,甚至还冲他点了点头,报以微笑。 “林煜工道天赋极高,又天性痴迷技艺,去年就进了书院甲字班,听说现在在林家的工造作坊里,已经是大师傅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灵根至少也上了登堂入室中阶,甚至上阶。” “没错。重要的是这小子才十六岁。下个月才满十七岁。就算现在只是登堂入室中阶,到了十八岁,能提升到什么层次?登堂入室上阶是手拿把掐,说不定还能进融会贯通!” “其他宗门也就罢了。鬼斧门最喜欢这种专注工道技艺的家伙,门里一群锯了嘴的葫芦,天天就知道跟工具打交道,除了讨论工匠技艺,十天半个月也没一句话。” “进其他门的话,内门没问题。若是鬼斧门,说不定舍得给一个亲传的名额!” 测试继续进行。 随着一组又一组考生进入法阵,第三组到第六组也接连完成了测试。所有人都顺利过关,拿到了进入第二关考核的资格。 对于围观的人们来说,这样的结果本就在意料之中。 郡考这么多年来,第一轮的灵根测试极少有被淘汰的人。可以说,就只是一个象征性的过场,检验一下大家的资格,然后发一张门票罢了。并不算真正的选拔。 不过,当第七组上场的时候,所有人的都来了精神。 因为苏道山上场了。 当苏道山跨入场内的时候,四周的喧嚣声一下高了不少。 “哎哟!”一个夸张的声音响起。 苏道山几米外的人群中,一个颧骨高耸的瘦削青年瞪大眼睛,环顾众人道:“我还以为这家伙闹着玩的呢。没想到来真的啊?” 他距离如此之近,声音又这么大,以至于苏道山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见苏道山皱着眉头看过来,四周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那青年还冲苏道山挑了挑眉,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而有这人开头,四周也冒出不少声音。 “我赌一个银斗,这家伙肯定过不了第一关。来来来,有下注的没有?”旁边一个壮实的汉子大声道。 另一人接口笑骂道:“你看我们像傻子么?要不你问问苏道山去,你只要这么一说,他指定跟你赌!” “屁,人家遵的是圣人之言,行的是君子之道。赌是不会赌的。抓着你跟你辨上两个时辰的道理倒是有可能。”前排一个中年人回头道。 “那当我没说!”那开赌的壮实汉子一缩头。 一帮人当着苏道山的面,伱一句我一句调侃,只逗得围观人群哈哈大笑,场面一时无比欢乐。 “你们……不可理喻!”苏道山怒视这些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可最终却只是气得一拂袖,转身离开。 人群的笑声更大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呆少爷的反应果然也不出大伙儿所料。 对于苏道山,大家太了解了。 如果他是故意哗众取宠倒也罢了。但所有人都知道的是,这呆子的脑子真的是天生与众不同。以至于别人眼中匪夷所思的想法和行为,对他来说却是理直气壮,所以才闹出那么多笑话。 例如当年苏道山不满十岁,恰遇祖母苏老夫人做寿,客人纷至沓来,纷纷祝曰:“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本是其乐融融之事,就算大伙儿的祝词都一样,也不过是赶巧了,没人计较。偏这家伙当众皱眉道:“俗不可耐!须知祝词千百名句,便只是贺寿的也有……” 据说,若非他大姐苏婉一把将他拖出去,他怕是当场要给客人上一课,教大家几句别致的祝词。 又例如某年某月,家中大人领他和其他苏家子弟巡视自家产业,让他们增长见识。 恰逢店中的掌柜和客人谈生意,双方讨价还价。眼看生意就要谈成了,这家伙竟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仗义执言,指责掌柜把明明不到两个银角的成本说成八个银角。 “许是二少爷记错了,小孩子哪里懂这些。”掌柜一脸尴尬地给客人解释,还试图把场面圆回来。 却不料苏道山据理力争,为了彰显自己超凡的记忆力,当即反驳道:“我没记错。上次大伯带我们去工坊,我还记得配方呢,分别是……” 最后,他是被长辈捂着嘴提溜出门的。 类似的笑话不胜枚举。以至于好多老人都说,活了几十年,见过二的,没见过这么二的。这家伙的脑子好像永远都少一根筋。 而小时候不懂事也就罢了,却没成想,这家伙越大越呆。不光不通世故,甚至还多了些自以为是,争强好胜的毛病。 就拿这次来说,满城人都想不明白,这家伙跑来参加郡考干什么。自己什么实力,他难道自己不知道么? 人们私下里聊天,都怀疑这家伙说不定在谢寻白面前自吹自擂,结果没想到大家都说他傻人有傻福,爆了他许多尴尬事儿,这才脸上挂不住,不顾一切地想要挽回颜面。 这几乎是大家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了。 不然的话,怎么想也想不通。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这样做也是于事无补。甚至反倒愈发骑虎难下。正因为如此,此刻见他上场,大家都觉得好笑。 大家现在就想知道,等这家伙连第一关都过不了,灰溜溜下来时,有会是怎样一幅景象。 不过,便在这时候,人们发现已经走向法阵的苏道山又折返了回来。只见他径直走到最开始那颧骨高耸的瘦削青年面前,皱着眉头注视着他:“我认识你,你是周家瓷器行的伙计。” 苏道山本就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再加上成为超凡武者之后,有阅读异术的加持,记忆力更是惊人。 之前在集城闲逛的时候,他见过这个青年。此刻稍一回忆,立刻就认了出来。 周家虽被管束,但只是针对周家的世家权限。对于周家人的人身自由并没有禁锢。如果不是为了低调收敛,现在周家家主和周家子弟出现在这里也很正常。 周家人如此,下面的人就更是如此了。一个伙计在人群中看热闹,谁也挑不了什么错。 但这家伙如此“出众”,那就不正常了。 苏家二少爷虽然性子软,还口笨舌拙,经常受人调侃甚至嘲弄,但对方要么是苏家堡的人,要么就是世家大族。普通人最多在旁边哄笑一下罢了,可没人敢这么出挑。 那青年脸色陡然一变:“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苏道山没理会他,转身又走到那嚷着要开赌的壮实汉子面前:“你也是周家的人,在银器铺……” 壮汉神情慌乱,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 不过,他话没说全,苏道山就已经一转身,跟上第七组的人向法阵走去。那老神在在的样子,就仿佛专门回来自顾自地说这两句,就只是某种自我的确认一般。 然而,经此一下,四周人群顿时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看向那青年和壮汉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 第六十九章 紫光 不远处,世家子弟们轻微骚动起来。 谁也没想到,周家竟然还在这中间有干系。一些人下意识地偷偷瞟了岳蓁一眼。 一直以来,翼山城总共就这么几个世家,世家子弟圈子不算大。能称得上核心风云人物的没几个。 以前有林家的林烁,朱家的朱学安,苏家的苏道玉等等。 但几年前林烁,苏道玉相继考入宗门,基本都不在翼山城。而年龄更大一些的朱学安虽然自宗门回来,但也一直跟在朱子明身边,不再跟世家子弟们一起放鹰逐犬。 因此,如今圈子中的核心人物,就要数岳世峰和周青禾了。 岳世峰是天赋出众,实力在世家子弟中比所有人都高出一个台阶。而周青禾虽然天赋稍逊,但也称得上出类拔萃。加上他高大英俊,又有汪家和米家子弟捧着,也自带光环。 而众所周知的是,周青禾还是岳蓁的追求者。 岳蓁长相俊俏,又是岳终南最喜爱的小女儿,因此追求者不少。朱家、林家、汪家、乃至周青禾所在的周家,都有竞争者。只是一直以来,都没人能对周青禾造成威胁。 随着年龄渐大,岳蓁和周青禾之间也愈发亲密。周青禾几乎见天都围着岳蓁打转。女生虽然矜持,但大家也能看得出来,岳蓁对周青禾多少也有些与众不同。 原本一切眼看要水到渠成。大家甚至听说周青禾已经私下央求了父亲周高远,这次郡考之后就要上门提亲。却不料在这個节骨眼上,周家却栽了个大跟斗。 如此一来,什么想法都成了泡影。甚至因为怕影响岳蓁清誉,岳家这边主动将岳蓁和周青禾之间撇了个干净。反正只是从未宣诸于口的一点小儿女情愫,就当从头到尾都没有存在过。 当然,本城世家子弟内部却是清楚的。 而且大家还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岳蓁、周青禾和苏道山之间,还有几分乱麻般的纠缠。 事情起源,是一个倾慕岳蓁的苏家子弟。 年轻人血气方刚,知慕少艾。岳蓁身为翼山城最漂亮的千金小姐,有苏家子弟喜欢本也在情理之中。 苏家这个人其实名叫苏道申,是苏道山的远房堂兄。几年前和朋友喝酒聊天,这么提了一句。后来外派去了另一座城市,在一次外出中遭遇疯傀攻击而死。 但不知道是传错了,还是有些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的刻意造谣,传来传去就传成了苏道山暗恋岳蓁。 偏偏,以前岳家和苏家关系不错。童年的苏道山和岳蓁还称得上青梅竹马。加之苏道山生性木讷,又隔绝在圈子之外,有什么流言也无从分辨,因此虚虚实实,传得有鼻子有眼。 所谓三人成虎,到最后世家子弟们经常拿这事儿当笑话。不过,他们本意是奚落苏道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但落在周青禾和岳蓁耳朵里就变了味道了。 被人跟苏道山这么一个呆子扯在一起,哪怕是被他暗恋,对于高傲骄纵的岳蓁来说也形同侮辱,感觉更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而周青禾对岳蓁视若禁脔,自然更为恼怒。这几年来,他不光背后对苏道山冷嘲热讽,见了面更是处处过不去,极尽羞辱。有时候就连世家子弟私下议论也觉得过份。 因为周青禾对苏道山的敌意,几近于偏执了。 就拿上次迎接七岭门车队时在城南戍卫堡看见苏道山来说,若非岳蓁发脾气阻拦,只怕周青禾又要过去找麻烦了。 尤其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如今周家已然这样了,周青禾的影子竟也隐约浮现。 表面看,那两人只是嘲弄打趣苏道山。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实际上是给看台上的谢寻白听的!这是在苏道山上台的时候,把火点起来,把他架在火上烤! 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你们看我干什么?”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岳蓁没好气地嗔道,“周青禾要跟那傻子过不去,关我什么事?” 说着,她冷哼一声道:“况且,就算周青禾不来这一手,难道这傻子就不丢脸了么?” 众人都下意识地向看台上望去。 如此大的喧嚣,自然惊动了看台上的众人。只见九大宗门的考官和世家家主们,都纷纷把目光投向苏道山的方向。 “这下有好戏看了。”汪明哲嘿嘿一笑,注视着看台上的谢寻白道,“我就想看看,这家伙是怎么把苏家的脸,当着谢先生的面给丢干净的!” 寒谷五长老,来到翼山城这边远小城,居然让苏道山给攀上了,嫉妒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 场边,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围观的人群后。苏母,苏显义,江夫人在马车上偷偷眺望着武场。 “这混小子真去了!”苏母占了窗户,没好气地一推苏显义凑过来的脑袋,骂道,“让你早晨拦着他,你不拦!” “昨天那么多人轮番去劝,也没见把他给劝住了,”苏显义一脸无所谓地道,“您老又不是不知道他那狗脾气。” “拦不住也得拦啊!说不定说着说着他就顺着台阶下来了。也好过现在骑虎难下。”苏母怒道。 “这小子别的不行,就是主意正,脸皮厚,”苏显义毫不在乎,“要说笑话,他闹得还少了?有时候我都尴尬得恨不得把刨个坑钻进去,也没见他觉得羞耻。” “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吗?”车尾,挑着帘子探头往外看的江夫人回头瞪了苏显义一眼,不满地道。 苏显义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又把脑袋往苏母那边挤了挤,占了一半的窗口。 苏母厌烦地推了儿子一把,推不动,只能黑着脸由他去。 武场旁边围观的人群中,乔装打扮的苏婉,苏与和苏道春,也是偷偷摸摸地张望着。见苏道山真的跟着第七组的人走向测试法阵,都对视一眼,有些无奈。 苏道春双手抄在袖子里,面无表情。听旁边有人说笑,一双三白眼恶狠狠地看过去,只吓得人家连连后退。 苏与踮脚张望,却被苏婉拉了一把。 “你别踮脚,”苏婉叮嘱道,“脖子伸那么长,被他发现我们都在,回去还能消停?” “这小子自己要来,怪的了谁?”苏与满不在乎地说着,又踮起脚,“况且我倒觉得,山弟这才是坦荡!自己认定的事情,哪管其他人怎么说笑,又不少两块肉。” 她说着,哼了一声,拿眼睛扫了周围说笑的人群一眼,鄙夷道:“就拿这郡考来说,本也没规矩说九品下阶就不能参考。来试试怎么就好笑了?说到底,不过是这些人自己画地为牢罢了。看见别人跟他们不一样就嘲笑人家。殊不知可笑的是他们自己。” 苏婉无奈的叹了口气。苏家子女,就没几个正常的。苏与模样俊俏娇艳,身材娇小玲珑,性子却直率张扬,敢爱敢恨,说起来,倒是苏家最不受规矩约束的一个。 扭头看去,只见说话间,苏道山已经进入了法阵。 ### “呵……” 眼见苏道山走在考生中间,看台上,雷云门长老廖云雷冷笑一声。其他好几个宗门考官,也是神情古怪。 对于这个苏家子弟,他们印象深刻。谁也没想到米家经营这么多年,就连九大宗门中也有一半受了他们的好处,在背后帮着使劲,却不料因为这小子落了个功败垂成。 这两天,各大宗门的心情可不怎么样。 交好的米家没了,打压的苏家倒是风生水起,往后这翼山城一亩三分地上,利益自然肉眼可见地受影响。偏偏,大家还得主动帮忙处理米家,还得跟苏家重新交好。 这让人心里说不出地腻味。 关于这小子要参加郡考的传闻,大家在此之前也都听说了。私下里多少抱着一些看笑话的心思。据说他从十二岁入品到如今年近十七,依然是寸步未进。还停留在九品下阶。 他既然要来出丑,大家难道还拦着? 此刻见苏道山走进法阵,众人都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谢寻白和苏显文。刚才台下闹出的动静,让苏显文神情尴尬,坐立不安。谢寻白倒是饶有兴致,甚至起身走到了看台前。 可他越是如此,众人看向苏显文的目光就愈发怜悯。 自家孩子是个什么货色,苏家不清楚吗?这个节骨眼上丢脸,损失可不止是脸面问题。换做自己,就算把苏道山的腿打断也绝对不会让他出现在这考场之上。 怪只怪苏家对这小子实在太过纵容了。 不过说来说去,事已至此,就算苏家想后悔也没机会了。苏显文最好是眼睛一闭,很快就结束了。 测试开始。 随着法阵启动,光眼升了起来。一道道光投向第七组的考生。 墨湖剑派长老石松平微微扭开了头。 以墨湖剑派和苏家的关系,他对苏道玉这个二弟的情况最了解不过了,此刻颇有些不忍心看。 可便在这时候,忽然听见一声惊呼。然后石松平就看见其他宗门的人刷地一下都站了起来。那一个个看向法阵的神情,就如同见了鬼一般,震骇到了极致。 石松平目光下意识地往法阵中一扫,下一秒,他的眼睛就瞪圆了,难以置信地霍然起身。 他看见十个考生中,其他九个显露出的都是正常的蓝色,这是灵根登堂入室的标志。唯一的区别只是颜色深浅不同而已。 可便是在这一片蓝色中,竟然有一个人的脚下光亮呈现紫色! ------------ 第七十章 亲传 灵根五大层次,初窥门径,登堂入室,融会贯通,登峰造极,深不可测。在受到照心石检测的时候,将在考生脚下形成分别对应白色,蓝色,青色,红色和紫色的光圈! 石松平见过紫色。 那是多年前参加一个顶级大宗的典礼,恰逢一位农道大宗师试阵,便呈现出紫色。 而那位大宗师德高望重,名满天下。以其绝佳的天赋以及数十年如一日的农道耕耘,才于七十高龄凭借非凡的农道造诣,达到了这让人仰望的高度。可现在…… “深不可测!” 十八岁以下少年的郡考中出现紫色光芒,已然几近天方夜谭。可更让人发疯的是,这个人竟然是苏道山! 所有人都傻眼了。 ### 看台上的一幕,引发了台下人群的一阵骚动。 “出什么事了?” “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他们怎么都站起来了?” 大家原本正翘首以盼等着看苏道山的笑话呢,却不料画风突变,看台上的宗门考官连带着世家家主竟一个接一個地跳了起来。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大人物睁大了眼睛盯着苏道山的方向。那火烧屁股一般的模样,非但没一点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城府,就连基本的仪态也顾不上了。 大家什么时候见过他们如此失态? 阵中,苏道山也正看着自己脚下的光圈发愣:“紫色光圈?” 从原身记忆中搜索了一下法阵的相关信息,他这才恍然。难怪看台上一帮人看自己的模样就跟看见了鬼一样。原来自己的灵根层次,竟然达到了五大层次中的最高境界。 “高深莫测。”苏道山嘴角微微一扬。 有了昨夜灵境中的经历,他已然大概猜出缘由了——显然,这又是文道造诣的原因。原来的苏道山或许只是一个书呆子,可现在的自己,脑海里却装着那上下五千年天才辈出的璀璨文明。 所以…… 看台上,众人终于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九大宗门的考官激动得脸都红了。而朱子明、岳终南、汪祖成、林灏这四位世家家主,脸上表情简直精彩到了极点。 “高深莫测?”岳终南骇然道,“这怎么可能……” 苏道山可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对于他们来说,苏道山脚下出现紫色光圈,就跟一只猪考上了状元一样荒谬。况且抛开苏道山这个人不说,天底下就从来没见过十多岁的少年能拥有高深莫测的灵根境界的。 灵根一看天生的悟性和根骨,二看武道路径的造诣。 就文道而言,别说十几岁的少年,就算是皓首穷经的大儒,又有多少能达到高深莫测的境界? 这已经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法阵出问题了?!”不知道是谁疑惑地说了一声。 “准是法阵出问题了。”汪家家主汪祖成断然道。他的表情还没完全从惊骇中恢复过来,显得有些僵硬,脸颊不受控制地抽动了几下道,“不然这也太离谱了。” “可是,用照心石测灵根已经有千年历史。从来没听说出过问题。”七岭门的吕兴安道,“况且,要出问题也应该是都出问题才对,怎么单单就他这个位置出问题?” “若不是阵法的问题,那是什么?”雷云门的廖云雷开口道,“你们觉得这是真的?” 众人面面相觑,张口结舌。 说阵法出问题荒谬,可苏道山拥有高深莫测的灵根境界更荒谬! 这就是个二楞二楞的书呆子! 他真有那么高的悟性的话,平常读书,说话,做事,一言一行难道就看不出来?真有那么好的根骨,他的武道境界还会停留在九品下阶。几天前差点死在一只疯傀手里? 大伙儿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起码的经验和眼光还是有的。从小看到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就看走了眼? “要不……”寂静中,城主朱子明把目光投向苏显文,征询意见:“让他换个位置,跟着下一组再测一次。” 法阵运转正常,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再测一次,是最好的确认方式。 苏显文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要说不信,在场人当中,倒是他这个大伯是最不信的。自己这倒霉侄子什么德行,他可是比谁都清楚。而且这样的结果也太过荒谬,于公于私都不可能不搞清楚。 朱子明走到台边,正准备给台下负责的的手下传话,便在这时,一个声音却在众人耳边响起。 “好了。就这样吧。” 众人都是一愣,扭头看去。 只见谢寻白站在看台边,面带微笑,回头环顾众人道:“法阵是必然出了问题。苏道山的成绩不着数。不过也没必要再测了。” “可是……”众人有些发懵。成绩不着数,还不再检测,那就是直接淘汰了?! 郡考第一轮淘汰的人并非没有,可从来没有一个人是因为灵根层次太高,以至于考官难以相信而被淘汰的。 这根本说不过去! 而且,这样决定,怎么也不应该从谢寻白口中说出来才对。 一来,郡考是本地九大宗门选拔人才的方式,跟寒谷并没有直接的关系。照理说,寒谷身为旁观者不该越厨代庖。二来,大家都知道谢寻白和苏道山的关系…… 一位弘文门的聂长老站了出来,开口道:“谢大师,在下以为,考核理应公平公正。就算是法阵出了问题,也并非考生造成。而他若无成绩,未免……” 弘文门又名弘文书院,乃是北郡九宗之中唯一偏重文道的宗门。刚才看见苏道山脚下的紫色光圈时,这位聂长老第一个跳起来。自此眼睛就没离开过苏道山。 众所周知,武道五大路径以文道最为势弱。但这并非是文灵根武者不强。相反,文道武者博学广闻,不光本身有极强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能料敌机先,而且修炼到高深处,还能领悟和模仿其他四大路径的武道特质。 俗话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读书人学识通达。读的书可不光是诗词歌赋,经史典籍。还有农书,工书,商书和兵书等等。 一个真正的大儒,比商道武者更懂进退取舍,比农道武者更知道天时地利,比兵道武者更锐利,比工道武者更精细。所谓博学多才一通百通,便是如此。 但文武殊途,读书人天性不喜与人拳脚相向,且对悟性,记忆等方面的要求极高,非有大智慧者难以成就。 这种现状也就造成了文道宗门的弱势处境。从旧纪元至今,文道已经有数百年没有出现过一品强者了。 由此可见,当看见苏道山竟然达到了高深莫测的灵根层次时,这位聂长老是何等地激动。 若非一时难以接受,只怕他当时就扑过去了。 刚才众人商议的时候,聂长老就已经想好了,弘文门肯定是收不下这样的天才的。自己需要做的就只是证实这小子的天赋,然后在第一时间把消息传给上级宗门。 只要他的灵根层次是真的,哪怕自己只做这点小事,对宗门来说,也是奇功一件了。 可让聂长老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候,谢寻白却叫停了。 面对聂长老质疑,谢寻白神情淡然,心里却是一阵苦笑。事实上,刚才就连他也是吓了一大跳。 天才他见得多了。之前在得知苏道山一夜过蕴养期时,他就知道这个少年天赋卓异,远不像传闻和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可如此恐怖的天赋还是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谢寻白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法阵问题。但这个问题现在不重要了。 他只知道,苏道山成为寒谷亲传依然是既定事实,参加郡考不过是过一下明路而已。想要证实苏道山的灵根有的是时间。但此刻的公开测试却是绝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高深莫测啊! 就连自己这个寒谷长老,夏州数一数二的强者,灵根也不过是登峰造极罢了。他不敢想象,一旦坐实了苏道山的灵根真是高深莫测的层次,会引发怎样一场风暴。 不过让谢寻白感到庆幸的是,自己还没开口,这帮人就因为太过匪夷所思而自己找了个借口。 既然他们说法阵出了问题,那就顺水推舟好了。 到时候传言传出去,有人信,有人不信,反正没有测第二次,就不会有确切的结论。毕竟看见的人就这么几个。而人们听到太过匪夷所思的消息时总是会选择质疑而不是相信。 如此一来,就算消息传开,也能糊弄过去。但寒谷,却正好可以以此作为收苏道山入门的理由。 想到这里,谢寻白一拱手道:“诸位,此事到此为止。真的也好,乌龙也罢,总之后面就是寒谷的事情了。在下承大家一个情……” 听到这里,众人眼皮都猛地一跳,恍然大悟。果然,就见谢寻白扭头看向苏显文道:“显文兄。说起来,我和你家这小子还挺有缘的。我决定带他回寒谷,位列亲传。苏家没有意见吧?” ------------ 第七十一章 震惊 “亲传?!” 苏显文被这天上掉下的惊喜砸得头晕目眩,眼睛都直了。 其他世家家主霍然将目光投向他,眼中满是嫉妒。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苏道山的灵根还没分辨真伪,谢寻白就见猎心喜,要直接收苏道山进寒谷,而且还是位列亲传! 苏显文回过神来,仿佛生怕谢寻白反悔一般,连连道:“没意见,没意见。” “诸位也没意见吧?”谢寻白环顾众人,笑眯眯地问道。 众人愕然几秒,都纷纷摇头。就连心有不甘的聂长老张了张嘴,终究还是颓然放弃。 寒谷五长老发话,谁敢说半个不字?况且,这件事也着实让人难以置信。大家何必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事情得罪寒谷? 话说到这种程度,许多东西就心照不宣顺理成章了。考核继续。而对于第七组的成绩,就只跟前面几组一样,轻描淡写地公布了一个全体通过,并未多说一個字。 “所有人都过了,那岂不是意味着苏道山也过了?” 场边人们议论纷纷。 见苏道山从场上走下来,大家都愕然地盯着他看,仿佛想在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所有人都在猜测刚才看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摆明了第七组测试的情况没那么简单。 很快,第八组就上场了。 而就在这时,有人发现看台上那位寒谷来的谢大师跟众人说了句什么,拱拱手,然后,宗门和世家的人便齐齐起身相送。他下了看台,径直走向了场边的苏道山。 “走了。”谢寻白经过,冲苏道山一摆头。 那随意而亲切的动作语气,只看得旁边的考生们心头一震。看向苏道山的目光满是震惊,艳羡和嫉妒。 “去哪儿,”苏道山一副茫然的模样,一边跟上,一边假模假似地问道,“我这不是还得考试么?” “不用考了。”谢寻白扫了他一眼。 “考也是你说的,不考也是你说的……”苏道山袖着手跟在他身边,嘴里念念叨叨。 “闭嘴!”谢寻白没好气地道,“对了,你灵境如何了……” 两人安步当车,一边走一边聊着天。身后,无数目光注视着他们的背影,鸦雀无声。 ### 测试一组接一组地继续,但人们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发生了什么?” 望着苏道山和谢寻白远去的背影,世家子弟们都是一阵惊愕。 刚才,台上九大宗门考官和自家长辈的奇怪反应,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也知道苏道山身上必然是发生了什么。 “难道,那家伙真有什么蹊跷?”林家的林烆猜测道,“他的灵根境界不会达到了登堂入室吧?” 这样的猜测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灵根境界最低就是初窥门径。苏道山既然是武者,那灵根再低也低不过这个层次,自然也不可能引发台上众人这般强烈的反应。 那就只能往高了猜。 “这怎么可能!”众人下意识地否认道。 换在别人身上,哪怕是个自由武者,大家也不至于断然不信。可放在苏道山身上……这么多年,他们对这家伙实在太熟悉太了解了,从潜意识里就觉得不真实。 倒是林煜嘿地笑了一声道:“说不定还不止。” 见众人目光投来,他分析道:“如果只是登堂入室,哪怕是上阶,也不至于引发如此大的反应才对。” 众人皱着眉头,有心反驳,却一时找不出理由来。 汪明哲不屑地嗤笑一声道:“就苏道山这家伙,难不成他还达到了融会贯通?” 一旁的汪明辉也附和道:“文灵根最讲求悟性。这呆子别人不了解,咱们还不了解?他从小到大,哪一点看起来像是有悟性的模样。读书都能把脑子读傻了的……” 林煜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懒得与他们争论。 岳世峰皱着眉头,左思右想,一时心痒难耐,扭头看了看妹妹岳蓁,开口支使道:“小妹,你去问问爹。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岳蓁斜睨他一眼,冷冷道:“我不去。有什么好问的。” 岳世峰冲旁边的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众人也都是好奇。尤其是看见苏道山和谢寻白并肩而行一路交谈的模样,不少人嫉妒得眼都红了。 而大家知道,在场人当中,最受父辈宠溺的便是这位岳家千金了。别人去问,只怕会被自家长辈一通呵斥。唯独岳蓁去找问,岳终南就算不说,也只能好言好语地哄着。 若是岳蓁撒撒娇,身为女儿奴的岳终南大概率举手投降。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鼓动。几番下来,岳蓁已然是三城世家数十子弟的众望所归。 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下,少女态度渐渐松动。终于,随着几个来自火牛城和西塞城的世家好姐妹的央求,她狠狠地瞪了岳世峰一眼,扭头向看台的方向走去。 很快,世家子弟们便看见,岳终南被岳蓁叫下了看台。 一开始面对岳蓁的询问,岳终南还摇了摇头。 可随着岳蓁不知道说了什么,又拉着他不断摇晃,岳终南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摇摇头,转身回了看台。 而自从听了岳终南的话之后,大家发现,岳蓁就站在哪里,如同石化了一般,一直站了好久。 “怎么了?”世家子弟们都交头接耳。 等了好一会儿,大家终于看见岳蓁转身向这边走来。 “岳叔叔怎么说?”等到岳蓁走过来,世家子弟们都围了上去,以汪家兄弟为首,纷纷急切地问道。 “我爹说,”岳蓁俏脸泛白,神情竟显得有些呆滞,“苏道山的灵根测试达到了高深莫测的层次。寒谷已经决定收他为亲传弟子。所以,后面的郡考,他就不会再参加了。” 一张张嘴慢慢张大。 一片死寂。 ### 人群中,苏婉和苏与面面相觑。 身边的人们正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有。 有说苏道山其实已经被淘汰的,只不过碍着谢寻白的面子,因此留了些颜面。这不,郡考都没结束就离开了。 也有说苏道山不光过了关,而且天赋异禀,不然的话,怎么解释看台上一干大人物的失态,又怎么解释谢大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同对待子侄一般叫他一起走? 这让苏婉和苏与也有些糊涂了。 苏与左顾右盼,忽然风风火火地一拉苏婉,然后又踢了前面的苏道春一脚:“我们走。” “去哪里?”苏婉被拉得脚下一个踉跄,一脸无奈地跟着她,问道。 “你看那边。”苏与指了指看台方向。 苏婉踮起脚匆忙扫了一眼,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苏显义正与苏显文在台下说着话。 苏显义神情兴奋,红光满面。而苏显义则显得有些错愣。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那模样就跟见了活鬼一般。 “爹来了?”苏婉迅速反应过来,扭头寻找,“娘和老太太指定也来了,在哪儿呢?” “这边,这边。”苏与早就看清楚了,当下一边推着苏道春在前面开路,一边拉着苏婉就往马车所在的方向跑。 很快,姐弟三人就钻进了马车。 “猴子一样,毛毛躁躁的。”看见三人,苏母没好气地道,“你们怎么也跑来了。没被那呆子看到吧?” 马车宽大,多了三人也并不拥挤。 “当然没有。”苏与得意地一笑,手脚并用地挪过去,一脸讨好地给苏母捶者肩,“老太太,您说这是咋回事儿?山弟不是参加郡考么,怎么被谢先生给叫走了?” “我哪儿知道。”老太太也是一脸困惑,“我让伱们爹去问大伯了。等他回来就知道了。” “哦。”苏与乖乖地答应了一声,偷偷冲苏婉做了个得意的眼色。 却不料,被素来了解她的江夫人在旁边看得真切,伸手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 “哎呀,娘,”苏与也不知道是疼是痒,身子拧得跟麻花一般,叫道,“我们这还不是关心你亲儿子。” “呸!”江夫人笑着啐了一口道,“你就是看乐子。” 说着,又在她屁股上拧了一下。 苏与这下受不住了,面红耳赤地一头扎进江夫人怀里,一阵乱拱。 正闹腾间,苏显义回来了,一掀开马车帘子,见苏婉等人也在,顿时愣了一下。 “你大哥咋说?”苏母问道。 在众人的注视下,苏显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大哥说,许是法阵出了问题,那小子脚下竟显出个紫色光圈来。后来,谢先生就把他带走了,说是要带他去寒谷,位列亲传……” 马车里,半天都没有声音。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就连苏道春那一双漠然的三白眼,也陡然睁得溜圆。 ------------ 第七十二章 毛骨悚然 傍晚时分,郡考结束了。 第二关是测试武道境界,第三关则是按照实力分组,进行考生之间的比武对决。 经过长达四个时辰的考核,最终,岳世峰以登堂入室上阶的灵根,八品中阶的武道实力,独占鳌头,成为了今年夏州北郡郡考的榜首。 另一位来自西塞城刘家的世家子弟在比武中略逊一筹,败下阵来,屈居第二。 而剩下的第三到第三十名也都分别排定了名次。可以说,翼山城这次是收获满满,被录入宗门的多达二十多人。其中朱家四人,林家三人,汪家两人,苏家一人。 岳家则是大获全胜,不光有岳世峰这个榜首,而且进入宗门的子弟也最多,足有六人。 若是放在往年,岳家自然是风光无限。然而这一次,却没几个人关注。因为早在郡考还没结束时,就有一個石破天惊的消息以旋风一般地速度席卷了整个翼山城。 苏道山入寒谷,位列亲传!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人敢相信这是真的。好多人当时就笑了起来,只当是编排苏呆子的新玩笑。直到再三确认这是真的,这才目瞪口呆,震惊得无以复加! “苏道山?苏家那个苏呆子?” “就是他!” 满城哗然! ### 金丰楼三楼,岳世峰托着下巴,闷闷不乐地坐在桌边。其他十几个本地世家子弟则趴在楼台栏杆边,看着楼下大堂满满的茶客,听着那几近沸腾的议论声。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这苏呆子,怎么就成了寒谷亲传了呢?” “苏家这次可是发达了。短短不到一周,又是咸鱼翻身,又是入寒谷亲传,好事全进他家大门了!从今往后,他家地位可就不一样了。就算是城主也得礼让三分。” “那是。虽说只是新入门的弟子,但就凭寒谷亲传这四个字,大家就得给几分薄面。” “啧啧,三大宗门的亲传啊,咱们翼山城几十年来也没出一个。做梦也没想到,居然落到了苏家头上。还是那个出了名的呆子。” “我现在就好奇,”一个茶客高声道,“咱们北郡三城,多少青年俊彦,凭什么就轮到他入寒谷的眼了?!” “要我说,怕是苏家背后使了力,谢大师却不过情面才勉为其难开了个后门。”有人接话道。 他话音未落,就有人大声反驳道:“苏家什么身份地位,人家谢大师又是什么身份地位,却不过苏家的情面?况且要说情面,那也是苏家欠人家谢大师的情,可不是反过来。” “对啊,苏家多大脸,敢跟人家谢大师提要求?况且就算开后门,谢大师打声招呼就能让苏道山在九大宗门里随便选,何必非得进寒谷?” “是啊,”一个正在给客人沏茶的茶博士也加入了进来,摇头议论道,“不可能是靠情面开后门。不然的话,给个外门弟子也就成了,怎么可能直接位列亲传?” “那你们说是为什么,”最初提问那茶客问道,“总不会是苏呆子天赋异禀吧?” “他要是天赋异禀,那咱们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怕是个个都天资超凡,绝世无双了!哈哈!” 众人哄笑。 “你们还别笑。我听说郡考轮到苏道山那一组上场的时候,看台上的考官忽然全都站起来了,那震惊的模样,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说不定,人家还真是天资超凡呢。” “以讹传讹罢了……” “嘿,只怕未必。你得知道,寒谷收徒的条件可是异常苛刻。谢大师招个外门弟子,甚至内门弟子或许都没问题。可要招亲传弟子,就不是随随便便的事了……” “这么说,这苏呆子还真是个隐藏的天才?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别说以前,让我现在看,我也看不出来……” 人们议论纷纷,或震惊,或感慨,或艳羡,或嫉妒,不一而足。 楼上的世家子弟们听着楼下的议论,都是神情复杂。普通人还只是各种猜测,只有他们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高深莫测!” 这个词一直在大家的脑海中回荡着,挥之不去。 就如同做梦一般。 谁会想到,这个大家不屑一顾的家伙,竟然一跃成了寒谷亲传,站到了大家连想都不敢想的高度。 以前的不屑和嘲笑,现在只剩下了震惊和嫉妒。以前是居高临下的俯视,而现在却只能仰望。 再回头看苏道山闹出的笑话,已经没有人能笑得出来了。 同样的笑话,傻子闹出来是一回事。天才闹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前者可以嘲笑,而后者,便是你的无知和浅薄罢了。 此刻听着人们的议论,听着这满城的声音,大家忽然有一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当初对苏道山的每一声嘲笑,每一句奚落,现在都变成了落在自己脸上的耳光。 大家至今还记得当岳蓁说出这个消息时,在场的火牛城和西塞城那些世家子弟看自己的眼神。 这几天,人家可没少从自己等人的口中听说苏道山的笑话。 可如今回头,究竟谁才是傻子? “刚才听朱城主他们说,法阵出问题的可能性极小,而且后来的检测,也没见谁出来什么差错,”岳世峰的一个堂弟扭头回来,“所以,那家伙的灵根境界很可能是真的?” 众人都沉默着。良久,林烆环视众人,神情古怪地开口道:“你们知道我现在怀疑什么么?” “什么?”朱家的朱学崇问道。 还没等林烆回答,一直沉默的岳世峰就忽然开口道:“你是想说米琅他们几个吧?” 这话一出,众人都心头一跳。原本还看着窗外,还低头喝茶,还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人全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我听说,”朱家的朱学崇道,“根据仵作检验,米琅他们几个都死于一把训练用剑,而且,伤口无论是残留的内炁痕迹,还是切口角度,都不像是谢大师这样的高手所为。” “会不会是樊仙子动的手?”有人问道。 众人都纷纷摇头。 岳世峰更是当即反驳道:“樊仙子面冷心热。出道以来,从不滥杀无辜。况且当初车队遇袭米家也是出了力的。进城之后她和米琅等人相识,也是相谈甚欢。绝不可能是樊仙子。” 他的话音落下,就没人再说话了。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个话题,已经不是第一次讨论了。 之前大家就一直不能理解,谢大师为什么会冲几个后辈小子动手。在大家看来,即便皇室米家罪不可赦,领头的也是家主米烨。要处置米家这些子弟,自然有本地宗门和世家决议。他一位德高望重的寒谷长老,根本用不着亲自出手。 而若是说米琅等人敢得罪他,甚至威胁到他的话,那就更荒谬了。 就算是为了救苏道山,以他的身份,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难道米琅等人还敢拒绝乃至反抗? 可不是谢寻白,也不是樊采颐,又是谁呢? 之前这个念头但凡浮现一下,大家都只当个笑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提起,所有人都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正在这时候,只听楼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一个岳家护卫飞奔而上,神色惶急地冲叫道:“快,少爷,老爷让伱们赶去城主府!出事了!” ### 苏家堡。 中午下过一场雨,堡内的房屋土墙还留着潮湿的痕迹,屋檐还滴着水,地面更是泥泞不堪。但街道上,中央空地上,已经被三五成群激动不已的人们给挤满了。 没人心疼自己的鞋子。大家就这么站在街边,站在家门口,站在麦场上,站在堆满货物的马车边,站在河边,站在柴垛或草料堆边任何一处可以扎堆的地方,热烈地议论着。 所有人都面色潮红,神情激动。 苏母小院。 苏母神情古怪地坐在罗汉榻上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显义夫妇相对而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表情也是哭笑不得。自己儿子养了十几年,原本以为再了解不过了。可谁知道,今天竟来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良久,苏母回过神来,扫了儿子媳妇一眼,问道:“二小子灵根的事情,你们这当爹妈的,就一点没察觉?” “您老不也没看出来?”苏显义苦笑道,“这小子从小到大就抱着书看。谁知道他看出什么名堂来了。我倒觉得,若非郡考有照心石检测,只怕连他自己也未必明白……” “这倒是。”苏母点点头。 而下一秒,老太太就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脸上的皱纹宛若一朵盛开的菊花,那乐不可支的模样,就如同一个刚得了糖的小孩。哪里还有平日里的端庄威严。 老太太这一笑,苏显义和江夫人也不禁相顾莞尔。 ------------ 第七十三章 入侵 即便是此刻坐在房间里,苏母三人都隐约能听到外面欢腾的声音。 堡内堡外,无论是苏家族人,外姓堡民还是内宅里的管家,丫鬟,仆人,护卫,雇工,全都扎着堆的议论。 好多跟娉婷她们相熟的丫头,直接就跑到了苏道山的院子打听八卦看热闹去了。不光是赵杏儿,娉婷和画眉三个被围了起来,就连小粗使丫头春元都成了抢手货。 就为了打听自家这位二少爷不为人知的非凡之处。 寒谷亲传啊! 放在翼山这样的边远小城,那跟考了状元也差不了多少! 而换做以前,那边院子可没这么热闹过。府中上下,见了苏道山都是绕道走,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丫鬟们有不少跟娉婷她们交好,但就因为这个二少爷,往往都不愿意去院里找她们玩。私底下聊八卦还为娉婷她们鸣不平。觉得她们跟了二少爷简直是倒了大霉了。 这二少爷是个呆的不说,还是個败家玩意儿。 十几岁就赎了个狐狸精回来。花了府中不少钱。搞的娉婷她们节衣缩食还公中的帐。偏偏二少爷还浑然不知。整天自命不凡的样子,在外面闹出不知多少笑话来。 文不成武不就,性格又这般奇葩,可想而知,作为他房中人的日子会是怎样的滋味。 人活一世,活的不就是个盼头么。 这位书呆子少爷,大家一眼都能看到头,哪里还有什么指望。 然而,大家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位就连下人也在背后不屑一顾的书呆子少爷,竟一朝龙腾九天,成了寒谷亲传。 老天爷啊! 就算是以前大家最钦佩的大少爷苏道玉,当初也不过只考进了墨湖剑派的内门而已。直到如今,才靠着天赋和努力成了掌门亲传。距离寒谷这样的夏州顶级宗门,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几乎是一瞬间,大伙儿平日里的同情也好,可怜也罢,包括内心深处的优越感或幸灾乐祸,全都变成了艳羡。 “这十几年,老东西躲在落霞山清修,把家交给你大哥,眼睁睁看着衰败下来……” 苏母听着外面的声音,感慨道,“说到底,不就是为了做给那些人看么?咱家既然背负着那个秘密,就断不能惹了人怀疑。人家想我们死,那我们就只好躺平了死给他们看……” 苏显义和江夫人对视一眼,都沉默无语。 只听苏母接着道:“原本拖到现在我已经知足了。这是咱们苏家的命,大不了家破人亡,再拖几年,总归有云开雾散的一天。到时候,我苏家也对得起大伙儿了……” 说着说着,老太太愈发容光焕发,哈哈乐道:“可谁知道,咱家竟还藏着一个天才。咱们这当祖父祖母的,还有你们这当父亲母亲的,想要败了这家,竟是败不下去!” “老太太,您可别夸他了。”江夫人抿着嘴笑道,“那小子的灵根真的假的还不知道呢。这高深莫测的境界,也未免太骇人了。说不定过几天人家寒谷就把他给退回来了……” “胡说……”苏母眼睛一瞪,正准备开口,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大老爷、大太太来了。”院子里传来喜鹊的声音。 三人扭头看去,只见苏显文意气风发地掀帘子进来,身后跟着喜气洋洋的夫人钱氏。 “哈,老三你们都在呐,”苏显文哈哈大笑,“我刚去院里没找到你们,一猜就在这儿。怎么样,跟老太太商量好了没,啥时候开祠堂祭祖?外面我可都是交代下去了,祭品都准备好了,大伙儿都等着呢。” 他自顾自地说着,用力一拍苏显义的肩膀:“好家伙,没想到老三你倒给咱们苏家生了个福星出来!” 说着,不等苏显义开口,他就已经把脸转向苏母:“老太太,你可没看见今天小山进法阵测试时,九大宗门还有那些个世家的模样。那眼珠子简直都快掉下来了……” “尤其是听谢先生要收小山为寒谷亲传的时候,汪祖成那张脸,简直跟打翻了染料一般,青一块白一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他乐不可支地说着,把脸转回苏显义,神秘兮兮地道:“老三,伱猜岳终南刚才拉着我说了半天,说了些什么?” 不等苏显义发问,他就哈哈大笑:“那老家伙居然提起他家岳蓁和道山小时候也是青梅竹马。言下之意,他们岳家和咱们苏家,可以多走动走动,更亲近亲近……” 苏母,苏显义和江夫人,都愕然对视一眼。 岳家在翼山城世家中的地位可是举足轻重。说句不好听的,朱家之下,就数岳家实力最雄厚了。当初周家、汪家和米家,若是不拉上岳家,也没办法立起山头来。 没想到,岳终南竟然主动示好到这种程度。 不过…… “啧!”苏母一撇嘴道,“他那闺女,不是许给周家了么?见天跟周家小子在一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怎么,周家现在被管束了,就把主意打到咱们苏家身上了?” “不过是周家小子一厢情愿罢了,人家岳家可没答应。”苏显文笑着看向江夫人道,“我记得,以前弟妹还挺喜欢岳蓁那妮子,如今有这么个机会,怎么样,考虑考虑?” “小时候倒是小嘴挺甜,过家家也尽给道山当媳妇儿,”江夫人神情淡淡地摇头道,“可年龄越大,性格却被岳家养得愈发骄纵,这些年,那丫头可没少对道山冷嘲热讽。在外面也是被周家、汪家、米家子弟给捧着,成天打打闹闹,一点儿也不知道避讳……” “这事儿就别提了,”苏母冲苏显文瞪眼道,“道山的性子你这当大伯的还不知道?你爹不过给他牵条线,这小子就敢离家出走,你要是再乱点鸳鸯谱惹恼了他,闹出什么事来,你看你爹不收拾你!” 苏显文闻言,脸色有些尴尬。 在他看来,和岳家联姻对于苏家绝对大有好处。一旦成功,自己这个代家主,在翼山城里可就威风了。却没想到这刚开口,就被苏母和江夫人联手否决了,一点余地也没有。 女人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 不过喜事当前,苏显文也不准备多计较。尴尬了不到一秒,便见风使舵改口道:“这也是岳终南主动提起,我才回来顺口一说。本也没打算应他。况且我能不知道?道山这进了寒谷,身份地位可不一样了。岳终南要把岳蓁嫁过来,那也是他们高攀!” 苏母和江夫人对视一眼,虽是神情矜持,但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平日里,苏道山这位大伯可妹妹这么好气性,看到苏道山,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动辄训斥。似乎苏道山无论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朽木不可雕。 如今这驳了面子还主动为苏道山开脱的嘴脸,可谓前所未有。 看起来,苏道山进寒谷,为苏家挣来至少十年安稳富贵,让这位大伯实在开心得很。以至于心气也顺了,懂得知趣了,话也好听了。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 以前苏家虽是世家,在翼山城却处境艰难。他这个代家主在一众世家家主当中更是个凑数的边缘人物。商量事情的时候把他叫去,也不过是当个摆设罢了。 可如今,不用想也知道,他走出去有多么威风。 连岳家都这般亲近,可想而知那些普通家族。这对苏显文来说,可是扬眉吐气的时候。 正热闹,忽然就见苏显文身边得用的管家快步进了院子,隔着房门禀报道:“大老爷,城主府来人通知,召开紧急军事会议,请您赶紧去。” “紧急军事会议?”众人都是一愣。 苏显文霍然起身,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据烈火军传报,”管家神情惶急地道,“西郡文安城出现幽雾!” 房间里顿时一片死寂。 ------------ 第七十四章 征召 两天后。 翼山城南门,苏道山地站在马车边,聆听谢寻白临走前的叮嘱。 长达两百米的城门洞,黑漆漆的,隔绝了城内城外两个世界。百米高的城墙,宛若大山一般,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让进出往来的人们以及值守的卫兵显得格外渺小。 寒风吹拂,扬起地面的沙尘。 站在马车边的青衫少年看起来似乎长高了一些,但依旧是那副庄重而又木讷的模样。 “原本想着,这次是带你回寒谷的。却不料遭遇幽族入侵。等大战一起,宗门那边也要参战,一时倒顾不上你,反不如把你留在这里。这也是掌门的意思……” 谢寻白隔着车窗,细细叮嘱。 “传你的功法武技,要勤练不辍。你虽已入了超凡,但武道乃是根本,容不得懈怠。你现在只是八品上阶,距离七品只是一步之遥。不过想要有自保之力,得尽快入六品才行……” “至于灵境之中,波诡云谲,弱肉强食,要多留几个心眼。绝不可向任何人透露伱的超凡身份。平日若与人相争,只要非生死之斗,异术能不用便不用。免得被人看出端倪来……” “另外就是军中规矩森严。你既受征召,便受军中管控。在这一点上,即便是寒谷弟子也不例外。虽然宗门已经私下替你做了些疏通,但规矩便是规矩,令行禁止,别给人抓着把柄……” “当然,若有人刻意针对,故意置你于死地,也不用顾忌什么。到时候,首尾自然有宗门出面替你收拾……嘿,若果真如此,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这么不长眼。” 谢寻白说到这里,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却放大了几分。以至于不远处送行的宗门强者和世家家主们眼角都猛地一跳。 苏道山心头暖洋洋的,老老实实地点着头,一一应了。 马车启动。 苏道山恭恭敬敬一丝不苟地行礼道别,在车轮碾动地面石板的声响中,目送马车进了城门洞深处,这才退到一边。 紧接着,数以百计的武者穿着统一的制服,骑着马,赶着装满了粮草物资的大车,浩浩荡荡地从他眼前经过。一时间,街道两侧人们送别的声音,车轮声,马嘶声,不绝于耳。 世界一下就变得嘈杂起来。苏道山站在路边,注视着眼前的景象,一时有些恍惚。 不过是短短两天,翼山城已经如同变了一个世界。 两天前,一位烈火军信使抵达翼山城,带来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在夏州西郡发现长宽约二十余里的幽雾。而且,这种象征着幽族入侵的浓雾面积还在不断地扩大之中。 不仅如此,在南方,在东方,在靖国,在卫国,在大陆许多城邦,都出现了幽雾。总计多达二十多处。如此大规模地入侵,已经有至少十多年没有出现了。 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城主府就召开了紧急会议。 会议主持者由城主朱子明换成了烈火军的营统领高守全。这是熙国的规矩,也是大陆各国共同的铁律——各城在战时都由军方接管。世家,宗门都必须服从军部的指挥和安排。 如有反对,视同反叛。 同样也是按照这样的铁律,夏州各郡各城都开始了紧急动员。物资,粮草,兵源,全都要组织起来往西郡送。 一时间,翼山城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 因为关于幽族入侵的消息,苏道山早在灵境中就听敖九说起过,当时倒并不惊慌。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按照朝廷指令,所有武册上登记的武者尽皆征召。而自己也在范围之内。 