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楔子 7月7日，晴。 宋沐絮如往常一样打开msn，自动跳出的对话框吸引了她的视线，是陆析泽：答应他吧！林予辰对你这样好，谁都看在眼里。我自问不如他，所以，沐絮，我退出，不要再联系了。 她看着聊天框里的内容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是真的没有想到，陆析泽可以残忍到这个地步，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压根没放在心上是不是？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宋沐絮觉得可笑，一路走来，她隐忍，退让，漠视他身边不断出现的莺莺草草。温驯得毫无主见，只为留在他身边。 只是顺从那么久，陆析泽是把她当傻子了吧！否则怎么会认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呢？在他选择了别人以后，还妄想帮她做决定，他凭什么！ 她可以原谅他的不记得，但绝对不能谅解他打从心底的不在乎。 眼角不断地淌下泪水，宋沐絮忍不住捂住双眼呜咽出声。 她真是笨，而且笨到无药可救。林予辰的好她全部都当看不到，摆在眼前的温柔疼爱呵护这些她也都不要，她只要守在陆析泽身边，心甘情愿，即使所有人都不看好。 可事到如今，连分手都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诉说，她还能怎么做？ 2008年的这一天，陆析泽带给宋沐絮最痛的生日礼物。 宋沐絮记得他曾信誓旦旦地说，要陪她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带她去看一看永恒。如今，没有了他，没有了他们的以后，她只能，以她的方式，去找寻他口中的永恒。 再见，陆析泽。 ------------ Chapter1 归来 就着机舱内昏暗的灯光，宋沐轻望着着舷窗外的白云，侧头凝思。此刻的她正身处三万英尺的高空，再过三小时就会回到她二十岁以前生活的地方。 “在想什么？”耳边传来温润的女声。 宋沐轻收回思绪，转过头来对旁边的女子淡淡一笑：“五年来第一次回国，有些紧张。” “为什么执意回来？” “雨凝姐，其实我也不知道。就如之前治疗时同你说的，近来梦中总是出现一些影像，心底好像被什么牵引着，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回去吧。只是很意外，你最后竟会同意让我这么做。”宋沐轻口中的雨凝姐，是她的表姐蒋雨凝，也是她这五年来的主治医生。 “小絮，这些年你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好不容易控制住。而我的能力似乎有限，带你回来，只是希望你身处熟悉的环境中，能够有所好转。” 宋沐轻双手握住她的左手，言语真诚：“雨凝姐，如果不是你的悉心照料，或许我早就已经疯了，你是我的恩人，更是我的好姐姐！”她对着蒋雨凝俏皮一笑：“还有啊！回国之后，我想以宋沐轻这个名字重新生活。宋沐絮三个字，对过往空白的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好。”蒋雨凝望向她点了点头，希望回国这个决定的是对的，关于那天发生了什么？如果她愿意，就终有一天会记起来，但目前看来，她潜意识里还是抵触的，连带着所有的一切都不愿想起，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蒋雨凝虽然知道，只有直面过去，她才有可能真正意义上的痊愈。但这个孩子，失去了那么多原本应该快乐无忧的时光，受了那么多苦，既然那么不愿意记起来，就当做是新的开始吧。 想到此，蒋雨凝爱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嗯。”　宋沐絮放开握着她的手，轻轻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睡是定然睡不着的，时隔五年，原本充满回忆的城市，对现在的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存在。 她是谁，曾有过什么样的朋友，他们过得好不好，二十岁以前的她又是怎样的？这些问题，每每夜不能寐的时候，总会纠缠住她，但往往都得不到答案，想得厉害了，头就会痛，最后只得放弃。 在马赛生活的五年，有一半多的时间都处在治疗之中。宋沐絮已经不太记得刚开始的情境，只知道两年前她才被允许走出表姐的诊所，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而从她踏出表姐的诊所开始，身边就一直有个人陪伴着。记得表姐蒋雨凝把他带到她面前，对她说他叫林予辰的时候，他干净的眸子直视她的眼睛，说出口的话掷地有声：“宋沐絮，我们曾经，是同学。” 宋沐轻当时是不知道如何反应的，她的印象中全然没有这么样一个人，准确来说，她连自己的父母亲都不认识，又怎还会记得是同学的他。 可是他似根本不在意的样子，之后的每天都会来看她，同她说说话，或者是带她去当地的一些风景区游玩一番，久而久之，她渐渐对他放下了戒心。 两年来，宋沐轻努力地学习法文，不单只是希望可以跟当地的人有简单的交流，更希望自己可以有一技之长，不要像个孩子一样是那么的没用。 庆幸的是，她只是丢失了过往，并没有丢失自己的智商，想学的事物总能很快上手，如今法语已到了可以同声传译的地步。也幸好，林予辰一直陪伴在她左右，帮助她。 宋沐轻从未问过林予辰关于她的过去，他也绝口不提。她说她现在叫宋沐轻，他也只是点头说好，继而小轻小轻的唤她。但当她提议要回到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的时候，林予辰是激烈反对过的，他甚至对她说，你的曾经我都可以告诉你，留在我身边。她想不通为何他会如此失控，也曾想过或许就该在马赛平平淡淡的过一生。可是内心深处的那个声音，日渐清晰，终于让她缴械投降，她要回去，她要去找一找被她丢掉了的回忆。 临走的时候，林予辰抱住她，说等他忙完手边的事情就回来找她，她被抱得生疼生疼，默默点头应允，毕竟他陪了她这么多日子，她已心生依赖。 “小轻，醒醒，到了。”耳边传来表姐温柔的嗓音，宋沐轻睁开眼睛，顿了顿，下意识抬起左腕看了看，三点十二分。 手腕上的表大的出奇，宽大的黑色表带同她纤细白皙的手臂形成突兀的美感，她不由抚了抚镜面。 蒋雨凝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开口：“走吧。” 宋沐轻点了点头：“嗯。” 出了机场，蒋雨凝将宋沐轻带到人少处，说道：“小轻，我去叫车，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开。” 九月末的天气已是凉风习习，宋沐轻抬头仰望之前离自己很近的苍穹，陌生依旧，但所有的不确定自踏上这一片土地开始已渐渐消散。张开双手深吸一口气，轻轻开口，似自言自语，但声音坚定而沉静：“我回来了。” ------------ Chapter2 家 “表姐，我们今晚要住酒店吗？”坐在计程车上，宋沐轻问道。天已渐黑，车窗外的风景给她带来一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快速倒退的建筑更是让她略微昏眩，索性闭起眼睛头靠在椅背上。 “当然是带你回家，你爸妈还在家里等着我们。” “爸爸，妈妈？”宋沐轻低声呢喃，自她去法国以后就没有再跟她们联系了，一切都交由她的表姐，就如同是她的监护人。虽然残忍，但这两个养育她的人，之于目前的她，是陌生的。 蒋雨凝听出她语气中的不确定，转头直视她的脸：“小轻，他们是你的亲人。” “我知道表姐，给我一点时间。”宋沐轻张开眼回应她，她现在就像是刚出世的孩子，所有的人和事都要重新辨认。 蒋雨凝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逝的迟疑和迷茫，顿时软了声音：“不要害怕，既然回来了，你就要好好面对。” “嗯。”宋沐轻点了点头，不再开口… 宋沐轻走在蒋雨凝的左后方，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毕竟这周围的一切都太过陌生。先前的举动，表姐看在眼里，却并未多言。 刚刚计程车开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喊了停车，待反应过来，才手忙脚乱的解释说自己有点晕车，剩下的路想走回去。其实是想借由多走一段路，来缓解一下自己紧绷的情绪。 正在凝神间，蒋雨凝突然停下来，拉过她，语重心长道：“小轻，这是你回国后的第一课，学会跟你最亲的人相处。你既然执意回来，就必须一步一步地去学习接受和熟悉。不要害怕，他们不会伤害你，你只需卸下心房，好好感受亲情。”说着握紧她的手：“走吧。” 为了安抚她，表姐今天已经连说了两次“不要害怕”，宋沐轻也似乎真的镇定下来，不再胡思乱想，跟随表姐的步伐，并肩而行。 “阿姨，叔叔。”蒋雨凝朝着公寓前站着的两人唤道：“我把小絮带回来了。”然后推了推宋沐轻。 宋沐轻局促不安，稍显僵硬地开口：“爸，妈。”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就看到了远远立在前方的两个人。现在站在他们面前，她才看清他们变白的双鬓和略微苍老的容颜，时间到底是残忍的。 宋沐轻有些动容，动作先于意识，伸出手抱住了他们。 “小絮你…”宋妈妈梁晚伶惊喜的声音中已带着哽咽，而爸爸宋延海只是无声的拍了拍她的背。倒是表姐笑着说道：“好了好了，进去再说吧。” “我的孩子，欢迎回来。”宋妈妈牵起她的手，欣慰的再次开口。 饭桌上，蒋雨凝同宋延海和梁晚伶讲述着她这几年在法国的点点滴滴，她默默地吃着饭，间或微笑地看一看他们。 不是不想参与进去，只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小絮，这个是你爱吃的，多吃点。”梁晚伶在她走神的当口夹了一大块鱼肉到她的碗里。 宋沐轻轻声说了声谢谢，低头继续扒饭，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看向蒋雨凝：“姐，你今天也住这里吗？” 蒋雨凝知道她又缺乏安全感了，目前她是她唯一打从心底认识和依赖的人，若是不离她近一点，这孩子怕是又要缩回自己的保护壳里去了。于是笑着点头回答：“嗯，回来之前我跟叔叔阿姨通过电话，这段期间我得蹭在你们家，反正我爸妈长居国外，我在这里也没地可去，而且阿姨也说了有单独的房间让我睡，所以就可怜你们收留我咯。” “房间我都嘱咐你阿姨让人整理过了，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宋延海沉稳的嗓音中带了丝期盼和释然。 “叔叔不要嫌我麻烦就好啦。” 宋沐轻得到满意的答案后无意识地吁了口气，放下碗筷，对着正聊得欢快的三人开口：“爸妈表姐，我吃饱了，想回房间休息了。” “好好，我带你去。”梁晚伶说着准备站起身。 宋沐轻忙伸手阻止她：“不用了，告诉我房间我自己去就好，您和爸跟表姐再多聊会儿吧。” 宋延海看着她说道：“上楼梯左手边第二间就是你房间，把手上还挂着你以前自制的小牌子。” “你们慢慢吃。”宋沐轻站起来朝他们欠了欠身准备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蒋雨凝却突然叫住她：“小轻，药我放在包里了，别忘了吃。” “嗯。” 梁晚伶一听忙接着说：“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烧了水一起给你拿上去。” 宋沐轻对着梁晚伶笑了笑：“谢谢妈，那我先上去了。” 梁晚伶忙应道：“去吧去吧。” ------------ Chapter3 家（2） 左手边第二间，还有小牌子，宋沐轻站定在楼梯口，嘴边默念着刚才父亲说的话，朝左望了望。应该是那里了，缓步走过去，门把手上挂着的铁质小爱心立即吸引了她的视线。她拿起来放在手掌心瞧了瞧，中间竟是块小黑板，上面有个用蓝色粉笔写的字。虽然已经淡到不行，但隐约还能看清楚，是个“絮”字。 宋沐轻失笑，看来她以前是很有些田园情怀的，否则怎么会这么有闲情逸致做这种东西呢？ 轻轻放下铁牌，她转动门把手，推开了门…… 宋沐轻此刻正双腿曲起坐在床上，一手搭着膝盖，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布满紫色苜蓿花的床单，双眼如之前开门进来时一样再次环视着四周的摆设。 床头柜上仅放着一只方形闹钟，还在默默地运作。床一侧的上方挂着一个欧式木制小花篮，里面插满了黄红相间的小花，与白色的墙壁相印衬，竟有种违和的协调感。 左手边粉白相间的帘布立于窗的两侧，用同色系带子轻轻挽着，窗上贴着几张透明的小鱼贴纸，在月光的折射下极为灵动。靠近窗户的拐角处立着一个淡紫色的三层书柜，里面摆满了书籍，柜子顶上摆放的圆形笑脸花盆里是一颗大大的仙人掌。 右手边是高出自己一半的纯白色衣柜，衣柜的拉门上贴了很多大小不一的花朵做装饰。衣柜旁是前些日子提前托运回来的行李箱。说大不大的空间里，摆放了这么点东西却刚刚好，很充实。 这是她的房间，她从出生到大学二年级期间一直住的地方，但此刻的她仍然没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只觉除了布置得温馨点，看着舒服点，其他跟酒店房间没有什么区别。 哦对，那只大大的紫色行李箱，是她唯一认识的东西。说起来，这只行李箱还是当初她提出要回国，林予辰发完脾气后送给她的，还在箱子的表面贴上了她的英文名字：sativa。 sativa这个名字，是她有一次翻阅一本杂志时，看到其中一页上某位摄影师拍的一组花朵的照片，漂亮得令人炫目，右下角黑色的英文字母赫然印着medicago　sativa　linn，紫花苜蓿。很美的名字，她便记了下来，也取了其中的sativa作为自己的英文名字。 她忘记很多事情，却仍记得自己的喜好吧！宋沐轻想，否则，为什么床单上和衣柜上都是同一种花。那么，她喜欢的人呢？为什么始终记不起，还是从未曾有过，可是偶尔午夜梦回时，那个模糊的轮廓又是谁？ 宋沐轻躺下来，放弃再去想任何事情，她现在正似困在迷宫的正中心，要想出去，便需寻遍所有的蛛丝马迹。 而这个地方。虽然不记得，但从她踏进来的那一刻，就有一种亲切感直逼而来不容她忽视。 这是她的家，之前生活了二十年，之后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所以，还有什么好犹疑的呢。 宋沐轻看着天花板发呆之际，门外传来脚步声，继而是“叩叩叩”的敲门声。 她缓过神直起身子回应道：“进来。” 宋母端着水杯开门走进来，表姐跟在她的身后微微笑。 “来，把药吃了去洗个热水澡。”宋母说着将药递给她，宋沐轻伸手拿过其中一板连扣三粒放入口中，接过水杯，过了下去，然后是另外一板，娴熟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宋母看着她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心疼道：“苦不苦，我去给你拿点水果糖。” 宋沐轻将空杯子和剩下的药片放到床头的柜子上，还来不及开口，一边的蒋雨凝就一屁股坐到她旁边接口道：“阿姨，小轻这个吞法，肯定是连药的味道都没有尝到就进肚子里了。而且，我怎么会给她吃苦呢。”说完朝她挤了挤眼。 宋沐轻拍掉她搭在肩膀上的爪子，对还站着的梁晚伶说道：“妈，你也坐，爸呢？” “叔叔在客厅里面看报纸，不好意思上来。”蒋雨凝再次抢言道。 宋沐轻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这个表姐，平时的性格跟她工作时完全南辕北辙，要不是在她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她真的会被她截然不同的形象吓到。 梁晚伶看着他们的小互动，不禁心生安慰，她的女儿，终于又变回了充满生气的样子，几年前的某些日子，她是连想都不敢再想起。即便在面对她和宋延海时显得客套和疏离，也没有关系了，重要的是她现在完好无损的活着。 “妈，有件事我想跟您和爸商量。” “你说。”梁晚伶鼓励地看着她。 宋沐轻犹豫了一下，说：“过两天，我想出去工作。”这是她在回来前征得表姐同意的，希望也能得到他们的应允。 “可是？你的病。”梁晚伶直觉想反对。 宋沐轻下意识转头看了看旁边的表姐，蒋雨凝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开口道：“阿姨，小轻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有让她接触新的事物，多与人打交道，才有可能彻底康复，也利于找回记忆，而且现在她的法语学得那么好，找份翻译的工作不成问题。” 宋沐轻握住梁晚伶的手，语气中带了点恳求：“妈妈，你就答应我吧？” 梁晚伶终是松了口：“你表姐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反对。不要太累知道吗？” 宋沐轻用力点点头，宋母继续说道：“好了，洗个澡早点睡吧！小凝你也是。” “是，妈妈。” “是，阿姨。” ------------ Chapter4 梦or现实 这一夜，宋沐轻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神志不清地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床边坐着的身影正拿着湿毛巾轻轻擦拭她的额头和脖颈，看不清楚模样。她似乎难受地紧，伸手去推，却被他一把握住双手，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然后开始亲吻，而她也并没有排斥，主动揽住他的颈项，回吻。 画面一转，迷蒙的雾气中，她靠在浴缸里，一头秀发湿答答地黏在一起，仿佛睡着了般一动不动，左手曝露在空气中，手腕处却渗着血，一滴一滴滴在地面上，甚是恐怖。 宋沐轻瞬间惊醒，吓得坐了起来，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去摸摸枕头，湿了一大片儿，身上也已是冷汗涔涔。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前半段温柔到让她微红了脸颊，后半段却是那样血腥的场景，太过强烈的对比。那个人是谁，而自己又为什么会昏倒在浴缸中？最后一个画面的定格，分明是她自我了结的样子，可她又缘何要想不开，连命都不想要了？！ 宋沐轻下意识将左手举到眼前，仍旧是大的离奇的手表戴在腕处，看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解开表带，将它拿了下来。就着淡淡的月光，一条条蜿蜒得如同蜈蚣一样的疤痕赫然映入眼帘，在白皙皮肤的印衬下，突兀且丑陋。 宋沐轻记得她神志清明后曾问过蒋雨凝，自己为什么会失忆，表姐的回答是她出过车祸，脑部受过撞击，以至于忘记了所有的人和事，包括她自己。那手上的那些伤呢？如果她没记错，表姐当时说的是，车祸太严重，破碎的车窗玻璃碎片嵌入皮肤造成的。 这之后，表姐就买了这只表，边给她戴上边嘱咐她尽量不要摘下来，这样的疤，别人都不忍直视，何况是她。 她也一直对表姐的话深信不疑，可刚刚的梦又是怎么回事？如若说只是一个梦，梦里的感同身受逼真的让她害怕；如若说是真实发生过的，那表姐又为何要骗她！ 头似乎又开始痛了，近几个月零零碎碎闪过的片段和睡梦中的场景，她始终没有办法拼凑起来，只能偶尔抓住一二。 宋沐轻下意识捂住，她没有办法去细想，只能没有答案，一切成谜。 ――――――――――――――――――――――――――――――――――――――― 宋沐轻推着推车，沿着一边的置货架慢慢走着，思绪却有些飘扬。 在家不咸不淡的过了好几天，除了前一晚的梦她可以清楚地记住，其她几晚虽照样梦呓连连，但只要她一醒来，就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想，她需要出去透透气。傍晚，她提出要自己出来逛一逛，没想到受到了父母的极力反对，说晚上一个人不安全，她刚回来又没有记忆，对这里根本不熟悉。是啊！现在无论她身处何处，都是异国他乡。而他们，即使表面上没说什么？内心里还是没有把她当作正常人吧！担心她被骗，怕她走失，亦或者，又出些其他什么事情。 宋沐轻无可厚非，因为那是父母爱她的方式，但内心还是有小小的抵触的。如今她已二十有五，早已成年，就算记性不太好，心智却足够成熟，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要不是表姐解围，她现在怕是又要乖乖待在房间，看一看电视，然后去与周公下棋了。 走出来的那一刻，心里有些说不出的轻松。她想，她是可以快乐起来的，不去强求逝去的自己，只有现在和未来。没有束缚，没有过去，那么，她便自由，继而，纯粹的快乐。 ------------ Chapter5 夜逛卖场 一路闲适地散着步，走着走着，不知怎的就走进了大卖场。而此时推着车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宋沐轻才发现似乎是个不太明智的选择。 以前逛这种大卖场都是林予辰带着她，要买什么也是写在纸上直接采购的。 本想感受一下独自逛卖场的乐趣，可似乎没什么要买的，而且现在置身于人多又陌生的喧闹环境里，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茫然中，手中的推车卡了一下像是碰到什么？还来不及反应，只听前方拐角处传来一声“啊”，撞到人了。 宋沐轻回过神来，然后连忙走上前去，欠了欠身，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你是没长眼睛啊！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居然看不到？”尖锐的女声响起，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 宋沐轻抬头去看，一头大波浪卷的栗色秀发分成两部分妥贴地披在胸前，深色系眼影配正红色唇膏，媚眼如丝，火红色的吊带长裙加上不低于十厘米的金色高跟鞋，连她165的身高都要仰视才能看清这位小姐的脸了。 不可否认，是个美人，只是，是个脾气不太好的美人。而且，美人似乎还不怕冷。虽然超市开着热气，但这样的天气居然只着露肩长裙，着实勇气可嘉。反观她，出门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愣是长袖长裤还加了件线衫，对比鲜明了。 宋沐轻鄙视完自己，抱着撞了人就要诚恳认错的态度，再次欠了欠身，语气真诚：“小姐，真的很抱歉，如果你受伤了，我带你去医院，或者赔你医药费吧？” 美人小姐看也不看她，而是弯腰去抚左脚踝，　然后不屑的回道：“谁稀罕你那点钱。” “那要不我扶你去那边坐一下吧？”宋沐轻说着伸手想要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拂开：“别碰我。”　依旧是不领情的声音。 到这里宋沐轻不免有点头痛，碰到难缠的角色了，其实她只是轻轻擦到她而已，没有夸张到这种地步吧。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她想小事化无似乎有点难。 “怎么了？”忽然想起低沉的男声，宋沐轻转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心口莫名一跳。 眼前的男子，波澜不惊的样子。干净利落的短发，眉目清俊，　白色衬衫黑色西裤，最简单的搭配，却平添了一丝清冷的气息。 “zack，人家的脚被撞了下，疼。”美人小姐此刻没了先前的戾气，边说边挽住男人的手臂靠上去，整个人似是化成一滩水。 宋沐轻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这变脸比翻书还快了！ “还能走么？”被唤作zack的男子继续询问出声，眼神却是扫向她这个始作俑者，宋沐轻本是无所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睛，清亮深邃，却也迫人。她不由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有种莫名的紧张感，开口的声音还是尽量显得稳定：“这位先生，我不是有意撞到你女朋友的，去医院医药费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这位先生？”却不想他全然没在意她想表达的的重点，而是重复着这四个字，看着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而讽刺。 “呃…” “你不认识我？” “不认识。”宋沐轻直觉回道。只是不知为何，从一开始看到他，她就心跳得厉害，他此刻望着她的眼神，带着隐隐的压迫感，危险气息随之扑来，更让她有种想逃的冲动。 对方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她，宋沐轻脑海中闪过的是，此地不宜久留，立马说道：“既然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 刚想溜，对面传来的几个字让她呆在那里。 “可是我认识你！”他看着她缓缓地吐出三个字：“宋沐絮。”宋沐轻瞬间瞪大眼睛惊愕的望着他，他，他，他，竟认识她？ “zack，你跟这位小姐认识？”美人小姐不可思议地问道。 甫回国遇到相识的人，这中奖概率是不是高了点。宋沐轻心里不免哀叹，可她现在不记得这号人物啊。应该是曾经的同学吧！怪不得这样瞧她，但此时她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她失忆了，记不得也认不得，谁会信！想了想，还是说道：“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认识你，我也不叫宋沐絮，你认错人了。”说完，走回去推着推车努力镇定的忽视身后的视线朝前走去。 他盯着她离去的方向良久，当初不告而别，时隔五年，已经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么，认错人？亏她说得出口，宋沐絮之于他，是化成灰也不会认错的。若真是陌生人，她怎会露出惊愕的神情！但又好像哪里不对，她初看他的眼神，是真真切切的陌生人，怎么回事？ 若有所思间，身边的人拽了拽他的手臂：“zack？”他收回视线，淡淡的说：“走吧。” ------------ Chapter6 陌生人 宋沐轻几乎是落荒而逃出得大卖场，此刻走在回家的路上，冷风拂过，寂静微凉，她才有些缓过神来。 怎么会，听到他叫出宋沐絮这个名字，她居然微微心悸，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那个男子，那样的语气，应该跟她不只是同学那么简单吧？否则怎会用审视和探究的眼神去打量她。 可是如果不是同学，还能有什么关系，他当时的神情，其实还带着浓浓的讽刺的，她以前得罪过他么？没有一点点印象，只能出口否认。 也许仅是今晚的一面之缘，以后再见不到了，就算曾经相熟，如今也只是陌生人。那就这样吧！她想。