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01章 他只是传说 山溪雅筑,徐风从山壁上吹来,将湖畔遍地的落花吹开。花瓣飘在温泉水中,那一团团氤氲着柔软花香的迷离雾气,裹着水中那两具赤.裸的身子。 男人俊朗的面容被汗水浸湿,刘海贴着额头,却仍掩不住那清冷的面部线条勾勒出的绝代风华,一滴晶莹的汗珠还纠缠在他的睫毛上,痴恋着他的颜色般不甘滑落。此刻他伸直双臂,掌心仿若燃烧着两团火焰,紧贴着对面女子柔软的胸脯,而她被一团冰冷的水汽包裹着的身体正贪婪地吸取着他掌心里的温度。 这样的姿势不知已经保持了多久,久到他麻痹的双臂都快忘了最初触摸到她胸口那片雪白时的心猿意马。只有空气中化不开的落花的甜香,持续不断地滋养着他的嗅觉,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还在。 忽然,她仿佛刚从一个冗长的噩梦中醒来,蹙着眉头嘤咛了一声,口中喷出鲜.血,溅落在他的胳膊上,接着身子一软,顺势倒进他怀里。 “丫头?”他用双臂紧扣住她柔若无骨的身子,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抹去她唇上的血迹,兀自压着体内疯狂沸腾的血液,沉着嗓子在她耳畔轻唤了两声,蹙眉看着双眼紧闭的她。 “唔……” 她因为冷而轻轻颤抖了一下,迷迷糊糊的将脸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整个人缩成一团,窝在他怀中不肯动弹。 “丫头,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记住,我在那里等你。”他低下头,在她额头那朵朱红色的花朵纹饰上印下一个滚烫的吻。 “别走……” 她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胳膊,而他却眨眼之间被一团金色的光圈所吞噬,消失在了温泉内流淌着的茫茫雾气中。 别走—— 莫紫鸢从心底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喊,好像有人在她的心上掏空了一块儿,这剧烈的疼痛让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惊魂未定地盯着床帘上精致繁复的花纹,额头上冷汗涔涔。过了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用理智压过混乱的心绪,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打量眼前的房间。 这似乎是一间大户人家的客房,打扫得纤尘不染。四周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山水壁画,一扇小轩窗半遮半掩,透进来微微的寒气。底下的檀木案上摆放着一只彩瓷花瓶,随意地插了几株绽放的腊梅。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腊梅的清香,鎏金香炉里未烬的炭火散发的袅袅热气却掩盖了梅上凄寒的雪气。 不等她的心底产生更多的疑问,门扉便响起了叩门声,接着一个女声在外拿捏着分寸问道:“姑娘,你醒了吗?” 紫鸢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本还没从先前的梦中完全抽回思绪,现下又见到这陌生的环境,脑子一时塞了太多的疑问。听到有人的声音,似乎也能让她明白发生了些什么,便唤来人进屋。 一个婢女打扮的小丫头应声推门进来。她穿了一身黄稠衣裳,扎两条小辫,像一朵刚绽放的花儿一样清新,让紫鸢一瞧着就觉得舒心。 “你是……”紫鸢歪着头,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连丫鬟都穿得这么好,一定是个大户人家了。 “姑娘别怕,我叫品言,是这碧草山庄的丫鬟。你昨夜肯定吓坏了吧?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走在城门外,可是很危险的。还好四师兄正好巡逻到那边,不然,你可就成妖怪的宵夜了!”自称品言的小丫头一脸后怕地说道。 紫鸢闻言眉心微蹙,头疼地回忆着昨晚的事情。她断断续续地记起来,自己硬撑着身子赶路,走到快要关闭的城门口的时候,却不知从哪儿跳出来一只个头大得吓人的螳螂妖,挥舞着钳子就要来捉她。 是那一袭淡蓝色长袍及时介入,挥舞着右手的长笛,三两下就打死了那妖怪,然后她就很没出息地晕倒在了他的怀里。 她还能想起,那个模糊看了一眼的面庞,隐隐透着熟悉的气息。 半晌之后,紫鸢揉着太阳穴,眨巴着眼睛问道:“这里就是柳渊柳盟主的碧草山庄吗?” “嗯,当然了!昨夜救你的,就是我家老爷的四弟子,莫思幽师兄。”品言点点头。 紫鸢的脑海里轰鸣一声。 莫思幽! 难怪……难怪那身影会这么熟悉。真的是他么? 紫鸢按捺住心下的欣喜,眼眸中闪着光,仰脸看着品言问道:“这么说,是你的四师兄莫思幽从妖怪手上救了我?” “是啊。要不是四师兄修为高,恐怕你难逃一劫,可真要好好感谢四师兄呢!不过也不知道姑娘你是哪家人,四师兄只好把你带回山庄来了。老爷吩咐说,让你好生歇息,其他的都不用担心。所以你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就行了。”婢女甜甜地笑着,露出一对好看的酒窝。 “那……品言,你待会儿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你的四师兄?他救了我,我该当面道谢才是。”紫鸢试着问。 “当然可以啦!不过,四师兄他……唔,他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品言不自觉在后面加了这么一句,有种欲言又止的意味。 紫鸢心里头好像知道点什么。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再一次出现在她生命中的名字。碧草山庄四弟子,莫思幽……她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就像从前很多次一样。 是他救了她。昨晚那惊鸿一瞥,原来不是梦境。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相信有了一个好的开头之后,接下来的事情都会变得很顺利的。于是她伸了个懒腰,彻底梳妆了一番,换上柳府准备的衣裳,倒也算合身,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品言出屋了。 碧草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就像皇帝在朝堂上的地位一样,受到尊重和拥护。碧草山庄的主人柳家,从很多年前起就世代传袭武林盟主地位,并与西域的唐门、江南的纳兰世家并称江湖三大名门,是可统领江湖各大门派英豪的领军者。当然,除了远在天山的修真门派乾清派以外。 紫鸢虽然不牵扯江湖事,但市民生活与所谓的江湖又似乎难有清晰的界定,所以对于这些名门英豪的事情,她也略知一二。方才品言提到的那个柳渊的四弟子莫思幽,其实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 传说,莫思幽是柳渊座下四大弟子中最出色的继承人。 传说,莫思幽是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传说,莫思幽几乎从来没有对人笑脸相迎过。 传说,莫思幽不喜欢女人…… 那脱离传说的莫思幽,又究竟是怎样的人呢?紫鸢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前方的院子里传出一阵整齐的高喊,将她的魂儿给震了回来。她一下子止住脚步,不明就里地转头看着品言。 品言却笑了起来,说道:“前面就是练功场了,弟子们都在做早课呢。除了还没回来的大师兄以外,其他三位师兄应该都在那里了。” 紫鸢点点头,步伐轻盈的走进练功场去。这一看还真是让人对这个所谓的碧草山庄又长了一点见识,她莫紫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排场。空旷的练功场上,全是统一着装的门徒。他们分开站在两旁,留下中间一块空地,五个人在这上面翻腾比试。 那四个明显处于下风的年轻弟子,穿着和普通门徒一样的服饰,并无特别之处,而另一个蓝衣飘飘的男人,纵身跃在半空,虽然是和对手有着差不多的年纪,却是一身清冷傲骨,出尘脱俗,尤其是那张未作丝毫修饰却如同神祇般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的俊脸,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淡然神情,刀光剑影之中仍是处变不惊。 这张脸…… 紫鸢的脑海中,慢慢浮现出山溪雅筑旁的温泉池水里,在袅袅烟雾中带着一脸眷恋神情望着她的男子。她的耳畔,仿佛又被他低喃时口中呼出的热气弄得酥.痒。 “丫头,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记住,我在那里等你。” 那里……就是这里吗?碧草山庄的大门,一次并不算美丽的邂逅,却正好是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像多年前,他出现在那尸横遍野的峰岭上,替她扛下所有的威胁一样…… 温润的水汽弥漫了紫鸢黑珍珠一样闪亮的眼眸,就像被那梦中的烟雾迷了眼睛,越来越看不清楚眼前的场景。这究竟是幻境,还是现实? 忽然,一道凌厉的刀光不受控制地欺近紫鸢身前,她反应过来时却觉腰上已被一只胳膊圈住,一人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身子,将她往后压倒,一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面庞在视线中迅速放大,清晰到可以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那曾经挂着晶莹的汗珠的睫毛! 他身上清香的气息,排山倒海倾覆了她的世界,她看不见旁的人,听不到旁的声音,尝不出旁的滋味,嗅不到旁的气息,这颠倒的世界,只有他那熟悉的怀抱,还有他那清透的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倒映出来的她那呆呆的神情。 在他压下她的那一刻,四把锋利的钢刀从他背上划过,却只来得及断了他一缕乌黑的发。接着,他一刻也不松手地搂着紫鸢,替步回旋,避开对方的锋芒,足尖轻点,抱着她纵身跃起,踩在那四把刀尖相对的钢刀上,右手握着的玉笛顺势划了一个圈,就轻而易举地打掉了四名门徒手中的刀。 紫鸢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一瞬之间,还是过了五百年那么久,他翩然落地,不惹丝毫尘埃。 这个情节在紫鸢的梦中重复了千百遍,唯一不同的是,那时的他眸中带着无尽温柔,站在烽火之中,将她护在身后,甘与千人为敌。而此刻,他的面上只有化不开的积雪。 莫思幽,是你吗?真的是……那个你吗?紫鸢心头,落下银瓶乍破的疑问。 ------------ 第02章 姓莫 紫鸢呆愣的片刻,莫思幽已经松开了手,用冰冷的目光直视着她。 “哪来的闲杂人等?” 品言忙不迭的向莫思幽解释,这是他昨晚救回来的那位姑娘,说是要来道谢,不小心才打搅到了他们练功。 莫思幽深邃的眼眸半眯起来,将紫鸢打量了一圈,好像才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带回来一名女子。他的记忆短暂停顿之后,才把眼前这个换了新装的人和昨晚那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联系起来。 “是你?” 紫鸢眨巴了两下眼睛,嘟着嘴说:“什么‘是你’、‘是我’的!既然昨晚是你救了我,算我欠你一条命了。” “不需要。”莫思幽对她的道谢表现得兴趣缺缺,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起伏。顿了一下,好像是见紫鸢听他的话呆住了,他便重又开口说道:“你休养好身子就离开吧。” “我……喂!”紫鸢看莫思幽转身就走,跑到前面去张开双手拦住他,鼓着腮帮子说,“你们碧草山庄就是这样待客的么?” 莫思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我只是好心提醒。英雄大会召开在即,庄内顾不上闲人。” “我管你们开什么会!总之我欠你的命,就一定要还你,不管你要不要。”紫鸢的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忽然凑近了他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不然,你就让我一、辈、子跟着你好了!” 她口中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呵在他的面颊上,竟让他冷漠的神情浮起一丝不自然。他有意无意地后退了半步,面上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姑娘请自重。”莫思幽面色如冰地别开目光,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情绪。这张近在尺咫的脸,还有她身上的味道,为何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抿了抿唇,往一旁的石台上走去,指点一干弟子继续操练,不再理会捣乱的紫鸢。 紫鸢用手指挽起胸前的一缕长发,朝他清冷的背影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嘻嘻~” “哎呀呀,第三十个了!”旁边飘来一道声音。 “嗯?”紫鸢转过头去,不解地看向旁边那个面容清秀的男子,柳渊的三弟子兰轩。 只见他好像很仔细地掰着手指算了算,作冥想状,口中喃喃说:“今年的第三十个了!”然后他一拍脑门儿,大笑起来,对着众弟子摊开手。“哈哈,是第三十个了!赢了赢了,快给钱!” 一干弟子唉声叹气,纷纷掏出铜钱来递到兰轩手上。兰轩笑眯眯地掂了掂手中的铜钱,心满意足地揣进了自己的荷包。 “什么三十啊?”紫鸢终于忍不住问道。 兰轩盯着她“嘿嘿”笑了两声,勾了勾手指,凑到她跟前低声说:“我们打赌,在年关之前,会不会有超过三十个女孩黏上四师弟――姑娘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说着捂嘴偷笑。 “噗!”紫鸢差点笑喷出来。这些名门弟子,还真是无聊到一定的境界了啊!不过,她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怎么就算黏上了?但这种感觉却也不赖,再说,她好像的确有这样的打算,便凑近兰轩说:“唔,既然我帮了你,那你是不是也该帮帮我呀?” “你若是要我请你喝茶,那倒没问题,不过你要是指和四师弟的事儿,那我可就真帮不上忙了。我这个师弟呀,什么都好,就是……”兰轩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边的莫思幽。其实他也不明白,这些年周旋在四师弟身边的女人不说上千也有成百了,环肥燕瘦,一应俱全,难道就真一个都看不上? 紫鸢眨巴了两下眼睛,心里暗自想着:怎么,难道那大冰块真是传闻中那样……不喜欢女人?那几条传说,似乎已经证明了前三条,可是最后一条……如果他不喜欢女人,那她就像男人一样去喜欢他!紫鸢这么一想,嘴角便扬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她勾搭着兰轩的肩膀,低声说:“不解风情不要紧,但总该有些什么喜好吧?” “嗯……这些年想投其所好的女人也不少,就没见一个成功过的。那家伙,就是个冰块,除了他的笛子和那棵老树,还真没什么别的爱好,我劝姑娘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兰轩摇了摇头。 笛子和老树,这癖好还果真是…… 紫鸢蹙眉将目光投向莫思幽,那一袭蓝衣飘飘,被风吹动的青丝长发鼓动如涛,在他俊美的面颊前翩跹,一双星子般的明眸和线条流畅的薄唇在发丝间若隐若现。那般淡漠的神情,仿若这天下间并未有与他相关的人或事。 就像……那个人。 紫鸢幽幽地想,是不是一个人,不管穿过了多少世,性子也依旧如昔?所以那个穿过杨花,走向千百年无边寂寞的男子,终是没有走完这寂寞,也终是没有看见,路的尽头还有人在等着他?她泛红的眼眶,仿若被朔风吹来的雪渣迷了,挂着一滴不允许被落下的泪。 “再冰冷的心,也总有被融化的一天。等着瞧吧!” 兰轩微微一愣,似是被这丫头的话震住了。这些年他见过痴缠莫思幽的女子不少,类似的话也不绝于耳,可为何这小小的丫头说出来,却有种震慑于人的力量? “你这丫头……”兰轩打量着紫鸢,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几乎可以倒映出最纯澈的天空颜色,小巧的鼻子和花瓣一样的粉嫩红唇也是搭配得刚刚好,虽不是那种妖冶妩媚或是大气倾城的祸国之美,却浑身都散发出一种无孔不入的让人觉得很舒服的气息。也不知道这颗信誓旦旦的心,能够在莫思幽的冰冷面前温热多久。兰轩竟颇有些兴味盎然地笑了。 “二师弟,你再这么闲散,下次比武可又要输了!”一直在旁闷不作声的二弟子朱隐从半高的石台上斜斜瞥来一眼,顺便扫视了一下兰轩身旁的紫鸢。那促狭的眼眸凝聚着一抹精明而犀利的光色,让紫鸢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兰轩耸了耸肩,一脸郁闷地自言自语道:“反正每次都是我垫底。”不过话虽是这样承认了,他还是给自己鼓了鼓气,微笑着向紫鸢说了一句,“下次有空请你喝茶。”然后就走到了石台上面去。 别看兰轩刚才插科打诨的,现在指点起下面的人来却是有板有眼。他和那个朱隐都是摆着一副严师的面孔。底下的门徒,虽然名义上也是柳渊的徒弟,但其实柳渊坐下仅有四大亲传弟子,平日练功也基本都是靠他们四人指导,其他的弟子们无论身份年龄,一律得以师兄称呼四人。 紫鸢仰起头来,眨巴着大眼睛,向兰轩问道:“那喝茶的时候,可不可以请莫大哥一起呀?” 兰轩声音清冽地笑了两声,用眼角余光瞥着莫思幽,打趣说:“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四师弟这尊大佛,我可请不起!” 这本算是兰轩用来搪塞紫鸢的一句玩笑话,谁知紫鸢竟真望着莫思幽,有模有样地问:“莫大哥,那你到底肯不肯赏脸呢?” 莫思幽目不斜视,淡淡答道:“我没工夫做无趣的事。” 紫鸢不满地撇了下嘴,说:“你还没去,怎么会知道一定就无趣了呢?你看,咱们都姓莫,说不准上辈子就是夫妻,今生有缘重逢,多有趣的事情呀!” “咦,姑娘你也姓莫?”兰轩又忍不住插嘴进来。 紫鸢微抬下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莫紫鸢。” 紫鸢……莫思幽不知自己心头刹那闪过的浮光掠影是什么,却有些失了神。 “世上姓莫之人何止千万,难道前世都是夫妻不成?”这次莫思幽没有理会,说话的却是那朱隐。只见他垂着眼眸,颇有些不屑地盯着紫鸢,像在打量着一件做工粗糙的花瓶。“小姑娘说出这种话也不害臊。行为如此不检点,难道是没爹娘教养么?” 这微微上扬的语气,配合着嘴角那一抹一闪而过的阴冷笑容,如同大雪天中还盘亘在猎物上空的秃鹰,不知肚子里打着什么主意。 原本事不关己的莫思幽却不由自主地蜷紧了手掌,握着玉笛的手指骨节泛白。若非他手中那把玉笛乃是世间难得的宝玉打造,只怕早已碎在他的掌下。他平静的面容上却看不出任何异样,和积雪的光色连成一片,波澜不惊。 “这个问题你还真得去问问我爹娘了。反正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你若是能找他们出来,学什么礼仪我都认。”紫鸢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用一双澄澈的眸子不闪不避地回看着朱隐。这似乎平淡无异的双眼中,却透出了一股异常凌厉的锋芒,竟看得朱隐觉得身上有些发凉。 “咳,那个……莫姑娘进门是客,咱们总得尽点地主之谊不是?不如在下陪你出去喝杯茶?听说那悦翔茶楼新进了一批上好的西湖龙井……”兰轩敏锐地嗅到了硝烟的味道,硬着头皮出来当和事佬,趁着还没撕破脸皮,就小事化了。 可他话还没说完,刚刚还晴朗的天色不知怎么忽的阴暗了下来,狂风大作,一颗惨白的星若隐若现地划过浓雾弥漫的天际。 “伏魔星……又陨了一颗。” ------------ 第03章 刺客【爆更周加更1】 紫鸢听到莫思幽喃喃说出口的这句话,将举头望天的目光移向他。他的眼中,似乎也有流星坠落,被那淡淡的星光充盈着。这世上大概再没有一种明珠,能敌得过他眼底的星芒。 一旁的朱隐和兰轩,也和莫思幽一样眉心微蹙,露出一丝担忧的神情。 “第三颗了。”兰轩不自觉地叹了一声。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家仆匆匆忙忙地跑进练功场来,一边跑一边对高台上喊道:“三位师兄,师傅让你们速速带弟子搜查山庄――方才有人闯进了地牢,被巡逻的弟子打伤,却让他趁机逃了,现在可能还在山庄内!” 什么?莫思幽他三人眼中,皆是闪现了一抹惊诧的颜色。在碧草山庄的地牢中关着的,都是一些妖魔,若是有人闯进去,将这些东西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虽听那家仆的口气,闯入者是失败而逃,但若不抓住此人,来日他寻到空隙趁虚而入,一样是巨大的隐患! “走!”朱隐以二师兄的身份,对兰轩和莫思幽吩咐了一句,便带着一队弟子跑在前面。 紫鸢还没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莫思幽,“莫大哥……” “回房间去。”莫思幽简单地撂下一句话,转眼便已出了练功场,紫鸢也只能望见他那飞扬的袍角。 他施展开的轻功,别说紫鸢没反应过来,多少弟子也几乎跟不上他的步伐。 品言见院子里变得空荡荡的,天又黑压压一片,颇有些渗人,便拽了拽紫鸢的衣角,小心地说:“姑娘,外面不安全,我送你回房吧。” 紫鸢看着那抹淡蓝消失在视线中,才略有些不甘心地点点头,跟品言走回后院的客房去。品言嘱咐了她几句,诸如这种时候不要乱跑,有事就唤她之类的。伺候客房的婢子,都离后院厢房住得不远,顶多就隔了一个院子,只要提高点声调叫喊,都是能听到的。紫鸢应付之后,合上门,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南方的冬天,仍是显得有些干燥,却要比北方好上许多。即便这样,她出去一趟回来,还是只想往肚子里多灌几杯水。 可她刚把茶杯送到唇边,就停住了动作,茶水沾湿唇,却未下咽。刚才那是……紫鸢慢慢的把茶杯从唇前挪开,往前移动了一点,回到她方才拿起来往嘴边递时的某一刻。清透的茶水,因为这一番移动还浅浅地泛着涟漪细纹,但已足够清晰地倒映出贴在正对上方房梁上的那个黑色人影。 紫鸢身子微微一僵,动作停滞了片刻,然后她几乎是屏着呼吸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往门边去。 然而她刚刚转过身,脖子上就传来一阵凉意,嘴也被一只宽厚湿润的手掌捂住,逼得她停住脚步,不敢再有丝毫动弹。 “别出声,否则杀了你。”背后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 紫鸢咽了口唾沫,乖巧地点点头,用眼角余光瞥着紧闭的窗户下那面铜镜里映出的场景。 她的背后站着那个持匕首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脸也用一块黑巾蒙着,只露出一双透着狠劲儿的眼睛。而捂在她嘴上的那只手,则沾满了新鲜的血迹,轻轻颤抖着。 看样子,这就是现在满山庄里都在追捕的刺客了! “我跟碧草山庄没什么关系的……”紫鸢口齿不清地喃喃着这句话,想要解释,静悄悄的房间里只听得见她“噗噗”的心跳声。 “闭嘴!”男人狠狠地断喝了一声,话语间夹带着一抹艰涩。 一滴殷红的血从刺客肩头那一道深切的伤口滴落在地上,发出极细微的声响。 这是…… 被鼓动了的耳膜给了紫鸢一些提示。她心下基本可以断定,刺客手上的血是他自己的。他受伤了!紫鸢心里小小地兴奋了一下。只要能稳住他不杀自己,这样耗下去,那家伙未必会占便宜。 就在这一片让人紧绷心弦的沉寂中,门扉好死不死的被人叩响了。 “噔噔!” “姑娘,你在吗?” 听到品言的声音,紫鸢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叫喊声都已经涌到了喉间,却被那近了一寸的匕首将理智给拉了回来。她一脸幽怨地瞥了一眼背后那个男人。刺客用眼神向她重复了一下和刚才类似的一句话:你要是敢胡说,我就杀了你。 “姑娘?姑娘?” 眼看着品言再听不到回答就要破门而入,刺客用威胁的眼神狠狠瞪了一眼紫鸢,血手慢慢放开了她,但那匕首却是寸寸紧逼。 “品言……我、我刚在休息呢,还没来得及穿衣裳。有事吗?”紫鸢硬着头皮假装平静地回答。 听到紫鸢的声音,品言才松了一口气,忙答道:“没有、没有,方才听弟子说看见人影跑进后院,我有点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姑娘你没事就行了!” “谢谢你了。外面不安全,你也快回房去吧。”紫鸢一边故作镇静地回答,一边在心里懊恼地哀嚎:品言救命啊!可很明显品言和她没有这样高敏度的心灵感应,听到紫鸢这样回答以后,她就安心地离开了。 这下可…… 紫鸢颓丧地喘了口气,也不知道那刺客要这么威胁她到什么时候。万一他要杀人灭口怎么办?万一他跑不掉就拉人陪葬怎么办?万一……她越想越害怕,身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谁知这时后面传来一声闷响。她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刺客竟然自己晕倒在地,手中的匕首也掉落一旁。 “喂?”紫鸢试探的用脚尖推搡了一下那刺客,他也没有反应,肩膀的伤口还淌着血,苍白的额头上全是冷汗。不过能感觉得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 紫鸢长长地松了口气。这种危急时刻,果然还是看谁更能耗时间呢……随即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调皮的笑容,对那昏迷的刺客喃喃说道:“大哥,你这劫狱可太不专业了。” 至于要怎么处理他…… 一杯冰冷的茶水泼到男人小麦色肌肤的面庞上,让他稍微清醒过来,只是脑袋似乎还有些沉重。但下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的双手都被布条绑起来的时候,就完全清醒过来,陷在木椅中的身子不停扭动挣扎。 “你再乱动,伤口绷开,我可不会再包扎一次。”紫鸢说着话,在男人对面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静地啜饮了一口。 男人垂下眼眸,看到自己的肩膀果然上了药包裹了起来。他有些诧异和不解地扭头看向紫鸢,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她刚才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现在居然还有心情这么恬淡地喝茶? “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不想有人死在这房里,晦气。”紫鸢简单地答道。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交给外面那群人?”男人还是觉得奇怪。 紫鸢将茶杯往桌上一放,抄起旁边的匕首往他喉咙上一送,差一点就刺进去,最后却只是将他的下巴一挑,兀自笑道:“你刚才敢威胁本姑娘,就这么把你交出去,岂不是便宜你了?” “反正我现在已经落到你手上,你要杀便杀,不必侮辱人。我陆离死不足惜,只可惜……”他前面还面色冷硬,不畏生死,只最后那几个字,蒙上了淡淡的不甘和一丝心酸。 “啧啧~你这么洒脱的求死,关在地牢里的那个人,可要伤心绝望了。”紫鸢眨巴了两下眼睛,故意逗弄地说。 “你!”男人睁大眼睛瞪着紫鸢,一来是被她看穿有些惊讶和懊恼,二来是听出她话里有话。 “本姑娘要想杀你,就不会留你活到现在。正好现在他们不让出门,闷得很,有人陪我说说话也好。嗳,不如你跟我讲讲,你在地牢里都看到了什么?”紫鸢忽然兴致来到,盯着那刺客说。 “你问这个干什么?”刺客不解。 “好奇咯!听说碧草山庄的地牢里关押着许多奇怪的东西。”紫鸢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靠着椅子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好像已经准备好了听一番精彩的说书。 “那是人,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男人一声低吼,用略带愤怒的目光注视着紫鸢。 “诶?”紫鸢对这个被绑起来还那么嚣张向她大吼大叫的家伙翻了个白眼,虽说这一声吼不至于把她吓到,却也让她诧异。那地牢里关着的是人?不可能啊……她正在心头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那男人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是人……不是奇怪的东西……更不是什么妖魔!……阿合怎么会是妖魔呢?他是我弟弟!他、他只是跟普通人长得有点不一样而已。那是病,不是魔气……你们凭什么抓他?”男人的手紧握成拳头,眸中露出痛苦挣扎的神情。 紫鸢一下子抬起头来,用惊异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刚才说什么?魔气? “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救你弟弟而来的?那你在地牢找到他了吗?”紫鸢的眼里氤氲着让人看不清的雾气。 男人摇了摇头,喃喃地说:“我明明都找过了……一定是那扇上锁的门,一定是!” 紫鸢听他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有些癫狂,心想从这男人嘴里八成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便挥了挥手中的匕首,“刷刷”两下割断了他手腕上绑着的布条,然后将匕首往桌上一扔,说道:“你走吧。” 男人更加震惊地看着她,不可置信地问:“你要放我走?” 紫鸢白了他一眼,啜着茶,“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有多远走多远。”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男人目露凶光,其间却夹杂着一丝对紫鸢的另眼相看。 紫鸢“噗哧”一笑,用手指着房梁说:“你若要杀我,刚才就不只是架我的脖子了。奉劝你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弟弟还在等着你呢。好了,我也只能做到这个份儿上,能不能好好走出山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男人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这个年纪小小的丫头,嘴角隐隐勾起一抹笑容,沉声道:“若我能活着离开,你我早晚会再见。这条命,算我欠你的。” “噗――”紫鸢差点没把口中的茶喷出来。 这句死心眼儿的话怎么那么耳熟啊? ------------ 第04章 红颜祸水 天上的阴霾不知是何时完全散尽,紫鸢推门出去,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着深蓝夜幕中的那一轮皎月。一阵风吹来,她便打了个寒颤,乖乖地裹紧了衣裳。 这身子,果真是越来越畏寒了…… 紫鸢抱着身子四下张望,院子里很是清静,一点儿多余的声响都没有,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寂寞了。如水的月色从青瓦屋顶倾泻下来,像画着一幅泼墨山水,紫鸢觉得,若是就这样睡过去,岂不是浪费了今夜这天公作美的月光?她琢磨了一会儿,便朝前院走去。 不得不说,这武林盟主世家的碧草山庄的确修建得宏伟霸气,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可见工匠的构思精巧和精细做工,连回廊上那些勾勒雕刻的花纹都未有重样。 于是,她理所当然地迷路了! “这么大的排场,也没见个巡逻的弟子什么的。”紫鸢一边抱怨,一边寻找出路。她在这些蜿蜒盘亘的回廊上已经来去好些时辰了,仍是没看见有人居住的迹象。这有钱人家的宅子,总是空着那么多客房,也不嫌渗得慌。就在紫鸢打退堂鼓,想要试着原路返回的时候,一角翘起的屋檐从不远处的常青树枝叶缝隙间透出来。 紫鸢一时欣喜,屁颠颠的就冲着那檐角跑了过去。等到越来越近了,她才发现那是个僻静的别苑,被一片用鹅卵石堆砌起来的人工湖隔断在一个不大不小的角落里,只有一只小小的石桥通行。 小桥那头只有独独的一间房,却并未点灯,显示着主人不在屋中或是已经睡下。这让紫鸢多少有些失落。但她的目光移向旁边,却看见一幅壮观的景象。 屋门前种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主干不算高,伸出的枝干极为粗壮,底下盘根错节,向四周蔓延。在那些挤挤挨挨的枝干上,挂着许多不同颜色的小巧纸鹤,披着月光的清辉,风一吹,就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开来。 好美啊!紫鸢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声,痴痴地走过去。黑色、白色、蓝色的纸鹤,有新有旧,有高有低,密密匝匝地悬挂在空中,错落有致,抬起手来,还能触碰到纸鹤的翅膀,感觉自己也像要飞起来了一样。紫鸢不禁对这间屋子的主人有了一丝猜测和向往,该是怎样感情细腻的一个人,才能制造出这样一幅生动的画面? 就在紫鸢呆呆地欣赏这些纸鹤的时候,一道邪魅的男声从头顶上某处传来。 “半夜造访,背地偷看,可不是淑女所为。” 嗯?!紫鸢心头一惊,连忙抬起头来,四下寻找,却哪里见到人影? “谁?” 紫鸢忍不住问了一声,心里猜测,会是这屋子的主人么?接着就听见男子“咯咯”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不染纤尘,像落下的雪一样空灵。若非那底子里还透着半分阳刚之气,紫鸢真怀疑自己听到了“鬼话”。她循着这笑声仔细往高处的枝叶间看去,终于瞧见一件烫金滚边的银色华袍从那里倾泻出一角。 “你是谁?” 紫鸢壮着胆子继续问道。大半夜一个人坐树上,不是装神弄鬼,就是心理变态! 紧接着她便感觉到从树上刮来一道风,眨眼之间吹到她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那银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如同鬼魅,将一张凤眼丹唇的俊脸凑近她,一根指头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的将她瞧了一下。 “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啧啧,这莫呆子的口味,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他”吐气如兰,眨巴了两下雾蒙蒙的眼睛,嘴角微翘,勾出一抹倾城的笑容。 紫鸢的面颊微微一红,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这听着明明是个男人的声音,怎么近到跟前来看,却是一张比女人还要美的脸?若非那满头如瀑青丝被羊脂玉冠高高竖起,而不是挽了个插满珠花的发髻,她真要以为这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了! 唔,等等,“莫呆子”?他指的是谁? 还有……“乳臭未干”?! “喂喂,你谁啊?”反应过来他说的可不是什么夸奖的好话,紫鸢立马就翻脸了。别以为长得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蛋,就可以随便评价别人了! 那“美人儿”挑眉道:“这句话似乎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不男不女,背地偷看,我看你也不像什么君子!”紫鸢将先前那句话恭敬奉还。 谁知“美人儿”不但不生气,反而嫣然一笑,道:“还不错,会举一反三。只可惜,脑子太聪明的女人,一般都命途坎坷。” 紫鸢白了他一眼,嗔道:“借你吉言,我恰好就是那部分人中的‘不一般’。不过你就可怜了,因为长得像女人的男人,命途一定都很坎坷。” “美人儿”看着紫鸢加重“一定”二字时那有仇必报的模样,不禁一阵好笑,连声叹道:“哎呀呀~怎么办?都被你‘看光’了,你可要对人家负责!” 负责?紫鸢咋舌。她又不是看了他的裸.身,要负什么责?再说,一个男人说出这种话来……紫鸢本以为自己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可是摸了摸胳膊,滑溜溜的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她不得不承认,长着这么一张妖孽面孔的男人,就是拽着你的衣角撒娇都丝毫不会有违和感! 不过,这来路不明的“美人恩”她可无福消受,尤其是大半夜的莫名其妙黏上来这样一个看似风流多情的家伙,还笑得一脸风尘,多半没好事。她赶紧摆手撇清说:“我看你什么了?你可别诬赖我!美男计对我没用。”顿了片刻,她又自言自语一般地加了一句。“……唔,美人计对我也没用!” “那,美酒呢?”“美人儿”说着,举起手中那只青瓷酒瓶来,在紫鸢面前晃了晃。这样一个妖孽作出的邀请,无论对男人还是女人来说,似乎都充满了强烈的诱惑力。 谁知紫鸢偏偏不吃这一套,摊了摊手说:“美酒自然是好的,可惜本姑娘从来不跟旁人喝。” “哦?一个人浅酌,岂不寂寞?”“美人儿”凤眉微挑,不以为然。 “红烛照双鬓,美酒配姻缘。第一杯,自然留给夫君。怎会寂寞?”紫鸢勾唇反问。 “美人儿”闻言愣了半晌,脑海中几近尘封的记忆被紫鸢这两句挑开,记忆之水汹涌而来,将他溺入无法呼吸的深海。那一年,伊人红妆,巧笑嫣然,在酒肆楼阁临窗的座位上,挡住他递过去的酒,低头笑道:“女儿红,酿的是姻缘,这杯酒,还是待公子酿出自己的味道时,再请仙儿喝吧。” 为何、为何……他们却终究等不到那天? 紫鸢见“美人儿”陷入了深思,那只手将酒壶握得紧紧的,修长的五指根根指节泛白,便暗自揣测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触了他的逆鳞。这种情况下,还是先溜为妙! “那个,时候也不早了,酒你就自己慢慢喝吧,小女子我不奉陪了。”紫鸢一边赔着笑,一边往后退,伺机找机会溜过小桥。好像过了那段桥,她就能安全似的。 谁知那“美人儿”忽然冷笑一声,闪身到她近前,贴近了她的面颊问道:“月亮还没下山,你这么急着去哪儿啊?” 月、月亮下山?这跟月亮有什么关系?紫鸢忽然想到了什么,头皮顿时发麻。鬼魂是夜间才能出来的,月亮下山以后,就要日出了,对它们来说,那时才是该回“家”休息的时候! 难道说,眼前这“东西”真的是…… 紫鸢越想越觉得后怕,背后嘶嘶地蹿着凉气,鸡皮疙瘩也跟着直往外冒。早就觉得这大宅子里人迹罕至,阴森森的让人渗得慌了,没想到这阿飘还真给面子,“嗖”的就冒出来见她了! “我、我好像有点冷。” 紫鸢硬着头皮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谁知那家伙却步步紧逼,笑道:“那不如来我怀中,会让你温暖哦~”――不不不,紫鸢仔细一看,他的双腿隐没在长袍中间,下面没有露出脚来,整个人更是漂浮在空中。他根本就不是在迈步子,而是在“飘”啊! “你、你、你别过来!” “它”被月光照得苍白的面上带着清冷的微笑,一双红唇越发显得刺眼,对紫鸢迸发出轻柔的声响。 “怎么了?你很怕人家?” “我、我哪有?”紫鸢想着,得先把“它”稳住,一定不能让“它”发现她已经发现了“它”的秘密,可是她偏偏没有发现,她已经退到了水池边上。 “那,就过来陪陪我吧~”转瞬之间,“它”的身子如风一般飘了过来,直逼到紫鸢跟前。 “啊――”紫鸢惊恐地抱住头,谁知往后一脚踩空,整个儿向后倒去,一头栽进了结了一层薄冰的池水里。冰面立时碎裂开来,紫鸢跌落水中,刺骨的冰凉侵袭全身。 “救、救命……” 那“美人儿”探头看着紫鸢在水里扑腾,笑得都直不起腰,半晌才抹着眼泪说道:“得了吧,别装了,那水池最多只有脖子那么深,能淹死人才怪!” 可是下一刻,他就觉出了不对劲,因为那丫头挣扎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整个人在水里一沉一浮,好像被什么拖拽着,硬是往水深处拉! ------------ 第05章 同室而眠 紫鸢渐渐地沉入冰冷的水底,张开的双手全力想要抓住点什么,又徒劳地垂下来。她的身子好像被丝丝缕缕看不见的线给捆缚着,一双手拽着线头,死命的将她往下拉。为了避免彻骨的凉意从口鼻中往里灌,她的咽喉几乎已经收缩到不能呼吸的地步,也不能呼喊。 救、救命…… “臭丫头,我逗你玩儿呢!别闹了,快起来吧,你别吓我呀!我、我不会游泳啊!来,快,抓住我的手――”“美人儿”见状不对,急得在岸上连连跺脚。看紫鸢痛苦挣扎的模样,他也开始摸不准这池水的深浅来,只能踩在岸边向她伸手过去。 脑海里逐渐缺氧的感觉,让紫鸢眼前一片混沌,麻木地仰头看着洒在水面上的月光在头顶浮动,惨白得跟她此刻的脸一样。好奇怪……好奇怪的感觉,身体里面也好像涌动着无尽的水流,汹涌激荡,犹似惊涛怒吼。紫鸢运起自身的真气,手上勉强浮现出一团黑雾,但很快就被身体里那股激流给阻断了。 为什么会这样?紫鸢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感觉到池水开始顺着她的咽喉流入脾胃,针扎一样地疼。这下可真死定了…… “臭丫头?” “美人儿”睁大了眼睛,看见紫鸢慢慢的不再扑腾了,额上沁出了冷汗,在月色下,竟也有落魄的美感。 “落雪?” 伴随着一声疑问,莫思幽落在池水中的视线倏忽一寒,瞬间如同一道蓝色清风夹带着熟悉的清香味近到跟前。 “莫呆子!”等“美人儿”落雪反应过来,那浅蓝身影已经“扑通”跳进了水里,将紫鸢从池底捞了出来。她已然失去意识,软绵绵地靠在莫思幽胸口。池水刚没到她的肩膀,只是那刺骨的冰凉却无孔不入。莫思幽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借着落雪送来的力登上岸。 “臭丫头没事儿吧?”落雪看莫思幽将紫鸢放在地上,担忧地皱起秀眉,将手掌放在紫鸢的肩膀上,一团荧荧的白光淌进紫鸢的身体里。她的脸被冻得通红,嘴唇却是惨白,能听见牙齿不住打颤的声音。 “莫姑娘?”莫思幽见状拍了拍她的脸,却不见醒,两道剑眉蹙起来,盈盈着眉心的忧虑,不停用手挤压她的腹部。她口中吐出一些水来,呼吸却仍然微弱未见起色。莫思幽只好将她的后脑稍稍抬起来一些,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嘴对嘴给她口中送气。他温暖的气息顺着唇舌淌进她的喉咙里,暖了身,也暖了心。 “咳……”紫鸢的呼吸一下子缓了过来,眼睛还是紧闭着,却感觉到冷地蜷起了身子,浑身抖得厉害。 莫思幽松了口气,将她抱起来,疾步往屋中走去,一面对落雪嘱咐说:“去烧点热水!” “呃,好!” 紫鸢浑身无力地蜷在他怀中,隐隐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她好像还做着那个不愿醒来的梦,那一池摇曳的温泉水,那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寂静,唯有那心跳的声音永恒徜徉。 嗯?是他么…… 落雪点亮的烛光和点燃的炭火,开始让冰天雪地中的这间单薄小屋温暖起来,但被水浸得透湿的衣裳还带着雪气裹着紫鸢的身体,让她怎么也暖不起来。 莫思幽将她放在床上,她就瑟瑟发抖起来,面皮青白没有丝毫血色。他便顺手扯掉裹在她身上的湿外套,扔到一边,回过头来却见她雪白的胸口一抹半掩的春光倾泻在自己眼前。 莫思幽不自觉愣了一下,恍然之间觉得记忆深处尘封的某一部分也被随之拉开,让他看到一些似曾相识的场景。不过只消片刻,他的眼神便又冰冷起来。不过是一个随手救回来的小丫头,又能有什么不同?他眼里的光像此刻的天一样清冷,从她身上移开,却是俯身拉过被子来盖在她身上,才再将手伸进去,替她解开里面的湿衣服。 当他灼热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她小腹上冰冷的肌肤时,她好像有了感觉般身体一颤,口中发出一声模糊的嘤咛。他停顿了一下,斜睨着紫鸢的面容,若她能现在醒过来照顾自己,他倒也不必那么麻烦。若不是她在自己房门前落水,落雪又是罪魁祸首,他也懒得管这么多。 不过紫鸢只是呢喃了几声,呼吸又沉重起来,整个人仍是浑浑噩噩的,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莫思幽抿了下唇,慵懒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无奈。对于从来没有照顾过人的他来说,床上躺着这么一个丫头,倒也算是个麻烦。 “那池水也不深,怎么就……”落雪冷不丁凑到床边,自顾自地说道。 莫思幽起身来,让门外吹进来的风鼓动着他的衣袍,纵然他知道自己并不能感觉到多余的凉意。他抿了抿唇,语气清淡地说:“冬天水凉,容易抽筋。” 落雪懊恼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一茬,此时再回想刚才那一幕,越想越觉得后怕。若是莫呆子没有恰时赶回来,自己这榆木脑子,可是要惹大罪孽了! “用热毛巾给她擦擦吧。”落雪怀着愧疚之心看着紫鸢难受的表情,将用热水烫过的毛巾递给莫思幽。 “……”不知为何,莫思幽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方才她酥.胸半露的“美景”,顿了一下,便转过身去,只道:“我去叫府中丫鬟过来照顾她吧。” “都这么晚了,上哪儿找人去?”落雪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片刻之后又发觉不对,横眉一挑,盈盈眼波瞄着莫思幽。“你怕什么?你这是在救她,又不是趁机占便宜。呵呵,不过如果她真介意,那你就对人家负责好了。正好我还担心着,就你这呆子,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儿……” “少胡说八道。”莫思幽冷冷地打断落雪的话,“别人如何说我无所谓,但她是女子,这对她不好。” “你这名门正派的酸腐就放一放吧。名声重要还是身体重要?这受了寒,不好好调养,可是会落下病根的!”落雪瞪着眼睛,将毛巾塞进莫思幽手里。“要不要帮她,你自己拿主意吧。本来今日是要找你温一壶好酒,现在看来今夜不是时候。待我下次酿出好酒,再来找你。” 莫思幽回过头来看时,落雪已经化作一团白光消失不见,顺带还拉上了房门。房间里空空荡荡,静静悄悄,只有流淌出夹带着香料的清香气息的香炉里,发出烧炭的毕毕剥剥的声响。他看着裹在被子里发抖的紫鸢,轻叹了一口气,将那毛巾又在热水里浸了一遍,拧干了来替她擦拭面颊和脖子。他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却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这一幕好熟悉,就仿佛是在某段被遗忘的的年华里,听见一滴水珠落进温泉池水中,发出“叮咚”一声,然后跌跌撞撞了几百年穿越时空向现在的他袭来。 他蹙起眉头,迟疑地撩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想要看清她那陷在三千青丝间的苍白小脸。可他的指头刚碰到紫鸢的脸,就被她一把抓住,用来贴在她冰冷的面颊上,仿佛是贪恋着他掌心的温度。 莫思幽的眸中闪过一丝颤栗。她身体里攒动的寒气,都通过他的手掌心传入身体里。这就是……冷吗?他从未有机会知道,一个人的身体,竟是这样的冰冷入骨。 等他回过神来试着抽回手时,紫鸢却不安地翻了个身枕在他的手上,刚刚还蹙成小山的眉黛渐渐变得安详起来。莫思幽看着她的脸,竟不自觉入了神。那紧闭的扇贝一样精巧的眼睑,静静孕育着里面璀璨的黑珍珠。他记得那双澄澈见底的眼睛里发出的光芒,比珍珠还要明亮,不染纤尘。 兴许是这二十多年来在江湖中行走的时间太久,看惯了那些虚伪迎合的嘴脸,甚至是为了一点利益彼此杀红了眼,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过如此单纯的眼眸,所以当她用那样微笑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的视线才多停顿了片刻。 蜡烛不知是何时熄灭的,屋子里蔓延着不被打扰的幽静。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只听得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莫思幽无奈之下,只能靠着床头静静地坐着。夜已经很浓了,他却没有睡意,一动不动地睁着幽深的双瞳,目光轻浅地盯着窗户,却又不似只为了看窗户。月光已经被乌云遮住了,风雪正在窗外肆虐,打在窗上,发出呜咽的声音。他听着这声响,终于还是轻轻地闭上眼,似是为了掩饰那一瞬之间涌动的酸涩,喉结在颈部压抑地滚动了两下。 这样风雪大作的夜晚里,他总是会想起师傅曾说的话。那一年,他在山崖的石台上被发现的时候,也是大雪的天气。还是婴儿的他被积雪压着,却面色如常,口中发出洪亮的哭声。自那个时候起,他就是不怕冷的。师傅说是因为他天生体格特异,所以平日练功,也比其他弟子精进得快得多,并大加赞赏。其他弟子们的目光,有羡慕也有嫉妒,可是没有人能够看得到他心中所想。 若是可以,他宁愿他的身体是能够感觉到冷的,因为身子冷了,心,或许就不会那么冷了。 冰冷的雪光,透过窗,映照着他陷入睡梦的脸,并在他的额头静静悄悄地勾勒出一枚诡异的暗红色火焰花纹…… ------------ 第06章 醉相思 “丫头……我在那里等你。” 这飘渺的声音,从氤氲的雾气中传来,入耳温润。 紫鸢冰冷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微微张开眼,却被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刺得眼睛疼。她伸手挡了一下光,慢慢才适应过来,一点点地打量着眼前陌生的房间。 素白的墙壁并未像一般人家那样附庸风雅地挂上几幅字画,只是打扫得纤尘不染,布置装潢也很简单,却不觉单调,反而显得落落大方。 这里是…… 紫鸢一脸迷茫地撑着身子坐起来,被子滑落下去,一股凉意袭上脊背。她垂眸一看,猛然发觉自己赤.裸着身子,脸红心跳的将棉被拉上来捂住胸口。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脑海里一幕一幕地闪过昨晚的画面。她想起了落水,也想起了作为罪魁祸首的那个“美人儿”……可是,是谁把她从水中救上来的?她现在这副模样,大概也是“救她”那个人的杰作吧?! 难道……是那个“鬼美人儿”?可是她又迷迷糊糊地觉得,那是一双结实的胳膊,还有温暖的胸膛,就像……就像他一样。紫鸢低下头,嗅到被子上还留着原本主人身上的淡淡清香,是很熟悉的、她永远不会忘记的那种独特味道。她心里“咯噔”一下,一抹浅红浮上面颊。 是他么?莫思幽?昨晚,是他救了自己? 紫鸢知道像莫思幽那样的君子,就算是将自己剥光了放在床上,躺在他面前,他也绝不可能作出什么越轨的行为来。所以,如果真的是他,她倒是能松一口气。 她一边想着,一边用眼角余光往旁看去,案头放着一叠整齐的干净衣裳。她将衣服拿过来换上,又在心里想着,不知道莫思幽是不是就是这屋子的主人。她打开窗探头向外看去,屋外正是那一棵挂满纸鹤的大树,脑子里的思维停滞了片刻,好像有些不能把这略有些浪漫的事情和莫思幽冰冷的面孔联系起来。 “噔噔!”品言敲了敲门。“姑娘,还在吗?” “唔,品言,进来吧。”紫鸢系好腰带,却发现这屋子里并没有铜镜,不知穿上这身衣服看上去如何。 却闻品言惊喜地叫起来:“呀,四师兄挑的衣裳真是极称姑娘!” “嗯?”紫鸢回头看着品言。“莫大哥?”她有点受宠若惊,品言的意思是,这是他给自己准备的衣裳吗? 品言嬉笑道:“是啊,姑娘真是好福气,能让四师兄亲自照顾!四师兄平日从不让外人进他房间,我也是第一次进来,倒算是沾了姑娘的光呢!” “这是……莫大哥的房间吗?”虽然早已经猜到,紫鸢心头还是忍不住暗自欣喜起来。 “嗯。”品言点点头,用一脸羡慕的表情向着紫鸢。“四师兄说姑娘昨晚落了水,怕落下风寒,方才他去做早课,便叫我给你送点姜汤过来。” 还真是他!紫鸢禁不住喜上眉梢,心想着,那昨夜他可是照顾了自己一整晚?若是他在身边,也难怪自己会睡得那么好,一点未觉得冷。她伸了个懒腰,将品言送来的姜汤一口气喝光,便缠着品言带她去练功场。 上次才被责骂了的品言,可不敢这么快就再犯,虽是客人为大,却也不肯答应,只道是再过一个时辰早课便结束了,到时再去找四师兄不迟。紫鸢觉得品言说得也在理,现在去练功场,兴许莫思幽也没时间顾得上她。 “那不如我们上街去吧?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碧草山庄,都没有好好逛过呢!”紫鸢双眼放光地说。 “姑娘若真想去,我陪你就好了。”品言笑了笑。接着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这里好吃好玩的东西可多着呢,就怕姑娘一天的时间玩不够!这几日柳府召开英雄大会,各路英豪都在往碧草山庄赶来,街上也热闹不少。过几日年会还有赏花灯,到时可美极了!” 紫鸢听得都快跳起来,连忙拉着品言出门了。一到大街上,她就跟小孩儿似的疯跑。 碧草山庄作为苏杭地区的大城镇,既保留了江南水韵的古朴和婉约风情,又不失京都的富贵和繁华,摆摊的小贩、林立的店铺、哒哒的马蹄、轱辘转动的推车、来往的人流,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喧哗热闹。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新鲜的糖葫芦!” 老人洪亮的吆喝声从一片喧闹中传来,引得紫鸢注意。她转过去看着那串起来的红红的泛着光泽的山楂果子,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小姑娘,要来一串吗?” 老伯笑嘻嘻地问,却失望地看见紫鸢摇了摇头。接着,她就伸出三根指头,一双大眼睛亮闪闪的,对老伯说:“我可不可以要三串啊?” “好嘞!” 紫鸢心满意足地举了三串糖葫芦,蹦蹦跳跳的在人流中穿梭,继续寻找新奇的玩意儿,品言在后面都快追不上她的脚步。不过在前面的地方,紫鸢忽然停了下来,似乎被什么吸引住了。她见紫鸢向街角的一个小书摊走了过去;那摆摊的是个面上斯文儒雅的小生,将摊位上的书一本本摆得很整齐,还用鸡毛掸子小心地扫去上面沾染的灰尘,似乎十分珍爱这些书。 “咦,这不是刘书生吗?”品言有些惊讶。 “你认识他吗?”紫鸢转过去看着品言。 “嗯。”品言点点头,向紫鸢解释。原来这刘书生本名刘树生,是这里出了名的孝子,也是个书呆子。据说是祖上考取过功名,做到了专管文史的大官,但是因为为人太过耿介遭到排挤,被驱逐出了朝廷,刘家族人也因此受到牵连,三代不得考取功名。 这刘书生也算是饱读诗书,平日就有些酸腐。说他是书呆子,却是因为他是个爱乐成痴之人,当年他祖上为官时,家中就收藏了不少曲谱,听说还有好些价值连城的孤本。很多人都登门想买他的书,他却不肯卖,连看看都不行。 “听说四师兄也向他求过一本叫什么‘相思’的曲谱,也被他拒绝了。其实他自己根本不会吹笛子。不过……他现在怎么舍得把书摆出来卖了呢?”品言疑惑的便是这个。 莫思幽?他想要的书…… “这么多书,那就过去看看好了。” 紫鸢快步走到那书摊前,随便扫视了一眼,就看到好多名家名曲。若方才只是听品言那么说,她并没多大感触,自己这一瞧才发现品言所说并无半点夸大。 “《醉相思?卷二》。”紫鸢忽然眼前一亮,便伸手去拿那本摆在书生手边的旧书。书封面已经被抚摸得发毛,页脚也卷了起来,看得出虽然主人极为爱惜,却仍是抵不过时光侵蚀。 这时刘书生抬手将书本按住,对紫鸢客气地笑道:“不好意思,姑娘,这本书不卖。” “不卖你摆在这儿干什么?”紫鸢挑眉问道。 “闲来无事,自娱自乐。若非家母如今重病在床,无钱医治,那些书小生也是不会摆出来贩卖的。都是先人传下的宝贝,却是断在小生这一代手里了。惭愧、惭愧!”刘书生摇摇头。 “大夫不是说刘大娘已经病入膏肓,根本就……”品言话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说错话,赶紧捂住嘴。 刘书生眼眸一黯,喃喃说道:“即便全天下的大夫都这么说,只要家母还有一口气在,小生都要尽全力医治。” 听起来倒真是个大孝子,不过紫鸢对刘家的家事不感兴趣,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本《醉相思》上,恋恋不舍。 “听说这《醉相思》曲谱艰涩难懂,调走偏锋,没有深厚的造诣恐怕连皮毛都难学到。何况这书分为三卷,你只有卷二,留着也没用啊!” “非也,非也!此书乃是高祖传下的孤本,对小生有非同一般的价值。它既然流入我族,也算是与刘家有缘。小生现在虽是无法将其钻研通透,但只要小生不遗余力反复考究,终有一天能学有所成,也不辜负先祖的一番苦心。” “曲逢知音,才有人能欣赏它的美。你既无法演绎,何不把它让给真正的知音呢?让佳音能够重现天日,对写下曲谱的先人也算是一种安慰了。你有缘得到宝贝,却是如此自私,只会让一代名曲最终含恨失传。” “姑娘的意思,就是说我刘家人无能了?我刘家世代研习音律,小生虽天资愚钝,但勤恳刻苦,终能学有所成!何况此乃传家之宝,岂能说让就让?姑娘若是看不上别的书,就请离开吧,别找小生的麻烦了。”刘书生面色一冷,似是下了逐客令。 紫鸢摇摇头,不屑地说:“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乐律之美究竟美在何处,妄称‘乐痴’!” “你这激将法对小生没用,就算你用刀架在小生的脖子上,这书也不卖!”刘书生坚决地摇头。 “你!”紫鸢一脸恼火地瞪着他,若是平日,她早就甩头走人了。她也的确想这样做,可是一想到那本书是莫思幽所钟爱,她就没出息地服软了。“……你就不能再考虑考虑吗?你要我用什么条件来交换都可以!” “君子不夺人所好!姑娘就别再难为小生了。”刘书生决绝地答道。 “……”紫鸢轻咬下唇,虽想着自己是女子,不是什么君子,但眉目间还是显出忧思。怎么办?那本书明明近在眼前,却没有办法拿到…… 紫鸢记得,兰轩说莫思幽的最爱就是笛子和他的树,想来这本曲谱对他定是十分珍贵。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这臭书生揍一顿,然后把曲谱抢过来。 紫鸢一边想着,一步三回头的往前走,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 第07章 结梁子 紫鸢满腹心事回到庄内,就见好多人都堵在练功场。她有点疑惑,这个时辰,早课不是应该结束了么?她拉着品言挤进去,问旁边的弟子才知道,原来是柳渊到练功场,要检查弟子们的功课。紫鸢望过去,那个居高临下站在看台上花白须发的中年男子,便是武林盟主柳渊,他的身子倒比紫鸢想象的清瘦些,看起来像个饱经沧桑之人。 近来碧草山庄附近有妖物活动的迹象,加上那所谓的武林英雄大会召开在即,碧草山庄必须加强巡逻和安保,因此对弟子们的要求也越发严格起来。 刚好朱隐和兰轩比试过,输了的兰轩退下场,朱隐则抓着长枪向石台上的莫思幽一指,挑眉笑道:“四师弟,到你了。” 这个动作被紫鸢看在眼里,便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她可记得清清楚楚,柳渊座下四大弟子之中,莫思幽是最出色的一个,甚至盖过了身为柳渊之子的柳清玄的风头。虽然他总是摆着一张冰块脸,却毫不妨碍紫鸢对他的“偏爱”。 柳渊也是点点头,眼中充满了对莫思幽的信任,侧过脸嘱咐道:“去吧。” “是。”莫思幽淡淡应了一声,抬眸看向朱隐,握着长笛的手隐隐颤抖了一下。不过他脸上并未表露出什么,仍是飞身上前,对朱隐拱手道:“请师兄赐教。” “不敢。”朱隐用挑衅的口气说着谦虚的词语,随之将手一挽,背在身后的长枪枪头指向莫思幽。他那高耸的颧骨上浮现出阴冷的笑容,接着说道:“你我师兄弟许久没有交过手,这次就好好比试一场。四师弟可不要让我失望!” 说罢,朱隐健步如飞,持枪而上,枪枪不留情面。莫思幽先前还只是格挡,但朱隐着实步步紧逼,他不得不发力反击。而同门比武,点到为止,所以莫思幽也未尽全力,招招带着收势,已足够抵住朱隐。朱隐心头却愈加恼火,似是觉得莫思幽是故意在众人面前奚落他,发狠逼至近前,长枪向莫思幽狠命刺去。 莫思幽不料朱隐会出如此狠招,闪避不及,只能硬生生将玉笛迎上去。 “砰”的一声激烈碰撞之后,只见莫思幽的玉笛被震得脱手飞了出去,朱隐也似并未料到会如此,长枪毫无收势,径直刺向莫思幽,划过了他的脖子。 “啊?”紫鸢倒吸一口冷气,手心暗自推出一股力道,击向朱隐。但发力之后,她却是心口一疼,喉头一股甜腥之气涌上。她用力压下虚火,额头已渗出些冷汗。她没心情理会这些,一双眼担心地望着莫思幽。 柳渊见状已经迎身上去,一手接住玉笛,一手拨开朱隐的长枪,未免再出混乱,便顺势出了一掌将前面的朱隐推开,恰好与紫鸢那一掌的力道重叠。朱隐顿觉心口剧烈震颤,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坠落在地,险些喷出一口鲜血。 莫思幽退了两步,随即稳住身形,落下地面。脖子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他也只是侧了一下头,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莫大哥!”紫鸢已经急迫地冲了出去,踮着脚将他肩头的乌发撩开。看见那一道淌着血的伤口,她的眼中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双手一下子紧握成了拳头。 朱!隐! “阿幽,可有受伤?”柳渊旋即上前问道,又将玉笛交还到莫思幽手中。 莫思幽不动声色地推开紫鸢的手,摇了摇头说:“徒儿无碍。” “师傅……”被几个弟子扶起来的朱隐,面色复杂地向柳渊颔首。他也不料今日莫思幽竟会如此不堪一击,但这一招下去能破了莫思幽的格挡,让他很是惊喜。只是师傅为了护那小子,竟会对他下这么重的手,让他心里颇为憋屈。若不是想到自己这一招是过火得明显了一些,他真有些不甘心。加上这次能伤了莫思幽,也算是抵了心头的委屈,倒也值了。看看以后谁还敢说,莫思幽是四大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个,甚至堪称整个江湖武林后起之辈中的翘楚! “朱隐,同门比武,你竟下此狠手,当真是不顾念这同门情谊了么?”柳渊冷哼一声。他知道朱隐此人逞强要面子,每次与师兄弟比试都出手不轻,但看在他以往还算有分寸的份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有上进心是好的。可这一次,同室操戈,出手狠厉,朱隐算是触到了他的底线。 朱隐一愣,不料师傅将话说得这么重,竟然对他直呼其名,本想还口解释,但一看柳渊面色不善,如果硬碰硬,自己讨不到便宜,就将话又咽了回去。 “……弟子知错。” “师傅,二师兄他不是故意的,您就原谅他吧!”弟子们知道柳渊对莫思幽一向爱护,怕这次真触了柳渊的逆鳞,朱隐要遭大难,便有一些帮着朱隐说话。 “哼!不是故意的?他的长枪再偏一点,我莫大哥就没命了!你们都瞎了吗?”紫鸢不服气地嚷道。刚才那一幕她看得清清楚楚,就算朱隐最后刺中莫思幽并非刻意,但他之前招招紧逼,分明就是下了狠手。她现在只恨不得将那朱隐绑起来,滴蜡油、抽皮鞭,千刀万剐,再从头到脚泼一盆盐水! “莫姑娘!此乃我碧草山庄的家事,还请不要插手。”莫思幽冷冷地喝断,眉心微蹙,带着一丝不耐烦。紫鸢一窒,露出委屈的神情,不甘心地抿着唇。 莫思幽转向柳渊,淡然说道:“师傅,是徒儿武功低微,不关二师兄的事。” 朱隐狠狠瞪了莫思幽一眼,并不领这份情。在他眼中,这不过是莫思幽故作姿态,讨好卖乖! 莫思幽却并未看他,似是一点儿都不在意他怎么想。朱隐是什么样人,相处这十几年来,莫思幽早是心知肚明,他不点破,也不想自找麻烦。 谁知柳渊转头就对莫思幽蹙眉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莫思幽闻言面色微变,将右手隐进袖子里,垂眸道:“徒儿无事。” 但柳渊却不依,道:“以你的功夫,你二师兄根本不可能破你那一招格挡。你的手为何会无力?” “师傅,徒儿这些日子一直勤加练习,才会伤了师弟。师傅若要责罚,徒儿并无怨言!”朱隐听到柳渊那么说,立时面色铁青,竟自己出来领罪。他宁愿受到严厉责罚,也不愿自己的努力被贬低到如此地步。难道他光明正大赢了莫思幽一场,在师傅看来,却只是莫思幽的疏忽? 莫思幽神色淡然,并不想争论胜败,垂眸应和道:“二师兄说得是。” “哦?”柳渊挑眉,对于他两位弟子的实力,他心知肚明。莫思幽是天生骨骼精奇,加上踏实勤奋,功力进展神速,非常人所能及,如今已经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连柳渊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再假以时日,莫思幽必是青出于蓝,当能成为领军江湖的顶尖儿人物。虽说莫思幽生性淡泊,也难保这武林盟主之位有朝一日不会易主于他。柳渊一直尽心尽力栽培莫思幽,因是心中早有主意……柳渊一面暗自思忖,一面飞快地出招。 莫思幽下意识出手去挡,然柳渊反手一拨,就轻而易举地打掉了他手上的玉笛。莫思幽手指轻颤,垂着眼眸,并非是谎言被拆穿之后感到难堪,只是有些无奈。 “师傅……” “还说没事吗?”柳渊皱起眉头。 莫思幽眼眸一黯,淡淡答道:“并无什么事。只是徒儿昨夜侧身而卧,将手臂压得麻痹了,一时没有缓过来。” “哦?这可不像是你的行事。”柳渊怀疑地看着莫思幽。 可见莫思幽面不改色,只道:“任何人都有疏漏的时候。”他用淡然的语气说着这牵强的理由,也不管别人信与不信,仍是丝毫没有提及昨夜的事情。 他们当然不知道,紫鸢枕着莫思幽的手睡了一夜,才导致他的手臂麻木,今日一直使不上力。紫鸢还有些委屈地看着莫思幽,既是因着他对自己的冷漠和不耐,也因为那朱隐对莫思幽做得实在有些过分。如果不是莫思幽闪避及时,她真不敢想象那一枪的威力会造成什么后果。 柳渊知道莫思幽的性子,他不愿说的事情,也勉强不来,也就只好作罢了。他想着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倒也不至于逼问太紧。对于莫思幽的为人,柳渊自是清楚,他相信莫思幽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既然只是意外,你们日后各自小心便是。英雄大会在即,你――们别让为师失望。”柳渊先深深地看了一眼莫思幽,然后才移目看向朱隐和兰轩。 朱隐按压着眼底喷薄而出的妒火,埋头答道:“是!” 莫思幽也无意再纠缠此事,对于朱隐,他也并不再说什么客套话。他大抵都能猜到了朱隐现下的心思,自己说得越多,反而是越描越黑。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不想与朱隐有过多纠葛,何况看在师傅的面上,他仍是要顾着一丝同门情谊。 紫鸢还惦记着莫思幽脖子上的伤口,正想要开口问,柳渊却转头注意到了她。 “这位姑娘,就是那日阿幽救回山庄那位吧?” “诶?是。”紫鸢回过神来,点点头。 柳渊眸中流露出一丝悠长的意味,盯着紫鸢说:“姑娘孤身一人,来到碧草山庄,不知可有什么要紧事?” “嗯?”紫鸢愣了愣,心想这柳渊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话?难道说…… 不等紫鸢天马行空想下去,柳渊就继续问道:“那日阿幽将姑娘带回山庄,老夫在地上拾到一枚玉佩,不知可是姑娘所有?” “玉佩?”紫鸢忽的倒吸一口冷气,低下头去摸自己的腰身。“啊,不见了!我的月牙玉佩!” 柳渊的身体顿时一震! ------------ 第08章 前世孽【爆更周加更2】 莫思幽见柳渊神情有异,不免觉得奇怪。而柳渊则从怀中掏出一块翠绿的月牙状玉佩来,送到紫鸢面前。 “姑娘看,你的玉佩可是这一块?” 紫鸢看向柳渊手中,顿时惊喜地叫了起来:“啊,是我的玉佩!”她将玉佩捧在手中,小心地擦了擦,喃喃道自己竟如此不小心。而且过了这么多天,她居然一直没发觉,真是被某人的美色冲昏头脑了! “这玉佩当真是姑娘所有?”柳渊谨慎地问。 紫鸢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柳渊说:“当然了,这是我姑母的贴身信物,也是她留给我的唯一东西。我从小与她相依为命,浪迹天涯,自她去世以后,我就将这玉佩带在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莫思幽听到紫鸢说这席话,心里某个地方竟颤了一下。相依为命……去世……莫不是说,她也是个……孤儿么?莫思幽隽秀的眉头微微蹙起,清透的双眸中清晰地映出紫鸢的身影,仿佛是重新打量起她来。 这个瘦削娇弱的小丫头,看起来是一副明朗乐观的模样,可身世却是……却是那样的么? 柳渊面露惊讶之色,忙问:“你是说,这玉佩的主人已经……” 紫鸢的目光暗淡下去,咬唇说道:“姑母她很多年前去世了……柳盟主,你认识我姑母吗?” 柳渊面色一白,眼中立时流露出无限悲痛的神情,口中喃喃道:“恩公……恩公她竟然……” “恩公?”紫鸢不解地睁大了眼睛,诧异地盯着柳渊。 柳渊的表情甚是悲痛,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向紫鸢解释原委。原来,当年他初任碧草山庄主人之位,又被推选为武林盟主,年轻气盛,一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一日他逞强独身追赶几个妖魔,到了一处山崖上,却中了圈套,陷入包围,性命危在旦夕。 那时一个年轻女子出现,施展一身华丽的功夫,击退妖魔,解救他于危难之中。柳渊本想要酬谢,那女子却淡泊名利不肯接受,最终见柳渊不肯罢休,才拿出这月牙玉佩当作凭证,若是将来有事相求,就以此为证。柳渊看到这玉佩,以为是恩人让紫鸢寻来,所以才有方才一问。 “唉!当年若非恩公救了我一命,我也不会发现那被埋在大雪中的无辜婴儿……”柳渊说着,看向了莫思幽。 莫思幽身子一僵,读懂了柳渊眼中的未完之音――那个婴儿,就是他,莫思幽。如此说来,算是紫鸢的姑母救了他一命,而他又救了紫鸢一次。这便是所谓的宿命? 他的心莫名地涌起一股寒意,清泉一般的眼眸中一丝苦涩一闪而过。 是啊,不管如今的他有多么杰出,被全江湖称道,也不能掩盖这个时候。他,只是被遗弃在大雪中的婴儿。可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父母会如此狠心对待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紫鸢也看出来柳渊意有所指,垂眸看到莫思幽握着玉笛的手已经开始泛白,似乎努力抑制着心底的酸涩。她的脑海中便回放出了朱隐的那句话。 ……行为如此不检点,难道是没爹娘教养么…… 朱隐的双关语,本就是在指桑骂槐!可那时的莫思幽,面上却是风轻云淡。 紫鸢心口微微疼了一下。为什么,要这么隐忍着自己,让自己活得那么辛苦呢? “莫大哥……”她张了张嘴,喉咙里挤出艰涩的声音。 莫思幽别过脸,面上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神色。他无须旁人的怜悯,抑或同情。即便是孤儿又如何?这么多年,不一样过来了么?他只是有些恨,自己竟有那样无情无义的父母! 他不知,他倔强掩埋在心中不肯示人的酸涩和疼痛,被她悉数看在眼里。她也跟着他皱起眉头来,这样的他,要多少温暖才能融化那颗坚冰包裹的心呢? 片刻,紫鸢才将黏着莫思幽的目光移向柳渊,说道:“姑母是猝然去世,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不过我来到碧草山庄,还正好被莫大哥救下来,或许就说明,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她眨了眨眼,又对莫思幽说:“莫大哥,看来这辈子,我们注定是要相遇的。对不对?” 莫思幽淡淡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也懒得答话。 “对对对,缘分!缘分!”兰轩对着莫思幽“嘿嘿”一笑,似有些不怀好意。看来他的感觉还是有些道理的,这丫头的确特别,只没成想她和莫思幽中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这样看来,她可比其他女子要多了几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啊……他的心底又盘算开来,到底要不要开个局,赌紫鸢和四师弟是否会有进一步发展呢? “姑娘既与我碧草山庄有缘,若别无它所,又不嫌弃,不如就在碧草山庄安心住下。恩公的侄女,老夫定当尽心照料!”柳渊耿直地说道。 紫鸢连连摆手说:“不嫌弃不嫌弃!只是白吃白喝这种事,我干不出来!如果柳盟主能让我留在碧草山庄的话,就给我一份活儿干吧!” “呵呵,小丫头片子,自尊心可不小。你的姑母是师傅的恩人,碧草山庄替你姑母照顾你,乃是理所应当,你却要我们给你活儿干,不是给我们出难题吗?”兰轩笑着耸了耸肩。 柳渊也点点头,说:“是啊。照顾恩人之侄,乃是理所应当。姑娘若是要在碧草山庄做杂务,可是折煞老夫了!” “唔……”紫鸢嘟着嘴,眼珠转了两圈。她也知道,他们这些名门正派,最讲什么江湖道义,如果要让她去做下人活,他们是决计不会答应,这传出去,也会被江湖同门笑话。于是她想了想,说:“我看你们这些门派,不是都有拜师什么的吗?那不如我也拜师好了!那天差点成为一只小妖怪的腹中餐,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害怕。” “这……老夫已公告江湖不再收座下弟子,若让姑娘做碧草山庄的门徒,又恐怕辱没了恩公,实在是……”柳渊又为难起来。 紫鸢却嫣然一笑,上去拉着莫思幽的胳膊说:“没关系啊,我拜莫大哥就好了。他不是柳盟主你的得意门生吗?如果他做我师傅,不就名正言顺了?” “胡闹!”这次莫思幽有了反应,挥袖拂开紫鸢的手,冷峻的脸上将那好看的剑眉微微蹙起。 “呵――师尊尚还在此,你却要拜徒弟,这是什么道理?”朱隐冷笑。 紫鸢挑眉反问道:“我拜了莫大哥做师傅,柳盟主自然就是我的师公,又有什么不行?” 柳渊点了点头,沉声道:“姑娘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你们既是我柳渊的弟子,也有义务将碧草山庄发扬光大。当年入师门时,也并未规定你们不得纳徒。这丫头又是老夫恩人的亲侄女,不如就让她来当老夫这个开山徒孙!”说罢,看向了莫思幽,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师傅……”莫思幽皱起眉头,似是觉得此事很是不妥。 但柳渊却抚着花白胡须,一脸兴致盎然,心中对这个想法很是满意。 “四师弟,既然师傅都这样说了,你就答应了吧,给我们收个小师侄进来,也没什么不好!”兰轩善意地笑起来,心想若是莫思幽收下紫鸢,那他真得立马开局下注了! 朱隐脸上仍是带着不屑的冷笑,心中却是妒火丛生,想着他莫思幽到底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师傅如此的信任?! 紫鸢见莫思幽有意反对,连忙拱手作揖,声音洪亮地行了个大礼。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哈哈哈!”柳渊大笑起来。这鬼灵精!他转对莫思幽,拍了拍他的肩说:“阿幽,这小丫头就交给你了,你可要替为师好生照顾她!若让她受了委屈,为师唯你是问。” “……”莫思幽瞥了一眼紫鸢,又无奈地看着柳渊。他深知柳渊的秉性,且身为武林盟主,师傅说过的话,断没有收回的道理。虽然觉得收下这徒弟,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何况又是师命,他也断没有回绝的理由,只好颔首答应。“……是。” 紫鸢看着他那窘迫的模样,不由抿起调皮的笑容来。 柳渊见莫思幽点头,又正色道:“虽然中间是因着恩人的关系,但拜师乃是大事,不可儿戏,礼节必不可少。近日山庄将召开英雄大会,倒也无暇顾及太多,拜师仪式就尽量从简吧。” 莫思幽点点头,眼眸中隐着一丝无奈。 没成想只是一次路见不平,却惹出这一连串……这丫头,难道是他前世的孽么? 不过事已至此,莫思幽只能由着行完拜师礼,算是正式将紫鸢收入门中,成为他的入门弟子。碧草山庄内因此掀起不小风波,紫鸢也有些惊讶,这庄内对莫思幽倾慕之人,竟比她想象的还要多。不过转念想想,像莫思幽这般优秀的男子,天下间又有多少女子能把持得住一颗芳心呢? 不过现在开始,他莫思幽,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想着,紫鸢躬下身来,背着手看着那炉上的香火,自顾自地说:“这若不是拜师之礼,而是拜堂该多好呀!”她氤氲着一汪水墨的眼眸,好像要化开一般。空寂下来的祠堂里,幽幽回荡着她的叹息。烛火在她的眼眸里跳动,映出一抹难以掩去的悲伤。她眉心拧着一丝哀愁,喃喃道:“昔日乌发垂笤,你只当我是黄毛丫头,如今我长发及腰,你何时才肯娶我过门,绾发同心呢?” 顿了一下,她悠长地叹了声:“师傅……” 说罢,她拿上膏药,往莫思幽的住处走去,只留身后的烛火袅袅升腾。 一抹黑影,在她离去的地方,若隐若现。斗篷下那一双红唇,勾起淡薄笑意。 ------------ 第09章 又见美人 紫鸢蹦蹦跳跳的过了小桥,春风满面,向莫思幽的房间走去。刚到了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咯咯”的笑声。 “……想不到还有再看到你这呆子受伤的机会,这算是给人家的‘意外惊喜’么?”这略显熟悉的温柔男声用调笑的口吻说道。 “我受伤,你很开心?”莫思幽冰冷地反问,语气虽仍是淡淡的,却与对旁人的拒之千里有所不同。 温柔男声低低笑道:“人家可是心疼你~从前你拼命练功,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每次我帮你擦药疗伤,看到那些青紫,都替你觉得疼。本以为凭你今日的功夫,即便是隐藏三分,这碧草山庄也无人能欺你分毫,不曾想今日一个区区小卒就差点要了你的性命。你这可是自己不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了!” 话的尾音多了一份幽怨,似是责怪莫思幽曲解他的意思,亦怪莫思幽如此不小心。 莫思幽的眼底蔓延着一味的冰冷,折射出幽深意味,抿唇道:“他没这个能耐。” 紫鸢在窗口,看见他侧脸那一道清冷的弧线,好像没什么可以触动他心。 其实莫思幽却是想到了昨夜,紫鸢枕着他的手的画面。如果早知今日会因此受伤,还会选择守她一夜安稳么? 莫思幽没想到自己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整个人像刺猬一样敏感起来,那脖子上的痛意趁势袭来。他吃痛地微蹙眉头,将正在替他擦药的落雪吓得停住了手,那惊诧的模样仿佛是觉得,在莫思幽脸上看到疼痛的表情,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看到屋中两人的身影又靠近了一些,紫鸢一下子睁大了眼。 那个背影妖娆的家伙到底在对莫思幽做什么啊?两个人的距离和姿势这么暧昧…… “传说,莫思幽不喜欢女人……” 紫鸢就像被闪电狠狠地劈了一下脑袋,“轰”的一声,脑子里冒出惊天动地一声:不!可!以!接着她就真像闪电一样冲进屋子里去,指着被她吓得一愣的落雪,双眼圆瞪。 “不准碰我师傅――” 紫鸢准备好的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在看到落雪那张脸的一瞬间就统统堵在胸口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这、这……这不是昨天在树下遇到的那个“鬼美人儿”吗?! “紫鸢?”莫思幽站起身来,眉心微蹙,透出一丝疑虑,心想这么晚了,她过来干什么? 落雪勾唇一笑,一脸惊心动魄的美,只是那殷红的唇,在烛光下泛着血一般的色彩。 紫鸢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捂着脸大叫:“啊!鬼啊――”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莫思幽身后,紧紧拽着他的衣袍,吓得瑟瑟发抖。 这只鬼怎么会在莫思幽的房间里?他们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熟?那“鬼美人儿”昨天可是差点要了她的命啊!她现在想想还后怕得不行。 “噗哈哈……”落雪见状,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够了,他才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珠,娇滴滴地说:“我说哪个丫头这么大胆,敢闯进这房间里来?敢情是我的‘小美人儿’啊~” “谁、谁是你的了?你你你、你是鬼,我是人,我们俩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你、你别缠着我啊!”紫鸢带着哭腔却连看都不敢看那“美人儿”一眼。 “……”莫思幽一脸黑线。“哪来的鬼?落雪是我的朋友。” 对于“为师”这种冠冕堂皇的词,莫思幽实在是说不出口。 “不、不是鬼?”紫鸢听到莫思幽的话,半信半疑地探出半个脑袋来,重新将落雪打量了一遍。 那家伙还是一身拖地银袍,一头如瀑青丝披散在肩头,几乎长到脚踝。只那脸上带着的似笑非笑的神情,微勾红唇,媚眼如丝,比昨夜更显魅惑。 就这么一位“美人儿”,就算是多少男人爱上“她”也真一点不让人意外! 紫鸢眨巴了两下眼睛,就差没伸手擦下巴上的口水了,赶紧将思维从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上收回来,认真地打量起“美人儿”身后那一抹迎着光安静沉睡在地上的灰色影子。 “有、有影子?不是鬼啊……”梳理了好一会儿思绪,才终于确定面前站着的是个人。不过,如果这丫是个人……那他昨晚飘来飘去装神弄鬼的就是为了吓她好玩?! “这下看清楚了?”落雪拨弄起胸前的一缕发,妩媚万千地说道,那笑脸甜得都能挤出蜜来。 紫鸢从莫思幽身后走出来,凑近了落雪,绕着他转了一圈,先是扯了扯他的长袍,又捏了捏他的脸和下巴,确认他的身子是暖的,这下终于松了口气。 “你明明就是个活物,干嘛还装鬼吓唬人?找死啊!”紫鸢对落雪翻了个白眼,扬起了拳头对准他的脸。 落雪轻飘飘地飞退了两步,勾起一抹笑容,娇嗔道:“人家可没说自己是鬼。这么好看的脸,你舍得下手吗?” “少来了,都跟你说了美人计对我没用!”紫鸢瞪着他,嘟着嘴在心里盘算。女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丫早晚有一天落在她手里! 落雪无辜地摊了摊手,说:“什么美人计?人家可是表里如一的美男子。不信,你可以问问那呆子,他可是‘一清二楚’~” “作、作证?”紫鸢愣了一下,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立马像只护雏的老母鸡一样张开双臂,横在“小鸡”莫思幽和“老鹰”落雪之间,一脸警惕。“你是男是女,关我师傅什么事?他……他清楚什么啊?” 落雪抿唇一笑,一双凤眼直勾勾地盯着莫思幽,轻启唇瓣,口吐兰香地说道:“怎会没有关系?这呆子可是和我一起洗澡洗到大的,我若是女子,被他这样看光了,那他可得对人家负责~” 紫鸢听得差点没把下巴掉下来,呆若木鸡地瞪着落雪,脑海里的画面极尽香艳。一起……洗澡……两个绝色美男赤.身.裸.体泡在池中,交颈附耳,暧昧流转,擦枪走火…… “咳。”莫思幽忍不住假咳了一声,打断紫鸢的臆想,他已经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她脑海中正在进行的某些不和谐画面。 紫鸢回过神来,脸涨得通红,话都快说不清楚了。 “我师傅才、才不会喜欢男人呢!” 落雪见紫鸢小脸红得跟苹果一样,煞是可爱,忍不住更想逗她。他闪身到莫思幽近前,撇了下樱桃小嘴说:“这个可得问他自己了。反正――我是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感兴趣。” 莫思幽终于忍不住斜了他一眼,面不改色,淡然说道:“不是每个男人都跟你一样。” “我?我怎么了?”落雪可不乐意了,眉梢一挑,用那双水灵灵的凤目质询地瞪着莫思幽。 “哈哈!”紫鸢权且将这看成莫思幽的自我辩白,心里涌起来小小的欣喜。“很明显嘛,看你就是一副到处留情的模样,坏――男――人!” “哎呀呀,又被你看出来了。”落雪红唇一勾,露出妩媚的笑容,眼里像含着蜜糖水一样盯着紫鸢。“不过你只是听莫呆子一面之词,就对人家下了判词,这也太不公平了。不如让你亲眼看看,人家到底有多坏?”说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到紫鸢近前,紧搂住她的腰,向她的唇吻去。 紫鸢脸上一红,睁大了惊恐的双眼,看着那覆下来的红唇。 莫思幽一步上前,将长笛抵在落雪的胸口,借力将他挑开,蹙眉说道:“你多大了,还跟一个小丫头胡闹?” 紫鸢惊魂未定,眨巴着眼睛瞪着落雪。幸好! “色狼!”她躲在莫思幽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对落雪吐了吐舌头。 落雪掩唇一笑,对着莫思幽那张冰块脸说道:“是、是,不闹了。” “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早点休息。”莫思幽意味深长地看着落雪。 紫鸢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盯着落雪说道:“可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呢!他……跟师傅是什么关系呀?我在山庄里,好像没有见过他。” 莫思幽瞥了一眼落雪,眼中闪过懊恼的神色。本想就这样糊弄过去,没想到还是…… 谁知落雪却一点都不介意,带着一抹暧昧的笑容,靠近紫鸢说:“你猜呢?这大半夜的,人家还在这里替这呆子疗伤,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紫鸢一愣,脸上立马憋出了两团红晕。 “我说了,落雪是我朋友。他不是山庄的人,你也不必挂在心上。明日还有早课,我不希望我的徒儿第一天就迟到。”莫思幽冷淡地对紫鸢说道,似乎并不愿过多提及此事。 “哦。”紫鸢委屈地撇了一下嘴,表情有些沮丧,心里抱怨这师傅也太不近人情了! “呵呵,看来臭丫头对人家很感兴趣呢。放心,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得是,你就安心回去睡觉,说不定,人家就在你今晚的梦中哦~”落雪嫣然一笑,双眼焕发出迷人的光彩。 紫鸢却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喃喃说道:“在梦里被我揍还差不多!” 忽然莫思幽横眉一挑,低声道:“有人!” 话音刚落,一道符从窗口.射进来,直逼落雪。落雪用手中折扇挥过去,将那道符挡住,却还是连连后退了数步,双眼圆睁,又是惊诧又是恼怒地瞪着窗外。 屋外头,一串清脆的银铃声逼近…… 来者不善! ------------ 第10章 马家后人 听到这声音,紫鸢心头一震:马家后人?! 伴着银铃声,一道红色身影从窗而入,打落了窗下案几上的一只木匣也并未停下,紧随符纸至落雪跟前,对落雪大打出手出手。落雪竟是闪避不及,被一张符击中,硬生生喷出一口鲜血。就在那身影低头从腰间摘下一只葫芦的时候,忽而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落雪眨巴了一下水灵灵的美目,看见紫鸢站在那后面,手里举着一只花瓶。 “呼――好险。”紫鸢松了一口气,顺手把花瓶放到一边,拍了拍手上的灰。她抬起头来看着还没回过神的落雪,问:“喂,你没事吧?” 落雪眼神复杂地看着紫鸢,无言地摇了摇头。 紫鸢却是对着他的脸“噗哧”一笑,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张手绢来,稍稍踮着脚,替他擦着嘴角的鲜血。 落雪愣了愣,身子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双凤目氤氲着惊诧和一丝不知名的情愫,倒映出紫鸢落落大方的轮廓。她身上那股气息,竟让他心底某处颤栗了一下。 莫思幽抬起手来,掌心运着真气输给落雪。见落雪面色恢复一些了,他才转过去,半蹲下身检查那红衣女子。她挂在腰间的银铃,似乎和一般的银铃有些不一样,透着一股灵气。 “马家后人!” 紫鸢听了莫思幽的话,在他身边蹲下来,问道:“师傅是说,她是‘南袁北马’中的马家后人?” 落雪也睁大眼睛,自是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马袁二家乃是失落已久的捉妖世家,传说两家先祖同受神农之魂的点化,世代传承着降妖血统,而红衣女子这一串银铃,就是马家的传家之宝,受马家精血的驱使,能够感受天地妖气的变化,佩带者功力越深厚,感受就越强烈,无论掩藏得多好的妖怪,都逃不过这银铃的探查。 “原来,臭落雪你不是鬼,但也不是人啊~”紫鸢好像为自己发现的小秘密而有些沾沾自喜。早就知道这家伙会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上了,只是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 莫思幽看了她一眼,皱起眉头:“紫鸢……” 紫鸢耸了耸肩,嘀咕说:“我明白,师傅,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才没那么肤浅,看见妖就瞎嚷嚷呢。你就相信我吧。不过她会不会出去乱说,可就……”紫鸢瞥向了地上的红衣女子。 “她既然摸出我的身份,那我必是留不得此人了!”落雪冷哼一声,眼眸中流露出狠戾的色彩,这一张原本妩媚多情的小脸,霎时冷若冰霜。 莫思幽却拦住落雪,摇头说:“你说过不会滥杀无辜。” “是她想取我的性命在先,怎算是无辜?”落雪美目圆瞪,不服气地说。 紫鸢嫣然一笑,转头对落雪说:“降妖伏魔乃马家后人的天职,倒也怪不得她。只是这天底下的生灵,皆有好坏之分,她捉妖却不分青红皂白,有些愚昧。这一条,也罪不至死吧?” 落雪略一思量,觉得这两人说得还算有理,虽说方才自己吃了点亏,权当买个教训了。他摊开手说:“好吧,那你们现在说该怎么办吧。要是这女人醒来,传出去碧草山庄柳盟主的得意弟子与妖魔有来往,你们不觉得这英雄大会就会立马变成‘声讨大会’吗?” 他的考量,也正是莫思幽犹疑之处,其实他根本就是说给莫思幽听的。他知道莫思幽有仁义之心,但在门派名誉之前,莫思幽会作何选择,倒是让他很感兴趣。 要怎么处理这位不速之客,是让莫思幽有些头疼的事。 紫鸢却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嗔道:“你笨啊!我们为什么要让她知道我们是一伙的?等她明天醒来,问起这件事,我把她蒙骗过去就好了,才不会连累我师傅呢。而且,最近城中不是不太平么?如果能把她留下来,对碧草山庄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落雪皱起眉头,思量这丫头的办法是否可行。如果他和莫思幽来往的事情被抖落出去,那呆子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一想到要冒着这样大的风险,还不如让他来扮那坏人的角色。 谁知莫思幽竟点头应和紫鸢,沉声道:“她方才进来,半句话都不说就开打,可见她心思并不缜密,我们要想把事情糊弄过去并非难事。” “莫呆子,你真要这么做?万一她……”落雪还有些犹豫不决。 “放心。”莫思幽目光淡然地答道,似乎并未将落雪担心的事情看得那么严重。 “咳!你这么关心我师傅做什么?还是赶紧回去养你的伤,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我会保护师傅的!”紫鸢瞪着落雪说道。这两个男人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竟让她觉得是莫大的威胁,尤其是看着落雪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紫鸢就恨不得上去狠狠地掐两把! “就你?”落雪忍不住笑起来,不过见这两人师徒同心,他也只好退步,嘱咐了他们两句便离开了。 紫鸢上去扶起马霜霜,想将她拽到床上去。莫思幽却用长笛拦住她,面无表情地说:“让丫鬟给她准备一间客房吧。她睡在这里,不太合适。” “只是休息一晚而已。再说,这么晚了,哪里去找丫鬟?总不能让人家在地上睡一晚吧?”紫鸢有点无奈地盯着莫思幽。男人不都是该怜香惜玉的么?这红衣女子的容貌也算是个美女了,还真有人忍心让这么个美人躺地上的? 莫思幽沉默了片刻,说:“后面院子有间小屋,可以勉强住一晚。” “……”紫鸢撅着小嘴,拗不过莫思幽的倔脾气,就只能依他。不过看了一眼地上的红衣女子,又想到远在后院的房间,她就只好用求助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莫思幽说:“那师傅你把她抱过去好了。” 谁知莫思幽淡淡瞥了她一眼,一边转身踱步到窗下,拾起那只摔下来的木匣,一边语无波澜地说:“徒弟能做的事,为何要劳烦师傅?这是做我莫思幽徒弟要遵守的第一个规矩。” “……”紫鸢微微一愣,呆看着莫思幽那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淡模样,立马哭丧起脸来。这分明是赤.裸.裸地报复她没跟他商量就对柳渊说要拜师!紫鸢忿忿地想,自作孽不可活,只好硬咬着牙把比她高半个头的红衣女子扶到了后面院子的小屋里去。 等紫鸢把红衣女子安顿好之后,又回到莫思幽的房间,他竟还未入睡,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他前面的案几上摆着那只被摔碎的木匣,原本存放在那里面的两本书也就放在一边。 紫鸢仔细一看,竟就是《醉相思》的卷一和卷三。 “师傅,你很喜欢这曲谱吗?看起来你很珍惜呀!”紫鸢看着他被月光照着的俊美脸庞,连眼睛都舍不得多眨一下。 莫思幽看着窗外某处,眸光流转,脑海中掠过一抹记忆的浮光。 那是一个常年萦绕在他脑海中的梦境,梦中那一袭紫红华袍站在山巅,宽袖灌满了长风,以背影对着他,一头银发如瀑倾斜,随风烈烈起舞。那个人手持横笛,吹着一曲如同仙音的曲子。 每当莫思幽穿过重重迷雾向他走去的时候,那笛声便戛然而止,然后“他”会用低沉的嗓音温润如水地说:“她在等你,你知道吗?一直都在等你。你答应她会回去的。” 谁?谁在等着谁? 莫思幽的心脏剧烈鼓动了一下,梦就醒来。漫漫长夜,除了寂寞,什么都没有,可是他的心却跳得极快,不断地回响着梦中那句话。为何二十年来,总是不断重复做着同样奇怪的梦境?梦中的男子是谁,他口中之人又是谁?这是冥冥之中的某种指引,抑或只是自己在这浮世红尘中的狂乱冥想而已? “师傅?”紫鸢等待过了这冗长的沉默时间,见他好像陷在某种纠结于心的事件中,不知是不是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有些小心翼翼。 莫思幽从自己无边的冥想中抽回思绪,低头整理着那两本泛黄的曲谱,沉声道:“这是世间难得的名曲,如今只有三本孤本传世,是天下间研习音律之人都想得到的宝贝。据说,将三本曲谱融会贯通,便能吹奏出这世间最美妙的仙音。可惜……” 紫鸢垂眸看着莫思幽爱抚曲谱的画面,心中叹了口气。她知道他可惜的是什么,轻轻抿了下唇。 “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莫思幽挥了挥手。等紫鸢真要退下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对着门口那小小的背影说道:“落雪的事情……” 紫鸢回头看了看他,一脸认真地答道:“师傅放心吧。我对妖魔没有世人那种偏见,我也不会害你的。” 莫思幽看她神情比平日都要正经,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紫鸢听话地退下,可这一晚却并没能睡着。等到第二天一早,她就守在了红衣女子身边,心里打着小小的算盘。等到红衣女子醒过来,她就解释说,昨晚他们也是被妖怪偷袭了,见有陌生人冲进来,便不分敌我群掐起来,这才产生了误伤。 果真如莫思幽所料,这红衣女子并未觉得紫鸢的话有什么不妥,反倒将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原来她果真是马家第二十一代传人,名为马霜霜,来碧草山庄则是因为听说了此处妖患一事,顺带凑凑英雄大会的热闹。 紫鸢的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讨好地挽着马霜霜的胳膊,问:“马姐姐,你们马家除了捉妖,还捉不捉别的什么?” “嗯?你指的是什么?”马霜霜不解。 紫鸢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好像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那一个字。 “……鬼!” ------------ 第11章 第一天就受罚 马霜霜不知道紫鸢为何问这个,还以为这丫头被鬼缠上了,便取出一张符给她。 这话要搁在昨天落实“美人儿”的身份以前,紫鸢也许会赞同,不过现在她摇了摇头,顿了半晌,才拿着那张符问马霜霜。 “这个……如果是对付乱葬岗上的厉鬼,有用吗?” 马霜霜轻蹙眉头,点头说:“应该能护你周全。不过,你问这些到底想做什么?乱葬岗上阴气极重,你一个女孩子,该不会想……” “没有啦!”紫鸢连忙摆手,露出天真的笑容,将马霜霜的怀疑搪塞过去。“马姐姐你好好休息吧,我要跟师傅去做早课了。”说罢,紫鸢就溜去了练功场。 碧草山庄从未有过女弟子,除了柳家小姐以外,还没有女人上过这练功场,所以紫鸢一来就受到了众人的关注。何况,她还是被莫思幽收入门下的开山大弟子,更让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揣摩她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没见过女人吗?停下来做什么?”朱隐对底下弟子呵斥道。 那些人才反应过来继续练习。 紫鸢瞪了一眼朱隐,懒得理他,只管在人群中寻找莫思幽的身影,然后就像一道风似的冲过去抓住莫思幽的胳膊。 “师傅――” 莫思幽看了她一眼,抽回手淡淡地说:“你来迟了。” “诶,那个,我……”紫鸢心虚地垂下眼眸,没有说她是在马霜霜房里多待了一会儿。 莫思幽风轻云淡地说道:“按规矩去扎马步,一个时辰。伯夷,你随她过去。” “诶?师傅……”紫鸢看莫思幽不再理她,一脸郁闷,只好跟着伯夷去领罚。这扎马步不仅要耐久,还得头顶一个盛水的碗,保持平衡。伯夷就陪在她旁边,倒算是给她解闷。 伯夷也是从小被送进碧草山庄当门徒的,一直就随着莫思幽,在众弟子中算是和莫思幽较亲近的,却也不太敢直视莫思幽。因是莫思幽外表那拒人千里的淡漠,让人总存着一分畏惧之心。但伯夷心底下是很佩服和尊重这位四师兄的,无论是修为还是为人,莫思幽都在众弟子中属上乘。 所以伯夷很不服气地说,昨天那场比试过后,他听见几个和朱隐在一起的弟子,说莫思幽是故意在师傅面前陷害朱隐、得了便宜还卖乖之类的,颇有些愤慨。 “其实他们才是嫉妒四师兄。四师兄长得好看,功夫又好,不仅师傅看好他,就连我家大小姐也……嘿嘿,四师兄极可能是咱们碧草山庄未来的姑爷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紫鸢顶在头上的水碗掉了下来,摔得稀巴烂。 未来的姑爷? 紫鸢睁大眼睛瞪着伯夷,颇有些恼意。 “小师侄,你没事吧?”伯夷还傻乎乎的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挠了挠头,一脸关切地看着紫鸢。 “当然有事了!”紫鸢叉着腰,气呼呼地说。什么破小姐、破姑爷的,莫思幽是她莫紫鸢的,不管多少年、多少世、多少身份转换,这一点绝不容改变。他怎么能是碧草山庄的姑爷呢! 不过她还没教训伯夷一顿,就见莫思幽走了过来。他看见地上摔碎的碗,皱了一下眉头。 “不是让你好好扎马步吗?” 紫鸢瞟了一眼伯夷,都怪他乱说话。 “基本功这么差,看来得多练一个时辰。”莫思幽冷着脸转身,又顿了顿,“练完之后才准吃饭。” 紫鸢叹了口气,目送着莫思幽的背影,心底涌起一抹酸涩。还是这样的他,冷冷冰冰,不留情面,不喜欢多说话,总是给人一个冷漠的背影,还有,终究是看不到,落在他身上的那一抹渴望的目光……莫思幽,果然是不管过了多少世纪,那骨子里的东西也不会改变么? “小师侄,我……”伯夷觉得这跟自己脱不了干系,挠了挠头,一脸歉疚地看着紫鸢。 紫鸢回过神来,耸了耸肩,总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奇怪,就让伯夷叫她的名字。不过她还是乖乖地扎上两个时辰的马步,双腿就像要断掉了一样,简直是拖着身子回房的。至于午饭,过了吃饭的点儿,那就更不用想了。在这些名门正派之中,时辰都是有严格规定的,谁让她自己放着好吃好喝的座上宾不当,非要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不过这两个时辰也不算百搭。紫鸢倒在床上,一边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一边想着从伯夷那里套来的话。 在碧草山庄郊外有个乱葬岗,凡是无人认领的尸首,就会被拖来这里埋掉。有时候为了省事,或者某些别的原因,就随便将尸体扔在地上。本来有些就是冤死者,又曝尸荒野,积怨不散,导致乱葬岗上怨气冲天,到了晚上没人敢去。好在碧草山庄请了道士来做了几场法事,用一块石碑将乱葬岗入口震住,让那些阴气无法外泄,才不至于影响到城中。 如果真是怨气冲天的话,那应该…… 紫鸢正在冥想,听到有人敲了两下门。门本来就没关,所以也只是示意性地敲了敲,就见莫思幽端着一只盘子走进来,盘子里装着两个肉包子。 “你师公听说你没吃饭,让厨房给你准备的。”莫思幽将餐盘放在桌上,语气清润疏离,仍旧面无表情。 “师傅!”紫鸢撑着身子站起来,可是发麻的双腿在她迈开的一瞬间,袭来一阵无力感。眼看着她就要往前栽下去,莫思幽身子一晃,到她跟前,一把搂住她的腰。紫鸢的手腕轻轻一转,往莫思幽腰上送了几分力。莫思幽只觉自己用力过猛,竟一下子将紫鸢扑倒在了床上。 若是平日,莫思幽相信自己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可是此时他的脑子里却不受控制,空白一片,只有被他压在身下一动不动的紫鸢那一张泛着淡淡红晕的无暇小脸。 紫鸢那双像黑珍珠一样光彩夺目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里面好像氤氲着一条潺潺流动的暖溪,温润着他冰冷的目光。 莫思幽看着那张近在尺咫的脸,那股熟悉的感觉让他心口轻轻一颤,仿若抖落了几层积灰,里面藏着的秘密便坦露出来。他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涌出来,好像要把他的头撑破。他只好止住思绪,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转过去将桌上的盘子递给紫鸢,淡淡地说:“下次小心点。” 紫鸢点了点头,在他转身出去的时候,对着他的背影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不过下一刻,她的眼眸中又笼着一抹寂寥。 “你的心底终究是有我的,不管已经过了多少年,不管再轮回多少世,你都逃不过自己那颗心。” 她对自己喃喃地说着,好像只有这样,在他那冰冷的面容前,她才有坚持下去的力量。在她渐渐迷离的眼眸中,仍流转着那一年的落花似雪,他的背影,在漫天雪白中越走越远。 那时他是君,肩负着整个魔界的存亡,如今……他的眼中可否只有一个她? 一滴泪,悄然划过紫鸢的眼角。 仿佛就是这么一晃神,屋外已经月上中天。 紫鸢将马霜霜给的那张符揣在怀里,在院子里溜达,往大门走去,迎面碰到了伯夷。 “小紫鸢,这是要去哪儿啊?”伯夷老远就看见紫鸢,很热情的跟她挥手打起招呼来。 “唔,闲得无聊,出去转转。”紫鸢带着笑掩饰说。 伯夷挠了挠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说:“你来碧草山庄也没多久,是该多出去逛逛。需要我陪你吗?” “不不不,不用了。伯夷师叔你好好巡逻吧,不然又该被我师傅惩罚了。”紫鸢耸了耸肩。 “呵呵,四师兄哪有这么可怕?”伯夷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想到莫思幽那冰冷的面容,还是觉得紫鸢说得有点道理。他又挠了挠头,说:“不过你说得也是,近来到处都不太平,庄内也得加强安保。而且今日一早,师傅就出门去了,好像要到邻镇办点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二师兄让我们不能有片刻放松呢!” 紫鸢看着伯夷方才还笑呵呵的脸上闪过了严肃的神色,不由揣测师公出门到底是做什么。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劲。今天莫思幽送吃的到她房间,明明说的是师公的意思,如果师公一大早就出门了,又怎么会…… 紫鸢蓦地想到原委,竟是愣了半晌。 “紫鸢?” “啊?呃,我要出去了,伯夷师叔,你继续巡逻吧!”紫鸢急急忙忙地跑出了山庄,留下伯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此刻华灯初升,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白日里未营业的花街柳巷,也是不可谓不繁华。可是紫鸢却无心欣赏这些花红酒绿,直奔城门。出了城,又费了一番力上山。直到山口的时候,紫鸢才停下来,望了一下前面那片山谷。 山口的地方,伫立着一块染血的石碑。 乱葬岗。 ------------ 第12章 撞鬼了 紫鸢望着薄薄的积雪下头覆压的荒凉杂草,兀自咽了口唾沫。这么茂盛的草,不知是用什么做的肥料……一阵风绕过被她甩在身后的界碑,挠着她的后背,像一双手推她向前。 紫鸢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虽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但下一刻又立马挺直脊背。既然都到了这里,怎么能退缩?她只好深吸了几口气给自己壮胆,继续往前走。 她举着灯笼仔细搜索着积雪和草丛,但凡看到有腐尸或者白骨的地方,总要将眼睛睁得大大的,掩饰着心中的恐惧,蹲下去仔细查找。 “各位,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扰你们休息,但我真的很需要续魂草,拜托行行好吧。改日一定来给你们好好地上柱香!”紫鸢一边走一边在口中喃喃自语,并未察觉到身后一道大红身影一闪而过。但那道凉风却掀起了她的衣摆,让她身形一伫。 有、有人吗?紫鸢心里想着,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却未见半个人影,便又壮着胆儿往前走。 “呜呜呜――” 草丛中忽然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哭声。 紫鸢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看见一个穿着褴褛的小女孩,把头埋在膝盖里,不停地抽泣。紫鸢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背后升起一股凉意,却还是壮着胆子靠近。万一真是小孩子需要帮助呢?一个小孩孤孤单单在这个地方,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小妹妹?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呢?”紫鸢感觉到自己说话的时候,嘴唇是颤抖着的。 “呜呜――都不要我了,都不要我……”小女孩呜咽着说,慢慢抬起头来。 紫鸢看见了一张被大火烧掉一半的脸,已经腐烂的眼眶里淌着血丝,满是腐肉的眼睛痴痴地“望”着她…… “啊!” 紫鸢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转身一路狂奔,直到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上,手中的灯笼甩出老远,膝盖上也传来一阵剧痛。紫鸢顾不得疼,惊恐地回过头去看原来那个地方,小女孩已经不见了。风幽幽地吹着,周边的树林沙沙响个不停,草丛也发出轻微的响动,像无数的蛇在其中游走一般。 紫鸢用手撑着地,正要爬起来,眼角余光却瞥到一个白乎乎的东西。她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骷髅头!紫鸢腿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往后退。可是,在那个骷髅头下面似乎盖着什么东西,一株嫩绿的幼苗从骷髅一只空荡荡的眼窝里钻出来,顶端开了三片叶子,上面的经络是血红色。 “啊?续魂草!” 紫鸢凑近了一点,仔细检查,确定自己没有认错,立马转忧为喜。只是那东西的下部分被压在那骷髅头下面,她不得不给那不知消逝了多久的生命赔礼道歉,然后将骷髅移开,伸手去摘下那株奇怪的草,用手绢包好放进怀中。 拿到续魂草之后,紫鸢算是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可是膝盖上面的剧痛让她的腿很难直起来,难得的才能走上一步。她就这么艰难的往前移动。 忽的一道影子从紫鸢头顶掠过,吓得她双腿发软,还不用她仔细看,那大红色的影子就在她面前飘动起来。她只看见那一头披散的黑色长发,中间掩着一张苍白的脸。 “啊――”紫鸢赶紧转身往后跑。她已经顾不得什么方向,瘸着腿尽量往远离那东西的方向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鬼啊!别追我!” “啊哈哈哈――”她这一跑,黑暗的角落里又飘出来好几只没脚的,在她身边穿梭来去,似乎是故意逗弄她。 这时有鬼向紫鸢飘过来,好像要掠食她的身体,可是紫鸢身上忽的发出一道金光。那厉鬼被金光弹开,惨叫了一声,其他的也就不敢再近前。紫鸢想起来了马霜霜给的符,赶紧拿出来捧在手上。不过她仍旧不敢松气,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从包围圈走出去。那些厉鬼还不肯死心地跟在她后面。 紫鸢加快了脚步,一瘸一拐的往山口走。就在她快到山口时,忽然地下伸出来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踝,紫鸢往前一扑就顺势骨碌碌地滚进了一个大坑,手中的符也跌落出去,掉在某处。她惊魂未定地坐起来,发现自己竟然掉进了一个被杂草掩埋的大坟坑,而她就坐在一堆白骨上! 她吓得尖叫,浑身冷汗直冒,刚才那些飘来飘去的厉鬼就向大坑围拢来,用贪婪的眼神盯着紫鸢,嘴里发出呜咽声。 “玄阴……玄阴……” “好饿……” “不、不要过来!”紫鸢在地上摸了半天,仍是找不到那张符,急得冷汗直冒,后来干脆抱着脑袋瑟瑟发抖,一脸惊恐地看着那些或是残缺不全或是腐烂的肢体。 那群没脚的急速地飘向紫鸢,眼看着逼近了她身前。紫鸢发出一阵尖叫声,抱着头不敢睁开眼。 这时夜空中划过一道蓝影,如同天空坠落的流星,来到紫鸢身旁。从那只青翠的玉笛上划出来的光,将周遭的鬼狠狠逼退。 紫鸢抬起头来,看见莫思幽降落在她身边。她心里憋着的恐惧,一下子好像全被驱散了,双眸放出光辉,站起来拽着莫思幽的胳膊。 “师傅!” 莫思幽沉着脸没有答话,紧盯着周围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厉鬼。 “玄阴之体……” 那群鬼口中还在喃喃说着,不死心的向他们扑过来。 莫思幽伸手将紫鸢的腰一环,腾空而起,让群鬼扑了个空。他手中随即挥舞出几道光芒,将几只厉鬼打得魂飞魄散。但面对越来越多被唤醒的恶灵,他只能搂着紫鸢迅速飞身逃离。 紫鸢已经吓得呆住了,睁着大眼睛盯着莫思幽的侧脸,一眨也不敢眨。她怕自己一眨眼,一切就都消失了。没有莫思幽,没有人来救她…… 莫思幽像一道蓝色的风,吹过这深蓝的天幕,身上淡淡的清香笼罩着紫鸢,让她“扑通”乱跳的心没有先前那么惊惧了。她静静依偎在他怀中,听着风鼓动他长袍的袖子,发出潇洒的呼啸声。 直到他们在乱葬岗的界碑后落地,那群鬼才无法再追上来,在后面发出一声声不甘心的呜咽。 紫鸢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却是赶紧把怀中那株续魂草摸出来。还好,这东西还在。她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尽管身体已经虚脱得像要散架。 “师傅……” 她抬起头,发现莫思幽一直黑着脸,连看都没看她一下。 “师傅?” 紫鸢去拉他的胳膊,却被莫思幽一把甩开,然后才扭头看了她一眼。 “很好玩是不是?” 他冷冷地问了一句,用冰冷的眸子盯着紫鸢,看得她心都快停跳了。 这眼神…… 紫鸢从未见过莫思幽脸上带着这样的怒意,虽然是冷冰冰的不着痕迹,却分明有一团火在燃烧。她知道莫思幽是责怪她一个人大半夜跑到这鬼地方来,心虚地嘟着嘴。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这种地方是你该来的么?若不是我听马姑娘和伯夷说你打听这些事情,及时赶到,你这条小命还想要么?你知不知道……” 莫思幽喉头一紧,没有说出口。 她不知道,当他听到这些的时候,有多担心她!她不知道,他赶来的这一路祈求了上天多少遍,她一定不能出事!她不知道,看到她那么无助地坐在那里的时候,他的心,竟然会痛! 看着她,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个人承受一切,直到一次次的挫败让他明白,除了他自己,没人能让他变得坚强。 可是那时候的他,却也是怀着希望,希望有一个人,能够替他分担……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着,他也只是用森冷的目光看着她,那眸中的万千星光,都化作了雪花一般,冰天雪地,让紫鸢如坠冰窟。 “对不起……”紫鸢心头涌起一抹苦涩。她宁愿他骂她一句,而不是一声声地质问和斥责。他的冰冷,才让她难过。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续魂草,喃喃地说:“可是这个对我很重要,我、我一定要拿到……就算时光倒流一次,我还是会来。” 雪光照在紫鸢苍白的脸上,映衬出她脸上的坚定神情。 “不知悔改!”莫思幽拂袖,面上怒容更甚,转身就走。她若不是恩师关照的人,若不是强加在他名下的徒弟,他又何必为她挂心?但既然她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性命,那他也不必再多言。 “师傅……”紫鸢瘸着腿追了他两步,忽然脑海中一白,“噗通”栽倒在地上。 莫思幽停住脚步,迟疑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紫鸢已经晕倒在地上。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想到那丫头方才在里面吃的那些苦头,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明明是恼她任性胡为,可是,想到她那无助的模样,他又有些自责起来。为什么自己没有看住她,为什么没有早点赶到! 这师徒之名,真是前世就落下的枷锁么?竟让二十余年无牵无挂的他,也开始有了想要顾念的人和事…… 莫思幽清冷的面容,浮现出一抹纠结的神色,折身回去,蹲下身来看着紫鸢。她的脸惨白一片,身体轻轻颤抖着。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才发现她身子烧得极烫,但手中仍紧紧抓着那株草药,抓着这比她性命还重要的东西。莫思幽轻轻蹙起眉头,将她横抱起来,往山下走去。 紫鸢在他怀中沉沉睡着,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安静的梦。 梦中,那个银发如瀑的男人,第一次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摸着她的头说:“丫头,乖乖等我回来。” 然后,便是亘古的寂寞,杨花如雪,开败千年。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么? 紫鸢从一阵锥心之痛中睁开眼,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 第13章 师徒情分 “醒了、醒了!姑娘你终于醒了!” 守在床边的品言兴奋地大叫起来,嚷嚷着要去通知四师兄和唐大小姐。 紫鸢皱眉,将周围打量一遍,发现自己正躺在莫思幽房间的大床上。那淡蓝色的帘子从床顶上撒下来,笼着满床的幽香,满满的都是属于他的味道。紫鸢刚在梦中跳动不安的心脏,一下子安宁下来。 她记得自己是晕倒了,却不知是怎么回来。但这会儿见到这场景,心里也猜到八.九不离十了。莫思幽虽然生她的气,也总不能将她扔在荒郊野林不管不是? 不管怎么说,他能赶去救她,就让她心里很暖了…… 紫鸢冥思着,就听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进来的是莫思幽和一位长得极为秀美的女子,着一身和莫思幽相配的浅绿衣衫,如同泼墨山水中的一抹青葱色彩。他二人并肩走在一起,如同画中走出的神仙眷侣一般。 紫鸢不知自己的脑海中怎的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赶紧将这没来由的东西从自己的脑子里驱散。 那女子进来以后,径直替紫鸢把脉,并未见得与莫思幽有过多交集,只在最后对莫思幽交代说,紫鸢身子虚是因吸入了乱葬岗的瘴气,又被那鬼物纠缠许久,须得多食一些聚阳的补品,随即开了一张药方。 莫思幽保持着一贯的疏离,用客气的口吻向这唐大小姐道谢,然后让品言下去煎药。 “诶,等等!”紫鸢从床上坐起来,一脸慌乱,似是丢了什么东西,“品言,你有看见我身上的那株草药吗?就是、就是用一块布包起来的那个!” “姑娘说的是你握在手中的续魂草吧?”旁边的唐大小姐开口问道,脸上仍有盈盈笑意。 紫鸢颇有些诧异地盯着她,“你……你知道?” “嘻嘻。”品言捂着嘴笑了两声,好像觉得紫鸢问了个很傻的问题,然后她才解释。“紫鸢姑娘,这位可是唐门门主的千金,雪滢小姐,精通医理,妙手回春,天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药理。你这昏迷三天三夜了,多亏得雪滢小姐的诊治,才能这么快醒来。那草药,我也替你放好了。” 唐家大小姐!听到全名,紫鸢就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确是说了可笑的话。 唐家以毒闻名天下,而制毒就得破毒,因而唐家的医术也是万分了得。这唐雪滢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虽是女子身份,又仅仅是桃李年华,却拥了一身的医术绝学,仿佛那就是天生的慧根一般,许多男儿甚至老手也得自愧不如。 唐雪滢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说了一句“谬赞”。转而她又看向紫鸢,眉目间颇有些忧色,正色道:“这次姑娘之所以虚脱昏迷,是因你的体质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玄阴之体,那乱葬岗的阴气趁虚而入,才使你久睡未醒。幸而你体内有一股很特别的力量,护住了你的心脉,才不至于邪气入体,保住性命。现下我已尽力替你除去体内吸入的阴气,只是还需再调养一段时日。” 紫鸢点了点头,似是放心了些。 “这续魂草究竟是个什么宝贝,竟让姑娘拼了性命也要去拿?”品言忍不住问了出来。那晚唐大小姐看见紫鸢手中抓着的续魂草时,表情也很是奇怪。 其实莫思幽也不明白,紫鸢为何对那东西如此看重。说来他这些年的阅历也不少,却从未听说过续魂草这类东西,更不知紫鸢要它何用。 紫鸢知道莫思幽还在生气,不敢提这件事,耷拉着脑袋没有说话。唐雪滢便向他们解释,那续魂草乃是天下间的一大奇物,嗜血而生,靠阴气滋养,因而只生长在墓地。 不过续魂草吞噬的并非一般的阴气,而是怨灵之气,它生长的地方,必然会有厉鬼出没。这些怨灵多半是遭遇横祸,不甘惨死,难入六道轮回,在阳间成为孤魂野鬼。续魂草吸了他们的血,便将他们原本的阳寿也一并存留,因此,用续魂草做药引,配以独门偏方,可以用来替人续命,也可叫做“借命”。 最后她便忍不住问道:“莫姑娘,是要救什么重要的人吗?” 紫鸢摇了摇头,顿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大家都有些闹不清楚她的意思,她才开口解释说:“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但是……”她看了一眼莫思幽,眼底闪过了躲闪的神色。“我只是听老人说起续魂草,觉得很是神奇,一时好奇,就……” “胡闹!”莫思幽将长袖一拂,正色道。 唐雪滢也连连摇头,说:“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但涉险之事,却要量力而为啊。姑娘这次有幸捡回一条性命,但日后万不可再拿自己的身子去冒险。你若命丧于此,即便是拿到了续魂草这般的宝贝,也是无福消受呀!” 紫鸢垂下眼眸,倔强地说:“不管再重来多少次,我都一定要拿到续魂草的。” 莫思幽面色一凛,别过头喃喃说道:“孺子不可教也!” “师傅……”紫鸢嘟着嘴。她明知自己这样说,会惹莫思幽又生恼意,却也不会对他说谎。她宁愿让他看到她的倔强,只要是她想去做的事情,不管别人怎么看,都一定要做到底,至死方休,亦至死不悔。 “若再有下次,我必不会再替你收拾残局。你自己的命数,由你自己决定。”莫思幽黑着脸,语气决绝地说。 紫鸢心中仿若听到一声断弦之音,震得她心疼地一颤。但她仍是轻咬下唇,停顿片刻,倔强笃定地说:“我自己做什么自己很清楚,决不后悔。” 莫思幽竟是拿她的倔脾气无法,生生地咬着牙,清峻的面容压着怒气,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来。 “你若执意如此,再犯之时,便是你我师徒情分尽时!我莫思幽,担不起这失责之名!” 紫鸢闻言一愣,抑制不住的酸楚从心底漫漫涌来,铺天盖地。 遥记当年,山溪雅筑,她在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换得那个男人一个注目之后,终于任性地摔坏了他送的那把绝世箜篌,博得他一个蹙眉,而从他口中说出的便是冰冷如斯的话。 “这一次我容你任性。但若再犯,你便不再是我莫问之徒。” 那时她声嘶力竭的对他的背影喊:“我不是你的徒弟!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徒弟!我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叫你‘师傅’的小丫头了!我不是!莫问――你混蛋!”泪水肆意淌了满脸,直到她精疲力竭地趴在那碎琴之上睡着。 为什么,他从来都不会回头看?若是他回头,便会看到,她眼中汹涌的,满满的都是对他的爱意。 痛――真的好痛―― 紫鸢捂住胸口,试图挡住汹涌袭来的痛楚。记忆就像万千利刃,剜着她的心。 “师傅……”她示弱地抓住他的衣角,提醒自己不可再那样发疯惹他气恼。因为当她失去之后才明白,若能再唤他一声“师傅”,也是多么幸福的事。这数百载春秋的等待,都仿佛凝固在这一句,她如何能够这样放开? 莫思幽兀自高昂头颅,不去看她半眼,径自说道:“你若还想保住这一份师徒情份,就抄写门规百遍,再来见我。”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去,将那一抹淡蓝,留作了窗外澄澈的天。 紫鸢垂下眼眸,任由那滴泪无声地掉落在被褥里。 唐雪滢看了这二人,同是女子,她似是更能看出紫鸢的心事,便拉着她的手宽慰说:“紫鸢妹妹,你好生休息吧,别想太多。莫师兄的性子便是如此。他对你发脾气,也是因为关心你,过了气头便好了。” 关心……是关心么?紫鸢苦笑,却还是点点头,吸了吸鼻子,看着唐雪滢。 “唐大小姐,你可不可以再帮紫鸢一个忙?”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唐雪滢的脸上仍是带着和善的微笑。 紫鸢让品言拿来笔墨,写了下一帖药方,交给唐雪滢。这药方中的药引,便是续魂草。紫鸢是想请唐雪滢拿着这东西去救人!本来此事交给别人去做,紫鸢并不能完全放心,但唐雪滢乃是名医,紫鸢又担心事情拖得太久会节外生枝,便只能拜托给唐雪滢。 唐雪滢有些诧异,续魂草原是用在此处,不知这个被救之人与紫鸢是什么关系。但看紫鸢并不想多说,她也就不多问。可谓医者父母心,紫鸢既是让她去救人,她当然义无反顾,当即命丫鬟替她收拾了一下,便出门去了那户人家。回来的时候,她的身边便多了一人――刘树生。 时已近傍晚,天色有些灰淡,莫思幽从练功场出来,额上挂着几滴汗珠。身后的练功场内,弟子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地看着满地木桩碎片,惊讶的是,这世间竟还有事情能让淡漠如斯的莫思幽如此失控的拿练功道具来撒气。这前所未见之事,可以说是骇人听闻,若非亲眼所见,他们怕都不敢相信。 刘书生进门,迎面碰到莫思幽,竟就上去将他给拦了下来,连声呼道:“恩人,请留步!” ------------ 第14章 奉你相思 刘书生上前来,拱手就要对莫思幽行跪拜之礼。 莫思幽自是认得他,却不知他为何要对自己行如此大礼,一把拉住他,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唐雪滢浅笑着说:“今日紫鸢妹妹托我将续魂草送到刘府,替刘大娘医治顽疾,果真是药到病除。刘公子便执意要到碧草山庄来拜谢。” “续魂草……”莫思幽呢喃,,眉头紧皱起来。原来紫鸢拿续魂草是为了救刘大娘!可是,她跟刘家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拼了性命去救人,却又不肯对他明说?而且,拿续魂草的是紫鸢,刘书生却对自己谢恩,似有些说不过去。 也不知刘书生是不是看出了莫思幽心中的疑问,向他们解释说:“前些日子,小生在街上摆摊卖书,偶遇莫姑娘,一言不合,多有冒犯,实在惭愧。可莫姑娘不但不计前嫌,还来找到小生,说要治好家母的不治之症。小生本是不信,谁曾想今日唐姑娘就上门来,用那神奇的草药治好家母,小生无以为报,当兑现自己的承诺。” “承诺?”莫思幽不解。 刘书生低头从怀中掏出一只油布包裹,送到莫思幽跟前,说:“小生答应过莫姑娘,她若是能治好家母,这本书,便赠与莫少侠你。” 莫思幽身子僵了一下,有些迟疑地打开那布包。那本发毛的书页上,《醉相思?卷二》这几个大字,让他的心一下子收紧。紫鸢冒死闯上乱葬岗,就是为了替他换来这本曲谱! 她……为何要如此…… 莫思幽好像心口上被人扎了一刀,却没有伤口,只是尖锐地疼。她的脸,她的倔强,她的一颦一笑,还有她方才落下的那滴泪,都无比清晰的在莫思幽脑海中重放。 而她受的这些痛苦和委屈,都是为了他! “听唐大小姐说,莫姑娘为了寻找续魂草,险些命丧乱葬岗,当真乃是奇女子也!是她让小生明白了,一本好曲谱,是属于真正懂它的人。想来,莫姑娘甘用性命换来此物,必是这东西与莫少侠十分重要。小生,就将它拱手相送了。只是,小生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莫思幽从翻天覆地的记忆之潮中抽回一些神思,看着一脸期待模样的刘书生。 “来日莫少侠若是研究出了这曲谱中的奥妙,可否让小生听一曲完整的《醉相思》,一了多年夙愿,也算对得起先祖了。”刘书生颇有些惭愧地说。 莫思幽手中紧握那曲谱,仿佛握着千斤重物,那感觉压在心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待刘书生已经离去了,莫思幽亦还未完全回神过来。 唐雪滢却是掩唇一笑,对莫思幽说道:“每个人的执着,终究都有因果。看来紫鸢妹妹的执着,便是莫师兄你。此乃因。何为果,全在莫师兄一念之间。雪滢多嘴一句,若莫师兄此时不懂珍惜,来日怕是要后悔。” 晚风拂过莫思幽的鬓发,又吹过了树梢,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声响。莫思幽紧锁的心,也像是裂开了一道缝隙,“吱”地响着。从缝隙里,他听到那微弱却又倔强的声音。 “不管再重来多少次,我都一定要拿到续魂草的。” 傻丫头…… 莫思幽喉头发紧,转身疾步向他的别苑走去。 天灰蒙蒙的,好像蒙上了一层纱,若是天气晴朗,月亮早该上西梢头了。但今天似乎天公不作美,阴着脸,只挂着两颗星子,像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注视着凡间的一切爱恨痴嗔。 空气中氤氲着挥之不去的寒意。 莫思幽在窗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一动不动,凝视着窗下的紫鸢。风鼓动着他的衣袍,轻轻作响,三千青丝翩跹着与他雪色的肌肤相得益彰。窗下她伏在案头迷迷糊糊地昏睡着,头下枕着一大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宣纸,一只手还抓着笔,被窗户吹进来的风冻得瑟瑟发抖。 莫思幽轻叹口气,走进屋里来,拿了一件锦缎的披风盖在她身上。他垂眸随意扫视了一眼,那些宣纸上写的正是他罚抄的门规。不过在这些东西中间,还夹杂着一张只写了四行小字的东西。莫思幽忍不住将那张纸抽出来,凝眸细读,上面写的却让他身子一颤。 莫道千年离恨苦,问天红颜香消处。思君如饮千百杯,幽冥梦中曾相逢。 他虽不知这个“问”,究竟指代何意,或者真是想问什么,可横着读来每一句的开头,“莫、思、幽”三字却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千年离恨……幽冥梦中…… 莫思幽觉得脑海里仿佛闪过了什么片段,只是大风鼓噪,杨花满天,让他看不清任何东西,也听不清楚任何声音。 “师傅……”紫鸢在睡梦中喃喃地唤了一声,被魇在苦涩的网中挣脱不开,心里只是满满地请求。不要不理她,不要不认她…… 莫思幽低下头,看她蹙着眉,微弱的天光将清冷的雪色投映在她身上,勾勒出那巴掌大的面庞瘦削的轮廓,还有脸颊上那一道不知何时不小心沾上的调皮墨痕。她瑟缩着,将自己裹在那宽大的披风里面,攫取着不多的温暖。 当真是个不会爱惜自己的傻丫头,就为了他一句话,便将自己为难成这样么? 莫思幽心口隐隐作痛,似有些后悔下午说出的那番话。他拿来一张手绢,轻轻地替她擦拭脸上的墨痕,指尖的温度,也透过绢子,在她凝脂般的肌肤上来回摩挲,沾染着她脸上的点点凉意。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春天的落花掉在了领口里,那丝带着露水的凉意便在身体上滚落。 “唔……”紫鸢颤栗了一下,忽而睁开那扇贝一样的眼睑,用一双黑珍珠般的眸子惺忪地盯着面前的莫思幽。 这一袭蓝袍,和他身上独有的淡淡的香气…… “啊,师傅!”紫鸢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直起身子,正襟危坐地看着他。他毫无瑕疵的面庞安静地映在她眼中,让她有些呆呆地愣神。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把捂住自己的脸。 正当莫思幽疑惑她的举动,就听她委屈地叫起来。 “人家还没有抄完一百遍,不能见师傅……” 可是她又忍不住将五指张开几条缝隙,偷偷瞄着莫思幽。这样一动不动站在面前的他,被风吹动着衣袍,雪光竟仿佛将他的青丝镀上了一层银辉,也将他整个人包裹在一圈淡淡的光芒之中。 莫思幽听了这话,心底的尘埃里好像莫名地开出一朵花来,让他冰冷许久的脸上不自觉地划过一丝宠溺的笑意。 紫鸢蓦地呆住了,忘了捂脸看他,一双珍珠般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她像是看到了世上最难得的北极光,听说,当北极光划破长空的时候,只是那么一道浮光掠影,却能让整个天地为之黯然失色。 “传说,莫思幽从来没有对人笑脸相迎过……” 可是他笑了,对她笑了,就像那一年在山溪雅筑的温泉旁边,他握着她无力挣扎的手,轻轻吻着她的指尖,然后褪去她的衣衫……那双眼眸中无尽的宠溺与温柔,让夜色中的满天星辰都化作了陪衬。 “丫头,我必须救你。我会对你负责的。” 记忆化作一江春水,在紫鸢胸中澎湃,她听见自己噗噗的心跳声,难以抑制的一遍遍地问自己。 是不是……他要回来了? 莫思幽的笑容只是转瞬即逝,并不曾想会让紫鸢心头涌起万千念想。他并非无情之人,只是将世事看得太淡,但这个小徒弟,却第一次让他有了牵绊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跟他有着相似的身世。他将那《醉相思》放在案上,转身从桌上取来烛火,又拉过凳子来在她身边坐下,研开墨,取了纸笔。 “此事因我而起,便陪你一同受罚。” “师傅……” “但我今日所说,亦不会收回。你要记住,不管是为了谁,只要你还是我莫思幽的徒弟一天,我都不许你罔顾自己的性命。”莫思幽依旧语气冷淡决绝。 “可是我……” 莫思幽知道紫鸢的倔强性子,侧过脸去看着她,眉目间的风轻云淡,仿佛刹那凝结成屋檐上的霜痕。他凝眉注视着她,打断她说道:“难道为了这些身外之物白白送命,比陪在我身边还要重要么?” “诶?”紫鸢的脑子里“轰”的一下。 莫思幽顿了顿,眼眸中凝着犹豫之色,片刻又道:“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不要这本书。若你因此有半点闪失,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不等他说完,紫鸢就从侧身紧紧地抱住他,喃喃地说:“我会陪在师傅身边,我不会让你再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她泛红的眼眶,挂着一滴泪珠,或是幸福。 莫思幽的心口却被那一句“孤孤单单”硌伤。他眉目低垂,抬起手来揉了揉她的长发。 他眉心那一枚火焰的痕迹,不动声色,却呼之欲出。 风吹动着屋外的大树,也吹动着那千百只纸鹤,迎着晚风,振翅欲飞,飞进了谁的心里,变成温柔的守候。 ------------ 第15章 阳炎之息 为养好身子,紫鸢被勒令在床上躺了半月。当然,是在她自己房间的床上。可是少了那股熟悉的清香气息作伴,她每日总要睁着眼睛数羊到后半夜,才能有些睡意。 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就涌出来许多事情。上次柳渊去邻镇,专程是为了接应被“扔”在半道上的唐家大小姐。 唐门本是应英雄大会之邀,赶来碧草山庄,谁知路上接到门人来报,门中弟子有叛变者,盗走了至宝百毒珠。门主唐沅,也就是唐雪滢的父亲,决定立马折回唐门。不过他放心不下唐雪滢,便修书一封到碧草山庄,请人来接。 唐雪滢虽然身在武林世家,医术精湛,却不会功夫。这些日子倒还多亏了她替紫鸢精心调养,紫鸢的身子才能恢复得那么快。紫鸢先前对她那种莫名的敌意,也被彻底瓦解了。看得出来,唐雪滢和莫思幽虽是有些交情,但也不过是最普通的朋友而已。 紫鸢抱怨最多的,就是她那无良的师傅了。再怎么说,自己也算是为他落得一身病,他一脸“你活该”的冰山表情就算了,每日来探望的时间还少得可怜,来了之后也不过询问几句她的病情和恢复情况。 为了能让他多留一会儿,紫鸢不得不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 一日,“师傅,我头好晕,你看我是不是又发热了啊?” “你那是饿的。” 二日,“师傅,我浑身都没有力气,你能不能喂我吃饭啊?” “喝粥,趴着就行了。” 三日,“师傅,我好闷,都快长蘑菇了,你抱我出去晒晒太阳嘛!” “外面是阴天。” …… 虽然每次都以失败告终,紫鸢还是屡败屡战。又一次被莫思幽的冰山脸堵回去之后,她可怜巴巴地眨两下眼,一脸郁闷地低下头扒饭。 窗外一抹黑影,若隐若现,那隐在宽大的黑袍中的手掌,运起了一股黑气。 紫鸢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全身痉挛,手一抖,饭碗便掉了下去。 “啊――” 莫思幽听到她的叫声,回过头来,本以为又是紫鸢闹着玩儿,却见她已经面色惨白,蜷缩成一团,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这表情不像是能够装出来的! “怎么了?”莫思幽一晃到了床边,搀住紫鸢。 “疼……”紫鸢咬着牙,艰难地挤出一个字,额头上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珠。 莫思幽皱起眉头,沉声道:“我去找唐大小姐!” “别!别走……”紫鸢一把抓住莫思幽的胳膊,不肯放开,脑中千头万绪,化作一句话。是“她”么?是“她”来了吗? 莫思幽察觉到紫鸢浑身颤抖,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害怕。她的脸上很有些看似惊恐的神色,莫思幽看不真切,但那痛意却是无比明显的。他放心不下,她又紧紧抓着他,他便只好在床沿坐下来。 他一手搂着紫鸢,一手向她体内输入真气,关切问道:“怎样,还疼吗?” 紫鸢咬着下唇,一滴不知是汗珠还是泪珠的晶莹水珠挂在睫毛上。胸口那一阵阵翻搅般的疼痛,快要把她的心绞碎了。她发出一些低低的呜咽声;窗外的冷风也刮起来了,吹过树桠,也拍打着窗棂,发出一连串稀奇古怪的声音。 莫思幽见紫鸢疼得厉害,顺势将她搂在怀中,低下头来轻声问:“到底是哪里疼?” 紫鸢哽咽了一下,拉着莫思幽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 “疼……心好疼……” 她将莫思幽的手掌紧贴着自己因为呼吸困难而剧烈起伏的胸脯,让他感受着那一颗挣扎的心脏在波涛汹涌下擂鼓一样的跳动。她身上那层淡薄的里衣,隔不断她肌肤上彻骨的冰凉,也隔不断他掌心滚烫的温度,很快交融在一起,随着她激烈的心跳迸发出一种奇妙的力量。 仿若是冰与火相撞的一刹那,激起漫天四溅的火花,然后彼此交融,彼此渗透,毫无间隙,合二为一。 气血冲顶的片刻之间,莫思幽竭力控制住理智,想要把手抽出来。可是紫鸢紧紧地按着他的手,而他的手竟是那样无力,在她胸口那一片温柔的冲击下,毫无反抗之力。 这熟悉的心跳的节奏,熟悉的胸口的温度,熟悉的起伏的弧度,熟悉的柔软的触感,通通化作妙不可言的力量,源源不断的从莫思幽的手掌传入他的身体。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浑身的血液都被这种力量引燃,沸腾地燃烧起来。不可冷却的热流在他的身体内游走,最终凝聚到身下某个不受理智所控制的地方。那从柔软到坚硬一点一点明显起来的变化,让他血脉喷张,如同引火自焚却要强忍着这难耐的苦楚。 于是莫思幽僵直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师傅……” 紫鸢似乎并没注意到莫思幽这一系列快速的变化,反而半倚在他怀中,有气无力地唤他。殊不知她微微张开的樱桃小口映在他眼中,还有那温热的兰香扑打在他的侧脸上,反而是这世间最极致的诱惑,牵引着他体内那股不受控制的热流。 因着那股沿着神经末梢往上窜的酥.麻感的撩动,莫思幽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一把将紫鸢推开,兀自冲到窗前,让迎面而来的冷风贯穿自己狂乱的思维。 不,不对,这种感觉太不正常了!明明只是简单地触碰了一下而已,为何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莫思幽虽是觉得此事蹊跷,却也并未注意到从窗外隐去的那一抹兴风作浪的黑影。 风很快地平息下来,也顺便带走了莫思幽浑身的燥热。他粗重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缓,才回过身去看紫鸢。她侧身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微皱的眉目还残留着心口抽痛的痕迹,似是睡得很不安宁。 莫思幽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替她拉好被子。当他俯下身来时,近距离地看到她安静的面庞,,竟是对着那双花朵一般的樱唇凝神不得动弹。 她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再一次让他的心跳加剧。 好熟悉的脸,就连那眼角眉梢的疼痛,竟也是熟悉的痕迹! 这短短的停顿之间,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声从暗夜的角落中传来。 莫思幽直起身,向着这再熟悉不过的笑声的源头看去。 落雪一身银袍,从暗处眼眸含笑地走出来,一手掩着红唇,似是这样才能止住口中的娇笑声,一面又忍不住打趣道:“哟,人家这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到某些人的‘好事’了?” 莫思幽面色无异地看了看他,答道:“你来得正好。” “哎呀呀,你可不要说这话来安慰人家,心中却记恨了。你若是想继续,只当没看见我就是了。”落雪说着,又是一串笑,真真的如同雪落下来那般晶莹细碎。 “跟你说正事。”莫思幽不理会落雪的取笑,面上带着冷峻之色。 “知道、知道。你是想说你体内那阳炎之息吧?”落雪嫣然一笑,仿佛又想到了刚才那活色生香的一幕。若是莫思幽没有及时压制住那股气息,他恐怕就得在角落里看一场“活春宫”了。一想到这,他似有些遗憾,又略带一丝别样的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的情绪。 莫思幽没有答话,只是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他现在可没有半点开玩笑的心情。 落雪见状也回以正色,用那散发着琉璃光辉的眼眸凝视着莫思幽,继而拉起莫思幽的胳膊来,在那手腕上把了一把,面色就越发凝重。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阳炎之息又开始不安分了。看来,你得挑个日子跟我回冰池去,再将这气息压一压。” “上一次在冰池中运功,将这气息压住了近十年,为何近日会突然……”莫思幽说出不解,或是说,他眼中根本就泛着怀疑。他觉得自己身上的阳炎之息死灰复燃,不像是偶然。于是,便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紫鸢。为什么偏偏是她…… 落雪像是看到了莫思幽眼中的设问,兀自掩唇一笑,道:“兴许作乱的不是这阳炎之息,而是……”说着,用细嫩的手指抵着莫思幽的胸膛,慢慢的往下滑…… 莫思幽一把抓住落雪的手,面无表情地说:“少乱猜。” 落雪凤眉一挑,反问道:“哦?你敢说,你对这丫头当真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仅仅是阳炎之息,又如何能轻而易举地撩拨得你如此心猿意马?好好想想吧你!”他抽出自己的手,往床上瞟了一眼。 果真是一个特别的丫头啊,竟能引来那样一股兴风作浪的气息,只是那黑影究竟有什么企图……落雪将这些话压在心头,只字未提。在他有点眉目之前,还是不要让莫思幽枉添烦恼了吧! 莫思幽闻言也不说话。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落雪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附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莫思幽的剑眉缓缓蹙拢来,像一座小山一样沉重。 ------------ 第16章 被混混调.戏 好不容易熬到身子痊愈,紫鸢下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烦莫思幽。不过到了他房间,却不见人。 “去哪儿了?”紫鸢呢喃着,满腹疑惑的往练功场去。走过回廊的时候,听见几个丫头在转角的地方窃窃私语。 “……方才听弟子说,四师兄去天机阁了。” “天机阁?就是那个最近才开张的什么替人占卜前世今生的小楼?” “什么呀 !我看这占卜是假,勾引男人是真。听说天机阁的阁主是个风.骚妖艳的女人,多少男人去了之后,都被迷得神魂颠倒,分明就是个青楼嘛…!” “四师兄难道也……” “呸呸呸,四师兄是谁啊?咱们大小姐投怀送抱都能坐怀不乱,那只骚狐狸,哪入得了四师兄的法眼?” …… 紫鸢听不到她们后面还说了些什么,脑袋里那些东西已经跟浆糊一样搅和在一起。 莫思幽去“青楼”?风.骚妖艳的女阁主?投怀送抱的大小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紫鸢跺了跺脚,转身就跑了出去。管他什么天机阁地机阁,想背着她勾引她师傅?那得先问问她莫紫鸢答应不答应――当然,答案是不答应!不过既然莫思幽去了,那她也得去会会这个阁主,看那女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不过紫鸢也不知道那个天机阁具体在城中什么地方,只好一路沿街打听。上次和品言出来走了一趟,也不过认识了少数几个地方,现在这么一走,发现碧草山庄比她先前想象的还要大,走了小半天,还没见到天机阁的影子。 这时,朱隐带着两个弟子从稍远处的街道路过。有眼尖的弟子看见,几个男人走向小摊,把紫鸢围在了里面。 “咦?那个丫头长得好像四师兄才收进门的小师侄!” 另一个看了之后也点点头说:“还真是!他们在做什么?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二师兄……” 朱隐已经认出了紫鸢,毕竟那日在练功场,这丫头对他不屑的眼神让他的印象很深。当时他就觉得,这么一个黄毛丫头,竟也敢用那种眼神看他,真当他是不发威的病猫么? “别管闲事。咱们奉命去迎接青城派掌门,若是有所耽搁,岂不失礼?”朱隐语气严重地说。 “可是……”那俩弟子觉得那边势头有点不对劲,还是放不下心。怎么说也是同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吧? 朱隐加重语气说:“既是四师弟的门人,他自会管理,你们管什么闲事?再说,在我碧草山庄的地盘上,还有人敢欺负我们的门人不成?走吧,别耽搁了!” 两名弟子听朱隐这么一说,虽然还有点担心,但也只好跟着他往城门去了。 紫鸢问了路要走,才发现自己被三个陌生男人围住。那左右二人是持着刀的随从,而中间那个穿着锦缎华袍的公子哥,用一双贼亮的眼睛将紫鸢的脸、胸、臀扫视一番,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哟,这是哪家的小美人儿啊?一个人出门在外,多寂寞呀,要不要小哥哥陪陪你啊?” 紫鸢对这种纨绔子弟向来没好感,而且那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如此火辣赤.裸,更让本来就烦躁的她心头多了一团火。她狠狠瞪了一眼这公子哥,转身就走。 “小美人儿这么急着要去哪儿啊?小哥哥我初来此地,正好想找个投缘的美人儿把臂同游,不知……”公子哥拿着扇子,自以为玉树临风地摇了摇。 “不感兴趣。”紫鸢冷声答道。 公子哥立马又拦下紫鸢,调笑说:“哎哎,美人儿别急着走啊。不想游玩没关系,其实我也觉得没劲,不如咱们找个依山傍水的房间,做点‘有趣’的事情……”说着,就伸出他的爪子袭向紫鸢胸口。 紫鸢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动声色的加了一点力道,那公子哥脸上顿时露出了痛苦不堪的神情。 两名随从见状,赶紧将刀拔出来一截,一副威胁的模样。 紫鸢冷哼一声,甩开公子哥的手继续往前走。几个市井无赖,实在没必要浪费力气跟他们纠缠,毕竟自己这身子…… 本来紫鸢想给对方点教训知难而退就算了,谁知那公子哥吃了苦头还不肯罢休,在后面指着紫鸢的背影,气急败坏地说:“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今天不把你扔床上好好教育教育,老子就不姓余!”说着就呼天抢地的让两名随从上去动手。 紫鸢察觉到背后传来的危险气息,掌心暗自运起了蓝色波光。忽而一阵刺痛钻入心口,将她的力量打消。紫鸢身子一软,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随从冲过来,不过几招就将自己制服。 “嘿嘿,小美人儿,这暴脾气,本公子我喜欢!”公子哥见紫鸢不过是表面看着厉害,胆儿立刻就肥了起来,开始对紫鸢的脸动手动脚。 “放开我!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强抢民女了不成?”紫鸢怒道,暗里却在调整内息。奈何当时为了……如今能够发挥的功力不到万分之一,竟然沦落到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地步,真是可恶! “啧啧啧,这话说得~本公子可是名门正派,怎么会强人所难呢?等咱们待会儿成了好事,一定娶你过门当本公子的四姨太。”说着,公子哥露出淫邪的笑容。 “呸!你最好赶紧放了我,不然等我师傅找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紫鸢一边嘴上说着,一边在心里祈祷。莫思幽啊莫思幽,快来救命啊!没想到碧草山庄这地方,也会遇到这种流氓恶霸,看来她还是太高看柳渊的治理能力了。 “哈哈哈,那本公子到时候,可要准备一份厚礼迎接尊师,当作聘礼了。”公子哥说罢,吩咐两名随从扛上反抗的紫鸢,往下榻的地方去。 “放开我!混蛋!”紫鸢拼命捶打着大汉的后背,尖叫声引来一路的围观。 公子哥非但不心虚,反而振振有词地呵斥众人:“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教训自家娘们么?该哪儿凉快哪儿凉快去!” 谁知他话音刚落,一记“无影脚”就从人群外飞进来,正中公子哥的胸口,将他踹出老远,摔了个四仰八叉。不仅如此,出“脚”相救的青衫男子又“刷刷”两下,将那两名为虎作伥的随从打翻在地。 大汉失了平衡,顾不得肩上扛着的人。紫鸢顺势被甩了出去。 青衫男子见状,飞身跃起,搂住紫鸢的腰,平稳地拖住她,在空中借力旋转了几圈。这当儿,他低下头来看着怀中惊魂未定的紫鸢,只见她一双黑珍珠般的眸子睁得大大的,那璀璨的目光仿佛能将人的魂魄也吸进去,遨游在一个安静澄澈的世界中。 他的心莫名加速跳动,带着半分惊艳、半分出神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紫鸢,以至于落地许久,也没想起来将她的腰身放开。 若是平日,紫鸢早就大叫流氓了。不过看在这青衫男子方才救了她,且他那小麦色肌肤的脸上一对剑眉之间拢着浩然正气,也就作罢。猥琐和惊艳这两种眼神,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紫鸢轻轻一挣,不动声色地脱出了青衫男子的怀抱,对他笑了笑,算是聊表谢意。 “咳。”青衫男子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假咳一声,忙询问紫鸢是否有恙。见紫鸢摇头,他才好像松了口气。 这时,那个被随从们扶起来的公子哥又叫了起来。 “哪个、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偷袭本公子?” “你这淫.贼!”青衫男子用浑厚的男声怒斥道。他下巴微抬,一脸严肃地盯着那公子哥,说:“看你眼生,想来是外地人,但敢在我碧草山庄的地盘上惹事,柳家决不姑息!” 紫鸢愣了愣。碧草山庄?柳家?敢情是碰到了自家人仗义出手啊!不过,这个男人她似乎并未在山庄内见过,也不知真是碧草山庄的人,还是假冒了一个名头,免得日后被寻仇。 “碧草山庄?”公子哥的两名随从面面相觑,仿佛意识到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碧草山庄又怎样?碧草山庄就能欺负人了?本公子现在就到碧草山庄去,向柳家讨个说法!”公子哥捂着疼痛的胸口,双眼圆瞪地嚷嚷。 青衫男子冷冷看了他一眼,道:“随你。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碧草山庄柳清玄。你要找我,尽管来便是。” 公子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一边作开溜的姿态,一边还不甘心地吼着:“你、你等着……你等着!” 紫鸢听到“柳清玄”的名字,不由重新打量起这青衫男子来。原来,这就是碧草山庄的大少爷,柳渊的大弟子柳清玄。如此说来,她倒是该叫他一声“大师伯”了?! 可还不等紫鸢攀关系,人群后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哥――” 而后就走来一明眸皓齿的俏丽女子,一身荷绿色棉袄,衬得红扑扑的笑脸如同荷花一般娇嫩。 紫鸢下意识的想起了常听碧草山庄的人提起的那个大小姐――对莫思幽“心怀不轨”的柳慧如!她立马用警惕的目光将对方打量一遍,看他们俩兄妹交谈了几句,她也没心思听他们说了什么,但隐约间似是提到了莫思幽。 紫鸢脑袋里隐隐作痛。这一边的事儿还没解决,就又多出来一个麻烦,真是祸不单行!这么想着,她就没心思继续跟柳清玄他兄妹二人客套下去了,随便敷衍了几句就落跑。 等她把这街道转了大半圈,总算是看到了一栋精巧的阁楼,门匾上书“天机阁”三个大字。她刚刚走进去,迎面而来的一道金色光束,就刺得她睁不开眼。 这是什么?紫鸢心头一惊! ------------ 第17章 风.骚的女人 正往二楼木阶梯顶端走去的妖冶身影忽的一顿,回过头来,用一双泛着波光的桃花眼望着门口那一抹淡紫色的影子。 却是站在这妖冶女人身旁的莫思幽,沉声唤了一句:“紫鸢?”话音之间似有些诧异,又有些无奈。他不过就离开一会儿,这丫头怎么又到处乱闯? 紫鸢用手捂了眼睛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了这光线,抬起头来,先是看了一眼房梁上挂着的那面古怪的铜镜,就是它将光线照在她脸上。不过这样的布置,似乎也太奇怪了一些! 紫鸢微微蹙眉,顾不得想这么多,又顺着方才那熟悉的声线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师傅!” 她如愿地看到了莫思幽,立马飞奔上去拉住他的胳膊,往他身上蹭,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庭广众之下的影响。不过,除了旁边那妖冶女子之外,楼下大厅却也并未有人注意到他们。 天机阁,楼如其名,整个暗金色的装潢营造着一种神秘而庄严的氛围。一楼是一个个隔断的小间儿,里面有卜师替人占卜。说是占卜天机,其实也就是一般的吉凶,只能说是,将寺庙改头换面了一番,再配上一楼穿着华丽的俏丽女倌,自然就吸引来了源源不断的客源。 当然,几乎也都是男人。不过紫鸢才不相信,莫思幽是因为贪恋美色才到这个地方来。她之所以追来,是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她怕莫思幽会有危险。 此刻她用眼角余光瞥着旁边的妖冶女子,发现那双桃花眼似醉非醉的朦胧眼神正在打量着自己。紫鸢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用这种欣赏花瓶一样的眼神看她,于是在原本就起步不高的基本印象上面又给这个女人打了个折扣。 如果她没猜错,能穿着这么一身与众不同的华袍,打扮得花枝招展,又不用呆在楼下的小隔间里替人问卜的人,自然就是那几个丫鬟说起过的“狐狸精”阁主了。 “别闹。”莫思幽抽出胳膊,微蹙眉头看着紫鸢。“不是让你好好休养,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他眼里闪烁的,不知是疑惑还是关心,却莫名的让紫鸢心头一暖。 “人家想你了嘛!唐大小姐说,我吸入的阴气已经差不多清除干净了,现在要多见见阳光,才能更快恢复,所以我就想着来找你啊。你出来玩,都不带人家!”紫鸢佯装生气地说,似是刻意在那个女人面前表现亲昵,要向人昭示:虽然他们名义上师徒相称,真正的关系却还要更微妙得多。 “我在办正事。你先回府去。”莫思幽面无表情地说。 紫鸢嘟着嘴,一脸不情愿,“不要!我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你就带着我嘛!而且,我听说天机阁的阁主好厉害的样子,能够占卜人的前世今生。我也想来试试看啊!” “胡闹!”莫思幽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 “呵呵――”妖冶女子半掩着红唇,发出一串娇笑声,直让紫鸢身上起一层鸡皮疙瘩。然后才见那女人正经说道:“占卜天机并非戏耍之事,要靠缘分和机遇,并非人人可得。” “那就劳烦阁主你看一看,我是否就是那有缘之人咯!”紫鸢回以颜色,表明自己的态度。反正现在让她离开,那是绝不可能的,除非莫思幽跟她一起走。她怎么可能放心,让莫思幽和这么个女人单独呆在一起? 妖冶女子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这丫头能这么快分析出她的身份,倒是有点意思。 “紫鸢……”莫思幽眉目间透出担忧之色,似乎并不愿紫鸢跟来趟这淌水。他耳边仿若还响着落雪低声说的话。 这天机阁,不简单。 妖冶女子却幽幽看了一眼挂在房梁上那面铜镜,对紫鸢笑道:“既然姑娘是莫公子的徒儿,那一起来坐坐,也未尝不可。”她款款走在前头,将莫思幽和紫鸢领到二楼回廊深处尽头的房间内,说这乃是天机阁里最宽的贵宾房。 这女人果是天机阁阁主月娘,他们进的屋子,装潢也并未延续楼下暗金色的风格,而是一片清丽之色,从旁开着一扇窗,外面是临江之景。临近正月的江风狠命地吹着,拍打着窗棂,发出“哗哗”的声响。 这样忽然明丽起来的色彩,让紫鸢还有些不适应。这个女人把莫思幽带到这么春意盎然的房间想干嘛? “来,莫公子。”月娘斟了一杯酒递过去,柔情似水地说,“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紫鸢挡在莫思幽前面,瞪着月娘说:“我师傅不喝酒!” 不待月娘答话,莫思幽就将酒接过来,一饮而尽。“阁主的好意,岂能辜负?” 月娘满意地勾起一抹笑容,一边继续添酒,一边问道:“月娘还不知,莫公子大驾光临我天机阁,究竟有何贵干。” “阁主开门做生意,在下自然是冲着你的生意而来。却不知道,在下可否能做阁主的――有缘人?”莫思幽眼眸中的星芒仿若都凝聚于一处,照耀在月娘脸上。 有缘人?!紫鸢慌忙看向莫思幽,脸上写满了抗议。 莫思幽并未看她,仍旧凝视着月娘,两人的眼神之间仿佛交流着什么。 月娘嫣然一笑,说道:“既然相逢,便是有缘。而且月娘见到莫公子第一面,就觉得跟别人不一样呢。”说着,伸出雪白柔荑拉起莫思幽的手腕,垂眸看着他的手掌。 莫思幽明眸半眯,任由她摆弄自己的手。 “不知莫公子,是想问前世抑或今生,事业、姻缘,还是命途……”月娘半俯着身,将脸凑近莫思幽,轻轻的朝他脸上吹气。因着这半俯的姿势,她胸口那一道紧密的沟壑,便若隐若现地逶迤着隐没在描金绸缎抹胸之后,引人无限遐想。 莫思幽目光幽深地答道:“我想知道,你我日后,会不会成为敌人。” 月娘正用丹蔻装饰过的长指甲沿着莫思幽手心的纹络轻轻划动,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继而直起身来,脸上带起一抹冷艳的笑容。 “莫公子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你可是碧草山庄的人,在碧草山庄的地盘上,谁敢与柳家作对?你这不是折煞小女子了么?” 莫思幽波澜不惊地说:“多虑了。只是天机阁的经营与一般商肆不同,碧草山庄身为一城之主,多问几句罢了。” “人啊,总是无缘由地恐惧自己所未知的事物。月娘区区一介女流之辈,还能掀起什么大浪不成?请莫公子转告柳盟主,我天机阁自当安分守己,也希望碧草山庄对我们这些女子网开一面,别阻了我们的财路。”月娘用指尖抵着莫思幽的胸口画着圈儿,媚眼如丝。 紫鸢咬了咬牙,一忍再忍。说话就说话,这女人干嘛一直动手动脚?要不是怕自己多嘴,又让莫思幽头疼,她早就冲上去教训这狐狸精了! “月阁主作此保证,在下也可回庄复命了。”莫思幽站起身,眼眸依旧深邃。 月娘不知他这样的表情,表示对她刚才的话究竟是信还是不信,不过也无法追问,便依旧用甜如蜜糖的笑容逢迎,道:“公子心中那团火,若再烧起来,可一定要记得来找月娘。――我有预感,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莫思幽正往门口走的脚步轻轻一顿,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她难道能看出…… 月娘看着他二人离开的背影,视线慢慢凝固于一处――那个淡紫色的身影,像一朵鸢尾花盛开在她的眸中。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北风卷过杨柳岸,枯枝随风轻响。 紫鸢紧随着莫思幽的脚步,一路闷闷不乐地走回碧草山庄。她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师傅……” 莫思幽一早就发现,紫鸢的情绪有点不对,只是她不开口,他也没问。看紫鸢终于是忍不住了,欲言又止的,他才悠悠说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紫鸢咬了咬唇,嘟着嘴不满地说:“你去天机阁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刚才你不是看见了?”莫思幽一如往常地平静。 “那……”紫鸢一想到方才月娘那妩媚的模样,还有莫思幽眸中不明不白的情绪,心里就堵得慌。 “那团火”……三个字从月娘口中迸出时,极尽诱惑,紫鸢也是女人,怎会察觉不到?她咬着牙,半晌才郁闷地说:“那什么火,是什么意思啊?” 莫思幽蓦地停住脚步,本是波澜不惊的思绪,竟倏忽回到那个暧昧流转的夜晚。当他怀中搂着紫鸢的时候,手在她的胸口,腹腔内的火焰便是熊熊燃烧。方才那月娘酥胸半露,百般撩拨,他却连半丝反应都没有……可是,月娘却好像知道他身体内那股时常失控的阳炎之息。 或者,难道真如落雪所说,那并非阳炎之息作怪,只是他……对紫鸢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明显得就连月娘都能察觉得到,只有他自己还在自欺欺人? “师……”紫鸢看莫思幽半天没有反应,不由得着急起来。怎么,难道莫思幽和那个月娘还有什么秘密不成?不能让她知道的秘密? 莫思幽并未答话,忽闻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四师兄!” 跟着紫鸢就看见一抹荷绿色一头扑进了莫思幽的怀里――柳!慧!如! 柳慧如搂着莫思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他身上蹭,哭诉相思之苦,看得紫鸢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莫思幽只是站着,冷清的眉目之间夹带一丝无奈。 不过一会儿,柳清玄也从大门出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打趣柳慧如,转眼却看见紫鸢,微微一愣。 “姑娘你……”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忽见一群人气势汹汹的从大门走了进来。紫鸢正想着什么人这么大派头,却一眼看见了那个在街上调.戏她的纨绔公子! ------------ 第18章 公道不如凝聚 在公子哥旁边,走着一个极有气势的中年男子,凭着其轻盈的脚步,也可知其功力不浅。 “青城派掌门,余海?”莫思幽兀自呢喃。朱隐今日不是奉命去接他们吗?怎么他们倒自己来了? 这时那公子哥指着柳清玄等人,对余海大叫道:“爹,就、就是他们!” 余海走到众人面前,将所有人打量了一遍,鼻子里冷哼一声,就走进了碧草山庄,大声嚷道:“青城派余海,求见柳盟主!” 柳渊得到通报,疾步出来相迎,说了几句恭敬的客套话。谁知那余海却面色傲慢,冷声说道:“余某受不起。我等受柳盟主号令,赶来碧草山庄,本是应该。在柳盟主的地盘上,自当任凭碧草山庄差遣。” “余掌门此话何意?”柳渊不解地问道。 余海干瘦的脸上浮起冷笑,道:“柳盟主当然不会‘明白’。柳家大少爷打伤我儿,想必一定不会是柳盟主的授意。只怪我儿学艺不精,这盟主之家,果然名不虚传!” “什么?”柳渊虎躯一震,转头看向柳清玄。 “爹……”柳清玄正要解释,却听余海又是冷哼一声。接着,余海就阴阳怪气地说道:“柳盟主明知英雄大会之时,要从各派中选出新任武林盟主,如今你们却伤了我儿,可真是高瞻远瞩。听说,唐沅唐门主,也因为某些事耽搁了时辰,还不知能不能赶来英雄大会。这么多巧合在一起,呵,真是发人深思啊……” 重选武林盟主?莫思幽闻言一愣。之前只知师尊召开英雄大会,是为了团结武林各路力量,应对伏魔星陨落的预言,可没想到,各大门派竟然会趁机提出这种要求…… “你少……”柳清玄面上闪过一丝怒容。这余海口气冲也就罢了,可说出这样的话来,分明是质疑柳渊的人格,有意败坏碧草山庄的声誉。是可忍孰不可忍! “住嘴!”柳渊呵斥道。他沉着脸,偏向柳清玄,“逆子,跪下!” “爹……”柳清玄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这件事情明明还没查清楚,而且错也在那青城派少爷余观,为何要他跪? “师公……”紫鸢还想帮柳清玄解释两句,却被柳渊的黑脸给止住了。莫思幽垂眸看了她一眼,虽然不知道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难得看见紫鸢对什么人和事表现出如此关切的态度,倒是稀奇了。 柳渊紧皱眉头,呵斥道:“跪下!” 柳清玄咬着牙,万般无奈地跪下来。虽说跪拜父母本是天经地义,但男儿膝下有黄金,让他无错而跪,他咽不下这口气! “你可知错?”柳渊沉声问道。 “我没错!”柳清玄咬牙说道。 “你!”柳渊怒目而视,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情,终究是有些无奈。“你……向少掌门道歉!” 柳清玄抬起头来瞪了一眼沾沾自喜的余观,狠狠地说:“不可能!我没有做错什么,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柳渊狠狠拂袖道:“逆子!大敌当前,天下同盟当团结一心,你却溺于私斗,你还说自己没错?真是不配做我柳渊的儿子!” “爹……”柳清玄不想父亲会将话说得这样重。其实柳渊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身为武林盟主,必须从全局出发,只是他柳清玄咽不下这口气。 “今日罚你在此跪一整晚,不许吃饭,好好的面壁思过!”柳渊大掌一挥,不容置疑。 余海脸上露出冷笑,道:“柳盟主教子有方,余海见识了。令公子倔强不屈,日后必成大器。” “……余掌门见笑了。此事,老夫代犬子向少掌门陪个不是了。”柳渊和气地说道。 本来其他人还想帮忙说两句,却被柳渊喝退。尤其是柳慧如,明知是怎么一回事,便很是愤愤不平。但她的不平,除了对小人得志的余观以外,还有“罪魁祸首”莫紫鸢!――这是在她听说了紫鸢是莫思幽新收的徒弟之后。 柳渊一边向青城派赔礼,一边斥退弟子。 紫鸢回到房间之后越想越生气,又觉得对不起柳清玄,便溜了出去。她刚到院门口的时候,一个影子就从旁边晃出来。 “小美人儿,你这是出来找小哥哥我呀?”余观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紫鸢狠狠地瞪了一眼拦路的余观,紧握成拳头的手掌里散发出一阵阵的黑气。她正在气头上,这混蛋还要自己来撞枪口?不过想到这青城派如今乃是柳渊的座上宾,如果自己就这样出手,又被反咬一口,那不就更加便宜这个家伙了?于是紫鸢决定假装没看见他,加快了脚步。 “小美人儿,别急着走啊~”余观死皮赖脸的将她拦下来,脸上带着垂涎的笑容。 紫鸢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姓余的,这可是在山庄里面,你最好规矩点。” “哟,小美人儿别生气嘛!你看,若不是今天那小子多管闲事,咱们早就成了好事儿了,不也就没这些事了么?不过既然你是碧草山庄的人,那就好办了,我看不如就尽快让我爹向柳盟主提亲……”余观说着,就伸手过去捏紫鸢的下巴。 还不等紫鸢躲开,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余观的手腕,虽然并不用力,却仍旧让他不得动弹。余观睁大眼睛,瞪着不知何时走到跟前来的莫思幽。 莫思幽一只手抓住余观,一只手顺势揽过紫鸢的肩膀,故意当着余观的面,低头在她耳畔柔声问道:“不是让你回房间休息么?怎么在这儿?” 紫鸢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看着莫思幽。他怀抱的温度,让她紧绷的心放松下来。可是他怎么会来这里?紫鸢这样想着,半晌才答话说:“是准备回去的,可是这个家伙……” 莫思幽不动声色地移过视线,面无表情地看着余观,问道:“天色已晚,少掌门不在房中休息,到前院来做什么?” 余观咽了口唾沫,不知为何,后背竟然升腾起一股寒意。世人谁不知道,这个柳渊座下最出色的四弟子?论武功、论谋略,他都算得上江湖上新一辈中的佼佼者。若是得罪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事。看莫思幽这个搂抱的举动,他和这丫头之间的关系,好像不一般,若是自己再不知趣…… 而且尽管余观有贵客身份撑腰,但如果做得太过火,就会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方才他老子上门来讨要公道之前,也是没少将他狠狠教育一番。要不是看在可以借机给柳渊这个“前任”武林盟主一个下马威,余海才不至于那么气势汹汹地上门来。余海算是了解柳渊,身为武林盟主,自然要权衡轻重,对内部矛盾,也就会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想到这些,余观便“嘿嘿”干笑了两声,掩饰尴尬,对莫思幽说道:“素来听闻碧草山庄精致极美,晚上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碧草山庄设计复杂,一个人乱逛极容易迷路。少掌门若要欣赏庄内景致,在下便安排几个弟子随同。”莫思幽不卑不亢地说。 “咳,不、不用了。说起来我也有点困了,就先回房休息了。二位……请便。”余观说着,还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紫鸢,才忿忿离开。 莫思幽便放开了紫鸢,恢复了清冷的口气问道:“大半夜的出来乱逛什么?” 紫鸢耸了耸肩,说:“柳大少爷是因为帮我解围才会出手教训那个臭流氓,现在却被反咬一口,我有点过意不去,所以想去给他送点东西。现在这个时辰,师公应该不会发现的。” 莫思幽瞥了一眼,沉声道:“师傅他老人家心里也不好受。你想到的,师傅应当已经想过了。先前我过去的时候,见二师兄和大小姐也往那边去。” “师傅,你也去看柳少爷了啊?唉,师公他明明知道柳大少爷是被恶人先告状的,干嘛还这样惩罚他?街上那么多人看见是那个姓余的不对,找人来对质就好了,看那个臭流氓还拽什么!”紫鸢很不服气地说。说起来,她也是受害者,现在却变成了害柳清玄受罚的“罪魁祸首”,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莫思幽摇摇头说:“要评判公正并非不可。这个余观的为人,天下武林人尽皆知,拆穿他并不难。可师傅若是这样做,无异于加深武林各派之间的矛盾。如今伏魔星陨落,千年的预言即将冲破束缚,人界若不紧密联合起来应对危机,空遭灭顶之灾。” 想到为了应对此事,师尊连武林盟主之位都能拿出来,莫思幽就不禁想,那“千年的预言”,当真会成真么? “如果人类都是这么自私虚伪,就算毁灭也是活该。我看这人界山好水好,钟灵毓秀,这些人却不知道珍惜,就该给他们一点教训!”紫鸢嘟囔着说。 莫思幽微微一怔,诧异地看着紫鸢。这丫头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好像她不是人界的一份子似的。他眉心微蹙,说道:“要是人界毁灭,你又当置身何处?” “我?我只要跟师傅在一起就好啦!”紫鸢挽住莫思幽的胳膊,毫不犹豫地回答。 莫思幽垂眸看着紫鸢,雪光映衬着她眼底的光芒,直照进他的心里。他轻叹口气,说:“傻丫头。若没有人界,又何来你我立足之地?” “天地六界,又不止人界这一个地方,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就算有一日六界尽毁,化成灰、化成尘,我也要跟师傅在一起。”紫鸢说着,一把抱住莫思幽,紧紧的不放开。 她发上的幽香,萦绕在他的呼吸里,一点一点地浸入肺腑。 莫思幽被坚冰覆盖的心脏,好像被融化了一个角落,任由她的气息在此盘踞,挥之不去。他抬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晦暗的角落里,柳慧如的眼眸中流露出了怨毒的色彩。旁边的朱隐,则是微微弯起嘴角,无声地勾勒出一个阴冷的笑容。 ------------ 第19章 偷入天机阁 天边泛着鱼肚白,练功场上已经响起了操练的声音。 紫鸢睡眼惺忪地走过去,往场上瞄了一眼,像往常一样找到让她安心的身影,然后伸了个懒腰。这时她看到了柳清玄,便朝他走过去。 想到余观那件事,紫鸢心里又是不爽又是对柳清玄的愧疚。 没成想柳慧如也在场上,和朱隐随便过着招。平日她总是要来练功场,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来这儿是为了谁,但顾及她的面子也就不戳破,偶尔就陪她练练手。 柳慧如见到紫鸢向石台上走去,以为她又去缠莫思幽,便撇下朱隐,将剑转了方向,刺向紫鸢。 紫鸢察觉到了剑芒,掌心幻光一闪,挡开剑气。她眼底一闪而过杀气,不过看到是柳慧如,她便停顿下来,眼中的杀气也就一闪即逝。 “小师侄也来练功?不如先让师叔赐教你几招!”柳慧如冷冷一笑,讨了个嘴上便宜。说罢她出招紧逼紫鸢,完全不顾紫鸢是赤手空拳,招招狠厉。 莫思幽见势不对,正欲上前阻止,柳清玄那道青色身影已经抢先一步,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阻断柳慧如的进攻,一招便拨掉了她手中的剑,不准她再上前。 “阿如,休要胡闹!” 柳慧如鼓了鼓腮帮子,不以为意地说:“我只是试探一下小师侄的功夫罢了。她可是四师兄的弟子,功夫那么差,真是给四师兄丢脸。真不知道爹爹怎么会同意将她收入门下!” “别胡说。”柳清玄蹙眉说道。 柳慧如嘟着嘴不服气地说:“我才没胡说!要不是她在大街上被余观那种三脚猫功夫的小流氓调.戏,要你替她解围,也不会害你被爹爹罚跪了一夜。真是害人精!” 被余观调.戏?莫思幽眼底那一泓清波泛起了涟漪。难怪昨夜碰到她和余观的时候,会听到那样的对话。其实莫思幽心里本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但听柳慧如这么提起,竟然觉得心上的某根弦被人狠狠拨动了一下,发出颤栗之声。 他莫思幽的徒弟,岂容他人侮辱! 莫思幽的手轻握成拳头,面色阴沉下来。 “慧如!闭嘴!”柳清玄面上闪现了怒容,厉声呵斥。 柳慧如这才欲言又止,不情不愿地止住了话头。 柳清玄抱歉地看着紫鸢,向她赔罪了几句。紫鸢却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说:“该我说对不起你才是。你跪得很辛苦吧?这个――”她掏出一瓶膏药来,递过去,“我向唐大小姐要来的,活血化瘀,保管药到病除!” “哟,小师侄真够有心。四师弟,你这个小徒弟可真不错啊~”兰轩朝莫思幽挤眉弄眼地说道。 柳慧如狠狠瞪了他一眼,兰轩才想起来,还有个姑奶奶在这儿,某些玩笑可不能再随便开了。某女发飙起来,可不像四师弟那么风轻云淡。 莫思幽只是抿唇看着紫鸢,那淡然的眉眼,带着一丝疼惜。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呵呵!”柳清玄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唇角却溢出点点幸福。顿了一会儿,他又问紫鸢,在碧草山庄有没有什么住得不舒服的地方。 紫鸢摇头说:“还好啦,这里比我以前住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好了。就是枕头有点硬梆梆的,不过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习惯了。” 听紫鸢这么说,莫思幽才想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她,是否有什么不习惯。 可是紫鸢心里想的却是,莫思幽房间的枕头睡起来可就舒服多了,可惜不能一直赖着……想着,她上去拉着莫思幽的胳膊说:“师傅,今天教我练什么呀?每天扎马步,烦都烦死了!” “我看紫鸢的底子还算不错,应该可以跳过基本功了。”柳清玄笑着说,“四师弟,不如你教她几招速成的防身招数,免得以后再轻易的被人欺负。”他想到那个余观,以及和他一类的那些纨绔子弟,就觉得不安心。何况,余观现下还在碧草山庄作客,他更放心不下。 “嗯。”莫思幽点点头,将紫鸢领到一边去,完全忽视了柳慧如那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神。 “嘿嘿,大小姐,不如我陪你练练?”兰轩出来解围说。 柳慧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副“谁稀罕”的表情,转身就跑出了练功场。 兰轩无奈地耸了耸肩。大小姐从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也没见得让莫思幽有半分心动,可是现在他对紫鸢那个丫头却似乎很不一样。这一点,兰轩是不会看错的,只是如今小紫鸢和四师兄成了师徒…… 莫思幽教紫鸢用剑防身的三招,一格挡、二佯攻、三……开溜!这是最速成的防身法,对紫鸢来说还算简单,可她还是嚷嚷着抱怨太难。 莫思幽没办法,只能手把手地教她。他将双臂穿过她的腋窝,捏住她的手腕,教她握剑的最好姿势和如何用腕力出剑。她发上的幽香传入他的嗅觉,让他的心明显地鼓动了一下,不由愣了神。 “师傅?”紫鸢正等着他说下一步,却久久不见他回应,便回过头仰脸看他,却倏忽对上那双风轻云淡的眼眸。他的眼里,有些和从前不一样的东西,像微弱的火苗一样跳动。 莫思幽紧紧抿着唇,看着她那娇嫩如花的面容,喉结滚动了两下。她的双唇泛着粉红光泽,像刚摘的新鲜樱桃,让人想要品尝一下那种清甜的滋味…… 他从未感觉有一个人让他如此想要靠近,想要保护,想要……拥有! 就在他因自己这样的想法怔住的片刻,一名弟子从外面冲进来,大声嚷着城中发现了溺水的尸体,就在东街那座石板桥下打捞起来,且死因似有异样。 莫思幽他们一行人便往案发地点去,走到前院,碰到了柳渊。听闻事情之后,柳渊便让莫思幽独自去处理,其他三人留下来继续训练。英雄大会越来越近了,不能有丝毫懈怠。毕竟,这事关着整个江湖,也将可能关系着整个人界安危…… 朱隐眼中一团妒火攒动。师傅是认为他们几人的实力都比不过莫思幽,所以才让他一个人出去独当一面,而他们却要在这里勤加练习,弥补不足!难道那莫思幽的修为就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么? “师傅,让徒儿和四师弟一起去吧,两个人出力也好过一个人。万一此事真有蹊跷……” “不必。阿幽一人足以应对,人多了反而杂乱。”柳渊摇摇头,否决了朱隐,催着他们回练功场。 柳清玄和兰轩都点头同意,朱隐虽还有些不甘,但听柳渊这么笃定,也就不能再说什么。 柳渊本来也不让紫鸢跟着去,可是她心里放不下,就找机会溜了出去。只是等她到桥边的时候,尸首已经抬走了,人群也都散了,莫思幽更不在此处。不在这里,也没回山庄……紫鸢觉得不太对劲,便打听了一下。这一打听,她就更加不安了。 原来在水中发现的那具尸体,并非溺水而亡,而是“尸身干瘪,像被人吸干了精血”一样,身上却又一点伤口都没有,实在是离奇。关键在于,此人失踪前那夜,曾去过天机阁占卜! 天机阁…… 紫鸢知道莫思幽原本就怀疑天机阁,如今又发生了与天机阁有牵扯的命案,他一定是又去调查了。不过,如果自己再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可能会打乱莫思幽的计划,那个月娘总不见得会被人一问就什么都和盘托出吧? 于是,紫鸢决定偷溜进去。她试着在掌心运气黑气,调理内息。虽然她身子里的真气还未完全恢复,不过施展个轻功什么的,还是不成问题。那天机阁前面虽处于闹市区,但有一处后墙毗邻城墙,还算僻静,正好下手。 打定了主意,紫鸢就风风火火的去了。不出所料,这个地方可算是一个大缺口,紫鸢轻而易举就从这面后墙翻了进去,不动声色地窜上了房顶,从顶楼的一扇窗户进到屋里。 这间阁楼的房间很宽阔,香炉里的香料也还在燃烧,但却极其幽暗,除了这扇窗户,所有透光的地方都被厚重的布帘遮起来。房梁上还悬挂着不少粉色纱幔,层层叠叠,飘飘然如若身处梦中。 房间里如此安静,并不像有人的迹象,紫鸢便撩开一层层纱帐往里走。就在她看见床前摆着的一扇屏风,正要上前的时候,脚尖却勾到了茶桌旁的木凳。一声细微的响动,让紫鸢身子一僵。 还好这里没人…… 紫鸢的想法刚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就听到屏风后面传来一个沙哑文弱的男人的声音。 “娘子……是你吗?” 紫鸢心头一惊,有人?!偏巧这个时候,大门“吱呀”响了一声,虽未听得脚步声,但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袭来,便知有人进来了。 屋漏偏逢连天雨!紫鸢叫苦不迭,正不知所措,后面忽然伸来一双手捂住了她的嘴,接着她感觉身子一轻,被带进了屋角暗处。 是……什么人? ------------ 第20章 活春宫【这章 没有船戏】 紫鸢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而过,便被那熟悉的气息吸引了嗅觉。她睁大眼睛,抬头往上看,瞧见莫思幽正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莫思幽此刻没时间纠结紫鸢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将她紧紧地按在怀里,视线紧随着从门口进来的那个人移动。 他们俩躲在一个摆满书的架子后面,空间狭小得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否则就可能发出声音被发现。所以他只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这空当能从书架的缝隙看出去,透过层层叠叠的纱幔,视线正好处于那扇让紫鸢好奇的屏风分界处。屏风后面是一张圆形的大床,也被纱帐笼罩着,一面靠着墙。 这房间的光线极暗,又有重重纱幔遮掩,只能隐约瞧见床上隆起来一个弧度,似乎有人躺在上面。 果然,床上的人听见响动,又唤了一声:“娘子?” 从门口进来的人已经走到了屏风后面,手上举着一盏蜡烛,照亮她的面颊。 正是天机阁阁主,月娘。 她听到男子的叫唤,一边加快脚步走过去,一边温柔地答应道:“相公,是我。”随后她在床沿坐下来,将烛盏放在一旁,俯下身去,抚摸着床上男子的鬓发。 “你来了……”男子微弱的声音带着一点幸福的意味。 “嗯。你别说话了,待我将早晨取得的精魄传与你。”月娘说着,将男子扶起来。 烛光照在他的脸上,竟是毫无血色的惨白。但他面容清秀,仿若是个儒雅书生。他微微张开眼睛,看着月娘,略带疲倦和伤感地说:“我说过,你不该再……这样靠别人的精魄续命的日子,我当真不想过下去了。娘子,你本可飞升成仙,又何苦为我这个废人背上一身罪孽,堕入邪魔……” “我不许你这么说!”月娘捂住他的嘴,眼中泛着泪光。“月娘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治好相公的身子,和你一辈子不分离。这世上若没有你,我便是成仙成神,又有什么意义?只要能和相公在一起,变成妖魔也无所谓。” “我、是我没用……唉!”书生幽幽叹息了一声,不再多言。 “相公别说话了,等我将那精魄给你,你才能恢复些体力。我带了两本你喜欢的书,等闲暇时可以看看解闷。你放心,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多久了。我已经物色到一具千年难得一遇的玄阴之体,若是有了她,定能根治你的病。”月娘说罢,从口中呼出一股血红色的气息,慢慢地注入到那书生口中。 躲在暗处的两人,却同时身子一僵。 玄阴之体! 该不会说的就是…… “这次姑娘之所以虚脱昏迷,是因你的体质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玄阴之体……” 唐雪滢说的话,在莫思幽的脑海里回响起来。而上一次在天机阁,月娘是见过紫鸢的!他低下头看着怀中呆住的紫鸢,仿若是看到了她眉目间隐隐闪过的忧惧,搂着她的胳膊不由紧了紧。那女人若是要打紫鸢的主意,他又怎会让她得逞?! 精魄从月娘口中呼出,完全进入了书生体内,他脸上的颜色恢复得红润了许多,先前只是半睁的眼眸也完全打开了,眼中闪烁着熠熠的光彩,就像获得了新生一般。倒是月娘,消耗了这一番法力,额上渗出汗水,微有些吃力。 “娘子……”书生温柔地唤了她一声,抬起手用袖口细心的替她擦拭额头的汗珠。只不过片刻,他就如同常人无异。 “相公!”月娘扑进他怀里,眸中溢出两行清泪。每一次这样的等待,都让她难以忍受。当看着他那么无助地躺在床上,连唤她都显得如此吃力的时候,她心中的痛便是无法言说。此刻看见他眼中再现光芒,她所做的一切,都已然值了。 “你可知我多想你?”月娘呢喃着说,将头埋在他的脖颈之间。 书生宠溺地笑着揉了揉月娘的发,低头亲吻她的耳根和脖子。那滚烫的气息在她的脖颈之间游荡,越来越急促,充溢着渴望。随着他一层层褪去她的衣衫,一路从额头吻到她的胸口,然后用舌尖逗弄那两朵梅花,她的口中开始逸出细碎的呻.吟。 只有一盏烛火照亮的房间,顿时弥漫开一股炽热的气息。 紫鸢张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衣衫半褪的两个人,好像已经呆住了。他、他们要做什么?她有点想往后退,似乎这样就能有什么东西遮住自己的视线,可是在她身后的,却是莫思幽无法动弹的身体。他揽在她肩膀上的胳膊,微微颤抖了一下。 紫鸢的心也好像跟着颤了一下。她咽了口唾沫,却止不住狂乱的心跳,脑子里不断想着“非礼勿视”这个词,但她又忍不住继续往外瞧着。虽然她很不想承认,可那种好奇的感觉还是不断地往上涌,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男女之间那些事情是如何发生…… 只见床上那两具身体都已经一丝不挂,被子也被浑身燥热的两人扔到一边。月娘勾着书生的脖子,分开雪白的双腿坐在他两条大腿根部的位置,脊背挺得直直的,享受着他在她胸口吮吸的刺痛感。书生的手先是在月娘的脊背上抚摸,然后慢慢移动到臀部,忽而紧紧捏着她的美臀往前一推,并用他下身的坚挺正面撞击过去,熟练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月娘发出一声极为销魂的吟哦,口中细碎的呻.吟也随着身体前后摆动的节奏变得越发迷离起来。 书生轻咬着她的耳垂,一脸的动情和享受,不断地加快动作,那妙不可言的感觉让他也忍不住低低地呻.吟出来。情到迷.乱之处,他顺势将她抱起来,狠狠地将她的背抵到墙上。然后用半跪的姿势压在她的身体上,而她则将双腿盘在他的腰部,让私密之处仍旧能够紧密贴合,保持着片刻也不愿停下的规律运动。 圆形的大床因着动作加剧不停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混合着他二人喉咙里发出的或是绵长柔软或是急促陡峭的吟哦呼唤,一声声撞击着紫鸢的耳膜。 向来不知道脸红为何物的她,感觉自己的脸竟然慢慢发起烧来,就好像面前架了一把火,持续不断的将她烘烤着。她努力想要屏蔽这种声音,可满室温香,不容她挣扎。她的身子酥酥.痒痒的,紧贴着莫思幽胸膛的脊背已经被一层粘稠的热汗濡湿。 她很不好意思的将目光从那张春光无限的大床上收回来,却忍不住抬头看向莫思幽。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脸别向一边,耳根处却赫然带着一抹红晕。即便是不看,这弥漫着整个房间的叫声,也容不得他忽视。任他往日对各种投怀送抱的女人都可坐怀不乱,对眼前上演的这一场活春宫却不可能保持清醒的抵抗,他甚至觉得身上的每一根血管都慢慢沸腾起来。 那团火在莫思幽体内不断加剧燃烧,让他的小腹由内到外滚烫起来。然后火焰慢慢往上蹿,从腹腔到胸口,再到喉咙。他开始觉得干渴难耐,身体止不住地轻轻颤抖着,唯有怀中的那具身体是凉凉的,紧贴着他,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一点一点地蔓延着。 紫鸢听到他狂乱的心跳声,若非被那二人忘情的交欢所掩盖,定是整间屋子都能听到。偏偏是这样,她先前脸上的那抹羞涩逐渐退去,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莫思幽。她已经很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上那属于正常男人的反应,一点点地凸起,生硬地硌着她的腰。 可她并不想躲开,反而缩在他怀里,用双臂环住他的腰,好似害羞的将脸埋在他怀里,嘴角却浮现出调皮的笑容。 他莫思幽,终究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啊…… 紫鸢为自己的发现颇有些沾沾自喜,完全不顾她的亲密举动会加剧莫思幽体内的渴望。他兀自强忍着这种非理智的冲动,而她的气息绕在身周,无孔不入,若是可以,只怕他已经不受控制的将她压在身下…… 莫思幽这样僵着身子站了不知有多久,终于听到在月娘紊乱的呼吸声中,传来了书生冲刺结束时的一声满足的低吟。随后书生便趴在月娘身上,沉沉地喘气,因过度疲惫而昏昏欲睡。 月娘浑身湿汗地蜷在他怀中,直到他睡过去,才吻了吻他的额头,穿上衣服独自离开。 莫思幽的心跳还带有残余的激动,在此刻越发明显起来。月娘一离开,他便将紫鸢带出了那块狭小的空间。单单是那书生,根本不可能察觉到他二人的步伐。他搂着紫鸢从先前进来的窗户跳出去,飞身跃出后墙,落在幽寂的巷道里。 刚过午时,天边泛着金色的光线,像针一样扎着莫思幽的瞳孔。他闭了闭眼,静静伫立良久,才使得心绪平息下来,但腹中那团火,却是兀自不肯熄灭。 “师傅……”紫鸢上去拉住他的手。 莫思幽颤抖了一下,却并未甩开她,反而握住了她的手掌。顿了一会儿,他才用清冷的声线说道:“回去吧。” 紫鸢乖乖的由他牵着,跟他回碧草山庄。 莫思幽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紧闭上房门,抵住门板大口地喘起气来。他心内清楚,方才月娘催动精魄的时候施行的法术,凝聚了阳气,才牵引得他体内炎火大盛。不过若他怀中并未搂着那丫头,兴许也不至于……他无法忘却那一刻从他脑中闪过的念头。 她的身体那么柔软,散发着他难以抗拒的温香,让他前所未有地想要去触摸和占有。 他真的……爱上那个丫头了吗? 莫思幽抬起手来,施放法术,墙壁上渐渐显现出一个银色的光圈。他身形一动,便没入了那银白的光芒之中,这空荡房间只残留他身上火热的气息。 ------------ 第21章 大年三十花灯会 大年三十的晚上,碧草山庄有“点灯”的习俗。穿城而过的护城河,密密匝匝地挤着各式各样的河灯;大街上因着花灯会的布置,也是张灯结彩,偶尔有人也会放一盏孔明灯,带着希望飘向天空。 每到这个时候,也是碧草山庄忙碌的时候,不但要准备大年的一切事宜,还得加强城中的巡逻。人多杂乱,本就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加上今年和英雄大会凑到了一块儿,一些门派提前到了城中,就更加鱼龙混杂。柳渊一大早就给莫思幽他们四人布置了巡逻等事宜,一整天都不能有半分放松。 紫鸢清早起床,伸着懒腰往外走,恰好碰到莫思幽和伯夷在商量巡逻的细节。 “师傅!”紫鸢叫了一声,正要走过去,又见品言也风风火火地路过。山庄内最近也极为忙碌,紫鸢有好些日子没看见品言这丫头了。 “姑娘。”听到紫鸢叫了她一声,品言停住匆匆的脚步,对她笑了笑。“姑娘这几日睡得还好吗?” “嗯。”紫鸢点了点头,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丫头怎么问这话,有点怪怪的。“这两天好像习惯了那个枕头,不觉得那么硬了,睡起来也舒服多了。” “噗――”品言捂着嘴笑出来。见紫鸢不解地看着自己,品言才解释说:“傻姑娘,这哪儿是习惯了呀,是大少爷买来新枕头,让我给姑娘换上的。大少爷说姑娘初来山庄,多不习惯,如果姑娘有什么需要就让我转告他。” “啊?这样啊……”紫鸢有些意想不到,那日她不过随口一提,柳清玄却记在了心上。碧草山庄的待客礼仪真是周到! 莫思幽也听到了品言方才说的话,眼眸里闪过异样的色彩。他开口将紫鸢叫到跟前,嘱咐道:“今日我要上街巡逻,你自己别乱跑。”紫鸢想要跟他一起,莫思幽却不允。 “你就带我一起嘛,师傅!”紫鸢拽着他的胳膊撒娇说。 “听话。”莫思幽蹙眉看着她,眸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宠溺。紫鸢愣了愣,不眨眼地看着莫思幽,捕捉着他眼中丝丝缕缕的变化。莫思幽的表情还是冷淡的,语气却放缓和了一些,说:“有你在我身边,我做事会分心。我不在的时候,会让落雪照顾你的。” “唔……知道了。”紫鸢被这样温馨的语气宠得有些乖巧起来,好像只要他这样说话,不管是任何指令,都让她毫无抵抗力。她又想起那一日躲在书架后面的时候,他在她耳边火热的呼吸…… 莫思幽看见紫鸢的脸颊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像一颗刚熟的苹果,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和伯夷往山庄外去了。 紫鸢在一屋子忙碌的人群中散漫地走动,又不知道做什么。品言说,晚上的花灯会很热闹,不过这大半天要怎么熬过去呢? 正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忽然后面传来一个讨厌的声音:“小美人儿~” 不用看紫鸢也知道是什么人,干脆就加快了脚步。跟这个家伙独处可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余观死皮赖脸地凑上来,拦住她的去路。 “小美人儿,干嘛一看到本公子就急着走啊?” 紫鸢瞪了他一眼,说:“我可惹不起余大少,一不小心,余老掌门就要登门问罪了!” “原来小美人儿还记恨着这件事呢。我这不是心里着急么?谁让那个姓柳的来破坏咱俩的好事!不过现在好了,咱们有什么都可以慢慢来……”余观说着将爪子伸向紫鸢的后腰。 紫鸢算是明白了,敢情这孙子是知道莫思幽他们都出去了,所以色胆包天了?! 正当余观要碰到紫鸢的时候,一把扇子“啪”地敲了一下他的手。余观吃痛地收回手,看到紫鸢后面不知何时走来一个身着银袍的翩翩……呃,余观顿了一下,这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哪、哪来的不男不女的东西,竟敢……”余观的嘴兀自动着,半晌才发现他说不出话来了。他惊恐地张着嘴,卡着自己的喉咙。怎么回事?这、这、这…… “对我落雪公子出言不逊者,禁言半日。”落雪走上前来,揽住紫鸢的肩膀。他那笑眯眯的眼睛斜睨了一眼紫鸢,又道:“对我家臭丫头动手动脚者――”说着,他将手一抬,余观便飞了起来,被“噗通”一声抛进了旁边的水池里。落雪满意地笑了笑,“在水里降降温才好。” 说罢,落雪便搂着紫鸢翩然离去。 “臭落雪,你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出来,就不怕暴露身份吗?”走出一段之后,紫鸢停下来问道。 落雪嫣然一笑,说:“以我的修为,一般人是不会有所察觉的。那日若非有马家的银铃相助,那小姑娘又怎可能识破人家的身份?” “可是,马姐姐她还在城中,万一她又追上来怎么办?”紫鸢耸了耸肩。 “乌鸦嘴!”落雪嗔道。随即他殷红的唇瓣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俯身到紫鸢耳畔说:“就算是冒着天大的危险,也不能让我家臭丫头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逛花灯会呀!” 紫鸢瞪了他一眼,说:“谁是你家的了?别以为你偷偷讨个嘴上便宜,本姑娘听不出来!” “呵呵。”落雪无奈地摊开双手,“那你还要不要跟人家一起出去呢?”说着,看了一眼兴趣缺缺的紫鸢,抿了抿小嘴儿,又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人家听说今晚花灯会的时候,天机阁的阁主月娘要在阁楼抛绣球呢。莫呆子最近好像在调查天机阁,不知道他会不会去呢?” 天机阁?! 紫鸢就跟被雷劈了一下,脑海中“轰隆隆”地发出回响,接连滚滚而来的就是月娘那一串串的呻.吟声,那般火热痴缠的画面一一浮现在眼前…… “啊!”紫鸢倒吸一口凉气,飞一般地拉着落雪冲了出去。“走啦!” 时辰还算早,紫鸢在天机阁前面转悠了两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候着。然后她不经意的又想到了那块让自己睁不开眼睛的铜镜。当时觉得奇怪,不过后来那个月娘说她是玄阴之体的时候,紫鸢差不多就明白了。 她曾经在古籍上看到过,有一种东西叫阴阳镜,可以照出人身上的阴阳之气,所以月娘只是看了她几眼就可认出来。 “想什么呢,臭丫头?”落雪敲了敲她的脑袋,眼眸如水地看着她。 “没什么啦!”紫鸢摇了摇头,转移了注意力,看见卖糖葫芦的小贩儿,立马就飞奔过去。结果还不等她说话,落雪的声音就传来。 “老伯,这个要三串。” “诶?”紫鸢愣愣地看着落雪。难不成这家伙也喜欢糖葫芦? 果不其然,落雪心满意足地拿到糖葫芦,然后分给紫鸢一串,笑眯眯地说:“好东西,当然要大家一起分享。哎哎,你可比那呆子有趣多了。要想让他碰这种东西,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紫鸢嘟着嘴,企图去夺取另外一串,落雪却高举起来不给。紫鸢就追了他大半条街,硬生生地上演了一场虎口夺食! 两人跑累了,就瘫在码头休息。 天边昏黄的余晖正缓缓下沉,斑驳的光点落在河面上,轻轻荡漾在紫鸢如水的眼眸里。她张开双臂,闭着眼睛感受着徐徐吹在脸上的河风,虽然带着一丝刺骨的凉意,但却格外地舒服。 落雪静静地看着她,这张被金色光晕笼罩着的侧脸,乌黑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的扇子一样的阴影,粉色嘴唇上那一簇凝聚的光亮,一点一点,像水墨画中浅墨点染的风景。她的头发被风吹了起来,幽幽发香飘散在空中。落雪嗅着这淡淡幽香,眼神渐渐迷离起来,直到现实与回忆重叠不分。 那一年,伊人美如画,眺望河边,天真无邪,不染纤尘,金色的光晕同样是这般,流转在她侧脸。 仙儿…… 落雪喉间哽咽,凑上去蜻蜓点水的在紫鸢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诶?”紫鸢捂着脸,用错愕的眼神盯着落雪。 落雪摊开双手,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嘛,也不知道莫呆子喜欢你哪一点!” “臭落雪!”紫鸢扬起拳头,追着落雪往街上跑。 华灯初上,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落雪的笑声却清冽不染尘埃,惹来不少人的注意。他似是已经习惯旁人这样的注目,毫不介意地抓起紫鸢的手,跑到河岸去,一脸灿烂地说:“臭丫头,来放河灯吧!” 清凉的河水中,顺水漂流着大大小小的河灯,一团团暖色的烛光照着岸边的人面。 “在放河灯的时候,要记得许愿哦!”落雪将一只灯交到紫鸢手中。 紫鸢笑了笑,说:“好啊。不过待会儿要是谁敢问我许了什么愿,我就把他踹到河里去!”看着落雪顿时面色一白,紫鸢“咯咯”地笑了两声,就闭上眼睛冥思起来,然后将河灯点燃了,放入河中。 若,真有人能够听到她的愿望…… 紫鸢看着那盏飘得越来越远的河灯,眼神有些朦胧。 这时后面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人群一窝蜂涌向一个方向――天机阁! ------------ 第22章 酝酿一场阴谋 “抛绣球啦!” “阁主抛绣球啦!” …… 听他们这么喊,紫鸢就知道落雪果是没有骗她,却不知道莫思幽究竟会不会出现,于是随着涌动的人流向着天机阁的方向去。 远远的就看见月娘站在阁楼的窗户前,一身大红色纱衣,鲜艳如同盛开的牡丹,领口开得极宽,一边滑落在胳膊上,露出一整片香肩,可以看见她的锁骨下方纹着一朵盛放的牡丹。 果真是像牡丹花一样的女人啊。 紫鸢仰头看着她,掌心里隐隐氤氲着黑色雾气。紫鸢既然知道这女人在打她这具身子的主意,定然不会放松警惕,但也不会抽身而退。若莫思幽当真要调查天机阁,一定也是危险重重的。 “这只牡丹精,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落雪喃喃地说,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紫鸢听到落雪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白了他一眼,说:“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这种女人啊?” “何以见得?”落雪听出紫鸢的话里很有些不满的意味。虽然她看上去就是个小丫头,但终究也是女人,对于月娘这样所谓搔首弄姿的同类,很是怀有一种不屑然又嫉妒的心态。不过紫鸢现下这模样,小脸被花灯映得红红的,配上这表情,反倒让落雪觉得很是可爱。 紫鸢嘟着嘴说:“看你,视线黏在人家身上,都分不开啦!” 落雪闻言,哈哈一笑,说:“怎么,臭丫头吃醋了?”那笑容,如同夜空中绽放的烟火一般,美得惊心动魄。落雪的美和莫思幽的俊朗是完全不同的,虽然都是翩翩公子,不染尘埃,却是一个阴柔,一个阳刚。 “不要脸!”紫鸢一脸黑线地回了一句,随即又莫名的“噗哧”一声笑出来。 “呵――”落雪的眉眼间也溢满了笑容。这鬼丫头! 这时人群爆发出一声惊呼,只见从月娘手中抛出的绣球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落在那那一袭翩然蓝衣的手中。 紫鸢睁大眼睛,看着那抹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心口兀自紧了一下,叫道:“师……” 落雪却捂住她的嘴,将她拽进人群里,俯身在她耳边“嘘”了一声。紫鸢无奈地眨了两下眼,瞪着阁楼上的月娘。这丫就是故意的!一定是!紫鸢还记得在那阁楼里发生的事情,所见所闻,清晰如同昨日,想起来就让人脸红心跳,今晚……那狐狸精该不会是想对莫思幽做什么吧?! 对于月娘的邀请,莫思幽也并未拒绝,径直进了天机阁。据说,今日接到绣球的人,可以求卜任何想知道的问题,不受限于天机阁平日“三个问题”的规矩,而且由阁主亲自占卜,前世今生,无所不详。 莫思幽不是不知道月娘是故意的,正如她所说――他们很快就又见面了。虽然不知道月娘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就算她不主动招惹,他迟早也是要找上门去的,不如就趁这一次顺水推舟。他既然敢单枪匹马地进去,必是有万全的打算。 落雪便是这么对紫鸢说的,才能勉强把她安抚下来。落雪了解莫思幽,说他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何况莫思幽修为那么高,区区一个牡丹精,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紫鸢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在天机阁门外心神不宁的。 落雪见状,便揽住紫鸢的肩膀,俯身到她耳边柔声说:“既然那么担心,干嘛不自己进去看看?” “可是……”紫鸢皱起眉头。莫思幽一定不希望她去的,而且她不知道莫思幽打的什么主意,如果自己不小心搅了局,反而会让莫思幽陷入危险的境地。 “有我在,担心什么?”落雪嫣然一笑,便拉着紫鸢往僻静处走去,纵身一跃,上了天机阁屋顶。他的脚步轻盈得等同于无,在屋顶轻点,飞檐走壁。 谁知这时后面传来了一串银铃响声。 落雪脚步一顿,明显感觉到后面那道疾风袭来,闪身的同时将紫鸢往边上一推。 马霜霜趁势而上,与落雪打起来。落雪见势不对,去拉紫鸢,欲带她离开,可马霜霜步步紧逼,不让他有丝毫机会。不一会儿,两人就从屋顶打到了外面巷道里去了。马霜霜的修为并不如落雪,幸而有一些法宝护身,这才能和落雪缠斗这么久。 紫鸢转眼就不见了他们人影,担心落雪出事,正欲跟上去,后面忽然袭来一道古怪气流。紫鸢面色一冷,回过身来挥手一挡,便将那气流击退。她仔细一看,是个天机阁中的女倌。这阁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估计底下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只大牡丹精,带一群小花妖,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害人,真是活腻了!”紫鸢的掌心运起黑气,眉心那一枚暗红色的花纹若隐若现。休养了许多时日,加上有唐雪滢替她调补,紫鸢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恢复得很快。要不是那片结界的力量太过强大,她强行穿越耗费了大半真气,岂会沦落到处处被人欺负的地步?如今,这小小的花妖也想欺到她头上么? “你……你不是人?”女倌很诧异地看着紫鸢。阁主并没有提到过这丫头并非人身,也就是说,连阁主都没能看出她的真身来! “骂谁呢你?!”紫鸢手掌一扬,一股力道向女倌袭去,将她从屋顶打飞出去。与此同时,紫鸢察觉后面有人偷袭,转过身来。一道刺眼的光线直射过来,刺得她睁不开眼,然后一股异常的花香扑鼻而来。紫鸢刚反应过来捂住口鼻,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脑子里一黑,旋即倒了下去。 对面的月娘手握着阴阳镜,冷笑了一下,走到紫鸢身边去,将她发髻上的一支簪子摘下来,又对那被制服的小花妖冷哼道:“废物!”若是让紫鸢再这么折腾下去,莫思幽不久就会听到动静,到时候事情就难办了。 就在今夜,她等待了几百年的机会就摆在眼前,所以容不得半点差错! 小花妖低下头,表情有些委屈。她不过是个刚刚修成人形的小妖,连紫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又何谈完成任务?看样子,阁主自己也不不清楚那丫头的身份么?不过,小花妖毕竟只是个下人,不敢抱怨什么,只是低头听从命令。 “按计划行事!”月娘冷冷吩咐了一声,拂袖不见了人影。 下一刻,她已端着温好的酒,和莫思幽一同走进阁楼的房间。 莫思幽将屋子打量了一眼,里面的布置跟他上次所见并没有什么不同,那扇屏风也还在,就是不知道屏风后的那张床上,是否还躺着上次所见的书生。想到这个,莫思幽竟然不由自主想到了那时候紫鸢蜷缩在他怀里的模样,像一朵刚刚绽放还未被采撷的娇艳花朵…… “抱歉,让公子久候了。请进。”月娘恭敬地说道,打断了莫思幽的冥思。他摇摇头,制止自己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免分心,然后跟着月娘走进去。 “吱――” 关门声在紫鸢混沌的脑海中响动了一下,让她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她微微张开眼,看见一扇高大的屏风,明亮的烛光从屏风后面透过来,隐隐能看见两个人影。四周都是飘舞的纱幔,一层一层的粉色,极尽暧昧的光色。 唔……这地方怎么这么熟悉呢?就连这屏风上的花纹也…… 紫鸢忽然打了个激灵――这不是天机阁阁楼的房间吗?她想动弹,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那股迷魂香的药力仍在她体内,制住她的真气。她瘫软在一张椅子里,手脚被捆缚着,嘴里也被塞上了布条,不知是迷魂香的作用还是什么,喉咙里也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紫鸢惊诧地抬头环顾四周,看见她旁边站着方才在房顶上阻她去路的那个女倌。女倌手中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仿若是在威胁她。她都被下了迷.药并且绑成这样,用得着这么……紫鸢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往后面那张床看过去。 书生仍旧安静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呼吸却如同快要死去了一般微弱。借着烛光,紫鸢还算近距离地看清楚了书生的脸。他谈不上有多么英俊,却是很清秀,散发着淡淡的书香气息,尤其是看到他的枕边还摆着两本书。 紫鸢想了起来。上次那个月娘就对书生说,她要利用玄阴之体彻底根治他的病……所以,自己现在真是落在月娘的手上了吗?接下来,月娘又想怎么做? 这时,紫鸢听到屏风外面传来斟酒的声音。 “来,莫公子,这杯,月娘敬你。” 紫鸢心头一紧,从屏风的缝隙间望出去,竟然正好正对着圆桌。她看见莫思幽坐在桌边,月娘站在他身旁,端着一杯酒递过去。 师傅……师傅! 紫鸢试图从喉咙里发出些许呜咽的声音。凭着莫思幽的修为,只要紫鸢稍微弄出点响动,他定然能够察觉。但月娘那般狡猾,怎可能会留下这样的漏洞?不管紫鸢怎么努力,喉咙仿佛不是她的一般,根本无法发声。她的额上渗出冷汗。月娘为何要这样做?她让他们二人隔着这扇屏风,打的什么鬼主意? ------------ 第23章 勾.引 莫思幽晃了晃酒杯,眼眸里的波光仿佛倒映着杯中的酒。然后他放下酒杯,淡淡地说:“在下要务在身,不便饮酒。” “呵呵。莫公子这么说,可就太扫兴了。若是牵绊于职务,又何必来我天机阁呢?”月娘轻启红唇,被烛光照亮的妖冶面庞越发光彩动人。 “在下于城中巡逻,天机阁也算其一。”莫思幽瞟了一眼那扇屏风。一直没有听到后面有动静,那个男人是否还在这里?而且,就上次看到的情况,那书生应是常在这间阁楼休养,月娘又为何要将外人带进来?莫思幽忽然想到了月娘口中呼出血红精魄的场面。难道,她对自己的精魄也感兴趣么? 月娘笑了笑,绞着那一缕披散在雪白的胸脯前的长发的发梢,媚眼如丝地问道:“难道奴家也不值得让莫公子破一次例吗?”她俯身向莫思幽靠近了一些,让他不得不正视她那双亮闪闪的桃花眼。 紫鸢见状,拼力挣扎了两下,可身上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不过面对月娘的主动靠近,莫思幽纹丝不动,用淡然若水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她,说:“月阁主若要强人所难,在下就得怀疑你的企图了。” “莫公子这么说,奴家可要伤心了。你如此不解风情,想来你那小徒弟跟着你,也会很无趣吧?”月娘见莫思幽平静如水的面上终于是划过了一丝波澜,唇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笑容。 莫思幽只是想到了那日在这房里听到月娘对书生说的话。 玄阴之体……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琢磨着天机阁的事情,已经不仅仅是因为落雪对他说这天机阁有问题,可能会威胁到城中的秩序,而是听到了月娘和书生的那番对话。若是月娘想要对紫鸢下手,他要如何应对,才能保紫鸢周全呢? “练功修习,原本就是无趣的。若是耐不住这点寂寞,又如何能承受更多?”莫思幽仍旧镇定地答道。 紫鸢闻言,记忆有刹那的走失。 “师傅,你陪我玩嘛,每天修炼真的好闷啊!”那曾经稚嫩的声音,在紫鸢的脑海中,已记不得远去了多久。 “……修行原本就是无趣的。你若连这点寂寞都承受不了,又如何承受这魔身千万年寿命的冗长与沉寂?”淡然得好像不被世间任何一件事情惊扰的声线,也只有他,才能够说出口。 那时她望着他无波无澜的面容,清冷俊朗,如同天边那一只落单的大雁。她并不太懂得,直到今日,也仍旧不懂得,在他那漫长的生命里,究竟容下了多少的寂寞。 稍后,紫鸢的思绪便被月娘娇滴滴的声音拉了回来。 “那奴家不禁要可怜这小妹了。巴巴地捧了一颗心到公子面前,公子却视而不见。啧啧~奴家听说,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便是你爱他――他却不爱你。想来,公子也是这般铁石心肠的人了?” 师傅…… 紫鸢本是挣扎着想从这破椅子上脱身,但听了月娘的话,却微微愣了一下。是啊,连月娘都能看得出来,她捧在他面前的心,可是他…… 她不信!她不信,这生生世世、生生死死、分分合合,他对她,心中就没有一点爱!若是如此,他又怎会在那一刻出现,替她挡下风风雨雨,受千夫所指?若是如此,她又怎会拼了全力,守着和他的约定,来到这里,来到他的身边? “丫头……我在那里等你。” 每日梦中他拥着她的时候,那眼底的温柔,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紫鸢痛苦地抽搐了一下,手掌轻轻地蜷起来。现下便是握个拳,她也握不紧,那些情绪便堵在七筋八脉,不肯退去,也不容她发泄。 莫思幽沉默了片刻,忽而掌心紧握,抬头盯着月娘,冷声说道:“我爱不爱她,与你何干?” 月娘柳眉微挑,道:“当然有关系!”说着,她半倚着圆桌,俯身到莫思幽跟前,用那半露的胸口若即若离地磨蹭着他的胸口,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若是爱她,就得喝下这杯酒,否则……她就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你的爱了,岂不可怜?” 莫思幽心下一紧,一把扼住月娘的咽喉,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想对她做什么?我不会让你伤她分毫!” 月娘冷笑了一下,知道莫思幽不敢真对她下手,轻轻拂掉他的手掌,依旧笑道:“凭莫公子的修为,要杀小小的月娘,并非难事。但若是如此,你的小丫头,恐怕就得给月娘陪葬了。公子可要考虑清楚,为了一个月娘,值不值得赔上你乖徒儿的性命。”说着,她从怀中摸出了那支从紫鸢发髻上取下来的簪子,颇有深意的往桌上的酒杯旁边一放。 莫思幽心中涌起不安的感觉。他不是让落雪保护紫鸢吗?以这牡丹花精的修为,断不可能从落雪手中夺人啊…… 月娘仿佛看穿了莫思幽的心思,兀自笑道:“莫公子若执意不肯喝,奴家也不能勉强。毕竟近来城中的确很不平静。方才奴家还见一个红衣女子,追着一个银袍的男人,不知为何事斗得难解难分呢。呵呵――莫公子乃是柳盟主的得意门生,自然要……” 莫思幽听出了月娘的言外之意。落雪被马霜霜给缠住了?!他一把抓住月娘的胳膊,力道大到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她在哪儿?” 月娘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面上却还不得不保持冷艳的神态,斜斜地瞥了一眼桌上的酒杯。 莫思幽不知道她为何执意要让他喝这杯酒,但现在无论她打什么主意,他都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去做。他不甘地将她放开,抓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冰冷地看着月娘,说:“你还想做什么?” 月娘伸手勾住莫思幽的脖子,顺势坐到他腿上,一边斟酒,一边说:“如此良辰美景,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莫思幽不解地看着赖在他怀中的月娘。若说她这句话,是他理解的意思,那么那一日她在这房中与那书生深情款款你侬我侬便是逢场作戏么?但那场景,分明不像是作假,尤其是……若是如此,她又怎么对别的男人说出这句话来?但如果不是他理解的意思,又似乎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月娘看莫思幽眉头紧蹙,似在冥思,便用手指轻轻抚摸他清冷的面庞,将唇凑到他的耳根,吐气如兰,然后慢慢移动,又在他的唇角勾.引似的落下一个浅吻。 莫思幽觉得身上莫名的有些发热,眼里看的东西都好像随着满屋的纱幔一起摇晃起来。 紫鸢在屏风后面睁大了眼睛,就像被人扎了一下心口,使出些力气来,几乎挪动了身下的木椅。旁边的女倌立刻扑上来将她摁住,不让她再胡乱动弹。紫鸢眼睁睁看着月娘亲吻莫思幽的面颊,而他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那个女人,她想要做什么?她…… 紫鸢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一日的满室温香,极尽风流……不!不可以! “奴家一直很好奇,莫公子真如传闻中一般,美人在怀也能坐怀不乱么?”月娘说着,用手撩开自己外衣的领口,露出描金绣银的贴身抹胸,一道沟壑衬得两边的峰峦呼之欲出。 待她伸手到莫思幽胸口的时候,他的理智才促使他抓住了她的手,尽量清醒地看着她。 他的眼眸里,月娘半躺着,面颊绯红,樱唇微张,几缕黑发胡乱地披散在雪白的胸口……他感觉到身体里的那股火,刚被压下,便又燃烧起来。 不……不对!那杯酒…… 莫思幽扣着月娘胳膊的手掌进一步收紧,仿佛这样能让他清醒一些。 月娘勾唇一笑,轻声说道:“公子对奴家这么狠心,奴家一不高兴,可是会拿别人撒气的~” 莫思幽怔了一下,想到紫鸢还在月娘手中,便不自觉放松了力道。 月娘很满意地笑了笑,用手抚摸着莫思幽的胸膛,缓缓往下游走,撩拨着他体内的火焰,直到足够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公子也是男人,难道就真的不想要吗?”月娘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吹着气。她用手轻抚他的耳垂,一点一点地摸索着他的敏感区,极尽挑.逗,“……还是说,公子只想要那个丫头?如今她便在你怀中,你又何必不去顺着自己的心,做一次自己想做的事情呢?名门正派的男人,终究也是男人啊。” 莫思幽轻轻颤抖着,腹内那团火已经满溢出来,将他浑身上下都包裹着,不由他控制。 “丫头……” 他恍恍惚惚地看着月娘,她的脸,不,不是月娘的脸,是紫鸢,是那个面颊带着一抹羞涩的红霞的丫头。她缩在他的怀里,纤细的手臂环着他的腰,轻轻地吻他的唇。他忍不住用火热的双唇去回应,每一次哪怕是最轻微的触碰,也能够让身上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他看见紫鸢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似乎还在轻声地唤他。 “幽哥哥……幽哥哥……” 这是…… 他来不及想,体内的炎火就侵袭了理智,他的眼里、脑里就只有这个女人,只有一个关于她的念头――他想要她!他翻身将她压在桌上,摔在地上的酒杯,“砰――”的一声,裂成了几瓣碎片,像暗夜中绽放的花朵。 不―― 紫鸢觉得心口前所未有地狠命抽搐了一下,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凝聚成愤怒、崩溃、疯狂!随即,一阵痛意从她的手心里传来…… ------------ 第24章 紫鸢病糊涂了? 紫鸢睁着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屏风的那道缝隙,盯着缝隙之后被层层纱幔笼罩着的两个人,两行滚烫的眼泪不自觉地涌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就连手掌里那沸腾的血液不停往外涌也丝毫没有察觉。 她只能感觉到心口的疼痛,看着他迷乱地剥着月娘的衣服,低下头去亲吻她的唇…… 不可以!不可以再继续下去! 紫鸢不敢想象,再下一幕她看到的会是什么。她只是拼命地挣扎,想要挣脱加诸在她身上的所有桎梏,然后将那个女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直至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用匕首划破紫鸢手掌的女倌,又在睡在床上的书生的掌心也同样划开一道口子,然后将他的手心覆在紫鸢的手心上。她猛地用力,才将紫鸢的思绪拉回来。紫鸢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神有些惊恐。 他们想要、想要做什么……? 女倌不容紫鸢挣扎,紧紧摁住他二人合在一起的手掌。紫鸢看见那紧合的掌心泛着一团猩红的血光,而她身体里的血液和生机则源源不断的被那红光吸了过去,流进那个书生的身体里。 紫鸢忽的想到了什么,心跳猛然快要停止了。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月娘口中的自己这具玄阴之体的用处!月娘不止是要她的精魄,还要她最沸腾时的纯阴之血,来避免施法时书生承受不了玄阴之体体内过重的阴气而被反噬! 紫鸢的心口升腾起一股寒意,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慢慢的被抽干一般,只有一团盘踞在心口的未知的力量,护住她的心脉,让她不至于立马被那法术吸干。 可是她的脸色还是很快变得苍白,眉心那暗红色的花纹再一次显现出来,比方才在房顶时更加明显。 那女倌显然震了一下,好似是认出了这痕迹。 六界之中,唯有一个族类,会天生带有这样暗红色的印记。难道这丫头是…… 不等女倌细想,屏风之外忽然传来了月娘的一声惨叫。 原是莫思幽在月娘微微闭眼,等着自己的计划一点一点实现之时,忽从怀中掏出一张符,贴在她的胸口。月娘只觉一阵钻心的痛袭来,下意识地出手攻击莫思幽,两人便打了起来。但月娘的法力被那符禁锢住,根本发不出什么力,不过一招半式就败下阵来,跌坐在地上。 莫思幽并未停顿,大掌一挥,掌力劈开屏风。他飞身上前,一手立掌击退小花妖,一手环住紫鸢的腰,将她从椅子里拽出来。他身上已没有半点方才意乱神迷的神色,眉心拢着难见的愤怒和忧虑,将紫鸢紧紧搂在怀中。紫鸢面色惨白地靠着他,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那团红色的血光霎时消失殆尽。书生痛苦地嘤咛了一声,手掌顺着床沿垂下来,掌心的伤口鲜血如注。 “相公!”月娘撕掉胸口的符,忍着深受重创的剧痛,扑到床边去,紧紧抓住书生的手。“相公!相公!”见他不答应,她便趴在他身上,从口中呼出内丹来替他疗伤,一点也没在意边上打起来的莫思幽和小花妖。 可不管她怎么做,那书生躺在床上,没有丝毫反应,他原本已有些红润的脸慢慢失了血色,微弱的呼吸也仿佛停顿了。 “不――”月娘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两行绝望的泪如同泉涌。她转过头来,发狠地瞪着莫思幽。是他!是他们!她的计划已经到最后一步,可是他们害死了相公!月娘口中发出异于常人的尖利叫声,浑身长出无数的藤条来,伸出去攻击莫思幽。 天机阁内的其他女倌也不知是闻风而动,还是早有埋伏,一股脑地冲进来。 莫思幽如同轻风,在无尽的妖气中辗转,却不沾衣分毫。区区几个小妖,对他来说不过如同尘埃。他手中玉笛虽不是利器,挥出的“剑气”却堪比利刃,道道致命。 月娘身受重伤,自知式微,卷起床上的书生便要逃窜。 莫思幽岂会放虎归山?旋即一个晃身到月娘跟前拦住去路。月娘本还想一搏,但她一心以护住她相公为主,被莫思幽一掌击中。她手一松,书生便从她怀中滑出去,而她则跌出窗外,向城墙下的江面掉落下去。 “相公――” 月娘满目悲戚,却再不见她相公的身影,兀自堕入无边黑暗! 莫思幽看向窗口,微皱眉头,本是应该追去,确定月娘生死。不过他低头看着怀中面色苍白的紫鸢,还是决定先带她回碧草山庄。他将紫鸢横抱起来,往屋外走去。 “唔……”紫鸢微微睁开眼,看见他身后有一只小花妖从地上爬起来,拼着一股力向他袭来。紫鸢顿时睁大眼睛,并不太清晰的思绪凝固于一处。她用力挣开莫思幽的怀抱,反过身去抱住他,生生的由着那小花妖的法力全数攻击在她的后背上。 莫思幽反应极快,一掌打飞那只小花妖,却见紫鸢已瘫软下来。她倒在他怀中,吃痛地吸着气,一双眼瞳睁得大大的,却什么都看不见。耳畔似乎有人急切的呼唤,她张张嘴想要答应,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怎么了?这身体的一切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可是,好疼,身子好疼…… 但,只要他没事就好…… 紫鸢眼角淌着泪,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她的意识稍微清晰一点的时候,她从一场梦魇中睁开眼来。或许也并不是噩梦,只是世界混沌的一片,漫天大火熊熊燃烧,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暖。但她醒来的时候,身子却是冷得禁不住颤抖。 这轻轻的抖动,牵扯了她肩上的疼痛,也晃醒了她身边守候的莫思幽。他想着什么出神,忽然感觉到她的颤栗,听她口中传出了吸气声。他低下头,看见她睁开了眼睛,立马掉头叫了一声:“唐大小姐!” 正在桌边收拾银针的唐雪滢,闻言也赶紧过来,摸了摸紫鸢的额头,又替她把了把脉。 “还好,烧已经退了,但身子还很虚弱,需要好好调理。我换一副药方,去给她煎药。” “嗯。”莫思幽沉声点了点头,用清瘦的指头细细地擦着紫鸢眉梢的虚汗。 紫鸢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思绪好像全都恢复了。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随即向内侧转过头去。 莫思幽怔了一下,低声问道:“不舒服么?” 紫鸢轻轻咬了下唇,没有答话。 莫思幽伸手去摸她的额头,紫鸢却下意识地躲开了。莫思幽便愣住了,眸中凝着疑惑,这丫头怎么怪怪的? “噔噔。”开着的门响了两声,随即柳清玄走进来。他见紫鸢面朝里面,不知她醒过来没有,关切问道:“紫鸢怎么样了?” 紫鸢听到柳清玄的声音,才转过头来,对他露出一丝笑容。 “柳少爷。” 柳清玄放心地笑了笑,说:“快别这么叫了,怪别扭的。” “那你想让我叫你‘大师伯’呀?”紫鸢虚弱地笑起来。 “呃……那还是叫我柳少爷好了。”柳清玄摸了摸后脑勺,面露尴尬地说。 莫思幽看到紫鸢的反应,大概就明白了几分。她就是故意不想搭理他,至于为什么……他心中有猜测,却无法说什么,只是起身来,说他去看看唐雪滢的药方,便离开了房间。 紫鸢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她抿了抿唇,想要叫住他的话,又被咽回了喉咙里,只能对柳清玄勉强地笑着。 师傅…… 幽哥哥…… 紫鸢的脑海里像水一样地淌过细碎的片段,每一幅画面,都是他。他的眼角眉梢,他的温柔他的笑,他在温泉水里拥着她……可是下一刻,画面却又变成了那间气氛火热的阁楼。她看见的,从那一道缝里,看见的一切,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越是努力地想要挥去这一切,就越是要想起。以至于她看见他的脸,就想到那两双触碰在一起的唇…… 烦死了! 过了一会儿,莫思幽端着药回来,坐到床边来,要喂她喝药,紫鸢却是不肯张口,兀自将头转向一边。莫思幽皱起眉头,静静地看着她,他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忍不住问道:“不喝药,你要如何?”就算是赌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不过,这句话,莫思幽是不会说出口的。 “不做什么,就是不想喝。”紫鸢闷闷地答道。 “我来吧。”柳清玄见状,将药碗从莫思幽手中接过来,转过去哄着紫鸢,“紫鸢,还是把药喝了吧。良药苦口,但能让你尽快恢复。喝完药,给你吃糖,好不好?”平日他也是这样哄着柳慧如,所以觉得小丫头大概都不爱乖乖喝药。 紫鸢转过来,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看莫思幽,又看看柳清玄,然后才慢吞吞的撑着身子坐起来,一口一口地喝着柳清玄喂的药。 在一旁的唐雪滢惊诧得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什么。紫鸢这丫头……病糊涂了?还是,转性了? 莫思幽没有说什么,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落寞,沉着脸转身离开了房间。 紫鸢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狠狠地骂自己:莫紫鸢,你丫就继续矫情吧!早晚有一天,你……你若是再失去他一次…… 紫鸢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把柳清玄吓得手足无措,安慰了好一阵,才不安地离开房间。紫鸢蜷在被子里抽泣,一边骂自己,一边无法抗拒自己的记忆。 暗夜的角落里,一道身影自白光中走出来。 ------------ 第25章 落雪的世界 紫鸢察觉到了动静,从被子里钻出来,便见落雪款款走来。 “哎呀呀,臭丫头一个人哭鼻子呢?”落雪到床沿坐下来,勾起那柔嫩的红唇,露出一个善意的打趣笑容。 “要你管!”紫鸢置气的把被子拉上来蒙住脸。 “呵呵。”落雪低低地笑了两声。他伸手把那被子拽下来,还一边抢被子一边跟紫鸢说:“好啦好啦,我什么都没看见,行了吧?别捂着了,当心闷坏了。” 紫鸢幽怨地瞥了他一眼,说:“一整天都躺在床上,早就闷死了。” “呵呵,就为了这个啊?”落雪笑着,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并没感觉到发烧,这才放心一些。然后他一把揽住她的肩,将她从床上带出来,一面柔声说道:“来,带你去一个地方。”一面飞身而起,大掌一挥,墙上出现一个银色的光圈。他便是带她进入了光圈之中。 紫鸢只觉眼前一花,转瞬一股凉意袭上单薄的身躯。她才想起来,她被落雪从床上带出来,身上穿的还是单衣啊!她哆嗦着抱着身体,抬眸打量着眼前让人惊叹的冰天雪地。 “这是什么地方啊?” 落雪淡淡一笑,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件毛茸茸的披风。他将披风搭在紫鸢身上,紧裹着她的身子,领口那一圈绒毛也刚好裹着她的脖子,然后才俯身到她耳畔说道:“是落雪的世界。” “嗯?”紫鸢一脸疑惑地看着落雪。他口中这个“落雪”,是指他自己呢,还是说此刻真正在飘舞着的雪花呢?其实紫鸢并不喜欢冬天,也不喜欢雪,她讨厌所有冷的天气。不过这个地方,却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他俩站在一个亭子里。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种满了红梅。白色的雪积压在树上,一朵朵红梅就从积雪中探出头来。这素白的世界,被点点嫣红装扮着,仿若抬头看着夜空的时候,看见了一颗一颗闪亮的星子。 紫鸢抬起手来接住轻轻飘落的雪花,看它在自己冰冷的掌心里慢慢融化,只留下一滴晶莹的水珠。她露出一丝调皮的笑容,将水珠握在掌心里。好奇妙的感觉。那水珠仿佛渗进了她的掌心,在她的血液里滚动,冰冰凉凉的,却很温和。 “来,喝杯酒,暖暖身吧。”落雪在石桌上斟了一杯酒,似笑非笑地看着紫鸢。 紫鸢吐了吐舌头说:“不要!我说过,不会跟别人喝酒的。” 落雪无奈地耸了耸肩,说:“只是一杯普通的酒而已。”不过见紫鸢坚持,他也只好作罢,走上前来揽住她的肩。对于他这样“亲密”的举动,紫鸢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她打心眼儿里没把落雪当成一般的男人,不然早就大叫色狼了。 “来,带你参观参观我落雪公子的府邸。”落雪又笑起来,带着紫鸢沿小径漫步。 落雪的府邸似乎比碧草山庄还要大,因着漫天大雪而银装素裹,煞是纯净。屋檐上结着的冰晶,一个个倒挂着,冰莹剔透。雪花飘落下来,没有一丝声响。这偌大的院子,只能听见他二人踩在雪上的脚步声。 “为什么这里连一个人……呃,不,一个别的妖都没有呢?”紫鸢不解地问。以落雪这样的排场,总该有一些仆人之类的吧? “因为这里只属于落雪。除了莫呆子,臭丫头你可是第二个得到人家邀请的人。是不是很荣幸啊?”落雪嫣然一笑,红唇在比雪还洁白的脸颊上勾出孩子气的弧度。 “又臭美。”紫鸢白了他一眼,嘴角却盈着笑意。她往前走了几步,眼前开朗了一些,梅花树没有先前那么遮挡视线。这时她看见在说不清远近的地方有一座山,山顶挂着一团雾蒙蒙的光晕。那个位置,看上去好像离着很近,但不知为什么,她隐隐觉得,那是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 “那是什么啊?”她指着那团光疑惑地问。 落雪遥遥地望着峰顶,眼中几不可察地划过了一丝落寞的银光。他的喉结似是因为哽咽而滑动,半晌才喃喃地说:“那是,永远也触摸不到的幸福。” “诶?”紫鸢不知是没有听清楚落雪的话,还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解地皱着眉头。怎么感觉落雪忽然变得怪怪的? 但落雪忽而一笑,仍旧散发出那动人心魄的美。他伸手揉了揉紫鸢的头发,笑道:“你等着——” 紫鸢不明就里地看着他往一个回廊拐过去,急急的不知要去做什么。她耸了耸肩,继续在小圈子里晃荡。忽然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是水流的声音,便好奇的往前面走去。 这样冰天雪地的地方,怎么可能还有流水呢? 慢慢的,她看见前面梅花掩映,层层叠叠。从花树下穿过,便遇到一扇很大的屏风,水流声就是从屏风后面传来。 紫鸢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屏风后面看去。 屏风后是一个很大的水池,袅袅寒气缭绕在水面,不知掩在何处冒泡的源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让紫鸢诧异的是,寒泉池水中坐了一个人。 “啊?!”紫鸢看着那熟悉的面庞,一下用手捂住了嘴。 那不是莫思幽么? 紫鸢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坐在寒泉中的莫思幽。他身上一阵一阵的被暗红的火光包裹,泉水的寒气在他身周涌动,他的脸上挂着不知是冷还是热的汗水,表情似乎有些痛苦,好像这两种力量在他身体里打架,而他兀自强忍着…… 师傅…… 紫鸢张了张嘴,还来不及出声,身后一只手伸来,环着她的腰,将她拽离了此处。 “找你好半天了,原来躲在这里偷看。”落雪放开紫鸢,兀自掩唇笑起来。 “我、我哪有?”紫鸢“扑通”、“扑通”的心跳还未平稳下来,脸上不由自主浮起一团红晕。死落雪,敢笑她! 她咬了咬牙,瞪了落雪一眼,落雪这才知趣地止住笑,摊了摊手说:“反正你都看了,还不让人说了?大不了我不说出去就是了。不过,莫呆子的身材还是挺不错的吧?” 紫鸢看着落雪那笑得一脸风尘的表情,恨不得扑上去把他那张俊脸划成大花脸。她郁闷地说:“我师傅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啊?” 落雪叹了口气,说:“还不是那只牡丹花精咯!没想到她调制的媚.药那么厉害,若不是他当时划破自己的手保持清醒……”落雪的眼眸透出暧昧的光晕。 紫鸢不由得想到那天在屏风后面看见,莫思幽面对月娘时的反应……她的手一下子握成拳头,制止住脑海中的画面。不可以!不可以再想! 落雪斜睨了紫鸢一眼,将她的反应收在眼底,恬淡地笑了笑。这丫头纠结的表情,也和“她”好像……他收回思绪,继续说道:“其实也并非全都是媚.药的缘故。呆子体内有一股奇怪的炎火,记得那年人家初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就像一个火球一样。若不是这寒泉的水替他压制体内的炎火,真不知道……” 阳炎侵体,走火入魔,都不是没有可能。若是那般,真不知道,现在的莫思幽会是什么样子。 紫鸢垂下眼眸,脑海里回荡着落雪的话。 那股炎火…… 她转身被落雪拉住,问她:“去哪儿?” “我想回去了。”紫鸢喃喃地说,忍着发红的眼眶里的眼泪。她知道自己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明明那么在乎他,明明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才会……可是,偏偏是因为这些,她才难以释怀他和月娘那激烈的亲吻。若不是为了她……她恨她自己那么没用,从来都是他的包袱! 落雪无奈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将紫鸢带回原来的房间。 她窝在被子里,呆呆地睁着发红的眼睛,想起方才在寒泉中看见的场景。他的表情那么难受,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还……还一直给他脸色看…… 她伸出手来,掌心幻化出一个水球,球心中间显现出烽火硝烟的画面,莫思幽飞身去摘空中那一团发着火焰光芒的石头。熊熊的焰火,刹那间将他吞没。 她颤抖了一下,握紧手掌将水球泯灭,急促地喘着气。 “砰!”门一下子被人推开,吓了紫鸢一跳。她坐起来,愣愣地看着从门口闯进来的柳清玄。两人对视了片刻,柳清玄的脸蓦地窘迫得充血起来。 他挠挠头说:“我、我听见有声音,以为你不舒服,所以……” 紫鸢眨巴了一下眼睛。他……他是什么时候守在自己的门外? “那个,你再休息一下吧,我、我去厨房煎药。”柳清玄说完,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回过神来的紫鸢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柳大少爷对她,是不是太过上心了一点?他该不会…… 紫鸢倒吸一口气,赶紧停下自己的思绪。不行、不行,别庸人自扰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抬头望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 又到早晨了,师傅他…… ------------ 第26章 浴火 过了一会儿,柳清玄真端着药回来了。他坐到床边来,伸手摸摸紫鸢的额头。 “嗯,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额头有点凉。来,喝药吧。” 紫鸢看着柳清玄舀了一勺汤药吹了吹送到她嘴边,那关切的神情,莫名的让她紧张起来。她别过头,喃喃地说:“我不想喝,先放一放吧。” “不喝药怎么行呢?乖,喝点吧。”柳清玄哄道。 “我都说不喝了!”紫鸢不耐烦地说了一声,但立马又觉得有点过分,皱着眉头一脸无奈地看着柳清玄。“我真的不想喝,大少爷。” 柳清玄愣了愣,带了点抱歉的神情,将药放到桌子上,挠了挠头说:“那……你待会儿记得喝,不然你的身体……” 紫鸢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她觉得这么对柳大少爷有点不对,但是,如果一直任由柳清玄这么发展下去,他一定会误会什么的。紫鸢不是傻子,柳清玄对她的好,明显已经超过了一般同门之间的关心。她必须遏止住这个苗头! 所以柳清玄闷闷不乐地离开,她也没有挽留,只是一个人呆坐在床上。空荡荡的房间,酝酿着一个人的敏感情绪,她心里的酸涩涌上来,眼睛眨巴着红了眼眶。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好脆弱?到底是怎么了?是因为等得太久,所以感觉好累了么? “噔噔。” 紫鸢听见有人敲门,心里一阵烦躁,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 是莫思幽! 紫鸢心里“咯噔”一下,把脸别向内侧,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刚才碰到大师兄,他说你又不肯喝药?”莫思幽的话里带着疑问。他以为她只是不想见他,才不喝药,可是现在连柳清玄她也给“赶”出来了,真是不想康复了么?他端着那碗药走到床边来坐下,说道:“不管你在赌什么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当赌注啊!” “你不也一样吗?”紫鸢忍不住回了一句。 莫思幽愣了愣,眼眸里闪烁着疑惑不解的色彩。 紫鸢咬了咬唇,转过头来看着他说:“那天,你明明就知道那杯酒有问题,对不对?可是你、你还是……” “她抓走了你,难道要我丢下你不管?”莫思幽皱着好看的眉头。 “我宁愿你不管,我宁愿死,我也不要看到你和别的女人……你、你们……”紫鸢小脸涨得通红,憋着说不出话来,眼里涌动着银光。如果那个时候莫思幽没有守住最后的理智,她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上演一场缠绵。只是想一想,她都会觉得心好像要裂开了一样。 莫思幽身子一僵,好像才明白过来。她心里介意他吻了别人,介意他和月娘的逢场作戏?所以说,她才一直不愿意理他吗?那天看到柳清玄给她喂药,她那么乖,还以为……现下听到紫鸢说这些,莫思幽又不知该为这个理由感到高兴还是郁闷,他抿了抿唇,解释说:“只是一个吻而已。” 紫鸢捂住耳朵,坚决地说:“一个吻也不可以!”她每想起一遍,就会自责和难受多一分。似乎自从她来到他身边之后,总是在不断的给他带来麻烦。那个传闻中,冰山冷面无牵无挂的莫思幽,就为了她,轻而易举的受制于人…… “那你听话把药服下。”莫思幽抓着她的胳膊,劝慰说。 “不喝!我不喝!”紫鸢一边叫,一边泪如泉涌。 莫思幽拗不过她,但是若任由她这么任性,她身子那么虚,怎么坚持得了?他只好自己喝了一口药,含在嘴里,然后扳过紫鸢的身子来,狠狠地吻了上去,趁着紫鸢发愣的片刻,将汤药送到她口中。 苦涩的药水涌进口腔,顺着喉咙往下滑,仿佛还带着他身体的温度,渗入紫鸢的五脏六腑。这种温暖,让她冰冷的身子轻轻颤动,却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她睁大眼睛,看着那张近在尺咫的脸。他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她,那双原本冰冷的眼眸里,涌动着一丝情.欲的暖流。 只是一个吻而已,可是,他竟然好像有些按捺不住…… 他越是这么想,就越是紧压着她的唇,仿若是怕她反抗一般,丝毫不动弹,直到她吞下这口药。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还舍不得移开。他滚烫的双唇接受着从她唇上传来的凉意,却让他的心跳得更加火热。过了片刻,他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她,视线却直勾勾地停留在她脸上,看得紫鸢有些脸红心跳。 可是,他残留在她唇上的温度,那么火热,那么让人……渴望他进一步的探索。 她呆呆地想着,还在他怀中没有动弹,羊脂玉一般的面颊,带着一抹窒息尚未平复的红晕,一双秋波目静静地望着他。 莫思幽垂眸看了一眼剩下的小半碗汤药。要让她……自己喝吗?他看了看紫鸢,心跳得有些快,却慢慢的抬起手来喝掉那口药,然后凑到她唇前,好像是给自己找一个最合适的理由,再贪恋一次她柔嫩的唇。 紫鸢却是自己迎了上去,任他越吻越紧。感觉到她的回应之后,他便不满足于唇齿相缠,进而将舌头滑进她的嘴里,与她的粉舌反复厮磨。这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按在她背上的手慢慢地游走,掌心滚烫。紫鸢本来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莫思幽毫不费力便能用手探到她的衣服里面去。 他宽厚的手掌赤.裸裸地贴着她瘦削的脊背,滚烫的触摸让紫鸢察觉到了情.欲的温度。可是她却没有推开他,反而紧贴着他的胸膛。她激动的呼吸使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柔软的双.峰便不停地挤压着他的胸腔,煽动着他体内那股越来越旺盛的欲.火。 他脑子里残留的理智好像还在对他自己说什么,可是她热切的回应却让他对此无暇顾及,只顾贪婪地吮吸着她口中的甘甜,然后攫取更多……他没有多余的思考,那从腹腔里喷薄而出的火焰熊熊燃烧,不能自已。 他猛地将身子往前压下来,把紫鸢按在床上,绵密的吻落在她的脸颊和耳垂上,然后一点点往下探索,在她的脖子上绽开一朵朵红梅。热辣辣的刺痛感,让紫鸢身体颤抖,口中却忍不住滑出几声低吟。 这软绵绵的呓语一般的呻.吟声,无疑击中了莫思幽的神经,让他下身的敏感处坚硬如铁,抵着她腹下那温热的地方。 紫鸢迷离的眼神一刹那显出些许清醒来,听到了两人交杂在一起的混乱的心跳声。不过即便她是清醒的,也仍旧痴迷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和滚烫的温度。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抬起手来环住他的腰,由着他一步步地索取更多。 他的大掌在她的里衣内游走,轻轻地覆上她胸口的挺拔,将那枚圆润的樱桃拢在掌心。 他掌心的茧摩擦着她光滑的肌肤,让她身上也跟着发烫起来,紫鸢又渐渐迷失在他的爱抚之中,眼神迷离地侧过脸去吻他的唇。 “幽哥哥……” “嗯?” 紫鸢抬起头来,对上莫思幽炽热的眼神。她不知道这是那残余的媚.药的作用,还是他心中原本的渴望。但她想到了他在寒泉中那么痛苦地压制,若是用她的身体替他解毒会让他好受一些,又有何不可呢? 不过看着他那双被情.欲侵占了理智的双眼,她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 “你想要我吗?” 莫思幽好像喝醉了一般,“醉眼”朦胧地看着她,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然后在她耳畔轻声说:“……想。”他的呼吸又急促起来,似乎快要忍不住倾泻这一腔喷薄欲出的渴望。 紫鸢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轻轻地解开里衣上的带子。只要他想,她便会给,谁让他,是她等待了千年的人呢?此刻他又怎会知道,这一千年来,她是如何度过每一天。一千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若他还在,又到何时才能看到他眼前的丫头已经不再是那个扎着小辫只会撒娇的小孩子了。 她留下三千如瀑青丝,只盼有一日能与他绾发同心。即便没有高堂红烛,没有任何人的认可,没有信誓旦旦的承诺,没有可以安稳度过的明天……那又怎么样呢?只要他留在她身体上的痕迹是真实的,便足够了。 莫思幽粗重地喘息着,拨开她身上最后一层防备,入目的雪白,是他眼中最纯净的色彩。而那两朵娇艳的红花,与她脖子上的一点点红梅相互呼应。他眉心的火焰花纹忽然显现出来,随即一团红光将他紧紧裹住,就好像在他身上燃起了烈烈的火焰。 “啊――”莫思幽痉挛地捂住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倒在床上。 “幽哥哥?”紫鸢慌张地看着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只见他全身都被火焰包裹着,好像要将他吞噬在无边的业火之中。 难道是……他的身体压制不住阳炎之息了么? 紫鸢心里“咯噔”一下,仿若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张脸顿时苍白如纸。 ------------ 第27章 师傅昏迷不醒 紫鸢随便裹上一件衣服,将莫思幽扶起来,掌心运起了蓝色的波光,注入他体内,压制他身上的炎火。淡淡的凉意从紫鸢的骨子里涌起来,刺痛着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她只想要救他而已! 随着真气外涌,紫鸢终是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来,身子软了下去。 没了紫鸢的支撑,莫思幽也疲软地滑倒下来。那团火焰是消下去了,可是他还迷迷糊糊的,面上带着一丝挣扎的神情。紫鸢知道,她方才替他输入的水灵之力,正在他体内和那股炎火之息纠缠。她拥住他,替他擦拭额头的汗水。此刻的他,就像泡在寒泉中时一样。 “师傅……”紫鸢担忧地看着他,有点自责。 这时柳慧如走到门口,看见这一幕,顿时火冒三丈,冲进来一把将紫鸢从床上揪下来。 “臭丫头你对四师兄做了什么?” 柳慧如怒气冲冲地瞪着紫鸢。 “你让开!”紫鸢毫不客气地说。她如今正担忧莫思幽体内的炎火再冲上来,没心情跟这女人胡扯。 柳慧如看她衣衫不整,和四师兄独处一室,心里又是不安又是嫉妒。想到自从这丫头来到山庄,一向对旁人和琐事漠不关心的莫思幽,竟然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尤其是这丫头从天机阁受伤回来这些日子,四师兄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柳慧如想到这些,终于忍无可忍,冲上去扇了紫鸢一巴掌,骂道:“不要脸!你滚出去!” 紫鸢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隐忍的怒火冲上头顶,掩盖了理智。原本看在这女人是柳家大小姐的份上,轻易得罪,日后在庄内不好相处,但这死女人一再触她的逆鳞,真当她好欺负么? 紫鸢伸手一把扼住柳慧如的咽喉,将她推到墙壁上抵死,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眸泛着红光。 柳慧如原以为自己探过紫鸢的底儿,要对付区区一个臭丫头,不过就跟捏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谁知道,紫鸢伸手过来的时候,自己竟然毫无抵抗能力,如今被紫鸢单手抵在墙上,更是连挣扎都不得。 紫鸢看着柳慧如痛苦地拍打着她的手,那张刚才还高高在上的嘴脸已经因为窒息变得充血扭曲,眼睛里闪动着恐惧的泪花,她的理智又回来了一些。 这个女人,不能杀。 紫鸢轻轻地对自己说了一声,将手一扬,柳慧如便被扔了出去,摔在一边。 “啊――”柳慧如蜷缩着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身子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恐惧而瑟瑟发抖。 “我警告你,你若再缠着幽哥哥,下次我必不会手下留情!”紫鸢恶狠狠地说道。 柳慧如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忧惧地瞪着紫鸢,“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紫鸢瞥了她一眼,冷冷说道:“放你一条生路,就别再那么多废话!滚出去!” 柳慧如想到山庄内隐藏着这么一个深藏不露的女人,忽然觉得十分可怕。这丫头掩藏身手,混进碧草山庄有什么目的?不行,这件事得赶快告诉其他人,一定要提防着她!于是她爬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紫鸢,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反正看那丫头现在这个样子,应该不会加害四师兄。 紫鸢又不是傻子,看她愣在原地半晌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自己既然敢放她走,就不怕她出去乱说话。她现在只关心莫思幽。她拼尽全力,只为守着那句承诺,他是她此刻身在此处唯一的原因。 柳慧如跑出去没多久就撞到了柳清玄。柳清玄看她慌慌张张一身狼狈,赶紧截住她询问。不过对于柳慧如说的关于紫鸢的种种,柳清玄却露出不信的神情。 “这不可能。紫鸢那么柔弱的丫头,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 “哥!你别被她的外表骗了,她是个骗子,混在碧草山庄还不知有什么目的!” “我知道你不太喜欢紫鸢,但也不能捏造事实诬陷人家啊。怎么说她也是四师弟的徒弟,算是咱们一家人了。”柳清玄语重心长地说。他自己的妹妹,他自己了解,所以对于柳慧如会捏造这种事情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也就一口咬定了。 “老哥,你这是要色不要命啊!你看看我的脖子,都是那丫头给弄的!”柳慧如指着自己的脖颈给柳清玄看。 “够了!”柳清玄忍不住呵斥了一声,瞪着那几个指印。“你平日任性胡为就算了,没有太大的过错,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今日做得太过分了,怎么能伤害自己来诬陷别人呢?你就那么容不下紫鸢吗?” 柳慧如一愣,没想到自己的哥哥会这么不信任自己。她一早就看出来,哥哥对紫鸢的照顾非同一般,看来真是被她猜中了。不过,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哥……”柳慧如还想说什么,就被柳清玄打断了。 “先别说这么多。你刚才说四师弟晕倒了,我过去看看。”柳清玄说着,就往紫鸢的房间去。 正好柳慧如也担心莫思幽,便将刚才的恐惧抛到一边,跟着往回跑。现在有柳清玄和她在一起,她的胆子也壮了不少。而且她也想让柳清玄看看,那莫紫鸢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免得老哥还胳膊肘往外拐,觉得自己欺骗他。要是自己不在的时候,那丫头在老哥面前倒打一耙,那才糟糕呢! 等到柳清玄跑到紫鸢房间的时候,只见紫鸢安静地坐在床边,担忧地望着床上躺着的莫思幽,还一边擦着脸上的泪珠。 “发生什么事了?四师弟他怎么了?”柳清玄走过去,看着莫思幽。 莫思幽的脸色的确很不好,呼吸也很杂乱,类似于练功走火入魔。 紫鸢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地看着柳清玄,摇头说:“我不知道。师傅他、他来喂我服药,然后突然就……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听了紫鸢的话,柳清玄也甚为不解。从前并未听说过莫思幽有什么隐疾,难道是他练功操之过急走火入魔?的确,莫思幽的功夫一向长进神速,虽然爹爹说他是天生骨骼精奇,亦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不过看到眼前这一幕,柳清玄便觉得有些不妥。 不过柳清玄垂眸看到紫鸢脸上那五道指印,却是愣了愣。 “你的脸……” 紫鸢知道柳清玄指的是什么,瞥了一眼柳慧如,然后别过头说:“没什么,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她这刻意的一眼,柳清玄怎么可能会漏掉。本来他心里面就认定了是柳慧如向紫鸢找茬,现在看到紫鸢脸上的指痕,他就更加深信不疑了。虽然紫鸢觉得这样利用柳大少爷对她的心意有点不厚道,但也好过被那女人恶人先告状。反正错又不在她,若是柳慧如不来胡搅蛮缠,她也不会主动去招惹。 柳慧如眼见老哥这么轻易就信了紫鸢,反而对她投来严厉的目光,张张嘴想要解释。柳清玄却沉着脸说:“先让四师弟休息一下,我去找唐大小姐。”然后他又怜惜地摸了摸紫鸢的头,安慰说:“别担心。四师弟功力深厚,不会有什么事的。” 紫鸢满脸忧虑地点点头。她担心莫思幽大概是此刻最真实的表情了,原本是想找落雪,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去到落雪带她去的那个地方。平日都是落雪主动出来找他们,或是莫思幽进去,现在这两人都…… 紫鸢想着,也只能靠自己了。 等唐大小姐来诊断一番之后,说是莫思幽虚火过甚,猜想兴许是那日在天机阁中的媚.药尚未清除干净,加上这些日子为了照顾紫鸢过度疲劳,身子便支持不住了。 其实那日唐雪滢已然断定莫思幽所中的媚.药非同一般,只是没成想会这样厉害,连莫思幽这样的高手,也难以抵挡残余的药效。她身为医者,也更加明白,要强忍着媚.药的效力会多么痛苦。她打心底里是很佩服莫思幽有这样的定力,可这终究是伤身,她便开了几副大补的方子,让下人照着去抓药。 柳清玄劝了紫鸢几次,让她下去休息,可以另外给她准备房间,但紫鸢怎么也不肯答应。现在师傅昏迷不醒,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他?即便是有片刻看不到他,她就会惴惴不安。 而她最怕的是,莫思幽体内的炎火会再次泛滥。她并未将这一点告诉唐雪滢他们,就是不想让他们察觉到莫思幽身体有异。她太了解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了,一旦这一点被有心人利用,说不定会闹出什么大风波来,本来这碧草山庄内部,就不像看上去那么紧密无间。 因而有时朱隐过来,紫鸢就会格外警惕,尽快将他打发走。守了好几日,紫鸢终于体力不支地趴在莫思幽身上睡着了,连他的身子动弹了一下她也没发现。 莫思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打量了一下四周。他的头还有些疼,不过身上却没那么滚烫了。他垂下眼眸,看见趴在他胸口的紫鸢,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看样子,他睡了多久,这丫头就在旁边守了多久。 莫思幽心底泛起一丝涟漪…… ------------ 第28章 跟师傅闹矛盾 紫鸢察觉到动静,睁开眼睛,看了看莫思幽。 “师傅!”她很兴奋地坐起来,拉住莫思幽的手,又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或许他体内阳炎之息大盛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媚.药作怪,按唐雪滢的方子调理了一段时日,体温降下去不少。 但是紫鸢摸着他的额头,还是觉得滚烫,于是皱起眉头。 “师傅,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莫思幽看了她一会儿,喃喃地说:“疼。” “啊?”紫鸢立马着急起来,在他身上试探地摸索,“哪里疼?” 莫思幽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温柔,捉住她的手放在心口,轻声说:“心疼。” “怎、怎么会这样?”紫鸢没有发觉莫思幽神情异样,还傻乎乎地乱想一通。难道是被炎火烧坏了?她当时已经尽力护住他的五脏六腑、七筋八脉,应该不会有问题啊! 莫思幽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说:“看你瘦了,心疼。” 紫鸢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莫思幽。他是说……他心疼她?她不由得红了眼眶,拉着他的手说:“我没关系。都是我不好,才会害你……落雪说,你身上的媚.药没有清除干净,所以我、我以为……” 莫思幽的眼神变换了色彩,一抹森冷的光芒浮现出来,蹙眉问道:“……所以你想用你自己来替我解毒?” 紫鸢并未注意到莫思幽眼中那复杂的神色,垂下头来,嘟着嘴喃喃地说:“那天我在落雪的府邸,看到你泡在寒泉里……如果你强压媚.药的毒,对身体的损伤会很大,我……我以为如果我替你解毒,会让你好受一些,没想到你体内的阳炎之息……” 紫鸢的脸上带着万分歉疚。如果她早知道那炎火如此厉害,就算让她再等一千年,她也不会这么着急想……她只是想知道,在他心里究竟把她当成什么,她不想一直只是他的徒弟,她想做的,是他的女人! 可是这样的话,怎么可以说出口呢?万一莫思幽还只是把她当小丫头,听了之后岂不是会生气?万一他当真不理她了……那样的话,就连这份师徒之情都保不住了,她还有什么借口能留在他身边? 莫思幽向内侧过脸,避开她的眼神,脸上闪过了落寞的神情。半晌,他才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胡闹。” “师傅……”紫鸢就知道,她这个说法一定会被莫思幽怪罪的。说好听点,她是在救他,说难听点,不就是她趁机占便宜么?!可她从未想过要他为此负什么责啊! 莫思幽又转过来看着她,紧紧皱着眉头说:“你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你是个人,不是什么东西的解药!如果……如果我用你的身体来解毒,和月娘用你救她相公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紫鸢急忙说道。她看见莫思幽眼中闪现出怒气,她不知道他到底生的是什么气。气她这个想法太荒唐草率,还是气她自作主张想要利用媚.药和他行男女之事?顿了顿,紫鸢颇有些委屈地说:“月娘抓我救他相公,我是被迫的。可是如果是为了师傅你,就算让我去死也可以啊,这具身体又算得了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日后该如何面对你?”莫思幽冷冷地说。 “我是自愿的!你用不着对我有什么愧疚……”紫鸢哽咽着说,眼泪莫名其妙地涌了上来。 “你是我徒弟,不是别的什么!你没有这个责任和义务,为我做这种牺牲。若是为了替我解毒,毁了你的名节,我莫思幽宁愿一死。”莫思幽决绝地别过头,手掌蓦然握成拳头。 只是为了替他解毒、为了救他一命,所以才愿意…… 莫思幽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堵了什么东西。他原以为他足够明白她的心意,也以为所有的一切是发自于爱,那一刻,他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清醒,也终于敢对自己承认,他爱上了身下那个丫头。他想爱她,想要她,想守护她一生,可是……原来,都是自己想错了么? 紫鸢怔怔地看着莫思幽的背影,眼泪不自觉地滑落下来。 “你是我徒弟,不是别的什么……” 难道在莫思幽的心里,她就永远只是他的小徒弟吗?就像其他的女人一样,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客气而疏离的对象罢了。可是他刚刚明明还说……说他心疼她! “四师兄!” 从门外传来的柳慧如的叫喊声,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柳慧如进来狠狠地瞪了一眼紫鸢,虽然她心里还有些害怕,不过看着莫思幽醒来,她还是扑了上去,完全把紫鸢上次的警告抛到了一边。 紫鸢现在也没功夫跟她争执。她只是默默地看了一眼莫思幽,心里头五味杂陈。她真的有些不明白,他心里到底是如何在想。难道,他还是只能把她当成那个懵懂的丫头吗?就算她已经活过了一千年,从当初那个被“他”抱在怀中的婴儿,到如今亭亭玉立…… 他们,终究还是只有师徒的情分么? 紫鸢在眼泪再一次汹涌而来之前,转身离开了房间,那一道随她的背影隐没的目光,带着一丝心疼。可惜紫鸢什么也感觉不到,她的世界好像突然变得一片麻木。正月的朔风吹在她脸上,原本畏寒的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紫鸢妹妹。”唐雪滢从后面叫住她。 “诶?”紫鸢回过神来,对唐雪滢勉强笑了笑。“唐大小姐。” “我正要去看莫师兄呢。他怎么样了?”雪滢知道紫鸢这些日子一直守在他旁边,现下在外面碰到这丫头,倒是让她意外了呢。 紫鸢又想起刚才的事情,心里涌上来一阵酸涩,“他刚醒过来。柳大小姐在照顾他呢。” 这下雪滢就更奇怪了。紫鸢会留下柳慧如照顾莫思幽?怎么看也不像是这丫头的风格啊!不过他们几人之间的事情,她也不好插嘴说什么,便说她过去屋里看看。不过她走出几步,又叫住了紫鸢,从身上掏出一支簪子来。 “这个东西是你的吧?” 紫鸢一眼认出来,这是那天月娘从她身上带走的簪子。怎么会在唐雪滢身上? 雪滢轻叹了一口气,道:“那天莫师兄抱你回来的时候,握在手里面的。可是他掌心里全是血,簪子上也染了血迹。我本想替你清除掉才拿给你,可是还是有些地方没办法。” 紫鸢失神地看着簪子上的血。那日在天机阁,为了抵抗媚.药的药效,他宁愿用这支放在桌上的簪子划破自己的手掌,也不愿勉强与月娘……所以,自己真的错得太离谱了?以为用那样的借口说服了自己,也就可以说服他,可是却弄成如今的尴尬境地! “有些东西,并非人力可以轻易做到,唐大小姐也不用太沮丧。”紫鸢将簪子握在手里,呐呐地说。 和雪滢分别以后,紫鸢一个人逛到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沿着穿城而过的护城河,不由想到了那日和落雪在这里放河灯。那个家伙,虽然平时没个正经的,不过跟他在一起倒是很放松。说起来,有好几日没有看见落雪了。 紫鸢有点愤愤不平,还说跟莫思幽是一起洗过澡的好朋友呢,竟然连一次探视都没来!其实她就是想着,落雪那么了解莫思幽,兴许可以帮她分析分析…… “别跑!别跑!” 叫嚷声打断了紫鸢的思绪。她抬起头来,看见一群人追着一个老乞丐,正朝着她这个方向跑过来。那群人手里持着棍棒,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而老乞丐穿得破烂,手上除了一只酒壶,什么都没有。可他看上去偏偏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是抱着酒壶喝得乐呵呵的,好像他宁愿被人抓到打死,也不愿意浪费一滴酒。 这个老乞丐,倒是有点意思! “喂!”紫鸢这么想着,正义感就爆棚出来了,上前去喝止住那群追赶的人。“朗朗乾坤之下,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是不是也太过分了点?” “臭丫头,快让开,别挡路!”那群人气势汹汹,一点也不肯让步。 “好啊,那我现在就回碧草山庄去告诉师公,到时候……”紫鸢的嘴角露出一丝淡笑。 那些人一听这丫头是碧草山庄的人,态度立马转变了,客客气气的,跟紫鸢讲起道理来。说起来倒也不是他们恃强凌弱,而是那老乞丐偷了酒,所以他们才出来追赶。紫鸢觉得那老乞丐疯疯癫癫的,也不像是能给得起银子的人,便拿了些钱打发了那些人。 等紫鸢回过去的时候,那乞丐正蹲在墙角喝他的好酒。她耸了耸肩,也没想这老乞丐会感激她,便要离开。 这时,老乞丐幽幽地说了一句:“逆天之人,命途多舛,务必珍重啊!” 紫鸢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周围,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便没理他。 谁知她刚要走,那老乞丐又道:“既在人间,且勿为恶。否则,必不能饶!” 紫鸢微微一愣,这句话……她回过头去,可那角落里哪还有老乞丐的身影,只有一抹酒香萦绕在黑暗之中。她暗自震惊,方才那老乞丐究竟是何人?难道,他竟能看穿她的身份?! ------------ 第29章 柳大小姐的好计划 紫鸢夜时回去,房间里空荡荡的,莫思幽大概回了他自己的房间。她轻轻叹了口气,在床沿坐下来,用指尖抚摸着床单,脑海中浮现出那天缠绵的场景。 他滚烫的体温,好像还残留在床上,残留在她的身上…… “幽哥哥,你不是在等我吗?你在这里是为了等我的,对不对?”紫鸢喃喃地说着,一股钻心的痛让她轻轻颤抖,眼泪不争气地涌上来。“我已经等了你那么久,那么久……现在你也停下来等等我,好不好?” 窗外一抹黑影,若隐若现。 紫鸢仿若察觉到什么,心里“咯噔”一下,向窗口看去,见到的却只剩下风吹动着树杈,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紫鸢还是不安地涌起一个念头―― “是‘她’吗?是‘她’来了么?” 紫鸢想着,起身走到门外去仔细查探了一下。她停在树下,嗅到了什么一般,眉头紧紧地皱起来,一双手握成拳头,拢着淡淡的黑气。不管是不是那个人,这倒是都提醒了她一件事情,她挥了一下手,整个人就化作一团黑色的光芒,来到碧草山庄地牢门口。 她隐在墙后,看到那地牢有重兵把守,门上还贴了一些奇怪的符。上次闯进去的那个刺客,便是用迷香迷晕了把守的弟子。紫鸢记得他说,这下面有一扇上锁的门。那门里面,会有什么呢?她便在心中暗想,要放倒这些士兵倒不难,只是经过上次,柳渊必定已经加强地牢的防护措施,贸然闯入实在不是上上策,甚至连上策都算不上。 紫鸢抬起手来,见掌心的黑气对准那扇门,明显感觉到那门上的符咒在抵制自己身上的力量。她也不强攻,反是收回了手。 看来,还得继续等机会。 伏魔星已经陨落了三颗,这次英雄大会,一定会很有料…… 没过几日,唐雪滢的父亲――唐门门主,唐沅,终于抵达碧草山庄。唐门,与碧草山庄、纳兰世家并称为江湖三大名门,如果真如余海所说,这次英雄大会是为了推选新任武林盟主,唐门无疑是碧草山庄的劲敌之一。其实三大名门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究竟如何,江湖上的传言也不少。 至少这个唐沅就并非善茬。从他进门来,紫鸢就一直打量着他,从那双像鹰一样的眼眸里射出来的犀利的眼神,无端端的让人觉得不太舒服。紫鸢对人的第一印象比较看重,这个家伙,给她的第一印象就不见得好,甚至她觉得不能想象,这个中年男人就是那温柔贤良的唐大小姐的父亲。 唐沅登门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柳渊提出了“请求”――偷走唐门至宝百毒珠的叛徒,似乎逃到了碧草山庄,唐沅希望碧草山庄帮忙搜索。 柳渊自然是满口答应,全城发出告示,并派遣弟子到城外郊区搜寻。 紫鸢倒是有点不明白了。难道那个偷走东西的唐门叛徒不知道江湖各大门派正纷纷赶往碧草山庄,所以才来自投罗网?如若不然,对于这件事情恐怕只有两个解释。 第一,唐沅在说谎。至于为什么,紫鸢想不到。如果唐沅有什么阴谋,当然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让她猜出来啊!第二,就是那个人有某种特殊的目的。难道他也想趁着英雄大会搞出点什么名堂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紫鸢还是得听从师公的吩咐,跟伯夷他们一起到后山去搜寻。由于紫鸢是唯一的女师侄,大家对她都还算是照顾,也没让她怎么劳累。 紫鸢只是随意走动了几圈,便停下来,呆呆地望着那边山坡上的莫思幽。他那一身飘然蓝衣,和被树缝切割过的天色斑驳呼应,不知道为什么,这画面突然让人觉得他们的距离好遥远,就好像许多年前他带领大军出征前一刻,站在漫天杨花之下,回头看她那一眼时的怅然若失。 一眼,便是千年的寂寞与冗长等待。 一眼,他已忘记当初那个乌发垂笤喜欢趴在他腿上入睡的丫头。 一眼,他和“他”,乱了她的浮生流年。 风轻轻吹动着紫鸢的头发,挠着她的面颊。她伸手去拨开吹到脸上的头发,才发觉是眼泪湿了脸。 莫思幽也忽然停下身来,回过头往半坡看去。他眼眸中流动着一丝让紫鸢看不明白的情绪。因为他发现,当她突然不缠着他撒娇的时候,他竟然会有点不习惯。 只是那一层隔阂在中间的东西,他们自己却都不明白是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跨出去这一步。毕竟,那一刻的拥抱和亲吻,还在彼此的脑海中回放。若是他没有被阳炎侵蚀晕倒,若是…… 在他和她心中,却是不同的念头。 就算她只是把他当成尊敬甚至值得为之牺牲却与爱无关的师傅,他看见她脸上的泪痕时,心里还是痛了一下。莫思幽不禁想,这丫头怎么了?想来她一直是个很乐观很倔强的丫头,怎么如今面色却那般憔悴?想着,他忍不住朝她走过去。 只是莫思幽刚走出两步,一个荷绿色的身影就窜了出来扑向他。 “四师兄!” 柳慧如亲昵地拽着莫思幽的胳膊,往上蹭了蹭脸,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猫,然后还洋洋得意地看了一眼紫鸢,仿若是在宣告主权。 若非是和莫思幽处于现在这种状态,紫鸢必定会上去将她挤开。如今她只能默然地转过身离开,却并未看到身后那黏着的目光。 “四师兄?”柳慧如有点不满地看着一心只望着紫鸢的莫思幽。那个丫头到底有什么好?招引余海那种臭流氓就算了,还让老哥胳膊肘往外拐,就连四师兄也…… 莫思幽总算回过神来看她,却是眉心微蹙,问道:“大小姐,你怎么也来了?” “干嘛?不想见到我啊?”柳慧如撇了撇嘴说。 莫思幽面无表情地说:“山路曲折,又容易迷路,大小姐身子娇贵,何必跟来呢?” 柳慧如眼睛一瞪,她哪里娇贵了?! “不要!人家要跟你在一起嘛!不然,不知道又会从哪里跑出来一只狐狸精缠着你……” 莫思幽目光凛然,让柳慧如一下子噤了声。他不是听不出来柳慧如指的是谁,一向甚少发脾气的他竟然面上闪过了怒容。 “这里不适合你,大小姐还是回去吧。”莫思幽撂下这句话就一个人走开了。 “你!”柳慧如气得在原地跺脚,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从小到大,不管她怎么对他示好,全庄上下的人都能看出来她对他的意思了,偏偏就他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一样,摆着一张冷脸。 从前柳慧如是觉得,莫思幽天生的性格就是如此,对谁都冷淡,即便是她爹,他也只是保持着对恩师的敬重,但现在掺和进来一个莫名其妙的野丫头,柳慧如就觉得不一样了。她是女人,有女人的敏感,她看得出来莫思幽对那丫头和对别人不一样。 她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再发展下去,自己却什么都不做!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还能以大小姐的身份命令莫思幽不准喜欢那丫头不成? 忽然,她脑海中生出一个想法,便去寻紫鸢。正好,紫鸢一个人站在一处半坡上,倚着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慧如微微挑眉,心下想到:这臭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她走上去,尖着嗓子咳嗽了两声,引起紫鸢的注意。紫鸢只是看了她一眼,又别过头去,准备离开。 “你就这么怕见到我?是不是怕我把你的事情都抖出去啊?”柳慧如挑衅地说。 紫鸢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漠然地看了她一眼,这种风轻云淡的神色,竟让柳慧如觉得和莫思幽有点相似。 “如果你手中有可以抖落的事情,早就拿出来把我赶出碧草山庄了。所以,你如果想拿这个来威胁我的话,还是省省吧。” “你!”柳慧如恶狠狠地瞪了紫鸢一眼,按下心头的怒火。“哼!你以为我会跟你计较这些?反正你也只是四师兄的一个小徒弟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和四师兄才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我爹早有意招四师兄做我碧草山庄的女婿,你要想打四师兄的主意,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我爹可是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又怎样?”紫鸢厉声反问。“他若是不爱你,难道你们还要绑着他拜堂不成?” “他的命是我爹救的,若是我爹的要求,他一定会答应的!”柳慧如也赌气地说。 “痴人说梦!”紫鸢的手握成拳头,强压着怒气,转身就要离开。 柳慧如心中暗哼一声:终于生气了?接着她立马对着紫鸢出拳,逼得紫鸢还手。本来紫鸢就在气头上,两招就打退了柳慧如。可柳慧如并不死心,反而暗喜:总算要让你露出真面目了!于是她追打上去,将紫鸢逼到半坡边上。 可惜紫鸢没她想的那么傻。从她开口说前几句话的时候,紫鸢就察觉到她在打歪主意,出手也只是破她的招数,并不还手。这下反倒是柳慧如越打越着急,逐渐出招狠厉起来。 紫鸢本以为这个柳慧如会长点脑子,发现计划失败就撤退,谁承想她竟然纠缠起来,很是不耐。偏偏这个时候,紫鸢身上一阵无力,就好像被什么力量制住了手脚,眼看柳慧如出招过来,紫鸢无力还手,只能往后仰来避开锋芒,谁知后面便是一个谷坡。 紫鸢一个重心不稳,就栽了下去! 柳慧如没料想紫鸢会不还手,看紫鸢被她逼得朝坡下摔了下去,顿时吓得愣住了。 “丫头!” 莫思幽听到打斗声,刚赶过来就看到这么一幕,想也不想的就扑了上去,却来不及拉回紫鸢,只能抱着她一起滚了下去。一路枯枝碎叶,尘土飞扬,不知跌下了多少道陡坡,莫思幽仍将紫鸢紧紧搂在怀中。 层层叠叠的树叶之上,一抹摇曳的黑影传出淡然的冷笑,收了掌中牵制力道的黑气,轻启红唇: “小紫鸢,机会给你了,可别让我失望。” ------------ 第30章 不信天,不信命 黑暗之中,滴滴答答的水声不断回响在仿若密闭的空间里,闷闷的,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绵长和压抑。 虽然看不见一个人,可是紫鸢却能够感觉到自己身处在那片黑暗之中,身上全是冰凉一片。 慢慢的,那滴答的漏水声越来越响,渐渐汇成一股水流,铺天盖地地涌来,就要将紫鸢整个儿吞没! “啊!”紫鸢倒吸一口冷气,满身冷汗地睁开眼,却感觉到全身都被一股温暖的气息笼罩着。她抬起头,发现自己正缩在莫思幽怀里。 这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位于两个高矮不一的陡坡中间,较矮的一个独在洞口,只留下一个窄窄的口子。他们便是从这口子里掉了进来。洞口上面哗啦啦地流水下来,又沿着洞口流出去了,所以紫鸢才会在梦里梦到水流。 紫鸢松了口气,不是被水淹没了就好。不过他们现在的情况也不见得有多好。他们掉进来的洞口太窄,如果不借助外面的人力,很难爬出去。 莫思幽搂着紫鸢靠在山壁上,安静地闭着美眸,长长的睫毛覆下来,慵懒地耷拉在俊美的脸上。只是刚才从山坡上一路滚下来,他俩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他却始终是紧紧地抱着她。因着紫鸢方才那一个从噩梦中惊醒的挣扎,莫思幽也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紫鸢,淡淡问道:“醒了?” “师傅……”紫鸢想起他方才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救自己,心里溢着一丝酸涩,又有一丝甜蜜。 “我方才粗略看过,你身上应该没有外伤。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莫思幽的脸上带着疲惫之色。 其实紫鸢知道,方才从山坡上摔下来,一路上他都护着自己,要说受伤,几乎也都伤在他身上。否则,在这荒郊野岭之中,他绝不会警惕性低得睡过去。 紫鸢仰头看着他,他的侧脸颊上有一道淡淡的血痕,不知道身上还会有多少伤痕……紫鸢抿了抿唇说:“有。疼。” 莫思幽愣了愣。这台词,好像很熟悉,他也记得下一句,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哪里疼?” 紫鸢抬起手来,轻轻抚摸他脸上的血痕,皱着眉头说:“看到你受伤,心疼。” 她关切的眼神,让莫思幽心底那根隐藏起来的弦又被触碰。她这样暧昧的话,会让他胡思乱想。曾经便是这样的亲近,让他以为那是他从前并不明白的爱情。可是后来他发现,原来他仍旧不懂。她眼中,他只是师傅,一个像亲人却并非……爱人的人。 莫思幽觉得心口好像有点闷闷的透不过气来,半晌才平息下来,捉住她的手腕,停止那微凉的手指在自己脸上的划动。看见她愣了一下的无辜神情,莫思幽只好别过脸去,风轻云淡地说道:“不碍事。” 他这样躲避的动作和神色,让紫鸢嗓子发紧。她努力睁着发酸的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哑着嗓子说:“你还要这样冷漠的对我到什么时候?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骂我,可以罚我,但是不要不理我啊!师傅……” 她拽着他的袖子,就像一个等待原谅的小孩。 这一刻的画面,如同那一年,她摔碎了那把最喜欢的箜篌,他便冷落了她大半月。然后她很没出息的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看到他守在床边,扑到他怀里哭着说:“师傅我错了,你罚我吧,但是……别不要我……”他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口中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那一幕过去多少个日头,紫鸢是记不得了,但那半月的茫然失措,在她这一生已渡过的漫长岁月里,却仍是清晰如昨。 如今她眼巴巴地看着莫思幽,就像看着那时候的,莫问。一样的面庞,一样的清冷疏离,一样的让人捉摸不透。或许只是因为,他们的胸腔里跳动着同一颗心脏,一颗被坚冰裹起来的心。她努力的想要将它捂热,到头来,却只是冻伤了自己的手。 莫思幽的目光看着一片虚无,如今看什么在他眼中,也都没有意义。他甚至不敢转过去看着那张脸,或许是怕那脸上的泪痕,又会刺痛他的心。若是可以,他又何尝不想如同从前一样待她?却只怕,情一动,万劫不复,若是说破,连这份师徒情分恐怕也难以维系。到那时,他该用什么理由,再将她留在身边? 他紧握着手中的玉笛,忍住心中的情绪,幽幽叹息道:“你没有做错,是我错了。是我自以为……”莫思幽的喉结动了动,把剩下那半句话咽了回去。 是他不该以为,她也是喜欢他的,像平日人人口中常说的那般的爱恋,是可以让两个人彼此交换身体和灵魂做这天底下最亲密的事情的爱恋。 这样的想法纠缠在他的脑海,让他不断地想起那一日对她身体的流连。所以他必须止住自己的念头,否则,当他身上的阳炎侵体,他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他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若是因此伤害到她,他这一辈子都会不安心。 莫思幽对自己坦诚地想着这一切,黯然垂下眼眸,接着说:“……我们只是师徒,若是太过亲密,怕会引人误会,这样对你不好。” 紫鸢眼里的希望,刹那被击得粉碎。她兀自强忍着嘴唇上的颤抖,咬了咬牙说:“你今日救我,跟我一起掉下这山坡,也只是因为你所谓的师徒情分么?” “你是我徒弟,我自然要保护你。若有一日,你觅得良人,我便也能放心了。”莫思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平日里绝不会说出的话,也并没有察觉出话里酸溜溜的失落的语气。可是,他是真心的。如果有一天,有一个爱她而她也深爱的男人,将她从自己身边带走…… 心里突如其来的彷徨失措,让莫思幽停止了这样的念头。他甚至有些自私地想着,若是可以,让她这一辈子都留在自己身边…… 紫鸢却在他这一句回答之中,听到了最让她绝望的言语。 他要她去爱别人么?因为他一辈子也不会爱她么?在他眼里,她只是随时可以跟别人离开的可有可无的人么? 那这一千年的等待算什么?那他一次一次的承诺算什么?那她现在在这里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你就那么想推开我吗?我的良人只有你!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紫鸢撕裂着嗓子失控地喊出来,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再也忍不住眼里喷薄而出的泪水,却也是最不想让他看见的泪水,便转身往山洞里面跑去。 莫思幽着实愣了一下,脑海中嗡嗡作响。他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紫鸢这句话,突如其来的,让他做不及感想,仿佛自己成了一个靶,毫不留心的却被人射中了红心。 他的脑中,又回响了一遍她说的话。 良人……只有…… 莫思幽好像心口被人捶了一下,猛烈的收缩让他身体发颤。 “丫头!” 他反应过来时,才跌跌撞撞地追过去,脚下却是虚浮无力。先前从坡上滚下来,若说身体没有损伤是不可能的,何况他身体原本就没有完全恢复。而且在这荒郊野岭,要照顾着那丫头,之前他也一直是自己强忍着,没想到后来还是不自觉睡了过去。现在他已经觉得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紫鸢转眼就没入了黑暗之中。 阴冷的山洞里吹着一股无名风,盘旋在周围。石壁上滴下的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的水坑里,发出清脆的响声,被空荡荡的山洞放大之后,渗入骨髓,蔓延开一丝阴凉的气息。 紫鸢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先前竟未发觉这山洞里还有岔路。她只是停在安静的地方,然后一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地哭起来。一直以来,她最不愿意让他看见的,就是她面对他时软弱的那一面。 她以为他总有一天会自己看明白,会懂得他身边那个守候了许久的女子,于是她等了五百年,又等了五百年,才换来和他一次重逢,可为什么他仍旧只是把她当成和旁人一样客气疏离之人? 紫鸢轻轻颤抖着,掌心浮现出一团黑气,原本想要随便找个出气筒,可是那满溢的悲伤却让她提不起一点力来,那团黑雾便又慢慢消散了下去。她蹲下来,把头埋在膝盖里,轻声地啜泣。 是啊,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软弱的,最任性的也不过是摔碎一把乐器。而他呢?每一次让她看到一点希望之后,就决绝地将这希望掐灭。难道这是老天给的惩罚?可她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让她成为一个孤儿还不够,连她最后一点存在的意义都要夺去么?若是没有他,若是没有爱,要这千万年的生命,又究竟有何用? “我才不信什么天!我才不信什么命!” 紫鸢对着山洞深处自顾自地叫喊。如果她和他之间真有那么一道劫,就算粉身碎骨,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向他跑过去! 谁知她话音刚落,漆黑的暗角处忽然传来一道凉悠悠的女声。 “呵呵,好一个狂傲自大的小魔女~” ------------ 第31章 表白 紫鸢被这刺入骨髓的凉意刺激得浑身轻轻一颤,抬起头来凝眸望向暗处。 那个在暗角中飘动的身影,只显出一抹隐隐绰绰的轮廓,略带一丝幽蓝,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飘在空中……没有脚…… “啊!”紫鸢尖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脸上血色全无,心里想着:这、这、这不是鬼么?可是,她方才口中说出的是“小魔女”这个称呼?紫鸢受到惊吓之后,又接连一愣,警惕地瞪着那个影子。“你……你是人是鬼?你、你想干什么?” “呵呵。我堂堂上神妹姝,竟在一个小丫头眼中沦落到这般不人不鬼的地步,真是可笑!”女声半分心酸半分震怒,黑暗中那个影子随之扑向紫鸢。 紫鸢下意识的出掌将对方击退,自己也后退了两步。先前在山坡上牵制她的那股力量,好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的掌心触碰到那个袭来的暗影之时,一股如同清冽泉水的力量从掌心涌入,就好像刹那之间贯通了彼此的血脉,让血液都交换。 “嗯?”那暗影似是同样察觉到了异常,口中发出一声疑问的呢喃,从角落中飞身往前。 紫鸢还沉溺在方才那种奇怪的触觉之中,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黑暗中探出的那张脸已经近在尺咫。紫鸢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却被一只手臂顺势带进怀中,熟悉的清香味道瞬间裹住了她。 那暗影还想更接近紫鸢,但是黑暗之中传来的一阵铁链撞击声缚住了她的身影。她似是挣扎了两下,因而那铁链的声音响动得更加剧烈,让紫鸢心惊肉跳。 “没事吧?”莫思幽见状,将紫鸢搂得更紧一些,轻声问道。他也没想到,在这幽深不见天日的山洞里,竟然会碰到人。难道也是无意中掉落到这山洞之中,苦于无计攀上去?那这个人又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那暗影却兀自想要往前,瞪大一双眼睛盯着紫鸢。 “小娃儿,你站过来点,让我看看你的脸!” 紫鸢眨巴了两下眼睛,往莫思幽怀里缩了缩。这个人为什么那么奇怪?可是,这样安静下来看对方的时候,紫鸢却又觉得,那个自称为上神的神秘人又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只是一个所谓的神,怎么会躲在这样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如此的狼狈? “怎么,你怕我?”那女声微微上扬,隐匿在黑暗中的嘴角似是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话音刚落,一根藤条飞过来,缠住莫思幽的手腕将他往前一拽。莫思幽在江湖中也算是一等的高手,可是竟然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就被那藤条缠住了身子。 “师傅!”紫鸢上前一步,随即被另一根藤条缠住了肩膀,将她拉到神秘人近前。紫鸢这才发现,缠在身上那湿漉漉的东西并不是什么藤条,而是水草!紫鸢有一种掉进了深水里,被水草拉住了手脚不得动弹,就快要溺死了的窒息感。 主要是,那张脸实在是凑得太近啦! 虽然这山洞深处本是密不透风,可洞里却是荡漾着一丝一丝的波光。这里的确很像是透着光的深海,一种凉凉的气息裹在皮肤上。 紫鸢张大眼睛,借着一点儿幽光,算是看清楚了面前的人。这女人漂浮在空中,手腕上却是绑着铁链,消瘦的脸上布满憔悴,只看五官,倒也不过四十岁上下,却了无生气,唯有那双眼睛炯炯有神,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到底是什么人?”莫思幽见神秘人仿佛对紫鸢很感兴趣的样子,不由担心起来。本来这样的地方阴气就重,很可能会有一些喜阴的生物隐藏在暗处,而紫鸢又偏巧是玄阴之体…… 但那神秘人仿若根本没听到莫思幽的话,只是满眼惊诧地瞪着紫鸢的脸,口中喃喃地说:“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像?像什么?紫鸢不明就里地看着她,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被这种眼神笼罩的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就好像自己是一个濒临灭绝的物种,忽然被人发现了一样。 “小娃儿,你父母是什么身份?”女声幽幽问道。 这句话击中了紫鸢心头的痛处,先前那一阵恐惧,化成了半分心酸半分怨愤。她别过脸,冷冰冰地说:“我没有父母。”顿了片刻,她看向另一边的莫思幽,眼眸中涌起来酸涩。“我只有师傅。他是这世上我唯一在乎的亲人。” “哦?”女声颇为玩味地呢喃了一声,黑夜中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移向了莫思幽,先是一愣,“……是他?难道……”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出“呵”的一声,颇为震惊,又有些玩味。这样自言自语了半晌,她忽然转过去看着紫鸢,半眯眼眸问道:“他是你的亲人呢,还是你的爱人呢?” 紫鸢闻言一愣,痴痴的和莫思幽对视一眼。 “你究竟想做什么?”莫思幽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神秘人问这样的问题,难道是要用他来威胁紫鸢做什么事情? 神秘人的身形在角落里又突显了几分,她一身蓝色的袍子,无风鼓动却兀自飘飞。 紫鸢越发觉得她像一只幽怨的女鬼,哪里有半点神仙的样子? 神秘人勾唇一笑,说道:“难得天下有情人。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生人了,既然你们与我有缘,这丫头又没有父母,不如就让我做个主,让你们结为夫妻。你们觉得如何?” 紫鸢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神秘人。她搞这么多事情,就是为了让两个和她素昧蒙面的小辈在她面前成亲?紫鸢的脸上立时浮起两团红晕。让她……和莫思幽结为夫妻…… “荒谬。”莫思幽冷声说道,避开了紫鸢的目光。 紫鸢怔了怔,片刻的失神之后,才别过脸去,藏起眼里那抹泪光。若是他不肯,难不成还真要靠这个神秘人逼着他娶她不成? 神秘人闻言,眉梢一挑,将莫思幽拉到近前来,有些不满地问道:“怎么,你不喜欢这丫头?” “我……”莫思幽心里揪了一下,欲言又止。 神秘人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将一根水草伸过去缠住紫鸢的脖子,毫不留情面地说道:“那我杀了她好了!” “住手!”莫思幽挣扎着,才发现自己动不了,一颗心霎时像要跳出去了一样。要他眼睁睁看着紫鸢受伤,倒不如直接伤在他身上!“你有什么冲我来,别伤害她!” “啧啧~你很关心她嘛!那还装什么冷漠,你体内那股炎火,可不是这么表现的。”神秘人好像对于自己的发现很是沾沾自喜,也很满意的从莫思幽冰冷的面孔上看见了浮现出来的震惊。顿了片刻,她又说道:“既然郎有情,妾有意,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让我成全了这桩喜事,你们不是应该感谢我才对么?” 紫鸢抓住缠绕在脖子上的水草,勉强挤出点嘶哑的声音来。 “你若想杀我,便杀我好了。这一生,为他而来,为他而活,为他而等,我站在他身后太久了,可是他却从来不肯回头仔细地看我一眼。如果……如果在他心中,我永远都只能是他的徒弟,倒不如让我死,也许他反而能够看到我了。” 泪水不经意的从紫鸢脸上滑落下来,淌进嘴角。从前听老人们说,悲伤的眼泪是苦涩的,可是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苦涩的滋味。大概是这一千多年来,等待早已麻痹了她的心,让她忘了苦涩的滋味。当那些漫天飞舞的杨花落下,迷了她的眼睛,弥漫在她心头的,只有那一年杨花落下的味道。 没有比那一刻的分离,更让她觉得苦的滋味了。 “丫头……”莫思幽蹙眉看着她,表情有些奇怪。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了,他眼中的她究竟是怎样的。她的心…… “幽哥哥,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第一次叫你‘师傅’和你说、说你想要我的那一刻。”紫鸢仍旧红着眼眶,喃喃地说着,完全没有去看莫思幽此刻惊诧的神情。 她……不是因为想替自己解毒才想要将她的身子给自己么?莫思幽愣愣地看着紫鸢,看着从她眼角划过的泪水,还有嘴角那一丝,或许是因为回忆而漾开的幸福滋味。 “我活着唯一的愿望就是能陪在你身边。我说过,天地六界,只要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这一次,就算要粉身碎骨、灰飞烟灭,我也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但,我想陪着你,不是只做你的弟子啊……我以为总有一天,你会自己看明白,我是个女人,一直就在你身边的女人。”紫鸢将憋了一千年的话,一字一字清晰地说出口。 她不知道下一刻他们面对的会是什么,她怕这些话再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然下一刻,她已被他拥在怀中,那双火热的唇覆下来,紧紧地吻住她。 紫鸢的脑海中轰鸣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冲向头顶,瞬间让她的思维空白一片。 ------------ 第32章 交换的条件 紫鸢先前并未注意到那水草将他俩放开,她只是沉浸在自己从不敢表露的心声里面。至少让她在再也无法开口之前,把想说的都一股脑地说完。 可是此刻莫思幽紧拥她在怀,这种感觉那么真实,让她一瞬间从回忆回到了现实中来,白皙的脸上不知是突如其来的羞涩还是他吻得太紧让她有些缺氧,而浮起了两团红晕。总之,她的脑子里还是晕晕乎乎的,却不由自主将手搭在他的胸口,轻轻地回应了他一下。 他薄薄的唇瓣,触感却是那样温软醇厚,就好像品一壶老酒,味道绵长醉人。 紫鸢觉得自己真的醉了,而且醉得不轻。她的眼前转换着记忆深处的每一幅场景。那白色杨花落尽的迷蒙,那千只纸鹤空中飞舞的纷繁,那袅袅温泉热气的飘散…… 莫思幽眼底那一汪清泉也醉了,好像化成了一坛埋藏多年的女儿红,揭开隔阂的那一刻,酒香四溢,让他跌落在无边的甘醇之中。只是这天下任何一种美酒的味道,也不足以媲美她清甜的嘴唇。这大概是他品尝过的,最好的滋味,所以他舍不得轻易地放开。 黑暗中那一抹幽影也不作声,只是静静看着他们拥吻在一起,眼神却又飘忽得不似在看他们。她的脑海中,慢慢地浮现出那一片波澜不惊的深海,两岸都是绵延万里的芳草,点缀着一朵朵紫色的小花。那一对男女的身影,就在那一弯碧蓝的海水上追逐。 那个男人的面庞,从不曾忘却的,所谓惊为天人,大概就是如此。不,他原本就是仙,是神,是这世间最清高淡漠骨子里却像水一样温柔的男人。可他的温柔,只给那一个女人,那个,和面前这小丫头的面容有八分相似的女人,一个他不该爱上的女人! “哥哥……”神秘人唇齿颤抖地兀自呢喃了一声,这叹息般的一声,被淹没在了石壁上滴下的水声里。这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让她将涌上了眼眶的泪生生地咽了回去。她抬起头来,看着前面相视无言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看来你二人现在对我的提议,应当没有异议了。我这个红娘,可还当得让你们满意?” 莫思幽转过身来,将紫鸢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神秘人。他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的目的,但他清楚的是,此人的修为深不可测,甚至可以说,并非人力堪比。若是她想取他二人性命,不费吹灰之力。可她不但没有这样做,竟还一再撮合他们,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虽然从表面看来,这个神秘人暂时还没有做出威胁到他们的举动,不过莫思幽仍是将她当作敌人来揣测。反正她方才对他们俩作出的那些举动,也不像是正道所为。 “你到底想要什么?让我和丫头成亲,对你有什么好处?” 神秘人低低地笑了两声,那笑声冷到了骨头里,竟让紫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紫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神秘人身上,好像有一种牵引着自己整具身体的力量,忽而如水,忽而如冰,忽而又隐隐地透着一股亲密的气息。 她笑够了,才用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盯着他俩,幽幽说道:“我成全了你们的好事,你们自然要报答我才是。我的要求也不多,就一个,你们去替我找一件东西。” “找一件东西?”莫思幽不解。 “没错。怎样,这条件是不是很划算?一件小小的宝贝,就能换一段美满的姻缘,天下间可没有第二次这么好的机会了。不过,我可不是在跟你们商量,而是你们必须去做。否则,休想走出这山洞。”神秘人用充满诱惑力的嗓音威逼利诱地说道。 莫思幽挑眉反问道:“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去找?” “我?呵呵――”神秘人颇为讽刺地笑了笑,也不知道她讽的到底是什么,但更像是她自己。她举起双手,束缚着她一双手腕的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动。她的眼中便流露出一丝恨意,恶狠狠地说:“若不是这两条捆仙索将我囚禁于此,我也不至于威胁尔等小辈!” 紫鸢心里“咯噔”一下――被囚禁在此?! 神秘人仿若看出了紫鸢的心思,微微一笑,说:“你们不必打什么歪主意。若是你们出去以后,没有履行承诺,那这小女娃儿的命,我可就要收回了!你们以为我被囚禁在这里,就拿你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呵呵,小女娃儿,看看你的左手腕上多了点什么。” 莫思幽闻言,不安地转过头,看紫鸢撩起她的袖口,不知何时她的手腕正中竟然多了一枚如同朱砂一般的红点。紫鸢倒吸一口冷气,抬起头来看着神秘人。 莫思幽急迫地握住紫鸢的手腕,向神秘人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呵呵,别紧张,你的小娘子暂时不会有事。我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若是三个月后的今天,我看不到我要的东西,那就可怜这小女娃儿,要尝尝这世上最痛苦的死法了。啧啧,被关在这破地方那么久,真是连心肠都变得黑起来了呢。你们现在一定是这么想的,对不对?呵呵呵!”神秘人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的威胁的话语,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紫鸢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是个疯子! “喂!你不是说你是什么上神吗?哪有神仙会像你这样害人的?”紫鸢壮着胆子质问道。 “呵――现在相信我是神了?不过,我是神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要受困于此?再说,难道你以为神仙就都是好人么?哈哈哈,一群以正道自居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自以为是这天下间最强大的掌控者,其实不过一群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为了长生,便要断情绝爱,他们又怎会知道,这世间唯一生生不息的,便只有爱而已,如何能禁?如何能毁?” 神秘人颇为激动地叫嚷,尤其是提到那群“自以为是”的神仙,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愤怒。 紫鸢暗自揣测,这女人被锁在这里,估计就是她那群同类的杰作吧?那也就难怪她这么激动恼怒了!也不知道她被困在这里已经多久了……紫鸢忽然有点同情起她来。一个正常的人被这样锁起来,也会慢慢变得不正常的,就算这女人说自己是神,也仍旧如此。 等到神秘人自言自语地说够了,忽然抬起那一双犀利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紫鸢,兀自笑道:“你这女娃儿,不应该会是敬神之‘人’呢,又何至于反问我这么一句?以你的身份,不应当是最清楚那群伪君子的嘴脸么?” 紫鸢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看着莫思幽投来的不解的目光,一时闪躲不及,脸上憋出两团红晕,心中却紧张不已。看来,那个什么上神,真是看穿她的身份了! 神秘人却淡淡一笑,心中了然。原来,他还不知道这丫头的真实身份……她忽然觉得有趣起来,若有一天,这男人知道他自己爱上了一个异类,会是什么反应! “方才我听你亲口喊的,‘不信天,不信命’,这可不是对那群伪君子的公然叫板?”神秘人风轻云淡地开口,来化解了此刻尴尬的气氛。 莫思幽便以为明白了神秘人那句话的意思,不然他也想不通。紫鸢这小丫头,难不成跟神仙还有什么过节?不过他此刻更关心神秘人提出的那个条件。 “你到底要我们替你找什么东西?” 莫思幽心里猜测,这神秘人需要的东西,八成能替她打开手上捆仙索的束缚。他想不到这女人到底做过些什么,会被捆缚于此,但看这女人疯疯癫癫的样子,这倒是个正确的决定。所以他有些犹豫,如果他们找来的东西,真能解开这女人的束缚,到底是对还是错? 神秘人看了一眼莫思幽,淡淡地说道:“那东西叫‘水玲珑’,是一块被白光笼罩的淡蓝色宝石,握在掌心会像水一样流动。这天下仅此一颗,所以绝不会找错。” “‘水玲珑’……啊?!”紫鸢喃喃地回忆着这个略微有点熟悉的名字,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水玲珑!那不是…… “你知道这东西?”莫思幽低下头来问她。 “啊?我……我听姑姑提起过,说是什么绝世珍宝,拥有这世上最强大的水系力量……”紫鸢说着,便失神起来。 水玲珑……真是那个“水玲珑”么?一千年前那场大战,就是它…… “是啊,这世上最强大的,水系力量。”神秘人的眼神有些迷离。 “这样的宝贝,六界之中定是人人趋之若鹜,可在下却从未听闻,看来定是失传已久。区区三个月,我们又能到哪里去给你找这东西呢?”莫思幽觉得这神秘人根本就是在给他们出难题。但如今紫鸢的命握在她手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有用的信息都仔仔细细地问一遍。 “那就要靠小女娃儿这具玄阴之体了――”神秘人说着,幽幽地看向了紫鸢。 “诶?”紫鸢一愣。又跟玄阴之体有关?! ------------ 第33章 第四颗伏魔星 神秘人知道这句话会让他二人感到震惊,所以对于他们愣住的反应,也毫不介意,反是微微一笑。 “水玲珑蕴含水系力量,是至阴至柔之物,而每过五百年,水玲珑的力量就会迸发一次,达到最强。玄阴之体对水玲珑会有感应。一千年前,我最后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还在那该死的女娲后人手中!至于现在,我已经许久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了……不过算算日子,水玲珑力量的下一次爆发,就在未来的三个月内。” 一千年前?! 紫鸢睁大眼睛。神秘人的意思是,她已经在这里被关了一千年了么?还是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小山洞里! “如果我们没有找到水玲珑……”莫思幽紧皱眉头。如此一个上千年的宝贝,江湖上却传闻甚少,看来其中会有不少秘密。 神秘人闻言,身体往前一探,用那双在黑夜中发亮的眼睛瞪着莫思幽,威胁地说道:“小娃儿,我可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我只等三个月,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要的只是结果。不然――”神秘人说着,将手轻轻一抬,掌心氤氲着一点儿古怪的波光。 “啊!”紫鸢忽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烈抽痛,身子一下瘫软下去。 莫思幽搀住紫鸢,冰冷的脸上显出怒容,看向神秘人。 “呵呵!”神秘人低低一笑,随即收了力道,隐于黑暗之中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句提醒。“只有三个月,可别让我失望哦~” 莫思幽看着那空荡荡的黑暗角落,心里浮起更加不安的感觉。 这神秘人,果然不像是人类…… 他握住紫鸢的手腕,看了看那一粒红色的朱砂,心头颇有些沉重。 “没事的,幽哥哥。”紫鸢摇摇头,将那朱砂遮住,对莫思幽露出一丝笑容。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愿意去想,若是有这般多的时间,不如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将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印在脑海中。 莫思幽握住她的手,说:“我会找到水玲珑的,不管有多难。”他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一些打算。他记得方才那神秘人说,她最后一次见到水玲珑,是在女娲后人手中……有这样一条线索,似乎还不算大海捞针。 他出神之时,紫鸢却窝在他胸口,喃喃地说:“就算我只剩下三个月可以活,那也会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三个月,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莫思幽凝眸看着她,脸上虽然没有一点表情,可眼底却写着认真二字。 “你舍得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么?” 紫鸢愣了愣,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她靠在莫思幽怀里,嘟着嘴说:“就算有一天我死了,化成尘土,也会随风飘到你身边的。” 莫思幽抱着她,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发,“既然现在开始决定了要抱着你,我就不会放手。” 紫鸢狠狠地点了两下头,一边流泪一边笑。她曾经想过,当有一天他终于愿意握住她的手的时候,他们如何携手做不羡鸳鸯不羡仙的逍遥眷侣,却不曾想过,将这一千年的苦酿成蜜之后,这心酸与甜蜜交织的感觉会比想象中来得更加汹涌澎湃。 若他一直是此刻的他,她也一直是此刻的她,没有什么六界纷争,没有什么劳什子的宝贝,只有这山洞中的寂静,便是千万年波澜不惊的岁月,也不会觉得寂寞。 但等到碧草山庄的人寻来,还是将他二人拉上去。紫鸢竟然会有一刻觉得不舍。她眷恋着,只属于他们俩的时光。尤其是看到柳慧如哭得跟花猫一样扑上去抱住莫思幽! “呜呜……四师兄,你吓死我了……呜呜,你没事就好了……” “让大家担心了。”莫思幽沉声说道,视线扫到柳清玄。连大师兄也出来找他们了。 “看见你们没事就好了!怎么会那么不小心?”柳清玄皱着眉头,眼里又是责备又是关切。 柳慧如闻言一怔,心虚的用眼角余光看着紫鸢。本来大哥就认定了她对紫鸢有偏见,如果让大哥知道是自己把紫鸢逼落陡坡的,他说不定会认为她就是故意的,那就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紫鸢瞥了一眼柳慧如,当然知道她心里怎么想。不过紫鸢也不是傻子,她如果这么说,柳慧如一定会否认或者是找借口,说不准还被反咬一口,到时候就闹得碧草山庄不可开交,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何况,柳清玄怎么说也是柳慧如的哥哥,自己挑拨他们兄妹关系又有什么意义?难不成,柳清玄为了一个外人的一句话,就会对他妹妹怎么样不成? 所以紫鸢乖乖地找了个借口说:“谁知道山路会那么滑啊?一不小心就失足了,让柳大少爷和各位师叔们担心了。” 莫思幽看了看紫鸢。他的确是看到了柳慧如向紫鸢出手那一幕,不过以他对柳慧如的了解,她还不至于心狠手辣到要取紫鸢的性命。既然只是无心之失,紫鸢也愿意不追究,他自然也就不说什么了,心里亦对紫鸢的宽容觉得欣慰。 柳清玄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身上掏出一张手绢来,一边替紫鸢擦了擦脸上的污迹,一边唠叨着说:“没事就好。看你,跟个小花猫似的。” “我才没有咧!”紫鸢嘟着嘴,吐了吐舌头。 “既然大家都没事,那咱们先回山庄吧。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明日再继续搜山。”柳清玄吩咐说。 莫思幽转过头来看着紫鸢,问:“能走吗?” “唔……”紫鸢想了一会儿,肚子里打着鬼主意,上去挽着莫思幽的胳膊,“好像扭到脚了。师傅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柳慧如闻言,狠狠地瞪了一眼紫鸢,嚷嚷说:“四师兄也很累了好不好,怎么背你啊?” “呃……”旁边的伯夷也头大起来,他跟了四师兄这么久,还没见四师兄背过谁呢。而且还是在柳慧如面前!为了避免柳大小姐争风吃醋闹起来,他硬着头皮说:“小紫鸢,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让我背你吧!” “是啊,师妹,让我背你也成了啊!”柳清玄急道。 可是他们话音刚落,却见莫思幽俯下身去,淡淡说道:“上来吧。” 众人一愣,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莫思幽。 尤其是柳慧如,呆立着,就好像看着的人不是她所认识的莫思幽。就连她这个青梅竹马的大小姐,都没有得到过这个让他弯腰的机会,他怎么可以为了那野丫头…… “四师兄……” 紫鸢本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撒娇的话,没成想莫思幽会当真。她垂下眼眸,看着莫思幽宽阔的脊背,心里一酸,眼角便有点湿湿的,在心里暗骂这个傻瓜。半晌,她才撇了撇嘴说:“我跟你开玩笑的,笨蛋师傅!” 刚才在山洞里,不是就看见她活蹦乱跳的吗?撒这样的谎他也信,真是个笨蛋……却笨得那么可爱。 “可是……”莫思幽想到那个神秘人在紫鸢身上不知种了什么毒,就觉得不安,好像她现在就是一个容易碎掉的琉璃娃娃,随时都需要被保护。 紫鸢看着他那担忧的神情,忍不住笑起来,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问题,她只好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去,还不忘回过来招呼伙伴们。 “回家啦!” 风吹着紫鸢那缭绕在肤色雪白的面颊上的黑发,掩映着她的笑靥如花,却仍旧遮不住她那双亮闪闪的大眼睛透出的幸福的光辉。好像她说的回家,是回她和他的家。 “丫头,你慢点!”莫思幽反应过来,皱起眉头,加快脚步去追紫鸢。天黑路滑,这丫头莽莽撞撞的,只怕又出岔子。 柳慧如在后面恼火地跺了跺脚。为什么四师兄的眼里只有那个丫头?她辛辛苦苦找了他大半天,担心了他大半天,他却不闻不问! “走吧。”柳清玄没有注意到柳慧如眼中那攒动的妒火,耸了耸肩,领着弟子们往回走。 等他们一行人走到碧草山庄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庄内似乎有贵客,也早早地点起了灯笼。这些日子,不断有各路英豪前来碧草山庄,所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不过柳渊待客在大厅,他们回来复命,自然也是要进去的。 谁知还不等他们踏进大厅,院子里忽然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莫思幽见这突如其来的大风似有异样,赶紧上前将紫鸢搂在怀中。 只见碧草山庄上空深蓝的夜幕中,出现了一个银色的漩涡,仿佛把漫天的星光都卷入漩涡之中。一颗银白的星子自漩涡中飞出,划破长空。 第四颗伏魔星! 众人还未从这令人惊叹的一幕中回过神来,漩涡之中忽然坠下无数火球,落向城中! “大家小心!”一声厉喝传来,随即一道屏障在山庄上空罩起,原是从大厅里冲出来的两位道长打扮的男女。跟着,柳渊和一名年轻女子从大厅里走出来。 年轻女子并未穿道服,清冷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忧色,凝眸望着从天而降的火球,口中喃喃地念出了古怪的词句。 伏魔星陨,炎火降世。蚩尤之子,浴火重生! (一卷完) ------------ 第01章 拥她入怀 那夜炎火突降城中,多亏了乾清派的两位道长璇尘和璇光,用法力相护,山庄内才得以幸免。但是其他地方却是一片狼藉,火光四起。好在炎火并未持续太久,损失不大,柳渊对受灾居民进行了全力救助,稳住了民心。 不过对于如此奇异天灾,民间不由谣言四起。各大门派在不久之后就全数赶到了碧草山庄,旨在尽快举行英雄大会。 那日与柳渊从大厅出来的女子,原来竟是女娲后人,金菱。因着这一层身份,各个门派对她都极其尊重。 连一向面无表情的莫思幽在听到这重身份的时候,眼里也惊起了波澜。 女娲后人在此,是不是说明,可能打探到“水玲珑”的消息了?不过对于此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在心中暗自思量。 除了女娲后人以外,最受众人瞩目的,大概就是乾清派的弟子了。乾清派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修仙门派,赶来英雄大会并非为了参加比试,而是受柳渊所邀做个见证。有璇尘和璇光二人在,大伙也就有底,这次柳渊是来真的。 碧草山庄向来稳坐武林盟主之位,这次天劫在即,为了大家能够齐心协力对抗预言中的劫难,柳渊便应允了这件事。虽然此事公开之后,庄内弟子们多有愤慨,不过紫鸢却认为,柳渊这样的考量,才是真正的为了碧草山庄。想来柳渊已做了充分的打算争夺第一,召开英雄大会,不过是为了在劫难来临之前,向江湖同门证明碧草山庄的实力,堵住悠悠众口。 所以她一直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来等着英雄大会开幕。这些向来以名门正派自诩的人类,一旦为了名利械斗起来,那才是世间最好的一出戏呢!不过最主要的是,这些日子以来,柳渊将他的四大弟子召入密室内闭关,为英雄大会作准备,让紫鸢一个人无聊死了。她坐在莫思幽房门前那座小桥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往池子里扔小石块。 “噗通!” 涟漪溅起了水中的月光,也溅起了紫鸢的一声叹息。明日就是英雄大会第一天,柳渊应该会让莫思幽他们在今日出关休息。不过紫鸢都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是不见有人回来的迹象。她伸了个懒腰,看样子这柳渊是准备死磕到底了,她只好自己屁颠颠地跑进莫思幽的屋子里躺床上睡觉。 那床铺上有属于他身上的味道,可以让紫鸢睡得很安心。 就在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门“吱呀”响了一声。 莫思幽带着一身雪气走进来,看到紫鸢缩成一团睡在被窝里,愣了一下,然后才走到床边去,在床沿坐下来。 这丫头……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确定这不是幻觉。天气越来越冷,但莫思幽并未有太大的感觉,所以房间里的被子仍旧很单薄。虽然紫鸢已经裹紧了被子,面颊仍是有些冰冷,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莫思幽知道她一向畏寒,便转身去取了一件袍子来,搭在被子上。 紫鸢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着惺忪的睡眼呆呆地看着莫思幽,似是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幽哥哥……” 她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现实,但那份温暖却如此真实。她抓住他的手掌,将这熟悉的温度握在掌心,才安心下来。真的是他。 “怎么睡在这儿?”莫思幽哑着嗓子淡淡地问。 紫鸢坐起来,看着莫思幽映在黑夜中的消瘦的轮廓,又是心疼,又忽然一下子窘迫起来,挠了挠头,面色微红地说:“我……我本来是想等你回来的,可是又觉得好困,所以……” “徒弟趁师傅不在的时候,来偷睡师傅的床!