因为自己是十二岁之前入的九品,去年满十六岁,就上了武册了。 这让苏道山措手不及! 而不管他同不同意,一切都在快速而坚决地往前推进。高守全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组建翼山民团。民团由四个营组成,分别是一个乙字营,两个丙字营和一个丁字营。 这四个营是按照大陆通行的战力等级进行划分的。其中乙字营将由城卫中的精英以及城中实力最强的武者组成,是军队的中坚主力,未来将配合四大军团作战。 丙字营是二线部队。主要由有一定战斗经验的城卫,世家护卫以及战斗力达到八品以上的武者组成。其任务是配合主力进行外围的清扫,战场上的跟进以及一些非关键地点的守卫。 在和幽族的战争中,这些部队交手最多的主要是疯傀。 至于丁字营,就完全是后勤部队了。由实力较弱的武者以及一些身强力壮的普通士兵组成。任务除了看守和押送物资之外,就是城内治安,以及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守城了。 因此,丁字营是战争中相对最安全的一个。而苏道山就分配在丁字营。同样被征召进这个营的,还有岳世峰等上了武册却又还没有在宗门接受过磨砺的世家子弟。 苏道山站在路边,出神地看着眼前经过的队伍。 没一会儿,长龙般的队伍就已经出城了。南门空地上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刚刚出城的是一个丙字营,也是两天来开拔的第二批队伍。他们将和昨天开拔的另一个丙字营作为先头部队,率先赶往崇广城接受烈火军的整编并建设营地,为乙字营的抵达做好准备。 人群渐渐散开。 苏道山转身上了等候在一边的马车。 “少爷,城卫已经把制服送来了,让您回去试装呢。太太说若是不合适,可以抓紧时间改。可不能耽搁今儿去训练营报到。”伴当王通一边赶着马车往回走,一边道。 “知道了。”苏道山身体随着马车摇摇晃晃,注视着窗外。 熙国西北的冬季,寒风刺骨,万物凋零。天地之间只有蒙蒙的黄沙,空气也极是干燥。 随着两个丙字营和大量运送粮草物资的民夫的离开,翼山城顿时就变得冷清了许多。农庄里的农夫少了一半,街上的行人更是寥寥无几。一派萧瑟的景象。 苏道山知道,这样的景象会一直持续很久。 除了组建民团支援前线之外,高守全在军事会议上下达的第二个指令,便是实施粮食配给和物资管制。 在这个时代,粮食配给和物资管制其实一直都存在。 只不过以前的管制是以一种自然而然的方式——即只有熙国朝廷发行的货币才能够在粮站硬性兑换相应的粮食。而普通的金银则仅限于民间私下的自愿流通。 平日里,这些金银或许能在私人手中换取粮食,但在关键时刻,哪怕你抱着一块金砖,在粮站也不如一个银斗好使。 正因为如此,朝廷发行的金元银元两种货币本身就具有货币以及票证的双重性质。加上任何人不得私下运输和囤积粮食的法律,因此,粮食配给就自然形成了。 但此刻战事一启,夏州乃至相邻几个州都实施了特殊管制。 这意味着想要兑换粮食,除了需要金元银元之外,还会面临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的局面。不光每人的粮食定量直接比平常削减了五分之一,而且一次只能在粮站购买一周所需。 而据苏道山所知,正常时期,翼山城的成年人一月大致需要四斗粮食。也就是约五十斤。 听起来似乎不少,但实际上这个配额里面已经包括了肉类,食盐,菜油,白糖和蔬菜等副食在内。这也就意味着,除非你吃只吃粮食,否则你就得从粮食配额里拿出相应部分兑换。 这已经够紧张了,如今再削减五分之一,相当于成年人每月只有四十斤粮食的定量,日子更是难过。 如今每家的餐桌上,食物肉眼可见地减少。加之天气越来越冷,自然,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减少了任何非必须的活动。大部分人都待在家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这还是在城里。城外的世界,更是凄惨。 原本聚集在城外的流民就只能依靠城市粮食的溢出而生存。如今城内都实施了配给制,就如同直接掐断了水源,没有一颗多余的粮食能够流落到他们手里。 如此一来,城外几乎立刻陷入了混乱。 虽还谈不上饿殍满地,尸横遍野,但局面正不可控制地向着那个方向发展。每天,都有越来越多的老人和孩子死于饥寒。每天,都有越来越多的饥民加入到抢劫谋杀之中。 当在极度的饥饿中看见一块面饼时,没有人可以保持理智。他们会如同狼一般撕咬,争斗。 短短两天,世界就天翻地覆。 苏道山难以想象,如果幽族是出现在翼山城外,又会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正想着,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苏道山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个骑者从东北飞驰而来,在路口转向这边,疾速地与马车错身而过,向着南门方向奔去。 马都是高大健壮,清洗得干干净净的好马。骑者则是几个神采飞扬的世家子弟。 他们背着剑,手里提着骑枪,身上穿着崭新的制服,一边说笑着,一边意气风发地打马飞驰。 在完成民团组建之后,每个营都会参与整编。丁字营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留在翼山城的丁字营,是由烈火军派来的一支小队进行训练。而训练完成之后,这支小队也会留下来,以军官的身份成为丁字营的骨架,统领丁字营。 如今,烈火军小队已经抵达了,而城南的戍卫堡也临时改建为训练营。今天就是报到的日子。 ------------ 第七十五章 宁静 目送几个意气风发的世家子弟的背影远去,苏道山叹了口气。 他可一点也不想去什么军营。 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从一开始面对疯傀,到进城卷入家族争斗,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原以为进了寒谷,悠闲自在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却不料战争又爆发了。 他妈的,连气都没喘匀净啊! 天气眼见着一天比一天冷,在家里待着不好么? 房间里烧着温暖的地龙,没事儿看看书,发发呆。渴了就喝杯茶,吃点水果。累了就在躺椅上眯一会儿。兴趣来了还可以让赵杏儿唱个小曲儿,让娉婷给按摩下脑袋…… 干什么也比在寒风吹拂的黄沙里操练强啊。 不过苏道山也明白,对于翼山城的这些世家子弟来说,被强制征召不光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同时也是一個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这个挣扎求存的末世,军队意味着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可以说,整个人类秩序,都建立在军队体系之上。个人前途如此,家族地位,话语权和势力更是如此。 但也正因为如此,武者想加入军队可不容易。 就算是世家子弟也得先考入宗门,在经历多年磨砺提升之后,这才有资格加入城卫。 而所谓城卫,本质上只是地方私兵民团而已。放在整个熙国的军队体系中就属于边缘区域。不光战斗力悬殊,没有权力和影响力,就连晋升的军级也仅仅限制在甲士以内。 想要往上爬只有两条路。要么凭实力脱离城卫,选拔入四大军团。要么就是通过战时征召,获取军功,破格提升。 原本翼山城的这些菜鸟是连从军的资格都没有的。 想要进入军队,至少也是几年后从宗门出来的事了。但这次幽族入侵,让大家有了民团这么一条捷径。九品武者一进军中就给了个二等兵。八品武者更是直接给到了一等兵。 如果能在训练营崭露头角,甚至运气好获得一点军功,说不定就能脱离民团,直接选入四大军团。运气再好一些,说不定就能甲士,虎尉,龙校,一路青云直上。 这让血气方刚的年轻武者们怎么不趋之若鹜。 “天真。” 注视着几个世家子弟远去的背影,苏道山摇摇头,放下了窗帘。 如果是躲在后面的话,丁字营显然是捞不到什么战功的。而要想获得军功,那也就意味着丁字营必然要参与危险而惨烈的战斗。这世上可没什么东西是免费的。想要军功,就得拿命去换。 至于自己……苏道山已经想好了。既然被征召不可避免,那自己能划水就划水。平日里跟这些打了鸡血的家伙也保持一点距离。只要苟到战争结束,就是最大的胜利。 “还真是哪儿都不保险啊。想要保命,城墙也没用。还是得自己有实力才行!” 马车在苏府大门前停下。 苏道山下了车,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路上,无论是府内府外,也无论是苏家族人,普通堡民还是苏府的护卫,管家,嬷嬷,丫鬟……人人脸上堆笑行礼问安。 苏道山还是那副木讷而又傲然的样子。不过这一次,却没人在背后翻着白眼唧唧咕咕地表示不屑了。 “看看人家二少爷,这读书人的气质就是不一样。” “那是。走路都是这么从容镇定,不慌不忙。可笑以前那些没长眼睛的家伙,居然说他是书呆子。” “书呆子?能位列寒谷亲传的书呆子,他们找一个出来试试。” “这话最早还不是从其他世家传出来的。要我说,就是那帮世家小子在二少爷面前自惭形秽,所以背后污蔑。” “……” 苏道山听得嘴角微扬。 回到小院,一进门,就是一副热闹的景象。 只见院子里,屋檐下,花厅里,到处都是莺莺燕燕,宛若进了一个脂粉国一般。十几个丫鬟正围着娉婷,画眉和赵杏儿说笑。 若非亲眼所见,苏道山都不知道苏府竟然有这么多年轻漂亮的丫鬟。平日里见过的没见过的,全聚集在这儿了。 “二少爷。” 见到苏道山回来,丫鬟们都纷纷起身行礼,一个个含羞带怯,却又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有几个胆大的不光眼神直勾勾的,还咬着嘴唇,面若桃花,眼若春水。 “滚滚滚……”赵杏儿原本还笑盈盈地挽着一个,拉着一个,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见状当即翻脸。 她挡在苏道山身前,叉着腰,手指头一个个点过去,一边轰人一边骂:“一帮没羞没臊的浪蹄子,少爷要休息。下午还得去训练营报到呢。赶紧给我滚,别杵这儿发浪……” 丫鬟们都冲她怒目而视,纷纷斥责反击。 可让她们没想到的是,这一回,娉婷和画眉居然也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赵杏儿一边,齐心协力地把她们往外轰。没一会儿,三个女人就把一群女人如同赶鸭子一般赶了出去。 小院安静下来。 苏道山遗憾地在躺椅上坐下,觉得眼前的景色一下就黯淡了许多。 画眉飞快地打了水过来,拧了毛巾附身给他擦脸。赵杏儿则殷勤地在站在他身后,为他按摩肩膀。不过按摩的力道效果感受不到,苏道山倒觉得她的身子几乎都贴上来了。 好吧,原谅她了。 娉婷张罗着让厨房的婆子把饭菜都端来摆好,一边准备碗筷一边道:“城卫的制服已经送来了。少爷您是现在试还是吃了饭再试?大姑娘把咱们家布店里最好的几个裁缝都领来了,要是不合适马上就能改……” 她喜气洋洋地说着话,看向苏道山时,眉眼含笑,眸子都亮晶晶的。 坐在在躺椅上的青衫少年,还是一如既往那木讷而沉稳的模样。 可天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寒谷亲传弟子了。这样的身份,别说翼山城,便是整个北郡世家里也找不出两个。 平日里,城中那些世家子弟,意气飞扬,高傲骄矜,目中无人,打街上过的时候,活像一群羽毛鲜艳的小公鸡。每每惹来路人艳羡的目光。少爷以前还常常被他们奚落欺负。 可如今,谁敢再来试试? 再见着少爷,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只能低眉顺眼排到后面去。 少爷是寒谷亲传,他们算什么东西? 别的不说,单说刚刚那帮浪蹄子就传了个八卦——说郡考结束之后,朱家就派人去了周家一趟。然后,周家家主把周青禾绑起来打了个半死,随后又派人找上了大小姐。 据说,集城的几个工坊和店面,还有靠着七曲池那边的数十亩好田,如今都成了苏家的产业。而究其缘由,不过是郡考的时候有周家人起哄,结果被自己这位呆少爷给认出来了。 少爷倒是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别的。他性格便是如此,即便是当时被人起哄有些生气,但那句“不可理喻”便是他发的最大的脾气了。 至于苏家以及那位谢先生,也对这件事不置一词。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事情就这么演变下来了。这边一声不吭,那边周家魂飞魄散,忙不迭地补救——什么叫威风?这才叫威风!刚才一帮浪丫头说起来的时候,叽叽喳喳,个个神情迷醉眼睛发光。 哼,可得防着她们一点。少爷虽然木讷,毕竟是男人,又正值血气方刚的时候……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娉婷俏脸忽然变得绯红。 苏道山由着画眉仔仔细细地擦了脸,腾出口鼻,这才起身道:“先试试制服好了。” “好。”娉婷答应着,飞快地捧了制服来。 左右也没外人,苏道山便由着娉婷和画眉捯饬,在屋檐下脱了青衫,换上了制服。 翼山城民团的制服沿袭自城卫。黑底蓝花两色。上身是一件对襟短衣。肩膀、手肘和小臂,都有特制的兽皮防护,腰间扎一条一掌宽的皮带。下身则是一条长裤加绑腿。 这套制服,在苏道山看来简直土得掉渣。可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一身文质彬彬的青衫穿惯了,此刻骤然换上这身劲装,顿时显出几分与往日不同的利落劲儿来。 娉婷、画眉和赵杏儿看得眼中异彩连连。 正在这时候,院门嘎吱一声响。众人扭头看去,却见苏与牵着苏昔昔的手进来了。 看见身着制服的苏道山,一大一小都有些发愣。 苏昔昔飞跑过来,开心地拉住苏道山的手。而苏与则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眸子中宛若星光闪动。 “行啊。”苏与走过来,环绕苏道山转了一圈,顺手帮他理了理衣领,“没想到你穿上这一身,倒多几分英武。” 苏昔昔也仰头看着苏道山,连连点头。 苏道山眉毛一挑,差点脱口夸赞苏与好眼力。不过终于还是忍住了,一脸淡然地皱眉斥道:“肤浅。不过是一身皮囊而已,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君子之道,乃仁义礼智信,可没……” 苏与大怒,一手拧住他的耳朵:“我就喜欢看皮囊,怎么样?” 苏道山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脑袋随着苏与的手歪下来,干脆低眉耷眼地认命不吭声了。 苏昔昔和娉婷等人都捂着嘴直笑。 “赶紧吃饭。”苏与放过他,没好气地道。说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着大家都已经用过午饭,就只有苏道山一个人吃。苏与抱着昔昔在一旁看着他,忿忿地道:“这两天看你陪着谢大师,也不方便问你。你还没跟我们交代呢!” “交代什么?”苏道山一脸茫然。 “你那灵根究竟是怎么回事?”苏与咬牙切齿地说着,手又准备去拧苏道山的耳朵。见他吃着东西,这才气鼓鼓地收了回来,嗔道,“你倒是藏得严密。竟然连我们也瞒着!” “我自己事前也不知道。”苏道山道,“况且,君子当不露锋芒,玉韫珠藏。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他面不改色地撒谎,然后又同往常一样东拉西扯掉书袋。果然,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苏与抬手止住:“得了得了,少跟我之乎者也。” 苏道山木讷地哦了一声,继续吃饭。 苏与没好气地看着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感觉这家伙在偷笑…… “哼。”苏与哼了一声,撇了撇嘴,说道:“对了,老太太让我跟伱说,族里已经调了十个护卫给你,由冯庭领着。这些人也都一起编入了甲字营。到了营中,事事多和冯庭商量,可别犯你的牛脾气。军中的板子打下来,可是谁都护不了你。” “哦。”苏道山点了点头,心头一暖。 丁字营虽然相对安全,但家族该有的保护措施也是有的。不光是自己如此,其他世家也都是如此。这也是世家家主们在权限范围内能给自家子弟争取的最大福利。 不过苏道山还是没想到,家里竟然把护卫队长冯庭派给了自己。 要知道,按照征召规则,冯庭这样的六级武者通常都是征召进乙字营的。而冯庭过来保护自己,这就意味着,家族至少要另出一位同等级的强者补充进乙字营。 那就只能是二族老苏景松了。 而冯庭和苏景松这一走,苏家几乎就空了。自己父亲是个闲人,大伯苏显文虽然有六品实力,但战斗力差了冯庭他们很远。说不得,还得让落霞山清修的老爷子回来坐镇。 “这两天,族里已经走了好多人。一下就变得空落落的。让人好不习惯。” “墨湖剑派那边传来消息说,大哥这次跟着宗门出征,过几日也会前往崇广城……” 小院宁静。少年正襟危坐,细嚼慢咽。少女抱着小女孩,在一旁说着话。 一片落叶掉下来,正落在少年头上。 见少年一脸错愣来回晃头也没把叶子甩下来,少女便笑起来。伸手给他摘下。 ------------ 第七十六章 符箓 吃过午饭,苏与带着苏昔昔离开了。 训练营就在城南戍卫堡,距离极近,家里随时都可以联络。加之训练每五天便休息一天,可以回家。大家倒也不担心什么。唯一担心的便是这家伙犯了书呆子脾气,闹出事情来。 不过,即便是这一点担心也是轻微的。 一来,丁字营只是一个后勤民团罢了,不会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要求也没那么严格。二来,现在的苏家已经不是那个摇摇欲坠的苏家,而苏道山更不是以前那个人人都可以嘲笑的书呆子。 他可是寒谷亲传。 单凭这四個字,就能让任何想要挑衅他的人三思而行了。 而只要不受欺负,以苏道山的天性,很难与其他人起什么争执。大多数时候,他更像一只安静而迟钝的小白兔。 送走了苏与和昔昔,苏道山回到小院,嘱咐娉婷不要让人打扰自己,然后独自进了书房。 他关上门,又拉上了窗帘,这才打开书桌抽屉。 抽屉里静静地躺着一盒朱砂,数叠已经裁剪好的黄纸以及上百张已经画好的符箓。 自从发现自己穿越时之所以能在疯傀手里活下来,很可能是因为一张驱邪符之后,苏道山就将这个秘密偷偷记在了心里,将符箓视为了一张压箱底的底牌。 黄纸和朱砂,都是他以前在集城闲逛的时候顺手买的。这些符箓也是他这段时间偷偷画的。其中不光有驱邪符,还有护身符,还魂符,破煞符,引雷符等等。 小时候跟着师父给人看风水做道场,画符是基本功。什么复文,云篆,什么灵符,宝符。苏道山都是娴熟无比。甚至连姻缘符,安胎符,镇宅符,招财进宝符都随手画了几张。 之前因为一直待在城里,这些符箓倒是没什么检验的机会。而这次要出城参加军中训练,苏道山就决定把符箓都带上。有效果没效果不知道,至少可以试试。 眼看时间还早,苏道山调和了朱砂,拿起笔,铺好黄纸,准备再制作几张符箓。 原本画符是有许多讲究的。不光派别不一样,符箓形式不一样,而且还得遵从一些禁忌守则。 画符之前沐浴更衣,静心凝神是必须的。还得选在午夜阴阳之交的时候,面前更是要挂上请神的神像。至于符头,符身,符胆,符脚以及相应的咒语,印记,也有相应的规矩。 但这里毕竟是异界,哪来那么多法器,神像一类的东西,自然一切从简。 苏道山觉得,心诚就够了。 况且他自己心里清楚,以前招摇撞骗,什么仪式感都是摆给客户看的。自己私下画符根本就是乱来一气。反正只要画出来完整,不被懂行的人挑出出差错就行了。 之前穿越时的那张驱邪符,就是自己在出租屋里随手画的一张。 “这次画什么符?” 苏道山提起笔,咬着笔头盘算。 之前制作的符箓中,驱邪符是最多的。 不过,邪分内邪和外邪。定义宽泛。不光指妖魔鬼怪,还指污秽,瘴气,病气,寒热之气等等。苏道山自己都不知道,当时那张驱邪符打在疯傀身上起的是哪般效果。 而就驱逐外邪,降妖除魔来说,还有几种比驱邪符这类万能符更强的符箓。 例如镇魔符和役鬼符。 本来,原世界这类符大多已经没人画了。毕竟,不过是招摇撞骗而已,一个驱邪就囊括了一切,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 况且镇魔,役鬼这种事情,指向性太强。而指向性却一向是招摇撞骗的最大敌人。 不然的话,那些算命的为什么打着铁口直断的招牌,说的却永远都是模棱两可含含糊糊的话? 反正他的话,你这样理解对,那样理解也对。总之他不会告诉你某年某月某日你要发财,也不会告诉他从你身上看到的血光之灾,是拆快递划了个小口子还是被人给捅了三刀。 正因为如此,给客户一张驱邪符,就能让他自己去理解。既不指向什么具体的东西,还给他一种百邪不侵的安全感。 而真要是搞什么镇魔,役鬼。那指向性格太强了。人家客户花了钱,难免好奇,想看看这镇的魔究竟是什么魔,役的鬼,又究竟是什么鬼。 就算你不能具体让魔鬼现形,那至少也得有点什么动静吧? 总不能岁月静好,天高云淡,你把符往人家家里一贴,就说这里有个邪魔,我已经把魔给镇住了吧。 这特么糊弄谁呢? 况且,我家里有魔,我特么这房子还怎么升值? 消息传出去房价跌了伱给我补吗? 正因为如此,前世基本没人用镇魔符和役鬼符了。很多人甚至连这两类符怎么画也不知道。 苏道山之所以会,还是从老道收藏的几本破破烂烂陈旧不堪的古籍里学来的。想着哪天遇见同行,能用这个镇一镇对方。不然的话,人家一句“一根嫩黄瓜懂什么符箓?”,就能打得你找不着北。 想到这里,苏道山凝神静气,下笔三勾。 “一笔天下动,二笔祖师剑,三笔凶神恶煞走千里之外。” 这三笔有个名堂,是代表三清祖师。说白了,符箓可不是什么无中生有的东西。所谓能量守恒,别指望用毛笔沾上朱砂在黄纸上画几笔就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威力无穷。 符箓的力量,是借的三清祖师的神力。由这三位大佬下令驱使天兵神将,从而达成画符者的意图。 当然,符头也有其他的。并非非三清祖师不可。不过之前苏道山那张救命的驱邪符就是用的这样的符头,因此现在也照葫芦画瓢。只是苏道山心里难免嘀咕,怀疑三清祖师的法力究竟能不能穿越时空。 接着便是“敕令”二字。 然而,就在苏道山这两个字写完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识海一动。 识海中,道种又恢复成了一米高。而非在灵境中的十二米。但联结着灵境的它,隐约传来了灵境中的一些声音。这些声音让人很难听清。像是钟声,又像是许多人在吟唱,在呼喊。 这让苏道山又是惊讶,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引发这样的反应,也不知道会产生怎样的变化和后果。他只知道,这是自己开辟灵境之后,第一次画符。之前画符时,并没有类似的反应。 苏道山没有停手,而是全神贯注地继续往下画。 画符要求一气呵成,不能有任何的停顿。而停顿,往往就是产生杂念的时候。 按照前世老道的教导,这很容易导致符箓有其形而无其神。 没有神的符箓,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 可苏道山觉得,老道画符,也经常一边看着平板上的电视剧,甚至是一边刷着美女视频一边画,看起来也不是多么讲究。要说哪张有神,哪张徒有其形,只怕也没个分辨标准。 但这一次,苏道山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在画符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神识,仿佛和灵境产生了某种似有非有的联系。而且,手中的笔越往下走,就感觉越重。 那种重量并不是如同加上了铁块一般的沉重,而是一种笔尖出现的每一分线条,都仿佛牵扯着一个世界般的感觉。在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苏道山甚至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瞬间被掏空了。 一道若隐若现的光,在符箓上一闪。 苏道山瘫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似乎看见了这道光,又仿佛只是头晕眼花一般。 许久之后,他才恢复过来。 拿起桌上的镇魔符,苏道山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没有任何异常,无论怎么看都跟其他的符一样。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少爷。”娉婷敲门的声音传来。 苏道山深吸一口气,将符箓都分门别类揣到身上,又将刚画的这张符专门收进袖子里,然后收拾好了桌上的黄纸和朱砂,这才道:“进来。” “时间到了,冯队长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娉婷推门进来道。 “这么快?”苏道山一愣。自己不过才刚刚画了一张符而已,照理说前后也不过只几分钟。 “已经半个时辰了。”娉婷走到苏道山面前,一眼看见他的脸,惊呼道,“少爷,你的脸怎么这么苍白……” “我吗?”苏道山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地道。 “我给你拿镜子来。”娉婷说着,飞快地跑了出去,很快就抱了一面铜镜过来。 对着镜子一照,苏道山自己也吓了一跳。 感觉镜子里出现的自己,就仿佛被人给吸了血一般。脸色发白,眼圈发黑,嘴唇淡得没有一丝血色。 “这是……”苏道山心下忽然产生了一种明悟。 自己现在的状况,感觉和进入灵境消耗生命力差不多。而想到刚才自己画符时灵境中的动静,他已经隐约明白两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哦,”苏道山强颜一笑,搪塞道,“许是没睡好,刚才练功急了一些。” 说着,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一边运转内炁,一边从识海道种上摘了一个灵蕴果,转换了十钱灵蕴为生命力。效果几乎立竿见影,很快,脸上的血色就已经恢复了。 见娉婷放下心来,苏道山一摆手道:“好了,走吧。” 出了院子,苏道山先去跟苏母和父母辞行,在苏母院里,又正好遇见苏显文也在,听这位满面笑容的大伯用期许的目光和话语好生勉励了一番,才被方形。 到大门和冯庭等人汇合,上马,一行人策马出了堡门前的土坡,向南飞驰而去。 ------------ 第七十七章 报到 出了翼山城南门深邃而幽暗的城门洞,驰过城门,苏道山再度来到了野外世界。 和近十日前刚来这个世界时一样,城外还是一片荒凉的景象。没有城墙的阻挡,风沙就仿佛瞬间提升了几个烈度。一出城门就劈头盖脸地打过来,让人睁不开眼。 而城外的流民营地,看起来远比当日进城之时更凄惨。 之前虽然人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但至少到处都能看到人。而如今,营地街道空空荡荡的,许多搭建的棚屋已经倒塌了,变成了没人管的废墟。地上污水横溢,到处都是垃圾。 之前最热闹的雇工区此刻也看不到几个人了。眼见有人策马飞驰而出,几個蓬头垢面的汉子便站起身来,一脸希翼地张望。等看见马队不停的时候,又落寞地重新坐了回去。 远远看去,他们就像一尊尊石化的雕塑。 而在更远处,有烈火熊熊燃烧。空气中充斥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那是在焚烧尸体。 这些流民本就食不果腹,徘徊在生死线上,虽然只是短短两天时间,但因为饥饿和疾病死去的老弱病残就成倍增加。 而为了生存,流民营地的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离开。一些人选择了去别的城市或流民营地寻找机会,一些人据说则干脆进了深山。 虽然整个世界都被幽火侵蚀,生长的植物都充斥着致命的幽毒。但山中毕竟还有已经适应了新生态的异兽。如果只吃这些变异野兽的肉的话,幽毒的积累就较为缓慢。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饮鸩止渴。都知道到最后,人体会随着幽毒的积累而不断变异,最终化为没有神智的疯傀。 但对于这些已经挣扎在死亡线边缘的流民来说,这已经是最后的办法了。 作个饱死鬼总比作个饿死鬼强。 没有过极度饥饿经历的人,是永远也不会明白那种可怕的滋味的。饿到极点,人已经失去理智了。他们宁愿被幽毒侵蚀,甚至宁愿自己葬身在野兽的利爪之下,也不愿意这么熬下去。 随着战马飞驰,城门和流民营地渐渐被抛得越来越远。 苏道山心情有些沉重。 从原世界过来才不过十天时间。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地去理解并融入这个世界了,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难以接受。和这个世界比起来,自己在原世界的生活简直就是天堂。 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气。有水有电有wifi。下了课三朋四友路边喝酒撸串,不想自己做饭还可以点外卖。每天最闹心的,居然是周边馆子都吃腻了,不知道吃什么。 而自从来了这里,即便身为世家子弟,每天餐桌上的吃食也都是品种单一且见不到什么油水的。这些日子下来,苏道山觉得自己身上的矫情都被现实冲洗得干干净净。 要是能吃上一顿火锅……苏道山忍不住想着。旋即就觉得,放在眼前的凄惨景象面前,仅仅是这么想想都是一种罪过。 胡思乱想间,一行人已经奔出了几里路。从城外平原转入了地势起伏的小丘陵地带。 四周的山坡说高不高,但说矮也不矮。从二三十米到上百米不等。 之前苏道山站在翼山城墙上往下看,看见的就是一团团弯曲的,宛若躺了无数蚕宝宝一般的地势。而若是换个角度瞧的话,这些起伏的山头连接在一起,又宛若树叶的脉络。 也正是因为这种地形,才有了翼山城。整个翼山城城墙,就是以这些小山为根基修筑并连接起来的。 山坡上的植物稀稀落落,而且看起来有些诡异。前世的青山绿水所呈现的那种赏心悦目的绿色,在这些变异植物身上却呈现出一种如同刷上去的油漆一般的死板感觉。 而且,即便是这点死板的绿色,也都显得斑驳凌乱。枝叶上,树干上,到处都夹杂着大量的灰白,黑褐,深紫等颜色。使得整个世界都呈现出一种病态感。 “二少爷,小心路边的灌木丛,”冯庭提醒道,“一旦被荆棘挂伤,就会被侵入幽毒。虽然毒性轻微,不足以致命,但也很难受。” “会有些什么症状?”苏道山把马往道路中间拨了一点,远离了路边的灌木,问道。 “会发烧,身上起斑,脱水,抽搐,甚至意识不清。”冯庭道,“就算是医师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有扛过去。或者去奉元殿找神使帮忙。可如果中毒太深,就连奉元殿也束手无策。” “高品武者呢,”苏道山好奇地问道,“也抵抗不了吗?” “这种幽毒很阴险,它不光是顺着气血走,而且会深入骨髓,侵染所过之处的任何筋肉和器官,因此,光靠内炁很难将它逼出来,最多只能暂时减缓一下症状而已。” 苏道山默默地点了点头。 继续前行,在顺着道路转过一个山脚的时候,忽然,苏道山感觉到了什么,转头向右后方看去。 “怎么了?”奔行在旁边的冯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脸困惑地问道。他的目光所及之处,空空如也。就只是一个荒凉的小山包而已。 “没什么。”苏道山看了冯庭一眼,从他茫然的神情和空洞的目光中确认他什么都没看到,于是一脸木讷地摇了摇头,“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许是听岔了。” “哦,”冯庭对这位行君子之道的二少爷,倒是没有半分怀疑,点点头,指着前方道,“我们快到了,前面就是戍卫堡了……啧,人还真不少啊。” 城南戍卫堡,已经出现在了一行人的视野中。 苏道山对这里还算熟悉。毕竟,十天前他就是在这座长宽只有一百米的小土堡城墙上醒过来的。 此刻,戍卫堡大门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有被调派来的城卫士兵,有城中各坊抽调的自由武者,更有世家子弟和他们的随从护卫。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排着队,在几个身穿烈火军制服的武者指挥下,依次进入堡内。 苏道山跟着冯庭加快了速度。 他没有回头。 而就在他右后方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正悬浮在半空中,静静地注视着他。 ### 城南戍卫堡,已经变成了一个嘈杂的军营。 赶来报到的丁字营士兵将小小的土堡挤了个水泄不通。还有更多的人在陆续赶到。大家奔忙来去,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脚步声,叫喊声,争吵声,不绝于耳。 苏道山牵着马,和冯庭等人一起进了戍卫堡。 只见中央空地上,每隔十米就放着一张桌子,一共三张。每一张桌子后面都有一个烈火军人在进行登记。不远处,一名身材高大目光锐利的烈火军官正在和几名身穿制服的城卫交谈着什么,从他肩膀和袖口的标记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位二等虎尉。 这是除了翼山城的烈火军营统领高守全之外,苏道山所见过的军级最高的人了。 高守全是一等虎尉,而城卫统领王陆良则只是三等虎尉。 军级系统,是人类在对抗幽族的百年战争中,发展并建立起来的一个大陆通行的军队等级系统。 类似于地球的军衔,但不同的是,兰卓大陆的军级系统是整个大陆所有国家统一的。也就是说,一个熙国士兵的军级不光在熙国受承认,在靖国,卫国等其他国家的军中也受承认。 无论这个人当时在哪里,只要是受征召与幽族作战,军级就受到统一的承认。 军级从下往上,分别是精兵,甲士,虎尉,龙校和将军。 这个系统是各国共同对抗幽族时自然发展起来的,也是如今大陆秩序最重要的根基之一。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军级的控制极严,不是随便晋升的。 精兵还好,无非就是一二三等。区别只是俸禄不同罢了。在职权上,通常没有什么实际差别。三等兵殴打一等兵这种事情,在军中屡见不鲜。并不视为犯上。 除非对方担任了诸如队长一类的职务。 但到了甲士这一级,就不一样了。 首先,能成为甲士的,只有武册上有名字的武者。其次,要晋升到甲士需要在军中积累足够的功勋才行。 因为到了甲士这一级,就已经进入官衔行列了。在军中是拥有一定的职权的。只要在军中一天,一名甲士的月俸可以轻松养活一大家人。未来晋升的起点也高得多。 若是晋升到虎尉,那更是鱼跃龙门。放在旧纪元,跟中举也差不多。 就拿苏家堡的几个老兵来说,当年跟随曾祖苏启鸿征战,军级最低的都是三等虎尉。哪怕解甲归田到现在已经几十年了,还在军中领着一份饷,逢年过节还另有孝敬。 平日里,就连高守全和朱子明见了面也要赔个笑脸。 由此可见军级的重要性。 不过在这个朝廷、世家和宗门共治天下的时代,世家和宗门终究是有一些特权的。而每一年的甲士名额,便是特权之一。 例如身为雷云门内门弟子的米琅,并没有什么功勋,却能够在刚加入城卫的时候就得授二等甲士,便是这种特权的表现。 一来,能考入宗门的都是天之骄子。米琅以雷云门内门弟子身份加入军中,身份地位自然跟普通武者不同。 二来,有周家,岳家,汪家和雷云门在后背撑腰,米家虽非世家,但拿一个甲士名额还是能拿到的。 但甲士就已经是一座城市能给出的最高军级了。在往上的虎尉,龙校等军级,根本就不在城卫体系的权限之内。就连王陆良这个三等虎尉,都是由朝廷擢升的。 而且,像米琅这种当了甲士没几天就死了的,也并不会导致这个名额空出来。每年的名额都有限,城卫想要再擢升一个甲士就只能等来年了。不是死一个就能把位置给另外一个人的。 “他应该就是丁字营的营统领了。”苏道山心头暗自揣测。 如果是丙字营的话,营统领军级应该是一等虎尉。而若是乙字营的话,应该是三等龙校。一位二等虎尉来担任一个丁字营的统领正合适。 几个护卫将马牵去了马厩,苏道山跟着冯庭一起,选了一个队列耐心地排在后面。 而环顾四周,他发现,在自己之前已经有许多世家子弟完成了报到,正站在一旁三五成群地聊着天。岳世峰,林烜,朱学康,汪明哲…… 忽然,苏道山眼睛微微一眯。 他看见了周青禾! ------------ 第七十八章 失陷 小小的戍卫堡里,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世家子弟们表面虽在聊着天,但实则都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周青禾一来,大家就已经知道了。而苏道山的到来,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对于周青禾出现在这里大家并不意外。毕竟周家只是被管束,并不是被囚禁。况且,战争是所有人都得拼命的事情,身为世家的周家自然不可能躲在后面享清福。 事实上,前面启程的两个丙字营当中就征召了不少周家武者。而为了将功折罪,这一回,这些周家武者都是直接被划入破阵兵当中的。很残酷,但很现实。 今天的周青禾显得很低调。 以前那位神采飞扬,光鲜夺目的周家公子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容色阴郁,低着头站在一边的普通青年。 从他一瘸一拐的步伐以及脸上的伤来看,应该是结结实实挨了周高远的一顿狠揍。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处境,因此周青禾并没有往世家子弟中间凑。这让世家子弟们少了几分尴尬。 倒不是他们翻脸不认人,实在是家族已经反复告诫,让他们跟周青禾离得远一点。早前周青禾受周家牵连倒也还罢了。可他想在郡考上把苏道山架在火上烤,就纯属自作聪明了。 而如今,苏道山已经是寒谷亲传,傻子都明白应该把笑脸给谁。 就算还没到上赶着阿谀奉承的地步,那也不能愚蠢到为了周青禾还去得罪苏家吧? 正因为如此,世家子弟们哪里还敢跟周青禾沾上半点。 当然,毕竟年少脸嫩。让他们现在就跟那个自己一向奚落嘲讽的书呆子热络起来,他们也做不到。 于是,场面就一时显得有些怪异。 周青禾,苏道山分处一边,各不相干,就连世家子弟之间,也没有像以前那般十几個人全扎堆在一起。 大家最多三两人在一起打打招呼,交谈几句。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眼看过去,就仿佛翼山城的这些世家子弟之间并不怎么熟稔一般。 苏道山的目光在周青禾身上一扫,旋即就移开了。 周青禾则自始至终都没抬过头。站在那里低着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得找个机会弄死这小子。”苏道山一脸正直地站在队列中,正暗中盘算,却见林煜朝自己走了过来,当下一板一眼地拱手道:“林兄。” “不敢当,”林煜神情古怪地看着苏道山,“我比你还小,你叫我林煜就行了。况且,如今苏世兄你可是寒谷高徒。” “虚名而已。”苏道山淡然道,脸上却禁不住浮现一丝笑容。一副似乎想要谦逊,却多少忍不住有些骄傲的模样。 这让林煜神情一松。 这家伙,果然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苏道山。 或许是见林煜开了头,不远处的岳世峰等人虽然没有过来,也远远地冲苏道山拱了拱手。就连汪明哲,汪明辉兄弟,脸上都强笑了一下。 毕竟,不管他们承不承认,现在的苏道山,都是翼山城世家子弟中的第一人了。 这身份,就算是少城主朱学安也抢不走。 场中,翟凌和几名城卫说着话,同时将周围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翟凌原本是烈火军前军北方团麾下一个乙字营的二队副旗长,六品武者,二等虎尉。 这次幽族出现在夏州西郡,而夏州正是前军北方团负责的战区。因此在接到命令之后,北方团第一时间就倾巢而出。一部分直接赶往文安城前线,一部分赶往了崇广城。 崇广城是夏州首府。北方团将在这里调集物资粮草,整编从各城赶来的部队和民团。 而同时,十几支小队也被派往四面八方的城市和战略要地。作为军中联络节点的同时,掌控下面临时组建的民团部队。 如果战局不利,这些部队也是要填上去的。 翟凌虽然不是世家子弟,但自幼在这个体系下长大,自然明白,想要迅速掌控一支部队,重点就在于本地世家。 对于翼山城城主朱子明,翟凌印象不错。之前来的时候,无论是自己要人要粮要地方,对方都竭力满足。不光奉上了武册,同时还将翼山城目前的情况一一说明。 现在翟凌面前的几个城卫,就是朱子明特地派给翟凌的帮手。对翼山城的情况非常熟悉。 “他就是苏道山?”翟凌不动声色地问道。 在朱子明给的信息中,这个名叫苏道山的世家子弟,可是占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尤其是这两天刚刚结束的郡考,使得整个翼山城的格局都被改变了。 一个城卫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翟凌摆摆手,“你们去帮着安置吧。宿舍先把这些世家子弟都分开。” “是。”已经编入丁字营的几个城卫领命而去。 ### “这边!”唐蓦儿做了个手势,轻声道。 仅剩的三名烈火军士兵飞快地跟随着她,转向右方的山坡,气喘吁吁地攀爬而上。 四周弥漫着浓重的雾气。这些五颜六色的浓雾,就如同把颜料打翻进了水中,搅在一起,不停地移动着,变幻着形状。多看几眼,便给人一种头晕眼花的感觉。 视线被完全遮蔽了,只能看到大约十米远。身处其中,每一个人都仿佛被关进了一个万花筒的世界。 三名烈火军士兵紧紧跟在唐蓦儿身后。 忽然,几只面目狰狞,浑身血管爆凸,皮肉煞白的疯傀从侧面扑了上来。 几乎是在疯傀出现的一瞬间,前方的唐蓦儿就反应了过来。她手中如同门板一般的巨剑一挥。剑光暴力破空,划出一道雪亮的弧形,将扑在前面的三只疯傀一剑六段。 疯傀上下半身分开,已经变成黑红色的鲜血在空中飞洒,早已经腐烂变质的脏器,也如同冰雹般噼里啪啦地打落在地面上。 而即便已经被砍成了两截摔倒在地,这些疯傀的残肢也还在地上无意识地剧烈挣扎着。 “麻烦了。又被发现了!”在解决了剩下的另外两只疯傀之后,唐蓦儿脸色煞白,扭头看向身后。 身后五颜六色的雾气,几乎是在瞬间就变成了灰色。就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迷雾深处延伸了过来一般。 “快!”唐蓦儿抓住一个已经力竭的烈火军士兵,将其猛地拉上了山头道,“前面就是一个虫洞。你们快逃。我来拦住它!” 虫洞?! 三名烈火军士兵眼前一亮。扭头看去,果然看见前方五彩斑斓的雾气中,一个由旋转的白色光丝构筑而成的圆形洞口,出现在视野中。光丝呈螺旋形,而洞口被一层光幕覆盖着。 光幕上,景象变幻。有山峦河流,有亭台楼宇,看起来就宛若海市蜃楼一般。 “大人!”烈火军士兵异口同声便要说什么,却被唐蓦儿厉声截断了:“还等什么?!” 三名士兵对视一眼,咬牙向着前方跑去。他们都知道,自己就算拼了命也不过是唐蓦儿的拖累而已。在身后那个恐怖幽族战士的手下,自己连一回合都坚持不了。 这是夏州西郡文安城外。 而在场的这几人,都来自于烈火军鹰卫。 自从发现幽雾之后,负责夏州防御的烈火军就开始了大规模的调动部署。前军北方团已经赶赴崇广城和文安城。而前军的其他几个团,也都接到了不同的指令。 有些负责其他区域的防御接管,有些则拔营启程向战区靠拢,随时准备支援。而实际上很少有人知道,动作最快,最先赶到文安城的还不是北方团,而是前军鹰卫。 鹰卫只是营级战斗单位,却直属于前军军部。是军中最精锐的斥候营。 十二个时辰之前,前军鹰卫抵达文安城。八个时辰之前,第一批鹰卫斥候开始进入幽雾区域探查情报。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情报收集工作,自然更在粮草之先。 原本只是外围的初步探查,并不算危险。却不料约定的一个时辰过去了,进入幽雾的斥候一个都没有回来。于是,鹰卫派出了第二批斥候前去接应,结果又是杳无音信。 到这个时候,统领唐蓦儿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在将情况上报,并做了一系列以防不测的安排和交代之后,她亲自率领三十名精锐斥候进入幽雾…… 三名浑身都是伤痕和血迹的烈火军士兵飞快地向前奔跑着,冲向那个旋转的虫洞。 进入幽雾之后,他们通过前面斥候留下的记号以及沿途的痕迹,走进了山林深处。最终在一条遍布激烈战斗痕迹的山谷中,发现了前面两批斥候们的尸体。 总计四十名斥候,全副武装,全都拥有六品以上的实力。其中带队的两个旗长中还有一名五品强者。可是,所有人都被撕得粉碎。 当唐蓦儿带着斥候们找到他们的时候,数以百计的疯傀正在一堆凌乱的血肉中举行一场饕鬄盛宴。残肢断臂被它们的爪子和獠牙撕碎,鲜血和碎肉顺着它们狰狞的獠牙滴落下来。一些疯傀还在为了争夺食物而扭打起来,互相咆哮恐吓。 唐蓦儿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危险。 和其他战斗单位不一样,虽然鹰卫对入选士兵的实力要求很高,但斥候却不是用来作战的。从成为斥候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受到的训练就是如何侦查,如何生存,如何活着把情报带回来。 两支精锐的斥候小队,都死在同一个地方,没有照规矩分别突围,甚至没有发出任何示警的信号或留下记号,这绝对不正常。 唐蓦儿立刻下令撤退。 然而为时已晚。 数十只黑石幽鬼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周围,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 第七十九章 唐蓦儿 在幽族许多不同的种族和兵种之中,黑石幽鬼绝对称得上最让人胆寒的之一。 这个种族的战士身高都在两米五以上,长着四条胳膊和一双极为强健的腿,不光力大无比,可以轻易将人撕碎,而且速度极快。在丛林中奔行,就如同闪电一般。 最可怕的是,它们的皮肤极为坚韧,黑色的石头一般。用刀砍上去,都能崩出火花。 六品以下的武者连它们的防也破不了。 一看见这些黑石幽鬼,斥候们就知道事情麻烦了。要知道,黑石幽鬼是幽族军中的精锐。通常来说,只有大规模的战争中才能在幽族的核心部队见到它们少量的身影。 可没想到,在这团幽雾中,竟然出现了数十只黑石幽鬼。 而这意味着什么,就连经验最浅的斥候也明白。 幽族入侵兰卓大陆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因此,人们对于幽族的作战体系非常了解。 象征幽族大军出现的就是幽雾。 人们将幽族所在的那个异界称之为幽界。而根据学者的研究,幽雾似乎就是幽界的特产。当幽界的空间和兰卓大陆的空间被强行打通的时候,幽雾就会弥漫过来。 这种人类难以适应的雾气,对于幽族来说,却是一种保护。这使得它们可以从容地聚集,整备,从而避免在走出时空通道的第一时间就遭到人类的猛烈攻击。 更麻烦的是,幽雾还有一个独特的特性——那就是在这片被幽雾笼罩的空间中,除了幽界通往兰卓大陆的通道之外,还有因为时空的堆叠挤压而产生的缝隙。 人们将这些缝隙称之为虫洞! 虫洞本质上就是一条空间通道。通过这些时空通道,幽族大军在甲地集结,最终却可能出现在乙地。百年来,人类不知道吃了幽族这种战术多少亏,也不知道多少城市就是因此而陷落的。 幸而,幽雾的存在是有时间限制的。其最长时间,也不会超过七天。而且根据人类的了解,幽雾存在的时间内,意味着幽界和兰卓大陆的通道其实并没有完全开启。 因为一旦幽界通道开启到可供幽族大军通行的时候,幽雾反倒会被幽界虹吸回去。 只有等幽雾规模开始收缩的时候,才是战争爆发的时候。 正因为如此,如今军方在看见幽雾出现时,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斥候进入其中探查虫洞。 这次幽族入侵的地点遍布整個大陆。总共有二十多个地方,是一场大规模的入侵。 但所有人都知道,幽族不可能在所有地方投入重兵。 大部分幽雾出现的地点,只会是佯攻和牵制。它们真正的目的和主攻方向,就隐藏在其中。 在进入文安城这片幽雾的时候,没有人认为这里会是幽族的主攻方向。毕竟,夏州只是熙国西北一个并不算关键的州。而文安城,更是西郡最西边的一个边远小城。 再往西,就是环境恶劣的祁兰大戈壁了。 幽族把这里当成主攻方向做什么? 然而,数十只黑石幽鬼的出现,让这种乐观的想法被瞬间推翻了。在黑石幽鬼扑上来的那一瞬间,所有人脑海中都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情报带回去! 文安城即便不是幽族的主攻方向,他们在这里也一定有重要的目的。 一场血战随即展开。 统领唐蓦儿将三十名斥候分成两个部分,一半由她亲自率领断后抵挡,拖住黑石幽鬼。另一半则迅速分散突围。 唐蓦儿是五品上阶强者。武道境界到了这个境界,内炁已经炼入了五脏六腑,气血如同浩荡江河般滔滔不绝。劲力更是越过了七品生劲和六品熟劲,进入到了暗劲的领域。 老话说:风雷连震,不如暗劲一击。 又有武道口诀曰:生劲响,熟劲沉,暗劲无声最伤人。 而唐蓦儿不光暗劲纯熟,还已经隐约摸到了四品意劲的边缘。 危急关头,唐蓦儿火力全开,手中巨剑横扫之下,那些七品武者连防都破不了的黑石幽鬼,却是沾着就伤,碰着就死。仅仅她一人就击杀了十几只黑石幽鬼。 而其他斥候虽然抵挡起来有些吃力,但毕竟都是军中精锐,有着丰富的经验。在结阵配合的情况下,也能抵挡一时。 眼看随着唐蓦儿的杀戮,黑石幽鬼一只接一只的倒下,局面正一点点向好的方向发展,噩梦却降临了。 最先传来的,是四面八方的惨叫声和鸣哨声。 那是分头突围的斥候。五个方向,最远的也就只跑出了一两百米。惨叫声就不用说了,那长长的哨音几乎没有半分停顿和止歇。似乎吹哨人恨不得吹到气绝。 而鹰卫哨音联络都有规矩。不同的长短组合代表不同的意思。 一声不间断的长哨音,代表危险。 哨音越长,危险越大! “跟上我!”几乎是在哨音响起的第一时间,唐蓦儿就当机立断,选择了率队突围。 情势的变化,让她明白自己继续留在这里阻击对手已经没有意义了。 因为在之前的阻击战中,已经阵亡了六人,因此跟上唐蓦儿突围的有九个人。 但这一路逃来,即便是唐蓦儿屡屡拼命相护,如今也只剩下了三人。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三名斥候已经冲到了虫洞前方不远,再有十多米就能钻进去,忽然,四周猛地暗了下来。 这一刻,五颜六色的幽雾已经如同被染了淡墨一般,变成了深灰色。这些灰色从云雾深处袭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而且在空中虚无缥缈,一下就从人身边掠过了,根本无法阻拦。 而下一秒,众人就看见空中的灰色云雾翻滚着凝聚起来,从淡到浓,就仿佛汇聚成了一滴墨汁般,化作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三名斥候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是一只黑石幽鬼。 同样黝黑如同石头一般的皮肤,同样的四条手臂,同样粗壮结实的反关节下肢。 但是和普通的黑石幽鬼不一样的是,它并没有那么高大健壮,身高只有一米六十多一点。比起大多数成年武者都要矮一个头,看起来就像一个发育迟缓的少年。 更古怪的是,它的面容也跟獠牙凸出,有一双两侧分开的漆黑眼睛的黑石幽鬼不一样。 它赫然长着一张极类似于人的脸。 而几乎是在灰色云雾绕过自己的第一时间,唐蓦儿的脸色就变了。 她脚下一蹬,身形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向前疾射而去,想要阻止对方,但已经来不及了。 矮小的黑石幽鬼一出现,身形就拉出了三道残影。分别迎上了三名奔逃的斥候。在任由斥候手中的刀砍在自己身上的同时,用利爪直接洞穿了斥候们的胸口。 在它那如同石头般坚硬的皮肤和钢刀般锋利的爪子下,三名斥候脆弱得就像三个布娃娃。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不过,让唐蓦儿和那黑石幽鬼都没想到的是,最后一名斥候竟然在胸口被洞穿的瞬间,抱住了对方。 “大人,快走!” “砰!”斥候话音刚落,黑石幽鬼已然愤怒地一振手臂,将这名斥候震开。与此同时,它的其他三条手臂更是泄愤一般抓住空中的残肢,将其撕扯成满天血雨和碎肉。 但就是这一瞬间,已经足以让唐蓦儿做出决定了、 人在空中的她毫不犹豫地一脚蹬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身体一个折射,电射进了虫洞。 黑石幽鬼愤怒地一声狂吼,抛开手中的残肢断臂,追着唐蓦儿冲到虫洞前,却停下了脚步。 它焦躁地来回奔行,扬起大量的泥土沙尘。 犹豫半秒,它也跟着冲了进去。 ### ------------ 第八十章 实战 清晨,苏道山是被牛角号的声音给叫醒的。 当他睁开眼看见露着瓦片的简陋房顶,一愣神,才想起自己是在军营宿舍里。 “起床。快!一刻钟之内吃完早饭到操场集合。”小队长郑途推开门,大声催促道。 一间宿舍二十个人,一时间乱作一团。 苏道山慢吞吞地坐起身来,坐了一会儿,等回过神之后才气定神闲地下床穿衣。 “快点,”长着一张国字脸的郑途路过苏道山身边的时,眼睛一瞪道,“这位少爷,一会儿若是迟到了,可是要受罚的。” 