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妾不如妻 “来人,给我打死这个狐狸精,竟敢不分昼夜地勾引老爷!!”原本十分静谧美好的初夏傍晚,突然传来一个女人尖利的叫嚣。 “不要,夫人,不要。我没有勾引老爷,是他自己来的。”被两个嬷嬷拉住的女人,身着很是素净的小衫和长裙,但鸡心领处露出的瓷白肌肤,出卖了她难掩的秀丽姿色。 “还敢犟嘴,你还真当自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吗?若不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老爷怎么会一直对你念念不忘?”那个自称沈夫人的女人,头顶的朱钗随着她的语气,摆动出恨恨的声响。她从身后丫鬟手里接过行家法的鞭子,扬鞭就朝那个女子抽过去。 “啪!”女子被抽中的小腿,连同薄薄的夏裙,撕裂出一条浸血的口子。 “没有,夫人,我真的没有,你误会了。”女子凄凄哀哀地摇头,美丽的眼眸中,浸满泪水。 “今日早朝,要不是我差人来叫老爷,差点误了入宫时辰。我们沈家,可是有头有脸的官宦人家,这要传出去,不就让天下人笑话了吗?”沈夫人看女子因疼痛,肤白若脂的额头,浸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擦了厚厚脂粉的脸上,都是冷冷地笑意。“今天不好好教训你这青楼出身的下贱蹄子,老娘就枉为沈夫人!”说着就又抖动着手中乌黑的鞭子,朝那女子挥去。 “娘,娘……”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哭叫着冲过去,护在女子跟前,仇恨着瞪眼看向挥鞭的沈夫人。“不许你打我娘,不然我告诉爹爹。” 因为害怕女儿被误伤,女子急忙扑过去,将女儿护在怀里,纤细的手腕,被长鞭抽中,立即现出带血的伤痕。 “傅明萝!你这贱骨头,连教出的女儿都这般目无尊长。”沈夫人满目嘲讽,蹲下身,揪住小女孩的耳朵,恶狠狠道“你说爹爹,你也配叫他爹爹吗?” “夫人,夫人,碧落她还小,不懂规矩,你大人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明萝哀哀地趴在沈夫人脚下,恳求她放过年幼的女儿。一边呵斥女儿“碧落,还不快向娘请安。” “不。这个恶女人才不是我娘,你才是我娘。”小女孩挣脱沈夫人的手,倔强地站在那里。 “碧落,你要气死我吗?我说了很多遍,夫人才是你娘,我只是你姨娘。”明萝神色中都是卑微,因为自己出身低贱,也连累女儿,因庶出的身份,自己的亲娘都只能叫姨娘,亲爹也只能叫老爷。可是碧落还小,加上他爹爹每次来院里,都很宠她,所以一直不肯改口。可是这身份二字的分量有多重,她根本不明白, “可是爹爹说,你就是我娘亲。”碧落小小的脸上,都是倔强的骄傲。当时的她,以为自己和娘亲若是受了任何欺负,爹爹都会不顾一切地保护她们。可是她错了。 “啪!”明萝一把扯过她,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我不是说了很多遍了吗?你只能叫老爷,不能叫爹爹!” “来人!这贱妇违反女子七出,给我杖责三十,然后逐出正院,发配南院做苦役。”沈夫人一脚踢开拼命想保护母亲的碧落。带着无比涌动的笑意,看着被下人摁在地上,那高高举起的板子,重重地落在明萝纤柔的身体上,巨大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栗着。 “夫人,饶命。啊!啊!啊!……”明萝惨叫着,豆大的汗珠,从她苍白的脸上滑落,掉在地上,瞬息被尘土淹没。 “你算什么东西,我今天就是要你记住,妾永远都是妾,永远都是身份卑微的下人。能让你服侍老爷,那是你们祖上积德,不懂得谨守本分。这就是下场!打!给我狠狠地打!”沈夫人狂妄地叫嚣,充斥着整个天空。 “如心,你快救救我娘!她快死了。”碧落悄悄溜到柴房,拉住正在磨面的粗使丫头,这是她们房里唯一没有被夫人处罚的人了。 “小姐,如心也帮不了姨奶奶。老爷现在应该在书房,你去求求他,他那么疼你和姨奶奶,肯定不会不管的。”如心替她擦掉小脸上的眼泪,努力压住喉间的酸楚。看着碧落满怀希望跑开的身影,泪珠脱眶而出。 “真是难为她了,她还这么小,怎么能理解这世界的丑恶呢?”如心在心底喃喃道。这世事原本就是妾不如妻,谁家又会拿一个小妾的生死当一回事。老爷虽然很宠明萝姨娘,但也仅仅是宠宠而已,就像一个物件,想起来就百般把玩,想不起来了,就如尘土般陌路。如果夫人真的容不下这个姨娘了,是要她死还是要她活,他都不会看在眼里的。 “爹爹,你快去救救我娘,她快被打死了。爹爹……”碧落跑到书房外,拼命叫喊。 “哪个院里的小孩,胆子这么大?跑这里来找爹爹!”守门的侍读,拦住她不让进。 “我找沈凌天,他是我爹爹!”碧落昂起小小的头颅,脑海中浮现的都是爹爹将她抱在膝头,喂她吃东西的慈爱画面。 门打开了,走出一个身形儒雅的男子“谁在这里吵闹?” “爹爹,我是碧落。”碧落挣脱侍读,跑到父亲跟前,抓住他的衣袖说“爹爹,你快去救救我娘亲,她快被打死了。” 管家认出了碧落,说“不得了了,小妾的女儿都敢管老爷叫爹爹。还不快把她拉走。” “爹!爹!……”碧落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到的父亲和平时的父亲不一样。她一声声的叫喊,像雨点一样,脆生生地回荡在空中。 但是她还是被两个护院拉着,丢出书院大门,伴随着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父亲冰冷的声音传来“回去告诉你母亲,小妾不听话,正妻有权管教。让她以后要守本分。” 这一幕,在很多年以后,还时常出现在碧落的梦里,她一直不知道,当初的她们,输在哪里。直到后来受尽欺辱,她才明白,输在“妾不如妻”。 作者的话: 因为我想说的都不让说,所以不说啦。 ------------ 第二章 小妾之女不为人 那天之后,碧落就和娘亲,真的被赶出了沈家正院,但是没有被罚去做苦役。因为老夫人念在沈家血脉单薄,傅明萝育有一女也算有功,女子虽不能入仕为父亲分忧,但是可以作为联姻的棋子,为沈家的光辉前途铺砖添瓦。 由老夫人出面,为她们娘俩,在京城南边购置了一套房产,丫鬟嬷嬷私塾先生都配备的很齐全,沈家的女儿,无论嫡出还是庶出,都必须知书达理,嫁出去无论为妻为妾,都不能拂了沈家的面子。大户人家,妻妾之间争宠是很常见的,但是在物质用度上,还是不会亏欠什么。 虽然碧落母女的生活用度,一应俱全,但是地位始终不足挂齿,多年来,一直是沈碧落心中的硬伤。因为是小妾之女,她虽受着大家闺秀的礼教,在世人的眼中,还不如一个寻常人户的小家碧玉。 从小,就没有人愿意跟她玩,除了林昭南,因为他家实在穷的无能计较了。他祖父在前朝为官,父亲为父守节,一世拒绝为官,虽才华横溢,却只能在街头卖字画为生,不惑之年,取得一个同样家道中落的正室之女为妻。儿子出生不到周岁,就撒手人寰,留下孤儿寡母,靠母亲做些针线活为生。 碧落第一次见到林昭南,就是在私塾。那时她因为不认真听课,被夫子罚站,百无聊赖中看见靠在窗前拼命想听夫子讲课的林昭南。就觉得很好奇,夫子的学生,都是和碧落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有富商家的,有小官小吏家的,都是期望将自己女儿的身份与寻常百姓家分隔开来。碧落的父亲,虽然官阶最高,但是因为她们母女被正妻赶出家门的事情,那些女孩看她的眼眸中,都带着鄙夷,不过还是能和她相安无事。毕竟碧落向来好强,从来不耍什么背地里的阴谋,你若是敢惹她,她上来就动手招呼,性子极为野蛮。 碧落走过去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很想读书?” 林昭南告诉她自己的名字,碧落不知道怎么拼写,将小手伸出去说:“你会写吗?写给我看看?” 她以为他不会写,原本是想看笑话的,哪知他真的红着脸在碧落手心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告诉碧落,这是在他父亲留下的字帖中看到的,娘亲告诉他,那是父亲给他起的名字。 碧落那时候觉得林昭南真的是神童,于是拉着他到夫子面前说,有人不读书也会写字。 果真经夫子一考察,发现这个男孩真的很有天分。但是林昭南说,他家没有钱供他上学,夫子也很为难,他以教书为生,还没有高尚到可以免费当老师的份上。然后他们俩一同回家,走在路上时,碧落做了一个决定,对一脸失望的林昭南说,我可以跟娘亲说,“让你做我的伴读,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就是得跟我玩。” 林昭南说好,脸上有遮盖不住的笑意。他伸出手来,和碧落拉钩,夕阳下,两张小小的脸,靠得很近。 林氏原本也不允许儿子与小妾之女来往,怕伤了自己官家之后的身份。但是碧落的私塾先生,觉得林昭南很有读书的天分,劝林母一定要送儿子入私塾念书。林母没有钱,才答应碧落让林昭南伴读的要求。 之后每天放学之后,沈碧落都带着林昭南,漫山遍野地跑,下河抓鱼,上树掏鸟蛋,功课混沌,考试让林昭南帮忙作弊,日子过得无比逍遥。 就这样,十年光景,转瞬而逝。 十年后,十五岁的沈碧落回家看见了十年不见的父亲,他是来告诉母亲,今秋科举考试之后,他会在科举及第的后生中为碧落挑一个婆家。“她是小妾只之女,不能为正妻,但是我三品大员的女儿,待遇怎么也不会比嫡妻差的。” “一切全凭老爷做主。” “十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美。” “老爷,您再喝一杯。” 碧落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屋内的对话和笑声。 她猜想是那个多年不见的无良父亲。推门,就听见母亲叫她行礼见过父亲。她不情不愿地照做了。 “你就是碧落?”沈凌天放下手中的筷子,问眼前低头的少女。 “是,爹……老爷!”碧落咬住嘴唇,重重吐出后面两个字。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倔呢。来,抬起头来,让我看看。”这个年近五旬的男人,纵欲过度的脸上,在看见女儿容貌那一刻,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笑容,然后说了这样一句话“这样的容貌,做小妾真是可惜了。” “碧落,还不快谢谢老爷,他在夸你呢。”明萝看见女儿眼中满含愤恨的神色,赶紧呵斥她。 “娘,你难道忘了,十年前,你快被正室打死了,这个男人都不来救你。为什么十年后,他要把你的女儿送去过和你一样的生活,你还对他感恩戴德?”碧落觉得全身的气血都在上涌,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不起她。 “明萝,你就是这样教女儿的吗?这样的女儿嫁出去,不是丢我沈家的脸面吗?马上让奶娘好好调教她,秋天科举考试结束,定亲的帖子就会下过来。”家里从来没有人这样顶撞过他,就连正妻生下的一儿一女,都没有这样的胆量。他怒不可遏! “不嫁,不嫁!要嫁你自己嫁……” “住嘴!马上回房间去给我好好反省!”娘将手中的扇子摔过来,眼中是不可抗拒的严厉。碧落知道她只是在保护自己,起身打开门,冲到后院,解开马厩中她的枣红小马,抽鞭长啸,向城外奔驰而去。 碧落躺在草地上,十多年来,小妾之女的身份,让她所遭受的各种欺辱,都一一浮现在脑海里。“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小妾之女就不是人吗?”她恨恨地冲天空吼道,没有人回答她,或许早就给了她答案“小妾之女不为人”。 母亲傅明萝,出身贫苦,灾荒年景,卖身葬父。青楼雏妓,初夜拍卖之时,被富商买下,送给朝中新贵沈凌天。最初的沈凌天,也只是科举出身,一个小小的从九品户部大使而已。当时的沈氏之父是一个正六品员外郎,为培植势力,将嫡妻之女下嫁沈凌天。从今天的局势来看,当初沈氏父女这步棋是走对了的。 很明显,今天父亲所做的决定,就是在效仿沈氏之父的手段,出卖女儿的幸福,去换取仕途辉煌。 可是他忘了,他计划出嫁的是沈碧落,不是当年的沈氏,也不是窝囊了一辈子的傅明萝。沈碧落的人生,只能由自己掌控!可是要怎么做呢? “早知道有一天你会骑着马跑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我就不教你骑马啦。”林昭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林昭南如果能预见未来,他一定不会说出这样一语成齑的话。因为真的有一天,这个女子会走出他的生命,到他不能掌控的地步。 作者的话: 看到我努力的,就自觉行动吧。 ------------ 第三章 矮墙的妄想 “昭南,你来的正好,我父亲今天来我家了。”碧落起身,拿掉林昭南手中的缰绳,让两匹马都去吃草。马都是她们家的,想来父亲已经走了,母亲才去托林昭南出来找她的。 “这是好事呀……”林昭南不知道说什么,他知道碧落不喜欢那个人,也觉得很不理解,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十年都不曾来探望自己的女儿。 “什么好事?跟他有关的事,都没有好事!”她撅起小嘴,委屈像涨水一样,快要漫出来了。 “你先别急嘛,我话还没有说完,其实你娘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你父亲来是商议你婚事的。”这话一说出口,林昭南就后悔了,这肯定是让碧落最生气的事情。 “那叫商议吗?那是婚事吗?那是买卖,我就是他砧板上的肉,十年没见来,来看看这块肉长得好不好,拿出去会不会丢了他沈家的脸?”碧落越说越气,越急越气,说话像倒豆子般,愈发没了章法。“这是父亲做的事吗?他还不如把我卖到窑子里去了干净,反正我是小妾生的下贱胚子,每个人都这样看我不是吗?” “我不许你这么说!”林昭南嘴笨,不知道怎么说话,情急之下只好捂住她的嘴。她瞪着他,松开来的手心,有她唇上的胭脂,他悄悄合上手掌。 “你着急有什么用。你又帮不了我,再说你比我还辛苦,你可担着光耀你们林家门楣的重任。你娘就指望你了,她要不是看着我对你有利,早就不许你和我来往了。”碧落看着林昭南那傻傻的模样,就很想笑,气也消了一大半。这样一看,所有人都不容易,她不容易,娘不容易,林昭南母子俩更不容易。 “碧落,其实你很好,真的很好了。”林昭南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从小到大,他都是跟在她身后的那个木讷小子,没有她聪明,没有她胆大,觉得这一生,他只配站在远处,默默关心她。她就是盛开在春天最耀眼的花朵,让他甘愿做一粒尘土去护卫她。 很显然,碧落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林昭南的夸奖,算不上夸奖吧。他虽然受祖上荫德,是官家出身,可是家贫如洗,拿什么来爱她? “我听说最近在选新一届的宫女,如果我入宫去,父亲就不能把我嫁到别人家去做小妾了。”碧落突然从地上跳起来,她怎么早没想到这件事呢。小脸因为惊喜而红扑扑的,大大的眼睛,流动着明媚的光。美好如画卷的模样,惊扰了身后的一片原野。也惊动了林昭南心底沉静多年的湖泊,他终于意识到,曾经那些年少时光都已远去,如今他们长大成人,她即将待字闺中。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他们之间无声生长,慢慢地,化作一片绕不过的沧海。他很想伸手去拉住眼前奔跑尖叫的女子,回到十年前初见时,他们在夕阳下拉钩起誓说要相伴一生的场景。 宫女报名的地方,排着长长的队伍,很多平民家的女子,想借这个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当然不是受宠皇恩这样不切实际的梦想,而是当宫女十年,被放出宫,攒下的银子,是丰厚的嫁妆,到时候是嫁给秀才做妻还是大户人家做妾,都可以由着她们自己做选择。 碧落现在虽然衣食无忧,但是若真是不听从沈家安排,出嫁很可能是个难题。但是十年后,她身份不一样了,再说早已过了出嫁年龄,父亲的宾客名单上再不济的人,这样的老姑娘,沈侍郎恐怕也拿不出手了吧。 她站在长长地队伍后面,看见各色女子,穿着节日盛装,环肥燕瘦均有。她们喜笑颜开地站在登记官吏面前,讨好地报出自己的相关情况。还有人趁机塞给那个人一锭银子。 到她了,她学着前面的女子一样,报出她的姓名,年龄,住址。“我叫沈碧落,十五岁,京城人氏。” “你的官籍呢?”登记的官吏问她。 “什么官籍?”碧落有点疑惑,她没有听过这个。 “就是能证明你出身良家的官籍,这个不光入宫需要,你以后出嫁也要转去夫家的。”官吏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她。 “我……我忘记带了。”碧落嗫嚅这答道。心想,糟了,千算万算,终究漏了一遭,能证明她出身良家的官籍,还在沈家大宅里。 “没有官籍,来捣什么乱?不要以为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就能蒙混过关了。告诉你,别白费心机了,哥儿几个都是内监,有心无力哟。”那人看碧落没有官籍,以为她不是良家女子,开始出言不逊。 “我是户部侍郎的女儿,不需要什么官籍!”碧落恨恨地看着那个人,报出父亲的名号。 官吏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道: “笑话,户部侍郎沈大人的女儿,一年前就风风光光地嫁给了左相的二公子。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儿?” 另一个官吏脸上挂满了不屑,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提醒登记的人说:“可能是小妾生的女儿。” “真是放肆,小妾生的贱种也敢到这里来招摇……”登记官吼道:“还不赶快给我滚!” “不准你这样侮辱我娘!”他话音未落,碧落拿起桌上的砚台,就砸了过去。 “娘的,还敢在这里撒泼,来人,给我抓起来,我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那人捂住血流如注的额头,指挥一队守卫的官兵来抓碧落。她只从护院那里学了一点女孩子防身的三脚猫功夫,哪里招架得住正规军队训练出来的皇家护卫。眼看就被摁住拴上绳子,准备拖走。 “你娘就是没有好好教你怎么当一个小妾,你这样的女子,是矮墙之人,永远只能为人妾室。说穿了,就是为奴为婢的命。小爷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规矩。”那个人凑到她身前,看着碧落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狰狞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来人,把她的衣服扒了,吊起来,我要让所有人引以为戒,谨守本分!” 谁也没听见,不远处林昭南紧握的拳头,发出的森人声响。 作者的话: 三更。 ------------ 第四章 祸从天降 林昭南的祖父是武将出身,林家历来都有以武力兴家立业的传统,所以即使家道中落,林家的香火从来不会断了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前朝时,朝堂上贪官污吏横行,林老将军一直清廉,又因武功高强,和江湖中人一直交好,并且很受尊敬。林老将军知道,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想矫正这乱世污浊,是不可能的。于是和高人有约,凡林家的男子,都必须习武以保家卫国为己任。这习武的师傅,就由各大门派的高手担任。 林昭南的父亲,因体弱多病,虽不能习强硬功夫,但是暗器类很是擅长。虽然英年早逝,但是林昭南在六岁的时候,就有曾在江湖上称霸一时,后来隐退的老者,来教他习武。这些是林氏和沈碧落都不知道的事。 师傅曾说,他的武艺,只能用来定国安邦,平常时节不能轻易显露。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碧落被人欺负,任何人都不可以! “啊!”他大叫一声冲上去,像失去理智的疯子一样,重拳出击,每打在官吏身上一次,都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声响。那些官吏看他像疯子一样,出手毫不留情,轻伤的扶着重伤的节节败退,慌乱地躲着林昭南的拳头。 这是林昭南第一次没有当着师傅的面使用武功,他也不知道打人的感觉这么让人兴奋,脑袋里都空空的,只有拳头重击后对手倒下的成就感。直到碧落在身后轻声叫喊他的名字,他才发现那些人都被打倒了。像是经历地老天荒的混沌的感觉,他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打倒那些人。回头看见碧落微笑的脸,牵起她的手,从闹市中奔跑到山野里。他一直记得,从耳旁呼啸而过的风中,有泥土和野花的清香,是他爱她的见证。 “你会武功?还那么好?我怎么从来不知道?”碧落接过他清洗好的野果,毫不客气地咬下一大口。言语里都是快意恩仇的豪气,仿佛今天痛扁那些官吏的人是她自己。 “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林昭南坐在她对面,语气很平稳,眉眼间有小小的骄傲,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有力量保护碧落了,这种力量就是一种资格,一种赋予他们之间平等而视的资格。 “对了,你武功这么好,要不去沈家大宅,把我的官籍偷出来好了。”碧落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入选宫女的事。小脑袋又飞快旋转,想出另外的办法。“把我娘的也偷出来,再偷一些珠宝出来,我们一人分一些,然后带着我们的娘,离开京城好不好?” “碧落,身份地位真的那么重要吗?”她的话,还是围绕着入宫,自己会武功的事情,并没有改变她看自己的眼光。 “是,很重要很重要。我不想像我娘那样,为人妾侍,一生都受人欺辱。”碧落说着说着,就激动地站了起来。“我入宫不是去当一个普通的宫女,我要得到皇帝的宠幸,我要做人上人,我要沈凌天和他的夫人都匍匐在我的脚下!我要让一切看不起我的人,统统拜倒在我的脚下!” 林昭南沉默了,他当然不可能去为她偷官籍,但是他能做的,想做的,在此刻却说不出口。 “赶快把你儿子交出来!”一群官差站在林家院子的门外叫嚣着。 “官爷,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儿子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而已,他才十七岁而已,什么都不会。平常在人前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他怎么会打伤官差呢?”林氏站在人群中间,吓得丢了三魂七魄。在她眼里,儿子就的一个不多说话的乖孩子,怎么会惹上这么大的事情。 碧落和林昭南恰巧在此时走到林家院门口,看见一群官兵围住林氏,气焰嚣张地吼叫着让她交出儿子。碧落慌张地看着林昭南说:“怎么办,肯定是因为今天南城门的事情。” 林昭南悄声安慰她说:“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碧落拉起林昭南,想带他离开。“先去我家避避,他们找不到人,就会算了的。” 林昭南没有动,他看着被那群畜生推搡着的年迈母亲,甩开碧落的手,抄起路边的一根手腕粗的木棍,就冲了出去。 来抓人的官兵,有今天在南城门被打的,伤的比较轻的人。看见林昭南握着木棍气势汹汹地靠过来,不由得双腿打颤,往后倒退。领头的看不能硬来,拔出刀就架到了林氏的脖子上。 “昭南,快跑,你快跑。娘知道不是你。”林氏拼命挣扎,脖子被刀擦伤的地方,有细细的血丝渗透出来。 “娘!”林昭南看了一眼人群后的碧落,放下了手中的木棍,碧落看见他被那些人粗鲁地摁倒在地上,眉目清俊的脸上,都沾满了尘土。那一刻,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刺痛了自己。 “好好照顾我娘。”他被拷上枷锁,经过她身边时,她听见了他轻如鸿毛的一句叮嘱,但是却像磨盘一样重重地撞击了她整个人。她突然意识到,可能这一生,她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在这个人贱言轻,权势当道的世界,林氏同样明白,此刻被带走的儿子,可能就此葬送了。 所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尽一生的恨意,推开了来扶她的沈碧落。她说“你滚!都是因为你,他才变成今天的样子!你给我滚出林家,从今往后,再也不许踏进我林家半步!” “林夫人。”碧落顾不得身上的摔伤,仍旧爬过去想扶她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个女人,彻底苍老了。她不知道自己叫她,是希望得到林氏的原谅,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发出点声音,去消灭自己世界里空虚的死寂。 “你滚!你滚!你这害人精!”林氏抓过身旁的木盆,就朝碧落丢过去。她没有闪躲,但是身后有人拉开了她,回头就看见娘担忧的脸。 碧落终于撑不住了,她靠在母亲的肩头,哭得很寥落。 作者的话: 为了让你们有读的,今天先多更一点啦。 ------------ 第五章 原来你在这里 没有林昭南的生活,碧落很是不习惯。她不明白,从前随传随到的林昭南,如今变得如空气般,不可触摸。那天林氏不顾情面的羞辱,让娘很生气,她把碧落关在屋子里,不准她插手此事。 一晃眼,三天过去了,碧落开始茶饭不思。往日里听说的关于冤狱中的种种,都在梦境里无休无止地折磨她。她看见林昭南浑身是血地站在自己面前,眼眸中还是满满的宠爱和笑意,他不肯像她求救,是不肯让她难过。 再次在夜半被噩梦惊醒,睡在外间的两个贴身丫鬟都被她的尖叫声吵醒了,一个掌灯,一个端着一杯水递给她说:“小姐,又做噩梦了吗?” “恩。”她接过水杯,抓住晴辉的手说,“我梦见林昭南受了酷刑,奄奄一息地看着我说,碧落,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真好。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晴辉看她神色憔悴,很是心疼,轻轻抱住她,安慰道:“是你想多了,林公子福大命大,肯定能吉人天相的。” “是呀,小姐,上次你病了,林公子只身去深山中为你采药引,不也平安归来了吗?”一旁的墨雨也安慰道。 碧落想起,有一次自己病重,恰巧缺一味药引,带着极阳之气的蔘草,这种药草一般长在山巅,悬崖旁。林昭南拿着医师画的图,就只身去往山间,为她采药。好几天都没有回转,众人都以为他已经凶多吉少,却在那天子时回来了。现在想想,他身怀绝世武功,怎么会轻易就丧命呢。心中多少有些安慰,吩咐墨雨道:“明天清晨,去把我娘请过来,我想见她。” 第二天晌午,碧落终于看见她娘的身影出现在回廊下。 “娘,我求求你,哪怕是让我去看看他也好。”碧落靠在窗前,软弱如一团云烟。 “你好好收拾一下,林夫人来了。”明萝看见女儿憔悴如大病中人,心中埋藏千万叹息。 明堂会客厅里,憔悴的不成人形的林氏,哀哀的坐在黄梨木椅中。这厅内的陈设,无一不透露出沈家的骨架庞大。 “林夫人,请喝茶。”明萝端起手中的茶杯,示意林氏说话。碧落坐在她身旁,与林氏四目相对无语,林氏在碧落的眼眸中,读出了她对林昭南的在意,更加肯定自己来对了。 林氏没有去端茶杯,却出人意料地跪在了碧落母女面前。她说:“夫人,那天是我的错,不该出言侮辱小姐。我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救救他,我在这世上就只有这一个亲人了,我不能没有他,真的不能。”浑浊的眼泪,大滴大滴掉落在她绣花的鞋面上。 明萝像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那么悲哀地跪在沈夫人的脚下,忽然觉得自己这一场气生的很可笑,她有什么权利去生林氏的气呢。她扶起林氏,说会尽力想想办法,只要有希望,出钱出力都会毫无保留的。林氏感激的再度跪下,不停叩拜。碧落的心思,却早已不在此处。 林氏走后,明萝让碧落陪着她去医馆找黄忠,这个人一直以来是替她们母女请平安脉的普通医师。但是此人生性好色,对于明萝的美色垂涎已久,鉴于此,碧落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不过他在京城行医多年,上至达官贵人亲眷,下至贩夫走卒都有涉猎,人情世故的关系,比长居深宅的碧落母女,胜过不知多少筹。要救林昭南,就得从他这里打开关口。 他答应救林昭南,条件是碧落母女以后得以宾客之礼相待。年幼的碧落还看不透人事,但是明萝知道,为了女儿好,这件事有利无弊。何况,黄忠虽好色,但是人本性不坏,这么多年来,对她们母女的照拂,她都看在眼里。 又过了三天,碧落听见墨雨带来消息说,黄忠来了,高兴的连绣鞋都没穿好,就朝东厢跑去。一进门就问:“怎么样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黄忠进门来,连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看见碧落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赶忙放下水杯说:“都办妥了,我的朋友说,林公子在傍晚的时候,会被释放。” 碧落转身看了眼沙漏说,“快到时辰了,我去接他。”说着就向院门跑去。明萝示意黄忠,赶紧跟着她,黄忠不得不放下水杯,一边走一边抱怨,要被这小姑奶奶给折腾死。 夕阳西下时分,碧落终于看见跟在狱吏后面,慢慢走出来的林昭南。恍惚中,有种隔世再见的感觉。 碧落跑过去抱住他,所有的委屈都在那一刻释放。她说:“林昭南,我好怕,好怕再也见不到你。好怕有一天狱吏会通知我们去乱葬岗收尸,好怕……” “你别怕,我出来了。”林昭南轻轻抚摸着她秀丽的长发,她发丝间散发出的清香,那么美好。他想,幸好有你,因为害怕你伤心,所以再艰难,我都撑过来了。就是为了再见到你。 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松开他,上下打量他“他们有没有打你?有没有折磨你?” 她挽起他的袖子,一道道触目的鞭伤纵横交错。眼泪再次不可遏制地掉落在伤痕上,她感觉到他的手臂在轻轻颤栗。“是不是很疼?林昭南,是不是很疼?”她喑哑了嗓子,痛苦的抽噎让他心痛。 他放下衣袖说,“别哭,碧落,我是林昭南,是你的林昭南,只要你在,我就会没事的。碧落,我……”他以为告诉她,她是他的全部,会换来她的不屑,所以不敢再往下说。 碧落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眸,说:“林昭南,你曾问我,权势和地位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现在告诉你。它们都没有你重要。” 她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说:“自从你走后,我才发现,原来你在这里。一直都在。” 隔着薄薄的夏衣,他感受到她炙热而猛烈的心跳,她的爱情,在为他而跳动。 他看着远天红艳的夕阳,呼吸着夏天傍晚微风送来的清新气息,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熬过所有的酷刑和折磨,换来他原本打算默默守候一生的爱情,是命运给他最大的赏赐。 他在心底起誓,“碧落,让我娶你为妻,让我为你换来权势和地位,换来所有人的尊崇。” 作者的话: 希望它们一次性通过,呵呵。 ------------ 第六章 碧落求亲 “不行,老爷一定不会同意的!”明萝听见女儿要嫁给林昭南的消息,十分气愤,想不明白女儿怎么会糊涂到公然和沈家人做对的地步。 “娘,就是直接给爹说,他不会同意,所以才要先斩后奏的。”碧落像只温顺的小绵羊,安静地坐在那里,但是话语中的分量一点也不清减。 “那你说说怎么先斩后奏?京城有多大,你这样闹,你爹会不知道?”明萝觉得肯定不能瞒天过海。 “娘,你真的以为沈家会在意我们的死活,时刻了解着我们的动向吗?我敢肯定,如果你依着爹的安排,将我嫁给什么人家做妾,我在婆家被凌辱至死,你也不会得到半分消息。” 坐在一旁的黄忠开口了,最近碧落已经习惯他在家里频繁的出入了。他说:“夫人,小姐的话未必没有道理,沈老爷只是想拿她做一枚联姻的棋子而已。但是如果能嫁进林家为正室,未尝不是件好事。” “可是林家那么穷,她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明萝还是不肯让步。 “娘,你看人眼光不能这么短浅?林昭南身怀奇才,连私塾先生都肯破例收他为徒,他的前途可见一斑。”碧落步步紧逼,一边说话,一边示意黄忠继续说下去。 “是啊,夫人,林家在前朝,可是朝廷重臣。先皇在位的时候,三番五次邀请林昭南的父亲入仕,奈何他要替林家守节,才致使林家家道中落。”黄忠进一步分析道:“如果林昭南能参加科举考试,定能得到当今皇上的破格录用。名门之后嘛。” “娘,你在沈家为妾室那么多年,饱受正室欺压。你真的忍心眼看着我被爹爹推入同样的火坑,不管不顾吗?”碧落想起十年前,娘亲被毒打,而父亲不闻不理的神情,就心痛到窒息,她恨哪。 “小姐嫁过去,就是正室,虽然家穷一点,但是夫人你可以周济小姐。如果沈家知道了,到时米已成炊,为了沈家的颜面,想来也不会翻腾多大的事情。林家公子参加科举也就是经年的事情了。” “娘,以林昭南的才华,一定能连中三元的,到时候爹一定会觉得很有面子的。”碧落拿起茶杯,递到明萝手中,讨好的模样,像只小哈巴狗,就差摇尾乞怜了。 “好吧,就依你们说的办吧。”碧落听见娘亲答应了,高兴得立马跳起来,跑到门外去支使下人们打包下聘的礼品。考虑到林家最近因为林昭南入狱的事情,已经家徒四壁了,特意将米粮都加上了。 “黄忠,千万别让我女儿受什么委屈。”明萝看着女儿欢呼雀跃的模样,心事重重地嘱咐道。 “我知道,小姐这么好的条件,林家不能委屈她的。” “小姐,你怎么跟来了。我这可是去提亲的。”黄忠出门,带着下人们,准备去林家的时候,看见碧落竟然跟来了,觉得很不可思议。 碧落说:“我知道你去干什么的,不要拿什么大道理来教训我,这可是我的婚事,谁都不会比我我有权利去关心它了。”碧落仰着头,娇俏的脸上,写满骄傲。 黄忠真的觉得她是一个难得的心性率直的好女孩,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可是,哪有媒人去提亲,还带着新娘子的道理?” 她说:“没关系的,我和昭南青梅竹马长大的,和林婶婶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就想看到他惊喜的表情。”碧落不肯让步,伶牙俐齿地让黄忠很无语,墨雨和晴辉藏在院门后面,捂着嘴偷笑。 “是啊,任何男子都不会想到,会有女孩子家主动下聘礼提亲的。”黄忠说,眉眼间有嗔怪。 “你别取笑我了。你知道,除了他,我什么都不计较的。”碧落低下头,白玉般的双手,难为情地绞着腰带上的璎珞,脸上是少见的女儿家的娇羞。 黄忠拿她没有办法,招呼众人,朝着林家走去。两家隔得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林家院门前,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三间石块垒砌起来的小房间。小院中最多能同时容纳下五个人。黄忠指挥搬礼品的下人,都站在院外的台阶下等他的命令。 碧落躲在人后,看见黄忠走到正拿着只有小半把米的箪瓢的林氏后面。乐呵呵地跟她说:“夫人,大喜呀。” “是黄医师啊。”林氏尴尬地放下手中的箪瓢,说:“哪有什么喜,你说要给昭南好好补补,现在要开锅都难哪。” “公子身体怎么样了?”黄忠探头望了望林昭南的房间,碧落也顺着目光望过去,隐约看见林昭南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好多了,刚刚喝完药睡下了。”林氏看见院门外站了很多人,看黄医师又不像是路过探望儿子伤势的模样。不禁好奇地问道:“黄医师,这是来做什么?” “刚刚不是已经跟老夫人道喜来着吗?我是替人来向令郎求亲的。”黄忠哈哈笑道。 “求亲?我们林家这么穷困,哪家的姑娘能看上,你别开玩笑了。”林氏一脸不可置信。话虽这样说,但是林氏觉得儿子无论是从才情和样貌来看,都是人中龙凤,若真是有大户人家的姑娘看上他,也不是什么奇事。 黄忠看林氏的神情,以为她对于碧落和昭南的事情已经知晓,觉得这门亲事成之十有八九了。他说:“这姑娘,你也认识,人品和样貌,都是方圆百里难得一见的好。” 林氏想了一圈,自己认识的姑娘中,没有哪家可以拿得出这么大手笔。她靠近黄忠,悄声问道:“是哪家的闺秀?” 她在心底猜想了几位平时不敢妄想的小官小吏家的小姐,当听到黄忠开口说:“是沈家的女儿,碧落姑娘。” 林氏楞在了原地,她怎么也没想到,来求亲的会是那个被沈家赶出门的姨娘生的庶出女儿。看着这么隆重的场面,心底有戏谑,也只有这样女子,才会把一场倒贴的婚事,闹得满城风雨。 作者的话: 感谢收藏的大大,o(n_n)o谢谢。 ------------ 第七章 人的委曲求全 “你说沈大人的那个小妾的女儿?“为避免自己听错了,林氏如是问道,以确认自己听到的答案是否有误。 “是的,夫人。碧落可以说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她……” “她一个小妾之女,想嫁进我们林家做正妻?”当判断答案是肯定的,林氏突然放大嗓门,语调中有难掩的嘲讽。 黄忠在余光中看见人群后的碧落,紧咬嘴唇,慢慢地低下了头。他尝试说服林氏“夫人,沈家小姐的品貌实属上等,再说……” “她是不是觉得这次我儿子能活着从狱中出来,都是她家的功劳,我们林家应该感恩戴德才是。”林氏并不领情,林昭南入狱的事情,她后来听说全是因为碧落而起。心底对碧落母女的感激,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她看着黄忠,冷冷地说:“请你回去告诉沈氏母女,叫她们别痴心妄想了。我儿子会变成今天的样子,都是沈碧落害的,这笔账我还没跟她们算呢。” “夫人,你看你们家都已经这样了,收下这些聘礼,不但可以让令公子养好身体,就是今后科举考试的所有花费都不用担心了。”黄忠没有料到,赤贫的林氏,还把门第观念看得这么重要。一边说话,一边指挥下人把礼物都放在院子里。 “想用金钱收买我们林家的骨气吗?别说沈碧落想嫁进我们林家为正妻,就是小妾我也不会答应!”林氏气呼呼的把下人们码好的礼品盒掀翻在地。 “小姐!”当林氏把聘礼都掀倒在地时,一旁的碧落终于看不下去了,撇开下人们,就冲到林氏面前,瞪大眼睛,捡起一个礼盒,扬手就要砸出去。黄忠吓得惊呼出声。 或许此刻在场所有人都有千种想象,并且都认为沈碧落有发泄的正当理由,她一个姑娘家都能抛却门第之嫌,做出这么大牺牲,下嫁林家。可是林氏却死守那些看不见的辉煌,这般羞辱她。 可是沈碧落什么都没做,她只是默默将礼品盒放在林氏面前,然后跪了下去。 “夫人,我是真心爱昭南的。”她一字一顿地说,慢慢地俯下身叩首:“请你成全我们吧。” “你不要这样!”林氏转过身去,“我们林家不会接受你这样身份卑贱的人做儿媳的。” 碧落起身,走到林氏对面,再次跪下去,默然叩首。她说:“夫人,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情不能选择,比如出身。你不能因为这个,就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对昭南的情谊。”她字字铿锵有力,不卑不亢的神情,让在场的人都折服了。 “你走,你走!”林氏觉得再让她这样说下去,自己理亏的事情会深陷泥沼,无法挽救。于是拼命想拉她起来,“你再不走,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林氏看碧落没有起身的意思,累得气喘吁吁的她,转身在柴堆旁捡起烧火棍,横卧在手中。 黄忠看不过去,也去拉碧落说:“小姐,我们先回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他其实想说,这样的人家,不嫁也罢。但是他知道,碧落是个认死理的人。她认定的事,一般不会轻易改变。 “你回去,我儿子不会要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林氏看着脚下卑微如尘土的碧落,开始恶语相向。 “那就请你儿子出来做决断好了。”碧落挣脱黄忠的手,抬眼看着林氏,眼中决绝的神情,一如天空中刚刚滑过的闪电一样明媚光亮。 “好!我就看他是要我这个生他养他的娘,还是要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林氏气愤得直颤抖,也顾不得自己官家身份,开始口不择言。 碧落起身,走到林昭南的门前,拉开门,和站在门后的林昭南四目相对。她知道,他一直站在门后,看着他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展开了一场没有刀剑的角逐。碧落看着她,目光很平静。但是林昭南却感觉到有万种情绪,从碧落美丽的眼眸中流转而过,如大山般沉重,压得他抬不起头。 以她的性格,她完全可以对眼前逃避的男子破口大骂。可是她没有,她只是开口告诉她,自己这样千般容忍,是因为她爱他。她梦呓般呢喃道:“林昭南,我爱你啊。” 长长的尾音,是无法忽视的叹息,林昭南看着神情哀楚,再无往日半分骄傲的她。毅然决然地拉起她的手,跪在了母亲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氏看着儿子的举动,感觉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间。 “母亲,请你成全。”林昭南和碧落双双磕头下去,匍匐在林氏脚下。 “好你个不孝子,色迷心窍,林家的祖训都不放在眼里了。”林氏拿起烧火棍,举手就打在林昭南的背上。“你爹去得早,不好好教训你,我下去也无颜面对他。” 林昭南没有闪躲,任由棍子打在旧伤未愈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伤口裂开,鲜艳的血液迸溅出来,碧落月白的衣袖,霎时间布满星星点点的血迹。 “昭南。”碧落想伸手去护她,却被林昭南死死攥在手心里。她只得瞪大眼睛看着林氏道:“你疯了,这样会打死他的!” 林氏何尝不知道他旧伤未愈,可是想起英年早逝的丈夫,想着林家等着儿子光耀门楣,如今他却为了一个女子,要背信弃义,置林家声誉于不顾。不禁热泪盈眶,一咬牙,第二棍继续砸下去。 “你这样会打死他的。”碧落抬头冲林氏吼道。 “反正你铁了心要家族蒙羞,今天我们娘俩就一起死了好了。”林氏的眼泪和着林昭南的血液,溅在了碧落的手臂上。她开始怀疑自己错了。 一场大雨,忽然不期而至。打散了正在看热闹的乡邻,也打散了沈家的送礼队伍。 黄忠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了了,依着碧落的性子,这样发展下去对谁都不好。他带着下人们,准备回去找明萝来收拾这个残局。 作者的话: 两更,补齐了。明天开始使用定时发布,保证各位大大及时阅读。 ------------ 第八章 命却不肯委曲求全 林氏的第三棍最终没能落下去,两个年轻人都以为她做出了退步。抬头却看见她如黄叶般飘落的身体,慢慢的在大雨中倒下。 “娘。”林昭南眼疾手快地接住她的身体,“娘,你怎么了?”他慌乱地抱起她,冲进屋里去。 “娘,你说什么?”他将耳朵贴到娘亲嘴边,想听清她说什么。 碧落找到水壶,倒出一杯热茶递过去,被林氏一巴掌打落在地。 “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永远别想娶她进门!”她拼尽全力,似诅咒般,恨恨地吐出这几个字。 碧落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蹲下身去,将茶杯的碎片捡起来,丢到门外去。然后,另外拿一个杯子,倒上茶水端过去。林氏仍旧不喝,将茶杯朝碧落扔过去,由于没有力气,茶杯只挨到碧落的裙裾,碎在她脚下。 “娘!”林昭南低低的叫了她一声。 “你给我滚出去!”林氏十分气愤地冲着儿子吼道。 “你去做饭吧。这里我看着。”碧落俯下身,仍旧用手去捡茶杯碎片。林昭南想拉住她,被她挣脱,在她轻轻摇头的倔强神情中,退到厨房去给母亲做饭。 “要怎么做,夫人你才肯接受我?”林昭南走出去后,碧落端起茶杯,跪在林氏面前,将手中的茶水,举过头顶。 林氏恨恨地看着她说:“现在你满意了吗?看着我亲手养大的儿子,为了你将母亲气得缠绵病榻,你满眼了吧。” 碧落说:“夫人,我和昭南青梅竹马,这些年,我对他怎么样,他对我又是怎样,你身为人母,怎么会不知道我们俩的情分。他向来本分木讷,不爱说话,又对你极为孝顺,你这样逼他,他也会难受的。” “我就是知道他很孝顺,所以你不可能赢得了我的。我就看,谁比较耗得起。”林氏居高临下,突然想通了,满脸轻松地躺在床上,说:“昭南还年轻,终有一天,他会知道这世界上只有我对他是好的。” 碧落没有吭声,唇角有隐忍的嘲讽,这就是林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苛刻来对待林昭南。 沈家别院里。 傅明萝听见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气得不断叫骂林氏。“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女儿?她忘了当初是怎么低三下四地来求我们母女救她儿子的吗?怎么转眼就不认账了。” “不行,得赶紧把碧落接回来。我的女儿再不济,也不至于要巴巴地求着林家娶她进门!”明萝说着,就紧赶慢赶地像林家走去。速度快得几次撞翻了给自己撑伞的丫鬟。 半个时辰后,林昭南端着简单的汤饭,送到母亲面前。林氏已经没有摔东西的力气了。她挣扎着扶着儿子站起来,靠在他耳旁说:“你不把这个女人给我赶出家门去,我就是饿死渴死,也不会苟活在世。” 然后缓缓躺倒在儿子的怀里,气若游丝。林昭南扶着她躺到床上,回身从针线篓中寻出白布,来到碧落身前。蹲下,认真的替她包扎好她伤口,那些伤口是在捡碎片的时候划伤的。碧落看着他,没有说话,余光中看见林氏挑衅的眼神,她知道,林氏得逞了,林昭南有话要说。 “你先回去吧。”终于,他开了口。 碧落惨烈的笑了,终于,他还是屈服了。她看着床上的林氏说:“这是你要的结果,现在得到了,你开心吗?” 林氏没有出声,碧落强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 “碧落。”林昭南声音里满是心痛,他冲到她面前,想要扶她。却被她甩开手,扶着门框站起来,一步一晃地走到院子里去。大雨还在下,细密的雨帘中,她看见了散落一地的礼品。几个时辰前,她亲手盘点,一件一件装好它们。这些物品,曾经承载着她全部希望,可是,现在都躺在大雨里,那么孤立无援。 终于什么都失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她瘫坐在院子里,面对着迷茫的原野,听见身后的门,一点点被关上。像十年前那个傍晚一样,讽刺的是,十年后,站在门后人,仍旧是她深爱的男子。 “碧落。你怎么这么傻?”傅明萝看见女儿跪在林家院子里,带去的礼品,都散落在她周围。一些补品,被大雨浸泡后,流出颜色古怪的汁液。 她冲到院子里,气愤的捡起礼盒,砸在林氏的门上。“林昭南,你就是这么对我女儿的吗?你们林家,从小到大,受了我们沈家多少恩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官宦人家,就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林昭南,你们母子怎能这般昧良心。碧落哪一点对不起你们林家,你们要这般羞辱她!” “娘,你别说了。”碧落拉住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说:“娘,我肯认命,委曲求全。可是命不肯委曲求全,该怎么办呢?” 看着女儿这般痛苦,明萝觉得自己心疼的快要窒息。她颤抖着替女儿抹去泪水,说:“都是娘对不起你。” “娘,你没错,我们都没错。”碧落看着抖动的门扉,她知道,门后的人,也不好过。她想,既然大家都不好过,那就断了吧,一了百了。 她走到门前,解下腰间的一枚质地粗糙的玉佩,这是林昭南送给她的唯一一件礼物。他曾亲手将这枚玉佩系在她的腰间,说这是他出生时,父亲典当了一些衣物,为他购置的诞辰礼物。她还笑言,这算是祖上传下来的家传之宝,就这样送给我,不好吧。他说,这是我给你的信物,将来娶你进门,数年以后,你再把它传给我们的儿媳。 那是他给的誓言,终究还是敌不过母亲的阻挠。泪水不住地打在手中的玉佩上,她摩挲着玉佩边缘刻下的昭南二字,跪下身去,颤抖着手将它放在地上,朗声诵出一首诀别诗:“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想起当日夫子教他们念这首诗时,他们还曾探讨过卓文君这一奇女子的刚烈情怀。而如今,这场离别,他们终于做了主角。 然后轻声对门后的人说:“林昭南,从此刻起,我与你两清了。今后,倘若再见,桥归桥路归路,无前尘往事,亦无来日瓜葛。” 作者的话: 定时发布的章节哦,今天有两更 ------------ 第九章 盗贼之乱 求亲失败的事,最终还是传到了沈家人的耳中,沈夫人很是震怒,搬出老夫人,要家法伺候碧落。 十年后,沈碧落再次站在沈家大院里,晋升为三品大员后的沈凌天,虽没有更换大宅,但是府内的装饰都十分华丽精致。 许是年纪大了,老夫人心愈发地慈爱起来。看见碧落柔柔弱弱地站在堂下,不卑不亢的神情,一如十年前,她来求老夫人救她娘亲时的沉静聪慧模样。十年前,她见父亲不肯救母亲,于是跑到沈老夫人的房前,跪求她出手救救她娘。沈夫人得知她先是去求了她父亲,回转过来又来求她,小小年纪,就如此有眼光。沈家的事,能做主的,除了沈氏,就只有她和他了。沈老夫人被这个孙女的聪慧打动了,傅明萝的事,也早有耳闻,府中几房姨娘,就她姿色非常,沈凌天夜夜专宠,不光沈氏,其他几房也容不下了那天沈氏找个由头就开始对傅明萝发难,想来也是几房撺掇起来,沈氏也积怨已久了。于是她出面,替碧落母女撑头,购置别院,也是为求沈府安宁。 “奶奶,我听说您最近身子骨不好。孙女的事让您费心了。您要怎么罚我都可以,就是别为我气坏了身子。”碧落盈盈拜下身去,眉宇间是年少女子难见的心如止水。 老夫人指使丫头将她扶起来,如此乖巧的孙女,纵使有万般责难,也舍不得说出口。“想必你受的苦楚比谁都多。委屈你了。” 碧落沉默着,不想说什么让老人家再伤心,其实这是多年来,多亏老夫人照拂,她们娘俩,才能躲过沈氏的欺压。 “你大姐出嫁快一年了,沈家子嗣单薄,除了大娘名下的大姐和大哥和你年纪相仿,其他几个姨娘所出的,不是夭折就是年纪尚幼。你如果嫌家里闷得慌,没事的话,常来奶奶这里走走。”老夫人看着碧落温和的说道。 沈氏看见老夫人这么轻易就放过碧落,很是不甘心:“娘,这丫头闯下那么大的祸,沈家的名声毁誉不轻,怎么能禁足就算了呢。” “就这么办吧。秋试将近,你又不是不知道凌天的安排。多找几个教引嬷嬷去别院那边,好好教教她。我累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老夫人说完,就扶着丫鬟的手,准备回卧房。 “是。娘,我知道了。”纵使沈氏再浑蛮,老夫人是婆婆,是沈家后院的正主,她的话还是得听。 回去的路上,想起沈家几个姨娘的孩子,都年幼夭折,才知道老夫人的用心良苦。当时若不力主将她娘俩送到别院,恐怕今天的太阳,是见不到了。禁足就禁足吧,反正出门再也不能去见林昭南了,索性就清净过日子算了。秋试过后,父亲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不料,从沈家大院回去后,碧落就一病不起。沈老夫人体恤她,教引嬷嬷的事,也搁下不说了。还派来经常给她诊治的京城名医来给碧落瞧病。各种补品也时常派人送到别院,但是碧落的身体,一直不见好转。 明萝很是着急。“大夫,我女儿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一个多月,怎么不见好转?” “夫人,小姐的脉象,不见什么异常。是心有郁结呀。”大夫放下药方,略懂医术的人都能看出,那些都是补气血的药。“心病还需心药医呀。” “怎么个医法呢。”明萝想起就愁上眉头,自己的女儿怎么会不了解。这一月有余,她仍旧照常写字绣花弹琴作画,对于林家的事,只字不提。林昭南也来找过她很多次,明萝也有心让他们见见面,可是碧落怎么也不见他。伤太深了,所以最轻的触碰都不愿提及。 这天夜里,碧落被外面人声嘈杂惊醒,“墨雨,我想喝水。”她坐起身来,唤她的贴身丫头,没人回应。 打开房门,走到院内,看见四周邻里的房屋,火光一片,马嘶人吼妇孺哭泣的声音,响彻上空。她听见有人叫喊:“快跑啊,强盗来了。” “娘,娘……”碧落慌乱着在院子里叫喊,丫头嬷嬷们都不见了。她推开院门,一队盗贼刚好从门前纵马飞奔而过。路边匍匐着半裸的妇人和孩子的尸体。想必自己因为高烧而睡昏了头,没有听见什么响动。也不知院子里其他人是否安全了。 “这帮禽兽!”碧落愤然骂道,赶紧关上院门。“可能娘她们已经逃走了。”她一边想一边四下张望,得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 正想着,门就被大力踢开了。她顺着门被冲开的力道,滚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大哥,我刚刚看见了门里有个小娘子。瞧模样挺俊的,今晚我们哥俩有福了。” “人呢?” 碧落心想糟了,被暴露了。她不敢抬头,听脚步和对话,仔细判断,院子里应该进来了两个强盗。 “好好找找,一定藏起来了。”那两人说着,就一左一右朝院子内走去。 碧落悄悄爬到院门边,抬眼看见刚刚跑过的那队盗贼,现在都在附近的人家四处搜寻。后院的围墙外是一片河滩,应该不会有人,如果能翻过院墙,躲到河滩去,她就安全了。碧落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匍匐着身子,一点一点朝后院挪去。那两个盗贼找不到人,骂骂咧咧在房间里搜寻值钱的物品,碧落险些被他们扔出窗外的器物砸到。 好不容易爬到后院矮墙边,但是墙面光秃秃的,即使不算太高,她也爬不上去。于是又冒险到下人们的厢房去搬木凳。想来那些盗贼,只会去主人们的房间,不会留意下人们住的地方。 果真没有人来这里,碧落窃喜着搬了凳子准备去后院翻墙。不料刚好跟正想小解的盗贼,在后院围墙边打了个照面。 “小娘子,原来你在这,叫我们哥俩好找。”那个人一边淫笑,一边朝碧落卧房那边叫喊:“大哥,找到了。果真是个美人儿!” 作者的话: 第二更了,亲们,看你们的。 ------------ 第十章 好久不见 “别过来,你们这群畜生!”碧落抖着手将凳子举起来,护在身前。 “小娘子,别怕,我们哥俩会好好待你的。”那个强盗搓着手,企图靠近碧落。“咱哥俩可是正常男人,不是什么畜生,小姐待会就知道了。” “看样子,是个未出阁的小姐,二弟,果真好眼光。”另一个强盗,也从另一边靠过来,对碧落形成合围之势。 “滚开!都滚开啊!”碧落吼叫着,有种面对野兽,即将被撕裂的恐惧。 “哈哈……”耳边都是那两个禽兽的狂笑。“小娘子,别躲了,让小爷好好疼疼你。看你那小腰瘦的,哟,只有哥哥这一巴掌宽吧。” 不行,一定得像办法逃跑。碧落闪躲中,看准这两人对她没有多大的防范之心。看他们两人,离自己一近一远。于是假装跌倒,靠她比较近的那个强盗赶紧凑上身来,准备拉她起来。“小娘子,这么急就躺下了,来,爷还是带你到房里去乐呵乐呵。” “啊!!!”碧落看她准时机,拿过凳子,就砸在那人头上,翻身就朝院门那边跑去。她没有选择了,如果不能逃出去,就跳井好了,反正死也不能落到这些人手里。 “二弟,怎么样。你这臭娘们,看我不弄死你。”另一个强盗看见碧落将那个人伤的不轻,拔出刀就追了过来。 碧落一只脚刚刚踏出院门,就被他扔过来的刀鞘打倒在地,这一跤摔得不轻,顿时有种天昏地暗的感觉。挣扎间,她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小腿。 院门外其他强盗已经不见踪影,碧落恐惧地呼喊着:“救命!救命!救命!” “抓到你了,这回看你怎么跑。你打伤我二弟,我一定不会轻饶你。” 伴随着强盗刺耳的笑声,她绝望的闭上眼,拔下头上的珠钗,不能自救,就自裁吧。扬起手正准备扎下去的时候,突然脚下紧握的手松开了,一声闷哼,那个强盗就倒下了,背上插着一支羽箭。然后碧落看见站在院墙上的林昭南,英姿飒爽,恍如隔世。 他跳下来,碧落扶着墙站起来,两人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化成静默。 “好久不见。”碧落看见林昭南眼中,有泪光在闪动,她似乎已经忘记刚才的恐惧,很平风轻云淡地吐出这几个字。 “碧落!”他放下手中的弓箭,冲过来,紧紧抱住她,哭出声来。他说:“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永远失去你了。”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那些曾经以为可以忘掉,以为已经忘掉的记忆,都涌上心头。他根本从来就在她的心里,像一棵百年老树,在她生命里盘根错节。 她抱住他,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涌上心头,她狠命捶打着他,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林昭南,林昭南呵。没有你我真的好不习惯。” “碧落,答应我,以后不要轻易就放弃我好吗?”他将头埋在她的发丝间,嗅着她独有的味道说“真好,我们都还活着。” 城南祠堂,幸存的百姓,都被安置到了这里。这一夜,进城的强盗,洗劫了整个城南的平民区,百姓死伤无数。 碧落的娘还有家里的下人们,在混乱之初,就被黄忠派来的人带到祠堂了。果真如她所想, 当时一片混乱,早早睡下的碧落,发着高烧,没有听见丫鬟墨雨的叫喊,被遗落在院子里。在祠堂清点人数,才发现碧落不见了。明萝惊叫着要回别院去找她,恰巧看见来找碧落的林昭南。林氏站在一旁,也惊魂未定,她亲眼看见强盗杀死了邻居家的儿子。 林昭南让明萝替他照看好母亲,他去找碧落,林氏拦着儿子不让他去。林昭南说,娘,如果碧落死了,我也不会活不了。然后磕了一个响头就出去了。 墨雨在讲这件事情的时候,整个人都欣喜地放光了。“小姐,林公子真的很爱你。” “你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我们逃到祠堂,所有的男子都留在这里保卫安全,和随时可能攻进来的强盗对峙。而且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强盗,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林公子还执意去救你,是真的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一旁的晴辉也急忙说道。 碧落沉默不语,看见林昭南和几个祠堂管事的商量完事情,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这些强盗是从哪里来的?”她递给他一碗茶水,问道。 “这不是普通的强盗,我怀疑是前几日北蛮进京的使节带来的部下。他假借求和的名义,带人进京作乱,好让皇帝恐惧他们,以达不战而得城下之盟的目的。”他接过茶碗,若有所思。 “朝廷现在有派人来调查此事吗?” “来了,现在都在城南一带,收拾残局。我刚刚查过几个人的尸体,其中有的不是汉人。” “那有可能是北蛮收买了一部分山贼做伪装。”碧落想起昨晚袭击她的人,确确实实是山贼作风,如果真的是北蛮的人,可能直接就将她掳走,或者就地杀掉。 “我们看穿这些没用,要朝廷的人能看出来才行。朝廷中,在面对我朝和北蛮的矛盾上,主战和主和两派,势均力敌。”林昭南愁眉紧锁,这次伤亡颇大,显然是有人精心策划的。 碧落知道,主战主和都各有道理,前些日子,和沈府走得比较近,偶尔也从沈家的一些门客中听闻一些朝政之事。本朝建立才二十多年,根基不稳,战事不宜,但北蛮自新皇登基,就不断在边境滋扰生事,这次竟闹到京城,倘若不战即和,百姓往后的日子,恐怕不亚于亡国。 一如林昭南所说,他们看穿没用,这件事,只有真实地反映到朝堂上,才能对决策者产生影响。 “都站到一边去,兵部尚书大人有事情宣布。”一位身穿官服的人走过来,开始疏导人群,碧落和林昭南跟着他的指挥,走到南边的人群里站定。 不是大理寺而是兵部的人,想必朝廷对这件事的阴谋,已有所察觉。 作者的话: 又见面啦,亲们。 ------------ 第十一章 昭南之誓 兵部尚书的结论和林昭南一样,此次匪乱从发起到平息,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作风行事都像是训练有素。碧落知道,这一调查结果坐实了所有猜测,这一场城南匪乱,将会成为主战及主和派各自的引证。 果然,朝廷因为此事,出现轩然大波,沈凌天是主战派的领导者,连同左相以及进京任职不久的大将军武烈,占了上风。沈老夫人差人传来消息,要接碧落母女回沈家大宅居住,毕竟城东是京城大小官员府邸所在之地,每晚有皇家御林军巡逻,安全很多。 回到府中才知道,这同时也是父亲沈凌天的意思,大哥被任命为兵部主事,跟随大将军北上出征。刀剑无眼,沈家人都知道此次出征,生死未卜,血脉二字,突然就显得十分重要。 回去那晚,沈凌天就到偏院来看他们母女,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父女俩总算可以和平共处。对于沈凌天留宿偏院一事,想来沈氏心中颇有微词,十年前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将这对母女赶出沈府,不用每天忍受明萝宠冠沈府的事实。十年后,这个女子再次回转沈府,宠爱不减,让沈氏和府里一干年轻貌美的姬妾情何以堪。 为防沈氏再生嫌隙,碧落一早就听母亲的话,去了正院给沈氏请安。如今沈府看重血脉至亲,她若肯低头,沈氏也不好找什么麻烦。 “大娘,这是前几日我去庙里去替大哥求来的平安符。听说出征之日,为期不远,大哥肯定不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我,您替我转交给大哥吧。”碧落将手中的一枚符咒,递给沈氏的贴身丫鬟。“就当是我这十年不见的妹妹,对哥哥的一点心意。” 我和他毕竟是兄妹,十年不见,也是你沈氏一手造成的。我与他同是沈家血脉,待遇不同,如今我们娘俩肯低头,你也不好过意不去吧。碧落同意来请安,心中早就替她和母亲打好算盘。沈氏知道沈凌天不爱她,她在意的只是自己在这个家的正室地位。 “姐姐出嫁,大哥这一走,大娘身边就没有什么说话的人了。往后若是大娘觉得无聊,就差人叫碧落过来陪你。”碧落看沈氏脸上笑意阴晴不定,想必也猜到她话里有话。但是碧落向来只求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就好。沈家血脉单薄,老夫人和沈家正主沈凌天既然想起我们母女,就证明了我们娘俩的地位。你若不做什么过火的事,我沈碧落也是你的女儿。你要做什么过火的事,请顾虑这前面两位再下手。 “还是我们二小姐想得周到,这平安符,我就替你大哥收下了。”沈氏突然笑出声来,转向明萝说“妹妹,回来住的都还习惯吧。” “承蒙夫人关照,一切都好。”明萝起身道谢。 “都是自家人,别客气。这次匪乱,想必你们娘俩受的惊吓也不小。这里有些上等人参,拿回去叫下人熬点参汤,压压惊。”送礼压惊,是表面文章,不过好歹也给沈家上下做出了她欢迎明萝母女回府的交代。 夜半时分,明萝听见窗外有声响,看见映在窗棂上熟悉的身影,突然热泪盈眶。他怎么知道,自己回到沈府,一直对他心心念念,希望能再见到他。 “碧落。”她打开窗,他跳进来,一把抱住她,将头靠在她肩头说“一别数日,我好想你。” “你过的好吗?毁坏的房屋,还能不能住?”碧落哽咽着说道,有那么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朝中有补贴的银两,我和娘简单翻修了一下,还能住人。” “恩。那就好。” “你呢。沈府的人,有没有为难你们?” “没有。爹爹害怕大哥此次出征会有闪失,大姐又已经出嫁。五妹和七妹还年幼。父亲手中能用的棋子,就只剩下我了。所以对我们娘俩都很好。”碧落垂下头,想起前几日,听到父亲和谋士谈起此次出征。父亲是主战一方,倘若战败,势必会影响他在朝中地位。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联姻保沈家地位。她知道,在他书房中一定有一个罗列了各大官员的名单,即使将她送给一个糟老头做妾,只要能保住沈家地位,那个她称之为父亲的人,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吧。 “这个家,除了勾心斗角,谋权谋利,就什么都没有了。”碧落松开林昭南,认真地看着他说“昭南,你带我走好不好?去哪里都可以。” 她以为他会答应,可是她忘了,他只能在危急时患难,不能在平凡中相守。门第二字,隔绝了太多人事。 “碧落,我是林家唯一的血脉,我不能一走了之。你别哭,我们没有能力带着年迈的母亲,在战乱中逃亡。”他神色中有迟疑,一如那天他选择林氏时对碧落说话时的不忍和小心翼翼。 碧落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拉扯,那么难受,难受得只能蹲下身,蜷缩成一团。她说“为什么?林昭南,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还是换不回你一个承诺?” 她想起匪乱之夜,在最绝望和恐惧的时候,自己的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和林昭南有关的画面。从孩童时代到豆蔻年华,他拉着她的手,走在山路上,因为她吵闹着要去山林里掏鸟蛋。下雨天,她骑着马,他在前面牵着缰绳,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去私塾的路上,回过头将荷叶包着的鸡蛋递给她时的关爱。包括她第一次经历月事时,在最慌乱的时候,也是他陪在她身边。