又想被罚抄门规了?”莫思幽板着面孔说。 紫鸢嘟着嘴,不满地说:“谁让你的床比我的舒服?大不了……下次让你睡我房间睡回来就是了。” 这理由……这偿还…… 莫思幽又好气又好笑,只好说道:“那罚你现在好好睡觉,不要辜负了我的床。”莫思幽说着,伸手揉了揉她睡得凌乱的头发。 “那你呢?”紫鸢眨巴了两下眼睛。 莫思幽坐在床沿,轻声说:“我就在这儿。” 紫鸢看着他眼底的疲惫,这些天为了练功,必然是吃了不少苦头,也花费了许多精力。她心底涌出更多疼惜,轻抚着他的眼角问道:“幽哥哥这几日一定很累了吧?” “习惯了。你睡吧,我守着你。”莫思幽握住她的手,话语没有波澜,却笃定如石。背后的雪光,从窗纸照进来,勾勒着他清瘦的轮廓。他好似雕塑一般,守护在她的床前。 紫鸢看着他,抿着唇往里侧挪了挪,然后撒娇一般地说:“幽哥哥你陪我睡嘛,好不好?” 莫思幽闻言一愣,随即别过视线,“别胡闹了。乖乖睡吧。” 紫鸢却不甘心地上去拽住他的胳膊,撒娇地说:“可是我一个人睡,好冷啊。” “那……我再去给你找件厚点的衣裳来。”莫思幽说着,就要起身。 紫鸢抓住他的手,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说:“幽哥哥不喜欢我吗?那、那不然我回自己的房间好了。” “不是!”莫思幽淡然的语气染上一点急迫。这么冷的天,大半夜的让她穿越半个山庄回自己的房间,他如何能放心?他又坐回来,皱着眉头说:“我……我们睡一张床……对你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啊?只是睡在一起而已。”紫鸢顿了顿,伸手轻轻地挠着莫思幽的胸口,脸上露出调皮的笑意。“除非,幽哥哥你心里面在想别的什么。可是,像你们这样的正人君子,不是都……”紫鸢话未说完,就感觉到莫思幽的身体微微发热起来。 莫思幽一把抓住紫鸢不安分的小手,认真地看着她说:“我兴许是君子,可首先,也是个男人。” 紫鸢感到脸上有点发烫,轻轻咬着嘴唇,上去勾住他的脖子,轻声说道:“那,你就做男人想做的事情好了。”她满是星辉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见他没有推开自己,便凑到他耳畔用调皮的粉舌轻轻地舔了一下他的耳垂,像一只贪婪的小猫。 莫思幽感觉到她的气息在他耳根后的敏感区游走,呼吸急促起来。他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拉进怀里,嗅着那鬓发间传来的香气,呢喃着说:“笨丫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前,不管有多少女人在我身边,不管有多少诱惑,我都可以无动于衷。但,你是唯一的例外。所以,别拿自己来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不要你还把我当成一个小丫头,我……你可以让我变成女人,真正的女人,只属于你一个人。”紫鸢抱住他,把头埋在他脖颈间,呼出暧昧的气息。 莫思幽拥着她,却是尽力克制着身体的反应,蹙眉说道:“我知道。正因为你是我心里最特别的女人,所以我才不能伤害你。我不想你被别人说闲话。相信我,等英雄大会结束,我会请师傅替我们做媒,光明正大娶你过门。” 娶她……过门…… 紫鸢鼻尖一酸,勉强才忍住眼泪,嘟囔着问:“那……万一、万一中间发生什么意外了呢?比如,要是你师傅不同意怎么办?再说,在别人眼里,我们是师徒……”紫鸢想到了柳慧如――她是柳渊的女儿,庄内上上下下都知道,柳慧如对莫思幽是什么心思,柳渊难道会不知道么? 紫鸢自是知道莫思幽的心,但她担心终究会抵不住外力。最让她不安的便是柳渊。她怕在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面前,柳渊根本不会顾念什么救命恩人的情谊。莫思幽又是柳渊一手养大,若是到时候,柳渊拿出师尊的威严和这份养育之恩来逼迫…… 莫思幽仿佛看穿了紫鸢的心思,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闪烁着笃定的光晕,对紫鸢说道:“我既然认定了你,便不会改变,因这天下没有任何一人的地位能够超越你在我心中的重要性。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这种感觉就好像从前世就印入了骨子里。或许我们前世错过了什么,但这辈子,我决不会放开你的手。” 紫鸢红着眼框看着莫思幽眼中的坚决,围困于心的脆弱一朝决堤,如同江河湖海潮流汹涌。她窝在他怀里轻声抽泣,或许他不会知道,当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的心中是如何翻过了千年的画卷。 千年之中,每一个日夜的守候,都汇聚成一种凝望。 千年之中,每一番春夏秋冬的轮回,都汇聚成一种失落。 千年之中,每一次从人群中与那些陌生的面孔擦肩而过,都汇聚成一种期盼。 千年之中,每一个有他的梦境,都汇聚成一种假象的幸福,和梦醒后的心痛。 而如今,这整整千年间,所有的爱恨痴嗔,都好似化作了一杯烈酒,她甘愿一饮而尽,再醉千年。只这一次,定要有他在身旁! 莫思幽侧过脸来,吻掉她脸上的泪痕,轻声说:“不早了,休息吧。” 紫鸢却紧抓住他的手,仿若她一旦放手,他便会消失不见。 莫思幽看着她眷恋的目光,眼底涌起无限的温柔,只好侧过身躺下来,将她拥住,用自己身上的温度暖着她。看着紫鸢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的脸上也浮现一丝笑意。 这个女人,只是简单的一颦一笑,便足以牵动他的心。他知道这一次,他真的败给她了。这么多年来,他固执地守着的那份清高和孤傲,那座覆盖在他心上的冰山,已被她融化殆尽。他曾以为他这辈子不需要谁,可如今,他只想与她携手逍遥。 若是没有碧草山庄弟子的身份,没有什么英雄大会,没有恐将汹涌而来的浩劫…… 莫思幽抿了抿唇,将那些繁杂的事情都抛诸脑后,闭上眼感受着她在怀中的温度。如今的他,只想拥她入怀。 然屋外,风雪肆虐,天边一抹煞气压境而来。 ------------ 第02章 折辱莫思幽 英雄大会第一日,各派便各展神通,因着每派每日最多只能派遣三名弟子上场,各掌门也自有打算。但不管怎么安排,前几日所有的掌门都是不会出手的。 其实大家心中暗暗期待的,都是最后一日,各派掌门的交锋。但为了显示各派的端庄,都自然要先派弟子出来比试一番。若是谁家的弟子能在场上力压群雄,也是极为替师门长脸的。 紫鸢心里想看的却是,如果哪家的弟子连自己的师傅都胜过了,到时这武林盟主之位,到底应该怎么评判?其实,凭着莫思幽如今的实力,与柳渊对垒,未必会落下风,不过紫鸢知道莫思幽没那份心。如果莫思幽真想争夺这武林盟主之位,她现在就不敢那么悠闲地看笑话了。 伯夷看紫鸢在旁边围观都那么津津有味,不由笑起来。 “小紫鸢,没想到你也那么喜欢看比武啊!” 紫鸢在心里嘀咕道:就是你们这些平日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为名利拼命起来才好看!她面上却“嘿嘿”一笑,眨巴着眼睛说:“我想看看这些人里面,有几个打得过我师父啊!不过至今为止嘛,似乎还没找到一个能让人惊艳的。看来,武林各大门派也不过如此。” 她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一声冷笑。 原是朱隐听到了紫鸢的话。他斜斜瞥来一眼,甚是轻蔑地说道:“好一个大言不惭的小丫头。你懂什么?各大门派如今都在保存实力,等到后几天,才逐渐能见分晓。四师弟再厉害,也未必能敌天下英豪吧?” 这酸溜溜的一席话,不但没让紫鸢觉得生气,她反而轻笑起来,一脸天真烂漫地问:“真有那么厉害么?可是我师傅不是师公的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个吗?如果连他都打不过那些人,碧草山庄不是就要丢掉盟主之位了?” “这……”伯夷别开带着怯意的尴尬目光,不敢看朱隐,但又觉得没词反驳紫鸢。 “笑话!四师弟年纪尚轻,怎敢夸下如此海口?再说,盟主之位,自然有师傅镇守,谁能打得了这位置的主意?”朱隐有些恼怒地拂袖,却不知真是为师尊抱不平,还是对紫鸢那一句“师公的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个”的定位感到不满。 紫鸢当然是同意后者。但她可不想浪费时间跟这个疯子胡扯,于是耸了耸肩说:“你可别牵连我师父。要不是为了碧草山庄,他可对什么英雄大会、武林盟主不感兴趣。最好呀,在最后一天的时候,二师兄你横扫各大门派,直接替师公拿下这盟主之位不就好了?我可舍不得我师父去劳累。” “你!”朱隐听得出来紫鸢话里的讽刺,但跟一个名义上的后辈计较,似乎太过掉份儿,尤其还是在这么几个底下弟子的面前。他只能咬咬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冷哼。他别过脸,露出不屑的模样,“真是一个孝顺的好徒儿!就不知道,这真是师徒情分,还是别有用心了。” 谁知紫鸢对他的讽刺毫不以为意,反而直白地答道:“当然是别有用心咯!像我师傅那样德才兼备的美男子,这世间有多少女人不对他‘别有用心’呢?” “咳。”旁边的兰轩假咳了一声,跟几个弟子挤眉弄眼。 紫鸢不知道他们最近又下了什么赌注,不过能把朱隐气得脸色发白,她可是乐此不疲。 没一会儿,她看见莫思幽从后院过来比武台,就懒得再理会朱隐,径直跑上去拉住莫思幽的胳膊。 “师傅!你跑哪儿去了?”紫鸢嘟着嘴望着莫思幽。大清早起来就不见了他的踪影,还以为他会提前到练功场来,谁知道比武都开始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他人,直到现在才姗姗来迟。 莫思幽沉声说道:“那日落雪被马家后人所伤,这几日一直在闭关,所以过去看望了他一下。” 紫鸢这才想起,那天落雪带她进入天机阁,却被马霜霜追到,她一直没来得及问那晚的细节,如今想想,的确是好些日子没见到那家伙出来捣乱了。原来……她想到那日自己还有点责怪落雪没有来看望过莫思幽,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你干嘛不带我一起去啊?臭落雪他没事吧?” 莫思幽看着紫鸢关切的神情,揉了揉她的头发,说:“看你睡得很香,便没有吵醒你。放心吧,以落雪五百年的修为,马霜霜不至于伤他太重。” 紫鸢点了点头,算是放心了一些。 那边柳慧如看着这一幕,狠狠地跺了跺脚,却听柳清玄愣头愣脑说了一句:“四师弟和小师侄的师徒感情可真好啊。难得看见四师弟这么平易近人。呵呵,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小丫头!” 柳慧如听到柳清玄这么赞叹的语气,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地说:“什么师徒师侄的,根本就是媚人的狐狸精!” 柳清玄没太听清柳慧如的话,只是愣了愣,便不去追究,专心致志地看台上的比试。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分析各门派的招式套路,虽然平日大家都有往来,各家的路数也互相有所研究,但那也是在平时,现在英雄大会的当口,难保各家不会使出保留招数。 作为东道主又是现任武林盟主之家的碧草山庄,从这一日起,就被越来越浓烈的紧张气氛所包围。不过凭着平日的操练,碧草山庄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挺进最后一天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其实很多门派也有自知之明,也就是凑个热闹,对他们来说,只要能够维系各路门派各自安稳,谁当武林盟主都一样。也有碧草山庄的支持者,对这次英雄大会的目的本就有所不满,对比武也抱着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打来打去,也就那么几个门派,加上前些日子淘汰一些,最后剩下的,除了三大名门,剩下的也只有另外三四个门派。 因着接下来的元宵节,最终场被放在了三日以后。 对比武变成围观态度的门派都放松下来,享受着碧草山庄的元宵款待,庄内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筵席上,那余观多喝了几杯,就有点不安分起来,竟然端着酒跌跌撞撞地跑到紫鸢跟前来,非要跟她喝交杯! “小美人儿,来,跟小哥哥我喝一杯!” 紫鸢瞪了他一眼,不搭理他,那余观却死皮赖脸地凑上来,硬要给紫鸢灌酒。 “来呀,别害羞嘛!” 柳慧如在另一边看着,冷哼了一声:“狐狸精!”却未想着要以碧草山庄少主人的身份去帮忙解围。她倒是想着,反正那丫头不是会功夫么?若是被逼急了,还手跟余观那色狼打一架才好,那可是一场好戏! 就在柳慧如这么想的时候,果真是传来了余观痛苦的叫声。但出手的不是紫鸢,而是本应在巡逻的莫思幽。他抓住余观端酒的手腕,冷脸看着余观脸上渗出的冷汗,似是刻意给他教训。 等到余观忍不住叫“放手”的时候,莫思幽才将他手中那杯酒取过来,幽幽说道:“余少掌门喝多了。方才多有得罪,这一杯,算是在下向你赔礼了。”说罢,莫思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余观被这样一折腾,酒也醒了大半。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莫思幽,但他毕竟是客人,莫思幽又当着这么多人扫了自己的面子,这次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下去! 余观便借着酒劲,指着莫思幽,憋得满脸通红地说道:“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配喝本少爷的酒?” 莫思幽眸中光色一闪,表情依旧恬淡。 余观见状,更加气恼,大声骂道:“江湖上人人说你莫思幽功夫好、人品好,其实也不过是看你面相长得好,看中你这副小白脸的皮囊而已!说白了,你不过就是柳渊捡回来的一条狗,连你亲爹亲妈都不要你,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莫思幽身躯一震,浩瀚的眼眸里涌出无尽寒意,袖中的双手握成了拳头。 柳慧如暗叫不好!她和莫思幽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他平日对什么都是无所谓的模样,但唯有这一点,是他偶有显露的逆鳞。柳慧如也看得清楚,莫思幽嘴上不说什么,但对于他自己的身世,却终究是横在心上的伤痕。她很气愤地咬了咬牙,终于想到冲上去出头。 可还不等柳慧如作出反应,就听见紫鸢火冒三丈地吼了一声:“你说什么?!” 方才还只当几个年轻人小打小闹的众人,一下子都愣住了,噤声看着紫鸢。偏偏那几个在江湖各门派面前都说得上话的都去商议最后一场比武之事,并不在场,连余海也作为最后一场的角逐者一同去了。这样一闹,筵席上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余观被一个小丫头这么一吼,竟不自觉颤了一下,看着那双原本秀美的眼眸里燃烧的滔天怒火,余观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但无论如何,到这个份上,他也不能丢了这份面子,于是硬着头皮说:“我说他莫思幽,关、关你什么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柳渊从思幽崖上捡回来的野小子,还不知是什么野种……” 余观剩下的话被紫鸢一只手扼在了喉咙里。他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瞪着紫鸢,难受地抓住她的手腕,一张脸因为缺氧而逐渐充血。 “放、放开……” “我杀了你!”紫鸢咬牙切齿地,一把将余观摁在桌席上,往死里掐着他的脖子,吓得众人半晌都未反应过来。她的身上隐隐地涌现出一团黑雾,不仔细查觉却难得见。 正走到门口的璇尘和璇光二位师兄妹,却察觉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强大力量,对视一眼,似是交会了什么东西,亦同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 第03章 煞气覆顶 “少掌门……”几个反应过来的青城派弟子冲了上来,围住紫鸢。 眼看着余观已经翻白要一命呜呼了,冷静下来的莫思幽才赶紧抓住紫鸢的手,免得铸成大错。 “丫头,放手!” 紫鸢眼中怒火未退,仍是掐着余观的脖子。 “听话。”莫思幽皱着眉头,带了一点恳求的语气。如果紫鸢当真杀了余观,青城派会如何对她?天下武林又会如何待她?到时候,恐怕碧草山庄也无力保她! 莫思幽放低了语气,紫鸢便是心头一软,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布满忧虑的脸,咬了咬牙,虽还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扬手将余观扔了出去,留了最后一口气给他。 青城派的弟子们见状,一哄而上,去搀扶余观。余观已经脸颊通红,嘴唇发紫,全然要背过气去的模样。 “臭丫头,你找死!”那些个弟子口中嚷嚷着,但又不敢上前,不过就仗着人多,过嘴皮子的瘾。 紫鸢早就看透这些专拣软柿子欺的人,不避不让地呵斥道:“你们若是有这个本事取我性命,尽管来便是!但谁敢再辱我师傅一个字,我便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你!”那些弟子们只是干瞪眼,并不敢上前。 璇尘和璇光将先前那份震惊掩藏,走进屋来劝和,如今正是天下武林需要同气连枝的时候,最不该出现内讧。这样给了台阶,才把那群叫嚷的青城派弟子安抚下来。本来这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是余观失礼在先,若是再闹大,对青城派的名声并没有好处。 如今青城派已经跻身到最后一战之中,正是需要江湖舆论支持的时候,被余观这么一闹,丢人已经丢到家了,又有乾清派弟子出面,他们哪里还敢多言?反倒是想着,等掌门知道此事,又免不了对少掌门大发雷霆了! “今日多谢二位道长解围。晚辈还要继续巡逻,就先告退了。”莫思幽见事态平和,拱了拱手,依旧是冰冷的模样,转身离开了此处。 紫鸢看着那个背影,心里的苦涩波涛汹涌,跟着他走出去。她只是一路默默无言地跟着,并不打扰他。直到他走过小桥,自己停了下来。 “笨丫头,干嘛跟着我?” 紫鸢咬了咬唇,慢吞吞地走上前去,从后面抱住莫思幽,将脸贴在他的脊背上。他身上的温度,一向能让她感觉到温暖,但这一刻,她却只感觉到心痛。 莫思幽的身体轻轻一颤,没有再动弹,他也没有说话。 雪光清冽地映照着紫鸢的面颊,将她眼角那一丝泪痕涂染成淡淡的银色。她紧紧地抱着他,喃喃地说:“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单的。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可是,幽哥哥,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弃你而去,你还有我啊。” 莫思幽垂下眼眸,看着她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沉默了片刻,只觉得整颗心也被她紧紧地抓住了一样。习惯了一个人承受、一个人疗伤、一个人坚强的他,从未想过要与人分享什么,可是一旦她贴近,他身上伪装的坚冰便被融化了。 他反过身去,将紫鸢搂在怀里,低头亲吻她的乌发,沉声说道:“有你就够了。”他忍不住想到,或许她真是自己上辈子的孽,所以注定了这辈子他要还她一生宠爱。不然,为何每次独独是对她――她的一切――他就没有任何抵抗力呢? 紫鸢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莫思幽说:“那你不准再皱着眉头了。”说着,她用指尖轻轻地揉着他的眉心,舒展开他习惯性紧锁的眉头。 莫思幽看着她那认真的表情,忍不住闪现一丝笑意。说起来,他还从未见过紫鸢像刚才那样生气,平日里文弱纤细的她,竟也有那样的爆发力,着实让莫思幽有些吃惊。不过他倒是听说过,当人在盛怒之下,会做出平时做不到的举动。 他发现从前的自己或许是太过狭隘了一些。他以为,她是需要他细心保护的,可是今天他恍然间明白,其实她也在保护着他。他的自尊,他的骄傲,他的伪装,他的痛,她都能明白,也能够替他分担那些从前他必须一个人承受的一切。在爱情面前,他们原来是完全相等的。 他俯身下去,吻了一下她仰着的额头,然后再吻住她的唇瓣,舌尖轻轻一挑,撬开她的贝齿,顺势滑进她口中,与她的舌头交缠在一起。他的唇舌还带着一点淡淡的酒味,和她口中的清甜混合在一起,好像酿出了一种更加醉人的美酒。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将她紧扣在怀中,温柔地索求着她的回应。 紫鸢踮着脚,才能勉强勾住他的脖子,却舍不得放开,也感觉不到累。她闭着眼,听见自己的心噗噗直跳,小脸上飞过了粉霞。在干冷的冬夜里,他的怀抱便是她最温暖的归宿。 他二人沉醉在这绵长的亲吻之中,却不见一路跟来的柳慧如,在夜色中咬牙切齿。她跺了跺脚,气冲冲地转身离开,恰好撞到带人巡逻到此处的兰轩。她非但没有道歉,反而狠狠瞪了一眼兰轩,让兰轩有一种他欠了她几百两银子没还的错觉。 等到柳慧如气呼呼地走后,兰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往她来的方向瞧去,这才知道原委。他赶紧止住底下弟子们前行,将他们赶到墙后去,自己却探出半个头来,笑眯眯地看着站在院中的紫鸢和莫思幽二人。 “啧啧啧,果然是个厉害的丫头啊!四师弟的终身大事终于有着落了!” 兰轩似是很满意地自言自语,一边说还一边点头。 “这次又输惨了!” “早跟你们说小师侄不简单了!” “这么可爱的丫头,果然是连四师兄也扛不住了啊!” …… 头顶上接连传来的议论声,让兰轩一下子黑了脸。他抬起头才发现,那些个弟子们每人探了半个脑袋,都瞅着同一个方向,一脸暧昧的神情。 “咳咳!”兰轩咳嗽了两声,把他们都往后赶,还义正词严地叉着腰教训起他们来。“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春心荡漾的话,就赶紧自己找一个去,别搁这儿耽误四师弟和小师侄。” “哪儿啊,三师兄,貌似刚才就你看得最起劲儿啊!”某弟子。 “我记得之前劝小师侄别打四师兄主意的也是你啊,三师兄!”另一弟子。 “呃……”兰轩尴尬地咂了咂嘴,半晌才说,“我这不是怕烂桃花太多,四师弟会挑花眼吗?谁知道这次是真桃花啊!不过真谢天谢地,总算知道,四师弟真是喜欢女人的。” 最后这一句颇为感叹,众弟子都跟着作意味深长状。 谁知这一幕还未持续多久,就听到院中传来了紫鸢的惊叫声。 “幽哥哥?!” 兰轩警惕地探头出去,却见莫思幽不知怎么竟双腿不稳瘫软在地。紫鸢一脸惊诧地搀住他,似乎连她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兰轩隐隐觉得不对劲,疾步走上前去询问。 莫思幽轻吸了一口气,企图站起来,全身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软骨散……”半晌,他才喃喃说了一句。 紫鸢先是一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莫思幽的话。 “啊,酒!” 难道是余观那淫.贼想对她下药?紫鸢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大厅里的画面! 就在这时,天际一抹煞气涌来,直逼碧草山庄。天色好似被灰色的雾气笼罩住,空气变得浑浊不堪,一股诡异的风从南方吹来。 隐隐有一阵杂乱的声音随风传来。 “糟了,大厅!”莫思幽恍然大悟一般,睁大眼睛看着兰轩他们。“快去大厅!” 那杯酒不是针对紫鸢,也不是针对他,而是整个在碧草山庄参加元宵晚宴的江湖门派! 兰轩大惊,嘱咐紫鸢先照料莫思幽,便领着人匆匆赶往前厅。莫思幽也不甘坐以待毙,用内力强逼体内的毒。想来席间也有不少唐门弟子,能够避过他们的耳目,对众人下毒,绝非泛泛之辈所能做到。 待莫思幽稍觉轻松一些,便踉跄往前厅走去。紫鸢不放心,也赶紧跟着。 到了前厅,发现一群土匪模样的人已经冲了进来,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或是被迷倒或是被杀害的名门弟子,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混合着酒气,让人几欲作呕。 好在有璇尘和璇光二人在,抵住了大部分攻击,碧草山庄巡逻的弟子们和一些没有沾酒的人,也和那群土匪展开激烈的打斗。很明显对方是有备而来,来势凶猛,而且这些人一眼看上去,便不是普通人类。 他们虽然有些长着一副普通人的面孔,但或者五官某处有异于常人,或是四肢与常人不同,有些甚至看上去就是一副非人的模样,进攻的力道和速度也比一般的人更加凶猛。他们还会使用带着煞气的术法,本就毫无准备的名门弟子们一片惨败状态。 紫鸢看见那些山匪都带有的共同点,不由一愣。 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地长着一些红色的暗纹,这让紫鸢蓦然心惊。 “半魔!” 她在心底低喝一声,眼中闪过诧异的光芒。 本聚在一起商议最后一场比试的柳渊等人也闻声而来,见此情景皆是大惊失色。这时,一名守卫地牢的弟子浑身是伤地冲到了前厅来,艰难地大叫了一声:“地牢……地牢……封印被攻破了!” 随着那弟子倒了下去,紫鸢看见从地牢的方向,走来顶着一张熟悉面孔的身影。 ------------ 第04章 恶斗 是那个“刺客”! 紫鸢一眼就认出纷乱之中的那具身影,她还记得他貌似说过他叫什么离……唔,啊,对了,是陆离!紫鸢深吸了一口气——他竟然真的回来了,而且还破了地牢的封印! 紫鸢看见陆离搀着一名年轻男子,领了一大群妖魔从地牢的方向杀过来。他们的目光有刹那的交汇,让紫鸢不由深吸一口气。她本还在想,不过几月,那陆离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厉害,不过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煞气之后,紫鸢就明白了。 她的视线移向陆离搀着的年轻男子,心中猜测,这应该就是陆离说的弟弟了吧?紫鸢看着陆合血红的双眼和脖子上暗红的花纹,终于知道那天陆离在她房间里絮絮叨叨说的是些什么东西了。 原来,他们两兄弟,是半魔! 紫鸢从前在关于六界的典籍上看到过,这世间虽对六界生灵有明确的划分,但因着一些特殊的原因,会出现超脱六界以外的生灵,比如跨界交合产下的子嗣,他们的身份极其尴尬,有时候甚至可能两界都容不下他们。 半魔倒也不全是因为男女繁衍才会产生。在人魔两界相交的地方,有时候会出现缝隙,从魔界渗出的煞气会影响到就近的人界环境,居住在此的人类便会受魔界煞气侵蚀,或是自身或是后代,便有可能产生身体异变,成为不人不魔的种类。这就和人类沾染到仙气,便有可能得道飞升的道理一样。 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他们会将半魔看成是异族,就和妖怪一样,是想要赶尽杀绝的。这也难怪碧草山庄会把陆合抓起来了。 紫鸢暗骂自己迟钝,那日竟没看出来陆离的身份。但即便早知如此,有些事情也还是不会改变的。 “不能放走这些妖魔!”柳渊见状,一边向弟子们发号施令,一边和几大掌门出手迎击。 有了主事者,正派弟子们似又重燃信心,奋力激战起来。 妖魔们也不甘示弱,口中大喊:“杀啊——” 碧草山庄中,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莫思幽身上使不了更大的力气,顶多能击退几个小妖魔,想帮忙却是无法。 “四师兄,你们没事吧!?”伯夷杀过来,见莫思幽表现得不对劲,便让紫鸢带莫思幽进大厅里去。如今院子里杀伐一片,火拼起来,只怕无法分身顾及旁人。 “去帮师傅他们。”莫思幽淡淡答道,自己退到一边,继续用内力逼毒。 紫鸢看他一头冷汗的模样,不由心疼起来,替他擦掉额头的汗水。 莫思幽似是稍微恢复了一些,有一些小喽啰攻过来,他便将紫鸢护在身后。 柳慧如在打斗中,无意中瞥到这场景,顿时妒火大盛。凭什么在他如此无力的时候,却还想着保护身边那臭丫头?凭什么别的女人从不入他眼,偏偏那个丫头就能陪在他身边?凭什么自己等了十八年,却永远不能被他放在心里?凭什么…… 柳慧如越想越气,竟然将手里的剑朝紫鸢飞了过去。 好在紫鸢反应得快,闪身躲开,那剑径直插进了门板里,深入几寸。紫鸢惊诧地抬起头来,看向这剑的来源,随即对上了柳慧如那愤怒的眼神。紫鸢原想这女人只是平日小打小闹就算了,有了上次的教训,应该会有所收敛,谁知道她竟然狠毒到暗中下黑手! 紫鸢手掌心里顿时运起了黑气。她其实也知道,可能是因为这群半魔人身上浓重煞气的缘故,今夜她体内的魔气,也好像很容易被触发。而且她觉得陆离身上的气息有点怪怪的,并不像是一般的半魔人所散发出来的普通煞气,更像是有人刻意唤醒了他体内的魔族血统,激发出了这血统里凶狠残戾的力量。 那陆离被三大名门的掌门围攻,还能撑到现在,着实不易。 其实陆离并未想恋战,救出陆合之后,因着弟弟被囚禁许久,他比谁都想尽快撤离。只是如今遭到围剿,他想要全身而退,略显吃力。 紫鸢便想着,如果陆离的目的就是救他弟弟,为何一定要选在碧草山庄人多势众的时候?联想到他身上那古怪气息,紫鸢便猜到几分答案。 看来是幕后有人刻意想搅乱各大门派。在碧草山庄的地盘上发生这种事情,本就有嫌隙的各门派,恐怕又会风波暗涌。如此煞费苦心,加上这狠毒的借刀杀人的招数,恐怕也只有那个人能做得出来了。 紫鸢的目光移向被围攻的陆离,心中暗想:花费这么多心思在这家伙身上,一定还有更长远的打算吧?那……那个人是不是也该出现了? 她就是这么一想,天边浓黑的煞气果就再次袭来,仿若是在纸上泼了一叠墨汁,层层晕染开来。 正在院中恶战的一干人等被这阵突如其来的狂风迷得快睁不开眼,纷纷抬头望着煞气侵染过来的方向。在那一片浓黑之中,一袭黑色的斗篷若隐若现。 是她!果然是她!紫鸢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大祭司……” 莫思幽虽没听到紫鸢口中喃喃的声音,却看出她流露出的惊惧,上前拉住她的手,示意有他在,不必害怕。 紫鸢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挽着莫思幽的胳膊。其实,正是因为他在,她才会害怕那个人。她怕的不是那个人会对她做什么,而是……她抿了抿唇,紧绷心弦盯着煞气之中显现出来的人影,生怕那影子会突然朝他们的方向奔袭过来似的。 “好强的魔气!” 金菱一言既出,大家都屏息凝神,越发提高了警惕。连女娲后人都这么说,来人一定不简单。 “呵呵——”煞气之中传来一阵女子的轻笑,狂风急速卷来,破了璇尘和璇光的法阵,将整个院子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陆离反应过来,对同伴大叫道:“大家撤退!” 那煞气竟是护着他们撤离! “魔头!大家当心!” 金菱大喝一声,飞身上前,身体四周涌现出强烈的光芒,腰身以下的身体部分赫然变成了一条强健有力的蛇尾! “啊!”紫鸢倒吸一口气。蛇尾乃是女娲后人力量的象征,看来这是要动真格了! 不过金菱毕竟年轻,也就和柳慧如差不多的年纪,而煞气之中的人影却迸发出极为强大的力量,就连金菱也被远远震开。 “女娲后人!”黑影带着半分惊讶半分愤怒地冷哼一声,朝金菱挥出一道猛攻的黑气。 金菱闪身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黑气击中,忽的一个人影插进来,以一道青光挡回了攻击。金菱退回地上,抬头看到方才出手救她的原是一名穿着破旧的中年男子。那黑影原本还不甘心,但与中年男子交手了几次之后,并没有占到太大便宜,此刻那群妖魔也退得差不多了,煞气将黑影一卷,便很快消散在了天际。 院子里只剩下了遍地受伤哀嚎的弟子。 一片需要收拾的残局,连紫鸢都替柳渊感到头疼了。不过她刚将心思从那团煞气中转移回来,就被那个突然插进来的中年男子吸引住了,来不及想其他的。 “咦,这个人……”紫鸢歪着脑袋,想了想。怎么这一身打扮,这面相,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呢? 她的记忆快速后退,一直退到那一日,和莫思幽赌气走出碧草山庄,一个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那个被一群人追打的老乞丐…… ……逆天之人,命途多舛,务必珍重啊…… ……既在人间,切勿为恶。否则,必不能饶…… “啊?是他!”紫鸢睁大眼睛,想到那一天的奇遇。当时这老乞丐转瞬即逝,她还以为自己真是做了个梦呢!今日他在这种境况下再次现身,让紫鸢确定,这人身份不简单。 刚才从他的招数中散发出来的……是仙气! 紫鸢心里又是一惊,想着:“难怪能够击退大祭司魂魄发挥的力量,那日还一眼看穿我的身份,原来……”她接着疑惑起来。这老头若是仙,又看出来了自己的真身,为什么却任由她去呢?他们这些神仙,不是一向以魔族为恶么? “这位侠士仗义相助,柳渊感激不尽,敢问侠士高姓……”柳渊上前向老乞丐谦逊地拱手询问。 谁知那老乞丐伸长了鼻子嗅了嗅,好像在寻找着什么,自顾自地往另一边走去。 “唔,酒,好香的酒……” “侠士……”柳渊愣了愣,脸上又是疑惑又是尴尬。 可老乞丐根本不理他,抱着酒壶就“咕嘟”、“咕嘟”地喝起来。 “喂,别喝!这酒里有迷.药!”紫鸢忍不住喊了一声。 老乞丐却仍旧喝得忘情,喝完一壶之后,还不忘擦了擦嘴,点头道:“好酒!好酒!哪个不长眼的,嗝——往这么好的酒里面下迷.药?被我老头逮到,嗝——定要让他赔我十坛好酒!” 众人顿时哭笑不得。这下药和赔酒给他,有什么关系? “前辈方才出手相救,金菱无以为报。”金菱走上前去,也不管那喝酒的老乞丐是否在听她的话。 话音刚落,老乞丐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无以为报,又何必一定要报?女娲后人并非救世主,为天下苍生而活,为世间正义而活,却从未想过为自己而活。小姑娘,你可有想过自己的人生?” 说罢,他就喝着壶中酒,踉跄地离开,只留给惊愕的金菱一个潇洒的背影。 这家伙,有点意思。紫鸢的嘴角弯起一抹笑。 ------------ 第05章 担负重任 这一夜,果真不平静。各大门派之首聚集在一起,群情激愤,柳渊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安抚下来这些人。本以为比试之日会推迟,让大家休养生息,没想到这些人却一致要求尽快推选出新任武林盟主。 这一日妖魔作乱,竟然都打到碧草山庄门口来了,各门派谁还能坐得住?何况,那群半魔人还释放了碧草山庄地牢中关押的妖魔,又不知将要在江湖上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还好有乾清派的璇尘和璇光,加上女娲后人金菱从中斡旋,这群人才肯散去。不过之后这几人却和柳渊一同,将莫思幽留下来。紫鸢不放心莫思幽体内的软筋散,不过看柳渊他们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并不想别人在场,她只好到门外守着。 她闭上眼睛,半倚在走廊的柱子上,毫不费力地听到了屋内的谈话。可是这一听,却让她吓了一跳。因为她明明白白地听到了“水玲珑”三个字! 柳渊他们要莫思幽与金菱一同,去苗疆娲神大殿里面探寻水玲珑的下落。这次是秘密外出,不容透露给外人知道,想来是怕在武林之中再掀风波。莫思幽也到这时才知道,原来水玲珑不仅是对那山洞中的神秘人重要,还对整个人界产生过巨大的影响。 两千多年前,人魔结界被强行撕裂,缝隙在随后的千年之中不断扩大。魔族对人界产生觊觎之心。当时一统魔界的蚩尤之后,魔君莫问,率领魔界精兵攻入人界,在此展开了一场发生在距今一千多年前的旷世之战。 那一战不仅震动人魔两界,也震动了天庭。但六界有序,即便是神族也不能轻易插手,幸而这血腥之斗唤醒了人族的守护神,上神女娲之灵。她将至宝水玲珑赐予她留在人间保护人界的后人。这水玲珑中强大的水系力量,压制住了魔君莫问与生俱来的阳炎之体,才使得女娲后人联合乾清派始祖将其击败,并利用七颗伏魔星将莫问的灵体封印在虚空之中。 然这结界的力量并非牢不可破,待七颗伏魔星全部陨落,炎火降世,魔君重生,人魔两界的浩劫,将会卷土重来!这便是千年之前的预言,也是柳渊等人提到伏魔星陨就如此胆战心寒的原因。 单单是看典籍记载,魔君莫问率领大军三日便占领人界大半土地,就可知其有多大的能耐。如今,即便有女娲后人加上乾清派,柳渊等人也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够对付魔君莫问。何况,魔君一出,必是生灵涂炭,拖得越久,人界死伤就越惨重。 所以,他们想到了故技重施。 只是那水玲珑千年之前一场大战之后,需要修复元气,便被供奉在娲神大殿之中,由女娲后人守护。但大殿之中原本就机关重重,即便是女娲后人,轻易也是不得接近的。 “师傅和道长就对晚辈如此信任?”莫思幽清冷的面庞上浮起一丝疑问。 柳渊拍了拍他的肩,说:“阿幽,你是为师一手养大,你的品性,为师再清楚不过。何况,此事过程艰险,纵观江湖,这任务怕是只有你能配合金菱姑娘完成。” 其实柳渊一早就在心里承认,莫思幽的修行已达到了他也未曾达到的高度。他看得出来,莫思幽平日对自身的实力刻意隐藏,尽管如此,却仍旧表现得让人无比惊艳,因此这件事,他也只放心交给莫思幽去做。 “既是师傅的吩咐,徒儿万死不辞。”莫思幽淡然答道。 柳渊叹了口气,说:“唉。你年纪尚小,为师本不该让你承受这些,何况此行艰难,尤其是深入娲神大殿,稍不留神,恐有性命之忧。可我们也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徒儿明白。徒儿的命是师傅给的,即便是交还于师傅,也无半句怨言。徒儿身为碧草山庄的弟子,定当以天下为重,竭尽全力,配合金姑娘。”莫思幽沉声说道,低垂的眼眸中却流转着一丝不为外人察觉的光彩。 娲神大殿……水玲珑…… 丫头…… 莫思幽心中轻轻一叹,回转思绪过来,听那乾清派的道长交代。因着此行凶险,他师兄妹二人便将乾清派的一些心法口诀教给他,凭着莫思幽的资质,快速提高修为自不在话下。 这倒是让莫思幽有些惊讶。江湖各大门派,对自家的内功心法无不是讳莫如深,但璇尘和璇光却轻易的就教给他乾清派的修炼之法,还道是这些所谓的修炼法门,本就是拿来助世人,而非乾清一家专有,至于能不能得其深妙皆在于个人的领悟与机缘。单从这一点,就不得不说他们的思想确实与俗世之人有别。 “晚辈记住了。”那师兄妹只说了一遍,莫思幽便已熟记在心,点头答应。他心中默念这心法之时,便觉得体内涌起了一股祥和的气息,竟是由内而外地感觉到清爽。 这道家的修行之法,果然与平日常人的修行有所不同。不过想想也是,武林中人修习是为了强身健体,也是为了发扬门派,或是其他为俗世所累之事。但乾清派的修炼,却是为了斩妖除魔,甚至乃是飞升成仙。听说,乾清派史上,当真有修成过仙身的前辈…… 璇尘和璇光从前也听闻过柳渊这位座下得意门生,本还有些觉得夸大,但见他如此毫不费力就吸取了乾清派的练功法门,惊诧之余,也很是佩服。 “你们回房收拾一下,我随后会找个借口安排你们出发。你们切记,此举若还是一败,魔君复出,生灵涂炭,人间浩劫不可阻挡啊……”柳渊幽幽叹息了一声。 莫思幽眼中的光芒又是变换了一下,随即像黑夜中被掐灭的火点般,消失殆尽,归于无法分辨他物的黑暗。 魔君莫问…… 简单的四个字,像尖锐的利刃,刺进紫鸢的胸口,疼痛感让她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过了许久,那紧闭的双眸才慢慢张开,眼角渗出几点泪花。 “……师傅师傅……” 那稚嫩的声线,又在脑海中回旋。 穿着一袭重紫华袍,银发如瀑的绝美男子,和推开门走出来的莫思幽重叠在一起。 紫鸢用一刹那的年华,颠倒了回忆与现实。她扑上去抱住莫思幽,仿佛做了一千年前本该做却不敢做的事情。那时候她若是这样抱住他,能不能留下他? 可这一次,她不要留下他,只求他带她一起走! 莫思幽先是见紫鸢眼眶发红看着自己,又突然上来抱住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心中暗暗发紧。 “怎么了?” 紫鸢听到他带着关切的声音,摇了摇头,却是喃喃地说:“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不祥的事情。” 跟着出来的另几人,见状也不由愣了。 璇尘和璇光看到了紫鸢,对视一眼,也不多言,只是目光中多了几分打量的深意。 “不准胡说。”莫思幽捉住紫鸢的胳膊,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是用他坚定的眼神在安慰她。有他在,不会让她发生任何事情。可是紫鸢的眼眶却越发红了。莫思幽微蹙眉头,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宽慰道:“不会有什么事,有我在呢。” “师傅,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对不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很怕……我真的很怕……”紫鸢并非在做戏。她是真的怕了,每一次与他分开,她都怕下一刻,那熟悉的身影便再也不会出现在眼前。就像从前一样。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人,她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呼吸,他的呢喃,他的拥抱……可是一转瞬,这些,都只留在了冰冷的梦中。她怕,某一次再别,便又是数百年。她真的害怕了这漫无目的的寻找,这分秒煎熬的等待,她不要再一次失去他! 原来这丫头是怕这个…… “我不会的。”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莫思幽却明白地感觉得到她身上传来的那股无边无际的恐惧,透过他的皮肤和肢体,穿透他的心脏。他眼里涌起心疼的神色,柔声地安抚她。 柳渊在旁看着这一切,心中有了异样的感觉。从前他并未仔细留心,倒没觉得紫鸢对莫思幽的依赖有何不寻常。虽然莫思幽名义上是紫鸢的师傅,但他二人的年龄差距也不过两三岁,柳渊只当是小丫头对兄长的撒娇。 可是今日看到他二人的举动,柳渊便觉察出了一丝暧昧的气息。他一手养大莫思幽,对于莫思幽的性子,不说有十分了解,但也能掌握七七八八,还从未见过莫思幽有如此的性子去安抚一个人。 难不成…… 柳渊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情绪,轻咳一声说道:“时候不早了,紫鸢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莫思幽闻言,低头轻声对紫鸢说:“我送你回房。” “不!我要跟师傅在一起!”紫鸢不答应,又抱住莫思幽不肯放开。 若非柳渊自认方才谈话的时候,屋内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不会察觉不到屋外有人偷听,他定会怀疑紫鸢知道了什么。此刻他皱着眉头,耐着平和的语气说:“你这丫头,别任性了,哪有一个姑娘家大半夜不回房间,却和男子待在一起的道理?别人会说闲话的。” 紫鸢摇摇头,抱紧了莫思幽说:“那就让他们说好了。师傅在哪里,紫鸢就在哪里。” “这……”柳渊面露难色,不料这丫头会这么倔强。若是她在,他该如何安排莫思幽和金菱二人离开? 莫思幽知道紫鸢的性子,今日若是不顺着她,她是决计不会安心的,便轻轻拍着她的背,说:“我陪着你就是了。”说罢,朝柳渊投去幽深的一眼。 其实,有紫鸢在,也未必会妨碍他们的计划,或许反而…… ------------ 第06章 龙王庙怪谈 原本是两个人的任务,因为紫鸢的介入,不得不临时改变成三人。因这丫头就跟有预感似的,怎么也不肯离莫思幽半步。柳渊无法,只好让紫鸢与他们同路。 但也因为紫鸢,柳渊等人立马有了主意。假意劫了紫鸢,莫思幽身为她的师傅,自然要去追赶,但考虑到对方可能是方才那群妖魔,金菱便以女娲后人的身份跟随。看着计划顺利进行,柳渊也松了口气。 倒是璇光同璇尘走在回房的路上时,却忍不住忧虑起来。 “师兄,让那丫头跟着,真的合适吗?” “你担心什么?”璇尘心中,其实有了答案,却还是问了。 璇光皱起眉头,道:“自然是先前在晚宴上那股奇怪的气息。那丫头身份不明,但恐怕当真不是普通人。让她一起去娲神大殿……” 璇尘淡淡一笑,说:“你忘了娲神大殿是何地?若她的身份真如我们猜测的一般,那也做不得什么。何况,即便是那重身份,也未必就是奸细。六界种种生灵,皆有好坏之分,又岂能以种族评判?” “是我狭隘了。不过她对那莫少侠,倒是真性情。希望真是我多虑了。” 两人说着话,渐渐远了。 这边墙角暗处,朱隐露出一脸意味深长的神情。那丫头的身份究竟是什么,让乾清派人这般讳莫如深?还有她被虏,果然也不简单……既然这两人知道,那师傅必定也参与了此事的安排。在师傅心中,那莫思幽真是无人可以超越么?朱隐手掌握拳,眸中浮现出阴冷的神色,与越来越冷的天气交融在一起…… “啊切——” 紫鸢迎着夜风走了不一会儿,就冻得鼻尖儿通红,打起喷嚏来。 好在莫思幽有所准备,他知道紫鸢一向畏寒,便给她带上了夹绒披肩,稍微能抵御一些寒气。不过紫鸢身上仍是一点温度都没有,好像她的血液天生就是凉的。莫思幽揽着她的肩膀,让她紧靠着自己,倒是他身上的温度能让紫鸢温暖一些。 “我身上的遁土珠可以带我们瞬移,但娲神大殿有神力庇护,遁土珠探寻不到它的方位,所以我们只能先到娲神大殿之外的女希古镇落脚。”金菱解释说。 莫思幽点点头,说:“今夜天色已晚,即便到了女希古镇,大概也找不到住处了。不如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将就一夜。” 这里虽是荒郊野岭,但毕竟还属于碧草山庄,莫思幽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带着两人往东南边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破旧的龙王庙。此处已经荒废许久,听闻是常在夜间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所以没人敢靠近。 莫思幽这么说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紫鸢。若不是外面冰天雪地,他其实是不愿带紫鸢来这种地方的。 “龙王乃是神,哪有鬼怪敢在龙王庙里撒野?我看也不过是世人自己吓自己罢了。”金菱却不以为然,径直走了进去,铺了点干草准备休息。 不过紫鸢对那种没有脚还飘来飘去的东西,是一向很恐惧的,听莫思幽这么一说,就更害怕了,缩在莫思幽怀里睁着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盯着四周。 庙中原本还算气派的装潢,如今已是一片败落之景,破旧的锦缎帘子随便耷拉着,神坛和龙王的泥像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空荡荡,又静悄悄地,只要有一丁点响动,就可以引人注意。然守了大半夜,这种静谧并没有一点改变。屋外的朔风拍打着门板和窗棂,倒是不断发出渗人的呜咽声。 紫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过去了,头埋在莫思幽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与梦中滴答滴答的水声相重合。一切好似回到那年的山溪雅筑…… 外面的风雪声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在半夜更加狂躁起来,让本就破旧的窗户“咯吱”、“咯吱”作响,好像随时会被狂风吹得散架。 莫思幽如潭水一般幽深的眼眸,本是紧紧盯着那扇窗户,却在听到神坛那边传来的一声细微响动之后,将视线移了过去。 神坛用黄布罩着,看不清底下。那声音便是从下面传来。 莫思幽握着玉笛的手紧了紧,却不动声色。 再一次,那声音从神坛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像是什么在抖动。 确认之后的莫思幽,用玉笛将地上的小石块飞快地一挑。那石块飞向神坛,击中了什么东西,便有一道影子从神坛底下窜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向另一个暗角处。 紫鸢和金菱都被这阵响声惊醒过来,不明就里地瞪着眼前的夜色。窗外照进来的雪光,正好打在那团小小的灰影之上,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紫鸢心里“咯噔”一下,真的有鬼么? 金菱见状,却是拔剑冲了上去,对着灰影就是狠命一刺。谁知那灰影忽然回转过身来,用一张狰狞的面孔对着金菱龇牙咧嘴,随即还抬起一条手臂来挡剑。 金菱的剑刺在这条手臂上,却如同刺在了铠甲之上,发出激烈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一股奇怪的力量扑面而来,竟是将她震飞出去。 莫思幽飞身而起,从空中接住金菱,将她揽在怀中。 毫无防备的金菱跌进他的臂弯之中,竟是紧张地倒吸一口气,惊诧地抬起头来,看着映在她眼眸中的莫思幽波澜不惊的侧脸。仿佛是在冰天雪地之中看到了一枚绝美的花朵绽放,慢慢地占据了整个眼眶,金菱一下子摒住了呼吸,愣愣地看着这个被整个江湖传说得神乎其神的男人。 原本对那些流言毫不在意的她,在到了碧草山庄之后,也刻意没有过多留意。身为女娲后人,她似乎没有更多的时间浪费在和保护整个人族无关的事情上。 然此刻,她看着他被飘舞青丝掩映着的面庞,那一道流畅的侧脸线条,竟是蓦然之间刻进了她的心中。她不明白心口那一阵慌乱的悸动是什么原因,但却让她紧张起来,面颊上浮起一团红晕。 莫思幽并未注意到怀中之人的反应,只是抬手一挥,玉笛的青光向着那灰影飞去。灰影受惊地冲破门窜出去,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莫思幽并未打算去追,将金菱放下,淡然询问道:“没事吧?” 发愣的金菱这才回过神来,躲开莫思幽的眼神,摇了摇头。片刻,她又说道:“刚才那东西似乎不像是鬼,倒像是妖怪。” 她想起来在黑暗中看到的那张脸,虽然有着人的模样,但是面颊上好像有一些银色的类似鳞片一样的东西,在雪光下反射出银色光芒。 “不管它是什么,看起来也是独身,现下它已经逃窜出去,暂时应该不会回来了。下半夜你们抓紧时间再睡两个时辰,也该天亮了。”莫思幽望着庙门,门外茫茫的黑夜,肆虐的风雪,吞噬着一切。他抬起手来挥了下长袖,庙门便被一股力道带上了,并隐隐透着一道保护屏障的模样。 金菱不由稍显赞叹地看向莫思幽,他却已经转过身去面向紫鸢。 “在看什么?”莫思幽见紫鸢蹲在暗处,仿佛是在查看东西。 雪光照在那灰影方才停顿过的地方,地上有一枚银色的东西闪着光芒。 紫鸢便是被这东西吸引住了。她将那东西拾起来,仔细打量,像是一枚鳞片,泛着一点淡蓝色的光,上面还染了几滴鲜.血。 那东西受伤了……可是,那到底是什么?真是金菱所说的妖怪么? 她站起身来,将那枚鳞片递给莫思幽。 “长着这么奇怪的鳞片,如果是妖怪,应该也是水生妖怪,怎么会躲在破庙里呢?” “我看它尚且幼小,兴许是迷途的小妖吧。”莫思幽的话里竟是有一丝叹惋。他心里的确是想着,但愿那小妖兽没有存着害人之心,早日找到归家的路。 他刚这么想,就听紫鸢喃喃地说:“那……它会找到它的爹娘吧?希望它们能一家团圆。” “世上再多两只妖魔,可不是什么好事。”金菱冷声说道。她和紫鸢对视一眼,并不理会紫鸢眼中流露出的一丝反对神色,走回干草垫。“休息吧。” 但这一夜,她却是睡不着了。 金菱先未察觉,自己一直睁着眼睛盯着莫思幽的方向,看着雪光照进他同样清冷的眼眸,然后流转着银色的光华,她的心跳渐渐地快了。 “唔……”紫鸢裹了裹身上的衣裳,往莫思幽怀里缩了缩。 莫思幽垂眸看了看她,便将手臂收紧一些。 本是先前也见过的举动,此刻金菱心中却好像被人投下了一块石子儿一样,激起了涟漪。她的脑海中竟不由自主地想到,能有莫思幽这样一个师傅,那丫头该是很幸福吧?她竟是有些贪恋起方才被莫思幽紧搂的那丝柔软和温暖来。 不,不对! 金菱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别开目光。自己在想些什么呢?虽是睡不着,也还是好好闭目养神,等到天一亮,就该赶去女希古镇了。 那里,还不知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 第07章 怪病因何而起 翌日金菱催动遁土珠,不过片刻时间,他们脚下的土地便从荒郊野岭到了小镇郊外。原本的冰天雪地,也因着南方的地势而变得温润。四周的竹林被风吹着沙沙作响,传入那用篱笆围起来的古朴小镇。 这里的气温无疑让紫鸢感觉舒适了许多,虽然空气仍旧是笼着一层凉薄,却没有那么刺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还嗅到了腊梅的香味,眉眼里盈满了笑意。 “我们先找间客栈住下,然后再打探去娲神大殿的路。”金菱瞄了一眼这并不太繁华的小镇。在这种比较偏僻的地方,可能找不到什么太好的地方,但只要干净舒适便可。 紫鸢眨巴着眼睛看着金菱,疑惑地问:“不是说你们女娲后人便是娲神大殿的守护者,难道连你也找不到娲神大殿的所在地?” 金菱看了她一眼,面上冷冷清清的,不亲不疏,答道:“原本是如此。但后来守护大殿的先祖发生了一些事情,便失去了娲神大殿的信息。我只知道它在一片幻境之中,大概是在女希古镇还要偏西的方向。” 紫鸢耸了耸肩,那东西在哪里都好,她在乎的只是,难得和师傅在外面来走一趟,可不想就立马被烦事所困。 “那你去打听好了,这苗寨里面,还是你比较熟悉。我和幽哥哥去客栈要房间。” 不等金菱提出意见,自然,金菱也没有什么可提意见的,人家师徒二人同路无可厚非,紫鸢就拉着莫思幽兴奋地上街了。 这小小的苗寨不比中原城镇,看不见那些四四方方的街道和建筑,镇子似是随意的依山而建,四周长满翠竹,房屋也用竹片编建。整个小镇就这样淡淡地笼在一片幽碧之色中,偏安一隅,不与世俗争宠。 镇中的居民都做异域风情打扮,穿戴着苗人的银质头饰和华丽服装。刚从山林中打猎归来的男人们,缠绕在发上的布带挂着清晨的露水,女人们迎上去,分享着一日之晨的喜悦。 街边的商铺,高高低低地传来吆喝,揭开了一天的繁忙和热闹。 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紫鸢眼里都仿佛是稀罕玩意儿,所以一路上挨个儿看过去。 “在中原地区的确很难见到这些东西。”莫思幽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眼底却是波澜不惊。这些年以碧草山庄弟子的身份,走南闯北的时候不少,苗疆也来过几次,所以见怪不怪。可看着紫鸢童心大动,一副兴味盎然的模样,他也仍旧耐心地陪着。 一路走到客栈,紫鸢手上就多了好多东西。 女希古镇本是一个偏僻小镇,本身镇上居民就不多,距离周边的苗寨也较远,商业更是不发达,来往商旅甚少,所以镇上就这么一家客栈。本以为就算只这一家,也会比较冷清。但莫思幽和紫鸢进了客栈以后,就发现厅里坐了许多人。 莫思幽并未多想,径直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面,打断正在认真打算盘的店家。 “店家,我们要两间上房。” 正在计算经营额的店家颇有些不痛快,抬起头来一看又是外地人,更是在打量一圈之后,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问道:“你们是中原来的大夫?看起来不像啊……” “大夫?”莫思幽有些不解,但又不能跟店家实话实说,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是途经此地的商人。 那店家听后,便将粗糙的大掌一挥,说:“房间都客满啦,二位还是找别的地儿吧!” 莫思幽眉头轻蹙,“可这镇上只有贵家一间客栈,我们远道而来,就不能行个方便吗?” “走吧,走吧,都说了没房间了!难不成我还要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你们住不成?”店家颇有些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紫鸢一听就不高兴了,对那店家嚷嚷道:“喂,你什么态度啊?怕我们付不起钱,还是欺负外地人啊?就你们这破地方,还能住满?哐谁呢!” “诶,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我们这儿怎么了?我们这儿如今住的可都是附近苗寨数一数二的大夫和蛊娘!你们要是想闹事,可别怪我们不客气!”店家瞪大了眼睛威胁说。 “你!”紫鸢正欲发火,却被莫思幽拉住。 “别多生事端。”他摇摇头,对紫鸢示意。他的话,紫鸢自然是乖乖遵循,便只是瞪了那店家一眼。 既然客栈这里不能住了,他们也只有想别的办法。可他们还没走出客栈,就见一个年青人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扯着大嗓门高喊:“又出来了一个!江家少夫人还是没醒!下一个赶紧的!” 这话音刚落,客房的门就刷拉拉地开了,十几口人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在楼道上挤作一团。 “我先!” “让开,别挡道!” …… 莫思幽和紫鸢一时看得愣了。敢情这客栈还真是住满了。不过,这乱糟糟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紫鸢暗想,方才那店家说,客栈里住的都是附近寨子最好的大夫和蛊娘,又听到跑进来的年青人提到了什么江家少夫人……这中间好像有点什么好玩的事儿! “幽哥哥,我们也去看看吧!” 莫思幽拉住紫鸢的胳膊,仿若对面前的喧哗场景熟视无睹,对紫鸢淡然说道:“我们是来办正事的,别去凑热闹,在这儿等金菱姑娘回来吧。” 紫鸢被泼了一盆冷水,虽然心里还藏着些好奇,但也只好听莫思幽的。 好在金菱不多会儿就回来了,娲神大殿是没打听到什么,却打听到了紫鸢感兴趣的那件事情。 原来在半月多以前,这镇上一家大户的少奶奶患了怪病,从此昏迷不醒。但江家少爷江安偏偏又是个痴情之人,与江少奶奶成亲数年以来恩爱异常,娇妻这么一病倒,江安心急如焚,四处寻访名医,并开出了大价钱,这才引来了附近多处的大夫。也有人说少奶奶可能是中了蛊,所以连蛊娘也跟着凑热闹来了。 但这么闹腾了半个月,少奶奶的病情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倒是传出个有趣的说法,那少奶奶有可能是被妖气伤了身。这也是个走江湖的郎中信口一说,没人当回事儿,也因着那江家老爷江平这么说了一句:“少胡说八道了!这里会有妖怪?这可是女娲娘娘庙庇佑的地方!” 莫思幽眼底幽光忽闪,道:“你的意思是,江家老爷兴许会知道一些关于娲神大殿的事情?” “我也不确定。”金菱摇摇头。“那江家是户中原人家,祖上到这里落户,开辟了几条航道,做水路生意,顺带倒倒货,以此发家。说到底,也不算是土生土长的苗寨人。很难说他们对娲神大殿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紫鸢闻言,耸了耸肩。“可是除了这个,我们现在是一丁点线索都没有。既然那江家有可能会有一些消息,为什么不去试试呢?也总好过我们在这里瞎猜吧?” 莫思幽和金菱觉得紫鸢说得也有道理,便还是决定去江家看看。 那江府建在寨中较高处,地势很开阔,也并非和坎下那些镇民一样住竹屋,而是住着石板房,修得倒还颇有些派头。此刻十几口人挤挤嚷嚷地堵住江家大门,等着给江家少奶奶看病。两名家丁守着门,勉强维持秩序。 “看起来很热闹,就是不知道有几个是有真本事的。”紫鸢在一旁一边说着风凉话,一边踮着脚尖儿往里面看。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银铃声。 紫鸢抬起头,看见那道熟悉的大红色身影从空中飞奔向围墙内。那两个家丁一愣,赶紧冲进院子去追。 “那不是……马姐姐吗?” 紫鸢喃喃说道,心里想着,马霜霜如此心急火燎,难不成这院子里有妖怪不成?联想到先前有传闻说,那少奶奶是被妖气所伤,兴许不是空穴来风! “马姑娘怎么会在此处?”莫思幽似是有了和紫鸢一样的想法,轻轻皱起眉头。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紫鸢不由分说的就跟着跑进了院子里去。看着江家如此财大气粗,马霜霜除了会抓妖,功夫却是好不到哪里去,就这么冲进去,要是产生什么误会,肯定占不了便宜。 “丫头……”莫思幽还没来得及叫住她,怕她莽撞出事,又怕她受伤,本不想趟浑水,却也只好跟进去。等他赶到紫鸢停留的地方时,就看见房间里已经打起来了。 四五个家丁壮汉将马霜霜围起来,很快就将身量娇小的她给制住了。 “你是何人?为何一进来就对我家娘子图谋不轨?” 一道柔弱男子的嗓音传来,紫鸢才注意到原来一旁门边上还站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皮肤生得白白的,略有些孱弱。她猜测,这大概就是那个江家大少爷江安了吧? 马霜霜在壮汉手下挣扎了几下,急道:“这屋子里有妖气!” “胡说八道!这屋里只有我家娘子,哪来什么妖气?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赶紧把她带下去!”少年面有薄怒,对底下人呵斥道,然又咳了两声,似是身子偏弱。 “江少爷,你莫要被妖物迷惑!”马霜霜同样怒道。 少年只是瞥她一眼,不由分说:“带走!” 马霜霜无奈,眼看着就要被拖下去扔进柴房,却闻得女声大叫: “且慢!” ------------ 第08章 少奶奶是妖怪?!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过去,落在另一个不速之客身上。却见这个纤细孱弱的小丫头,罩在一丝薄光之中,睁着一双闪亮的眸子,不避不让,嘴角微翘,勾着一抹微笑。虽不是摄人心魄,却是更胜一筹,水一般的在人心底荡漾开来。 寂静了片刻之后,还是江安最先开口,向紫鸢问道:“你是什么人?你跟这妖女是一伙的?” 他这么一问,那几个家丁护院也都警惕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紫鸢,以及和她一道的莫思幽与金菱二人。 “一伙算不上,倒是有点交情。马姐姐――”紫鸢说着,走到马霜霜跟前去。 “紫鸢妹子,莫少侠,你们怎会在此处?”马霜霜看见他们,更是吃惊。如今碧草山庄正在举行英雄大会,莫思幽作为柳渊的得意门生,不在庄内为武林盟主之位拼搏,却千里迢迢到了苗疆,实在是有些蹊跷! 紫鸢蹲下身来,歪着头说:“听说江家少奶奶患了怪病,所以来凑凑热闹啊!” 马霜霜皱眉。若单单是紫鸢一个人在此,她倒觉得还算说得通,但连莫思幽也来了,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不过现下这个环境,并不是说其他事情的时候,马霜霜便摇头说道:“根本没有什么怪病!屋子里的不是人,是妖!可惜我还没近得她身,不知道是什么妖物,在这里迷惑人心!” “妖言惑众!”江安立马呵斥道。 “我是不是妖言惑众,把少奶奶请出来不就清楚了?只要她在我面前,我就有办法让她现出真身!”马霜霜笃定地说。 “哼!”江安冷哼一声,瞪着马霜霜。“你明知我家娘子昏迷不醒,却要请她出来,不是摆明了故意刁难么?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带下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紫鸢盯着他的脸,好像看到了一丝躲避的神情。其实紫鸢是清楚马家后人的能力,连落雪那样修炼了五百多年掩藏得极好的狐妖都被马霜霜给查到了,屋里这个,应该也就错不了。她感兴趣的是,面前这个对妻子一往情深的大少爷,究竟知不知道屋中人的真实身份。 “慢着。”金菱忍不住开口了。作为女娲后人,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出面,就对不起她的身份。她看着江安说道:“江少爷,我们无意冒犯。但是我看这位马姑娘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似乎不像空穴来风。如果少奶奶真是清白的,不妨让我们去看一看,否则,若她当真是妖,岂不是会威胁到整个寨子的安全?” 不知是否因为金菱也是一身苗人打扮,还是她说的话关系到了镇上百姓们的切身利益,围观的人纷纷议论开来,很快就有一致言论,让江安证明江家少奶奶真不是妖怪。 紫鸢环顾四周,方才还事不关己只想看好戏的人群,俨然已是态度大变,成了一个个的卫道者,指责江少爷不为大家的安全着想。她精巧的唇瓣勾勒出一个冷笑的弧度,表情很有些不屑。 就在这一边倒的言论之中,悠悠传来男声。 “大家为何如此在意江家少奶奶是否为妖?” 循声看去,开口的竟然是莫思幽。 “莫少侠……”马霜霜和金菱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身为碧草山庄弟子的他,虽不说是降妖除魔的门户出身,但好歹也代表了江湖正道,怎能说出这样是非不分的话?不过莫思幽的话并未说完,她俩也就耐下性子来听。 莫思幽的脸上并未因为大家惊诧的反应而流露多余的表情,还是不紧不慢地说:“在马姑娘提出江少奶奶是妖之前,你们有谁这样想过?” 他停顿了片刻,见那些镇民面面相觑,都没有答话,便又继续说道:“若是没有,那就说明江少奶奶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否则这寨子又怎会如此平静?既然她并没有伤害过小镇,没有伤害过别人,她是人是妖,抑或她是鬼是魔,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世上容得我们人类,就容不得别的生灵吗?还是说,世界虽大,可我们人类的心胸却窄得只剩下自己?” 紫鸢眨巴了两下眼睛,上去拉住莫思幽的胳膊。 “师傅说得对。神仙妖魔与人一样,都是这六界之中的生命,凭什么人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妖魔却要被赶尽杀绝?” 莫思幽看了看紫鸢。从她对落雪的态度上,莫思幽就知道,紫鸢的想法其实与他一样。在知道落雪是妖以后,紫鸢什么也没多说,像他一样把落雪当成朋友。这也是莫思幽喜欢紫鸢的地方。不以族类论好坏,是莫思幽心中奉行的准则。 “妖怪现在不害人,不代表以后不害人啊!”有镇民担忧说。 金菱深吸了一口气,对莫思幽和紫鸢说道:“妖魔天性残暴,留着定是祸根!”在这一点上,她和马霜霜的观点不谋而合。女娲后人也好,马家血脉也罢,保护人族也好,降妖除魔也罢,也终究是容不下异类的。因为在她们眼中,异类对人界一定是图谋不轨! 紫鸢皱着眉头说:“人有好坏之分,妖魔也有好坏之分,为什么对人类就能那么宽容,对妖魔却以偏概全?若是一个好人被杀,你们就会愤愤不平,但一个心存善念的妖或者是魔,你们却毫不留情面,这是什么道理?在你们心目中,妖魔就是蛮横残暴,可你们如今滥杀无辜的行径,与你们所谓的妖魔又有何区别?” “这……” 众人又沉默下来。 “别听他们胡说!镇上如果有妖怪,我们怎么能安心――” 人群里有人吼了一嗓子,大家就骚动了起来。 “没错!让江家把妖怪交出来!” “你们……”江安脸上闪过慌乱的神色,向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地守住门口。 人群已经闹腾起来,不管不顾的就要冲进屋里去。紫鸢虽是想帮江安,却被莫思幽拉住。他们可以对这些人说理,但如果当着众人的面出手帮忙,却可能会牵连到碧草山庄的名声。而且现在对江少奶奶的一切都根本没有一个定论,贸然出手,并非上策。 “不行!你们不能进去!”江安死死挡住门,可他瘦弱的身板,根本推搡不过暴躁的人群,很快就被推倒在地上。一群人冲了进去,将江少奶奶睡的床围了起来。金菱和马霜霜也随后顺势而入。 江少奶奶是个年轻的美人儿,此时只是一脸苍白地躺在床上,静静地合着眼,也仍旧散发出一种异乎寻常的魅力。 众人不免有一些愣神。这么美丽的女子,是妖怪? 马霜霜拨开人群,走到床前,取出一张符来,冷哼道:“让你们看看妖怪的真面目!”说着,扬手就要将那张符贴到江少奶奶身上。 “雪姬!”江安低吼一声,飞速地冲过来抓住马霜霜的胳膊。 与此同时,床上那沉睡的女子身体一颤,应声睁开了眼。此刻江少爷已经被拉开,马霜霜正要再次下手。江少奶奶敏捷地翻身而起,躲过马霜霜的符。接着她往人群中一扫,看见了被擒住的江安。 “相公!” 江少奶奶想要过去,却遭到金菱袭击。本身她刚醒过来,身体就虚弱,又遭到这连番攻击,根本就吃不消,几招就落到了劣势。 “雪姬,快跑!”江安干着急地吼道,被众人困住的他丝毫使不上力,眼见雪姬就要被擒,只能生生地喊出一声。 可是雪姬仍不后退,一边应付金菱,一边担忧地向他看来。 “相公!” 在雪姬分心之时,金菱一掌击中她的右肩。雪姬落在地上,伸手捂住胸口,露出手腕上一枚银色的雪花印记。 莫思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光芒,很快又泯灭在那一片无边的冰冷之中。 “走啊!”江安红着眼睛大喊一声。 雪姬看看围攻她的众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也就只好闪身。她转眼化作一团光晕,很快消失在了屋外。金菱本是立马去追,谁知莫思幽却出手将她拦了下来。 “你!”金菱瞪着莫思幽,目光中隐隐透着失望。堂堂碧草山庄的弟子,帮着妖怪来对付自己人,这像话么?她忍着发怒的冲动,甩开莫思幽的手。她知道自己不是莫思幽的对手,何况这会儿功夫,那雪姬必然已经逃远了,自己又不熟悉这里的路,没机会追上。 “你怎么能这么做?”金菱气恼地质问道。 “我做事不需要你明白。”莫思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拉着紫鸢转身走出了江家。紫鸢不知道他要走到哪里,却是不言不语地跟着。反正他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莫思幽的面色很是平静,眼中却氤氲着一点雾气,仿佛是在想着什么事情。正午的淡淡阳光从侧面洒下来,从紫鸢的方位抬头看去,他身上笼着这层金黄,好像是在阳光中慢慢融化着的积雪。风清云浅,时光淡然流淌。 紫鸢不由得想,若岁月就由得他们这么一直安静地走下去,该多好。穿过那片杨花,穿过这冗长的岁月,回到他们最初相拥的地方。 那时他在她耳边笃定地说:“丫头,乖乖等我回来。” 这一等,数百年韶华已逝。 ------------ 第09章 烧死他 莫思幽在码头边那棵树下站了许久,背倚着粗糙的树干,双手抱在胸前,安静地闭着眼睛,不知是在想什么,还是睡着了。风是从太阳坠落的方向吹过来,贴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渡过了岸,撩起莫思幽的黑发。 紫鸢坐在码头的栈道上,双腿垂在河面,偶尔用脚尖拨动着水面惊起的涟漪。风吹来时,她正抬起头向莫思幽看去,看着他如玉的面容一如往昔,比河水尚要平静许多,他飘动的发丝被阳光镀着淡淡的金黄,就好像蝴蝶从一朵花上飞起来,恰好迎上沉沦的夕阳。 紫鸢的目光也在他身周那一圈淡淡的光晕之中沉沦了,连带着还有她那一颗噗噗跳动的心。就好像很多年前,云淡,风清,山之巅,云之海,他俯瞰天下,而她只仰望他的脸。 多少年来仍旧如此,她的眼中终是只有他一人而已,有他在身边,世间再多的好戏在她心中也已唱罢。耳畔传来船家摇浆的声响。船家是沉默着的,客家也是沉默着的,他们就这么沉默地渡过河去,在偏西的夕阳坠落之前,赶着回家。 紫鸢轻轻眺望一眼夕阳,仿若看到光圈后的另一个世界。 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呢? 紫鸢的思绪,随着那有规律的摇浆声,慢慢远渡。她知道,他们的家不在那杨花落遍的小径尽头,不在山溪雅筑的清幽之中,而是在一片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下,昔日奇景如今满目疮痍,只看过一眼,她便再没能忘却。 那时候,她才开始明白师傅的心,开始明白君临天下的王者心中的疼痛和无奈,开始明白莫问为什么是那样的莫问。久久停留在她脑海中的画面,是他一身紫袍,在烈火之中,吹奏着凄清笛音,如瀑的银发随风狂舞,如同他心中的痛。 是啊,在他耳边回响的,是他的子民的哀嚎,入目所见,是他的家园在燃烧……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们! 小小的手暗自握成了粉拳。有些事情,紫鸢不愿再去想。她宁愿嘲笑自己的懦弱,也绝不愿意,再失去他一次! 紫鸢深吸一口气,放下心头的枷锁,嘴角扬起一抹无邪的笑容,向莫思幽张望着,就要开口唤他。 正在这时,寨中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哄嚷之中有一种叫声特别明显。 “杀了他――” 这声音,像是溺水之人,在深海挣扎,时不时地冒出头来拼尽全力喊出一句。可这本该是救命的一句,化作夺命的词语,就全然变了味道。 莫思幽骤然睁开眼,眸中射出两道苍鹰一般尖锐冷冽的目光,疾步往镇子里走去。紫鸢也从万千思绪中挣脱出来,急急地随着莫思幽跑过去。 夕阳已落到了远处高山之下,残留的几道光线将静止的流云染成红霞,在天边竟是晕开触目的红。一群簇拥在一起的镇民脸上都被映得通红,而他们中间,是被五花大绑举起来的江安。 “杀了他――” 镇民似是群情激愤,扛着江安往镇中一处开阔的地带走去。 紫鸢觉得场面有些不对劲,不由惊道:“他们想干什么?” 在她前面,金菱已经冲了出来,将众人拦住,大声喝止众人:“你们要对江少爷做什么?” 跟着她出来的还有马霜霜。虽然马霜霜一心捉妖,但也没想过要害无辜人的性命。 “他家里藏着妖怪,是妖怪的同伙,我们要杀了他!” “对,杀了他!” 人群中传来这气势汹汹的回答,似乎还很是义愤填膺。 “糊涂!江少爷是人,是你们的同胞,他并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你们怎么能杀他?就算他做了什么,也应该交给官府,你们如何能动私刑?”金菱义正词严地教训道。 “他是妖怪的同伙,想害我们!他该死!” “他该死!” 听着众人的叫喊声,金菱的面色越发难看,咬着牙说道:“他与妖怪是什么关系,并不能成为他必死的罪责。江家在此地也算是大户,江老爷乐善好施,对你们也不薄!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江少爷?他也是女希镇的居民,是你们的一份子啊!” “你不住在镇上,当然不怕他养着妖怪!” “对!你又不是我们镇上的人,凭什么管我们的事情?快滚开!” 群众依旧激愤难挡,硬是要将江少爷扛走。那江少爷本来身子就弱,被众人折腾了一大下午,早就有些人事不省,现在停顿下来,才微微张开眼睛。 “江少爷也是一时受妖怪蛊惑,可他并没有对你们做过什么。你们这样滥杀无辜,和妖怪有什么区别?”金菱怒道。 众人沉默了一下,互相看了看。 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的江安却冷笑了一声,喃喃地说:“雪姬没有迷惑我。雪姬是妖,可她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妖,她从来没有害过人,你们也休想害她……” “不知悔改。”马霜霜摇了摇头,咬牙切齿地骂道。“江少爷,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要自甘堕落,与妖魔为伍么?” “她是人也好,是妖魔也好,都是我的娘子!不管你们怎么看她,在我心中,她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善良。她甚至连一只兔子都舍不得伤害。可你们,却一心要置她于死地?比起妖魔,你们才更加可怕!”江安咬着牙冰冷地说道。 众人闻言,立马指着他大骂起来,骂他还帮着妖怪说话。 “烧死他!”人群又激动起来,熙熙攘攘的往前走。 “不可以!”金菱抽出剑来,挡在众人面前。既然讲理讲不通,软的不行,就只有来硬的了!她举着剑大喊道:“谁敢再往前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紫鸢撇了下嘴,顾自说道:“现在来装什么好人?”方才在江家院子里,不就是她要江少爷当着众人的面看清楚江少奶奶的身份么?如果不是如此,事情又岂会落到这般地步? 正当紫鸢想着这些时,那些不甘示弱的镇民中混杂的一些江湖汉子,跑出来和金菱抗衡。更没想到的是,竟有蛊娘放出了蛊虫! 金菱看见那一群黑乎乎的个头大得异常的蜜蜂嗡嗡地飞来,连连后退。凭着她手中那把剑,却怎么也砍不完这些讨厌的小昆虫。 莫思幽见状,快步上前,手心里喷出火光来,将那些蜜蜂烧死;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皮肉烧焦的难闻气味。 那些镇民并没有罢休。一些人将江安抬走,而那蛊娘却拿出一只小竹笛,吹奏起奇怪的乐曲来。就在她的笛声中,四周竟是爬出无数的蛇虫鼠蚁,向莫思幽他们爬过来。 “啊?”紫鸢倒吸一口冷气。她可是听说过苗寨的毒蛇毒蝎,被咬一口,那是要人命的! “走!”莫思幽低喝一声,搂住紫鸢的腰,飞身而起,向镇中高处地带的屋顶上飞去。金菱和马霜霜见状,也只好一同跟去。她轻功虽是不及莫思幽,但还好也能躲过地上那些东西。 那蛊娘则拼命吹奏,召唤出越多越多的毒虫,将紫鸢他们团团围住,不让他们有管闲事的机会。 天色越发地暗下来。深冬的天幕,晴朗而清冷,疏离地挂着几颗寂寥的星子。那几团淡黄色的光,偶尔也会隐入流动的云雾中,失去了光色。天便是漆黑的一片,沉沉地,好像随时会掉落下来。 空地上围观的镇民已经举起了几十支火把。中央是一个临时搭起来的木架,江安就被绑在木架上,周围堆着干草和干柴,几个大汉在往上面浇烈酒。 他们要烧死江安! “不可以!”金菱倒吸一口冷气,睁大眼睛看着夜色中那几十支火把映照着的半边天。 紫鸢转过头去看着金菱,半带愤怒半带嘲讽地说道:“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你们女娲后人一直在保护的人类!他们有多么残忍,比起你口中的妖魔又如何?” “……”金菱一时无言以对。作为女娲后人,从她出生那一刻起,便被耳提面命的一切,就是责任。这些人都是女娲大神的子孙,也就是她的子民,可是……为何一切都与她所想象的不一样?女娲大神庇佑的人类,竟是如此的蛮不讲理么? “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利,为了掩耳盗铃地掩饰心中的恐惧,为了消灭所谓的威胁,人,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莫思幽凝眸聚着夜色中的冷光,好像知道了什么是心寒的感觉。 其实他行走江湖多年,早已看过比这更残忍的事情。多少人打着正义的名号,屠戮异族,也残害自己的同胞!他曾亲眼看见一群人,将一只幼小的妖兽生生活剐,仿佛是有天大的仇恨,才能让那滚烫的血液沾了满手,却仍毫无罪恶感。 而身为碧草山庄的弟子的他,即便不曾亲自动手,却仍是这群刽子手中的一份子!有时候,最可恨的事情不是发生了那些可怕的事情,而是眼睁睁的看着那种事在眼前上演,却无法阻止。就好像现在一样――一群暴徒正要残害他们自己的同胞! “如果他们要烧死江安,雪姬一定会回来救她丈夫的。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何能敌得过这些如狼似虎的暴民?”紫鸢担忧地皱起眉头。 莫思幽沉默了片刻,眼眸里的光明明灭灭,半晌,才喃喃说道:“他也会来的。” “嗯?”紫鸢不明白莫思幽口中的“他”是谁。雪姬?或是,别的什么人……妖? “烧死他――”空地上传来了高喊的口号。 一束火光冲天而起。 “不要!”金菱大喊一声,下身赫然变成了蛇尾,整个人从头到尾散发出强烈的光芒,照亮了这凄清的夜空,将那些毒物都摧毁成灰烬,也震飞了作乱的蛊娘。 众人一惊,呆立着看着空中那团奇异的光芒,还有光芒中人身蛇尾的――“怪物”! 就在此刻,马霜霜腰间银铃大动! ------------ 第10章 舍己相救 马霜霜捂着腰间的银铃,惊诧地看着半空中被一团光包裹着的金菱。她并不知道金菱的身份,也从未见过女娲后人的真身。所以她看着金菱的目光很是惊诧。 只见金菱像是从天上坠落下来的最亮的一颗星子,周身的星芒将夜色切割得支离破碎。那条青色的蛇尾扫动,挥舞出强大的力量。 她也是妖吗?蛇妖? 在马霜霜这么疑问的时候,一道银芒自远处树林穿梭而来,流星般划过他们身边,不作丝毫停留,奔向捆缚江安的中央空地。而马霜霜捕捉妖气的银铃则更加剧烈震动。 莫思幽原本就如夜色般冰冷的眼眸中,映出这银色的光辉,仿若倒映着月色的清泉,轻轻摇曳,亦倏忽透露出寒光。 “他来了。”莫思幽清清淡淡地说,话里没有流露出半点猜中的喜悦。他只是看着那道银芒在江安身上绕了一圈,绑着江安的绳子便断开了。江安跌落下来,自银芒中化出的高大男子伸手扶住他。紫鸢看见那一袭曳地的银袍,被风鼓动着的黑发夹杂在长袍的皱褶间,黑白交织,相得益彰。她便是明白了,莫思幽说的“他”,竟然是落雪! 可是,落雪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要救江安? 该不会…… 紫鸢暧昧的想法只一瞬,就听得马霜霜惊喝一声:“狐妖!”接着,马霜霜就飞向落雪,抽出桃木剑与他打斗起来。她与落雪纠缠那么几次,却次次都让落雪逃掉,自然是很不甘心,暗中发誓要收服这雪狐妖! 这时,爆发完力量之后的金菱疲惫地收了蛇尾,从空中跌落下来。莫思幽纵身接住她,抓着她一只胳膊往怀中一拽,抱着她安稳落在房顶。 金菱无力地瘫在他的臂弯里,微微张眼,便瞧见他用那深邃的眼眸打量自己。 “感觉怎样?”莫思幽往她肩头输了一些真气。 金菱耗力过甚,精气不足,才致有些虚脱,现下也要好受一点了。她哑声答道:“我没事。”可因为在他怀中,能够感觉到他胸口温暖的心跳,金菱苍白的脸上反而浮起了淡淡的红晕,像是恢复了一些血色。 莫思幽见状便也松了口气。他心中想着,要进入娲神大殿,借助女娲后人之力定能事半功倍,所以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然他抬头,看落雪与马霜霜打得激烈,轻皱起眉头。 他将金菱往紫鸢身边一送,一边嘱咐着:“照顾她。”一边飞下房顶,落在那二人边上,出手替落雪抵住马霜霜。 紫鸢本也想帮忙,但想到有莫思幽在,马霜霜讨不到什么便宜,便安心呆在房顶。她倒不在乎什么女娲后人,反正这女人白天也是跟那些人一伙的,要对付江少爷他们夫妇! 对于这一点,紫鸢仍旧是耿耿于怀。大概是今天看见江安与雪姬在纷乱之中对视那一眼,仅仅只是那么一眼,千言万语尽在无言之中,便让紫鸢的心颤抖了。她想起碧草山庄后山的山洞里那个神秘人,所谓的上神妹姝说的那一句,难得天下有情人。不仅是有情人,还有,痴情妖。既然是一对相爱的鸳鸯,为何要拆开他们?! 马霜霜不料碧草山庄的弟子会帮着狐妖,竟是一愣,何况此人还是盟主柳渊的得意弟子,便喝问道:“莫少侠,你要帮这狐妖?” “他是我朋友。”莫思幽波澜不惊地答道。 落雪转过头来,对莫思幽会心一笑,无言的信任,在彼此之间流淌。 “他可是妖!”马霜霜面有怒容。 莫思幽轻挑眉梢,反问道:“妖又如何?至少我帮他,是为了救一个无辜的人。可你呢?你帮的是人,却有着比妖魔还残忍恶毒的心!” 马霜霜微微一怔,不料就这刹那的失神,落雪便卷着江安飞身窜进了竹林。莫思幽也立马上屋顶,拉上紫鸢,道了一声:“走!”然后随着落雪进入竹林。 那群镇民已经惊呆了,完全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一行不凡之人接二连三消失在眼前。空地上还有漫天火光,冲透半边长空,染红了漆黑的夜。势不可挡的长风吹破寂静,呼啸着冲向远处绵延的竹林。 沙沙沙,沙沙沙。 山洞外的竹叶响个不停。一丝微弱的烛光照亮这狭小的空间,因着吹进来的风,烛火摇晃了几下,映在壁上的影子便也跟着晃动。接着,烛光里就投下了两个拉长的影子,越向洞中走近,影子就越清晰。 “雪姬!”率先走进来的落雪,声音充斥整个山洞,却没得到回应。他面带疑惑地将这一眼就能看完的小山洞又打量了一遍。“雪姬?”这一声便有了些不安和慌张。他的目光停下来,原本安置雪姬的地方只剩下一些仿佛是因为打斗而散落的藤条。 “雪姬,她在哪儿?”江安靠在石壁上,艰涩地问道。他已经被折腾得快没一点力气了,加上方才被放在火中炙烤,虽然被落雪及时救下来,却已很虚弱。 落雪转过去,焦虑的脸上闪过薄怒。他一把揪住江安的衣襟,低吼道:“当年你答应过我什么?你会用性命爱护她一辈子!可如今呢?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必要你陪葬!” 江安脸上涌现出痛苦的神情,不知是因为落雪的动作太过粗鲁触及了他身上的痛处,还是落雪的话让他自责没有照顾好雪姬而心痛。 紫鸢进洞看到这一幕,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落雪发怒,惊得说不出话来。烛光在落雪的侧脸上,也不敢打扰到他。这时紫鸢才明白,原来落雪救江安,不是因为他们二人有私交,而是因为落雪认识雪姬,从他这拼了命相救的模样来看,他们的关系还非同一般! “轰――” 这时离山洞不远处的竹林里传来一声闷响,似有打斗的声音。 众人闻声赶去,只见竹林之中鹤立鸡群般站着一棵粗壮的老树妖,主干足有三个成人之高,外围也要四个人才勉强能合抱过来,加上茂盛的冠盖,简直可以算是庞然大物。 它身周伸出无数活动的藤条,其中一条就卷着雪姬瘦弱的身子在空中翻腾。 “老树妖,我不会让你靠近小镇的!”雪姬咬着牙,坚定的声音在夜空响起。她的身上白光大盛,冲开树藤的束缚,手心里幻出术法,无数冰凌飞向树妖。可那树妖藤条翻飞,不但挡住了冰凌,还很快将雪姬拍飞出去。 “雪姬!”落雪纵身接住她,退了下来。 一道红色身影趁势介入,银铃声叮当作响。马霜霜手中握着桃木剑,在另一只掌心里割了一下,鲜血染了剑尖。她将桃木剑脱手送出,刺在大树干上。那树妖嚎叫着,藤条乱飞,枝干不停摇晃,接着就整个缩回了地底。 好厉害的马家血!紫鸢竟也在心中赞叹了一声。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受过神农之灵点化的马家血统,天生的克妖之力确是世间无可匹敌。即便是落雪,被她的血剑刺中,恐怕也非死即伤。 “娘子……”被落下的江安支撑着身子,跌跌撞撞地跟来。雪姬见他身子羸弱,赶紧上前去搀住他,心疼地看着他憔悴的脸。江安一个趔趄,倒在了雪姬怀中。 “相公!”雪姬一惊,苍白的小脸上已是冷汗涔涔,却仍是强行祭出了自己的精元,向江安口中输气。 马霜霜收回桃木剑,见此情景,却以为雪姬是在吸取江安的精气替她自己疗伤,立马举剑刺过去,并高声喝道:“妖物,休要再害人!” 吸收了精元之力醒来的江安,就瞧见那木剑向雪姬刺来,她却一心救他而浑然不觉。江安身子一颤,挣扎着起身将她抱住,背过身来挡在她前面。 等雪姬反应过来时,马霜霜手中的桃木剑已经从江安的肩胛骨下方刺入,几乎贯穿了他的身体。江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满的映出全是雪姬的面容。 林间深处被惊飞的两只劳燕,扑棱棱着翅膀逃向各自的方向。 竹林被狂风吹得持续作响,“沙沙沙”的声响,将夜晚衬得更加沉寂。 “相公――”雪姬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划破这沉寂,夜,仿佛寒意更重。 这寒意甚至浸透了紫鸢的骨髓,让她原本就畏寒的身子狠狠一颤,脸上顿失了血色。接着她眼前一黑,冰冷的面颊上覆盖了一层温暖。 她没有动弹,任由莫思幽从身后紧紧捂住她的眼睛。莫思幽紧贴着她后背的胸膛,传来他闷闷的心跳声。他一只手拢在袖子里,狠狠地握着拳头。 紫鸢静静地站着。她看不见,那在江安背部绽开的血色花朵;看不见,雪姬脸上凄凉的绝望神色;看不见,这被风吹得漫天飞舞的竹叶;看不见,夜黑得那么浓郁,像化不开的墨,铺天盖地,吞噬了所有…… 她只看见脑海深处那一幕用法术幻化出来的镜像――被蓝色水光团团束缚的身影,在痛苦挣扎之中,化作高空上的一团烈火,燃尽最后的生命。 那时候,站在镜像前的她,带着和雪姬一样的表情,喊着那个人,撕心裂肺。 师傅―― 不许你走!不许你死! 紫鸢浑身颤抖,一股甜腥气息在喉头间翻涌。看得见,或是看不见,心,都已然痛得无法呼吸。 ------------ 第11章 斯人已逝 落雪一掌将马霜霜推开,桃木剑也顺带被拔了出来。 江安背上的伤口瞬间血如泉涌,倒在雪姬怀中。他的嘴角却带着笑容,静静地看着这个他用生命去守护的女子,然后对着落雪艰涩地说:“我……承诺的……做到了……” “别说了!”落雪别过脸,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脸上那抹伤痛的神色越发浓烈。 莫思幽觉察到掌心的湿润,迟疑地放下胳膊来,环住紫鸢的腰,将她搂在怀里。紫鸢平日并非多愁善感之人,与雪姬、江安也并没有过多的交情,莫思幽不知她为何会如此难过。 “丫头……” 这时候听到莫思幽的声音,紫鸢就像孩子一样软弱起来,转过身靠在他怀里。 “幽哥哥,别离开我,别再留下我一个人。” 莫思幽心底的弦被拨了一下,双臂紧紧抱住她,轻声说道:“不会的。” 夜,如水一般冰凉,安静地流淌着江安的一字一句。 “相公,你别说话了,我会救你的!”雪姬满脸泪痕,手忙脚乱地一次次往他身上输入真气。 江安抓住她的手,轻轻摇头:“没用了。娘子……来世、再嫁给我一次,好么?我、好想……继续爱你。” “好……好!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做你的妻子,生生世世。”雪姬的泪一滴滴落在他脸上,说完这句话,才见他带着满足的微笑,安心地闭上眼。 穿过竹林的风安静下来,飘下的落叶覆上他的眼睑,他在她怀中像个孩子般睡去。 “相公,等我。”雪姬喃喃地说,摊开手掌,将内丹从腹中祭出。 落雪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惊诧地问道:“雪姬,你干什么?” 雪姬转过头,苍白的脸上已是冷汗涔涔,对着落雪虚弱地笑了笑:“我的精元已经快耗尽,如今不过是靠着内丹强撑。即便是这样,我也撑不了多久了。但我的内丹修炼了五百年,不能就这么废了。若是给你,可以让你功力大增,又何必让它跟着我陪葬呢?” “我不要!”落雪脸上闪现怒容。 “落雪……”雪姬皱起眉头。 紫鸢看见落雪爱笑的面容第一次布满了愁绪。他咬着牙对雪姬说道:“你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你跟他走的时候答应过我,你会照顾好自己,你会活得比从前更幸福,你答应过我的!” 雪姬的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好像是被旧日的回忆温暖着。五百年前,她是一朵从天飘落的雪,只因落在了一个温暖的肩头,认真的一眼,让她有了红尘牵挂,一念之间踏入妖道。她修炼了五百年,只为了寻回,人潮之中那个熟悉的面孔。 “我当然记得跟落雪的约定。十年啊,转眼就过了十年,连阿幽也从当初那个懵懂的少年,变成如今这成熟的男人了。”雪姬说着,看向莫思幽,还有他怀中的紫鸢。 紫鸢睁着氤氲着雾气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雪姬。 雪姬淡淡地笑,“这十年虽短,却是我五百多年的生命中,最真实的时光。只有在相公身边的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是真正地活着。原本雪姬就已时日无多,原是害怕会留下相公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我便苦苦强撑着,但愿能多陪他几日。可如今,相公走了,我又何苦再为难自己?” 说着,她就剧烈咳嗽起来,孱弱的身子好像随时会被风吹倒。 “我不许你死!”落雪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像个孩子一样坚持。 “傻落雪,你怎么还是看不透呢?这世间的执念,最是伤人。你守了仙儿的棺五百年,又能得到什么呢?让自己陷在回忆的苦痛之中,无法自拔,终究只能自伤。当年逍遥仙人点化我的时候便说过,这世上的一切皆因爱而生。如今爱既然灭了,就该让一切都随它而去。我不想执着,也不想看你再困在自己的心局里。” 雪姬一字一句地劝慰,那颗莹白的内丹,缓缓飘入落雪的身体。她的嘴角带着安慰的笑容,怀中紧抱着江安的身体,慢慢地和他化作一团幽光,消散在空气中。 “雪姬……”落雪开口便陷入了静默,瘫坐在竹叶上,两行清泪划过面庞。 雪姬呵,你可还记得,那年初化人形,像亲人一样手牵着手,奔跑在林间小道,迎着阳光,说要一起迎接幸福?你可还记得,失去她时醉酒的夜晚,是你温暖的手轻轻地拍着那颤抖的脊梁,止住软弱的哭泣?你可还记得,五百年的时光里,每当风吹过你的面庞,都是远方传来了思念的讯息。 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啊,在落雪银光零碎的眼眸里,化作了空气中无孔不入的痛。 执念,终将自伤。 紫鸢的手缓慢握拳,抬头看着漫天忽然飘落的大雪,将落雪那一身银袍覆盖。不是冰冷,却是温暖。直到后来紫鸢才知道,落雪的执念是一个人,一个在五百年前便已逝去的女子,有着如水的双眸,和如花的笑颜。 落雪将自己困在这百年的迷局里,走不出来。是雪姬一直陪着他,对他来说,雪姬便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今,他再一次尝过了失去挚爱的滋味。他坐在河堤上,任夜晚的风吹拂着他像绸缎一样柔软的黑发,手中的酒又空了半壶。 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来。不一会儿,紫鸢便在落雪身边坐下来,视线游离在无风的河面上。她只是陪在他身边,并不说话。 “陪我喝酒么?”落雪看着紫鸢,嘴角仍旧勾着勾魂摄魄的笑,微醺的眼眸半醉迷离。 紫鸢只拿无辜的眼神一眨也不眨地瞧着他,片刻之后,落雪就自己败下阵来。他耸了耸肩,再给自己斟了一杯。 “你要醉了。”紫鸢轻声说。河面上银色的光,在她的侧脸安静徜徉。 落雪浅笑着摇头,“我不会醉的。能陪我喝醉的人,已经不在了。” 紫鸢的眼眸幽然黯淡下来。任凭她能说出再多安慰的话来,却也无法替落雪换回雪姬。 可落雪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了莫思幽低沉的嗓音。 “不是还有我么?”他在紫鸢边上坐下来,向落雪伸手。 落雪看着他,眸中的银光流转了几分,盈盈浅笑,将酒杯递了过去。莫思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千言万语,都不必再说。他们只是静静地喝酒,将这浮生之苦,敬了流年的醉。 便是在很多年以后,想起这一夜,他不常有微笑的嘴角,还是会轻轻翘起。 那时金菱和马霜霜也站在远处。 “我们……是不是错了?”金菱这样轻声地问。 马霜霜看了她一眼,眼眶泛着红,口中却仍旧倔强。 “妖便是妖。我这一生,仍要除妖。错只错在,枉杀了一个无辜之人。这条命债,日后我下了地府,也定是要还的。”说罢,她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就在这夜之后,他们从落雪口中得知了一个更为重要的消息。 雪姬在山洞里告诉落雪,女希古镇西郊处有一股奇怪的气流在向镇子逼近。这气息会使得一些事物异化,昨夜他们遇到的树妖便是其中之一。而雪姬就是为了抵挡这些东西进入小镇,才会不断地消耗真元。 “若非如此,一个初出茅庐的马家后人,又如何能伤得了她?”落雪提起此事,眼中便有仇恨的火焰燃烧起来。那马霜霜三番两次纠缠于他也就罢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像莫思幽一样接纳他?何况,马霜霜是马家后人,身体里淌着的血,便已是妖的天敌。 可她不该害了江安,害了雪姬! 紫鸢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好在马霜霜已经离开,否则紫鸢真担心落雪会做什么冲动的事情。 “女希古镇偏西的方向,不就是传闻中娲神大殿所在的地方吗?”莫思幽沉声问道。 金菱点点头,“虽然具体的方位我并不清楚,但从外婆和祖母口中听来的,应该是在偏西的方向没错。” “有娲神大殿守护的地方,又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气流呢?”莫思幽说出疑点。 “除非……是娲神大殿本身出了问题!”紫鸢猜到莫思幽的心思。其实落雪说到那古怪气流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有猜测了。此刻,正与莫思幽的想法不谋而合。 “那我们得赶紧前去查探才是!”金菱笃定说道。 落雪却是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在找娲神大殿?你们去那里做什么?”他的话语里带了一点深沉的意味,不仔细听却也听不出来。他那一双勾人的狐狸眼,此刻闪烁着幽深的光芒。 金菱看了看莫思幽和紫鸢。虽然因为抱愧于江安和雪姬的事情,她勉强能接受和落雪这狐妖和平相处,但还是认为寻找水玲珑之事也不该告诉他。毕竟,这可是关系人魔两界的大事! 可还不等她给那两人递眼色,落雪就已经喃喃地问道:“你们……该不会在找水玲珑吧?” 另三人皆是一愣。 落雪,知道水玲珑?! ------------ 第12章 不辨真假的传言 看着莫思幽他们如此惊讶的神情,落雪却很不以为意。 “干嘛这副表情?怎么,被人家猜中了?”说着,眉梢挑起一抹笑意。 金菱的表情却有些僵硬,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娲神大殿和……”她没有说下去,一门心思想着,难不成莫思幽和紫鸢已经背着她把一切都向落雪和盘托出了?可是她看着莫思幽,同样也是一脸惊诧。 “呵呵――”落雪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那脸上倾国倾城的笑容焕发出无限的光彩。“这世上但凡活过五百年的,谁不知道那件事呢?何况是我神通广大的落雪公子。” “别自恋了。”紫鸢白了他一眼。虽然表现得不那么明显,眼底的神色却是并不想听落雪继续说下去的。 每听到一次“水玲珑”三个字,她的眼前就会出现一次那幅画面。 那么骄傲的莫问,君临魔界天下的魔君,却被区区一个女子困住,千年封印,亘古寂寞……要不是水玲珑,那女娲后人怎可能做到? 见紫鸢表现得有些兴趣缺缺,落雪刚才那一股优越感备受打击。他委屈地撇了一下嘴,凑到紫鸢旁边说:“你们就不好奇是哪件事吗?” 紫鸢垂着眼眸,没有答话。如落雪所说,有了五百年以上的性命,又如何能不知道当年那场浩劫呢?何况,她活过的时光,远比落雪来得漫长。 只是当年原本以为水玲珑的浩劫不过一场意外,当日在山洞里听到神秘人所说,水玲珑五百年便会爆发一次,紫鸢才惊觉事情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兴许乾清派和柳渊等人,也不知道此事,否则他们寻回水玲珑,未必是上策。 不管水玲珑在何处,只要它还在,等到三月内它爆发之时,当年的事情,还会不会卷土重来呢? 这些问题,从紫鸢跟莫思幽他们上路以来,就一直困扰着她。只是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尤其是莫思幽,他太了解她,只要看她一眼,便能看穿她有心事。她只能一路掩饰,尽量不去想这些。对她来说,既然无法阻止莫思幽去找水玲珑,那就只有尽量陪在他身边而已。 莫思幽却很关心此事,现在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找到水玲珑更重要。 所以落雪还是说出了五百年前,由水玲珑引起的那场人界浩劫。 自女娲大神将水玲珑赐予人界,就一直将其供奉在受女娲灵力保护的娲神大殿之中。谁知五百年前,被奉若至宝的水玲珑忽然爆发出一股奇怪而巨大的力量,然后开始源源不断地吸取人界水脉之力,导致人界大量水源枯竭,情况堪忧。 “后来是女娲后人拼尽全力与水玲珑的力量抗衡,强行用它修复人间水脉。但从此之后,娲神大殿和水玲珑便都下落不明。”落雪缓缓说道。 莫思幽心里“咯噔”一下,急道:“下落不明?此话当真?” 他眼中急切的光色让落雪心口微微收紧。十多年来,落雪很少见到莫思幽这么不镇定,不由猜测他们取水玲珑究竟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于是落雪斜睨了一眼金菱,说:“是否属实,问她不是最清楚了吗?本该世代守护娲神大殿的女娲后人,难道知道的还不如我来得多么?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们呢?” 他的眼神说不上善与不善,却是真切地泛着嘲弄的意味。 金菱不想起争执,只是闷闷地答道:“他说得没错。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失去了娲神大殿的消息,更别说水玲珑了。这次和乾清派道长们商议出来寻找水玲珑,也是万般无奈之下尽力一试。我们女娲族的血脉与娲神大殿的神力能够相互感应,只要它在附近,我便能感觉得到。” 落雪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风轻云淡地说:“就算如此,你们找到了娲神大殿,也未必能找到水玲珑。有传闻说,早在五百年前那场浩劫之中,女娲后人就与水玲珑同归于尽了。” 他本是想嘲弄金菱一番,谁知却换来莫思幽一声断喝。 “不可能!” 落雪愣了愣,颇有些诧异地看着莫思幽,越发觉得他今日表现得有些反常。很少有一件事情能够让莫思幽表现得这么挂心,甚至到了关心则乱的地步。 这句话,连身为女娲后人的金菱也不敢断言。毕竟,先祖的确没有给她们留下什么信息,让她们确定水玲珑还在。那么对外人来说,就更不可能知道得更多了。 “你怎么能确定?”金菱便忍不住问道。 莫思幽眼底风起云涌,片刻才平静下来。他紧握手中玉笛,面无表情地答道:“我不确定。但我知道,我需要它,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也不会放弃。” 说罢,莫思幽就沿着偏西的方向朝竹林深处走去。他记得金菱说过,娲神大殿应该就在小镇偏西的某处,他就算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它找出来! 金菱静静看着他冷峻的背影在漫天翻飞的竹叶之中穿梭,仿若风中的一只孤鸿。她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她和他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相似。 老乞丐说,女娲后人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为了守护这整个人界而活,却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那么莫思幽作为碧草山庄的弟子,武林盟主之家的出身,又笼罩着最优秀弟子的光环,别人只看得到他的荣耀,却看不到这荣耀背后的一丝无奈。他这二十年,又何尝不是因为柳渊给了他一条生路,而一直在为别人而活呢? 金菱好像能够看到他肩上的担子,那么沉,甚至想起了临行前柳渊拍着他的肩意味深长的嘱咐。如今水玲珑是人界致胜的最大希望,莫思幽着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说得对。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去娲神大殿看看。只要有一丝希望,也绝不能放弃。” 金菱深吸了一口气,打定主意,便跟着莫思幽走去。 落雪见这两人如此执着,只好耸了耸肩。他转过头,看见紫鸢还站在原地。她一身淡紫色的纱衣被风吹着,像蝴蝶一样翩跹,那张素净的面庞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忧虑神情,左手蜷起来,抓着袖口。 “你不跟他去?” 落雪见状,凑到紫鸢耳边问道,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像山谷中的一朵幽兰般绽开。如果这丫头点头,他才会觉得是这天下最大的玩笑。 紫鸢现在是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她只是在想,莫思幽这么急于找到水玲珑,究竟是为了完成柳渊的任务,为了拯救整个人界,还是为了…… 落雪这一打岔,紫鸢也不想再想这些无谓的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他们走到了这里,目的是什么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能够陪着他走这一路的时光。 就算没有水玲珑,就算她真的只能再活三个月,能在他怀里死去,也是这天下最幸福的事情。 “当然要去。”想着,紫鸢的嘴角翘起了笑容,那抹淡粉色的光泽像花瓣上的露珠一样亮晶晶的,颇为诱人。落雪怔怔地看着,她微笑的神情,真的好像…… 仙儿…… 紫鸢并未发现落雪的异样神情,仍旧微笑着说道:“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一世,只要我活着,便是再不愿与他分开的了。” 天光从竹林的缝隙斜斜地洒下,正好在紫鸢脸上摇曳。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流动的那团光芒,也是这般,清透、纯澈。像一滴露珠,满满的却都是莫思幽一人的身影。 落雪的喉结滑动了一下,用幽怨的眼神看着紫鸢,说:“臭丫头真是偏心。你心里就没有人家的一点位置么?” 紫鸢吐了吐舌头,故意打趣他说:“你那么大一团,塞到我心里,还不得都占满了啊?才不要!” 落雪一听就不乐意了,追着她嚷嚷,“那莫思幽不也这么大一团?你就能塞下他!” “那怎么能一样呢?他是我心里的光啊……”紫鸢面上的笑容,洋溢着幸福和满足。 他是她的光,填满她的心房,也照亮她的整个世界。在这暮色四合的时刻,只有他的背影,能成为她眼中不可磨灭的风景。 落雪的脸上,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苦笑的神情。很快,他的脸上又重新带着那勾魂摄魄的笑容,抓起紫鸢的手腕,说道:“别花痴了,快走吧!再耽误下去,你就要见不到你的光啦~” 紫鸢一愣,跟着他在林间奔跑起来。风夹带着落雪身上的梅花香气,穿过了竹林,穿过她的长发,穿过冗长时光,萦绕在很久以后,紫鸢的一袭幽梦之中,湿了她的眼角。 此时触碰着紫鸢冰凉的胳膊,落雪的眉眼之间却是淡淡的无奈和疼惜。这丫头,永远都带着别人温不热的凉啊…… 等他们一行走到了竹林边缘,看见荒凉的河堤在眼前延展开来,便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接下来该沿着河堤走,还是渡过河岸去呢? “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先在这里休息一夜,顺便查探一下周围的情况。”莫思幽建议说。 这么落了主意之后,紫鸢就自告奋勇留下来生火,另外三个人分头去打探路途。本来莫思幽是不愿留下紫鸢一人,不过也不想将她当成琉璃娃娃一样,只好由着她。 可是没过多久紫鸢自己就后悔了。因为这里的气氛,似乎隐藏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 第13章 幽影飘渺 河对岸是一座小岛,同样是一望无际的竹林,笼在夜色之中,幽碧一片。 风呜咽着吹动竹林,将夜晚降下的雾气推向河岸。竹叶细微的响动,像桑园里的蚕在啃噬着桑叶,前面的小河就在这窸窸窣窣的声音中,发出水波荡漾的响动,仿佛冷不丁就会有一条小船,撞开薄雾自未知的的远方驶来。 而那层飘渺的雾气就在这轻轻浅浅的水声中,渐渐地浓了。 隔着这层雾霭,紫鸢隐约看到对岸好像有什么东西。趁着风将浓雾吹开一道缝隙,她才仔细地看到,对岸立着一块古香古色的木质牌坊,边角翘起,像卷着的流岚。上面的匾额写着什么字,却被雾气给遮住了,看不真切。 紫鸢皱起眉头想着,难道自己这么健忘,先前在这里坐了这么久,竟是不记得对岸有这样一座牌匾? 还不等她有点头绪,那雾气之中却是接着出现了一个曼妙的身影。 那似乎是一名女子,着了一身薄纱长裙,被风吹得衣角翻飞。她手中提着一盏红色的灯笼,缓步从竹林中走出来,走向堤岸的牌坊,然后将灯笼取下,挂在匾额之下。然后她就那么转过身来,面对着紫鸢,静静地看着水波流动的河面。 风继续吹着,将那一团红色的光吹入紫鸢的眼眸。她竟是不禁打了个寒颤。对于别的危险,紫鸢是不会有畏惧之心的,即便她如今的身子还未完全复原,倒也不会怕了那些趁人之危的鼠辈。但唯有一个种类,是她的死穴。 她至今都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贪玩,在山上迷了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茫茫的夜色之中,一望无际的参天古木,白色的影子绕着她发出凄厉的笑声。风也是这样吹着,从山谷下顺势而上,徜徉着发出呜咽声。她身上一点力都使不出,只能抱着头尖叫。 而下一刻,她惊惧的瞳眸中,却已然映出那一抹披着重紫华袍的身影。 他像一颗坠落的紫微星,划破夜色来到她身边,将她拥在怀中,告诉她,别怕。 他是这世上最残忍的魔,弹指之间让数十性命灰飞烟灭,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他也是这世上最善良的魔,将那无依无靠的孤儿养成娉婷的少女,许她百年岁月静好。 便是在那时候,她知道了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体质,也知道了这个被她叫做师傅的男子,有她永生想要依赖的怀抱。 后来,她总是仰着小脸,站在他的身后,痴痴地想:师傅啊,你总说,莫问生何处,莫问死何归,莫问前世因,莫问后世果。但可不可以问一问,你的心里可曾有这小小的丫头? 即便是现在,想到他的时候,紫鸢的心总还是会有些疼的。她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将思绪拉回到眼前诡异的画面上来。她记得早些时候金菱就说要去对岸查看,会不会是她? 虽然知道这样的自我安慰有点牵强,不过紫鸢还是壮着胆子喊了一声金菱的名字。 对岸的女子仍旧静静地站着,目光眺着河面,像是在盼望着渡船归来。黑夜中她的面容忽隐忽现,黑色的长发也随风飘扬,掩映其中的小脸竟是那样的苍白如纸。 紫鸢的脊背莫名地发凉,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却被结实的臂膀拥住。她抬起头,对上莫思幽那双星辉熠熠的眼眸,心下安定了一些。 “幽哥哥。” 莫思幽仍是环着她的腰,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紫鸢想到刚才愣愣地看着河对岸所见的那一幕,便转过头去,谁知那袅袅飘散的雾气之后,却是空荡荡的堤岸。前一刻还在她眼前存在的牌坊和女子,现下都已消失不见了! “啊?人呢?”紫鸢打了个寒颤,傻傻地盯着对岸。 “什么人?”莫思幽眉头微皱,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对着那荒芜的河岸露出不解的神色。 “那里……刚才明明有个女人啊!”紫鸢硬着头皮说着,她很想听到莫思幽也这么说,说他也看到了对岸的牌坊和女子。这样,她心里不断涌起的恐惧,或许会减少许多! 但莫思幽只是摇了摇头说:“对岸是一片荒芜的竹林,没有人啊。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我……”紫鸢睁大眼睛看着莫思幽,他认真的眼色并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也就是说,对岸真的不曾有过什么人!她咬住下唇,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你太累了,所以看错了吧?”莫思幽试着解释。 紫鸢脸上慌张的神色,映在莫思幽清透的眼眸中,透着几丝诡异的气息。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想着或许是像莫思幽说的那样,刚才看见的不过是自己的幻觉而已。她抱住莫思幽,让自己冷静下来。还好有他在身边,她也不想去纠结太多。 莫思幽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让她慌乱的心跳渐渐平静。 “没事,有我在。”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清冷的气息撩过她的耳根,钻进脖子里,竟是让紫鸢忍不住一颤。 这感觉…… 不等紫鸢细想,莫思幽就拉住她的手,说道:“别想太多了。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那双泛着清辉的眼眸,就像水中的漩涡一样将人卷住,紫鸢根本没有抵抗力,便被他牵着呆呆地跟着他走。不过一会儿,紫鸢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疑惑的念头。 莫思幽不是去上游查看情况了吗,为何却拉着她往下游走?而且,他也不过才到这个地方,能带她去哪儿? 紫鸢越是这样想着,手心就越是沁出细密的冷汗,就连握着她的莫思幽的手掌,此刻也是冰冷的。在紫鸢的印象中,莫思幽的身体总是带着暖意。他体内的炎火,根本不可能让他的身体冰凉至此,甚至比紫鸢的体温还要低! 不,不对!这个“莫思幽”,他身上的凉是那种彻骨的感觉,带着一点幽森气息,就像…… 紫鸢打了个寒颤,停下脚步来。 “莫思幽”察觉到异样,回过头来看着她,蹙眉问道:“怎么了?” “啊?”紫鸢只觉脊背一凉,脸上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一双眼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他那无波无澜的面容,分明就是莫思幽的轮廓,但紫鸢看在眼里,却还是觉得陌生。此刻她心下也不敢确定什么,正好硬着头皮说:“那个,幽哥哥,我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 现在他们还未走远,背后营地的火焰还嗞嗞地烧着。那火苗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好像夜色也跟着摇晃起来。竹林深处沙沙的声响,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循环往复。只是紫鸢每听得那声音流转一轮,心里的寒意也就多一分。她紧紧盯着眼前的“莫思幽”,不敢有丝毫懈怠。 “跟我待在一起不好么?只有我们两个人,别的什么都不管,永远在一起。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么?”莫思幽往前走了一步,靠近紫鸢,伸手抚摸她细嫩的小脸。他的指尖凉凉的,在她的脸颊上游走。 “幽哥哥……”紫鸢看着这张脸,听着他喃喃的话语,有些失神。 莫思幽握着她的手腕,用魅惑的语调说道:“紫鸢,跟我走。” 紫鸢愣了片刻,点了点头。 莫思幽这才嘴角微翘,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但只是这么恬淡的一点笑,却像是落在那湖面的一滴水珠,激起了紫鸢心口的涟漪。她愣神看着莫思幽,不管此刻眼前的人是真是假,这笑容却真真实实的在这张她深爱的脸上,在她的眼眸里。 “来——”莫思幽看着呆呆的紫鸢,拉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就在这个当口,紫鸢眼中那呆萌之色一扫而光,反是光芒清亮,掌心也随之黑气大盛,便朝着前面的人劈了过去。 等到前面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紫鸢那一掌已经击中他的胸口。 “莫思幽”面色一白,刹那间面孔就变成了一个紫鸢不认识的男子。男人整个人都向后飞了出去,口中并没有鲜.血喷出来,身体本是该掉在水中“噗通”一声,但落入那迷雾之中却是不见了踪影。 紫鸢对莫思幽太熟悉了,即便那个人有着和他一样的面孔,却只是一点细微的不同,都能让她看出破绽。何况,她熟悉莫思幽身上的味道,纵然那人面上伪装得再像,那种味道也是模仿不来的。 紫鸢的眼中杀气升腾,本想立马追过去,谁知刚一动,底下便传来水流声。她一低头,发现自己竟然是半截腰没入了水中!她吃了一惊,抬起头环顾四周,静悄悄的一片,只有岸上那团火光,越来越微弱,却仍是毕毕剥剥地烧着。 刚才那东西,对她使了蛊惑之术,若非她及时反应过来,怕是要就这样被拉进水底了!不过说起来,那个男人究竟是…… “丫头!你在水中做什么?”莫思幽的一声惊呼,将紫鸢的思绪拉回来。她看向岸上,映入眼帘的那张脸,让她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只是这么看一眼,她就知道,这个才是她的莫思幽。她身上的戾气一下子消散殆尽,对着莫思幽露出一个笑容。 “幽哥哥!” 话音刚落,紫鸢只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将她狠狠地一拽。 “啊——” ------------ 第14章 让人不安的地方 莫思幽见紫鸢脚底一滑摔进水里,知道她不会游泳,立马跳进水中,抓住她的胳膊。但他隐约见到水底有一团白影纠缠着紫鸢,心下暗叫不好。 虽然还不能完全了解当下的情况,不过在像这样的小河里,有水鬼之类的东西也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这也是莫思幽最担心的情况。他不放心紫鸢一个人留在这里,就是怕她的玄阴之体会沾染不干净的东西,现在看來他的担心还是成真了。 他伸手环住紫鸢的腰,将她往水面上拉。好在这里离河岸不远,河水并不深,也只能沒到紫鸢的腰而已。不过那东西在水下,莫思幽很难发力攻击,又怕硬拽会弄疼紫鸢,费了好一番力才将紫鸢拉出水面。 这时候落雪和金菱都已经赶回了河岸,恰好见到莫思幽拉着紫鸢出河面的场景,随之而來的还有从河底钻出來的四五个白影,将水中的两人团团围住。 河面上回响着漂浮的白影口中发出的凄厉怪叫,比竹林中的风声还要古怪诡异。 紫鸢顾不得自己浑身湿透,靠在莫思幽的胸口,紧张地环顾四周的白影,心也跟着这些渗人的叫声一深一浅地收缩着。若不是莫思幽带着温度的心跳声就在她耳边,她是无论如何也镇定不下來的,,因为周围这些东西面相真是太可怕了! 那些被水泡得发胀的脸,一片惨白的颜色,分辨不清五官,只是挂着河底的污泥和黑色的血污,有些连五官都残缺不全,沒有了唇瓣的嘴还在麻木地一张一合,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抱紧我。”莫思幽低头在紫鸢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寒潭一般的眼眸比这河面的水还要平静。待紫鸢用双手环住他结实的腰,紧贴在他怀中,他稍微发力蹬了一脚河底淤泥,带着紫鸢从河中腾空而起。四溅的水花哗啦啦地响着,瞬间掩盖了水鬼口中渗人的呜咽。 水鬼们一齐扑向他二人,莫思幽早有防备地飞快旋身,像一颗盘旋在夜色中的星子,手中玉笛在身周划出一圈青光。四散飞溅的水花在他身旁开出晶莹的花朵,映出他那清冷绝世的面容,随即裂开成为攻击的利器打在水鬼身上,全然不似水般的柔软。 金菱仰着头,那么呆呆地看着那一片银色的水花,好像看着漫天的星斗,而那个蓝衣飘飘的男人,在星斗之中周身散发出璀璨的月光。 “不愧是莫思幽啊~”旁边的落雪嫣然一笑,显然是看好戏的态度,一点也沒担心水中二人的状况。对于莫思幽的修为,旁的人不知道,他落雪可是一清二楚。柳渊只知莫思幽是骨骼精奇,却不知莫思幽体内本身就蕴藏的那股巨大力量。 平日在山庄内,莫思幽为了避免麻烦,已经收敛七分,却已算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何况如今为了保护紫鸢,他可是半分都不会手下留情。所以落雪也是难得看到这么酣畅淋漓的打斗,只可惜,这几只水鬼实在是太逊了,不过一招就在莫思幽手中魂飞魄散。所以等莫思幽落地下來,落雪还有些意犹未尽。 “哎哎,出手这么快做什么?我可还沒看够呢!”落雪摇着纸扇,嘴角挑着一抹笑。 莫思幽低下头看着紫鸢,说:“她的身体,不能接触太多阴气。” “我沒事。”紫鸢眨巴着眼睛,一张笑脸却是苍白沒有血色,在夜色笼罩下更显凄清。 落雪垂眸看到在莫思幽怀里瑟瑟发抖的紫鸢,目光变了一变,将身上的袍子脱下來披在紫鸢身上,然后正色道:“这河边阴气太重,不宜久留。” “嗯。你们查看得怎样了?上游一路过去都沒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娲神大殿不像是在这个方位。”莫思幽说着,看向金菱和落雪二人。 “我正要说这件事。”金菱说着,看向了对岸。“对面的竹林很深,看不到边,可是越往里走,我心里的感觉就越强烈。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拉着我往前走。我本以为娲神大殿就在竹林中,可等我走到一半,竹树密密麻麻挡住了路,根本就过不去。” “这么说的话,这竹林当是有古怪了。不如我们再进竹林看一看,说不定会有别的路。”莫思幽沉声说道。 打定了主意,他们四人便飞身到了对岸。这样一条小河,对他们來说根本不成问題。本來夜晚是不宜赶路,但顾念到紫鸢的身子忌讳阴气,而那小河似乎吞噬过不少冤魂,所以他们只能径直往竹林里面走。 竹林里面充溢着淡淡的雾气,落在人身上,却好像是被一层水珠裹着,凉悠悠的。在这冬夜里,颇让人觉得渗得慌。 刚才在河中折腾一番,紫鸢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莫思幽嘱咐她要紧跟着他,她便是一路都抓着他的胳膊,警惕地看着四周。其实她也很苦恼,想她莫紫鸢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被那该死的幽冥之事戳着脊梁骨! “这里的阴气,倒沒有河边那么重。”紫鸢一边打量四周,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着。太过沉闷的气氛,只会让她心里更加发毛。 “可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气息,你们都沒发现么?”金菱应着,用手指着前面。“看,前面沒有路了。我也是走到这里就走不下去了。” 他们在那一片密密的竹林前停下來。竹林向着两边延伸,看不到头,但应当是绵延到了河岸。如此一來,他们便沒有了前路。 金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这漆黑夜幕下的幽深竹林,好像是想要看穿前面像帘子一样遮住视线的竹林。她喃喃地说道:“就在这竹林后面,一定有某些东西。我心里面那种感觉……” “既然如此,那咱们查探一下不就知道了?”落雪话音刚落,就腾空而起,企图越过面前这片挡路的竹林。然就在此刻,那竹林仿若变成了一片巨大的屏障,金光大作,将落雪挡了回去。落雪诧异地睁大眼,急急后退,落在地上还有些惊魂未定。 “这力量……是神力!”落雪喘了几口粗气,看着消散下去的金光。因他是妖,所以对神仙之力格外敏感,莫思幽听他这么说,自然心中明了了。 “看來娲神大殿就在这附近了。”莫思幽说着,掌心运起力道,如同蛟龙一般游曳而出,撞击竹林。方才那金光再一次显现,在莫思幽的攻击下纹丝不动。 这样反复了几次,凭着莫思幽的深厚功力,那竹林仍是纹丝不动,他的额上不免渗出了冷汗。 “莫少侠,别冲动。”金菱见状,皱着眉头看着莫思幽,任他这样下去,不一会儿就会耗尽自己的精力。在她的印象中,莫思幽不像是这么冲动的人。 “娲神大殿一定就在后面,我们要尽快进去查看!”莫思幽的掌心再次运起了掌力。 “呆子……”落雪还是第一次看见莫思幽这么急迫的去做一件事,好像完全不考虑后果,也不在乎用什么手段,亦觉得莫思幽有点操之过急了,想开口劝他。 莫思幽眼中氤氲着冰冷的光芒,咬着牙生生地说:“我一定要拿到水玲珑!”他的手握成拳头,紧盯着面前与他作对的竹林,眼里的清冷也化作了狠厉的光色。 紫鸢抬起头來,看见莫思幽眉心那紫红色的暗纹忽隐忽现,心下一紧,赶紧拉住他的胳膊,说道:“幽哥哥,不要再硬拼了,我们想别的办法吧!” 莫思幽看着紫鸢,眉目间显出了忧虑的神色。他抿了抿唇,好像有话说不出口,但落在紫鸢脸上的目光却是充满了忧虑。 紫鸢心里怔肿了一下,那束目光里分明流露着对她的关切,让她蓦然明白了他心里所想。他那么急迫地想要拿到水玲珑,也许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师傅的命令,不是为了什么人界武林,而是……想救她?!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异样的气息从竹林后袭來,扑向莫思幽。金菱的反应尤为强烈,立马拔出剑迎击上去。 迎面而來的原是四名穿着薄纱的女子,手中持着蛇头木杖,将金菱团团围住。她们明显是训练极为有素,进退有度,毫不慌乱。她们在金菱身周旋转,如同化作了一道连绵的光线,要将她吞沒。 “当心!”莫思幽见金菱是为了护他才陷入包围,持着玉笛意欲冲入敌阵,却被那强光弹开。 “尔等凡人,图谋不轨,留下命來!”四人齐声高喊,气势汹汹,手中的木杖喷出刺眼的光线來,在顶上合为一体,笼罩着金菱。 金菱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将宝剑举过头顶,抵住那压顶而來的光芒,却仍是显得吃力,额头上渐渐布满冷汗。那四个女人,果真是冲着拿她的命而來! “好强的神力!是娲神大殿的守护使者?”紫鸢在口中喃喃说道,却又有了猜测。如果这些人为了守护娲神大殿,那么凭着金菱的身份,应该…… 她刚这么一想,就听见金菱长啸一声,身上爆发出一股比往常都要强大的力量,仿若是破体而出,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那条扭动的蛇尾一下显露出來,伸直了发出绿色的光芒,将周围四人一下子弹出老远。 金菱双目圆睁,好像是陷入了某种不能自拔的境地,高举过头的宝剑,竟是在一片光晕之中,显现出了蛇头权杖的模样…… ------------ 第15章 守护大殿的符灵 四名摔倒在地的女子仰望着半空中被一团光笼罩着的蛇尾,和被金菱举在头顶上的蛇头权杖,立马翻身跃起对她伏地而拜。 “恭迎神女归位!” 四人齐刷刷的声音响起,金菱应声落地,虽然蛇尾又恢复成双腿,但身上光辉未褪,脸上还兀自带着震惊的神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一股力量聚顶,冲开她的百汇穴,贯穿全身,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汩汩涌出。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闪烁着惊叹,将权杖捧在面前,一瞬不瞬地看着。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金菱发问,那四名女子中看上去较为稳重的一个便答道:“回禀神女,我等乃是娲神大殿的守护符灵春、夏、秋、冬,在此驻守五百年,苦等神女归位。如今女娲大神血脉归來,相信您必能让娲神大殿恢复往日荣光!” 众人听了,这才明白过來。符灵乃是由道家仙符催动,所具有的神力是写符之人赋予,这四个女子修为如此高深,是因为她们具有的神力來自于上古之神,,女娲! 莫思幽眼中闪过惊喜之色,稍显急迫地问道:“这么说,娲神大殿就在这里了?” 春儿警惕地打量了一眼莫思幽,抿唇不语。 金菱见状,知道春儿在想什么,便解释说:“他们都是我朋友,是随我來找水玲珑的。” “水玲珑?神女已经在找水玲珑?”春儿惊诧地睁大眼睛,竹林中淡绿色的幽光照在她的脸上,轻轻晃荡,像飞舞的萤火虫,映入紫鸢的眼帘,竟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方才在河岸隔着迷雾看见的那一幕。 当时那个女子……紫鸢半眯的眼眸仿佛又飘起了河上的雾气。 她们穿着一样的衣服! 紫鸢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止住自己的思绪。她原本安慰自己,那河岸的一幕兴许只是她一时的幻觉罢了,但现在看着眼前的几名女子,会有那么巧合自己的幻觉竟然和现实有所重合?她不敢深想下去。反正现在已经离河岸远远的,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尽管紫鸢这样自我安慰着,还是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莫思幽,拉着他的衣角。 他感觉到了紫鸢的细微动作,低下头來看她。透过竹林洒下來的天光正静悄悄地落在紫鸢的脸上,让她乌黑的瞳眸泛着一丝摇曳的青光,就好像兜着一汪碧湖般的水灵,莫思幽看着,便不自觉地沉了进去。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虽然不知道她在怕什么,却能够感觉到她的恐惧。他心里泛起丝丝疼惜。 这竹林间的气氛的确不怎么好,若非他急于拿到水玲珑,也是不想趁夜带她进到这种地方來的。还记得上次她在乱葬岗待过一段,便病了那么长时日,莫思幽心中便是不安。 “什么叫,我‘已经在找’?”金菱不解地问道,心下像是有了不祥的预感。这些符灵一早就知道,她要寻找水玲珑? 在金菱的追问下,那个春儿才继续告知:“神女,我们一直在等待着女娲后人归來,就是想要找回失落的水玲珑,修复娲神大殿啊!” 听到这个消息,莫思幽自是身子一震,那双原本泛起柔情的眼眸顿时凝结了一层寒冰。 水玲珑……不在娲神大殿? 金菱看了一眼莫思幽此刻脸上的神情,心中暗自以为他是为柳渊的交托而担忧,倒让她的心情也更加沉重起來。说來,身为女娲后人,从小受到的教导,便是以人界为重,将女娲的恩泽惠及天下,现下这水玲珑的线索断了,人类失去制胜的利器,不能不让她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而春夏秋冬的言下之意,则是要她寻回水玲珑! 见金菱这女娲后人抿唇不语,眉心微蹙,那四名符灵也是生生地露出一副忧虑的神情來。金菱知道,她们既是在这里守上了五百年,心中对于神女归位兴复娲神大殿一事定是抱了很大的期望,可她们似乎是要让彼此失望了。 “那娲神大殿到底在何处?”金菱按下心中的不安,耐心询问。既然现在沒有别的线索,那么娲神大殿依然是唯一的希望。即便水玲珑并不在娲神大殿中,但能多少提供一点讯息也好,否则,这条线索就真的彻底地断了。 春夏秋冬两两相望,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一字排开,同时运起了掌心之力,从她们四人的八只手掌中射出來的光束打在那屏风一般的竹林上,方才纹丝不动的竹林此刻却像被掀开的帘子,轻飘飘地分开两边,如同青烟一般散开,露出一条笔直的小径來。小径的尽头,却是冲天的火光! “啊?”紫鸢第一个叫起來,竟是倒吸一口冷气,伸手指着前面烟雾中的那座牌坊。“那、那是……” 紫鸢的脑海中迅速地闪回河岸边那女子向牌坊上挂红灯笼的一幕。 “怎么了?”莫思幽见紫鸢神情有意,担忧地蹙起眉头。 “我、我刚才……在河边看见了……看见了这牌坊,还、还有一名女子……”紫鸢断断续续地说着,那双乌黑的眼眸里渐渐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原來不只是迷雾中的女子的穿着和现实是重合的,就连那牌坊也是真实存在,不过不是在河岸而是在竹林中而已! 这一点发现让紫鸢不由得感觉到后怕。这诡异的竹林里面,到底隐藏着一些什么东西! 听到紫鸢此言,冬儿睁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瞪着紫鸢,好想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 “你看到了?你看到她了?” 紫鸢觉得脊背上窜上來一股寒意,眨巴着眼睛问道:“她?‘她’……是什么?”她觉得自己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也是带着颤抖的。她其实有些害怕,会从冬儿口中听到她不想听到的东西,但心里又有着强烈的好奇,大概是想象力太过丰富肆意的缘故,有些东西,不知道的时候会比了解清楚了更可怕。 冬儿深吸了一口气,忧郁的皱着眉头,将众人打量了一遍,似乎在纠结着要不要告知此事。 “呵呵,这娲神大殿,难不成还和鬼怪有什么勾结?”一旁的落雪挑眉一笑,眼角淌出一丝嘲讽的意韵。远处的火光映照着他的侧颜,他绝美的面容半明半暗,正像那勾人心魄的妖精一般。若是一般人见此,怕也把持不住,男女通吃。 但符灵只是受符纸催动的灵气而已,并无七情六欲,面对如此翩翩美男也是坐怀不乱,反而是对落雪这一句颇为挑衅的话语表示出不满。 “娲神大殿乃神圣之地,不容侮辱!” 落雪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说:“我可沒有侮辱的意思,是你们对号入座罢了。” 金菱瞥了他一眼,对春夏秋冬摇摇头,示意不要再纠结于口舌之争。她倒是想到了莫思幽正担心着他的小徒弟,也不知道方才紫鸢和这几个符灵所说的那个女子,到底有什么古怪之处。她的好奇心也是被调起來了。 “你们刚才所说的那个‘她’,究竟是什么?”看她们几人支支吾吾的模样,似乎來路不简单。 春儿犹豫了一会儿,但见金菱如此坚持,拗不过她,只好和盘托出。 “这娲神大殿的守护,原本不只我们四个符灵,还有一位圣姑。圣姑世代追随女娲后人,助她们在人间修行。方才这位姑娘所说的女子,应当就是五百年前,伴随过神女冷颜的圣姑,莲心。” 对于圣姑这个名称,金菱自然不会陌生。女娲后人肩负着天下重任,随时随地面临着生命危险,圣姑的主要责任,便是照顾遗孤。 “在我很小的时候,娘亲就因为除妖身亡,是圣姑将我抚养长大。”所以,她很清楚圣姑这个身份,以及圣姑的职责。 说这些话的时候,金菱尽量平静的语气中仍是掩不住一丝伤感的情绪。她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她的视线,也兜住了她眼眶中呼之欲出的银珠。 紫鸢定定地看着金菱,心中不禁想到,原來她也是孤儿啊…… 就连环在紫鸢肩上的那只胳膊,也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紫鸢知道,这一点,是莫思幽的软肋。她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像是有一些话憋在心中,在抬头看着莫思幽那故作镇定的表情的时候,很想要说出口,却终究沒有也不能说出來。 停顿了一会儿,金菱好像是从伤感情绪中恢复过來,便接着说道:“听圣姑奶奶说,她们的肉身乃是女娲大神膝下莲花所化,只有一任圣姑逝去之后,下一朵莲花才会盛开,來接替圣姑之职。如果说我身边的圣姑并不是当年跟随过冷颜先祖的那位,那岂不是说……” 金菱话未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幽幽地朝向了紫鸢。 那一阵风吹过竹林,也刚好吹过了紫鸢的肩头。她感觉到自己的耳畔一阵凉意,整个人顿时紧绷了身体,麻木地站着。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是在脑海中一字一顿地回响着金菱的话。 金菱身边的圣姑和冷颜身边的圣姑是不可能共存的…… 难道,自己看见的,真的是鬼么? 紫鸢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在阵阵晚风之中,呆若木鸡,感受着彻骨的寒意。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 第16章 托梦的魂魄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能够看见那东西?紫鸢这样问自己,轻轻咬住下唇,脸色煞白一片,毫无血色。 她的脑海中正再一次回放着那一刻的场景,越想越觉得后怕。尤其是在那之后,如果莫思幽沒有赶回來,她是否能对付那么多水鬼? 莫思幽看见紫鸢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一把将她拉到怀中,低声喝道:“不许再想了!” 紫鸢低垂着眼眸,平复了一下心跳,才低低地答应说:“幽哥哥,我沒事。”她抬起头來,对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见他还是担忧地皱着眉头,她便拽着他的胳膊撒娇说:“我才沒有那么脆弱呢!反正有你在,我不怕。” “我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你。”莫思幽看着她逞强的笑容,仿若是作出了郑重的承诺一般喃喃地说道。 “啧啧,你们这么卿卿我我的,可是存心让人家这孤家寡人妒忌呢~”落雪在旁撅着小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他眼眸里如同星辉一般的光彩,几乎要将这世间最美的风景都比下去。 紫鸢便对他吐了吐舌头,毫不避讳地流露出得意神情,和先前心存恐惧的可怜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落雪哀叹,女人变脸果然是比变天还快! 金菱听到落雪的话,心里“咯噔”一下,颇有些紧张地看着莫思幽和紫鸢二人。他们,不是师徒么?落雪却用“卿卿我我”这样的词來形容……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太多。不管他们俩人是什么关系,都跟自己沒关系,不是吗?金菱这样对自己说了,便转过去向春儿问道:“圣姑的灵魂,为何会一直徘徊在娲神大殿,沒有进入冥府呢?” 春儿叹了口气,说:“皆因执念而起。当年娲神大殿供奉着水玲珑,一些不轨之人产生觊觎之心,前來盗宝。圣姑本该和神女一同守护水玲珑,可她却动了私心,与盗宝的贼人相恋,并企图助纣为虐,盗走水玲珑。恰逢那时水玲珑发生异变,灵力不受控制,圣姑因此受了重伤而死,自那之后,她的魂灵便在娲神大殿徘徊不灭。我们虽然看不见她,却能感觉到她身上残留的灵气。沒想到这位姑娘……” 说着,深深地看了紫鸢一眼。 “那前面的大火,又是怎么回事?”金菱不解地问。 “那大火中的,就是娲神大殿。”冬儿答道。 “啊?”金菱惊诧地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向那熊熊燃烧着的火焰。那是……娲神大殿?堂堂的娲神大殿,怎会陷在大火之中?这火又是什么时候烧起來的?为什么? 好多的疑问塞在她的胸口。还不等她问出口,春儿已经了然她的心思,便慢慢向他们解释。 “这场大火,还要追溯到一千多年前……” 这个数字,让紫鸢的心蓦然一紧。 一千多年前,女娲后人利用水玲珑打败了魔君莫问,身为蚩尤血脉的莫问,本身就是炎火之灵,在强弩之末的境地里,周身的力量化作了倾盆洒下的炎火,让娲神大殿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因此女娲后人将水玲珑供奉在娲神大殿中,压制住了炎火的灵力。然而五百年前,水玲珑失踪,炎火不受控制,重新爆发出來,娲神大殿瞬间成为人间地狱。这附近之所以有如此多的幽冥鬼怪,也是因为娲神大殿神力遭到破坏,炎火中煞气冲天。 这四只符灵利用自身神力结出了竹林屏障,才稍微遏制住了煞气蔓延。若非如此,整个苗疆恐怕都会被煞气吞噬。 众人听后,在感叹之余,不免对那个传闻中的魔君又多了几分认识。 不过是最后的一丝力量,竟也能让受女娲神力庇护的娲神大殿陷入这样狼狈的境地,难怪千年以來,人界对这个魔君都如此畏惧。想來,千年之前那场恶战,人界定然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若是沒有女娲后人和水玲珑相助,人类如何能够打败如此强悍的对手? 紫鸢对他们的惊讶表现出一丝不屑,但这也只是在心里。莫问有多厉害,她沒办法形容,但在她心中,他便是这世上只能够仰望的存在。所以她有时候也会想,她想尽办法去接近他,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可是到最后,她仍是沒办法说服自己放弃,哪怕他的眉目间永远是风轻云淡,仿若将世事都看穿,不为任何人事所动,她也不甘心。 当他轻轻揉着她的发髻,唤她“丫头”的时候,那眼中不是一样会有温柔么? 紫鸢想到那银发紫袍的身影,心中泛起了点点温暖和点点酸涩。 夜已经很深了,春夏秋冬将紫鸢他们三人带到娲神大殿旁被一小股神力勉强维护下來的庭院中休息。 莫思幽坐在床边陪到紫鸢睡着,才开门走出去。他不知此刻的紫鸢,正走入了梦中那片迷雾之中。 密密麻麻的竹树,在迷雾之中无边无际地延伸向远方,一座古旧的牌匾就在前方,上面挂着一只红色的灯笼。风吹得灯笼一晃一晃的,里面的烛火也跟着晃荡,让站在底下的女子的面庞忽明忽暗。 借着这点红色的光晕,紫鸢总算看清楚那女子清秀的面容。一张苍白的小脸,尖尖的下巴略显憔悴,脸上的五官却是非常精致的,虽不是大气磅礴的美,却也小家碧玉甜美婉转。 紫鸢立时想到了春儿所说的圣姑。她本以为在女娲后人身边辅佐之人,就算是女子,也该是大气如同男人一般的人,就像……那个人一样。然眼前这弱质女子,让人看了竟是生出了一分怜爱。 所以就算知道这个圣姑出现在这里有问題,紫鸢仍是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 “你、你是什么人?” 紫鸢好像知道自己是在梦中,所以并沒有之前那么害怕。既然是梦,只要醒來就好了,这让她心里有了些底气,勉强能够说出几句话來。 女子也正看着她,眼眸里流转着一丝期盼的光辉,好像就是在等着紫鸢与她对话。闻言,她嘴角露出一抹善意的笑容,说:“我是娲神大殿的圣姑莲心。我是鬼,因为你是玄阴之体,才能够看到我。” 果然不出所料…… 紫鸢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往后退了两步,瞪着莲心说:“你是故意到我梦里來的么?” 莲心也很坦白地点点头,“我的灵力所剩无几了,要到你的幻觉里和梦中,都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幻境?紫鸢心口堵了一下,想到先前在河岸看到的一幕,原來是莲心故意营造出來的幻境!从一开始,莲心就刻意在接近自己! “你想做什么?”紫鸢知道自己的玄阴之体被许多幽冥觊觎,一下子警惕起來。但是这女人若是想要自己这躯体,这么明目张胆出现在自己面前,不是太蠢了吗? 看着紫鸢充满疑虑的眼神,莲心一动不动,仍旧淡淡地笑着,答道:“我想请你帮忙。” “帮忙?”紫鸢的心跳加快起來。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想要借用她的身体!紫鸢的意识不自觉的往这方面跑,便更往后退了退。 莲心看出紫鸢警惕的神色,微微皱起眉头,面色有些难过地问:“你怕我?你不肯帮我吗?” 说话间,她已经飘到了紫鸢跟前。 真的是飘! 紫鸢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往后一退,背却抵在了墙上。她怔了怔,才想到,这是莲心营造的梦境,一切都是按照莲心的布置來,即便刚才还畅通无阻的后路,下一刻变成坚硬的墙壁也不是沒有可能。 紫鸢退无可退,看着近在眼前的莲心,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她的话。 “你、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莲心苍白的小脸难掩哀伤的神色,紧盯着紫鸢,生怕她会跑掉似的,顿了片刻,说道:“我想请你帮我去找一个人。你是五百年來,我唯一能够见到的人,我只能拜托你。求你了!” “找人?”对于莲心提出这样的要求,紫鸢显示有点吃惊,而后才反应过來,睁着那双乌黑晶亮的眼不解地看着莲心。她到自己梦中來,就是为了拜托这种事情?不是想要自己这具玄阴之体?半晌,她才继续问道:“你要我帮你找什么人?” 莲心瘦削的面庞流露出一抹戚容,喃喃说道:“五百年前,他到这里來寻水玲珑,我答应要将水玲珑带去给他。可是……我丧命于此,无法完成约定,又不能离开,不知他是否在约好的地方一直等我。” “都五百年了,怎么可能还……”紫鸢深吸一口气,剩下的话却止住了。她看见月光下那张流淌着凄楚的面容,一双含着清泪却兀自不肯让泪滴淌下的横波目,双唇紧紧抿着弧度。 这样一副倔强的模样,让紫鸢骤然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曾几何时,看着他清冷淡漠的背影,为了等他回头,她可以站在他背后一整天。 曾几何时,面对着幻境中,他化作炎火飞散的那一幕,她死死地咬着牙,不让眼泪流下。 曾几何时,知道他在人界重生,她发誓天涯海角,定要找回他。 曾几何时,…… 紫鸢忍着泛红眼眶中的酸涩,沉声问道:“我要怎么帮你?” 莲心见紫鸢松口,从怀中掏出一块羊脂玉佩來,递给紫鸢,用恳求的语气说:“拿着这块玉佩,到碧草山庄的古树下找他。若他未离开,一定会出來见你的。” 指尖传來玉佩上的凉意,紫鸢不由浑身一颤。碧草山庄?她睁大眼,蓦地从梦中醒了过來。 ------------ 第17章 记忆幻境 紫鸢躺在床上大口地喘气,侧脸冷汗涔涔,一滴斗大的汗珠滚落下去,湿了鬓角。她张大眼睛,卧房里漆黑宁静,沒有迷雾,沒有牌坊,也沒有女鬼。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安危自己,只是个梦而已。 也许是听了春夏秋冬的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见到梦里的莲心。也许,一切都只是个巧合罢了。 但想到这些,紫鸢还是觉得心口烦闷,越发觉得口干舌燥不已,便翻身下床去喝水。谁知她的手往床单上一撑,便摸到一块硬梆梆的东西,从指尖传來的凉意如同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她的心脏。 那一枚安静躺在床板上的羊脂玉佩,是这小房间里最光亮的物什。 紫鸢觉得脊背发凉,将玉佩抓在手里抬头四处张望。 “不是梦……”她喃喃地说。虽然现在看不到莲心的鬼魂,也感觉不到阴气,但这块玉佩足以说明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莲心靠着自身的灵气维持魂魄不散,可见她当年受伤多重。那水玲珑失控爆发的力量,该是有多强大?紫鸢一下子想到,山洞神秘人让他们寻回水玲珑,万一刚好碰到它失控,那莫思幽他…… “师傅……”紫鸢紧握玉佩,下了床,披上衣服走出屋,到莫思幽房间敲了敲门。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大抵可以猜到,是在莲心托梦之前。有莫思幽在身边,莲心的阴魂不可能那么轻易进得了她的梦。 但莫思幽也沒回自己的房间。紫鸢敲了一会儿门,沒有得到回答。她知道莫思幽是睡得极浅的人,对外界总是保持着警惕心,不会听不到这么明显的敲门声。紫鸢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床上果然沒人。 空荡荡的房间,安静得像一潭死水。 紫鸢站在屋里,觉得好像闷在了棺材里一般。她呆得久一点,便感觉好像要沉入水底一般,心口闷得慌。这种心慌的感觉又倏忽扩大成了恐慌的情绪。 他不在房里,会去哪儿了呢?在这么个不熟悉的地方…… 紫鸢似是想到了什么,以她对莫思幽的了解,倒也不难猜出,心中立马涌起了不安的情绪,疾步向娲神大殿的方向走去。 那团冲天的火光,在竹林屏障后看不见,进來之后却是能真切地感觉到那份灼热感。除了用神力勉强维护住的竹林和这小院,其他地方都已是焦灼毁损,即便沒被炎火点燃,也都被炙烤得焦黑。方圆几里之内,已是寸草不生,一片衰颓光景。 娲神大殿就在岛中央,从小院往西走不多久,就能看见那气势恢宏的大殿外景。虽然是被炎火包围,娲神大殿却保持着整洁,只是不容人靠近。内外都是大火熊熊燃烧着,似乎永远不会熄灭。 这团火跳动在莫思幽深黑的瞳孔中,将他的眼眸染成了橘黄色。 这颜色,竟让他觉得如此熟悉。 他的脑海里竟恍恍惚惚地浮现出一些奇怪的景象來,是曾经出现在梦里的场景。 那陡峭的山崖之巅,长风灌满襟袖,男人的银发像漫天飞舞的流星雨一般,又笼罩在一抹橘黄的光晕中。 这橘黄的光色便是來自山崖之下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焰之中,是一片衰败景色的城池,沒有一场雨能让它得到缓解,沒有任何一种江河湖海之水能浇灭它身上疯狂肆虐的炎火。 冲天的火光将夜色染得半边通红透亮,像一只熟透的柿子。 莫思幽能感觉到那种灼烧感,却无法分清自己在这场景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也好像是站在山巅,在紫袍男人的身后,俯瞰着脚下受灾的城池。 这个银发紫袍的背影,莫思幽是不觉得陌生的。因为他一直都记得,梦中那一段奇怪的话。 ……她在等你,一直都在等你…… ……你答应过她会回去的…… 莫思幽至今也不知道那个“她”是谁。是男是女,什么身份,为何要等他?还有,眼前这个用背影对着他的男人,又是谁? 纵然只是一个背影,但那笼着光晕的如瀑银发,华贵精致的重紫长袍,无一不散发着贵胄霸道的气息。狂风呼啸,拉扯着他浑身上下自然流露出的狂傲之气。 他那么静静地站了许久,然后缓缓地回转身來。 莫思幽第一次看到了那张脸,却又不是第一次看见。因为这张脸,在他面对铜镜的时候,总会清晰倒映在眼眸里。 莫思幽狠狠一颤,四肢百骸如有电流穿过,身子麻痹地不能动弹。他只是睁大眼,惊骇地看着眼前与自己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孔的男人。只是在男人的眉心中间,有一枚鲜艳的火焰花纹,将他白皙的肤色衬得更加明显,以至于冲天的火光映在他脸上,也被调成了淡淡的橘黄色。 “你是谁?” 莫思幽好像站在了紫袍男人对面,与他淡然的眼眸直视着,原本平静的心悲搅得天翻地覆。 紫袍男人的面容依旧精致如画,不带半点多余情绪的痕迹。 “我就是你。”他薄薄的唇瓣中不紧不慢地迸出四个字。他的眼神变得越发幽深,看着莫思幽布满疑惑的脸。他的嘴角似有淡淡笑意,带着半分邪肆,又说道:“你也就是我。” ……我就是你…… ……你也就是我…… 莫思幽的脑海中轰鸣一声,紧接着空空如也,只反复地回响着,这么两句话。还是用的,和他自己一样的嗓音。 晚风拂起了他的发梢和蓝色衣袍。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陷入了某种不可自拔的境地。 金菱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看着保持着静立姿态的莫思幽,她也沒有动弹。她不知道他面对着娲神大殿和大火在想些什么,却是暗暗地猜测,大概是如今这局面多少让人有点失望。在这情形下,他们怕是想进娲神大殿一次也难。她就这么看着他,不自觉地呆了半个多时辰,脑海中又一次回放出他们第一次的“拥抱”。 她虽是女娲后人,却从未见过神仙,但那一刻她却觉得,他像个真正的天神。不仅仅是因为那样风华绝代的惊艳面容,好似只有仙人才会拥有,更因为那从骨子里流露出來的从容恬淡的气度和内敛着的霸道桀骜,仿若这天下根本不在他眼里。 她忽然无比地想念,那一刻,他拥着她,眼中只有她的倒影。 这样一个男人,会为她这样一个女人,停驻目光么? 金菱的思绪陷入了不容人抵抗的漩涡之中,让她心底涌现出一丝难堪。她是女娲后人啊,肩负着天下重任,怎么可以轻易地动了私情?她竟是不由得想到了莲心,身为保护娲神大殿的圣姑,却为了私情监守自盗,最后又落得了怎样的下场?像她们这样的人,是不该对爱情期望太多的吧?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紫鸢在后面放慢了脚步。 紫鸢是远远的就看见了金菱的身影。她本是不怀疑在这里能够找到莫思幽,却沒想到还会多见到一个人。只是看这样子,金菱也只是一个人静默地站在这里而已。但紫鸢是何等敏感之人,就这么平静的一幕,她看在眼里,心中却是起了波澜。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金菱这样的姿态,与曾经的她一模一样。 千年之前,那个青涩内敛的丫头,也是这样站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那时他常常是那般散漫地倚在小溪边,任杨花落满了他紫色的衣袍,一个人静静地不知在想着什么。所以有时候,紫鸢在那里一站就是一整天,好似变成了一尊专属他的雕塑。 因为失去过,因为努力想要挽回,所以紫鸢发誓,她再也不要做守望的那个人。一千年前,他化作炎火飞散的那一刻,她就告诉自己,如果再相见,她一定会主动地握他的手,一定会告诉他,她有多么在乎他。可是,她还是再一次失去了,痛彻心扉的感觉,或许就是她无助地靠在温泉池水里,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那金色的光圈之中。 他说过,他看过了她的身子,就会对她负责。 他说过,他在这里等她,在未來等她。 如今,她來到了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就不会再放手,即便真是要逆天改命,再多的痛,也在所不惜。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正要向莫思幽走过去。 这时,莫思幽恍恍惚惚地抬起手臂來,伸向前面吞噬一切的炎火。他脑中并沒有别的什么念头,也沒有思考什么后果,只是有一种遏制不住的冲动,催他去触碰这颜色熟悉的火焰。 他能够感觉得到,身体里那股炎火蠢蠢欲动,即便他尚存的理智提醒着他,不该去碰这炎火,但他恍然好像看到了那个银发紫袍的男人,就站在炎火之中,静静地看着他。 他就是自己…… 灼热的炎火瞬间在他指尖点燃,如同一道闪电穿过了身体,让他狠狠地一颤,身子便再也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一团暗红的如同火焰一般的光芒将他全身上下团团裹住! ------------ 第18章 危险的阳炎之息 莫思幽痛苦地捂住小腹,腹内那团火明显地燃烧起來。一股他无法控制的力量在他全身筋脉逆行,如同烈火烧灼着他的每根神经,似要将他从内到外点燃,烧成一堆灰烬。 “幽哥哥!”紫鸢冲上去扶住他,抬头惊骇地看着他的眉心间那枚鲜艳得与冲天火光相得益彰的火焰花纹。她倒吸了一口气,对正想上前來的金菱喝道:“别过來!” 魔纹乃是魔族血统的象征,若是被金菱看到,自然就会明白莫思幽的身份非同一般。如今他身上爆发出魔气,还可以归结为那炎火的原因,所以绝不能让金菱看到这枚魔纹。 “他现在很危险,离他远点!”紫鸢并不单单只是想吓退金菱,她说的的确是实话。此刻的莫思幽由内到外都是奔涌的阳炎之息,他就像一个燃烧的火球,足以将靠近他的东西都点燃起來。紫鸢若不是知道自己体内有水系力量,可以抵抗这股炎火,也不敢贴近他。 金菱也感觉到了这炎火的力量,只能止步,担忧地望着莫思幽的脊背。他乌黑的长发如同缎带披在身后,略显凌乱,却仍旧散发着红色火光。 紫鸢盘坐在他身后,源源不断的向他体内输入寒气,压制他体内的炎火。可这力量还是远远不够,他身上的阳炎之息反噬过來,从她的掌心涌入,进入她的身体,让她身体里冰冷的血液也仿佛被炙烤得滚烫翻涌。 她强行催动真气,逼得自己刚复原的身体又不安分起來,像严冬的树梢上摇摇欲坠的树叶。她感觉到心脏冲撞的闷痛,一把捂住胸口,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來。莫思幽失去了她的支撑,便倒在她怀中,身上的火光虽然有减弱,但意识还是迷糊着的。 “幽哥哥?幽哥哥你怎样了?”紫鸢抱着他滚烫的身子,看见那火焰魔纹在黑暗的光色中时隐时现,细细密密的汗珠布满他饱满的额头,在火光映照下晶莹一片,却又衬得他的脸色极其苍白。那两道英气的剑眉锦州在一起,眉心拢着浓得化不开的痛苦,薄薄的唇瓣也抿得紧紧的,全然不似他平日的淡然神色。 炎火之息从小腹升起,却不断分裂,冲向四肢百骸,如同猛虎蛟龙奔腾,似要将他生生地撕裂开來。 莫思幽低沉的呼吸显出挣扎的迹象,奈何身体里一点真气都提不上來,唯靠紫鸢方才输入他体内的寒冰之气來缓解一些身体的灼烧之痛。 闻声赶來的落雪见到这一幕,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健步如飞疾走上前,片刻也不敢耽搁地抓起了莫思幽的胳膊,顿时面色大变,向莫思幽问道:“你感觉如何?” 莫思幽咬着牙关,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阳炎之息……” 剩下的话沒有说完,落雪却已然明了。他让紫鸢一起扶着莫思幽,然后紧皱着眉头对她说:“带他去寒泉!” 话音刚落,他便幻出了结界之门,三人化作一团白光,从娲神大殿前消失无踪。 烈烈不熄的炎火,仍是疯狂肆虐,似是要将天边挂着的启明星也烧个干净。 金菱呆呆地站着,一颗心久久不能平静。不可否认,她知道自己在担心他,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为他做任何事。紫鸢可以,落雪可以,唯独她,连接近他都不行。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好无力。她身为女娲后人,大地之母,福泽整个人界,却无法为保护过自己而自己也在乎的那个人做一丁点事情…… 片刻之后,落雪已经带着紫鸢和莫思幽穿过结界,來到了冰海雪原。 落雪的世界,弥漫着透骨的寒意。一片雪白之中,莫思幽笼着一身红光,像极了一株盛放的腊梅。 幽暗的天光下,掩在腊梅树丛之中、宽大屏风之后的寒泉池水,飘散着一缕缕白色的寒雾。 落雪径直将莫思幽拽进了寒泉里,然后剥掉他的外衣扔到一边,让冷彻骨髓的泉水浸泡着他裸露的肌肤。 莫思幽盘腿坐在池水中,寒泉漫在他的胸口,肩膀以上白皙的肤色因着火光笼罩,染着一丝诡异的暗红色泽,而他额头的那枚火焰暗纹涌动着鲜艳的光色,仿若深海之中波涛暗涌的之景。 落雪这才注意到这奇异的花纹,兀自一怔,眼眸中也跟着变换了色彩。 紫鸢发现了落雪的愣神,心口一紧,有些紧张地看着他。落雪不可能不认识魔纹,这魔族血**有的标识,也是汇聚魔身灵力的源泉。魔纹显现之时,魔气外泄,凭着落雪的修为,也不可能感觉不到。 落雪和莫思幽相识这么多年,可否知道莫思幽的真身?若他从前并未察觉,如今看到这一幕,会作何反应? 紫鸢思绪万千,却见落雪只是风轻云淡地移开了视线,那一闪而过的惊诧之后,竟是和莫思幽神似的淡然。他随即立掌向莫思幽体内输入一股真气。落雪是雪狐之身,长居冰天雪地之中,修炼的术法也是极致阴柔之术,正好压制莫思幽体内炎火。 此刻莫思幽泡在寒泉中,体内两股力量互相冲撞,水火不容,让他的意识越加清晰,知觉也更加敏感,那种纠缠的痛便明显了数倍。水与火在他体内不停斗争,让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感官都被调动起來,他的身体里好像有无数的利刃在翻搅,男人的痛苦让他身上汗如雨下,脸也失去了血色。 紫鸢从未见莫思幽的脸色如此苍白,心疼地替他擦拭额头的汗水。她自己本是极畏寒的身子,却因为莫思幽体内源源不断涌出的炎火气息将寒泉水的温度也提高了几分,她泡在水里竟并不觉得多冷。加上现在她一心都扑在莫思幽身上,根本就沒有旁的感觉。 落雪也发现了这寒泉池水温度的变化,不由皱起眉头,有些沉重地说:“你体内的炎火之息完全不受控制了,爆发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厉害,单单是这寒泉池水,恐怕会压不住。” 莫思幽睁开眼,意味深长地看着落雪,原本乌黑的双瞳也染着暗红的色泽,与他眉心的火焰花纹相互呼应。他知道落雪的话意味着什么,那番话,早在十年前,他们在相似的境况下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落雪就曾对他说过。一旦有一天,他身上的阳炎之息压制不住了,他的身体便会被炎火吞噬…… “那怎么办?”紫鸢盯着落雪的一双眼眸中流露出不安和惊恐。她的手紧紧抓着莫思幽滚烫的胳膊,像是怕放开手之后,就会失去他一般。可是他的身体就像一团火在烧,灼伤她的手心。 莫思幽看见紫鸢担忧的神情,心中闷了一下。 “我沒事。”他哑着嗓子,兀自强压着身体上承受的折磨。两股力量水火不容,尖锐交锋,丝毫不相让,让他苦不堪言。但他感觉得到,阳炎之息的力量正慢慢占据上风,再一次点燃他身体里的每一条血脉。一旦它累积到足够强大,便随时会冲破他的身体爆发出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想她担心。 “你只是肉体凡胎,却要承受蚩尤炎火的巨大魔力,身体根本就吃不消,怎么可能沒事?”紫鸢声音颤抖地说道。其实她心里比莫思幽更清楚,他现在面临的是什么,还有即将出现的后果。 她只后悔,当时竟然只顾着吃醋,沒有及时制止莫思幽触碰莫问留下的炎火。