房间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声。不少人的目光都向苏道山投来。 “多谢兄台提醒,在下明白。”苏道山木讷地拱拱手,又继续认真地穿着衣服。似乎是被对话打扰了思路,低着头看了半天,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笨拙地扣错了一排纽扣。 郑途摇了摇头,一旁的冯庭见状,赶紧过来低声提醒了苏道山,帮着他把扣子重新对齐。 丁字营总共五个队,每个旗长麾下统帅五個小队,每个小队二十人。昨天报到之后,苏道山被分到了一队第二小队。旗长吕浩,小队长郑途。都是烈火军的军官。 冯庭和六名苏家护卫也都分在了一起。不过另外有四个护卫,被打散分去了其他小队。 身为小队长,郑途自然不可能不去了解自己手下的兵。尤其是这位苏家二少爷,他可是听了不少传言。而经过昨天和今天的接触,郑途觉得那些传言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这少年的脑子,只怕真和一般人有些不同。 郑途也懒得再催,转身走了出去。其他人这时候也基本穿戴完毕,一边窃笑着交换眼神,一边结伴出了门。 冯庭等人都等候着苏道山。几个护卫悄悄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二少爷终究还是那个二少爷。 什么灵根超凡,什么寒谷亲传,都是意外。那个除了读书之外别的什么事都显得呆呆的少年才是常态。 “走吧。”苏道山终于穿好衣服,和冯庭等人出门,向食堂走去。 说是食堂,其实就是在戍卫堡靠城墙的地方搭了一个棚子,一溜烟的砌了一排灶台,如今正蒸着馒头,煮着米粥。有先到的人打了餐食,就蹲在墙角下开吃。 苏道山觉得,从根本上说,这个临时组织的民团很是简陋。不光是条件简陋,其他各方面也都透着一股子潦草劲儿。 烈火军只派了那位名叫翟凌的二级虎尉和二十名军官来,算是搭建丁字营的骨架,其他的全是地方解决。 军营是戍卫堡临时改建的,制服是翼山城自己定制的。兵器防具,马匹,被褥全都自备的。 就连这军中伙食,也是翼山城这边先提供。 至于军中组织,就更是跟原世界的军队差远了。 从昨天到今天的观察来看,苏道山能够明显察觉到以翟凌为首的这支烈火军小队比较随意的心态。 很显然,人家对这种地方上临时组织的民兵就没抱多大期待,要求自然也不高。只要能执行一些基本任务就行了。没人想过通过训练打造一支纪律严明,战斗力爆表的精兵。 这一点让苏道山很欣慰。 他最怕的就是来一个眼高手低的营统领,试图将一群土狗训练成一群狮子并领着去跟一群大象作战。 那才要命呢。 吃过饭,随着一声锣响,第一天的训练开始了。 军官们先是花了差不多一刻钟时间,简单确定了队列排布——没什么横平竖直,也没有什么阵型,就只是让每个人知道自己在行军和集合时,应该站在什么位置就行了。 苏道山觉得,这队列要求连原世界小学生都不如。 不过,接下来的战斗组的组合,就是重头戏了。就连一开始没出现的营统领翟凌都亲自下场了。 按照烈火军的传统,一支二十人的小队就是一个完整的战斗阵型。而小队之下又分为三个战斗小组。 每个战斗小组六个人。 在战斗的时候,六人小组呈三角阵型。一人突前,两人随后攻击,另两人拉开左右保护,最后一人则处于中央,随时游走增援的同时,趁敌不备发动袭击。 对于普通士兵来说,这个战斗队形需要固定的搭配。 突前的必须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士兵,一手持盾,一手持斧,要能扛能打。身后的两名士兵以长枪为武器,战斗时不断突刺,杀敌的同时,利用长枪的及远的特性威胁敌人,避免突前的同伴遭遇群攻。 两侧拉开的两名士兵,则是刀盾组合,作用是保护枪兵,并且在前方同伴杀出缺口之后,迅速跟进扩大战果。 最后一人则要在阵中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发现同伴遇险或捕捉到机会,就要赶紧跟进。 这样的战斗阵型,是人类在跟幽族多年的战争中总结形成的。可以弥补个人实力不足的缺陷。尤其是对阵疯傀的时候效果奇佳。 如果单独对阵的话,一个没修炼过武道的普通士兵不是一只疯傀的对手。可六个普通士兵在经过严格训练之后形成一个战斗小组,却能对抗十个以上的疯傀。 而且,三个战斗小组,又组成一个小队。 如此一来,从小组到小队,从小队到大队,士兵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定的组织。 只要这种六人一组的最小战斗单位保持坚固,即便是一群乌合之众,在战场上也能保持团队作战而不会轻易溃散。 不过,同样的战斗小组,对武者的要求就没那么细致了。因为武者修习的武技,使用的兵器和战斗的方式各不相同,过于细致的要求反倒会影响武者发挥。 因此,在进行战斗小组组合的时候,烈火军的军官们只要求武者们,能够掌握这种战斗小组的要点,达成效果就行了。 顺理成章的,苏道山和冯庭等人分到了一个战斗小组。同样顺理成章的,冯庭担任了突前的位置。而他则处于阵中,担任那个自由游走的角色。这几乎就是摆明了把他给保护起来。 而苏道山扭头看去,发现其他世家子弟也基本都是如此。 分组花了很长的时间,前后折腾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就在苏道山以为今天就会在这种战斗小组的配合训练中度过的时候,却没想到,吃过午饭,他们就被拉出城了。 ### 下午,太阳被裹在风沙中,只剩下一团朦胧的光晕。 寒风已经有些刺骨。 一座破败的古堡废墟,静静地屹立于天地之间。每当有大风穿过,便发出宛若鬼哭狼嚎一般的啸叫声。地面尘土飞扬,土墙上的野草不住地摇晃着,有腐朽的门板窗户,在风中摇晃着,发出啪啪的声响。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距离土堡百米外的一处土坡上,两百多名自翼山城而来的丁字营士兵勒住了马,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座废城。 “这里是……”苏道山皱着眉头问道。 冯庭讲解道:“这是可伦堡,八十年前被幽族攻破,城中三万两千人无一幸免,战后只剩下残垣断壁。几年前有流民在这边盘踞过,倒是热闹了一段时间,不过内部起了冲突,又遭到清剿,因此又荒废下来。” 说着,冯庭看了前方的翟凌一眼道:“翟统领应该是特地了解过翼山城周边的情况,知道这边聚集了不少疯傀。周围又没有太过复杂的山林,是一个实战训练的好地方。” 苏道山点了点头。 午后,丁字营的一队和二队就被拉出了城。 丁字营中,一队和二队都是由武者组成。三、四、五队则是由身体强壮的普通人组成。 对于后面三队的士兵来说,在戍卫堡里进行战斗小组的配合训练是绝对必要的。在至少保证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至于因为胆怯或慌乱溃散之前,他们都不会进行实战。 但对于一队和二队的武者来说,这样的训练就毫无意义了。 用翟凌的话来说就是——在训练场上练十天,也不如真刀真枪的杀几只疯傀效果好。 而且,这样的实战也并不存在什么危险。 在场的武者当中,绝大部分都是跟疯傀交过手的。许多走南闯北的护卫或镖师,手下甚至都不知道有多少疯傀的命了。只有实战,才能让他们更快地掌握这种战斗方式,并形成默契。 或许是被马蹄声所惊扰,又或许是闻到了生人的味道,原本一片死寂的废弃土堡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片刻之后,便见影影绰绰,一个个身影从废墟各个角落中转出来,数量越来越多。 风沙遮眼。 这些身影大部分在原地打转,发出急切而又愤怒的咆哮。有少部分找对了方向,距离这边越来越近。 而当这些靠近的疯傀,从风沙中露出它们狰狞的面容,粗壮而扭曲的四肢,以及那血管凸起的煞白皮肤时,它们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灵活。 这便是疯傀的可怕之处。 即便它们生前,只是一个老弱病残,在经过幽毒改造之后,它们的战斗力也会变得十分可怕。 而平日里,它们就隐藏在角落里。可以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很长时间。而一旦当它们发现猎物,它们就如同活过来一般,变得狂暴而迅捷。 翟凌扭头看了众人一眼,微微一笑道:“不妨事先告诉大家,这既是训练,也是选拔。我们这次来,上面给了五个甲士名额。优胜者不光可以晋升甲士,而且还将在营中担任职位。” 他的目光,从一干世家子弟和他们身边的护卫身上掠过,在苏道山身上微微停了一下,问道:“三组一轮,谁先上?” ------------ 第八十一章 领头羊 听说翟凌手里竟然掌握着五个甲士名额,在场许多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然而,翟凌却从苏道山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少年就那么一脸木讷地站在那里,仿佛神游九霄之外。 苏道山在心里冷笑。 以前读研的时候,导师画的大饼那可是花样百出,想要什么形状有什么形状,想要什么味道有什么味道,早特么吃撑了。以至于现在只要一看见这种大饼,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离远点。 谁爱吃谁吃去,反正少爷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鬼子不挂弦。 况且枪打出头鸟。 这世界邪性,什么事儿还是稳一手的好。 翟凌微微皱了皱眉头,把视线从苏道山身上移开,注视着其他跃跃欲试的民兵们。 虽然都穿着崭新的制服,但本质上来说,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他们中有男有女,年龄有大有小,身份地位也各不相同。有些只是有那么一把子力气的农夫或工匠,有些是刀尖舔血的护卫或镖师,还有一些则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 翟凌今年三十三岁,出身于熙国北方定州的一个普通平民家庭,十七岁考入一个二流宗门,二十三岁从军。 十年时间,他一刀一枪积军功晋升到二等虎尉。在来到翼山城之前,已然是烈火军前军北方团一個乙字营的第一旗长。这个位置,在营中仅次于营统领和副统领。 十年来,翟凌一直生活在血与火之中。虽然幽族入侵的次数减少了,但战争从来没有停歇过。 人类被分割成了一个个孤立的城市,土地和食物越来越少,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熙国的四大野战军团的作用,就是竭力将防线从城市边缘推向荒野深处,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 没人知道这是一个多么艰难,甚至多么绝望的任务。因此也没人知道,翟凌和眼前这些人有多么格格不入。当这些人躲在城市里过他们的安稳日子的时候,翟凌却是和身边的袍泽们每天行走于刀山火海。 这些年来,翟凌不知道见过多少残酷而惨烈的景象,不知道亲手埋葬了多少挚友同伴。 这次来到翼山城,翟凌是不情愿的。 但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四大军团之中也不例外。 在原来的乙字营中,翟凌和副统领是最直接的竞争关系。对方有着远比翟凌雄厚得多的背景。而翟凌的倚仗则是这些年来自己亲手带出的精锐手下和过硬的战绩。 原本这次幽族入侵夏州,对翟凌来说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临到头,自己却被派来了这里。 虽然表面上看,从一个旗长升任营统领算是平步青云。但傻子都知道这种地方民团连屁都不是。大部分民团在战后就会直接裁撤。到了那时候,翟凌能得到的补偿,最多不过从二等虎尉晋升到一等虎尉,然后调去某个城市的驻扎营当个统领罢了。 但在一场关键的战争的缺位,也意味着他在军中的边缘化。再往后的建功之路,基本就被堵死了。 这绝不是翟凌想要的。 而且,夏州北郡和西郡相邻,翼山城也未必安全。相较于领着一群乌合之众执行物资押运,清扫疯傀,追击流民盗匪一类的任务。翟凌更愿意领着原来的老部下冲锋陷阵。 这不光是翟凌的想法,也是他身边所有烈火军军官们的想法。 不过现实终归是现实,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打起精神来,尽量带好这个丁字营。哪怕不指望把这个营练成一支强兵,至少也要保证上了战场不至于一触即溃。 时间不多,任务繁重。而这就牵涉到一个问题了…… 在这群乌合之众当中,谁是领头羊? ### 土坡上,人群微微有些骚动。 不过,尽管所有人都跃跃欲试,但大家还是在第一时间把目光投向了几家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没开口,哪里轮的到其他人抢风头? 然而等了好几秒种,大家发现世家子弟们也没有动。相反,他们一个个神情复杂,不时把目光瞟向一个方向,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再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 “怎么了?” “啧,他们这是在等苏道山开口呢。” “那个书呆子,不会吧?” “怎么不会?人家现在可是寒谷亲传,翼山城世家子弟第一人。认真照规矩来说,咱们营里所有翼山城出来的人都以他为首……” “……”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苏道山。 换做别人被这么多目光盯着,必然感到诧异和不安。然而苏道山却一脸木讷,不声不响。似乎压根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让大伙儿都有些牙疼。 但偏偏,大家又都觉得理所当然——苏道山本就是书呆子啊,指望他做出正常人一样的反应,还不如指望一个木头疙瘩长出脑子呢。 气氛陷入了一种古怪地沉默中。 而大家注意到,自从问了一句之后,营统领翟凌就不再吭声了。其他烈火军军官们也都保持着沉默。任由这种古怪地氛围一直持续着,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见此情形,几名世家子弟对视一眼,先是聚拢在一起达成了一致意见之后,由岳世峰领头向苏道山的方向走去。 世家子弟们都知道,在苏道山成为寒谷亲传之后,彼此之间的身份地位就有了重新的排序。强者为尊,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不管愿不愿意,都没人能够违反。 尤其是在军中,这更是一条铁律。 原本岳世峰等人就准备找个机会跟苏道山“谈谈”。虽然这会有些尴尬,甚至让人感觉丢脸。但问题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如果不解决的话,后面的麻烦会更多。 身为世家子弟,大家从小耳濡目染,自然知道轻重。 况且大家以前和苏道山的关系虽然不怎么样,但说破天也不过是一群少年人之间的幼稚和意气罢了。或许有拉帮结伙,或许有排挤奚落,但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 当家族长辈,都备好礼物络绎不绝地去苏家,一副热情洋溢的面孔时,大家现在低头,改善一下关系,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就在世家子弟们快走到苏道山面前的时候,忽然,一道窈窕的身影先于他们走了过去。 岳蓁?! ------------ 第八十二章 黑锅 岳世峰脸色一变,暗叫一声糟了,飞快地伸手试图拉开岳蓁。 几天前,岳家斩断了岳蓁和周青禾之间的关系。这件事,表面上波澜不惊,但实际上却在翼山城掀起了一股汹涌的暗流。各大世家乃至街头巷尾,私底下都有些流言蜚语。 而这些流言蜚语的指向,自然大部分都在岳蓁身上。 对此,岳蓁什么也没说。 在岳世峰看来,这对妹妹是极不公平的。 要知道,在和周家联姻这件事,岳蓁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主动权。 世家子弟的婚姻本就是牵扯众多,身不由己。加之当初妹妹年幼,对男女之事稀里糊涂,这些年和周青禾关系好,也不过是只有这么个圈子,对方又追求得密切罢了。 说白了,岳蓁就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千金小姐。在家中呼风唤雨,我行我素,养成了一身骄纵性子。在世家子弟当中,也喜欢被人捧着,享受那种众星捧月般的瞩目。 而这些,正是周青禾能给予的。 但就岳蓁自己来说,她未必确定自己对周青禾是什么感情,甚至未必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一切不过是因为家族利益的需要,有些无形的大手在后面联合推动着,让一个懵懂的小女孩不知不觉就走到现在罢了。 好几次,岳世峰都看见,在提起未来婚事的时候,妹妹非但没有开心,反倒心事重重,神情落寞。对待周青禾,也是动辄大发脾气,几次让对方下不来台。 因此,没有这场联姻,对岳蓁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但问题在于,无论是两家心照不宣地联手推动联姻,还是到如今一刀两断,从头到尾,甚至没有任何一個人征询过岳蓁这个当事人的意见,更没人关心过她的感受! 如今,却是岳蓁在承受着流言蜚语…… 本来这也罢了。 可事情坏就坏在郡考结束之后,岳终南和苏显文之间有过一番对话。而过后的某天夜里,岳终南跟妻子私下说话时提起了这件事。 “唉,没想到我岳终南阅人无数,却在那小书呆的身上看走了眼!” 那一晚,花厅的烛光,透过窗户照在幽暗的院子里。 “老爷,那苏家小子,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岳终南正妻宁氏的身影映在窗户上,正为丈夫倒着茶。 “我当日在台上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那他们不是说法阵出错……” “错个屁!这法阵传了这么多年,你几时听说出过错的?况且,苏道山之后还测试了那么多考生,怎么没见出错?” “妾身也不懂……这么说来,这苏家小子还真是天赋卓异?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可没看出来。” “何止你看不出来,这城中自朱子明挨个儿往下数,又有几个人能看出来?你当时可是没见到,连带着九大宗门,个个都傻眼了……” “妾身以前听说,许多大宗师年幼时也多有怪僻。但往往是这类性格孤僻偏执,又专注一件事儿的人,日后才有大成就。那苏家小子,可不从小就读书成痴么?” “你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可惜现在明白有什么用。回头想想,咱们坐井观天,眼力手段还真是差了人家不少。看看人家寒谷,二话不说就把事情压下去,把人给抢走了。” “他成了寒谷亲传,苏家这回可是起来了。” “那可不?未来这翼山城中,除了朱家,份量最重的就是这苏家了。就连我们岳家也望尘莫及。” “要不,这两天我多领着人去苏家坐坐?这些年周家和米家针对他家,就算是汪家也干过不少恶心事。认真说起来,咱们岳家跟他们可没多大仇。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蓁儿和那苏家小子,也算是青梅竹马。蓁儿小时候还老欺负他,抢他东西吃,他也不恼,就看着跟个小大人似的。别的孩子玩得跟疯马一样。唯独这两个小的就缠着大人,不是听故事就是过家家,干干净净,粉雕玉琢。大伙儿都喜欢,开玩笑说让蓁儿还给他当媳妇儿呢……” “唉……你当我就没起过这心思?之前跟苏显文就提过了。这人以前一直想拉拢我们岳家,这几天话里话外,也有意改改世家格局,本想着一拍即合。结果……” “怎么,苏家不同意?” “倒不是苏家不同意。苏显文今日回话了,说是家里上上下下,包括苏老夫人都是乐见其成,只是苏道山性子倔强……” “他看不上蓁儿?” 这番对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因为岳蓁就在门外,听了个原原本本,羞急之下碰倒了门口的花盆,发出了响动。 此刻见岳蓁快步冲到苏道山面前,岳世峰生怕她冲动,当即伸手一把将她拉住。 然而出乎岳世峰意料的是,岳蓁却是笑颜如花。 少女眼波流转,扫了哥哥一眼,然后笑盈盈地面对苏道山。 苏道山自然不知道不知不觉间,自家大伯又在自己身上扣了一口黑锅,心下也奇怪岳蓁为什么找上自己。 要知道,这位岳家大小姐以前可从来不屑跟自己有什么交集的。 苏道山一拱手道:“岳小姐?” “苏呆子,大家可都等着伱呢。贵为寒谷亲传,你不带头,我们怎么敢越雷池一步?” 岳蓁本来容貌俏丽,左侧嘴角下天生一个小酒窝,笑起来格外迷人。加之她嗓音天然带着一点娃娃音,软软糯糯的,便是依然叫了一声“苏呆子”,也让人升不起恼意。 这娘们儿什么意思? 苏道山本就不想当这个出头椽子,却不料装傻装得好好的,被岳蓁给放在了聚光灯下。 尤其是对方的态度语气,让他瞬间警惕起来。 苏道山悄无声息地开启了阅读异术。随着更多的细节的观察和解读,下一秒,他就明白了过来。 岳蓁当然不是忽然转了性子。 以苏道山这位岳家千金刚直脾性的了解,她宁可死,也不可能像一个势利之徒般放下自己的骄傲和矜持,去主动接近和讨好一个自己以前看不起的人。 事实上,眼前的少女虽然巧笑嫣然,但她的呼吸紊乱,心跳速度加快,耳根也微微充血泛红,正处于一种羞耻和恼怒的状态,但因为某种原因,她不惜别人误会…… 苏道山目光一闪,往右边不远处的周青禾扫了一眼。 当看见对方那喷火一般的眼神和紧咬的牙关,苏道山虽然不明白岳蓁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显然,这就是答案了。 这娘们儿给老子拉仇恨呢? 老子得罪你了?! 苏道山心下冷笑,脸上却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在旁边人看来,少年只是注视着岳蓁,似乎一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然而,他刚刚看向周青禾的这一眼,虽然极为迅速而隐蔽,但完全没有避开岳蓁的意思。 因此,岳蓁看见了他的眼睛…… ------------ 第八十三章 突击阵 “小妹!” 两人的对话前后不过几秒钟,这时岳世峰也反应过来了,把岳蓁往身后一拉。 因为怕妹妹犯倔,因此岳世峰这一拉用的力大了一点。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岳蓁没有丝毫反抗,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拉了过来。而且她脸色煞白,神情有些慌乱。 岳世峰一时也来不及细想,冲苏道山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正准备开口说话,却不料旁边传来了周青禾的声音。 “翟统领,我来!”周青禾铁青着脸,一举手,领着几名周家护卫越众而出。 人群一阵骚动。 岳世峰皱起了眉头。 岳蓁躲在岳世峰身后,偷偷看向苏道山,却发现少年又恢复成了那副呆滞的样子,仿佛自己刚才看见的那灵动而锐利的眼神只是一种错觉。 “好。”翟凌点点头,问道,“还有谁?” “我们报名!”世家子弟中,汪明哲和汪明辉对视一眼,也领着汪家护卫站了出来。 早在听到翟凌宣布五个甲士名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按捺不住了。而今既然有周青禾先开了这个头,他们自然就不算坏规矩了。 同时,一些早就跃跃欲试的武者也都站了出来。 翟凌眼睛微眯,和身旁的副手薛龙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然后随意点了一支自由武者组成的队伍,让手下把这三支队伍带到前面,做好出击的准备。 远处,闻到味道往这边走的疯傀越来越多了。已经形成了一排潮头。涌来的速度越来越快。 翟凌手下的训导队也动了起来。 这次翟凌带了二十名手下过来,再加上朱子明从城卫中拨给他的二十個城卫老兵,以及烈火军翼山城驻扎营统领高守全调派来的二十人,组成了他最为依仗的核心战力。 在实战训练开始之前,一部分老兵将先进行一波攻击。既是示范,同时也是对疯傀群的切割和控制。 翟凌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 对于刚才那些世家子弟之间的微妙,他都看在眼里。 翟凌也出身于城市之中,自然比谁都明白,一座城市的运转体系是以世家和宗门为核心的。 因此,想要尽快捏合这个临时组建的民兵营,不掌控世家子弟和他们的护卫是不可能的。所谓纲举目张,执本末从。这也是在来之前,上官和军中老友们的告诫。 然而来到翼山城,翟凌才发现情况有些不一样。 在别的城市,世家子弟之中总会有一个领头羊。可在翼山城,这些世家子弟竟连个领头的都没有。 而这一切,都源于最近一周的一场变故。 本来六个世家之中,岳家的岳世峰和周家的周青禾算是两个核心人物。可之前一场世家战争,使得周家直接被边缘化了。而两天前一场郡考又使得岳世峰也风头不再。 如今翼山城世家子弟名义上的第一人,赫然是那个名叫苏道山的少年。 据说不光他的家族在那场世家战争中反败为胜强势崛起,而且他还被寒谷收为了亲传弟子。 但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小子却是个书呆子,而且以前还经常受其他世家子弟的奚落和排挤。 如此一来,翼山城就成了现在这错综复杂的局面。 这也是为什么,翟凌在开训的第一天,就把这些人拉到外面实战,并直接丢出了五个甲士名额当诱饵的原因。他需要把这滩水,先搅动起来。 思忖间,二十多名由烈火军军官和城卫老兵组成的队伍,已经左右齐出,呈钳形攻势杀向疯傀群。 苏道山凝目看去,只见这些职业军人以四个标准的六人战斗组阵型切入疯傀之中,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六人战斗组分前后两个部分。前面三人呈“∴”形排列。突在最前面的人就如同船首一般,当先在疯傀群中破开缺口。其后跟进的两人则不断突进,以锐利的进攻为他分担压力。 再后面的三人,则呈“…”形排列。 左右两人拉开,专注于侧面的跟进和保护。中间那人则是一个游走者,不断找准缝隙,发动致命一击。 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只专注于自己的任务,但组合起来,却使得战阵如同一块坚硬的礁石一般,不断地粉碎着扑来的疯傀浪潮。 苏道山再度开启了【阅读】,观察细节。 “最前面那个人,主要任务不是击杀,而是突破。” “他身后的两个人,首要攻击的目标都是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人。而这两人的安危,又倚赖于后面两侧同伴的保护。” “如此一来,危险和压力就被一种流动的方式分散了。” “至于游走的那个人,向前支援的次数最多,有时候,哪怕旁边人遇险他都不怎么管,而是优先支援前面作为刀锋的那个人……” 看到这里,一道灵光闪现,苏道山扭头看去,其他几个战阵也应征了他的猜测。 “关键在于移动!这些人看似在杀敌,但实际上每一个人的侧重点都放在保持阵型的前进上。当正面遭遇难以突破的压力时,他们的整个阵型都会及时作出调整!” “他们宁愿换一个方向突破,也不愿意停下来!” “他们在用这种方式,不断地分散压力,就像是海上航行遭遇大浪时,船必须要保持动力并把船头对准波浪一样……只有这样,才能让周围的疯傀无法形成挤压和冲击……” “只要速度够快,只要保持移动,他们就永远都只需要面对正前方的一个压力点……” 很快,随着军官们的战斗,数以百计的疯傀就被切割成了好几块。其中大约一百多个,被他们刻意地放了过来。 翟凌一摆手,周青禾等人冲下了土坡,迎了上去。 不得不说,周、汪两家的护卫实力还是很强的。有好几个都是七品武者。把这些人放在一个后方的丁字营里保护自家子弟,已经算是极度奢侈了。 武道到了七品,已经是化力为劲,举手投足之间,都爆发出噼里啪啦的气劲声响。感觉就如同点了炮仗一般。 这正是七品生劲外放,难以控制的结果。每一次出招,每一记爆响声,都是拳脚和空气的碰撞。自然,威力也是可观的。尤其是在武器的加持下,即便是不畏死亡,不知疼痛,且肉体宛若犀牛一般结实的疯傀也难以抵挡,被砍得血肉横飞。 一时间,三支队伍并驾齐驱,势如破竹,引来山坡上的士兵们一阵叫好。 不过……苏道山暗暗摇头。 和疯傀一交手,这些人和训导队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如果说烈火军军官们是一把切进豆腐的快刀的话,那这些人就是一把铲进了沙土的铲子。看似勇猛,实则后继乏力。 ------------ 第八十四章 尘沙扑面 “杀!” 战场中,周青禾小组突前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护卫。他在和一只体形同样庞大的疯傀连拼几刀之后,终于抓住一个机会,横着一刀切下了对方的头颅。 但下一秒,他又和迎上了另一只疯傀,怒吼连连,杀得难分难解。 这就是苏道山眼中的第一个错误了。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杀敌上。不光这人在杀,身后的两人也在杀。每当砍倒一個疯傀,他们下意识地就迎上了另一个疯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作用是突进。 其次么…… 苏道山的视线,落到了汪家兄弟那一组的身上。 “四少爷小心。”战斗中,眼看位于右后方的汪明辉遇险,前方的一个护卫不得不放弃自己的位置回来救援。而他这一动,突前的同伴压力陡增,一时左支右绌,手忙脚乱。 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或许是因为自家少爷在阵中吸引了护卫们太多的注意力,因此,他们之间很难形成流畅的配合。 军方训练这样的战阵,为的就是可以通过战阵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战斗力。而他们的这种打法,根本没能在内部建立起协同和轮转机制,还不如各自为战呢。 反倒是那个自由武者组成的战斗组发挥得更好一些。至少他们的阵型是完整的,不用特地去保护谁。 苏道山正暗中观察,却听旁边传来岳世峰的声音:“苏兄觉得,他们表现如何?” 苏道山扭头看去,却见岳世峰面带何煦的笑容,正看着自己。 “这家伙倒是拿得起放得下,以前在翼山城,他是世家子弟之首,现在身段说放下来就放下来了。难怪岳家能屹立不倒,单这家中的教训养成就不同凡响。” 苏道山心里想着,脸上却矜持地一笑,浮现一副“你问对人了”的神情,昂首挺胸地指点江山道:“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以在下所见,他们根本没掌握这战阵的精髓。” 苏道山的回答,让不少世家子弟暗自嗤之以鼻——这种战阵大伙儿都是第一次接触,搞得他好像很懂一样。况且人家三个战斗组正所向披靡,哪里就能看出什么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不过大家也知道这家伙一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傲气,又喜欢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这种评价倒也不稀奇。 “哦?”岳世峰道,“愿闻其详。” 看他态度谦逊诚恳,苏道山倒不介意和他聊聊。不过,原身却是喜欢故弄玄虚,说话一向管杀不管埋,当下苏道山也只能神情淡然地道:“反正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这就是苏道山讨厌的地方了。 岳世峰脸颊微抽,摇摇头,把注意力集中在战况上。 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一旁的翟凌和薛龙都多看了苏道山一眼,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渐渐的,世家子弟们发现,不知道是瞎猫撞上死老鼠,还是真看出了什么,战况的发展还真让苏道山给说中了。 前后还不到十分钟,三个战斗组已然陷入了困境。 他们四周的疯傀越积越多。从高处看下去,他们就如同三艘在风暴中断了锚的船,只能随波逐流。所谓的战斗阵型也从一开始的散乱,到变形,最后完全不成了模样。 前方的训导队还在一批又一批地把疯傀放过来。到最后,周青禾等人只能各自为战。靠着蛮力与疯傀厮杀。 喝彩声早就没有了,议论声也消失了。众人偷眼看去,只见翟凌容色如铁面无表情。而副统领薛龙和军官们则毫不掩饰鄙夷之色。 “好了。”翟凌皱着眉头看向众人,“第二批谁上?” 有了如此前车之鉴,在场众人都鸦雀无声,再没有了之前的踊跃。 翟凌也懒得问了,他可没那么多时间来跟这些菜鸟耗。当下干脆直接伸手挨个儿点了过去。 “你……你……还有你……你们上。” 被点中的三人,赫然是苏道山,岳世峰和林烜。 “看来这家伙,对翼山城的情况也是有所了解的。”从对方的点名上,苏道山很容易得出了结论。 这套手段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以前学校班主任,选班干部都是照着成绩单提名的。要是再填个父母职业信息,那就再好不过了。 军令如山,容不得半点推托和迟疑。很快,三人就和各自的战斗组,站到了队列的最前面。 “加入战斗之后,伱们先把他们给接应回来,”副统领薛龙指着战团中的周青禾等人,讲解进攻的任务和路线,最后道,“我们会在后面看着你们,情况不对我们会来接应。” 说完,他下令道:“出发。” 众人一跃下了土坡,向战场逼近。 岳世峰小组位于左侧,林煜小组位于右侧,而苏道山这一组则位于中央。三组齐头并进。 随着前方训导队有节奏的释放,如今围在周青禾等人身旁的疯傀,高达两百多只。它们以那三个战斗组为中心,一部分密密麻麻地挤在内圈,一部分则在外圈焦躁地来回奔跑。 而随着苏道山等人的逼近,外围的疯傀闻到了生人的气息,愈发地显得狂躁起来。大约五六十个疯傀扭过头来,如同野兽一般死死地盯着众人,旋即咆哮着奔袭而来。 从空中看下去,战场瞬间一片混乱。 三个新加入的战斗组,在距离疯傀群大约三十米的距离,和飞奔而至的疯傀爆发了战斗。 “杀!”突前的冯庭脚下一蹬,巨大的爆发力,使得他脚下的土地都出现了轻微的裂缝和凹陷。而他的身体,在巨大的反作用力的推动下,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瞬间掠出十五米。 噗!迎面而来的一只疯傀,被他一剑洞穿。 没有什么精妙的招式,也没有什么奇诡的技巧,这一剑完全就是凭借绝对的速度和力量。 最纯粹的暴力美学! 这就是六品武者么?跟在后面的苏道山,还是第一次看见冯庭出手。一时心动神摇。 在原世界,就算奥运跳远冠军经过高速助跑,一跃也不过八九米远。 而在这个世界,武者的肉体简直如同超人。自己以现在的八品实力,可以轻轻松松一掠七八米,而身为六品武者的冯庭更是只一个突进,就直接凌空射出十几米。 那由静至动迅疾无匹的画面,简直狂暴到了极点,也美到了极点。 远处废城轮廓隐约,尘沙漫卷,无数妖魔鬼怪影影绰绰,群魔乱舞。空气被冯庭突进的身影撞开,狂风卷着尘沙追击而去,雪亮的剑尖毫无阻碍地穿透疯傀惨白的皮肤…… 迎着疯傀走去,苏道山忽然间心有感触。前世看武侠小说。那其中描写的江湖,侠义,刀光剑影,快意恩仇……浪漫归浪漫,却总是虚无缥缈,让人感觉很远。 而此刻,自己赫然就身处江湖之中。 风沙扑面! ------------ 第八十五章 符弹 石火电光间,身边的其他护卫也和疯傀交上了手。同时,左右两侧的岳家和林家的队伍,也爆发出呼喝声和激烈地战斗声。 苏道山不紧不慢地跟在冯庭身后,并没有机会出手。冯庭是六品武者。而身旁的这些护卫,也都有七品境界。五个人联手,已经将所有扑来的疯傀都拦住了。 只短短不到一分钟,就有五只疯傀倒下。单单是冯庭一个人就杀了两只。 “保护好少爷。” 激战中,冯庭不忘回头叮嘱。 “我没事,不用管我。”苏道山用剑戳了戳地上一只没了脑袋,身体还在蠕动的疯傀。 “好。”冯庭点点头,继续往前杀。 看见苏道山一直老老实实跟在自己身后,倒是不用太担心。 队伍在不断地前进。 或许因为冯庭实力强大,又或许是因为肩负着接应出前面三个战斗组的任务的原因,苏道山发现,不用自己提醒,这個战斗组也在冯庭的带领下不断地向前突进。 而队伍不断向前,冲上来的疯傀就不断被排开。而它们的位置又不断被其他疯傀所挤占。这也就使得,战阵周围流动的疯傀始终无法堆积起来。 身处战阵中央,苏道山竟有一点闲庭信步的感觉。 一边走一边观察,苏道山很快发现了机会。他右手提着剑,左手一翻,已经悄无声息地抽出一张驱邪符。旋即手指一弹,将符箓往左侧两个护卫之间的空隙射出去。 啪。手指力道没控制好,将符箓弹破了。 苏道山又抽出一张符箓,控制着内炁,尽量以一种轻柔的手法,试图用指风把符箓送出去。 然而黄纸又轻又薄虚不受力。速度慢还好,能控制指风飘到大约两米外。而若是试图高速强行破空,就会被风撕破。 “以前看电影,人家随手甩张符,就跟激光一样,怎么到我这里就这么难?”苏道山心里吐槽。 他左右无事,不停地试验着手法。 很快,苏道山就想到了一个主意。他将符箓反复折叠,做成了一个小时候玩弹弓一样的“子弹”。 “不知道这么折叠会不会影响符箓的效果。不过,我最早穿越过来的时候,那张符箓好像是皱皱巴巴捏在手里的……” 苏道山瞅准机会屈指一弹。 细小的黄色“符弹”发出细微而又尖锐的破空之声,穿过护卫之间的空隙,打在一只正扑过来的矮个子疯傀身上。 撞击之处,符弹陡然化作细小的飞灰消散。 然而,随着符弹这一击,一道绿光也自疯傀身上骤然乍现。就仿佛它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打了出来。 这道微光一闪即逝,很快就重新没入疯傀身体。不过,这时候一个迎战的护卫手中大刀已然一个力劈,将这疯傀的脑袋一劈两半。一时间,脑浆伴着黑红腥臭的血液喷洒而出。 护卫吓了一跳,在脸上抹了一把,有些发懵地看了看自己的刀。 虽然他拥有七品实力,但疯傀皮糙肉厚力大无穷,通常他都需要拼上好几招才能找到机会重创对方。 可没想到,这只疯傀就如同送死一般。自己这一刀下去,既没有招架也没躲闪,就这么用脑袋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 因为战斗激烈,护卫虽然困惑,却也来不及多想,注意力迅速集中到了其他疯傀的身上。而旁边的苏道山则心头一喜。他不动声色,变换着方向又试了几次。 队伍不断地向前,很快就已经抵达了疯傀的密集区域。 这一路上,苏道山总共弹了六张驱邪符。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苏家护卫们都遇上了一两个“犯病”的疯傀。就像专门来送死的一般,让人可以毫不费力就干掉它们。 而造成的间接结果,就是土坡上观战的人们发现,位于中央的苏家战队,突进速度远比左侧的岳家和右侧的林家快得多。 “苏家速度好快!” “那当然。冯庭可是六品武者。” “其他的几个人也很厉害。杀疯傀就跟砍瓜切菜一样。你们看那书呆子,走在中间连手都没动过。” “唉,人家世家子弟就是不一样啊,上了战场都跟散步似的,事情自然有人帮着做。” 人们一时议论纷纷。就连翟凌,薛龙等烈火军军官们,也都是对视一眼,神情惊讶。 即便是和他们亲自出手的标准比起来,苏家这几个人的突进速度也快得出奇。而且正如大家议论的那样,这还是被保护在中间的苏道山基本可以排除掉的情况下。 这相当于五个人,就爆发出了媲美六个精锐战士的战斗力。 场中,苏道山越来越兴奋。 在开启了阅读的情况下,他把每一丝细节都观察得很清楚——每次当自己的符弹射到疯傀身上时,虽然符弹会瞬间化作飞灰消失,但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也会撞上疯傀。 在那一瞬间可以明显观察到,疯傀眼中燃烧跳动的绿焰就好像进入了静止画面,同时,一道烟雾般的光团会被从疯傀的身体里撞出来。给人的感觉,就仿佛灵魂离体一般。 尽管时间极短,这团光雾就会重新回到疯傀体内,但至少有一两秒钟疯傀的身体会出现如同触电般细微的颤抖,处于完全不设防的呆滞状态。看起来就跟犯病了一般。 “果然,我当初能从疯傀的利爪之下死里逃生,还真是拜那张驱邪符所赐。 不过不知道那团被驱邪符撞出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之前听说,疯傀的形成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人死之后被幽焰灼烧而复生,一种是中了幽毒之后慢慢变异…… “其实这两种无论哪种,人都已经死了。之所以能继续活动,应该是受外来的某种力量的影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寄生了一般……难道,被撞出来的那道朦胧的绿色光雾就是寄生物?” 苏道山心下大致有了一些猜测。 “这下可牛逼大发了!”这一刻,苏道山感觉自己就如同中了大奖一般。 要知道,那可是疯傀啊。正是这些数量庞大无所不在的恐怖怪物,主宰了这个世界,让人们只能生活在城市之中,让广阔的野外世界变成了人类难以踏足的禁区。 而如今,自己却掌握了对付这种怪物的独门秘技!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别人的禁区,自己却是畅行无阻。只要自己不作死,自己哪怕离开城市,也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 第八十六章 狗男女 苏道山思忖间,战队已经到了疯傀群最核心的密集区域。 前方不远处就是被包围的周青禾等人。虽然他们的战阵已经散架了,但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疯傀群最可怕的地方有两个。 第一个就是数量——面对成千上万,乃至几十万只规模的疯傀潮,就算是再强大的军队也不敢直缨其锋。 而第二个则是变异。 每一個变成疯傀的人生前都是不同的,因此,疯傀的实力其实有着很大的差距。 一些老弱病残的疯傀,即便是变异之后也就比一个强壮的普通人强一点。可若是其生前就是一名强大的武者的话,不光变异之后极其可怕,而且还可能出现二次变异,乃至三次变异。 变异每多一次,疯傀的战斗力就会呈现几何倍数的提升。 传闻在灭世浩劫末期,曾经出现过一只五次变异的疯傀。在它的率领下,疯傀大军几乎横扫了一个国家。最终是人类聚集了数十名三品以上的强者,设下陷阱,才将其击杀。 当然,这种多次变异的疯傀数量极少。一万只疯傀里面,也未必会出现一只二次变异的疯傀。 正因为如此,当训导队在前方如同水闸一般卡住疯傀群时,就等于控制了疯傀的规模并过滤了变异疯傀。在这种情况下,参与实战训练的新兵们不会有性命之忧。 “除非前面的训导队直接撤走,而后面的大队又不派人来接应……”苏道山很想跟翟凌打个商量,要不把周青禾弄死蒜球。反正丁字营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可惜,翟凌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冯师傅,”心念电转间,苏道山开口道,“我们往左边走。” “哦?”冯庭一愣。 他们是最先杀到战团中心的,现在距离被困的那三支战斗组已经不过几米远了。眼看着只要再杀穿一层疯傀,就能把对方接应出来,却没想到,少爷竟然这时候让往左边走。 难道…… 冯庭瞟了被疯傀围困中的周青禾和汪家兄弟一眼,心下恍然,也不多问,闷头就往左边杀了过去。 二少爷虽是君子,但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怎么可能一点脾气都没有? 以前欺负二少爷最狠的就是这几个人。现在二少爷想先晾晾他们,也在情理之中。反正也没说不接应他们。换个方向,等一等落在后面的岳家和林家更稳妥。 “咦?” 冯庭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转向的同时,土坡上观战的翟凌和薛龙,都同时发出讶异的声音。 “苏家的这位护卫队长很机敏啊。”薛龙道。 在所有人眼中,苏家战斗组的表现毫无疑问是最出色的。他们以最快地速度凿穿了外围的疯傀拦截,抵达了中央战团。只要再打穿最后一层疯傀,就能接应到里面的人。 然而只有身经百战的烈火军军官们才能看出来,正因为速度太快,苏家反倒面临着一个潜在的麻烦。 这个麻烦,就是被围困的那三支战斗组。 要知道,苏家队伍之所以一路势如破竹,除了冯庭等人战斗力强之外,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在于他们之前面对的都是疯傀,只需要不断地往前杀就行了。 可若是到了这个位置,他们还继续往前直突的话,那么,几分钟之后他们就不得不面临一个困境——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不再是疯傀,而是他们需要接应的人。 但被围困的这些人早已经阵型散乱各自为战,完全被被钉在了原地。苏家一旦冲过去迎面撞上,将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苏家完全可以重新组织,再重新移动起来。可一来这样处理浪费时间且事倍功半,二来,在行走于生死之间的战场上,每一分优势都是重要的。 只有不断积累自己的优势,才能在战场上活得更久。而那些大大咧咧,随意挥霍自己优势的队伍坟头草怕是都三尺高了。 正因为如此,在即将凿穿疯傀的时候,苏家战斗组忽然转向左翼,就显得格外聪明了——他们不需要直接打穿包围圈,而是如同削苹果一样,只需要沿着外围不断地击杀疯傀,削减它们在这个方向的数量,就能大幅度减轻受困者的压力。 如果受困者能够自己冲出来自然最好。如果冲不出来,还可以等到后面的岳家和林家两个战斗组抵达。到那时候,局面比现在稳妥得多。无论是进是退都游刃有余。 翟凌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之色。这帮丁字营新兵中,冯庭就是实力最强的一个。如今看来,经验和判断力也不错。未来自己麾下算是多了一个可信赖的好手。 战场中,周青禾等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 尤其是周青禾,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苏道山!” 周青禾咬着牙,在两名护卫的保护下,不时挥出一剑,同时用阴鹜的眼睛看向了岳家那边。 岳家战斗组中,位于阵中的是岳蓁。岳世峰则占据了三角突击阵的左后角,显得相当活跃。而随着苏家往左翼移动,现在岳家的战斗组,倒是和苏家变成了一前一后的衔接状态。 让周青禾目光几欲喷火的是,自始至终,岳蓁的目光都没有往自己这边看一眼,反倒是频频把视线往苏家那边投过去,那双自己熟悉的杏眼就差点钉在苏道山身上了。 “这个贱人!”周青禾咬牙切齿,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大脑,握着剑的手因为极度的愤恨而颤抖着。 若是苏道山和岳蓁在自己面前的话,他恨不得一剑一个,将这对狗男女刺个透心凉! 这几天,是周青禾人生中最黑暗的几天。 几天前他还是周家嫡堂长子,前途无量的天才新星,在翼山城当中可谓呼风唤雨风光无限。 可几天之后,他却已经沦落成了别人眼里的一个可怜虫。不光被剥夺了考入宗门的机会,甚至连属于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而与此对应的却是苏道山的扶摇直上。 这样的对比,让周青禾几欲发狂。 这几天,没人敢招惹周青禾,甚至没人敢进他的院子。 周家所有下人都知道,少爷身边的丫鬟仆人已经被打伤打残了好几个,茶杯花瓶笔墨纸砚更是不知道砸了多少。甚至半夜三更,这位大少爷还红着眼对着战偶狂打。 本来这次来丁字营,周青禾挨了父亲一顿打,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 他甚至觉得,周家现在的处境对自己也是一种磨砺。自己已经成熟了很多,已经学会把一切埋在心底深处,学会隐忍和等待。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岳蓁那个贱人…… 她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苏道山面前,对这个自己和她曾经无数次奚落嘲笑的家伙笑语嫣然。那声似笑非笑的“苏呆子”,几近于撒娇了。 自己鞍前马后,把她当公主一般捧了这么多年,都没听到过这般让人酥麻入骨的声音。反倒一向是说翻脸就翻脸,说不理睬就不理睬…… 正因为如此,刚才周青禾才冲动地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无法忍受岳蓁对苏道山的亲昵,更无法忍受往日里都围在自己身边的世家同伴如今都以苏道山马首是瞻。 好像苏道山不开口,所有人都只能排在他后面一样。 但周青禾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自己非但没能拔得这个头彩,反倒搞砸了。更没有想到,苏家这些人明明已经杀到了面前,却不进来接应,把自己晾在了这里,愈发显出几分狼狈来…… “如果有机会……” 周青禾想着。这个念头,就如同一条毒蛇般,不断地噬咬着他。 ------------ 第八十七章 异变 战斗在继续。 而某一个时刻,忽然,身处战团的苏道山和后方土坡上的翟凌,目光同时投向了那座尘沙中的废弃土城。 “不对!” 翟凌是站得高看得远,而苏道山则是依仗敏锐的感知。 然后,两人就看见土城中,一团幽绿的光芒宛若从地底喷发的岩浆一般,猛地喷射上升,先是向上照亮了黄蒙蒙的天空,然后横着扩展开来,掠过大地,将整座废城染成了绿色。 轰! 这时候,一声猛烈的爆炸才将将响起。但没有想象中的猛烈冲击波。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乱流般的狂风。 这些乱流裹着尘沙,在绿色幽光的映照下就宛若一条条交缠的巨蟒。它们越来越疾,越来越密,遮住了本就只如一团光晕的太阳,一时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而与此同时,土城中爆发出无数疯狂地嘶吼声。那些原本沉睡着,不知道隐藏哪个角落的疯傀全都被惊动了。 无数疯傀涌上了街道,漫过了残垣断壁,淹没了城墙。如同从地底喷涌的泥浆一般,从废弃土城溢了出来。毫无目的地以那绿色光柱为中心,奔跑着,咆哮着。 “虫洞……”翟凌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一声暴喝,“走!带他们走!” 薛龙和几名烈火军军官二话不说,当即拨转马头冲完全处于惊骇状态的士兵们暴吼道:“走!” 一帮人连吼带骂,疯狂地驱赶着众人逃跑。 一时间人喊马嘶,乱作一团。 见大队士兵已经纷纷上马,开始撤离,翟凌一咬牙,领着十个亲信冲下土坡,向着苏道山等人所在的方向飞驰而去。 “虫洞为什么会开在这里?” “为什么会是现在?” 风声在耳边呼啸着,翟凌眼中满是血丝,额头青筋毕露,脑子却一时乱作一团。 每一个野战军团的士兵对虫洞都不会陌生。 那道冲天而起的幽绿光柱。那无数乱流般的狂风,还有被唤醒的疯傀,都是虫洞开启的标志。 可是,文安城的幽雾从出现到现在一共也只有二十多个时辰啊。 通常来说,只有在幽雾出现大约七天之后,幽界通道才会完全开启。也只有那时候,幽族大军过来,幽族才会启用虫洞。 而且,虫洞的位置,通常都设置在距离城市最近的地方。 正因为如此,翟凌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废弃土城,会有虫洞出现。 “难道是我们的斥候找到了虫洞?”一个念头跳入了翟凌的脑海。 虫洞本质上就是一条时空通道,并不会限制同行者的身份。而从时间上来算,现在正应该是烈火军斥候探查幽雾的阶段。 如果发现了虫洞,斥候们的确是会穿越虫洞,探查虫洞出口位置的。 “该死!” 翟凌都快疯了。 这虫洞早不开晚不开,偏偏是在这时候…… 翟凌疯狂地打着马。 前方,绿色的幽光伴随着乱流般的狂风向四面八方扩展。翻滚的尘沙就宛若千军万马,咆哮着涌向四面八方,吞噬了沿途的一切。翟凌领着人一头扎了进去。 ### 战团中,无论是苏道山,还是周青禾,岳世峰,岳蓁,冯庭……所有人都已经懵了。 他们看见了土城腾起的绿光和爆炸,也看见了无数被惊动的疯傀,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被遮天蔽日的尘沙风暴吞噬了。 黄色的沙尘随着狂风四处冲撞。有时候尘沙如同一幅纱帐,轻薄朦胧而又无穷无尽,有时候又如同瀑布溅起的水雾,细碎弥漫而又疏密不一。而更多的时候,这尘沙就如同狂暴的魔鬼。让人根本睁不开眼。 视野里,光线一会儿暗下去,一会儿又忽然亮起来。 整个世界都被狂风和一团团的尘沙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视线差的情况下,可谓伸手不见五指,而视线最好的情况下,也不过能勉强看到七八米远而已。 