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卷 ------------ 第一章 翩翩仙客(1) 更新时间:2011-10-13 云雾遮绕,彩霞深闭,从来都是这般,一副静到穷尽的样子。 一名仙童捧着一叠簿子绕过神殿西径踏上另一条小路,一路幽静,一路清冷,永远都是那样沉寂寡言,看不出一丝别样的情绪。 然而在一只脚踏入内殿,一张红纸条却格外的醒目。 “出寻,莫念!” 四个字却看得仙童恐彻,眨眨眼,再揉揉眼,终于相信了一个不可争论的事实。 他的主子司命神君什么都顾不得私自下凡,往走人界,只因他口口声声说的:寻个得失! 手捧的簿子哗啦啦落得到处,仙童也顾不得一一拾起,撒腿跑了出去。 *** 醉仙楼是锦江城最大的一家酒楼,一位白衣临窗而落,泰然的凝望着城镇街道,一片繁华落幕,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最大的奇景要数酒家对面那名满锦江的百花楼。 一切白衣自看在眼里,却依旧是那般寡淡疏离的姿态,让人不自觉的便以为这便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仙客。 小二恭敬的奉上一壶陈品佳酿,心中感叹:这世上真有这般如仙似玉的人儿,仿似从画里走下般。 转身,还偷偷的回头,暗自惊叹一番,当真是想多看几眼,又怕自己的肉眼凡胎一不小心亵渎了那人的美。 轻轻戳了一口杯中的佳酿,白衣难得的轻蹙眉头,这人界的佳酿果然比起百花酿要次了很多。 修长的指尖随意拨开那一壶陈品佳酿,只淡淡一句:无趣! 那声飘在风里,若不是小二一直在边边儿偷看,他也不会发现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客也有性情的一面。 “失火了,失火了!” “百花楼后院失火了,快救火!” “这火起得太突然了,里面的人怕是都被困住了吧!” “哎!真是可怜了那些花容月貌的姑娘,逃不逃得出来还成问题呢?” 秀眉微蹙,白衣淡淡望向对面,刚才还是一副花天酒地,却只片刻便成了火海。 浓烟从百花楼里股股冒出,到处都是奔波救火的人儿。 目所及处,后院已被熊熊大火围得水泄不通,吵闹的人群,围观的人群,大街小巷都沸腾了起来。 那些花容月貌的姑娘早已吓得破胆,直冲冲的往外跑,哪还顾得了别人,怕只有她是真的肯伸出手来帮别人一把。 火海深处,一个青衣小丫头狠命的拖着一个人往火海外跑,燃烧的横木打在她的身上,似乎并未给她造成太大伤害。 咬咬牙,小丫头继续拖着身后的人,把她一点点摞出。 “咦!”白衣轻轻发出一声低语,自然道:“原来是个小妖!” “有人出来了,这么大的火,还有人生还,真是奇迹!” 有人上前一步拉开了步出火海的两人,小妖一身残破得不成样,呼哧呼哧的吐着口中的烟尘,却还不忘问上一句:“姑姑可好?” 蓬头盖面,女子只是大声的呼喊起来,“她是妖,她是妖,她放的火,杀了她,杀了她……” 她倒退着,挣脱小妖的手,眼中只剩惶恐。 那一瞬,仿似一切都静止下来,甚至是那个救她的小妖都无从举措,呆呆的跪在原地。 随之而来的是一群抄着木棍的人,四面八方赶来,狠狠打在小妖的身上,凶神恶煞,那些人当真是要把她置于死地。 小妖缩成一团,任凭那些木棍脚尖落在她身上,只有口中那断断续续哭泣的声音否定了那些人口中的观点。 “我不是妖,不是……” 死死的蜷成一团,她不过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与众不同,却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妖,她们都不信她,这时就连一直护着她的彩云姑姑都唾弃她。 抱着头,默默的承受着周遭的拳打脚踢,若是当初那会儿,彩云姑姑怕是拼劲了力气来保护她的。 只是这会儿,她也背弃了她,口口声声说是妖,若当真她是妖,可她却从来没有伤害过她呀! 未想及太多,身体便不由得一轻,小妖抬起头来,恍恍惚惚环顾四周,周围的叫嚣越来越远,尽管他们不甘,但还是啧啧惊惊的四散开。 小妖抱着瘦弱的肩膀,直睁睁的看着忽然站在自己眼前的人,那人仿佛从天上来,踩着天光,披着霞光,一身白衣仿佛浸在那金色的光里,无可挑剔的脸庞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他说: “莫怕,我不会害你!” 他的脸透出虚幻的美,宛若九天之上的仙人。 轻启的唇瓣流溢着水色的光泽,那声仿佛是来自遥远的云端,被暖风吹化,小妖目瞪着,生生被他的风华所震撼。 这样的人该是神仙的吧,那么美,那么温柔,那么高贵,当真是来自九天之上的。 紧闭的牙关缓缓松开,只余唇边一排小小的牙印。 遥风被小妖的表情逗得笑了,这是怎样的眼神,明明是蓦然的害怕,却依旧还倔强的扬着小脸,露出冥冥之中的期待与神往。 忖度一番,遥风终是轻轻伸出手去,若璞玉般晶莹剔透的指尖静静落在小妖的头顶,淡淡重复:莫怕,我不会害你! 一股冰凉温柔得如冬日暖风般的轻柔从她的头顶一直传到脚底,那一双温润如水却又带着淡淡疏离的眸子若一道久违的光,悄悄落进小妖的心里。 “无论是谁,总会遇到生命中的那个人,遇见了,便要紧紧的抓在手中。” 曾经那虚度的无数年华,有一种温暖如养分般滋润着她,梦里的那个声音是支撑着她坚持下去的唯一。 那时,他不知道,那一句莫怕在很多年后会带给她怎样的苦郁辛酸,若早猜到结局,他定然是在心里细数,宁愿一世一生不相遇,也不愿带给她生生世世的纠缠。 仿似得了某种指令般,小妖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去抓遥风的指尖,却又在双手相触的刹那猛然收回。 遥风一怔,莫不是刚才那般的对待让她心里再也无法信赖任何人了么? 但很快遥风便发现不是这小妖不信任他,而是―― 在身上拼命的擦拭,尽管衣裳又破又脏,但她还是顽固的相信手上的灰尘会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当那瘦弱的小手轻轻落进那白皙的手心,小妖的唇角终是展露一个优雅的弧度。 “离开这里,找个好歇处吧!” 柔滑的指尖轻轻松开,一块润泽通透的璞玉替换了小手指尖微量的温度。 望了碧空湛蓝,遥风暗暗失笑,自己何曾哪般这么爱管闲事了。 这妖来历不明,尽管自己身为司命神君,却依旧无法一眼看穿这小妖的身世。 这不明不白的小妖,他还是少管为妙。 怜惜的看了小妖最后一眼,遥风挥袖离开。 想来她手中有一块价值连城的璞玉,换了钱,也是足够换一个清净之地的吧! 出了城,念起口诀,天边飞来一朵祥云,若再不回去,怕是会扰了本不想干的人吧! “你还不走,跟着我做什么?” 迎风而立,遥风语气颇淡,他好心帮她一把,这小妖难不成看着他好心还要索要一些什么么? 妖就是妖,不可教也! “让我跟着你吧,带我走好不好?” 小妖可怜兮兮,一双琥珀的眸子泪光楚楚,盯着他看了好久。 “不可能,不是给了你一块玉么!” 眉,微微蹙起,狭长的眼眉露出一丝不耐烦。 冷淡的话语气颇硬,这小妖还真是贪得无厌,好心帮她一把却成了行善者么? 殊不知,他是神,还是难得一见的上神,怎会让一个妖降了他的身份。 淡淡的转过头,遥风冷冷的注视着小妖,只希望她知道适可而止才好。 “那我把玉还你好不好,带我走。” 手心紧紧的握着璞玉,毅然的递过去,言语里是无以言表的坚定与执着。 耳边依旧是那淡淡的叮嘱:“无论是谁,总会遇到生命中的那个人,遇见了,便要紧紧的抓在手中。” 所以不想放弃,不愿离开。 ------------ 第二章 翩翩仙客(2) 更新时间:2011-10-15 “那我把玉还你好不好,带我走。” ——手心的玉佩在光里闪烁着润心的色泽,映出小妖愈发可怜的脸。 嗬!这小妖真是异想天开。 负手而立,举止眉目间,是掩饰不掉的轻蔑与生分,这小妖倒是心直口快得很。 “给了你就是你的,返回天宫,我万不可带上一只妖。” 颇硬的语气愈发夺人,小妖僵硬的手臂迟迟的举在空中,凝视着眼前脚踏祥云,风华绝代的遥风,煞是期待。 他是神,跟着她便有了庇佑。 她当真不是想要他的玉,真真儿是想不再受到欺负,她才会那么拼命的想要跟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 “早知这般贪得无厌,倒不如让你随身自灭的好!” 冷笑轻颦间,是极度的轻视与寡凉,他自己已是无暇顾忌,带着她只会成为拖累。 小手静静的举在空中,如冬季的一枝残梅,只有那块晶莹若透的玉闪烁着莹润的光泽。 倔强的咬着下唇,小妖眼里盈出了泪,却硬生生的在眼里打转转,一副委屈至极的姿态,骨子里又透着一份不服输。 他挥袖,淡淡的讥讽:“我是神,你是妖,仙妖殊途,不可能。” 淡淡的眉眼,隐不住的一抹淡漠疏离,转身欲离,却在那一夕间,袍脚被一双小手紧紧拖住。 “……大神……我不是妖,不是的……”小妖断断续续,顿然慌神,手里紧抓着那块玉,拉着他的袍脚愈发委屈,“我只是有些不同,本来我只想帮姑姑的……那个影子想要伤姑姑……然后我就瞪他……起火了,我不知道怎么起的火……还有……还有身体一直就是这样……小小的,我也不知道……” “你叫什么?” 无视了大篇幅度的长论,古井无波的眸带着一丝不期然的烦躁。 这小妖的表达能力真是糟得一塌糊涂,颠三倒四,若真是要说个所以然来,应该是这样的吧! ——她异与常人,身世未知,后来被姑姑收留,而后为了救姑姑不觉间令后院失了火。 刚才那个女人那般指责她,或许就因小妖救她时触动了某种禁忌,被她看见,才误认为是这小妖放的火,只是—— 慎重的看她一眼,遥风依旧一无所获,却是发现了一件极为稀奇的事。 有人在这小妖身上加了一道封印,这封印极其古怪,就连他都险些没察觉到。 “大神,我……我没有名字……” 小妖满脸的期待,就因这位大神想要知道她的名字,一边希冀,一边想要如何才能留在他的身边。 遥风似有若无点点头,心中有了一番思量,无论是谁在她身上施这道封印,怕都是为了保护她的吧,忘记卑劣的出身,如个常人般正常的生活。 可是那人却忘了,这般始终不变的身形倒是令她更容易遭到常人的抵触。 “……大神……”犹豫着,小妖小心翼翼的蹭起身子,心中还在为这般打扰他的沉思而找个正当不为过的理由。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来着?” 颔眉,波澜不惊的声音却生生惊得小妖一震,再度咬起了唇,语气紧张而迟疑。 “大神,我没有名字。” 秀眉蹙紧,遥风心中思量,这小妖这般糊涂,竟连自己的名字的都忘了么? 还是那个人……当真是为了什么在她身上做了这么多手脚,费这大力气。 “以前姑姑叫我痴儿,姑姑不要我了……我……我不想要那个……名字了……” 声音越来越沉,越来越小,这般语调不像是说给遥风听,倒是是在给自己提一个醒。 痴儿?贪,瞋,痴,这个名字不雅! 秀眉凛得更紧,想着这小妖不喜欢这个名字也是当然,更何况她曾那样拼狠的伤过她。 “……大神……”小妖拉拉遥风的袍脚,认真得急促,“我不是恨姑姑,可是那个名字……姑姑起的……以后叫那个名字我也不……也可以叫的……” 一边观察着遥风愈发冷锐的神,一边想着是否是她骗他,忘恩负义惹了他不高兴。 “痴儿不好!” 淡淡的语气,转眼看着跪在脚下的小妖,心里思忖着,这小妖平日里是否就这样,混乱到一塌糊涂的逻辑能力,真是令人费解。 又不得不在心中为她那颠三倒四的表达暗暗理顺,颠倒过来,该是—— ——本来她是没有名字的,姑姑收留她时,为她起了个名字,唤作痴儿(令人惊叹的创作能力),后来姑姑抛弃了她,因为难过所以想要忘掉那个名字,但又怕他认为她是忘恩负义的人,虽然她抛弃了她,但毕竟对她有恩,所以继续叫那个名字也是理所当然。 “呼——” 长长的运了一口气,遥风轻轻提起袍脚,退了一步,冷硬依然: “痴儿去个病便是知,知己知彼,知心知性,以后便叫知儿吧!” 这个名字正好衬她,既满足了她的愿望,丢掉心病,又不会被自认为忘恩负义之人,知,尚好。 琥珀色的眼睛恍然一亮,刚才还在担忧这位大神是否因她骗他,还要忘恩负义而讨厌她,离开她,现在看来—— 小妖抿起嘴笑,顿然脸上晕起两片粉云。 “……大神……”小妖从地上站起,畏畏缩缩,半响,才清清楚楚听见她想要表达的意思,难得的表达清楚一回,却惹得遥风生生不快,她说: “大神,做我师父可好?” 他铮然蹙目,挑挑眉,一脸的愠怒,只因:“仙妖殊途。” 撅起的唇角是数不尽的委屈,“不做我师父,那我做你徒弟好不好?” 无奈的表情,这小妖的逻辑力实在是—— 若真做了他师父,首先教会的该是怎样正常的与人沟通。 没有回答,倒是那眉眼中冷冽至极的神诠释了一切。 她最终还是被他抛弃了,挣扎这无数年,任由身边一个个人讨厌她,嫌弃她,最后离开她。 莫非她真是妖? 耳畔回响着那些恶毒的言辞,还有姑姑那绝情冰冷的话,不知觉间,大颗大颗的泪如珠子般溢出眼眶。 滚烫的泪偷偷攀上他微凉的指尖,在他心上轻轻划上一笔。 以至于很多年后,他站上冰冷的渡魂涯,还轻轻的问着自己: 若当初他的心再冷上一些,结局还会不会如此悲凄。 “我是仙,断不可带你回天宫,蓬莱仙岛终年灵气葱郁,在那专心修炼,有朝一日修成正果,也算摆脱了你的身世。” 举目远眺,像是真真儿透过那厚厚云雾望到蓬莱仙岛,这般糊涂的小妖若真是放任着,恐怕也不会有个好去处,甚至会被误入歧途。 权当是施善吧! 小妖狠狠点头,他是真的收留了她,泪痕楚楚的脸,宛若一朵幻美的奇葩,在风中咧咧绽放。 ------------ 第三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1) 更新时间:2011-10-15 云蒸霞蔚,仙气缠绵。 花鸟四处,霞光旖旎。 常年都是如此甚好至极的灵气环绕四周,蓬莱仙境似沉睡的婴儿般吸取着母体的养分。 这般如此养生的地方,不得不说是天下唯独秀美的绝色佳境。 散了祥云,遥风信步而去,四周山水若从天上泄下般,一眼竟望不到尽头,乍眼一看,当真是从那九天之上泼洒而下,透过层层浓云,漫游在这甚好山幔。 “神君!” 四处娴静,除了莺鸟啼鸣,深处还遥遥传出一个声音,循声觅去,却在高矮的丛林后闪出一个青衣童子,目光清亮,头发紧紧的盘在头顶。 是阿叶! 从草丛中蹿出,阿叶毕恭毕敬站在遥风的面前,合十躬身。 “你师尊呢?” “回神君,师尊出去了。”小心的抬起头,偷偷睨了一眼遥风,再偷偷瞄了一眼躲在他身后的孩子,最后再小心的把头低下。 实在是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下,就连四周鸣叫的莺鹊都被那诡异的气氛围绕。 “……神君……”想了想,再偷偷的瞟了一眼遥风的眼神,阿叶终是受不住那寡淡冷冽的神,低声道:“师尊说如若神君来了,便到静尘池等他,师尊修炼完了……便回来……” 一句话说得战战兢兢,生怕惹了某人不顺心,一不小心便制造个小小的动静,最后还要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童日日夜夜不停不息的忙碌个七天半月。 “修炼?”水色的唇瓣轻轻抿起,语调被悄悄拨高。 “……师尊是这么说的……”阿叶低低重复,背上已凉了大半,又似乎想起什么,有意的补上一句,“师尊的话,阿叶一个字都没有改。”所以,一切都不管他的事。 “恩。”随意的轻轻应声,倒是阿叶不知该怎么办了,这究竟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真真儿平安无事。 “知儿。” 淡淡唤着,再从身后把她拉出。 “……神君……”回答得极细,知儿蹭蹭手乖乖的站在遥风的身前,这么叫该不会错的,刚刚他也是这么叫的。 “往后你便留在这里,专心修行,有阿叶与他师尊在,就算其他修为高的恶妖也不敢近你丝毫。”那些神仙更是不敢靠近,有谁能和这玩世不恭犟得要死的青洛对着干的,除了青丝。 阿叶在心里偷偷的点头,自己的师尊强大固然是值得自豪的,再偷偷睨一眼遥风,心里不紧不慢嘀咕一番―― ――放纵这三界六道,除了遥风与青丝,他师父还真定没怕过任何人。 “大神,那你呢?”知儿天真的凝视着,他把她放在这里,是不是就不管她了。 “自然是回天宫。”淡得出奇的声音,无喜无怒,听不出一丝情绪。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大神?” “呃!”难得的一怔,却依旧是素来的古井无波,“不见甚好!” 果然他还是讨厌她,嫌她是妖。 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生生让知儿感到害怕,却依旧扬起头,不肯放弃,“……可是……可是我是想要……”结结巴巴的话,似乎沉淀着一丝忧伤,大大的睁眼,终是脱口而出:“想要再见到大神的。” 沉默,就连一旁的阿叶都不得不再次掉下汗珠,心里暗暗嘀咕,这是哪里来的丫头,敢这么对司命神君讨价还价。 是活腻了吧! 广袖轻拂,转身,遥风微微顿了顿,不期然冷笑。 无非是一只妖,还是一只语无伦次糊涂透底的妖,有什么资格来决定他的去留。 “大神…....你的玉……” 小心翼翼的伸出小手,怯怯的停在空中,一块温润的近乎透明的美玉静静的躺在那白嫩嫩的手心。 这玉不是她的,大神已留她在这里,这玉当然是要还给他的。 一丝不耐烦,却在眉目锁起的霎那从额间流溢出一道危险的光。 “大神……”看了看手心的玉,又紧盯着那道如璞玉般高贵,如冷松般挺拔的背影,颤巍巍的开口,却又透着几分认真,“我不是贪得无厌的小妖精……” 粉嘟嘟的唇委屈的至极的瘪瘪,眼中的泪又险些掉落下来。 隐匿袖中的手指一根根扣起,半响,才从那水色的薄唇中淡淡一句:“不必,给了你便是你的,好好收着。” “哦!” 轻轻的应一声,仿似得了指令般,落在空中的手缩得极快,把玉往怀里紧紧一塞,又再仔细掂了掂,确定这块玉被藏好后,知儿再度抬起了头。 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得一直在一旁被视为空气的阿叶掉下巴。 原来她不是想要真心把这块玉还给遥风神君的,刚刚还一副你的东西我不要的表情,当真是伪装起来的么? 阿叶不知道知儿是真的想要把东西还给遥风的,又怕遥风一走之后就真如话里般真真儿不再回来了,至少留下一个他随身之物无聊时睹物思人,总好得过天天望着那高高在上的九天发呆的好。 所以,眼里才会有那么真真切切不舍的情绪。 听见小妖乖巧的应声,不再多言,遥风终是踏云而去。 那望尘莫及的高度,她该是如何才可以到达。 知儿轻轻的咬起唇瓣,耳畔回响着遥风的话―― “蓬莱仙岛终年灵气葱郁,专心修炼,有朝一日修成正果,也算摆脱了你的身世。” 粉润的脸泛起丝丝笑意,他是不是在暗示她好好修炼,以后才可以修成正果,成为仙人,那样才可以留在他的身边。 知儿禁不住认真点点头,他话里的意思应该就是这般,原来大神是希望留她在身边的。 心中又一念道:“有阿叶与他师父在,就算其他修为高的恶妖也不敢近你丝毫。” 在心中再狠狠的点点头,异常肯定刚才那自鸣得意的观点,他当真还是关心她的,怕她受到别人的欺负才把她带到蓬莱岛。 忍不住的呵呵傻笑,小手还不自觉的抹上怀里的玉,痴痴的异想天开。 还好这些某人不知道,否则,这蓬莱仙岛当真是要面对频临危险的地步。 **** 仙气浓郁,缠绕着一方天地。 清静素淡,浸透着一片境地。 从来都是如此清静,随了遥风的心,却在别人看来硬生生的觉得萧凉了些,就连往来的仙童都是极少难见。这番景地难免不被众仙友认为是不景气。 所谓不景气便是他们口口声声的落魄与萧凉,其实平日里偶尔还是会有几个仙友登门拜访,但都被这位冷漠至极的神殿主人拒绝了回去,不多时便闹了个傲慢自大的名声,只有屈指可数的人认为他是真真儿不喜欢热闹,而不是端着一个大神的架子清高自傲得紧。 “神君!” 拍拍颤巍巍的胸口,仙童终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恭恭敬敬的站在遥风的身前。心里只想着,他方才下界,最好不要被天帝知道才好。 径直从仙童的身边走过,依旧是那种极其淡漠的语气: “阿启,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去抄心经百遍,只许手写。” 头脑里只是哐当当的直响,刚才明白被罚的理由,耳边又淡淡一句: ――阿启,下次要等我走了再想。 额上已是汗珠密布,还不忘转了身毕恭毕敬的虔诚一拜,无语。 待遥风走远,才一扶额上的冷汗,散开苦色的神,暗自嘟囔:定是有谁惹了神君不快了,否则――他该是抄心经十遍的。 司命神殿殿规第一条:凡前来拜访的仙客,扰了他清修,失职者,罚抄心经十遍。 绕过大殿踏上另一条小径,有人正晃悠悠的品着杯中的百花酿,醉醺醺道: “唯我独醒,唯我独醉,难怪你要整日浸在这里面,当真是要寻个得失才可罢休么?” 半栖着眼,唇边拉开一个浅浅的弧度,遥风淡淡:“……与你……有关系么?” ------------ 第四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2) 更新时间:2011-10-17 半栖着眼,唇边拉开一个浅浅的弧度,遥风淡淡:“……与你……有关系么?” 纵使天大的事,都是这般寡淡轻欲的姿态,从容的眉眼间却掩饰不掉那甚久以来的得失。若是有人问起他,遥风总是摆着一个与你无关的姿态,拒人与千里之外,莫非是与他有着深交,否则任谁也看不到这副冷然清高模样下藏匿的那丝伤。 “哎!” 眩晕晕的晃着头颅,再倾倒入一杯仙酿,便卧在那一方天玄镜上,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 遥风手心翻转,一个白色的玉瓶便直直的落在手心,继而拉开瓶环,自饮几口,再看了一眼醉醺醺的子白,顺口脱出:“你这大神不去守着你的仙宦册,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如此随性而为,若是其他仙友瞧见,当真是要瞪得眼珠子掉下来。平日里遥风虽清高自傲,却也遵守着本分,行为举止斯文得当,哪像这会像个粗人般自斟自饮,一副痞子气。 “哦!”子白栖开一只眼不在意道:“也不知哪个手下的弟子慌慌张张跑来给我一张字条,既然人家如此信我,当然是要礼尚往来的好。” 随后还不在意的补上一句:“顺便讨个酒喝!” “想我这司命神殿穷到了极点,酒倒是多得是。”扔过去一瓶未开封的仙酿,遥风轻轻倚在了身后的檀木桌上,心不在焉。 “……” 无话可说,饮了一口,子白终是再也忍不住,“去了这趟,想找的找到了么?” 寡淡疏离的神微微挑了挑,遥风晃着手里的瓶子,虽不想过多纠缠此事,但遥风还是认真的道:“没。” 听不出失望或是落寞,只余唇边那浅浅勾起的线条,透着一丝淡凉。 想象中的回答,子白还是微微惋惜的轻叹了口气,大口灌下仙酿,还未品出那浓烈的酒香,便觉得喉里一阵火辣辣的烧。 “还去找么?”期待着遥风的回答,耳朵竖起老高,生怕听落了一个字。 “不知道。”淡淡的回答从那水色的唇瓣里化出,指尖一弹,手中的玉瓶便被抛出去老高,落在那面天玄镜上。许久,竟听不到一丝碰撞声音,想来那天玄镜与人界相连,定是穿过天玄镜到了人间。 没有了话题,内殿竟出奇的安静,纵身一跃,如飞燕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遥风躺在了那根红色的绳索上。此绳名为姻缘线,是月老所独有的东西,用它来捆绑众生的姻缘,平日里月老可是对它宝贝得很,也不知这会怎么到了这司命神殿。 “得便是失,失便是得,这样岂不是很好,何苦要去寻那得失,自寻烦恼。”平淡的语气隐隐透着几分凄然。 “阿启那孩子挺不错的,一心为你着想。”话题转得奇快,再谨慎的睨了一眼那红绳上的遥风。 “是难得的好孩子。”看了一眼子白,又淡淡提醒着,“好归好,莫要与其他混为一潭了。” 这人就是这样,一根筋,脾气犟得要死,脾气来了任由谁都拉不住,这点倒是像曾经的他,只是―― 曾经那个踌躇满志、威风凛凛、乐观洋溢的司命神君到底哪里去了。 磨了这么多年,这般虚度清平的日子到底何时才会是尽头,莫非真要寻到那得失方可罢手! **** 遥风走后,知儿一直痴痴的望着那高高九天,想着若到了修成正果那天,她会以怎样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 星辰满天,若洒开的粒粒碎钻,一颗颗亮得逼眼。 这般亲近的看天空,当真是一种享受的姿态。 郁葱葱的草丛,圆了一里,琼花树林里依旧是那叫嚷的鸟雀,躺在浸满夜露的草尖儿上,知儿直直的朝着空中伸手,那般耀眼的星星若是能摘上一颗放在屋子里那该多好。 一点星光越来越近,仿似从天穹垂直落下,落在远处的草丛,知儿看得怔了,翻身爬起就往那草丛跑,蹲着身子在草丛里左翻翻,又找找,终是在一处僻静的草丛里捡到一物。 “咦――” 这是什么东东! 小心的捡起来,瞪着一双琥珀的大眼睛左瞧右瞧,才瞧清这是一个白玉做的瓶子。再小心的把鼻尖凑近瓶口,狠狠吸了吸。 一秒钟的停驻,狐疑着瓶里的东西为何物,知儿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眼泪花花直冒。 摇了摇瓶子,再伸出一根手指扣进那小小的瓶口,蘸了蘸,再放在舌尖舔舔,顿时唇齿间抿出一股清淡的酒香。 原来是装酒的瓶子,酒虽然不好喝,瓶子倒是好看得发紧。 爱不释手,将瓶子小心的收入怀里,知儿站起来便往回走,却在起身撞到一人。 抬起头来看,这人半躬着身站在她的身前,一身酒红的衣袍在夜色下猎猎的飞。 “你是谁,要做什么?” 隐隐戒备的目光在夜色里生出几分隐恐,大神虽说过这里是神仙的地盘,妖精都靠近不了,但心中还是一阵害怕,生怕那个外出修行的神仙没有回来,然后一些妖呀魔呀抢了他地盘。 左右顾了几眼,确定这周遭没有别人后,他终是坦然的直起身子,趾高气昂的样子,“我是谁,我倒要问问你是谁,跑到我这蓬莱仙岛鬼鬼祟祟寻什么来了?” 低转着眼珠,知儿恍然大悟,惊讶的开口,“这岛是你的呀!”又想了想,摇摇头,慌张张起来,“不是,我是说你是这岛的主人……” “不,我要说的是,我……” 结结巴巴,语无伦次,青洛眉头一挑,心中已有了一番计量: 这小妖该是阿叶口中所说不知天高地厚糊涂得紧的小妖吧! 洋溢着一丝笑意,托着下巴打趣的盯着连话都表达不清的小妖,暗暗点头,果真如阿叶说的那样,糊涂得紧。 “你在草丛里捡的什么?”命令的语气不容反驳。 “……这个……”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东西交给他,这岛毕竟是他的,瘪瘪嘴,知儿不舍的递过瓶子,失落落道:“给你。” 小妖挣扎不停的表情着实逗得青洛笑了,只淡淡看了那瓶子一眼,蹲下来,“我是问你这是什么?” 小手紧紧捧着手中的白玉瓶,认真的道:“装酒瓶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配合着肢体语言,知儿腾出一只手直直指向那缀满星辰的天空。 这小妖着实有趣,青洛理开袍脚,坐在了地面,直勾勾的盯着小妖瞧,不觉间噗嗤笑出了声。 把瓶子往青洛手中一塞,知儿退后绞着手指,急切切辩解:“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手肘衬在膝盖,手心托着下巴,青洛连连点头,却不乏眼中的逗趣笑意。 “你相信我了。”知儿天真的眨眼。 再次诚恳的点点头,把瓶子还给知儿,指向她,“那你又是谁?” “我是知儿。”望着青洛那浸在月色里的脸,淡淡的光衬着如白玉雕琢的脸,异常的美,又带着几分妖冶,和遥风的清美全然不同。 “到我这里干什么来了,是不是偷东西?”虽知道知儿的细故,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捉弄一番,好久都没有见到这般有趣的小家伙了。 “没有没有,我没有偷东西,是在找这个瓶子。” 举起手中的瓶子甚是无辜,她刚刚确实是在找这个东西的,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就走了这么远,望了望四周,一片琼花林浸在淡淡的月光里,像抹了一层白霜。 “东西找到了,然后呢?” “……然后……然后……”无端的咬着唇,可怜巴巴的盯着青洛,说不出话。 “该不会是妖界派你来刺探军情的吧?”故意的拨高语调,眉宇轻佻,面显铮然之色,惊得知儿下意识的再退了一步,狠狠的摆起手来。 “不是不是”再狠命的摇摇头,恳诚道:“大神师父让我在这里――修炼。”修炼两字说得极重,生怕青洛把自己当成来抢他地盘的坏人,还不时的补一句:“阿叶知道的。” “大神师父?修炼――”拖沓的语气愈发轻佻,眉眼间滤起一丝疑惑,貌似与阿叶说的有些不一样,但怎么也不肯相信那个淡薄清平的遥风会收了一个徒弟,还是糊涂得彻底的无名小妖。 莫非他转了性! “大神不让我叫他师父,可是我……” “你手里拿着什么?” 老老实实的把手伸出去,那块玉静静的躺在知儿的手心。 瞪大眼,带着几丝不信,又确定般的从小手上拿起玉对着月光照了又照,像是要看出某种蹊跷,半响,才惊魂未定的递回那摊在半空的手心。 “这个也是那大神给的?” 认真的点点头,小脸上期待满满。 “他叫遥风,他是你师父,那我就是你的师叔,以后要叫我师叔,知道么?” 顺水推舟,青洛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狡黠若狐。 原来大神是叫这么个名字,又转念一想,无奈的露出眼里的苦色。 “……可是……可是大神不让我做他徒弟……” “这个是遥风最宝贝的玉。”青洛指着知儿手心的玉,一字一句,“所以做他徒弟是当然。” 知儿眨眨琥珀的大眼,几思费解,终是乖乖的点点头,笑了起来。 “大神说不做我师父,可他没说不要我做他徒弟呀!” 青洛险些倒栽下去,这个小妖,当真是听懂了么? ------------ 第五章 韶华不识愁(1) 更新时间:2011-10-18 泉山玉树,云遮雾绕,溪水潺潺,莺鸟啼鸣,好一处春意盎然的仙境。 终日都被笼罩在那薄薄的仙气里,纵使四季交替也只看得到一片浓浓郁郁的春色,没有四季。此处常年花开不败,莺鹊不息,交织着一片盛好的天地,单凡人只要看上一眼,便真真儿被它吸引,再也不肯走出去。 天边刚拉起一条长长的彩带,如仙人的指尖在那清空上轻轻一划,一副绝美的阳光出浴图便应运而生。 穿过重重的迂回长廊,却不曾找到一条绕出去的路,清秀的眉宇烦躁的锁起,却依旧不肯放弃,绕着花亭碧水继续那重复无数遍的小道。 “……刚刚……明明……是从这里走过去的……”眉锁得更紧,四顾一番,却看见那颗桃花树依旧亭亭立在一方静水中,风吹来时,独数一支,在风里沙沙作响,颇有耀武扬威的味道。 眨眨眼,再眨眨眼,确定了这颗桃花树正是最初不知看过多少遍的那颗时,粉润的小嘴终是气呼呼的撅起老高。 想来,她一直是在绕着这里转圈圈。 小手轻轻的放在额上,仰起头来,阳光觅过薄雾刺得她睁不开眼。 “真是个笨丫头!” 轻颦间是隐不住的嗔怪笑意,知儿怔怔看他,脸上一抹笑容瞬间展开: “师叔!” “真不知遥风怎收了你这样笨拙的徒弟?” 嘴上虽是絮絮叨叨透着一丝怨艾,但心里却是喜滋滋得发紧,那声师叔当真是叫得舒坦。 还未反应过来眼前那一闪而过的红衣,身体便不由得一轻,被青洛紧紧的拧在手心,过眼之处只是一片墨绿的水色闪过,便不由自主的来到另一方天地。 一片如玉般雕琢的琼花林在阳光下闪着异常奇异的光,仙雾纠缠根底,那片琼花林竟像是被那浓郁的仙气托起,真真儿浮在空中,美妙绝伦。 “真是笨!”竖起一指轻轻点了知儿的额心,依旧是一副玩味自若之态,“走不出来可以飞出来嘛?”薄唇轻轻瘪瘪,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师叔,好疼啊!”揉揉额心那粒泛红的小点,神里极是委屈,却依旧老老实实的回答,“知儿不知道怎么飞。” 心里一番感慨,只在心里逼视了那个自以为做了好事又把一个烂摊子丢给他的遥风几次,忽而眼神一闪,笑得狡黠,“想不想学飞?” 愣愣的看他一眼,知儿点头如捣蒜,若是真学会了飞,以后修成仙是不是就可以和大神师父云游四方了。 琥珀的眸子闪得出奇的亮,看得青洛一阵怪异,这小妖的想象力真不是一般的好! 招来阿叶,又在耳边絮絮叨叨一番,从容的站定,倒是阿叶听得眉眼一蹙一蹙,好不自在,但也得乖乖的点头跑远了。 “师叔,我真的学得会么?”小手还不自觉做出大鹏展翅的样子,眼里期待满满。 “会的会的,有你师叔在,没有什么学不会的。”一副唯我独是的肯定点头,却又在那抹欣然的笑意里隐匿着一番玩味。 不多时,阿叶扑哧扑哧的赶来,手里拽着一个一人高的纸鸢。 只是与人界不同的,这只纸鸢是仙木做的骨架,天蚕丝织的背景,上面用毛笔细细描了一个披着丝帛腾空驾云的仙子。 “师叔!”小手停在空中,活脱脱的一个大鹏展翅之状,又在看清了那物方为何物后,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这个是纸鸢!” 从阿叶手中接过纸鸢,不乏肯定的点点头,拉开纸鸢上几根圈起来的绳子,看了一眼知儿,笑着招手:“来!” 收起大鹏展翅,乖乖的跑到青洛的身边,眨着迷糊的大眼睛,全然不知已被某人当成了试验品。 “师叔将你绑到这个纸鸢上,把你送到空中,然后知儿就会飞得很高很高。” “师叔,万一绳子断了,知儿飞不回来了怎么办?” 有些难过的垂下头,不由得想起几年前姑姑替自己做了一个普通的纸鸢,虽然没有那些名门大小姐放的纸鸢好看,可知儿心里却是真真儿喜欢着,只是有一次风太大,扯断了纸鸢的线,便再也飞不回来了。 “呃――”没想过这个糊涂透顶的小妖会问这么个问题,睨了一眼那低垂的眼目,透亮的眸子里竟散开一丝伤色。 当真是看着这样的神有些心疼,顿了顿,装作不在意,道:“那今天就不学飞了。” 头猛然抬起,晶莹的眸里甚是认真,“可是知儿很想学飞。”这样下次见到大神师父就不会麻烦他带着她飞了。 只是她什么时候才可以看见大神师父呐! 眉,轻轻一挑,青洛再次肯定,“真想学?” 万般期待,万般恳诚的狠狠点着头。 “不后悔?” “恩。” 罢了! 叹口气,青洛终是放弃了心中那仅存的一丝怜悯之心,配合知儿套上了纸鸢。 修长的指尖轻轻一转,一缕细细的风在脚底盘旋,忽而徐徐升起拖着纸鸢升腾到空中。 阿叶看得一怔一怔,心中气愤着这丫头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不但糊涂得要命,而且当真是不怕死的。 再看了一眼刚才还在心里替知儿担心的青洛,然后埋下头在心里肯定了一番。 果真,他的师尊是不会为了任何可以寻乐的方式而委屈自己。 “阿叶,把绳子绑在那颗树上。” 随意的吩咐,然后只是轻手一拂,一张桃木躺椅便稳稳的落在眼前。 心中是诸多不满,但也得毕恭毕敬的接过青洛手中的绳子,再虔诚的应上一句:“是,师尊。” 转身间,咬咬牙,眼里是极度不满,却也只是在心中想想,然后乖乖的把绳子系在那颗桃树上,转身间还不忘狠狠的扯扯,确定那绳子不会半途而松开。 正应了知儿刚才那句:“万一绳子断了,知儿飞不回来了怎么办?” 原来她还是怕死的。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穿过那雾色重重,便是触手可及的湛蓝如洗。 纵使心中再害怕,也难免心中感慨一番这蓬莱奇景: ――重重仙雾叠回,萦绕着这一片流光溢彩、山水如画的仙境,好生静美。 一切都像是从画里截下般,只随手拂上一笔便是浑然天成置身于梦境里的仙境。 **** 司命神殿,依旧是常年般的静谧与冷清。 阿启正正经经端坐在桌案前继续抄着不知重复过多少遍的心经,像是极其熟练的手笔,然后挥洒自如的一笔落下。 探扶着额头,长长呵了一口气,手里终是轻轻的翻上一页。 “阿启!” 淡淡的声音透着几分寡凉淡漠,手中的毛笔豁然嗑下,转过身,阿启万分恳诚的俯下去,恭恭敬敬:“神君!” “写了这么多,到底还是要明白一些道理才好!”不紧不慢的语调愈发飘忽,走过去,捻手一翻,一些清秀的小楷清晰的落进那淡凉的眉眼里,难得的赞许一翻,字倒是写得不错。 “神君,里面是说要以一颗如莲花般纯净淡雅的心去看待那些不公平的事,不计较得失,不在乎虚妄荣辱之名,不贪图,不奢望,不执念,才会放宽心得到最高的觉悟。” 沉默,就连风声都瞬间静止下来,秀唇轻轻一挑,眉目间,依旧是那波澜不惊的平淡。 “阿启,这么久以来,你当真是浪费了,再抄一百遍吧!” 低垂的眼,只捕捉到一抹玉白的影子,还未及应声,那袭白衣便翩然离去。 痛苦的眼色,悲哀的目光,却依旧是那副极为任命的姿态,只在一袭青衣翩然眼前,那神才是极不愿的惶然收起。 “天君!” 一声虽也恳诚,却也难掩心中的那丝不甘。 “嘘!” 一指竖于唇边,青丝说得极小心,再谨慎的望了一眼遥风离开的方向,终是轻轻吐了口气。 脚下的步子走得极缓极轻,生怕惊扰了什么,却在一脚踏入另一扇天门时,生生的停了下来。 只因身后一句:“天君,是不是阿启回答得不好?” 半秒的停顿,慢慢慢的转过身,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青丝说得极其慎重:“说倒是说得不错,只是多了一个字。”竖起一指,耐心的解释,“不!”,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 拖沓的音节,阿启细细的掰着手指,那段话他是想得极久,说得极认真,到底是哪个不字呢? 一个字,绑死了他一辈子。 ------------ 第六章 韶华不识愁(2) 更新时间:2011-10-21 白衣如雪莲盛开,静静铺散在那方仙雾萦绕的天玄镜上,若月华,轻轻落下。 脚下的步子拉得极轻,生怕是惊扰了某个沉思中的人儿,兴许是他太过于谨慎,反而不自在,洒开的广袖搁倒了桌上的白玉瓶子。 蹑手蹑脚把它扶正,生怕扰了他的静若止水,谁知―― “青丝,跟了我这么久,还这么闹腾,不累么?” 细长的眉眼轻轻挑起,白衣转身,如玉般宛若透明的容颜在微淡的天光里散发着圣洁而纯净的光。 无语,青丝只是陪着笑,乖乖坐在玉石砌成的台子上,嘟囔一句:“你都知道了。” 沉思半响,广袖轻轻拂过那面光滑奇异的天玄镜,拂开那层萦萦绕绕的仙雾,才淡淡开口,“青丝,你也是来问我那得失的么?” 本是不在意的一问,却在那轻颦间释放着无法隐忍的忧思。 “……我……”青丝只觉得喉头发堵,一句话硬生生被咽下,想来他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天君,却唯独在这个人面前乱了方寸,无法自己。 故作镇定的拈了一片玉瓶里的一枝残花,想了想,颇是无奈,却又不得不再次正视遥风的目光,轻轻嗅上一口那残花的香味,似作镇定的道:“圃池园的白椤花开了,改天我去摘一朵。” 看似巧妙的转了话题,却令遥风轻轻一笑,凭空拈来一瓶百花酿,不经意的开口,“青丝,你总是比子白细心许多。”颇有意味的看他一眼,递过手中的百花酿,“他先前来我这讨酒喝,你该不会是专程来替我换一支花吧!” 拈着手中的残枝说不出话来,似乎想起什么,青丝笑出了声,把残枝继续插入玉瓶。 “……遥风……”青丝正色起来,看他许久,一句话似乎想了很多,“千年前你毕竟答应过天帝,不再涉足人界……不过偶尔去散散心,我和子白都认为没什么不好,只是……” 看了看遥风,那半透明的侧脸上淡漠唇角轻轻勾起,像是画者手中拉长的线条,孤独而执拗。 动了动唇,似乎有着一丝不忍不敢再说下去,毕竟他跟他许久,来这里并不是惹他生气的。 “只是频频下界,破了天颜,总是不好的,对么?”似乎早猜到青丝要说什么,唇角的弧度拉得愈发的大,只淡淡一句,却颇为慎重,“若是有一天连你们都无能为力……”转身,细长的指尖轻轻搭在青丝的肩头,眼角却带着一抹决绝的笑意,“答应我,不要逞强,这样对谁都不好。” 心里的苦憋着愈发难受,青丝忍不住颤了颤,想要拒绝,想要反驳,却在那抹悲凉的眉眼间寻到诸多不舍。 对自己残忍,对别人残忍,难道这是他一千年来的习以为常么? 他们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曾经坐看苍生笑看红尘,却偏偏输给了一个情字。 静静看着依旧笑着的遥风,面对这许多苍白无力的回忆后,只是重重的点头,再也说不出一个多余的字。 **** 脚踏祥云,身披霞光,任凭那翩翩白衣浸在晚霞的光里,透出一种虚幻的美。 负手而立,散了祥云,依旧是那样薄凉淡漠的目光,鲜有情绪。 “恩!” 轻颦间,是颇多的诧异,只因晚风徐徐的天空飘着一只惹眼的纸鸢,那纸鸢上似乎还绑着一个人。 “知儿!” 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却生生惊得身旁的人猛然抬头,瞅瞅,再眺眺,终于证实了一个无可争论的事实。 “大神师父!” 声音里是狂喜,就连那被束缚住的身体都经不住猛烈的挣扎起来。 冷冷的眉眼,流泻着一贯以来的淡漠疏离,这个影子在心里想了无数次,她终是再次看见。 强烈的挣扎,知儿终是从纸鸢上挣脱,只在空中做着无数次的自由落体。 耳畔只余呼呼的风声,不多时,便已一种惯用的姿态亲吻那微软的草地,只是―― 还未落地,身体便被什么东西稳稳托住,目所及处是一片软软的草地,没有预期而来的疼痛与酸苦。 被巧妙的翻个身,后领已被紧紧的拧在某人的手中。 “大神师父!” 极其兴奋的呼喊出口,白衣却是纹丝不动,依旧是那淡漠疏离的光,偷偷的咬起唇,无辜的垂下眼眉,知儿心中诸多猜忌:莫不是她刚刚叫他大神师父,惹他不高兴了。 “青洛怎么养了一只这么傻乎乎的小妖?” 青丝丢开知儿,唇里吐出一丝不快,蓬莱仙岛终年灵气浓郁,仙雾萦绕,青洛是发哪门子的神经,养了一只小妖在这里。 “在干什么?”薄唇微启,淡淡的询问。 “……在学飞……”低埋着头,知儿绞着一双小手,偷偷的睨一眼遥风,在瞟瞟刚刚拧着自己脖子的青丝,最后终是偷偷的埋下头去。 心里还偷偷地想着,大神都是这般漂亮的么? “谁教的?”依旧是那样平淡无奇。 “……师……师叔……” 不敢抬起头来,就连话都说得极其生硬,叫他师父不对,叫青洛师叔总该是不会惹他生气的吧,心中不停的敲着小鼓,嘴上却老老实实回答: “师叔?” 眉,轻轻一挑,带着微微的愠怒。 “大神师父?师叔?” 刚至蓬莱仙岛,青丝心里便觉诧异,青洛当真是哪根筋不对了,不但养了一个小妖,还让她大神师父,师叔的叫。 寻思半响,而后只是顺着话题推敲,摸着下巴,愣愣的问上一句,“小妖,大神师父,师叔是谁?” 听得青丝问她,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大神师父是……是……” 怯怯的开口,再细细瞧了一眼那紧蹙的眉,又马上收回未说出的话,死死咬着唇不再松开丝毫。 这小妖有顾忌! 淡淡看一眼知儿,再看一眼遥风,胆怯的目光对上隐忍的神,青丝困惑的点点头,心里愈发有趣起来,却极不应景被远处的声音打断: “遥风,青丝,难得我蓬莱一下子聚了这么多贵客。”爽朗的笑声极具穿透力的响彻夜空,却在看见那双冷厉的眸子后,冒出一滴冷汗。 “师叔!” 清甜的声音,煞是听得他从心底欣喜,继续道: “知儿,平时不是师父师父叫得多好,这会见着了怎么反倒不叫了。”呵呵的干笑几声,直到对上那双愈发暗沉的眸子。 仿似一阵冷风吹来,青洛禁不住打个寒颤,狠狠的咽下一口唾沫。 “遥风,其实这小妖挺不错的,虽然有些笨……但勤能补拙,我见她根骨奇佳,将来修为定是不可限量,收她作徒也不是什么不好。” “勤能补拙!”轻佻的语气愈发明显,指尖微动,拉着纸鸢的绳子从中间豁然断裂,随了风而去,“你这师叔倒是当得自在,原来你这飞便是这样炼成?” 鼻尖轻轻一哼,目光已被雕琢得只余愠怒。 “这……”没了适当的理由,青洛自知理亏,也不敢为自己辩驳,只悻悻拉了遥风的袖袍,依旧是那笑得僵硬的脸,“我只是玩玩,知道轻重的。”愈发低细的语气,早已对他没辙。 “玩玩?”淡淡的眉眼笑意愈发的冷。 一滴,两滴……冷汗淋漓,青洛只得看着一旁还未理清前因后果的青丝,眼巴巴求助。 邪异一笑,青丝只冷冷的站在一旁,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直到那挤眉弄眼的某人表情愈发困窘,直到氤氲着一层淡淡的酱紫,才叹息般的摇摇头。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遥风,你知他一向爱恶作剧,玩世不恭,毕竟这孩子无事,而且你还多了一个徒弟,也全不是坏事。”再次理了理思绪,青丝暗笑。 “这是如何说?”瞟了一眼浑身不自在的青洛,遥风似笑非笑。 “这孩子看不出深浅,或许修行一番颇有成就,既然留她在蓬莱,青洛定会手把手的教她,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好歹也唤他一声师叔,而这孩子打心底把你当做她师父,更是对你惟命是从,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看了一眼知儿,她倒是难得的机灵一回,眼珠子一转,利索起来,“师父,知儿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听你的话,你说什么,知儿便做什么,绝不给师父惹麻烦的。” 青洛怔了,这小妖平日里与他嘴虽然也甜,但不至于这么会懂眼色,难不成有阴谋。 “所以这个徒弟收了便收了吧,我也正好多了一个师侄女,以后便叫我二师叔吧!”平淡的话里透着几分窃喜,又有那么几分幸灾乐祸。 “二师叔!”难得的立刻会意,知儿又转向青洛,甜甜一唤:“小师叔!” “小师叔?” “他是二师叔,你当然就是小师叔了。” 天真无辜的眨着眼睛,盯了一眼青丝,又看了一眼青洛,终是喜呵呵的笑得眼睛眯起。 再偷偷望了一眼遥风,弯弯的眉眼间泄出一片微微柔和的光,那光如一盏黑夜的明灯,在她的世界悄悄亮起。 夜风中,青洛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这一生他天不怕地不怕,就连在天帝面前都敢放肆几回,却唯独偏偏只有他,是他一生都无法触动的禁忌。 他认了,一切都只因――他输不起! ------------ 第七章 只道是惘然(1) 更新时间:2011-10-25 微风粼粼,周围缠绕着缕缕仙雾,围着屋顶上淡笑沉默的两人不肯散去。 一个酒红色长袍,一个青衣翩翩,屹立在风中如那林间的松竹,静静的注视着远处静默无言的一仙一妖。 难得的慎重,青洛看了一眼青丝,款款而道:“难得遥风会放下那份执念收了一个小妖为徒。” “嗬!”青丝淡淡一笑,捋了衣袍坐在屋顶,懒洋洋起来,“也难怪你会帮他,这小妖着实看着讨人喜欢,只是……” 顿了很久,青丝只是望着那黑压压的天穹,眼神里难得的一丝迷离,淹没在漆黑的夜空下,青洛歪头看他,却只看见那背光的阴影。 青丝说话一向谨慎,莫非是非要不可,一些话他绝不说出口。 但非青洛脸皮子厚,任谁都不会去探听他言下的意思,刁难自己。跟着青丝蜷腿而坐,肩膀有意无意的往他靠着,青洛从旁推敲:“只是什么?” 语气随意,却掩饰不掉心底的小心与期待。 “只是……”声音拖得极缓,躺下身手臂枕在脑后,笑了起来,“只是你算计到我师兄身上,当真是嫌命长了么?” 呵呵笑着,一个拳头重重落在青丝的身上,却被他侧身轻易躲了过去,瞪一眼青洛,怨艾道:“你真活腻了,好呆我也是你二师兄。” 话出,青洛怔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许久才道:“这不是为了不让遥风生气么,那些关系又何必放在心上!” “你倒是忘恩负义,就这么对你的恩人么?这么算来我总该是你的二师兄吧!”思极处,忽而敛了一脸的笑意,睨了一眼身旁的青洛,难得的怅惘―― 从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极端轻浮的样子,这样的眼神下究竟是掩藏了多少种情绪,千年前的那场大乱,如果改变最大的是遥风,那么―― 追溯到几千年前那场动乱,改变最大的要莫属青洛。 他们三人同拜妙逸大神门下,却因一场浩劫师父生生赶了青洛出师门,重情重义如他,为此长跪仙门前五百年,却至终得不到师父半丝谅解。 青丝不懂,任由他与遥风苦苦哀求,什么法子都用尽,青洛就是得不到师父的原谅,这一恳求便求了八百年。 妙逸站在昆仑之巅,任银丝在风里猎猎的吹,他跪在他的面前,最后一次唤他师父,唯一的一次眼泪也独独给了他,却依旧只换来一句: “你不配!”声音决绝而冰冷,他负手而立,傲视苍穹的神莫名的让人觉得寡凉疏离,“你我师徒缘分早尽,任凭你自生自灭,与我已无任何干系!” 冷然决绝的转身而去,如冰雕冷厉般的眼神,如苍穹魁岸的背影,这是他在青洛眼中最后一丝印象,颇深,颇冷。 眉,悄悄凛起,只轻轻一句: “你还记着么?” “什么?”不经意的回答,似乎已经抹去了毫不相干的回忆,却在心灵独白处悄悄的滋生起来。 曾经,忘了……还是记着…… “呵呵!”轻轻笑着,又似是不在意的继续:“没什么?” 那么美好的时光他不可能忘,那么悲哀的往事他肯定释怀不了,不然为何现在一直苦苦的逼自己去做一些并不喜欢的事情。 玩世不恭,自在轻浮,这本不是他习性,只是生生被自己强加了进去,那么苦,那么累。 何苦要这么强迫自己,刁难自己,闹得一个本不该属于自己的骂名。 与遥风一般,这个苦只有他懂,三兄弟同甘共苦,为何到了这种时候,却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他真的不懂呐! “这么多年你可曾释怀过?”淡淡的声音,没有向来的轻浮,抹去昔日的玩味,只余那声发自内心底的亲切询问。 青丝一怔,心里一下子绷紧,却极力掩饰着,装作丝毫不在意,微笑着道:“有什么可值得我无法释怀?” 心下却一阵难受,原来他们三师兄弟同命,本以为早已忘记了,却在最事端的时候才发现,至今他们都是什么都无法释怀。 那些往事藏在心底,只在一个人时,夜深人静才悄悄的想起。 只是希望想要守护的人可以幸福! 却在最后,才发现自己竟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你本不是有意伤她,却又为何在她濒死之际不说出来,那些本与你无关,可你这样什么都不说,生生让她误会……” “够了!!!” 狠狠的抽一口气,就连心都牵动着微微战栗,回忆着,害怕着,这么多年他不都是这般过来的么,可为何现在从别人口中说出,才觉得一丝不对呢? 与你无关,与你无关…… 几声大笑,似乎是要把内心的所有委屈与压抑都发泄出来。 是的,那些与他无关,而她亦与他无关,她是魔,他是仙,谈什么都归不到一起的。 毕竟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 “师父!” 战战兢兢,喊得千般小心,万般无奈,就怕一个不慎被他逐出师门。 “恩。”淡淡的回答,依旧是那般波澜不惊。 “……那个……”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袖子,低着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身后瞬息无声,遥风难得惊异的回过头,却刚好撞见知儿那张复杂多端像是要抽搐的脸。 “有事么?”难得的柔和。 知儿刷的抬头,虎视眈眈得想要把那份温柔一口吞下。 活脱脱的一个小色女。 “师父……”吞吞吐吐,眼睛却是盯着那从天顶泄下来的光,一转不转,“我想学飞……” “恩。”想学东西终归是好事,毕竟这样才可以保护自己。 “可是我太笨……很久很久都学不会…..师父……”目光哀怜楚楚,可怜巴巴的望着,“是不是我不够努力。” 轻挑眉,心里已有一番计量,只怕是……某只小妖太傻,太单纯,以至于被骗了被整了都无动于衷,还欣欣然的相信,那个人是对的。 “既然学不会就不学了吧,以后师父带着你飞。” 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话,却让知儿莫名的开心着,果然比起两位师叔,师父还是最疼她的,至少在师父心里,她不笨。 