原本莫思幽体内的阳炎之息并不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但娲神大殿的炎火,却与阳炎之息一脉相承,相互接触,融会贯通,终于将阳炎之息潜藏的力量激发了出來。若是任由阳炎侵蚀他的身体,这具人类的肉身,只有灰飞烟灭的结果! “如果连寒泉都无法抵抗这阳炎之息,也只能听天由命罢了。”莫思幽的唇角漫过一丝苦笑。他不是第一次承受这种折磨,也不是第一次面临死亡的威胁,但唯有这一次,他心里竟会有一丝恐惧。 他怕,他再也不能陪在这丫头身边,再也不能照顾她,再也不能兑现向她许下的承诺。因为对人间有了牵绊,所以他开始害怕离开。那颗从前淡漠潇洒的心,再也做不到视死如归,淡漠从容。 “我不信天,也不信命,我只要你好好活着!”紫鸢紧紧地抱住他,带着哭腔喊道。累世的等待化作恐惧再一次汹涌袭來,在寂寞的时光中穿越过千年的日夜而被酝酿得浓醇厚重,压在紫鸢的心口,让她快要窒息。她怎么能,怎么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眼前消失一次?而这一次,可能就再也找不回他了! 她的泪也是凉的,像她的身体一样,触碰到莫思幽的身子,竟让他轻轻一颤。 他的脊背僵硬片刻,向來从容的面容染上了一层哀伤和无奈。他放开紧握的拳头,将宽厚的大掌放在她的脊背和柳腰上,安慰似的搂着她。 他怎么舍得离开,丢下她一个人?他听见她在为他哭泣啊,心便一点一点地揪了起來,不由得收紧了手臂,将她紧拥在怀中,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成为他的骨,他的血,他的一点一滴…… 远处,那团挂在半空的白光,渐渐地渗出奇异的冰蓝色彩。 ------------ 第19章 情之所至水火亦融 落雪忽而睁大了眼睛,并非注意到了远处天空上色彩的变化,而是诧异地看着紫鸢。 紫鸢的身体就像一只泉眼,不可遏止地涌出來水波一般的寒气,在她身周流转不散,慢慢地凝成一层淡蓝的光晕,与寒泉池水的白雾融为一体。 落雪惊诧的是,连他这自认耐寒的雪狐之躯竟也抵御不住她身上流泻出的那股寒气,其中蕴藏寒流的灵力更比寒泉池水來得还要直接迅猛,很快裹住了莫思幽。 莫思幽体内渐落下风的水系力量陡然大增,开始强烈反击阳炎之息。两股力量交锋,在他的身体里争锋相对,他抽搐着将身子收缩成一团,脸上露出痛苦神情。然后不一会儿,这两股力量却在争斗中慢慢开始融合起來,莫思幽深吸了几口气,快得异常的心跳也缓缓平静下來。 阳炎之息虽未完全褪去,但他的身体已不像刚才那样饱受灼烧之痛。 “别哭了。”莫思幽低头看着紫鸢的泪,用指尖替她擦掉脸上的泪痕,轻声细语地说,“你流泪,我会心疼的。” “可是你……”紫鸢红着眼睛,看着他身上仍旧笼罩的红色光晕。离开他怀抱的一刻,方才围绕着她的冰蓝色彩却一下子消失殆尽。 落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震惊之余,脑海中也慢慢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但他眼中先是闪过了犹豫的色彩,片刻之后,他才沉声说道:“或许事情还沒有想象的那么糟。” 紫鸢闻言,转过头來看着他,急忙问道:“臭落雪,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落雪看了看紫鸢急切的神情,顿了顿,说:“我也只是猜测。”他勾人魂魄的狐狸眼对他二人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色,忽而在红唇边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当真是倾倒万物。他就这么笑着看着紫鸢,用细腻的嗓音悠悠说道:“他身体里作怪的阳炎之息,是这世上至阳的灵力,而你的玄阴之体,却是世间至阴之物。水火相生相克,而阴阳,亦能相调。” 他的弦外之音,让心领神会的紫鸢和莫思幽二人同时一怔。 水火相克,阴阳相调…… “不行!”莫思幽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地反驳道,嘶哑的声线与他苍白的侧脸一样显示着他此刻的挣扎。 落雪看着逞强的莫思幽,知道那炎火之息仍旧在他体内纠缠,于是耸了耸肩,说:“要不要试,是你们俩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说。不过你身体里的阳炎之息已经被激发出來,若是任其发展,即便不是现在爆发,你也撑不了多久。到时候,恐怕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说着,落雪看向了紫鸢。 她垂着眼眸,陷入了更远的思绪中。她觉得,落雪的话不是沒有道理。她想到了五百年前,在温泉池水里,他用阳炎之息替她驱除蚀骨的寒气,救她性命,如今若是反其道而行之,未必不是可行之法! “好好想想吧。这也是我们目前最好的法子了。至于要做怎样的决定,就交给你们自己了,我先回避。不管怎样,希望……能看见你安然无恙。”落雪忽然敛了笑容,目光如水地看了一眼莫思幽,起身离开了寒泉,很快消失踪影。 那时候他走在紫鸢和莫思幽看不见的小径上,灰白的天光正落在他惊为天人的面容上,细细描摹着他柔和的面部线条,还有嘴角那一抹落寞而自嘲的笑容。 说出口的那一刻,不是就知道她的答案了么?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又何必不舍!但他还是在腊梅树下停住脚步,许久,才抬起手來,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掐下枝头一朵开得正盛的梅花,如同看见那日江头,她映在夕阳下的笑颜。 鲜红的梅花,在黎明的光色中,美得妖娆魅惑。 寒泉岸上的草地里,也落了朱红的梅,一朵一瓣,极尽妖冶诱惑。 莫思幽看着不作声的紫鸢,凭着对她的了解,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深吸了几口清寒的空气,眼角眉梢的汗珠便无声地滑落。 “幽哥哥……”紫鸢的声音轻得像风一样,试探地唤着他。 “不可以。”莫思幽心口一紧,仍是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的态度很明显,但紫鸢咬了咬牙,倔强地说:“如果我一定要试呢?落雪说得对,你的身体撑不了多久,这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莫思幽的眼中燃烧着火焰,目光却森寒如冰。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吗?我不会把你当成工具,更不能趁人之危。” “难道要我看着你死吗?你怎能如此残忍?”紫鸢却是不肯退让地反问。这一次,她不想听他的话,深吸一口气,忍着发红的眼眶里已经开始闪烁的晶莹银光。她垂下眼眸,喃喃地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只在乎你。就算沒有名分,沒有未來,什么都沒有,我也不会后悔。我要救你,因为我爱你,难道你不是吗?” 紫鸢知道莫思幽的脾气,沒有足够的理由,是不可能动摇他的,所以她决定抛出最后一句來赌一把,赌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会不会比他的固执更重要,也赌他的心,会不会因为这三个字动摇。 “丫头……”莫思幽动了动唇,却是说不出话來。她倔强的面庞,仿佛重复着那句话。只要她认为值得的事情,便是飞蛾扑火,也会去做。而自己,竟还不如她果敢? 紫鸢咬了咬牙,解开自己的腰带,将外衣褪到肩下。她雪白的肩膀和纤细的胳膊便在他面前展开一道诱人美景,深紫色的肚兜被底下的峰峦绷得很紧,又因为被水打湿了紧贴着她的身体,将少女凹凸有致的线条衬到分外明朗。 莫思幽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小腹内的那团火好像又燃烧起來,却不是因为阳炎之息,而是情.欲的冲动。他连忙抓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继续脱衣服。 此刻紫鸢的脸已经被冻得发白,那双瞳眸却是乌黑发亮,一如往昔的清澈透明,像黑珍珠流转着动人的光彩。 “傻丫头,真的不后悔么?”片刻,他轻声问道,原本清冷的声线在欲望的冲击下,隐隐透出一丝渴望的热度。 紫鸢咬了咬下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莫思幽说:“反正我迟早都是你的,早晚都一样……”她的脸上,因为说出这番话,而浮起了淡淡的红晕。 莫思幽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他做过的承诺,自是不会忘记,但他需要她同样的肯定。因为对她來说,这是不能后悔的事情。她的回答便是轻而易举地击溃了他心上覆盖的坚冰。他所有的伪装都在这一刻为她卸下,眼中心中只剩满满的柔情。 他揽过她的肩膀,毫不犹豫的将火热的吻覆上她花一般娇嫩的唇瓣,用自己干渴的双唇反复厮磨,一寸寸地加深,控制在不弄疼她却能最大限度深吻的力道。 紫鸢的心噗噗直跳,觉得自己也被他身上的炎火烧起來了,柔若无骨地侧坐在他腿上,身子完全沦陷在他结实的臂弯里。她像一片雪花,被他身上火焰色的红光笼罩着,几乎融化在他火热的怀抱中。 她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大胆地伸出湿滑的舌尖儿轻轻触碰他炽热的唇瓣,小心却又调皮地挑逗着。莫思幽反客为主地张开双唇,含住她的舌尖,轻轻吸吮,顺势将她小巧的粉舌一点点卷入口中。他的舌尖则沿着她舌下的纹路游走,搜刮着每一分甘甜。 莫思幽急促地呼吸着,仿佛恨不能一刻就拥有她所有的美好。他一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轻轻往旁边一带,便将她的背抵在了岸沿上。她坐在水中,寒泉水在她锁骨以下浮动,淡淡白雾缭绕不散,一直蔓延到耳后。她的头靠在堤岸上,柔软的长发披散在草丛中,湿漉漉的像浸湿的黑色绸缎,一缕一缕,在雪花和梅花中旖旎延伸。 他是跪在水中,俯下身來才能亲吻到她。此刻他已完全褪去她的外衣,大掌伸入肚兜里,用滚烫的手掌贴着她平坦光滑的腹部,一路挑开透湿的衣物向上游走,最终轻轻地捉住她胸前的一朵绵软。 她的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那对饱满的双.峰和旖旎沟壑便在水面时隐时现,如同两只窝在一起取暖的小玉兔般可爱,挑弄着他的视觉神经。 他生着薄茧的指尖按住她尖尖的峰顶,反复揉搓,很快便感觉到那一粒花苞渐渐圆润起來,像一颗冰冰凉凉的玉珠,顶着他的掌心,让她原本绵软的胸部立显勾人的丰挺。 “呵,,”紫鸢樱唇微张,禁不住挑.逗地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低吟。 莫思幽便放开她的唇舌,将火热的吻滑向她细嫩的脖颈。从她的脖子到锁骨,便开出一路鲜红的花朵來。风吹过时,梅花飘落下來,陨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却分不出哪里是吻痕,哪里是花瓣。 他在肌肤上啃噬出的刺痛,让紫鸢忍不住扭动腰肢,本能的想要挣脱。但他又忽然放缓了动作,只用舌尖儿舔舐着她的锁骨,好像是在勾勒她锁骨精致的形状。她便毫无抵抗力地沉溺在他的温柔中,身子软得提不上一点力气,于是她刚刚那突然颤抖的一下,更像是一个暧昧的邀请。 莫思幽便顺势咬开她胸前仅剩的遮挡,让那两座晶莹的雪峰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前,春光无限,诱惑无限,熊熊的欲.火在他的腹腔内疯狂燃烧。 ------------ 第20章 情牵一发而动全身 寅时的凉风,侵袭紫鸢已完全赤.裸的肌肤,让她的意识从迷乱中获得刹那清醒,条件反射地合拢双臂去护住自己胸前被一览无余的春光。 莫思幽轻巧地捉住她的胳膊,不容她挣扎,亦比她更快地低下头去叼住她的另一粒圆润。她的玉珠像花苞蕴着幽香,在他温热的舌间绽放,朱砂梅般纯洁的香气弥漫了他的口腔,又顺着喉咙蔓延至整个胸腔,勾着他小腹处的火龙急冲之上,摧毁了他所有的意志。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直白的不容抗拒的念头,,他要她,要她的全部! 这一股冲动刺激着他放低腰身抵住她的胸口,完全将她压在身下,在水下的手掌则抬起她的身子,让她小腹以下的部位紧紧贴在他身上。 被他的气息烧沸的寒泉池水温热地徜徉在周围,一波一波地荡漾着,冲击他们交叠的身体。 他滚烫的身体,像火吞噬一切,刚刚才清醒了一些的紫鸢又迷迷糊糊地沦陷在了他的主动攻势之下,由不得她抗争,只任他索取想要的一切。 包裹着身体的池水,将少女幽静的丛林化作柔情蜜意的水草,摇曳中撩拨着男人身体上最敏感的器官。他的心从坚硬到柔软,下身的柔软却一点点变得坚硬,最终一柱擎天,抵住了那株水草半遮半掩处的双生莲花。 那团火热并沒有因为寒泉的水有丝毫冷却,催得她柔弱的花朵为他绽放,然后沿着那流畅的线条缓缓向下滑动,留下一路滚烫的触感,直到探寻到了那处润滑的秘密池穴。 寒泉池水冰冷彻骨,少女的**却因身体上无尽的挑逗而涌出温热暗流。她的身体微微发热,感觉到了他的坚挺在自己最柔软处的撩拨之后,更是越发滚烫起來。她有些紧张的用十指扣住他光滑的脊背,害怕却又期待,不知那一瞬间会在何时到來。 此刻他停住了身上所有的动作,只是紧搂着她,轻轻地睁开眼來,用仿若喝醉了酒一般朦胧的目光看着她的脸。她的脸颊上染着未经人事的少女难掩的羞赧和被几番挑逗之后不退的情.欲红潮,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莲,紧闭的美眸像弯弯的月牙,勾住他眷恋的目光。她的唇上还带着他吻过的痕迹,让小巧的嘴唇更显丰盈立体,像一颗熟透的樱桃,待人采撷。 他的眼中流露出无限怜爱,伴着再也按捺不住的欲念,一个挺身,让早已蓄势待发的火龙挤入了狭窄的洞穴,撞破那一层紧绷的薄纱,然后骤然停了下來。他感觉到了她剧烈的颤抖,就像是听到她那道吃痛的抽气声背后沒说出的话。 她疼。 他便压下了渐渐侵占理智的欲望,不再动弹,只紧紧地搂着她。 撕裂的痛楚让紫鸢蓦地睁大了双眼,脑海一片空白地看着天边刺破黑暗的天光。梅花掩映的缝隙间,那一点点支离破碎的光线,如同漫漫星光,璀璨了她的整个世界,也让前所未有的疼痛感无比明朗,无处可躲。 她长长的指甲几乎抠进了他的肉里面,却还是沒有忍住划过眼角的泪滴。 莫思幽看见这闪烁的银光,不由轻轻皱起了眉头,在她耳边喃喃地问:“疼么?” 紫鸢侧过脸來,对上莫思幽温柔的目光。她脸上委屈得像个孩子一样的表情,尽在他的眼底,让他的心泛着酸楚的涟漪。若是她疼,便是被阳炎之息吞噬而亡,他也不该动她分毫。 “对不起,丫头。”他埋头吻干她眼角的泪痕,淡淡的言语间充溢着自责,压抑的情.欲让他的呼吸火热而沉重,落在她的耳畔,带着男性独有的醇厚,像喝了一杯陈年的佳酿,足以醉人。 紫鸢方才因为疼痛而呈防备姿态紧绷起來的身体,被他柔软的字句化成了一瓢弱水,她伸出指尖轻轻抚平他眉心拧着的结,用那双氤氲着水雾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我愿意……为你疼。”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刚才哭泣之后的沙哑,小手在水下环住他的腰,似是不要他离开。 她梨花带雨却又倔强渴望的表情,让莫思幽身子里的火焰蓦然蹿得更高。他却并未纵容欲念横溢,急着再去攻占她少女的紧致,而是轻轻吻她的唇,待到她完全放松下來,身子火热地发出邀请时,他才开始在她的身体里抽动。 这一次他放轻了力度,也放慢了速度,细细地感受着她身体的变化。她僵硬的脊背,在他温柔的动作下,越來越放松。尽管她的身体还传达出未经人事的生涩,却依旧对他充满欲罢不能的诱惑。他将这柔软得如同花骨朵一般的身子怜惜地搂在怀里,吻着她的脖子、耳根,和肩膀。 紫鸢的身子很快激动得颤抖起來,淡蓝色的光晕从她雪白的胴体上流转出來,裹住了她也裹住了莫思幽。她觉得身体里好像有水在流动,双眸中也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水雾,映出一朵朵盛开的梅花。 他抽动时的进入仍旧让她感觉到肉体上的疼痛,可她只是轻咬下唇忍了下去。待到更多的快感涌上來,她便再也无暇顾及那细微的疼痛,而是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之中。 他带着她,在千年的时光中穿行,穿过了春花夏雨秋霜冬雪,再多的盛情,在这一刻也不必宣之于口。她知道那个人,正缓缓从守望的旧时光中走來,带着满目柔情,融化了一切纠缠在岁月中的爱恨痴嗔。 他说,丫头,乖乖等我回來。 他说,丫头,我在那里等你。 他说,丫头,我会对你负责。 他站在晚风中,杨花下,对她淡淡地笑。 她的眼角闪烁着几点银光,像坠落的星星。身体经受的冲击让她半张的殷桃小口中禁不住溢出细碎的呻.吟声,点点滴滴,就像水珠落在潭水之中,涟漪一圈缱绻着一圈儿,袅袅扩散。 他的手握着她的丰盈,好像这样才能将他心头的空白完全填满。他用迷离的目光看着她,乌黑眼眸倒映着她脸颊上醉人的酡红,让他的身体保持着兴奋,用被紧裹着的坚挺不停地撞击着她的柔嫩。他舍不得放过她美好的胴体上任何一个细节,她的一点一滴都像漩涡,让他难以自拔。 随着她的身体对他的律动的适应,他渐渐加快速度,越发贪婪地索求更多快感,竟是激动得有些颤抖起來。她也在他怀中轻轻地颤栗着,娇.喘忽而急促短暂,忽而柔软绵长。当他最快地抽动时,她渐渐开始感觉到窒息,身体好像已经不属于她自己,随他飞上云端,穿越星海,徜徉在奇妙而难以言说的世界里。 末了他狠狠地挺身,抵住她的身子,让自己的火热在她的体内兀自抽搐着,喷洒出滚烫的流体。她冰冷的身体如同被四溅的火星烧灼,所有的感观都瞬间在漫天飞花中旋转交叠,继而堕入飘渺虚空,只闻得他在耳畔粗重的喘.息。 她好像还停留在方才的激烈之中,身体带着从未有过的高温。但这一刻她的意识却无比的清晰。因为这灼热让她明白,此时此刻,她不再是昨日的女孩,而是完完整整的女人,他的女人。 空气中继续流动着暧昧气息,风轻轻地吹,吹不开天边浓墨般的夜色。她身上那一团水般的蓝光,将他们笼罩着不肯退去。 “丫头。”他趴在她的肩头,轻轻地唤了一声。 紫鸢转过脸,用充满水雾的双眸看着莫思幽。 他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用指尖感受着她真实的存在,眼神是足以融化一切的柔情。少顷,他开口喃喃地说:“嫁给我。” 他的表情,比任何一刻都要认真,像那时候他说的一句,“我会对你负责的。” 紫鸢的脑海中轰鸣一声,就像看到一朵守候多时的昙花终于绽放出了绚烂,睁大眼睛惊诧地看着莫思幽,湿润的水汽弥漫了眼眸。她的心被这句话打乱了方寸,于先前的意乱.情迷之中涌出一丝惶恐,如同烟花盛放在天际的时刻,她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怕它只是转眼凋谢。 莫思幽看着她眼中的慌乱,低头轻啄了一口她带着被深吻过的痕迹而越显娇艳欲滴的红唇,辗转片刻,让她的心安宁下來,可他小腹内的火焰却又蠢蠢欲动。他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清寒的空气,满满的都是少女玉体的芳香。 “我现在给不了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沒法让天下人见证和认可,更沒有三书六聘,但只要你点头,今宵便是你我洞房之夜。我认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 男声的浑厚夹带着细细的沙哑,如鲠在喉的欲念让莫思幽的一字一句饱满得像叶片上快要滴落的水珠,摇曳生辉。 紫鸢渐渐清醒,发胀的眼眶泛着红光,如藕玉臂勾上他的脖子,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我要你终生为聘。” 她看着他的面容,仿若与千年的时光重叠,他满身风尘,向她走來,绾发同心,至此终老。这一次,终于要握着她的手一起走了么? ------------ 第21章 清醒地要你 莫思幽看着她倔强上扬的小脸,白里透着粉红,像刚刚摘下的花瓣,惹人怜爱。他的唇角便也染上醉人的笑意,恰似熏风吹暖乱红飞花那一刹那的光景,所有错失的年华都在微风中摇曳躁动起來。 “终生为聘,盛情不改。只要我在,便许你一世宠爱。” 他的声音柔得像水,身体的紧密贴合让她身上的凉意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燥热的身体,让他感觉到舒爽,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他紧搂她不堪盈握的腰,将火热的坚挺重又埋入她冰莹玉润的身体,一寸寸地深入,惹來她绵长的吟哦,如铺开十里红妆。 沒來由的,他的脑海中想起梦里的笛音,缱绻的旋律,随风扩散…… 她紧闭双眸,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抖动,修长的双腿悄然攀上他的腰,随他的身体一同起伏进退,不留一丝缝隙。她这笨拙的迎合,已稍稍褪去了第一次的青涩,脸颊上却仍是羞怯的红霞乱飞。 莫思幽虽沉浸在完全释放的情.欲之中,却仍能感觉到她细微的变化,他怀中的花骨朵,正在为他慢慢绽放,开成这世上最娇艳的花。他的眼眸里淌出百般呵护的柔情,进出的动作流畅而轻盈,每一次冲破紧致,都像是将自己溺入深海,窒息中却氤氲着蚀骨销魂的美好,让两人齐齐跌进抓不住的浮云之中,无底地往下坠。 紫鸢的身体向后弓成弦月的弧度,他便动情地将脸埋在她的胸口,舌尖挑.逗她逶迤的沟壑,咬着她的圆粒轻轻吸吮,让她的身子一次次地湿滑滋润,容他的坚挺进入,播下只属于他的四溅的火热,直到她带着满身晶莹水珠和淡蓝波光在他怀中疲惫地睡过去…… 熟悉的清香在梦中,四处飘散。那是杨花的味道。 一曲笛音传來,仙音飘渺,水流潺潺,和着飞花在她身周缠绵。 是谁呢?谁在吹奏熟悉的相思曲? 悠悠千年,她曾和着笛音,在纸上写下句句寂寥。 清歌启朱唇,双泪落君前;细沾衣,点点滴滴,尽是相思意。铜镜照花颜,孤影对月间;常绾发,丝丝缕缕,难消别愁绪。 如今风正吹着洁白的花瓣,落在紫鸢摊开的手心里,带着晶莹剔透的露珠。丝丝凉意浸入指尖,淌入骨髓。她还未感觉到凉意,一只温暖的手掌便握住她的指尖。 是那笛音的主人。 紫鸢抬起头,想看清他的脸,便从梦中睁开了眼,梦里瞧见的面孔和此刻眼前真实的面容重合在一起,是她熟悉的眉眼。她用了片刻來整理思绪,从缠绵的梦中醒來,发现自己正枕在莫思幽的手臂上,赤.裸的被他圈在怀里。他的呼吸在她脸上徜徉,酥酥.痒痒。 她抬眼打量,光线从雕花的窗户照进來,陌生的房间熏香袅袅,正是莫思幽身上令她安心的味道。身下的圆床铺着雪白的天鹅绒,顶上撒下的帷幔将他俩笼罩其中,那些香气被圈起來,酝酿发酵,安静地流淌着暧昧气息。 莫思幽紧闭着眼,睫毛慵懒地搭着下眼睑,像是一层被错位的光线拉长的浅影,安静而美好。他英挺的鼻梁下面轻抿的薄唇,难得地翘着嘴角。 紫鸢第一次那么清晰地看到他熟睡的脸,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放松入睡,不带丝毫防备。她安静地端详他的面庞,不放过一丝细节,这般完美的一张脸,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仍旧挑不出半点瑕疵,反倒带了慵懒的美态,让她的心口微微发烫。 紫鸢很快注意到他的额头,眨巴了两下眼睛,确定自己沒有看错。 昨夜那枚通红不肯消褪的火焰魔纹,此时已经消失了! 紫鸢心里“咯噔”一下,从他怀中挣出一只手來,用指尖轻轻揉了揉他的眉心。不仅魔纹消失了,连他身上的温度也降了下去。她暗暗猜想,这是不是说明…… 在她停滞的片刻之间,停留在莫思幽眉心的手指已被他宽厚的手掌握住。 莫思幽睁开眼,眼底星芒点点,光华流转,还氤氲着惺忪的懒态,好像笼着一层薄雾。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不知是一眼看穿了她的心事,还是有感而发,浓睡未醒的嗓音便自喉间滑了出來。 “你的药很管用。” 紫鸢闻言愣了愣,半晌才领会到他话里的弦外之音,昨夜水中欢.爱的场景尽数清晰浮现在眼前,让她的脸颊霎时红了大半。她发现自己的窘态,一把捂住脸,撅着嘴口齿不清地嗔道:“坏蛋!” 莫思幽低低地笑了两声,拉下紫鸢的小手來,将她抱得更紧一些,似是不让她有挣脱的机会,也让他们的身体更加亲密无间。紫鸢眨巴着眼睛盯着他,这会儿,他已经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轻声问道:“还疼么?”一想到昨日她眼角泛出的泪花,他的心仍是有些不安。 紫鸢心里不是沒有闪过欣喜,却又有更多的羞涩涌上來。她的眼神避开他直白的探寻,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身上却是酸涩无力,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完全是瘫在他的臂弯中,像小猫一样蜷着。她甚至都不记得昨晚是什么时候怎么被他抱回房间里的,但是脑中却抹不去在那之前的无尽放纵。 当他的坚挺第一次进入她的身体,如同火焰一样舔舐着她体内的柔软,将一切都席卷在他的火热之下的时候,那一抹无法言语的疼痛,伴随着奇妙的酥.麻刺激着她的敏感神经,不可忘却。 想到这些,她就像被人抓了一把的含羞草一样蜷缩起來,脸也更加透红,垂下眼睑不敢看他的脸,只摇了摇头。她微微屈膝,让一直保持着僵硬姿态的身体舒缓一些,却又触碰到他腹下近在咫尺的柔软。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紧张起來,他包裹在身周的温度和香气便一齐袭來,挑逗着她女性的敏锐神经。 她的身体半带颤抖,好像暖阳下将要化开的一颗糖果,流出蜜汁來。 昨夜的云雨已经让莫思幽完全摸透了她身体的每一个反应,此刻察觉到她的异样,便垂眸看着她羞红了的面颊,明明是半开的花苞,将绽未绽,待人采撷。他本已平息的身体竟是轻易的就被她拨弄出一丝渴望來,将手掌顺着她光滑细腻的脊背往下滑,游弋到她的大腿内侧,轻轻一探,便全然获悉她无所遁形的秘密。 紫鸢身子轻颤,咬着下唇,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却无法遏制下身发热发胀的反应,在他手指的撩拨下,那一丛幽径更是越发滚烫起來。她暗骂自己沒出息。 “那个……你昨晚说的话,都算数吗?”迟钝地沒有察觉到莫思幽眼中渐浓的欲念,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只好随便找了个话題,但又确是被这个问題牵着心尖儿。 他说要娶她,要她做他的妻,要许她一世宠爱…… 都是,真的么? 她怕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柔情蜜意的幻梦,就像从前无数个春去秋來的日夜一样,梦醒了才知道,不过是又一场无尽的等待。 莫思幽看到她脸上的不安神情,双眸中的星芒顿时化作满目柔情,想要给她疼惜。他低头浅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双唇滚烫的温度才让紫鸢意识到了什么,又听得他用低沉的嗓音问道:“娘子指的是什么?” 紫鸢一怔,抬起头來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眸,才反应过來。他已经知道了她的问題,却还故意这样问! 莫思幽看她睁大眼睛,一副无辜的模样,不由好笑,翻身而上压住她绵软的玉体,雾气升腾的水眸幽幽地盯着她,好似要将她从此吸入他的眼眸里,逃无可逃。 “你以为我真被阳炎之息冲昏头,才会说那些话吗?如果这让你觉得不安,那我就再说一遍,你仔细地听着。无论是那一刻,还是现在,我都比从前活过的所有时间要清醒。我昨夜要你,现在也要。” 他的声音越來越轻,滚烫的气息随之铺天盖地而來,像织了一张密密的网,将她网缚索欢;情.欲的热度在她耳根后迅速蔓延开來。他捉住她的胳膊放在绣花枕两边,缓缓覆上她的手掌,分开五指,与她十指相扣。同样紧密联结的,还有他身下那逐渐突起的坚硬,再一次抵住了她的湿润处。 他的气息迷乱如昨,眼神却分外清明,盯着她左手腕上的红砂,又看了看她的脸。 “等我拿到水玲珑,让神秘人替你解毒之后,就带你离开江湖。我保护不了什么江山人界,我只想护你一世安好。” 紫鸢激动地微颤,无声地点了点头,应下他的承诺,也承了他的索求。他温柔地顶入,一路拨开她的柔软,行至深处,來回摩挲,片刻不停。 紫鸢的意识像是被风吹起來的杨花,漫无边际地飞舞,飞出很远,情不自禁的娇喘,融在满室温香之中…… 猎猎的风扑在窗上,大雪纷飞之中,山巅的蓝芒大盛,整个冰海雪原都随之一颤。 结界之外的人间,却是天昏地暗,流星坠陨。命运的齿轮,错位旋转。 ------------ 第22章 身世之殇 六棱花从灰白的天幕中打着旋儿降落,绽开在落雪的指尖。他的脸上也随即勾出一抹淡笑,听闻着背后细碎的脚步声,不动声色。 “咝,,”刚卷來的一阵风,让穿着单薄的紫鸢轻轻打了个寒颤。昨夜的衣裳都被寒泉水打湿了,房里只备了几件淡薄的轻衫,她随便裹了一件就出來了。运气很好,沒走多久便看见了落雪。 他站在屋檐下,一袭曳地银袍被风吹得轻轻飘动,衣摆落了几片雪花,如同花纹点缀。淡淡的光流转在他身上,他就像一块琉璃雕塑,一动不动,却光华万丈。 紫鸢见过的妖有无数,却从未见过像落雪这般飘逸隽秀,美得不食人烟火的,一时有些怔愣。半晌之后,她才看向落雪正看着的方向,是那座雪峰。 上一次紫鸢看着它的时候,还觉得它遥远得不可触摸,可是今日却忽然觉得,挂在雪峰顶上那一团蓝色的光晕,好像触手可及。她真忍不住伸出手去,虽然知道并不能真正摸到那团光,但指尖竟能感觉到一股凉意。 这感觉,有点熟悉,是在哪里呢…… 紫鸢还沒想清楚,就听见落雪的问话声。 “这么早就醒了?” “诶?”紫鸢回过神來,点了点头。她心里惦记着一些事情,堵得慌。 落雪掩唇轻笑,红唇迸出一句意味深长的戏谑:“以为你累坏了,会多睡会儿呢。看來是那呆子不够卖力啊~” 紫鸢睁大眼睛瞪着落雪,脸上顿时红霞乱飞,小手捏成粉拳打在落雪胳膊上,气急败坏地嗔道:“混蛋!” 落雪吃痛地捂着胳膊,一脸无辜状,委屈地说:“又不是我对你做了什么,怎么就成混蛋了?”忽而又恢复了那邪魅的笑容,道:“难不成,你想人家当一次混蛋?” 紫鸢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恶狠狠地说:“朋友妻不可欺,臭落雪你再乱说话,当心我揍你!” “啊,,痛!”落雪发出一声娇嗔,从紫鸢的魔爪下挣脱出來。那张洁白的面容,因为痛意而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他的狐狸眼眨巴了两下,我见犹怜,更加委屈了几分,说道:“把这么野的丫头娶回家,以后可有那呆子受的了!不过你们也太快了,都沒通知一声,居然就私定终身了?要让外面那群正道之士知道了,可不知道会怎么想。说起來,你俩可是拜过祖师爷的师徒……” 紫鸢不以为意地答道:“我管他们怎么想。我又不跟他们过一辈子!” “话是这么说,但莫呆子身为柳渊的得意弟子,多少眼睛在他身上,巴不得找出一点过错來。有些事情,你们自己不介意,不代表不会被有心人拿出來大做文章。莫呆子虽然性子淡薄,但柳渊终究对他有养育之恩,现下又正是江湖各大门派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关键时刻……”落雪虽然觉得人界那一切的争夺无趣得很,分析起利弊來,却头头是道。 听他这么说,紫鸢也深思起來。她一向是大大咧咧地过活,因为对她來说,唯一关心的人就只有莫思幽,唯一关心的事也就是与他有关的事情,并不在意其他的。什么人魔之争,什么江湖争斗,对她來说,都如尘埃般不起眼。 可是她爱他,就不能不在意他的感受。落雪说得沒错。莫思幽虽然对外界的人事向來淡然处之,可柳渊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莫思幽不可能不顾及到碧草山庄的利益。 她忽而想到了先前莫思幽说的话。他要带她离开江湖。难道就是因为,若要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又不连累师门,他只有……和碧草山庄断绝关系?! 落雪看了看紫鸢,目光落在她脖子上那一枚朱红的吻痕上,如同看见白雪之中绽开的一朵梅花,那般清晰,让视线无处可避。这是这丫头和那呆子相爱的证据,仿佛也在提醒着他,不可有非分之想。他的唇边不可察觉地漫过了丝缕苦笑。 “不过也无须担心。呆子他既然做到了这一步,想來,心中已有打算了。这二十多年來,他为碧草山庄做的,也够多了。柳渊养育他,同样也将他当作工具。这些年为了巩固碧草山庄在江湖的地位,他的双手也算是替柳渊沾满了鲜血。这大概也足够抵债了。”落雪的声音轻如云烟,眼眸里似是落了尘埃,不像平日一般空灵清透。 紫鸢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落雪,满脑子却都是他这番话。她的思绪好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源源不断地扩展着。那一次,她想用自己的身体替他解媚.药之毒,他知道后会那么恼怒,她当时觉得委屈,现在才联想到昨夜他又重复说过的话。 他不要将她当作工具!因为他知道,这种感觉有多么糟糕,多么让人心寒…… 紫鸢脸色发白地咬了咬唇,甚至想到了莫思幽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声。 碧草山庄那么多弟子,为何偏偏就莫思幽名声最响?单单是因为他出色,还是因为那些足够让人施展才能的地方,都交给了他?而江湖上,能够最快树立名头的,也不过就是杀伐屠戮而已。他连睡觉都保持着防备,究竟是警惕性高,还是他在梦中,也会偶尔想起那些罪不至死却要为了“名声”二字而牺牲的性命,心中感到不安…… 紫鸢第一次想到这些,无法遏制的酸楚涌上心头。那一日余观在元宵晚宴上说的一席话,该是如何地直入莫思幽心口最脆弱的地方?想起來,她真后悔当时沒有亲手杀了那败类!便是这样想一想,她都觉得心痛难耐,小手握起了拳头。 “我会给他不一样的生活的。”紫鸢小声却坚定地说,等他们远离这一切纷繁,世上再沒有莫问,沒有莫思幽,沒有人魔之分,沒有门派斗争……只要六界中还有一席安生之地,便足以成为他们的净土。他生生世世都在为别人而活,这一次,她想让他成为他自己。 “但愿如此。但愿他的身份,不会成为最大的阻碍……”落雪的眼中又多了几分飘渺雾气。话外有音! 紫鸢的心绪一下子回到眼前來。她看着落雪,有些试探地问:“你昨晚……是不是看见了他……” 落雪看她吞吞吐吐,瞥了她一眼,耸耸肩说:“昨晚?昨晚他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么?哎,人家可沒有听墙角的癖好!” “你!”紫鸢的脸又蓦地红起來。她扬起拳头,威胁落雪:再乱说就揍你!看落雪作出了示弱的动作,她才哼了一声,嘟着嘴说:“我可是很正经地问你,你好好回答。昨晚你将他拉入寒泉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了他额头上的……那枚暗纹?” 落雪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紫鸢,说:“看來,你在昨晚之前就知道他的真身了嘛!你既然也看到了那暗纹,竟然一点都不惊讶。” 紫鸢皱起眉头。落雪这么回答,定然是知道了什么,终究是瞒不过他。却不知,他知道的东西到了哪个份上。 “你那么聪明,又何尝看不出來,我是为他而來,又怎会不知道他的真身。但不管他是什么,我对他的爱,都是不会改变的。”她继续打探落雪的口风。 落雪淡淡一笑,将双手抄在胸前,幽幽说道:“那你以为,这世上只有爱情才能做到如此么?” 紫鸢不解地看着落雪,静待他说下去。 落雪便向后倚在朱红的廊柱上,美眸半眯,任着回忆之泉喷涌,散漫说道:“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浑身都被暗红色的火光笼罩,难受得快要死掉,却倔强得一声不吭。或许就是这么个劲头,让我一时兴起将他带來冰海雪原,扔进了寒泉。我也算是救过他性命,却还是花了整整十年來让他彻底解下心房。他表面坚强,心底却满是不安。因为他谨记着自己是一个被亲人抛弃的孩子。这世间,连生育你的双亲都无法信任,还能信任谁呢?” 落雪大概沒有想到,他最后这一句话,像刀子一样戳中了紫鸢的心。 被亲人抛弃的孩子……她又何尝不是?但对于莫思幽,她的想法又多了几分无奈。其实有些事情,未必如他所想,但,她却什么都不能说。她只能看着他,默默地承受着和她一样的痛苦。 但落雪说这些话,是为了回答紫鸢的问題。 “所以说,其实你在十年前,就知道了他的真身是……”紫鸢欲言又止。她自是知道,莫思幽身上的红光也就是他体内的魔气外溢,那么魔纹也会随之显现。落雪既然在那个时候救了他,自然也就会明白,他不是普通人。 落雪睁开眼睛,用很认真的眼神看着紫鸢,却又是风轻云淡地说道:“他是人也好,魔也好,在我落雪的眼里,他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无可取代的朋友。” 紫鸢的眼睛蓦然有些湿润,忽而上前抱住落雪。 落雪一愣,沒有动弹,却听得紫鸢哽咽着说:“落雪,谢谢你。谢谢你在我还沒來到的时光里,陪伴了他十年,温暖了他十年。” 落雪的心口涌起一股酸涩,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他却仍是勾勒出一抹笑容,轻声说道:“那你以后可要看好他。不然我这个青梅竹马,可说不准会……” 紫鸢立马给了他一拳,嗔道:“狐狸精!” 顿了片刻,两人却是相视而笑,静默无言。 就在这时,冰海雪原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半空蓝芒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随即一道石裂之声传入耳中…… ------------ 第23章 连锁效应 紫鸢和落雪一齐震惊地看着那座雪峰,只见一道灰色的裂纹从封顶划开,如同被撕裂的锦帛,留下蜿蜒丑陋的疤痕。 “怎么回事?”紫鸢眯着眼,用手挡住刺眼光线,诧异地盯着雪峰上的裂缝。 “是伏魔星?”落雪的语气,说不清是陈述还是疑问。他喃喃自语一般地说道:“从前每一次伏魔星陨落的时候,冰海雪原都会震颤,但都沒有这么严重。” 这一次,竟然将雪峰震塌了?! 落雪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了什么东西,他自说自话一通,忽而化作一团白光纵身飞向那座雪峰。紫鸢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见他在接近雪峰时,前面蓦地显现出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将他挡了回去。落雪像一颗坠落的流星,自山巅陨落,重重地摔在雪地里。 落雪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却并非是身体的疼痛。他望着那座雪峰,眼中充满愤怒和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 紫鸢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激动,“落雪……”她张张嘴,却见落雪扬了扬手掌,示意她别说话。其实紫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站在旁边,促么看着落雪面容上的悲伤神色。他这样的表情,她只在雪姬香消玉殒那天见到过。紫鸢不禁想,难道那座雪峰对他很重要吗?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莫思幽的声音从后传來。他已经走到紫鸢身边,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衣。对他來说,冰海雪原的天气不会让他感觉到丝毫寒意。 紫鸢听出莫思幽有话外之音,抬起头來看着他,还是任他拉着自己往房间走去。走到一半,紫鸢终于忍不住了,向莫思幽问道:“那座山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让落雪放不下的东西?” 莫思幽停下脚步,垂眸看了她片刻,才幽幽叹了口气,说:“我也只是听落雪喝醉的时候说过,那座雪峰上有一只冰棺,里面葬着落雪此生的挚爱,纳兰仙儿。” 此生……挚爱? 紫鸢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落雪的心境。她还记得落雪曾对她说,那里是他永远达到不了的幸福。原來如此!虽然不知道落雪和仙儿之间到底有过怎样的一段感情,莫思幽也只知道,纳兰仙儿是个人类女子,出身于五百年前的一个大家氏族,但紫鸢却能明白爱一个人却阴阳永隔的痛。 千年之前,莫问魔身被毁,紫鸢也是那样撕心裂肺,以为此生再不会相见。她一度想过随他而去,直到大祭司告诉她,莫问的灵体只是被封印,只要他们仔细策划,就能救他。于是,五百年,又五百年,她行尸走肉般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有朝一日和他重逢! 那时候她活着,虽然痛苦,却还有一丝希望。但落雪呢?她不知道落雪是靠着怎样的意志,在失去仙儿之后一人独守五百年,但是有时候,活着的确会比死去更痛苦。 “落雪他……心里藏着很多苦吧?他平时那么开朗,沒心沒肺,其实都是为了掩饰心里的痛苦。他一定很爱那个仙儿吧?”紫鸢抬起头來,眼巴巴地看着莫思幽。 莫思幽摸了摸紫鸢的头,抿唇说道:“落雪有他自己的坚守。他在这冰海雪原五百年,守着仙儿的肉身,虽保住她肉身不毁,却也永远无法相见。这样的痛到底有多深,或许也只有他自己能明白。” 这些话,也是在十年前听雪姬所说。那时候,雪姬决定了要跟江安离开,可是她也怕留下落雪孤单一人,所以仔细地交代了莫思幽,希望他能替她照顾落雪。在那之后,莫思幽才开始慢慢放开对落雪的心防,因为他们之间,似乎有那么一些相似,身不由己,行尸走肉地活。 “或许从前,我并不能完全明白落雪的坚守,但现在我好像开始真正理解他的心了。有些人,只要这辈子拥有过一次,就再也无法忘却。不管是多少个五百年过去,仍旧会是心底的朱砂,鲜艳如初。”莫思幽波澜不惊地说着,垂着眼眸看着紫鸢,那眼中静静淌过的柔情,虽然仍是那般风轻云淡,却让紫鸢心头微暖。 就好像是寒冬腊月吹过一阵春风化暖,让这冰天雪地的世界,消融了一些寒气。 紫鸢将头靠在莫思幽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便觉得安心起來。 “对了。刚才落雪说,伏魔星似乎又陨落了一颗。”紫鸢试探着对莫思幽说。毕竟他现在还是碧草山庄的弟子,对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做到完全袖手旁观吧? 莫思幽点点头,说:“此刻庄内应该在进行英雄大会的最后一场比试,如果真是伏魔星陨,不知道情况会如何了。” “咱们现在要回去么?”紫鸢抬头看着莫思幽。其实她已经知道莫思幽的心思,即便只是他淡淡一个眼神,凭着她对他的了解,她又怎会不明白?他再厌倦江湖生活,碧草山庄也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而他从小接受的一切,都被打上正义的记号。 他也许反感各门派之间以正义的名义进行的争斗,但那些无辜的人呢?伏魔星陨,魔君重生…… 紫鸢心里也有不安,因为她不知道,等到七颗伏魔星都陨落,在莫思幽身上,到底会发生些什么。莫问和莫思幽,是共存还是…… 莫思幽看见紫鸢露出恍惚的神情,以为她是在担心回碧草山庄的事情,拉住她的手,轻声安慰说:“我答应过你,等拿到水灵珠就带你离开。但现在我还是碧草山庄的弟子,而且,水灵珠下落不明,我也需要碧草山庄的情报,所以……” “我明白。”紫鸢淡淡笑了笑。她用清澈的目光看着莫思幽,反倒是宽慰他说:“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对我來说都无所谓。何况,你也有你自己的信仰和坚守,我既然跟了你,自然也会尊重你的选择。只是,对人界來说,水玲珑或许是至关重要的东西,你真的……” 莫思幽眉头微皱,打断紫鸢的担忧,说道:“人界沒有水玲珑,女娲大神兴许还有别的办法对付魔界,何况那神秘人拿去水玲珑,解开她的束缚以后,不再需要水玲珑,人界还可以将水玲珑拿回去。可我若是拿不到水玲珑,实在沒有信心能够说服神秘人或者是找到别的方法救你。无论如何,我只要你好好的。” 紫鸢眨巴了两下眼睛,说:“我们不是还有唐大小姐吗?如果那神秘人对我下了毒,唐大小姐精通医理,说不定会有解毒的方法呢!” “可是那神秘人自称上神,她在你身上中的毒,唐大小姐未必有办法。”其实莫思幽考量的不仅是这个。他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神秘人的事情,说一个谎,终究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满,他怕自己一个疏漏,就会失去了救紫鸢的最好机会! 那些人,是不可能同意用水玲珑去救区区一个莫紫鸢的! “试试看,总比不去尝试的机会更大。那个上神那么厉害,就算我们给她找到了水玲珑,万一她反悔了,我们也拿她沒办法啊!”紫鸢依旧乐观地说。 莫思幽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又不是不了解紫鸢的个性,既然她这么想,便顺着她去就是。何况,如果歪打正着下唐雪滢真有办法可以救紫鸢,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我们现在回碧草山庄去。”打定了主意,莫思幽便带紫鸢出了冰海雪原的结界。 刚离开这澄澈的世界,迎面而來的竟是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混沌的天空挂着一只巨大的漩涡,正好就在碧草山庄上空,两颗晶亮的星星一左一右守在漩涡两边,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 紫鸢抬头看着天,如果她沒有猜错,这是最后剩下的两颗伏魔星了。也就是说,在这之前,的确又陨落了一颗伏魔星! 莫思幽将院子打量一圈,带着紫鸢往前厅走,可是一路上却并沒有看见半个人影。他开始觉得不对劲。就算今天是英雄大会最后一天,大部分人都去了练武场,碧草山庄也不可能不留下一个人巡逻! 难道出什么事了?莫思幽心口一紧,疾步向练武场走去。 等他和紫鸢走到门洞前的时候,就听见了里面传來的吵嚷声。 说话的中年男声,莫思幽认得出來,是唐门门主唐沅! 果然,比武台上站着的,便是唐沅和一个年轻小辈。 “……逆徒,你竟用下毒这么卑鄙的手段,也配争夺武林盟主之位?老夫今日就要清理门户,替天下正派讨个公道!”唐沅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前面那小辈。他的嘴角已经渗出了黑色血水,眼底也有青黑色,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而他面前的年轻小辈,手里把玩着一颗亮晶晶的珠子,一脸得意。更奇怪的是,练武场上还有许多穿着杂衣的人,拿着刀剑虎视眈眈的对着其他人。莫思幽自认从未见过这么一个门派,更不明白,这些人和唐沅口中的“逆徒”有什么关系。 他唯一看出來的是,场上所有的人都被软骨粉毒倒了,瘫软在地! ------------ 第24章 被扰乱的英雄大会 唐沅的话说罢,对面那年轻小辈就大声笑起來。 “唐门主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不到半月的时间,你就忘了?你已经公告天下,将我朴卿逐出师门,如今我自立门派,参加英雄大会赢了你,怎么就又成了唐门弟子了?” “你在比武场上用毒,胜之不武,不配做武林盟主!”唐沅厉声喝道,随即咳嗽了两声。 “呵,,我朴卿现在虽不是唐门弟子,但我也不否认自己是唐门出身。唐门以毒闻名,既然比武是各展所长,那用毒又有什么不可?再说,选出新任武林盟主也是为了对付魔族,难道用毒就不能对付魔族了?还是说,用唐门功夫就不光彩了?我看,你是想霸占这武林盟主之位,所以不甘心被我抢了先机吧!”朴卿冷笑着说。 唐沅虎目一瞪,喝道:“胡说八道!武林盟主之位,能者居之,岂有霸占一说?否则,碧草山庄世代承袭武林盟主之位,柳盟主又何必召开此次武林大会?” “好一个‘能者居之’!”朴卿洋洋自得地笑起來。“你们方才也都看清楚了,我虽然用软骨粉毒倒了这些弟子,不过是想避免混乱,各位掌门也都上台与我比试过,都一一败下阵來,如今我做这武林盟主,又有何不可?” “你!”唐沅气结,似是沒有话可以反驳。 听他们这么一说,紫鸢算是明白了。原來台上那个年轻小辈,就是唐沅前一段时间大肆搜捕的叛徒,想來他手上拿着的就是唐门至宝百毒珠了,所以他能够对其他人下了软骨粉,自己却一点事都沒有。而下面那些,都是他所谓的“自立门派”之后的门徒。 如今,他自称已经赢过了各大门派的掌门,又是怎么回事?区区一个唐门的前门徒,先前在江湖上也沒有多大的名声,真有如此一鸣惊人的实力? 紫鸢放眼望去,各大掌门果然是已经瘫倒在自己的座位上,垂头丧气,对朴卿这番话缄默不言。就连柳渊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摇了摇头。而他身周,三大弟子都已经瘫软在地。正是那软骨粉的功效。 “当然不可。”莫思幽沉声说道,淡淡四字,即刻引來场上所有人的目光。 紫鸢抬头看着向比武台走去的莫思幽,微微一怔。他要上台去比试么? “阿幽!”柳渊眼眸中精光一闪,好像溺水之人看见了一块浮木,拼命地想要抓上。 就连旁边的兰轩、柳清玄和柳慧如等人,也是露出大喜之色,仿若看到莫思幽,就有了一丝希望。唯有朱隐,脸上很有些不甘和怨愤,只可惜他也中了软骨粉之毒,沒办法上台应付那朴卿的挑衅,自然也就说不上话。如今这风头,只有让莫思幽占了! 其实对旁的人來说,这个时候,不管莫思幽的实力与这些已经败下阵來的掌门相比,究竟是上是下,只要能站出來一个人,阻止台上这所谓的“卑鄙小人”登上武林盟主之位,他们都会觉得欣喜。 何况这人还是莫思幽,在江湖上极富盛名的碧草山庄的天才门徒。 柳慧如激动地看着他,但一扭脸看见跟來的紫鸢,就立马变了脸色。 “师傅。”莫思幽恭敬的向柳渊鞠了一躬。 “莫思幽?”对于这个名字,朴卿也是江湖中人,自然也不陌生。他也是听过一些莫思幽的事情,先是愣了愣,眼眸中显出打量的神色,但紧接着又显出一丝不屑的神情,好像即便是莫思幽上台挑战,他也有十足的把握获胜,便双手抱在胸前,站在台上不耐地问道:“你方才说‘不可’,是什么意思?” 莫思幽转过头去看着朴卿,波澜不惊地答道:“英雄大会并沒有规定,只有各派掌门才能参战,你毒倒了所有的弟子,本身就违背了比武的公平性。你说,江湖武林如何能推选一个从不公平的比试中胜出的人做武林盟主,带领人界与魔界对抗?” 朴卿眼中显露出阴鹜之色,冷哼道:“我毒倒这些弟子,是为了避免你们比试不过,就用车轮战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招数,我可是清楚得很,拉帮结派、排除异己就是你们的宗旨。不过听你的意思,倒好像是这些弟子里面,还有比自己师傅更厉害的人了?既然如此,我倒要问问,谁敢这么说。上台來,我立刻给他解毒,咱们比试一场!” 接着他向台下扫视一圈,却见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置一词。 朱隐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柳渊和莫思幽,又按捺住了。如今场上莫思幽是最方便出手的一人,他倒是想看看,如果沒有人出头,他莫思幽要怎么收拾残局。师傅不是一向将莫思幽看得很重么?这一次,就让师傅看个仔细,他吹捧得极高的弟子,究竟是个什么水平。 朱隐虽然对同门自大,不过对于柳渊还是很有些敬畏,他也不敢自认功夫高过柳渊。加上朴卿这句话说得讲究,如今谁若是主动站出來,不是徒弟打师傅的脸么? “既然朴掌门这样说了,阿幽,不如你就去试试看。”见众人都保持沉默,柳渊便从容地说了一句,目光紧盯着莫思幽。 “师傅,徒儿才疏学浅,恐怕……”莫思幽犹豫着看向柳渊,微微蹙眉,似乎并不太想趟这趟浑水。不过他也知道,事已至此,从他出來帮腔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不可能独善其身。只是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如果不到必要的时候,他并不想出手去争夺这些无谓的名利。 可如今关系的是武林盟主之位,也是碧草山庄的荣誉,柳渊也顾不得什么个人脸面。祖宗的基业,岂能毁在他的手里? 所以,莫思幽话未说完,柳渊就开口打断他说:“你的实力,为师很清楚。方才这朴掌门力挫群雄,的确很是厉害,不过你的功力也早是青出于蓝,与朴掌门比试比试,未必会落下风。” 柳渊的话已经暗示得很清楚,他已将夺回盟主之位的大任交给了莫思幽,若莫思幽再不出手,不仅是违抗师门之令,更会让整个碧草山庄蒙羞。 这一次,无论输赢,他都必须要上。当然,柳渊的言下之意是,他应该还得赢下这比试才是! 莫思幽平日已经将功力内敛,但柳渊毕竟是老手,有些事情不过是心照不宣。在如今的境况下,即便是承认自己不如徒弟,他也要尽力保住武林盟主之位,毕竟莫思幽还是碧草山庄的弟子。只要他拿下这个朴卿,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慢慢商量。和自己人商量,总也要好过外人,何况还是个野心勃勃的外人。 “哦?莫思幽,你要上台來比?可要想好。刀剑无眼,生死自负!”朴卿飞了一记眼刀子,阴冷无比。 此刻天色一片昏黄,似是还未从伏魔星坠落的颠覆中恢复过來。夹杂着沙尘的冷风,从雪地上低低地拂过,又沿着树干往上爬,卷落了树梢上的积雪和几片干枯不肯离去的黄叶。 “阿幽,尽管去吧。”柳渊沉声说道,闷闷地咳嗽了两声,似是先前和朴卿比武受过了内伤。 莫思幽不由皱眉,在心中揣摩那个叫朴卿的人。他从前行走江湖,并未听说过唐门有如此厉害的人物,竟然能够接连挫败数位在江湖上德高望重的掌门人。 柳渊的实力,在平日练功之中,莫思幽也算是了解七八分,在江湖上,能够打过柳渊之人,屈指可数。当然,也不能排除天赋异禀又深藏不露之人,这世上,毕竟不一定只有一个“莫思幽”。 虽然考虑着这些,但师傅之命,莫思幽不得不从,何况是在天下英豪之前。即便他已经做了将來会离开碧草山庄的打算,但只要他还背负着碧草山庄弟子之名一天,就要担负起一天的责任來。此刻看过碧草山庄的一干弟子们,若是自己有能力却不出手,实在是说不过去。但他又想起答应紫鸢的事情。 他回來的目的,是找唐雪滢和打探水玲珑,不该是掺和这些江湖争斗。他幽幽叹了口气,对柳渊拱手应道:“徒儿遵命。”但他转身后并沒有直接上台,而是看向了紫鸢。 虽然一直不想莫思幽卷入英雄大会的事情,但如今箭在弦上,她也不希望莫思幽就这样成为师门叛徒、众矢之的,只能尊重他的决定。 “幽哥哥,你小心点。”紫鸢眼巴巴地看着他,眼中却是比从前多了几分成熟。 莫思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只需一个眼神,便告知她安心,然后上了比武台。 那边柳渊看着两人并无什么特别的动作,心里却是泛起了特别的涟漪。不过现下他顾不得这么多,台上二人的输赢,才是他,以及在场所有人关注的事情! 而就在朴卿出手的那一刻,紫鸢的心就一下子提起來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看见了朴卿掌心涌起來的那一团,,煞气! ------------ 第25章 比武大会横插一脚 莫思幽斜睨一眼朴卿迎击过來的立掌,似是已经注意到了不对劲。他侧身闪避,尽量避免与朴卿掌心相对,手中玉笛幻化出道道绿光,利刃一般飞出。 交手几招之后,莫思幽大概就摸清楚了朴卿的套路。朴卿的掌法的确厉害,而且凭着唐门的出身,掌中带毒,想來前面几位掌门不少人着道。而且他掌风呼啸,两边煞气丛生,并不像是普通的毒功,否则唐门门主唐沅也不可能败在这一招。 莫思幽旋转手中玉笛,身前气流卷起一只漩涡,束缚住朴卿掌风,任他如何也挣脱不了。随即莫思幽再将玉笛一扬,幽碧玉色再作利刃攻向朴卿胸口。 朴卿连退几步,眼见这光刃近到胸口,稳住脚跟,双臂放在身体两侧,周身运气一股气流,光刃撞上來却是粉碎,化作了渺渺荧光。 紫鸢睁大眼睛看着朴卿,心中暗自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这朴卿的身份,果然是……她不由得担心起莫思幽來。魔气他的功力修为,在人界自然已经算是上层,即便是乾清派的璇尘和璇光二人,也未必能够与他打成平手。可他现在要面对的,并不是普通的人类!而魔气之间是有感应之力的,若是朴卿身上的煞气激发了莫思幽体内的力量,后果不堪设想。 紫鸢提着一颗心紧盯着台上,丝毫不敢有松懈。 莫思幽的身体本身就有限制。他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修为,自然得益于他体内的魔族血统,何况是莫问的灵力,那足以席卷半个人界的力量,但可惜了他现下只有一具人身,肉体凡胎,不足以爆发出他全部的力量,他的身体也不可能承载得起。所以,紫鸢既担心他与朴卿交手失了先机会吃亏,又担心他无法控制体内的阳炎之息。 那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的力量,若一再泛滥,只会吞噬他的肉身,到时候…… 紫鸢一心只想到了莫思幽,等到发现从半空袭來的一道黑影接近她时,差点來不及闪避。她连连后退几步,站定了看去,面前的竟然是那个半魔陆离! “是你?”紫鸢的手轻握成拳头。前几日夜里,他带领一群半魔攻进來,可是伤了庄内不少人,虽然紫鸢对这些人沒有太大的感觉,但她可不会忘记,他们最后是如何撤退的。 那半空黑雾中的影子,在她的脑海中清晰如昨…… “跟我走!”陆离冷冷地开口说道,语气却是不容置疑,上前就抓住紫鸢的胳膊。 莫思幽见此情景,正要撇开朴卿去帮紫鸢,却被那朴卿死死缠住。如今两人的拼斗正如火如荼,更是牵引了台下所有人的心思,不仅是朴卿不肯让,底下的人也都翘首观望。 还好紫鸢反应快,反手就扣住了陆离的手腕,两人在空中翻滚了两圈,互不相让。 “你神经病啊?你让我跟你走就跟你走,以为你谁啊?”紫鸢盯着陆离,不屑地挑眉,说起來,她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用这种口气跟恩人说话,像话吗? 陆离皱起眉头,俊秀的面庞带着一本正经的神情,耐心说:“我说过,我欠你一条命,一定会还你。你现在就跟我走!” 紫鸢撇了撇嘴,更闹不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为了报恩才要她跟他走?这是什么逻辑?上次在房间里,他可是拿匕首威胁过她的人,现在却要她相信他,跟他走,脑子有毛病吧! “你有沒有搞错?你现在可是天下武林的公敌,我要跟你走,不是自己找死吗?”她一脸无语。 陆离却是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好得到哪里去吗?如果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 紫鸢心头一紧,他知道了她的身份?是那个人告诉他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可是碧草山庄的弟子,跟你这草寇土匪可不同!”紫鸢瞪着陆离,为了掩饰心虚,还特意加重了不屑的语气。 “呵,这一重身份不同,可你别忘了,你还有另一重身份。你该不会是和人类呆久了,就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成为他们的一份子么?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是如何对待异族,尤其是妖魔,看看碧草山庄的地牢,难道你还不清楚么?一旦他们发现你不是人,而是……” “呸!骂谁呢?你才不是人!”紫鸢故意岔开了话題,挣开陆离的手,掌心运气紫气就朝他毫不留情地打过去。 陆离面露狠色,顺势抓住紫鸢的手,又与她缠斗几招,两人都并未尽力,陆离则用手臂将紫鸢一卷,箍在怀中,紫鸢却掐住了他的咽喉。 “丫头!”莫思幽一掌击开朴卿,朝这边飞來,谁知朴卿又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应将他拉回來。 此刻朴卿的眼中已经升腾起了杀气。 紫鸢看了一眼台上,心中暗叫不好,再这么跟陆离纠缠下去,只会让莫思幽分心落下风。她回头瞪了一眼陆离,掐着他脖子的手加重了力道,厉声威胁道:“放手!”她身上已经渐渐浮起了一层黑色薄雾,若隐若现。 陆离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紫鸢说:“我猜得果然沒错!元宵那天救了阿合从地牢出來,我看见了你眉心的暗纹,分明就跟我们一样。你还不承认,跟我们是同类吗?第一次相遇,你之所以放我走,也是看见了我肩膀上的暗纹吧?如今我陆离也自立门户,占山为王,天下半魔一呼百应,你跟我走,我会照顾你!” 紫鸢闻言,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步步退让,就是想从陆离口中套一点话。她就想知道,元宵夜那天晚上,黑雾之中掩护陆离他们离开之人,和陆离他们究竟有什么关系。本來方才听陆离要带她走,她还以为是那个人的意思,现在看來,好像未必…… 不过,这个家伙就为了还她一命之恩,便单枪匹马闯进了天下英豪汇集的碧草山庄來?怎么说,也不太正常啊! 想到这些,紫鸢就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谁要你照顾了?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话音刚落,紫鸢就猛地发力,一股强力撞击得陆离不得不放手。 “我看你是同类,又救过我性命,你不要执迷不悟!你一个半魔,难道要自甘堕落,与人类为伍?还是说,你舍不得某个人?”陆离说着,转头看了一眼莫思幽,眼中有阴冷的光闪过。 “不许打我师傅的主意!”紫鸢娇喝一声,偏是如此,激得陆离纵身就飞向了比武台。他旋即从袖中吐出一把匕首,握住短柄,急速刺向莫思幽。 紫鸢微微一愣,觉得这个陆离简直莫名其妙,怎么好好地就变了个方向? 莫思幽早已察觉到陆离带來的那一股扑面而來的煞气。此刻陆离气势汹汹,卷起一路凌厉的风刀子,莫思幽的乌发被风撩起,半遮半掩着如玉面容。他侧身轻巧避过,然那边朴卿却立掌偷袭,掌心煞气大盛,步步紧逼。朴卿眼看着到手的武林盟主之位,被莫思幽搅了局,心中自是万分不甘,现下已不是公平比试,而是招招致命,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双眼之中竟是隐隐透出血红光芒。 “四师兄当心!”柳慧如急得大叫,强用内力催逼体内毒素,企图能恢复体力上去帮忙。但那朴卿下的毒实在是厉害,她费了好一番力,身体仍旧瘫软在地,沒有半点起色。 朴卿和陆离二人已呈夹攻之势,一來二往,企图将莫思幽迫入被动之局。他俩的配合并不算太默契,虽然都是难缠的主儿,不过联手起來,也不见得占了莫思幽多大的便宜。朴卿见状,瞟了一眼旁边的紫鸢,忽生一计,趁着陆离牵绊莫思幽时,分身袭向台下的紫鸢。 莫思幽立马追过去,谁知陆离横插进來,匕首在莫思幽眼前一划,朝着咽喉而去,果断狠绝。莫思幽及时收力往旁闪躲,然那匕首仍是从他侧脸划过,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莫思幽眉头微皱,一掌击中陆离肩头,将他打飞出几米远。等莫思幽再回过身时,紫鸢已经躲开朴卿的攻击,然朴卿却是返身朝莫思幽攻了过來。 莫思幽抬眸看向朴卿,不知为何却停住了脚步,眉心笼着一层淡淡黑气。那双幽深的眼眸,似是泛出一丝红光。 紫鸢看见莫思幽的面色有异,心中暗叫不好。陆离和朴卿两人身上的煞气都不轻,而且七颗伏魔星已经陨落五颗,莫问被封印的灵体之力蠢蠢欲动,正是莫思幽的肉身中阳炎之息最容易失控的时刻,若是被这两人激发出來,还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紫鸢这么一想,就立马跑到莫思幽身边守住他。这个时候,她只能出手和莫思幽一同应付了,但愿这样能够替他分担,加上有她的阴系力量牵制,想來莫思幽体内的阳炎之息会安分一些。 “丫头,当心点。”莫思幽并不想将紫鸢卷进來,奈何他也看出那陆离似是冲着紫鸢而來,如果她离自己太远,他反而不太放心。 紫鸢对他笑道:“放心吧,幽哥哥!” 陆离看了一眼紫鸢,露出一抹阴鹜神色,捂着肩膀,大吼一声,将匕首向莫思幽刺來。 四个人一下子陷入了混战之中,其余人却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练功场上顿时阴风阵阵,卷起漫天沙尘,就连众人的兵器也都被掌风震得哗哗作响。 然那昏黄光线之中,忽有一个穿着破烂的身影踏剑而來,像一束刺破雾霭的光线,腰间挂着的酒葫芦,垂下红色穗子,在灰色的天际烈烈起舞! ------------ 第26章 平息却起波澜 紫鸢愣了下神,眨巴眨巴眼睛,看轮廓似乎正是之前那个老乞丐。 众人同是抬头颇为惊诧地看向半空,发现那里并不是只有一把剑,在老乞丐身后,还有两个穿着道袍的身影。他们速度极快,倏忽就到了眼前。 所以众人根本还沒來得及揣度其身份,就看见老乞丐和璇尘师兄妹停在了眼前。他们脚下的剑,刚一落地就化成了一团光消失不见。 在乾清派中,有较高修为的道长,能够化剑和御剑,这两招在江湖上一直颇负盛名,甚至被一些人奉为用剑的至高境界。尤其是化剑,在不使用剑的时候,能够将其化为无形,待使用时,随手便能将其祭出,剑招更是变幻莫测,让人应接不暇。 因而大家见到其后两人倒是不觉得奇怪。让人惊讶的是,那个老乞丐竟然也会这两招! “你们俩人,跟了我老头一路,也不嫌累?”老乞丐回头对璇尘师兄妹说道。他根本沒理会众人的目光,自顾自伸了个懒腰,似乎很是不耐。 “前辈……”璇尘和璇光似是追着他而來,急急地想要文化。 可不等他俩说话,老乞丐又转眼看向了台上,大呼道:“哎呀,好热闹的比武台!不过,同类相拼,可不太好哟~”别人是沒听出來他的弦外之音,紫鸢却是听得清楚,不由得一愣。 陆离趁机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前一带,企图制住她将她带走。 “丫头!”莫思幽伸手捉住紫鸢另一条胳膊,却不敢用力,怕拉疼了她。 这时璇尘和璇光二人顺着老乞丐的目光看过來,看到了台上混乱的场面,不由对视一眼。在台上打得火热的朴卿和陆离,身上散发的煞气可是被他二人尽收眼底。但他们还未出手,就瞧见一柄长剑飞了出去,在抓着紫鸢的陆离眼前晃了一圈儿。 剑身登时金光大作,刺得陆离睁不开眼,身上的力气也好似失掉一半。莫思幽趁势将紫鸢拉入怀中,手中玉笛一扬,清冷光晕击开陆离。 朴、陆二人定了定神,看着面前金色长剑,又看了看台下本竭力想要避开的三人,见势不对,只好卷了个身,逃之夭夭。 跟朴卿一起來的那些人,也不过是临时召集的乌合之众,一见掌门溜了,也都夹着尾巴逃命了。因为他们也不过是些普通人,倒沒怎么被为难。 紫鸢看见陆离逃跑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似是在说,他不会善罢甘休。她也只能叹口气,心中满满的无奈。虽然并不见得她会怕了陆离,但她却担心陆离终究会和那个人联手,到时候,就不只是担心自己的问題了……而且被这样一个家伙缠上,总让人觉得如鲠在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妇人之仁,放虎归山。 “丫头,沒事吧?”莫思幽低低的声音将紫鸢的思绪拉回來。 他还搂她在怀里,让远处的柳慧如气得牙根都在发痒。 紫鸢抬起头來,嘟着嘴说:“有事。”见莫思幽脸色一变,她又抿唇笑道:“……累死了!” 莫思幽刚紧张起來的心松下來,无奈地摇了摇头,能拿她怎么办呢?他转身走下台,到老乞丐面前抱拳恭敬道:“方才多谢前辈出手相助。”这个老乞丐两次出现,均出手不凡,莫思幽不仅是对他的修为刮目相看,更有些揣测他的身份。 刚才他使的那一个剑招…… 老乞丐哈哈一笑,摇着从腰间扯下的酒壶,懒散地说:“那我不出手,你们也能应付,是我老头自己手痒罢了。不过你要真是想谢,不如给我老头一些好酒,啊哈哈~” “刚才那两个人,身上煞气极重,实在不该放虎归山。”璇光皱着眉头,不无担忧地说。 老乞丐这时摇了摇头,脸上仍是笑眯眯的,“同为六界生灵,即便他们并非人类,只要沒有威胁到他人性命,又何苦赶尽杀绝?若其不为患,人类也应当常怀宽大之心以待之才是啊!” 老乞丐说话时,眼角余光有意无意瞥到了紫鸢,那意味深长的眼芒,让紫鸢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那一日墙角传來的两句话。 这身带仙气的老乞丐,究竟是什么人? 不过紫鸢见他识破自己的身份,却并不戳穿,心中也沒对他太过介意,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前辈说得是。若世间芸芸众生都能明白这个道理,倒是会免去不少悲剧。” 她想到了江安与雪姬那对苦命鸳鸯,心头竟是有些淡淡酸楚。她与这二人并无特别交情,只是那份真情让她震撼,尤其是江安明知雪姬是妖,还能如此神情不改,舍命相护,在世人之中,当属可歌可泣之辈了。 老乞丐听闻紫鸢此言,脸上流露出共鸣一般的神色。 “烦恼皆由心生,看來你这小姑娘,不容易烦恼啊,哈哈!” 紫鸢吐了吐舌头,管他是褒是贬,一并收了。 一旁的璇尘按捺不住了,拱手说道:“前辈,你方才出剑那一招,与我乾清派招数如出一辙,不知前辈与乾清派是否有何渊源?” “天下武学大统博大精深,无非是两个相似的剑招罢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招数,怎么就只能是乾清派独有的了?再说,老头我逍遥世外,即便从前和乾清派有什么瓜葛,现下也是乐得自在。你们二人追了我一路,就为了这么个问題,真是驽钝!”老乞丐摇了摇头。 璇尘和璇光面色窘迫地互看了一眼。 “可……” “既然拿沒酒,那老头也不奉陪了!”说罢,老乞丐再次踏剑而去。 璇尘、璇光仰头看着在半空消失成一个光点的老乞丐,一脸惊诧和怅茫之色。 不过当务之急,是安顿碧草山庄内的情况。好在软骨粉只是让人暂时脱力,并不伤身,一天休养下來,也基本沒有大碍了。 夜幕降下的天色,比白天还來得清透一些,混沌天际仿若被利斧劈开,清亮天光笼罩繁忙的夜晚。 这一次英雄大会遭遇一系列危机,碧草山庄的能力遭到严重质疑。本來有些人就心怀不轨,巴不得将这趟浑水搅得更混,坐收渔翁之利,自是不会轻易放过。大厅里闹作一团。还有力挺碧草山庄的门派,两边争得不可开交。 “诸位听贫道一言。这次妖魔是有计划而來,趁着女娲后人不在,又放出假消息支走我与师妹,旨在搅乱英雄大会,我们大家都有疏忽,如何能全怪柳盟主?” 璇尘这么出言相劝,众人碍于乾清派的威信,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柳渊自己却也坐不住了。这个时候,即便沒有人兴师问罪,他也是要起身來向众人赔礼的。 “这次英雄大会本是应大家要求,聚集天下英豪,选出能人贤士领导江湖各大门派,应对千年前的预言,沒成想老夫一时疏忽,糟了奸人的道,连累大家,丢了江湖武林的脸面,实在惭愧。虽此次比武最终未决胜负,但这盟主之位,我柳渊是愧不敢当了。” 众人闻言,具是议论纷纷起來。 碧草山庄弟子很是不甘心,但又不敢反驳师傅自己说出的话,就只能忍下这口气。这么多年來,碧草山庄为江湖所做的一切,竟然就这么轻易被抹去,他们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何况,武林盟主的头衔易主,碧草山庄日后在江湖上免不了落人话柄,被人贬低。 然而莫思幽却沒心思听他们争论。他无意参合,一是与他无关,二是他心里很清楚,师尊绝不是一个心无城府之人。柳渊既然能说出这番话,想來已经早有应对之策。这盟主之位,怕还是得落回碧草山庄头上。如今,莫思幽唯一关心的,只有水玲珑,解紫鸢的毒。 不过紫鸢却很兴致勃勃地看着这群人窝里斗,他们斗得越狠,她心里就越畅快。对柳渊这席话,她也是暗哼了一声:“欲擒故纵!” 不一会儿,就有门派掌门出來,对众人晓以利害,请求柳渊继续担当武林盟主之职。 “柳家百年基业,在江湖上劳苦功高,又有名望又有号召力。既然英雄大会被毁,不如就请柳盟主继续担任武林盟主。” “是啊,柳盟主,如今大敌当前,你就不要推辞了!” 这些话引起一些墙头草的唱和,很快将气氛炒得火热,一时转了刚才兴师问罪的风向。 这中间的原因,大家也是心照不宣。这两次妖魔捣乱,对方的实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这个时候谁出任武林盟主,无疑就是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一些沒有太大实力和把握的门派,便是打消了好高骛远的念头。 然而就在这一片似乎已经祥和下來的气氛中,有人悠悠冒出了一句,让众人噤了声的话。 “让碧草山庄继续领导江湖,我们是沒有异议。但武林盟主之位,若继续让柳庄主担当,似乎有些不妥。” 众人循声望去,看见说话的是个年轻女子,相貌虽然不算极其出众,但五官也还算精致,就是眉目间多了些男儿英气,少了一些女儿娇态。 此人正是三大名门之一的纳兰世家的当家,大小姐纳兰孤月。 ------------ 第27章 柳渊的心思 纳兰世家曾是皇室外戚,后來入宫的纳兰氏暴病而亡,纳兰家也从此逐渐式微。现下纳兰家族在三大名门中还能保留一席之地,也还是靠着当年的一点余光,江湖人勉强给几分薄面。 纳兰家人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加上这些年,家族中并未出现出类拔萃的人才,所以为人行事低调许多,尽量不招惹是非。 此刻纳兰孤月说这么一句,无意是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但凡一个人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无非就是两个结果,一是被追捧,而是被棒杀。这纳兰孤月冒着风险,在一片迎合之中唱反调,难道是想成为后者不成? 紫鸢想着,竟是有些佩服此人的勇气來。但她绝不会认为这女人这些话的目的很单纯。而纳兰孤月接下來的话,也验证了紫鸢的猜测。 “我认为,武林盟主之位,当由碧草山庄的四弟子,莫思幽莫少侠出任。” 纳兰孤月话音落下,满室寂然,一时面面相觑,又将目光移向了纳兰孤月矛头所指,,莫思幽。 这一攒攒如同利箭般射來的目光,让莫思幽平静的面容上也不禁闪过一丝波澜,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 “纳兰当家说笑。在下何德何能,敢担此重任?” 莫思幽冷冰冰的眼神盯着别有用心的纳兰孤月,不避不闪,似乎刻意告诉她,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搅乱碧草山庄,再利用唐门叛徒的事情削弱唐门的公信力,最大的获利者,自然就变成了三大名门中的最后一个,纳兰世家。 纳兰孤月明显感觉到了这看似平静的眼神下波涛暗涌,便也定了定神,决心应对。她究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如此情景下仍能淡定自若,气场不逊于莫思幽。 若不是她不怀好意,紫鸢是很乐意和这样的女子交朋友。 现下,紫鸢只能对纳兰孤月冷哼一声,道:“我幽哥哥才不稀罕什么盟主之位呢!” 柳渊却打断她:“紫鸢,不得无礼!”他更是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若相信自己还不至于耳背老糊涂,方才紫鸢并未称莫思幽“师傅”,便是沒错了。 纳兰孤月莞尔一笑,道:“姑娘此言差矣。柳盟主亲自摆下擂台,邀请天下武林英豪,便是为了选贤举能,莫少侠在比武台上的表现,相信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他的实力可以说绝不在厅中任一掌门之下。他既是上了比武台,便要守规矩,否则,是想戏弄我们各大门派不成?” 她的一番话也得到了一些人的应和,更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无论是柳渊设下擂台,还是莫思幽打擂,都代表着碧草山庄的脸面和声誉,又被纳兰孤月说到这个份上,原本信心满满的柳渊一下子陷入了困境。 “四师弟的功夫好自是天下武林公认的,可领导江湖众门派,单靠功夫高可不行。指挥各门派对抗魔界,不仅要文武双全,还需要有深厚的阅历和谋略,以及领导能力,而这些,家师都具备,盟主之位,当仁不让!”朱隐趁机发话,一來巴结柳渊,二來他自是不愿见莫思幽真摊上这么大个便宜。 “二师兄说得是。我既是奉师门之命打擂,便是代师出手,如今若要以比武定论,自该由家师出任武林盟主之位。何况,在下有自知之明,若真要较量,比不是家师的对手。还请各位继续支持家师和碧草山庄。”莫思幽顺势说道。 朱隐的心思,莫思幽知道,紫鸢也知道。但是看在他这席话刚好可以帮莫思幽解围的份上,便顺着他说去了。 纳兰孤月秀眉一扬,不紧不慢地说:“柳庄主座下师门和谐,实乃可喜可贺之事,何况规矩是你们碧草山庄定下的,如今你们是怎么说都行。只是往后这碧草山庄的信誉,恐怕就……” 她故意未说完话,留给各人自己去想。偏是这样才最可怕,因着人的思绪都是可以无限扩展的,越是留有余地,就越容易发散出去,牵连到许多原本不相关的方面。 “纳兰当家无须担心。我柳渊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原本我就有意退位让贤,现下难得有合适人选,那是再好不过了。既然纳兰当家提了出來,推选阿幽为武林盟主,不知在座诸位还有何高见?可不要说老夫任人唯亲才是。”柳渊沉着地扫视底下一眼。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收场,更摸不透柳渊说这席话的心思。 莫思幽皱起眉头,冷声说道:“师傅明鉴。徒儿天性懒散惯了,实在不适合武林盟主这样的重任,还请诸位另举贤能。” “阿幽……”柳渊的眼神,也不知是真挽留,还是在试探莫思幽这番话的诚意。柳渊从前便是想过了,以莫思幽的资质,早晚有一天会青出于蓝,将取代盟主之位也未必不可能。如今竟是一语成谶。 “莫少侠一再推脱,难道是看不起我们各大门派?”纳兰孤月的美眸之中射出两道阴冷的光芒,直接扣上这顶帽子,看他还能怎么说。 “你!”紫鸢眼见纳兰孤月竭力挑拨莫思幽与碧草山庄的关系,紧握的拳头里隐隐有一股力量意欲挣脱束缚。别人如果是说她,她倒沒这么激动。 莫思幽握住紫鸢的拳头,他掌心的暖意化解着她心头的戾气。她抬起头來,担忧地看着莫思幽,要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些的话,她会比他更难过。 但莫思幽只是风轻云淡地答话说:“家师德高望重,又受到众多江湖同道认可,纳兰当家却一再反对家师连任武林盟主之位,那又是否是看不起我碧草山庄,并怀疑这些英豪们的眼光与判断呢?何况大敌当前,人界自当团结一致,如今却是坐在这里庸碌无为,真的是在为整个江湖考虑吗?” 纳兰孤月一怔,不料莫思幽反应这么快,竟是反咬她一口,让她措手不及,愣愣地说不出话來。她便是想坐收渔利,也不至于和碧草山庄撕破脸皮,还连带得罪那么多人。 柳渊见纳兰孤月不再咄咄逼人,面上暗自浮现出一丝笑意。 “老夫认为,阿幽的确有出任武林盟主之资,纳兰当家所言更是不无道理。但阿幽生性淡泊,执意不肯,看來此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不如这样吧,今日大家都劳累了,就先回去,我们另觅良日,再重做商议,大家认为如何?” 柳渊的话给了众人一个台阶,化解了现下的尴尬,大家也就遵从了。 大厅里众人散去,只留下柳渊和山庄内一干弟子。 虽然璇尘和璇光也在,但他们自是不会干涉山庄内务,只是看到莫思幽,便要询问水玲珑之事。现下并不是时机。 “师傅,我看这纳兰孤月分明是有心挑拨。”兰轩性子直,率先开口说道。 柳渊摸了摸胡须,说:“她是什么心思不重要,但她说的却不无道理。” “师傅……”朱隐睁大了眼睛,又看了一眼莫思幽,才又接着说,“这盟主之位,自然是您來坐才合适,四师弟他……只怕也太……” 柳渊扬起手掌,说道:“这世上沒有什么事应该一成不变,若是阿幽來当这个武林盟主,不也同样是替我碧草山庄争光?” “师傅……” “爹……” 众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但看柳渊面色如常,都不知道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便都不敢轻易开口。 莫思幽凝眸看着柳渊,心里渐起一丝波澜。难道…… 紫鸢也觉得不对劲。她一早就看出來,这个柳渊虽不说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但也绝不是外人眼中的大圣人,他岂会将柳家的百年荣誉轻易交予他人?他到底想做什么? “师傅,徒儿的确无意武林盟主地位之争,还请师傅三思。”莫思幽面无表情,平日师尊的话,他都是尽量遵从,但这件事情上,他并不觉得有妥协的必要。 柳渊的眼眸之中,变换了色彩,起身拍了拍莫思幽的肩膀,道:“此事关系紧要,你先别急着下定论,咱们和二位道长再做商议。你且留下來,其他人就先回去休息吧。”说罢,看了看璇尘和璇光,又看了看其他弟子。 莫思幽见状便明白柳渊是想问水玲珑的事情,便俯身在紫鸢耳边嘱咐她在外面等她。他不想再把她牵扯进來。 “对了,金菱姑娘不是与你一道出去的么?怎么不见她人了?”璇尘环顾一圈,久不见金菱便觉得奇怪。他暗自担心,怕是在娲神大殿里出了什么事。 莫思幽却道是金菱另有要事,所以暂时与他们分开了,敷衍过去。 谁知他话音刚落,就有人通报金菱回來了。她进门看了一眼莫思幽,眼底却是关切之色。 “刚还提到你,你自己的事情办完了么?”柳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问了一句。 金菱微微一怔,随即却明白过來,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现下看到莫思幽沒事,她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下了。如果因为娲神大殿的大火,让莫思幽出了事,她心中也会不安。 然后他们将娲神大殿的情况告知一遍,也让屋内气氛越发凝重起來。 如今五颗伏魔星已经陨落,又失去了水玲珑的线索,众人不禁担忧,人界这一场浩劫,恐怕要來势汹汹了! ------------ 第28章 不平静的夜晚 紫鸢站在厅外门廊上,仰头望着疏朗夜空,她不知道自己正看着的那个地方,是否就是那颗孤独的灵魂所在。但那两颗在乌云中若隐若现的伏魔星,确在当处。 最后两颗伏魔星陨落之后,若千年前的预言成真,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紫鸢期盼千年的事情,竟在这一刻,隐隐变成了担心。 “紫鸢师侄。”柳清玄的一声轻唤,将紫鸢的思绪拉回來。她转过去看他,晶亮的眸子也像那两颗伏魔星一般,是这夜色中最清明透亮的光色。 他询问了紫鸢那天被虏走的事情,眉目间仍透着担忧。原本他也是想请命跟莫思幽一道去救她,但碧草山庄实在太缺人手,他根本走不开。 “沒关系啦,柳少爷!有幽哥哥在就行了,我不会有事的。”紫鸢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并沒有太在意自己的措辞。 柳清玄却是一愣,注意到了紫鸢称呼的变化。他知道莫思幽和紫鸢的关系一向很好,可究竟是师徒,长幼尊卑辈份有别,怎么能如此乱了分寸?就算紫鸢不懂规矩,四师弟也不该…… 他还沒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他也只是“师伯”而已,真要教诲,还得莫思幽去做才行,这时房门却打开了。 紫鸢见莫思幽出來,就上前去拉住他的胳膊,猫儿一样偎在他身边。 原先也是有过一样的动作,紫鸢本就黏莫思幽,柳清玄先还觉得这丫头是可爱,但此刻见了,却是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从前只道是他们师徒关系好,还有些诧异,因着莫思幽是性子极淡之人,像水一般,紫鸢却如火一样热情,当初紫鸢拜师的时候,莫思幽也是看在柳渊出面说情的份上,才勉强答应。 那时柳清玄还觉得,这两个应当是水火不容的人,会产生许多碰撞不和才是,还很是担心了一番。但后來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 后來柳清玄想,莫思幽身为紫鸢的师傅,对她有责任感也无可厚非,便沒有在意他们之间那些小小的细节。可如今看來,他们的亲密关系,并不像是单纯的师徒之间的关心…… “大师兄,今夜还要巡逻么?”莫思幽淡淡一问,让柳清玄千回百转的思绪收了回來。他对莫思幽点了点头。 “是啊。最近不仅是庄内,江湖各处都不平静,爹让我们片刻不得放松。四师弟这几日奔波,趁现在抓紧时间休息吧,也别累坏了,接下來几日,想來也是要劳累的。”柳清玄皱着眉头说,一想到上次贼人潜进庄内劫走紫鸢,他心中就很是不安。 有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如果再这么疏忽,下次未必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将紫鸢毫发无伤地寻回來。 柳清玄当然不知道,那只是柳渊他们合谋的一个借口。 莫思幽沒想柳清玄会怀着这么复杂的心事,不过近來庄内的事情的确很繁杂,便点点头,然后侧过脸对紫鸢轻声道:“走吧。” 柳清玄沉了一口气,看着两人渐渐淹沒在夜色中的背影,心头浮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也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总之并不是特别好。他隐约想着,若四师弟和紫鸢的关系超越了一般的师徒…… “玄儿。”柳渊站在后面,视线从莫思幽和紫鸢的背影上收回來,看向柳清玄。大厅的光照着他的背影,让他的表情不甚分明。 “爹。”柳清玄止住了自己不受控制的思绪,恭敬地向柳渊颔首,看样子,父亲似是有话交代。 柳渊目光幽深,对柳清玄吩咐道:“你亲自着手准备一下,三日后,我要宴请群雄。” 柳清玄联想到父亲之前所说,这筵席之上,恐怕就要确定未來武林盟主的人选了。说起來,这盟主之位到底要由谁來做,柳清玄也摸不清父亲的心思。 “是。”他沒有想下去。父亲既然这么吩咐,想來他心中已有主意,他便习惯地不去多嘴。 夜入了眠,四下一片寂静。 屋门前的老树却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老树上挂着的纸鹤,都舞动着翅膀,在空中翩翩起舞。 紫鸢望着这场景,某种泛起青光。 从前,便是这么一棵沉默的老树陪着莫思幽,他的喜怒哀乐,付与每一只纸鹤。然而他的心,却始终只有单调的黑、白、灰,从无波澜。 他是和莫问一样品尝着寂寞的人吧?不管他们的身份转换了几轮,那从宿命中带來的孤寂感,都永远不会被磨灭…… “还不想睡吗?在看什么?”莫思幽从后面替她披上一件外衣,衣服上有属于他的淡淡清香。 “睡不着。”紫鸢回头看了他一眼,这熟悉的眉眼,让她忽的感慨。“我在想,过去的二十年,你是怎么一个人熬过來。” 莫思幽顺着紫鸢的目光看去,发现她在打量那些纸鹤,心里悸动了一下。他从后环住她的腰,宽厚的胸膛紧贴着她瘦削的脊背。她身上的凉,仍让他怜惜。 “过去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有你在我身边就好。” 他轻浅的声音,像暖流淌过紫鸢心上。她安心地靠在他胸口,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紫鸢的目光移向远处,看着零星的灯火,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能在一起,真好……幽哥哥,你说,一个人能守着一份沒有保障的承诺多久。” 门前水池反射的波光,粼粼地照在她脸上,让她看上去多了些犹疑不定,像是在不安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莫思幽放开她,让她转过來看着自己。 紫鸢撅着嘴,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沒有说话。她在想,要不要把莲心的事情告诉莫思幽。 “你不相信我么?”莫思幽皱起眉头,以为紫鸢是在担心这个。 紫鸢回过神來,赶紧摇摇头,抱了抱他,说:“我当然相信你!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要离开你。” “那你在想什么?”莫思幽抚摸着她的长发,垂眸看她。 紫鸢犹豫了一会儿,才终于松口说了莲心托梦之事。 “她让我拿着这块玉佩,到碧草山庄的一棵老树下去找她曾经的恋人。他们曾约定,莲心拿到水玲珑之后,就在这里汇合。可是,已经过去五百年了,那个男人的灵魂,会放弃轮回,在这里等着莲心吗?” 紫鸢眉头微蹙,喃喃地说着心中的不安。她帮莲心,最大的原因就是她们的命途很像。莲心是为爱坚守五百年的幽魂,而自己是等待了千年的行尸走肉。只是,那个男人呢?自己等到了莫思幽回來,莲心,又可否能等到与她约定相守的人? 紫鸢竟隐隐有些怕,答案会让莲心失望,因为她明白,那种绝望的感觉。 莫思幽却看着紫鸢手中的玉佩,那上面刻着三个字。 “纳兰玦?” 紫鸢听莫思幽出神呢喃,低下头來看着玉佩,才发现上面竟然有字。 “咦?是那个男人的名字?原來他姓纳兰……”她愣了愣,忽然想起來今天那个咄咄逼人的女人,纳兰孤月,是同一个姓!紫鸢想了想,说:“他该不会,就是这个纳兰世家的人吧?” “三大名人的人,要取水玲珑,为何要用偷?”莫思幽不解。若是三大名门中的人,想要取水玲珑,难道不能直接和女娲后人商量吗?只要对人类有益之事,女娲后人不应该会拒绝。但纳兰玦却串通莲心,用“偷”的方式…… 莫思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处境。难不成,纳兰玦也和自己一样,为了什么特别的私事,甘愿用性命去冒险? “看來这个水玲珑,不仅是对抗魔界的重要物什,还隐藏了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紫鸢一边说一边沉思起來。 拥有世间最强大水灵之力的水玲珑,除了能对付魔君,还能用來做什么呢? 莫思幽沒有继续想下去,而是想到了别的事情。 “你刚才说,莲心要你拿玉佩到碧草山庄的古树來寻人?据我所知,庄内最古老的一棵树,就是我门前这一棵。山庄还沒建起來,它就已经在这里了。” 听莫思幽这么说,紫鸢便拿着玉佩上前去试探。 莲心说,只要拿出这块玉佩,若是那人的游魂看见,一定会出來相见。只要见到那个人,有些谜团,或许就能解开了。 风沙沙地吹,树下却是半点反映有沒有。她不禁有些失望。 “看來不是这里。” 莫思幽看紫鸢一张小脸冻得通红,不想她继续纠结下去,便道:“好了,今天太晚了,先进去休息吧。反正庄内的老树又不止这一棵,改日我再陪你去其他地方试试。”他握住紫鸢冻僵的手掌,将她拉进房里。他虽不知道紫鸢为何要答应帮莲心,但既然是她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尽力去做。 然而就在此刻,背后忽然袭來一股凉风,吹得紫鸢脊背发毛。 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冷风! 紫鸢倒吸一口冷气,猛转过身去朝门外看,顿时一道阴气扑面而來,悄无声息地吹熄了桌上的蜡烛。仅靠着一缕幽森的天光,紫鸢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静悄悄地站在门槛外,用一双幽冷的眼眸紧盯着她。 ------------ 第29章 约定的魂 紫鸢心里“咯噔”一下,往后退了两步,跌进莫思幽的臂弯里。 莫思幽显然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不速之客,那从骨子里透出來的阴冷气息,让他立马明白这并非人类,而是游荡在人间的一律亡魂。 莫思幽在这棵树旁边住了这么多年,却从未发现这幽魂的存在,不禁觉得有点诧异。 “你是谁?”虽然心底几乎有了答案,他还是问了一句。 幽魂冷笑了一声,很有些不屑地说:“不是你们叫我出來的吗?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刚才,你们叫我的名字了,不是么?” 说着,他忽的往前一瓢,卷走了紫鸢手中的玉佩。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來的?” 他的喉咙口有点发紧,说出來的话颇为迫切,让他的声音听上去微带颤抖。 紫鸢抿了抿唇,硬着头皮说:“娲神大殿的圣姑莲心,托梦让我拿这块玉佩來找一个和她约定的人。你……就是那个人么?” 幽魂眼眶发红,这让他惨白的脸看上去更加可怖。但仔细瞧上去,他的五官却是轮廓分明,还很有些儒雅的气质。这面相,倒是很配得莲心那秀雅的模样。 “莲心……” 他带着回忆的口吻呓语着,那双雾蒙蒙的双眼仿佛还看着当年的画面。 水玲珑动乱,湖心岛蓝光大盛,娲神大殿煞气蔓延,恐惧充斥在所有生灵眼中。纳兰玦身在竹林里,同样不能幸免,加上闯入娲神大殿,本就受伤,身体极为虚弱。 是莲心搀着他一路飞奔,用掌力托着他受伤的身子,将他送到了河对岸。 隔着那浅浅的河湾,他们用这一块羊脂白玉,彼此约定。 “等我拿到水玲珑就來找你,到碧草山庄的老树下等我!” 他至今都还记得,他最后看她那一眼,那一刻风正吹着她乌黑秀发,她白皙的面庞掩映在乌发之中,看不真切。却就是这么隐约的一眼,竟成诀别! “五百年前一别,本以为今生无论如何,还会有再见之日。她……她现在……还好吗?”纳兰玦颤抖着问。虽然心下已有了答案,却还是挣扎着不想承认。 紫鸢深吸了一口气,眼眸清亮,反问道:“你认为呢?在你心中,她是那般薄情寡信之人吗?” 若纳兰玦当真如此认为,那莲心这五百年的守候,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但紫鸢又不想看到纳兰玦的神情,她甚至宁愿将他当成薄情之人,也好过看到两个相爱的人,却终生无法相守。 五百年啊,她知道这样的等待意味着什么…… “我宁愿,她是因为失约,才沒有來见我。我宁愿,这五百年的等候,只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我宁愿,她将圣姑身份的责任看得重过于我。也许这样,她就不会有事,她会活得好好的,享受她千万年的性命,她……”纳兰玦强忍的悲痛,如同惊涛拍岸,那么明显。 他身上流淌的阴气,也让此刻的风吹得更加绵长阴森,拍打在窗户上,让原本就沒有紧闭的窗户來回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纳兰玦空寂的声音就在咯吱声的來回碰撞之中,一字一句击打着紫鸢的心。 “那又如何呢?”她接着他的话反问了一句,衣袂被风吹起,却是比纳兰玦看上去还要像这天地间的一缕幽魂。她方才还满布惊恐的面上,如今只剩下无比平静的表情。她说完这句话,便皱起眉头看着纳兰玦,仿佛他脸上悲伤的表情,正勾动着她心里的伤疤。 纳兰玦不明不白地看着紫鸢,她的问句让他觉得不解。他想要莲心活下去,难道不对吗? “是我连累了她,她本该有更好的生活。她不该遇到我,更不该……爱上我。”他直视着紫鸢的视线,说到后來,又移开了,看向了虚无的角落。 “若是如此,沒有你,沒有你们经历的那一段,即便再让她活上千年万年,又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每一天的喜怒哀乐,只有你自己会明白,直到有一天,你连自己的存在都会忘了。唯有那么一个人,像针尖儿在心口挑出的一枚朱砂,铭记着你的存在。难道这不才是我们活着的意义吗?” 紫鸢的尾音多了一丝叹惋,但更多的是坚定。 她想到了自己这千年以來,日复一日的守望。对莲心和纳兰玦來说,至少他们还能够肯定,彼此是相爱的。而她不过是一个人的执念。悠悠千年,每当想起那在杨花落尽处决然如尘的背影,江山染血,战马嘶鸣,她不过只是他冗长岁月中的一缕浮光。他离开时,不取分毫。甚至连那一句,“等我回來”,也变成了可笑的谎言。 可千年之前,若是沒有遇到他,沒有莫问,沒有那个银发如瀑寂寞绵长的男子,她又该如何去度过,这数不清的日日夜夜。 想來,莲心也不曾后悔过。因为遇到了他,是她漫长的生命中的一朵昙花绽放,虽然短暂,却惊鸿一瞥,温暖一生。比起那空洞的冗长的生命來说,要浓烈得多。 “活着的意义……”纳兰玦失神呢喃。 “两个人相爱并沒有错。错的只是,命运总如此刁难捉弄。”莫思幽沉声说道,眼眸里泛着一缕幽光。 紫鸢抬起头來看他,不自觉地拉住了他的手。她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感慨來。 莫思幽垂眸看了看紫鸢,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想太多。他反手用温暖的大掌将她冰凉的小手包裹着,紧紧握住。只是这样一个动作便让紫鸢明白他的答案。 即便是这世间有再多的天意弄人,他也会一直握着她的手。 纳兰玦苍白的面容泛着一丝清冷光芒,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俩,说道:“你们岂会明白?我所受的一切都是自作孽,但莲心她是无辜的。她本该在我盗取水灵珠时,结果我的性命,可是,她太善良了……如果、如果当初我沒有那么自以为是,撮合仙儿进宫为妃,仙儿就不会死,我也不必闯入娲神大殿,更不会连累莲心……” 他的神色越发显出浓烈的自责,就好像在黑暗中盛放的一朵花,用尽了生命,开至惨败。 “仙儿?”莫思幽忽的眉梢一扬。本只是纳兰玦呓语般的言语,他却一下子想起了落雪酒醉呢喃,口口声声,都是那个叫“仙儿”的女子。而雪姬曾说过,落雪的仙儿,便是复姓纳兰,五百年前也是个大家小姐。难道…… “纳兰仙儿?”他这么试着问,便引來纳兰玦眼神一凛。 “你知道仙儿?”纳兰玦颇有些警惕地问。从莫思幽的口气中不难听出,他似是知道这个名字,而不单单只是随意猜测。 “纳兰仙儿?”紫鸢也不解地看着莫思幽,半晌才反应过來。她对落雪的事情知道得不多,关于仙儿的事情,也是白日莫思幽断断续续说的一些。但听到莫思幽这么一说,她还是想了起來。“难道,是那个仙儿?” 纳兰玦沉声道:“沒想到过去了五百年,这三大名门中竟然还有人记得‘纳兰仙儿’这个名字,呵呵,,哈哈哈……仙儿……” 他忽然大笑,又忽然悲伤,仿若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你果然是纳兰世家五百年前的传人!”莫思幽打断纳兰玦的自言自语。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竟是有一股硝烟弥漫的味道。莫思幽的眼神的确有些不善,紧盯着纳兰玦,闷声说道:“就是你让你妹妹入宫,成为皇妃,却害得她不堪**自尽而亡……” 莫思幽话音未落,却闻纳兰玦一声低吼:“你怎会知道这些?” “纳兰家为了攀附权贵,将氏族之女加入天家,此事在五百年前一时传为‘佳话’。典籍尚有记载,我如何不知?”莫思幽的眼神中挑起一抹轻蔑。 “狗屁!”纳兰玦双手握拳,厉声辩驳莫思幽的话。 顿了片刻,纳兰玦似是忍受不了莫思幽嘲弄的神色,或者是他心中早有一腔憋屈的情绪想要倾泻,便一股脑地说道:“当年我撮合仙儿入宫,是因为她被妖物缠身!我找了法力高强的道长來收妖,却让那东西侥幸逃脱,无奈之下,我只能建议将仙儿送进宫,这样……” “这样,真龙天子庇护下的皇城,就会隔绝妖物纠缠。”紫鸢竟是将话接下來,但她的眼中,明显有一种恍然大悟却又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的神色。她转过去看着莫思幽,犹豫着问道:“那妖物,就是落雪,对吗?” 莫思幽眼眸一黯,答案已是显而易见,不必他再多说什么。他的脑子里,想起雪姬所讲。 仙儿被圣旨召入宫中,却不肯屈服于皇帝,那色.欲熏心的皇帝,便强行夺取仙儿清白之身,仙儿不堪**,将残破身躯投下了高耸城楼…… 十年前,雪姬对莫思幽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莫思幽并不懂得这其中包含的是怎样的痴情和绝望。据说仙儿入宫那一夜,落雪在宫墙之外大开杀戒,却终究进不了那一道被真龙之气庇护的皇宫大门,却是眼睁睁地看着,远处那熟悉的身影,变成一只断翅的蝴蝶,永恒坠落。 ------------ 第30章 水玲珑真身 纳兰玦听到了紫鸢叫出“落雪”这个名字,又联系到莫思幽的反应,眼中立时冒出警惕神色。 “你们认识那妖物?” 听得他一声断喝,莫思幽和紫鸢回过神來,却见纳兰玦一个闪身,如同疾风一样奔过來,眨眼之间又消失了踪影。 莫思幽正是要出手,然跟前的紫鸢却是用虎视眈眈的目光打量起他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紫鸢”用低沉的男声向莫思幽问道。 莫思幽一怔,这分明是纳兰玦的声音!他一把揪住“紫鸢”的衣领,喝道:“你想做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紫鸢”冷冷说道,忽然勾起一个冷笑,斜斜地盯着莫思幽的手。“你可得小心着点儿,我看这丫头的小身板禁不起几番折腾。” “你!”莫思幽的手握紧了拳头,但如今纳兰玦的幽魂上了紫鸢的身,伤纳兰就是伤紫鸢,他无法,只得将“紫鸢”放开。但他仍是咬牙切齿威胁道:“你若是伤她分毫,我定会让你魂飞魄散!” “那就要看你肯不肯诚实一点了。”“紫鸢”一点也不发怵,反而是一脸悠然自得地盯着莫思幽。“你也知道,这丫头的身体状况特殊,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单单是依附在她身上,时间一长,对她的元气也是巨大的损伤。” 可恶!莫思幽的手握成拳头,却又拿“她”一点办法都沒有。他只能抓紧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放心,我对什么玄阴之体不感兴趣。但是,你要乖乖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拿着莲心做幌子來向我打听五百年前的事情,又有什么目的。还有,你们和那五百年前那妖物是什么关系?”“紫鸢”一连串地提问,那双原本清澈见底如同溪水一般的眼眸,此刻竟是升腾着雾气,就像湖心岛的那条小河。 莫思幽闻言,眼中流露出不屑的神色。 “五百年前,你们做过些什么事情,对我一点影响都沒有,我何必打听?至于你口中的妖物,不巧的是正是在下的朋友。” “哦?三大名门什么时候也开始和妖物为伍了吗?”“紫鸢”眉梢微挑,一副戏谑的神情,好像是在嘲讽莫思幽,堂堂的名门子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來。 莫思幽丝毫沒有闪避,回道:“三大名门中向來不乏有人争名夺利,心狠手辣,自相残杀,比所谓妖魔更胜一筹,不一样与三大名门为伍?”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人便是人,妖魔便是妖魔,如何能相提并论?”“紫鸢”冷哼。 他的不屑一顾让莫思幽眼中闪烁冷光,继而说道:“原來你还是如此迂腐!在你眼中,人就一定比妖魔高贵,还是比妖魔善良?当年你为了让你妹妹避开落雪,将她送入宫廷,结果如何?当那个暴君一步步逼死你妹妹的时候,你可知道落雪为她做了些什么?就因为你的迂腐犯下的过错,差点葬送了一对有情人的性命!” “紫鸢”脸色刷白,后退了两步,被雪光映照着的脸显得苍白。 “不可能!”“她”脱口低吼。 趁着他失神,莫思幽手中幻出一道光击向“紫鸢”。她身体里的纳兰玦下意识地弹了出去,莫思幽顺势将紫鸢拉了回來,那道光击中桌上的花瓶,但花瓶却是完好无损。 莫思幽看了一眼纳兰玦的白影消失的方向,沒有去追,只是瞥了一眼花瓶,嘴角勾起冷淡的笑意。不过虚晃一招,吓唬吓唬纳兰玦,在那般情况下,纳兰玦根本來不及思考,下意识地自保,便离开了紫鸢的身体。 莫思幽如何可能冒着风险对紫鸢下手?好在这一招奏效,他挥手带上了门,顺带营造出了屏障,似是怕纳兰玦会不甘心再回來。从前二十年,他都未发现门前这棵古树竟是隐藏着一缕幽魂,现在才发现,原來这里也不见得安全。 他将紫鸢扶到床上。方才被纳兰玦上身,多多少少会伤到元气,此刻她已经昏睡过去,额上还带着冷汗。莫思幽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拉上被子给她盖好,然后拿了一本书过來,将烛台摆在手边,静静地看起來。即便是有了保护屏,他还是不太放心。 这一夜,他要守着才行。 “噔噔。”这时却有人來敲门。 莫思幽心里警惕起來,沉声问道:“什么人?” 门外传來了金菱的声音。 “莫……少侠,是我。” 莫思幽脸上浮现出惊疑的神色,并沒有立即去开门。 “你睡了吗?那……我明天再來吧。” 金菱转身要离开,却听得身后的门被拉开,“吱呀”一声轻响。 “有事吗?”莫思幽的面庞被雪光衬得素净,仿若是纤尘不染的一抹光,自黑夜中照进金菱的心底。她原本以为他不会出來的,乍然回过头來看到他的脸,心里惊得噗噗直跳。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休息了吗?”金菱绞着手指小心翼翼地问。见莫思幽摇头,屋中还有隐约的烛光,想來他还未入睡,她才安心一些,说道:“其实也沒什么事。刚才在大厅里只顾着交代娲神大殿的事情,还沒來得及问问你的身体如何了。那天在娲神大殿边上……” 金菱想起他被炎火焚身时的痛苦模样,还有些不寒而栗。虽然不知道落雪和紫鸢带他去了哪里,用什么方法止住了炎火蔓延,但她还是觉得不安。 “我沒事。”莫思幽淡淡答道。她大半夜到这里來,就是为了问这个?他似乎觉得,他们的关系还沒要好到这样的程度。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微微颔首,保持着一向的清冷疏离,补充道:“多谢挂心。” 金菱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竟是定定地看着他,被晚风吹到发凉身体发凉,才想起抱了抱自己的胳膊。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但就是有那么一种冲动,想要看到他,想了解他的情况,想……金菱有点害怕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它正在逐渐左右着她! 莫思幽见她冻得发抖却还不离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这些年他身边从來不乏女子追求,所以也隐隐察觉到了些什么。他微皱眉头,说道:“天色不早了,外面凉,姑娘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金菱垂下眼眸,心底竟然隐隐有些不甘。可她还能如何呢? “若沒其他事,在下就先失陪了。”莫思幽并非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对于和自己无关的人,他沒有心思去考虑他们的感受,所以说话做事虽是保持着礼仪,却并不会亲近。他一开始关心紫鸢,也只是因为,她是被硬塞给他的徒弟。既然是徒弟,即便他再怎么不愿意,也是要尽责的。 从一开始,她就是他生命中的意外。但他这辈子,恐怕也只有这么一个意外而已。 对于眼前这个女子,莫思幽更是不希望她多想什么。她的特殊身份,让他只想敬而远之。所以他格外冷漠的就要关门,并不理会她是否会觉得尴尬。 “莫大哥……” 金菱急忙出声叫住他,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失言,又立马改口。 “莫少侠,我……” “姑娘还有什么事吗?若非紧要的事,不如明日再做商议?今日天色已晚,你在这里,恐怕多有不便。”莫思幽面无表情地说,表明了拒绝的态度。 金菱咬了咬唇,她也知道这么晚了到一个男子的房门前來会显得失礼,他甚至都沒有让她进屋。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和他待在一起,或许是还眷恋着他怀里的温度,那种感觉,让她一直沉寂的心,砰地一跳,怎么也平息不了。 “……如果是和水玲珑有关呢?” 莫思幽眼神一凛,诧异道:“水玲珑?”娲神大殿那边,不是已经失去了水玲珑的线索么?她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个?但这个话題无疑吸引了他的兴趣,比起之前,他现下才有了一点心思仔细听金菱的话。 金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其实那晚你们离开以后,春儿告诉了我一些关于水玲珑的事情。据说,水玲珑之所以有那么大的灵力,是因为它原本并非什么神器,而是一位上古之神的化身。这位上神几乎是与女娲大神同时代存在,但后來却因为某些原因,受到惩罚,化作了水玲珑。水玲珑拥有的强大力量,皆來自于上神的神力。” “上神的化身?”莫思幽并未想到水玲珑的來历会是如此玄妙,不由一怔。 金菱点点头,接着说:“如果水玲珑真是上神之身,那么五百年前那次动乱之中,先祖冷颜不可能会毁了它。” “所以我们还有机会?”莫思幽掩不住一丝欣喜之色,脱口问道。虽然他并未打算过要放弃寻找水玲珑,但有金菱这番话,无疑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本是怕如传言所说,水玲珑已被毁掉,那么不管他怎么努力,也终究不能再拿到它。但只要水玲珑还存在于世,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他也一定要将它找出來! “可以这样说。”金菱沉声道,“而且……” 她正要说下去,忽听屋里传來一声闷响,烛火一下子熄灭了,唯一的光,被黑暗吞噬。 ------------ 第31章 发疯的落雪 莫思幽几乎沒用任何时间來思考,立马返身回屋,却见是烛台掉落在地。 屋中站了一袭银色华袍在床边,幽幽的光流转在袍角,仿佛是要滴落的水珠。 “落雪?”莫思幽并不太惊讶落雪为何会在此处,因着平日他也常是这样悄无声息的來串门,但这一次,落雪的举动却有些异常。他怎会不小心到打翻烛台? 莫思幽思索一番,忽而想到了什么,心头也跟着揪了一下。 金菱的目光却是越过落雪,看到了床上的紫鸢。淡淡的天光罩在紫鸢身上,先前在大厅外见到紫鸢的时候,金菱并未注意到太多,但以她此刻的方位看过去,却恰好能够看见紫鸢脖子上半隐在领口里的深红吻痕。 她的目光止不住颤抖,移向莫思幽,直直地看着他。 他对人一向清冷疏离,而她唯一见过他脸上流露温情,便是对着紫鸢。原本金菱以为,他对紫鸢只是师徒之间的照顾,但那跃入眼帘的深红,却像芒刺一样扎着她的眼。 而她心底里却还是有些不信的。她大抵是觉得,像莫思幽这般冰冷的人,对着谁也做不出如此亲密的举动來。那红色的痕迹,也未必就是她所想的那种原因造成,就算是,也不一定就是莫思幽……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否定什么,又为何会如此过激,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现在确实轮不到她激动。 听到莫思幽声音的落雪,半晌才转过身來,手里却是握着那块羊脂玉佩,眼眸中带了三分惊诧三分疑问和三分遏制的怒气,质问莫思幽:“这东西是从哪里來的?” 莫思幽并沒有立刻回话。他知道,本來落雪今天心情就不太好,且正好是因为仙儿的事情,如今却被落雪看到了这块纳兰玦的玉佩,五百年來从未被忘却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刻同时涌上心头,不一定会产生什么后果。 “你冷静一点。”片刻,莫思幽也只说得出口这么一句话。 落雪幽幽地看着他,说:“我很冷静。但,紫鸢身上为什么会有这块玉佩?这是纳兰家的东西!” 金菱闻言,不由打量起落雪手中的玉佩來。她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这中间有些什么纠葛,不过听到这玉佩与纳兰家有关,又在紫鸢身上,落雪的反应更是奇怪,就连莫思幽说的话也内有深意,她觉得这件事可能并不简单。 若是别人的私事也就罢了,但如今牵扯到三大名门中的两家,以及一只雪狐妖,她就不能不关注起來。 “沒错。这块玉佩,的确是纳兰家的,是你五百年前的那位故人所有。”莫思幽知道沒有办法瞒下去,如果不解释清楚,对落雪來说,也不见得就是保护。 “呵,故人?”落雪冷笑,眼神忽然变得狠厉。他几乎是眨眼之间飘到莫思幽跟前,厉声问道:“他在哪儿?那个狗贼在哪儿?” “都过了五百年,他区区一个凡人,早已化作了世间一缕幽魂,你又何必执着?”莫思幽无奈地说。 “他即便是死了五百年,我也要将他挫骨扬灰,要他灰飞烟灭!”落雪咬牙切齿地说道,手中紧紧握着那玉佩,仿佛握着的就是纳兰玦的性命。 金菱一震。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人,不过可以肯定一点,这个人与纳兰家有关系。落雪为何会如此仇恨纳兰家的人?而且,又是五百年前……从前还沒觉得,但如今仔细一想,好像很多事情都发生在五百年前。难道说,五百年前的人界,真的是注定的多事之秋么?还是说,这些事情在冥冥之中都有着一定的关联? 金菱思绪纷飞之间,只闻得落雪失控大喊。 “纳兰玦,你这个狗贼,你给我滚出來!滚出來!” “别冲动!他已经走了!”莫思幽拉住落雪,企图制止他。虽然莫思幽住的地方比较偏僻,但落雪这么闹,迟早会惊动庄内其他人。 落雪却转身给了莫思幽脸上一拳,泛红的双眼显示着他的愤怒。 莫思幽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抓住了桌子一脚才定住脚步。他半偏着头,嘴角渗出了淡淡血丝,神情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若水。 昏睡的紫鸢似也听到响动,皱了皱眉头,喉咙里发出迷糊的声音。 莫思幽看了一眼紫鸢,看她并沒有被惊醒,才转头看着暴怒的落雪,问道:“现在觉得好些了?” 落雪却还未觉得解气一般,冲上去抓住莫思幽的衣襟,将他用力往墙角一扔。 莫思幽并沒有反抗,身子撞在墙角的柜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连金菱都预见到了痛意,莫思幽却只是微微皱眉,然后脸色又恢复了平静。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打死我能够替你挽回仙儿,那你尽管动手好了,总也好过看你一味地沉溺于五百年前的陈年往事中。”莫思幽的声音同样的平静,但低沉的嗓音却氤氲着一丝沉痛的意味。 雪姬说得沒错。落雪困在自己的心局里,从未走出來过,这样最终会害了他。 “你懂什么?”落雪冲上去,揪住莫思幽,扬起拳头好像又要下手。他已经完全陷入了癫狂之中,下手不分轻重,脸上满布肃杀的戾气,浑身妖气毕露。 金菱见状,知道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下去,一个箭步冲上前制住落雪抬起的胳膊,喝道:“够了!你还要怎么闹?” 落雪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恶狠狠地问道:“关你什么事?” “你若是伤他,就关我的事!”金菱斩钉截铁地答道,莫思幽的不作为让她心内焦急,便顾不得什么,竟是脱口而出。她沒工夫去思量更多,但无法眼看着他挨打受伤。 莫思幽眉头微蹙,抿唇不语,然金菱的话,却着实让他心头不安地收紧了一下。 落雪挑眉瞥着金菱,冷声道:“这句话轮不到你來说!”他狠狠地甩掉金菱的手,转头看着莫思幽,眼中满含着失望的神色。“不是我的朋友吗?却背着我,和我的仇人來往?若早知如此,十年前我必不会救你!” 莫思幽目光一凛,却并未解释什么,只是说:“沒有人能够挽回曾经发生的事情。你改变不了十年前救我的事实,也改变不了五百年前仙儿的死。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改变不了任何事。” 他一字一顿说着最后一句话,目光直视落雪,不避不闪。 “你闭嘴!”落雪怒喝,若不是金菱拉着,只怕他会对莫思幽下重手。 就在三人剑拔弩张对峙时,一边却幽幽传來紫鸢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她刚刚被吵醒过來,就看见眼前这一幕,呆愣了片刻,忽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此刻三人都定定地看着她,仿佛时间定格了,只有她眼中的光彩在黑暗中闪烁跳动着。 莫思幽和落雪打架,而金菱在劝架? 紫鸢本是不相信这样的结论,但看到莫思幽嘴角的血迹,她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整个人立马就清醒了七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着落雪一脸的怒气对着莫思幽,她立即冲上去推开了落雪。 落雪后退了几步,比起刚才,看似冷静了一些,但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却是半眯起來,隐隐地透出其他几人都未察觉的危险气息,落在紫鸢身上。 “幽哥哥?!”紫鸢只顾着看莫思幽,一手轻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微微低下头來,一手轻轻擦拭他嘴角的血迹,却又小心翼翼深怕弄疼他受伤的嘴角。 “沒事。”莫思幽轻喃一声,安慰紫鸢。落雪虽然伤他,对他來说,却并不觉得多疼。肉体上的伤痛,早在这十多年间,变成了习惯。习惯了,也就麻木了。但紫鸢心疼的眼神却能触动他的心,让他觉得有些愧疚。明知道她会担心,会难过,他却沒有保护自己。 金菱怔怔地看着莫思幽眼中毫不掩饰的温柔,与刚才就连挨打也仍是一脸刚硬冷漠的他判若两人,心口竟是有些怔肿。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那般淡然,像是一块化不开的冰,唯有面对紫鸢的时候,他才像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紫鸢对他來说,真的不一样么? 这眼神更让紫鸢心痛。她愤而转身瞪着落雪,骂道:“你疯了?”她心里自是认为,以落雪和莫思幽多年的交情,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落雪也不至于这么对待莫思幽。何况,如果真是两人交手,莫思幽也不见得会被落雪伤得这么重,而落雪却毫发无伤。 她基本可以断定,是落雪对莫思幽出手,而莫思幽并沒有还手,甚至是沒有抵抗。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紫鸢也因此对落雪更加愤怒。 面对紫鸢的质问,落雪抬起眼眸幽幽看了她一眼,那双无比幽冷的眸子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深不见底的幽泉。 就在这平静下來的片刻之间,落雪忽的伸手拉过紫鸢,将她拽进怀里,毫不犹豫地吻住了她的唇! ------------ 第32章 你是我一个人的 紫鸢沒有丝毫防备,脑海里也是轰地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來发生了什么事,想要推开落雪,他却是箍着她的腰吻得更紧,她甚至感觉到唇上传來一丝痛意。 落雪疯了?真的疯了! 紫鸢沒有多余的想法,张口就狠狠地咬了落雪的唇。谁知落雪只是闷哼一声,用那双狐狸眼瞪着她,紧贴的双唇让他唇上漫出的鲜.血顺着唇缝渗进紫鸢口中。 淡淡的甜腥味,让紫鸢觉得一阵胸闷恶心,挣扎着想要离开。 但她的反抗并不奏效,直到回过神來的莫思幽出手掰开了落雪搂在紫鸢腰上的胳膊,将她从落雪怀中拽回來。他的力气大到來不及顾及紫鸢的感受,一阵痛意袭上紫鸢的手腕。她微微蹙眉,抬眸看见莫思幽的侧脸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怒气。 莫思幽是被落雪的举动彻底激怒了!他放开紫鸢,狠狠地揍了落雪几拳。落雪似是一早就料到莫思幽的反应,并不还手,任凭他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就好像前一刻的两个人完全交换了角色。 落雪的嘴唇本就被紫鸢咬破了一道口子,加上莫思幽这几拳來得不轻,他的唇很快被血染成了妖娆的红色,这也让他苍白的脸更显憔悴。 莫思幽狠狠地将落雪摁在墙角,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在做什么?”他可以容忍落雪对他出手,可以容忍落雪在他房里发疯,但绝不能容忍任何一个人动紫鸢分毫! 落雪很清楚这一点,却还是这样做了,应该说,是故意这样做了。所以面对莫思幽的愤怒,他竟是勾起一抹笑,挑衅地说道:“感觉到心痛了吗?当你的心上人,被别人搂在怀里受辱的时候,你的心,痛吗?” 看到落雪眼眸里写满落寞和痛苦,莫思幽纠结地握紧了抓着落雪衣襟的手,沒有再打他,但脸上的怒意未褪,只是多了些心酸。 他知道落雪是故意激怒他,就是要逼他还手。现在的落雪,只能靠肉体上的痛,來缓解心里的痛。那埋藏了五百年的痛,正被这冰冷的夜酝酿发酵,不可遏止。落雪这样问着莫思幽,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在问谁。是莫思幽,还是他自己的心。 当紫鸢被侵犯的时候,莫思幽在她身旁,能够将她夺回去,能够狠狠地揍施暴者一顿,能够保护她。可是自己,在仙儿受辱之夜,能做什么呢?他救不了她,却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城楼跳下……落雪恍惚的眼神,好像又透过这百年的时光,回到那肃杀清冷的夜晚。 那时候,他还只是刚刚修炼成人形的小小狐妖,得知仙儿被送进宫,一路追去,却被那一道高耸的城门挡住匆忙步伐。任凭他怎么努力,那道真龙之气纹丝不动地护着城门。不断涌出的士兵将他围了一圈又一圈,他只能拼命地厮杀,好像杀完了这些人,他就能够进得皇宫,救出仙儿一般。 入目的尸首横七竖八,血流满地,他的眼中却什么都看不到,身上也什么都感觉不到。那些刀枪棍棒落在身上,好像痛的不是身体,就连最后倒下,他也仍是朝着城门,一点一点地往前爬。 近在尺咫的城门,在他的指尖下泛着金色的光,神圣不容侵犯一般地,居高临下地对着趴在城门下的他。 “仙儿,,仙儿,,” 他不管不顾地拍着城门,若不是雪姬杀入重围将他拖出來,那些围攻的官兵根本不会放过他。他踉跄地跟着雪姬的脚步,回头看向宫城,却看见了那噩梦般的一幕。 多少年來,他常常在这一幕的惊吓中挣扎醒來,心好像要裂开了一样地疼,任谁也不会明白。 所以他问,你的心,会疼吗?他的心会,会疼,死命地疼。 莫思幽看着落雪泛红的眼眶里涌上的银辉,心中轻叹一声,抓着他的衣襟将他往旁边扔了出去。 落雪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莫思幽,嘴角带着苦涩的笑意。 “滚!”莫思幽张了张嘴,低低地吐出一个字。他垂着眼眸,沒有看落雪,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不得不承认,落雪的那个举动,的确给他上了很生动的一课。 从前他只是替落雪叹惋,而如今,他确实能真切地感觉到落雪承担的那份痛苦。尽管不是全部,但已足以他慢慢领会。也正因为不是全部,他才更清楚地意识到那段埋葬在落雪心里的故事,有怎样的重量,即便是过去了五百年,也不能够被忘却、被原谅。 但他仍然沒有解释纳兰玦的事情。他很明白,落雪并沒有针对这件事怀疑什么,他们之间,不会有这样的怀疑。落雪只是需要宣泄,需要冷静。现在折腾这一番,足够了。他却怕自己冷静不下來。 落雪和莫思幽,都太了解彼此。看着莫思幽此刻雕塑一般的姿态,落雪好像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过火了,擦了擦唇上的血,神情落寞地闪身消失在白光之中。 “莫……”金菱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她能够感觉得到,莫思幽纠结复杂的心情,但自己却无法用什么话來安慰。 莫思幽听到金菱的声音,却是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也一样。”他的音调冷冷淡淡的,甚至连之前的清润疏离都不如,基本的礼貌已经被他的怒意掩盖,他并不想再跟旁人废话什么。 金菱尴尬地止住话头,顿了片刻,知道自己再留下去也沒有什么意义,便退出了房间。哪怕是在门口还驻足了一会儿,但也沒再打扰。她有自知之明,若他此刻需要一个人安慰,那个人也不会是她。 屋子里只剩下紫鸢和莫思幽两人,一前一后站着。 夜色笼罩着两人的面庞,他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好像入了定,那双握成拳头的手也始终沒有松开。 紫鸢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去,静静地从后面抱住他,将冻得冰凉的脸贴在他僵硬的脊背上。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温度,她紧张的心情才慢慢变得放松下來。 “幽哥哥,别生气了。”她喃喃地说,清亮的眼眸像水一般地泛着清冽光芒。 莫思幽的拳头才慢慢放开。他转过身轻柔地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抵住她的额头,他说话时,她便能感觉到他的颤动。 “对不起。”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紫鸢抬起头看着他,嘟着嘴说:“干嘛这么说?” 莫思幽看了她半晌,无言地摇了摇头,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想到了落雪说的话。那一刻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对他多么重要。因为重要,所以见不得别人伤她;因为重要,所以不能容忍别人碰她。他从未发现自己竟有着如此强烈的占有欲。从小到大,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过,唯独是她。 “你是我一个人的。”他由着心,霸道地说出这句话,丝毫沒有平日的克制。 紫鸢不料他会这么说,闻言愣了一下,忽然发现,原來他也有像孩子一样表现出任性的时候。当孩子护着自己心爱的东西时,便会这样霸道。 她故意撅起小嘴,抬头看着他,说:“那你可得努力一点。你徒弟我这么聪明美貌,可是很抢手的。” 莫思幽露出一本正经的神情,问道:“我昨晚还不够努力?” 紫鸢片刻反应过來他是在调侃自己,脸颊立马窘迫地泛起红晕,给了他胸口一拳,嗔道:“流氓!” 莫思幽握住她的手腕,扬眉说道:“敢骂师傅了?真是越來越大胆了!想抄门规了是不是?” “笨蛋师傅,就不能想个新颖点的招数吗?”紫鸢耸了耸肩,一脸不以为意。 莫思幽弓着身子,俯身贴近她的脸,放低了声音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趁势袭來,裹住紫鸢的感观,温热的呼吸在她脸上游走,让她不禁面颊一红,尴尬道:“我、我怎么知道?很晚了,困死了,睡觉啦~” 莫思幽看着她假装淡定地岔开话題,转身朝床铺走去,不由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 紫鸢是侧身朝里睡着,他便从后拥住她,让她能安心地蜷在他怀里。随着她睡梦中的呼吸均匀起來,向來冰冷的身子,也似乎渐渐地有了暖意…… 这一幕,正显现在用法力设下的幻象中。 幻象前站着一袭黑色斗篷,几乎融入了山巅的夜色中。风正猎猎地吹着,吹动从那斗篷中漏出的几缕白发,似是这样,才能昭示此人的存在。 背后传來脚步声,走上前來一名年轻男子,略带红色的眼珠也盯着幻象中的场景,眸中神色微变,透出些冰冷气息。 “大祭司。”他在黑色斗篷身后站定,语气不卑不亢,但带着应有的尊敬。 黑色斗篷挥手收了幻象,用低沉的女声幽幽问道:“查到了吗?” “那人类倒是开口了,不过他说,碧草山庄的地牢中,的确沒有别的妖魔。那日我带人闯入救出阿合时,也将地牢仔细检查过,并未有你要找的人。你的情报,会不会……” “继续查。”黑色斗篷并不理会这猜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可是……” “你若是想看到,有朝一日我魔界大军顺利踏平人界,就给我好好地办这件事。懂吗?最后一颗伏魔星陨落之前,我要见到他们。”黑色斗篷回过头來,幽幽地和面前的陆离对视一眼,那张妆容精致的面颊,染着邪肆之色。 陆离深吸了一口气,似有片刻思索,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女人不再与他多说,转过头去,仰望着天边那两颗闪亮的伏魔星,她的一双眼眸也是这般清冷。 教主,一千年的期限,终于要过去了。 (二卷完) ------------ 第01章 拒婚 三日以來,以柳清玄为主,碧草山庄上下弟子开始忙碌筵席的事情,近月來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已经让众弟子疲惫不堪,庄内似乎也少了些往日的庄严肃穆,但人多究竟是热闹,镇上大街小巷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之景。 紫鸢站在大门口,看着街上人來人往,眼神却有些空洞,她素白的面庞,正笼在灰白的天光中,今日飘着雪,雪花落在她肩头,久久也化不开,风吹起她的衣袖,隐隐露出胳膊上那一抹浅淡的蓝色,她随即蜷起手掌抓住了袖口。 是后面传來的声音打扰了她。 “臭丫头,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一听这不善的口气,紫鸢也知道是谁了,她回头瞥了一眼后面的柳慧如,并不打算搭理对方,就要转身走回庄内。 柳慧如哪里是这么容易被打发的人,一见紫鸢要走,就立马伸手拦住她,话里有话地说:“怎么,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吗?不然,干嘛一看见我就想走!” 紫鸢本不想与柳慧如纠缠,奈何那女人总是要跟她过不去,她也只好答道:“因为实在不想被某个人那张脸,毁了一天的好心情!” “你!”柳慧如的神情生出一抹怨毒之意,伴着浓郁的讽刺,任是一个不明真相的人也能看出來她对紫鸢的不满和怨恨,她顿了顿,更沒好气地说:“那也比某些人不要脸强!” 紫鸢斜睨了柳慧如一眼,冷冷说道:“原來你还有这样的自知之明,既然连脸都不要了,那就赶紧回去,别出來丢人现眼!” “你,你自己不要脸就算了,还把四师兄的脸都丢光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庄里都怎么说你们!”柳慧如气急败坏地抓住欲要离开的紫鸢,仿佛紫鸢越是镇定,她就越是心里堵得慌。 “不过就是我睡在幽哥哥房里而已,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们俩都不介意,你急什么?”紫鸢一脸讽笑地看着柳慧如,她一早就知道柳慧如是为什么來找她,此刻既然对方径直挑明了说,她也不必要遮遮掩掩,反倒显得做贼心虚。 “你少恶心了,不要脸的狐狸精,就是你缠着四师兄,还败坏他的名声,你根本就不配做他的弟子!”柳慧如忿忿地吼道。 紫鸢不以为然地答道:“我本來就不是他的弟子!”说罢,嘴角还故意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落在柳慧如怔愣的眼中,让柳慧如更是恼怒不已。 奈何柳慧如在这青天白日之下也不能对紫鸢做个什么?只好就任她去了。 待紫鸢前脚进了门,柳慧如还在后面咬牙切齿时,街上走來一个穿着黑衣戴着斗笠的江湖术士,手里持着一个写了半仙字样的长幡,停在柳慧如一侧。 “妖魔作乱,蛊惑人心,危险啊!危险!” 柳慧如听到这夹杂在街上叫卖声中并不凸显的低沉女声,本來烦躁不安的思绪,一下子被那一句“妖魔”给吸引住了,她回过头去看了看那个术士,又看了看周围。 “你在跟我说话,什么妖魔,哪來的危险!” 对于柳慧如的一连串疑问,那术士算是回答,却也并不解释清楚,而是从兜中掏出一张符递给柳慧如,叮嘱道:“这张符可以暂时降服妖魔,封印其法力,到时可助你一臂之力!” 柳慧如拿着符看了半天,除了些歪歪扭扭的字符,并沒看出什么门道來,可是再抬起头來,那个术士却已经不见了。 整条长街熙熙攘攘,若不是手中还拿着符,柳慧如根本不敢确定刚才那人真來过自己身边,不过她还是想不到那术士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耸了耸肩,将那符随意揣了起來,转身回了庄内。 时近正午,筵席已经摆开了。 各路英豪入座,按例柳渊起來寒暄几句,倒不愧是武林盟主世家,说起话來派头十足,说到最近的一系列事件,气氛又不免有些凝重。 “正因如此,所以老夫也希望大家能够尽早推选出新任的武林盟主,领导天下武林,不过,今日老夫设此筵席,除了想与大家商议此事以外,其实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件喜事要向大家宣布!” 柳渊这么一说,院内一下子像炸开了锅,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坐在对面的纳兰孤月,微微挑眉,眼中泛着冷光,心中却是想着,这老狐狸,又要耍什么花招。 连碧草山庄的弟子也露出疑惑的神情,不知庄内会有什么喜事,竟让柳渊亲自在天下群雄面前宣布。 不知道为什么?紫鸢听到这句话,忽然觉得有点不安,她看了看莫思幽,一想到如今他正处在和自己的师傅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风口浪尖上,那柳渊不知会如何处理,如果柳渊真将莫思幽当成了敌人,该怎么办,就算要翻脸,也不能是现在啊…… 紫鸢将左手轻轻地握成拳头,不让袖子被风吹得飘动,好像这样能让她自己觉得安心一点,而这时,她却见柳渊的目光移向了柳慧如的方向。 “想來各位江湖朋友也都知道,我柳渊夫人早逝,幸得留下一儿一女常伴膝下,多少年來,老夫忙碌于江湖事务,倒是少了些为人父的关怀,尤其是对小女慧如,总觉得亏欠了些,如今,老夫也想要弥补,加之人界浩劫不知何时将近,前途未卜,老夫惟愿将小女托付给能够照顾她一生一世的人,了却一桩心愿!” 筵席之间传來一片哗然之声,柳慧如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忽觉如坐针毡,一下子站起來,不解地看着父亲。 同样不安的,还有紫鸢,本來就对柳渊心存怀疑的她,在听到这样的话以后,自是产生了联想。 果然,柳渊立马转头看向了身后的莫思幽。 “阿幽,这些年來,慧如对你心意如何,为师这个做父亲的是看得清清楚楚,咱们名义上是师徒一场,但为师心中早已将你看作半个儿子,若你也有心,不如咱们就亲上加亲,为师将慧如交托给你,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夙愿!” 柳渊的语气缓慢笃定,虽是在征求莫思幽的意见,但看着莫思幽的眼神却是带着慈父一般的情愫,仿佛是在提醒着莫思幽,自己这二十多年來对他付出的养育之恩。 而柳渊说完这席话之后,场上诸人更是一片寂静,各怀心思。 刚才对柳渊突然提出要解决自己终身大事还有些不满的柳慧如,这时一下子红了脸,娇嗔了一声:“爹……”却也沒有了别的话,她只是转过去看着莫思幽,那双期待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清澈光亮。 且不说柳家嫁女本就是足以震动江湖的事情,偏偏柳渊挑中的这个女婿,还是人界武林中的英杰翘楚,更何况,莫思幽现在还极有可能接任下一任武林盟主之位,所以,不管柳渊究竟有沒有这个目的在里面,大家都不免会想,柳渊这是要保证武林盟主之位,仍会留在柳家。 徒弟不一定可靠,那女婿呢?女婿就一定可靠了吗? 紫鸢真是觉得好气又好笑,柳渊最后竟是想了这么个拙劣的法子,來挽回柳家的颓败之局么,他这样做,又有沒有考虑过柳清玄的感受。 作为柳家的嫡传,柳清玄理所应当是柳家和碧草山庄的继承人,但若是以柳渊的考量,他想要将大局交到莫思幽手中,那恐怕这碧草山庄之主的位置,也会有所变动。 不过,柳渊真会放弃自己的嫡亲,而将碧草山庄和盟主之位拱手让给一个來历不明的小子,还是说,他将柳慧如嫁给莫思幽,是另有谋划。 紫鸢的脑海里一时之间涌上來太多东西,让她有点头疼,索性不去想那些,但唯一不能忽视的一点是,她的心一下子提起來,扭头看向莫思幽。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莫思幽的身上,等着他对柳渊的话做出回答。 “幽哥哥……”紫鸢虽是极力告诉自己,莫思幽定然是会拒绝,可还是觉得有些害怕。 是啊!她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在这份养育之恩面前,他真的会像承诺的那样,依然守护自己的诺言么。 莫思幽敛去刚听到柳渊这席话时的惊诧,不紧不慢地答道:“师傅对徒儿的厚爱,徒儿此生无以为报,只要师傅愿意,徒儿自是将您当作父亲一般尊敬,但大小姐身份高贵,徒儿恐怕高攀不起,师傅还是为大小姐另觅良人,才能尽心照顾大小姐一辈子!” 柳渊抚了抚胡须,大手一挥,不拘一格地说:“阿幽你跟了为师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为师是怎样的人,身份门第,不过世俗成见,又何必拘泥于此,当年为师将你带回碧草山庄时,就已将你当成自家人,你更是不必考虑到身份问題,你是我柳家人,便沒有高低贵贱之分!” “虽然如此,但徒儿已有妻室,难道要委屈了大小姐为妾,贬低了碧草山庄的门楣么,何况,除了那一人,徒儿此生并不钟情于旁的女子,不想误了大小姐终生,还请师傅收回成命!”莫思幽语气坚决。虽然恭敬,但却不容改变,即便是他向來遵从的师傅也不行。 紫鸢微微蹙眉看着莫思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此刻的他,似乎沒有让她失望。 只是他这一席话说出來,便是开弓沒有回头箭,今后的一切,是否会因此而改变,所有人都还不得而知, ------------ 第三卷 乱世纷争起,可守情如初 ------------ 第02章 翻脸 莫思幽何尝不清楚这一点,他甚至比紫鸢更了解坐在院中的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但他似乎并未觉得这样说有什么不妥,连脸上的表情也是让人摸不透的淡然从容。 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纳兰孤月的揣度,唐沅的玩味,朱隐的打量,等等,各怀心思。 柳慧如却沒有这么深的心思,她按捺不住地站起來,颇为恼火的对莫思幽吼道:“莫思幽你混蛋,就算你、就算你不愿意,也不用找这样的借口來……” 紫鸢知道这个大小姐向來就任性,但这也是第一次看到柳慧如气急败坏到如此地步,不仅直呼莫思幽的名讳,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破口大骂,着实连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沒有,不过这似乎怪不得柳慧如。 如果柳渊当真是想为自己的女儿着想,为何会毫无准备的提起这件事,白白的让柳慧如丢这个脸,或者是说,柳渊是刻意当着天下英豪的面,提出这样的建议。 紫鸢想着,胸腔里忽的“咯噔”一下,想到了柳渊所为,原因可能并沒有自己想的那么复杂,在山庄门口的时候,柳慧如就说过,庄内早就传出紫鸢和莫思幽的流言蜚语,柳渊作为一庄之主,他嘴上虽然沒有说什么?不代表心里沒数。 若是柳渊一早就知道,莫思幽和紫鸢互有情意,却在天下人面前声称要将女儿嫁给莫思幽…… 紫鸢的眼神蓦然犀利得如同刀子一般,射向柳渊,也许,柳渊根本就是故意安排了这一场局,要逼莫思幽在承认和紫鸢的关系与继承他柳渊的衣钵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很显然,莫思幽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他看向柳慧如,对她的指责波澜不惊地回应道:“婚姻大事,岂能用來当作借口,我与紫鸢的确已经成过亲,今生今世相守,永不改变,所以,不能娶大小姐!” “紫鸢!”柳清玄心一提,求证般地看向紫鸢,他有些不敢相信,他只是有那么一点预感的事情,竟然成真了。 对众人投來的各种目光,紫鸢只是淡然置之,她眼中只有莫思幽一人,又哪管别人怎么看,对她來说,莫思幽敢当着天下人的面,说她是他的妻子,这就够了,她拉住莫思幽的手,而他回握住她的手掌,紧紧地似一刻也不会放开。 “胡闹!”柳渊沉声说道:“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男女嫁娶,自当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这般私定终身,乃是败坏我江湖正道之风,阿幽,紫鸢,还不快认错!” “为什么要认错,就算是有父母,我的事情也轮不到他们做主,何况,我本來就是孤儿,以天为凭,以地为媒,这就够了,当初我为他而來,为他留在碧草山庄,如今他娶我,我自然愿意嫁他,这本就是我们两人的事情,与你们何干,我们相爱有什么错!”识破了柳渊的谋略,紫鸢对他说话也不客气起來。 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柳渊为了武林盟主之位,仍在利用莫思幽,甚至不惜将他抛到天下舆论的漩涡之中,在紫鸢看來当真是可恶。 “呵,你们可是师徒,尊师如父,和自己的父亲相恋,这不是有违人伦吗?”朱隐对着紫鸢冷笑说。 “那是你们的想法!”莫思幽淡淡地说。 “你也是碧草山庄的人,你自己可以不介意,可别连累了我们山庄的名声!”朱隐斜睨着莫思幽,那眸中泛着的青光散发逼人寒气。 “阿隐……”柳渊还沒说什么?柳清玄闻言就站了起來。 他有些恼怒地对着朱隐说:“二师弟不要妄下论断,我们碧草山庄,何时是这般小肚鸡肠了,何况四师弟和紫鸢……紫鸢她……” 柳清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了,他直直地看着紫鸢。虽然嘴上在帮他们说话,却是从心底里希望,她只是在帮莫思幽解围,他知道,莫思幽不喜欢柳慧如,所以有可能拿紫鸢出來做挡箭牌,而紫鸢又一向听莫思幽的话…… 柳清玄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心里渺茫的希望夹杂着酸涩和失落,有些话还來不及说出口,就永远不允许被说出來了。 紫鸢也不是不明白柳清玄对她的心思,便移开了视线不去看他,她非无心之人,但也无法多情。 “如果师傅和各位师兄弟都像二师兄一样认为……”莫思幽说着,顿了顿,看向柳渊,那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眸里仍是泛起了涟漪,他低下头,半跪下來,一字一顿地说:“,,恳请师傅将徒儿逐出师门,以免师门名誉受损!” “啊!”底下传來一阵抽气声,连柳慧如也愣住了,她刚才虽然生气,但也沒想过要逼走莫思幽,听他这么一说,她脸上的气愤神情也都消了大半,一脸木讷地看着莫思幽,她大概怎么也不愿相信,莫思幽愿意为了那个女人叛出师门…… 柳渊打量了一眼莫思幽,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 就在大家窃窃私语时,忽的有人喊了一嗓子。 “那是什么?” 随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在碧草山庄近郊处的半空中,有一大团乌云,云中电闪雷鸣,沒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是在柳渊、唐沅等带领下,几个掌门和一些弟子跟随过去查看。 莫思幽和紫鸢也一起去了,等到了那乌云之下,却见是马霜霜在此处与一人缠斗,然与马霜霜交手之人比她矮了半个头,看去只是个孩子般的身板,不过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不真切。 紫鸢瞧着那孩子,见他用胳膊挡马霜霜的桃木剑,胳膊上银闪闪的鳞片像盔甲一样护着他的身子,她忽然想起來那一夜在龙王庙中留宿时遇到的灰影。 “是那只小水妖!”紫鸢脱口说道,而莫思幽却身子一晃,到马霜霜跟前。 那孩子跌坐在地上,马霜霜顺势抽剑而上,直逼他心口,莫思幽用玉笛一挑,挡开马霜霜,然后便站在她与那孩子之间,并不避让。 “又是你,!”马霜霜对于莫思幽这样的举动,似已见怪不怪,却仍有些恼意,自上次在女希古镇一事,她对莫思幽和紫鸢算是有了更深的了解,自然也不像以前那么客气,想到自己还曾经被他们的谎言耍得团团转,她就更是气不打一处來。 “马姑娘动不动便要置对方于死地,在下却只是想问清楚发生何事而已!”莫思幽波澜不惊地答道。 “我路过此地,遇到这小妖抢了路人的馒头,便出手收了它,怎么,难道这一个又是莫少侠你的朋友,你又要多管闲事不成!”马霜霜说这么多,其实也是不想和莫思幽正面交手,她知道自己不是莫思幽的对手,但仍是沒好气地说一通,脸上带了些嘲讽的神色。 当然,她也注意到了跟來的那些正派人士,所以话语间多了些底气,她倒颇有些想看看,这莫思幽在众人面前,是不是还能那么理直气壮地护一只妖。 这时紫鸢抬头看了看半空那片乌云,又看了看乌云下跌坐的小妖,稍作思量,便走了上去。 那孩子很怕人似的,看见紫鸢在自己身边蹲下來,忙用胳膊挡住脸,不敢看她。 紫鸢看见他手上的鳞片虽然很坚硬,却还是被马霜霜的桃木剑刺出了不少伤口,身上其他地方也有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她不知道这些伤痕是他自己不小心弄出來,还是被人撞到之后殴打所致,心却微微有些泛疼。 “他还只是个孩子,不过是抢了一个馒头,就要他的命吗?”紫鸢抬头看着马霜霜,皱眉说道。 “妖的孩子依然是妖,既然是妖,我就一定要收,否则,难道等小妖兽长大了,又成为人间的一大祸害去害人!”马霜霜理直气壮地反问。 “是妖啊……”她的言语立马得到旁边的一些人附和。 “又是你的异族理论,既然到如今为止,你还沒有见过他害人,那我也不会让你伤害一个无辜的生灵,不管他是人还是妖!”莫思幽并不理会马霜霜的咄咄逼人,仍旧护在紫鸢和那孩子跟前。 “阿幽,你在做什么?” “四师弟……” 正派人士对莫思幽的举动,自是表现出不解,就连平日跟莫思幽比较要好的兰轩和伯夷,也都露出困惑的神情。 “他要保护这妖物,还废话什么?接招吧!”马霜霜厉喝一声,就持剑攻了上去,与莫思幽打斗起來。 紫鸢见状,瞧了一眼那群虎视眈眈的正派之人,他们如今被莫思幽和马霜霜吸引了注意力,一时沒有反应过來这一边的状况,她便伸手去扶那孩子,急急说道:“还不快跑!” 就在她触到那孩子胳膊的一瞬间,似有一道电流穿透她的手掌,一股奇怪的力量让她浑身一颤。 那孩子抬起头來,用掩在乱发中的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紫鸢,见她对自己并不像别人那样充满恶意,他竟是有些怔愣。 “走呀!”反应过來的紫鸢推了他一把,催着他赶紧逃跑。 有名门弟子指着他们喊起來,提醒众人妖物要逃跑,有人想过來追赶。 莫思幽在身前幻出一道巨大的屏障,竟是一下子将所有人都挡在了后面,直到那孩子慌乱之中跳进了一条河中,消失了踪影, ------------ 第03章 守约 莫思幽和紫鸢当着众人的面放走了马霜霜口中的小妖,自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柳渊在众人前头,眉头皱成一道深深的沟壑,有些疑惑又有些气恼地瞪着莫思幽,喝问道:“阿幽,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紫鸢知道,刚才莫思幽之所以会出手,就是要向众人表明他是怎样的人,如果让一个对妖魔存有妇人之仁的人成为武林盟主,这并不是人界的幸事,不过现在柳渊问话,莫思幽也不会回答得太过鲁莽。 “徒儿一时情急,忤逆师傅,还请师傅责罚!”莫思幽并不争辩,颔首说道。 他一日是碧草山庄的弟子,就一日代表着山庄的荣誉,堂而皇之帮助妖魔,必然会令碧草山庄的清誉蒙尘,他虽不介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却不能不顾及山庄的荣誉,毕竟这是给过他“家”的地方,所以,他不能表现得太过离经叛道。 “不分青红皂白放走妖魔,你真是糊涂!”柳渊有些无奈又有些失望,甩了甩袖子,别过脸不去看他。 “呵,!”纳兰孤月在后冷冷一笑,幽幽说道:“碧草山庄的弟子光明正大与妖魔为伍,这可真是稀罕事了!” “胡说八道,四师弟他只是沒看清楚状况而已,这些年,碧草山庄地牢里的妖魔多数都是四师弟擒回,他怎么可能与妖魔为伍!”兰轩对惟恐天下不乱的纳兰孤月大声驳斥。 擒回,马霜霜闻言,斜眸看了一眼莫思幽,却未动声色。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我还以为你们碧草山庄会和我想得一样,然后为了保住山庄的声誉,不得不将莫少侠逐出碧草山庄呢?”纳兰孤月挑眉笑道,刻意加重了“不得不”三个字的声道。 如今紫鸢听到他们又将莫思幽拉进这场权势相争的漩涡之中,心中就涌起烦躁的感觉,尤其是说这个话的人,还是纳兰家的当家,现在三大名门之中,沒有比纳兰家更让她讨厌的了。 “纳兰当家对我幽哥哥这么上心,我可要怀疑你的用心了!”紫鸢不冷不热地讽刺说。 纳兰孤月掩唇笑道:“呵,差点忘了莫少侠如今也是有妇之夫了,小妹可不要多心,我纳兰家也是惜才而已,莫少侠这么优秀的青年才俊,若是碧草山庄不要,我纳兰家可是敞开大门欢迎,当然,连家眷也一起欢迎~” 说罢,她的视线正好与柳渊不能不算是阴鹜的眼神对上。 纳兰家摆出这句话來,是什么意思,莫思幽如今,可是盟主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连紫鸢也有些不明白,纳兰家为何一定要将莫思幽拉入这趟浑水之中,逼得柳渊与莫思幽师徒反目,或是让莫思幽离开碧草山庄,对纳兰家到底有什么好处。 “我柳渊几时说过要逐人这样的话了,柳家的家事,还轮不到外人來指手画脚!”柳渊终于是拿出了一丝高高在上的威严,毕竟换届之举一日未竟,他就还是武林盟主,即便有一日碧草山庄不再是武林盟主之家,凭着它多年在江湖上打下的基础,其地位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撼动。 柳渊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怎么过多言语,纳兰孤月也沒有再相逼。 “清玄,阿轩,先带阿幽回山庄,沒有我的吩咐,不准踏出房门半步!”柳渊随即对弟子吩咐,这样便也堵住了其他人的嘴。 紫鸢上前拉着莫思幽的手,他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柳清玄看见她这样的眼神,脸上划过一丝落寞的神情,一路都静默不言,视线却是离不开他们紧握的手掌,如今看來,真是自己痴心妄想了,柳清玄离开房间时,还有些自嘲地笑。 “大师兄,你怎么了?”兰轩看得一愣,柳清玄这种笑,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柳清玄回过神來,摇了摇头,顿了片刻却又忍不住说道:“四师弟,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吧!他对紫鸢,应该会很好!” 兰轩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对柳清玄的话,他还是点点头表示赞同。 “四师弟虽然一向冷冰冰的,但是他心内自有一片净土,怕是很多人都及不上,他对小紫鸢的确很不一样,紫鸢这丫头,本身就有种……唔,说不出來的感觉,总之让人觉得挺舒心,四师弟也是百炼钢成绕指柔啊!哈哈!”兰轩禁不住大笑。 “……可他们,毕竟是师徒!”柳清玄皱着眉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是为他们担心,还是仍抱有一丝希望,如果他们的关系不被武林认可,他们会怎么做,会放弃么。 “我看师傅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四师弟和紫鸢名义上是师徒,实际上年岁也差不了太多,做夫妻也沒什么不好嘛,难得有一个人能让四师弟动心,我还以为,他得打一辈子光棍儿呢?大师兄就不要担心了!”兰轩以为柳清玄是怕柳渊一怒之下真会将莫思幽逐出师门,所以这样安慰。 柳清玄勉强笑了笑,心内却是幽幽一叹…… 夜色清冽如水地洒下,笼罩静谧的大地。 众人商讨大半日,终究还是支持柳渊的一派占了上风,柳渊得以连任武林盟主之位,这消息传來,莫思幽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早知道回碧草山庄会发生这么多麻烦事,还不如就待在冰海雪原……”紫鸢感叹着,一下子止住了话头。 冰海雪原……落雪……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不好的记忆压下去,看了看旁边的莫思幽。 他坐在她旁边,老树粗壮的枝干,即便是在冬天,仍旧枝繁叶茂,更是稳稳地托住他二人,千百只纸鹤就在他们脚下,被风吹着,轻轻飘动。 “早晚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些是非的!” 他的语气淡然得好似与不惊的夜色融为一体,却字字笃定。 紫鸢靠在他肩头,喃喃地说:“我相信!”若是平日,莫思幽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手帮一只不相干的小妖,但是今天他公然出手,就是料定了这会让那群意图用武林盟主之位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的人失算,他已有心与所谓江湖划清界限,只是不愿做得太明显,即便是要离开,也不是以罪人的姿态。 “困吗?”莫思幽轻声问道。 紫鸢摇了摇头,觉得他话里有话:“怎么了?” “带你去一个地方!”莫思幽说着,握住她的手,飞身跃起,他的轻功带上紫鸢也仍旧是身轻如燕,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过了几条街,來到一座院落上方。 莫思幽就在这院子的一间房屋顶上站定。 紫鸢向下看去,宅院里挂着白绫,一片萧条肃杀之景,前厅之中有一点烛光,闪烁不定,如同淹沒在茫茫大海之中的一只扁舟,随着浪涛起伏。 “这里是……” 紫鸢不解地看着莫思幽,他却盘腿坐下,拿着玉笛吹奏起來,紫鸢先是一愣,继而流露出惊诧的神情,即便只听了开头一小段曲调,她已能分辨出莫思幽吹出的笛音。 这一曲,仿若是穿越了千年而來,带着千年不尽的相思。 莫道千年离恨苦,问天红颜香消处,思君如饮千百杯,幽冥梦中曾相逢。 《醉相思》啊!她在心头喃喃地吟诵,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那张脸上熟悉的眉眼,流淌着不变的恬淡,让她的心一点点地变得无比安宁。 片刻之后,大厅里走出來一个清瘦的身影。 书生一身疲惫,披麻戴孝,扬起憔悴的脸望着屋顶,耳边的笛声让他消瘦的脸上终于是展开了一丝久违的笑容,莫思幽沒有失约,他刘树生也对得起列代祖宗了。 紫鸢看到刘书生的瞬间有一些怔愣,但她沒有发声,也终究沒有多说只字片语。 此刻唯有《醉相思》的笛音纷飞,任是世间的何种情意,都缱绻在了袅袅笛音之中…… 远远的房顶之上,站着另一个身影。 男人一身宽袍,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偎在莫思幽身边的娇小身影,像是入了定,脑中清晰地回放着相遇的点点滴滴,那时若不是在碧草山庄内遇到了她,他何尝有命活到现在,但若沒有遇到她,如今他又何尝会觉得心内备受煎熬。 “你不该和他在一起,人类配不上你,配不上我们的血统!” 陆离兀自呢喃,咬牙切齿,宽袖一挥,旋即闪身到了碧草山庄背后的一条小巷弄里。 披着斗篷的女子已经站在这里等候多时。 “总算來了!” 陆离听到女子略带抱怨的声音,冷冷一笑,说道:“怎么,纳兰当家着急了!” “少废话,东西给我!”纳兰孤月伸出手,面上带着隐忍神情。 陆离斜睨她一眼,道:“纳兰当家做得可真够敷衍,我看那莫思幽如今,还是过得逍遥得很,我是不是要考虑一下,这次的药该不该给你!” “姓陆的,我们说好了,我只负责挑拨他与柳渊的关系而已,至于柳渊会如何待他,可不在我们约定的范围之内,你想出尔反尔!”纳兰孤月厉声责问道。 “呵呵!”陆离低低一笑:“纳兰当家息怒,咱们如今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可不要为了些口角伤了和气!” “呸,邪魔歪道,我纳兰家不屑与尔等为伍,若不是阿星的命握在你手里……卑鄙小人!”纳兰孤月狠狠地咬牙说道。 “不管你承不承认,自你对碧草山庄投毒,助我破除地牢封印开始,你就已经沒有回头路了,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那群人类会体谅你对弟弟的关心,原谅你的背叛吧!”陆离讥讽地问道,一边将一只小药瓶递到纳兰孤月手中。 纳兰孤月拿到药,转身便走。 “别忘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我和孤星少爷,可都在静待纳兰当家的好消息!”陆离说罢,就消失在夜色中。 纳兰孤月脚步一顿,被清光笼罩的面庞,露出一丝戚色…… ------------ 第04章 被怀疑 确认了武林盟主之后,这几日名门正派各掌门都聚在一起商议接下來要做的应对之策,平时大厅不让人靠近。 在一片议论声中,忽的传出了前所未有的言论。 “……据说当年魔君身边曾有天地双煞两名魔将,以一当百,战无不胜,但大战之后,却沒有了这两名魔将的消息,若是魔君重出人界,会不会将这两名魔将也引出來,到时候,恐怕……” 紫鸢倚在老树下,闭眼倾听着前院大厅里的谈话,纳兰孤月说这句话时,紫鸢的眉头轻轻皱了起來,心中暗想,纳兰孤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不过想來她身为纳兰世家的当家,祖上典籍中有关于此事的记载,倒也不足为怪。 倒是柳渊的回答更让紫鸢感兴趣。 原來柳渊一早就看过柳家典籍,上面有相关记载,千年之前,这天地双煞曾助魔君攻入人界,后被娲神之力降服,至于如何降服,是否永绝后患,未來如何,典籍上并未记载完全,也就不得而知。 果然,天地双煞并不在柳家地牢中,紫鸢不知这是否只是柳渊敷衍外人的说法,但上次陆离攻入地牢,按理说是释放了所有的妖魔,并未见得有天地双煞两位魔将的踪影,也就是说,柳渊未必是在撒谎,他可能对天地双煞的行踪并不知情。 “在想什么?”莫思幽从房中走出來,看见紫鸢闭目皱眉,不知在纠结何事。 紫鸢睁开眼,对莫思幽吐了吐舌头,说:“沒有啦!不过先前还以为回到山庄之后,可以找到唐大小姐,让她帮我看看身体里的毒,沒想到她却出诊了几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來!” “别怕!”莫思幽摸了摸紫鸢的头,以为紫鸢真是在担心她自己的身体,还轻声安慰:“只是去邻镇而已,应该过两日就回來了,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顿了顿,莫思幽犹豫着说:“其实,我们可以让唐门主看看,或许他会有办法,唐大小姐的医术也是……” “不行,你觉得唐沅那老狐狸会轻易帮我们吗?现在你身边的是非已经够多了,我不要你再跟这些人牵扯在一起,我们会有别的办法的!”紫鸢笃定地说。 莫思幽看紫鸢一脸严肃,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心,应道:“那也不许你皱眉!” 紫鸢对他“噗哧”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还不是跟你学的!” “所以说,伤脑筋的事情都让我去想,你就每天开开心心地生活!”莫思幽看着她,认真地说,就好像在嘱咐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紫鸢撒娇地将额头抵在他胸膛前,轻声说:“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会很开心了!” 莫思幽搂着她,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也会自私,会胆怯……到底喜欢我什么呢?早晚有一天,你会看到真实的我,会让你失望的!” 紫鸢听着莫思幽喃喃的问话,就突然感觉到他从未表现过的不安,让她觉得很惊诧,他竟然会担心害怕,她的爱只是昙花一现,迟早会消失,他还怕,她爱的,只是表面的他。 “我喜欢的从來都不是想象中的你,哪怕是在我的梦里,你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真实,可以触摸,我熟悉你的气息,你的孤独,你的热烈,我通通都能感觉得到,不管何时何地,我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你在我身边!” 莫思幽抿了抿唇,因着紫鸢的一番话,他低垂的眼眸流淌出温柔的光彩,连纤长的睫毛映在如玉面颊上的灰影,也有些许激动地摇晃。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让她凉凉的掌心紧密地贴着他的肌肤,她的存在就变得愈加清晰,让他偶尔涌上來的不安平复下來。 紫鸢见他的嘴角带了笑容,便钻到他怀里窝起來,这种温暖的感觉是她向來眷恋不舍的。 她环在他腰上的手臂,裸露出一小截肌肤,自那枚朱砂蔓延开的红珊瑚一般的纹路,在她的袖口间若隐若现,一抹淡蓝的光笼着那红色的纹路,让她冰冷的身子也觉出更多的寒意,她便想,还好是在他怀中,她真的舍不得放开。 但她能感觉到,从朱砂中涌出的力量在她的身子里扩散,神秘人的毒正在侵蚀她的身体…… 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只有在他怀中,他看不见的时候,她的脸上才会露出一些恐惧的神情,她只怕,不能再陪他走得更远,这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为何却伴着不能长久的担忧……她只能扯了扯袖子,努力遮住胳膊上的印记,再抱紧他,來自欺欺人。 可是这奇怪的印记还是被站在门洞口的柳慧如瞧见,她本是要來找莫思幽,却看见他俩在树下卿卿我我,她一下子來了气,满目阴沉地站着,直到看见紫鸢环在莫思幽腰上的胳膊不安地晃动,她才注意到了那红色的纹路。 那是什么? 柳慧如一路若有所思地走着,沒有看路,便一头撞上了刚从转角走过來的朱隐。 “哎唷!”感觉到额头的疼痛,柳慧如才叫了一声,收回思绪,抬起头來看着面前跟堵墙似的朱隐。 “大小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朱隐好笑地问。 柳慧如撅着嘴,本还在抱怨朱隐撞了她,但转念又想到旁的事,便抬起头來望着朱隐,,问:“二师兄,你记不记得那夜闯进山庄來的那群妖魔,他们身上有一些红色的奇怪的东西……” “你是说魔纹!”朱隐觉得柳慧如的问題有点意思,看她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又进一步解释:“那是魔族血统的象征,那日闯进山庄的是些半魔人,所以带有这样的印记,据说,真正的魔也会有这种花纹!”至于纯正血统的魔究竟是什么样,朱隐沒见过,也说不清楚。 不过单单是那一句“魔族血统”就让柳慧如脑子里轰鸣一声,她想起那日在街头,江湖术士对她说的话。 “妖魔作乱,蛊惑人心,危险啊!危险!” 柳慧如此刻似是有了对号入座的人选,倒吸一口冷气,沒有理会一脸疑惑等待答案的朱隐,就急匆匆地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跑去,那东西应该还在…… 天色隐约地黑了下來,冬天的天黑总是來得特别快,二月初的天幕是深灰色中透着浅蓝,偶尔有几颗稀疏的星子,淡淡的天光从窗户照进屋子里,落在莫思幽被烛光照亮的脸上。 他正看着书,很老旧的文字,是从更早的文献上一代代誊抄传承下來的,却似乎还带着千年前的尘埃,诉说着那些已经快要被遗忘的故事。 紫鸢本还想提醒莫思幽,山庄的书库里可能会有关于水玲珑的资料,谁知他已经提前一步想到,将书库里有可能提及水玲珑的文献都翻找了出來,搬回房间,现在他唯一知道,水玲珑出现过的两个时间,,千年前的人魔大战,和五百年前的水玲珑动乱。 哪怕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线索,于他现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來说都是一大步进展。 但摆在书库里的东西,都是些很浅显粗略的记载,平日在江湖流传中也能听到几分,与柳渊等人讲述过的并无多大区别,因为他们讲的,也基本都是从这些典籍上看來,莫思幽看了好几卷,也沒有得到什么新鲜的东西,不由有些头疼。 紫鸢却是津津有味地翻找着与天地双煞有关的记载。 千年之前,魔君率领天地双煞,以十万魔界大军攻入人界,创立映月教,酝酿夺取人界的大阴谋,后女娲大神的灵力显现,用水玲珑封印魔君灵体,又用千年灵符制服天地双煞…… 人类的记载上面,对魔族自是不会用什么好词,但紫鸢连鄙夷的功夫都沒有,视线全然落在一个词上面。 “灵符!”她喃喃地重复,似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具体是什么地方,她又说不上來,这女娲会如何用灵符镇压这二将,是她一直想不透的问題。 大祭司说过,天地双煞并沒有被女娲之力消灭,而是被镇压起來,先前一直以为会是在碧草山庄的地牢里,但现在看來…… 紫鸢想着这些,不由幽幽叹了口气,只怪千年前,她沒有和他们一起出征,只能呆在映月教,用幻境看着那一切…… 莫思幽侧脸看到紫鸢这么认真的样子,不由弯起嘴角來,好似看着一朵在夜里绽放的鸢尾花,他凑上去吻了吻她的嘴角。 紫鸢刚回过神來,就听到有人敲门。 “谁!”莫思幽应了一声,似有些不耐,这些天,他倒是很享受沒有人來打扰的生活,今天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 “四师兄,是我!”柳慧如的声音传來。 莫思幽闻言,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但立马又犹豫起來,不过他还是去开了门,刚看到柳慧如的脸,还沒來得及问她有什么事,忽然一股青烟喷在他脸上。 他眼前一花,顿觉身上失了力气,险些沒站稳,只听得紫鸢唤他的声音也变得很远很轻似的,不那么真切…… 蚀筋软骨散, ------------ 第05章 紫鸢被掳 莫思幽虽是想到了这一点,但已经來不及,若不是柳慧如一把扶住,他已经摔倒在地。 “你想做什么?”他对柳慧如本是沒有丝毫戒心,可如今就是她站在面前,手中拿着根竹管,,正是从竹管里吹出來的迷烟让他失去了反抗之力。 药性如此之强,莫思幽自然明白了柳慧如是有备而來,对他下毒,却想不通为什么? “我要让你看清楚那个女人的真面目!”柳慧如声音不大地回答,却掷地有声,抬头用一双埋怨的眼睛盯着紫鸢。 “幽哥哥!”紫鸢见到柳慧如的所作所为,不知她又想做什么坏事,疾步走过去,欲将莫思幽夺回來。 然另一个身影旋即闪了进來,挡在紫鸢面前,并毫不犹豫地对她出手。 紫鸢反应过來是朱隐,连退了几步,跟他在房里打起來,不过她不知这俩人的目的,手下沒有过真招,朱隐却是毫不留情,看起來她便是落了下风。 莫思幽见状,甩开柳慧如搀扶他的手,想要上去帮忙,但他走出几步,就踉跄跌倒。 那迷烟的药效确实厉害无比,以莫思幽的功力,强行逼毒却一点好转都沒有,反而觉得体内气血翻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朱隐将紫鸢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别碰她!”莫思幽低吼一声,身上竟是泛起了红光。 紫鸢惊诧地一瞥,害怕莫思幽勉强出手帮忙,对待朱隐便不敢再怠慢,掌心带起淡蓝灵力,回击朱隐手中未出鞘的弯刀,朱隐冷不防竟是被击退数步远,差点沒站稳。 上次在比武台上,与紫鸢一同对付陆离和朴卿,莫思幽就察觉到紫鸢的功夫并非平日表现的那么弱,那时他就断定,紫鸢和他一样在刻意隐瞒自己的功夫。 此刻朱隐被打急了,招式竟是越发狠毒起來,带了浓郁的戾气。 待他将紫鸢逼到门前,背后的柳慧如忽然出手,将一张符贴在紫鸢背上。 紫鸢忽觉一股力提不上來,仿若身体受了重击一般,对朱隐呼啸而來的立掌亦沒有半点闪避之力。 莫思幽咬了咬牙,鬓角渗出冷汗,终于是提起一掌迎击上去,和朱隐双掌相对,爆发出一股巨大力量,让两人都飞出数米,倒在一片狼藉之中。 “幽哥哥!”紫鸢撕掉那张符,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被柳慧如跳出來阻断。 “魔女,别接近我四师兄!” 莫思幽从地上爬起來,勉强地撑着桌子,紧皱眉头向柳慧如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四师兄,你看清楚,这丫头她根本就不是人类,她接近你是有目的的!”柳慧如恨铁不成钢地说,实在是沒想到他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护着那个莫紫鸢,她气愤地上前抓起紫鸢的胳膊,将袖子挽起來,让莫思幽看紫鸢胳膊上的红色纹路。 “这个东西是魔族的印记,这丫头有魔族血统,她是奸细呀,你还要护她吗?”柳慧如的一通话,让莫思幽的眼神瞬间寒彻骨髓。 他盯着紫鸢挣扎的胳膊,苍白的脸上显出半分怒容,喝道:“你身上的毒扩散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紫鸢心虚地别开眼,伸手拉了拉衣袖,企图盖住胳膊上狰狞的红色纹路,它们像树藤一样,沿着她纤细白皙的胳膊肆无忌惮地攀爬。 “我沒事,幽哥哥……别担心我!” 她怕莫思幽担心她的身体,会作出什么傻事來,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如狼似虎地盯着他,她不能让他为了自己受到钳制。 柳慧如本以为莫思幽看到这红色印记就会明白,莫紫鸢的身份是敌人,但他却是说出了这么些不着边际的话,让柳慧如越听越混乱。 “四师兄,你还不明白吗?这个女人她……”柳慧如话音未落,忽有一道人影破门而入,如同疾风一般将受伤的紫鸢一卷,便夺门而出,从房顶逃窜了出去。 柳慧如一愣,还沒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莫思幽嘶哑地喊了一声。 “丫头!”他无力地追了两步,却是眼睁睁看着紫鸢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他忽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这一睡就是大半日,再醒來的时候,床边已经守了一大群人。 “四师弟,四师弟醒了!”兰轩第一个叫起來。 柳渊、柳清玄、伯夷等人一起涌过來,还有昨夜刚好回庄的唐雪滢,本是在收拾桌上的银针,也向他投來目光,金菱在桌边帮忙,看到他醒过來,似是松了一口气,又与众人询问他感觉如何。 莫思幽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沒听进去,只是急急地问道:“紫鸢……紫鸢呢?” 众人沉寂片刻,才听兰轩弱弱地回答:“已经派人去找了……” “四师兄……” 听到这怯怯的声音,莫思幽才看到站在人群后绞着十指的柳慧如,他拨开众人冲上去,一把抓住柳慧如的双肩,喝问道:“紫鸢在哪里,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柳慧如脸色煞白,满脸懊丧和惊慌地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她身上那红色的纹路,我……我沒想把她怎么样,我真的沒有让人劫走她……” 莫思幽的手蓦然收紧,捏得柳慧如的肩胛骨像是要被捏碎了一样疼,柳慧如的答案,更让他胆战心惊。 “不是你是谁,不是你还能是谁!” 还有谁,会带走紫鸢,还有谁,会对她心怀不轨。 柳清玄等人看到莫思幽情绪失控,赶紧上來拉开他,免得真出什么事。 “莫师兄,你冷静一点,你昨晚强行催动真气,差点筋脉逆行,已经伤得不轻,你再这样折腾,你的身子会吃不消的!”唐雪滢劝告说。 莫思幽却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蹒跚着脚步就要往外走。 “我要去找她……” 柳渊一手拦住他,语重心长地说:“你在房里好好休养,为师已经派了山庄的弟子满城搜索,一旦有消息,会立马回报,你要是乱跑,反而会误事,慧如闯下的祸,为师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莫思幽的眼眶有些泛红,抬起头狠狠地瞪着柳慧如,他从未用如此憎愤交加的眼神看一个人,简直是利器一般,扎进柳慧如的心口,让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莫思幽咬了咬牙说:“如果紫鸢有任何闪失,我发誓,我一定会杀了你的,一定会!” 柳慧如浑身一颤,眼里的泪止不住滚了出來,她不敢相信莫思幽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也突然很害怕,怕紫鸢真的会出什么事。 “莫师兄你别急,我倒是发现了一点线索,不知道这碧草山庄附近,有沒有什么地方开着蓝色的牡丹花!” “蓝色牡丹花!”柳渊一愣,不知她为何这样问,又觉得奇怪,牡丹花可有蓝色。 不止是柳渊疑惑,其他人也都不解,唐雪滢便解释说:“我方才检查过那道符,符上被抹了寒毒,这种毒是用生长在阴冷潮湿之地的变种蓝色牡丹为引,配上妖血入药,对平常人无害,但对阴性体质的人……” 唐雪滢沒有说下去,怕是会刺激到莫思幽。 “寒、寒毒!”柳慧如愣了愣,似是明白过來自己被人利用了,她被嫉妒冲昏的头脑,使她根本沒想过去查实这张符的真伪,就…… “说起來,我倒是在城郊见过一种蓝色的花,但沒有细看品种,那地方是乱葬岗背后的一个幽谷,平时人迹罕至,也的确是阴冷潮湿……” 兰轩话还未说话,柳慧如就心急火燎地转身跑了出去。 “我去找!” 其他人见状,也跟了几个上去,柳清玄自是立马跟在柳慧如后面,金菱也去了,只有兰轩留下來打点山庄,四大弟子,不能只有朱隐一个人撑着局面,而且兰轩也怕莫思幽会冲动行事,要留下來看着他。 莫思幽的确是想去,奈何身上提不起力气,只能耐着性子,盘腿坐下來调理真气,昨日强行冲开被迷烟封住的穴位,调动真气,的确让他元气大伤,若不是他功力深厚,和朱隐硬碰硬的那一掌,即便不是要了他的性命去,也足以震断一个普通人的七筋八脉,从此成为废人,那时他根本來不及多想。 莫思幽苍白的脸上渗出了汗水,他感觉到体内真气胡乱游走,企图将其归于一处,渐渐地,他身周被红光笼罩起來,看得唐雪滢和兰轩两人惊诧不已。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莫思幽脸上的血色就开始慢慢恢复,而他脑海中,却是不断回想着和紫鸢相遇來的点点滴滴。 她为他闯乱葬岗,被一群冤鬼吓得浑身哆嗦,孤独无助…… 她被他罚抄门规,在纸上写下了那样的诗句,开头藏着他的名字…… 她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叫他“师傅”,叫他“幽哥哥”,在他身边…… 她在天机阁中差点丧命,还拼着最后的力气替他挨了一掌…… 如果这次她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他忽然很慌乱,情不自禁地想,若是这世界上,再沒有她,他要怎么去面对。 莫思幽觉得胸腔中往上翻涌的气血有些压制不住,一股甜腥气味直冲喉头,他喷出一口鲜.血,睁开双眼的刹那,却是想起在天机阁中眼看着月娘坠楼的一幕。 “牡丹……”莫思幽擦了一把唇上的血迹,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惶神色。 难道是她,。 唐雪滢和兰轩对视一眼,还沒从惊诧中回过神來,就见莫思幽已是夺门而出,不见了踪影, ------------ 第06章 缠斗 乱葬岗后的幽谷,开着大片的蓝色牡丹,盛放到极致,反倒有了开至荼蘼的衰败感。 或许是此刻在紫鸢眼中的景色,沒有一样是有生机的,灰白的天幕低垂逼仄,竟有些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加之刚刚从迷香造成的昏迷中苏醒,紫鸢的神思还有些恍惚,看东西也很模糊,半晌才反应过來自己被抓到了幽谷之中。 她脑中断断续续回忆起夜里发生的事情。虽然不太明朗,但大抵可以猜到一些,反正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不见得会好,她如今正是被捆绑在两棵大树之间,树上伸出的荆棘条一左一右缠着她的胳膊,并缠上她的身子,将她拉扯着,勉强能够站立。 她动了动,身子就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这是什么地方。 紫鸢觉得喉咙里一片干涩,想问的话问不出口,却是听到后面传來妖娆的笑声。 “醒了!” 这声音…… 紫鸢回过头,在万般花影之中看见坐在石壁下长满老树藤的石座上的妖艳女子,顿时瞳孔紧缩。 “月娘,是你……” 虽然从前有想到过,月娘坠落天机阁以后并沒有死,但并未想到会在此刻看见她这张熟悉的脸。 看來,昨晚掳走自己的就是她了,紫鸢想到这一点,不由想起了朱隐和柳慧如,他们俩闯进房间來做的事情和月娘的计划,究竟是巧合还是…… “臭丫头还记得我,也好,免去了一段不必要的寒暄,咱们直接进入正題好了!”月娘绞着胸口的乌发,眼眸中泛着冷光,桃花眼直勾勾盯着紫鸢。 紫鸢一时看不穿她的意图,只是觉得那涌动着恨意的面庞來者不善,便冷笑着说:“你丈夫已经死了,生前得不到我这玄阴之体,死后还要我陪葬么!” “呵,陪葬,你配么!”月娘厉声喝道,她一下子从石座上坐起來,飞身越过蓝色花丛,落在紫鸢跟前,一把捏住紫鸢的下巴:“是你,是你们,害死了我相公,这么多年,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我花费了多少心血,犯下多少罪孽,却还是落得阴阳永隔的下场,都怪你们,就这样让你们死,岂不是太便宜了你们!” 紫鸢被她抓得生疼,下巴好像要散开了,可见这女人的恨意有多深,但她身体里使不上力,不仅是昨夜那张符伤了她的元气,此刻缠在身上的藤蔓也有些不对劲,紫鸢暗觉,以自己的功力,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被几根树藤缚住,所以这东西一定有问題。 月娘是知道她的身份的,那夜在屋顶,月娘看见过她额头的魔纹,这一次月娘既然是有备而來,自然就会考虑到这一点。 “就算你杀了我们,你相公也回不來了,而你犯下的那些罪孽,更会让他在地府受尽痛苦和煎熬,害他的不是我们,是你自己!”紫鸢毫不退缩地说道。 “闭嘴!”月娘瞪了她一眼,怒喝一声,紫鸢的话,触到了她心底的伤口,让她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起來:“是老天爷对我们不公平,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克服人与妖的隔阂在一起,他却沒有多少时日可活,凭什么要这样将他从我身边带走,我们相爱有什么错,我就是要他活下去,我要和他生生世世地厮守……” 月娘的眼眶泛红,想起她的相公,脸上还有一闪即逝的柔情,转而想到他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模样,她心中的怒火喷薄而出,指着紫鸢。 “是你,就是你们这对狗.男女害死了我的相公,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紫鸢微微蹙眉,月娘要待她如何,她拿不准,无非也就是死,但看这样子,月娘是要将莫思幽也拖进來。 “不许你伤害我幽哥哥!”紫鸢镇定的面容闪过一丝惊慌神情。 凭着莫思幽的功夫,这小小的牡丹精本是不能拿他如何,但如今,牡丹精将紫鸢捏在手上,情况就全然不同了。 紫鸢怎会想不到,只要牡丹精用自己威胁他,莫思幽什么都会去做的,为了救她,他连关乎人界大局的水玲珑都可以当作利用的工具……她忽然不希望看到,莫思幽像想象中的那么在乎她。 “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如何能伤害他,能伤害他的,只有你!”月娘凑近了紫鸢,在她耳畔说道,月娘的嘴角挑着玩味的笑容,低声说:“你猜,他要用多久才能找到这里來,他会赶來救你么,还是,让你在这里自生自灭!” 紫鸢咬了咬牙,忍着眼里担忧的泪光,说道:“他不会來的,他不会來的!” 求你,别來…… 紫鸢第一次那么抵触看见莫思幽出现在自己面前,第一次向上天祈祷他不要太聪明找到这个地方來,但,月娘既然有意要引他过來,即便他猜不到,月娘也必然会主动将消息送上门,來或者是不來,只在于他的心而已。 有自己在这里,他会不來么,明知道可能是个圈套…… 就在这时:“嗖”、“嗖”的几道剑气刺破清冷空气,冲着月娘而來。 月娘闪身躲避之后,定睛一看,原是碧草山庄的柳家兄妹,和女娲后人金菱,她在三人中扫视一眼,颇有些诧异地问:“只有你们!” 柳慧如想到自己被利用钻空子,气就不打一处來,并未仔细思考月娘的弦外之音,恼怒地高喝:“有我们三个人收拾你就够了,那天在大街上,是你假扮术士的,对不对!” “现在知道有什么用!”月娘稍稍瞥了一眼紫鸢:“可惜了,看來你在那人心里面也沒那么重要,竟然舍得你一个人在这里受苦!” 紫鸢冷笑了一下,沒有搭理她,只是将视线移向柳慧如,莫思幽将自己放在什么地位,紫鸢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她只是介意柳慧如在场而已,不管今天柳慧如到这里來是为了什么?紫鸢都不会忘了是这女人害自己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而且柳慧如找茬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若不是看在莫思幽与碧草山庄的关系上,紫鸢早就对她不客气了。 现在就算柳慧如來舍命相救,紫鸢也不领情,尤其是可能牵连到莫思幽……好在他沒有來,让她少了一份担忧。 “少废话,受死吧!”柳慧如对月娘一腔怨气,举着剑刺來。 柳清玄见状,匆忙跑向紫鸢,想趁机斩断绑着她双臂的树藤。 剑刚劈在树藤上,就发出“砰”的一声,树藤毫无损伤,反倒是柳清玄握着剑柄的手背震得发麻,他愣了愣,看见紫鸢露出痛苦的表情,心头不禁愈加惊慌。 这树藤仿若有生命一般,在柳清玄剑下扭动,将紫鸢的身体越缠越紧,好像要将她生生地勒死。 “你忍着点,我再试试!”柳清玄安慰着紫鸢,回头看了一眼月娘,她正与柳慧如、金菱打斗,无暇顾及这边,但那两个女子撑不了太久,他得抓紧时间,于是他着急举着剑更大力地劈刺树藤,一串如同冷兵器相接的碰撞声之后,他手中的长剑竟是已有了缺口。 柳清玄不可思议地看着剑身,冷汗淋漓,再瞧一眼那树藤,不但依旧如初,甚至将紫鸢越缠越紧。 “怎、怎么会这样!” 看着柳清玄不可置信的神情,紫鸢咬牙忍着剧痛,哑声说道:“这树藤有古怪,不像是一般的藤蔓,有可能是树精,光靠一般的武器是沒办法砍断它的!” “那、那要怎么办,马姑娘,对了,找马姑娘可以吗?如果是树精的话,她应该有办法对付!”柳清玄想到马霜霜,心里升起一丝希望,便急切问道。 “不知道!”紫鸢摇摇头,只觉那树藤慢慢收紧,让她几乎要窒息,胸腔里也是火辣辣地疼,但过一会儿,树藤又慢慢放松,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她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打斗中的月娘,心里明白,那牡丹精是故意要折磨她。 “先别管我了,去帮她们吧!不然我们都走不掉!”紫鸢皱着眉对柳清玄说,只要先制服了月娘,她这边还可以慢慢想办法。 柳清玄虽还担心着紫鸢的身体,但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持剑加入了打斗之中。 空中四人一时打得激烈无比,月娘的修行本不算太高,但因为底下是牡丹花丛,对她來说有增补功力的益处,所以同时应付三个人,只是有些勉强。 紫鸢看着这场面,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她忽然想到,这里可是乱葬岗的后山,一旦入夜,阴气大盛,孤魂野鬼出沒,不但对柳清玄他们的人类肉身不利,对于自己这玄阴之体,更是莫大的威胁。 月娘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她根本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紫鸢环顾四周,本來天气就不太好,加上地处低洼,阴风阵阵,让她的脊背发凉,树藤的纠缠让她的身子疲惫不已,却又丝毫不敢放松,否则那拉扯的疼痛就会撕裂她的皮肤,在眼前四人打得难舍难分之时,她却觉得身体里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 她艰难地睁着眼,企图保持着一丝清醒,不管怎样,也不要自己睡过去……睡过去,可能就再也沒有睁开眼的机会了,她不甘心。 就在她咬牙苦撑之时,一道熟悉的蓝影飞驰而來,介入打斗之中。 紫鸢心中的欣喜一闪而过,随之涌來无限的忧虑。 是他,他终究还是來了, ------------ 第07章 为她受苦 紫鸢先还有些消沉的意志,在看见莫思幽时,一下子受了刺激。 他不该來啊! 但有莫思幽出手,月娘便支撑不了那么久,天色尚早,天边一抹灰色蔓延,这灰白的光影照在莫思幽略有些苍白的脸上,他的身体经过调理,虽有好转,但毕竟休养的时间太短,并未完全恢复,这才让月娘多撑了几招。 终于他一脚踢中月娘,她从半空直直地坠落下去,像一只折翼的鸟。 “咳咳!” 月娘倒在花丛中,捂着胸口咳嗽两声,一身红袍在蓝色牡丹的冷色调之中,艳丽得像一团火,她仰着头,看向走过來的莫思幽,嘴角勾出冷笑。 莫思幽的脚步并沒有停在月娘跟前,而是径直走向紫鸢。 “丫头,你怎么样!”看见紫鸢被树藤绑住,荆棘刺扎进皮肤里,她的身上带了丝丝血迹,莫思幽就眉头紧皱,心头怒火升腾,他不知是气柳慧如的无知莽撞,还是月娘的狡猾偷袭,抑或只是气他自己沒有保护好她,但心痛是切实的,折磨着他。 “我沒事,幽哥哥!”紫鸢虚弱地摇摇头,反倒是担忧地看着莫思幽。虽然啊很快打败了月娘,但总觉得,月娘不会这么束手就擒,她既然故意引來莫思幽,一定会有进一步打算。 莫思幽咬了咬牙,用玉笛划出的光切割树藤,就和柳清玄遇到的情况一样,武器越是击打,树藤就将紫鸢缠得越紧。 “唔……”紫鸢忍不住呼痛,树藤上的刺撕扯着皮肉,一阵阵火辣辣地疼,鲜.血渗出來,继续将那紫色的衣裳染透。 莫思幽见状,手蓦地一僵,再不敢轻举妄动,他这才想到月娘,转过去揪住月娘的衣襟,忍着怒意喝道:“你对她做了什么?放开她!” “呵,,要我放了她,那就求我呀,不然,就杀了我,让这丫头给我一起陪葬!”月娘说着,绽放出妖媚笑容,桃花眼像是含了一潭清波一般,水光潋滟。 莫思幽明知月娘是刻意激怒他,却是忍不住要发火,想到紫鸢现在的模样,他完全失了平日的冷静沉着,担忧和恼怒全都呈现在脸上。 “莫大哥你冷静点!”金菱知道他着急,但现在只有靠月娘才能解开紫鸢,这样跟她耗下去,也只是让紫鸢多受苦而已。 莫思幽转过头去看了看紫鸢,她苍白的脸颊,让他失了力气,双手慢慢松开月娘垂了下去,片刻,他问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月娘见莫思幽松口,冷声说道:“你们害死我相公,还问我要怎样,你说我要怎样!” “不管你要什么?他都不会答应你的!”紫鸢抢断她说。 莫思幽看见紫鸢急切地向他摇头,知道她的话不是说给月娘听,而是说给他,但他又怎么可能对她不管不顾,这个时候,不管月娘要什么?他都会听。 “你相公已经死了,你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如果你想报仇,就冲我來,不要伤害她!” 见莫思幽逐渐落入自己的掌控之中,月娘握紧拳头,喝道:“不许你提相公,你们不配,都是你们害死了他,我自然是要报仇!”说着,立起一掌朝莫思幽击去。 莫思幽眼疾手快,架住她的胳膊,使她不得动弹。 月娘冷冷一笑,对他说:“你不是要救她吗?这嗜血藤是用我的血喂养,这世上除了我,沒人能解开它们,是让你痛,还是让她痛,由你选择,或者你就杀了我,再看着这丫头被吸干血和我一起死!” 莫思幽怔了一下,领悟到月娘话里的意思,他转头看着紫鸢,她在受苦,为他受苦,如果他沒有追查天机阁,如果他不是碧草山庄的人,如果他沒有招惹柳慧如和朱隐……她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算不是如此,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伤,看着她忍受这样的痛苦啊! 他颓然松开手,月娘趁势击中他胸口,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按住胸口那阵翻涌的气血。 “幽哥哥!”紫鸢并沒有听见他俩刚才说的话,所有有些诧异,以月娘的功夫,不可能伤到莫思幽。 月娘看了看紫鸢,那张脸上心疼的表情让她很受用,只有看着他们痛苦,她心里的伤痛才能被快感掩盖,她飞快地出手,当着紫鸢的面痛击莫思幽,此刻无论她怎么摆布,他都不会还手,她也并不杀他,只是让紫鸢眼睁睁看着,莫思幽挨打。 另三人见势不对,立马要上前帮忙,莫思幽却喝住他们:“别过來!” 紫鸢觉得莫思幽的反应不对劲,他分明是在刻意忍让,放任月娘打他啊! “幽哥哥,你还手啊!”紫鸢心里有不好的猜测,忍不住对他大声喊叫,挣扎着想要脱身,但不管她怎么努力,树藤都只是将她越缠越紧,鲜血涌出來粘稠一片,将衣服打湿了贴在身上,好像紫色的布料上开了一朵朵红色的花。 莫思幽捂着胸口,不敢去听紫鸢的声音,他知道她的心比他的身体更疼,他也别无他法,他只恨自己竟然一点办法都沒有,她就在面前,他却救不了她。 月娘满意地冷笑,抬手将莫思幽掀翻在地,她这一击下了重手,莫思幽吐了一口血,血珠溅落在蓝色的牡丹上,刺痛紫鸢的眼睛。 “不要……”紫鸢怎么可能猜不到,月娘在利用她牵制莫思幽,让他不得不忍让,就因为月娘手中握着她的性命,莫思幽只能任月娘摆布。 她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啊!!”紫鸢拼命地在树藤捆绑之中挣扎,满身的鲜.血流淌,她却感觉不到疼,体内乱窜的魔气,让她额头的花纹若隐若现,却怎么也睁不开嗜血藤。 他是君临天下的王,是独步天下的男人,怎么能……怎么能倒在一个小小的牡丹精手中。 “幽哥哥别管我了……你别管我,杀了她呀!”紫鸢哭着对他吼道,冰冷的泪痕顺着脸颊蔓延。 莫思幽颤悠悠地从地上爬起來,脚步虚浮地往前走了两步,到月娘跟前,他泛红的眼眶和担忧的面容,都是心疼紫鸢的神情,來不及考虑他自己。 “你可以杀了我,但是,别伤害她,放了她!” 月娘看着莫思幽坚定的眼神,心中竟然有些恼火,凭什么那丫头就有一个如此爱她的人在身边,凭什么他们就能相爱相守,他们夺走了她的丈夫,却还想逍遥快活一辈子。 月娘越想越觉得气恼,手心妖气盛放,扬掌对着莫思幽。 “我也要你们尝尝阴阳永隔的滋味!” 莫思幽感觉到杀气,眉梢微扬,却一动不动,如果一定要在他和紫鸢之间选一个,他会毫不犹豫地选她,此刻他甚至顾不上,月娘对这个根本沒有作出的承诺,是否会遵守,不过,月娘如果真要报复,让他们一生一死,似乎是最好的手段。 “不要,幽哥哥,不要!”连紫鸢都感觉到了月娘的杀意,疯狂地拉扯着身上的藤条,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她宁愿自己现在就死去,也不要看他为了自己受这样的罪,更不要他为自己送死。 她现在才开始想,是不是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她就不该來到他身边,不该动摇他的心,不该奢求与他相守…… 风吹得花影摇曳,暮色侵染天边,那两颗伏魔星在天光中隐隐乍现。 月娘的衣裙被风拉扯着烈烈起舞,衬着她发狠的怒容,疯魔一般的可怖,她如同陷入了狂躁的复仇火焰之中,掌心源源不断地汇聚妖气,这一掌足以要了莫思幽的性命。 “你还手啊!还手啊!不要这样!”紫鸢眼中升腾起浓烈的绝望,如果月娘一定要他们之中死去一个,她宁愿是她,可她知道,莫思幽的心也与她一样,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可怕。 她不要他死啊……她已经失去过他两次,整整一千年,她等不起了,连五百年都等不起了,她不要再经受一次,眼睁睁地看他消失在自己面前,不要再漫无边际地寻找,不要再一个人孤独地生活,行尸走肉一般的…… “幽哥哥……不要……” 紫鸢绝望的眼眸中,映着那静静伫立的身影。 风吹着莫思幽的淡蓝衣衫,吹动他乌黑的发,流转着如玉光芒的侧脸仍是那般让人痴迷,他好像也绽放成了遍地牡丹中的一朵,清冷出尘,开至荼蘼。 曾经他可以安然赴死,交出了性命给碧草山庄,他沒有任何牵挂,活着只为了回报养育之恩,但这一刻,他脸上的神情再不似平日从容,他开始觉得害怕和难过,如果死了,就再也不能陪着她、守着她…… 但是这样,能让她活下去…… 他看向紫鸢,眼中流露出眷恋,仿若是在告别,只可惜,他看见她的脸上只有泪,而不是他爱的笑容,他沒有察觉到自己脸上划过的泪痕,但脑海中却隐隐有什么浮现,他好像看见了一副熟悉的画面,某一刻,他回首张望,她站在飘落的杨花之中,梨花带雨地看着他。 这是…… 莫思幽还未想明白,觉得脑袋好像要裂开了一样疼痛,然而此刻,耳畔一道利刃刺破空气的声音传來,他來不及去阻止远处骤然飞來的桃木剑,竟是眼睁睁看着它生生地从后刺穿了月娘的身体, ------------ 第08章 无法可解 “不要!”莫思幽表情突变,惊诧与绝望齐现。 月娘是唯一能解开嗜血藤的人。 可如今,她面色惨白,身体僵硬地倒了下去,一双充血的桃花眼失了往日的光彩,略微显得可怖,她也是沒有想到,竟然会被后面飞來的剑夺了命。 莫思幽一把抓住快要倒地的月娘,急迫地喊道:“你不能死,你还要解开嗜血藤,你要放了紫鸢啊!你放了她!” 月娘的脸笼罩在傍晚的青光中,清冷决绝,她的嘴角缓缓勾起冷笑,断断续续却坚持着说:“沒有人能解开嗜血藤……我要、要她给我陪葬,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哈、哈哈哈!” 看着月娘脸上裂纹般残忍的笑容,莫思幽发怒吼道:“你不能死,不许死,你给我起來,你放了她,放了她!” 他拼命地摇晃这已慢慢沒了生气的残破身躯,好像是拼命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不让绝望全然占据他的眼眸,他不肯相信,月娘怎么会就这样死去,紫鸢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你起來啊!不许死!” 金菱见莫思幽无法控制情绪,连忙拉住他。 “她已经死了,你别这样,咱们还能再想别的办法!” 另外两个人也來帮忙,才能拉住发狂的莫思幽,他急促地喘着沉重的气息,冰冷的空气让他发热的脑子变清楚了一些,他听见紫鸢低声地唤他,才一下子回过神來,疾步向她走去。 “丫头,别怕,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他温热的手掌贴着她冰冷憔悴的脸颊,想要给她安慰,却抑制不住手掌的颤抖。 紫鸢感觉到他的恐惧,其实他比她更害怕,记得落雪说过,莫思幽不做沒把握的事情,但这一次,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无力感像涨潮时的浪涛一样,一波一波地侵袭着他,紫鸢不想看到他如此纠结,如果她带给他的不是快乐,那她就不该來到他身边。 “幽哥哥,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紫鸢的脸上勉强地撑起笑容,反倒是安慰起莫思幽來。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马霜霜随即走來,收回自己的桃木剑,她是凭着银铃追着妖气而來,并未预想会遇到这群人,尤其是又在这种境况下看到了莫思幽。 她是下意识地先想到了他与这牡丹花精是否又是一伙,但转眼看到被绑得浑身是血的紫鸢,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柳清玄解释了紫鸢被劫走的事情,又向马霜霜央求道:“马姑娘,你不是很会捉妖吗?那牡丹花精用嗜血藤绑着紫鸢,你一定有办法解开的对不对!” 马霜霜面色一沉,蹙眉道:“嗜血藤,你说……这东西是嗜血藤!” 看她的表情,似是知道点什么?莫思幽立马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她,甚至沒有计较就是她杀了月娘,撕碎了他的那丝希望,只是急迫地说:“你知道这个东西,那你一定知道怎么解开对不对,你可以救她是不是!” 马霜霜顿了片刻,走上前摸了摸那遒劲的树藤,上面长满尖刺,如同荆棘一般,稍不注意就会被刺伤手指:“真的是……”似乎是确认了这就是嗜血藤,马霜霜的眼神更加冰冷,转过去看了看紫鸢,又看了看莫思幽,半晌沒有说话。 “马姑娘!”柳清玄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不好的情绪,心里涌起不安,于是急于得到她的回答。 马霜霜幽幽叹了口气,在几番犹豫之后,总算是说道:“嗜血藤是用妖物精元喂食,嗜血而生,无法可解,一旦被它们缠上,就会在饥饿时吸取鲜.血,直到……那牡丹精从一开始就打算和紫鸢小妹同归于尽!” 精元是妖的命根子,用自己的精元喂食嗜血藤,也就是在不断消耗自己的性命,难怪刚才牡丹精支撑得这么吃力……那三人面面相觑,莫思幽却是瞳孔骤然一寒。 “不可能,不可能,牡丹精说过她能解开嗜血藤,她说过会放了紫鸢,因为你杀了她,又解不开嗜血藤,所以才这样说,对不对,都是因为你,你必须救她!”说着,莫思幽一把揪住马霜霜的衣襟,一副暴跳如雷的模样:“否则我会杀了你的!” 金菱见莫思幽失了理智的样子,害怕他真的做出什么事情來,连忙劝道:“莫大哥你冷静点!” “四师弟别这样,一定会有办法的!”柳清玄也着急,但还是稳定情绪帮忙劝慰,如果马霜霜真有办法,她沒理由不说出來啊!难道说…… 马霜霜紧皱眉头,面上带着哀戚之色,直视着莫思幽愤怒的目光。 “我说过,沒有人能解开嗜血藤,牡丹精不行,我也不行,我沒有危言耸听……我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紫鸢小妹被吸干血,她……可是?我沒有办法救她,除非大罗神仙显灵,或许会有办法,我……” 马霜霜的眼神黯淡下去,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不再多言,但她难过的神情不仅仅是因为紫鸢,而是想起了似曾相识的画面,曾经有一个稚嫩少女,也是站在嗜血藤前,眼睁睁看着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离她远去…… “我娘就是这样去世的,我只能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死去,什么都做不了!” “你说谎,一定会找到办法的,就算真的只有神灵才能救她,我也一定会找到!”莫思幽推开身边几人,看向紫鸢,两相对望,竟然一时相顾无言。 说什么呢?如果真的要死了,就要离开他了,这一刻,她应该说什么? 紫鸢含着泪却不敢落下,她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但一想到她这原本拥有千万年时光的生命,在下一刻也许真的就会逝去,她波澜不惊的心一下子被恐惧填满,这冗长的生命,曾让她尝尽孤独,却偏偏在与幸福匆匆相逢之后就要离去,这不公平,真的不公平。 “幽哥哥……”她本是想说什么來安慰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脆弱将他再往崩溃的边缘推一把,但张张嘴,她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叫着他的名字,深刻在心底的名字,她等了他一千年,寻了他一千年,思念了一千年,却只能拥有他一个月,如今看着这熟悉的面容,因为她而神伤的眉眼,她就忍不住簌簌落下的眼泪。 “会有办法的,相信我,我不会这么放弃你的,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会看着你死的,丫头,我……”莫思幽脸上浮动着希望与绝望交织的光影,暮色快要落到山下,夜渐渐地就要升上來,这让他的脸色更加阴郁。 远处有几点磷火,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幽哥哥……”紫鸢坚持地叫他,而沒开口说一次话,身上就有些被撕扯得疼痛,她咬了咬牙,不想让莫思幽看见她难受,但那些嗜血藤似乎开始觉得“饥饿”,慢慢地收紧,从她身上的伤口缓慢地汲取着新鲜血液。 “唔……”紫鸢忍不住地低吟,终于是拉回了莫思幽的思绪,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不敢再对嗜血藤下手,怕会伤她更甚,但又不知到自己还能做什么?他正面对着此生最沒有把握的事情。 “丫头你撑住,碧草山庄有很多古籍,一定……一定能查到办法救你的!”他的语气听起來有些更像是自我安慰。 紫鸢摇摇头,打消他的念头。 “别走,别离开我,幽哥哥,不要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她声音沙哑,带着强忍的痛楚,这恳求的声调像薄薄的利刃划过莫思幽的心,让他心头裂开一道口子,无数的苦涩涌出來,满满地占据了他的胸腔,淹沒他不肯放弃的希望,他紧紧地抓住树藤,木刺扎破他的掌心,鲜.血浸染,混合着紫鸢身上的血迹,几乎融为一体。 天边悬挂的两颗星子,银光闪闪如同泪珠,渐渐地却是染上一丝红晕,风无尽地刮着,好像要将星辰都吹落。 紫鸢听着沙沙的树叶声,风吹得她有点冷,她听见马霜霜警惕地说:“大家当心,这里阴气太重了,可能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实质上,紫鸢已经看到了前面乱葬岗上那些可怖的影子,在凄迷的夜色中晃荡。 她不敢再细看,收回视线看着莫思幽的脸,他双手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嗜血藤,让它暂时放缓了吸干紫鸢的速度,他的脸上却沒有因为身体的疼痛流露出丝毫难受的表情,他同样用猩红的眼睛看着紫鸢,眼里是风吹不干的泪光。 “抱抱我!”紫鸢有些颤抖地说,流露出恳求的目光。 莫思幽听到她说话,慢慢松开嗜血藤,将她拥入怀中,他不敢有丝毫用力,害怕弄疼她的伤口。 “能够死在你怀里,我就沒有一点遗憾了,这辈子,知道你爱过我,我很幸福,就算我走了,也希望你能替我留存这份幸福,幽哥哥,答应我,你要替我好好活着!” 紫鸢将头埋在他胸口,泪水打湿他的衣襟,谁知道她有多么不舍,多么心痛,她说她不信天,不信命,却终究是被天意摆弄着命运。 因为感觉到她的放弃和绝望,莫思幽的身体有点僵硬。 他觉得自己的心,正坠入无底的深渊,一撮细小的火苗灼烧着他,无处可躲。 无人注意到,伏魔星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 第09章 炎火漫漫 嗜血藤因为吸了紫鸢的血,慢慢地通体泛红,而紫鸢的脸色却是越发苍白了。 她感觉得到,那所谓的生命正从她的体内缓缓地流逝。虽然莫思幽还抱着她,熟悉的香气和温暖将她包裹,但她却是在一步步离他而去。 “别说话了,伤口会疼的!”莫思幽忽然变得那么平静,用宠溺的口气哄着她。 但对于他的岔开话題,紫鸢感觉到的是无尽的心慌,以她之心,度他之情,几乎可以想象到他现在的心情,所以她害怕,他会有不好的想法。 “答应我,幽哥哥,你答应我啊!”紫鸢更加急切地恳求,平日只要她这样,莫思幽一定会宠着她,哄着她,她想要他好好地活着,就算是像落雪一样,沒有心,行尸走肉一般的,其实她很明白这是怎样的痛,比死更难受地活着,他不该承受这样的痛苦。 可她更不能接受,他为她放弃自己的性命,就像刚才,他想用自己的死來换她。 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紫鸢现在才会恳求他,他却不为所动,只静静拥抱着她,任凭她如何激动,只有木刺继续撕扯她的皮肤时,他平静的面容才心疼地皱起两道剑眉,他将手臂收紧一些,不许她乱动,低头附在她耳畔笃定地说:“我不会答应你的!” 紫鸢愣了愣,反应过來莫思幽的答话,张了张口急着要说什么?却被他沉静的声调打断。 “如果失去了你,我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活着,你又怎能如此残忍,扰乱我的心然后一个人离开,还要求我心无波澜地活下去,我已经回不去从前那个我了,我说过,既然要定了你,我就不会放手,不是说好了吗?不管去哪个地方,都要和我在一起,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 他温热的呼吸,伴随着那些温柔却残忍的字句徜徉在她耳边,让她像水一样被激起波澜。 是啊!怎么能如此残忍地留下其中一个孤独地活着,让那一个人承受所有思念的痛苦,被回忆反复折磨,这千年來,她是如何活着,若不是依靠寻找他的信念,她根本支撑不到现在。 虽然懂得这种痛苦,但她怎么狠得下心,自私地要他为自己陪葬,是她毫无顾忌地接近他,打乱他的世界,进入他的生命,现在又因此夺去他的信念和性命,她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你会遇到另外一个女子,她会像我一样爱你,让你忘记伤痛的,你……” “我不会爱上别人,你知道的,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例外,沒有旁的人能像你一样特别,也沒有人能够取代你的位置!”莫思幽的每一个字都坚定如铁,让紫鸢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來。 “幽哥哥……”泪从她眼角滑落,今生能得他如此相待,她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她也曾无比热切地希望,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她,只为她活一次,但这一刻,她却为此感觉到心痛和自责。 沒有了可以彼此安慰的话,寂静的夜满布沉默。 阴风却越吹越烈,从岗上飘來白影,被马霜霜带头挡住。 紫鸢带着血的虚弱身体,无疑是厉鬼们争相抢夺的猎物。 莫思幽将她的头按在胸口,不让她去看周围激斗的场景,却还是感觉到了她身体紧绷的恐惧,她一直都害怕这些东西,哪怕是身在死亡的边缘,也不能让它们侵占她的身体,他忍不住将手臂收紧一些,想要将她搂得更紧,但隔在身体之间的嗜血藤却提醒着他,她正在慢慢离开。 “丫头,不要死,不要再让我一个人……”他终于忍不住喃喃地恳求起來,她越发虚弱的身体,好像指尖握不住的流沙,他恐惧地想要抓紧,一定要抓紧。 这股信念混合着悲伤如同火焰一般在他心底点燃,很快成了燎原之火,让他身体滚烫,夜色之下,一片冰冷色调的蓝色牡丹花丛中,莫思幽周身披着暗红光芒,逐渐像一团火一样燃烧着周围的一切,除了被他护在怀里的紫鸢。 两颗伏魔星熠熠闪光,跟黑暗拼搏一般地释放出光芒。 然而这几丝暗红光线却很快被莫思幽身上的红光比下去,他是这荒原幽谷之中最鲜亮的颜色,也像是最耀眼的星子。 那几只厉鬼一旦触碰到红光,就尖叫着魂飞魄散,一股强大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自莫思幽体内散发出來,让周围几人都惊住了。 红光继续蔓延,莫思幽身上的火焰炙烤嗜血藤,发出“噼啪”的声响,这些东西也仿若有知觉一般,因疼痛而飞快收缩,火焰却沿着树藤疯狂燃烧,将两边的树都点燃,底下的牡丹花也接连被点燃了,火焰迅速蔓延开來。 紫鸢瘫软在莫思幽怀里,他抱着她,在烈火之中一动不动,长发和衣袍却被风吹得烈烈起舞。 “糟糕,快走!”马霜霜见势不对,急忙对那三人提醒。 这些火焰燃烧一切,热气逼人而來,他们呆在这里也躲不过。 “四师兄……”柳慧如表情不舍地望着被火光笼罩的莫思幽,她不知道这一离开,留下他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事,他也会被这些火焰吞噬吗?再也见不到他了吗?她比之前任何一个时刻都感觉到后悔,悔痛正啃噬着她的心脏,让她沒有挪步的力气。 是柳清玄将她拖走,就连金菱也呆呆地站着,唯有柳清玄是清醒的,将她俩带出是非之地。 与柳慧如不同的是,金菱不单单是担忧莫思幽,而是想到了娲神大殿的画面。 笼罩娲神大殿的炎火,和莫思幽身上涌出的火焰一模一样,吞噬一切,她还记得,那时候,莫思幽触碰到炎火,整个人都被红光笼罩……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这是他上次触碰娲神大殿之火所遗留的问題,还是…… 她心内翻腾,思绪不定,全因她感觉到了强烈的魔气。 莫思幽他,难道是…… 不及她想出答案,就已被柳清玄拖着飞奔,这里片刻也不能多留。 幽谷之中,只剩下寂静相拥的两人。 大火已将莫思幽和紫鸢完全包裹,却只是在她们身周燃烧一切,紫鸢伤得很重,嗜血藤汲走了她大量的血液,身上的伤也还在淌血,她几乎沒有了知觉,软软地靠在莫思幽身上。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如同坠入迷梦,那一年,她随着莫问站在一片熊熊烈火之中,他说,这就是魔界,是他们曾经的家。 “它不该是这个样子,人类会付出代价的,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会用他们的血來弥补!” 紫鸢在他身后,看着他烈烈起舞的重紫华袍也被火焰染上了一层橘黄,他原本就是这世间最强大、独一无二的火种,却又为这漫山遍野的火焰苦恼。 他恨,他身为魔界之君,为了解救魔界之苦而生,却不能为他的国界做任何事情,來解除它的痛苦。 他悲,他枉有驾驭整个魔界的强大力量,却沒有扑灭这漫天炎火的能力,唯有与它化为一体。 他的自责,他的孤独,他的痛苦,通通都在她眼里,那时她真恨不得自己修炼的水系术法能够让眼前的大火熄灭,即便是以毁灭自己作为代价,她只想让他获得一点点宽慰,若是那样,也许他就不会离开,她也不会失去他,一千年,那时的他,不会像现在的莫思幽一样,因为失去她而痛苦吧!她与天下,在那个人心目中,后者为重。 原來莫问和莫思幽,最大的区别在于此处。 想到这些,便有钻心的痛让紫鸢清醒了一些,她微微张开眼,迷茫地眺望天际,她恍惚看见,那两颗血红的伏魔星中,又黯了一颗。 坠落的流星划过天际,紫鸢觉得自己也是如此,身体轻得不留半分力气,只因莫思幽的双臂依旧紧紧地抱着她,才沒有倒向那一片燃烧的火焰。 师傅…… 幽哥哥…… 紫鸢忽然很想告诉他,她不想死,她要活下去,要留在他身边,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來,身体被从未有过的高温包裹,渐渐地,也吞噬了她的意识。 黑暗将一切笼罩,不知过了多久,这冗长的沉寂才被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打破。 身边忽而有來來往往的脚步声,忽而又只有一个人的呢喃,过了一会儿,又好像只能听见寂寞的虫鸣…… 这是哪里,是死后的世界吗? 紫鸢想要看清一些东西,却终究只能看到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她强撑着用意识拼命地往前奔跑,漫无目的地奔跑了不知有多久,她隐隐地看见一束光,不知从哪里泻下來,笼罩着一个人影。 沒有任何征兆地,她知道,那是莫思幽。 一股欣喜之情从心底涌出來,她向他跑去,却忽然一脚踩空,整个人跌进了巨大的漩涡之中,她惊恐地睁大眼,拼命挣扎,四周有冰冷的水蔓延过來,慢慢将她吞噬。 她开始觉得不能呼吸,定定地看着水面漂浮的幽光,明灭不定的光芒,如同她不能自控的性命。 可是?他在等她啊!他在为她难过,她怎么能就这样死去…… 紫鸢打了个激灵,拼着最后的力气往水面游去,冲破水面的刹那,金色的光刺得她睁不开眼,而就在这抹强光之中,隐隐约约地勾勒着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的轮廓, ------------ 第10章 活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紫鸢的眼睛才适应了强烈的光线,她浮在淡蓝色的水中,惊诧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两岸的绿色芳草甸广袤无垠,一直延展到天际尽头,一朵朵紫色的小花,像星星一样遍布草丛,风轻轻吹过,她嗅到空气中的香味。 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却又真实地感觉到吹在身上的风,并沒有那么凉,带着三月春风化暖的梦幻柔软,穿过她的发梢。 这是什么地方。 紫鸢满心疑惑,抬起头,望着这蓝色绸缎一般在芳草甸中静静流淌着的水面,看不进尽头,但是在与天相接处,却好像有两个相携的身影慢慢走來,只是模糊的轮廓,却让她的心一下子揪紧,她的呼吸也停了片刻,寂静之中,传來谁的呼唤。 “丫头……丫头……” 啊!是他。 紫鸢记得这声音,是莫思幽的声音。 她猛地回过头,强光刺痛了她的眼睛,让她不得不抬手遮挡,光线从她的指缝流淌蔓延开來,她看见了那张逆光的面庞。 “丫头!”莫思幽看见躺在床上的紫鸢总算是睁开了眼,一声紧过一声地呼唤她。 紫鸢的意识完全恢复了过來,她身下不是什么蔚蓝的水,而是碧草山庄熟悉的床,身上还盖着有清香气息的被单,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莫思幽,眼眶慢慢红了起來。 “幽哥哥,是你吗?”不管是不是梦,能够看到他的脸,她便能感觉到安心和欣喜。 莫思幽握住她的手,慌忙将她的手掌贴在他的脸上,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连连点头说:“是我,是我,我在这儿,我就在你身边!” 紫鸢意识到了什么?环顾四周,阳光从窗户照进來,将屋内熟悉的陈设一一照亮,这是莫思幽的房间,有光,有影,有他,这是人间,是碧草山庄,她沒有死。 “我去端药过來,你身子还很虚弱,要好好调养!”莫思幽摸了摸她冰凉的额头,轻声说道。 紫鸢却紧紧拉住他的手,摇头说:“不要,不要走,再陪我一会儿,不要让我一个人!”她还有些害怕,沒有从那一场如同噩梦般的现实中抽回神思,握着他的手,她才能感觉到未來就在自己手中,这一切都不是梦,她真的活下來了,就在他身边。 莫思幽听到她恳求,心又软下來,坐在床边不再提别的事情,只是陪着她,他轻轻抚摸她依旧沒有血色的脸颊,看着她日渐憔悴的面容,心里又疼作一团。 “我不走,就在这儿陪着你!”他用宠溺的语气哄着她,看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心才放下來,他俯身下去,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闭着眼感受着她身上沒有温度的温度,她细细弱弱的呼吸,就像刚刚冲破泥土的嫩芽一样,需要细心呵护。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永远都不会!” 紫鸢感觉到有温暖的液体滴落在脸上,像火一样灼烧她的肌肤,她睁大银光闪闪的眼眸,清澈的眼底映着他放大的面容,他被泪水濡湿的乌黑睫毛轻轻颤抖着,像被雨水湿了的蝴蝶的翅膀。 他是在,为她哭…… 紫鸢的手环上他的腰,抬起头來轻轻吻住他的唇,贪恋着他此刻无限的温柔,他用灵活的舌尖回应她,轻轻挑开她的唇瓣,与她的粉舌纠缠在一起,久久地厮磨。 三月的春光,好久沒有这般明媚。 若非如此,紫鸢也不相信自己竟然昏迷了半个多月,醒來之后还被勒令在床上休养月余,莫思幽才勉强允许她下床。 此刻照在身上的阳光,已经化开了冬日的积雪,但仍有些春寒料峭。 莫思幽搀着她站在老树下,蜜色的阳光让她的脸色沒有那么苍白了,但她的身形依然单薄,让他放心不下,他甚至不敢太大力拥她,怕是这样会弄疼了她。 紫鸢却是心情大好,呼吸着屋外的新鲜空气,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眼前的一切好像都是全新的,让人充满惊喜,只有陪在身边的他,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活着,真好!”她喃喃说着,将头靠在莫思幽怀里。 莫思幽的心跳沉沉地,就像他低沉的声线一样,将人拉入一个时光缓慢行进的世界里,他吻着她的耳垂,轻声地说:“谢谢你活下來!” 虽然只有这一句说出口,但千言万语,他知道她都明白。 她抬起头來,嘟着嘴对他说:“你以后不许再这么傻了,就算沒有我,你也要……” 她话沒说完,就被他狠狠地吻住唇,完全沒有平日的温柔,如同惩罚一般的压住她,让她将剩下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直到她快要不能呼吸才放开。 “你要是再说胡话,我就吻你,直到你听话为止!”莫思幽皱着眉头,流露出不满的神色。 紫鸢知道,他这是在拒绝自己,就像那时对她说他不会答应她的恳求一样决绝,她沒有能够说服他的把握,索性就不开口了,乖乖地偎在他怀里,享受着此刻的安静美好。 沉默了片刻,莫思幽忽然犹豫地说道:“你昏迷的时候,落雪來过了,他很担心你!” 紫鸢愣了愣,不知是因为很少听到莫思幽用这般小心翼翼的语调,还是因为他提起了落雪,说起來,她真的很久沒有见过落雪了,莫思幽甚至沒有在她面前提起,自从那晚的事情之后,落雪就好像消失了一样,紫鸢也不知道,落雪是不想见他们,还是…… “撒谎,他要是担心我,我醒过來之后,怎么都不來看我,幽哥哥你也帮他哄人!”紫鸢佯装生气地抱怨。 这次轮到莫思幽微怔,半晌之后他才动了动唇,问道:“你……愿意见他吗?我还以为……你还在生他的气,所以他才……” 看莫思幽的反应,紫鸢就知道了,不只是莫思幽这样以为,落雪也会以为她不愿意看见他吧!其实,她一直不提落雪,反倒是因为害怕莫思幽还介怀,落雪是莫思幽多年的挚友,她也不想他们之间深厚的友情因为她而产生隔阂,现在听到莫思幽这么说,她反而放心了。 “我当然生气了,这个臭落雪,这么久都不來看我,下次看到他,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紫鸢一脸怨妇的模样,化解开了莫思幽心头的纠葛。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顺着她说:“好,好,到时候让他捏着耳朵到墙角蹲马步!” “噗!”紫鸢不由得想到自己最开初成为碧草山庄的弟子时,第一天就迟到,被莫思幽惩罚的场景,她笑起來,笑容如同阳光般明媚,还不忘添了一句:“还得顶一只水碗呢?” “呵!”莫思幽低低地笑起來,眼神中倾泻出无尽的宠溺,因着眼前这牵动他心绪的丫头,他的世界,再也回不到当初那样宠辱不惊,可是他却比从前任何一刻都要珍惜,这个有她的世界,尤其是经历了一次失去的切肤之痛后,他如今才知道,他有多么在乎她,她不仅仅比他的性命更重要,她更是他的全世界。 金菱站在远处,看见这一幕,沒有再往前,她看到莫思幽,便想起那漫天的炎火,心里的纠结又一次浮现。 他身上那股力量,究竟是什么? 想到如今六颗伏魔星陨落,只剩最后一颗摇摇欲坠,身后女娲后人,如果被儿女私情遮蔽耳目,无疑是一件可怕的事情,金菱不希望自己变成这样,心里暗暗有了打算。 “金菱姑娘,怎么在这儿!”背后传來柳清玄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金菱回过头笑了笑,说:“本是想來告别,但又不想打扰他们!” 柳清玄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中的光色有些黯淡,旋即却又恢复了平静,他对金菱问道:“怎么,要离开吗?在庄内住得不好!” 如今正是人界紧张准备之时,金菱作为女娲后人,离开碧草山庄,不是太不妥当了吗?当然,这句话他沒有说出口,金菱也明白他的担心。 “只是离开一两日而已,有些事情,我要去问清楚!”金菱解释说。 柳清玄闻言安心了一些,但又不好继续追问她要去哪儿,究竟要做什么?便点了点头。 “你不过去吗?”金菱却忽然问他。 柳清玄摇了摇头,说:“你都说了,不该去打扰他们,我又怎么会这么不长眼,他们好不容易熬到今天,是该过一些平静点的日子!” 他再看了一眼紫鸢,此刻在她脸上流淌的笑容,让他痛也让他欣慰,那不是因为他而绽开的笑颜,却张扬着她的幸福,她幸福就好了,他对自己说着,转身回了大厅,迎面碰上朱隐。 “大师兄,师傅不是让你去叫四师弟!”朱隐看只有柳清玄一人回來,皱起眉头。 柳清玄摇头说:“庄内只留下三师弟一个人也不够,还是让四师弟也留下來吧!调查思幽崖的事情,我们俩带人去就行了!” 大师兄这样说了,朱隐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何况,沒有莫思幽,反倒是少了一个抢功劳的人,何乐而不为,于是和柳清玄打点了一下,便往思幽崖出发。 近來江湖频传,思幽崖上魔教复辟,碧草山庄身为盟主之家,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了查探的重任,这二人却不知,此一去,一个暗处的阴谋正在酝酿…… ------------ 第一卷 ------------ 第11章 给她身上抹药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紫鸢闲了一个月.无事时便又看起上次莫思幽拿回的书來. 千年前那场大战.她应当是比人界典籍的记载了解更多.但可惜了她不在现场.虽然用幻景看见莫问与女娲后人相斗的场景.却沒有精力去注意旁的人.那么天地双煞.究竟是怎么被压制了. 如果最后一颗伏魔星陨落时.魔君莫问真会挣脱封印.重现于世.那么不管怎样.有天地双煞在身边.他的力量能够如虎添翼. 无论那时的莫问.还是千年前的他.还是和如今的莫思幽融为一体.紫鸢都有无数个理由帮他.她有时也会想着一件纠结的事情出神.也就是.若到时候莫问和莫思幽当真是两重身份.那么她爱的.究竟是谁呢. 紫鸢摇摇头.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那颗伏魔星当真陨落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除了那个人. “如果那时候向她问清楚.现在就不用这么烦了.”紫鸢在心里埋怨自己.撑着下巴苦思冥想.从前只一心想要找回莫问.知道他还能够回來就满足了.却从未仔细想过中间究竟会发生些什么.实在是太失策了. 可那时候也不知道.会有莫思幽的出现啊.他和莫问一样.是她的宿命.却又是她的意外.如果不是因为莫思幽.她也不会强行突破结界.瞒着那人.偷偷跑來这里. 可是.自己的行迹好像已经败露了…… 想到那日覆压碧草山庄的黑雾.紫鸢心里还是有浓浓的不安.她叹了口气.将书放下.视线无意地一扫.落在那行小字上..“用千年灵符制服天地双煞……” “千年灵符.”紫鸢的思绪又定格在这四个字上面.仍是觉得不对劲.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脑海中闪过. 暮色时分.莫思幽巡查换班回來.因为柳清玄和朱隐不在.他和兰轩必须将他们的份一起接下來.巡逻也就从四班次变成了日夜两班. 分配时兰轩“嘿嘿”笑着.主动揽下夜班的活儿.对莫思幽挤眉弄眼. “你小子现在是有家室的人.怎么能让小紫鸢独守空闺呢.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他眼冒金光的样子.就好像重点是最后的“千金”二字.不过莫思幽仍是感激.在别的人还抓着他和紫鸢的师徒关系颇有微辞的时候.兰轩却是毫不顾忌地站在他们这一边. 或许是自小便于莫思幽关系交好的缘故.兰轩能够感觉得到莫思幽身上隐隐透着的孤独.也更心疼他.兰轩一向是如同兄长一般待莫思幽.看着这个小师弟承担着超出他年龄的重担.兰轩也会觉得不忍.如今总算有一个人.能够抹去莫思幽的孤独.他自是乐见其成.尤其是.当他打趣莫思幽的时候.向來对玩笑话置之不理的莫呆子.竟然会露出淡淡的笑容.这着实让兰轩不少吃惊. 莫思幽在门口站着.看了一会儿紫鸢.才对她说:“來擦药了.” 紫鸢抬起头.看见莫思幽手里拿了一只膏药瓶.向她走过來. “刚唐大小姐拿给我的.说能让你身上的伤口愈合得快些.” 他一边解释原委.一边将紫鸢扶上床.开始替她脱衣服.脱到最里面的亵衣时.紫鸢有点不好意思地将双臂护在胸前. 虽然那天已经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但这样赤.身裸.体地坐在他面前.就好像被人当成什么东西一样观赏.让紫鸢觉得怪别扭. 莫思幽看她害羞得面颊绯红.一点不像在水池里主动脱了衣服向他靠过來的时候大胆.不由好笑.他也沒戳破她.只是故意拉了她一只胳膊过來.细心地给她擦拭伤口.然后抹药. 他的神情专注于此.低垂的眼睫毛就一动不动地伏着.被侧面照过來的光拉长成灰色的暗影投映在他光洁如玉的面庞上.就是这样的一张脸.让紫鸢思念了一千年.他的指尖上有薄薄的茧.沾了药膏在她的伤口上游走.有点痒痒的.又火辣辣地疼. “咝..”紫鸢忍不住吸了口气.虽然已经将养了许久.可那嗜血藤造成的伤口却还是会时不时地疼痛.晚上睡觉时.她都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这几日终于好转了一些.触碰时不会觉得疼痛了.莫思幽才敢抱着她入睡.平时也可以自如活动.沒想到药膏抹上去.还是像针扎一般. 莫思幽停住手.抬起头问她:“疼么.你忍着点儿.擦了药伤口才好得快.” “嗯.”紫鸢看见莫思幽的眼眶有些泛红.点了点头.让他放心一些. 他难受并不仅仅是因为抹药弄疼她.而是看到她身上满布的伤痕.那天的一幕幕便浮现在眼前.嗜血藤的刺伤留下扭曲的暗红色伤痕.被摩擦和撕扯过的嫩白肌肤就像开出了一朵朵妖娆的罂粟.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 莫思幽每日都责怪自己.为何沒有保护好她.竟让她受这些苦楚.还差点丧命.他真不敢想象.如果那时候.他体内的炎火沒有爆发出來.他如今已是沒有机会这样替她擦药的了.这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感谢留在他体内的阳炎之息.倒是很奇怪.这一次的炎火烧得如此旺盛.他却丝毫沒有感觉到不适. 紫鸢看见莫思幽这样的表情.知道他在心疼她.也知道他自责.所以拉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上.刚才的羞赧被暂时放到一边.她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毫不避讳地看着他. “这里也疼.”她嘟着嘴.有些撒娇地说.故意带着他的手轻轻揉着自己胸口的小兔. 莫思幽的手掌覆在她的丰满上.柔软的触感让他掌心滚烫.心跳渐渐地快起來.他低咳一声.掩饰着心虚说:“那我给这里的伤口涂点药膏.” “不要.”紫鸢见他转移了注意力.嘻嘻笑起來.她水灵灵的眸子好像真有一汪水在流动一样.满溢着柔软.注视着他.将他拖进这不容挣扎的深海.她的小脸有点红红的.对他说:“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莫思幽愣了愣.却见紫鸢自己不好意思起來.将视线移向别处不看他.其实他知道.紫鸢并不是表现出的那样大胆肆意的女子.但是他们相处时.她却愿意先交出自己.他想.是因为她完全地信任他、依赖他吧.正是这样的她.让他不能辜负. 她小鹿乱撞的心跳.在他的掌下诉说着少女情怀.却是欲语还休.他本是看着她胸前的伤痕.视线却情不自禁地移向了比伤口鲜艳夺目的那朵红梅.随着她呼吸的起伏.小小的红梅花也好似被风吹动一般.惹人怜爱. 对于她的主动.他忍不住迎合.俯下身去用滚烫的唇瓣轻轻吻她的伤痕.亲密的接触让他体内的火焰一下窜了起來.催使他的唇瓣往下游弋.随即微微张开含住她的玉珠.用舌尖儿轻触丝丝清甜. 他的呼吸里.滤去苦涩的药味.满满的都是她身体的方向.在他的舌尖下越加丰满的花骨朵.全然勾起他的欲念.他双手搂住她的腰.对她的索取从开始的亲吻慢慢变成轻柔的撕咬. “唔……”紫鸢发出一声浅浅的呻.吟.双手放在他肩头.身体颤抖着.贴在他身上. 莫思幽翻身上來压住她.双腿间的硬物已死死抵住她的私密地带.他的手抚摸她冰凉的身体.挑弄她体内的欲.火.让她的身体发出炽热的邀请. 紫鸢伸手向他腰间.笨拙地解开他的腰带.然后越发娴熟地剥开了他的衣裳.小手抚上他精壮的胸膛.慢慢往下.小心翼翼地摸到那一团火一般的肿胀. 她指尖的凉意覆在他的滚烫上.让男性本就敏感的部位更加感觉敏锐.他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过來.睁眼看着她身上还未结痂的伤痕.止住了脑子里冲动的想法. 他捉住她纤细的手腕.用浑厚的男音在她耳边说道:“别动.”他知道自己会禁不住她的诱惑.再让她乱摸下去.他定是会要了她.但现在.似乎不是做这个的时机. “伤口会疼的.”他压抑着自己的yuwang.也不让她乱动.但男性燥热的呼吸全然喷洒在紫鸢的脖颈上.让她的身上的温度更高. 她眼神迷蒙如水地望着他.小扇子一样的睫毛轻轻煽动.口中喃喃地说:“我愿意为你疼.” 他呼吸急促.感觉到她的小手正不安分地握着他的敏感区.用她细腻的肌肤轻轻地來回摩擦.她似乎已经掌握了让他陷入难以自拔的快感中的要领.情.欲渐渐要冲开他的理智.但看着她仍旧憔悴的脸.锁骨以下全是暗红的伤痕.他迷离的眼神又清晰起來.看着她一眨不眨. “可我舍不得.” 他收拾着狂乱的心跳.强迫着自己将她的手从他身上拿下來.然后替她拉上衣服.他沒有起身.只是睡到一旁.将她搂进怀里. “等你身子好了.可不会再这么轻易放过你.你现在给我好好养着.” 他假装霸道的话.掩饰着还未退去的yuwang.紫鸢不由“噗哧”一笑.乖乖地点了点头.偎在他怀里轻声答应:“好.” 夜幕降落下來.将他们安放在静谧的时光中.仿若就要这般融为一体. 外面忽然响起了慌乱的敲门声. ------------ 第12章 避难 “四师兄!四师兄!” 伯夷的喊声打破了夜晚的静谧,随着拳头砸门的声音愈加急促。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莫思幽看了一眼门口,还未起身,紫鸢就醒了过来。他拍了拍她的脑袋,示意不用担心,便下床去开门。 “发生什么事?” 他看见伯夷一脸焦急惶恐,似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正这样问时,一阵迎面扑来的阴风让他察觉到了什么。他推开伯夷,对着从小巧对面极速飘过来的白影挥了一掌,那飘在空中的东西,便发出一声尖利的呜咽声,刺痛了屋里紫鸢的耳膜。 她一下子坐起来,紧张地拉着被子,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阴气!好强的阴气! 这种感觉,就跟置身乱葬岗一样,如此浓烈的阴气,绝对不是一两只小鬼能够散发出来的!碧草山庄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紫鸢正想着,就看见莫思幽疾步向自己走来。 原来半夜时,山庄内不知为何涌入大量鬼魂,柳渊分发了一批符纸,紧急召集所有弟子分队搜查整个山庄,要制止这些东西作乱。 莫思幽瞳孔骤寒,立马将紫鸢从床上带下来,拿了一件厚披风给她披上,又抬手在跟前画了个圈。空气中显出冰海雪原的结界入口,他将她往前一送,嘱咐道:“去找落雪。我来找你之前都不要出来!” “可是……”紫鸢担忧地看着他,听刚才伯夷的口气,事态好像很严重。而且她的玄阴之体能够感觉得到阴气。刚才睡在莫思幽怀里不觉得,现在离他稍有距离,便能够感觉到凉意刺骨。 她拿不准外面究竟有多少脏东西,所以不放心莫思幽去冒险。他体内有阳炎之息,阳刚之气极重,一般的小鬼不敢靠近他,就算是厉鬼也会对他忌惮三分。可如果有一大群鬼围过来,难保不会威胁到他的安全。 “别担心我。我能应付。”莫思幽知道她在想什么,揉了揉她的长发,让她放心。这么多年,大风大lang他也见惯了,在碧草山庄,随时都要准备着应对各种情况,现在不过是一群鬼魂入侵而已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有你在,我会分心的。” 在别的情况下,莫思幽或许还有自信能保护她,但现在是幽灵作祟,考虑到紫鸢的特殊体质,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拿她的安危冒险。尤其是经历了月娘的事情,他平日都恨不能用安全罩将她全方位地保护起来,现在又怎么会冒险让她留在此处。 紫鸢理解他的顾虑,只好顺着他。她也不想成为他的拖累。 “那你小心点。”说罢,她走进结界,一下子跨到了冰海雪原之中。 但凡有人打开结界闯入,落雪身为冰海雪原之主,都会有感应。所以紫鸢一进来,落雪就化作一团光出现在了她身边。 “哎呀呀,我这是看见谁了?” 紫鸢刚从一个满是鬼魂的地方逃脱,神经不免有些紧张,落雪这么神出鬼没地一吓,她直接朝他胸口抡了一拳。不过反应过来这熟悉的音色,她定睛一看,才发现从光团中显出来的是落雪那狐妖。 “吓死人呢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她抱怨说。 落雪捂着胸口,一脸委屈地说:“人家本来就不是用走的。你忘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就是――” 紫鸢想起他那次飘来飘去,吓得她掉进水池里,没少被折腾,就气不打一处来。 “还敢提!新仇旧恨,你是不是想我跟你一笔清算呢?”说着,紫鸢就揪住他的耳朵,听他喊疼。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落雪捂着发红的耳朵,虽然还有点小小的不满,但看紫鸢的样子,似乎没有介怀上次的事情,他也就放心了。他正色道:“不过,大半夜的,你不跟莫呆子在一起,到这边来做什么?难不成……”本来是想调.戏一下紫鸢,但想到还有案底在身,他就不敢乱说话了,摆了一张严肃的脸。“你们吵架了?” “呸!咒谁呢?”紫鸢对他翻了个白眼,说了碧草山庄里闹鬼的事情。 落雪听罢,无赖地一笑:“原来我这里成你们俩夫妻的避难所了。哎,那你不得对我态度好点儿么?喂,臭丫头……” 紫鸢擦懒得理他。现在她对这个白雪皑皑的世界可熟悉多了,熟门熟路地就穿过了遍地梅花,走向落雪宫殿一般的宅子。 走了一会儿,她停在了门廊前。在这个位置抬头西望,恰好能毫无遮掩地看到那座雪山。挂在山上的光团,完全变成了蓝色,像水一样泛着粼粼波光。 紫鸢看着那东西,若有所思。 絮絮叨叨追过来的落雪,见紫鸢停下了脚步,也跟着停下来。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团光,那座雪峰…… “你知道了吧?”落雪忽然这么没头脑地问,紫鸢对号入座地接上刚才在她脑海中一闪即逝的奇怪想法,不由得一愣。难道她随意地想了想,就真的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那座雪峰代表着什么,莫呆子都告诉你了吧?”落雪接着喃喃地说,停留在雪峰上的视线,没有注意到紫鸢先前惊诧的神情。 听了落雪的补充,紫鸢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指的是那件事,于是点了点头,说:“那座雪峰里,有仙儿的肉身。难怪你那么看重。” 落雪沉默了片刻,说:“你曾经问我,那里是什么,还记得我的回答吗?” 紫鸢回忆起那一刻,落雪伤感的侧脸。那时他用极淡的语气对她说:“那是永远也到不了的幸福。”紫鸢也记得,雪峰崩裂那一日,落雪冲向峰顶却被屏障拦回时的无边失落。她点点头,不知此刻落雪又想到了什么。 “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五百年来,我固执地守着她的肉身。我只是在等一个机会……我欠她的幸福,也许,还有补偿的机会……” 落雪的话说得很轻,像飘落在梅上的雪。如果紫鸢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不过听到他说的话以后,她更加不明白。机会?什么机会?她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落雪,好像能够一眼看穿他深藏五百年的爱与痛。她想,落雪对仙儿的爱,五百年来从未改变过分毫吧?所以这五百年中,一定有什么让他自认为值得的事情。是不是就是他口中所谓的“机会”呢? “但是,仙儿不是已经……要怎么补偿?”紫鸢不敢说得太直白,怕会触动落雪的伤心处。 “我要是知道,拼了性命也要去完成,就不会干等这么久了。那个人……他说过,等他再回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会告诉我……我有感觉,他快回来了。”落雪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一如往日般倾国倾城,让人恍然分不清,他究竟是妖还是仙。 紫鸢看着他的脸,知道他其实并不那么确定,只是这样说,能够让他自己安心。他并不是在对紫鸢倾诉,而是在坚定他自己的决心。不管是五百年,还是一千年,他都要等下去,等那个人来赴约。只有这样,他才有坚守下去的希望和意义。而这两点,在紫鸢看来,真是活着一辈子最不能缺少的。 如果没有希望,没有活下去的意义,这条生命的存在,就会变成一个笑话。这一千年,她就是靠着这样的信念让自己撑了过来。所以看到落雪这样,她倒是安心许多。 “看你这春心荡漾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等什么大美女呢!”紫鸢打趣地说,打断他的伤感情绪。 落雪斜睨她一眼,不满地说:“呵――凭我落雪公子的美貌,什么女人不乖乖拜倒在我的衣角下?从来都只有女人排着队等我的份儿,哪有我……” 等他自恋地说完,发现紫鸢已经走向了平日莫思幽住的房间。 “喂,你干嘛走啊?” “别说我认识你――自!恋!狂!” “喂,我还没说完呢!” “困了,睡觉!”紫鸢头也不回地关上门,不给他多嘴的机会。 落雪无奈地摊开手,自言自语地埋怨说:“这可是我的地盘儿,你们这群熊孩子!” 紫鸢进了屋内,长出一口气,走到屋子中央,双手掌心运起了光团。她在身前比划了几下,光团渐渐造出了幻景,正是碧草山庄此刻的景象。 往日巍峨庄严的碧草山庄此刻阴气森森,贴满了鬼画符,墙角泼了狗血,更是一片狼藉。 “……西厢也检查过了,没有问题。”莫思幽在向柳渊禀告。 柳渊面色沉重地点点头,对莫思幽吩咐说:“你即刻带人去查探一下情况,怎么会有这么多幽冥鬼怪涌进城中。兴许是后山的乱葬岗出了问题。” “是。”莫思幽皱着眉头,也不知真是在想着这件事,还是有些担心紫鸢。总觉得,那么多鬼魂进城来,却单单在山庄内游荡,是有某些缘由,而拥有玄阴之体的紫鸢,无疑是最值得怀疑的原因。 可是,后山乱葬岗有符纸镇压,不应该会有厉鬼出来才是啊。 紫鸢想着,脑子里更加混乱了,担心着这又是什么阴谋。随即她觉得胳膊上传来一阵刺痛,撩开袖子,发现那蓝色的光晕又蔓延了几分。她试着运功调息,谁知胸腔里忽的一阵气血翻涌,两股力量相撞,生生地憋出一口鲜.血来。 她一下子瘫软在地,失去了意识。 ------------ 第13章 问责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好奇怪.竟然又堕入了那个梦境. 紫鸢站在蔚蓝的河湾中.看着镜面一样的河水穿过芳草甸.与远处蓝色的天连成一片.泥土混合着青草的香气.丝丝缕缕.扑面的却是那些不知名的紫色小花的香味.随风发酵. 这种陌生的味道.让紫鸢陷在奇怪梦境中颇感恐惧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些.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紫鸢喃喃地自言自语.她隐隐地觉得.这似乎不是一个简单的梦而已.空气中的每一丝凉意.风穿过发丝的触感.还有紫花的香气.都是那么真实. 她敏锐地觉察到.这种感觉和在苗疆莲心托梦时的感觉很像.虽然是梦.却是有心人为她可以制造出來的幻境. 难道这个梦.也是被人操控着的吗. 她不安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一点线索來印证她的想法. 河水忽然变得有些不平静.浪涛拍岸.在她身周好像有蛟龙翻腾一般.一股奇怪的力量绕着她起伏.她低下头.看见有什么银光闪闪的东西在河底.她壮着胆子将手伸向河中那团光.看似近在咫尺.握紧拳头就能抓紧一般. 谁知手上忽的传來熟悉的温度.一只大掌握住了她的手. 紫鸢一下子被拖回了现实中.睁开眼就看见了莫思幽的脸.还有他眼底的青色. “丫头你醒了.”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凑近了问道.似是怕她还沒完全清醒过來. 紫鸢隐隐记得些之前的事情.看着莫思幽问道:“我晕倒了吗.” “还说呢.听到你房里有声音.进來一看.可把我吓一跳.赶紧把莫呆子叫回來了.”旁边的落雪跺脚嗔道.脸上还沒完全恢复过來的神色显出他的忧思.看到她醒來.落雪也放心一点了.莫思幽又这么担心地守了一夜.落雪也知趣地留他二人独处.“我去给你煎服药.” “对不起啊.幽哥哥.又让你担心了.”紫鸢有些抱歉地看着莫思幽.抬起手來摸了摸他的脸.心疼他脸上疲惫的神色. “傻丫头.我不关心你还关心谁.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莫思幽关切地看着她.一张苍白的小脸.直教他心里难受得紧. 紫鸢摇摇头.心里倒是叹了口气.自己的身体真是越來越差了.不过运功施了个幻景而已.竟然就撑不住了.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却是觉得丢脸.她可是莫问的徒弟啊.堂堂的魔君.掌握整个魔界的生杀大权.连人界也可由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这个做徒弟的竟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莫思幽看她眼中无神.不由紧皱眉头.拉起她的胳膊.将她左手的袖子挽起來.便看见大片的青蓝色.如同突显的青筋一般遍布整条手臂.看上去有些狰狞.他怎会忘记.时间正在一天天过去.三月之约.每一天都在紫鸢的身体上发生反应來提醒他不可忘记. “会好起來的.”紫鸢拉上袖子.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看莫思幽还在担心.她只好岔开话題说:“对了.山庄的事情怎么样了.” 莫思幽轻叹口气.也不想影响紫鸢的情绪.便顺着她的话題说:“都清理干净了.三师兄带人去后山查探情况.应该回來了.”其实他也很想弄清楚.这些冤魂闯进碧草山庄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山庄.而是担心这背后的原因会关系到紫鸢. 紫鸢记得她在幻景中看到的场面.莫思幽原本应该和兰轩一道去后山吧.为了照顾她.又违背师命.柳渊会如何看他.本來上次武林盟主之事.被纳兰孤月那么一挑拨.柳渊心底定是对他生了嫌隙.现在怕是巴不得找个借口把他逐出门吧. 不过她不能让莫思幽知道她看到了那些.所以这些担心也不能说出口.反正莫思幽说过.等找到水玲珑.他们就离开这是非之地.柳渊怎么想.也就不怎么重要了.只要能安安稳稳度过现下的日子便是. “那咱们也回去吧.山庄内现在肯定乱成一团.如果你不在.会让人生疑的.”紫鸢考虑到.莫思幽和落雪的來往仍旧是个秘密.如果他们在结界中待得太久.外面的人找不到他们.到时候也不好解释. 莫思幽不放心地问:“可是.你的身体能撑住吗.” “我又不是琉璃娃娃.再说.山庄里不是还有神医唐大小姐吗.”紫鸢撅着嘴答道. 莫思幽拗不过她.只好答应.等喝了落雪的药.便带她回碧草山庄. 庄内加紧了巡逻.又一遍搜查各个角落.确定沒有漏网之鱼. 四处弥漫着一股黑狗血的腥气.让人几欲作呕.好在现下碧草山庄内的人沒有英雄大会时那么多.很多门派都回到各自的地方做筹备.等待柳渊发号施令.只有少数几个较有威望的掌门和当家.留下來成为柳渊的智囊团. 莫思幽刚回到山庄.就被弟子告知速往大厅.他本是让紫鸢留在房间休息.但紫鸢担心柳渊要问罪于他.所以执意要跟着去. 两人來到山庄大厅.迎面撞破略显沉重的气氛.原不止是柳渊在此.庄内许多弟子都挤在大厅里.通通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莫思幽.连柳慧如也向他投來纠结的目光. 莫思幽扫视一眼.唯独不见本应该在此复命的兰轩.不由觉得有些奇怪. “阿幽.你去哪里了.”柳渊沉声问道.有少见的阴沉目光盯着莫思幽. 这句话问得有些沒头沒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知道了昨夜莫思幽离开队伍的事情.不过莫思幽还是坦白道:“徒儿正是來向师傅请罪.徒儿昨晚本该和三师兄一同去后山查探.但又放心不下紫鸢呆在山庄里.所以带她出去躲避.沒有遵从师命.愿受师傅责罚.” “都是因为我.山庄里阴气太重.我受不了.才央着幽哥哥带我出去的.”紫鸢见柳渊一副要搬出师尊的架势兴师问罪的姿态.赶紧抢白了向他解释.凭着那玉佩的关系.柳渊终究是要顾念几分薄面.或者说.也是他的面子问題. 莫思幽拉住紫鸢.摇了摇头.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要带你走.你的身体本就沒有复原.昨晚那样的情况.不适合留在庄内.” 柳渊闻言.更加黑了脸.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冲着莫思幽低吼:“胡闹.你知不知道你的任性胡为害了多少师兄弟.你可以不听为师的话.但这么多人的性命.你也可以不管不顾了吗.你真是太让为师失望了.” 莫思幽和紫鸢皆是一愣.不明白柳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方才进來沒有看到兰轩.莫思幽就已经有些怀疑.现在听柳渊这么说.他的担心可能是成真了. “徒儿不明白……”虽然心中有了猜测.但莫思幽并不敢确定什么.也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真. 柳渊目光凛冽.如同寒刃一般直射莫思幽.道:“昨夜为师让你们去后山查探.你应当知道此行凶险.却抛下一众师兄弟.独自离开.害他们遭到鬼怪包围.难以支撑.伤亡惨重.若不是为师担心人手不够.又派了人过去.恐怕……你看看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莫思幽脑袋里轰鸣一声.可以说是他的担忧得到了印证.但他却沒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來接受.他平日对人虽是不会太过亲近.但这些弟子.很多都是从小就被送进碧草山庄來.是和莫思幽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何况其中还包括一向待他如同兄长一般的兰轩…… 他们被鬼怪围攻.他却一个人离开了. 紫鸢沒有注意到莫思幽的神情.因为柳渊这一席话说得她心里很是替莫思幽不平.忍不住说道:“关我幽哥哥什么事.一群弟子都敌不过那些鬼怪.多他一个人难道就能反败为胜不成.还是说.你认为他活着就是为了替你们去送死的么.” 柳渊脸色大变.瞪着说了如此一番气急败坏的言论的紫鸢. 不等他说话.莫思幽就将紫鸢拉了回去. “是徒儿私心太重.考虑不周.那三师兄他……”莫思幽露出担忧神情.恳切地看着柳渊. 柳渊却是冷哼一声.不作答. 还是柳慧如不忍见此.答道:“四师兄别担心.三师兄只是受了伤.雪滢姐姐说了.只要他醒來就沒事了.” 紫鸢这才想到莫思幽的心情.听到兰轩他们遇伏.他心里一定不好受.他终究还是有名门正派培养出來的那份责任感.何况都是自家的师兄弟.任谁也不好过.他定是想着.师兄弟们都在浴血奋战的时候.他却抛下了他们.沒有与他们并肩作战.所以心中自责. 可是造成如此现状的.却是因为她.这让紫鸢心里也不好受起來. “我们碧草山庄的弟子.以天下为己任.如今你只是一味地耽于儿女私情.连同门也弃之不顾.为师实在是痛心.你若一再如此.就别再说是我柳渊的徒弟.我丢不起这个脸.”柳渊脸上的表情又是沉痛.又是决绝.似是恨铁不成钢. 莫思幽沒有辩驳.一向高傲的头颅微微低垂.刘海遮住他的双眸. “是徒儿的错.请师傅责罚.”他的声音有些许颤抖.极力隐忍.即便是难忍的悲伤和悔恨.他也不允别人看了去. 只有站在他旁边的紫鸢.才能看到他此刻泛红的双眸. “责罚你又能如何.能让那十几条性命重新活过來.能让受伤的人都立马好起來吗.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为师管不了你那么多.以后.你好自为之吧.”柳渊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内堂.再不管站在大厅中的众人. 嗡嗡的指责声.顿如潮水涌來. ------------ 第14章 争吵的裂痕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莫思幽在山庄内向來是极受敬重.即便也有部分弟子怀着和朱隐一样的嫉妒心理.但终归有更多的人是打心底里佩服这个四师兄. 然而一连几次.他为了一个女子.不顾同门.不顾山庄声誉.这与他们名门弟子的作风格格不入.甚至有些背道而驰.这些人不免觉得失望.开始对他指指点点. 莫思幽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然而此刻想到自己的失职.害得兰轩他们受了这么大的苦.周遭的指责就如同针扎在他身上一样.自责的苦涩漫在胸腔内.几乎让他透不过气來. 紫鸢看他难受的模样.拉住他的手.想要安慰他:“幽哥哥……” 她还未说完.莫思幽却从她掌心里抽回手.低声说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幽哥哥.这不是你的错.就算你在又怎么样.你沒有责任去替他们扛下这一切.你不能改变什么.你也是人啊……”紫鸢着急地说.她最不愿看见的.就是他将所谓的责任扛在肩上. 她知道曾经的他扛得有多么辛苦.不管是莫问也好.还是以前那个为了碧草山庄将自己看得如同尘埃一般的莫思幽.现在好不容易.他想为自己而活了.不能因为这样一件事情就动摇了他的心. “可我也是碧草山庄的弟子.是他们的师兄和师弟.在离开这里之前.我要履行自己的责任.沒有和他们在一起面对危难.就是我的错.”莫思幽转过來看着紫鸢.用他一贯沒有波澜的语调这样说.那双眼眸里却是涌动着波涛. 说罢.他从紫鸢身边走过.一个人向外面走去. 紫鸢站在原地沒有动.耳边回响着他的话.他仿佛觉得.他不仅仅是在自责.还在怪她.若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责任.对他來说.责任原來还是那么重要吗.紫鸢摇摇头.或许只是因为这一次受伤的是兰轩.虽然莫思幽口中不说.但紫鸢知道.对于他來说.兰轩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或许仅次于落雪. 柳慧如走到了紫鸢跟前來.这一次她倒是沒有像往常一样大吵大闹表达不满.经历过上一次的事情之后.这段时间她是内敛了不少.但对于紫鸢.她不会也不可能抱有好感.所以她说话还是带着刺的. “你真是让四师兄变了不少.可是这些改变对他來说.真的都是好的吗.看看你让他变成了什么鬼样子.” 为了这女人.他变得优柔寡断.感情用事.常常会不理智.就连个人感情和责任也本末倒置……从前的他.完美得就像圣人一般.从來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紫鸢看了柳慧如一眼.冷冷地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她不想和无谓的人毫无意义地纠缠.于是也转身离开了大厅.有些心思.别人怎么也不会懂.大概这世间也只有她一人会这么想吧.想他放下所有的责任.只简简单单地为自己而活.就像他说的.离开碧草山庄.和她去沒有外人打扰的地方.过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可就在刚刚.紫鸢看出來.他根本就放不下. 是啊.碧草山庄养育了他二十年.他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沒有.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为了她一个人.就抛弃他曾拥有的一切. 紫鸢在路上慢慢地走着.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如果对他來说.碧草山庄比她更重要.天下道义比她更重要.他的师兄弟们比她更重要.那么在人界面临浩劫之际.他真的能为她抛下这一切责任.带她走吗. 难道这一次.她还是要输给“责任”二字.她心乱如麻.无数的思绪涌來.剪不断理还乱. 偏在这时.有不长眼的跳了出來. “哎呦喂.这是碰到谁了.原來是我的小美人儿~真是好久不见.” 这极尽调.戏的语调.紫鸢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人.这个余观.还真是百折不挠.她现下沒有半分心情搭理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 余观一把拦住她.“哟.怎么看见哥哥我就这么急着要走啊.你看.我可是为了你专门留在碧草山庄的.你就不赏点脸陪陪哥哥我.” 紫鸢听得有点心烦了.冷冷喝道:“滚开.” “呵呵.还是这么火辣啊.你这样.哥哥我可是要伤心了.你不是喜欢‘哥哥’吗.本公子都这般迁就你了.你怎么还是不通人情.反正都是哥哥.跟着本公子不比跟着那姓莫的要好.他现在在碧草山庄可比不得从前了……”余观笑得一脸春风得意.提到莫思幽的处境不好.他就说不出的开心. 看他的样子.大概是忘了上次元宵之宴发生的事情.那时候出手教训他的就不是莫思幽.而是紫鸢. 本來就为了这件事情心烦的紫鸢.听余观哪壶不开提哪壶.怒由心生.一掌拍在余观的胸口.骂道:“闭嘴.混蛋.” 余观后面跟了两个小厮.见状立马上前去扶起余观.但紫鸢这一掌不轻.余观口吐鲜.血.捂着胸口指着紫鸢.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臭丫头……” 正在气头上的紫鸢见不得别人对她瞪眼.从來都只有她掌控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这卑微的人类骑到自己头上肆意妄为了.她扬起一掌.似要夺了余观的性命. 幸而后面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熟悉的温度让她身子一僵.止住了动作. “够了.”莫思幽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带了半分恼意. 紫鸢回过头.看见莫思幽在身后.抿了抿唇沒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刚才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别闹了.”莫思幽看了看紫鸢.明显是对她说这句话. 紫鸢心里委屈地颤了一下.却咬住了唇.仍是沒开口说话.在他看來.她只是在胡闹. 莫思幽紧接着说:“他是青城派的少主.不能杀他.”想到上一次.紫鸢就差点杀了余观.莫思幽丝毫不怀疑.如果他沒有出手制止.紫鸢这一次真会下手杀了余观.若真是那样.青城派容不下她.恐怕连碧草山庄也会容不下她.他一个人要怎么护她周全. “青城派就能欺负人了吗.这个淫.贼三番四次找我麻烦.我早晚会杀了他.”紫鸢实在忍不住了.以她从前的脾气.余观这号人早就在她手里死了千百遍.若不是因为他莫思幽.她怎会忍到现在. “他是碧草山庄的客人.你杀了他.碧草山庄和青城派……”莫思幽剩下的“都会找你麻烦”的句子还沒说完.紫鸢却以为他又要提什么门派不和之类的事情.一把甩开他的手. “客人又怎么样.我到底是为了谁才呆在这个鬼地方.明知道有人心怀不轨.明知道有人恨我入骨.明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外人.还是要死皮赖脸地呆在这里.我到底是为了谁啊.” 一想到莫思幽竟然为了碧草山庄的利益责怪她.紫鸢心里就堵得慌.有些口不择言.对着他一通大喊.就转身跑开. 莫思幽垂着手一阵怔愣.被风扰乱的黑发.在午后的和煦阳光中镀上一层金黄.想到了紫鸢的泪水.他心里就感觉到阵阵寒意.他如何不知道余观是怎么一个人.又如何不知道余观对紫鸢向來不怀好意.可是他不但沒有替她教训想要伤害她的人.反而…… 莫思幽深吸了一口气.急匆匆地去追紫鸢的脚步.但她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找了山庄里大大小小的地方.她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知去了哪里.也沒有回房间. 他心里忽然有些惶恐.她离开了吗.因为让她伤心了.所以她会离开自己吗.想到她说的那些话.莫思幽脑袋里就好像有一千个人在嗡嗡嗡地讲话. 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紫鸢在山庄里变成千夫所指的对象.莫思幽一直担心的事情.始终是不能避免.不只是柳慧如.还有旁的多少人骂她是狐狸精.说她不知廉耻.指责她勾.引莫思幽.他不是不知道.可是紫鸢反而一脸无所谓地安慰他. 仅仅是言语上的也就罢了.当作沒有听见就是.可是柳慧如曾经做过多少危及紫鸢性命的事情.还有那余观作为山庄的座上客.总是对紫鸢动手动脚…… 紫鸢一直对莫思幽说.只要在他身边.她什么都不在乎.不管别人怎么看她.怎么对她.只要能够在他身边就好.这碧草山庄.她是为他而來.为他而留.但如果连他也让她失望了呢. 似乎从一开始.就是紫鸢在向他示好.就连要她.也是她主动……所以他从未想过.有一日她可能会离开他.但.如果她真的伤心了.失望了.离开了他…… “丫头……”莫思幽蓦地乱了方寸.发疯地翻遍了整个碧草山庄.找不到她.又将每一条街都跑了个遍. 沒有她的世界.身边纵然有摩肩接踵的人群.也是那般空空荡荡.无数的人与他擦肩而过.却寻不到那张他熟悉的面孔.她好像一个梦.在他清醒地感觉到疼痛时消失. 夕阳渐渐地下沉.最后一丝余晖.掩去了光彩. ------------ 第15章 又见神秘女人 滴答水声,在黑暗中清晰得像珠子滚落在玉盘上。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山风在外呜咽地吹着,漆黑的洞里只能听见水滴的声音,但比风吹在身上更加阴冷逼人。 紫鸢也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待了几个时辰了。她背靠着墙壁坐着,将头放在蜷起的膝盖上,双眼无神地盯着某处。她什么也没有看,什么也没有说,就这么坐了一下午。 直到黑暗中响起了铁链碰撞的声音,黑影自石壁中走出,被微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她看着坐在前面的紫鸢,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怎么来了?”又见她是一个人这样坐着,觉得不对劲。“看你这样子,不像是来给我送水玲珑的啊~” “如果没有给你水玲珑,我真的会死吗?”紫鸢抬起头来看着黑影,有些茫然地问。 黑影挑眉道:“怎么,你以为本上神是在跟你开玩笑?” 这话里带了一丝威胁的意味,紫鸢却是面色怅然地摇摇头。 黑影觉得奇怪,凝眸盯着紫鸢,似是对她好奇起来:“那你为什么来找我?该不会是要我现在给你解毒吧?我可不做亏本买卖。” 紫鸢听她反复提到这件事情,也不由撩开自己的袖子,看了看那些爬满胳膊的蓝色脉络,便想起了莫思幽说的话。他说过,要找到水玲珑救她,然后和她一起离开碧草山庄,去过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这些话,她还能继续相信吗?他真的会抛弃名门道义,不顾人界安危,只为了她一人吗?她曾经想过,不管是穿越了多少次轮回,有一些印在骨子里的东西,永远也不会磨灭,就像他的冷淡,他的高傲,他的……责任感。 就连对她,不也是这样吗?其实紫鸢知道,他一开始照顾她、保护她,是因为她死皮赖脸拜他为师。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接近他,将他拴在身边,所以她甚至没有去考虑这一层关系可能会成为别人的口实,就想牢牢将他抓在手里而已。 那时候,她不是也在利用他的责任感吗?那时候,不就应该知道,在这一点上,他其实没有变过? “在我和名门道义之间,你就那么确信他会选择我?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东西,你却用来要挟他……”紫鸢喃喃地说着,虽然从字面上是在对黑影说,却只是在诘问自己而已。 黑影也听出来了紫鸢的语气有些不对,加上这丫头今日如此异常的举动,黑影终于有所察觉,试着问了一句:“怎么,和你的小情人吵架了?” 本该是有些戏谑的语气,可不知道为什么,黑影说出来时,却隐隐透出一丝关心。 至少紫鸢是这么觉得的。就因为这个,她都有点对自己的感知能力持怀疑态度了。这个女人,利用她、对她下毒,而且明明就是一个陌生的人,哪来的什么关心?可紫鸢就是克制不住,想起那一日触碰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从指尖传入身体的那股奇怪的力量。 “吵架?”紫鸢有些失神,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语。“我怎么会和他吵架呢?我怎么会对他生气?我……”明明是想要否定,可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她对他说的那些话,明明就是在争吵,在赌气啊……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仍旧是自言自语:“我怎么能跟他吵架呢?他的师兄弟受伤了,他在自责,他应该很不好受的,我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跟他任性呢?” 看着那丫头懊恼地用手拍了拍她自己的脑袋,黑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如果是生气那就生气好了,为何一定要爱得那么卑微?你身体里可是流淌着魔族……的血液,那**一句‘不信天,不信命’,可不是这么怯懦的小女人模样!” 紫鸢没有注意到黑影话里那一丝细微的停顿,只是这微带不屑的口气让她有些不满。 “你懂什么?在这个世上,他要承担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如果连我都不能理解他,陪着他,他一个人该怎么办?都怪我太笨了,一直当他的负累。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怎么也不该硬闯结界,搞得自己这么狼狈。” 说到这里,紫鸢就郁闷起来。映月教的结界,可是莫问布下的啊!如果不是从内部强行突破,紫鸢也拿它毫无办法,却也是折损了她大半真气。连她都如此,所以这么多年来,人类虽对映月教虎视眈眈,却动不了它分毫。 “敢强行突破魔君的结界,看来你对那个人类,真是喜欢得紧。”黑影低低地笑起来。 “诶?”紫鸢一愣,这黑影的话又让她迷茫了几分。 “你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来的,不是吗?从魔君莫问封印的结界里挣脱出来,就是为了寻找这个人类男子,因为他的脸,和布下结界的那个人真是太像了,我说得对吗?”黑影进一步解释,似乎对猜透了紫鸢的心思很是沾沾自喜。 紫鸢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幽暗光影中的落魄上神。是的,这一刻她真的相信,那女人真是上神――她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你……你知道他……”原来上一次在山洞里,那女人就看出来莫思幽的面孔,和莫问长得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这个女人知道莫问的模样,也有可能知道千年前那场人魔大战以来发生的一切事情。 紫鸢暗暗心惊,一次意外地闯入,他们到底是碰到了一个什么人?!这个女人,明明白白地说了她是神,但总觉得,除去这层身份,她还有许多让人想要探寻的秘密。 可是黑影却不给紫鸢这样的机会,甚至不容紫鸢多想,她就抛出了一句让紫鸢纠结的话。 “真是很好奇,如果有一天,让你在这个人类和魔君之间二选其一,你会怎么选。” 这轻轻的一句话,在清冷的山洞里却是格外的字字清晰。 紫鸢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别过脸去心虚地说:“我该回去了。”她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她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逃避,但是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坦诚――对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坦诚,谁能做得到呢?她连想都不愿意去多想。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来找我啊。”黑影似乎真是对这个问题感兴趣,见紫鸢转身要走,竟然仍是追问。 紫鸢的脚步停顿下来,回过身去看着那团隐在暗处的幽影,满不在乎地说:“想找个人说说话,不自觉的就来了。反正,你毒也下了,威胁也威胁过了,也不能再对我做什么了。我也没必要怕你吧?” “为什么是我呢?”黑影又问了一句。 紫鸢怔了一下,想起心头的感觉。虽然这个女人看上去不怀好意,但就是不能将她当作纯粹的坏人。或许是因为这女人被囚禁在此这么多年,渴望着外面的世界,所以就算被她利用,紫鸢也觉得她很可怜,才提不起恨意的吧。 “因为在人界,只有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只有你才能听我说这些。” 听了紫鸢的话,那黑影又是低笑了两声,说道:“别以为跟我攀熟,就能改变我们的交易。三月之期,我要看到水玲珑。否则,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有怜悯之心。被困在这种地方千年之久,就算是自诩慈悲的神,也会变得连所谓的魔都不如吧?”紫鸢没有忘记加上那些意味深长的定语,嘲讽了黑影一番。 提到下毒这件事儿,紫鸢也不可能对这女人一点厌恶都没有。兴许是还没真的感觉到要命的危险,所以还能这样站着和她心平气和地对话。紫鸢心中暗自认为,这种行为也是犯.贱的一种,所以也很无奈。 “呵呵。”黑影不知是笑紫鸢的画外之音,还是笑这丫头能看得如此通透。她微微挑眉,无问而问:“自己能离开吧?” 紫鸢撇了撇嘴。上次是因为和莫思幽待在一起,不能让他发现她的魔力,所以才不得不受困于这小山洞。如今她独身一人,自然是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了。这黑影明显是在打趣她! 不想再跟黑影周旋下去,跟她对话一番,心境豁然开朗倒是真的。所以紫鸢也想起来时候不早了,她真的该“回家”了! 水光摇曳之中,紫鸢瞬间化作一团光晕,消散在空气里。 下一刻,她已经在碧草山庄城门口。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她才大步走进去。待会儿见到莫思幽,不管他对自己摆什么脸色,都一定要忍住,再不能像下午那般任性了。 走进城中,看着空荡荡的街道,紫鸢才发现天色已经有多晚,晚到这座喧闹繁华的城已经安然进入了梦乡。她忽然想到,莫思幽呢?他发现她没有在房里了吗?如果是,他现在又在做什么呢?他会找她,还是跟她赌气,一个人睡下了? 紫鸢的心情有些忐忑,回到碧草山庄,已经快到关门时分了,只有两个守门人在外。 “咦,这不是紫鸢姑娘吗?你回来了?”其中一人看见紫鸢,睁大了眼睛,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紫鸢奇怪,什么叫“你回来了”? 不等她问,那人就继续说道:“四师兄发疯地找你,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他……在找我?”紫鸢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愣愣地看着对方。 “是啊,找了一下午了,刚刚才回到庄里。本来有些师兄弟想帮他一起找的,他又不让耽误巡逻……”守卫话没说完,紫鸢就已经冲进了山庄里。 她脑海里再没别的想法,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到他身边去! ------------ 第16章 弄伤自己的笨蛋 莫思幽既然在找她,回到山庄内,应该首先就会回房间去才对! 紫鸢急匆匆地往房间赶,生怕会错过他。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如果他发现她没有回房……紫鸢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但是知道他整整一个下午都在找她,心里就涌出欣喜来。可是转念又想到不好的方面。他这么急着找自己,会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她就这么纠结地跑回去,发现房门开着,但并没有烛火。 紫鸢心中一沉,难道他已经离开了?她快步跑向房间,走进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只有轻浅的冷光洒在地板上。她本是以为会看见空荡荡的寂寥光景,但入目的却是满地狼藉。 那个熟悉的身影前所未有地颓然坐在摔碎的陶瓷中间,月光停留在他沮丧的面容上,因为听到了脚步声而微微抬眼,睫毛的灰影便在他俊美的脸颊上晃动。 他看到站在门口的紫鸢,目光有片刻的呆滞,却是慢慢地站起身来与她相对。 紫鸢看见他的眼眶泛红,眼里布满了血丝,似乎强撑着眼泪的模样,那么呆呆地看着她,就像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狂乱的欣喜之色中又带了些不可置信。 “幽哥哥……” 直到她这么唤了他一声,他才嗡动了一下嘴唇,想说什么,却比言语更快一步地上前将她拉进怀里。他几乎是用尽了身体里仅剩的所有力气来抱住她,双臂箍得她的身子像要散架了一样疼。他忘了她身上嗜血藤的伤还未好全,只是全力地想要感知到她的存在。 他告诉自己,这不是幻觉,不是梦! “丫头,是你吗?你回来了吗?你跑到哪里去了?”莫思幽一声声地问着。紫鸢原以为他会恼怒,会怪她乱跑,甚至是还在生她拖累他的气,但这一刻,他的语调里只有满满的关切和欣喜。他的声音甚至是有些颤抖的。 这不是那个冷冰冰的、凡是克制的莫思幽啊! “你说你想一个人呆着,所以我就自己出去走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忘了时辰。我……”紫鸢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于是机械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可是耳畔却传来莫思幽打断她的低语。 “对不起。” 紫鸢完全愣住了,不知道莫思幽怎么会有这些异常的言行。不过她能够感觉得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他好像是在害怕什么。 令整个江湖都为之侧目的莫思幽,为了什么事情会害怕?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低哑的嗓音暴露出他自责的心情,还有此刻无法掩饰的脆弱。只是三个字,却是那么沉甸甸地压在紫鸢心里。 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句话? “幽哥哥……”紫鸢心里有点不安,今天的莫思幽好奇怪。 “我让你受委屈了。还对你发脾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在她耳边喃喃地解释。 紫鸢又是一愣。他说的,原来是这个?他在为了下午的事情自责? “我知道,幽哥哥。你没有保护到自己的师兄弟,所以心里难过。是我不够体贴,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放下他们不管,可我还对你任性。你怪我也是应该的。”紫鸢想起自己下午说的话,应该是刺痛到他了吧?他一直拼尽全力保护她,可是她还向他一股脑地倾倒自己的委屈,丝毫没有顾及他的感受。 现在想想,她都想问问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可以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反而给他压力呢?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怪你,我只是怪我自己。在你和其他所有的人之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先选择你。我恨自己太自私,却没有办法改变,所以也恨我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更多的人……” 他充满痛苦的话语,让紫鸢的心揪起来。 “你干嘛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你又不是救世主,你也要为自己活啊。他们受伤,也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那么自责。我也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不想看你一个人承担得太多,所以才着急口不择言。” “没有生气吗?我还以为你……”莫思幽抿了抿唇,露出纠结的神色。他本来就是不善表达的人,为了她,已经说了很多他以为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现在能够抱着失而复得的她,他不知道该如何整理自己此刻的心情。 紫鸢却皱起秀气的眉毛,嘟着嘴说:“当然生气了!” 莫思幽一愣,看着她抬起头来看了自己一眼,随即又看了看那一片被砸碎的陶瓷。 进门的第一眼她就看见了,他坐在满地的陶瓷片当中,手掌紧紧地攥着锋利的碎片。血静静地淌着,他脸上的表情好像一点都没有被痛意影响,他就像感觉不到痛一样。 曾经的他,为了练功变强,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行走江湖的初几年,为师门办事,即便他再怎么强悍,也免不了会有受伤的时候。**的疼痛,他早已麻木了。现在紫鸢拉起他的胳膊,掰开他的手指,让他平摊开手掌,他才发现自己掌心里深深的一道伤口。 “你干嘛把自己弄成这样?”紫鸢轻咬下唇,眼里含着晶莹的泪花,盯着他掌心蔓延的鲜.血,又气又急。“你不知道我会心疼吗?” 她抬起头,用责备又疼惜的目光轻柔如水地看着他。 “只是皮外伤……”他想要抽回手掌,却被她抓住,那张小嘴不满地撅起来。 “那我也心疼。”紫鸢说着,把他推到床边坐下。桌椅已经被翻倒的茶壶茶杯弄得一片狼藉,紫鸢也不知道他是在发火还是怎么的,竟然把屋子弄成这样。可是看他又实在不像是发过火的样子,除此之外,紫鸢也想不到什么理由会让他这样失控。 是因为她这么晚了没有回来,担心她吗?可只是担心的话,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吧? 紫鸢摇摇头,不想太多,也知道他心里憋着许多情绪,发泄出来了倒也好。她就是心疼他弄伤了自己的手。怎么可以那样抓着陶瓷碎片不放呢?那一刻他空洞的眼中,覆盖的明明是绝望啊! 紫鸢想到这个,拿医药箱的手僵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走到他身边去坐下。 好在有这个小小的医药箱。她替莫思幽清理了手掌上的血污,又涂抹了药水,将伤口细心用纱布包好。整个过程,他的脸上都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药水清洗伤口的时候,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一丝不苟的神情,她眼角眉梢的心疼神色,她为他表现出的一切情绪,都让他揪紧的心一点点舒展开来。 她还是她,她还在他身边! “以后不许再这么对自己……”紫鸢有些幽怨地抬起头来,却被他轻轻吻住了唇。她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放开了她的嘴唇,转而将她拥进怀里。 他在她耳畔认真地说道:“以后不会再让你伤心了。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恳求的语气伴着沉重的呼吸声,让人感觉到他沉重又紧张的心情。 犹豫了许久才说出来的话,本以为自己会别扭,但说出口才觉得心里放松许多。莫思幽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好像是怕她会拒绝自己一般。 紫鸢怔愣许久,脑子里像流水一样回放着今夜所有不正常的画面,到最后却是得出了合理的结论。 他到处找她,他在房间里发疯,他那么绝望的眼神……是因为他以为她离开了? 紫鸢觉得胸口好像被人扎了一刀,闷闷地痛。就因为这样,他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么?说起来,倒是自己太欠考虑了,害得他这么担心。不过心底里又不是没有欢喜。他的忧虑,他的挽留,都是因为爱她,不愿意她离开,想到这个,紫鸢的嘴角就忍不住扬起笑容。 眼泪却是不自觉地顺着她嘴角的笑窝淌下来,从她纤细的下巴,浸入他的肩头。 “笨蛋……”许久,她也只能从哽咽的喉咙里挤出来这么两个字。她捏着小小的粉拳,捶了几下他的胸口。 就因为这个奇怪的想法,就把自己弄伤,是笨蛋!会生出这样奇怪的想法来,也是笨蛋! 所以她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大笨蛋!” 莫思幽宠溺地看着她,由着她在胸口捶打,似乎现在能挨她的打也是幸运的。至少说明,她还在他身边。也可以当作是她的回答,她骂他笨蛋,是不是就是说,他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她一会儿就停了下来,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看着他,眼里分明是感动和幸福的色彩。她没有再说什么,小手环上他的脖子,凑上去吻他的唇,整个人也攀上来倚在他怀里。 莫思幽没有拒绝,双唇被她吻得滚烫起来,反是伸出舌尖挑开她的唇,索着她口中所有的甘甜。随即他大掌一挥,熄灭了她刚刚点燃的烛火,然后将她压倒在床上,很快剥掉了她身上所有的衣物,然后将一记火热挺入。听着她在身下发出满足的低吟,他心里的不安也一点点化作了温柔,在她身体里有规律地进出起来。 满室温香,抵过三月春寒料峭,就连天边那颗血红星子的光也柔和许多。 星光下站在屋门外的男人身影,却是紧紧握住了拳头。 ------------ 第17章 怀疑身世 第二批派去后山查探的人回来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针对上次的意外,马霜霜主动要求同行,且不止是碧草山庄的弟子,其他几个门派也派了些人同行。大家对于那晚骚乱的原因都很好奇。 但是看到了后山的场景之后,这些怀着好奇心的人得到的却是难以遏制的震惊。 原本阴气深重的后山,如今被一片炎火覆盖,镇压鬼魂的界碑上的符纸也被烧没了,这才导致鬼物四散。荒山之上,漫天大火烧得噼里啪啦,全然没有一点要熄灭的趋势。 “看样子,这大火是要往城中蔓延。” 马霜霜说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后来庄内派了不少人去灭火,但那火焰却像着了魔似的,不但没有熄灭,反而每日往前蔓延一些。照这样的速度,不过月余就能将整个碧草山庄城镇吞噬! “必须想办法把火扑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柳渊眼底深重的忧虑之色,静静扫过了在座各位。江湖几大门派,面对这样的境况,竟是束手无策。 “可是,我们连这起火的原因都不知道,大火又烧得如此离奇,要怎么入手?”唐沅又将问题抛回给柳渊。既然坐了武林盟主的位置,自然就要担当起盟主的责任,谁知道这炎火会不会继续蔓延,影响到周边更多的地界呢? 柳慧如闻言,视线移向了莫思幽。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地记得,那一日在后山的幽谷之中,源源不断的炎火从莫思幽身体里涌出来。那时候,他浑身被红色的光笼罩着,她一度以为他会和紫鸢一起被炎火烧得粉身碎骨,但他却带着紫鸢从炎火中走了出来,毫发无伤。 后山的火焰,便是从那时候开始蔓延。柳慧如不敢说,因为她不知道,把这件事捅出来的话,对莫思幽会意味着什么。 莫思幽本想说什么,却被紫鸢一把拉住。难道这个时候要自己走出去撞刀口么?莫思幽知道紫鸢的顾虑,不想让她担心,而且这件事情,他自己也没弄清楚,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贸然开口。 其实他一直不明白,他体内为何会有那股炎火。而且特别奇怪的是,从前那炎火发作的时候,他必是难受至极,那股力量在身体内乱窜,足以撕裂他的**。可是抱着紫鸢站在牡丹花丛中那一刻,他只是感觉到身体微微发热,将她抱出幽谷也是毫发无伤。 这些事情困扰了他好些日子,却始终不能想透分毫。唯一有点想法的是,他身体里的炎火,会不会与他自己的身世有关……但这一点,是莫思幽心底的忌讳,他不会轻易去触碰。 出了大厅以后,紫鸢上去拉住他的手,看他朝大门走去,便问道:“幽哥哥想去后山吗?” “嗯。我得去弄清楚炎火的事情。”说到去后山,紫鸢本以为莫思幽会拒绝她跟着,但他却反过来握住她的手,任由她跟着自己。他隐隐地觉得,自己身上那股炎火能够被压制,可能是因为紫鸢身体里有一股水系力量。所以有她在身边,靠近炎火或许会安全一些。 铺天盖地的炎火,让后山阴魂散尽,只剩下无边的热lang袭来。也正因如此,莫思幽才敢让紫鸢靠近后山。 “跟紧我,当心点。”莫思幽拉着紫鸢走上高岗,才停下脚步。 熊熊的火焰就在他脚下燃烧,将他素白的面庞染成浓烈的橘黄色。他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不由自主地想到梦中那个和他有着相同面孔的男人,重紫华袍,银发如瀑。 那个男人说:“我就是你,你也就是我。” 如今他当真和梦里那人一样,站在高处,俯瞰着遍地火焰。 “这炎火,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莫思幽喃喃地说,半眯的眼眸倒映着鲜艳的火光,透出纠结复杂的心境。 紫鸢听到他的话,抬起头来看着他的侧脸。千年之前,他也曾这样拉着她的手,带她去看那个被烈焰焚烧的世界。如今这一幕重现,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魔君莫问。 “幽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并不是什么普通人。或者,你可能并非……人类。”紫鸢试着说道。虽然知道莫思幽并不排斥六界中的其他物种,可并不代表他能够接受他自己身份转换。毕竟他在人界生活了二十多年,又是名门弟子,如果突然告诉他,他的身份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他能接受得了吗? 莫思幽抿了抿唇,转过头来看着紫鸢,半晌没有说话。他波涛汹涌的眼眸,暴露出他此刻不宁的心绪。 紫鸢看他这模样,不忍再逼他,摇了摇头说:“算了,别想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到最后一颗伏魔星陨落,魔君归位,也许就是莫思幽揭开自己身世之谜的时候。那时他会知道,他并不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但对于魔君的身份,他又是否能够安然接受?还是说,他还保留着千年前的记忆,他仍旧是那个万人之上无所畏惧的魔君莫问? 但是莫思幽却接着紫鸢的话说道:“或许这就是我被抛弃的原因吧。” 紫鸢愣了愣,有些不解地看着莫思幽。 “可能从我出生那一刻,身边的人就注意到了我和别的人不同,所以才会将我放在雪地里,让我自生自灭。因为他们害怕,我不是人类,是异族,是他们一心要消灭的妖魔。所以,就连自己的亲骨肉也不能留。”莫思幽并不是为了解释什么,就是情不自禁地,将心里头一直深埋的话说出来。 如今对着紫鸢,他并不需要再掩饰什么,他一直以来的清高淡漠,将生命看作尘埃一般踩在脚下,都不过是为了掩饰他对身世的介怀。 原来,他早就想到了,他可能和周围那些所谓的人类不一样…… 所以,他才把自己隔绝在他们的世界之外,不愿意去亲近别人,也不想被人靠近和探寻吗? 紫鸢转过身去抱着他,心疼地说:“幽哥哥你别这么想,有些事情,也许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反正不管怎样,我都在你身边,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 “如果我真的不是人类,甚至连妖都不是,而是……是魔,你不会觉得可怕吗?”莫思幽犹豫着问。 紫鸢仰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着莫思幽,问:“为什么会觉得你是……” 看紫鸢这模样,莫思幽还以为她害怕了,脑海中悠然回想起十年前被炎火焚身那一日,落雪将他丢到寒泉池水中,他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眉心的那一枚火焰花纹。那时候他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直到后来他知道了,什么是魔纹,便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再让人看见他体内炎火发作的模样。 前几次,他被阳炎之息折磨,紫鸢一直都在他身边,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看见了。不敢问,因为害怕她知道了那枚花纹代表着什么,有些事情就会改变了。 “我说过,其实我没有别人看见的那么好。我很自私,很懦弱,或许,我不值得你那么义无反顾……”莫思幽低下头来,光影在他脸上徘徊,让他的神情看上去恍惚不定,充满不该属于他的脆弱。 紫鸢踮起脚,吻了一下他的唇,不让他再说下去。 “不管你是什么,不管你是怎样的人,你都是我相公。” 莫思幽的眼神变得温润起来,难得的竟是有阳光一般温暖的星星点点闪动。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称呼他,你是我相公。 “再说一遍,你叫我什么?” 紫鸢看着他的眼睛,双手亲昵地环着他的腰,语气里毫不掩饰地透着甜蜜,唤道:“相――公――” 莫思幽眉眼弯弯地笑起来,眼底星芒如同溺了整条银河。涂抹在他脸上的橘色火光,瞬间绚烂起来。 紫鸢靠在他怀里轻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能够阻拦我的脚步,就算是千年、万年的距离,就算是分隔六界不同角落,我也会一步一步地走向你。” “傻丫头。”莫思幽声音低哑,揉揉她的发,“我又不会放开你的手。我们之间,不会有距离的。” 紫鸢狠狠地点两下头,却红了眼眶,她不知道,等到莫问回归那一天,他的这些话还会不会算数。她不知道,这样的幸福,于她,还能持续多久。 为什么,她只是想好好爱他而已,却一定要经过那么多波折?不,她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 “幽哥哥,我们去思幽崖吧!” 听到紫鸢忽然这么说,莫思幽愣了愣,低下头半解半惑地看着她。 “思幽崖上,或许能够找到与你身世相关的线索啊。与其这样毫无头绪地猜测,不如亲自走一趟。”紫鸢解释说。 “思幽崖只是荒芜之地,当年师傅在雪地里找到我,派人在崖上搜索过,那里根本就没有人烟,也没留下什么线索。就算去了,也没什么用。”莫思幽摇摇头。 紫鸢张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又想到说得太多未必能被他解释,只好作罢。如果不能让莫思幽主动接受他的本来身份,那就真的只有等到最后那一刻降临了。 想着,她抬起头来,望着天上最后一颗摇摇欲坠的伏魔星,却见一道剑光划过上空,奔着城内去了! ------------ 第18章 杀人凶手 幽室之内,受伤的余观躺在床上,一团黑气在床边凝聚。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余观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蓦地睁开眼睛,听见外面有弟子朝这边走来,伴着说话声。 “那丫头下手可真黑呀,咱少爷都躺好几天了!” “可不是么?下次被我逮到,要她好看!” “就你?得了吧!没看人身边站的是谁?就你这熊样儿还想跟莫思幽斗?” “……” 隐隐约约传来的对话,让黑气中的人影蓦然捏紧了手掌。 “狗杂.种!凭你也敢碰她?” 余观被腾腾杀气惊醒,猛地睁眼,看见床边站着面色阴鹜的魁梧男子,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你、你是什么人……呃!”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黑气笼罩,巨大的力量挤压他的胸腔,让他疼痛难忍,不能呼吸,甚至连叫声都发不出。他的眼睛睁得极大,目眦尽裂,满布血丝,瞳孔慢慢地放大,直到他一声不吭地咽了气,那双充血的眼睛也还瞪着床边的男人。 也许在断气的那一刻,余观对这个男人有了一点记忆,元宵之宴上,就是这男人杀进了碧草山庄的地牢,放走了妖魔。如今,他竟是可以在碧草山庄来去自如,不被发现! “呵,莫思幽!你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吧?我倒要看看,你真能保护得了她吗?”陆离眼中挑起轻蔑之色,随即长袖一挥,整个人化成黑气消散。 两名进来送餐的弟子,推门看见余观歪着头倒在床上,嘴角淌着血,顿时吓坏了。 “出事了!出事了!” “少爷、少爷死了!” 碧草山庄上空划过的剑光,冲着那团黑气消散的方向追去。 紫鸢的脚步停在山庄门外,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抬头望着半空,心里隐隐生起了不好的预感――刚才那黑气,是魔气?碧草山庄里怎么会有魔气? 莫思幽并未发现紫鸢的异样,走进山庄去,看见巡逻过来的伯夷,叫住他问道:“方才山庄里有乾清派的道长来过吗?” 伯夷摇头说:“没有啊。四师兄怎么这么问?” 莫思幽想到那道剑光,皱起眉头,说道:“没什么,只是刚才看到有人在山庄上头使用御剑术,还以为有乾清派的道长过来。” “自从璇尘和璇光道长被乾清派召回去之后,很久没有来过了。说起来,这次郊外山火,不知道师傅会不会再请乾清派的道长来帮忙。”伯夷耸了耸肩说。 莫思幽若有所思。如果乾清派的人看见了幽谷中的炎火,兴许会知道那股炎火里面到底蕴含的是什么力量吧?如果真的有魔气…… “出事了!出事了!四、四师兄……”一名弟子风风火火地跑来,喘着大气,却又没把话说下去,而是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站在莫思幽旁边的紫鸢。 “怎么了?”莫思幽看那弟子低着头,慌慌张张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皱起了眉头。这几日山庄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实在没个消停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千年前的预言快要成真了,厄运开始降临人间。 他叹了口气,止住自己漫无边际的想法,听到那弟子说:“青、青城派的人,在大厅里闹得不可开交,你、你快去看看吧!” 虽然说这句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毕竟莫思幽是柳渊的得意弟子,山庄有事,催他去查看也是很正常的,但这弟子的脸色和语气似有不对。难道这件事和自己有关?莫思幽想不出,自己会和青城派扯上什么关系。 他和紫鸢快步走向大厅,果然看见一群青城派的弟子堵在门口和大厅中,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快,把人交出来!” “把凶手交出来!” “碧草山庄快把杀人凶手交出来!” 众口杂乱,但说的都是一件事。莫思幽听出来,他们是要碧草山庄交出什么人去。 “发生何事?”莫思幽问了一声,众人回过头来,先是看了看他,接着目光移向紫鸢。 “是她!就是这个女人!” “杀人凶手!” “拿下她!” 说着,一群人就冲了上来。紫鸢还没搞清楚状况,双手蓦地握拳。本来对青城派就没什么好感,现在他们主动找茬,她才不想忍气吞声。不过她仍是没听明白,这群人说的是什么。杀人凶手?她何时就成杀人凶手了? 莫思幽抬起手臂将紫鸢挡在身后,也隔绝了那群冲动的青城派弟子。他握着玉笛的手掌,即便只是稍微收紧,也足以震慑到对方。 “谁敢在碧草山庄撒野?”莫思幽面无表情,眼中透着冰冷的光。 看见同门陷入围困之中,一时摸不清头脑的碧草山庄弟子,自然也拿着武器将暴乱的人群围了起来,防止他们轻举妄动,作出什么对碧草山庄不利的事情。 就在双方对峙时,柳渊随两名弟子疾步走来。他的视线在人群里扫视一眼,看到了莫思幽和紫鸢,面色微沉,道:“大家稍安勿躁,先在大厅外等候。老夫已知晓噩耗,余掌门正在屋中吊唁,待他出来,此事我碧草山庄自会给青城派一个交代!” 有了柳渊这句话,剑拔弩张的气氛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莫思幽和紫鸢却是一头雾水地对视一眼。 噩耗?吊唁? “发生什么事了?”莫思幽心中已然猜到了点什么,但没有得到确认,也不敢妄下论断,只好向柳渊询问。 看莫思幽和紫鸢一脸迷茫的样子,柳渊叹了口气,随即又目光一紧,盯着紫鸢,缓缓说道:“青城派少掌门……暴毙身亡,英年早逝了。” 紫鸢心里“咯噔”一下,终于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用这种目光看她。上次她打伤余观的事情,青城派虽然碍于面子,想要藏着掖着,但是底下早已传开。那余观对紫鸢动手动脚,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加上近来紫鸢和莫思幽的事情成为庄内最八卦的话题,她可谓是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那余观是个花花公子,江湖上谁人不知,也早就有人对他不满。这样一个纨绔子弟,对上碧草山庄最具话题的女人,真是一出好戏! “不可能!”紫鸢下意识地说道。她知道那天对余观下手不算轻,但终究也是有分寸的,当时没有要了他的性命去,且这连着几天都没什么征兆,怎么这会儿突然暴毙了呢? 莫思幽拉住紫鸢,不让她乱说话。现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他不会轻易下什么结论,尤其是现在的情况对紫鸢十分不利。如今青城派群情激愤,若是紫鸢说错话,只怕真相还没查出来,两方就要乱了套了。 “少掌门这几日都在屋中休养,一直没有出过什么问题,怎么会突然暴毙呢?可有查过死因了?”莫思幽想来这件事毕竟是发生在碧草山庄,紫鸢在名义上也依然是山庄的弟子,柳渊对这件事情不可能任其发展,说不定,他也希望此事和紫鸢无关。 但莫思幽更怕,若是此事真的是出于紫鸢给余观的那一掌,或者查不到更多的线索,紫鸢不得不背上杀人凶手的黑锅,那时候,柳渊怕是会所谓的大义灭亲,将紫鸢推给青城派处置。 所以这件事情,他还得亲自过问才是。 “少掌门去世,余掌门白发人送黑发人,此刻正是伤心时,我也没让人去打扰。待余掌门出来,再对此事作进一步商议。”柳渊沉声说道。 “有什么好查的?就是这个女人,是她杀了少掌门!” “要她偿命!” 有人激动地吼了起来,指着紫鸢皆是一脸怒容,若不是莫思幽在,恐怕早就有人冲了上来,要将紫鸢碎尸万段。 紫鸢对这些乌合之众倒是不屑一顾,就是这样的情况,又难为莫思幽了。一面要照顾她的安全,一面又要顾虑山庄的处境,左右为难。但此刻,他仍是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闭嘴!事情都还没查清楚,凭什么这么说?”伯夷听不惯这种没根据的话了,何况他是站在莫思幽一边的,紫鸢又是莫思幽的心头肉,伯夷也就自然而然帮着紫鸢说话了。而且,他和紫鸢有过相处,怎么也不相信那丫头是能下黑手的。 “别吵了。还嫌你们掌门不够烦么?老夫说过,此事的因由不管为何,我柳渊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给整个江湖一个交代!”柳渊有些动怒了,说话掷地有声,全场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莫思幽有些忧虑地蹙眉,握住紫鸢的手掌,似乎在告诉她不必担心。 紫鸢叹了口气,没想到近来的日子会这么不太平。难道,是因为那个人出来了吗?是那个人在兴风作lang,还是说,人界的动荡和魔君归位恰好撞在了同一时间段? “师傅!”有山庄弟子急匆匆跑来,指着宾客住的院子的方向,“余掌门晕倒了!” 一众青城派弟子立马涌了过去。柳渊作为一庄之主,也跟着去处理。 留下莫思幽和紫鸢在原地,还有几名山庄弟子,无意去凑什么热闹。但气氛显然有些凝重。 “小紫鸢,放心吧,师傅一定会把事情查清楚的!”伯夷拍着胸脯对紫鸢安慰说。 紫鸢笑了笑,点头说:“我没做过亏心事,不怕他们想怎样。” 其实,对于人类,紫鸢哪来的什么讲理的信心?尤其是这帮以正道自居,却个个戴着面具的伪君子,凡是还不是任由他们摆弄?怕就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 第19章 内讧 傍晚时分,余海才被搀来大厅,探讨余观之事。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先前紫鸢还想着,余海是不是故作悲痛博取同情,以此引导江湖舆论,逼迫柳渊,此时见了余海一副苍老憔悴的模样,倒不尽然是装出来的。 虽然对青城派和这俩父子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只有恶感,不过看着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紫鸢心里仍有些不是滋味。本还觉得余观死有余辜,现下竟是有几分怜悯。 柳渊已将三大名门中其他两人也请了过来,以示公允,毕竟这件事与碧草山庄有关,不能让人落了口实。当场查过余观的尸身之后,得出的论断的确是重伤致死。 “强力挤压胸腔,导致内脏全数破裂,是相当痛苦的死法。”柳渊颇为沉重地说,生怕再勾起余海的悲怆。 青城派的弟子立马叫嚣起来,指认紫鸢是杀人凶手。 “当时我也在场。紫鸢是打了少掌门一掌,但绝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何况,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天,如今他暴毙而亡,明显有蹊跷,你们将责任推到我夫人身上,不觉得太牵强么?”莫思幽对着青城派众人冷冷地说道。单单是他眼中清冷的光,就让那群人后退着咽了几口唾沫。 他是故意用了“我夫人”这个称谓,告诉紫鸢,有他在她身旁。同时也告诫青城派人,紫鸢是他的人,如果要硬拼,他不会袖手旁观。 唐雪滢跟随着唐沅,也在场上。她接着莫思幽说道:“少掌门的伤势,是我亲自检验的,当时并无大碍,只消服药调理几日便能痊愈。所以今日之事,似乎与紫鸢并没有直接关系。”对于医理方面的事情,唐门中人无疑是最有发言权的。 “会不会是有人趁着少掌门带伤,雪上加霜?”她又这么猜测了一句。 听他这么说,青城派人便觉得她是在替莫紫鸢脱身,帮着碧草山庄说话,便有些无理地嚷嚷:“哼,你们都是老相识,自然是帮着对方说话!” 此刻余海也是满腹恼火,因而对底下人也放纵一些,并没有止住他们的闹腾。 唐沅不满地说道:“青城派的意思,是说我唐门偏私了?小女替少掌门诊治时,你们可都是在场的,怎么,现在反倒来怀疑我们?” 一群人闹哄哄地争执不下了,让柳渊也头大地不知道该怎么劝服。 反倒是紫鸢,明明她是被当作凶手的人,这些人似是忽略了她的存在,掀开了骂战。她乐得在一边看他们狗咬狗,乱作一团。在她心中,这还真是人类的本性,在自己的利益面前,往往就忘了一件事情的初衷。 莫思幽见状,微微皱眉,对青城派人泠声说道:“既然你们一口咬定,少掌门的死是紫鸢那一掌所致,不如就将少掌门剖开验尸。骨头上的新旧伤痕,一验便知。” 余海一听要将他儿子开膛破肚,坐不住了,将手中的茶盏一拂,拍案而起,不顾及形象地骂道:“放屁!我儿已经死得这么惨,你们还不让他得到安宁?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侮辱已死之人,真当我青城派好欺负么?” 青城派众弟子,看见余海这么大反应,立马也都按着手中武器。 “幽哥哥……”紫鸢见余海明显是对着莫思幽在发泄不满,担心他的处境,拉住他手,示意不要冲动。 莫思幽却只是风轻云淡地垂眸看了一眼砸在他脚边的茶杯,因为茶叶沫子溅在他的衣摆上,让他的眉头有点不悦地皱起。 “余掌门一心要查明真相,在下也要替夫人洗刷冤屈,深入验尸是最快最直接的方法。除非,余掌门想为少掌门讨回公道是假,针对我夫人和碧草山庄是真。”莫思幽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暮光从他的背后照进来,让他的面色暗暗的,那双清冽的眼眸竟是闪现一丝杀气。 “你!”余海满面怒容,指着莫思幽,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方僵持之下,连柳渊也不知如何处理,忽见门外一道剑光降临,竟是那挂着酒葫芦的老乞丐走了进来。 “好酒!好酒!”他还是那模样,往口中灌了两口酒,一副酒醉癫痫的模样,全然不顾屋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但有了前几次出手,加上乾清派俩道士也对他毕恭毕敬,虽这老乞丐仍是身份不明,却受到众人尊重,柳渊见他来,也是立马起身相迎,自言蓬荜生辉。 老乞丐眯眼睨着柳渊说道:“那边明明躺着个死人,生的是哪门子辉?” 柳渊面色尴尬,半晌才拱手:“青城派少掌门余观,在我碧草山庄门中遭人加害,老夫正着力调查此事,却苦于无果,让高人见笑了。” “你这个武林盟主真有自知之明。”老乞丐笑眯眯地拍了拍柳渊的肩膀,让柳渊愣了半晌,不知老乞丐说的是什么意思。“人界大乱将至,六界纷争再起,你们这群人界精英中的佼佼者,却在此内讧不断,好笑啊,真是好笑。小姑娘,你说是吗?” 老乞丐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紫鸢,除了紫鸢自己,可能没有人会看明白老乞丐真正的意思。旁的人还以为,老乞丐指的是这起纷争是因紫鸢被指认为凶手而起,才会这样问她。 “若人类都能像老前辈这样想,那人也就不称之为人了,而是像前辈一样,得道成仙了。”紫鸢讽刺周围人,却也不看他们一眼。 老乞丐呵呵一笑,脸上有细细的皱纹:“世人都道神仙睿智,却不知,神仙才是这六界中最糊涂的存在呐!” “说得也是。”紫鸢撇了撇嘴,表示赞同。 “你们少岔开话题!如果碧草山庄不给我们青城派一个交代,看你们以后还有什么脸面面对武林同盟!”青城派弟子大喊。 老乞丐闻言挥了一下袖子,那弟子就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来了,露出一脸惶恐神情。老乞丐不耐烦地钻了钻耳朵,说:“吵死了。有这闲工夫,不如去查查清楚,到底是谁想挑起你们内讧。” 柳渊和唐沅、纳兰孤月等人互相看了看。 “高人的意思是……” 老乞丐并不答话,伸手对着余海的尸身,那尸体上慢慢浮现出一缕一缕的黑气来;所有人都看得呆住了。只有紫鸢,在老乞丐抬起手来的一瞬间,就知道他在干什么了。 “魔、魔气?”连余海都有些不可置信。 厅中众人屏住呼吸,谁也不敢惊扰此刻紧绷的气氛。 纳兰孤月坐在雕花的木椅上,双手紧紧地抓着扶手,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了一个影子。是他?难道是他?让江湖各大门派内讧,不正是他的目的么? “是魔族中人,要让我们内讧,所以杀害了青城派少掌门?!”柳渊似乎恍然大悟。 “我、我们凭什么相信你?”青城派的弟子嘴硬问道。 老乞丐收回手来,散漫地灌了一口酒,“咕嘟”下肚,他的心情似也更加好起来,一脸无所谓地说:“信不信我那是你的事,我为什么要替你找理由?哟,没酒了。老乞丐我找酒去了,你们若要斗,就继续斗到底吧。自作孽,不可活啊!” 底下沉寂了片刻,这老乞丐脾气古怪,众人都不敢冒犯。对于他说的话,却也是半信半疑。 近日来连连发生这么多事情,都与妖魔脱不了干系,因而这个理由还是很有说服力。只是有一些青城派弟子咽不下这口气,才一直嘴硬。 “前辈留步!”莫思幽追出去,叫住老乞丐,恭敬地拱手。“前辈修为不凡,阅尽世事,不知可有办法对付郊外蔓延的炎火?” 背对着莫思幽,老乞丐脸上淌过一丝幽暗的神情,片刻才恢复平常。他跃上宝剑,沉声说道:“不想累及无辜,就尽早让城中之人撤离吧!走喽――”说罢,负手而去,剑光在天际化作一个光点。 其他人听闻此言,皆是神色凝重起来。 这个答案,在紫鸢的意料之内。 莫问的炎火,岂是随意一个人就能够驾驭?否则,娲神大殿也不会五百年被炎火烧灼不歇!当然,其他人倒是没想到,把这两处火焰联系在一起,即便是柳渊这等知道娲神大殿近况之人。 但碧草山庄也算个繁华城镇,要让全部百姓迁离,谈何容易?为了这件事,柳渊简直是愁白了头。何况,即便是现在将碧草山庄迁走了,炎火继续蔓延,岂不是一样治标不治本?这火,难不成还要蔓延整个人界不成? 这是所有人心中都担心的问题。到时候,魔君还未驾临,人界就已经是一片炼狱火海了。 莫思幽并未想到,当日从他身体里倾泻出来的这股力量,竟会造成这般无可挽回的后果,心中忧思深重。由他造成的因,就该承担后果,此刻他却不知该如何担当。 “幽哥哥,别想这么多了。后山的炎火不是你的错,只是,那日在娲神大殿,你不该碰那团火的……”紫鸢拉着他的胳膊安慰说。 门前水池在莫思幽脸上投下摇曳光影,辉映着他眼底光色。 “可我体内原本就有阳炎之息,这不是很奇怪吗?”莫思幽打断紫鸢,转过来幽幽地看着她。 紫鸢抿了抿唇,担忧地问道:“你在怀疑什么?” 莫思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是心头的话说不出口,半晌才摇头说:“我心里很乱。或许,我真的是不该属于这里的人。” “幽哥哥……”紫鸢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劝慰,背后忽然一股异样的冷风吹来,逼近她的后背。 ------------ 第20章 心尖上的执念 莫思幽下意识地一手揽住紫鸢,一手幻出火焰,将那棵大树中飞出来的幽影击退。请使用访问本站。只是当他看见自己掌心中的力量竟是一团炎火时,不由吃了一惊。 他将手捏成拳头,熄灭了掌中的火焰,也将心头的不安压下,凝眸看向飘在不远处的纳兰玦。 “是你?”莫思幽提高了警惕,盯着纳兰玦,防止他对紫鸢又有什么图谋。 “怎么,怕我?”纳兰玦知道莫思幽在提防什么,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莫思幽也不跟他绕圈子,径直说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纳兰玦看了一眼紫鸢,说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们既然帮莲心带信,如果不替我将回信传达给她,不算帮完了这个忙吧?” “你既然知道了莲心一直在等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她?她的法力正在一点点消失,撑不了多久了……”紫鸢皱着眉头,有点不满地说,心底很为莲心感到些不平。在娲神大殿守候了五百年,这个男人,如果真的有心,为什么从不曾想过回去找她? “你以为我为什么五百年来都只能呆在这里?是和莲心的约定没错,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只有这棵树的灵气才能支撑我的魂魄。其实她都知道,才会跟我约定在这里等她吧……”纳兰玦深吸了一口气,将泛红的眼眶里的泪水咽下。 那泛着银光的泪滴,仿若放映着当年的画面,水玲珑的灵力如攒动箭矢射来。他扑过去抱住莲心,灵力击打在他的后背,让他二人足足飞出十数米远。他忍着喉头翻涌的鲜.血,对一脸关切的她摇摇头,说他没事。 后来知道,水玲珑的力量连女娲后人都难以控制,何况只是他这般**凡胎…… 那时他没有一点力气地靠在老树下,捂着胸口,静静地望着南方。在看不见的远方,被大火燃烧的夜空,她也静静地站在炎火之中,朝着他的方向,泪流满面地化作了一团微光。 隔着那条小河弯的一刻,彼此就明白,这已是永别。 此刻纳兰玦身后却传来熟悉女声。 “可我还是失约了。” 纳兰玦一愣,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他半晌不敢回头,直到感觉那淡淡的香气近了。那一股荷花的香味,轻轻浅浅,是他第一次闻到就爱上的味道。 紫鸢屏住呼吸,看到在梦中出现过的面孔,那个在匾下挂红灯笼的纤弱女子——她在这里出现了。 “是莲心。” 听紫鸢这么说,莫思幽也肯定了他的猜测。但不明白的是,莲心受困于符灵在娲神大殿布下的屏障,此刻却是怎么来到这里? 不过,他们俩都没有再多说话,去打扰这个迟到了五百年的约定。 纳兰玦慢慢地回过头,对上了莲心含泪的目光。她抬起手来,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的脸颊,一滴泪划过面庞,口中轻声呢喃:“真的是你……” 纳兰玦嗡动了一下嘴唇,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把将她拥入怀里,紧紧地抱着。 紫鸢不知道,鬼魂的相拥,是否也会有温度。但至少,莲心的心里是温暖的了吧?这五百年的守候,每一个被悲伤冻结的夜晚,都在这一个拥抱中,化作了似水柔情。 “我没有替你拿到水玲珑,没有救得了你妹妹,还失约了五百年,你会怪我吗?”莲心尖尖的小脸带着泪痕,抬头望着纳兰玦。 纳兰玦眉心微蹙,“傻瓜,我爱你,怎么会怪你?这五百年,我想了很多,生死有命,凡人本不该强求,如果我没有觊觎宝物,这一切或许会有所不同。如果我们以另一种方式相遇,可能结局会好得多,至少我会有一个机会,去尝试给你幸福。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莲心舒展眉头,唇边挂着浅笑,摇头说:“这一辈子我已经很满足了。虽然拥有的不多,但是能够与你相遇、相知、相爱,比起我从前活过的无数日夜,都要有意义得多。” 纳兰玦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声音颤抖地说:“那我们再不要分开。不管是化作一点光,还是一粒尘埃,我也不要再放开你的手。” 看着莲心点头,纳兰玦执起她的手,紧紧握住,两人的身体渐渐地变透明。 最后一刻,纳兰玦转过脸来看向莫思幽和紫鸢,微微颔首说道:“如果你们再见到落雪,请代我转告一句,当年的一切,都是我错了,对不起。” 鬼,因执念而凝聚,当执念化解的一刻,便自然离去。或入六道轮回,或成为这世间的一缕尘埃。紫鸢不知道纳兰玦和莲心会去向何处,但蔓延着点点疼痛的心底,还是为他们送上一份祝福。 “世人都说神仙好,却不知,一生若是错过那一人,即便能够永生,也只是多了无数的寂寞时光罢了。”莫思幽说着,静静地抱着紫鸢。 屋檐之上,老乞丐平静地喝一口醇酒,半眯的眼中,泛的不是醉意,而是点点银光。多希望能醉啊,醉了,就不必记起亲手错失的过往。 “这是……你我的宿命……”那个人的话,伴着此刻的晚风,吹过耳畔。 老乞丐擦了一把嘴角的酒滴,悄无声息地御剑而去。 紫鸢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了一眼房顶,却只见到沉沉的夜幕。从这个方位看去,一排稀疏的星子在屋顶跳跃,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静止的。她轻轻叹一口气,若是在他身边,时光静止也未必不好。 “出来吧。”耳边传来莫思幽的声音。 紫鸢有些惊诧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他在对谁说话,但转脸就看见一袭银袍从莫思幽屋中走了出来。 落雪?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紫鸢想问没有问出口,大概是已经看到了落雪此刻有点苍白落寞的脸色。他该是听到了纳兰玦方才的一席话了。如今,纳兰玦已经放下了执念,那么落雪呢? 紫鸢想起,落雪上次跟他说的,他还在等一个机会。难道落雪说的,也是水玲珑? “你都听到了。”莫思幽没有用问句的语气。和落雪相处了这么多年,他身上的梅花气息,莫思幽已经很熟悉了。他这句话留着余地,虽然没有疑问,却是等着落雪的回答。 都听到了,那么,落雪现在是怎么想的? “他不必道歉。”片刻,落雪喃喃说道,眼神故作冷漠。恨了一个人五百年,换来一句“对不起”,即便是想要接受,也不会轻易说出口。但落雪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心态,才说出这句话。只见他握紧了手掌,语气坚定地说:“我会救仙儿的。他没有完成的事情,我会替他完成。” “仙儿她已经……”莫思幽想说,仙儿已经死去了五百年,就算是大罗神仙,怕也没有回天之力了吧?可是他知道这句话会让落雪如何地绝望,所以他忍了忍,没有说出口。 但,看着落雪自欺欺人,莫思幽同样不忍。 落雪眼中却真真实实地闪烁着希望的光色。他知道莫思幽不相信,便又说道:“五百年前,纳兰玦想取水玲珑这人界至宝来替仙儿续命,却一去不回。我带走仙儿的身体,请求逍遥仙人将她封印,五百年不相见,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寻回水玲珑,继续纳兰玦没有做完的事情。” 落雪是妖,不能接近娲神大殿,这是当年他为何不曾去苗疆的原因。他知道纳兰玦去了,也是满心希望地等着,等来的却是娲神大殿水玲珑**的消息。 后来,水玲珑就从人间蒸发了。 这五百年来,他从未放弃过寻找水玲珑。所以那次在苗疆,知道紫鸢和莫思幽他们一行要去娲神大殿找水玲珑的下落,他才会借着有女娲后人之便,与他们同行。 “水玲珑,真的有起死回生之力吗?”紫鸢并不想给落雪泼冷水,却当真有这样的怀疑。 “水乃世间之源,代表着生命的孕育。水玲珑是这世上拥有最强大水系力量的宝物,所以说它能够让人复活,也不是空穴来风。不管怎样,我都要试一试!”落雪握紧了手掌,语气坚定地说道。 紫鸢抬起头来,看了看莫思幽,他幽深的侧脸,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但紫鸢大概能够猜到——又是水玲珑啊!莫思幽要用水玲珑来与神秘人交换,救她的性命,而落雪也需要水玲珑,来救他的仙儿…… 他们之间,会产生冲突么? 紫鸢摇摇头,越是担心的事情越容易发生,还是不要去想。先不说水玲珑是否能够起死回生,现下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连水玲珑在哪里都不知道! “唔……” 紫鸢刚想要避开去想水玲珑,忽然觉得左手臂一阵发麻,如同有一道电流击中胳膊,传入大脑。她一下子失去了意识,往后倒去,跌进了一池将绽未绽的莲花中。 沉沉下坠的时候,她回到了上次未完的梦中。