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陌生的号码，宋沐轻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喂，你好。” “小轻，是我。”手机里传来的温柔嗓音宋沐轻再熟悉不过，是林予辰，不由放软了语调回道：“嗯，你怎么打来了？” “你回去也快一个星期了，有没有想我？” “予辰…”不知怎么此刻宋沐轻有些抗拒这样亲昵的询问，下意识想回避。 林予辰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移话题：“我开玩笑的，你在干什么？” “本来想独自逛一逛卖场，结果进去发现没什么要买的，然后就空着手出来了。现在回家路上。” 略带沮丧的声音，林予辰故意调侃：“难为宋小姐你还认得回家的路。” 宋沐轻被他的语调逗笑：“我是失忆不是智障好吗！再说之前白天都有跟表姐去晨跑，顺便熟悉一下环境。”在马赛养成的习惯，她的睡眠往往都很浅，早上醒的也特别早，所以后来，索性就被表姐带着去晨跑了。 “是鄙人有眼无珠，小看你了。” 宋沐轻不禁“切”了一声，边踢着跟前的小石子边漫不经心：“我刚在卖场里遇到一个人，他叫我宋沐絮。” “你不就叫这名字么。可惜了你不认得人家。” “跟你说真的呢！嗯…那男生清俊儒雅，气宇轩昂，长得真好看。”宋沐轻状似花痴般地说。 “有我好看？”虽是这么说，但林予辰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不同类型无可比性。话又说回来，若他真是我同学，那我以前不是很有眼福，身边都是些潇洒英俊的人。” “谢谢你的夸奖。” 宋沐轻自动忽视他的自恋语气，转念想起来，法国跟国内的时差是七小时，现在她这边七点，那他那边不就是凌晨一点，不禁问道：“那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彼端的林予辰伸出食指和中指揉了揉眉心，稍稍放松的后果是泄露出一丝疲惫的声音：“这些天项目收尾，加班。” “真忙碌。”宋沐轻低声咕哝。 “小轻，想不想我回来？”此时的林予辰，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眺望窗外的夜景，虽是静谧的午夜时分，但外头依旧灯火通明，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将藏在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林予辰，你真肉麻。我到家了。” 标准的宋氏话题转移，林予辰无声地笑了笑，言语中有着纵容：“嗯，那就这样，早点睡。” “好，你注意身体，再见。”说完，宋沐轻率先切断了电话。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林予辰，正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怔怔出神，她碰到的那个人，会是他么？ ------------ Chapter7 工作 宋沐轻此刻正坐在本市最大的投行之一mp的会议室内，一天前她接到电话时是带着惊讶的，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面试的机会。 “宋小姐，恕我直言，你几乎是没有工作经验的，为什么你觉得自己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对面的hr经理拿着她的简历审视了一番，继而问她。 胜任吗？或许不能：“虽然我没有语言类的证书，但在法国生活了五年，法语虽称不上精通，但基本的交流和翻译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宋小姐，那么你的职业规划是怎样的？” 宋沐轻怔愣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她的人生从来就不在她的掌控之中，所以她从不去计划一些未知的东西，想了想，轻声回道：“我只是希望自己有事情可以做，其他的，没有考虑太多。” 与标准答案相去甚远的回答，但她的语气让对方不由多看了两眼，最后官方的总结：“那今天就先到这里，有消息我会在一周内通知宋小姐的。” 宋沐轻点点头，沉静离开。心中笃定是会泡汤的，没想到三天后她会再次接到mp的来电，通知她周一去上班。 不知不觉到了周五，与之前忙碌压抑的气氛不同，每周一日的casual　day，大家穿的都很随性，离下班不到两小时，也是无心工作了，闲聊开来。 “大家今夜有何活动呀？” “吃饭看电影。” “相约酒吧。” “当然是找人共度都良宵。” 络绎不绝的声音此起彼伏：“sativa，你呢？”坐在宋沐轻对面的同事alvarez抬起头望向她问道。 “回家跟爸妈吃饭。” “啧啧，你这25岁的日子怎么过得像45岁似的，不要浪费青春啊！” “这不单身，找不到人夜生活嘛。”同这帮姑娘待久了，连她都可以将玩笑信手拈来了。 “话说你这日子过的也太清心寡欲了点，长这么漂亮，在法国那会儿居然没有人勾搭？” 如果林予辰算的话，宋沐轻笑笑：“可能我不说话的时候比较拒人于千里之外，人家都不敢靠近了。” “嗯，美人总是清冷的，感同身受啊。” “我说elden哥哥，怎么你终于踢到铁板了？这么感慨。”一旁的ivy调侃道。 “别提了，某次外出旅游，见一漂亮女子立于某许愿池前许愿，我就琢磨着上前打个招呼吧！人姑娘瞧也不瞧我掉头就走。” “肯定是你长得太惨绝人寰了，她不忍心看！”此话一出，引得四周一片爆笑声。 elden也不恼，露出可怜的神情凑近旁边人：“既然这样，要不你收了我吧ivy妹妹。” ivy一把格开他，嘴里念叨着：“别，别，小女子消受不起。” 又引来阵阵哈哈声。 “什么时候我们搞个team　building吧？”忽然有人提议道。 大家一致赞同说好，气氛越发热络起来，开始商讨着定时间地点了。 这边宋沐轻同他们闲聊开着玩笑，心里是愉悦满足的。除去二十岁以前的生活她无从知晓，五年里相处最多的时候，也只是三个人。她从没有置身于这么多人的环境里，也从未想过，竟可以相处得如此亲切温馨没有隔阂。 ------------ Chapter8 助理的责任 原本应该回家吃饭的宋沐轻此刻置身于陌生的电梯里，心中不免叹气，回国之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委实不靠谱了点。 半个小时以前的场景在脑中回放。 “sativa，帮我个忙好不好？”临下班五分钟的时候alva跑过来。 “怎么了？”宋沐轻抬头问她。 “我本来约了男友吃饭，可刚接到电话说总监今天回来，你知道，我这个助理，总要去总监的住处帮他整理一下，顺便看看阿姨打扫的合不合格。但是我男友在楼下等我了，反正你也没事干嘛？帮我去好不好？”alva晃着她的手臂，乞求道。 什么叫她没事干，宋沐轻皱了下眉头，刚想开口，alva似是猜到她要说什么？将一串钥匙和一张纸摆到她面前，又说道：“这是地址跟钥匙，拜托拜托啦！就一次，下不为例！” “为什么你还要干这种保姆的活？”宋沐轻忍不住嘀咕。 “助理的责任咩。不仅工作上，老板的饮食起居也要面面俱到。”alva一副你不懂了吧的表情。 “那你的衣食父母是男是女？”宋沐轻无视她的表情继续问道。 alva立马换上一副见到鬼的样子看着她：“不是吧！你都来了快大半个月了，连总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很奇怪吗？又没有人告诉我，而且我也没见过。” “你这女人，那也是你上司。男的，大家都叫他zack。”alva说着拿起她桌上的笔在写着地址的纸上写下三个字：“喏，他的中文名字。”趁她低头看的空档，一溜烟跑了…… 宋沐轻瞪着手上的东西，她怎么就一点反抗都没有的过来了呢。摊开捏在手里的小纸条，上面的三个字让她之前愣了好久，陆析泽。alva临走前写下的名字，她其实从来都没有听过，也未见过，只是不知为何，看着这三个字，会让她单纯性的发了好一会呆，等到回过神，却无从追溯。 “叮”电梯的开门声将宋沐轻的思绪拉了回来，抚抚额，既来之，则安之吧。 从踏进这间屋子，她就觉得所谓的整理，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了。 客厅里东西全部都摆放的整整齐齐，食指在餐桌上轻轻一扫，一丝灰尘都没有。看来打扫的阿姨是一点都没有偷懒的，宋沐轻默默腹诽。 打量着周围的布置，本以为应该是偏冷色系，但是并没有，这里，很有家的感觉。而最吸引她的，是摆放在落地窗边一张紫色的木质躺椅，古典雅致，暖黄色的灯光洒下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柔美感。 宋沐轻忍不住走过去，椅背上的花纹，更是让她眼前一亮。缱绻的花瓣霸占了大半个椅背怒放着，根茎蔓延到底端，细小的枝叶缠绕着延伸出去。 很美，无法言说的美。宋沐轻是真的被惊艳到了，她蹲下来，伸出手去抚触，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声音：“以后，我要在家里摆一个刻着苜蓿花的躺椅，然后我们一起靠在上面看夜景，好不好？” 是谁在说话？太快了，宋沐轻无法捕捉，掌心按了按太阳穴，又出现幻觉了，是因为这花吧。 如果她没猜错，椅子上刻的，定是苜蓿花，配上这样的颜色，漂亮的不像样子。 从记事以来，她好像对苜蓿有着特别的执着，所以此刻看得出神了。 正想站起来，蹲太久，脚有些麻了，宋沐轻伸手去抓一边的扶手，指下的触感让她顿了顿，凑近点去看，是一行字，与椅背上的花纹不同，稍显粗糙，应该是椅子的主人刻上去的。很漂亮的楷体，若不仔细分辨，很难看得清楚。 “分离只是一瞬”。宋沐轻念出声来，眉目突地一跳，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 不可否认，从这里的布置，到这一张躺椅扶手上的字，陆析泽，这个男人让她好奇。 一个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去做一些事情，总是有些故事在里面的，那么，他曾经历过怎样的故事，才能写出这样的话？ ------------ Chapter9 再相见 宋沐轻正打算关门，身上的手机却在此时响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alva：“又怎么了姑娘？” “阿轻，你已经回去了吗？” “在关门，正准备回。” “啊啊！你慢点走！总监刚打电话来，说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他身边没带钥匙，你等他回来再走。” 听筒内传来的声音让宋沐轻默了默：“你真是……” “嘿嘿！帮人帮到底嘛。” 宋沐轻无奈笑笑，退回屋里。前前后后不到一刻钟，她不是来检查卫生的，而是来等门的吧。 未过多久，玄关处传来声响，正坐在沙发上翻阅杂志的宋沐轻闻声转头，入目的脸庞却让她惊讶的呼出声：“是你？！”竟然是他，大卖场遇见的那个人。zack，她怎么会没想到？半个多月前的那一出，他身边的美人小姐不正是唤他zack，只是，这也太巧了点吧！ “是我。”他看到她显然也是意外的，但说出口的话却很平静：“你怎么在这里？alva呢？” “alva临时有事，我代她来的。”宋沐轻说着站起身。 “嗯。” 宋沐轻看着他点了下头，走到餐桌前拿起她二十分钟前烧的水倒了一杯喝起来。 好像无话可说了，空气中有浮躁的因子在飘动，宋沐轻抓了抓头发，略显局促道：“那总监，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又是这句，陆析泽皱了皱眉头，拿着玻璃杯侧头看她：“名字。” “啊？”宋沐轻一时摸不着头脑，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她叫什么？“sativa.” “中文名字。”对方似乎有些不依不挠的味道，宋沐轻正想着怎么开口，手机再次响起来，她慌忙接起：“妈，下班有点事耽搁了，马上回来，嗯。” 挂断电话，发现他正看着她，一时间她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深吸口气，硬着头皮说道：“不打扰你了，先走一步。” “告诉我你的名字有多难？”陆析泽打断她的话，声音已然不耐：“我总要知道来我家的是什么人。” 刻薄，宋沐轻看着他脑中忽然闪过这个词。 “怎么？”陆析泽就着杯子过了一口水后继续注视她，似看穿了她的想法。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宋沐轻对上他的视线，努力稳住声线：“宋沐轻，我的名字。” 最后一个字落下，对方已踱步到她跟前，低下头来，锐利的眼神直视她，似询问又似疑惑：“宋沐絮是你的谁？” “我过去的名字。” “什么意思。” 宋沐轻并不想跟别人谈论自己的病情，所以此刻下意识的抗拒连带着对他的称呼都改了：“陆先生，如果你认识宋沐絮，很抱歉她不记得你。因为忘记了所有包括她自己，所以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没有过去的人，我叫宋沐轻。” “失忆？有意思。” 又一次落荒而逃，相遇两次，每次都是她直觉想跑，她干嘛要怕他啊！宋沐轻不禁鄙视了一下自己。 陆析泽最后说有意思的时候，显然是不信她的话的，露出的神情也着实耐人寻味。不过撇开他对她莫名的态度，以及看上去一副冷冰冰难以亲近的样子，家里居然布置的那么温暖，真是不可思议。 是她吗？那位美人小姐，他们结婚了？那是他们住的地方？所以才会那般有家的感觉？打住，她在想什么？他结婚与否与她何干。 宋沐轻闭了闭眼睛，怎么一碰到他，自己就变得不得要领了。 陆析泽将最后一口水饮尽，放下杯子，缓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景怔怔出神。这五年，她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会把自己搞到失忆。原以为不闻不问是最好的结果，然而她这样子出现在他面前，以完全不认识他的姿态，叫他怎么装作看不见。眼前浮现她刚刚倔强的神情，一句“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没有过去的人”就可以将过往的一切悉数抹去。他狠，她比他更狠。 在窗上靠了会儿，陆析泽走到一边的躺椅前坐下来，身体往后仰了仰，眉眼间难掩连日来舟车劳顿的疲惫。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对方刚接起他就说道：“帮我查一个叫宋沐轻的女人五年里所有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 Chapter10 狗屎运 “i　bust　windows　out　ya　car you　should　feel　lucky　that　that’s　all　i　did after　five　whole　years　of　this　bullshit g**e　you　all　of　me　and　you　played　with　it……” 睡得迷迷糊糊间，熟悉的音乐伴着震动声在脑袋斜前方响起来，宋沐轻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懒得睁开眼直接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喂。” “小妞你还在睡啊？” “不然？大周末，扰人清梦是要下地狱的。” “你这女人，赶紧起来。天气这样好，带你出去溜达溜达，以慰劳你昨夜的不辞辛苦。”电话里是昨天下班丢给她苦差事后跑去约会的alva，中文名字洛云。 “唔，我要睡觉。” “宋沐轻！给你一小时，我在mulate等你！” 直抵耳膜的女音让宋沐轻瞬间清醒不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眯着眼睛看了看时间，九点二十五分，拥住被子低叹一声。 昨晚无故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脑袋里始终盘旋着一个人的样子。 他瞧她时审视的眼神，听到她否认时冰冷的表情，以及靠近她时散发的危险感，都让她忍不住想逃却又更想要探究。像是被什么牵引着，陆析泽这个男人，跟她的过去会有多少关系？ 甩掉难以名状的感觉，宋沐轻起身，再不洗漱出发，等下又免不了洛某人一顿狂轰滥炸了。 宋沐轻下楼看到正坐在沙发上在看报的母亲，开口叫道：“妈。” 梁晚伶听到声响抬起头，看到自家女儿的装扮忍不住赞叹一声，黑色v领线衫勾勒出上半身美好的曲线，深蓝色紧身牛仔裤包裹住细致的腿部线条，外加一个枚红色剑桥包，松松的垂在一侧，说不出的纤细柔美。 “小轻，要出去？” “嗯，我约了朋友，不在家吃饭了。”宋沐轻边说边朝玄关处走去。 “好，路上当心。”看着明显开朗了不少的女儿，梁晚伶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阿姨，小轻出去了？”正走下楼梯的蒋雨凝听到关门声询问道。 “嗯，说是约了朋友。雨凝，你说这孩子是痊愈了吗？会不会……”五年的时间身为母亲的她从没有去马赛看她，是怕看到那样的女儿会让她承受不住，但是宋沐轻的病情蒋雨凝还是会不定期的打电话告诉她。 “放心吧阿姨，小轻现在与普通人无异，正常的社交有助于她解开心结。” “是我跟她爸疏忽了，从小她就那么乖巧懂事，所以就一直不太管她。那一天，看到她躺在浴缸里，身上带着酒气，伴着血液的腥味，我真的是不敢想。我的乖女儿，怎么会这样对自己！那样的画面，每想一遍，就心痛万分。有时候觉得，她永远想不起来也好，就这样快快乐乐的活着。虽然很想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但又怕她想起后再一次奔溃。” 蒋雨凝走上前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不会的阿姨。如今的小轻那么坚强，而且是她主动提出要回来，我相信她做好了足够的准备面对过去。只是我之前骗她说是出了车祸才会失忆，以后她怕是要怨我了。” “这也是为她好。” mulate 秋日的阳光照得人暖意融融，点点光亮落在暗金色的字母上如同撒了层层金粉般闪耀。宋沐轻心里升腾起些微亲切感，这个地方自洛云带她来过一次后便爱上了，自此有事没事就要来小歇片刻。 推门进去，宋沐轻一眼就望到了那抹熟悉的穿着鹅黄色风衣的背影，走到她对面坐下，看到她表情时不由觉得好笑，伸手拍拍她的脸：“喂，干什么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洛云将食指放在嘴边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指了指她的右后侧，宋沐轻顺着她的手指转过头去。 不会吧！那边坐着跟对面的人讲话的男子，不正是陆析泽？要不要这么巧，难道真应了那句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有了第三次就会有以后的无数次？！ 宋沐轻忍不住咕哝一声：“狗屎运。”而对方像是有感应般侧头，四目相对，宋沐轻连忙转头，一脸惊吓。 “小轻，要不要去打声招呼啊？”洛云看着她弱弱问道。 宋沐轻稳了稳心神，回道：“不去，又不熟，而且今天是周末。” “不过他都看到你了诶。” “那又如何？” “话说如斯美男，你们昨晚相处的可愉快？”洛云朝她暧昧的眨眨眼。 宋沐轻一个巴掌拍过去：“愉快你个头。” 洛云捂住头顶忍不住抱怨：“君子动口不动手。” “抱歉，我是小女子。” 宋沐轻有一口没一口的吞着刚点的提拉米苏，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总感觉身后的那双眼睛似有若无的的盯着她，让她如坐针毡。 “回神啦！”洛云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干嘛？”宋沐轻没好气的问。 “我找你来是纯啃蛋糕不说话的吗！” “不是你说要犒劳我。” 洛云啧了一声，当初刚认识她的时候，这姑娘安安静静的，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沉静淡然的气息，忍不住让人想亲近。 结果呢？相处了这么段时间，才发现是被她文静的表象所欺骗，她绝对有温温婉婉把人气死的本事。 “你晚上要干嘛？” “不是陪你逛街？” 洛云不禁翻白眼：“逛个街我们有必要逛一个下午加一晚上吗！跟你说个事。” 宋沐轻不甚在意的拿起一边的玻璃杯，询问：“什么？” “晚点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什么朋友？” 洛云笑嘻嘻地看着她：“相亲对象。” 正喝水的宋沐轻卡了一卡：“不需要。” 料准了她会拒绝，马上补充道：“我男友也会来，就当是四个人吃顿饭。” 宋沐轻抬头瞪她，洛云倒也不怕，朝她眨眨眼：“好不好？” 无奈的看着她：“我还能说不吗！” “哈哈，走了，姐姐带你shopping去。” ------------ Chapter11 老同学 拿起包刚想走，洛云却突然停住，宋沐轻推了推她：“走了。” 却不想洛云看着她身后叫到：“总监。” 他走过来干什么？宋沐轻直觉想走，也确实这么做了，头也不回地拉着洛云，刚迈出没几步，身后清冷却笃定的男声传来：“宋沐絮，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陆析泽的话成功让她停住脚步，待客之道？什么跟什么？她现在是在自己家里招待他啊？ 一旁的洛云拉了拉她，凑近她耳边疑惑道：“总监为什么叫你宋沐絮啊？” “像他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记得住我的小名，喊错了么。”宋沐轻淡定道。 继而转过身来，脸上挂起礼貌的微笑：“总监好，不好意思之前没注意到你。” 陆析泽看着她疏离的笑容，轻轻勾起嘴角：“怎么，见了老同学不打招呼就走，这就是你的礼貌？” 他似乎刻意刁难？正想开口，洛云呆愣了几秒后的惊讶传进耳里：“你们还是同学？” “他认错人了！” “……” 宋沐轻努力平复自己的声音：“抱歉，我记性不太好，记不得你了。我跟洛云还有事，先走一步。” 对方似乎没有再次阻止的倾向，宋沐轻正想长舒一口气，惊讶的声音再次传来，伴随着一阵香风由远及近：“宋沐絮，真的是你？！” 来人身着宝蓝色套装，一头秀发规矩的盘在脑后，可不就是刚刚坐在陆析泽对面的人。 宋沐轻看着眼前一脸浓妆的女人，以及一旁冷眼旁观的男人，很想大吼一句不是我！ 三番两次碰到这个清冷的男人就算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认亲的戏码不断上演。 还有谁能了解人家认识你，你却一无所知的心情，最近这样的频率是不是太大了点。 压了压翻涌而出的情绪，宋沐轻有礼貌的问：“你是？” “我是俞兰啊！以前坐你后面。算起来，我们也已经七年多不见了吧。高中毕业那会儿，你跟陆析泽可是人人称羡的对象。”俞兰转头瞄了瞄陆析泽，狐疑道：“你们……” “噢，我老板。”宋沐轻莫名，人人称羡的对象，她跟他，成绩太优异的缘故？ 俞兰一脸不可置信：“什么？” 宋沐轻不免抚额低叹，想着怎么说比较有说服力，对面一直沉默的男人却开了口：“她失忆了。” “……” 此话一出，旁边的洛云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她，俞兰的表情更是惊得能吞下一颗鸡蛋：“怎么会……” 宋沐轻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怒气一下子从身体的四面八方奔腾而来，还未开口，冷淡的嗓音再次袭来：“怎么，昨晚你不是这样告诉我的？” 想反驳，偏偏他又没说错，真是哑巴吃黄连了。 无奈地同俞兰寒暄了几句，临走前对方硬是问她要了号码，而身后的人，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走在商场里，洛云的严刑逼供更是让她招架不住。 “说，怎么回事？什么沐轻沐絮，失忆又同学的，都给我从实招来。” 宋沐轻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据实以告，洛云是她的朋友，她应该坦诚。 于是她将醒来后所有的事都讲了一遍，听完整个故事，洛云将刚刚的场景联系起来，激动地总结：“这么说，总监肯定是你同学没错，刚那个叫什么兰的还说什么人人称羡。阿轻，说不定你高中那会儿跟总监关系不一般哦！” “说什么呢。”宋沐轻伸手赏了她一个毛栗子。 洛云捂着头顶继续呵呵笑：“我看像，刚总监明显一副很在意你不记得他样子的态度么。” “想太多。”心中却咯噔了一下，他在意吗？ ------------ Chapter12 我跟踪你 饭局结束已接近八点，洛云跟她男友早已先溜走，对方出于绅士礼节说送她回家，被她委婉的拒绝了。 深秋的夜晚温度比白天低了好几度，路上也寂寂寥寥，偶有几个行色匆匆的人，宋沐轻坐在车站前的长椅上，双手合起朝掌心呵气，等待着回家的那班公车。 这样的夜，寂寞袭上心头。 洛云介绍的人很不错，外科医生，年轻有为，一米八的身高，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礼貌。一顿饭吃下来，竟也能相谈甚欢。 她不是看不出对方表现出的好感，临走的时候，问她要了联系方式，便于下次再约。 她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只是不免觉得抱歉，她知道，是没有办法更进一步的。 那样的感情之于现在的宋沐轻，是不可触碰。 说不上来为什么？撇开最初的三年不说，这两年来，林予辰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陪在她身边，悉心照料，她也以为一切可以顺理成章。 可是没有，她试过了，除了依赖和习惯，就是没有办法对他动心，或者说，她好像无法爱人。 装得再若无其事，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始终是有缺口的。 有时候宋沐轻想，她真是失败，总是处理不好自己的事情，回应不了就选择逃避。 犹记得回来前的某一天，林予辰问她：“如果你现在拼命想要追逐的过去是你以往努力想要忘记的，那么记起来的那一刻，你要怎么办？”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没有正面回应他吧！只望着他，眼神澄澈，但语气却坚定万分：“我不会后悔。” 是啊！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又怎会后悔。 因为始终相信，她的运气不会太差，所以不怕。 黑色的宾利忽然停在自己面前，宋沐轻抬头，看向缓缓降下的车窗，不期然地望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是陆析泽。 好像总是这样，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遇见他。 “上车，我送你。”他看着她开口，语气清淡，却是不容拒绝。 鬼使神差的，不想问他为何知道她在这里，此刻她也不想拒绝，站起身，打开副驾驶门，坐进去。 陆析泽按下按钮，半开的车窗升上去，车内的暖气一下子将她整个人包围住，渐渐驱走了身体的寒气，转过头轻声说：“谢谢。” 他看着她已然冻红的鼻头，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地址。” “街心花园。” 