无数的时光飞逝而过,她甚至忘了自己活了多久,但偏偏唯独只记着与遥风相遇只有半月,且这半月里真正见过他的只有两次,相遇与再遇。 而这次便是日盼夜盼求菩萨苦苦求来的再遇。 琥珀眼底牵起无限期待的光,粉嫩的小脸绽放一抹甜美的笑。 如白玉般晶莹剔透的指尖轻轻落在知儿的眼前,心下扑通直跳,还未反应过来,却又在第一时间准确无误的紧紧抓住那双如璞玉般漂亮的手。 微凉的触觉,柔软如丝绸般润滑紧紧包裹着她汗淋淋的小手。 身体不由得一轻,便被他轻轻抱在怀里,越来越轻,直到触到那一抹永远不息的天光。 绝代风华的容颜在那抹天光里愈发耀眼,愈发透明,伸出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贪婪的享受着浸在光里的美好。 如若上天给她一次权利,她定是要时光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再不前进。 **** 吹来一丝冷风,青丝轻轻侧过身,看着空中悠然自得的两人,话锋一转,依旧是心事重重,“总觉得那个小妖很久以前便认识了般。” 半栖着眼,唇线轻轻勾起,“莫非你也想到了她?” 难得的一惊,若有似无的点点头,又轻轻的摇着头,愁眉紧锁,“很像,只是……很多事情都说不清的。”看了一眼青洛,一展愁颜,栖近他的耳畔,语调轻扬,“你莫非早已察觉,才私自收了这小妖。” 青洛不语,沉默间却已作了肯定。 ------------ 第八章 只道是惘然(2) 更新时间:2011-10-26 沉默,或许是此刻最适合的表达方式。 入夜深,直到天空透出蔼蔼青色,青丝才拢了拢身后的长发束在一起,悠然自得的站起来,“遥风。” 含笑眉眼轻轻一凛,依旧是那种极其淡漠的姿态,淡淡着: “总归是要回去的。” 知儿听得一怔,可怜巴巴的望着遥风,一咬牙,“……师父……知儿会好好练习飞的。”紧紧揪着白色的衣角,却死死不肯松开,只因――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若是上天可以再对她多一些怜惜,可不可以让她永远陪在他身边,永远不再分开。 “――恩!” 那抹笑明明那么分明那么真实,却在一刹那变得如那海上的泡沫,说散就散。 淡淡的话语觉不出一丝情绪,只是素来的淡漠与清冷。 仰望着那张几乎梦幻的脸,眼里已是沉淀着泪光,却依旧咬着牙关不肯松开,怕是一张嘴,那眼里的泪便不自觉的洒出来吧! 不是故作坚强,而是执拗的相信,只要这样紧紧的抓住了,那片光便会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有事么?” “……”固执的摇摇头。 半响,提了衣角,只觉手上沉甸甸的,定睛一看,才发觉知儿的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自己丝毫。 琥珀的眸子闪烁着委屈的光,即使淡漠如他都不得不心下一阵牵扯。 这孩子,只是这一会儿,便这么依赖他么? 半蹲着身,指尖轻轻落在那粉粉的小脸上,似是安慰一句:莫怕! 只是话到唇边又悄悄的吞下,只因――她毕竟是妖! 手自然的收回,起身,轻洒衣袂,如一只轻盈的蝶融进那碧蓝天穹之中。 天边落下一道微亮的天光,仰望着,睁大着眼睛,迟迟不肯移开分毫。 师父该是在那道光里吧! 心里想着,依旧憋着一肚子委屈,直到身后,一双手毫不客气的把她拧起悬在空中。 “师叔,我要学飞,这样就可以飞到那道光里了。” 万分认真的语气,生生震得青洛准备的大篇长论囫囵咽下。挣扎着,好不容易才从青洛的手中挣脱,眼里铮然雪亮,不跌的冒出一句: “师叔,我不想被吊在空中了,我要学飞,像师父师叔一样飞。” 天真的眨眨眼,千般期待的扯扯青洛的衣袍,至终她只信一点,若学会了飞,就可以飞到那道光里,陪着师父了。 纵使那段路再怎艰难,再怎辛苦,她都要坚持的走下去,好不容易遇到了师父,好不容易找到了幸福,所以不想再失去,不愿再离开。 “无论是谁,总会遇到生命中的那个人,遇见了,便要紧紧的抓在手中。” 极近的声音飘忽若风从知儿的耳畔拂过,定定的回头,四顾中,四周一片肃静,什么都没有滞留。 蹲下身,青洛捏捏知儿的鼻尖,笑得眉眼弯弯。 这小妖看来糊涂得很,原来骨子里什么都明白。 很久以后,他才发觉做到这般,只因她固执的认为:抓住的东西再也不想放开不想失去。 **** 仙雾萦绕着大殿,回到司命神殿,却看见阿启在殿门来回踱着步子,一脸焦急。 “阿启!” 唤着,心念已延伸出去很远,终是明白阿启这般究竟是为什么。 “神君,天女已在殿内等候多时了。”语调压得极低,似是怕扰了周围的沉静。 “遥风――” “青丝,你不是要为我换上一支白椤花么?”语调轻扬,却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 “那个――”想要帮他,上前说些什么,却在那人回头间瞬间收住了前进的步子,只淡淡应了声,“哦!” 瘪瘪嘴,知趣的离开。 却依旧为他担忧:还望那淡漠至极的性子莫要真真儿得罪了某个不该得罪的人才好。 转身,踏上旁侧的一条小道,举目间似是想起了什么,顿足,“阿启!” “是,神君!”毕恭毕敬的回答,垂手站定,心里却怔怔然的怕着,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锦江城,小妖知儿,查查她的命格。” 一向以来的简单干练,阿启一怔,殊不知他心思转得这般快,心里似是还未反应过来,遥风便无了踪影。 穿过重重小道,遥风踏入另一扇殿门,眼前一抹明黄锦衣狠狠扑了过来,紧紧勾住白衣的臂弯,莞尔一笑,娇嗔:“遥风,好无聊,你去哪里了?” “我这司命神殿一向冷清,天女自是受不住。”淡漠的语气,静静看她一眼,依旧是那样薄凉疏离的神,利索不沾染一丝别样的情绪。 唇,孤傲的上翘,一抹刚时的小鸟伊人,霎时盛气凌人起来。想来她是天帝唯一的女儿,有谁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嫌她,即使是这样拐弯抹角的赶她都不可以。 “遥风,你不要忘了,当初你亲口答应过父帝要娶我为妻的。” 插着腰,一副蛮横不讲理的姿态,与他怒视。这些年来,她千般小心的忍耐就是为了能在他眼中留一个好的印象,谁知,她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这般降低身尊等了他千年,却换来一句受不住。 “遥风一向守诺,答应过的事自当遵守,若是天女嫌弃遥风,大可去天帝面前取消婚约。”淡淡看她一眼,眼神愈发的冷,生生怔得凤汐住口。 从前的遥风去哪里了,为何这次这么近的看他却觉得陌生,这个人总是这般寡情淡凉,连一丝情面都不留给她,莫非千年前被夺走的那份记忆真的伤他如此之深么? 盛气凌人的神黯淡下去,只因他一句:应过的事自当遵守。 神色转得极快,一念间已转了千回,即使他再怎么薄淡,也还记着当初的承诺。 只要他记着便好。 “天女若是还不放心,自是可以禀报天帝定下婚期,遥风自会遵守。” 这样,她该适可而止了吧! “我……”不自在的搅着臂弯的衣帛,脸上难得的浮起两抹红晕,吞吞吐吐,“人家哪有不放心……只是……”头埋得极低,羞涩的颔下眉眼,娇声娇气道:“只是不好意思嘛!” 忽而又猛的抬头,眼里蕴起一片雪亮的光,惊喜起来,“我这就去告诉父帝,定下婚期。” 话说得极快,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遥风,凤汐逃也似的离开,生怕某人又反悔,误了她的好事。 眼前拖起一片长长的裙尾,一抹明黄飘然而去。 孤寂冷清的内殿,遥风负手而立,心下却浮出一抹不相干的影子。 “神君。”小心翼翼的唤着,阿启捧着手中的命薄定定的愣在殿外。 手轻轻一招,阿启才恭敬的奉上手中的命薄,垂首立在原处,氤氲着如寒冰般的冷锐气息惹得他生生动弹不得。 展开命薄,指尖在薄子里轻轻拂过,停顿间唇角轻扬,心下竟生出诸多无奈,关上命薄苦涩一笑,重新递回阿启手里,只淡淡吩咐着: “她为人善良,单纯仁厚,世世美满都不足为过!” “啥?”阿启抬眼,开始省视刚刚在命薄里探到的一切,明明是一只小妖,只是单纯得笨了点,却又要享受如此丰厚的待遇,是听错了么? “没听清么?”询问着,向来的云淡风轻,却透着一丝危险。 “神君,阿启明白了,此人心慈仁善,甚是可贵,生生富贵享之,不为过。”老老实实的回答,额上冷不丁的滴下几滴冷汗。 “不必,只要简简单单的活着就好。”补上一句,心下已生出一丝阴郁,既然他费那劲也要她平平淡淡而活,自己何不顺了他意,何况知儿单纯简单的心思并不适合那些复杂的生活。 “啊!”反问着却没有开口,心思兜悬一圈,终是狠狠的点头,“阿启明白了。” 谨慎小心翼翼的捧着命薄战战兢兢的离开,默默出殿,还不忘偷偷的回头看一眼,直到看见那袭白衣悠然的坐上长椅,才沉沉的舒出一口气,走远。 许久,殿内一声长长的叹息,似是怜惜: ――竟是这样的命格! ------------ 第九章 君为谁相思(1) 更新时间:2011-10-27 长长的彩带横断天穹,天河之东,那水晶堆砌着一方高台,周围是缠绕了千万年的彩云,若梦。 没有风,一抹素白的剪影静静立在那高高的水晶台,摇摇与天河对望,这般期盼这般悲伤不知何时竟持续了千万载。 身后拖着长长的裙尾,寂寞如那忧伤眼眸里泄下来的光,尽管是黯淡着,但那抹明净却如永生的甘泉支撑着她一步步走下去。 “锦裳,我要你亲手为我做一件嫁衣。” 远处一抹明黄急急奔来,在空中拉起一条长长的丝帛。 静静的停在水晶台上,眼里笑容盈盈,却依旧掩饰不了眼神里的那份高傲自大。 敛了眼里的那份哀色与期待,平静的转身,对上那双尊高自傲的眸,淡淡问上一句: “天女可有何要求?” 如此欣悦的笑颜,那嫁衣定是为了自己爱慕的人吧。 心思一转,不自觉的便想起,千年前那位不惜一切代价来换取天界安定平和,更为了心爱的人甘愿放弃那段深刻入骨的感情,过着平平淡淡无所无求日子的司命神君――遥风。 本以为千年了,该忘记的便会消失,谁知,那段强加的姻缘还是没有躲得过么? 这月老千年来究竟是在干什么? 捏着那段姻缘线还不肯放手。 “恩――”似作思考的想了许久,终是眉眼弯起,开心的比划,道:“我要一件很华丽很高贵的鲜红嫁衣,霓衬底,虹为丝,要比那丝彩云还要柔软,比那霓虹还要漂亮,总之我要一件三界独一无二的嫁衣就是了。” 兴高采烈的说完,神里少了那种傲慢,却多了一些平常女子的娇柔与羞涩。 这样的她多好,当真是要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虚度一生,倒不如一个人潇洒自在的过得美好。 点点头,眼里依旧无喜无怒。 “天女,锦裳已经知道,三月后便可来织锦阁娶嫁衣。” “三月?”眉,失落的蹙起,沉默一会儿,凤汐讨价还价:“锦裳,可不可以快一些,我想赶在婚期之前穿着嫁衣给他看看。”声音愈来愈低,甚是羞涩。 “不行!”言简意赅,又继续款款而道:“若是以我一人之力决不能在三月之前做出那么好的嫁衣,除非霓与虹托给锦织阁的织女们去做,那样倒是会快些!” “不可以!”坚决否定,凤汐难得的做出了让步,“三月便三月,到时我亲自来取。” 极不情愿的说出口,恢复以往的任性与孤傲,只冷冷一句:“天孙,莫要失约!” 天孙两字说得极重,而后挥洒衣帛,一展云袖,翩翩离去。 没有喜悲,没有情绪,轻轻拈了拈裙尾,锦裳缓缓走下水晶台。 她这般强求着这段姻缘,嫁给一个并不爱自己的大神,可会后悔? 不自觉的回头,天河那端一颗星闪出极亮的光芒。 她与牛郎隔着这天河还可以摇摇相望,只是他们相依在一起,心会不会比那光年的距离还要遥远。 **** 不多日,遥风与凤汐的婚礼已传遍了天宫的各个角落。 连日来,冷清的司命神殿忙忙碌碌,跑进跑出,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布置的,道贺的,屡屡皆是。 谁都知道遥风娶了天女往后便可以继承天帝之位,上到大神,下到仙人,谁都衬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送去厚礼,更有甚者,恨不得可以住进这司命神殿,哪怕一间小小的偏房都可以,为的只是可以天天见着他,套套近乎。 可事与愿违,这位传说中冷漠如山的司命神君偏偏不给这些神仙的面子,躲进那传星阁逍遥自在的过着清净日子,把这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撂给了阿启。 这不,大红帐幔扬扬洒洒的纠缠了神殿的每个角落,断断续续的有人来门前道贺,却偏偏被这位冰冷淡漠的大神拒之门外,但谁都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磨磨唧唧的放下贺礼便走,只因――反正每个人的待遇都如出一辙,没有谁好上一点。 罢了! 这些日子众位仙家也了解了遥风的秉性,陆陆续续少了很多道贺的仙人,只是偶尔路过一位,徘徊在神殿门口不肯散去。 “终于找了个没人的时候,这成亲真是麻烦。” 一身酒红的长袍躲躲闪闪,四顾右看往那神殿里走,却在门口被一双手狠狠的拉住,只因: “神君这些日子需要静养,不见客,若是道贺,还请大神成亲之日再来,神君特命阿启来殿门拜谢各位……” 依旧是那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的长篇演讲,熟悉得可倒背如流,谁知,昏昏沉沉之际头顶一记暴栗狠狠敲来,还附上一句: “阿启,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连我都不让进。” “哎哟!”降了降身,难免的一阵抱怨,抬起头来时却看见一身酒红衣袍在空中猎猎的飞,忽而眼睛一惊,亮得出奇:“青洛神君!” 鼻里一哼,伸手理理衣袍,打趣一句:“亏你还认得我。” “呵呵!”傻傻一笑,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嘟囔着:“我这不是在传达神君的话么?” 眼神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这果然与他甚配,符合他的性子,只是就这样直坦的赶走了各路神仙,往后的路该要怎么去走。 这毕竟不是几千年前,而他也不再是那个恣意妄为,纵横三界的遥风了啊! 敛了眼里的忧色,一身酒红长袍快速闪进了内殿,绕过一条条长长的小道,终是找到了与那红纱满目极不相称的地方。 果然,那个肇事者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手中的命薄。 “青洛,你来了!” 关上命薄,只淡淡一句,依旧是那样闲适散漫,仿似这个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任何干系。 “你――”本想责备一番,却在看着那清冷含笑的眉眼时生生不忍,叹了口气,拂开衣袍斜坐上长椅,低头沉思半响,终是忍不住心里的疑问,正色起来道: “你真要娶凤汐天女?” “――恩” “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突兀的跳起来,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烦燥,大声嚷嚷:“你知不知道,那些仙人都怎么说你,说你见异思迁,攀龙附凤,用情不专,妄自尊大,还有……” “我都知道。”冷笑间依旧是那样的云淡风轻,站起身来,缓缓道开:“那些我都知道,只是昔日我毕竟承诺过,怎可反悔?” 苦笑着,眼里沉淀起一丝哀色,成亲本是好事,而且还是娶的天之骄女,任谁都该暗暗窃喜一番,只是他不得,至于为什么婚期将近而自己却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失落。 他明白,这一千年来的压抑与自我折磨定是与那段被抹去的记忆有关,可是任凭他游走三界,苦寻千年,却依旧是没有丝毫进展。 “你不是要寻得千年前被夺走的记忆么,还有你那得失,这本不是你的本意,却为何又要……” “我累了――”决然打断,轻轻吐出一口气,自嘲一番:“本以为凭着千年来的执着可以找回一些东西,可是我毕竟还是输了,只是那段记忆不单单夺去了我的情感与意志,还生生夺走了我的心,没有心,还怎么找得到那得失,没有心,自然会累,自然……会死……” “而且娶了她也没什么不好,将来就算不做天帝,也可以得到一方天下,平平淡淡的过一生,怎么都好。” “你――”一时气急,青洛憋得脸通红,心里却一阵发痛,什么时候那潇洒恣意乐观的遥风竟变成了这样,屈服于成败,屈服于权势。 “不可以,你怎么可以说放就放,难道你真的记不起千年前是为了谁而闹得三界大乱,又是为了谁甘愿臣服与天帝的威严下,更是为了谁宁愿放弃那段铭心刻骨的记忆对天帝许下承诺的吗?”激动的话愈发颤抖,青洛狠狠抽了口气,一拳打在那如白玉般干净的脸上,这一拳他没有躲开,似乎身体那一刹那的僵硬使他无法躲开,也似乎是本不想躲。 “曾经那个踌躇满志,威风凛凛的司命大神到底哪里去了?背负着万般的骂名,承受着常人所不能及的苦楚不就是为了与她世世厮守在一起的么,而现在你不问妖仙,不问世事,这么做心中又何尝好受过,今日我便要告诉你,那个为你宁愿万劫不复,而你为她定下生生世世承诺的女子究竟是谁?” 心,难得的震颤,就连呼吸都悄悄的沉寂了下去,只为他口中始终不肯说出的那个名字。 “她叫相思,相思呐!是你为她取的,是你带她走出那重重苦海,是你对她许下的至死不渝的誓言,你还记着么――相思!” 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从来都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痞子样,却在看到他自甘堕落时无法沉下气来。 这便是他们生生世世也无法逃脱的情谊么? “相思――”薄唇微启,只淡淡的重复,却在那光华勾勒的容颜上露出这千年来从没有过的期盼与欣喜―― “你终是肯……说出来了么?” 笑意愈发柔和,就如那从天顶洒落的天光,一泻万里,照亮了那死沉的黑暗。 眉,似有若无的轻轻跳动,眼神一闪,青洛终是破天荒的大吼起来: “遥风,你这个混蛋,连我都要算计。” 笑容愈发明显,难得的一抹玩味从唇边缓缓散开。 “我们扯平了!” 似是古井无波的话,却显出久违的渴盼与期望,青洛怔了,却霎时笑得溢出泪光 ――昔日的司命神君终是要回来了么! ------------ 第十章 君为谁相思(2) 更新时间:2011-10-30 我叫相思,他为我取的。 所以我一直都记得,直到那不知什么的火把我焚烧,我心底还是记着那个带给我一世快乐的人,亦或者是神。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当义父第一次站在我的眼前,用无比柔和的语调告诉我,跟着他,只要我想要的东西他都会亲手送到我手中。 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温和的目光,第一次有过这般渴望,想去抓住那奢望中的幸福。 而后,他成了我义父,他是妖族之主,而我便是妖族的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妖族与神的战争从来没有间断,虽然我极是不喜,但跟着义父,享受着他无比关爱的呵护,我知道该为他做些什么。 我找到义父,那时,他正站在凤鸾山顶远远的望着可遥而不可及的昆仑。 我喊义父,义父回头看我,如山海般深邃的目光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我,忧愁满面,我看到义父脸上从没有过的绝望与落魄。 “冰儿!”他抚摸我的脸,忧伤的眼底沉淀着浓浓的伤痛,“和她真的很像!” 我咬起唇,不知为何那时我的心会有着刹那间的失落,我知道他又想起了他的女儿,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他叫她冰儿。 我低头,眼里不觉间溢出了泪,直到他从我的身边走过,却只淡淡一句: “两月后我便要攻上昆仑,需要你的帮助,这些日子好好修炼,全力助我。” 我与他女儿长得颇像,但像便是像,终究无法取代。 尽管他口口声声说要给我最好的,而他却做到了,只是那种最好的我得不起。 风吹起我的发,挡住了视线,却没有挡住我的心。 那以后义父再也没有来过凤鸾山顶,而我也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 那是第一个月的第十天,我依旧站在山顶学着义父遥遥与昆仑对望,远处云仙雾绕,是梦里看见天宫的样子。 远处,翩翩白衣脚踏祥云而来,他在我面前站定,墨黑的眸子若夜晚的星辰般,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光芒,那一刹那,我完完全全被他的绝代芳华所吸引。 他说:“莫怕,我不会伤你!” 他永远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时我在他眼中看见的表情,那高高在上的神无比高贵却又瞬间柔和如天顶泄下的月光。 我瞬间无了话,只是紧紧的凝视他,凝视他耀眼的眸子,仿佛化开一滴便是整个世界。 “我叫遥风,遥远的遥,清风的风。” 水色的薄唇,如天籁般迷惑人心的嗓音,遥风么!那一刻,我知道心已完全被他吸引。 我张口,想要告诉他我的名字,可是一张口,才发觉冰儿那两个字是多么的陌生与寂寞。 “凤鸾山四季如春,与昆仑也差不了多少。” 我只呆呆的望着他,怕一不小心,他便踏了祥云一去不回。 泛着天光的眸忽然浅浅一笑,像那莲花含露,绝美无暇。他把指尖放在我的额心,然后淡淡一句:“相思好不好?” “恩,以后我便叫相思。”我迅速接了话,他却瞬间笑得像个孩子,那个笑是我毕生的贪恋。 而后,我依旧站在凤鸾山顶,仍是遥望着昆仑的方向,不同的是,我是在等他,他说他叫遥风。 以后的每一天我都可以看见他,他对我笑,给我讲故事,告诉我什么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第二个月的最后一天,如往常般,我在凤鸾山痴痴的等他,只是那日他没有来,而我亦没有与他道别。 车马冗长,踏入那重重雾色里,义父拿着九色莲,他说,只要有了九色莲在这重重仙雾里便不会迷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车马停了下来,我站在猎猎的风中,只看见那重重仙雾后闪烁着幽暗的紫光,那是一条裂缝,一条硕大的谁也不可能越过的裂缝。 义父笑着看我,我知道我报答他的时候到了,一如既往我没有回头,紫色的瞳射出阴黯绝冷的光芒,穿透那无底的黑洞,一点点在那条无止境的黑洞里延伸出一条可以供无数人走过的路。 这便是上天赋予我的天赋――逆光。 那一刻,我更知道我会死,只希望用生命换来的恩情可以让我来生再遇见他。 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痛,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死亡的滋味,并不好受,在我以为自己的生命已到尽头,却看见遥风的影子,他在雾的那头对我微笑,他的笑亲切而柔和,那一刻,我散了妖力,只为最后一刹那可以抓住他的手。 …… 醒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义父憎恶而怨恨的脸,我低头,身体已被牢牢的捆在渡魂涯,额心一根血染的针把我钉在渡魂岩上,我知道这是妖族最残酷的刑罚,总有一天那针里封印的烈火会把我焚烧殆尽。 青说那火会燃一千年,从额心一点点浸入我的心,我低头看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轻轻笑着,纵使受一千年的苦我也不后悔,因为我还有他。 过了多久我已不记得,这样痛苦不堪的日子我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只能呆呆的注视着那苍茫雾色发呆。 再次抬起头来时,我看见遥风那憔悴的容颜,他伸手抚摸我的脸,冰凉的指尖如寂寞的冰泉与身体里的烈火相对抗,他说:“相思,我定会救你。” 他是仙,我是妖,我们却没有仙妖之分,他高高在上,万众敬仰,而我却是一个背叛与罪恶集一身的小妖。 他走了,孤独的身影在风里微微颤抖,那一刻,我甚至还未来得及与他说一个字,如果那时我开口,我们的结局会不会变得那样悲惨。 多想告诉他,不要为我而伤了自己,多想告诉他,忘记我回到最初,多想…… 有好多的话想要说,却固执的咬着唇瓣不肯开口,只因,我想要和他在一起,生生世世。 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任何一个人,这无数年来我一个人守着渡魂岩,想他,念他,日子久了,我甚至忘记了想他的滋味,只记得,那个寂寞清冷的清晨,翩翩白衣脚踏祥云,微笑着对我说:“莫怕,我不会伤你!” **** 眸里已泛着一丝星点,却依旧找不到那段深刻记忆后的故事,只因,寂寞了千年,孤独了千年,追寻了千年,却依旧无法记起。 三生镜前,往事一幕幕浮现,那抹虚幻中的影子,绑在那渡魂岩上,忍受着烈火的焚烧,却依旧昂着头望着昆仑的方向,不肯放弃,不肯服输,只为了那句我定会救你。 画面闪现,锁链轻轻松开,相思无力的跌坐在渡魂涯。 身前站着一人,她说:“跳下渡魂涯,你便会转世为人,与今生再无任何瓜葛。” 相思踉跄,想要说什么,却依旧咬着牙关,固执而倔强。 身影如飞燕般静静飞舞在那绝冷的渡魂涯,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记着有一个神仙叫遥风,他告诉她,等他救她。 收回三生镜,青洛终是叹了口气,做到这般,他还是想不起那些往事么。 唇轻轻扬起,水色里化开一丝柔意,“是我救了相思么?” 没有说话,青洛只是看着他重重点头。 “那就好!”闭了闭眼,如释重负,“至少她还活着!” ------------ 第十一章 山间不知岁月久(1) 更新时间:2011-11-01 云儿散漫,仙雾翻滚,重重山峦叠加,陶醉其中,好生惬意。 静谧若画,闲着无事,女子随手摘来一根生长在花圃池边的琼浆草,游走指尖间,竟无意的打了个结。 “花隐。” 一声急促,带着久违的欣喜迫切的响在花隐的耳畔。 手,迅速的藏进云袖,抬起头来时,竟有些不自在,但更多于诧异。 是他? 白衣翩翩风中,自然的洒在身后,汇聚天光的眸子轻轻弯起一叶柳叶,他在笑,就像一束无比温和的光从天边落下。 吃惊的站起身,指节一根根扣起,花隐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该是在司命神殿的,毕竟大婚将近,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哪会得空来她这昆仑瑶池。 “遥风,你不是要……”忍了忍,终究还是无法开口,怕说出来心里那一份自在便消失了。千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开心,娶了天女往后便是天帝,连他一向寡淡不拘于权势的心都被吸引了么? “哟哟!”落了地,青洛眼巴巴看着那不自在的人,竟开起玩笑,“瑶女眼里只看得见遥风,连我这风度翩翩气质非凡的蓬莱岛主都进不了眼了,看来我不该厚着脸皮来的。” 花隐有些无言以对,却瞬间红了脸,只是沉默着低下了头,指间的草结被紧紧的捏在手心。 唇,轻轻一挑,遥风一手拧起青洛的衣领便要往昆仑下丢,幸好某人反应快,反身挣脱开,才免了坠落万丈深渊的后果。 “遥风,你来真的,这么高啊!”青洛跳起来,伸出半个头往那云海下往,“幸好我反应够快,不然我这条命就没了。” 悻悻然拍拍胸口,再怪异的瞅了一眼遥风,依旧是那柔和若风的笑容。 “青洛鲁莽,还请瑶女不要怪罪,遥风此次前来,是有事求于瑶女。” 淡淡的语调听不出有求于人的卑微,但就是这样云淡风轻的语调生生令她情不自禁的陷进去,不想拒绝,开口问道: “遥风神君请说来听听,花隐若是帮得上忙,定能全力以赴。” 青洛点点头,心中嫉妒,果然女人就是喜欢冰冷无情的男人。 方觉得周围的温度微微下调,寻觅间,一双可以冻死人的眸子狠狠的瞪过来。 后背一阵微凉,青洛终是哆嗦的别开了头,连心思都不敢动一下,这个人果然冷得要命,谁让他得罪不起的。 “遥风此次前来是想请瑶女通融通融,允我去一个地方。” 无事不登三宝殿,花隐隐约觉得有一丝不安,心甸甸问着:“什么地方?” 望了望渡魂涯的方向,敛了一脸的笑意,平静的道:“璞尘池!” “什么?”倒抽一口气,生生惊得花隐心中牵扯。 又是那个地方,昆仑的禁地,尤其对于遥风来说更是一个不可及的地方。 千年以前,天帝不是抹去了他的记忆么,为何他的记忆力会有璞尘池这个名字,还是她听错了。 看了一眼青洛,玩世如他也难得的正经起来,肯定的点点头。 心,紊乱无章,连头脑里都难得的空寂,平静心绪早已被那一个名字搅得完全混乱。 强作镇定的吸了口气,花隐走上前去,凝视着那双沉静的眸子,低声问着:“你知道那个地方是天宫的禁忌,尤其是对你而言,那更是不能觊觎的地方……” “遥风知道瑶女的无奈,若实在不行,遥风不会强求,此次打扰瑶女了。” 平静的打断,没有坚持,心中却觉得微微的失落,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难道要强硬的把这里掀翻么? “不是我不想帮,只是……”帮不了,也不能帮。 解释着,心里已有淡淡的伤缓缓散开,这么多年,若不是为了璞尘池,他断断不会来这里的吧! 脸微微发白,手,无力的松开,草编织的结轻轻的落在了地面。 “诶!”没想到是这种结局,看了一眼花隐,又看了一眼那潇洒的背影,摇摇头,终是追了上去。 回头之间,莫不是叹息:真是可怜了这个默默守候无数年的女子了! 手紧紧的按在胸口,努力让自己那颗燥乱的心平静下去。 碧色的纱裙在风中孤独的飞 ――爱得再深,被抹去记忆,千年也该淡了吧! **** 离开昆仑,眼里依旧是那副寡淡冷漠的样子,青洛跟在身后许久,没有话这般肃静却是很不习惯,只得聚了仙力与他并肩,察言观色半响,才下了口:“这次去不了,总有机会的,三个月不是还长么?” 安静得出奇,只有一双冷锐如霜的眸子平视着前方,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那个――”张了张嘴,在心里掂了掂,小心翼翼起来,“花隐也不是不想帮你,只是职责所在,你也不要怪她,我敢保证她的心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恩!”故意拨高的调子带着危险的气息,转头看了青洛许久,才不急不缓的道:“各司其职,我知道!” 一滴冷汗终是从发鬓滚下,在心里轻轻舒了口气,笑眯眯起来:“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蓬莱!”简单两个字,精湛干练,像他。 “也是!”揣摩一番,点点头,“没有花隐,还有知儿嘛。” 冥想中,殊不知身旁的人已暗自停了下来,回过神来,青洛才发觉自己已不知觉间超出了很远,讷讷的回头,刚问出一句,“为什么不走?” 谁知,平淡至极的语气令他心里打起冷颤,他说:“青洛,我想试试从这里跳下去究竟会不会死。” 急急的赶回来,手探在遥风的额心,狐疑的问一句:“神仙也会生病么?” “你再说一句我便把你从这里扔下去试试。” 猛地收回手,心里嘀嘀咕咕半响,终是无了话。 到了蓬莱,安静得出奇,却看见一个小小的影子在那草地上飞来飞去。 “知儿!” 散了祥云,默默站在一旁,看着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的小妖,想着这些时间她究竟是在干什么,飞得这样歪歪倒倒,稍不注意便会从半空跌下去的吧! “师父――哎哟――” 听得熟悉的声音,知儿喜滋滋的转过头去,殊不知莽撞撞的撞在了一颗大树上,直挺挺的朝后倒去。 还未看清闪去的身影,一双手便牢牢的把她接住。 眉,轻轻蹙起,语调里已有些责备:“又是在干什么?” 手中的木条散了一地,躺在遥风的怀里摸摸发红的额头,知儿依旧笑眯眯的道:“师父,我要盖房子。” 抽了抽眼角,看着不远处满地散落的树叶枝条,睨向青洛,平静的道:“你师叔原来就是这般待你?” 给她吃,给她穿,教她功夫,还提供仙树给她造房子,师叔是真真儿好啊! “恩恩――”点头如捣蒜,殊不知光华浸染的眉间已氤氲起浅浅的怒意。 凌乱的衣衫已磨出几个小小的洞,脏兮兮的脸上透出两抹粉桃,大概是因为搬树枝累的,捻起广袖轻轻擦拭那张小花脸。 莫非这些天她就这般露宿在郊外? ------------ 第十二章 山间不知岁月久(2) 更新时间:2011-11-09 眉,蹙紧愈发复杂,五味杂瓶。 “这些天都是这么过的么?”淡淡的语气透着一股莫名的淡凉。 手背往额上狠狠一抹,擦去混杂的汗珠,知儿仰着一张红彤彤的笑脸凝视着遥风,“恩恩。” 心里雀跃着,想着自己这般勤劳,师父定会好好夸她一番吧! 青洛恭恭敬敬的站在身后,心里却忍不住一阵怒吼,这小妖真是可爱得透顶,看来他往后定要教教她说话的艺术。 “累么?” 额上的手突兀的顿住,知儿咬着下唇眼泪险险掉下,一时哽咽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的点头。 微微笑着,遥风拉开那双脏兮兮的小手,袖角轻轻拂过擦去小脸上的污垢。这些日子搬运这些树枝真是苦了她了,回头睨了青洛一眼,淡淡的,却令他从心底真真儿怯意。 受不了了!! 在心底狠狠的呐喊,脚下的步子已迈开了许多,还信誓旦旦的道: “我可是天天给她吃,给她穿,什么活可都没让她干!”青洛忍不住替自己辩护,又瞪了知儿一眼,补上一句:“不信你问她?” 甚是无辜的眨眨眼,知儿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睁大一双琥珀的眸子在他们身上不停的转圈圈。 依旧笑着,站起身来时,遥风拉起知儿的手缓缓离开,只附上一句:“进去上药。” 无视,绝对的无视! 青洛心里已急得抓狂,还不得不厚着脸皮紧紧的追上,颤惊惊的问上一句:“她的事真的与我无关。”咬紧牙关,一肚子的怒火与委屈也在说出这句话时烟消云散,只因,这人绝对有单方压倒他的优势。 “呃?”忽然停下步子,顿了顿,遥风才淡淡的开口,愈发平淡的语气却带着莫名的挑衅,“原来你这小师叔便是这么当的?”丢下自己的师侄女不闻不问,只是自己找乐子。 反问着,继续向前,知儿却困惑的眨眨眼,愈发不明白,明明是如此随和的语气,却透着份淡淡的冷然。 “那个,我……” 万般小心的拉拉遥风的手,心里糊涂得打紧,只想知道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累了就不要说话。” 遥风低下头来看她,附上笑意的眸子愈发深沉,像是要浸出水来。 瞬间咬紧唇,知儿安静的跟在他身后,还不时的偷偷睨一眼青洛,心里直打小鼓,怎么师父和小师叔看起来怪怪的。 指节一根根扣紧,狠狠抽一口气,青洛却又不得不老老实实的跟在身后,一边揣度遥风的心思,一边在心里狠狠将知儿责备一番,回过神来已到了静尘池。 自然的挥洒广袖坐在白色的羽绒椅上,遥风揽手一抱,知儿便坐在了他的腿上。手轻轻的撩开知儿额前凌乱的发丝,水色的唇瓣却在看见额间那一小团淤青后轻轻蹙起,狭长眉眼微微一凛,淡淡道开:“疼么?” 不知所措的凝视着遥风眼里的温柔,唇抿得发紧,这会她是真真儿觉得幸福呐! 从前被人唾弃,被人说成是妖怪,拳打脚踢更是家常便饭,后来遇到姑姑,还以为找到了一个依靠,哪知后来连姑姑都嫌弃她不要她,只因她是妖怪。 而今,她满身脏兮兮的坐在他的腿上,他不嫌弃她是妖,更加对她呵护备至,一句莫怕已让她从心底对他深深的依赖。 眼里泪光闪烁如花,点头如捣蒜,却在看到那道眉眼猛然收紧之时摇头如拨浪鼓,“师父,只是刚刚有点疼,现在已经不疼了。”声音只余哽咽,怕是再多说一个字便会掉下泪来。 青洛动作飞快,端了一大堆药膏恭敬的站在遥风身前,将功补过,虽然那过失与他全然无关。 微扬着眉,遥风只淡淡的看一眼,便飞快的找到了那瓶白色的药膏,白皙的指尖沾上少许便轻轻抹在那团淤青上将药膏缓缓散开。 只觉额上一阵冰凉的触感,那阵火辣辣的疼痛便消失殆尽,一直透进知儿的内心。 “――遥风”声音压得极低,全然没有昔日的肆意玩闹。 “恩。”异常平淡,无喜无怒。 额上浸出一滴冷汗,顿了顿,青洛十分小心的开口,“你生气了?”憋屈的眸委屈至极的盯着那双平静得出奇的眸,一转不转,却半天得不到回应,又不得不再次放下身段,倾着身子声音愈发的低,“真不是我要她盖房子的,不信你问她。” 仿似得了某种指令,那糊涂的小脑袋瓜终是恍惚中明白了什么,狠狠的点着头,心里还不停的嘀咕,原来是她盖房子惹了遥风不高兴了。 “――师父,以后我不盖房子了,你不要不高兴好不好。” 涂抹药膏的手缓缓停下,理了理那凌乱的发丝,依旧是平淡无波的声音,“不盖房子以后住哪里呢?” “呃――”想了半响,忽而眼里亮起一道光,指着那亮堂堂的天花顶,认认真真的道:“住房顶,小师叔说在房顶可以看星星,可以学习冥想的。” “学习冥想?”故意拨高的语气氤氲着一丝愠怒。 “小师叔说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了一个人的心,学会了冥想就可以看到……看到那颗星星里了……就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 话说了一半,知儿凝了一眼遥风,依旧是那般平淡的眸,却偏偏寒得如冷霜,令某人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在心底狠狠嘀咕一番。 “还有……”琥珀的眸子紧张兮兮的看来看去,却在看着遥风那询问的神色后终是老老实实的脱口而出,“学会了冥想,就可以知道师父心里想的什么,知儿就知道什么时候师父不高兴了……那知儿就……就不会做令师父不高兴的事了……” 看着知儿微笑的眸子讨好般的看着他,遥风已不知该说什么,她毕竟是为他想的,然而―― 睨了一眼青洛,心里已是万般后悔,万不该把知儿交给一个大大咧咧冒冒失失的青洛。 “那学会了么?” “――呃”看了看遥风,吞吐起来,心里泛着委屈,嘴上却回答得老实,“还没……”头瞬间埋得极低,心里狠狠怪罪着自己,是不是自己还不够认真。 忍了忍,遥风叹出一口气:就知道是这个效果,做苦力,看家,看来这蓬莱岛当真是少了人手! “那个……遥风……”在某人的从容不迫与万般平静下,青洛终是忍不下去,“我错了。”三个字说得极轻极快,却又透着十万分的无奈。 他认了,谁让他自己对他无法招架! “你怎会做错,是我管教无方,还占用了您宝贵的时间。”笑,柔和如风,却生生惊得青洛在心底打寒战。 没有迟疑,青洛听着狠狠的摆手,“不会不会,反正我也闲得无聊,有知儿在正好……正好……” 陪着笑,却甚是僵硬,紧眯起来的眼睛连一条缝都不留下,遥风看不清青洛眼里的情绪,但心里却生生发笑,难得青洛这般尴尬,捉弄一番也未曾不可。 “是么?”轻蔑的语气微微上扬,细长的指尖轻轻抚摸那泛紫的额头,微凉如甘露轻吻柔韧的草尖。 “――遥风”鼓起勇气探他神里的虚实,终是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情绪,撇撇嘴道:“我也好歹是她师叔,当然是希望她可以强大一些,只是你知道的,有些东西要靠天赋的……” 眼,危险眯起,生生透着一份无法逾越的寡淡,却依旧那般平淡无波的道:“您是说我的徒儿先天愚钝,入不了神君大人您的眼?” 几个字说得极重,令他无法招架。 后背凉了大半,甚是无辜的回答:“知儿根骨奇佳,聪慧伶俐,可能是我用错了方式……”洋溢洒洒的颇佳赞许一番,还不忘补短,“哪像阿叶那混小子,笨拙得要命,学什么都学不会……” “你不用打哑语了。”放下知儿站起来,遥风难得的笑出了声,弯弯眉眼凝向他,“我都知道,只是你也该收收心了。” 为了曾经那份执念,这么强迫自己值么? 兀自一顿,佯装清理一身衣袍,青洛自然的背过身朝着屋外走,回头瞬间却装作丝毫不介意,脸上已然恢复了素来的玩味不羁―― “知儿,小师叔教你盖房子。” 琥珀的眸子还有泪光闪现,却在听得那句话时闪着逼人的雪光。 知儿望向遥风,直到淡若雪莲的眸子那轻颦浅笑间透出一片赞许的光。 欢呼雀跃着,用她那一知半解的飞行术歪歪斜斜追上去,心里还不忘欢欢喜喜的想入非非:在离师父最近的地方盖间小屋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白色的衣袍屹立净尘池上,在风里轻轻的飞,明明眼角是那样柔柔的笑着,却生生让人觉得莫名悲凉。 怕是真要把自己伤得彻底,才放得下吧! 远处凌乱的木条被青洛用仙术一根根拼凑,简单的小木屋安静的矗立在那片柔软的草地,知儿兴高采烈的围着屋子跑,活脱脱的一个小兔子。 静静看着,青洛轻轻的笑,只是那个笑愈发的酸,愈发的苦,直到唇线生硬。 ------------ 第十三章 缘起缘尽皆无奈(1) 更新时间:2011-11-20 “你我师徒缘分早尽,任凭你自生自灭,与我已无任何干系!” 曾几何时,傲视苍穹的神透出冰削般的冷厉,那样的孤注一掷与毫不留情,莫非真的把他带入了无底深渊么? 白衣静静的看着,那一瞬,时光仿似又回到了那个令他心颤的日子,难道这些便是他们曾经年少轻狂肆意妄为付出的代价么? “不――” 唇瓣微微开合,那个字瞬间化在风里。 相思! 即使不再记着那个名字,他也要去昆仑查探个究竟,那些羁绊并不是一段记忆便可以画出个句号的。 悄无声息的离开,仙雾缭绕的风中只余下一片寂寞。 昆仑之上仍旧是那般如幻似梦,雾缠绕着风,风纠缠着树,一切浸在那片静谧的山幔,生生像从画里脱出般。 然而,在白衣刚要落在那瑶池圣地时却生生的怔住,无奈的收回步子。师父曾经说过,莫要执念在痛苦的回忆中,否则昔日的痛,昔日的苦都生生浪费了。 这句话他始终都记着,尽管青洛告诉他那个关于自己宿命的名字――相思,这个名字还是将他拒在千里之外。 红豆最相思! 头脑里莫名的觉得空洞,却又在那一瞬间一些东西趁虚而入。脑海里,在那琼花玉树下,一个淡蓝衣裳的小女孩捧着一把小小的豆子送到他的面前。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大哥哥,娘亲说这就是红豆。” 稚嫩的声音,天真的笑容,他朝着她伸出手去。 本是要讨个说法的,却在看到那张纯真烂漫的容颜时生生的愣住。 “大哥哥……” 生生稚嫩真挚的呼唤渐行渐远,头痛得快要裂开,支撑着努力不让自己被记忆的牵绊绊倒。 遥风抬起头来,遥望着目所及处那胜若仙境般的昆仑,目光已是一片沉寂的冷,宛若黑夜里静默下去的深海,一眼看不到尽头。 微微颤抖着,额上已爬满细密的汗珠,仿似那一瞬的心念已夺去了他大部分体力。 “大哥哥――” 遥风淡淡的重复,刚刚那一瞬间,清醒之后苦苦思索却找不到蛛丝马迹,唯一只记得大哥哥那三个字。 那个小女孩究竟是谁,莫非她便是相思么? 十指轻轻的扣紧,一种奇异的错觉似曾相似般绕在他的周围。 “遥风,你真跑到昆仑来了?” 迎面而来一位五色罗裙的女子,身上的环佩金饰叮铛作响,眨眼一看,她像是被五彩的霞光包裹,周身流光溢彩。 凤汐! 一敛脸上的苦闷,遥风转身,那袭丽影便站在他的面前。 “找我有事么?”淡淡的声音,只剩素来的寡淡疏离。 “我……”唇瓣咬紧全然没有往日的盛世凌人,烦躁的扯着臂弯的披帛,话里却没有半点不满,“我有话要告诉你。” 背负而立,遥风瞥开了眼里唯一的那丝烦闷,发飞在风里,被仙雾丝丝缭绕,像是被风生生托起来般。 坚毅如松雪的背脊,超尘脱俗的身姿,若是再在那冰冷的容颜上画上一笔温柔的线,那该是多好。 这人从来都是这样,不肯多看她一眼,哪怕是站在她面前,心中怕也是想着另一个人的影子吧!否则他决绝不会来昆仑的。 “我找锦裳做了一件三界独一无二的嫁衣,霓衬底,虹为丝,那真真儿是无与伦比的,成亲那日,我便要穿上它,做你的新娘。” 尽管是平日的嚣张傲慢,说到这般羞人的话时,凤汐也难得的流露出女儿家才有的羞涩,心里却坚定着一个信念:眼前的这个人绝对只能是她的夫君,谁都不可以和她抢,否则她不怕再来一次毁天灭地的动乱。 “说完了么?” 无悲无喜,无情无欲,声音愈发淡漠,只余眉间那条浅浅的线。 “我……”万般委屈,凤汐咬起唇瓣险些掉下泪来,天界中谁对她不是百依百顺,唯独偏偏只有他,对她冷眼相向,“我跟了你这么久,就是想要告诉你这个消息,你却这般冷落我,难道……” “你跟踪我?” 转身,淡淡的眉眼间已透出一丝愠怒,答应要娶她便会做到,她竟然如此不放心做到这般。 是他心陷回忆之时没提防到其他才让她凭空而入么? 指尖轻轻推着额心,心里难免自责,是他大意了! “我……”被他讨厌了,凤汐瞬间无了话,盯着那深黯的眉眼怔怔失神。 “算了。”叹息着,遥风洒袖离开,只撂下一句话,“婚约我自当遵守,别再跟着,否则……”仿似一步踏出去很远,那抹白衣瞬间不见了踪影。 “否则怎样?” 痛苦的,悲哀的,愤怒的话被风吹散,眼里的泪光还未散去,便沉淀着一片狠厉的光,否则你要悔婚么? 淡淡的话,说得极细,像是专程说给自己听,沉默半响,凤汐终是一跺脚,散了眼里的泪光,朝着天宫飞去。 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决不能占有,否则玉石俱焚便是他们的归宿。 长长的裙尾横过天穹,勾上了美丽的一条线。 **** 瑶池境地,花隐沉默的跌坐在花圃池,指尖轻轻的浸入水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仿佛一阵极细的风旋转着而去,花隐突兀的抬起了头,朝着一方天穹望去,仙雾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留下一团缠绕着久久不肯散去的雾色。 “走了么?” 仰望着,唇边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心思已转换了多次。 坚定任意如他也这般轻易的放弃了么,不是要寻得那个得失,不是要找到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为何又这样轻易的离开。是什么都没有寻到,还是在那短短的逗留中找到了一丝痕迹。 沉沉的吐出一口气,花隐终是负重般的靠在了花圃池上,这般扰她的静修,这般牵动她的心绪,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拼命的为他着想,即使任他厌恶也坚定着要守着这一方禁地,心早已伤痕累累,却还不肯放下心中的执念,当初是那么想要放弃这里,莫非是天帝,她怕是不会再这般痛苦挣扎了吧! 怕只是再多几次,她就真的再也狠不下心去拒绝他,只怕那时,他们的心都会痛得打紧。 一切都是如此可笑,莫非真如沉锦说的那般,这便是瑶女毕生也逃不掉的宿命么? 甚至他心中没有自己,却偏偏被那惊鸿一瞥震住。唇线轻轻拉开,花隐转向问心居的方向,眼里闪过一片异样的光。 “当初你那般为他,大限之时可曾后悔过。” ------------ 第十四章 缘起缘尽皆无奈(2) 更新时间:2011-11-21 四处沉淀着萦萦的仙雾,拨开如纱般的雾气便是一方朱漆的大门,“姻缘阁”几个金色的大字在光里灼灼生辉。 五彩的裙尾在浅色玉石地面轻洒而过,排开层层轻盈的仙雾,转而踏上一条幽静的小路。 “咦?哈!啧啧……” 不同的语调,不同的语气,却是出自殿内一人之口。 站在门前,豁然看见一位白发老者蹲在地面,左手捻胡须,右手扣脑门,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盯的虎着空中那密密麻麻的红线,不时的做出几个怪异的动作,惹得不小心瞧见这一幕的女子暗自蹙眉。 这极其偏僻又极其淡定的宅子正是月老的姻缘阁,随意坐在地面中间又不时冒出几个让人跌破眼的动作,还自得其乐的身在当中的正是月老,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从一开始起所有人都叫着这两个字,久而久之便养成习惯。 适时,他栖在地面,白色袍子洒了一地,铺开很远。 此刻他正望着空中那条条紧缠的红线,眉尾抽得变型,像是遇见了某种怪异的事情。 “月老!” 颇具威色的声音打断月老的沉思,像是刚才投入太过入神,苍老的身影猛然一颤从地面飞快弹起,下垂的眉眼直视来人,半响才从惊愕中回过神,笑眯眯道: “是天女呐!”捻着胡须,慢吞吞一字接着一字,“真是稀客,不知来我这姻缘阁有何指教?”慢条斯理的理着衣袍,依旧是笑得眯成一线的眼。 瘪瘪嘴,云袖一洒,凤汐坐上了一旁的羽绒椅,沉思半响,才抬起头来瞟一眼月老,一本正经的道:“月老,我要看看遥风的姻缘线。” 怔了怔,月老已有些不自然,却依旧是那样笑着,顺势接下话:“天女可真是说笑,遥风的姻缘线不是早就和你的那条连在一起了么?” “我就是要看连在一起的那条姻缘线,莫非你不让我看?”唇角高傲的上翘,凤汐紧逼着月老的视线,心里已有些按捺不住。 “天女说哪的话,不是我老头子不肯,而是……”笑容开始僵硬,怔了怔,眼底忽的一亮,“而是你们的姻缘线早连在了一起,就算是看也只能看见一条姻缘线,哪里还分得出他的,你的?” “真的?”语调轻扬,眼底却露出一丝柔和的笑,见月老认真的点点头,凤汐才缓缓起身,站在密集的姻缘线外,坚持起来,“连成一条我也要看,这样我才放心!” “放心……什么?”不知死活的问着,心下却生出一丝隐恐。 “放心……”支吾着,仿似被偷窥了心事般不知所措,却在看着那一双狡黠的眸子时变得冷厉起来,“不管你的事,你只要给我看看那条姻缘线便可。”强硬的语气,声声夺人。 依旧是那样赔笑着,指着那缠绕了无数条的姻缘线,推脱道,“天女可是为难老头子了,姻缘线这般密集,就算找到你跟遥风的那条也是要花上一些时间的……”心颤颤的站在一旁,心思早已飞出去很远。 “要多久?” “呃……这个……”伸出食指竖在眼前,额上已浸出一丝冷汗。 “一天?”看着月老的手指,心里甚是烦躁,只是要看个姻缘线便要这么久么? “……不是”两滴冷汗,眼角已笑得抽搐,心里还不停的嘀咕:遥风你给我等着。 “一个月?”眉危险的挑起,指节已是握得发紧。 “呵呵……不是……”答得愈发小心翼翼。 “一年?”云袖在空中飞快的拂过,晃眼间一双手已拽着月老的衣襟,一副威风凌然姿态,“不可能,我给你一炷香时间,找不到后果你自己负责,那时我可不是给你一炷香这般简单的事了,到了父帝那里,你自己去跟父帝说去,月老你可要想清楚。” 手松开,唇角拉开一个高傲的弧度,静静的坐在羽绒椅上,不远处,一炷香已冒出金色的星点。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外加无法无天的挑衅,尽管是心中万分的不满与抱怨,月老也只得一口气将它咽下,连一个闷嗝都不敢打。 吃了一肚子的气,还得乖乖的去做一件最不愿做的事。 遥风,过不了这关,你自己担着! 在心里把遥风骂了个遍,把责任全推脱到某人的身上,恁是从心底咆哮,却又只得忍气吞声的走到一旁,佯装着凝聚周围的仙气,心里却又担忧的孤自叹息:该怎么办,难不成真要把姻缘线找出来。 凤汐的脾气他活了这岁数也是知道厉害,天帝天后就这一个女儿,视她掌上明珠,若是她真告到天帝那里,自己背负的罪就可大了。 姻缘线千年前他早已给了遥风,若是告诉凤汐,受牵连的人……若是不告诉她,到哪里去找姻缘线,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更何况…… 看了看躺在羽绒椅里笑容可掬的凤汐,月老一抹额上的汗珠,现在去找遥风,无疑是自讨死路。 慢慢坐起身来,凤汐托着腮帮盯着月老,眨眨眼,眼里是莫大的期待。