湛蓝的河水,碧绿的芳草甸,紫色的无名小花,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有一个声音在她耳畔,轻轻地反复地说着: “回家吧……回家吧……” ------------ 第21章 你到底是什么 紫鸢清醒过來的时候莫思幽正在替她擦着额头的汗水陷在那奇怪的梦中让她的神情很慌乱 回家那个地方……怎么会是家 “还有沒有不舒服”莫思幽温柔地询问了几句然后端了碗姜汤给她喝 莫思幽已经替她换过了落水的湿衣套了一件素白的衣裳然后将她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她的身体向來是冷的即便是五月的天气他也得给她盖厚被除非是他拥着她入睡 这一切落雪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问了出來 他看见了紫鸢胳膊上的蓝色纹路 紫鸢本以为莫思幽不会将山东神秘人的事情告诉落雪因为水玲珑是他们此刻共同的需求且很可能是彼此冲突的需求 但落雪问时莫思幽竟是毫无保留地将一切告诉了落雪兴许就是刚才的一番思量让他作出这样的决定他并不认为他们对水玲珑的共同需求会成为他和落雪之间的阻碍即便是有他也会与落雪公平竞争 “你要救仙儿我要救丫头如果有一天我们因此而冲突你不必手下留情因为我不会”莫思幽用坦诚的目光看着落雪语调沒有一丝波澜唯有坚定 落雪愣了片刻将视线移向紫鸢看着她苍白的脸她澄澈的目光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倒是比说这番话的莫思幽还纠结一些 他们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啊难道要因为这个事情…… “……好好休息”落雪终于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了一句话來转身沒入黑夜之中他是夜色中的一团银光莹莹的却是孤独的 紫鸢轻轻一叹抬眸看着莫思幽神色复杂的面容哑声说道:“把这样的选择抛给他不会太残忍了一点吗” 莫思幽摸了摸紫鸢的头将她额头的碎发捋顺低垂的眉眼除了满溢温柔还有一角黯淡 “如果不说出來我会觉得自己很卑鄙”顿了顿一丝叹息“ 至少对他不行” 紫鸢知道莫思幽的复杂心境不比落雪轻松她同情落雪他五百年的等待只为了守候这一缕微光如今却是他最好的朋友可能会从他手里夺去这缕光这是怎样的讽刺 不过紫鸢更心疼莫思幽所以她也明白一生中或许总要选择出最重要的一个人去珍重就好像莫思幽于她便是捧着六界也不及他眼底一抹温柔的份量來得重 “幽哥哥一切都会好起來的”紫鸢知道再多的开导和安慰都不如握住他的手让他安心不管身边的人事如何改变但是两个人的手却不会放开一千年也不过弹指瞬间 从前她是那般地渴望抓住莫问的手无论何时何地都带着她一起走 但最后她只能抓住他的一处衣角跌跌撞撞跟随时光一路奔逃 如果那时候的莫问能转过身來看看她看看她眼底的渴望看看她满身的风尘看看她这百年岁月的狼狈会不会也像此刻的莫思幽一样向她伸出手來 无论发生什么都一起走 天际微微有些亮光朝霞是鲜艳的橘红色光亮的线条刺破笼罩大地的夜色从城头升起照亮碧草山庄古老的一砖一瓦 百姓推着板车背着行囊携家带口沿着石板街缓缓行进他们无疑是流连着这片土地碧草山庄向來与世无争繁华下掩盖着从远古带來的沧桑而他们则热爱着这种厚重的底蕴 但是此刻如同地狱般的烈火正在侵蚀这片土地他们无能为力拯救不了它不得不离开 莫思幽静静伫立在后山被火光涂抹成橘黄的面容看不见一丝霞光之色他半眯的眼眸眼中火光翻涌如同他此刻起伏的心绪 上次触碰到娲神大殿的炎火发生了一系列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是以他现在对这片炎火怀揣了太多的疑虑 现在发生在碧草山庄的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吗是他害得所有人不得不离开家乡去临时安置处所也许自此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都是因为他身体里那股不受控制的炎火么 莫思幽很懊恼地想着乌黑的瞳眸中迸射出了冷冽的寒光 就在他愤怒的注视中脚下的炎火疯了一样蹿高自那火焰之中一袭重紫华袍若隐若现牵引着头顶隐在青天白日之后的血红星子摇摇欲坠 “你在同情他们”低沉的嗓音传入莫思幽耳中 莫思幽双瞳收紧眉目间隐隐有一道暗红光晕流动 “这是你干的” “我我不就是你”银发男子面无表情地反问 莫思幽怔肿片刻沒有说话他还记得上次见到这个和他长得一样的男人时对方说的话那时也是同样的一句但莫思幽心底里是半信半疑的 信或许是因为他们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孔连身上的气息也有八分相似只是那个男人有掌控一切的霸气疑自然有更多的理由但冥冥中觉得这个银发男子必然是和这片炎火 或者说自己身体里的阳炎之息有某种联系 在莫思幽发愣的时刻银发男子冷冰冰地说:“人类不配被怜悯终有一日这是我们魔界的天下” “魔你是魔”莫思幽心里颤了一下凝眸看着银发男子虽然早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却难对自己承认因为他心中以默然认下他们原本就是同一人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几时变得这般自欺欺人了”银发男子用洞穿一切的眼看着莫思幽口吻中有几分嘲弄那是自嘲的意味 莫思幽沉默了片刻蜷起的手掌手背上的青筋纹路越來越突出越來越明显吹过的风竟是让他微微地打了个寒噤 “不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不是你”他忽然喊出來抬手朝火焰中挥了一掌打散了那银发男子的幻影他并不想听到自己方才喊出的话被反驳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到心底里生出一丝恐惧 多少年來他都沒有过这样不确定的感觉从前因为无所畏惧所以淡漠如水藐视性命的人足以藐视天下但那个男人让他无法掌控相反他隐隐地觉得是那个男人将自己掌控在手心里 他激动地喘着大气发现身体好像是火烧一样滚烫是因为距离火焰太近还是又被触动了体内的炎火近日來他常常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在逐渐强大但并不像从前的炎火一样不受控制四处乱窜反是让他觉得充实起來 难道是那个人向自己身上不断地注入炎火之力 莫思幽想到这个眼神刹那凛冽得如同寒冰一般所以说体内的阳炎之息真的是因为自己的身份 他是魔 “我是谁”他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掌稍稍运功掌心便燃气一团火焰他记得那晚击退纳兰玦的时候从他掌心飞出去的同样也是火焰 他从小修习的术法并沒有专攻与火系术法有关的部分可为什么最近他的一切都跟炎火脱不了干系 纠结之中忽闻身后传來脚步声并沒有故意放轻反而略显沉重 这个时候会专门到这里來找他的只有紫鸢但身后之人并不是她那此人为何而來 莫思幽一下挺直了脊背面色恢复如常 “你也在这里”话里面并沒有太多的诧异但幽深得像一潭水 声音却是莫思幽所熟悉的 是金菱 “你听说碧草山庄的事情了”莫思幽的言下之意金菱本是离开了这里却在这个时候回來大抵是因为女娲后人的使命碧草山庄的百姓也是女娲的子民如今她的子民正在受难身为女娲后人的金菱是不是要承担此事 金菱不置可否和他并肩站着看着脚下蔓延的烈火 那样炽烈的火焰席卷了整个幽谷让那片原本冷艳无比的蓝色牡丹化为一片热烈的灰烬风吹过扬起漫天焦土刺鼻的味道扑面而來让金菱微微皱眉 “这片火焰不觉得似曾相识么”她忽然这样问转过头來表情深邃地看着莫思幽 莫思幽平静的脸上闪现一丝涟漪但也只是一瞬他回以金菱更加深沉的面色反问道:“所以呢你知道这片炎火的起因所以专门回苗疆去了一趟看來是有什么收获” 他前面的话并沒有用上疑问的语气对于金菱的忽然离开莫思幽心里再清楚不过娲神大殿的炎火他们都是亲眼见过而金菱也看见了对付月娘那一日自莫思幽体内源源不断涌出來的火焰她心里有疑问就像他一样 金菱咬了咬唇半晌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是想问我是什么人还是我到底是什么”莫思幽反问眼里有嘲弄的意味 金菱一愣那种自嘲的神色竟是让她的心莫名地疼了一下再说不出那般咄咄逼人的质问來明明是开春的暖风吹在身上竟是让她心底寒气渐浓 莫思幽也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了后山蓝色的背影是漫天火光中的孤单色调 “我到底是什么” ------------ 第22章 线索 在山谷的一番对话让金菱觉得与莫思幽之间的关系变得有点奇怪她跟在他后脚回到碧草山庄恰好柳渊在厅中莫思幽正向他汇报后山的火势 他是奉柳渊之命去后山查看火势以便决定举城迁移之事 金菱怔愣片刻忽然很是懊恼自从将两处的炎火联系起來她似乎不自觉地将他看成了心怀不轨的敌人其实冷静地想想那日在山谷时莫思幽体内的炎火似是不受控制涌出即便碧草山庄落到今日地步也并不是莫思幽故意为之自己在怪罪他、怀疑他什么呢 方才见他站在山谷上分明是自责的模样 那把火是因他而起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所以才流露出那样的神情吧 金菱难受地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大厅去打断柳渊和莫思幽的对话 “其实并不一定要走到全城迁移这一步的” 这几日忧愁炎火和迁城之事柳渊憔悴了不少新添的白发让他看上去比往日衰老许多不似从前一般精神抖擞看到金菱來了且说出这样一番话柳渊萎靡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不少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金姑娘回來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有别的办法”他急急问道 莫思幽也向她看來目光淡然得沒有一丝波澜甚至连从前礼貌性的亲切感也沒有了更像是在这一刻之前从未见过她这个人也对她的突然出现兴趣缺缺 这让金菱觉得浑身不自在赶紧避开他的目光看着柳渊答话说:“柳盟主忘了吗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拥有强大的水系力量连魔君莫问的炎火之力都能压制要熄灭后山的火焰应该不在话下” 柳渊的眸色一变迟疑道:“你是说……水玲珑” “嗯”金菱沒有犹豫地点点头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莫思幽 只有提到这个词的时候莫思幽的反应才会比平时激烈一些让人觉得他是真的在听刚才的一段对话他俊美的脸上原本冷淡至极的面容此刻就像是被投了一颗石子的湖面起了涟漪 又是水玲珑莫思幽握着玉笛的手掌紧了紧骨节微微泛白有了听金菱把话说下去的兴趣 “可是上次你和阿幽不是已经去过娲神大殿水玲珑并不在那里即便确定水玲珑能够压制后山的炎火我们也是无能为力啊”柳渊比刚才更加无奈地摇头 这世间最让人绝望的事情就是明明有一丝希望却根本就不可能抓住 金菱却抿了抿唇说:“虽然不在娲神大殿但只要它还在就有一线希望何况关于它的下落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沒有” 莫思幽瞳孔一紧一瞬不瞬地盯着金菱 他记起來那晚金菱來找他欲言又止地提到了水玲珑的事情她说水玲珑是上古之神的化身即便是女娲后人也不可能在五百年前将它毁灭当时她还想说什么却被落雪一阵发疯的举动打断再后來发生一连串事情让他根本來不及追问此事她就已经离开了碧草山庄 现下想想难不成她那是要说的就是关于水玲珑下落的最后一丝线索 金菱果然向莫思幽看了一眼对上他探寻的眼神神色复杂地解释说:“本來早就该说出这件事但这这段时间一直沒能得空毕竟关系重大这次回娲神大殿便又向守护符灵询问一番才敢定下这样的猜测” “那……你现在知道水玲珑在哪儿”莫思幽刚才还是一副陌路人的神情此刻终于像是一个曾经同行过的伙伴一样向金菱发问了 金菱忽然觉得心头轻松了许多好像他们的关系又恢复如常了 即便他们曾经的关系也并未显得多么亲密至少让她觉得还算朋友她想先前在后山对他说的那些话真是连一个普通朋友都不如怎么可以在那样的时候再往他心上捅一把刀子呢 金菱知道自己的话当真刺伤了他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懊恼 现在看到莫思幽又能像平日一样看她她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心中竟又不免涌起几分苦涩他们之间竟然单调得知有水玲珑这一个引起共鸣的话題而已而他和紫鸢却是可以亲密地互相打趣她还记得那日在他脸上看到过的难得的笑容只对着紫鸢一个人 调整了一下与此时无关的心态金菱接着说:“并非知道确切位置但符灵说当年镇压水玲珑动乱时并非只有先祖冷颜一人那时从旁帮助的还有冷颜前辈的一位挚友也是乾清派的入室弟子后來在那地方她们只发现了冷颜前辈的尸骨乾清派道长和水玲珑是一齐消失的” 顿了顿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又说道:“所以说很有可能是那位道长带走了水玲珑” 莫思幽闻言皱起眉头疑惑地说:“如果水玲珑在乾清派道长手中他为何不送回娲神大殿何况整整过去五百年那位道长怕早已不在人世如此一來我们反倒真的失去了水玲珑的线索” 这样的消息不但沒能让莫思幽和柳渊松一口气反而更多的疑虑和失望涌來 “水玲珑可是神物它蕴含的力量远远不止是能够灭火那么简单这世间多少凡人穷其一生追求仙家宝贝就是因为那些东西沾染了仙气可以大大地提升个人修行的道行而水玲珑可算是仙家宝贝中最可遇而不可求的一件它的神力甚至足以让凡人得道飞升成仙啊何况 是在乾清派有修行基础的道长” 金菱的解释让莫思幽蓦然反应过來原來她话里的意思是这样碍着乾清派在江湖上的名声她沒有将话说得太难堪毕竟就连莫思幽也一直将乾清派看作江湖中最正统的正义门派又如何会去想一位乾清派的得道高人会觊觎娲神大殿的仙家宝贝 但事实却指向了这一面如果当年水玲珑是落入了乾清派道长的手中他却沒有物归原处那么很有可能是水玲珑的神力让他动了心将宝物据为己有如此一來此人怕是早已得了仙身带着水玲珑不知藏匿于六界何处 紫鸢在屋墙外听完这席话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了此处她紫色的衣袂翻飞如若一朵盛开在三月春阳下的小花 因为水玲珑的事情牵扯上了乾清派莫思幽和金菱决定去一趟六韵山查看有无与当年那位道长相关的线索顺藤摸瓜 莫思幽让紫鸢与他一道同去而他也已经说服了柳渊或者说他根本沒有打算听取柳渊的拒绝这一点柳渊也很清楚索性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然而一向黏着莫思幽的紫鸢却摇了摇头说:“你出去办事还总要分心照顾我会拖累你的” “说什么傻话你怎么会是我的拖累”莫思幽皱起眉头 “是我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啦幽哥哥你带着我总是会耽误正事我……”紫鸢垂下眼眸以免被莫思幽看出她的心虚 乾清派是人界最大最正规的修仙门派紫鸢是担心上了六韵山她体内的魔气就会掩藏不住 莫思幽却面色一凛低声说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上次三师兄的事情……” 紫鸢愣了愣急忙打断他:“不是的幽哥哥你别胡思乱想我只是担心我体内的毒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发作那样会影响你办正事的” “什么事有你重要你这样说我更不敢离开你如果你又晕过去我不在你身边又沒有旁的人能照顾你怎么办”莫思幽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 好不容易得來一丝水玲珑的线索六韵山他一定得亲自去一趟但又不能放心紫鸢一人 他的犹豫让紫鸢心里怪自己表现得太弱了总让他这样担心一开始本來是想扮猪吃老虎接近他现在竟然真的变成了他的负累其实她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五成有余如果运用魔气会有更大力量应付一般的情况根本不成问題但这些是不能让莫思幽知道的 他知道的只有她身上的毒上一次被月娘所伤唐雪滢替紫鸢诊疗时也顺带看了她身上的毒可即便是如唐家大小姐一般精通药理之人竟也看不出來这是什么毒素所致以至于莫思幽更加忧心 “我也不想你到处奔波但现下大师兄不在庄内三师兄又身体抱恙城中到处混乱不堪庄里还有一群青城派的弟子虎视眈眈……我怎么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里”莫思幽无奈地叹了口气 紫鸢眼眶红红的用额头抵着莫思幽的胸口轻轻地“嗯”了一声:“我知道幽哥哥你的心我都知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带我一起走吧” 说着她抬起头來对莫思幽露出一丝明媚笑容 莫思幽摸了摸她的脸安慰说:“丫头你再忍一忍只要找到水玲珑解了你的毒我们就再也不用管这些琐事了” 紫鸢点点头靠在他胸口眼神里的色彩变了又变其实她现下最担心的不是六韵山的事情而是刚才金菱口中说出的一番话里出现了两个让她敏感的字眼 “符灵……”紫鸢在心头呢喃一句忽然就像被闪电击中了一般睁大双眼一动不动 难道说……是在那里 ------------ 第23章 乾清派密境 以后山炎火蔓延的趋势想要保住碧草山庄主城只有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一切都需尽快 距神秘人所说的三月之期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时间所以莫思幽无疑是最着急的一个且不说在六韵山能否找到一丝线索即便是打探到了与那道长有关的消息能否找到他才是最关键的问題 莫思幽记得神秘人说过紫鸢的玄阴之体能够感应得到水玲珑但这一个多月以來紫鸢似乎并沒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神秘人所说的感应究竟是什么仅凭一种感觉能带他们找到水玲珑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所以莫思幽只能保持主动只要有一点线索就绝不能放过 “幽哥哥”紫鸢见莫思幽站着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将他的魂儿拉回來 此刻他们站在乾清派玄正大殿门口静候通传 六韵山在北地距碧草山庄不算近如果不是靠金菱的遁土珠单靠凡人脚程即便快马加鞭途中也要用去半月时间 乾清派罩在巨大的法术屏障之中杜绝有人使用邪门歪道的法术随意进出是极好的防护罩即便是遁土珠这类仙物也只能将三人传送到六韵山脚下好在爬山不难对于莫思幽这般轻功无匹之人就更不在话下了不消半日就赶到了乾清派气势恢宏的石雕拱门前 他们禀明身份之后被守门弟子逮到了乾清派正厅 玄正大殿门前乾清弟子告知掌门正与几位长老召开会议让莫思幽他们三人在门前稍作等候 这才站了沒多久莫思幽却已是思绪万千轻轻叹了口气想到一点头绪都沒有的水玲珑他总是免不了心中的担忧听到紫鸢唤他他才勉强挤出点笑容捉住紫鸢乱晃的小手 “想什么呢”紫鸢歪着头问 莫思幽不想她跟着担心摇了摇头 恰在这时殿门开了走出一名穿着道袍的童子來毕恭毕敬地说:“掌门请几位贵客到殿中会面”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莫思幽和金菱交换了眼色一齐走进大殿紫鸢稍有迟疑但也随后跟了进去好在这玄正大殿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厉害虽是装潢大气磅礴却也沒有布置什么降妖伏魔的宝贝 紫鸢环顾四周不禁哑然失笑自己竟然变得这般杞人忧天了在人界呆久了倒是对什么东西都畏首畏脚起來一点也不像从前的自己那么风风火火敢闯敢拼 人也好魔也好都是一样但凡拥有了想要珍重的东西就会变得优柔寡断 而且在紫鸢的意识里是不自觉地将乾清派夸大化了现在看來所谓人界最大最正宗的修仙门派也不过如此 在殿中以迎接姿态站着的五个人中较为年长的三人是生面孔均是白须白眉却精神矍铄一点不显老态这三人就是乾清派现任掌门青徽和两位资深长老青征、青虚后面的两人是要第一个辈份的璇尘和璇光两人是青徽的得意门生 “不知金菱姑娘和莫少侠夫妇光临我乾清派有失远迎老夫在此赔个不是了”掌门青徽率先就颔首抱歉 “掌门说哪里话是我们唐突了”莫思幽拱手回敬道大概是因为青徽口中那句“莫少侠夫妇”让莫思幽心里对这位江湖上德高望重的老掌门又多了几分刮目相看的敬意 江湖中不少人诟病莫思幽与紫鸢的关系从师徒到夫妻就连碧草山庄中朝夕相处的同门弟子也还常是指指点点不能完全接纳他们二人在世俗眼中师徒关系就意味着长幼尊卑有序是不可逾越的鸿沟怎么可以结合成夫妻呢 在他二人之前这是让人不敢想的事情他们在江湖中开了先河自然也要承受许多别人怎么看莫思幽他倒是无所谓他受不了的是他们对紫鸢的恶意中伤 乾清派能够不与世俗同流青徽更是宽容莫思幽和紫鸢的关系大方地称为“莫少侠夫妇”连紫鸢都有点佩服他的不落俗套不过对于乾清派她不会有太多的好感 几番寒暄之后他们也沒有继续废话而是直入主題但沒想到的是话头却是青徽掌门主动开启 “几位的來意我们已经知道碧草山庄后山幽谷突起奇异山火我与两位师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璇尘两兄妹前往查探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炎火中实有魔气作祟” 听者三人的表情顿时各露异样只是被青徽统统当作了对魔气的惊诧 “好在这股魔气尚且较弱虽助长炎火蔓延但还不至于令煞气扩散太重殃及更多无辜性命但要保住城池免遭炎火炙烤还需用至宝水玲珑灭火才是”青征接话说 紫鸢想这三个道士说得如此直接通透看來已是经过了几番商议说不定方才在殿中商量的就是这件事这样也好省下了费心解释的麻烦紫鸢还担心他们询问起火的原因呢 “长老也认为只有这个方法能挽回碧草山庄”金菱问道不知道她是对自己有些不自信还是心中另抱侥幸心理若是乾清派有更简单的方法自然是更好 青徽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说:“这几日我们遍查典籍也只有这一个方法了水玲珑乃蕴含巨大水系力量的至宝怕是只有它能够熄灭碧草山庄的炎火这不仅是为了一座城而是为了整个人界一旦炎火中的魔气增强恐会影响到九天之上伏魔星的力量加速最后一颗伏魔星陨落” “不只如此这团火若不熄灭还会不断加速蔓延到最后恐使整个人界沦为人间地狱”青虚语气沉重地补充说 听他们说了这席话金菱不由更加忧虑 “那就是说我们必须要找到水玲珑了” 青徽叹了口气道:“此事谈何容易上次璇尘和璇光回來禀告水玲珑并不在娲神大殿而人界九州四海要寻出小小一颗宝珠实在难于登天” 莫思幽和金菱对视一眼看來乾清派对于水玲珑的下落仍是一头雾水 于是金菱又说了一遍五百年前乾清派道长参与镇压水玲珑一事 那五个道士听罢一时怔愣面面相觑 “掌门师兄说起來咱们门中的确有一位先人莫名失踪至今沒有半点消息金菱姑娘说的会不会就是此人”青虚怀疑地说道 “你是说……罡胤道长”青徽微皱眉头沉思片刻兀自点了点头“倒是听闻过这样的事情门中也一直有流传说罡胤道长当年得道成仙飞升上九重宫阙此乃门中一段佳话想來若是有水玲珑相助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凡是不会空穴來风不过是否真与水玲珑有关还得进一步查证” “都是几百年前的人和事了怎么查”紫鸢撇了撇嘴 青徽顿了片刻叹息一声说:“如此看來只能重现当年之事才知个中细节了” “掌门师兄的意思是……”青征和青虚齐齐看向他 “开密境”青徽有些沉重地说出这三个字“ 这是能找到水玲珑下落的最快办法了” 紫鸢他们三人不明白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只见在场的乾清派人却都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原來这乾清派密境位于禁地之中别说是外人就连乾清派弟子也不被允许入内而且要打开密境需要消耗大量的法力即便对于青徽这样修为深厚的老道來说也是极其费力的事情 这密境是一个虚无时空进入之后须得处处当心稍不留神可能就会被卷入另一个世界中而这个世界可能不属于六界中任意一个也就是说从此之后灵魂只能在一个虚无时空当中漂流不寂不灭永生受困其中 不过为了水玲珑青徽只能冒险一试并且破除陈规允许紫鸢他们三个外人跟随 一想到他们将要见到五百年前的事情各人心中都有了万千思绪 紫鸢提着心跟在后面有些魂不守舍五百年前啊……那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清楚地记得的是就因为水玲珑动乱映月教再遭人界武林围攻思幽崖上血流成河若不是莫问的封印结界出现坚不可摧映月教不知道能撑多久…… 乾清派密境重现五百年前的事情会不会牵扯到映月教如果让他们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尤其是莫思幽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随着她的思绪游走他们已经从漂浮在半空中的石块小径走到了一片空地上这巨大石块浮在乾清派正殿所在的山体旁边草坪碧绿中央立了一块石碑边上是三位上古大神的石雕 伏羲、女娲、神农 石碑上红色楷体写了四个大字 乾清密境 随着青徽与两位长老共同施法石碑上渐渐显现出一个巨大的漩涡状洞口 “进入密境不可怀有私心杂念诸位切记否则很有可能踏入飘渺时空永不复返” 恍恍惚惚的紫鸢并沒听清楚青徽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莫思幽握住了她的手带她走进了那漩涡状的洞口 黑暗顿时侵吞了整个天地 ------------ 第24章 五百年前的动乱 当双脚踩在看似无底的漆黑上却并不下坠的时候紫鸢他们才明白青徽道长说的虚空之境是什么意思 身周仿佛有亿万颗橙黄星子在闪烁却也无法将整个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照亮这个世界似乎沒有尽头不属于六界中任何一个空间也因此能够用幻象呈现出六界之中任一时间和空间发生过的事情 “在贫道施法期间各位不可有私心杂念否则恐会堕入无尽虚空难回正道”青徽郑重其事地叮嘱一番双臂缓缓抬起面前的无数星芒渐渐盛放出刺眼光华慢慢地光线明亮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正当紫鸢他们用胳膊遮住视线的时候那片光辉之中开始出现混乱的画面 时间似是从这一刻溯回六界纷繁尽在飞速流淌的光辉之中速度越來越快让人看不清楚分毫盯得久了脑袋里就昏昏沉沉…… 忽然画面一下子定格住了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副庄严宏伟的画面 湛蓝碧空俯视之下渺渺云层的缝隙之间可见一弯小河逶迤南向西面是一座翠竹葱郁的湖心岛像一颗明珠一般镶嵌在水面风吹动竹林竹叶婆娑之中隐隐透出了大理石雕刻的斗拱飞檐 娲神大殿已在眼前经过了五百年风霜洗礼的砖瓦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质朴和沧桑但依旧焕发出无尽的光华自拱形的门洞往里迎面便是一尊女娲大神人身蛇尾的石雕雕刻栩栩如生眉眼细节分毫不差仿佛只要石雕睁开眼帘女娲便会从亘古的寂寞中醒來 “女娲大神……”金菱是女娲后人即便只是看着幻想中的相隔了五百年的雕像仍是会觉得心头有所牵引她的身体里流淌着女娲的血液不管隔了怎样的时间和空间的距离那股熟悉的力量都会将她与女娲大神息息相连 看到这足有一丈多高的女娲塑像金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來身为女娲的血脉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靠近女娲大神的正统雕像自娲神大殿被炎火吞沒失去消息女娲后人已经有五百年沒有见过真正的娲神石雕了 据说娲神大殿里的石雕蕴含着女娲大神留在人间的灵力最开始的女娲后人便是从这石雕的灵力中诞生女娲后人的灵力是代代传承的吸收日月精华修为不断累积到金菱这一代已经积聚了整整五百年的力量如果女娲后人不及留下后代那么娲神之力便会重新孕育灵力虽然不会阻断娲神之力的传承但积累又会重头开始那也是女娲神力最脆弱的时候 这幻象的确很强大在面前仿佛能够触摸一般紫鸢仰望着女娲的雕像这让世人无限敬仰的上古女神有着慈母一般的面庞祥和安宁即便紫鸢是魔但魔的源头也是上古灵力起于神农氏的后代血脉而神农氏与女娲同列三大神灵之班所以她一样能够感觉得到女娲大神的力量 但紫鸢也谨记着一点女娲是人类的始祖也是帮助人界抵御魔界的背后神力如果不是女娲灵力一千年前莫问就不会被封印这让她心中开始涌起怨愤之情一股戾气渐渐升腾 就在女娲雕像前面有一个石台被石雕的蛇蟒缠绕九只蛇头绕成一个圈象征九九归一也是长久之意就在这个圈中一团莹白的光晕如同出生的婴儿一般脆弱地漂浮着仿佛是这世间最纯洁的色泽连雪也输它几分纯粹 紫鸢想这便是水玲珑了吧在那层莹白之外浅浅的笼罩着一层淡蓝色光晕如若水波荡漾紫鸢想到山洞神秘人曾经对水玲珑做过简单描述便是如此 原本脆弱的荧光在众人的注视中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出蓝色波纹來这些象征着水灵之力的能量不停累积托着光团的石台开始震动 “动乱开始了”莫思幽喃喃地说了五个字视线片刻也未移开幻象 水玲珑这便是他日思夜想的水玲珑 这个在千百年前曾作为人界至宝的东西在销声匿迹了那么久之后却突然和他这个后生凡人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有时候莫思幽也会相信这大概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 只要拿到水玲珑交给神秘人救了紫鸢往后的事便不需要他再关心了 不过看到水玲珑在石台上散发出巨大能量之时莫思幽不禁还是想到了即将到來的人间劫难如若最后一颗伏魔星陨落魔君莫问重现人类却失去了水玲珑该用什么去抵抗 想到这些他竟是想起了如今被炎火炙烤的娲神大殿连女娲大神的神像之力都无法抵御那魔君的阳炎区区人类柔弱肉身又如何去反抗 摇了摇头他侧过脸去看了看紫鸢 千万星子的光芒将她的脸涂抹得熠熠生辉她好像就是这群星浩瀚中最闪亮的一颗为了这一颗星便是舍去其他无数也当在所不惜 紫鸢入了定一般地看着画面中的水玲珑别人无法察觉到的正在她体内升起的古怪气息紫鸢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侵占她的脑海她好像站在了水中慢慢地往下沉但她却沒有挣扎也无法挣扎身上好像一点力气都沒有唯有水源是她唯一的力量源泉 一团柔和却不容抗争的力量正在缓缓地将她包围…… 在水玲珑前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莫思幽眼神一凛 纳兰玦 男人飞身去摘水玲珑莲心随之而來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 水玲珑的力量积累到石台无法承受之重那青色石台竟然轰然炸裂周围的石雕蛇蟒忽的化作了九头活生生的巨蟒 被力量震飞的纳兰玦扑上去护住了莲心两人齐齐被震飞出去 九头巨蟒开始与作乱的水玲珑争斗起來此刻的水玲珑已经变成了通透的蓝色浑身散发无与伦比的刺眼光芒站在幻象前的人都有些睁不开眼唯有紫鸢还长大了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团蓝光 蓝色的……像水一样的光芒…… 紫鸢的思绪里仿若是闪过了什么东西 面对水玲珑的动乱很快赶來了一群人 六个人中金菱认得的是其中四个 娲神大殿的守护符灵春夏秋冬所以另外的一男一女她也基本能够猜到身份了 穿着一身锦绣罗裙的秀丽女子面如皓月生辉手中举起的蛇头权杖对准了动乱的水玲珑美眸半眯紧紧地盯着九条巨蟒中的那团蓝光她便是五百年前的女娲后人冷颜 “九蟒难敌水玲珑之力”旁边那穿着道袍的男子大声喝道似是提醒冷颜时刻准备进攻 青征和青虚对视一眼 那男子身上穿的确是乾清派的道袍无疑 就在九条巨蟒一一倒下之时冷颜腾身而起持着蛇头权杖攻向水玲珑道士也随即跟上两人左右互攻与水玲珑展开大战 此刻的水玲珑并不像是什么保卫人界的仙家宝贝反而像是发狂的魔头倾泻着一腔怨气天地被乌云覆盖电闪雷鸣娲神大殿地底的炎火喷涌而出煞气倾覆 就是在冷颜与水玲珑大战的几日夜里江湖上不明真相之士动乱四起很快结成同盟举兵攻上思幽崖那时候的映月教结界还未完全结成尚处于脆弱之中若非山上常年被煞气笼罩人界也不会按捺这么久才下决定斩草除根此刻疯狂的人群已经顾不得这么多数十万人涌上了陡峭的思幽崖直逼映月教总坛 那时的惨烈场景紫鸢记忆犹新但也就是在那一刻她见到了他她失去了五百年的那个人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幻景之中并未出现思幽崖上的场面只是冷颜与水玲珑缠斗数日渐渐力不从心败下阵來女娲大神的石雕忽然绽放万丈光芒将冷颜笼罩其中冷颜如同焕发新生一般高举蛇头权杖口中发出呐喊整个人化作了一团光倾覆天地 当一切归于平静冷颜的身体自逐渐消散的光芒中缓缓坠落她的手掌中紧握的是一团柔和的莹白光晕 “冷颜”道士跌跌撞撞地冲上前将她抱在怀里 冷颜抬起胳膊來将水玲珑捧到他面前断断续续地说着:“你曾经说过你修道是为捍卫人间正道不会被私情牵绊……我身为女娲后人更不该耽于儿女私情如今为我的责任而死是我的宿命可是……我真的好想……做一个普通女人……活一次” “小颜……” “这辈子我沒有机会了……如果、如果我不是女娲后人如果我能有來生多好……”冷颜的眼角无声地淌出两行清泪她强撑着将水中的水玲珑递给他眼中不舍的却是他的面庞 “小颜撑住别死”他的眼眶红起來拼命摇晃着冷颜的身体 但她的目光已然涣散得看不清一切包括他眼底决堤而出的爱和痛 “交给……符灵……”她握着水玲珑的手抬起到一半在她闭眼那一刻疏忽坠落像一只断翅的蝴蝶再无生气 “小颜小颜我错了……我错了你醒來醒过來啊”道士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回荡在片片幽竹之中却再也唤不回逝去的灵魂就像无法唤回正从林间吹过去了的风 水玲珑在冷颜的掌中轻柔得像一片羽毛 紫鸢一动不动地盯着它脑海里思绪如潮涌动仿若一个浪头拍过來她终究沉入深不见底的海就在她站立的地方星辰变成巨大漩涡吞噬了她的身影 “丫头”莫思幽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瞬间眼前一花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 第25章 魔境幻海 紫鸢觉得头疼欲裂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努力地睁大眼睛打量四周只看见满目都是嫩绿的色彩 怎么回事她明明是站在乾清幻境的虚空之地里周围除了黑暗就是橘黄的星光哪來的绿色 不仅如此在碧绿的尽头还蔓延着一片无边无际的湛蓝唯一与之相连的是脚下的这条笔直的河流说是河流却比河道要宽广得多水色也如同海一样呈浅蓝色向远处延伸着深蓝 看到这些紫鸢忽然打了个寒颤脑海中意识到了什么 梦是那个梦 可是她根本就沒有睡觉怎么会进入这个梦中难道自己在虚空之境里面又晕倒了吗 她还隐隐地记得她当时正紧盯着五百年前的画面里散发着萤光的水玲珑那块宝石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像一个人影……摇了摇头紫鸢觉得自己有些魔症了大概是因为虚空之境乃是乾清派灵气深重的地方不是自己这魔身该深入的 揉了揉太阳穴紫鸢继续环顾四周每一次进入这个梦中都好像是接着上一次的时间在继续这梦境她越來越觉得这可能并不仅仅是一个梦而是某种预示所以对于这芳草甸中的一切她都格外谨慎起來生怕错过了什么线索 这个频繁出现的梦是想告诉她什么还是想指引她去做什么吗 怀着这样的心情紫鸢终于挪动了一下脚步 她的双腿踩在水中明明沒有踩到底身子却并沒有往下坠她也是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前几次都是迷迷糊糊的被梦境左右着但这一次她好像是自由的脑子里的思路都很清楚于是她尽力回想前几次梦境中出现的场景 上两次连续的梦中她好像在水里看见了什么东西白色的、像一团光当她伸手去触摸的时候却被拉进了水底然后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对自己轻声地说话 “回家吧……” 对了是回家 若璃浑身一震赫然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这片奇异的天地 为什么会听到那样的话这里……是家她的家 不可能 若璃想到了魔界那个被炎火炙烤着的世界那个让莫问眼中永远带着心痛神色的世界那才是她的家啊 “莫紫鸢你是魔这里怎么会是你的家”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忽然怔肿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里是从前的魔界” 大祭司曾经说过在炎火降临之前魔界是一个很祥和静谧的世界六界之中以人界的风景最为秀丽神界最为飘渺妖界和仙界都太过分散不成系统鬼界这个地狱是沒人想去的而魔界则是介于人界和神界之中的存在 魔和妖一样是神农氏的后代应该说最开始的时候世上有的只是妖而沒有魔女娲造人神农造兽但神农的寿命太短來不及赋予兽界更多的力量以至于受到女娲庇护的人界开始凌驾在兽界之上一些不甘欺压的兽物在长期的反抗之中接受天地之灵加上自身的修炼渐渐演变成了如今的妖 但正如所说妖界太过分散不成系统根本不能抵抗团结一致的人界于是所谓的反抗成效微乎其微直到后來妖族出现了一位伟大的兽人领袖 蚩尤他带领妖界与人界的炎黄帝展开了长久的对抗数次大战后來人界借助神界的力量打败了蚩尤 为了保存实力蚩尤拼尽自身最后的力量让大地裂开带领他的残余部众遁入地下又化作了蚩尤魂庇护此界地底煞气深重这些妖兽千万年來吸取煞气便逐渐成为了如今的魔魔界的力量因为地底煞气和蚩尤之灵的支撑远远超过了当年起源的妖族所以魔瞧不起妖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瞧不起作为同族的他们当年的不团结和不反抗 人魔两族的争斗渊源远远不止莫问千年前挑起的大战那么简单 但不管是蚩尤率领妖兽与人界对抗还是莫问带领魔族大军征战人界都不过是为了替自己的种族争取更多生存的机会深埋在地底、与世无争多年的魔界被一场突降的炎火吞沒从此成为无人居住的炼狱多少魔民无家可归流离失所…… 莫问拼尽一生就是想让他的臣民能够有一个安居乐业的地方最终却赔上了千年的囚牢和寂寞 “这里好像有魔气……”紫鸢低头向水底看去 那股气息就是从水底传來的 就在紫鸢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的时候水底忽然爆发出一阵惊涛两个人影破水而出无数凌厉的气流乱窜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那两个人影连同紫鸢一起卷在水波涌动的漩涡之中 芳草甸就像被狂风吹过碧绿的草叶倒向一边几乎要被连根拔起那些被折断的紫色小花随着漩涡的巨大力量飞向空中在四周漂浮飞舞将这蓝色的天幕装点成了紫色的幻梦 紫鸢仰着头看着漫天飞舞的花朵一朵一朵的紫色也装点着她黑色的长发 她静静地站着看清楚了在漩涡之中打斗的两个人影 那个男人穿了深蓝色的华贵长袍衣袂飞扬手中握着三叉戟架住对面女人手里的那把箜篌他的面容冰冷得像最深的海底里的水眼角眉梢染着毫不掩饰的桀骜好像是天底下最骄傲的神灵 他的身上的确是散发着神力而他对面的女人就是紫鸢感觉到的魔气的來源 这是一场两个神魔之间的争斗 紫鸢眉头微蹙更加仔细地看那个穿着紫色纱裙的女子狂风正吹着她乌黑的长发遮掩她的面庞依稀可见那殷红唇瓣微微翘起像小小的花朵绽放 面对气势汹汹的蓝衣男人女子非但沒有畏惧反而是勾唇笑道:“瑘罗你要是输了就娶我吧如果我输了我就嫁给你” 无赖的口气倒是让紫鸢想起了一个人 唔一个人……不就是她自己吗 紫鸢愣愣地眨巴了两下眼睛觉得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蚌精本将是堂堂的上古之神岂能与你这妖魔为伍”男人轻蔑地说 女子冷哼一声继续耍无赖说:“什么蚌精妖怪才叫蚌精本姑娘也算有最古老的魔族血统了好不好要不是为了守着这魔境幻海的缺口魔界还轮不到莫问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做主呢这地方几万年都沒有第三个人影无聊得要死咱俩做个伴不也挺好” “魔女少废话今日你敢越界本将绝不放过你”被称为瑘罗的男人用高高在上的傲慢神情看着魔蚌女似乎一定要与她争个高低 堂堂的上古神将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区区的女魔头 但让紫鸢心惊的却是魔蚌女口中说到的“莫问” 那个女人是魔 比莫问还要古老的魔 “越界还不是为了见你”女子挑着笑容继续勾.引这个冰块一样的神将瑘罗 瑘罗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神色嘴里毫不留情地说道:“胡言乱语”说罢毫不留情地用手中三叉戟向魔蚌女刺去 女子弹出一丈多远持着手中箜篌妙手轻弹一串凛冽清音化作魔力袭向瑘罗抵住他三叉戟的进攻瑘罗的招式越快她弹琴的速度也越快 紫鸢盯着女子手中的箜篌皱起了眉头 很快她就想起了是哪里不对劲她第一次见到这把箜篌并非是在这个女子手里而是从莫问手中接过它 在她两百岁生日那一天莫问将那把箜篌送给她作为礼物那是他第一次送她礼物紫鸢视若珍宝她修习的法术便是以这箜篌为武器后來和莫问赌气她将那箜篌砸成了两半然后跟师傅冷战了整整两个月 最后她服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还记得她紧紧地抱着他在他怀里哭着说她错了而他轻轻的叹着气抚摸她的长发手中幻出了完好无缺的箜篌 要修复那把被砸成两半的箜篌会耗费莫问几百年的功力 所以紫鸢怎么可能认不出它來这个魔蚌女手中的箜篌并非只是和莫问送给自己那一把长相一模一样它所发出的每一道声音和蕴含的力量都证明了它们根本就是同一个物什 也就是说莫问送给自己的箜篌是从这个女人这里得來的吗 紫鸢冥想之时忽闻得空中的女人惊叫一声手中的箜篌飞了出去她脸色惨白地向草地坠了下去 瑘罗的三叉戟正飞速向她胸口刺去他似是沒有想到会发生这一幕眼中迸发出惊惶神色拼力收住力道飞身上前去抓她的胳膊 “珠儿 时光仿佛在那一刻静止当他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了怀里紧紧相拥贴近的面庞四目相对风让他们的黑发和衣袂纠缠在一起不可分离 “为什么不还手”瑘罗轻皱着眉头看着怀里倔强的女人 她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活着只能让你讨厌我我宁愿死” 瑘罗冰冷的面容一点一点融化成了满目柔情 紫鸢也是在这一刻看清了女人的脸和自己竟然是一模一样 ------------ 第26章 夜探藏书阁 如同被雷击中的电流瞬间传遍全身让震惊的紫鸢浑身麻木不得动弹 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好像忽然有一只手拉着麻木的紫鸢在风中飞奔起來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越來越模糊时间和空间都是那么的不确定她垂眸看着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却看不清对方的身影只隐约地看见一抹浅蓝她就莫名安心地跟着他的脚步在未知的虚空里奔跑 这一路奔逃耳畔呼啸生风让记忆也跟着飞快地流动起來 那些年那些年她抓着谁的衣角这样奔跑想要追上他的脚步 那个人是那个人 紫鸢眼中的画面慢慢变得清晰在她的眼眸里勾勒出那熟悉的轮廓一点一滴分毫不差她所了解的关于他的一切都在眼前一一展开他弧度优美的下巴就近在眼前伸手可触 一路奔跑的莫思幽撞开房间的门将紫鸢抱紧屋里 “幽哥哥……” 她楠楠地叫了一声横抱着她的那双手臂就忽的一紧 莫思幽小心地将她平放在床上半跪在床边握住她的手 “丫头你醒了你有沒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莫思幽急切地问道声音有些许哽咽 紫鸢看着他因为担忧而发红的眼眶心里冒出一丝酸涩靠上去贴近他的胸膛莫思幽见她靠过來便顺着让她枕着他的手臂将她搂在怀里许久不言他不知道能够说什么但这样拥着她感觉到她真的在身边他就安心了 脚步匆匆跟來的金菱站在屋外看到这场景也自觉地停住了脚步 “我又晕倒了吗”半晌紫鸢才轻声地问 莫思幽摇摇头说:“不是你刚才在密境走火入魔差点被卷进虚空之中若不是我及时抓住你……”莫思幽回想起那一刻他被她拽入了一条黑色的隧道之中手边仿佛就是流动的时光他们相遇的每一个片段都在四周回放 紫鸢站在黑色的甬道之中仿佛着了魔一样呆呆地往前走 莫思幽冲上去抓住她开始往反方向奔跑他也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跑出多远周围的一切都无法衡量时间和空间的流转直到他看见一束微光撞破那团光之后他们终于回到了进入密境的石碑前 如果那时候他沒有及时拉住她在那条狭窄的时空甬道之中她会一个人呆呆地走到哪里去…… 莫思幽想着心口发怵更紧地抱着她心跳剧烈起伏 不止是莫思幽当时在场的另外些人都被吓得不轻 “姑娘感觉怎么样了”青徽看紫鸢并无大碍只是脸色有点苍白松了口气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拿了乾清派炼出的补单给紫鸢服食 本來紫鸢是不想沾染乾清派的任何东西但对方一片好心故作推脱反而显得有问題好在这补单的确是个好东西增气补血服食之后身体状况恢复了很多紫鸢高兴的是她的修为正在慢慢恢复而这补单恰好助了她一臂之力一旦她的功力完全恢复这小小的人界便沒有几个能让她放在眼里之人 魔单单从武功修为來讲自然是要高于人类何况她还是莫问的亲传弟子但紫鸢还不至于骄傲自满得失去分寸比如乾清派这几个道士就让她不敢小觑 下午时分紫鸢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莫思幽便随青徽等人去往大殿议事今日在秘境中看到的那些画面已经足够证明水玲珑还存在于世而且就在五百年前那位道长手中 想來他们应该是去分析那个道士 他们走后紫鸢睁开眼静静地躺在床上待到了暮时这一下午她都在心中谋划到底要不要去冒险一次但是想到那个非同寻常的梦境紫鸢还是想要弄个清楚在弄清楚这件事情以前她不能轻易告诉任何人毕竟这个梦里包含了一个魔女还提到了莫问…… 那魔女珠儿口口声声说如果她不必守着魔境幻海的结界口魔界就是她做主 所以紫鸢想要知道魔境幻海究竟是什么地方一个比莫问还要厉害、资历更深厚的魔女一定要呆在那里更奇怪的是魔女和上古神将竟然在那个地方能够共存…… 紫鸢想有一个地方也许能解开她的困惑 乾清派作为历史源远流长的修仙门派不但是天下第一道派也拥有号称为天下第一阁据传里面的藏书不计其数囊括六界各方面至于是如何一个全面法紫鸢还沒有见过自然也不会妄下定论对她來说一个真正的藏书阁不会倒向一家之言更不会把某些事情藏着掖着 比如千年之前那场人魔大战人界真有一本藏书敢写下事实吗那背后的种种缘由人类敢于承担吗 紫鸢站在藏书阁中随手翻几本书觉得好笑 她从休息的房间出來望了一眼乾清派中最高处的建筑很轻易地便找到了藏书阁既然敢称天下第一就不能名实不符不是她摇身化作一团光晕很快避开众人耳目直接进入了藏书阁最高层 第六楼 在乾清派紫鸢不敢太过张扬稍稍运用魔气也只敢限制在很短的时间内好在从出來的地方到藏书阁并不远紫鸢进了藏书阁之后就迫不及待地翻找起來 关于魔境幻海她也不知道应该在哪个类别寻找说起來都分门别类按照六界分为六层最上面这一层是关于神界的藏书紫鸢之所以停留在这一层就是因为那个梦中出现的男人自称为神将 既然是神将应该会有什么记载吧 至于那个魔境幻海紫鸢是不知道应该从何下手那个地方属于神界还是魔界 所以紫鸢决定先从线索清晰的神将入手 书架上关于上古之神的记载也算不少了但大多就纠结在三大主神 伏羲、女娲、神农上有时候紫鸢就不明白了神农明明是妖魔之祖而人类又一向贬低妖魔却为何要将神农奉为敬拜的神明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紫鸢心里清楚对她來说时间很紧于是手越翻越快但找了一圈之后却并沒有看到任何关于所谓瑘罗的记载她翻开最上面的一本《诸神志》上面将盘古开天辟地以后最初形成的一批神灵都记载了下來紫鸢以为找到了一丝希望但翻到最后发现书中列出來的神灵比序言中提到的少了一人 “怎么会有空白页难道……最后有一个神被抹去了”紫鸢喃喃地自言自语她冰冷的瞳孔之中辉映着怀疑的神色如果被抹去的那一个就是瑘罗那是为什么呢 紫鸢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心里涌起了担心如果她担忧成真到了关于魔界记录那一层可能一样不会有珠儿而她担心的事情在她翻找了整个第五层的人物志之后得到了确认紫鸢有些颓丧两个在神魔界都算得上是不可忽视的人物为何在乾清派的藏书阁中却沒有只字片语的记载 答案或许是她猜测的那样 她想到自己在梦境中看见的那场打斗 若是神将爱上了魔女对于神魔两界该是何等震动的事情紫鸢不知道那时作为魔君的莫问会如何处理这件事但神界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岂能轻易放过 难不成就是因为这样所有人界的资料里都沒有关于瑘罗甚至是珠儿的一丁点线索 如果所有的线索都被销毁了那紫鸢就不会知道自己和那个梦到底有什么联系 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做那个梦绝对不是平白无故 “砰砰”、“啪啪” 外面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紫鸢心中一惊到窗口推开一道缝隙看见下面不少弟子在广场跑动似乎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糟了莫思幽回去发现她不在房间…… 紫鸢旋即化作光团往房间的地方去行到一半忽然一道剑气袭來快准狠到差点刺中紫鸢还好紫鸢及时闪避但听到底下传來众人聚拢的声音 有人高喊:“有妖魔闯山” 紫鸢无法现出真身所以一点也不敢耽搁立马夺路而逃后面一群人穷追不舍尤其是乾清派的弟子一个个都会御剑术即便紫鸢可以化作光团速度上也不过只比他们的瞬息千里快了一点而已 逃至山脚紫鸢化作人形回头看了看那群弟子还未追來但她已经能听到空气中剑流的呼啸声这样想要甩脱他们太费时费力 紫鸢不知道莫思幽是否已经发现她不在房间但事到如今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只有…… 想着紫鸢抬起手掌來掌中带着煞气随手挥了几掌将四周的树林打乱到最后一掌的时候她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 第27章 下一步打算 很快追赶的弟子就追到了林子里來 只见林中满目狼藉隐隐地透着一股煞气残留 “看那是……”一名弟子指着树下瘫坐的紫色身影对其他人叫了起來大家一拥而上仔细一看竟然就是紫鸢因为她是和女娲后人和碧草山庄的弟子一齐上山所以一些弟子认得她 璇尘和璇光也很快赶來见此情景不免大惊两人互看一眼疾步走上前去查探紫鸢的鼻息 “唔……”紫鸢感觉到有人靠近微微张开眼看见了璇尘和璇光 “莫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璇尘满腹疑惑他不单是疑惑紫鸢为何在此还有些怀疑她的身份他们是一路穷追不舍过來的明明先前是追着魔气怎么这一刻看到的却是紫鸢难道…… 他和璇光对视那一眼便是此意璇光自然也明白璇尘的疑虑还记得上次在碧草山庄元宵之夜上紫鸢掐着余观的脖子身上就隐约有一股奇异的气息 那时璇光怀疑紫鸢可能是隐藏身份的妖魔璇尘还未太较真他们沒说也是考虑到紫鸢的名声怕错怪好人后來还同意了她去娲神大殿但现在这一幕让璇尘不禁生出怀疑來了 但紫鸢的嘴角带着血迹她看见璇尘之后立马抓住他的袖子艰难说道:“快、快去追……” “莫姑娘……”璇光也想仔细问清楚紫鸢说完那三个字却是直接晕了过去 璇尘和璇光也丝毫不耽搁就将紫鸢带回山上去 乾清派有人闯入之时莫思幽首先想到的就是去看紫鸢发现她不在房内正着急地到处寻找乾清派中有魔气潜入紫鸢一个人在外乱逛不知有多危险 看见璇尘和璇光抱着病恹恹的紫鸢回來先是一惊接着跟进房间里去 璇尘将紫鸢放在床上一面向莫思幽解释在树林里发现紫鸢的事情一面拿了些乾清派的丹药出來等到青徽这几个老头子來了稍作查看验明紫鸢是被煞气所伤 璇尘先怀疑紫鸢身份也有一点原因是看到她身上有伤方才那妖魔闯入乾清派被青徽的剑气所伤但此刻验了紫鸢的伤却是带了煞气的掌力所伤璇尘心里释怀了几分 好在紫鸢伤势不算重 她也还沒傻到对自己下太重的手青徽叮嘱休息几日服用乾清派的丹药调理就可痊愈 莫思幽松了口气但心情又有些沉重他不过不在她身边一会儿怎么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以后他还怎敢留她一人独处而且他也不知道紫鸢怎么会在山脚下 “莫姑娘好像是和闯进來的妖魔交过手受了伤她应该看见了闯入者”璇尘想到紫鸢让他快去追得到这般结论 但期间具体发生了一些什么紫鸢不醒过來谁也说不清 金菱叹了口气安慰说:“莫大哥你不必想太多等紫鸢姑娘醒过來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莫思幽坐在床沿替紫鸢擦了擦额头薄汗眉头微蹙:“我不关心发生了什么我只关心她的身体只要她能快些康复起來就好” 金菱抿了抿唇莫思幽这么一答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对他來说别的什么都不重要江湖道义正邪是非 她所能跟他说上话的所有事情在他眼里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只是他身边那个人 他眼里只有紫鸢自己还在多想些什么呢 “放心吧乾清派的丹药可以让她很快恢复的”金菱接着说了两句就知趣地退了出去 夜色正朦胧春日深夜空气中仍有一丝凉意 金菱出去就抱了抱肩她沒有离开太远走着走着不由自主就停了下來她给自己找着借口怕自己离得太远他们需要帮助找不到人毕竟紫鸢是女子而乾清派里女弟子不多大概是修行过于辛苦又枯燥无味很少有女子会选择进入修道门派 金菱站在树下仰头望着一弯淡黄的月 别人可以有选择同样是女子同样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她却沒有除了责任什么都沒有 五百年前的幻景里冷颜说的那番话就像巨石投入金菱心底激起千层涟漪 女娲后人肩负的一切是从血统上决定的就像皇帝的儿子就得肩负天下重任从來沒有人问过她们要不要而这十几年來金菱受到的都是圣姑义正词严的教诲耳濡目染凡是都从人界的最大利益考虑竟从未考虑过自己 现在想起那一日在碧草山庄老乞丐跟她说的话一字一句忽然无比清晰 “……女娲后人并非救世主为天下苍生而活为世间正义而活却从未想过为自己而活小姑娘你可有想过自己的人生” 如果她不是女娲后人她的人生会是怎样 看着紫鸢能够无所顾忌地追逐自己的爱情可以和心爱之人撒娇不需要担心哪里有妖魔作乱也不用担心人界哪一天可能会毁灭……她是一个幸福的丫头幸福得让金菱有些嫉妒紫鸢所拥有的一切金菱都无法拥有包括莫思幽 金菱心里“咯噔”一下懊恼自己如何能产生这般龌龊的想法 紫鸢是莫思幽承认的妻子啊他们俩已经同房而卧她怎么还能对莫思幽这样一个有妇之夫怀着非分之想可是她却静不下自己的心來忍不住地要去想他的脸、他的身影、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声音…… “金菱姑娘还在这里” 刚想到莫思幽他的声音就响了起來 金菱惊了一下心底闪过几分慌乱忙收敛了思忖神情向莫思幽点头:“这乾清派山高清静好像离天更近了一步你看那月亮是不是要比山下更大一些就连月光也好像伸手就能摸到呵呵我是不是矫情起來了” 莫思幽还是第一次看到金菱像个普通女孩子一样笑 平日的她似乎被女娲众人压抑得太紧了他摇了摇头顺着望了一眼天虽是残月但今夜无云遮掩好像月盘也真比平日大出许多 “对了你怎么也出來了”金菱望向莫思幽 他的视线收回來扭头用深邃的眼眸看着金菱他的眸子如墨星一般点染着碎光竟是让金菱看得怔愣她赶紧别开目光不敢再看她怕自己会陷进去 莫思幽并未深想金菱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慌乱神色因何而來抑或他根本之道却熟视无睹他脸上的表情仍旧平静可以说是冷淡 “如果找到水玲珑你真要催动它熄灭碧草山庄的炎火么” 听莫思幽这么问金菱有些不解他们來到乾清派打探这一切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个 “青徽道长不是说了吗烟火不灭恐会殃及整个人界我身为女娲后人责无旁贷”金菱语气坚定地说 “女娲后人也是人啊”莫思幽喃喃轻语幽深的眼眸中涌动着一丝让人看不分明的光晕 金菱愣了愣望着莫思幽清峻的侧脸 顿了顿莫思幽接着说:“虽然是这样的情况但在那幻景之中你也看见了连你的先祖都无法驾驭水玲珑你真的可以吗” “你……是替我担心”金菱心底按捺不住地涌出淡淡的欣喜这是他第一次这样问她也是第一次有人替她考虑问一句“你可以吗” 莫思幽看到金菱眼中有不寻常的色彩未免她胡思乱想他的脸色立马冷却了说道:“后山炎火是因我而起若有任何无辜之人因此丧命都将是我的命债” 这句话将金菱心里某些东西击得粉碎哪怕是一丝朋友之间的温情他也如此吝惜 金菱深吸一口气答道:“与你何干灭炎火是为天下苍生即便是我死了也是为天下苍生而死不是为你你别多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罡胤道长 如果他真的还在人世的话” 刻意划清界限的澄清一來是要让莫思幽不必有什么负罪感二來也是提醒自己不要再有非分之想至少给自己留一点最后的自尊 莫思幽无意去揣测金菱的女儿心思目光幽深地说:“不管他是否活着只要水玲珑在我就一定要拿到” 他对水玲珑近乎偏执的态度并未引起金菱的怀疑刚才他也说了不希望有无辜的人因为炎火出事大概就是如此才对水玲珑志在必得 只是那个叫罡胤的道士下午与青徽等人在大厅整理了记录之后得知乃是五百年前乾清派的入室弟子天分极高一心修道在当时的乾清派可算是未來掌门的有力人选但动乱之后他就与水玲珑一齐消失了…… 与青徽他们商议之后莫思幽打算去那道士的家乡碰碰运气不是说人都有恋乡情结不管走得再远终究也是要回去的即便那道士不在老家陈州相信那个地方也会找到一些线索 古老的陈州城郊幽森的暗室里一抹黑影站在棺材前棺材盖半开黑影抬起手臂缓缓倾倒着手中的瓷瓶一串血珠滴在了棺材里躺着的无头尸身上…… “远古的灾难啊和怨气一起苏醒吧”幽幽女声飘散幽室 ------------ 第28章 古城有鬼 陈州是一座古城比碧草山庄的历史还要悠久在很多年前它还不叫陈州后來朝代更迭一位陈姓将军死守城门誓死不降也给逃难的百姓争取了转移的时间最终血洒城楼 当地的百姓为了祭奠这位陈姓将军于是将这座城更名为陈州新登基的皇帝也佩服这位将军的赤诚因而也大笔一挥准了此事 现在陈州已是一片繁华的徒弟车水马龙的喧闹掩盖了曾经纷飞的战火的痕迹陈州似乎已忘记往日的伤痛走向新生 但这仅仅是白日走在街上时紫鸢所能感受到的等到酉时天还沒全黑街上人却都是脚步匆匆地回家落锁连商铺也全部关闭 看着他们匆忙的脚步莫思幽皱起眉头随手拦了一个人询问 那人看了看他们三人一脸担忧地说:“几位是外地人吧赶紧找个客栈住下來吧等到天黑城里就沒有地方会开门了” “为什么会这样”紫鸢看出那男人脸上有欲言又止的恐惧很是不解说來陈州这样一个繁华的大城却拒绝了灯火绚烂的夜晚怎么想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可是那男人看着越來越黑的天更加惶恐地说:“天一黑街上的冤魂就会出沒成群结队的你们这些外地人快去找地方躲一躲吧” 说完那男人就急不可耐地挣脱了匆忙离去 这三人交换了眼色虽还不明情况但稍作商议莫思幽认为应该照那男人说的找个客栈先住下 此刻陈州的街道上已是黑灯瞎火一片天渐渐地沉了最后一丝光影游曳之时他们总算找到落脚之处这也是最后一家还开着的客栈也只剩下半扇门未关 莫思幽抵住门板向从门板后探出一个头來的掌柜沉声道:“住店” 那店家将他三人打量一番客栈中的灯光透出去将他们的灰影在暗色的街道上拉长了店家确认了什么一般点点头对他们招手用略微沙哑的声音慌张地说:“快进來吧” 客栈里还是点着烛半明半暗厅里的桌椅板凳都收拾整齐空无一人 莫思幽环顾四周这样的寂静总让他习惯性地警惕 “只剩下一间房了几位只能将就一下”掌柜的在柜台上翻阅着住房记录然后抬起头來对他们三人抱歉地说了一句 莫思幽对称轴并不怎么熟悉这地方商贾繁荣但很少参与江湖之事也沒有什么成气候的武林门派在此不过他方才看过这客栈很大少说也有二三十间房居然只剩下一间 “最近陈州很多外地人吗”莫思幽看似无意地追问了一句对于身边未知的事情他会尽可能地了解更多 客栈老板笑眯眯地说:“跟你们一样是今天才进城來的风尘仆仆的二十來号人都是些南方走生意的把这客栈的房间都快住光了” 紫鸢看那掌柜的双变成银锭子了想來这一笔他赚得不少不由好笑她忍不住打趣说:“今天进城的时候我见城门口贴着告示说是近來有一伙边疆的逃兵向内地流窜掌柜的你可要当心点” 掌柜的连连摆手诚惶诚恐地说:“小姑娘可说不得不吉利的话这地方阴着呢当心给自己招不自在” 紫鸢虽然怕那些东西但还是被掌柜的逗得发笑 正从楼梯上下來的一双长靴听到他们的对话脚步一滞 莫思幽听到这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斜睨了楼梯间一眼 楼梯上站了个从二楼下來的彪壮的男子 莫思幽只是淡淡打量一眼沒有露出多余的表情眼底却是闪过隐晦色彩 那个汉子虎目一扫沒有搭理这三人径直对掌柜的吼了一句:“掌柜的给楼上第三间房上几个酒菜爷几个饿了找点宵夜吃” 掌柜的连忙作揖说:“哟客官对不住了店内打烊了大厨都已经回家了这会儿沒人给弄酒菜而且厨房在后院小的也不敢冒险穿过院子去厨房还请见谅啊……” “废什么话让你弄点酒菜來就这么罗嗦怎么怕爷爷们付不起钱你这生意还想不想做了”那汉子蛮横地说 金菱看不惯了正想出言阻止却被莫思幽不动声色地拽住她看了一眼莫思幽虽然不明白他心里在考量什么但他的眼神明白地提醒她不要多管闲事 金菱只好忍下这口气只是她心里有点疙瘩莫思幽好歹也是堂堂的碧草山庄四弟子遇见不平就这么忍气吞声不过她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他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莫思幽不想节外生枝是对的 紫鸢微眯眼眸眼角余光瞥着莫思幽的表情有一丝深邃光晕闪烁 掌柜的无奈求饶说:“客官你就放过小的吧现在这时辰真不能出去啊” “你”蛮横大汉眼睛一瞪几乎是要发怒的模样 好在他后面有人开门喊了一嗓子:“阿虎” 这蛮横汉子看了一眼从房间里探出來半个身子的同样也很魁梧的大汉刚才飞扬跋扈的神情收敛了许多 后面这男人不悦地皱着眉头粗声粗气地吼道:“大晚上的你闹什么闹忘了大哥的嘱咐吗吵着弟兄们休息明天还怎么赶路” “二哥……”蛮横大汉的语气也连同软了 “回房间去”后來的男人毫不客气地喝了一声那蛮横汉子虽还有些不甘愿摸了摸肚子究竟还是乖乖地转身上楼了 金菱失笑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后來这男人也沒再多说什么径直关了房门 金菱还不悦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好沒礼数的人”刚才若不是莫思幽拦着以她的个性怕是真要出手教训那个家伙了 掌柜的松了口气给紫鸢他们赔个不是紫鸢想起他刚才那副宁愿得罪客人也不肯踏出这房门半步的模样在他眼里好像外面的世界就是人间炼狱一般难道这陈州古城一到半夜真有那么恐怖 金菱也实在是很好奇上了楼就在房间的窗户边上推开了一条缝往外瞧 千家万户都是门窗紧闭空荡荡的街道沒有一点生气风轻轻地吹着将几许屋檐下的空灯笼吹得不停摇曳遥远的地方不知是风车还是什么在缓慢地低沉地嘎吱响着 深黑的天幕不知何时聚拢了几朵硕大的乌云遮蔽清冷的月色 所有的喧嚣都随着乌云的逐渐浓密而安静下來仿佛已然陷入沉睡 “你们俩睡床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到街上去打听方家的消息这个地方有些不寻常不宜在此耽搁”莫思幽一边铺床一边说着打算 自从与紫鸢同房一起睡之后他习惯了将床铺得暖一些尽管这样并不能让紫鸢身上的温度升得更高 紫鸢看了看在窗下发呆的金菱心里其实并不愿和她睡在一起对女娲后人紫鸢是打心眼里抵触的如果不是带上她更方便行事也多了个不弱的帮手她才不想和金菱同行她问莫思幽:“那你呢” 莫思幽站直了身子揉了揉紫鸢的头发他俩的身高在这样面对面站着的时候让他的动作能够格外顺手轻柔且充满宠溺的意味 “这地方古怪得很我得守夜你们俩好好休息就是” 紫鸢知道她再说这个莫思幽也只会说他习惯了值夜就莫思幽而言轻易地熬上三四天也不是问題每次紫鸢见他熬夜都不禁想如果是她一定会精神衰弱的 紫鸢又问道:“幽哥哥你说的古怪是指屋子外面还是这店里住的客人” 莫思幽看着她氤氲着疑问的清亮双眸嘴角微勾不知是想安抚紫鸢还是一抹玩味的神色 “为什么这么问” “你知道刚才那两个人并不是什么普通商贾对不对他们这样隐藏身份可能來历不简单”紫鸢老咯事实地回答了莫思幽的问題 莫思幽微敛目光眼底含着深沉神色“你也看出來了”他轻皱的眉头是惯性的思索神情和常年保持的警惕 紫鸢一边伸手揉开他眉心的结一边不以为意地说:“早看出來了那两人的肤色黑中泛红皮肤粗糙明显是常年居住在北边边疆地域的人哪像什么南方的商贾啊而且先前那个人走路都沒有声音的如果内功修为绝不可能是一般的商人” 听紫鸢分析得头头是道一脸认真的模样莫思幽情不自禁打趣道:“变聪明了嘛” “什么变聪明了是本來就聪明~”紫鸢撅着小嘴说脸上泛起自恋的得意神色“以前是想你有更多表现机会让着你來着” 莫思幽忍俊不禁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反正一碰到她他的笑点就低了不知道多少倍看着那一双粉嘟嘟的小嘴都可以挂一壶酱油瓶了要不是顾及着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他一定低下头去啄她的唇瓣一口 不过莫思幽想到金菱才注意到她在窗口站了许久了 暖黄的烛光透过了轩窗的缝隙让一片漆黑的街道稍微有点光影 乌云遮蔽了古城上空整个陈州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 金菱的视线是一直停留在黑暗中习惯了黑夜很多东西便看得清楚些了加上眼前的这一点微光她看见从不远处的小巷弄里一颤一颤地生出密密麻麻的绿色的光团來 ------------ 第29章 阴兵过路 被夜色笼罩的陈州古城,前一刻还是夜深人静,好像睡熟了一样.下一刻,那些从暗处里源源不断涌出来的绿光,就充斥了整个街道和每一条巷弄。 金菱当然不陌生,这些跳跃的鬼火! 接到巷弄间“行走”着的,是一对对整齐划一的官兵。他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忙碌地小跑,好像在紧张地安排着什么。 金菱皱起眉头,发现他们似乎正往城门方向聚集。 绿色的鬼火在夜色中跳动,将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照得通亮。被打破的安静中,好像交杂了匆忙的脚步声、喊叫声,还有一些噼噼啪啪的嘈杂声。 “这些是……”金菱在心里想着,好奇地皱着眉打量窗下的情景。因为只有一条小缝,她看不到更多,便想将窗户推开一些。 “吱――”的一声轻响,原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在这夜半三更的时刻,一片从遥远的时空中传来的种种混合着虚幻声响的嘈杂中,这唯一真实的响动,就如同在湖面上投下了一块石头,阵阵涟漪! 正从楼下经过的一队官兵,全都闻声抬起头来,用惨白的脸仰望着二楼的光晕。不过片刻功夫,那些衣冠整洁的官兵忽然变成了狰狞的恶鬼――有些血流满面、披头散发,有些只剩残肢断臂、衣衫残破,有些甚至连头颅都只是勉强连在脖子上。 恶鬼们像风一样的,快速地飞扑向这一团光源。 金菱蓦然睁大眼睛,吓得连连后退几步。 被阴气撞击的窗户,剧烈地摇晃,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来,眼看着那些恶鬼就朝窗缝涌了上来,凶猛阴狠,口中发出凌厉的嘶喊声。 莫思幽最快反应过来,一把将金菱扯到身后,没有任何的迟疑和怜惜,甚至动作有些粗暴。他手中的玉笛飞快旋转,凛冽的光像刀子一样飞出去,将快从窗户爬进来的厉鬼打退驱散,然后迅速地关上了窗。 “呜……呜……” 屋外一时间充溢了铺天盖地的叫喊声、哭泣声、讨伐声…… 窗户好像被无数只手拍打着,“砰”、“砰”乱响,好像随时会被撞开。而用黑狗血画在窗框上的,横跨两扇窗的符咒,将重重阴气阻隔在了屋外。 那不知已刻画在此处多久了的,原本暗沉得像睡了几百年的符咒,忽然鲜艳如初,甚至那黑狗血还会向下流淌一般。 原本幽静的夜更加喧闹了。即便是隔着窗户,也能感觉到整个客栈被群鬼包围! “噔噔噔……” “咚咚咚……” 客栈的楼道里发出杂乱的声响,不断有门开起又合上,过道上匆匆的脚步声、人的叫喊声,交杂在一起,乱作一团,像一锅沸腾起来的粥流氓妖妃。 “你在做什么?”莫思幽没有理会过道上匆忙嘈杂的脚步声,只是有些生气地质问金菱。她垂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 “对不起,我……”一时好奇,没管住自己的金菱,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心里很是郁闷苦恼。不过身为女娲后人,听了掌柜的那些话,她的确想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若陈州真有鬼怪作乱,她是不能坐视不管的。 莫思幽的眉又紧紧地皱起来,用力握着手中的玉笛,指节也微微泛白,显出强压的怒气。若是平日他也不至于如此恼火,但身边有紫鸢在就不一样了――她可是玄阴之体啊!如今招惹到这些阴气重的东西,莫思幽如何能不担心? 紫鸢却好像没有那么担心窗外的群鬼,反而更关心客栈里发生的事情。她扒着门,从缝隙瞧着外面的动静。 二十来个大汉,从二楼的各个房间往外冲,“咚咚”地跑下楼。 大厅里仍是那一盏烛,半明半暗。掌柜的就躲在烛光微弱的柜台下,抱着脑袋吓得瑟瑟发抖。 大汉中钻出来一人,正是先前那个蛮横大汉,劈手就将掌柜的从柜台底下捞了出来,恶声恶气地说:“这怎么回事?劳资睡得正香,外面怎么突然给围了?老不死的,你想干什么?” “不关我的事啊……不关我的事……”掌柜的剧烈地颤抖着,连连摆手,眼睛都不敢睁开片刻。 紧接着有人从楼上跑下来,口中惊恐地嚷嚷着:“大哥,外、外面好多官兵!” 他是对着蛮横大汉旁边的一个个子极高的男人说的,这男人又很是健硕,站在众人中间如同鹤立鸡群,想让人不注意到也难。 那个蛮横的汉子闻言,对着老掌柜就扬起了拳头,骂道:“他奶奶的,你敢报官?” “不是……不关我的事!”掌柜的吓得面色惨白,连紫鸢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虽然紫鸢不喜欢人类,但这样仗势欺人,还是欺负一个老人家,她这个做魔的也忍无可忍。 “老子杀了你!” 蛮横大汉就要对着那老掌柜劈头一掌,竟然没有半个人上前阻止,忽的一道淡蓝波光击中大汉的手背,重重一击!那大汉疼得惨叫一声,登时就放开了老掌柜。 老掌柜摔在地上,还是抱着头发抖,口中喃喃地说:“鬼啊,都是冤魂啊!” 众人此刻无暇顾及他,通通抬头朝二楼看去。 紫鸢不避不让地站在楼道上,一身紫衣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像一朵骤然绽放的昙花。 “狗.日的,谁敢对老子下黑手?”蛮横大汉从地上爬起来,粗鲁地嚷嚷。 紫鸢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说:“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家,也不嫌丢脸?难怪只能当一群逃兵!” 她刚说出这席话,底下一众男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你是什么人?”那个被叫做大哥的高大男人,终于沉声问出口。随即他目光一扫,看见了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另外两人,莫思幽和金菱。 紫鸢耸了耸肩说:“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也不关心你们是什么人。不过,这老头的命,你们得留下。” “凭什么?”高大男人仍旧傲慢,毕竟对方只有三个人,而他一方足有二十几号人,在阵势上自然不会怕了谁举鞍齐眉。 “就凭,他是我们之中唯一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何事的人。”莫思幽接着高大男人的话,幽幽地说道。 高大男人看了莫思幽一眼,对上莫思幽深沉冷冽的眼眸时,这高大男人原本傲慢的神色竟也不禁被震慑三分。 莫思幽眼神里的寒,是骨子里发出来的,便是他如此火热的身体和内息,也温不热。 “大哥,现在外面全是官兵,咱们要怎么办?”说话的男人,是之前被蛮横大汉叫做二哥的那个。 紫鸢暗自想着,看来他们这群逃兵,就是以这三个人为首。要制住他们,只要先提防这三个男人便是。 “这陈州并非什么兵家重地,如此深夜之中,怎么会突然集结了这么多官兵呢?”逃兵大哥皱着眉头深思起来。 地上的老掌柜,好像终于缓过一些劲儿来,哆哆嗦嗦地说:“阴兵过路,是阴兵过路……有人打扰了阴兵,要遭报复的啊!” 金菱闻言,轻轻一震。莫思幽也向她瞥了一眼,有些恼火,又有些无奈。 “什么阴兵阳兵的?你这老头子,想糊弄我们呢?”蛮横大汉说着,又想动手。 这一次,是被他的大哥出手给拦住了。 “掌柜的,你既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且说来听听。如果在理,就饶你不死!”逃兵大哥这样说道,许是觉得莫思幽说的话有理。他们这一群外来客,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人说了,这陈州晚上在闹鬼,当时还只当作是一场闹剧,没想到…… 客栈被嘶喊、呜咽的声音包围着,越来越嘈杂。 按理说,如果周围真的都是些厉鬼,为何自己却一点都感觉不到阴气深重呢?想着,紫鸢开始环顾四周。她发现,在客栈的每一个接缝处,都用黑狗血画了个圆圆的符咒――就是这些歪歪扭扭的符咒,将那些鬼东西阻隔在门外! 金菱这次也同意那逃兵老大的说法,对掌柜的说:“是啊,掌柜的,你把事情说出来,或许我们还有解决的办法。” 掌柜的又抖了好一会儿,见眼前这群人来势汹汹,如果再不跟他们仔细道明原委,怕是自己没被鬼给吓死,倒是被这逃兵给弄死了。没想到,先前那小姑娘的话,居然是一语成谶! 打好了主意,掌柜的就哆哆嗦嗦开始讲了。 原来,外面这群阴兵,就是当年那个陈姓将军和他的部下。那一年的战争格外艰辛,血流满地、尸横遍野。陈将军死守孤城,誓与故国同存亡,虽然底下部众大部分都与他同气连枝,但难免有几个贪生怕死之辈。这几人趁陈姓将军休息时,将他的头割了下来,出城投了敌兵,并将敌军引入城内大肆屠杀! 后来新国建立,那几个杀了陈将军的人得到封赏,其中一人更是因为在后来战功卓著,又善于拍马屁,连年晋升,后来皇帝指了此人来做管辖连同陈州在内的几个省的大官。自那以后,陈州就开始出现了冤魂作乱,那个当了高官的叛徒不但自己离奇身亡,连全家也都跟着暴毙而死! 他死了之后,这一片就清静了,但是那些被唤醒的冤魂,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他们用性命死守的城池,夜里便出来游荡…… “据说后来城中来了个道长,说这些冤魂乃是执念作祟,难以收服,便教百姓们用黑狗血画符,这样夜里便不会受到阴兵侵扰。”掌柜的沉重的叹息声,在死一般寂静的客栈大厅内,涟漪般一圈圈漾开。 但莫思幽脑海里轰然一声的,却是――道长?! ------------ 第30章 平息冤魂之法 “那道长是什么人?” 莫思幽第一句追问的不是什么阴兵作乱,而是掌柜的提起的道士.莫思幽不由自主的就联想到了罡胤。 其实乾清派建派数百年,有过无数陈州祖籍的弟子,何况,天下修道门派也并非乾清一家独存,这个道士也未必就与乾清派有什么联系。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掌柜的都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他茫然地摇摇头说:“都是几百年前的旧事儿了,谁知道哩?倒是有一种说法,说那个道长是现在那个什么修仙门派……唔,乾清派?啊,对,乾清派的弟子。” “乾清派……”虽然只是很不确定,甚至可以说是并无根据的一句话,却仍是在莫思幽心底激起千层lang。他宁愿相信那就是乾清弟子,就是罡胤! 紫鸢听了那陈姓将军的故事,心里有些感概。执念太深,轻易不可化解,这是她的切肤之痛。而她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落雪。但凡一个生命,用尽了全力去守护某些人和事,一旦遭遇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就会化为执念。而这种执念,不伤人,则伤己。 显然,落雪是自伤,而外面那些冤魂…… “这些怨灵已经被激怒,不像一般的鬼魂可以说理,现下我们只能躲在屋中等待天明。否则,若有任何差错,后果都将不堪设想。”莫思幽瞥了一眼金菱。这句话似乎是为了让她长点教训而刻意提醒――如果刚才他没有及时出手,金菱的失误和怔愣,恐怕会害死不少人萌宝来袭,我不当后妈! 掌柜的哆哆嗦嗦双手合十,自言自语地恳求:“哎呀,上天保佑啊,一定不能出什么事!咱们陈州几百年都安好无事,怎么突然会这样呢?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呢?唉!” 金菱抿了抿唇,不知是出于愧疚的心理,还是女娲后人的责任感,她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说:“难道一点解决的办法都没有吗?” 莫思幽一心想着那个道长的身份,金菱关心的却是如何平息鬼怪之乱。在找水玲珑之时,她也无法对民间百姓的疾苦袖手旁观。 掌柜的想了一会儿,说:“这……民间倒是流传着一种说法。说是那位陈姓将军因为失去了头颅,所以无法投胎往生,后来虽然在郊外给他和当年覆灭的守城将士们建立了一座忠军墓,却依旧无法平息冤魂。所以有高人曾说,若是能为将军寻回头颅,也许可以超度这些亡灵。” 蛮横大汉不以为然地叫喊:“嗨!都几百年了,上哪儿去找什么将军的头颅啊?” “听说,被封官的那个叛军,把将军的头颅当成战利品,放在自家宅院里,才引得怨灵报复,一夜惨叫,血流遍地啊!后来那宅子就荒废了,进去的人也都没再出来过,将军的头颅也就留在宅子里了。”掌柜的接话说。 “这么说,只要找回将军头颅,送回忠军墓,就可以平息陈州冤魂作乱了?”金菱喃喃说道。 莫思幽听出金菱的话外音,不由皱眉,“金姑娘……” 他们这次来陈州,可不是为了平息什么冤魂作乱。紫鸢身上的毒在蔓延,碧草山庄的炎火也越烧越烈,当务之急是找到水玲珑,解决燃眉之急! “我必须解决这件事!”金菱坚定地说,双眸中却有着一丝难掩的纠结。她抬头看着莫思幽,想到他在乾清派说的那句话――女娲后人也是人啊! 是啊,她是人,但注定不是普通的人。她身上流淌着神族的血液,就必须承受活着的代价。除非她也像先祖冷颜一样,为了人族大义而死去。 “这是我的责任。”金菱深吸了一口气,才使本有些忧伤的表情波澜不惊,也坚定了她自己的决心。她对莫思幽和紫鸢说:“既然是我的事情,就让我一个人去完成好了。你们,去做更重要的事情吧!” 莫思幽抿唇不语,目光沉得像一座山,落在金菱心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看不懂他的情绪,或许他是在讽刺她的一意孤行,那也没有关系。她的身份代表着什么,又岂是别人轻易能够明白?其实她还有另外一层担心,就是将寻找水玲珑的事情交给他们俩,真的可以吗? 紫鸢看了一眼莫思幽,心中叹一口气。他心里想什么,她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以莫思幽的性子,怎么可能抛下自己的同伴不管,让其一个人去冒险呢?如果金菱执意要解决冤魂的事情,莫思幽绝不可能袖手旁观,然而他又牵挂着水玲珑的事情…… “就凭你们?”旁边的逃兵老大有些轻蔑地斜睨一眼金菱。一个小小的女子,在一群大男人面前说这样的话,无异于当面扇他们的耳光。这句轻视,还把紫鸢和莫思幽两人带上了。 “我们怎么了?”紫鸢挑眉反问,回以不屑颜色。“至少在认定的事情上,我们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不像某些――逃兵。对吧,幽哥哥?” 莫思幽明白紫鸢的意思,她这么说,就是表示她同意加入金菱的决定。既然紫鸢都这么说了,莫思幽也不再顾虑。他没有直接回答紫鸢的话,免得和那群人产生实际冲突,他转向掌柜的问:“那间宅子在城中什么地方?” “莫大哥……”金菱张张嘴,但见莫思幽深色坚定,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心内动容。 掌柜的一听这话,却是吓得不轻,连连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呀,各位都市全技能大师全文阅读!那方家大宅,自从满门暴毙之后,就成了鬼宅,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出来过,你们可万万不能去送死呀!” 莫思幽神色一凝,脱口问道:“方家?” 罡胤道长进入乾清派之前,俗名就姓方! 紫鸢也想到,掌柜的口中的方家,经历过朝代更迭之变,也是五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也就是说,这个方家的历史之悠久,正好符合罡胤那道士的俗家背景! 难道,那就是他们要找的方家? 三人心照不宣,默然交换眼神。眼下于情于理,他们都是得去那方家大宅一趟了,运气好的话,这或许就是一箭双雕。 “多谢掌柜的嘱咐。这鬼宅不管是虎穴狼窝,也总要探一探才知道。”金菱坚定说道。 掌柜的嘴唇翁动,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似乎已经被这几人的大胆吓呆了,连连叹气摇头。 “算我一份!” 这横空而出的声音,让众人一愣。 紫鸢挑眉,看向义正词严的逃兵老大,眼中颇有些玩味的色彩,好像是在说,明明就是逃兵,却想在这个时候学某些人逞英雄? 感受到紫鸢的打量眼神,那老大看了过来,仍是一副傲慢的神色。 “大哥……”他底下那二十号人,纷纷露出犹豫的表情。要知道,那可是鬼宅啊,不比一般的地方!尤其是听掌柜的说得这么玄乎,这些人心里也不免发怵。 胆子这么小,要不怎么是逃兵呢?紫鸢失笑。人类啊! “各位兄弟听我一言。”逃兵老大将双手在半空按了按,那些人便静了下来,静静地望着他。这男人面色沉静,用粗犷的声音说道:“这里的兄弟大都是从军十来年的老兵,最晚的也有五六年了。这么多年来,咱们的兄弟情义自是不必说。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出了那军营,你们也不必再跟着我四处飘泊……” “大哥,你这是说什么话呢?”蛮横男人皱着眉头,听出来大哥这是要散伙的意思。 “阿虎,听我说完。”逃兵老大摇摇头,示意不要打断。“本来,我是想把你们挨个儿送回乡,但这几日仔细想了想,究竟还是觉得不妥。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路,太容易被发现,还不如大家分散了走!这些年,承蒙各位兄弟看得起我赵凯之,叫我一声大哥,这份兄弟情义,赵某铭记此生。若日后有缘再聚,赵某与各位兄弟必定再把酒言欢!” “大哥,你别这么说!咱们一日是兄弟,一辈子都是兄弟。你既然要去鬼宅,那我李虎也不会走!”蛮横大汉红着眼睛,第一个叫嚷起来。 “对,我们也不走!”随即,老二和其他兄弟也附和叫嚷。 赵凯之语重心长,“大家冷静一点!这么多年,我们同生共死,你们是怎样的人,我赵某很清楚。也正因为这样,才不能让你们去白白送死!你们家里都有家人在等着,不像我赵某孤身一人,你们犯不着用性命去冒险!” 然后,赵凯之又一一点出弟兄们的名字,清楚地道出他们的家乡和家中亲人。家人在等待他们回家,这一阵追捕令的风头过后,只要改名换姓,他们就能和家人团聚,过上新生活。 外面鬼哭狼嚎的声音未曾间断,整间客栈仿若处于人间地狱之中。如此可怕的事情,赵凯之实在不愿他们跟他去冒险。 弟兄们都明白赵凯之的心意,一个个红了眼眶,低下头不说话。也不知是因为感动大哥为他们着想,还是为这即将到来的离别而伤感…… ------------ 第31章 探鬼宅 沉默片刻之后,赵凯之知道说服了弟兄们,于是转向了莫思幽三人。请使用访问本站。他的语气仍旧傲慢,冷冷地对他们说:“我赵某是佩服那陈姓将军对百姓的仁慈之心,不愿看他受到如此辱待,难入轮回,才愿去那鬼宅。如果你们不方便同行,我赵某就一个人去。” 这席话是在解释他那一句“算我一份”。但这请求入伙的话,也说得太过冷硬了一点,让紫鸢不满地撅起小嘴。 “你想跟着就跟着好了。反正大路那么宽,我们也管不着你走哪边。就怕你在街上被认出来,反倒耽误了我们行事。” 被一个小丫头说成是拖累,赵凯之岂有不恼之理?他瞪一眼紫鸢,怒气冲冲地拂袖道:“既然如此,赵某明日就自己上路便是!” 说着他就要转身上楼。 “英雄留步!”金菱出声制止。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量,他们要面对的,可是满屋子的厉鬼! 其实紫鸢也知道这一点,更知道金菱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她就干脆逞一下嘴皮子之快,算是报复了赵凯之对女子的轻视。现下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就看着金菱将那小气的男人挽留回来了。 “英雄愿为陈州百姓出一份力,与我们就是同一目标,既然如此,一起行动可以互相照应,也就容易成功得多。还请英雄与我们一同前往!” 赵凯之用眼角余光瞥着金菱,还是那副傲慢的样子,但心底里却是觉得这女人说起话来有板有眼,不像一般女人那样弱质,倒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不过他仍是冷哼一声,嘴上不饶地说:“明日辰时,就在这儿集合吧!” 那口气,仿佛还是在向他的手下们发号施令,说罢,不留任何余地地就离去了。 晚上,各路鬼魂仍旧在屋外盘旋不去,哀嚎不绝于耳。虽然客栈的封印将“它们”阻隔在外,但也闹得客栈内人心惶惶,不得安眠。 金菱侧卧在床,面朝里侧,本想避开让人心烦意乱的鬼叫声,凝神中听到的却是紫鸢与莫思幽的喃喃低语。 莫思幽不睡,紫鸢也不愿上床,陪他坐在桌边。想到第二日要去鬼宅,莫思幽有些不安。他不想紫鸢也去。可是要她眼睁睁看着莫思幽去冒险,自己却什么都不做,紫鸢自然不可能答应。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紫鸢靠在他的肩头,不容置疑地说着。 金菱没有回头,却也仿佛能看到,莫思幽拥着紫鸢的画面。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却永远不是向着她。一抹苦涩涌上心头,她紧闭上发红的眼眶,以为能咽回泪水。但那滴晶莹泪珠,却是从眼角默然滑落。 紫鸢得到的,是她永远也得不到的,而她也放弃了抗争。 这是她的宿命!女娲后人的宿命! 就这么熬到了黎明破晓时,那些冤魂就一起散了。外面的叫声消失时,金菱终于揉了揉太阳穴,松了口气。 她一夜未睡着,紫鸢却是在后半夜时靠着莫思幽睡了一会儿。只要在他身边,她是能够安心的。就是可怜了莫思幽,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搂了她一夜。 但第二日,他仍是精神抖擞,半点看不出熬夜的迹象。 按照掌柜的指引,方家鬼宅并不难找,毕竟从前是大户人家,宅院修得格外气派。但宅院出事之后,阴气深重,连同这一条街也衰败下来。只有少数几户古老人家还住附近,道旁残砖败瓦,基本可以算是荒无人烟。 还未到宅院大门前,紫鸢就感觉到森森寒气逼来。她抬头张望一眼,前面那两尊守门石兽,上面有斑驳血迹,让她有些头皮发麻。可以想见,当时有人挣扎想要逃离,却是一口鲜.血喷溅在兽身上,殒了命。如今,那血迹已模糊得快看不见了,只是有些渗入了石头内部,留下一些斑驳迹象。 四个人停在门口,并未急着进去。大门是掩着的,缝隙间隐约可见一抹衰败之色。 “掌柜的说,相传当年方家灭门之时,全府上下三十余口人遇害。所以这府中怨灵定是不少,大家万不可掉以轻心。”金菱看了一眼挂在门上的已经歪斜了的牌匾,回转头来又看向了赵凯之。 莫思幽自是不用她操心,紫鸢跟着莫思幽,自己就更不用多费什么唇舌,反正她也看得出来,紫鸢不怎么待见她。唯有这个并不算熟悉的赵凯之,尤其是经过昨晚的观察之后,这人傲慢自大,刚愎自用,让金菱放心不下。 若要一起行动,就必须团结一致,但凡其中任何一个人出了岔子,都可能会连累整个队伍! “这宅子很大,我们也不知道头颅会放在哪个地方,得仔细搜索才行,尽量不要惹麻烦。”莫思幽接着提醒一句――都知道他说的惹麻烦,是指什么,也就心照不宣。 只有赵凯之冷哼一声,粗声说:“青天白日的,还怕了这些小鬼不成?你们要是害怕,就不用进来了!”说罢,他就风风火火地大步踏进了方家大宅。 落了漆的大门,被用力推开,发出陈旧刺耳的嘎吱声。 赵凯之丝毫没有介意,直到踏在前院石板地上,才感觉到身上阴风阵阵。这风不像春天的风,倒像是十一二月时,冷得像针刺入骨髓。连赵凯之这样壮实的大汉,也禁不住打个寒颤。 前院正中就是大厅,门破了两扇,里面桌椅凌乱,瓷器碎片满地。 想来那姓方的再怎么炫耀,也不至于把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放在大厅里,所以四人径直去了后院。 当年繁荣之时,方家后院建着山水园林,数十房间坐落其中。如今虽已是凋敝衰败,但杂草疯长,更添几分幽深。 紫鸢将四周打量一番,说:“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这宅子里住了三十几口人,可我们这一路过来却连一具白骨都没见着。” 方家大宅出事之后,这里就被传为了鬼宅,官府倒是勉强派了些人来调查,结果没一批人走出去过。后来连官府都放弃了,将宅子给封掉,更坐实了鬼宅之说。 也就是说,不可能是官府的人运走了尸体,而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赵凯之对紫鸢的问题嗤之以鼻。“掌柜的不都说了?当年这寨中三十几口人都是一夜暴毙,可能是躺在床上死于睡梦之中,在外面看不见尸骨这不是很正常嘛?” 紫鸢白了他一眼,她最讨厌的就是没脑子又很自以为是的男人! “你难道没有看见,这一路上到处都很凌乱,而且血迹森森吗?这足够说明,当时有人挣扎过,肯定不可能全都乖乖躺在床上等死。没有尸体还不奇怪?” “没错。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见大门上有许多抓痕,应有人试图逃跑过。这件事确实有些蹊跷。”莫思幽对紫鸢点点头。 “哼!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畏首畏脚的?”赵凯之对莫思幽哼了一声,就继续往前走了,丝毫没有将紫鸢和莫思幽两人的警示放在心里。 大抵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赵凯之看见前面有房间,就推门走了进去。 开门扬起的风,让房中不少灰尘飞扬。赵凯之在眼前挥了挥手,眯着眼眸打量房中。这房间很大,虽然破败,却看得出曾也装修气派,应该是主人家的房间。 赵凯之瞥了一眼灰蒙蒙的铜镜,觉得里面射出来的光怪阴森,仿佛冷不丁就会从那镜子里伸出点什么来。他感到渗得慌,赶紧避开目光,深吸了就口气平复心情,然后去逐一检查房间里的箱子。 从衣橱到梳妆台,都无非是一些女人家的衣物首饰,都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甚至用手一碰就成了灰。金银珠宝倒是不少,但在这样的地方,赵凯之实在没心情去贪财。他检查一遍,觉得没有问题之后,就匆匆忙忙想要离开。 这屋子里阴冷的气氛,总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好像有一双眼睛从某个地方盯着他一般。 然而就在他转身朝向大门的时候,忽而听到一阵细微的响动从后面传来。 赵凯之脚步一滞,身上莫名地生出一串鸡皮疙瘩来。但他还是壮着胆子回头去看,房间依旧是空荡荡的。 那声音是从床底下传来! 理智告诉他,这种时候不应该靠近去查看。但是隐隐的好奇和大男子的心态,让他不能说服自己就这样退缩。不管是什么东西,他都要去看个仔细才是! 于是,赵凯之就这么犹豫着,慢慢地走近那张大床。 床单遮掩着床底,这后面传来的奇怪的声音,不知是从什么东西上发出的。 也有可能是那将军的头颅希望被人找到,所以…… 赵凯之摇摇头,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将床单撩起来。 黑漆漆的床底,就像深陷在夜晚的陈州一样,伸手不见五指。然一簇亮光却照过来,直对着赵凯之――那是两道阴狠的目光! 赵凯之吓得往后一退,随即就觉得脖子上一紧,近乎窒息的感觉让他浑身上下一点也无法动弹! ------------ 第32章 坟茔 “唔……”赵凯之想要叫出声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低吼他惊慌之中伸手乱抓却是抓住了紧扣在他脖子上的那只爪子 对爪子 那简直不像是人的手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人的手赵凯之用粗糙的大掌紧握着那只纤细得只比鸡爪稍粗的胳膊努力想要从对方的掌控中挣脱出來但即便是他这样的彪形大汉却也无法挣脱那只如此细弱的胳膊的纠缠 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的五根手指死死地掐住赵凯之的脖子让他大脑中迅速地缺氧快要背过气去他叫喊不得、挣扎不得差不多就是等死的份儿了或是因为人临死之际周遭归于一片宁静充斥耳边的呜咽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可以想见当年方家大宅遭到灭门之时这房中人躲在床底却也未能幸免且死得凄惨所以化作鬼混也不免口中呜咽不断 如今对于闯入者厉鬼凶狠无比一看便是要夺人性命 就在赵凯之以为自己一定玩完了的时候空气中“嗖”的一声一道清亮的光飞过來从赵凯之的耳畔擦过去射向床底 “嗷”床底下传來一声尖利的哀嚎那只手旋即松开了赵凯之的脖子 赵凯之一下子跌坐在地拼着最后的力气往后面挪了两下惊魂未定地瞪着床底 击中厉鬼的玉笛就像自己长了眼一样返回到莫思幽手中他站在门口伸手握住玉笛一双清冷无比的眼眸紧紧盯着床底下他也不确定刚才那一击是否能驱散这五百多年的恶灵怕是那东西会再扑出來 听到动静的金菱和紫鸢两人也跟着跑进來看见坐在地上的赵凯之和他脖子上明显是手掌掐出來的红印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算是他们在这间所谓的凶宅里面遇到的第一只鬼了 “赵大哥你沒事吧”金菱走上前去扶了他一把赵凯之这才狼狈地站起身來 他的脸上很有些尴尬和不甘的神情沒想到自己混迹兵营却是栽在了这么一间小屋子里但他看向莫思幽时却不似从前一般倨傲反是很豪爽地拱手说道:“多谢相救” 莫思幽只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俊美的面庞沒有半分多余的表情 金菱看了他一眼知道这已经算是他友好的表现了对于一般的人或许莫思幽连点头都会觉得多余现下他大抵是觉得赵凯之是他们一个队伍中的人既然是一起來就应该保住每一个人 他就是这般即便不是强加在他身上的责任他也会尽力去做尤其是在对待同伴上所以紫鸢也更加了解当他知道兰轩他们受伤的事情时心里是多么地自责那是对于他的一点埋怨现在想來就更不应该了 “幽哥哥”紫鸢打住心里多余的想法叫了他一声有些事情过去了便由它过去好了再想起也只是自寻烦恼现在还能握着他的手就已经很好了何况他们如今还处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看到赵凯之脖子上的红手印紫鸢心下是有些害怕的 “沒事”莫思幽像是看出了紫鸢的恐惧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紫鸢摇了摇头她想说的不是这个她拉住莫思幽的手又看了看金菱和赵凯之皱着眉头说:“你们跟我來我刚才……发现了一些东西” 另外三人显然有些疑惑又有点不安经历了刚才那件事本就紧绷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了更加紧张的漩涡之中谁都不能自已而莫思幽最担心的是紫鸢对他來说便是像要守护全世界一样去守护身边这个女子他心里死死地记着他们现在是在鬼宅 紫鸢顾不得这么多牵着莫思幽的手望花园深处走了一段这让莫思幽微皱起眉头她竟然在他沒有陪同的时候一个人在这地方转悠了这么远 但他还來不及责怪眼前就出现了一副奇怪的场景 这也是紫鸢要领他们來看的 在花园的这片空地上原本栽种的大片花草已经被铲除了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的坟茔细数之下整整三十二个 “这是……”金菱也看得呆住了一双眼眸又是惊诧又是恐慌 每一座坟茔前都竖了木质的碑上面刻着墓主的名字和身份其中方姓就有不少其他的也都是和方家大宅有关联的人妻妾、下人甚至还有一条老狗 “这里葬着的就是当年方家大宅死去的三十多口人”紫鸢说话间还觉得脊背上阴森森的像是被一双眼睛盯着 其他几人当然也看出來了但谁也沒开口说话就是因为紫鸢说出的这个事实本身就存在着很大的矛盾 “当年方家的人一夜暴毙后來这宅子里也再沒有人來过是谁给他们挖坟立碑的”半晌赵凯之才一脸阴郁地问道刚才他触了眉头心情多有些不爽快不过捡回一条性命也让他更加谨慎起來说这话时他抬头看着莫思幽好像他能够给出一个回答一样 莫思幽并不能给出什么答案他所知道的和他们另外几人知道的沒有什么不同但是所有人都看着他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稍觉安心 “当年方家大宅可能还有‘漏网之鱼’”金菱接话说 “就算当年真有人逃了出去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可能回到这里來替死去的人挖坟立碑吗”紫鸢这次并不是想以小人之心揣度人类的凉薄不管是谁在这个时候都会这样想连说这句话的金菱自己也这么觉得 莫思幽一直抿唇不语手指轻轻地摸着那刻在墓碑上的字 墓碑上的字迹连贯融通仿若一气呵成说起來要挖开这么三十多个墓穴本就是极其耗费力气的事情再加上刻这些墓碑…… “如果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呢” 听到莫思幽这么轻描淡写的带着一丝揣测的话大家都静静地看向了他 “特别”紫鸢也沒有明白莫思幽这么沒头脑的一句话指的是什么其他两人也就更不可能了沒有人比紫鸢更加了解莫思幽 “这些墓碑上的字不是用一般的刻刀刻上去的也并非用普通的人力刻画”莫思幽进一步解释说 经他这么提醒三人才仔细端详起墓碑來刚才只顾着看名字倒是沒有觉得这些字迹有什么不妥现在仔仔细细地查看一下终于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这墓碑的每一个字都是连贯着的就连不同的墓碑之间只要是相连着笔画之间也都有首尾相接的呼应感而且每一个字的刻画都很纤细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都是细细的一道刻痕像是什么极薄的利器划出來的 “啊”紫鸢忽然倒吸一口冷气睁大眼睛盯着墓碑 还在疑惑中的金菱和赵凯之听出來紫鸢这一声里包含的内容不由得一齐向她看來 “是剑气这些字……是用剑气刻画出來的”紫鸢指着墓碑说道又抬头看向莫思幽 莫思幽点了点头肯定了紫鸢的猜测 “普天之下能够将剑使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的恐怕只有乾清派的人了”莫思幽这一点说法不是沒有根据的乾清派作为天下第一大修仙门派也代表着武林剑宗的至高点要单单是论剑这天底下也沒有任何一个门派能赶得上乾清派 这些墓碑上的字看似简单但真要用剑气刻画却并非易事因为木头本就脆弱一个高手用剑气指木足以将一棵百年老树切成两段何况是这么薄薄的一块木板要做到这般入木三分却不伤及根本需要使剑之人在剑术方面有极高的造诣能够做到收发自如力道适中而又缠绵不断 因为进入鬼宅之后阴森的气氛让各人都很紧张金菱和紫鸢一时都忘记了他们这次來陈州要找的罡胤道长的俗家就姓方而这次深入鬼宅他们不仅仅是要调查将军的头颅更重要的是水玲珑一事 自昨夜掌柜的说了这方家的事情莫思幽心里便隐隐有了揣测或者说他希望如此如若罡胤道长真是方家的人那他们就是得來全不费工夫了以莫思幽的分析如果造就这一片坟茔的人真是罡胤那就顺理成章了他是乾清派修为高深的道士而且那时候他可能还有水玲珑护体要來去这鬼宅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他來掩埋他的家人在情理上也说得过去 掌柜的说从前那个道士教他们画符却沒有从根本上解决陈州闹鬼的事情很有可能是那道士对自家人的冤魂下不去手即便是修道之人也有可能被俗世牵绊…… “难道真的是他吗”金菱喃喃自语 忽然“砰”的一声就从他们对面的一间屋子里传來打破这寂静而诡异的气氛 ------------ 第33章 密室发现 四个人同时站直了身子将目光投向对面虚掩的房门 刚才那一声碰撞并不是风吹动木质房门引起的闷闷的响声像是暗处的某个庞然大物被推搡时发出莫思幽下意识地想到了暗门但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拉动暗门的就算不是鬼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会不会是…… “进去看看”莫思幽犹豫片刻还是下了决定他最先往那房间走去还抓着紫鸢的手虽然觉得这房间可能有古怪但又不能把紫鸢一个人留在外面所以他只能让她待在身边尽自己之力來保护她 伸手推开陈旧的大门“吱呀”一声响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整排牌位 “是祠堂……”紫鸢在心里暗暗想着紧跟在莫思幽身后这屋子已经很破败外面的匾额也已经脱落所以进來之前并沒有发现走进來之后迎面就是一股阴气让紫鸢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在这些牌位后面那扇墙壁上横着开了一道暗门露出黑乎乎的门洞口 莫思幽看了一眼紫鸢示意他们要一起进去见紫鸢点了点头做好准备另外两个人也都点头同意莫思幽便第一个进了暗门很快他就点燃了火折子照亮前面的路 脚下是一条狭长的暗道幽深曲折不知通往何处只是觉得阴气丛生仔细一看就在道路中横七竖八地堆放着许多白骨 “这是……”紫鸢随着莫思幽蹲下身去查看地上的白骨 每一具白骨都有许多伤痕而它们周围则散落着一些武器和衣料残片衣物布料经历了漫长的时间之后只剩下了一些染血的碎布但冷兵器却是完好的除了一些刃上有了打斗留下的缺口 “他们是闯进來然后被杀死的吗”其实金菱想问的是他们是被什么杀死的在这样一个阴森森的鬼宅里又是这样一条黑漆漆的甬道看见这么一堆白骨任谁也会有不好的猜想 沉默在旁的赵凯之好像发现了一些什么将地上的兵器都检查了一遍终于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沉声说道:“他们是五百年前的官兵” “官兵”金菱吃了一惊忽然想起掌柜的说过当年方家惨案发生以后朝廷派了几批官兵下來调查却沒有一个人活着走出这地方难道这就是那些失踪的官兵 见金菱半信半疑赵凯之进一步解释说:“我家祖上世代参军留下的东西很多所以我对这方面还算在行这些兵器按样式來说应该就是本朝开国初期时段统一分发给兵营使用的” “他们……就是來调查方家惨案然后被……被厉鬼害死在暗道里的那些官兵”金菱心里涌起一股悲悯之情多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因为不管害死这些官兵的是方家的冤魂还是那个陈姓将军麾下的人都太不应该了毕竟这些人是无辜的啊 紫鸢才不去想金菱想的这些径直点点头说:“应该就是了” “他们是互相残杀致死而且彼此手段残忍像是发狂时所为”莫思幽检查着地上的骸骨几乎沒有一具是完整的地上不少手骨、腿骨散乱地堆着而那些伤口正和旁边的兵器吻合莫思幽查过几具之后便作出了这般推断 金菱和赵凯之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那些鬼魂所为吗”金菱追问道 莫思幽皱着眉头对周围又多了几分警惕“有可能不管怎样大家都提高警惕我们面对的一定不是普通人” 虽然这一发现让他们的行程变得更加危机重重但既然已经走了进來断然沒有现在就退后的道理他们便一直往里走其实这暗道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长只是他们太过小心翼翼才花费了很多时间走到尽头这一路上并沒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总觉得有阵阵凉风吹在背上 尽头处是一间豁然开朗的密室里面竟然点着不灭的长明灯如果说是方家人在世的时候点起整整已是五百多年看來供奉在这密室里的东西对方家人很重要而那东西此刻就摆在长明灯围成的圈子里被放在石台上用一块红布盖着 单单从轮廓來看紫鸢他们就有点吃惊和怀疑那东西似乎是个球状物…… 紫鸢望着莫思幽看他向着石台迈了一步赶紧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她不想他去冒险 “别担心”莫思幽却拍了拍她的头示意她不用怕然后独自走向石台迟疑了片刻他伸手揭开了红布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一切都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大家还是吃了一惊或许是因为虽然红布下面盖着的真是他们想象中的头颅但却不是一堆白骨而是保存完好甚至连眼睫毛都一根不少的新鲜头颅 连一向镇定自若的莫思幽都有些吃惊了 这头颅戴着将军冠闭着眼如同睡着了一般就像刚刚死去不久有可能连呼吸都还沒有断 可是赵凯之却看出來这将军冠乃是前朝所有 “他……就是那个陈姓将军 ”赵凯之对他们说了一通之后自己也半信半疑地得出这么个结论以常理來想一个五百年前就死去的人一颗五百年前被割下的头颅怎么可能会保存得这样完好连头发丝都一根沒少 莫思幽环顾长明灯沉声说道:“这或许就是将军的执念执念不灭肉身不腐而方家人将它供奉在这里似乎不像是炫耀战利品倒像是……” “……祭祀”紫鸢接着莫思幽的话幽幽地说出这么两个字 金菱和赵凯之不明就里地看向紫鸢 “对自己尊敬或者敬畏的人用供奉之法表达敬意这些长明灯摆出的阵形就是古老祭祀仪式的一种”紫鸢向他们解释好歹她也是活过了一千多年的魔对于这些东西倒是见怪不怪了六界之中的事情光怪陆离的太多了人类确是见识短浅一些不过现下不是嘲笑人类的时候因为紫鸢心中也很疑惑 “方家人不是背叛了陈将军吗为何会将他的头供起來”金菱不解地问道 这也正是另外几个人想知道的问題 “难道说从一开始传言就错了”莫思幽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 赵凯之眯眼看着莫思幽试图揣测莫思幽话里的含义片刻之后他接着说道:“你的意思是当年姓方的士兵并沒有背叛陈将军” 话音刚落被他们甩在后面的入口就传來如同最开初时的闷响众人一惊面面相觑了片刻反应过來恐怕是入口被封住了 紫鸢忽觉背上寒气深重转过头去看见一抹白影迅速地朝自己飘过來她下意识地抬起手來给了那白影一掌掌力击退白影还“洞穿”了它的身体在后面墙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纹 其余几个人反应过來和紫鸢站在一起但那白影却沒有立刻靠近而是静静地站在对面和他们对视 “你是什么人”赵凯之对着白影暴怒地吼叫大概是因为先前被一只厉鬼给掐了脖子差点送命赵凯之现下看着这东西气就不打一处來 “密室闯入者死”那白影不成句子地说了这么几个词就朝几人扑了过來然后突然又多出好几个同样的白影围着他们打转 长明灯的烛火开始颤抖仿佛被风吹动密室里的温度却是越來越低丝毫感觉不到烛火的暖意 整间密室都好像跟着那白影开始旋转起來天昏地暗…… “幽哥哥”紫鸢按着太阳穴伸手去拉莫思幽的衣袖却扑了个空她感觉脑子里沉甸甸地所有的一切都在旋转、旋转……然后陷入一片模糊之中片刻之后她眼前的世界又光亮起來 她看见自己站在一片战场之上周围尸横遍野无数的人拿着刀枪攻城 腥风血雨之中夜幕迅速降临一点幽暗的烛火在军营中点亮两个人的对话从幽暗之中传來 “不将军绝不可以” “副将听我说我们撑不住了这城里还有许多无辜的老百姓不能连累他们和我们一起陪葬我陈充死也不能投降但百姓们是无辜的求你了” “将军……” “好兄弟……若非万不得已哥哥我也不愿让你背上这投递叛国的骂名但你要记住我们当兵是为了什么如果连百姓都保不住我们还打什么仗呢别犹豫了动手吧” “……”身穿军装的男人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慢慢地将刀拔出鞘向着面前的将军猛地一挥 血溅五尺灯影摇曳 夜色之中传來将军被杀的高喊群龙无首的士兵骚乱不堪城门大开敌军攻下城池…… ------------ 第34章 方家往事 眼前顿时火光滔天叫喊声震耳欲聋刀光剑影交错 紫鸢看见有人拿刀向她刺來虽然有片刻的意识觉得这只是在幻觉之中看见的并非真实但是那直逼向心口的利刃还是让她察觉出了杀气紫鸢出手相迎掌风逼近对方面前却忽的一顿因为在她眼眸中倒映出來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莫思幽 “啊”紫鸢赶紧收手但对方却是猛扑过來一刀划伤了她的胳膊 紫鸢是真的感觉到了痛意 “不是幻觉吗”紫鸢看着自己流血的胳膊微微一愣顿时觉得不对劲眼见对面人影再次袭來紫鸢顾不得想太多手中挥出波光将那人击退她不由得想到那次在娲神大殿外的小河边那水鬼也是装作莫思幽的模样來迷惑她 是不是冤魂厉鬼都会这招紫鸢忿忿地想着与对面的“莫思幽”交手起來却见对面莫思幽手心燃起一团熟悉的火焰 紫鸢忽然觉出不对就算是厉鬼化作莫思幽的模样那些功夫是不可能幻化出來的而这炎火至阳至刚在厉鬼手中是不可能发挥出來的一边想着一边躲过“莫思幽”炎火的攻击紫鸢的视线向周围迅速扫过竟也看到了金菱和赵凯之 此刻他们四人都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彼此厮杀 “幽哥哥”紫鸢猛然清醒过來这里是鬼魂制造的幻境让他们自相残杀的幻境能想到这一点全是因为她想起了先前在暗道里看见的那一堆堆尸骨莫思幽说那些官兵是自相残杀而死怕也是落入了与他们此刻差不多的陷阱 但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清醒了过來大抵是她的魔身对于这幻术并不像人类那样抵抗力太弱所以更容易突破 就在想通的那一刹那她眼前的世界天翻地覆一通黑暗中的旋转之后她回到了原先的世界 她还站在密室之中但周围已是一片狼藉莫思幽、金菱、赵凯之打成一片 “住手啊”紫鸢在旁努力劝架可是他们中沒有一人听到她的话依旧把各自当成是仇敌一样就差狠下手來将对方置之死地再让他们这么打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紫鸢环顾四周方才那白影厉鬼已经不见踪影说不定就在哪个地方“美滋滋”地看他们窝里斗呢紫鸢一想就來气竟然跟她玩捉迷藏这一招既然她无法破解那厉鬼的**阵法那就逼它自己破阵 想着紫鸢抬起一掌就朝石台上那颗头颅劈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那道白影急速闪现在她跟前阴风呼啸而过将紫鸢击退两步紫鸢也不恼对着面前的厉鬼兀自勾出一抹笑容 后面三人即时清醒了过來看到周围一片狼藉才明白过來中了那厉鬼的**阵法 “你这狗东西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人”赵凯之怒气冲冲地说 莫思幽抬手拦住他不让他冲动地上去继续打这样拖延下去对谁都沒有好处现下莫思幽看中的白影身后的那颗头颅联系刚才在**阵法中看到的场景莫思幽基本可以断定五百多年前方氏和陈姓将军的那场纠葛要让这厉鬼平息下來最好的方法就是解开心结 五百多年前那场战争并非人们口中传诵的那般陈姓将军死战到底为百姓赢得了逃脱的时间当时敌军围城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逃出去然而城池的陷落已是必然陈姓将军虽然有心为前朝尽忠致死却无法眼睁睁看着无辜百姓同他陪葬所以选择了最激进的方式 让副将砍下他的头献给敌军投诚保住城池救下所有无辜的百姓 莫思幽将一切复述出來场面仿佛回到了五百多年前那个战火纷飞的夜晚无数人在哀嚎无数的死亡弥漫了夜色无数的亡灵难以安息…… 白影慢慢地具化成了人形惨白的脸上悄无声息地淌下泪來 那些和他并肩生死的兄弟啊最后都成了他的“敌人”可是如将军所说他们离乡背井从军远征为的就是保卫家国安宁大国之下有小家他们在前方流血流汗便是要让家国的亲人们过得幸福安康战争背离了初衷所以不值得延续 “方副将五百年來忠心护主这份忠勇之心晚辈佩服如果晚辈沒有猜错当年造成方家灭门惨案的并非陈将军的怨灵而是……朝廷派來的人吧”莫思幽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方副将的鬼魂求证似的等着他的回答 方副将的脑海中又回放出当年那个鸡犬不宁的夜晚 封官之后朝廷派人前來祝贺方家上下迎接备下丰盛筵席替对方接风洗尘谁知饭食之中方家众人却被剧毒所噬对方更是雪上加霜痛下杀手整个方家大宅顿时惨叫声一片 那时在位的皇上江山初定心狠手辣对于前朝“余孽”心存疑虑暗中下了密令“绝不放过一个”方副将曾背叛过自己的将军有一便有二皇帝自然也不会任他逍遥便演了这么一出还嫁祸给陈将军的鬼魂作乱封了方宅毁掉一切可疑迹象 “狗皇帝”紫鸢双手捏成拳头现在她的脸色比一向悲天悯人的女娲后人还要难看她想到了落雪若不是皇权在上骄奢淫逸他又怎会失去仙儿 方副将的鬼魂转过身去看着石台上的将军头颅 “五百年來我替将军看守着他的头颅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将这头颅与他的身子合葬但忠军墓日久生怨阴气深重沒有人能够靠近我一介阴魂又无法办到此事便只能苦苦守候指望阿遥能够回來这一等啊就是五百年……却是等來了小贼和你们这样的闯入者” “现在整个陈州一到夜里就被鬼魂惊扰看來要尽快让陈将军灵魂安寝”金菱说道看向莫思幽似是等着听他的想法刚才方副将也说了忠军墓怨气深重并非一般人能够靠近若要将将军的头颅奉还的确要冒很大的风险 莫思幽心里思量的却是另外一回事他沉思了片刻一句一句地过滤着方副将刚才那番话他总觉得他听到了什么突兀的东西 苦苦守候……阿遥……嗯阿遥 “阿遥是谁”莫思幽总算是想起來了到底哪里不对劲一脸疑惑地向方副将询问方副将说他这五百年都是在等那个“阿遥”回來为什么 “阿遥是我儿子当年战争平定以后我不想他被扣上叛军之子的骂名也不想他在如此功利的官场环境下长大便将他送去了乾清派修道有幸让他躲过灭门之灾后來他回乡听说了此事……”方副将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紫鸢抿了抿唇问道:“外面那些墓是他回來之后立的吗”这样也就能解释莫思幽分析的事情了原來方家后人便是乾清派的道士那……真的会是他们要找的罡胤吗 方副将点了点头说:“我化作鬼魂本是要他替我这个做父亲的亲手把将军的头颅送回忠军墓可他那时年少气盛又受到名门正派的熏陶誓要灭掉那些作乱的鬼魂可他根本不敌如此众多的怨灵只好退而求其次返回修行……我本以为他总有一天能看透但五百年了他却音信全无唉” “那你知不知道你儿子在乾清派修行的道号是什么”紫鸢小心翼翼地问道过去五百年的事情谁又一定能记得清楚呢何况是门派中的法号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 方副将微皱眉头毫不含糊地回忆起來 “上山那天是我亲自送他去的六韵山道路艰险他又埋怨我这个做父亲的一路走得很沉默山上拜师那道长说虽然他入了乾清派但六根未净心中仍属我方家子孙便赐了一个‘胤’字希望他能以此自勉悟道当时他排在‘罡’字辈所以……” 方副将的话还沒说完莫思幽、紫鸢和金菱三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异口同声:“罡胤” “你们……难道认识吾儿”方副将闻言察觉出他三人的反应有些不对劲疑惑地问道“不可能啊五百年前我最后一次见他他也已近而立之年如今怕是早已化为一堆白骨……”顿了顿方副将眼中流露出惊惶光芒“他……他该不会和我这个做老子的一样放不下……” “恰恰相反我们正好认识乾清派的几位道长这罡胤道长乃是乾清门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据说他是修得了仙身渡劫成仙了这次我们來陈州就是想寻觅他的踪迹”金菱将这一点如实相告作为一个父亲知道了这些对他來说总算是一种安慰吧 “成仙……好啊好”方副将老泪横流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來 但莫思幽他们从方副将一席话中也得出结论 罡胤近年來并沒有回过方家大宅那么他究竟去了哪里呢他真的还活着么 ------------ 第35章 忠军墓 虽然沒有找到罡胤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将陈将军的头颅送回忠军墓的事情已是骑虎难下莫思幽本是抱着來寻找罡胤道长下落的心情现下自然有点失落不过出于道义之心他同意闯一闯那忠军墓 那将军的侠肝义胆着实令人佩服连紫鸢这般向來对人类嗤之以鼻的魔族丫头也不禁生出一分敬佩來她想若是人类都能以寻常百姓家的安宁为满足不贪图于永远无法满足的**和企图灭绝一切可以反抗的力量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她不会失去莫问人魔两界也会免去一场场生灵涂炭的浩劫 如今的一切都是因为人类的贪婪和自私啊 紫鸢站在被毁坏的忠军墓前也是这样想狭窄的山道口扑面而來一股难挡的阴气让人情不自禁地竖起了汗毛想象着这里面该是怎样的可怖场景 “你真的要进去吗”莫思幽担忧地看着身边的紫鸢最后一次试图说服她“你呆在城里面在客栈里乖乖等着就好了这墓穴里阴气重而且瘴气弥漫不知有多危险我怕……” “幽哥哥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也会担心你你也知道这里很危险如果我不能跟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涉险我会疯掉的”紫鸢撅着嘴不乐意地说 莫思幽也知道紫鸢的心情只好向她妥协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要好好地跟着他 其实在方家密室破除了方副将的**阵之后紫鸢觉得鬼魂似乎也并沒有那么可怕虽然她是玄阴之体对鬼魂有天生的吸引力而且容易遭阴气入侵但是她可是魔身啊在这瘴气弥漫的山谷里利用魔气护体不容易被发现还可以震慑阴魂 进入山道口以后她就暗自释放被禁锢在身体里的魔气并不敢一次透露得太多若是对爆发的魔气放任不管她额头的魔纹也会随之显现出來一路上她都紧绷着脊背和神经一点不敢放松 阴风在四周呼号不断明明是春日午后的光景天气却阴沉得如同严冬的黄昏一般沉积的落叶被风吹得四处飞舞并伴随着那萦绕在鼻间的腐臭味道像断翅的蝴蝶在他们周围翩跹 每踩一脚就有森森白骨从腐叶和沙土中露出來或许也会有头颅从高处挣脱了藤蔓束缚骨碌碌地滚落到另一处 虽然是白天但四周阴木遮掩这里幽森寂寥到处是鬼影乱窜一路闯到陵墓口四人均已有些乏了但此刻也不能稍有放松警惕面前的陵墓大门沾染着灰尘但仍旧牢固鬼魂虽是可以进出人身却被挡在外面 “你们往后退一点”莫思幽说着掌心的力道已经向石门扑去瞬间将石门破开碎块四溅尘土飞扬但莫思幽已幻出屏障将飞來物都挡住直到一切平息下來 踏过碎裂石板一行人向着漆黑的陵墓中走去虽然洞中沒有点蜡烛四处零散的鬼火却是将这冰冷的墓穴的大致轮廓照亮前厅并不算特别大东西也不多毕竟是前朝亡臣当时朝廷不可能大肆铺张而百姓自发纪念也沒有太多的东西可以用來陪葬哀悼 墓穴就上下两层将军的棺木就在底下二层但能工巧匠设计的墓穴不像入一般的无人之境那样轻松何况这里到处都有鬼魂一旦入了夜这些鬼魂便会蜂拥而出进入它们熟悉的陈州境内四处游荡 “这地方依山而建抱于幽谷之中按理说是极佳的墓址怎么会搞得怨灵丛生呢”紫鸢用细细的声音说道在这么幽寂的地方谁也不敢太大声说话 连赵凯之也收敛了之前的大嗓门用平常声调答应说:“这将军乃是前朝亡臣当朝要巩固自己的统治便要毁掉前朝的精神堡垒忠军墓因而遭殃那副将不是说了吗当朝对这忠军墓做了手脚所以咱们得赶紧将头颅送回让陈将军安息”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通往二楼的楼道口一路上有莫思幽防御金菱他们从旁协助对付一些小鬼倒是不难稍微吃力一点的就是遇到好几只阴魂组队出现 “小心点这里有点不对劲”莫思幽伸手拦住后面众人挡在楼梯口石梯往下二十几级拐了一个弯儿通向二楼所以这里看不见二楼的情况对面只是一堵冰冷的石壁莫思幽正在打量的就是这些石壁 他看见这三面的石壁上都有一个个的小圆孔凝眸细查之后又在脑中仔细思量仿若想到了一点儿什么 “你们都在这里站着别动”莫思幽说着伸手用掌力吸起旁边的一块碎骨头朝石阶上弹了过去 碎骨呼啸着穿过阶梯三面墙壁上猝不及防地射出无数的短箭速度极快分布密集若是人走在其中必然是被捅成了马蜂窝 莫思幽早已在身前幻起了屏障挡住对面射來的暗箭小小的墓室里顿时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直到那碎骨落地不再滚动那些暗箭才停下來却已是铺满了整条石阶 “靠有机关”赵凯之是个草莽士兵粗鲁惯了此时忍不住啐了一口大声骂咧 金菱也抬起头颇有些担心地问莫思幽:“怎么办”他们是做了决定之后就径直來了忠军墓此时沒有任何装备总不能去当人肉盾吧 莫思幽却并沒有怎么担心看了看紫鸢和金菱二人说道:“这里只有三面墙吐箭可我们有四个人你们俩都是学过术法之人幻出屏障來挡住暗箭应该沒有问題吧就是赵兄要一个人对付可能会从后面偷袭的恶鬼怕是有点艰难” 眼见那两个女人都点头表示可以胜任赵凯之自然也不会示弱连声答道:“我沒问題不就是几只小鬼來一个我杀一个來两个我就砍一双看谁敢拦我们的路” 紫鸢吐了吐舌头打趣说:“这些鬼本來就够可怜被杀了一次了还得在你手下被杀第二次啧啧啧~” “嗨它们要是不做乱我也懒得跟它们动手啊所以它们最好自觉点”赵凯之说着回过头恶狠狠地扫视四周仿佛要用他的视线杀死所有的有企图的恶鬼一样 打定了主意莫思幽也毫不拖延便让各人做好准备他和紫鸢、金菱三人背对着围成一个圈各自面对一堵墙壁赵凯之就在圈子中间一步步往下退着走一副警惕的模样尤其是四周开始响起了短箭撞在屏障上的啪啪声时每个人的心境都无法平静如初 等到下了这一楼的阶梯转过弯去的时候他们就调了个方向换赵凯之走在最前面另三人继续抵挡从左右和后面射來的暗箭 底下是漆黑的一片唯有他们用法术幻出的屏障的一点亮光能够照明 然后在接近底部的时候赵凯之的脚步却蓦然停住了从他开阔的视角看过去方形的墓穴里正中摆着一口棺材而在棺材四个角上各自站了一歌武将装扮的“人”如今正被屏障的光照耀着惨白的脸色 听到赵凯之“砰”、“砰”的心跳声莫思幽扭头向后方看去目光落在赵凯之视线所及的地方不由皱起了眉头 装着将军头颅的包裹就背在赵凯之背上已经到了这里即便不能完全弄清楚情况也断然沒有退后的道理 他们尽量放轻了脚步走在地板上谁也不敢说话却仍是有紧张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幽室回响还好一直走到棺材边上也沒有发生什么事这里也并不像楼上一层那样到处阴魂游荡唯一的威胁就是站在棺材四个角上至今还一动未动的四歌不知是死是活的家伙 莫思幽对赵凯之点点头他们三个人掩护赵凯之打开棺材把将军的头颅放回原位 原本以为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但四个人仍是紧张虽然这一路上倒也沒遇到多少困难当然也更不希望败在最后一步 赵凯之用力地推了推棺材盖发现竟然沒有钉死就因为他大力一推那棺材盖“嘎吱”一声闷响竟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而就在这“嘎吱”的声响中四个角上面如死灰的“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朝闯入者看來 “啊”金菱倒吸一口冷气连忙顺手抓着旁边的紫鸢往后退避开那僵尸劈來的刀刃就这么刹那的迟疑之中刚才还一动不动的四名僵尸似乎被什么激活了都动弹起來像披着钢铁的斗士对着入侵者毫不留情地发动了攻击 什么情况赵凯之看着他们三人和四名僵尸打了起來在原地一愣随即觉得耳畔一阵阴风袭來他转过头忽的对上了半截直立的身躯 沒有头 ------------ 第36章 吸血僵尸 赵凯之一动不动紧盯着对面沒有头的身躯后面是莫思幽他们与四名僵尸打斗的声音他身上其实已冒了一层冷汗出來半晌不知所措 这东西沒有头也能感觉到周围有人靠近是不是诈尸了 “把头归位”莫思幽趁着空当对赵凯之大喊一声提醒已有些惊呆了的赵凯之 虽然常年在军营讨生但赵凯之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僵尸不能说沒有受到巨大的惊恐情绪冲击半晌之后感觉阴风吹拂着冷汗密布的身体一阵阵透骨的寒意总算让赵凯之清醒过來一些 正要将头颅取出放回面前直立的身躯上谁知无头尸忽然抬起一只手臂掐住了赵凯之的喉咙力气之大让赵凯之瞬间就觉得无法呼吸头颅从手中滚落骨碌碌地滚动两圈之后停下來在微光摇曳的地板上静静伫立 就在刚才墙壁上的一只灯盏亮了起來幽幽地照亮着这并不特别宽敞的密室 “救……”赵凯之用双手抓住那只铁臂双目圆睁因为充血而猩红像曾在天空上悬挂过的那两颗妖异的伏魔星 莫思幽一手抵挡面前的两只僵尸一手提起地上头颅的发髻企图越过障碍冲向无头尸 可是那四只僵尸却无死无惧铜墙铁壁一般堵住前路 “赵大哥”金菱看赵凯之已经快撑不住了血从他的口角渗出和他涨红的脸一样色彩鲜艳而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仿佛也要滴下血來 他撑不了多久了 金菱提起蛇杖飞身跃起挥舞的杖中迸发出巨大的力量旋即她的下身变成了蛇尾在空中扭动 她在使用女娲灵力 蛇杖中挥出的光乃是女娲之力四只挡路的僵尸结成的防线终于被攻破把它们抛向后面墙上撞了个结实 金菱旋即上前对着无头尸再次挥杖 “不可”莫思幽及时抓住金菱的蛇杖谁知杖身如同火烧一般一股灵力“灼”伤了莫思幽的掌心 是女娲灵力不被外人亵渎莫思幽的思绪一闪即逝定了定神说道:“不能毁坏将军的尸身”说着他抬手将头颅往前一抛圆滚滚的头颅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最后稳稳落在无头尸空荡荡的脖子上 就在接触的那一瞬间唯一的烛火被阴风吹得左右摇晃了一阵 紫鸢感觉到了四周盘旋的阴气脊背发寒抬起双手來紧紧抱着胳膊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还是紧盯着有了头颅的将军他穿着一身陈旧的染血的铠甲面目如若有生命一般只是苍白如纸不带半点血色在微光映照下更显可怖 将军的眼睛蓦然睁开來发出如同一只正在觅食的猎鹰一般打量的目光他并不是特别地在看谁目光却阴狠有力充满嗜血的戾气 就在大家屏息凝神之间将军忽然张开大口上牙中竟是长出两枚尖齿对准赵凯之的脖颈咬了下去他开始吸血 “啊 ”赵凯之发出一声惨叫脸上是极惊恐的神色仿若遭受着巨大的痛苦直叫他目眦尽裂用眼眶中涌出的血泪在脸颊上生生地留下两道血痕 这下莫思幽也顾不得许多手中玉笛向吸血僵尸的脑门飞去僵尸将赵凯之随便一扔自己闪身朝楼梯跑去速度极快竟连暗箭都扑了个空 “呵呵 ”空气中隐隐传來一丝笑声女人的低沉而诡异的笑却仿佛只有紫鸢一个人听到般另两人毫无反应走向了赵凯之 紫鸢顿时脊背一僵怔怔地站着这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得让人怀疑只是一种幻觉但音色却明明白白的是那个人 大祭司 紫鸢在心头低吼一声“该死”她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幻觉所以暗暗地想着难道他们做的一切都被大祭司收在眼底甚至有可能他们正是大祭司的小小棋子 那……刚才的吸血僵尸是与大祭司有关与魔族的计划有关 “赵大哥” “赵兄你怎样” 莫思幽和金菱急切的声音将紫鸢的思绪拉回來她疾步走上前和莫思幽他们一起扶起重伤的赵凯之 他的脖颈上鲜血如注虽然莫思幽封住了他的几大穴道却也只是能支撑片刻这个地方不能再就留了阴气深重只会加速赵凯之的身体衰败 因为探明了路所以金菱可以使用遁土珠找路了径直将四人送到了忠军墓外的山谷口 “得赶紧将赵大哥送回城中找大夫可刚才那妖魔……”金菱想到那吸血僵尸狂躁的模样心中惴惴不安是否应该去追若放任那吸血僵尸怕会有更多伤亡但那东西跑得极快如今转眼竟是已经沒影儿了 “先回客栈”莫思幽不容置疑地应道他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那吸血僵尸究竟是个什么实力又跑到了哪里他们根本不清楚不能白白地去冒险 金菱只好同意催动遁土珠将他们送回客栈寻了大夫來替赵凯之诊治好在莫思幽反应快及时封住赵凯之的穴道保住他半条性命现下吐了药包扎一番在床上陷入昏迷之中 他底下两三个兄弟还沒走其中便有那个老二和老三见赵凯之这副模样两人也不离开了留下來照顾赵凯之 紫鸢记得当时那个粗鲁的老三在垂死挣扎的赵凯之身边握着手给他鼓劲口中不断说着:“大哥撑着点别忘了兄弟们别忘了大家的志向咱们还要跟着你干大事业啊”几个汉子竟然都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原來这一群逃兵并不是受不了军营行军之苦才逃跑而是不愿跟随队伍去血腥镇压因饥肠辘辘而发生暴动的百姓 “赵兄一片赤诚之心和陈将军同样值得尊敬啊是不是千年之期要到了人间处处都不太平” 紫鸢听见莫思幽这么叹息着说话语中透着担忧和怅茫这让紫鸢心里有些不安怕是莫思幽离开江湖的决心会动摇 “不管发生什么都不是你应该去承担的你一个人不可能替整个人界抗争啊”紫鸢仰着脸看着莫思幽紧皱眉头 莫思幽转过头來同样看着紫鸢轻声说:“我沒有那么大的野心和志愿我只是担心如果人界终将遭遇千年不遇的浩劫我们还能安好吗” 紫鸢抿了抿唇垂下眼眸绞着手指喃喃地说:“会的总会有个地方容下我们俩即便是魔界占领了人界也不至于将整个人界毁灭”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莫思幽轻叹一声“六界都是盘古开天辟地而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既然同是盘古开天辟地而生的玩物哪怕供奉着不同的先祖却又何必操戈相逼 “可是你有沒有想过人魔之间的这一场浩劫并非时间流传的这样”紫鸢试着问道 莫思幽微皱眉头不解地看着紫鸢“嗯” 紫鸢似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终究也只是抿唇微笑伸手揉了揉莫思幽的眉心“我只是随口一说世间的事情都是世人在说人云亦云谁又关心背后的真相到底如何我不想看你为一些无谓的事情伤脑筋” 虽然有些不明白紫鸢这席话背后隐藏的含义不过莫思幽知道她肯定是出于担心他他握住她的手撇嘴说:“你一个人就够我伤脑筋的了我哪还有心力关心别的事” 紫鸢撅起嘴给了他胸口一拳却被他拉进怀里紧紧拥住他宽阔的胸膛是她这一叶扁舟的最终港湾 此时不用言语便已道出守护的承诺 在忠军墓中发生一系列事件之后陈州之夜倒确实平静下來至少今夜是如此只是那安静的半空中的伏魔星让人心底莫名生出一丝惶恐之意 天初明莫思幽他们回到六韵山向乾清派的道长们道明此事青徽一脸严肃过后便一头扎进了藏书阁中不知去翻找什么资料 当日碧草山庄來了飞鸽传书让莫思幽他们尽快回庄原來派去调查思幽崖的柳清玄和朱隐二人已断了消息数日守候在山下的弟子也不知道究竟是和缘故只道是当中可能出了什么变故 乾清派便遣了璇尘和璇光去帮忙等青徽道长捧着古籍出來时白眉之下两道阴忧的目光直盯着远空中的血红星子 吸血僵尸受诅咒与怨念所化尸身不腐嗜血重生不死不灭 如今千年前的预言即将到來人界单是要对抗魔界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再有僵尸作乱…… “人界大难降至啊” 遥远的陈州城中普遍的客栈上房脖子被绷带缠着的男人睁开了一双血红的眼睛将一对白森森的獠牙对准了床边睡着的大汉 鲜.血染红了血色星子下的黑夜…… (第三卷完) ------------ 第01章 查探思幽崖 日头高悬照着沿河走來的一队人马 这行碧草山庄的弟子正在莫思幽和兰轩的带领下前往思幽崖山脚下 柳清玄和朱隐失踪多日在山脚等候接应的弟子们等不及了担心出事连忙给庄内捎信请求加派人马 他们已查探到思幽崖上建起了营寨柳清玄和朱隐正是前去打探再沒返回所以弟子们担心他二人是形迹败露被俘 “四师弟你怎么看这件事”兰轩骑着马扭头向一旁的莫思幽询问 紫鸢看到莫思幽正发着呆大抵能想到莫思幽此刻的复杂心境前面可就是思幽崖了啊当年柳渊收留莫思幽的地方來到这里莫思幽心里定是不好受的吧尤其是这里传出魔教的传闻而他又是在这里被收养他本就怀疑自己和魔有什么关系…… 莫思幽闻言神色更加严肃透着一丝忧虑:“与山庄断了联系这么久不像是大师兄和二师兄的行事风格”他沒有直接回答言下之意却不言而喻 兰轩沉沉地叹了口气望一眼已在不远处伫立的思幽崖陡峭的岩体三面悬空壁立千仞、万丈深渊只有一个方向可以通往崖上山崖之上郁郁葱葱树木生机盎然但远远望去丛林之上似有隐隐一层黑气漂浮 “你们看 ”兰轩指着那层黑雾给大家瞧露出警惕神色 莫思幽和紫鸢一齐望过去倒是比后面那群弟子镇定一些其实紫鸢是早就感觉到了的那边山崖顶上笼罩的瘴气虽然并不很强大却毫不隐蔽让人不注意到都难何况她的魔身对这玩意儿如此敏感 “下马”莫思幽扬了扬手掌对大家吩咐已经接近思幽崖再这么明目张胆地赶马容易暴露或者说他们已经是进入别人的监视圈中了 但不管怎样保持警惕总是好一些 他们徒步赶到山脚下与在这里埋伏的前一批弟子汇合他们已经陆陆续续到山上搜寻了几遍但是因为林中瘴气太重搜索并不十分全面还有那营寨把守森严无法接近其他地方皆是一无所获 “这里就是对方营寨现在还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人在此不过我们暗中查探到那附近的巡逻兵和守卫都和那日闯进我们山庄内的妖魔外形特征相似”其中一名弟子向莫思幽他们介绍情况 “是半魔吗”兰轩和莫思幽对视一眼 紫鸢站在一边沒有听他们的谈论只是静静地抬头望着面前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山林越是靠近山顶她身上的感应就越强烈不仅仅是山顶林中的瘴气让她体内的魔气蠢蠢欲动更因为在那营寨之后因隐藏着映月教的结界 那里不为外人所查探的魔气是紫鸢所能感应的也让她身体内的能量不断增加说实话在这个地方更有利于她的功力恢复 但这次行动却并不让紫鸢感觉到高兴反而担忧不已她心中有所猜测在山顶营寨占山为王的人会是谁 “在想什么”莫思幽从后面搂住她的肩膀看紫鸢一个人在这儿发呆好一会儿了他才走过來顿了顿他接着说:“要出來办这些事很无聊吧” 这么多年帮碧草山庄行走江湖莫思幽惯了也倦了但累着紫鸢也來遭罪实在是让莫思幽很无奈的事 “怎么会”紫鸢答应着摇摇头她转过身來对莫思幽说:“柳少爷是你师兄也是我的朋友和尊敬的人现在他有难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啊就算不是打着碧草山庄的名号我们也应该來的那个朱隐就当他沾了柳少爷的光好了” 莫思幽严肃许久的脸上因为紫鸢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露出一丝笑容來 “不过我们现在要怎么办继续漫无目的地搜山吗”紫鸢接着问这思幽崖很大单靠他们这么一点人要搜山也并非易事 莫思幽点点头说:“始终得派一些人在山上搜查我们带來了乾清派的丹药可以稍微抵御瘴气不过大师兄他们失去消息这么几天恐怕事情沒那么简单所以我晚上还得去山上营寨查探一下情况” “一个人吗”紫鸢睁大眼睛 莫思幽看见紫鸢一脸担忧拍了拍她的头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到时候你好好呆在这里三师兄会照顾你的”虽然“别担心”这样的话说过了很多遍也沒有什么实质性效果但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让她担忧本就让他心里也不好受 紫鸢知道劝不了他只能由他去 兰轩对莫思幽打趣地笑说:“放心吧我这个做师兄的一定拼了性命也要照顾好你的小娇妻但是你得给我安全地回來否则我可不打算养她一辈子” 紫鸢对兰轩“呸”了一声乌鸦嘴她转身走进林子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会儿 入夜时林中的一切都安静下來谁也沒有注意到她悄悄地离开埋伏地 紫鸢并不想惊扰到任何人她一个人在这里倒是可以來去自如所以有些事情需要去弄明白而且她的确有点不放心莫思幽这里怎么说也是魔的地盘 先前传出思幽崖上魔教复辟也是因为有百姓或一些江湖人士在这附近看见了相貌狰狞之人紫鸢猜他们说的魔教并非映月教众而是陆离带领的那群半魔 陆离与那个人合作自然要受操控将半魔人的大本营建在此处是最有利于映月教的 如果真是如此紫鸢到不太担心莫思幽的安危因为那人和她一样不会让他有性命之虞 正走着前面无形之中扑來一股煞气 紫鸢脚步一顿挥袖挡开煞气与雾中显出的黑影无伤大雅地过了两招随即两人纷纷站定就像多年的老对手亦是老朋友一般对视 “退步了啊”树影摇曳之中掩在沙沙风声下的女声低沉而意味深长 “彼此彼此”紫鸢慵懒地答道 “呵呵 ”女声低低地笑“别忘了我只是一缕幽魂在外你可是真正的魔身” 紫鸢耸了耸肩说:“你也别忘了我穿越结界的时候真气大损你一缕魂也至少还有五成功力吧要赢过我不该很容易” 那黑影避开她最后的问題却是半责怪半戏谑地说:“明知会受伤还要硬闯这是你自找的能怪谁呢” 紫鸢冷冷看她一眼说:“我可沒说我后悔了要怪也只能怪人类婴孩的**凡胎太弱难以穿过结界否则当初也不用把他留在思幽崖上引柳渊來收留不然我现在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是啊看看人类的虚伪教条把咱们英明神武的教主教成什么样了”那女声不屑地说 “喂”紫鸢不满地打断“不许你这么说我幽哥哥” 黑影闻言从斗篷下抬起那张黑纱遮掩的脸若隐若现的白皙肌肤被两边白色的鬓发衬得更加明艳 “你对那人类是不是用情太深了为了区区一个人类顶撞长辈可是不对的” “跟我论辈分那你也得掂量掂量是你这个大祭司身份尊贵还是我这紫衣尊者有分量”紫鸢一脸不以为意 大祭司冷笑一声不与她争论这个辈份问題而是说道:“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忘记了替身终究是替身当不得真” 这句话直刺紫鸢的软肋她脸上闪过怒意不客气地说:“我警告过你别拿莫思幽说事不然你真要逼我动手不成” “动起手來就不怕惊扰到旁人”大祭司不怒反笑言下之意此处接近山顶若是肆无忌惮地动手怕会被人发现而一旦营寨中加强警惕莫思幽就容易暴露了 所以大祭司紧接着说了一句:“到时候人沒救成赔了夫人又折兵就不好了” 紫鸢脸色一沉原來大祭司已经知道了莫思幽夜探营寨的事情那么山顶那群人……但仔细分析一下大祭司这句话中隐含的信息应当是沒有走漏风声 “你到底想做什么”紫鸢蹙眉问道 大祭司好笑地看她一眼说:“我想做什么小紫鸢你才一千多岁就老糊涂了吗这一千年來我们共同计划的是什么整个魔界的期望是什么你竟然问我想干什么” 话到最后竟然是变成了声声质问 紫鸢深吸一口气说:“我沒问这个我是问你抓碧草山庄的人做什么如果要挑起人类和半魔的争斗直接杀了那两个碧草山庄的弟子不是更好” 大祭司面色冷静了一些沉声答道:“果然不愧是我映月教的代教主这才是映月教的行事风格所以我说现在那件事不是我的主意你信吗” 紫鸢有些不解抓走柳清玄和朱隐不是大祭司的意思那还会是谁她忽而想到那陆离几次三番來抓她这必然也不会是大祭司的指令心下便了然了 她讽刺地笑了笑说:“看來你的棋子有些失控啊既然要用就得好好利用可别反倒伤了自己我可是会毫不留情地嘲笑失败者” 大祭司冷哼一声说:“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只怕这棋子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不该为的人我呢就等着看一场好戏便是”她幽幽看着紫鸢话语中透着一丝暧昧 紫鸢一愣沒有反应过來大祭司什么意思陆离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人 大祭司的目光忽而越过紫鸢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接着一闪身不见了人影因为这一抹奇怪的目光紫鸢不由得回头看去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 第02章 救人 山林的空地上树立起高高的石墙围起來一个巨大的营寨四周巡逻的守卫一手举火把一手抓着武器一副训练有素又穷凶极恶的模样他们的面貌看上去便不似常人 莫思幽避开了守卫从房顶潜入到营寨之中里面的地形并不复杂分前院和后院一路潜入后院之中便看见了惊人一幕 柳清玄和朱隐被分别绑在两根铁柱上周围有十來个守卫巡逻和把守 他二人被鞭打得浑身是伤有气无力 “……好好给上药老大说了要让他们活着用來作人质”一名小头领对着看似大夫的人粗声说道 柳清玄冷哼一声将苍白染血的脸别过去似乎对他们的“好心”不屑一顾兀自咬牙说道:“有本事……就杀了我……别干那些无耻勾当” “想死”小头领戏谑地笑了两声“放心有你的机会这人界早晚是我们魔族和半魔人的天下哈哈” 莫思幽的目光静静扫视整个院子在心里清点人数 后院的固定岗位一共只有十二个人巡逻每半个时辰过來三趟若是抓紧这期间的空当解决十二个人…… 看着柳清玄和朱隐就近在尺咫莫思幽觉得有把握赌一赌不过不是现在想着他离开营寨径直往山下大本营走去既然探明了柳清玄和朱隐的所在之处自然是要采取行动不过那些半魔人既然将他们绑了这么久看來是要当成人质也就是说他们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算算时辰现下是子时后半段莫思幽和兰轩带的人马不过是个先头部队紧随他们之后的还有璇尘和璇光带领的一队人一旦确定了山顶正是半魔人的营寨江湖各路人马就会立刻向思幽崖集结那才是他们对付山上营寨的主力 莫思幽召集了现下的所有人商量救人和接应的计策却不见兰轩和紫鸢 “早先紫鸢姑娘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三师兄好像是去寻她了”其中一名弟子说道 莫思幽眼神一凛 难道紫鸢是跟着自己去山顶了他立马派了六个人的小队往山上的路线隐秘搜寻然后对剩下的二十來个人做了安排 他们要负责埋伏接应柳清玄和朱隐然后立马撤回山脚与赶來的璇尘、璇光部队汇合 莫思幽本來是打算和兰轩一起潜入营寨后院现下时不我待他只能在弟子中间挑了一个身手较好的自围墙上用小石子打昏守卫只要他们这边顺利进行可以尽量争取零损伤救人 所以这个过程必须快而且准 这些弟子平日就是跟在莫思幽和兰轩手底下训练彼此之间还算是有默契沒让莫思幽失望在巡逻队离开后院之后他二人很快就解决掉了十二个守卫然后飞身到院子里解开他们的绳子就要将他二人带出营寨 谁知四周忽然冒出來一群半魔人朝他们袭來 莫思幽已然做好了会遇到埋伏的准备并不恋战径直将前面的几个人解决掉然后带着自己人冲出了包围圈向他们的埋伏地奔去 柳清玄和朱隐都受了重伤根本沒有战斗力被人送上准备好的快马朝山下飞奔而去 莫思幽带着几名弟子留下來负责断后因为不想增加伤亡所以莫思幽的命令是不要硬拼打不过就跑 短兵相接了一会儿眼见柳清玄和朱隐已经跑得远了莫思幽便带着剩下的弟子们撤入林中那群半魔举着火把在后面紧追不舍到半山腰的时候忽然一个影子窜出來拉住了莫思幽的胳膊 “幽哥哥跟我來” 莫思幽稍稍一愣就已被紫鸢拽向了另一条路 在思幽崖一处断层地带有一个隐秘的洞穴和碧草山庄后山的那个山洞结构很像但是入口更大來去自如却有茂密的灌木丛遮掩一般人根本不会发现 紫鸢将他们带到了此处躲避很快就听见头顶上传來半魔人追捕的嘈杂声音所有人都憋着粗气直待到半魔人都走远了才长长地松一口气 “应该都走了我们再等一会儿出去然后下山”紫鸢听着外面的动静仍是沒有放松警惕 “你跑到哪里去了”莫思幽突然这么沒头脑地问了一句 紫鸢看着他愣了愣 “刚刚我回营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莫思幽的语气似乎有些生气 紫鸢这才反应过來他问的时候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睑绞着手指说:“我……我就是随便走走刚好就听到了你们打斗的声音……” “随便走走就走了这么久”莫思幽径直打断她的话脸上的表情又是无奈又带着点恼意“你到底能不能好好听一次我说的话别让我担心” 一想起那群半魔人是如何残暴对待柳清玄和朱隐莫思幽就心有余悸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比这残忍得多的酷刑他也不是沒见过但这些发生在自己人身上的时候他还是难免有所触动尤其是想到如果那是紫鸢……她又是一个女孩子落在那群人手里会发生些什么事他根本不敢想 “对不起”紫鸢知道莫思幽已经猜到了她是想去山顶所以也不再诡辩老老实实地认错 看她这样子莫思幽本來还想说什么但那些话在喉头滚动一圈却终是沒有说出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拥住紫鸢放轻了声调说:“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里面不然我会疯掉的” 紫鸢点点头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微微红了眼眶喃喃答应:“我真的知道错了真的……” 她真的错了真的只是莫思幽听不出來这几个字的弦外之音 “对了”莫思幽放开她一脸认真地问道“有弟子说三师兄先前去找你了你看见他人了吗” 紫鸢半掩在黑暗中的面庞因为听到那三个字刷的一下有些苍白她咬了咬唇掩饰着那一丝无人察觉的不自然神色摇头说:“沒有啊他、他來找我了吗”顿了顿她垂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都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莫思幽揉了揉她的头发不忍心再责怪她只好说:“三师兄可能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咱们先回营地去找找他可能会回去找我们” “嗯”紫鸢点点头在莫思幽转身之后她眼中闪现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迟疑地跟上他的脚步与一行人往营地走去 不知道派遣出去的那几个人有沒有找到兰轩如果他们碰头了那么就不用担心兰轩还不清楚他们的计划现下莫思幽就担心兰轩回到营地去会遇到追上來的半魔人虽然兰轩的修为不低但是要一个人应对那么多半魔人的话还是会很吃力所以莫思幽的脚步很快 紫鸢看他一直眉头紧皱不由问道:“幽哥哥你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顿了顿莫思幽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次行动好像有些太容易了一点既然半魔人知道我们会去劫人为何埋伏得那么松散如果是想用大师兄他们做饵引我们上钩不是应该严密布防才是吗” “这里的半魔人不足千人还沒有想象中那么成气候他们的头头也不至于冒险倾巢而出就为了抓我们这么几个人吧现在江湖各路人马正在集结这些半魔人应该头疼的是这件事才对要想和那么多江湖正派抗衡他们现下只能加强防御而不是进攻”紫鸢分析说道 “可是如果留下人质在手里就算将來要斗也更有胜算不是吗”莫思幽还是有疑团不明白 紫鸢看了他一眼嘴角一闪即逝过冷笑“人质真的有用吗对那些人來说为了铲除威胁牺牲几个人又何妨这一点恐怕那些半魔人倒是比我们更清楚” 莫思幽愣了愣脑中回旋着紫鸢的话 如果半魔人留下柳清玄和朱隐做人质和名门正派对抗结果会是怎样紫鸢说得沒错顶多也就是能拖延一些时日而已等到人类真正感觉到了威胁或是耐心耗尽柳清玄和朱隐也就会成为牺牲品 莫思幽沉沉叹了口气暂时不去想这些在营地逡巡一圈沒有见到兰轩的踪影这才是让莫思幽更头疼的事情 “三师兄……会不会和其他弟子一起下山了”紫鸢猜测说旋即将目光从莫思幽身上移开环顾四周 紫鸢说的事情不是沒可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莫思幽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好像连眼皮都跳得厉害 “我们在附近再找一下如果天亮的时候还沒找到三师兄就下山吧”莫思幽还是决定再找一找紫鸢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止住了沉默地跟在他后面 就在附近的林子里忽然窜出來了一名弟子正是先前派去寻找兰轩的其中一人 ------------ 第03章 惨剧 “四、四师兄……”那弟子看见他们这行人慌慌张张地就扑了上來 “怎么了找到三师兄了吗”莫思幽将他扶住赶紧询问 那弟子张了张嘴忽然就垂下头不说话了只是脸上瞬间涌出的一股悲怆神色怎么也无法掩盖 莫思幽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让他半晌说不出话來竟然有点不想继续问下去不想知道答案可是那是他师兄啊无论是死是活他们一起來到这里就要一起回去于是他不由自主地跟着那名闷闷的弟子往前走 “三师兄……就在前面” 循着这仿佛很遥远的声响莫思幽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去想那个他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他终究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三师兄的功夫并不弱即便真是遇到了半魔人也不是一定处于失利地位 莫思幽定了定神抬起头來顺着弟子指的方向看过去可见前面有另外几名弟子守着什么东西一般排成一排听到莫思幽他们发出的响动那排弟子回过头來随即从中让出了一条道 紫鸢不知不觉地已经停下了脚步停在那棵高大苍劲的常青树下静静地看着莫思幽的背影破晓前无休无止的风正吹着他的墨色长发鼓动他的长袖衣袂好像他也随时可能像这阵风下一刻就弥散在古老寂静的树林中的无边的黑暗里 莫思幽每往前走一步紫鸢的脑海中就将昨晚的情节记忆得深刻一分 当她回过头去在彻骨冰冷的夜色中看见兰轩那张震惊的面庞时一颗心如同流星摇摇欲坠 大祭司在身后低低地笑着用她一直以來的“又有好戏上演”的戏谑笑意转眼消失在林中 “三师兄你听我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你不是人你是魔你竟然骗了我们所有人”意识到这一点的兰轩彻底崩溃 在紫鸢的脑海中从來都是嬉笑对人的兰轩可以蔑视天下礼法促成她和莫思幽师徒相恋并且从始至终站在他们这一边可是她骗了他骗了莫思幽骗了他们所有人可是她单纯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到莫思幽为了留在他身边而已啊 兰轩根本就不听她的解释对她大打出手 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响就像昨晚那场看起來犹为漫长难熬的打斗时惊起的林间风啸 莫思幽踩着脚下的枯叶一步步地往前走在距离他不过一丈远的同样陈旧腐朽的树叶上躺着被鲜.血浸染的男人先前还只是有些迟疑的脚步在这一刻已经变成了虚浮麻木地往前走着渐渐模糊双眼的湿热水雾让莫思幽的眼睛被迎面而來的冷风刺痛 他多么希望这一刻他是真的看不到也什么都不用听到或者如果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是他不是兰轩他的心总要比现在好过得多但他却又仿佛感觉不到他的心感觉不到心还跳着感觉不到他还活着只是脑海里一遍一遍地上演着和眼前这已开始冰冷的身体有关的一切 不管对什么事情都一笑置之然而认定一个人或一件事之后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就会坚持站在这一边雷打不动看起來对谁都笑容以对沒有心机沒有城府但心内对很多事情都看得通透亦会像兄长一样地给予安慰和鼓励这样的一个人如今却是面容僵硬地沉睡在腐叶之中再也不动、再也不笑、再也不说 “來來來下注了买定离手我说四师弟这个月月末之前还会有至少两桩艳遇……” “我这个师弟啊什么都好就是……” “小紫鸢真是个不错的丫头我看她这次好像是蛮认真的你就不考虑考虑喂喂你该不会真想打一辈子光棍吧” “唔……四师弟那个你是喜欢女人的对吧” “夜班都交给我吧四师弟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嘿嘿怎么能让弟妹一个人独守空闺呢准宵一刻值千金哟……” “哈以后你跟小紫鸢的孩子我一定得好好调.教别再让你养出个小冰块來” …… 好多好多的话都随同呜咽的风声在莫思幽耳畔回旋当风离开的时候莫思幽浑身的力气好像也一同被抽干了踉跄的脚步停在了兰轩沒有温度的身体旁边颓然地跪了下來和身体一同滑落的还有那发红的眼眶里毫无知觉的银色泪滴从夺眶而出的一霎那就被风吹凉了的温热液体 男儿膝下有黄金归天跪地跪父母而兰轩长兄如父 他心口里憋了好多的话此时面对一具冰冷的尸体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來这么多年來于这位师兄他从未道过一声谢从一开始的抗拒和排斥疏远到亲近他早已将兰轩当成真正的家人一般嘴上不说是莫思幽一贯的逞强和淡然不懂得表达也不愿去表达说得再多不如让对方能够看到然而此刻兰轩看不到了所以莫思幽悔恨他一句都沒有说出來过 “三师兄……” 到最后也只有这么一句从他甜腥翻涌的喉头艰涩地滑落出來每一个字都是颤抖着是而说不出更多的字句來他不再强忍眼中试图决堤的泪水伸手抓住兰轩被鲜.血浸透的胸襟死死地抓住好像这样就能让他不要走不要死不要永远地沉睡下去 所有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寂静的黎明之中只听见莫思幽的哽咽 “你给我起來你醒过來不许死不许走你给我起來不是说要像亲人一样陪在我身边吗不是说要亲口给我未來的孩子取名字吗你现在这样算什么起來起來啊” 沉默之后爆发出的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暴跳如雷就好像真的在责怪一个失约的故人 这个故人却是已故之人 “四师兄……” “四师兄” 弟子们纷纷红着眼睛上前去拉住莫思幽他发疯一样地抓扯兰轩要让他站起來要他活过來这一切毫无意义的几近疯狂的举动让所有同样悲痛的弟子们更加难受大家谁也拉不动谁最后抹着眼泪瘫坐在地上 “三师兄你回來啊”失去了力气的莫思幽发出最后一声悲鸣然后所有的希望都在启明星的微光中破灭 从始至终紫鸢都在远处静静地站着不说一个字一句话甚至沒有走上前多看一眼兰轩她只是陪着莫思幽流泪整张脸都被打湿却咬紧了牙关不出一声抓着树干的手五指深深地嵌进了树皮里一片猩红 和璇尘他们约定的时辰就在黎明之时若是他们失约那边的人怕是会以为他们出了意外又要上山來寻人 呆坐的莫思幽忽然动弹了一下从地上爬起來重新审视眼前的兰轩 一道极细的伤口从他的颈部动脉割过不能确定是什么利刃却是鲜.血喷溅足以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迅速致命飞溅的血液染红了兰轩干净的下巴、脖子和衣领 在碧草山庄生活了那么多年行走江湖难免死伤莫思幽以为自己已经看淡然而当一次次的不幸降临他才发现他其实什么都沒放下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身边的人他都想要彼此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他无能啊他空有这样的愿望到头來却是谁都保护不了 那么至少应该还死去的人一个公道 莫思幽红着双眼一言不发的模样让人觉得有点可怕尤其是他浑身散发出的凌厉戾气如同剑芒一般逼人三分 紫鸢看着莫思幽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还要继续发疯下去吗那不像是莫思幽的性格和作为他是至情至性之人却也有足够克己的理智就像在碧草山庄后山的牡丹花丛中他决意抱着她一起死去能够冷静到如此地步的人现在或许是在思考着什么了 谁也不知道紫鸢的心正悄然地提了起來…… 莫思幽垂下眼眸将兰轩从头到脚地仔细看一遍最后目光凝聚在兰轩紧握拳头的右手上 只有一只手蜷起像是什么特殊的象征比如他右手心里正握着什么东西 莫思幽不多用力便掰开了兰轩的拳头发现兰轩手里正是握着一颗珠子仿若是玉质的用來装饰衣物的点缀小小的一颗晶莹剔透在掌心里冰冰凉凉的并不特别起眼却让莫思幽觉得格外熟悉 装饰衣物的珠玉…… 莫思幽的脊背微微一僵风吹过他的面庞吹向他身后远处古树下站着的紫鸢她被鼓动的纱衣自腰际绣着针脚细腻的花纹一粒一粒饱满浑圆的碧绿玉珠极有规律地点缀其中 就在那一片花朵盛开的繁华纹路中缺失了一颗珠子的地方空荡荡的好像在诉说着什么试图被掩藏起來的故事…… ------------ 第04章 猜疑 距离那一日血染树林的悲痛不知觉过去半月有余所剩的时间越來越少了 多少次梦回紫鸢都听见莫思幽跪在兰轩尸身旁喃喃地说那一句:“带三师兄回家吧” 回家啊……兰轩并不像莫思幽是孤儿他的葬礼是在他的家乡举行并不奢华一条长街却挤满了千里赶來的碧草山庄弟子家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师兄弟们难以自持的呜咽泪水撒了一路直到山岗上垒砌的低矮坟墓 这是碧草山庄第一次以如此隆重的典礼下葬庄内弟子來送行的弟子们都是自发的 莫思幽在坟头洒下一杯酒目光坚定:“伯父、伯母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找出凶手还师兄一个公道”那一个小小的停顿被悲痛的人当成了自然而然的哽咽然他的脑海中想到的却是那天检查紫鸢的衣服时看到的那个空当 珠玉在他手中差点被捏成粉碎 “唔……不要”紫鸢紧张的梦呓声将莫思幽的思绪猛然拉回 他转过头看见睡梦中的紫鸢恍惚在挣扎着魇在噩梦之中不能自拔他心里有点闷闷地痛犹豫着捉住她摆动的手腕稍稍用力紫鸢便从梦中惊醒过來 “啊”她狠狠地抽了一口气空洞的眼神许久才恢复过來落在对面莫思幽的面颊上他的面庞逆着光有些看不真切声音也是低低地 “又做噩梦了吗” 还是一如既往地看似关切的问话莫思幽说出口的时候心里想的却不似从前又做噩梦了吗 因为做错了什么事情所以又做噩梦了吗 抿了抿唇莫思幽止住自己凌乱的思绪看着眼前紫鸢发红的眼圈心里微微有些抽痛摸了摸她冰冷的脸颊轻声安慰说:“沒事的别怕只是梦而已” 只是梦而已是啊她多希望只是梦紫鸢想着那所谓的梦的情节心里好像被千百只手在不停地抓扯、蹂躏疼痛难忍莫思幽掩在半明半暗之间的消瘦的面庞那带着关切的神情让紫鸢鼻子一酸眼眶再也圈不住泪滴一滴莹白自眼角滑落 “丫头……”莫思幽心软下來语气又似从前再无多想顺势收紧双手将她拥入怀中“有我在呢” 紫鸢紧紧地靠在他胸口现在唯有他近在咫尺的心跳和体温能够安抚她的心情她将自己紧贴着他片刻不敢分开脸上暗自流露出试探的神情:“幽哥哥你会为三师兄报仇对吗” 莫思幽刚刚放松下來的心境因为紫鸢这仿佛不合时宜的一句话又紧绷起來 “……嗯”他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心情答出这一个字又变得跟先前一样闷闷地满怀心事 紫鸢抬起头來眉头紧蹙:“一定要去做吗” 其实她知道自己这个问題问得很傻莫思幽是怎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而他和兰轩的关系她更加明白无误如今兰轩惨死真相尚未明朗碧草山庄内忧外患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莫思幽不可能丢下这一切 所以紫鸢不敢问他曾经许诺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他说过只要找到水玲珑解了她的毒他就会带她离开现在走不了了吧不愿意去接受一个不想要的答案哪怕是他的沉默或者敷衍她只能用另一种方式來询问 “你不想我替三师兄讨回一个公道吗他是我最尊重的师兄你应该明白的”莫思幽不自觉地就说了这番话片刻怔愣之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话里有话 紫鸢那么懂他她了解他的一切甚至他所有的心思所以她应该明白兰轩对于他而言是多么珍贵的人那么这样的她可能会伤害兰轩吗她明知这样做会让他痛苦她还会作出这样的事情吗 莫思幽好像替自己找到了一个放松的借口一般眼中蓦地闪现出了许久不见的亮光看着紫鸢的目光变得柔和许多 紫鸢并沒有察觉在她沉默的半晌莫思幽的心境已然发生了怎么千变万化的纠葛她低垂着眼眸摇摇头说:“不是我知道三师兄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不过我很担心你你有沒有想过三师兄的功夫不低啊那个人却能轻易要了他的性命就算你的修为比三师兄要高出许多但也未必……未必就是那个人的对手我怕……” “别担心”莫思幽拥着紫鸢的手臂紧了紧“现在一切都还不明朗三师兄的死还有很多谜团我会把一切都弄清楚再作打算我不会草率行事的” 紫鸢微微启唇还想说什么但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放弃了她的眼眸中流露出黯淡的光色重又抬起头來看着莫思幽:“嗯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但是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三师兄的仇一定会报的一定” 一字一句蓦地冲入莫思幽的心肺之中他有些闹不清楚紫鸢这席话是否有更多的含义她的语气那么决绝那么果断甚至和他一样充满了对凶手的仇恨所以三师兄的死和她无关对吗莫思幽有些纠结地问着自己心乱如麻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他想得太多了那样普通的珠玉到处都可能找到未必就是紫鸢衣服上掉落的那一颗仅仅凭着那东西根本不能说明什么何况紫鸢的功夫他是见过的并不像是能在短短几招之内就取了兰轩的性命而且紫鸢也沒有这个动机啊……她怎么会害三师兄呢 自紫鸢进庄以來三师兄就对她极为友好后來更是因为莫思幽这层关系将她当成妹妹一样处处照顾所以紫鸢不可能是杀害兰轩的凶手不可能 仿若是为了说服自己接受这个想法坚定去相信她的心莫思幽低下头吻住紫鸢的唇用了很重的力道压住她的唇瓣反复厮磨 对着这样略有些粗暴的莫思幽紫鸢微微一愣却沒有挣扎任他予取予求衣衫尽褪赤.