她以为自己快死了,哭着对他说一定要照顾好她的小猫,他背起她,从私塾一路奔跑回家,安慰她说你不会死的,马上就到家了,医师很快就会救活你…… 碧落抬眼,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这个人,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喜怒哀乐都参与了。可是却不能给她一个承诺,泪水止不住地掉落。 “碧落,你别哭。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我投军了。你等我,有朝一日,我凯旋回京,一定明媒正娶,让你风风光光嫁进林家!” 她抬头,看见月光下,他线条俊逸的脸上,写满坚定。他说,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出人头地,给你名分和尊崇。 作者的话: 二更,大大们要看到锦年的努力哟。 ------------ 第十二章 大哥凯旋 千历王朝建国距今不过二十七年,先皇李端,看前朝腐败至极,民怨甚深,加上对外战事连连不断,国运将尽。若敌国联合起来,前朝将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国破家亡。于是当时还是承建巡抚的李端,联合朝中清廉势力,起兵清君侧。因李端原本就有治国之才,所到之处,大获民心,百姓和开明将士不断投靠,三年后在旧王城建立新朝,国号千历,李端为开国武宗。 李端在位十九年,励精图治,因举国上下,受前朝遗患太深,他有生之年,只能做到国泰民安,暂无内忧外患。但实际上,国内的民众生活,并不能算得上富裕,灾荒饥馑之事,仍旧时常发生。他穷尽一生,都想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这个愿望,也成为他选储君的准则。 先帝李端育有六子,在位期间,各自封王,驻守封地,希望能挑出一位德才兼备,治国有方的皇子做储君。六位皇子,除了年幼的五皇子和六皇子,其他四位,均在先帝起兵时,跟随左右。建国后,又时常出征对抗北蛮和南夷的滋扰。武才有余,文韬不足。 而自小在宫中长大的五皇子和六皇子,虽得圣贤之师教诲,但终究在宫墙之内长大,如温室的花朵般,经不起风吹雨打。 所以,六位皇子各有侧重,并且各自在朝中,均有扶植的势力。先帝看几个兄弟并不能合心合力,忧心深重,储君之位一直悬而未决,直到驾崩。 新皇李锐,登基自然颇受波折,至今朝中仍有势力动荡。北蛮不断滋扰入侵,也是对新皇的一种考验。登基八年,内忧稍平,外患已如跗骨之蛆,不得不正视。要么除掉这忧患,要么被这忧患吞掉。 如今朝中大员,多半是辅助皇帝有功之人。果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碧落知道,父亲得势,也是因为在新皇登基时,立下过汗马功劳。当时的父亲,还只是一个六品文官,但是身后有沈氏娘家撑腰,沈氏之父早就看中沈凌天能在乱世中成才的大志,所以当他选择扶植承郡王李锐时,就毫无遗留的发动自己所有势力,为承郡王登基做准备。果然,这步棋押对了,当初毫无胜算的承郡王,成了奇货可居的帝王之才,于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此次与北蛮的战争,可以说是皇帝李锐登基以来,对北蛮表示决心的一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可赢,不能输。所以动用的兵力,不光是千历的,还有东边的几个附属国的兵力,以及西边和千历有结盟的国家借来的兵力。这是千历建国以来,也是北蛮建国以来,空前绝后的一场战事。 战事进行的并不顺利,从父亲阴晴不定的心情,以及从父亲豢养的门客们的谈话中,她隐约知道一些情况。 北蛮使节假借议和之事,从北边进入京城,探听了千历不少消息,与朝中的主和派的官员们,也暗通款曲。加之北蛮的秋天,已经抵得上千历的冬天,从南边调过去的主力军,大多将士不能习惯那边的天气,生病的思乡的不少,战斗情绪不高昂,对远征的将领们是很大的考验。 开战三月,双方交战大小战役不下百次,各有死伤。千历军队的军需物资,开始出现脱节状况,主战派号召国内留守的妇女儿童,参与军用衣物的制作。碧落和娘亲,就亲手赶制了十多套军衣。 大哥的消息,时常从前线传来,战败了,负伤了,都牵动着沈家上下的心。但是林昭南呢,他是死是活,都没有半分消息。沈家家规甚严,她不能随便出去,林氏那边,也只能托丫头带些东西出去,让黄忠转交给她。失去林昭南这个依托,林氏的日子愈发艰难了,碧落送去的东西,都收下了。 腊八那天,碧落亲手熬了些腊八粥,给林氏、沈夫人和老夫人那边送去。老夫人那边,碧落亲自带着墨雨和晴辉送过去。因为本身就无事可做。 老夫人看她来了,就笑说,“往年这个时辰,你大哥和你大姐,都陪着你大娘,在院内四处张罗祭祖的事。今年冷清不少。” 碧落将粥盛出来,递给老夫人,说“奶奶,前几日听父亲说,北方战事告捷,大哥文武双全,定能吉人天相。” 话刚落地,就有小厮来报说:“公子已经和大将军班师回朝,凯旋回京。今日酉时回府。” “这消息告诉夫人了吗?”老夫人问。 “已经差人去了,老爷特地嘱咐,让我亲自来告诉老夫人。祭祖的事,挪到戌时。”小厮朗声答道,一边对碧落说:“二小姐,老爷托我带话给三姨娘,让她提前两个时辰,去祠堂那边替夫人分担些。” 碧落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一会回去就帮你转达给娘亲。” “好。看赏。”老夫人笑着接过碧落手中的腊八粥,喝了一口,不禁眉开眼笑道:“碧落,奶奶的乖孙女,这手艺见长了。你也吃点。” “奶奶怎么知道我没有吃?”碧落笑着接过墨雨递过来的粥,笑道:“您可真是活神仙。” 沈老夫人看着孙女眉清目秀的小脸,不禁心有感慨道:“奶奶怎么会不知道?孙辈中,就数你最会心疼人。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拿来孝敬奶奶的。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你了。” 碧落知道,沈老夫人是真的心疼她,可是这些年,对她们母女的保护,真的已经做到尽可能的份上了。她温和地望向老夫人说:“奶奶,哪里是话,这些年多亏你了。你看你孙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点也不输给那些嫡出的名门之后。” “奶奶知道你心性好强,不愿为人妾侍,但是毕竟是沈家的女儿。有些委屈,要看开些。” 碧落低头,轻轻地嗯了一声,沈老夫人不愧是精明之人,她刚才说自己不比嫡出的女儿差,希望奶奶能在自己婚事上劝劝父亲,哪知奶奶也是守旧之人,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得那么重。突然想到林昭南,大哥凯旋归来,想必林昭南也回来了吧。他怎么样呢? 作者的话: 早上好哦,各位亲。 ------------ 第十三章 我活着就是回来娶你 这次祭祖,十分盛大。沈氏盛装打扮,带着一干人等,在府内忙里忙外。碧落穿着湖绿色襦裙和一件白色狐裘短袄,陪着老夫人在明堂等着大哥沈朗回府。 碧落看着外面飘起的一片片雪花,心中很挂念林氏那边,不知道前几日送去的布匹和棉花,有没有及时赶做出冬衣。对于这个为沈家立下大功的大哥,包括出嫁的大姐,碧落其实没有什么情感。依稀记得小时候参加祭祖时,他们都习惯站在不远处,对她冷眼相待。 门外人声突然嘈杂起来,想必大哥和父亲都回来了。 果然,抬眼看向门口,一群人簇拥着一身戎装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碧落细细打量,这个大哥很有父亲年轻时的风采,加上武将才貌,浑身上下透露出沙场纵横中锻炼出来的耀眼英气。 “奶奶,可想死孙儿了。”沈朗进门,就冲到老夫人跟前,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笑容里有难得一见的孩子气。 碧落站在奶奶身后,朝父亲行礼,微笑着说:“恭喜父亲,得偿所愿,进入中书省,成为平章政事。” 沈凌天回给她一个赞赏的笑容。自从对碧落有些了解之后,沈凌天对这个小妾生的女儿,颇有另眼相待的气概,喜欢她的聪慧,自觉遗传了他的智慧,真正是下得厨房上得厅堂的才情女子。 老夫人拉过碧落的手,对沈朗说:“这是你二妹碧落,你出征前接回府的。那几日忙,你们也没得空见上一面。” “这就是明萝姨娘带走的那个妹妹吗?”沈朗转过身来,大咧咧地打量着碧落道:“出落的可比大妹漂亮多了,这眉眼,七分继承了姨娘的秀气,眉宇间又隐藏了三分父亲的英气。” “我以前倒没怎么注意,你这样一说,这碧落还真是我们沈府的第一美人呢。”老夫人看孙子和孙女相处融洽,也笑言道:“不过我们这样说,让你大妹听见,又该生气了,那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小,不像碧落这般大方容人。” 碧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招呼墨雨过来,取过托盘中的荷包道:“大哥,恭喜了,听说此番回京,论功行赏,大哥直接从兵部主事升为左侍郎。小妹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贺礼,这是亲手绣的荷包,祝愿大哥前程似锦。” 沈朗接过来,就系在腰间,说“奶奶,还是我这个二妹妹细心,出征前有平安符,凯旋后有前程似锦荷包相送。哈哈。” 碧落浅笑着,低下眉眼,在心底轻叹,沈家这些人都表面功夫十足,她十分厌倦。还好听见老夫人吩咐说,各房的人都先下去休息,准备参加戌时的祭祖大典。 碧落回到房里,听墨雨说,各房的人,都争相给大房送礼。大房的回礼打赏中,有很多沈朗从北蛮带回来的奇珍异品。连碧落这边,都收到了一匹上等雪狐裘皮。但是她没有心思去管这些,申时三刻就派人去打听林昭南下落,怎么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祭祖前,终于得到林昭南的消息,他已经回家了,但是不能来看她,具体情况,派去的人,说的很支吾。 碧落决定溜出府去看他,她安排晴辉牵着她的枣红马,在后院门口等她。她和墨雨去祠堂那边参加祭祖大典。孙辈们上完香后,她就将自己的披风披在墨雨身上,让她跪在那里听父亲读祭文。 雪下得很大,但是她必须得在烧祭文前赶回来。她让晴辉仍旧在后院门口等着,自己快马加鞭赶往城南。 林氏院门外,隐隐听见有哭声和劝说声。 “夫人,气大伤身,公子能平安归来,已是万幸了。”是黄忠的声音。 “可是伤的这么重,林家以后怕是没指望了。”林氏声音很微弱。 她推门进去,看见地上放着一件鲜血浸红的战衣。 “小姐,你怎么来了?”黄忠看见她很惊讶。 “怎么回事?”碧落捧起地上的血衣问他,林氏转过脸去,哭声愈发隐忍。“不是说人已经回来了吗?” 黄忠没有说话,指着林昭南的卧房,说“你去看他吧。别太伤心。” 碧落来到林昭南的床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林昭南吗?怎么会伤成这样?他全身都缠满白色的医用布带,脸因为失血过多而浮肿到变形。碧落轻轻握住他的手,眼泪大滴大滴打在他身上。 “是碧落吗?”他的声音很嘶哑,像是被埋在古墓中很久很久的灵魂,发出来的呓语。他拼命想睁开眼睛,但是只有微乎其微的一条缝而已。 “是我。是我。”碧落哽咽着俯下身,将耳朵靠在他干裂的唇边。 他挣扎着,想说话,但是气息不稳。他用手拼命抓住她的襦裙,颤抖着,不肯放手。他说:“碧落呵……”一个残破的音节,哽在他喉间,眼泪从他眸中流出,再顺着脸颊,流入鬓角,溪流一般,连绵不绝。 “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碧落模糊着视线去替他擦眼泪,她很想拥抱他,让他感受到她的存在。可是他全身密布着伤痕,像是随时会碎裂开来,她无从下手。 他有话要说,似乎不说出这句话,很不甘心。他摸索着,抱住她的肩,努力往下压,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然后碧落听清了那句话,他说:“我……活……着……就……是……回……来……娶……你……” 说完这句话,就昏睡过去。碧落哭叫着唤黄忠进来,黄忠把了脉,拿出银针给他扎了几针,碧落听见林昭南的呼吸平稳了一些。看见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就忍不住呼吸困难,那么重的伤,得有多痛。 碧落问:“怎么回事?送他回来的人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伤得这么重吗?”她知道,林昭南身手非凡,普通战场交战,不可能伤得这么重的。 “我也不知道。”黄忠收起银针,走到桌边写药方,一边说道:“我也是刚听见林夫人来医馆说,林昭南回来了,伤得很重。她说林公子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还叮嘱不要把他回来的消息告诉其他人。我想你肯定很担心,果真不一会儿,你派来打听的人就到了,我也不敢多说什么。” 碧落看见林氏站在门边,惊慌失措地模样,轻叹一声问道:“他有生命危险吗?” 黄忠说:“有一个箭伤,刺穿了肺叶,幸亏他体格好,不然根本撑不到今天。能不能熬过这次劫难,得听天由命了。”听见这句话,林氏彻底崩溃了,起初的呜咽也转变为嚎哭。 碧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拿着药方,跟黄忠回医馆拿药。把药送回去后,又打马在大雪中痛哭着回到城东。 作者的话: 以后保证每天两章,每章不少于两千字,各位亲们要陪我一起坚持哦。 ------------ 第十四章 沈朗结亲 大哥凯旋,在兵部的职位连升三级,父亲也终于跻身中书省,沈家一时荣耀无限。 腊月二十,大哥十八岁生辰到了。按照千历王朝规定,女子十五,男子十八,才算成年,方可嫁娶。如今这位年少英才终于到了弱冠之年,京城家中有女待字闺中的人家,一时闻风而动,各色求亲的媒婆一时踏破门槛。 其中不乏京中有名有份的世家名媛,京城宜家女子中,才貌风闻一时的京中四名媛中,中殿大学士家的连城,礼部尚书家的苏潇潇,大理寺卿家的薛金玉,以及刑部侍郎家的洛媛。听闻此次想和沈家攀亲的就有礼部尚书和中殿大学士家。四大名媛中,就有两家想与沈家结亲,这是京中多少青年男子的梦想与殊荣,传闻苏潇潇更是京城第一美人,天下没有那个男子不想娶她为妻。 出人意料的是,沈家却与此次的远征将军武烈家结了亲。京城名媛中,武家大小姐,根本没有排上名号,并且因为患有先天隐疾,待字闺中已三年还未出嫁。 这门亲事随着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求亲礼节次第进行下去,逐渐成为定局。京城大小茶肆的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都说礼部尚书的女儿,就算是品貌寻常,嫁给沈朗也算是下嫁了,这般才貌,根本就算沈家高攀了。礼部尚书之所以想把女儿下嫁给沈家是因为苏潇潇已年届十五,今年中秋,又到皇家选秀之际,都说伴君如伴虎,宫墙中红颜易老。礼部尚书苏仙林不忍将爱女放到深入海的侯门中去虚度光阴,一直期盼在大选之前为爱女觅得佳婿。虽未请媒人来说亲,但是礼部尚书家宴,请沈家父子为座上客,这暗示是傻子也明了了。 碧落知道,这其中,肯定有打算的。 请期定到三月三,新年过后,沈家上下都在为这场亲事奔忙。因为沈朗是长子,他的亲事自然是天大的事,加之沈家此次父子同时升迁,地位无上荣光,碧落这枚棋子就被设局人暂时丢在一边。这对她来说,是个绝佳时机。 她到老夫人那里说,“奶奶您去年安排碧落跟着教引嬷嬷学习规矩的事,因为生病给耽搁了。元宵过后,我想搬回沈家别院,一边学习礼仪,一边做些女工,替大娘分担点。” 老夫人想来是她过不惯沈家大院人多事杂的生活,就答应了。 碧落心中打什么算盘,只有她娘明萝知道,她是想借机回到沈家别院,照顾林氏母子。不过她觉得沈朗一回来,沈氏对各房的压迫,与从前相比,越发变本加厉。她们继续在沈家大院呆下去,指不定哪天就招来什么莫须有的罪名。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林昭南的伤势,养了一月有余,还是不见什么起色,仍旧不能下床走动。碧落责怪黄忠没有尽心尽力,黄忠一脸冤屈,说姑奶奶,你也不看他伤城什么样了。一般人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自从回到沈家别院,碧落每日白天在院子里跟随教引嬷嬷学习各种礼仪,还帮着母亲做一些针线活。一到晚上,就和墨雨互换衣服,带着晴辉去林家照顾林昭南。 林氏起初很反对她来林家,但是看她每天这样坚持,儿子看到她精神也好一些,就默许了。 奇怪的是,林昭南自从受伤回来,见到碧落说过话之后,就再也不愿开口说话了。碧落一直不知道,他在等一个时机的到来。 三皇子薨了! 千历二十八年正月二十,一个悲痛的消息,在举国上下传了开来。皇帝颁下旨意,追封三皇子为靖武王爷,谥号昭。举国上下,停止嫁娶,直到清明大祭。 当今皇帝,现有子嗣十一人,五位皇子,六位公主。大皇子和二皇子在他还是王爷的时候,就早夭了。去世的三皇子,年方十九,文韬武略,皇上原本十分喜爱三皇子,打算立他为太子。北边战事骤起,三皇子主动请缨,愿跟随武烈将军出征,皇上同意了。想着自己年轻时,也跟随父亲南征北战,才练就了今日的眼界,让他去见识见识也好。不料与北蛮决战时负伤,回宫后一直神志不清,缠绵病榻,竟至英年早逝。 四皇子今年十六,与三皇子是一个母亲养大的兄弟。五皇子今年才三岁。为稳定人心,皇帝决定册立四皇子为太子,册封之礼在清明大祭之后举行。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碧落正在院里和母亲做女红。沈家大院已差人送来了白幡,宣告沈朗的婚事延后举行。沈家的人刚走,黄忠就来了,他塞给碧落一张纸条,是林昭南的笔迹“见字速来我家。” 碧落隐约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叫墨雨拿出一件黑色披风和斗篷给她,匆匆去了林家。 林家院子里同样挂着为三皇子守丧的灵幡,却门扉紧闭。碧落没有看见林氏,敲了一下林昭南的房门,听见他说了一句进来,就咳嗽不止。想起黄忠说,他胸部有一处箭伤,刺穿了肺叶。这么重的伤,他从未吐露一个字,碧落一直觉得,他在隐瞒什么。 “今天的药喝了吗?”碧落走到他床前,替他掩好被角。“身体不好,直接叫黄忠带口信给我,怎么还下床写字?” “事关重大,除了你我,谁都不能知晓。”他扶着她,坐了起来,气息粗重。 碧落担心他的伤,觉得养好身体才是目前头等大事。她见他咳嗽不止,转身去桌上倒茶给他,一边说:“三皇子薨了,听说是因为战场负伤。” “不是,这个。”林昭南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说“三皇子是被谋杀的。” 这一句话,惊掉了碧落手中的茶杯,她早知道,以他的身手,若不是要保护什么人,不可能伤的这么重。不料个中隐秘,竟牵连到皇室之人。难怪他重伤回还,还要叮嘱他们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原来真的牵连重大。 作者的话: 亲们,我来了,呵呵、 ------------ 第十五章 你要逃亡还是拼死一搏 碧落伸手去顾不得去收拾茶杯碎片,下意识伸手去探林昭南额头的温度,这么大的事,他一介平民怎么会牵连其中。 “碧落,我现在很清醒,没有说胡话。”他叹息着拉住她的手,“回来这么久,我也一直在怀疑三皇子的事情,到底是我错判了,还是真的是阴谋。如今沈家和武烈将军家联姻在前,三皇子病重去世在后,就真真切切坐实了整件事是阴谋。” “你是说这件事跟我大哥也有关系?”碧落不可置信,但是她看见他重重的点了头。 “怎么可能呢?就算这是阴谋,事关帝王家,肯定隐瞒至深,你怎么会知道?”碧落眼中有隐忍的眼泪,这是抄家灭门之罪,若真的被查出来,沈家和林家,或者还有更多人,生命都会危在旦夕。 “碧落,你别害怕,有我在,我一定想尽办法护你周全。”林昭南抱住他说,“今天叫你来,就是想问你,是愿意跟我一起逃亡,还是放手一搏?” 碧落觉得心中有千种情绪在翻滚,她深吸一口气说:“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此次出征,大将军武烈为主帅,三皇子李逸为副帅,各自主管实力不可小觑军队。武烈从戎多年,此前就是镇东军事提督,手底下积累了大批精兵良将,此次主要统领征北大军。三皇子统领主要是由一半皇家护卫队组成的骑兵营,其中还有附属国派来的军队,以及从盟国借来的军队,统称骠骑营。 北蛮和千历在军事上,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但是北蛮军队善骑射,个个骁勇善战。陆地战术精良,加之新皇登基八年来,对边境的滋扰不断,明里暗里甚至已经占领了不少千历边境的村镇。加之南边去的士兵们,不习惯北边的气候和饮食习惯什么的,思乡之情切切。这样看来在气势上,千历的军队原本是输了一筹。但是三皇子肯代父亲征,几个月里与将士们同甘苦共患难,使军队士气大增。包括当时发动整个千历王朝的妇女为将士们赶制棉衣,也是三皇子的提议。不仅如此,还征兆江南厨师到军中负责炊事,将就南边将士们的饮食习惯。这都有利于军心维系,名义上统帅有两人,实际上众人对年少的三皇子作为,都十分钦佩。 经历两个月的胜负均有的战役后,三皇子和将军武烈都觉得是时候来一场最后对决。 最后一场决战在腊月,双方都在拼尽全力积攒士气,都知道这是关系家国存亡的背水一战。各方谋士,都反反复复研究了各种战术。并且发动了小规模交战,试探战术的可行性。 两位主帅最终敲定了由三皇子率领骑兵营深入敌人内部,假装败退,引诱北蛮主帅率军追捕,引进千历险关埋伏击杀的作战计划。 当时的沈朗,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中,已经显示出了非凡的军事才能。在武烈几个副将战死后,实际上已经是武烈的左膀右臂,副官谋臣兼做。 三皇子,怎么说都是年轻气盛,以为靠着众将士的一腔豪气,就能击退敌军。他没料到此时的敌军,也得北蛮首领亲征,举国上下,凡是能骑射的男子,都参与了此次的战斗。千历打算设伏诱敌深入,北蛮也有此打算。他们知道,维系千历军心的,就是三皇子李逸,准备集中兵力擒杀他。 得知北蛮战术的沈朗和武烈,在作战前夕,通宵未眠。最终,沈朗说服了武烈接受一个以出卖三皇子以取得获胜机会的作战计划。献计的沈朗,并不是利欲熏心,而是出于全局考虑。战事已经持续好几个月,将士们都已经疲累,这场对决,双方仍旧实力相当,取胜的几率微乎其微。 若此次战役失败,很难再重整士气,相信此后十年,千历都无力再组织军队北伐。但是如果坐视三皇子的骠骑营和北蛮军队厮杀,等其中一方露出战败趋势,武烈再率领征北大军下战场。无论之前是哪一方胜出,此时都无力抵挡征北军的精兵良将。这样一来,稳操胜券的就是千历王朝。 果然,决战那天,三皇子依计带着骠骑营,寅时向敌军驻扎地挺进,想在天明之前,夜袭北蛮大军。其实北蛮大军早已埋伏在他回师途中。只留下小股军队在营地与三皇子交手。他察觉出不对劲,怀疑北蛮在回师途中设有埋伏。派出一队前锋走另一条路回营通知武烈。 三皇子的军队,在辰时遭遇北蛮伏击。当时他调整战术,与副将调换衣服,用小股兵力将北蛮的伏击引了出来。之后两军正面厮杀至午时援军都没有出现。三皇子占领高地,一直亲军督战,不慎被流矢所伤,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怀疑过作战计划有误。 彼时的林昭南,是三皇子帐下的一名帐下督,这场战役从策划到实施,三皇子和武烈的每一次谋划,林昭南都亲耳听见的。 可是,眼看着周围,尸体成山,血流成河,每个人都伤痕累累了,他们的援军还没到。林昭南护卫着三皇子,身边骠骑营的弟兄,剩下不到百人。他们从昨夜到清辰,经历数百里的来回奔波,体力消耗大半。面对同样强大的北蛮军队,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能支撑到午时,已经是一个奇迹。剩下的兄弟,大多知道林昭南身手出众,于是决定全力护卫三皇子和林昭南突围。 突围很艰辛,林昭南拖着重伤几近昏迷的三皇子,在余下弟兄们的遁甲阵中,艰难向前移动。不断有人被空中飞来的羽箭所伤,也不断有人被敌军刺进遁甲缝隙中的长枪所伤。那些曾和林昭南一起生活作息的战士们,那些曾立志保家卫国的男儿们,上一刻还在与他交谈,下一刻就鲜血如注地死在他面前。战场的残酷,惨烈,无情,根本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林昭南在给碧落讲这些事情的时候,表面看来平静,但碧落知道,有千万种情绪,在他心底奔流而过,那种破坏力,是一场暴风雪,一次山崩地裂,一次主干河流涨水的破坏力都无法比拟。 作者的话: 额,在看的亲们,互动一下嘛 ------------ 第十七章 武家大小姐 要说服林氏和他们一起逃亡,很简单,林昭南假死领抚恤金,已经是杀头的罪名。她肯定不会放任儿子处于危险中而不管不顾。最大的难处是,碧落要怎么说服娘跟他们一起逃走。本来她的婚事,娘一直觉得应该交由沈家做主,上次求亲失败,更在她心中刻下不可磨灭的羞辱。况且,当这件事情再次放在桌面提起,竟然是私奔,加两家人的逃亡。她肯定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 碧落想起这个就很头疼,最近有很多事要做,要瞒着所有人去变卖首饰和一些值钱的东西,出门在外,现银和银票最有用。还要托人去京城附近的村子购置一处房产,安排人住着。林氏突然离京,肯定会引起沈家和武烈一干人等的怀疑。若他们出城后还继续逃亡,肯定很快就会被发现行踪。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附近的村子购置一处房产,安排一对当地人住进去,对外宣告是那对夫妇的房产。碧落她们一出城,就住进那里,先在地窖躲一段时间,再假冒那对夫妇的远房亲戚。住上一年半载,等所有人放下戒心后,再远走高飞。 最近,碧落时常外出,跟娘说是去看奶奶了,实际上是出门办事。但是偶尔还是得去沈府晃荡一下,免得事情被拆穿。这样一来,和沈朗见面的机会就很多了,他好像故意在逃避和父亲碰面。 每次见面,沈朗都会和她待一会,或聊天,或下棋,或陪着老夫人看她作画或听她弹琴。这样的沈朗,再也没有当日凯旋回京的英采。起初碧落很是不习惯,也曾冷眼冷色相待,但每当看见沈朗神色落寞,其实他们俩站在一起,颇有几分兄妹像,或许是血亲作怪,碧落慢慢也就原谅他了。 偶尔和林昭南谈起沈朗现状,林昭南就笑她,他差点谋杀了你的夫君,你怎么一点都不恨他。 碧落若有所思,恨,最初是有的。后来发现他过得也不好。说起来,北蛮之战,能胜出,换得天下太平,他也算功过相抵。至于后来的事,都不在他左右的范围内了。更何况,我们不久就能逃离这种生活,而他可能一生都会活在愧疚之中。 昨日,武家那边差人送来了武家大小姐的一幅画像和一幅字。沈朗拿到老夫人房里,碧落刚好也在,大家在一起研讨了一番。奶奶打趣说,让沈朗也回一幅字画,让碧落带过去,顺便看看未来嫂子。碧落想起,自己刚好要去收托人买房的地契,顺路,就答应了。 奇怪的事,沈朗倒真的带着丫头们去书房准备了。 “这是你爹的意思,最近你大哥老是闷闷不乐,你爹的意思,让他武家小姐先鸿雁传书,建立建立情感。”大哥一走,奶奶就放下手中武家小姐的画像,叹着气对碧落说。 “这样也好。瞧这画像,武家小姐品貌还是十分端正的,不像坊间传的那么可怕。”碧落细细端详画中女子,眉眼柔顺,和大哥倒挺般配。 “你一会就能知晓庐山真面目了。可得观察仔细了,回来向奶奶汇报。”碧落连连点头。 碧落拿着沈朗准备的回礼,去将军府拜访武家大小姐。千历有一个风俗,就是定亲的男女,可以经由双方的女眷相互拜访,传递消息。 将军府陈设很一般,后来听武家小姐说,皇上赏下来的院子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唯一独特的就是,武家小姐喜欢养金鱼,不光是院内池塘放养了很多奇珍异品。她院子里和房间内,都用鱼缸摆放了很多金鱼。 碧落觉得,独特的不光是那些鱼,还有那些晶莹剔透的鱼缸,琉璃的,水晶的,还有从西域进贡来的玻璃。都是上好的珍品。 早就听说,武烈将军一生只娶妻一人,妻子生下爱女不久就去世了,这么多年,没有续弦,也没有纳妾。对于女儿,更是视若珍宝。如今看来,真的如传说一样。 武家大小姐,单名一个茜字,并不是像坊间传言那样,有什么先天不足之症,只是身体比常人单薄一些。碧落跟着武茜的贴身侍女绕过回廊,就看见一个眉目疏朗,身形柔弱的女子,站在廊前作画。 碧落走过去,行了一个平辈人相见时的问好礼,轻言道:“姐姐,我是沈朗的二妹。你今日以字画相赠,家里人见了,都为姐姐的才华所倾倒。现送来大哥的一幅亲笔,作为回礼。” 武茜着人拿过书画,道:“碧落妹妹客气了,一路过来辛苦了,先喝杯茶吧。” 那茶是上好的雪顶含翠,这茶艺也非一般人能比。碧落惊喜道:“姐姐,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瞒着我。这茶艺手法,堪比陆羽了。” “看来妹妹真是有心之人,你若喜欢,一会差人包一些,你带回府去。”武茜神情很纯真,没有什么世故圆滑之意。 一番交谈下来,两人都有一见如故之感,相处十分融洽,武茜领着她,参观自己的庭院。 “坊间传言说,姐姐有先天不足之症,所以待字闺中多年。我看是大将军舍不得你出嫁吧。”武家小姐聊起京城中人谈论武家和沈家结亲的事,语气平淡从容,碧落在一旁打趣道。 “爹爹说,他就一个女儿,一定要找一个好人家。他是真的欣赏你大哥的才华。”武茜抚着沈朗的画说“如今看来,果真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 “姐姐能从一幅画中看出一个素未谋面之人的品性。” “字如其人,画如其心。从运笔和泼墨技法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我和妹妹不一样,从体质较弱,一般习惯静静坐着观察人和事,一般不会错的。” “那是当然,姐姐和大哥就是天作之合。”碧落看天色不早了,起身告辞。 “妹妹,刚才看你也是一个喜欢小动物的人。姐姐送你几条金鱼,带回去养着玩。”说着便命人将碧落刚刚一直赏玩的那个玻璃缸的金鱼,连带鱼缸送到碧落轿子上去。 回去以后,碧落就一直将鱼缸放在房间里。觉得武家小姐果真聪慧,能识破人心,她的确很喜欢这鱼缸。想来这也算沈朗的福气,命运就是很奇怪的东西,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作者的话: 第二更,每天必定会更新两章,每章不少于两千字哈。 ------------ 第十八章 林昭南变卦 寒食节过后,就是清明大祭,大祭后,沈朗的大婚,就进入最后的筹备阶段。根据传统习礼,重新下定求亲,大娘最近分身乏术,老夫人看碧落与武家小姐相处不错,与武家来往的事宜,都托给她打点。这样一来,她自己要处理的事情,办理起来就更加顺利。 婚期定在本月十六,算命先生说,是个百年难遇的大吉之日。这个日子也遇得巧,朝中钦天监那边看的清明祭天日子在四月初三,大哥跟父亲都会随皇上去京城北面玄武山上的太庙参加祭天仪式。三天后回还,之后是太子册封大典。 沈朗的亲事,已经奏请皇上,他亲手为大哥书房题匾,以示祝贺。并恩准了大哥的告假,从太子册封典礼后,足足半年。说是听闻武家大小姐想念故里,让新婚夫婿陪着回去转转。 这个消息一传回沈家,都说还是武家面子大,寻常人家嫁女哪里能得此恩惠。碧落听大哥说,是皇上有意让他接替大将军之前的镇东将军之职,借新婚之际,先去访访当地的民情。 清明大祭时,关于出走所要准备的一切事宜,都已经办妥了。沈家也没有什么事,她能插上手的了。于是,碧落开始对外宣称身体抱恙,隔三差五就让墨雨去黄忠的医馆内抓药。每天都遵医嘱吩咐煎药。她装病的事,起初并没有告诉墨雨和晴辉,因为她不能带她们走,人多太招摇了。但是想到此事牵扯重大,说不定会连累她们丢了性命。她们从小跟她一起长大,觉得还是应该好好安排她们以后的生活。 碧落最终决定,还是把自己要和林昭南私奔的事情,告诉了墨雨她们。说与不说,沈家都会查出来她跟什么人逃走了。她说,“你们跟我关系密切,事发后定会受牵连。我不想连累你们,我这里给你们准备了一些银两,到时候你们去乡间,买房置地,嫁个好人家,好好生活。” 两个丫头不愿意,啼哭着要跟她一起走。她们是幼年被买进沈家为奴的,父母家人一概不知,这么多年,一直当碧落和她娘为亲人。 碧落知道这为难她们了,她说,“你们先在京城附近安置下来。事发后,他们肯定以为我带着你们一起逃跑了。等风声平息下来,我们再一起走。” 看她们害怕被丢下的神情,碧落抱住她们说:“若此次谋划能成功,以后你们就不再是奴婢。而是我碧落的姐妹,今生相依为命,躬耕垄里。” 回头看见窗外的明月,已经升至半空。明天就是沈朗大婚之日。 今夜的沈家肯定忙翻天了,远处来恭贺的宾客,都会在沈家歇息。人来人往,情况复杂,是偷取官籍的最好时机。碧落和林昭南已经约定好了,今夜由林昭南乔装为沈家远房亲戚,混进沈府偷取官籍。 “希望一切顺利。”碧落看见更漏已经子时一刻了。不安地在房中来回踱步,墨雨和晴辉已经去睡了。四周现在一片寂静,静得她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会不会被抓住,说不定已经被处死了!”碧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感觉面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滚落,伸手触到了自己的眼泪。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贪心了,或许一早就该跟着他私奔,让林氏以为儿子阵亡,让娘亲以为自己被绑架了或者落水身亡了。就算要和他,隐姓埋名,亡命天涯一生,她也甘愿。 可是如今,她亲手将他置于险境,若真出了什么事,她根本无能为力。父亲既然会为了沈家前途声誉,逼迫自己的儿子参与谋杀皇亲国戚的阴谋中,还牺牲他的幸福,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败露,他会不会也对自己和林昭南痛下杀手。想到这里,碧落感到一种凉意,从她的脊背爬到后脑勺。 丑时了,她听见了远处传来打更人敲出的二更信号。不能再等了,她要去找他。推开房门,刚巧看见从院墙跳下的林昭南。她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将自己的担忧,用快速跳动的心脏节奏,感染给他。她说:“我以为你出事了,再也回不来了。吓死我了!” 他抱起她,走进她的房门,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脸上是深情是笑意,他说:“碧落,你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说着将放在腰间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掏出来,放在她面前。她的官籍,娘的官籍,还有沈家别院的地契! “怎么会有地契?”碧落不可置信。“你偷了沈家别院的地契,可是我们明天就走了,而且你拿走地契,会被怀疑的。到时候,说不定我们还没有走出京城,就被抓回来了。” 林昭南说:“不会的,碧落,我……” 看林昭南神色平静,碧落有点气急,说:“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有多危险,怎么还跟小孩子玩游戏那样,把我们的生命都当成儿戏?” 林昭南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碧落,我们不走了。别院以后就是我们的家。” “你说什么疯话,你不拿地契,我爹都不可能放过你。现在你拿了地契,妄想将别院据为己有,在他们看来,无异于自寻死路!”碧落因为着急,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 林昭南轻轻抱住她,安抚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冒险,又怎么舍得让你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跟着我去寒门受苦?碧落,我们不走了,我希望能将你明媒正娶,在这生你养你的京畿之地,和你相守到老。” “什么意思?”碧落愈发弄不懂林昭南在做什么:“我们必须走,你偷走了地契,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的。一旦你知晓三皇子重伤之谜的事情败露,牵连的可是林家和沈家别院中人的数十条人命呀!” “这地契不是偷的,是你爹给我的。”他说。“不仅如此,他还许诺我军中职务可以官复原职,还答应将你下嫁给我。” 作者的话: 早安,第一更。 ------------ 第十九章 与沈家结盟 林昭南最初的想法也和碧落一样,远走高飞,和自己爱的人,相守一生。哪怕舍弃一身才华,舍弃一生抱负,布衣相守,做一个普通的农夫,躬耕原野,或是一个无名无姓的砍柴人,劳作在深山老林里。 可当他走进沈府,看见川流不息的人们,张灯结彩,四处奔走,就为了沈家长子一个人的婚事。整个沈府,华灯初上,流动着绝美的光。红色的彩绸,打成囍结,高高地挂在门楣上,大红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这是他曾经梦想的婚礼,给碧落的一个名正言顺的婚礼,他希望这场婚礼可以惊动天下,让所有人知道,他有多爱她。 这是多久以前的幻想呢?林昭南裹紧斗篷,瑟缩着脖子仰望星空想道。现在的他,经历现实的打磨,已知道自己一介寒门,这个想法有多可笑。 为了这个小小的梦想,他不顾生死,投笔从戎,因为害怕他还未科举及第,碧落就会在父亲的逼迫下,与别人洞房花烛。 北征时期,每一场战役,他都是前锋部队的一员,每一次冲锋,他都奋勇杀敌。从一个怯懦的少年,一步步从普通士兵,到伍长,到什长,再到一个在千历王朝拥有从九品军级官衔的帐下督。他付出的努力和艰辛,可以说用尽全部生命力。 他期待他理想的花朵,能在自己血汗浇灌下,一天天成长,在他凯旋之日,开出最美丽的花朵。就算届时,他还是不能说服母亲娶碧落为妻,那他就以纳妾之礼,迎她进门。但是此生,再也不会迎娶任何女人,他要将他此生正妻妾室的荣宠,都给她一人。 在与北蛮的作战的间隙,他曾与并肩作战的兄弟们,畅谈人生理想和那个他们深爱的,守在家乡等他们凯旋的美丽姑娘。那时他的想法已经很简单了,只要能给碧落一场婚礼,名正言顺娶她进门,就是对他们这段坎坷的感情的莫大安慰。那场婚礼不需要多么盛大,只需要婚礼上有双方长辈的祝福和新娘的欢笑。 可是结果呢?结果是他拼尽全力,只换回要和深爱之人亡命天涯的结局。始作俑者不光升官发财,风光娶妻,此后的人生还会蒙受圣上恩宠不断。林昭南觉得很心疼,他在心底默默呢喃:“碧落,他是你大哥,为什么他就可以瞒天过海,一世逍遥地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我就得带着你奔走他乡,过粗茶淡饭,布衣糙裙,躬耕垄里的生活?” 官籍很容易就拿到手了,因为不熟悉路,他走到了沈朗居住的北院,清冷的月下,身形俊逸的他,正在对月独酌。 林昭南想起了三皇子,十九岁的三皇子,刚刚成年,家有娇妻的三皇子,他也曾这样在月下,拎着一壶清酒,筹谋国家大事,抑或是在心底默念远方独守帐房、思念自己的妻子。而如今,那个一心为民的三皇子,坟头既然已黄草萋萋,一切都是眼前的人害的!林昭南想到这里,觉得身体里的血气都在急剧上涌!他觉得很不甘心,不光是因为自己,因为碧落,因为三皇子,还有整个骠骑营的兄弟,数万名热血铸就的优秀生命,就这样冤死了! “副都尉(这是沈朗决战前夕,在军中的称谓),新婚大喜呀!”林昭南决定为自己,还有死去的人们,做些什么。就算不能成功,就算让他们不得心安一时半刻,也是好的。 “你还活着。”沈朗惊异地抬起头,看见从暗处走出来的林昭南,认出了他。 “我还活着,你怎么不觉得失望?”林昭南恨恨地看着他。 “哈哈哈。”沈朗满脸醉意,“是啊,我怎么不失望呢。我们做了那么多事,就是为了掩盖这个秘密。现在这个秘密还活着,我怎么不失望啊?” 他走过来,抓住林昭南胸前的衣服说:“你以为我想啊?你以为我想害死你们吗?当时的情形,若不这么做,战败的就是我们。现在,别说我,你,你的父母,你的妻儿,还能安享太平吗?” “你觉得我不爱惜我的脑袋吗?让三皇子去赴险!但是如果他不去,蛮子会相信吗?会暴露出全部兵力在我们视线内吗?哈哈哈。”他苦笑着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如果他不出现,与北蛮的战事,十年后,都会无休无止!” 林昭南看见有两行清泪从他眼角滑落下来。碧落说得对,沈朗也是受害者。他们年纪相仿,血气方刚,都曾相信正义可以主持一切,而如今,现实摧毁的,不只是他林昭南的梦想,还有沈朗的。他定了定神道,言语里都是讥讽:“我没有妻子,像我们这样出身布衣的寒门,哪有像副都尉这样的福气,能娶到武家大小姐这样的良人。”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以你的才华,他日定能吉登朝堂的。而三皇子,原本可以坐拥江山,与他的良娣白头偕老。”沈朗想起三皇子下葬之日,三皇子良娣,前朝引兵倒戈的良将军佟居山的长女,佟雪玉殉情自杀。想起两人在最美的年纪,芳华都断送于自己之手,就痛从中来,于是仰头又灌下一大口烈酒。 林昭南不是没有心的人,他与沈朗仅三步之遥,那从沈朗喉间发出的喑哑悲痛,真真切切地流动在他的心底。他说:“副都尉,我也曾恨你入骨,但是有个女子告诉我,你也是受害者,北蛮之战,当时做决定的你,肯定没有想到的今天要承受这么多。” 沈朗突然想到,有一日他在花园处喝闷酒,碧落带着侍女袅袅婷婷地走过回廊,用一杯热茶换下他手中的烈酒,轻言细语道:“大哥,你若有什么心事,也请多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他抬眼看她问道:“碧落,你有没有为自己曾经做过的决定后悔过?” 她偏过头很认真地想,然后说:“有。但是我知道,人非圣者,不能预知未来。曾经做决定的我们,肯定不能预料后来需要承受什么。所以活在当下的我们,不能总为过去困扰。” “你认识我二妹?”沈朗有些惊讶,不明白自己的妹妹怎么会跟眼前的人扯上关系。 林昭南戏谑地看着他眼中的警觉道:“不仅认识,我曾梦想着娶你的二妹,碧落为妻。今夜来沈家,就是依她所言,偷取她们娘俩的官籍,然后远走高飞,带着这个秘密沉默一生,直到死亡。” “你们在谋划私奔?”沈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他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居然和林昭南是情侣,更没想到,那个斯文柔弱的丫头,竟然敢策划私奔。 他想起自己同胞妹妹的婚事,是父亲安排一场权势连横的姻亲,嫁给了左丞相的二公子。自己的婚事,也是同样的不得已。“奶奶果真说得没错,沈家最能折腾的就是她了。”笑意里全是赞赏。 一阵深夜的冷风吹来,沈朗的酒醒了大半。他问:“既然你并没有打算拿着这个秘密要挟我们,现在让我知道你还活着,是什么意思?” “碧落说你是个品性良善之人。所以我想请你帮忙,我不想带着她亡命天涯。”林昭南说:“你可以和武家结亲,保守秘密,生死与共。我也可以。给我一个机会,给碧落一个名分,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好!”沈朗沉思良久,决定帮他,或者说,是帮他自己。 作者的话: 今天如果加shou、藏过5,就第三更。如果有读者大大留言三条,就四更。 ------------ 第二十章 沈朗大婚 就这样,在沈朗的帮助下,林昭南和沈家达成君子协议。沈家给碧落一个嫡亲身份,将她下嫁给林昭南为妻,以沈家别院作为陪嫁。 沈朗大婚还是如期举行,武家小姐那边传来消息,说武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和碧落特别亲,希望她能去武家当做娘家人,做陪送人。 娘也收到沈家的消息,说是沈朗大婚后,沈家成年子女,就碧落一人了。沈凌天有意将碧落过继到正房名下,得一个嫡亲身份,日后好寻个好人家。 小妾之女,身份卑微如下人,女儿品貌都非常人能比,明萝一直就觉得这个身份委屈了她。如今得偿所愿,高兴得一整天都合不拢嘴。连林昭南也得到了朝廷的委任状,恢复之前在军中的官阶,成为从九品兵部大使。因为不是武举出身,不能享受赐府邸的待遇,倒是赏赐了不少东西。碧落听说,这是今日父亲上朝时跟皇上提出来的,说是林昭南战场军功卓著,在与北蛮决战中身负重伤,与大军失去联系。近日才得幸归家,因此请封。 或许是怜恤三皇子和骠骑营的数万战事,皇上破格赐封。 碧落一直觉得像是在梦里,这好事来得太快,福祸未知。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真的不在她能力范围内了。只得任人摆布,穿上武家送来的钗钿礼服,妆罢就乘上轿辇,去了武家。 到了武家,喜婆已经在给新娘梳头了:“一梳,举案齐眉。二梳,早生贵子。三梳,白首偕老。” 碧落看见武茜在喜娘高叫的祝愿声中,羞怯地底下了头,绣工精湛的大红凤冠霞帔,更映衬出她肤色红润,一种新娘独有的娇羞之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姐姐真美。”她走过去,随手拈起旁边桌上的青梅干,就准备喂给武茜。 “哎,新娘拜堂之前,不能吃东西。”喜娘赶紧制止她,“这是对月老的尊崇。这些青梅干,红枣,五谷杂粮,一会都要带到婆家,撒在新床上的。祝愿新婚夫妻,早生贵子,祝愿这个新生的家庭,五谷丰登。” “哦。”碧落朝着武茜怪笑着,一边发出长长的哦,来赞赏喜娘的专业。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热闹的鞭炮声。“吉时到了,新娘该上轿了。”喜娘说着,急忙塞给碧落一个红艳艳的苹果。 “这是给我,还是给新娘吃的?”碧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不是吃的。是一会新娘上轿,要放在膝上的。跨火盆时,新娘要双手交叉,端着苹果进门,然后放在明堂的神像下。祝福新人一生平安,同时也给宾客们展示,新娘仪态端庄。”喜娘和碧落一左一右扶着新娘,一边给碧落解释规矩。 “怎么这么多规矩呀。姐姐,你饿不饿?”碧落悄声问武茜。她没有答话。 “哦哟,我亲亲的小姐,新娘从卯时鸡叫开始,就不能说话,以免亵了喜气。”喜娘眼中有嗔怪的笑意,看碧落无奈的神情,想她这么好动的姑娘,成亲时肯定坐不住。 在大门口,看见身着新郎喜服来迎亲的大哥,眉目疏朗,英俊的脸上挂满笑意,不断作揖像周围道喜的人回礼,引得丫头们连连尖叫“姑爷,好帅哦。” 按习俗,新郎要抱着新娘出门,新娘从娘家出门,就不能沾地气,一直到新人拜堂的门外。 沈朗被众人簇拥着来到她们面前,与碧落四目相对时,她看见他眼眸深处有难掩的疲倦之意,想必昨夜未眠。倒是碧落笑得很大咧,高声调笑道:“大哥,新娘身娇肉贵,你可得小心着点。” 这话惹得众人哄笑着附和,有人说:“姑爷,你虽是名门出身,但一直身在行伍,我家小姐是深闺佳人,要仔细着待她。” 这一说,沈朗更不知如何下手,搓着手,附在新娘耳边说:“我是粗人,小姐你多担待点。” 喜娘高声重复了沈朗的话,惹得众人又是一番调笑。 一路围观的百姓,也没少折腾他们,迎亲的,送亲的,都经受百般为难。千历王朝的婚礼,是普天同乐的大事,好友亲邻都可出题闹新婚。这一路过来,多亏碧落解围,沈朗不时投来感激的目光。 终于该新娘跨火盆了,然后是拜堂,喝合卺酒。碧落将新娘手中的苹果,敬献给明堂神龛,就算完成任务了。 送新人进洞房的时候,父亲沈凌天叫住了碧落。她不敢抬头看他,想必在大哥新婚前夕,闹出让他们父子都十分担心的事情,爹爹肯定很生气。原本沈家和武家都特许今天可以不用上早朝的,想必父亲急急忙忙去为林昭南请封,肯定是因为担心有林昭南有变。看他满眼红血丝,可能昨夜也在心底经历了千般挣扎,因为他的女儿牵扯其中。 碧落悄声道:“爹,昨夜的事情,我原本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的。” 沈凌天拍拍她的肩膀说:“你别有什么愧疚的心态。这么多年,是爹亏欠了。既然要你委屈到远走天涯,唉。” “是女儿不孝,考虑不周全。” “这还不叫周全?连你娘的官籍都想到了。”沈凌天挑了挑眉毛,绽放出一个慈爱的笑容道:“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心思缜密非常人能比。志向也蛮天高地厚的。” 碧落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看见过父亲这般慈爱的笑容了,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傻愣愣地问:“爹爹真的不生气吗?” 沈凌天的眉宇间顿生怜意,他伸出手,轻轻抚上碧落秀发道:“你既然喜欢他,成亲以后就好好过日子。你们都长大了,爹也老了。” “谢谢爹。”碧落看着他眼中和大哥一样的倦意,突然之间,也觉得父亲老了。 “过继之礼就放在你大哥和大嫂七日回门后,给你娘说一声,让她准备着。”沈凌天对着女儿挥挥手说:“早点回去陪你娘吧,等你成亲后,说不定再也找不着机会好好陪她了。” 碧落已经走到门楣处,听见父亲这话,于是转过身,扶着门楣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哎!”那画面一瞬间在沈凌天心中,如一块石头掉入湖泊一样,激起千种情绪翻腾。 “这个女儿,终究是亏欠了啊。”他仰头看见一朵白云飘过天边,一切久远到不能再久远的光景了,儿时碧落嬉戏时的笑声,现在回想起来,梦境一般恍如隔世。喜乐在此刻,响得那么不合时宜。 作者的话: 协议还是有效,收藏过五,加更一章,过十,加更三章。 ------------ 第二十一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是你的胎发,满月那天,专门请了一个京城最好的剃头师傅来给你剪胎发,一剪刀就是一两银子。哪只你哇哇大哭,一点都不配合,闹得师傅都不好意思收钱了。这是小时候戴的长命锁,是你爹用自己年轻时的一个军功绶带的银牌为你改造的。还有周岁时穿的鞋子,这双鞋子是我怀着你的时候做的,有点大,刚生下的你,小脚只有丁点大,所以放到周岁时才给你穿的……”碧落坐在母亲房里,看她忙里忙外的准备过继之礼,一边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它们的来历和与碧落相关的点点滴滴。 千历的习俗,都有为小孩子保留婴儿时期的物品。出嫁前,这些都是母亲保管。新婚时送到婆家的祠堂,去世后跟着棺木下葬,证明这个人完完整整的一生都尘归尘土归土了。过继时,这些都要都要转手给过继的长辈,以代表这个孩子,跟之前的母亲,再没有关系。 “娘。”虽然不是真的要和娘分开,但是想到,以后别人提起自己的娘亲,再也跟眼前这么多年来,一直相依为命的人,没有半点关系。碧落有种真的要离开她的感觉。她走过去,紧紧抱住明萝说:“娘,我舍不得你。” “傻丫头,这不是我们一直想要的吗?娘一直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为人正妻。”明萝放下手中的物品,抚摸着女儿柔顺的长发。 “可是我不想认那个恶女人做娘亲,她以前那样对你。”碧落的委屈,来得有点不是地方。可她就是觉得委屈,也只有在明萝面前,她才会有这种情绪。 “你看,有耍小孩子脾气了吧。”明萝拉过她说:“她是沈家的主母。即使不过继给她,你的婚事按理也是由她做主的。现在过继给她,她就不能随便对待了,有了沈家嫡亲小姐的身份,外人再也不敢小看你了。难得你父亲肯这样做,娘的心愿总算了了。就算死,也甘愿了。” “娘,你别哭。你别这样说。”碧落替她擦去眼泪:“我会跟爹说,让我们以后还住在一起。” “真是傻丫头,行过继之礼后,林家就会托媒人说亲,日子也不会看得太远。你爹说,你们是青梅竹马,和你大哥婚事前后举行,也算是沈家双喜临门了。你爹说了,大婚之后,为避免亲家同居一个屋檐下,惹人笑话,我得搬回沈府去。”明萝定定地看着女儿,真的长大了,不久就会出嫁,再过一年半载,或许就是做母亲的人了。没有她在身边照顾,女儿能把生活过好吗? 碧落看着母亲难过的样子,不禁开口问:“娘,我坚持要嫁给林昭南,是不是让你伤心了?” “娘是担心你,沈家虽然给了你嫡亲的身份,但是林昭南如今大大小小是个官了,我怕林氏为难你。” “不会的,昭南说,他会保护我的。” “只要你觉得好就好。以后要是你受了什么委屈,就回来告诉娘,娘……”明萝想起,自己窝囊了一辈子,就算女儿日后在林家受了委屈,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么多年,她们娘俩能在沈家走到今天,她知道,都是因为碧落。“是娘对不起你。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她抱住女儿,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会好的,娘。”碧落轻轻拍着娘的背,她们娘俩相依为命,熬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碧落与林昭南的婚期,在沈朗和新婚妻子武茜受皇命东去之后,如期举行。沈家的嫡亲小姐出嫁了,场面操持的很盛大。老夫人和沈凌天夫妇,都亲自到别院为他们主持婚礼。城南的乡里乡亲,都来吃喜宴为新人祝福。 婚前碧落一直住在沈府,作为娘家,新婚之日才被迎亲队伍接到沈家别院。林昭南以沈家入赘女婿的身份,已经和林氏搬进沈家有一些时日了。因为他家太穷,大婚的事宜,基本上是沈家在操持。 拜堂时,从盖头缝隙中看见,林氏满眼笑意接过碧落奉上的媳妇茶,碧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拜完堂,林昭南一手牵着红绸带,一手攥着碧落的手。在众人的簇拥下,将新娘带进了新房。他说:“碧落,我终于娶到你了。” 喜娘从他手里接过红绸,将碧落安放在新床上,在她四周撒上红枣莲子五谷杂粮,一边叫着“夫妻相敬如宾,早生贵子”祝福。说完就将新郎一干人等,赶出门外,该去给宾客敬酒了。 等到房间彻底安静下来,碧落偷偷揭开头盖,观察被打扮一新的闺房。武家小姐送的金鱼还放在桌上,听墨雨说,看日子的先生说,这鱼可以相风水,鱼缸摆放的位置,有助屋主大吉。所以布置新房的时候,没有搬走。 梳妆台是新做的,床也是新做的,被子也是。都是新的,她微笑着看着窗外喧闹的人影。在心底轻声呢喃:“林昭南,这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吧。” “碧落,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半睡半醒的碧落,被林昭南推门而进的声音,彻底惊醒。 她想起喜婆说,新娘不能擅自揭开盖头的。伸手便去摸索盖头。 林昭南已经喝醉了。他扑到她面前说:“碧落,我就喜欢现在的你。就这样最好。呵呵。” “我给你倒杯茶吧。”看他穿着大红喜服,胸前戴着红绸绾成的绣球花。突然意识到,这个男子是她的丈夫了。从今往后,她会和他相守一生。她会和他有孩子,在这座房子,这间院子,在身后的这张床上。碧落有点紧张,不敢看他深情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他拉住她,一把抱住她,躺在床上,笑得像个小孩。他说,“碧落,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了。哪也不许去,你是我的了。哈哈哈。” 碧落觉得,那一刻,天地都安静了。安静到只剩下他们彼此的呼吸与心跳,还有他吻她的甜蜜与柔情。他的吻,带着火热的欲、望和濡湿的柔情,从她柔软的耳垂处,一路落下,攻城略地,撩动着碧落体内最原始的神经。 原本怯懦羞涩的碧落,感觉有另一个自己在苏醒,仿佛是在一个蓝波盈盈的湖水边,她身披一件细纱裙,正在梳理自己的沐浴后的长发。当情人的脚步走近,她起身迎上他的吻,身上的衣衫褪尽,用最本质的她,去迎合他的热情。 渐渐地,她不再伸手去阻挡林昭南在自己凹凸有致的身上游走。她开始享受他的吻,甚至也含混不清地唤着昭南的名字,扭动着灵蛇一样柔软湿滑的舍,去缠绕林昭南的霸气。林昭南应着她,感觉她是身体快要融化般,于是停下所有动作,微笑着,安静地看着她,双目沉静且闪着渴望的光,两颊是潮红的晕,美丽非凡。 她也那样看着他,任他动作轻柔地解去自己的衣衫,然后将手伸进肚兜里,去轻触那一片雪白的柔软。像是被神点化般,她酥软着身子,却感觉无比舒服。不安地扭动着身体,修长而洁白的腿,绕上他壮硕的腰身,撞上那火一般炽热的滚烫。两人相视一笑,像儿时在草地上翻滚那样,一路听见花开的声音…… 作者的话: 记住我们的协议哦。 ------------ 第二十二章 死亡预告 “碧落,碧落,碧落……”沉睡中的碧落听见有人在叫她,声音像是隔了很远传来,气息悠远绵长。 “唔。”碧落挣扎动了动,发现有细碎的疼痛,从身体各个部位传来,像是经历了一场野外大逃亡,疯狂的奔跑,带出的速度,让身体每一寸肌肤,都被树枝杂草看似柔弱的凌厉,划出一道道细密的伤口。 “醒过来了吗?”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碧落努力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她动了动身体,发现手和脚都被绑着,头上被套了一个黑色的布袋,嘴里被塞了布条。 “嗯,唔,啊……”她努力发出几个碎裂的音节,以昭示自己的愤怒。 “不耐烦了吗?”那个再次声音传来,隐约有熟悉的感觉,随之是愤怒的叫嚣“给我解开她,我有话要问她!” 有人拿掉了她的头套,她看见自己白色的寝衣上都沾满血迹,看伤痕纵错的模样,像是受了鞭刑。她抬眼看见,站在自己眼前的,不是别人,是父亲! “嗯!”她低低的嘶吼着,直到口中的布条被扯下,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一脸残暴的笑意“父亲!这是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沈凌天俯下身,恶狠狠地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说:“你差点毁了沈家,毁了我们所有人,你还问我为什么?好好看看你周围的这些人,做沈家的绊脚石,是什么下场?” 碧落转过头,看见身后有很多横七竖八的躺在血泊中的尸体。一样被蒙上了头套,但是从身形衣着上来看,她知道他们是她的丫鬟,嬷嬷,别院的管家,还有林氏,林昭南!娘亲明萝! 她甚至都没有力气再回头去看这场屠杀的组织者,这个给过他生命的男人,此刻正亲手摧毁她的生命。她哀哀地哭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选错了丈夫,这个林昭南,竟会愚蠢到不知天高地厚,拿秘密来要挟我们!”是大哥沈朗的声音。 “因为你差点连累沈家武家上百口人丢了性命!”这是沈凌天正妻的沈氏的声音。 “因为你差点让沈家断子绝孙,让我这张老脸没有光彩去见列祖列宗……”这是奶奶的声音,是沈家最疼爱她的沈老夫人的声音!“因为你连累的,不止是沈家,还有武家,甚至更多人。要怪就怪你爱错了人……”这是大嫂武茜的声音。 …… 一时间,各种责备的声音都充斥在她耳旁。老夫人,大娘,武家大小姐……所有人都带着厌恶憎恨的表情看着她。 “碧落,他们都是因你而死的。接下来死去的,就会是你了。”最后那些嘈杂都安静了,剩下的,是父亲沈凌天那总结性的发言。话一落地,碧落就看见一把沾满鲜血的大刀,明晃晃地冲她挥了过来。 “不要!!!!!!”碧落大叫着,从噩梦中惊喜。迷糊中,伸手触碰到在一旁睡得正香的林昭南。原来是做梦。她一边伸手去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拉开被子准备下床倒水喝。 屋子里好像有些不对劲,还是自己初经人事,身体还不习惯,此刻居然有点呼吸困难。不对,怎么这屋子里还充斥着一股焦味。是真的呼吸很困难!难道…… 她睁大眼睛一看,周围都是火光一片!门窗都已经燃烧着熊熊大火,梳妆台,屏风,隔帘都已经燃烧的如火如荼,物品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响,证明这场大火已经烧了有些时候了。 “走水了。昭南,昭南,你快起来。”她捂住嘴,回身使劲推搡林昭南,没有任何回应。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还有呼吸,肯定是被浓烟熏晕了。 “救命啊。有人在吗?救命啊。”碧落尝试着呼救,但是周围除了大火燃烧的声响,死寂一片。碧落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林昭南恐怕撑不了多久了。似乎是因为酒醉,他原本就睡得特别熟,此刻被这浓烟一熏,肯定已经快到极限了。 “水!哪里有水!”门外听不见有人救火的声音,她只能靠自己了。要救火,得先找到水。朦胧中,她摸到自己的盖头,想起武家大小姐送给她的金鱼。睡前看见鱼缸里有大半缸水!这点水肯定不能救火,但是至少可以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这还得感谢她的教书先生,因为记得有一次,他说京兆尹下发命令,要各个学堂组织学生练习火灾逃生。据说那年京城有个地方,起大火,烧死了很多人。 她摸索着去打湿了盖头,自己解了个急,又去照管林昭南。随后挣扎把他拖到地上,在被子上洒上水,盖住他。 再看屋内情形,火已经烧上房梁了! 房梁只能撑到三刻钟,到时如果还是没有人来救他们的话,就真的葬身火海了。 碧落知道此时不是哭的时候,她得想办法靠近门边呼救,那里离院门最近,如果院子里的人都已经罹难,就只有求助隔壁,那里是顺风口,呼救声最有可能被听到,如果有人在,得救的几率最大。 丝绸最容易燃烧了,她记得先生此前讲过,棉布类的东西,吸水多,抗火性强。她丢掉手中的喜服,扯过燃烧了一半的桌布踩熄火苗,在鱼缸内浸湿,披在身上。拿着一根平时晾晒衣服竹棍,躲闪着靠近门边。 呼喊了几声救命,因为燃烧声响太大,烟又呛得厉害,她的声音很微弱。于是她尝试着用竹棍去将燃烧了大半的门捅开,没有成功。她绝望的发现,门从外边,上了锁! 这不是意外,是蓄谋!她惊出一身冷汗,和谁有那么大的仇,非要在新婚之夜要她的命?不!她不可能和任何人结仇,和大娘他们再有过节,也不至于到谋害性命这个地步。那么就只有林昭南了!他在军中一行,还知道三皇子生死的秘密!碧落突然想到刚才的梦境,似乎与眼前的一切,不谋而合。 “不会的,不会的。”想到对方是自己的亲身父亲,虎毒尚且不食子,她身上流着的是他的血液,他怎么可能舍得害他。但是此事真的牵连甚大,一旦秘密泄露,遭殃的肯定不只是沈家,连沈家五服以外的亲眷,都难逃一死。或许真的就像奶奶说的那样,断子绝孙! 道理谁都能想到,也都明白大局面前,以大势所趋为众。可是牺牲的不光是自己,还有她一生最爱的男子。甚至还有娘亲,他的妻子。这让她无比难过心痛到不愿去承认这个猜测。 不可能是父亲!他明明说要她婚后就好好过日子。牵扯这件事的还有那么多人,只要其中有一个人对此事心神不宁,就可能招致眼前这样的灭顶之灾。她跪在林昭南身旁,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落:“林昭南,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呢?”她一边哭,一边给他渡气。 可是还能支撑多久呢? 第二十三章  浴火死亡 作者的话: 亲们,我来了 ------------ 第二十三章 浴火死亡 是放弃,还是坚持? 碧落看着身旁依然昏睡的林昭南,已经愈来愈浓烈的烟雾,还有那已经快要脱落的房梁。鱼缸里已经没有水了!一切,都指向死亡! 现在她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丢下林昭南,独自逃生,而且生存的希望极大。要么陪着林昭南,一起死在这大火中,一定能如愿以偿。 她匍匐在地上,呼吸贴在地面的那少得可怜的稀薄空气。用同样少得可怜的力气去思考这个问题。 “咚!”前面传来了巨大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维,循着声响望过去,伴随着门柱的倒塌,被锁着的房门,在大火的肆掠中,终于倒下了。似乎有个黑影在移动。碧落被惊得瞪大了眼,本想呼救,那个人在火光中回了一下头,然后她喑哑了声音,捂住自己的嘴。哭泣着,沉默着,看着那个身影缓慢远去。她狠狠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是沈凌天,真的是他!真的是那个她称之为父亲的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为什么要选择在她的新婚之夜?为什么要假惺惺地为她操办这一场人尽皆知的婚礼?这让碧落怀疑,几个时辰前,在明堂接受众人朝贺,一脸慈父表情的沈凌天,才是她永远也看不清的梦境。 巨大的压抑感从心中升起,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得死掉了。手边触到了盖在林昭南身上的被子,之前撒上的水,已经被高温烤干了。林昭南呼吸微弱得几乎探听不到。她泪眼朦胧地伸出手去抚摸他英俊的脸,哽咽着千万种情绪,却无从开口,不仅仅是因为他听不见,还有心中难以割舍的抉择。 “啪!”豆大的泪珠,滴落在林昭南的唇上,他干渴地伸出舌头,艰难地舔着。求生意愿,那么浓烈。这让碧落做出了决定,凭什么自己的生命,要交由别人主宰。 “不行,我不能让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碧落摸索着,找到了一支已经发烫的朱钗,上面镶的珍珠,已经开始融化。她拿起盖在林昭南脸上的布块,狠狠朝自己的胳膊刺下去。鲜红的血液,瞬间喷涌出来,滴落在白色的布上,带着惨烈的光。然后,她将布撕成两半,一半围在林昭南的脸上,一半围在自己的脸上。拼尽全力,拖着林昭南,披上棉被,向火光正盛的门口一步步移过去。 房梁上开始有碎物不断往下掉,背上有烧灼感传来,手臂上的伤口,在高温烘烤下,传来钻心的疼痛。血还在不断地翻涌,她感觉自己头晕目眩,不行,这样下去,她会比林昭南死得更快。她咬着呀,一狠心,拿过旁边还有星星点点火光在燃烧的小木棍,狠狠地摁在伤口上。“啊!”