只要亲眼见着了遥风的姻缘线与她的连在一起,那这几个月她便放心了―― 姻缘一线牵,白首誓不离。 这便是月老在他心中最伟大的功德。 心中想入非非,期盼着,希冀着,不禁脸上爬上两颗粉桃。 完全沉浸在梦想中的凤汐全然不知月老心中已是算计了她千遍万遍,手中依旧是那像模像样的结印,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的偷偷睨一眼凤汐。 “月老,一炷香快燃尽了,还没有找到么?” 腮帮鼓起,轻佻的眉眼煞是不爽,提醒着的话听起来更像是虎视眈眈的威胁。 猛然一滞,月老抽着眼角,后背已凉了大半,再赔笑般的看看凤汐,心中生出一丝邪恶的想法。 后果再怎么严重,也要清理眼前的麻烦。 于是幸讪讪道:“喏!这就是你跟遥风的姻缘线。” 手掌相击,展开之时,两手间已出现了一根长长的姻缘线,线的那头连着仙阁上的一个牌子,豁然写着“凤汐” 万分惊喜的双手合在胸前,一副小女子的姿态,全然没有刚时的狠厉与决然,再顺着线的另一端期待的看去,仙阁上挂着一块金色的牌子,“遥风”两个字在淡淡的光里散发着温柔的光泽,像一束光般轻轻的落进凤汐的心尖。 “太好了!” 欢呼雀跃的击掌,唇边的笑久久不再散去,月老看得心惊胆战,这样的欣悦,若是知道他欺骗她,那后果…… 冷汗一滴滴落下,却又巧妙的被他伸手抹去,笑起来道:“天女也看了姻缘线,是不是……” 手自然的摊开,朝向殿外,做出请的姿势。 “要赶我走?”敛了笑,半眯着眼看了一眼月老,又再看向那条姻缘线时露出一片坦诚的笑意,摆摆手:“算了,姻缘线也看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转身,刚踏出一步却又回过头来,嘱咐一句:“月老,你可要好好守着我和遥风的姻缘,若是有个闪失,我定于你没完。” “呵呵……那是,那是……” 一抹丽影飘然远去,月老终是颓废的跌坐在地,颤巍巍的哆嗦:幸好她没瞧出异样!心中又一转念,得瑟起来:那是当然,这些年我也不是白活的。 心底下偷偷的笑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切齿道: “遥风,你又欠了我老头子一份恩情,看你拿什么还!” 站起身,连一贯衣冠整洁的月老也顾不上理袍子,便速速找到那条姻差缘错的姻缘,伸手间,一片白光轻轻的飞到空中。 心中忍不住想着:该怎么去找遥风要那条姻缘线。 殊不知,一切不幸都是在侥幸中建立起来的。 “月老!” 老态龙钟的声调,月老霎时惊得掣手,那片白光在空中逐渐散去。 回首时,一条长长的姻缘线在光里静静的延续着它未完的故事。 以至于很多年后,月老坐在这孤独的姻缘阁还禁不住想起此刻,若是自己再快一点点,这段本不该出现的姻缘是不是该销声匿迹? 这些问题怕真是说不清的,只因他这一念之差,改变了众多人的命运。 福兮?祸兮? ------------ 第十五章 有客入蓬莱(1) 更新时间:2011-11-22 慢悠悠的踱着步子,摇着手中的长颈酒壶,一副醉醺醺的姿态踉跄着一掌拍上月老的背。 这人真是邋遢得透顶! 月老抽着唇角,把他按上身旁的椅子,再睨了一眼那被自己误搭的姻缘,心不在焉的道:“又喝这么多酒,真不知道你怎么就变得这样俗?” 估计是没听进,子白抓着月老的手把酒壶塞了过去,煞是强硬,来不及拒绝,身旁的人便瘫在了桌上,口中念念有词。 没有心思去细听子白说的什么,只是时不时的望一眼姻缘线,臂上的力道突兀一松,身旁的人已趴在了桌上。 “子白!” 谨慎的唤着,手轻轻的推,回答他的依旧只是梦里的鼾声,霎时轻轻吐出一口气,心里也松懈了不少。月老放下手中的酒瓶,手心重新聚起一道淡淡的白光。 麻烦还是要早些解决的好,以免后患。 点点头,双手平推间却被一双手狠狠的扯住,吓得他虚寒淋漓。 “走……去我那里……我……我给你讲故事……” 断断续续,好半响月老才从惊愕里回神,心惦惦的着急,这哪壶不堪提哪壶,别认为自己肚子里有几滴墨水,便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说到讲故事,放眼三界,还有谁会比月老讲得精彩,说得入味。 只是这会,他怕是没什么心思去听他那烂得掉渣的故事了。 “走,走,走……”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半拖着月老走出姻缘阁,心里本是心事重重,又来个酒疯子这么闹腾,月老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口锅,无法招架。 “你……”好想拒绝,只是话到唇边又猛然停下,以前到这会,他不是总是心欢喜地的与他谈天说地么?这会这般拒绝,怕真是要露了馅儿了。 “好好好,去去去,听故事。” 似是心急得发紧,脚却不由自主的跟了下去,踏出门槛还不忘回头盯几眼,确保这段时间不会出现一丝纰漏,心里还怔怔的想着,那条误连的姻缘线究竟是哪家的男儿。 **** 蓬莱岛,云雾纠缠。 百花竞放,莺鸟啼鸣。 正是四季如春的盛好境地。 简单的木屋外搭着一架齐眉的纸鸢,适时正在风里轻轻的飘。 屋外静静站着一人,发丝纠缠着如玉般的面颊,腾出一只手,轻轻的捧起悬于梁上的纸鸢,指尖在如仙的诗画上悄悄滑过。仿似想起什么,忧郁的唇角缓缓化开,在脸上勾勒出一条浅浅的痕。 他在笑,只是亘古不变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再也无法隐藏的东西,甚是复杂。 “呵!一千多年了。” 虽是极其平淡的声音,但也掩饰不掉心中的悲哀。究竟是为何,他会毫不犹豫的舍弃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莫非,当真是如青洛所说,为了那名叫做相思的女子么? 无情无欲,不问世事,淡漠如他,也有那么不曾回首的过去么? 眉,轻轻蹙起,不耐烦的丢开手里的纸鸢。 举目间,一袭白衣已落在了屋顶。 不知是何时开始传出的笑声,当一大一小其乐融融的站在木屋旁,知儿那一贯的笑容便轻轻划上了句号。 “师父!” 很是吃惊,又有些忧心,更带着一份深深的眷恋。 这人是神,无论何时都是那样的高高在上,即使蹙着眉眼,锁着额头,那超世出尘的姿态始终不曾变过丝毫。 轻轻点头,又自然的仰起,望着那一片蓝蓝的天海,依旧思考着千年来他从未想明白的事情,迫切的想要知道失落已久的心意。 很识趣的收回到唇边的话,知儿怔怔的望着那一抹与天光融合的白衣,有好多话想要告诉他的,跟着小师叔逛集市,看皮影戏,玩泥人,吃糖葫芦…… 可是……他不高兴了。 怀里的泥人被紧紧的收起,偷偷埋下头,她瞬间红了双眼。 这会是真真儿觉得委屈了! “呵呵,难得你来我这蓬莱,刚刚和知儿买了好多东西,都是出自于凡人之手,看看这泥人,真是巧夺天工啊!” 不知好歹的自顾自说,却在那一瞥淡漠的眼神中生生的顿了下去。 只因,他唇边的化出的那字――好吵。 握着泥人的手静静落在空中,似是尴尬,他终是失败的转过身,在心底默默的念:蓬莱岛怕是又要大肆修整一番了。 浪费了人力财力他不打紧,怕就是怕这样僵硬的场面又要持续好几年。 在某人心惊胆战的遐想时,有个更加不知好歹的小妖开始她那狂妄至极的表演。 “师父,不要不开心了好么?”幼稚的声音瞬时打破了这种僵持。 “走开,不要来烦我。”学腔的调子带着浓浓的童音,甚是怪异。 “师父,知儿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不要不高兴好不好?”有些别扭,却又有那么一丝可怜兮兮的样子。 抽动着身子,青洛终是迟疑着转过了身。 “我说了走开,你听不见么?”一声大喝,没有想象中的犀利,倒是听得好笑。 真是个爱瞎闹的小妖! 心中感慨,他活到至今,尚不知这个世上还有个比他更胆大妄为的‘宝’! “师父,知儿唱歌给你听,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愈发可怜的语气,声色里已是一阵浓浓鼻音,她是要哭出来么? 用泪水博取同情,这点倒是像她! 青洛禁不住点头,继续心颤颤的欣赏着一出免费的表演。 “再吵就打你板子!” 看来这蓬莱岛往后真是要增添一番乐趣了! 看了看遥风,又瞬间低下头来盯着知儿,窃喜窃悲:这小妖果真是个不怕死的活宝! “知儿自己打自己,师父只要开心就好。” “哎哟――” 很好,演得愈发投入,可是某个人就是不肯移动那宝贵的视线,这番折腾当真是要浪费了。 “……” 纯属一段毫无厘头乱七八糟的对话,愈发离谱,青洛脸上拉起一条黑线,眼巴巴的看着某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继续那自导自演,只希望她的“煞费苦心”不是找死就好。 活脱脱一个傻兮兮的丫头! 青洛按着额头,有些想笑,有些想哭,真不知自己当时就怎样那般糊涂收了这么个傻傻的丫头,所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看来这蓬莱不整修个三五年,是回不到原样的。 头轻轻的低下,看着一双小手舞蹈着不停的变换着手里的动作,脚下还堆了一大堆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泥人。 刚刚,她手中抓着的便是这些东西么? 微蹙的眉缓缓展开,似曾相似的场景,仿似在哪里见过,只是探到深处,又无法记起,只淡淡问着:“这些东西都是从人界带回的么?” 手兀的一滞,咬着唇瓣拼命的点头,委屈至极的表情看着着实让人不忍责备丝毫。 “很喜欢么?” 只一眨眼,遥风便下了屋顶,蹲下身轻轻拾起一个泥人,小女孩的样子,真是和她有些像。 “恩恩!” 迅速回答着,琥珀的眸里已浸出莫多的泪珠,师父终是肯和她说话了,这是不是就代表师父不再生她的气了。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为何生她的气! “知儿,玩了一天也累了,早些休息。” “可是师父,知儿不累啊,而且……而且知儿还想再看师父几眼的……”声音愈发的小,话里带着千万种期待,只是希望可以多留在他身边一些时间,毕竟遥风不是常来蓬莱的。 “真的不累么?”修长的指尖轻轻拂上知儿的头顶,一股柔和的力道缓缓输送进她的脑海,不自觉的打个呵欠,一股睡意便席卷了她整个脑海。 “睡吧!” 站起身,抱起知儿走进木屋,只是半刻便又静静的走出来,站在一脸愕然的青洛身前。 “出来吧!” 眼,缓缓看向一边,眉目间里是素来的寡淡与寂凉。 青洛惊得睁大了眼,这般认真,这般锐利,莫非真是有人侵入了蓬莱。想来他赫赫有名的蓬莱岛主也未察觉半丝不对,莫非当真是被他刚刚散发出来的冷漠生生吓住了,才忽略了周围的环境么? 远处,凭空出现一人,墨黑的发几乎遮住了大半边脸,只有那双幽紫的瞳在光里闪着愈发奇异的光。 “司命神君果真还那般敏锐,渊澈佩服。” “渊澈?”默念着,心思百转,似是要找出一丝熟悉的影子。 “神君与我有过一面之缘,隔了千年,当真是忘了么?” 提醒着,眼里闪过一片诡异的寒光,今日这般,全拜他所赐,难道他真的忘记了。 千年前,仙妖乱,三界动荡,仅凭一己之力便生生把它颠覆,加在他身上的那一记,当真是伤得很重很重呐! ------------ 第十六章 有客入蓬莱(2) 更新时间:2011-11-25 我叫渊澈,是狐族的二皇子。 狐族是妖族中最强大的一脉,拥有堪比神灵的法术,而我却是狐族中最弱小的一个,身为狐族皇子,这便是父亲素来的耻辱。 自小我便受到族人的排挤,莫不是有哥哥,我想我的生命早已到尽头,如果说伊旊是我一生中最崇敬的哥哥,那么千落便是我一生最爱护疼惜的妹妹。 然而生命总是难逃宿命的牵绊,那日,我独身一人偷偷的出了谷,尘世的姹紫嫣红与流光溢彩彻底让我迷失了心智,我终日沉溺。 看管了世俗的勾心斗角与阿谀奉承,渐渐的,明白了曾经的我是多么的可笑与可悲。 不断的,有同族来找我,要我跟他们回家,我看见他们憎笑而蔑视的神,就像是黑暗里恐怖的兽,一点点将我吞噬。 我奋力的推开他们,朝着高处跑,直到站在那高高的悬崖,无了退路。 他们嘲笑我,鄙视我,告诉我即使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有任何人同情,狐族是不会同情弱者。他们这般拼力的找我,只因我是狐族的皇子,仅此而已。 父亲曾经说过,我这般弱小,是不配拥有狐族皇室这般高贵的血统。我永远不会忘记,父亲睁眼的刹那,眼中的厌恶与烦躁。 我终究是被他遗弃的孩子,那时我才80岁,在人界不过算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不知道在风里站了多久,当我有意识的时候,已被哥哥紧紧的抱在怀中,我睁开眼,便看见他那双墨紫的瞳,温暖而柔和。 他把我紧紧的护在怀里,口中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那一刻,我几乎窒息,窒息在他无尽疼惜的言语里。 哥哥说过,若是遇到危险,便念着他的名字,这样他就会来救我了。 我不想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一如既往的不喜欢那高高在上的血缘,只因只有站在高处才可以更加明确的找到哥哥的脸。 哥哥牵着我的手从荒原一直走进大漠,走进绿林,我看见哥哥脸上从来没有过的笑意,那个笑至今我难以忘怀。 千落跑过来抱住我,紧紧的,像是怕松开,我便会消失般。 “父亲!” 我站在大殿的中央,仰视着那高高在上的王者,在他的眼中我没有看见半丝怜爱与疼惜,只是一片死寂的冷。 不知过了多久,度日如年的岁月让我的心早已变得麻木,除了可以看见哥哥的时候。 那一年,洪水泛滥,族人被冲得到处,从来没有见过哥哥这般惊慌,他紧紧的抓着我和千落的手,在我们身边支起一道强大的屏障。 他说:渊澈,莫怕! 我笑着看他,想要告诉他,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我从未觉得孤独与恐慌,他便是我的一切。 只是那句话,我始终说不出口,但我相信他是知道的。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那次哥哥放开的是我的手,而不是千落的。 救我们几乎消耗了他所有的灵力,我看着哥哥的额角溢出了汗,紧咬的唇浸出了血,捏得发青的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我知道他的灵力已再也无法支撑这个强大的结界,除非—— 放弃! 我,亦或者是千落。 那时,若是父亲在这,他定会选择放弃我,而不是千落,毕竟如我这般弱小的灵力在皇族是对他最大的耻辱。 哥哥回过头来看我,我依旧对着他笑,直到笑得唇角发痛,我想告诉他,若是有来生,我们还做兄弟。 这句话,我从未对他说起,我怕说出来,泪水便也出来了。 握着哥哥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我看着哥哥惊异而恐慌的脸,然后,他低下头去亲吻千落的额头,我看着哥哥含泪的双眼早已逼得绯红。 惊愕、无措、震惊…… 然后,我看着千落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被洪水淹没。 我永远也忘不掉千落离开时,那幽紫的眸里绝望而悲沉的笑意。 我没有问哥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只是死命的抓着我的手,拼劲一切的救我,那双手越来越紧,直到捏得我指节发痛,如断裂般。 “无论结局怎样,我必须救你!”哥哥说得坚决,我看着他隐忍而坚定的神,我知道他所说不假,他望着千落消失的方向,然后对着我笑,“千落拥有狐族最强大的灵力,她定会逢凶化吉。” 这是哥哥这一段路途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梨花纷飞,朦胧了谁的双眸,我站在梨花树下,静静的仰望着天空,还是那么的蓝,那么的美,只是物是人非。 200岁了,若是在人界,我已是成人,本该有着最美好的年华与心愿,而这时,这些愿望脆弱得犹如梦里的水晶,易碎。 那日过后我很少说话,只是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感觉到这世上唯一没有隐藏与欺骗的爱。 哥哥总是喜欢在梨花树下舞剑,我抚琴,看见他忧伤眉眼里沉淀着淡淡的泪光,我知道这会,我们心里都想着同一个人——千落。 她的声息就如同海上的泡沫从人间蒸发,我们再也没有她的消息,尽管哥哥派出了所有的同族去找,每次看着哥哥绝望而落寞的回来,我都会责怪自己,这般弱小,若当初消失的是我,狐族该是不会这般萧落才是。 而父亲也再没来看过我一眼,很久以后,我才明白翅羽口中的‘绛’究竟是何东西。 妖族与神族的战争一触即发,父亲带着所有的同族攻上昆仑,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笔挺的身子,锐利的眸,冷漠的神,至终,他都没有对我说一个字。 我混在了同族里,只因哥哥对我说,等他回来! 听见这几个字的时候,我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唇狠狠的点头,他定是不知道我会换上战袍紧随其后。 神族的力量强大到我无法想象,狐族死伤无数,残肢横飞,第一次看见这般血腥的场面,我呆立在空中,任凭热血洒满我的战袍,却一动不动。 神族的利剑朝我飞来,我眼睁睁的凝视着那散发着幽幽寒光的利剑,不自觉的笑了,死,或许才是我的归宿。 身体一点点下降,却越来越温暖,直到指尖汩汩黏糊糊的东西让我惊恐得不知所措。 “渊澈……莫怕……” 这是哥哥最后一次叫我的名字,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冉冉沸腾,撕扯着我的身体如撕裂般的痛。 血液如盛开在彼界的曼珠沙华,在空中散发出夺目的红,这般凄景,人界怕也是被这鲜血染得滚烫的吧! “哥——” 他的身体朝着地面快速落去,我伸手,却仿似遇到某种强大的阻力,近不了丝毫,尽管我撕心裂肺的呐喊,仍旧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哥哥的身体消散在风里。 憎恨、悲痛、绝望……一点点将我吞噬,压制不住的情绪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散播出去,我可以感觉得到,周围的一切都在被慢慢吞噬,一片惨白惨白的光瞬间铺开了很远。 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无法抑制的力量从身体内汹涌而出,惊呼四起。然后,我看见他的脸,如玉般流溢出一片凉静的光,那人像是从光里走出来般,全身都散发着无比柔和的光,我瞬间不能动弹。 “一切只怪你恨得太深!” 额心,钻心刺骨的痛,那种痛已超过我的极限,身体无法使力,只是不停的朝着地面坠落,我看着他淡漠的唇角扯起一片孤寂的忧伤。 他说:“这般究竟为何?” **** “你便是狐族的二皇子——渊澈。”眉,轻轻蹙起,眼角静静的滑下,像是有诸多无奈的事一时之间全展现在了眼前,“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活着么?” 他记得,这个拥有狐族皇室血统的狐妖当时的那奋力一搏充满了多么强大的力量,拼劲全力接下他奋力的一击,遥风也受到了莫大的伤害,这样强大的力量,若是属于天界一脉,那该是多好的事,可是他毕竟是妖。 然而,遥风拼了全力想要断绝天界的后患,却还是输了么? 这世上能将他重伤的人怕是没有几个的吧! “怎么可以就那样死去?”渊澈低着头,切齿间已是一片死寂的冷,“他是我唯一的哥哥,唯一爱着的亲人。” 泪,无声息,从那颤抖的肌肤上缓缓滑下,渊澈不会忘记那个充满死灰的天空,一双带着无比关爱的眸子是怎样看着他从世界上慢慢消失的。 “渊澈,莫怕!” 这是哥哥在他的生命中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一生中说得最多的话! 好熟悉……好熟悉…… “过了千年,你终是不再那么冲动了么?” 淡淡的话,无喜无怒,却生生让人觉得从心底震颤。 头,兀的抬起,用灵力驱散了脸上的泪痕,短暂的停驻,渊澈忽然笑了出来,“想知道是谁救了我么?” “呵!”轻轻一笑,却依旧掩饰不掉眼中的疏离,缓缓转个身,遥风凝向竹屋的方向,“若是没猜错,是她吧!”这些日子这般冒险去接近她,狐族皇室最强大的秘术‘绛’果真如此莫测么? 唇边发出一声冷笑,正欲开口,却不时被沉默许久的青洛打断,仿似才从惊异中回过神,甚是好奇的道:“原来千年前,用狐族的秘术一招之下造成那么多伤亡的便是你么?” 转身,渊澈看着青洛点点头,手不自觉的落在胸口,握紧衣襟里那如指节大小的玉瓶,语气低沉,“我只是要守护想要守护的人,难道也错了么?” 一阵风吹来,吹起他额前的发,一个火焰的胎记在额角红得诡异,像是要冲破肌肤在风里猎猎的燃烧,直到焚尽一切。 就如他所说,一切只是为了想要守护的人,仅此而已。 ------------ 第十七章 有女初长成(1) 更新时间:2011-11-29 幽紫的瞳散发着阵阵寒冷的光,像是无数的寒气瞬间全倾注了双眸,渊澈不会忘记,千年前是谁让他承受那莫大的痛楚,以至于千年后他必须苟且偷生,默默的生存下去。 一切缘由都是因为他,天界的司命大神遥风。 “这些年那般隐匿,今日却这般张扬,冒昧问一句,当真是为了她么?” 素来寡淡的神也掩去了古井无波的平静,静静对上那张寒烈孤傲的脸,心下生出一丝复杂。 “即以猜到,我不便多说。”收回目光,心里难隐一阵焦躁,又似是想起许久以前的事,哥哥为了他死在了神族的手上,那种痛他永生难忘,也正是那样的绝望与悲愤让他骨子里最强大的血脉瞬间苏醒。 *** “大皇子只是想要给您最平静安然的生活,才那样费尽心思的让您身体里最强大的血脉沉睡下去。”很久以前翅羽跪在他的脚边,把这些事告诉他,这些话,哥哥从来没有对他说过。 只有当他的心痛到最深,伤得最重时,他身体里的力量才会苏醒,这便是狐族失传已久的秘术――绛。 翅羽告诉他,王不是嫌他力量弱小,而是渴望他成长,只有在沉痛与绝望的环境下,那种力量才会苏醒,所以王才会忍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对他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其实,王一直都默默的爱着他,比任何人都爱。 听了那些,渊澈反倒笑了起来,直到眼角溢出了泪珠,如果说那样的背弃算是爱,那么哥哥对他的感情又算什么呢? 王,他所谓的父亲,只是为了拥有那强大的力量,让他成为报复与统治的工具。 罢了! 这些他都可以不管。 但是用挚爱人的生命去激发他骨子里最强大的血脉,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饶恕他的,即使他身为他的父亲。 所以在很多年前,当翅羽随着父亲站在他的面前,讲述那些自以为仁道的故事时,他才会痛得想笑,痛得笑出了血泪。 他是冷漠的男人,不但伤害了他,还害死了千落,还有哥哥,这样刻骨的仇恨难道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便可以说算便算了么? 不,他不可以忘,也不能忘。 以至于父亲死在他的面前他才会那么的无动于衷。 *** “你本心地善良,为她做的这些,遥风不会忘记。” “呵呵!”渊澈笑了起来,如多年前那般,有些狂妄,有些自诩,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你当然忘不了,莫非你忘了当初是谁把我伤得这么重的么?”语气陡然转冷,带着莫名的仇意。 转眼看他,遥风的神色已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隐晦,轻轻叹道:“我本无意伤你,只是你当初太过残忍,狐族的“绛”不是谁都可以承受得了的,尽管身为神,也有许多不可预测之事。” 似是想起了什么,遥风看了一眼竹屋,低下声来,“是我伤了你,与她无关,莫要算到知儿的身上。” 空气,有些压抑,青洛总算知道了大概,这些事竟牵扯了那么多,身为知儿的师叔,青洛当真是从心底疼爱她的,站出来断然道:“渊澈,那些往事与初儿无关,当初你身受重伤,若不是知儿,你早就死了,你欠她一命,定当以命相报。” 难得的慎重,即使一向轻浮如他,也难得的收起了那玩世不恭的姿态,心下念着当初那只凭一己之力便毁了天界半个殿堂,那令人惊魂未定的手法当真是让他从心里畏惧,任谁也不会看出被狐族唾弃鄙夷的二皇子身体里竟藏匿着那么强大的力量。 冷笑着,挑眉间却增添了一股狐族特有的妖媚,不屑道:“不用你们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神仙说教,渊澈还不至于沦落到知恩不图报的下场。” “你――”被当众难堪,青洛一下子气节,憋得脸通红,似是就要出手挽回被磨灭的颜面。 “渊澈。”遥风神色一凛,拦下青洛,“你何苦这般恶言相向,莫非你真要他们白白的为你牺牲么?” 目光一下子变得冷漠,那种可以冻结的一切的寒气在周围慢慢扩散开去,就连空气都仿似被瞬间冻结,一股窒息般的痛楚惊得渊澈回神。 心下一阵惶恐,这便是传说中凭一己之力平复了三界的司命大神么,若是遥风,配得上那个名号。 若不是当初自己逼出了“绛”,此刻,怕是早已身陨了吧! “呵,我还不至于那么不知好歹!”极力掩饰掉心中的恐惧,依旧是那么冷锐的道:“不过总有一天,失去的我会全部夺回来。” 似是猜到了他下面的话,遥风轻轻笑着,平静回道:“我会等着,让你记挂了这么多年,当真是抱歉。” 心里颇有不甘,但又不得不承认此刻的自己面对他还是太过弱小,在心底真真切切的怨着,眼里也恨得入骨,想要剖开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到底是热的,还是冷的。 渊澈不知,那场动乱,遥风也是真真儿受了很重的伤,而且大半的伤还是渊澈的“绛”造成的,可想而知,狐族享有妖族最伟大的名望是受之无愧的。 “不必觉得亏欠我,我说过,失去的定要全数讨回来。” 深刻入骨的仇恨,隔了千年却愈发的深了,遥风蹙眉,曾经只有在兄长的庇佑下才可生存的少年,如今终是可以独当一面了么? 只希望那些仇恨不要害了他才是,毕竟那些生的希望不是人人都可以赋予他的。 “等等!”仿似想起了什么,遥风叫住了飘然远去的人,“还有一件事你忘了。” 回头,神色里是莫多的疑问,直到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渊澈才知道遥风嘴里所说的那件事是什么,心下忍不住嘲讽一番:“纵横三界的司命大神,莫非连狐族的“绛”都无法解开么?” 神,骤然转冷,语气却平静得令人生畏,“莫非你真要她这般活下去,让她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被世人嘲笑、唾弃,而你这个始作俑者却在暗地里偷偷的窥探,若是因为她像谁便要她做谁的影子,这样对她算是公平么?” 身子突兀的一滞,渊澈忽然想起另一个人的身份,像是被偷窥了心事般万分不自然,却极力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道:“没有看见她过去的人是不知道她曾经是抱着怎样的心意活下去的,你不配和我说公不公平。” 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忧伤,咬牙切齿间还极力的说服自己,他为她做的都是对的,那样有什么不好,像个孩子般,想笑便笑,想哭便哭,无所谓压抑。 “曾经的她我无法做出评定,我只知道现在的她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么快乐,她有自己的意识,自己的想法,若是有一天她知道了自己的一生都是被别人控制着,那时她该用怎样的姿态去面对生活,你告诉我。” “别说了。”本是要他求自己的,哪料得到却弄得自己这般难受,当真是他错了么。 “她就是她,没有谁可以代替,与其把自己的希望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不如去努力的找寻活下去的理由,莫非狐族拥有逆天之术的二皇子当真是这般懦弱,受不了任何挫折么?” 青洛听得怔了,眨眨眼,再眨眨眼,仿似不敢相信他一口气会说这么多的话,真是难以置信,千年了,千年了啊! 当初的遥风真真儿是回来了呐! 忍不住心下的一阵狂喜,不可思议的看着这超常发生的一切,睨了一眼渊澈,心中虽还是对他厌恶,但却也十分感谢他,是他,激起了他心底深处的记忆,或许再过不了多久,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也该要回来了吧! “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知儿的“绛”我定会解除,只怕真是解了才是悲剧的开始,往后所承受的,所背负的,该是要比现在多得多吧!” 虽是叹息着,但脚下的步子却缓缓朝着竹屋走,曾经他看到了她心底最悲伤的记忆,那些记忆伤她那么深,深得哪怕他想要再深入丝毫都是徒劳。 轻轻笑着,唇角弯得愈发明显,遥风,狐族的秘术不仅仅只有“绛”,还有――赋,所以很多年后你注定只能是输的那个。 “渊澈。”在身后轻唤,渊澈却没有回头,只是脚下的步子变得缓慢,“解开“绛”需要一些时间,我只是想要知儿早一天做回自己,而且你们渊源颇深,羁绊的过去还是要自己找回来才是。” 极其平淡的缓缓道出,说这些只是希望他能够明白,莫要真有一天败在了自己的年少轻狂下,才懂得后悔。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忽然停下步子,灼灼的目光对上平静淡漠的神,素来的古井无波,仿似从来都未变过。 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静静走去,风扯着他的白衣,在风里鼓鼓的飞。 轻颦浅笑间眉间浮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只因现在的他和当初的自己真的好像,所以不想要他重蹈自己的覆辙。 仅此而已。 ------------ 第十八章 有女初长成(2) 更新时间:2011-12-01 凌乱的殿内像是许久未打扫,每走一步都仿似要被脚下的障碍绊倒。 仙雾缭绕的空气里冲刺着阵阵浓的酒香,就连呼吸一口都瞬间让人是觉得醉生梦死。 踢开挡在身前的障碍,月老心里顿生出一抹无奈的异样。 这些日子子白都是在干着什么,现在就连自己的寝殿都懒得整理了么? 这不像他。 至少不是以前的他! “月老,坐,快坐。”慢悠悠的摇晃着身子邀请月老下坐,又走到珍藏阁念念不舍的拿出几瓶从人界带回的陈品佳酿,暗自窃喜的道:“这可是我从人界偷偷拿回来的女儿红,极品!” 指了指手中的瓶子,甚是宝贝,却让月老禁不住蹙眉,还是那副醉醺醺的样子,醉了千年,莫非还不够么? 万分懊恼的站在一边,嘴里念念叨叨: “不是我老人家说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醉生梦死,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极其慎重的说出口,语气沉得很低,莫不是该要变天了。 “醉生梦死!”一字一字的重复,笑得牵强,却拍案叫好,“说得好,就是醉生梦死!” 这副样子,和曾经事事谨慎的他真是相差很多,月老叹口气,夺过他手中的酒瓶,语重心长的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被夺了酒,子白有些不依,伸手来抢,却落了空,朝着一边倒去。 “到底出什么事了?” 扶住醉醺醺的子白,把他按在椅子里,心里烦躁起来。 一边想着究竟是何时让他这般颓废,一边忖度那误搭的姻缘,所谓一心不可两用,否则便一事无成。 “遥风要成亲了,他要成亲了……”紧紧抓住月老的手臂,甚是激动,几乎是带着嘶哑的声音大声吼出,全然不见了刚时的消沉。话里有些沉痛,颇让人觉得万分无力,月老听得眉尾一抽一抽,遥风成亲何以令他如此萧落,他这是没事找事吧! 想来这段时间是寂寞久了,没人陪他说话,才这般心事重重的吧! 月老点点头,似有所悟。 “遥风成亲这是好事,你该为他开心才是。” “可是他娶的是凤汐天女。”几乎是无比颤抖的说完未说完的话,眼里还残留着一抹浓浓的忧伤,像是只要轻轻再碰触一下,眼中的伤便会化开一样。 狐疑的撇撇嘴,心中愈加烦闷,“人家娶天女与你何干,犯得着这般忧愁满面么?”白他一眼,月老却心中想着,这人是真的寂寞太久,连说话都无了轮次。 “干我何事?”子白惊得跳起,抓住月老的臂骨,打了一个响嗝,眼里透出一道非亮的光芒,张了张嘴,终是忍住了刚到唇边的话,孤自叹息,“哎!你不明白,不明白啊!” 本是怀着十万分好奇的心去聆听他接下来的话,却被这声叹息深深扰了心境,不甘心的问道:“不明白……” 迷蒙的眸对上心不甘的神,子白眼中的光忽然沉寂下去,语气愈发沉重起来,“月老啊月老,你怎么这般糊涂,明知遥风不爱她,却又要把他们连在一起,当真是越活越糊涂了!” “不爱她?”月老气得憋红了脸,“他们的姻缘可是我亲手下定,你怎么知道遥风不爱她?莫非你爱她不成?”紧拽着子白的手急得眉角一翘一翘,似是要说个明白,以恢复素来的名声,只是话到唇边又仿似想起了什么,眼底忽的一惊,慎重的道:“莫非你真爱上了天女么?” 嘴里哝哝着,那股酒意早已拢上心头,迷糊糊的朝着地面跌去,依旧是那句答非所问的话:“你不明白,不明白的……” 死死的拽着子白的衣襟,拼命摇晃,想要把他弄清醒,嘴上还强硬着:“你给我起来,说清楚。” 睡得沉稳,想来那肚里的酒精起了作用,被这个惊心的想法彻底扰了心智,月老干脆坐在地面,一口酒猛灌下肚,卷卷火辣辣的舌尖,嘴里嘀咕:“我不明白,你明白?明知遥风是要娶凤汐的,还一根筋的去爱,难怪这么在意他们成亲的事。”睨一眼倒在地面的子白,月老语重心长的长叹一口气,颇是惋惜,“子白啊子白,难怪你这千年来变了这么多,那么小心翼翼的面对着,是怕他们发现吧,可是这又是何苦呐!” 心中徒增莫大的感伤,自斟自饮。千年了,什么都变了,唯独只是他默默的守着姻缘阁续那些未了的前缘。 思及这般,月老心中也是不好受的,一醉解千愁,只是愁更愁。 看了一眼酒瓶,大抵这酒便是用在这样的途径上吧! **** 蓬莱,离渊澈离开的时日已有两天,自从他离开后,知儿便再也没有醒来,只是在木屋里沉沉的睡着,而遥风至终也没有离开过一刻。 “好好睡吧!只希望醒来以后可以适应新生之体。” 熟睡中的知儿,白皙的脸几乎被光照得透明起来,长长的睫毛,深睡的眸子,圆润的鼻尖,鲜红欲滴的唇瓣,这般精致的脸被光包围着,洗尽了昨日的稚嫩,嫣然一个亭亭如玉的少女。 这般精致的人儿,究竟是怎样的往事弄得她一心想要求死。 指尖轻轻落在她的额头,却在瞬间猛然撤回,只因他不想私自探听她的心事,那些心结还是要她自己慢慢化解才是。 强加的心意怎好得过自己的释解。 “知儿还没醒么?”青洛轻轻推开木门,发出咿呀的声响,遥风点点头,依旧凝视着熟睡中的少女,这样熟悉的面容,似是在哪里见过,只是为何他却一点也想不起。 青洛站在身后,有些话想说,却依旧如昨日般说不出话,默默的朝着屋外走。 “是不是有话要问我?”探探柔软的棉被,遥风从塌上站起,然后不动声色的走出木屋,青洛怔了怔,似乎没有猜到遥风已察觉到自己的心事,想了想,跟了出去。 “你是不是怪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你,明明知道那么多,却什么都不说。”淡淡的话语透着久违的感伤与落寞,青洛张了张嘴,依旧没有发出一个字符,心中万般不自然,这样的他不像他。 “不是我不说,只是心中也有诸多的猜忌,你没有亲手试过渊澈的力量,更不知道‘绛’是多么的强大,若是当初他可以纯熟的驾驭那种力量,神族怕早就衰败了吧!”深深看一眼青洛,语气愈发的沉重。 青洛看得不知所措,只是默默责怪自己的懦弱,这些年他逃避着,躲在这蓬莱,本想安安静静的活着,却不知心底那被压抑着的意念早在心中扎了根,无法从骨子里抹去。 此刻,看着淡漠如遥风也难得的露出久违的感伤,莫非该来的还是要来,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么? “他的力量着实让人害怕,若不是渊澈一直在暗处默默的守护着她,或许我也无法猜到加在知儿身上的那道封印便是‘绛’。” “即使你,也没有办法解开她的封印,对么?”小心翼翼的问着,心里已紧张得无法想象后来以后的事情。 “你猜到了。”轻轻笑着,意味深长的看一眼青洛,叹息道:“千年了,那些沉睡的灵也该快苏醒了吧!” “什么?”不可思议的惊呼,连呼吸都瞬间静止了,“不是加固了封印的力量么,怎么这么快?” “青洛,该来的还是会来,你该收收心了。” 语气颇为凝重,遥风睨一眼木屋,忽然笑了起来,“她醒了。” 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遥风已进了木屋。 “――师父” 榻上,一抹清丽的身影缓缓坐起,琥珀的眸子闪烁着复杂,隐匿了一抹化不开的忧伤。 “我的知儿终是长大了。” 一语毕,少女那忧郁的眸子展开一个甜甜的笑,心中有着万般的痛楚,也被那样柔和温润的目光所化解,消散在风里。 “师父,知儿想永远陪在你身边。” 期待的,渴望的,神往的目光深深印在了遥风的脑海,那一瞬,仿似从未觉得如此之长,心里有什么正在缓缓的散开。 “恩。”淡淡应着,心思复杂,却什么也不说,只因―― ――瞬间长大的她知道以后要走的路,有多么的艰难。 “师父最好了!” 狠狠扑进遥风的怀里,不肯松开丝毫,她怕松开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那份贪念,那份执着,那份依赖,无论以后的路有多么的苦,她知道只要有他陪着她,再艰苦的路她都不会害怕,更不会退缩。 “还以为长大了,反倒更像个孩子了。”修长的指尖拂上她柔顺的发,这一刻,仿似许久前已出现过,那么熟悉,那么平静,只是却想不起来。 “师父,知儿永远都是孩子,这样便会被师父永远捧在手心了。” 轻轻的抬起头,脸上已爬上一抹红云,这般羞人的话她本是不该说的,只是她害怕想说的话若不出来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真怕一个眨眼间,眼前的幸福便都化成了泡沫。 到那时,他会不会记着她,知道她存在过。 “莫怕,有师父!” 重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狠狠的点着头,泪水已再也无法忍住,殊不知这句话在很久以后成为了她唯一坚强下去的理由。 ------------ 第十九章 仙子醋意浓(1) 更新时间:2011-12-08 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家,从有记忆开始,我便出现在了这个山洞,然后漫无目的的穿梭在山峦城镇,累了就坐下来歇歇,渴了就摘些野果子吃。 我看见很多人都用奇异的眼光打量我,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可是我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知道有一天我在河里救了一个年迈的老人。 老人的目光很慈祥,我甚至看见他伸出手来想要抓我的手,那一刻,我是很高兴的,因为从没有人主动的来拉我的手。直到肩膀一股力道大得吓人,我才惶惶的从地上爬起,原来他是要推我的。 我不知道在他那瘦瘦的身体里怎么隐藏着那么大的力量,我看见他踉跄的朝着远处跑,瘦弱的身体像是被风乱吹的枯叶,仿佛下一秒便被吹散。 大抵是在湖边坐了多久,我只记得天上落下大滴大滴的雨水,像人类的鲜血般红艳艳的,然后周身被血红的雨水打得湿透,我还能闻见那腥烈的血液味。 慢慢的,湖水被染成了绯红,就像一个红色的大染缸。有人从远处跑过,举着一把油纸伞,尽管那把伞已被红色的雨水打得破了好多洞洞。 转弯的时候他回头来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他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然后他惊叫着捂着自己的喉咙倒了下去,手里的伞滑落的瞬间,我看见他睁大的眼,就像面对绝境的兽。 他说,我是妖怪! 这样的称呼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大的伤害,长长久久的岁月我已经习惯了许久。 这场红雨延绵了很久,有时本以为是雨停了,却还是会有红色的水滴打在我的脸上,带着温温的热度。 从那以后,全世界的人都疯了,抢夺,杀戮,残肢断臂堆得到处都是,每走一个地方都冲刺着浓浓的血腥,我很不喜欢。 以后的很多日子,我都尝试着离开,然后一个人安静的死去,只是不管我用尽什么方法去死,翌日我总是会稳稳的躺在那个低矮的洞穴,那是我一开始睁开眼时所存在的地方。 那时,我想起了世人嘴里常常说的生不如死,求死不能的话。 大抵就是如我这般的吧! 有一天,我听见远处响起一声很大的声响,走过去时我看见了一个浑身染血的怪物,所谓怪物,就是那种不像人类,全身毛茸茸的东西。 开始时,我很害怕,只是想安静的从那怪物的身边离开,只是我从他身边撤走的时候,他忽然睁开了眼睛,我看见那双幽紫的瞳里闪烁着绝望的光,然后慢慢的沉寂下去。 他死了么? 这是我唯一想要知道的事。 于是我走过去探他的鼻息,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事实所料,他伤得很重,大概过不了多久便会死,就算是这些日子见过这么多的杀戮,我也没有见过有人再受了这么伤后还能留着一口气息。 我把手放在他的胸口,然后手心发出淡淡的白光,这一切都是来自我本身的意识,直到我感到莫名的窒息,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我看见大片大片的白雾,还有一个美得虚幻的女人,那个女人朝着我伸手,只是我拼劲全力也还是抓不住。 这个梦不知重复了多久,梦里我总是想着一个问题,我是谁,这是哪里,要到哪去? 虽然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思考,但我还是毫无头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这样的梦境。 直到有一天,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那个声音很温柔,也温暖。 他说:无论是谁,总会遇到生命中的那个人,遇见了,便要紧紧的抓在手中。 那声音一次又一次的出现,然后梦里再也不见了那个美丽的女人,我只是听着这个声音沉睡、思考,尽管找不出答案,但我仍然觉得那是美好的。 渐渐的,我发现自己常常记不住东西,甚至忘记了我在哪里存在过,忘记了曾经发生了什么,忘记了自己是谁。头脑里只记得那个声音,那个长长久久陪着我,让我不孤独的声音。 **** “无论是谁,总会遇到生命中的那个人,遇见了,便要紧紧的抓在手中。” 知儿紧了紧放在遥风怀里的手,忽然觉得一下子想起那么多的事情是一种多么悲哀的事! 泪水浸透了遥风的衣襟,从他的怀里静静抬起头,直到那双温柔润泽的目光凝向自己,知儿才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 “累了么?” 好好听的声音,知儿在心底默默的珍惜着,忽然觉得那些往事,那些悲哀在这一刻是多么的渺小,她的生命中不是还有师父么? “不累。” 轻轻摇着头,脸上瞬间绽开一抹甜甜的笑容。 修长的指尖轻轻落在那张哭花的小脸,静静拭去小脸上的泪痕。 “小丫头都长得这么大了!”青洛站在身后,不合时宜的冒出一句。 “师叔!”虽是身体发生了变化瞬间长大,但那声师叔却着实叫得青洛心里一阵舒坦,还好,她还记得自己这个师叔。 知儿从床上下来,在镜子面前照了好久,曾经的,曾经曾经的,都如影像般在知儿眼前一一闪现,直到画面定格,那个浑身血淋淋的东西闪现在自己的眼前,知儿终是露出一抹哀色迟疑的光,凝向遥风。 好想问一句,那个她救了的人是谁。 只是看向遥风的刹那却又怔怔的顿住,也不知道师父会不会讨厌她提及从前的事? 心里怯怯的想着,半响说不出话,这会她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不想让师父不开心。 “知儿,想要见他么?” 温柔的声音如暖风抚摸花瓣,知儿惊得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遥风,刚刚他是在问自己么? 很是意外,很是激动,再看了一眼青洛,难得看见他一脸郑重的对他点头。 头,点得如捣蒜,她是真的好想知道那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得以重生,丢掉所有记忆保持这小小的身体这么久的。 “他叫渊澈,是狐族的二皇子。”平静至极的语气没有半点隐瞒,遥风轻轻拍拍知儿的发顶,唇瓣微启:“你救过他,他也救过你,所以你们并不亏欠。” “可是……”我想要见见他。 微蹙的眉,如湖面荡开的波纹,流泻着淡淡的忧伤,知儿瞬间闭了嘴,她知道师父露出这样的表情时便代表他不高兴了。 “有缘自会相见,不必想得太多。” 手,自然的收起,静静走向一边。知儿咬咬唇,盯着那笔挺的脊背,有些焦急,她不是想要惹他生气的,只是觉得人是要知恩图报的,不然会被别人厌恶。 牙齿轻轻松开,仿似懂了一些道理,原来师父是不希望他这么做的。 在心底牢牢记住了那个名字,原来和她一样,是一只妖么? 小心翼翼的倒杯茶水,再慢慢蹭到遥风的身后,刚想说一句:师父请喝茶。然而,屋外一声大吼极具穿透力的响彻心扉。 “何方妖孽,竟敢拐了我的夫君?” 手中的杯子豁然落地,似是忐忑的往外看了一眼。 那声大吼便是从那个人口里喊出的么? 娇小的,美丽的,高贵的如仙子般的女子。 可是,不相称啊! ------------ 第二十章 仙子醋意浓(2) 更新时间:2012-02-13 青洛看得一怔,一溜烟跑出了竹屋,倒是遥风,依旧淡淡的凝视着窗外,仿似一切与他毫不相干。 “师父……” 知儿轻轻扯了遥风的衣袖,疑惑的望着他,遥风低头一笑,弯弯眉眼如柳叶般眯成一条缝,他说:“不怕,有师父。” 缀亮如夜明珠般璀璨的眸子浸在明亮的天光里,闪烁着梦幻般的色泽。 眼里滚动的泪珠终是没有落下来,知儿轻轻咬起唇瓣,坚定的点点头。他就是她心中的神,不管碰上什么困难,他都会轻而易举的把它抚平。 屋外响起女子的争论声,仿似才从师父的温柔里回过神来,知儿遥遥望去,青洛摆动着那僵硬的身体在女子面前晃来晃去,他并不想要这个女子靠近这间小屋,但又有着什么顾忌,拿她没办法。否则,凭着青洛的性子,他定是要狠狠的把她赶出蓬莱。 她是谁? 知儿素来不喜欢深思,但这会也难得的蹙起了眉头,发动她那不怎么好使的脑袋瓜打着转转。 “凤汐天女耶,小仙的蓬莱实属简陋不堪,怎能让天女屈尊下界,来我这屋舍之地,就让小仙送天女回天宫吧!” 青洛还在发挥他那自以为是的口才之说,闪躲着身子拼命挡住凤汐的视线。 “天女!” 知儿在心底惊呼,天女莫不是就是天帝的女儿,简称天女。简单的脑袋瓜却偏偏发挥了作用,被她一语猜中了,低下头来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才算清自己和她的差别。 一个妖,一个神而且还是万万神之上的上上神,这距离可就真真儿差了一大节了。 “青洛,你给本公主让开,我要找遥风,又不是你!” 骨子里素来的倔强与孤傲容不得有人在她面前指手画脚,凤汐瞬间翻脸,脸气得通红,摆起上神的架子,愤愤道:“不过小小蓬莱的岛主,岂敢在本公主面前放肆!” 听得,青洛瞬间没了辙,却又愣是不服输,放眼三界六道,有谁敢欺在他的脖子上,就连天帝都险些拿他没辙,这时倒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气得够呛。 “青洛是我朋友,你这般羞辱他,岂不是也搭进了我?” 遥风从竹屋里缓缓走出,一袭白衣被天光照得越发明亮,松开的眉眼没有弯起,狭长带着一股微微的愠怒。 看着遥风出来,凤汐眼睛一亮,却又再看到那愠怒的眉眼时心里升出一股莫名的怒意。 没有发泄出来,或者说是她怕,她怕好不容易在他面前留下的好印象又被自己打破,只得低声下气,轻轻念了一句:“是他不对在先的。” 这些知儿全看在眼底,那么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竟然这般容易在他面前低下头,莫不是他在她眼里的重视,她定是不会这么屈尊下人的吧! “师父!” 知儿拉了拉遥风的衣袖,偷偷的看了一眼凤汐,那高挑的眉,那趾高气昂的神,都代表着她的地位,她的尊贵。 霎时,知儿明白了,原来不管是在天界和人界,都有一种东西是她毕生无法靠近。 “知儿,你先进屋,师父有话要与她说。” 依旧是平静的话语却带着一丝淡淡的伤感,知儿不懂,为什么师父要避开她,为什么那个天女见了师父要这般隐忍,甚至低下高贵的头颅。 “不许进去,拐了我夫君,我定要讨个说法。” 凤汐身形一闪,挡在了知儿的面前。凶厉的、冷漠的、仇视的神令知儿心底狠狠一颤,浑身打起哆嗦。 师父不是说过女子素来温柔贤德的么?为何她这么不可一世,嚣张得紧。 没有看凤汐一眼,遥风静静承受着知儿静默的视线,这一刻,他竟有些害怕,至于在害怕什么,却又一时说不清楚,只是心底深处有一丝苦楚在支配着他。 “知儿,进去!” 躲开知儿的视线,话语简单干脆,不容任何人拒绝。面对遥风的避而不视,知儿心里总是失落落的,有些委屈,却又倔强的抬着头朝着屋内走。 “不许进去。”凤汐上前一步,伸手挡在知儿眼前。 “我要你当着这妖孽的面告诉她,我是你什么人?” 不可一世的姿态静静立在微微的风中,知儿转头看向遥风,蠕动着唇瓣,想要问什么,却又半天问不出口。 什么人? 在心底有着千万个答案,但终究被几个字震得头脑一阵空白。 一袭白衣在风里微微摆动,轻扬的发丝静静的落在脸颊,他一动不动,只是默默的注视着知儿。这一刻,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就连一直以来话多的青洛都难得的闭上了唇,许久说不出一个字。 “哼!”凤汐一甩云袖,眼中万分不屑,又露出几分讥讽,笑道:“你怎么不告诉她你是我未婚夫?” 未婚夫! 只觉头脑一阵空白,心里堵得厉害,就像是溺在水中无法呼吸般的窒息感。静静的看着遥风,那风轻云淡的秀丽眉目依旧是那般平静,在他眼中甚至看不出一丝不自然。 他的沉默,他的无言,果然当真如她所说,他们已经有了婚约。 头脑里嗡嗡作响,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碎了一地。 他是她师父,教她仙术,教她做人的道理,教她怎么与人交流,他对她仁至义尽。他从来没有对她许下任何承诺,却一句莫怕让她开心了几千几万次。 一份师徒缘把他们系在了一起。 可是,到了这会,心却莫名的发痛,仿似有刀一下下割着自己的心,削着自己的骨。 知儿一遍遍的提醒着自己,她是他徒弟,仅此而已。 “说完了么?” 耳畔响起遥风淡淡的话语,淡漠的神令凤汐感到害怕,却又依旧倔强的昂着头与他直视,冷笑道:“莫非你心疼了,为了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妖孽!你可不要忘了,我们是有婚约的。” “遥风说话一向算数。” 蹙怒的眉终是悄悄的安静下来,凤汐咧嘴一笑,遥风的姻缘线可是和她的紧紧的系在一起,果然没有什么可以介入他们之间。 “遥风,那你跟我回天宫吧,人家本来也是来找你的。” 一改刚时的狠厉,语气陡然软下,淡淡的红晕渐渐爬上凤汐白皙的脸颊。青洛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观望着,心里却来回叹了几口气,心中想着:知道了这些,那个丫头还会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么? “若是闹够了便回去吧。” 广袖轻甩,凤汐被轻轻的挣脱开,虽是一股子倔强,却也拿遥风没有办法,她深知,若是真真儿惹怒了他,输的那个人绝对是自己。 万般不愿的踩着霞光离开,只见一片彩光消失在天边尽头。 “师父……” 艰难的喊出口,却没有了下文,她怕再说一个字,眼里的泪便会滚落出来。 “知儿,为师在蓬莱的日子没有多久了,只希望你可以习得一身功法,为师不在至少可以保护自己。” “……” “师父累了,就由你师叔传授你功法吧!” 如此的轻描淡写,虽是婉转,却也很明确的表达了心里的意思,再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回天宫成亲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知儿,不如就由师叔――” “师叔,刚刚我忘了鸟儿喂食了,我现在就去。” 唇边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却在转身间,泪如雨下。 ------------ 第二十一章 但知愁滋味(1) 更新时间:2012-04-13 日头渐渐爬向西边,偶尔有阵阵的凉风袭面而来,知儿坐在竹楼的屋顶,木讷讷的仰望着天宫,心下犹如揣了一只小鼓,跳得不自在。 原来师父是有婚约的! 拼命的思考着这个问题,心里越来越觉得难受,师叔说有了归宿是好事,可她怎么也想不出那个好处到底在什么地方。若是让她心中憋着难受,那好事又代表着什么呢? 竹楼下远远杵着一人,摇着那逍遥椅,手中转着一个白色的瓶子,蓬莱素来清净,他也习惯了许久,只是到了这会这样的安静到让他浑身不自在。身旁的仙童颤巍巍的站在一边,时不时觑着一只眼偷偷的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心思滴溜溜的直转,遥风神君要成婚了,这是天界的喜事,师尊与他关系甚好,这会定当是很高兴的。 不过为什么师尊心不在焉的摇着逍遥椅,连手中的瓶子掉到地上都无法发觉呢?是开心得过头了么? 仙童挠挠头万分的不解,把头转向知儿,那个坐在屋顶看星星的人,怎么看都像是在为什么事情烦心,对于知儿来说,师父成婚了这更应该是好事才对,可为何她看起来比哭还要痛苦。 “阿叶!” 仙童身子一抖,快速蹭到青洛面前,战兢兢的唤一声:“师尊,何事?” 青洛鼻子一哼,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道:“院子打扫了么?” “回师尊,早就打扫好了。”阿叶很是满意自己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每日的事当真是要每日做完才好。 青洛抽了抽眼角,指着远处随意的道:“我看你是越来越偷懒了,没看到那里很脏么?” 阿叶先是一怔,然后木讷的看向远处,青青嫩草,缭缭花香,和自己想象中的完美所差无几,很干净啊! 于是不小心惹了某人不快,还一本正经老老实实的道:“师尊,不脏啊!” “胡说!”青洛气得眉角一抽一抽,食指随意一弹,于是乎―― 几片枯黄的树叶悠哉悠哉在空中打着旋旋,落到了远处的草尖上。 “那不是脏东西么?” 阿叶仿似离了魂,木愣的盯着远处那草尖睡得安稳的枯叶,蓬莱四季如春,别说是枯叶,就连树叶都是被他一枝枝修剪下来的。 这分明是师尊故意刁难他! 心中很是不服,准备找青洛讨个说法,只是――转头间,那一双飞扬跋扈的眉眼硬是让他生生咽下了喉头的话。 咽了口唾沫,还不得不承认那栽赃嫁祸本是自己的错。 “弟子这就去。” 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转身去收拾某人制造的残局,只是心中那个怨啊! 可人家毕竟是上神,而且还是自己的师尊,在他面前有理也成了无理,是是非非本就是人心中定的。 虽有些委屈,阿叶心中倒也比刚刚平静了不少,至少不会站在某人身后,心惊胆战,胆战心惊的去揣测他的想法,想通了一些事,心中倒也释怀了不少。 “知儿。” 青洛终是受不住在那逍遥椅上远远的观望,毕竟还是要为他做些什么才好,况且那句师叔当真是叫得贴切。 “师叔,我心里难受。” 依旧是木木的仰望着那片耀眼的星宫,想着师父会不会也如她一样望着一个地方。 “呃!”青洛听得怔住,这真是那个天真无邪,脑袋瓜子迟钝的小妖么? 即使想好了怎么去安慰她,可话到了嘴边又迟迟说不出来,那些肉粑粑的话他一个神君怎么开得了口,于是随意扯了一句,“今天天气很好。” 蹙起的眉眼轻轻被扯了下,知儿鼓着一个腮帮缓缓转过头来,盯着他看了半响,才吐出一口气,一本正经的道:“师叔,我心里难受,就像压了一块石头。” 师叔是老了么?眼睛不好使,莫非连耳朵也不灵光了! 琥珀的眸子在皎洁的月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华,这般玉琢的人儿本该是开开心心的才是。 “师叔,是不是妖都不可以开心?”沉默半响,手肘枕着膝盖,看他许久才失落的别开眼,仿似琢磨到了什么,轻颦婉转间陷入沉思里。 果然,那句人妖殊途是当真伤到她心底去的,这个理遥风不是不懂得,却又为何明知故犯。 转眸间,微风轻吟拂面,心思一转,想要糊弄过去:“开不开心和是不是妖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心里放得下,无论是谁都可以活得自由自在。”说这句话时心下竟无端生出一丝忧伤,仿似又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个心诚的少年跪在猎猎风中恳求着,哀求着,只是为了心中那一片不愿失去的光,原来人心都是肉长的。 在心底偷偷的叹气,却又不能太过于表现出来,极力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平静道来:“像我这样,自由自在什么都不想多好!” “师叔在撒谎。”万般肯定的语气带着一种隐含的责备。 “......”青洛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目瞪口呆的凝视着这个忽然间就长大了的孩子。 “师叔。”知儿轻轻唤着,想了想才开口说道:“那日你和二师叔说了很多话,我虽没有听见,但你却蹙着眉头,比每一次都蹙得紧。” 心中一热,被她言中了。 原来这个小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只是闹在心底不说出来,难怪从第一次见面便觉得莫名的熟悉,难怪、难怪啊! 她们竟然这般相似,如果不是过了这么多年,他当真以为是另一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师叔,我不想一直这么难受。” 喉头一滚,只因那句不想,他便生生的被扯了魂,那般委屈,那般倔强,那般隐忍,莫非都是为了一个情字。 该怎么去安慰,忽然觉得万物归于心是那么卑微的一件事。 爱是真要伤到心尖尖上,才会懂得情字的意义么? 青洛没有爱过,不知道什么是人世间最离不开也最难逃的东西,但是他深知,若是真真儿在乎一个人,即使是魂不附体,即使是魂飞魄散,也在心中固执的认为那个轻易便让自己体无完肤的人是一生中最放不下的人。 他也是放不下啊,又岂敢叫别人放下。 淡淡的月光,两人静静沉浸在微凉的夜色中,沉默成了唯一表达的方式。 阿叶清理完树叶便悄悄的离开,他不知为何平日里最天成乐观的两人容颜上都沉淀着一抹忧伤,也不想去懂,只当是为了修成正果,不为轮回之苦所恼。 这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为何偏偏如度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漫长得乏味。 当翌日的晨光轻轻洒向这片静谧的仙境,青洛觑开了一只眼,想看看身旁那个忽然间成长,变得多愁善感起来的丫头,心中是否释怀了许多。 只是―― 睁眼的刹那,空落落的屋顶只剩下他一人在这独自享受着居高临下的姿态。 那个丫头呢? 青洛翻身而起,朝着屋下张望,莫不是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 心底一惊,青洛飞身而下,正要抓了阿叶来调查事情的真相,却被眼前的一番奇景惊得瞬间回不了神。 一身淡蓝衣袍,发带随风而迎,她一面端着一个银色的托盘,一面笑容粼粼的朝着他走来。 “师叔,这是我一早从昆仑采来的琼浆,里面泡了刚买回来的碧螺春。” 清脆悦耳的音律,莞尔一笑的容颜,他当真没有看花眼么? 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再歪着嘴歪了歪耳朵,再次认真的凝视站在眼前轻飘飘的女子。 “――知儿” 顿了很久,犹豫着,有些话到底该不该说出来。 “师叔,你不喝么?” 水润的唇瓣如着了蜜糖,在光里闪闪发光,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要让师叔开心的。 想起师叔昨夜那左右为难,心事重重的样子,知儿心底便不好受,她是真的希望他可以恢复到从前那个为老不尊、倚老卖老、逍遥自在的老顽童样子。虽然知道这么形容不好,但知儿就希望青洛开心,希望身边每一个人都开心。 “呃!”青洛瞅了瞅唇角,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喝,我喝,知儿泡的茶!” 干笑两声,青洛连忙接过那个晶莹剔透的杯子,一口灌下,那股清香顿然滑进喉咙,一直灌倒肚里。 果然是没有看错呐! 青洛在心底万般肯定的点点头。 只是,她这一大清早从蓬莱到昆仑去要了一杯琼浆,是一时兴起,还是要掩饰什么? “师叔,今日我不想练功,” 微微一怔,青洛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没有走出去呐! 颇为无奈的笑着,眼睁睁看着她在他视线里消失。 很久以后,他站在知儿面前,万般苦色:若是知道此刻你这般痛苦,当初我是真不该放任你独自一个人离开蓬莱的。 那一刻,她只是淡淡笑着,却笑得让人心疼。 那心里,如遭了一个劫,支离破碎,碎成了无数片。 ------------ 第二十二章 但知愁滋味(2) 更新时间:2012-04-14 锦江城 百花楼,舞榭歌台,门庭若市。 大厅中,人烟挤挤,喧闹如市,都只为了凝听一人的琴音,再一睹他的芳彩。 一桌挨着一桌,百花楼从来都是这般热闹,没有闲下的时刻。金花大娘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招来几个伙计指点着,哪该多放几张桌子,哪该安置几个跑堂的伙计。 来这里的客人大都是有权势地位之人,山珍海味自然免不了,当然不论是小酒小菜,还是山珍和上好佳酿都能让每一位顾客畅饮得尽致淋漓,飘飘欲仙。 所谓今日与往日不同,百花楼里只许出不许进,但尽管如此,堂内的人客依旧是前胸挨着后背,若有人好奇的问起怎么了?定会被周围的人嗤之以鼻,在心底狠狠鄙夷一番。 传说中的琴圣今日入住百花楼,听说是为了这月十五的百花节,周围的人大都议论纷纷,这样传说中的人儿是出了多大的价钱才会有幸留下的呀! 与这厅堂形成鲜明对比的莫不是百花楼后院那静谧的凤临阁,不闻其景,但听其名就险些怀疑当真是一只人中之凤屈尊舍下。 重重的白纱随着微风轻轻扬起,从轩窗内传出哗哗的水声,屋子中央隔了一方浅蓝的屏风,上面用五彩的丝线绣了一只彩凤,风吹入屋子落在那屏风上,那只彩凤顿然如活了般,想要从那屏风中清越飞出。 真是巧夺天工的一幅画,虽是纯手工绣制,想来天界也没有哪个神仙敢自告奋勇的亲手绣上一笔。 鲜亮的衣裙轻飘飘的落在木质的地板上,她转动着一双明亮的美眸,四下打探着屋内的一切。 梳妆台上,脂粉摆了满满一桌,还有那特质的熏香,看不出形状的烟雾从那花雕的香炉里缓缓挤出来。 “好媚的味道!” 她微微蹙眉,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皮静静的扑动,白皙的指尖在鼻尖轻轻的扫过,身子一闪便绕过屏风闪到了屋后。 “呀,你,你――” 活脱脱的一副美人出浴图,浴桶中,一位娇媚的美人从桶里走出来,墨黑的发一直从双肩搭落在修长的美腿上,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顶从娇柔的身体上静静滑下。 秀眉,轻轻一蹙,修长的指尖拿起旁边架子上的紫衣自然的套在身上。 “我什么,私闯名宅可是要判罪的,而且你还玷污了人家的清白。” 秀美的唇轻轻一勾,拉开一个好看的弧度,比那月牙还要生动几分。 “还没羞,一个大男人伴着女人,还在本公主面前光着身子,传出去,本公主颜面何存?” 云秀甩开,女子脸上瞬间爬上两抹红桃,这样的场景自己连想都没想过,何况此刻还亲眼见到,当真是让她羞愤难当。 “哈?”他有些委屈,盯着那瘦小的身段从头顶打量到脚底,忽而眼角勾起一抹摄魂的笑意,“也不知是皇室的哪位公主,赶明我奏明了皇上迎娶你便是,能嫁给我琴圣也不会吃亏。” “你,你――”女子一跺脚,忿然转过头来,眼里忽闪出恼怒的火光,盛气凌人的道:“你无耻,本公主要杀了你。” 说着,秀拳一挥,运起一股强大的仙气直直叩向他脑门。 “好重的杀气!”有些吃惊,眼角带着一抹遗憾,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扯,“只可惜碰上了我。” “大胆,放开我。” 被扯入怀中,女子更是羞愤,若是在天界,有谁敢这样对她?一时发生这样的事她竟有些无措,手脚并用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 谁知? 他也是不愿惹事的人,人家叫他松开他松开便是,犯不着为了一个刁蛮的女人毁了自己好不容易创下的名声。 于是乎,他双手一撤,某人便直直的落向地面,和地板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你――”她娇愤指着他破口骂道,“你无耻,下流,简直是个,是个――” “是个什么,人渣,还是色狼?”想了想,他并不理会她,慢慢踱步坐在了床榻,再捋了捋湿漉漉的长发,“公主这般粗鲁,传出去了定会遭到人家的笑话。” 她从地上一咕噜爬起,狠狠拍着身上沾染的尘埃,眼珠子一瞪,“你不过是个狐妖,怎敢跟本公主斗,我要告诉父帝毁了你修为,让你做生生世世的乞丐。” 狐妖,父帝? 她竟一眼便看出了自己的真身,而且她身上围绕着一圈淡淡的仙气,想过她是天界的仙,却没有想到她竟有着这样的身份。 顿了几秒,他很快恢复到真实的样子,聚齐一股气息便阻挡了她前行的路。 “仙子可是风汐天女?” “哼!知道了本公主的身份还不让开?” 果然啊!和相传中的刁蛮任性简直一模一样。唇角再度勾起,他眯起眼睛轻轻笑着,“在下冒昧了,敢问天女忽然驾临有什么要事?” “我――”刚说出来,却又忽然想到什么,咽下了一肚子的话,矢口否认道:“我才没有事!” “这样啊!”有些失望,心中却十分明白,相传凤汐天女在天界为了遥风可是受尽了委屈,平日里嚣张跋扈,唯独只是在遥风面前没了辄,降下居高凌然的姿态。 所谓那个情字,当真是害了很多人啊! “原以为可以帮天女的,只是在下没那个福分。” 长叹一声,渊澈收起遗憾的光,有些同情她的遭遇,一步一摇头的退了下去。 这样的举措在某人看来却是心中相当的不舒服,一拍渊澈的肩,趾高气昂的道:“你凭什么管本公主的事?” “我管你的事?”渊澈委屈至极的指着自己的鼻尖,惶恐大惊,“冤枉啊,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呀!”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 涨得脸通红,凤汐一拍桌子,将某人无辜的眼神从离窍中拉回,“听说百花楼可以留住男人的心,我只是看看这些凡夫俗子是怎样做的?” 虽是极不愿的说出这些话,但一看到这个妖媚的狐妖心里的底气顿然泄了大半,毕竟是自己心中有事啊! “说出来了!” 他笑着,颠倒众生的妖媚气息险些勾了凤汐的魂,这只狐妖,便是用这样的狐媚之术骗了那些人的吧! *** 荒凉的坟墓上插着一支淡黄的菊花,若不是她有心,想来这个地方定是会一直这般荒凉下去的吧! “姑姑,知儿来看你了。” 三叩首毕,知儿背挺得非直,目光沉重的盯着这块腐朽的墓碑。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她也只是在蓬莱呆了短短的一月,这人间怎就过了十几年之久? 这个睡在黄土中的人啊,虽然那么深的恨过自己,也狠狠的将自己抛弃,但她毕竟也养育了她几年,那几年她是真真切切的从心底体会到她的关心啊! 恍恍惚惚在人界过的那些年,在她身上,她是第一次感受到亲情的温暖,无论她是怎样深的恨过她。 “姑姑,知儿长大了,可是长大的感觉并不好受啊!” 起身,心中忽然紧得想哭,却流不出泪。 这便是长大的代价么? 若是这样痛苦,我宁可不要啊! 转身,风尘仆仆的离开,去了一趟百花楼想要再去一眼那个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姑姑,可是谁知这一别便是几十年,她这才明白过来两个世界的时差竟是这样的大。 莫非,他们之间的世界也如这般,差得太远,远得只有仰望的角度。 那一抹浸在美好中的光,真的不想失去啊! 怕一失去了,这个世界便只剩下黑暗,永无止境! 这个道理她深知,而他,懂么? 若是懂,他会在意么? 身后,一座孤冢,一方石碑。 她说:姑姑,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呐!若是你当初也没有恨过我,那该多好多好啊! 至少现在不会这般痛苦,痛得想哭却流不出泪来。 清风吟唱,她静静立在青山绿水涧,微微笑着,却笑得很苦很苦呐! ------------ 第二十三章 是是非非颇无奈(1) 更新时间:2012-04-16 简单的别院,洗衣房的姑娘一边搓着木盆里的衣裳,一边好奇的朝着一处打量,看过去,正是一个美妙的少女被大年纪的姑姑往院落外推。 “你这小丫头,就算我罗芸求你了成不。”罗芸逮住知儿的手腕把她推向后门,哪知被知儿身子一闪躲了开去,口中恳求: “罗姑姑,我求求你了,就让我见一面如意姑姑吧!” 万般恳求的语气,似乎带着浓浓的鼻音,险些一咕噜跪下来,甚好罗芸动作快一把把她扶起,口中推拖:“小丫头,这本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若再这样,等会李管事来了,你肯定就走不了了。” 罗芸看了一眼院门的西侧,眼神有些焦急起来,心想着这个丫头怎么就不懂事呢?长得这般水灵,若真是被他看见,那就是想逃也逃不出去的呀! 别人都说百花楼是知法守纪的地方,可谁知道这里面其实和想象中的有那么大的差别呐! 一想到这,罗芸便不由自主的看向远处那个雅致的阁楼,雅馨居,名字取得倒是文雅,只是那背后的故事却是悲凉得紧。夜里传出来的歌声,那悲得可以催人泪下,心胆欲裂。 哎! 在心底狠狠叹了口气,罗芸下了心,扣起知儿的手腕就把她往院门外推,关了门,还不忘补上一句: “小丫头,有多远走多远,罗姑姑这是为了你好。” 木门发出沉闷的叩击声,是知儿急急一下一下敲着门扉。罗芸孤自叹了口气,摇着头往院内走。洗衣的姑娘都吃惊的盯着这位管事的姑姑,从前只要有姑娘上门,她不是都笑着把她领走的么,怎么到了这会,却推脱起来。 莫不是那个少女和她有着什么瓜葛。 只是那个少女当真是好看得发紧,像是从画里走出般,让人看着看着便想入非非起来。 罗芸看着这一帮子直直盯着她的姑娘,眼珠子一瞪,煞是厉色:“去去,凑什么热闹,小心挖了你们眼珠子。” 姑娘们齐刷刷低下了头,谁都相信从这个冷冰冰,变脸如变天的寡妇口中说出来的话,这个人可是得罪不起的。 一扇门,隔开了知儿的视线,站在陈旧的木门外,心里是万般的焦虑。 刚才她拜祭完姑姑准备再去一趟姑姑呆过的洗衣房,谁知刚踏进院门便听见罗芸低低在那里叹息,彩云这也是自作孽啊,怎就这般放不下那么折磨自己! 知儿听得一怔,又偷偷靠在树后听到了一些令她震惊的话,那一日,自她被赶出百花楼,彩云便如失了魂般,整日的为自己所做的事忏悔,就连和她关系甚好的如意也都跟着像失了魂般。 只是没过多久,彩云便去世了,而如意也疯了,金花大娘赶她出去,谁知次日过后她又呆在后院的厢房里依依呀呀念个不停。 这人不能杀,不能弃,这是金花大娘下的命令,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索性只得把她捆在离客堂最远的厢房里。说好了是好心收留她,其实连狗都不如,金花大娘说了只要不让她跑出去坏了百花楼的名声,不饿死随便怎样都成。 罗芸长叹一声,绕过了院子的长廊急急往另一条小道走去。 这百花楼里肯定有秘密,知儿纵身一跃上了房顶,刚才还顾忌着不要惊动了周围的人,只是到了这会,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算了算时间,或许这会如意姑姑正好用完了餐。 小心翼翼的绕过每个人的视线,知儿悄悄进了那间谁都不愿意靠近的厢房。 门没锁,知儿轻轻带上了门,细细往屋里瞧看,屋子里很乱,也很脏,除了一张简陋的木床几乎没有一样东西是完整的。 这个地方,就算是她曾经做厨房里的下人,也没有睡过这般脏乱的地方。 眉,悄悄的蹙起。 封闭的空气中伴随着浓浓的霉腐味道,闷得人差些回不过气。 “如意姑姑!” 知儿轻轻唤着,却没有回音,难免不觉得疑惑,罗姑姑不是说了如意姑姑是呆在这里不允许外出的么? 正待狐疑之时,房梁柱子后竟绑着一个老妇,头发如枯草,凌乱的遮住了大半张脸,还有一身的粗布衣衫散发着异样的味道,一身皮肉瘦得跟个皮包骨,她甚至敢肯定这个人若是剥了皮定是只剩下骨头。 “你是如意姑姑么?” 心中同情与她,知儿解开捆着她的绳子,绳子一松,那人仿似没有骨头般,一头往旁侧栽去。 “小心!” 伸手将她扶到床上,像是许久未动过,床板竟发出嘎吱的响声,像是再大一些力气,那床便会垮塌一样。 “你是如意姑姑么?”知儿往床前靠了靠,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很沉,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那干涸的唇角却轻轻扯了扯,不知是几天没有沾到水了,唇一动,那扯破的唇角便流出一丝鲜血。 “呀!”知儿低呼,扯来手帕轻轻沾干她唇角的血迹,看了那缺损的方桌,一个瓷壶早已被灰尘铺了厚厚的几层,哪里还有水? “对了。”心底一动,忽然想起在蓬莱捡的那个瓶子,去昆仑时,青瑶正好也给这个空瓶装了一些琼浆,虽不多,但也算是圣水,救她的命也该是搓搓有余了。 解下腰间的白玉瓶子,轻轻揭开瓶盖,便倾斜在她干涸发白的唇边,足足滴了四五滴。 知儿端来一根只剩三只脚的凳子,静静坐在床边,只希望她可以快些醒来。 果然,琼浆还是有用的,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床上的人便缓缓撑开了眼皮,深陷的眸子散发着一片黯淡的光,先是木讷的转了一圈屋子,再把视线完全放在了知儿的身上,瞬即,黯淡的眸中惊起一片光,喉头发出一阵嘶哑声:“你,你,是谁?” “你醒了。”知儿心中大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也不管她眼中的异样,连忙问道:“你可是如意姑姑?” 老妇眸中一闪,眼中甚是惊异,迟钝起来,“你,到底是谁?” “我是知儿啊,如意姑姑。”心中甚是激动,片刻间,琥珀的眸子恍然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解释,“不是,我是痴儿,以前跟着彩云姑姑,如意姑姑你还记得我么?” 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知儿直视着她,这几十年她究竟是怎样过来的,以至于成了现在的模样。 “你是痴儿?” 眼中顿显复杂,嘶不成声的话语从喉咙里吃力的发出来,竟带着久违的激动,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少有事可以让她这般从心底惊起来的。 狠狠的点点头,知儿鼻子竟有些酸,有些同情。那时候,虽然如意姑姑也在一旁劝彩云姑姑抛弃自己,但想想如今她也成了这样,自己还跟一个残风孤寡的老人计较什么呢? 老妇看得一怔,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嘤嘤呀呀的哭声听着着实让人心怜。 “如意姑姑,你怎么哭了?”知儿替她擦干流出的泪水,再替她理了理乱糟糟的枯发。 从前一个那么爱美,那么爱干净的女子什么时候竟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想想自己,不也从一个人见人厌的小妖成了大神的徒弟么? 真是世事变幻无常! 在心底感叹,不知觉间手竟被如意紧紧的握住。 “痴儿,你肯叫我一声姑姑,也给我一个痛快,让我随了彩云一起去吧,省得我活着遭罪受!” 她说,冷然悲绝的声音竟像是要在她喉咙里生生抠出血来,那滚烫的热度,将她从头灌倒脚底,霎时如烈火焚身,烫得体无完肤。 她的心一跳,凌然呆滞,那一句话硬是如一把刀在她心上狠狠切上一记。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她们还是视她如妖。 忘不掉从前么? 然而,心底却想着他那一句“仙妖殊途”当真不是平白无故说出来的。 心,忽然很痛很痛。 刹那间,能做的却只有沉默。 她,毕竟是只妖! ------------ 第二十四章 是是非非颇无奈(2) 更新时间:2012-04-17 师父说过,有朝一日修成正果也好摆脱了她的身世。可现在她毕竟还是妖啊! 知儿心下憋得发紧,哪知如意不小心翻身跌到了地面,衣角被扯破,苍老的手指还硬生生拽着她衣角不放,口中念念叨叨的道:“痴儿,你若念在你彩云姑姑曾经照顾了你几年的份上放过我,她定能在九泉之下瞑目,否则,即使投胎转世她也要背着那生生世世的债。” 眼中微微流转着一丝疑惑的光,将她重新扶回床榻,心下对她话里的意思十分不解,讷讷的问:“如意姑姑,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们,为何你这般说我?” “没想过?”如意忽然疯了般推开知儿的手,力道大得惊人,轻蔑一笑:“谁都知道彩云是如何去的,你若想推脱,我也拿你没辙,不过人在做天在看,终有一天你会自食恶果!” 如此悲愤的话,如此愤恨的情绪,如意怎就仿似忽然间变了一个人,变得陌生,变得狰狞,尤其是那一双忽然转冷的眸子,弯起的唇角似是在笑,可那笑里却藏着一把刀,生生将她剖为两半。 自食恶果! 好重的四个字,身子不由自主的一踉,手掌紧紧的撑着旁边的柱子才险些免了跌下去的趋势。 “你这么恨我么?” 几个字仿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哀伤的眼底氤氲出一层浓浓的伤,即使她消失了这么久,即使她曾经什么都没有做,她们还是这般恨她么,嫌她是妖! “呵呵!”她冷声一笑,语气越发锐利,“一个恨字怎就可以表达我心中的想法,你做的这些,我真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即使来生做牛马,我也甘愿。” 心中咯噔一下,知儿狠狠退了几步,她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害了她和彩云姑姑,可是这些年她呆在蓬莱什么都没有做啊! 为什么要把这些罪名加在无辜的她身上。 莫非都是为了当年那一场大火么? 火不是她放的,人不是她伤的,为什么她硬是要把那些无妄的罪名强加给她,本想来看一眼彩云姑姑,只希望她什么都好,没想到不但彩云姑姑走了,而且曾经那个与她走得稍近的如意姑姑也对她这般愤恨。 即使仇深似海,也不至于会说出那样绝然的话。 到底是她做错了什么? 莫非妖当真是是不分好坏的么? “这些年我从来没有踏入过锦江城一步,你又何苦硬要说我害了你?”有些事,当真是要说明白的,不然若真有一天到了那黄泉路,即使再怎么有理也说不过去了吧! “你是当真不明白么?” 她睁着眼,空洞的眸中只剩下仇恨,知儿心中一滞,这本就狭小的空间却像是被瞬间抽离了空气,险些回不过气来。 定定看着她,只希望在她口中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即使是勉强说得过去也行呐,至少自己不必在那深思熟虑猜测之后还寻不到答案。 “哼,你看!” 凌乱的衣衫被狠狠扯下,她瞬间翻过身,这般赤坦的暴露在她的眼前真真儿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当真是要让她看看究竟做到什么地步方才罢手。 “呀!”大惊得捂住嘴,知儿吓得跌坐在了地上,狰狞的后背上,密布着纵横交错的血痕,有的已经化脓,想来是被什么东西一鞭鞭抽上去的吧! 这般残忍,究竟是谁所为? 翻身上前,细细打量那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心中想着该用什么药才可以治愈她背上的伤痕,“如意姑姑,这伤口是被谁弄的?” “被谁?”她忽然转身,那声音仿似从牙缝中挤出,带着无数狂戾的气息,“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这些年的罪我不是都白受了么?” “我真的――”想要解释什么,却瞬间开不了口,这般恨她,厌她,莫非她把这些伤都归加到她的身上,眼色微微一变,颇为无奈的道:“如意姑姑为何硬要说是我伤的?” “你还不肯承认么?”她忽然狂躁起来,几近疯狂的抓住知儿的手腕,尖尖的指甲从薄薄的衣衫深深嵌进她白嫩的手臂,咬牙切齿的道:“当初我就是不该顺着彩云的,收留了你这个祸害,以至于沦落到现在的下场。” 有殷红的血液浸出单薄的衣衫,在碧色的云袖上画了红红的一笔,虽是有些疼,却不及心中的痛来得沉。 像是陷入了沉思中,如意忽然狂暴起来,疯了般的在屋子里乱转,就连眼神都带着一种莫名的惶恐。 “哈哈――” 大笑的声音传了很远,知儿想要制止,却来不及了,她已然飞快的推开木门朝着院子里奔去,几乎是拼尽了力气在院子里狂吼。 即使是声色嘶哑,即使是身体再痛,她也要把心底所有的伤痛发泄出来,这些年她受的真的够了。 从屋里追出来的时候,恰恰碰到两个下人把如意深深按在地面,皮鞭有意无意的在她身上狠狠落下。 而她,却是在笑。 “你这个贱皮子,要你吼,要你闹!” “住手,住手啊!” 这些鞭子都是这些人打的么?这么狠,可是她为何都全都怪到她的身上,于是满心费解,还不忘上前拉开这些凶狠的人。 “这是哪个阁的姑娘,怎么就没见过?”那人收回鞭子,盯着知儿的眸子满是不解。 “比相思姑娘还要美上几分,莫非是金花大娘私藏了起来,作为压轴宝来了。”眼角扯出一丝邪魅的笑,余光在知儿的身上来回打量了几处。 这般精雕细琢的人儿真是只一眼便可以记住一辈子的。 还不忘孤自卑怜,自己怎就找不到这般好看的女子做媳妇。 “她不是......百花楼的姑娘......她是妖,是妖啊......杀......了......” “如意姑姑。”知儿上前摸了她的脉门,虽是气息微弱,不过还好还有救的。 “你这老不死的,整天鬼叫个啥,这么好看的姑娘若是妖看上一眼也值了,若是你是妖,也定是个千年老妖,老得掉牙!” “千年老妖,嘿嘿,这个名字贴切。” 幸灾乐祸的笑着,似乎找到了探讨的话题,乐得自在,知儿听得脸色一变,眉一蹙,怒喝: “她已经这样了,你们还要这么对她,不觉得可耻么?” 这个人啊,已经到了这般惨烈的地步,命只剩下不到半条,还要生生至她与死地么,这些罪为何她全都加到了她的身上,其中莫不是有什么无法得知的隐情。 两人听得一怔,有些口盾,相视而立半天说不出话来。 知儿轻轻抬起如意的头,送来几滴琼浆水。 一心想要求死,究竟当初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若是她没有记错,那年,如意姑姑和彩云姑姑都是在远处生生看着她被那些人追着打的。 她记得那两双冰凉的眸透出来的光当真是如两把利剑一下下将她撕碎。 至于她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倒是不得而知了。 “你们在这干什么,扰了相似姑娘的休息可是要遭罪的。” 一个少女着一身淡黄的衣衫,眼神冷厉的朝着这边走来,那两人一看,顿时从抽回了神,连连赔罪道:“白螺姑娘消消气,我们这就把这个贱人拖下去。” “收起你们那些肮脏的字眼,莫要叫我家姑娘听了去。” “是,是,是小的冒昧了。” 说着便从知儿手中抬起如意朝着后院走。 这个姐姐好生厉害,只一句话便让这两个人言听计从,莫不是在百花楼有一定的分量,他们也不会这般讨好她的吧! 冷冰冰的眼神瞬间收敛,白螺上前一步拉起染着血渍的长袖,睨了一眼,有些怜惜:“妹妹受伤了,不如到雅馨居上上药,伤口这样敞着不管可是要留下疤的!” 手上的疤可以消去,可是心上的疤呢? 知儿心思一转,摇头拒绝,还是要先看看如意姑姑怎么样了才好。 “妹妹不是百花楼的人,怎会这般担心那个老妇?” 被看破了! 她收住脚步,只能请求,“白螺姐姐,她是我认识的一个故人,许久不见今日她竟成这样,我只是想要帮帮她,求你不要说出去,好么?” 眼中满是恳求,只是希望不要被赶出去才好。白螺在百花楼呆得久了自然看惯了那些虚伪的嘴脸,看刚刚她的举措,不像是装出来的,于是好心提心道:“妹妹若要真帮她,就请不要跟去,刚刚听她那些话定是对你产生了误会,你去了不但不讨好,而且还会刺激她,不如先到雅馨居先治好了伤,再想办法。” “可是――” 她是真的想要快些找到线索的,只是―― 悲伤的眼角瞥了一眼他们离开的方向,终是在心底决定下来。 “我去。” 微微一笑,白螺拉起知儿的手缓缓踏上一条幽静的小道。 朝着深处走得远了,竟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琴声,那琴声悠扬清越,如山涧清泉潺潺而下,当真是人界难得几回闻呐! 不禁停足瞩目,白螺轻轻笑着,眼神淡远,“那是琴圣渊澈入住凤临阁。” “渊澈!” 她眼底一惊,心下顿然如五味瓶般复杂。 渊澈,狐族的二皇子,是他么? 好想去见见他,想要问出当初究竟发生了何时,才让她得以重生,他救过她,是她恩人。 脚步刚欲踏出,耳畔却回想起师父的话,“你救过他,他救过你,所以你们并不亏欠。” 不由自主的收住脚,忖度着师父话里的意思,他是不想让他们见面么? 师父呐!你的话知儿好多不明白,可你什么都不说。 她问过他,却没有得到答案。 师父说:想要的答案当真是是要自己找出来的好,无缘不必强求。 思绪拉回,脚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二师叔说过,事情多了,当真是要一件了一件才好。 所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懂了! ------------ 第二十五章 求个说不得(1) 更新时间:2012-04-18 雅致的两层小楼,小楼外立了一棵梨花树,抬头仰望,满目尽白。 虽比不上蓬莱那雪白的琼花晶莹剔透,但却也算得上是如云似雪,不知是哪里吹来的一阵风,雪白的梨花飘飘扬扬从空中落下,知儿唇边挂着笑,看得竟痴了。 “妹妹也喜欢梨花?” 清澈的瞳孔带着星月流转的光华,白螺淡淡一笑,眼底似乎有些微微吃惊。 “我喜欢白色的花。” 这倒说得是真,只是白螺却失望起来,轻轻应了声“哦。”便踱步上了木梯。 跟着白螺绕过二楼的长廊,缓缓停在一间厢房外。 “姑娘。”白螺弯起食指轻轻叩门,里面顿然想起一声柔和的回应。 进了屋,却看见一方白底彩画的屏风静静隔开了里外,白色绸缎衬底,上绣几朵大红的牡丹,牡丹上着了几只彩色的蝶,栩栩生动,竟像是从要从画里活脱脱飞出来般。 巧夺天工大抵便是如此! 知儿在心底惊叹,就是十几年前在那名满锦江城的花魁柳絮絮的卧房也没有见到过这般生动的绣画。心下敲着小鼓,想着是怎样国色天香的姑娘会得到这般这般亲睐,正巧,屏风内有了细微的动静。 “白螺,你带人进来了?” 说得有些僵硬,像是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快。 白螺眼神微微一变,朝知儿点了点头,便走进屏风内。 细细念叨了许久,就连知儿都等得不耐烦了,于是踮起脚尖斜斜的朝里张望。 莫不是相思姑娘觉得自己打扰了她么?若是这样,她离开便是了,正好回蓬莱替如意姑姑要些治伤的药。 不料,屏风内却有了动静,不多时,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便静静的站在了知儿的眼前。 这人,生得好美! 尤其是那双氤氲着淡淡波光的星眸,眸似秋水颜如画,截诗为神玉为骨。 恍然惊世间,却瞧见了那如画的眸里沉淀如海般的深邃,如夜般的忧伤。 “白螺,去取些药来。” 她说,依旧是那样平淡的话,觉不出丝毫的情绪,说话间,柔细的指尖已轻轻撩开那血迹斑驳的衣袖。 指甲大小的伤口深入很深,秀美的眸,轻轻蹙起,这样深的伤口,那个人当真下得了手么? “相思姐姐,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忽然觉得好像,这般温柔,又带着某种寡淡的疏离,这般亲近,却又仿似隔了几重纱。 若不是她心中有事,若不是她心中有顾虑又怎会露出这样复杂的光。 和师父真的好像呐! “呵呵!”她忽然笑出了声,点头间已万般肯定,“妹妹当然可以。” “真的!”眼底一惊,忽然很开心起来,有些忘乎所以,“我叫知儿,知心知性!”这是他为她取的呀! “知儿,来,让姐姐看看伤口。” 说着两人便坐在了旁边的圆桌旁,白螺拿来了药膏,清理好伤口,便把那乳白的药膏轻轻抹在知儿的手臂。 一股清凉的感觉顿然从皮肤渗入到内心,相思抬起头,淡淡问着:“疼吗?” “不疼。”顿觉心中暖暖的,这样美好的感觉只有师父才可以带给她的。 “你怎么就惹恼了那个如意,人人都说她疯癫起来是不要命的,你以后得小心些。” 轻轻点点头,知儿心中甚佳,如抹了蜜般甜甜的。 “好了。” 白螺收好药膏朝着内屋走,相思却拉过知儿的手,静静的凝视着她,心中羡慕这世上竟有着这般灵动清丽的女子,尤其是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当真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 “锦江城说大不大,说下不小,我也走过不少地方,却从没见过妹妹,想来妹妹定然不是这里的人吧!”定是出自于哪个大世家。 “我――”支吾着,要不要道出自己的来历,却忽然想起师父的话,眼珠子一转,转了话题,“相思姐姐秀外慧中,好聪明呐,一语便猜中了,我正是来这里找一位故人的,只是她去世了。”说着,眼角弥散开一丝淡淡的忧伤,心中一动,拉着相思的手,谨慎问着:“相思姐姐知道如意姑姑的事么?” 微微一怔,她抿了抿唇角,久久才道开:“冒昧问一句,妹妹和她有什么瓜葛么?”不然她怎会下这么重的手。 “我”眼皮悄悄搭下,难得的斟酌一番,然后抬起头,眸中带着一丝忧伤,“如意姑姑曾经帮过我,因为那场大火我和她有了一些误会,我只是想要帮她的,可是她好像很恨我。” 听得有些不明白,却唯独那场大火听得清楚,眼底一惊,有些惊讶:“妹妹可是说的十几年那场大火?” 相思来百花楼不久,关于那场大火也是在下人耳中听到的一些碎片拼凑起来的,平日里鲜少有人提及那场大火的事。 “恩,那时我被彩云姑姑收留,如意姑姑也很照顾我,只是后来――” 该怎么告诉她,她们嫌她是妖,若相思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会不会这般亲近她。 犹豫着,想着怎样把这个故事说得通情达理,耳边却响起淡淡的话来: “原来妹妹的命这般苦。”纤细的指尖静静撩着她落在脸颊的发丝,眼中竟生出一丝怜惜,“那场大火我是万般不信是妹妹放的,只是楼里的人都不愿提及那个话题,毕竟是过去了好久了,大家都逐渐的淡忘了,只是偶尔经过那厢房时才会不自觉的回想起十几年前那场大火。” 一座孤坟,满尽凄凉,一段故事,满是辛酸。 这般凄惨、辛瑟的话题断断是不愿提及的,莫非知儿有心翻起尘封的往事,如意的疯癫也快要被世人所忘记了吧! “姑娘!”白螺走了出来,眼神中带着几分焦急,相思心中一顿,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她一眼,淡淡的眼眉带着几丝肃然,这段故事在百花楼是禁忌,她明白,只是不知为何今日见了知儿,心中竟有些激动起来,巴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故事全告诉她。 第一次觉得一种相逢已久的感觉,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偏偏让自己喜欢她得紧。 “相思姐姐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么?”一激动,手下的力道不免有些大,相思这般柔弱,哪经得起知儿这股力道,眉目一锁,轻轻抖了抖。 “对不起,相思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撤了手,知儿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定是在刚刚不小心动了妖力,难免心下不暗自责备一番。 “没事。”淡淡笑着,一转不转的盯着她看,眉间竟流溢出一丝疼惜的光,“我来这里不久,那段故事似乎是禁忌,夜里总有笑声从那厢房传到这边,她们都听不到,可我却听得明白,那笑里当真是带着一股浓浓的悲哀。” 悲伤么?可是每每听着都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一刀刀削着自己的骨,那两个字,远远不及! 忽然间变得安静,知儿站在那明媚的轩窗边,远方那偏僻简陋的厢房已被重重的屋檐与绿荫遮掩,每每她们站在轩窗边怕是眼中都只看得到那片美好的绿林,还有美轮美奂的花草与嬉戏的鸟鹊。 那被隐藏在美好背后的凄苦又有谁可以看得到呢? 怕只有相思姐姐口中的“她们都听不到,可我却听得明白,那笑里当真是带着一股浓浓的悲哀。” 在那折磨与凄苦的背后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呢? 心底深思着,却独独找不出答案,直到暮霭沉沉,霞光泄了一地。 **** 云蒸霞蔚,仙雾缭绕,透出远处那大殿外金光闪闪的异景,任谁看了都猜得到这是哪位上神的神殿,一副羡慕有加,心往神怡的模样。只是一旦靠近,仙友们都会紧紧的锁起眉头,这般金碧辉煌的大殿竟是这般寡淡清冷,除了一个守门的仙童,还有那悬挂在两侧的灯笼,便看不出一丝上神的气派。 “遥风啊!千年了,你竟还是忘不掉么?”把众人拒之门外,那拒别人与千里之外的姿态当真是让人觉得高傲与清高,仙友们看了都绕道而走,这个世上究竟有几人可以把你看得透呢? “当真要进去么?”月老挑挑眉,有些顾忌,有些犹豫,虽是自己找他也有事,但就这样直直闯进去,甚至连一个讨要的法子都没有。 “当真!” 沉默许久,再深吸了口气,终是鼓起勇气一口言辞下了十二分决心。 “不会后悔?” “决不!” 双眸如梭,隐隐闪过一丝锐利的青芒,忽而他长袍一甩,不紧不慢的走进了司命神殿,月老伸手来阻止,却独独慢了一步,发带从指尖滑走,那人正身姿泰然的走得远了。 “诶!” 本不想跟着来的,只是―― 那句“你不明白”愣是让他从心底由衷的害怕。 就这样闯进去,什么都不顾,你当真是想要闹得天界大乱么? 摇头间,子白已踏上了另一条小道,顾不得那个讨要的点子,月老连忙追了上去。 只是希望这个醉生梦死的“疯子”典范,可以不要疯得那么彻底,至少可以给自己留点余地。 “情字,果然是把随时会出鞘的刀!” 一句话飞在风里,很久很久。 ------------ 第二十六章 求个说不得(2) 更新时间:2012-04-19 这世上有谁能猜透那一袭卧在天玄镜上的白衣,手枕着额头,眉目间永远是那样的寡淡与凉薄,这般把心思藏在心底,莫非真是为了遥不可及的过去么? 子白站在大门口,脚步却在看见白衣的这一刻慌忙的停下了步子。 还是说不出来啊! 尽管在前时已想好了要说的话,有了千万个对策,可是唯独到了这会,真真儿站在这人的面前,才发觉自己竟是那般的懦弱,懦弱得只得缩手缩脚站在背光的阴影里,躲着、藏着。 “来了这么久,不进来坐坐么?” 难得的觑开一只眼,遥风转了个身,发,如绫罗绸缎,落了一身。 “哦,呵呵!” 很是僵硬,被突然的发现,子白竟忘了自己来这的目的。右脚抬高,静静的踏进,却在这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了个狗吃屎。 双手捏着拳头,眼中跳跃着怒火,这般失态,这般窘迫,当真是在他面前丢进了颜面。 “哦哟哟,不小心,不小心呐!”月老笑呵呵的从子白身边一颠一颠的走到遥风身前。 他绝对是故意的!大殿内响彻一声如猪嚎般的大吼: “该死的臭老头,我要扒了你的皮!” 他从地上飞快的爬起,脸却忽然变得滚烫,眼里燃着消不下的怒火,这个月老定是来和他作对的。 “那个,子白啊,我这个老头子怎么可能和你计较呢?就算我不对呐!” 一副泰然之色,怎么听着都像是子白冤枉了某人,以至于之后的话题扰了甚远,那句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压得心底难受,只是再难受也比说出来的要强吧,至少那张绝代风华的脸上依旧是寡淡疏离。若真是说出了一些话,也不知他此刻会是怎样的表情。 他会恨他的吧! “想来你们是来寻乐子的?” 眉轻轻一挑,灼满光华的眼底微微一变,再睨了一眼子白,眼角忽而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笑,让人看着有些心凉。 “呵呵。”干笑两声,似乎为了寻找一个恰当的理由,眼角却在倪到那一瓶佳酿时闪出非亮的光芒。 “我是来――” 话还没有说出来,却被某人不知死活的打断,“遥风,你可不要怪他,毕竟感情的事也是人之常情,想我月老掌管世间姻缘,还真是有时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子白身形一顿,脸色变得微微难看起来。 看来这月老真是来和他作对的。 东扯西歪谈了甚多,遥风听得蹙眉,这月老什么时候说起话来这么拐弯抹角,像是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恩!” 调子拖得老高,再睨了一眼在一旁瞠目的子白,顿然像是明白了些什么,袍脚一甩,忽而如一阵风站在了子白的身前。 “就觉得是你有话要说。” 直勾勾的盯着子白的眼睛,直到他眸中透出几分尴尬。 “我――” “哎呀,还是我来替你说吧!”被无视掉,子白眼角一抽,狠狠的瞪着月老,这个老头子真是爱惹事呐! “住口!” 两个字,怔得两人一滞。 子白瞬间捂住月老的嘴,心下已是骂了他几十个来回。 这个月老长了个什么脑袋,怎么就这般肯定自己是为了天女的事来的?看来这个月老整日的牵着别人的姻缘,脑子牵出了问题了。 该说的一句没说,不该说的倒是说得飞快。 唇边拉开一个浅浅的弧度,淡漠疏离的眸子直视着子白愈发僵硬的脸,遥风淡淡的道:“命中自有定数,当真是要好好珍惜才是!” 被误会了!月老那个老不死的,就知道找茬,若是捅出了篓子,看他怎般收场。 “我们只是路过,顺便过来瞧瞧。”颤巍巍的笑着,子白盯着那双愈发复杂的眸子,虽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怎么看来怎么让人觉得危险,好复杂呐!那复杂一时之间也说不清,只是觉得仿似被瞬间偷窥了心事。 忍一忍,再忍一忍,直到额角逼出了细密的汗珠。 受不了了! 明明是四目对视,却偏偏被人家狠狠占了便宜,自己却一点都得不到好。 所谓心中有事,连表情都带着几分闪躲。 “看来我这冷清的司神殿倒成了你们寻乐子的地方了。” 唇边的笑意拉得愈发明显,微微弯起的眉眼,只是那眼角的笑容为什么看着那么令人不安。 仿似身边刮了一阵冷风,子白惊得一颤,缩了缩身子,抓着月老连忙往外拖: “这月老硬是要来讨酒喝,不过好像我们来得不是时候,这就走,走了啊!”挥挥手,连头都不敢回,逃也似的跑得飞快。 “这般醉生梦死,当真可以忘记一些事么?” 刚踏出门槛,听得这话,两人凛然一怔,讷讷的抽了抽嘴角,果真,在这个人面前,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那段想说却不能说出去的故事。 那条想讨却讨不回来的姻缘线。 两人拉拉扯扯的离开,途中絮絮叨叨的互相抱怨,却不知那一刻,他们心中各有所思。 出了司神殿,子白松开月老,气呼呼的指着他抱怨:“月老你这真是老糊涂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说到这,不得不沉下调子,附在月老的耳边,一字一句“喜欢凤汐天女了?” 月老笑得狡黠,眼珠子一转,故作深思状,“哎!还以为你看破了红尘,没想到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承认,你当真是白活了这千年!” 摇头叹息间,某人气得一惊一乍,索性不理会了,埋头朝着前走。 “刚刚也不知是谁在那醉生梦死说遥风娶得凤――” 忽而一转身,子白伸手捂住月老的嘴,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他的脸往哪搁。 这月老当真糊涂得紧!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她了?” “你刚刚还在那醉酒的,不敢承认?”依旧不依不挠。 “我那是,那是――”顿了顿,心中一阵鄙夷,叫唤着“月老啊月老,你不懂,你真的不懂啊!”心下想着既然真话说不出来,那就将计就计吧,于是乎,一段被强加的暗恋生生套在了子白的身上,这一套便是几千年。 这也是为什么每逢夜深,子白都会去找月老喝喝小酒,说说故事,话题总是在那转圈圈,离不开遥风,离不开姻缘。 每逢这时,子白都会在心底苦苦的笑,然后安慰自己一番,这么做,权当是那段说不出去的故事。 或许只有这样才可以减少他心中的忧患,只当是求个说不得。 