宋沐轻有些累，报完地址，靠在椅背上手撑脸颊，侧头望向窗外光怪陆离的夜景，再次沉浸回自己的思绪里。 连日来的迷茫越来越清晰，她开始不确定自己的初衷。 当初信誓旦旦的跟表姐和予辰说要来找出所有的根源，可是回来的这些日子，碰到认识自己的人，她唯一的想法就是逃。 尤其是眼前这个人，谜一样的出现让她猝不及防，然后告诉她他们认识，又云淡风轻的告诉别人她失忆，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她无从辩驳，只因他说的都对，只是每次他叫她名字时，胸腔内的驿动又是为何？ 密闭的空间里，有些不明因子在篡动，陆析泽看着沉默下来的人，眸色加深，嗓音低柔地问：“在想什么？” “你。”宋沐轻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万分懊恼，转头看他的表情，试图解释：“我是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一挑眉，语焉不详：“我跟踪你。” “……”宋沐轻不由鼓起双颊，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 陆析泽其实没有骗她，晚上跟朋友吃饭，却不想又见到她，然后看着她跟陌生男子道别，开着车在她后面一路跟到了车站。 世界如此之大，她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五年；可又如此之小，遇见一次后，就会时不时地撞见。 ------------ Chapter13 夜归 世界如此之大，她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五年；可又如此之小，遇见一次后，就会时不时地撞见。 撞见一些他其实不想看见的画面，现在的他，做不到冷眼旁观，做不到假装看不见。 “那男的是谁？”忍不住还是问出口，这一刻陆析泽不得不承认，她的不认识，让他陷入不平衡里；看到她对别人的笑靥如花，更是让他嫉妒的发狂。 “谁？”宋沐轻闻言再次转头看向他，语带疑惑，思索片刻，想到那个外科医生，便老实回答：“哦，alva的一个朋友。” 他是在饭店又看到她了吗？所以才一路跟到这里？这个人，这样的行为跟说话的语气，是意欲为何。 宋沐轻打量着他清减的侧颜，想要找出些什么？对方却轻笑一声：“看什么？” “我没有。”她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垂眸转过头，双手交握，坐的一本正经。 “你很怕我？”这次是不带感情的询问。 宋沐轻这下是看都不敢看他了，目视前方小声反驳，语气却是连自己都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没有。” 陆析泽斜睨她一眼，左手食指轻轻扣了扣方向盘，像是确定了什么？眼底有暗流涌动。 “就停这里吧！我想走进去。”眼看着车子驶到小区门口，宋沐轻赶紧开口。 陆析泽倒也没说什么？方向盘一个打转，将车子稳稳停在一边。 宋沐轻刚想下车，对方却开口了：“我陪你走进去。” 她直觉想说不用了，陆析泽不明意味地瞧了她一眼，似是要将她看透：“这么晚我怕一个失忆的女人走丢。”说着就率先下了车。 这人在说“失忆的女人”五个字的时候明显加了重音么，就算她真的走丢，他在旁边也无济于事好不好！瞪了一眼他的背影，宋沐轻还是乖乖地打开车门下去。 虽然是晚上，在小区里晃悠的人也几乎是没有了，但宋沐轻还是刻意保持着距离，踩着路灯下他的影子，心不在焉地走在他后面。 上午因为惊吓没有仔细瞧他，在车上陷入沉思也不太敢看他，下了车才终于注意到他今天的装扮，一米八多的个子，身着淡蓝色格子衬衫配上黑色西裤，挽起的袖子上一对紫色的圆形袖扣在灯光下微微闪烁着光芒，衬得整个人长身玉立，说不出的丰神俊朗。 的确有吸引人的本质，不过，他不冷么？这样的温度，她穿着线衫都还能感觉到冷飕飕的风袭来，他居然还能走得这般娴雅舒适，果然差距太大么。 陆析泽转头看了眼垂头丧气跟在自己后方五步之遥的人，说话的语气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我不认得路。” 意思是要么她走到他前方去，要么就同他并肩而行？宋沐轻忽视他言语中的促狭，默默走到他旁边。 好吧！不能像前两次一样落荒而逃，那就妥协吧！她沮丧得想。 只是，他不再开口，就好像又没话讲了，她面对着他，静默的时候，别扭，尴尬的情绪就会出现。 就如现在，沉默得同行，她浑身都不自在。 宋沐轻想要打破这种诡异的静谧：“你怎么会认识我？” “我们是同学。”淡淡的语气。 宋沐轻伸手摸了摸鼻翼，没话找话就算了，还问了个蠢问题。 陆析泽瞥到她的小动作心口不由一顿，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柔情似水，太过熟悉，曾几何时，她一紧张，就会对着他做这样的动作。 没有心思去看旁边人的神情，宋沐轻只想着快点走完这段路，待终于看到那幢熟悉的房子，心里禁不住暗叹一声，长舒了口气。 “我到了，今晚谢谢你，总监。”她停下来，规矩的道谢，以她和他现在的身份，这样叫他再合适不过。 陆析泽听到她的称呼时极快的皱了下眉头，凝视她片刻，才敛了敛神，说道：“后天见。”转身不带一丝犹豫地离开。 宋沐轻望着他的背影，今晚她有些失态了，冒冒然坐上他的车就已经不对，还跟他单独走了这一段说长不长的路，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他对她来说，完全就是见过几次面的人不是么。今晚一时的放纵，去又碰到他，是她越矩了。 直到望不见他的身影，宋沐轻才收回视线，转身进屋。 ------------ Chapter14 过往 看着手上的资料，陆析泽忍不住蹙眉，寥寥几张纸上，只有她改名后的生活和在马赛的一些治疗情况，却没有她为什么会失忆的关键。 raymond的办事能力越来越不济了，拿起电话拨过去，对方接起后陆析泽口气不善：“这就是你查到的全部？” 感受到他的怒气，raymond战战兢兢的答道：“老大，我尽力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宋延海是个什么人物，他似乎封锁了当年的所有消息，将宋小姐保护的很好。” 听到宋延海的名字，陆析泽顿了顿，继而开口：“我知道了，你继续查，将原因查出来为止。” “是。”挂断电话，raymond不禁泪目，他再查也只能查到这么些好不好，苏老头是什么人，刻意的保护，对象还是自己女儿，他去挖墙脚谈何容易。 陆析泽坐在摇椅里，左手手指曲起有规律的扣着办公桌面，眼睛看着未知的某处出神。 宋延海么？ 犹记得大二那年的某一天，他找到正在上课的他，把他叫到僻静处，用不容商量的语气同他说：“我知道你跟我女儿在交往，她很喜欢你，可是你们并不合适。” 他知道宋延海指的是他的家世配不上，但他想说他可以努力给她幸福，可是宋延海将他未开口的话全部扼杀，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年轻人，有冲劲和梦想固然好，但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不管是哪一方面，林予辰都比你更适合我们家沐絮。” 他再强硬，也只是个二十刚出头的毛头小子，始终抵不过一个在商场摸爬滚打数十年，可以轻易将对手捏死的人使出的手腕。何况他说的都是事实，他的女儿，他陆析泽确实要不起。 然后开始假装滥情花心，在宋沐絮知道的情况下同其他女人卿卿我我，看着她痛苦隐忍，他比她更痛，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明知道那天是她生日，他故意漠视，但是他再铁石心肠也没有办法当着她的面说出那些残忍的话，所以通过msn说分手。 只有他自己知道，打出退出时内心的钝痛几乎将他灼伤，他多么想陪着她，去看他承诺的永恒，只是再也不能。 但有一句话是真的，林予辰真的很好，家世背景样样比他好，成绩也绝不在他之下，何况，林予辰一直在追求她。所以，他甘拜下风，放心的将她交给别人。 选择那样的日子彻底斩断他跟她的一切，他其实还是存了私心，要她记得他，最起码，不要永远忘了，他曾深深伤害过她。 结果呢？她还是忘记了，连带着他们的过去和他这个人，不拖泥带水干干净净的悉数忘记。 五年，他废寝忘食拼死读书，只为有一天能出人头地。到今天，以如此年轻的年纪坐上mp投行总监的位置，他是如何逼着自己走过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朋友都说他冷情，拒绝了太多女人的亲睐，他一笑置之，在成人的世界里，可以有互相取暖的关系，却无法言爱。因为离开她，他已是行尸走肉，没有心了。 而今，她以宋沐轻的身份重回他的生活里，也频频撞进他的视线里。 她看向他的眼神那么清澈陌生不带一丝情感，只有他一个人，看着她往事就浮现在眼前，历历在目，压抑在心底的感情一下一下的浮出来，渗透进血液里。 他知道，如果没有再遇见她，或许就这样过一辈子了，再煎熬他也不会去找她。 可是看到她重新站在他面前，所有的波澜不惊，刻意的疏离冷清，再装不下去。他才知道自己多么想要，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在叫嚣，不可能再放她走。 孤独了这么久，漂泊了这么久，才知道他想要停靠的岸一直都没有变过。 他不想再明明想要却得不到，一颗悬而未决的心，唯有得到她，才能尘埃落定。 失忆也好，不记得也罢，这次他不会再放手，哪怕她记起来会怨他，恨他，他都接受。 他的感情，从她这里开始，那么，也一定要从她这里结束。 敲门声响起，陆析泽收回思绪，淡淡开口：“进来。” alva将一份文件递给他，恭敬且小心翼翼地说道：“总监，别忘了十分钟后的会议。” “我知道了。”陆析泽伸手接过文件。 ------------ Chapter15 意外的午餐（1） 此刻宋沐轻坐在会议室里，看着大屏幕上投影仪投射出的k线图，不禁头脑犯晕，她是着了洛云的道，说什么新人就要多听听这样的会议，还是他们公司史上最年轻的总监主持。 她做的大部分都是翻译工作，除了一些重要的专业术语，应该没有必要听这么专业的图线分析吧？ 这样复杂的曲线，只会让她想到表姐常看的东西――股票！虽然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像她这种对金融一窍不通的人，满脑子就是小股民炒股票看着这种图线或激动或失落或喟叹的画面，真是深受表姐其害。 还好是坐在长桌尾端，不易被发现开小差，宋沐轻闭了闭眼，停止这种小白思想，再次睁眼的时候开始打量起周围的人。 个个都穿着正装微微侧头盯着大屏幕和坐在首位的人，平日里的嬉笑怒骂都被正正经经所替代，首位男子每讲几句他们就一致顺从的点点头，那同步的状态活像被训练过一样。 这样的场景，就如同皇帝坐在龙椅上对着下面的人发号施令，文武百官唯有点头称是，反驳不得。 宋沐轻想象着，不由勾起嘴角无声地笑。刚想收回视线，不小心瞥到首座的某人，对方显然已看到她的笑颜，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吓得她赶紧垂下头，收回笑容，伸手轻轻拍了拍胸口。 开小差被捉个正着，还是被站在权力正中心的人，他一个不爽，她是不是就遭殃了？ 彼端的陆析泽看着她到处乱瞟的眼神以及忽然上扬的嘴角，不由觉得好笑，别人都听得认认真真的时刻，她居然一个人在神游太虚。 不小心视线与他相撞，她一副惊吓的样子垂下眼脸，陆析泽轻咳一声笑笑，连自己都没有觉察的变得愉悦起来。 不可否认，他喜欢看到这样子毫无心机偶尔白目的她，一如从前。 会议结束时快要接近一点，宋沐轻揉揉肚子，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一旁的洛云拉了拉她：“走啦！吃饭去！” 宋沐轻小声抱怨：“饿的走不动了！” “懒得像猫一样。” “喵。”宋沐轻撒娇似的叫了一声，笑嘻嘻的看着洛云。 洛云看着慢吞吞站起来的人，失笑道：“宋沐轻同志，革命尚未成功，您仍需努力！” “什么跟什么！” “你刚跟总监的小互动我有看到哦！”洛云暧昧的朝她眨眨眼，一副我就知道你们以前肯定有奸情的样子。 “……”宋沐轻忽视她语气里的促狭，抱起桌上的东西向着会议室门口走去，边走边说道：“吃饭吃饭。” 坐在公司楼下的餐厅里，宋沐轻有种想要夺门而出的冲动，忍不住瞪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人。 一刻钟以前，宋沐轻挽着洛云有说有笑的在等电梯，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让俩人同时回眸，看到对方时避无可避地打了声招呼，本想等电梯来就各走各的，结果出电梯时洛云却突然来了一句：“总监，我们也吃饭，一起吧？” 所以，现在坐在她对面的人，正是陆析泽，而他旁边坐着的，是之前面试她的人事经理简颖。 菜还未上，简颖就热络的介绍：“zack，这是新来的sativa，中文名宋沐轻，想必你还没见过。” 陆析泽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而被点名的人刚想意思意思开口以示礼貌，一旁的洛云抢先道：“jane，总监跟我们sativa以前就认识。” “哦？”对方显然一脸惊讶。 洛云瞟了眼陆析泽，看他没什么波动，大着胆子继续说道：“老同学。” 好像还未过瘾，看着简颖又加了一句：“比你认识总监的时间还早哦！” “……” 宋沐轻看着正添油加醋插嘴插得不亦乐乎快要成为她跟陆析泽代言人的人，连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简颖的脸色已经稍显不霁，而她对坐的洛云却是一脸你奈我何的神情。 她知道洛云是一直看不惯这位简经理的，刚进公司时，因着她是简颖招进来的，洛云起初对她是爱理不理。后来一次部门聚会，发现彼此聊的契合，才卸下防备，无所不谈，也就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明争暗斗以及不择手段。 宋沐轻不免无声地叹了口气，洛云肯定是看出简颖对陆析泽的过分殷勤，想挫挫她的锐气，所以就有些针锋相对了。 洛云的毒舌她是领教过的，某次跟她说公司隐秘事件时提到简颖，她记得洛云虽一脸云淡风轻却字字珠玑：“简颖这个人，就如同她的名字，如一道剪影般隐于人后，一个不顺心，你可能怎么被弄走的都不知道！” 无奈摇了摇头，宋沐轻偷偷拧了下她的大腿，侧头低声道：“你给我收敛点，得罪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洛云痛得龇牙，却靠到她身边低语：“放心，我现在归总监管，而且有你这靠山，我才不怕她。” 她算哪门子靠山？ ------------ Chapter16 意外的午餐（2） 待菜上上来，剑拔弩张的氛围才有所消散，而某个人却一直置身事外，仿佛一切与他无关的样子。 宋沐轻也不甚在意，对着面前的栗子炒饭开动起来，她已经饿得快要前胸贴后背了。 “zack，来，吃这个。” 宋沐轻正低头把一勺炒饭往嘴里送，听到娇滴滴的女音不禁噎了一噎，赶紧放下勺子去拿一边的水杯，连吞了好几口水。 一旁的洛云连忙拍拍她的背：“小心点。” 宋沐轻点点头，放下水杯，决定忽略对面两人的目光，继续默默吃饭，吃完赶紧撤。 正想着，碗里突然多出块鱼肉，宋沐轻顺着筷子抬起头，跌进一双深邃的眼睛里。 对方却是不在意，语气清淡自然：“别光吃饭。” 三人俱是一愣，尤其是宋沐轻，完全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倒是洛云先反应过来，瞧了眼已然冷脸的简颖，兴奋的开口：“总监怎么知道我们沐轻爱吃鱼？” “同学么。”陆析泽冷静地回道。 “……” 这人，肯定是故意的！宋沐轻没有错过他说这话时眼里一闪而逝的促狭。 “总监好像对我们沐轻很了解？”洛云继续好奇道。 “还好。” “……”宋沐轻再次噎住，对于他今天的好说话很是疑惑。 而一边的洛云看着神色僵硬的简颖像是来了劲，也不怕正追问的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那沐轻以前有些什么爱好？” “想知道？”陆析泽看了眼陷在沙发里似无声抗议的人，语带笑意：“下次告诉你。” “……”一连三次脑袋一片空白，宋沐轻今天很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眼前这个人，像是变了一个人，让她一时有些无从接受。 趁着对面两人交谈的空当，宋沐轻伸手推了推身边人，用口型示意：“吃完了么，走了。” 洛云原本还想再待一会儿，在宋沐轻的瞪视下憋着笑开口　：“总监，你们慢慢吃，我们好了，先走一步。” “等一下。”陆析泽叫住刚想起身的人：“sativa，我还有话跟你说。” 言下之意，她不能走，洛云跟简颖须回避？ 场面变得有些诡异，洛云是一如既往的好奇心十足，而宋沐轻斜对面的简颖，望向她的眼神已经可以射出箭来。 如果说眼神可以杀人，她应该已经连骨头都不剩了，宋沐轻再次失语地靠向沙发背。 这顿饭吃得着实有些冤，她注视着蹬着高跟鞋恨恨离去的背影，她现在应该已经名副其实的成了简颖的眼中钉了。 再看看一脸“你们真的有猫腻啊”的表情，冲她挑挑眉无视她求救起身要走的洛云，宋沐轻忍不住抚额，她现在是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陆析泽望着一脸无力的人，扔下一枚重磅炸弹：“我喜欢你，所以决定追求你。” 什么？！宋沐轻错愕地望着他，原本就空白的脑袋愈发一片空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在说什么？ 看着他不像开玩笑的语气和一脸认真的表情，宋沐轻愣了好半响，反应过来问道：“你对每个女人都这么说吗？” 想起卖场里遇到的带刺的美人小姐，mulate里偶遇的自称是她高中同学的俞兰，还有刚才的简颖，这个男子，是绝对有招蜂引蝶的本事的。 陆析泽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皱眉道：“宋沐轻，这样的话，你以为讲出来有多容易？” 很不容易，所以无法相信。 心里难免震撼惊愕，怎么都想不到他把她留下来，是要告白！宋沐轻努力想让自己静下来，可胸口喷涌而出的激荡情绪逼得她无法视而不见。 陆析泽凝视着她不可置信的脸，再一次一字一字郑重且坚定的说：“我喜欢你。” 宋沐轻愕然地看着他，再说不出一句话。 ------------ Chapter17 共同喜好 日子依旧不咸不淡，波澜不起，而她，仍旧什么都想不起。 又一个冬意渐浓的周末，宋沐轻窝在mulate里，坐在靠窗的位置，书本搁置在一旁，趴在桌子上晒着太阳发愣。 那句话，就如同是个魔咒，白天黑夜时不时便会出现在她耳边，欲忘不能。 那天，她是怎么离开的？ 像抹游魂一样回到公司洛云就逮住她，把她拖去小面试间，二话不说要她全部招来，脸上全然是要挖内幕的表情。 只是，怎么可能据实以告，打着哈哈蒙混过去。 那样的话，连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林予辰都没有讲过。她五年来第一次听到，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面对面听他一句深过一句的告白，怎么可能还做到不动声色！ 所以，回过神来，趁陆析泽接电话不注意，她又一次落荒而逃。 临走的时候，他说：“宋沐絮，我不是在征得你的同意，而是在告知你。” 她的强调他压根没有听进去，还是执意叫她宋沐絮而不是宋沐轻，也因此就连说喜欢都带了强制性的意味。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排斥，内心竟隐隐带了期待，这是不应该有的感觉。 宋沐轻不禁沉吟一声，好像碰到他，她总会束手无策，陷入不知如何是好的境地。 而那个人呢？自从一个多月前说了句“我喜欢你，所以决定追求你”，掀起一池春水之后，就如同销声匿迹了般，不见影踪。 只是每个星期，固定会收到一些礼物，没有署名，但宋沐轻知道，是他。 因为寄来的东西上，都会有一株小小的紫花苜蓿。或是一张明信片，以苜蓿为背景；或是小发圈，中间的椭圆形金属上，印着苜蓿的模样；又或是一面小镜子，手柄上细致的刻着紫花苜蓿。 都是些小女孩喜欢的东西，陆某人是把她当小朋友了吧。 但这其中，有一样是她非常爱不释手的，此刻正柔柔地套在她的右手腕上，是一根没有编制过的红绳，上面只镶嵌着一朵雕刻精致的紫花苜蓿，其它什么装饰都没有，却愈显简单漂亮。 她知道，他定是偏爱紫花苜蓿的，因着他家里刻着苜蓿的躺椅。只是没想到，送她的礼物也竟然都带着苜蓿。 是因为太过偏爱还是他知道她也爱苜蓿？！若说是后者，她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他如何知道；如若说是前者，那么他对苜蓿是否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了！ 宋沐轻有些困惑，他是她同学，然后他们共同的喜好都是紫花苜蓿，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种种迹象，都表明着他们之间，肯定不是普通同学这么简单，只是，还会有什么关系？ 初遇，他一眼就认出她；再遇，他介意她的不认识；第三次，不明原因的冷嘲热讽，晚上又绅士地送她回家；最后一次，蛊惑人心的说喜欢她。 这个人，对她而言始终是个迷，她该靠近还是远离？是不是不断接近，就会找到她正在追寻的曾经？ 不得而知，宋沐轻想得昏昏欲睡间，细微的手机铃声传来，不想接，美好的午后，声音调得也轻，就当做是催眠曲了，任由它恣意响着。 “i　bust　the　windows　out　ya　car and　no　it　didn't　mend　my　broken　heart i'll　probably　always　ha^ve　these　ugly　scars but　right　now　i　don't　care　about　that　part i　bust　the　windows　out　ya　car after　i　saw　you　laying　next　to　her i　didn't　wanna　but　i　took　my　turn i'm　glad　i　did　it　cause　you　had　to　learn i　must　admit　it　helped　a　little　bit to　think　of　how　you'd　feel　when　you　saw　it……” 对方像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铃声第三遍再次响起的时候，宋沐轻伸手拿过放在耳边，语气是被打扰的不快：“喂，哪位？”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对方并没有回答她，而是略带责备地反问。 宋沐轻却一下子清醒了，这个声音，不是陆析泽是谁！ 不去问他怎么知道她的号码，反正他总是很有本事，换了语气，若无其事道：“哦，放包里了，没有听到。” “在哪里？” 她如实回答：“mulate。” 陆析泽听着她不情不愿的声音，笑意染上眼眸：“等在那里，我过来。” “我不要。”宋沐轻想也不想的回道。 “为什么？”他顺着她的话问。 “周末是我的休息时间，我为什么要见你？”尽量想要显得强势一点，说出来却还是底气不足。 “沐絮，你在躲我。”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的语气，宋沐轻无声地喟叹，她好像忘记了，这个人目前是她躲不掉的，真实的存在。 ------------ Chapter18 海边（1） 看着手中早已挂断的电话，一股懊恼之情油然而生。 宋沐轻重新趴回桌子上，整个人陷入茫然中，她干嘛在他说“等我”的时候回了句“好”啊？ 看了眼手上的表，两点十一分，一想到他在电话里说半小时后到，她就又有种想要溜走的冲动。 可是？这次再逃掉，那么以后再相见，她怕是会不太好过，因着他最后在电话里冒出一句“不要再想着逃，你觉得还可以逃到哪里去？” 疑问的语气带着隐隐的威胁，让她一时失了分寸。 侧头望向窗外无声叹息，明明应该更加坚定的拒绝，而不是在他的语气下服软妥协。再这样下去，她好像要失去自我意识，被牵着鼻子走了。 三十分钟后，陆析泽从容地推门走进mulate，视线一扫，落在窗边某个趴在桌子上的人身上，毫不迟疑地迈开步子走过去。 待在桌前站定，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伸出食指轻轻扣了扣桌面，没有反应。 陆析泽思忖片刻，不急不缓的在她对面坐下，瞧了会儿仍旧不愿抬起头来的人，清冷的嗓音中带了一丝促狭：“睡美人的戏码，我不介意做王子，吻醒你。”说着真的要倾过身去。 强烈的男性气息袭来，宋沐轻原本还沉浸在自己漫无目的的放空状态里不想理他，听到他的话，立马吓得直起身子，却看到某人一脸得逞的模样。 陆析泽看着一脸不情不愿和垂头丧气的人，笑意跃上脸颊，故意问道：“醒了，不睡了？” 宋沐轻忍不住瞪他一眼：“还不是被你吵得！” “哦？”对方挑了挑眉，尾音上扬。 总是这样，让她抵不住想要退缩，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转移话题：“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为什么每次他讲话都让她接不下去啊？明明对别人很礼貌的一个人，怎么一碰到她就变得有些刻薄呢。 陆析泽刚要再说些什么？视线瞥到她右手腕上的红绳，心头掠过一丝惊诧，没想到她居然会戴着。 出差一个多月，每周寄礼物给她，是因为记得以前，她靠在他怀里，憧憬着他们的未来，对着他撒娇：“阿泽，以后你离开我超过一个星期，就要买礼物来作为补偿！” 彼时，他对于她的一些奇思妙想无可奈何，揉着她乌黑顺直的发承诺：“我不会离开你，去任何地方都会带着你这个拖油瓶。” 她却一本正经的纠正他：“笨蛋，我是说万一你工作后要出差什么的，反正不管，要礼物。” 他笑着拥紧她，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答应：“好。” 宋沐轻被他盯得微微不自在，右手慢慢往里缩，声音轻微带着怯意，眼神更是不敢直视他：“很好看。” 似是解释，陆析泽收回视线，温柔道：“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宋沐轻疑惑抬眼：“去哪里？” “秘密。” 忍不住撇撇嘴，还是起身将桌上的东西抱进怀里，跟上他的步伐…… 不抱感想地跟过来，却没想到他居然驱车带她来海边。 此刻站在沙滩上，宋沐轻凝视着映入眼帘的美景，广袤无边的天际与清澈见底的海浪连接起来，映衬得上海天一线这四个字。 周围陆陆续续的有人走过，不远处还有一对璧人在拍婚纱照，伴随着孩子的欢闹声。这样的画面，不由让她想到了在马赛旧港的那段时光，每次清晨晨跑的时候，总会听到当地的人们用动听的语言谈论着头一天晚上捕鱼的收获，稀疏平常，却是最最淳朴的气息。 只是，再美好明净，也抵不上夜深人静时，她内心涌起的陌生和无力，就如同曾读到的一首诗： “如今 无定的行旅已把我抛到这 陌生的海角的边滩上了。 看城市的街道 摆荡着。 货车也像醉汉一样颠扑。 不平的路 使车辆如村妇般 连咒带骂地滚过…… 在路边 无数商铺的前面。 潜伏着 期待着 看不见的计谋。 和看不见的欺瞒……” 同一个地方，描述的却是与她眼中看到的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只是不就是这样的吗？每一个人，对于同一片天空，不同的心境，总是会有不同的感受。而她生活过的那个地方，即使温暖干净得使人流连忘返，却得不到她留下来的决心。 