她一声闷哼,夹着肉被烧焦的味道,疼痛巨大得让她几乎失去知觉。可是就在眼前一瞬间黑暗的时候,他听见了林昭南的呓语,他还是像平常那样,唇角带笑地呼喊她:“碧落!” 这微乎其微的叫声,唤回了她的心智,她紧了紧绑在腰上的绳子。在心底对林昭南说:“昭南,我们之间一定要有一个人活下来。不管老天选择的是你,还是我,我都不会放弃。”她咬着呀,一步,两步,三步,朝门口艰难地移动。 平常就十步远的距离,如今却成了生与死的阻隔。时间过去了多久,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十年?碧落在那十步的距离,像木偶一样,像乌龟一样,更像蜗牛一样,以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和漫长,移动着。 终于觉得空气有新鲜空气在鼻孔四周浮动了。碧落再也支撑不住,和林昭南,一起倒向门外。躺倒的地方,火苗被压熄灭了,但是燃烧过的温度,还是灼伤了她的双腿。这个疼痛刺激着她再度起身,将林昭南移到安全的距离。 四周没有人,也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想到整个别院的人,可能都已经在睡梦中葬送,可是她连悲伤的力气都没有了。 既然这是一场蓄意谋杀,那么如果天亮时,沈家人发现他们还活着,将会有下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他们必须离开这里! 大火的烘烤,让她的身体极度脱水,她现在处于极度的筋疲力竭的状态,连支撑呼吸的力气,都快用完了。看着身旁的林昭南,被烟熏火烤后的颓败模样,想起曾经那个英气无限的他,不禁苦笑。 梦中那些人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如果没有她,林昭南一定带着母亲远走了。“昭南呵,是我害了你。”她爬到他身边,用手去拭他头上的汗水。 “水……,水……”她听见他呢喃着要水。她四下摸索着,慌乱着找水。她抓住一旁的几株看着好像水分很足的美人蕉,扯下叶片。当她颤抖着手,把叶片揉碎,递到林昭南嘴边,但是他咽下的,是她滴落在林昭南唇边的鲜血。 “呵呵。”她苦笑着,觉得自己的嘴干渴的连张都张不开了。她将伤口贴到他嘴边,说:“喝吧,喝吧,林昭南,今天过后,不管是我们当中谁活下来,都将不是曾经的自己!!!” 林昭南喝完,她扯下裙裾,包扎好伤口,开始将扯下的青草,放进嘴里,拼命嚼着。她需要水分,需要能量,需要在天亮前,逃离沈家视线。 觉得差不多了,她到邻居家的院子里,拿走了挂在院子里的几件衣物和床单,结成简单的背带。费力地将林昭南捆在自己身上,他比她高出一个头,她站直了,也不够身量,将他好好的背在身上。何况现在她也体力透支,负伤,只有半拖着林昭南,艰难移动。她不能带着他走太远,她记得别院后面的河滩上,有一大片长满一人多高芦苇的地方,小时候,昭南和她经常去那边玩,捉迷藏,寻野鸭蛋。 一切,都仿佛还在昨天。曾经的玩乐天堂,如今竟成了逃难的藏身之地。到底是世事难料,还是人心险恶。 在即将踏出院门的那一刻,主房的大梁,在大火的肆掠下,轰然倒塌。像陨落的流星般,绽放出生命最后的光彩。碧落在那耀眼的亮光中,最后一次回头,看见这座拥有她全部成长记忆的院落,在她面前死亡。明亮的光线,映照出她带着血污的脸庞,还有那眼眸中,随着火焰跳动的不尽恨意,或许,也宣告了沈碧落的死亡。 作者的话: 稍微来晚一点,居然没有点击,(⊙o⊙)…默默转身离开 ------------ 第24章 碧落,你有多痛 林昭南的伤势很重,极度缺水的他,在暑气蒸烤下的芦苇丛中,满身水泡地躺在那里,高烧着昏睡中不断呻吟。碧落也比他好不了哪里去,腿部被烫伤的部分,已经开始红肿,并不断地流着半透明的黄色汁液。手腕上被扎伤的地方,即使她用木棍烧灼过,因为后来又蓄意挣开,到现在都没有愈合的趋势,只要她移动手臂,伤口就不断往外渗血。 也许是上天眷顾,她居然找到一窝野鸭蛋,有五个。她像捧着绝世珍宝一样,抖着手拿到林昭南面前。虽然知道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还是惊喜地说道:“林昭南,看我找到了什么?” 然后掰开林昭南的嘴,把蛋捏碎,喂了三个给林昭南,剩下两个,原本想自己吃的。但是想到可能一时半会出去不了,如果找不到吃的,林昭南可能会饿死。于是又把蛋放回到他身边。费力地转过身去扯芦苇的根,嚼碎的汁液,可以吃。小时候,经常这样做。 实在太累了,她支撑不住地躺在林昭南的身边睡着了。 “咳咳咳!!!”沉睡中的碧落,被林昭南剧烈咳嗽声惊醒了,看见他一边抽搐着咳嗽,一边吐出血沫。 “昭南,昭南,你怎么了?你不能死呀。”她慌乱地爬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头,靠在自己腿上。想起那两个野鸭蛋,她摸索着拿起,给他喂下去。看见他咽下去了,安静了,觉得安心了不少。放下他,准备再去找找有什么吃的。还未走出十步,就听见“哇!”的一声响,他迷糊中,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又吐了出来,还混着鲜红的血液,不断往外翻涌。 碧落扑过去,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他像是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中流动的血液,都全部吐出来才甘心。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整个灵魂,都被抽空了。甚至有一个念头滑过,如果林昭南死了,她也就不活了。 他终于停止吐血了。缓过神来的碧落,僵尸一般艰难地抬起头看天,已经快到午时了,如果再不去找医师来给林昭南看伤,他恐怕撑不过今天了。 黄忠。她突然想到,黄忠可以帮她!她欣喜地迈开步子,一瘸一拐地向芦苇丛外边走去。低下头才发现,自己不仅没有穿鞋,身上的寝衣,也已经污秽不堪了。她又转回去,从林昭南身下取出昨晚从邻居家偷来的衣服。之后又故技重施,哆哆嗦嗦在一个没有人的院子里,拿走了一双鞋。 好奇怪,走了好远的路,都没有看见有人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活动。为了避开沈家的人,她特意绕了远路,直接去黄忠的医馆找他。但是医馆没人,大门紧闭。碧落身上没有钱,也没有任何可以拿去当的东西。 怎么办呢?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 “快走。听说昨晚发生了一起火灾,烧死了好多人。” “就是,好像还是朝廷的一个大官员的女儿,昨天才出嫁,真是可惜。” “整个院子都被烧毁了,大理寺的人,一早接到报案就赶过去了。收拾现场,没有一个活口。” 一群人匆匆忙忙从碧落身旁经过,一边还讨论着刚刚听来的奇闻。 “都死了吗?”碧落混在人群里,想着那些昨天还在为自己婚礼筹备而忙进忙出的亲人们,娘,墨雨,晴辉,李嬷嬷,管家…… “沈大人也来了,你们看,就坐在那里在和大理寺办案的人说话。”有人指着正坐在别院门口,和一群身着官服的人说话的沈凌天。 碧落的目光,跟随众人移过去,他还穿着上朝的官服。他居然还穿着官服去上朝了!!!在谋杀了妻女之后。 “大人,从现场查验来看,根据您说的情况,恐怕小姐、姑爷和傅姨娘,都已经遇难了。”一个穿着大理寺右丞官服的官员,向沈凌天报告说。 “怎么会这样?”沈凌天扶着身边的人,站了起来,满眼悲痛地走向一个地方。 碧落看着他虚伪地嘴脸,恨不得冲出人群去,揭开他丑恶的嘴脸。可是有用吗?他可能只会当着众人的面,假惺惺地说女儿,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转身背过众人,说不定会亲手掐死她,然后对外宣称她悲伤过度,不治而亡。 沈凌天停下脚步的地方,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十三具尸体,被白布掩盖这。碧落看见被微风吹起的白布下面,显现出已经炭化的,曾经与她无比亲密的人们。她默默地蹲下身,抓起一把尘土,在心底为他们举行葬礼。 她松开指节,看着尘土随风飘扬,仰头对天,在心底起誓:你们等着,终有一天,我要沈凌天血债血偿!!! 内心压抑的愤怒,身体烧灼的伤口,使碧落十分虚弱。她歪歪斜斜地走在城内的街道上,脑袋一片混乱,为了不让自己随时倒下去,她狠命地掐住自己的伤口,以保持清醒。身后的人们,对她一路走过洒下的鲜血,指指点点。 她不在意人们的眼光,也不在意身体上的疼痛。她问自己:“碧落,你有多痛?能不能抵消心中的痛?” 泪水就噙在眼里,倔强地不肯掉落,还有哭的资格吗? “娘,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当初不坚持嫁给林昭南,今天你就不会死吧。”碧落知道,这个问题,永远都不会得到回答了。她也知道,娘不会怪她。可是她恨哪! “让开!让开!都让开!!!”沉溺在无边无际的悲伤中的碧落,没有听见身后一群人纵马狂奔而来的叫喊。回头时已经晚了,那匹狂躁的骏马,离她只有一丈远了! “咚!”她被拦腰撞飞,身体在空中划出凄美的弧线,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碧落感到有温热的血液,从口中,鼻中不断流出。恍惚间,她看见林昭南朝他奔跑过来,依旧是那么清明俊俏的模样。他将她抱在怀里问她:“碧落,你怎么样了?” 之后,一切,就那样静默了,静默成罪恶的黑暗。 ------------ 第二十五章 惊天噩耗 第二十五章  惊天噩耗 夜半,雨声,烛火,锦被…… 碧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醒来后这些物品,一一映入眼帘。这些场景,跟在沈府别院,她自己的闺房中,每次梦醒时分的场景十分相像。这让她下意识以为,那些悲痛只是一场梦。 “墨雨,墨雨……现在什么时辰了?”她推推趴在自己床边,正在沉睡的丫头。 “姑娘,你醒了。”那个女子抬起头,惊喜地问道:“口渴吗?我给你倒杯水。” 不是墨雨。一瞬间,所有情绪都涌上心头,她觉得揪心地疼。 “姑娘,喝点水吧。你都昏睡了将近半月了。”那个丫头将茶水递给她。 “半月,怎么会这么久?”可能真的是昏睡太久,碧落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迟钝。 “那天公子得假回府探望老爷,不小心撞到了你。医师后来检查说,脾脏有出血现象。”那个丫头靠在床边,眼眸中都是疲倦。“还说在这之前,姑娘也受伤失血过多,所以公子命我们几个丫头轮流在你床边守候着,不得有一点差池。” “我觉得头好痛。”她推开茶杯,抬手去摸自己的额头,然后看见自己手臂上被包扎好的伤口。 别院火光中,她用喜帕沾水给林昭南喂水,她拖着林昭南拼命挣扎,她挤压伤口给林昭南喂自己的血。芦苇丛中,她赤着脚去找鸟蛋,她给他喂吃的,她…… 像惊雷响过一样,所有的记忆都从她眼前掠过。 “林昭南!”她尖叫一声,吓的那个丫头打碎了茶碗。她翻身就起来,不顾全身每个关节都传来的疼痛,坚持要下床。 “姑娘,你怎么了?姑娘,医师说你伤得太重,即使侥幸能醒来,也得卧床好好修养。姑娘,求求你了,你要再伤着自己,公子会责罚我们的。” 碧落猛的停了下来,看自己所处的居室和待遇,就显示出这家人的权势财力都非同一般。 那个丫头看她不再乱动,松了一口气,说:“姑娘,你需要什么,吩咐奴婢就可以了。” “我要见你们家公子。” “这,已经三更了,公子和府里的人都已经睡下了。”她面露难色。 “姐姐,求求你,我有要事相求。”碧落说着,又准备下地。 “哎,你别动,我找人去请公子。”说完扶着碧落躺下,然后叫来在外边小厢房内随侍的小丫鬟掌灯去请公子。 待她回过身来,碧落又问:“这雨下了多久了?” “好些时日了。好像是姑娘来我们府的第三日晚上,那天你烧得厉害,我和公子冒雨连夜去给你请医师。” “那已经下了十二天了。”碧落的话很轻,带着若隐若现的绝望,更像是在呓语。十二天了,河里肯定早就涨水了,那片芦苇,只要下一天一夜的雨,就会被淹没。 林昭南还可能活着吗?想起自己离开时,他满身都是水泡,还发着高烧,神志不清,而且还吐了那么多血,那场大火,似乎已经伤及了内脏。碧落想到这里,难受地像是要窒息一般。 “她什么时辰醒的?我不是说只要她醒了,就叫玉欢着人来通知我吗?” “公子,玉欢姐也是想着,夜这么深了,又下着雨。”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和人声。 “是公子来了,姑娘。” 想必他们口中叫的玉欢,就是眼前的这个丫头。看模样打扮,应该是个一等丫头。看她提气公子,满眼都是欣喜的神色,想必这位公子也是才貌双全。正想着,一个着玄色斗篷的男子,推门而进。他将手中的雨具和斗篷都交给迎上去的玉欢。 “她情况怎么样?”他问。 “精神还不错。”玉欢微微福了福身子,算是行礼,一边回答。 然后碧落看见一个眉目俊朗,身形出众的年轻男子,披着一件堇色的披风,走了进来,寝衣的系带在腰间来回摆动。看来起的很匆忙,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就赶忙过来。 “公子是因为撞伤我愧疚,还是别的原因,这么急切?”碧落看着他,就像看见曾经林昭南,也像看见大哥站在自己面前。她身体还很虚弱,说完这些话,就很累的样子,无力地靠在床头,喘息着。 他坐在玉欢搬过来放在床前的木凳上,认真地看着碧落道:“是因为撞伤了姑娘愧疚,也是因为没有办成姑娘所托之事。” “可是我什么都没说。”碧落有些疑惑。 “你想托我寻人。你来府中,就高烧不断,一直说着胡话,让我去救人。” “是,他在……” “在河滩的芦苇丛中。”碧落话还没有说话,就被他接了过去,他说:“我派人去找了,那时河里已经涨水了,派去的人说,水已经漫过小腿,有熟悉水性的人,下去摸过。” 他的话很轻,却像磨石一样,每说一个字,给碧落的就是一次重击。她看着他,没有询问的力气了。 “第二天,我派了更多的人,沿河岸去寻找。百里之内,都没有任何消息。姑娘,姑娘,你怎么了?玉欢,倒水来!玉琳,赶紧叫人去请医师。”碧落在那个男子的叫声中,不断地咳嗽,呕吐。 她狠命抓住那个男子的手臂,绝望地吐出几个字,她说:“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啊。”悠长的叹息,像缱绻的秋风,卷起一地落叶,绕在每个人的心间,生出一种凄凉。 昭南啊。她心痛地无声呼喊,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老天爷呀,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下落。巨大的悲伤,像潮水一样,在她胸腔中奔涌。 “哇!”她吐出了很多东西,顿时像木偶一般,瘫倒在床上。 “啊!”玉欢看着脚下,一声尖叫,“公子,她……” 对面的人,冲她轻轻摇头,指着脚下的一摊血迹说:“赶紧打扫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女子,在一夕之间,失去了所以她爱的和爱她的亲人。 作者的话: 亲们,锦年需要鼓励啦,新人熬得太不容易啦。 ------------ 第26章 碧落病重 “许医师,她怎么样?”那位年轻的公子,站在一位医者模样的人的身后,询问碧落的情况。 “唉。”许医师叹着气,摇了摇头。“急火攻心啊,慕公子,这位姑娘缠绵病榻已半月有余,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本就虚弱至极。如今……” “她曾托我救人,我没有找到,醒来时如实相告,想必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慕公子一脸担忧,好不容易等到她醒来,又无意中给她这么大的打击。 “她承受不了打击,感知觉都出现了与常人不一样的状况。她觉得自己已经压抑不住悲伤,想找个方法把那些不快的情绪驱赶出体内,所以才会不断地呕吐。”许医师来到桌前,开始写药方。“但是她身体已经虚弱至极,就是正常人像这样吐血,也会气血亏损,性命不保的。” “请医师务必要救活这位姑娘,看当时的情行,她肯定是想去请医师救她亲人,却不小心被我的马撞伤,导致她亲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此事鄙人责任重大,万不能再亏欠于她。”那位公子言辞凿凿,情谊恳切,是真的为此事而愧疚不堪。 “慕公子说的是什么话,老朽看着你长大,先前又一直随侍老爷夫人,你的请求,我怎么会不答应。撇开这些情分不谈,行医多年,医者仁心这四个字,老朽还是知道的。”许医师说着,走到圆桌旁,执笔开药方。 “那除了服药,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听了他这一番话,慕公子安心了不少。许医师是京城出了名的大夫,有妙手回春之术。原是先皇时期的御医,任期满后,请辞退休。当今太医院也曾三番五次聘请他,但是他都推脱了,说是不愿再受任何约束。许是跟慕府早年有点渊源,慕老爷妻子在世时,缠绵病榻多年,以及慕公子年幼是体弱,一直都是许医师在悉心调养。 “最好是能引导她把事情说出来,在诉说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悲伤被分担了。”许医师将药方递给身后的玉琳,就是起初在外间小厢房内随侍的小丫头。认真地看着慕公子说:“不过,她郁结在心,恐怕恢复起来,要些时日。同样的,药材方面,需世间最好的上品。” “嗯,我知道了。”慕公子点头道:“那根据现在的情形,医师可否推断她什么时候能醒?” “公子,她没有昏睡,只是刚才耗费了太多心力,现在累了而已。是因为身体虚弱,才会呈现昏睡的状态。每天给她喂一碗参汤补气血。白天和她说说话,慢慢的把她的作息时间培养正常,对她恢复,很有帮助的。” “好,我们会注意的。玉欢,许医师的酬金加倍,差人用软轿送回府去。”目送医师离开后,又吩咐玉琳,“你去把药抓回来,赶紧熬上。这里我先看着。” 他打量着躺在床上人儿,多小巧的一张脸,只有他的巴掌大吧。细若春天刚刚抽芽的柳条模样的眉毛,弯曲有致地在额上伸展出漂亮的弧度。她的眼睛,他记得她醒着时看他的模样,一双眼睛,大大的,眼中流动的光,像沙漠月光下的一潭清泉。俏挺的鼻梁下面,是一张有着樱桃般诱人色泽的嘴。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有悲伤的神情。让他不禁想,如此美好的女子,老天是怎么舍得让她受这么多折磨的? 想起那天在官道上,他尽了全力,还是让马蹄冲撞了她。看她的身子,在空中飞出去好远。翻身下马,急急忙忙跑过去问她:“姑娘,你怎么样了?” 她嘴角流着血,却微微地笑着问他:“你来了?”那神情,像极了小时候偷偷溜出学堂,去看母亲时,她的微笑。每当看见他偷偷溜进房,总是这样微笑着问他:“青赐,你来了。” 可惜母亲自打生下他时,就身体不好,一直躺在房里修养。父亲对他总是很严厉,希望他能文武兼备,将来光宗耀祖。每天安排的功课很重,又要习文,又要习武,还不准他去陪陪娘亲。 “你知不知道,就是你那个笑容打动了我。不管怎么样,你要赶快好起来。如果河滩上那个人,真的是你最后一个亲人。那么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们就都是你的亲人。”他对着床上安静睡着的人,轻语呢喃。话落又兀自觉得好笑,怎么会跟一个陌生女子,产生相依为命的感觉呢。可是那天他抱着伤重昏迷的他,奔跑在阳光下的影子,真的有种相依为命的美好。 “公子,许医师已经走了。厨房熬好了参汤,要现在喂她喝吗?”玉欢端着托盘,低头问他。 “让她先休息一会吧。你在这里看着,我差不多也该去明堂陪陪父亲,这几日他也心情不好。” “是,公子。”玉欢目送公子远去的身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恰巧被回来的玉琳听见。她说,“姐姐心疼了吧,看公子两边跑,这么累。” “小妮子说什么胡话呢。”玉欢作势要打她。 “没呀,这慕府上下,谁不知道,姐姐是公子一手调教出来的。夫人病重那几年,一直陪在夫人身边。夫人过世后,又被调回公子身边,一直都没拿你当下人看过。”玉琳大概不过也十二三岁的样子,说话中都还带着孩子的天真。 “你还小,不能体谅公子的苦处。老爷和夫人四十上下,才得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夫人又走了。府里好多事,都得靠公子照应着。” “那姐姐,你说里边的那位姑娘,好得了吗?刚才吐了那么多血。她跟我们公子非亲非故的,公子怎么这么关心她?”玉琳想起刚才地上的那一摊血,就不禁打了个寒战。 “那是公子心善。这府里自打夫人过世后,就显得愈加没有人气了。她虽说来府上一直病着,可公子奔忙着,眼见比以前回来开心很多。”玉欢想起夫人过世这么几年,公子很少这么用心去做过什么事,想来遇见这位姑娘,也不会是什么坏事。“看她昨夜醒来时谈吐的气度,不像寻常人家的姑娘,但愿她能吉人天相。” ------------ 第二十七章 我叫阿萝 “许医师,我家公子这几日忙,他让我请你过来瞧瞧,这位姑娘的情况到底怎么样?”玉欢看着正在把脉的医师,有些着急。 “这几天她除了喝药,还有没有吃其他东西?”许医师皱着眉头问。 “还能喝点参汤。我们给她喂药,也没有往日里费劲,她好像是自己在喝一样。可是为什么没有醒转过来?” “唉。”许医师叹了一口气说:“是她自己不愿醒过来。她的脉象已经沉稳有力,身体上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有心结打不开呀。” 一切照常,继续按原来的方子煎药,熬参汤,给她调养身体。 看着许医师离去时还不断在连连摇头,玉欢心中也有不快,院里姐妹们这些日子,都在为她奔忙着,可人家压根就不想活,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玉欢姐姐,怎么样?许医师怎么说。”玉琳从雨中急急忙忙冲进房里,一面拍身上的水珠,一边询问情况。 “医师说,是她郁结在心,自己不愿醒来面对这一切。” “得发生多大的事,让她产生这么可怕的情绪。瞧她生得那么美,真是可惜了。”玉琳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碧落,露出惋惜的神色。 “不说了。公子那边怎么样?” “还是因为老爷在朝堂上,受排挤的事情。沈侍郎,哦,不对,是因为主战有功的而升迁为现在的平章政事的沈大人,仗着自己有功,对老爷步步紧逼。而皇上因为三皇子去世的事情,对老爷没有劝三皇子留守朝堂,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愈演愈烈,已经发展到对老爷这个右丞相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地步。” “三皇子的事情,怎么能怪老爷呀,还连累到公子。”玉欢气得直跺脚。 “老爷是三皇子的太傅呀,三皇子一向都和慕家交好的。”玉琳言语里也有不服气。“公子这次表面上是皇上在放假给他,实际上是在疏远他。你想啊,公子虽然只是一个御前二等侍卫,可是皇上以前不管去哪,都带着他的。” 碧落在迷迷糊糊中,听见她们谈论的事情,原来这是右丞相慕恒的家。早些时日,就从沈朗那里听闻,朝堂上因为和北蛮战事,以沈凌天和大将军武烈为首,和以右丞相慕恒为首的两派,成水火不容之势。 如今她在重伤之际,遇到慕恒的独生子,难道不是上天的安排吗? “公子来了,快去把姑娘的药和参汤端过来。”玉欢看见慕公子的身影出现在回廊那边,赶紧吩咐玉琳。 “公子,最近您那么忙,何必天天来这边,又是喂药又是谈话的。她昏睡着,根本听不见。”玉欢看见公子一脸疲倦,有点心疼。 “你不懂。许医师说过,她虽然睡着,但是能听见我们说话。你没听见她那天拉着我的手说,河滩的那个人是她最后一个亲人了。她失去亲人,是多大的打击。上天有好生之德,在这个关头,我们更不应该放弃她。” 他一进屋,就坐在碧落床前,接过玉琳递过来的参汤。一边对床上的人说:“今天好点了吗?又下雨了,今年天气有点奇怪,一入夏就不停下雨。再这样下去,可能又是一场灾害。今春閞城的雪灾闹出的损害,现今都还没平复呢……” “公子,你看,她动了。”玉欢在一旁叫道。 “姑娘,你醒醒。”慕青赐也很清楚地看见在他提到閞城两字的时候,碧落的手抬了一下。 “我……叫……阿萝。”她的睫毛微微翘动着,气息微弱地吐出这几个字。 “醒了,真的醒了。”玉琳赶紧跑去厨房,看看粥熬好了没。许医师说,只要她醒来,就可以吃一些流质食物,可以补充体力。 其实这些天,他们说的话,碧落真的可以听见。只是一直不能醒过来的原因,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直到刚才听见她们提到沈凌天,她想也许能借助慕氏父子的手,替她报仇。有了念想,自然就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沈家别院的十三具尸体,有两具是从閞城来京投靠管家的一对年轻夫妇。碧落想,既然上天让你们提我死在了那场大火中,那么就让我接下来,好好地活着,替你们报仇! “我叫云萝,家里人都叫我阿萝。我家本是閞城的富商,可是今春閞城雪灾,引发灾民暴乱。我家被哄抢,打砸中父母不幸丧生。我带着弟弟,千辛万苦来京城投奔在一个高官家做管家的表舅。不料表舅一家也在一场大火中死了。起初我并不知道表舅在哪一户人家当差,就和弟弟暂时藏身在河岸的芦苇丛里。那天弟弟高烧一直不退,我原本想去医馆请医师的,刚好看见大理寺在办理沈家别院失火的案子,才知道表舅一家都死了……”碧落虚弱地靠在床头,冷静地叙述,让在场的人都不知所措。 “阿萝姑娘,你别这样憋着,会憋坏身体的。”慕青赐想起许医师的嘱托,如果碧落醒来不哭,证明她还是在逃避伤害。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会加重病情。 “可是我就算再怎么哭,我娘,我弟弟,他们都不会回来了。”她哀哀地看着他,眼神空洞苍茫,看得人揪心。“我没有家了,没有亲人了啊。” “阿萝姑娘,你还有我们,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慕青赐轻轻按住她因为极力压制悲伤而颤抖的身体,说:“我能理解失去至亲的痛苦。相信我,你活下来了,他们都会很高兴的。” 碧落看着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脑海中都是林昭南言笑晏晏地模样,她心底恨哪!一样年轻的眉眼,一样广阔的人生,就那样毁在一场大火中。她想起在火中拼命逃亡的情景,那鲜血喷涌的疼痛还那么清晰。不禁想到,如果当时的自己知道结局是今天这样,还会不会拼死逃亡? “阿萝姑娘,相信我,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她,她们,只要你愿意,都会是你相依为命的亲人。只要你不离,我们就不弃的亲人。”慕公子言辞恳切,目光真诚。触动碧落的,又何止是这真诚。 “哇!”碧落终于在这关切中败下阵来,她需要哭泣,需要释放心中难掩的憋闷。或许更需要一场来自灵魂深处的磅礴大雨,去祭奠她死去的爱情和别院失火的悲惨真相。 一旁的丫头们,听见她这碎心的哭声,也禁不住悄悄抹眼泪。可是谁能想到,此刻的她,到底因何而哭泣? 作者的话: 后面更精彩哦撒花 ------------ 第二十八章 慕青赐 “玉欢姐姐,我想出去走走。”碧落喝完药,看窗外阳光十分明媚,已经近端午了,经过这些时日的休养,她气色和精神都好了很多。 “好啊,前几天许医师就说,小姐如果能下地走走,对身体恢复有很大帮助的。”玉欢放下碗,递给她一些青梅蜜饯,一边示意身边的小丫头,去叫玉琳准备梳洗事宜。 不一会儿玉琳过来,拿着碧落之前穿的那件农家女子的衣装面露难色。“姐姐,阿萝小姐之前的衣服已经破旧了。这段时间我们一直没有想起,找个师傅来给她裁衣服。不能就给她穿这个吧。” “这个恐怕不好。如果就我们几个女眷,还可以将就一下,不过公子每日都会过来和阿萝小姐坐一会,要是被他看见,恐怕会责怪我们照顾不周。”对了,玉欢想起前段时间,府里的丫头们都新添置了夏衣,于是叫玉琳去把自己的那一套新衣拿过来。 大病初愈的碧落,薄施胭脂水粉,穿上玉欢的那件烟罗的水绿色抹胸裙,搭上一件月白的小广袖短衫。焕然一新地站在众人面前,大家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小姐,往日里都是躺着,我们只觉得您眉眼生得比常人美一些。今日里打扮起来,站在这花团锦簇的院子里,倒是让这一院子的花朵都逊色了。”玉欢识一些字,一下子道出了大家的心声。丫头们都连连点头。 碧落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经历了这么多,上次又伤的不轻,今天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多亏各位姐姐妹妹的照拂。大恩不言谢,各位的恩情,阿萝会铭记在心的。” “小姐这是哪里的话,也是你跟我们公子有缘,他可是个大好人。”玉欢扶着碧落坐在回廊凉亭的石桌旁。 “也是,我听说公子在宫里当差,我能在官道上遇上他,真是我的福气。”碧落有点疑惑:“可是我听说宫中的人,都不能轻易出来,公子是怎么能出宫的呢?” “这事说来话长,还得从年前与北蛮的战事说起。”玉欢拿起果盘中的橘子,一边剥,一边讲起了沈凌天与右丞相慕恒之间的是非恩怨。包括慕恒父子因为三皇子去世而受牵连,被皇上冷落,沈凌天就借閞城灾民闹事的事情,想进一步打压慕恒。 “閞城灾民闹事我再清楚不过了,是因为我们当地的县丞贪功,强征粮饷所致,怎么可能牵连到京城的官员。”碧落忍不住问道。 “姑娘有所不知,閞城的县丞胡志书曾经是我家老爷的学生。而且慕家祖籍就是閞城的,在老爷科举及第,初出仕途时,才迁居去了承郡。” “哦,我有些明白了,欲加之罪,尚且何患无辞。慕老爷和县丞又有些渊源,所以才会受牵连吧。” “姑娘猜测的对,也可以说不对。因为那个县丞名义上是老爷的学生,实际上和相府根本不相往来。同时,他强征粮饷,一为表功,二是他本身也是主战一方的。閞城在北方,县丞的想法,可想而知。”。 说到閞城,她好像此刻正在冒充閞城人,其实对其一窍不通。于是尝试转移话题:“那公子是怎么被牵连的?” “这个说来话长,简单跟姑娘说吧,就是伴君如伴虎。”玉欢说起这里,自然而然要提一提当初公子在帝王身边的辉煌。 慕青赐十四岁就在皇上身边当差,年仅十七岁就提拔为二等侍卫,官阶正五品。因武德出众,而且心思单纯,性格乐观,很得皇上欢心,无论去哪都带着他。 听玉欢分析起事情来,头头是道,不禁想起前几天听说她是慕青赐一手调教出来的,想必这些事情,也是慕青赐告诉她的。一个少年,对局势洞察如此之深,可见才量不一般。说不定就是因为皇帝忌惮他的才能,所以借此由头,父亲儿子一个不留地打压下去。慕恒有多厉害,沈凌天曾经跟她说起过。 碧落知道,慕青赐之所以这么得宠,是因为慕恒当初拥立皇上登基有功。慕恒原本就是皇上的家臣,先皇骤然驾崩,六个皇子各拥朝臣,六股势力交汇,当然不光靠实力就能取胜。先皇病重的时候,慕恒就献计让当时的二皇子的当今皇上,将沿途的驿站用自己的人打点好,将手里的精锐部队交给慕恒带领,乔装进京,守卫在各大城门,同时重金收买了当时服侍在先皇身边的大太监,随时传递消息。曾经听沈凌天说过,当今皇上之所以能替代其他五位王爷,顺利登基,主要是靠慕恒献计有功。 正出神的时候,慕青赐来了,他阻止了众位丫头的请安,悄悄坐到碧落的对面,突然出声道:“阿萝,在想什么呢?” 这些日子,他时常过来和她聊天,讲了好多关于他的事情。从那些谈话中,碧落能知道慕青赐是一个很良善的人,没有什么富家子弟的恶习。虽然是权倾朝野的右丞相独子,也在京城名少中实属年少有为那一类型的,但是从小没有娇生惯养,丞相夫人虽然只是一介布衣之女,但是性子温婉贤淑,心思细腻。慕青赐就遗传了这种心思细腻,待人处事都想得十分周全。 “嗯。”碧落回过神来,看身着一身赭色磨砂蜀锦右衽斜襟夏衣,面色和润的慕青赐,不禁微微一笑。这一笑,反倒让慕青赐惊呆了。 碧落看他这样眼神直直地盯着自己看,有些不好意思,侧过头去,假装看向别处,院子里蔷薇花,开得正盛。玉欢看公子神情不对,轻轻咳嗽,以示提醒。 “哦,那个,阿萝,我看你恢复的不错,想必以后能多下床走动走动。今天着人去请了裁衣的师傅来,给你做些夏衣。”说着招呼人把师傅请了进来。 玉欢扶着碧落进房间量尺寸,慕青赐看着她罗裙修饰下的身段,修长柔弱,与躺在病榻上的她,又是截然不同的美。 师傅量完尺寸,走出去,就听见慕青赐吩咐说:“一会我会差人送十匹上等衣料过来,端午将近,你先赶制几身夏衣给小姐。缺什么,就跟我说。” 玉欢站在一旁,看公子满脸写着细心俩字,想起阿萝小姐娇怯的模样,觉得两人真的是很般配。然后在一旁打趣道:“公子,要不要把府里的绣娘找来,绣一床大红喜被?” 慕青赐听岔了,以为玉欢说的是请绣娘过来给碧落做绣鞋,就说:“也好,反正阿萝现在什么都缺。” 听见的众人,一时间都笑得前仰后合。碧落看着那些熟悉的笑脸,心中有小小的歉疚,眼前这个身形俊逸心地善良的男子,如此慷慨出手相助,她却盘算着怎么利用他报自己的仇。 作者的话: 再次送上帅哥一枚,求花,求打赏,萌! ------------ 第29章 端午佳节 碧落其实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报仇,她以另外的身份,生活在右丞相家里。难道要告诉慕青赐,他被骗了吗?即使他不追究那些,又该怎么办?让他收买杀手,去刺杀沈凌天吗?沈凌天死了,之后呢? 碧落不是想忘记自己的仇恨,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到底,只是一介女流,曾经再心高气傲,也不过是家庭内的小争斗。现今牵扯的,是数十条人命,和很多家族的前途。所以这件事,必须得从长计议。她先得在相府站稳脚跟才行。同时,还得想好,假若他日与沈家人相遇,要怎么才能瞒天过海。 在她还在处于水深火热的纠结中时,端午节到了。一大早玉欢就拿着新衣新鞋和新香囊,来给她梳洗打扮。新衣是按照节日礼服装裁剪的,用了蜀锦缃丝杭绸等多种名贵衣料,裁剪精细,但穿起来效果简约大方。碧落有点疑惑,虽然是过节,但是也没有必要这么隆重吧。 “玉欢,今天要见贵客还是?”她看着身上的衣服,疑惑地问道。 “要去看龙舟赛呀,小姐,昨日里我路过护城河,就看见好多人在准备今天的龙舟赛,热闹非凡哪。”玉欢一边专心致志于碧落的双鬟髻最后一步,一边答道。“公子一会就过来带我们出去观龙舟赛,小姐,钦天监那边专门为皇室贵胄和达官贵人留了上好的观赏位置。” 碧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现在最害怕的就是遇见沈家的人,更害怕会生出什么事端来。众所周知,慕恒府中就一个独子,身边突然多出一个姑娘家来,怎么跟外人说道呢? 正想着,慕青赐就过来了,一身月白长衫,本来就修长匀称的身材,愈发显得出类拔萃。眉目英挺的脸上,是一贯的温和迷人的笑容,碧落看见院里所有的丫头,在他进来那一刻,就以他的移动为目光着落点,眼中都泛着桃色的光晕。 “大哥,果真是英姿勃发的青年才俊,今日去河岸观赛,肯定会迷倒不少佳人。”在慕青赐一再的要求下,碧落改掉了叫他慕公子的习惯,他觉得自己比碧落大,以兄妹相称最好。她知道,他是在保护她不受失去家人的痛苦。 “我爹今天不去观龙舟赛了,他身体微恙。相府就你和我去,你们记住,对外就宣称阿萝小姐是慕家远方表亲的小姐,免得惹出什么闲话。”慕青赐对要随侍的几个丫头吩咐道。 “还是公子细心,慕家祖籍閞城,小姐刚好也来自閞城,说不定理一理关系,还真的是攀亲带故呢。”玉欢在一旁笑道。 碧落却笑不起来,即使玉欢这样一解释,身份看起来也合理了。但是她真的不想这么早就去面对沈家人,于是站起来,盈盈笑道:“多谢大哥细心替我着想。不过,我大病初愈,想必不适合长时间吹江风,我想……” 左思右想,还是先不要和沈家人打照面才好,如今沈凌天得圣宠正盛,在朝中基本上可以和右丞相家平分秋色。千历的风俗,五月端午佳节,实际不光是庆祝活动,还是青年男女交友的一个活动。观看龙舟赛期间,各家的女眷可以相互走动,名为相互送礼庆贺,实为传递适婚男女的信息。慕家突然多了个表小姐,有心人都会以为是慕家联姻的棋子,这样一来,和沈家人打照面的可能性不是十分大,而是非常大。 不过其实碧落多心了,沈家就一个儿子,已经娶亲了,估计没这么着急就要给他纳妾。除非是沈凌天彻底要在朝堂上和慕恒撕破脸皮,才敢去跟慕恒提及,让相府的表小姐入沈家做妾。 “这个你不用担心,这是一个由钦天监操办的京城盛会,观看的坐席都临时搭建了凉亭,垂有帘幕,除了避免深闺女眷暴露于平民面前之外,还有防晒防风的功能。还有,我已经叫玉欢替你准备了斗篷,如果要出凉亭,就可以戴上的。”他伸手拿过梳妆台上的香囊,亲手给她系上,然后可怜巴巴地说:“阿萝若不去的话,就剩我一个人了。你知道的,集会上还有各类竞赛,到时候别人都是亲眷环绕,就我孤身一人,多没趣。” 这个碧落是知道的,集会上除了女眷之间可以借传递花笺相互比拼才情外,青年才俊们也有竞赛,以突显才情。以前家里这样的集会,都是沈夫人的女儿,沈家嫡亲大小姐沈碧玉参加的,那时候她只能和娘亲挤在人群里,远远地望着坐在凉亭的沈家人。看着沈凌天在人前,接受众人对自己一双儿女的夸赞。慕青赐以为碧落是閞城来的,没见过这样的盛会,所以才解说的那么详细。殊不知,端午佳节的盛会没一项活动的细节,她都清清楚楚。 “恩,我去就是了,大哥参加御射比赛的时候,我们就站在旁边给你加油。不过先说好了,我要头彩的奖励。”如果真的在众人面前可以乔装,还是可以出去走走,来相府快一个多月了,一直缠绵病榻。现在有机会出去走走,她还是很心动的。其实还抱有一点希望,关于林昭南,有没有可能他也碰巧被人救了呢? “好,不是头彩,怎么配得上我们阿萝。”慕青赐朗声笑道。他的贴身小厮来报,一切都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碧落被玉欢扶着,坐上马车,就看见各色礼物都摆放整齐。有苏南的玉子,京城名斋的结果子,西域女子流行的钗饰品,就连女子使用的花笺,都备上了。于是对骑着马跟在轿子旁慕青赐说:“大哥,以前相府本就没有女眷出席,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如今你备下这些东西,又告诉京城所有达官贵人今年相府要参加女眷的活动,万一我大字不识,怎么办?” “我可不担心你这閞城来的才女,会伤了我们相府的脸面。说不定今日一过,整个京城都会知道相府有一位才貌双全的表小姐,也可以一雪相府缺失女眷之彩前耻。”慕青赐知道碧落知书达理,鬼才出众,这番话完全是实情。 碧落撩开轿帘,看见不远处人声鼎沸环城河岸,一时间有千万种情绪,在心中翻涌。 ------------ 第三十章 章 物是人非 相府一行人到达集会地,才辰时三刻,皇室贵胄的人,基本上没有到,各官宦人家才到了一半。倒是寻常百姓人家,已经挤了满满一河岸。碧落坐在挂着上好轻纱的凉亭中,远远望着那穿着簇新的节日礼装的人们,想起去年的端午,这个时刻她还在家梳洗,娘亲忙里忙外地替她张罗衣衫首饰,林昭南早已去河岸,给她占位置了。那时候她的娱乐,也仅限于在河岸上看护城河上各门各派的船队赛龙舟。也曾幻想过对岸花团锦簇,一片繁华之地的名流生活。而如今,她真的身居高位时,却已经是另一番光景了。 正想着,门帘外就有小丫头来报说,吏部主事某某家,差人送来贺礼,苏杭的折扇,望表小姐笑纳。碧落看着玉欢,很是惊诧,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玉欢一边吩咐小丫头拣出一盒玉子做回礼,一边跟碧落解释道:“其实要来参加集会的老爷夫人,公子小姐,前三天钦天监就写了榜,做周全安排。每每这个时节,会有钻营取巧的人,花钱去买那个名单,做巴结之用的。” “那这个名单,是不是在场的各家各户都有一份?”碧落想着,当沈凌天看见右丞相家里多了一个云萝表小姐,不知道会怎么想?云萝,傅明萝,沈碧落,他会不会把这三个名字放在一块比较,会不会生出那么一点对娘亲的念想? “是的,但是像相府这样有门有脸的人家,钦天监会亲自送名单上门的。大家都知道,这个名单是联络人情的关键。”玉欢打开礼盒,拿出扇子左右瞧了瞧说:“是上等杭绸,加上湘绣的乱针,难得的精品。果真是煞费苦心。” 碧落接过扇子说,“我一会可不可以把这个作为礼物转送给他人?” “当然可以。不过还是得注意,门第显赫的人家,还是要送我们准备的礼物。不然可能会引起嫌隙。”慕青赐走进来,手中好像就拿着玉欢说的名单折子。 碧落要过来瞧了瞧,沈家今年参加的是沈凌天夫妇和沈朗夫妇,大将军武烈家,也是武烈带着自己的妹妹和外甥们参加的。名单上基本上是京城内官,都是四品及以上的大员。即使这样,各部加起来,也是长长一串的名单。 其中还有好几位夫人是皇上册封的命妇,沈氏是新进七品诰命。七品哪,一个寒门学子,十载寒窗苦读,高中状元,都要从九品县丞起始。而沈氏一介妇孺,居然能得七品诰命,可见沈家的地位,在朝中有多盛大。同样是沈凌天的女人,妻妾迥异,一个命丧黄泉,死不瞑目。一个加官进爵,风华正盛! 抬眼就看见,沈凌天一家,扶老携幼地在离她所在的凉亭大概五丈远的凉亭停了下来。看他和沈氏亲密的模样,想起尸骨未寒的娘亲,心底的恨意,让她身心皆凉。之所以给自己取名云萝,是因为曾经的沈凌天,也曾阿萝阿萝地唤她娘。她定定地看着沈凌天,想着火光中他离去的冷酷决绝的身影,想起这么多年血亲情谊,都抵不过名利二字,心就紧紧地疼。 “那是新进的从一品中书省平章政事沈凌天,沈大人。也就是因为他的排挤,我们相府才备受冷落。”玉欢在一旁轻声道,他们都以为碧落不知道其中缘由。 碧落也假装很陌生的样子,殷切询问道:“沈大人夫妇身后的年轻小姐是谁,长得很标致呢。” “是武大将军的独女,沈大人家新娶的儿媳。前段时间,新婚的沈朗带着妻子回娘家镇东,名为探亲,实为巡视,皇上打算任命他为镇东副将。这次回来就是等圣谕的。”慕青赐也随声附和道。 “一个是沈家嫡亲长子,一个是武家嫡亲独女,真是般配得紧。”碧落感慨道。 “朝中官家儿女的婚事,原本就是权势连横合众的棋盘之术。阿萝,很多事都不能看表面的。”慕青赐道。 碧落想起礼品中,有西域进贡的玻璃新品,自己能在那场大火死里逃生,全是因为武家小姐送给她的金鱼。于是拿出那个椭圆形的玻璃缸,看见外部用金丝缠绕成游鱼模样的图案,十分精巧。吩咐玉欢找人装上水,在缸底铺上从河边捡来的五彩石头,再将一块水晶打碎扔进去。对玉欢说:“沈家若是着人送礼过来,就用这个做回礼。” 按习俗,官阶低的都要先给官阶高的送贺礼问候的。她不能先送礼给武茜,但是她也知道沈家一定会有人过来的。 玉欢捧着那个在阳光下闪着精美的光的玻璃缸惊喜地说:“小姐的心思真是巧了,我听闻武家小姐未出阁之前,就特别喜欢养金鱼。这个送给她养鱼最好不过的。” 果然,沈家人一坐定,就按送礼的顺序,派人送出了当天的第一份礼物,沈氏的贴身丫头庆喜带着一盆含苞待放的稀有蝴蝶兰,来到了碧落的帐外。庆喜说:“云萝小姐,我家夫人听闻您前不久才离家来京,这蝴蝶兰是产自閞城幽谷中的,正好可以给您做个陪伴。” “有劳夫人费心了。玉欢,打赏。”碧落按礼节回道。集会期间,送礼回礼的事,都是女眷打理的。玉欢带着小丫头出去,将花盆收过来,送了回礼,便转身回到碧落身后。 碧落的娘亲生前最喜欢的花,就是兰花,她的卧室里一年四季都放有花农精心培育的盛放的兰花。她的衣袂上,都沾有兰花的馨香。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而如今已物是人非事事休。”碧落想起这句诗,娘亲的面容就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可是容不得她细想,相府的凉亭外就门庭若市。这一拨答礼过去,就该给王爷和外戚送贺礼了。 “今天皇室宗亲来的,就只有裕亲王为代表。我把要给他的礼物,已经派人送过去了。另外的宗亲家庭,主要是太后那边的外戚长卿侯府。礼物我也打点好了,一会玉欢知道派人送过去。你身体刚刚好一些。不要为这些事情操劳。先休息一下。”慕青赐看碧落沉思,以为是累着了。于是宽慰她道。他哪里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就跟裕亲王有关。而就是以为这件事,碧落的命运,就此改写。 作者的话: 求打赏和求收藏。你猜我会不会告诉你们,即将出现一个男主? ------------ 第31章 琴绝天下 等所有礼节性步骤走完了的时候,差不多就午时了,龙舟赛要开始了。 在碧落打点收礼和回礼的事宜的时候,慕青赐按规矩在各大人家的凉亭,和同辈的公子少爷都要打过招呼聊聊近况和今天竞赛安排的事宜,才算是尽了礼数。 当两边的都妥当的时候,就回到各自的位置,安心观看竞赛,当然,也少不了要给参赛的各个龙舟队伍的打赏。还可以象征性的押宝,若押得前三名,会有皇室的人员的奖赏。所谓奖赏,也不过像是寻常官宦人家准备的一份贺礼。不过,因为皇室的人,不用给官宦家庭回礼,所以这个打赏,就显得格外珍贵。慕青赐没有心思去猜测,倒是碧落饶有兴趣地在纸上写下了一个龙舟队,竟然得了第一。 龙舟赛结束后,裕亲王府就送来了一把千年古琴作为贺礼。还传来了裕亲王话说:“右丞相府喜得才女,摘得今年龙舟竞猜的桂冠。特送古琴一把,命小姐弹奏一曲,试试这琴韵律如何。” 裕亲王是当今皇上的皇兄,一直在朝中上下备受尊崇,今天的盛会,皇上没有出席,他就是整个皇室的代表。这些事情,慕青赐此前就提起过。不过这王爷也太莽撞了,万一这个相府的表小姐不会弹琴呢?当然,这都是碧落的小女儿心性,哪有闺阁女子不会弹琴的。虽然她小时候并不喜欢弹琴,但是被娘亲强迫着一直坚持下来,还颇有成效。但是她从来不觉得会弹琴就应该是大家闺秀的标签。不过,人家是皇帝的哥哥,在此刻他的命令就有如圣命,不得不从。 碧落看着眼前名贵的焦尾,彻底为难了,不是不会弹,而是正因为会弹,才可能出纰漏。若是弹平常自己爱弹的曲子,沈家人肯定会起疑心。尤其是沈朗和武茜,碧落熟悉的曲目,他们两个人加起来基本上都听过的。而且当时擅长的曲子,手法基本上自成一家,带有沈碧落的烙印。 碧落正在苦思冥想之际,看台的人们,都已经经历了一番从寂静到吵闹的轮回,众人都在纷纷猜测,这个远道而来的相府表小姐,会不会只是一个乡间来的小家碧玉,被这样大的场面吓着了。 慕青赐大概知道众人的想法,但是碧落的琴艺,他领教过,琴音委婉,如诗如歌,如风如雾,有缠绕人心的力量。看她这般对琴沉思,想必另有想法,也不去打扰她。倒是裕亲王那边沉不住气了,又派来内监传话,传话的人一路穿过嘈杂的人群,碧落知道她的来意,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纤纤玉手抚上琴弦,花朵般的唇角,勾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 “铿!”碧落的琴音,如一声炸雷般,在人声鼎沸中,从地底蹿上高空,如帝王般,俯视着表情各异的人们。四下都安静了,这一声惊雷过去,琴音如奔腾的群马,自远天自草原自宽广的湖面,此起彼伏地奔腾而来。有鼓声有人声有呐喊声,相互掺杂着从音符化为画面,钻进众人的脑海里。琴音到处,如夏日的暴雨般,席卷了人们心中最激越的情绪,悬念丛生之际,所有人的心,都跟随琴音屏息,等待高处的最后结果的。 出人意料的是,琴音在此处,停顿了一下,转为细丝一般的低音,仿若一个失意者,在对月独酌,对酒低语,对苍天大地哭诉一般。低回哀婉,如泣如诉。又如失去恋人呵护的少女,在早春的百花齐放中,坐在窗前,展开信笺,千言万语都化为腮边的一行清泪。 “你我曾相约一世一生,为何今日剩下我一人,辜负良辰美景?”慕青赐听出琴音有意,也知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段心思,看着人们跟随琴音起伏不定的表情。他就知道,碧落非池中之物。 本以为琴音在此处就会划下一个婉约的句号,殊不知战场雄风骤起,马嘶人吼刀剑碰撞之声,热血到处,是千历男儿的一腔豪情和爱国之意。人们跟随琴音,仿佛亲历了年前那场战事的征战,每个战士的爱国情怀,都那么真切地通过琴音,感染着每一个人。刀剑无情地穿越着年轻的胸膛,热血奔流的是不肯屈服的果敢。 “亲爱的人儿啊,只要能换得家国安宁和你一世安生,舍去这生命又何妨?”激越的琴声如奔腾的江水轰轰烈烈漫过人心,从高高的悬崖坠落,戛然而止! 碧落停下手,拿过玉欢准备好的丝帕,轻轻拭去手心细细密密的汗珠。抬头看帘外的人们,都还沉醉在那一场盆满钵满的音乐盛宴中,不知是谁最先醒转过来,大叫一声“好!”然后叫好声和掌声连绵不绝,很长时间都没有停歇。 原本要来传话的裕亲王府的人,愣在当场,不知如何进退的时候,裕亲王派来送赏赐的人已经过来了。还带来裕亲王的话,他说:“小姐琴音包罗万象,非常人能比。” 一时间,各家的礼物和花笺都源源不断地送到了相府的凉亭里。慕青赐看应接不暇的碧落,微微皱眉中有不可思议的神色,就在心底笑她,估计接下来一个月,都有她忙的了。 碧落仿佛猜出他在幸灾乐祸,不满地说:“我就是随手乱弹了一首曲子,怎么会生出轩然大波?” “你这随便恐怕千历王朝没人能超越了。所以下次想随便前,要好好想想哦,阿萝小姐。”慕青赐脸上是俏皮的笑,玉欢在一旁提醒他,今天各家公子的竞赛项目开始准备了。碧落知道他参加的是比赛骑射的,想他风姿俊逸,不知道会迷倒多少闺秀。 女眷中各家闺秀,相互传递花笺,作诗填词赋曲猜谜,实则也是对众家小姐的才情考察。因为之前的琴音冠绝全场,所以碧落这边收到的花笺特别地多。她不想应对这些,全部推给玉欢。然后换了一套千历男子平日里穿的轻装,带着一个小丫头,溜到人群里去看慕青赐的竞赛。 ------------ 第三十二章 请问你是人是妖 京城名流的公子们的竞赛,有很多,凭着个人的长处,自愿参加。慕青赐最擅长的就是骑射,今天的竞赛规则就是骑马跑穿越有障碍的一个大概一里地的跑到,不仅要射掉道旁高矮不一的稻草人头上的果子,还要捡起放在地上的酒囊。每个人的箭上都绑有颜色不一样的丝带做记号,最后统计结果,最优者取胜。 碧落知道,凭慕青赐的身手,这样的雕虫小技,难不倒他。可是出问题了,在跑道中间,慕青赐的马被一颗铁钉惊了,他措手不及,从马上摔了下来。碧落出于一种本能,就不管不顾地跑了过去。一下子赛场大乱,有好几匹马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她还没有到慕青赐身边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扶出了赛道。倒是碧落被困在里边,左右为难,眼看着一匹受惊的马,马蹄就要踏在摔倒的她的背上了。马上的人一个飞跃,翻身下马,从地上抱起碧落,将她横放在马鞍上,冲到了终点。 “你没事吧?”慕青赐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看见惊魂未定的碧落,被那个人扶下马,站都站不稳。 碧落还没有开口,就被那个人蛮横地责问声打断了,他问:“请问你是不是穿上一身男装,就记不清自己是男是女了,看不出那有多危险吗?” 碧落气不打一处来,她根本没有想那么多,那个人分明就瞧不起她是女子。她转过头怒道:“请问你是人是妖,看见别人有生命危险,还要在一旁思考半个时辰才施救吗?” 那人比她高出一个头,看她柔柔弱弱地模样,气势还挺繁盛地模样就笑了。他看碧落也没受什么伤,慕青赐也只有手掌处有一处擦伤,就放心道:“青赐,这是你那个表妹,果真伶牙俐齿。” “阿萝年纪小,让您见笑了。”慕青赐拱手表示谢意。“李公子果然好眼光,舍妹一身男装相见,也能一眼看穿她女儿之身。” “方才令妹一曲琴音冠绝天下,况且她琴声中心怀天下,从龙舟赛到屈原到战场抛洒的爱国情怀,半点不输于我们在场的男儿。刚才赛场惊乱,寻常人家儿女,有几个能有那般胆识,只身闯入呢。”那人朗声笑道。 碧落看见他眼中都是戏谑之意,心有嗔怒道:“你堂堂七尺男儿,有什么话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地骂我没有女儿家的样子?” “阿萝!不要乱说话,李公子不是这个意思。”慕青赐在一旁劝阻道。 看她杏眼圆瞪,柳眉倒竖地模样,对着慕青赐轻轻摇头道“慕公子别责怪她,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一个心比天高的女子,我可不敢奢望她有寻常女儿家的柔情似水。”说完,就带着侍从,转身离去。 碧落看见他腰间挂着一支质地上好的汉白玉萧,心下道:“是他!” 刚才弹琴时,有人以箫声附和,想必就是这个男子。也只有懂音律的人,才能听懂弹琴人的心思。不过有一点他错了,起初碧落脑中闪过的的确是他说的那一组词。但是弹琴时,在表达屈原怨恨楚王违背誓言,听信谗言的部分,她想到的是林昭南,所以表达爱国情怀的部分,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战场。正因为这样,这首曲子,才那么独一无二。 碧落看那颀长的背影,堇色蜀缎长袍,用金色丝线勾边,黑色的蟒带,系在腰间,更显大将气度。她想,是怎样的人,才能聪慧到一眼读懂人心?正想着,那人就回过头来,刚好把沉思的碧落,那娇俏的模样,一览无遗。一丝浅笑,挂在他轮廓分明地脸上,很久以后,碧落都还记得阳光下,他那将所有人都变成背景的笑容。 碧落皱着眉头跟在慕青赐,一边向小丫头打听,刚刚在慕青赐的马被惊了后,从他身后纵马掠过的男子是谁,她恍惚间看见那个人从后面扔了什么东西之后,慕青赐的马就受惊了。 小丫头说,那是左丞相家的二公子梁书成。 碧落有些惊讶,不就是大姐沈碧玉的相公,沈家的女婿,她的姐夫。大姐出嫁的时候,她称病没有去参加婚礼,反正沈家也觉得她们娘俩可有可无。所以碧落一直没有机会见到这个左丞相家的二公子。 慕青赐听到她们的对话,稍作停留说,阿萝,左相家的二公子,因为一只腿有隐疾,所以比常人争强好胜些,这件事就别放在心上了。 小丫头在一旁撇嘴,什么叫争强好胜,他那足疾还不是他与有夫之妇厮混,被人家半夜捉到,打出毛病来的。 住嘴!慕青赐看碧落眼中有厌恶的神色,不禁斥责小丫头:以后这些肮脏龌龊的事情,不要说给小姐听。 其实碧落是想起沈朗说,大姐的婚事,都是父亲一手操纵,她过得幸不幸福,他都漠不关心。这也是沈朗全力支持碧落与林昭南婚事的原因。她想,如果新婚那天,大哥在的话,她和林昭南的命运,会不会就此改写。 回到凉亭,碧落就看见玉欢忙得额头都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说:小姐,你可害苦我了,你方才一曲琴音,冠绝全场。现在各家女眷都争相传来花笺,又是出题猜谜,又是求诗词求画卷的,可难为我了。 碧落走到桌前,看着来自各府的花笺,蝇头小楷都写得十分秀丽,谜语也不难。看了一会,拿起笔,就轻轻写出答案,玉欢赶忙差人送还回去。门外又有人送新的花笺来了,是梁府的,花笺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家嫡亲小姐,她的姐姐,来替自己的丈夫求一首诗,恭贺他在今天的骑射中得了头彩。 碧落想了想,挥笔写下一首诗,玉欢连连夸好,慕青赐却皱了眉头。因为那首诗表面是夸梁书成才华横溢,懂得谋略,身边有红颜相伴。实际上是在嘲笑他小人行径,勾搭有夫之妇,使用不正常手段谋取胜利。不过隐藏甚深,一般人看不出来写作者的本意。 作者的话: 求打赏! ------------ 第三十三章 晚宴 回府的路上,碧落总感觉自己耳旁,仍旧有意无意地飘来阵阵箫声。她掀开轿帘问骑马走在一侧的慕青赐,刚刚那个李公子什么来头。 慕青赐笑言:“阿萝你一向对别人什么身份不上心的?今日怎么了,不会是还惦记着李公子对你的责骂,想着打听好门户,来日好报仇雪恨?” “哪里的话,人家好歹也夸我心怀天下,先把巾帼英雄风范的帽子扣给我了,如果我再找他麻烦,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碧落其实是想着,那人气度不凡,目光敏锐,看人十分精准,而且慕青赐又对他百般敬重,想必不是一般人家的公子。 “那是为何?”慕青赐有些疑惑。 “大哥不想说就算了,想必如此支吾,定是身份贵重之人。不过你不给我讲清楚,保不准下次遇见他,阿萝不懂得避让,彻底惹恼了他,那麻烦可就大了。”碧落歪着脑袋,撒娇道。 “的确是贵人,他是裕亲王府嫡王妃唯一的世子,才华出众,很得裕亲王宠爱。你知道的,五个王爷里,裕亲王和当今皇上的一母同胞的兄弟,裕亲王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他又是裕亲王的独子,身份自然不比一般。” “那你们俩的关系如何?” “我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相互之间关系还是不错的。怎么,又有想法了。”慕青赐看她转动着眼珠,断定在打坏主意。“不过,别怪我这当哥的没提醒过你,他虽然仪表出众,又家世不凡,但是脾气秉性不怎么好,京中名媛动心的多,伤心的也多。” “大哥你误会了,我只是打听清楚,免得惹祸上身。” “对了,你这一说,让我想起一件事情,刚才离去的时候,李公子传话说,邀我们今晚去醉仙楼一聚。”慕青赐拍拍脑袋,突然说道。 碧落心下叫道不好,前脚决定今后不与此人有半点沾惹,后脚别人就邀约相聚了。她不死心地问道:“是你,还是我们?” “我们,我和你,慕青赐和阿萝表小姐。别瞪眼,今天的事情,李公子他不会放在心上的。”慕青赐看碧落皱眉做鬼脸,一脸宠溺的笑容,出言劝慰道。 “怎么不会?今天我出言顶撞他,你没看见他表情跟猫被踩到尾巴似的,那么不可思议,而且看我的目光都带着森冷。”碧落想起他离去时,唇角有意无意的笑,就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总觉得这个人邪魅得很。现在他处心积虑让慕青赐带着她去赴宴,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该怎么办呢? “我可不可以称病不去?”碧落想脚底抹油开溜。“你们男人之间的聚会,我一个女子夹杂其中,不好吧?” “你别把事情想严重了,李公子特意吩咐,你可以男装出席。”慕青赐看着她一脸为难,安慰道:“其实这个聚会,一直都有的,每年端午佳节,晚上都会有京中世家公子做东,主持一场年轻人之间的聚会。偶尔也会有名媛小姐受邀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碧落更加忐忑了,万一遇到沈家的人怎么办?但是摆明了也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别人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如果开口询问有没有沈家的人,想必会引起怀疑吧。 无奈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防万一,她问出了李公子的名字,李麒,写了一首藏头诗准备当做示好的礼物,并且在诗中表达了对他今日以箫声相伴琴音的感谢之意。 晚宴约在卯时,慕青赐和碧落到的时候,人差不多来齐了。李麒把她介绍给大家时,并没有提及她的女儿身份,而是说她是慕家的一个远房侄儿。 碧落在心底鄙视他,谁都知道慕府家来了一个表小姐,今日在端午佳节的盛会上,一曲琴音冠绝天下。他费劲口舌跟大家编造一个身份,像是别人都是傻瓜一样,猜不出慕青赐身边跟着的人,除了那位表小姐,还真有第二个远房亲戚。她哪里知道,这个晚宴,请她来的目的,就是有人要她出丑。 碧落见大家都相互认识了,而且慕青赐也告诉过她,晚宴的主题无非就是一起吟诗作对,谈天说地。她作为一个新面孔,理当先出示一份自己的作品,向各位世家公子表示敬意。 于是她拿出为李麒做的藏头诗,说道:“小弟初来乍到,就能受李公子相邀,出席如此盛会,这般荣宠,实在无以为报。这是我写下的一首小诗,抛砖引玉,各位兄长不要笑话。” 李麒接过碧落递过去的纸张,展开来,一边看,一边隐忍着唇边的笑意道:“诗可是好诗,不过这字嘛,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都争相传阅,如果说先前有人没有猜到她是女儿之身,是相府的表小姐,这样一看,傻子都明了了。果真大家看着那一手簪花小楷,表情各异,有的恍然大悟,有的沾沾自喜,还有一个人,什么表情都不是。他就是梁书成! 那首诗现在就捏在他手里,纸张颤抖着,像是很用力。待他抬起头来,看向碧落的眼中,充满怨恨,他问:“这首诗真的你亲手写的?” 碧落看向慕青赐,咽了一口口水,被那神情震住了。慕青赐在一旁道:“梁兄,这我可以作证,的确是舍弟亲手作的。不怕你笑话,他也是独生子,家里怕他不好养,所以一直当女儿家对待,所以才写得这样一手蝇头小楷……” “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她本来就女子。”梁书成突然气冲冲地蹿到碧落跟前,一把扯掉她的束发带,一头瀑布般的青丝,垂泻下来。 “你干什么!”慕青赐想上前去护住碧落,却被李麒横亘在了中间。 他说:“先别着急,梁兄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为难一个女子。” 碧落看见梁书成满脸写满屈辱二字,心中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定是她大姐沈碧玉来替自己丈夫求的花笺惹的祸。 果然,她还没有开口,梁书成就像众人告上状了,说:“大家看仔细了,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今天人人争相夸奖的才女,相府的表小姐,阿萝。可是你们千万不要被她清纯表象所迷惑,骨子里毒着了。她欺负我家内人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在回给我家的花笺里,把我们梁家上上下下都骂了个遍!你说,我与她素未谋面,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在这喜庆的日子里,闹得我们府里上下都不愉快?”~~~~~~~~~~~~~~~~~~~~~~~~~~~~~~~~~~~~~~~~~~~~~~~~~~~~~~~多谢打赏和收藏的亲们,今天才和一些作者讨论了我的作品,他们说情节太虐了,而且从一开始就虐不大好,这个已经不好改了,而且本身就是一个比较虐的故事,因为希望女主在不断的打击中,不断成长,各种斗,呵呵。 作者的话: 亲们,今天更新一章,因为在存稿,已经签约了,等待签约状态过了,大爆发哦。求打赏,各种求啊。 ------------ 第三十四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梁兄这话严重了吧。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慕青赐听他这么说,也明白了是碧落那首指桑骂槐,说左丞相府,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诗惹得祸。 “有什么误会,这个字迹,化成灰我都认得。”梁书成气哼哼地说道:“阿萝,你今天不给我一个解释,就算你是女流之辈,我也不会轻饶你。” 碧落现在终于明白,李麒为什么要把她的诗给众人传阅,而且还刻意突出她的簪花小楷。他就是在提醒梁书成,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明面上,谁也看不出他是故意指使梁书成对她当场发难的。 碧落沉默着,没有说话,看向李麒的眼充满疑惑,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他挡住慕青赐,又不开口替她解围,摆明就是告诉她,解铃还须系铃人,自己闯的祸,自己想办法善后。 “梁公子口口声声说我借题发挥,写诗骂你,能否当着大伙的面,把诗的内容念出来给大家听听?”碧落不卑不亢地说道:“阿萝就是一名小女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说跟公子家结仇,就是见面也不曾有过。怎么会在诗中骂你?” 梁书成有些迟疑,那一首十六句七律诗,不光提及相府门风不好,还抖出他当年因为与有夫之妇通奸,被当场打伤左腿的事情。 碧落料定他不会说出来,于是接着说道:“我记得,今天梁少夫人传来花笺,说是梁公子在赛马骑射场中,得了第一名,想在我这讨一首诗,作为彩头,我照实做了。如果诗中真有不妥之处,梁公子尽管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 “是啊,是啊。”人群有人开始附和道:“倘若真是阿萝姑娘的不是,我们再另当别论。” “这,这……”梁书成目光游移不定。 碧落这招以退为进,让他一个大男人,反倒骑虎难下了。他突然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看向李麒说:“李公子也看过那首诗,他知道我有没有冤枉她!” 这烫手的山芋,终于传到了李麒手中,这个始作俑者,沉默着看着碧落,目光中情绪复杂。 碧落浅浅一笑道:“两位公子都不肯开口,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我就是一个平凡的小女子而已,哪有那么深的心思,能写出一首让李公子都参不透内容的诗?” 慕青赐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也亏碧落有办法,能把李麒牵扯进来,他是今天晚宴的发起人,出现任何事,都只能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去解决问题。可是他想不明白的是,在双方都僵持不下的时候,李麒竟然选择沉默。于是他尝试解围道:“会不会其中真有什么误会?难道是阿萝用了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典故,让梁公子会错意了?” “如果真是那样,阿萝在这里向梁公子陪不是了,阿萝来自乡间僻壤之地,才疏学浅,本不该班门弄斧,让梁公子误会的。”碧落盈盈下拜,楚楚可怜道。那模样让在场的人深信她是被冤枉的,即使有些微不妥之处,也是无心之举,若梁书成再这样纠缠下去,恐怕就是无理了。 梁书成脸上出现了疑惑的神色,看碧落言词凿凿,情感恳切,不像是撒谎,他看着沉默的李麒,等待他说句话。看梁书成有松动之意,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李麒抬头,扫视了现场一周,最后停在碧落那里,唇角仍是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看得碧落后背发毛。她听见他开口了,说:“那首诗我的确见过,也存在不妥之处,但是诗中提及了是因为赛马竞技之时,慕兄因梁公子不小心掉落的铁钉而马惊人伤,阿萝姑娘也只是一时气不过而已。” 真相出来了,不过有三个!一个在碧落心里,一个在梁书成那里,另一个在其他人心里。