而最可怕的是,也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身边的疯傀变得愈发地狂躁凶猛。如果说在此之前它们是一群野狗的话,那么现在的它们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群疯狗。 它们的攻击性更强,动作频率更快,一只只就那么红着眼睛扑上来,层层叠叠,无休无止。 因为受沙尘的影响,武者们都失去了方向感,也失去了身边同伴的踪迹,只能下意识的做出不同的反应。 阵型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崩溃了。各自为战的人们视野中,就只有那幽绿的光芒在尘沙中闪烁着,宛若乌云中的闪电般游走。耳边,就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和惨叫声。 “跑!快跑!” “少爷,少爷你在哪儿?!” “啊!救我!救救我!” 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一片混乱。 “该死!”周青禾手忙脚乱地用长剑挡开一只疯傀的利爪,一脚用里将其踢开,旋即一边后退,一边脸色煞白地问道,“刘师傅,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办?” 周青禾的脸被风沙打得生疼。短短一句话,嘴里就灌满了沙尘。而他的声音在狂风中缥缈不定,就如同远在天边一般。 因为早前战阵崩溃,周家几名护卫一直都在贴身保护周青禾,因此,当尘沙风暴袭来的时候,他们受到的影响反倒最小。六个人当中倒有五个都聚集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里呆不得了。我们必须得杀出去!” 领头的护卫名叫刘松,身材高大,一脸凶横,有着七品巅峰的实力。自周青禾八岁起,他就一直担任贴身护卫。 刘松一边尽量提高音量大吼着,一边替周青禾解决了疯傀。他脸色铁青地环顾四周,凭记忆大致辨别了一个方向:“我们往那边走。你们跟着我,保护好少爷。” 说着,他护着周青禾,一马当先往左边杀了过去。 “小妹,小妹!” 疯傀群中,岳世峰状若疯魔,一边砍杀,一边大喊。 “小姐!”身边的护卫们也急得脸色发白,纵声大叫。 变故发生的时候,岳世峰和几名岳家护卫的反应其实算比较快的。立刻就互相呼喝着,想聚在一起。 但尘暴实在来得太快了,几乎是随着那道扩展的绿光瞬间就统治了整个视野。大家本就一直在和疯傀拼杀,根本无暇他顾,因此,有那么一两分钟都处于谁也看不见谁的孤立状态。 而没有了互相之间的配合,这个三角突击阵也就变得千疮百孔。加之周围的疯傀骤然发狂,一时间,大家非但无法聚起来,反倒身不由己地被冲了个七零八落。 等到岳世峰和护卫们好不容易杀开一条血路,聚在一起的时候,六个人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不光另外两个护卫不见了踪影,就连岳蓁也不见了。 惊怒交集之下,岳世峰只能一边呼唤着岳蓁,一边领着人往岳蓁之前的方向杀过去。然而,他们的呼喊声非但没能得到岳蓁的应答,反倒是引来了更多的疯傀。 三人一时间险象环生。 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苏道山却是格外的清醒。 ------------ 第八十八章 尘暴中的方向 乱流般的狂风裹着尘沙,从从四面八方袭来,笼罩了整个世界。那幽绿的光芒把四周的景物都染出了几分鬼气。所有人都在昏暗中惊慌失措地奔逃着,厮杀着,抵抗着。 苏道山看见了训导队。 在变故出现的第一时间,训导队的烈火军战士们就疾速变幻了阵型,试图摆脱疯傀往这边赶。但越来越多的疯傀拖住了他们的脚步。于是,一部分主动留下断后。 结果显而易见——苏道山亲眼看见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被疯傀潮所淹没,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生命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轻贱。 他看见了翟凌。 翟凌正领着人疯狂地往这边冲,试图救援。但昏暗的尘暴给他们带来了很大麻烦,导致他们的每一步都极为艰难。 他看见了周青禾和汪家兄弟。 汪明辉死了! 尘暴爆发的时候,这个汪家嫡堂的四公子惊慌失措,被偷袭的疯傀从身后抱住,一口咬在了脖子上。 他的惨叫声只在尘暴中响起了一秒钟就沉寂了下去。身体如同一块破布袋般,被蜂拥而上的疯傀撕扯得不成形状。 而身为哥哥的汪明哲就在距离不过七八米远的地方,却什么都看不到。等一阵风吹开遮挡的那团尘沙时,除了争抢的疯傀之外,剩下的就只有满地的鲜血,内脏和碎肉了。 汪明哲看起来完全吓傻了。如果不是护卫拼死营救,把他拉走,只怕他也要跟汪明辉一个下场。 倒是另一边,周家护卫见机得快,背靠背地聚拢在一起,顶过了尘暴降临时的慌乱期。如今,他们正试图护着周青禾突围。 同时,苏道山还看见了岳蓁。 这位岳家大小姐在疯傀群的冲击下和岳世峰等人失散了。岳家的一个护卫看见了她,试图过去救援,却被两只冲出尘暴的疯傀扑倒在地,然后就再也没爬起来。 岳蓁俏脸煞白,苦苦支撑。但不断的疯傀冲击却让她身不由己,距离岳世峰等人越来越远。她几度开口呼叫,但得到的不是呼啸的狂沙,就是更多闻声咆哮而来的疯傀。 到最后,岳蓁已经不敢开口了。 她只能一边抵挡,一边奔逃,就如同洪水中一个随波逐流的溺水者,徒劳地在洪流中起伏挣扎。 幸而,尘暴对疯傀同样有着影响。 人类看不见,它们也同样看不见。而同类的嘶吼声,呼啸的风声以及凌乱的风向,又限制了它们的听觉和嗅觉,让它们只能狂躁而漫无目的地乱跑。 如此一来,战场中央就出现了一个个气泡般的真空地带。而在拼命击杀了追击的两只疯傀之后,岳蓁现在就处于这样一个真空地带中。但能安全多久就没人知道了。 苏道山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如同拥有上帝视角一般。 文灵根武者本就拥有强大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而成为超凡武者之后,文道读书人的特性更是带来了更锐利的视力,更敏锐的感知,以及在一定程度破除迷雾和黑暗的能力。 因此,在这昏暗的尘暴之中,他非但感觉不到恐惧和限制,反倒有一种宛若婴儿回到母体一般的舒适感和自在感。 “少爷,你没事吧?!”耳边传来了冯庭的声音。 “我没事。”苏道山回过神来,应声道。 此刻的苏家战队阵型还算完整。虽然在遭遇尘暴时,另外四名护卫同样出现了混乱,但经验丰富的冯庭在第一时间就以大声的指令和及时的支援稳住了阵脚。 苏道山环顾四周。只见冯庭和其他四名护卫分别在周围距离自己大约五米远的地方,已经面朝外变成了一个梅花形的防御圆阵。每个人负责大约七米宽的一个扇面。 这种标准的防御阵,是苏家商队在野外遭遇袭击时常用的。在这样的间距下,大家既能互相及时支援,又不会互相干扰进退空间。用于固守再适合不过了。 “少爷,我们得立刻突围。”协助一名护卫斩杀了附近的最后一只疯傀,趁着被其他疯傀发现的间隙,冯庭急切地道。 “好。”苏道山当然没意见。 “保护好少爷,我们先突围出去,”冯庭当先开路,“跟上我。” 众人纷纷应了,簇拥着苏道山跟上。 然而,冯庭刚走了几步,苏道山便开口道:“冯师傅,你走错方向了。” “哦?”冯庭一愣。虽然视线受到尘暴的影响,但因为之前苏家队伍所处的位置只是疯傀包围圈的边缘,因此,他凭借经验和记忆,判断方向还是比较容易的。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六人是一路向西,在杀到疯傀战团中心时转向西南,这时候只要再往左转,无论是往南,往东南,还是往东,都会远离疯傀密集区和废弃土城,大方向是没错的。 冯庭想着,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其他几名护卫。 护卫们也是面面相觑,神情古怪。大家都觉得冯庭的选择没错。不知道这呆子少爷又闹什么幺蛾子。 “少爷,你怎么知道?”冯庭耐着性子问道,同时给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实在不行,就只能把苏道山打晕了架出去了。这关键时刻,可容不得他由着性子胡来。 然而,就在众人都已经暗暗做好准备的时候,却见苏道山一脸认真地道:“我看得见。” 苏道山干脆开门见山。却吓了众人一跳。一名姓胡的护卫脱口问道:“这怎么可能?” 苏道山脸色一变,不悦地道:“为什么不可能?君子不妄语!我说看得见,就是看得见!” 看到苏道山这副气鼓鼓的模样,虽然极度匪夷所思,但众人还是在瞬间就打消了一切怀疑。就连那胡护卫也下意识地抽了自己嘴巴一下,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多余问。 苏家堡上下,谁不知道这位二少爷的性格?你可以说他傻,说他倔,说他不通世故,说他奇葩,但绝对没人怀疑他会撒谎。 说句不好听的,就这么个说话连弯都不会拐的一根筋,你就算是教他说谎,他都未必学得会。 “那么,少爷您说我们该怎么走?”冯庭问道。 ------------ 第八十九章 救援 “那边是我们来的地方……”苏道山知道冯庭还有疑虑,当即伸手往左后一指。 冯庭等人都暗自点头,方向对得上。 “不过,现在疯傀群已经乱了,”苏道山指着东南方向道,“那边最大的一个疯傀群有大约两百只……那边……那边……还有那边,也分别有几群,每一群都有超过三十只疯傀……” 苏道山一一讲解着。 尘暴中,无论是人类武者还是疯傀都蒙着眼一通乱撞,敌我分布的态势早就跟之前不一样了。如今是犬牙交错,一片混乱,而且还在随着战斗的进行和疯傀的乱跑不断地变化着。 冯庭等人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谁也没想到局面竟然变得如此混乱。而按照这样的态势,刚才的路线还真是一条绝路。 “况且……”苏道山大概讲了周围的疯傀分布,最后道,“这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身为袍泽,我们不能坐视不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汇合他们,一起突出去。” 对于苏道山救人的想法,众人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二少爷本就是这般作风。 之前从崇广城运粮回来,遭遇疯傀袭击,他可不就是为了救人,自己冲上去跟疯傀干么? 不过这一次,大家也没有劝解的意思。 一来是知道劝也劝不动。谁敢说把其他人丢在这里,只怕二少爷当即就要翻脸怒斥。二来,人多力量大。如果能救出其他人的话,大家突围出去的几率更高。 眼见几名护卫都把目光投向自己,冯庭当机立断,决定把宝压在苏道山身上赌一把。 相较于其他人,他还多了解一个信息——那就是苏道山的灵根境界! 如今翼山城满城都在猜测苏道山为什么能被寒谷收为亲传,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都有。但只有世家和宗门的少部分人才知道真相。冯庭也是从苏显文哪里听说的。 最初,在听说苏道山竟然拥有高深莫测的灵根层次时,冯庭的反应也是半信半疑。 怀疑是这种事情太过离奇。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就算打娘胎里读书也不可能比得上那些皓首穷经的大儒,怎么可能达到如此高绝的层次。 这听起来,就跟一个三岁娃娃夺得州考榜首一样离奇。 至于相信,则是因为寒谷——冯庭可不会傻到认为寒谷会无缘无故就把苏道山招为亲传。 这其中必然有缘由! 而如今,把眼前的事一结合,冯庭发现一切恰好说得通。要知道,文灵根武者的优势本就是目光锐利,洞察先机。苏道山说他能看清周围,倒是正好对应得上。 “好!”冯庭道,“少爷,你来指路!” “往那边走,我们先把林家接应出来,”苏道山指着右边,规划出一条路线来,然后叮嘱道,“前行三十米之后要小心一些。左边有六只疯傀。右边有三只。不过我们收拢一点,可以从它们中间穿过去。” 冯庭等人依言而行。 他们先是按照苏道山所说,向右边走了二十多米,结果发现,竟然真的连一只疯傀都没撞上。 随后,大家就听到了左右两侧的尘沙团中传来了疯傀暴躁的嘶吼。而当大家按照苏道山的提示,以一字长蛇阵蹑手蹑脚地往前走,竟真的从疯傀之间穿了过去。 众人又惊又喜。这一下,每个人看苏道山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停!”又往前走了十多米,苏道山开口道。 众人停了下来。 “前面有十几只疯傀过来了,我们往那边走……”苏道山又指了一个方向道,“速度够快的话,我们就能绕过它们。” 说着,他干脆直接越过冯庭走在了最前面。 众人都吓了一跳。但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却没人开口说什么,只沉默地跟了上去。 如果是几分钟之前,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这位二少爷打头的。可现在,大家发现自己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冯庭加快步伐,走到了苏道山身旁,随时准备着出手保护。 如此一来,队伍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众人跟着苏道山,在尘暴中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忽而呈弧线绕出一大圈,忽而又停下等待。走到最后,众人都完全服气了。 此刻,战场四周到处都是疯傀的咆哮声,嘶吼声,奔跑声以及激烈地打斗声。不时还会响起凄厉地惨叫声。傻子都能听出来,其他几支队伍的处境显然并不好。 可反观自己这边……明明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疯傀,但跟在苏道山身后,却宛若走在空空荡荡的旷野中一般。 当然,期间也遇见了几只避不过去的疯傀。但这些疯傀还没冲出尘暴,苏道山就已经报出了数量和方向,让大家有了准备,解决起来自然是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简单。 几分钟之后,苏家众人已经在苏道山的带领下接近了一个战团。 战团中央,岳世峰和两名护卫正在十几只疯傀的围攻下苦苦支撑。 岳世峰双目赤红,面容扭曲,早已没有了往日的从容气度。制服更是残破不堪,浑身上下满是血污,也不知道这些血有多少是他自己的,有多少是疯傀的。 他只是挥舞着滴血的长剑,机械般地砍杀着,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前后短短十几分钟时间,岳世峰的人生就已经坍塌了。 妹妹失踪了,生死不知。他已经找了很久了,但四周除了弥漫的尘沙,就只是无穷无尽的疯傀。 岳世峰无比地害怕。他怕某一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不再是那个从小跟在自己身后,总是喜欢跟自己撒娇发脾气的小姑娘,而是几片衣服的碎布和一滩分不出形状的血肉。 而更让他绝望的是,即便他现在还想继续寻找,也已经没有机会了。身边的护卫只剩下两个,而且都是伤痕累累,精疲力竭。大家都只是强撑着,才没有倒下去。 可还能撑多久呢? 尘沙遮天蔽日,所有人都已经迷失了方向。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手中的剑也越来越沉重,而周围的疯傀却仿佛无穷无尽。 岳世峰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下一秒。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那密不透风的尘暴中,就有一行人冲了出来,闯进了视野。 “当!”岳世峰失神中,手一软,长剑已经被一只疯傀打落在地。 疯傀一把抓住他,张口咬了过来。 岳世峰神情恍惚地看着眼前的疯傀。这是一只男性疯傀,从它已经破烂的衣着打扮来看,生前应该是一个有些家财和身份的中年乡绅。但此刻的它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 它脸上的皮肤惨白如纸,皮肤下,满是如同蚯蚓一般扭曲的青筋。它的双眼只剩下两个窟窿。窟窿里,跳动着两团幽焰。鼻子已经烂没了,嘴角一直裂到了耳根。 当它张开喷着恶臭的嘴咬来的时候,就宛若一条下颚脱臼的蟒蛇,嘴大得足以塞下一个人的脑袋。可以清晰地看见那足有一寸长的獠牙和宛若钉子般密密麻麻的尖锐臼齿。 “噗!”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的护卫一剑洞穿了疯傀的脑袋,一把将岳世峰拉开。 “少爷!是苏家的人!”护卫惊喜地叫道。 ------------ 第九十章 熠熠生辉 石火电光间,苏家众人已经在冯庭的率领下,杀入了疯傀群。 人影在眼前晃动着。 交手声,咆哮声,此起彼伏。 直到十几只疯傀被杀得干干净净,岳世峰都有些回不过神来,不敢相信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自己,竟然又逃出生天。 “你们……”岳世峰刚想问什么,却被苏道山打断了。 “没时间细说了,我们往这边走。”苏道山扭头环顾四周,选好了路线,当先领路。 “快,跟上,”冯庭冲岳世峰三人道,“你们走中间。” 岳世峰和两名岳家护卫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神情复杂地对视一眼,互相搀扶着,在苏家几名护卫的保护下,咬牙跟上。 而几分钟之后,岳世峰和两名岳家护卫就已经懵了。 只见苏家这支六人小组,竟然是苏道山走在最前面领路。而包括拥有六品实力的冯庭在内,所有岳家护卫都唯他马首是瞻,让走就走,让停就停,全无半分异议。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在苏道山的带领下,大家在弥漫的尘沙中忽东忽西忽南忽北地走了一两百米,竟然连一只疯傀都没遇见。 若非能听见附近疯傀的奔跑声和嘶吼声,岳世峰三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 “胡护卫,你的右前方十五米,有一只疯傀过来了。” 便在这时,三人忽然看见前方的苏道山停下脚步,对右侧的一名苏家护卫道。 岳世峰三人霍然把目光投向右边那名矮壮的苏家护卫。只见这胡护卫听到苏道山的警示之后,旋即矮身持刀,轻手轻脚地往一侧走了几步,到了一个侧面的位置。 几乎是下一秒,一只疯傀已经自前方三米外的尘暴中出现,向着小队方向扑来。 而它奔行的路线,正是胡护卫刚刚让开的位置。 刷!疯傀冲出尘暴的一瞬间,旁边守株待兔的胡护卫已经一刀横扫,削掉了它的半边脑袋。 疯傀的身体在奔跑了四五步之后,咚地一声扑倒在地。岳世峰三人的视线就这么呆呆地钉在它扭曲的身上,直到这具怪异的躯体在肮脏的尘土中完全停止了挣扎,才难以置信地看向苏道山。 尽管他们心头已经隐隐有所猜测,但当猜测得到证实时,他们还是难以抑制心头的震惊。 谁也没想到,苏道山竟然能看穿尘暴! 而这也就意味着…… “苏兄,你能看透这尘暴?”岳世峰激动得血液上涌,一张脸瞬间张得通红。他抢步上前,一把抓住苏道山的胳膊,那眼中的急切和期盼,简直都快溢出来了。 苏道山知道他想说什么,表面却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雕虫小技而已,不足挂齿。” “那你看到岳蓁了吗?”岳世峰焦急地问道。 “岳蓁?”苏道山明显愣了愣,扭头四顾,目光从百米外的岳蓁身上一掠而过,神情茫然地摇头道,“没看到。” 那娘们儿运气不错。所处的位置正是战场上的真空地带。在干掉了三只追击的疯傀后,周围没有什么太大的风险。既然如此,那就让这娘们儿在那里待着好了。 哼,且不说这娘们儿刚才跟自己玩心机,故意当着周青禾往自己身上拉仇恨,就单说岳家想救回他们家的心肝宝贝,难道凭一句话就行了? 苏二少爷不是什么坏人,可也不是什么滥好人。 卖人情可没这样的卖法! 岳世峰眼中期盼的火苗一下就熄灭了,脸色煞白,身子晃了两晃,以为岳蓁已经遭到了不测。 苏道山假惺惺地劝慰道:“岳世兄也不用太过担心。岳小姐吉人天相,必定还活着。只不过如今战场纷杂,小弟一时看不见而已。不过苏兄放心,但凡有所发现,小弟一定竭尽全力把岳小姐救出来。” 岳世峰闻言,眼中又恢复了些许神采,躬身长长一揖到地,恳切道:“苏世兄,在下这条命便是您救的。岳家上下铭感大恩。如今小妹生死未卜,还望苏兄不计前嫌……世峰指天发誓,从今往后,唯苏世兄马首是瞻。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苏道山将他扶起来,皱眉道:“岳世兄这是哪里话,君子五德,仁、义、礼、智、信。小弟既为圣人子弟,援手袍泽乃是份内之事,若见死不救,岂非不仁不义之徒?” 这番话掷地有声,苏道山觉得自己的形象陡然高大起来,仿佛整个人都在闪着光。 看着眼前少年正气凛然的模样,岳世峰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百年乱世民不聊生。世道越是艰难,人心就越是莫测。 正常人很难想象,为了一口吃的,一个人的心肠究竟能黑到怎样的地步。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坑蒙拐骗背后插刀都不过是常态而已。道德秩序天理人伦,甚至还不如一块面饼重要。 城中或许要好一些,毕竟还有起码的秩序和规则。但身处这样的环境中,无论是岳世峰也好,还是其他世家子弟也罢,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傻乎乎地相信什么正人君子仁义道德。 不是他们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翻脸无情,而是大家自幼所见所闻,形成的就是这样的认知——一个天真的世家继承人只会让家族被人连皮带骨生吞活剥,连一点渣子都留不下来。 因此,以前每次看见这张有些清高且装腔作势的脸时,岳世峰不光觉得可笑,还觉得可怜又可恨。这种人百无一用,其性格行为在这个残酷的世道里只会害人害己。 他是打心眼儿里看不起的。 可今天,再看见这张认真的脸,岳世峰却只剩下了感激,羞愧和一丝由衷的庆幸。 他赫然发现,身处这样的绝境之中,如果自己只能选择一个值得信赖的同伴的话,竟非苏道山莫属! 这些年来,眼前这个书呆子曾经无数次受到大家的嘲笑。他的倔强,他的憨直,他的不通世故,他的心直口快,口无遮拦……一切的一切,都是笑话的笑点。 而这一切,此刻却是熠熠生辉。 ------------ 第九十一章 留下 “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岳世峰的目光下,苏道山忽然觉得有些脸热。 他扭头看向左前方,说道:“林家的人在那边,他们被困住了。我们先把他们救出来!” 众人一听,赶紧行动起来。 几分钟之后,剩下五个人的林家战队被救了出来。 他们被困在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了。四周弥漫的尘暴就如同一个囚笼。而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候,苏家和岳家两支战队,竟然携手杀出一条血路,出现在面前。 在携手干掉附近的十几只疯傀之后,林家众人加入队伍,一同上路。 一开始林烜等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把大部分的热情都投注到了岳世峰和冯庭的身上。 但走着走着,他们就变得沉默下来。 看着前面领路的苏道山,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是无比地震惊。 “岳兄,苏道山……”林烜走到岳世峰身边,悄悄问道。 “苏世兄能看透尘暴,”岳世峰点了点头,证实了林烜没有说出口的猜测,“我们也是他救出来的。” 林烜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说来,他的灵根层次真是深不可测?” “自然是真的。”岳世峰道。 林烜沉默下来,只看着前方少年有些单薄的背影,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接下来,苏道山又领着队伍,相继接应出两名幸存的自由武者和两名跟大队失散的汪家护卫,使得这支队伍的总人数达到了十八人。 差不多了! 苏道山心里想着,在原地停留了好一会儿,假装观察四周。 他的目光,毫不犹疑地忽略了还处于战场中央的周青禾,汪明哲,以及岳蓁等人,然后仿佛发现了什么一般,眼睛一亮,伸手指向了另一面。 “那边有战团,我们过去看看!” ### “定向箭!” 翟凌一声暴喝,手中一把大锤猛地砸在一只疯傀的天灵盖上。 疯傀的脑袋如同被打碎的西瓜一般爆开,红的白的撒了一地。即便如此,这只身材魁梧的疯傀还是走了好几步才颓然倒地。 两支箭矢从翟凌身边掠过,却没有射入疯傀身体,而是深深地插到了尘土飞扬的地面上。箭矢的尾羽泛着幽蓝的光芒,斜斜地指向天空。在昏暗的尘暴中异常显眼。 这是烈火军的定向箭——在难以辨别方向的时候,只要沿途行进,不时向正前方的地面、树木,土墙,房屋等地点射入这种箭矢,尾羽斜指的方向,就是来时的方向。 这是一种极为简单、直接且快捷的路标方式。 尤其是在这种尘暴以及只受本能驱使的疯傀群中最为有效。 但定向箭能找到回去的路,却无法让翟凌知道往哪里走。此刻的他已经陷入了麻烦之中。 “统领,我们已经深入太远了,”一名亲信拨马靠近翟凌,大声道,“再往前走就太危险了。” “危险也得把人找到!”翟凌一边战斗,一边咬牙道,“能救一个算一个。不然,我们所有人都要进审判所!” 亲信不吭声了。 翼山城六大世家,就有五个世家的子弟陷在里面。其中不乏家族嫡堂的继承人。甚至有一个还是寒谷亲传……要是这些人都死在这里,那的确是一件大事。 这个刚组建的丁字营原地解散就不用说了,接下来,没有本地世家的配合,翼山城这边的后勤,防卫,兵源和人力组织,全都要受到影响。 至于自己这些人更是一个都跑不掉,全都要脱下制服回去受审。 毕竟,这并不是一场无可避免的正规战争。在战场上,只要指挥官不是故意让人去送死,别说死几个世家子弟,就算是世家家主全都死光了,也没人会追究指挥官的责任。 偏偏,这只是一次实战训练! 在实战训练中出这样的事故,对于翟凌这样的指挥官来说,几乎就等同于职业生涯的终结! 可是…… 翟凌呵斥了亲信之后,便想催马继续往前杀。但右手长柄锤砸碎了两只疯傀的脑袋,左手死死攥紧的缰绳,却连动也没法动一下。 他何尝不知道身边亲信说的才是正确的。 现在的自己,已经深入战场太深了。照理来说,这样的距离早就能够撞见失陷在里面的人了。 可现在自己连一个人都没找到。 这说明,要么自己已经在尘暴中迷失了方向,要么,那些世家子弟已经凶多吉少。 毕竟他们都只是一群菜鸟。就算身边有几个护卫实力不错,也没有真正上战场搏杀的经验。尘暴一来,众人必然陷入慌乱。再加上迷失方向,被疯傀一冲,活下来的几率小得可怜! 翟凌握着马缰和长柄重锤的双手,都青筋毕露。一双眼睛更是红得如同公牛一般。无论是理智还是经验,都在告诉他应该撤退了。再继续下去,只会把身边的这些战士也一同葬送在这里。 可他就是不甘心! “我们再……”翟凌艰难地开口道。他决定再往前走一箭之地。下一次定向箭之前,若是找不到人,就折返回来。 可就在他刚刚开口的瞬间,他和身边的烈火军战士们,都同时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是从队伍右边传来的厮杀声和喊叫声! 瞬间,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翟凌更是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拨转马头,向着右侧杀了过去。 “快!跟上!” 弥漫的尘沙在身前不断被分开。视野也不断地穿过厚重的帷幕向前延伸。四周被惊动的疯傀扑上来,又被凶猛的烈火军士兵们砸碎,砍倒。在旷野上铺成一条血路。 终于,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翟凌等人的视线中。 “是冯庭!苏家的人!”一名烈火军军官率先看清,失声叫道。旋即更多的人影从尘暴中杀了出来。苏家,岳家,林家……足足十八个人,陆续出现在眼前。 翟凌等人又惊又喜,对视之间,好几个士兵忍不住欢呼出声。大家心头悬着的一颗大石终于落了地。 之前陷在里面的总共有三十六人,眼前活着的就占了一半。 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而在此之前,就算是最乐观的人,也预计能救出十个就算不错了。 更让人惊喜的是是这十八人当中,苏家的那个寒谷亲传以及岳家和林家的两个嫡堂继承人都在其中。如此一来,就算事后追究,大家身上的压力也减轻了不少。 “保护他们,”翟凌迅速下令,“带他们走!” 众人策马而上,将苏道山等人团团围了起来。 苏道山这边也是欢呼雀跃。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人群中的岳世峰神情却变得有些呆滞而痛苦。他没想到,这一次遇见的竟然是来援救的翟凌等人。而一旦跟着他们离开这里,也就意味着妹妹岳蓁将永远…… 他扭头看向苏道山。 “怎么样,大家都没事吧?”翟凌策马到了冯庭面前,心有余悸地环顾众人,并向他们身后张望了一下,问道,“后面还有人吗?” 冯庭扭头清点了一下人数,摇头道:“没有了。” “你……你……还有你们几个上马走……”翟凌示意手下让出了几匹战马给几个受伤较重的人骑乘,飞快地下令道,“其他人跟我们走。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尽管对冯庭他们能逃出生天有许多疑问,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在听冯庭说没有其他人之后,翟凌立刻就做出了撤离的决定。 对此,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然而就在上马的上马,列阵的列阵,准备动身的时候,众人却见苏道山后退了一步。 “你们先走吧。” 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少年的身形瞬间就隐入了一团浓密的尘沙中。只留下一个慷慨激昂的声音传来。 “还有人失陷在里面,我不能见死不救!” “少爷!”冯庭惊骇焦急,纵身跃出,伸手就向沙尘中抓去。与此同时,翟凌也电射而至,速度甚至更快。 “站住!” 然而,尘沙中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少年的踪影。 ------------ 第九十二章 拉火车 苏道山隐身于尘沙中,小心地沿着疯傀之间的空隙穿行。 日头渐渐偏西,尘暴中的光线愈发地黯淡。沙尘一波又一波如同海浪般从大地上掠过。而飘忽不定的风向又不时改变着沙尘的走向。暴雨般的沙砾忽而自背后袭来,忽而有迎面打在脸上。 地面上的碎石、土块和干枯的植物根茎,随着风四处翻滚,不时能看见疯傀的尸体,血迹和残肢断臂。空气中充斥着疯傀独特的恶臭。即便是呼啸的狂风也无法将其吹散。 四周的疯傀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奔跑着,狂躁地转来转去。 苏道山左手一弹。 一枚驱邪符弹猛地射中一只撞上来的疯傀,将它打得身体一定。随即苏道山一剑刺入了对方的眼窝,猛地一搅一抽。看着这只强壮的疯傀如同一个任人摆布的破麻袋般倒下。 和之前的试验一样,在被驱邪符击中的一瞬间,这只疯傀毫无抵抗之力。 苏道山握着滴血的剑,走上了一个小土坡,环视战场,很快就找到了苏家人。 不得不说周青禾的运气很不错。在这危机四伏乱作一团的战场上,他们居然蒙中了一条不错的路线,一路上没有遇见多少疯傀的阻挡,就已经突破到了战场的南部边缘。 眼看着竟是要突出重围了。 而且,在这一路上,他们竟然还穿过了汪明哲和一个汪家护卫所在的地方。这使得他们在又损失了一名护卫之后,人数还能维持一个六人战斗组。 苏道山下了山坡,绕了一点路,向周家队伍的前方斜插过去。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苏道山不准备让周青禾活着出来。 之前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苏道山的思维曾经有过一丝发散。他有些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自然地做出这样冷血的选择。 前世的他只是一个比其他同龄人多了一点坑蒙拐骗经历的学生罢了。或许见识过社会的复杂,但并没有体会过什么残酷。 无所不在的摄像头让恶性罪案断崖式地降低。而一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圆滑处世方式也使得他和同学相处融洽。至少没人在宿舍里挥舞榔头或在饮水机里下毒。 因此,苏道山很少和人产生激烈的冲突,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仇恨。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或许不是每次聚会的主角,也从不在聚光灯下。但也有朋友,有过得去的生活和值得期待的前途。看见什么不平事会义愤填膺。生活中遇见可怜人也愿意帮一把。 但自从到了这里之后,苏道山发现,自己或许算不上坏人,但也未必是什么好人。 因为自己对这个残酷世界的适应得太快了。 苏道山很难确定这是自己天性中有某种隐藏的部分,还是来自前世形成的某种奇特的道德标准。 那是一个人心繁杂的世界。 那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很好,也可以很坏。可以是慈悲心肠,也可以心狠手辣。 他不知道如果别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会是怎样的选择。他只知道,苏家堡有一千多口人。而几天前,这一千多口人差一点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背井离乡。 这是死仇! 苏家堡就在翼山城里扎下的根,哪儿也去不了。而米家虽然死的死,散的散,但周家还在。 作为米家的姻亲,周家有太多人和米家有关系。 他们有的失去了姐妹,有的失去了兄弟,有的失去了舅舅姑姑,有的失去了外租父外祖母……更重要的是,他们失去了地位和利益,并且将这一切归咎于苏家。 他们不会觉得这是他们联合米家欲置苏家于死地的错。他们只会觉得苏家该死! 苏道山读书二十多年,比谁都明白原则的重要性。 而对于这样一个敌人,原则就是你要明白,它们是一群时刻盯着你喉咙的狼。你不能驯服它们,也不可能喂饱它们。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它们一丁点机会……苏道山一点也不怀疑,如果对方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一定是同样的选择。 又有两只疯傀一左一右地扑了上来。 这一次,苏道山没使用驱邪符。 视野中,它们的身形在疾速放大,身为超凡职业的读书人,即便没开启阅读,也能清晰地看见它们身上浮现出的一个个光点。 刷,苏道山手中长剑如同闪电一般,刺入了一只疯傀的眼窝,旋即一个错步,顺势侧身抽剑一记横挡。在挡开另一只疯傀的利爪的同时,反手刺入了它的心脏。 被刺入眼窝的疯傀哼也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而被刺中心脏的疯傀,虽然已经倒地爬不起来,但四肢还在挥舞着。 疯傀最主要的的要害就是脑袋和心脏。攻击脑袋可以使其一击毙命,而攻击心脏,则能让其丧失大部分行动能力。虽然它们还能挣扎一会儿,但已经造不成什么威胁了。 之前苏道山对此还有些想不明白。 要知道,除了受幽毒侵蚀变异的之外,大部分疯傀都是死人被幽火灼烧之后复生的。既然人都已经死了,那它们的大脑和心脏也当然一起死了。为什么这还会成为它们的要害呢? 直到今天,苏道山发现它们身体中竟然有某种寄生物的存在,才有了一点隐约的猜测。 从某种角度来说,疯傀就是一具被寄生物操控的傀儡。而大脑和心脏或许不再是一具人类尸体的要害,但一定是这种死而复生的怪物和它身体里的寄生物的要害! 苏道山脚下不停,继续向前。 远处,自土城溢出来的疯傀在漫无目的地奔跑着,咆哮着。在失去了训导队的控制之后,已经越来越多地向着这边压了过来。这边的血腥味和动静都在吸引着它们。 苏道山斜插到了周青禾等人的前方。从他们前面大约只有七八米外的地方经过。 浓密的尘暴遮掩了他的身形。 一个突前的周家护卫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往这边看了一眼。但什么也没看到。 苏道山不是一个人从那里经过的。在路上,他稍微绕了一点路,然后拉了一辆由二十多只疯傀组成的“火车”。 而在经过战团的时候,他只需要一个【雾散】,就能化作水雾于风中消失。然后将一群困惑而暴躁的疯傀留给印堂发黑的周青禾等人。 前世玩游戏,这是苏道山最喜欢的损招之一。 如果周青禾他们没有回城卷或随机卷的话,不出意外应该会交代在这里了。 当然,二十只疯傀只是开胃菜。 依靠着尘暴的遮掩,苏道山忙忙碌碌地奔跑着。左边,右边,前面,后面……几分钟之后,周青禾等人已经被超过七十只疯傀包围了。而且四周涌来的疯傀还越来越多。 而就在苏道山在外围转悠,试图从更远处拉来更多疯傀时,忽然,他的视线被不远处的一个战团吸引了。 透过尘沙,他看见了岳蓁。此刻的少女正被三只疯傀团团围住,已经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苏道山停下了脚步。 身处包围之中,岳蓁的一颗心在不断地往下沉。她脸上的血色已经完全没有了,一双眼中已经满是绝望。 现在她的后背,手臂和大腿上,都是被疯傀尖利的爪子划开的血淋淋的伤口。伤口附近的皮肤发青,又疼又痒。那是幽毒在不断侵蚀的反应。只能暂时用内炁逼住。 但经过接连的战斗,岳蓁无论是内炁,体力还是心态,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更让她羞愤难堪的是,她的上衣前襟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撕下了一大片,露出一片雪白。 “我要死了吗?” 挡开正面一只疯傀的攻击,又狼狈地闪开旁边扑上来的另一只疯傀的爪子,岳蓁脑子里乱糟糟的。 身为岳家千金,从小锦衣玉食,被身边所有人都宠着的她,从来没想象过自己有一天,是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一想到自己将被疯傀撕碎,被塞进它们的口中,她就浑身颤栗。 那种恐惧,比死亡本身还可怕。 尽管四周空无一人,但岳蓁还是羞耻地用左臂环抱住胸口,不断地后退着,喘息着,右手的长剑已经快要握不住了。 疯傀又扑了上来。 便在这时,忽然,一阵强风吹来,四周团团浓密的沙尘,就如同风中的雾气一般被吹散开来。 “当!”岳蓁手中长剑挡开疯傀的利爪,爆发出一点火花。 旋即,她的眼睛陡然睁大,一张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散开的尘沙中,一个少年的身影显露出来。 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 第九十三章 你看见了? 当尘团散开的时候,苏道山是有些懵圈的。 前世生活在四川。盆地多山,尤其是往西走,更是十万大山连绵不绝。山里经常都能遇见一团团的浓雾。 四川人叫“坨坨雾”。 这种雾并不是延绵无尽,而是东一团西一团。有时候开车走在路上,忽然一团浓雾就撞上来,根本看不清楚前路。但多则几公里,少则甚至只有 “你的父皇、母后都在呢,所以你要乖乖的喔!”她言下之意就是要他们不要在孩子面前吵架,吓着孩子咯。 “喔,是我爹啦,他昨天来,直接从仙界过来的,没有办入境手续,现在要做飞机回中国,要先去补办手续,然后才能买出境飞机票。”没想到灵儿倒是说的头头是道。 由于他这个破嘴在哪里都爱胡说八道,所以厂里党政班子都烦他,怕给领导班子添麻烦,万一上级领导来视察工作,他来个不顾左右的瞎耪耪一气那就麻烦了。 而进入前十的这些考生也没有功夫激动欢呼了,因为这个分数确实比较低,还有一个,所有人都在期待杜变的分数。 “莫莫我会你让你恢复法力让你记起所有开心的事相信我。”那泽亲了亲她的额头。 当然,云魅打死都不会告诉他们,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虽然他们不是偷听,而是正大光明的听。 说完,我师父就从我身上退了下去,然后我又开始觉得,这嘴不属于自己。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大团的黑云,正好将整个月亮全部遮了起来,丝毫不放半点月光照耀。 毒雾弥漫的星球上,横卧着两艘庞大的飞船,两道身影不疾不徐地向它们走去。 此时,他再次熄灭这张血火符,上面的神秘符号已经暗淡了许多。 总监有点蒙,之前不是一直嚷嚷着融资吗,现在资本找上门了,怎么还拒绝了? “韦德·威尔逊,来自加拿大的人类素质巅峰的雇佣兵,上一次你毁掉我身体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弱。”说话间一个雷电之锤猛击在了奥创本体的下巴上,他瞬间便被抽飞到了数百米的高空之中。 慕斯爵刚给宋渊转了以十亿流动资金,宋渊可不敢得罪这个移动的提款机。 以解天扬手上的棋子为中心,那纹路包裹住了它整个头部,继而熊熊灵火爆燃而起,自天灵灌入灼烧妖脑、而后又蔓延至全身,将他自身的神识与那妖魂完全连接起来。 他对别人的指指点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默默地帮着旁边一个收垃圾的老奶奶整理纸箱。 “我知道它肯定应付不了‘监禁’和‘流放’,但如果只是‘肉刑’的话应该是免疫的吧……魔像又没有痛觉。”艾登试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此前的仙运会已经让他们对那些学生的实力有了充分的认知,再怎么离谱,这种破坏力也不是他们能造成的。 宋九月看着宴会厅门口,算着米雪应该差不多要出来了,并不想和眼前的人废话。 所谓关己则乱,扬益就是害怕铁木刚不敌杜筠,虽然他也相信玉东,但是实力的差距太过明显,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沈星辰慢慢抬头对上徐娇娘探寻的视线,她握拳的双手已经慢慢放下来,还对着她甜甜一笑,十分乖巧的跟着众人叫她一声大娘。 林君起感受着姐姐今天为自己做的一切,微微动容,在黑暗中,寻找林落的身影。 ------------ 第九十四章 撞见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看见我都没好意思提么?聊天这么直接让人很尴尬的。」 苏道山倒是被岳蓁的直接打了个猝不及防,只能尴尬地一拱手,郑重其事地撇清道:“岳小姐请放心,这本是事发意外。在下必守口如瓶,绝不使岳小姐清誉有损。在下可向圣人发誓……” 苏道山说话的时候,岳蓁一双杏眼紧紧盯在他的 “出去一些等等吧,虽然跟童正业谈不上多少交情,但之前挖飞月楼密室的时候,他确实帮了我,还是看他平安出来再回去吧。”白若竹说道。 没有她,也不会有沐如云,孤傲,冷然,迎风独立,那便是他想要的么? 枪声响了,强壮的尤金瘫软倒下,额头上的弹孔冒着被炙热子弹烫伤肌肤后的青烟,一旁是古苛惊恐的嘴脸。 周全很严肃很认真的对着胖儿子解释道,他的态度是很坚决很认真的。潜水,其实对周全真的没有什么难度,但是对于大龙来说,现在还是有些难度,哪怕现在只是在一些个温暖的浅海海域也是一样。 宝儿抿了抿唇,重新抬头看向沐凡,与方才激动的模样看起来,如今也平复了不少。 “太医?”鲁王极为吃惊,那本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一点点粉末就价值千金,只要入了口,没有不死的道理,为什么秦恪竟没有死,反倒是请太医? 窦芸听了依旧不走,就坐在江府门口的台阶上玩自己的头发,嘴里时不时的嘟囔道:“我认识回家的路,就是我家。 姜略不是一个虚伪的人,他只是觉得,他已经得到了这么多,在别的方面让让兄长也无妨。殊不知因为他的“让”,反而更得圣人的青眼。故他更加明白容忍的重要性,也清楚什么叫贪婪害死人。 恶蛟岛的发展很稳定,基本上没有太多事情需要周全来坐镇。现在只需要保持节奏就好,恶蛟岛肯定会发展壮大,不需要周全时时刻刻的盯着了。 这是一场赌博,周末赌的是在心理暗示之下泰德会将手术刀挪离,更在赌凯瑟琳于自己的眼神中看懂了暗号,这是救人的唯一机会。 “成了。”感受着指骨之处传来的微弱触感,李察德当即抽身而退,险而又险的避开了那合拢撕咬而下的五只森冷狼嘴。 “呵呵,林萧少爷,他们走了,你不用担心,他们在骚扰你了!!”这个时候,黄埔行笑呵呵的来到了林萧的身边,对着林萧说道。 这七天周扬每天都在房间里制造药剂,时而会在网上购买一些中草药什么的,弄得整个屋子都是草药味,把夏雨涵直接给熏到了李燕家。 即便野原久子再能耍无赖,也没脸再继续纠缠下去了,只得招呼带来的人抬上匡天阳灰溜溜的离开了。 枕溪也是到了这会儿,才知道她粉丝在别人嘴里被称为鹤顶红。当然,鹤顶红还是最好听的一种。她就看见有对家粉丝直接管她粉丝叫“毒蛆”。而她粉丝特别心大地,称呼自己为“社会你毒姐”。 “你也是白痴。”又是一巴掌,但见熊大狠狠的将熊二也给拍倒在地,重重的踏上一脚。 古叶青在面对别的男人眼光时,可以慢慢的学会自信不低头,但在看见我也直勾勾盯着她看的时候,她一张俏脸还是忍不住变得有些羞红。 毕竟当初,开公司的决定是她做出来的,如果现在拿不到合同,挣不了钱,手下的兄弟必然会觉得吴姨领的无方。 ------------ 第九十五章 跟谁走? 自从被疯傀围困,每个人经常都要同时对付三只乃至四只以上的疯傀,对此早已习惯。而那护卫正在对付一只疯傀,对旁边扑上来的另一只疯傀也是看在眼里,早有应对准备。 倒是这呆子大声乱叫,吓了他一跳。 护卫冲苏道山怒目而视,而苏道山却浑然不觉,扭头又看见另一只疯傀扑向左边的另一名护卫,惊叫道:“这边 看看这几人,就差姜辰和来老爷子了,不知道过一会儿会不会也赶来。 叶瑾睁眼对上颜肆平淡的目光,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心中有些慌然。 白虎大神其实就喜欢这样有刚劲儿的姜乐,这才是他认识的丫头,而且,他一点都不担心将白虎一族交到丫头手上有什么问题。 他颇有愤慨的说出这句话。一时间,竟引得人心沸腾,惺惺相惜。 一阵百灵鸟似的笑声传来。她随意的坐在一旁,观看着少年的修炼。 当雷电撕扯丹田之时,一瞬间,丹田中的其它三种属性瞬间扭打在了一起。五彩斑斓,不分伯仲之间。 莫情对那种一阶就可以修行的忍术可以说是一目及会,看一眼就会。 扯出一抹假笑,给他个呵呵就不打算继续和他说话了,跟着他走就是。 周旭对着一只虎王就冲了上去。其余的人也分别找准了对手,只有凤天音还在呆呆地望着周旭,他的眼角仿佛拂过一株泪光。 夏旭的大脑突然飞速运转,他本来以为,这是一个寻常的妖兽。然而,现在看来,它不仅有智慧,而且还不低。 狠狠拍下他的手,立即起身说:“才没有呢,我出去买料酒。”转身匆匆忙忙出了门。 但是要刻画出那种最顶尖的五品阵法,比如说能够与纯灵境的攻击抗衡的,庞开宇恐怕一个星期都难以刻画一个出来。 “这……”萧望语结了,他当然要和陆辰会师,但说实话,他是真不愿让景王一起。 况且,自己又乃是只差一步便可踏入远游境的修为,一身灵力已然开始晶化,方才那道寒气屏障虽是仓促施展,但就算是开府境后期修士,也无法轻易撼动。 谢筱暖倏尔一惊,想到许静静的爸妈关系不睦,自己这不是在她的伤口撒盐嘛,抬头慌张地看她,半晌没说话。 沧笙还不知道麟捷是怎么回事呀,一看就是遇到什么事,陷入昏迷期了,怕是在成长,他本来就不是人,两眼一闭,不知道情况的人,当然以为他死了,毕竟是个醒尸嘛。 可是管叔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这是他们紫瞳狐的领地,其他的妖兽是进不来的。 陆辰听完,当即下令,全军轻装前行,直入燕地,而后与燕王赵晋汇合,从燕地进入景国。 可能这样的事情,也不需要思考,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能挖出采蝶的嘴巴,是谁都无所谓了。 狗子一愣,忽然感觉,自己和这个认识不久的朋友在一块,是不是错了,他眼里就知道钱,不知道审时度势。 于私,卫道庭和巫灵山的创立,是为铺展出一个包容度高的环境,在这个环境还没稳固前,分身所带领的法则系神道是不会贸然出现的。 当然,作为这么一个庞大的企业,自然也拥有强大的防卫力量。就比如眼前这时候。 要不说这楚国公也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要换别家,自家儿子被害的如此,早狐媚子什么的骂上去了?哪里还敢让她靠近儿子。 ------------ 第九十六章 住手 “岳蓁,你疯了?!”汪明哲叫了起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岳蓁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而且她只怕还不知道,她选择和苏道山在一起不是一起走,而是一起…… “呵呵。”周青禾笑了起来,但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只有嫉恨和扭曲。 他看看苏道山,又看看岳蓁,点头道:“果然如此……我很好奇,你们是什么时候 谁知罗成那头白虎面都没见到,便先让他兄弟烈虎罗嗣业先给灭了。 “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冯诗童也意识到自己今天表现得有点儿太过于着急了。 当时那几个绑架的人就被抓了,但是就是没有找到幕后黑手,后来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甚至李世民的这支日不落舰队,本身就已经是隶属在南海皇家舰队下的编外舰队。 神祖罗慕路斯的出现对于联合帝国的士兵来说无疑是最大的鼓舞,其士气足以媲美尼禄之于她的皇帝近卫。 云长君微讶,眼前的父亲,和他心中熟悉的那个父亲似乎不太一样。 “心心,她不会故意给奶奶吃药,她说自己是被骗了……”慕清欢也陷入了两难。 玉华仙子先前没有仔细打量过云长君,此时听他说话,便多看了他两眼,眼前瞬时一亮。 他所使用的双刀有一个特殊效果,一旦脱离主人的手,就会相互吸引,自动贴合到一处。而“鹤翼三连”正是利用这种特性开发出的,让敌人无法躲避,难以完全防御的一击。 “不怕的,我相信桃姐姐。”秦留的目光清澈如水,眼神流露出对杨桃溪的信任,不掺一丝杂质的信任。 吴来没有多做介绍,虽然只是冰种,可是一来体积大,二来颜色正,特别讨喜,底价是五千万,但是眨眼睛就突破了一个亿,看那速度很有可能超过付宁的价格。 接着楚峰和古,都没闲着,直接化作两道流光,朝两极轮回冲去。 眼睁睁的看和龙鑫跑了出去,龙羽也只能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凤无影跟刘菲菲两人。 “哎呀!你拿着也是拿着,我帮你拿会儿吧!别累着您老人家了!”灭天笑着说道,就要伸手拿血魄。 刷!孟霸天左手成拳狠狠地砸向雷杀的右脚,砰,庞大的力量直接冲进雷杀的体内,把雷杀击飞。雷杀后退的同时,手中大刀刷刷两下,划出两道刀芒,挡住了孟霸天。 “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了,你就是典型的公报私仇,不让去就直接说,废话什么。”石头没好气的说完,然后转身就走。 龙羽自然不甘心束手就擒,他双手结印,这时有元力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强有力的防护盾。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是好人,我害了你,害了干娘。”龙飞泣不成声,最后又是扑通一声跪在了龙在天的面前。 贝贝也是懵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向戴华栋竖起了大拇指,眼神中就透出两个字——你牛。 “如果阿龙服从我的安排,那没有什么好说的,这一切的事情顺理成章的发展就好。如果阿龙选择帮助雯姐,那么正好抓住阿龙,然后杀掉。这样的话,可以对外宣示,我对于这次婚礼的势在必行。 接二连三的闪电彩雷,爆射出一道道璀璨的光辉,交错纵横与漫天虚空,宛若那天网一般,直欲扑卷而下,声势之大,比之那九重天劫又不知胜了多少倍。 ------------ 第九十七章 刀光 风又大起来,吹得人衣服呼呼作响,卷过来一片浓密的尘沙。尽管只相隔数米,人的面容也变得模糊起来。 