凛冽的海风让她抵不住瑟缩了一下，收回缥缈的思绪，转头看向靠在车边的人：“为什么带我来海边？” 陆析泽只凝神望着她，并没有想要回答。 她也是不介意，站在那里和他对视了会儿，才慢慢走过去：“陆析泽，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 Chapter19 海边（2） 她也是不介意，站在那里和他对视了会儿，才慢慢走过去：“陆析泽，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他低头视线继续落在近在眼前的容颜上。 “我们以前，很熟吗？” “你想知道什么？” “我们的关系。”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出口，从最初相遇以来，他对她的反应都在说明，他们应该不止高中同学这么简单。之前她不问，是因为潜意识想要逃避，可是她回来的目的，就是要将那些深埋的记忆唤醒。怎么说呢？两年来面对林予辰的悉心呵护她都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却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失了分寸。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人，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所以此时此刻，宋沐轻只想要问个究竟。 她盯着他的眼睛，不想错过任何一丝丝表情。 陆析泽望着眼前这张魂牵梦萦的脸，喉头一动，沙哑着开口：“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是真的不清楚，所以希望他可以给一个答案。 如果告诉她，他们曾经是亲密无间的爱人，她是否就会想起来？答案那么显而易见，陆析泽隐去涌上心头的苦涩，淡淡开口：“我以前也追求过你，只是你没有接受。” 宋沐轻讶异：“怎么会……” “是真的。” 她注视着他没什么波动的眸子，脸上却是难得的认真，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很喜欢我吗？” “到现在都忘不掉的人，你说呢？”他挑眉回答她的问题，内心却是暗潮涌动，喜欢？已经不足以形容了，如今每见她一次就想多深入一分的执意，那般隐秘的感情，似在骨血里蠢蠢欲动。 宋沐轻注意到他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不再无动于衷的神情，眼底的深沉复杂令她无措，只能愣愣看着他喃喃出声：“怎么可能……” 而她清澈透明的眼眸里流露出的迷惑茫然似利剑般击中他，胸口一下一下的钝痛起来。终于忍不住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做了遇见她之后一直想做的事情，低头与她额头相抵，彼此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宋沐轻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让腰后交握的双手阻断退路，被迫与他如此近距离面对面，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冲，眼神开始四处乱瞟不敢看他，说出来的话更是缺乏底气：“放开。” 低沉的嗓音响起伴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我希望现在开始，你可以陪在我身边，其他的，我不在乎。” 他看着她原本苍白的脸颊因他的靠近染上羞赧的红晕，一字一句说的极慢极慢，清晰地复刻进她的心里。 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乱瞟的视线定定望住近在咫尺的人，宋沐轻感受得到自他身上渗透出来的浓浓的无可奈何，眼眶泛酸，竟想要落泪。 这个怀抱，有一种陌生的熟悉，让她不想退离。 暧昧的气息在彼此间流转，四目相对，陆析泽哑声唤她：“沐絮。” 她像惊醒般，用力拉下他的手，退到安全距离，故作镇定地开口：“别开玩笑了！” 不想承认，方才他的怀抱温暖得竟让她差点失口答应，太诡异了！ 他却不放过她，抓住她的双肩，一脸严肃：“宋沐絮，我从不跟你开玩笑！” 他说的那么真切，连撒谎都不屑。她相信，他此刻说的都是真话，包括那天的告白。只是所有的一切，来的既快且突然，她只觉恍惚。 “你究竟为什么喜欢我？”不该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了，宋沐轻想，她只是想要追溯过往，并没有要开始一段新恋情，而且不能也不允许。 “不要试图转移话题，沐絮。”他轻易就将她看穿。 宋沐轻不得不承认，陆析泽带给她的是与林予辰完全不一样的相处方式和感受。林予辰温和，如沐春风；而他，内敛也危险。明明是她先提的问题，主导权却总是跑到他那里去，这个认知让她不由叹息，挫败感从身体的四面八方涌来，努力辩解道：“我没有，我……” 仍欲解释的嘴毫无预警地被倾身过来的人吻住，将她未出口的话全数堵了回去。 一瞬间的触感和再次迎面而来的男性气息让她僵在那里，忘了反应，只能傻傻得瞪大眼睛。 蜻蜓点水式的吻，陆析泽只停留了一下就退开，而宋沐轻原本褪去的红潮又可疑地爬上脸颊，待反应过来刚刚做了什么？尴尬得想就地把自己埋了。 她在干什么？竟然任由他亲她？！ 陆析泽却早已一脸悠然自得，好似刚刚的行为只是个幻觉，拍拍她的脸颊，态度转为强势：“我说过，我只是在告知你，不是征得你的同意对吧？” 宋沐轻机械得点点头，被他的动作搞得有点混乱。 “走吧。”满意地得到她的回复，陆析泽话锋一转，忽略她涨红的脸蛋和不知所措的表情。 “去哪里？” “带你去吃饭。”转身的时候又说了一句：“不要再消失在我的视线里，那么久。” 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却仍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 Chapter20 相处 陆析泽带她来的是一家中式餐厅，一路进来都是犹如倒挂的油纸伞的大红灯笼，错落雅致，很有一番古色古香的味道，不过周六的夜晚人却不算多。 此刻坐在卡座里，宋沐轻盯着玻璃杯中潋滟的清水发愣，根本无心欣赏这清雅的韵味，从坐上车到坐在这里，一直都在纠结他一触即退的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快得来不及推拒，但她并没有排斥的意味，潜意识里是默默接受的，怎么会这样？ “啪”，一只调羹准确无误地飞进宋沐轻紧盯的杯子里，溅出几滴小水珠，惊得她条件反射抬头看对面的始作俑者：“你干什么！” “我是想问你要吃什么？”他好笑地看着她好似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啊！我不挑食的，你点吧。”宋沐轻赶紧摆摆手，她想得太入神了连服务员拿菜单过来都没注意到。 陆析泽摇摇头，看着显然还不在状态的某人，提醒道：“你手机在响。” “呃…”宋沐轻赶紧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看号码接起来：“喂，予辰。” 坐在对面卡座里的陆析泽听到她的话手下的动作一顿，眉心微蹙。 “两周后回来吗？好的，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你。” 她轻柔的语气清晰地在空气中流转，陆析泽抬眸望过去，将她温和，低眉顺眼的表情尽收眼底。抿了抿唇，压下心底忽然而至泛滥成灾的酸意。 “嗯，正跟同事吃饭，你早点休息，别每天忙那么晚，回国见。”叮嘱完，宋沐轻挂断电话，视线同正一瞬不瞬看着她的陆析泽碰个正着，他脸上一闪而逝的不悦快得恍如错觉，却还是被她发现了。 不悦？宋沐轻皱眉，她刚说了什么得罪他的话吗？应该没有吧。 陆析泽率先打破两人间的沉默，敛去先前浮上心头的不快，尽量让自己不动声色：“朋友要回国？” “嗯。”突然想到什么？她继续问道：“总监，你应该认识林予辰吧？” 他点点头，言简意赅：“我们高中都一个班。” “哦。”宋沐轻看着在暖黄色灯光照耀下卸去了一身清冷，剪影朦胧此刻正接过服务员端上来的菜放到桌上的人，脑中闪现他、林予辰还有俞兰说认识她时的场景，禁不住想笑。她好像跟高中同学特别投缘，走到哪里都能遇到，而且她的高中友人似乎个个都长得不错？ “怎么？”梗在胸腔内的阴翳在她的注视下渐渐消散，他其实很想问问她，这几年林予辰是不是一直陪在她身边。只是到嘴边的话不得不重新咽下去，他应该以什么身份去质问她那段他缺席的时光？又凭什么觉得介意，他陆析泽没有资格。 发现自己竟一时看痴了没有收回视线，宋沐轻不好意思地摸摸鼻翼：“能做你们的朋友是我的荣幸！” “现在承认我们是朋友了，你刚不是说跟同事吃饭吗？” 想到之前打电话时的措词，他是因为这个生气？宋沐轻瞧了眼对面虽似不在意，却泄露了一丝别扭的陆析泽，脸上笑意就不自觉更深了，直言道：“你是我上司啊。” 他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人，有种被看穿心思的不自在，冷哼道：“你既然那么想把我当作上司，那么下周一起就顶替洛云的部分工作，正式成为我的直属下属吧。” 宋沐轻不解地望向他，陆析泽从容地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恢复一贯的冷静，说出自己的决定：“做我的私人助理。” “什么？” “不用惊讶，洛云最近忙得有些分身乏术，我正有再找助理的打算，反正你平日里除了翻译也没什么事干，正好资源利用。” 什么叫除了翻译没事干？说的她好像每天上班很闲白拿工资一样，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拒绝刚要脱口而出就被打断。 “会给你加薪的。” “……”这是重点吗？她的意见才应该是重点好不好！ “虽然很想跟你继续聊下去，但是现在我饿了。”陆析泽边说边夹了块糖醋松子鱼肉到她碗里：“先吃饭吧。” 他这样，也算霸王硬上弓吧？宋沐轻戳了戳碗里的鱼肉，心里小声嘀咕。 回到家已接近九点，父亲和表姐都还没回来，简单的跟正在看电视的母亲打了个招呼，宋沐轻就径直上楼沐浴更衣了。 此时熄灯裹着厚质睡衣平躺在床上，舒服地呼了口气，她跟陆析泽之间，之前不是她落荒而逃就是彼此不欢而散，而这一回，应该算是相遇以来唯一一次和和气气结束的。虽然她最后好像被摆了一道。 晚饭时她本想借题发挥一下，他干么每次都夹鱼肉给她。虽然她喜欢吃鱼没错，但最爱是鸡肉。可是一看到桌上他点的菜，就有些不可思议，红烧鸡翅，三杯鸡，糖醋松子鱼，干煸四季豆，桂花糯米藕，连素菜都是她爱吃的。 细细想来，陆析泽对她，好像真的很了解？ 记得晚上陆析泽送她回来，她要下去时他拉住她，她不解的要回头时他低沉的声音就响起：“真的，都忘了吗？” 宋沐轻不知道他指得是对他的记忆还是其他，但不管他说的是哪一样，她确实一点记忆都没有，惟有对着他轻轻地点头嗯一声。 “什么都不记得的感觉是怎样的？” 这是最后他问她的话，她是怎么回答的？这应该是她醒来后第一次讲那么多话，对一个不算熟悉的人，诉说内心的茫然与空白。 她说：“周围的一切，包括我自己，都是陌生的。当爸妈和表姐谈起我的过去时，我只能在一旁无声地笑笑，偶尔说一句‘啊！好像是这样’，如此苍白无力的话；当我翻着相册里一张张笑意盈盈的属于我的照片时，我只能自嘲‘宋沐絮你从前过得很快乐啊’；当你们叫着我的名字，说认识我，而我只能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没有印象了，每每这样的认知，总让我感觉糟糕透了。” “当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对我的了解都比我自己要多，往往那个时候，我总会觉得，像是在过着别人的人生。我仅有的记忆，就是在马赛生活的最后两年。” 他虽然没再说什么？可眼底那么深那么暗，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她整个人无意识地软下来。 是了，他看她的神情，分明就是心疼。 宋沐轻伸手覆住眼睛，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成了她想要倾诉的人？ 下午的画面在脑袋里回放，他所说的待在他身边，就是从所谓的私人助理开始？如果真的答应，洛云会怎么想；如果不答应，她是不是只有辞职这条路了？ 倘若继续待在他身边，看他势在必得的模样，接下去定会纠缠不清，而且自那日的震撼宣言后，他对她的态度，也让她越来越有种来日方长的错觉。 可心底深处偶尔冒出来的抵触又是为什么？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 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宋沐轻侧身望向窗外的夜景，漆黑的天空里连一颗星辰都没有，想不出结果的事情，就留到不得不面对的时刻吧。 ------------ Chapter21 心理诊所（1） 迷迷糊糊间听到开门声，接着有走动的脚步声，宋沐轻还未来得及清醒，就感觉床的边缘陷了下去，有只手掌轻轻拍她的脸颊，然后叫她：“小轻。” 是表姐的声音，宋沐轻睁开仍欲打架的眼皮，一幅朦胧状，昨晚翻来覆去想得太多，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此刻就算被拍醒，还是觉得困到不行。 勉强想要撑起身子不到两秒钟又倒下去，被看不下去的表姐一把捞起来：“快起床，帮我搬家去！” 搬家？一听到这俩字，倦意一下子被赶跑了，宋沐轻唰地睁大眼睛望她：“你要搬去哪里？” 蒋雨凝继续拍拍她白皙的脸颊，笑道：“放心，不是搬这个家，是要你去帮我整理一些东西。” 宋沐轻安心的哦一声，随即问道：“姐，我最近都没见着你，你忙什么呢？” “我啊！你看你都工作了，你姐我不能总闲着吧。”蒋雨凝对她阮媚一笑，继续说：“前些日子碰到老同学，他自己开了个心理诊所，听说我工作还没定就邀请我过去，我去看了下环境还不错。反正短期内也不回法国了，就想说这段时间就去那边混口饭吃，这不来找你帮忙了。” “对了，你有每天按时吃药吗？” 宋沐轻点点头：“一天三次，一次不落。话说回来你工作要我帮什么忙？” “明天开始正式上班。我定了新的沙发今天会送过去，顺便我带些东西过去，换洗衣服什么的，那里有休息室，我工作的晚了还可以留宿。大好周末的，带你去帮我整理整理，顺便溜达一圈。” 宋沐轻知道表姐做事一向力求完美，对自己的工作场所也不例外，笑睨她：“你是要我去做免费的清洁工吧！难伺候！” “话那么多，快起床吃早饭！我去准备东西先。” “遵命。” 下楼的时候，看到另一个许久未见的人，她的父亲宋延海坐在餐桌主位看报纸，宋沐轻走过去恭恭敬敬得喊了声：“爸。” 宋父闻声抬头：“起来了，快吃早点吧。” 宋沐轻不多言，绕到右边的座位坐下，端起桌上的粥小口小口地喝。说起来她还是喜欢中餐，在国外的时候三明治面包甜点总是让她吃的很不习惯，大多数时候还会噎住，如今每天都能吃上米饭，对她而言，真是一种享受。 她骨子里应该是很有些爱国情怀的，不然怎么会连吃都只挑中国式的呢。宋沐轻边喝着软糯的白米粥边小白的想着。 “小轻，最近工作还习惯吗？” “咳…”宋父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嗯，还好。” 宋延海看着眼前的她，这个他曾经放在手心里疼的孩子，五年前的遭遇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谜，连现在的她自己也一样。 不过对他这个做父亲的来讲，不失为一件好事，当初要陆析泽离开她，还怕她放不下，现在连老天都帮他，让她想不起来，就可以好好得跟林予辰在一起了。以后两家联姻，对公司也会有很大帮助，思及此，宋延海露出欣慰的笑容，说出自己的决定：“小轻，辞了工作来帮爸爸吧？” 宋沐轻一脸愕然，她从没想过要进父亲的公司，现在的她只想要安安心心的找份喜欢的工作就好。 宋延海继续说道：“爸爸老了，公司以后终归是要交给你的，以后你跟予辰结婚了就可以让他接手，但是现在爸爸希望你可以先学习起来。” “爸，您在说什么？！”宋沐轻惊讶的望向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他会说到林予辰？ “我知道这两年予辰一直在马赛陪着你，他是个好孩子。” 蒋雨凝下楼来叫她的时候，她正打断父亲的话，一脸正色：“爸，我很感谢予辰的陪伴，但我跟他只是朋友。关于进公司，我知道您的意思，让我考虑考虑好吗？” “怎么了？”蒋雨凝走过去感觉到稍显僵硬的氛围，赶忙问道。 “没事。”宋沐轻站起身，不等父亲的回答，接着说：“我先陪表姐出去了。” 说完原路绕回拉着蒋雨凝就往外走，等到了门口蒋雨凝才疑惑出声：“你刚跟叔叔说什么呢？那么剑拔弩张。” “姐，我问你个事。”宋沐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出自己的疑问：“刚爸提到林予辰，还对他很熟悉的样子，不是你带他来看我的吗？为什么爸爸会知道？” 蒋雨凝心头一跳，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赶忙说：“他们家跟你爸有生意上的往来，是他向叔叔打听你的下落，然后来找我说要见你的。” “哦，原来是这样。” 蒋雨凝小心地盯着她的脸瞧，确定没什么波澜后，马上说：“走吧！带你去看你姐新的工作地点。” “好，可是你拿着这么多东西，是要走到小区门口拦车吗？”宋沐轻撇去心中的一抹异样，看着拎着大包小包的表姐好笑地说。 蒋雨凝把手里的一个包递给她，然后露出鄙视的神情：“我当然已经打算好了！昨天就向叔叔借了车，等下司机来载我们去。”说着伸出空着的右手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资源利用都不懂！” 宋沐轻无言的笑笑，她始终还是不能把他们当作很亲很近的人，事事麻烦他们。就像是有条看不见的河，无形地隔开了她与她的家人，横跨不能。 蒋雨凝睇着她的神情，了解了七分，转移话题打趣道：“你说我们像不像小富婆，出入都有人接送？”说着自己扑哧一下笑出来。 宋沐轻忍不住白她一眼，跟着笑出声。 一踏进表姐口中的工作地点，宋沐轻囧了，本以为一个人也没有，可这本坐在沙发上聊天的人朝着他们微笑是怎么回事？ 迎面走来的人一袭深色大衣，干净利落的短发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着，而他一脸笑意盈盈地说：“来啦。” 蒋雨凝点了点头，对着宋沐轻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老板兼老同学叶扬。”侧头对刚走过来的男子和一干站起来的人说：“我妹妹，宋沐轻。” 对方看着她伸出手，说道：“你好。” 宋沐轻连忙回握：“你好。” 此时原本站在后面的人也已走过来，争着开口：“我叫王枫。” “我叫李明辉。” “我是杜超。” “倪劲。” 宋沐轻不得不一一问好，继而凑近蒋雨凝耳边，低声说：“你没跟我说星期日的还有这么多人加班啊！而且都是男的！” 蒋雨凝一脸不在意：“这样才显得我一枝独秀么！别怕，老板请客，他们是来蹭饭的，顺便帮我搬沙发。” “姐，你这样子我压力很大的，我是病人，哪有病人跟一大桌子医生有说有笑吃饭的。”宋沐轻不由苦起一张脸，在马赛要对着表姐诊所里的医生，回到这里还是要面对一大群医生，她这是跟医生结了多大的不解之缘？！ 蒋雨凝对她的愁眉苦脸不闻不问，拉起她的手往里走，边走边说：“带你去看我的办公室。” ------------ Chapter22 心理诊所（2） 蒋雨凝对她的愁眉苦脸不闻不问，拉起她的手往里走，边走边说：“带你去看我的办公室。” “怎么样？”蒋雨凝朝她挤挤眼。 “比你在马赛的办公室还要大。”宋沐轻由衷地说。 “恩，我也觉得有些大。不过没关系，大一点能接待更多人嘛，是吧老板？” 跟在后头的叶扬对蒋雨凝的点名挑挑眉不置可否，脸上始终是不变的笑容。 倒是一边的“四剑客”炸开了锅：“老大偏心，我们几个的可都没雨凝姐的大！” 叶扬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说出来的话却引来满室大笑：“等你们到雨凝这个岁数，我再给你们换间大的。” 蒋雨凝踹了他一脚：“喂，你这是人生攻击啊叶老板！在学弟们面前，请帮我树立威信ok？” “年龄不就是建立威严的关键？” 宋沐轻掩嘴偷笑：“四剑客”对着自家老板的话连连称是，脸上也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蒋雨凝无视掉叶扬，自顾自走到一扇门前打开，然后转头唤宋沐轻：“小轻，你把包拿到休息室来吧。” 宋沐轻收敛了笑提着包走过去，看到表姐口中的休息室时嘴巴都不由自主变圆了，小声说道：“姐，你确定不是来度假的？”这哪里像诊所休息间，简直可以跟她的房间相媲美了。 “说什么呢。” 宋沐轻止不住嘀咕：“你老板好有钱。” 蒋雨凝忽略掉她语气里的不可思议，弹了弹她的额头：“别发愣了，包包里的东西你帮我拿出来整理一下。”然后叉腰对着“四剑客”：“你们，去帮我看看沙发来了没！” “遵命！” 等到沙发来搁置好，东西全部整理完都已经将近两点了，此刻坐在一家潮州菜餐馆的包厢里，晃着手里的水杯，听着很多她从未听过的医学术语，宋沐轻倒并不觉得饿，只是想到这些日子好像跟吃的特别有缘？昨天刚被陆析泽带着吃家常菜，今天又被表姐拖来蹭饭，白吃白喝的感觉似乎还不赖。 “小轻，多吃点。”　表姐的话使得原本聊着医学内容的几个人把目光转向她，强烈的注目礼让她没来由的瑟缩了一下。 随即“四剑客”之一的杜超附和：“是啊！宋妹妹太瘦了。” “现在的女孩子都想着怎么瘦，当然吃得少了。”杜超旁边的倪劲调侃道。 另一边的王枫点点头，然后好奇问道：“宋妹妹，在哪高就啊？” “mp，做一些翻译的工作。”宋沐轻不禁黑线，这几个人，前一刻还一本正经，现在这语气哪里还有心理医生的样子，倒像是调戏小学妹的高年级学长。尤其是他们喊她宋妹妹的时候，都让她有种是在说“送”妹妹的错觉。 “了不得。雨凝姐，你家可是人才辈出啊！mp那是多少年轻人想去的地方。”这次开口的是坐在她斜对面的李明辉。 蒋雨凝也是不谦虚，全盘接受：“那是，我们家能不聪明么，基因优秀。” 宋沐轻坐在一边不吭声，默默地将碗里蒋雨凝夹的菜往嘴里塞，有这一大群活宝在，她还是少说话多吃菜吧。 饭局接近尾声时，其他四人提出还有聚会就先走了，一大桌子人只剩下叶扬、表姐，还有她。 趁着叶扬在打电话，蒋雨凝凑近她：“在想什么？” “姐，有没有一个人，恩…会默默喜欢你很多年。”宋沐轻轻抚着左手的紫花苜蓿，昨天陆析泽的话犹在耳边回荡，致使她总是有些心不在焉，想要去深究这个问题。 蒋雨凝听了她的话歪了下头，似思索了一番，良久才说：“这世上哪有不求回报的感情，我以为付出就应该有同等的收获，不然，何必让自己难受呢。” 许是之前同四剑客拼酒，有些醉了，不像宋沐轻的小声询问，她说的很大声，以致于刚收线放下电话的叶扬听到她的话时，稍稍敛了笑容，不明意味地皱了下眉头，表情有些僵硬。 这些都被无意识抬头的宋沐轻收入眼底，眉心一跳。他跟表姐？眼神小心地在两人间穿梭，忽然想到以前表姐同她说起暗恋的对象，难道，是他？！ 说到感情，她其实一直都在为比自己大了七岁的蒋雨凝担心，好几个彼此促膝长谈的夜晚，表姐把自己最私密的感情告诉她，她才知晓她的痛，无法分担，只能为她心疼，更怕她太要强，事事都求洒脱，觅不得一个好归宿。 而对面这个人，如果她的直觉没有错，他应该就是表姐一直藏在心底的那一个。 “姐，走了。”揉揉太阳穴收起联想，宋沐轻站起身推推说完话就趴在桌子上的人，纹丝不动，想要扶起她，不想敌不过她的蛮力。 “我来吧。”有一双手适时的挽住了蒋雨凝的腰身，将她提拉起来，宋沐轻重新坐下来轻松地吐了口气，头顶响起了叶扬的声音：“我送你们回去？” 宋沐轻想了想，摆摆手：“叶大哥，我还有事要办。表姐这副样子，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这里离诊所近，我看还是先送她去那里睡一觉吧。” 叶扬看了眼怀中人，然后颔首：“那我送她回诊所休息，你去忙，自己小心点。” “好的，麻烦你了。” 看着倚在叶扬怀里的蒋雨凝，宋沐轻心里低叹一声。虽然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状态，白天向她介绍叶扬时一脸云淡风轻，但方才回答她的问题时明明透着一抹苦涩，所以她希望给表姐创造些机会。 起身拿起包也往外走，不知为何头有些痛，早上父亲的话又在耳边闪现，关于辞职回海酌集团，关于林予辰。 父亲的意思像是认定了林予辰是她的最终归宿，她曾经也的确这么假想过。可现在呢？满脑子都是陆析泽的话，像是着了魔般，总会在脑袋里循环播放，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心底有个声音冒出来，遇见这些同她过去息息相关的人，究竟是福，还是祸。 ------------ Chapter23 私人助理 第二天出门前，宋沐轻特意去敲了下表姐的房门，没有回应，打开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也没有留宿的痕迹，不晓得昨天同叶扬怎么样。 早上到公司，她怀着些微忐忑，怕前天陆某人的话不是说说而已。眼睛也总是不由自主地往他的办公室瞟去，只是玻璃门上的百叶帘一直拉着，看不到里面的人来了没有，或是在做什么。 煎熬了一上午相安无事，宋沐轻以为可以舒一口气了，却不想在下午来了个峰回路转。 午休回来打开电脑，屏幕上显示有新邮件就顺手点进去，看到内容时，宋沐轻倒抽一口冷气，这人，还真是说到做到。 她怔怔看着邮件标题“关于本部门职位调动”片刻，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霍得关掉电脑屏幕站起身，顺势朝着玻璃门方向走去，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洛云直直往楼梯间拖。 “怎么回事？”洛云将她拉到一边，问道。 宋沐轻深吸一口气，回答：“我在想我要不要辞职。” “什么？”洛云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小云，我觉得现在我正在做的事情很好，并没有想要改变，更没有想过代替你去做陆析泽的私人助理。”怎么跟洛云说呢？陆析泽的决定和父亲那天的话让她陷入两难的矛盾里。 她如果继续做下去，那么势必无法答应父亲回去海酌；她如果选择去帮父亲，那么就必须快一点结束现在的工作。 但她真实的想法是，她并不希望自己的事情再被干涉，无论是自己的父亲还是陆析泽，她都不希望他们插手她的事或者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虽然人事调动很正常无可厚非，父亲的要求也合情合理，可是她的人生已经那么不自由，连自己能否痊愈都不晓得，为什么还要由着他们决定她的前路？ 说她自私也好，不懂事也罢，如今她只想要按照自己的意志来活。 洛云推推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傻啊！不会是怕我不高兴就辞职吧！我开心还来不及，最近为了跟远成的合作案，我都忙不过来了，正打算跟总监提这事，想不到他早就打算好了。” “可是我……” 洛云打断一脸欲言又止的她，打趣道：“好了好了，私人助理其实也没多大事情，你就乖乖听总监差遣。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他肯定不会为难你的，说不定还借此帮你加薪呢。” 