但是李麒的话,终于坐实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碧落有意冒犯的,即使梁书成有错在先。 想必在场的人,都知道梁书成的为人,所以对碧落写诗存心笑话梁书成一事,并没有觉得有多大错处,反倒对这个敢怒敢言的小女子,很是钦佩。 但是碧落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和梁书成的仇,算是真真切切地结下了,这全都是拜李麒所赐。刚才自己言辞恳切,全力为自己开脱,她绝无冒犯之意。梁书成显然是相信了,这就证明,看出其中深意的,根本不是梁书成,而是李麒!他刚才表面出言公正,说事出有因,实际上在给梁书成一个坐实碧落罪名的提示,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辱骂你先祖,故意辱骂你作风不正,但是当着大伙的面,我肯定不能说出来,只好另找借口。我是今晚宴会的主持者,你们都是我请来的贵客,当然不能只偏帮一方,所以只能暂时委屈你梁公子了。 果然,看见梁书成眼底的仇恨,如乌云般越聚越多,而李麒唇角的笑意,愈发张狂,碧落终于知道,他就是故意要挑起事端,让碧落引火烧身。 梁书成一直的沉默,让现场气氛再次诡异起来。碧落虽然明白这件事并不是全都错在自己,但是今天有人存心挑唆事端,想让她低头。她本身一介女流,认错这种权宜之计,她当然不会轻易丢失这个机会。她走到梁书成面前,做了一个深深的万福,仰头道:“梁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赛马竞技时,我也在场,看见表哥的马被惊,而你又恰巧纵马飞驰而过,所以误会你了。实在不好意思,我女儿家心性,目光短浅,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好吗?” 话语间,眼波流转,倒真让梁书成有点招架不住。她既然说了,赛马竞技时,她也在场,想必是真的看见自己抛出铁钉,蓄意要伤害慕青赐的事实。现在别人来低声下气求你原谅,如果再继续闹事,想必面子上过不去。于是伸手去扶她道:“阿萝小姐快请起,既然是一场误会,说开了就好。” 碧落看他眼中流露出猥、亵之意,扭过头,不着痕迹地躲过他的手,留给他一阵女儿家的馨香,搅动心旌,好长时间都不能平静。方才大家都为那件事情而烦扰心思,此刻才都静心下来打量碧落,发现她的样貌,并不在京城第一美人苏潇潇之下。苏潇潇是深闺中人,自小得名师教养和严苛家规束缚,她的美,只有一种刻板的皮毛之美。而众人眼中的阿萝小姐却不同,她就仿若一汪流动的泉水,灵气,活泛,聪慧,还带着山间麋鹿的野性和俏皮。她看你的眼神,带着一种迷濛,像雨后如梦如幻似仙境一样的幽谷,深邃,婉转,摄人心魄。 “如此美人,恐怕要改写京中四大名媛的传说了。”有人看得入神,不经意间,说出这样一句话了。语调虽轻,但是众人都明明白白地听见自己的心声被道了出来。一时间都争相点头附和 作者的话: 谢谢某位亲的打赏,动力大增呀。 ------------ 第三十五章 错了就该认罚 碧落看见这个场景,隐隐有些不安,她向来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容貌,而且曾经生活的圈子里,除了林昭南,很少和其他男子接触,今天这样的场景,倒着实让她有点手足无措。她哪里知道,女大十八变,今年十五的她,正如初生的花骨朵般,随着岁月的滋养,一点点长开,再惊艳绽放。现在的她,经历了许医师的良药调养,女儿家的风韵体态已十分吸引人了。 正当所有京中名少年名流们,如欣赏一幅名家画作般痴迷于碧落的容貌时,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了:“阿萝姑娘既然觉得自己错了,就应该认罚。” 说话的人是李麒,碧落用脚趾头就想得到,这个想法对于一个大家闺秀来说,明显有失,身份,还好她碧落本身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过什么金贵人家出身的小姐。她微笑着看向南面而坐的李麒,心中有万吨鄙视奔跑而过,如果真的是因为今天在赛场,自己不小心顶撞了他,他就记仇了,才出现今晚的百般刁难,她当真看不起他! “李公子,阿萝她还小,不懂事,况且梁兄都不予追究了,我看这罚,还是可以免了吧。”慕青赐面有难色,他也闹不清楚,这李公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要。按说他今天在赛马竞技的时候,放弃名次去救阿萝,应该不会以为她的顶撞就记仇了。不过李麒毕竟是皇室之人,脾气有些阴晴不定,也是正常的。但是眼看着阿萝被人为难,自己又帮不上忙,真的有点后悔带她来了。 “慕兄先别着急,先听听阿萝小姐的意思?”李麒看着面带微笑的碧落,看她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神情,他也笑着不紧不慢道出这句话。 “表哥,我一介女流,既然事件的主人都已经原谅我了,想必李公子也不会为难我的。”碧落问道:“既然要罚,肯定不会是罚酒吧。李公子想怎么罚?” 慕青赐看碧落一口就应承下来,还是有点担心,李麒了解他,看着他笑得很宽慰,意思是你看,别人一个姑娘家都不怕,你怕什么?他说:“当然不会是罚酒,太无趣了。大家说是不是?好,既然你们都点头了,而今天又是端午佳节,就来点助兴的。我想今天有幸见到阿萝小姐真面目的人,都应该觉得以她这般品貌,在京中名媛中,当属首位,不过京城四大名媛中,个个琴棋书画技艺精湛。阿萝小姐的书法娟秀,我们已经见识过了。今天龙舟赛场,阿萝姑娘一曲琴音动天下,我们也见识过了,剩下的怎么样,大家想不想一睹为快?” 果真不是什么重罚,但也不会是什么走过场那么简单。京城各大世家的人都在场,其中也包括京中名媛的亲眷,现如今她又是相府的表小姐,这一场才艺表演,在关乎她个人的同时,也关乎着相府声名。不过他李麒是什么人,凭什么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显然大家都不会提出什么意义,李麒满脸都写着胜券在握。碧落看着他,巧笑倩兮,她说:“我听表哥说这端午晚宴向来是谈天说地,以自由交流玩乐为主,若这么大的盛会,把这机会给我一个人,岂不辜负这大好时光。我提议,把我们现场的人,分为两组,选出两个组长,两两对决,以棋艺定胜负,每一局胜出的那一方,就可要求另一组的任何成员,包括队长,表演一个节目助兴。” “好。这个办法好。” 碧落环顾四周,在场大概有十六个人,除开两个队长,还有七组对决。她顿了顿又道:“鉴于我是女流之辈,而且又是戴罪之身,身份特别,所以我主动担任一方队长。另一位队长,我看就由李公子担任好了。” “他是晚宴的主持者,再适合不过了。”梁书成道。“阿萝姑娘既然主动担任队长,我想肯定不会是想逃避惩罚吧。” “梁公子这话问的好,两组人马的对决,最后肯定有输赢,赢的一方队长可以向另一方的队长提出一个要求,不仅仅限于今晚的才艺表演,可以是金玉,也可以是一个承诺。李公子你看如何?”碧落眉眼中,有放手一搏的豪气。她作为一个女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麒已然没有退路了。 “好!就依阿萝小姐所言,看来今晚有得玩了。”他浅笑着斜眼看着骚动的人群。他当然知道碧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夜盛会,一大屋子男人中就她一个女子,她才是最有调动权的那个人。果真是个聪慧过人的女子,李麒眼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的情绪流过。 “那阿萝就喧宾夺主了,刚才的比赛规则我已经写好了。大家可以传看一下。顺便在传看的过程中,将自己的所长写下来,交由李公子吩咐人去安排。”她一边说,一边理了理散在额前的头发道:“分组的事就劳烦李公子了,抓阄便可。希望分到我这一组的,不要觉得小女子委屈了大家,本就是一个游戏而已。我先去梳洗一下。”说完向众人行了一个拜别礼后,跟随一个小丫头去了李麒安排好的厢房。 李麒猜得没错,碧落走的就是这步棋。她不仅要利用自己女儿家的身份化被动为主动,她还要盛装打扮,倾尽全力去赢得这场比赛,她要李麒的一个承诺。她要他从今天晚宴结束以后,再也不要找她任何麻烦,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一个连一句小小的顶撞都会放在心上,还下死心得去整她的男人,的确惹不起,还是绕远路的好。 小丫头拿出一件广袖五色彩衣给她,她摇头,亲自从柜中挑出一件大红色类似于宫装的钗钿礼服。告诉小丫头道:“给我梳一个如今在酒楼歌姬中最受欢迎的发髻,最好能发挥步摇步步玲珑的功效。” 她知道,若以盛装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无论是谁分到她这一组,为了博红颜一笑,他们一定会倾尽全力去赢得这场比赛。到时候,李麒,你就给我永远滚出我生活吧! 碧落看见为自己梳妆的小丫头,被这美丽的皮囊,迷得晕晕乎乎,完全没有主见的样子。她心满意足的笑了,曾经的沈碧落,肯定不会想到,自己如此潜力无限。在风口浪尖上,仍旧能为自己筹谋。李麒,不管你出身有多贵重,权势有多大,我今天就是要你心服口服地拜倒在我的脚下! ------------ 第三十六章 好,我们三局两胜 当碧落再次出现在晚宴会场时,组已经分好了,赛场也布置好了,十五个人,除了她,分两边而座,李麒的席位和一个空位并排而列,那是她的位置。 门外的小厮见小丫头扶着碧落款款而来,原本这种情况下,本不用高声通传的,除非来的是达官贵人。可此时落在小厮眼中的碧落,何止是达官贵人能比的,简直惊为天人。他鬼使神差地扯开嗓子叫了一声:“阿萝小姐到!” 一时场中所有目光,都齐集门口。先是看见碧落伸出的纤纤玉手撩开珠帘,然后听见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美妙嗓音:“让各位公子久等了,阿萝这里先陪个不是。” 接着进来的是一位让所有美的形容词都显得十分无力的人儿。比宫装轻俏的大红镶着金丝线勾勒出的百鸟朝凤图的钗钿礼服,腰间金玉相间的罗带,无一不恰到好处地点缀出她修长窈窕的身段。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上,黑宝石般散发出盈盈秋波的美眸,高挑的鼻梁,樱桃似的小嘴,耦合色半透明的肌肤,在金步摇泛动的光彩下,映衬得更加光彩动人。 这长乐髻插上金步摇,更显得女子柔弱娇俏,使得眼见的男子,都生出强大的保护欲。李麒看着碧落,就想到了这句话,唇角仍是一贯让人捉摸不定的微笑。 碧落走到与李麒并排而列的座位上,对李麒微微点头颔首,又向自己的队员俯首致意道:“委屈各位与小女子同一战线了。” 她看了一眼在场布局,分到她这一组的有文卓,四品言官之子;薛山,大理寺卿之子,同时也是四大名媛薛金玉的哥哥;孙乐,督察院使长子;玉贵侯府世子秦付生;以及家世比较弱的国子监祭酒的小儿子郑僚,刚刚听慕青赐说,郑僚之所以能混进这个圈子,是因为他的姐姐郑嫔在宫中十分得宠。另一个是谁,碧落没有记住,好像也是个什么侍卫来着。当然还有她的表哥,慕青赐。 碧落正在纳闷,为什么薛金玉的哥哥会在自己这一组,按理说今晚的这一场出人意料的比赛,怎么也带着要与京中盛名已久的四大名媛争宠之嫌,薛山为什么不和另外三个与她们有关的亲眷,共同站到李麒那边? 她正想着,李麒开口说话了,他说:“阿萝小姐的提议,想必大家都清楚了,那么现在开始吧。” “等等。”碧落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么多人,要是每两人一组都来一次棋艺对决的话,不巧的是两人都不相伯仲的话,那可能今晚通宵都分不出胜负。她说:“鉴于时间问题,还是每组出三个人应战,三局两胜即可,这样以来,游戏结束的时间也不会太晚。” “还是阿萝姑娘想得周到。好,我们就三局两胜即可,那第一局,就由苏钦应战好了。”李麒说完,就有一名面若冠玉的青年男子站起来向碧落拱手示意。 碧落微笑着回应,转过头对自己的队员道:“我初来乍到,对你们的情况都不是很熟悉,所以各位兄长可根据自身所长,自己做决定,是应战棋局,还是留守等待表演助兴?” 这七个人中,碧落唯一有把握的就是慕青赐的剑术,他肯定不能作为三个对决人选的。观看苏钦的容貌,应当就是京城第一美人的哥哥,眉眼间都透着一股女子的邪魅之气。 “那就我来吧。”说话的是薛山,他站起来,朝苏钦拱手问好道:“苏兄知道,我向来对什么第一美人才人什么的,不太上心,大家在一起,玩得开心就好。” 原来如此,他之所以站在碧落的阵营,是因为喜欢她提出的这个游戏的玩法。其实碧落早就看出来了,这组,不是抓阄分的,肯定都是自愿选择的。不然怎么刚好三大名媛的亲眷都和她敌对了,而慕青赐刚好在她这边呢? “早就听闻薛山兄弟爱棋成痴,今天有幸能领教,是苏某的福分。”苏钦和薛山相让着东西向坐在棋盘两边。碧落看见那棋子,是上好的渠阵石打磨而成,想必是出自李麒的府邸。果真财大气粗。 很显然,薛山不喜欢什么场面客套话,一子落下,抬手对苏钦说了一个请字。碧落看见他第一子就落在了对手的生门上,不禁宛然一笑,这样快狠准的打法,真的不适合下棋。 苏钦显然也不是软柿子,这样难以下手的打法,他居然以退为进的自断后路的方式,为自己挣得了喘息的机会。 看样子,这会是一场费尽心力的拼杀。碧落察觉到双方都不是寻常之辈,出手不凡,不禁秀眉微蹙,倒是李麒一反常态地宽慰她道:“阿萝姑娘先别急,这一局,你赢定了。” “何以见得?”碧落的目光没有离开棋盘,只是轻声反问道。 “薛山下棋向来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制胜,而苏钦师承名家,讲究套路技法,一旦被薛山看穿,就必输无疑。” “你倒是很了解。” “那当然,在场的每一个人,我都很了解。”他胸有成竹道。 这一句话,让碧落受惊了,很明显,这句话出卖了李麒喜欢那张高高在上,能洞察一切的感觉。那么,今晚对她的刁难,就还有一种可能,他在以这种方式了解她,想借此机会看她这个相府表小姐到底有几斤几两。可是意义何在呢?如果说他为了某种目的,而摸清在场身后各自代表一定势力的公子们的底细,还是可以说的过去。她只是一个外乡人,即使才高八斗,身负万贯家财,对他也造不成什么威胁呀? 正沉思着,一阵惊叹声把她拉回现场,她放眼看过去,发现薛山以一子之力,吃掉苏钦七子,将他的防守工程彻底击溃。输赢已见分晓。 苏钦还想奋力一搏,薛山却不想再纠缠,起身道:“承认了。”留下苏钦一人站在原地,进退不是。 这薛山果然是性情中人。碧落在心底微微赞叹道。 李麒替苏钦打圆场道:“苏钦兄不必太在意,只是游戏而已。”一边朗声问薛山:“薛兄可有想看的节目?” “这个嘛,还真没想过。”薛山悠闲地坐下,拿过一个雪梨,啃下一大口道:“既然阿萝姑娘是队长,这个权利还是交给她好。” 这会碧落可不敢强出头,对方的人来头都不小,若让她一个女流之辈出言差遣,再出现一个李麒这样小心眼的人,她可招架不起。于是再次把皮球踢给李麒,她说:“这个我一个他乡异地而来的人,还真不好做决断,还是李公子来吧。” “刚才梁兄说了,若阿萝姑娘能胜出第一局,他愿赋诗一首,以表示与阿萝姑娘冰释前嫌。来人,笔墨伺候!”话落,就有几个侍女抬着一张矮几,拿着笔墨纸砚过来。 梁书成谄笑着对众人说:“献丑了,献丑了。”看向碧落的眉眼中,都写满对美色的贪婪,碧落心底隐隐升起一种嫌恶。 那首诗,也不知是他事先求谁写的,还是真的是他只有这个水平。起名叫《美人赞》,所用比喻简直惨不忍睹,居然拿银盘来比喻碧落的脸,让人不禁联想,这个人得有多眼拙,才能把碧落的容貌描绘成这样。 或许在场的人,对于梁书成的浅薄无知已经见惯不怪了,可是碧落真的有种不好的预感。今天,梁书成可以因为她的美貌而不计前嫌,他日,他也绝对会因为碧落对他的态度而翻脸。 ------------ 第三十七章 三局两平怎么算? 梁书成的闹剧过后,第二局征战开始,由刑部侍郎的小儿子洛子衿对玉贵侯府的世子秦付生。洛子衿的姐姐,才气曾居四大名媛之首,去年已嫁给玉贵侯府的长子秦付诸为妻,按理说这洛媛的小叔子秦付生不应该出现在碧落的阵营里,并且还主动请缨去与嫂嫂的弟弟对阵,看来这场中的关系,真心复杂得很。 碧落又想起李麒那胸有成竹的表情,他说,他了解场中所有人。那么,他是有意要让她看见这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纷争吗? 这一局是秦付生主动出来挑战洛子衿的,听闻两人都不怎么擅长棋艺,虽没有上一场的精彩拼杀,但是也斗得你死我活的。 碧落看得很揪心,棋盘上白子黑子不分伯仲。倒是李麒很悠闲道:“别看了,这是一场平局。” “你怎么知道?”碧落有点不屑道:“即使平局,你也少了一分胜算的。” “我刚刚可是真真切切听到某人说,三局两胜者为赢。” 听见他那漫不经心的语调,碧落就很抓狂,不过是比别人生得好点,狂妄个什么。“这一局平了,不代表下一局也会平。我再胜你一局,我就是赢家。”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很重要。非常重要。” “如果真的三局两平,怎么算?”李麒似乎对比赛的最终结果很有把握。 “不是三局两平,而是三局一胜两平!”碧落有点生气,虽然开始约定三局两胜,但是如果出现平局,那也该算她胜出才对。“李公子,你出身高贵,不能理解胜负对我们的重要性。” “此话怎讲?”李麒看着她一脸认真,不禁有点刨根问底。 此话怎讲?碧落在心底冷哼一声,小女子我人微言轻,不能轻易改变什么。但是你不一样,若能得你金口一诺,比皇上圣旨还管用,因为现在是你在干扰我的生活。这些话她当然不能直接对他说,只是偏过头道:“等我赢了的时候再告诉你。”然后刚好看见,棋局已然落定,真的是平局。 她有点惊异地看着李麒,他倒是很平常道:“我刚刚跟阿萝姑娘约定,如果三局两平的话,阿萝姑娘就献舞一曲,今晚的比赛,就算她的那一组胜出。” 这约定哪儿来的?碧落瞪大眼,真是自以为是的家伙! 于是大家商议,接着下第三局,对阵的是大学士家的长公子连少浦和国子监祭酒的小儿子郑僚。 “那个约定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碧落有点生气,他太自作主张了。并且即使出现两个平局,也应该算她赢的。 “我不知道阿萝姑娘的家乡,是不是习惯了女子可以说话不算话。比赛前,姑娘明明当着众人说过三局两胜为赢,倘若出现两场平局,不能算你赢的。”李麒淡淡道,语气里倒有为碧落着想的意思。仿佛刚才碧落因为三局两平一胜之事作争辩的事情,显得她小地方来的,不懂规矩一样。 “那献舞一事,李公子是否应该和我商量一下呢?”碧落有礼有节道。 “既然姑娘觉得输赢对你来说很重要,我这样做也是在成人之美,让姑娘你光明正大地胜出这场比赛。有何不妥?”李麒站起来,指着场中的棋盘道:“你看,三局两平,已成定数。” 碧落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郑僚刚刚落下的那一子,走错棋了,原本占上风的他,此时自断后路,与对手打成平局。 有那么一瞬间,碧落看见郑僚抱歉的笑容时,认定他是故意的,甚至有可能是和李麒串通好的。 “三局两平,按照我们刚才的约定,阿萝姑娘是否需要时间去准备一下?”李麒问她。 碧落感觉到屋内所有人都很期待这一支舞,但除了李麒之外,所有人都是好奇,而李麒想看这一场舞蹈,更多的是考量。对!没错,他了解在场所有人,今晚她是外来客,但是即将入主京城世家名流的圈子,他在考量她,是否合格成为这个圈子的人员! “当然需要时间准备,不过阿萝对这里一切都不怎么熟悉,不知李公子有什么建议?”想明白李麒的用意,碧落决定依着他的意思来,把场面功夫做足。鬼知道,她有多不愿意接触这种场合。 “不知《凤凰相引》如何?听闻此曲是前朝一名才子所作,当时他和一名美貌的官家小姐相爱,不料后宫选妃,那位小姐不幸中选。这位才子为追随所爱之人,做了宫廷乐师,两人见面,相约殉情自杀。自杀前刚好是新人的册封大典,他为自己心爱的人谱出一曲千古绝唱。两人相伴相和,一曲《凤凰相引》至今传为佳话。” “这个故事我也听过,传闻当日那位小姐一舞动天下,龙颜大悦,自此荣宠不断。并没有听说殉情之事。”碧落曾经读过一本民间搜集而来的诗集,其中就有一首诗是写的这对苦命恋人的事情的。男子名叫穆三郎,女子名叫司徒珊珊,是江南织造的独女,而那个男子只是一介布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 “既然阿萝小姐熟悉此曲,我就着人去准备了。” “那就多谢了。”碧落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于是跟着侍女再次回转后堂。不过她心里很明白,李麒是想借这个故事,隐含红颜祸水之意,她听说,那个穆三郎原本可以科举及第的,为了司徒姗姗,三代单传的他,背弃孝道背弃君臣之义,净身到深宫做了太监,生生气死了他的父亲。进宫后,他们相约自杀殉情,但是帝王宠爱过盛,司徒姗姗害怕会牵连家人,于是迟迟不能下定决心。但是树大招风,有人设计陷害,说她有心谋害皇后,眼看死局已定,穆三郎为了救她,舍弃性命,才护她周全。 如今她在众人眼里,原本就是以才貌非比寻常博得青睐,这一曲《凤凰相引》,跳好了,就真正坐实她有红颜祸水之嫌,跳得不好,别人会觉得这个相府表小姐,也空有浮华皮囊而已。 又一进退两难的漩涡,跳与不跳,都身不由己。先是出身二字,压得她们娘俩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现在是权势二字,同样逼得她狼狈不堪。 她突然对李麒生出一种恨意,恨他这般高高在上得为难自己,像玩弄一个跳梁小丑一般,更像是对待那些风尘歌妓一样,让你唱你就得唱,让你笑你就得笑。因为在他眼中,你生来就是为博取他人一笑的,因为你卑微,所以什么都应当由他主宰! ------------ 第三十八章 绝处逢生 碧落想着,就有些心生怨愤,刚刚揣度到关于李麒的心意,又如迷雾般模糊不清。 “啪!”的一声,她捏断了一只福贵桃花木簪子,惊着了一旁为她梳头的小丫头。“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碧落微微一笑说:“可能是有点累了,你去帮我倒杯水来。” “好。”小丫头应声放下手中的篦子,倒退三步,转身撩开门帘出去了。 “倒是很有礼数的丫头。想来李麒出身皇家,进出的场所也非同一般,说不定这老板,还真与他有些渊源。”碧落站起身,一边抚摸着屋内陈设,一边看向一旁占有一面墙之大的衣橱,里面挂满各种布料的各式衣服,想必也是哪位红颜的居住之所,只是恰巧今天不在这里而已。 既然猜不透李麒的心思,那就按自己的意思办吧。碧落想到这里,提着罗裙,踩上那个足有三尺高的条凳,取下一件白衣胜雪的罗裙,就像折子戏中,寻常小家碧玉的闺阁装束一般。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唇角绽放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她微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向下倒去。 “小姐,你怎么了?”当碧落从那个条凳上摔下来的时候,小丫头刚好走到门口,看见这情景,吓得惊叫起来。 落地那一刻,她清楚地听见脚踝处传来的清脆响声,一阵钻心的疼痛,使得她额头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大概过了半刻钟,她才缓过气来对小丫头说:“我刚刚想去取衣服,突然觉得头晕,不知道怎么的,就摔了下来。” “我,我去叫人。”小丫头把她扶起来,急切地说道,看见她脚踝肿得老高,吓得面无血色。之前公子交代过,这姑娘是位贵客,要好生服侍,现在出了这么大乱子,估计自己人头不保。 “别去!”碧落一把拉住她说:“我伤成这样,不适宜到处嚷嚷,适逢佳节,不要扫了众位公子的雅兴。你这样……”她趴在小丫头耳旁,说出一个计划。 琴声清冽,舞台的轻纱帐幔缓缓升起,中间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背身而立。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司徒姗姗……”一个如行云流水般清冽的嗓音,如婉转起舞的仙鹤,颇有份味地随着音乐念白道。 场中的女子跟随歌声,起了舞步,是京城名妓舞洛的独创,众人顿时纳闷了。又听那个声音,辗转唱到:“三月的江南,烟雨凄迷。是谁在远方,守望你的归期。桃艳梨白的荼迷,有几分真意?”这是《凤凰相引》的词!台上的女子,也跟着这仙音,俯身,低腰,抬头,蹙眉,纤纤玉手仿若丝带般,婉转于空。台下的人,更加肯定这舞姿,在哪见过。李麒更是纳闷,他不是吩咐过,让舞洛去别院休息,没有他的吩咐,不用出来见客吗? “姗姗,眉如柔黛绿,眼似秋波横。那日初见,满腹经纶的我,只余下这几个字。”歌声继续响起,众人都以为是台上的女子在唱歌,当那个女子随着歌声起舞,终于转过身来,所有人恍然大悟。甚至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台上的人,正是李麒的红颜知己,京中名妓舞洛。那阿萝小姐去了哪里? 不过,这歌声,倒真是宛如天籁。被舞洛惊起的疑问,瞬间被这如烟如雾如丝如缎的歌声被抚平,有人甚至在想,会不会是李麒安排的特别惊喜。但是,随着舞洛的转身,人们也发现,唱歌的并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姗姗,若无那日雨中邂逅,也种不下今日的思念。或许此时的你,仍旧在闺中描鸾刺凤。我也仍在窗前埋头苦读,等待金榜题名时。”正当大家都在纳闷的时候,一个不染纤尘的玉白身影,从舞台左侧的上方,抓着两条白色绫罗,缓缓落下,歌声不断,继续唱着这一对才子佳人的初次见面。 “姗姗,我想我会用尽这一生去铭记我们的相遇。长廊外雨丝缱绻,避雨亭内你纱羽半掩容颜。你软语细言,问我公子生得眉目不凡,敢问是何处人氏?我抬头惊见你绝世容颜,说小生家祖籍益州,逃匪患至此。你信手捡起我散落在地上的画卷,巧笑倩兮,说公子丹青可谓一绝,能否为我描一幅。”当人影落定,台下的人才看清那是本应该在台上起舞的阿萝姑娘。那两条绫罗中间,缱绻着一个小木板,刚好是一个精巧的秋千。她一袭小广袖月白罗裙,长发结辫垂在胸前,神情迷蒙,似月宫走失玉兔的嫦娥仙子。她此刻正唱着《凤凰相引》的第一卷《致姗姗》,内容主要是歌颂他们的爱情,有美好的开始,却得了一个阴差阳错的结局。照理说,这曲《凤凰相引》传唱至今,经典版本不少,就连台上起舞的女子,也对此有很深的造诣。但是此曲从阿萝小姐的口中唱出,又是不同于所有人的一种特别。 “姗姗,弱柳扶细腰,清渠照倩影。冰肌润玉肤,芙蓉细细香。人曾说,江南出绝色,沙暖睡鸳鸯。于是帝王垂幸,三入江南选佳丽。”歌声随风传来,懂曲爱词的人,都微微闭上眼去品味这歌声的独到之处。场中有一个身影,慢慢靠近李麒,伏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看向台上的目光,愈发森冷了一些。 “姗姗,或许是我们今生无缘,为你画好的丹青,却阴差阳错地落入帝王选妃官之手。”人们生平最恨的,不是遇不到佳人,也不是佳人不爱自己,而是已与佳人衷心互许,却阴差阳错被断送了后来。没错,阿萝小姐的歌声,独特之处就在这里,她微微颤抖的嗓音,如涓涓溪流一般,如泣如诉的拟化了这段情感的悲伤。 歌舞落毕,台下掌声雷动,甚至有人为姗姗被强征入宫之事,涕泪齐流。仿佛台上的阿萝,凄楚神皇的模样,就是姗姗入宫后,面对清冷月光对三郎的思念。 刚才小丫头已经向李麒禀报过碧落腿受伤一事,这一切都是碧落计划好的。首先,她今日无论是在龙舟赛场还是在这醉仙楼,都太过锋芒毕露。都说树大招风,况且她只是一个跟相府毫无关系的冒牌表小姐,倘若真的招来什么大风,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但是今晚发生的种种事情,摆明是针对她而来。李麒明显是有意的,他出身皇家,贵胄只身,她不能忤逆,但是同样不能把自己以后的日子,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于是,她故意摔伤自己,逼小丫头请来舞洛。以李麒的面子为由,对舞洛软磨硬泡,导演了台上这出好戏。一是想保全小丫头性命,她终究不负所托,完成使命。二是她希望今天的晚宴,到此结束,不能再任李麒牵着鼻子走。之所以让小丫头只告诉他一个人,是因为他肯定不想有人知道阿萝小姐应他之命,在准备舞曲的时候受了伤,扫了他王府世子的面子。 果然不出碧落所料,李麒在得知她受伤后,立即登台做了谢词,并且挽留慕青赐和阿萝小姐留宿,说今晚阿萝小姐这一曲,真让人大开眼界,一定要好好准备一份谢礼才行。 ------------ 第三十九章 阿萝小姐,话别说的太早 舞曲表演结束后,舞洛按原计划,不着痕迹地将碧落扶下舞台。她在幕后,听见李麒做谢词。什么谢礼,估计会是质问吧。她在心底细细地想,没由来地觉得这件事会那么简单,如她所愿,就此划下句号。 碧落直接被扶到了舞洛待客的房里,约摸一刻时间,李麒和慕青赐前后脚进来。看慕青赐满脸担心,想必碧落受伤的事情,李麒已经告诉他了。 “李公子,都是阿萝不小心,看来今晚是要叨扰舞姑娘了。”碧落扶着桌面,想站起来先发制人,让李麒无话可说。 倒是慕青赐担心他的伤势,一个箭步走过去,扶住她道:“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会摔伤的?” 碧落安然坐下,淡淡道:“没事的,就是不小心扭到脚了。” “慕兄别担心,我已经吩咐人去请太医了。阿萝小姐的伤势,不宜舟车劳顿,今晚我们都留宿醉仙楼,客房我已经命人收拾好了。”李麒将手中的折扇递给舞洛,劝慰慕青赐道。 碧落忽然想到什么事,心下一横,眼波流转中,已然做出决定。她抬眼强忍着痛楚对慕青赐说:“既然要留宿此处,须派人回相府传个话,免得府里人担心。不如这样,大哥你走一趟,把玉欢接过来,和我做个伴吧。这边你不用担心,有舞洛姑娘照拂着。” 慕青赐原本也是想着带碧落回府的,害怕她在这里住不习惯。但是因为李麒强留,大势所趋,现在碧落提出要玉欢来陪,也在情理之中,于是跟李麒打了个招呼,出门策马离开了。 李麒在慕青赐离开后,也命舞洛带人去准备宵夜,一时间,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碧落仍旧坐在桌旁,李麒靠在门边,气氛霎时间诡异起来。碧落有点后悔刚才的选择,看着李麒眼中阴晴不定,觉得选择和他坦然面对,是否有点冒险了? 从初见到现在,虽经历万千情绪,此刻才有机会,去细细打量李麒。怎么去形容眼前的人呢?五官精致,如能天庭能工巧匠精雕细琢千百年而成的工艺品。身材颀长,精壮,比例超乎寻常的完美。一袭墨色长袍,是云英国的贡品。金丝盘绣的青花蟒带,应该是江南第一绣楼楚梵的精品。墨色的长发,被汉白玉束发拢在头顶,一个最简单的挽髻,发梢垂在腰际,被晚风轻轻撩动着,在灯光下,散出绸缎般的光泽。星眉斜飞入鬂,精灵一样的眼眸,流动着捉摸不定的光芒。 碧落心思流转,最后想到一个词:美艳。同时脑海中又冒出另一个修饰词:阴鸷。这个集美色与智慧以及权势于一身的男子,到底是因为什么和自己过不去呢? 而这个如仙如神如魑如魅一般的男子,此刻也双手抱臂,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碧落正苦恼无从开口时,李麒说话了:“姑娘你苦心支走慕公子,想必是有话要同在下讲。” “李公子客气了。小女子是有话要讲,不过希望公子先赦免小女子顶撞之罪才行。”碧落抬眼,楚楚道。 李麒冷哼一声道,“这太不符合你阿萝小姐的风格了。既然能想到已摔伤自己来以退为进,想必小姐的胆识真的非一般人能比。此刻这般拐弯抹角,倒是让李某无所适从了。” 碧落一早知道,这件事可能瞒过所有人,就是瞒不过李麒,但是从来没想过要瞒他。她撑起身子,缓缓跪在李麒对面道:“阿萝出身低贱,来自乡野,不知李公子身份尊贵,出言冒犯,实属意外。公子要为此生气,惩罚,我都认了。但求此事到此为止,不要牵连到他人才好。” 从条凳上摔下来,伤得不轻,伤势没有及时处理,此刻这样跪拜,疼痛感如潮水般涌来,疼得她倒吸凉气。 但是李麒却那样站着,毫无要让她起来的意思,拈过桌上的一片芙蓉糕,不紧不慢道:“阿萝小姐这话就见外了,我和慕兄关系,向来非常人能比,你又是他疼爱的表妹,自然就同我的妹妹一样,需要格外照顾才行。你急于撇清关系,此话是否说得过早?” 言下之意,是不肯就此罢休了。十年前,这样为了娘亲,哀哀地跪在沈氏的脚下,被嘲笑人贱言轻,尘土不如。此刻,这种感觉仍旧如跗骨之蛆,让她拉扯不掉。她仿佛听见有另一个李麒,在她脑海里不断嘲笑,你就是一个连亲身父亲都不要的臭丫头,害死了自己的娘亲,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如今还要还得自己的救命恩人前途不保。 “不行,这件事不能牵扯到大哥!”有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回想。她突然想起,李麒还欠她一个承诺。她抬起头,定定地对李麒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公子先前说过,阿萝若能取得今晚的头彩,可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要牵连到相府。” 李麒冷笑着,伸出手,紧紧地捏住她秀气的下巴说:“你倒是挺会舍生取义的,好啊,我可以不为难他们,就看你怎么表现了。” 碧落扭过头,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脸颊流下,落在自己的手上,她神智清醒了一点,勉强撑起身子坐起来,因为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李麒仿佛就是希望看到她低眉顺眼的模样,松开手,伏在她耳旁说:“我知道姑娘你最想与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不过,姑娘这一身才貌,着实让人着迷。所以,想保相府在京中的安稳地位,以后最后不要像刺猬一样对待我。”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舞洛的声音道:“公子,王太医到了。” 之后便是人前人后的一番忙活,碧落脑中一片空白,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等一切就绪后,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了。玉欢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但是不知道原因,想许是因为太累了,一直守在床前,没有出声,想看看她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想起李麒的话语和森冷的语气,她突然觉得很害怕,让玉欢和她同榻共眠,整夜握着玉欢的手,不肯放。她的体温,是碧落此刻唯一的安慰。 东边厢房,李麒独坐着,清冷的月光,洒落一地。他对着窗外道:“既然没走,就出来聊聊吧。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说。” 门外有个人影一闪,应声落地,不偏不倚地落到李麒的跟前,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他斟了一杯茶道:“这么早挑破意图,主人不怕她心生有异?” “我就是不得她一副机关算尽地模样,就很生气,想到大哥所受的屈辱,就恨从中来。”李麒一用力,手中的骨瓷茶杯,瞬间碎落一地。 “照今晚的情形来看,她只是自保,凭着本能,不想被你操控而已。”那个黑影淡淡道:“从长远来看,主人不该有那么大的情绪才是。不过,也可以看出,她是筑成大计的最佳人选。” “聪明的人和美貌的人,京城都不缺。但是集聪明美貌和胆识于一身的,恐怕京城中不会有第二个女子能与她相比。果真是那个人的血统,站出来,不输于任何人。如此好的一个棋子,他居然忍心丢掉,就注定了后路坎坷。” “那现在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吗?”暗影对着沉思的李麒问道。 “不。从今日局势来看,她的影响力已经超出我们预料了。而且朝廷那边,对相府虎视眈眈的人不少,目前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好。你密切注意相府动静,确保她安然无恙就好。”李麒走到窗前,看着一片黑云掩过明月道:“山雨欲来风满楼。” ------------ 第四十章 桃花朵朵开 在醉仙楼休息一夜后,第二天一大早,李麒差人用西域十六人驾的软步辇,着人将她送回相府。一同送过来的还有李麒亲笔书信,为昨夜的事情道歉,说是因为饮酒过量,失了理智,为难了阿萝小姐,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碧落攥着书信,眼前怎么也回不去李麒那阴冷的眼神,昨夜的梦境,似乎昭示着她与李麒的渊源不浅。她梦见一片开阔的草原,似乎是漠北一带,一个儒雅俊逸的男子,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从远处向她奔来,笑容似冬日的阳光,感染着碧落。她也笑着,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然而,就在那个男子即将来到她身边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男子应声倒在碧落身边。她惊慌地扶起她,满手鲜血。她想大声呼喊,希望有人来救他,可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感觉喉咙紧紧的疼,低头看见怀中的人,变成李麒,满眼怨恨,冰凉的手,恨意深浓地扼住她的咽喉。 眼前的迷雾,一层又一层,怎么都撩拨不开,该怎么办呢?李麒是真心向她道歉,之前真的只是一场简单的误会吗?不是误会,又怎么去解释这一切的一切呢?她虽不是深闺女子,但是这十五年来,有过交集的男子,除了林昭南,就是于她有救命之恩的慕青赐。其它的人,还是托李麒之福,昨晚第一次相见。 难不成自己失忆了?碧落想不明白这些事,不禁狠命揉着自己的脑袋。 “玉欢,你说我上次身受重伤,又高烧昏迷那么久,有没有可能失忆,或是记忆错乱呢?”碧落扶住玉欢肩膀问道。 “不可能的。其实当时公子也曾就这个问题请教过许医师,他说小姐清醒后,神志正常,不像是有失忆征兆的人。而且……”玉欢有点迟疑。 “而且什么?” “因为小姐是公子从大街上抱回来的,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老爷一直不是很放心,在得知小姐是閞城人后,派柳七去查探过,证明小姐所言非虚。这件事,老爷吩咐过,要瞒着你和公子的,我担心小姐,才冒死说出来。小姐一定不要告诉公子。”玉欢说着,就跪在碧落身前,偌大的眼眸中,浸满泪水。“我就是看着小姐昨夜突然憔悴了不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一心想为小姐分忧。” “没事,我知道玉欢姐姐疼我。这事我不会告诉大哥的,你先起来吧。”碧落扶起玉欢道。心下想着,李麒说的那些话,也一定不能让大哥知道。她就是一介女流,料想李麒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对她下手。相府的事情,自有右相慕恒去操心。如此一想,心下宽慰不少。 回到相府,就吩咐人打水沐浴,然后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决定天大的事情,也等天塌下来再说。哪知一切还为收拾妥当,相府门外就吵闹开了。 “玉欢,怎么那么吵,你着人出去探探?”碧落沐浴完,玉琳正在为她更衣,就听见庭院外吵吵嚷嚷。 玉欢应了一声,打开门出去,不巧和迎面急匆匆走来的小丫头撞了个满怀。“走路怎么不长眼睛。这样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前院为何如此吵闹?”玉欢认出那是前院打扫舆洗的丫头,于是厉声问道。 “回姐姐,我正是为这事而来。门外来了好多人,都是京中显宦人家的仆人,来替主子送礼和下拜帖的。”小丫头做了个万福回道。 “下拜帖的事情,去请教公子,怎么急急忙忙跑这边来了。”玉欢有些疑惑。 “姐姐有所不知,这礼物和拜帖,都是给表小姐的。他们不知从哪里得知表小姐受伤了,有的连郎中都带来了呢?公子一大早被老爷叫去书房商量夫人祭日祭祀的事情,吩咐我们不要叨扰。小的们实在不知该怎么处理,所以过来请教表小姐。” 碧落的真实身份,只有西苑的几个丫头和丞相父子知道,对府里其他人都一直宣称的是娘家表舅的女儿,所以端午宴上,也顺理成章地以相府表小姐出行。 她们的一番对话,碧落听得十分清楚,玉欢替她更衣完毕后,便扶着她出来了。此时的她,穿了一套宝蓝色中衣配罗裙,外搭一件白色轻纱,墨色的长发半干,披在两肩。两种极致的色调,更映衬的她肌肤胜雪,恍若九天仙子。 小丫头似乎被这秀色怔住了,说话有点结巴道:“表小姐,你看这拜帖怎么处置?”说着将手中的一大摞拜帖递过来。 玉琳拿过去,一个一个地展开递给她看。昨晚在场的,大多都在此,还有些许她不熟悉的京中达官贵人,也在其中。这么多人,每天见一个,怕也一月有余了。倒不如像李麒那样,把所有人约在一块,开个聚会好了。这恐怕正中李麒下怀,也不枉他把自己受伤的消息放出去一回。 他的目的,就是要她门庭若市,就是要她的声名,在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试想,一个能在一夜之间,吸引京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名家公子倾慕的女子,谁不想一探究竟?不过这引来万人空巷的,究竟是才情还是美色,坊间传言时,多半众说纷纭,到时相府表小姐的名声,恐怕好不了哪里去。 碧落轻轻捻起署名苏钦的拜帖,目光深沉,都是借我受伤之名,想来探望是吧。那我同样可以借受伤而闭门谢客。“玉欢,你带人去将礼物统统收下,然后告诉那些人,他们主子的心意,我阿萝都领了。只是有伤在身,不便见客,所以请各位改日再说。” 李麒,你果真不是什么君子。道歉信估计也只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好啊,你不肯就此罢手,我也无可奈何。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一介平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看谁能玩到最后。你希望我像鱼玄机薛涛那样,门客不断,我就称病一个都不见。今天我可以扭伤脚,明天我可以割伤手,后天还可以闹个麻风病来玩玩。就看有没有人不怕死,来陪本姑娘好好演上一出好戏! ------------ 第四十一章 相府大小姐 自从那日称病不见客之后,已有十余日了,不过即使称病不见客,每天仍旧门客不断,送礼的,送书信嘘寒问暖的,各种补品加京城名大夫亲自拜访。着实让碧落有些伤头脑。 脚伤由许医师悉心调理,已经好了十之八、九了,日常行走基本没有问题了。右相因为北蛮战事,年初开始就在朝中备受冷落。那天招慕青赐前去,意思是想借穆夫人三年周祭,办一场盛大的祈福祭祀,一来是为亡妻祭祀,而来请各路高僧,同时为黎民百姓祈福造势,提高右相府的名声。战事刚刚告捷,国内民众都处于休养生息之中,若借此祈求风调雨顺,年年丰收,为朝廷挣声名,说不定右相的仕途会有转机。 同时,右相还打算借此机会,昭告天下,正式收养碧落为相府大小姐。 听到这个消息,碧落着实有点震惊,她问慕青赐道:“大哥,这件事怎么事先也没跟我透个气呢?这也太突然了。” “你不是受伤了吗?这事一早就定下来了,是我跟父亲提出来的。”慕青赐拿过碧落绣的女工,见针脚很乱,浮躁之意尽显。 “这是为何?之前不是说只是以表小姐的身份,我就可以在京城立足吗?”碧落有些疑惑。因为她身份不明,不方便长居相府,慕青赐先前想到让她以表小姐身份示人。 “那时候没有想到,我家表妹能在京城名少中,如此受欢迎呀。”慕青赐看见碧落提起这件事就皱眉的模样,不禁莞尔。“他们这样胡闹,恐对你的名声有影响。只要我爹爹正式收你为养女,你就是右相府中堂堂正正的嫡亲大小姐,一般人家身份的公子,就再也不该胡乱打主意了。即使有意,也必须三媒六聘,才能得见芳颜的。” 碧落没有想到,慕青赐此举为她考虑甚多,完全将名利之事抛却脑后。她沈碧落何德何能,能求得相府大小姐的席位。她看着慕青赐英俊挺拔的身影,幽幽叹道:“大哥,先前承蒙你恩泽,将阿萝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之后又是无微不至的关照。如今又给我如此殊荣,让我如何报答你。”说着盈盈下拜,万福致意。 “阿萝。”慕青赐拉住她道:“我一直以为你聪慧过人,大哥的心,你是懂得的。大哥生性愚笨,不会多想,只希望你开心就好。不愿让你受任何委屈。我年幼丧母,没有兄弟姐妹,还好上天眷顾,送我一个这么好的妹妹,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有什么委屈,都告诉大哥,大哥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护你周全的。” “嗯,我知道了。”碧落看着慕青赐满脸真诚,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落下来。同时又笑着,模样甚是可爱。 惹的慕青赐笑意不断,嗔怪道:“你啊,就是小孩子脾气。聪明倒是聪明,就是老是闯祸了都不知道。” 五月十五,慕府正妻慕乔氏的三周年祭,右相慕恒组织京城三大名寺的主持:万福寺的延光法师、宏佛寺青崖法师、大乘寺的湩边法师,连同一千零八位僧弥,在京城城郊的祁山开坛祭祀。宴请朝中各位大臣及亲眷参研佛会,为天下苍生祈福。法会分主题祭祀: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祛病免灾,祥和如意,多福多寿,一共五天。 最后一天,是最盛大的集会,各寺庙都将镇寺之宝,金身佛像展在祭坛上,允许京城百姓参拜。同时三位法师将加持过的佛家宝刹,赐予碧落,完成相府养女仪式。 收养仪式开始之前,碧落正在后堂被盛装打扮,她知道今天沈凌天夫妇也会来,甚至沈老夫人也会来。她一生向佛,肯定不会错过这难得的三大宝刹联合开展的晒佛节。 想起此前,沈老夫人还会拉着她一起吃吃素斋,不禁悲从中来。她一生向佛,自己的儿子手上却沾满了亲生女儿的鲜血,这是何等的讽刺? “小姐。”玉欢看着妆罢的碧落,感慨万千道:“从今天开始,这个小姐的名分,终于名正言顺了。” 碧落看着铜镜中的女子,一样的红装,一样的眉眼,上一次,身后站着娘亲和墨雨,七上八下的心情是因为青梅竹马的恋人。而此刻,劫后重生的自己,即将更名换姓,以一个新的身份存活在这世间。而这个身份,不再卑贱,不再卑微,甚至只要她愿意,她可以站到世间最顶端的位置,俯瞰众生。再也不会有人去问她的前尘后世了,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嘲笑她是小妾之女了! 听见金钟声响起,玉欢扶着碧落,从后堂缓缓走出。跪在三位法师跟前,听着梵音,虔诚地接过法师加持过的宝刹。然后斟茶,跪拜给一旁慈祥和蔼的右相,她的父亲,慕恒。为表示对亲眷的尊敬,右相表示,云萝的名字保留,姓氏更改为慕就行了。同时赐字云霓,记载在慕氏族谱上。 为表示对这位新收养的相府大小姐的尊重,族长在宣布收养仪式礼成的那一刻,就亲自将慕云萝的名字,加在了族谱上。 碧落看见新生的自己的名字,就写在慕青赐的旁边,慕恒的长子慕青赐,字仲卿,慕氏第十八代子孙。长女慕云萝,字仲霓,慕氏第十八代孙。 她在心底长叹道,娘亲,你看到了吗?您的女儿,终于可以带着您的遗愿,在这世间扬眉吐气地活着。目光到处,是沈凌天夫妇在和左相父子谈笑的情景,心底的恨意又加深一分,她在心底默念道,娘亲,你的仇,我一定会报。从今天开始,沈碧落也随着那悲哀的过去一同死去了,新生的慕云萝,将会让世人刮目相看! “云萝,礼成了,宴会也要开始了。你下去换个装,我带着你和大哥,去和亲眷们打个招呼。朝中一同为官的不少长辈们也都来了,借此机会,都去见见。”慕恒让玉欢取下云萝脖子上的佛珠,交由人装好,拿回去供奉在明堂上。然后跟她吩咐道,眉目中带着一种慈和,与身后慕青赐的笑容,十分和谐。 “是,爹爹。”云萝乖巧地做了一个万福,扶着玉欢,去了后堂。 她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容貌,一月有余,虽神色有些改变,但也不会和从前有多少差别,不知道沈凌天见到这张面孔,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 第四十二章 劫后相见 首先去参拜的是府河王李天俊,他是先皇李端的第六子,先皇去世时,才十岁,如今也才十八岁而已。听闻府河王向来以玩乐出名,京中凡有盛会,都少不了他,上一次端午佳节在醉仙楼的集会,他之所以没有参加,是因为去江南游玩了。据说因为他已届弱冠之年,太后有意为他选妃,他听闻江南女子风情与京都女子颇有不同,游说太后要去江南走走。太后一贯宠他,也就应了。 这不,前脚回来听说,京中新出一位名媛,才艺冠绝,非来凑凑热闹不可。 “王爷,此乃小女。”慕恒领着云萝到首座上去,对着上边一位衣着出奇华贵,面色却颇有市井风范的男子作揖道,一边示意云萝参拜。 “小女云萝,拜见府河王。”云萝走到慕恒右手边,深深地做了一个万福道。 “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我二哥裕亲王对你的夸赞是否言过其实了。”声音很慵懒,带着皇室的奢靡和浮华。 云萝应声抬头,感觉府河王的目光,细细地在自己脸上流转,心底陡然升起一种恶心的情绪。 “果真颜色殊丽,连潇潇都差了两分。听闻你琴艺了得,恰巧本王爷爱琴成痴,今日就不为难你了,改日上门讨教讨教。”似乎真的是来确定云萝的容貌是否堪称国色,在仔细观察后,府河王神色缓和不少,眉宇间都是抖擞的喜色。一边吩咐人将一串南海珊瑚作为见面礼,拿给玉欢。 关于府河王的事情,之前也零零落落听了些,也明白他为什么会单单拿自己和苏潇潇比。因为京城四名媛中,独以苏潇潇琴艺超常。府河王曾经因为路过苏府,听见潇潇琴音,因此向苏大人求亲。当时苏潇潇才十三岁,而府河王也没到可以娶正妃的年纪,心高气傲的苏潇潇在父亲不能拒绝府河王的要求时,直接走出闺阁告诉府河王说,她非正妃不做。府河王于是作罢,这件事在京中一时传为佳话,都说苏潇潇胆识非常,不畏权贵。 “那王爷您吃好喝好,老朽就带着小女去别处转转。”慕恒陪笑道。 “嗯。还是要恭喜你有这么好的眼光,得了如此宝贝女儿。那什么,慕恒你带着女儿去转去,青赐你留下,陪我喝两杯。”府河王大手一挥,慕青赐在不情不愿中被留下了。 然后好戏开锣了! 平章政事沈凌天和左丞相梁靖父子正聊得起劲,沈氏刚好扶着参拜完佛像的沈老夫人往回走。慕恒就领着云萝,走到跟前去打招呼,论资历和辈分,慕恒都高于左相和沈凌天。所以就像平辈人那样,作揖问好,等着他们回礼,再指着身后半低着头女子说:“这是小女云萝。来,跟各位叔叔伯伯问个好。” “各位叔叔伯伯好。”云萝走过去,行了一个万福,声音刚落地,沈氏和沈老夫人也走过来了。 梁书成因为见过云萝,于是跟沈氏她们介绍说:“奶奶,岳母,你们回来的正好,这位是云萝姑娘,右相府的大小姐。” “沈夫人,沈老夫人好。”云萝接着做了一个女眷相见的万福。然后在沈凌天的夸赞中抬起了头,他正说着“右相好福气,瞧这模样生的好……”,或许他原本想说这模样生得好生俊俏,可在看见云萝面容那一刻,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好熟悉”。 沈氏和沈老夫人在看清云萝的面容的时候,都惊得“呀!”了一声。慕恒与左相梁靖连同梁书成都被他们的表情给弄糊涂了。 云萝也是满眼疑惑的看着他们。倒是沈老夫人越看越像,不禁扑过去拉住云萝道:“碧落,我的好孙女,你回来了。” “老夫人,您怎么了?”云萝看着父亲慕恒,有些不知所措。 沈凌天责备地看了沈氏一眼,沈氏赶紧拉开婆婆劝道:“娘,您认错人了。这位云萝姑娘是右相府中的大小姐,怎么会是碧落呢?她刚从閞城来的。” “老夫人,我……您……”云萝不知该如何开口,一副不明白状况的表情,倒是让沈老夫人情绪安定了不少。 “也是,碧落下葬时,还带着我送的那个雕凤玉镯。怎么可能是她呢?”老夫人呢喃道。“可是实在是太像她了。”说着不禁老泪纵横。 沈氏和庆喜扶着她,去一旁的软榻坐下,不停地在劝慰着什么。 在场不明状况的人都一头雾水,慕恒还半真半假地询问道:“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右相不必担心,前段时间,家中别院失火,老夫有一女不幸遇难,家母对此一直心有挂念。近日来但凡看见与小女年纪相仿的孩子,都会勾起她失去孙女的伤痛。”沈凌天解释道,对于云萝和碧落的模样相仿,却只字未提。 也难怪,恰巧别院起火那天,因为出嫁,墨雨要被调回沈家大院,另外陪送给碧落了两个小丫头,因为与墨雨情同姐妹,碧落将老夫人赐的雕凤玉镯给了墨雨。那天墨雨也念及主仆情深,请愿去别院帮忙。大火将所有死者的面目烧得无法辨认,于是那个玉镯就成了铁证。 至少此刻,沈家人不会疑心眼前的慕云萝就是还活着的沈碧落了。 一圈转下来,差不多花去了一个时辰,慕恒倒是心情很不错,看众人对这场祭祀以及对相府的大小姐的反响,证明最初的打算,目标都已达到。想必明日朝臣的奏章中,就会有人提起此事,尤其是府河王对云萝的态度,青睐有加,太后也十分喜爱礼佛,只要他稍稍跟太后提及此事,转机就十拿九稳了。 想到这里,他对云萝说:“府河王刚才提及你的琴艺,说是改日登门造访,怎么说别人贵为王爷,我一会着人去下一个请帖,挑个时日,组织一些人在府里聚一聚。对了,你大哥是生辰快到了,就那天好了。今天你也累着了,先去休息一下。晚宴过后,高僧们要准备去后山放焰口,你也一起去。” 放焰口是为了祈福,因为要燃放打量烟花爆竹,一般女眷都不能去的,慕恒却坚持要她一起去,用意为何? ------------ 第四十三章 阿萝小姐,数日一生哪 酉时开始放焰口,因为要爬山,所以要提前半个小时出发。因为慕恒是这场法会的组织者,已经先行随三位高僧和一百零八位德高望重的僧人,去准备焰口的祭祀工作。府河王拉住慕青赐,集结了一班青年才俊,以竞赛的方式,看谁最先到达放焰口的后山处。玉欢陪着云萝,夹杂在人流中,在暮色映照下,一点点向后山蜿蜒而去。 差不多在半途的时候,一个小沙弥跑过来对玉欢说,后山有点冷,让玉欢去取两件斗篷,给小姐的也带过来。 傍晚的冷风刮过来,还真有点寒风刺骨的味道,云萝看着迟疑的玉欢道:“你去,反正我也走累了,我就在这里歇息一会。” “玉欢姑娘,旁边有个小树林,那里有个凉亭,我陪小姐去那里歇息一会。你取了斗篷,就过来叫我们。”小沙弥合掌道。 玉欢走后,小沙弥俯身向右边的一条小路方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云萝便顺着那个方向走过去了。 顺着小沙弥指的方向,果真隐隐约约看见有一个凉亭,还有一个题匾:松涛亭。看着这漫山遍野的翠绿松树,倒也应景。碧落走过去,刚刚坐下,小沙弥就道:“小姐想必口渴了,我们寺庙离这不远处有一个歇脚点,我去取些水来。片刻即可。” “有劳小师傅了。”云萝起身回礼道。 今天真的累着了。云萝坐下,轻轻地捶了捶腿,耳畔小沙弥的脚步消失了,又出现了。她有些惊讶道:“小师傅,这么快就回来了吗?”回头却看见梁书成满脸笑意地站在她身后。“怎么是你?”她彻底被惊着了。 “阿萝小姐,数日不见,仿佛过了一生那么漫长呀。”梁书成搓着手笑道:“刚才在堂下再次见到阿萝小姐,您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前些日子写给你的书信,不知道你看过没有。刚才差点就没忍住,当着爹爹他们就问出口了……” “原来是你派人支走了玉欢,还把我骗到了这里?”云萝此刻才察觉到不对,一切都是梁书成计划好的。 “阿萝小姐,你别害怕,梁某只是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哪怕一小会儿也成。”他靠过去,贪婪地嗅着微风送到鼻息处的阿萝的女儿香。有些意乱情迷道:“你一定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 “站住!你想干什么?”阿萝转身躲到石桌的另一旁去,一边提醒道:“梁公子,你别乱来。看在你我父亲都同朝为官的份上。” “是啊,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你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而我已经有了正妻,不能委屈你做妾!”梁书成定定地看着云萝道:“怎么办呢?” 云萝看见他的神情像着了魔一样,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玉欢!”她冲着他身后叫了一声,梁书成吓得一惊,赶紧回头去看。云萝趁着这个机会,翻身跳出凉亭,开始向山上跑去。她知道梁书成腿脚不便,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生路。 “站在,你给我站住。”回过神来的梁书成的声音,像野兽一般气急败坏:“慕云萝,你太不像话了,居然敢骗我,枉我那么对你朝思暮想,茶饭不思。” 云萝听见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他梁书成此刻,就是一个疯子,一个不顾礼义廉耻的疯子! 心里正在对他千般腹诽时,脚下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然后整个人直接翻滚到梁书成脚下。拼命尝试站起来的时候,发现旧伤未愈的左脚,好像添了新伤,痛至骨髓。梁书成似乎察觉到云萝的状况了,于是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看着她道:“真是天助我也,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云萝撑着手臂,挣扎想坐起来,一边看着梁书成恨恨道:“你最好别碰我,否则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梁书成看见她颈间露出的肌肤胜雪,霎时间感觉体内血气翻涌,野兽一般扑过去道:“我的乖乖,我要是不碰你,我就死了。” 云萝感觉像是一座山压过来一样,她拼死躲过梁书成的嘴,拼命将他往后推。他疯了一样开始抓扯她的衣服,锦缎裂帛的声音让她无比绝望。她冲着梁书成,拼尽全力嘶吼道:“梁书成,我慕云萝今日不死,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她的吼声中,有犹如黄河决堤的悲伤,使正在像猪一样猛亲她脖子的梁书成顿住了身形。但是又克制不住对云萝身体的欲、望,终于野马一般,再次不管不顾地俯下身去,一亲芳泽。嘴里还含混不清道:“只要能得到你,我死也甘愿。” 云萝知道,他怎么也不肯放手了。于是不再反抗,瞪大眼睛看见暮色深浓的灰暗天空,眼泪都是空洞的凄凉。 突然,“咚!”的一声响,梁书成闷哼着倒在她身旁,瞪着眼睛,口吐白沫。吓得云萝惊叫着,拼命想推开他,不过她终归是女流之辈,怎么推,他都纹丝不动。感觉有脚步走进,她奋力偏过头,看见一个黑影,一脚踹开趴在她身上的梁书成。扶起她到:“阿萝小姐,您没事吧?” 阿萝惊魂未定地靠在他身上,因为惊吓过度而浑身无力,那个人一只手微微地托住她的腰,脸却别在一边,不肯转过来。云萝微喘着问他:“梁书成死了吗?” “没有,我只是用石头击中了他的檀中穴,让他休养一段时间而已。”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 “你是谁?为什么……” “阿萝小姐,休息好了,就把衣服整理一下,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来了。”那个人打断了阿萝的询问,靠在他胸前的阿萝,能听见他强行压制的心跳,已经乱了节奏。低下头一看,中衣的盘扣都被梁书成扯掉了,水绿的肚兜,就那样尴尬地暴露在视线里。 她整理好衣衫,对着背过身的男子说,“都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作者的话: 我想我是疯了,好吧 的确疯了 还有一更 ------------ 第四十四章 慕恒的打算 “舍妹今日身体微恙,我代家母来替她求一个平安符,出门晚了点,没有赶上阿萝小姐的礼祭,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来人是薛山,说话时目光流转到梁书成身上时,都是鄙夷。 云萝此刻恢复了神智,对他躬身道谢:“多谢薛公子救命之恩。不过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请小姐放心,绝不会外传。至于梁书成嘛,他只是酒醉不慎跌倒,摔成这样的。我在上山途中巧遇小姐,听见他的呼救声,才赶到现场的。”薛山想得十分周全,云萝也放心了,此事谁都有可能说出去,唯独梁书成不敢,牵连甚大,所以说辞完全看云萝和薛山怎么定。 果然,在薛山将梁书成拖到凉亭安顿好后,山上陆陆续续下来了一些人。原来是府河王带着一干人上山后,发现少了梁书成,恰巧玉欢送斗篷去时,说找不见云萝。于是一干人等又折回身来,寻找他们俩人。 梁书成被薛山伤的不轻,当薛山告诉别人他太争强好胜,想在竞赛中取得第一,不知从哪找到这边有个捷径,无奈山势陡峭,他的腿又有隐疾,才会从山上摔下来,伤得不轻。 经这一解释,原本声名就不好的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不仅没有人同情,还惹来众人的一番冷嘲热讽。他只有干瞪着眼,气急,愈发口吐血沫。一旁的云萝穿上玉欢送来的斗篷和披风,看着几近瘫痪的梁书成,满眼默然。 府河王命几个小厮,像抬死猪一般,将他抬下山去,送回左相府。一场风波,到此就算平息了。 之后慕青赐一直陪在云萝身边,寸步不离,他感觉到此事不会这么简单。果真在着人将云萝和玉欢送回府中。拦住薛山一盘问才知道,是梁书成那畜生,差点毁了阿萝的名节。当即就气愤得要去找那小子算账。薛山倒是冷静之人,说此事不宜声张,传出去众口多词,反倒侮辱了小姐的清白。 慕青赐冷静下来,想起放焰口时,父亲将阿萝的位置,安排在府河王旁边,原本女眷不应该去的地方,他的用意很明显了。将阿萝置于险境的人,祸首就是父亲! 回府后,他直接冲到书房,气哼哼地打开房门,右相慕恒正在给亡妻上香。看见儿子站在自己身后,不声不响,喘着粗气,问道:“这么晚了,你不去休息,来我这儿做什么?” “放焰口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为什么要让阿萝去?”慕青赐质问道。 “哦,就为这事。我是想着,她刚从閞城来,没见过这么盛大的场面,想让她见识见识。我们相府的大小姐,可不能太小家子气。”慕恒微笑着跟儿子解释道。 “你少跟我说这些。阿萝虽然来自閞城,但是才貌不输于京城任何大家闺秀。你就是看中她这一点,所以才同意收她为养女,好让她替你去讨好那些达官贵人,比如今晚的府河王!”慕青赐愤然道出父亲慕恒的真实目的。 “既然你都想明白了,何必来问我?当初可是你请求我收她为养女的。”慕恒眯着眼睛,斜视着儿子英俊的面容,怒气此时遮盖了一切,包括他苦心培养起来的沉着和冷静。 “是,没错,是我!但是你根本不明白我的心……” “我怎么不明白!”右相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他喝止儿子道:“你别以为这些日子,我看不出你对她的心思。你是我生的,我亲手养大的,你怎么想的,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会不知道。我之所以答应你的请求,也是为了断送你的念想。你以为她真是閞城木员外的女儿?她不是,她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我右相府不会让这样的女子谋得一席之位,她只能是为我们相府仕途添砖铺瓦的棋子!”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从今天开始,我会以我的方式去保护她,照顾她,就像当初对病重的娘亲一样。”慕青赐红着眼,咬着牙,强忍心中的痛楚道:“你不要觉得你一心为我的仕途铺路,我就会感激你。因为再高的权位,也换不回娘亲的命!”说完转身离去,飞快地消失在暮色中。 月色隐隐约约地照在庭院的小路上,娘亲病重时呼喊父亲名字的画面,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他知道,那是的娘亲,拼命想见父亲一面,是希望那个冷血的男子,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儿子,接替自己给他一份家的温暖。可是那个男子,为了丞相之位,在她病重的时候,选择出任钦差大臣,到南方巡视水灾。 想着想着,抬眼就看见西苑阁楼,云萝的房间,灯还亮着。于是敲开院门,小丫头见是他,惊喜道:“小姐真是神了,说公子今夜会来西苑,还真的来了。” “怎么,小姐还没睡?” “没有,她回来梳洗更衣后,就命人备了几样小菜,说公子一定会来与她庆祝今日大喜。”谈话间,两人就上了阁楼,云萝听见声音,就叫玉欢掌了灯出来迎接。推开门进去,见云萝就着了一件舆洗后的家居衣裳,长发结辫地坐在桌前,眉宇间有难掩的倦意。慕青赐刚想开口说什么,她倒是先说话了,拿起桌上的青瓷酒壶,斟了两杯酒道:“我就知道大哥会来看我。玉欢,你去厨房,再熬点莲子粥,给公子也备一份。” 玉欢和小丫头关上门退出去后,慕青赐迟疑地接过酒杯,猛的一口灌下去,看着云萝的眼睛道:“阿萝,是大哥对不起你。” 云萝拿过酒杯,再次斟满,摁住慕青赐想抢过去一饮而尽的手道:“我知道大哥是真的疼我。也知道你会因这事产生心结。所以我才等着你来。” 然后微微松开手,认真地看着慕青赐满是心疼的眉眼道:“云萝此前经历了那么多劫难,失去所有亲人,能得大哥庇护,有一个家,有这么多疼我的人,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今日之事,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大不了大哥教我几招防身之术,下次我就能将那个流氓打得满地找牙了。所以,大哥,您别难过了。” “放心,大哥以后一定不会留你一个人的。”看着云萝充满期望的眼眸,慕青赐也宽慰不少。