风沙中,几道高大的身影围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随着一个身材最高大健硕的身影的逼近,那少年的的嘴角忽然勾起一道弧线,放下了横在少女脖子上的剑。 随后,他的声音就扬了起来。 “猜对了!” 可没想到如今这般安全的通道,竟然这么少人来,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血婆婆的恶毒让素兰感到心惊胆战。 “生死深渊,真是奇怪的地方。”有时间空闲下来,他也会思考现在的处境,这里的情况跟别的险地,有很大的区别。 “圣主,你坐镇灵界这么多年,应该培养了不少高手吧,难道真的没有把握度过大劫?”唐飞反过来看向圣主道。 那些天骄此时也发现了林天成,一个个都十分意外,脸色都变得很难看,这些人正是主和的那些天骄,此时看见林天成被追的十分狼狈,一个个心中不禁有生出了其他的想法。 朱芳雨还拍了拍徐风的肩膀表示安慰,然而没过多久,技术台的决定出来了,维持之前的判罚,徐风进攻犯规了。 这个舒若云一看就是感性冲动型,刚才要不成功把对方忽悠住,这家伙发起飙来恐怕真敢当场废了自己。 影子城便有许多曾经强者,被当初那人屠杀,落得个连投胎转世机会都无得惨状。 听到秦昊拍下九转还魂丹花了一百亿,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去看秦昊。 而且,那儿有个规矩,姑娘若是看不上某位客人,是可以拒绝相陪的,除非姑娘心甘情愿,否则谁也不能相逼。 本来洞口就不大,被他们一挡,里面是什么样的,几乎就看不到了。 苏景和在媚香楼醉生梦死了两天,脑袋还晕晕的,这一躺就躺了大半天,眼看着太阳偏西,才醒了过来,勉强清醒了几分。 话落,面色愠怒的从她身上离开,弯腰捡起被甩在地上的裤子,两人是上衣稳妥穿在身的,只有下边的裤子扒的光光。 慕宇的眼睛都被染上了的颜色,就像是一块璞玉发光了一样,太迷人了。 第二日,她同卫楚秀的行程是爬山。选择的山不高,不到半天的时间便爬了上去。容辰始终作陪,两个姑娘自然不会生什么危险。 楚楚可怜的双眼,直直盯着安宏寒,若仔细看,还能看出那双眼睛泛着点点泪光。 是了,南月的北边是大夏和西华,东边和南边都是靠海,西边则是绵延无际的深山。 “本宫还能走,轮不到你扶。”别以为她会这么善罢甘休。皇兄,你真以为我看不出你很重视那只貂儿吗? 各家客栈绸缎庄胭脂铺金银首饰铺照例打出各种各样的优惠条件,将店中最好最新的货品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借以招徕顾客。 城池不大,但是星光之下有灯火通明,显然有许多平民百姓居住其中。 这次叶霜是因为公务来见凌大总统的,迪隆联邦国已经是通过联合国所认可的国家,之前的中方维和办公室,也就不能继续以办公室的形式存在了,那要改成驻迪隆卡多城大使馆了。 龙脉虽然干枯,但是开采出来的灵石依然十分珍贵,蕴含着天地间至纯灵气的灵石,不管是用来修炼还是布置阵法,都是首选的宝物。 ------------ 第九十八章 破杀 没人觉得苏道山能接下这一招。 围在旁边的刘松等人不认为,追向岳蓁的周青禾跟汪明哲不认为,甚至就连岳蓁也本能地不认为。 要知道,虽然八品和七品相距只有一个等级。但两者之间却是有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的。 那就是八品武者无法化力为劲。 而不能化力为劲,就不能流畅地衔接武技的先手后手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以他那早已经注定的命运,可能期间会有些波折,但结局大抵还是好的。 兰兰的掌心被短剑割出了伤口,但那把短剑同时也被兰兰轰成碎影消失在眼前。 “那行!”顾芊榕红红火火火的跑出了办公室,给陈安妙打了个电话。 陈老师看着夏夕绾,现在夏夕绾那双澄眸亮亮的,像天空里坠着的星星,无比的坚定,充满了力量。 “要破境了吗?”洪辰眸光微微闪烁,在他的感应中,叶胜距离冲破那层障壁已经只差一线,脚下顿住,手掌微翻,一根银针出现指间。 “你就别谦虚了,大姨说了,你姐现在上下班是宾利,一顿饭吃上百万,最后是钻石卡付的账。”沈漠表情酷酷的,头发向后梳倒,油头粉面,典型的花花公子。 要说别人许老板还能硬气一下,但眼前这是凶名在外的洪四海,要弄死他许老板,岂不是跟弄死一只蚂蚁一般? 憋了好久的太阳冲出云层, 吐出灿烂的朝霞,阳光把天空成了金黄色,金黄的阳光洒下大地,打在屋檐上,把屋檐上的黄色涂鸦照得金灿灿的,使整座宅子多了一丝烟火气。 打开戒指,陈清看到乱七八糟一大堆零件,此外,还有许多仪器。 “地虎族长,月狼族长,风尊者就交给你们了,此人,由我亲自解决。”在动手之前,雷尊者先向着两位身着兽袍的老者说了一句。 李嫣嫣显得很尴尬,一时间也无言以对,毕竟她自知理亏嘛!另外,在英语老师面前,李嫣嫣之前的霸气和威严,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一句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将纪威凡那仅存的一点希望,彻底打破。 至于剩下的机缘,便交给那分身去寻吧,他需要进入现实世界,为成圣渡劫而做准备。 “……”柳萱萱没有回答龙易辰的问题,而是继续的看着他。依旧是默不作声。 “姐问你,今天下午,你是不是又带人去打王浩了?”李嫣嫣直入主题的说。 “我在用神识之力捶打材料。把杂质锻炼而出,这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百锻之意。”战天给二人解释道。 “会不会去医院看看就知道了!”宋御衍说完,直接将顾玖玖打横抱了起来。 江光光有那么些的恍惚,看着一张张的老字号招牌不由得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儿来。她的心里微微的惆怅。 话音落下,立在角落里的阿北就上前来,打开了手中黑色的雨伞。 “削待卫,你去弹。”妖孽手一指,某豆立马上前,优雅一坐,然后朝两人回眸一笑百媚生。 慕容挽歌偏头望着他,似乎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也看见了一丝落寞。这会不会是错觉。慕容挽歌摇了摇头,眼眸里却渲染着几分同情。 林淑柔是如此,方婉儿更是如此。每一个都在最开始的时候告诉童然,她就是奔着易嘉帧來的,童然识相点就趁早滚蛋。而像楚芸这样把自己隐藏起來,慢慢接触算计的人,还是偷一个。 ------------ 第九十九章 理由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汪明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问道。他已经有些后悔跟周青禾站在一起了。 要知道,刚才之所以选择站在周青禾一边,一来是多年来身为周青禾跟班的惯性。二来则是因为他和唯一幸存的护卫汪洋,要靠着周青禾他们才有可能脱离险境。 而至少在刚才周青禾等人将苏道山和岳蓁团团围住的时候,他们是 “好眼力,没错,就是将跃起招式与重磅冲撞招式结合起来,这样的话,即便是没什么用的跃起招式也能增加重磅冲撞招式的威力。”那男性训练家自得道。 这套功法的强大是一个原因,关键是……这是必须A级天赋才能修炼的功法。 就见清元纳一爪子挠向离江的腹部,反被蛇尾抽出去百米嚎叫声,就地响起。 当然,最让焦阳感到不安的,其实并不是两人的目光,而是两人的态度。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圆球,这圆球没有光芒,也是由无穷无尽的混沌组成。 露天厨房中,头戴白色厨师帽、身着白色厨师服,大厨呆呆兽特立独行的双足直立。 其实按照这两件材料的品质是可以达到蓝色的,只不过两件材料在杨磐剥取之前就有所损伤,所以品质才掉落成了绿色。 穆章当即从储物袋中,拿了一道灵符,将叫何莲定在了水中,她的蛇头刚刚进到了水中一半,就被偷袭而来的灵符定住了。 韩晨赶紧护在顾飘飘身前,原本他是可以阻止顾飘飘的,只是眼前的情形诡异。 这一掌蕴含着灭世之炎的力量,若是按实了,即便是一座山脉,也要被灼烧成灰烬。 百家集说是个大集镇,也不过一千多户,纵横也不过三四里长;须臾功夫,北斗星便跟着那二人来到一个院落。 以前也听说过,钟毓大师同意郦灵灵跟司徒的婚事,后来他又将司徒推给了自己,可想而知,钟毓大师的心计。 可是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她不得不承认一点——她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紫夏说过,若是事情成功,圣姑大大有赏,说不定让她升官,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在他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时,两道车灯射过来,一辆轿车直奔大门开过来。 “记住步数,也只是少部分人能做到!”魏良起身,朝夜霆爵也鞠躬,边说边退到一旁。 片刻之后,酒鬼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墨衣,头发也好好的束了起来。 其实不是司徒觉得她差,而是这东西实在是太难理解了,就依他的天赋来说,才理解那么一丁点。 许安靖也难得收起了脸上的嘻戏,一脸凝重地上前拍了拍紧紧抱在一起的宁潇潇和叶凉烟。 阿娇张了张嘴,唇动,却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咽喉干涸,唇色枯白,两行清泪无声滑下。 按理说南都事成,永夜也是陪着德克明,难道他们是随突蒙回去了?可是突河这边也一同往都城赶,这样不会碰面吗? 那枚戒指应该是周黎送三叔去医院的路上捡到的,并以此要去角色的事情。 在男孩十岁那年,经历了两年的悉心教导,男孩不像以前那样阴暗了,有时还会妙语连珠,连她都说不过了。 “其实……本汗收到一封信。”大抵是逃不过余莫卿直白的询问,突河从桌上抽出一封信,虽仍有迟疑,但还是交到了余莫卿手上。 ------------ 第一百章 心声 啧啧,茶味香浓啊。 苏道山似笑非笑地问道:“为什么?” 当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家世又好又青春漂亮的女生用这般软软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大多数男生怕是都扛不住。 更绝的是,苏道山能看出来,岳蓁的语气神情并不是刻意的表现。而是仿佛放下了某种伪装之后自然的流露。她只怕连自己都没有意识这 就连他家boss夫人的亲爹厉岩和boss爹靳旭尧,在年轻的时候,都没能摆脱被他忽悠去试药的悲惨命运,最惨的是靳旭尧。 说着,彤彤还做了个发狠的手势,看是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秦落凡看有看到她眼中的伤心,他只当她听了他的话之后,害羞了。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人已经躺在床上,身上承受着秦落凡的身体重量。 侍卫一走,灵后的手又抚摸着房间门,眼睛呆呆地看着房门,仿佛目光要透过门看见里面似的。 看我反抗得太厉害,沈天霖气喘吁吁地放开了我的身体,只是他的两只手仍然固定在我的身体两侧,然后用那种幽深不见底的目光逼视着我。 少爷的言行太过骇人,陈默菡头脑乱嗡嗡的一团,落座后他们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有些世家甚至会让在外历练的子弟们以捕捉擎鱼为锻炼,所以,除了佣兵团,拍卖场外,市面上能出售擎鱼的商家并不多。 紧接着又是连续几声闷响,那个大包凸起老高,但就是没有被打破。 上一秒春风得意,下一秒家破人亡,这样的事,6正南在生意场上没少见。 一个看起来很是市侩的商贩突然间冒出了那么大一声,人想不听到都难!于是,酒楼大堂里瞬时响起了此起彼伏地讨论声,这可是送上来的八卦,不要白不要。 雷兽无心恋战,且驼着两人,也不能全力施展能力,刚刚开始交战几个回合,便被逼得有些狼狈。 说到这里,云雅意假意停顿了一下,看似为公仪卿着想,实则是在逼迫公仪卿说实话,退无可退为止! 她看了一下手机,这个点,苏景一应该起床了,或者也有可能是走了,她不敢去敲房门,就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如此,又过去半个月,他来到这个魔法的世界,过去整整一个月了。 “主子,何事吩咐属下?”轻丽一见云卿这忧思模样,就知道自己又有的忙了,而只要自己有机会出宫,那就可能见到那根木头了。 接着,对方也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并没有那种色色的表情,而是好像挺惊讶的,之后这个堂弟是唯一个在家族中只拿自己当成普通人一样看待的男人。他和自己说话很随性,有些时候安琪儿感觉他和自己的性格很像。 蒋医官突然顿住,不敢说接下来的话。云卿适时揉了揉眉心,不行,她一定要保住皇祖母的性命。 “半步之遥,差距却如同鸿沟!”孤狼面色严肃,语气充满了慎重。 “幽灵瞬步应该能够从这里出去吧?”孙言微皱起眉头,感觉有些不确定,毕竟以往施展幽灵瞬步,都是在没有阻碍的空闲地区施展。 不过叶风已吃过一次苦头,白白损失了一张化形后期的兽魂之符,自然不会傻傻的再碰触这些白骨。 在阿崖岛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即便是卧佛寺的情报机构随时在监控着我们,可他们应该是不敢上岛的,光是看阿崖岛的动静,的确足够迷惑他们。 ------------ 第一百零一章 小孔 “好了,少爷,我们走。”顺手在尸体上抹掉刀身上的血迹,刘松扭头对周青禾道。 气氛有些压抑。 狂风推着尘沙,一波又一波地从他们之间刮过。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隐约的阳光忽明忽暗,照着干燥而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的尸体和鲜血,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种荒凉而残酷的氛围。 身为少家主周青禾的贴身护卫 从他的创业过程,到对一些即将踏入社会的年轻人的建议,短短二十多分钟的演讲,他语气平缓,低沉的嗓音如同优雅的大提琴音,在礼堂内回荡,甚至没有人舍得发出一点声音打断。 说完,元华便拿着刀一步步的逼近怪物跟前,而那怪物已经感受到了元华的威胁,他的身子则慢慢地向后退。 所与人紫岩城的弟子们都无比的兴奋,这一次的屠杀,大损了妖族的士气,也让他们扬眉吐气了一把。 当然,千亩之地,皇帝和皇族之人不可能全部都要自己耕种。有些朝代,是由负责司农的衙门代为管理皇帝的藉田;而有的朝代,则是由宫中太监打理藉田;还有的朝代,则直接将藉田租给百姓种植。 六月中旬,老天爷终于开眼,下了一场大雨。这场雨足足下了两天两夜,覆盖范围也极广,几乎覆盖了整个河北道范围。 顾琛自然的给苏芷卿盛了碗递过去,苏芷卿欢欢喜喜的接过,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换,一瞬间仿佛满屋子都盛满了他们的浓情。 大家一看都愣住了,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可以开车前行了,于是他们都走到车里,他们开着车朝着前方冲去。 她生病住院,只有儿子陪着,而她的老公,已经光明正大的把他的情人接回家了。 随着亡灵之塔护住了他的神魂,那些一直缠绕着他的奇怪感知前所未有的清晰了起来。饥饿,疲劳,欲望,以及血管中奔流的血液和胸腔中跳动的心脏。 几百米,慕容歌步伐很是缓慢,他非常享受这种被众星捧月的虚荣。 “放心吧,外面的事我都会处理好的,你的任务便是待在刘表身边照顾他,陪着他,若有可能就说服他传位给刘棕。”蔡瑁同样对蔡夫人嘱咐道。 你什么时候见过国内新闻媒体大量报道过霍十四?你再看看霍十四身上背的各种头衔但任的那些职位。我党对真正的朋友向来是只做不说的。 天地异变,地球上的山峰山脉都发生惊人的变化,就以这太行山脉为例,数千座高达千米,万米的山峰,那是随处可见。 “你这是想与我们为敌么?”玛奇没有在意冯雪轻佻的动作,或者说出身流星街的她若是在意,估计早就死的渣都不剩了。 张兴明根本没放在心上,公司大了,越来越赚钱,不可能啥事没有,人心之间的差异太大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感恩和满足的。 新郎官是个傻子,他爹‘毛’老憨也是个‘迷’糊的,娶亲的事情前前后后都是‘毛’翠柔在张罗着。 云芳轻轻的一晒,她是想找废弃的水井不假,却不是姐姐想的那层意思。不过,姐姐暂时误解了也好,最起码能让她分分心,陪着自己一起去找那些有可能是宝藏的废井了。 怪笑之声再次响起,而这位自称“老人家”的家伙,却是开始倚老卖老起来。 面对石振秋的选择,现场的所有人都被吓到了。包括制作组在内,都没有好到哪里去。 ------------ 第一百零二章 袭杀 废弃古城之外,是一片荒凉的旷野,有大大小小的山丘起伏。无论是城墙还是地面,许多泥土都已经沙化,只有零星的野草和低矮的光幕。狂风裹着沙尘在空中浓一笔淡一笔。草屑、枯木和泥块在空中旋转,风中充斥着疯傀的恶臭和浓重的血腥味。 刘松和周青禾的对话还在继续,声调从一开始的平和渐渐有些升高。 刘松经 不过剑侠客知道因为就只有龙太子这边这一个克制盘丝岭门派的法术,所以自然龙太子不会是这么早就把这个克制法术给用完了。 最开始,丘吉尔只是在得到了军情六处的情报后,想了解一下这位借“图灵事件”栽赃自己的罪魁祸首。 “好了这事我知道了,老管家你不要自责,沙河是被我卖了。”沙沉舟说道。 当龙太子喊出龙吟技能后,只见地上缓缓流淌的水渍突然拔地而起一条巨大的水蓝色龙,若是仔细去看的话,很容易就发现这次释放的水蓝色水龙比刚才要大一圈不止的样子。 “你放在地上,我自己拿。”戚鳃说道,他还担心江从龙耍什么诡计。 孙悟空得到了神秘力量的加成,猪八戒和沙僧等人也不例外,只要与仙山接触,就会得到神秘力量的加成,这种感觉不要太爽。 秦柔又羞又急,俏脸埋得低低的,害臊得只敢盯着自个儿的脚尖了。 “哈哈,昊天的结界也不过如此,给我继续绞碎。”钟勇一声大喝,全力催动大钟。 虽然他是丢下了部队,因为不想被德军俘虏而提前赶了回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至今为止做的比在座任何一位差。从卢卡遭遇战,再到夜入包围圈,然后连夜建立阻击线。他做的这一切,已经没有人能够挑剔出毛病了。 孙伯符感慨之后,便要回到自己刚刚清醒的地方,同时也要琢磨琢磨,自己应该如何离开了,他已经拖离大军太久远了,他需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地方去了。 他们有的来自海洋四面八方,有的来自大陆,但唯一不变的,都是有所求的欲望。 至于顶部射线的线路,因为熔剂稳定性问题,解决不了。只能被动防御。他所采用的,就是【千节】新吸收的护盾形态。只要将【千节】升一星,配合他的分神,层层防护,再强的射线也能挡上一阵。 她们想着,这个时辰顾南风应该去上早朝了,她们来伺候秦知意起身洗漱正好合适。 言席走出宴会大厅,就听见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眼神冷漠地转过头,看见了不远不近跟着他的宋姗姗。 从天空向下俯视,可以看见一大片坚固而狰狞的钢铁森林。中间是一座巨大的城池,中间有数道围墙,围出一个个正方形,拼成一个巨大的环状。 我一连看了一个多星期都没有停下来,而在这时候,柳家方面通知我,马上就要和柳烟一起参加授冕大会。 而此时的山脚之下,众多百姓都是面面相觑,他们心中的心思各异,他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刚刚戏志才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个行业,尖端技术的人才尤为重要,这种人才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找到的,想要在行业里赶超闻氏,必须要有超越当前的技术的项目。 秦知意神色有些冷,她总觉得孙玉安动机不纯,并不想让顾南风和他扯上关系。但是,面对强权,她此时还没有反抗的能力。 ------------ 第一百零三章 理由 日头西斜。 翟凌站在山坡上眺望远方。 地平线上,尘暴依旧在肆虐着。黑黄色的尘沙遮天蔽日,便宛若自天外而来的远古魔兽潮一般。那涌动的黄色尘沙中还浸染着绿光,使其看起来分外诡异。 山坡下,一派人喊马嘶的忙碌景象。 在离开了尘暴范围之后,翟凌带着人在几公里外找到了薛龙带领的大队。 来到超市后,唐磊购买了一些装海鲜的保鲜盒后,便开车回到了别墅。 虽然拉里布朗对他们很器重,但是在活塞,拉里布朗的心腹一直是拉希德华莱士。 吃完饭,耿海妹一家该走了,乔维安的订婚仪式结束了。对于乔维安和耿海妹来说,虽然这一天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但从今天开始,他们在父母和亲戚的见证下正式成为未婚夫妻。 幻竹蹙眉,转脸看向陈瞎子,微微眯起凤眸,眼神犀利如剑,周身无形中散发出一股冷厉威势。 做完这一切的赢正没有停下,他突然下腰,几道能量梭从他的头顶飞过,扎入眼前的地面,然后消失不见,随之是一股劲风来到他的左腰处,是邓世龙挥出的拳头。 “先不说人参的事儿了,这张虎皮你还要吗?”老爷子岔开话题,问着唐磊。 她可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又不能杀了皇上,尹灵鸢进退维谷,都要为难死了,偏聿泽还在时不时的火上浇油。 欧阳云儿得意的看着夜冰依,她早就猜到了她会害怕,然后找借口刁难,所以她早便准备好了后手,叫她挑不出一丝毛病。 他太年轻了,很容易掌握自己的未来。开玩笑吧?因此,听到方巍的话后,这些防暴心里颤抖,但他们什么也没做。 虽然在1980年,西方的情人节,在国内还没有流行起来,但唐磊还是想在今天,跟钟丽晴过一个浪漫的情人节。 她总是这样,每一次做饭都这样的表情,生怕做的他觉得不好吃。 秦天走进去,发现一张红木大桌后面,一个肥肥胖胖、穿着衬衫打着领带的中年男人在对着电脑,办公室内空调的温度设置得很高,气温暖和,秦天将外套脱下,拉开椅子坐到了肖红星的对面。 他发现,这个平日里素来不露锋芒的年轻人,今日当真是如同彗星一样大放光芒。 纵然他的这五名弟子天赋算不上绝佳,但有他名教授级别的导师在,一切都不成问题。 潘浩东只是有点博爱,从不会喜新厌旧,这是很多天之骄子,无法相提并论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购买海魂木,只是这东西只能想办法从南宫世家处购买,也就是说必须要冒险深入虎穴才行,楼乙也只有无奈的摇头叹气的份。 “死肥兔你昨天给我吃了什么,今天我居然会一直肚子痛”全身凯甲的泼猴怒气的说道。 二个男子不觉把面前并不牢固的门给压坏了,周围人不觉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所发生男人与男人之间发出暖味。 压抑住的声音像是闷在箱子里的雷一般响的暗沉又带着些许的愤怒。 也就是说,她不管攻击多少次、强度有多大,都会转化为护山大阵的养料,这……简直是哔了狗了。 “当然……”陈宝似乎觉得两人处于一种极度的勾心斗角状态,两人都没有一句话实话,满嘴都是谎言。 “你……”惠子顿时无语了,杨涛这心,未免也太大了。这可是天道的警告,都这样的无视?难道他内心就没有丝毫的畏惧之心么,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么? ------------ 第一百零四章 异变 翟凌点点头道:“这下你明白我为什么愿意带队进去找他了吧?” “明白了,”薛龙苦笑一声,“换做我也是一样。” 他们原本就是一群在军中被边缘化的低级军官。被人排挤到地方民团来,可以说组建这个丁字营就是他们眼下唯一的任务,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干得好,让人挑不出错,说不定日后还有重回北方 “你是专业拉皮条吗……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道……”刘天十分开心的吐槽了大道一句后,就将三位混沌魔神带到自己的寝殿大床上去了。 若宋彦所说无误,皇帝最在意的真是亲情,而她又不便从太后身上下手,最好的法子便是从竹生身上下手!苏堇漫丝毫也不怀疑皇帝对竹生的喜爱之情,毕竟人是他的亲儿子,他这个当爹的又怎能不疼爱呢? 毕竟采购方面,刘天是真的一窍不通,所以,有敖欣帮忙的话,刘天也是可以省心很多。 听了他的话,中尉下意识抬起头想要开口,迎上元帅认真的目光,却最终还是仅仅瞥了一眼屋角,沉默着点了点头。 “她愿不愿意有什么关系,老夫愿意就行了。”墨宣强词夺理道。 “行啦,接着说正事儿吧。”史三问不想再聊这方面的事,故而将话题带了回去。 为什么……她会觉得,虎子的事情这么熟悉呢?似乎,有谁给她讲过。 才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陆濯目光微亮,同爱人交换了个目光。试探着走进山洞,眉峰却忽然微挑,脚步停顿下来。 其一,同阵营禁卫军的演唱分数可以相加,人数多一方的禁卫军对交战双方有决定性的作用,这条规则很符合“禁卫军”联合起来以弱胜强的设定。 “他不是说他叫柳复明嘛。可惜没让他知道,是谁杀了他的。”杨玲兰咂咂嘴,有些遗憾。 刚转头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黑甲食尸鬼已经冲近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她来不及多想,赶紧把身子拉到高空,随后低头看着地面上成排成列滚滚向前的黑甲食尸鬼犹如潮水般猛扑向还在发着呆的牛头怪。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摸出一支烟,点燃了,抽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圈烟雾,藏在雾气后面的眼神有些恍惚。 艾米不停地拍着阿克拉斯那粗壮的肩膀催促道,大个子这才回过神来,于是急忙追上。 不过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但以4倍音速疾驰而过的风刃所带出的巨型音爆差点把洛克震晕过去。 说完,她向身后招了招手,马上有人递来一个装着金色酒壶的盘子。 路接天比想象中还要焦急一些,第二天五点半他就敲响了张家的门,把十二万现金与合同全部带来了,顺便还为两兄妹买了贴心的早餐。 场面静的吓人。“你们也是这个要求?”东煊的凤目扫向在场的柳枫、黄儁。 她下意识的悄悄抬头想看看林木什么情况,一抬头就看到林木那双冷漠的毫无情感的眼神,忍不住就朝后退了一步。 林木如是,周公子亦如是,唯一还一脸淡定的估计就是于飞鸿了。 “没事!一个虚拟的人,有什么好留恋的?”柳枫单手环在谭辉的脖子上。 不过这个时候,王奇不能退缩,否则便是弱了王家的名头,如果传回家里,他根本抬不起头来。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具婴儿被撕裂后,又用针线缝补起来。而且身体还有些肿胀,双眼睁大,看上去就像活的一样。 ------------ 第一百零五章 幽魔 轰!剧烈地爆炸声中,一道冲击波平地而起,横着自大地掠开。无形的波纹推着尘沙向着四面八方无穷无尽地扩展开来。几乎是瞬间就将两人吞噬了。 两人下意识地扭头避开,用力抓着彼此,竭尽全力地抵挡着冲击波的肆掠。然而只坚持了不到一秒,他们就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被抛了出去。 八品武者的实力,在这冲击波之 见到是他,她先是一笑,叫出了他的名字。旋即,两行热泪便流了下来。这一哭,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这让紫衣夫人正视了范平安的实力,当然,如果是平常,她肯定不会愿意跟邪神打交道,她堂堂一个商会之主,为什么要去当见不得光的邪神门徒,而且,邪神真的会有好东西吗? 他不很不甘心,这一年多来,他为腾飞公司东奔西跑,风餐露宿。虽说没有功劳,却也有苦劳。就算平常人家养条狗,也不会如此绝情。可是朱啸天却毫无情面地,将他逐出了公司。 当他的攻击到位之后,那些士兵就在一阵噼里啪啦声中飞了起来。 一阵低沉悲凉的琴音伴着秋风而来,传入赵璟烨的耳中,与他此时的心情相互映照,产生共鸣,凄凉尽显。 “不错,唯有自己变强,方是真理!”九条龙也应和了一句,就不再多说什么,默然不语。 玉皇阴恻恻一笑,蓦然身上涌起一道气息。嘭!苍穹为之震颤,赫然出现巨洞。 毕竟,军队是永恒不变的话题,谁掌握着他,都将得到帝王格外的重视。 敌人那么强大,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占据了好几座有着坚固防御工事的建筑。他们这里还守得住吗? 擎天一愣,然后看向莫琼舞,莫琼舞的脸色也很不好,当下立刻就向青鸾道歉了。 打发走了关氏兄弟,赵舒努力伸展了一下身体,如今东面与孙权关系缓和,赵舒就可以好生腾出空来料理蜀汉内部之事。严鹏使人来信,刘备进驻白帝之后,病情愈发深沉,只怕时日不过。赵舒所行之事,也该加紧动手。 因此,子鱼也没看见她埋下头后,一直闭眼好似睡觉的北冥长风缓缓的睁开眼睛,那一眼扫过她,犀利。 伴随着七色光芒的显现,慕云他们清楚的看到,在七色光芒照射到的地面上好像出现了一个类似于圆形的环门。那个圆形环门一出现,在放眼望去四周,哪里还看得到什么竹林?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态度意味着吕凤城主肯定已经同意了他们的请求!而只要在接下来的与恶魔一族的大战中能立点儿功劳,那么肯定就能给他们的村子带来更多的好处。 赵士祯听钟南短时间内就说出了这把火铳的不足之处,心里也佩服万分。看来自己上司的上司搞不好也是专家呢,只是总兵不是专门负责打仗的吗? 张辽方知贾诩之事,乃一一详细问明,便不好勉强陈晟,只得命人备下干粮马匹,送陈晟出营。又与姜维在广平驻扎两日,得知曹植与曹真一起出兵幽州,心念汝南防务,这才起兵南归。 安顿好了这一切,钟南才空闲下来。此刻,他才有了时间和精力,好好思考接下来的局面和对策。 姜沫扭头看了看男主人,发现钟南也同她一样,呈呆立的状态,不由得莞尔一笑。接着她便回过头,和秋香一起消失在钟南面前。 ------------ 第一百零六章 答案 「该死!」 顷刻之间苏道山后背的寒毛就炸了起来。他知道,这正是那只幽魔的杰作。 作为幽界的主人,幽魔自然更是这些由死去的人类异变的疯傀的最高统治者。可以说,只要被幽焰烧过的地方,就是幽魔统治的国度。 而在和那个鹰卫女斥候僵持不下的情况下,幽魔召唤了附近的疯傀。 虽然这些疯傀没 可是陈明此刻怎么会给他们这个机会?跑?跑得过拥有着坐骑的玄鸦铁骑? 这一通吊打,一直等几位老师忍不住跑过来,向江风求情说好话,江风才顺坡下驴,招呼一声让大蜘蛛把杨晟昊放下。 叶铮顺着城主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城下来了一个单独的玩家,正仰头看着城上的情况。 沉默了好长时间,使得在场所有人,都是目光汇聚在他的身上,他紧咬牙齿,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轻声说道。 “难不成…这…这是乳花之精?”晨哥满脸的震惊之色,喃喃自语道。 原来谈判的前提就是菜刀的归属,如果能交给院方收藏,别的什么都好谈,当然不能太过分,狮子大开口。 秦川这句话,让下方那些圣地武者们都是心中发凉,他们知道这句话一出,秦川就是彻底不打算管他们了。 直接用货币交换是最简便的,而用别的物件进行交换,如果对方看不上,那也是谈不拢的。 这一切都说明徐平安不是玩玩的,而是在认真做一份事业的,购买国外设备暂时使用的市里一家国有公司的手续,免费的,根据资料,这些已经到货的实验设备价值超过两亿RMB,市里面更加的安心了。 “好,老陈,你放手做,我全力支持,我们为官一任,必须造福一方,如果真的能够在引进一家高科技企业,未来,我们市的经济根本就无需发愁,百姓的日子也更加的好过”魏建业非常的干脆的说道。 阿雷斯意识到自己的提议是错误的,不应该说送大灵兽回酷鲁奇涅界这种事。 就算瘸四的人真能打开一条通道,他们也能占着拥挤的通道,和对方硬碰硬的斗上一阵。如果撑不住,再退回二楼,那里备了许多酒精汽油,一股脑的抛到楼道里,一定能把对方烧个片甲不留。 听到吴邪很是明智的话语,年男子顿时哈哈一笑,下一秒如同吴邪的亲兄弟一般,很是客气的递了一只雪茄过去。 “吉吉,这做生意有的时候也需要赌,我觉得你赌这一局,你会赢!”门德斯劝说道。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郭荣可不想被一个怪物逼成这幅憋屈的样子。怕归怕,可真要没办法,就算拿着刀上去砍她郭荣也做的出来。 经这么一说,李杰终于彻底回过神来,用e技能“指令:防卫”把魔球附属到塔姆身上之后,大招r技能“指令:冲击波”就把几乎是贴身位置的光辉硬生生地一把拽了回来,毫无悬念地把人头收入了囊中。 就因为这样雨果和罗西、佩斯坎特闹得不可开交,佩斯坎特也不见初遇时的和蔼可亲,他当着雨果面说雨果行事霸道,不可理喻。 正当张昭喜悦时,他手里的电筒突然像是被什么吸走一般,突然失去了光源,把他吓得往后一跌,坐到地上。电筒的灯还是亮着的,奇怪的是,它竟然已经跑到了玻璃门缝的右侧一米处。 ------------ 第一百零七章 计划 尘暴中,苏道山趴在土沟边缘,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一双注视着远处女子的眼睛中,满是震惊。 「木系异术!」 苏道山做梦也没想到,这个鹰卫女斥候竟然也是一个超凡武者。 「士农工商兵五大超凡职业,分别对应不同的五行。而木系就是农木道超凡武者!」 苏道山心念飞转,迅速回忆起樊采颐给的那本 暗中一直没有人露面,只在迷雾中低语,但是攻伐手段却已经再次施展。 若是论解腻清肠来说,自然是绿茶最好,只是现在毕竟已经是晚上了,若是再喝绿茶,只怕晚上是不必睡了,而刚好麦茶对于消食健胃是不错的,所以倒是最适合何平戈了。 “砰!”百叶屠风胸口被李强重重的一拳击穿,只见那透明的力道至百叶屠风背后穿透而出,将擂台的护栏震碎开来。 在这练气境修士都罕见的大陆,通玄、真元实力者当属凤毛麟角,而更为神秘罕见的神罡、天人、道一三境强者,更是传说中听过现实未见过的存在。 虽然说上次和纹湮的战斗,王穆的表现很不凡,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但那是觉醒的余势未散,力量暂时还处于爆发期,但之后就会慢慢平复而后恢复正常。 喝声如雷,整个会场的观众被这一声炸雷般的叫声,给震的耳朵嗡嗡直响…好在观众离的远,但这一声也令人很多人不适。 而此次最让人震惊的是元海,作为多年慈善机构的老司令就这样下来了,并且要接受上面的审查,估计短时间内不会放出来。 若是论实话来说,这么一句话其实没什么用,什么也不会影响,但顾念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吃这一套。 然而坂上太郎根本没有威严可言,这个被诅咒的村子,大家都是平等存在的。村长也只是大家一起选出来管事的,平常情况大家还会听一听,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大家根本不会去管。 见到空山寺住持静慧师父,静慧师父将那一日的情形娓娓道来,至于元觞爹娘离开空山寺之后去了哪儿,静慧师父并不知晓。 “这样就好,只是这样一来。丢人都丢到东省去喽”!高鸿廉叹息一声,挂断了电话。 叶蓁抬眸,眼眸尽是显而易见的嘲讽之色,她勾起唇角,“那么,我也去瞧瞧了,还望三婶与四婶好好游玩。”说完,她也不等王氏回答,自行离去。 “就是一窍不通啦。”赵政策心里鄙夷了一句,真没幽默感,却也只好解释道。 听到这则消息,黑风山黑风洞中的黑熊精也是心头火起,这西海龙王,先是起动百万水族攻打自己黑风山,再是上了天庭到了九九至尊那儿告自己一状,自己还没去找他麻烦,他却又来一这一手。 到达最颠峰武艺的庄万古,现在要与同样到达最颠峰武艺的伯乐,在这一次的圣人比试当中,来比试一番,到底哪一位的武艺更强。 “怎么?我要的太少了?”我笑着说道,说完,扶了扶我的金丝边眼镜,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叶心则是坐在地上,俏脸煞白,她现在正努力调集魔法能量修补玄武对她造成的伤害。叶心的耳朵可以清楚地听到白虎的每一句话,她也明白,如果真如白虎所说,那么生还的机会真的是太渺茫了。 只是片刻工夫,那石壁上壁刻的图形就有数个是无敌极其熟悉的。 ------------ 第一百零八章 斩杀 唐蓦儿瞳孔陡然收缩,脚下猛地一蹬,身形向着斜前方直扑了出去。 砰!几乎是同一时间,黑石幽鬼已经启动,电射向苏道山。半路拦截的唐蓦儿手中巨剑只逼得它身形一晃,在半空中绕开一道弧线,旋即爪子在地上一蹬,尾巴一甩,身体如同一个被踢出弧线的足球一般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继续向前疾射。 唐蓦儿一招 这次jyp得到参赛名额的一共有三十多人,有时候杜佑家都不禁唏嘘,自己貌似来首尔别的大事没干,就比赛了。朴振英这一次租了一辆大客车,专门接练习生一起赶到主办地S/M公司,免得到时候在组织麻烦。 至少就夜默现在所见过的帝国中,没有一个是像银河法典这样,是拥有智慧的‘钥匙’。 要是狐志是金灵圣母的人,那么要进入月狐族圣地,对于这金灵圣母来说,就简单得多了。 长空星宇的眼光一敛,搜检锁定却一无结果,也就是说,这个生物物种不在认知之中,一个地球人类从无触碰的物种,而对方己然无声无息的将触角伸向了人类。 现在的VR技术太多都是炒作,距离所谓的虚拟现实还远着呢!很多体验店,都是赚人们的好奇心,一旦人们发现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神奇,就会失去盈利的资本。 只不过在这一瞬间,只看到胡喜媚的身体周围,竟然出现一层光芒,这些人的攻击,都落到胡喜媚周围一尺左右,却停了下来,再也难以入侵半分。 众人的目光随着飞落的匕首落地,随后聚集于沐凌天身上,见沐凌天的动作,皆松了一口气,眉宇间的担心之色瞬间退去,露出些许笑容。 传授了林均和谷蛮功法、神通之后,众人进入纳戒,陈阳便起程,前往附近的空船飞行点。 “我哪有,别胡说。”董如一张脸蛋红的粉嫩嫩地,被看出心事,但就是死不承认,想打马虎眼。 这可是魔中一辉,实力最强的魔王之一,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掉下来了,实在是让他们有点无法接受,他们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那魔中一辉摔到地面上,将地面砸出一个印子,众人才相信这是真的。 “你可以叫我无烟——”他却是眸光轻闪,那张脸上,尽是绝代风华。 慕容琉可是夜子轩曾经的未婚妻,虽然夜子轩推掉了那亲事,但是慕容琉好像完全没有因为那事而受到影响。 萧洛心中暗暗将大禹朝皇廷宫门与其相比,顿时无语的发现,拿它去与此门相比,便如同将宫门去与城外贫民家的茅房比较一般,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如初一把拉过发呆的东篱挡在身后,随手把又一个扑上来的阴魂甩手丢到了四个楚良辰中间去,然后就不再看那边一眼,认认真真额对付着不断冲进来的脏东西。 苏沫沫睁大了眼睛,看着突然“侵犯”她的石子宸,想要反抗,无奈她的嘴被他堵得严严实实的,手也被他按在身子后面。 “当然有,我的名字叫做雪铭,有刻在身上的,你难道看不见吗?”那个声音不屑的回答,似乎很不满意东篱居然都没有注意到匕首上面的字迹。 “多谢王爷。”沈云悠看着司徒睿转身离开,在司徒睿关上房门的一刻,沈云悠才展露笑靥,撇嘴一笑。 南宫晨趁机咬住了她,相对,麻痒更重,芊芊的脸已经像红透的苹果,南宫晨将她困在了自已的怀中,芊芊的身体一软,跌落在他的怀抱,急促的呼吸。 ------------ 第一百零九章 算计 尘暴中,唐蓦儿和苏道山相对而立。 “在下苏道山,夏州北郡翼山城苏家堡人,”听到唐蓦儿的问题,苏道山一板一眼地拱手道,“未知……” “唐蓦儿,烈火军前军鹰卫统领,二等龙校。”唐蓦儿回礼,简要地自我介绍一句,旋即环顾四周,眼神微微一凝,问道,“夏州北郡……那这里是……” “此处名为可伦 柒语如果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样,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若说以前的顾玄曦似九天的神祗,冰冷而遥不可及,那此刻,他便如入世的谪仙,终于染上了一丝暖煦的人气,却未减高洁。 当陈星宇来到冲突现场时,就发现与他共处过一段时间的地球学生们。 他们惊恐地发现,地上两块石头凭空就浮了起来,然后向着他们飞射过去。 反正那根手指头我是不想看了,也没啥可看的,而且看完自己心里还得有阴影。 然而,此刻的不知火舞似乎真的满腔怨气,只是斜眼看了陈星宇一眼,就不再理会他。 第二天早上,天一亮我就醒来了,刚洗漱,正要下去吃早餐呢,谭叔叔就给我电话了,问我在哪里呢? 火光起,那闯进来的数十具浑身“流脓”的骷髅,瞬间化为一地飞灰。 “少装蒜,这容城有几个不知道江少的?哼!姓舒的,我们今天命令你不准你嫁给江少,你只需点头即可。”姜青青大声道。 这个是真的,生舅身上真的有股味儿,挺难闻的,味道再加上他刚才凶巴巴的那个劲儿,直接构成了我现在的这个态度了。 苏星辰在城里逛了一圈,然后在傍晚之前找了家客栈住下,品尝了一番当地的美食,普通的,珍稀的,他都品尝了一遍,也没花多少钱。 “能够击杀封侯?!”就连狂三也下了一大跳,那得是G系起步,她在人族疆域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倒是AAA或者SSS神灵基地中才会安装这种等级的镭射炮。 但徐庶最大的才能也不是领兵作战,这就导致,林山现在很尴尬。 “他被上帝亲吻了歌喉,他的灵感无与伦比,他的旋律震古烁今。”——新时代周刊。 这虚幻的光泽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攻击力,但却引发了罗兹的力量出现不稳,让扭曲之力从罗兹的体内荡开。 他仔细翻找系统提示才发现,原来,他杀了那位始祖分身之后,得到了无数积分……当时系统公告接连响起,根本没有积分的提示,他也没注意,这时候,才真正发现。 真正让人震惊的时,连第一盟都放弃了的第二十一到第二十五轮先帝试炼,全天下,竟然有一个联盟,不知死活,敢继续进行。 “老子还以为他跑路了,是个有胆的狗!”众人见了登时振奋,乱七八糟的说笑。 整个地下停车场都剧烈震动了起来,爆炸声震耳发聩,要不是徐添在电梯口用激荡的真气阻隔了爆炸的冲击,电梯里的这几个怕是统统会七窍流血。 喝骂之间,忽然棺内“轰隆”震爆一声。此音之宏大譬如山崩海倒狂雷裂空,即便是以危宿之能一时都压制不住。 不过两秒钟,原本坚硬若铁的石刻,竟然全面崩碎成石粉,飘落而下。 她有些唉声叹气的样子,托着腮怏怏不乐。一直等着琼华的反应,没想到等来等去竟还是只看见琼华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简直让她半点儿兴致都没了。 ------------ 第一百一十章 痛哉 夜晚,荒野营地里,篝火熊熊。 干柴堆积在一起,噼里啪啦的燃烧着,不时发出的爆响声中,火星升腾。跳动的火光映照在周围或端着热气腾腾的碗吃饭,或围坐一起闲聊的士兵们脸上,明暗不一。 之前薛龙下令营造的防御营地,如今已经扩大了好几倍。驻扎在这里的,除了翼山城的一个乙字营之外,还有从崇广城赶来的 方才,菩提树内光芒纵横,如风如刃,连虚空都如镜破碎。强盛的光芒掩盖了世间一切,唯留狂风呼啸天地。 可只靠着空军的进攻显然无法完全达到要求,很多目标都是需要由陆军来消灭的。 “而且西门山庄有规矩,一切以夫人为最大,夫人的话就是规矩。”唐唐扬了扬头,一脸满足,这个身份终于派上用场了。 然而,当剑气斩入血芒星,却似泥牛入海,几阵彩光闪烁后,便彻底消失。而血芒星下,天地依旧是血雨淋漓,狂风呼啸。 这像极了一只魔猿的神秘之物嘴里低声的沉思道,那巨大的猴头不断地摇摆,而看着对方的脑袋上面那两道锁链,一股子诡异的感觉瞬间出现在了叶梵天的脑海之中。 “爱德华。”江岚掉转头点了爱德华的名,妖孽立刻挺身坐直,妩媚的朝江岚一笑。 “无双,为什么不选择对自己好一点?”凤于飞犹豫了许久,才终于问道。 他现在的实力虽然已经步入到了太古境第八重天的修为,但是对方毕竟是永恒之境的巅峰层次,无论是在领悟上还是在其他的方面都足可逆天碎地,尤其是这所谓的神魔霸体术分明就是一门类似于天魔解体的魔道手段。 看到天煞,其他武将那隐隐生出畏惧的心,此刻安稳了不少。天煞好战嗜杀,心念如刀。虽只是武将巅峰,但绝对有同寻常一级武王一战的实力。上次在真武大会会场与真武宗长老的一战,便是最好证明。 如果周天在这里的话,他就会发现,那骨瘦如柴的黑袍老人就是谢家的上任家住谢魂,有着醒目的火红头发的中年男子便是蛟虎帮的上任帮主王蛟,不过此二人的气息却是和周天见到时的略有不同。 豪力根据自己的感觉后找到一只黑暗鸦,双手交叉的打了过去,“嚯”的一声,豪力直接穿过了那只黑暗鸦,那只黑暗鸦就消失了,看样子只是一个分身。 玉虚子抚了抚胡须,伶俐的眼神直向仙楼而去,剑随玉虚子的眼睛直刺仙楼眉心,仙楼手中雷电戟一动,直接挡下了玉虚子的一击,倒退了几步,仙楼手臂上,还带着阵阵的麻意。 暴鲤龙的出现顿时就在游客中炸开了锅,所以人都纷纷的开始慌张起来,倒是船上的服务人员训练有素的指挥着惊慌的游客避难。 “或许都被那个白发老头给吓回去了,也就咱几个胆子大,人家明明说了不要登船,非得要上来,真不知道你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紫灵妹子在享受着海风拂面的同时,也不忘责怪我们几个一下。 “好。。”“花长老,你。。”就在岳绮罗刚准备动身的时候,就感觉手臂被人给拉住了,岳绮罗回头一看,发现是花长老拉着自己的手,不由非常奇怪的说道。 “没,没有。”周天闻言,微微一愣,搞不懂周雨娴什么意思,有点不自然的道。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返城 在距离苏道山等人篝火不远的一栋木屋旁的阴影中,唐蓦儿和一个身材瘦高,才四十多岁两鬓就已经有了白发的中年男子并肩而立。观察着人群中的苏道山。 从苏道山回到营地坐下喝酒开始,两人就已经在这里了。 在此之前,中年男子一直在跟唐蓦儿说着什么,直到此刻,唐蓦儿终于在诧异中转头看向他:“一个没人当回 这时在秦若冰家里段寒欣看到乔馨打电话之后,就上前疑惑的问了一下。 毒珠一身翠绿的裙摆摇摇曳曳,清脆的铃铛声叮叮当当,脸颊光滑,暗色的嘴唇湿润水嫩,对着我低头顺目。 我的先祖饕餮是四凶之一,是上古时期少有的大妖,传闻可吞日月,却终究难逃人类的缴杀,纯种血脉就此断绝,只遗留下一些旁系血脉,而我们这一支是所有旁系中最强的,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苟活到了现在。 “呵呵,你这姑娘还倒是有些胆魄,明知道本将军是谁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声音变大,狂风呼啸,穿着铠甲的袁毅也是出现在酒楼之中,如同一个鬼魂,无影无迹。 若是换做了以前,陆羽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他一定会回去之后再从长计议,徐徐图之,而不是像现在这么的冲动,放大了自己内心的仇恨。 星耀族已经做好了一切庆祝的准备,只等到晚上时分,庆贺时间到,即刻共同开始这一场盛大的庆典。 “该死的,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能够挡下!”双头蛇王失态的怒吼道。他实在想不出为何自己使用山河法催动的一击,竟然还能够被妖娆挡下来,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这个声音毫无疑问是游建的声音,可是游建从这个声音里面感受到的只有诡异的氛围。 胜明自己都知道一张手卡都没有是很难挽回局面的,恐怕决斗王也不例外!一卡展开还要看下个回合能不能抽到自己满意的卡。 天黑后,顾澄泓和洛璃二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从后院的竹林穿过,只听见风吹的树叶簌簌作响。 她把白糖用温水化开,然后加入糯米粉和菜籽油和匀,上面在撒上些干桂花冷水下锅蒸。 陆近离见她认出,于是朝她苦笑地点了点头,嘴里更是长叹了一口气。 他做梦都想跟一流家族的公子哥混在一个圈子里面,所以这个机会不能放掉。 动不了的吴擎被抬上了担架,还噫噫呜呜地乱叫着,恨不能吃了薛蕾。 这时候,一瓶朴实无华的红酒已经送上来了,而且就放在赵八两身边。 直到夏若兰停在了苏言身旁,她的目光像是被针刺痛了一下,娇躯突然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顾澄泓在二楼透过窗户看到酒酒那盯着银子那心疼的眼神不自觉的笑了笑。 他大嫂叶锦也和单昀同进同出,跟亲姐妹似的,夜里,只有几岁的侄子慕泽就赖在单昀的床上睡,还说二叔你赶紧回你家去吧,我们要睡觉了。 马丽荣的泼辣劲上来了,推到寇雪儿,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专打她的脸。 不得不说这双胞胎同时说话的时候,会让你人产生一些重听的幻觉。 又是几日的功夫,二人却在一处岔路分道扬镳,并约定好时间在宁州会合。而后,乔峰往宋夏边境去探听消息,孙旭则前往一处山脉去了。 两人一起吸收天地的程度何等恐怖,皆是神阶无上强者,几乎瞬间,他们身处的这处房间,立即被天地灵气充塞,瞬间发出波的一声,消失与无形,随后四周的其它房屋,也皆是如此一栋栋坍塌消失。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师承 见此情形,翟凌等人叫停了丁字营队列,在一边等候,其他人也知趣地离远了一点。 “不管你当时是怎么对付幽魔的,军功我已经给你报上去了……一个虎尉是跑不了的。”唐蓦儿见苏道山想说什么,摆手止住了他,“放心好了,我不会乱说。没人知道你做了什么。” 说着,唐蓦儿接着道:“不过,因你现在还未入宗门, 也许是昨夜太过紧张,导致最后也没有睡好,现如今苏沐秋不在,方槿衣心神放松下来,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师父今天想吃点什么?”莫中东今天亲自招待染烟,其实他知道染烟对他挺好的,只是有的时候染烟也虐得他够呛,他就总想着看看能不能在什么时候能稍微整一下染烟,稍微出一口恶气而已。 这些武藉有:神牛撞击术、无敌风火轮、破天九式、潜水术、遁地术……等等,其中有一套神龙盘天功法极为的引人瞩目。 “刘总,别再吵了,现在吵下去对您不利,我们先回去,慢慢再说嘛”? 他们靠了过去,威风凛然的宁王宁弈辰,正和一旁的墨然交谈着什么。 “喂,我是亚瑟博林。。。”电话接通,亚瑟收回了思绪,直接开口说道,然后听着远在伦敦的爱德华一阵开心激动的汇报,亚瑟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嘴笑的合不拢。 寒风手中握着来之不易的续命神丹,开始思索醒灵之后,要如何选择。 可肖逆担心班老那边不好交代,于是跟穆楚一起拜会了班老,班老什么都没说,只告诉他们他想五年之内把公司的掌控权拿回来,这期间不想看到任何人插手。 在完成这个高级任务之后,经验值增长明显。让唐龙对于升级,充满了渴望。 不过,一般的动物,是根本不会吃这种东西,尤其他们的主要想要猎杀的动物是食草动物,这样一来,放置这些东西,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当然,爹的手根本不成问题,有木系异能在,只要还有一口气,她都能有办法救活。 该名男子吓得六神无主,杨帆又询问了他今天有没有人购买‘毒鼠强’。 刘义隆陷入了沉思,从大哥跟他们说明自己真实身份是大秦第一战神的时候开始,大哥就已经决定了带着自己和弟弟刘宇这两个拖油瓶并肩而行。 他们被夺了本来的差事,本就恨林噙霜,再加上华兰的纳征礼暂告一段落,剩下的请期和亲迎之礼都得等回京再办,眼下手里活计并不多,一听刘妈妈说的,各个摩拳擦掌,要来大显一番身手。 她就是感觉昨晚的宗肇怪怪的,像生气但又没发火,说不像吧他突然就不陪她聊天了。 听着这声音,大娘子只感觉通体舒畅,胸中郁结许久的烦闷终于得以抒发,葳蕤轩的下人在一旁也都看得解气。 她决定家长会结束之后,一定要找班主任说明情况,让她们当面给梓潼道歉。 许则匀摇头,真记不清,什么就上上上次,他连她说的是谁都不知道。 