只是那段往事憋在心里好苦好苦呐! **** 夜已深,看贯了蓬莱的天空,这会知儿竟觉得这人界的天空乏味了许多,星辰没有那般耀眼,空气没有那般仙灵,就连心头都透着一份沉甸甸的忧伤。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竟听见一丝琴音,婉转低徊,如山涧的溪流轻轻滑过鹅卵石的柔静。 “咦!” 不自觉间思绪仿似被拉了很远,那琴音和白天的相似,只是更加悲沉了些。 这便是渊澈的琴声么? 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自己想要找的人。 “妹妹在想什么?” 一双手轻轻搭在了知儿的双肩,她回过头,刚好看见那双泛着波光的眸子,心底的低沉瞬间消散,知儿挽起相思的手,痴痴的道:“这琴声真好听!” 相思听得一笑,眼神中颇带几分羡慕,“渊澈的琴声是我平生所听唯一。” 好重的几个字,莫非真是词曲只应天上有,世上哪得几回闻么? 然而,伴随着琴声,却隐隐带着几声隐恐的笑声,听得人不禁竖起汗毛来。 “那笑声?”心中乍惊乍起。 “是如意!” 心仿似被什么狠狠扯了一下,知儿连忙松开相思匆匆打开了门。 “妹妹要去哪里?”相思慌忙拦住了知儿的去路。 “我要去看如意姑姑。” “不行!”伸手将她拉住,眼里透出几分不安,正色道:“这会你是万万不能去看她的,明日我陪你去可好?” 眨眨眼,眼里满是费解,“为何?” 生生一怔,不安的眼底竟带着几分隐恐,“夜里路黑,何况这时如意的情绪定是很不稳定,妹妹不想再发生白天的事吧!” 顿了顿,知儿收住了脚步,踱回到轩窗旁。 窗外,月光的阴影把那千紫万红涂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厅堂内载歌载舞好生热闹,而这院落却静谧得独独只听得见风声。 ------------ 第二十七章 惊是故人来(1) 更新时间:2012-04-24 天边渐渐露出一抹淡黄的光,知儿在窗边守了一夜,这会看着天边透亮,不禁唇边扬起一抹微笑。 “相思姐姐。” 兴高采烈的转过头,屏风内顿然响起一窜细微的声响。 “这么急。” 娇嗔的声音在屏风内淡淡的响起,知儿轻轻一笑,连从窗边的桌上跳下,跑进了屋。 相思此刻正在梳妆镜前细细理着自己的妆容,知儿想,做人啊,真的好麻烦呐! 做事情要瞻前顾后,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时,什么时候不该做。殊不知她自己做起妖来更是麻烦。 “知儿,我们走吧。” “恩恩。” 开心的点点头,眼睛却盯着忽然站起来的相思一转不转,在心底惊叹了好几十遍,这人间怎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子啊! 叹息间,门外却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相思姑娘。” 谨慎翼翼的唤着,生怕惹了屋里的主人不高兴。 相思忽然停住步子,眼里生出几分不快,白螺松开相思的手开了门,屋外一个穿着简朴的小厮傻呵呵的往屋里看。 “有事么?”白螺轻轻推门,瞬间隔开了那人直视相思的视线。 “白螺姑娘,苏公子要见你家姑娘,现在正在牡丹阁等姑娘。” 听得微微一惊,再看了一眼相思,明白了什么,打发着,淡淡道:“我家姑娘今日有事,给苏公子回一声今日不见。” 说着便要关门,却被他伸手抵住了门缝,笑呵呵起来,“可是苏公子好不容易才......”声音忽然压得很低,有些无奈,“那里我不好交代。” “惹怒了我家姑娘你就好交代了么?”语气一转,带着几分怒意。 “可――”还想要说什么,却瞬间闭了嘴,陪着笑非常郁闷的垂着头往外走。 “知儿,我们走。” 相思自顾的前行,知儿还沉浸在刚刚的对话里,听着相思叫她,难得的回神,笑着追了上去。心里想着,这相思姐姐还真讲义气,连那个苏公子都不顾也要陪着自己。 心里不免又对她亲近几分。 不多时,几人便停在了那简陋的厢房外,门外站了两个楼里的下人,见相思来,连忙揉揉自己的眼睛,仿似有些不相信。 “――相,相思姑娘。” 说话结巴起来,相思点点头,随即吩咐,“我有点事找如意,你们先下去。” 两人一听,不可置信的对望了一眼,神情很是僵硬。 这相思姑娘从不来这个院子,怎么这会却站在了自己的眼前,还有站在她身边的那个陌生女子。 眼珠子睁得滚圆,那女子当真是像是从画里走出来般,竟比相思还要好看几分。 “我家姑娘在叫你们呢?” 白螺一挥手,云袖直直从两人的眼前飘过。 “是是!” 连连点头,离开时还不忘偷偷的看一眼这几位美人。 刚一离开,知儿便直冲冲的打开了门,屋内依旧是那样简陋,到处布满灰尘,知儿轻轻唤着,在脏乱的墙角发现了蜷缩成一团的如意。 “如意姑姑。” 知儿蹲在地面轻轻唤着她,仿似才从梦中醒来,她抬起头,凌乱的发遮住了大半边脸。 待看清是谁时,眼珠子忽然一瞪,狠狠的将知儿推开。 “滚开,你这个妖孽。” 似是从齿缝中吼出,嘶哑带着莫名的愤怒。 知儿咬咬唇,眼里透着几分委屈,自己当真是打心底关心她的,为何她总是视自己为妖孽。 莫非仙妖殊途,人妖更是殊途么? “妖孽,妖孽。” 她口中低低的念着,抱着手臂往墙角挤,像是要挤进那灰白的墙壁里。 “呀,你受伤了。” 粗布衣料从如意的手臂滑到臂弯,一条条鲜红的痕迹瞬间清晰可见,这么清晰的血痕,明显是才留下不久的。 知儿在心底回想,昨夜她手臂上还只留着几条淡淡印痕的。 “如意姑姑,是不是他们打你了?” 知儿蹲在地面,想要上前用自己的术法替她疗伤,至少她不用像现在这么痛苦。 只是,指尖刚一碰到那受伤的手臂,便猛然收回。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冷蔑、仇恨、怨毒。所有不好的东西全都在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里一个一个的跳出,她眼底忽然闪出锐利的光,如一把带着剧毒的剑,深深将她逼退。 “再不走,我杀了你!” 几个阴狠的字眼生生刺得她心里抽痛,这般冷蔑的眼神,这般森冷的言辞,当真是要把她至于死地方才罢手么? “我没有想过要害你,没有啊!” 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却要背负这么多年的骂名,莫非她们真的是这么恨她,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么? 师父说人性本善,可她真真儿是看不出人性中的那个善字究竟是在哪里。 “放开我!” 一声怒喝想在屋外,知儿回过神来恰巧看见屋外相思跟一个穿着玄色衣袍的男子拉扯。 这人是谁,看穿着像是大户人家,看行为,倒是像地痞流氓,猥琐得很。顾不得其他,知儿连忙从屋内跑了出来一把推开那名男子,把相思护在身后,心中有些生气: “你是谁,不许欺负相思姐姐。” 白螺拉拉知儿的手,微眯着眼示意她噤声,知儿哪知道她话里隐含的意思,只当是觉得那人当真有权有势,仗势欺人之徒,心中不免更加气愤起来。 “嗬!”男子眉眼一挑,摸着下巴,一副痞子样,吃惊起来,“这世上还有这样气质美妙的人儿,我苏维当真是艳福不浅!” 啧啧的叹息,说着便要上前来拉知儿的手,相思看得一急,正要上前来替她解围,却不知白螺却在身后偷偷的扯她的手,把她的动作禁锢起来。 “你这个狂徒,真不知羞!” 知儿鄙夷一番,拉着相思退了几步,心中想着这百花楼真是世风渐下。 “小娘子倒挺凶的,我喜欢!”语言猥琐,似笑非笑,一看便是奸诈不知羞的小人,知儿在心底骂了个几十来回。 “你这人好不要脸,等会我师父来了,定要你好看。” 虽是带着几分怒意,但清甜的声音却生生让人觉得有一种更加想要亲近的欲望。 “你师父?”他转转眼巡视着四周,除了百花楼几个下人哪里还见得别人的影子,这丫头在唬他! 不仅更加放肆起来,伸手去拉知儿的手。 “你走开!” 知儿退了几步,警惕的盯着苏维不放,想着这个登徒子下一步又要做出什么动作。 “哟嗬!” 轻浮的语调令人打心底蔑视,他甜甜舌,很满意的搓搓手,轻慢而高傲:“你这个丫头真不识趣,你师父不要你了,我好心收留你到让你觉得是坏人了!” 邪恶的眼珠子不断的在知儿身上乱转,这世上的美人他见得多了,譬如相思便是他见过的顶尖的人儿,却不知今日走了哪门子运气,竟遇见了这样风华绝代,灵动气质的人儿。那些胭脂俗粉自然不堪相比,就连相思在他眼中都要差上她几分。 眼中生出几分奸笑,一抹贪婪在流转的眸中若隐若现。 这个人她要定了! 欺身靠近知儿的脸颊,在她来不及逃离的霎那闭眼狠狠一嗅,一股淡淡的清香从鼻尖滑入肺腑。 “真香!”一脸的陶醉样,满足的睁开眼,眼中贪婪竟显。 “放开她。” 平淡至极的话在知儿身后静静响起,转身间,一袭白衣仿似来自九天之上。 回头,眸中竟无端的生出雾气,浸满眼眶。 师父,真的是师父呐! “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敢管本公子的事?”浑身打着激灵,却还不知天高地厚,依旧是想要探探这人的虚实。 众人傻眼,呆滞在原地,心中都想着一件事情,这世上竟有这样风华绝代的佳人,而且不仅一个,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袭红衣的青洛,微挑的眉宇透着一份浓浓的敌意。 “恩?” 只是轻轻一哼,微蹙的眉宇间便流泻着一抹令人生寒的畏意。 众人乍然,硬生生退了几步。 “聒噪。” 淡淡的音律从唇边轻轻吐出,瞬间消散在风里,本是至极平静的语气,却生生让人觉得打心底无端生出惧怕。 冷汗,从几人的后背悄悄滑下,不受控制的便要有一种想要跪下去的冲动。 “遥风,你真生气了?”问得小心翼翼,青洛一抹额上的汗,拉了拉遥风的宽袖,某人依旧是一副淡然至极的姿态,只是那眉宇间却带着几丝隐藏不掉的愠怒。 擦擦汗,顾不得自己蓬莱之主的身份,低声下气的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知儿一个人离开,所以,既然知儿找到了,也没出什么事,不如我们就――” “没出什么事?”语气一转,素来平淡的语气也扯出了一份锐利,惊得青洛轻轻一跳,语气一转,拿出几分上神的架子,瞬间,周遭的几人都被那长袖一扫间齐齐趴下。 四周惨叫连连,还来不及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师父!” 在一旁看了几个回合的知儿睁大着眸子心惊胆战的唤了一声,这是什么情况,师父生气了! 在心底咚咚的敲着小鼓,还不忘偷偷的扯着遥风的衣袖,神当真是可怜到了极点,“师父,知儿知道错了。” 微蹙的眉静静凝视着那双琥珀的眸子,微亮的天光里有淡淡晶莹的光泽从委屈的眸里散发出来。 “回去。” 修长的手指静静落在知儿的眼前,眸闪过一丝非亮的光,一只小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抓着那修长的指尖,顿然一阵微凉的触感传到心底,柔柔的。 “知儿妹妹!” 沉浸在幸福中竟忘了被自己冷在一旁的相思,转过头睨了一眼被打翻在远处的苏维,拉了拉遥风的手,恳求:“师父,求你帮帮相思姐姐吧!” 相思! 两人惊得回眸,这时才看见那温文柔雅、秀丽静美的女子。 微惊的眸霎时对上那双诧异惊愕的眸子。 真的是她么? 青洛在心底惊呼,对上那一份凉薄时却悄悄的极其自然的移开了眼。 心下大乱,这莫非都是宿命么? ------------ 第二十八章 惊是故人来(2) 更新时间:2012-04-25 微微一怔,素来平淡的心境也被扯得轻轻一动,微微发白的脸庞氤氲着一层淡淡的光,转头凝向青洛,半响,但见他神色闪躲开去,唇边忽然闪过一抹浅笑,淡淡道: “相思么?” 唇轻轻一动,相思紧了紧袖里的手,漂亮的男子她也见得多,但却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翩翩欲仙的佳人,当真是想要多留住他一刻的。从来都是愤世嫉俗的心忽然间被狠狠扯动了几下,灼热的眸底嫣然莞尔,弯弯如柳叶,颇带几分欣喜:“公子,小女正是相思。” “相思好不好?” “恩,我以后就叫相思。” 那一刻,她恍然笑得像个孩子。 三生镜前的镜像幕幕再现,一切仿似都发生在昨日,只是物非人非,即使是转世的她,此刻他又能怎样呢? 有了婚约,剥夺了过去。 再看一眼这个粉黛鲜衣的女子,曾经的毕竟还是过去了。 在心底默默的叹息,眼角突而扯起一抹浅淡的忧伤,然,只是稍纵即逝间,那抹浅笑依旧挂在那淡漠的唇边。 轻轻吁了口气,遥风也不再看她,只是直直走到苏维身前,未说片语。然而苏维却被那冷到骨子里的气息吓得惊颤,忙道出自己的家门。 知儿听得嘴翘得老高,原来那个什么丞相是他义父,虽不知道那到底是个多大的官,不过听苏维的语气那定是不凡的。 拿自己的家世来吓唬别人,知儿在心底念了十把回。 这人太不知羞耻了! “文丞相是么?”依旧是那风轻云淡的语气,苏维眼珠子一亮,连连点头,想来他义父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连当今圣上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想着一鼓作气刷的站起,扬起头颅一本自豪的道:“哼,怕了么,还不快给本公子道歉!” 所谓人啊,高傲起来真不知自知。 青洛在一旁看得眼眉一挑一挑,这个不知死活伤风煞俗的败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若说惹到了自己也就一顿好打,躺个十天半月也就算了。若是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人,那他这下半辈子――连想都不能想! “是么?”忽然就笑了,弯起的唇角上扬着一个优雅的弧度,那笑里竟带着一份戏谑,“不认识呐!”似是在惋叹,又带着几分挑衅。 青洛看得发怔,凉薄寡淡如他怎会这般随意说出这些戏谑话,恍然间,时光像是回到了千年以前,只是纤指一弹,一千年便逝得飞快,无了踪影。 “好,你,你们给我等着。” 语毕,撒腿便跑,就连随身的下人都忘了带上。 “且慢。”漫不经心的叫着,却在同一时间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呐!我不是叫你停下么?” 狭长的眸微微眯起,遥风颇不在意带着几分玩味凝着地上痛得掉泪的苏维,抿着嘴摇摇头,然后缓缓转身看着知儿,缓缓吐出几个字,“我们回去。” “哦!”心不在焉的应着,心事重重的跟在遥风身后,眼角的余光冷不丁的觑一眼身后遥遥相望的相思,还有那简陋的小屋,在地上疼得直掉眼泪,一脸惶恐的苏维。 不舍的离开,想着苏维那憋屈的样子,真想要问上一句,刚刚师父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以至于他那样惧怕,否则他怎么会跪下来对着相思连连认错。 “我果真没有猜错!” 远处阁楼上,一袭紫衣端着茶杯静静送于唇边啜了一口茶,眉眼一抬,顿然,一抹醉人的笑意在眼底缓缓化开。 “当真是冷到了极致,竟连一丁点温柔都不舍得施舍给她么?” **** 散了祥云,两人不紧不慢的跟在遥风身后,眼里带着几分未解。 “遥风,知儿平安回来了,而且我也知道错了――”这般低声下气,若是在天界让某个仙友看了去,定会吃惊得从祥云上栽下来。 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得罪了某个不问世事的主儿。 “恩。” 回答得不经意,却淡得如水,让人听不出是悲是喜,只能在心底狠狠的猜着。 蓬莱四季如春,怎这会四周都开始沉淀起来凉意。 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伸手抹去脸颊的汗珠,看来这蓬莱当真是要准备改良一番了。 心下估量着:那里那片琼花林不要也罢,他刚好准备把桃园移栽过去,还有那迂回的长廊,某个路痴小妖总是迷路,沉到水底兴许还可以给那些鱼呀虾呀做个伴,那山,那殿,还有那记不得名字的云云尔尔,毁了就毁了吧,重新盖一座便是了。 家常便饭嘛! “师叔,你很热么?” 冷不丁的一抖,头脑里的想法被瞬间击了个粉碎。 侧过头来看着一脸天真无邪,万般诚恳的知儿,青洛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狠狠的朝她摆手。 “可是师叔!”指尖偷偷接下一滴汗珠,煞是认真的放在他眼前,老老实实道:“你流汗了。” 天真无邪的眨着眼睛,一双琥珀的眸子在光里散发着异常明亮的光。 “嘘!”动作飞快的捂住知儿的嘴,食指竖于唇边,这个小妖聪明起来让他觉得这世上当真是有那么回事,只是这糊涂起来,比那遥风还要命。 当真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呐! 只是头脑心思一转,忽而想起那个名为相思的女子,心中一凉,已是悲喜交加。 “冷么?” 前行的步伐瞬间止住,遥风转过头来,直直盯着这令人费解的一幕:青洛一只手抓着知儿的胳膊,一只手捂着知儿的嘴,那指缝中透出来的琥珀眸子却瞪得滚圆,直勾勾盯着他求助。 遥风淡淡笑起来,唇边静静吐出一句,“你们这是演的哪出?” “呃――”青洛身子一颤,手一松,万般小心的转头看向他,笑得僵硬,“知儿呛着了,我替她顺顺气。” 新鲜空气果然还是好! 在心底肯定着,压下了脸颊的两抹红晕,神色呆呆的在他们两人间转来转去。实在没有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从一开始就是师叔在向师父道歉,而且―― 狐疑的望着青洛,这一路走来一向话多如他也乖乖的闭上了嘴,好不自在。 颇有老鼠遇上了猫的风范。 在心底偷偷笑着,原来师叔是犯了错! 眉眼弯弯,忽而扯起几分玩味的笑意,遥风意味深长的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狠狠咽了一口气,青洛忽然抓着知儿的手,所谓无声胜有声,几个来回的哑语,琥珀的眸转了几十个来回,终是恍然若悟的点点头。 “明白了。” 额上虚汗缓缓滑下,青洛长叹一声,这年头,连神仙都冒汗了。 “明白什么了?”转过头,脸上依旧是那淡淡的笑意,只是眉间透出一丝肃然。 闻言一怔,颇为正经的直起身子。 “师父,师叔知道错了,我已经原谅他了,你也不要怪师叔了,好么?” 乖巧的扯着遥风的手,一口一个师父叫得清甜。 眼中笑意明显,如一汪瞬间消融的清水从天顶倾灌而下,带着无比柔和的光,然而却是烟花一瞬,燃烧了极致的芳华,留下来的只有静美与凉薄。 青洛一阵窒息,就连手指都捏得非紧,紧绷的弦只差一声咯噔便断了。 这人就是这样,从来都是那般吝啬,不过这消瞬即逝的绝代风华在他看来已是莫大的恩赐了。 真是亏了这个傻乎乎又纯得紧的小妖了。 “你们这又是演的哪出?” 似笑非笑,再睨了一眼青洛,青洛却抽着嘴笑,煞是可爱。 “青洛,你这师叔当真是当得自在!” 语毕,拍拍知儿的头顶,捻了一个口诀,遥风便踏了祥云而去。 疑惑的眨着眼珠子,转来转去也没有明白遥风临走时的话。 师父就是师父,生起气来也是那么盛气凌人。 笑呵呵的盯着那朵瞬间消失的祥云,眼里竟露出几分期许,很是神往。 “哎哟!”头顶一个爆栗,知儿大叫着捂着头,“师叔你欺负我。”鼓着腮帮不知所以的瞪着他看,怎会刚刚才帮了他,他便瞬间忘了那份人情了,于是抱怨嘀咕: 师叔和师父果然不一样呐! “你这丫头在嘀咕什么?”眼中透出一丝危险的光。 “师父说感恩图报方知人性本色。” 青洛怔了怔,眸中一闪,抽着唇角气呼呼道:“你这丫头拐了弯骂你师叔。” 无辜的眨眨眼,甚是认真淡纯的替自己辩护:“知儿才没有,知儿只是提醒师叔的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顿了顿,还附加上一句,“师父说的。”所以,说错了也与她无关。 吐吐舌,一溜烟抛开。 青洛无声失笑,这小妖何时也学会了拿别人消遣? *** 一路幽静的踏进这华丽的殿堂,淡淡吩咐:“阿启,锦江城,百花楼,相思,拿她的命薄来。” 风尘仆仆如幽灵般从半梦半醒的仙童眼前飘过,揉揉眼,这是阿启对此刻的他做出最生动的评价。 整天忙着应付那些神仙,身心疲惫,当真是不想动呐! 睁着一双眸子直直盯着遥风离开的方向,在心底叹了个几十来回,说归说,有些事毕竟还是要掂量着些好。 飞速的离开,片刻也不敢耽搁,捧着一本命薄毕恭毕敬的站在遥风身前,还得诚诚恳恳的唤一声“神君!” 右手摊开,一本白色的簿子便轻轻放在他的手掌。 急速的翻开,两指在命薄上缓缓游走,却又在找到什么那一瞬间忽然顿住。 眉,悄悄蹙起,眸一转不转的盯着两指摊开的地方,低低的念了一句: “当真是你么?” 肃然关上命薄,忽而眼中一黯,那一瞬,飞花散尽。 ------------ 第二十九章 物非人非(1) 更新时间:2012-04-27 话说那日回到蓬莱后,知儿被生生禁了足,四季如春,鸟儿欢语,虽是人间一仙境,但知儿却独独散不开心来,整日守在那小竹屋顶发呆,偶尔念念叨叨着,师父是不是该来了,但转念一想,师父有了要成亲了,以后是不是会鲜少见面了呢? 心里惦记着师父,偶尔还腾出一丝小小的空间想着怎么偷溜出蓬莱去见如意姑姑,毕竟那里的事也是她心中牵挂的一部分。 嘴里衔着一根青草,手枕着后脑勺晕乎乎的去找周公了,只希望在梦里可以让自己好受一些。 说到遥风,此刻正坐在司神殿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倒像是有了心事般。谁都不曾想到这个一向冷漠淡凉的神君竟为了一些芸芸小事在殿里呆上整整一日哪里都不去,捧着一本命薄翻开来又关上,关上了又打开,重重复复也不知多少遍了。 以至于青丝站在那冷清的长门外,挑挑眉,横眉倒竖,偶尔那唇中还勾起一抹生冷的笑意。 “净魔神君今日来是为了何事?” 闻言,心思一挑,好不是滋味,这个身份好久没有仙友叫过了。不紧不慢的踱进步子,再看着遥风那一脸寡淡说不出什么滋味的神色,心底暗自吃惊了好几个来回。 忖度着,慢悠悠起来,心中却十分的不安,“净魔神君!”唇角不期然的扯出一抹疲倦,淡淡道:“我们本是出自同一师门。” “呵!”唇边浅笑,遥风却不说话,似是飞扬如鬓的眉宇间抹上一层忧伤。 出自同一师门! 遥风在心底轻轻重复,殊不知那几个字好重啊,师兄弟三人本是诧叱风云、潇洒自在,可都是因为背负着一个甩不掉的称呼,以至于这些年来独独浸在忧伤里走不出去。 凝了一眼青丝,他那抹浅笑里氤氲的伤怕是也很深的吧! “――遥风”被他这样看着,青丝不自然的在心底敲了一下,久久才轻轻的道:“这些年我们都不好受,本以为再不好受也会――”声音愈发的低沉,像是有话说不出来,堵在了喉头。 但看一眼遥风那沉默的眸子,像是有千万份的悲痛全数都倾尽了他的心里。 千多年了,那些事情本以为可以慢慢忘记的,只是―― 神色一定,青丝心中颇觉无奈,娓娓道:“那封魔印是我们三兄弟拼全力驻下的,千年了,本以为还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些日子......只是妖魔界蠢蠢欲动,那封魔印怕是要......” “呐!”从唇里轻轻吐出一个字,柔和而凉淡,却偏偏惊得青丝生生止住了想要说下去的话。 他唇边带笑,凝视着远方,淡漠的神辽远而宁静,本是那般美好,青丝却微微一怔,直视着他不敢放松丝毫。 “是有事么?”依旧那么平静,带着一种风青水秀的至雅的姿态。 几个字,就像一种沉到心底的悲伤,狠狠敲打着青丝的心。 这般随意的打断的他的话,然,又无辜似悲似喜的问出来,当真好想问一句,这般扰乱他的心,是故意的么? “众神都在诸神殿等候,就差我们几人了。”尽管说得随意,但心底还是被扯得发紧。 “是么?”轻颦浅笑间,是一贯的风轻云静,眉眼一弯,变得狭长,忽而静静看青丝一眼,广袖轻甩,竟有些不在意,“诸神都在,我去不去又何妨?” 一袭白衣若云烟即逝而过。 “遥风――” 伸手间,抓住的只是一抹寂静的白,从指尖漠然的滑脱。 “何必,何必呢?” 整整一天,都没有想得透彻么? 千年了,还是执守着那段往事,不肯走出来么? “相思转世,你千万记得看紧他,莫要让他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昨日,青洛急匆匆的找到他,就是为了告诉他这句话,可是――自己竟在他面前什么都做不到,即使是三界动乱,他还是执着于他的过去么? 封魔印动,妖魔尽出! 手指紧紧的扣在了一起,凝视着遥风的方向,眼角微微上翘,竟透出一丝晶亮的星光。 *** 闲暇的午后,阳光透过细密的仙雾一重重洒满这一片美丽绝伦的仙境。 矮矮的小竹屋顶,少女趴了个大字,霞裙月帔,肤若凝脂,眸似水画,唇似蜜饯,让人乍眼一看,像是一幅流动着光华的美人图。 “好烦呐!” 少女猛然翻了个身,双脚款在屋檐上无趣的晃着小腿,若不是这般逼真,这幅美人图当真是要日日久久静止在这仙境中了。 “师叔,我就出去一下下好不好?” 翻身而起,少女轻轻一跃,落在了远处逍遥椅旁。此刻,青洛正优哉游哉的摇着逍遥椅,听得知儿叫她,难得的觑开半只眼睛,有些无奈: “我倒是想你出去,省得我整日守在这好没趣!”闻言,知儿眼底一亮,却被他下半句话怔得眼底的光瞬间灭寂。 依旧不紧不慢的晃着逍遥椅,用极为平淡的语气道:“若你师父他老人家同意,我没辙。” 脸色微微一白,秀美的眉目轻轻一锁,耷拉着脑袋一摇一晃的走远。 三日了,整整三日也不知道人界到底过了多久,但一想到三日前师父那略带冷锐的性子,知儿就堵堵的说不出话来。 不想他生气,不想他那飞扬的眉角蹙得像蚯蚓,可是又独独抛不下心中那份久违的质疑。 该怎么办? “哎哟!” 低头揉着额头,心中不耐烦的抱怨,这蓬莱什么都好,就是树啊、廊啊到处都是。 这不,又撞了! “是觉得被约束了么?” 寡淡的声音在知儿的头顶不期然的响起。 身子一怔,呆滞了好半响,才颤巍巍的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喊道:“师父!”很是惊喜,却带着一股莫名的颤栗,笑得莫名的冷硬。 “遥风!”没想过他会忽然来这里,青洛大惊,脚下一蹭,逍遥椅被掀翻。 丢脸丢到家了!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还是装作及其自然的从椅子下爬出来,站起来拍拍衣尘,广袖一挥,收了逍遥椅直直朝着遥风走去。 “你这又是玩的什么?” “我,我那个是在――”转目忖度间,却刚好瞥见了那双及其冰冷淡凉的眸子。 心下一滞,收住了话,颇为沉重的道:“发生什么事了?” 淡淡看他一眼,薄凉的眼底竟带着一份浓浓的忧伤与疏离,这般浓的色彩,他从未在他的眼中看过。 定是出了什么事! 在心底低低的叹息,摇头间却被一双小手轻轻的抓住。 “师父,知儿错了。” 低头看她,琥珀的眸中竟闪烁起一片泪光,心下不禁被轻轻一扯,轻轻抚摸她的发顶,语气一转,柔和的道:“真想要去么?” 眼中的泪光越来越密集,甚至看不清他的脸,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么?因为他的一个眼神欢欣,更是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甚至一个背影而难受得说不出话,所以,才想要哭的,然而却悲哀得哭不出泪来。 点点头,心中沉得愈发的紧,只因她看见了他眼中的悲伤,迟疑着心意忽然一转,否定道: “师父,我不去了。” 话里带着莫名的嘶哑,却令遥风微微一怔,难得的露出一抹笑容,收回手撇开眼转向一边,平静的问道:“知儿,你怕我么?” 闻言,知儿抬眸,带着十万分急切:“师父,知儿不想你不高兴,你不开心,知儿就好想哭。” 在心底抽一口气,很是诧异,却沉默着说不出半个字。青洛在一旁怔怔发酸,似悲似喜,惊叹: 这只小妖当真是长大了! 沉默着,连空气里也氤氲着难以言语的气氛,一位上神,千年来心淡凉薄,永远都是那般寡淡疏离,却偏偏被这只小妖那一句闹得心中很不自然,不知所措。 半响,似是被一声细微的风惊扰,扯了扯嘴角,摇摇欲醉的笑着: “呵!当真是要去人界一趟,方才安得下心呐!” 这句话,两人闻之一惊,只是那话里的意思――回过神来时,已被一股柔和的力道裹着,眼前是一片寂静的院子。 “百花楼!”两人异口同声,大声叫了出来。 ------------ 第三十章 物非人非(2) 更新时间:2012-04-28 狭长眉眼带着一抹淡然的笑意,唇角勾起一缕浅浅的痕,叹息道:“这地方你们都不陌生,该了结的还是要亲自去才好!” 说完,转身,淡淡的睨了一眼青洛,眼中带着一份无言的笑意,青洛看得忙低下了头,心中早已把他念了千把回。 “知儿。”遥风淡淡吩咐,瞬间敛了笑,语气一转:“万事莫要太强求,太知根知底未免是一件好事。”眼神忽然黯寂下去,像是深思熟虑间沉淀了众多的心事。 意味深长的凝视他们一眼,宽袖一抚,遥风朝着一片寂静的院子走去,身后,两人呆呆的站着,不知所措。 “师叔!”知儿眼中带着笑,斜着眼睛凝着青洛,天真道:“师父那句该了结的还是要亲自去才好是何意思?” 青洛闻言一顿,随即又姿态从容晃了晃头颅,一本正经的道:“天机不可泄露!”说完拍拍知儿的头顶,淡淡叮嘱着:“修炼一途本就磨难多,所谓心静如水方可修成正果。” 知儿歪着头凝他半响,实在不懂师叔话里的意思,张了张口,要问出个所以然,却被一名迎面走来的粉黛鲜衣女子惊得微微发怔。 婀娜的身姿,张扬的姿态,妖媚的眼神,生生让知儿心底打了个冷战。 这个漂亮的姐姐是谁? 声音酥得让人发麻,一双媚眼如进了渣子眨巴个不停,那娇柔的身子就这么一贴,便稳稳的落尽师叔的怀里。 “你是?”青洛显得有些茫然,转念间,飞快的在脑海里搜寻这个女子的样子。 “哼!”女子娇嗔一声,手指缠上青洛的发带,嗔怪:“你怎么可以忘记人家,人家可是等你等了好久。”伸手抚上青洛的胸口,一双勾魂的眼睛不停在他脸上兜转。 “我――”青洛闻言一慌,这人老了记性不好是常事,可为何连神老了记性都不好了。 再搜寻了百把回! 心底惋叹:谁让自己风流成性,这人见多了还真是一时想不起来。 “师叔!”知儿一喊,怔得青洛轻轻一跳,忙把女子从怀里推开。 人老了记性真不好了,竟然把那个傻乎乎的小妖忘记了。 若是这事传到遥风耳里,那真不好办? “咳咳!”佯装着咳嗽,转头来看知儿,她正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眼中闪烁着复杂。 “去去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青洛语气一转,把女子往一旁推,女子似乎有些不依,眼里竟有些委屈,青洛一看麻烦大了,故凑在她耳畔说了一句话,女子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师叔,你怎么可以这样?”略带责备的语气令青洛面露难色,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顿了顿,才故作不知的问:“什么怎么样?” 心下狠狠的跳着,想着用一个什么法子来欺骗这个傻乎乎的小妖。 “师叔,你怎么可以忘记她的名字,那样算不得尊重!” 啥? 在心底长叹一声,原来这个小妖是惦记着这事,吓得他一身冷汗,尴尬的笑着,想着这事该是蒙混过去了,谁知,那个乍晕乍醒的小妖却一脸渴望的拉着他的手,天真的问: “师叔,你们刚刚黏在一起在做什么?” 一滴冷汗从青洛的脸颊悄悄滑下,支支吾吾半响,原来这小妖是心思叵测,绕着弯逼供着。 甚是无奈,又颇是无辜,该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是。 “师叔!”再次晃了晃了青洛的手,咬着唇万般期待的盯着他。 青洛踟蹰,这问题当真是让他为难,忽而想起了什么,溺爱的拍了拍知儿的头,千般认真,万般小心的道:“修炼!” “哈?”天真的眨眨眼睛,实在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师叔说话一向直言,怎么这会和师父倒有些像了,说话委委婉婉转了个莫大的圈子。 “知儿不懂。”真真儿是天真到了底,琥珀的眸子仿似一汪清泉,一眼便看透。 青洛含笑,却笑得尴尬,脸色微微一变,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玩味,回答她时眼里却看不出一丝玩味的痕迹:“修炼一途要经得住诱惑,就像刚刚她......我......明白了么?” 仿似听懂了一些道理,知儿抢白:“哦,刚刚那个姐姐在诱惑师叔,师叔在她耳边念了个咒,然后那个姐姐就走了。” 闻言,青洛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知儿,心底默默念叨:这个小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便是她那一贯的逻辑力。 不过这样倒好,省得带给他麻烦。 于是乎,某个为老不尊的典范狠狠的点了点头。 “师叔!”小手攀上青洛的胳膊,琥珀的眸子天真的眨了眨,万般认真,却语出惊人的道:“我也要修炼,也要如师父般经得住诱惑。” 知儿在心底肯定的点点头,原来她从前的想法都是错的,本以为那些贵族公子只是到百花楼来找姑娘,原来他们是来这里修炼来了。 只是那些凡夫俗子修炼不够,经受不住,不然怎么会经受不住那些姐姐的诱惑。 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瞬间无语,不知是紧了口气还是忽然松了口气,再道时却是一脸平淡的低低一问:“知儿,你不是要去见你那个如意姑姑么?” 一惊一乍的转了话题,只希望这只小妖可以忘记一些不必要的话题。 眼底一惊,知儿一拍额头,惊呼起来,“哎呀,我怎么忘记了?” 说着,便提起及地的长裙朝着那个院子跑。 “乎――” 心惊胆战的抹去额角的担忧,心底叹息着:好险! 寂静的院落甚至可以听得见叶子落地的声响,厢房外没有守卫,而且四周都显得有些荒凉了,就连那些树呀草呀也都被季节的风压得枯黄。 竟是晚秋了! 忽然来的一阵风,知儿才发觉四季如春的蓬莱与这人界当真是相隔了好远好远。 “如意姑姑!” 迅速推开门,屋内的灰烬堆了厚厚的一层,床榻上,一抹瘦削的身影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知儿一抖,跪在了那残缺的塌前,轻轻撩开那凌乱枯黄的发,眼中泪光乍现,轻轻唤着:“如意姑姑,知儿来看你了。” 她只觑开半只眼,深陷的眼窝在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得愈发狰狞。 “你,你――”忽然的猛声咳嗽,如意挣扎着想要抓住知儿的手,却一时使不出力,只是凶狠的盯着她,眼中浸满浓浓的恨意。 “师叔!” 知儿大喊了一声,青洛瞬即站在她身旁。 好狠! 一眼便看出这妇人中了什么邪,手心凌然聚起一片白光,轻轻打进她体内。 一切都像是草木复苏的征兆,那惨白的脸上竟慢慢呈现出一片红润的光,知儿煞是激动,果然,会仙术还是好的! 不料,这份惊叹还未消散,一抹阴郁便爬上知儿的眉梢。 “如意姑姑!” 心急如焚的喊着,只是瞬间,那红润出彩的颜色便呈现出一片死灰。 “魔鬼――”费尽全力的吐出几个字,那张狰狞的面容终是在痛苦过后慢慢寂然下去。 出现在知儿眼前的是一具瞬间冰冷的尸体,还有那深陷下去恐惧的眼神。 她的眼是睁开的,带着一种极度的仇恨与憎恶! “师叔!”嘶哑的声音带着一抹哭音,知儿泪眼汪汪望着青洛乞求:“救救姑姑,救救她!” 青洛大惊,用仙术微微试探了翻,散了三魂七魄,救她已是乏天无术! 到底是谁使用了这种邪恶的妖法?他竟不能窥探进去。 施妖术的那人法力定不在他之上,但施加的手法却独特得紧,竟让他着了表面的道,以至于害了这个人。 收回仙气,青洛拍拍知儿的背,惋叹:“知儿,她已经去了。” 浑身抖得厉害,知儿鼓着腮帮子,泪光溢满眼眶,险些要掉下来。 “知儿!” 轻轻唤着,心中怜惜得紧,但他深知,这时自己不该多说什么? 即使是她中了什么邪门之术都不能说出来,否则凭着这丫头心里那份感情,当真是要做出一些什么事情方可罢手。 只是那个施加法术的人究竟是谁? “师叔,我是不是不祥的人?” 从前有彩云姑姑将她弃之,如今又有如意姑姑说她是魔鬼,即使是死也不能瞑目么? 莫非她真要看着自己受尽折磨,才可以解下心中的怨恨么?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以至于她这么狠自己。 知儿不懂,待很久以后她明白了,才发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很多年以后,她明白了所有的事后,再次回过头看这一切,眼角依旧带着一抹不悔的笑意,一切都因一个情字。 闻言一怔,青洛心思不宁起来,安慰不是他的强项,若是这会青丝在这便好了。 平日里他们吵吵嚷嚷,到了关键时候还真是用得着他。 “师叔,我心里好难受,可我不想哭。” 咬着唇可怜兮兮的望着青洛,楚楚可怜的眼神当真是让青洛在心底狠狠责备自己一番,若不是自己,这个人定是还可以再活上十天半月。 依旧扬着头,眼里的泪光还未散开,唇角却忽然扯出一抹笑意,瑟瑟的道: “师父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青洛不回答她的话,顿了顿,知儿轻轻站起身来,声音有些模糊:“她刚刚叫我魔鬼。” 心弦狠狠被拨了一下,青洛顿然慌了手脚,无言以对。 ------------ 第三十一章 谁知他心结(1) 更新时间:2012-04-29 落花冢大抵说的就是如此,只是那两座孤冢上落的不是花,而是枯黄的叶。 知儿跪在这两座孤坟边,眼里的泪刷刷的掉,哭得两眼红肿得如桃。 在荒凉的山间,处处都是凉意,想来是晚秋作祟,知儿拍开一片片落叶,心下哀叹,蓬莱三日竟当了人界一年多。 一年说长不长,但也算不得短,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何事,知儿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正好应了师父那句:万事莫要强求! “师叔!” 音线里带着浓浓的鼻音,青洛听得知儿唤她,连忙弯下身来急急应着。 “师叔,我们去找师父。” “哦!” 心不在焉的应着,竟有些失落,但看一眼那泪光婆娑却又闪着亮晶晶笑意的眸子,青洛瞬间说不出话来,随手轻轻一挥,这处荒冢周围顿然开满了许多白花。 这花名为仙椤,据说可以超度那些怨灵,洗去他们身体里的怨痕,得以轮回重生。 知儿不懂这花的名字,此刻也不想去懂,心中倒是对青洛感激得紧,这周围多了些这样的花,看起来也热闹一些不是。 转身,风尘仆仆的离开,只是片刻间便出现在百花楼的后院。 “雅馨居” 怔怔看牌匾半响,周围竟静得有些诡异,正欲踱步而上,却被一声落门声惊得微微回神。 “公子,请等等。” 一袭白衣依旧没有停留,身后追出来一名女子趴在栏上。知儿定睛一看,那人正是相思姐姐。 顿然,眼珠子瞪得滚圆,果然如师叔所说师父是来找相思姐姐的。 不知怎的,心里忽然间沉得发紧。 “公子,不是相思不懂得,只是公子的做法相思实在是猜不透。” 遥风早已下了楼,听着却不说话,只是笑着,却笑得令人忍不住带着一份凉意。 微微停下脚步,语气淡淡:“该说的,遥风都已说尽,只望相思姑娘珍重。” “公子,请留步!”相思从木质的栏上撤回身子,急冲冲的往下赶,声音里带着沉沉的吁喘,“公子一年多未见,今日相见却说出那样的话,相思当真的不懂......” 焦急的脚步声,却不知踩到了裙角,身子猛然往前一倾,不由自主的往楼下跌倒。 “姑娘小心!”白螺失声一叫,连忙扑身上去,却不知一股柔和的力道生生将相思的动作放慢了几许。 “姑娘,你吓死我了。”在心底深深的缓口气,白螺一把将相思拉在怀里,细细打量,莫要受了伤才好。 “知儿,走!” 说得干脆,竟连身后的那人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便念了一个诀,裹着一片白光偏偏离去。 “呀!”相思大惊,那几人到底是何妨神圣,竟懂得这腾云驾雾的本事。 白螺急着打探她身上的伤也没有看见遥风几人离开的症状,待回过神来,眼底却惊起一片怨艾的光。 这个人来得冲忙,没想到连走也走得这般潇洒,真是可怜了姑娘了! 抱怨间,紧紧抓着相思的手,竟有些冰凉。 在廊上呆滞了许久,四周忽然响起淡淡的琴音,相思微微一怔,却在院下的绿荫架下寻到了一袭紫衣。 是渊澈! 虽和他不熟,但偶尔也聊过一些话,不竟然的脚步竟从廊上缓缓下了楼梯,白螺捧着一杯参茶出来已发现她正站在那绿荫里听着渊澈抚琴。 不想去惊扰,或许听了琴,她家姑娘的心会静下不少,于是白螺悄悄回了屋。 “相思姑娘有心思?” 食指一勾,一声高调的音律惊得相思身子一颤,从想象中回神。 “你弹你的琴,我听我的律,若是扰了公子,相思离开便是。” 素来的温柔与婉雅也被那个忽然出现的人扰了大半,此刻,她心中烦躁,好不容易听了这琴声有些静下,却被他这一句话问得愈加躁乱。 “呵呵!”渊澈不气反笑,起身间竟轻轻吐出一句话,“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付出代价。” 惶然一惊,相思眼中竟拢聚起浓浓的光,顿了顿,才有些吞吐的反驳:“我没什么要你帮的。” “你有!”淡淡笑着,勾魂的笑里竟带着一抹玩味。 相思猛抽一口气,眸中透着几分惊愕,咬着唇忽然转身:“我没有。” “呵!”唇角那份笑意更加妩媚,纤细的指尖在古琴上轻轻拂过,宛然如清泉从天顶瞬间全数浇灌而下,叹息:“相思姑娘是明白人,一贯的伎俩只会让他离得越来越远。” 远去的倩影微微一滞,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上了阁楼。 “呵!”轻轻一笑,随手一挥收了古琴,渊澈扬长而去,“真想看看在那风华的背后到底是怎样的沧桑!” 他说,幽紫的瞳孔比那夜色还要沉静。 **** 天界,诸神殿,高高的主神端坐在那豪华的金座,目视着大殿上的众神,眉目紧凛间竟透出几许隐含的怒意。 那个人,即使这么多年了,还那般悠然自得,我行我素,当真是不肯给他几分颜面么? 抓着扶手的手骨节已有些微微发白,在心底念了几个来回,忽然鼻里一哼,怒道:“司命神,蓬莱主何在?” 威严的嗓音响彻大殿,众神面面相觑,低低喧哗着,心中禁不住鄙夷,这个妄自尊大的遥风竟然连这样的场合也不肯露面么? 还有那个自以为是,自诩的蓬莱岛主青洛。 当真是绝配呐! “遥风已到!” 话音刚落,殿内的众神已齐刷刷往两边分开,瞩目着这个眼角含笑,一脸轻浮的遥风大摇大摆的进了神殿。 “不知天帝找遥风何事?” 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前行,眼珠子在两旁仙友身上不经意的扫过。 “这――”一位仙友吹胡子瞪眼,心里好生气愤。 “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另一位仙友宽袖一甩,瞪眼如珠。 于是乎,殿内响起一片唏嘘声,愤愤指责这个不知谦让的司命神君。 唯独只有一人站在众神间没有说一个字,只是讷讷的看着他,眼中闪过一片惊异的光。 不是去人界了么,怎会回来得这般快! 青丝在心底细细算着,忽而眼底一惊,莫不是他和相思出了什么问题,难怪啊,连眼神都带着几丝看不懂的复杂。 大殿之上,遥风淡淡的笑着,从容的姿态,销魂蚀骨的笑意,仿似完全脱离了千年来的寡淡与云淡风轻,众仙友难以置信,就连天帝的心中也藏着一丝异样。 莫不是曾经的司命神君回来了? 大抵是过了多久,只见遥风衣袍一甩,潇洒的离开,只因―― 想要做的事已做了,想要说的话也说了,其他的自然不关他的事! 这般嚣张,这般张狂,手悄悄掩进袖袍,直到捏得指节逼痛才缓缓松开,青丝神色一凛,在心底惊叹了几番:那般说词!这人,当真要是把自己逼得无了退路方才罢手么? **** 蓬莱,仙气缭绕,周围的霞光流转着五彩的色泽,青洛正捧着一杯清茶安静的晃着逍遥椅,这样的姿态,不知何时早已成了习惯。 “青洛,你这般悠然自得,当真令人痛心!” 散了祥云,青丝静静站在青洛身旁,眼中竟带着一抹浓浓的忧伤。 闻言一怔,再觑开半只眼睇了一眼青丝,不紧不慢的道:“是吹的什么风,把你老人家给吹下来了?” 说着,收了逍遥椅,笑着塞过一瓶酒,叮嘱:“这个是我从人界买回来的,尝尝!” 然后一脸期待的盯着青丝,只希望可以得到他一些赞同,谁知,青丝丢了酒瓶,一脸焦急的道:“三界就要乱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醉酒?” 青洛微微闭眼,这样急躁的青丝倒是很少见,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只道:“遥风说封魔印他自有办法。” 是呐!刚刚在天帝面前那般义正言辞,若不是他也了解他,那些话他定是不相信是从遥风嘴里说出来的。 “你怎么不劝劝他,那般肆意,当真是要逼得自己无退路么?” 青洛心底一凉,想起刚刚在百花楼的情景,有些委屈,那毕竟是他和相思的事,自己这样参合进去总是不好的。 只无奈的叹息:“那毕竟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不好参合!” “他们之间!”青丝一听,差点回不过气来,眼中闪过一片绝决:“我们兄弟三人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磨难,什么事不是一起扛的,到了这紧要关头,你竟说这是他们之间的事!” “诶,我说你脾气怎变大了?”青洛不服,反驳:“虽说那事是我鼓捣的,但现在我不也后悔了,早知道我不让遥风去见她,这些事不也省了!” 不去见他?青丝在心底狠狠一抽,诸神会也结束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了。 听得青洛抱怨,青丝随即转过身去,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想着青洛那股抱怨劲,既然已后悔了,那还杵在这里作甚? 心中很不是滋味,青丝一转语气,吊吊的道:“知道后悔了?” 青洛鼻里一哼,也不说话,只是闷着一股子气随手拈来一壶酒咕噜咕噜往下灌。 睨一眼青洛,青丝叹气的摇摇头,随即问道:“遥风呢?” 斜着眼,沉默了半响,终是带着几分怨气硬生生吐出两个字:“西峰!” 身形一顿,不再多想,青丝腾云朝着西峰飞去。 ------------ 第三十二章 谁知他心劫(2) 更新时间:2012-05-01 山间风暖,带着一股清雅的香味,闻着竟让人觉得一种久违的舒畅。一袭白衣端端的行在那西峰之巅,风肆意的托起他的发在空中轻轻的飘动。 许是累了,白衣停下,抬眼望着峰下那满目的白,这样的俯视,竟是许久未体验过了,此刻竟觉得心莫名的空虚。 那段失去的记忆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想,捕风捉影间头里却沉得难受。 隐隐中,他只记得那年,那时,为了一个女子生生舍弃了一段记忆,至于那段记忆,当真是被完全剥夺了么? 失声叹息:当真是想不起呐! 身后不远处,知儿小心翼翼的看着屹立在风中的人。 想着,师父是不是生气了? 然后再发挥她那不怎么好使的脑子,搅尽脑子、推敲旁击恁是猜不出师父究是为了何事生气。 明明刚刚她们去百花楼时师父还是好好的,只是有一点点深沉罢了。然后她转了一圈回了百花楼,师父从阁楼上下来,也还是好好的啊! 不对! 心思一转,眼里的光闪烁着一片明亮的光芒。 莫不是刚刚相思姐姐说了什么惹师父不高兴的话? 相思姐姐要师父等她,可是师父就这样离开了。 不自禁的想起第一次遇见师父的时候,师父挥袖离开也是那样淡漠的姿态,只是,她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师父看相思的眼神好奇怪。 复杂得让她心中难受。 “喜欢这琼花么?”遥风问道。 知儿一怔,浸在那沉思里险险没回过神,顺口道:“喜欢!” 轻颦浅笑间是颇多的无奈,遥风孤自前行了几步,站在那西峰上凝视着大片的琼花林,淡淡说道:“可我却不喜欢呐!” 出乎意料,知儿搅着手指呆呆望着那直挺的背影,她说错话了么? 于是语气一转,道:“知儿也不喜欢!” 转身,吃惊的凝视她半响,唇角的线条拉得愈发明显,然而再转过身去眼中的那抹笑却无端扯起一片淡淡的忧伤。 “是么?”问得不经意,话里却带着一丝失落落的味道。 一惊,怎听得师父话里的意思有些复杂,顿然心思一转,知儿急急道出:“不喜欢,不喜欢琼花。” 这样的回答该是对了吧! 遥风身形一顿,没有回头,眼中的笑意愈发深沉,这丫头,还是那样迷迷糊糊,就连喜欢与不喜欢都分不清了。 转念间,眼底竟氤氲着一抹伤色,喜欢与不喜欢,自己不也是分不清么? 刚刚那匆匆一别,心里竟没有一丝留恋,那一瞬,一颗心空洞得如一张白纸,莫不是前生缘分他怕是再也不会和她见面的吧! 她命中注定要遭遇一劫,可他却看不透她的劫数。 回头,看了一眼知儿,明暗不定的眸里竟有些微微的失落,她的命数更是一片苍茫,如他一样,他们都有着猜不透的命数。 “师父,是不是知儿说错了?”有些委屈,更加责备自己的鲁莽,若是自己的话少一些,若是自己的头脑再激灵一些,她便会猜透师父的想法。 不自己的又想起师叔的话,学不会冥想便猜不到师父心中想的什么。 “知儿,你没错,错的是我呐!” 低低叹息,凝视在那片白色的花海间,遥风竟觉得心乱,没由来的心乱。 敛气,拂袖,一股仙气霎时从指尖直直冲向那片花海,顿然,一片金色的光刺得她挣不开眼。 伸手挡在眸上,好半响才微微适应了这铺天盖地的光。 睁开眼,心中大惊,忍不住叫出了声:“失火了,师父失火了!” “莫怕!” 大手拉着小手,一股柔柔的温凉霎时让她心底安静了下去。 仰起头,直勾勾的盯着遥风,惊魂未定间却忽然有什么东西撞进了她的心,在心尖尖上狠狠的一敲。 “遥风,你疯了!” 一股更加强烈的仙气猛然将那片火海倾灌,火势顷刻间变小了,但那被火焰焚烧过后的琼花林却生生毁了大半。 青丝身形一落,直直的站在遥风的身后,眉目锁紧,这人当真是要把自己逼疯么? 前刻还在天界闹了一场,这转眼间却毁了蓬莱。 若是有一天他想起这琼花林是他为相思种的,那时他还会不会后悔这一时的冲动呢? “你当真是要逼得自己无了退路方才罢手么?” “呵!”笑得不着边际,只淡淡回了句:“你来了!” 青丝有些失落,却生生压下心中的无奈,叹息:“我知道你心中不好受,可夸下了那样的海口,真是要身形俱灭才可以放得下心中的执念么?” 遥风一顿,眼中闪过一片迷惑的光。 青丝垂眸,半响才缓缓抬起头,凝视那半片琼花林,“毁了她们,再毁了自己,这便是你那句寻个得失么?” 半响,几人都无语,知儿拉了拉青丝的手,满脸的忧伤,“二师叔,你不要惹师父生气了好么?” “你师父是一根筋拗得很,若是再不提醒他,只怕到时害了他的会是自己。” 语气竟有些激动起来,眉眼一挑,遥风吃惊的凝视青丝,这样的他不像他,何时的温文尔雅竟也随着时光而变化了? “青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凭他的性子绝不会在这样的气氛下与他对着。 眼神一闪,脸色竟因心底的激动变得微微发红,“你还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本就是心事重重的来找他寻个方法,却不知看到他正凭着一股子疯劲胡来,然而现在却一脸无辜的问着自己,发生了何事? 这样的凉薄寡淡当真是要把他也逼疯么? “怎么了?”