“对了阿萝,有件事情我想问你,你家,也就是閞城木员外家,是什么时候出事的?” 作者的话: 第二更 ------------ 第四十五章 其实,我不是…… 閞城的确有个木员外,木家也的的确确有一个和云萝年纪相仿的女儿,和一个不足十岁的儿子。这些都是云萝从来投奔管家的那对远亲夫妇那里听来的。他们原本就是在木员外家当差的,今春雪灾,灾民死伤无数,因为北蛮战事吃紧,去年秋天收获的粮食,当地县官为向朝廷表功,超额征收军粮,导致早春时,家家户户几乎都断了炊。一场大雪,又冻死了麦苗,百姓们生存的希望彻底被扑灭了,于是有人发生暴动,烧杀抢砸了城里的官家粮仓,当地有钱人家也没有幸免于难。 当时听到消息的木员外带着妻儿外逃,被暴民拦下,妻子和女儿都被掳走,自己和儿子惨死在乱棍下。管家的表亲,当时跟在一路的,因为暴民中有人认他们夫妇而幸免于难,得以逃往京都。 慕恒派去调查的人,其实根本没有找到相关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就是木家走失了一个女儿。但是慕恒这只老狐狸,从云萝进府后,就一直静观其变,潜藏在暗处,考量种种。自从端午龙舟赛场,她一曲琴音,轰动京城,就发现此女才华绝对不可能是乡野之气所熏陶出来的。虽对她的身份一直犹疑,但是看在她能让这么多名门公子为之鞍前马后劳顿,觉得转机已到。原本就有收云萝为养女心意的他,在儿子提出这个建议后,顺水推舟。而且听闻府河王今年即将纳娶正妃,他又是太后最疼爱的人,于是便打算这让云萝替代苏潇潇的打算,放焰口的事情,便由此而来。故意透露给儿子说阿萝来历不明,是希望儿子与他站在同一战线。借弱冠之礼,吸引苏潇潇视线,助阿萝选妃成功。 千历风俗,每年八月初一,是皇家选妃之日。各地秀女齐集宫廷,由皇上,皇后,太后共同挑选决定,谁入后宫,谁入宗亲,谁入官宦之家。如果在这之前,云萝能俘获府河王的心,他再向太后请旨,此事就是板上钉钉,成了。总好过将她送入后宫,各种煎熬方能得见天颜的好。况且现在皇帝已经对他心生隔阂,如果能得太后荫蔽,便可免却后顾之忧了。 其实云萝一直想告诉慕青赐自己的真实身份,今天他亲自来问了,她反倒迟疑了。尤其是在经历梁书成事件过后,发现这其中牵连甚大,三皇子的事,左相家肯定也有份参与。若让慕恒知道这件事,恐怕会闹到皇上那里,一时间不光满朝腥风血雨,可能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说不定还会牵连到慕青赐身上。 这太恐怖了,一定不能说。云萝摇着头,慕青赐叫住她说:“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如果难过,就不要说了。” “大哥,其实,我不是木家大小姐。”云萝说:“我只是小姐身边的一个陪读,怕你们知道我身份卑贱,会瞧不起我,所以才撒谎的。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有意的……” “阿萝,别哭,不管你出身如何,你都是大哥的好妹妹。怎么会嫌弃你呢?这件事,大哥知道就好了。不要再告诉第二个人。”慕青赐劝慰道。云萝梨花带雨地点点头。 “时辰不早了,累了几天了,该好好休息一下。我先告辞了。” “恩,我叫玉欢把莲子羹装好,你回去喝一点。” 东厢别院,慕青赐书房中,贴身侍卫慕魑站在他跟前,正俯首听命。 “前几日我让你查的那个人查到没有?”慕青赐靠在桌前,问道。 “回主子,那人十分谨慎,自从那天在小姐西苑门口晃荡一次过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已命人拿着画像,在京城百姓集聚地搜过了,没有发现什么可疑迹象。会不会是我们推断有错,他本就与小姐毫无关联。” “肯定是有的,这话搁在此前,我可能会相信没有关联。但是今天老爷故意透露阿萝来历不明,我就此事旁敲侧击问过。如果她坚持自己是木家大小姐的身份,就不会有什么可疑之处。可是她说她是木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这一身本领就是跟着小姐陪读而来,顿时疑点重重。”想到此处,慕青赐就满眼担忧。 “公子是担心的是什么?”慕魑见主子神色凝重,开口问道。 “你说一个人在什么情形下,需要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慕青赐反问道。 “被仇家追杀。” “她一个女子,会跟什么样的人结仇,失去所有亲人,还要隐姓埋名?”想起云萝和善的面容,慕青赐觉得如此美好的一个女子,不应该和时间任何一宗丑恶的事情有牵连的。 “还有一种可能,是她的美色招致的祸患。”慕魑见过众生为阿萝所倾倒的场面,突然想出这一种可能。 联想到梁书成今日的禽兽行径,慕青赐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于是他说:“你明天带人去京城附近查一查,务必要将那个人找出来,他很有可能是突破阿萝身世的关键点。” “是!”慕魑领命退出书房。留下慕青赐一人对着孤灯怀想。他在心底默默询问:“阿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狼狈不堪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如果大哥拼尽全力也不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家,那我就替你找到你的家人,让他们带你走吧。” 此时的云萝,同样未眠。今天慕恒安排她去陪府河王的事情,让她察觉到不安。如果慕恒也只是像沈凌天那样,打算拿她去做交易,而李麒又对她步步紧逼,她要怎么做才能护得自己和大哥的周全?娘亲和林昭南的仇,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得报? 同时还深夜未眠的,还有李麒,那个暗影,仍旧与他对面而立。 “梁书成一事,你怎么看?”沉默良久的李麒开口问道。 “他与阿萝本就牵连不浅,今日又伤得那么重,我们何不借力打力。利用这个机会,再逼她一把。”暗影思量道。 “选秀女之日将近。相府的收养仪式也已完成,右相的目的,已是司马昭之心。我想肯定有人会按捺不住,要对他那边下手了。也罢,就按你说的办,把这一池子浑水,都搅动起来才精彩呢。” 作者的话: 终于要送云萝进宫了,泪奔中…… ------------ 第四十六章 弱冠之礼 慕青赐的弱冠之礼,很快就到了,早有打算的慕恒,将此次少有的家庭盛会,操办的十分壮大。不仅请了京城最有名的班子来府内开锣,还邀请了府河王及京中一干贵人参加,上次在醉云楼见到的众人,除了李麒,基本都到了。听说慕恒还下来帖子给苏潇潇,但是来的只有苏钦,说舍妹不舒服,不宜出行。 看着场上被安排在首座的府河王,慕青赐心下想道,还好苏潇潇没来。此前父亲慕恒曾有意无意跟他提起,要他向苏潇潇示好,将这京城第一美人娶回家做儿媳妇。有了放焰口刻意安排云萝去讨好府河王的前车之鉴,他用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父亲在打什么注意。 其实当今皇上,前承郡王并非当今太后亲生,而是在母妃过世后,被过继给当时圣宠不断的庄宜妃。时年十八,与庄宜妃只相差五岁不到,两人的关系,一直都是十分微妙的。之后不久,庄宜妃就诞下龙子,排行第六,就是现在的府河王。传说当时先皇一只悬而未决,不肯立太子,是因为六皇子年幼。正因为如此,也没少培植庄宜妃背后的势力,权倾一时的长卿侯爷,就是庄宜妃的兄长,周初。皇帝李锐登基后,尊崇庄宜妃为太后,不仅是出于遵守礼仪,同样是出于庄宜妃身后长卿侯的势力的忌惮。 而慕恒要走的这步棋,正是要靠拢太后,拉拢太子,为以后的仕途铺路。因为当今太子妃,正是周初的女儿,太后的亲外甥女,周倩。 由此可见,要劝说父亲打消利用云萝趋炎附势的念头,是很难的。要加紧步伐寻找云萝的家人,将她送出这个漩涡才是。正想着,沈朗携着妻子武茜一同过来,表示恭贺。或许两人的父亲在朝中颇有嫌隙,但是因为沈朗此前一直驻守军中,和他的几次碰面都是在面圣的时候。因为北蛮战事他居功颇高,同为习武之人,慕青赐对他,还是有惺惺相惜之感。 “慕兄,恭喜恭喜,弱冠之年一到,是时候成家立业,然后就可以全心全意为国尽忠啦。”沈朗走过来,拍了拍慕青赐的肩道。“怎么样,看上哪家姑娘了,让贱内去传个书信,也能成就美事一桩。哈哈。” “沈兄笑话了,我哪能有你这福气,娶到嫂子这般聪慧的妻子。”慕青赐像武茜点头示意,笑道。 “我听说慕老爷给苏家小姐下了帖子,还以为是慕兄的意思,怎么,不见苏姑娘的人影?”沈朗似乎忘记了当初苏家有意结亲这一茬,毫无遮拦地把这话提出来。 倒是武茜还记着,红着脸,拿胳膊拐了一下沈朗,遮掩道:“京城人都道府河王为苏小姐琴艺倾倒,今日慕公子弱冠之礼,府河王乃首座宾客,下帖之事,想必另有打算,相公还是别在这胡乱猜测,徒惹人笑话了。” “嫂子说得极是,只可惜苏姑娘今日身体微恙,不能前来,是我等没有福气。” “慕公子哪里的话,要听琴,令妹的琴艺,堪称一绝。端午那天,她赠予我的鱼缸甚是别致,一直想当面道谢。”武茜看见戏台上,有人将一架焦尾琴抬上去了,料想今天会有相府大小姐的琴艺展示,不禁感慨道:“今天是有福气才对,不仅能饱耳福,听大小姐弹琴,还能一饱眼福,赏大小姐花容月貌。” 其实苏潇潇今日缺席,是另有隐情,此事为何,恐怕只有府河王和云萝知道。云萝为何知道此事,还得从沈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冬雪说起。冬雪的舅舅,是礼部尚书苏仙林的管家。年初沈朗结亲一事,苏仙林下拜帖请沈朗赴家宴,都道是苏仙林有意要和沈府结亲。冬雪却听闻,这只是一个幌子,是苏家小姐想出的主意,以避开府河王的纠缠。苏潇潇一向心高气傲,非宫廷不入。而当时的府河王,以弱冠之年已到的名义,托人按照民间礼仪去说媒,让苏仙林早日为女儿筹嫁。苏潇潇出主意,让父亲跟当时京城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沈朗下拜帖,并放出谣言说不让女儿入皇家为妃。实则是想将时间拖延到选秀之日,让苏潇潇面见天颜,飞上枝头变凤凰。 当时的云萝,还是沈府想保存的血脉,在城南之乱后,奉命搬回沈家大院,和老夫人走得极为亲近。在得知沈家要和武家结亲的时候,谈笑会不会辱没了京城第一美人的好意。冬雪才将这事原委道出。 那时的云萝,就知道此女非等闲之辈,虽不愿下嫁府河王,却不肯一语道破,多半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只怕府河王这傻鸟,还蒙在鼓里,恨不得为佳人抛却姓氏出身。而如今,养父慕恒又要她明目张胆地去亲近府河王,恐怕这消息被苏潇潇得知,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怀着忐忑的心情,坐在台上的云萝,在想怎么去化解这一难题。 然后听见父亲慕恒在台前致辞道:“承蒙各位眷顾,来参加犬子的弱冠之礼。尤其是感谢府河王的到来,素闻府河王喜欢听琴,今日就让小女献丑一番。” 在场大多数人都领教过云萝的琴艺,此刻听说开场节目是云萝姑娘弹琴,在右相话还未落地之时,掌声已雷动。 帘幕慢慢拉开,佳人静坐琴旁,微微抬起玉手,轻轻滑过琴弦,丝缎般轻柔的音符,细细地撩过众人的心湖。原本潮水涌涨的心湖,瞬间平息,安宁。都专心地看着台上粉雕玉琢般的人儿,这仿佛就是她要的效果,只见她唇角微微上扬,于是一地皎洁的月光,都被这一笑惊动。 溪水潺潺,是音符流转的韵致,月波盈盈,是佳人通过琴音散发的情思。舞动的音符,是微风撩动的纱曼,是柳枝拂过水面的粼粼波纹,是山涧清泉淌过青草的润泽。 “好一曲《相思赋》!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最好的疗伤之药,便是佳人如痴如醉的惦念了!”最后一个音符静止,台下爆出一声赞叹,是府河王。 果真是知音人,能听出琴音巧妙,这同样也是云萝精心为他挑选的曲子,今天苏潇潇借故不出席,府河王肯定心有戚戚,选此曲疗伤,再好不过啦。 随着这一声赞叹,众人叫好之声,不觉于耳。云萝站起身来,微微向众人躬身之意,然后下台去房里换装。接下来是欣赏名角唱戏,推杯换盏的时间。 云萝不怎么喜欢这样的场景,拉着玉欢,在去正院的路上,一直磨磨蹭蹭。正想着事情,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好一个慕云萝,真是胆大包天!” 作者的话: 四更,貌似该起床了,哈哈。 ------------ 第四十七章 若你是她多好 先是玉欢被这叫声惊吓到了,险些跌下石头垒砌的小路,倒在草丛里,云萝眼疾手快地去扶她。待两人还未站稳,那个声音已经走到面前了,白底黑面的皂靴,已经金丝绣的九爪螭龙衣袂出现在云萝的视线,她大概猜到是谁了。 “小女不知所犯何事?望王爷明示。”云萝就势下拜道。 玉欢也颤抖着声音道:“参加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你,去取一壶酒来。”待玉欢抬起头,他指着玉欢道。玉欢应声离去,然后又眯着眼打量着云萝。“还不知自己所犯何罪吗?” 云萝看着府河王,眉眼间带着捉摸不定的笑意,不禁想起李麒,着实起了一身冷汗。眼前的人,和李麒一般大,却是李麒的叔叔,当今太后的亲生儿子,看这架势,估计摆起皇室宗亲的谱,不会比李麒差。 “娘的,怎么又惹到这么一主。”云萝斜着眼看向地面,在心底忍不住爆粗口。今日来周转于这些权贵之间,她着实累了。但是她能这么着,有她说话的份吗?所以虽然心底百般不愿意,看府河王又故意卖关子,于是又赶紧跪下身道:“王爷恕罪,小女的确不知所犯何事?”然后是诡异的静默,她甚至赶紧府河王阴冷的呼吸,一点点地靠近自己的后颈。 正当她瑟缩着脖子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府河王突然笑了。他伸手扶起云萝道:“起来吧。看把你吓得。你好心弹琴安慰本王这伤心人,难不成还真能治你胡乱揣测本王心意之罪吗?” “王爷的意思,小女还是不太明白。”云萝只能继续装糊涂,她一个外乡来的,能听说府河王和苏潇潇这两人名字就已经很不错了,要是让府河王知道她还通晓内里,岂不死翘翘了。 “你不用懂,就算误打误撞的也好,总归有人能道出本王不足为外人道的隐伤。”他仰头苦笑道:“有这显赫一时的声名又如何,不爱就是不爱,强求而来,终是怨愤相对,有何好处?” “王爷所指,可是苏姑娘?”不知是不是被他这一副为情所困的忧伤表情给打动了,云萝没有管住自己的嘴,还是让那个女子的名字,从她嘴里出场了。 哪只府河王并不忌讳,只是转过头来笑道:“听说你来京城不久,又怎么知道我念叨的是潇潇。”“王爷忘了,第一次见面时,你提起过苏姑娘。之后好奇,跟大哥打听了一下,对于你们之间的佳话,还甚为倾慕。”云萝看着眼前深沉的府河王,一时间不能将他与祭祀时那个放浪形骸的男子联系起来,不知道哪一个府河王,才是自己的错觉。 “什么佳话?是她一早心里就有打算,瞧不上本王而已。认为本王只是一时兴起,不足为意。”府河王一边说着,一边引着云萝走向凉亭处。 “王爷如果是认真的,何不告诉苏姑娘,说不定此事有转机呢?”云萝说完这句话,觉得有些多嘴。 府河王倒是不介意,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道:“想必姑娘也相信坊间传言说苏家不慕权贵,不想讲女儿嫁入皇家,实际上都是托词。” 月色中府河王这回眸一笑,倒煞是好看,原来这府河王也生得一副好皮相。云萝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只是顺着他的话问道:“王爷如何得知的?” “本王肯定有本王的办法,总之,我曾借着弱冠之年已到的由头,托人去求亲,苏家一边找借口推脱,一边加紧找人教她宫中礼仪。可见……”后面的话,他没接着说下去,猜想云萝会明白的。 云萝正想说什么,玉欢到了。“王爷,酒拿过来了。”说着将手中的青玉酒壶递过来,声音还喘息不定。云萝发现她忘记拿杯子了,估计是太紧张,害怕来晚了,被府河王责备。 “才一壶怎么够,再去取几壶来。难得和你家小姐聊得来,今晚一醉方休。”府河王出人意料地好脾气,不仅笑着接过酒壶,还扶了玉欢一把。 玉欢走后,府河王拔开壶盖,仰头喝下一大口,然后摇头道:“这酒也太清甜了,不够劲。”说着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云萝,掏出腰间的便携式小酒壶道:“还好我有准备。来,你喝这个,我喝这个,干!” 云萝似乎被他豪爽的情绪感染了,接过酒壶与他碰杯道:“干,一醉解千愁。把所有的悲伤,都留给杜康好了。” 一壶酒,一席话,恍若数十年知己。第二天早上酒醒,就记得府河王喝醉了,拉住云萝道:“若你是她多好。” “小姐,你赶快把这醒酒汤喝了吧。你不知道昨晚场景有多么……”玉欢看见云萝不断地揉太阳穴,感觉把准备好的醒酒汤端给她。 云萝注意到她话里有停顿,端过碗问道:“有多么什么?把话说完。” “丢人。”玉欢撇撇嘴道:“我在取酒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来寻你的公子和苏钦公子,转过西苑,又碰见沈大人和他的妻子,还有左相府的梁书成以及薛公子,也是来寻你的。然后一路到凉亭,就看见……” “看见什么?” “看见你喝醉了,抱着府河王,要他娶你。”玉欢神情严肃道。 这话彻底把云萝惊到了,他们明明是在聊苏潇潇的,恍惚间还记得自己怂恿府河王,要借着太后的势力,跟苏潇潇来个霸王硬上弓。这样就可以抱得美人归啦。府河王说什么来着,对了,他说不行不行,这不是君子所为。后来呢,后来是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啊!”她抱着脑袋,羞愧地尖叫,还有那么多人在场。 玉欢看着她这个表情,特别好笑道:“更可笑的还在后面呢?” “不会吧。还有?”云萝道:“你别吓我了,还会有比这更离谱的吗?” “恩。”玉欢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点头道:“是你抱着沈朗不停地叫大哥!” 如果说此前的云萝还半醉半醒,提到沈朗和大哥这一茬,她一个激灵,彻底醒了,心想:“这下完了!”~~~~~~~~~~~~~~~~~~~~~~~~~~~~~~~~~~~~~~~~云萝的身份,会不会暴露? 作者的话: 今天搬家,更晚了 ------------ 第四十八章 酒醉之乱 在沈家大院,跟云萝最亲近,最熟悉的两个人就是沈老夫人和沈朗了。相府收养仪式那天,沈老夫人那一关,她好不容易糊弄过去,现在居然抱着沈朗叫大哥,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云萝沉思着,不知不觉眉头皱成一团,惹得玉欢笑个不停。她十分忐忑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玉欢开始卖关子,云萝又急又气,她缓了口气道:“后来公子拉着你靠在他肩上,不断地跟沈公子道歉,因为你吐了他一身。” “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和公子送你回来了,沈少夫人一行让玉琳领着去了公子的别院,说是找公子换洗的衣服,先给沈公子换上。” 云萝原本想问沈公子和沈少夫人有没有说什么,但是想到玉欢心思玲珑,恐怕引起她的怀疑。于是吩咐她去准备洗澡水,让玉琳过来陪侍一会儿。 玉琳不过十二三岁,也没有读过什么书,真正的乡野率直心绪,心思简单。玉欢叫她去阁楼,暗示她道:“小姐可能是要询问昨晚沈公子夫妇的情况,你别有的没的乱说,惹小姐生气。” 玉琳想起昨晚小姐的神情,就忍俊不禁,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喝醉了吗。不过小姐平时像仙女一样,喝醉了,才发现她那么可爱。” “你呀你!”玉欢嗔怪着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道:“快去吧。” 玉琳蹑手蹑脚地靠近正在读书是云萝,跳到她面前,笑道:“小姐你叫我了。” 云萝知道要从玉琳口中套话,简单得很,于是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道:“是啊。刚刚睡醒,让你玉欢姐去张罗洗浴的事情。反正你一会也要帮我梳洗,就先叫你过来陪我一会。”说完又继续看书。她知道玉琳会按捺不住,将昨晚的事情悉数告诉她。 果然,玉琳在她周围转了一会,确定她是在看书,没有要问起昨晚酒醉的事情,就再也憋不住了。伸出小手,在云萝眼前晃了晃道:“小姐,我听说酒喝醉了,第二天都会头疼的,你现在头疼吗?” “不啊。”云萝俏皮地笑着说:“玉琳,偷偷告诉你,我昨晚没有喝醉。” “我才不信咧。没喝醉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大哥都认错呢?”玉琳得意地拆穿她的谎言。看着面色一时凝固的云萝,以为是自己猜对了小姐的心思,她在尴尬。其实当听见玉琳说自己的大哥时,云萝的心猛地一沉,现在谁人知晓,她真正的大哥,就是酒醉后才能叫的那个人。 “小姐,你喝醉了的时候,好可爱,抱着沈公子,像个小孩一样,一声声地唤他,大哥大哥大哥。叫得沈公子都愣在原地,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苏公子和梁公子他们,也被你抱着沈公子,小孩一样娇滴滴地唤他大哥的模样,楞在那里。而且最好笑的是,大家都忘了去扶醉倒在地的王爷。王爷听见你的声音,以为是在叫他,从地上爬起来,歪歪斜斜地来拽你说,‘萝,我的好妹妹,我们再喝。’这时,在场的人才想起去扶住王爷。”玉琳语气活泼,说到此处,自己都笑得开心的不得了。云萝也听得很认真,心想,被府河王这样一搅和,或许事情就没那么严重了。 “王爷被众人扶着,还是挣扎着过来拉你,你抱着沈公子却不肯撒手,仰着笑脸看着他说,‘大哥,我给你弹琴听好不好?我知道你最爱听我弹琴了。’沈公子看着沈少夫人,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倒是府河王毫不客气地答道,‘好,再弹琴给大哥听。云萝,我的好妹妹,大哥说个良心话,你弹琴真的比潇潇好听。可是没办法,我还是喜欢她,我们还是做兄弟好了。’小姐,你没看到当时王爷的表情,可逗了,像个女孩子一样娇羞。原来他是真的喜欢苏小姐。一时众人的目光,都齐聚苏钦公子。他看着你们俩,干咳了两声,说道:‘看来云萝小姐果真非等闲之辈,就这么一会,既然让一向高傲的府河王对其称兄道弟’。然后梁公子着急道:‘王爷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而云萝姑娘又成了他妹妹,岂不是和我们都差了辈分。’他话音一落,大家都笑起来了。你就在这一疏忽中,吐了沈公子一身。” “后来呢?” “后来,玉欢姐姐和公子送你回西苑,我带着沈公子他们去公子的别苑换衣服。对了小姐,期间我听见他和沈少夫人一直在谈论你长得很像一个人。我好奇就问了一下,他们说长得很像沈家的二小姐,那个沈家二小姐红颜薄命,在一个月前,还是在新婚之夜,被一场大火烧死了。听说沈公子和少夫人跟她关系都还不错,出事的时候,他们去了镇东,回来后听说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沈少夫人提起此事,就很难过,沈公子宽慰她道:‘我看这位相府大小姐也心思玲珑,端午那天送你的礼物很有新意,有时间你常过来跟她坐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说‘好啊,欢迎少夫人过来做客,我家小姐初来京城,没什么朋友,小姐常来坐坐,想必她也会很开心的。’然后沈公子问了一句‘你家小姐什么时候进京的?’我说‘差不多一个月了。’正在和苏公子谈话的梁公子突然转过头来说‘真是凑巧的紧,那天奶奶也是这位云萝小姐,和碧落妹妹长得十分像。”说到这里,玉琳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说到这时,是不是就到别苑了。”听到这里,云萝知道,关于自己身份的事情,十有八、九瞒不住了。但是只要自己不开口承认,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查不出什么确切证据。首先相府这边,肯定会为她的身世提出确切的证明,如果要慕恒承认自己收养的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那岂不是在自己打自己耳光吗? “没有,是大家都突然沉默了。然后薛公子突然停下来对着沈公子道‘你说时间这么凑巧,有没有可能云萝姑娘真的是你妹妹!”云萝在玉琳的最后一句话中,瞪大了眼。 ~~~~~~~~~~~~~~~~~~~~~~~~~~~~~~~~薛山的话,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作者的话: 二更了。求花花,票票。 ------------ 第四十九章 府河王议亲 “小姐你猜沈公子怎会回答的。他说‘如果真的是就好了,只是舍妹的尸身,是经过家父亲自确认过的,不会有错。她戴的那个雕凤玉镯,是奶奶送给她的陪嫁,现在还供在佛堂里。’”根据玉琳此刻的凝重表情,云萝可以想象当时的沈朗,表情有多么忧伤,他是那个真的为自己的死而难过的人。“看见沈公子很难过,薛公子也没说什么,只是讪讪道‘真想看看沈家二小姐的画像,确认一下世间有没有两个人,像你们所说的那样相像。’不过沈公子说,这不大可能,因为沈家二小姐,仅存的一幅及帡时的画像,被沈老夫人当宝贝一样,挂在佛堂里。” “小姐,洗澡水备好了。”云萝刚想开口说什么,玉欢的敲门声打断了屋内的谈话,玉琳做了个鬼脸,作为谈话的结尾,蹦蹦跳跳去开门了。差点撞到门口的开水桶,玉欢不禁责备道:“你这疯丫头,当心烫伤了。”玉琳是从小就跟在玉欢身边做事的,两人的感情胜似姐妹。玉琳知道她不是真心要责怪自己,更加笑得肆无忌惮,气得玉欢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这情形倒是惹得屋内的云萝笑了。 弱冠之礼后,慕青赐被召回宫廷,官复原职,虽不像以前那样夜夜驻守宫廷,每天准时当值卸职,倒也很自在。至少晚上一家人可以围在桌旁吃上一顿饭,聚一聚,他对这样的生活状态很是满意。 慕恒同样对此很满意。因为自从那晚过后,府河王隔三差五就到相府来找云萝,皇上想必也对此事有所耳闻,朝堂上对他的奏章提议,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漠视。他们都深知府河王对太后的影响,而太后左右朝堂的力量,又更加不可小觑。这更加坚定了慕恒要将云萝扶上府河王府嫡亲王妃之位的决心。 而酒醉差点捅破自己身世一事,一直让云萝耿耿于怀。奇怪的是,一晃数十日过去了。她的生活仍旧像湖水一样清明澄澈。因为现在是相府嫡亲大小姐,先前肆无忌惮下拜帖的公子哥儿们都有了身份的禁忌,除了派人来送个礼品和书信之外,就只有府河王可以如履平地般的在相府来去自如。 他每次来,都直接到云萝所居的西苑,毫无顾忌,这王爷真是当的一点皇家风范都没有。也不念及云萝是未出阁的深闺小姐,只当自己与她并无男女之情,就可以不避嫌。对于坊间传言,府河王要抛却苏潇潇,另择相府大小姐这一枝的传言,丝毫不放在心上。 云萝偶尔跟他谈及此事,他都大手一挥道:“妹妹不必在意此事,那些人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人。你如果担心出嫁的问题,大可不必,今秋选秀一过,我就请母后给你指个好人家。对了,京城对你心动的公子少爷都排队到护城河了,你有没有看上的?” 云萝有点被他者跳跃的思维打败了,明明是想借此跟他表明,让他不要每天来相府叨扰自己的生活。他倒好,三句两句就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于是嗫嚅着开口道:“这个,还真没有。” “妹子,这事你真得考虑了。我看右相那老儿,有心送你去选秀的。本王那皇帝哥哥,按年岁差不多都可以给你当爹了。后宫那一帮子女人,从来没让母后省心过。你这身子骨进去,恐怕不到一年半载,连渣都不剩。到时候,甭怪哥哥没提醒你。”府河王上下打量着云萝,突然认真道:“本王的话,在太后跟前,比皇帝管用。而皇室宗亲的婚事,又在太后管辖范围之内,所以你好好考虑考虑。” 他认真说这番话的时候,形象在云萝心中一下子高大起来,心想有这样一颗大树替自己挡挡风也好。提起婚事,就想起了林昭南,可是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至此已是不能翻看的禁书。而按照自己的年龄和现今的身份,选秀的事情,即使能躲过,婚事也躲不过了。可是放眼京城,她谁也不想嫁!于是推脱道:“我一个女子,又初来乍到,对京城一切人事,都不怎么熟悉,婚嫁这事,恐怕真的轮不到我去做主。”言下之意,一是对那些人不熟悉,而是现在寄人篱下,这个事情,得听慕恒的。 “对哦,本王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事就交给大哥去张罗。本王就不信了,经爷的手挑选的人家,他慕恒敢说三道四。”府河王根本没有理会云萝的推脱之词,直接改弦更张地换了她的本意。自从那晚酒醉之后,府河王误会她口中的大哥是自己,之后见面,都一直以大哥自居。那感情,比真的义结金兰还要铁。这不,亲事他都准备插上一脚。 现在慕恒盘算着要把自己推给府河王,他对此事还浑然不觉。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相处,她发现府河王是一个十分率直并且重义气的男子。从今天他劝说自己不要入宫一事,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拿自己当朋友,所以当自己有危难时,他不可能放任不管。距离八月初一选秀之日,还有一个多月,如果到时一切都还没有转机,还不如就顺了慕恒的意,跟府河王求旨进府做侧妃。先将自己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 同时,她心里一直不放心一个人,那就是李麒。那天李麒伏在她耳畔说的话,还时常在梦中回想:“姑娘这一身才貌,着实让人着迷,叫爷怎么舍得放手。”他是裕亲王府的世子,这番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想必是有一番打算。那么他沉寂这么久都没动静,到底是在盘算什么? 云萝念到李麒时,正靠在窗前闭目养神的李麒,突然打了一个喷嚏。随后一个暗影像落叶一样,飘落在他面前道:“主子可是受了风寒?” 李麒站起身来道:“许是有人念叨你家爷了,说不定正是右相府中的那娇滴滴的大小姐。”他脸上表情,让人十分难以捉摸,对面站立的暗影,十分清楚主子的秉性,不敢贸然接话。李麒接着开了口道:“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说到事情,暗影脸上有了喜色道:“不出我们所料,现在城内除了我们,有三拨势力在追寻那人下落。都是想探听她身份的人。一拨是慕青赐派出去的,那个人曾经在右相府门口徘徊过,引起了慕青赐的怀疑。另一拨是左相府梁书成派出去的,声势最为浩大。他上次的伤,好像很严重,落下了隐疾,跟慕云萝的梁子,结的不一般的深。还有一拨,是他派出来的。右相蓄意拉拢府河王,那边沉不住气了。”说到最后一个人,暗影的声音不自觉压低了,像是对这个人有十分的忌惮。 “好一个‘若先取之,必先与之”,右相那糊涂还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棋胜一招,沾沾自喜。就是可惜了慕青赐,原本可以掩人耳目,与她白首偕老的。” “现下的局势,正如主子所说,只要这一潭浑水被搅动起来,就不愁捉不到泥鳅。” ~~~~~~~~~~~~~~~~~~~~~~~~~~~~~~~~~~~~~~~~~~第一个大高潮终于要来了,泪奔中,看来小苏真的是个慢热的萤哪。 作者的话: 求打赏? ------------ 第五十章 别开生面的相亲会 府河王说的要替云萝寻亲一事,她原本当是他开玩笑的,哪知他还真当真了。没过几日,居然真的找个理由,将他挑选的,自认为有资格做云萝入幕之宾的京城的适婚公子,都集结在凤仙班听戏。那个理由着实让云萝哭笑不得,说是暑气甚重,相约凤仙班,听戏,并品尝今年岭南第一批荔枝,给大家消消火气。 云萝得知此事,表情奇怪地问他道:“王爷不知道荔枝是上火的东西吗?你这是典型的欲盖弥彰。而且你居然还以你我的名义一起邀请他们,就算你是在给我选亲,把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放在一块,谁还敢打我的主意?” “本王堂堂七尺男儿,想事情能像你们女人家那么细心吗?”府河王听她这样一抱怨,嘟囔着道:“再说不管本王找什么理由,他们都得来不是,最关键的是……” “等等,怎么还有李麒?”他正想说什么,突然被云萝的惊叫声打断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本王让人写帖子的时候,他刚好在本王的府里,说是想跟着一块去凑个热闹。难得本王这个侄儿有这个雅兴,我这个皇叔什么可能不答应。云萝,你不知道,我这侄儿性格乖张得很,俗称冷面人。”府河王兴致勃勃,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与传说中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他何尝能得知,众人眼中的府河王,也是一个脾气暴戾,不讲道理,阴晴不定的人。和李麒一样,都患有一种名为皇室宗亲的病!权势在手,不顾他人感受,甚至性命! 至于他为什么对云萝这么青眼有加。她猜想可能是因为她知道关于他和苏潇潇的秘密。高高在上的府河王,看重的女子,却嫌弃他不是那个万人之上的君主。这样的话,他只能在酒醉后吐露给知音,因为在众人面前孤傲惯了,于是她成了他唯一能放下身段,做平凡人的那个红颜。 王爷总归是有王爷的脾气,所以不能硬着来,但是李麒这个人,万万是不能见的。她试探性地问道:“王爷,我能不能不去?” 府河王以为她不好意思,笑道:“这事除了你知,我知,还有李麒知道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所以你不用太有思想负担,就当一次寻常的聚会!” 什么!他居然还告诉李麒,这是专门为自己而开设的相亲宴。那李麒会怎么想,他不会是来看笑话的吧。云萝苦着脸,忍住想杀人的冲动道:“大哥,这事我真的没想好,能不能缓缓?” “都已经箭在弦上了,没有回环的余地。而且,苏潇潇也会来。”提起苏潇潇,府河王脸上是少有的柔情蜜意。 “不是,她怎么会同意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这话引起的兴趣,打败了由李麒升起的惧意,她甚至还有点兴奋,终于能见到这美貌与智慧并重的京城第一美人了。而且还是以府河王绯闻情人的身份。不对,问题就在这里。 云萝想到这里,突然明白府河王非要自己去这场聚会的理由。也许最初是为了她安排的相亲宴。此刻,苏潇潇的到来,使她成了布景。苏潇潇就是想来看看她这传闻中将府河王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子。虽说她已决意参加选秀,到后宫去争得一席之地,但是府河王这样的一个靠山,她肯定不愿正面失去。而云萝的出现,让她感受到了危机。 由于慕青赐那天当值,所以不能和她一起去,府河王亲自驾车来府里接她,因为是以他们俩人的名义,道理上他们都是东道主。到了凤仙班才知道,女眷不止她和苏潇潇,还有玉贵侯府的世子妃,四大名媛之一的洛媛。她是和弟弟洛子衿一起来的。云萝猜想,这应该是府河王的意思,想借此荡清可能引起的对苏潇潇不利的闲言碎语。 人其实也不多,不过个个都是才貌无双的上佳人选,证明府河王也是上心了的。已经和云萝见过面的有苏潇潇的大哥,苏钦,现在礼部任职。大理寺卿之子,薛山,现在皇家卫队御林军任职。刑部侍郎之子洛子衿,现在翰林院任职。玉贵侯府次子,秦付生,子承父业,将来袭爵。没有见过的有大学士长子连胜君,四品言官文君之子文卓,负责城门安保的武都卫武世豪。 李麒是男宾中最晚一个到的,当时府河王李天成正拉着云萝,和文卓寒暄。李麒大摇大摆走过来笑道:“皇叔是否还忘了向慕大小姐引荐一个人?” 府河王见是李麒,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们俩不是早就在端午节见过面了吗?听说你也没少折腾人家。现下你皇叔我准备和她义结金兰,以后她长你一辈,可不能再放肆啦。” 云萝在李天成的话语里,被李麒的目光彻底惊着了。赶忙出言道:“王爷这是哪里的话?您和小王爷都是皇亲贵胄,这玩笑可开不得。”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府河王和李麒都没有接话。现场一瞬间陷入沉默的尴尬。正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最后一位女眷,也就是苏潇潇,府河王李天成日夜思念的人到了。 云萝先是听见一串银铃般细细碎碎,但是清清亮亮的笑声传来,紧接着是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袅袅婷婷而来。门口逆光处,是一袭水蓝色身影,神女一般的气场,压倒一切。待她在众人视线内站定,才松开丫鬟扶着的手,朱唇轻启道:“小女子何德何能,能得如此排场,要劳两位王爷在此地等候迎接。” 站在她面前的有三个人,她刻意漏掉了云萝,许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更或者是想看看,这个女子有什么聪明机智去化解这一场窘况。 云萝察觉到了她的敌意,却故意不开口说什么,一招以退为进,谁的面子都不拂。 李麒冷哼一声,没有搭话。府河王道:“能得苏小姐大驾光临,排队等候是应该的。”谦谦君子风度十足。 云萝退到暗处,远远看去,这个女子的美,的确与众不同。跟同是京城四大名媛的洛媛比起来,她的霸气,足以掩盖洛媛所有淑女风华。而这种美和傲气,正是令男子最难以把控的致命毒药。 她正思量着,没察觉到李麒已经靠近,直到他在她身后站定,嘲笑的语气传来:“你选择这一处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难道真的是在好好观察这些未来夫君人选?” 云萝惊诧地回头,额头正好碰上李麒带着热气的嘴唇。她慌忙向后退,差点摔倒,李麒拦腰抱住她道:“小爷劝你,这些人的主意,一个都不要打。留点精力,先收拾好自己身后的那个烂摊子。”还不等她开口询问,他已经松开她的腰,邪魅地笑道:“今晚一定要好好休息,因为有惊喜给你。” 就是因为李麒这句话,接下来的时光,她都恍惚度过,因为府河王的心思都在苏潇潇那里。她也没有再度刁难云萝。 是夜三更,半梦半醒的云萝,被人从窗户扔进来的石头惊醒。捡起来一看,是一个纸条,上边写着:“明日酉时,城外福禄坪见。”署名居然是黄忠! ~~~~~~~~~~~~~~~~~~~~~~~~~~~~~~~~~~~~~~~~~~・承蒙各位大大的支持,锦年的文,终于上架了,这是第一本书,还得感谢我的责编菠菜,还有网编绿茶,多亏他们的鼓励,我才坚持到了今天。下面说说后面的情节,黄忠出现了,这个代表慕云萝前尘往事的人,会不会把关于沈碧落的过去,都带回云萝的生命中?消失了那么久的黄忠又出现了,他是来帮助云萝报仇的,还是会带来其他的转机,比如林昭南是否真的葬身护城河?慕云萝的身世,会不会就此揭穿,穆恒会因此责难她么?慕青赐会怎么办?一直对云萝虎视眈眈的李麒,又会怎么做?当梁书成知道云萝就是自己的小姨子,他又会怎么做?还有让李麒忌惮的那个人,会不会是第二个男主呢?好大一串问题哦,话说,本来这是一篇宫斗文的,心计颇深的苏潇潇,在宫中与慕云萝相遇,又会擦出什么火花?还有更多有权有势的佳丽,是云萝的相扶相携的姐妹,还是让她腹背受敌的蛇蝎?一段深宫往事,随着云萝的步步为营,逐渐浮出水面:皇上,太子,皇后,贵妃,云萝,苏潇潇,谁是笑到最后的人?且看一介庶女,如何步步为营,成长为天下第一权贵!!~~~~~~~~~~~~~~~~~~~~~~~~~~~~~~~~~~~~~~~~~~~~~上架后,每天两更,每更三千以上,各位可以收藏,打赏,花花,票票,留言品评要求加更哦! 作者的话: 终于上架了,写作的动力也来了,这篇文计划写三卷,现在才是一个轻飘飘的开始哦! ------------ 第五十一章 碧落…… 福禄坪城南郊外的一座山的名,管一座山叫坪,乍一看挺蹊跷,实际上是因为传说那里风水极好。观其山脉走向,南北成岭,东西成峰,山谷处有一片开阔地,像极了莲花拥着的佛道两家菩萨的宝座。因此京城达官贵人争相在此处开凿墓穴,以求世世丰顺。 “黄忠。”云萝在看到那个名字时,彻底被惊醒了。这个名字,有多少时日没有想起过,他的出现,意味着那个卑微的她,带着那尘土般的过去,再度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但是她没有任何抵触的情绪,因为她希望黄忠的出现,能给她的生活带来一些转机。现在娘亲不在了,林昭南不在了,那么黄忠,还能算得上是半个亲人吧。而且,黄忠在这京畿之地,风生水起地生活了那么多年,如果得他相助,报仇的事情,也会容易得多。 只是为什么会约在福禄坪呢?据她所知,黄忠家世代行医,代代平民,不可能有什么祖先安葬在福禄坪。况且沈家别院失火之后,他的医馆就此关门倒闭。自从那次重伤后醒来,她也曾借机去医馆看过,听房东讲,黄忠走得很匆忙,没有跟任何人打过招呼。连关在后院的狗,都被活活给饿死了。 他走得那么急,时间又恰巧是在别院失火之后,难保不会是因为牵连到沈家别院一事。黄忠和娘亲的关系,沈凌天有没有察觉,云萝无从得知。况且仅仅是因为这层关系,沈凌天还不至于放在心上,因为对于傅明萝,这个负心的男人,从来就没有真的在意过什么。他身边的姬妾,个个貌美如花,况且与明萝母女分开那么多年,即使有感情也凋落了。 那么剩下的那种可能,就是沈家人查到黄忠和林昭南家交往密切,况且从军中回来,病重的林昭南一直是黄忠调理的。他们可能担心黄忠知道这个秘密,于是也派人去对他下毒手。而黄忠事先察觉到了,于是慌忙逃离,却无处可去,只好藏身福禄坪。 可是,她要怎么去见黄忠呢? 办法还没想出来,天就亮了。玉欢按着之前的计划,来给她梳洗,然后要去万福寺烧香。云萝也装着若无其事,跟着玉欢和玉琳一块去万福寺烧香,途中路过一家卖衣服的店,玉欢她们觉着样式很别致新颖,还拉着云萝一起进去逛了逛。 回到府中,已经差不多午时了,吃过午饭,云萝躺在美人榻上休息,却莫名地发起了高烧,还一直说胡话。这可吓坏玉欢和玉琳了,最近朝廷因为閞城闹灾的事情,公子和相爷都忙得不可开交,府里也没个拿主意的人。 玉欢和几个小丫头六神无主地围着已经烧到满脸通红的云萝,却听见派去请许医师的人来报说,许医师不在医馆,好像是回老家探亲去了。听到这话,玉欢顿时没了主意。正当大家都乱作一团到的时候,有小丫头来禀报,说门外来了一个神婆,询问府里是否有位小姐病了。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人请进来看看吧。”玉欢心一横,咬牙吩咐道。 她没有直接让人把那个女人领到小姐的阁楼去,而是现在西苑的正厢房见她。进来一个中年女人,看打扮,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穿着一身藏青粗布衣裳,老实巴交地模样,倒让玉欢放心不少。“夫人如何称呼?”玉欢示意她坐下,让玉琳递茶,如何问道?” “在下姓朱。”自称姓朱的女人,倒也安然地坐下,并对递茶的玉琳,点头致谢。 “朱夫人,可否告知夫家是做什么行当的?” “夫家是在城西卖甜果子的。想必姑娘对于我怎么知道贵府小姐身体微恙一事,颇有疑虑。我就直说了吧,家父在世时,是修行道家之法的术士,我从小也习得一些。刚刚路过贵府,看见西院阁楼处有异样。推测是你家小姐住的地方?”朱夫人不卑不亢道。 “你认识我家小姐吗?”玉欢试探道。 “不认识,我甚至不知道这是谁家大人的府邸。乡野粗鄙之人,没读过什么书。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姐今日是否出去过?”她似乎对于玉欢的盘问,没怎么上心,直接道出现下最关心的事情。“据我推测,小姐可能是冲撞了什么东西,此刻是否身体发烫,意识不清,还不断地说胡话?” 其实玉欢知道,眼前的女子,不可能认识小姐,她初来京城,几乎都没怎么出去过。而这个女人一介平民,也不可能出现在小姐出现的场合。况且对于小姐的症状,她都像是亲眼看到过。而小姐今日确实是出去过。害怕再这样耽搁下去,云萝会有什么危险,也顾不得拐弯抹角了。问道:“夫人可有解决之法?” “我既然进了府,肯定是有办法帮助小姐的。姑娘先叫人去准备一只红色的大公鸡,再准备些许香烛纸钱。现在带我去小姐住处看一看。” 玉欢听后,立即叫人去准备朱夫人要的东西。然后亲自带着她去了云萝的阁楼。此时的云萝,正迷糊着抓扯自己的衣衫,口里不断地叫着好热好热。小丫头一边阻止她一边唤她。她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仍旧痴傻着笑着,撕扯着衣服。 女人走过去,摁住云萝的双手,将额头抵在云萝的额头。口中念念有词了大约半刻钟,云萝居然就安静地睡下了。然后她点燃三只香烛,掐破鸡冠,将血水滴在碗里,撒在云萝周围,她抖动的手也停下了。 “真是神奇!”人群中有小丫头不禁赞叹到,云萝之前疯闹的情形,她一直看在眼里,如今这个女人,只一会功夫就让小姐安静下来,她着实佩服。 玉欢毕竟眼界开阔些,心思也沉着一些。看见朱夫人处理好了最急迫的事情,然后开口问道:“夫人,接下了要做些什么?” “备好香案,东西朝向,我观看此前的三炷香烧出的法阵,今日冲撞小姐的东西,墓地在西南方。”朱夫人闭目合掌道。 玉欢瞥见那三炷香时,也吓了一跳,明明是同时点着的香烛,此刻烧得不仅长短不一,而且差距甚大。于是赶紧让玉琳找两个小厮抬桌子过来。 “西苑明日卯时前,都不能让男性进来。你们自己去抬。”朱夫人出言阻止道。 香案备上以后,朱夫人看着身边的一干丫头问道:“谁和小姐平日里比较亲近。”事出诡秘,竟一时没有人搭腔。 “我和玉欢姐。”玉琳见没有回答,迟疑着说。 “好,其他人都出去,你们俩留下,和我一同烧纸钱。”朱夫人说着,然后跪在香案前,开始在铜盆内烧纸钱,嘴里仍旧念叨着什么。 玉欢也跪下去,照着做,只是没有像玉琳那样,也念叨着“让小姐赶快好起来”之类的话。 差不多烧了一刻钟的纸钱,待铜盆内的灰烬都快满了的时候,朱夫人才叫她们停下。然后拿出墨线,让她们沿着墨线,在阁楼周围撒出一个五星。 “同样的,明天卯时前,不要有人踏过这条线。你们现在去准备一些吃食,我今晚在这里照顾小姐。”做完这一切,她吩咐道。 “可是……”玉欢有些迟疑,就这样把小姐交到一个陌生人手上,万一有个什么事情,她怎么向公子和老爷交代。 朱夫人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只是继续道:“动作要快,今晚十分关键,若不在卯时前收服这东西,小姐恐有性命之忧。” 这句话打消了玉欢的疑虑,她按照吩咐,准备好东西隔着纸钱灰的线,递给朱夫人。说来也奇怪,起风了,地上原本应该被吹散的灰线居然纹丝不动,还隐隐地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光泽。做好这一切,玉欢没有去别处,带着玉琳就守在西苑门口。 朱夫人把东西拿进阁楼,关上门,走到云萝的跟前,看着床上睡得像婴儿一样没有防备的云萝,唇角绽放了一个颇为神秘的微笑。她上下打量了云萝一番,自言自语道:“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美人儿。”然后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日头,从果盘中拿出一个雪梨,一口咬下一大半。坐了一会儿,觉得时辰差不多了,才掏出一个做工精致,只有婴儿巴掌大的小瓷瓶。揭开红色的布条,在云萝鼻子下面,轻轻晃了晃。 很快,云萝就抖动着睫毛,苏醒过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道:“你是谁?” “姑娘不是与人在城外有约么?”女人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微笑着反问道:“这个时辰起身,到那刚刚好。马我已经给你备好了,你从院墙那边出去,有人接应你。” 云萝想起黄忠的字条,看着沙漏,时间不多了。于是没有再多问,拿过女人递过来的斗篷和夜行衣,下楼翻墙,打马向福禄坪奔去。 找到约定的地点,时辰刚刚好。天已经很灰暗了,周围都是坟墓。远处隐隐有鬼火闪动,身下的马,不安地刨着前蹄。耳畔的风声,不时夹杂着几声乌鸦叫传来,“呱呱”的鸣叫声中,带着莫名的惨烈。 有种寒意,从云萝脊背一点点爬上后脑勺。正想打马转身奔逃的时候,她听见一个仿佛从地底下传来的声音在唤她:“碧落……” ~~~~~~~~~~~~~~~~~~~~~~~~~~~~~~~~~~~~~~~~~是黄忠来了么?话说这句碧落叫的,我都瘆的慌啊,飘过~~~~~~~ ------------ 第五十二章 怎么是你? 第五十二章怎么是你? “碧落……”这个名字听起来陌生又熟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是这声音无比地奇怪,让她没有由来地感到害怕。她咽了一下口水,强迫自己慢慢回头去看身后的人,她感觉到身后有人站着,但是却不像是一个人。 “吼~”就在那时,马突然惊了,开始没命地向前冲去,因为开始的注意力没有在马的身上,被它这样用力一挣,原本握在手里的缰绳挣脱了。身体因为惯性,急剧向后一仰,差点坠落下去。她紧张地蹬住马蹬,好不容易控制住身形没有掉下来。在剧烈颠簸中,慌乱地俯下身去,尝试着抓缰绳。余光中看见另一匹马也飞身奔驰而来,而缰绳就差一点就能抓到了。突然,马嘶叫着高高抬起前半身,她压抑不住身体,掉落下来,恍惚中看见身下是一个陡坡。 “云萝!”跟在她身后打马奔跑的人,大叫一声,从马上翻身跳下来,在马蹄践踏到云萝的那一刻,抱着她,从斜坡上一路滚下来。 不知道滚了多久,反正云萝视线清晰的时候,月光已经洒满大地。然后她认出了身旁的人,惊叫道:“怎么是你?”然后开始怀疑,自己最初听到的,是不是碧落这两个字? 那个人也平复了身体,坐起来看着她,笑得很得意:“很惊讶吗?沈碧落小姐?或者,应该称呼你一声林夫人。” 云萝的神色,在他的话语里,显得很不可置信:“你在胡说什么?” “我在胡说什么?”他站起来,走到云萝身边,居高临下道:“原来我们关系这么近哪?云萝小姐,不对,碧落,我的好姨子。哈哈。” 云萝扭过头,挪动着身体,尽量让自己离那个人远一些。听着他的声音,像拉锯一般嘶哑断裂,开始明白之前为什么会感到害怕了。模糊中,摸到了身后一棵树,她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那个人问道:“梁书成,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放过你?”梁书成恶狠狠地欺过身来道:“碧落啊,我好不容易瞒着大家,偷偷溜到奶奶的佛堂,拿到你的画像。就是为了确认大哥沈朗口中像极了沈家二小姐的慕云萝,你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你猜,我是怎么断定你就是沈碧落的?” 云萝看见那张令她厌恶的脸上,爬满了嚣张,就觉得十分恶心。她轻轻闭上眼,不愿看他,也不愿开口。 梁书成却不理会这些,只是继续顾自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醉仙楼见面吗?你假装福下身给我道歉的事情吗?就是你颈间,左边锁骨位置的那颗漂亮的小黑痣出卖了你。我那个角度看下去,刚好看见它。而奶奶屋中的画像,是在盛夏时分画的,画师估计也爱你那颗黑痣的迷人风情,居然把它也画下来了。是不是很巧合?”他说着,就仰天大笑起来。 “就算我是沈碧落,你又想干什么?”云萝看着他,冷冷道。“你不是本事大吗?怎么就只查出了我是沈碧落,没有去好好查查,为什么沈家人现在个个加官进爵,圣恩正盛。而我只能隐姓埋名,苟活于他人屋檐下!”想起今天的一切,都是梁书成一手操纵的,她心底就生出无边恨意,他凭什么拿着黄忠的名字,去剿灭她最后的希望。 “碧落,你别哭,我……”梁书成看见她美丽的眸子中,都集聚着泪水,在夜色中如星光在那里闪动,心中就陡然升起怜惜之意。 云萝就趁这个空档,对着他下身,狠狠地踢了一脚。在他尖利的叫声中,转身像后跑去。她知道梁书成对她怀有一种隐秘的幻想,在达成欲、望之前,或者达成他欲、望之后,她的美人计都是屡试不爽的。 可是没跑多远,就被几个黑影给拦住了去路。转过身来,就看见梁书成的身影,一高一低地靠了过来。他恶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扬手一个重重地耳光,眼看就打了下来。云萝闭上眼睛,等了片刻,却没感觉到疼痛。睁开眼,梁书成那张脸就放大在自己的瞳孔中,他几乎快把自己的脸贴在了她的脸上。 “你那么美,不管你把我害成什么样子,我都还是那么爱你。”他幽幽地笑道,声音依旧那么阴阳怪气,让人感觉有种属于女人的气息夹杂在其中。他腾出手,细细地抚弄过云萝如丝缎般光滑的脸颊道:“其实我不管你是沈碧落还是慕云萝,自从见到你那一刻起,我生命中就只剩下一个理想,那就是要把你留在我身边。我要你这一生一世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梁书成,你疯了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对我,会遭到报应的。”云萝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上次我就不应该听薛山的话,就那么轻易地放过你了。” “你不要跟我提薛山!”在听到薛山两个字时,梁书成突然一声暴喝,把云萝吓得表情凝滞了。 “你知不知道薛山对我做了什么?那个畜生,我梁书成自此与他势不两立,如果让我逮着机会,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梁书成眼中浓烈的恨意,像千年寒冰一样,震住了云萝所有心思。 “他废了我,你知不知道!他废了我作为男人的功能!废了……”他语无伦次,让云萝一时,没有听清楚他要表达的意思,但是他身上的绝望与无助还有痛苦,感染了云萝。 她鬼使神差般地问了一句:“他把你怎么了?” 这句关切地话,让梁书成彻底误会了,他从自己仇恨地情绪中回过神来,十分和善地说:“没关系,现在你和我在一起了。来日方长,我一定会治好它,与你共度良宵的。” 经他这样一说,云萝终于明白他所谓的被薛山废了是什么意思。难怪他现在的声音尖细,甚至皮肤都如女人一般细腻,原来薛山那天的一击,直接将他,阉了!想到这个词,想到眼前的人已经不男不女,云萝心底就升起一阵寒意。 那薛山与梁书成有什么样的仇,才会将他伤成这样。如果单单是因为他意图侵犯自己,就要如他断子绝孙,这也未免太过了。 可是她忘了,此刻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 “你们几个,把人给我带回去,好好看着,如果有什么闪失,都别想活命!”梁书成凶狠地吩咐声,将她拉回现实。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她警觉道。 “乖乖,你听话点,我现在还不能去陪你。等我回府,打点好一切,就带你远走高飞。”梁书成似乎完全忽略她话里的用意。 “梁书成,你疯了吗?你要绑架我?你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是右相府中的大小姐!”那几个人应了梁书成的吩咐,就走过来,开始用绳子绑她的手和脚。 “都给我轻点!”梁书成看她脸上有痛苦的神情闪过,出言喝道。当目光对视上云萝的眸子,又是无限柔情道:“碧落,你别傻了。慕恒那老狗,不过是想利用你的美色,与我们梁家和沈家抗衡。对了,提到沈家,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既然他们都不肯真心地对你,给你一个安稳的家。那么以后就我来照顾你好了。” “唔!”云萝的嘴里被塞上布条,听见他计划着要把自己送到某个地方,就惊恐地睁大眼,拼命摇头。 一个黑衣人,拿着一个头套,正准备给她套上。梁书成出言阻止道:“这样她能透过气吗?拿个布条把她的眼睛蒙上就可以了。人我现在是交给你们了,若真出了什么问题,我就要了那么全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的狗命!” 领头的黑衣人,被他目光中的凶狠,给吓着了。连连点头道:“梁爷请放心,我贾三办事,你还不放心吧。再说,那个地方很安全,没有人能找到的。” 说完,就示意手下的人把云萝的眼睛蒙上。然后她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放在了一个硬木的东西上。然后是贾三赔笑的声音:“梁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先这样把小姐带到地方,然后我会找人好好照顾她。马车一路过去太招摇了,只能暂时委屈小姐了。” “好,时辰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我也该回府了。都仔细着脑袋,好生照看着。”之后是马蹄声不绝于耳。 “嗯!唔!”云萝感觉到颠簸,知道他们想把自己运到一个地方藏起来,本能地扭动着身体,发出嗯嗯啊啊地声响。 “大哥,就让她这样叫唤着?”一个人怯懦着声音问道。 “先让她哼哼一阵子,过会累了,自己就不会哼哼了。”贾三道。 “娘的。老子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俊的女人,那姓梁的小子,哪来福气消受。”一个粗哑着嗓子的男人,啐了一泡口水道。“大哥,这娘们,真要替那半男不女的狗崽子好好保管着?” “沙六,这女人的主意,你可不要乱打,小心丢了脑袋。你没听刚才那姓梁的说,为了她,连命根子都被人打折了。却还是舍不得动这娘们一根手指头。你要是真动了这女人,别说你,连你女人孩子的命都不保!”贾三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渴望,云萝知道那个渴望的源头就是自己。她听见他咳了一声道:“娘的,突然###,你们看着她,我去###。” 云萝听见他的脚步声向旁边走去了,然后听见一个声音嬉笑道:“你们猜,大哥是真###还是假###。” 之前那个粗哑嗓音道:“看着这样一个娘们躺在视线里,只要是男人都会硬的,我就不信你没感觉,来,让老子摸摸,起来没?” 之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听见那个声音爆笑道:“你这家伙翘得老高。要不……”他音量突然放低了,让云萝陷入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 “啊!”感觉有一只手放到了她的胸、部,她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拼命挣扎。“别动。”一个声音命令道,摁住了她的腿,抖动着去解她脚上的绳子,一只手,不安分地顺着她的大腿,一点点向上游移…… ~~~~~~~~~~~~~~~~~~~~~~~~~~~~~~~~~~~~~~~下章有点虐,不过,我绝对是亲娘哦,打赏,花花,都送上来! ------------ 第五十三章 惨遭污辱 第五十三章惨遭污辱 “啊……恩……唔……”云萝随着那只手抚摸的位置不断上移,一种巨大的恐惧感袭来,于是拼命叫喊,无奈嘴中的碎布,让她汹涌着撕心裂肺的情感的声音,线条断裂成诱人的###。这更加激发了那双手的动作力度。不,不止一双手,有两双! “嗯!”云萝嘶哑着嗓子用力发出声音,绝望地扭动着身体。 “别……动……”那个粗哑着嗓子的男人,低下头,舔着云萝的耳朵,粗重的喘息,断断续续道。 “啊!我……受不了……了。”先前那个怯懦的声音,颤抖着叫道,然后一阵兴奋的叫声传来。 “真他娘的……没出息。”那个人的嘴恋恋不舍地离开云萝的脖子,一只手不安分地在她胸、部揉、捏。另一只手急切地去解云萝的腰带和颈间的盘扣。云萝在挣扎中,蹭掉了蒙住眼睛的布条。映入视线的是一个正在自己身上不断忙活的,猪猡一般胖丑的男人。还有正在提裤子的,一个瘦瘦的、尖嘴猴腮的少年。以及他们身后,正哼着歌,一脸满足地从小树林钻出来的,那个自称贾三的男人。 “嗯哼。”她奋力发出声响,想引起贾三的注意,她知道,这时候,只有贾三的威慑力,才能让她逃出这两个畜生的魔掌。 那个猪猡注意到了她蹭掉了布条,视线对上那双明星般的美眸,神智彻底沉沦了。“美人儿。”他的脑袋,像断线的木偶般,直线掉落在云萝巴掌大的脸上,他肥硕的脑袋靠过去给云萝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磨盘嘿嘿地砸下来。她慌乱地扭动着身子,往一旁躲,那猪猡的嘴,刚好侧过她的发丝,吻在了木板上。而云萝也随着这一滚,掉落到地上,才看清刚才自己躺的地方,是一个木板车。来不及多想,身体里控制不住,冲破喉咙的一声闷哼,疼痛感劈头盖脸地袭来。 “哧啦!”一声,她的衣服,因为先前被猪猡攥在手里,这一翻滚,又勾在了板车的把手上,瞬间被撕裂成两半。 “你们在干什么!”那个声响引起了贾三的注意,他大喊一声,停顿了那个正准备去车的另一旁寻找云萝的胖子的动作。 他回过脸来,对贾三笑道:“老大,你回来了。”不经意间瞥见,贾三没有收拾好的裤子,腰带胡乱地别在腰间,他和瘦子心领神会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试探道:“这娘们不老实,大哥,你回来的正好,让你先收拾收拾她。” “混账,你忘了梁公子交代的话了吗?她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们都别想……”当贾三绕过挡住云萝身体的木板车,看见躺在地上她,花朵般娇嫩的身体,因为外衣被撕破,就那样若隐若现地横陈在那里。顿时感觉身下一热,刚刚清扫过的欲念,又像春风吹过的草原那样,疯狂滋长。 胖子看见贾三这个表情,知道自己的引诱起了作用,虽然很不情愿让他去占这个先,但是这里总归还是他说了算。不然起了冲突,谁也讨不到好。何况,胖子很明白,动了这个女人,后边要料理的事情,难度不亚于登天,所以拉上贾三,才有保障。 “大哥,要不要我哥俩帮你把她抬上来,这样也方便些。”胖子跟瘦子使了个眼色,讨好得笑道。 贾三伸出手阻止道:“这样轻盈的美人儿,要温柔点对待,别动,都别动,我来抱。”说着俯下身去,谄媚得笑着,去解云萝脚上的绳子。 “嗯!”云萝拼命摇头。 “美人儿,是不是憋得难受了,来,爷替你解开。”他欣喜若狂地笑道。 被解开双腿的云萝,气急败坏地乱蹬,无奈是女儿身,纤细的足腕,就贾三一只大手就摁住了。然后他横抱着她,用嘴去揭开堵住她嘴的碎布,紧接着就凑过去胡乱亲吻。 “贾三,你……你这样、做……可考虑了……后果?”云萝慌乱地躲着,一边气喘吁吁地阻止他道。 这喘息,愈发兴盛了贾三的欲、望。他将云萝放在木板车上,欺过身去,企图分开云萝的双腿。 “你这混蛋,禽兽不如的东西。没有信用的畜生!”云萝挣扎着,大声骂道。 “叫啊,给爷再叫大声点。”贾三狂笑着,“哧啦!”一声,将云萝的中裤也扯开了,她修长的双腿,洁白如雪,就那样展露在他们面前。“都给我滚那边瞧着去!一会再过来!”贾三看着那双眼放光地俩人,吩咐道。看着他们两人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去,慢腾腾地向小树林那边走去。 知道这三人已经沆瀣一气,今天这一劫逃不过去了。她闭上了眼睛,绝望地想:“老天爷,这是不是太残忍了?如果不给活路,何苦给我希望?绕了一大圈,又将我送到这样的绝境?” “美人儿,这才乖嘛,我会好好对你的。”贾三看见她安静了,脸上是无比得意的笑容。“知道你是聪明人,这荒山野岭的,你叫也没人来救你的。”说着动手去解自己的裤子。 “贾三,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她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然后在心底做了决断,宁愿死,也不能活着受这般污辱! 可是就在她准备咬舌自尽地那一刹那,贾三突然掐住她的脖子,逼迫她张开嘴,将碎布重新塞回去道:“既然你不肯乖乖配合,老子只有动粗了。想死?哼,怎么着也得等爷乐呵完再死!”同时狠狠地掐住她的腿,用绳子固定在板车上,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以羞赧地姿势躺在那里,云萝心底涌动着无边地恨意。如果今日不死,她一定将眼前的男人,一刀一刀地剐了! 很显然,贾三没有去想以后,他只要眼前的风流,哪怕下一刻就死去。他粗暴地撕扯着云萝的衣服,直到她白玉似的的胴、体,完美无瑕地呈现在他面前,他淫、笑着,颤抖着去捧起那拥有和玉兔身体一样柔软地乳、房,他的鼻血洪流一般滴落下来。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云萝美丽的眸子中滚落出来,那一刻,她宁愿汹涌的是自己的血液,就此死去!!!!!! 终于,像是等待死亡判决一样,云萝感觉一个滚烫的东西,贴着自己大腿,颤抖着靠近那块绝密的禁地,她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连带灵魂,都被挖空了。 没有疼痛,感受不到任何一种情绪,只有大片大片滚烫,粘稠的东西,不断滚落在她身体。整个过程,像是有千百年那么漫长…… “云萝!云萝!”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耳旁有人唤她的名字,恍惚间觉得自己刚才经历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她慢慢睁开眼,看见梁书成抱着自己,身上搭着他的披风,眼里是无尽的关切和悔恨。 她凄惨一笑道:“梁书成,你来晚了,我被他……” “没有,云萝,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清白的。”梁书成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白瓷花瓶那样,小心翼翼道。可是他那句,我来的刚刚好,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刚刚好吗?