主君这时正在气头上,谁的恩都不给开,周娘子被拖到正厅前的院子里,被东荣按着打。 许则匀并没有看身边的乔黛,目光不断在投屏和知意之间似是而非地游移。 “哎呀,是谁呀,大中午的跑人家家里敲门,蓉蓉姐,你去开!”秦婉在我怀里蹭了蹭。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回家 中午时分,队伍回到了翼山城军营。 由城南戍卫堡改建的军营没有什么变化,却是多了很多人。有归来士兵的亲人朋友,有世家的管事仆从,都是早早地就等在了堡外。加上一些看热闹的民众和城卫士兵,一时竟有万人空巷的架势。 大家都议论纷纷。毕竟谁也没想到丁字营刚刚组建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不光军中老兵死了 说话间,服务生已经将一盘盘飘着浓郁鲜香味的海产品摆上桌,他们摆好那些精致的菜肴,低声一句,“先生,你们的菜上齐了,请慢用。”说完,他们便退了出去。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根本不知道公子这儿又是发的哪门子脾气。 前段时间万宝山之中,田萧并不在场,如果田萧在场的话,说不定萧阳就不会受到如此打击了。 终于,他填补了感情的空缺,可以跟她朝夕相伴,随时拥她入怀,可为什么他似乎感觉到她在跟他拉远距离? 姜无为来到前面的农庄,没有发现阿仑他们的身影,猜想他们一定是又到什么地方玩了。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阿仑的电话。 陆离果然就是他。可真的是他吗?这少年怎么也不像一个众望所归的名门弟子,不会是重名了吧?如月不是说那些上仙门下弟子共有三万吗?那么多人,有几个同姓重名的也不稀奇。 青龙会和黑龙会火拼半月,这些大佬们心中已经更加认同青龙会是黑龙星第一帮派的地位。因为在青龙会面前,黑龙星第二帮派黑龙会都处于绝对劣势之中。 他走过来抱住我,用面颊摩挲着我的头发,手拍着我的后背,像是安慰。 两个保安看见张忆鲁的模样不敢认他,原来张忆鲁他们被关押了接近一个月了,胡子、头发都长得很长,衣服破烂的象乞丐,猛一看还真认不出来。 下午时间回到魁云岭,便有数名圣符宗杂役弟子过来,领着众人到岭中一处开阔地稍聚。 “他那么好,你怎么不自己嫁给他去?我才不要嫁给个农夫。”郭萱彤嘴里说着拒绝的话,但其实心中也有些犹豫。 兽族老师发完一通脾气,看看眼下情况,只好吩咐撤军,反正人类已经找不到了。 皇甫夜本来带着柔和笑意的脸颊,听到“一辈子”三个字的时候,当即就沉了下来,显得很是难看。 东门外,两千多重步兵正在护城河列阵,全然不将城墙上的守军放在眼里。 我看向四人,这是我除了钟仇之外第一次见到其他的修行者,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厉不厉害。 卫宣没有反驳卫峥,他知道自家从兄说的是实话,卫家有那么多人要养,卫宣还打算扩大护卫的规模,这其中大部分来自佃户们缴纳的粮食和租金。如果几个佃户出面请求就随随便便答应了,那卫家还能有什么收获? 我耐着性子往下看,终于看到了令我震惊地画面,“我”出现在了监控里。 老爷子推辞着不要,说就几句话根本值不了这么多的钱,但是我和钟仇坚持,老爷子就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那是当然,我每年商演都有好几个亿,但是慕容冰冰更多,只不过她是没有公司的,不过咋们公司对我们这些主播特别好,整体来讲我还是没给老板你丢人的。 刚刚苏云锦还真怕她娘把对她说的都对顾衍给说了,还好没有,要是她娘再当着她的面将那些话给顾衍说一遍。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温暖 苏道山进了院子。 娉婷正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一个竹绷子侧身对着光,认真地做着刺绣。画眉则正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盆水。 一看见苏道山,画眉就惊喜地叫了一声“少爷”,赶紧放下水盆飞快地迎上来。娉婷闻声扭头一看,也欣喜地起身,和画眉一左一右替苏道山掸去身上的尘土,又张罗着拿毛巾倒水洗脸换 周道只感觉受伤的几个伤口都火辣辣的,其中还夹杂着酸痒的感觉,周道知道这是上的药起作用了,伤口正在恢复。 巨掌虽然还在空中,不过处在攻击范围的吴杰,远远就感受到了一股沛不可挡的压力,身体仿佛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一样,竟然慢慢开始朝着地上弯了下去。 萧羽自然不敢坐以待毙,心中暗骂这老头也太狠了吧,一句话说错了便大打出手,真不知道这老头是怎么达到这种高度的。 唯一认识的玥玦世子,却处处与她为敌,陷她于囹圄之中,又一口咬定她就是杀害了自己手下的不二之人,沐一一就更加有些恐慌了。 在查尔顿镇居住了几十年,大长老显然对这些年少轻狂时走过的地方已经淡忘了。 成千上万的虚都大声喊叫起來,一个个都发出恐惧的情绪,要知道大祭司在虚中可是最顶尖的存在,不要说这些虚,就是神虚也要被轻易屠杀,看到两只大祭司不断的屠杀,一共恐惧的气息在异族中慢慢蔓延开來。 可阿伦纵目远眺之下所看到的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一望都不到头的亡灵之地上生活着大量的骷髅、僵尸甚至乎幽灵、邪魂等强大的不死生物。 名剑山庄盛产名剑,长剑的品质比起别的地方要高的多,而名剑山庄有两大镇山之宝,一是铸剑术,二就是剑阵。 陈坤苦笑了一下,“山民,你刚从山里出来,把很多事情都看得很单纯简单,有些事情,特别是感情的事情,就犹如破碎了的镜子,难圆”。 只见芹泽背后突现出几十粒水球。面对木枫汹汹来势的猛攻,芹泽一边躲闪,一边利用背后的水球攻击木枫。 血战持续三万里,滚滚的血腥染红了整个七星海域,八爪阎罗的血气和神秘强者的魔气完全覆盖了天空,也惊动了圣地,天青牛蟒亲自动身前往,也慢了一步。 “我担心其他的地区,是否也是我们这样的情况。”由马地沉道。 想着又觉不可能,除了曲池、严松等少数几人,颜羽族就再也没人认得自己了,更何况自己刚刚进城,哪会这么巧就被人发现行踪。当下不迟疑,舍了马直追上去,追着那人来到西城,翻进一座大宅。 “那如果可以出去的话。。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同行嘛?”苏沐真诚的问道。当一旁垂涎三尺的林羽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两只眼突然放出精光,猛的看向关青。 狗蛋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开口了,可燕云城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也只是燕云城想的太复杂,既然是生命气机流逝,只要补充生命气机就好了。 凤凰形状的朱红宝座上,凤焱的脸上已经浮现了一抹怒意,身上不由自主的散发出灼热的气息,不难看出,他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了。 零一个纵跳,跳向半空,身子微微朝前一个翻滚。此刻他的头朝着下方,看着水龙朝着自己袭来。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修炼 花厅温暖而安静。 和娉婷,画眉说了一会儿话,苏道山便歪在罗汉床上翻那本《异门江湖录》。 娉婷和画眉在一边打着络子,不时附耳悄悄说两句话,然后就彼此推攘,或在对方身上拧上一把,脸蛋红红地偷偷拿眼去看苏道山,眸子里又羞又喜。 身上揣着的两个小玉钱,本是沁凉地贴着身体,如今已经被体温焐热 听到赵美丽的喊声,紧跟着破开的窗户那边就忽然响起一阵哭腔。 “到了,现在我已经到家了,现在正在房间里面躺着呢。”电话那头的韩玉,声音虽然有些疲惫,但是依旧充满了讲述的。 此时的姜亿康,虽已渡过了千年僵尸劫第二劫,但是在轮回经历了第二个千世之后,魂魄之中,相当于渡过了两遍第二劫,也就是四劫。 可这四颗珠子砸在她们的身上,却与这她们,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哪怕杨逍的实力已经提升了不少,综合战斗力,甚至都可以称为封侯级以下第一了,可也没有发现这一点。 一时间山林间风云变色,激荡不休,连带着整片山林都震荡回响。 他们金刚魔猿一族,出过无敌圣皇,乃是世间最强势的势力之一。 电话是烛龙打来的,说的内容,无非也就是关于明天对抗演习的事。 血魔体的第三层,极尽升华的一拳,恐怖的威力,直逼地仙初期之巅。 云绥玥离开了,而花卿颜他们便留在了行宫。原本花卿颜是想跟着去的,但她的身体却是不允许她任性,所以只能在行宫乖乖陪着长辈和孩子。 在第一波的心志被夺之下,鲜有人能够支撑得住的,大多数都是在第一波败下阵来。 “上,都给我上,只要不死,怎么都行”宋油子接着对他的手下命令道。 湿热的气息让孙萌萌的身子放松放软,为了生宝宝,许烨磊最近几次可算是做足了前戏,直到孙萌萌情动不已,才开始发起冲锋。 两兄弟竟然好几年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也不曾给过他一个好脸色看。 楼上,君浩点燃一支雪茄,叼着雪茄烟,吐着烟雾,目光闲然地看着楼下的打斗,好似在看戏。 顾轻狂和陶修跟着那个实习生乘坐电梯上了五楼,局长办公室在走廊的最尽头,而叶晨鸣的办公室则在局长办公室的旁边,门大大地敞开着。 “老城主”林川有些悲伤的又叫喊一句,他知道老城主已经死了,哪怕是陨落也要挺直自己的脊梁。 肖涛上前一步,手中多了一件七赤铜钱,以他目前的秘境实力是解不开尚元真人的结界的,但是借助七赤铜钱的效力就不同了,七赤铜钱正是化解结界的关键,尚元真人传授七赤铜钱给他,原来也是为了今天而准备的。 那么多的丧尸豪和丽可是打不完的,要是真的冲上去的话,那还不知道结果是怎么样了。 看到凌风受伤,所有队员都着急的大叫了一声,准备冲过来帮助他。 抬头,看向张贤,徐贤吐出一口浊气,没去抓张贤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在酒吧,喝上两杯,然后懒洋洋地依偎在一起。什么话都不说,默默厮守。感觉来了就去吃饭,让自己的私人厨师,弄上几只一尺多长的澳洲大龙虾,三种吃法吃的满嘴流油。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蹙眉凝思,搭在林然肩上的手不由地加大了力气。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盏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所谓“宁挨十顿打,不站一炷香”,站桩本就是武者的基本功中最让人痛苦的一门。 在站桩的过程中,武者看似一动不动,实则身体的重心在一刻不停地进行转换,身体的肌肉骨骼在这种高频转换中承受着极大的压力。这对内炁的消耗本就已经极大了。更何况这时候苏道山还需要将大部分内炁用于点 “在下是云清宫第三十八代弟子,信奉的当然是三清道组和本门祖师!”郭平趁此机会报出了自己的门派,如果面前的这位老板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的话,或许知晓本门。 只见两个魔兵手舞足蹈,口念咒语,不一会儿,空中出现一扇门,门开处,一条宽敞的大道直通断魂山山口。音铃谢过守门魔兵,沿着通天道来到断魂山山口,通天道瞬间消失不见。她果然见到了百千回。 然而,影一并没有说话。他也十分的震惊,今夜的任务目标他知道。但集结众人到乔家别院之后才见到了乔管家,乔管家口中的话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正在打坐的方离,感觉到有人注视到自己,睁开眼来,看见阿诺整瞪着他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水河村。村公所。八路军补充团部会议室。于根山、政委、参谋长、黄忠德、韩大刚、吴参谋等人疑惑、好奇地看着田媛秀。 愣神的片刻,刘零的眼前只感觉一道红光闪过,爱丽丝菲尔的半截手掌便夹杂着伤口处如黑泥般的血液掉落在地,光是看着就感觉分外恶心。 回想起往事,自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去天荡山拜师学艺就是她唯一的信念。 耐克说的这个朋友关系是刘零自己想到的,虽然他已经不想像以前那样藏头露尾了,但是如果他现在就接管零氏企业的话会带来更大的麻烦,还不如对外宣称麦克是自己的朋友,这样刘零的麻烦就少了很多。 军师左手拿着两个牛肉罐头、右手拿着一瓶衡水老白干走了过来。春兰端着饭碗、筷子跟着走了过来。 如同飞鸟,却也如同刘零自己一样,哪怕是生活在平淡无奇的普通人生中,内心最深处也向往着激昂的生活,也向往着成为强者的顶端。 不过想到这里,赵明轶对自嘲了一下,毕竟赵明轶不说是在国外,就算是当年也没有太大力量影响两国的关系。 听着苏瑾的话,楚临御是哭笑不得,随后一把就抢过了苏瑾手中打开包装袋的面包。 这支骑兵不用说正是崔氏的私兵,不过由于是以商队护卫和私奴组成,因此从上到下仅有五十几个崔家的人在里面担任队将、屯长和营官,将这些人摘走换上天凤军的以后,这支成建制的骑兵也才算是大致掌握在了手里。 据说那赵王杨杲当时不过十一岁,因在杨广身旁不停悲号哀哭,裴虔通便使贼斩之于帝前,血湔御服。 水暮颜情绪压抑,一双眉头紧皱,面无表情。她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她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 完成了确定阮莺是三极公司的彼岸花之后,他又要到南京府解救米天易守备大人,这样又过了些日子。 “这是什么?”可雅熟练的操纵着面前的这个投影,把那些诡异的光点进行了放大再放到,才注意到这些光点似乎是……陨石?不……陨石一般情况下不是这么完整的成块金属的,那么这些就是……虚空中的战舰吗? ------------ 第一百一十七章 灵境遇袭 短短几分钟之后,神完气足的苏道山拉开了架势,开始打起了《长河连打三十六式》。他不慌不忙,一招一招地打出来,动作缓慢,却沉稳流畅。 这套曾祖苏启鸿自京都贵人手中换来的武学,因为一招一式都十分符合化劲的要义,因此一直是许多豪门世家子弟八品冲击七品的专属功法。所谓拳熟劲自来。只要能够完整地打完三十六 “二爷,太过份了吧,就算你想当家主,又何必置你兄长于死地。”阮青心中愤怒至极,也看出来了,阮万金这是要借陈铁的手弄死阮擒虎。 他俯身,薄唇微微噌了一下安歌的耳珠,湿热的呼吸挠的她皮下的每一根神经都痒。 这种人伦禁忌,即便是在飞速发展的现代那在人们的眼里也是狗彘不若的禽。兽。 “没我生我气,你甩脸色给我看?”她本来还想好好哄他来着,可他倒好,话没说上两句就冷脸,就沉默。 眸中血雾狂涌,身形虚无凝滞,面色瞬间酱紫,他丹田里的内力竟然又开始涣散,愕然无法隐术的身躯,连忙置出‘黑暗罗塔’。 何况她跟七少爷之间似乎隔着远不止是外面诱惑那么简单,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无关婚姻,无关感情,就只是摆在面前的现实。 关跃海抿唇,一口老牙还能咬得咯咯直响,目瞪欲眦恨不能当场借这机会打杀了关裕仁。 洪御医惊骇敛神,只觉眸前那袖一挥,此刻翻飞成弧,拂过的空气里,气流就好似要命的刀刃。于是否,汤药哗啦啦地向,药气氤氲顿升,触鼻尽是呛人的药味,一波波涌至桶里,也涌至人的鼻尖。 如果运气好,悬崖下有树或者是水,那么她们就赌赢了!命不该绝,可以逃过一劫。 艾薇看了一眼视频监控,看到诺曼的车正在沿着公路往庄园来,又想到刚才听到的,艾薇心更凉了。 就在他临近之时周龙飞却忽然扭过身去他准备偷袭的计划落空,随后周龙飞躲过了。 对于御空境的实力,白云飞已经有了了解,即使是实力强悍的,初期的话,还是能够应付的,杀死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难怪蒲公英给的结论是,御空之下进入必死,看来果真是如此,凭借他的护罩,倒是能够深入其中,不过按照这种速度,内力不足半个时辰将会彻底耗尽,那时将会是必死之局。 他是一个典型的蒙国壮汉,皮肤黑中透红,比达楞还高出半个脑袋。 柳源织世闻言,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对方,在她看来既然照美冥本人也对伊人有意思,这件事应该是水到渠成才对。 大德威烈金刚拳法,至刚至阳,十分注重内功的锻炼与修养,以补人之本元。 一道低沉的闷响,似乎在朝着他的心脏撞击了过来,火焰神魔勃然色变。 并不清楚自己离开后,龙地洞发生了什么的伊人,利用飞雷神重新回到了木叶。 六臂猿猴伫立在大地上,如一尊古老的神魔,气血澎湃,几乎冲天而起。 余波过后,水花击打之声立即响起,瀑布重新直射而下,五色妖狼被迫退之后,没有作任何停歇,再一次一跃而上,直扑宋征而来,闪动着寒光的巨爪直扑宋征而来,不仅会让人心头一寒。 最后还是池琳娜看出了我们的不自在,亲自和那些人说了之后那些人才散开了,其实人家就是露一面欢迎一下我和周瞳,现在见没事了,人家自然也要回去了。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打起来了 “妈的!” 苏道山两眼发直地盯着檀木架子床穹顶上精美的图案,感觉都被气糊涂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刚进灵境,竟然就被人二话不说直接给打出来了。 身体传来一阵虚弱之感。 这就是进入灵境的代价。每一次进入都需要耗费不少的生命力。而生命力这种东西,一次消耗还可以通过休养来恢复,多次消耗 只有这样在淘汰掉南宫羽辰后,他与刘泽二人才有机会争夺特优生名额。否则,二人面对萧全六人,根本没有丝毫的机会。 流民一阵骚动,为了防止流民闹事,县衙在几个城门口轮流放粥,有目的的驱赶流民进城。 可这老头的左手腕上却是被锁链绑缚,而这锁链便连接着他身后的那座堆起来的铁链山上。 到了现在,灵雨已经开始缓缓减少,很多在灵雨中修炼的人都已经离开。 “那…那样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我们遭到围攻,到时候连你也…”南宫可欣听完之后有些担心,她怕南宫羽辰因此也会被淘汰,那样的话父母的事情怎么办? 就这样心存疑惑下,跟着前面的李导师,继续朝里面走去。但这次没走多远,周围再次响起了的议论声。 随后,欲虹赤蝠看向正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夏侯惇,发出一声怪叫,直冲夏侯惇而去。 陈楚良肚子有些饿,就去看冰箱里有没有啥零食。老爸居然买了苹果,陈楚良拿一个啃起来,闲着无聊,他打开家里的电视看节目。 刚吃完早饭,陈家就来了个不速之客,一辆桑塔纳2000直接停在了陈家院子外面。 自己真的成为了晴湖镇居民口中的灾星,起初父母工作不顺,姐姐惨遭出事……父亲千辛万苦寻的一份工作,却再次因为自己,被扣上反叛者的罪名抓入牢狱,从此整个家支离破碎。 血珠子溢出来,顺着纳兰雪的脖子向下滑出了一条血线,看的一楼里正准备出手救莫碧儿的几人又把手缩了回去,痛苦紧握。 不远处的范斯瑟神色一怔,被西蒙这赌上性命的举动震住了,他本想用银针逼退西蒙,没想到西蒙根本不管不顾,就这么坚决的取掉了巴萨的性命。 孙权挽甲站于高楼之上,俯视府外的兵卒,厉声地问:“你们都是我的军兵,今天怎么以下犯上?你们这是干什么!”年方十七的孙峻站在前列,他身边跟着的是全绪、全怿、全寄三个自己的外孙。 “以后不要乱试了,”李慕敲了敲刘玉的脑壳,然后身子悬浮起来,单手抵住白虎的额头,一股沛然的真气散发出来。 赵炎没有理会她,抬起头望向车厢的一角,目光从艾玛娅的脸上经过,也没有哪怕停留一秒。 “哗~”的一下走了一大半人,我也匆匆吃了些东西,跟陆雪涵商量好后就回房间准备玩游戏了。 说完,千叶联脚下一晃,千足闪闪向赵风右侧,想晃过去教训一下赵芝芝。 我将袁绍军击败,可是流星马飞报:“粮草被烧!”我大惊,无心恋战,急忙引军而回,而袁绍军却乘机从后追击而来,损失惨重。 于是,我沿着峭壁向前摸索着前进,如果能够在这里找到一个入口过去的话,那我们攻占凌通城就有更多的把握了,毕竟,法国只有两座主城,阻断了他们的交通,凌通城就将孤立无援。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出手 “我今日一来,就收到了消息……”敖九道。 随着敖九的汇报,苏道山的嘴巴慢慢张大。 原来,自从苏道山上次进入灵境,将这片区域五个果园外围的灵蕴果全都搜刮一空之后,没过多久,就被果园的看守者们发现了。 然后,就爆发了一场剧烈的地震。 要知道,类似的事情在灵境中可是从来没发生过。一 在他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过大的负荷让他的肉身难以承受,若非得到了灵魂分身,恐怕韩狼的灵魂将会受创更严重。 “极致之光!!”骢毅身上突然释放出一股强大的光芒,穿透了那邪恶的气息,直达火星圣人的身躯。 但是此刻就连李天佑都不得不承认苗天的剑道修为上天赋也是十分之高,与自己交手数十招并未明显落下风,此等人物只要在不断投入资源培养,是有机会成为新一代剑神的。 一声清脆的声音从格格莉亚的身上发出,一面光洁如水的镜子凭空出现,镜子的四周,雕刻着四个双手交叉的神像。 对于满脸面粉的KIKI,黑衣男子是如何张的开嘴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时此刻的我,嘴巴是无法闭上了。 有的风刃,斩在街道上,将地面直接斩破,留下一个个几米长的裂缝。有的风刃,飞向两旁的商铺,直接就将其夷为平地。 阎罗王阎柳白微微使了个眼色,轮回王曲纵回冷冷一笑,顿时提刀而出,顷刻间身影已至。一道刀芒凭空而出,像是要斩破寰宇一般,直冲霄汉,把那股强大的黑幕顿时一分为二。 只见那些勇士和其他卡尔德人也没有太多区别,身体一样是干瘦干瘦的,看不出有什么力量的感觉。如果硬要说区别,这些勇士的神情都非常威武严肃,从气势上倒是有那么点意思。 魔神子韩狼,竟然是半步神脉?和混沌三兄弟一般?这一刻,混沌湖中的众人仿佛明白了,韩狼为何会被称为神魔大陆第一天才。 “咵嚓”“哐当”“哗啦”一连串巨响,装满荷花、河泥以及水的荷花缸破了一地。荷花散落在地上,清水混着河泥肆意流淌。 李元昊一愣,点点头,狄青解开她的穴道,她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在李元昊的脸上。这样的举动让狄青也吓了一跳,她从床上跳到了地上,防备的看着所有人。 眼见情况越来越麻烦,云痕随即掠影瞬动,趁其不备,一招点中她的玉眠穴位,将飞雪红颜抱在了怀里,让她安然的睡去。 一路沿街前行,最后找了一家酒楼住了下来,不过刚刚住下来不到片刻时辰,就有人找了上来,不是他早先就派遣来杭州的王崇,而是武卫的人,正是已经见过的卢青青和李牧。 碧水寒迅影雷霆,在柳如玉跳下水中之际,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顺势翻转跃起。一脚蜻蜓点水,最后平稳落在了湖中的假山上。 而一旁的裴叶菱,要不是被法力控制住了身体,这样看过去,就像是坐在那里悠闲着看电视般。 没有人愿意得罪一个炼丹师,也没有人愿意拿宝物去交换一个不能使用的帝器。这东西理所当然送到了齐玄易的手中。看着这通体青光闪耀,仿佛数百万年的岁月都未能将其的佛法梵音消逝,依旧尊贵。 骤然手中的弯月刀,随即散发一阵黑丧死气,不断吸纳四周生灵元气。 ------------ 第一百二十章 凶猛新人 天道山,在远方的天空中静静地悬浮着。 浓密的云雾缠绕着山体,随风游动着,聚散着。像一条不断变换的白色纱巾。山上的树木,梯道和亭台楼阁,在云雾缝隙中若隐若现。 天道山下,大地无边无际地延展开去,丛山峻岭,平原盆地,江河湖海,山林沼泽……数不清的奇异灵兽和各种各样的灵妖在这片大地上或飞翔,或 中午的时候叶天出去买了个手机,把郑心儿的手机号存上,方便联系,而且叶天的卡上还有将近四百万。 两人整整吻了半分钟,然后叶天就放开了李诗涵的嘴唇,“那个,诗涵,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主要是你刚才太动人,就情不自禁的吻了下去”叶天有点尴尬的看着李诗涵。 好在韩风在前世的时候,跟国内的计算机领域的专家们,做过人工智能方面的项目,在这方面也有一定的研究。 高阳一反平时沉默的样子,冲卫螭吐吐舌头,看来心情不错。于是,高阳公主暂时在卫府住下,傍晚地时候,宫里来人宣布李二陛下的口谕,说是让高阳公主住在卫府散散心,三天后再回宫。 “来吧!让我看看你最近这三天练习得怎么样?”上官雯菲似乎非笑地看着顾承,这男人没有救了,用那个破烟陷害她不说,能弄到方便面也不告诉她。 在几位当事人还来不及做出回应之际,全世界各地的谩骂声就将网络阻塞地水泄不通,杰瑞-布鲁克海默和迪士尼完完全全就成为了靶子,还有躺着中枪的约翰尼-德普。 伏莹莹眼睛赤红,到底没有再说其他话,只是又上前了一些,几乎贴上了夏含秋。 值得一提的是,一家人在休斯敦的收获,到底没能吃完,冷藏带回了牧场,秦爸爸和莱恩也都尝尝,当然,还有旅游农场的大管家霍布斯,这家伙最喜欢吃螃蟹,秦逸多分了他几只。 在大卫-芬奇接手“本杰明-巴顿奇事”这个剧本的时候,对于本杰明-巴顿这个第一男主角自然是有所打算的,而大卫-芬奇的御用演员布拉德-皮特就是毫无疑问的第一人选。 低头一看,一个警察已经昏迷了过去,正面扑倒在地面,鼻子处正在流血。 他最担忧的是,对于诸葛汐然这种一心追求修炼大道的人来说,世界粉碎是何等残酷的事?甚至比夺走她的性命更为重要吧? “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刘卫辰也感到有些不对了。高声问道。 “呵呵。”皇太极轻笑一声,没有说话。他和黑皮,他们两人与老海的关系并不是多么的好,所以对于老海抱着海兰珠跃进传送阵,逃出邪皇古墓一事,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唯一有的感慨就是有些愤怒。 其实不需要这些导师自作主张传讯,通天塔第一层内的七面天鼓发出的动静,早就引起了学院高层的注意。 “老夫人,没什么事,只是前面发现了一伙拦路的强盗,已经解决了!”董兆兴答道。 一道熟悉的窈窕身姿映入眼帘,迎着风,她的长发以及衣裙都在飘动,随着轻盈的步子迈动,宛若要飞仙。 一位执事目露凶光,浑身魔元疯狂聚集,迅速的朝向着狂霸天轰袭而去。 不仅如此,苻健还命令部众分屯河内各地,开垦耕种,凡嚷嚷西归者一律斩首,并派人西来向长安示好,以表示“同僚之好”。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条件 加入古榕部落?苏道山和敖九对视一眼。 敖九不置可否地问道:“牛二兄弟,你这是打算邀请我们?” 牛二苦笑一声,一抱拳道:“明人不说暗话。今天和黄竹林这帮孙子一战,全靠了二位帮衬,不然的话,我们古榕部落又得栽一场。原本这话不该我开口。毕竟咱们古榕部落的情形,算是风雨飘摇,就连我们自己也未必坚 “柳尘,这是你阿彪叔的意思,这套刀法你好好收着,多加练习吧!”殷伯将阿彪叔的手记递给柳尘。 牢房的墙壁都是特殊加工的,防止他们撞墙自杀。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特制的,防止他们自杀。 紧接着,被捆绑的任盈盈脸色酡红,媚眼含春,声音呜咽,浑身颤抖。 “度”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骑士的速度再次提速,逐渐拉近距离。 上班只需要在工作时间做事,下班之后就可以把工作的事情抛之脑后,潇洒玩乐。 可当我在国外工作遇到瓶颈的时候,我又会觉得很后悔自己离开了喜德盛。 太上皇李渊虽心中有着万般的不甘,可前隋的经验教训摆在眼前,也由不得李渊不退位。 听到这话,林清不禁叹气,能联系上就怪了。现在估计他都不敢在回来了吧?要知道国安方面已经几乎确定他就是当时那个黑衣人。如果回来,只怕立刻就要被国安方面给带走调查了。 林夕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手直接握到刀柄,今天他要大开杀戒。 “野外生存,一定要安静,所以在外探索时所配备的武器大部分都是近战的砍刀和可拆卸的铁枪。”一间宿舍里的老师拿起身边的长枪,拧开连接的钢管,为孩子们讲解长枪的使用方法。 覃昊留下一堆人在这边伺侯,自己却离开了,说不定也是不愿和自己碰面吧,路瑶暗自松了口气,这样也好,总算不用见面尴尬了。 但 路瑶看得见她眼中的尴尬和惊惶,想必觅封在她心目中的份量一定很重要,重要到他一个眼神,一个语调的变化,都能让她无比忌惮。 宁次也顾不得是否会有失礼仪,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子往后一躺,舒坦。 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刚坐下没多久,路瑶就又碰到了同样来上妆的米娜。 难道中忍考试的时候,那个怪人不是林夕伪装而成的,而是林夕的师兄弟。 别告诉我这任务有七个,也别告诉我这任务是要集齐七颗龙珠,然后召唤神龙。 谁也没想到,帝俊区区才半步混元的实力竟在这瞬间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他往宁舒身后藏了藏,只希望老大保住他,别让他光着屁股出去就好。 阳光洒在掌心之中,感受着那温暖,顿时笑容出现在莫雪的脸上。 因为晚会很成功的关系,这个时候游子诗的心头正浪着呢,这种心情刚好适合打游戏,不撸两盘不像话。 凌宙天也不甘示弱,拿着一把普通的洋枪也开始射击,至于其他的枪等到准备冲锋的时候在用,才是最好的。 宋长宁不好意思的看看杨郎中:“师父,我有些舍不得家。”不是不想去。 那空灵境中期修士怎能容自己的宝物被血藤缠住,一旦那血藤伸入铜壶之内,此宝的威力便无法施展。 “那你就留在彩虹泉院吧,留在我身边!”凤栖夫人笑眯眯的说道。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炉 “砍兄弟这是准备转化战灵?”牛二一听就明白了过来,沉吟了一下道,“这可得好好计划一番。” 事情到了现在,牛二等人对苏道山的评价已经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同时,大伙儿也差不多解开了之前的一些疑问。 通常来说,新手进入灵境的第一件事是保证自己先能获取到一定的灵蕴。在灵境中,灵蕴就是一 当尤里乌斯带领着他手下的骑士们回到王都中的骑士驻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其他众多骑士这样的吵吵嚷嚷的局面。 因为他做东昌知府这几年,可没少听到关于浮山湾的消息,也没少收到官员和富商士绅们送来的浮山湾稀罕物事儿。 可惜就连化神之威也只能让屠辘感觉到一丝压力,他这点威压对屠辘来说,就跟挠痒痒差不多。 相比黄云城、神风城这样的地方,草木之灵倒不再罕见,但规避诅咒类的还是太少了。 说完伏羲就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根红绳串着的晶莹剔透的石头,此石中空,边天赐看到他的这个石之后,就想到了夕梦给自己的那个石头,跟这个可以说材质是一模一样,只不过伏羲这个个头比夕梦那个要大很多。 雪傲雪眼中闪现出一股狠辣,真是给脸不要脸,自己这么大一个美人邀请你,还不来装什么二五八万。 凯瑟与几大家族这样判断的依据是,他们对西亚国的行动是秘密进行的,由美洲豹特种部队策划,西亚国几大家族仅仅是配合,炎烈雇佣兵团也只是参与,所以郑家是不应该察觉到的。 三皇子闭上眼,没有什么不忍或怜悯,有的只是欲望将要得到满足的酣畅·。 在一旁的雪傲雪听到胖丫头这样说,明显眼睛里有渴望的波动,不过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不的,她自己掩饰的还是蛮好的。 如今这个康玄王朝时期,最恐怖的男人,竟然从中幽出来了!可见,帝君也是不顾一切了。 佘螣皱起眉头,他对毁灭者的研究不多,没办法像洛一样看得那么透彻。 “……”想象到那个满脑肠肥的地中海胖子在电话那头的一副谄媚模样,解轩差点没憋住自己的笑声。 良久之后,一名浑身都是血污的紫袍壮汉,方才拄着一根破树枝,一瘸一拐的朝着西方蹒跚而去。 要知道他可是将自己的白骨身躯看的无比重要。这是他完全复生,并且走向更强的必备条件。 “怎么样了?”就在这时,一个大汉突然走了出来,正是偷偷跟随北冥雪和戴正的玛格阿图。 皇家骑士团也是这样,世界树很少用皇家骑士团扩张势力范围,世界树那些领地,基本上就是它手下的完全体打出来的。 东方大陆的修士们,则统一站在了东方和南方,他们人数众多,乌压压一大片,几乎占据了广场上三分之二的修士数量。 因为受到刺痛的冲击,方笑武不敢再有上去看那个背影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念头。 方笑武原本就怀疑圣主之所以要布置这么多,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圣宫已经失去了圣方舟、龙树圣母、圣元、圣古,以及有缘人,这对于圣宫来说,原本是一个击打的损失。 “二鸣”,谐音就是“爱”鸣,蒙昕盯着他看着的时候都感觉是满眼的粉红色泡泡。 每次看到对方实力强大的一面,他总会后悔当初轻易得罪对方的事情。 ------------ 第一百二十三章 祁先生 灵境中虽然没有日月,但天空中的光线依然会随着时间变幻。 此刻的光线,便金灿灿地,洒在地上,树上,房屋上。让整个村落都显得宁静而温暖。沐浴着明媚的阳光,喝着茶,对于前世生活在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太阳的四川盆地的苏道山来说,就如同骨子里的某种隐藏基因被唤醒了一般,恨不得跟熊猫一样,躺平了亮开肚皮伸懒腰 “最后一条路了,也是最后的希望了。”陆军带着三人进入了中间那条路。 万一传送阵被发现的话,就算是传送过来,大厅之中的一干人估计就能将其轰成渣,如果没发现传送阵的话,密室之中会另外一处毒阵就会慢慢起效,将困在里面的人从而毒杀。 此时他的面部表情已经扭作一团,眼睛布满了血丝,双手死死地捂住心脏,像是那里随时会炸开似的。 终于,熔炼期的1000名弟子都捡完圆球后,空中的六位师叔师伯,又飞到了擂台前方的高台,盘腿而坐,夏鸣风的师傅刘禅与师叔王婧就在其中。 话罢,脑海之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巨大的婴儿,一只大手一指其灵魂,一招手。伴随着胡老哥的吼叫声,肥硕的双手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火焰,上下对其,将整个灵魂燃烧起来。 想到了这里,钟夫人不禁感到很是绝望,这个孩子,会不会就是雁儿? 这些怪物里以梅凯居多,看来的确是吸引了一批难对付的家伙们,如果不赶紧想办法让沐枫夜明白眼下的处境就糟了,他这样随时可能会死在这里。 “轰!”石头人的拳头打到石壁上,巨大的撞击声下,石室都是为之颤动,摇晃的石室上方,不断有碎石落下。 夏鸣风与王觉二人被王月茹这样说道,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李琦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也不说话,脸上却流露出了几分笑意。 “怎么,头一次来这里吧。”看着王侯四处不断打量的样子,东方莹也是在王侯的一旁笑道。 杜方圆是湖南人,兰家着急回乡,兰志康本想带他一起去云南,但他自己愿意留在京城。兰志康虽惋惜失去了一个好先生,但也没有办法,就包了一百两银子给他做谢仪。 甚至可以说,用内气感应到的所有情况,远要比用眼睛去看更加的清晰无误。 魔未说话,微微一笑,到窗边坐下,雪儿妩媚的一笑,为魔添上一杯温热的烧酒:“天寒,喝上一杯驱驱寒气。”颈上露出一片雪白,让魔喉咙一紧,雪儿边笑边走到已经铺好的羊毛毯上。 看到我话题再次叉开,彭拯明智地接上了我的话题,不过他说的还真是实话,想起我们新兵连时,那一身的负重,我现在犹是心寒不已,看来我们又有得罪爱了。 原本以为,他会随身呆在身上呢,可是谁都不知道,他身上居然什么都没有。储物手镯当中的财富,确实让人心惊。可是想对于她们想要的东西,却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芸娘面色微沉,道:“三姑娘,黎先生于我们有恩不假,可是他是个男子,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好一再的将他往家中领?刚才奴婢去寻姑娘,听制茶师傅们说你们去爬山了,你知道奴婢一上午有多担心吗? 赫黎一很干脆的撂下电话,我气得差点将手机人道毁灭,最后终于还是看在它起码还有两百块钱身价的份上勉强留了它一命。 ------------ 第一百二十四章 钟声 “怎么,要求很过分吗?”看着笑容僵硬的祁先生,苏道山有些不高兴。 大妖地主和看守人属于合作关系。双方的灵蕴分配比例,看守人能拿到最多的是五成。而最低的,甚至只有一成。 正因为如此,大部分灵蕴果最终还是落在了灵妖手中。 而灵妖这个种族跟灵兽不一样。灵兽对灵蕴的需求是一种生命的本能。它 “我能瞒你什么事?”夏音梗着脖子跟他对视,心口却慌得厉害。 那就是肉体力量太弱了,他可没有冯玉才这么幸运,有个好爹,能够用蛮龙之血,给儿子换血。 她正在催动这份传承之力,朝玉棺探入,她怀疑,玉棺内的存在,乃是仙皇!或者与仙皇相关的存在,也许是仙后遗体!? 于金光中逐渐重塑的慕云羲,散出了极强的体魄气息,隐隐之间!天狗还感受到了神农威压。 本是痛得脸色发白的他,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半晌后!这种痛处减轻的感觉依然真实存在,他就当自己是痛麻木了,已经没觉得有那么疼了。 天上阳光正烈,炽热的光辉,洒落在擂台上,照亮了那一块块青色的石砖。 而且还是那种不能拒绝的修改,因此,这也是很多导演明明知道这种类型的电影会很吸票房,也不愿意碰的原因。 船厂之外的三百米内,到处都布置好了地雷,这也是为了能够让浪人剑客心中生出恐惧来。 浅草弥生取得了这样的成绩,她们身为啦啦队成员,也是与有荣焉。 代欧奇希斯身上超能力涌动,变化为攻击形态举起手臂,向自己射来的破坏光线瞬间调转方向向着雷吉奇卡斯自己打去。 “没关系神仙难断玉没有切开之前我想没人能知道是玉还是石头既然拉来了那就留下吧。”杨峰笑道。 他的头发在汲取大地之中的养份,当他生出这个念头时,看到老人的脸皮,竟是真的像是树皮,而他微拢合在一起的手掌之中竟是有一朵莲花在绽放。 “到了那里,村长都是那黑暗中的一点光明,绝对能照亮一大片。”看着杨峰这身穿着,童玉儿忍不住一笑,拿出手机,喊了声“茄子”。 修至这个境界,天资如何,已然不是那么重要,活得久,就算一头猪都能成仙,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够活得够久? 四人一路见了面,我们寻思是否给齐王准备贺礼,但明教说我们那点礼品,齐王根本看不在眼里,何况外堂宴请江湖人士的地方,能不能看到齐王也保不准。柳清风更干脆,我们是去混吃喝的,拿了钱还去,图个啥? 无面神君已经化为一团黑烟,金霞老妖消失在了一片霞光之中,而摩天大王则消失在了那乾坤布袋之中。可是无论怎样,他们都处于翻滚奔腾如雪崩的剑芒之中。 来人正是大师兄孟铁锤和二师兄宋仲基。孟师兄手持两个铁锤,与手持铁公鸡的宋仲基并肩而立。 林东在众人的瞩目下来到了一号桌,毫不客气的在一个空位上坐下,随后朝台上的柳芊芊招了招手。 昏暗之中,三人暗自戒备地摸索着,幸好此处没有碰见什么攻击性的水下之物,但即使这样,也消耗了许多时间。 ‘怪不得,跟俄国的基诺夫级那么相似。’众人吃惊过后,又纷纷释然。 慕容城和十大宗门的天才总共来了十来个,都是人丹极限强者,修为最低的也压缩了五次本命金丹,齐齐爆发之下,那恐怖的威压让人心惊。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战灵 苏道山静静地站在原地。 那道融合的金光自天而降,将他笼罩在中央。 在苏道山的头顶上的虚空中,道种所在的那个忽隐忽现的层叠空间,正在发生天翻地覆地变化。 原本在金光中消融的道种,又一点点地生长了出来。先是一片嫩芽破开泥土,旋即,嫩芽开始拔高,身体开始变得粗壮,开始分开枝桠,抽出叶片。 纤细的手腕莹润发白,尤其是那条银色的手链,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华哥哥这次之所以被禁足这么久,就是因为有那么多嫔妃看见了不该看的画面,从而也被越凛拿住了把柄。 “母后那边,你也不必去见了。直接离宫吧。”越凛淡淡的说道。 眉头挤在了一起,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脸上苍白得不行,满是痛苦。 ——皇甫妙妙处于鬼影形态时无法说话,除非上半身人形,下半身鬼影,或者仅保留头部。 “自然是知道的,不然本王如何能来?”他勾了勾唇,眼中带了几分兴味。 显然,这是要用双手之力,左右合击,生生将他的头颅拍成肉饼。 “妹妹,我们是不是买的有点多?”珩珩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来到街上后,他们看到喜欢的就买。 再后来便有人搀着她回禅房,这个时候她才觉得晕头转向的,慢慢的就在惊呼中晕倒了。 她想挣扎,却被他捏着腰丝毫不能动弹,身子也越来越酸软,过会可能都没有力气呼叫了。 司马戈额头不知何时沁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君紫幽所说,句句在理。 我觉得要是苗家老鬼再不跟我们说清楚这一切的,我们几个可能就会在这边活活地给急死了。 同样抱拳回了一礼,但血峰主的话语,却是将众人,拒之在了百丈之外。 不过既然有指引,那接下来要办的事情就简单了。只要按着指引继续走下去,理论上来说就没问题了,我相信老鬼不会耍我的。 我跑了不到50米的样子。刚刚抖动了那些棺材全部安静了下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正当我开始慢慢停下脚步的时候。 在这矿脉移交之前,秦无炎他们是可以一直进行采集的,就算是在移交之后,这个矿脉,也是能够换取一些战功,毕竟,矿脉这种资源,是双方重要的争夺目标。 “尊贵的客人,我们族长有请。”一个犀甲人低头朝着秦无炎说道。 人长得帅了,就是苦恼多。长得高大帅气,难道是我的错?”华天成坏坏地一笑问道。 对视了一瞬,杨奇转回了头,赵子仁心中大定,转而对着武兴国说道,说着,又向前走了几步。 接着元君羡就在家里休养了起来,躺了三天之后,总算是能下地了。 森林中,入目望去,树冠都是层层叠叠,紧挨在一起,就好似一片绿色的海洋。 忘记过去的事,还真是有点费劲,她大概知道高月容的话是错的,但却说不出来正确的理由,无法解释,只能看着湛胤钒。 去安家才能接到第一手信息,再说高月容也无法获知匿名信上的信息。 在来到舒晓峰跟前的时候,纪宇轩大喝一声,旋即一掌轰击而出。 意外得到伴生真龙液之后,接下来就没有舒晓峰与谢芷儿两人什么事了。 至少现在他们也就不需要那般的麻烦,为了那些烦心的事情而各种的折腾。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起上 灵境,仙来镇。 辽阔无垠的灵境大地,一条条灵脉,宛若叶片的脉络,又宛若江河支流,蜿蜒如龙。 沿着灵脉所在的区域,大大小小的果园星罗棋布。 然而,这些果园的分布却并不均衡。有些地方方圆数十里人迹罕至,只有一个果园。有些地方,同样大小的范围却聚集了数个乃至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果园。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李尔拍她的头拍上瘾了,笑呵呵地又拍了几下。 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白蛇被一扫而空,大蛇丸眼里终于有忌惮升起,这名木叶暗部的突然爆发,查克拉毫无顾忌地使用,说是天雷地狱都不为过。 叶冰涵冷冷地抿了抿唇,刚想说话,一阵刺耳的喇叭声闯入耳膜。 “你的那两位朋友,正纠集了一批人打算越狱。”青丘姥姥道:“昨晚他们在密谋,却不晓得姥姥我就隐藏在一边,听得清清楚!? 刘璋得知四将皆亡,急调严颜入成都,又调集兵马三万,严加守御各处关隘。与此同时,曹操大军逼近颖川。 “怎么回事?上次不是说几天就能完全修复吗?现在都半个多月了。”唐劲听了之后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担忧。 没有多余的修饰,却已经是世上最质朴的祝愿。 人生在世,官运亨通也罢、财源广进也好,还有什么比单纯的好好活着更重要的呢? “是!”唐劲这回想都没想不知道这穿透技能是不是能让自己穿墙…不过现在穿墙似乎也没什么作用。 李尔咂咂嘴,满不在乎道:“我擅长的不是意大利菜,是国菜。”若是身体没被他占了,之前那个李尔甚至不会做饭。 雁鸾霜一招见效,娇躯不作些微停留,翩若惊鸿游走在战团之中。那重重叠叠的刀光剑影密不透风,可在她跟前恍若无物,行云流水般穿梭飘舞,不仅姿态曼妙轻盈,更能避实击虚,避开丁、麻二人的穷追猛打。 “什么?你对着你二姐姐泼水,是在破解证据,简直是胡闹!”陈氏一边说一边敲了敲手中的拐杖。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之中,也只有大罗金仙境界的强者,是可以御使九玄天雷的。寻常天雷跟九玄天雷的威能相差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好在零点几秒的时间也给了李峰一点喘息的机会。直接撞开墙壁一个翻滚拿住了自己藏在房间里面长刀。突然间,压力来袭。李峰将刀迅速放入刀鞘之中后双腿爆发出巨大的力量随后朝着敌人狠狠地撞过去。 仞飞听到耿乐的吩咐,马上闭上了嘴巴。闭上眼睛安静等待耿乐的结果。 “我教与刘家不共戴天,此事绝对不可就这么善罢甘休!”一清道人故作气愤的一掌拍在椅子上。 只见二人接过鱼汤,细细品尝起来。只见二人吃了几口皆是面无表情,闭着眼睛也不知是细嚼,还是不满意。 烟雾才刚刚冒出变被巨大的气浪给冲开,只见领头的领主赛克托的双手被直接砍崩了,李峰的橘红色的特殊还在这个地方力的好好的,李峰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领头的领主赛克托这个时候完完全全的没有一点点的还手之力。 “早就应该预想到这种情况,为什么不提前做好准备?11秒钟被挤垮官网,这个品牌真是没用。”安斐说。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混战 一棵黑色的大树的出现,就像一只踏进清澈湖边浅水的马蹄,打破了平静。 局面瞬间乱作一团! 先是几条黑色的长鞭以闪电般的速度,抽进了黄竹林部落武者群中。 外围人们的视网膜上,只来得及残留空中几道纵横交错的鞭影,旋即就发现,原本气氛轻松的黄竹林武者人群就像是一块被抽爆的西瓜,骤然间四分五 秦奋注意到这部老旧的电话机是解放前那种手摇式的,这种东西以前他在老家派出所见过,只要接通了电源,然后手动摇一下电话的摇杆,他就会立马有被浑身被电击的感觉。 天使冷年龄上比彦大上200岁,同是左翼护卫,但俩人从来不合,原因还是彦被凯莎内定为代理统帅,对此她很是不服。 这时金智,从一角拐了出来,见大厅里的人是谁,顿时脸色一喜,走了上来。 凛可不觉的宋筱娥有那种待遇,部门公关能把舆论控制住就很不错了。想来想去想不通,最后只能将之归功于运气好了。 "善,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碧檀灵帝与枫厣海帝满意的飞上高空,以此同时,灵族另外五尊至强灵帝与海族两尊海帝也一同飞了上去,至强帝魂显化,一缕缕神识横扫四方,一步步封锁血灵帝城。 “反正有房间,在这里住一晚上吧,明天再回去。”李寿一本正经,就像一个端正的长辈。 同时,因为数十个大域交织在一起,所以金影紫云天武域这个级大域是常年征战,无比的混乱,势力错综复杂,毫无秩序可言,是很多野心家最喜欢来的地方。 但是刁德彪刚才说的那些,她就可以断定他说的是真的,因为她对她很了解。所以她现在特别的好奇后面的事情。 可以清晰的看见,圆球里面有丘陵、有山脉、有河流、还有平原,除了没有人烟、没有天地灵脉和珍稀灵物以外,里面基本什么都具备,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 乔嫣然拍完了杂志封面,将后面的行程延后,决定先回家。秦骁指不定现在已经被她爸打死了,看在他一直表现不错的份儿,还是救救他好了。 不过,对于陈飞来说,这不重要,因为他本就没想靠这赌局赚多少钱,倒是那些飙车党要拉做潜在客户,以后给他修理厂送钱。 cici这位来自华国的设计师,一直以来主打的风格,不就是将国风融入到时尚之中,并将之发扬光大的么?? 看到这个奖品,陈飞才微微有些安慰,这东西用的好,绝对是大杀器。 在外头,不让人发现也没事,万一有个特殊情况,便会看出来了。 几天过后,顾纯情接到了梅如花的电话,得知新剧不久就要开拍。 “我也不想走,可家中还有老父、老母,我不能……”想起已经染病在身的父亲,张方心中也是滋味难明。 庄艺嘴角噙着得意的笑,摆了摆手,又让工作人员放了很多的畜—生进去。 听凌思说中午唯一一个敢于与她同跑出校门的那个同学今天中午大概是不回家了,因为她的班主任今天值班,而她最会装了,班主任一走她就跟着走,但因为她这次二模被划定在了重点高中范畴,所以老师拿她也没办法。 莫尘发现这系统怎么越来越人性化了呢,他发现,自己还是喜欢曾经哪个冷冰冰的系统。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提升战力 战斗,迅速呈现一边倒的局面。 因为在苏道山发动的第一波袭击中,就干掉了黄竹林部落超过一半的人,加上高角、紫玉、狼烟和几个散修被他强行裹挟加入了战斗,双方的数量顷刻间来了个大反转。 此刻牛二等人反攻出来,便如同呼入狼群一般。 而随着身边同伴一个接一個的消失,黄竹林部落武者的崩溃速度也 周围的声音仍旧吵杂,可是阿珂魅惑的话语却不受周围人的影响,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什么?这么贵!”李牧被高级卡仪的价格给吓到了,一个能够放置四张卡牌的二星卡仪只需要10W联邦币,而够放置五张卡牌的三星卡仪则需要200W的联邦币。仅仅是一张卡牌的差别就相差二十倍的价格。 “那是伤害到谁了吗,如果伤害到了谁,我愿意补偿他。”云朵着急地说道。 “这是什么?”李牧对卡械还真不了解,只觉得刚才有个波动从卡械辐射出去。 狄仁杰扭过头看了阮萌一眼,向电话那边说了一下内|衣尺寸,留下住址之后,又给周围的服装商店打了电话。 诸葛亮用手背抹抹唇,唇色莹润,他的眼神又恢复了仙人般的冷漠。 他心底莫名地有些愁怅,她就这样走了,头也没有回一下,一丝眷恋都没有。 最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鬼胎真的不是一般的生物!既然不是一般的生物,所以自然也就不能够用一般的眼神去看待他。 跟刘婆子将话都说清了,事情也交代的差不多了,林暖暖不由心内一松,对秋菊生起了逗弄之心。 因此,德伦先生突然到北夏,新闻瞬间就可以将陆漫漫的新闻给压了下去。 太史赫连则忙着策划,要将其生平第一次受过的折辱找回场子来。 男人面对感情时,有时很胆他们倾向于去相信那些对自己有利的结论,说白了,这也算是一种自欺欺人。 于是,紫云尊者掐在萧擎天脖子上的那一只冰冷的手不仅没有松开,相反还加重了力道。 “慕云少爷,慕云少爷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慕云突然痛苦的表情让云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连忙三两步来到慕云的身旁,蹲了下来。 那条电蛇也似是极为喜欢天星,在其全身盘绕数周后,便“嗖~!”的一下,钻入天星的胸口。 中级仙宗,自然是要远远强于高级仙师的。从高级仙师往上,初级仙宗,到中级仙宗,差着两个级别。而中级仙宗往下,六个级别之下,才到初级仙士。 术芫听到木几所言,看其神色也不像是在说笑,继而沉默不言深思起来。 “是你!”叶枭双眼骤然一缩,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胸腹之间。熟人了,不但曾打出了五道破魔飞刀,让自己身受重伤,还曾在鼠王洞中师妹面前,因此事让自己大丢面子。 说着黄嬷嬷慢慢的从绿萼公主开始,一个一个的纠正,“上身要挺直,双手交叠在左胯骨上,右手在上左手在下。”说着还在绿萼公主的后背上敲了一下,示意绿萼公主挺直腰。 翠儿趁机跟她聊天,她刚刚在别处听来的八卦,便迫不及待要给醉蓉说着听。 虽然两人不对付,还有过冲突,但这是大老板安排进来的人,出事儿了,咋交代? 阿蛮,你现在,过得好吗?阿蛮?