加薪？他那天是这么说的，但她连想都不敢想，只希望他不要折腾她。他做的决定，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什么他的喜欢不需要她的回应根本就是浮云不是吗？那个人对她，就是强制性的，是忤逆不得的。 宋沐轻思及此，重重地叹了口气。 脑门上被敲了下，洛云的声音再次传来：“想什么想这么入神？决定近水楼台了？” 宋沐轻白她一眼，收起先前的不良情绪，佯装生气：“乱说什么！” “开玩笑嘛！不过你一定不准辞职，我好不容易找到个在公司可以供我打发时间的姑娘。” “哦，原来我的作用是供你消遣啊…” 洛云被她哀怨的口气逗笑：“好啦！上班去，我等下把一些工作跟你交接一下，顺便把总监家的钥匙给你。” 宋沐轻点点头，心中想得却是：在自己还没有完成回国的初衷前，父亲的公司肯定是不会去的，而这份工作她也不想就此放手，所以有必要跟陆析泽谈一谈。 刚回到座位上，桌上的电话就响起来，宋沐轻接过来：＂喂，你好，这里是mp，我是sativa。＂ ＂是我，你进来一下。＂ 放下电话，宋沐轻理了理微皱的袖口，然后若无其事地朝之前要去却没去成的方向踱步而去。 ＂总监。＂ ＂看到邮件了？＂ ＂嗯。＂宋沐轻顿了一下，望着仍埋首在写东西的人：＂总监，我希望可以公私分明。＂ 听到她的话，他才像是来了兴趣般，放下手中的笔，双手支着下颚，视线落到她身上，只发出一个单音：＂哦？＂ 宋沐轻咬咬牙，继续说：＂你是因为看重我的能力觉得我可以胜任还是出于某些私人原因？＂ 陆析泽看了她好一会儿，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的声音终于缓缓响起，带着特有的磁性，他说：＂宋沐絮，不管是什么原因，我的原则只有一个，疑人不用。＂ 也就是用人不疑，他这是在肯定她的能力还是表达对她的信任？ ＂轮到我说了？＂ 正在疑惑之际，陆析泽的话再次传来：＂如果我的某些话和行为造成你的负担我很抱歉，沐絮，我希望我们是朋友。＂ 宋沐轻楞楞地看向他，这人讲话是不是太跳跃了？她都跟不上他的节奏么。 陆析泽睇着桌前不知所措的人，泯泯唇，笑意清浅，左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能不能麻烦你除却上班时间，不要再叫我总监？＂ ＂那叫什么？＂宋沐轻望着他清淡却扰人心神的笑容，脑袋有些短路，只能顺着他的话问。 ＂析泽。＂他盯着她的眼睛，有意停顿了一下，继而用比刚才更轻缓的语调：＂或者，阿泽。＂ 阿泽……太阳穴突地一跳，脑中似有一道白光闪过，阿泽，我以后就叫你阿泽，沐絮一个人的称呼，好不好？ 宋沐轻猛地闭上眼，这个声音，是谁在说话，为什么那么熟悉！想要再多听一些，可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快到来不及捕捉。 ＂怎么了？＂陆析泽看着她突然闭起眼睛头偏向一边，颚下的双手下意识握紧。 宋沐轻甩甩头睁开眼睛，与桌对面的人四目相对：＂没什么？偏头疼又犯了。＂ ＂要不要紧？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说着正要站起身，宋沐轻赶忙制止他：＂不用了，过一会就好了，而且我有药，没事的。＂开玩笑，她要是这个时候同他一起往外走，还不知道会惹来多少闲言碎语。 陆析泽还想再说些什么？宋沐轻已欠身说道：＂我先出去了。＂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总监，关于下班后的称呼，我会考虑的。＂ 陆析泽看着一本正经说完话开门出去的人，脸上扬起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只要她不再排斥他，他不介意慢慢来，一步一步去攻陷。 ------------ Chapter24 喂猫的任务 再次回到座位上，宋沐轻拿起手中的笔想要继续早前的翻译，但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一行字都未看进去。 忍不住低头咬了咬笔头，然后侧头趴在纸张上，准备放空一下，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她的座机本来是没什么人会来电的，今天怎得有些频繁。 撑起身子顺手接起，还来不及喂一声，熟悉沉稳的男声直抵耳膜：“刚刚忘了跟你说正事。” “什么？”宋沐轻手背贴着额头，有气无力，他刚刚跟她谈的还不算正事吗？ 陆析泽听出她语气里的消极态度，无声笑了笑，也不点破，说道：“我晚点要出差，可能四五天。家里养了只猫，猫粮放在第二个橱柜里，记得每天给它喂食。” 宋沐轻听着他的话不禁愕然，上司要出差不是她这个助理要张罗准备的么，怎么倒是他来通知她了，有些本末倒置的意味。而且他说的话让她有种是在被告之行踪的感觉，不够纯粹啊！更加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你养猫？” “怎么？”对于她的惊讶，陆析泽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语调：“你有意见？” “不敢。”宋沐轻暗自嘀咕，她怎么敢对他有意见。 “那么劳烦你看家了。” 宋沐轻撇撇嘴，她之前怎么没发现他那么有礼貌，嘴上还是接道：“应该的。” 可以想象某人的不情不愿，忍住快要外泄的愉悦情绪，陆析泽不动声色地挑挑眉，稳住声线：“我大概三点左右走，交接的事情，洛云会负责的。” “我知道了。” 好像没有话讲了，但彼此都没有挂断，宋沐轻看着手腕上的红绳好一会儿，才像是回过神，说了句“一路顺风”后连忙放下电话。面色有些潮红，她居然会对那样的静默感到舒服且不尴尬，拍拍脸颊，努力让自己“凉”下来。 这边陆析泽将话筒归位，双眼微眯，脸上是介于愉悦和好笑之间的表情，她再怎么变，也改不了少根筋的性格，坐飞机，最忌讳的就是一路顺风。 下班前一小时，洛云就带着她在小面试间做交接，其实也没太多事情，无非是总监的喜好，固定整理公寓的时间，出差订机票云云，宋沐轻只觉接受的是变相的保姆工作，但也不能多说什么。 “交代完毕，下班。”洛云合起笔记本，轻快地说。 宋沐轻抬手看了看腕表，六点整，还正是分秒不差。收拾了下桌上的笔和本子，跟上洛云的脚步。 “一起吃晚饭？” “我还要去当保姆你忘了。” “哎，还想让你跟我们去玩呢？要不等你啊？”洛云朝她挤挤眼。 宋沐轻摆摆手，一脸敬谢不敏：“不了，你们还是去过二人世界吧！我可不想不知趣的总做蹭蹭亮的大灯泡。” 洛云笑睨她：“你是怕我又给你介绍对象吧！” 宋沐轻也笑：“你知道就好！” 抵达陆析泽的公寓时将近六点半，宋沐轻站在门前，从包里找出钥匙，打开门的瞬间有些想笑。第二次来陆某人的住处，心境却是完全不同，瞥了眼包里的三明治，怎么说她这次也算是“有备而来”吧？ 凭着记忆摸黑寻到墙上的开关，啪的一下打开，整个室内立即一片明晃晃，宋沐轻反手关上门。 忍不住再次打量起来，与第一次来时没多大区别，唯一的不同应该是沙发右方多出来的倚靠在墙边的圆弧形猫窝，像巨型鸽子蛋，却是磨砂的深紫色。这样的颜色，除却神秘，让她想到了温情和细腻。 刚想提步走过去，脚边似被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围绕，只听得“喵”的一声，宋沐轻低头，瞧见一只虎皮色的小猫正在舔自己刚换的拖鞋。 她忍不住弯腰蹲下来，伸手去摸，原来还是只幼猫，低头细看才发现她的两只耳朵还是微微折下来的，如果她没记错，这种猫应该有个专属的学名――苏格兰折耳猫。 “饿了吧？姐姐帮你准备粮食去。”说着再次抚了抚它的头，小猫咪也是不怕生：“喵”了一声似是回答。 宋沐轻站起身，走到厨房里陆某人说的第二个柜子前伸手打开，看到柜子里塞满的各式猫粮时有些目瞪口呆，这人，还真是“溺爱”宠物，这架势，起码可以吃一个多月了！ 取出其中一袋小包装的打开倒入小窝旁边的盆子里，一直跟在脚边的猫咪立即凑上前，不客气地舔食起来。 宋沐轻爱怜地摸摸它，她本来就对宠物没有抵抗力，这只一只手掌就可以捧起来的小家伙第一眼看到就让她爱不释手，尤其是它独特的毛发颜色，柔软光泽。也幸好这公寓离公司较近，不然明天开始每天早中午赶来喂食就成问题了。 看它吃的津津有味，她才惊觉自己已经饿了很久了。按了按正在抗议的胃，宋沐轻起身去寻放在沙发上的包，拿出路上买的三明治，顺手倒了杯水。思考片刻，捧着手里的晚餐朝某张上次来就喜欢不已的躺椅走去。 此刻坐在躺椅上，啃着手中的三明治，置身于二十多层的公寓里，眺望落地窗外的夜景，忽然有种俯瞰尘世的错觉。很美，寂静的美，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一句话：ce　bas　monde　est　le　paradis　unique. 她很喜欢独自一人遥望万家灯火，很安静，恣意而生的隐匿想法也不会被窥探。轻轻往后一靠，闭上眼享受这短暂的静谧，这个地方，让她莫名的安心。 临走前，宋沐轻拍了张猫咪仰卧在窝里畅然酣睡的照片发给陆析泽，连自己都说不清是怎么想的，动作先于意识就那样做了。 而彼时猫咪的主人还身处高空中，手机处于关机状态，待收到信息也已是午夜后，打开看到的一瞬，原本紧绷的情绪刹那间变得柔和，深邃的眼底更是清亮似一汪碧波。 相片的下面，只附了简单的两个单词：bonne　nuit. ------------ Chapter25 某人感冒 工作之余，有了喂养猫咪的额外任务，宋沐轻感觉日子比以往过得更充实了。只是某人说得出差四五天，到现在仍然没有回来的音讯。 这些天频繁往返陆析泽的公寓负责猫咪的饮食，确实有些耗费体力，所以周六本想要在家休息一天，可昨晚正准备从陆析泽家出来时却接到了前段日子在mulate遇到的俞兰的电话。 是通知她参加周六在媚风大酒店的高中同学聚会，从未听过的酒店名字，想也不想就拒绝，言辞委婉，可对方却有些不依不挠：“身为副班兼英代的你失踪了这么久，说什么也要露一次脸吧？” “……”再推脱好像有些说不过去，便应了下来，脑中盘旋的是，最近的生活好像多姿多彩了些，总在意料之外。 饭局是定在今晚的六点，俞兰也将地址发给了她，而宋沐轻此刻却在前往陆析泽公寓的路上。虽然临走前他说周末会有阿姨去喂猫，她乐得在家睡到自然醒，悠闲地吃了个午饭，但最终还是放心不下想要去看看。 进门的时候看到玄关处的男士皮鞋有些意外，他回来了？那她来看猫咪是不是显得多此一举了？ 宋沐轻抬头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人，只有卧室门紧闭着，犹豫片刻还是不由自主地换了拖鞋进入，猫咪懒洋洋的趴在窝里睡午觉，显然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 她走过去蹲下身子一下一下地抚触蜷成一团的小东西，毛发柔软，有令人爱不释手的魔力。 小猫咪舒服地翻了个身，肚皮向上张开迷蒙的眼睛，喵了一声以示已经醒来，宋沐轻宠爱地揉了揉它的肚子，询问道：“要不要去见见你的主人？” 小家伙也不知道是真能听懂她的话还是怎的，竟顺从地舔了舔她的手背。 一手抱起它，宋沐轻起身走到卧室门前，深吸一口气，拥紧怀里的猫像是给自己勇气，伸手礼貌性地敲了几下门板，没有得到回应，迟疑了一下还是转动门把手小心翼翼打开。 站在门口看过去，床上的人穿着睡衣，被子盖到腰处，一手覆在额上，双目紧闭，像是睡得不安稳。 本想看一眼就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可这样的天气，室内暖气也没有开，宋沐轻看到他睡衣袖口褪到腕处，半截手臂暴露在外，还是尽量将步调放得极缓地走上前。 怀中的猫儿早已挣脱，先她一步跃到床上，她还来不及阻止，担心床上的人会被吵醒，却见小家伙自顾自踱到他枕边，呃，再次趴下闲适地，睡了？ 幸好，床上的人没有觉察，仍在熟睡。宋沐轻这才注意到他的脸几乎是没有血色的，唇色苍白，眉心微蹙，出差一个月，他是累坏了吧？ 她俯身想要将他搁在额上的手放入棉被里，指尖在触碰到他手臂的温度时不由惊呼出声，太烫了，他在发烧！ “陆析泽？醒醒！”宋沐轻连忙就着手臂摇晃唤他。 陆析泽睁开眼，神情微茫，以往的犀利已不见踪影，不解地看向近在眼前的人，哑声道：“怎么？” “你在发烧，快起来我送你去医院！”听出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着急得想要将他扶起来。 抓着他手臂的手被反手握住，陆析泽双目渐渐清明，凝睇一脸焦急的人儿好一会儿，才柔声安抚：“我没事，只是有点感冒。” “不行，你额头太烫了！” 陆析泽摇摇头，宋沐轻还想说话：“但……” 他打断她，握住她的手紧了紧耐心十足地解释：“刚回来的时候吃过药了，别担心。” 到这里宋沐轻才后知后觉到自己的急切，他生病怎么被安慰的却是她？下意识抽回手，避开他的视线，局促道：“我去拿毛巾给你降降温。” 从她拿着小脸盆进门，用冷水浸过的毛巾擦拭他的脸，到此刻她又一次将湿润的毛巾贴在他额头上，整个过程他都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讲话，眼神灼灼的想忽视都难，而宋沐轻停下手上的动作才敢对上他近乎**裸的视线，禁不住有些面热。 落在毛巾边缘的手刚想要收回，其中一只却被陆析泽抓住抵在胸口，不轻不重，他说：“我很高兴你这么担心我。” “我们是朋友。”宋沐轻努力压制身体里冒出来的一些异样感觉，摸摸鼻翼装作心平气和的回答。 “冰释前嫌了？” 说冰释前嫌是否言重了些，她跟他没有不和么，想虽这样想，嘴上还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了解，他认识的宋沐絮，性子是偏冷些的，只要是不想搭理的人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冷淡至极。如今在不记得他的状态下，还能表现出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在意，这让他感到满足。 想到这，陆析泽的声音越发低柔：“陪我睡一会。” 宋沐轻石化，膛目结舌地看着他，某人却勾起嘴角，语调中满是愉悦：“我是说，你在这里陪着我，我睡得会安心一点。” 然后也不管她的意愿，手指牢牢地握着她的，掌心覆住她的手背，肌肤相贴，阖上眼睑当真独自睡去。 宋沐轻坐在床沿，盯着交握的手好一会儿，他手中略烫的体温丝丝入扣，提醒着她的刻意纵容。她可以挣脱的，可是没有，连她都疑惑，总是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那些不具名的激荡与柔软是为什么？她根本没有办法去回答，更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这几日每天三次来他家，尤其是傍晚的停留，都会让她想到他。一踏入这里，总会觉得空气里似有若无地弥留着他的气息，尽管不想承认，她是思念的，不由自主地思念他。 陆析泽醒过来时，侧头看到不知何时搬了椅子坐在上面，大半个身子却趴在床沿熟睡的人，苍白的脸上溢出一抹爱怜。 手掌还和她的交握在一起，那么，是她又重新握住了他的手？想到这个可能性，笑意忍不住上扬。 空出的另一只手抚上她垂落的秀发，轻轻地挽至耳后，听着她清浅的鼻息，恍如回到从前。 眼前睡得酣甜的容颜，毫无攻击性，白玉般的肌肤通透柔美，脸上隐约还能看见细细的绒毛。直到此时，他才有了失而复得的感觉，尽管不完全。 宋沐轻是被脸上痒痒的触感弄醒的，睁开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一时忘了身在何处。 “醒了？” 坐直身子循着声音瞧去，她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干什么？以致于第一反应是抽出手去摸他的额头，嘴边是抵不住的关切：“你怎么样？” “没事。” 宋沐轻看到睡了一觉的人比之前精神好了很多，脸也恢复些微红润，额上的温度也已退去，不由松了口气。 抬起左手看了看时间，三点半超过一点，她居然也跟着他睡着了，而且一睡就是一个多小时。 来不及多想，床上的人似要起身，她连忙站起来要去扶他，瞥到他抚胃的动作，条件反射地问：“你饿不饿？我去熬点粥给你喝。” 陆析泽脚下动作一顿，侧头打量她。 被他看得有点莫名，宋沐轻疑惑：“干么？” “受宠若惊了。”说完拍拍她的头：“煮粥去吧。” “……” 完全把她当保姆的口吻，先前的温驯都是错觉啊！这人，估计也只有在病的没有力气时才会变得“善良”。 待宋沐轻将熬得浓稠的白米粥端出来时，陆某人已经洗完澡换了一身装扮，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翻阅杂志，只是偶尔的轻咳泄露了他正病弱的状态。 她走过去把粥递给他：“快喝吧！已经凉了一会了。” 陆析泽闻声将手里的杂志放回茶几，没有去接，反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 “干什么？” “你站着我头晕，有压力。” 秉着病人最大的想法，宋沐轻忍住想要踹他的冲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旁边的沙发坐下，然后将碗塞给他，假装恶狠狠：“喏，赶紧的，我还有事。” 他接过碗舀了一口粥送进嘴里，状似无意的问：“相亲？” “咳”宋沐轻没想到他会讲到相亲上去，不小心被呛到：“说什么啊！你昨晚没有接到俞兰的电话？” “没有。” “呃，她说今晚六点媚风大酒店聚会，不得缺席。”宋沐轻发现他不感兴趣的事情回答起来还真是言简意赅，怪不得俞兰在挂电话前叮嘱她要把他带去，原来是因为没通知到么。 “哦。” 依旧是简洁有力的回复，她也不在意，眨了眨眼睛调皮一笑：“不过你现在一副柔弱的样子应该没办法出席，我会帮你告知他们的，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前半句是有意要损损他，后半句倒是实话。 听出她语气里的调侃，陆析泽挑挑眉不置一词，继续喝粥。 宋沐轻也不管他，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自顾自看起来。 半小时后 “走吧。”陆析泽拿起车钥匙，对着津津有味看着电视的人说道，率先朝玄关处走去。 “去哪里？” “吃饭。”某人拽拽地甩了一句。 呆了两秒才明白他所谓的吃饭是要带她去赴约，看了看时间，赶忙将他放在茶几上的碗放入厨房，然后拿起包也往玄关走。 换好鞋子靠在门框上等她的人，黑色v领线衫，黑色西裤配上同色系大衣，宋沐轻承认，这样一张面皮同身材，不加修饰都能脱颖而出，何况是这身装扮，更衬得他英俊潇洒，气度不凡，一个把持不住就要流口水了。 “是否满意你看到的？”陆析泽笑昵她似在审视的模样。 敛了敛神，宋沐轻收回流连在他身上的目光，换好另外一只鞋边站定边说：“好了。” “沐絮？” “嗯？” 抬头之际，一个吻落在颊边，等反应过来，瞧见已然站在电梯前目不斜视的人，什么叫“印证一下我不柔弱，动作还很灵敏，不过感冒了只能亲吻脸颊”？ 还真是……罢了，就当作是国外的礼仪吧！她没办法去跟一个还在生病的人计较，宋沐轻如此说服自己。 ------------ Chapter26 态度转变 初冬的天色暗得特别快，五点还未到外面就已经漆黑一片，倒是昏黄的路灯早早得派上了用场。 “这是我第三次坐你的车。”刚入座副驾驶的宋沐轻突然开口。 可能是刚退烧反应有些慢，陆析泽一时没有听清，侧头瞟了她一眼：“嗯？” “我是说，或许我们可以叫计程车。” 某人发动车子，继续不解：“为什么？” “来之前我查了路线，这里过去大概要一小时。” “然后？” 她轻咳了一声，掩饰不住语气中的一丝幽然：“我怕你温度再上来，开着开着就……” 陆析泽不置可否地挑挑眉，说出来的话却让她一时无言：“与我同死。” “……” “怎么样？”他睨她。 宋沐轻愣了良久，然后避开他的注目，看向挡风玻璃外，假装不在意：“我已经在车上死过一次了，不想再死一次。” 陆析泽没有错过她的措词，试探道：“车祸？”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盯着窗外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我也不知道。” 他看着她将头靠在车窗玻璃上一下子变得毫无生气，到嘴的话硬是吞了下去，压下心中的迷雾，抿唇专心开车。 这厢宋沐轻手支着头，脑中早已是另一番情境。 想到今天一下午到现在的走势都让她有些恍然，两人之间的互动和谐的不像真的。她自己呢？竟不觉突兀，反而潜意识里认为理所当然，也全数接受。 这样的转变，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前两天洛云陪她一同去公寓喂猫，说到什么的时候冷不防笑她：“你这几天很魂不守舍啊？” 对于洛云的调侃，她向来是可以做到处变不惊的，淡淡道：“你倒是关心我。” “当然，我看你一天都不知道要往总监办公室瞄几次。” “……”拿猫粮的手卡了一下，然后反驳：“怎么你的视线还能穿透两台电脑捕捉到我的？透视了？” “你别转移话题。”洛云露出一副我都知道的表情，朝她暧昧地眨眨眼，继续八卦：“前段时间加上这几天你收到的东西，都是总监送的吧？” 这下宋沐轻是真的被惊到了，条件反射转过身看着她问：“你怎么……” 未完的话被洛云立马接上：“哦，不小心看到过几次快递单上的字。虽然没有署名，可是我好歹跟总监共事这么久，字迹肯定是不会认错的。” 宋沐轻笑笑：“眼真尖，以后是不是该叫你福尔摩斯?洛啦。” “前段时间帮你介绍的青年才俊告诉我，他约了你好几次都被你婉拒掉。” “啊？”宋沐轻惊讶，一方面是觉得洛云的话题太过跳跃，另一方面是没想到青年才俊居然“打小报告”了？ “啊什么啊！这么好的货色多可惜，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洛云语气惋惜万分。 “……” “你也不要觉得我多事。”洛云瞅着转移到紫色“小巨蛋”前逗猫的人，语调一转：“我从前以为你讨厌总监，比如在mulate那次你的退避，可是这些日子在我看来，你所有的抵触只不过是因为你害怕，sativa，你在害怕什么？” 怎么又绕回来了，正在为小猫挠痒的手僵住，她下意识否认：“你想太多了。” “沐轻，旁观者清，你扪心自问，公司里的男性同事和青年才俊你都有意无意地回避，当然面对总监你也总是尽量减少接触，但我感觉得出来，你对他是不一样的。” 那天晚上，她破天荒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mulate，坐在她曾经趴着装睡等他的位置上，她已经很久没有去深思了，如今将自己置身于明亮温暖的环境中，第一次对自己敞开心扉，透彻得去想一些事情。 洛云说旁观者清，她一直以为用轻才是对的。 比如她清醒后，表姐告诉她她的名字叫宋沐絮，沐浴阳光的沐，絮语的絮，她那时的直接反应就是想要改名，不明原因，但坚持。 后来，她将絮改成轻，宋沐轻，别人或许不了解，但她知道这个字之于她的意义：生命之轻，什么都不记得的她只能作为旁观者去看待她的人生，因此旁观者，轻。 她一直深信不疑，可是洛云的话一下子点醒她，任何人都可以是旁观者，唯独她不可能是，她如何去担这三个字，她明明就是陷入深深迷惘中的当局者！ 对陆析泽的不同寻常，她不是没有发现，从一开始她就十分清楚这样的认知。 自他出现后，她的心神就被无端牵引，一些不由自主地行为和思想，在他出差的两段时期内尤为明显，她由最先的抗拒到现在的不知所措。 她也很想近一步再更近一步去追溯缘由，只是偶尔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害怕，宋沐轻参不透，所以自然就没有办法回答洛云。 但不管怎样都不能再让那些无关紧要的情绪渗透，过去的生活她追不回来，但忘记的记忆她起码可以去努力找寻，这个她最初的目的，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搁置遗忘。 至于对陆析泽的态度，她决定顺从自己的思想，把他当作朋友，落落大方地与之相处。 因为自己有缺失，不完整，所以总是畏手畏脚，但她希望，从今往后做什么都至少要对自己坦诚。 所以他回来后，她的态度有了转变。 “快到了。”陆析泽一手扣着方向盘，声音沙哑地对着明显沉浸在自我思绪中的人提醒道。 “哦。”宋沐轻低低回了声，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安全带。 眼角余光瞥到她的动作，陆析泽心中顿时明了几分：“紧张？” 宋沐轻点点头，承认：“嗯。” 一想到里面全是认识她而她却一无所知的人，心里终究忐忑不安，也不知道俞兰有没有将她失忆的事情大肆宣扬。 “别怕，有我在。”他说这话时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她的左肩上，似是在传递她力量，语气极尽安抚。 奇异的，宋沐轻一颗躁动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了些。 ------------ Chapter27 高中聚会（1） 走进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看到竖立在入口处的小海报，宋沐轻有些傻眼，不禁感慨，现在的人都习惯过分奢侈了吗？ 吃个饭都搞得这么声势浩大，拽了拽肩上的包包，她好不容易赚来的毛主席是不是要不保了。 边发愁边跟着陆析泽一同转入包厢，前方一道女声由远及近：“宋沐絮！” 她茫然抬头，忽然感觉包厢内的二十多双眼睛，呃，应该有三十双了，都齐齐向她这个方向射来，她被吓得停住脚步。 叫她的俞兰快步走至她面前，她还有些呆愣，直到身侧的人碰了碰她，她才晓得要反应。 俞兰一脸热切地向她打招呼：“你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我还怕你不来呢。” 她还来不及回答，俞兰就把视线转嫁到旁边人身上：“陆……你们一起来的？！” “嗯。”陆析泽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之前俞兰叫她的时候分贝已经不算低，这会儿可以称得上惊呼的询问，再加上陆某人的肢体动作，宋沐轻只觉原本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更加炽热，有种被围观的不自在，脸颊微微发烫，很想就地遁了。 倒是俞兰，左瞧瞧右瞧瞧眼前气场相融的一对人，然后转头道了句：“同学们，我这个团支书厉害吧！把这两尊常年无影踪的大佛都请来了！” 原本因他们的到来鸦雀无声的包厢，在俞兰的一句询问下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宋沐轻颇有些无言，她的同学，似乎个个都爆发力十足啊？ 陆析泽见到她一脸无奈的神情，微微一笑：“走吧。” 宋沐轻跟着他重新迈开步子，俞兰却跨了几步热情地勾住她的手腕，凑在她耳边悄声说：“果然只有你叫得动陆析泽啊。” 宋沐轻无声叹息，想说的是：你们根本就没有通知到他好不好… “那天的话，我保密了哦，没有人知道。万一有人来找你叙旧，你就当做记性不太好，忘记了。”说着想到什么似的侧头瞟了眼陆某人，又道：“应该也没人会来跟你叙旧。” 她愣愣地听着俞兰的话，没想到她竟然没有说，礼貌地道了声谢谢。走了两步不知怎地脑袋就转到，怎么她是豺狼虎豹吗？但为什么她的语气像是惋惜？ “你俩就坐这边吧。”俞兰将他们领到其中一张桌子的空位前。 她习惯性地想征求旁边人的意见，陆析泽则一脸泰然地挪出椅子示意她入座。 “泽哥真是体贴入微。” 宋沐轻默，偷偷觑他一眼，这称呼听着怎么有种**大哥的感觉-　- 陆析泽是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反正在场的人除了这位失忆中的姑娘，其他人都知道他们那些过去，所以也没必要多说什么。 