她心性那么高傲的女子,被一双肮脏下贱地手抚摸过,被那个蛆虫一般的男人亲吻过……想到这些,他心就紧紧地疼:“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他抽噎着,跟她道歉。 “公子,他们怎么处理?”站在一旁地黑衣男子问道,声音里也是慢慢当当的恨意,许是对贾三的所作所为恨到了极点。他在心底道:这样的女子,也是你们这蝼蚁一样的畜生可以碰得吗? “梁爷,我错了,求求你,别杀我……”贾三的求饶声传来,夹杂着炼狱一样的颤栗感。 云萝迟钝地扭过头,看见贾三跪在那里,一只胳膊上插着一支回旋镖,似乎刚好戳破了动脉,血液像是脱缰的野马,疯狂往外奔流。 “其他两个都干掉。贾三我还有用,暂时给我阉了他!”梁书成冷冷道。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什么也没做,真的什么也没做!”看见黑衣人去拖他,那个瘦子像鸡一样筛糠似的抖着身体,结结巴巴道。只是此刻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晚了。 “你来晚了,阉人,这妞已经被爷享用过了!”倒是胖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高声叫嚣道:“果真是相府千金,味道跟我家那婆子,就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梁书成一个手下,抹了脖子,鲜血顿时猖了一地。 “我……小姐的身子,还是清白的。梁爷,你别听那小子胡说,我是第一个,……”贾三看到这个情景,顿时六神无主,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说到自己是第一个时,看见梁书成眼中有凛冽的恨意,于是扬起手掌,狠狠地打起了自己耳光。 黑衣人停顿了一下,等他把话说话,在梁书成的眼色中,继续将他向小树林拖去。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于是猪一样嚎叫着道:“梁爷,饶命,我也是一时糊涂。您已经废了我一只手了,要不您把我另一只手也废了。不要,不要,啊!!!!!!!!!” 云萝就在那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声中,彻底晕厥过去。 ~~~~~~~~~~~~~~~~~~~~~~~~~~~~~~~~对不起,各位大大,让云萝受苦了。不过…… ------------ 第五十四章 一切都碎了 第五十四章一切都碎了 “公子,都已经处理好了,贾三那畜生,晕过去了。另外两个,做掉了。”黑衣人拖着浑身血污的贾三,回来报告道。 “把他扔到车上,我们现在一同护送小姐去那个地方。初七,今晚的事,幸亏你提醒,回去我会跟我爹美言,让你做燕子令的令主。”梁书成抱着已经昏睡过去的云萝,对那个黑衣人道。 “多谢公子。”听到这话,初七满脸欣喜,跪地谢恩。燕子令是左相府豢养的一个杀手组织,这个令主之位,他梦想了很久。今晚在回城的路上,他突然心生不妥,对梁书成说出这担忧,一行人打马回来,果真应验了他的不安。救下了云萝,他也因此在梁书成那里立下了一个大功。梁书成虽然不争气,他头上的大哥早夭,虽是二公子的他,实际上已经是继承梁府家业的唯一人选。燕子令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梁府的家业,他的话,不可能没有分量的。 “你去找一辆马车来,和可以给小姐穿的衣服来。动作要快,我们得在安顿好小姐后,在天亮之前赶回府中。”梁书成吩咐道。 虽然贾三之前说不能赶着马车去那个地方,但是初七知道,此刻公子肯定什么都听不进去。他费尽周折,才得到怀中的女子,却让她受了那么大的苦,想必就算是为了她,要上刀山下火海也挡不住他要保护她的愿望。于是什么劝谏也没说,打马飞奔而去。 “好渴。”浑身滚烫的云萝从睡梦中醒过来,呢喃着:“水,给我水。” “好,好,这就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粗犷地应道。 “你不是玉欢,这是哪里?”云萝支撑着身子,坐起来,看见一个村妇打扮的女人,用土碗端着一碗水,向她走过来。 “这里是……,你先喝水吧。”妇人迟疑着,将水递给她道。云萝这才注意到,她双眼红肿,显然是哭过了。 “贾三!”她惊叫着,想起昨晚的事情,猛地将碗摔到地上。身体隐隐地传来疼痛,她恨恨地叫出那个畜生地名字!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贾三去给你请郎中了。”女人慌着想去拾起那个被摔到地上的碗,无奈已经破碎了,脸上闪过一丝心疼,她是乡野之人,这样一个普通的碗,也是一份家当。 “他还没死?”听见她这样说,云萝有些惊讶地问道,她想起后来梁书成带着人来了,为什么没有杀掉贾三。 “我是贾三的女人。姑娘,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现在是安全的,所以别怕。”女人想起贾三一身重伤被一群黑衣人带回来,连同这个女子,都安顿在这里,要她和贾三照顾。她猜想,贾三的伤,许是因为保护这个女子所只。但是男人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女人家过问,但是她隐约从那些人的神情中明白,如果照顾不好眼前的女子,可能会牵连到一家老小的性命。 很显然,他们没有告诉女人贾三的伤是因何而来的。云萝定定地坐在那里想。贾三犯了那么不可饶恕的错误,梁书成还让他苟活于世,还让贾三的女人来照顾自己,一定在计划着什么? 可是于她有什么关系呢?失去林昭南和娘亲后,她带着报仇的念头,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刚刚有点希望,这身子又残破不堪了,“沈碧落呵~~~”她在心底轻叹道:“你再怎么改变,也改变不了那悲惨地命运。你活在这世界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姐,你醒了。”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是谁?”昨晚的事情,彻底摧毁了云萝的意志,她的世界,从那一刻起,空落得荒凉。她抬起头,冷眼看着眼前的穿着粗布衣服,却掩盖不住凛冽风华的男子。 “在下初七,公子派我和五月留在这里保护小姐的安全。” “哼!”云萝冷哼一声道:“他现在想起要护我周全了,早些时候干嘛去了。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想到曾被赤、裸地暴露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视线里,云萝地情绪像不受控制地山洪一般爆发了。 初七没有多说什么,拉起地上正在收拾的贾三女人,默默地退了出去。屋内的人,安静了一刻钟,终于受不了脑海中不断回放的那些淫、邪画面交织着自己的讨饶声的侵袭,她突然大吼着:“来人哪,快来人,都死光了吗?”初七冲进去,看见床上的女子,已几近疯狂,完全没有了初见时的风华绝代。她瑟缩在那里,压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初七望着她,猜想她已经忍受不了一个人独处时,那些痛苦的记忆涌上来,饿狼一般卷食她的灵魂。 初七和云萝,昨晚的相见,并不是第一次。第一次见她,是在端午佳节过后,她拒绝了梁书成的邀约,于是初七被派去监视她,并回去如实汇报,一点一滴都不可漏掉。当时他蹿上相府房梁,看见她正靠在美人榻上,翻一卷书,阳光慵懒地照在她丝缎一样的秀发上,反射出去的晕光,打在她脸上,那样静谧祥和。整个人如一幅画卷般,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就是画卷中盛开的最美的花朵。 燕子令中,大多是孤儿被收养的,初七也不例外。燕子令共有七初令,十二月令,二十四节令,三百六十五时令,从初令到时令,是四个等级,不同等级令,可统领不同人数的令兵。梁府这些年,在这个组织上,花了不少精力。同时,这个组织,也为梁府官运亨通的一个保障。为了方便统领,梁府只请了武师交他们习武。燕子令的令主,通常是梁府挑选的最可信任的人来担当。 初七还有个弟弟,在月令中排行第七。最初的他们,在燕子令中什么也不是,他就靠着一股子对自己的狠劲,慢慢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并且对燕子令令主之位,垂涎已久,私底下下了不少功夫。端午佳节那天,他刚好受左相之命出去接受任务。回来就听说閞城来了一位小姐,一夕之间名动京城,俘获不少公子贵人的心,其中就有梁府的继承人,梁书成。于是当梁书成在燕子令挑选人去监视云萝,事无巨细都要汇报,在其他人都在犯难时,他主动请缨去了,见到她时,就想起了一句话,闻名不如见面。更加肯定眼前的女子,会给他带来好运。私下里读过不少书的他,描绘起慕云萝的一姿一态都传神之至,梁书成就陷落在美好画面里。 也许,只有初七知道,梁书成为得到云萝,费了多少心机。昨夜未眠的人,肯定少不了梁书成。也只有初七才知道,梁书成有多么恨贾三,可是此刻,他们需要贾三配合,才能躲过京城各路寻找云萝的人马,安全将她运出京都。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也是最难熬的时刻,所以梁书成才不得不丢下云萝,回左相府中,装作若无其事,在得知右相府的大小姐失踪的消息,还要派出大队人马协助寻找。搜寻她的时间,各个府加起来,不会短,所以初七知道自己的任务有多重。眼前的女子,被污辱的打击,就像被重锤后的琉璃娃娃,支离破碎,岌岌可危。 “该拿你怎么办呢?”初七呆呆地想。 “你是傻子吗?进来怎么不说话?”云萝看见眼前的男人,望着自己痴痴的模样,所有关于那场肮脏的记忆,又如大浪一般,狠狠地撞击着她的心。她强忍着泪水,抓起枕头就朝他扔过去,骂道。 “小姐有什么吩咐。”初七这才回过神来,行礼道。 “我要沐浴!给我准备水沐浴!”她尖叫着,怒不可遏。 “是。我这就去办。”初七掩饰不住心疼。说到底,都是他们将她带出来,让她受了屈辱。看着曾经美好如珠如玉的女子,落到现在这般田地,他宁愿时光停留在她在阁楼上梳洗描眉的俗事中。 吩咐完贾三女人之后,他想起云萝没有什么换洗的衣服,算算贾三媳妇烧水的时间和她舆洗的时间,去给她找些换洗衣物,还来得及。叮嘱完贾三女人和五月,他打马而去。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回来看见贾三女人和五月都守在门外,愁眉苦脸的样子。 “怎么回事?不是叫你好生看着吗?”初七隐约觉得有些不对,走的时候,明明让贾三女人在水送进去后,一定要和云萝待在一起。 “大爷,是小姐不让我进。起初每隔一刻钟,她会叫我换水。水放进去,立即就得出来。这会子,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时辰了,也没听见她叫我。”贾三女人抖抖索索地解释道。 五月也瞪大眼睛看着他道:“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派来服侍一个女人,总不能叫我在别人沐浴的时候,还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吧。” “糟了!”五月的话,倒是提醒了初七,她正是打的这个主意,贾三女人生性胆小,她一发怒,贾三女人就拿她没辙。而五月是男人,肯定不会靠近正在沐浴的她。所以,这个漏洞,正是她的主意所在。他猛地踢开房门,冲了进去,五月跟在后面,看见送进去让云萝暂时换洗的贾三女人的衣服,还搭在竹制的隔栏上,他叫了一声“七哥!”,之后站住了脚,进退两难。 而此刻已经冲到浴桶前的初七,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似乎听见了梁书成的怒吼声,也看见了他和七月的血色未来…… ~~~~~~~~~~~~~~~~~~~~~~~~~~~~~~今天是周末,大大们放假了咩。锦年明天要考试,所以今天暂时一更哦。 ------------ 第五十五章 你有什么理由这样对自己 第五十五章你有什么理由这样对自己 映入初七视线的浴桶,被一袭白纱掩盖着,隐约能看见云萝的青丝,海藻一样漂浮在水中,玉白的肌肤,泛着红晕,香艳呈现。可是这一切对初七来说,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桶内的女子,气息全无! 他冲过去,从水中大力捞起那绝美的胴、体,纠结了半天终于冲进门来的五月一看到这场景,赶紧红着脸转过身去。觉得鼻子一热,有点轻微的疼痛,伴着一股热流,慢慢地滑过他的嘴角。他伸手一摸,看见是血,察觉这是很没出息的一个举动,还没做出反应。就听见初七在叫他:“还不过来帮忙?” 五月胡乱抹了一下鼻子,应了一声,转过去,看见初七用那个白纱松松垮垮地将她裹住,正准备往床上放。他知道初七要干什么,对溺水的人进行施救,是燕子令每个成员必须修行的课程。他靠过去,看见云萝的脸色苍白如宣纸,气息微弱如游丝,随时都会断裂。修长匀称的双腿,在濡湿的白纱中,看得那么真切。不过他知道,溺水的人,切忌用棉被紧紧地裹住,那样会加速死亡。他仰着头,闭上眼,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那样,抱住她诱人的长腿。 然后初七将她的胸、靠在自己的腿上,一记手刀下去,云萝“哇!”的一声,吐出一大滩水。 “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显示眼前的女子已经恢复生机了。咳了半晌,累得筋疲力尽的她,仰面躺倒在床上,全然不顾白纱掩盖不全的身体,走漏了春光。只是斜着眼睛,看着一脸冷漠的初七,和羞红了脸,还在不断流鼻血的五月道:“与其费神去救我,还不如想想我死了,你们怎么从梁书成那里逃生?” “小姐既然知道这些,何苦为难我们?”初七低眉顺眼道,他其实是在逃避那带着致命诱惑的身体出现在视线里带给他的冲击。 她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索性撑着床沿,坐了起来,任轻纱从豆腐般细腻的肌肤上,一点点滑落。看着那两个男人的神情飞速变化,呼吸也急促起来,她笑得很妖冶道:“初七,你干嘛不学学梁书成,带我远走高飞?” 五月受不了这诱惑,转身准备离去。初七也同时转身道:“小姐,请你……”他原本想说小姐,请你自重,可是自重那两个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原本玉洁冰清的她,是谁害得她陷落到这边地步。梁书成自然逃不了罪过,他初七就能撇的一干二净吗? “怎么,你,不想要我?”她起身靠近他,玉白的手腕,绕上他的脖子,诱人的红唇,靠近他的耳畔道。 “我去叫人把换洗的衣物送进来,小姐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初七掰开她小巧纤细的手腕,压抑着呼吸,轻柔道。 五月听见这话,赶紧向门外走去。 云萝在初七身后冷哼一声道:“你救得了我这一次,还能救第二次,还是第三次?” 初七顿住身形,对五月吩咐道:“你先出去。” 五月能感受到他身上隐忍的杀气,有些惊悸地叫了一声:“七哥!”眼前这个男子有多暴戾,在燕子令中,人人都知道。只要他散出杀气,必定是要见血的。五月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一起去执行过任务了,因为从十四岁开始,他就再也不需要帮手了。那一年,他徒手杀掉了江湖上名动一时的大漠豪盗沙顷之,当时燕子令中,将近一百人参加了那场战斗。起因五月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初七制胜那一招,重伤的他看得很清楚。他让沙顷之的刀,直接穿透了胸膛,然后用短刀,割断那个人的喉咙。医师说,那刀若再有毫厘偏差,他就必死无疑。 如今,时隔多年,在这样的场景,他再次感受到这种戾气,居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情绪。瞬间觉得好笑,一直苦心练功,想要赶超眼前的初七,却在他显露杀气的时候,就胆怯了。他是不是该庆幸,这个杀气,不是针对自己的? “出去!”他低低地吼道,慢慢抬起眼看过了,黑亮的眸子,都是锋芒毕露的杀气。 五月不敢再多说什么,快步走出这即将让他窒息的屋子,轻轻带上门,多余的声响,会打破屋内的平衡。或许这只是他的妄想? 云萝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是什么练家子,但是初七身上散发的这种气息,她曾经隐隐在林昭南身上感受到过。“是在什么时候呢?”她微微仰起头,迟钝的想,是她最初妄想进宫墙的时候吧。那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显露武功,成就了她的英雄和爱情。 初七静静地看着床上如传说般美丽的人儿,凤目微微闭着,睫毛轻轻地颤动着,诱人的红唇边,是若有若无的笑意。“此刻的她,在回想谁呢?”他在心底呢喃道。眼底的戾气,却丝毫没有减轻,因为想起她说,她不想活了! “如果你杀了我,我会很感激你的?”这静默,将云萝拉回现实,她依旧闭着眼,朱唇轻启道。 他一步跃上床去,半个身子压在她腿上,一只手狠狠地掐住她脖子道:“你想死是吗?”说着手上的力度加重,她如剥壳的鸡蛋一样细白的笑脸顿时涨红。 她没有出声,但是他能感觉到她的笑意,带着死亡的阴冷。 他又突然不想成全她了,但是看在她死灰一样的神情,想到她拥有那样尊贵的身份,那样优渥的天赐条件,她却因为这一点打击,就不想活了。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松开手,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道:“你有什么理由,非要对自己这样?” 这一耳光,几乎扫去了云萝所有神智,她只觉得像是漫天的黑夜,沉沉地压过来,让她喘不过气。疼痛,黑暗,无边无际。这感觉多好。至少还能感觉到痛,至少还觉得此刻的自己是一个人!腥甜的血液,从她的唇角流下来,她微微张开眼睛,看着对面的男子道:“如果昨夜被污辱的是你,或者是你的姐姐妹妹,更或者是你的娘亲,你还会这样对她说吗?” 看着他小脸上红肿而清晰的五个指印,以及她清亮的眸子中探询的神情,他的心狠狠地颤动了一下。娘亲,这个被他遗忘多年的名词,当再次被提及,那挥之不去的画面,岂止是血红一片,还有她死去时,唇角带笑的表情,和眼前的女人如出一辙! “无话可说了么?”云萝看见有一丝痛苦的神色,在眼前这个男人脸上,一闪而过,在她提到娘亲这两字的时候。 初七没有说话,拉过床单,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扛起她,向门外走去。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云萝厉声喝道:“你再不停下来,我就告诉梁书成,你非礼我!” 但是初七并不理会她的一干威胁,只是抱着她去了马厩,解下缰绳后,将她横放在马背上,慢慢牵着走出了院子。 随即进入眼帘中的事物,让云萝的情绪,彻底震定下来了。如果说贾三家的院子,已经够残破不堪了,那么眼前映入眼帘的一排排住着人的东西,她不知道该不该称它们为房屋。破败吗?这些东西比破败还不堪。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有深深的水洼,水洼中的水是青黑色的,但是还是有人在捧起来喝。等等,那是人吗?人可以瘦到那个地步吗?骨架子,这就是骂人时才会提及的骨架子吧。浑身脏污不堪,只剩下一双眼睛,还隐隐地散发着一些生气。 不远处有青烟升起,恶臭熏天。等走进才看到,是焚烧尸体的地方,被破破烂烂地草席裹着的尸体,毫不羞赧地暴露在那里,等待着被送去焚烧。身体上腐烂的痕迹,那么清晰。听旁边呜咽的人哭哭啼啼地叙述,云萝得知,那些死去的人,身染重疾,却无力医治,就这样死去。 一只野狗,在尸体旁边,嗅了嗅,然后…… “呕!”云萝忍不住干呕起来。 “怎么了?是否很不可思议?你这高高在上的小姐,生来吃穿不愁,这样的场景,第一次见到吧。”初七停下马,走到云萝面前,满眼嘲讽。 “扶……我……起来!咳咳!”云萝压抑不住胸中翻涌的恶心,巴巴地祈求初七道。 “你干嘛不就让那口气把自己憋死了算了。”初七幸灾乐祸道。话虽是这样说,手还是在行动,打横抱着她纤细的腰肢,让她站立在路边。 “哇!”刚刚站定的云萝,就不可遏制地呕吐起来。刚才停留在尸体旁边的野狗,闻声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嘴边还沾着血沫。“滚开!”她狠狠地踢了它一脚,吼道。 初七在她身后冷哼道:“算起来,它不管怎么样,都在拼命想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而你这个一心想死的人,没有资格驱赶它!”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终于舒缓过来的云萝,满眼愁绪问道。 “乱民村!”初七冷冷地从牙缝中吐出这几个字。 今天两更,因为没有去考试,也觉得好奇怪,曾经向往大江南北流浪的自己,突然胆怯到要独自一人去德阳考试都做不到。咳咳,言归正传,有木有觉得我家初七很帅滴? ------------ 第五十六章 医师来了 第五十六章医师来了 “七哥。”看见初七扶着一脸惨白的云萝终于出现在自己视线里,五月终于松了口气,害怕初七将云萝扔出去喂狗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怎么了?”听见五月怯怯地叫自己,表情又阴晴不定,初七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那个,少主子派了两个丫头来服侍小姐,人已经在院子里了。”五月想起今天屋内那场春光乍泄的景致,心还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终于来了女眷,照顾这姑奶奶的事,可以脱手了,他无比高兴。心想如果少主人再不调丫头过来,他和七哥得受多少罪。话说,这会子身体里都有股气流在乱窜,这感觉,对还未经历人事的五月来说,怪怪的,却又鬼使神差般羞于启齿。 “嗯!”初七闷哼一声,将怀里的人儿推给五月,一边牵着马向拴马桩走过去。 感觉她的气息,温热地拂过自己脸颊,那种躁动的感觉,又出现了。五月不由得羞红了脸,他今年和云萝一般大,心思单纯,皮肤却白皙如女子,五官也十分清秀,像个雪娃娃一般。在燕子令一群男人中,老是被那些人拿来调笑,初七是唯一会保护他的人。所以他跟初七比较亲近。但是这样的男孩子,看着女子眼中,也能激起一种想要疼惜他的心情。 此时已经平复不少心情的云萝,看见羞红了脸的五月,有种隐秘的美好情绪在升华,她知道眼前的男孩子,对自己没有什么坏心思。不禁轻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五月。小姐,在下五月,奉命来、保护你的。”五月一紧张,就有些结巴。 “奉谁的命?梁书成那断腿的狗么?”云萝继续调笑他道。 或许没有想到这碧玉一样惊喜的美人,会这样粗俗的去称呼一个人,似乎忘记对方是自己的主子一般,他有些震惊地看着云萝道:“不、不是。他、不是……他是我们的少主子。”他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去把那两个丫头叫出来,把小姐扶进屋去休息。”初七回来,看着那语笑嫣然的人,隐隐松了一口气。 云萝被扶进屋,看见床铺和桌子什么,都焕然一新,一个丫头在桌旁,从食盒里取出一碟碟饭菜。刚想开口说什么,贾三女人走进来对其中一个紫衣丫头说:“姑娘,你带过来的食材,我都安置在厨房了,有什么需要的,吩咐我去取。” 还带来了食材,显然是因为每日从这里出去做采买太过招摇。“你家主子是要让我在这里长住么?”云萝开口问道。已经过去一夜了,府里的人,肯定发现她失踪了。此时也许正在全城搜寻。这样一来,不得不佩服梁书成那厮的计谋高明了,谁会想到,她被藏在这肮脏下贱的集聚之地——乱民村。 听初七的语气,这个乱民村在千历存在由来已久,这些人没有任何籍贯,官籍,军籍,商籍,奴籍,一个都不是。这就等同于他们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出路,除却乞讨,偷盗,什么都没有。他们生下来,就是为了等死,然后留着自己的后人,在这苦难里轮回一生。 “小姐,这是主子的安排,我等并不知晓。在下兰香,此乃桂香,我俩的分内之事就是服侍好小姐。”那个紫衣丫头走过来,微微福礼,指着在桌旁摆放饭菜的绿罗裙的女子道。 那个叫桂香的丫头,也跟着万福道:“小姐,先用膳吧。各种食材我们分别带了一些,如果这些不合小姐胃口,可以吩咐我们去做些小姐爱吃的。” 都是伶牙俐齿的丫头,以前真是小瞧了梁书成,以为他就是一草包,没料到手下调教出来的人,男女个个气度不凡。看来计划把自己掳到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到这里,唇角不由绽出一个冷笑道:“本小姐想吃的是梁书成那狗贼的肉,你们做得出来么?” 此话一出,俩丫头面面相觑,没人敢接口。 “都给我滚出去,我什么也不想吃!”云萝将手中的茶盏扔在地上,吼道。 “是!”似乎料到她会发脾气,也似乎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了,俩丫头齐声应道,然后退出去了。 房子里一下子安静了,思绪又开始乱飞,该死!她在心底开始咒骂,现在的自己仿佛有种极端叛逆的情绪。如果眼前有人,就会极端地想去攻击他,如果只剩下自己的时候,被那群禽兽侮辱的那种绝望,又让她十分害怕。 “咚!咚!咚!”门上传来敲门声。 “滚!谁都不准进来!”心底刚刚升起一点欣喜,感觉有人靠近后就不会孤单,嘴巴却不受管制地吼出这句话。 “小姐,医师来了。”是贾三的声音,这王八蛋,不,这千刀万剐的禽兽,居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想起那个赤、裸着丑陋的身子,爬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她的仇恨地情绪如潮水般涌过来,我要杀了他! 她恨恨地起身,捡起地上的碎片,轻轻靠近门边,吩咐道:“进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看阳光斜斜照射下的影子,云萝可以断定进来的,正是贾三!反手就拿着手中的碎片,照着他的胸口刺去。 “啊!”贾三没有防备,只看见云萝直直地撞进自己怀里,以为她要摔倒,这姑奶奶现在关系着自己的身家性命,他可不敢大意,伸手去扶。那瓷片就扎进他胸口,不过偏过了心脏的位置,因为瓷片本身断裂,这一招只是轻伤。 “小姐,是小人错了,不要杀我!”看见云萝又准备去捡地上的碎片,贾三没出息地跪在地上的求饶道。 “你……”云萝站起身来,才看见贾三断了一只手臂,包扎好的伤口处,还在不断地渗血。裤子上也是星星点点地血迹,失血过多他,面色苍白如纸。听初七说,梁书成之所以选择藏身贾三家,是因为他是这一带的地痞,势力也不可小觑。而就是这样一个还算得上人物的贾三,此刻被折磨的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 “小姐,你大人有大量,饶过他吧,我金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都愿意!”贾三女人也并排跪在贾三身旁讨饶道。虽不明白个中缘由,但是金翠知道,眼前这个女子,若要她男人三更死,绝对不会留他到五更。 “真是报应不爽呀!”云萝冷笑道,然后慢慢倾下身去,问贾三道:“贾三,你说是不是?”眼中浓厚的恨意,分明就是在询问贾三,你说我可能放过你么? 手中的瓷片,慢慢靠近贾三脖子上的动脉处,金翠在一旁急红了眼,正在犹豫是否要扑倒眼前的女子,保护自己的男人。却被女子一个凌厉的眼神楞在那里,这个有着绝色姿容,清丽气质的女子,眸中光华万钧道:“这是他欠我的,我只向他一个人讨,已是便宜你了。若你敢动,我就叫人绑了你,看他被千刀万剐而死!” 瓷片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贾三察觉到死亡接近,正准备挪动身体,腰上一柄冷剑,悄无声息地抵过来。身形又顿时僵住,表皮被划破,有种奇妙而轻微的声响,然后是温热的鲜血,慢慢流淌的酥痒感觉。 “这只是开始。”看着贾三肥胖的脸上,沁出豆大的汗珠,云萝笑得风情万千道:“贾爷,你怎么不讨饶了?” 贾三知道,她是在说,我讨饶的时候,你都不曾放过我。那么,你现在讨饶,也不过是增加这场死亡的乐趣而已。 “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逆光处一个身影,眼看着云萝即将割破贾三大动脉的时候,出声劝阻道。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来管这里的闲事?”云萝看不清那个人的容颜,但是这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是贾三请来的医师。”那个走进门来。 “啪!”地一声,云萝手中的瓷片掉在地上,伴着碎裂的声响,她惊叫道:“是你……” ~~~~~~~~~~~~~~~~~~~~~~~~~~~~~~~~~~~~~~~~~·聪明的孩子,是否已经猜到来的人是谁?好害怕云萝经过这件事会性情大变哦·~呼呼。 ------------ 第五十七章 初七,那些痛苦的记忆(上 医师来过后,云萝安静了不少,甚至还喝了一碗粥。正坐在桌前,和五月贾三一道用餐的初七,听见兰香汇报这些情况后,唇角涌出一丝难得一见的笑容。 “肯吃饭就是好事。”五月在一旁松了一口气道。 医师刚才让所有人都出去,他要单独给云萝诊治,当时的贾三心中并没有底,生怕这脾气古怪的夫子,惹恼了这姑奶奶。现在听说情况大好,也忘记了刚才差点丢去性命的困窘之事,不禁开口邀功道:“这医师虽说脾气古怪了一些,但是的确有妙手回春之术。大爷你看,就来诊治了一次,就能让小姐情况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有劳贾兄了。”初七不想听他多说,举杯道。原先听贾三说,这位医师来村上不久,像是北边逃难来的,带着一个智障老婆,很少与外人接触。每天只接收三位病人,出诊费也极高,但是每次去看过的病人,都能得到很好的治疗。脾气虽然古怪地很,但是在乱民村也有很高的威望。如今开来,并非言过其实,若真冒险去城内请医师,暴露身份的可能性极大。现在既省去危险,又平复了慕小姐的情绪,着实让他省心不少。 “娘……”一个颤巍巍的身影从侧面低矮的厢房走出来,睡眼朦胧地唤道。 “金翠!赶紧出来把这兔崽子抱走!“贾三冲厨房那边高声叫道。看向这小男孩的眼,分明有嫌恶,生怕这臭小子的哭声,惹恼了眼前两位大爷。 初七倒是一反常态地伸出手去将那个小孩揽在自己膝上,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是一觉睡醒,发现家里多了两个带刀的陌生人吓着这小孩了,他看着桌上的刀,咧嘴“哇!”地一声哭了。 金翠闻声从厨房跑出来,看着皱眉的初七,慌乱地抱过儿子道:“大爷,不好意思,他一睡醒,就爱哭。狗儿,别哭,娘亲在这呢。” 五月看着金翠哄孩子的模样,那种母性光辉,甚是美好,看见初七痴痴地望着那对母子,不禁打趣道:“七哥赶紧娶个嫂子,也生上一个大胖小子来养。”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初七没有搭理他,阴沉着脸,取过桌上的剑,飞身一跃,上了屋顶。五月知道,他这一举动,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老子心情不好,请勿打扰。 初七的心思,五月当然不会知道。“娘亲……”这是今天第二次听见这个词汇,久远了那么多年,陌生了那么多年的记忆,就那么鲜活地呈现。 他愤然地掏出酒壶,灌下一大口,在心底默默念叨:“你也曾这样轻言细语地安慰哭泣的我,你也曾这样靠山一般地护卫我,告诉我,‘山儿,别怕,娘亲在这’,可是后来呢?”一滴眼泪,不经意地从他眼角滑落。 最后,那个女人死在了他迟钝的刀下,他用了很大的劲才把那把父亲打猎时的钝重短刀,插、进她带着温暖体温的胸膛。他能感觉到,她很痛苦,但是却还是那样美地笑着,鼓励他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初七伸出手,细细地打量这因为长期用剑而长了茧的手,这是一个强大的男人的手。现在的他,不说是钝重的短刀,就是一根树枝,他也能轻易地刺穿敌人的胸膛。“终于有能力保护你了,可是你却不在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涌上来,初七不由得蜷曲着身体,将头埋在双膝间。闭上眼睛,让自己的世界陷入深沉的黑暗。 “山儿,你看你,浑身都是泥,快把弟弟带回来,晚饭好了。”八岁的初七,还有一个很幸福的家,那时的初七还叫青山,生活在一个四口之家,有一个全村最漂亮也最温柔的娘亲,和在猎户中排名第一的父亲,和整天跟在自己身后的可爱弟弟——灵儿。他们生活在北边的一个边陲小镇,这一带的人,都是靠打猎为生。他的娘亲,是村里唯一识字的人,听说也是村里唯一的外来人。她是爹爹在打猎的时候,从几名悍匪手中救回来的。 一次偶然的机会,听到娘亲跟爹爹提起身世,隐约知道她是皇宫的宫女,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她被恩准放出宫。他记得当时爹爹询问娘亲说,“我看那些人不像寻常匪盗,出手训练有素,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娘亲回答时,脸上分明有迟疑。 爹爹也察觉了,他说:“素华,你若不肯说,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你身份特殊,此事万不可与外人说。” “青冈,奇瑞元年锦妍宫的那场大火,烧得天下皆知,新帝痛失爱妃,大怒要全部宫人陪葬,我牵挂年迈的奶奶,于是趁乱逃出宫。不告诉你,是害怕你会嫌弃我……”娘亲说着,底下头去,眼底有隐忍的泪光。 “怎么会呢?”爹爹宠溺地拥她入怀道:“你这傻瓜,我知道奶奶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去世了,你一定很难过。还好,上天把你送到我这里来了。” 那一场对话,在初七的记忆中,一直记忆深刻,年幼的他,分明感觉到娘亲背后隐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不然她怎么会每天背着爹爹教一些奇怪的东西给自己,除了知识,还有权谋智术之类的,包括八卦布阵。偶尔发脾气不学,但是娘亲也不恼,只是告诉他说,“山儿,相信娘,有一天这些东邪都会派上用场,因为你要替娘亲去救一个很重要的人。等你再大些,娘亲会让你爹爹请个师傅来教你武功。” 他也问过娘亲,要他去救什么人,娘亲总说等他有本领去营救的时候再告诉他,但是她却没有等到那一天。 千历开元一年,李端登基称帝,称号千历王朝,国号开元。李端在位十九年,与北蛮的关系处于表面平和,内里波涛汹涌。千历建国第十九年八月,先皇李端去世,四皇子李锐登基,国号祈瑞。北蛮见中原易主,国内各种反叛势力还未肃清,民生凋敝,是出击的好时机,经过长时间的蓄势待发,终于在祁瑞三年腊月挥军南下。初七所生活的边陲重镇,首当其冲,铁蹄踏过,一片血色荒凉。 记忆中,北蛮军队进村那天,村子里都是奔逃的人,时值傍晚,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前一天,爹娘还带着他们去了千历和北蛮互市的集,用上好的兽皮,换了一些珠宝,因为娘亲的生日快到了,要给她添置一些首饰。 那时候还听镇长说,千历和北蛮签了永好的契约。这最北的小镇,有望通过商品货物的互市,成为千历经济最发达的小城之一。 可是还不到十二个时辰,北蛮的大军,就以压倒性的姿态,摧毁这边陲小镇。 爹爹还没有回来,娘亲拉着他和弟弟灵儿,夹杂在人群中,慌乱奔逃。 “嗖!嗖!嗖!”身后不断有羽箭,一只只破空射过来,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去。虎子的爹!梁子的爹!齐儿的爹!初七惊异地察觉到,人群中不断倒下的都是男人! “吼~~~~~”那群在马背上拿着弓箭的男人,发出怪模怪样的尖叫,和奔逃的女人们的尖叫,汇集成一团。 娘亲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人群中最后一个男人倒下之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他们俩兄弟推进一个长满半个成人高的蒿草的大坑里。“照顾好弟弟!不准出声!”这是她最后的交代。所以爬起身来的他,第一个反应的捂住弟弟的嘴。然后悄悄扒开草丛,看见那群北蛮士兵,已经打马将村子里的女人都团团围住了! ~~~~~~~~~偷偷告诉大家,初七就是男主一枚,而且他和那个神秘人,还颇有渊源,不过他自己不知道,呵呵。 ------------ 第五十八章 初七,那些痛苦的记忆(下 第五十八章初七,那些痛苦的记忆(下 八岁的初七,还是一个孩子,但是看见北蛮士兵将村子里的年轻女人团团围住的那一刻,从他们幸奋的表情上,他也能猜出事情的严重后果。 一声尖利的口哨响过,一个领头模样的男人,跳下马去,拉过虎子的娘,邪笑着捏住她的下巴,当时年方二十的虎子娘,模样甚是清丽,被这场变故吓得不轻的她,被那个男人拉住后,瞬间瘫倒在他怀里。那男人的手,拂过她红润的面庞道:“兄弟们,都说南方水草丰茂,盛产粮食。我看这女人呀,也比咱北蛮的女人,娇弱水嫩的多。你看,这主动性也不输于北蛮的娘们。”说着,扶起虎子娘纤细的腰肢,翻身越上马,将她横放在马鞍前。细看虎子娘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已然是被吓晕过去了。 初七看见娘亲素华,瑟缩在人群里,蹲下身子在地上蹭了些土,抹在自己脸上。她终究还是比山里女人聪慧一些,但是她的美貌,就凭这样粗陋的遮掩,能让她逃过厄运吗? 那些士兵,效仿领头的人,就近拉起在离自己战马最近的女子,一边不怀好意地直接朝女子最敏感的部位捞上一把,一边打量着谁得到的女子,姿色漂亮,回营的时候,可以共分一杯羹。 素华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她虽精通阵法,此刻却派不上什么用场,若那个人在的话,再比眼前多十倍的北蛮士兵,都不是对手。只可惜,那场大火,逃出来的只有她而已。但是她知道,那个人不会轻易死去,于是不管遇到多少磨难,她都坚强地活下来,希望能和那个人再次重逢。 她回望着初七藏身的草丛,眸子里尽是心疼和感激。心疼的是初七又将成为没娘的孩子,他会不会又变成自己初见时,那样冷漠执拗的模样。感激的是,初七和他的爹爹,这三年多,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这是她这一生都不曾奢望过的平凡与幸福。还有灵儿,那个来历让她蒙羞的孩子,她却从未恨过他,她,还有青冈,还有初七,都那么深沉地爱着灵儿。 马蹄声哒哒地在耳边响过,视线里,初七和灵儿藏身的地方,越来越模糊,不远处,还有喊杀声隐约传来。那个憨厚善良朴实,深爱自己的男子,是否已经丧生这些刍狗的刀下?忽然一种前所未有的倦怠袭来,她觉得好累,曾经的一切,伴随着战乱的气息,闪电一般,在她脑海里重现。她觉得自己再没有勇气,去经历一场噩梦了。 灵儿、初七,娘不能照顾你们了。初七,你一定要去找到爹爹,然后一起逃走,不要来救我。她在心底呢喃道。鲜红的血液,从唇角溢出,再顺着脸颊,温热地流过,最后滴落在地面。 此时的初七,牵着颤抖的灵儿,已经钻出草丛,他定定地看着远处地面鲜红的血迹。隐忍的眼泪,无处躲藏。 “哥哥,我要娘亲。那个叔叔为什么要带走她,你去帮我把娘亲要回来好不好?”三岁的灵儿,后来的七月,当时的声音,还奶气十足,可是厄运的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 灵儿的说话声,让初七瞬间清醒了,他还有弟弟要照顾,他不能哭。擦干眼泪,拉起弟弟,他准备去找父亲。最后回望那一行队伍,看见失去意识差点掉下马背的素华,被那北蛮士兵捞起来,发现她咬舌自尽,骂骂咧咧给了她一耳光,扯出一块布,倒上一些金创药粉,塞进了素华嘴里。 没死就好。等我找到父亲,一定会来救你。初七在心底对她说。这个女人,他有没有当她是自己的娘亲呢?最初没有,后来是真的与她相处得亲密无间。所以害怕她皱眉,一直很用心地去认字,学习阵法。她离开以前,还没有教初七多少阵法,但是后来在燕子令中,这些阵法,着实帮了他很大的忙。还在一次执行任务中,结实了师承天下第一术师令狐淼的竹星,收他为编外弟子。似乎当时的令狐淼,就是看中了素华教他的阵法。 其实素华昏迷前,听到的打杀声,正是青冈带出去围捕大虫的一群人,不明所以的他们,下山赶回村口,刚好遇见北蛮准备回营的大军。数十个人,想在几百个人中突围,他们只是普通的猎户,任凭他们箭术再精良,弹尽粮绝之际,也就如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般,不堪一击。如果他们不反抗,也许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但是青冈和同伴,箭无虚发,射杀了好些北蛮士兵,惹恼领头的,直接下令,格杀勿论。 所以,当傍晚时分,初七拉着灵儿的手,找到他时,他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此时的灵儿,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不再哭闹,就站在那里,看着哥哥帮爹爹整理好衣衫,取下父亲的短刀,还有那张弓。他没有时间去掩埋父亲的尸体,因为还想去救素华,他隐约感觉到,如果素华能活下来,他们的命运,会就此改写。 当他收拾好一切,准备起身去北蛮的军队驻扎地时,灵儿不肯走了,他定定地站在那里,巴巴地看着初七说:“我饿。”看着弱小的弟弟,他没有责怪他,从小没有母亲的初七,懂事很早,关于隐藏情绪方面,他比任何人都胜一筹,除了素华,因为他的隐藏,总是逃不过她的眼睛。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的初七,那么听话,那么珍惜她给的温暖的原因。 他意识到,不能带着弟弟去军营犯险,于是领着他回家去。在残败的屋子里,找到了一个沾满了灰的窝窝头,看着他吃下,然后将他安顿在米缸内,才独自离开。 大获全胜的北蛮军队,一边以超常的方式,折磨边关被俘虏的士兵,一边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搂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戒备意识十分松懈。夜色浓厚,初七身影瘦小,贴着草地,很容易混进北蛮军营。 看着夜色中,在篝火映衬下一张张油光满面的脸,还有他们怀中,钗环松散,面无血色是女子们。他一个个看过去,没有素华。 于是偷偷靠近帐篷,小心翼翼地张望着,空的。一个,两个,三个…… 有人!两个北蛮士兵,相互说笑着,一边整理衣衫,从一个帐篷里走出来。 “娘的,老子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不知道带回去后,会分给那个兔崽子为奴。”其中一个笑的十分满足的人道。 “得亏你发现的早,给她上药,救回这女人的命。不然咱哥俩现在就享不到这艳福了。不过也因祸得福,那些人才不知道这娘们有多美。兄弟,你先去喝酒,大哥随后就来。”这个人的声音里,明显有种欲求不满。 另一个人心领神会道:“好,老子知道你精虫入脑,去吧。可得省着点,别玩死了。” 看着那人,身影闪进帐篷后,得意地笑着,向篝火出走去。 屋内的人,是素华。初七心里一紧,猫着腰,跟着进了帐篷。然后看见一团破败中,横陈着一个女子玉白的身体,上边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和伤痕,显示着她先前受过怎样非人的待遇。 “小娘子,爷又来了,你可想我了。”那个人搓着手,淫、笑着靠近那个生气全无的女子。见她没有搭理自己,他又说道:“你没有想我,我可是想你了,还有我家的###,也想你了。”说着解下腰带,露出被顶得老高的亵裤。 素华的目光,始终看着帐篷顶端,没有丝毫动摇。直到那个扑在自己身上,猪一样乱啃的男人,倒在她身上,灼热的血液,从他脖子上猖狂流出,她才看见身旁,拿着刀浑身颤抖的初七。 她想问灵儿,想问青冈,想…… “灵儿还好。爹爹死了。”眼前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的初七,顺了口气,简短道。 说着蹲下身去,努力想挪开那个爬在素华身上的死人。素华这才看见,初七的刀,是从后脖颈中间的地方,插、进、去的。她也知道,初七想把自己从这里带出去。真是傻孩子。 “杀人不是你这样杀的。”素华摁住初七慌乱的手,慢慢地拉到自己赤、裸的左胸处,慢慢道:“要从这里,一刀扎下去,对方就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 初七回过头,不好意思去看那雪白的高耸处,醒目的伤痕,他怕自己恨,怕自己管不住自己,冲出去将那畜生全部宰掉。当然,那样做的后果,是他和素华都得死。所以他拼命去隐忍自己的愤怒。 “或者,从这里,轻轻一割……”感觉到她冰冷的手,攀上了自己的脖子,在一处停下来,然后微喘着说出这句话。“如果你有机会杀掉对方,一定要从这两个地方下手。如果没有机会,就拼命逃。娘知道你想做什么,只是娘……”她不知道是自己身体不能走了,还是心不能走了。 “我要带你走!”初七的语气很坚定,打断了她的话。 她笑了,笑得很欣慰,却一语道破初七话语中的坚定。她说:“如果你想我们都死在这里,灵儿也死在外面,你可以这样做。或者……” “或者什么……”~~~~~~~~~~~~~~~~~~~~~~~~~~~~~~~~~~~~~~~~~~~~~~~~~~~~~~~~~~~~事情是否有转机呢?八岁的初七,要面对这样一场变故,好心疼的说@@ ------------ 第五十九章 慕青赐得知云萝失踪 第五十九章慕青赐得知云萝失踪 “或者什么?”初七以为事情有转机,急忙问道。 素华微微一笑说:“杀了我。放火烧了这个帐篷,然后趁乱逃出去,照顾好灵儿,你和他,都得好好活下去。孩子,别哭……”她偏过头,看见外边火光中映照下的那些人群,这样的场景,她以为离开那个人,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经历了。如今重见,再也不是当初那温情的军营画面,难堪地让她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你会原谅我的选择吧,如果有一天你能和我一手调教的青山相见,请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这重获的自由。那个人的眉眼,雕刻般清晰浮现在素华的眼前,她仿佛能听见那个人在软语呢喃,不要,素华,你不要这样。活下来,待你我重逢,我一定血洗北蛮,为你报这血海深仇。 “哪里来的兔崽子,居然想在爷的手里分一杯羹。”初七和素华被这声音,从短暂的沉思中拉回现实。刚才那个人,不知什么原因,又折回来了。在帐篷不远处,从灯火中映照在帐篷上的身影断定,有不速之客闯进了他们的帐篷。于是先声夺人道。 “快!没时间了!”素华拉住想给她穿衣服的初七,不容违抗地说道。 看着门外的身影一点点地逼近,想起他们先前的谈话,他知道眼前的女子,可能因为自己的迟疑,遭受更多的折磨。于是他狠心,攥紧手中的短刀,朝她心口处扎去。 可是在短刀划破她丝缎般的肌肤,在鲜血如暗夜中怒放的罂粟一样汹涌在刀尖处,他又迟疑了。初见她时,她温润如花的笑容,丝丝柔柔抚过他因爬树而摔伤的腿,这一生,都不曾拥有的母爱,为什么老天要那么残忍,要他亲手去了结这些美好。 “快!”她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疼痛,但是她仍旧笑着,一如初见时那样美丽。 初七偏过头,看见人影离帐篷愈发接近了,挥手打下油灯,火苗登时蹿了起来。 “谢谢你,山儿。”他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才将那把刀插、进她的心口,但是他清晰得记得,这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是在感谢他结束了她的生命,还是在感谢他担起了照顾灵儿的责任? 这个问题,或许永远没有答案了。但是后来初七,在经历那件事情后,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自己。 那之后的第三天,燕子令的前任令主洛邦就来到他们村子,带走了村子包括初七和灵儿在内的一批孤儿。在不断的训练和搏杀中,最终成长为燕子令四级成员的,只有他和灵儿。今年才十一岁的灵儿,更是燕子令中的一个传奇,他遗传了素华的优秀,对五行布阵尤为有天赋,无师自通的他,摆出的阵法竟与令狐淼不相伯仲。初七也曾求令狐淼收灵儿为徒,却在得知他身世后被婉拒了。不过,现今的七月,从最初需要初七事事关照,成长为今天月令中不可小觑的一个存在,也让初七松了一口气。唯一遗憾的是,没有给他创造一个良好的生存环境,但至少在那场战乱中,生存下来了,不是吗? “七哥。”五月在房檐打了一个唿哨,低低地唤他。手中晃着一封密信,是少主的飞鸽传书。 他轻轻一跃,落在五月跟前,接过密信打开一看,然后转身向马厩走去。 “怎么了?”五月隐约觉得事情不对。 “慕大小姐怎么样?”初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已经睡下了,折腾一天了,估计也累了。兰香和桂香都守着她呢。”五月快步跟着他道。 “那就好,少主说慕大小姐失踪的消息,在京城已经传开了,现在各路人马都在搜寻她的下落。他要我赶紧找到那个姓朱的女人,抹掉一切线索。”说着策马准备离去:“你要照看好这里的一切!” 五月将手按住心口道:“七哥放心。”这是燕子令的密语,表示誓死也会完成任务,看来五月也知道,此次任务关系重大。 千历永丰一年,也就是李锐登基的第十年,为表示对太子册封之礼的重视,由钦天监占卜,改年号为永丰。六月二十日清晨,右相慕恒府,西苑阁楼上。一个丫鬟端着一盆水,推开门,随后的惊叫声,扰乱了整个皇城。 慕大小姐失踪了! 不用说,那个丫头就是玉欢,紧跟着上来的是玉琳:“怎么了,姐姐?对了,刚才小厮通报说,老爷和公子回府了,好像有什么要事要和小姐商量,让我们通传?” “小姐不见了。”被惊出一身冷汗的玉欢,痴痴道。 玉琳随着玉欢的目光看过去,屋内陈设,一片混乱,柜子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小姐怕是被什么人掳走了。会不会是那个姓朱的女人?”玉琳总算有一次反应比玉欢快,可惜不是什么好事。 这下死定了,先是公子恢复职位后,几乎没有什么空闲时间,之后老爷被召进宫,一夜未归,现在两个人都回来了,小姐却不见了!玉琳想到这里,额头已经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她不知道等待自己和玉欢,或者整个西苑的人,是什么命运。 玉欢总算是训练有素的人,知道这么大的事情,瞒天过海是不可能的。“收拾一下,我们去书房面见老爷和公子,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由我来说,你别插嘴。” “姐姐,此事牵连甚大,你万不可一人全部揽在身上。小姐在公子心中的地位,我们都心知肚明。最可怕的是老爷对小姐的打算。所谓法不责众,姐姐要三思!”玉琳被这事一吓,倒心思玲珑了不少。 “放心!我自有打算。”玉欢定定地看了玉琳一眼,这事明显是有预谋的,不然一切怎么会那么巧合。现在应该做的,最后是详详细细地将整件事情,前前后后地跟公子他们叙述一遍。小姐找到了,他们还是会难逃责罚。小姐找不到,难逃的可能就不仅仅是责罚了。 此刻正在书房的慕恒父子俩,各有心事,但是慕青赐脸上明显有不快。昨天下朝后,皇上又急召慕恒梁靖沈凌天等人进宫,因为閞城的暴乱升级,整个城都被暴民起义占领,并开始大肆骚扰周边城镇。几个遭受滋扰的几个县丞联名上书,要求朝廷出兵平叛。皇上希望几位爱卿,能尽快商量出一个对策。 几个朝廷重臣,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几个时辰后,敲定的决策是由慕青赐带兵前去招安,既然是招安,肯定不能带多少军队。于是皇上下旨,恩准他去御林军中挑选五百死士,前往边城招安。 暴民上万人,招安的队伍只有五百死士,若招安不成,就凶多吉少了。而这样的一个苦差事,居然是慕恒一手揽下来给自己儿子的。慕青赐担心云萝,不肯离京,但是大丈夫志在四方,这话肯定不能明说,因此心中颇有不快。 凭他的身手,即使招安失败,他也能全身而退。很显然,慕恒也知道儿子担心的不是自身安危。于是一回府,就着人去请云萝过来,想当着儿子的面,安排好这个养女,以免却儿子的后顾之忧。 却只见云萝的两个丫头,一前一后进来,面露难色。 经过玉欢的陈诉,铁青着脸的慕青赐,发现那个朱姓女人是整件事情的关键,“去把慕魑叫过来。” 从没见过慕青赐这样凶狠表情的玉琳,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听见公子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不知该动还是不动。好在慕魑此刻刚好打点好慕青赐出巡的事情,走到门口,准备进来禀告。 “主子有什么吩咐?”行家出身的慕魑,一进门就感觉到气氛不对,他是慕青赐训练的相府护卫,直接听命慕青赐。对于慕恒的在场,除了点头问好,没有别的表示,慕恒倒是习以为常。 “马上抽调一百人,分十小队,排查城里的甜果铺子。务必要把这个女人找出来。”说着将玉欢临摹的那个女人的画像,扔到慕魑脚下。“给我备马,剩下的人,全部跟我走!” “是!”慕魑转身准备出去。慕青赐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披风,也准备离开。 “站住!都给我站住!”穆恒突然大声喝道:“胡闹!这全是胡闹!赐儿,五百死士,午时会在皇宫门口集合,皇上会亲自给你践行,这一次出巡回来,我会请旨让你进兵部任职。你这是要违抗圣命吗?” “云萝也是你的女儿,如今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为什么还计划着那些看不见影的事情。当初娘亲病重时,你也为了功名利禄,选择弃她而去。今天,你也要我重蹈覆辙吗?”慕青赐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有难以隐藏的恨意。 慕恒被那眼神,震住了,但是想到自己精心为他铺好的前程,就要毁在一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子手上,就不甘心了。他冷冷地挡在慕青赐身前道:“她不是我女儿,从头到尾,我就你一个儿子,能让我在乎的,也只有你。她若真死了,府河王那边,我自会找人顶上的。” 看着浑身上下都泛着冷血的光的父亲,幕青赐再也不想和他说任何一个字。于是转身,准备默默走开。 “谁都不准走!”慕恒“哗”的一声,抽出长剑,横在玉欢肩头道:“这个女子,从小跟着你,你不是重情义吗?今天你要是踏出这间屋子一步,我就将她,连带西苑一干人等,统统杀掉!反正你违反圣命,我们都活不成了!” 慕青赐顿住脚步,却并未回头,玉欢只是听见他轻哼一声道:“随你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而压在自己肩头的剑,正一点点扣进她的脖子里,鲜血顺着剑身流下,她意识渐渐模糊…… ~~~~~~~~~~~~~~~~~~~~~~~~~~~~~~~~~~~~~~~~~~~玉欢是好姑娘一枚,死了好可惜的。 ------------ 第六十章章 杀心已起 第六十章章杀心已起 “慕侍卫这么匆忙,是要去哪里?”刚刚走出门去的慕青赐,迎面撞上了府河王。还没等慕青赐开口,又接着说道:“本王来找云萝,你即日要启程去閞城招安,想必这丫头会舍不得,本王反正闲着,过来与她相聚,打发时日。” “参见王爷。”慕青赐铁青着脸行礼道,屋内的慕恒听见府河王驾到,急忙出来迎接,还不忘吩咐玉琳,赶紧把受伤的玉欢,扶到后院去。玉琳悲喜交加地扶住已经失去意识的玉欢,为暂时逃过一劫而松了一口气,但是之后呢? “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慕恒人未出门,声音已经先到了。 “相爷不必多礼,本王今日是来找云萝的。”府河王拉对正在行礼的慕恒,淡淡道。转身又对慕青赐道:“你也起来吧。” 原本以为,即使云萝不见了,他大可以再寻一个姿色上等的女子,收为义女,继续设计让府河王上钩,完成自己的计划。这样看来,还真小瞧了云萝那个丫头,本事倒不小,前脚不见了,后脚府河王就寻上门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慕恒为难了,迟疑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云萝不见了。”慕青赐没有理会父亲脸上狡猾的迟疑,直接开门见山道:“根据丫鬟们的描述,应该是昨晚被什么人掳走了。” “哦!”府河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消失了,他看着神色急切的慕青赐道:“慕侍卫现在可是打算亲自带人去寻找、小姐的下落?” “是的,如果王爷愿意助小人一臂之力的话,想必云萝也会甚为感激的。” “可是皇兄已经下旨群臣,要在皇城东门为你设宴践行,你此去,就是违反圣意,连带云萝,也会受牵连的。”府河王狭长的眸子,涌动着捉摸不定的光。但是这话,傻子都能听出来,是在提点慕青赐。 “可寻找舍妹失踪,也迫在眉睫。”慕青赐有些动容,不过一想到初见时满身血污的云萝,不知道此刻的她,正经受着什么。他就心痛,屈身跪下道:“此事若皇上怪罪下来,小人愿一力承当,还请王爷成全!” “大丈夫当以国事为重!”府河王的话语,容不得丝毫忤逆。“寻找云萝的事情,就交给本王代劳可好。”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慕青赐,心底掠过一丝羡慕,羡慕眼前这个男子,可以光明磊落地去关照心中的女子。而他和苏潇潇呢,似乎注定要此生陌路。 “多谢王爷……”慕青赐还想说什么,却被父亲打断了。“小女承蒙王爷抬爱,定能吉人天相。”听见府河王要去寻找云萝,慕恒立马换上一副失去爱女,痛心疾首的表情。 “事不宜迟,慕侍卫还是赶紧着手出巡閞城的事。本王自会调动城内各方人马,秘密寻找云萝的下落。”府河王说完,转身带着贴身侍卫离去。 听见他说要秘密寻找,慕青赐才想起自己大意,云萝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被人掳走,若传出去,即使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也会任凭外人猜忌,毁了声誉。府河王既然为了她心思细腻到这般地步,想必也不会比自己做的差。若再一意孤行,皇上怪罪下来,相府一只猫也别想逃脱。 府河王当然知道一个人失踪后,寻找的最佳时机是在二十四个时辰内。而云萝是在京城失踪的,那么就要在京城寸土不放得仔细搜查。但是寻找她的关键,就是那个神婆。光凭他王府的人,肯定是不够的。于是他召集了京城一干权贵的同龄人,调动人手,一起在京城,拿着那个女人的画像,以搜捕王府逃奴的名义,大肆搜捕。 当然,他并未告诉他们,云萝失踪了。一个家奴,在那些公子哥看来,就是小事一桩。但是既然人家王爷,觉得有找回来的必要,就是派遣些护院帮忙寻找,也乐得搀和一下,说不定,还能得府河王青眼有加。 所以京城的百姓,就看见各大家族的家将和王府侍卫,拿着一张画像,声势浩大地去追捕一个逃奴。都在猜测,这逃奴是犯了多大的事情,要王爷这样掘地三尺都不放过。不过,她就一个奴才,能做出多忤逆的事情来?都拖家带口的。八成是那个王爷又在没事找事。 这其中,恐怕,只有梁书成知道究竟。可是那个女人真心狡猾,原本是打算事情完成后,就把她做掉。结果一回到府中,就听人来报,她找借口溜了。 两个时辰过了,那个女人自称丈夫是城西甜品铺子的小老板,现在不光城西的,就连整个京城的甜品汤水铺子,都排查了。没有。看来还需要多加派人手。 府河王站在书房内,猜想京城中,谁有胆子去掳走右相府中的千金?他又不是傻子,右相慕恒利用云萝接近自己,拉着太后做幌子,迫使皇上在朝堂上对慕家让步,这一举动,一定搅动了一潭深水?所以掳走云萝的人,可能是朝堂上与右相对立的,以平章政事为代表的一大帮子人,更有甚者,是那个人出手了!也有可能,是将云萝逼到绝境,独自逃亡的那个仇家! 第一见到云萝,就觉得这个女子绝非一个小小的閞城能养出来的。她的眉宇间虽然隐藏着一股野气,但是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绝对脱离不了深宅豪门的熏陶。不过,能入他眼的,恰巧是云萝隐藏的那股野蛮气息,赋予她的灵动。 右相慕恒,盘踞朝野多年,又是拥立皇上的功臣,他的势力当然不可小觑。就算皇上借着三皇子的事情对慕家冷落,但是掌握在慕恒手中的权利,一日不落,他府中有个风吹草动,就是被关注的对象。云萝的出现,想必追查她来龙去脉的人,不差他府河王一个。但是线索也着实少,这个女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间也短,再加上慕恒本身也出自閞城,想遮掩她的身份,轻而易举。但是,目前府河王已经追查到了慕恒的那个閞城远亲的女儿,在被暴匪掳走后不久,自杀身亡。云萝一身血污地出现在京城官道上,证明她仇家想致她于死地。沉寂了这些时日,终于出动了么? “王爷。”一个劲装打扮的男子,轻轻唤了府河王一声。 “陈升,怎么样?” “没有出过城,东南西北四个正城门,加上侧城门,昨晚值班加巡逻的侍卫,属下都一一盘查过了,都说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陈升答道。 “也没有任何可疑人物出城吗?” “有,傍晚换班的时候,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子,牵着马出城了。” “既然穿着黑色斗篷,应该遮得很严实,怎么断定这个人是女子的?”府河王觉得此事有疑虑。 “守卫说她刻意压低声音,装扮男子的嗓音说,‘家父头七已到,小人前去上香。’从身形上,就能看出她是个女子,还要进行这么无用的隐瞒,守卫只当她怕平白惹上事端,于是也没多说什么,放她走了。”陈升解释道:“正因为如此,守卫才印象深刻,说她打马而去的方向,正是东南福禄坪的方向。” “现在任何线索都不要放过,你现在带一批人,去福禄坪那边看看。城内的排查也不要松懈,让渠良加紧搜查那个女人的下落。” “是!”陈升应道,退了出去。 府河王的视线,毫无聚焦地看向远方。云萝,你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出城? 醉仙楼中,名姬舞洛的闺阁中,李麒面露凶光,看着地上被捆成一团麻的女人道:“你当真不肯说出那些人的下落么?” “大爷饶命,我真的不知道。”女人拼命磕头道。 “抬起头来。”李麒喝道,那个女人慢慢抬起满是血污的脸,一直眼睛已经被废掉了,但是还是不难辨认,她正是京城中众人正闹得鸡飞狗跳要捉拿的那个朱姓女人。此时她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因为李麒说:“下一个问题,如果不是正确答案,废掉的,就是你另外一只眼睛。”说着他转动着手中寒光毕现的匕首,目光森冷。 “大爷,小人真的不知道,求求你饶了我吧。他们只交待我,帮助小姐逃出相府,让她去城南福禄坪。原本说的,事情办成了,就给小人一百两银子,可是事后却想杀我灭口。意识到事态严重,小人才去躲起来的。后面发生什么了,小人一概不知……” 李麒踱步走到桌前的一副画像边上,看着上边巧笑倩兮的女子,目光越发寒气逼人。他明明派了安慰在相府看着她的,居然被杀了。盯着画面中女子锁骨处精致的黑痣。原本想,通过这个女人,悄无声息将云萝带回来就算了。现在看来,事态真的要扩大了。梁书成,你这蝼蚁一般的人,也敢动我李麒看中的棋子,活得不耐烦了吧!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画中人绝美的脸蛋,轻笑道:“既然你已落到他手中,名节不保,就没用了。别怪爷狠心,因为早就想杀你了!” “爷的意思是?”一旁的暗影道。 李麒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把这个女人,连带这幅画,一同扔到左相梁靖的书房去。” ~~~~~~~~~~~~~~~~~~~~~~~~~~~~~~~·李麒要杀云萝,这是为什么呢? ------------ 第六十一章 碧落,你娘还活着 第六十一章碧落,你娘还活着 “兰香,我想沐浴,你去给我准备水去。”云萝从床上醒来,对着一旁的兰香吩咐道,这丫头模样清丽,眉宇间还透着一股媚气,心思肯定不一般。 “好的,小姐。桂香,你在这好生伺候着。”果真警觉性不是一般的高。 “桂香不用在这守着。白天我看见后院有一块野地,那里开满了鲜花。你和贾三媳妇,掌灯去给采点回来。”云萝看着兰香,不紧不慢地吩咐道。 “小姐,都这么晚了,要不您将就着点。明天我再带着桂香,多采点回来。”果然,兰香沉不住气了,她原是梁书成院子里的一等丫鬟,昨天公子突然找了个理由,要把她和桂香赶出府去。后来才知道,公子那样做,是为了掩人耳目,让她们到这破地方来,伺候眼前的这个女人。兰香的身子,早就被梁书成占去了,但是碍于正室沈碧玉的面子,一直没有被抬成姨娘。不过沈碧玉成亲至今,肚子一直没有音讯,公子曾许诺,只要兰香有了身子,一定抬她为姨娘。 如今被发配到这个地方,回去的可能微乎其微,偏偏公子就拿这个女人当宝。若出了半点差错,唯她是问。不过眼前,是这女人打主意想跑。兰香是聪明人,这女人若彻底消失在公子的生命里,再好不过。 “有什么可将就的,马上去,不然我就告诉你主子,到时有你好受的。”云萝不依不饶道。 “是!”兰香行过礼,带着桂香一块出去了。