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轩辕雪儿试探着去感应阿蛮,但是,却什么也没有感应到。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八千! 第十五米战力,花了约莫四分钟……第十六米战力,花了十几分钟…… 当苏道山毫不犹豫地将第五个两百灵蕴,融入道种的时候,村口的一阵喧闹声,让他回过了神来。 将神魂从道种空间退出来,苏道山看见茶几对面的祁先生,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直直地看着自己。像是激动,像是惊喜,又像是有些敬畏。 “ “都离我远点,别烦我,让我安静一会!”苏珺听不懂也不管他们说了什么,此时只想独自静一静。 桂姨微笑了,心中更加得达到目的一样的开心,她以为,她和明诚的关系,已经在越来越改变很多,成为自己可以利用的人,她准备写信给南田。 “是,沙总您保重。我先走了。”今天的夜晚不同于往常的那么平静,大家都憋着一股劲,这次的演习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大事。 此时,你都不用看,蓝羽已经肯定了那“绳子”就是一条棕树蛇。它把蓝羽当做摩擦力极佳的树枝,现在已经缠到了蓝羽的脖颈上了,蓝羽呼吸已经很艰难。 晚上沈铜和薛建成进行了视频连线,并将自己已经获悉的关于海啸计划的一切都告知了薛建成。 眼下的他要不断的逃,逃到一定的安全范围之内。至于身后那些想打他注意的人,他也懒得去搭理了。要是那些人之前没有那么开口,张扬或许还会提醒一下他们。但是眼下他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出发。目标玉发酒店。”晚上八点史敏和方玲的任务已经完成,沈铜按照约定带队前往。 他这几句话几乎把全欧洲怼了个遍,史晓峰哈哈大笑,说:“我完全相信,保加利亚是欧洲最可爱的国家,你们加布罗沃人是保加利亚最可爱的人!”杰瑞大喜,苦于不喝酒,只能举起一杯可乐和史晓峰碰杯。 可惜,她不会想到,她已经在一步步陷入这一泥潭之中,爬也爬不出来,如果明楼真的是抗日分子,有一天落入自己的手里,她会怎么样? 六十千年,大榕树一把天火下来,付之一炬,山下的人知道,但也是六十年前的事了。荷花池的事,是三十多年前,给填平了。 屠城,这是何等残暴的命令。更何况他要屠的还是本国的百姓,那些手无寸铁的同胞。 陆其琛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脸色还好似乎才松了口气,垫好枕头扶着她坐了起来。 另一个呢,则是想看看这徒弟和师傅间会因为一个男人,而产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一个明显地位更加高一些的黑暗精灵走了出来,不过没有搭理袁迪,而是先和他身边的锡棒打起了招呼。 李烨说完,便从地表上跃了上地面,筹鸿德和李自在也一同跟了上去。 马黄井不成想,燕翰还是一个莽夫,一时突然,他还没有来的及躲闪,就已经被燕翰的扫把一下子拍到脑门上,一阵灰尘差点没把他呛死。 下一步,就是去杀了梁风,去解决这个日后缠绕于他们百年的问题了。 他气度不凡,再加上服饰与其他人不同,那些学子们见到都愣了一下。 纪母下意识地打开了那份检查报告,上面的诊断证明刺的这位老人眼睛生疼。 这比觉醒神体榜上前十名的神体还要稀少,可是,为何苏晨能够凝聚出六星天地之门,这到底是因为什么,里面有隐藏了什么奥秘? ------------ 第一百三十章 炼制 开始观想之前,苏道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关于心炉炼制的目标,他心里是早有计划的。 通常来说,武者用心炉炼器,第一原则就是要契合自身的战灵。或是更强化战灵的优势,或是弥补战灵的缺陷。同时,也要符合战灵自身的等级和条件。 而具体落在小黑身上…… 「小黑拥有木火双系属性,而且是 “对对对,差点误了大事了。”阳如丹这才想起来,总共是需要两个名额的,但是,现在李青山实力强大,可以直接入选,但是还有一个名额。 云锋摇晃着脑袋笑嘻嘻地说道。她向来对于他人家境情况都是没有判断力的,只要能有一屋能遮风避雨,就觉得可以满足了。 “全都是用东北烈酒浸泡过的!”柳四爷拿起一双筷子,稳稳夹起一个鸡蛋放进嘴里,美美地咀嚼着,一副异常享受的模样。 有身上黑死拳传播的神秘黑暗物质,左楠居然还能这么保持这么乐观杨冲觉得很欣慰,只是这么没看清楚自己身上的黑暗代表了之后有多麻烦,杨冲觉得左楠已经完了。 “我要你们,跟我一起享受着雷罚之苦!!”三叔此刻的眼中,散发出了极为狰狞的眼光,看着周围的人而后狂吼道。 雷阳他们都在自己的房间内,林羽没有去打扰,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经过今天和凤紫菱一战,林羽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所以一刻都不能懈怠。 待到他洗澡完,她仍是看得认真,似乎都不知他已经上来床坐在了她身边。 “诸位,在下先且告退,愿两位皇子,顺利通过考验!”连生行个官礼,遂退出了议事大厅,众人也皆拂袖而去,回到各自府中,默默准备。 想起来,花沁慈就不由想笑,这种舆论,秦明月会相信,她也无可奈何。 “苇庆凡说,发展的问题需要发展来解决,改革之后,上一个时代的道德体系崩溃了,庞大的社会没有办法立即构建出新的道德体系,于是几乎全民进入了拜金主义的时代,人没办法脱离时代生活的。 但在幻影的同时,再使出冰之世界这一招,却是在加倍消耗精神力,现在的他,只感觉到无比疲惫,整个身体仿佛被掏空。 其他有潜力的选手那边,这样的中介沟通也不在少数,可见,俗世的出现,真的让一批幸运的普通人,站在风口上,开启了阶级跃升的可能。 但这一部,我只能说,真的很差,虽然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差,但真的很差,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看看。 千仞雪发现古烨没了,表情稍稍动容,可下一秒,泪水模糊了她双眼。 房子、地甚至户籍全都要舍弃,自己一家不仅被世人唾弃,还成了黑户,只能做流民。 “你好,我叫卡丹,是索托城大斗魂场主人。”卡丹微笑的朝朱竹清伸出手。 “我刚参加斗魂回来。”朱竹清看着春光乍泄抱着自己老师的卡丹回答。 周八蜡举起手里的殃榜,娇嫩神皮上源源不断的涌现鲜血,黄泉的气息化作一道道锁链捕网,扑向了肆虐的殃神。 那温柔的语气及体贴的样子,就象是一个等待丈夫回家的贤惠妻子一般。 而且,还有着分辨不出任何音调的声音发出来,那声音直戳神魂。 可真正见到了其人,杨玄却彻底愣住了,一双眼珠子都几欲瞪了出来。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无烟火药 心炉空间内,苏道山全神贯注地观想着。 有了硫酸,硝酸就很简单了。 随着苏道山的观想,空间的灵气再一次开始汇集,旋转。渐渐的,灵气开始凝结,而虚空中,便宛若魔术般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粉末。 心炉炼器的好处就是,只要现实里有的物质,无论是木炭粉,硝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只需要通过观想就能具现 告别总是这样伤心,来送行的免不了都有些伤感,男子倒不会流眼泪,可是眼眶也有些微红,并且这次一去确实危险。 窗户玻璃上沾满了湿气,随着“嚓嚓”冰冻声,那些水汽冻成了类似海带的冰花,翻着卷着,自由生长着。 吴八钱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怒吼,身体却软倒在林子荣的肩头,他努力伸出一只手,想要掐住林子荣的脖子。他的手刚刚伸到林子荣脖子边,突然身体猛地一抽搐,双膝一软,整个身体都软软的挂在林子荣的肩膀上。 可以说,天空兵团的对战,祁谷一方凭借各种辅助技能制造的状态,开始了全面压制。 安肃是皇帝的老师,但是这几年,安肃的官越做越大,皇帝跟他的亲近里,总带着几分隔膜。 李少扬身上到处都是灰尘,根本让人看不出本来面目,不过郝吉还是一眼就认出李少扬来。脸上的表情由原本的吃惊转为惊喜的目光。 而封雨夜回了王府之后,心里忽然感觉那么的不踏实,他又回了秦梦蝶的屋子,可是人却不在,水灵和如风也不在,他放心了不少,至少有她们跟着。 紫光之下,这些变异者纷纷发出痛苦的嚎叫,身上如同野兽一样,生出鳞片,生出翅膀,露出獠牙,有些更是连身体都变得魁梧。 于是阿玄和哲也在离钢之谷不远的森林边搭起了帐篷,燃起了篝火,只是那夜空却毫无月色,远方的天际更是如笼罩于黄沙之下。 他了解他们庄主,庄主爱惨了夫人,但凡有一点生路,他也不会走这最后一条路。用自己手中寒剑,亲手结束最爱人的性命,这种痛苦,会将所有人都给压垮的。 “不行,已经吃了三粒了。再说,玉露丸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叮咚。 “李新,你真的是李新,你现在在那里?”萧岚听到李新的声音顿时有些激动,着急的问道,而李新根本就看不到此刻的她眼中流出了两行清泪。 虽然胡傲声音轻淡,但却如同一记响雷般,在身在修炼室中的重阳耳边炸起。 “价钱都上亿了要是还用我担心那就……呵呵……”雷笑着了一下不言而喻的说道。 “哼!现在也就是四星武王的攻击威力而已,等一会儿你们就将会品尝到武王巅峰的攻击!好好的享受吧,若是还是活下来了,我就让你们尝尝觉魂雾的厉害。”又收获了几条人命,显然那悾声音高兴无比。 那就是,如果这次的暴动如果没有希望了,王伟可以用这个契机作为投靠启元的投名状,以此取得启元对王伟的信任,从而使王伟脱离囚犯的身份,隐藏在黑暗之中默默为下一次自由之战做准备。 他眼中的怒火也慢慢的消失了许多,这时,众人都没有说话,母子俩忐忑的看着史将军,看看他有吗话要说。 街上铺的是青砖,厚重而平稳,也许是好多年没有人走过了,路上布满了青苔,厥草。 虽说六千万,但对于荷官来说,这不是什么异事 ,这个也会偶尔出现的,于是他继续摇骰盅。 他一次又一次地喃喃自语,无数念头闪过,最终,他意识到了上天为什么会让自己重生。 南宫月看着赵山河的双眼,心中却是微动,她十八,就算她是武道世家的子弟,也得要考虑嫁人的问题,只不过以她的眼光,寻常人根本入不得她的眼内。 他们宅子距离跟闹市就隔了一排门面,不远处便是个很大的医馆,两盏茶的功夫张婶便领着个大夫来了。 到时候先班上的班委,在隔三叉五的找学生问问,基本上就能问出来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娜提雅维达自己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的望向光明神殿的方向,强烈的不安和怒气在敲打着她的心脏,几乎要把她撕碎。 虽然这里的充沛的灵气包含着一定的杂质,需要一番功夫炼化方可,但也相当于是白捡来的灵气,没有人愿意吃亏。 高手过招只争瞬息,要是每次关键的时候秦逍都来这么一下,那这仗还怎么打? 大殿内只有军士,囚犯们被安排到了其他厢房,环顾四周,这些军士早就睡着了,有些沉睡的军士,发出呼噜声,嘴里流出些口水。 当年与师兄同时结丹,门内却只有一枚天元聚灵丹,为争取这枚天元聚灵丹,洛子渊击伤师兄,被逐出山门。 可是,当她看到自己手上本不应该出现的戒指时,她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就那么呆呆的坐在病床上,也不去管医院护士的惊呼声,也不去管医生对她身体的各种排查。 “哈哈哈……夫人此言差矣,靖扬没想过用江湖的办法解决这一切,就算死,靖扬也要让叶家清清白白吧。 梁元忻正要转身,却听远远儿传来一阵琴声,明月瑶琴倒是应景,梁元忻驻足侧耳,弹琴之人技艺不错,琴声阵阵如珠落玉盘,曲折低回,幽怨的能叫湘娥啼竹。只是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有人在这里感怀心事? 你是不舍得前妻的东西吧,张兰现在严重怀疑这观音像上画的是高茹娴的长相了,若是没有旁人在,她倒可以撒娇吃醋的要求老公消灭前妻的痕迹,可是现在,不是时候。 莫晓晓被我跟丢了,就在我正思索着今天的莫晓晓的变化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于是急忙回头去看。 头仰靠在浴缸边上,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水太热还是怎么了总感觉身体有些异样,直到那种感觉越来越重。 路胜所谓的稳定通道,便是利用本体感应,将心相世界牵引过来,和这条裂缝对接。 黑火逐渐以他为中心,四面八方的火焰都开始慢慢削弱熄灭。转眼海底便重新恢复之前的情况。 沈雨惜脸色一沉,她都没有多少脾气,跟马春秋这种人谈话,那就相当于跟一个流氓谈话。根本谈不拢。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凶焰 看着眼前的无烟火药,苏道山喜不自禁。 其实从最初产生念头到开始真正的实施,他一直都有一个担心——这里毕竟是不同的世界。 如果说这个世界可以有强大的武学,可以有完全违反物理规则的异术,那么,世界在底层元素和规则方面跟原世界不一样不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直到现在,心底的一颗大石头终 “我不需要,好啦,你赶紧回去吧!”龙少峰立马回了一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百米的高空直接跳了下去。 那道人影,满脸的胡茬,双目倒是光彩照人,脸型跟苏易倒是相仿,只是苏易更为中和,但是眼前这光影中的人脸,却是异常的英武。 但是,很显然,萧枫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大不了,就是受伤,这也总比走火入魔要强吧,走火入魔,极有可能连自己的命都是要搭进去,但是受伤,至少现在不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卡瓦将要踩下来的脚掌竟然真的定在了空中,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有了这一瞬间的停顿,已经足够科塔逃出险境了,科塔在逃跑的过程中,还不忘回头挥出了一刀,砍碎了卡瓦的脚掌。 “呼,这天子脚下果然非同一般!我早就在深山野林待腻了,这次可得在帝京好好玩玩!”侯镇山兴奋得上蹿下跳道。 两天的野外生活,对于叶风等人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经过一个月的修炼,各人都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不仅实力增强了,就连这心态也有了变化。 忽然,魔偶蛋停止了跳动,发出耀眼的黄金色光芒,穿透了整片空间,整个斯隆索生活区都被染成了黄金色,这里成了真正的白昼,卡塔拉没有轻易上前,因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而那股气息刚一进入到体内之中,苏易就感受到从自己的体内开始窜出一阵阵狂暴的气息,经过了自己经脉和五脏六腑,甚至那股气息都有种摧枯拉朽一般的感觉,在苏易的体内不断的翻腾。 走在无限城熟悉的道路上,看着陌生了很多的L们,龙想着,属于他的时代终于还是来了。 “需要注意的一点的这颗行星本来是存在智慧生物的,但是那些智慧生物就跟目前的地球差不多,发展到一定的程度之后智慧生物自己作死发生了灭世大战,导致当时的智慧生物集居点曾经辐射严重。 夹起面条,“滋溜”一声,将其吸入嘴中,嘴角不由得沾染了一些汤渍。 伏地魔太想得到那个预言球了——这世上的任何人,假如知道有一个什么东西记载着自己的死因和死期,而且应该还算准确,总是免不了想要得到这件东西的——至于看不看,当不当真的,咱们另说。 在未来的报道里,零零后,一零后似乎很逆天,有不少人像曾经担心八零九零一般担忧祖国的未来。可林初却很为他们感到高兴,有时候活的自我,活的新奇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见突围报信无望,而锦衣卫下手竟这般狠毒,里面之人终于怕了。 房间里虽然有暖气,但穿着羽绒服的窦唯却并没有感觉到有多么的炎热,所以也就没有了与这位憨货比拼一下身上肌肉的想法。 而单靠一个曹子昂,即使他是今科状元,目前其实也没多少力量的。 曾经林初就是随大流的一份子,动作不求完美,只要差强人意便可。如今林初倒是无所谓了,这些动作在他的眼里都是较为普通的,严苛的做起来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有些累罢了。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五灵域 “砍哥。” “谈先生。” 众人心头微震之后,旋即回过神来,纷纷恭敬地行礼道。 这时候苏道山心情极好,得意洋洋,看谁都顺眼。他先是笑眯眯地扫了改称自己“砍哥”的牛二一眼,旋即对众人道:“怎么样,商量好了吗,你们三家要不要跟我去黄竹林部落。咱们扫了他们!” 「此人果然凶气逼人。现 顾洲视线从客厅挂满冰花的窗户上收回,看了眼孙曼茹,随即垂眸看向其手中的茶饼。 本来,叶福贵也给马春兰安排了安排,但是,叶福贵考虑到了马春兰的身体状况,所以,这些安排就暂时减少了很多。 “我就想守着她……她刚出生就受了那么大的罪……我真的很难受……我不想和她分开……”倪依依哭得梨花带雨。 第二座黑色石碑,那是医学的典籍记载,有着丰富的医术,还有这各种行医之法,针灸之法,救人之法等等。 纳兰玉仙身后的十六人,脸上也露出了一抹骄傲,看向百里寒冰一干人等满是不屑。 不只是身体感觉上的轻松,他还仔细查看了病变处,发现那些可恶又可怕的疹子都开始消退了。到了晚上,就已经消退得差不多干净了。 罗诚立刻带人上去将慕君吾捆绑,套上布袋,而整个过程中,飞云一动不动,看着发生的一切,面无表情。 两人的手臂挨着,她温暖的体温传来,孟祁遥身下就不由得紧绷。 士兵们忙于庆祝,疏于职守,才给了她可乘之机,她大声的,呼喊着他的名字。 “陈茹,你什么意思?”郑雪敏一听她这个样子就很不爽,看向她,质问出声。 感受着她身上冰凉的温度,这炎热的天气倒是成了行走的冰箱,不过抱的久了,就有点受不住了。 听完她的汇报,蓝惜青沉默了良久,“知道了。”说完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兽人已经成了一滩烂泥,许多人恶心地吐了出来。 单今众心急回去亲自审问,顾不得红灯车速什么的,开足马力把叶千秋送到家之后,他说了句再见开车唰的一下就走了。 真是没想到,她夫君满天下找的人,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还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而絮儿没心思放在正事儿上,曦盼早就不紧不慢在她和墨儿身边安了一个眼线了。 这顾影不知道他的心里想法还好,知道怕是要尴尬了,她一个鬼,还是经历那么多的鬼,要是没点能力怕是不能在这江湖好好混了。 所以米嘉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非要闹事,要分一套房子。有了这一套房子,至少不会沦落到饿肚子。 说完关闭直播,一看数据,收到了几万打赏。这点钱,聊胜于无。早知道应该早点通知的,看得人越多,打赏就越多。 “这可不一定,有这钱的谁傻,人家可不会只看现在股票价格多少,还要看原来价格多少,平均价格多少,一年以后能卖了,价格又是多少。”胡飞说。 理所当然的,全四九城的人都知道,古太子和华太子在深海那点恩恩怨怨。 除了自然还有各种不过这些水果都是各种各样味道相当奇配合上这些刺激的一般人喝胃绝对受不泄个几天的完全扛不住。 而从那时起,他就练就了一副好身体和一双铁脚板。在力气上可是从来没有和谁认输过。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攻打 顺着河边土路,苏道山等人刚准备出村,却不想身后传来了一声招呼。 “东家且慢。” 众人扭头看去,却见老灵妖祁先生牵着一头白蹄的小驴走了过来。高角,紫玉,狼烟,连带着牛二都是面面相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听说东家要征讨黄竹林部落,在下不才,愿与东家同去。有些地方,或许能为东家减 这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该想些什么,就这样缓步走向了方寒。 命运就这么神奇,他的姐姐时染救了掉进海里的沈唯,也就是她心上人的老婆,而没多久她却出车祸死了。 林帆坐下刚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林帆只好放下筷子。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叶凌天和往生营本就有矛盾,因为往生营有一块长生印,无论如何,他都要取走长生印,注定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冲突。 明明没什么大的变化,可整体看上去精致动人许多,气质也明显提升。 林瑜低垂下眼眸听着病房里的话,宋元的伤是潇潇姐看过的,可不是假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累,要是以后可以什么都不管,只做他的妻子就好了。 县令府门紧闭,奈何现在跑来的马儿不是寻常的马儿,而是得了黎初加持的马儿,只见马儿扬起双蹄歘歘两下就把县令府的门给踹开了。 触手怪物在他们的眼中是如同噩梦般的存在,但在江言面前,却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说完,又对陈风一一介绍对面的几人。浓眉大眼的青年叫江风,在政府部门上班,江风微笑的朝陈风点头,打招呼。 大卫和皮特并不明白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唐陌的脑海里却莫名其妙地闪过一个熟悉的画面。然后下一秒,只见香蕉酒掉下去的地方,一圈涟漪荡漾开来。这涟漪越荡越大,到最后掀起惊天波浪。 季龙人都死了,他们做再多,都不会再有意义,季笙歌只想,保护好重要的人,过好接下来的人生。 怎么都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不明白余安暖明明是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为什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 余安暖了解完网上始末,便退出微博,输入电脑密码,准备工作。 甚至,墨铭堔还在想,如果时间可以静止自己与天晴开心的时刻,那真的很好很好。但墨铭堔从刚才看到伯莎·怀特之后,内心便开始担忧起来了。 傅闻夺将最后一点水倒在了唐陌的伤口上,唐陌的手停在半空中。 结果没有意外的收到来俩人不约而同的一个点头:有,而且还很明显。 但是效果达到了,目的达到了,子萱才不管过程怎么样呢,使什么样的手段都可以。 另一件让岳阳看中的物品,是等同天阶一级实力的战兽,远古巨猿。 甚至于皓白都有些疑惑,是不是有人暗中出手,将众多的灵魂收走了,如此数量的圣君强者陨落,竟然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这点的确让人疑惑。 好吧,现在他暂时熄火的念头还没有再次萌动起来,但她却不来上班了。 天都新城,已是人山人海。当六大圣地受挫而回后,原本散布在各地的众多修士,也跟着蜂拥而至。 那是一片空荡荡的天地,一座高大的建筑横立在虚空之上,一股如同军团攻伐之气的气息升腾而起,上空竟然涌动着金戈铁马,万马冲锋的气息。 ------------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给你个机会 黄竹林部落很大,面积至少是古榕部落的三倍。 沿着坡道上山,正面就是一个由两侧天生石柱形成的山门。山门上,黄竹林三个大字苍劲有力。而山上特有的黄色斑竹,是那种鲜亮的明黄色,自两侧蔓延开去,形成竹海。风一吹,便哗哗作响,声势浩大。 这使得人们站在山门时,便仿佛站在了一道扑面而来的巨潮前,有一 月白听着蓝若歆的用词,咱家宝贝?之前的一切不开心,立刻烟消云散。心情很好的勾起嘴角。 虽然离那两猥琐男不远,但是还是没有听到他们的聊天内容,旁边的骆驼和章鱼也一个劲的夸穆美晴实在是太性感了。 为什么朝着南方而去,其实也是为了碰碰运气,既然这里的剧情结束了,那他也要重新回到以前的目标上了,寻找古拉多,盖欧卡还有裂空座。 “什么!你妈咪出去了?她到哪里去了?你怎么不告诉我!”表哥叮嘱过她这几天要好好看着天雅,不让她出去乱跑的,现在一起床就不见她人了,怎么向表哥交代? 二哥一看,烟头正中这人的裤裆,估摸着是烫着他的“好兄弟”了,疼得那孙子一个劲的龇牙咧嘴。 宽宽的死不下地,不肯学走路被何连成注意到以后,这一周多以来,差不多每天他都会上演这么一出儿。 “哼装神弄鬼”冷哼声中,一道紫色的光焰自下方的飙射而出,直击天空中的神秘人影。 身上亮光一闪,化出人形,同时那条圈住他脖子的绳子,忽然松开。 “亚朗,这一步跨出之后,你的命运将会彻底的改变,你是真正的勇者!”带着亚朗飞进世界树,凌霄也没有深入,将亚朗放在了世界树的入口,对其背影说了一句。 木瞪的双眼微微的收敛了一些,壮着胆子,任然气势汹汹的吼道;“明天就明天!”然后不着痕迹的服软,微微的让开身形。 自从来到这个位面,身边总是有人跟着,墨安安虽说没表示过什么不满。 对了,万彦彧院子里应该有配不少丫鬟,那总不能一等的都让自家的丫鬟占了,名额得到了永顺伯府才能定下。 它空洞的眼神极其无力,看上去并不像死气沉沉,而像是那种死去很久,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 但周围的恶魔莫说是触碰,就连此时离去的心思也完全打消,甚至不敢从旁靠近这些拦住大门的“蜡像”。 这一整天,累得很,回到随风院,墨安安早早的沐浴后躺在软塌上,由着石竹给她擦头发。 名单宣布完毕,除了对战双方和裁判洪林轩,所有人都必须离开青云台。今天的考核不再是分区进行,而是以整个青云台作为擂台。 唯一的缺点,就是眼神,所有活物和死物最能够分辨的地方就是眼神,一看就知道是活是死。 叶开马上也看到,这强壮男双脚底与背后,以及双手都有助推器,正喷出浅弱的火蛇。 不知道她是真的把儿子送去了男澡堂,还是去干别的了,总之她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回来。 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却用了很长的时间,光是维持纪律安排座位就磨蹭了整整一节课,这让日本团队的领头人山田总司不禁皱起了眉头。 “没有什么请示的了。”我在警卫排遇到过这种玩笑的话,随即回应了他,而且把他的指示改成了请示,还加重了口气。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戏 忽然爆发的战斗,让场面混乱了一下。 然后随着这一个短暂照面的交锋结束,在某一个瞬间,整个黄竹林部落都仿佛被一道过境的低气压笼罩,变得安静而压抑。 大宅前的空地上,大妖伏生有些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旁边,修葺房屋和锄地的灵妖们,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筛东西的妇女停下了筛子。那沙沙的声响消失 说罢,又倒了一杯‘踏雪寻梅’站起身来,直看得众人愕然物语。 曾今终归是曾今,都回不去,就如池子里的清荷,若是开败了,便不可能变回从前的生机,等待它的命运便是孤寂的死亡,真是何等的可笑。 “第二轮第二场战斗。周军胜出!将进入到最后的决战之中,和唐军争夺洛阳城的归属权!”王世充这时立刻宣布道。 这二人,从开始就是宿敌,命中注定,没有人可以改变,唯有一人殒命,才算有个了断。 挥了挥手,亚伯纳特笑着让人抬他出去,从我身边路过的时候,浓浓的腐朽味直让我掩鼻想吐。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就再明白不过了,考虑到了魏朝阳的家庭背景,这个事儿那几乎就没跑了。 两人走过一段村道,来到了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这里很安静,适合交心,林涵溪狡黠一笑,道:“坐吧,我们谈谈。”说着便席地坐在软软肥肥的草地上。 “暖雨大哥哥,你为什么总是盯着霜儿看,霜儿脸上有问题吗?”这时,霜儿一脸疑惑地凑近了暖雨,使得暖雨的脸霎时间有些泛红。 “哎呦没想到你长的这么憨,做起事来还这么聪明。”李大牛眼睛一亮,咧嘴笑道。 他看着清舞向自己飞奔而来,嘴角上扬,眼底曼起一丝忧伤和无奈,这样的日子只怕以后不会再有了吧,转眼之间清舞已经来到他的面前,慕容清雷立即将眼底的情绪散去,却不想被清舞迅速的看清。 那衣着不是在戏里才可以看得到的吗?她们是在演戏?可是为何没有导演和灯光之类的?这不是梦,但是为何会出现这样诡异的事情? 花月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想趁机用妖雨斩杀刀疤脸,被江风挡住。 一听到张焉的声音,陈川就阴暗了,他止不住自己去想那些尴尬事情。 “你怎么说都可以,我手里有证据证明你们给的资料有误,这是你们需要付出的代价,随身警报器,为什么你们给的资料里面没有,这是你们需要付出的代价”皮特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电话内又是一阵的沉默。 看着都痛,一个个都是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一半边脸,就好似这一巴掌,打在他们的脸上一样。 所以就只能借助从王志龙那里偷学的土控之术,形成了一股三米高的土墙,勉强将何德淼蕴含愤怒的一击给抵挡了下来。 漫天光芒,携带着绚烂的闪电,将青海炸得浑身焦糊,原本猩红的眼睛,光芒都给炸没了。 巫妖的骨杖点出的那一刻,叶铮简单的斜跨了一步,错过了刚才的行走路线,红色的光线就直接偏离了。 噗呲一声,明心发出一道血气,一下将老头的一条腿给削了下来,顿时鲜血横流,老头疼的嗷嗷直叫。 步留痕挣扎着起身,若是别人,他只会呵呵一笑,在三头龙星宿,天庭追杀,瑶池放弃,谁有能力救他? ------------ 第一百三十七章 伏生 一阵风吹过,大片明黄色的斑竹在风中摇曳着。哗哗的声响让黄竹山上,仿佛始终处于雨天一般。 村落中央,已经是一片狼藉。 临近战团的几间房屋,都在黑色大树和金山巨猿的交战中化作残垣断壁。路边的树木折断,残枝断叶散落一地。广场上原本平整的地面,此刻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坑洞,泥土被翻了起来,到处都是 转回头,亚蒙巨大的身形已然再次冲了上来,这一次它不仅仅只是动了冲击,还伴随着紧握的双拳。 丑态毕露的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那兵卒死了,是被他一巴掌拍死的。 丹玉走到了温婉晗的身边,强忍着温婉晗身上发出的恶臭,而后检查起了他的身体来,而温婉晗并没有抵抗,而是放开了心神让他检查。 剩下的三人,一个坐在主座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一个戴眼镜的青年和一个浑身纹身的光头。 这个地方原本是那五只炼虚境的鬼宠待得地方,由于阴气比较重,最为适合用作升级仙灵圣体的地方。 “你去忙吧,今天我帮你打击犯罪!”方程看着彼得,微笑着说到。 “不是,缇欧说的话我应该会记得很清楚,是在更之前的。”艾克皱眉微微思索。 有知识的,比如会几门语言的,就经常走在俘虏们和监工们队伍里面,给予翻译,还有同奴隶和俘虏们沟通。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摸出火铳,缓缓的举了起来,对准那只已经不算太远的怪物,瞄了起来。 “需要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一己之力是改变不了历史的!”戏志才淡淡的笑道。 于是,两个xiǎo时以后,六名敌工部的干部分成三组就带着信件和照片踏上了前往上海和天津的旅程。 她那种宁静清澈的美丽,即便什么都不做的坐在那里就是一道让人赏心悦目的风景,看着她的一颦一笑,期待着下一个唯美的瞬间,那种感觉就好似目睹春天的绿柳一点点抽出嫩芽的喜悦。 孟飞刚才坐过的地方,饮料瓶底不知何时裂开了,剩余的半瓶水竟然向受到牵引般,无声无息的流到了李心月脚下。 还有就是功德点的事了,要想办法再去挣点功德点,要不然,佳酿喝完以后,就没办法再兑换了。 而天才则要少得许多,像泰山派外门被称为天才的也只有古超和宋青两人。内门弟子当中的天才虽然多一些,但是也不会太多。 无论是方灿第一次进入的死亡黑漠,还是如今的第二试炼场景亡灵山脉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空间中的所有生物都不是程式虚拟的。 用手中的青锋剑将狮鹫王进行了一番切割解剖的墨武将目光投向不远处已是奄奄一息的腾蛇王道。 然后,他自己将一份鸡蛋倒在白米饭,顿时,在热情的蒸腾之下,一股鸡肉的香味散发出来。 “也许不会,这鬼地方三面被包围,我们如何去秘密执行斩首行动?”弯刀眼睛望着四周,嘴里慢慢的说道。 再次出现在齐玄易等人面前的时候,这位中年修士,气血如海深不可测。象宇老祖本身就拥有大帝的力量,只不过因为一直受到秘境力量的镇压,如今得到化龙丹相助,实力更是提升不少。 她正在做着一些简单的法术试验,以打发无聊的时光,见陈旭元来此便端了茶点,两人开始闲聊起来。 ------------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风起云涌 天道山上,云雾缭绕。 在人们视线无法企及的山顶上方,天空到这里,便如同漏了一般,呈现一个巨大的圆形漏斗。只不过,这个漏斗是反转向上的。丝丝云雾,连带天空的蔚蓝底色,都不断地从这个圆形中漏向上方。然后又仿佛触碰到了什么禁制一般,反向弥散开来,向着远处扩散。 整个山顶,被一圈金色的光芒包围着 白冉找来了陈达,待查明病症,却是染了寄生虫。且给水妖开了个除虫的房子,当天便有些好转。 这些人中了楚风暗中下的毒,至今还没能解开。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需系铃人。 “原来如此,说白了就是他们马屁拍的好呗!”木槿坏笑着说道。 十几分钟后,余诗洋与林辰两人就一起走出了办公室,然后离开了悟空设计。 当然这是游戏,并不能用科学方面的东西去解释,多重都是游戏设计者设计的。 这毒是他从武者手中弄来的,根本不是一般市面上流通的普通毒药。 关于姐姐余诗音放假需要在京都待上一段时间,余诗洋倒是没有意外,因为在之前姐姐余诗音就跟提过。 主要是他们怕那些黑社会真的冲上来了,万一把他们误伤了,他们找说理去。 现在倒是还好,毕竟整个传说到60级的玩家也就五六百人,而筱筱宗占了五分之一左右,其中还有一半是没有宗派的,这个时候是最有利于筱筱宗抢占BOSS的时机。 那道两道倩影正是其楼上的万茜与她的闺蜜也是余诗洋哈罗工作室的成员余雅。 “老家伙你在质疑我的能力吗?”某人话还未说完,便被暴怒的阿廖莎打断了。 林佳佳算是听明白了周宇想要表达的意思,爱情只是一个借代的事情,用爱情来表现男孩的梦想和现实的艰辛。 “反正妈妈你要在学院授课很久嘛,我老跟着你也有点无聊,而且我魔法上的修炼的确有些薄弱嘛!”废话梅琳娜才不敢说出真实原因咧。 “如此甚好。”章世炎见儿子想得清楚,也不多说什么,胜了,自然最好;败了,也能让儿子长个教训。 并且第三层还有大量武器,配合基地的成员,足够坚守一段时间。 任务流程都一样,顺序决定先后,要是他们能差不多时间完成任务,两组人员说不定可以全程在一起。 人家长得帅,而且还有演技,关键是人家周宇流量更大的。现在谁不知道,周宇去哪,流量就要爆炸,不知道多少节目还有品牌方排着队找他呢。 千钧楼老大的目光一落在辰岚身上,辰岚就已经感觉到了,他只觉得浑身一震,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兰香想道:“这傻蛋也太神了吧,老娘心里想男人,他也知道,不能让他再看下去,不然老娘想要偷人的事,都要被他看穿,如果再说出来的话,那还不丢死仙人板板。 牢头的视线落在那精致的木托盘上。它由梨花木精雕细刻,其上盛放食物的器皿是青花白瓷,这两样贵物出现在死牢里,总归不合时宜。 西装男子脱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里面的泳裤,戴上潜水镜和潜水灯,跳下了湖里,潜入了进去。 “他什么时候给过的,我怎么不知道?” 叶离也没有勉强她,拉着她一起坐下吃饭的时候,随口问道。 看到这一幕,王逸的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这说明他刚刚的自杀式攻击并没有白费,不过还不等他高兴一下,异变突起。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幽族的秘密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仙来镇下了一场小雨。 细如牛毛的雨丝,轻柔而绵密地落在树上,屋顶上,地面上和人们的发丝上。抹去了灰尘,让整个世界渐渐披上了一层油润的光泽。 没有日月交替的天色,也随着天空的乌云黯淡了下来。农田里的农夫披着蓑衣,牧童骑着水牛,铁匠铺的火星飞溅,屋檐滴着雨水,端着洗衣盆的妇 “九长老,即便昆吾学院有两大圣人,但和我们王家相比,好像还差一点吧?”王金眼睛眯到了一起,但心下的愤然已到了不能容让的地步。 某个坏蛋怎么可能会放任让她睡熟,甚至于某个坏蛋还会不时的挑衅她一下,将她心底里的火撩拨的老高老高,随时都有爆发的危险。 一位将来必为圣人的后人被封被废,这对于华族是多少大的风暴呀。 骂了隔壁的,当初就该一箭射死他个龟孙,若真如此也没有这么多事情了。 眼下更有传闻,若然三大势力不出,战灵山等一干势力不加以阻扰,夕月洞天势必会在千年之内成为下一个庞然大物。 而且这里还是平原地形,这也就是说李少凡完全的暴露在铁羽鸟的视线之中。 “既然如此,那么何天兄为什么不直接让家族之人留意一番,看到有合适之人,就招揽到自己的队伍里面就好?”梁榆好奇问道。 虚空中仿佛凭空升起一股浩浩荡荡,长达几万里的长风,吹动云空,云层都破开,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仿佛天空突然被劈开般。 升灵丹对于贵宾室的这些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以他们的身份,想要购得一枚升灵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于是他们都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的人争夺这枚丹药。 并且,星府记者杜撰出一条抓眼球的消息爆料,有关于摇石当红人气歌手何琳,顿时就上了头条。 与关之峰夫妻在一起生活了五年,作为岳母的她,已经了解了他的性格。 更是让叶言没想到的是,陈叶竟然直接斩杀了这个乌志,可怜自己刚才还与其耗战了如此之久。 虽没口头上说是方闲把自己带入了歪路,可这样的意思不止一次表达过。 她要的是,将赵清钉死在重婚罪这个罪名上,不仅让他净身出户,还要将他送进监狱。 颜家这次来京城的人不仅有我的堂兄弟,还特意给我带了三个服侍的人,你知道他们的作用吧? 肯定是刚才,祝律师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好,被堂哥看见了,这下完蛋了。 “大伯!”安七月也眼尖的看到了朝他们走过来的大伯便挥手喊道。 看似毫无收获,但吞噬完一整个龙王魂魄之后,她的神体也开始进一步进化。 “那你敢告诉我你们的地址吗”君耀还想问对方地址,但人家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才是刚才那银甲星君关注的目标,那目光中的压力,大半都由她来承受了。 梨落甚少这样肯放下规矩来握她的手,但她不在意,只是觉得过去哀凉,如今更哀凉。 弹幕里各种跳脚要爆照的消息,步悔对此一概不理会,迅速和暖凉妹子开了下一把。 也许就因为浪费了这一发炮弹,导致打不死一辆敌人的主力坦克,最后输掉比赛,这都是在比赛中有可能发生的。 在他们的组织内部,有着这个世界上,最为精英的人才。也正因为有着这样的人才,才让他们成为世界上所有国家不敢忽略的劲敌。 ------------ 第一百四十章 真好 天色大亮。 当苏道山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两刻了。 今天是翼山城暗沉苦寒的冬季难得的一个好天气,没有厚重的云,也没有尘沙,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早就透过窗户照进了屋子。金色的光芒在温暖的房间里,形成明暗分明的光柱。细小的浮尘在光柱中飘荡起伏。地面仿佛铺上了金色的地毯。 苏道山适应了 “嘿嘿,丹药就一粒,我看斗个鱼死网破,天崩地裂,不如谁先找到丹药,就是谁的”一个天罡一变境老者,阴笑着开口提醒道。 拼命抵挡十把宝剑攻击的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在不断颤抖。 宛如星球大战般的场景出现,绝地武士上下翻飞,厮杀越发激烈。 李君依照吩咐,带着大野猪跑向指定的峭壁,萧夜选择这里是因为它的壁面垂直且平滑,利于攀登,他可不想一会出现什么意外,导致李君逃跑没成功,被这只疯狂的大野猪一头撞成了李君酱。 没有人会觉得她会在赤色荒原里活下来,也放心她这个贱民离开。 他这段时间都在研究精神力,对此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虽然无法利用精神力直接感应到微观层面,但是精神力越凝聚感应的精细程度也就越高,越扩散也就越模糊。 李发财想要变强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强烈,只有变强,才能保护大家,才不会让这次的事件重现。 “它的优点很大,因为一旦轮回结束,恢复修为,实力往往比同境界的武者强大许多。 单个词汇拆开来他懂,连起来也明白大致的意思,但是这番话蕴含的境界他却不懂。 强大、高薪、高社会地位、安全、不加班,这么好的工作除了斯坦集团哪里找? 苏音感觉自己像是突然间穿越了似的,自己正与游子诗一起坐在火车上,有某种特殊的力量将自己两人所包裹,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安逸和静止,如梦如幻。 因为你吃在嘴里的每一口佳肴,实在是想象不到,他们都是在一个怎么样的环境下做出来的,你甚至是不能想象到,你吃的这些,是些个什么样子的东西。 阿九毫不奇怪贺拔毓会成为査老的座上宾,因为从他带着千日熏来看,此行的真正目的只怕正是査老。 没错,这位包子王不但什么本领都不会,还沉迷于术术,对长生之术尤其的痴迷,自然也结交了不少道士巫师。 安容和说得也有道理,可林贞娘知道他更多的是为她的名声着想。虽然是未婚夫妻,可未行礼就坐在一个院子里,到底有碍名声。 “我知道,你肯定不信,等着。”话停,凌宙天在心中说道:“帮我兑换一把前装线膛撞击式恩菲尔德步枪!”凌宙天所说的这把枪就是当时英法联军中英国所装备的武器,一把普通的步枪。 贺拔毓的一番话,慧宝全都一字不落的传下了去,可心中却越发担忧了。 在四方族内,现在也只有老萧头一人拥有对抗法师的实力,因此他被迫远走南州支援乔仙儿。青海湖虽然战事也很紧张,但是有摩西国这样庞大的实力存在,估计加上闫老大和燕南山的彼此照应,足以应付所有突发事件。 胡耀的死专家都说是意外,但叶翔宇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绝对和古月等人脱不开干系,只不过没有任何的证据而已。 ------------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七品 房间寂静而温馨,火墙的暖意和冬日的阳光,让人感到无比惬意。 苏道山嘴角上扬,舒服地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然后轻轻咳嗽了一声。外间的娉婷和画眉顿时起身。一个急匆匆地进来服侍,另一个则拿着盆去打热水。 “少爷,您醒了?”娉婷窈窕的身躯,出现在床边。 因在温暖的室内,少女没穿棉衣,只穿着一 倒霉鬼说着,连忙停了下来,她实在是追不了,不然这仇死也要报回来。 陆羽等待了一下,还没有反应,就在他准备使用其他药物的时候。 “你跟那个张羽泽到底什么关系,还你们,他到底有什么好的?”气愤的盯着乔珊,死死的。 秦烟一颗上升到半空的心,突然无限的坠落,感觉是墨靳晟无法接受‘他’才故意没说剩下的那一半。 然而这次董如却没听到相公的任何动静,他恐怕真的生气了,她心里更加惴惴,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天,肖青和黎兵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城镇,找了一处最大的酒楼吃饭。有了白允,肖青她们就没有愁过银子。钱来的容易,花起来也就不加珍惜了。 巨大的奇茸通天菊破空飞起,金色花蕊带动毛茸茸的紫色花瓣微微倾斜,对准铠蜥发出一道耀眼的金色光柱。 只有在特殊场合,天凌才会用到它,今天十分重要,俱乐部来了这么多新学员,为了给他们一个好印象,自己得好好准备一下。 甚至陆羽都已经想到了自己以后的攻击方式了,不断的打出光点技能,尤其是光之刺击,这个技能一定要打出来。 没想到董如听了却是猛地抬起头来望着他,眼神在黑夜中清亮异常,呼出的气息也和他的交融在一起,轻轻浅浅地拂过他的胸膛。 清让回头,虞子琛就站在后头,一身的白看着就让人觉得冷,“你怎么来了?”外面都传说虞大少爷在普庆寺憋坏了,一出来就躲进了花楼不出来了,这在京师已经是个笑谈。 复苏后的龙玉公主不知会做出怎样的事情?如果她早已失去了野心看淡了一切,又为何要千方百计不惜代价来到这里?谁又能保证她在重获能力之后会不会利用她的力量控制或毁灭这个世界? 哪怕对方是个坐在轮椅上的瘸子,可就那张脸,相信都能让大把大把的粉丝直接毫无缘由的迷恋他。 临走本不该再给你添麻烦,但我实在无处可去。我害怕再度进入公众视线,害怕身后都不得安宁。虽然我没脸回家,但还是非常留恋这个家。别怨我。让我悄悄走,不要惊动任何人。 在黑雨降落的阴暗时代,天空似乎都被阴霾笼罩,纵然基因工会也没找到缘由,人们惊恐不已。他们迫切需要一点娱乐来缓解压力,所以,当陈锋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人们喜闻乐见。 “哼哼,大姐的鸡毛掸子,专打想娶仙子的家伙,请问陈大公子,你偷走鸡毛掸子,是几个意思呢?”代凉月心下已明白了个大概,忍住笑意追问了一声。 段可雨的忠粉不多,但也有那些一些人,在她发微博的第一时间,就及时回复了。 孙沫耸了耸鼻尖,她其实下意识的想拒绝的,可闻到那不同于一般三明治的香味,她居然说不出口,甚至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忍着内心的煎熬将三明治接了过来。 ------------ 第一百四十二章 领悟功法 “啪!” 苏道山随意打了一拳。 不是长河连打的招式,也不属于任何武学,就只是那么平平常常简简单单的一拳击出,他便感觉自己身体内那些原本隐藏在肌肉筋膜里的死力气已经全然活了过来。宛若无数游走的滚珠。 意到炁至,炁至劲发。 这便是每一个武者自六岁开骨习武以来,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 东方玉轩其实不怕雨丹崖知道自己复活于也风的事,就算此时捅到玉面人那里,在没有集齐漪澜图前,玉面人是不会对自己怎样的。可是对方好像已经发现了自己深层次的目的,这让他非常不安。 柳修淡淡地看了看若风,轰然爆开全身气势,满头长发在狂风中疯狂舞动,如神如魔,气焰滔天而起,让人一见,便是望而生畏。 “都是我的”当代大师话音未落,就被一只从天而降的无形之爪给捏住了,还捏得很结实。 如果他三个月后真能打败她,那他就不是一个武学废材了,而应该被改称武学天才才是。 这算是监视么?沙必良心里冷笑,他本以为这一次合作之后,魏白英不说会把他当朋友看,至少也会把他当成一名值得尊敬的警察,可是现在看来,是他想太多了。 “你…你竟然可以轻易化解奴印,你已经晋级高级真仙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千年不到就从一个飞升者飙升到高级真仙,除非你是仙王转世。”鬼泣心里一惊,盯着王安惊呼起来,眼里充满了恐惧之色。 善化尊者听了这个秘密,抬起手擦着额头上的汗,还真是贪心害人。刚才要不是他极其信任玉炎尊者,肯定会打开瓷瓶吞下仙丹,那也就意味着此生走到了尽头。 护城河上点燃了熊熊烈火,足足拥有数十米多高……并且,滚滚的黑色浓烟,便是翻腾向了天际。 “公子不必客气,本王那七个不孝子,整日里只知吃喝玩乐,深令本王失望,以公子的修为,以后必能将本王这项绝技再度发扬光大,这也是本王之幸!”蘭王似乎是真心想把剑谱授予唐逍了。 而叶秋则是出手,直接一脚踹在了一个丧尸的腿上,将对方的腿直接踢断,这名丧尸失去了行动能力,就那么趴在地上,上半身依然坚持着想要咬人,叶秋又将另一名丧尸的双臂打断,然后同样踹断了他一条腿。 在众人感叹的时候,卓进已经感到自身的实力提升已经陷入了瓶颈,他看在传说境的大门外,就差半步进不了这下一境界。 柳南风独自坐在长廊里,灯光白白的,亮得晃眼,除了给阿奇打电话以外,他也不做什么,就是这么安静的看着病房里躺着的母亲。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并不愿意和自己发生争斗,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事情。 义达蒙第一个就不信,在他的影响中,如果梦幻集团真有这样的技术,跑到马绍尔这种穷地方来做什么,完全可以在联邦区域内大展拳脚,混个风生水起了。 神铸师,在铸造师当中,那可以说是一种真正的巅峰存在,就算是东皇宫当中,目前也没有一个真正的神铸师。 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一阵光芒将霸王龙整个脑袋覆盖,李项枫挥动朱雀迎面扑向爆炸的地方,那里便是霸王龙的头部,只要将这里重创,料是霸王龙再强悍,也得毙于一命。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冲突 在娉婷的服侍下,苏道山擦洗了身体,又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出门。 到了前院,就见岳世峰,岳蓁,林烜和朱学康为首的十几个世家子弟,有男有女,正在书房前的空地上聊着天等候着呢。一见到苏道山出来,众人都嘻嘻哈哈地围上来。 岳世峰一脸兴奋地抬手准备揽住苏道山的肩膀说什么,却见苏道山一板一眼地拱手一礼 此时被这么吸收,就好似虚弱一样。可惜的是,他一点都没有反抗的能力。 乐天虽然不知道皇城有多少高手,但是一定会有神级饿的高手护卫。这一点乐天深信不疑。 陈涵笑道:“我,,,以后还会回來的。”明明想说的有底气一点,可是当声音发出來的时候,还是显得那么的沒有说服力。 而元清月这次居然没有把死胖子一脚踹开,反而张开双臂把胖子搂了个结实。 眼前的六人相互牵制,元清风并没有太过担心,何况他也不是没有底牌。 大概KISS了一分钟,夏雪已经满脸通红,身子一阵阵发软,双眼迷离地盯着欧阳。 “吵着了,就吵着了呗!反正都已经被吵醒了。”林天一脸无所谓的道。 被训的十几个青年,此刻正满脸抽搐地对着厚厚的木板击打着,胳膊、肘子,此刻已是血肉模糊了。 吃过早饭,景墨轩正要起身收拾碗筷,可是千若若死活也不肯让景墨轩动手,‘逼’着他去休息。 “可以单独聊聊吗?” 高玫芬抬头道,从头到尾,她一直都坐在座位上,没有起过身。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国内报纸要这么造谣?”鲁雪华大惊失色,非常不解地问。 沉默的狮子也算是在铁血中接触孤雨比较长的时间很清楚这家伙是多么的BT,也很明白今天的他很不一样,但是他没有问,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就怕这件事情是真的。 尽管这个目标仍然十分遥远,但它对于饱经忧患的大后方民众尤其是流亡的知识分子来说不啻于一针强心剂,使他们确切地看到自己正在强大起来并将重新主宰自己的命运。 