平静的眉眼忽然锁起,不知为何,遥风心中也有些不安起来,想着诸神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长长吸一口气,青丝一把拉着遥风的衣襟,竟有些疯狂,“你说出这般不负责任的话,当真是要拒我们与千里之外么?” 神色一凛,遥风愈发的不明白,只是深深的看了青丝一眼,深知天界当真是出事了! “二师叔,你放开师父呀!” 哪见过这般粗鲁的青丝,在知儿心里二师叔一向温柔可亲,怎么只是几日不见,他便像变了一个人。 死死的拽着青丝的手,只希望可以把他们分开,只因她不想让师父不高兴。 “二师叔,你不要欺负师父,放开呀!”可怜兮兮的喊着,眼里流转着浓浓的泪光。 “松手!”大声一吼,知儿生生被怔住,两手抓着青丝的胳膊拉也不是,松也不是,只是紧紧的摇着双唇,波光里竟是委屈。 二师叔凶她! 所谓一匹脱缰的野马谁也拉不住,然而当他精疲力尽时才发现自己浑身早已伤痕累累。 “遥风,你今日必须告诉我接下来你要如何去完成应承下的事!” 狂厉的语气带着一抹肃然,或许是太在乎他,青丝才会这般心急如焚的不受理智,才会不小心失力以至于某个术法低浅的小妖随着那股力道飞了出去。 “知儿!” 一声惊叫,遥风聚起仙气散了青丝的禁锢,飞身上去拉飞出去的身影。 “我说你这小子怎么到处发火,先是对着我,再对着遥风,再对着知儿,你是发哪门子的疯了?” 青洛缓缓落在西峰上,怀里抱着战兢兢的知儿。 “没事么?” 知儿落了地,直直扑进遥风怀里,声音只余哽咽,“师父,你不要生气,好么?”然后,再从怀里抬起头来,眼里已被泪水逼红:“二师叔他不是故意的。” 闻言,青丝一怔,倒抽一口气,心里已是万分指责自己。 当真是心急攻心,失了理智,差些害了她! 轻轻笑着,遥风拍拍知儿的头顶,淡淡道:“莫怕,师父不生气!” 瞬间,笑脸上像是开了一朵美丽的奇葩,知儿裂开嘴笑,心上像是摸了蜜糖般香甜。 果然,还是师父最好了! “――遥风,我。”一脸歉意,浅浅鼻息间竟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低低的叹息一番,青丝低头沉思半响,才凝重的问着:“刚时在诸神殿,你说的那些话可都是替自己想过了?” 闻言,遥风怔了怔,拈指一算,心底已了然。 果然,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在顷刻间应了验。 莫非这便是他命中猜不透的劫数! ------------ 第三十三章 含笑梨花间(1) 更新时间:2012-05-20 几朵祥云随风而去,遥望着那翩翩远去的背影,知儿的心中很是不安。 二师叔说师父刚刚闯了诸神殿,还信誓旦旦保证封魔印即便是他独身,也是弹指可摧间形神俱灭。 知儿深知师父的厉害,但唯独令她疑惑的是师父刚刚不是与她在百花楼么? 莫非是师父使了分身术? 想起师父的强大,那分身术定也不在话下。她只是担心,师父说了那么决绝的话,是不是真如二师叔所说断了自己的后路,更让她心中难受的是,那一月之期。 所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三十年这般漫长的日子,师父真要和相思白首相携么? 沉默着,空气里弥漫着忧伤的气息,带着微微的苦涩,一下下敲在心尖尖儿上,当真是很痛啊!知儿咬着唇,泪水便不由自主的溢满眼眶,原来师叔说的那个和师父生生相关的女子便是相思! 原来,缘分早已是定好的,改不得,就如这人间漫漫几十年,然后与天女成亲。这些日子里还是没有她,莫非真如师父所说――仙妖殊途。 心里委屈得打紧,还要装作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关心,长大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即使心里在哭,也要强颜欢笑,想着,知儿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曾经很多不明白的,不懂的,现在一下子仿似恍然了解。 了解之后才发觉,这种感觉好苦好苦呐! “知儿,你师父他不是那样的人。” 青洛抚摸知儿的发顶,一句话想了好久,颇是忧心,就连素来的玩世不恭也被那眉角紧蹙间瞬间消散。 对于青丝刚才所说诸神殿之事,青洛是万分不信的,相识千万载,莫非他还不了解遥风么?只是,那在诸神面前发誓的人若不是遥风,那会是谁,有谁可以瞒过众神的耳目幻化成遥风的样子,那般耀武扬威,当真是把所有神仙都踏于脚下么? 他想不出是谁,只是淡淡的仰望着,想着他临走前的那句:“该来的总会来。” 低低的叹一口气,心中计较了好久――只希望他说这句话时,心中已是一片了然。 “师叔,给我讲故事好么?”关于相思和师父的故事。 “......” 微微红肿的眸子在光里闪烁着琥珀色的微波,轻轻扬起的唇角却是那般僵硬与寥落,青洛凝视着她,微微平静的眸中也有了一丝脆弱,微扬启唇瞬间说不出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若想要守住一些东西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而有些代价却担负不起。 这是很久以后她从那人的口中听到的,只是那时她还不懂,直到很久以后,她被冰棘刺伤,那种痛却比火焚还要炽热。 也因此她明白了,原来爱一个人是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的。 *** 司命神殿,殿上的五彩绸缎在风里轻轻的飘动,大红的灯笼跟着一晃一晃,无声息的在白玉台阶上投下半透明的阴影。流动的阴影在玉石地面晃啊晃,竟像一片水光投在湖心荡来荡去,好生自在。 “阿启。” 似有些焦急,一袭白衣匆匆走进内殿。 话音刚落,一个青衣仙童便几步踉跄的跑了出来,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乖乖的唤了声神君。撩开衣袍,遥风面对而坐,指尖在那方天玄境上轻轻划了一道长长的线,低头凝视半响,抬起头慢悠悠的道:“我不在,可有谁来过?” “回神君,没有谁来过。”恭敬的作了个揖,眼角偷偷的睨了一眼遥风,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听闻,蓦地神色一凛,遥风缓缓抬起头来,眸紧盯着他不放,语气一挑,道:“当真?” 阿启缓缓抬起头来,与他平视,认真的道:“当真。” 失声轻笑,唇角忽然一勾,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遥风看着青丝悠悠的道:“你先回去吧,我这怕是没事了!” 青丝呼出一口气,心中像是有一个结无法解开,想要问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点点头,走出了殿外。 “阿启,跟我来。” 说完,遥风便自顾的出了内殿踏上另一条小道,朝着后殿走去。 一路的幽静,就连一个仙童都极少发现,一路绕了许久,遥风终是在一处静谧的梨花林停了下来。斜斜的倚着一棵梨花树,遥风微微仰起头唇角悠扬的拉开,“阿启,这梨花林你天天来打扫,可有发现何不同之处?” 阿启踉了踉,颇是不明白,低低问了声:“神君,这也算是功课么?” 遥风轻轻一笑,眸扯得狭长,眼角那份万古不化的疏离竟缓缓透出一丝倦意。从梨树下直起身子,指尖不经意的绕了绕,一阵若有若无的风豁然从指尖弹出飞向那片梨花林,霎时,梨花纷飞。 “你可知道这梨花树的来历?”轻颦浅笑间是饰不掉的悲凉,阿启微微一顿,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月光小筑荒废了颇久,当真是可惜了!”半响,一声低低的叹息从薄唇中化出,阿启一滞,眼神竟有些涣散起来,月光小筑,这几个字当真是令他恍然惊愕,无措起来。 微微停顿,长袖随意一挥,树下那方石凳上的梨花瓣便飞到了空中,伸手拈来一片,遥风一边细细看着,一边慵懒的问着:“费这心思不累么?”抬眸时,食指一弹,淡淡的道:“二皇子殿下。” 眉目一凛,直视着眼前那抹白衣,忽而唇角扯出一抹笑意,“终究是瞒不过你。”摇身一变,阿启竟生生换了一副容貌。 渊澈! 毕恭毕敬的眼神竟像是被附上了一层浓浓的怨意,虽是笑着,却生生藏了一把尖锐的刀,让人不寒而栗,就连这梨花林都像是浸在一种无端的恨意里,凄怨得只感受得到一股极冷的风滑进衣襟。 “莫非这便是狐族早已失传的归一?” 几万年前便消失的秘术归一,据说可以幻化成任何一个人的相貌隐匿自身的气息,修炼到至高境界,甚至连那人的记忆以及幻力,更甚者那人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模仿,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取代,万物归一,当真是令他大为惊叹。 从来都只是听说,不料今日竟亲眼看见,连众神都猜不出他的本相,这人绝对是天界最大的威胁,若再过些时日,这天界当真是没有人可以制得了他了! “是我掩饰得还不够好么?”许久,笑意尽敛,微亮的眸里满是疑惑。 轻轻一笑,遥风答非所问,指着这片梨花林,静静道:“若是他还在,定是不会让你这般糊涂!” 渊澈听得怔了怔,一句话心中五味杂瓶,却又听不出其中道理只是讷讷站在一边,遥风语气一转,深深看他一眼,漫不经心道:“这般张扬,若是识你的,自然一眼便看穿。” 静静的看着遥风,像是心中回忆起什么悲伤的往事,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我说过的,你欠我的债终是要讨回来的。” 从来都知道他的目的,遥风不想在那个话题上再叩上一份解不开的结,浅笑间宽袖一拂,一张古琴静静落在膝上,“听一曲可好?” 甚是平静的语气,指尖轻轻一拨,婉转的音律低徊林间,仿佛世界只剩下梨花、音律还有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美好记忆。 雪白的梨花林,到处弥散着一种温馨的气息,那梨花树下的抚琴人总是带着一种亲睐惬意的笑意,淡淡凝视着那和梨花融在一起的舞剑人,只是他的眼中始终氤氲着一层说不出的复杂。 “执念于过去,只是给未来平添了一抹伤痛,这么做当真值得?” 琴音消失,取代的依旧是那平淡凉薄的语气。 抽了一口气,仿似才从回忆中回过神,眸里难得的扯出几许伤痛,渊澈的语气却是坚定毅然:“当真!” 无故失笑,遥风缓缓站起身,梨花落了一地,叹息:果然还是走不出来呐! “做了这么多,或许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 神色一凛,灼灼的目光带着几丝讥讽,渊澈咬牙:“若都要顾及那么多,渊澈不会不知好歹来到这里。” 所以,既然做了便无所谓顾及,因果因果,有因才有果。这一切,权当是应了他当年的“绝”。 ------------ 第三十四章 含笑梨花间(2) 更新时间:2012-05-31 遥风细细打量他,直到眉眼中不期然露出一丝复杂,押了口气,淡淡的道:“该来的总会来,你这样强加于他,就不怕自食恶果么?” 闻言,渊澈挑挑眉,神色杂乱,却恍惚间笑开,一双媚眼怔怔把他看了个遍,似是要看进他内心去。 众神都说这个人狂妄自负,这会见了他,却又觉得一切又不像是那么回事,那眼中垂帘的忧伤,为何在这寡淡清寥中一眼看穿。 “莫这样看我。”唇角一咧,化开一个优柔的微笑,忽然想起千年前被长兄至死庇佑的二皇子来,“口口声声的值得,若真是出了纰漏,对得起那个拼死相护的兄长么?” 渊澈倒抽一口气,眼中的光忽然转冷,只觉浑身都被一种莫名的凉意灌透,身子一抖,指甲已嵌入肉里,幽幽的道:“渊澈的所作所为不劳驾司命神君费心,我还不至于用性命来博取同情。” 话说到这种地步,遥风已无话可说,只是在心底婉婉叹息,“你真这么想?” “我不需要为自己辩解。” “呵!”轻轻一笑,心中竟对他生出一丝异样,神色一转,轻轻道:“当年之事,遥风只是职责所在。” “我知道。”渊澈咬牙,眼里泛起一道仇视的光。片刻,却又无奈的垂下眸子,低低的道:“今日来这,只想应征一件事情。” “嗯――”语调一转,遥风背负而立,怔了怔:“何事?” “借神荼灯一用。” 心中一惊,遥风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议,但心念一转,竟独自叹息起来,半响,才审视般的问道:“是为了他么?” 渊澈不语,眼中却生出一丝烦躁,冷冽的眸子盯他半响,终是轻轻的点头。 “既然都知道,又何必再问?”质问的话夹杂着眸子里那份苦色,早已听闻遥风手中的神荼灯可以招魂补魄,管他形神俱灭,神荼灯一出,万物复苏。 “神荼灯乃天界圣物,我怎可给你?”遥风道出自己的心意,眸中透出淡淡的担忧,顿了顿,才漫不经心的道:“封魔印千年劫数,到了这会,那股气息莫非你真感觉不出么?” 紫色的眸咻的瞪开,渊澈有些激动起来,忍不住低呼:“莫非我哥当真还――活着么?” 遥风不语,却轻轻点了点头。 “当真还活着么?”宽袖一拂,渊澈已站在离遥风最近的位置,愈发激动起来,声音里是掩饰不掉的狂喜与震惊,“封魔印毁了,我哥是不是就回来了?” 食指一旋,周围梨花纷飞起来,柔和的力道将渊澈推开,生生将他退了几步,遥风认真的道:“命数自是存在,任凭是我也改不得,失去的你只需等着。”顿了许久,遥风低低的一声轻叹,“话已尽此,你大可不必费心在此。” 心中大惊,又是一阵狂喜,就连血液里也澎湃起来,等了千年,恨了千年,却得了个这样意外的结果,含笑的双眸忽然转向遥风,凝视那淡淡的眉眼中透出来的寡淡,渊澈竟有些尴尬,呆呆怔在原地。 白皙的手心轻轻托起洒落下来的梨花瓣,遥风缓缓的道:“离去时莫要泄露了你的身份,这样对谁都不好。” 白衣轻扬,雪白的花瓣将他托起悠悠远去,灼灼的目光瞩目着,只因远去的那抹白衣。 心中黯然一惊,却生出一丝懊悔,仿似想到什么,飞快的离开。 微微笑着,宽袖一撒,梨花重返枝头,一切又都回到原来的样子,仿似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只凭白衣手心那抹洁白。 **** 百花楼,那处最静谧的院落里响起杂乱的琴音。 听着竟让人觉得刺耳。 简单的厢房里,香炉里的烟雾缭缭而上,一抹明亮的鲜衣站在窗边翘首以待。偶尔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都忍不住想前去看看,生怕遗漏了什么。 “该死的狐妖!” 迫不及待的期盼着,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在厢房里乱晃,数数天色,天边那抹晚霞又生生加重了她心中的烦闷。 “我当是谁在我房里抚琴?”一抹紫衣轻飘飘的从窗外落进厢房,“原来是天女。” 凤汐闻言一惊,咻的转过身,不快的道:“怎么了,是不是没得到你的准许,我就不能弹了?” 听闻大惊,渊澈有些委屈,“天女莫要误会,这穷酸的地方有幸得让天女来,是渊澈的莫大福分,哪敢有半丝不敬?”随手倒来半杯清茶,双手奉于她手中,再乖乖的站在一边,试探着问:“让天女久等了,不知天女驾到有何吩咐?” 随手放下茶杯,凤汐半滴都没来得及喝上,拽着渊澈的衣袖,急匆匆道:“你教我的我都做了。” 浑身一滞,渊澈心中发沉,果然,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喂!”没有得到回答,凤汐狠狠扯着渊澈的衣袖,趾高气扬的道:“我照你话做,若是遥风还不离开那个小妖,我定让你粉身碎骨。” 渊澈心中苦笑,刚时在天界那般大闹一场,不就是希望得到这样的结果么? 可是,为何此刻心中却有些顾忌呢? “刚刚我听说遥风在天界大闹了一场,还听说他要了一月之期,我这样推波助澜,若是遥风离开了那只小妖和相思厮守,那我这些不都是白做了么?” 想了想,凤汐不禁在屋子里踱起步来,却不料踩到了裙角,身形不由自主往前倾。 “啊――” 一声惊呼,一双手已是稳稳的将她托住。 “地滑,天女要小心些!” 灵动的双眸对上那浓郁的幽紫色,流转天光的眸里带着妖媚至极的笑意,最是应了那句妖族里数狐族最具魅惑,凝视着竟有着刹那间的失神。 “你。”耳根子忽的一热,凤汐狠狠将他推开,心中有些发乱,吞吞吐吐责怪:“你这个无赖!” 收回双手,渊澈很是无辜,妩媚的眼波泛着丝丝委屈的光,娇嗔道:“怎么又冤枉我,我可是以最快的速度把天女接住的。”说着,眼中竟泛着丝丝流转的光。 “你,你――”凤汐涨红了脸,心中像揣了一面锣鼓,扑通扑通的跳。 “你无耻,敢戏弄本公主。”嗔怪着,凤汐心中已乱糟糟一团,刚时渊澈温热的目光还晃啊晃的在她眼前飘,所谓妖孽就是妖孽,连眼神都带着一股子妖冶。 险些糟了他的道! “怎么算得上戏弄了?”渊澈笑眯眯的看着她,唇角一弯,皓齿若霜,“天女想得好生复杂!”怪异的眨眼,心中却觉得好笑,想着这个天生娇惯蛮横的天之骄女竟有些这样小女子的柔怀情肠。 “你这个狐妖,小心被别人挖去了眼珠子。”纤指一指,心中已万分怒气。 “天女好狠呐!人家可是刚刚救过你的。”眼珠子里的雾气更浓,流转的波光竟让人看了有些心疼。 绝对是演戏! 酥媚的语气,夹带着那抹与生俱来的妖冶,生生令人酥软。 绝对的诱惑! 该死的狐妖,天生一副勾魂的相貌,即使是哭,也哭得那么有魅力。 “算了,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本天女不和你计较,我走了。” 云袖一甩,凤汐化作一道光,朝着天边飞去。 看着那化作的光远去,渊澈竟无声失笑,掂了掂,脸上的玩味尽敛。 眉目紧锁间,一双勾魂的眸子忽而泛起一层冷冷的光:今日的局面全是他一手造成,所以怪不得自己。 ------------ 第三十五章 只为昔人笑(1) 更新时间:2012-07-05 昆仑,被拢在一片雾霭霭的仙气里,青山流水依依山涧,这风景天界当真是没有的。 花隐一手托腮,一边睨着瑶池的鱼儿,心沉淀得紧。神仙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只是当年,师父为了那人生生乱了自己的修为,令自己陷于万劫不复之地,而那人却只是垂眸惋叹,千年时光弹指间,这些年,那个人还记得昔日瑶池的瑶女的。 险险掉下一滴泪来,师父曾经说过,有了情自有了泪,情泪便是如此得来。初时花隐是不信的,昔日师父的付出在她看来只是一种傻到极致的作法,但是今个儿―― 垂眸间,“滴答”声响得清脆,一滴泪静静滚落在那瑶池水中,荡开一圈圈的波纹。 一袭白衣悄无声息落在瑶池旁,淡淡的眉眼像是涂了一层浓浓的霜,凉得寂寞。 “花隐。”唇边的音律缓缓化开。 听闻,花隐怔了怔,心中像是被什么乐器轻轻敲了一记,嗡嗡长鸣。 是他! 用仙术散了眼中的泪痕,花隐站起身来,平淡的眸子荡着如秋水般的光华,明亮得紧,“神君来到昆仑可有事?” “恩。”话不多,却独独诠释了今日的用意。 花隐轻轻吁了口气,云袖一撒,指向伊水小亭,浅笑道:“神君请。” “仙子有劳了。”遥风自然的作揖,径直朝着伊水小亭走,一路上似是惊起脚底的仙雾,圈圈散开,绕了大半个瑶池,终是站在一方石亭内。 摆了张石桌和几方圆凳,桌上一壶清茶,竟像是刻意为了等待某个品茶的人。 “神君有话不妨直说。”花隐斟上一杯碧幽幽的清茶,眼里含笑,心中却难复平静。 “仙子多礼了,遥风此次前来,只是求仙子允了我去一个地方。”押了口茶,遥风静静凝着花隐,依旧是那样好看的眉眼,那般疏离,却生生含了一种忧伤。 听闻,花隐的手悄悄抖了抖,清茶渗出了杯子,在石桌上留下一抹茶痕,浅浅的,竟映出自己错愕的容颜。 片刻前,凤汐天女才来昆仑小坐,早该料到他也会来的,只是没想过这般突然,心下忽而愈发的紧。 一张花容,一双画眸,深深映在遥风眼中,他轻轻叹息,道:“仙子,茶渗出来了。” “呀!”花隐一惊,猛然收了手,歉意道:“一时走神,忘神君莫怪。” “不敢,是遥风唐突了。”指尖一弹,一缕烟静静散了石桌上的清茶,抬眸间转了话题,“仙子意下如何?” “这――”花隐转身,眼中一片茫然,她深知自己不该再阻拦什么,且凤汐天女也带来天帝的手谕,也不好违背的,只是――心里当真是不舒服的。 “花隐是为神君好,还望神君......” “不必了!”匆匆打断,有些烦躁,长袖拂过,遥风手中多了一道手谕。 心中炸雷,花隐急急退了几步甚是诧异,心中颇是无奈,她没料到遥风手中竟有天帝亲手下的手谕,璞尘池,那个地方当真是逃不了了么? “绕过西径左拐,那里会有――” “不劳仙子带路,遥风自知怎么去。” 一袭白衣轻飘飘从眼前飘过,花隐像是虚脱般,猛然朝着身后倒去,还好有凭栏护住了她,否则她定是要跌入瑶池的。 “遥风,你当真是还记得她么?” 纤纤玉手紧紧抓着栏杆,直到指节发白,渗出丝丝鲜红,才无力的顺着栏杆缓缓跌倒。 璞尘池上花卉依旧静静坐落在那方石台上,只是昔日的花已变成一片枯瓣,就连那香味都弥漫着一种浓浓的腐味。 “相思。”长袖轻洒间,惊起一袭雪白,那树仿似重新被夺回了生命力,满树雪白,生机勃勃,却早已失去了昔日的芬芳。 一袭白衣,一树琼花,一抹孤影,终是重现。他轻轻闭上眼,感受着周遭的灵气,心里一下下被敲击,该来的终是来了。 ** 蓬莱仙岛,小小的竹屋顶上却多了两抹身影,遥望着天空,怔怔发呆。 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一起,看起来尤是孤寂了些,只是一双明亮的眸子却微微笑着,像是看见了什么美丽的事情。 她轻轻转身,侧身看着身旁的青洛,笑着问:“师叔,相思是不是很厉害啊?” 青洛怔了怔,一挑眉,干脆道:“也不是很厉害,就是把你师父迷得神魂颠倒,情愿为她付出比生命更大的代价。” 心微微一扯,知儿心里酸酸的,却还是扬着头,强装淡定,“相思当真是转世了么?” “恩!” 听闻,黯淡的眉眼间透着浓浓的悲哀,却依旧还要牵强的笑着。 相思和遥风的故事听着心里总是替他们悲哀的,知儿没想到遥风竟为了一个妖生生被天帝所压制,夺了记忆,一脱初时的英姿,变得如此索然寡味。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遥风时,他眼中的淡漠与疏离,更是没忘记他为了曾经的记忆守了千年的孤寂,寻觅中绝望,绝望中心死。 痴痴相恋的有情人竟被天界的规矩生生断了姻缘,知儿忽然懂了遥风口中的仙妖殊途。 心中惋叹不止,沉甸甸得发痛,却依旧要拼命的笑着,只因,她不要遥风不开心。 该是做些什么的! 于是,转头对着青洛念叨:“师叔,我要去找相思。” 青洛鼓着眼,心中隐恐,“知儿,相思已转世为人,你去做什么?” 知儿站起来,眼中闪着定定的光,坚毅的道:“我要告诉相思师父喜欢她,我要帮助师父和相思恢复记忆。” “啥?”青洛头脑嗡嗡作响,难以置信,他原本以为知儿去找相思是为了让她离开的遥风的,为了爱的人不该是这般做的么? 看见青洛的惊讶,知儿鼓起腮帮,重复道:“我要帮助师父和相思。” 游思被拉回,青洛跟着知儿落在了地面,初时遇她,只觉她与当初的相思真的好像,只是到了今日,他才发觉知儿的眼中多了一份天真,多了一份包容。 这些东西,当初的相思是没有的,若当初她也多了一份包容,定然不会有今日的结局。 在心底轻轻的叹气,青洛含笑点头,“知儿,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师叔是站在你这边的。” 愣了愣,知儿眼里聚起一道泪光,狠狠点头,转身离开了蓬莱。 ------------ 第三十六章 只为昔人笑(2) 更新时间:2012-07-09 百花楼,静谧异常,大抵是前日相思得罪了妈妈,不理富家公子一心想着遥风造成,此刻,这也倒好应了相思的意,一个人呆呆坐在小楼里坐看屋外风声。 散了祥云,知儿悄悄绕过那一片绿荫,踩着细碎的步子往小楼走。 “知儿。” 有人在叫她,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相思停下来心中百思不解,在这个百花楼里她并不认识什么男人,回过头去时正看见一个妖媚至极的男子遥遥站在身后,这个人像是见过般,只是片刻之间也想不起,讷讷的问:“你是谁?” 他轻轻一笑,一双桃花眼险险勾了世人的魂,知儿悄悄退了一步,这一细微的动作却被他静静瞧在眼中,心下一阵疏闷,淡淡道:“渊澈。” 知儿在心底默念,头脑里转了转,终是寻到了一丝影子,吃惊起来,“狐族二皇子渊澈么?” 他点头,有些开心,没想到她是认得他的。 知儿一怔,眼珠子瞪得滚圆,激动起来,“你就是我救过的也被你救过的那个渊澈么?” 他怔了怔,依旧点了点头,“多谢救命之恩。” 双手抱拳,表达谢意,却被知儿摆摆手,尴尬的笑起来,“不用不用,你也救过我的,师父说我们扯平了。” 眉眼一挑,他心中生出一丝怒意,那个人竟是这般想让他们脱离瓜葛么?无声失笑,渊澈唇角一扬,笑道:“扯平了也可以做朋友的。” 知儿冷了半响,呵呵一笑,附和着:“是啊,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了。” 两人相视无言,知儿看了一眼那静谧的小楼,掩在绿荫丛中只留了小楼小小的一角,任谁也不会勾起一丝兴趣的。 渊澈一合手中折扇,问道:“看你的样子是有事么?” “恩,我要去相思姐姐。” 渊澈一听,狐疑道:“找她做什么?” 知儿想了想,低声喃喃:“我要戳和相思姐姐和师父,他们明明那么相爱的。” 听闻一怔,渊澈半响说不出话,只是讷讷的问:“你都知道了。” 知儿点头,靠在身后的一棵树上,仰头望着小楼的一角,语气有些伤感,“恩,所以我要帮他们。” “可是!”渊澈有些无措起来,想了想,才认真的道:“你怎么办呢?” “我。”知儿看他一眼,目光有些闪躲起来,撇看眼去,娓娓道:“师父和相思姐姐受了那么多苦才能在一起,且现在也只剩下几十年的时间,虽然短暂,但也可以......” “我不是问你这个!”渊澈有些恼怒的打断,直言:“我是问你,他们在一起了,你怎么办?” 咬唇,知儿心中忽然闷闷的,只要师父幸福了,她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心痛一点点罢了,但若是师父不开心,那她的心就会更痛,不如让自己少痛一点点。 “我是师父的徒弟,相思也就是我师娘了,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言语当真是笨拙得很,问东答西,牛头不逗马嘴,渊澈心底一沉,莫非她当真是不愿面对么? 想起这段日子以来,自己做过的甚多事,不就是这般希望的么,希望知儿离开遥风,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都不在相见,他深知,知儿跟着遥风只会频频受苦。 “知儿,我带你走。”说起便拉起知儿的手,却被知儿狠狠的挣脱,惶惶的问:“去哪?” “哪里都好,离开这是非之地,我也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的。”说完再次拉起知儿的手往百花楼外走。 “我才不要走!”知儿飞快的逃离,渊澈眼中瞬间冷了下去,步步逼退,“你当真是要守着遥风让自己痛苦一辈子么?” 好不容易才靠着身后的树,知儿吃力的扶起来不让自己倒下去,心中泛起忧伤,“跟着师父才不会痛苦!” “你会!”渊澈双手按着知儿的肩,眼中有些疯狂起来,什么都不顾得,大吼起来,“且不说遥风现在有相思,几十年后相思死了,还有凤汐,怎样都轮不到你,为何这样执着?” “你放开我,放开!” 知儿吼起来,双手捂着耳朵倚着树干坐在了地面,心里乱得紧,她早就知道自己和师父什么都不是,可是,她真的好想留在他身边,哪也不去,只要守着他便好。 “你不要逼我了!”知儿忽然抬起头来,一双星眸在天光里惊人的亮,“我知道和师父不能在一起,但是我是要留在他身边的,师父心中只有相思姐姐又如何,只要他开心,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的。” 渊澈定定看着她,直到她眼中的坚毅把那滴泪狠狠的逼近去,他终是叹息着点点头,“随你!” “我要走了。” 知儿转身朝着深处走,那小楼近在眼前,轩窗一抹影子静静的趴在那里,眼里似是哀怨着。 找了处花红绿柳之地,渊澈招出了古琴,轻轻一拨,婉转悠扬的曲子散开来,撒过百花楼的每一处角落。 他做错了么? 指尖轻轻一勾,调子被故意拨高,几日前,他还不顾一切的闯了天界,扰乱了那个人的命运,却在一夕间听闻哥哥的消息。 千年了,他等了千年为哥哥报仇,可是此刻,他没死,而自己却鲁莽的行事,还伤害了知儿。 手掌一按,琴音杂乱起来,像是生生扰乱了体内的气息,他唇边吐出一丝血丝。 若是那时他便知道哥哥还活着,他定不会那般做跑上天界,还怂恿凤汐天女要回遥风的记忆。他只想报复他的,却不想害了救了自己的人。 “只要师父开心,我什么都可以做。” 耳畔回响着知儿的话,心里沉甸甸的,像是被什么压着踹不过气来。 “诶,狐妖!” 一个影子站在他身后,渊澈一惊,悄悄拭去唇边的血丝抬起头来,依旧是那样狐媚勾魂的笑容,“天女好兴致。” 凤汐眼中带笑,拨开琴便坐在那桌上,“我可是做了的,若是遥风还不离开那个小妖,我一定杀了她。” “你说什么?”渊澈惊得跳起,眼中隐藏寒光。 “你干什么那么凶,管你什么事?”凤汐不满了,叉腰指着渊澈的鼻子。 像是注意到自己失态了,渊澈掩嘴轻咳一声,重复眼中的娇媚,笑着道:“人家是怕天女手里沾上血,那些事当然是要奴家去做了。” “这还差不多。”凤汐听得心花怒放,顺势拉起渊澈的手往百花楼外跑,“刚刚听说有人要嫁女,陪我去看看这人界的婚事到底是怎么样的。” 嘴里应下,眸子却忍不住往那小楼里看,一袭碧衣翩然如蝶直直奔进小楼里。 知儿啊!若有一天当真是心痛得紧,即使你恨我一辈子,我也要杀了那个让你伤心的人。 只因,他想看的依旧是曾经那个无忧无虑,单纯天真的小妖。 ------------ 第三十七章 爱到情深花尽处(1) 更新时间:2012-07-10 爱到情深花尽处,只是伊人不自知。 相思静静的趴在轩窗上,微微含泪的眸子静静凝视着天边那一方云彩,若他当真是仙人,自己是万不能与他在一起的。 “遥风,为何不能与我在一起又要与我相识?”但她心中毕竟还是开心的,那些年她居无定所,生活当真是是没有莫多追求的,只希望可以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后来来到了百花楼,楼里的姑娘虽对她表面含笑,心腹毒针,但她却有了可盼的东西,寻个好人家嫁了,五年了,她寻了五年以为缘分已尽,谁知遥风的出现却令她那沉寂下去的心又起了悸动,只是那个人心中可明白过。 “相思姐姐。” 知儿轻轻叩门,踮起脚尖来望了一阵,没有回应,自当是相思在那轩窗旁走神了,于是握紧拳头又敲了敲。 “是知儿妹妹呀!”拳头横空,猛然收回来,知儿呵呵一笑走进了屋子。 屋内依旧是那样简单雅致,淡淡的香味弥散在这间小屋子里,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相思和上门,淡淡笑着,“妹妹,好久不见你,倒是比先前更加灵动了些。” 知儿笑了笑,挽起相思的手,甜甜道:“哪里呀,相思姐姐才是美貌如双,笑起来花都笑开了。” 相思忍住笑,心里却甜得很,娇嗔:“知儿真会说,这张嘴啊,比谁都厉害!” 门被推开,白螺站在屋外,笑出了声,“我看你们两个都是貌美如花,绝世无双,别再互相羡慕了,我准备了些水果,解解渴吧!” 两人相视一笑,牵着走至桌边坐下,知儿拿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酸酸的,甜甜的,忍不住激灵,轻轻吐了吐舌,“好吃!” “那就多吃些,我这里少有人来,妹妹能来看我甚是高兴。”说着又拨了一颗葡萄放在盘里,看着知儿吃得鼻子皱起,心思却不知转了几个来回。 像是有问题要问,却又不知怎么开口,只是一颗有一颗的拨着葡萄皮,心里沉淀得紧。 “对了!”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相思把葡萄放入知儿手中,心思附密的问:“妹妹,今日你怎会有了闲情雅兴到我这里来了?” 听闻,知儿吐出一颗子儿,“对了,我找相思姐姐是有事的。” 相思一怔,忙期近她身,激动起来,“何事?” “是关于师父的事!” 相思一愣,那日看着知儿是跟着遥风和一个男子走了,却不知到底谁是她师父,心中波澜难静,知儿瞬间提起万分精神,定定看着相思,认真道:“相思姐姐,我来替你和师父说媒来了。” 相思大惊,猛抽一口气,就连一旁的白螺都是难得的张大了嘴,不可置信。 “我说的真的!”知儿怕她们不信,忽然站起来手掌撑桌,“我知道相思姐姐是喜欢师父的,师父也是喜欢姐姐的,我不想师父一个人那么难过,所以便替师父说媒来了。” 相思蹙眉,心里扑通的跳,眼眉拉了一条线,焦急问:“你师父是谁?” 知儿一听,知道自己有些鲁莽了,竟连师父是谁都没与她说,便来说媒,难怪人家质疑,于是高兴的道:“我师父是遥风。” “嗬!”相思长吐一口气,眼里不自觉的泛起一抹欣慰笑意,走起神来。心下想着,原来是他,当真是他。 半响不说话,知儿自是认为她不愿意,不安问:“相思姐姐不愿意么?” “哈!”心底一惊,脸上已爬满一抹红云,羞涩的扯了扯白螺的手。白螺心细,又跟她颇久,自是知道相思的心意,喏许她一眼,莞笑道:“我家姑娘那是不愿意,只是至今遥风公子不见人影,又没有聘礼,她如何答应?” “哎呀你这丫头,被我惯坏了。”嗔怪着,相思心中却甜得紧,连眼中都带着两抹桃花,看得白螺心花怒放,难得姑娘这般在乎一个人,这些年走来,只希望她真的可以幸福。 “哦!”知儿似是懂了,点点头,转身出了小楼,“相思姐姐等我,我这就去找师父。” “妹妹且慢!”相思追了出去,疾呼,“妹妹先在小楼休息片刻,我有一样东西望妹妹转交给他。” “什么东西?”头脑里质疑着,知儿转身回了小楼,相思在白螺耳边说了句什么,白螺便出去了,兴许是拿那件东西。 回来时,手中已捧了个包袱,相思接过来放在桌上,一边打开,一边道:“望妹妹务必把这些银两与首饰交给遥风。” 包袱里全是白花花的银子,还有五彩夺目的珍珠翡翠,知儿随手拿起一窜珍珠项链,讷讷的问:“相思姐姐,这些东西师父怎么用得着?” 相思挪挪唇,像是又想起那日的事,眼中带着一抹淡淡忧虑,静静道来:“这东西是遥风给我的,希望妹妹给我捎去一句话,就说相思只要跟在他身边,不求名利与富贵,甚至不求一个名分,只希望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即使做一个丫鬟都满足了。” 知儿凝着相思,不见了片刻前的甜美,却多了一丝女子才有的柔肠情伤,刚想要问什么,却被白螺拖到了一边,告诉了她那日发生的事。 闻言,知儿心里竟不好受起来,看着依旧在桌边发呆的相思,知儿咬了咬唇不说话了。 原来那日师父来找相思是为了给他赎身,要她离开这烟花之地觅个好去处,平平淡淡过完此生,而相思却不肯,依旧守在这里,只希望有一天可以在这座小楼再见到师父的影子。 这些东西便是那日相思追出来要还给师父的么? 心里沉甸甸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难受得紧,知儿的手静静垂下自然的放在腰际,那块玉佩被她紧紧握在手中,若是可以,她也愿意还他这枚玉佩,只要可以永远留在她身边。 原来这便是相思姐姐所说人类的爱情么? “妹妹!” 知儿茫然的回了头,相思已站在她身边,“妹妹可愿意帮我?” 点点头,知儿似笑非笑,屋内的气氛忽然间沉默下来。 似乎各有所思,白螺冷不丁的打断这份沉默,娓娓道:“都说这世上有一位月老神仙掌管人间姻缘,姑娘,或许那位神仙知道了你们的这份心意,牵线搭桥让你们喜结连理来了。” 知儿听了忙接下话:“月老是上神,听师叔说只要姻缘线被月老接在一起,两个人便会一辈子在一起了。” 相思听着愣了愣,轻轻一笑:“妹妹怎知道这般清楚?” “我!”差些露了馅儿,知儿忙掩饰起来,笑道:“师叔隐居山中,自是对这些传闻听了不少,我自然也就略知一二了。” 相思点头,“原来是这样。” 话说,交流多了便识熟了,三人聊了颇多,直到夕阳往树梢下落去,知儿才告别了相思离开小楼。 “你们是谁?” 刚走出小楼,便被树上一声叹息惊得抬起头来。 有人从树上落下来,而且还是一个老头加一个醉汉。 “嗯,这些日子,你倒是惊觉了不少,不枉遥风费尽心思教你。” 老头捻起胡须,满意的点点头,知儿一听乍然,这般随意说起师父,这两人莫非是来自天界,于是一惊一乍的问:“你究竟是谁?” “刚刚还被你们提到,这么快便忘了。”老人摇头,果然这小妖的记性还是不好的。 发挥头脑想啊想,结合两个线索,终是浑身一颤,大惊起来,“月老上神!” ------------ 第三十八章 爱到情深花尽处(2) 更新时间:2012-07-11 月影扶疏,笼着一片四合院,屋顶上月老故事正讲得欢,却被子白突兀的打断,气得月老胡子翘得老高。 月老本和子白来人界寻找相思,却在小楼外意外看见知儿带去喜讯,月老大惊,这小妖怎就做起媒人来了,若是遥风知道了,他脸上定是挂不住的。 子白却不那么认为,喝着人间佳酿倒挂在树上一甩一甩,不停的往嘴里倒酒。这一幕看得月老叹息,直叹子白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你打断我做何?”月老眉眼一横,心中诸多不快,下界本不是心甘情愿,莫不是子白赠了他几瓶酒仙亲手酿造的桃花仙露,他才不会趟那档子浑水。 子白却不以为然,本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理儿硬是在一只小妖面前扫了他的面子,以至于月老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气了颇久。 “你拿了我的东西自是要替我做事的。”子白悠悠道来,张嘴往嘴里倒佳酿,最后一滴佳酿入口,随手一扔,酒瓶子摔得地上哗哗直响。 月老听闻一气,嘴翘得老高,不耐烦:“等我的故事讲完了再说你的事。” 月老自是对自己的故事颇有成就,天宫的神仙大都听过他的陈年故事,自是对那些越老越久的故事提不起了兴致,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呆呆闷闷的小妖,月老当真是显示一番才是,且她还是遥风的徒弟,青洛和青丝的师侄。 子白不高兴了,蹙起眉来,眼珠子一转,宽袖扇起风来,一本正经念叨:“月老,原你是这般不可信,不可托付之神,想你这上神的名堂都是如何得来的?” 月老听了一肚子的气,说不出话,不停的朝子白使眼色。 子白倒是管不了那么多,低低叹息,“谁让你好吃,又死要面子得很。” 月老不依了,气得脸绯红,面子啊,他悉心在一只小妖面前维持的面子一下子便垮了,而且连素来的风度都没有了。 月老一直觉得,做神仙吧自是要有一个人崇拜自己,钦佩自己的,几万年了,终是找了只小妖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却被一个损仙毁得脸面无存,当真是交友不幸啊! 月老摇头叹息,知儿在一旁讷讷看着,心里理着思绪,大抵是月老收了子白的东西没有帮他办事才惹了子白不高兴。 师父说,有恩必报,有礼必还。 于是乎,一只小妖很认真的拉拉月老的宽袖,老老实实的道:“月老神君,你不该只知道收他人钱财不帮他人做事的。” 一句话气得月老喉里滚着鲜血,怒火冲天,却有枚神仙幸灾乐祸若无其事的看着某个气头上的神仙,憋着一口笑,心里舒坦的很。 “师父说,做人不该那么懒的,一份付出一份收获,要对得起良心。” 遥风,最好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月老眼睛一瞪,心里把遥风骂了千把遍。 “扑哧!”某个幸灾乐祸的神仙终是憋不住笑出了声,惊叹,后生可畏啊! 知儿听得子白笑起来,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想了想,再在心中掂了掂,终是恍然若悟,连连道歉,语出惊人:“对不起,我忘了你不是人了,不是人就没有良心。” 忽然静谧异常,周遭可以听见风声,一只乌鸦哇哇叫着横线拉过。少许,一阵狂笑带着咆哮响彻整个百花楼,简直比锣鼓声天还要疯狂得多。 狂笑是子白的,咆哮自然便是月老的。 每每知儿想起那夜,总是狐疑着一个问题,若是世人知道月老这般模样,还会不会把他供在庙里,求姻缘。 然后,三人只得逃之夭夭,只因,三人成了百花楼的公敌,有拿扫帚的,有拖凳子的,有挥木棍的,总之一言难静。 一座清幽的山峰,月老万般凝重的拉着知儿的手,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那真是唾沫飞溅,惹得知儿以后每每见了月老都跑得远远的。 “明白了么?”月老屏着气。 想了想,知儿感慨颇多,诚实道:“明白了。” 月老心中一阵舒坦,宽袖拂过额上的汗,神仙本没有汗,只不过神仙遇上笨笨的小妖便生出了汗,“说来听听。” 知儿点头,一本正经道:“不要在别人面前说人长短,尤其是不要当着他面说,不然扫了别人的面子。” 月老点头,又摇头,怎么那些话从她嘴里说起来时便是变了一种韵味。 他的用心良苦当真是白费了。 子白似笑非笑,不知从哪里又拿了一瓶佳酿,喝了一口,“月老啊,你讲道理的本事没想到比你牵线的本事还要差。”摇了摇头,不等月老反应过来,又道:“道理都讲到这份上了,应我的事怎样了?” 知儿听不懂,却对月老应他的事甚是好奇,一个怪怪的老头子神仙,而且还是一个牵线的,可以帮他什么忙。 忽而心思又一转,惊呼起来:“月老懂得牵线,你是要他帮你牵一根姻缘线么?” 子白听得一滞,手中的瓶子差些掉下来,魂还未静下来,又听得知儿道:“你刚刚是要找相思姐姐的,可是不行啊,相思姐姐是喜欢师父的,不喜欢你。” 一口酒呛在喉咙,呛得脸通红,子白憋着一口气说不出话,月老却乐了,顺水推舟,“多一个人喜欢相思就会多一个人关心她!” 知儿瘪瘪嘴,眼里带着一抹不悦,“我懂了。” “懂什么了?”月老甚是好奇。 知儿忽然指着子白,糯糯道:“子白神君就是人们口中说的狐狸精。” “啥?” 夜里传出两声惨叫,所谓神仙遇上妖,都讨不到好,而且还是一只糊涂的小妖。 之后的事,两人自然是不说话了,免得祸从口出。 三人又呆了几时,直到夜深,子白还是按捺不住,正事为大,管他什么面子,且那只小妖的话根本就不靠谱。 也是那时,知儿在一边听得晕乎乎,也还是理了个大概,原来子白是要月老戳和相思和遥风,原来自己错怪了子白,还把他当狐狸精。 关于相思和遥风的故事,几人都是明白的,知儿听后心里暖暖的,原来不止自己一人关心师父,最重要的是还有月老。 知儿知道月老掌管三界姻缘,自然是对师父和相思的事放了不少心,月老告诉她,前世因后世果,如若他们当真有缘,这段感情该是继续下去才是。当子白要月老为他们牵线时,月老却急的脸色刷白,他们还不知遥风的姻缘线早被他拿了去。 眼珠子一转,只得撒谎起来,“能牵线我自然牵了,只是他们前世纠葛了那么多年,且又发生那么多事,才得以重见,你以为那条姻缘线到现在还有用么?” 眉微微一蹙,子白心下狐疑得紧,第一次发现此稀奇的事,心下大惊,莫不是他们当真不能相守了么? 听闻,知儿心中失落落的,“可是师父是喜欢相思姐姐的。” “别急,我还没有说完。”听闻,子白快速抬起头,倾耳恭听。 只听月老慢慢道:“我手中有一根连理枝,只要这根连理枝开了花,你的师父和相思就可以再在一起了,只是这根连理枝几万年了都没有开过花,所以这个办法也是行不通的。”说完,手中也不知从哪里顺手牵羊了一根枯枝,幽幽道:“这就是连理枝,只要用心浇灌自然便开花了,只是几万年都没有谁试过,也不知它究竟开不开得出花。” “该怎么让它开花?”知儿甚是焦急,抓着月老的宽袖。 月老眼眉一挑,慢悠悠道:“一切随缘。” 知儿兴高采烈的离开了,拿着月老的连理枝。 “她扫了你面子,你也不至于这般戏弄她,毕竟人家只是一只小妖,还很笨。”子白摇着酒瓶子,哗哗直响。 “哎!”月老拈着胡须低低叹一口气,寻望着天边目光淡远。 “看来今日又无功而返,真是天意弄人啊!”招了祥云,子白摇摇晃晃朝着天宫飞去,兴许那一刻,云也醉了吧! 月老眉角抽了抽,“子白啊子白,你当真是喜欢天女得紧么?”然唤了祥云朝着天边追去。 ------------ 第三十九章 夭夭仙色(1) 更新时间:2012-07-12 青洛对知儿的连理枝的甚是好奇,那日,知儿从百花楼回来,手里便拿了这样一个东西,视它为宝,当真是他连一眼都看不到。 此刻,知儿正拿了那根连理枝斜斜的插入泥土里,一来水土滋养,连理枝可以生根发芽,二来,离自己的小屋近,可以随时观察连理枝的动向,三来,知儿起了私心,只希望这根连理枝也可以寻得她的姻缘。 有了三个理由,知儿也理所当然的把连理枝种在自己的小屋旁。 青洛东瞅瞅,西看看,尤对这个东西好奇得紧,这不又摆了一桌上好的葡萄美酒,直勾勾的盯着那蹲在远处天光里的纤小背影。 押了一口酒,青洛连连叹息,“知儿啊,你这个东西真的叫连理枝?” 知儿撑膝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生怕连理枝开了花生生错过,“师叔,你问了九十九遍了,这就是连理枝。” 青洛还是愕然,又啜了一口美酒,散了舌尖的香甜,疑惑起来,“这几万年来,我从未听过月老有连理枝这个东东。”顿了顿,剑眉一抽,瞪着眼道:“莫非是那老头骗你?” 知儿依旧没有动,话却肯定得很,“师叔,你这句话也说了九十九遍了。” 青洛怔了怔,身旁的仙童却掩嘴轻轻笑了起来,青洛一咳嗽,仙童便很知趣的夹着尾巴逃跑了。 站起来,青洛悠悠的走到知儿身旁,蹲下来瞧了又瞧,一支干枯的树枝歪歪斜斜的插在一小坨拱起来的泥土中,琢磨了一会才道:“知儿,改天师叔去给你找一支开了的桃花,比这漂亮得多。” 听闻,知儿唇瓣一翘,眼中隐含怒意,“月老的连理枝只有一根,这就是连理枝不是桃花枝。” 青洛不说话了,心中颇是感叹,那月老究竟是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只是去了一趟百花楼,偶遇了一下月老,回来便成了这样,不禁开始重新审视月老一番。 摇着头,青洛站起来,悠悠道:“知儿,我出去一趟,你就在蓬莱守着你的连理枝吧!” “恩恩。”点头如捣蒜,小脑袋瓜子甚至没有抬头来看一眼,某神仙只得灰溜溜的驾着祥云离开。 从日出到日落,这连理枝还是如初的样子,甚至比从前更加枯竭了。 是自己照顾的方式不对么,还是没有用心? 知儿想着,半蹲着围着连理枝转圈圈,却不知身后一个老头站了许久。 “咦!”老是觉得身后有人有人在看她,知儿小心翼翼的回了头,看着一神仙捋着胡须滴溜溜的看着她,眼里先是一喜,再平静下来,责问:“月老你好不知羞,偷看我种连理枝。” 月老抽眉,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这只小妖屁颠屁颠围着转圈子的是自己给她的连理枝,心中甚是好奇,莫不是她从一开始便是这样了,把连理枝种在土里,希望它生根发芽。 揪心得很,一边感叹起来,“我月老怎会做偷窥之事,我可是光明正大的看着你绕着那个东西转圈圈的。” 知儿想了想,深觉月老也说得对,“你是来看我种连理枝的?” 瘪瘪嘴,月老才没有那份闲情雅致,望了望四周,淡淡问着:“你师叔呢?” “哦!”知道了月老的来历,知儿也没有什么兴致了,只是随口道:“出门了。” “啥!”月老挑眉,好不容易来到他蓬莱做客,主人家却好,自己逍遥快活去了,留下一个呆呆的小妖不知照顾客人还好,还只顾得上她的连理枝,片刻也无暇多顾。 月老活了这些年,这是什么状况,想来那些尊老的条条款款都到哪里去了。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连理枝,月老心中忽然有些内疚起来,这个东西就她这样种在泥土里什么时候才生得起根,发得起牙。 默默叹息一口,月老转身离开。 “月老神君!” 衣角被什么扯住,月老回头,一双小手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怪道:“你这是做什么?” 刚才动作委实快了些,知儿飞奔过来才抓住他衣角的一袂,站起来,知儿拍拍衫子上的尘土,一本正经的道:“你这是要回天宫么?” 月老点头,知儿眼里大喜,拉着他宽袖,“可以带我去么?” 听闻,月老眼睛瞪得滚圆,“上天界,怎么可以带上一只妖?” 咬着唇,小手搅着衣带,眼里险险掉下泪来,想来她小妖的命真真儿是上不了天界的,失落落的转身往回走,看起来甚是可怜。 “诶!”月老伸出手眼里泛着一丝怜惜,“你当真想去?” 身形忽然一顿,知儿回过头来,眼里的泪光忽然散开,笑起来点头,忽而又想起什么,眼里颇是委屈,“我知道自己的本性,不会让你为难的。” 不说还好,一说出口,月老心里忽然很不好受起来,这种情况像是一个小孩子渴求大人手中的糖果却得不到。 该怎么办? 月老心肠毕竟是软的,尤其是更加不会拒绝一个天真又笨得可爱的小妖,“算了算了,我带你去就是。” 一听,知儿眼底忽的笑开,眼中闪着泪光,“真的?” 月老狠狠点头。 转身朝着前跑,知儿小心翼翼的在连理枝周围施了个结界,才兴高采烈的跟着月老离开。 瞬间便到了南天门,知儿睁着眼珠子滴溜溜的只转,月老把她拉住,叮嘱起来,“我施个发遮了你身上的妖气,待会到了天宫就说你是我新收的小仙,千万别露馅儿,知道了么?” 也不知究竟是听进去了没,那双眸子就没有离开过周遭一步,更别说看一眼月老了。 “嗯!”答得不经意,心里早对梦寐以求的天宫向往得很。 月老闷闷的叹口气,想着自己反正也在她身边,她若说错了话自己圆了便是。施了法,南天门外当真是是没有一个门神感觉知儿身上的妖气,不过对月老新收小仙倒是好奇得紧,围着知儿转了几个圈圈,颇是羡慕,为何月老收的一个小仙都是这般漂亮动人。 “去去,走开!”生怕那些门神瞧出一丝端倪,且知儿又对这个好奇得紧,左顾右盼,想要瞬间把这些景物收拢在眼底。 几个门神知趣的散开,知儿却偷偷笑了起来,看得他们又是一阵心欠欠的。 撒袖离开,驾着祥云,知儿也学着月老的样子颇有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一路上没少惹起周遭仙友的瞩目,回了头,月老差点从祥云上栽下来,“你这是干什么?” 知儿天真的眨眨眼,道:“我是想给你增增面子。” 月老抽着嘴角,眉眼缩成一道,不说话了。 不多片刻,一神一妖便到了姻缘阁。 ------------ 第四十章 夭夭仙色(2) 更新时间:2012-07-13 昆仑,仙气如洒,云雾遮绕了半边天,放眼一望竟有一道五彩的霓虹横跨而过,霓虹还湿湿的,像是才从织女之手细细织出。 一袭白衣站在那昆仑之上许久,打从一开始便没有离开过,身旁一位仙子轻轻惋叹一声,二日了吧,没想到千年后他竟破天荒的站在这里两日了,只是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影子另有其人。 眼里有些湿了,仙子云袖一拂,踩着祥云翩翩离去,少许,白衣才缓缓转身,凝着悠悠而去的仙子默默叹了口气。 璞尘池,终年碧水幽幽,从水中蒸散出密密集集的水汽,绕在那一方碧水上,像抹了一层薄纱。只是谁又会想得到,那一方碧水之下镇封着无数的妖魔,而那封魔印却摇摇欲坠得像是只要再轻轻叹息一声便会支离破碎,而那些魔物便会破印而出,三界大乱,千年之战又会重现人界。 花隐说,这里千年前他和一个叫做相思的女子住了颇久,从日出而坐到日暮而息,从相知相守到至死不渝,他从未离开她半步。 头脑里一段段记忆拼凑,他终是记不起那个他付了多年的女子,步履迟疑,想着要不要去重新拾起那片失去的记忆。眉,轻轻一蹙,心中想了颇多,这些年他做的这些不就是为了找回一些东西么,这些年昏昏沉沉过了许久,心中仍是抛不开,只是到了今日,那些想要找回的,想要夺回的就在眼前,而自己却生生怕了。 身为司命神君,众生命运皆在自己手中,且自己的命数却至终参不透。 