裸相缠他紧紧抱着她在她身体里进出双臂仿佛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成为他的一部分只有这样他才能掌控住她的一切保护她、守着她亦不会让她犯错 “唔……”紫鸢吃痛地闷哼了声身体微微颤栗才让莫思幽恢复过神智來 她被他弄疼了憋红了脸却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她知道他心里装着很多事思绪烦扰在她身上或许能让他找到平静和安宁 回过思绪來的莫思幽低头看到她身上被弄出的淤青心里疼得抽了一下用胳膊肘支起身子放轻了压在她身上的力道紫鸢感觉到胸腔里灌进來一股新鲜空气忍不住深吸了两口气被紧压许久的胸脯从雪白变成了粉红色随着她的深呼吸上下起伏引诱着男人的视线 她睁开眼对上莫思幽炽烈的眼眸勉强撑出一个微笑他停止住动作的身体有些蠢蠢欲动可是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颊她明明很难受却还要用笑容來安慰他他心中就无比恼恨自己刚才的行为 他始终记得她说过的她愿意为他疼所以才这么委屈着自己吧 “傻丫头”莫思幽心口一酸低下头抵住她的额头手指滑过她细腻的肌肤抚上她晕了潮红的面颊“疼就告诉我别忍着不要让我做伤害你的事情别给我恨自己的理由” 紫鸢眼圈发红伸手环着他精壮的腰身“我只想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陪你一起承担你不要把什么事都埋在自己心里不要让自己一个人心痛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莫思幽的嘴角漾开一丝久违的笑意心内被她坚定不移的字句化成一汪温柔的春水再次和她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将每个动作都放得很轻柔紫鸢的低吟声也变得温柔起來在渺渺夜色之中分外撩人…… 山庄外的小巷道中两个对峙的身影话音飘渺 “还有最后一件事你的使命就完成了为了你的弟弟……” “我不会放过你的魔头” “何必动怒呢纳兰当家反正这件事情也是为了你们名门正派除害你应该感激我才对顺便还能帮你把以前那些事一并推脱干净何乐而不为嗯” “魔界想要毁灭人类妄想等着瞧吧” 看着那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陆离负手而立身上散发出浓重的煞气 “死一个余海难不住你那我们就來看看兄弟和女人谁更重要异类啊终究就只能当异类何必妄想被人类接受你会到我身边來的” 笃定的字句冰冷残酷一如他的狰狞面容 ------------ 第05章 吸血僵尸 这几日天下各路英豪都在紧锣密鼓地绸缪调遣人手就等着柳渊一声令下就可以往思幽崖进发将那半魔人的营寨包围 柳渊的四大弟子伤了两个死了一个剩下莫思幽柳渊也不敢轻易再将他派出去毕竟庄内需要人留守何况最近城中也是乱作一团柳慧如倒是懂事一些知道帮父亲处理一些事务了但仍旧是人手不够 屋漏偏逢连夜雨很快陈州传來了瘟疫的消息本來是希望碧草山庄抽调人手前去帮忙不过几大掌门商议一番最终决定由唐门出面在病理方面唐门明显是比碧草山庄有优势得多 然而从陈州來的人对那所谓的瘟疫描述一通之后众人才发现这件事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 “患病的人都像得了犬病似的疯狂地撕咬其他人还、还吸血被咬的人用不了多久也、也都会变得发狂他们就像、就像传说中的僵、僵尸” 僵尸大厅里的气氛明显变得紧绷起來 “……是陈将军”半晌紫鸢犹豫地问道想起那日在古墓中发生的一幕咬人、吸血都符合描述那也就是说赵凯之他被陈将军咬了一口之后就已经变成了和陈将军一样的吸血僵尸而他们还把他救了 “啊”金菱跟着倒吸一口冷气想到了紫鸢正想着的事情那天他们只顾着庆幸赵凯之捡回了半条命可按照陈州城内现今的情况來说他很有可能是造成形势严重化的罪魁祸首之一 柳渊看他们这等反应连忙询问莫思幽便把前些日子在陈州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本以为只是寻找水玲珑途中的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谁知道竟会发展到如今地步 “其实那日你们详述此事以后掌门已有怀疑无奈遍查典籍所知甚少根据典籍记载这吸血僵尸最早现于远古时代以女魃为先祖但千万年來并未听说在人间造成什么大的祸患我们对这东西也只是一知半解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吸血僵尸凶险万分一旦他们在人界泛滥成灾后果必定不堪设想”璇尘面色严肃说话的语气也是难得的如此沉重 连乾清派的人都是一副凝重的表情无疑给其他所有人都造成了巨大的压力虽然璇光也紧接着说了乾清派已经派了弟子驻守陈州尽力遏制形势恶化但现今并沒有一个具体的解决方法如今陈州城内已是一片混乱 防止僵尸咬人本就是一个艰巨的任务还有更关键的一个问題是已经变成僵尸的人口要如何处理 紫鸢暗自思忖她一直未曾想明白陈将军为何会突然尸变但联想到在思幽崖看到的大祭司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在魔族大军重返人界之前若是人类已被半魔和僵尸搅得天翻地覆对魔族來说无疑是坐收渔翁之利的好事 “如此说來事情走到几天这个地步也是拜莫少侠所赐了连僵尸这样的东西都弄出來了真是嫌人界还不够乱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莫少侠是不是跟魔族有什么关系呵呵”纳兰孤月脸上的冷笑若隐若现话语间透露着嘲讽 柳慧如握拳怒道:“你什么意思四师兄是去陈州查水玲珑这也是为了整个人界何况进古墓的又不是他一个人你怎么能说僵尸的事情是因为他呢不过就是巧合罢了你少在这里添油加醋了” “慧如”柳渊蹙眉带着训斥的口吻向她摇摇头 紫鸢听到纳兰孤月用了一个“也”字心头暗暗一惊单单是用一个巧合带过恐怕不能堵住纳兰孤月的口这个女人恐怕还有下招但是紫鸢不明白若说先前为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纳兰孤月极力挑拨莫思幽与柳渊的关系企图从中渔利还能说得通 但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人界面临打劫正是需要团结一致的时候纳兰孤月针对莫思幽对她有什么好处难道她还想要挑起碧草山庄的内乱然后从中获利如果碧草山庄真的有点什么事那也轮不到纳兰家來掌控全局啊 她不免愈加仔细地打量起纳兰孤月來这个堂堂的纳兰家当家不会跟魔界有什么关系吧现下最希望人界内讧的就是魔族了然而这个女人身上并沒有丁点魔气不可能是魔族的人不过对于魔界的某些手段紫鸢也不感陌生不能否认纳兰孤月可能受到魔族的利用 “可是魔族不可能对付幽哥哥大祭司不会那么做的”紫鸢的手暗自握成拳如果大祭司真的要将莫思幽从碧草山庄逼走还有其他很多方法而纳兰孤月的作法很有可能会让莫思幽成为武林公敌这就不仅仅是离开山庄或是江湖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纳兰孤月手握茶杯却未沾一口:“进古墓的不止他一人但偏巧的是后山炎火烧起前他刚好去过山庄内派出第一批人去思幽崖时他为命不遵柳少爷和朱少侠就被人抓走了他却因此侥幸逃过一劫后來还救出了两位少侠可与他一起上山的兰少侠却在他将所有弟子谴上山救人的时候被悄无声息地杀害究竟是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呢还是……” 顿了顿纳兰孤月脸上的笑变成了一抹狠厉之色:“还有奇怪之处先前柳少爷和朱少侠上山也不过是被俘虏、扣押为何兰少侠却是被杀丧命这兰少侠不可能与半魔人有特殊的仇恨才会被残忍杀害吧” “老夫检查过兰少侠的尸首可以确定他在被杀害之前中过软筋散这东西和上次元宵夜宴时半魔人掺在咱们酒里的毒是一样的”唐沅接话说 “即便是这样也不能说明兰少侠就一定是死在半魔人手中元宵晚宴那天元凶能够悄无声息地在酒里下毒难保不是有内奸接应说不定兰少侠就是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秘密所以……”纳兰孤月凌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莫思幽 莫思幽却是无波无澜地反问:“你的意思是三师兄可能是被杀人灭口” “是与不是有些人心里应该明白吧”纳兰孤月沒有挑破言下之意却是不言而喻 “若真有你说的那个人或许是明白的吧”莫思幽毫不示弱地回应深沉的眼眸仍是看不出來任何波澜 他的平静似乎让纳兰孤月有些出乎意料也更让她恼火于是接着说道:“说起元宵夜宴似乎还忘了一件事情记得那晚莫少侠似乎是当值若我沒记错碧草山庄当值的弟子都不得饮酒莫少侠却因为饮酒而中毒半魔人杀进山庄來的时候你可是一点反抗力都沒有眼睁睁看着那些妖魔屠戮你的师兄弟们这是不是也和兰少侠的死和之前所有的事情一样巧合呢” 紫鸢记得那晚莫思幽喝酒是因为她纳兰孤月却故意把所有人的想法往莫思幽是内奸的方向带去挑拨的动机越发明显只要是明眼人都能听出來但偏偏这世上“明眼人”太少只要纳兰孤月这番话传出去针对莫思幽的流言蜚语绝对会暴涨 “看不出來纳兰当家竟然如此关注我幽哥哥如果我也沒记错的话那晚你和柳盟主以及唐门、青城派等几位掌门人在后院书房集会商议武林大会之事直到半魔人杀进碧草山庄后才出现可是你却知道我幽哥哥喝了酒中了软筋散的毒真是稀奇啊难不成余观那杯酒是代你來敬我的”紫鸢挑眉反问 柳慧如也记得那天的事情现在这个情况下她不得不和紫鸢站在同一条阵线上:“沒错那天是余观强迫莫紫鸢喝酒四师兄为了息事宁人才会自己喝掉那杯酒的真要怪那也要怪……” “咳”柳渊咳嗽一声止住柳慧如的话头 死者为大既然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加之余观的死至今仍是青城派和碧草山庄之间的一个结还是不要提起的好再怎么说也还要顾及青城派的面子 “纳兰当家现下人界一片混乱陈州之危尚未解除实在不是自己人互相猜疑的时候不如先想想办法如何解决陈州的僵尸事件至于我碧草山庄内是否有内奸老夫还需要些时日來调查”柳渊不得不岔开话題來息事宁人 这个纳兰孤月最近是越來越高调跋扈了 紫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纳兰孤月的行径有些古怪 勉强压下纳兰孤月的气焰之后柳渊为了避免再起冲突只好让莫思幽带人前往陈州协助乾清派处理僵尸事件当作是戴罪立功不管怎么说放出吸血僵尸这件事也有莫思幽的责任在里面 翌日莫思幽便领命前往陈州沒想到的是他和紫鸢前脚刚到陈州后脚就在城中见到了意想不到之人 ------------ 第06章 骗我也好 “啊呜~”刚进陈州便是听到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 将碧草山庄的人放进來以后城门又很快被紧紧关上陈州已经实行封闭政策乾清弟子们结队在城中各处搜寻不能放任被咬过的居民尸变后再出來咬人但是要如何处理这些僵尸掌门沒有发令他们只能将其捆绑起來统一关押 尽管他们竭力遏制城中情况恶化但谁也不知道是否已经有僵尸在他们封城之前跑出去那样的话他们所做的努力也不过是徒劳 莫思幽一手牵着马一手紧紧地牵着紫鸢生怕她走丢似的 “少侠在城中要万分小心现在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漏网之鱼这些……僵尸攻击力很强少侠一个人要应付它们怕是不易所以最好别单独行动”乾清派的弟子随行嘱咐眉目间紧锁的忧虑可见当下态势严峻 莫思幽点头承下连串叮嘱紫鸢却弯起嘴角:“是你们笨才会觉得难对付我幽哥哥一个人就足够对付那些不怕死的东西了” “呃……”乾清弟子一脸窘迫倒是被紫鸢说得有几分尴尬 莫思幽扶额无奈地撇了撇嘴:“丫头……” “久闻莫少侠大名听闻莫少侠乃是当今武林精英中的翘楚方才倒是在下多虑了但绝沒有贬低莫少侠的意思”乾清弟子义正词严地解释却引來紫鸢“噗哧”一笑 “乾清派的小道士都被教得一个呆样一点儿新意都沒有不就跟你开个玩笑看你正经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幽哥哥欺负你呢” 小道士白净的面皮憋得通红活像个熟透的柿子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莫思幽看那青涩稚嫩的小道士已经被紫鸢呛得沒话清咳了一声拉起紫鸢快步往前走:“前面好像有什么动静过去看看”紫鸢也乖乖地让他牵着仰头看着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时那跳跃的金色剪影这是足以暖到心窝子里的色彩 小道士总算松了口气无奈地看一眼紫鸢的背影虽然乾清弟子除了长老级以外都是俗家弟子但山上苦修女少男多能接触的女子终归是少数这些男人们也很少懂得怎么跟女人打交道何况这小道士年纪也不大看见漂亮女孩子竟是脸红起來但又要装得一副老成的样子所以紫鸢才忍不住一直打趣他 这城中太闷紧绷的气氛让紫鸢觉得不舒服心里想着那柳渊还真是只老狐狸用将功补过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把莫思幽往最危险的地方推好像这个四弟子是金刚不坏身似的 要知道这鬼地方可是随时可能会跑出一两只吸血僵尸的要是被那玩意儿咬上一口就算是魔身也未必能扛得住莫思幽再怎么厉害也终究是**凡胎啊 紫鸢一想到这城里的一切可能是魔族所为就忍不住担心大祭司的狠辣手段紫鸢很清楚这陈州城中是如何的凶险她也想象不到她停下脚步唤了一声 “幽哥哥……” 莫思幽正盯着一处屋舍查看听到紫鸢叫他回过头去看见她眼里交织着各种复杂情绪的波涛涌动 “怎么了” 他握着紫鸢的手紧了紧不管她是在担心还是害怕他都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有他在身边不会有事的 紫鸢仰头看着他晶亮的眼眸里好像含了一层袅袅雾气皱着眉头问:“你害怕过吗” 似乎是沒听清或是沒有反应过來莫思幽无意识地怔愣了一下:“嗯” “每次当你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危险的时候心里会不会感觉到害怕”紫鸢喃喃地解释着自己的话“我不敢想象从前几千个日夜里你每日过着这样刀口舔血的生活出入在江湖中最混乱、最危险的地方承担着强加在你身上的责任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你害怕吗” 莫思幽看见紫鸢眼里闪动的不是什么担心或害怕而是满满的心疼 原來她只是在心疼他…… “傻丫头”莫思幽心底一片柔情泛滥揉了揉紫鸢的发每当看见她这个样子他都忍不住想要将她搂进怀里告诉她别担心他沒事可是这一次他想让她看到更真实的他有血有肉的 “我也是人**凡胎会受伤、会疼痛、会死当然也会害怕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必须克服害怕的心理去完成的事情我别无选择这是责任” “如果你可以选择呢”紫鸢追问语气更加迫切“如果沒有人将这些责任强加在你身上你还会去做吗” 莫思幽愣了愣说实话紫鸢的问題他沒有深入去想过从小到大他所接受的一切教导都是为了去承担这些责任沒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害不害怕从未有人真正尊重过他的选择而紫鸢就是他这辈子第一个倔强的坚持 和紫鸢在一起之后每次有了一点这种想法的苗头莫思幽就彻底打住了不愿去想太多他也曾以为江湖的打打杀杀他累了倦了想要逃离这些是是非非可是若有一天要他看着昔日熟悉的一切 他曾用性命去维系和保护的一切受到威胁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他不由得怀疑地问自己真的能够无动于衷吗 “丫头如果我说我放不下你会不会怪我”莫思幽知道他答应过她只要拿到水玲珑解了她的毒他就带她远离江湖纷争可是自从目睹了兰轩的死莫思幽才发现这世界上让他放不下的东西原來还有许多 “幽哥哥……”紫鸢眼圈一红 “如果人界当真遭遇大劫我如何能丢下所有的同门一个人逃之夭夭他们中许多人都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我要多么凉薄狠绝才能弃他们于不顾何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莫思幽不想骗紫鸢把心内纠结许久的想法缓缓说出口 紫鸢知道在这个时候她应该理解他的心支持他所有的决定因为她的确能够理解莫思幽心中所想的一切她也知道兰轩的死给莫思幽的震撼太大了……可是她仍是无法控制自己地叫喊起來:“不要” 莫思幽嘴唇翁动沒有说话紫鸢一把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里冰冰凉凉的 她带着哭腔恳求:“我不听不要再说了就当我什么都沒有问过好了你继续骗我吧我宁愿你骗我我不想知道什么责任天下大任、无辜百姓够了真的够了我不在乎别的任何人、任何事我知道我很自私我宁愿当一个坏女人……只想要你好好地就陪着我一个人这辈子再不管别的事” 听着紫鸢语无伦次的抢白莫思幽用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哑:“丫头……”他感觉到她在怀里颤抖他的胸口被冰凉浸透了她的泪水仿佛渗进了他的心口里让他全身冰冷他双臂收紧将她箍在怀里汲取着她身上的温度迁就地安慰:“别胡思乱想你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你说什么都好我都听你的别哭……” 她的眼泪注定是他无法防御的软肋 就算他只是安慰地说这番话紫鸢也甘愿自欺欺人莫思幽不知道她心里多么害怕连她自己也不曾想到过有一日她竟会如此害怕最后那颗伏魔星坠落她无法预测那一时刻天翻地覆命运的齿轮再度旋转她和莫思幽会各自辗转到哪一地步她想要屈从于当下拥有的温暖就算世上再沒有莫问有他莫思幽不就够了吗 于是她抬起头來抽搭着问:“我真的是……最好的么” 莫思幽看着紫鸢一脸的孩子气眼角淌着一丝笑意:“我又沒有过别的女人你当然是‘最好’的了” 紫鸢沒想到莫思幽竟然会放下冰块脸跟她油嘴滑舌起來怕是跟落雪在一起那么多年终归是沾染上了一些痞气平时沒有暴露这下露出了狐狸尾巴 “敢情你还想要几个來对比呀”紫鸢说着给了他胸口一拳 莫思幽笑了笑任她的小拳头落在他的胸膛上然后被他紧紧地捉去手腕:“应付你一个就让我很头疼了这辈子哪还有精力去找别人” 紫鸢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嗓子眼里堵了千言万语什么叫应付什么叫沒精力要不是眼前站着的莫思幽脸上满满都是温柔真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因为爱她才呆在她身边 不过谁让他是莫思幽呢紫鸢也只能嘟着嘴不满地说:“不光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这次莫思幽沒有还嘴反是宠溺地哄着:“好”看见紫鸢破涕为笑他胸口那片遮天蔽日的乌云也总算是被拨开了他仍旧紧握她的手低着头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是你一个人的” 紫鸢反手回握他十指紧扣是承诺也是约定 “砰 一声尖利的陶瓷罐子碎裂声很快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温馨和宁静 是从不远处的屋舍里传來 ------------ 第07章 一潭浑水 莫思幽警惕地抓紧紫鸢的手疾步向声源走去另一只手里紧握的玉笛透着碧芒蓄势待发 “吱呀”一声推门而入空气中飘散的灰尘扑面而來看來是有段时间沒人打扫了地上有不少翻倒的东西陶瓷碎片也不是一处两处 莫思幽皱起眉头小心地避过障碍目光扫视到几块内里未染上灰尘的碎片 这几块碎片是新添的 就在靠近一处布帘的地方躺着 他回头看了一眼紫鸢示意她当心然后伸出玉笛去挑起布帘 紫鸢掌心已经暗自运起了光团万分小心地防备着布帘后面生怕有什么东西扑出來莫思幽在她前面有危险的是他她倒宁愿伤到的是自己 莫思幽也不敢大意紧绷着神经看清布帘后面只是一株枯萎的盆栽后才松了口气 “啊 ”紧接着的一声惨叫让刚刚放松下來的两个人登时呼吸一滞 莫思幽与紫鸢对视一眼声音是从这屋后的小巷传來两人丝毫不敢耽搁从后门穿出去只见两个人扭在一起其中的一个壮年男子死死咬着对面女人的肩膀女人的整个肩膀已经被血水打湿不停地挣扎尖叫扭曲的脸上透露出惊恐万状的神情 乾清弟子也在这时闻声赶來正是先前那个面容稚嫩的小道士带队 莫思幽已先一步冲上去将那咬人的男子挑开被打断的男人像野兽一般红着眼睛向莫思幽咆哮立时露出两颗森白的尖牙又愤怒又饥渴地扑了过來 不得不承认这僵尸很有几分蛮力莫思幽和对方交起手來也稍感吃力最让他忧心的是玉笛划出的光利刃一般地割着男人的身体可那僵尸竟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不顾身上血流如注仍是发疯地冲向莫思幽 “摆阵”随着乾清弟子一声厉喝一道黄色符纸飞來稳稳地贴在僵尸后背上 那只僵尸这才有了吃痛的反应行动减缓了下來面部肌肉扭曲成一团随即他被乾清弟子团团围住弟子们手中飞出锁链齐齐套住僵尸脚步飞快交替之中就将僵尸五花大绑了起來任凭那僵尸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这四五条结实的精钢链条 “带下去”带队的弟子以师兄的口吻嘱咐将捕获的僵尸带回临时牢房关押然后走过來客气地拱了拱手:“莫少侠” “这东西……真的不会死吗”莫思幽还是第一次看到世间有这样的生灵一來觉得惊奇而來也为陈州的状况更为担忧 乾清弟子挠了挠后脑勺红着脸说:“掌门只交代了镇压祸乱控制陈州的形势在下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对付和处置他们只好全部抓起來不过他们也都是陈州的居民若真是要杀了他们也太……” 话音未落一声如若野兽般的低吼响起 又來一只 莫思幽这才想起还把紫鸢一个人丢在一边他回过身去焦急地寻找紫鸢的身影她其实站得不远但她对面就是刚才发出吼声的僵尸 紫鸢也被冷不丁睁开眼的尸体吓了一跳方才正查探那个被咬的女人是否还有气息不过看到女人肩头血淋淋的伤口紫鸢竟是觉得一阵头昏目眩从前并未觉得鲜.血的腥味这般刺鼻现下靠得太近竟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好在她进城來并沒吃什么东西所以只是干呕了几下站起身离远一点就平复下來 谁知她还沒站稳前一刻躺在地上的女尸忽然发出一声低吼张开血盆大口就向她扑了过來幸而莫思幽先一步拉住紫鸢的手腕将她拽进怀里脚尖轻轻点地往后飞退数尺躲开僵尸扑咬 这时一柄闪亮的宝剑破空而來势不可挡地飞向那只对着“食物”疯狂进攻的僵尸眨眼之间锋利剑尖刺穿僵尸腹部止住了她的脚步 紧接着从旁边的房梁上跳下來一名衣衫破旧的老乞丐脚步轻盈足见其轻功过人那腰间一只老旧的酒葫芦随着他剧烈的动作发出哗哗水声 这不就是几次出现在碧草山庄的老乞丐 紫鸢心里微感惊诧他怎么也在这里 老乞丐在地上站定瞧见那腹部插了一把长剑的僵尸竟然还是屹立不倒愣了一下片刻之后似乎被激怒了的僵尸再一次疯狂地扑了上來连老乞丐也在震惊之余被其疯狂的扑咬逼得连连后退 莫思幽见状立马上前去援助他这一去紫鸢一颗心都揪了起來 明明看见这僵尸是不痛不死之身还去跟她打真是不要命了吗 眼见乾清派的弟子迟迟沒有再次赶來紫鸢再也沉不住气了对她來说莫思幽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她飞身上前从老乞丐和莫思幽中间穿过直逼僵尸近前那僵尸也跟看到送上门來的“食物”一般双眼放光地扑向紫鸢 “丫头”莫思幽伸手沒有拉住紫鸢登时全部神经都紧绷起來 紫鸢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将僵尸腹部的长剑拔出來然后从容不迫地后退几步再次抬手将长剑朝僵尸刺去这一次她剑尖对准了僵尸心口长驱直入一剑贯穿了僵尸的胸室 僵尸闷哼一声挣扎两下就不再动弹当紫鸢将长剑拔出那女尸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彻底地殒命了 “丫头”莫思幽怔愣半晌忙将紫鸢拉回來忧心地上下打量一遍还好她只是衣服上溅了几滴血并未受伤他这才放心一切眼中的神色却有些责怪“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 “沒事的”紫鸢知道让他担心了摇了摇头她也想让他知道她其实沒有他想象中那么弱真等她功力恢复如初即便是莫思幽怕也不是她的对手她已经在莫思幽的庇护下待了太久再这么下去她真怕自己会废了 饶是如此莫思幽还是嘱咐一句:“下次不准再这么冲动” 紫鸢笑了笑眼角余光瞥到了老乞丐恍然大悟的脸色以及他眼中更加深邃的打量之色这老乞丐知道她的身份但她不确定他了解的程度有多深她将长剑递还给老乞丐随意问道:“前辈也是來淌陈州这趟浑水的” “水有什么好的我老乞丐倒是很想念陈州的老酒哈哈哈~”老乞丐说着解下腰间的葫芦灌了两口美酒喝够了他擦一把嘴瞟着紫鸢:“你们这群毛孩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听说忠军墓里的僵尸就是你们给放出來的” 紫鸢撇了撇嘴:“谁知道那个姓陈的会变成僵尸啊” “这倒也奇怪那尸体好端端地躺在墓里怎么会突然尸变”老乞丐说时斜睨着紫鸢目光是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难道前辈也怀疑是我们动了手脚”莫思幽记起纳兰孤月在碧草山庄时曾因此事咄咄相逼难不成在旁人眼中倒真像是他们有意为之 老乞丐叹了口气摇头说:“不是怀疑你们有意而为只怕是你们当了别人的棋子还不自知” 紫鸢目光一凛看來这老乞丐也觉得这件事是有幕后黑手在操纵她不动声色想听听他还有些什么见解沒想到却是等來莫思幽一句大胆猜测:“前辈是指……魔族” 现在一提起“魔族”这个词不仅是紫鸢觉得浑身别扭连莫思幽自己也有点心虚在他内心深处还怀疑着自己的身份 他可能是魔啊若真是如此当人魔两族再次掀起战乱他该如何自处又如何面对栽培他二十几载的碧草山庄身在名门正派这么多年他早就明白人类所奉行的一个准则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老乞丐看向莫思幽眉目间的忧虑又深了几分:“伏魔星陨落至最后一颗青城派少掌门惨死魔爪之下乾清派内遭魔物潜入碧草山庄后山魔炎燃烧思幽崖上半魔人大肆聚集……种种迹象表明魔族蠢蠢欲动陈州一乱天下人心惶惶这僵尸添乱为祸人间魔族则可坐收渔翁之利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也是魔族的手段之一” 明知道紫鸢是魔老乞丐却毫不避讳地讲这些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信任紫鸢而是即便被他猜中了这真是魔族所为对局势又能有什么影响魔族沒必要为了这件事情在他身上下功夫何况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和紫鸢有关那她刚才不会对着那僵尸出剑 因为幕后黑手若想借僵尸搅乱人界必不可能主动让他们知道对付僵尸的办法 一剑穿心 原來只有这样才能杀死僵尸…… 正在这思量的当口远处隐隐传來嘈杂声响城门口那边乱成一团大部分乾清派弟子都涌向了城门 不知有谁吼了一嗓子:“僵尸攻进來了” 所有人的神经一瞬间绷到极致 ------------ 第08章 僵尸肆虐 被上百人压迫着的城门持续不断地传來闷闷的拍打声古旧的城门发出的回响仿佛预示着门板随时会散架 那就意味着门外堆积的上百只僵尸可能会一齐涌进來大开杀戒 乾清弟子一面抵抗一面急迫地问领头:“师兄怎么办外面的僵尸越來越多我们快顶不住了” “顶不住也得顶这城中还有许多手无寸铁的百姓若是城破后果不堪设想”师兄璇希眉头紧皱急迫之中又似乎下定了拼死一搏的决心 “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莫思幽沉声说着看向老乞丐两人的神色一样沉重虽然乾清派的弟子已经尽快赶到陈州來防止城内事态恶化然而在他们到來之前僵尸之乱早已扩散出去然而事情还是内有蹊跷莫思幽接着说:“不过这些僵尸为何会突然集中涌向陈州” “只怕这才是对方的全部计划内忧外患……”老乞丐忽然目光一凛“糟了”说罢他已是拔腿朝临时监牢的方向跑去 莫思幽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來心头涌起浓烈的不安追向老乞丐 外有僵尸攻城乾清弟子无暇分身顾及旁的事情留在临时监牢的人手极少等老乞丐赶到这里的时候发现的只有乾清弟子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除此之外便是一**被放出來的僵尸 “该死”老乞丐骂骂咧咧了一句祭出长剑便要大开杀戒 跟來的璇希一把拉住老乞丐皱眉问道:“前辈要做什么” “废话你不也知道这城中还有许多无辜百姓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成为这些僵尸的腹中餐” 老乞丐话音刚落璇希就急急反驳:“这些人也是无辜百姓啊他们只是中了尸毒才会如此我们还是等师傅研究出解决办法再行处置不可枉杀无辜” “几百年了乾清派的弟子怎么还是这么迂腐一定要等铸成大错才知悔改那时就什么都挽回不了了”老乞丐说着甩开璇希的手就冲入了尸群之中刀光剑影纷乱剑剑穿心满地尸首 璇希还想阻拦却被莫思幽拉住:“道长这些人已经死了他们是僵尸不是无辜百姓即便是解开尸毒他们也已经是一具死尸了再妇人之仁只会害更多的人” “可……”璇希犹豫但很快发现他们已经被僵尸包围再不反抗就只有死路一条 数十张血盆大口在周围虎视眈眈浓烈的血腥味扩散开來城中开始回荡惨叫…… 莫思幽从中杀出一条血路寻找紫鸢的踪影到处都是一片混乱逃命的人在城中乱窜更多的人一股脑地涌向了城门莫思幽顺着人流而上焦急唤着紫鸢 这个丫头到底去哪里了不是说好要一直跟在他身后么 莫思幽有点恼恨自己方才只顾着追老乞丐竟忘了紫鸢如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惊恐乱窜的人群和疯狂捕食的僵尸要找一个小小的紫鸢就像大海捞针一样莫思幽手里紧握玉笛对冲上來的僵尸狠狠撂翻脚步片刻不曾停下 已经逼近了城门乾清派的弟子们乱成一团 有不明真相的群众堵在这里要求他们打开城门外面是逐渐聚集的尸群在挤压着大门喧哗声、哭喊声、尖叫声全都混合在一起杂乱无章像一根根针扎着莫思幽的太阳穴 很头疼…… 那丫头又不会照顾自己在这么混乱的场面下她一个人该怎么办莫思幽揉着额角随手拉住身边人询问但沒有人有心思替他回忆一个可能挤在人群中错身而过的小丫头 眼前茫茫的人海让莫思幽心里沒底地涌动着慌乱和惊恐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让莫思幽蓦然回神下意识地想到了僵尸正要出手攻击却听得是紫鸢的声音:“幽哥哥” “丫头”莫思幽又惊又喜伸手揽住紫鸢的腰不及他说更多紫鸢面色严肃地说道:“幽哥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周围的人越來越多僵尸也越來越多有时候乍看之下竟难以分辨两者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莫思幽想到紫鸢可能是怕了这样的境况便答应:“现在城中很危险我先送你离开”对于他來说要从陈州城带走紫鸢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要保住这城中更多的人 紫鸢愣了愣:“那你呢” “我得留下來处理陈州的问題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因我们而起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我奉师命來陈州绝不是在这个时候就能抽身而退的”莫思幽知道紫鸢的担忧可他无法袖手旁观也只好诚实对紫鸢相告 “你救不了陈州的你明知道这件事是有幕后黑手在操控现在的局面完全在别人的掌控之中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拼不过的何况陈州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保护不了别的人只能尽力自保啊”紫鸢苦口婆心地劝告 莫思幽点了点头:“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不是在保护陈州只是想尽力挽回我们犯下的错误即便不能保住陈州也决不能让陈州的情况继续恶化否则一旦这里的僵尸扩散出去人界就真的会被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我们就更无宁日了” 紫鸢抿了抿唇看着莫思幽坚定的神色想说的劝告又都咽了回去转而问道:“幽哥哥你一定要留下來解决陈州的问題吗” 沉重的问句让莫思幽呼吸一滞他想到白天才刚刚答应她的事眼眸黯淡下來沉默半晌却无法说出什么:“我……丫头……” 紫鸢垂下眼眸不去看他的脸只是听着彼此的心跳这一刻周围好像突然变得安静拥挤人潮谁也打扰不了谁的心收起了心口的酸涩紫鸢仰头看着莫思幽:“单单是靠现在这几个人要对付这么多僵尸根本就不可能如果要最大限度地阻止情况恶化只能放弃陈州” “丫头……”莫思幽有点无奈说到底紫鸢还是要他离开可是眼看着这么多人还在为了这座城池努力他代表着碧草山庄如何能擅自离去即便他什么也不是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又怎么忍心看到这些人陷入水深火热的煎熬之中无动于衷但对他來说还有什么比眼前这个丫头重要 莫思幽妥协地叹了口气握住紫鸢的手如果她一定要跟他一起离开那么便遂她的意罢了 可是紫鸢却接着说:“要杀死这些僵尸不一定要一个个地刺穿他们的心脏用火攻也是可以的” 莫思幽闻言露出疑惑的神情火攻 “什么意思” 紫鸢环顾四周说道:“既然幕后之人有意将僵尸引入陈州城中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将这些僵尸一网打尽然后一把火烧掉陈州永绝后患” 莫思幽神情一震惊异之后却又摇头说:“先不论火攻是否能够对付这些僵尸这城中还有许多无辜百姓沒有撤离如果火山陈州大家都逃不出去这怎么能下得去手” “我能保护大家”紫鸢紧接着答话让莫思幽愣了愣紫鸢神色坚定地点点头仿若是让莫思幽安心:“相信我幽哥哥我自小修习水系术法用我的水系屏障足以抵御城中大火只要让大家都呆在我的屏障里就会很安全” “可是……”看着紫鸢的脸莫思幽反倒是优柔寡断起來这个方法听起來有可行性但似乎风险也很大他不敢贸然尝试毕竟是整座城的性命怎么能系在他一人身上 “沒时间犹豫了我们去找老前辈和璇希道长”紫鸢说着就挤进了人群里 莫思幽也沒有别的办法只好跟着紫鸢去了 老乞丐和璇希还有一些乾清派的弟子都在尽力保护城中居民他们背对背围了个圈将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护在中间他们之中有孤儿寡母也有老弱病残个个都用恐慌的眼神看着四面八方疯狂肆虐的吸血怪物 “四周的僵尸越來越多我们恐怕抵不住了”璇希对老乞丐和他的师弟们说道紧皱的眉头兜着满满的担忧 “老头子贱命一条不足为惜倒是你们这些小崽子赶紧离开此地吧城中之人便也救不得许多就将孩子们都带走吧”老乞丐沉声说道 璇希和那些乾清弟子却不肯答应:“我们乾清弟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这陈州即便保不住了我们也不会就这样离开” “糊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烧年纪轻轻寻什么思路”老乞丐骂道 两方正僵持不下却是从尸群之中杀出來了两个染血的身影 莫思幽和紫鸢一路找來好在那一群人目标也够大并未耗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他们将紫鸢的打算告诉了他们那老乞丐将紫鸢打量一眼心中两相思量这丫头是魔现下帮着他们未必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不过若是不信她他们也沒有更好的办法倒不如照她说的去做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好就这么办” ------------ 第09章 解困 洞开的城门涌进來数百僵尸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形成了一股浪潮等到这群僵尸蜂拥进城之后两名乾清弟子从外面把大门给关上 紫鸢站在人群中运功渐渐地在聚集的人群头顶幻化出穹顶一般的水光 站在高墙和房顶上的乾清弟子用炎火术法在城中各处点燃大火一瞬间哀号声起僵尸虽然沒有思想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支撑他们的只有对鲜.血的渴望然而被火焰附着时他们还是会发狂呼号 陈州城内瞬间火光冲天染红了半边青天 躲在穹顶之下的人对眼前的场面看得目瞪口呆有些甚至捂住了脸不敢再看恐怖的僵尸被烧毁的城池数百年的基业付之一炬…… 莫思幽的手掌暗暗握成了拳头 “若有一日人界在魔族的强攻下沦陷是否也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紫鸢听到他的喃喃自语抬头看着他他脸上深沉的表情让她的心揪了起來他在为陈州心痛为未來的人界担心啊这样的他可能抛下一切跟她离开么她忽然觉得好累厌倦了这一切等了一千年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承诺是否注定了终究还是一场空 隐痛从手臂上传來很快蔓延到全身紫鸢的神思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她很快稳住了心神现在绝不能撒手若是她顶不住所有人都会被卷入火海她答应过莫思幽她可以做到的 “只要人类早日悔悟团结一致未必会不敌魔界”旁边的老乞丐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紫鸢 若说一开始他对紫鸢的提议还有怀疑但此刻看见她竭尽心力运功似也对她放心下來至于方才那一句话的确也是说给她听 紫鸢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压根儿沒有听老乞丐在说什么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冰凉从手臂上传來与此同时另一股火热的力量在与之抗衡……她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能兀自强撑 火焰烧了半个多时辰直到满城的僵尸都被烤成了焦炭紫鸢才用水系法术将大火扑灭 看着满城荒芜不少人唏嘘低泣终究是自己的家园啊…… “乾清派的道长们已经着手在就近的地方为大家准备临时安置地大家稍安勿躁”莫思幽只得安抚躁动不安的人群眼见着天色渐近昏黄待到安置剩余人群之后他还得带着碧草山庄的弟子在附近巡逻防止漏网之鱼卷土重來 这尸毒的传播速度之快着实让人嗔目结舌 莫思幽话音刚落就听闻璇希叫了一声:“莫姑娘 强撑着的最后一根神经终于也绷不住了紫鸢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滑倒…… “丫头”莫思幽回过身來扶住紫鸢只见她脸色苍白得沒有一丝血色冰冷的额头被汗珠细细密密地布满身子软软地靠着他沒有了意识 老乞丐看着紫鸢说:“这丫头应该是耗力过甚气血不足”说着他转过头去对璇希伸出手“身上带大补丹了吗” 璇希愣了愣才反应过來连连点头把药瓶掏出來 这大补丹是乾清派特制专治气血不足真气流转不畅通像紫鸢这样运功过度的服用一粒大补丹可以加速恢复 “带她去附近休息吧其他的交给旁人去做就是”老乞丐拍了拍莫思幽的肩头 此刻莫思幽也顾不得担心别的事情了将紫鸢横抱起來疾步往城外走去现下城中几乎沒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只能到临时安置地去那里有乾清派的弟子在也更安全些 紫鸢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午做着浑浑噩噩的梦到醒來的时候却什么都记不起了她睁开眼就看见莫思幽一脸担忧地守在旁边这里是郊外空地上生了一团火她正倚在他怀里 “幽哥哥……”她嗓音低哑一张口就觉得喉咙里火辣辣地疼好像被好多刀子刮过一样 “丫头你醒了渴吗”莫思幽听出她声音不对劲看着她干裂的嘴唇赶紧给她喂了几口水看她有些艰难地把水咽下去莫思幽的心也揪了起來“傻丫头既然不舒服为何还要强撑你知不知道这样对你的身体伤害多大” 紫鸢想要撑出一个笑容來但最终嘴角也只是无力地扯了扯:“我沒事的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看她逞强的模样莫思幽知道只是不想他担心心里越发自责低下头來抵住她的额头喃喃地说:“都是我不好一心只想着解救陈州之危沒有顾及你的身体我不该让你去保护他们害你……” “我沒有那么弱的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到好累大概是奔波太多身体有些吃不消我真的沒事幽哥哥只要休息一晚就好了别担心不要怪自己这些都是我自愿做的”紫鸢伸手摸了摸莫思幽的脸指尖传來他的温度让紫鸢的心安宁许多 莫思幽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另一只手搂紧了她的腰语气坚定地说:“别管这些了陈州的僵尸已经被消灭明天我就带你回碧草山庄再也不要出來为这些事情操心了” 紫鸢愣了愣似是不明白莫思幽的意思:“幽哥哥……” “三月之期快满了吧你最近有沒有什么感觉要快点找到水玲珑我才能尽快带你离开碧草山庄以后再也不管别的事了”莫思幽低哑的声音满溢出歉疚和疼惜 离开碧草山庄紫鸢直直地看着莫思幽他真的做得到吗她不想追问也不愿去想太多既然他这样说了就算只是骗她这一阵子那也是好的她轻轻“嗯”了一声撩起袖子來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也许是这东西的缘故身体才会那么弱吧那个女人说的话也不知道可不可信水玲珑和玄阴之体总觉得不像是有什么直接的关系”紫鸢心里一直很怀疑山洞神秘人说的话只是一直沒说出口而已一來是不想让莫思幽担忧二來也是想赌一赌 不过眼看着三月之期越來越近她心里终于着急起來如果她根本感应不到水玲珑这茫茫人海到底要去哪里寻到它难道真要让她这么窝囊地死她不甘心啊 莫思幽握住她的胳膊摇头说:“别乱想不管有沒有关系我们都能找到它的” “可是……” 就算找到了但在乾清密境里他们也都看到了水玲珑爆发的时候是一股多么强大的力量莫思幽能够安然拿到它送到神秘人手中 紫鸢想了想还是沒有把这些话说出口她知道就算她说出來莫思幽也听不进去的 “哟本公子來得好像不是时候是不是打扰到小两口的恩爱了”一道声音传來打断了紫鸢憋在喉咙里的话化解了有些尴尬的僵持 两人循声望去这熟悉的音色正是來自那风情万种的狐妖落雪 “臭落雪你哪一次來得是时候了”紫鸢撇了撇嘴 “小紫鸢你这么说人家可是要伤心了这么千里迢迢地给你送药过來你就不能对人家温柔点”落雪挤出一丝委屈的神情说着掏出了药丸递过去“喏这可是用雪莲炼制的丹药有大补功效的服了它身子也好得快” 紫鸢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嫌弃地说:“不会毒死人吧” “臭丫头就说不出一句好话來”落雪瞪眼 紫鸢却一点都不领情回道:“你自找的呀还千里迢迢送药呢 你怎么会知道我身体不好了我看你來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我吧” “咳”落雪尴尬地咳嗽一声耸了耸肩“听说陈州出现了‘好玩’的东西所以……” “你來晚了”莫思幽淡淡地答了一句想起陈州发生的一切他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一座城池毁灭无能为力的感觉侵袭着他让他的心情越发沉重 “你对僵尸也有了解”紫鸢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來打破僵局她不希望莫思幽再去惦记那些事情想得越多只会越加动摇他的心私心來说她还是更倾向于和他一起远离这所有的纷争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放弃机会 落雪摇了摇折扇装模作样了半晌最后却是撇嘴说:“了解倒是沒有多少只是很多年前无意中看到过一些记载据说僵尸之祖乃是当年帮助过黄帝打败兽人蚩尤的大神女魃被蚩尤的怨气诅咒成为不生不死、嗜血成命的怪物这东西是跳脱六界之外的生物这许多年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所以很是稀奇这次会这么大规模地出现” “这不过是魔族计划的一小部分这背后怕是有更大的阴谋”老乞丐说着话从小路走來 和落雪目光接触的一刹那两个人眼中都闪现出意味深长的幽光 ------------ 第10章 半魔的阴谋 魔族是否有更大的阴谋是什么阴谋这些都不得而知但老乞丐的话无疑让气氛变得格外沉重 夜沉得像被一块黑幕罩住几乎让人有些喘不过气來只听见火堆毕毕剥剥地响周围巡逻的碧草山庄和乾清派弟子脚步细微 旁边黑压压一片的林子里站着两个身影银袍的一个格外显眼仿若有一层莹莹的光芒笼罩在他身上让那飘逸的身段如谪仙现世清润嗓音响起不似平日游戏人间竟是沉重起來:“当年一别竟然就是五百年现下你可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了” “沒想到五百年了你还是如此执着”顿了顿老乞丐叹口气“当真要救那丫头” “只要有一点希望也绝不会放弃”落雪目光坚定地看着老乞丐 这五百多年來他守着冰海雪原就为了当年那逍遥仙人的一个承诺他们再见之时就是仙儿得到机会复活之日 老乞丐的目光却越过了面前的落雪遥遥地看向林外的那堆篝火橘色的光晕在他眼底活泼地跳动着他的声音却沉着得像沒有一丝波澜的死水:“你有沒有想过纳兰仙儿是否希望再活一次死对她來说或许才是最大的解脱这么多年若非我将她的魂灵强留在冰海雪原之中她兴许已经入了轮回早已忘了前尘往事何须再受这许多年的煎熬” 落雪双手握拳低吼道:“我不会让她就这样离开我的你只需履行你的承诺告诉我水玲珑在哪里” “水玲珑并不能救她的性命”老乞丐摇了摇头看见落雪神情一滞紧接着说“水玲珑虽然是神物却不能逆天改命无法使离体的魂魄归位我也从未说过水玲珑能够让她起死回生” “你骗我”落雪目光一凛一把揪住老乞丐的领口面容上怒气大盛 “我只说水玲珑不能救未说沒有法子可救”老乞丐推开落雪的手看落雪的眼神流露出半分无奈又隐隐地透着冰冷“当年她弥留之际我锁住她最后一口气将她的魂魄强留在体内她就靠着这一口气苟延残喘一旦雪峰上的封印打破真气外泄她就会彻底死去要想救她就得用一具至阴的女身來容纳她的魂魄也就是所谓的 借尸还魂” 落雪踉跄后退两步:“借尸还魂”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老乞丐他等了五百年难道就是等來这么一个结果 “当然这并不是一般的‘借尸还魂’这具至阴的女身不过是暂时用來容纳魂魄防止纳兰仙儿的三魂七魄失去肉身依托便各自离散这魂魄吸取了至阴之体的气息三魂七魄加固便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肉身之中”老乞丐接着解释 “至阴女身……”落雪皱着眉头冥想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怪怪的忽然一道惊雷划过脑海“玄阴之体 “沒错就是玄阴之体”老乞丐肯定地点点头 落雪明白了老乞丐的目光为何投向小树林外的篝火堆这世间难得一见的玄阴之体篝火边上就有一个现成的 “那……用來作为依托的玄阴之体完成仪式之后会怎么样”落雪小心翼翼地问 老乞丐沒有立即回答沉默的气氛让落雪心里兀自发慌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來 如果完成仪式会伤害到玄阴之体他该如何去做依然义无反顾吗 “要想保住本该逝去的灵魂就会吸收玄阴之体的灵气等到仪式结束玄阴之体便会枯竭而亡”终于老乞丐说出了更加让人绝望的话 落雪彻底呆住了双眼中流露出惊慌的神色 枯竭……而亡…… “不不可能”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但吼叫声到了嘴边他又忽然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想救仙儿的是他逼老乞丐说出方法的也是他现在要作出抉择的依然是他 如果不利用玄阴之体那么仙儿就会永远沉睡下去一旦沒有了冰海雪原法宝的庇护仙儿终将彻底死去可是要救仙儿就一定要牺牲玄阴之体也就是……牺牲紫鸢 “这世上沒有无因无果的事情六界的秩序不容任何人打乱要救一人就得以另一条性命去交换该如何去做由你自己拿捏不过你若当真要伤害无辜之人的性命我老头子也不会袖手旁观”老乞丐说罢按着腰间的酒葫芦就离开了树林留下落雪一人久久伫立 天微微泛白一夜的安宁让原本紧绷的气氛放松了不少 因为陈州已毁城中撤出的百姓必须迁徙到别处安全起见乾清弟子和碧草山庄的弟子要一路护送 莫思幽交代好事宜便带紫鸢回碧草山庄现下他已顾不得什么师门之命也不管别人如何看紫鸢的身体出奇地弱那爬满血色纹路的胳膊总是一阵阵地抽搐本以为经过一夜休整紫鸢的身体会有好转沒成想竟反而恶化成了这样莫思幽再沒有心思考虑旁的事情 然而他刚刚回庄却听到了让他震惊的消息 就在陈州僵尸之乱的同时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付僵尸上思幽崖上的半魔人偷袭了实力空虚的碧草山庄和几大门派 等到莫思幽回到山庄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满目萧条一片混乱 “四、四师兄你回來了”伯夷从忙乱之中奔过來向莫思幽说明情况 听了半魔人偷袭之事莫思幽皱起眉头询问:“师傅和各大掌门呢有他们在碧草山庄竟会如此一败涂地”他不敢相信如今半魔人的实力已经如此强大 谁知伯夷摇了摇头说:“师傅和几位掌门前几日就外出了乾清派的璇尘和璇光道长接到青徽道长的师门令有魔气在娲神大殿方向聚集立马前往查看师傅和几位掌门不知为何也跟着去了金菱姑娘也是庄内只留下了大师兄和二师兄照看但是他二人伤势未愈……总之我们损失惨重好在半魔人同时对付几大门派人手不足我们勉强抵抗才渡过一劫但恐怕各大门派都和碧草山庄一样元气大伤就怕半魔人会再次进攻还好你回來了” 难道一切都是半魔的阴谋 莫思幽心中暗想却不见紫鸢眼底闪过了深沉之色 方才伯夷说娲神大殿方向有魔气聚集…… 那一夜思幽崖的树林之中她对大祭司说的话言犹在耳 “你去查一查娲神大殿我怀疑天地双煞当年就是被女娲封印在这个地方那里有四个法力高强的符灵驻守若是破了符灵的守护兴许能救出二将” 现在她忽然有些茫然把这件事告诉大祭司到底是对还是错 莫问重出人界天地双煞为辅人间必将掀起又一场腥风血雨那时候她真的还能守住自己的安宁生活吗 想着她看向莫思幽眼里复杂的情绪连她自己都不能一一分解 “半魔人在思幽崖聚集的时间不长人数不多经历过这一次拼杀他们也有一定损耗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动作”莫思幽沉声说道其实他心里还有更多的想法怕就怕魔族已经算好了日子天上那颗伏魔星独木难支摇摇欲坠难不成陨落之日就在最近的时日里了 到时候各大门派尚未恢复元气魔界卷土重來这一场恶战人界从一开始就处于不利地位 他若是知道这一切都是魔族在暗中推动也该叹一句好一招借刀杀人 紫鸢暗暗叹息看到莫思幽这个样子她心里不安攒动揉了揉额她觉得困顿之意再次袭來往莫思幽身上靠了靠 “小紫鸢的脸色很差是不是生病了”伯夷注意到了紫鸢的苍白赶紧关心询问 莫思幽想到这几日赶路对紫鸢的身体沒有好处也撇开了别的事情让伯夷先下去安置然后打横抱起紫鸢快步往房间走去 “如今唐大小姐还在庄内我去找她要几副调理的方子你乖乖休息我马上回來”莫思幽将紫鸢放在床上之后又交代了几句便去寻唐雪滢 紫鸢无力地扯出一抹微笑点头让他放心待他走后她才目光一凛对着屋角低喝一声:“出來吧” 很快那团黑影就显现出來女声幽幽飘來:“真是个体贴的男人啊这一点教主可真是比不过~” 话里有话 紫鸢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冷声说道:“比得过比不过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你费心” “我可沒这个闲工夫为这些事情费心反正伏魔星就挂在那儿等到最后一刻到來那是谁也抵挡不住的事”大祭司勾唇一笑话音狠绝 最后一刻…… 那一刻到來的时候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紫鸢沒有问看样子大祭司也是不会告诉她的这也让她心里生起了浓浓的担忧总觉得那时候的情况会对莫思幽很不利 “要利用半魔挑事攻击各大门派还要分心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你的确是闲不下來不过最重要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紫鸢面色严肃起來 大祭司也总算认真地答道:“你猜得或许沒错我在娲神大殿释放的魔气得到了微弱回应不过那四个符灵的确厉害凭我的灵魂之体恐怕无法对付她们四个要想破除符灵的阵法还得你亲自动手” “我现在这副样子连你都打不过还谈什么符灵”紫鸢说起來就有淡淡的恼意这身子真是太不争气了 话音刚落大祭司就扔过來一只小瓶子 “拿着吧服下它不出四五日你的功力就能完全恢复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总得要抓紧每时每刻不是” “现在才拿给我可别告诉我是你才研制出來的”若璃瞅着手中的小瓶语气有些不满 大祭司低低一笑:“你的莽撞任性总得要让你自己尝点苦头之后才能长教训不过现在是拿出你莫问徒弟的魄力來的时候了别忘了思幽崖上还有一群被封在结界中的族人在等你教主交代的话可别全被别的男人的甜言蜜语冲刷干净了才好” 说罢大祭司已消失在空气中留下若璃一个人纠结 莫问莫思幽……难道最后真的要她做出一个选择吗 ------------ 第11章 想要孩子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魔族的药丸.果然像大祭司描绘的那般神奇.连唐雪滢都惊叹紫鸢的恢复能力.连连说要给紫鸢把脉.不过紫鸢不想让唐雪滢看见她胳膊上的纹路.所以敷衍过去了. 她心里念的是娲神大殿的事情. 那四个符灵的功力.她也是见识过的.在她如今完全恢复的情况下.要同时对付她们四个.也不是简单的事情.不过她真正担心的.是要如何掩人耳目.莫思幽一向不放心她一个人.何况是外出.要想拿到单独行动的机会.一定得避开莫思幽才行. 唯一的方法.恐怕只有…… 紫鸢心事重重地从药铺出來.却迎面撞上了许久不曾打过照面的柳慧如.自从月娘那件事情之后.柳慧如很自觉地避着紫鸢.这其中掺杂的因素很多.最重要的却是因为莫思幽的眼神. 现在每一次碰到柳慧如.莫思幽的眼神都冷得足以冰冻三尺.从前的他.对柳慧如虽然也算不上亲近.但好歹念在师兄妹的份上.加之她又是恩师之女.是大小姐.他还算惯着她.直到那件事发生以后.莫思幽才觉得.他若是再纵容她在自己身边蹦达.说不准还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柳慧如受不了如今莫思幽对她的态度.而对于造成这种现状的紫鸢.她更是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 街上的不期而遇.让柳慧如眼里闪过疑惑的神色.看了一眼紫鸢走出來的地方.确定是药铺.柳慧如忍不住止步在紫鸢面前:“你在这里做什么.” 紫鸢面色冰冷地看着她.说:“來这里还能做什么.你以为是买糖吗.” “庄里不是有唐大小姐在.你这样一个人跑出來.要是出点什么事.四师兄可会担心得紧.”柳慧如这话带了半分揶揄.半分醋意.还有刻意隐藏起來的艳羡.是的.她不得不承认的.她羡慕眼前这丫头.想她堂堂柳家大小姐.从來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想要什么沒有.可偏偏她最渴望的那一件.被那丫头握在手中. 她仍是不甘心呀.但那又如何呢.这是莫思幽的选择.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柳慧如也明白了一点.她的四师兄.是心甘情愿为了面前这个丫头.付出他的一切.在他眼里.她这个小师妹算得了什么呢. 紫鸢最讨厌别人说她无能.而柳慧如偏偏就是这个意思.自从紫鸢來到碧草山庄.在莫思幽身边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被他保护虽然很幸福.可是也不少拖累他.这一点.连紫鸢自己都接受不了.但如今不一样了..大祭司的疗伤药.已经让她的功力恢复到从前.这人界.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本有些怒意的紫鸢.转而勾唇一笑:“哪能事事都麻烦唐大小姐呢.她再怎么医术了得.也终究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有些事情.拜托她总有些不太稳妥.” 柳慧如听得这话.如遭了一记惊雷般愣了愣.越发觉得紫鸢脸上的笑容让心里堵得慌.唐雪滢是未出阁的姑娘.她柳慧如也是啊.虽是如此.却也听得明白紫鸢话里的意思.柳慧如怎会不知道.自打那一日.莫思幽当着天下群雄的面认下紫鸢是他的妻子之后.他俩就光明正大地同房而居.夫妻之间.不是就要…… 看着若璃那略带暧昧的笑.柳慧如只觉得脸上跟放了只火炉一样滚烫.半晌挤不出一句话來.只是又气又急地将自己的衣袖拽在手心里:“你……” “大小姐有什么话.还是回庄再说吧.我身子不适.就不陪你久站了.”紫鸢刻意将“身子”二字咬得很重.噙着笑意.与柳慧如错身而过. 单单是听这两个字.柳慧如倒是沒有立刻联想到什么.然而当她的视线瞥见紫鸢有意无意地将手掌放在平坦的小腹上时.忽然打了个寒颤. 未经人事……药铺……身子不适…… 联想到紫鸢这一连串言行.柳慧如的脑海中轰隆隆地响起平地惊雷.那一句她最不愿意相信的话浮光掠影地闪过. “难道那丫头……有四师兄的孩子了.” 紫鸢走了两步之后.停下來.侧身看了一眼失魂落魄走向长街另一头的柳慧如.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她抬起头.看着方才走出的药铺.将手里的小瓷瓶紧紧握住. 若是让柳慧如产生了怀疑.去那药铺里一问.便会知道她买了什么.那女人必定会揪住她不放的.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风波來. 这小药瓶在紫鸢身上一藏就是好几天.在柳渊他们还未离开娲神大殿以前.她是不会贸然行动的.一來不能就这样暴露自己的身份.二來也沒必要与更多的人交手.单单是要对付那四个符灵就让她很头疼了.可恶的是大祭司.把这破事丢给她.谁让她是唯一敢硬闯结界出來的人呢.就是如此.她才无法拒绝大祭司的交代. 天地双煞之事.事关重大.连那群半魔人也靠不住.否则大祭司也不会一定要她亲自去办.因在这途中若有半点闪失.未能一举成功.人界必然会加强戒备.到时候再想让那二将重见天日.就难上加难了. 紫鸢想着这些.不自觉地就在小桥边站到了夜幕高挂时分.莫思幽走近给她披上一件风衣.她才回过神來. “夜里凉.进屋去吧.”他在耳边柔声说. “嗯……”紫鸢点点头.腿却真是有些麻了.刚走出两步.就觉得脚步有些颠簸. 她本是想揉揉腿再走.谁知莫思幽注意到她的不适.弯腰将她一把横抱起來.紫鸢愣了愣.继而微微一笑.将头靠在他胸口.由着他将她抱回屋去. 莫思幽将她放到床上.她却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了.让他的脸贴近自己.彼此的气息交融在一起.酝酿出满溢的暧昧.莫思幽看她小脸红红的模样.不知是真呆还是装呆地问:“怎么了.” 紫鸢垂下眼眸.避开他的视线.小扇子一般的睫毛搭下來.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拉长了剪影.无声的摇曳.胜过一声邀请. “我……” 欲言又止的话.不知是有什么魔力.让紫鸢只说了一个字.就脸上红霞一片. 莫思幽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害羞低垂的头抬起來一些.轻轻在她的眼帘印下一吻.蜻蜓点水.不留痕迹.却偏偏散开了那淡淡余温.让紫鸢心底一暖. “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许是莫思幽这句话给了她勇气.她抬起眼眸來.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半晌之后终于还是抿唇说道:“幽哥哥.我们……我们生一个……生……”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让她又失去了方寸.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莫思幽却是愣住了.一脸不解地问:“生什么.”顿了顿.他好像反应过來了.面色有些不自然.“你是说.想要孩子吗.” 紫鸢脸上浮现出窘迫的神情.瞅了一眼莫思幽.看他眉头微皱的模样.她这才急了.脱口问道:“你不想要吗.你不愿意.” 是啊.有了孩子就有了羁绊.是一辈子都割不断的联系……紫鸢却不是想用这样一个牵绊來系住他.要留他在身边.只要一个理由就够了.就是爱.不再需要旁的任何东西.她只是想.在很多未知的事情尚未发生之前.能够和他安安稳稳地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可是.他不愿意吗. 莫思幽低头捧着紫鸢的脸.低低笑道:“傻丫头.我怎会不愿意.我只是怕你会太累.” 看到莫思幽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神色.紫鸢愣了愣.领会到他的弦外之音.立马给了他胸口一拳..明明是他会比较累好不好.虽然紫鸢平时胆大话多.但这句话她还是不敢就这么嚷出來.只是拿不服气的眼神瞪着莫思幽. 看到紫鸢这幽怨的小眼神.莫思幽就更加想笑了.接着说:“现下我无暇分心照顾太多人.要护着你一个.都怕会出纰漏.若是有了孩子.怕是会让你照料得多.那样.你会很累的.” “我知道.你有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要替你延续血脉.这样.你就会时刻记得.在这个世上.有了真真正正的与你有血脉关联的亲人.你会懂得保护自己.会为了我们好好地活着.最近所有的事情都好乱.我心里很怕.我怕……”紫鸢哽咽着.说不出口了. 她怕.若是伏魔星落下的那一刻.莫思幽又变回了莫问.他不再是她柔情蜜意的丈夫.而是睥睨天下的魔君.那时候.或许就是她失去他的时候.而那个孩子.就会成为他爱过她的证据.是他留给她的最好的宝贝. “丫头……”莫思幽收紧双臂.将紫鸢搂进怀里.沉沉的呼吸徜徉在她耳畔.“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就算有一天.我因为旁的事情不得不暂时离开.你也要记住.我会回來的.你要乖乖的在家里.带着孩子.等我.” 紫鸢心尖一颤.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而犹疑之间.他的吻已落下來封住她的唇.辗转厮磨.直待她柔嫩花苞为他绽放.他沉下腰身.让她的感官世界再一次变得拥挤.却似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促狭.仿若一个新的生命.就近在尺咫. ------------ 第12章 美人计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春暖花开日.一封飞鸽传书.打破了几日的平静. 碧草山庄被逐日靠近的炎火炙烤着.越发炎热.大部分居民终是选择了外迁.走时仍抱着一丝希望..若是炎火不曾蔓延到庄内來.待來日炎火熄灭.他们自是还能返回家乡. 莫思幽习惯性地站在城墙之上.远远地看见一片隐约的火光.他的眼底跳动着橘黄.心头一阵苦浪翻腾. 寻找水玲珑之路一波三折.最后却是毫无所获.反而引來诸多祸端.实在让人对眼前迷局越发难以堪破.想一想.娲神大殿消失五百年.都未有人寻去.怎么偏偏就他们去过之后.忽然有魔气聚集.莫思幽心内怀疑.这件事可能和陈州僵尸爆发的事件一样.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 “难道亦和魔族有关.” 莫思幽想到“魔族”这个词.便有些惴惴不安.不仅限于近月來发生的一连串事件让他对魔族的实力有了一番新的认识.更因为心底那个疑问日夜紧逼.那日在炎火中面对面的银发男子.用怒意升腾的口吻说:人类不配被怜悯.总觉得.这句话的背后不单单是蔑视.更像是充溢着滔天的仇恨. 按说.魔族进犯人界.就算是恨.那也当是人界对魔族有恨.何时轮到魔族來仇恨人类了.还是说.这种仇恨.是由骨子里生出來的.來源于人魔两族千万年的恩怨纠葛. “四师兄.” 莫思幽的思绪被疾步走上城楼的伯夷打断.他转头瞧见伯夷手中拿着纸条.转瞬已递到了面前來.看完信上所写.莫思幽的脸色沉得跟天边降下的暮色一样.让伯夷心头也仿若被压了千钧重量. “是不是师傅他们出什么事了.”伯夷小心而又急迫地问. 这飞鸽传书是从南疆那边來的.似乎是挟來了危机的气息.柳渊等人在娲神大殿一呆数日.很有可能是遭遇了什么危险.柳清玄看过书信之后.立马就让伯夷给莫思幽送过來了.伯夷却还沒來得及问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只是觉得大师兄的脸色很不好. 这下看了莫思幽的反应.伯夷心里不安的预感就更深了. “沒事.不过是担心魔气继续聚集.需要人手增援.回庄准备吧.”莫思幽说罢.便负手向碧草山庄走去. 柳渊离开后.山庄交与柳清玄打理.伯夷去给莫思幽送信的当口.柳清玄已经在庄内打点人手.柳渊在信内说.这次去娲神大殿查探魔气.另有蛛丝马迹的发现.恐怕会牵连深重.需要加派人手前往加固防守. 莫思幽暗自觉得.可能是魔族又开始蠢蠢欲动.不过转念想到.如果他带一队人离开碧草山庄.会不会再次发生偷袭事件. 听了莫思幽的疑虑.柳清玄拍拍他的肩头.说:“爹他们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乾清派已经派出道长來.替各大门派布下结界.可暂保无虞.放心吧.倒是娲神大殿那边.情况似乎不妙.你和各位师兄弟们.这一去.一定要万分小心.如果不是特别紧要的事情.爹也不会吩咐你亲自带队前往.” 这么多年.碧草山庄上上下下差不多都习惯了.只要是有重大的事情.基本都会派莫思幽前去处理.这也不是不看重其他的弟子.确实是莫思幽的能力太过出众.很多事情.也只有他能胜任. 这也惹得庄内一些小肚鸡肠的弟子对莫思幽暗中嫉妒.与朱隐的梁子.便是从中结下. 莫思幽管不得别人怎么想.他只是听从柳渊的师命.这一次也一样.不过一想到娲神大殿恐将暗流汹涌.他心内渐生顾虑.回到房间更是心事重重.进门瞧见紫鸢迎上來.这才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不过紫鸢却是面带忧虑地看着他:“幽哥哥.庄内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刚看到柳少爷他们忙忙碌碌地在做准备.好像是要外出的样子.你……要跟他们出去吗.” 看到莫思幽点头.紫鸢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反正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只要是碧草山庄有事.尤其是出大事的时候.一定会让莫思幽去处理.所以刚才的问话也不过是为了开启这个话題而已.她只想知道.柳渊又要莫思幽去干什么破事儿.怕就怕.真像她料想的那样…… “娲神大殿那边魔气聚集.师傅他们好像别有发现.所以需要有人过去驻守.以防万一.”莫思幽一边说.一边注意着紫鸢的面色变化.他知道.她不希望他被这件事羁绊.可是.他如今仍是碧草山庄的弟子啊…… “娲神大殿.不是有女娲符灵么.有她们在.还要你们去吗.”紫鸢问这个问題.不能不说是别有用心.怕是天地双煞的事情.人界也已经知道了.上一次在碧草山庄.纳兰孤月就提起过这件事. 不过紫鸢更关心莫思幽的安危.因为她比谁的清楚.现在的娲神大殿.有多大的潜在危险.若是可以.她很想阻止莫思幽.但她了解他的性子.所以也就不做无用功了.否则.即便她能留下他的人.他心里也会紧张记挂那边的事情.紫鸢不想上一次后山幽魂围堵的事件再一次发生.她怕看见莫思幽自责消沉的样子. 不过.若是让莫思幽插手到这件事里面.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许多.看來.计划得尽快实施了. 紫鸢暗想着.听莫思幽说:“我们去.只是为了防止一些意外情况.毕竟符灵只有四个.她们兴许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看到紫鸢低头冥想的样子.莫思幽只当她是担心他.怕她心里不乐意他离开又不愿说出來.便揉了揉她的发. “放心吧.沒有什么大事的.”说罢.莫思幽的眼神又变换了一下色彩.顿了顿.他接着说:“不过明天上路之后又要颠簸数日.你的身子才刚复原.我怕你会吃不消.所以.你去冰海雪原呆着.好不好.” 虽然是在征求紫鸢的意见.不过紫鸢听得出來.莫思幽希望她点头.想起柳慧如揶揄的那一句.紫鸢心里叹了口气.把她带在身边.总会让他担心.把她留下.恐怕他心里也不好过.只有冰海雪原.这个超脱世外的存在.似乎才能让他安心一些. “好.都听你的.”紫鸢垂着头.语无波澜.虽然理解他的心.却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眼看着他去涉险.她却无法挽留…… 这语调.让莫思幽心里疼了一下.他有多了解紫鸢.又如何能听不出來她的心情.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安抚的声音有些低哑:“对不起.又要让你担心了.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忘记的.乖乖等我回來.” 紫鸢本來是想说“好”.可是话到喉咙里.却是哽咽住了.她只能红着眼睛点点头.掌心里却是紧紧攥着那只小瓷瓶.悄然开了盖子.大概.莫思幽怎样也不会想到.夜夜睡在身边那个人.会对他用美人计. 嘴角漫上苦涩.好半晌.紫鸢才缓过气來.偎在他怀里嘟囔说:“我等你.你要平平安安的.你还欠我一个孩子呢.” 故意撒娇说的话.让莫思幽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片刻.眼角眉梢染上笑意.他抚着紫鸢的发.视线从那暧昧跳动的烛光上收回來.看向怀里的小人儿.她那嘟起的小嘴闪烁着甜美的光泽.像一朵刚刚绽放的蔷薇.让他忍不住低下头去擒住她柔嫩的唇瓣. 她口中的甘甜让莫思幽腹中那团火渐渐燃了起來.双手按上她的肩膀.越加具有掠夺性地深吻着她的唇、脖子.即便如今已是每天同床而眠.随时可以拥她入怀.可他还是觉得要不够她的甜、她的柔.她的一切都让他沉迷.让那些曾被压抑、被深藏的yuwang源源不断地释放.好像这二十多年來.他压抑的yuwang都是在等她. 她的身子越发柔若无骨.因着他在身上游走的手掌热切的抚摸而发烫.喉间发出低低的嘤咛.莫思幽便将她打横抱上床榻.压上她褪去衣衫的tongti.垂眸看去.才发现她雪白的肌肤上还留着上一次欢.爱的痕迹.星星点点.淡淡的粉红. “我是不是每次都弄疼你了.” 看见莫思幽的眉头忽然皱起來.紫鸢先是一愣.听到他问这句话.她才好笑地勾上他的脖子:“沒有.你很温柔呢.我喜欢你的吻.”说着.一抹红晕在她脸上漫开.为了掩饰尴尬.便急急凑上去吻住他的唇.不让他再迟疑打量她的羞涩神情. 他可知.这每一处痕迹.都是他爱过她的证据啊…… 莫思幽好像喝醉了一般.沦陷在她温香软玉的环抱之中.再不见这夜.黑得仿若撑不开一丝光亮的缝隙. 晚风沉沉撞击窗棂.黑暗之中.紫鸢从莫思幽紧拥的怀抱中睁开眼來. “幽哥哥.好好休息一晚吧.但愿真有一日.你我都不再被别的事牵绊.”叹息一声.撩开他如锦缎般的墨色鬓发.她在他侧脸轻轻印下一吻.穿上衣服.她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却不见.双眸紧闭的莫思幽.轻皱起了眉头.双掌紧攥. ------------ 第13章 对付符灵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血红色的星子在夜空中像一只窥视一切的独眼阴冷而诡谲不知何时漫了半边天的乌云正缓缓地吞噬那一团孤独的红光 便是在这乌云的掩盖下一团黑色雾气逼近了娲神大殿前的竹林紧接着自雾气中飞射出一道强烈的气流利刃一般劈向前面自成屏障的竹林只闻得一声尖锐碰撞声气流向黑雾反弹回去 黑雾之中显出了紫鸢衣袂飞扬的玲珑身段一袭绣花绸缎遮面只露出那双灵动的眼眸见气流反弹紫鸢微蹙眉头眉心的暗红色花纹也变得立体起來像一团流动的火焰她在空中飞退数尺稳住身形伸手抵住反弹回來的气流稍一用力那团气流再次自她手心喷出水龙一般奔向竹林 “轰”的一声巨响竹树成片倾倒一道隐形的屏障这时显露出來似乎欲作抵挡却被一往无前的蓝色巨龙毫不留情地摧毁霎时裂成无数碎片消失殆尽与此同时自竹林之中露出了一条直道通往前方火光冲天的娲神大殿 紫鸢冷眸看着脚下纷飞的竹叶眉梢微挑渐露一丝蔑视意味却并不急着上前 因是那竹林之中忽的跳出了四名女子列出阵法挡在紫鸢之前 春夏秋冬 这四名符灵的出现本就是在紫鸢的意料之内因而她仍是镇定自若任由迎面的风撩起锦缎一般的黑发挟着翠绿竹叶凭空狂舞她陷在如瀑青丝中的苍白小脸如今染上了丝丝的戾气似是从那九天之上欲坠的星子洒下在她眉间流转不停 片刻之间她掌心内已聚起了两个蓝色光球面对那四名将她团团围绕起來的符灵蓄势待发 “魔头受死吧” 当中一人大喝随即秋冬两人上步齐齐攻向紫鸢紫鸢手中光球便向其掷出速度快到那两人沒有丝毫还手之力只能一边防御着一边后退 春夏两人见状从紫鸢背后袭來却不料紫鸢早有防备回身将长袖一拂一道蓝光乍现如同拦腰劈向春夏二人的阔斧逼得她俩连退几步却仍是一缕衣角被割破自空中缓缓飘落 紫鸢唇角勾起得意之色并未做丝毫停顿纵身一跃已近至尚未回过神的夏儿跟前似乎沒有想到紫鸢会有这么快夏儿疏忽张大眼瞳孔紧缩紧盯着眼前这张被神秘面纱笼罩着的面庞最后视线落在那散发着强大魔气的额间花纹上 “唔……”夏儿涨红了脸呜咽一声双手抓住紫鸢掐着她脖子的手想要从那魔爪中挣扎出來 紫鸢眼中闪过一道杀气耳畔是另三人从背后袭來的声响沒有更多的时间耽搁她手腕用力一扭夏儿的脖子“喀嚓”一声脆响旋即那颗头颅就歪向了一边紫鸢扬手将夏儿扔出还未落地那具尸身就变成了一道失色的符纸自翻飞的竹叶间飘落 “啊 ”从别苑方向赶來的一行人刚好看见了夏儿尸身坠落的一幕不由都呆住了 这行人正是以柳渊带头的各大门派之首 说起來也都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然而眼前这天昏地暗的打斗却还是震惊全场沒有一个人敢插手到其中只见如绿波翻滚的竹林之间四个身影纠缠在一起最是那一袭华丽的紫袍风满衣袖月满襟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常人所不及的霸道孤傲之气 明明是纤细女子之身出手却是力道不凡招招紧逼掌风之间拂起浓烈煞气 “魔头果然出现了”柳渊说出这一句众人的心情便是更加沉重就眼前的状况來看他们也的确不宜插手 虽然失去了一名符灵其他三人仍是临危不乱改换阵形以三角阵将紫鸢围住 紫鸢只当方才解决掉的一个不过热身她很清楚要消灭四个符灵意味着一场多么坚持的战斗至于底下那群人她则根本不会担心只消集中注意力对付眼前符灵 “魔头受死吧”春儿厉喝一声与另两人叠起罗汉她则站在罗汉最上层金鸡独立高举的掌心幻出白色光团迅猛地掷向紫鸢 紫鸢极速后退眼见光团已逼到近前只能出手还击掌中力量刚和那光团碰上就觉得手臂被震得发麻紫鸢拼力抵住光团却是在空中向后一路滑去 可恶紫鸢心里暗骂自丹田中提起一口气來浑身黑气缭绕暗红花纹在手背蔓延开來 释放魔气的征兆 那三名符灵似也沒想到眼前那丫头方才竟然还未尽全力待那黑气将紫鸢包裹其中忽的爆发开來春儿扔出的光团也被震碎化作无数光束四散但黑色煞气仍未止歇利箭一般向四面八方射出转眼破了春秋冬三人的阵形 紫鸢从黑气中蛟龙般地飞身而出双手推出一束蓝光直击在春儿胸口 春儿惨叫一声自秋冬肩头跌下如断翅的蝶化作了符纸飘落 “哼”紫鸢冷哼一声眼波如刀子一般扫过剩下的两人 秋冬对视一眼似下了拼死一搏的决心一同攻向了紫鸢 林中飞沙走石风声更甚似滚滚浪涛铺天盖地淹沒一切…… 女娲雕像这娲神大殿唯一幸存的一处宁静之地石雕捧起的掌心空空荡荡后面冲天火光将青色石雕也染成了橘黄色呜呜风声如泣如诉 是女娲在哭泣吗 金菱仰望着高大的女娲雕像心里竟是幽幽叹了口气想到的是那一日在乾清密境里看到的景象 冷颜说若是可以宁做凡人放下这一身的包袱和责任…… 女娲后人啊注定了要为人类献出一生尤其是在这灾难重重的时刻她的心绝不可动摇只是不经意地会想若有一日她也像冷颜那般死去是否能够鼓起勇气对那个人说出一番那样的话來即便他从未爱她从未将她放在过心上也要让他知道她对他是那样魂牵梦绕 垂眸叹息的片刻忽的两道人影已随着剑气落在跟前 金菱错愕后退半步定睛一看这不是 老乞丐和莫思幽 “你们怎么……” 不等她主动问出心中疑惑老乞丐便先一步问道:“这里情况怎么样了” 金菱皱起眉头狐疑地打量一眼老乞丐又将目光移向他后面的莫思幽想起來柳渊早日给碧草山庄修书要莫思幽前往南疆來支援却沒想到他带來的是老乞丐这个人 虽是如此金菱也见识过老乞丐是怎样的人也就不去多想摇头说:“不清楚早些时候看见有魔气逼近春夏秋冬便赶去屏障处查看让我留守在这里说是若有意外要全力阻止魔头复苏 只是这娲神大殿哪來的什么魔物” 老乞丐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莫思幽 “是天地双煞”莫思幽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那些天紫鸢拿在手中反复读着的书他虽是沒有刻意去看但也记下了这个名字何况这四个字也曾出现在别处听闻乃是当年魔君进攻人界的得力干将让人印象深刻 一千年前女娲封印天地双煞无人知道此结界设在什么地方 但今夜因为那个人的到來谜底似乎揭晓了 莫思幽说话间手掌已然握成拳头话音刚落只觉脚底剧烈震动了一下沒等站稳震荡再一次袭來这次竟是持续不断似乎要将整个大地裂开 “石雕”金菱忽而惊呼起來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巨大的女娲石像竟然摇晃起來自底座散出屡屡黑气…… “是魔气看來符灵抵不住了……”老乞丐沉声呢喃旋即祭出长剑纵身跃至女娲神像挥出一道道金光连贯起來竟是一个巨大的符咒向剧烈晃动的石像压去 他在试图镇住石像下源源不断外泄的魔气 反应过來他在做什么金菱脸色一变原來女娲神像下面封印着魔物 也就是春夏秋冬交代要全力阻止其复苏的东西 莫思幽并未在石像处逗留老乞丐纵身之后他寻路向竹林边缘跑去那老乞丐在背后看他一眼沉着脸终是沒说什么想起白日他将莫思幽堵在碧草山庄外透露了紫鸢的身份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对于紫鸢已不得不防 “不可能”莫思幽先是斩钉截铁地反驳然而老乞丐却说了娲神大殿魔气聚集之事想來魔界已是蠢蠢欲动近來必有动作紫鸢兴许就会参与其中于是让莫思幽对她稍作试探 “这是从朴卿手中取回來的百毒珠我看那丫头是真心待你未免与你为敌也许会对你用**你好自为之”老乞丐眼神深邃 莫思幽无法抗拒为了证明紫鸢的清白为了让他自己能够继续相信她为了…… 千头万绪都冻结在了从她身上摸到那瓶**的片刻他紧握在手心的瓷瓶竟是那般冰凉彻骨她落在侧脸的吻亦是如此…… “该死的是你们”怒喝的女声打断莫思幽奔跑中的思绪 他站定在猎猎长风之中凝眸望向半空霸道而狂傲的娇俏身影一颗心缓缓坠入无底深渊…… ------------ 第14章 拆穿 随着秋冬二人的落败,这一场天昏地暗的争斗似乎要落下帷幕,然林间忽然再度狂涌的竹涛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见识了半空中女魔头的杀人不眨眼和果断决绝的凌厉手法之后,柳渊等人再也稳不住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着她还未缓过气來,先发制人!有同样想法的几个人默契对视,互相交换了眼色,便纷纷亮出了武器,朝那紫袍女人围攻过去。 莫思幽赶到的时候,眼前一幕便是所有人缠斗在一起,而那一袭紫袍在其中却是游刃有余。华丽光晕,如同烟火在绚烂夜空绽放,转瞬即逝之后,竟是成为了夺人性命的利器。饶是几大掌门合围,仍是显得吃力。 “以多欺少,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紫鸢冰冷的声调透出讥诮,但未有丝毫轻敌。方才与四大符灵的一番打斗,她虽是最终将对手一一解决,但也耗费了她不少真力。如今这几个江湖老辈,虽是人身凡胎,但在修为方面也算有些造诣。 这样十几个人围攻过來,紫鸢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些人是一心要置她于死地的! 她停留在半空,身上黑雾缭绕,双手一上一下放在身前,掌心相对,祭出一把金色箜篌。长袖之中素手纤纤,修长十指旋即拨动琴弦,一串铿锵乐音传出,疾如风、快如闪电,伴着道道狠厉金光,如同利器劈向身周众人。 莫思幽倏忽一愣,脑子里天旋地转,回放出兰轩遇害的树林,树干上那道道痕迹,还有兰轩脖子上的伤口…… 乾清派的璇尘、璇光二人曾说,这世间还从未见过何等利器,能够如此快准狠地制造出这般薄而细的伤口,正中动脉,深入咽喉,短短时间内便能致人死地。 而自紫鸢手中箜篌撩出的金光,却刚好能制造出这样的伤口! 仿若是晴空之中一记惊雷炸响,莫思幽呆愣半晌,瞧见众人不敌,这才上前去对紫袍女人出手。 若说在前一刻,他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眼前这个人,未必就是他的紫鸢,,半夜三更从他的怀抱中逃跑的紫鸢。可是,当她看见莫思幽冲出來的时候,立马有片刻怔愣,乐音随着她拨弦的手指停下,戛然而止。他已飞身跃过,朝她送來一掌。 只要拨出一串金光,必是能击退莫思幽的正面进攻。不得不说,他这一招有些乱了方寸,沒有丝毫的技巧可言,只是生硬地向她劈过來。 那双眼睛! 尽管有面纱遮脸,可是莫思幽终究是太熟悉她了,他的丫头,曾以为,她有着世上最纯粹的眼眸,可到头來却发现,原來他唯一沒有看清的,便是自己的枕边人。 所以当紫鸢赫然收音,敛了箜篌,错愕之后才慌忙抵住他的进攻时,莫思幽觉得心口反而是传來一阵剧痛。 两人在半空相交,时间仿若刹那停止,只有两双眼眸,搀杂着无穷无尽的复杂情愫,在黑夜中碰撞出火花。 紫鸢听到心头“咯噔”一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当看清他的面庞的这一刻,紫鸢就知道,有些事情,已经被拆穿了。 为何会这样?! 來不及想更多,莫思幽推开她无力的双臂,伸手一探,便撩开她脸上的面纱。 狂风涌动,鼓噪着整个时空,两人在漫天竹叶中双双落地,正面相对! 紫鸢看着莫思幽冰冷的脸,那张明明无比熟悉的面庞,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张了张嘴,还沒说话,鼻间已经涌上來难以自抑的酸涩,让她的喉咙里也仿若被塞了一团棉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啊?是她!” “莫紫鸢?” 那群人口中纷纷发出惊诧之声。 柳渊目光一凛,发狠地瞪着紫鸢,,沒想到,他一直以來竟然是在养虎为患,助纣为虐!这个魔女,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和他最得意的门生私定终身!如今又被其他各大门派揭穿,往后这碧草山庄在江湖上的声誉和地位,只怕因为这个女人毁于一旦! 别人作何反应,紫鸢无暇顾及,唯独是莫思幽的眼神,如同利刃一般,戳进她的胸口。 原本的温柔不在,剩下的分明是发现真相之后,痛苦而绝望、埋怨而痛恨的情愫。 天地无声,只有风呜咽着,穿过远处的山岗,穿过潺潺河流,穿过古老的竹林,飘荡向远方。 谁也沒有说话,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莫思幽掌中紧紧握着那张面纱,蔓延整个心口的疼痛,让他不能动弹,连一句质问都说不出口。他的目光又慢慢地越过她,看到了后面那一群人,,若是让他们看到紫鸢,还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不过他的担忧刚刚浮上心头,便闻得娲神大殿后方传來一声巨响,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正是他刚才过來的地方,,女娲石像! 冲天火光掩映之下,大殿后方碎石飞溅,老乞丐和金菱二人均是被震飞出数尺远,口吐鲜.血,跌落在地。碎裂的女娲石像底座,两股黑气冲出,直上云霄,势不可挡! 半空的血红色星子在乌云中颤抖起來,颜色越加深沉,摇摇欲坠。 “不好!”柳渊率先大吼一声,转身就朝黑气喷涌的地方跑去。其他人也顾不得许多,跟上了柳渊。 今日这一场争斗,原本就是因为被镇压在娲神大殿的天地双煞而起。 紫鸢的目的达到了,可她却沒有预想中松一口气的感觉。她用发红的眼睛怔怔地看着莫思幽,好像失去了呼吸一般,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这一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才能让他相信自己?她骗了他,利用了他的信任,释放了魔族将领,这一切,都是不争的事实! 长久的沉默之后,莫思幽别开了目光,踉跄地后退两步,转身朝着竹林深处走去,似是要和柳渊他们一道去抵抗即将破开结界的天地双煞。 紫鸢心口一紧,终于飞奔上前抓住他的手:“幽哥哥,别去!” 莫思幽身子一僵,半晌沒有说话,也沒有动弹。仿若是一万年那么长久,又或者只是眨眼一瞬,他决绝地从她手心里抽出手來,冷冷地低喝:“滚开!” 紧咬的牙关,似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最好证明。可是他如何能够抑制这铺天盖地,漫无边际的痛?他连回头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沒有,因为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眼前这个女人。 他最爱的女人,最信任的那个人,说好要为她寻一片宁静天地,组成自己的家,可是,到最后,一切都只是骗局! “幽哥哥……”紫鸢睁大眼,几乎不敢相信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对她说出。但是她很明白,现在的莫思幽发现被欺骗之后的痛苦。咬了咬牙,想到前方的危险,她仍是沒有放开他。“不要去!天地双煞魔气外泄,那里很危险。他们打破结界,会立刻返回映月教,不会在这里逗留,你……”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莫思幽生硬地打断她。紫鸢愣了愣,看见莫思幽回过头來看着自己。他的眼神,冷得几乎可以将所有的东西冻结成冰。“将人界所有的守护者杀光,你们魔界不就可以长驱直入,占领人界了?别忘了,我也是人界的一份子。” “我从未想过伤害你!”紫鸢脱口说道,眼泪毫无知觉地滑落。 她此刻的模样,让莫思幽有刹那的恍惚。仍记得,她曾说过的字字句句。从一开始的接近,到如今,她确是从沒做过伤及他的事情,反而是一味地维护,付出所有…… “我知道,我骗了你。我是魔,可我爱你,这是真的。为你到碧草山庄,冒着被人拆穿的风险,不顾一切地到你身边來,都是因为我爱你啊!难道你感觉不到吗?就因为我是魔,就连这一切都要否认吗?就因为我是魔,你的爱就消失殆尽了吗?”紫鸢有些无语轮次地发问,声音里止不住地颤抖。 虽是声声质问,可是她却清清楚楚感觉到心里的恐慌。 他的回答,关系着他们的未來! 莫思幽的手蓦然握成拳头,再一次挣开她的手,面色冰冷决然:“莫紫鸢,你听清楚。我从不在意你是什么,妖也好,魔也好,我爱的是你,就是你。我也不在乎你骗了我什么……” 紫鸢心头酸涩翻涌。即便是到了这一刻,他还是说,他爱她。他说,他不在意她是什么! “可是,你帮着野心勃勃的魔界,企图倾覆人界,让我还能如何待你?你要夺的,是我的家,你要杀的,是我的同类!”莫思幽的肩膀轻轻颤抖着,被风吹拂的墨色长发在耳畔随风而舞,似乎还在流连着几个时辰以前,她在侧脸印下的吻。 转瞬之间,所有的温情都已坍塌。 “人界……”紫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忽而犹豫。 应该告诉他吗?那些话,,他不是人类,也同她一样是魔,是这世间最有野心征服人界的魔,他会相信吗? 片刻的犹豫之后,紫鸢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将一切说出。不管他现在能不能接受,她不要与他为敌! 然而,莫思幽的下一句话,却让紫鸢把未來得及说的一切,都哽在了喉间。 ------------ 第15章 两不相见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紫鸢从未见过.莫思幽脸上带着这样的表情.那是被所爱之人重创时的痛苦.和信任破裂之后的无边绝望. 这些.却不单单只是因为紫鸢的魔族身份败露. “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容忍.但是……三师兄的事情.绝对不可以.我答应过他.答应过他爹娘.一定会亲手替他报仇.”莫思幽说话间.双手已经紧握成拳头.仿若他面前站的如果不是莫紫鸢.他早就已经爆发出來. 可偏偏是这个丫头.他交付了所有爱和信任的丫头……背叛了他. “三师兄他……我……” 紫鸢喉咙一紧.想说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得娲神大殿那边轰然响了一声.黑气完全爆发出來.紧接着是一阵纷乱的惨叫. 莫思幽回头望去.见那两道冲天的黑气如若蛟龙.直冲霄汉.不由大惊.立马就要跑去. “幽哥哥.”紫鸢一把抓住他.不等他反抗.长袖在他面前一挥.莫思幽便失去了意识.她托住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半空中出现的巨大漩涡.正好是在思幽崖的上方. 那是映月教的结界..大祭司要暂时打开这个结界.也需要花费不少力气.那两道黑气中两抹飘渺气流灌入漩涡之中.天地一片黯然失色.飞沙走石.狂风烈烈之中.紫鸢衣袍飞扬…… 整个世界.终于安宁下來. 眼前慢慢清晰起來的一切.让刚刚睁开眼的莫思幽有些不适应.刺眼的白光从窗户照进來.正迎着他的脸.让他觉得神经有些刺痛.抬起手挡了挡眼前的光.莫思幽才完全恢复了意识. 冰海雪原. 莫思幽一下翻身坐起.半带茫然半带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他记得自己晕倒以前.是在娲神大殿.为何现在却是在冰海雪原的房间里.. “落雪.”他试着叫了一声.下床往大门走去.脑子里的一切都越发清晰來.尤其是……关于紫鸢.是她把他送到这里來的. 刚到门口.外面响起脚步声.下一刻门边被人从外推开了. “哟.醒了.”落雪挑眉.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路.用打量的神色看着他. “我怎么会在这儿.”莫思幽揉着额角.疑惑地问. 落雪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丫头送你回來的.” 莫思幽身子一僵.也看出落雪审视的目光意味深长.不由别开视线.语气复杂地问了一声:“她呢.” “走了.”落雪耸了耸肩.补充一句.“把你送回來.就走了.说是让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不过看她脸色很差.眼睛红红的.你们……吵架了.” 吵架.莫思幽想苦笑.却半点笑容都扯不出來.他多希望.只是吵架.就像上一次那样.她可以闹.可以哭.可以对他发脾气.至少他还能低头认错.再将她拥入怀中.可是.这一次呢. 她是杀害三师兄的凶手. “被我猜中了.那一定是你欺负人家了.”落雪立马露出抱不平的模样. 莫思幽冷着脸看着自顾自猜测的落雪.有点无奈.这些话.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落雪说才好.他现在也沒有心情解释太多.想到在娲神大殿看见的漫天黑雾.还有最后那一阵惨叫声.他心里就隐隐地感觉不安.只好敷衍说:“你想多了.” 可是落雪对他的辩解明显不满.撇嘴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我认识那丫头这么久.除了为你.还沒见她为什么人和事这么失落过.不是你欺负人家了是什么.你这臭小子.该不会是……不想对人家负责吧.” 说着.落雪眼中透出了暧昧的神色.他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莫思幽本是想狠狠瞪落雪一眼.但听到他的话.却是觉得胸腔里一股酸涩的浪潮翻涌.耳畔不断回响着紫鸢说过的一字一句. 她说.“我活着唯一的愿望就是能陪在你身边.” 她说.“这一次.就算要粉身碎骨、灰飞烟灭.我也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 她说.“我要你.终生为聘.” 她说.“我愿意.为你疼.” 她说.“只想要你好好的.就陪着我一个人.这辈子再不管别的事.” 她说.“我想要替你延续血脉.” …… 那个有点傻乎乎的.执着而又倔强的丫头.去哪里了呢.她还是她吗.在娲神大殿的竹林里.那手段狠绝、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真的是她吗.害死兰轩的凶手..那世上难得一见的杀人利器.还不够证明吗. 为何一切会变成这样..莫思幽的手握成拳头.狠狠砸在门上.却丝毫感觉不到痛. 落雪却心疼他的屋子了.连声说:“哎.你们吵架归吵架.自己好好解决就是了.可别拿我的东西撒气啊.”看莫思幽的脸色越发难看.落雪也知趣地撇了撇嘴:“好了.我不多嘴了.反正.那丫头对你怎么样.你比谁都清楚.到底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自己看着办. 落雪不知道.他撂下的这一句话.才真正是一把刀子戳进莫思幽的心窝. 紫鸢对他怎么样.他的确是比谁都清楚.偏偏就是因为这样.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面对一个杀害了他尊敬的师兄的女人..那个他深爱过.并且还依旧爱着的女人. 这一刀.几乎击垮了莫思幽才刚刚强撑起來的坚强.身子一下子颓丧地靠在了墙上.再沒有半分力气.他疲惫地闭上眼.阳光将灰色的树影投在他俊美的侧脸.悄无声息.陪着他沉默.陪着他的心摇曳不定. 就在屋外走廊的尽头.转角之后的高墙下.她也陪着他. 一树梅香.幽幽飘散在紫鸢四周.花瓣被北风吹落.洒在她淡紫色的长裙上.她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本就沒有温度的身体.更是感觉到彻骨的寒意.她咬着拳头.因为强忍的抽泣而浑身颤抖.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奔涌.很快就打湿了整张脸. 这短短的距离.他就在唾手可及的地方.而她.却不敢靠近.不能靠近. 明明一切都准备妥当.只要莫思幽安稳地睡过那一晚.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为什么呢.为什么老天爷一定要这么捉弄她. 一声轻微的叹息传來.打断紫鸢的思绪. 她抬起头.才发现落雪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跟前來.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 “臭丫头.你沒事吧.”落雪递过來白色手绢.上面有淡淡的梅花香气. 紫鸢咬了咬唇.默然摇头.接过手绢來.她向來是个要强的女子.除了在莫思幽跟前.从不愿向别人示弱.即便此刻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她也不愿让自己的痛牵连到别人. “想见他.就过去好了.两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落雪皱起眉头.似乎也有点看不下去了. 紫鸢连连摇头.顿了顿.知道落雪也是一片好心.低声说道:“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造的孽……” “什么造孽不造孽的.就你这小丫头.再过分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來.何况是对那莫呆子.你的心是怎样的.我这个旁观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就算真是你有什么错.那呆子若是敢得理不饶人.我帮你收拾他.”落雪说着.就要挽袖子了.一副真要去揍人的模样. “喂.不许欺负我幽哥哥.”紫鸢跺脚嗔道. 落雪愣了愣.旋即勾出一个妩媚的笑容..真真是比女人还要妩媚的笑.“看.心里明明还是向着他、护着他.就容不得别人说他半点不好.既然这么在乎.为何要为难自己.我看.那呆子也不好受.女人嘛.示弱几分.男人要是在乎你.自然就会妥协了.那呆子兴许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指不定现在多想你……” 落雪不明状况.只当是两人拌嘴吵架.一个劲儿的安慰.殊不知他越是这样说.紫鸢心里就越是难受. 莫思幽对她.别人不知道.她却明明白白.他对别人冰冷清高.可是对她.却是极尽温柔呵护.落雪这么说.对莫思幽是不公平的.但是紫鸢说不出话來为他辩驳.她好想知道.现在在他心里.是如何看待她. “幽哥哥他……他还会想我吗.” 只怕.他想她也只是因为娲神大殿的一切.她骗了他.他不甘心…… 落雪狠狠地揉了两下紫鸢的头发.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便扭捏了.这可一点都不像你.以前那个敢爱敢恨、率性妄为的莫紫鸢到哪里去了.” 紫鸢抬起头來看着落雪.扯出一抹安慰的苦笑.落雪这么担心她.她也不能一直这副模样.让他不放心.以前啊.莫思幽也是这样.总是担心着她、顾虑着她……现在在他看來.那些柔弱会不会也变成了她的可恶的做戏. “唔……”忽然.手臂上一阵痛意袭來.让紫鸢的额头顿时冷汗直冒. 落雪看见紫鸢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有些吃惊.正要问她.整片大地忽而一阵剧烈的颤抖.让人几乎站立不稳. “有人闯进來了.” ------------ 第16章 闯入者 落雪有片刻的惊慌,但很快就冷静下來。刚才大地的震动來自一股很奇怪的力量,与有人闯入无关,而冰海雪原数百年來一向与世隔绝,除了他和莫思幽,和已经去世的雪姬,也只有一个人知道如何打开冰海雪原的结界。 那个人,就是和雪姬与他都有渊源的逍遥仙人,也是上次在思幽崖上和他见了面的老乞丐。 落雪知道老乞丐掺和到了碧草山庄的一些事情里面,所以方才闯结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却不知他这个时候到冰海雪原來做什么。他转头看向紫鸢,本是要她先躲藏起來,却见这丫头面色惨白,一条胳膊被蓝色和红色的光交缠萦绕,甚是诡异。 “臭丫头,你沒事吧?”落雪扶住紫鸢,正想要说话的紫鸢,忽感脚下再次传來颤动,脑子里竟是一片天旋地转,踉跄地倒在了落雪怀里。落雪先是一愣,抱着紫鸢,抬头看向了那座有裂痕的雪峰。 老乞丐说过的话,再一次浮现在脑海。 如果要让纳兰仙儿复活,须得用玄阴之体承载她的魂魄,而现在紫鸢毫无反抗之力,亦沒有人知道她在此处…… 趁着现在,用紫鸢去救仙儿,兴许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怔愣良久,落雪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看着紫鸢姣好的面容,落雪想起他们相遇相识一來的一幕幕。这个丫头,对身边的人向來沒有什么心机,虽然总觉得她背后藏着什么秘密,不过对他这只狐妖,她却从未薄待。 那一日,在小桥边的古树下,她用少女的娇俏口气毫不客气地对他反唇相讥,一双清澈的眼眸在雪光的辉映下,熠熠生辉,却又单纯得被他装鬼吓得掉落池水。 那一日,在夕阳西下的码头,她安静地闭着眼,护城河上的风吹动着她的发,丝丝缕缕,像最柔软的丝绦。他吻了她的脸,她睁开眼眸埋怨地看他,眼底交织着星星点点的河灯光辉。 那一日,在南疆的树林中,她坐在他身旁安慰失去了雪姬的他,像一个多年的老朋友全能与生命装甲最新章节。而后他拉着她的手,一路奔跑,穿越过了静谧的时光,明知不会有永恒,却拥有了难忘的一刻美好。 …… 这样的她,他真的能下得了手用她去换另一个人的性命吗?其实仔细想一想,自己这五百年來守候的,到底是什么呢?一个强求的机会,一个血腥的代价……可是,他连仙儿的模样,都快要记不清楚了。 整整五百年,这一段执念束缚了多少东西,正如老乞丐所说,若非他的自私,早该释放了仙儿和他自己。仙儿的一生,拥有太多的不幸和无奈,难道真要用一个人的性命去换她重新回到这个让她痛苦的世界吗? 紫鸢并不知道落雪的脑海中正思绪万千,痛苦地揪着落雪的衣袖,她大抵怎么也不会想到,落雪会生出害她之心。这世上除了莫思幽之外,大概这是第二个能让她感觉到安心的怀抱了。 “落雪……” 紫鸢强撑着,叫唤他的名字。 “嗯?”落雪回过神來,看着紫鸢,她眼底满满的担忧,让落雪心口一紧。本是想安慰她不会有事,然而紫鸢却皱起眉头,用恳求的语气,缓缓地说道:“落雪,如果、如果我身上的毒发作了,不要让幽哥哥知道,就算我死了,也不要告诉他……” “傻丫头,你胡说什么呢?活得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我现在就带你去见莫呆子!”落雪嗔道,要强行将紫鸢抱起來。 紫鸢却抓住旁边的墙壁,不肯往前,用更加可怜的声调哀求:“不要,求你了!” “臭丫头……”落雪心软起來,看着紫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反正现在在他心里,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女人,这样我死了,他也不会知道,更不会难过。对他來说,或许……”紫鸢颤抖说着,眼角淌出一行热泪。她知道,就算莫思幽恨她、恶她,可是他心里还是爱着她,怎么可能说割舍就割舍?让他以为她回了魔族,就这样离开他的人生,也好。他不必再为她冒险,不必再为她担忧,他会变回曾经的他,洒脱清高,不受任何人的羁绊…… 谁知紫鸢话未说完,落雪背后却传來了质问的声音。 “或许怎样?” 落雪惊诧地转过身,和紫鸢一同看到莫思幽正站在落雪后面。他不知何时到來,但显然是听到了紫鸢刚才说的话,现下落雪让开道,莫思幽看见紫鸢痛苦的模样,眉头紧皱起來。 “幽……”紫鸢想开口叫他,但是喉咙里又涩涩的,说不出话來。看见莫思幽的时候,她的眼圈便红了,眼泪也是强忍着。她以为她只是在这里默默地看着他就好,却不想还是被他发现了。他现在看着她,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她宁愿不见他,也不要看见他讨厌她、疏远她! 不过莫思幽却大步走上前來,抓起紫鸢的胳膊,看到她手上缠绕的两种光色,露出忧虑的神情。 “你身上的毒发作了?” 听到莫思幽的关心,紫鸢有一刹那晃神,下一刻却是清醒过來,赶紧把手抽回來,摇摇头:“我沒事。”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身上像是被寒冰冻结了一样,麻木且寒彻骨髓,几乎站立不稳就要倒下去。 莫思幽将她拉进怀里,与落雪交换了一个眼色。 “你放心照顾臭丫头,我去看看是什么人闯了进來。”落雪知道莫思幽想说什么,默契地领会,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安心。 莫思幽点点头,将紫鸢打横抱起,便转身向屋子走去一念成尊全文阅读。紫鸢半昏迷半清醒地睁开眼,看到莫思幽清峻的侧脸,心头一酸,紧紧地靠在莫思幽宽阔而温暖的胸膛里,眼角的泪沒入他的衣襟,也仿佛渗入了他的胸膛。 现在还能这样被他抱着,真的很好,哪怕是在这一刻就要死去,她也甘愿。 “如果这条走廊,沒有尽头,该多好。”喃喃地说着,剧痛一阵阵侵袭着身体,紫鸢不住地打着哆嗦,声音也是颤抖着的。 莫思幽呼吸一滞,不敢低头去看紫鸢的脸,无法想像她此刻满足却又难过的神情,会让他多么心疼。他怕,看见她难受的模样,他会忍不住原谅她所做过的一切,包括三师兄的血案,,这一点,是他绝不能忍受的! “别说话了,好好休息。”莫思幽将紫鸢放到床上,淡然地说道。 紫鸢却骤然抱紧他,冰冷的身子紧贴在他温暖的身体上,不停地哆嗦着。 莫思幽身子一僵,沒有动弹。熟悉的人,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拥抱……却不再有熟悉的心情。他似乎应该推开她,可是,他做不到。心里的重重矛盾,让莫思幽不由得沉沉叹了口气,却未注意到紫鸢的脸色越來越差,红色的光晕自她的手臂上逐渐消隐,蓝光大盛,很快将她包裹其中。 “水……水玲珑……” 紫鸢几不可闻的声音,很努力的挤出了这么几个字來。莫思幽怔了一下,反应过來紫鸢在说什么,这才赶紧拉住她问:“你说什么?水玲珑?”看见紫鸢点头,莫思幽忽的想起了山洞里神秘人所说,玄阴之体和水玲珑有感应。 “水玲珑……就在附近……”紫鸢说完这句,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晕了过去。 莫思幽紧抱住紫鸢,脑海中思绪万千,逐一想着在这熟悉的地方所见到的一切。 紫鸢说,水玲珑就在附近,是指冰海雪原,还是结界之外的碧草山庄?忽然,他心里担忧起落雪所说的闯入者來。 这冰海雪原大地震颤,虽然和那闯入者沒有关系,但是也让人忧心闯入者的身份和意图。紫鸢感应到了水玲珑,说明距离水玲珑力量爆发的时间不远了,难保不会有其他人也察觉到水玲珑的力量。难不成,对方正是冲着水玲珑而來? 天下正值多事之秋,若连冰海雪原这片净土都保不住…… 落雪疾步踏雪而去,侦查着方才传入的陌生气息。然而看到來人,却让他有些吃惊。 因为那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在冰海雪原的结界入口处,开了一个漩涡,老乞丐领着金菱和乾清派的璇尘、璇光等人,站在雪地上,那群人显然是第一次知道冰海雪原这样的存在,都惊诧得目瞪口呆。打量眼前世界,几乎是仙境般的存在。 “这人世间,竟然会有这般超然世外的梅园。”金菱感叹。 璇尘也说道:“外界已是春暖花开的天气,这里却仍旧冰封雪飘,看來是不简单。” 听了几人的话,老乞丐目光深沉:“有水玲珑的力量控制,这里自然与别处不同。” “水玲珑……真的在这里吗?”金菱有些犹豫地问。毕竟,找了水玲珑那么多次都扑空,这次毫无头绪之中却突然有了明确的希望,反倒让她患得患失起來。 老乞丐也不解释什么,兀自抬头,看向了那座高耸的雪峰。就在雪峰上,一团白芒闪烁着,中心里透出了一丝蓝芒。 “谁!”璇尘忽然警惕地大喊,手中的剑朝着隐匿的落雪飞了过去。 ------------ 第17章 解除契约 梅花树被长剑擦出哗啦啦的声响,刺向空气中隐形的狐妖。请使用访问本站。 老乞丐的“慢着”才刚喊出口,落雪的一袭银袍就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好在落雪身形灵活,闪避得快,加上本來就有警惕,璇尘的剑并未伤到他,只是让他陡增几分恼意。 脚尖轻盈点地,在雪地上踏出星星点点的痕迹,宛若开了一朵朵冰花儿,衣袍挟來的风又扬起了落红无数。落雪在进來的几人跟前站定,斜睨一眼扑了个空的长剑,宝剑剑尖儿已经插进了遒劲的树干。好险! 落雪心下虽是这样想着,不过面上仍旧从容镇定。他冷笑地看着璇尘,挑高的墨眉流露出不屑:“在本公子的地盘撒野!你也太嫩了点吧?” 璇尘定睛看清眼前的落雪,一身出尘脱俗的气质,明明是狐妖之身,但是因为冰海雪原中充溢着仙气,竟是几乎将那妖气完全掩盖。若如老乞丐所说,这里真的藏有水玲珑那样的仙家宝贝,倒也真有可能了。 “狐妖,休要挡路!”璇光也不甘示弱地回应,举着手里的剑虎视眈眈地盯着落雪。她和璇尘也是乾清派中这一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但是面对这五百年修为,又有仙家宝贝傍身的狐妖,也不禁有点担心。 她哪里知道,落雪也是在前一刻听到他们谈话才知道,水玲珑一直在冰海雪原! 这么多年以來,落雪一直守着冰海雪原,守着和逍遥仙人的承诺,就是以为逍遥仙人能够利用水玲珑救仙儿。然而上一次在南疆的竹林中,逍遥仙人明白地说了,救仙儿的唯一方法,不是水玲珑,而是紫鸢的性命…… 就在刚才,他亲手放弃了这个机会。 “你们闯入本公子的地盘,还嫌我挡路?这就是人类名门正派的理儿?”落雪不屑地挑眉。 “跟一直狐妖有什么理?”璇光毫不在意地答道。 落雪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了逍遥仙人。这乾清派一向自认名门正派,如今他们跟着老乞丐來,必是将他当作同类人,若是他们知道,这地方正是身边这老乞丐交给他这只狐妖來掌管,不知会做何感想! 落雪正这样想着,就听到老乞丐开口道:“此言差矣。六界自有六界的规矩,众生平等,何來人贵妖卑之说?” 璇光愣了愣,才反应过來老乞丐是针对她刚才那一句的反驳:“师祖,降妖除魔乃是我乾清派的天职,这狐妖他……” “落雪虽是狐妖,但他品性端良,并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怎可将所有的妖类混为一谈?我看在人类之中,也有不少凶残之辈,所作所为残忍至极,比起所谓妖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难道就该把所有的人类都归为十恶不赦之列,应当斩尽杀绝么?”老乞丐不紧不慢地说着,面色未有半点改变。 在人世间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來的,怕是为数不多。 璇光自小在乾清派长大,接受的教诲便是降妖除魔,乍一听到这样的言论,心中自然不能接受。但偏偏这番话又是从她的师祖辈口中说出,且让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一时陷入尴尬的对峙中。 看到璇光一副不能理解的模样,老乞丐叹着气摇了摇头:“乾清派几百年了还是老样子,这般偏激,如何能担当大任?再这样下去,人类与其他各界的纷争只会不断扩大,永无止休!” 璇光看了看老乞丐,又看了看落雪,那狐妖落落大方地站着,不避不闪,用一副看好戏的戏谑神态打量着他们,让她心里猫挠一样不舒服。这狐妖的目光如此坦荡,倒真是让她不自觉地怀疑起自己多年奉行的准则來。 妖,就一定是坏的,就一定该死吗? 比起璇光,璇尘显然要成熟庄重得多,听了老乞丐这一番话之后,更是如同醍醐灌顶,拱手道:“师祖教诲,真如一语惊醒梦中人,晚辈师兄妹二人定当铭记在心。” 听到师兄这么说,璇光也不再多说什么。何况,老乞丐的话,的确让她找不出可以辩驳的地方。 人类与其他各界的纠纷,多少年也从未断过。人类一直将责任归于妖魔,但又何曾想过,人类对妖魔何尝不是苦苦纠缠?如果人类肯先退一步,六界之间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还说不准呢! “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逍遥仙人。”落雪勾唇一笑,摄人心魄的美,在冰天雪地之中更显动人,透着一股狐狸与生俱來的媚态。若非在场几人都不是什么重色之辈,怕是会被他偷了魂儿去也说不定。 不得不承认的是,落雪的真身虽是狐妖,但兴许是在这冰海雪原待得太久,有时候,反而比雪姬更像是一朵从天而降不染尘埃的雪花,在滚滚红尘之外绽开。 “我來这儿可不是为了叙旧。那日你我说的事情,你可有想好了?”逍遥仙人半眯眼眸,话里有话。 其他人听不明白,落雪自然是明白。 。。这说的是仙儿的事情! “有什么想好不想好的。仙儿是我的爱人,但紫鸢是我的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妻子,我能拿她如何?罢了!或许你说得对,入轮回转世投胎,再世为人,对仙儿來说,才是真正的解脱。你放了她吧……”落雪说话间已然垂下那双晶亮的眼眸,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瞳眸,在人前掩饰着他的失落和心痛。 要用平静的语调说出这样一番话,对落雪來说谈何容易! 五百年的坚守,就在这顷刻之间,化为了一场梦幻…… “我确是沒有看错你。你若是用旁人的性命來满足一己之私,作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我也是不会放任你的!”老乞丐与其笃定地说。 落雪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诧。原來,老乞丐虽是说让他自己做决定,但是,如果他真的做了错误的决定,这逍遥仙人也不会任由他去实践。这个逍遥仙人的心思,有时候真让人难以揣测。就像当初逍遥仙人点化雪姬和他,又造了这冰海雪原,让他们得到旁人所不及的安宁…… 等等!落雪的脑海中忽然灵光闪过,好像被一记闪电击中一般,想起來了什么很关键的东西。但是那想法一闪而过,当他想要抓住的时候,就只是隐隐地觉得头疼。 唔……是什么呢? “前辈,我们……”金菱看向老乞丐,欲言又止,显然是顾忌着旁边的落雪。 “师祖,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可不是來叙旧。”虽然不知道老乞丐和狐妖之间有什么渊源,璇光也从他们的谈话中大约得知,这一人一妖早已认识。老乞丐此人,刚才能够说出那样一番六界众生平等的话來,也就难怪会与一只狐妖相识相交了。璇光也就不觉得奇怪。 只是他们这一趟來,为的是取水玲珑,沒有太多的时间可以耽搁! “我还沒问你们,到这冰海雪原來想做什么!”落雪看这几人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立马警惕起來。 虽然当初是老乞丐造了这冰海雪原,不过在这里住了五百年,落雪俨然已经成为了这个幻境的主人。这次虽然是老乞丐带了这群人进來,落雪仍是感觉到不满,何况,他刚才分明听他们说到了水玲珑! 他们……是为水玲珑而來? 想到这个名字,落雪再次心尖儿一颤,想起來了方才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东西。 水玲珑!是水玲珑! 五百年前,逍遥仙人营造冰海雪原的时候,除了在这里保存仙儿的尸身魂魄,还留下了一件很奇怪的东西! 回忆之中,落雪抬起头來,看向了那座雪峰之巅的一团白芒。 这么多年來,他只当那东西笼罩着雪峰,是为了保护仙儿的肉身,也让她与外界隔绝。但从未想过,那白芒到底是什么东西。现下仔细看來,那莹莹的一团白光,明明是冷色调,但力量却格外柔和,分明与一般的宝贝不同。 此刻,那白光之中,不知何时生出了一枚蓝色的冰点來,眼瞳一般大小…… 难不成,那东西就是多少人一直在寻找的…… “你们随我去那雪峰布阵,我会施法收回水玲珑。”老乞丐也沒有避讳落雪。一來,他并不认为落雪会有什么小算盘,毕竟他已经跟落雪说清楚,水玲珑不能救仙儿;二來,他们有四个人,就算落雪想做什么,也沒那么容易得手。 接着,老乞丐就转向了落雪:“你既然想通了,这冰海雪原也沒有继续存在的必要。我会让纳兰仙儿的魂灵进入轮回,你也不必再守着我二人的誓约,守护这冰海雪原之地。从今天开始,你我的契约解除,你自由了。” 老乞丐话音刚落,落雪身上就泛起一层白光,由浅到深,白芒大作,而后又归于平静。 其他人都看得呆住了,落雪自己也有些诧异,抬起双臂,看了看自己身上,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仿若以前五百年都是活在枷锁下一般。整整五百年,如梦似幻,到头來,终究是一场空啊! 看着老乞丐他们走向了雪峰,落雪心里忽然生起了一股汹涌澎湃的激流…… 水玲珑! ------------ 第18章 打主意 宁静的冰海雪原,还是第一次刮起这样大的风,席卷了遍地落红。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深红的梅花瓣,夹杂在风雪中,已辨不清哪里是红的花瓣,哪里是白的飞雪。 莫思幽站在门廊上,仰头望着被狂风吹乱的世界,远处那一片雾蒙蒙的雪峰,峰顶一团荧荧的白光,吸引了他的眼球。那团白光比平日更耀眼了些,在这冰海雪原來往这么久,对那东西早就习以为常。从前问过落雪,说是当年逍遥仙人留下维持结界的东西,却不曾仔细想过到底是什么。 先前紫鸢说,水玲珑就在附近…… 莫思幽心里“咯噔”一下,再一次仔细打量起那团白光來。先前在乾清密境里面,看到过娲神大殿供奉的水玲珑,那时只见得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石,被蓝色光晕包裹着,一瞬间爆发出來,席卷天地。 当时更多地注意的是将要出现的罡胤,却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水玲珑本身! 努力地回想着被女娲石像捧在手中的水玲珑,莫思幽忽觉脑海里轰鸣一声,映入眼中的那团白光,与记忆中的画面,毫无违和感地重合了起來…… 难道说,水玲珑其实一直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就连落雪都不知道。。否则,落雪也不会满怀期待地等着逍遥仙人回來救仙儿。 莫思幽想着,已经向雪峰的方向冲了过去,一路衣袍翻飞,粘附上雪与花。 这一时半刻间,老乞丐已经在雪峰底下施起法來。璇尘、璇光、金菱三人在一旁替他护法,呈三角状,避免有人打扰。 巍峨的雪山随着老乞丐指尖捻起的诀光芒大盛,竟是兀自颤抖起來,渐渐地这颤抖蔓延整片大地。 落雪在梅花树下远远地看着,目光紧盯着雪峰顶上的宝贝。既然逍遥仙人已经來到了这里,说明自己的想法是沒有错的,原來,水玲珑一直就挂在这冰海雪原最显眼的位置。这逍遥仙人果然是聪明,用水玲珑制造出幻境來保护水玲珑,又利用了他守护仙儿之心,让他在借用仙法修行不断强大的同时,又有了足够的能力保护水玲珑! 五百年,被骗了整整五百年! 落雪心底充溢的,却不是什么骗与被骗的计较或者怨恨,而是那一晚,紫鸢晕倒的时候,莫思幽向他坦白的那番话。 紫鸢中了山洞神秘人下的毒,需要用水玲珑去换取解毒之法。 若说之前,落雪还顾虑着纳兰仙儿,担心仙儿的复活会需要水玲珑,但从他决定让仙儿的魂灵自由的那一刻,他和莫思幽的目的变得一致起來。。拿水玲珑,就能救紫鸢。 他想到方才紫鸢晕倒在他怀中,那痛苦的模样,分明就是剧毒噬心,而三月之期已经越來越近,若是这一次让老乞丐他们取走了水玲珑,再想拿回來,就难了! 在心中权衡许久,老乞丐施法也接近了尾声,整片大地动摇更甚,稍有不慎,人在其上便会站立不稳。那团白光开始缓缓下坠,靠近老乞丐的掌心。白光之中,那晶莹剔透的宝石已经隐隐可见。 莫思幽疾奔而來,又在稍远处驻足,定睛看向老乞丐那一群人。落雪说了有人闯入冰海雪原,而冰海雪原这地方,除了莫思幽和落雪,现今怕也只有那逍遥仙人能够自由來去。联想到先前老乞丐表现出的种种异端,莫思幽微微一震。。那老乞丐,莫非就是逍遥仙人? 同一时刻,莫思幽想到的,还有纳兰仙儿。 落雪曾说,逍遥仙人向他承诺,再见之时,就告诉落雪救仙儿的方法。果然,是要用到水玲珑吗? 那紫鸢怎么办? 莫思幽眉头紧皱,双掌蓦然握成了拳头。那个丫头……她是魔,她骗了他,她杀了三师兄……可是,她是紫鸢啊,是他此生爱过的唯一一个女人,而且,怕是还会永远爱着,只是,有些事情或许不一样了。但不管怎样,他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却什么都不做。何况,紫鸢之所以会中毒,也有他的原因。那时,若不是柳慧如出手攻击,紫鸢也不会掉落山坡…… 想到曾经那些,想到紫鸢为他承担的种种,莫思幽的心又矛盾地揪了起來。 沒错,他是应该杀了她,兑现向三师兄许下的承诺,可是他怎么可能做到?即便是看着她受一点点苦,他也会觉得痛入骨髓。他一次次地发现,他比想象中爱她更多几分,那种爱,沒來由的,强烈得如同宿命注定,让他无力抗争。他想,或许上辈子,他真的亏欠过她什么,才有了今生的相遇…… 紫鸢曾经说过,她是为他而來,那时莫思幽沒想过她是活过近千年的魔,所以也沒有多想她话里的含义。现在想一想,前世今生的想法,竟也不算荒谬。何况,莫思幽本就怀疑自己的身份。那个火焰之中的男人,说他也是魔。或者说,他的前生,是魔。。与紫鸢有关系的魔? 想到这些,莫思幽的头一阵隐痛,索性再不去多想。 眼看着水玲珑就要落入老乞丐的手,再不作出决定,就來不及了。那老乞丐的修为,莫思幽也是见识过的,要想从老乞丐手里夺宝,简直是虎口夺食! 不等莫思幽的理智和情感做出抉择,他的身子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前,却一下子被人拉住了衣袍。 莫思幽惊诧地回过头,看见了紫鸢站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他自认轻功已是这人界武林中的佼佼者,修为也不算低,但紫鸢靠近时,他竟然半点察觉都沒有,是自己想事情太入神了,还是紫鸢的修为,远比他曾经见识过的,还要高深得多。但即便如此也沒有什么奇怪的。她毕竟是魔,在根底上就强过普通人类。 “幽哥哥,别去。”紫鸢看见莫思幽疑惑的目光,对他摇了摇头。看到老乞丐收那宝石,紫鸢也大抵肯定了自己心头的想法,那东西,果然就是水玲珑,难怪每次她來到冰海雪原,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就是神秘人说的,玄阴之体和水玲珑的感应。 紫鸢沒想到的是,为了救她,莫思幽还是甘愿去冒险夺宝。她以为,他早已恨透了她,只恨不得亲手杀了她……原來,他还是在乎她的。这让她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覆盖了这几日來的苍凉。只要他心里还是有她的,无论让她经受什么,她也甘愿了。 “现在不去,就來不及了。一旦让逍遥仙人先拿到,要抢过來就难了。那可是水玲珑!”莫思幽拧着眉头看着紫鸢,心想这丫头难道还不明白现在的形势? “那就别抢了。”紫鸢淡然答道,眼圈蔓延着一丝淡淡的红,氤氲雾气的双眼看着莫思幽。看着他诧异和质询的目光,紫鸢轻轻吸了吸鼻子,缓缓说道:“你现在出去,就是与乾清派、与女娲后人为敌,也就是与整个江湖武林为敌。出去了,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紫鸢知道,莫思幽心底是在乎他的同门、在乎他的身份的,何况,她现在是魔,他若是为了她,与天下武林作对,便是和人界作对。这世上,便再沒有他的容身之地。除非,他愿意跟她回映月教…… 但紫鸢显然想错了莫思幽。他看着紫鸢,沉默片刻之后,笃定说道:“我自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会自己承担一切后果。只是,我答应过会取水玲珑來救你,就不会食言。我说过的话,每一句都记得。” 紫鸢闻言一愣,有些不明白莫思幽这话的意思。 每一句都记得…… 他对她的誓言和承诺,每一句都记得。他在三师兄坟头的一字一句,也都记得…… “幽哥哥……”紫鸢眼圈深红,喉间哽咽着想要说出的话。 然空气中忽而“嗖”的一声,几根尖利的梅花枝条破空而出,直扑老乞丐。 璇尘、璇光和金菱三人立时身形晃动,挡在老乞丐跟前,看向落雪站立的方向。他们本就对落雪怀着戒心,此刻自然是反应极快。然而沒想到的是,紧接着那几支梅花枝条的而來的,竟然又是十几根枝条,从四面八方射來。周围的梅花树,好像瞬间全都变成了极具攻击性的卫士,听从这落雪的召唤,向他们发射暗器! “掩护我!”老乞丐沉声说道,抬起头看向已经快要到手的水玲珑,现在等不及它落下來,他只能纵身跃起,伸手去抓那块晶莹的宝石。 落雪也不甘示弱,继续使唤各种梅花枝条和冰凌,缠住璇尘他们三人,然后同样一跃而起,冲向空中的水玲珑。 眼见与老乞丐就要对面争抢,两人都伸出了手,就比谁更快。被紫鸢拉住的莫思幽也抬起头看向了前面这一幕,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落雪这是豁出去了! 两道法术之光从空中两人手中各自射出,剧烈碰撞,纯白一片的冰海雪原,炸开了绚烂的色彩。 水玲珑竟是即刻被震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几道身影同时齐刷刷跃起,奔向了飞出的水玲珑! ------------ 第19章 恶斗夺宝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莫思幽的轻功本就是极好的.何况另外几个人并未料到他也在此处.來了个突然袭击.从几人眼皮子底下夺去了水玲珑.牢牢握住. 那晶莹剔透的宝石.被他宽阔的大掌握着.一股钻心的凉意自掌心传遍整条手臂.然后蔓延至全身. 这水玲珑的仙气.果然与一般的宝贝不同.掌心虽凉.却是一股极为柔和的力量涌入.好像让人瞬间有种前所未有的充沛感…… 最重要的是.当那股力量注入丹田的刹那.莫思幽感觉到腹腔内的阳炎之息竟不再那么灼人.就好像那晚在寒泉池水中浸泡着.紫鸢在他怀里.身上发出蓝色的光晕…… 拥抱着紫鸢的感觉.莫思幽再熟悉不过了.所以当他握着水玲珑的时候.发现水玲珑的力量带來的冰凉的感觉如此相似.竟是有些吃惊. 不过当下他已來不及想这么多.如今他手握着水玲珑.老乞丐和璇尘他们岂会轻易放他离开.那几人先前还未反应过來.现下已是将他团团围住. “莫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金菱看到莫思幽出现.首先想到的不是他拿走了水玲珑.而是他为何会在冰海雪原.她自然是知道莫思幽和落雪的关系.这地方是落雪的地盘.莫思幽在这里也不奇怪.她真正想问的是.那天在南疆娲神大殿.莫思幽一闪就不见了人影.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看到金菱.莫思幽也很想问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他只记得冲天的黑气直上云霄.神像广场传來阵阵惨叫.他想要追过去的时候.就被紫鸢弄晕了. 当时紫鸢只是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而已.他却完全抵挡不住她的魔气…… 几个人都不说话.璇尘便开口打破当前的沉默:“莫少侠可知你方才拿走的是什么东西.” 莫思幽刚才的态度分明像是出手來抢.这让璇尘不得不提高了些警惕.就算莫思幽不是敌人.先前使用那些梅花枝条來对付他们的人.也必须防范..那个人.应该是落雪吧. 听到璇尘这么问.莫思幽握着水玲珑的手蓦地一紧. 沒错.他是來抢水玲珑的.但这种话.自然不可能说出來.他.只会用行动來说明. 等到他身形一晃.从璇尘和璇光中间的缝隙穿过之时.其他几个人还沒有完全反应过來. “莫大哥.”金菱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瞪着莫思幽远去的身影.竟然沒想到去追. 却是璇光高喝一声:“他要抢水玲珑.” “拦住他.”老乞丐沉声喝道.第一个追了上去.随即祭出了手中的剑.拦住莫思幽的去路. 紧接着就是几道术法的亮光碰撞.如若绚烂的花火.在雪白一片的世界里闪烁开來. 老乞丐他们四人.很快就将莫思幽围住.以一敌四.且都算是人界中的翘楚之辈.任凭莫思幽再怎么厉害.也有些吃力. 这时落雪也插了进來.跟莫思幽并肩对抗四名实力强劲的对手. 风雪肆虐.漫天飞花.沉寂许久的冰海雪原.第一次如此地不平静. 紫鸢站在梅花树下.任由风吹动着她的长发和纱衣.落红落在她肩头.又被风吹走.鼻间却余有一缕幽香萦绕. 眼看着那个男人.在为了她的性命拼搏.心里的暖意掩盖了冰天雪地的寒.原來.即便他心里在怪她.怨她.将她当成杀人凶手..还是杀害了他敬重的师兄.可他还是愿意为了她这样去拼命. 他这一出手.就是天下武林的公敌啊.他还如何能回去.继续他从前的生活. 可他还是那么做了.在碧草山庄和她之间.他选择了她. “幽哥哥……”紫鸢眼圈微红.伸手折下一根树枝.或许.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他真的因此成为武林公敌.大概就能告诉他.他的真实身份.让他跟她一起回映月教. 落雪一向是人形.因为他也很少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住在这冰海雪原五百年.并未遇到什么能与他这五百年的雪狐妖抗衡的人.这一次打斗起來.他身后一下子爆发出了九条雪白色的狐尾.在空中舞动. 狐尾被莹莹的光芒笼罩.将他衬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这还是紫鸢第一次看到落雪的狐尾.从前只觉得落雪貌美.沒想到他的真身非但沒有令他的姿色打折.反而让他看起來更加出众. 不过.落雪的九条狐尾都露出來了.可想而知这次的对战有多么艰难. 紫鸢撩开袖子.看着自己的胳膊.刚才的毒性反应很强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觉得温和了一些.她抬起头.看着被莫思幽我在掌心里的水玲珑. 会不会是因为莫思幽的阳炎之体握住了至阴至寒的水玲珑.所以她这玄阴之体内的寒毒也受到了牵制. 不管怎么样.既然觉得身体便轻松了.紫鸢断沒有独自旁观的理由.她飞身上前.旋即加入混战之中. 谁知落雪却展开双臂挡在两党人中间.银袍被风鼓动着.掌心光芒大盛.那一头乌黑的发丝竟然蓦然变成了银丝. “呆子.带臭丫头先走.”落雪紧皱着眉头.说话却是掷地有声. “落雪.”紫鸢睁大眼.看向落雪.他一身灌满风的银袍连同那九条狐尾一道随风舞动.将他的身形衬得越发宽大.几乎将紫鸢和莫思幽一同挡住.护他们在身后. 落雪和莫思幽两个人联手.尚且难以对付那四人.若是让莫思幽带着紫鸢离开.那落雪岂不是独木难支. 落雪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可他仍是面色自若.强调说:“你和莫呆子先走啊.” “不行.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莫思幽紧握着手中的水玲珑.就仿若握着全世界一般.可是看着落雪一个人.和对面虎视眈眈的四个人.他怎么能留下落雪. 落雪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沉着脸:“再不走.可能三个人都走不掉.” 话音刚落.那尚未关闭的冰海雪原结界入口.忽然涌进來一连串的江湖人士..碧草山庄、唐门、纳兰家.以他们三大名门为主.还有其他几大门派.一群人冲进碧草山庄.踏碎满地梅花.将这晶莹剔透的地方染得煞气浓重. 莫思幽灵敏地嗅到了杀气.环顾四周.却是已经被各大名门正派的人围堵住. “女魔头.这次你休想逃跑.”冲上來高喝的人是朱隐.他手中的弯刀已经出鞘.闪烁着熠熠寒光. 看來.他们早已在结界处埋伏许久.娲神大殿的事情之后.整个碧草山庄都知道了紫鸢的真实身份.被她骗了这么久.许多人心里自然都不能接受.何况.本來就有很多人对紫鸢以及莫思幽两个人诸多不满. 尤其是朱隐.所以他这么激动地第一个跳出來说话.也并不奇怪了. “哼.凭你也想拦本尊的路.”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紫鸢也觉得沒有必要再客气.反正这群人类对她、对他们魔族沒有一点好感.其实说起來.在碧草山庄这么久.那些人类并未像她从前想的那般全都不堪.像兰轩和伯夷那样的人…… 兰轩…… 紫鸢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却是赶紧止住了自己的念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奸.夫.淫.妇.这次要你们还我师傅命來.”一名碧草山庄的弟子激动大吼. 莫思幽闻言一震.转过去看着那名弟子:“你说什么.”生硬的语气.带了半分惊诧和半分怔愣.还有一点不常属于莫思幽的恐慌. “装什么傻.你和这女魔头一起合谋.算计我们三大名门.搞得我们都元气大伤.你们魔族好趁虚而入.好一个如意算盘.” “哼.这次害到了碧草山庄的柳盟主一人.别以为你们的奸计就能得逞了.我们三大名门和天下武林正派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莫思幽的面色阴沉得更加厉害:“什么叫‘害了柳盟主一人’.” 那一晚.神像方向煞气冲天.他不是沒有发现.也听到了惨叫声.却沒來得及去看一眼.难道…… “还装傻.姓莫的.这么多年來.师傅待你如何.他把你看成比儿子还亲的人.你却如何回报他.跟女魔头串通.坑害三大名门.你就不怕天理报应么.”朱隐激愤地大喊.紧紧握着弯刀的那只手.手背青筋暴起. “你是说.师傅他……不.不可能.”莫思幽忽然暴怒大吼.浑身上下泛起了一团红晕. “说这么多干什么.受死吧.”朱隐抓着刀就冲了过來.直奔陷入了冥思中的莫思幽. 如果那一刻他赶去了神像的方向.是不是就…… “不自量力.”紫鸢说着.上去挡住朱隐.和他打斗起來. 都知道紫鸢是魔.这也几乎是所有的人第一次亲眼看见表明身份的魔.自然也都不敢轻易上前. 然而莫思幽手中还握着水玲珑.就算那群人忌惮于莫思幽.现下还不敢上前.老乞丐他们也不可能放任他拿着水玲珑离开. ..旋即又是一场恶斗. ------------ 第20章 天崩地裂 请使用访问本站。眼见着四周的人越來越多任凭这一人一妖一魔均乃高手但再不走也怕是真的走不了了紫鸢原本觉得身体并无大碍了谁知这一场打斗但凡她运气真气体内水系术法力量翻涌她的胳膊就像冰火两重天互相斗法一样酸麻得厉害 “唔……”无奈她弓起身子一手捧起另一胳膊看着那团团萦绕的蓝光先前纠缠遍布的红色纹路此刻更是像一簇簇火焰一样快要将她的手臂烧起來以压制她不断运用的水系术法 对于从小就修习水系方面气门的紫鸢來说这无疑是致命的缺陷很快就感觉到吃力了不能帮助莫思幽和落雪不说反而还越來越成为拖累 “轰”这时旁边那座雪峰传來崩塌声一道道裂纹随之出现 沒有了水玲珑圣光笼罩雪峰也支持不下去了一旦水玲珑远离雪峰便会彻底崩塌包括整个冰海雪原都会成为泡影这本就是用水玲珑幻化出來的结界失去水玲珑之后就成变做一个虚空來不及撤离的人都会随着虚空一起消失 “冰海雪原支持不住了”老乞丐喊了一声看向被莫思幽握在手心里的水玲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水玲珑被莫思幽握在手里的时候力量似乎减弱了许多就好像是莫思幽身上有什么力量与水玲珑相克 “速速拿下叛徒”朱隐闻言立即对手下弟子们吩咐 现在虽是凶险万分但无疑是个立功出风头的好机会如果能从莫思幽这个叛徒手中夺得宝贝或是铲除紫鸢这个魔头将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尤其是现今柳渊已死武林盟主之位再次出现了空缺面对一重重危机人类不会任由这样群龙无首的局面持续多久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环顾四周围得水泄不通虎视眈眈的众门派弟子落雪眼中挑出轻蔑之色双手交替召唤术法眼花缭乱的光晕之中周遭的梅花树不断移动成为攻击众人的武器片片飞花杀人夺命速度极快积雪之上溅了血痕无数 “你们快走”落雪一边施法一边对莫思幽和紫鸢喝道 “可是……”紫鸢皱起眉头额头的汗珠顺着眉峰淌下來让她苍白的脸像一枚频临凋谢的花瓣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落雪喝断紫鸢又转过去看着莫思幽“不能将水玲珑带出去我们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你要看着她死吗” 莫思幽抿了抿唇想说什么他和紫鸢一样不愿现在就离开然而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们考虑这么多 落雪说得对要么就带着紫鸢逃出去要么就一起留下來等死 这么多人围攻莫思幽怎么可能保得住紫鸢她是魔啊这里有哪个人不想取她的性命何况她体内的毒已经开始发作再不去找山洞中的女人…… 他还记得那个女人说过这将是世上最痛苦的死法 “臭落雪……”紫鸢上前一步想要说点什么却一下被莫思幽拉住了胳膊 “走”莫思幽终于下了决心抓着紫鸢露出坚定神色随即由落雪掩护着向结界口杀过去 这一路白雪很快被鲜.血染红落雪曾对莫思幽许下的承诺已然被打破 不杀无辜但这一刻不杀人则被杀 最重要的是紫鸢的命就在他们手中啊 天昏地暗之中仿若时光穿梭回到五百年前那个冰冷的夜晚落雪在皇城之外杀红了眼却仍旧无法挽回一段逝去的生命这一次他不要悲剧重演他不要莫思幽再重复自己的命运更不要紫鸢那丫头像仙儿一样红颜薄命 他可是舍了仙儿再生的机会來换紫鸢活下去啊紫鸢要替仙儿活下去一定要 落雪清冷的眼眸中终像是爆发出了团团火焰拦路者即死 然而快到结界口时却忽然从外跃入一道红色身影 落雪实在太熟悉这个人了马霜霜 几次三番的交手落雪均从她手中逃脱上一次在南疆她错手杀了雪姬的丈夫江安让这一段美好姻缘提早结束她与落雪之间早已结下不可磨灭的仇恨 现在看到马霜霜又來趟这趟浑水落雪自然怒从心起与其交手更要让莫思幽和紫鸢能够顺利逃出去而璇尘、璇光等人又如何肯放过他们于是一群人在濒临结界口的地方纠缠起來 其中纠结之人亦不少这落雪乃是逍遥仙人亲自点化本以为将他控在手心数百年來落雪也的确未曾作恶然而沒想到却在关键之时被落雪横插一脚多年來竟是养虎为患 金菱心中更加难以平静作为女娲后人她必须站在人类这一边更必须夺回水玲珑可为什么偏偏是他他们竟然从同盟变成了敌人 “莫大哥你为何要这样做”金菱不无失望和痛心望着莫思幽神情复杂她心底其实知道莫思幽如今的变化定然是和紫鸢脱不开关系紫鸢是魔他那般爱她所以便帮着她夺宝吧 “不关你的事”莫思幽冷淡回答自始自终他都不想让金菱卷入他的生活中更是一直有意的保持距离然而…… 他不是沒有知觉的人能够察觉得到金菱看他时与众不同的眼神只是他的心容不下其他人 “莫紫鸢是映月教的魔头她亲手杀了娲神大殿的符灵释放出了天地双煞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帮她就是人界的叛徒是害死你师傅的帮凶”金菱恨铁不成钢地大喊 提起柳渊的时候莫思幽的身体微微一震眼底压抑着沉痛之色但他沒有丝毫放松抵抗一手拉着紫鸢一手握着水玲珑和玉笛与金菱短兵相接试图拼出一条路來 “轰”雪峰又是一声巨响整个山体开始瓦解雪崩滑落巨石滚动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水玲珑已经接近了结界口冰海雪原摇摇欲坠…… “大家快撤”老乞丐振臂一挥招呼众人他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水玲珑都是会离开冰海雪原差别不过是最终落入谁的手里而已所以冰海雪原终究是保不住的 听了老乞丐的话朱隐带着众人撤离冰海雪原但将结界口团团堵住出來的若是敌他们便可围攻若是自己人也能立马接应 落雪看出他们的意图飞身上前堵住大队然后招呼莫思幽和紫鸢尽快离开谁知马霜霜趁机挥出一道符击中落雪他顿时口喷鲜.血半跪在地 “落雪”紫鸢正欲上前却被落雪喝止 “别管我快走”落雪哑声说道脸色已是一片惨白可知马霜霜这一道符的厉害 果然马霜霜见落雪再站起來还想与她斗下去挑眉说道:“我马家血画的符乃是你妖物天敌你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何必再做垂死挣扎让自己死得不痛快” 垂死挣扎紫鸢一愣 马家血画出的生死符对妖來说伤害极大何况落雪毕竟只有五百年修行能撑得了一时也终是难逃一死 落雪何尝不知这一点却是勾唇一笑:“死有何惧不过我就是死也一定会拉你陪葬”话音未落他已飞扑上前伴随着雪峰“轰隆隆”的崩塌声将自己的身体迎向了马霜霜的桃木剑 “落雪”紫鸢惊呼一声满目落红零碎最后凝聚于一处 汩汩鲜.血从落雪的腹腔淌出衬得他苍白的面庞更加虚弱 莫思幽眼中迸出寒光正欲上前一步可见落雪神色决绝嘴角仍有若隐若现的笑意莫思幽便生生止住了脚步 雪峰坍塌水玲珑远离仙儿已无还生的可能落雪的心该是如何地挣扎…… 这样的选择是落雪自愿的吧 莫思幽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落雪最后的愿望 “走”看着落雪死死抓住马霜霜誓要与她同归于尽莫思幽也明白了自己的责任他拉住紫鸢将她往结界外面扯 被毒素蚕食着的紫鸢几乎提不起力气任由莫思幽拉扯飞身出了结界 冰海雪原之中顿时天崩地裂…… 紫鸢回过头看向那白茫茫一片的世界中的一袭银袍九条狐尾在空中舞动第一次觉得那般惊心动魄的美不适合这个肮脏的世界…… “落雪……” 温暖的泪水划过冰冷的脸庞让紫鸢感觉到风吹在脸上微微的刺痛可是更疼的是心她的脑海中挤了满满的画面那一袭银袍绝代风华俊美容颜笑靥如花 只是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消散在了眼前那场昏天黑地的风暴之中那个天崩地裂的世界忽然之间不复存在只有黑压压的人群潮水一般涌來 紫鸢凭着仅存的一点力气手指捻起一个诀点点紫光萦绕指尖转瞬之间便和莫思幽化作光团趁着众人还未从冰海雪原坍塌的慌乱中回过神來消失无踪 ------------ 第21章 妹姝之言 黑暗的世界里,一波波的寒气浸入骨髓,让紫鸢禁不住发颤,好像有一团奇怪的光在头顶上空笼罩着自己,如同是凉水从九天洒下。 真是透心的凉意! 旋即便感觉到一双结实的手臂将她圈进怀里,靠在那温度熟悉的怀抱中,紫鸢心里忽而涌起一股酸涩感,她知道,这是莫思幽的怀抱。他还在她身边,这边足够了。 于是在水玲珑洒下的蓝色光芒中,透支了所有力气的若璃安心地沉睡过去…… 直到一股奇怪的气息从丹田内升腾起來,裹住了紫鸢一向阴冷的真气,慢慢融汇。那股力量虽然也属于阴性,却是无比柔和,将她体内乱窜的真气聚拢來,慢慢平息,而后无边蔓延,直抵四肢百骸! 在全身都被这股力量充溢的刹那,紫鸢蓦然睁开眼睛,脱离了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耳畔一直有滴答的水声,看见眼前荒凉的岩壁,紫鸢慢慢地回想起,在冰海雪原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那个银袍的狐妖,那绝对风华的男子…… “落雪……”紫鸢不敢继续去想,比她看见的最后一幕还要往后的画面里,发生了些什么。因为她知道,在那一刻,落雪已然抱了必死的决心。 然而那时,她在落雪脸上沒有看见多余的悲伤,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侧脸向着崩塌的雪峰的方向。 在那滚滚的雪崩之上,笑靥如花的少女含泪向他挥手告别…… 再见,就是再也不见。 这一生有了太多的纠葛和错过,但是爱过,便是此生最美的记忆。來世,那个女子会有全新的生活,而他,却不在这人世。守候了五百年,到头來还是一场空,但落雪却终究放下了执念。于他來说,幸或是不幸,只有他自己能够评判。 不过紫鸢想,既然他脸上的神情是微笑的,想必他也为仙儿的解脱感到高兴吧?这是他这辈子,爱她的唯一方式,也是最后一次为她做一些事情恶魔校草,谁怕谁!。 “醒了?”不是预想中莫思幽的声音,而是一个颇含深意的女声。 紫鸢心头微微一颤,随即冷静下來。她记得冲出冰海雪原的时候,她带着莫思幽迅速逃离,來到了后山的山洞里。既然莫思幽费尽千辛万苦替她拿到水玲珑,她也不能让他失望。 活下去,是那一刻她心里唯一的想法。 所以现在,在自己身边说话的,就是那个自称上神妹姝的神秘人了吧? 随即抬起头,看见的果然是那张精致的面庞。那一次借着点点光亮,若璃看见过这张脸,冷傲无双,的确很有些上古之神的自以为是的味道。 只是现在站在紫鸢身旁的女人,再不似先前那般落魄地隐沒于黑暗的角落之中,被铁链束缚住手脚,而是一身华丽宽袍,袍上绣着花纹繁复的祥云和水纹,一头长发自肩头垂下,竟是长达地面,像柔软的绸缎一般披散着。 虽然是这样猜测对方的身份,不过紫鸢还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那些红色的纹路和蓝色的光晕确实都消失了。看样子,是莫思幽把水玲珑送到了,神秘人解了她身上的毒。于是紫鸢这才肯定了一些:“你是妹姝?” “不像吗?”对方反问,轻挑眉梢,那双深沉的眼眸染着不明不白的笑意,竟让紫鸢心里觉得有些发怵。 这个女人不简单,即便紫鸢如今恢复了全部功力,但是她晕倒了这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且这神秘女人的修为也是深不可测,紫鸢只盼对方现在不会再为难。 “习惯了黑暗中的你,看到真容,倒真有些不习惯。”紫鸢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站起身來,环顾四周,微微皱起了眉头。 莫思幽不是跟她一起來的山洞吗?人呢…… 妹姝似是看穿了紫鸢的心思,轻笑道:“别找了,你想见的人,不在这儿。” 紫鸢呼吸一滞,但旋即对眼前人警惕起來,撇嘴说:“你知道我在找谁?” “跟你一起來这儿的,除了你那个不解风情的呆子,还会有谁?方才我施法的时候,他是一直陪着你的,看起來很关心你嘛。果然是小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妹姝说着,掩唇一笑。 紫鸢愣了愣,才反应过來妹姝说的是上次她跟莫思幽冷战,一个人跑來山洞的事情。想起來还觉得有点奇怪,当时为什么偏偏就想到了來找这个女人呢?她们的身份,明明更像是敌人得多啊! “这么说,你已经替我解了身上的毒了?”紫鸢刚才也看过了自己的胳膊,所以现在只是试探地问了一声。她更担心的是,莫思幽去了哪里。这个妹姝,要他们帮她找來水玲珑,重获自由,现下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紫鸢最担心的是,妹姝这一次换做了用莫思幽來当筹码,要挟她。 谁知妹姝闻言哈哈大笑起來,见紫鸢一脸茫然和警惕,她才渐渐止住了笑声,郑重地看向紫鸢:“下毒的事情,不过是用來骗你的小情郎替我找水玲珑,你还当真呢?” “什么?”紫鸢瞪大眼睛。之前她也怀疑过,这个妹姝根本就是在耍他们,但是看到胳膊上长出的那些纹络和奇怪的光晕,她便觉得妹姝不像是在开玩笑。“不可能!之前我的手臂上明明就有……” “你是指那些红色的纹路?”妹姝再一次抢在紫鸢前头,说了她想说的话。 紫鸢质询一般地盯着她,似乎等着妹姝的解释。既然妹姝也知道,她种下的东西在紫鸢的胳膊上会生出红色纹路來,却又说她沒有对紫鸢下毒,那么必然会有一个合理解释吧? “笨丫头,我是在救你,顺带替你试探试探那小子的真心锦绣医缘最新章节。若是沒有我在你身上种下的火种,每当你动用一次身体里的真气,那至阴的水系力量便会吞噬你的真气。等你找到水玲珑的时候,怕是只能成为它的祭品了!”妹姝义正词严地解释道。 紫鸢闻言,不由默然静思。的确,自从妹姝在她身体里“种了毒”以后,每当她想要运用水系力量的时候,就会有一股火热的力量在身体里翻腾,压制她的真气。当时还奇怪是怎么回事,难道真如妹姝所说?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女人,紫鸢并不能完全相信她。倒是有一点让紫鸢心惊,那女人说,如果沒有那火种护体,她会成为水玲珑的祭品!在冰海雪原时,紫鸢就已经感觉到了水玲珑与自己这具身体的感应,离水玲珑越近,她就越是无力,,是水玲珑在吸取她身上的力量?! 因为觉得妹姝说的这一点还有一点可信度,所以紫鸢试着问:“你会有这么好心?” 妹姝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紫鸢,竟是幽幽叹了口气。 滴滴答答的水流声,在沉默的时空中流淌着,让紫鸢觉出一些不自在。 那女人的眼神,为何会如此奇怪? 紫鸢正想着,却见妹姝再一次直视过來,仿佛是下了决心一般的。 “紫鸢丫头,你听着,我不是你的敌人,所以不用怀疑我的好心坏心,现今放眼这天下,我最不可能伤害的人,就是你。”妹姝语重心长。 紫鸢不解地皱起眉头,这女人的眼神,竟然又流露着像是第一次见到时,那种望着熟悉的人一般的神色。该死的是,这眼神让她莫名地生出一丝亲切感來!而这种感觉,几乎是不由自主,她自己所不能控制的! 她甚至要怀疑,这个叫妹姝的女人是不是会什么蛊惑人心的邪门法术了。 “不是敌人,难道是朋友?”对于两人之间越來越奇怪的谈话,紫鸢觉得头疼,干脆单刀直入地问。 妹姝皱了一下眉头,随即舒展开,半晌之后沉吟道:“是亲人。” 短短的三个字,却让紫鸢的脑海里仿若有一记惊雷炸响。她惊诧地后退两步,定定地看着眼前一身华袍的女人,好半晌之后才回过神來。 “笑话!”甩了甩袖子,紫鸢的脸上闪现怒容。“你自称上神,而我是魔,怎么可能是亲人?难道所谓的上神,已经堕落到与你们向來看不上眼的魔攀关系了么?你也不觉得可笑!” “可笑,当然可笑!堂堂的上古之神,竟然堕落到与魔相爱,还生下一个被排除在六界之外的种,自然是可笑至极!”妹姝咬牙切齿,却是眼圈微红。顿了顿,“可是,这是他的选择,他既然从未后悔,我便要接受这个事实。你莫紫鸢,是我上神妹姝的亲侄女。” 紫鸢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冷气。 上神与魔,怎么可能…… 被排除在六界之外的种…… 世间六界,人、仙、鬼、魔、神、妖,而其他因为种种特殊情况产生的种族,都被排除在六界之外,就像半魔那样,即便是死了,也不能进入六界轮回。 她莫紫鸢,是神与魔结合的后代,,超越六界的存在?! 当了一千多年的魔,突然听到这样的一番话,任谁也不可能接受。紫鸢脱口说道:“不可能!” 话音刚落,却觉得额头忽而传來一阵透骨的酥.麻。 ------------ 第22章 血洗碧草山庄 紫鸢如遭电击,踉跄后退两步,惊魂未定地看向妹姝。 刚才那种感觉…… 定下神來,她不由得用手指抚上额头,仿若是回味着刚才那一阵奇异的酥.麻感,就好像这相触的两具躯体拥有共通的联系。上一次触碰到妹姝的身体时,也有这样的感觉! “这……”点滴联系,让紫鸢的心有些动摇。但是,仅凭这么一点,就相信妹姝,说不定就真的中了圈套。这感觉虽然特别,但也未必不是旁的什么原因造成。 妹姝解释道:“莫问为了掩盖你神魔之体的真身,封印了你体内尚未成熟的神力,刚才那种感觉,是血脉之间相通的刹那造成,也就是你体内的神力正被一点点唤醒。” 神力在被唤醒? 紫鸢忽然想到了昏迷的时候,那一股贯穿四肢百骸的奇怪气流。 “就凭这个,我就要相信你?”紫鸢逞强嘴硬,别过脸去不看妹姝,双手却暗自在宽袖中运起真气。 一千年的魔身修为,紫鸢依然拥有深厚纯熟的真气,但要想再有进一步精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然而此刻在她丹田内翻腾直涌向掌心的气流,却是她从前的修为完全不可能达到的!她根本不像是几个时辰之前还虚弱得不堪一击的人,反而是全身精力充沛,仿若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随着丹田内的气流涌出。 发现紫鸢脸色有变,妹姝微勾唇角,身体的变化是无法忽视的,那丫头自己会有感觉,所以她根本不必多解释神力复苏的问題。然而妹姝也知道,要让紫鸢接受她自己的身份,这两点还远远不够。 于是妹姝又继续说:“你时常会做梦,梦到一个广袤无垠的芳草甸,开满了紫色的小花,有一条蓝色河流从中穿过,沒有源头,也沒有尽头,可对?一旦你的身体沾了水,这种感觉就会尤其强烈,可对?” 这两个问題,就好像一左一右两根针扎进了太阳穴里,刺得紫鸢身子一颤。 “你怎么知……”紫鸢顿了顿,觉得自己好像说漏嘴了。不过她的确很好奇,做梦这样的隐秘的事情,别人怎么会知道。她可从沒把这件事说出去过,连莫思幽都不知道她那奇怪的梦境。然而她很快得到另一个结论,扬眉看向妹姝:“那个梦是你给我营造的?” 这种事情,之前在娲神大殿的水鬼和圣姑都对紫鸢做过,她便自然而然想到了这一层。 “我被捆仙索囚禁于此,法力无法触及到山洞之外,否则又何须借你二人之力寻找水玲珑,哪能入你梦中?那些梦,不过都是与你有关联的事情的重演,这样的特殊能力,或许是你超脱六界的神魔之体所带來的,倒也让人很是惊奇国度传奇。当年你还是个婴儿的时候,这样的梦就在你脑海中重复,倒真让我吃惊不少。” 妹姝说着,竟是带着回忆的轻柔呵呵一笑。 还是婴儿的自己…… 紫鸢怔怔地看着妹姝,那女人柔和的面庞,就好像真的在看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一般。 “你的意思是,我梦到的,是曾经在某个地方发生过的事情。而那些事情,与我有关?”紫鸢不由自主地顺着妹姝的话问了下去。如果这真的是妹姝的圈套,那只能说,她这个故事讲得太好。在紫鸢身上发生的一切不可解的事情,在妹姝口中,似乎都得到了解释。 而这个解释,则关于一个很奇妙的身份。 从魔身到神魔之身的细微转变,却是那样让人心灵震撼。 紫鸢不禁想着,她真的是所谓的神魔之体吗?是一个上神和魔不顾一切相爱,产生的结晶……脑海中忽然划过了什么画面,随即“轰”的一声有东西炸响。 曾有一次做梦,梦里有个声音对她说,回家,,那个叫魔境幻海的地方。 然后她看见了一对打斗的男女。 “瑘罗,你要是输了,就娶我吧!如果我输了,我就嫁给你!” “蚌精,本将是堂堂上古之神,岂能与你这妖魔为伍?” “什么蚌精,妖怪才叫蚌精!本姑娘也算是有最古老的魔族血统了好不好?” 那一段对话,如今竟是清晰回响在耳畔。 “瑘罗……珠儿?”紫鸢喃喃地将这两个名字吟出声,引得妹姝浑身一震。 “你梦到过他们?”妹姝急声问道,这样一來,倒是不用她再多费唇舌。若是紫鸢真亲眼见证过曾经那一段,也就沒理由不接受她自己的身份。于是,她又接了一句:“,,你的父母,上神瑘罗和蚌魔珠儿!” 瑘罗和珠儿,真的是他们?! 紫鸢觉得脑子里更加混乱,无数的东西在喧嚣,让她喘不过气來。她捂住头,拼命摇头:“别说了!别再说了!” “紫鸢丫头……”妹姝皱起眉头,看到紫鸢如此抵触,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紫鸢咬了咬牙,瞪着妹姝:“少废话。我才不会相信你!说,你把我幽哥哥藏到哪里去了?你费尽心力编织这一切,到底是何居心?” 妹姝微微一叹,继而清傲地别过头,拂袖道:“我为何要藏他?不过是由着他去做想做的事情罢了!” “什么意思?”紫鸢一愣。从來都是,一旦她有什么事,莫思幽定然会陪在她身边。可这一次醒來,他却不在。紫鸢下意识地想到,是妹姝做了什么手脚。但是方才妹姝那一句话,却让紫鸢心里莫名地涌起不安。 做想做的事…… 在这个时候,莫思幽还有什么想做的事? 她原本还想,等她解了毒,就告诉莫思幽关于他身份的事情,不管他怎么想、怎么看,她都要将他带回映月教去,哪怕再闯一次结界! 想到这个,紫鸢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想做的事? 该不会是…… 妹姝看着神思恍惚不定的紫鸢,叹息一声:“也罢西蜀堂全文阅读!你既然不信我的话,不如就去找他好了。一旦伏魔星坠陨,魔君归位,他总会告诉你真相。” 魔君归位! 这四个字再一次戳中了紫鸢的心。她止住蔓延的思绪,急迫追问:“他到底去了哪里?” “人界大祸将至,他身为所谓的名门弟子,手中拿着水玲珑,还能去哪里?别忘了,现在的他不是魔君,是人类。”妹姝的眼角流露出一丝不屑,不管是对人类还是魔。她终究也是上神,有着骨子里的清高,就像魔境幻海里的瑘罗一样。 不过紫鸢根本沒心情去计较妹姝的神态,脑海里轰然炸响的,就是妹姝的这句话。 他是名门弟子,还能去哪里? “你把水玲珑给他了?”紫鸢有些不可置信。 “水玲珑替我断了捆仙索的束缚,我便能回到魔境幻海,它对我來说,已无用处,何必不让给需要的人呢?千年前引出的这段人魔恩怨,神界和仙界本就无意插足,也就女娲以人类之母的名义,一直插手闲事而已。不过,看我的侄女婿那么着急,我也断沒有为了一个不需要的东西,跟他交手残杀的道理啊,索性就让他拿走去了。”妹姝不屑地说,仿若世间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宝贝,于她來说不过是一件可以随手丢弃的废物。 “糟了!”紫鸢已來不及多想,跺了跺脚,旋即指尖一挑,捻起一个诀,旋身消失。 冷冷清清的山洞里,剩下妹姝一人,华丽的长袍在脚边堆叠,像踩在脚下的流云一般。她嘴角勾起的笑,在这个时候,越发明显起來…… 片刻之后,紫鸢已经站在碧草山庄大门口。 面对这从光团中忽然幻化出的人形,门口堆堵的人群先是一愣,接着立时掏出了十几套武器,对准來人。 “什么人?”从人群中挤出來的碧草山庄弟子一通大吼,看到紫鸢的刹那,却是一愣,面色煞白。“莫、莫、莫紫鸢!” “啊?”旁人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那个女魔头?” “她也回來了!” 一阵嘈杂的议论声,让紫鸢暗自心惊,,“她也回來了。”这句话,尤其是那个“也”字,似乎是透露着另一层信息。 “不想死的就给我滚开!”紫鸢一声暴喝,掌心已然运起了重重黑雾。自从山洞中醒來以后,她浑身上下都是充沛的力量,随时都会爆发出來一般。此刻火烧眉毛,她更加无所顾忌。 莫思幽在冰海雪原的所作所为,已然成为武林正道的公敌,即便他拿回來水玲珑,他们又可能真的放过他吗? 紫鸢害怕,怕莫思幽会作出可怕的决定。恐怕他回來的时候,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那般聪明,怎会想不到这些?这就是紫鸢最怕的事情,,他根本就是回來领罪的! “抓住女魔头!”有人高喊一声,受到鼓动的人群,借着人多势众,对一个弱女子,也有了胆儿,便一股脑往上冲。 黑压压的一群人,瞬间如同潮水一样将紫鸢淹沒。 但片刻之后,一片参差的惨叫传出,箜篌铮铮之音,如利刃旋转在身周,凡是接近紫鸢一丈内的人,通通血溅五步! 既然这些人不自量力要挡路,为了莫思幽,她也只能血洗碧草山庄了! ------------ 第23章 女魔头 大堂之内,一团蓝色的光芒凭空漂浮着,将每个人的脸都晕成浅蓝色,仿若是波光粼粼在面庞上浮动。 严肃的气氛下,沒有一点多余的声响。 “水玲珑的光有点不正常,倒像是……”老乞丐半晌之后开口,却是欲言又止。 莫思幽眉头微蹙:“正是五百年前水玲珑力量失控前的征兆。实不相瞒,这水玲珑每隔五百年就会失控一次,当年水玲珑带來的灾难恐会在不久之后重现。所以,你们把它拿回去也沒用。” 老乞丐闻言,不禁身子一震,眼眸中流露出寒光。 在一旁的朱隐见众人都被莫思幽这句话唬住了,干脆坐不住了,从椅子上“蹭”地站起來,说道:“你们该不会真相信这个叛徒的话吧?他可是魔女的同伙!” “二师弟……”坐在主位上的柳清玄面色微微发白,喝止了朱隐的话头。柳渊意外身亡之后,碧草山庄不可无主,柳清玄作为柳家少主,不可推卸地担当起了这个责任。 此刻面对莫思幽,柳清玄的心情是难以言状的复杂。一方面,莫思幽和紫鸢的关系众所周知,他也知道在南疆对付天地双煞的时候,莫思幽和紫鸢一同离开,又在冰海雪原里夺走水玲珑。但是另一方面來说,终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有着二十多年类似手足的感情,他柳清玄亦不是薄情冷血之人啊! “大师兄,你该不会还想帮着这个叛徒说话吧?他可是帮着那女魔头释放魔将,害死师傅的人!他就是不想让我们拿回水玲珑!”朱隐语气激动,大概是沒有想到,经历过这么多变故以后,还会有这么多人帮着莫思幽说话。难道那莫思幽真有这么大的魔力,骗取人心? 莫思幽的眼眸倏忽一暗,对于柳渊的事情,他心里也打着结。虽然这二十多年來,柳渊养育他,也不过是在手下养了一个替他卖命之人,但是表面上柳渊待他也是极好的,如同慈父。莫思幽确实沒有料到,南疆一别,竟然会成为永诀。而造成这一切后果的,是他拼命维护的那个人。 “我今日既然回來了,要如何处置都随你们。不过当务之急,应当是应对水玲珑的危机。你们可以不相信我,待水玲珑酿成惨祸之后,别怪我沒有提醒。”莫思幽也不是耐心说服的人,见朱隐一再因为个人恩怨而反对他的话,冷冰冰地撂了这么一句。 “莫思幽,少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今日即便你不回來,人界武林也是不会放过你这个叛徒败类的冥王的脱线娇妃最新章节!”朱隐咬牙切齿之中带了一丝冷笑。 老乞丐却沉声道:“他说的未必不是真的。”环视一眼众人异样神情,他又接着说:“五百年前水玲珑动乱是真,相信这一点,在座各位掌门当家都很清楚。只是,你们未曾经历过当年的一切,无法明白那究竟是一次多大的灾难。总而言之,若是真如他所说,水玲珑还会再次发生动乱,人界恐将大难临头。” 璇尘和璇光对视一眼:“前辈怎知……” “因为他就是当年从娲神大殿拿走水玲珑的道长罡胤,对吧?”莫思幽向着老乞丐幽幽说道。若是他猜得沒错,这个老乞丐手中的水玲珑,并不是从罡胤那里得到,而是逍遥仙人和乾清派罡胤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老乞丐幽幽叹了口气:“本以为那场浩劫之后,一切能够归于平静,沒想到……” 神思悠远地看一眼半空中渐渐透着越來越明显蓝色光芒的水玲珑,老乞丐的神情让在做所有人都呼吸沉重起來。 连乾清派德高望重的道长都这么说了,水玲珑若真是失控,带來的后果可想一般…… “不好了,不好了!”恰时,一名弟子浑身是血地冲了进來。那模样慌慌张张的,跨过门槛还跌了一跤,差点摔个趔趄,幸而被柳清玄上前一步扶住。柳清玄还沒开口问发生何事,那弟子就惊慌失措地喊起來:“女、女魔头……女魔头杀进來了!” 现下都知道弟子口中的女魔头指的是谁,因而所有人的目光刷的集中向莫思幽。 看到弟子这副狼狈的样子,莫思幽心头一震,飞快地冲了出去。 金菱意欲跟着去,却被老乞丐一把拉住。他一脸严肃地嘱咐道:“先拿水玲珑去灭后山的火。若是水玲珑真的失控,就來不及了。记住,如果水玲珑有任何异常反应,立马闪开,不可强行催动!” 金菱抿了抿唇,似乎想要问什么,但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握住水玲珑出了大堂。 后山炎火竟是已经蔓延到了城门口,站在碧草山庄,也隐隐可见城镇上空半边天火红似血。 她纵身一跃,随手祭出水玲珑,那蓝色光芒随着她手指捻出的诀,越发盛大…… 火光和水光相映之下,碧草山庄门口,血流满地,鲜红一片,让人触目惊心。 一大群人将紫鸢团团围住,却沒有一个敢再上前。她紫色的华袍上溅了大片鲜红,如同大朵大朵盛开的木棉花,却沒有一朵属于她,只是炫耀着嗜血的荣光。 看着脚边堆积的尸体,她面无表情,心中紧绷着一根弦。莫思幽,他不能有事! “再说一遍,不挡路,就不会……” 话语未尽,一把弯刀打着旋儿飞过來,紧接着就是一道灰影朝着紫鸢奔來。 紫鸢目光一凛,挥袖击退那弯刀,一手托着金色箜篌,一手紫芒大盛,大股力道击向迎來的朱隐胸口。 朱隐从前也见过紫鸢出手,如今知道她是魔,对她的修为多了几分警惕,然而却沒有料到她的速度会如此之快,且那股煞气自远处逼近时,就已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压迫过來,让他无路可逃。 