倒是还未走开的俞兰嗤之以鼻：“你既然知道，那身为班长兼男人的您老，怎么不去招待你的‘子民们’，而是让我一介女流干这种事，自己反倒坐在这边风流快活。” “有你这个女汉子在，我怎么敢当。”被称为班长的人拍了拍自己另一侧的空位：“兰姑娘，累了就过来坐。” 一桌人露出善意的笑，俞兰“切”了一声，就无视班长继续去招呼刚到的人了。 宋沐轻入座后顺手解下脖子里的围巾搁在椅背上，这一出闹下来，去了生疏，原先的无所适从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陆析泽示意她靠近一些，然后跟她大致指明了一下在座的人谁是谁。 她努力忍住想要笑出来的冲动，听他的介绍。这人无所顾忌起来真是，什么叫“那个红衣服的是你以前同桌，叫什么我忘了，你对面那个胖子不用记了，因为他应该也不认识你”？ 最后弱弱地出声：“他为什么不认识我？” “因为我不认识他。” “……”这两者有半毛钱关系啊？而且一桌人加上他们两个总共不过八个人，他这个不认识那个忘记了，说了等于没说么，宋沐轻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张大眼睛瞪了他一眼，他轻咳一声，宋沐轻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恍然大悟，他哪是不认识，明明是趁她不记得，戏弄她啊！ 这时陆析泽旁边的班长递了罐啤酒给他，他也不拒绝，顺手接过打开，还没放到嘴边就被宋沐轻伸手夺过，嘴上是罕见的说教口吻：“你疯了吗？刚退烧不久现在还在重感冒中居然想喝酒，别忘了你等下还要开车！” “就算你不想活了，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去见上帝！” 他像是来了兴致，逗她：“你载我么，或者打的？” “我不会开车。”宋沐轻忍住想要掐他的冲动，拿过桌上的玻璃杯和正好放在一边的保温壶，给他倒了杯温热的开水，反逗回去：“你乖一点。”完全一副对待小孩子的语气。 陆析泽拿过杯子眼睫微垂，整个人说不出的柔和温静，没有人看到他漆黑眸子里散溢的温柔。 这种感觉就如同回到了多年前，他有多久没有听到她的伶牙俐齿了，真是要命的怀念。 不知谁冒出来一句：“泽哥，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某人从容答：“甘之如饴。” 这边宋沐轻想的是，一路进来那些打量的目光，一直到坐定后在座的人若有似无暧昧的神情，他高中追她的事迹应该早就人尽皆知了，才会惹来别人调侃，也就尽量让自己不要介意了。 只不过这样的互动，看在一些人眼里，难免苦涩和不甘。 这时又有人说道：“宋沐絮，你不要光顾着跟身边人讲话就不睬我们了呀！” “呃……”她有些为难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处，正是红衣的同桌姑娘，想必他们过去是有些交情的。 正思考要怎么接话，旁边的人替她解围：“她感冒了，不方便用喊的。” 宋沐轻讶异得将视线重新转回某人身上，她哪里有感冒，明明是他在感冒啊！ 然后听得他轻声解惑：“这样他们就不会找你讲话了。” 刚想夸他聪明，但发现整桌人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很有喜感得静默地望着他们。她起初有些不明所以，直到想到他带着鼻音的说话声，真是，不会想歪的人不是人！如果换做是她，都会想入非非，何况是他们… 宋沐轻抚额，她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就已经让误会那么深了，还是让她隐身了吧！ ------------ Chapter28 高中聚会（2） 幸好大家只是无声了一会儿，继而又聊开了去，宋沐轻趁着陆析泽跟班长谈话的空当，眼神悄悄往四处瞟。 宽敞明亮的包厢内总共摆了四大桌，她这边俞兰并未选择她旁边的空位而是坐到了班长隔壁，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而其他三桌每桌坐了有十来人，基本上是座无虚席，各桌间也都聊得很热烈的样子。 欲要收回乱晃的目光，却不小心与斜对面的红衣同桌对上，对方的眼神，有些冰冷？ 宋沐轻正不解时，红衣姑娘突然朝她微笑点头，先前的锋芒眨眼间不见，她赶紧回以浅笑，也未作多想，只当是看错了。 “乱看什么？肚子不饿？”陆析泽夹了一大块红烧桂鱼肉到她碗里，低声斥责。 “饿。”然后默默低头吃鱼，短短一天时间，她好像应对他起来很能驾轻就熟了，知道什么时候该言简意赅，不逞口舌之快了，不过他要不要每次给她夹菜都是鱼啊？ 宋沐轻刚把一小块鱼肉送进嘴里，一道略微陌生的嗓音响起：“宋沐絮，听说你现在跟陆析泽在一个公司上班？”她抬眼，又是同桌姑娘么。 “嗯。”直觉偏头去看俞兰，对方朝着她轻微摇了摇头。 “哟，我们的高材生居然跟陆析泽一同工作，真是想不到。”这次说话的是陆析泽口中的胖子兄。 班长接道：“这有什么稀奇的，肯定是我们泽哥追随者宋副班长的脚步么，对吧？” “呃，他是我上司。”宋沐轻小声说。 班长看着他们两人，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不会吧…高中那会儿成绩没掉出过年级前三的人，居然在排名不知道在哪的人手下工作？” 宋沐轻哭笑不得，又是副班长又是英语课代表，本以为这两个职位应该把她累得够呛了，她原来成绩还那么好吗？ “怎么，不服气？”陆某人挑眉问道。 全场一静，她敛眉，果然气场这个东西是可以镇压全场的么。 寂静不到两秒，就听得一直默不作声吃东西的俞兰出口调侃：“我说李维兄（班长名），你也好意思说人陆析泽，人家高中那会儿虽不济了点，但好歹也是匹黑马，最后考上名牌大学了，你呢？一班之长，啧啧啧……” 班长被说得表情有些尴尬，但毕竟是有气度的人，笑着回：“泽哥那是有贵人相助加天资聪颖，像我这种后天恶补也无济于事的人，混到现在也算不容易了。” 宋沐轻明显感觉到李班长在说“贵人”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眼。 俞兰继续不以为然：“真不知道你怎么当上班长的！” “承蒙老师厚爱喽。” “俞兰、李维，你俩从高中一路斗嘴，到现在都隔了七八年了还这样，真是欢喜冤家！”红衣姑娘插了一句，眼神却是落在宋沐轻身上。 “谁跟她斗嘴了！” “谁跟他是欢喜冤家！”被点名的两个人异口同声。 而宋沐轻比较好奇的是，是她脸上有东西还是怎么的，为什么他们说完之后都要瞧上她一眼啊？ 一来一回间餐桌上气氛又开始融洽起来，只不过所有隐隐的暧昧，都因一个人的突然出现变了调。 饭局进行到一半，宋沐轻靠近陆析泽，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 他似是愣了下，不知是因为她忽然的靠近还是她的话，然后点点头，顺口问：“我陪你？” 宋沐轻拨浪鼓似地摇了摇头，原本被闷热的气氛熏得微红的双颊有加深的迹象，赶紧站起身往外走，没有注意到背后的人视线落在她身上时脸上温暖纵容的笑意。 绕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站在洗手台前，她将碎发挽至耳后，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点水，一股清凉舒适感沁透开来，舒服地喟叹一声。被包厢内的暖气加上几十个人围在一起直线上升的热气染红的脸颊，渐渐消退。 宋沐轻看着镜中脂粉未施的自己，原本只到脖子的头发长得很快，已经及肩，笼在淡紫色灯光打下来的朦胧光晕下，整个人说不出的柔美灵动，尤其是一双眼睛，沾了水似的清明，与回国前胆怯无措的样子，早已是判若两人，她有些恍惚。 平日里寡言安静的她，如今面对某个人时，越发口齿伶俐了，而那些单纯性发呆的日子，也有愈来愈少的趋势。 今天大家都叫她宋沐絮，她好像也没了以往的排斥，大概是这些日子被陆析泽叫得多了，只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稍稍有些不习惯。 这样的改变，似乎都是在遇到陆析泽之后发生的。 正愣神间听到右后方有开门声，单间里有人走出来，她回过神重新打开水龙头，沾湿双手后轻轻拍了拍脸颊，转手走出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远远瞧见自己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个人，宋沐轻是有些近视的，所以看不清容貌。 待走近了看到对方儒雅的坐姿，一身白衣白裤，那张脸更是两年里最熟悉不过的，她轻呼：“予辰？！” 林予辰笑容温和地跟她打招呼：“嗨。” “你提前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宋沐轻是惊讶到不行，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犹记得上次电话里林予辰明明说的是下周才回来。 林予辰倒是不急着回答她的问题，伸手拉她入座，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说：“下飞机不久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没想到你也在。” 在马赛彼此间很习以为常的动作，此刻宋沐轻却有些不自然，下意识偏头看另外一边，陆析泽正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她连忙将水杯递给他。 他接过，淡淡的回应：“谢谢。” 暗含淡漠的语气，宋沐轻不禁疑惑，这人好像在闹别扭？她不过是去了趟洗手间，又哪里得罪他了，直到身后林予辰的声音再度响起，她这才想起来还在跟他讲话，刚要转回头，却听林予辰道：“好久不见，析泽。” 陆某人就着玻璃杯过了几口白开水，声音是一贯的平稳听不出情绪：“确实很久了。” ------------ Chapter29 高中聚会（3） 这一句确实很久了，虽不轻不重，但显然落入其他几人的耳中，正夹菜的人居然纷纷放下筷子，闲聊的几个也突然噤了声，本来安静的场面更是默上几分。 就连相隔不远的其他几桌，也不如之前的热络，倒是有好几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宋沐轻肯定，陆析泽的声音不足以大到让隔壁桌上的人听到，只是这连锁反应般的安静，让她着实有些纳闷。 而这些人，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自她坐定后，都陆陆续续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态，好像是围绕在她，陆析泽和林予辰三个人之间的？ 只是，他们想看的是哪门子的好戏，她这个当事人自是一无所知，其实也很好奇。不过她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就这么简单的彼此一句寒暄后，竟然事不关己似的不再多言，一个垂眸把玩杯子，另一个拿出手机做浏览状。 宋沐轻左看看右瞧瞧，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和谁说话，重点不知怎么就放到了三人的穿着上去了。 彼此相处的那段不长不短的日子，她对林予辰的喜好是有些了解的，他习惯于一身白色，每次见他的时候入眼的总是一抹白，也确实能衬托出他的儒雅温和；反观陆析泽，他好像大多时候都是黑衣黑裤，衬得整个人清冷沉敛，难以亲近。 着装和周身散发的气息都大相径庭的两个人，此刻无声无息的模样倒是有些一致，而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黑白双煞。好巧不巧，她自己今天穿的是灰色毛衣，这样看来倒成了黑白灰三色地带了，该说他们有默契呢还是…… 话说回来，夹在这么两个气质出众，眉目俊朗的人中间，也无怪乎大家用异样的目光来瞧他们了。 想到这里，宋沐轻豁然开朗地吐了口气，秉着不知者无畏的思想，放下心中的疑虑。 “宋沐絮，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刚从法国回来？” “嗯。”终于有人打破沉寂，宋沐轻随声音看去，又是那位同桌，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总觉得她的语气不似疑问，反而像陈述句。 “林予辰好像也是在法国吧！你们……” 到这里宋沐轻是真的讶然了，这红衣姑娘是不是对她的行踪太知根知底了些？还有她意有所指的停顿，是意欲为何？ 正想着怎么作答，左边温文尔雅的嗓音响起：“我们一直在一起。” “……”这样的回答，是谁都会误会吧！她嚯得转头看林予辰，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而对方一脸坦荡，嘴角微勾：“不是吗？” 一直到走出酒店站在门口，迎面而来的冷风才让她原本浑浑噩噩的脑子有稍许清明。 这顿饭的后半场，陆析泽不发一言只听得偶尔的低咳声，她呢？有一搭没一搭的同林予辰聊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言不由衷。 此刻一行人站在酒店门前，兴奋地讨论着接下来的去处，场面颇有些壮观。 有人提议：“要不去pub，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很是神往啊！” “好主意，我知道这边不远处就有一家，环境不错，就去那里吧？” 一大片赞同声，宋沐轻站在一边被吵得头隐痛起来。 “怎么了？”林予辰看她忽然皱眉，俯身轻问道。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没事。” 不绝于耳的吵闹声中，她好像听到某人压抑着咳了几声，然后是低沉暗哑的声音：“李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右前方已走出几步的背影，说不出的寂寥，想到他先前的一脸疲态，眉心深蹙，还在重感冒中，宋沐轻心生不忍，转头对着林予辰说了句“我送他”，也不管他的反应，就小跑步过去追快要走远的那个人。 “唉！宋沐絮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叫道。 “好像是跟着陆析泽而去的。” 林予辰感觉到四周瞟过来的眼神，皱了皱眉，就算变了时间，变了地点，他们似乎总能成为焦点所在。 “好了好了，人家或许真的有事呢？我们走吧。”俞兰连忙打圆场，心中疑惑的是，她跟李维都以为林予辰在国外，那么是谁通知他的？ 林予辰站在原地，遥遥望着前方想要去抓陆析泽的手腕却被拂开，退一步跟在他后面的身影，他悄悄握紧了双拳。 一直到看不见那两道身影，他不可抑制地露出一抹苦笑，努力想要阻止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嫉妒？”声音的来源正是一晚上冷不防就提问，陆析泽口中宋沐轻的同桌，红衣女子，利琳。 林予辰收回目光，侧头朝走在人群里的班长喊了一句：“李维，我刚回国有些累，先回去休息了。” 说着就朝拦出租车的位置走去，谁知利琳跟上来：“林予辰，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睨了眼他的表情，继续说：“我要陆析泽。” 林予辰淡然开口：“这话你应该跟他说。” “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微拧了下眉头：“抱歉，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利琳一个箭步跨到他跟前截住他的去路，脸上笑意盎然，却未及眼底：“呵，你难道不担心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予辰终于停下脚步，正眼看她，晚上一下飞机就接到她的电话，告诉他今晚高中同学聚会，本来已经拒绝，电话那端却传来她似自言自语的声音：“真可惜，宋沐絮跟陆析泽都在，还像是一起来的。” 为了这一句话，他不顾坐了近十三小时飞机的疲惫赶过来，看到的是什么呢？即使没有过去的记忆，宋沐絮对陆析泽也仍然很在乎是不是？那天跟他通电话，她遇到的那个人就是陆析泽是不是？ “听说你在国外陪了她两年，只是她刚回国，就碰到陆析泽，失忆了那又怎样，还不是照样丢下你跟他走了吗！那如果她恢复记忆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拿什么跟陆析泽比？你觉得，你有胜算么？” 近乎赤^裸的讽刺，林予辰眯起眼，一把拽住利琳的手腕，声音冰冷：“你怎么知道她失忆的事？” “哦。”利琳偏头似是思考，接着回：“不小心听到的。” 林予辰不悦地挑眉，声音更是冷上几分：“我不管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不许伤害她！” “呵…”利琳冷笑：“她都弃你于不顾了你还这么为她着想。” “与你无关。”放开她的手，林予辰越过她决定不再与她纠缠。 身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我现在有足够的资本去跟她争，五年前她既然选择远走高飞，就不该再来招惹我要得到的人，我一定不会把陆析泽让给她！” “随便你。”林予辰头也不回，终于明白利琳为何会给他打电话，原来到现在都还在肖想陆某人么。 不过这个女人，先不去说她怎么会有他的号码，连他们三个人的行踪都能掌握的如此清楚，倒是下足了功夫。 ------------ Chapter30 谁更重要 另外一边，被陆析泽甩开手后，她无声无息跟在他身后走了一小段路，在听到他止不住的咳嗽声时，忽然毫无预警地跑上前堵住他，他差一点来不及停下脚步撞到她，口气不善：“干什么！” “头低下来。”宋沐轻直视他，神情不卑不亢。 他不理她，想要侧身越过她，大衣的一角被轻轻握住，然后也不管他的僵硬，她拿下围在自己脖子里的围巾，然后踮起脚尖套在他脖颈里，绕了一圈。 “好了。” 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懵，他怔怔看着她良久，直到闻到围巾上淡淡地，特属于她的馨香才回过神，一晚上哽在胸口的阴翳因为她的举动渐渐消散，他轻声问，声音带着咳嗽后的低哑：“为什么跟过来？” 得不到她的回应，陆析泽走近一步低下头几乎与她额头相抵，重复了一遍：“宋沐絮，你为什么要跟过来？” 周身一下子弥漫了他的气息，宋沐轻退开一些距离，没有躲避他的注目，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那时候在马赛，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与外界隔绝的，然后康复的那段时间，我就习惯一个人捧一本书就是一下午，有一段话一直让我印象很深刻，‘忘记自己的朋友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朋友，如果我忘记了小王子，那我就会变得和那些除了对数字感兴趣，对其他事都漠不关心的大人们一样了’，有时候我就会想，是不是我变成了‘大人’，所以忘了那些应该对我很重要的人。” “后来，看到成群结队的陌生人谈笑风生，我对自己说，我只是暂时不记得他们了，但他们依然很重要。如果有一天他们来找我，我一定会很高兴，并且不会感到生分。”褐色的眸子里一片坦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陆析泽听着她的字字句句，左手抚上她的脸颊，被夜里的温度冻得有些冰了，游走的手穿过她及肩的发从，然后一使劲，轻而易举的就扣她入怀，唇贴着她耳边的发，暖暖的气息在发间徘徊：“林予辰跟我，哪个更重要，嗯？” 一下子被满满的温热感包围住，这次宋沐轻没有挣扎，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思考：“都重要。” 这三个字说出来，她其实是稍稍顾虑和迟疑的，两年和四个月，原来是可以没有区别的，而这样的理由，无非就是将她抱在怀里的人，强烈地吸引着她，或者说，他带给她的是比林予辰更多的熟悉感，甚至是亲密感。 但这些，宋沐轻不会告诉他。 “我想比他更重要。”他退开一些，在寒夜里凝视她，轻轻地说出这句话，仿佛情人间深深的呢喃，眼底一片璀璨，然后极缓极缓地贴上她的唇。 她震惊地瞪大双眼，突如其来的亲吻让她措手不及，反射性想往后退，却被发丛间的手扣住后脑，防止她退离。 “乖，闭上眼。”陆析泽抵在她唇边哑声说着，就像是蛊惑，大脑已然当机的她只能顺从的照做。 他慢慢地吻着她，在她唇间来回流连轻轻地舔舐吮吻，渐渐不满足，撬开她的齿关，加深这个吻。湿滑的舌长驱直入勾住她后退的的小舌，逼着她同他一起缠绕，如藤蔓般，紧紧的纠缠，汲取彼此口中的甘甜。。 她已经完全没有思考能力了，只能任由他引导着她，原本抵在他胸口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环上他的肩背。 结束这个绵密的吻的最后，他埋首在她的颈项：“my　lucerne，你怎么能忘了我。” 她还沉溺在他的吻中，意识有些涣散，没有听清前半句，但后半句已足够令她清醒，却更加动弹不得，究竟她遗忘的过往，他占了多少比重？ “过了某个路口你就会感到，彻夜陪你聊天的越来越少……” 耳机里飘渺的女音唱得低回温情，宋沐轻倚在栏杆边，任凭河边的风吹拂脸颊，清晨的河风刺骨凛冽，让她本就清醒的脑子更加清明。 掌心半合放在唇边呵气，白色的烟雾袅袅上升，然后消散，她忽然有些脸红。 昨晚他送她回来时她都还处在呆愣中，连再见都没有说，直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良久，才幡然醒悟般噌得坐起来，使劲揉了揉脸颊，竟然一次又一次由着他乱来，前一刻还努力强调把他当成朋友，下一刻自己不反抗却很享受？ 用力地呵出一口气，她最不解的，是他靠在她颈间说的最后那句话，她没有完整听清的一句话，尽管如此，那样的语气，她明显感觉到当时无名指连接的那个地方轻微的收缩，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胸腔内蔓延，憋得她难受。 几乎是一夜未眠，仍未能想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她天蒙蒙亮就出来晨跑，想要分散一些注意力。 静立在栏杆边快要半小时，身边陆陆续续有晨起的老人走过，宋沐轻将双手插^入袋中准备原路返回，刚要跑，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是电话。 她懒得拿出手机，直接按了下耳麦上的听筒按钮：“喂，你好。” “小轻，是我。” “嗯。”她一下子想起昨晚的失态，试图开口：“予辰，我昨天……” 酝酿中的话被听筒另一端的林予辰打断：“我吵醒你了？” “没有，晨跑完准备打道回府。”听出他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她将要解释的话全数吞回肚子里：“你在哪里？” 似乎听到他笑了一下，然后答道：“终于想起关心我了？” 宋沐轻撇撇嘴，边走边问：“说，你住哪？” “家里。” 她继续问着：“怎么起这么早？” “倒时差。” “哦。” 听着她的回答，他挑眉道：“宋沐轻同学，你难道不应该发挥待客之道，为我这个刚回国的人洗尘吗？” 宋沐轻踢了下脚下的小石头，随即说：“我请你吃午饭吧？” “嗯，如果你今天没事，可否顺便带在下逛逛这个繁华的大都市？” 被他的语气逗笑，忙应道：“好。” ------------ Chapter31 父女冲突 跑了一圈虽未出汗，回到家还是洗了个热水澡暖一暖，趁着时间还早，她就又回房躺了一会，意识朦胧地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倒神清气爽不少，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再次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难得的看到一大家子人都在。 母亲梁晚伶边将手里的筷子放到桌上边叫她：“小轻，来吃早饭。” 她快步走过去绕到蒋雨凝旁边坐下，后者是一脸的笑容，递了根油条给她，然后凑到她边上轻声细语：“我昨晚看到某位不知名男士送你回家噢。” 宋沐轻正咬了一小口油条，听到她的话手背挡嘴轻咳一声，目不斜视一本正经：“你看错了。” 蒋雨凝作出惋惜的表情：“可惜天太黑，没看清脸。” 她起先没理会表姐的絮絮叨叨，低头默默喝了口宋母盛给她的白米粥，在蒋雨凝还要发问时转头柔声问：“姐，上星期你怎么没回家？” “……”蒋雨凝一副被噎到的样子，停顿半秒才开始打哈哈：“睡得太惬意就一觉到天亮了。” “哦。”宋沐轻煞有其事的捧着碗点点头。 梁晚伶看到他们一句接着一句说的欢乐，笑问道：“姐妹俩说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的？” “没什么？聊聊近况嘛。”蒋雨凝摆摆手。 一直沉默不言的宋父此时放下碗筷，看向一旁津津有味喝着粥的女儿，突然问：“小轻，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 原本吃得很欢乐的心情顿时隐没，她讪讪地放下手中的早饭，思虑着怎样讲比较委婉，到最后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对不起爸，我想要维持现状。” “什么叫维持现状？”宋延海直直地看向她，眼睛里是少有的犀利。 回来这么久，从没有见过父亲这样的眼神，一直都是慈祥的面容，不免整个人一凛，她垂头低声说：“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 “昨晚送你回来的是陆析泽？” 疑问的陈述句，宋沐轻讶然抬头，一旁的蒋雨凝也是不可置信：“小轻你，碰到陆析泽了？” 到这里宋沐轻是真的迷惑了，怎么自己的父亲和表姐都会认识他？就连对面的母亲也是小心翼翼地用眼神征问她父亲说的是不是真的，她机械的点了下头，不知道要说什么？脑袋里像塞了一团浆糊，黏腻且不清晰。 “你跟他在一个公司？”宋父仍然严肃地看着她。 宋沐轻再次颔首：“他是我上司。” “什么？”蒋雨凝轻呼出声，宋母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可现在应该不可思议的是她吧！为什么身边的每个人都对她了如指掌，甚至她的家人对她的同学都可以知道得这么清楚，为何？ 还未将心中的不解问出口，父亲越发严厉的声音就传入耳膜：“立刻辞职，然后回公司上班。” 她愕然：“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照我说的做。” “爸！”眼看父亲说完作势要站起来，宋沐轻赶忙叫住他。 宋母在一旁劝说：“小轻，就听你爸的话吧。” 表姐搁在桌下的腿碰了碰她的，示意她不要再多说了，宋沐轻默了片刻，脸上露出少有的表情，这表情在场的三人无比熟悉，是固执。 “爸，我不会辞职的。”她声音清浅却坚定万分：“希望你们可以尊重我的决定。” “你所谓的决定，就是要待在陆析泽身边工作？” 这一番对话下来，宋沐轻明显感觉到父亲对陆析泽似乎有深深的排斥，忍不住问道：“爸，你不喜欢陆析泽，为什么？” 宋延海面上一僵，避开她的提问，生硬道：“你如果不想自己提，我去帮你说，正好我跟你们公司的领导有些交情。” 