头,微微的发疼,到了这会,他竟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忧伤,找回了失去的东西,他可能会失去一些已经拥有的东西,而且那些远比自己这会得来的更加珍贵,更加重要。 所以,他犹豫了,拒绝了,只因他这次真的输不起。 “遥风。” 是青丝的声音,回头间,青丝散了祥云与他并肩,语气不乏忧心,“都记起来了么?” “呵!”轻颦浅笑间,唇角微微一弯,沉默许久,才缓缓道:“怎么跟来了?” 微微一怔,青丝笑了笑,道:“听花隐说你在这呆了颇久,路过昆仑过来看看。” “才几日,你竟连撒谎都不会了么?”清淡寡凉的语气,青丝浑身一颤,手隐进袖里,笑着道:“什么时候平静如你也喜上了拿人寻开心了?” 瞬间,两人都不说话了,只是平静的凝着一池碧水,目光沉沉,像是聚着一片散不开的光。 青丝负手而立,许久,眼眉间那抹沉着的光才缓缓散开,糯糯的道:“封魔印真的守不住了么?” 遥风看他一眼,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千年而过,以为还可以撑下一些日子的,谁料有人在这里动了手脚,以至于封魔印大乱,不出一月封魔印怕是要毁了,妖魔出世,三界动乱必是不可掩饰的。 “最多一月。” 青丝吸了口气,“当真是没有办法了么?” 遥风看他一眼,这一眼颇久,像是要看到眸子深处,半响,才淡淡的道:“有人动了手脚,以至于封印无法修补。” 听闻,青丝背上一凉,大惊:“什么?” “修复不了,我自有他法,只是这一月我有事要做,一月后,封印瓦解之时便是我再次起印之时。”一口气说了颇多。青丝双拳握紧,手心竟渗出汗珠,问:“我会全力助你。” “不用!”回答得决绝,遥风轻轻一笑,笑中颇是忧心,“是不是还在想着她?” 眼底一惊,掠过一道极亮的光芒,青丝索性一闭眼,“是我负了她,欠她颇多总是要还的。” 遥风轻轻蹙眉,神色颇是凝重,“我们三师弟当真是很像呐!”顿了顿,望着一方天穹,依旧是平缓至极的语气,“这千年来,他也定是不好受的,都过了这么多年,莫怪他。” 瞬间沉默下来,两人相视一眼,远处一方天穹,某人拿着一个酒瓶子,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到了南天门。 姻缘阁,布置得倒是华丽,知儿左看看右悄悄,把姻缘阁走了个遍,只是剩下一间小屋子,用一叶卷帘从房梁遮到脚尾,月老刚刚走时特地千叮万嘱,在他办完事回来之前,她不可以走出姻缘阁,只能在这间阁楼里活动。 所以,知儿绕着这阁楼转圈圈,转了个遍,终是停在了这一叶卷帘外,月老还说了,这阁楼她哪里都可以去,就是不可以进入这间屋子。 知儿本就对天宫好奇得紧,偏偏月老又对她叮嘱了千万遍,自是对一些不能去的地方充满了好奇。于是,转了转头把屋子寻了个遍,终是鼓起勇气静静靠近那卷帘,只是看一眼,知儿心底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月老!” 浑身一抖,知儿猛然抽回手,听得屋外有女仙的声音唤着神君,正想着怎么找个地处藏起来,那女仙却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冰肌玉骨,艳如桃李,明眸微微一含,眼中带笑,“不知月老可在阁中?” 知儿不晓得这位女仙究竟是哪方神圣,只是老老实实的道:“神君刚走。” “哦。”美眸微垂,有些失望,转身离开时却忽然又转过了身,看了一眼知儿,问:“以前怎没在阁中见过你?” 知儿心中一急,却依旧记着月老吩咐的话,没多想,便答道:“我是神君刚收的徒儿,所以你没有见过。”声音越来越低,女仙一听,心中颇是怀疑,月老不喜别人叫他神君,所以天界中人自然是知道他的秉性,叫他月老,这丫头看着目光游离,动作也是显得有些僵硬,不禁开始疑起她的身份来。 “对了,我有东西要交给月老,可忘在宫中忘带了,不如你随我去拿,好么?” “这――”知儿支支吾吾,不好答应,“我还是等神君回来了再一起去吧!”答应过月老的,所以要守住承诺的。 女仙一听,心中更加怀疑起她的身份来,这段时间天界本就事多,所以完事还是要小心些才好,于是拉起知儿的手,劝说:“哎呀,等他回来不知又要拖到什么时候,你与我一起去,很快就回来了。” 本是要拒绝的,谁知女仙已把她拉至阁外,彩云顶天,自是让知儿差些看花了眼,不小心就好奇心起了,“那些彩色的云是什么呀,刚刚来时就没有。” 女仙怔了怔,有些不明白,却顺着知儿的手望向了天边,心头一怔,笑着道:“那是锦云,是织女们织出来的。” 驾着祥云,知儿甚是激动,没想到这仙境般的天宫竟有这般稀奇的事儿,连云儿也被染上了颜色。 正在兴头上,却见祥云忽而转了方向,降了许多,身子猛然一颤,知儿紧紧抓着女仙的手,急急问:“起风了么?” 女仙心头又是一怔,眼里透出一丝锐利的光,“那是天后的仙辇,除了上神都要行礼的。” 知儿大惊,眼珠子差些瞪出来,才来到天界便遇到了这号人物,当真是不枉此行啊! 心底低低叹息,知儿眼睁睁望着那五彩霞帔,十光缭绕的仙辇,那是用奢华的金玉雕成,活生生的一头彩凤模样,周围几朵祥云上几个鲜衣衫子的女仙紧紧跟随其后,这气派当真是壮观得紧。 知儿痴痴望着,心底却遥遥感叹:若是有生之年,哪怕只要坐一次仙辇,她便知足了。 ------------ 第四十一章 如梦初醒(1) 更新时间:2012-07-14 女仙带着知儿来到了一处风景甚好之地,天光洋洋的牌匾上刻着百花宫,知儿心底一惊,原来是到了百花宫,这位女仙定是百花仙子了。 于是问道:“姐姐是百花仙子么?” 女仙点头,知儿天真无邪的眼神映入她眼中,一片澄澈,女仙思忖一番,想着她即使是有心的人,心思定也坏不到哪里去,只淡淡答:“梨花仙子,白素。” 知儿记在心中,嘴里甜甜的喊着:“白素姐姐,百花宫真的好美啊,比我的家乡还要美上许多。” 白素一怔,问:“你家乡在哪里?” 知儿想也没想,随口道:“人界。” 白素猛抽一口气,果然她来历不明,正想着怎么处置她,知儿却甜甜一唤,“白素姐姐,我可以进去看看么?” 白素点头,知儿一晃便进了百花宫。 香氛四溢,百花争鸣,知儿心中喜得紧,果然这天宫比人界好上了许多,感叹之余把月老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 白素自然是怀疑她身份的,想着用什么法子把她留在宫中自己好出去寻月老探个明白,谁知,殿外却有女仙喊起来:“百花宫的仙子都出来,我要选花朵。” 白素听了忽的蹙眉,但也是很平和的迎了出去,“原来是天女。” “你这有什么好的东西,我要选些给遥风送去。” 声音娇滴滴的,知儿一听遥风的名字,一下子便走了出来,乍眼一眼,心下大惊,原来是那个凶巴巴的天女。 本就对她印象不好,但是师叔说过她是天帝的女儿,脾气古怪,所以一个人在的时候千万不要得罪她,否则没有人帮你,自是要吃很多苦头的。 知儿把这袭话记在心中,当着是没敢忘了,所以才躲得这般快,惹不起自然是要躲的。 “你是谁,见了本公主跑那么快做什么?” 被发现了。 知儿心底惊叹,脚下的步子愈发的快,凤汐的眼中容不得不服她的人,更何况是在自己的地盘,还有仙子见了她这般无理数,当然要追究一番。脚下一施力,凤汐飞快跑到知儿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站住!” 手横在知儿身前,知儿大惊,忙低下了头,生怕露了自己的身份,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二师叔说的,于是知儿低头轻轻道:“天女。” 凤汐撒袖,嘴里一哼,“现在知道叫我了。”含眸,看身前的小仙把头埋得极低,虽不在乎她的样子,但却看着有些熟悉,怀疑道:“你是谁?” “我。”知儿支支吾吾,半响说不出话,白素忙上前来,急急道:“天女,她是月老新收的小仙。”想了想又道:“天女,我已为你准备了许多干花,这边看看。” 虽怀疑知儿的身份,但却十分不喜凤汐的有些所作所为,如若伤及了无辜,那不是好心做了坏事么? 凤汐应一声,正欲离开,却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着知儿道:“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知儿一听,知道不好了,正欲转身离开,却被凤汐一把抓住手腕,双目相视,那一瞬,凤汐心中腾起莫多的怒意,大喝:“原来是你这个小妖。” 说着便要把知儿带走,白素却上来劝说:“天女,她只是一个小仙,不懂规矩,如若不小心得罪了你,我替月老向你求个情,放过她吧。” 凤汐大怒,眸中怒意更甚:“不关你的事。”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问:“关月老什么事?” 白素一听老实答:“她是月老刚收的徒儿,只是奉月老的令来我这取些香料。” 凤汐有些不懂,她不是拜了遥风为师,为何又归在了月老的门下,甩开心中的杂念,狠声道:“我不管,这个小妖我一定要带走。” 说着,什么都顾不得,拖着知儿离开。 一路上,知儿想过挣扎,却无奈自己法力低微,这才暗叹自己学艺不精才被这个凶蛮的天女抓住。 入了凤宫,凤汐一把将知儿往前推去,额头撞到桌角,留下一团淤青。知儿撑着地,只觉得连臂骨也传来一阵灼痛,从地上爬起来,知儿愤怒凤汐的作为,怒道,“我又没惹你,你抓我干什么?” “你在跟谁说话?”云袖一挥,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知儿的脸上,“不知好歹!” 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知儿心中愤怒更甚,但为了师父,更加为了把他带上天宫的月老,只是忍着,怒视着她不再多言。 “说,跑到天宫干什么来了?”凤汐火大,忽又想起前些日子遥风为了这只妖与她作对,心中好生生气,那股气还没消,此刻又在天宫见到了知儿,那些账自然是要算清才好。 “我是来散步的。”知儿昂着头,“师父知道的。” 凤汐蹙眉,“遥风。”想了想,前些日子遥风大闹诸神殿时她颇是震惊,想起父帝应了他的话,给他几月之期。 看了一眼知儿,凤汐忽然生出一股他念来,若是杀了这小妖,那遥风就不用回复记忆了,更加不会和相思厮守那些年。 凤汐看着知儿,淡淡道:“既然来了,就不能这般回去。” 知儿听得心底一颤,退了几步,“你要做什么?” 直逼知儿而去,把她逼到墙角,凤汐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扯得脸微微变形,知儿心下不安起来,生出一丝隐恐。 “你说呢?”头上的发簪狠狠朝知儿刺去,本能的反抗,知儿一下扼住凤汐的手,两人拉扯着往地面倒去。 “住手!” 知儿大喊,手下却不敢松劲,挣扎着,只希望可以安然的逃出凤宫,然后去找月老,让他送自己回蓬莱。 手下的力道忽然小了,知儿没料到凤汐会忽然住手,手一滑,一道伤痕便直直落在凤汐的手臂上。 “呀!”凤汐低吟,眼中忽然露出恨光,“我要杀了你。” 知儿爬起来就朝着凤宫外跑,谁料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倒,一条柔软的绸缎把她捆了个遍。 这是什么东西,知儿惊骇,拼命挣扎,却发现自己越是挣扎身上便被捆得更紧,不禁心下大乱,大喊起来:“你放开我。” 凤汐哪想过放她,手里捏了个诀知儿便倒挂在空中,轻蔑笑道:“这是捆仙锁,神仙都挣脱不了的。” ------------ 第四十二章 如梦初醒(2) 更新时间:2012-07-15 这面,月老刚办完事从天后那边回来,刚进姻缘阁便直呼着知儿的名字,想来这天界她到底是呆不得的。月老扯起嗓子喊了半响,阁内却依然安静得很,心里颠颠的想,莫非她在跟自己玩捉迷藏,月老哪里还有这份心思,封魔印的事闹得人心惶惶,月老心里也是惦记着的,心中一怒,大喝:“知儿,还不给我出来。” 狮子吼大抵就是如此,被月老发挥得淋漓尽致,阁内瞬间安静下来,月老狐疑站起来,四处巡视一番,这般安静,莫说知儿,就连一个苍蝇都没有,不禁心底大惊起来。 临走时便告诉过她不要出这个阁楼,那只小妖当真是没听进去么? “糟了!”月老惊慌失措的往外赶,必须快些找到知儿,若是天界的那些神仙发现她不就完了。想了想,自己施的仙法也该快到时候了,若是散出一丝妖气说什么都晚了。要是被天界的神将捉了,这个节骨眼上是怎么也救不出来的。 月老慌忙的往外跑,这个时候却也撞到一人,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连连道歉直冲冲往外走。 “月老,且慢。”是一个女仙的声音。 月老并没回头,只是急急道:“再慢就晚了,有事先放着吧。” 女仙追了上去,月老素来慢吞吞行事,这会倒是雷厉风行起来,也不管他究是听进了没,只道:“我只是来说一声,你新收的小仙被天女带走了。” “哦,只道了。”月老依旧没有回头,想着该到哪里去找知儿,白素正在感叹时,却被倒回来的月老紧紧抓着胳膊,焦急问:“你刚刚说我新收的小仙怎么了?” “疼啊!”白素挣扎起来,刚刚还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转身便变了模样,月老眼中急切被白素紧紧看在眼底,顿了顿,认真的道:“天女从百花宫带走了一个小仙,她说是你刚收的徒儿,不过天女好像认得她,把她带走了,我怕出了什么事,便来通知你一声。” “什么?”月老悚然大惊,只觉头脑里嗡嗡作响,一溜烟不见了人影,身后,白素秀美微蹙,脸色微微一变,“果真是收的小仙么?” *** 昆仑,一朵祥云渐行渐远,青丝回头,淡淡的望着远处那一抹白衣,眉头蹙得紧,像是风都化不开般。心里想着刚才说的颇多话,心里又是一惊,莫不是他在怀疑是自己动的手脚么? 几万年了,他们三兄弟横闯天界,下闯过地府,游历过人界,从未怀疑过彼此,却在这节骨眼上竟开始相互猜忌起来了么? 到底是岁月流光,这人情世故也敌不过千年辗转。 唉声叹气,转念,便到了天宫。 *** 凤宫,知儿被捆绑着悬在空中,身下是紫色的天火,虽比不上狱炼那般灼热,但想要从这其中安然脱身委实是困难了些。 尽管被那天火灼烧,知儿却紧咬着牙关,拼命让自己不发出一丝声音来,额头细密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还未掉在地上便被那天火的温度蒸发。 “你这小妖,竟这般玩硬么,我就不信你能坚持到最后。”凤汐目光一凛,捏了个诀幻化了一道屏障支在自己周身。 她很不明白,这天火是火神那虚无之火炼化的,就连修为高深的神仙要受住这温度都要吃些苦头,可这只小妖却生生扛了下来。 微微扯动着唇角,知儿费力的动了动,一句话梗在喉咙还没说出口,忽的浑身一痛,像是被刑具狠狠的撕扯着身体的每一处,钻心痛楚从身体每一个感官传到心底,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震破天穹。 “啊!!” 她终是受不住了,苍白的嘴唇被牙齿狠狠咬破流出鲜血,一滴滴滚落在那天火中,被烧得嘶嘶的响。 “放开我......” 头脑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不断的侵入,又像是有什么冲破头皮一股股往外冒。知儿痛苦的挣扎着,只是被捆在这天火中,身体又被捆仙锁束缚,根本无法动弹。 有淡淡的蓝色光圈从她身体内一点点扩散开,和紫色的火焰融合在一起,像是失散已久的兄弟般,两中光芒慢慢的转变成了一种绚丽的蓝色。 “这是什么?”凤汐心底微微一颤,忙退了两步,她这时才发现天火再也受不了她掌控,一股灼热的感觉直袭面而来。 “孩子,无论发生什么,好好的活下去。” 身体的水分像是要被那股灼热生生抽干,然而头脑里一个声音不断的在周围盘旋,心中一紧,知儿慌忙睁开眼,周围除了那片蓝光什么都没有。痛苦的那一瞬,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苏醒了过来,想要去追寻,却恍惚之间什么都抓不住。 “师父......好难受......”但她依然苦苦的坚持着,只因,很久以前,那个人站在他面前告诉她:莫怕,有师父。 所以,她才会忍得这般苦,即使再痛,也坚信着那个人会来救自己。 想着,她忽然笑了起来,虽笑得脸微微变形,她依旧想笑着去等待那个告诉她莫怕的人。 *** 昆仑,白衣迎风而立,不知是哪里的风,飞动的衣袍忽然狂厉的上下摆动起来,长发裹住了半边脸,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姿态,却在拈指一算间,脸忽的变得凝重起来。 “知儿!” 他心底疾呼,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天宫飞去,天边一道白色的光划破天穹,托起长长的尾巴。 “遥风,终是记起了么?”花隐心中一阵难受,指骨捏得发白,却在望向天边那道瞬间消散的白光后轻轻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很苦,很苦。 *** 凤宫已是被天火围了起来,周遭的神仙都大为失色,生生驾着祥云往凤宫狂奔,就连天帝和天后也难得的露出一抹凝重。 凤汐惊恐的站在殿外,讷讷看着那被困在火中的小妖,即使被那天火焚身,即使钻心刺骨的疼痛,她依然在笑着。心中悚然惊愕,天火是凤汐的,她只招出过一次,那次生生毁了一个上仙的真灵,若不是非要杀一个人,她是绝对不会再召唤出这样恐怖的天火。 她是要杀她的,凤汐咬咬牙,虽然天火失去了控制,但只要杀了这只小妖,失去天火,失去凤宫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她却没有想过这样铤而走险的一步却也生生失去了遥风。 “知儿――” 一声大吼震得整个天宫都震动了起来,凤汐浑身一抖,万般错愕的看着一片白衣穿过那火海撕心裂肺的喊着一个小妖的名字。 “师父。”吃力的吐出两个字,只觉得浑身的禁锢一松,自己便朝着地面落去,但那颗悬着的心却猛然松了,只因被他紧紧抱在怀中,“我不怕。”然,昏了过去。 三个字,令遥风心底猛然一颤,疼惜的看着怀中昏过去的小妖,依旧是扬着唇瓣笑着,眼角两滴晶莹的泪终是顺着脸颊缓缓滚落下来。 “师父不喜哭哭啼啼的徒儿,所以我不可以哭的。”那次,她被罚,干活干得手脚都磨破了,却依旧仰着头,不让眼中的泪滚落下来。 “师父不喜别人打扰,所以我不可以闹他的。”她蹲在屋外,努力睁大眼往那门缝里看,想着师父是不是饿了,是不是累了。 “知儿啊,若我们都不在身边,若是遇到了麻烦就捏碎这块玉,你师父定然就来救你了。” 小妖眨眨眼,紧紧的捏着那块玉,往后努力的蹭,倔强的道:“这是师父给我的,我才不要捏碎。” 这一切,他都看在眼底,只是默默不说。 低头,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被她紧紧的捏在手中,哪怕再大一些的力道,这块玉便碎了,她也不会受这般苦。只是她始终都不肯把它捏碎,以至于受了这么多苦,还千般的替他着想。 “莫怕,有师父!” 他从来都不知道那无意间的一句话竟成了她坚守下去的勇气。 “知儿,我们回家。” 缓缓站起来,周围的光像是受到了无形的压制,生生往两边分开。 “遥风,你不可以......” 眸,轻轻一抬,静静的看着她,依旧是那样淡漠疏离的光,却惊得凤汐生生退了几步,猛然跌坐在地。 喉头一滞,半句话说不出口,她从没有见过遥风眼中露出这般狠绝的光,像是从云端垂直落下,被击得粉身碎骨。 身体抖得厉害,或许怕,或许气,只因,与他相识上万年,她从未见过他流露出这样绝情疯狂的眼神,即使是失去相思的那一刻。 ------------ 第四十三章 还你一个得失(1) 更新时间:2012-07-16 蓬莱,青洛正悠悠的喝着清茶,阿叶在一旁拿了张芭蕉叶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扇动,手里倒是勤快得紧,只是心中却把自己的主子骂了个通遍。 只因,青洛去了一趟人界,此刻人界正直八月天,如蒸在炕上烤,过往的路人手中都顶着五彩的油纸伞,或是拿了把折扇扇起风来,虽是不停的挥动着扇子,但那股热风倒是刺面得紧。 也因此去了趟人界,这才有了心思突发新玩意来,青洛自诩是神仙,且还是难得的上神,自然是区别与那些凡夫俗子的,于是命阿叶找了张偌大的芭蕉叶学着世人的样子扇起风来,还亲手支了一个结界,把自己和阿叶罩在里面,正替了那些人手中的油纸伞。 这般晃悠悠的喝着闲茶,心中当真是舒坦,只是这造价未免太过于大了,任谁也想不到天下还有这般华丽与自然天成的“油纸伞”与“折扇”来。 “也不知那丫头到底找到了遥风没,要是我,定是不会去牵那条红线。”青洛摇头叹息,对她甚是无奈,尤其她还是遥风的徒儿,眼珠子一转,豁然盯到了那一株孤零零的连理枝上,其貌不扬,又委实枯萎了些。 感叹着,心中是极度埋怨月老的,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桃花枝冒充什么连理枝,那个糊涂的小妖竟这样迷迷糊糊着了他的道。 真真儿是想拔了那根枯枝,又怕那个笨笨的小妖回来了看不见伤心一场。 正想着,念着,头顶却飘来两朵祥云,遥风和月老,说曹操曹操到,真是大快人心。 散了结界,青洛急急往那边赶,却在心情甚是激动时突兀的一愣。 遥风怎么抱着知儿回来了,而且遥风的眼神也冷得可怕,不禁心下一跳,心悬悬的靠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青洛大惊,知儿昏迷在遥风怀中,小脸惨白惨白的,像是受了很重的伤,就连身体里那股妖气也若即若离。青洛伸手探了探知儿的额头,指尖一颤,愠怒:“是谁这般狠,伤她这么重?” 遥风沉着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了一眼知儿,抱着她绕过青洛进了那间小屋。 青洛甚是茫然,忙拉着月老的手,焦急问道:“这究是怎么回事?” 青洛自打从人界回来,阿叶便告诉他月老带着知儿上了天界,说是要去找遥风,月老是上神,自是有法子隐去她体内的妖气,回来只是一眨眼的事。可万万没料到知儿是欢天喜地的出去,却是这般生死垂危的躺着回来。 心中想着,定是月老那里出了状况,也不等月老回答,青洛只是抓着月老的衣襟,大声责备,“你这个老头儿,枉称上神,就是这般照顾我家知儿的?” 月老本来就深深埋怨着自己,心中已是不好受,只想着跟遥风把事情解释清楚,没那份闲心来料理青洛,只得沉着气拉开他手,想从青洛身边绕过去。 青洛不依,力道越发大了,忽的咆哮起来:“臭老头,你倒是给我说啊,好端端的一个花枝招展的丫头被你带走了,回来怎就成了这样要死不活?” 月老看一眼青洛,心中也憋着一股火,只是一想起这事毕竟还是怪自己大意了,所以忍气吞声,压低嗓音道:“你这个......哎!怎就不讲理,让我先去看看那小妖,一会再和你解释。” 施了仙术,月老才得以从青洛身前逃脱,几步小跑跟着遥风进了屋,青洛先是一怔,随后。 “遥风,你听我......”解释。 话还未说话,遥风便捏了个诀,生生消了月老后半句话。没辙,月老只好乖乖的站在一边,做错了事自然是要等着受罚的。 轻轻收袖,静静坐在知儿的面前,纤细的指尖撩开她额前散乱的发丝,淡淡道:“知儿,已经到家了,莫怕!” 沉睡中的小妖像是听见了遥风的轻唤,缩了缩身子,往床边靠了靠。 遥风的唇角顿然扯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静静的凝着她,伸手放在知儿的头顶,顿然一片白色的光柔和的从他的手心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青洛正从屋外赶来,喊了声遥风,便被月老生生捂住了嘴巴,对他摇头。 某神眼睛顿然瞪得老大,直勾勾的盯着遥风手中的动作,大骇!知儿究竟伤得多重,竟需要遥风的仙气么? 想着,心中怒气更甚,虽是月老的全责,但自己这个做师叔的也有责任,如果不心血来潮跑到人界游玩,月老就不会找不到他带走知儿,那知儿便不会出事。 等了些许,周遭静得异常,遥风静静收回仙气,悄悄吸一口气,探了探依旧昏迷的知儿,也不知发现了什么,忽的蹙起眉眼来,唇瓣一动,发出一阵唏嘘。 两人一惊,上前来问如何,只见遥风轻轻摇了摇头,拳头捏得紧蹙,半响,才沉沉的道:“她身上有一道封印着实厉害,连我也无法看透。” 两人又是一惊,互望了一眼,却听得遥风又静静道:“让知儿先休息一会,命是保住了,只是那道结界颇有来历,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捏紧的拳头轻轻一松,遥风理了理软被,出了屋,两人随之跟了出来,莫不是神色凝重的一语不发,生怕一说话便扰乱了什么。 *** 凤宫,赶来的神仙都散了,天后用玉簪毁了这天火,带走了凤汐。 云仙宫,天后坐在金座上一语不发,只是沉默着,就连坐在高殿上的天帝都紧锁着眉头,眼中微微含怒。 凤汐生来刁蛮成性,天帝素来以为自己的女儿自然是要与众不同一些的,就没多说什么。可是他没料到她竟这般大胆,在凤宫放天火,而且要烧掉一个小妖。杀小妖也就罢了,偏偏那小妖是遥风的徒儿,他没敢忘了刚刚赶到之时遥风那怒火叠加的眼神是多么的分明。 手掌一按扶手,天帝大喝起来,“凤汐,你可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凤汐静静的站在殿内,眼神悠忽不定,心中还在想着刚刚遥风离开时眼中愤怒冷漠的神情,但骨子里素来的孤傲与倔强容不得她退缩,心中虽是沉甸甸的,说话却不软弱,只道:“父帝,那小妖欲夺我夫君,还擅闯天界,我为天界除了妖孽,何错之有?” 倒抽一口气,天帝看着天后,颤抖的指责道:“莲裳,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质问的语气并没有给天后造成太大的影响,像是游思刚被拉回,天后站起来缓缓走到凤汐面前,犹豫半响才道:“皇儿,这样的错记住不要再犯了。”凤汐有些不甘,不明白为何连一向疼她的母后也来指责自己,看了一眼扔在气头上的父帝,凤汐不甘心的点点头。 天后拍拍女儿的手,淡淡转向天帝,唇角一笑,道:“好了,你也别怪皇儿了,天界本就处于多事的地段,皇儿自然是想要为天界出一份力的,遥风不也把她带走了么,我看这事就算了。” 天帝吹了口气,瞪了一眼凤汐,却也没辙,就如天后所说,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那小妖虽受了重伤,毕竟还活着,遥风那虽是难交代些,但也不是全无办法。唉自叹口气,天帝摆摆手,离开了云仙宫。 见天帝走开,天后忽的拉起凤汐的手,问:“皇儿,那小妖什么来历?” 听得知儿的事,凤汐心中是不高兴的,但母后问起,虽不情愿,却也老老实实的回道:“那小妖叫知儿,是遥风先前收的徒弟,在路上捡来的,那时她被人欺负遥风便把她带了回来。” 天后眼底一沉,默了默,不说话了,只是叮嘱了凤汐几句:若要遥风回头,定要收敛一些,否则会酿了大错。 凤汐点头,虽不赞同母后的观点,但她深知遥风此刻定是和那只小妖在一起,只是对知儿的恨意愈发浓郁起来,眼底一转,抱着天后连连点头。 松手,天后从云仙宫离开,凤汐眼底神秘一笑,摊开手来,红色的仙印散发着独特的光芒静静躺在她手中。 “我定要让你付出代价。”转身,眼中已是一片绝然的冷。 ------------ 第四十四章 还你一个得失(2) 更新时间:2012-07-18 昆仑之上,风猎猎的吹,像是要把昆仑山中那珍奇异兽全吹出来晒太阳。一袭五彩的衣帛翩翩而至,悄然落在昆仑之巅,风托起她的发疯狂的摆动,就连衣裙都被风扯得如浪潮般动摇起来。 “遥风,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凤眉紧蹙,纤手轻轻摊开在空中,手指一根根松开,一块鲜红的牌子如从手心渗出来的血,夺目令人心生寒意。 “去吧!” 手中的仙印缓缓飞到空中,瞬间便发出夺目的颜色,印得昆仑之上犹如被血液浇灌,山体通红。山中的异兽无不仰天长啸,顿然,昆仑山上群兽乱嚎,别说是人,就算是仙也闻之畏胆。 瑶池上,花隐秀眉忽的一蹙,放下手中的活计狂奔出来,却见空中鲜红一片,云海也带着一种极其鬼魅的色彩翻涌起来,山中的异兽践踏着林中的仙树仙木夺命的往一个方向跑,空中飞鸟扑扑扇动着翅膀,发出刺耳的鸣叫,争先恐后的朝着云海深处飞去。所谓惊天地泣鬼神委实也差不了多少。 心头狠狠一抖,忽然看见了立在昆仑之上那目光冷漠孤傲的凤汐,不免心下又是狠狠一抽,飞快朝着凤汐飞去,慌乱问道:“天女这是要做什么?” 凤汐睨他一眼,眼中满是不屑,并不答话,只是仰起头看着空中那抹夺丽无比的仙印,脸上扬起一抹笑容。 跟着凤汐的目光望去,眉头蹙紧,终是悚然大惊起来,狠狠抽了口气,惊呼,“天呐!”那分明是天后的仙印,仙印是远古五位洪荒之神一起打造,此等神器若是这般肆意妄为,后果她无法想象,仙印中封印的力量在不断的往外泄露。 “住手!” 花隐拉着凤汐,虽是恳求的语气,但更多命令,她容不得仙印毁了那些灵兽异草,更害怕的是仙印的力量可以毁了璞尘池上的封魔印,封魔印毁,万魔出,可能连魔神都会趁着这个空档破印而出。 凤汐甩开花隐的手,大怒:“你凭什么命令我?” 花隐咬着唇,再看一眼那仙印,几乎是大吼的接下话,道:“你知道仙印里封存着的力量是用来对付魔神的,此刻魔神还在璞尘池深处,仙印会毁了封魔印,如若封魔印毁了,魔神可能会转世,那时天下势必大乱。” 凤汐没理会她,只是孤自讥讽,冷冷看她一眼,甚是蛮横,“那关我何事,我只要拿回遥风的记忆,至于封魔印还有魔神自有神仙会去搭理。” 花隐气得眼通红,或许是仙印映在她眼中的色彩,没有多余的话,花隐自是知道这个一向刁蛮孤傲的天女只管着自己的儿女情长,别他的全然不顾,只是她可曾想过无数生灵因她而死,当她站在九天之上看着无数尸骨堆彻的山,无数鲜血淌成的河,会不会心生怜悯的落下一滴泪。 她为自己爱着遥风而疯狂,可她明白这世间究竟何才是真爱么? 不顾一切飞向仙印,只要收了它,什么都好。仙印的力量还在不断的外泄,花隐祭出自身上万年的功力与它对抗,也只是减慢它释放的速度,咬紧牙关,嘴里渗出血丝,就连五脏都被那股力量击得险险裂开。 天界的众神究竟几时才能赶到? *** 蓬莱,知儿已缓缓苏醒了,吃力的撑起身子,再细细打量了一番这间小屋,终是轻轻的吐了口气,不知何时她已经回了蓬莱。想着在凤宫的时候,知儿还心有余悸,那火当真是差些要了她的命,此刻虽是回了家,但浑身酸痛得厉害,每动一下都像是一根根针狠狠的刺着自己的感官。 动了动头,却忽然看见屋外一抹素白的影子静静的站在天光下,他背对着她,虽看不见他的脸,但知儿知道那是师父,想起那一刻他急急赶来把自己护在手中,知儿心底便滑过一股暖流。 撑起身来站起,头却沉得厉害,差些力量不稳跌倒在地,只得扶着床榻勉强让自己立起身来。 恍惚中,头脑里闪过一道人影,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莞尔一笑间融入了明亮的天光。 “孩子,无论发生什么,好好的活下去......” 那声音很温柔,就像春日的暖风,让她为之动容。努力的掏着脑海里的记忆,只是越是去想,那道身影反而却愈发模糊起来,离她越来越远。 “不要!”知儿心底一惊,叫了出来,惊扰了屋外的几位神仙。 遥风转头,正好看见屋内一手抱着头,一手横在空中的知儿,像是要抓什么东西,“怎么了?”白衣一闪,身影已落在小屋中,轻轻的抱着知儿,在她天灵打下一道印记。 微微喘着气,知儿仰起头来,眼神颇是迷糊,茫然的看着遥风,叫了声,“师父!”那一声,带着泪,带着痛,更多的是那份不想失去的依赖。 “痛么?”遥风静静看着她。知儿摇头,眼中的泪险险滚下来,在她印象中他从未用这样宠溺的眼神注视她。 遥风揽着她出了屋,屋外青洛、青丝还有月老都关切的望着被遥风揽着的知儿,心中沉沉的,即使他们几人联手,那道奇特的封印都无法勘破。 他们都不明白,究竟是谁,在一个天真毫无防备的小妖身上连下了两道封印,或许是一人,或许是两人。那封印只破了一道,而另一道封印愈发复杂诡异,凭着他们三兄弟合力都不能毁掉的封印,这世上莫不是只有那归隐的三位天尊才可以解除么? “二叔叔,小师叔,月老神君。” 一一称呼,月老瞬间闪到知儿面前,低低道:“丫头,你没事我老头子也放心了。”说起来,这毕竟是他的错。 知儿一听,连连摆手,“是知儿不好,要神君带我去天界,还给神君带了麻烦。” 知儿平安无事,遥风自是不再刻意去追寻什么,只是瞪了一眼月老,月老心虚的低下头,青洛倒是直肠子来去,也不管他上神的身份,责备,“知儿不怪你,我可是没有原谅你,在我的地盘带走我的人,还害得我被遥风骂,这档子事我可是记住了。” 月老抽眉,嘴翘得老高,三个中,最斤斤计较的默数他青洛了,这个人生性顽劣,不服天帝,整天的无所事事,没什么名声,劣性倒是多不胜数。 青丝在一旁苦笑,这样的景致当真是许久没有见过了,心中暖阳微生,正要说点什么,却见蓬莱之上火云翻滚如浪,心中大骇。 几人都惊异的望着天边,是昆仑的方向,只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无数的奇异鸟群都争鸣着朝着东边极地飞去。 “发生何事了?” 青洛张嘴结舌,眼睛瞪得大大的,凝视着昆仑,那血海翻滚之处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停的冲天而散。 捏指一算,遥风心头大惊,猛抽一口气,“仙印!!” 几人听得一滞,默了默,青洛忽然发出一声大吼,“那天后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在昆仑释放仙印,就不怕毁了封魔印么?” 说着,便要往昆仑方向飞去,却不知一道微细的光迅速朝着蓬莱而来,顷刻间打入遥风体内。 几人乍然,这速度迅雷的白光不是一段记忆么,见遥风只是眉头微微一蹙,眼中复杂难捱。青丝眼中闪过一抹忧虑,千年了,他的记忆终是回来了,该高兴才是的,只是,青丝心头忽然堵堵的,难受得紧。 “魔神,不好!”遥风忽然大喝一声,“快去昆仑!”语毕,便自顾踏着祥云而去。 知儿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青洛招了祥云拉着知儿便追了上去,几人一前一后都疾奔昆仑。 “遥风,你不是要个得失么?”昆仑之上,凤汐瞪着一双美目,眼中冷笑,“今日,我就还你一个得失。” 翩翩白衣凌空而立,看了一眼凤汐,眼神愈发复杂起来。 红云深处,遥风几人和众位神仙终是协力毁了那道仙印,璞尘池再次沉寂下来。 遥风望着豁然开朗的天空,封魔印毁,群魔出,三界乱是必不可免。 “魔神还是转世了。” 遥风淡淡,狭长眉眼望着一个方向,眼中氤氲着一道淡淡的光。 “师父!”知儿拉拉遥风的宽袖,他转头看她,眼中沉淀着一抹浓浓的忧伤,一个人的影子渐渐从心海深处浮现出来。 ------------ 下卷 ------------ 第四十五章 为谁长留(1) 更新时间:2012-07-19 自那日封魔印毁,魔神转世,天界是当真大乱了一回,天帝大怒,一定要拿了凤汐囚禁困仙涯思过,一千年若是仍不知悔改定要严惩不贷。天后心急,一心为凤汐求情,平日里天后说几句天帝便也算了,只是这次,她闯的篓子委实是大了些,于是乎,凤汐被囚禁困仙涯。 仙印毁,三位天尊也数万年未见,其余两位仙尊大限已至,或是转世轮回,或是散了仙身,入三道之外。 群仙会不日召开,唯独少了三位救世的主儿,天帝请了各路上仙去邀请,都未果。传来话,封魔印被毁,魔神转世,这档子事都是天女弄出来的,天帝是她父亲,自是担待了许多。天帝听了吹胡子瞪眼,想来他也算一界之主,却是在他几人面前扫了颜面。 “天帝,允许我下界去寻魔神的转世之身。”请命的是北方丹狐山之主,落华上仙。 天帝点头,看了众仙一眼,又道:“净魔神于归,菩止上仙,还有乐卿上仙你们一起助落华上仙捉拿魔神。”群仙中几位神仙出列,应声而答。 众仙又商妥了一番,决定还是派人去蓬莱请三位上神修复封魔印,只是天帝思来想去都无合适人选,只因那几人素来独来独往。 “天帝,我愿与月老去蓬莱走一趟。”说话的是子白,手中拿着个酒葫芦抱拳上奏。 天帝微微一含眼,摆手,道:“罢了,你就与月老去蓬莱。”月老一听,游思被狠狠拉回,正要说些什么,便被子白拉着一溜烟跑了。 *** 蓬莱仙岛,此刻,遥风正静静立于西峰之上,目光瞭望着远方,只字不说,这一切打从回来时便是这样,从未变过。 对于这,知儿心头是不舒服的,刚刚才听了青洛告诉她遥风恢复了记忆,这会怕是在想着那个让他寂寞了千年,寻找了千年的相思吧! 这些话青丝本不让青洛说的,青洛嘴快,还为这事被青丝说了一通,青洛不满,只因这是迟早的事,若是在这般拖下去,知儿受的伤会更加重。 “小师叔,师父是不是很喜欢很喜欢相思姐姐啊?” 没料到知儿会问这个问题,青洛一怔,说不出话。倒是青丝上前来,拉着知儿的手,安慰:“千年了,那些东西不是想忘就可以忘记的。”知儿手中一紧,手心已满是汗水,青丝转身看她,低声道:“知儿,你师父他或许是沉寂了太久,一下子想起那么多事,才会这般。” 知儿抬头,心中苦得紧,但嘴上却说得欢,“二师叔,我都知道,前些日子我已为师父和相思姐姐种下连理枝了。” 青丝一听,很不明白,连理枝,这是什么东西,从未听说。转身看了一眼青洛,青洛扯着眉眼睨了睨小屋旁那依旧耀武扬威的枯枝。 青丝顺着看过去,莫非那只枯萎的桃花枝便是连理枝么? 转头再次看向青洛时,他已眼中默许了。青丝大惊,知儿却拉拉青丝的手,道:“二师叔,我给相思姐姐提亲了。”青丝一愣,眼中颇为惊讶,知儿摇了摇头,又道:“不是给相思姐姐提亲,是给师父向相思姐姐提亲了,这样师父就可以娶相思姐姐了。” 青丝愈发惊愕,看一看青洛,青洛灰溜溜的低下头转过身,表示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头两个大,才多久未见,为何知儿被教成了这样,不但被骗,还被某个花心的神仙教得去提什么亲。 按了按额头,青丝开始后悔起来,遥风不在时为什么他就没想过来蓬莱教教这个刚收的师侄,现在倒好,有什么师叔就有什么徒儿。 若是遥风知道这事,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正要给这个不知情还自乐融融的小妖说几句话,身前已多了一抹人影。 “知儿,你去提亲了?” 青丝一怔,糟了,知儿倒是老实,诚恳的点点头。 遥风脸上阴晴不定,青丝连忙打起圆场来,“遥风,你知道她一向天真得紧,做了些......” “不用说了。”打断青丝的话,遥风淡淡道:“千年了,是该去看看相思了。”说完,一朵祥云便飘得远了。 几人张口瞠目,说不出话来,替遥风做了姻缘,知儿该是高兴才是,只是遥风走后她心中便堵堵的,好难受,想哭却没有泪。 “二师叔,师父去找相思姐姐了么?” 青丝叹口气,点点头,知儿看着他一转不转,又问:“二师叔,师父是不是要和相思姐姐成亲了?” 青丝一挑眉,万般感慨,现在才知道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太迟了。 临风而立,青丝默默站着,心中忧虑起来,成亲么,当真是有些晚了。 幽蝶救相思的时候,相思是落入了渡魂涯下,自然是不比轮回池,渡魂涯渡魂,无论是谁都只有一世的命迹。而相思终是挨到了转世,本以为会寻个好人家,断了往日的姻缘,安安稳稳过一生,谁知因果彼时相连,即使是隔了千年也逃不脱么? 轻轻跃上屋顶,知儿抱膝而坐,手中紧紧握着遥风给她的玉佩,一句话不说,到了这时,她唯一能拥有的便是这块玉佩。 屋下,两人唉自叹了口气,青丝狠狠瞪了一眼青洛。 *** 人界正直冬日,街上的人无不裹着厚厚的袄子缩着身子快速的走着。 百花楼,相思卧在床榻,桌上搁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汤药已冰凉,白螺悄悄端了汤药,摇头叹息间正欲出门,却被相思叫住,吃力问着:“这是第几日了?” 白螺一颤,手中的碗差些落在地面,闭了闭眼,咬牙道:“快近一年了。” 相思掩嘴轻咳一声,从床头撑起身子,“你说,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他会来么?” 手一抖,屋内响起东西碎裂的声响,白螺扑在她床前,眼中险些落泪,“姑娘,你知道知儿忘性大,或许还没跟她师父说,等她说了,遥风公子便来了。” 相思低头看她,苍白的容颜呈现出久久的病态,她轻轻握着白螺的手,“这些日子,阁里好安静,这般也好,那些公子不来打扰,倒是清净了。” “姑娘!”白螺终是忍不住,泪水如珠,“姑娘,我再去给你熬一碗药,病好了,才有力气等他呐。” 转身,白螺拾起碎片出了屋,却在开门的刹那身子一僵,半响动弹不得。 翩翩白衣,静静站在门外,依旧是那样淡漠的眉眼,好像再开心的事都无法提起他心中的情感。 “隔了这么多年,物非人非,终是敌不过万物的变迁。” “哗啦!” 盘中的碎片落得到处,铺了一地。 ------------ 第四十六章 为谁长留(2) 更新时间:2012-07-20 “公子,我知道你会来的。”曾经的人儿,此刻早已脱去了昔日的灵动与天真,多了许多深沉与忧伤,这般期待与不安的眼神,犹如寒冬里那只脆弱的烛火,寒风掠过,烛火便就此熄灭。 “遥风,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千年了,他至今记得那句话,渡魂涯上,被剑刃刺得体无完肤,浑身鲜血其痛难忍,却还要坚强固执笑着那个女子。尽管是物是人非,尽管是千年轮转,她依旧是那样倔强与坚强,再痛也要忍着,再苦也要笑着。 “啊!” 几天未进食,相思身子毕竟还是虚的,一头便往地上栽去,白螺见得一惊,身子一弹便要上去,谁知一个影子比她快了几倍,在相思还未跌倒在地便稳稳的接住了她。 男子如仙,不染纤尘,默默的注视怀中的女子,女子如花,娇弱百媚,紧紧的凝视着眼前的男子,如同夫妻重逢。 白螺心头一暖,偷偷的待门出去了,这会怕是要准备一些上好的佳肴了。 明月当空,疏星寒影,这样明媚的夜晚已多时未见了,轩窗内,两人并肩而立,月华泄了他们一身。 “公子,我知道你会来的。”大抵是心里有太多还来不及说出来的话,像是唯独只有这几个字才能全表自己的心意。遥风依旧望着窗外,说不出一个字,莫非千年未见了,连心意也改了么? 蓬莱之上,他明明记得那道记忆打入心底时心中的震撼与期待,那份寻了千年的感情终是这般明显呈现在自己眼前,若是失去了这段这段记忆,他相信他会后悔一辈子。只是,俊眉微微一蹙,心中总有些失落落的,寻个得失,莫非真要失才有得么? 只是,那个失究竟在哪里,为何总觉得心神不宁,难以平复。 “公子。”相思轻轻拉了拉遥风,像是才从游思边回过神,遥风看着她竟有些茫然,“何事?” 轻轻颤了颤,相思心中竟有些委屈,但也心满意足,笑着道:“公子那日要我走,可我并没有离开。”遥风心神恍惚起来,想起那日他拿了些银两与珠宝让她离开百花楼去寻个好去处,只因那时的她总让他觉得心凉。 “我不愿离开,并不是怕遇见些什么事,而是——”相思顿了顿,声音却有些嘶哑了,低低道:“我怕走了以后便再也见不到公子了。” 喉头一堵,遥风不知道该说什么,手指却偷偷隐进了袖里,捏得指骨发白。 “公子。”相思忽然有些激动起来,拉住遥风的胳膊,有些慌乱,“你会不会再离开我?” 转头,透入眼中的却是一双梨花带泪的容颜,遥风心中微微一疼,紧紧把她搂在怀中,声音梗塞,“不会,我找了你这么多年,自是再也不会离开。” 倚在他怀中的人儿耸然一惊,想着他话里的意思,这话分明是在告诉她,这些年他一直在找一个人,那个人与她有些几分相似,竟不自觉的把她当成心中的那个人了。 原来那次他并不是来找她的,想着心思忽然便乱了。 遥风忽然收了收手,以至于她贴他更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鼻里的呼吸。相思心中忽然有些难受,她以为寂寞了这么多年后终是遇见了宿命中的人,痴痴等了他近一年,到了如今这般牵挂的人心中竟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想着想着,眼泪簌簌滚落了出来,湿透了他的白衣。 “怎么了?”遥风自是不知她心中想的什么,就算有办法知道他也不愿去看透,他怕看透了,这颗心会更加复杂起来。 相思在他怀中摇头,轻轻闭上了眼睛,“只是太高兴了。” “傻丫头。”遥风轻轻一笑,宠溺的摩挲着她的长发,柔柔道:“还是那样,高兴也会哭。” 情不自禁的一抖,眼中的泪愈发明显,很想问一句是不是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只是她心中却怯弱了,那些事情她还不想去证实,她怕若是说出来了,他便再也不会回来。 即使是把她当做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留在自己身边,这便是她最大的奢望。 只因,从第一眼见他,她便深深爱上了他,无法自拔。 很多时候她总是一个人默默的想着,她是不是在很久以前便认识了他,不然为什么在看见的第一眼,心竟会那么的悲伤呢? *** 烛影斑驳处,少女手抱着膝坐在树上静静的瞭望着那静谧温馨的阁楼,好温馨的画面,一路上她想了颇多,也不及这刻来得清晰。 “知儿。”青丝把手放在她肩上,“跟我回去吧。”说着便要拉她离开,却被她轻巧的挣脱开。 少女明亮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师叔,我想再坐一会。”声音哽咽,却依旧微笑着扬起头凝视着那半开的轩窗。 青丝怔了怔,在心中骂起青洛来,这都是他出的馊点子,遥风离开后,知儿坐在屋顶只字不说只是凝视着手中的玉佩默默笑着,青洛怕她憋坏了自己,便建议她出岛走走,知儿听了忽然就不发呆了,跃下屋顶,照顾知儿的事自然便落在了青丝身上,只因片刻前某个神仙还信誓旦旦的说,若是知儿跟在他身边定不会这般痴痴呆呆得紧。 “师叔,师父和相思姐姐真的很般配。” 青丝挑眉,似笑非笑,这丫头心思转得颇快,这会自己是该赞同她的观点,还是该否定她的观点,还是自然的岔开话题。忽然想起,哪个结果对于知儿来说都是一样,还不如不说。 头轻轻一偏,知儿便靠在了青丝的肩头,淡淡道:“师叔,相思姐姐还记得师父么?” 心里是惴惴不安,青丝蹙了蹙眉,抚摸知儿的长发,道:“——应该不记得” “哦。”低低应一声,知儿忽然抬头看着青丝,很认真的问起来:“可不可以让相思姐姐也恢复记忆?” 忽的一愣,青丝沉默了半响才吃惊的道:“你很想相思恢复记忆么?”若是她真的恢复了记忆,恐怕遥风更加不会离开她了,为了她他曾经做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若是再失而复得,两人会掀出什么乱子那真的不堪设想。 知儿想了想,咬着唇很诚恳的点了点头,青丝问她为什么?知儿狠狠吸了吸鼻子,才略感伤怀的道:“只有师父记得相思姐姐,相思姐姐却不记得师父,那师父一定会很不好受的。” 青丝定定看她,不知道这颗小脑袋瓜里到底是在想着什么,刚才还是一副痴心绝望的样子,现在却忽然转了心思。 “师叔,我不要师父不高兴,师父不高兴了,我心里好痛好痛。” 知儿捂着胸口,泪光闪闪的眼中满是真挚与忧伤,青丝默了默,忽然笑了起来,“月老不是给了你连理枝么,只要连理枝开了花,相思或许也就恢复了记忆。” 茫然的睁着眼盯着青丝一转不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真的?” “真的。” “那我要回去守着连理枝,等连理枝开花了,相思姐姐和师父就会很幸福很幸福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 拉起知儿,捏了个诀,一朵祥云静静落在半空。知儿点头,转身上了祥云,眼中的泪却如泼洒。 ------------ 第四十七章 愁绪满心头(1) 更新时间:2012-07-21 蓬莱,子白正拉着月老火速赶来,却不见了遥风,只看见一个潇洒自在在那独自斟酒的青洛。问起青洛那两人去了哪里,青洛只是深深看他们一眼不说话了。 所谓沉默是最金,大抵就是这般来的。 子白见不到遥风,心中不免有些失落,看着青洛那陈品佳酿,酒兴大起,与青洛对饮了起来。 月老抽抽胡子,眼睛一瞪气呼呼的坐在一边,却意外瞥见了屋旁那支光秃秃的枯枝,心下大惊,这只小妖莫不是还在守着这连理枝期待它发芽开花。 蹲在连理枝边看了许久,连理枝伸展着两只干枯的小手斜斜的插进泥土,泥土周围是知儿悉心搬来的肥料,所谓肥料便是那些从林子里搬来的树叶与残花。 也亏着这小妖想得周到,不过那凡人的方法对于这只仙枝又怎么管用。 正在想着该用什么办法帮她一把,身旁却响起青洛的声音,懒洋洋的道:“我说,月老你这老头子竟坏道这般地步,拿一只干枯的桃花枝来欺骗一个小妖,遥风的徒儿,丢不丢脸呐?” 月老听了瞪他一眼,脸色一青一白,就是不回答,是他骗了知儿不好,要她守着这只枯枝发芽开花,不过这枯枝可不是一般的桃花枝,这些整天晃悠悠的神仙哪里知道。 “我说月老,你就不怕遥风回来了找你算账。”青洛押了一口酒,正在兴头上,说起话来也竟飘乎乎的。 月老一横嘴,翘得老高,所谓不知者无罪,就连他自己也没见过这只连理枝发芽开花的。 几人正聊得起劲,天边飘来一朵祥云,看过去时正式青丝和知儿。 青洛赶忙收了酒瓶子,怔得子白一愣一愣的,摸不着头脑。后来才知,他们为了遥风和相思的事心里头正绞疼得厉害。 “月老。” 散了祥云,知儿便看见半蹲在连理枝旁的连理枝,飞快跑了过去,双手把连理枝围了个圈,月老纳闷,不知知儿又在做什么,后来才知道了,原来知儿是怕他拿回这连理枝。 听了知儿急呼呼的言辞,月老反倒笑了起来,捋了捋胡子道:“小丫头,我月老说话岂可不算数,说了是给你就是给你的。” 知儿听得心下大舒一口气,也不管其他的人,只是静静的蹲在连理枝旁默默的守着,期待着它哪天可以长出一棵嫩芽来。 青丝看着这一切,心中虽是忧心着,但也放松了不少,至少知儿不会整天的守着那块玉佩,心事重重,有了这个东西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他们也倒也放松了不少。 子白刚要问青丝为何遥风没跟他们一道回来,却被月老抢了话,“群魔出,三界正是危难之时,青丝,你们可愿跟我回去。” 听得,青丝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带着几分愠怒,“两位原来是为了这事来蓬莱的。” 子白一听,知道青丝有些生气了,不禁怪起月老来,说话委婉一些都不知道,难得他上神之名了。于是上前几步,轻轻一笑,“天宫这段时间闹得很,我们只是找个清闲的地方静一静,顺便商议一下关于魔神的事,只是顺便而已。” 青丝听了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朝着蓬莱深处走,临走时还叮嘱了青洛好生照看知儿,莫要让她再靡靡不振了。青洛虽有些不情愿,但看着青丝难得凝重的神色连忙答应下来。 青丝走后,青洛瞪着两个惹事的主儿,心下大不开心,还以为这两个平日里相交也算频繁的仙友是冲着他这壶酒来的,没料到定是做了天帝的说客。 “你们还不走,莫非要我亲自送你们回去?” 子白听出了青洛话里的怒意,心下一阵焦心,这倒好,连青洛也遭惹了,这下当真是难办了。正想着,忽然蹿出一个影子,紫色的衣衫被风吹得上下摆动,乍惊一看,青洛差些跳起来,大怒:“是你这个狐妖,来我蓬莱干什么?” 那狂厉的气息像是收敛了一些,多日不见,初时那个狂妄自大,嚣张跋扈的狐族二皇子当真是改了不少秉性,随意扫视了一下蓬莱,冷冷道:“我只是来问一件事。” 月老已震惊得无法平复,话说那个狐族二皇子不是在千年前便陨了么,为何今日这般若无其事的站在这里,且他的道行比千年前更深了许多。 