不过,她没有让桂香和金翠去采花,而是交代金翠烧水,她和桂香一块去了。走之前,还特地告诉五月,她们奉小姐之命,去后院的空地采摘花瓣,以供沐浴。 “那请姑娘们小心,这里不怎么太平。”燕子令的人,是分散在京城各个地方的,做过护院暗卫的五月,知道兰香是梁书成的通房丫头,所以特地嘱咐了一句。 兰香虽然没有见过五月,但是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关心,唇角带笑地谢道:“都是替主子效命的奴才,多谢小哥关照。” 五月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再多说。 云萝在房间,回想医师来时的场景。当医师屏退在场所有人时,云萝已经泣不成声,因为来人正是黄忠。为了见这个人,她付出了太昂贵的代价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云萝看着刚刚关上门的黄忠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这畜生!” “小姐为了一个外人,如此动怒,又是何必呢?再说,他已经受到惩罚了。”黄忠看着眼前的云萝,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她,已经不再了。是啊,任谁被自己亲生父亲这般残害,都会改变的吧。 “哼,你倒是挺会提醒我。”跟外人这般置气,而那个称之为亲生父亲的人,还风生水起地活着。黄忠看上去苍老了很多,是因为失去她娘亲,还是因为失去了往昔逍遥自在的生活? “不让你动他,是不想节外生枝。因为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这些时日,躲躲藏藏,想起从前,恍如隔世哪?”回想起那些泥泞的日子,黄忠不禁老泪纵横。 “对不起。”想到他也是被牵连的,云萝有些过意不去。 “小姐,没什么对不起。或许还得感谢沈凌天,才让你娘,真正的属于我。”黄忠抹去眼角浑浊的泪,也是在看到沈家别院起火,他才意识到,自己这辈子都离不开傅明萝。 “什么意思?“云萝思维有些迟钝道:“你是说我娘亲还活着!” “是。而且我也一直在找你,我救下你娘亲后,准备回去救你,却看见沈凌天带着一干人到别院来了。我以为他是来救你们的,想着我就这样带走你娘,让他以为她已经葬身火海,也未尝不可。”原本听明萝说,等到女儿大婚后,她就要搬回沈府,黄忠不舍,于是深夜前去与她最后一次相会,哪知却撞见一场大火。他将昏睡中的明萝,带回医馆,看到别院的火光冲天,觉得不对,再返回来时,一切都葬身火海了。“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直到端午节那天,我潜回医馆拿东西。路上撞见右相慕恒府中的轿辇,看见掀起轿帘往外张望的你,才知道你还活着。可是回去的路上,我就被跟踪了。又听朋友说,这些时日京城不时有人拿着我的画像在打听下落,所以没敢进京。直到……” “直到贾三来请你,一般人你不会出诊,贾三肯定暴露了我的身份,所以你才来的。”云萝接过他的话道。听见娘亲还活着,她欣喜若狂:“你是不是早有部署,我想见我娘。” “那你现在,就乖乖吃饭,睡觉。天黑时我来接你。” “啊!”正想到这里,后院传来兰香的一声尖叫。 “怎么了?”云萝打开、房门,看见拿着剑,一身戒备的五月,脸上也是一头雾水。“是兰香,快去看看!” “那小姐好生照料自己。”人命关天,五月也没有多想,仗剑快速向后院跑去。 五月赶过去,看见兰香抱着满身血污的桂香,正瑟瑟发抖,看向西北方向。 “这是怎么了?”五月伸手触到桂香颈部的大动脉,还活着。看她发髻散了,头上的钗环也不见了。脸上有被发簪划过的血痕。 “我们刚才在采花,各自拿着一个灯,然后听见桂香在叫我,转过身看见一个黑影在和她争夺什么。我尖叫了一声,那个黑影跑了,然后看见桂香的脸……”兰香语无伦次,但是已经坐实了五月的猜想,有人发现贾三家,来了外人,而且是有钱的主。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定是贾三今天出去请医师的时候,被有心人看见他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有人想替代贾三在这村里的位置,刚才那个黑影,八成是留下蹲哨的,兰香和桂香出了院子,桂香头上又顶着一直镀金的发簪。想必那个人,临时起意,但是消息,一定会很快传出去。“这里不安全,我们先回院子再说。” 走到院门口,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五月一手摁住刀,一手扶住桂香,慢慢地靠近贾三夫妇现在居住的耳房。“贾三,贾三……”他轻轻地唤道。 屋内一片漆黑,有血腥味传来。怎么动作这么快?“快去看看小姐!”五月将桂香靠着强放下,轻声对兰香吩咐道。然后侧着身子,防范着推开耳房的门。“嗖!”的一声,一枚暗器破空而出,五月偏过头,一个倒腾空,躲过那枚飞镖。是训练有素的人,那就是会是和刚才那个人一伙的。 正想着,一柄长剑从黑暗的耳房中刺出,五月伸出剑鞘挡下一招。 “小姐不见了!”兰香慌慌张张从屋子里跑出来,惊叫道。 这一声喊,分了五月的神,迟疑间,那人一剑划伤了五月的右臂。这手法怎会如此熟悉。 “你也是燕子令的人!”五月惊讶道。闪躲中,没有想明白,燕子令的人,为什么会杀掉贾三? “没错!”那人功夫明显在五月之上,并且出手老练狠辣,招招致命。 “快逃!”在长剑即将穿过五月的身体时,他对惊呆了的兰香吐出俩字。~~~~~~~~~~~~~~~~~~~~~~~燕子令的人,在自相残杀么?云萝去哪里了呢? ------------ 第六十二章 逃亡 第六十二章逃亡 “嗖!”在五月绝望之际,一枚袖箭凌厉而来,打在黑衣人的手腕上,一个声音叫道“初三,你小子连自己的人也动!” “老七,那么越过令主,越过相爷,跟着少主胡闹,我今晚的领了杀令来的。”初三的剑偏向左边,回身又挥剑砍向五月去。 剑尖刚刚抵在五月的脖子处,就感觉自己的后背左心处,传来一片冰冷。 “初七,杀了他!这样不识时务的人,爷没兴趣留着。”梁书成的声音冰冷响起。 “说,今晚的详细任务!”初七不是梁书成,既然是令主和主人的命令,肯定不会单单冲五月动手。他刚才查看了云萝的房间,没人,也没有什么挣扎和打斗的痕迹。要么是高手,一招就制住了云萝,要么就是,她自己跑出了房间。 “初七,你是燕子令的人,不会不知道燕子令的规矩。少主,你不应该这样跟主人作对。”初三这气势,怎么看怎么又屈原伍子胥进谏的忠诚模样。 可是梁书成就那么斜着眼,冷笑道:“我爹一死,燕子令就是我的,到时这规矩,都得我说了算。你现在从实招来,还有得商量,否则,初七!” 随着梁书成一声令下,初三感觉到剑尖剜进肉里一寸。初三不是没有骨气的人,但是他明白初七是真的动怒了。燕子令每个等级,比如初令中,从一到七,并不是按照功夫高低分配名号的。而是通过选拔,先来后到排名,谁牺牲了,将会有新的人来补上名号。初七虽然是后来的,但是手段机智,在七个人中,绝对属上乘。对待敌人的狠辣,也绝对没人能和他匹敌。 刚想到这里,初七就伏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那个女子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说!杀令中,首要的是要取这画中女子的性命!”说着抖着手展开一幅画像。不是梁书成从佛堂里偷出来的那幅画,是燕子令中接任务时常用的配备。“我们到的时候,这个女子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有几个人参加这次行动!” “初令中,除了在外执行任务的初一和初五,其他的都在附近。” 事态严重了,这几个人都是顶尖高手,可见父亲知道云萝的身份了,对她下了追杀令。梁书成想到这里:“初七,上马!快!” 此时的云萝,正被黄忠拉着,在微弱的月光下,向乱民村北边跑去。那里有一片树林,他在见到云萝的那一刻,就想好了逃跑的计划。回去后,收拾细软,偷偷地带着明萝出了门,在树林中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山洞,将她安顿好,想着等从贾三等人手中带走云萝后。三人汇合,先在这里躲上两天,风声一过后,带着他们娘俩去南边。 他给云萝吃了些催眠药,这会差不多该醒了。 “给我搜!仔细地搜!这方圆一里之地,都搜仔细了!”突然一个声音传来。 “肯定是梁书成的人!被发现了,怎么办?”云萝惊出一身冷汗。好不容易知道娘亲还活着,她还没有见着,就这样被抓回去。不知道那混蛋要对她怎么样? “嘘!”黄忠拉着她,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探出头,看见对方将近百人,都穿着夜行衣,举着火把,握着明晃晃的刀剑,目露凶光。 之前跟贾三打听过他的伤,从贾三的叙述来看,这个梁书成只是想将云萝据为己有,因为太爱她了。而眼前这些人,分明是带着杀心来的。“这些人不是来找你的!” “那他们是在找什么?”看黄忠神情紧张,云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是来杀你的!” “你是说,这些人可能是沈家派来的!” 黄忠点点头。“你的身份,可能暴露了。” “山洞就在这附近吗?” “就在那边,几十米的样子。” “那现在怎么办?娘也可能有危险的。”云萝有种不好的预感,今天听黄忠说,大火之后,娘亲就神志不清,成天抱着一个布娃娃,疯疯傻傻地管那个布娃娃叫碧落。一不留神,就到处乱跑。如果他们在这里耽搁太久,山洞里的娘亲就危险了。 “都搜仔细了,要是让人跑掉了,都提着头回去见主人!”领头的人又发话了。人群逐渐散开,很快就要搜到云萝他们藏身的大树旁了。 看见云萝慌张的模样,和她娘亲如出一辙,黄忠拍拍她肩膀,小声道:“碧落,你听我说。我出去引开他们。然后你就朝那边,去山洞带着你娘亲藏好,不管发生什么,就算我死了,都不能出来。听见了么?” “不行!”云萝知道,黄忠出去,就凶多吉少了。这个男人,是这世上,她和娘亲唯一可依靠的人。不管曾经多么讨厌他,现在在云萝心中,他就是亲人。对他的敬重,超过了父亲的定位。“忠叔,为什么会这样?我才刚刚找到你,我还没有见到娘亲,为什么会这样?” 哭得像个孩子的云萝,让黄忠想起初见时,她和娘亲刚刚被送到别院,对一切都好奇的她,一个人跑出院子,被一只小狗吓哭了。他出诊刚好路过,正准备去哄她。就看见明萝从门里出来,喊着她的名字,探寻的眼神,娇俏的模样,惊为天人。或许,从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与这对母女的缘分吧。 “听我说,好闺女,你听仔细了。山洞的西北边,有一个草丛,我藏了干粮和一些银两。从这里出去,带着你娘远走高飞,那些仇呀恨的,都别管了,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干的事。”黄忠不是傻子,明白此行吉凶,但是他也知道,不得不这么做。想到即将丢下她们,不禁清泪纵横:“忠叔膝下没有一男半女,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就像亲闺女一样。从前啊,天天盼着你能嫁个好人家,真正开心快乐起来。” “不要!”说着黄忠就起身,云萝拉住他,不肯放手。 他狠下心去掰开她的手。伏在云萝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云萝在那句话中,瞪大了双眼。 看着他在月光下,奋力奔跑的声音,云萝捂住嘴,汹涌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因为黄忠说:“闺女,你能不能叫我一声爹!”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跑了出去。选择和山洞相反的方向,跑得那么迅捷,矫健。 “那边有人,快追!”领头的人,听见脚步声,指挥着众人,打马向黄忠的方向追去。 云萝知道,事情已经木已成舟,她不能辜负黄忠用生命给她换回来的机会。看准时间,向山洞方向奔去。 ------------ 第六十三章 血溅三尺 第六十三章血溅三尺 可是,在云萝刚到达山洞门口的时候,她听见有人痴痴地唤了一声:“碧落!” 转过身,就看见娘亲,被一个黑衣人挟持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贴在她肤白如雪的脖子上。 “娘!”劫后再见的一对母女,原本应该是欢欣鼓舞的场面才对。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劫后相见的场景,依然是劫难。娘亲被抓,这个恐怕在忠叔意料之外。“对不起,娘,忠叔他……” “你还活着就好,我们娘俩在一起,就算有个安慰。”明萝浑浊了许久的眸子,在看见女儿的那一刹那,瞬间清晰明亮了。可惜,黄忠看不见了。 这母女俩在搞什么!被忽略在一旁的黑衣人,有点不高兴她们拿他不当回事了。 “沈碧落!”他一把将手中的匕首丢在云萝脚下,一手扼住明萝的咽喉道:“想救你娘,就拿你的命来换吧!” “碧落,别别管娘亲,快跑!”明萝害怕女儿做傻事,拼命挣扎道。黑衣人嫌她麻烦,直接敲晕了。 “你是沈凌天派来的吗?”听见对方叫出自己名字,云萝不禁问道。 “不瞒你说,今晚这树林中追杀你的人,不止有沈家派来的,还有左相家,以及大将军家的。这么大场面,这么多高手,我还是头一遭见到!”黑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云萝一番,这女子也不会什么功夫,为什么要派这么多人来追杀。 “哼!你想知道原因吗?我告诉你。”身份暴露了,反正也是一死。她蹲下身,捡起匕首道:“我一个弱女子,这三个权势滔天的大人,大费周章地安排这么多高手来追杀我,是因为我知道一个秘密……”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饶有兴趣地看着正在等待下文的黑衣人。 “你少磨磨蹭蹭的,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即使有,这么多高手在场,他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见她在吊自己胃口,黑衣人以为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等救兵。 “我被秘密送到乱民村,知道我下落的人不多。我根本就没有奢望有人来救我!”知道没有退路,云萝反倒冷静了。“不过,如果我告诉你,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这个秘密一旦传出去,他们都得死!你是不是能理解这个秘密的价值呢?” 黑衣人沉默着。他对眼前的女子,所知不多,甚至她的身份,也是刚刚从她娘亲的口中得知的。他也在好奇,任凭他沈凌天再怎么权高位重,也是一位父亲,一个父亲怎么舍得对自己亲生女儿痛下杀手!而且这其中,还有两个同样权倾朝野的达官贵人!现在被云萝这么一说,似乎知道缘由了。 “现在朝中势力分为两派,就算是江湖人,也知道,与沈家对立的,是右相慕恒家。想来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是慕家大小姐。我就是靠着这个秘密,在右相府中谋得一席之位。因为右相知道,这个秘密,会让他前程似锦!”云萝知道,自己的引诱,在起作用了。“你是聪明人,知道他们中了调虎离山计,选择在这里守株待兔。不就是想领个头功吗?现在,这里有个机会,让你得到的不仅仅是奖赏,还有地位,权势,让你永远摆脱被人呼来喝去的命运!” “什么机会?”黑衣人心动了,狠狠地吞下一口口水问道。 “保护我们娘俩,回右相府中。我自然会像爹爹替你请功。让你参与到我们计划中来,到时,凭你的身手,一定能得到重用。”云萝走到他身边,声音轻柔,目光柔媚。让自己的美色,在黑衣人眼前,一览无余。 就在这时,她掏出腰间黄忠给她备用的药粉,撒向黑衣人的眼睛。 “啊!”那个然尖叫着,捂住眼睛蹲下身去,黑色的血液,不断从指缝间涌出。挣扎着,摸索着去寻找掉落的佩剑。没有看见身后的云萝,将匕首狠狠地扎进他的后心处。倒地后的他,似乎感受到了云萝身上的绝杀气息。 “娘。醒醒!”云萝将一个鼻烟壶在娘亲鼻子底下一晃,傅明萝就醒了过来。“先别说话,那边人已经追过来了。” 很快,那群人就循着痕迹,追了过来。声势浩大,不时有羽箭破空射过来。傅明萝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娘,你怎么了,快起来。”云萝看见越来越近的黑压压的人群,伸手去拉地上的娘亲。却在她的后背,触到一片湿润,然后,是一只已经穿胸而过的羽箭。 “娘。”她叫喊着,拼命想把娘亲拉起来,可是傅明萝生气全无。“娘,你起来,和我说句话。求求你了……”意识到娘亲可能已经死了的云萝,疯了一样地拍打着傅明萝的脸庞。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也没察觉到拿着刀,靠近自己的黑衣人。 “你别睡了,起来,和我说句话。我好不容易找着你,你怎么能这样呢?”云萝仍旧嘤嘤地哭泣着。 “好家伙,这女人的头,值一万两黄金。兄弟们,这钱也来得太容易了一点。”领头的黑影人,也发现云萝不会武功,她现在的状态,已经崩溃了,没有任何杀伤力。他对着那个下马靠近云萝的人吩咐道:“动手!” 没有任何反抗痕迹的云萝,在他们看来,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那个黑衣人还得意的找了一个最佳角度,刽子手一般,挥刀下去。 可是,刀还没落下去,整个人的身体,就飞了出去。众人先是一惊,然后就看见又一枚袖箭,已经穿过那人的胸膛,尸体被这丝线牵引着,狠狠砸向马背上的人群。 他被杀了!反应过来的人群,看见云萝身后,突然多出一个白衣男子,玉身茕立,气势却压倒全场。 杀气再盛!也只有一个人。 “兄弟们!给我上!”领头人一声令下,众人一哄而上。 “杀!”那个白衣男子。也一声厉喝。身后突然杀出一群人,然后是刀剑相撞的声音。云萝慢慢抬起头发现,站在眼前的人是初七。正想说什么,却被他向后推了一把道:“少主,你带小姐快走!” 经受重大打击的云萝,身子就那么软绵绵地靠在梁书成的身上。她小手拼命想抓住梁书成的衣襟,却怎么也抓不住。她指着地上的娘亲,惨然问道:“梁书成,你怎么不杀了我?你知不知道,我恨死你了!” “云萝,对不起,对不起……”看着怀中的人儿,再也没有了初见时的骄良神采,眸子中除了浓重的恨意,还是恨意!梁书成的眼泪,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他想告诉她,当时拼了命地想把她带出来,只是想和她在一起。为了她,他不惜和全世界为敌。可是为什么,出卖自己最心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他和初七,只带来了三十几个人,面对这燕子令的高手,微不足道。所以他知道,现在不是啰嗦的时候。他抱起云萝,快步走向他的马。他说:“云萝,若今日能平安带你闯过这难关。他日、我梁书成必定以死谢罪!” ------------ 第六十四章 最恨的人是最爱你的人 第六十四章最恨的人是最爱你的人 梁书成的猜测很对,今晚的人,都是抱着绝杀的心情,来追杀云萝的。其实关于三皇子去世的秘密,除了沈朗是当事人之外,所有牵连在其中的大小官员的小辈们,鲜少知道这个秘密。 当知道人是父亲派来的,他还曾抱着侥幸的心理,也许他们念在他是少主的份上,会对自己手下留情,现在看这阵势,不像是梁家能全权做主的样子。身后的人,不依不饶地紧跟着他们。不时还有暗器飞过头顶。 按照千历的惯例,但凡有身份地位的人家,男丁都要文武双习。梁家的两个儿子,都是嫡出的,不存在什么争宠争地位之说。梁书成的哥哥,曾经十分优秀,梁靖把全部心力都灌注在这个长子身上。可是十四岁那年,长子无故夭折。对梁靖打击很大,从此放任梁书成纨绔,不再管教。 文韬武略,梁书成都不曾上心过,所以就他那点拳脚功夫,简直班门弄斧。 “梁书成,他们的目标是我,你把我交出去,他们不会为难你的。”感觉到有泪滴落在自己手上,云萝微微笑着道,因为她知道,他带着自己,逃不出去的。从刚才黑衣人的话来判断,梁书成大可不必犯这个险。 “坐好了。”他没有理会云萝的提议,拔下她头上的发簪,朝马屁股狠狠扎下去。马在夜色中长嘶一声,疯狂地奔跑着。 “姐夫!”其实此刻,云萝什么都没想,她被梁书成的情绪感染了,被他那种拼死也要保护自己的心情感动了。她说:“我求你了,你停下来。” “不停!”梁书成恨恨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把你从慕府中骗出来。此刻你还在家,安安稳稳地做你的大小姐。云萝,你听我说,我是真的爱你,我可以发誓,绝对没有半分想害你的心思。” “你受伤了,快停下来!”一只羽箭,从他侧脸擦过,鲜血顿时翻涌而出。云萝伸出手,捂住他的伤口道:“梁书成,你快告诉他们,你是左相家的二公子呀!” “不,云萝,我不是左相家的二公子!”他咧嘴笑道:“此刻,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爱你的普通男人,一个要带你逃出生天的男人!” “哧!”又一支箭,射中他的左臂,鲜血如注! “你疯了吗?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云萝急红了眼,伸出头去冲后边的人喊道:“那么这群畜生,他是梁相爷家的二公子!” “噗!”第三只箭,第四只箭,接踵而至。 不给一丝生还的希望么?她闭上眼睛,绝望地想着。 “云萝,你把这个收好。如果你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帮我报仇。这命令,肯定不是我父亲下的,他不可能派人来杀我的。”说着,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嘴里流出,连带他手中的东西,都被鲜血染红。 “你怎么了?”她颤抖着手,接过那个东西。梁书成看着前方不远处一个人影,松了一口气。然后直直地坠下马去! “梁书成!”云萝尖叫着,想去抓住他。可是疯跑的马,怎么也控制不住。她就那样看着他,在颠簸的视线中,被那群黑衣人打马围住! 掉下马去的梁书成,还没有死,他虽然身上中了两只箭,但是都不是致命伤。他看着围过来的黑衣人道:“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既然敢对本公子下手!” “梁爷,天呐!我们既然伤了梁公子!真是该死该死!”领头的黑衣人一边鞠躬,一边伸手去扶梁书成道:“公子,小人真是罪该万死!” “知道就好。等我回去。禀明父亲,一定要扒了你的皮!”因为牵动伤口,梁书成疼得呲牙咧嘴! “是吗?”黑衣人一声冷笑,突然松开始,将梁书成又重重地摔到地上。 “你干什么?” “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兄弟们,我好怕哦。”黑衣人一脸戏谑道。 “哈哈哈!”一群黑衣人都大笑起来。 “啊!”那个人在笑声中,走向梁书成,一脚狠狠地踩在梁书成受伤的后背上,一声惨叫从他喉咙中破裂而出。 “不瞒你说,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左相家的二儿子。而且也根本没有打算放过你。因为主人说了,但凡跟那女人接触过的,都格杀勿论!”黑衣人伏在梁书成耳边,冷冷道。 “那右相慕恒家呢?”他条件反射问道。 “你说呢?”那个人转动刺穿梁书成身体的箭,邪笑着说:“要杀那个女人,本是易如反掌,现在你帮助她逃出我们的追杀。你说,我们该怎么去复命呢?” 巨大的疼痛袭来,汗珠混着血水留下,云萝的马蹄声已经消失在耳际。只要她还活着,自己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而这里的一切,云萝都看在眼里。此刻,她被刚才不远处的那个黑影,带上了一棵大树。他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同样没有要救梁书成的意思! “救救他!”在黑衣人假意去扶梁书成,又重重地将他摔回去的同时,云萝出声向身后的人求救。 那人什么都没说,轻轻地点了云萝的哑穴,似乎故意要她看着梁书成被折磨。 “你不是恨他么?为什么要我救他?”他在云萝耳边,轻轻呢喃道:“他就要死了,你应该开心才对!” 没有,没有。我不开心。云萝在心底嘶吼道。她泪眼模糊地看向那个人,拼命摇头,用眼神和唇语示意,求求你,救救他! “我去救他,你就得死!别犯傻了,人家不是给了你信物,让你帮他报仇吗?”那个人语气不咸不淡,像是在讲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他是梁靖的儿子,又跟你不清不楚。因为你身上背负的秘密太过重大,所以,他必死无疑。” 不要,不要!云萝拼命地摇头。 “看着他,仔细看着,看看他是怎么死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收起你所有的善良和天真,释放灵魂深处最邪恶的你,好好利用你的美貌和智慧,去成为天底下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女人!”那个人,摁住她的头,让她的视线,对准梁书成所在的方向。在黑衣人手起刀落之时,她彻底晕厥过去…… ------------ 第六十五章 葬礼 第六十五章葬礼 云萝醒来后,已经回到慕府了。 “小姐,你醒了,渴不渴?饿不饿?”玉琳看见她睁开眼,急忙问道,眉宇间有掩藏不住的哀伤。 云萝摇摇头问:“玉欢呢?” “她……没事,只是这几日身体不适,不能来伺候小姐。”玉琳似乎成熟了不少。 云萝也没有多问,想必是为了她失踪的事情,被责罚了。况且那噩梦般的一夜,老天带走了太多生命,她连哭都不会了。“我是怎么回来的?” 她想知道那晚见死不救的人是谁,若让她查到线索,这笔账也是要算的!是的,现在活着的她,就要帮死去的每个人,像那些恶魔讨回公道。 “是王爷送你回来的。” “人呢?” “去左相府参加梁公子的葬礼了。” “给我梳洗,叫人备车,去左相府。”云萝吩咐道。 “小姐……” “快去!”她要亲自去问问,杀害梁书成的人,是不是左相派去的。既然是府河王送她回来的,想必自己失踪的消息,并未走漏。此刻即使她站在梁靖和沈家人面前,他们也不敢拆穿她的身份。 左相府门口,挂着大大的灯笼,惨白地写着一个奠字。想起梁书成讨好的笑容,云萝的心不禁一紧,昨天这个人还跟生死相依,今天他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右相府大小姐到!”门口小厮哀声传叫到。 灵堂内的人,目光都齐集云萝身上。来时的路上,已经向玉琳打听清楚自己失踪这两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家兄出巡在外,家父身体抱恙,特命小女前来向伯父致意,望伯父节哀顺变!”云萝走到梁靖身边,盈盈下拜道! “嗯。”梁靖看向云萝的眼,闪过一丝寒意。这女子怎么有脸登门!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但是碍于面子,他还是伸手去扶云萝道:“贤侄有心了。” 云萝看了一下灵堂,只有几个梁书成至亲的人在,包括她大姐沈碧玉,想必来拜访的客人,都走了。 此时沈碧玉正怔怔地看着云萝,她长得太像沈碧落了。不仅长得像,勾、引起人来。一点也不输于傅明萝和沈碧落那对贱骨头!早就听说,梁书成被这女子迷得七荤八素的。坊间还传言,她看不上梁书成。现在人居然主动上门来,证明传言不实,这女人就是和梁书成有奸情!“你这不要脸的女人,居然敢找上门来!你……” 云萝看见沈碧玉看向自己的眼,快喷出火来。她在心底冷笑道:“沈碧玉呀,这么多年,你还是真的一点没变。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狗,只会嚎叫。” “碧玉!你闹也要看什么场合!”梁靖出言阻止了自己的儿媳,一边示意云萝跟他往外走。 一边对云萝道歉说:“贤侄,不要往心里去。她就是失去丈夫,心神恍惚。也是老天不公,我就剩下这一个儿子了,还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说着不禁老泪纵横。突然又冷着眼看着云萝道:“要是让我找着是谁害死他的,一定不会放过他!” 老狐狸!云萝在心底骂道。就算命令不是你下的,梁书成的死,也跟你脱不了干系。但是脸上却赔笑道:“不知伯父掌握了什么线索没?侄女初来京城,梁兄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如果有小女能帮上的,伯父一定要告诉我。” 不管你怎么去定义我和你儿子的关系,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也不会放过昨晚出现在乱民村的每一个黑衣人,包括背后的主谋。 “这……” “有件事,侄女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云萝打了个停顿。你不想说,就由我来说。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贤侄有话尽管说。”沈碧落,你这害人的妖精,有什么话直说,何必遮遮掩掩。 “侄女昨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梁兄拿着一块玉佩跟我说,一定要给他报仇!醒来之后,这块玉佩就在我床边。伯父你看,这玉的主人,会不会就是杀害梁兄的凶手!”云萝摊开手掌,将那块青玉递到梁靖的视线里。如果她没猜错,这就是燕子令的信物。 梁靖在看见那块玉佩时,彻底被惊住了。原来儿子到死,都未曾怪过自己。他将这传家信物,交给眼前的女子,就是在告诉他,无论如何,都不要再为难这个女人了。可是,这也真真切切坐实了自己害死了亲生儿子的名义。 “这玉佩,是他的!”梁靖接过她手中玉佩,梁书成的音容笑貌,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一刻,他从骨子里苍老了。自己争了一世,拼了一生又如何?到老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了。“你拿到这块玉佩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如果凶手不是这块玉的主人,那么我就算掘地三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那个人,替梁兄报仇!”云萝定定地看着梁靖的眼睛,掷地有声道:“就算他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也不会手软!” “好!好!好!”听了她的话,梁靖突然拍手叫好道:“那这块玉佩你留着。希望你好好利用它!” 果真是燕子令的令符!只是云萝没有想到,她本来只是想拿着来试探一下梁靖,他居然把它给了自己! “等等!伯父,既然这是梁兄留下的唯一信物,还是你收着的好。”现在凶手排除梁靖,就只剩下另外两个人了,昨晚一事,显然已经破坏了这个三角关系的和谐。燕子令是梁靖的王牌,他就这样转手他人,是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么? “他既然给你了,你就留着。我明天就向皇上请辞,告老还乡。”他苍老的声音,幽然飘进云萝的耳朵。 “不,爹,爹,相公,才刚死,我还要为他守孝呢。你不要赶我回家?”灵堂内,沈碧玉的哭声,戚戚哀哀地传出来。 “是啊,老爷。奴才们跟了您这么多年,你为何要遣散我们呢?我们都走了,谁来照顾您和生病的夫人?”是奴才们嘈杂的声音。 “小姐。我们这么办?”玉琳皱着眉头问道。 “走吧。”看着眼前死气沉沉的梁府,似乎在一夕之间,就变成了一个空空如也的架子。从今以后,再没有人会记得它风光过。一切的一切,都将跟随梁书成的棺木,埋葬。包括那个良善的自己! ------------ 第元章 第二卷 且听宫廷风云 第元章第二卷且听宫廷风云 第二卷且听宫廷风云 楔子 千历永丰三年,四月初七,云锦宫。 “娘娘,时辰到了。”东方天色微白,一个宫女掀开幔帐,对床上的人,谦卑地鞠躬道。 “唔!”一个慵懒娇媚的声音传来:“知道了。着人准备热汤。” “是。”宫女悄声退去。 女子轻轻抬起压在自己腰腹上的胳膊,微微撑起头,看着睡在自己身边壮硕的中年男子,唇角带着花朵般甜蜜的微笑。突然想起什么,小心地掀开被子一角,准备下床。 “皇上。”哪知被床上的男人,一把搂住腰身,再次拖回去,摔在他结实又温暖的胸膛。 “爱妃,这么早,是要去哪儿?”说话的,正是当今皇上,李锐。而这名女子,是宠冠后宫的云妃,右相府中的大小姐,被沈凌天抛弃的小妾之女——慕云萝。 云萝看见皇上已经醒了,又这样压制着自己不肯放手,索性就风情万种地靠在他胸膛,小嘴一撅:“皇上昨儿不是说,喜欢臣妾的熏香么?这会想去让人备点,一会让福公公一并带回您寝殿去。” 看着怀中的女子,肌肤胜雪,娇颜似仙,眉目如画,一笑一颦间,都令人魂牵梦萦。感觉身下一股热流传来,那直挺的骄傲,不安分起来。“朕要是喜欢,自会每天来你宫里。爱妃还是多花点心思,在朕身上吧。”说着就撩开云萝的衣襟,大手一路向下,握住那团高耸的柔软。 “唔。皇上……”云萝低低地###着,伸出小手去推他结实的胸膛道:“该早朝了”。 “朕知道。都说了,这些事不用你去操心,怎么不听话呢?”李锐并不理会云萝的提醒,这欲拒还迎的姿态,反而挑逗起了他强烈的欲、望。他一把扯下云萝的寝衣,露出她动人心魄的曲线,这样的珍宝,也只有君临天下的他才配拥有。 “嗯?是不是该受惩罚?”他唇角绽放出一抹邪笑,然后俯下身去亲吻那团团雪白上的诱人的樱桃。一只手不安分地朝她双腿之间那片绝美的谷地中游走。 “嗯……”令人酥软的###,从云萝的贝齿间溢出。“不要,皇上……”感觉到那贴在自己大腿上的火热,云萝轻轻讨饶道。 “不要什么?”李锐的笑容,充满情、欲和渴望,伸出濡湿的舌头,在云萝精致的耳垂边旖旎而过道:“爱妃不想要朕,还是不想要它……”说着坐起来,一边分开云萝的修长雪白的双腿,一边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身上道。 “皇上。”云萝娇小着伸出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一边伸出舌头,猫一样舔过他的鼻尖。 “朕就知道,爱妃的这儿,也很想要。”说着一挺身,进入那温热的仙露洞。 “啊!”云萝的紧致,让他身体轻轻战栗着。“爱妃,你是朕的,说,你是朕的。” “啊,嗯,哦……”云萝美丽的胴、体,跟着李锐进出的节奏,花枝般颤动着,###声,银铃般地散落了一地春色。“云儿是你的……永远……此生此世……都是皇上的。” 此时,寝殿外,站着一大群宫女和太监,手里拿着各种衣物和梳洗用具,殿内传来的男女吟哦声,不绝于耳。但是众宫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当然,这样的事情,他们希望是越多越好。因为皇上常来,主子受宠,宫人也是鸡犬升天。 “爱妃你好好休息,朕先去上朝了。”**过后,穿戴整齐的李锐,对着床上的人儿嘱咐道。 “嗯。恭送皇上。”云萝伸出玉白的手腕,撩起纱帐,小狗一样巴巴地望着李锐道。 “你这样子,还是别送朕了。哈哈哈。”看着她一副被吃干抹净的样子,李锐笑得很满足。大步流星地在福公公的“皇上起驾”声中走出锦云宫。 听见一行人脚步声远去,云萝掀开被子,守在床边的嬷嬷走过去,替她更衣。 “楚嬷嬷,皇上的话,你刚才可听清了。” “听清了。”云萝指的是她和皇上巫山**时的对话,楚嬷嬷心知肚明,仍旧面不改色道。 “这是第几次提到这个话题。” “回娘娘。只要老奴当值,皇上似乎每次都提到过。” “那你怎么看?”更衣完毕的云萝,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温度刚刚好的帕子问道。 “老奴以为,此事并非先前猜测的那般简单。” “你先下去。”云萝将帕子递还给小宫女,吩咐道。看小宫女出去后,示意楚嬷嬷过来梳头。接着道:“本宫起初也以为,皇上还在介意那件事。现在看来,他介意的,是那个人……”说道这里,声音不由得放低了。抬眼看着镜中的楚嬷嬷道:“你说,那个人,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奴婢不知。”想必这楚嬷嬷,就是云萝的心腹,在与云萝的对视中,没有谦卑,只有老成。 云萝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楚嬷嬷的手。出言安慰道:“放心,皇上那么在意那个人,证明还活着。” 看来这人对楚嬷嬷来说,极为重要。可是这楚嬷嬷又是何等出身,能让这恩宠冠绝六宫的云妃,鞍前马后劳顿? 俩人正说着,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对着云萝躬身行礼道:“参见娘娘。” “什么事,这么匆忙?”云萝抬手示意他起身。 “回娘娘。太子听闻娘娘准备赴宴一事,极为恼怒,这会正向锦云宫赶来。”那人抬起头,赫然是初七! “荒唐!”云萝听见这个消息,秀眉闪过一丝怒气道:“他是东宫太子,后宫中事,他凭什么来干涉!” “本宫怎么就不能干涉了!”一个声音从寝殿外传来。还夹着小宫女低低的诉求:“太子爷,这里是云妃娘娘的寝殿,您不能进,娘娘正在梳洗,您先在这里等会。太子爷……” “太子爷就这样擅闯嫔妃寝宫,传出去,不知道又得惹出多少是非呢?”云萝看着玉带白袍,英气逼人的太子爷,语笑嫣然道。 “少来这套。本宫不是警告过你。皇后那边,少去招惹,不知云妃娘娘这安的是什么心?”太子说着,走到云萝跟前,映在铜镜中的脸,赫然是李麒无异! “属下参见太子。” “奴婢参见太子。” 初七和楚嬷嬷同时行礼道。 李麒一脸邪魅地走到初七跟前道:“这么巧,徐侍卫也在?” “他只是刚好路过,进来探望本宫而已。怎么说,也是多年的知己好友了。”云萝看向李麒的眸子,带着些许冷色。不知怎么的,看见李麒唇角边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邪魅笑容,就很不舒服。 “哟,心如蛇蝎的云妃娘娘,什么时候这么看重和一个下人的情谊了。”李麒脸上写满嘲讽。 “本宫怎么觉着,太子的言行,愈发像你父皇了。”云萝话不对题。 “你少拿他和我比。本宫心中,只有一个父亲,绝对不是他!”李麒听见这话后,神色阴鸷,一个箭步冲到云萝面前,狠狠捏住她如花笑靥道。 可是眼前的女人,没有丝毫惧色,仍旧笑得很妖冶。“你看,本宫就知道,一提到这,太子爷就会沉不住气。”说着伸出纤纤素手,掰开李麒的手,妩媚的笑道:“还是太子也在为那件事介怀?” 李麒正想说什么,寝宫门外,太监传报:“娘娘,黄太医奉皇上的命,来给您请脉。” “宣!”云萝示意楚嬷嬷道。 “参加云妃娘娘,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太医,步履蹒跚地走进来,行礼道。 “忠叔,以后这些礼节,就免了吧。”云萝示意楚嬷嬷扶起黄太医道。当他抬起头,一道从额头蜿蜒至下巴的伤痕,丑陋地吓人。没错,他就是黄忠! “慕云萝,你别太嚣张,别忘了,是谁把你扶持到现在这个位置的。”李麒看着一脸散漫的云萝,不由得怒火中烧。“你是什么人!一个被父亲抛弃的贱妾之女,如今得宠了,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居然敢用一个奴才来挑战本宫的权威!” “打呀,太子殿下,不用手下留情。”云萝冷笑着扬起笑脸,对准李麒的巴掌笑道:“不过在下手之前,请太子殿下先想清楚,怎么向你父皇解释。” “哼!”李麒气哼哼地放下手,转身看着这一屋子刁奴和这个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女人,真是反了! ------------ 第1章 她就是个狐媚子! 第一章她就是个狐媚子! 她就是个狐媚子! “清荷,摆驾凤乾宫!”坐在铜镜前,红妆初成的云萝,对着身边的宫娥吩咐道。一边转身对楚嬷嬷道:“你留在宫内,等昭公公的消息。凤乾宫那边,本宫带着清荷她们去就成。” “娘娘万事小心。今儿太子爷来大闹一场,想必是那边几个已经联手起来,撺掇动了皇后。他怕您和皇后两败俱伤,便宜了那些小人。”到底是嬷嬷,年纪大,看事情通透,于是小心提点道。 云萝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他们这一路走来,太艰辛了,这双手,也沾满了血腥。想到这,她不禁幽幽叹了口气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就算是与所有人敌对,本宫也在所不惜。” 楚嬷嬷看着她清瘦是身影,以及恍惚的眼神,不再说什么,因为只有她知道,云萝这一路走来,付出了多少代价。 “娘娘您看,这蔷薇花开得多美?”路过御花园,月荷指着院里的盛放的一片蔷薇,开心到。 “去摘一朵来。”云萝微微一笑道。月荷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她心思单纯,云萝是知道的,这般雀跃欢呼,不过是看自己愁云满面,想逗个乐子罢了。 月荷欢快的身影,跑到花丛边,摘了两朵开得正好的蔷薇,没看到身后走过来的一行人。一转身,撞在了一个女子的身上。手中花也掉落了。 “那个宫里的贱蹄子,这么不长眼。”一个骄横跋扈的声音传来。 “参见薰贵人、贞贵人。”月荷慌忙磕头请安道。 “说,那个宫的,如此嚣张,连御花园的花儿,都敢摘!”穿着红色宫装,模样娇俏的贞贵人,一步走过去,用脚底踩着月荷的手道。 “娘娘。”正在廊房下的云萝等人,将不远处发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清荷看见月荷受苦,有点沉不住气了,准备跑过去阻止。云萝嘴角却带着玩味的笑,一手拉住要前去阻止的清荷。 “这两个贵人,有些面生。”云萝呢喃道:“这小模样长得还是不错,皇上见了,肯定喜欢。”“回娘娘。这两位贵人,就是前段时间从福昕国进贡的美人。就是在您前些日子,感染风寒时,受宠幸,被封为贵人的。”清荷回话道。 “福昕国,不就是东南边的一个小附属国吗?难怪这两个女子,看起来,颇有江南风韵。”云萝看着两人。一左一右地踩在月荷纤细的双手上,气势如虹地逼问她。笑得很淡然道:“不是说江南的佳丽,脾气秉性都温润祥和么?怎么这两个小主,气焰那么嚣张?” 看见主子这个笑容的清荷,有些替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贵人,担惊受怕起来。 “回贵人,奴婢是锦云宫的月荷。”月荷的声音里,有难掩的痛楚,细白的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 听到是锦云宫的人,着紫色宫装,身材较为高挑的薰贵人后退了一步。看向贞贵人的眼,有些许迟疑:“妹妹,她口中所说的锦云宫,就是皇上之前花重金,重新在锦妍宫旧址上建起来的宫殿。听说当初锦妍宫的主人,就差点成了皇后。现在的云妃娘娘,也是一路恩宠正盛!” “怕什么?她左右不过就是一个狐媚子!”转过身来的贞贵人,一脸不屑道:”我可听说,她进宫三月有余,皇上都不曾临幸过她。为了得到皇上青睐,不得不私自闯皇家猎场,差点丢了小命,才换回皇上的垂青的。我看哪,皇上宠她,也不过是念在她当日舍命救主的份上。“ “妹妹可千万别这么说。三年前,同期和她进宫的,现在都还是嫔位,就她一人稳居妃位,足见恩宠如日当头。”薰贵人言语中有闪躲,这样的一个女人,没有手段,是不可能的。 “那不也是靠着她的狐媚本性得来的么?”贞贵人娇俏的笑着道:“薰姐姐怕什么?你我进宫才几天,就从良子晋封为贵人。那些日子,皇上不就流连于你我帐内么?” 这话说的,薰贵人脸上飞过一丝红晕。贞贵人却面不改色,颇有心思地看着地上的月荷道:“听说你家主子,坏事做尽,才得来今天的地位。以致于第一胎皇子,胎死腹中。你说,是不是她的报应。” “贵人,奴婢私自摘御花园的花朵,有违宫规,您要打要骂,奴婢都领了。请不要拿仙去的小皇子说……” “啪!”一耳光响亮地打在月荷脸上,“好个没教养的蹄子,有这么跟主子说话的吗?” “妹妹……”贞贵人正忙着教训月荷,没有察觉云萝一行人的靠近。和她对面而立的薰贵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什么?”贞贵人刚想问薰贵人想说什么,就被云萝从身后,一脚踹了个狗吃屎。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贞贵人贴着地面的脸,再扬起来,已沾满灰尘。“看什么看,狗奴才,还不快来扶我!” 她气急败坏地吼着,站在她对面的一群宫女和太监,都在云萝威严的注视下,一动不动。连薰贵人也被这个傲视天下的气势,给折服了。 “小心我回去,打断你们的狗腿!”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贞贵人,真是无可救药了。 “漂亮是挺漂亮,就是这脑袋,轻了点。”云萝从她身后,踱步到头的那边,贞贵人微微抬起的头颅,看见那蜀锦绣花缎面的短靴,一种压抑的气势,向她袭来。 “云妃娘娘吉祥。”薰贵人带着宫人,向云萝行礼道。似乎是故意要让她那么端着,云萝没有立即叫她起来。而是兴趣颇丰地看着地上的贞贵人。 清荷一边差人扶起地上的月荷,一边向薰贵人行礼道:“薰贵人吉祥。”没有等她开口,顾自起身。 想必自己刚才的话,都被云萝听了去,贞贵人索性来个破罐子破摔,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云萝道:“我是福昕国送来和亲的秀女,代表两国交好的,你……你最好别动我?” 或许此刻只有贞贵人自己知道,自己恨不得咬掉舌头,来减缓紧张的情绪。此前,这个女人的一切,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不足为惧的传言。现在,就她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足以压死自己了。 “是吗?”云萝挑了挑眉毛道:“本宫听闻,福昕国盛产珍珠,而且贝壳也尤为精致漂亮。妹妹脖子上这串珊贝项链,漂亮得紧。”说着,伸出手去,攀上她白皙的脖子上,那串海贝项链,挑中一个大小适中,边缘锋薄的扇贝,轻轻地蹭了蹭贞贵人的大动脉。 “你……你……想干什么?我……我警告你,不要乱来……”贞贵人咽下口水,结结巴巴道。 “娘娘,贞妹妹年纪尚幼,不懂规避。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薰贵人见状,急忙求情道。“啊~~~” 话还没说完,尾音就化作了一声尖叫,回荡在寂静的宫墙上空。 ------------ 第2章   要了你的贱命又如何? 第2章要了你的贱命又如何? “你……你……居然敢动我?”感觉脖子被狠狠地划了一道,只见白皙的肌肤,如裂帛般绽开,猩红的血液,呈喷雾状飞溅出来。没想到这云妃一动手,就是要自己的性命。贞贵人瞪大杏眼,伸出手,忿恨地指着云萝道。 “本宫不止敢动你。”云萝轻轻牵起她素白的手,拿着她的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免得血溅到自己身上。一边将妖冶如花的脸,凑到一脸不可置信的贞贵人耳旁道:“就是要了你这条贱命,又如何?” “你……呵!呵!”伤口不深,大动脉却已然被割破。就这谈话间,鲜血涌动而出,已经浸湿了贞贵人半肩宫装。就连声音,都苍白无力了。 “薰姐姐……救我……”感觉体力流失,意识涣散的贞贵人,双手捂住伤口,艰难地向薰贵人求救。 一旁的薰贵人看见浑身浴血的同胞,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她尝试着跟自己的贴身宫女使眼色,那个宫女转身,准备悄悄跑开。 ”站住!这是要去哪儿?”云萝冷眼看着倒在地上开始抽搐的贞贵人,叫住了那个宫女:“谁也不准去传太医。” “娘娘。再这样下去,可是要闹出人命呀。”虽然凭着对宫内局势的了解,此刻保持沉默最为有利。但是她和贞贵人一同从福昕国来到这异地王朝,是最好的相扶相携的对象。若就此失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宫中存活多久。 “哦!是吗?”云萝转过身来,踱步到薰贵人跟前,美丽的眸子中,带着些许疑惑问道。 “娘娘,看在我们都是皇上的女人的份上,请您原谅贞妹妹这一次。相信她下次再也不敢了。”薰贵人磕头如捣蒜。 “呜呜……”可怜的贞贵人,只能发出残破的音节,来表示自己的悔恨。 云萝怔怔地看着风华正茂的薰贵人,十五六岁,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如此好的身段,配上姣好的容貌,再是楚楚可怜的神色。不仅是男儿见了会把持不住。就连女人,也得多看几眼吧。 错了,比起薰贵人的高挑淑华,贞贵人的娇小玲珑,更让人有保护欲。只是此刻浑身浴血,钗环松散,面带青白色的她,已经风华不再了。这就好比一盘棋,走错一步,全盘皆毁。云萝笑着,颇为享受地看着贞贵人身下的一大滩鲜红血渍,像染坊最金贵的原浆一样。她拉起薰贵人问道:“你说,如果皇上看见现在的贞贵人,还会不会和她**共帐?” 薰贵人惊讶地看着含笑的云萝,那么无邪,根本不像是在谈论一个人的生死。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知道贞贵人活不了了。她抖动的身体,已经在渐渐平息,而身下的血液,是她一生都不曾见过的多! “本宫只知道,在宫中生存的法则就是,一步错,步步错,最后的结果必定是满盘皆输。”云萝的声音,像咒语一般直击薰贵人的灵魂深处:“好好看着贞贵人是如何为她的错棋付出代价!” “娘娘,薰儿知道错了!”薰贵人抖着筛糠似的身体,猛然跪下:“求您杀了我吧!”留着我孤身一人在这宫内,指不定之后要怎么折磨我呢。终于不动了,看着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贞贵人,她连哭的勇气都没有了。 “啊!”她被云萝放在肩膀上的手,吓得惊叫一声。 “放心,本宫不会杀你。不过,你最好把这里给本宫处理好了,不然……”云萝轻轻地拍了拍薰贵人柔弱的肩膀。 “求娘娘明示。” “清荷,告诉她应该怎么做!”云萝冷哼一声,带着一干人等离开了。 “贞贵人不幸摔倒御花园,被自己项链上的珍贝,划破大动脉致死。薰贵人带着一干人施救不及,香消玉殒。云妃娘娘只是路过而已。”清荷扶起薰贵人,然后环视周围的宫娥奴婢,笑着对薰贵人说:“这里的消息,如有丁点风声对我家娘娘不利,结果都不是奴婢可以预知的。所以,薰贵人可要嘱咐仔细了。” 说完后,快步跟上云萝的队伍。 “娘娘,我们这是去哪儿?”感觉方向不对,风荷小声问道。 “回宫!” “那不去赴宴了吗?” “不去,差人去告诉皇后,本宫受了贞贵人猝死一幕的冲撞,身体不舒服,不方便出席。”她知道,此刻天音阁,各路嫔妃应该都到齐了,还是不要和那群人一起发生正面冲突,现在时机尚未成熟。 回去后靠在美人榻上的云萝,一直美目微闭地养着神。四个贴身宫女都站在一旁守候,却没一个人敢开口说话,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就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 为什么会生气呢?是她们的那句话触动了你的情绪,让你如此克制不住自己,动了杀心?云萝此刻也在反省自己,是因为那些陈年往事,那些不开心的记忆,被贞贵人一席话解封了么? 还有李麒,他有什么资格嘲笑自己是被亲生父亲抛弃的贱妾之女?他那纷繁复杂的身世,又能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一个被怀疑血统的皇子,天底下有比这更大的笑话吗? 是的。我就是难过了。有这后宫独宠的殊荣又如何?你依旧是孤身一人。再不会有人像林昭南那样绞尽脑汁地逗你笑,再不会有人像慕青赐那般温言细语地劝慰你说小妹开心点,再也不会有人像梁书成那样歇斯底里地爱你到放弃自己的性命…… “娘娘,昭公公回来了。”是楚嬷嬷的声音。 “传!”云萝偷偷抹去眼角的那一滴清泪,这宫墙内不需要眼泪和懦弱。 “奴才参加娘娘。”一个模样甚是俊美的,三十多岁的太监,掀开帘子,碎步走到云萝跟前行礼道。 “起来。事情查得怎么样了?”云萝神色中有些微紧张。 “查到了,此人来自沙漠之国,擅长西域奇术,他说慕公子的毒,可用一种独特的方法,以毒攻毒治愈。不过……”昭公公面露难色道。 “不过什么?快说!” “不过,需要将公子运往沙漠之国,只有在那里独特的气候环境下,才有助于公子康复。” 云萝沉默了,两年前,慕青赐奉命去閞城招安暴乱,不料在谈判时失利,暴民再次暴动,混乱中遇刺中毒,自此人事不省,成为一个活死人。右相慕恒倍受打击,一夜之间苍老,皇上体恤他痛失爱子,为避免操劳,收回右相手中皇城护卫军的兵权,以及其他一些权利。 自此,右相府就只剩下一个庞大的骨架,不少人跟着欺压,因慕青赐性命受到威胁,云萝被迫入宫。 “这件事,公公怎么看?”云萝迟疑着开口道。 “公子的情况,已经坏的不能再坏了,不如试试。我们可以派高手一路护送照顾。”昭公公道。 “那你就着手安排吧。”昭公公,是燕子令的新主人,云萝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此人做事老练狠辣,考虑事情极为周全,用他的话来说,在乱世盘踞京城几十年,一颗心,早已是钢筑铁造。 “我不同意!”一个声音,打断了屋内的谈话。 ~~~~~~~~~~~谁来了? ------------ 第3章 一品国公 第3章一品国公 云萝跟随这声音,从门楣望过去,只见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走了进来,神情气急败坏。 “爹!您怎么来了。”云萝走过去,扶起正要行礼的老人道,老人微微抬起头,既然是慕恒。昔日人到中年,依旧风华凛冽的右相慕恒,现在看上去,须发皆白,目光涣散,再无当初精明澄澈的模样。 “娘娘,您为主,臣为仆,请上座接受老臣朝拜。”云萝执拗不过他,只得尴尬地走回坐榻上,正襟危坐地接受他的朝拜。 “参加云妃娘娘,娘娘吉祥!”他严谨的眼神,和迟钝的身体,形成一种可笑的辉映。在云萝看来,那是一种无边的悲哀,她也知道,慕恒仍旧放不下那件事。 “禄国公请起。”云萝抬手道。 待他起身,屋内的一干人等,才盈盈下拜道:“参见禄国公!” “都起来吧。”似乎所以礼节都走到位,达成了他的愿望,灰暗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些许喜色。 两年前,慕恒被收了权位,赐封禄国公,从一品,俸禄千石,良田千顷,但是与痛失爱子相比,人们对于这个权倾一时的相爷,更多的还是同情。 “来人,赐坐!”相信没有人比自己更想让中毒昏迷,成为活死人的慕青赐醒过来了。待禄国公坐定后,云萝开口道:“父亲,关于替大哥解毒一事,女儿里里外外搜寻了两年,终于有了眉目,您难道不想试一试吗?” 看着言辞恳切的云萝,慕恒眼中有捉摸不定的光,自从慕青赐出事以来,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眼前的这个女子。曾经,他将她作为自己攀附权贵的棋子,现今,她真的舍去一切,达到他的目的,可是他才体会到一切都比不上一份亲情。早知道,何不就成全了他们多好。 “国公,这次寻来的人,是沙漠之国的顶尖药理师,精通医理巫蛊之术。小人着人调查过,这个组织,在沙漠之国盘根错节已久,现在的首领,正是席月城的城主。”昭公公见他沉默,出言解释道:“作为交换,他们需要燕子令帮忙解决北面扰城的沙匪,同时,还需黄金万两,作为诊治费用。” “你们先退下!”禄国公看着云萝,欲言又止,于是云萝发话,让殿内随侍的人,都一并退下。 “这是什么?”待所有人都出去了,禄国公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一封信递给云萝。 “这是左相梁靖托我转交给你的。他临走时来找过我,并且说,当你有朝一日进宫为妃,要清算旧账时,让我一定要把一个属于朝廷重臣的秘密,告诉你。” “怎么会是梁书成写的?”信是写给梁靖的,看那陈旧的字迹,应该是两年前梁书成去世时写的。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那晚闯进乱民村,自己是凶多吉少。不!应该说,他一早就打定主意,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护云萝周全。 在三家派出的联合刺杀队伍前去乱民村之际,梁靖就将儿子叫到自己书房,坦言云萝知道一个重大的秘密,所以连她的亲生父亲都不得不痛下杀手。他知道儿子惦记燕子令已久,那晚亲自将燕子令的令牌交给了他,希望他以大局为重,替自己的前程考虑。 作为梁家的继承人,梁书成当然知道这块令牌一味着多大的势力,那代表着今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生,如果在被追杀的时候,他亮出令牌,燕子令的高手,一定能护卫他的周全。可是他没有,因为他想通过一个方式告诉父亲,他宁愿死,也要保全这个女子的性命! 所以,在云萝拿着那个令牌去参加梁书成的葬礼时,他就知道,逼死自己儿子的,其实就是他梁靖。于是,在为梁书成守完重孝后,他辞官隐退。带着老妻,悄然远走,什么都没留下,也什么都没带走。 “怎么会这样?”云萝看完信后颓然坐了下去。 “拥立皇上登基的,后来成为开国功臣的,都有过最为显赫的时光。慕家是,梁家是,沈家是,武家是……”慕恒的目光,仿佛在回忆很遥远的事情,向往沉迷,倏忽又清晰了:“可是,这些人家,都有一个共通点。不知娘娘可否看出来?” 云萝有些迷茫,“除了是开国功臣,还有什么?”这些人家,都是她极为熟悉的,细细回想一下,不禁心惊肉跳!“难道父亲不肯让女儿救治大哥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吗?” “嗯!”慕恒看着这个聪慧至极的养女,重重地点头道。按理说,她现在身居宫中,一切恩宠都来自皇上,这个秘密,不该告诉她的。但是伴君如伴虎,不告诉她,更容易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不知娘娘现在是否明白,老臣为什么一直不肯官复原职的原因。”两年前,云萝曾怀有身孕,当时她就提出,借着这个喜兆,向皇上提出,让慕恒官复原职。可是在朝中慕恒的幕僚刚刚上了折子不久,云萝的孩子就被诊断出是死胎。当初一直以为,是那件事情,导致自己心有郁结,致使胎儿缺氧死亡的,哪知真相竟是这样! 难怪皇上那么轻松就准了梁靖告老还乡的折子,又不顾旧情,在慕府最为艰难的时候,摘了兵权,至今还空着相位!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云萝有些神智恍惚。 “娘娘,虽然您是老臣半路得来的养女,虽然曾经老臣是多番谋算,但是老臣和梁相爷一样,都深爱着自己的儿子,在失去他们后,都学会了尊重他们的选择。所以,请看着老臣的份上,这件事,就此作罢地好。”禄国公起身尊礼下拜。“一来是为了老臣自己,小儿再怎么样,至少还活着。二来是为了娘娘您,愿您平平安安就好!” 云萝看着这个场景,哭笑不得。好?怎么可能好呢?“哈哈哈!禄国公,您当初就该一剑杀了我才对!”她嘶笑着,泪流满面。 是的,当初在得知她的身份后,就该一剑杀了她。免得后来得知的真相,如此让她心碎不堪。 禄国公走后,云萝一直呆呆地坐着,他那句“可是,这些人家,都有一个共通点。”一直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回放。 直到快午时了,门外太监高声通报:“皇上驾到!”她怔怔地看着那从逆光中走来的明黄色身影,眼中掠过一丝无边恨意!!禄国公口中的秘密,到底传达了什么触目惊心的秘密,让云萝如此憎恨皇上? ------------ 第4章 他杀死了你的孩子! 第4章他杀死了你的孩子! “爱妃,朕刚一下朝,就听人说贞贵人冲撞了你,怎么样,现在好些了么?”李锐拉住正要行礼的云萝,关切地询问道,全然不顾,死去的那个女子,就在几日前,还在他胯下,宛转承欢。这就是帝王心哪,无情无义! “嗯。皇上不知道,贞贵人流了好多血,吓死我了。”云萝小嘴一撅,顺势倒在李锐怀里,表情是真真切切的孩子气:“一个人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血呢?” “哈哈哈!自己都被折腾成这样,这小脑袋瓜,还琢磨这些事情。”看见喜形于色的表情,李锐开心地抱起云萝,走向正位。他就是喜欢她这毫不掩藏,又不争不抢的性子。当初围场狩猎,突遇刺客,幸好她挺身而出,挡下那毒箭,纵使救下她性命,听闻太医说,智力会受到些许损害。但是,一切的一切,在他看见她容颜的时候,都不能阻挡自己对她的宠爱。虽然有些事,他不得已而为之。 “皇上,其实臣妾心情不好,还有一个原因。”想起禄国公的话,云萝突然道。虽然真相已经了然于心,但是还是想听到他的承认,也好让她见识见识,这比虎还毒的男子,心狠到何种地步! 看着怀中的人儿,绝美容颜,隐隐有愁色,李锐就有些心疼,“爱妃怎么了?” “太医来请过平安脉了,说云儿的身体,因为之前胎死腹中,大伤元气,还需多加调养才行。”说着嘤嘤哭泣道:“不嘛,皇上,臣妾好想生个孩儿来陪我玩,那样你上朝了,云儿就不孤单了。” “没事,云儿,你还年轻,不要着急。朕不会因为这个冷落朕的云儿的。”李锐替她拭去俏脸上的泪水,幽然道。 果真是他!一丝冷色从云萝美丽的眸子中滑过。当时他明明借着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把她从良子抬为贵嫔。 千历朝规定,后宫中人的晋升等级分别为:良子,贵人,淑嫔,贵嫔,妃,贵妃,皇贵妃,皇后。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他越级册封自己的时候,没少跟清妃为首的一众跟随他从承郡王府出来的,当时都育有皇子公主的妻妾们周旋。 当然,还有太后,从她进宫那天,秀女觐见时,太后就不怎么喜欢她。更不希望这个女子和自己的亲生儿子李天恩,扯上任何关系。所以,秀女经过层层选拔,进位良子那天。太后才会力主将自己嫁给武烈侄儿,现在皇城护卫军副统领为妻。巧的是,府河王既然当着大家的面,要求皇上把云萝赐给自己为正妃。 正当太后和府河王相峙不下的时候,皇上开口将带着面纱,因皮肤过敏,可能有毁容之嫌的云萝,收在后宫了!不过,事后,果真如贞贵人所说,他三个月未曾召幸过她。 猎场救驾一事,不过是李麒借着由头,逼自己而为之。她原本没有抱多大希望,甚至中箭时,李锐还在怪侍卫怎么那么不小心,让一个女子进了围场。她真真切切能感受到,他对她出现在那里的不满,因为,这是在他掌控之外的事情。可是,当他看见自己容颜那一刻,眸子中绽放的光华,改变了后来的一切。 是因为自己这绝世容颜么?怎么可能,后宫佳丽三千,各种美人儿都有,他君临天下,什么得不到?那又是因为什么呢?照理说,秀女进选的时候,皇上应该看过自己画像才对,谁对画像做了手脚? 刚才听禄国公的意思,当初她着人示意禄国公可以官复原职时,他没有同意过。那朝堂上,又是谁指使人上本参奏这一事?让李锐对自己腹中孩子动了杀心,从那三个月他对自己的芥蒂,证明他害怕慕恒凭借自己得宠而再次成为他皇权在握的阻碍。所以,那本奏折,是断送腹中孩子的直接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围场狩猎后,他明知太医采用的治疗剑毒的方法,对自己智力会有损害,却不加阻拦。因为他希望自己是个痴傻之人,这样的人,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燕子令中,人才辈出,精通医理的,不在少数。比如昔日月令中排七的七月! 此后,她表面有些痴傻,背地里却在各种谋划,不然一个失去孩子的贵嫔,怎么能有今天的地位。而蓄谋已久的好戏,就要开锣了!沈凌天,你给我等着吧! “云儿……怎么睡着了呢?”李锐摇摇怀中酥软的身子,眼中尽是怜悯。如果说,最初将她留在身边,是出自私心,那么此刻,他是真心喜欢这个无害的女子。她不懂算计,也不懂防备,没有戒心,像一个婴孩般,就那样在他怀里沉睡。不用处心积虑的讨好,不用胆战心惊的谋划。他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 “皇上,臣妾困了。你让我睡一小会好不好,就一小会儿?”怀中的人,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眉目,央求道。感觉到他大手在自己娇小玲珑的身体上游走,云萝颤巍巍地抖动着,笑得很讨饶。 这一笑不打紧,彻底勾起了李锐的占有欲。于是抱起她,向内殿走去。 “娘娘,喝点参汤吧。”折腾到酉时,李锐才恋恋不舍地离去了,今天是十五,他应该去皇后寝宫的日子。见云萝软趴趴地靠在贵妃椅上,楚嬷嬷端过参汤道。怀上第一胎的时候,云萝身体本就很虚弱,又经历流产,需要固本培元,调养身体,不是她编出来的谎话。最近皇上隔三差五派御医来请脉问诊,许是看透慕恒没有朝野之心了,对她的防范,也减轻了。 李锐一共育有六子五女,大皇子二皇子系夭折,三皇子为国捐躯,四皇子是现在贵为太子的李麒,五皇子和六皇子分别年幼。 如此子嗣单薄,恐怕也跟慕恒今天带来的消息脱不了干系。堂堂平章政事沈凌天府中,只有一个男丁,堂堂右相和左相府中,成年的男丁,也只有一个。武烈更不用说,他的妻子就是在分娩时难产而死的,之后一直不肯续弦,想必也是有原因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当今皇上——李锐。他深知自己登上皇位,跟这些人有着深重的关系,所以各种荣宠不断,也是为了朝野根基稳定。但是,大恩成仇,功高盖主,他同样害怕这些人,有朝一日,像背叛旧主那样,背叛他。所以他明里暗里地使手段,残害这些开国元勋的血脉。同时,为了拉拢人心,对于那些对自己有用的人,他将他们的女儿,都收入后宫,但是,让谁怀孕,让谁绝育,也是由他来掌控。 云萝接过楚嬷嬷手中的参汤,看着碗中晃动的身影,挥手示意楚嬷嬷等人退下。待室内只剩下自己的时候,樱唇一拧,绝美笑容呈现:“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话音一落,梁上飞下一道银色身影,落地而来的,是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雪娃娃一般惹人怜爱。漆黑的眸子,黑曜石一般,柔情望着云萝道:“好些时日不见,我家云萝愈发蕙质兰心了。” 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少年,云萝伸出手,邪恶地笑着:“你这一说,倒提醒我了,过来让我摸摸。” 