惊慌之间,朱隐额上渗出丝丝冷汗,眼中颇有惊恐神色,却忽而被大力往后一扯,整个身子飞了出去,跌在尸堆上。抬头一看,他才知是莫思幽出手拉开了他,眼中顿时迸出两道寒光。 为什么又是莫思幽? 紫鸢见到莫思幽出现在面前,立时收了浑身煞气,疾步跑上前一把抱住他,将头埋在他颈窝里:“幽哥哥重生之护花痞少!” 这一声,又是惊喜又是心疼,满满的都是紫鸢沒有说出的心事。还好,他沒事。 莫思幽感觉到脖子上蔓延开來温热的液体,却是像被烈火灼了一下般,心头轻轻一颤。这丫头在哭啊……他很想抬起手臂抱住她,像从前一样,拍拍她的背,摸着她的头发对她说:“沒事,别哭。”可是,看着脚下堆积的尸体和遍地鲜.血,莫思幽的喉头已被酸涩哽咽住,说不出话來。 她对他千般好,万般爱,又如何能够让他忽视她所做的一切?她爱他,却又不断地伤害着他身边的人! “莫紫鸢。” 听到莫思幽这连名带姓的冰冷声音,紫鸢愣了愣,仰起头來看他,一双盈着水的眼眸透着疑问和忧虑的神色。 她的幽哥哥,从來不会这样叫她。 紫鸢的心染上一半的寒意。先前,他将尚在昏迷中的她一个人留在山洞里,就已经让她很不安,他以前绝不会这样置她的安危于不顾。她知道,现在的莫思幽不似从前,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因为他将她看作敌人,看作杀人凶手,可是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紫鸢还是沒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看着紫鸢怔愣的表情,莫思幽觉得心口好像被一根根针细密地扎着,不断蔓延地疼痛,让他皱起了眉头。 在紫鸢看來,那却像是责怪和厌恶的表情。 他开始抵触她的接近了吗?她不肯相信这样的结论,于是倔强地抬着头,一瞬不瞬地对着他神色复杂的眼眸,听他接下來要说什么。 沉默了半刻,莫思幽才算是从激烈交锋的神思中抽出一点清醒來,双手蓦然握成了拳头。 “你还要杀多少人才甘心?”在他竭力平静的语调里,失望和痛苦无法掩饰,而每一个字都是在提醒着他自己,脚边的尸体。。许许多多曾和自己并肩成长的师兄弟,都是眼前这个女人一手造成。 “我……”紫鸢眼眸中的光色黯淡了一些。这个问題,让她无法理直气壮。她不知道方才究竟杀了多少人,她根本什么都來不及想,现在冷静下來,才反应过來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怕会让莫思幽更加厌恶。那些死去的人里面,有很多都是碧草山庄的弟子,是莫思幽的同门师兄弟啊…… 可是,这并非她的本意啊,她只是想见他一面,确定他沒事而已。 “我沒想杀他们的。是他们挡住我的路,所以我才……我跟他们说过……”她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才好。她明明说过好几遍,拦路者死,但这些人还是要前仆后继的來送死,她也不想的啊! 莫思幽闻言,眼中却是燃起了怒火:“挡了你路的人,就一定得死吗?” 紫鸢愣了一下。对她來说,的确如此。或许是因为她的师傅是莫问,那个睥睨天下的魔君,胆敢挑战天下的魔君!在他眼中,便是如此。。拦路者死!因而紫鸢自然而然地承袭了他的观点,先前以人的身份留在碧草山庄,为了掩人耳目,她已经克制了不少,不然像柳慧如之辈,早已死了不知千百遍。 但此刻看着莫思幽那怒火中烧的眼神,紫鸢的信仰如同即将崩毁的高.峰一般摇晃颤抖起來。 “你们魔族,果然都是如此。你与那些凶残的魔头,也沒有什么不一样。”他冰冷至极的话,透着深深的绝望。他也曾想说服自己相信她,在他眼中,她终究是那个笑靥如花的单纯女孩多一点,可最后才知道,他错了,真的错了。 她的确是个女魔头! ------------ 第24章 恨 紫鸢不料莫思幽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那一句,“沒有什么不一样”,就像刀子戳进心窝,又寒又痛。 在他的眼里,她真的像世人所说的魔族那样不堪吗? “当然不一样!”她逞强地咬了咬牙,“我是你的徒弟,是你的妻子,对你來说,自然是不一样的。” “那是从前。”莫思幽径直打断,眼里的她好像越來越陌生。在他的记忆里,她是那样柔弱的女子,虽是有着小小的倔强,却从不会像如今这般杀人不眨眼。这不是他的紫鸢,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她。“现在的你,是我的敌人。” 敌人?不管他待她怎么冷漠,怎么厌烦,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词啊!他们怎么可能是敌人?怎么可能! 紫鸢脑子里“轰”的一声,差点一片空白,苍白着脸不甘心地强调:“可你救了我!” 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恼意:“沒错。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如今你我两不相欠。而我救了你,害死了这么多人,这笔血债,我早晚要对这些死去的师兄们偿还。” “两不相欠?”紫鸢脸色刷白,连一点血色都沒有了。这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从他口中轻飘飘地说出來,却好像有千斤重量压在紫鸢心头。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只剩下两不相欠了吗?紫鸢咬了咬牙,语气生硬地说:“莫思幽,你答应过我的呢?终生为聘,难道你忘了吗?你既然要守约,就守这一个好了。” 她确是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若是当真两不相欠,她宁愿他沒有救她,让她能够死在他怀里也好,听着他冰冷绝情的话,她却是比死还要难受。 “那我就此了断余生便可。”莫思幽淡淡地说道,舒展手掌发力,便从尸堆之中吸出一把长剑來。他将长剑握在掌心,毫不犹豫地对准自己的脖子划了下去萌娘武侠世界。 “幽哥哥!”紫鸢倒吸一口冷气,想也不想地伸出手抓住了剑刃。锋利的剑锋,霎时被紫鸢掌心的鲜.血染红,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仍旧是用力地抓着剑刃,好像是怕只要她一松开手,莫思幽就会真的寻死。 莫思幽眉心紧蹙,想要收回手,可是看着她此刻的动作,却又僵直着身子一动不能动。紫鸢沒有要放开剑刃的意思,他若是将剑抽出來,必然会伤及她。 可是,他已经伤她了,不是吗? 莫思幽不是不知道,他刚才的言行举止会让紫鸢有多么伤心绝望,可是他必须说,必须强迫自己和她了断干净。只有这样,当他忏悔赎罪的时候,她才不会为了他的离开而伤心。因为他做不到,为了他死去的师兄弟们,杀死眼前这个女人报仇,只能以自己的性命为祭。身为丈夫,妻子做错的事情,由他來承担,不也是理所应当吗? 但刚才千钧一发的一刻,她的毫不犹豫,让他明白了这样做不过是徒劳。 他在她心底深处,又是如何能够抹去的一笔差错? 或许他们的相逢,或许他对她的接受,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吧? “你拦不住我的。”莫思幽强压着心头的酸涩,仍旧是面色冷淡。想要关心地让她放手,却说不出口。现在这样的时候,他不能让自己有丝毫动摇,他怕他会舍不得! 曾经说好的,要带她隐居田园,过与世无争的生活。但如今,到底是谁先打破了约定?莫思幽自己也有点说不清楚了。只是突然觉得,死了,一切便解决了。如果与紫鸢相关的一切苦难,都是因他而起,那么就用他的性命來了解,这样很公平。 “你就那么恨我?”紫鸢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银色水珠一滴滴淌下來,让那素白的面庞更加清新动人。只是这一刻在所有人眼中,这张脸无疑是可怕的。 就在众人犹豫不前的时候,城门方向忽而传來了嘶喊声,原是陆离带领一帮半魔人冲了进來,大肆杀戮。 所有人都陷入了惊恐之中。这是魔族进攻的先锋吗?现下天地双煞已经解禁,映月教女魔头正在山庄,半路又杀出一个半魔人,将城池团团包围。难不成,碧草山庄已是强弩之末? 两边拼杀四起,状况变得比之前更为惨烈。 莫思幽不说话,目光复杂地看着紫鸢,那无处可藏的失望和痛苦,都一一呈现在他眼中。恨,他恨吗?他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爱她,胜过一切。所以他沒有办法接受她如今这副模样。 “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題吗?”紫鸢的裙摆被风吹得烈烈起舞,乌黑发丝随风飘扬。 倒映在莫思幽眼中,她好像忽然变得那么遥远,远到他怎么追也追不上。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抓住的却只是无边的冷风。 丫头…… 哽咽在喉间的话,他一个字都说不出。 紫鸢的表情更加苦涩。他不回答,是不忍心骗她?他,恨她?! “你说,你沒有我想像中的那么好,总有一天,我会看见你所有的不好。那个时候,我还会不会一样地爱你?你知道我的答案是什么。现在,换我问你。你如今看见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你的心,可还像从前一样?” 对于答案,她不能不说期盼,却又无法控制地感到恐惧。因为这一个答案,关系着他们之间的一切。 正是因为害怕,和不甘心,所以紫鸢紧接着又说道:“你若是依然爱我,就跟我走。人类根本不值得你同情,更不值得你为他们付出性命霸皇逆天。有些事情,等我们回了映月教,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幽哥哥,跟我回去吧!” 她那么迫切地希望,他能跟她离开这里。她真的好恨,为什么就差那么一步,就可以守住她的身份,却还是出了差错。只要放出了天地双煞,她就完成了使命,对于映月教,就再无亏欠,她便能安安心心地跟她离开。即便是日后,莫问回归,她也不要再参与到人魔两界的争斗中。她只要在他身边就好,她要的那个人,仅仅就是莫思幽而已。 这样沉默的对峙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紫鸢只觉得分分秒秒对她來说都是无尽的煎熬。 对于莫思幽來说,又何尝不是。当她说出那些话,他恍然觉得她又在自己的眼前,她还是从前那个他,不管做什么,不管在什么时候,她心里想着的都是他。那样的她,让他怜爱,让他心疼,让他爱她到无法自拔。 所以当她说,跟她一起离开的时候,他的心怦然跳动。不受控制的心绪,几乎就真的要答应她了。可是,他如何能够这样去做?映月教,是魔教!紫鸢是魔,是杀害了他无数同门,又将屠戮人界的魔!跟她走,难道是要成为他们的一份子?然后永远浑身血腥与罪孽地苟延残喘着? “映月教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我要回哪里去呢?碧草山庄才是我的归宿。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是我错了,本就不该有交集,却还妄想着凭着自己的力量去守护。是我太自以为是,伤害了太多人。”莫思幽自嘲地冷笑。 他的样子,让紫鸢的心抽搐起來。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想骗自己听不懂,但那一字一句却像针扎着心。 “幽哥哥……” 她很想大声地说,不要这样对她,不要放弃她!但是莫思幽的眼神,让她说不出一句为自己辩解和争取的话。 “莫紫鸢,你走吧。我不爱你,以后都不会再爱你。所以,不要再找我,不要再有任何念想。若真有一天再见,要记住,我,是你的敌人。你说得沒错,我恨你,恨你双手沾染着我同门的鲜.血,恨我自己不能现在就替他们报仇。你若是听明白了,就好好地记住!”莫思幽的话冰冷彻骨,如同冰凌一般,刺进了紫鸢的心脏。 令人窒息的痛,让她的身体变得麻木。 她睁大空洞的眼睛,看着一脸决然的莫思幽,忽而勾起了一丝凄凉的笑容。 “你恨我?你真的恨我……”一边笑着,一边泪如雨下,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似乎是心被掏空了,她努力地想要找回來,却发现她的心在他手上,却被揉碎了抛弃了,怎么都追不回。 莫思幽听到自己的心,仿若在滴血一般,或者只是她的泪溅落,滴答地响着。这嘈杂的世界,不知何时变得这样宁静,静得只能听见她反复的呢喃,听见她心碎的声音。 丫头啊!他好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的脸,擦干她的泪,告诉她,别哭,一切都有他。可如今的境地,他只能在她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只有这样,她才会彻底死心。 “对,我恨你。再见到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紫鸢嘴角的笑容扩大,因为流泪,握着剑刃的手轻轻地颤抖着。她看着眼前的莫思幽,眼底闪烁着一如从前的爱意。一千年啊,她执着了一千年,到头來却是这样的结果。。他恨她!等了一千年,就只等到他恨她!那何不若在一千年前就独自死去,或许,还能留得他余生的念想! “你现在,就可以报仇。”紫鸢的眼中绽放出绝望的清芒。在莫思幽还未反应过來这句话的时候,她手腕一转,将他手中长剑的剑尖儿反过來对准自己。就像莫思幽一样,她对自己下手沒有片刻的犹豫。 而莫思幽根本來不及收回手,便是看见那长剑刺进她胸口,溅出了最耀目的鲜红。 ------------ 第25章 以命相争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丫头.”在喉间憋了许久的呼唤.终于在这一刻迸发出來. 莫思幽眼中零碎的情绪.就像飞溅的血珠一般.四散开去.最后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凭着莫思幽对杀人的了解.还有这把剑沒入紫鸢胸口的长度.她根本是对自己下了杀手. 尽管莫思幽已经在反应过來那一刻尽全力收手.却还是无法阻止长剑刺穿她的心脏.然后又被她生生地拔出來. 紫鸢如何会不知道.拔出剑來.只会让血液喷涌.死得更快. 她就是要杀了自己啊. 沒有想象中那样的痛.也许是心痛得早已经麻木.因而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只是脑子里浑浑噩噩地想起一些事情.还记得最后那个梦.梦里的瑘罗和珠儿打斗的时候.她对他说.若是他恨她.她还不如就这样死去. 原來.自己和母亲.竟是这般相似. 如果她活着.得到的却只是莫思幽的恨.那就死去吧.死去便能不去接受这一切.或许才能释然.才能终结这一切. 只是眼泪为什么还是在流.她也不懂. 兴许是他那一声“丫头”.让她又感觉到了心口里的颤动.他叫她了啊.就像从前一样…… 可是当她想回答他的时候.张了张嘴.喉咙里却是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话來.一股甜腥的气息在喉头翻涌.唯一欣慰的是.他上前搂住她.将她拉近了怀里.那张脸上心痛的表情.让紫鸢觉得一切便都有了意义. 却为何.來得那样迟了…… “丫头.你在做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莫思幽歇斯底里地叫喊起來.发红的眼眶几乎要绷不住渐渐模糊了视线的泪.他了解死亡.也熟悉死亡.当他抱着她的身体的时候.便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可怕的气息.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紫鸢也觉得心疼了.她颤悠悠地抬起手來.用手指小心翼翼地触摸他的脸颊.感受到他脸上的温度.她才好像安心了一般.深吸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幽哥哥.对不起……” 对不起.她现在还在跟他说对不起. 莫思幽的心被无数的情绪撕扯着.无法言语的痛.是他此生从未经历过的.是他逼得她如此.是他亲手将剑刺入了她的心口啊. 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看着这一切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按着她的胸口.企图用手掌捂住她胸口喷涌的鲜.血.那一股股火热的液体.却还是从他的指缝渗出來.填满每一个缝隙.将她紫色的衣裳染得鲜红一片. “别说话.我替你疗伤.”莫思幽慌张地说着.不断地向她体内注入真气. 可每一次外力的入侵.都会让紫鸢的身体颤抖着.撕裂着伤口. 她强忍着一波又一波的痛.尽她最大的努力慢慢地说道:“三师兄他……我來不及……救他……对不起……” 莫思幽微微一怔.似乎沒有明白紫鸢这句话的意思. 她.來不及.救他. 紫鸢却无法说出更多的话.只是那一晚在林中的画面.却始终清晰地萦绕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时兰轩不要命地向她进攻.她不得不还手打伤他.可她真的沒有想过要杀了他. 还记得兰轩对她咬牙切齿时说的:“魔头.你若是不杀了我.來日我决不会让你再祸害碧草山庄和四师弟.” 她皱着眉头反问道:“你何时见过我祸害莫思幽.我是魔.沒错.是你们人类一心想要除掉的魔.可是我几时做过对幽哥哥不利、对你们这些师兄弟不利的事情.你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兰轩怔愣地看着紫鸢.思量着她说的话.她对莫思幽如何.兰轩是一点一滴看在眼里.所以他迟疑了.她在他身边.或许真的只是因为爱.而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么些不堪的原因. “三师兄.我说过.我來到人界.來碧草山庄.只是想和他在一起.我等了他一千年.就为了今天能够和他厮守.他说过会带我离开人界纷争.去过我们两个人的生活.难道你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吗.” “你是魔.你们……我如何能任由你这魔头混在碧草山庄.还假装不知道.”兰轩别过脸.表情却是为难. 莫思幽对紫鸢付出的真心.兰轩也是看见的.他也很担心.若是莫思幽知道了真相.会做何反应. “我也不想骗你们.可是人类如何能容得下我这个异族.”紫鸢激动地说.片刻之后.她又叹了口气.眼眸暗淡.“你走吧.如果你真的不能放过我.就尽管把这件事说出去好了.我相信他的心.就算我是魔.就算全天下都容不下我.他还是会在我身边的.一定会的.” 兰轩愣了片刻.迟疑地问:“你放我走.” “不然呢.”紫鸢挑眉.表情风轻云淡.看着兰轩不解的眼神.她又说道:“我不会杀你的.你是他最敬重的师兄.我的手上若是染了你的血.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所以.你走吧.不管你想做什么.在我反悔之前.尽快地离开.留着性命.才能对付我.” 说罢.紫鸢转过身.举步往林中走去. 耳畔忽然传來“嗖”的一声.紫鸢回过头时.兰轩的脖子上已经血如泉涌. 她一直责怪自己.若是沒有和兰轩发生那场打斗.如果不是她让兰轩分了心.或许.他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人杀死.所以每当看见莫思幽为兰轩的事情难过.她心里便不断地告诉自己.她是凶手.是害死兰轩的帮凶. 现在.一切都要放下了了.所以她终于可以松口对莫思幽说一句:“对不起……” 她真的想要救他.却來不及了. 看着怀中紫鸢一脸愧疚的表情.莫思幽收紧了手臂.将她搂在胸膛前.哑声说道:“你怎么这么傻.你沒有对不起我什么.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事.我都不计较了.好不好.丫头.别死.你撑着.” 感觉到紫鸢的呼吸越來越弱.莫思幽开始有些语无伦次.身体颤抖着.拼命地想要握住她的手.握住她的性命. “我答应过你.会带你离开这里的.你也答应我.要活下去.好不好.你说过会永远陪在我身边.要为我生孩子的.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丫头……” 莫思幽说的话.好像越來越远.越來越轻.紫鸢看着他精致的下巴.一张一合的唇.一阵无力感袭來.她很努力地想要听清楚他的声音.但是身体里所有的能量都在飞快地流失.她离他越來越远了.她知道.她真的要死了. “能够死在你怀里.真好.”紫鸢很轻地说着.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只是双唇一张一合.身体都仿佛变得很轻. 九天之上.忽有重重蓝芒.她仰着头.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却听不到他近在咫尺的心跳声.他发疯一般地摇着她的身体.一滴滴滚烫的液体溅落在她脸上.她好想再摸摸他的脸.好想再拥抱他.可是眼睛里他的影子.越來越模糊…… 只有那铺天盖地的蓝色光芒.覆盖了她的瞳眸. 她好像跌进了深不见底的蔚蓝海水里.四周都是让人窒息的冰凉.一点一点.慢慢地有东西注入到她的身体里.她想喊.却又喊不出声.意识被那股力量往外挤.直到眼前终于一片黑暗. “丫头.丫头.不要死.不可以死.你醒醒.快点醒过來啊.”莫思幽就好像被人抢走了珍宝的失心狂一样.拼命地摇晃着紫鸢.仿若这样就能将她唤回來.她几不可闻的嘤咛声.随时都会像最后的烛火一样熄灭. 莫思幽的心里占满了浓烈的恐惧.这拥挤的世界忽然变得那么空旷.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无边的恐慌. 连她都离他而去了.他还剩下什么呢. 不可以.不要走. 正在人群中拼杀的陆离.慢慢接近着混乱的中心.他看见莫思幽瘫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浑身血迹的紫鸢.立时气血冲顶.展开双臂震飞两边不自量力的对手.飞奔上前. “莫紫鸢.” 闻得陆离这一声叫喊.莫思幽目光一凛.旋即上前将陆离挡住. “别碰她.” 陆离挑眉看着莫思幽.冷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挡本座的路.” “她不喜欢别的男人碰她.所以.离她远点.”莫思幽眼角余光瞥着躺在地上的紫鸢.他知道.她还在为他努力地撑着一口气.她舍不得离开他.对吗. “莫思幽.你配说这样的话吗.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不相信她.怀疑她杀了你的师兄.很痛苦吧.你若是信她.又何止于此.”陆离说着.嘴角勾起冷笑.继而双臂一挥.无数落叶飞起.旋即如同利器一般扑了过來.空气中带起“嗖”、“嗖”的凌厉声响. 莫思幽旋身退开.却是被其中一片划破手背.一丝火辣辣的疼痛传來.他低下头.看着手背上的伤口.目光顿时森寒如冰. “你才是凶手.” “现在才知道.晚了.”陆离说着.飞身上前.目光凶狠.誓要取得莫思幽的性命.莫思幽闪避时刻.陆离却是身形一转.向着紫鸢奔去. ------------ 第26章 合二为一 莫思幽决不允许陆离接近紫鸢,虽然对这个陆离了解不多,但是看得出來,那个男人对紫鸢别有居心。或许还有一点点占有欲作祟的原因,他不想让别的男人碰她,尤其是在她这么虚弱的时候! 陆离速度极快,可是莫思幽却想也不想就折身回來,沒有任何技巧可言,纯粹是紧急情况下条件反射的反应而已,这无疑给了陆离可趁之机。他伸出手,迅速在掌心运起一团光球,朝着莫思幽后背击去。莫思幽却只顾着紫鸢,根本沒有考虑自己的安危,他又何尝想不到,这样将破绽暴露出來,他的敌人很可能给他致命一击。 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是沒有了紫鸢,他便是留着这条性命苟延残喘又如何? 看着怀中那张苍白的小脸,莫思幽被锥心般的痛麻木了身躯,只是收紧双臂抱紧她,对于陆离近在眼前的攻击一点沒有反应。 “丫头……” 他心里其实很怕,怕他松开手,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这一次,可能是真的见不到了。所以,他不能放手,绝对不能! 陆离带着浓烈煞气的掌风扬起了莫思幽耳鬓的乌发,那双紧盯着眼前一对儿相拥璧人的眼眸泛着嗜血红光。她生时不愿随他走,如今她命悬一线,难道还不愿回到她应该在的地方吗? 越是这样想,陆离心里越是妒火冲天。那丫头心里,就只有她身边那个男人而已,一个平庸的人类男子!而自己,才是她的同类,她却连正眼都不瞧一下! 陆离的思绪迅速飞回到那一夜思幽崖的树林中,她竟然要放走一个识破她身份的人,而她承担下这么大的风险,仅仅是因为那是莫思幽的师兄。也是在那一刻心底里升腾的妒火,让陆离明白,他对那个丫头并不仅仅是报恩之心,也不是同类之间的心心相惜,而是他爱上了她。 一个敢混在人间正道中,将一群自以为是的伪君子骗得团团转的胆大妄为的“女魔头”!这样的洒脱和勇气,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够拥有? 陆离眼中杀气升腾,转眼已逼至近前,莫思幽却纹丝不动极品少年,就是要宠你。然而莫思幽身上却是霎时红光笼罩,如同烈焰缠身,登时将陆离反击出数尺远!与此同时,九天之上那枚血红星子狠狠颤栗了一下,几乎坠落。 正在关注城门上空金菱施法的老乞丐,转过头來看见火球一般的莫思幽,先是一愣,继而惊诧目光中充斥诸多疑问。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蔓延在碧草山庄城门口的炎火猛然蹿高,利用水玲珑压制炎火的金菱,遭到升腾起來的炎火的冲击,加上水玲珑的反噬,惨叫一声,被震飞出去,幸得老乞丐飞身将她接住,才幸免从半空直坠下去。但是两人的心情却都仍是沉重。 半空中旋转的水玲珑,原本就微弱的白色光芒已经全然被蓝光吞噬,映在老乞丐仰望的眼中,就如同五百年前被女娲神像捧在手中时一样。 水玲珑,又失控了! 地面轻轻地颤抖着,能够感觉到底下许多股力量在游走,向着水玲珑的方向汇集。 那是水玲珑正是吸取无数地下水脉产生的动静! “糟了!”金菱在乾清幻境里面看见过这一场景,所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展开双臂,欲要挺身而出,却被老乞丐一把拽回來。 “你疯了?”老乞丐黑着脸看着她,那双深沉的眼眸里蕴含了太多的东西。 金菱沉默了片刻,如果莫思幽的猜测是真,老乞丐就是当年的乾清派的道长罡胤,有些事情似乎也有了答案。五百年前,冷颜被水玲珑反噬而死的那一刻,罡胤的言行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是我的责任。”金菱定了定神,坚定说道。 “你沒有责任去送死!”老乞丐怒道。对峙片刻,他又沉声强调:“五百年前,我拿走水玲珑,就是不希望冷颜的悲剧再重演,我不想她的后代仍旧担负着这所谓的重任,永远不能为自己而活。” 金菱的眼中溢出点点银辉,她猜得果然沒错! “你的好意,我想冷颜先祖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了。只是身为女娲后人,我们的命运,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被注定了,就算想逃也逃不掉。冷颜先祖如此,我也是如此。”金菱微微叹了一口气,目光却是决然如铁,继而转身一跃,如同一只黄鹂扶摇直上,冲击云霄,沒入蓝色光晕之中。 越來越浓烈的蓝光刺得人几乎有些睁不开眼,天地之间唯有那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炎火之光能够与之抗衡。但这两种力量在相缠相斗的同时,却又互相融合,以至于在相交处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要将整个天地吞噬其中。 所有人都仰着脸,满面惊恐地看着天空中这一神奇的异象。 老乞丐虽是经历过五百年那场动乱,然而那一次并未出现水火交融这样奇异的现象,他也不由得一时看呆了。他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忽然,脑海中划过什么,让他脸色刷白。伏魔星,正摇摇欲坠,难道是因为…… “唔……”紫鸢仿若是感觉到什么,口中发出一声嘤咛,动了动。 “丫头?”莫思幽眼中放出一道亮光。他已不在乎这一身的火焰让别人瞧去会如何想他,唯一想的只是如何保住紫鸢的性命。看到她还撑着一口气,莫思幽心中也仿若点燃了一把火。 她还活着!他要让她活下去! “丫头,撑住!”莫思幽话音刚落,水玲珑在金菱的压制之下,却猛地爆发出一团强光,如同烟花四散,降下漫天的华丽。 “啊。。”金菱再一次被蓝光击中,踉跄后退数步,又咬着牙冲上前去,伸出两只手相对的掌心,将水玲珑拢住,强行压抑它的力量误惹首长大人全文阅读。 她这是不要命的举动! 老乞丐望着天,眉目之间满满的忧色,终于还是上前去出手帮忙。合这两人之力,总算是让水玲珑吸取水脉的速度减缓了下來,只是蓝色光芒掩映之下,两人的脸色都很不好。 水玲珑毕竟是神物,单单是一个散仙和一个女娲后人,要与之对抗,无疑要承担着性命攸关的风险。 谁知刚刚平息了片刻,水玲珑就仿佛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颤抖起來,一圈圈的蓝色光芒晕开,其中最浓烈的一束径直射向了紫鸢,将她笼罩其中。 她体内如同往常一般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出蓝色的光,与水玲珑相呼应,两股力量融合在一起,慢慢地将紫鸢裹住。 莫思幽眼中闪过惊诧的光色,只见紫鸢的身体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直立着往半空飘去,而他竟然无法将她拉住,眼睁睁看着她沒有意识地升到和水玲珑等高的位置。被一团蓝光包裹着的紫鸢,缓缓地旋转着,而刚刚还在吸收着大地水脉之力的水玲珑,此刻却是将自身的力量一股脑地注入到紫鸢的身体里! “这是怎么回事?”璇尘和璇光对视一眼,然后看向了老乞丐。 方才与水玲珑鏖战许久的老乞丐,现下也是愣住了。 莫紫鸢身体里的那股力量竟然让水玲珑平息了下來? 他越发地觉得,不管是莫思幽还是莫紫鸢,这两人身上都各自有一股很奇怪的力量,一水一火,非但不想排斥,反而还互相吸引与糅合! “啊。。”不断涌入体内的力量,逐渐有些超过了紫鸢身体的负荷,她猛然睁开眼睛,发出一声凄厉的低吼。 莫思幽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却看到一道身影向紫鸢飞去。他先是一愣,继而想起來,那正是山洞里的被释放的神秘人妹姝! 那个自称上神的女人,莫思幽一直觉得,她和水玲珑之间的关系很不简单,不只是水玲珑能够打破捆仙索的束缚让她重获自由之身而已。当时在山洞里,妹姝允许他带走水玲珑,莫思幽就越发觉得不对劲,此刻看见她出现在这里,就几乎可以肯定了。而且,他隐隐觉得,妹姝利用水玲珑,并不是要伤害紫鸢,而是在救她。 妹姝双手捻出花指,指尖散出点点光晕。她介入紫鸢和水玲珑之间,一手指向一方,口中默念着一些话语,紧接着双臂一挥,向头顶上合拢。 狂风呼啸而起,水玲珑凌厉的光芒逐渐收拢來,汇聚在它本身周围,变成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光团,又旋转了片刻之后,水玲珑忽然蓝光乍现,继而如同坠陨的流星一般,快速地沒入紫鸢胸口! “咦?”老乞丐奇怪地疑问一声,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水玲珑与紫鸢合为了一体! 不过眨眼功夫,紫鸢的身体就像先前的水玲珑一样,散发出漫天的蓝光,随着蓝光的蔓延到城门上空,底下燃烧的炎火渐渐地熄灭下去。所到之处,焕发出如同春日般的生机,芳草之中开出朵朵紫色小花。 老乞丐猛然明白过來,水玲珑的力量透过紫鸢的身体,化作了柔和之力。 水生万物,因而使得大地复苏,重新焕发生机。 这丫头和水玲珑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丫头!”莫思幽赫然睁大眼,因是他看见蓝光渐渐敛去之后,紫鸢的身体坠落下來。他纵身去接住她,然而眼前一花,意识蓦然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 第27章 幽梦 莫思幽也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无边蔓延的芳草甸,飘散着屡屡花香,边上一条逶迤的蓝色河流延伸向远方。 紫鸢和妹姝就站在远处的花甸中,被紫色的小花簇拥着。 蓝色的天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只见她们面对面站着,似乎在说什么。 “紫鸢,姑姑的时间不多了,有些事情你若是想知道,我现在便告诉你。”妹姝的声调比起在山洞中要和蔼得多,紫色的花影映着她洁白面颊,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姑姑……”紫鸢喃喃地重复这两个字。对活了一千多年的她來说,“亲人”这个词,实在是太奢侈了。她扬起脸看着面前的妹姝,如此真诚的表情,让她心里升不起一丝怀疑。 这个人,或许真的就是她的姑姑吧?紫鸢便是想起了那一次在魔境幻海看见的男人,瑘罗。他和妹姝的轮廓之间,似乎还真有那么一点相似。 “水玲珑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沉默了许久之后,紫鸢终于忍不住问了出來。她心里的确有些疑问,想要知道答案。 妹姝也似乎早就猜到了紫鸢想要问什么,唇角勾起了笑容:“你那么聪明,怕是早就猜到了。水玲珑一直在指引着你,让你在梦境中回到魔境幻海中來,并非因为你的玄阴之体,而是靠你们之间割舍不断的血脉关系。” “果然九霄为尊最新章节。”紫鸢的面色微微有些发白。金菱曾说,传言中水玲珑并非是什么天地日月精华所化的仙家宝贝,而是一位受罚的上古之神的力量真元所化。“水玲珑的原身,就是……我爹爹,上神瑘罗?” 妹姝无言点了点头,看紫鸢的神情,知道她一时之间还有些难以接受,也不去逼她。既然紫鸢已经猜到,想來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接受也是迟早的事情。何况妹姝看得出來,紫鸢是个很坚强的女子,就像她母亲一样。 沉默了一会儿,妹姝说道:“你和你娘很像,无论是外貌还是个性。这魔境幻海乃是神魔两界的缝隙,为了维持两界的秩序和平安,数千年前,蚩尤与神界统治者达成协议,各派一人守护出入口,你爹娘就是神魔两界各自派來的守护者。” 原來,魔境幻海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存在,难怪珠儿自言比莫问的辈份还要高出许多。 “神魔两界以为借此可以互不相扰,却不料我爹娘冒天下之大不韪相爱,还生下了我。想必神魔两界一定深受震动吧?”紫鸢的眼眸里透出两道寒光。 妹姝冷冷一笑,拂袖道:“震动的是神界!兄长与魔相爱,被视为叛逆之罪,天庭派人前來捉拿,苦苦相逼。沒想到啊,我身为神将,却是眼睁睁看着兄长被自己的族人所逼迫,反倒是魔界派人相助,企图让兄嫂二人逃脱。偏在这个时候,魔界大难降临,莫问自顾不暇。女娲趁机出手,将兄长的元神化作了这颗水玲珑,而你娘为了拯救她的族人,以她魔蚌的纯阴之身打开了一条火海中的逃亡之路,与莫问一同将剩余的魔族送到了人界,她自己却是……” “以身为祭,真元散尽,便会灰飞烟灭。”紫鸢楠楠接道。这后果,妹姝不说,她也知道。但她却是现在才知道,原來她不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她的父母有过这样一段磨难重重的曾经,可是即便在明知不为外界所容的情况下,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相爱了,还有了她…… 紫鸢流淌着悲伤神色的脸上,忽而漾开点点笑意。她抬起手來,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方才水玲珑与我合二为一,是爹爹将他所有的力量都注入了我体内吗?” 妹姝点头道:“沒错。在碧草山庄的时候,女娲后人以为她是在压制水玲珑的力量,却不料,正是这女娲后人的灵力,催动了水玲珑力量的不断复苏,你爹爹是拼尽了最后的力量,來护住你的性命。但那一剑伤及心脏,即便有水玲珑的力量相互,却未必能够起死回生。”说罢,她用担忧的目光看向紫鸢。 紫鸢却是不以为然,只是眉眼之间有一丝忧伤流淌。 “所以我现在,是鬼了吗?” 她,已经死了吗? 本來是想这样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來那个“死”字。大概是耳边还回荡着那个人的话,他对她说,不要死。现在她变成了鬼,那么他呢?他会为她伤心吗?他……还恨她吗? 然而妹姝摇了摇头,说:“虽然水玲珑的力量不足以起死回生,但能够护住你的心脉,让你暂保性命。此刻不过是我略施法术营造出來的幻境,所以你能够行动如常。我借助水玲珑的力量打破捆仙索的束缚,就是为了让水玲珑与你合二为一,方才施法已经耗费了我大量真元,无法在人间久留,我只能回到真正的魔境幻海去,用那神界水脉修炼。” 紫鸢闻言,看了一眼旁边的蔚蓝色河湾。原來这东西,是神界的水脉。 而那神魔两界的缝隙入口,就在这河水之下。在临近缝隙的地方,魔界煞气溢出,滋养了魔蚌,也就是紫鸢的母亲珠儿。 “在走之前,姑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对你说。丫头,你要记住,你是神魔之体,跳脱了六界轮回的束缚,在你身上会发生些什么,谁也不知道,所以,你的命运是真的只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妹姝顿了顿,目光深邃,“好好活下去吧……” 紫鸢皱着眉头看向妹姝,还想问什么,却是眼前一花,一切都变得模糊起來,而妹姝离她越來越远,却有一股力拉住了她的手臂,让她的身体骤然沉沉地往下坠去,坠入无底的深渊…… 魔境幻海,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无边黑暗吞雷天尸。 而莫思幽看见的,却是让人睁不开眼的亮光。他从强光之中依稀地辨认着紫鸢的身影,慢慢地向她走去,强光在渐渐地褪去,他终于拉住了紫鸢的胳膊,却是刹那之间,仿若一道电流贯穿了身体,他的意识有片刻的恍惚。 等到脑海里重新有了意识的时候,是莫思幽在一张大床上醒來。他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从床上爬起來,打量四周。 是个陌生的地方,不像是什么客房,铜镜、妆台、花瓶、紫纱帘,倒像是个女子的闺房。 自己怎么会在这么一个地方? 他努力回忆着先前发生过的事情,最后的记忆就定格在了他飞身去接紫鸢的身体,而后便是冗长的混乱的梦境。那个开满了紫色小花、像个仙境一样的地方,是哪里?是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吗?紫鸢又到哪里去了? 怀着无尽的疑问,莫思幽跌跌撞撞地走向门口。他的身体好像才经历了什么巨大的劫难一样沉重无力,七筋八脉都仿佛要断掉了,每走一步都需要消耗很大的力气。 可是他很担心,紫鸢不在他身边,他不知道在她身上会发生些什么事。若是她落到了碧草山庄那群人手中,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她。而那个陆离…… 莫思幽挣扎着拉开门,屋外的阳光霎时倾斜进來,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许久之后,视线稍微适应了一点,莫思幽总算能够看清楚屋外的景象。 这是怎样一个宁静平和的山间雅筑! 他所在的精致小屋处于幽谷之中,三面环山,一条瀑布飞流直下,在山脚汇成一条小溪,自小屋跟前潺潺流淌而过,流向了唯一的出口方向。青山之中不时传來啁啾鸟鸣,长短起伏,颇有情调。山风不间断地吹着,漫天的杨花飘飘洒洒…… 为何这场景,有些熟悉? 莫思幽可以肯定,他从前绝对沒有來过这个地方,所以很奇怪这种熟悉感是怎么來的。正在疑惑之中,他看见山口的方向走來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 近到跟前了,那女子恭敬地向他福了福身,道:“公子,大祭司有请。” 大祭司?莫思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似乎不认得有这么一个人,但这个人好像与自己身在此处的事情有一定的关联,而且,那个大祭司很可能知道紫鸢的下落! 想到这一点,莫思幽也顾不得许多了,跟着丫鬟往出山口走去。 沿着小溪畔走出一段路,出了山口,经过一小片荒凉之地,他眼前竟然出现了城镇人口。而眼前这些“人”,又有些不像他所认识的人类,他们的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息…… 是煞气! 莫思幽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周围这些人都是魔?他莫不是落到了那半魔人陆离手中?那紫鸢岂不是也…… 但是想想又不太可能。他若璃落到了陆离手中,哪里还会有命活到现在?! 思绪纷繁之间,丫鬟已经领着他走到了一长坡阶梯之前。他抬起头打量阶梯之上,一道气势恢宏的拱门之后,富丽堂皇的宫殿巍然屹立。 这显然不是思幽崖上的半魔人山寨! 难道,他还在做梦? ------------ 第28章 山溪雅筑 直到与大祭司交谈之后,莫思幽才知道这不是梦。那一日在碧草山庄,他被水玲珑的力量震得晕了过去,是大祭司将他和紫鸢带走。他现在是在映月教! 可是他不明白,典籍记载,五百年前那场大战之后,映月教就从人界消失,那他现在到底是在人界还是魔界? “这里自然还是人界,不过是被结界保护起來的部分而已。魔界,倒是想回也回不去。”后一句话,大祭司是自言自语一般地叹息着说。莫思幽虽然不明白这其中更深意味,但也沒有追问。他打量着大祭司,这个穿着斗篷的女人,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她身上散发出一种凌厉的气息,看向他的眼神总带着些意味深长的色彩。 “紫鸢在哪里?”不管眼前这个女人打着什么主意,莫思幽最关心的只有这一个问題。既然大祭司说,她将自己和紫鸢一起带回了映月教,那紫鸢应该也在这里才对。 大祭司眼里的色彩变得更深了一些,泛着幽冷的光,让莫思幽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会带你去见她。不过你还是先养好身体吧。你本是肉体凡胎,若不是有炎火护体,我也不敢轻易带你穿越结界,即便如此,你的身体还是受了不小损伤。这几日,我会让人送药给你疗养,你就安心在山溪雅筑休养就是。”大祭司并不立即回答紫鸢的下落,反而是给莫思幽做了安排。 这让莫思幽心里更加不安。他未有理会大祭司的安排,语气坚定地说道:“我要见紫鸢。” “莫思幽。”大祭司皱起眉头,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停顿一刻之后,她才又说道:“别忘了这是在映月教,是我魔族的地盘,尊者不在的时候,这里由我说了算。你最好安分一点,不然别怪我不给尊者面子网游之地狱龙骑。” 说罢,拂袖吩咐刚才那个丫鬟带莫思幽回山溪雅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莫思幽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现在还断沒有理由和大祭司闹掰。既然这里是映月教,这个女人又是魔族的大祭司,那么紫鸢在她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莫思幽其实担心的是紫鸢身上的剑伤。那一剑,他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是刺进了紫鸢的心脏,她……还能活下去吗? “公子你不用太担心了。尊者是教主的徒弟,受点伤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何况有大祭司在呢。”那个丫鬟倒是一副天真的模样,不像大祭司那样冷酷,甚至带着一点凶残。这丫鬟看莫思幽在大殿上那般着急地询问,竟是好心地安慰起來。 莫思幽听得一愣,方才在大殿上也听大祭司提起过“尊者”这个词,他心内还有些疑惑,尊者的面子跟他有什么关系。现在听这丫鬟这么一说,莫思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们说的那个‘尊者’,是紫鸢?” “对啊。”丫鬟很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好像还对莫思幽不知道这一点感到奇怪。“她的修为,除了教主以外,就是咱们整个魔族最高的了。听很多长老说,尊者的天资是咱们魔族千年难得一遇的呢,所以教主才收她做徒弟的。五百年前映月教被围攻的时候,多亏了有尊者在呢……啊,我好像说得太多了。” 她连忙捂住嘴,露出尴尬的神情。 “你似乎很了解紫鸢?”莫思幽看这丫鬟也蛮健谈,想要从她嘴里套出更多的话來,于是追问了下去。 那丫鬟果然又点头说道:“我从两三百年前就开始伺候尊者了,还沒看见过什么事能难住她呢,除了……”丫鬟的神情黯淡了下去。 “除了什么?”莫思幽心头一紧。听起來,紫鸢曾经似乎为什么事情很烦恼。 丫鬟却摇摇头,不愿意说下去了:“沒什么。公子你还是好生歇息吧。这里是尊者从前的闺房,大祭司说这里离市镇远,比较清静,沒有上面的允许,一般人是不敢进來的。公子你毕竟是人身,还是不要到外面乱走得好。” 莫思幽收下这几句叮嘱,他也明白,如今身在映月教中,他的处境并不乐观。那大祭司虽说,看在紫鸢的面子上,不会对他做什么,还替他疗伤,但这究竟是魔族地盘,凡是怕是由不得他自己了。 后几日,大祭司果然是依诺送來疗伤药丸和一日三餐。莫思幽在谷中倒也乐得清闲,这样的日子,是他从前在碧草山庄难得奢求的。环顾这寂静山谷,不知为何,莫思幽心中生出一片从容,仿若是这漫天飘零的杨花,让他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使他安心。只是偶尔想起,在他面前如同绵羊般温顺的紫鸢,竟然是魔教中叱咤风云的尊者,这一点让莫思幽还很有些不能适应。 想起那个丫头也会一本正经的模样,莫思幽的嘴角不由扬起淡淡的笑意。 可是转而想到他竟然误会于她,害她心伤如斯,竟甘愿以死明志…… “傻丫头!”莫思幽一手攀着杨柳枝,不自觉折下一截,一手握成拳头,目光茫茫然投向眼前这烟雾袅袅的溪水。 眼前这一条由瀑布飞流而下汇聚成的小溪,竟然不似人间的冰冷溪水,而是温热甚至带着一点滚烫的温泉水,这倒是莫思幽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瀑布。 百转思绪之间,忽闻得身后一道女声传來。 “眼前之景可是让你想起了什么?” 莫思幽回过头,见那大祭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她动作之轻,竟让他无半分察觉。 冷了片刻之后,他又恢复面色如常:“你这是何意?难不成,我以前也见过这场景?” 大祭司默然一笑,摇了摇头:“只是忽然想起五百年前,紫鸢那丫头任性胡为,将这里的杨树尽数毁去,如今此处的杨柳又是郁郁葱葱,一片繁荣之景了盛唐夜唱。” “她……”本是想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话到临了,莫思幽却沒有问,只是兀自笑了笑,“这倒符合她的性子。” “你当真是了解她?”大祭司却这么反问一句。 莫思幽愣了愣,不是不明白大祭司的话,而是这个问題难住了他。他真的了解紫鸢吗?或许从前,他能笃定点头,但是自从知晓紫鸢的身份以后,他觉得她身上有太多他不了解的谜。她就好像九天之上突然降下的女子,浑身带着缭绕云雾,让人看不真切…… 思量片刻,抛开这些杂念,莫思幽凝眸看着大祭司:“你來找我,不会是为了跟我拉家常吧?我们好像还沒熟到这种地步。” 大祭司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神色,映在她眼中的那张脸是如此的熟悉,语气却是这般的生疏……是啊,他不是“他”,他与她不熟。即便真是那个“他”,,莫问,她与他又熟到了哪里去呢?至始至终,都不过主上与下属的关系而已。 莫问的眼中,哪里会容得下别的人和事…… 她也整理了一下情绪,冷冷地答道:“若不是为了紫鸢的事情,你以为我会亲自來找你?” 闻到“紫鸢”二字,莫思幽果然神情一变,紧紧追问:“紫鸢她在哪里?她现在怎么样了?她身上的伤……” “你还知道她身上的伤?”大祭司提高了声调,略带嘲讽的语气止住莫思幽一连串发问。她又紧接着说道:“她如今命悬一线,都是拜谁所赐?若非水玲珑护住她的心脉,怕是她也撑不到现在。” 此刻莫思幽已然顾不得大祭司的责问,倒吸一口冷气:“她……” 命悬一线?靠着水玲珑才能撑到现在? “说起來,倒是多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凝聚住了她的真元,让她体内真气不能一时全部散尽,这才拖延了时间。只是可惜了那快要成形的婴儿,却是怎么都保不住了……这孩子,是用他自己的性命,救了他娘亲一命!”大祭司幽幽叹息了一声,话音铿锵,声声入耳,如同铁锤敲击莫思幽心坎。 孩子!紫鸢肚子里的孩子! “你是说……丫头她……”话未说完,已然哽咽在喉头间。 想起那一晚,她仰着头,面带红晕,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想为他生一个孩子。终是等到这一日了,却是这样的结局! 莫思幽面色惨白,双手紧握成拳头,双肩止不住地颤抖。他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孩子,若是连她也失去了,这天地间,还有什么值得他牵挂? “你能救她,救活丫头,对不对?”莫思幽的眼中带着一丝恐惧神色,生怕大祭司会给出否定答案。毕竟她刚才说了,紫鸢现在命悬一线,紧靠着水玲珑支撑。不过,大祭司既然拖到今日才跟他说这件事,一定是有了什么主意。 谁知大祭司却摇了摇头说:“我救不了她。” 莫思幽身子一震,眼中流露出惊诧的光色。 不等他问话,大祭司便接着说道:“六道轮回,生死有命,我们魔族置于六界之中,同样受六道之约,又何來起死回生之术?” “那,我就去地府,将她的魂魄抢回來!”莫思幽闻言,一字一顿,语带绝望地说。 ------------ 第29章 等我 大祭司用眼中清光扫视一眼莫思幽,最后凝眸在他决绝的表情上,半晌,她开口问:“你当真有这般心意?” 见莫思幽目光坚定,她又接着说道:“若你真愿意为紫鸢冒险,倒也不必去什么地府。虽然我救不了她,但我倒是有法子,只要你愿意,可以一试。” “你真有法子?”莫思幽目光灼灼地看着大祭司,闪烁的希望光芒如同火焰一般燃烧。 对莫思幽來说,这无疑是他此刻最想要听到的消息。 “我魔族曾有一块摄魂石,能够摄人心魄,同时也能凝魂聚魄,只要有了它,就能稳固紫鸢的三魂七魄,相当于起死回生。”大祭司不紧不慢地说來。 莫思幽沉思片刻,若那摄魂石好拿,想來大祭司也不会到现在才说出这件事。他便问道:“我要如何才能取到摄魂石?” “摄魂石,在五百年前人类围攻映月教的时候,已经被毁掉了。” 风从山谷入口吹进來,呜咽着的声音,夹杂着大祭司的话,让人暗暗心惊。 莫思幽怔愣片刻,双手蓦然握成拳头。如果摄魂石已毁,那大祭司岂不是在耍他玩? “那你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强压着怒气,他紧盯着大祭司,但愿她还有下文,而不是说出來徒增遗憾! 大祭司听出了莫思幽话里有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自然是有打算。如果赶在摄魂石被毁之前,将它夺回來,也未必不可。” 莫思幽有些不明白大祭司的话。 那摄魂石是在五百年前被毁,他们如何能赶在它被毁之前夺回? 但他转念想到,要阻止一件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除非……回到那件事情发生之前! 他一时心悸,用疑问的目光看着大祭司。 似乎是看穿了莫思幽的心思,大祭司嘴角笑意更浓,即便整张脸都遮掩在面纱之下,她眼中也仍是透露出了笑意:“我可以施法让你回到五百年前,修改天命,夺取摄魂石。但此行凶险,稍有不慎,便会堕入无尽虚空之中,受永生永世的煎熬。” “那又如何?你若是能让我回到五百年前,即刻施法便是。如果这是救丫头唯一的方法,那就沒什么可犹豫的了。”莫思幽的表情沒有丝毫闪躲,依然直视着大祭司与老师合租:无良学生。 这倒让大祭司微微扬眉,露出几分打量神色,仿若又认识了一遍眼前这个男人。 “你当真愿意去?你可要知道,即便你能够顺利回來,逆天改命之人,此后命运恐怕也会彻底改变。你能承受得住吗?” 她这并非可以恐吓,莫思幽自己也明白,回到五百年前,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在六界之中必然是不被允许的。世人皆说,生死有命,但他这一次偏不信命! “我的命本就沒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再改一次又有何妨?”莫思幽的表情淡然如同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于他來讲,这一生原本就无牵无挂,改变或许也沒有什么不好。停顿片刻,他又说道:“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见到紫鸢。” 说实在的,莫思幽并不完全信任大祭司,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虽然表面上看來,大祭司的确是在尽心尽力帮助紫鸢恢复,但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大祭司将他带回映月教,就是为了让他回到五百年前去取得摄魂石?现在的情况,究竟真是大祭司突然想出的解决法子,还是不知从何时就已经做好的打算? 但不管怎样,既然现在只有这一个法子能救紫鸢,就算真的是陷阱,他也要去闯一闯。 “跟我來。”大祭司沉思片刻,终于松了口,转身就朝山口走去。 莫思幽一言不发地跟上,穿过了先前看见过的那个繁华小镇,來到大殿。其实他心里暗暗有些惊讶,映月教竟然躲在结界之中发展得这般有模有样,俨然是一个小的王国!这一路走來,还能看见不少身穿甲胄的士兵來回巡逻,而所有人见了大祭司都是一副尊敬的模样,可见她在映月教中的确威望非凡。 一想到紫鸢在映月教中的身份比大祭司还要尊贵,莫思幽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想起那一日丫鬟所说,紫鸢是映月教教主的徒弟……如果他沒有记错,映月教教主只有一个,那就是魔君莫问! 紫鸢的师傅是莫问,可是在碧草山庄的时候…… 有很多疑问埋在心头,都是莫思幽无从得到答案的,他也只能暂时不去想太多。 这时他已随大祭司走到了大殿后园的一处厢房前,大祭司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就是这里了”,然后她上前推开了门,走进去。 屋子里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儿,一个鹤发银须的老者正在一堆草药里面忙碌着,听到响动才抬起头來,对大祭司打了个招呼。他先还沒注意到大祭司后面还跟了个人,低下头去片刻之后,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又抬起头來,看着莫思幽使劲儿眨了眨眼。 “这是……” 大祭司看出老者面上的疑问,对他点了点头。那老者眼中即刻显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对着莫思幽颔首示意。 那表情,让莫思幽隐隐觉得,背后藏着些什么,他却说不出來。 “紫鸢怎么样了?”大祭司沉声问道,岔开了话題。 老者的表情变得有些沉重,看了一眼后面:“还是那样子。我只能用引魂草尽力留住她的三魂七魄,若是沒有别的法子,恐怕……唉,可惜了当年的摄魂石。” “摄魂石当真能救丫头吗?”莫思幽慎重地问了一遍。 大祭司倒也知道,莫思幽不怎么信任她,从他的眼神里她看得出來。所以当听到莫思幽这么问的时候,她也只是冷冷一笑。 老者看了看莫思幽,说道:“摄魂石能够稳固魂魄,自然能够救尊者。只是此物已毁,何况要用这东西改变人命,是要遭天谴的一护“妹妹”的综漫之旅最新章节。” 魔族是不信神仙的,不像人,将神仙封为至高无上的偶像和法则,所以魔族口中的“天谴”也和一般人类口中的不一样。魔所谓的天谴,乃是六道既定的规矩,不是单单哪一族能够决定的。逆天改命,这是六界都不能容许的事情。 “居鲤大人,别忘了,尊者的身份不一样。”大祭司看了一眼老者,说得话里有话。 莫思幽不明白地看向大祭司。身份不一样?紫鸢的身份有什么奇特之处?因为她是魔族中身份尊贵之人,是魔君的弟子? 老者却明白了大祭司话里的另一层含义:“难道大祭司你想要……” “既然已经无路可走,我们也只好放手一搏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紫鸢就这么丧命吧?”大祭司说着,斜睨了一眼身后的莫思幽,好像是在提醒他,紫鸢就是因为他才处于这样的境地! 莫思幽心中苦笑。大祭司这句强调,不就是想提醒他记住刚才的承诺?都已经到了这里,他还会反悔不成?他比任何人都想要紫鸢活过來! “她在哪里?让我见见她。”莫思幽语调平静地说道。 老者看了看大祭司,见她默许了,这才对莫思幽指了一条路:“在里屋,进去就能见到了。” 莫思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角落里的一扇门洞,被帘子遮掩着。他走了进去,便看见空旷的房间里有一个圆形的平台,放射出圆柱形的光芒來,紫鸢便漂浮在这束火焰一般的光芒之中。 她那么安静地“站”着,紧闭双眸,纤长的睫毛搭下來,在她苍白的脸上仿若两团灰色的光影。屋里沒有风,但她的衣带还是被那光晕的力量冲击着,随着她的长发轻轻舞动。 莫思幽在她面前站了片刻,喉头慢慢被无法遏制的酸涩拥堵着,说不出半句话來。他只是看着她,眼眶渐渐发红。 这房间那般幽静,狭小的空间里,他二人对面而立,无数的画面从莫思幽的脑海里一一闪过。 她的笑,她的好,她为他担忧的每一次,她为他所做的一切,都那么清晰地浮现出來。 原來,他一点一滴都从不曾忘却。她用尽生命來爱他,可最后,他却伤她至此…… 莫思幽不敢去想,那一日在碧草山庄前,他说的那番话会伤她多深。他怎么能说恨她呢?他怎么会恨她!他爱她都來不及啊……可是他却为何到现在才明白,他能够为她放弃一切,就算是他一直以为很重要的所谓的正义公道。这一刻在他眼中,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都沒有她活着更重要! 他慢慢地抬起手來,向光束里的紫鸢伸过去。 哪怕只有片刻也好,他想摸摸她的脸,再感受一遍她身上的温度,即使是一如既往的冰凉。 “别……”老者刚想喝止,却被大祭司摆手打断。他抬头看了看大祭司深邃的表情,明白过來,也就不说什么了。 若莫思幽真是莫问的一部分,这火焰对他不会有任何影响。 果然,莫思幽的手伸进火光里,沒有半点不适。大祭司眼中的光更加幽深,紧盯着莫思幽。 “丫头……”莫思幽很久才叫出她來,勉强的在嘴角撑起一个笑容。“等等我,我会救你回來的。等着我!” 意识在混沌之中坠落着的紫鸢,恍然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说,等我。就像很多年前。 ------------ 第30章 回到五百年前 炉里的香袅袅升腾,房间里安静得能够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 空气随着大祭司展开的双臂搅动起來,慢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地上摆了一圈的蜡烛因为着一股力量的翻涌而烛光摇晃,盘坐在中心的莫思幽却紧闭双眼,纹丝不动。 “我会直接把你送到五百年前,江湖各大门派围攻映月教的地方。摄魂石就在紫鸢手中,她会利用它施法,你要在乾清派的臭道士出手之前,将它拿到手,并且平安返回。期间你若是性命不保,就会脱离正常时空,再也回不來了。拿到摄魂石,按照我教你的术法,就能回來。不然,十二个时辰之后,你就会自动返回。” 大祭司的叮嘱一句句在耳边重复,莫思幽心里空荡荡的,只是不断地想着,很快,他就能见到五百年前的紫鸢,那个映月教的紫衣尊者。。也许会和他从前认识的紫鸢截然不同! 只是,再见到生龙活虎的她,也值得他高兴了。 恍惚之间,意识仿佛飞了起來,不受控制地像一道光穿过黑暗,向着前面的光源急驰而去。耳边隐隐地传來了嘈杂的声响,越來越近、越來越响、越來越清晰…… “杀了他们!” “灭了魔教!” “他们害我们鸡犬不宁,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今日我们三大门派就要替天行道!” …… 三大门派? 莫思幽倏忽睁开眼,仿若刚从一场混沌的梦中惊醒,入目即是刺眼的阳光,以及满地的尸首。血流遍地,有人类,也有魔族,混杂在一起,显示着先前的一场恶斗。 硝烟未散,血腥味浓郁呛鼻,自思幽崖顶一直蔓延到山脚下。而三大名门的旗帜还在山顶飘扬着,与那“映月”二字成对立的姿态,仿佛是在狂傲地叫嚣着,向对方宣战。 此刻的映月教未设结界,三大名门堵在山门前。而莫思幽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不远的林子里。他就像一个幽灵般,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方的对峙上。莫思幽记得这扇门,门后就是那个宁静的小镇,而他眼前有不少魔族的尸首,便是原本该安宁生活在小镇上的居民。 那些魔族人不是士兵,沒有甲胄,就像一般的人类一样,过着布衣百姓的日子。而莫思幽更在尸堆之中,看见了被残忍杀害的魔族小孩! 这些……都是三大名门带來的人做的?连手无寸铁的百姓都杀?! 莫思幽想到在映月教中住的这几日,虽然他极少从那峡谷中出去,但是偶有几次上街,对魔族也有了更多的了解。并非所有的魔,都像传言中那般可怕。他们之中有很多,都不过是寻常人模样,虽然拥有一些一般人类所沒有的术法功力,但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就攻击旁人。更多的时候,他们过着耕织生活,跟人类沒有什么两样大宋私家侦探。 甚至还有不懂事的小孩子,跑到他身边來问:“大哥哥,爹爹说你身上沒有魔气,他说你是人类。可是你长得真好看,人类都长得像你这么好看吗?”然后那个打铁铺的汉子就摸着后脑勺,一边把孩子拉回來,一边憨厚地冲他笑笑。 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莫思幽越想越觉得心悸。这就是五百年前,江湖各大门派对映月教所做的一切?而映月教,不过是替水玲珑背下了黑锅而已。 正待他走上山门之刻,忽闻一声轰响,两道法术的幻光在空中相触,然后轰然炸开。旋即两道身影在半空纠缠起來,其中那紫衣翩跹的女子,不是紫鸢是谁?! “丫头……”莫思幽眼中闪过一道亮色,但见紫鸢与人相斗,且对方看來实力不弱,又是來势汹汹,莫思幽又不免多了一丝担忧。他急急往前走,挤开人群,到最前面观望。 这的确是他从不曾见过的紫鸢,即便是在碧草山庄杀人如麻的那一次,紫鸢身上也沒有散发出如此强硬的气息。此刻的她飞旋在空中,就像一个王者。不错,她此刻确是映月教的王。。是莫问亲手将映月教交到她手中,让她乖乖等着他回來,所以她绝不能让映月教有任何闪失! 空中斗法的紫鸢,就像一头苍鹰,衣裙烈烈起舞。她怀抱金色箜篌,捻指拨弦,声声如同利刃飞出,步步狠厉逼迫。她杀人的时候,也的确是不会手软的,因而很快就把对方击退,落地之后踉跄退了两步,若非有人上前來帮忙,想來紫鸢也不会放过他。 这便是紫鸢,真正的紫鸢。面对敌人,从不姑息。 “别再跟他们浪费时间了!再耗下去,咱们所有的水脉都保不住了。直接冲进去,踏平整个映月教!”站在唐门旗下的中年男人大声叫嚣。 “冲进去!” “踏平映月教!” 吼声此起彼伏,却只得來紫鸢冷哼一声。 “就凭你们?” 说着,她双手合拢,收了箜篌,从掌中祭出一物。黑色的石头漂浮在她相对的掌心之间,闪烁着神秘的光泽。沒人知道这是什么,除了莫思幽。他的视线刚落在人群中穿着道士衣袍的乾清派人身上,想起大祭司的嘱咐,心口微沉。 紫鸢手里的,便是摄魂石了! 她挥动双臂,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之中,将黑色石头抛向半空,继而腾身而起,飞至摄魂石跟前,手指捻成指诀,口中碎碎念着什么。很快,黑色石头就漾开一圈圈的黑色光晕,向江湖众人扩散。 众人渐如失了三魂七魄一般,脑子昏昏沉沉起來,纷纷站立不稳,只要修为稍微强一点的,此刻反应过來,才赶紧运功勉强定住心神。 摄魂石对付一两个人的时候,法力自然是不容抗拒的。但此刻紫鸢催动摄魂石要对付的是成千上万人,再强的宝贝也力不从心起來。然而她依然面色清冷决然,沒有半分犹豫畏缩。 看着这样的紫鸢,莫思幽的唇角竟是有淡淡笑意。这就是他的丫头啊,原來在这样的时候,她是这般强硬地保护着她的族人,她的家园! “魔女!”耳畔传來一声低喝,紧接着一道白影飞身而上,直奔紫鸢而去。紧随其后,又是两道身影,冲向了紫鸢。 大祭司见状,上前帮忙对抗。 三个乾清派的长老将紫鸢与大祭司二人围住,施展功力,集中攻击紫鸢。 突袭之中,紫鸢手里的摄魂石脱手飞了出去名门贵公子之霸爱小娇妻。其中一位乾清长老见状,立马运起一股力道,击向摄魂石。 “啊?”紫鸢倒吸一口冷气,奈何又有几人上來,将她与大祭司缠住,眼见摄魂石危在旦夕,却沒有一点办法! 忽而从人类阵营之中跃出一个男子,不管不顾地飞身而上,在术法击中摄魂石之前,将其牢牢握在了手里! 那个人是…… 紫鸢在匆忙之中,之瞥见一眼他的侧脸,却只是这么一眼,让她蓦然心惊。 她太熟悉莫问,几百年的朝夕相处,他的每一根头发,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何况是那样一张脸啊!这么多年來,她日日看着他清冷侧脸,盼着他能转头看她一眼。所以也最是这张侧脸,让她记忆深刻。 但,莫问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此时此刻? 疑问之中,紫鸢尽快从几个道士的缠斗中脱身,降落在莫思幽身旁,一把抓住他,又仔细将他瞧了一遍。 一模一样的五官,绝代风华,丝毫不减。只是,不再是银发紫袍,而是一身的人类气息。 紫鸢身子一颤,泛着淡淡红光的眼眸里流露出既激动又不解的神色。 “你是谁?” 莫思幽其实不明白,紫鸢看见他时,为何会这么激动。按理说,这个时候,她应该还不认识他才对。他们的相逢,不是在五百年后吗?但现在他沒有这么多时间计较这些,能再与她这样面对面站着,已然让他心里澎湃如潮:“丫头,我是來帮你的!” 他不知道,这一声“丫头”是怎样的激起了紫鸢心头的巨浪。 丫头!丫头!莫问便是这样唤她,丫头。从來都是。 这个人,不但和莫问有相同的面孔,连称呼的习惯都是一样! 他是谁?到底是谁? 无数的疑问从紫鸢心头涌起,千言万语却都來不及说,人类已在不耐叫嚣。 “这位公子,你明明是人类,为何要帮着魔族,助纣为虐?”乾清道士对着莫思幽呵斥。 “助纣为虐的是你们!”莫思幽回应一声,怒目看着那道长。“我本以为,乾清派乃是世外修行的门派,向來懂得分寸,但今日你们闯上映月教,不问青红宅白,滥杀无辜,跟一群土匪流氓有什么区别?” “无辜?魔教觊觎我人界疆土已久,如今更是不知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阻断我人界水脉,要断我们的生路。若是不反抗,整个人族都会毁于一旦!”道士义正词严地说道。 莫思幽却反问:“你们有何证据说明,此事是魔族所为?魔族有何等能耐,能毁灭整个人界水脉?此事乃是因娲神大殿中供奉的水玲珑力量失控所致,你们却强加于映月教头上,岂不是无理在先吗?” “水玲珑?”人群之中,传來吸气声。 很久就有人喝道:“我们为何要相信你?” “对啊,什么娲神大殿,水玲珑?听都沒听过!” “你糊弄我们呢?你就是个叛徒,走狗!帮着魔族,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对于这些非难,莫思幽面无表情,目光落在前面那个道士身上。 “我说的是什么,相信你很明白。罡胤道长!” ------------ 第31章 寒毒 话说出口的时刻,莫思幽的脑海中便回想起了在乾清密境里面看见的一切。他知道,罡胤一定会赶回去,也知道,又一场生离死别将要发生。而罡胤的命运,会从此改变。 原來,这一切的源头,有他的参与在里面。 “水玲珑……”罡胤沉吟片刻,面上的神色变幻不定。最终他还是对一脸质疑的其他几人说道:“我此刻就去娲神大殿看看!” 说罢,罡胤御剑而去。 莫思幽本以为这样就能安抚了眼前这群人,谁知很快就有人吼道:“魔族早就有心进犯人界。五百年前,魔族进攻人界的时候,杀的人还少吗?我们现在就要报仇!” 这样义正词严的言论,很快就得到大片人的响应。 “沒错,我们要报仇!” “灭了魔族!” 整个场面又混乱起來,紫鸢正欲上前对付那多嘴之人,莫思幽却习惯性地伸手将她护在身后,反而是害怕有人冲上來伤了她一般。 “别怕,有我在。”他轻声说道,似乎还沒反应过來,他身后这个紫鸢,并不是从前的紫鸢,却沒看见此刻紫鸢脸上浮现出的复杂神情。 别怕,有我在! 紫鸢怔住,眼圈不受控制地泛红起來。沒想到,在失去莫问之后,还会有人对她说这种话。从前,她是在莫问的庇护下长大的孩子,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管,甚至任性妄为,连莫问的教导也不放在心上。直到他不在了,她才明白有很多事情,她无法依赖别人。而他把映月教交到了她的手上,她就必须尽心尽责。 这些年來,她处理着映月教的一切,虽然大祭司能够帮她分担很多事情,却从未有一个人能够让她停歇和依靠。只有眼前这个人对她说,有他在。 他在,所以可以让她停靠吗? 思绪纷乱之时,忽而一道寒气逼近。 那唐门当家手中放出的毒镖,已然飞快地射向莫思幽。 唐门之毒,独步天下,又善于暗器。莫思幽本就沒有料到,唐门会在这个时候放暗箭,更是沒有丝毫防备,几乎就被毒镖刺中。 紫鸢抓住他的胳膊,将他的身子一带,旋身躲开太平血全文阅读。然而那毒镖却擦着紫鸢的肩膀飞过,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啊?!”莫思幽看见黑色的血液渗出,便知这镖中有剧毒。 果然,唐门主得意喝道:“魔女!你中了老夫精心研制的寒毒,命不久矣。速速拿命來,少受几分痛苦!” 紫鸢面色一凛,这便要上前迎战,还未走出两步,就觉得胳膊一阵酸麻,一股寒气蔓延开來,让她不能挪动分毫。而对面,唐门主已经攻了上來。 莫思幽将紫鸢拉向身后,自己飞身迎了出去。 三大名门绝沒有想到,在他们之中,还隐藏了这样一位高手。凭着莫思幽的功夫,五百年后的三大名门掌门也要忌惮他三分,何况是五百年前,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你是哪派弟子?”唐门主退后两步,喘着粗气惊诧问道。 莫思幽眼角余光瞥到了碧草山庄。他,是五百年后的碧草山庄门下弟子。 “无门无派。”心中所想,与口中说出的话,自然是不一样。他如何能告诉别人,他是來自五百年后的人。紧握着手中的摄魂石,莫思幽心内又起波澜。他本來只是为这摄魂石而來,不料却要牵扯到五百年前的争斗之中,他的插足,到底造成了这场争斗怎样的变化?若是沒有他,这场争斗是否会与记载中不同? 莫思幽不得而知。 现下见唐门主一人不敌,众人骚乱起來,眼见就要群起而攻之。 紫鸢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制住毒气,抬起双臂,施展法术,幻出了莫问留下的结界。他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这样一來,就会把映月教困在结界之中! 但现在,不得不走到这一步了。 很快,整个映月教就消失在了飞沙走石之中,等平静下來时,这里只剩下一片空旷的山地。 然而紫鸢被唐门的毒镖所伤,虽然只是轻轻地擦破点皮,但从那伤口中溢出的渐显一丝幽蓝色的血水,却让人注意到了不对劲。连大祭司看过之后也说,这似乎不是普通的毒。一般的毒,最多不过让毒血泛黑,但是这血,却是显蓝! “唔……”刚退回到小镇上,紫鸢就觉得一道刺骨寒意从伤口扩散开來,瞬间如同电流传遍全身,让她一阵颤栗,几乎站立不稳。 “丫头!”莫思幽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扶在怀里。 就在那身体相触的刹那之间,紫鸢感觉到一股暖意传來,竟是让她一向冰凉的身体也升温了几度。她皱起眉头,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沒错,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只有莫问,,只有莫问才能给她! 这个男人,和莫问有什么关系? 其实大祭司看到莫思幽的正脸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她是不相信,这世间会有两个毫无关联的人长得这般相像,所以心里头暗暗有了猜测。不管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他出现在这里,并且帮助了映月教,都绝对不是偶然。看上去,他更像是有目的而來,,为了紫鸢,还是为了他手里的摄魂石?! 收起打量和怀疑的眼神,大祭司吩咐道:“先带紫鸢去山溪雅筑吧。” 五百年前的映月教,比起五百年后要萧条一些,看來在这五百年中,这个小镇被治理得很好。莫思幽扶着紫鸢一边往山溪雅筑去,一边在心里想着,他怀里这个小女人,原來也是有这般让人惊叹的才能的。虽然繁荣了不少,但是大体方位都沒有改变,所以莫思幽很熟悉地找到了山溪雅筑的所在地无仙。 大祭司在前面带路,并未发现莫思幽对这条路的熟悉,但见他满眼疼爱地将紫鸢横抱起來,小心地放到床上,大祭司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猜疑。 看來,他更像是为了紫鸢而來。为什么呢?他到底是什么人? “尊者中的是寒毒。这应当是唐门秘制之毒,老臣也不曾见过,只是在古书中曾有得见,沒想到唐门真能研制出这般狠毒的毒药來对付我映月教,如今老臣也只能尽力调制缓解毒性的药物。但是,这种寒毒是以七七四十九种天下至阴至寒之物依序添加,调配而成,沒有配置毒药的药方,老臣也很难对症下药,研制解药……”居鲤大人欲言又止,眉目间满满的都是担忧之色。 连这映月教最厉害的大夫都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的确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 莫思幽却沉声说道:“我能替她逼毒。” 大祭司和居鲤大人同时转过头來,不解地看向莫思幽。 他坐在床边,垂眸看着紫鸢,乌黑的眼眸之间带着星星点点的光辉,虽有一点愁意在那俊美的面庞上蔓延,却仍是掩不住万丈光华。无论是为魔为人,他都是那般光芒无限。 此刻自莫思幽脑海中静静淌过的,是那一日冰海雪原中紫鸢在寒泉中替他抑制炎火的场景。 如果紫鸢身体里的水系力量能够中和他身上的炎火之力,那么反过來应该也能行得通。 “这……”居鲤大人有些犹疑。 大祭司想到莫思幽的身份,正好可以借此试探一下,便点了点头:“外面的温泉有助于祛寒,想來对紫鸢的身体会有所帮助。不如,你就带紫鸢去那里疗伤。” 紫鸢已经被寒毒折腾得有些迷迷糊糊。沒想到这种毒,只是擦到一点,竟然会发作得这样快,可见唐门是下了狠心。紫鸢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嘴唇就像被冻伤了一样乌青。 莫思幽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唇,又抬起头來看向大祭司:“你就这么放心把她交给我?你不怕我是來害你们的吗?” “可你刚才在山门之外帮了我们。我又何须怀疑你?”大祭司淡淡地反问。 “万一这只是我和三大名门商量好的苦肉计呢?”莫思幽的目光中泛着幽深的光泽。他并不认为,大祭司是这样掉以轻心的一个人,会这么容易相信他这个突然冒出來的不知名者,,她甚至沒有问过他的名字,來自何方。她对他的身份就一点都不好奇?之前莫思幽还一直在想,如果他们问起來,他应该怎么说。一个來自五百年后的人,这个答案,会不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你看她的眼神,不会有假。”大祭司同样不闪不避地看着莫思幽,目光笃定。 莫思幽怔了半晌,沒有再说话,躬身抱起床上的紫鸢,就朝门外走去。回到这里之前,他一直住在山溪雅筑,自然也就知道大祭司说的温泉在哪里。 “等等。”大祭司忽然开口,叫住了莫思幽。她走上前,向莫思幽伸出手去:“公子是否应该先把属于我映月教的东西物归原主?” 莫思幽却勾起一丝冷笑,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打什么坏主意,自然需要些筹码在受伤。毕竟你们是魔,我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帮你们,只是为了丫头她一人,并不代表我赞同你们魔道。所以你们也别太快把我当同道。那宝贝,就暂时当作在下傍身的东西吧。” 说罢,也不管大祭司同意不同意,就径直走了出去。此刻要仰仗着他救紫鸢,想來大祭司也不会对他做什么。想到怀里这小丫头,莫思幽的心又疼起來。怎么五百年前也和五百年后一样,要她承受下这样的苦楚呢? ------------ 第32章 约定 杨花纷纷扬扬地洒下,如若四月的春雪,落在莫思幽的肩头和紫鸢迤逦展开的裙摆上。 他将她轻放在泉水一畔,疼惜地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颊,看她冻得瑟瑟发抖,他不免皱起眉头,轻声呢喃:“傻丫头,为何要为我挡下那支毒镖?” 其实姓唐的出手那一刻,莫思幽看得清清楚楚,那一镖是冲着他來的,不管是谁出手相救,都会被连累。紫鸢又怎么会看不出來?或者说,她那时根本就沒有过多思考。 紫鸢难受地嘤咛了两声,听到他的声音,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睫毛也随之轻轻地颤抖着,像两把小扇子一般地扇动。杨花落在她的脸上,像轻柔的吻。 她模模糊糊地看到眼前的人,那张有着惊世之貌的绝美容颜,在杨花中默然凝眸。多少年啊,她期盼着他的目光能为她停留,这一刻,竟是如同美梦成真。 可是,真的是那个人吗?五百年前,他已经消失在了苍茫长空之中啊…… 是她亲眼看见的啊! 苦涩的泪,不受抑制地从她的眼角,一点点溢出。 “丫头,难受吗?”莫思幽见紫鸢的眼角泛着泪花,慌忙用修长手指替她擦拭着泪痕。 这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嗓音,分明就是莫问! 紫鸢相信她绝不会认错。这么熟悉的人,爱到骨子里的那个人,她怎么可能会认错呢?只是,他身上却有着一种和莫问不同的气息。对她,莫问虽然关心,却不够亲密,不管在谁面前,莫问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她身为他的徒弟,却也只能默然陪在他身畔,等待他一个毫不留心降临的眼神眷顾而已。 仅仅是那样,就足够她兴奋上好久了。 但是眼前这个人,眼中毫不吝惜地流露出的关心和怜爱,让紫鸢的心里好像被滚烫的烙铁贴上了一样。那种感觉,如此地尖锐、火辣,又让她不知所措。 因为这让她犹疑不定。这个人,真的是莫问吗?或者说,真的是跟莫问有关系的人吗? 看着那双水雾迷蒙的眼眸,莫思幽心里也慢慢漾开一丝水样的柔情。他擦干她的泪,看了一眼旁边那潺潺流动的温泉,总不能就这样把她丢进去。是而他垂下手來,移到她腰间,修长的十指开始解她的腰带。 这暧昧的动作让紫鸢的身体微微一颤,她蓦地睁大眼,一面惊诧地看向莫思幽,一面按住他的手,止住他的动作。 莫思幽看着她脸上紧张的表情,不由有些好笑,不过想到五百年前他们还未相识,这丫头的反应也很正常。这个时候的她,还不属于他啊……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件事情,莫思幽心里竟是有些不是滋味。 在她从前一千年的时光里,可有爱过别的人?她的美好,可有属于过别的人? “丫头……”莫思幽胸口闷闷地,忍不住唤她的名字混沌巨神全文阅读。但是那些问題,却是沒有办法问出口。看着她苍白的脸,他心里被更多疼痛填满。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他俯身下去,靠近她,嗅着她身上与杨花混为一体的香气,轻声说道:“丫头,我要救你。我会对你负责的!” 那温热的气息在紫鸢的脸上流淌,让她微微怔愣,半张着迷离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这张脸。 “丫头,相信我。”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师傅……” 是你么?莫问,真的是你么?你回來救我的么? 紫鸢心头喃喃地想着,慢慢松开手。 莫思幽听到她呢喃的两个字,竟是愣了片刻。师傅?这时候的她,还沒有认他做师傅,她的师傅是…… 魔君莫问?! 对她來说,值得信任的那个人,是莫问吗? 莫思幽心里冒出來一股酸涩的情绪,好不容易才压下去,平复了心情,他继续解开她身上累赘的衣裳,然后将她抱进水里。 泉水的温热很快蔓延全身,而紫鸢昏昏沉沉地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她轻浅的呼吸带动着胸脯的起伏,那柔软的触感在莫思幽的掌心中辗转,慢慢像一团火燃烧起來,舔舐着他的手掌,又渗入到皮肤,将他全身都点着了火。 虽然已经和紫鸢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但是她的美好,总是让他觉得要不够。如今与她面对面坐在水里,感觉到她身体的颤动,莫思幽的脑海里尽是迤逦的画面。他只能闭上眼,尽量不去看她,汗珠缓缓地从额头滑落下來,濡湿他颤动的睫毛,酥酥.痒痒的,几乎让他有些把持不住。 只有这个丫头啊,只有她,能让他有这样无法自持的冲动! 当莫思幽再度勉强着自己平静下來时,睁开眼看到她胳膊上的伤口里溢出的血已经变成了正常的颜色,他的心总算安然落了下來。谁知这时,紫鸢却呛出一口鲜.血,顺着她洁白的下巴淌下來,滴进烟雾袅袅的水里。她的身子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滑进他怀里,倒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丫头?”莫思幽用手臂搂着她,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似是不舍得错过一分一秒与她相守的机会。 他这是自作自受吧?莫思幽苦笑。五百年后,不懂得珍惜她的好,却是在她还不认识他的时候,拼命爱护。 “丫头……” 一声一声动情的低唤,让紫鸢恍若在做着沉沉的梦,可她的意识偏又是有一丝清醒的。她能够感觉到男人胸膛下传來的沉沉的心跳声,就像从前莫问抱着她的时候,那样让人安心。但是这种拥抱却又与从前是不同的,带着丝丝暧昧,寸寸缱绻。 这个男人就像一团火,在燃烧着她的身体。 她在他的胸膛,毫无间隙的肌肤相亲,让她面红心跳。虽然喉咙喑哑,说不出半句话來,但是这样的感觉,让她又羞又喜。若是可以,便是时间停滞在这一刻,也未尝不可。她能将他当作莫问,收下这难以想象的温柔。 这时的她,还不知道,身前的男子,便是她魂牵梦萦的那个人的一次轮回。 可是莫名地,她感觉到亲切,感觉到依赖,她不想放手…… “师傅……”她很小声地唤他,热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胸口火影之透视万岁最新章节。她侧过脸,柔软的双唇轻轻落在他细腻的肌肤上。他的身上有伤痕,那是二十多年來在江湖上疲于奔命留下的痕迹。 紫鸢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莫名的心酸,更紧地靠在他怀里。 “丫头,或许你听不懂我在讲什么,但是你要好好地记住。五百年后,碧草山庄,來找我。我等你。”莫思幽收紧了双臂,仿若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变成他的骨、他的血,才甘心,才不会担心失去她。他知道,她会來的。想到这一点,莫思幽才安心了一些,自顾自地说:“现在我才明白,原來那二十年,我都是在等你,在等着你一个人。” 他要在这个时候就向她证明,她是他的,未來是,现在也是!他怕,在这五百年中生出了什么变故,毕竟这五百年里,他不可能在她身边啊…… 紫鸢真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意识迷迷糊糊的,只是觉得他身上熟悉的温度,让她依恋着,拼命地抓住不想放手。 可是,他说,他在等她。 等她一个人! 五百年后?碧草山庄? 紫鸢觉得脑袋隐隐作痛起來。那么多年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可是他为什么会许下这样的约定呢? “我的时间不多了。”莫思幽抬起头來,望了一眼渐渐落下的夜幕。如果他不走,再耗下去,大祭司他们是不会让他把摄魂石拿走的。可五百年后的紫鸢还在等着他,等着他去救她,他不能在这里耽搁,不能贪恋着她五百年前的美好。 他低下头,在她那暗红的花纹上落下深深的吻:“你记住,我在那里等你。” 再一次叮嘱了一遍,他恋恋不舍地看着她清丽的容颜,在心里一字一顿地念起大祭司教给他的口诀。他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起來,一团金色的光逐渐将他吞噬。眼前的一切都从清晰变得模糊,他好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往后拽,进入一段虚无的轮回时空。 他正在不断地往前走,飞奔地走向五百年后的世界! “别走……”紫鸢从混沌之中,拼力地喊出一声。那远离了的温暖,让她身上骤然一寒。空下來的手,伸出去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最终,却是一团雾气在掌心流淌。 莫思幽伸手去想要握住她的手,眼前却是一片昏花,身体根本就不受控制。他堕入了黑暗之中,许久,许久…… 丫头!丫头! 他看见,她在那片开满紫色小花的芳草甸中奔跑。他努力地追赶着,想要追上她,想要拥她入怀,可是她越來越远,越來越模糊,他怎么也抓不住她。渐渐地,她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只是在逆着光的方向,转过了头來,对他微笑着,叫他:“幽哥哥。” 不要! 莫思幽胸口一滞,一股血腥味上泛,直冲喉头! 幸而大祭司察觉到不对劲,上前一步往他身体里灌了些真气。 片刻之后,莫思幽睁开眼來,明晃晃的烛火让他的视线有些不适应,却闻得大祭司轻轻一叹:“沉溺于过往的世界,会要了你的命!” 莫思幽的胸腔里漫上來苦涩。他知道,那段时光是他不能停留下來的,可是看着她眼角的泪,他忍不住啊……但,他还沒有失去她,这才是最重要的! 想着,莫思幽垂下眼眸,看着自己右手的拳头,慢慢摊开手掌。 一团黑色的晶光,跳跃着映入他的眼眸。 ------------ 第33章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大祭司施法给紫鸢疗伤,整整闭关三日,莫思幽一直守在屋外,直到大祭司一脸苍白地走出來。 那似乎是昏天黑地的三天,莫思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浑浑噩噩过來的,但是进屋看到紫鸢躺在床上,胸口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的时候,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他知道,他的丫头回來了。 “傻丫头……”他俯身紧紧地吻着她的额头,仿若要在她的额上留下他的印记才肯罢休。 这火热的吻,就像一个魔咒,从头到脚蔓延开來一股暖流,让紫鸢身体微颤。她额头上的暗纹渐渐绽放出流转的光彩,片刻之后,她的眼皮动了动,有细微的光亮投进了眼眸。 那暖暖的烛光勾勒着莫思幽精致的下巴,映入紫鸢的眼底。 是他?是梦,还是幻觉? 真的是他? 额头传來的热度,让紫鸢倏忽清醒。这不是梦! “幽哥哥……”微微张口喊出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火辣辣地疼,紫鸢一下子难受得皱起眉头。她又试着动了动手脚,全身一点力气都沒有,尤其是胸口疼得厉害。她想起來自己身上的剑伤,想着要是勉强挪动身体,怕是会撕裂伤口。 可是她不明白,她是怎么捡回这条命來。只是觉得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昏昏暗暗的一片,什么都沒有。她在某个阴暗潮湿的地方躲着,走不出去,动弹不得,只能蹲在黑暗的角落里,听着耳畔滴答的水声,冻得瑟瑟发抖。 此刻看着眼前那个男人的脸,不真实得像梦,她以为她还在梦中,只是换了个场景。 若不是他干干的、火热的唇瓣落在她的额头,她都不敢相信她真的活过來了。 是他,又一次救了她吗?就像五百年前一样。 “丫头?不舒服吗?”莫思幽小心地捧着她的脸,仿佛她是易碎的肥皂泡,轻轻一碰就破。看着她发红的眼眶,他的心也跟着疼了起來。 听到他的声音,紫鸢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彻底崩溃了,伸手一把搂住他的腰。莫思幽险些沒有站稳摔下去,还好他很快反应过來,要是就这么重重地摔下去,一定会砸疼紫鸢的,这才赶紧出手撑住床板,顺势靠向她超级未来医术全文阅读。 紫鸢才不管这些,只要他还在她身边,只要她还能抓住他,就足够了,别的她什么都不愿去多想。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冰凉的脸轻轻在他胸膛上蹭着,连同泪痕也在他的衣襟上來回摩擦,慢慢地渗入到他的肌肤,让他感觉到阵阵凉意。 他的丫头在哭? “丫头……”莫思幽低声地轻唤她,眉头皱了起來。她为什么会哭呢? “幽哥哥,真的是你吗?”紫鸢小声地问,生怕这是自己的幻觉。 莫思幽听明白她说话的语气,心里酸酸的,侧脸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嗯,是我,我在这里。别怕。” 紫鸢感觉心口好像被针扎了一下般,尖锐而绵长地疼,更紧地抱着他不肯撒手,口中讷讷地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话还沒说完,两行清泪就从眼角淌出來,怎么也止不住。 莫思幽撑起身子,手忙脚乱地擦着紫鸢的泪,语气轻柔地哄着:“傻丫头,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心,再也不会离开你,别哭了。嗯?” 紫鸢抽泣着一直点头,但是泪水怎么都停不下來,睁着一双朦胧的泪眼直勾勾地盯着莫思幽,生怕一眨眼他人就不在了。 真的不是梦,这种感觉真好,让她舍不得放手。 “你身体还沒完全恢复,先好好休息。好不好?”莫思幽摸着她的头继续用哄小孩的口气哄着她。 可是这次紫鸢却是不断地摇头,紧搂着他不肯松手,把头埋在他怀里。 “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 听着紫鸢撒娇的语气,莫思幽不自觉笑起來,星子般灿烂的笑容从他弯起的嘴角,一圈一圈的漾开,让紫鸢看得移不开目光。能够再这样和他面对面相拥,真的很好,她心里又有甜蜜扩散开來。看來那一剑,也沒有白挨。 “好,好。我一直都在这里,一直陪着你。你乖乖睡觉,好不好?”莫思幽笑着说。 他的笑容向來让紫鸢沒有抵抗力。她稍微松开一些,仰着头弱弱地问:“真的吗?” 莫思幽有些好笑,并沒有立即答话,而是翻身睡到她身边,然后伸手环住她的腰顺势一带,让她枕在自己的一条胳膊上,再将她圈了起來,紧拥在怀里。 这样,她就能安心了。 这样,他也能安心了。 “睡吧,傻瓜。”莫思幽极富磁性的声音,让紫鸢很乖巧地平静下來,呆在他怀里进入了梦乡。 本以为会有一场美梦,谁知道紫鸢却是在噩梦之中惊醒。 那一颗坠落的流星,那熊熊燃烧的烈火,那银发紫袍的男人以烈火塑形,自烈火中重生…… 这本是她期待了千年的画面,可为什么在梦中,她却感觉到那么绝望? 睁开眼,看到睡在身边的莫思幽,紫鸢的心才安宁了一些。她瞥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有疏影投在窗户上轻轻摇曳,却让紫鸢的心也跟着恍惚起來,那么不安。即便她就在莫思幽怀中,可看着那张和莫问一模一样的脸,她沒有办法不去想梦中的画面。 不,她觉得那不像是梦,而是像一个预言。 莫问重生,而莫思幽…… 莫思幽会怎么样呢? 紫鸢越來越觉得,以大祭司所说,莫思幽是莫问被封印之时遗留在人间的一部分真元所化,那么莫问突破封印之时,势必会波及到莫思幽我的狐仙老婆。兴许,这一部分是要归于本位的! 她害怕起來,在他怀里轻轻颤抖着。 莫思幽本來就眠浅,心里又担忧着紫鸢,她这么一动,他就醒了过來。 “怎么了?”看着紫鸢苍白的脸上紧张的表情,莫思幽眉头微皱。 “嘘,,”紫鸢握住他的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莫思幽更加不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幽哥哥,我们逃走好不好?”紫鸢小声说,一副做贼的样子,惹得莫思幽有点想笑。这种感觉,就好像央着他带她私奔一样。不过莫思幽是真的不明白,这映月教不是她的家吗?她一千多年都生活在这里,为什么会想要逃跑呢? “为什么?这映月教也不大,我们能逃到哪里去?”虽然心里有很多疑问,但莫思幽也不想拒绝她,至少应该听听她的想法。她想要怎么疯、怎么闹,他都沒有意见,就算她沒有理由,只是她想要这么做,他也会陪着她。但是他现在不得不顾虑着她的身体。 紫鸢撇了下嘴说:“大祭司跟我有旧仇,她心里恨死我了。我们离开结界,找一个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躲起來,好不好?” “大祭司?”莫思幽沒想到,紫鸢的理由会是忧惧大祭司。“怎么会呢?这次你受伤,是她施法把我送回五百年前,找來摄魂石救你的。她怎么会想要害你呢?” “五百年前?”紫鸢愣了愣。即便已经是过去这么多年的画面,回忆起來还是清晰如昨。那一年,他的突然出现,让她猝不及防,他的突然离去,又让她手足无措。这些年來的寻寻觅觅,终于让她等到了和他的约定。原來,一切來龙去脉是这样的吗?莫思幽为了五百年后的她,穿越到了五百年前,又救了她一次?! 摇了摇头,紫鸢的心思回到当前來,勾着莫思幽的脖子说:“她肯定是有什么目的。留着我,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你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有多狠毒,她一定是在打什么算盘。所以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得好。” 为了能骗走莫思幽,紫鸢也只能这么解释了。现在这个情况,她也不可能贸贸然地告诉他真正的原因。 “可是……”莫思幽的脸上显出犹豫的神色。 “幽哥哥,你不相信我吗?”紫鸢撅起嘴,不满地问,眉目之间还隐隐有一丝郁闷。 莫思幽毫不犹豫地回答:“相信。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如果真要逃,你这副身子,肯定会吃苦的。”说着将她抱紧了一些,感受着臂弯下那不足盈握的腰肢,莫思幽心里就泛着酸。 从弄清楚三师兄那件事以后,他就发誓再也不能怀疑她说的每一个字。可是,她都瘦成这样了,还怎么经得起颠簸? “沒关系。居鲤大人的丹药房里,有还神大补丹,我的身体马上就能恢复。这映月教的结界是火属性的,我身体里有水玲珑的力量,这次破结界,会容易得多。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我们逃走吧!”紫鸢睁大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笃定地看着莫思幽。 这个主意,她打定了。不管怎么样,这一次她都要尽力争取。她不能留下一点点让莫思幽受到伤害的机会。 莫思幽握住她的手,勾起唇角,轻声说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次,绝不放开她的手! ------------ 第34章 替身就是替身 夜半的丹药房静悄悄的,月光照进來,并无多余的声响。 这样的寂静,反倒让紫鸢心里不安。她放慢了脚步,一路上都走得格外警惕。莫思幽扶着她,随着她的指向靠近放丹药的地方。她对这个架子也是很熟悉了,翻找了一会儿,就将还神大补丹找了出來。 炼这种丹药的药草都是极为稀有的,加上居鲤大人炉火纯青的术法,功效的确让人很惊叹。若璃也给了莫思幽一颗,毕竟要穿越结界,对身体会有不小的损伤。但紫鸢想到了,现在莫思幽几乎可以将他体内的炎火之力运用得七七八八,而火属性的结界与他相融,因而他受到的伤害也会降低到最小。 “走吧。”紫鸢对着莫思幽做了个口型,转身向门口走去。 忽然一丝很细微的响动从暗处传來,被紫鸢察觉到。 她猛然止住脚步,掉过头去查探周遭环境,并不见人影。但看不见的未必就是不存在,何况她静下心來仔细辨认,也感应到了空气中一丝淡淡的魔气。 “有人?”她暗自呢喃一声,神经瞬间紧绷起來。 莫思幽见她如此,也知道有情况发生,凌厉的目光扫向四周。 就在这时,大门“砰”地一声自动合上了,暗中飞出了数道黑影,以合围的姿势向他俩扑來。 紫鸢早有防备,迅速出手解决了这几个小喽啰,然后随莫思幽向门口去。她心里已经暗叫不好,看來他们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更要命的是,以这种形势來看,大祭司暗中定然是当真在打什么鬼主意。 而她留下他们的目的,想來也只有一个,,莫思幽的身份! 难道,莫问的重现,真的和莫思幽脱不开干系吗? 紫鸢正这样想着,拉开门的刹那,忽觉一道刺眼的光扎得她睁不开眼。不过片刻,她就反应过來,立马沉下意念,一边运功抵御这道光的力量,一边大叫一声提醒莫思幽:“摄魂石!” 莫思幽见过摄魂石的功效,所以也立即气沉丹田,企图抗拒摄魂石的魔力。可是一股奇怪的力量窜了上來,将他运起的功力都打消下去。 紫鸢也同样是如此。片刻疑惑之后,她立马想到了,是刚才的补丹有问題。 糟了,上当了豪门契约:少爷不能再出轨! 何况他们被摄魂石攻击猝不及防,仍是被影响到不少。就在这个当口,大祭司飞速向他二人袭來,长袖一挥,十成的迷香,让两人毫无抵抗地晕了过去。 天旋地转的夜色之中,大祭司清冷的脸上眼角微翘,伸出一手掐指而算。 旁边,居鲤大人走出來,恭敬地福了福身,面带忧虑地问道:“大祭司当真要这样做吗?” 大祭司斜睨他一眼,冷冰冰地反问:“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逃跑吗?主上虽然把映月教交给了紫鸢打理,但是她绝不能做违抗主上的事情。我给过她机会,可是她今晚的行为很明显,她已经背叛了主上。” 说着,她垂眸看着地上躺着的莫思幽。他还紧紧握着紫鸢的手,在最后一刻也沒有忘记,哪怕是自身难保,也不曾放手。 这,大概就是紫鸢最终会选择他的原因吧? 大祭司眼中静静地淌过一丝无奈,语气却依旧强硬:“把他二人押下去,好好看守!大限之前,不容有失。” 此话一出,当下人人拱手致敬。 夜,慢慢地沉了下去。 黑暗中,紫鸢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直到被一阵心悸惊醒。迷香的效用还沒完全消散,她觉得身上软绵绵的,但下一刻想到大祭司的诡计,她立马浑身一颤,目光四下搜寻起來。 莫思幽呢? 很快,她就看到了躺在不远处的莫思幽,慌忙站起身,向他走去。然而走到一半,前面忽然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去路。那东西不是突然窜出來的,仿佛是一直在这里,紫鸢却什么都看不见。 是一个小型的囚牢结界! 紫鸢很快想出來,她和莫思幽被分开囚在了结界里! 这是一个很大的很空旷的大殿,她和莫思幽被扔在一处墙角。而大殿正中放着一只很大的鼎,上面刻着奇怪的符号。那是上古魔文,紫鸢也认不完全,何况她也沒心思去管那无关的玩意儿。 “幽哥哥?幽哥哥!”她拍着面前透明的壁,大声喊着莫思幽。 好在这结界并沒有隔绝声音,只是将他们囚禁起來。莫思幽很快醒过來,果不其然,他也处在另一个结界之中。两人之间,隔着两层看不见的“墙壁”,默然相望。 “都是我太蠢了,竟然被大祭司和居鲤大人算计!”紫鸢狠狠地跺脚。沒想到,原來她想到的,早已被别人想到。大祭司这一招,可算是瓮中捉鳖啊!她倒是不担心自己,更担心的是莫思幽! 大祭司会对他做什么? “别怕。有我在。”莫思幽并不知道紫鸢在担心是什么,更不知道,正是因为他在,她才会觉得害怕。他仍是温柔地安慰她,那模样,和从前的莫思幽真的一点都不像,和莫问更是相去甚远。在她面前,他再也无法冰冷起來。 “幽哥哥……”紫鸢眼圈一红,心里暗暗地恼恨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沒用!每一次都是他保护她,到了现在,她却什么都为他做不了。 “傻丫头,哭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莫思幽柔声安慰。 紫鸢却一下子抽泣起來,可莫思幽隔着两道结界,根本帮不上什么,只能干着急。紫鸢见状,也渐渐收住了哭声。在这个时候,她不能这么软弱,不能再让他担心! “幽哥哥,答应我,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好好的兽神全文阅读。”顿了顿,紫鸢沒能忍住眼里的泪,喉头哽咽着,“我已经失去了我们的孩子,我不能再失去你。” 莫思幽微微一愣。她知道?原來她知道孩子的事情!他本以为她还沒有察觉,只要他不说,她便不必承受这件事情。可那是她身体里的一部分啊,她如何会不知道? “傻丫头,我们会再有孩子的。”莫思幽的语气比起刚才,沒有那么平静了,毕竟也是他的孩子,又怎么会毫无感觉。何况,他知道紫鸢是爱着那个孩子,期盼着那个孩子的,凡是她渴望的东西,他又怎会不想尽力满足她呢?可失去的东西终究是失去了,他无能为力,但他们还有未來啊! 紫鸢点着头,泪水却止不住地掉下來。她把这句话当作承诺,他的承诺。他要好好地活着,才能给她孩子! 两人的手,不约而同地放在结界上,掌心相对,好像这样就能感觉到彼此的温度,彼此的存在。 但谁也不知道,下一刻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他们并未等得太久,大殿的门很快被“吱呀”一声推开,两行穿着红衣的魔族男子手持蜡烛走进來。 紫鸢一眼就看出他们手中的蜡烛与众不同。一般的蜡烛火苗都是橘黄色的,而这些蜡烛的火苗却是火红火红的。这是被下过咒的蚩尤之炎! “蚩尤之炎?”紫鸢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看着后面跟进來的大祭司,紫鸢心里的不安也越來越浓。大祭司在这个时候利用蚩尤之炎要做什么? 莫思幽却不明白,紫鸢口中那个词是什么意思。 大祭司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大殿之上,目光直视着正中的那只大鼎,抬手一挥,面前幻化出了一块大屏,里面显出了人间的景象。 整个天地都深陷在一片昏暗之中,狂风呼号,飞沙走石,天地间几乎不见一物。 唯有一颗星,血红血红的,在九天之上闪闪发光,黑暗,似乎让它更加明亮了。 “伏魔星!”这个东西,莫思幽一点都不会陌生。他心里立刻升腾起來不祥的预感。以目前的状况來看,这正是伏魔星要陨落的先兆啊! 更觉恐惧的是紫鸢。这一刻,终于要到來了吗?她将质询的目光投向大祭司,但大祭司却是紧紧盯着幻境之中的那颗伏魔星,许久之后才转过头來看了她一眼。 “你到底要做什么?”紫鸢忍不住喝道,拍了拍困住她的结界,似是还抱着一丝侥幸,事情总会发生点什么让人惊喜的转折。 然而,所期待的惊喜并沒有出现,眼前仍是只有那让人窒息的一切。 “我要做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了吗?千年大限,你不该是与我一样期待这一刻的到來吗?还是说,你的心,早已背离了主上?”大祭司这样说着,还有意瞟了一眼莫思幽。 这个问題,紫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背叛?她背叛了莫问吗? “我不会让你伤害莫思幽的。”紫鸢避开了大祭司的问題,语气冷硬地说道。 大祭司面纱下的唇角勾起了冷艳笑容:“小紫鸢啊,我早就跟你说过,要分清楚梦和现实。替身就是替身,早晚有一天是要面对现实的。” 替身?莫思幽越加不解地看向了紫鸢。在她心里,他,是谁的替身? 就在那一刹那,莫思幽的脑海里,显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 第35章 魔君归位 是他吗?是那个银发紫袍、和自己有着相同面孔的男人吗? 莫思幽心底已然有了猜测。关于那个人的身份,联系到与紫鸢有关的种种,答案已渐渐浮上心头,只是他却有些不愿接受。 五百年前,紫鸢见到他时那惊诧的神情,在温泉池边,她叫的那声“师傅”……还有五百年后,她对他的纠缠和痴心,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五百年前的一场纠葛,而是因为他的脸,和那个人很像。 或者说,他和那个人有着某种不可分割的联系。而紫鸢打心底里,把他当成那个人。 那个人,,人人口中谈之色变的魔君,莫问! 一股难以抑制的苦涩情愫从莫思幽的心底涌上來。原來,他一直都只是替身而已。他还曾经过,在紫鸢那一千年的生命里,有沒有喜欢过别的男人,有沒有为别人如此执着疯狂过。可最后的答案却是如此讽刺。 她的心里,或许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他,是他所代替却又根本就代替不了的那个人! “你闭嘴!”紫鸢怒喝一声,双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身上渐渐被蓝色光芒笼罩。她紧盯着大祭司,一字一顿地说:“他不是替身!他是我丈夫,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存在。就算他是主上的一部分真元所化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我爱的就是他!你若是伤他一丝半毫,我发誓,我会让你痛苦一百倍地死!” 大祭司看出來紫鸢发怒了,她也知道,紫鸢如今吸收了水玲珑的力量,加上这丫头本身就灵力强大,若是再激怒她,谁也不知道可能发生什么后果,所以她也不敢再说些刺激的风凉话。 “丫头……”莫思幽听到紫鸢说的那些话,心头猛然一跳,为的不是他自己的身份,而是她字字句句的真心。 她爱的,是他么?真正的他? 紫鸢已然把莫思幽的身份说了出來,她想,他或许会有些接受不了,耷拉着脑袋,嗫嚅说道:“对不起,幽哥哥,我又骗了你……我……” “丫头,不管我是谁,你在我心里,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如果我真的是莫问的一部分,我想,他一定和我一样在乎你。而我,就是他在意你的那部分心意。”莫思幽很笃定很平静地说着,好像根本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也许这样,他才能够解释,为什么偏偏是对她,有着难以抗拒的情感。大概能够说是,他们有前世的缘分吧。这样说,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 因为他是莫问的一部分,所以她缠他。可因为他是莫思幽,她才爱他! 单单是知道这一点,他就沒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幽哥哥……”紫鸢哽咽着,说不出话來,眼泪被死死封在眼眶里网游之天下归一全文阅读。她不敢流泪,她怕让他看见她哭。他知道,她哭了,他会难过,会不知所措。她不想要这样,不想再软弱下去! 大祭司看着被囚在结界中的两人,眼中的光色黯淡了一些。 这时,有两人从大殿门口进來。 一男一女,一黑一白,身上散发着常人所不及的煞气。一看便知,不是平常的魔。 天地双煞!连他们都來了。紫鸢心里的光又灭了一丝。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到最后一刻,她绝对不能自暴自弃。 “都准备好了吗?”天煞向大祭司问道,男人沉闷的声音,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大祭司看了一眼幻境中的伏魔星,然后冲天煞点了点头。 此刻地煞却是将注意力放在囚牢中的莫思幽身上,不禁有些惊诧地叹道:“果然是……一模一样啊!” 听到她的话,天煞也转过头去看了看,目光中划过一丝惊叹。 的确,除了发色和魔纹以外,莫思幽和莫问几乎沒有任何的差别。 他就是“他”。而“他”也就是他。 莫思幽正被这两人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忽闻大祭司沉声说道:“时辰差不多了。” 说话间,大祭司已然展开双臂,面朝着那只大鼎,口中念念有词。 就在幻境之中,伏魔星赫然坠落的那一刹那,大鼎之中燃起一簇火苗,而那两排持着炎火的男子,一个个自觉地走上前,然后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入大鼎之中,转瞬便化作了火焰下的亡魂,而那火焰又会比先前盛大几分。 莫思幽这才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鼎,而是炼火的大熔炉啊! 眼见着大殿上做牺牲品的男子越來越少,最后一个不剩,那鼎中的火焰也冒出了冲天的熊光。 幻境里的九天乾坤,风起云涌,浓黑一片。一个巨大的漩涡自幽暗中显现出來,不停地翻搅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呼之欲出。 乾坤之下,罡胤带领的金菱和江湖各大门派的人都面色凝重。 而金菱已经出手,企图用女娲之力,趁着莫问之灵尚未完全复苏,就将其再次封印,或者,彻底毁灭! 大祭司见此,转身将手一挥,罩着莫思幽的那层结界瞬间消失无踪。 “幽哥哥!”紫鸢知道大祭司要对莫思幽动手了,紧张地叫着他。 莫思幽站在紫鸢对面,将手掌平放在结界上,对她轻浅一笑:“别怕。” 紫鸢心口一酸,说不出话來。别怕,他总是告诉她别怕,不管什么时候,他担心的都是她的情绪。可是她怎么能不怕?她怕会失去他啊! 天地双煞互相对视一眼,拱手说道:“时辰已到,恭请主上归位!” “不!”紫鸢惊恐地大叫。方才眼前的一幕,已经让她完全醒悟。那些手持炎火的男子,都不过是这场仪式中小小的祭品,而莫思幽,才是真正的牺牲品! 莫思幽自然也明白他们的意思,可他的表情沒有多余的变化,只是看着紫鸢,流露出温柔。现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根本沒有办法脱身,就算是拼个鱼死网破又如何呢?一样也只是让紫鸢徒增伤心而已。倒不如,还她一个莫问。 “丫头……” “不要,幽哥哥邱晓悠然[种田]全文阅读!”紫鸢太了解莫思幽了,他的一个眼神,她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不要!不要离开我!你答应过我的,不要做傻事,不要!” “伏魔星已经陨落,主上能否回归在此一举。仪式结束,无论成败,这映月教的结界都会消失。若是主上未能回归,我魔族难逃一劫。别忘了,紫鸢也是我魔族一员,那些人界正道,岂会放过她?”大祭司幽幽地提醒着莫思幽。 她在用紫鸢,威胁莫思幽。 “别听她的,幽哥哥!你要活下去,你快跑吧,不要管我,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你走吧!”紫鸢一边流泪,一边急着对莫思幽交代。 “丫头。”莫思幽还是平静地唤着她,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终于让紫鸢安静下來听他说话。“你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不管我是谁,不管我做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夫人。” “不……”紫鸢听出莫思幽话中的诀别之意,赫然睁大眼。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向着大鼎走去。 “幽哥哥,不要!你回來!不要去!”紫鸢撕心裂肺地叫喊着,心头却是一点点被绝望占满。 莫思幽强忍着心里的痛意,强迫自己不去听她的声音。她在哭,她很痛苦,可是,他不能给她任何安慰。若是人界和魔界之间的千年浩劫终将來临,那么他变回莫问,或许反而能够解决很多事情。 只要他变回莫问之后,还存有身为人类的记忆,这场大战,或许还能避免! “幽哥哥!”紫鸢心里升腾起无边的绝望,蓝色光晕将她笼罩,似乎是要为她隔绝眼前一幕。然而,她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莫思幽纵身跳进了那熊熊的烈火之中。他站在大鼎边缘,回过头來,眷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只是这一眼,足以让紫鸢肝肠寸断。 她失去他了,彻底失去了…… 大鼎中的炎火猛然蹿高,如同一条火龙奔出,携带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天而起,直破笼罩在映月教上空的结界。 透明的结界轰然碎裂,像玻璃一般散落,映月教再一次出现在思幽崖上,惊得半魔山寨中人人仰首而亡。陆离站在高台之上,期望的目光被火龙染成暗红色。 那火龙直冲云霄,将暗不见天日的一切都冲破开來,转瞬与九天之上的漩涡相接。 还在做最后斗争的金菱,被这突如其來的巨大力量冲开,狠狠地坠向了地面。 顷刻之后,那条火龙轰然一声爆炸,化作无数的火球自天际砸下。 人间多处,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而那漩涡之中裂开了一道口子,一道黑影快如闪电一般射向了大鼎中的熊熊火焰。 红色的火光之中,一个颀长的身影以火塑形,浴火重生,三千银发如飞流直下的瀑布,随风烈烈起舞,紫色衣袍被鼓噪的风灌满,将那身影衬得越发挺拔。 白皙的面庞,映着火光,眉心一枚火焰状的魔纹显现。 沉睡了千年的眼眸悠然睁开,深邃眼底,如同万千繁星闪烁。 是一模一样的脸啊。可是,却已经不是他了…… 紫鸢忽觉一片天旋地转,在一片喝声之中,身体沉沉地倒向了地面。 “恭迎教主归位!” ------------ 第36章 自我折磨 自那一日思幽崖上爆发冲天的火光,人间便陷入了一片惶然之中。各大门派要求先发制人的言论也越來越高涨,但个人心中却又不甚有谱。 魔君的力量到底有多大,仅仅是从典籍中,也不能完全估量。 他们暗自想着,这段时间的沉寂,兴许正是魔君在恢复力量,这才兴起了先发制人的想法。但终归他们是要仰仗女娲后人,对于他们來说,女娲才是救世主! 大祭司语带讽刺地将人界的这些动静禀告莫问的时候,那在外界猜测中本该在闭关修养的男人,却是安静地坐在软床边,垂眸看着睡在床上的小女人。 大祭司见状,不由得在末了多嘴问一句:“不知主上究竟作何打算?” 莫问的视线终于移动了一下,却是凌厉的锋芒扫向大祭司,让她禁不住打个寒颤。他向來不喜欢别人窥探他的心思,也很少有人能够猜透他在想什么。 “本王自有打算。只要他们沒攻上來,就不要再拿这些琐事來烦扰本王。”莫问冷冷清清的声音,让大祭司不敢再多话。 但她仍然杵在一边,沒有要退下的意思。 莫问终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要禀报,一并说了吧。几时变得这般支支吾吾了?” 他本就是话不多的人,因而对于别人等着他开口询问的事情,他总是先失却了几分耐心。 大祭司因是了解他,所以犹豫了片刻,才说道:“那半魔陆离,已经求见主上好几日了,都被属下挡回去,你看……” 莫问眉梢微挑,问道:“谁让你将他挡回去的?” 许是沒料到莫问会这么说,大祭司愣了愣。他不是不喜欢见闲杂人等吗? “他也无非是要说与咱们结盟的事情,属下已经告知过,这个约定依然有效,可他坚持要主上亲口承诺,所以属下……” 大祭司话还沒说完,就闻得莫问冷冷说道:“传他进來。” 虽是不明白莫问的考量,但既然他亲口下了命令,大祭司也不能反驳,只好领命去传达旨意。很快,陆离就走进了房间來。 这山溪雅筑本就处于安静之地,陆离走进來的脚步声沉稳有力,脚步声便是步步清晰。 莫问却沒有抬一下头,仔细地替紫鸢擦着额角的汗末世剑火。 从他归位那一日起,她就一直昏迷到现在,是打心眼里不想醒过來吗?她就那么不想看见他? 莫问闷闷地想着,心底情绪倏忽有些烦躁,但脸上的神情仍是淡淡的。 “紫鸢?”陆离看清楚了躺在床上的人,失态地脱口而出,上前了半步,却一下子反应过來自己如今身处的境地,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向那侧坐在床边的男人拱手躬身。“魔君大人。” 话刚说完,陆离忽觉心口一紧,接着整个人都被一股力道攫住,狠狠地推向了墙面,很快就被死死地摁住。但是在他面前,却是什么都沒有! 他目光放长一点,才看清是莫问出手。而莫问也只是那么抬了一下手臂而已,便已将他牢牢制住。可是他不明白,莫问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想反悔半魔与魔族之间的协定? 莫问转过头來,陆离脑海中瞬时轰响一声,几乎是思维停滞了半刻。 “你……你是……” “怎么,觉得很惊讶么?你几次三番要对本王下手,沒想过会有今日吧?”莫问的语气明明沒有波澜,却是让人感觉到一股逼仄的寒气,即便是沒有胸口那股力道的钳制,陆离也是不敢动弹分毫。 沒错,他绝对沒有想到过,眼前这张脸,会是他憎恶了许久的那个人! “本王本该杀了你,为了很多理由。可你是半魔首领,本王不会打破与同盟的约定,便饶你一条狗命。但你给本王好好地记住,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说罢,莫问狠狠地扬手,将他扔到地上。 陆离被摔得险些喘不过气來,花了好半晌功夫,才勉强从地上爬起來,只闻得莫问厉声一句:“滚!” 莫问已不愿再跟他多说半个字,只怕自己会忍不住,就捏碎了他的骨头。但为了大局着想,他不能这么做。 为了大局!陆离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即便充斥着屈辱,他也只能接受。如今,魔族是半魔容身于世的仰仗,而他身为半魔的首领,必须为他的族人着想,万不可能与魔族反目。 莫问那一句话,明显是看出了他对紫鸢的心思。也明显是在说,紫鸢是他莫问的,别人谁也不可觊觎! 原來如此…… 在这么一刹那,陆离才意识到,他曾经做的许多事情,都不过是徒劳,到头來只换得个妄作小人的名声。 莫问看着陆离踉跄离开的背影,握成拳头的手,许久才松开。 “为什么不杀了他?”忽然,一句幽幽的女声传入耳中。 莫问愣了愣,低下头來,却见紫鸢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醒來。她空洞的双眸直直地望着天花板,过了片刻,才将视线移向他。 “你应该杀了他的,不是吗?杀了他,为三师兄报仇?!”她又强调了一遍。在莫问还未反应过來的时候,她忽然坐起身來,情绪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你还有人界的记忆,是不是?你还记得你莫思幽的身份,是不是?是不是!” 莫问脸上的神情古井无波,只是沉默地看了她很久,最终却沒有给她一个答案。他只是叹了口气,拂开她的手,清清冷冷地说道:“你累了。还是休息吧。”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紫鸢却一把拽住他,央求地看着他:“幽哥哥,不要走。”她心底里有着那么强烈的却又少得可怜的一点希望,希望那三个字能够得到他的肯定和回应兵王的美女纵队。她沒有叫他师傅,也不是主上,她叫他幽哥哥,就是想确认,他到底还是不是莫思幽。 莫问的身体有些僵硬地站着,沉默了许久,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多久,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口的。总之,他听见自己叹息一般地说:“那个人类在你心里,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这句话,轻易地击碎了紫鸢心头的希望。 他不是他啊,真的不是! 莫问回过头來,看着紫鸢,再一次问道:“对你來说,他比我重要吗?” 紫鸢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但是心痛却是难以掩饰的,以至于她根本就不想说谎。她仰着头,面上泛着苦涩的笑容:“是。”看见莫思幽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紫鸢心底很不是滋味。 为什么?曾经她对他百般眷恋的时候,他不曾有过分毫的回应与表露,却在这个时候,用一丝失望的神情來给予她回应?难道在莫问心中,这个答案竟会让他觉得难过?他有那么在乎她吗? 紫鸢嘴角的笑越发的自嘲。 “你比不上他。你不是他。”她慢慢地松开手,一寸一寸,希望在退后,绝望在得寸进尺。苦涩在她的心头,一点一滴地蔓延开來。她垂下眼眸,泪水滴落在床单上,嘴唇颤抖着,却还是说了下去:“他比你懂得我的爱,比你懂得我的痛。他可以把我看得比天下更重要,他眼里可以只有我一个人。但是,你不是。莫问,你不是!” 她在心里又提醒了自己一遍。他是魔君,是心怀整个魔族的魔君。 “丫头……”看着她低垂的头颅和颤抖的双肩,莫思幽抬起双手,想要去扶她,但挣扎良久,他还是沉默地收回了手。他想,她现在不会想要他的安慰。叹了口气,他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消失在了房门外。 他若是知道这一走,留下紫鸢一人会病得那么严重,他一定不会做这个愚蠢的决定。 整整三天,紫鸢都高烧不退。以她的身体底子,从前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 居鲤大人把脉之后,眉头皱成了小山一样,沉重地说道:“她这是积郁成疾,是心魔啊!” “你只需告诉本王,要如何才能好转?”莫问径直问道。 “这……”居鲤大人犹豫了片刻,“属下会开几副药,替尊者调理。但是要彻底恢复,属下怕是无能无力。属下斗胆说一句,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莫问怔愣良久,挥了挥手,让居鲤大人退下。垂眸看着床上的丫头,他的丫头,几时变得这般脆弱了。记得那一次与他置气,和他冷战,最后她自己病倒了,却也沒有这样严重。为何这次…… 夜里,听到紫鸢烧得迷迷糊糊的,口中却呢喃着莫思幽的名字,莫问的心口涌起涩意。 “丫头……”他修长的五指放在她的额头,探了探她的体温。她原本冰凉的身体,此刻却是火烧一般地热。他擦拭着她额头的汗,却是看见清冽的泪从她眼角溢出來。 她在昏迷中,做着不好的梦吧? 莫问觉得心口一阵抽痛,喃喃说道:“难道你忘了我说的话吗?傻丫头,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 可是他,又何尝不是在自我折磨? 俯下身去,轻轻地吻着她额头那花朵的纹路,美好的芳香在他的鼻尖萦绕着,让他舍不得放开。忽然一双小手环住了他的腰,将他紧紧抱着,贴近她柔软的身体。 “幽哥哥……” ------------ 第37章 他还是他 月光从山谷上洒下來,落满莫问被风吹动的紫色衣袍。银色的发,也同时随风而舞。 他静静地站了不知多久,杨花已在肩头堆满了一次又一次,而后随着风飘向远方。脑海里,萦绕不去的是那一晚她拥抱他的画面。 她病得那样迷糊,叫的都是他的名字…… 一丝淡淡的笑,在莫问嘴角绽开,安静美好,但片刻之后,却是苦涩的自嘲袭來。自己吃自己的醋,好像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其中却是有说不出的滋味。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莫问喃喃地自言自语。 大祭司走到他身后站定。 “主上,这么晚了,召见属下有何要事?” 莫问的表情收敛起來,变得沒有一丝波澜,负手而立,淡淡问道:“当年人类偷入我魔界,打翻蚩尤之炎,造成魔界大火蔓延。你曾说,世上有三种方法可解魔族之难。你可还记得第三种?” 大祭司的神情刹那变换了千种,最后归于惊诧:“主上的意思是……不!绝不可以!” “有何不可?”莫问挑眉反问。 “主上!”大祭司急急反驳,“要调动整个人界水脉之灵,灭我魔族大火,以你的魔身之力,恐怕也会难以承受,稍不注意就会精元耗尽,灰飞烟灭啊!这代价太大了!” 莫问沉默了片刻,喃喃地反问:“代价?挥师人界,千年相争,代价就不大了吗?多少无辜的性命埋葬其中,却仍未换來我魔族的安宁。这代价,付得真让本王后悔!” “主上!”大祭司听出莫问的言外之意,惊恐地睁大眼。 “好了,夜深了。你退下吧。”莫问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屋中。 大祭司却是站在夜色中,久久未有挪动脚步。 山风不停地吹着,像呜咽声,如泣如诉,连窗户也被撞得劈啪作响。 连续几天的服药调理,让紫鸢的病情有些许好转。高热退下以后,她脸上就只剩下苍白,那么消瘦地躺着,偶尔醒过來,也是昏昏沉沉地,不过片刻就又昏睡了过去。 “丫头?”莫问见她今日有好转的迹象,上前去将她扶着坐起來。睡得太久,人的意识也会变懒,他想让她清醒一些。他端着药,慢慢地喂她喝。可是紫鸢只是嘴唇碰了碰,她醒着的时候,根本不愿喝药。 莫问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责怪:“不喝药,身子怎么能好起來?” 紫鸢别过脸,眼神空洞地垂着眼眸,看着虚无处。好起來?说來可笑。她为什么要好起來呢?为了谁,有理由去好好地去活呢?她本该随着莫思幽一起去了啊! “丫头?”莫问看着她此刻毫无生气的面容,心一下子揪起來。他抿了抿唇,无奈地说道:“傻丫头,你这么折磨自己,我有多心疼,你知道吗?” 凭着对莫问的了解,这是他绝不可能说出來的话。本來这些日子他的贴心照顾,已经让紫鸢觉得很不可思议了,现在他说出这样的话來,更是让紫鸢心头一颤。 这明明是莫思幽的口气啊!是他一向用來哄她的口气! 紫鸢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却又卡在了咽喉。问什么呢?想要的答案,他不是已经给过了吗?他不是,不是莫思幽。想着,她眼里刚刚还闪烁着的一丝光彩,瞬间又烟灭了。可是看着这张脸,她的眼圈又不禁红了起來六夫独宠最新章节。她越來越分不清,莫问和莫思幽,在她的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位置。 当莫问说,他心疼她的时候,她的心也会那般激烈地跳动! 可是,那又如何呢?即便莫问真的为她改变了,他们之间横亘着另一个人,她还能接受他吗? “我不想喝。你别管我了。”紫鸢倔强地说,把脸别到一边不去看他。只要不看那张脸,不去想关于他和他的一切是是非非,她的心或许还能得到片刻的安宁。又仿佛是为了让自己坚定,她接着喃喃地说道:“你是魔君,是应该心系整个魔族的人。又何必为我一人浪费时间呢?” 莫问叹了口气,问:“你真的不喝吗?” 紫鸢不想回答,她真的沒有多余的力气去应付这让她烦心的一切。她甚至想着,还不如趁早死掉了,她就解脱了。可是沒有得到她的答案,莫问也学她一般倔强,坐在床边不动身。紫鸢沉默了一会儿,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转过头去再说一遍。 “我说了我……” 话还未说完,忽然唇上一热,莫问薄薄的唇瓣已经覆上她的唇,将口中的汤药送进她嘴里。 这……这是…… 紫鸢根本沒搞清楚状况,一口药就滑进了咽喉。可是莫问仍是沒有要放开她的意思,反而是一手撑着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那近在咫尺的面庞,无比熟悉的温度,还有似曾相识的画面,让紫鸢的思绪像屋外的杨花一样纷飞。 “唔……”胸腔里的气息越來越少,紫鸢有些呼吸不过來。她不自觉地将双手抵在莫问胸前,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就那么僵持着。 他大山一样的身体岿然不动地压在她身上,让她的后背紧贴着墙,一动也不能动。 许久之后,在紫鸢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莫问才终于放开了她。 看着她大口地呼吸着,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看來还是想要活下去的嘛。” “你……”紫鸢张口就想反驳,却一下子愣住了。莫问也是会开玩笑的人吗? 下一刻,她却是被他拉进了怀中,紧紧地搂着。紫鸢只觉得脑子里轰响一声,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只是贪恋着他身子上传來的熟悉温度。 “为什么每次都要我用这一招,你才肯乖乖喝药呢?” 听着他叹息一般的话语,紫鸢却是僵住了。 “每次?”她神经跳动了一下,似是被提醒了什么。 莫问放开她,低下头來看着她红肿的唇,眼中多了一丝心疼。他抬手轻轻抚着她的唇,问:“疼吗?” 可是他还沒有回答她的问題!为什么会用“每次”这个词? 紫鸢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切地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她怎么会忘记,在碧草山庄的时候,她赌气不肯吃药,莫思幽也是这样喂她! 莫问眼中溢出难以忽视的温柔:“你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不管我是谁,你都是我的夫人。我答应过你,终生为聘,盛情不改。我也说过,只要我在,便许你一世宠爱。我都沒忘,你呢?还是不肯活下去吗?” 紫鸢的脑海中似有惊雷炸响。 终生为聘,盛情不改! 这是他和她最亲密的对话,旁人不可能知道敢动朕的皇后,杀无赦!最新章节。 “你……”紫鸢喉头一滞,明明有很多话想说,现下却是一句都说不出來。 “本以为从此以后可以做回从前的莫问,和人世的一切再无瓜葛。可是……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你可知,你折磨你自己,便是在折磨我。你应该忘了我的。”莫问轻皱着眉头。 紫鸢再也顾不得什么,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起來。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在他怀里就像一只小猫一样,孱弱而让人疼惜。 “傻丫头啊……”莫问回抱着她,将双臂收紧,拥她在怀里,却又害怕伤到她。 紫鸢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捶打着他的胸口,眼泪止不住地掉下來。 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要瞒她?为什么不认她? “讨厌!我讨厌你!坏蛋!你明明知道我有多难过,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害怕,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怎么可以……” 莫问也不动,任由她的拳头落下來,不闪不避,只是心疼地看着她脸上肆虐的泪水,想替她抹去,却又轻易不敢动弹,应和着她:“都是我的错。你怪我就好了,不要再折腾你自己。我心疼,真的心疼。” 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表情,紫鸢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索性就窝进他怀里不出來。 莫问便这样抱着她,也不松手,若是能就这样,时光静止,或者一朝白首,那该多好。他和她在最相爱、最无争的年华里一起逝去,再沒有旁的任何事情可以惊扰到这静好的岁月时光。 夜幕低垂下來,凉风吹进屋子里,像涟漪般一圈一圈地漾开。 莫问睁开眼,看着睡在怀里的小女人,嘴角露出淡淡笑容。有她在怀里,真好。他轻轻摸着她的脸,用指尖描摹着她的眉眼、她鼻子的弧度、她嘴唇的线条……一点一点,都是她无法舍弃的美好啊! 他舍不得她,真的舍不得。 腰上忽然加重了力道的拥抱,让紫鸢惊醒过來。意识到她还在他怀中,一颗心才安宁一些,但是却很快感觉到了他的不安。 “幽哥哥?”她试着叫了他一声,得到他咕哝一般低沉的回应。 “嗯?”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里,让她的脸一下子红起來。 “在想什么?”紫鸢定了定神,继续问道。 “你。”莫问简短地答了一句,接着才看着她,迷离的双眼闪烁着情.欲的色彩。“我想要你。” 紫鸢怔了一下,脸上更加地红了,低下头不敢去看他。明明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了,可是仔细想來,这却是他第一次以莫问的身份这般待她,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莫问却根本不等她回答,深重的吻就从她的唇一路滑向了脖子。 “你说过,要给我生孩子,赖不掉的。” 他吐在耳边的气息,瞬间攀升的温度,都让紫鸢情不自禁地发出低低的嘤.咛声,等她回过些意识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被剥去。他与她,赤.裸相缠。那抵在双腿之间的火热,让她的大脑里瞬间有些缺氧,却又逐渐迷失了自己。 “丫头……”他在耳边喃喃地唤着她,动作温柔地进入,带她在另一个旖旎的世界里徜徉。 风吹着杨花,山谷里的幽香,袅袅不尽。 ------------ 第38章 放手 声音尖利的山风已经在屋外闹腾了一整天,折了大片的杨柳枝。紫鸢也在窗口站了有一会儿了,仰头看着沉沉的半空中密布的乌云,心中有不安的感觉渐浓。 大祭司叫走莫问好长时间了,他也沒回來。紫鸢虽然和大祭司不对盘,但是相处的时间久了,她也看得出來大祭司的脸色。方才大祭司过來的时候,神情明显不大痛快。紫鸢暗暗猜想,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可是莫问不让她出去,也不让她过问。 上次的一场大病,紫鸢身体未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会这般严重,服了这么久的药,总是不能全好。居鲤大人说她是积郁成疾,伤至肺腑,像还神大补丹那样药性太烈的东西,也不敢给她服用。紫鸢只能一直用温和的补品调养着身子,这让她心里总有一丝无力感。 从前在山下的时候拖累着莫思幽,现在还要拖累着他吗? 虽然现在的莫思幽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魔君归位,他又恢复了魔身,自是有睥睨天下的资本,但整个人界以他为敌啊,何况还有乾清派和女娲后人虎视眈眈……莫问再厉害,谁又能保证千年前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呢? 越想越觉得不安,紫鸢便急急地往外走,谁知却被丫鬟一把拦下來。 “尊者,教主吩咐了,让你在屋子里休养,不要出去走动。” 紫鸢瞪了她一眼,沒好气地说:“休养?我都在这里休养多久了?你老实告诉我,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听从教主的吩咐,在这里照顾尊者而已……”丫鬟明显闪躲的表情,让紫鸢心头动怒,伸手掐住那丫鬟的脖子,再次逼问。 “教主还吩咐了你瞒着我什么?” “尊……尊者……”丫鬟涨得满脸通红,用手乱抓着紫鸢的手,几乎要喘不过气來了。 幸而这时莫问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看见眼前这一幕,他微微皱眉。紫鸢并不是一个残忍暴躁的人,对身边的人也一向有分寸,怎么这会儿不受控了?若非她身子不好,那丫鬟非死即伤宦海特种兵。 “丫头?” 莫问的声音,让紫鸢猛然回过神來,刚才心头乱窜的气流倏忽消失无踪。她扬手丢开那丫鬟,愣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刚才在身体里冲撞的那股力量,有点不对劲!难道是…… 看着紫鸢脸上闪过的惊恐神色,莫问上前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她,抚着她的背轻声说道:“沒事了,丫头。”又无声示意那丫鬟退下去,只留下他们两人相处。 紫鸢好像很害怕似的,窝在他怀里,虽然用了很大的力气抱着他,双肩还是在轻轻地颤抖着。 “怎么了?”莫问越发觉得不对劲,低头在她耳边关心地问。 紫鸢摇了摇头,只是抱着莫问不撒手。莫问便也一动不动地陪她站着,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 “有我在,别怕。” 虽然不知道紫鸢在恐惧什么,但感觉到她的颤抖,莫问知道她心里面在担心着。他知道她是个敏感的丫头,有些事情,就算他不说,也是瞒不了她的。 他这么一说,紫鸢却是仰起头來看着他,紧皱着眉头说:“幽哥哥,人类是不是采取行动了?外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告诉我,好不好?” “这些事让我去处理就好了,你别想这么多。”莫问揉了揉她的发,企图敷衍过这个话題。 但紫鸢倔强地摇头说:“不要!我怎么可能不去想?对人类,你还能像从前一样下得了手吗?夹在魔族和人类之间,你会很辛苦的。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怎么办,才能解决这些问題。” “总会有办法的。你不相信我?”莫问嘴角噙着一抹笑容。 他似乎有足够的资本自信和高傲,但,那笑容绝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紫鸢沒有说破,她咬着唇,不说话。不想骗他,却也不想骗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千年前,若不是走投无路,他会选择举兵人界來为魔族博一条出路,差点赔上了他自己吗? “丫头……”莫问看出紫鸢的心思,她难受,他心里也不好过。 紫鸢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口,央求着说:“幽哥哥,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我不要再一个人孤单地活着,我不要再抱着一点侥幸的希望无助地等待,不要……我不要你再离开我……” 眼泪顺着她苍白脸颊滑落下來,沒入重紫华袍之中,烙印着莫思幽的心。 “……不会的。”沉默许久,莫思幽闷闷地答道,用力地抱着紫鸢,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这样,或许才能真的与她永不分开吧?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修长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眼神温柔地看着她的脸,重复道:“傻丫头,我不会离开你的。不管我在哪里,不管我是谁,你都在我心里。” 不等紫鸢回话,他已然用炽热的吻覆上她的唇,舌尖灵活地挑开她的唇瓣,在她口中追逐着,席卷她所有的甜美。他就像一团火,燃烧着紫鸢心头的不安和恐惧,让她抛开一切杂念,沉沦在他的温柔和火热里。 慢慢地,紫鸢的眼神迷糊起來,身子软软地滑倒在莫问怀里。直到她完全睡了过去,莫问才松开她的唇,却是眷恋不舍地将她搂在怀里,指尖轻柔地划过她的肌肤,一寸一寸,她的脸颊,她的眉眼,她的唇瓣,她的下巴…… “丫头……” 这样的她,脆弱、安静、又黏人的她,他怎么能放开她的手,让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可是,他却不得不放开了啊超级无敌召唤空间全文阅读! 门口出现了大祭司和居鲤大人两人的身影。 “他们攻上來了?”莫问沒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听到大祭司答了一句“是”,莫问的表情变了变,沉默片刻,他将紫鸢打横抱上床,又替她盖好被子,一面向居鲤大人仔细交代着:“过了今天,就给她用药吧,让她早点好起來。再拖下去,她的身子也会吃不消。” 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沒有片刻离开紫鸢,仿若是看不够,仿若是怕,再也看不见。 居鲤大人轻叹一声:“治身体容易,治心难啊。老臣只怕,她醒來见不到主上你,再好的药,也……” 莫思幽喉头的话一滞,喉结在喉咙里直打了几个转,却沒能说出话來。 是啊,他的丫头那么黏他,又那么倔,万一…… “这**能持续多久?”莫问看向居鲤大人问道。 居鲤大人算了算时间,答道:“最多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那怎么够!莫问眼中立时透出忧虑之色。 “主上,我们大可像从前那样,再跟人类拼一次,未必就是输啊!你……”大祭司忍不住试图劝说莫问。 “六界的存在,你以为真是谁能够改变的吗?若当真要灭人界,天庭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我们有什么能力,与三界对抗?又何苦多做无谓的牺牲。”莫问平静地说道。 这样的他,一点也不像从前,清高孤傲,睥睨天下。一千年前的冲动,在千年的埋葬之后,终于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却有些无可奈何。 大祭司还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到话來反驳。莫问做的决定,几时改变过?连紫鸢都留不住他,别人谁还有这个能耐? 莫问走过來拍了拍大祭司的肩,郑重地说:“这一次,本王又把她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别再让本王失望。” “主上……” “她还有很长的时间要度过,总有一天,她会忘记这些事情的。千万年的生命,总会抹去伤痛。我的丫头,她那么好,总会等到一个人,來代我照顾她的。”莫问哽咽了一下,沒再说话,回过头去看安静躺着的紫鸢时,眼圈已经有些泛红。 尽管他那么希望,她能够记着他,永远地记着,可是那样只会给她留下永远的伤痛,她会难过啊……他怎么舍得她难过? 可是一想到,往后的时光,他不能再陪在她身旁,他们才刚刚重逢,那么短的时间,远远不够他要尽她的美好,却就要舍弃。或许,将來还会有别的人在她身边,陪着她,照顾她,爱护她,守着她的好…… 他不甘心,却无能为力!既然不能亲自给她幸福,那也只能祝她幸福。沒有他,忘了他,她才会重新幸福吧? “看着她。”莫问最后说了这三个字,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屋,走出去之后,随手一挥,一道结界封住了小屋所有的出口。他不敢回头,只要再多看她一眼,他怕他就再也不能坚守自己的决定。 迎面的风吹着,扬起了他银色的长发,空气中的杨花,纷纷扬扬,还像他当年第一次离开的时候。 一千年的时光,她终于等到他,他却沒能守住她。 这一次,恐怕真的要放开她的手了。 ------------ 第39章 选择 大火在梦里肆虐黑暗中一点一点紫鸢看清所有的面孔 她回到了魔界当年炎火开始蔓延的时候 那个和她有着相同样貌的女人站在大火之中用蓝色的光在大火之中分开一条通道那张脸上不似前次看见的与瑘罗交手时的充溢着少女神色此刻的珠儿拼尽了全力在拯救她的族人 “娘”紫鸢想要大叫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叫不出口直到一切结束 莫问走向珠儿听她用最后一口气交代了魔境幻海里的遗孤她将自己与瑘罗的孩子留在了海底的魔蚌里 “那孩子身上继承了我与他父亲的力量她拥有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水系力量等她……长大……以她之身献祭火海能、救、魔族……” 珠儿的眼角淌出了滚烫的泪 那是她的孩子如何能不心疼但整个魔族的生存她又如何能不顾 紫鸢却是如遭晴天霹雳 以她之身献祭火海能救魔族 心口传來的惊悸让她从梦中赫然惊醒翻身坐起來下意识地私下张寻只是却未看到她期待的那个面孔身边只有大祭司和居鲤大人而已 可是他们在这里干什么 “幽哥哥呢他去哪里了”紫鸢的眼里透出质疑的色彩她的太阳穴隐隐地疼努力回忆着先前发生的事情她明明记得她是在莫问怀里的怎么会…… “你身体要紧再休息一会儿吧”大祭司平静地说道 紫鸢紧盯着大祭司的眼睛重复了一遍:“他在那里” “咳咳主上自然是有事务要处理待会儿就会回來了來你先把药喝了”居鲤大人赶紧打圆场 可是当他把药端到紫鸢跟前却被她挥手打翻 “告诉我他在哪里”紫鸢倔强地重复问着 “你到底想做什么主上有他自己的打算你只要乖乖听话好好地照顾自己这就够了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大祭司也忍不住吼了出來 紫鸢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能够让大祭司抓狂绝不简单的是她发了点脾气这种事情而已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一定是莫问发生什么事了紫鸢慌张地掀开被子下床却是脚下一软一个趔趄摔倒下去 她吃痛地哼了一声居鲤大人吓得赶紧过來扶她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倔呢” 紫鸢好像是被摔清醒了一般脑中一道闪电划过那个吻 “他对我下了**”她摸着自己的唇心头疯狂地涌來恐惧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紫鸢挣扎着站起來朝门口扑过去却一下子被一道光挡了回來她愣了愣拼命地砸了两下门终于意识到莫问把她困住了她扭过头看着一脸为难的居鲤大人和眼神复杂的大祭司发疯一样地大吼:“为什么会这样他到底去做什么了他在哪里告诉我他在哪里” 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那样强烈的不安铺天盖地而來 他想尽办法安抚她就是在等这一刻对不对就是在等着这个机会把她一个人撇下然后再一次离开她对不对她好想当着他的面去问个清楚但是身子不住地颤抖着一点力都使不上來 “紫鸢主上是魔族的君主你知道的他必须为了魔族而战可是他不想让你受到一点伤害所以才出此下策你还是乖乖地听他的话不要再折腾自己了”居鲤大人苦口婆心地劝道 “不听我不听”紫鸢捂住耳朵拼命摇头她什么都不想知道她只要他平安只要他活着 “紫鸢……”大祭司嘴角抽动有些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都是因为我都是为了我……”紫鸢却流着泪看过來喃喃地说道“你也知道的对不对” 她质问的眼神让大祭司不由得一愣这丫头知道了什么 “娘亲把我交给他不仅仅是为了让他照顾我长大而是让我长到有足够的力量成为祭品去熄灭魔族的炎火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可他却选择了征战人界他舍不得我……” 紫鸢是太聪明了那个梦告诉了她一切真相原來从一开始莫问就不是不在乎她而是太在乎在乎到用整个魔界的命运去赌只想要换她一个生的希望 可是沒有他她活着干什么呢 “你……知道你的身世了”大祭司稍感诧异这件事莫问一再嘱咐过不可以让紫鸢知道除了他和自己还能有谁告诉紫鸢还是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这句话无异于承认了紫鸢说的一切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抬起手來捂住胸口在她的胸腔里面跳动着水玲珑的力量她的身体里流淌的也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水系力量…… 只要牺牲她一个人就可以拯救整个魔族啊可是莫问他一直瞒着她 “他现在不可能带兵攻打人界他不会这么做的”紫鸢笃定地断言这让她陷入不解的困惑之中只能上前抓住大祭司一连串地问:“他还能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问題”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紫鸢知道这件事一定会伤害到他否则他不会这么对她 看到大祭司的表情居鲤大人知道她的心动摇了想要出口阻止:“大祭司……” “她应该知道这一切的”大祭司打断居鲤大人的话幽幽地看向紫鸢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告诉紫鸢又能改变什么呢或者说大祭司她期待着什么改变 紫鸢看着大祭司凝重的眼神心就逐渐地往下沉而后來大祭司说的每一句话都让紫鸢的心越加冰凉 操纵整个人界水脉之灵……真元耗尽……灰飞烟灭…… 无数的词句过滤之后就只剩下这么几个词语在紫鸢的脑海中萦绕 不不可以 绝望随着恐惧涌上紫鸢心头一股甜腥气息上涌心口瞬间膨胀得好像要炸开了 “啊” 紫鸢仰天大叫一声身上突然放出万丈光芒…… 冲天的蓝光让山门口混乱的人群有片刻的安静全都愣愣地看着那股巨大的力量 “丫头”莫问心里暗叫不好凝眸扫视眼前围攻的几人手掌紧紧握成拳头 时间不多了天地双煞只能挡住其他的小喽啰而金菱和乾清派的几个道士还有三大名门之首却都集中精力对付他这个魔君 “你们还要跟本王斗下去”莫问的手掌里黑气缭绕力量翻涌 罡胤沉声说道:“都怪我白活了这五百年竟然忘了五百年前在此地发生的一切才会放虎归山今日绝不能让你们魔族大军再有机会踏足人界的土地” “本王若是想杀你们你以为你们能坚持到现在”莫问冷哼一声 “魔头少在这里假仁假义今日我们既然敢來必然是抱了死而后已的决心尽管放马过來”唐沅厉声喝道 莫问横眉冷对冷冷说道:“好一个假仁假义当年人类为了一己之私偷入魔界损毁蚩尤之炎害我魔界遭炎火倾覆生灵涂炭死伤无数你们的仁在哪里义在哪里” 唐沅语塞一滞对于莫问说的话摆着一脸狐疑 “这……这不可能” “人类犯下的错还少吗连上天都不帮你们若非女娲从中作梗一千年前这人界便已是我魔族的囊中之物如今本王不要你们人界的疆土只需要借用你们的水脉之灵你们不感激涕零就罢了还要与本王苦苦纠缠当真是嫌死的人还不够多吗”莫问清傲说道 “借用”金菱愣了愣不明白莫思幽的意思 “呸这魔头的话岂能相信不杀了他我人界何时才能得到安宁”朱隐大吼一声举着弯刀就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他与莫思幽本就积怨已深知道莫思幽的真正身份之后更是怒从心起 然而他尚未碰到莫问的一片衣角就被击飞出数丈远 “不自量力”莫问目光一凛再次看向面前几人“既然你们冥顽不灵那就休怪本王不客气”言语之间他的双掌运气功力双臂挥动顿时飞沙走石如狂风刮來席卷天地 金菱等人如同纸片一样被吹翻在地随即被一股力道摁住不得动弹 想到方才那蓝色光芒莫问再顾不得这几人升到半空展开双臂随着两手之中空气翻涌他头顶上空慢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咧开的口子里冲天火光 “人魔结界”罡胤看着漩涡中的另一个世界眼中露出惊诧之色 果然如今的魔界一片火海万物俱寂如同幽冥地狱 随着结界口的出现思幽崖开始晃动起來地面震颤得让人心头发慌渐渐地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地底下有一条条蛟龙一般的东西在往上窜 水脉 ------------ 第40章 鸢花开时(大结局BE+HE) 随着莫问加深法术一条水龙破地而出直冲向头顶的结界之中 冷汗渐渐从额头渗出來肆意流淌布满他苍白的面颊 巨大的压力让莫问有些体力不支却是用他千年的真元兀自强撑着因而他身周笼罩的红光也越來越深眉心的火焰花纹鲜艳得好像要燃烧起來 金菱仰头看着那个身影分明能够感觉得到他是在拼着性命维系法术若当真要继续下去他只怕是…… 他要用自己的性命來换人魔两界千年纷争的结束 金菱愣住了脑海里好像突然被掏空了一般整个世界都在跟着那一个念头旋转 天地双煞对视一眼同时运功助莫问一臂之力 沒了这二将的牵制底下的人群有些蠢蠢欲动却被罡胤伸手拦住他先前的确是怀疑莫问但看到现在的情况他却不能不信了这个方法对人界和魔界來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对所有人來讲都是如此 莫问站在长空之下衣袂飞扬决绝的面色带着一丝戚容于他而言只有这样才能既保住丫头又保住魔族这的确是他最好的选择却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如果可以他多想陪在她身边他看着她长大从少女变成女人看着她那么傻乎乎地付出一切他想要珍惜的一切这一刻是如此地遥不可及 随着身体里的力量一点点流逝他知道他与她呼吸着同一天空气息的时间也越來越少 丫头…… 丫头…… 他忽然那么想念她明明才刚刚离开却还是想得要命他甚至想要收回手什么都不再管什么都不去做了只要回到她身边去紧紧地抱住她只要拥着她即便天崩地裂世界毁灭都变得微不足道 若他只为他自己一个人而活那该多好他便能将这一生只交与她一人…… 可是他真的想她想到出现了错觉吗为什么空气里突然有她身上的味道那淡淡的香气他太熟悉了 不对这不是幻觉 莫问刚刚反应过來那紫色的身影已然跃至空中沒入灰暗烟尘之中双掌对着水龙重重一击 大地顿时剧烈震颤水脉之灵倏忽坠落缩回地面所有人都被摇得站立不稳稍微距离近些的则被四散的余力震出内伤來 莫问眼前一黑一下失了支撑坠落下去踉跄地后退天地双煞及从后上去将他搀住他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却仍是喷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之内一阵剧痛地抽搐 他顾不得自己仰起头看着突然出现的紫鸢面色凝重:“丫头” 她想做什么 狂风吹动着紫鸢的衣裙她本就消瘦的身躯好像随时都会支持不住被风吹走她随着水龙落地浑身上下都被蓝色的光罩着就像一颗坠落的流星 莫问想走过去但稍微一动身上就是撕裂一般地疼痛 紫鸢与他面对面站着泪水早已不受控地往外涌声音颤抖着说:“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不会再离开我不会再丢下我一个人的为什么要骗我” “丫头……”看见她流泪莫问的心也揪了起來 “我不要你替我死我不要一个人再千年万年地等下去我真的好怕再一个人活在冰冷的世界里……如果这世上沒有你我还活着干什么我等了你一千年了每一天每一夜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來的……”紫鸢语无伦次地说着本來苍白的脸也哭得通红 “我知道……对不起……” 莫问忍不住挣开二将强撑着往前走了两步却是一个踉跄摔倒 他堂堂的魔君还从未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 可他在意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他的丫头明明近在咫尺他却无法触碰到她 紫鸢的心一下子揪起來即刻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 “丫头”莫问几乎被她扑倒在地上但是她扑进怀里的那一刻他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宁她还在他也还在他还能抱着她他轻吻着她的鬓发努力地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來证明这都不是幻觉 这是他的丫头啊……他爱到骨子里疼到骨子里的那个丫头为了她这一千年的囚禁又算什么 “我不要你死幽哥哥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你说过我会一直在你心里所以我会陪着你的只要你在我就一直在”紫鸢在他耳畔轻声说 莫问却听出了诀别的意味有些惊慌地抓住她的胳膊:“你要做什么我不许你做傻事” 紫鸢笑了笑泪水还停留在唇角的小酒窝上 “我都等了你一千年了这一次你也等等我好不好” 她记得魔境幻海的梦中妹姝说过她是神魔之体是跳脱六界之外的存在在她身上会发生些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就连死也是一样 与其眼睁睁看他死倒不如让她去赌 “不要……不要……”莫问心里涌出惊恐和不安或许他终于明白曾经的一次一次紫鸢是怎样的心情看着他离开接受他不再回來的事实一年前日复一日地等待着……原來是这样的无助和绝望 “丫头不要” 她却是眷恋不舍地放开了他站起身來在他的视线里慢慢的后退着她仰起头看着那巨大的漩涡漩涡背后被火光充斥的世界是她的终点 沒想到有一日是她选择了放开他的手 嘴角绽开了凄清的笑容 她纵身飞向那烟尘滚滚的漩涡听到他传來的呼唤声刚刚止住的泪再一次决堤她不能回头啊她不能让他替她去死否则她就真的失去他了永远地失去了 她想要自私一次不要做痛苦地活着的那一个 浑身的蓝光逐渐将她吞沒她展开双臂捻起指诀慢慢地化作一颗耀眼的如同星子般的光沒入了火光之中…… “丫头” 莫思幽拼尽全力却也无法撑起身子他追不上她只有心随着她而去尔后眼睁睁看着那一团蓝色光芒铺天盖地席卷了橘黄色的世界那是紫鸢蔓延开的生命像花火一般绚烂地绽放她仿若就是魔境幻海里那一片紫色的鸢尾中最美的一朵用尽了生命去盛开 为他盛开为他死亡 一滴水落下來落在了莫问的手掌里他麻木地摊开手看着那晶莹的水珠随后倾盆大雨落下却也未曾将它吞沒这是她的泪吗还眷恋着他掌心的温暖 一滴泪挣脱眼眶落进他自己的手掌和那滴泪融合在一起发出冰蓝色的微弱光芒 丫头啊…… 念着她的名字他的世界旋转着陷入黑暗 耳畔有声音 那是多年以前那个小女孩追在他后面拽着他的衣角一路跌跌撞撞 “师傅等等我” 她在他身后从未看见他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微笑 【ed】 等我 又是这两个字从黑暗中传來让他的心陡然一惊 那一日她说的话一字一句竟是在耳边盘绕了这么多年 “我都等了你一千年了这一次你也等等我好不好” 深入骨髓的痛让他倏忽睁开眼搁在唇边的玉笛停下了缠绵旋律他垂下手眺望着脚下蔓延的紫色花海心里又升起了悲凉 身后传來脚步声 “是第两千年了这里的鸢尾花又开出了这么多”女声响起慢慢地向他靠近直到停在与他并肩的水畔 风吹乱他银色的发却无法扰乱他停留在水面的视线 水下有紧闭的魔蚌蚌壳含着的是她流下的最后一滴泪 “她会喜欢的有它们陪着她她就不会寂寞”他淡淡地说眼里却尽是温柔 妹姝闻言莞尔一笑看向身边的男人:“你不也每日來陪她吗”顿了顿她更轻地问道:“你真的相信她还会回來吗当年你翻遍整个冥界都未见她的魂魄兴许……” 莫问抿了抿唇脑海中想起的是很多年前她抱着他对他说:“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单的” 她说过她会一直陪着他 她说过她要随他去无争无扰的地方过两个人的生活 她说过她还要给他生孩子 她说过要他等她 “会的她会回來的”莫问喃喃地说着眼里涌动的银光说不清是心酸还是苦涩 她真的还会回來吗他不敢在心里问自己他只是麻木地等着年复一年的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 原來曾经的曾经她就是这样地等着他现在他终于知道这是多么的痛苦和绝望这希望拖着他不让他死也不让他好好地活 莫问转身沿着开满鸢尾的芳草甸往前走去 忽然有水滴落在他的额头 他停下脚步愣了愣 魔境幻海之中从不会下雨可是绵绵细雨真的下起來了一丝一缕落在他脸上像极了温柔的亲吻 蔚蓝湖底魔蚌缓缓地张口蓝色光芒升起刺破水面 随之而來的还有一声啼哭仿若在说等我 【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