父亲的话，犹如一根银针，细细的扎在她心口，闷闷地疼。怎么不过一顿简单的家庭早餐，就演变成了强制她辞职的狗血剧，而面前这个作风强硬神情严肃的人，是从她回来后都温和以待的父亲吗？她用近乎陌生的眼神看着他，说出自己的坚决：“如果您想让我放弃这份工作，我会离开这个家。” 梁晚伶看着互不让步的两父女，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大早上的这是干什么？都别说了，把早饭吃完。” 蒋雨凝也忙说：“叔叔，工作的事情小轻肯定会答应的，您就别操心了。”然后伸手去拉已经站起来的人。 宋沐轻侧了侧身，淡淡说：“我回房了。” 又一次躺回床上，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心境已全然不同，抱着枕头回想刚才同父亲的对峙，她自嘲，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连离开家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陆析泽、父亲认识、表姐认识、母亲也认识，还有父亲对林予辰的喜欢，这一件件，宋沐轻都越想越茫然，更茫然的是，他们不像是认识那么简单。 到今天她才真正意识到，他们三个人之间，肯定是有些不一般的。 细细想来，昨天聚会入座前俞兰挽着她念叨：“还好林予辰在国外，不然……”一脸欲言又止，瞧了眼她身边的陆析泽，然后就缄默了，后来林予辰来后一桌人乃至其他几桌的神情闪烁，俞兰的眼神来回在他们三人身上穿梭，她肯定是知道什么的吧！对于他们的关系。 她不能再任凭自己没有方向或是顺其自然了，她需要一个答案。 思及此，宋沐轻坐起来去拿床头柜的手机，刚解锁看到有一条新短信，打开来看，是林予辰发来的，问她什么时候出门去接她，她想了一下，快速的打了一行字，然后找到俞兰的号码，按下呼叫键。 对方很快接起来，宋沐轻直奔主题，问她今天有没有空，有些事情想要问一下她，俞兰很是意外，但也很热情说自己一天都空着，就相约在几个月前见面的地方，mulate了。 放下电话，宋沐轻心里有小小的紧张，不知是因为即将知晓的一些过去，还是因为自己的擅自主张。 ------------ Chapter32 借他人之口 刚踏入这个最近来得颇为频繁的咖啡厅，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四下扫了一圈，俞兰已经早早到了，简单的休闲装扮坐在位子上朝她招手。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深深吸一口气，继而吐出来，想要借此淡化一路过来的紧张感，然后步履规律地走过去入座。 “我帮你点了杯橙汁，ok吗？”俞兰话音刚落，服务员就将两杯果汁端了上来。 宋沐轻嗯了一声，接过杯子向服务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然后顺势抿了一小口，心里酝酿着怎样询问比较妥当。 对面的俞兰已经试探着开口了：“沐絮，我大概知道你找我的原因。” 她双手握着杯壁，大拇指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俞兰，我知道找你很不妥，但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对于自己信任俞兰这一点，她自己也是始料未及，昨天她对她说的话以及彼此间的交流，她就觉得，这个人可以信任，也真的这样做了。 不去问林予辰，在法国时是不想问，而现在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认为不能问，昨天三个人的场面，如果她今天贸贸然跑去，他说不定会生气。 陆析泽，就更加不能找他了。 所以除了这两人，知道她过去她又认识的就只有她了。 “我跟析泽其实是有一点亲戚关系的，五年前你去法国的事情我大概是三年前大学毕业回上海找他才得知，当时完全不能接受，你们那个时候……”俞兰说到这里似是停了一下，喝了口橙汁：“连我都不能接受，他居然还能说得一脸云淡风轻。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你竟然会抛下他去异国他乡，这五年他的生活我并不清楚，偶尔见一见他，只知道他过得不错。” 一句话一句话地钻进耳朵里，宋沐轻听得专注，只是“抛下”这样的字眼让她迷惑地望着对坐的俞兰。 “还记得我在这里见到你时的惊讶吗？” 她回忆着那天她在这里与陆析泽对峙的情形，以及俞兰当时的表情，点点头。 “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真的是以为自己眼花了，说人人称羡那些话我是有意试探，你从头到尾事不关己的样子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让我替析泽很不值，他却说你失忆了，还成了他的下属。这些对我而言简直不可思议。” 宋沐轻也觉得不可思议，听得更是懵懵懂懂，又不好意思打断她。 “说了这么多好像有些跑题了。”俞兰对着欲言又止的宋沐轻歉意地笑笑：“我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讲给你听你会怎么想，也不知道析泽和林予辰是怎么跟你说的，但这些事情，除了什么都不记得的你，昨天在座的人或多或少都是知道的，我只是把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告诉你。” 宋沐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mulate的，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何处，只是觉得这里很安静，看到木椅就坐下来了，脑子里纷纷乱乱的，一颗心更是躁动难安。 俞兰看着她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宋沐絮，你跟析泽曾经是情侣，货真价实人人称羡的恋人，从高一下半学期到大二，差不多也有五年。林予辰一直喜欢你，你却从未回应过他，只把他当朋友。他们为了你，现在连兄弟也不是了。” 寥寥数字拼凑起来，字字敲打在心上，她无言以对，不，是惊愣到不知作何反应。 这就是答案，他们三个之间的关系竟是这样。 怪不得她对林予辰始终没有办法动心，五年前是朋友，五年后也依然只能是朋友；也怪不得回来前林予辰极力阻止，不过是怕她同陆析泽相见，有时候上帝总是爱开玩笑的是不是，上海这样的繁华大都市，遇不到的人比比皆是，可他们竟真的撞见。 想到陆析泽在海边告诉她，他只是苦苦追求她并未得到她的回应，但是依然不想要放弃这些话，她心中没有被欺骗的不快，胸腔内闷闷的，是心疼。 是的，她心疼他，他说这些话是不想让她感到内疚还是让他自己也好过一些？看着她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认识他，还处处避着他，他会不会感到难过？甚至在他面前亲昵地接过林予辰的电话，加上昨天饭桌上的熟稔，所以他才会突然沉默是不是？ 她在“明目张胆”地伤害他，真是该死。 俞兰在离开时表明自己的立场，无论她现在想做什么？都不要去伤害陆析泽。她说，析泽是一个很要强的人，沐絮，如果你没有决心跟他在一起，就不要再去招惹他。 她已经在招惹他了，还不止一次，宋沐轻你真是好样的，她自嘲的想。 他呢？不点破，也不在乎她的态度，只要她陪在他身边，打算重新追求她的心思那么昭然若揭。 因为她的忘记，他们弄丢了彼此，五年。 所有的根结在于，五年前她到底为什么离开？这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原因，是不是她只要想起来，一切就可以水落石出？可是她想不起来，俞兰的一字一句她有各种情绪反应，唯独没有一丝丝回忆片段。 “阿姨。” 绵远的思绪被一声软软糯糯的叫唤唤回来，视线聚焦落在只到自己膝盖处的小女孩身上：“小朋友怎么了？” 小女孩将手里的气球递给她，然后奶声奶气的说：“阿姨，气球送给你，你不要不开心。” “谢谢，阿姨没有不开心。”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拿过了她给的气球。 “可是你明明在哭，妈妈说不开心才会哭。” 她这才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真的是湿的，什么时候开始流泪的都不知道，赶紧擦了擦，微笑着说：“阿姨没有哭，只是风太大，沙子吹进眼睛了。” 小女孩纯真，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一点不怕生的继续说：“阿姨我叫童童，你呢？” 不知名的鼻酸席卷而来，她伸手摸了摸小女孩柔顺的发，良久才淡淡开口，视线却是落在远方：“阿姨连名字也不记得了。” ------------ Chapter33 对不起（1） 法国的冬季就如同中国北方的冬季，干冷，不像江浙沪一带，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风一吹阴冷就穿透厚重的衣服直逼身体而来，简直锥心刺骨。 昨夜里一场雨下得悄无声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停，十二月份的天气，真是变幻莫测，明明只是隔了一天，温度就骤降了好几度。 宋沐轻将整张脸埋在围巾里，绕了好几圈，只露出一双眼睛，握着伞柄的手已是冻得有些发紫了。 从公交车上下来走了不到五分钟，挫败感就涌上来，她手撑着伞走得艰难，水泥地上到处都是水塘，穿着靴子要时刻注意着脚下的路以免踩到，还要避开不知从哪里突然蹿出来的私家车，防止污水溅到自己身上。 来到杭州三天，心情终于有所缓和，于是一大早出来想要找个吃美食的地方，没想到人没多少，车子倒是不少，从车站到查到的地方只要十分钟的路程，而她一边找一边要像乌龟一样挪动，估计花个二十分钟都不一定能找到了。 正发愁，身后有喇叭声响起，她还来不及回头就被人抓住手腕往旁边一拖，一辆白色的奔驰就从身边险险擦过。 一拉一扯间有雨水掉进脖子里，冷得她直哆嗦，反应也慢了半拍，还未看谁“救”了她一把，头顶就有熟悉的声音传来，略带责备：“走路怎么这么心不在焉。” 她抬头去看，他刚好也低下头，一来一回间，两人离得极近，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围裹在身体周围的气息让她意识到自己半个身子是靠在他胸膛上的，就差没有贴在一起了。 耳根红了红，立马站直身子往后隔开一些距离，最初看到他而产生的震惊也因此锐减了大半。 退了几步又慢半拍发现他没撑伞，整个人不咸不淡地站在绵绵细雨中看着她，有几撮碎发已经黏在一起了，想起他感冒未愈又赶紧跨上前去，将自己头顶的伞往他头顶挪了挪，到口的你怎么会来了转变成：“你感冒好了？在下雨居然不撑伞！” 陆析泽倒是一脸无所谓，抓着她手腕的手顺势滑下牵住她的，另一只手以拥着她肩膀的姿势伸到前方，手掌覆上她握着伞柄的手背，才慢慢说：“还是不习惯戴手套么。” 她几乎是被他半抱在怀里了，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机械的点头。 只要是冬季，再冷的温度也不戴手套，这是她的习惯。 不喜欢五指分离感觉不到彼此间的温度，也不喜欢掌心偶尔的汗带来的黏腻感，而且戴着手套双手也不会变暖，只会更加冰冷，所以她从来不戴。 过去的她也是这样吗？她以为新养成的习惯和喜好，原来是从未变过，只是她不记得罢了。 “走吧。” 就在耳边的嗓音，她不敢抬头，眼睛不知道要看哪里，只好盯着覆在自己手背上握着伞柄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没有依照他的话迈动脚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洛云。” 言简意赅的回答，却是应该猜到的答案。 宋沐轻叹一口气，上次跟俞兰谈完之后，她就抗拒跟任何人接触，整个人如同一团乱麻，回家还要应对父亲，索性就抛开一切独自一人来了这里，走之前只给表姐打了电话让她放心，然后简单的给洛云发了条短信让她帮着请假。 直到昨天傍晚洛云发消息问她在哪里，她觉得没必要隐瞒就告诉了她，没想到那仗义的姑娘竟然二话不说去告了密，还真是卖队友不亦乐乎一百年。 既然来找她，想必俞兰也肯定将上次的谈话跟他讲了，宋沐轻仰起头来看他：“我有话跟你说。” “你要说也总要换个地方。”没有惊讶没有意外，他只是半抱着带动她的脚步：“先去吃早饭。” 美味中式早点梦泡汤，他竟然带她来星巴克，宋沐轻趁他去点单的空当，小心地撇撇嘴，可能是天冷的缘故，这里倒是稀稀落落没几个人，所以陆析泽很快就买了东西来。 她坐在沙发里，一手握着杯壁，感觉到汩汩不断的热意在掌心里蔓延，抿了一口，淡淡的红茶和拿铁香味在口腔里散开，她得承认，对面沙发里这个人，还真是对她了如指掌。 拿起桌上的法式可颂咬了一口，说道：“你来工作怎么办？” “不枉你还记得工作。”他喝了口咖啡，答得随意，对她先前的有事要说也未表现出着急。 宋沐轻摸摸鼻翼，想着还是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比较好，她重复先前的话：“我有话跟你说。” “俞兰告诉我你去找她。”他将视线落在对面的人身上：“沐絮，我怕你又一次一走了之。” 听着他语气中隐匿的无可奈何，宋沐轻本就紧张的心轻轻揪了一下。 她知道这次的做法很任性，也会让大家担心，可是她不知道接下去要怎样面对他们，她需要找个没有他们的地方理清思绪。 望着他漆黑的眸子，她酝酿了良久，终于叫出来：“析泽。” 第一次，除了总监这个称呼以外，不连名带姓的叫他，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歉意和茫然：“我还是想不起来，就算俞兰说给我听，我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析泽伸手去牵她搁在桌上的右手，稍稍用力捏了捏，仿佛在确定她是真实的存在：“不必强迫自己。” “可是我忘了你，忘了对我来说本该很重要很重要的过去。” “俞兰说，你跟林予辰连兄弟都不是了，我知道肯定是因为我，所以现在无论是你还是林予辰，我都不知道应该怎样来面对。” “不是你的错。”陆析泽打断她还要继续的话，深深凝视着她：“沐絮，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在我身边更重要。” “可是我……” “没有可是？我说过我不在乎，就当我是陌生人，我们重新开始。”说完这些话，他拉着她站起来，语调变得轻松：“既然来了，就当做休几天假，宋助理，劳烦你做我的导游了。” ------------ Chapter34 对不起（2） “没有可是？我说过我不在乎，就当我是陌生人，我们重新开始。”说完这些话，他拉着她站起来，语调变得轻松：“既然来了，就当做休几天假，宋助理，劳烦你做我的导游了。” 没想到他竟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先载着她去这几天住的小客栈拿了行李，然后有条不紊得驱车驶入她不认识的路，呃，好吧！其实这里哪条路她都不认识-　- 宋沐轻惊讶于陆析泽对她行踪的了如指掌，她只是跟洛云讲了她在杭州，根本没有说具体方位，他不仅找来了，还对她住的地方也清清楚楚。 侧头抵在车窗玻璃上，偷偷打量他，依旧是黑色线衫加西裤，湿漉漉的额发散乱的垂在一边，单手握着方向盘，俊冷中平添了一丝颓雅。 “看什么？”感受到她的视线，陆析泽淡笑着问。 偷看被抓包，她一窘下意识坐端正想否认，岂料车子一个颠簸，原本离开玻璃的头不小心撞上去，痛得她“啊”一声，伸手捂住。 看着她手忙脚乱的一系列动作，陆析泽眼中笑意更甚：“来，我揉揉。” 宋沐轻瞪他一眼，索性手撑着腮光明正大的看他：“我们要去哪？” “乌镇。” 她愕然，未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我西湖还没去过啊！” 看到他眯了眯眼：“宋助理，请告诉我你是睡了三天么？” 言下之意，这么充裕的时间，你连一个西湖都没逛到？ 宋沐轻撇撇嘴，拒绝回答他这个问题，这三天，她其实哪里都没有去，待在小客栈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她需要从字里行间来获取内心的安宁，尽管想不起那个困扰她的症结，起码她已明白接下来她应该要怎么做。 突如其来的静谧，两人也不觉突兀，陆析泽右手中指和食指轻叩着方向盘，一下一下随意自然。 宋沐轻看着他安静专注地注视着前方的模样良久，轻声说，神情满是坚定：“对不起。” 这一句抱歉，涵盖了太多她难以言说的感情，她相信他懂。 陆析泽微微偏过头来，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散开灼灼的光晕，似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沐絮，你知道，我想听的并不是这句话。” 杭州到乌镇的距离不算远，开车不到两小时，对于她这个认为去哪里都应该很远的人来说，简直是太近了。 离得虽近天气却截然相反，这里的冬日暖阳高照，也没什么风，宋沐轻一下车就觉得暖烘烘得很舒服。 看到陆析泽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箱招呼她过去，她亦步亦趋的走到他旁边心里盘算着难道要先拉着行李箱去找住处？ “走吧！先去把东西放好。” 她讶然：“你找好住处了？” 某人从容点头：“嗯，我让洛云订好了。” 宋沐轻忍不住感叹，陆某人做起事来真是滴水不漏，不过怎么有种预谋已久的感觉，明明他早上才找到她的啊…… 还来不及细想，掌心就有温热感侵袭，他骨节分明的手牵住了她的，脸上是理所当然的表情。 宋沐轻看着交握的双手，颊边有红晕晕开，咬了咬下唇没有抽离，她不想放开。 酒店很近，步行只要五分钟，宋沐轻站在柜台前，巡视着宽敞的酒店大堂，嘴里振振有词：“来这种地方，不是应该体验一下农家小栈的趣味吗？” 正将身份证递给柜台的服务员的陆析泽挑挑眉，好笑得看向她：“你体验了三天还不够？” “……” check　in完陆析泽拿着房卡继续牵着她往电梯的方向走，宋沐轻愣愣看着他手里的房卡好一会儿，才冒出来一句：“为什么只有一张？” “因为洛云只订到一间。” 从善如流的回答，宋沐轻噎了一下，想到要跟他同住一间房就禁不住有热气从脚底毛上来，她低垂下头，停住脚步准备掉头：“我再去订一间。” 还没迈出两步去手就被抓了回去，陆析泽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现在不算是旅游旺季吧？” “你好友发消息告诉我，恰逢圣诞节期间好不容易订到一间。怎么，信不过她？” 当然信不过，洛云早就以为我俩暗度陈仓了好吧。宋沐轻悄悄腹诽，面上不好多说什么？但一想到要两人要在同一个空间里处一晚，不，可能是好几晚，她就觉得别扭：“不如，我去找找其他的。” “宋助理，我是豺狼虎豹吗？你在害怕什么？” “……” 陆析泽捏捏她的手心，温柔道：“我睡沙发。” 认命得跟着他进入电梯，宋沐轻敢肯定，福尔摩斯?洛肯定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直到进入房间，他才放开一直握着她的手，而她心里仍然惴惴不安的，立在门边不知道要说什么。 陆析泽瞧了她一眼，轻笑着说：“我去洗个头，你先休息一下。”然后信步向浴室走去。 宋沐轻站在原地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一边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准备以此来消磨时间，顺带压下心底的慌乱。 只是坐了不到两分钟，像是想起什么？起身去翻自己的行李袋，找出洗发乳，同样朝浴室走去。 “陆析泽。”她走进浴室，看着弯着腰头发全湿正要拆一次性洗发乳的人，低声说：“我帮你洗吧。” 陆析泽闭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同样声音轻柔：“好。” 她走到他边上，顺手倒了些洗发液在手心里，然后将瓶子放在洗手台上，手心沾了几滴水，覆在他头发上开始揉搓。 淋浴喷头放置在台盆里始终没有关，升腾起的淡淡的雾气里，陆析泽双手轻轻撑着洗手台，任由她一遍遍的揉着他的头发，最后一只手轻轻地挡在他颈后，另外一只拿起淋浴喷头帮他将头发上的泡沫冲去，仔细地冲洗干净，然后拿过毛巾擦干。 陆析泽站直身子，还是有水珠顺着发际滴下来，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挡了眼睛。 她将手中的毛巾递给他，示意他再擦擦，他接过去随意捋了几下，清亮的黑眸盯着她：“为什么？” 他问的是为什么跑来帮他洗头发，她知道，同样望向他，眼睛里一片坦然：“一般酒店的洗发乳沐浴乳都不太好。” 算是对自己鲁莽行径的回答，他勾起嘴角，将她拉到身前，俯身亲吻她脸颊的瞬间，低低道了声：“谢谢。” ------------ Chapter35 乌镇一日游 等他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宋沐轻已经手搭在扶把上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了。 冲动的帮他洗头，已经让自己兵荒马乱，自然不能再自作主张的帮他吹头发，所以就匆匆从浴室里逃出来。 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听到他叫她的名字，她以为是要出门了就准备起身，却不想他随手塞了个东西给她，然后自然地坐到她旁边。 她瞧着手里的东西整个人吃惊到不行，竟然是一个很精致小巧的lomo相机。 紫金色的机身绵延着纹路分明的苜蓿花，左上角勾着同色系的腕带，她将腕带松松的套在左手腕上，一只手恰好将相机捏在手里，然后用眼神询问他，他只轻笑着说上次出差买的，正好派上用场。 不管他是特意买来的还是怎样，他的一些出其不意的举动，总是引得她想要进一步去探究。 从酒店出来已是中午时分，两人简单的随便吃了点就开始逛起了这个江南六大水乡之一。 摆满古董的当铺，怀旧风味的洗发店，陈旧的古船模型，再到一幢幢古朴气息的阁楼，浓浓的当地风情尽显无疑。 这是她完全不同于以往的一次体验，与陆析泽走在异地他乡，穿梭在人群里，很新鲜，也很特别。 整个人也越发轻松自在，不管不顾的后果，就是流露出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活泼欢快。 譬如看到散发着古韵味的牌匾上的字就不由自主念出来，结果身边人不可抑制地低笑出声，她疑惑地转头，陆析泽手握成圈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然后低头轻声纠正她：“是锦堂。” “……” 盯着他左颊上泛起的酒窝呆愣两秒，意识到自己读了什么？不由自主地摸摸鼻翼，她真是丢人丢大发了，这么浅显易懂的两个词，怎么会读成“堂锦”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宋沐轻轻声嘟哝一句：“一般不都是从左往右读的么。” 陆析泽敛了声音，脸上还是笑意满满：“竖书成行。有一种说法，古时候没有纸，人们习惯用毛笔在竹简上写字，而竹简通常是一排排连在一起，形状细长，所以起笔自上而下，自右而左。改革开放以后受西方影响才会变成自左而右，但牌匾之类的大多还是自右往左读。” “哦。”她对他感到很好奇，明明聚会的时候被说成不热爱学习的典范，却可以精通这么多，成大器的都不是书呆子这样的话，其实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吧！如果她没有忘记，肯定也会自愧不如。 看着他在阳光下细细解说，背后是来来往往的路人，或停驻或交谈，吴侬软语，心中忽然一动，趁他不注意拿起相机就按下快门。 她第一次使用这种相机，却不觉生疏，只因出门前两人坐在沙发里，他一边帮她讲解，一边教她怎么操作，很容易记。 对她的举动未作多言，只是在她刚要放下双手的时候，他往后退了一小步，又是以半包围的姿势两手从后握住她拿着相机的手，微微抬高朝着朱红色的牌匾按下快门，侧头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根，吐了两个字：“纪念。” 无暇理会他是说纪念来过这里还是纪念她的“天真”，直到他的手离开她的，微微退开一些，宋沐轻才缓过神来，突如其来的感官刺激总是让她不知作何反应，这人还真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故作淡定的放下手，想着前往下一个地方，以此来消减直冲脸颊的热气，只是这突然搭在肩上的手是怎么回事？ 肩膀被轻拍了一下，某人波澜不惊的语调近在咫尺：“走吧。” 意识回笼，她被动着迈开脚，跟随他的步伐。 身后不知谁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默默垂泪，他们干了什么？她什么都没干吧…… 没走几步就看到一小群人围在前方，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假装好奇地凑上前，这一看倒也真的来了兴致。 小吃店门右方的小石凳上放着一个旧金色的圆盆，盆中盛着二分之一的清水，店家半蹲在石凳前，嘴中念念有词，掌心碰了碰水微微浸湿，然后分别摩擦盆上的两个手柄，十指并拢置于圆盆上方，不一会儿，陆续有水花溅出来。 像小小的喷泉，她看得津津有味，不由抓拍了好几张，边上的人也是惊奇万分，不一会就有好几个跃跃欲试的。 宋沐轻碰了碰身边的人，友好的询问：“你也去试试看？” 他不为所动，看了一会儿说道：“这种现象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什么？” “鱼洗。利用了共振的原理，简单来说就是潮湿的双手来回摩擦铜耳时，形成铜盆的自激振荡。” 好深奥，琢磨他的话半天，她才理解他所说的铜耳是指圆盆上那两个手柄，顿时很想鄙视自己的闻所未闻：“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陆析泽揽着她退出人群，半眯着眼睛，言语中满是漫不经心：“很多。” 她忘记了，他却日渐清晰，重遇以后，以往的画面总是一帧一帧在脑海里回放，愈演愈烈。 他说的每一句，都是曾经明媚青春的她揽着他的手臂，徜徉在这一个朴实的小镇，如同说故事般，在他臂弯里生动讲述。 他是在带她故地重游，很矛盾，一方面希望她不要想起来，一方面又希望她可以记起某些有他的片段。 “我们买些特产回去吧？”宋沐轻瞧见前边摆满干货的店，拉了下他的衣袖问，丝毫没有察觉这样的举动有何不妥。 我们，他不动声色地咀嚼着这个词，内心的躁动轻易被安抚，眼里透着纵容：“好。” 看着有生意上门，店阿姨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推销：“小姑娘，这个土豆干很好吃的，让你男朋友买一点。” 宋沐轻正一包包挑着，听到阿姨的话条件反射转头看他，发现他也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面上一热，又不好去反驳，他们现在的姿势，是谁都会误会吧！扭回头继续默默挑小吃。 ------------ Chapter36 我答应你 一路逛下来，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消磨掉了，天色也渐渐变暗。 