少年俊美的脸,立马黑线,一年不见,这女人都没有什么长进么?心里这样想,身体不着痕迹地躲过云萝的魔抓道:“你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盒子,递给她。 “我从来不怀疑你的能力。先说昨天我传书给你的事情。”云萝接过盒子,随手放在桌上。 那可是万千巨资的凭证,自己奋力打拼这么久,就是为了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富有的女人。她就这么轻飘飘地扔在一边了?好吧,既然云萝开口了,那就说说昨天的事情吧。少年微微一笑,散漫地坐到桌前,白皙的食指间,碾碎了一撮熏香。“没错,就是这个香杀死了你腹中的孩子。”他抬头看着云萝,眸子中闪出一抹促狭的光。“是他干的。你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他怎么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了手?” “谁说孩子是他的?”云萝踱步到窗边,看着一轮清月,冷然道。~~~~~~~~~~~~~~~~~~~~~~~~孩子不是李锐的,会是谁的? ------------ 第5章 你给皇上带了绿帽子? 第5章你给皇上带了绿帽子? 听见云萝淡然的回答,那绝美的少年震惊不小,一不小心,直接从凳子上滑落下来。然后结结巴巴道:“你的意思是……” 云萝转过身,饶有趣味地等着他下半句话。心里还在惊讶,原来这世界上还真的有让这小子动容的事情。 “你给皇上戴了绿帽子。”他嗫嚅着,不可置信地说出这句话。 “是啊,没错,孩子不是皇上的。”云萝一脸天真无邪道。 “你少在我面前卖萌,你体内的毒都被我清理干净了,装傻充愣的事情,留给李锐就可以了。”少年一本正经道。 “没想到,七月还会有这样的表情啊。”某女继续卖萌。 “是啊,我就是觉得我家云萝真的是很与众不同,这绿帽子都戴到皇上头上了,真有你的。”唇角是邪魅的笑容,接着道:“不过,这才是我喜欢的云萝,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这样才配得上我的绝世聪慧。” 没错,这个少年,就是有着绝世聪明的七月,今年也不过才十二岁,不仅阵法了得,商贾之法,医理之术,都堪称翘楚。 两年前,梁书成去世后,云萝掌管了燕子令,她知道初七很想成为燕子令令主,想把令牌给他,却被婉拒了。他说,从今以后,只愿做一名护卫,守候她一生一世。因为云萝是初七想守护的人,七月也自然而然成为她的隐卫。因为相府已经没落,当时的云萝,在宫中没有少被排挤,于是七月请命去市井开疆拓土,立志要让她成为钱权无忧的女人。 现在这个目标终于达成了。云萝打开盒子,各类地契银票,数目十分可观。看向七月的表情,像饿狼见了食物一般,崇拜地想将他吃了。“你这天赋,跟着我岂不是可惜了。” “不对不对。”七月笑着摇头道:“是某一天,等你大仇得报,还不肯嫁给我大哥的时候,跟着我就有福气了。” 提到初七,云萝的眸子,就有些许暗淡了。这个男人,为自己做出那么大牺牲,值得么? 七月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觉得有些事,说出来,或许有解决的办法:“之前那个孩子,是不是你和我大哥的?” 云萝沉默着,不想开口,那个孩子,是她隐藏在心底,最深的痛楚。 “七月。休得无礼!”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压抑了七月还想问话的冲动。就凭这,他已然猜出来人是谁。他俏皮地从凳子上跳下去,迎到门口一把抱住那个人说:“大哥,有没有想我?我可是想你了。” 进来的,真是初七,他现在化名徐七,在皇宫担任一名小小的巡逻侍卫队队长。用他的话来说,这样方便照顾云萝。可以他的才华,又是何等委屈。乱民村之前和之后的事情,七月并不知晓,那段时间,他在外云游,各处去拜访名师切磋。初七之所以让他住嘴,是因为云萝腹中的孩子,是被强、暴时留下来的。 “参加云妃娘娘。”初七没有理会七月,而是拆开他抱住自己的小手,恭敬地向云萝行礼。 都说了千百遍了,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无需多礼。这个男人老是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还留在这皇宫干什么?如果已经决定要守护自己,何苦又束缚于这礼节,将自己拒于千里之外呢?云萝冷眼看着地上身形俊拔的初七,没有开口叫他起来。 这样的场景,七月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总觉得,他们之间,像孩子一样,在赌气。他走过去,拉起初七,将一把匕首递给他道:“这是我从南边给你带回来的礼物。陨铁制造,出自天下第一铸师之手。不久削铁如泥,还有辨别毒药的功效。一旦带有毒药的器物接触它,它就会变成黑色。” “七月,多谢了。”扒开匕首的壳,看见匕首通透的身体,闪着精亮的光,就知道是绝佳真品。初七沉声点头道。 “叙旧到此为止了。”云萝目不转睛地看着初七道:“叫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娘娘猜测没错,薛山的确是太子的人。两年前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是太子授命,薛山执行的。包括蓄意向梁公子透露您身份。”初七眼中尽是精明的光。 “原来如此。太子一早就知道我是沈凌天的女儿,于是想以我为棋子,走好这盘棋,替三皇子报仇。”云萝冷哼一声道,难怪当时发生的每件事情,都与薛山有关,乱民村被追杀那天,救她的黑衣人,想必就是李麒。所以他才会对梁书成见死不救,还要她眼睁睁看着他惨死,因为他想埋葬她的人性,让她彻底沦为他权势相争的一块垫脚石。 “既然事情都已经真相大白了,经历两年布局,是收网的时候了。不知云萝打算从哪里下手?”七月俊美的脸上,又是一贯玩世不恭的笑容道:“是沈凌天,太子,还是从皇上开始下手?” 对于弟弟的狂妄,初七没有什么惊讶,他知道这个弟弟刚才所说的每一件事情,他都能办到。 “七月。你有没有养过猫?”云萝又一脸孩子气地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没有。”又卖萌,到底我们谁是孩子?七月一脸黑线。 “那可惜了,你就不能体会猫捉老鼠的乐趣了。”云萝颇有深意道:“自古后宫前朝,相互牵连,李锐不是自诩聪明的以后宫钳制前朝势力么?那么,我们先在他的后院,放火玩上一阵子再说好了。” “好啊,好啊。”七月一脸兴奋的拍手称乐道,他最喜欢看女人之间的战争了。尤其喜欢看他家云萝,装傻充愣地玩转后宫一干女人。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女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说你昨儿刚收拾了一个贵人,是新来的对不对?哎哟,出去那么久,对宫中的各位主子都生疏了。我先去探望一下各路妖精,回头我们再商量商量,从我最不顺眼的人下手,好不好?”七月说的风轻云淡,完全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玩游戏的口吻。 云萝点点头,他身形一动,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个少年,强大到如斯地步,却毫无保留的与自己坦诚相待,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在他面前,可以那么轻松的原因。她也知道,七月这样对待自己,最原始和本质的原因,是因为初七。可是,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让自己觉得忧伤呢? “七月刚刚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初七不敢正视云萝美若星辰的眸子,低下头,轻声道。 “哪句话不用放在心上?”云萝冷声道。他说了那么多话,哪句话是你认为触动我伤口的? “关于孩子的……”云萝乱民村遇刺那晚,他拼了性命去救她,在他以为她死去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愤怒道血液逆流了。原来,他是爱她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奉命监视她的时候吧,如果不爱,一向言语迟钝的自己,又怎么能把她描绘的比画卷还美好,真实,动人心魄。只可惜,他一早没有认识到,而为了那一块小小的令牌,让她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又是这个表情!又是这个借口!又是这番托词!云萝愤怒了,她从来没有怪过他,他为什么还要这样深深地折磨自己?想到这里,看向他的眼中,有怒火在燃烧:“初七,实话告诉你,那个孩子,不是皇上的,同样,也不是那晚被强、暴时有的!他是……” ~~~~~~~~~~~~~~~~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各位亲可以放肆的猜一下。 ------------ 第6章 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 第6章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 “孩子的父亲……”云萝本想说,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但是顿了顿,终究没说出口。那是一个噩梦,一个永远也不能结痂的伤口。“本宫累了,你退下吧。” 看见云萝苍白的神色,初七只当她在跟自己赌气,贾三一行人对她的所作所为,是人都不可能让那些丑恶的记忆,风轻云淡的散去。就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何况是亲身经历的人? 初七落寞的身影,远去了,云萝颓然地坐到椅子上,她突然很佩服自己,心底装了那么多黑暗的记忆,每天还可以跟李锐装傻充愣,没心没肺地笑着。 “娘娘,好险。”楚嬷嬷和昭公公悄无声息地出现。因为孩子的父亲是谁,他们再清楚不过。当初李麒逼迫云萝入宫,特地请了京都花魁楼的妈妈,来教导云萝御男之术,这也是云萝为什么每每可以在看似痴傻的表情中,绽放绝代风华的原因。 巧的是,花魁楼的妈妈,就是现在的昭公公,而楚嬷嬷,是新皇登基时进宫的第一届秀女。因出身寒微,父亲只是边陲小镇的一个七品县丞而已,楚嬷嬷并不得宠。后来与当时还是侍卫的昭公公相爱,并且珠胎暗结。 皇上知道后,下令皇后处理这件事情,因为是皇上的女人出轨,表面上皇后不能以这个名义处罚楚嬷嬷。于是让她在暗室将孩子生下来,再对外放出消息,说她难产而死。而对那个侍卫的处理,先是被阉掉,变成宫人。后来将他们一并处死。 昭公公带着楚嬷嬷逃出皇宫,在京城开了一家妓院,掩人耳目地生存下来。为的是有一天可以去寻找这唯一的女儿。 当他们把这个真相告诉云萝的时候,她刚刚发现自己没有被强、暴,而且和林昭南新婚之夜也什么都没做成,因为他喝的酒里有蒙汗药。发现的原因,也颇为匪夷所思。是在秀女大选的前一夜,她瞒过所有人,去了当初她准备出逃时购置的那所庄子。她想把地契给那一对帮她看守庄子的年轻夫妇,既然自己憧憬的平淡而幸福的生活,都化作泡影了,那不如就成人之美好了。 到达那里的时候,已经暮色将近,村子里的人们,都进屋掌灯,大门紧闭。打马轻轻靠近庄子的云萝,远远看见一个人影,玉树而立地站在院墙边。熟悉的身形,熟悉的站姿,熟悉的握佩剑的姿势…… 云萝感觉自己的呼吸,在一点点紧凑,那是……林昭南么?她轻轻翻身下马,牵着马儿,定定地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这是幻觉吧。林昭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这里购置了一处庄子。 使劲地揉了揉眼睛,那个身影还在,正缓慢地回头,向她转过身来。“昭南呵!”待看清那个人的面容,云萝用尽全身力气,却只轻飘飘地吐出这三个音节。 林昭南看见不远处的人儿,错综复杂地表情丢开马的缰绳,在最后一抹的夕阳光线中,风一样向自己奔跑过来。那是他这几个月,日日夜夜思念狂想的场景! “碧落。你还活着。” “昭南,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云萝一下扎进林昭南的怀抱,大哭起来。哭声惊动屋里的人。那个年轻的小娘子,打开门,看见是云萝,惊讶道:“小姐,你们怎么现在才来,约定的期限,都过去那么久了。”原本云萝告诉这对小夫妻,自己购置这所庄子的原因是,家父反对自己和恋人在一起,想要私奔。 小娘子看见眼前这对璧人相拥而泣的场景,只当是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结果后延。不过,来了就好。 “原来你购置的庄子,在这里。”林昭南表情很奇怪。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知道我购置的房子在哪里?但是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云萝也颇为奇怪。 “你曾对我说过你的计划,所以下山后,我一直在附近转悠,今天刚好找到这里。因为听说这对年轻夫妇,搬来的时间,和我们计划出逃的时间,很吻合。”两人走到屋里,坐定,小娘子和丈夫,张罗了茶水后,默默退出东厢房。 “下山?”云萝从林昭南的话语里,捕捉到了一个敏感词汇。“是你师父救了你!他怎么知道你出事了呢?” “这事说来话长,我们婚期将定的时候,我修书给师父,请他老人家前来参加我们的婚宴。他因为有事耽搁了,第二天才到。刚好看见别院失火后续的事情。他查看了尸体,断定我不在其中。结果,跟着我的血迹和气息,在芦苇深处找到了已经昏迷的我。” “之后就将你带回山上,这两个多月,都在养伤。”所以,他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只一直惦记这他们出逃前计划的种种,下山后,就飞奔到这附近的村子开始寻找。 云萝与他两两相对的场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触动人心。当初与他们息息相关的人,都不在了。想起娘亲惨死在自己面前,而父亲与她再次相对冷漠而仇恨的脸。她终于孤身一人,存活在这世界上了。 老天爷就是这么讽刺,这么残忍,在她终于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恋人,自己却不得不进宫,去费尽心机,讨好另一个男人。 听见她断断续续地叙述着别后的一切,已经那场惊心动魄地追杀,林昭南真真切切地痛着,无法想象自己的爱人,在那样无助地情况下,承受了多大的痛楚。 他将她紧紧地搂在自己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想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从今以后,他会是她的依靠,让这世界上所有肮脏和苦难都离她远去。 她哽咽着,泪眼婆娑地望着林昭南鼻梁英挺,眉目俊俏的脸说:“林昭南,我被强、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这个身体。我每天都在想你,可是那件事情发生后,我就不敢想你了,因为不知道再次见到你,我该怎么面对……我害怕……你会嫌弃这……肮脏” “不要说了!”林昭南猛地用吻封住她的樱唇,不管发生什么,她都是他此生最挚爱的人,他不许她这样说自己,不可以。 “要我!”云萝猛烈地回应着,疯狂地撕扯着林昭南的衣服,经过调教后的身体,每一个毛孔,每一刻细胞,都颤抖着,兴奋着去享受这情、欲弥漫的一刻…… ~~~~~~~~~~~~~~~~~~~~·不知道我是不是跟林昭南有仇,怎么又想###他了@@ ------------ 第7章 对不起,退路已断 第7章对不起,退路已断 一夜痴缠,东方泛白之际,云萝起身,准备离开。 “碧落,不要走。我会帮你报仇的。”林昭南得知云萝选择入宫,想借此寻求荫蔽,为死去的人报仇。他怎么舍得心爱的女人,再次离他远去。 “没可能的,昭南,就凭你一个人,你拿什么去替他们报仇。要我等吗?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云萝的话语,让林昭南沉默了,这件事牵连太大,京城现在最有权势的三大家族,都在其中。任凭他武功再高强,他也不可能一夕之间将那些仇人全部杀掉。就算能成功潜入某位大人的府邸,击杀暗卫,甚至杀掉那位大人,他的身份马上就会暴露。换来的,将是无休无止的追杀,那又拿什么来给碧落幸福? “是我错了,碧落,对不起。但是可不可以先留下了,总会有其他办法的。”原本以为,自己下山,倘若能找到活着的她,一切都会改变。可是什么改变了,身边的亲人没有了,那些仇恨依旧存在。碧落需要报仇,他也需要报仇,两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有什么资格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昭南,我的退路已经断了。”云萝俯下身,穿好绣鞋,打开、房门,留下这最后一句话。回眸中,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她绝美的容颜。之后,暴雨倾盆而下,她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林昭南没有勇气追出去,任由撕裂的痛,将自己缠绕,手中握着云萝给他的地契。她说,这所房子,她给他了。想怎么生活由他自己决定,是在此处娶妻生子,过平凡人的生活,还是以此为据点,谋划报仇。她都不干涉,但是,唯一需要他记住的是,沈碧落死了。永远淡漠出他的人生了! 大雨淋湿了云萝的衣裳,也掩盖了她滂沱而出的眼泪,她甚至想不出任何埋怨的话语。也清醒的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她所有的退路,都已经被切断,进宫是必然的,不仅仅是为了慕青赐,也是为了自己。因为她知道,在她带着娘亲的骨灰,走进沈府,大闹沈家,这世间与沈碧落有关的种种,统统被埋葬,断送了。剩下的,只有仇恨! 那天从梁府回去的时候,她遇见了重伤回来的初七,带着娘亲傅明萝的尸体。云萝将尸体带回了右相府,也是在那天,她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身世,还有三皇子的死因,都合盘托出。慕恒对于她的身份,似乎没有太多惊讶,只想过她可能是京都人氏的子女,没想到正是自己政敌的女儿。对于三皇子方面,因为目前没有什么实际证据,可以指证沈凌天等人暗害三皇子。但是,倘若把这个消息递给太子,不失为一件好事。因为太子是三皇子母亲一手带大的,他对这个皇兄,可是敬仰得很。 云萝没有心情去理会慕恒的小盘算,她就是要以此告诉所有人,她是沈碧落,从今天开始,她要替死去的所有人,讨回公道! 在初七等人的帮助下,她火化了母亲的尸体,然后带着燕子令的几位高手,一身孝衣,抱着娘亲的骨灰,敲开了沈府的大门。开门的管家,看见是二小姐,以为见鬼了,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向正院的饭堂禀报。这个点,沈家人正好都聚集在饭堂用餐。 沈凌天看见一路走进去的云萝,先是一惊,再之后神色缓和,走出来对云萝笑道:“这不是右相家的大小姐吗?怎么来之前,也不差人通报一声。” 沈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对着沈老夫人耳语道:“这慕大小姐穿成这样,他们家谁死了,不知道这样到别人家不吉利么?” 沈老夫人倒是觉得,这个慕小姐,怎么看,怎么像是死去的碧落。 云萝可没打算要和沈凌天绕圈子,她今天来,就是要把他所作所为,都公诸于世,免得日后自己向沈家讨债时,不知情的人,会觉得自己死的冤枉! 她冷笑一声,跨进屋子,将明萝的骨灰坛,放在桌上。扫视众人一圈,沈氏在,沈老夫人在,沈朗夫妇在,几个姨娘,都在。好,很好!她拉过凳子,坐下道:“爹爹不觉得,这屋子少了两个人么?娘也这么觉得,所以临死之前,让碧落一定要把她带回沈家来,一家人团圆。” 此话一出,惊扰了一屋子沉闷的气氛。 “想必慕小姐也听了坊间的传闻,说你跟老夫家的二女儿长得很像,但是你这样胡闹,恐怕对亡魂不敬吧。”沈凌天先是一愣,接着就说出话来打圆场。慕家大小姐和碧落长得像,席间的人,不仅有听闻,还有见过的人。 不想承认么?云萝美丽的眸子,闪过一丝冷笑道:“奶奶,不知您佛堂里那个断了把的拂尘还在不在?大哥,知道为什么端午佳节那天,我会送大嫂那只玻璃鱼缸吗?因为大嫂之前送我的鱼缸,在新婚之夜那场大火中,救了我的命。爹爹的记性最差,不如我来帮你好好回忆回忆。别院失火那天,我亲眼看见你带着人走出别院。昨天,得知我真实身份的你,一刻也不肯停歇的派人去乱民村刺杀我,而娘亲,就惨死在那些人的刀下!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艰难活下来,又是经历了多少艰难,才重逢的!奶奶,知道你的好儿子为什么要杀我们娘俩吗?因为……” 她痛哭着指控沈凌天的种种恶行,期间沈凌天向下人们使眼色,示意捉拿云萝,却被云萝带去的护卫,挡在外面。屋内的人,先是惊慌,后来听见她悲愤的诉说,不像是假的,都安静下来了。 “沈碧落!你够了没有!”沈凌天终于一声暴喝,同时也承认了云萝的身份,包括他的所作所为。 “天儿,让她说完。”一向信佛的沈老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谋杀亲生女儿这般恶毒的事情来。她怒极攻心,浑身都在颤抖。 “娘!”沈氏眼明手快地扶住老夫人,怒斥云萝道:“哪里来的疯女人,跑到这里来撒野!还胡说八道!” “大娘,知道我身边为什么有这么多高手吗?是你的女婿梁书成给我的,就在昨天晚上,在城外的乱民村内,你的夫君,沈凌天派去追杀我的人,把他也给杀了。所以,大姐守寡一事,他也脱不了干系!”云萝气愤地直指沈凌天。 “来人!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拿下!”沈凌天怒不可遏,一声令下,家将都集结在外! “好啊!如果你不介意沈府血溅三尺的话,就让他们过来。哈哈哈!”云萝狂笑着:“沈凌天,你现在就是一直被踩了尾巴的狗,一只企图用嚎叫来掩盖自己丑行的疯狗!” “给我上!”沈凌天发出命令。那一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让云萝活着走出沈府! “慢着!”察觉出云萝身边带的都是一等一的告诉的沈朗,喝止了家将的命运。他其实相信云萝说的,因为三皇子那件事,牵扯太大,以父亲的性格,弃车保帅完全有可能。同时,以他对云萝的了解,她今天来,并不是要红白相见的,这样,对她来说,并不能大仇得报。待家将止步后,他定定地看着云萝道:“我不管你是舍妹碧落,还是慕家大小姐,我只是想你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走进来的,就以什么身份走出去。你的来意,我们很清楚了。” “碧落。你真的是碧落。我……”在确定儿子真的做了对不起孙女的事情后,沈老夫人彻底晕厥了过去。 “沈公子说得对,小女来此,就是想告诉大家,沈碧落和她的娘亲,都是沈凌天害死的。这笔账,以后就由我慕云萝来算。”说着对武茜深深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去。 回眸中,都是熊熊大火,燃烧了过往的一切。慕云萝,从今天起,腾飞吧,将这些人加诸于你的痛苦,十倍,千倍,百倍的还回去! ------------ 第8章 她的守宫砂是假的 第8章她的守宫砂是假的 被大雨淋湿的云萝,打马回到慕府已经天亮了,宫里派来接秀女的人,都在门口候着。慕恒脸上都是担忧,显然李麒的人来过,倘若自己不回来,他不会放过失势的相府。 楚嬷嬷和昭公公已经等候在她的阁楼,按照之前约定的,她今天可以带他们入宫。千历朝规定,入宫的秀女,可以带贴身奴仆,女子入宫为婢,男子净身为太监。秀女晋选期间,贴身仆人要和其分开,在奴监司接受宫规调教。 最初的云萝,并没有告诉楚嬷嬷他们自己已经失、身了,因为之前的李麒,以为她在乱民村遭遇的那次侮辱中,已经失去清白之身。托人传来消息,宫中为验证女子是否为处子之身,在入宫那天,都会点上守宫砂。若为处子,点上的守宫砂会一直不褪色,直到被临幸破身。若不是处子,在日常的梳洗中,守宫砂很快就会掉色。但是,他找人调和了一种色料,涂在守宫砂之处,可以形成保护,帮助她掩人耳目。到帝王垂幸之时,再用特制的药水,擦掉就行了。 秀女统一居住的地方,都在敛翠宫,最初的云萝,因为林昭南的再现,并没有什么心思去谋划。今天能住进敛翠宫的人,已经是经过一轮筛选的秀女,总共还有三十六人。而这三十六人中,又只有十二人可以晋封为良子,伺候皇上。她在人群中,看到了苏潇潇,还有另外两位曾经名动京城的官家小姐,大理寺卿的女儿薛金玉,大学士之女连城。这三个人,都是她听说过的。 其他的好些,都是千历四品及以上大臣的女儿。有远道而来的,有京城本地人氏的。人群中,不谙世事的少女们,都吵吵嚷嚷的交谈着。只有云萝的静谧,将一切吵闹都形成了背景。另一边的苏潇潇,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这个女人,对她来说,是不可小觑的存在。毕竟这世间,能一曲琴音折服无数公子的佳人,不在多说。苏潇潇最擅长的就是琴艺,此刻,这个不相伯仲的慕云萝,跟她同时出现在这敛翠宫,意味着,不久的将来,她们将为同一个男人争宠。 她为何如此关注手上的守宫砂呢?正一门心思,瞧着守宫砂的云萝,没有想到这一举动,已经引起了苏潇潇的怀疑。 那一小瓶药,是傍晚时分,李麒托宫人传过来的。这一切,都没有逃过苏潇潇的眼睛。她手里拿的瓶子,一定和她的守宫砂有什么关系?苏潇潇猜想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从她美丽的眼眸中闪过。 敛翠宫管事的嬷嬷,吩咐众位宫人打点各位小主的就寝事宜。待云萝房里的小宫女出门打水,苏潇潇过来叫住正准备关上门窗的云萝道:“慕姑娘,好久不见了。” 云萝知道这个女人,迟早会找上自己,因 ------------ 第9章 很简单,你要了她 “这也是你为什么处心积虑要将她骗到荷塘边,再导演一出落水的戏码,且算计好了时间,本王恰巧会在那时路过,然后把你发现的事情,传达给我?”与她对面而立的人转过身来,是府河王李天恩,英俊的脸上,是肃杀的神情。 苏潇潇将他脸上的神情,不动声色地尽收眼底,她袅袅婷婷走到桌旁,素手拎起茶壶,为他斟了一杯茶道:“潇潇把这一消息,透露给您,王爷似乎很生气?” 府河王没有去接她手中的茶,狭长的眸子中,闪过不可思议的光,他阴沉着脸道:“你的意思是,倘若本王今晚不来,明天就会有其他人知道,云萝手上的守宫砂是假的?” “那王爷不妨建议一下,这个消息,是传递给贤妃娘娘好呢?还是德妃娘娘好呢?对了,我看还是给太后娘娘最好,右相大人之前不是一直想利用这个女儿,笼络王爷的心,拿太后做靠山吗?”苏潇潇优雅地饮了一口茶水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跟你无冤无仇。你不知道这个消息,一旦透露出去,她会以欺君之罪,抄家灭族么?”府河王挺拔的身躯,上下都笼罩这一种戾气,他当初是因为什么,爱上这个女子的? “因为你在乎她!因为京城中有那么多人在乎她!甚至连苏钦,从小到大,最疼我的哥哥,都对她念念不忘!”苏潇潇很愤恨,当初为了选秀,她在四大名媛中,是最低调的,因为害怕自己锋芒毕露,讨得太多人欢心,反而会坏了自己在皇城的名声。却因为这样,得了很多赞誉。可是一切的一切,都被慕云萝一曲琴音摧毁!那段时间,京城大小茶肆都沸沸扬扬地流传着她与府河王的佳话,在闺阁中听闻此消息的苏潇潇,对云萝恨之入骨!就算她不爱府河王,但是京城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个男人的心里,已经被自己打下了烙印,为什么这个女人,还敢肆意冒犯,让她难堪。凤仙班听戏,恰巧看见她与李麒,当今太子,躲在角落里亲热交谈,更让苏潇潇怒火中烧,凭什么这个女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笼络天下男子的心! “潇潇,你这又是何苦?”原本想发火的府河王,看见眼前的佳人因生气而动怒的面容,他有些心疼了。“你知道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本王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生活弄得这么复杂,既然已经认定这一生,只要皇兄的爱,本王尊重你的决定,请你心无旁骛地去达成你的目标就好。” “王爷既然关心小女的梦想,那就请王爷替小女搬走通往那条路上的绊脚石!”苏潇潇灵动的双眸,都是柔情的渴望。 这样的表情,是她第一次给自己的。府河王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他心爱的女子,明明知道她唯一的目的,就是利用自己,他还是不忍心责怪。同样,他也知道她所说的绊脚石是云萝,这个不管是受人之托,还是出于自身,他同样想保护的女子,有种被逼到夹缝中的感觉,进退两难。沉默良久,他终究还是开口了:“只要不危及她性命和家人,你想怎么做,本王都帮你。” “很简单,你要了她!”苏潇潇看目的已经达成,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了她心底的计划。 嘭!府河王一个重心不稳,撞倒了一个凳子。 门外一个宫女的声音响起:“小主,有什么事吗?” “没事,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你不用进来了,我自己可以。”苏潇潇镇定地应答道。 “潇潇,你可知,一旦我向皇上或者太后开口要了她,本王与你……”他想说,我与你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他原本想,如果她进宫后,发现一切都不如自己当初想象的那么美好,他愿意带她出宫,从此青山绿水间长相伴。此生,只娶她一人为妃。可是现在,她居然残忍地扼杀了他最后的一点念想,甚至断了跟她的一切,过往曾经,都泯灭地那么干净。 “是的,这就是我想要的。因为曾经你立志要娶我为妃的事情,已经传到皇上那里去了,这样说来,我还得感谢慕恒盘算着要他的养女拉拢你,才有了坊间的传言。现在这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苏潇潇妖媚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是的,她眼中,只有那个如太阳般浦泽大地的男子,也只有他的喜怒哀乐,才能牵动她的心思。府河王的哀伤,打动不了她一丝一毫。 “你要本王怎么做?”只要她开心就好吧。这个名动天下的男子,这个整天嘻嘻哈哈笑声不断,被天下人认为浮浪的男子,这个拥有一个站在权利顶峰的母亲的男子,心底自始至终,只装过一个女子,也只有这个女子,才能让高贵的他,卑微到尘土里。 “明天这敛翠宫的三十六名女子,都将被传到坊录司去画像。王爷只需出现在坊录司,并且让大家看见,你对云萝妹妹情有独钟。我相信,画师心中,自有分寸。之后的事情,该怎么做,我想王爷那么聪慧的人,不用小女子再做指点了吧。” “好。本王答应你。同时,也希望,这事到此为止。希望八月十五,家宴那天,您如愿以偿!”说到最后那四个字,府河王鼻子一酸,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转身离去。那一滴泪,终究还是落在了苏潇潇脚下的土地上。 醉仙楼中,名妓舞洛的闺房中,李麒歪着身子,躺着美人榻上,星眸看向正在婀娜起舞的女子。一个暗影,从窗外飘然而进。舞洛手中的琵琶声,戛然而止,对着床上的李麒,轻轻俯身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说吧,打探到什么情况?”李麒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道。 “回主人,刚才暗卫来报,六王爷深夜去了慕青赐的房间,似乎醉得不清,嘴里好像叨咕着什么,与慕云萝有关。” 李麒知道他口中的六王爷,就是自己的皇叔李天恩,这个男人,原本可以权倾天下,却顾念兄弟之情,窝囊到一个女子都留不住。他沉默着,等待暗影继续说下去。 “属下想,六王爷这么晚了还去探望慕青赐,恰巧又是在慕云萝入宫的第一天,想必是因为慕青赐此前曾托他去寻找失踪的云萝有关。不过,这个女人已然入宫,他们之前还有什么打算,是我们不知道的?” “你还记不记得,慕青赐走之前,托人送了一封信给六王爷?”李麒突然想到一件事,当时只是以为慕青赐嘱托府河王一定要找到失踪的云萝,现在看来那封信,没有那么简单?会不会和慕青赐遇害有关?这一切,是不是又是出自那个人之手? “属下会尽快找到那封信。”暗影打了个跪拜礼,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慕云萝,你还真是本宫的福星。那你就在宫中好好挣扎生存吧,让本宫好好看看,你这沈家的贱种,有多强的生命力! ------------ 第10章 洗不净的乡野之气 洗不净的乡野之气 第二天一大早,云萝刚刚梳洗完毕,就听见苏潇潇在门外敲门问道:“妹妹梳洗好了么?嬷嬷刚才通知各房的小主在前院集合呢,我们一道过去吧。” “好了,我这就来。”云萝碎步跑到门前,打开房门,头上的一只极其简单却雅致非常的纯银步摇,还颤巍巍地晃动着。她一身月白罗裙,一个清减的素女发髻,加上这一支步摇,整个人仿若早春的梨花一样,清新非常。这是李麒传来的消息,今天坊录司的画,会一式三份地分别传到太后和皇上那里,另一份备案在坊录司。太后不喜欢打扮过于招摇的女子,爱显摆家里财气势力的女子,通常心高气傲,爱找事。所以她今天选择这身装束。 “妹妹这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哪。”门外的苏潇潇,大致装扮和她差不多,只是颜色稍微明艳了一点,是一身翠绿的软烟罗,腰带处用金线秀出了青花的图案,低调却不失贵气。这个消息,是她在尚宫局的姑姑传给她的。作为宫中各司的统领,后宫一切事宜,都是她姑姑在打点,各宫主子的喜好,当然了如指掌。不光是太后和皇上宫中能主事的,包括皇后等能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说得起话的主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擅长什么,姑姑都给她讲得一清二楚。眼前云萝(无)(错)()m.这一身打扮,证明她背后也站着一个人,而这个人,肯定不会是府河王。 “哪里?姐姐过奖了。这身衣服,是娘亲还在世的时候,亲手为云萝缝制的成人礼装,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希望娘亲在天之灵,看到现在的我,能有些安慰罢了。”云萝毫不掩饰地说道,眸子中都是清清凉凉的真诚,这让苏潇潇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是错的。 “两位小主,管事嬷嬷着人来催了。坊录司那边,已经准备就绪了。”一个宫女,急急忙忙跑过来道。 云萝和苏潇潇没有说什么,只是快步跟了上去。 “她们俩怎么会在一起?”一行人等在前院,看见姗姗来迟的两人,有人发出惊讶的声音。 苏潇潇循声望过去,是大理寺卿之女,薛金玉。旁边站着另一个有着京城四美之一的大学士之女连城。这两人,还真是会凑堆子。苏潇潇在心底冷哼一声,拉过显得有些怯懦的云萝,趾高气昂地向队伍走过去。其实,她哪里知道,场中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尽收云萝眼底。 “哇!这里好漂亮!” “好大哦。” “你们快来看,这里有好多画像,画的真好看。” 一进到坊录司,一群少女就四散开来,无一不被眼前富丽堂皇的装饰和美丽的图画所吸引。听见有好多画像,众人都齐聚到那边,是在明堂的正中央,有一面墙,装裱着很多精美的画像。 “各位小主,既然都来了,下面就有奴婢来给各位小主介绍一下这些画中人。”一个宫装打扮的嬷嬷,从二楼下来,对着一众小主,福了福礼道。 听见她这么一说,众人都停下了嘴巴,做洗耳恭听状。 “这正中间呢,就是当今太后,居住在东边德乾宫。太后左边是皇上,居住在皇宫的正殿天福宫,右边的是皇后,居住在西边的凤乾宫。再来是宫中的四妃,依次是贤妃娘娘,良妃娘娘,德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各位小主左边墙上装裱的图画,依次是皇室宗亲以及各王妃。这些人,小主们在接下来的礼仪教引中,都要学习到。只是,有这个机会的,就十二位良人而已。所以,现在,各自找个位置,由画师临摹画像。” “小主,请出示腰牌。”云萝找了一个看着比较面善,也相对来说,比较年轻的画师。因为他面前的位置,没有人选,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坐了下去。刚刚坐下,就听见画师彬彬有礼的声音。 “麻烦你了。”云萝将自己的腰牌递给他。 “应该的。”在看见云萝名字的时候,画师在心底惊讶道:原来是她!昨天每个画师都受到了来自坊录司管事太监王公公的命令,如果遇到右相府的千金,不管她有没有打赏,都要好好画。他当时就好奇,按理说,右相被夺权,唯一的儿子又昏迷不醒,这样的人,怎么还会有人在背后扶持。今天见到眼前的女子,此番容颜,让他似乎明白了个中缘由。 “师傅的画艺,可谓精湛!”云萝看见画成那一刻,不由得惊叹道。先前一些女子,因为捧在画师手中仿若真人一样精妙的画,都有些后悔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一旁的苏潇潇因为等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见府河王依照计划行事,有些烦躁。再见云萝无心地选了一个大家都看不上眼的画师,偏巧画出来的画还如此传神,灵动如活人一般,心中妒火中烧。这样的画,拿到皇上那里去,还得了吗? 正想着要怎么去化解这一阻碍时,薛金玉领着连城,走到了那幅画前,目光瞟了一眼画上的名字道:“慕云萝。这不是右相府前些日子收养的野丫头吗?”薛金玉尖利的声音,在场人都能听出她不怀好意。但是众人都明白,这女子,或许就能凭这幅画,在她们之间,鹤立鸡群。 没有人吭声,苏潇潇却在心底狂喜,表面不露痕迹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家现在的身份都是一样的,凭什么这么欺负云萝!” “姐姐,算了。”云萝出言劝道,神情分明是我本就出身寒微,不是这两位正牌官家小姐的对手。 “是么?”看见云萝如此怯懦,连城也参与了,她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去接过画师手中的画道:“让我好好看看,乡野之气是什么模样,我还从未领略过!” “我也看看!” “我也看看!” 似乎都从她动作里领悟到什么小心思,一时间,众人都争相去拿画。 “哧啦!”裂帛般的撕裂声,画像碎落一地。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管事嬷嬷循声跑过来。 云萝满眼噙着泪水,楚楚可怜道:“嬷嬷,我的画像……”她嗫嚅着,不敢说出画像碎裂的原因。众人脸上都是嘲讽之意,这女人身上,果真有洗不清的乡野之气。 本书源自看书惘 ------------ 第11章 一封情书 一封情信 “是她们故意撕碎的!”见云萝不肯说出肇事之人,苏潇潇气愤地指着眼前一帮幸灾乐祸的人道。 所谓法不责众,虽然知道这两位小主身后有府河王撑着,可是眼下宫内三十六位小主,哪个身后没人撑腰。倘若惹着谁,吃亏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办事的宫人。“好了,好了。云萝小主,既然画像已经碎了,就劳烦画师再画一幅。只是,宫内选秀的每个步骤,都有各自的规定,您的画像,可能要晚一点才能送过去。” “那怎么办?会不会对最终结果有影响?”云萝一脸惶恐。 “没事。妹妹,我在这里陪着你。”苏潇潇出言安慰道。 “不用了,云萝小主可以先行回宫,我可以凭着记忆再临摹一幅画像的。”画师开口道。一旁的坊录司管事太监,王公公也点头示意敛翠宫的嬷嬷,可以带着这一帮小主离开了。 “姐姐,我心情不好,你先回去,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快到敛翠宫的时候,云萝对苏潇潇说。她看够了这女人的假情假意,她也受够了自己的虚伪,明明知道,李麒会打点好一切,她的画像要是没有波折,她才奇怪呢。难怪他交代自己,在众人面前要懂得示弱,因为枪打出头鸟,最先出头的人,必定\无\错\m.(quledu).com是众矢之的,走不到最后的。 “好,妹妹不必把那件事放在心上。早点回屋休息。”苏潇潇嘱咐道,再依依不舍地离开。 “终于安静了。”云萝长舒一口气,背靠树干,放眼看着这四面宫墙的地方,如此囚禁人心,为何还有人争先恐后前仆后继地涌进这宫墙。她知道,是因为权力,她可以为了仇恨需要,别人也可以为了富贵需要。都假意去讨好那个权倾天下的男人,其实,他才是最可悲的,不是吗? 苏潇潇转过宫墙,就看见正在等她的府河王。那个位置,最能掩人耳目,还真是为她着想,可是一只不听话的猫,再会讨好主人又如何? “本王知道,你在生气我今天没有去坊录司。”见她不肯开口说话,他先发制人说出了自己的隐忧:“百密一疏,你的计划虽然好,只是倘若本王今天在坊录司向云萝示好,这件事必定会传到皇上和太后耳朵里,到时候,宫中关注的,可不止他们两个人。云萝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等等,这才是你最终的计划,是不是?” “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人之美。”苏潇潇笑得很认真,这笑,让府河王心底生凉。“我就是这样的女人,王爷要是后悔了,大可不必在我这里假惺惺地说要帮助我。回去好好守着你的云萝姑娘,免得她被狼叼走了!” “本王即刻就去皇上那里求取云萝,还往姑娘高抬贵手,看在慕府就剩下她一个女儿的份上。”府河王言辞恳切,却不知,苏潇潇最听不得他维护慕云萝。 但是她依旧不动声色,前一步棋子,已经走毁了,他现在的提议,说不定还能事半功倍一些。“好,我就等着王爷的好消息了。等你美人在怀那天,一定亲自送上祝福。”说完扭头就走,完全不理会身后的人翻江倒海的情绪。 “王爷,你确定要把这个交给她吗?”正在愣神的府河王身边,出现他的贴身侍卫,手里拿着一封信。 “确定,本王想让她知道,本王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况且,依她的性子,认定的路,很难回头。”府河王接过信,向云萝停留的那棵树走过去。也许,从今以后,这宫里,只有和她相见,不用避嫌了。 “云萝。”看见正在走神,一脸不自如的哀伤的云萝,府河王有点怀念最初的那个她,喜笑颜开,发自内心的高兴,坦诚,那么动人心魄。 “王爷吉祥!”云萝慌乱起身,行礼道。 “免礼。现在没人,你不必跟大哥如此生分。早知道,就及时与你结义,局面也不会像今天这样。” “王爷说笑了,您要是真和我义结金兰,放眼天下,估计没人敢娶我了。”他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太后又掌权半个江山,这样显赫的人物,有福攀上,也无福消受了。 “今天坊录司的事情,本王有所耳闻,你受委屈了。”府河王眼底有愧疚之意,到底是因为苏潇潇故意挑事端,才会让眼前的女子经受这场闹剧。 云萝沉默着,她不能告诉他,一切的难题,都有李麒在打点,她不敢保证,通往龙榻的那条路,有多少人会中途夭折。但是她不会,因为李麒是当今太子,未来这大好江山的主子。他要把一个女人,送到自己父皇的床上,比任何人都容易吧。 见她不肯说话,李天恩误以为是今天的事情让她有所动摇,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你有什么想法吗?”是继续和这些女人周旋,在后宫辗转难平,还是另寻它路? 云萝显然听懂了他的话,这个男人在暗示自己放弃眼前的选择。她惊讶抬头道:“王爷认为我还有选择吗?” “有!”他从袖中拿出那封信,递给她道:“好好读这封信,希望你能尊重这个人的选择。本王有事,先走了。” 云萝急急忙忙拆开信封,是两封信,但是署名都是同一个人——慕青赐。一封是给府河王的,一封是给云萝的,希望府河王在适当的时机,将这封信转交给云萝。 看来这件事情,没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给府河王的信中,慕青赐坦言他今生唯一挚爱过的女人,就是他现在的妹妹云萝。因为知道父亲不会同意他娶云萝为妻,所以才倾尽所有,给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家。只是没想到,又让她掉落在父亲的谋算中。去閞城巡查之前,差不多是在云萝被追杀的前一晚,他得知了云萝的真实身份,也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积极配合父亲入宫的计划。但是慕青赐不想让她过那种算计的生活,所以拜托府河王在找到云萝之后,一定要代替他,好好照顾云萝。 第二封信是给云萝的,信中也同样提到了一件事,他知道自己此行凶多吉少,皇上费了那么大的周折,将他绕进与父亲夺权的圈子,肯定不会让他平安归来。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云萝,希望她能好好活着,代替他照顾年迈的父亲。那些仇恨,就让它随风散去好了。最后一段话,在很久以后,都一直不断地回想在云萝脑海中。仿佛还能看见慕青赐英俊挺拔地站在自己面前,言笑晏晏道:云萝,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是我曾经梦想娶你为妻的女人,但是大哥只能给你这么多了。接下来的路,要好好的走,平平安安的走。大哥会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不知道此刻看信的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原谅我这笨拙的表达,因为这是大哥第一次写情书给女孩子。 泪水在云萝脸上狂奔,这堆积成山的恩情与仇恨,要怎么去权衡? 本书首发于看书罔 ------------ 第12章 一封情书 第12章一封情书 洗不净的乡野之气 第二天一大早,云萝刚刚梳洗完毕,就听见苏潇潇在门外敲门问道:“妹妹梳洗好了么?嬷嬷刚才通知各房的小主在前院集合呢,我们一道过去吧。” “好了,我这就来。”云萝碎步跑到门前,打开房门,头上的一只极其简单却雅致非常的纯银步摇,还颤巍巍地晃动着。她一身月白罗裙,一个清减的**发髻,加上这一支步摇,整个人仿若早春的梨花一样,清新非常。这是李麒传来的消息,今天坊录司的画,会一式三份地分别传到太后和皇上那里,另一份备案在坊录司。太后不喜欢打扮过于招摇的女子,爱显摆家里财气势力的女子,通常心高气傲,爱找事。所以她今天选择这身装束。 “妹妹这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哪。”门外的苏潇潇,大致装扮和她差不多,只是颜色稍微明艳了一点,是一身翠绿的软烟罗,腰带处用金线秀出了青花的图案,低调却不失贵气。这个消息,是她在尚宫局的姑姑传给她的。作为宫中各司的统领,后宫一切事宜,都是她姑姑在打点,各宫主子的喜好,当然了如指掌。不光是太后和皇上宫中能主事的,包括皇后等能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说得起话的主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擅长什么,姑姑都给她讲得一清二楚。眼前云萝这一身打扮,证明她背后也站着一个人,而这个人,肯定不会是府河王。 “哪里?姐姐过奖了。这身衣服,是娘亲还在世的时候,亲手为云萝缝制的成人礼装,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希望娘亲在天之灵,看到现在的我,能有些安慰罢了。”云萝毫不掩饰地说道,眸子中都是清清凉凉的真诚,这让苏潇潇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是错的。 “两位小主,管事嬷嬷着人来催了。坊录司那边,已经准备就绪了。”一个宫女,急急忙忙跑过来道。 云萝和苏潇潇没有说什么,只是快步跟了上去。 “她们俩怎么会在一起?”一行人等在前院,看见姗姗来迟的两人,有人发出惊讶的声音。 苏潇潇循声望过去,是大理寺卿之女,薛金玉。旁边站着另一个有着京城四美之一的大学士之女连城。这两人,还真是会凑堆子。苏潇潇在心底冷哼一声,拉过显得有些怯懦的云萝,趾高气昂地向队伍走过去。其实,她哪里知道,场中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尽收云萝眼底。 “哇!这里好漂亮!” “好大哦。” “你们快来看,这里有好多画像,画的真好看。” 一进到坊录司,一群少女就四散开来,无一不被眼前富丽堂皇的装饰和美丽的图画所吸引。听见有好多画像,众人都齐聚到那边,是在明堂的正中央,有一面墙,装裱着很多精美的画像。 “各位小主,既然都来了,下面就有奴婢来给各位小主介绍一下这些画中人。”一个宫装打扮的嬷嬷,从二楼下来,对着一众小主,福了福礼道。 听见她这么一说,众人都停下了嘴巴,做洗耳恭听状。 “这正中间呢,就是当今太后,居住在东边德乾宫。太后左边是皇上,居住在皇宫的正殿天福宫,右边的是皇后,居住在西边的凤乾宫。再来是宫中的四妃,依次是贤妃娘娘,良妃娘娘,德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各位小主左边墙上装裱的图画,依次是皇室宗亲以及各王妃。这些人,小主们在接下来的礼仪教引中,都要学习到。只是,有这个机会的,就十二位良人而已。所以,现在,各自找个位置,由画师临摹画像。” “小主,请出示腰牌。”云萝找了一个看着比较面善,也相对来说,比较年轻的画师。因为他面前的位置,没有人选,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坐了下去。刚刚坐下,就听见画师彬彬有礼的声音。 “麻烦你了。”云萝将自己的腰牌递给他。 “应该的。”在看见云萝名字的时候,画师在心底惊讶道:原来是她!昨天每个画师都受到了来自坊录司管事太监王公公的命令,如果遇到右相府的千金,不管她有没有打赏,都要好好画。他当时就好奇,按理说,右相被夺权,唯一的儿子又昏迷不醒,这样的人,怎么还会有人在背后扶持。今天见到眼前的女子,此番容颜,让他似乎明白了个中缘由。 “师傅的画艺,可谓精湛!”云萝看见画成那一刻,不由得惊叹道。先前一些女子,因为捧在画师手中仿若真人一样精妙的画,都有些后悔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一旁的苏潇潇因为等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见府河王依照计划行事,有些烦躁。再见云萝无心地选了一个大家都看不上眼的画师,偏巧画出来的画还如此传神,灵动如活人一般,心中妒火中烧。这样的画,拿到皇上那里去,还得了吗? 正想着要怎么去化解这一阻碍时,薛金玉领着连城,走到了那幅画前,目光瞟了一眼画上的名字道:“慕云萝。这不是右相府前些日子收养的野丫头吗?”薛金玉尖利的声音,在场人都能听出她不怀好意。但是众人都明白,这女子,或许就能凭这幅画,在她们之间,鹤立鸡群。 没有人吭声,苏潇潇却在心底狂喜,表面不露痕迹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家现在的身份都是一样的,凭什么这么欺负云萝!” “姐姐,算了。”云萝出言劝道,神情分明是我本就出身寒微,不是这两位正牌官家小姐的对手。 “是么?”看见云萝如此怯懦,连城也参与了,她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去接过画师手中的画道:“让我好好看看,乡野之气是什么模样,我还从未领略过!” “我也看看!” “我也看看!” 似乎都从她动作里领悟到什么小心思,一时间,众人都争相去拿画。 “哧啦!”裂帛般的撕裂声,画像碎落一地。 ------------ 第13章 皇上,要她! 第13章皇上,要她! 一封情信 “是她们故意撕碎的!”见云萝不肯说出肇事之人,苏潇潇气愤地指着眼前一帮幸灾乐祸的人道。 所谓法不责众,虽然知道这两位小主身后有府河王撑着,可是眼下宫内三十六位小主,哪个身后没人撑腰。倘若惹着谁,吃亏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办事的宫人。“好了,好了。云萝小主,既然画像已经碎了,就劳烦画师再画一幅。只是,宫内选秀的每个步骤,都有各自的规定,您的画像,可能要晚一点才能送过去。” “那怎么办?会不会对最终结果有影响?”云萝一脸惶恐。 “没事。妹妹,我在这里陪着你。”苏潇潇出言安慰道。 “不用了,云萝小主可以先行回宫,我可以凭着记忆再临摹一幅画像的。”画师开口道。一旁的坊录司管事太监,王公公也点头示意敛翠宫的嬷嬷,可以带着这一帮小主离开了。 “姐姐,我心情不好,你先回去,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快到敛翠宫的时候,云萝对苏潇潇说。她看够了这女人的假情假意,她也受够了自己的虚伪,明明知道,李麒会打点好一切,她的画像要是没有波折,她才奇怪呢。难怪他交代自己,在众人面前要懂得示弱,因为枪打出头鸟,最先出头的人,必定是众矢之的,走不到最后的。 “好,妹妹不必把那件事放在心上。早点回屋休息。”苏潇潇嘱咐道,再依依不舍地离开。 “终于安静了。”云萝长舒一口气,背靠树干,放眼看着这四面宫墙的地方,如此囚禁人心,为何还有人争先恐后前仆后继地涌进这宫墙。她知道,是因为权力,她可以为了仇恨需要,别人也可以为了富贵需要。都假意去讨好那个权倾天下的男人,其实,他才是最可悲的,不是吗? 苏潇潇转过宫墙,就看见正在等她的府河王。那个位置,最能掩人耳目,还真是为她着想,可是一只不听话的猫,再会讨好主人又如何? “本王知道,你在生气我今天没有去坊录司。”见她不肯开口说话,他先发制人说出了自己的隐忧:“百密一疏,你的计划虽然好,只是倘若本王今天在坊录司向云萝示好,这件事必定会传到皇上和太后耳朵里,到时候,宫中关注的,可不止他们两个人。云萝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等等,这才是你最终的计划,是不是?” “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人之美。”苏潇潇笑得很认真,这笑,让府河王心底生凉。“我就是这样的女人,王爷要是后悔了,大可不必在我这里假惺惺地说要帮助我。回去好好守着你的云萝姑娘,免得她被狼叼走了!” “本王即刻就去皇上那里求取云萝,还往姑娘高抬贵手,看在慕府就剩下她一个女儿的份上。”府河王言辞恳切,却不知,苏潇潇最听不得他维护慕云萝。 但是她依旧不动声色,前一步棋子,已经走毁了,他现在的提议,说不定还能事半功倍一些。“好,我就等着王爷的好消息了。等你美人在怀那天,一定亲自送上祝福。”说完扭头就走,完全不理会身后的人翻江倒海的情绪。 “王爷,你确定要把这个交给她吗?”正在愣神的府河王身边,出现他的贴身侍卫,手里拿着一封信。 “确定,本王想让她知道,本王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况且,依她的性子,认定的路,很难回头。”府河王接过信,向云萝停留的那棵树走过去。也许,从今以后,这宫里,只有和她相见,不用避嫌了。 “云萝。”看见正在走神,一脸不自如的哀伤的云萝,府河王有点怀念最初的那个她,喜笑颜开,发自内心的高兴,坦诚,那么动人心魄。 “王爷吉祥!”云萝慌乱起身,行礼道。 “免礼。现在没人,你不必跟大哥如此生分。早知道,就及时与你结义,局面也不会像今天这样。” “王爷说笑了,您要是真和我义结金兰,放眼天下,估计没人敢娶我了。”他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太后又掌权半个江山,这样显赫的人物,有福攀上,也无福消受了。 “今天坊录司的事情,本王有所耳闻,你受委屈了。”府河王眼底有愧疚之意,到底是因为苏潇潇故意挑事端,才会让眼前的女子经受这场闹剧。 云萝沉默着,她不能告诉他,一切的难题,都有李麒在打点,她不敢保证,通往龙榻的那条路,有多少人会中途夭折。但是她不会,因为李麒是当今太子,未来这大好江山的主子。他要把一个女人,送到自己父皇的床上,比任何人都容易吧。 见她不肯说话,李天恩误以为是今天的事情让她有所动摇,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你有什么想法吗?”是继续和这些女人周旋,在后宫辗转难平,还是另寻它路? 云萝显然听懂了他的话,这个男人在暗示自己放弃眼前的选择。她惊讶抬头道:“王爷认为我还有选择吗?” “有!”他从袖中拿出那封信,递给她道:“好好读这封信,希望你能尊重这个人的选择。本王有事,先走了。” 云萝急急忙忙拆开信封,是两封信,但是署名都是同一个人——慕青赐。一封是给府河王的,一封是给云萝的,希望府河王在适当的时机,将这封信转交给云萝。 看来这件事情,没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给府河王的信中,慕青赐坦言他今生唯一挚爱过的女人,就是他现在的妹妹云萝。因为知道父亲不会同意他娶云萝为妻,所以才倾尽所有,给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家。只是没想到,又让她掉落在父亲的谋算中。去閞城巡查之前,差不多是在云萝被追杀的前一晚,他得知了云萝的真实身份,也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积极配合父亲入宫的计划。但是慕青赐不想让她过那种算计的生活,所以拜托府河王在找到云萝之后,一定要代替他,好好照顾云萝。 第二封信是给云萝的,信中也同样提到了一件事,他知道自己此行凶多吉少,皇上费了那么大的周折,将他绕进与父亲夺权的圈子,肯定不会让他平安归来。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云萝,希望她能好好活着,代替他照顾年迈的父亲。那些仇恨,就让它随风散去好了。最后一段话,在很久以后,都一直不断地回想在云萝脑海中。仿佛还能看见慕青赐英俊挺拔地站在自己面前,言笑晏晏道:云萝,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是我曾经梦想娶你为妻的女人,但是大哥只能给你这么多了。接下来的路,要好好的走,平平安安的走。大哥会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不知道此刻看信的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原谅我这笨拙的表达,因为这是大哥第一次写情书给女孩子。 泪水在云萝脸上狂奔,这堆积成山的恩情与仇恨,要怎么去权衡? ------------ 第14章 太后召见 第14章太后召见 相忘谁先忘,倾城是故人 (一) 苏绾拿着一把精致的修眉刀,十指纤细葱白如玉,她一边听着电话里林仑缠绵话语,一边用眉刀在梳妆台上的一张她和林仑的合照上划拉着。 “我想你了,亲爱的。”林仑在那边朗诵诗歌一般,深情款款地说。 “我也想你,是想你不想我。”苏绾再次在合照上狠狠地划拉一下说,这是第十一刀,也是他在十五分钟内重复第十一遍的话语。 “我怎么会不想你呢,亲爱的?别胡思乱想了,过两天我就回来,到时带你去皇朝吃烛光晚餐。”似乎是有人进来了,林仑尽量以平缓的语调说完,便匆匆忙忙地挂断电话。 苏绾冷漠掐断忙音,将手机扔回床上,虽然很大力,但是知道不会摔坏它。苏绾是个聪明的女子,她向来不会乱摔东西撒气,因为知道这屋子的每一件东西,摔坏了都需要花钱去买。自从十四岁父母因意外过世后,她就再也不会跟钱过意不去。 苏绾将那张她和林仑在苏州园林拍下的合照残渣扔进垃圾桶后,打开电脑,在百度贴吧灌了一个名叫人怎么可以虚伪成这样的帖子,断断续续将她和林仑的爱情以及背叛说了个大概,一个小时候,跟帖便超过了五百。 苏绾一边看着帖子,一边给林仑打电话,她不是真的要打电话给他,只是想知道林仑的手机能不能打通。果然听筒里传来的是一个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 苏绾知道,他八成又和那个狐狸精出去了,也许狐狸精根本就不止一个。看着那些对她表示同情的帖子,冷哼着准备关掉电脑时,一个叫相忘江湖的id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发了很多帖子,几乎每一页都有,但都是同一句话,“相忘谁先忘,倾城是故人。” 这句话让苏绾起了兴趣,于是加了他的msn。 也没有什么过多闲聊,除了姓甚名谁之外,关于工作家庭什么的基本信息都一概不知的情况下,苏绾就答应了他在地铁酒吧的约会。 当苏绾换上很久没穿的月白刺绣旗袍,将长发挽起时,她忆起了初见时林仑的场景。然后就想,那个叫沈谙的男子,会不会有着和林仑一样纠结的眉眼。 (二) 苏绾是一个在j城没有名气的走秀模特,和林仑的认识,戏剧地偶然。那天,她去林仑的化妆品公司拍广告,是关于一个祛斑产品的,林仑刚好来巡视。 工作人员一边给苏绾白皙无瑕的脸蛋上涂抹斑点,一边跟她介绍说,“苏小姐,这是我们公司总经理,你要觉得我把你画丑了,就找他出气好了。是他说的斑要画浓点,才能突显产品祛斑美白的效果。” 苏绾看着那张眉目分明的面孔,笑得很妩媚说:“林总这不是骗人吗?这样的斑,我苏绾脸上可是长不出来的。” 林仑递过一张名片来,俯身在苏绾耳旁说,“苏小姐委屈了,今晚林某请客,为我失去的良心买单,你说好不好?” 语气明显带着暧昧,但是苏绾没有拒绝。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接近林仑,她是以爱的名义,打了钱的幌子。 林仑可能已经忘记他和苏绾真正意义上的初见,是在苏绾十八岁那年,外出求学的苏绾,在车站排队买票时,遇见风尘仆仆的林仑,出差回来,赶着回家。那一刻,时光化为一把刻刀,将林仑的身影,完美地镌刻在苏绾的记忆。 苏绾永远记得当她把自己排队得来的票让给林仑时,他感激万分的模样。她坐在候车厅蓝色的排椅上,看他远去的背影,默默地期待,多年以后,也会有这样的男子,眷念着有她的家。 所以当二十三岁的苏绾在杂志上看见关于林仑的报道,一眼就认出他是当年的男子时,她才明白,多年以来,自己等的就是他,爱的种子,在她许愿的那一刻,就已落地生根,等待多年后重逢的花开。 就那样和林仑在一起了,不算背叛,也不算第三者,因为那时林仑已经和妻子分居了。据说因为妻子无法生育,他们准备协议离婚。 算来他们在一起也有两年了,也曾有过很开心的时光。一起去旅行,一起做饭,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一起去街边的小店里拍大头贴…… 只是到后来有一天,突然发现一切都是骗局。这一段感情从一开始,他就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而她苏绾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傻瓜。 (三) 见到沈谙,苏绾才蓦然发现,如今的林仑,早已俗不可耐。而沈谙,清晰地影印着他失去的迷人气质。板寸头,休闲白色t恤,泛白的牛仔裤,灰色的板鞋。清爽而不羁的神色,有流浪情人的气质。 沈谙也是第一眼就认出苏绾的,很熟络地跟听打招呼说,“这是我开的酒吧,欢迎光临。” 苏绾看着很有英伦风的装修,叫了一杯午夜诱惑,杯中的酒红艳如她诱人的唇。她问沈谙:“你是不是很想听故事,可是我不想说了。” 沈谙好看的眼眸中有原谅任性的大度,他说,“你不想讲故事,那就我来讲吧。” 沈谙说,这家酒吧是最近才开的,因为之前的十年,他都行走在世界各地,去过很多的地方。但最让他留念的还是藏区。他不是一个很规矩的驴友,专门奔向那些名山大川,他喜欢旅行的过程,喜欢每个风景如画的地方。 苏绾看了他拍的照片,在不知名的小镇上开满向日葵的田野,水乡荷叶连田田亭亭玉立的荷花,高山上满坡的雏菊,以及各式各样各种肤色的笑脸…… “你有没有爱过她们中的一个人,或是更多?”苏绾指着照片中笑得灿烂如花的藏族少女,看着她白如贝壳的牙齿,以及红珊瑚珠在阳光下绽放的神采,她很是羡慕。心想,这样的女子,要怎样的山水才能养育出来。 “苏绾,人不只是为爱情活着的,虽然它很美好。” “那你为什么活着?” “我为人活着,父母,朋友,爱人。也为这尘世活着,因为这世界有太多我所眷念的风景。” “其实说到底,你也没有逃过凡夫俗子的圈子。”苏绾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指尖的烟灰,落寞不尽。 “我从来没有觉得做凡夫俗子有什么不好,敢爱敢恨,能吃能喝。”沈谙挡住了苏绾准备再要一杯威士忌的手势,说“给她上一杯凉白开。你别瞪我,穿得这样传统,却让你来坐酒吧,真是委屈了。” 苏绾笑的不以为然。”我在家不也只能对着电脑看别人故作高深地帖子,‘相忘谁先忘,倾城是故人’吗?”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你指的什么?林仑?我能怎么办,如果你肯收留我做酒保,我就甩了他。”苏绾半开玩笑,眼眸中隐有期待,可是沈谙眼中却尽是沉默。他说,“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