子白和月老一般,心中已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若是连遥风都治不了他,那天界此刻面临的大敌不是更麻烦了么? “有事快说,说了马上离开。”青洛对他倒不客气,他没忘上次在蓬莱他嚣张的劲,当真是一刻也不愿看见他的。 渊澈目不斜视,直直盯着青洛,“万魔印毁,我哥是不是也出来了?” 月老和子白听得又是大惊,怎么那个狐族大皇子没有被杀死么?千年前那狠命的一击,若是杀不死那个肆意妄为的狐妖,他们是万般不信的,头脑里懵得厉害,却被青洛接下来的话怔得更加难以平复。 青洛轻轻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来,颇是认真的道:“我不是遥风,想要知道答案自己去找。” 气氛有些僵硬,月老和子白都互看了一眼,心中大惊,青洛说话一向直来直去,哪如现在这样拐弯抹角的。 微微闭了闭眼,渊澈忽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他不会有事,我会找到他的。” 说完便要离开,却被站在一旁的知儿生生惊得顿住了脚步,转了方向,“知儿,你愿跟我离开......” 知儿打断他,“我不会离开。” 渊澈无奈的点了点头,瞬间离开了蓬莱。 这时,子白和月老终是从震撼里回过神来,子白忽然拉着青洛,速速道来:“他是怎么出来的,还有这个狐妖不是死了么,你们既然见过他,为什么不上禀天帝?” “够了!”难得的肃然,青洛甩开子白的手,“这是我的事,你们没有其他事便回去吧!” 下了逐客令,子白和月老甚是尴尬,但心头的问题却没有因渊澈的离开而消散,倒是更多了一抹凝重。 两人深知这时也问不出什么,只得灰溜溜的上了天宫,把此事禀告了天帝。天帝听了大怒,说是要命天兵天将抓了那三人回来。后来还是月老劝说了天帝,天宫面临大敌,更甚千年前,若是连他们都不肯再出手,那天宫怕是正要在气势上败了阵。 毕竟那些妖魔大都是惧怕他们的。 天帝狠狠吞下一口气,他深知这事现在是越来越难办了,为了三界的安危,也当真是面子一扫再扫,月老想了办法,那三人中最重要的便是遥风,若是遥风肯回来,青洛和青丝必然也会回来。 于是恳请了天帝下了一道旨,每隔三天便派人给遥风带去一封信,请他回来。 这重担自然是落在了月老身上,只因点子是他出的。 ------------ 第四十八章 愁绪满心头(2) 更新时间:2012-07-22 自打遥风住进了百花楼,便很少再回蓬莱了,知儿也知道千年未见师父定有很多的话说,不但没去打扰他们,还整日的守着连理枝,只希望可以用连理枝换回相思的记忆。 这不,那孤零零的连理枝旁,知儿正抱了个桃花枕半躺着,眼睛一转不转盯着连理枝,期间有几次都想困过去,都只是强迫着自己忍着,只是即使是妖也有累的时候,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 “知儿。” 有谁在耳畔叫她,迷糊糊的睁开眼,眼下大亮起来,似是不信眼前所见狠狠的揉了揉眼,白衣翩翩,清雅淡漠,风华绝代,果然是师父呐! “师父!”知儿大喊一声,站起来扑进遥风怀中,似是心头这些日子以来的沉默被瞬间打散,遥风笑着道:“只是一些日子没见,倒比从前更加会撒娇了。” 知儿一听,心下大震,忙从遥风怀中退开,心思不安的盯着他看,从来都是寡淡心平,即使是天大的事都不能激起他心中哪怕是一丁点的悸动,怎么现在却轻松得和她开起了玩笑。 这究竟是师父么? 遥风顿了顿,知儿的茫然令他微微有些迟钝起来,但依旧笑着道:“怎么了,连师父都不认得了么?” 知儿眨眨眼,确认眼前的人当真是师父时,心下跳了几个来回,竟吞吞吐吐起来,“师,师父,我没有,只是你好久没来看知儿了。” 话中竟有些委屈,遥风宠溺的揉揉知儿的发顶,一手环在她腰间点足朝着西峰之上飞去。 知儿心下大惊,没料到遥风有这般动作,本能的伸手勾着他的脖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心下想着,师父当真是变了好多,不像以前那般严肃,倒是亲切了不少。 果然是因为相思姐姐! 想着,心下竟郁郁寡欢起来,总是堵堵的,像是有一块石头沉在心底。 落在了西峰之上,遥风轻轻松开知儿,往前走了几步,沉默许久,终是轻轻叹了口气,平静的道:“知儿,为师知道你素来听话,可为何这次竟做了这般事情?” 知儿迷糊糊的盯着他,不明所以,头脑里努力的回想着自己究是做过了什么令师父生气了么? 身后没有回应,遥风忽然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她,压低了声音,“怎么了?”知儿依旧不说话,咬着唇讷讷的想事情,忽而,遥风语气一转,冷冷道:“那般擅自做主给为师提了亲,这会倒是沉默了起来。” 闻之,知儿心头狠狠一抽,糟了,莫不是自己戳和相思姐姐和师父惹了他不高兴了,不免心头又是一抖,焦急得不知该说什么。 手慌乱的搅着自己的衣帛,手心满是汗珠,偷偷的盯一眼遥风,再盯一眼,终是被那样肃然与质问的眼神惊得颤颤兢兢起来,只觉得头脑里有什么东西嗡嗡的响,脚下一软差些跌倒在地。 “怎么了?”遥风动作快,上前搂住了知儿,面色担忧的问:“是不是受的伤还未好?” 心里忽然揪了起来,早该猜到那日她在凤宫受的伤那么重,这些日子又听月老说她日日夜夜守着那根连理枝不眠不休,不免责备起自己的大意疏忽来。 “师父,我没事。”知儿拉拉遥风的宽袖,说得小心翼翼,生怕他生气。 遥风不说话,只是推掌在她额头,瞬间一股冰凉舒缓的感觉如清泉般滑进知儿的额心顺着感官往下延伸,半响,遥风才收回掌严肃的看着知儿,“为什么不听师叔的话,莫非那连理枝当真这么重要么?” 知儿咬着唇,眼中险些落下泪来,万般委屈的低着头道:“师父,我只是想相思姐姐早些恢复记忆,那样师父和相思姐姐很幸福很幸福了。” 心头一滞,遥风心中想了颇多,满不是滋味,掂了掂才幽幽的道:“你希望她恢复记忆么?” 知儿点点头,只是听遥风的口气,好像有些淡了,固执的认为是不是相思没有恢复记忆师父才开心不起来的。 想了想,她完全赞同了自己的观点,以前彩云姑姑也说过,若是两个相爱的人再也回不到初时的样子,那当真是万般折磨的。 遥风深深吸了口气,只是淡淡道:“罢了。”松开知儿,站在西峰上,任风吹着自己的白衣与长发,“随你。” “哦!”知儿轻轻应一声,“那师父是不是又要回去陪相思姐姐了?” 遥风微微一惊,闭了闭眼方才道:“恩。” 遥风离开了,忽然心里头总像是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远,沉甸甸的,即使回了百花楼见了相思,即使她依旧没问自己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嫣然莞尔浅笑盈盈,遥风还是释怀不起来。 默默问着自己,得失当真是全找回了么? “师父,可是我不想你走的。” 握紧怀中的玉佩,鼻头一酸,眼泪终是如珠子般一颗颗滚了下来,来去匆匆,如风过云烟,她终是没有明白遥风这次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伸手摸着眼泪,学着青丝教她的样子唤了祥云,朝着小屋飞去,只是这朵祥云着实小了些,以至于她一路颠簸得厉害,还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哎哟!”屁股差些开了花,知儿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朝着连理枝走去。 干枯的连理枝依旧那般趾高气昂的站在泥土中,两支枯竭的枝丫迎风招展,知儿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连理枝,心里沉闷得紧,只对着那连理枝糯糯的道:“小枝呀小枝,师父又走了,只有你陪着我说话了,我心里好难受啊,比什么时候都要难受。” 说着,头轻轻往前一靠,一滴泪顺着脸颊从连理枝上悄悄的滑下。 *** 醉仙楼,此刻正是宾客满堂,顶楼靠窗的位置,一位翩翩公子正不紧不慢的玩着手中的杯子,心思像是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杯中的酒湿了长袖竟浑然不觉。 也不知是多少次来这间酒楼了,每每端着这酒杯,每每看着街上那其乐融融的人群,他的心就悲哀得想哭,千年了,自己等了千年,盼了千年,这么悠长的日子都平静的过来了,却为何挨不过这之后的短短的岁月。 找遍了锦江城的每一处角落都找不到日日夜夜牵挂的人,明明得了些消息,他来到了这里,可是为何就不见了他的影子,莫非他早已离开了么? 有意无意的把杯子放在唇边,一个晌午了竟就喝了这一口,怎么不感叹这日子的难捱与寂寞。 千年前,他为救他差些失了三魂七魄,他本是想跟着他一起离开的,只是那个时候,那双宠溺而温柔的眼神,“渊澈,好好的活下去。”这是他唯一的心愿,所以他等了千年,直到这刻也没忘了他的话。 ------------ 第四十九章 伴君天涯行(1) 更新时间:2012-07-23 醉仙楼依旧这般热闹,人声鼎沸,但顶楼却静谧得紧,任凭是谁也不敢得罪这个惹不起的主儿,就拿前些日子来说吧,他只是一个眼神便吓得一个高大的汉子灰溜溜的逃走,连还嘴都不敢,谁还敢这般妄自尊大的来招惹他。 虽是静,但楼下的人声也险险惊得他回过了头。 “姑娘,千万别上去,我替你找一个雅座不知可不可以?” “让开,本公主就要上去,我倒看看那个人有多厉害。” “哎呀,姑娘,你就怎么不听劝呢,那个......” “滚开!” 依旧是我行我素,一抹五彩的身影飘乎乎站在了顶楼,狂妄自大的大喊:“你给本公主滚下去,这个地方本公主包了。” 眉,蹙了起来,只因这声音着实太熟悉了,只是他依旧没有回头,甚至把她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诶,本公主在和你说话呢?” 女子依旧不服气,任凭身旁的人苦口婆心的极力劝说,看来这位姑娘当真是和他杠上了。 小二也见了不少挑衅那位客人的人,不是被扔下了街,便是夹着尾巴逃跑,她这样嚣张的他也见过,只是看着这女子着实漂亮,不想她被那个人拧着袖子扔到大街,才苦苦相劝。谁知她根本不听自己的劝,更加狂妄起来,抡起绣拳便怒气冲冲朝着那个人打去。 众人倒抽一口气,忙回了头不敢眼睁睁的看着接下来的一幕。 “姑娘当真是火气大了些。” 那人忽然笑了起来,只是身形一闪,女子便直直朝着前方扑去,她哪料得到这个人反应这么快,没来及刹脚,身体便朝着前方狠狠扑了过去。 “凤汐天女,别来无恙。” 一双手紧紧将她一拉,女子便落入他怀中。 “呐,呐!”眼睛一瞪,她忽然支吾起来,“又是你?”那个七分妖气三分媚气的狐妖渊澈。 手轻轻一推,她便稳稳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双手作揖,渊澈极有风度的笑道:“承蒙天女惦记了。” 几声细微的响声,众人都是心惊胆战的睁开眼来,却被眼前的一幕惊了颇久,在长舒一口气后,终是缓缓退了下去,看来他们都是白担心了一回。 在醉仙楼坐了许久,渊澈对凤汐的到来甚是惊奇,先前还听说她被天帝囚了起来,怎么这会却出现在了人界。 凤汐故弄玄虚,只是笑着,说遥风虽不在意她,自有人在乎她,救她出来。 对于这渊澈倒是好奇得紧,说什么也不相信有哪个神仙这会会把这个造事的主儿放出来,定是她用了计才逃出来的。 对这,凤汐鄙夷了他颇久,说他不但没眼力且没胆识。 说起是谁救的她,凤汐也道不知道,只是那日困仙涯的神仙都被一股怪怪的味道迷了意识,忽悠悠梦着周公去了,也不知那结界是何时打开了,反正她就这样幸运的跑了出来。 说到这里凤汐还一脸的自豪得意,说自有人疼她。渊澈甚觉奇怪,困仙涯上的结界虽算不得最厉害,但要从那里逃出来也绝非易事,心里想了颇多,也没得出结论,干脆甩开这些疑问问起凤汐,何时回去? 听闻这句话,凤汐忽然变了脸,直骂他没义气,说什么也不会回去了,父帝的气还没消,母后偏偏又护不了自己,还不如一个人在人界痛痛快快的玩一次。 至于玩么,当然就是要跟着渊澈的,只因她照着他的话做,才闹到这地步,所以渊澈自然是逃不了干系的。 渊澈大惊,当时也就是让她说服天帝还回遥风的记忆,却没料到她的方法那般浩荡,不但还了遥风记忆,还毁了封魔印,更甚者是放了那个上古魔神。 心底大大叫着苦,却也没有办法,他不知道若是这时拒绝她,她还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来,想找的人没找到,所以渊澈最后决定等找到了哥哥再说。 于是两人在醉仙楼喝了几坛酒,还把醉仙楼搞得乌烟瘴气,以至于以后若是这两人来了醉仙楼便没有其他的客人敢来了。 这事把老板气得那个痛,直想要关了醉仙楼回老家种田算了,但想毕竟是想,只因渊澈给他的报酬着实有些大了,才有了以后就算醉仙楼被他们砸了老板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只是悠哉悠哉的品着佳酿。 *** 锦江城毕竟是仅次于皇城的第二大城市,所以来这里的人自然是多不胜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有,就算哪天神仙下凡了,这里的人也不会稀奇太久。 说归说,这不,路上便多了两个与众不同的人,说起与众不同,当真是要算得上净魔神那五光十色的僧袍,还有那金灿灿的钵儿,路上的行人忙掩了眼,许久才偷偷的觑了一直眼睛万般好奇的盯着他们看,那钵像是纯金打造,甚至比金子还要耀眼得紧,只觉得看上一眼,心中便如得了天大的恩惠,感叹好几天,连连称赞,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宝贝。 “于归,我说你这钵和法杖是不是该收起来,被这些人当成活宝,还连累了我。” 菩止瞪了一眼于归,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一路走来,周围的眼珠子都是一串串的,这般怪异的注视,他当真是心里别扭得紧。于归倒不以为然,鼻里一哼,手中的法杖一跺,地面起了层层粉尘,就连地面都擅自抖了抖发出咔嚓的响声,地面破了几道长长的口子。这一举动惊得周围的人瞬间跪下地,哆哆嗦嗦的颤个不停。 “都给我滚开。” 法杖上的铃铛夹杂着震天嘶吼惊得四周的人从地面飞快弹了起来,仓惶逃散开去,却有一个孩子,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并不动容。 于归看着竟觉得稀奇,刚才他可是动了神力,寻常人哪里受得了这般气势,莫不是他不是常人。 于归拿着法杖好奇的朝着小孩走去,一路上悄悄散了神力,直到离他两尺之近,于归才静静的停了下来,心下大为惊骇,“你这娃娃倒是不凡,究竟是哪家的娃娃?” 菩止也深觉好奇,即使是一般的小妖与小仙见识了于归这磅礴的神力都要心颤的低下头来,只是眼前的孩子虽小,但依旧泰然自若的看着于归,一动不动。 定是哪个隐居的神君后代,自然是与生俱来具备了上仙的气势。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仗着自己的神力到处欺负人丢不丢脸呐!”孩子轻蔑笑着,想来于归这神通根本入不了他眼,于是又气又急,想也想不到今日竟在这个孩子身上丢了脸。 “让开我,本神君一定要教训教训他。” “大人打小孩了,丢不丢脸呐!” 孩子的挑衅并没有减弱的趋势,菩止虽也奇怪这个孩子的能力,但如他所说,于归毕竟是大人欺负孩子传出去了还不成为天界的笑柄,于是拉着于归叫那个孩子快走。 孩子似乎觉得好玩,边退边叫着和尚去追他,不一会便退到身后的巷子里。于归大怒,眼中甚至可以喷出火来。这数万年,他何曾被这样调侃过,挣脱开便去追那个孩子,却被身后的一阵笑声惊得忙刹住了脚步。 “天女??” 两人痴痴站着,有些缓不过神,天女不是被困在困仙涯么,为何在这个地方,身边还跟了一个极其妖媚的男人。 定睛一看,似觉得熟悉,半响,于归终是千般惊诧,万般震惊吼了出来,“你是狐族二皇子渊澈。” 站在远处的男人静静笑着,“难为各位还记得。” ------------ 第五十章 伴君天涯行(2) 更新时间:2012-07-24 千年前的大战,每每提起,渊澈这个名字绝对是首屈一指的风云人物。那毁天的一击当真是让所有的神仙与妖魔魂之丧胆,只是凭着那一击,天界便毁了将近一半。不过还好,当初有司命上神险险抵住,可也着实受伤不轻的。 于归眼中含着怒意,持法杖猛然一跺,地面震颤,呜呜鸣声传了很远,随之大怒,“你这妖狐,杀我天界无数仙友,我身为净魔神,今日定要为三界铲除祸害。”说着,便驭起金钵,挥着法杖直刺渊澈眉心。 “我与你无仇怨,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是我找的人。”渊澈看着只是笑,忽的身影一闪便轻易的躲过于归手中的法杖,于归点足刹住脚下的步子,心中怒意更甚,想来这只狐妖竟小瞧自己,于是手臂一转,法杖在手中抡个圈横劈向渊澈。 单手持住于归的法杖,虽是退后了些,也被那余波震得受了些伤,但渊澈毕竟还是抗住了,“我说了,你不是我要找的人。”目光里聚集着森冷的色彩,渊澈一脚一踩,地面顿然出现了一个大坑。 于归怒火冲天,根本听不进渊澈说了什么,只是认为他看不起自己,骨子里的那股傲气容不得他退缩,一手招来金钵,一手持着法杖驭空而行,“妖狐受死!” 一声破天长吼,连空气都险些震荡起来,渊澈轻轻吐出一口气,眼中已是一片死寂的冷,这么多年,他拼命压抑着自己,要自己遇事一定要冷静,而今,他终是不能再忍耐下去,这嚣张跋扈的净魔神真的惹怒了他。 手臂一展,十指曲长弯曲,“这是你自找的。”所以怪不得他。 这术法他学了好久,终是可以再用上它了,虽不能自主的控制,但对付这净魔神还是有些把握,这术法是为了遥风而准备的,谁知今日竟遇见了一个故意挑衅的人,当真是把他惹怒了。 “你们别打了,住手!” 一边是净魔神的归一,一边是狐族失传的绝顶功法,虽叫不出名字,但凤汐却生生记得千年前是谁凭着一己之力杀了那么多神仙,这功法当真是诡异残忍了些。 “天女!!” “凤汐!!!” 两声嘶吼如雷贯耳,凤汐依旧站在中间,伸展双臂一点也不肯离开,归一已出,万物归一,乾坤扭转,万事都无了转换的余地。 正在三人都骇然一惊时,渊澈却忽然收了手,聚起一股屏障护在了凤汐的身前。 “砰!” 响起清脆破裂的声音,那道屏障竟像一块块水晶玻璃片片裂了开去,震得到处都是,碎片狠狠飞进街道两旁的石墙中,路边的摊位被震得支离破碎,未来得及收走的小摊位早已碎成一团残渣。 “渊澈――” 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竟让人从心底感到一种久违的感伤。 于归紧了紧手中的法杖与金钵,狠狠退了几步,“他竟凭着一己之力生生接下了我这一击?”喉中一滚,于归唇角溢出一抹血渍,过了这么多年,他竟恐怖到了这地步么? 若是当初就有这般力量,遥风还会不会招受得住。 “于归,你没事么?” 菩止上前来扶着于归,却被他狠狠推开,“受了点余波,还不至于死。” 听闻,菩止没了话,只是万般惊愕的看着不远处相互搀扶的两人。 “渊澈,你怎么样了?” 凤汐紧紧抱着渊澈,但他依然忍不住身体摇晃起来,看着被重伤的渊澈,凤汐眼中竟噙满了泪,鼻头一抽那泪滴便一颗一颗滚落下来,打湿了他的长袍。 渊澈毕竟是生硬接下了致命的一击,还施了屏障护住了周围的街道,若不是这一道屏障,怕是这个锦江城都要被他毁去了吧! 这些神仙口口声声叫着自己妖孽,岂不知他们狠心起来连无辜的百姓都不放过。这一次几乎是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真气,渊澈把大部分重力靠在凤汐肩上,才勉强让自己直起身来。 “你们口口声声说的正义莫非是这样?” 于归咽下一口血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当时确实只顾着杀了这狐妖,却从未考虑过周遭的百姓,不过他一直坚信的认为,若是那一招可以杀了妖狐,即使死了这么多人,即使毁了一个城镇又有什么关系。 以一个城镇来换取三界的安定,即使说到天帝那自己也还是有理的。 “于归,你这么不顾苍生,等我回去了告诉父帝降你的罪。” 凤汐抹了眼中的泪,虽是万般气愤的怒吼,却始终带着一丝哽咽,让人无法惧怕她的威胁。 “天女,他是妖,千年前差些毁了天宫,还重伤遥风,你为何帮着他说话?”菩止一听,心中甚是疑惑,凤汐不是为了遥风做了那么多,还被关了起来。她不知道凤汐是怎么逃出来的,且不说这个,她出来了不该是去找遥风的么,现在不但和这只狐妖在一起,而且还差些为了他丧命。 凤汐听了,心中愈发生气,“我帮谁关你们什么事,反正今天你们伤了渊澈就是和我凤汐天女过不去,而且于归还差些杀了我,多亏了渊澈我才脱身,我一定要父帝好好责罚你们。” 两人忽的一怔,有些缓不过神来,相视一眼心头颇多疑问,莫不是这只狐妖用什么法子骗了凤汐,还把她拐下了界,难道是用她当护身符么? 两人又是一惊,说起来便要抢回凤汐,此刻渊澈受伤不轻,这时捉他定是上好良机。 “你们住手,若是要抓他,便从我身上踩过去,今日有我凤汐就有渊澈,渊澈若死了,我也不活了,到时候看你们怎么向父帝交代,虽是我逃了出来,父帝可就我一个女儿,后果你们该知道的。” 长篇大论,最吃惊反倒是渊澈了,他侧头看了一眼凤汐,这丫头不是一心只有遥风的么,这会为了自己去死,那遥风怎么办呢? 想着,竟蹙起了眉头。 “渊澈,你别怕,有我在他们绝伤不到你。” 渊澈一听,二仗摸不着头脑,支支吾吾起来,“不是,我不是,那个......” 一双泪光闪闪的眸子就这样温和柔情的盯着他看,第一次,渊澈觉得在一个女子面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就连思绪都跟着一跳一跳,像是要飞出脑海游走在三界之中。 “那个什么,反正本公主就是不准他们伤害你。” 凤汐的无理取闹众仙都是有所耳闻,且今日他俩人亲眼目睹,当真是没了法子。 “天女,既然如此,今日我们不拿他,只是天女要跟我们回去,私自下界可是重罪。” 菩止说得有理,想着渊澈也受了伤,定然要许久才可以恢复,若是天女回去了,自己再禀告天帝,明日再来捉拿他,也算应了自己的承诺。 “我才不要回去!”凤汐扶着渊澈退了一步,“你们想要趁我不备捉拿渊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今天就告诉你们,千年前的事已了结,千年后自然与那时扯不上关系,你们不要把陈年旧事翻出来说,你们若真的要与他作对,那便是与我凤汐作对,你就把这些告诉父帝吧,说我暂时不回去了。” 说着便扶着渊澈朝前走,于归哪肯罢手,手中法杖叮当直响,却被菩止一把按住法杖,淡淡道:“今日我们已经输了。” 看了看周围的残羹还有那些屏障的碎片,于归终是压住心中的气默了下来。 是啊!他们输了,险些还造了孽。 盯了一眼前面缓缓而行的两人,于归不甘的叹了口气,转身,踏了一道佛光而去。 菩止追上去问:“回去了么?” 于归点了点头,目光深沉,低低道:“回天界领罪。” 佛光一闪而去,渊澈终是疲惫的跌向地面,凤汐一急,在他身体里打入一股真气,才缓和了他体内错乱的气息。 心头微微有些好转,渊澈沉沉吐了几口气,问道:“为何要救我?” 顿了顿,凤汐喃喃道:“我不想你死。” 心底狠狠一颤,渊澈茫然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凤汐担忧坚定的目光,他竟有些无措起来,忽然撑着她站起来,淡淡问:“那么现在去哪里?” 凤汐一手拉过渊澈的手放在肩上,一手从他腰间穿过去把他扶紧,轻轻一笑,道:“哪里都无所谓。” 渊澈一愣,随之抿嘴笑了起来。 ------------ 第五十一章 情愿为你画地为牢(1) 更新时间:2012-07-26 于归和菩止回了天界领罪,天帝听闻凤汐逃出困仙涯还和狐妖在一起心中大怒,更甚者是气愤那只狐妖竟然还这般嚣张,且功法大进。若不是凤汐捣乱,或者狐妖早就被捉了回来。 天帝拍案而起,说着便要亲自下界去带凤汐回来,于归与菩止一听,闻之变色,天帝乃一界之主,有许多公务都要亲力亲为,且这时天界事端多,若是出了事,天界定要面临一场劫难。 菩止上前一步,“禀天帝,那只妖狐千年前被遥风狠命一击都没有灰飞烟灭,此刻去捉拿他也是讨不到好,天女一向痛恨妖魔,或许天女是有意接近他,替天界除害。” 菩止拉拉于归的长袖,示意他顺下话,于归哪能与她一般蒙着眼睛说瞎话,鼻子里一哼,不高兴了,正要请命去捉拿天女与妖狐,这时,天后急急赶来,一脸的焦急。 “菩止上仙说得不错,皇儿一向痛恨妖魔,或许真有什么后计,你若这么冒失打断了皇儿的计划,当真是冤枉她了。”天后踏上台阶,满脸凝重的看着天帝,欲将反驳之时,天后轻轻按了按天帝的手臂,道:“皇儿是怎么出的困仙涯我们暂且不论,但困仙涯重重结界,又有仙人把手,若当真是这般轻易离开了,救皇儿的那人绝对是三界的佼佼者,万一他们威胁皇儿让她救下妖狐的呢,所以这两个推测还请您三思。” 默了默,天帝也觉得有理,凭着凤汐一己之力是万万逃不出困仙涯的,这般神出鬼没定是如天后所说三界佼佼者,只是他着实想不出是谁铤而走险走了这一步,只道:“于归,菩止你们先去探个虚实,一边寻魔神转世,一边查探皇儿出走真相,有眉目了立刻回天界禀报。” 于归心底不服,想着天女定不是天后所说被人威胁或者有什么大计,明明就是刻意帮着那妖狐,于归什么都好,只是性子刚烈莽撞,常常出状况。这不,于归生生上前了两步,抱拳上禀。 天后眼中一急忙朝菩止递眼色,菩止心思自然是比于归细了很多,抢先一步,“小仙领命。”于是拖着于归离开了大殿。 *** 锦江城,此刻天色已黑,天上竟飘起了小雨,虽不大,却也打湿了半条街。 街上冷清清的,大抵人们都撑伞回去了,然而,在这样静谧的角落后,却有一处地方夜夜笙箫,好生快活逍遥。 百花楼,贵公子哥儿、达官贵人屡屡皆是,有抱着姑娘唱曲儿的,有喝着佳酿看舞的,总之就是一人间圣地。但却有一处永远是这般静谧,倒不是那里的姑娘不美,不解人意,很多人都是拿着银子想要博红颜一笑,可她都不肯,散了众多来小楼的人,独独只对着一个人轻颦嫣然。 “公子,下雨了。”相思轻轻倚着窗台,浅笑盈盈的看着屋内品茶的人儿,这个人啊,总是这样,什么事都激不起他的兴致,宁愿一人独享美酒,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恩。”淡淡的回答,丝毫提不起兴,只是晃着手中的杯子,一股幽幽的茶香氤氲在鼻尖,想着曾经什么时候,他摆了清茶细细琢磨着一本书,一只莽撞的小妖兴致高高的扑门而进,打翻了他的茶,打湿了他的书本。 看着,相思心中失落落的,虽然这些日子他都陪在自己身边哪里都没去,但她深知他的心不在这里。她从未了解过他,更不懂他的心事,只是知道他的笑永远是那样淡漠,他的话总是那般疏离,就连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那般寥落,就像碎了一地的星星。 “公子。”相思转身静静凝视着这无边的黑夜,“可不可以为相思弹一首曲子?” 眉微微一蹙,一向平淡的眼底难得的带着一抹惊愕。相思忽然转身,依旧是那嫣然莞尔的笑脸,眉眼弯弯,却笑得苦涩,“是相思不好,打扰了公子的雅兴。” 杯子在手中转了个圈,遥风难得的把它放下,站起身来,直直走向那张古琴,“既然你想听曲,我给你弹一曲相思锦上好么?” 心中难得的悸动,相思连连点头,倚着窗棱静静凝视着遥风那一拨一挑。 琴声似水,却比水多了一丝柔情,琴声似风,却比风多了一丝飘逸,琴声似雪,却比雪多了一丝孤冷,还有那如夜般的深沉与寂寞。 他在想着什么?相思默默的想着,是那个与她相似的女子还是那个他打心底疼惜的徒儿。 相思不懂,也不想去懂,她怕一下子全都弄明白了,她的梦也就碎了。 这般不如活在梦里,起码还可以陪在他身边,她要的并不多,只要他一颦一笑,哪怕他心底的那个人不是她。 一曲毕,遥风拨了最后一个音符,那一声久久回响在小楼里,萦绕蝶梦,挥之不去。 从凳子上起来,遥风缓缓靠近窗边那已熟睡的人儿,撩开她额前的发,静静凝视着这张忘记了千年的容颜,淡淡道:“曾经你最爱听这首曲子,而今,却听得睡了么?” 心中有些失落,修长的指尖轻轻滑过她白净的脸颊,把她从窗边抱起,放在软榻上,“累了便睡吧!”凝视一眼窗外,绵绵细雨,就连星子都被这烟雨天掩了去。 愁容爬上脸颊,却在望向一个方向后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只因,曾经有个笨笨天真的小妖拉着他袖子告诉他,她不要他不高兴,要一展眉头如她般随心所欲的笑着。 “知儿。”脚尖一点,白衣轻轻出了小屋,那一声轻唤当真是很轻很轻,如细雨浅吟。 软榻上的人儿却微微一颤,眼中的泪终是滚落了下来。 *** 蓬莱,夜色压得紧,周围静悄悄的,青洛招了一张桌子坐在草坪上,此刻子白没在,只有他独自喝着闷酒,青丝正站在那西峰之上,遥遥的吹着箫,每每这时青洛总是埋怨着,说青丝明明不懂音律却学着乐师般洋洋洒洒的吹着萧,当真是惊扰了他的耳朵。 而这时,月老总会躺在树上呆呆的看着那蹲在连理枝边的小妖,心中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在这几个什么都不懂的损友大肆批斗之后,心中那股憋屈便愈发明显起来。 说是欺骗吧,可这明明是帮了那小妖一把,绕开了她糊里糊涂的心意,说是没骗吧,可这连理枝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一丝起色,当真是让他扫了面子,这才守着蓬莱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知儿,你这样天天守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我老人家为你另寻他法。” 知儿听得连头都懒得抬,和衣一趟,半躺在连理枝旁边,拒绝道:“我才不要什么法子,我只要这连理枝开花。” 月老纵身坐起,见这小妖依旧不开窍,那只得用其他法子刺激刺激她,或许可以断了她的想法,想了想道:“知儿,瑶池有一种水名忘忧,喝下它便会忘记今生所发生之事,与其你这么痛苦,不如我去给你讨一杯忘忧水。” 知儿听得猛然撑起了身,惊呼:“忘忧水,真的有忘忧水?” 月老愣了,半响才点点头,这丫头莫不是真的对忘忧水有了兴趣了吧。 青洛却气得差些晕倒,扔了杯子便飞身上树揪下了月老,大骂:“你这个疯老头子,敢给知儿喝忘忧水,你试试看?” 月老掩着嘴轻咳,在他耳边低声,“我只是说说而已,别这般粗俗。” 青洛瞪他,大吼:“我粗俗,你敢说我......” 一只小手忽然拉着月老的袖子,兴高采烈问:“有忘忧水,那有没有让人恢复记忆的神水?” 听闻,身旁的两人闻之一颤,不动了,原来这小妖是起的这种心思,他们还以为她对忘忧水产生了极浓厚的兴趣,不禁心中松懈了下来。 “这个倒是没有。”月老顿了顿,又道:“不过,听闻有一种花叫做彼岸花,可以唤起人生前的记忆,不过在很久以前那花便灭绝了。” “彼岸花?”知儿眨眨眼,已对这奇怪的花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我要怎么样才可以找到彼岸花?” 听闻,青洛倒抽一口气,一把拉过知儿语重心长的道:“知儿,那花早就寂灭了,哪里还找得到,你别听这个老头子瞎掰,他忽悠你的还不多啊!” “谁又在忽悠我的徒儿?”闻言,几人惊得一跳,天边,一抹白衣悄然落下,衣袂翩翩无风自动。 “师父!”知儿鼻里一酸,扑进遥风的怀中,“知儿想了你好久。” 身形轻轻一抖,遥风已是说不出话,微微笑着抚摸她的发顶,淡淡道':“伤可全好了?” “恩恩。”在他怀中狠狠的点着头,却不肯离开他丝毫,只因,这个人她想了好久。 ------------ 第五十二章 情愿为你画地为牢(2) 无数次的盼着心念念的人可以回来,只是而今站在了自己的眼前,知儿却咬着唇说不出半点话了,只是心思游离在脑海之外,想着师父这般开心,是不是和相思姐姐相处得很愉快,心中竟不自觉的泛起一股酸酸的滋味。 “遥风,你,怎么回来了?”青洛问得小心翼翼,降了好几个调子,生怕惹了某个情绪越来越诡异的人生气。 遥风淡淡看他一眼,语气不乏质问,“看来是我唐突了,不受欢迎。” 青洛一听大急,忙陪着笑,“这个,你是说什么话,我不都天天盼着你来么,免得这个小丫头整天到晚的念叨。”说完,还指着知儿无辜的笑着,但表情看着着实僵硬了些。 知儿勾着遥风的胳膊,不想松开丝毫,只是泛着委屈的眸子看了看青洛,再睨着遥风,一本正经的问着:“师父,相思姐姐好不好?” 怔了怔,遥风委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当真是有些广了,大了些,月老乐颠颠的上前来,忙转了话题,“我说遥风,既然你来了,我月老还是问一句话,那个——你现在可以跟我——” 眉目一挑,遥风静静凝视着月老,并不答话,只是那双眸子却冷得有些令人发抖,收了话,月老憋屈的缩了缩退了一步,嘀嘀咕咕道:“算了,当我没问吧!” 青洛抓着月老的胳膊把他往远处提,边走还边细细数落一番,“我说你这个老头儿,当真是可恶啊!”青洛回头盯了一眼遥风继续拖着月老往远处走,声音愈发的低沉,犹如蚊吟:“遥风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本来心情好好的吧,你却偏偏要去招惹,要是惹了遥风不开心,那知儿也就不开心了,知儿不开心,我也就不开心了,我不开心啊,那——” 月老抽抽嘴,从他禁锢下挣脱,不耐烦道:“我说,你到底要表达什么东西?” 青洛一瞪眼,只看月老抽着嘴角带着几分怒意,兀自叹了口气,道:“知儿不开心了,你也讨不到好。” 月老眉头蹙成一团,“就这个。” 青洛点头,就这个。可月老还是不懂的,青洛只说自己捉摸去吧,于是一老一小又在蓬莱上摆起了桌子,只见月老看了看天,叹道:“七夕佳节将至,也不知哪家的姻缘可以成双?” *** 简单的小屋顶,知儿眨着眼珠子,惊呼:“七夕节?” 遥风笑着点头,“你若想去看看,就让你师叔陪着你去,或者月老也行,看他平日里有些孩子气,关键时刻还是很认真的。” 知儿失落落的应一声,“哦!”心中有些难受起来,想着师父连说了两个人都没有提到他自己,掂了掂心思,知儿恍然若悟的点点头,师父是要陪着相思姐姐的。 默了默,两人都不再说话了,明亮的天光透过薄薄的仙雾隐隐投在远处的池水中,池水轻轻荡起来,竟像是无数的金粉在漂浮,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尤其是那花瓣上的仙露,折射着金亮的天光,散发着梦幻般的光泽。 晃啊晃的,竟差些看花了知儿的眼。 遥风看了一眼知儿,难得她这般安静,顿了顿问道:“知儿,你二师叔呢?” 恍似被遥远的音律惊醒,知儿微微一抖,拉回游思,指着西峰道:“二师叔在西峰上。” 寻目远眺,遥风似要透过那一层层云雾将西峰尽收眼底,“你二师叔素来不喜萧。” 知儿想了想,心头也是疑惑重重,自她来蓬莱起就没见过青丝吹箫,只是这几日,也不知他哪来的闲情逸致,竟在西峰上静静的吹着萧,且那箫声带着一种莫名的悲意,听了只是觉得心中紧得很。 “师父,二师叔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遥风诧异,“怎么这么问?” 知儿抱着膝,缩了缩身子,语气沉重,“有一次,我看见二师叔一个人看着萧发呆,那只萧是不是别人送给他的?” 遥风愣了一下,随之脸色微变,“情那个字当真是让人无法释怀。” 知儿点头,“知儿从前不知道爱,后来懂了,所以也明白师父的话。” 似乎吃了一惊,遥风扯起一抹愁容:“知儿,万事都要讲究一个缘字。” 知儿垂头,握着怀中的玉佩,喃喃道:“就像遇见了师父。” 声音轻飘飘的飞在风里,淡得如风,虽然淡,遥风却听得清楚,心中紧了紧,忽而站了起来,“知儿,我先去看看你二师叔。” 话未说完,人已碎空而去。 “师父,为什么你可以那么爱着相思姐姐,却不肯多陪着我说说话呢?”心中狠狠抽痛,知儿一跃下了屋顶,走向连理枝,“连理枝啊连理枝,若是你知道我的心意,可不可以把我那份喜爱也一起带给师父呢?” 风中,连理枝依旧那样光秃秃的只叶未发,即使是瑶池水,即使是这蓬莱浓浓仙气都不曾让它显出一丝生的气息。 “连理枝,我愿舍弃一切,就算是自己的命都可以,只要你发芽开花。我只求相思姐姐和师父开开心心的过完剩下的几十年,可不可以?” 似乎是一个奔走无路的孩子在祈求神灵给她最后一丝天光,让她可以在黄泉路上至少可以不那么悲哀。 *** 西峰,琼花满目,映在青丝的眼中,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似雪洒,也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唯有落在双肩的琼花瓣意表了那沧海桑田的誓言与期盼。 “这么念着,为何不去找她?” 一袭白衣悄无声息的落在西峰之上,连地上飘落的如雪似霜的花瓣都未曾惊起一片。 箫声曳然而止,没有回头,青丝却已猜到了身旁之人,轻轻嘘一口气,并不逃避,“虽已过了千年,那些恩怨怕是早已满了心底。” 无声叹息,遥风迟疑了一下,眼中惊起无奈的笑意,“你们都是心思缜密之人,连青洛都猜得到的东西,她怎会就琢磨不透?” 青丝一怔,握着萧的手一抖,有些激动,却依旧装着不在乎,平静道:“毕竟是我伤了她,不原谅我也是应该。”身旁久久无回应,顿了顿,青丝苦笑道:“已经这么多天,若她原谅了我,自会来找我,今日已如此,我自是不该奢望什么了?”望着琼花林,眼中竟惊起一片忧伤,“仙妖本殊途,何况她是魔,我们的缘分早已尽了。” 语毕,婉转悠扬的箫音响彻蓬莱之上,没有刚时的忧伤,更没有前刻的感怀,有的只是一种超然的洒脱,游走在这片胜好的仙境中。 “何苦这么强迫自己?”宽袖一洒,白衣驾云而去,惊起一片雪白在空中猎猎的飞。 微微的停顿,箫声依旧,那句话他始终没说出口—— 情愿为她画地为牢,也不肯与她做画中仙么? 就连箫声都耐不住寂寞,更何况是至情至意之人呢? 果然,他们都背负了太多,似乎很似像。 ------------ 第五十三章 低眉暗许愁满面(1) 锦江城,已入夜。 从宝塔上可以俯瞰到整个锦江城,天上的星子很疏,唯一可以见得的就是那轮明亮的月亮,与城里六色的灯光相互辉映,满城烟火,此刻最是辉煌壮观,尤其是河中那摇摇晃晃的花灯,更是添了一种别样的风趣。 宝塔之上,凤汐一弯笑颜微微撅着,神态里颇是欣喜与惊奇,几个时辰前,凤汐在大街上闲逛,却发现街上到处都是贩卖花灯的,各色各样的花灯映着上面手绘的图案当真是看得她眼花缭乱,街上行人匆匆,像是在忙碌着什么有趣的事,眼角无不弥漫着可掬的笑容。 她随手抓了一个人来问,才发现原今日是七夕节,河中放花灯便成了这一日最为壮观与华丽的景致。回了客栈,凤汐兴致勃勃的告诉渊澈,渊澈听了只是笑,原来这个嚣张跋扈蛮横不可一世的天女也有女儿家的柔肠与情绵。 每逢人界过节的时候,渊澈都会站在锦江城上那座高高的宝塔上俯瞰这幸福华丽的景色。 “渊澈,这就是花灯节,那些花灯都被放在了河里么?” 渊澈看她一眼,点头,“少女会把自己的心愿写下了,然后放在河中,让河水带着它飘向远处。”凤汐听得新欢,“然后呢?” “然后。”渊澈摊开手,摇头,“没有了。” “啥?”一脸的兴奋被悄无声息的打断,一声破天大吼从宝塔上传了很远,“你这只臭狐妖,烂狐妖,扰乱本公主的兴致,我要杀了你。枉我那么诚心诚意的来救你,还给你疗伤,你竟敢,竟敢戏弄我!” 渊澈生生退了两步,匪夷所思的盯着凤汐,心中想着,原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凤汐横眉竖眼,指着渊澈的鼻子破口大骂。 “天女又误会了。”渊澈瘪瘪嘴,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眼里滚着泪花花,“人家本来就不知道啊,不过——” 渊澈故意停下来拖长了调子,凤汐眼中一亮,惊喜的道:“不过什么?” 眼角拉得狭长,渊澈神秘一笑,看着满城烟火,“不过听说那花灯可以飘到天河。” “啥?”调子拖得更长,渊澈挠挠耳朵,拉着凤汐一跃下了宝塔,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些当真是要亲眼见到的好。 遥风回到了蓬莱,不多时便决定离开,只因今日是七夕节,他与相思已说好,今日会准时回雅馨苑陪她,但临走时却见知儿眼巴巴的望着他的模样,心里就一阵心疼。 他心疼知儿,她是他的徒儿,在一生中知儿心底最重要的人怕是只有他了,虽然知儿什么都没有说,但眼里闪烁的泪光却足以说明她心中此刻的心情。 “今日师父就陪你去人界逛逛,可好?” 遥风的话不但另知儿感到吃惊,就连站在一旁的青洛和月老都在一旁啧啧称奇。 遥风爱着相思,千年前为了她与天帝定下那样不平等的约定,然而这会儿找到了昔日的人,却还有多余的心思来在乎自己徒儿的感受,月老和青洛都干巴巴的站着不动。 知儿一听遥风要陪她出去玩,心里头先是一怔,后欢喜得紧,连忙拉着遥风的手附和,“好啊好啊!师父要陪我出去玩儿咯!” 知儿没在再遥风面前提及相思,遥风也没将知儿拉开,由着她拉着自己的胳膊,招了祥云朝天际飞去。 “这——” “乱了!” 月老和青洛一阵唏嘘,他们面面相觑,忽又瞬间弹开,青洛连忙追着遥风而去,月老也一个人去了人界,蓬莱恢复了久违的宁静,那枝在泥土中徭役的连理枝发出轻微的嘎吱一声响,然而在那光秃秃的枝桠上却瞬间开出了一颗小花蕾。 七夕节,入夜的锦江城到处都洋溢着一份热闹的气氛,知儿边在人群中转来转去,边时不时的回头去看遥风,生怕他跟丢了似的。 “姑娘,买一盏花灯吧,许个愿放在河里,明年愿望就可以成真。” 知儿听到一个卖花灯的老人朝她喊,她猛然停了下来,站在老人身前,老人手中提着各种各样的花灯,知儿不觉间看得痴了。 “师父!”知儿见遥风走过来,指着其中一个桃花花灯对他道:“我想要这个。”话说得小心翼翼,生怕遥风一下子不高兴。 见刚刚还活蹦乱跳的知儿此刻变得这样乖巧,遥风也忍不住一阵笑,朝她点点头,继而递给老人几个铜板。 知儿谨慎的脸上一下子迸出了喜悦明亮的光芒。 拉着遥风走到河边,知儿一眼望去,河中密密麻麻的花灯比比皆是,就像是天上的星辰落进了河里。 遥风静静站在知儿的身后,看着她将自己的心愿写上去,知儿写了很久,她拿着笔,笔尖落下去了又瑟瑟的收回,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手里迟疑的动作而快速的变化。 知儿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可以和遥风永远在一起,只是这样,相思和遥风就不会很幸福了。 即使是为了遥风可以快乐,知儿知道自己绝对不可以许下这样简单的心愿。 师父的改变是因为相思姐姐呐! 知儿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终于不再停留写下了自己的心愿。 放了花灯,遥风和知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天空却瞬间放弃了烟花,各种颜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静静的散去,就像是遥不可及又转瞬即逝的幸福。 知儿是真真儿懂得,所以看着这样美丽的烟花才会掉出泪来。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啦!” 忽然,在河中的桥上有人不断的趴在护栏朝水中紧张的观望,知儿离得那里并不远,她甚至可以看见在水中挣扎的手臂。 “姑娘,谁来救救姑娘啊!” 大抵是夜深,水凉,竟无人跳下水去救溺水的女子,然而,遥风的眼中却忽然闪烁起凝重的光芒,不等待知儿去细细打量,便看着遥风纵身而跃,踏空朝着桥下飞去。 就在众人为遥风的出现一阵欢呼时,知儿终是看清了被抱在遥风怀中的女子是谁。 “相思姐姐!” 知儿拔腿便朝着遥风飞去的方向追去。 ------------ 第五十四章 低眉暗许愁满面(2) 河面忽然起风了,吹开了河上的花灯,无数的花灯竟在一夕间化作了烟尘,远远观望就像是夜里的萤火飞散在河上。 “有妖怪!快跑!” “着火了!” “哇……” 人们的疾呼伴随着小孩子的哭声,河边的人群一下子乱开了,他们疯狂的四处涌动,知儿还未跑到遥风的身前,便被人群挤在中间,再也看不见遥风的影子。 “师父!师父!” 知儿急得大叫,但是回答她的只有许许多多的焦急呼喊。 “小心!” 有人在身后喊了她一声,知儿只觉得被一股力量狠狠的一拉,便入了一个人的怀。 她抬起头,看着把自己保护得严实的脸,眼中一片惊讶,不由得脱口低呼:“渊澈!” 紫色的瞳孔温柔如水,优雅若月,他静静的低头看着她,听她喊他,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明亮的光华。 将知儿护在怀中,他纵身一跃,轻盈的姿态宛若一只夜色下的黑蝶飞舞在半空,稍许,他静静的落在地面,将她放下来,唇瓣微启,“我叫伊瓬,你认得渊澈?” 恍惚间,知儿的头脑里莫名的一空,周遭一切都变得安静,周围的吵闹似乎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世界仿似就只剩下她和他。 “你——”看着和渊澈有着一模一样容颜的伊瓬,知儿吃惊得后面的话全吞进了肚子里。 他不是渊澈,是伊瓬! 天底下竟然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如果不是细想中发觉此人的神态与渊澈不一,她根本就无法分辨出他们谁是谁。 伊瓬静静看着知儿,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补上一句,道:“我是渊澈的哥哥。” “哈?”知儿心里忐忑了八百个来回,她从来没有听说渊澈有一个哥哥,但又一想她毕竟与渊澈相处不多,不知得也是常事。 “渊澈他……”伊瓬低头看着知儿,眼中忽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光,“还好么?” “他很……” “知儿!” 知儿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见有人在叫她,她一下子愣住,回头去看,只见是青洛。 “你叫知儿,别告诉别人你见过我,就当是我帮你的代价。” 再次回头之时,伊瓬已不见了踪影。 知儿愣愣的待在原地,稍许,却觉得自己的头顶敲来一个响指,她连忙捂着头盯着青洛,瘪嘴道:“师叔,很疼啊!” “知道疼还乱跑!”青洛的脸冷了下来,他很庆幸自己跟着遥风而来,不然这只小妖非被别人拐走不可,青洛气呼呼的鼻里一哼,拧着知儿的胳膊朝来时的方向走去,“那只臭狐狸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离他远点,不然被拐去卖了都不知道。” 知儿知道青洛在说什么,她一下子激动的嚷起来,“师叔,他才不是渊……”刚喊出了半个名字,却忽然想起了伊瓬的话,猛然间闭嘴,既然连师叔都不认得他。 知儿的瞬间沉默,青洛也没放在心上,只因这段时间是是非非太多了,他根本无暇多顾,尤其是一只他觉得傻傻的小妖。 青洛拉着知儿已经站在了雅馨居外,知儿一路都少话,她头脑里想的都是伊瓬,渊澈怎么会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哥呢? 待青洛已经停了下来,知儿的心神也随着青洛的停顿收了回来,白螺守在屋外,心里替相思捉急,但眼中却是喜悦的。 “嘘!” 白螺一指指着紧闭的厢房,一指竖起在唇边,知儿和青洛瞬间理会了白螺的意思,紧紧咬住了唇瓣。 却忽听屋内传出一阵低低的咳嗽声。 “公子,我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相思泪光楚楚的看着遥风,遥风的脸色却显得有些凝重,他眼里的不是宠爱,也不是疼惜,而是怜悯与愧疚,一个对于弱小的人的怜悯和亏欠的偿还。 相思岂会不懂,即使她知道他眼里心里的人不是她,即使她知道自己得不到他一丝丝的爱恋,但是,相思还是希望可以陪在他身边,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刻。 遥风并没有开口,只是淡淡的看着相思,他的眼神竟有些缥缈,虽然他瞳中的人是她,但相思却在他眼中看见了另一个的影子。 “公子。”相思忽然将手从被褥里探出来抓着遥风的手,嘶哑的语气近似悲伤,“我以为你不会出现,那一刻我宁愿死,没有公子在身边,我活着……” “不许胡说!”遥风的眼中忽然闪烁出一抹锐利的光芒,语气认真,“以后不要再说死不死的话,明白么?” 相思忽的一怔,她悲哀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渴求的光芒,“那以后我再也不说这样的话,公子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屋外,静得出奇,屋内久久的没有应声,白螺紧张不安的将耳朵贴在门上,青洛也是一脸凝重的看着知儿,知儿呢? 她一直在等待的人始终不是自己的,这一点,知儿现在比谁都要清楚。 那个在梦里的声音,知儿一直信着,是自己的就要牢牢抓在自己手中,不要放弃,不要离开。 然而现在,知儿却觉得那些话成了一生中最奢侈也最无法拥有的东西。 明明就想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但知儿还是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难受,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她心上狠狠捏着,不肯松开。 期待着,遥风最后的回答,知儿心知肚明,她祈祷着师父不要答应相思,她希望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然而,面对前世记忆,面对曾经那个他深爱的人,知儿知道自己所做的也只有成全。 是不是不再期待,心里也就不会痛! 她痛得眼中落出了泪花,泪水顺着脸颊不停的簌簌落下,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相思。 “恩。” 良久,屋内终是响起了低沉坚定的回答。 那一刻,她的心怦然作响,再也无半丝期待。 此生,她只是他的徒儿,仅此而已。 伸手,宽袖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知儿夺命的朝着楼下狂奔。 “知儿!”青洛哪里见过知儿这样的状况,一心急,大喊着她的名字朝着楼下追去。 “公子!” 那一声知儿,已经另遥风不安的心更加的紊乱,他的手在那一刻抖动了一下,那一声,他已经听出了青洛声音里的焦急,他怎会不懂。 她对他的感情,他懂,只是那只能也仅能限于懂字这个层面。 手被相思紧紧握住,她发现了他刚时的异样,握得那样紧,生怕他会消失。 “相思,今生,我不会再离开你,不会……” 他的眸中有一片悲哀的光华,伸手轻轻扶上她微凉的脸颊,这样的低眉暗许,她显然已经会意。 “公子,不要走,不要。” 在他朝她轻轻点头之后,相思终是沉沉的睡去。 低头,看着相思沉睡的容颜,她的眉心却是蹙着的,他静静替她舒展眉宇,坐在床前一动不动。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可这一夜,他却觉得过了十年那样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