将停留在墨羽身上的视线移开,赵玄的心中又岂会不知墨羽墨竹对他的忠心,只是九凰是赵玄心中不可触碰的底线,他们既然妄想隐瞒关于九凰的任何事,只是赵玄始终不能锁接受的,即使是他身边最忠心的属下,也不行。 窗外,正细雨连江,荡着无数的涟漪,一江春水,在烟雨中缓缓流淌,再往远望,则是春天满眼花木的郁郁葱葱和娇嫩如滴。 一具丧尸先到,两只手锤当即便砸了过来,整个门框“铛铛”作响。 所以他一般也只是释放气势压制人,就像对非诚那般就只用了气势。 李南一个身形半晃,直接窜到了那三具丧尸面前,正待他们张牙舞爪袭来之时,李南早就把螺丝刀刺在了一具丧尸的脑壳里。 说罢,老赵带着两个队员向前摸了过去。还没摸到土坡上,走在前面的一个队友的脚像是踩在泥泞里,低头望去面色瞬间大变,惊恐万分。 这样一来,唐居易一日没有彻底死亡,他就会一日受困于混乱的精神之中,饱受各种杂乱破碎的思绪以及噩梦的折磨。 她也喜欢朝后,斜朝了后掉着角和铁蛋共课桌,挤得雅雅没地方。 “行,明天会给你们进行嘉奖,并给你们奖励假期。”曾煜开口说道。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义正辞严 当骚乱出现的时候,苏道山正牵着马好奇地东张西望。 因为各城各地相互隔离往来艰难的原因,因此,愈发让各种消息和传闻显得珍贵,进而广为流传,让人津津乐道。 一首好的诗词,几件江湖秘闻,一代横空出世的天纵奇才,某个被围剿的魔道巨擘……但凡有什么新鲜事儿,一旦传来,立刻便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 “哈,给帝族做狗,这是你最大的荣耀。”林朗说道,然后一拳向着凌寒挥去。 我再一次走到门口去尝试着开了一下门,这一次门终于又打开了,出去之前我特意回头看了看屋子里,确定真的什么都没有,我才放心了。 神奈天的等级,是地地道道的S级,他要是叛出雾隐村,立马就会成为大蛇丸之于木叶村一般的顶级叛忍,这种人,就算是黑市也不愿意去招惹。 可是,这样的口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喊出来的,她的信心究竟源自于何方呢? 在这样的利诱之下,即使联军中有再多的龌蹉,也一定会以优先击败魔族为重的,现在的长公主叶卡琳娜就是一个好例子。 我跟陈皮刚刚说着,二楼一个房间的门忽然就打开了,我听到声音转头看了过去,只见房间里面竟然走出来一个没有穿衣服的人。 这些光束不停地运转着,还不断地变化着花样,不过这里的人好像都已经熟悉了,总能提前做出应变,因此,有惊无险。 我听完之后顿时恍然大悟,我就说要是所有的基地都跟上次毁掉的那个一样,那这个组织就太不可思议了。 终于贾局长的轿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前线指挥部附近,刘科长急忙上前迎接,将现场情况做了一个简要的汇报。贾局长也顾不上整理凌乱的头发,当即就要到离酒吧街最近的地方前去勘察。 “姐,我刚刚才反应过来,我居然看不透这家伙的修为!”柳茹儿突然道。 在这里,就算是富家子弟,也要老老实实的按照木牌序号排队,就算他们家再有钱,也别想在这里买个插队的名额,与仙缘相比,世俗的金钱和粪土差不多。 龙腾边缘此时更是大变样,先前的巨炮和雷公台不说,此时更加增添了各种狰狞无比的武器,说的出名的,说不出名的更是一大堆。 北荒是一片荒芜之地,没有任何生机,就连生命最顽强的野草,也不会生长在那里,仙墓太霸道了,每过万年开启的那一刻。 但现在,这数量翻了三番。全国的宗室每年需要两千三百万石,约合三十亿斤每年。 严龙众人上到四楼,在楼梯口的地方,便遇到了一个身形高瘦,臂展特别长的男人。他站在楼梯口那里,看样子是要下楼。 石林继续说道:“你可知道,ss顶级玫瑰在外界可是买不到的,有人出数百万,甚至上千万,我都不会卖掉任何一支顶级玫瑰。 整个过程十分安静,斑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痛楚仿佛不存在一般。 独孤伽罗怀揣着对杨素的鄙视,也不开口发问,只用冷漠的目光望着他,待他主动开口,向自己禀明一切。 喝完腊八粥后的第三天,孩子们手中多出了一篇木简,内容是一封名为姬云的人给陈健写的信,讲诉的是想办法最省人力运送矿石的办法。 “还不知道公子此来所为何事。”伏念看到嬴泉落座之后,出言询问道。 看到两人上去,赵前也转身开车离开,现在是时候该去找陈勇了。 而佯攻鬼魔谷的人员,则是带上了大量皇室、皇甫世家、明教所研制的火药。 虽然说他是已然决定,在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之后,直接去将黑绝给彻底的重新封印起来。直接根绝后患。 “恩?奇怪我之前不是在基地里吗?怎么突然就来到这里了?还有这里是哪里?”红少年有些茫然的张开了眼眸举目四望。 “什么?”紫霄的反应稍稍的慢了一拍。当即被红鸣一爪拍成了漫天的粉末。 陈浩发自内心的对着那残影说了一句,然后直起身,眼神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这是我相公!”杨婵直接偎依到了石凡身边,她根本不想隐瞒什么,甚至心里还很骄傲。 “你……”剑炫此时也收起了往日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僵硬的表情。 “什么?”这下连张老头都愣住了,不是说好了来赖账的吗。为了赖账他还使出苦肉计,让自己的脸肿成猪头,不要钱的话,那他这脸不都是白肿了吗,这巴掌不是白挨了吗。 三个万血窟,神位永生境第九十九步的人物,马上是夹击,下方白衣青年。 村民们对李东升怒目以示,在他们的眼中,李东升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打破他们平静的生活,还敢殴打他们尊敬的判官。 是没多大的仇,就是在武三思被李东升揍的时候,他没有出手帮忙而已。 ------------ 第一百四十五章 陪练 石火电光间,马文瑞已经到了苏道山面前,一拳向他脸上挥去。 看着马文瑞脸上的狰狞阴狠之色,再听到他出拳发出的气劲炸响,苏与和昔昔,都急得差点哭了。就连对苏道山最有信心的岳蓁,也不敢再看。 但就在这时候,大家却发现,苏道山脚下从容地后退一步,屈膝沉肩,摆出一个拳架子,左手握拳,猛地向上一抬, 她那婀娜多姿的身形,在紧身水靠的包裹下,显示出令人你惊心动魄的曲线,身形在空中如同大鸟一般扑击而下。 太玄这些年来的惊讶都不及今天一天多,他也不再问阿房宫被项羽烧毁,为什么还会留下的废话了,他心中明白,这所有的疑惑,只有到了道宫,见到道宫主人才有机会解答。 这就好比挨了一巴掌,明明很疼,别人问你爽不爽,你还得回答爽的不要不要的。 鲜血瞬间从伤口中流出,陈子杨赶紧用急救包中的止血棉布把他的伤口捂住,然后用止血绵布上的绷带,把这个棉布牢牢的固定在了王明的胳膊上。 “当然,天哥可是我们的男人,王一样的男人自然要强大,否则还无法满足我们呢!”吕倩得意地说着,俏脸更是泛起一抹红晕。 几名归元门弟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血蟒之后,顿时露出愤怒的表情,举剑就想杀过去。 若干年之后,苗疆村寨里就诞生一名伟大的族长,他把整个村寨都迁移出深山,打破所有的神话传说,当然苗疆圣地的秘密也被他封存,就好像被历史的洪流淹没在时间海中,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江一苗看父母都坚持让她出国,于是期末考试结束,她跟缪琛默出国去了。 因为销售是他做的,那些仿真品真的非常的真,就是有些行家也未必能看出来,之前都没出过事的。 管事人指向其中一个比其他都宽大些的牌位,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可就在几天后,当法务部经理在外网上看到一条新闻之后,顿时差点惊掉了下巴。 许哲只知道一家台球厅,那就是沈岚家的。所以带着老爸去的台球厅,自然也就是那家。 陈雨眼睛一亮,如果周末真的被点名批评了,虽然说不至于让周末伤筋动骨,但也够他吃一壶了。 喝茶的众茶友大怒,发你MM的P,劳资们的电话现在还能打得通吗? 这就是生命的意义,这就是重生的原因。自打仙府升级后,安妮知道自己为什么重生了,不是恩怨情仇,而是建设一个新世界。 唐凌菲正想再说点什么,可这时,她目光一转,却看到了许哲放在床上的手机。那手机的屏幕现在亮起来了。 “安妮,你怎么对我们总裁说话的!”朱琳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出来刷存在了。 “你难道对花粉过敏?”远坂凛有些不确定地问,并递来了一张纸巾。 然后换成了唐婉在前面带路,唐婉之前扩散出去的黑雾,就是一种大范围的感知型能力,感知中三只风人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赶来,所以唐婉选了一个距离三只风人最远的方向,三人狂奔而去。 周灿道,“四百年黑暗大运之后,我至道学宫重临世间,传播种种学问,乃是大功德的事情。 张宝玉仔细想了想,想起当年建设大华世界阴间的时候,九叔好象给自己说过,地府之中的水土,就是由鬼魂的记忆和感情构成的,而每一个去投胎的阴灵,显然都是洗去了自己前世的所有记忆和感情,才能得到投胎的机会。 ------------ 第一百四十六章 精通 戍卫堡城墙上,韩禄衡一边领着亲卫巡查,一边皱着眉头想着事情。 身为烈火军前军军帅韦知非的左膀右臂,韩禄衡一直都是前军将领之中,如同智脑一般的存在。 这倒不是说韩禄衡智谋出众,料敌机先,打仗有多么厉害,而是得益于他出众的内务能力。 用熟悉韩禄衡的人的话来说,这家伙就像是有十个脑子。不 楚姒听到这里反而笑了起来,她正愁怎么把楚蓁蓁送给逍遥王,楚秀秀没什么脑子,只知道一味贪财,迟早死在楚黛儿或是楚蓁蓁手里,至于楚黛儿,她的确要好好想想。 我如此的害怕,全身都在发抖,本来只需要十分钟的时间,被我硬拖到了二十分钟,易晋在一旁都拿我没办法,最后马马虎虎照完后,易晋再次抱着我从检查室出来,路过的人全都看向我。 从矮人黑铁之堡往东,刚进入山区不远就现一条河流,能够直入大海。 “咳咳,话说,我又看不到你的眼泪,谁知道你到底留没留?”阮萌耸了耸肩说道。 男人眉微皱,她表明了身份,又说一会儿便有人过来,若真是如此,现在杀了她,倒是麻烦,他如今身有重伤,想要解决这么多人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是绝对不可能的。 大房的儿子也朝我看了过来,他们似乎也知晓最近缠在我身上的那些丑闻,和在于正和面前与我淡然有礼完全不同,此时他的眼里全都是轻蔑。 回到大厅外的秦怡脸色很平静,等待进场和严易泽完成这场婚礼。 再加上莫雨还有萧项和薛晚晴这两个朋友的支持,公司想要发展壮大并不是很难。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妖神被鬼娃吃了,陈家的人都得救了,但是伴随着妖神的灵灭,也有许多疑问未知。 “好,你现在就听我的安排,首先,去拿拖把,把拖把洗得干干净净,再有就是先脱地,我去给你整理床。”韩雪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干起来。 话说出来是没那么压抑了,可胸腔里又酸涩的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剥离。 所以冥王尸都不存在灵帝劫,力量足够就能重回一定的巅峰!看着这一幕,魔王尸嘴角抽搐不止,脑袋微微低下,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她思考了好一会,也没能回忆起真的可以让她说出来特别开心的事情。 其实衍深压根就不知道这双月圣典传到他的手上是第几代了,别说他不知道,就是刚刚圆寂的双月也不知道。三十三在佛教中是一个很有意义的数字,而且又比较顺口,所以衍深便信口胡诌了一句。 马力愣住了,从胡杨爆发的火气可以感觉到,似乎这的确是一个误会。 “这乌鸦虽说通体发黑,似有不祥之意,但说到养老敬老爱老,确是人间楷模,鸟儿尚有这样的机会,抒饶却有心无力,无法像它们一样尽孝!”说完,眼圈一红,甚是可怜。 他们来了也不作停留,全都在陈宇一跟前弯腰喊了一声陈先生,然后对陈裕松行了一个礼,就马上走了。 他这是全凭肉身的强度来攻击陈宇一,没有带半点法力,所以陈宇一此刻祭出大罗星盘也没有用。 这灵虚子道长将王石让进洞中,马龙也跟着进来,就王石旁边立着。二人闲话多时,王石便要拜这灵虚子为师。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寒谷 中年男子忽如其来的插手,让四周众人全都变了脸色。 苏家姐弟和翼山城的世家子弟们,都是又惊又怒,冲此人怒目而视。而一旁云景门仅剩的郑秋研和另一个女弟子,则对视一眼,都是惊喜交集。 她们并不知道这位忽然出现的中年男子是谁,但既然如此明显地偏袒云景门,想来不是门中长辈的世交好友,就是某个交好宗 程可可苦笑一声,不和他斗嘴,直接看了第一条工作,挖其他娱乐公司的首席化妆师。 如若不是她提前命人搜集好了各地的水利情况,并提供足够的银两援助,这兴建水利之事恐怕只能是一个泡影。 夏格心一沉,难道要直接开口说这是自己的老板吗,听起来会不会很奇怪。 “别装了,你口袋里还有半包红南京,拿出来吧。”老乞丐对林宇的事情了如指掌这让林宇很惶恐,长此以往后果难以想象。 她不是来看恐怖片的,纯粹是来搅局的,方佳怡与王斐确认萧雁的立场后,当场不约而同作出了个决定。 席瑾城语音刚落,只听到一声玻璃杯掉落在地,摔破的声音清脆的撞击了耳膜。 提及明家,现在的明家正处于水火之,江兰的双腿已经残废,这辈子只能依靠轮椅行走,所谓恶人自有恶报。 “我觉得,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决定权甚至选择权都不在我手里!”苏子君看着滚地龙回答道。 “你干什么?”程可可的声音里带着愠怒,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机。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方丈的信物。怕佛门中人醒来,不曾记得我。如果有这么一颗佛珠,那么一切就好办。 在街道一侧,一栋数十层高的大厦表层,爬行着一头如同猩猩一般的生物。 终于,当第十五次攻击过后,一道‘嘭’的声音响起,米若这个皇级强者的防御终于被击破,第十六次旋破终于给米若造成了轻伤,第十七次旋破令得米若难以招架,第十八次旋破将米若击飞。 “郑兄,却不知道陆军部里面到底有什么大概想法么?”蒋百里先问道。 阵旗在半空中化成四道流光,分落在天魁岛四方。霎时,只听一阵‘轰隆隆’闷雷炸响声传来,天魁岛上方灵气一阵剧烈波动,足足过了半响,方才消停下来。 身为异族联盟派往此地的联络者,经营这家店铺主要是掩饰她的真实身份,同时也方便跟凌风见面。 罗煜一声大喝,身后的赤红火球一跳,自他头顶一跃而过,轰然向着陈三压下,霸道的火焰向着四周吞吐,一下子将数百丈内,全部化成了一片火海。 对于革命,黄承训既不赞同,也不激烈反对。他不满的是人民党就这么强行把自己卷入进来。在前些日子,黄承训还敢口头上反对,在人民党大规模处决“反革命”之后,黄承训连这样的反对也不敢再说了。 “刚突破,就有渡劫后期的实力,巫修之法,果然神妙!”一脸‘阴’狠的龙魔皇敖离,在说出此话时,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刚一睁眼,慕容潇便见到一只因不见阳光而略显苍白的纤细手掌缓缓靠近自己的脸庞,似乎是想要趁着自己熟睡而偷偷抚摸。 无论毕秀兰与董国海心里怎么想的,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但是听着蒋韩影这样的称呼自己,他反而高兴的喜出望外,这就是一家人团聚的感觉。 此时已是深夜,房中本已睡下的几人,忽听得有人进来,当即齐齐坐起,仔细打量着来人。 裘照虽然只剩一手一脚,却用唯一的一只脚,弹跳着为季闯挡住了子弹,用剩下的一只手将季闯推进了安全的地方。 秦明看着满天的神识风暴,知道自己根本躲不过去了,不过他脸上却未见多少沮丧之色,居然还有心思挖苦道。 这些年来,他们屡打交道,欧冠昇要黑鹰做了不少的事,给钱办事,交易清楚。而黑鹰,知道欧冠昇太多事情,难保不会被欧冠昇灭口,所以,他偷了资料保身,他只要一条活命。 虽然第二批名单已经提前上报军部,但是命令来得如此仓促,还是让徐澹雅等三人有些措手不及。特别是王朗,成为正式的龙炎战士还不到两天。 万云庭眼眸中杀意连闪,他看着血煞丝毫未变的冷漠脸庞,心在下沉。 用力的点点头,董树强道:“放心吧!这事以后再谈,我们先看晚会,今天可是过年了”。 没有安排住的人,唐果让牛元宝开车带路,连夜带他们去三滩镇。不过只有四分之一的游客愿意过去,其他游客打算去县里住旅馆酒店。阳山镇倒是有一家旅馆,可条件太差,唐果就没给他们介绍。 就拿王朗的新兵第八营来说,教官是中尉军衔,战力B级,各项军事技能都非常出色,而前三营的教官据说都要达到B+级战力。 力王府之人来了,项长生、项霸、独孤芸、高雅、轩辕雪等人都来了,见到项昊,他们都无比的‘激’动,但是当看到项昊身边那一堆莺莺燕燕后,他们都傻眼了,随后有数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项昊身上。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成! 在这个冬日的上午,天空一扫往日的阴沉,好得有点过分。从早上开始就一碧如洗,阳光毫无遮拦地洒下来,将整个世界都浸染成明晃晃的金色。 当岳蓁把脸藏进苏与背后,心里满是懊恼时,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在人群中传开了。 翼山城,只是夏州十多个城市中一个不起眼的边远小城。生活在夏州其他诸郡的人们,日 “哈哈!这次还是靠你扬子,等事情过去了开庆功宴,我让你做虎帮的副帮主!”虎哥脸色带着得意之色,然后冲怀里掏出一只雪茄递给了扬子。 当他爬到90米的时候,他已经不能再爬了,可是他不放弃,还想坚持着,但是就在他往下一步跨的时候,他重重地摔在地上上面的人也跟着下来。 另外一方面,也是一种态度。陈家的人,并不讲理,这一点,郭念菲很清楚。陈家,真要是讲理的话,就不会闹出这么多的事情,对于郭念菲来说,自始至终。这些事情都是陈耀弄出来的,如果不是他。也不可能和蛇公结怨。 “哎呀呀~你真是太客气了,还特地送这么好的东西给我。”似乎对于礼物很满意,黑桐笑开了花,迅速将烟揣进了口袋里。 “怎么了?”虽说曹孟昂左轮的情敌,但左轮毕竟是连长,抬头问道。 “累了一天了,先去洗个澡吧,我去给你做点夜宵。”左轮柔和地说。 刚要往外踏的脚步一瞬间收了回来,他嘴角咧开笑,朝着两人的方向走过去。 此时取经人已经离开官军整整三天了,刘胜奎深深的感觉到情况不对劲了。三番五次派人出去寻找众师徒,始终是没有任何消息。正当大伙都着急发愁的时候,这毒鮋龙、暴鮋龙主动上门暴露行踪而来。 “你可以歇会儿吗?大姐,那新兵们都没合格,你先练他们去吧!”左轮说。 赤焰狼深知这一仗最关键的地方是自己要在北门将敌军主力全面吸引住,才能减少南门的伤亡,让吉法特将军得以顺利逃脱。就这样身肩使命,带领火焰狼、烈焰狼二位贤弟,调集全部狼兽妖向北门展开了全面进攻。 两人一时半会无法越过这道土墙,等绕过这道土墙之后,那名散修早已不见了踪影。 回到山顶上自己的洞府,李玄罡简单布置了一番,随后便盘坐了下来。 家族的蒸蒸日上,反应到芒山坊市上面,就是每个月商队运来的灵谷和灵药变多了,李玄罡每一月要花在炼制春露丹的时间已经从三天变成了五天。 “博浪滔天”便是充分利用前后锤周而复始的相互牵引,最大限度地节省元力,同时,发出最强有力的连续攻击。 马林在所有人面前空手一捞,两袋血浆就出现在了马林手上,那具吸血鬼尸体在艾尔斯的控制下被分开了双手双臂,树干上出现了适合束缚它的枝干。 曹操在位,没有登基帝位,只是以魏王的身份,把持朝纲。到了曹丕这里,直接吓得皇帝禅让了。听见没,是禅让,不是推翻。 然而,就是这样一件法宝,张道陵张天师倒是丝毫不放在眼里,平日,摆放在房门口,当门神使用。 当时白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尾款补了上去,不过佟姨自然不是那种占人家便宜的人。 这啃尸体的声音竟然在李燚听来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怕是这里的所有骷髅全都是被这里的烈火中啃食得把。 ------------ 第一百四十九章 柯立志 这一刻,人群鸦雀无声。 阳光有些耀眼。大伙儿就这么呆呆地注视着场中发生的一幕,有些头晕目眩——一个身材高大,拥有七品上阶实力的云景门亲传弟子,就这么活生生地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单薄少年,一拳头狠狠砸来跪倒在地! 当包守义的身躯,如同被一座骤然压下的大山般压弯了腰,当他的双膝重重磕在地面上, 转身跃下屋顶。回到房间,暗黄的烛光下,拿出那封信,鲜红的血迹赫然引入眼帘。 “你……沐煜之,你会得到幸福的,只是何青青不是个好的选择,你保重。”夏筱筱轻叹一声,虽然两人还是在一个公司,但形同陌路,只能做陌生人了吧。 “黄依依,刚刚被我亲吻,你现在的心情如何?”周元依然不急不缓,尽管是对着黄依依那恨不得将他撕碎的表情,周元的表情从来没有变过。 “你们看好吧,我也不会让你们有好日子可过的。”是的!所有的错也是他们给的,不会原谅他们的,不会的。 说完绯色的樱唇撇了一下,故意怀疑的上下打量了圣兮扬一下,颇有俏皮的意味在里面。 “多谢前辈赠予,但若是在前辈手中,不是能够更好的保护前辈你吗?”丰玉在经历了上次常络莹一战后,非常担忧火莲前辈在迎敌时会无端发生难以预期的危险,身上多一件宝物,便少一些危险的机会。 “真是奇怪,在我的印象中,能在兰奇樱制高中上学的学生,家境都很不错,你怎么……”男生有些奇怪地打量着陶花,朴素的她完全看不出来是能念得起贵族学校的学生。 我没有心思吃早餐了,听着那些人议论,我总觉得心里堵得慌。我走出了早餐店,晃眼看过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穿着警察的身影,呆呆地站在车子出入口那保安室的阴影里。在那里不会被阳光照到。 “没事的,大不了我们做一会儿饭后运动。”李艺笑嘻嘻的说到。 听寍舞这样说,虞妃也当真不客气的起身,双眼直视着寍舞,当眼神触碰道寍舞绝色的容貌时,脸色忽的白了许多,转而又青了不少,脸色转换不定。 “赶紧给我收拾课本滚…”方强的那个蛋字还没有说完,声音就戛然而止了,眼睛瞬间瞪大了。 有来有往,特拉帕尼稍占优势,不过双方的进攻转换成射门的并不多,特拉帕尼这场高位逼抢态度并不是很坚决。 “在哪儿呢?”楚云诧异道,他完全没有看到监控中有什么活动的物体,难道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赛蕾娜前些日子接到了李察传来的讯息,要求她离开洛丹伦,于是赛蕾娜以祭拜前任大主教的接口带走了自己带洛丹伦大部分心腹,没被带走的,也在阿尔萨斯弑父的那天躲进炉石旅店跟着洛丹伦黄金玫瑰的人撤退了。 灵兽族们看了,全都耷拉着耳朵夹着尾巴,神情非常害怕地盯着那几只瓶子,全体齐刷刷后退几十米。 神域被破坏,奥汀变得非常愤怒,直接朝着乌有的地方看出一道能量波。 对于克尔苏加德先生正在进行的试炼,王启年并没有关心,达拉然的法师中永远不会缺乏渴望力量者。 思考了片刻,李察还是决定从那里穿过,毕竟这里只有这么一条适宜行军的道路,如果真的有伏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 第一百五十章 望气 自从成为超凡武者之后,用阅读异术来观察人和事,就已经成了苏道山的本能。 尤其是在与人战斗的时候,一旦开启阅读,苏道山不光能更清楚地洞察对手的弱点和要害,还往往会产生一种世界都在眼前变慢了的感觉。 苏道山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眼睛变得更锐利,对细节的掌控更敏锐,能够通过对方的目光方向,肩膀动 即使工藤新一目前的状况很危险,林恩也没打算让自己的安保团队参与进来。 因为他不只是守护魔武,守护华国,还想要守护全人类,守护整个时代。 白吟酌便笑了起来,温和的笑意在阳光里有几分看不清楚,敞篷车里,林伊人便带了几分困意地缩在副驾驶上,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抓不住。 脸上带着笑意,听叶清说了很久,终于,叶清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林伊人想起来进游戏这么久了,她似乎一直就跟着白吟酌到处走,从没有自己做主去往一个地方,做一件事。 而董辉那边传来的消息,并不乐观,同时他也正朝着天青市赶来。 回到外界,地慧真君已经满脸怒色,“妄想!让你知道神教总部的位置,好让傅昌鼎派遣分身过去吗? 傅昌鼎脸色有点精彩,镇天王这个闷骚老头子,还真的是一点脸都不要。 就在这时,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瞬间阴云密布,一声响雷自天际传来。 此时的北烈阳满脸通红,鬓发向四周散开,犹如一头发怒的雄狮,引导着圣泉之力,不断进入灵界。 这种鬼魂能量大,也往往是法教弟子比较喜欢的,他们往往会利用法术,役使这些相对强大的鬼魂,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听梁梦这么问,男子表情明显疑惑。好像并不明白梁梦说的什么。 赵尘明显感受到,这些柳树现在都是盯着自己,好像要将自己当成它们的肥料。 刘婷高傲的看着牛肉汤店老板,趾高气昂的气势令牛肉汤店老板有点好笑。 萧卓不知道孟璃有没有在屋里听他说话。语落,他驾着车,载着沈亦清二人离开了鬼市。 这一次只能看到黑乎乎一片,不要说那些挥手的人影了,就是那些坟头都看不见。 当叶妩倒下的那刻,一道特别强的气就顿时如水波一样散开,然后薛父也因为这件事情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别说了!”韩明昊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但音量却抬高了几分。 火凰虚影一举冲入沐芬体内,随后大量火光浮现,而沐芬的身上也由此多出了一件由火焰构成的轻甲。 梁梦迷迷糊糊的去开门,看清来人,一瞬间被吓的接连后退几步。 冥巫婆婆的训斥,落在老黄狗耳朵里,立即换来一声悲伤的犬吠。 不过老弟答应你,一我不会做汉奸,二我仍是大宋的人!”说完浅浅一笑,拱手离去。 王圣面圣,可不要搞混,王圣是人,而面圣就是面对圣人,这个圣人不是别人,而是他们道教的道祖天尊。 早上醒来,山山又去找了些野物、野菜,炖了一锅炖菜,三人香香地吃了一顿。 “是,首长。”老张应了一声,转头离去,片刻后就拿着一个卫星电话走了过来。 一阵稀里哗啦冷兵器的声音传过来,二十几名士兵上前围住了他们。 丁伯如期而至。丁伯大约六十岁,中等个,很瘦,一看像个普通老头,但眼里不时闪现的精光,让人不敢直视。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偏袒 场面乱糟糟的。 见到远山楼的谷天池出面撑腰,云景门众人就如同见到了亲人一般。先是王永良愤怒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是包守义,郑秋研等人纷纷控诉。还将受伤的马文瑞抬了过来,以证明苏道山出手狠辣,残害正道同门。 苏道山站在一旁,却是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心里只顾思考着自己身上的变化。 「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靳言的话,于是支支吾吾应了一声。靳言战队的其他几个队员都开着各自的车回去了,张瑶和多米挤上了我们的车,我们从机场返回市区,靳言说这一次比赛又得了冠军,所以要带着队员们来一场庆功宴。 魂血之中那来自血脉的尊荣高贵,顿时使得众多暗月狼族之人心生膜拜之意。暗月狼王心头儿顿时大震,它简直不敢相信,族中不世出的天才人物‘金翼天狼’竟然与眼前这个修神者订下了平等契约? “白兄阿姐,你懂就好。”马刚咧开嘴笑了,微微抬头又看去了唐雅的方向,虽然还是没看到唐雅的身影,但是已经开始幻想一会该怎么享受这个美味了。 他的右侧,像是一整面的光幕,光幕里面,就是邱明他们吃饭的房间。每个弟子的动作表情,甚至声音都一清二楚。 “没什么,你好好修炼吧,过两天,我们可能会多一位邻居的。”邱明觉得,在这里干猜没什么用,不如等着牛郎来了之后,接触一番,再做推断。 顾凌川手中的长剑在舞动中仿佛变成了千万把,满眼的冷冽杀意,叫人一看便心惊胆寒,若是普通人早就吓得腿软,但眼前这些人,分明就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 其实,黄媛媛也是有苦说不出,不是她不想说,但是今天恰好是她一个月一次的例假时间,肚子疼的要死,不然的话也不会这样了。 “我是说,等到姐姐醒来之后,我还可以留下吗?”宫千竹终于问了出来,她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师父肯留下她或许只是见她可怜同情她罢了,等到姐姐醒来之后,会不会就不要她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这些天当中,潜伏在四周的警方看似撤退了绝大部分,但是陈天翊在严克寒那里得知,其实周围部署的警力虽然减少了,但是他们从各地调来了更多的精英,乔装打扮成普通人,潜伏在周围。 邱明回到家,站在卫生间,对着镜子开始给自己理发。还别说,这个倒是挺简单的。五分钟的功夫,邱明的脑袋就重新变成了短发,他看了看,觉得利索多了。 而后知后觉的几位少年本就慌乱的沉重步伐一滞,直接栽倒在地,啃了一嘴泥巴,更有甚者门牙磕到了石子上,伴随着令人牙酸的脆响,悲催的牙齿崩碎了。 不知为何,当自己想到那个银衣男子之时,赵合欢总觉得心中某一根弦被绷得紧紧的,似窒息般无法呼吸,继而是头痛欲裂的感觉,令她不得不双手抱住了头,用力揉搓,似心中有火的烦躁不安之感。 此时此刻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微黑,庙前后更是冷清得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我写张单子,你下山后给梁夫人,不能随手扔了,听见没?”雪影严肃地说。 他的这番话说的是很难听的,但听在李海木耳朵里却如同天赐福音,重重的松了口气。 凌星辰刚醒来,却如同遭受高压电击一般,浑身麻痹,心脏差点儿就停止跳动,焦黑的身体痉挛抽搐,耳边传来雷电“滋滋滋”的响声,一股烧焦的味道再次充斥鼻腔。 或许,就连凌卿蕊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她的语气与目光有多么温柔,温柔到好似能滴出水来一般。 周围的妖兽见可恶的人类不但摘下了火焰果,还居然凭空消失不见了,它们本等着趁火焰狮和人类打斗时伺机抢夺呢,这下可好,连去哪里抢都不知道。 御前两直的军营并不在肤施城内,当然也不是在宝塔山上,而是在延水北岸一字排开,从王家坪一直摆到米家沟,展开了十好几里。 而用油彩和画布创作出色彩之丰富,质感之真实,明暗对比之强烈,都远远超过之前他对写实绘画极致的想象。 我们两个便在屋子里打闹起来,他当然不是我的对手,但是脸皮够厚,肉皮也够厚,所以打着打着竟然占了上风,将我按在了地上。 云琅顿时有些狐疑,难不成这个师无锡一直都是故意的?昨日她能这么顺利也算赖他配合。 明旭低着头静静看着油纸包里那几块米糕,最普通的米糕,上面还带着一点霜糖融化后的糖渍,他轻笑一声,“呵。”抬头看向窗外,橘红色的夕阳落入眼中,多了一片红,红的令人心惊胆战。 萧落樱这才反应过来她竟然主动靠在男人怀里,一把推开聂啸天,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徐淼淼干笑一声,并没有多做解释,不过说起来,用魔法来解释他们,不能理解和明白的现象,确实是一个十分好的幌子。 冰剑真人和林照相对而坐,中间摆放着一张用冰凝聚成的桌子,上面茶雾袅袅。 因为一人一猫后来都是在用猫语交流,所以这名工作人员也顺势而为,毕竟他会被派到这边可不是真来当摆设的。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往事 “黑……太黑了!” 人群静悄悄地注视着韩禄衡离开的背影。 即便大部分人都觉得云景门是自作自受,但韩禄衡的处理方式,还是给了他们一次无比强烈地冲击——他对苏家的偏袒,简直简单粗暴到肆无忌惮! 偏听偏信,抓人,走人……前后不过短短几分钟。 就好像他专程过来,不是解决冲突主持公道, 但是,别人要走,姬然也不好强留,只好点了点头,放她们离开了。 漩涡鸣人从温暖的被窝爬起,将村子发给他的那套上忍制服利落的套在了身上。 虽然他知道三魄半仙强者恐怖,但是无论是绝辛,还是见过玄天剑派的长老们,他们都没有表现出多么恐怖的实力,虽然他们的气息强大的不可思议,但是玄月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一切,皆因为那多出的第三人,也就是现在自由悬浮于天空上的昼。 即便林晨一向定力极为不错,可此刻美人在怀,处子特有的体香无声之中飘入到林晨的鼻息之间,更是令得林晨血脉偾张,不知不觉当中,在林晨的下半身,突然有一物变得坚硬无比。 至于王语嫣的那个“武论师”的职业,想来应该就是王语嫣因为通悉百家武学、能够指出施展之人的弱点和反制的法门而得来的。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猛烈的巨响传来,整个龙武城都随之猛烈一颤。 “该死的!让我们出去吧,否则这里一旦崩塌了,我们一个都活不了!”看着不知如何回答的狱卒,囚犯顿时急声说道。 “就因为如此,所以你才让本少爷以这种方式去对她进行治疗祛伤?”陈八两突然沉下了声来,声音有些冰冷地道。 安宁公主看着远处渐渐朝这边走来,愈来愈清晰地中常侍的身影,轻笑一声对春桃说道:“在权力斗争的这场漩涡之中,没有谁能独善其身,自由随心。身在其中,一旦忙碌起来,便没有了休息的时候。 物品简介:贴在头上后,如果受到攻击会变成一块木头,玩家将会在不远处出现,可躲避任何攻击。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直接把所有人都吓傻了,只见甲贺忍蛙在尼多王挥拳袭向自己脑袋的时候忽然把头往左一侧,就这样尼多王那和甲贺忍蛙脑袋一样大的拳头直接被甲贺忍蛙轻松的躲开了。 她应该高兴的,毕竟杜瓶可是光明宫的宫主,她一称赞自己,自己在修林的名声,传的更远。 她看着萍夫人的额头上都已经有了红印,甚至都有些破皮,眼神之中却一直都平静无波,毫无半点恻隐之心。 “是的,但需要时间,然后开发铠甲也要时间。因此,晓枫,新铠甲的开发,你得多等一段时间了。”老徐说完,就又转头看向了数据台这边。他望着屏幕上的数据资料,继续敲打着键盘,操作数据。 “我听说你们早就已经把那些人抓住了,为什么不去逼问一下呢? ”顾月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两个。 “你若是想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事成之后,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褚瑞安说完这句话之后,容湮柔几乎是没有犹豫就点了点头。 下午放学纳百川来送晚饭的时候,朵朵又把这件事告诉他,将心里的悔恨一一说与他听,纳百川自然也是好言好语的安抚她。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孤立 随着小辈们纷纷散去,苏老夫人院里又安静了下来。 花厅里,苏老夫人斜靠在软榻上,神情古怪。江夫人,刘夫人陪在她身旁,面面相觑,几度欲言又止。就连一向闲散的苏显义,此刻也皱着眉头,在八仙桌边转来转去。 关于城西戍卫堡的消息,早在苏道山等人回家之前就已经传来了。 江夫人得到的消息当中,关 他在大明的地位,就好像当初黄沙国的黄岗城一样,不但是一处商业纽带,同时也是大明比较重要的几处军部。 其实肖云飞并不是捏,而是想撑着爬起来,可惜这部位太柔软了,一按就扁了下去,嘴也就压在了魏兰英的嘴上了,被魏兰英拖下来的肖云飞重重地压在了魏兰英的身体上。 否则的话,方白早不挑战晚不挑战,为何偏偏会在自己重创了黄妙之后,才登台向自己发起挑战? 后半句话是哭着说出来的,声泪俱佳,一看就是对老太太的死伤心欲绝的孝子。 “听说有三个是高手,我也没见过他们,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巡逻者这次非常干脆地回答道,希望这样的回答能捡回自己一条命。 孟凡也没讨到多大便宜,猫妖毕竟修炼了近百年,进入三阶妖兽也几十年了,修为高深,发力浩荡。尾巴跟钢鞭一样,抽在孟凡腿上,差点让他成了瘸子。 而共工万万没有料到,颛顼众干人等会瞬间渡过河去,并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是你!万古塔惊讶道,那不成还认识?江辰看着万古塔的反应想着。 皇州一方,早已有几名修为高深的红袍宦官护在所有人身前,开始了他们表演,几人竟是来了一场无声的合奏,将滥情道人的音乐挡在外部。 “这次记你大功,没想到你竟然能够发现誓盟的余孽在这里。”雨果说道。 而且最让人担心的是,按照自己之前那么对待萧长修的态度,哪怕是萧长修真的知道自己现在被二皇子挟持了,萧长修真的萧长修真的会挺身而出吗? 眼珠子一转,见四下无人注意,萧凤仙一摸脸,就变成了一名偏偏佳公子,面露莫名微笑,走向了天香楼。 蔡英彦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把仙剑挥出,宏大的剑气直接穿透了云霄消失不见,李云意的嘴巴就再也合不拢了。 秦娥还是头一次这么没有底气,以往的秦娥总是有理有据,但是这次她却慌了。 戚瑶本来正在忙活,突然感觉腹中一片疼痛,痛意来的十分突然又激烈,忍不住痛呼了一声,本来取在手中的魔鬼也掉落在地上。 如果他得到两把钥匙,他会很自然地走出这个遗物。他很久没见过太阳了。如果他不出去,他的身体将被长头发覆盖。 杨纪的实力不俗,拥有很大的威胁,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对手。魏伯阳或许有这个实力,不过,司马少祯并不认为他战胜得了自己。 七年前沙心月进入荒漠神殿,尹青月就成了她最直接的竞争对手。 纪宁直接以终极剑道第一层为核心开始尝试继续扩建‘心之世界’。 拼命的眨巴着眼睛,法尔哈欲哭无泪的点了点头。这还没开战,你就要成立战争烈士抚恤基金了? 这气就是最好的营养物质,渗透进入皮肤,骨骼,肌肉,细胞乃至于全身每一个角落。 一头武道三重的钢背猿这样的巨力,任何考生都不可以抵挡得住,杨纪也是一样。这一击要是落实,只怕杨纪就要化成肉泥。 ------------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过家家 相公? 苏道山瞳孔微张,看着眼前这副打扮的岳蓁,看着她那宛若等到夫君归来般喜悦的笑脸,一时有些发懵。 「这女人玩什么……过家家?」脑海中,小时候和岳蓁过家家的画面一闪而过,苏道山似笑非笑地看着岳蓁道:“你倒是会玩……” 见苏道山只一愣神,便明白了过来。岳蓁眸子亮晶晶的,闪过一丝欣喜 “哎呦,不要你帮嘛!”蓝梦蓉看都没有什么人,立马撒娇的说着。 这两日里,迎春再没去孙惠莹那里。迎春也是心知肚明,孙惠莹现在还恨着自己,自己不会傻到送上门去自取其辱。 姜姨娘话音刚落,就朝孙绍祖面前的桌角冲去,陈姨娘和几个丫头尖叫起来,迎春也被这突出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这掌管账房便是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如此重要的差事梁大夫人竟然‘交’给大少‘奶’‘奶’掌管,这让梁二夫人的等人都颇为惊讶,一时不由齐齐看向梁大夫人。 宇智波家族是一个死局,就算是志村阳他们不动手,就算是宇智波一族的人自己想要苟且偷生,他们也无法存在下去,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如果只是听陈征说话,似乎还有那么点令人遐想的空间,但如果听到陈征耳机中的声音,这对话连起来可就不那么美丽了。 现在宗门上下都在谈论你,你居然像个死人一样,什么消息都没有? 客厅里,泰山七雄之首鲁岳,脸上说不出惊骇,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 而林飞武功,怎么看也没有武学大师实力,竟然敢出手和他硬碰硬,这简直自找苦吃。 在前锋队伍后面,五六个玩家控制着防卫机器人远远的跟在后面戒备这。 “我没事,我很好,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联系了!”何曼姿冷冷的说。 就在许问彻底斩杀虎狱之时,一缕气机骤然将他锁定。虽然气机不含杀机,但压制许问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她哈哈干笑了两声,放下筷子上下寻找自己身上的值钱物什,最终只找到一只金属镯子,一面精致的倒梨形镜子,规矩地摆在桌子上。 无风诧异地与无霜无声对视一眼,一言不发地调转马头朝宗正司方向而去。 陆府大房人不多,笼统就这四口人,二房三房则是陆鸿的兄弟们。此次宴请,陆家其余两房也来了人做陪,倒也热热闹闹。 那男人满嘴的污言秽语,让展昭等人微微皱起了眉头,田绍明此时哪还忍得住冲了过去。 “难道是血母上人那贱人插手,听说她的爱徒傅轻衫跟这许三颇有些暧昧,哼,既然如此,一起斩杀了吧,”海冥天冷冷一笑,骨船骤然加速,向地图虚影上,正不紧不慢穿行山脉的光点冲去。 谁找来的这帮身手了得的人?意图何为?给南苑溅污点,对谁有好处? 展昭看着树下的那抹蓝影心中愉悦,來到近前将紫胤揽于怀中,将下颚抵在紫胤发顶,紫胤发间那如雪般的清凉让展昭舒服不已。 周龙杰胸中热血翻腾,今日若是不能为国立威,那将枉做习武之人!“你们的东西还给你们!”周龙杰一声厉喝,用尽十足的力气,手掌一扬,手中的匾额飞了出去,直接撞向边台的胸口。 而且竟然还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辱骂她的男人?她的男人她疼都来不及,竟然有人敢辱骂?呵呵,不给他们一点教训还以为她陈暖暖是那么好欺负的。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投降 咕噜,咕噜…… 岳蓁乖乖地坐在厨房的一张小凳子上,抱着秀巧的脚踝,把下巴放在膝盖上,看着灯光下和升腾的烟气中,男人忙碌的身影。 砂锅里是收汁的红烧肉。咕噜声既是汤汁冒泡的声音,也是岳蓁悄悄吞咽口水的声音。那是岳蓁从来都没有闻到过的一种奇香。光是闻着味道,就已经让她唾液不住分泌。 她 门外冰冷的夜风,拂脸而过,冷得翠儿打了个啰嗦,急忙回到房间内,伸手去拿外衣,却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还没等着警察反应过来呢,就见着所长含笑的看向了李林,满脸微笑的就说到。 “为什么?为什么!”向天看着眼前的裘天依,不禁心疼了起来。 墨阳赶紧屏住呼吸,刚刚的跑动虽然不长,但因为看不见,和那种饥饿混乱的“咀嚼”,给墨阳所带来的刺激不是一般的大。 “吞噬之力,出来!”陆承枫心中嘶吼,浑身气势再次暴增了几分,这一次,大殿颤动的更加厉害了。 因为自从上次叶刑将生命灵泉带回迷雾岛后,三大异族族人的实力便是以一个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提升起来,甚至就连他们这些长老级别的命轮境强者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胖子,你有一句话说得对,你独孤家族确实只是一根稻草而已,而我们却不是骆驼,你独孤家族还压不死。”陆承枫淡漠一笑道。 墨麟喟叹一声,有些感慨地道。从他的语气中,有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味道,叶刑更是听得云里雾里的,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意思。 “疯子!”沈鹤将本来就刺入向天身体内的长剑又狠狠往前推了一把,长剑除了剑柄还在向天身前,剑身已经完全贯穿了。 赚干净的钱,心不惊,胆不颤,半夜不怕有人敲家门。做干净的人,心安理得,做社会有用的人才,做有益的事情,这辈子活的开开心心,不忘生来的初心,不枉老去的良心。 说实话,林枫不怕其他人知道他和林可馨的关系,就怕白沐雪知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把这件事透露出去。 院子里夏花开得正艳,长孙皇后呆立于宫室门前,直到看见景明帝走进垂花门,皇后才猛地惊醒一般,转身就进了宫室。 弄好之后自己就能够做其他的事情,不需要再想着这儿的这些腊制品。哥哥他们去路上,一路上风餐露宿,还需要准备一些好吃又方便的干粮,最好,这些也能弄出来,方便那些走镖送货的人。 当然,荣棠和莫北陌的计划要具体详尽的多,城中的那个衙门要拿下,该杀谁,谁能留着,要怎么跟姜川的联系,联系的暗号是什么,等等等等,都是一一计划好了的。 原来,他并不是不在意,只是,将这份在意压在了心底,希望时间将其消磨掉。 外衣内还有一件绵薄的里衣,那料子柔软又薄,很容易就能看清里面肚兜的颜色和花样。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张晓芸看着王旭东的表情,疑惑地问着,自己也认真地四处观察着。 “这不是新款,店里摆的款式是商品,你这双,是非卖品。”王旭东吐了口烟后笑着说着。 但陈奇却能够制造出类似的超能力效果,甚至比真正的隐身超能力更为强大,这就是拥有多种超能力的强大之处。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任务 谷口的人并不少,不光大妖伏生直接现出了一条三十米长,直径足有两米的巨蟒原形坐镇,敖九,牛二,简白,紫玉,狼烟等人也都在。 往日里,大伙儿和黄竹居士也打过不少交道,最大的印象,就是此人蛮横强硬,咄咄逼人。仗着黄竹林部落的势力,到哪儿都是一副傲慢的模样。尤其是在仙来镇,只要他一出现,那必定是前呼后 那边曾勇老爸挂完电话立马就给这楚南天打了过去就一句话:“这属于军队的事自己管不了,你们自己去折腾吧。”还没等这楚南天说话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一分钟多一点的时间,乌索普终于解脱了,药剂的效果消失,乌索普也不在疼痛。 方程听到系统的提示时,一股记忆进入了方程的灵魂,其中记载着不死之身3级的使用以及修炼方式,还记载着念动力的修炼方式以及10级念动力的使用方法。 阿北捏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和成哥羽哥蓝哥都不熟悉,能在这三个老大面前说上话的,就只有雄哥。但是雄哥的舌头还有伤,说话完全无法说清。 他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但是好奇心能害死猫,他要不问的话,心里面就痒痒,所以他就问了出来。 神识之力虚无缥缈,原本就是捉摸不定,毫无踪迹可言,噬魂诀中的记载相当简单,但是其中的曲折去无人引导,吴易就像刚刚感受到元力一般,一路跌跌撞撞,虽然目标明确,这过程却是无比艰辛。 只见一个道士装扮的中年男子捏了个剑诀,他背后光洁的古剑上面出现了道道黄色的云彩纹路,宛如一片黄霞。飞剑一出,顿时虚空中闪过片片霞光,纵横百米。 “你这一说好像倒还真是,感觉许断确实有事儿瞒着我们的样子。”秦勇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一声轻响,罗德已然重新回到地面之上,身上的光华尽敛,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方程的右手张开,以一种肉眼难见的恐怖频率高频震荡,冠以巨力,狠狠的轰击在了一边的玻璃墙壁上,直接将墙壁打成粉碎,毁坏处向外扩散,一直扩散了4米多的距离。 这个路段总是出交通事故,前面有提醒标志,有限速标志,已经限到40了,你还能怎么限。让外地车绕道想都不用想,这里是雨山不是思岗,附近就这一条路,想修一条绕城公路的成本高得惊人。 在足球滚向周易的过程中,原本在禁区里的西班牙球员们纷纷前压,一方面是造越位,另外一方面当然是为了去逼周易。 大帝的眼力何等敏锐,走在至高的皇者路上的他们,对于诸多道与法已经没有过多的追求,更多的,是基于自身,而不断挖掘出潜藏的伟力,大帝的精气神或许有强弱,但几乎不会存在破绽,已经臻至一种极境圆满之境。 他的真身是金蝉子,因为怠慢佛法,被佛祖罚去轮回,十世修行。在这第十世上,金蝉子化身为大唐佛门苦修的和尚陈玄奘,西行取经。 有惊雷声,随着苏乞年刀光起,虚空中似出现了一道闪电,闪电横空,混沌光照亮天地,要划破万古长夜。 综合以上的分析,滚石的最大实惠,还是给了郑潇净利润4成的分成,这个才是最强大的。 现如今这个状况,丝毫不觉得自己有点傻的秦观,眼中只有丛念薇的存在。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次日 次日一早,当苏道山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起来,阳光投在窗边,两只不知名的鸟儿在窗外喳喳地叫着。 似乎为怕吵醒自家少爷,画眉正在窗边小声地驱赶。少女整个人都仿佛披着一道光晕。白色的小衣在金灿灿的阳光中,透出内里窈窕优美而又充满青春活力的轮廓。 尤其是她随着两只鸟儿的方向而侧身时,纤细平坦 杨子宁脖子一缩,立马蔫了,他怎么就得意忘形,竟然忘了自家老娘也在这里,真是失算。 拉斯维加斯那昙花一现的一代赌神薛出现在这里,可绝对比他要来的更加让人——震撼。 叶欢缓缓开口,手中恐怖的雷霆凝聚,那轰鸣的白芒,蕴含着无比可怕的力量,让众人心头一震。 关于李天明的话,屋子里的人都是愣,不过那两名科学院的人点容许,然后其间人翻开带来的箱子,李天明不知道这个箱子是干什么用的,可是看那样是彻底封闭用的。之后另我人用长镊子把玉佩放入其间。 两兄弟有闲聊了一会儿,各自吃过红果充饥,随后就开始了修炼,如今已经能够运转第一层功法的王迪,已经不需要王启教些什么了,只需要循序渐进,增强内劲修为,以便能够开启破劲。 “你别说了,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曾经,陆希不止一次希望那天晚上那个男人是秦胤戬,可是当秦胤戬亲口告诉她那天晚上的男人就是他时,她却不愿意相信了。 叶欢猛然一斩,调动了空间法则的力量,这是周伯光万万没有想到的。 本来熙雯的事情牵扯到赵成渊,他完全可以靠家中势力让自己渡过难关,却不曾想他突然变得如此极端,直接断了自己的后路。 看来,所有的通道,最终的目的地都是一样的,都是在这地宫之中。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被别人压制,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弱,因此他对苏婉琴许下诺言,等到他强大时一定给她一个明明白白的身份。 回到家时,发现乔八竟然来了,正坐在客厅和父亲闲聊着,言语中透着恭敬之意。 其中一人是速度型二阶学员,另外一名则是神经反射型二阶学员。 攻击高、防御高、在祷词结束的时候速度也会大幅度增加,但是说到底,战斗意识很差---这便是他对面前这条狗的判断。 李星也立刻抬头望向男子,刚才沈逸身上的那股可怕的气势,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炎苍山对江天辰一直都很满意,并且鼓励炎翎,让炎翎勇敢一些,表达自己的心意。 在番天印的作用下,护山剑阵显然已经遭受了重创,露出一个巨大的通道缺口。通道的尽头,忽的出现一道急速飞驰的残影!黑雾缭绕中,那道残影停留在易风前方数十丈处,绿油油的双眼死死的盯住易风。 这时天空上的巨翼鸟,再次齐齐对着远方天边咕咕大叫,而且声音听起来,越来越加的频繁。 搞这么半天,只有一系加强吗?卢卡略微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右手正引导着一个塑能系法术,所以左手画出的法阵,吸引来的也只能是塑能系的能量吧。 叶诗画娇媚的白了他一眼,展颜轻笑,玉手轻轻搭在沈逸伸出的右手上,缓缓下车。 所以体修在晋级的时候从天劫中吸收的天劫之力足以与法修的自然之力所抗衡,虽然体修不能控制天劫之力,但是却可以给肉体带来质的飞跃,以此让体修拥有抗衡自然之力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