陆析泽瞥到她抚胃的动作：“饿了？” 宋沐轻诚实地点点头，确实是饿了，中午吃了一碗面，这会儿不停歇地兜兜转转好几个小时，早就全部消化完了。 “想吃什么？” 歪头想了想：“咖啡加蛋糕。” 一早上心心念念中式早点，这会儿走在这么个古色古香的小镇，反倒是想吃点西式的东西了。 “嗯，我记得这里有家咖啡馆不错。”陆析泽说完带着她一路左拐右拐，像是熟门熟路。 她讶然：“你对这里很熟？” “来过几次，有印象。” 还想再问，几步之遥的招牌就将她的心神吸引过去，木质招牌上刻着暗金色的字体：“好别致的字。” “步步莲花，这家店的名字，是仿藏文。”他一边说给她听，一边拉着她入店。 “嗨，zack，很久没见你了。” “嗯。” 宋沐轻不可置信地瞧着与陆析泽热络打招呼的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陌生男子将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好，我是这里的老板，你可以叫我benson。” 她伸手去握对方伸出来的手，压下不断往外冒的疑问，礼貌回应：“sativa。” “女朋友？”短暂的握手，benson听到她的英文名后意味不明地看向她旁边的人。 “嗯。”陆析泽笑着回应，语气里是满满的肯定。 宋沐轻感觉脸颊开始发烫，最终抵不过对方投射过来的视线过于暧昧探究，她拉了拉他，轻声说：“你们聊，我先看看。” 逃也似的走开，幸好进门时发现这家店很有特色。 正厅内涵纳了一个作为艺廊的展厅，她走进了看，摆放的是一些摄影作品，她懂得不多，但不可否认拍摄者的用心，每一张的取角都很不一样。 另外一边是少数几件艺术品，数量不多，却很别致多元化，周围环绕的木雕石刻，错落有致的书架，东南亚风情的落地纸灯笼，更平添一丝情趣。 浓郁的艺术气息环绕，在这样的夜里，引人迷失沉淀。 身后熟悉的男性气息弥漫而来，垂在一侧的手被轻轻捏住，一贯磁性的嗓音在这样宁静的氛围里愈显低沉：“冷吗？” 她摇摇头，然后指着其中一张照片对他说：“我一直觉得，喜欢拍背影的人通常都是有故事的人。你看不到她的正面，脸上是清美的笑容，还是隐匿的悲伤，这样的照片，总是最让人心动。境由心生，你若快乐，看到的必是风景里的欢愉；你若难过，那么她的背影都是无法言说的伤心。” “你呢？你快乐吗？”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他哑声问她。 她调回视线，微微仰头看他，答非所问：“析泽，我答应你。” “嗯？” “我们重新开始。”说出这句话，就如同落子无悔的坚定。 她想起林予辰曾问她的话，如果你现在拼命想要追逐的过去是你以往努力想要忘记的，想起来的那一刻，你要怎么办？那时候她说她不后悔，是因为孤注一掷的决心。 现在回想，这样的询问明明就暗含深意，和着父亲看到陆析泽送她回家时极力排斥的态度，她知道肯定是同她的过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是她真的想不起来，而眼前这个人，不管他们曾遭遇过什么？不管父亲为什么讨厌他，现在的她总是无意识被他牵引，不至于是不是心动都分不清楚，只是她的心只有一颗，对林予辰只有抱歉。 下一秒，就被重重的揽入怀中，感受到背后的手紧了又紧，压得她骨骼都有些疼了：“析泽？” 良久，才听得到他刻意压着的声音：“嗯。” 四周传来轻微的交谈声，还有细细小小的笑声，她用了点力推开他，展厅里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好几个人，脸上都是善意的笑容。 还有咖啡店老板，眼里有着调侃，倚在门框上笑着说：“zack，我这里晚上客人比较多，节制点。” 宋沐轻脸蛋通红，瞪了眼始作俑者。 被点名的人从善如流地牵起她的手，柔声说：“走，吃饭去。” 完全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以及benson的话，宋沐轻只能傻傻得跟着他。 陆析泽将她拉到河边的椅子上坐下，左侧屋檐下一盏盏小灯都被打开，暖黄的灯光晕染开来，照影在清澈的河水里，波光潋滟，浪漫柔软的风情四溢。 矮桌上已经摆满了蛋糕，服务员又递上两杯颜色鲜艳的饮品，宋沐轻好奇：“这是什么？” “benson特调的，尝尝看。” 她抿了一小口，细腻的口感，没有一丝酒的味道，舌尖上的酸涩滑入喉中成了淡淡的甘甜，凉入心扉，伴着一抹薄荷的清香：“很好喝。” 看到对面同样拿起高脚杯喝了一口的人，她问出了先前的疑问：“你怎么会认识这里的老板？” “以前一起玩过摄影，后来他醉心于这里的美景，就落地生根了。”他将一块慕斯培根蛋糕推到她面前：“不是说饿了，多吃点。” 拿起叉子叉了一小块放入口中，继续含糊不清：“你好像很了解这个地方。” 他咬了口松饼，望着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也不在意，专心与眼前的各种蛋糕作斗争。 吃到一半听到有人惊呼：“快看，河灯！” 她循着众人的视线转头，同样惊喜地叫出声：“好漂亮！” 小小的船板上两条硕大的红鲤鱼半支着身子，嘴巴张开向上，大有“鲤鱼跃龙门”之势，周边是墨绿色的海底植物灯，侧影浸染在昏暗的河面上，交相辉映，磅礴恢宏。 她看得有些痴了，直到脑后响起温柔蛊惑的声音，她下意识回头，跌入一双清亮深邃的眼眸中，怔怔看着他倾过身来，吻住她。 唇齿交缠，每一下都刻意被他放慢了动作，柔得她心颤，半仰起头迎合他柔情似水的吻。 ------------ Chapter37 共处一室（1） 在步步莲花坐了很久，然后又沿途逛回来，回到酒店已经接近九点了。 陆析泽一进酒店房间电话就响起来，边接电话边示意她先去洗个澡去去周身的寒气，宋沐轻也不打扰他，从行李袋内找出更换的衣服和沐浴乳就尽量轻手轻脚地走进浴室。 打开浴室的灯，她将东西搁置在一旁，打开水龙头，手掌微合轻轻掬起一把水流泼在脸上，凉入皮肤的刺激感终于让一整晚都温热的胸腔稍许降下来。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镜子里的人也在看着她，水珠顺着额际、眉毛、鼻梁，还有脸颊滑到下巴处，悄悄滴下。 面若桃花，眼若星辰，眉眼间满是知足，原来她也可以这般生动明美。 今晚的那句话，只有她自己知道鼓足了多大的勇气说出来，心中有种大石落地的轻松。 只是这一切又像是偷来的幸福，心头隐隐有着不安，如果让父亲知道，必定会大发雷霆，还有林予辰，一回去就有很多问题要面对。 要是能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就好了，可是终究不能解决问题，宋沐轻将脸上的水珠抹去，不再去想这些困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打开花洒开始调水温。 洗完澡又将头发吹干了出来，看到陆析泽半靠在沙发里，手上仍然握着电话贴在耳边，她踌躇了一下，放缓脚步走过去。 他听到声响微抬起头，嘴上仍在低低的回应，看到她过来指了指茶几，她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透明的玻璃杯里是清澈的液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倒的，还有袅袅的热气在往上冒。 顺从的拿起来握在手里，杯壁源源不断的热流融入指腹，她就着杯沿抿了一小口，划入喉咙的暖意使得整个人都暖起来。 眼见他一时半会儿没有挂电话的意思，她又不好贸贸然开电视打扰到他，犹豫片刻，索性从包里翻出手机走到落地窗前，与洛云开始微信，发了个调皮的表情过去，聊天框立马有回复。 洛云：你丫终于现身了！玩够没？ 宋沐轻：没。 洛云：……你倒是回得干脆，我都忙得快吐血了！ 宋沐轻：默哀… 洛云发了个磨刀的表情：你再敷衍一点试试！ 宋沐轻：(⊙o⊙)哦。 洛云：我好吧！总监问我你的去处我就立马报告了。 宋沐轻：…… 洛云：姑娘，你现在跟总监在一起？ 宋沐轻：福尔摩斯小姐，你现在是在明知故问吗？ 洛云：嘿嘿！你突然玩失踪，总监问我不敢不说啊！你工作都没满一年，没有年假的好咩。 宋沐轻疑惑：我可以请事假和病假，这跟告诉他有什么关系？ 洛云发来一个笑呵呵的表情：他来找你就可以当作出差，公费报销！ 宋沐轻默了默，这样的理由也亏她想得出来。 洛云：噢，突然想起来，可满意我订的房间？ 玩了一天，倒是把这件事给忽略了，宋沐轻愤慨：你怎么能只订一间！ 洛云：谁叫你挑了个好时间，中国人民千千万好不。 宋沐轻：别唬我，居心不良！ 洛云：嗯啊！被你看穿了，不要辜负我的一片良苦用心噢。 宋沐轻盯着屏幕上洛云发过来的无数个笑脸，自己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经她这么一提，她才恍然想起今晚的睡觉问题，怎么办，是她睡沙发还是他睡沙发？ “在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吓了她一跳，手一晃手机差点掉下去，幸好走过来的人眼疾手快地抓住。 “没什么。”还好，屏幕已经暗了，要是让他看到洛云的话，敛了敛表情，想起他接电话时说着法文，试着转移话题：“工作电话？” “嗯。” “很忙吗？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陆析泽笑着觑了她一眼，答道：“还好。” 眉目间微微蹙起明显的有着疲惫的痕迹，宋沐轻不知怎的就想要去抚平那个淡淡的川字，伸到一半的手忽然被抓住，陆析泽一使劲，就将她带入怀中，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背，下巴轻轻地伏在她肩窝处。 宋沐轻条件反射想要挣开，他慵懒的声线直抵耳膜：“别动，让我抱会儿。” 感受到他的唇擦过她的耳垂，心头猛地一颤，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寂静的夜，寂静的空间，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了许久，久到她感觉两只脚都快麻了，陆析泽低哑的嗓音就在耳畔：“沐絮。” “嗯？” “沐絮。” “嗯。” 他一遍一遍地叫她的名字，她也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应他。 房间没有开暖气，可她却不觉得冷，他的怀抱很暖，还有陌生的熟悉感，这样被他从身后环抱住的姿势，也让她很有安全感，很安心。 低回的叫唤逐渐变成低喃，圈住她的手臂渐渐收紧，紧到似乎要将她嵌入他的身体里。 她没有力气反抗，也早已失去反抗的意识，任由他抱着，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畔，下一刻，他的唇就落在她的眼角，一路向下。 她脑袋里一片空白，被他吻过的肌肤，都变得滚烫起来，身子后仰，头往右边偏了偏，这样的动作，正好让他的唇攫住她的。 不再是浅尝即止，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微凉的双唇啃噬着她的红唇，慢慢变得不满足，撬开她轻而易举的防备，越发深入，勾住她的舌尖，柔柔密密地缠吻着…… 呼吸逐渐急促，她只能配合着他的强势，心跳也越发紊乱，身子渐软，快要站不住，幸好他的另一只手扣着她纤细的腰身，牢牢地托住她。 在彼此快要失控以前，仅有的一丝理智迫使她推开他，努力稳住气息，低着头小声说：“先去洗澡吧。”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陆析泽说了声好，又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当真朝浴室方向而去。 她站了好半天，意识渐渐清明，想到刚才的话，一股热气直冲脑门，脸蛋瞬间通红，她刚才是不是说了一句很有歧义的话啊？ 抚额低叹，脑袋一短路就词不达意，宋沐轻你真是…… ------------ Chapter38 共处一室（2） 陆析泽一身清爽的从浴室出来，就看到某姑娘一丝不苟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看得认真，腿上倒是多了条毛毯，笑意蔓延，他走近了问：“不困？” 宋沐轻快速摇摇头：“不困。” 心口不一啊！其实已经困到不行，眼皮都在打架了，可是只有一床被子，所以纠结着。 陆析泽不拆穿她的口是心非，继续笑着说：“那我们聊会儿天。” 旁边的位置微微下陷，熟悉的气息扑鼻而入，宋沐轻顿时清醒了大半，他刚说了什么？ 偏过头，他换了套淡黄色的居家服，灯光下衬得更加俊朗，真是穿什么都好看的人，她在心里暗暗赞叹，不只是冷色系傍他，如柠檬色这样的暖色系也很适合他，或者说，这样温暖的颜色，点衬着原本冷峻的轮廓都变得柔和。 视线落在他头上，浓密的黑发三分之二都湿着，碎发凌乱，这样的温度，暖气也没有开，宋沐轻放下捏在手里的遥控器，将盖在膝盖上的小毯子放到他腿上：“天这么冷，你感冒刚好，我帮你把头发吹干。” 不等他答应，就自个儿小跑步去拿吹风机了，再回来时指着靠近插座的一侧让他坐过去，他顺从地依照她的指示，无声地配合着她。 将开关调至暖风，突然而至的声响盖过了电视机里的声音，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开口，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吹风机的嗡嗡声。 一手握着吹风机手柄，一手穿梭在他的发丛间，她专心地帮他吹着头发，时而柔软轻抚，时而轻轻按压，慢慢地捋顺某几撮不听话的翘发。 享受着她指尖带来的舒柔，陆析泽半阖着眼睑，几不可闻地喟叹出声。 从脸到身体都是放松的，大清早驱车从上海赶到杭州，又辗转来到乌镇，带着她逛了一整天，加上之前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会议，确实有些累了。 太过放松的结果，是眉目间的疲色尽显无疑。 不到五分钟，他的头发就差不多全干了，宋沐轻满意的勾了勾嘴角，上午洗头晚上吹发，她今天可算是当了一回免费服务生，做了全套服务。 关掉开关俯身拔掉插头，正想拿着吹风机放回原处，手腕被轻轻拉住，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个踉跄跌坐在某人身上。 手里还握着有些温热的吹风机，宋沐轻惊愣得看着他，几乎与他鼻尖抵着鼻尖，两人都穿着不算薄的居家服，可是她还是禁不住脸蛋涨红，这样近的距离，甚至能感觉到自他腿上传来的滚烫的温度。 陆析泽一手环抱住她，取过她手里碍人的小物，然后拉来先前她给他的小毯子盖在两人身上，柔柔地说了句：“别乱动，让我抱会儿。” 又是这一句，宋沐轻泪目，他这是一抱成瘾了么！ 反观她，现在完全成了待宰的羔羊，本想反抗一下，但离得太近，他言语中淡淡的疲惫清晰地在耳边流转。 叹了口气，干脆大着胆子将头靠在他肩窝处，努力让自己乱跳的心平稳下来，尽管这样的肢体接触太过亲密，但她不得不承认从四肢百骸穿透而来的熟悉感，真的很强烈，何必再故作矜持呢。 感觉到她的顺从，他空下来的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揉着她的短发，失而复得的心情，终于在今天被填满。 “析泽？” “嗯。” “谢谢你来找我。”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以示回应，她继续说：“明天就回罢，我这样不说一声就走开已经很不合规矩，你明明很忙，要是让别人发现你擅离职守怎么办？” 擅离职守？陆析泽对于她的措词不置可否的挑挑眉，往上拉了拉有些下滑的毯子：“我请了年假，再玩两天。” 完全淡定波澜不惊的口吻，宋沐轻小声嘀咕：“我没有年假啊。” “洛云不是让你当作公费出差了？” 她吸一口气，居然被看到了，抬起头来望他：“你刚刚躲在我后面看我跟洛云聊天？” 好笑地看着她一脸的不自在，他重新把她压回怀里，不再逗她，慢慢解释：“没有，接手机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么一句。” 伸手拉了拉他衣服帽檐垂下来的一根小绳子：“我要回去了。” 他将声音放得很低，蛊惑着她：“再待两天，就当是陪我，嗯？” “哦。”她无意识在他颈间蹭了蹭，不知怎么就说到：“这里的民风跟马赛旧港的很像，很质朴，当地风情一览无遗。” 陆析泽捋了捋她翘起来的一撮碎发，似是诱哄：“跟我说说你在马赛的生活。” 被他低柔的语气和暖暖的拥抱环绕着，一时松懈了思绪，她开始述说在马赛的那段时光，说她头三年连自己都记不太清的煎熬，说起融入外面的世界时宛如新生的心情，说自己吃不惯西式糕点，有多垂涎中餐，说到听不懂法语的郁闷，还有自己学法语学的多么拼命努力。 “不学也可以。” “不可以，那个时候我像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孩子，只剩一个空空的躯壳。法语对我来说是恰好出现的寄托，每每学着它，我才能暂时让自己放弃去想来自哪里叫什么有怎样的朋友。还好，我不算笨，学起来并不困难。”　拽着细绳，她细细的讲述，也只有跟他，才会将明明沉重的话题，说得像在聊天一样轻松。 “都没有出去玩吗？”他搭在她腰身上的手臂紧了紧，想象不出一无所知之于她的恐惧有多深，却是感同身受般的心疼。 “有的，每周都会找一个地方待上一天。”斟酌了一下，还是坦诚道：“和予辰。” “嗯。” 许是有些困了，她说出来的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析泽，不要生气。” 他抱紧她，声音听不出起伏：“我没有生气。” 怎么会生气，那段他会缺席的日子，归根结底，是他先放手造成的，他应该要谢谢林予辰，将她照顾的这样好。 说到最后实在抵不住困意，在黑暗袭来前，她咕哝一句：“析泽，我父亲，你们认识吗？” 伏在颈间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原本在她发上流连的手早已转移到她背上，规律地轻轻拍着。 只是她没有看到，这一句话使得原本漆黑的眸子蒙上一层阴影，愈加深不见底。 ------------ Chapter39 返沪 她慵懒的翻过身子，嘤咛一声悠悠转醒，入眼的蓝色吊灯让她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从被子里伸出手揉眼睛，等等，被子？ 曝露在空气里的脑子开始高速运转，昨晚被陆析泽抱着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得说着在马赛的日常生活，然后，她就什么印象都没有了。 困到自己先睡着了，结果跟他同床共枕了一夜么，怪不得觉得自己一整晚都抱着个暖炉，源源不断的温暖让她不断靠过去，舒服地一夜无梦。 昨夜，脸有些发红，想到在他怀里窝了一整夜，抓过被子把脑袋埋进去，捂住脸呻^吟一声。 被子一角忽然被人轻轻握住，还来不及反应整个头连带着覆在脸上的手重新露在空气里，上方传来轻微的笑声：“怎么了？” 不情不愿地被拨开手，睁开双眼与俯下身来的他两两对望，摇了摇头，拽紧被子掩饰自己因局促而狂跳的心。 “早安。”他的头越来越低，在她以为他要吻上她唇的时候，他却在她额上碰了碰，然后站直身子一脸云淡风轻，眼里却有恶作剧的笑意：“起来洗漱罢。” 拥住被子呜咽一声，一大早就上演挑战心脏的戏码，真是要命。 等到简单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从浴室走出来，陆某人正一脸神清气爽地拿着玻璃杯喝水，看到她的装扮半挑了下眉毛，左颊上酒窝明显，放下水杯说道：“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宋沐轻一听到有好吃的，眼睛一亮，睡得太过瘾，现在都八点多了，听他讲到吃才发现胃里空空的，的确觉得饥肠辘辘了。 他带她来的是一个小胡同，人烟稀少的样子，她左右望了望，小声怀疑：“这里有吃的吗？” 拉着她拐了个弯，又走了一小段路，他指着就在前方一块招牌说：“到了。” “米家豆腐花”，很隐蔽的一家店，店面不大但是很干净，这个店竟然人还挺多，陆析泽带着她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店家很快上来问要吃什么？面带笑容很亲切的中年大叔，还给他们推荐店里的招牌豆腐花。 宋沐轻看了眼陆析泽，对方用眼神示意她想吃什么自己点，她也不客气，点了豆腐花和烧麦。 他点点头，又叫了份小笼和豆浆。 她瞅着他，语气中有着探究：“你其实不是上海人吧？” “怎么？”陆析泽不答反问，想也知道她其实想问的是什么。 她继续说：“连这么隐秘的地方都知道啊！不是当地人应该找不到吧？” 他拿了两双筷子，淡淡道：“还好。” 宋沐轻撇撇嘴，趁他不注意吐了吐舌头，这算什么回答？完全的敷衍…… 东西很快就上来，她已经饿到不行，捏住勺子就舀了一口，顺滑不腻的口感，边吃边夸赞：“好吃。” 陆析泽将面前的小笼推给她：“这个也很不错。” “唔。”她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蘸了点醋就往嘴里送，陆析泽慢一点还没说出口，就瞧见她半启着嘴拿手用力扇。 吃起东西来还真是不管不顾，看着她手忙脚乱，仿佛回到了以前，她对着他总是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脸上不禁浮现很久都未曾有过的宠溺笑意。 -------------------------------------------------------------------- 陆析泽早就安排好了行程，剩下的两天时间，先是带着她逛了南浔，接着是周庄，都是古镇老街，却各有特色。 为了景色而留在一个地方，她已经能理解步步莲花老板的心情了，爱上一个淳朴的地方，太容易。 这三天她可以感觉到两人之间相处起来的自然融洽和透露出来的默契，是她放下心中芥蒂的缘故还是从前的熟悉未曾消失她不知道，她只想沉溺在这样的美好里。 不过欢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眨眼间的功夫，他们已经在从周庄回上海的高架上了，傍晚五点多，晚饭选了农家小炒吃了点就开始赶路，到上海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宋沐轻正调着电台，突然想起某只小动物，侧头问道：“这几天猫咪是不是没人喂食了？” “不会，我嘱咐了阿姨。” “哦。” 车厢里舒缓的音乐流淌开来，她手枕着右颊趴在副驾座前，车外已经漆黑一片，只剩微弱的灯光，她在略微昏暗的视线里欣赏他的侧颜：“析泽。” “嗯。”他低低地应她。 “我以前是怎样的？”大概是觉得自己的问法太笼统，又说道：“我是说，我的性格，为人，还有，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吗？” “一个一个来。”他一手轻扣方向盘，眼角微挑，似是在回忆：“什么都挺好，就是比较笨。” 瞪了他一眼，反驳道：“你乱讲，同学聚会那天李维明明说我很聪明的好伐！” 一激动，尾音都往上勾了一勾，他忍住笑：“嗯，除了学习其他都比较笨。” “至于朋友，你有我还不够吗？”红灯的空当，他抬手将她散落在耳畔的乱发挽至耳后，抚了下她因不满染了一抹樱粉的脸颊，淡淡的口吻，脸上却是调侃的神色显露无疑。 宋沐轻切了一声，咕哝一句自恋，调了个位置将下颚搁在手背上，索性目视前方，无声地闹起了别扭。 “送你回家？”斜睨她一眼，他继续说：“还是去我家？” 言语间带着促狭，他现在同她讲话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时不时地戏弄她一下，大多时候还暗含深意，宋沐轻哼了一声决定忽略到底，回答得斩钉截铁：“你送我到淮海路好了。” “还有事？” 她实话实说：“我去找表姐，她是心理医生。” 一时间不知道回家碰到父亲应该怎么办，她之前就发了条短信问表姐是不是在家里，表姐回她还在诊所加班，抱着侥幸和能避一天是一天的心里，决定先去诊所找表姐。 陆析泽皱眉：“怎么，不舒服？” 没想到他会误会，她赶紧摆摆手：“没有，她在加班，我等她一起回家。” “嗯。” ------------ Chapter40 都是可怜人 陆析泽将车开到楼下，本是要送她上去，但见她脸上的犹豫，最后给了她一个蜻蜓点水的goodbye　kiss，才放她下车离开。 宋沐轻上来前遵照表姐的短信帮她带了份炸鸡，此时拎着行李袋，踏入她内心还是排斥的地方，前台的姑娘上次见过，笑着指了指表姐的办公室。 她点头微笑，将其中一盒拿给她，妥帖地说了声谢谢，本以为大家都在，结果偌大的诊所里只有前台的姑娘和表姐两个人。 右手指关节曲起扣了扣门，里头传来一声进来，她打开门进去瞧见表姐头也不抬的埋首在桌前，写的认真。 都说心理医生收入称得上天价，她听表姐提到过，的确比一般人收入高一些，尤其又是这种私人的，可在她看来，所有的收获都是等价的耗费换来的。 她把手上的重物搁到沙发上，然后拿着手里的炸鸡走过去往她桌上稳稳一放：“喏，你心心念念的淮海路炸鸡。” 闻到食物的香味，肚子响亮的叫一声，蒋雨凝也顾不上桌上厚厚的病例了，钢笔往纸上一丢，把所有纸张往旁边挪了挪，捧起炸鸡盒就迫不及待地拆开来，边吃边说：“饿死你姐我了。” 宋沐轻拉过椅子坐到她对面，伸手抢过一只也啃起来，随口说道：“怎么忙成这样，周六还加班到这么晚？” “这说明我受欢迎么。” 宋沐轻切一声：“你不是一向尊崇娱乐大于工作，什么时候从良了，大好周末都这么兢兢业业。” 蒋雨凝吃得丝毫不顾形象，完全不像是一个三十多岁成功女性该有的样子：“工作是麻痹自己最好的方法。” 淡淡无奈的语气却令宋沐轻猛地看向她，直觉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 她咬了一口，慢慢咀嚼，似在细细品味，须臾过后，才从一堆纸里抽出一张类似卡片的东西放到她面前，烫金色的大红喜帖：“小轻，叶扬明天结婚。” 短短八个字，惊得握着炸鸡的宋沐轻呆呆看她，半响才呐呐地说：“怎么可能？！你们怎么会……”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我也不知道。”她继续咬着肉，装得若无其事。 “可是他明明是喜欢你的！” 蒋雨凝被她像听到什么荒谬事情的表情逗笑，却是带着落寞苦涩，再也难掩心中的钝痛：“那又怎样？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么，他一直都有个未婚妻，我见过她，回国后不久，那个他捧在手心里的人，端庄静美，恍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女子。如果是我，我也不会舍弃她去选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 “很傻对不对，追随了八年，离开五年，我爱他，整整十三年。最后呢？还不是把自己困在这里，作茧自缚。” 一个用旅游麻痹自己没有记忆的无力感，一个用工作麻痹自己的情伤，他们不过都是被现实捉弄的可怜人。 “姐……”她不太会安慰人，一向都是表姐来安慰她，只能满脸心疼地看着她。 总是唏嘘，人人都知心理医生是解开他人难以启齿心结的心之锁匙，可知他们也是平凡人，也逃不过平平淡淡的爱恨嗔痴。 蒋雨凝敛眉笑笑，抽了纸巾擦手，转移话题：“不说我了，你这几天玩得可愉快？” “嗯。” “一声不响就跑去上海周边，我都被你吓了一跳，更别说阿姨了，在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打你电话不接，怕你又发生什么事情，还好我哄着。” 的确是她的不对，但有些事情即使这个时候跟表姐说不太合适，可回了家她可能就没有办法了：“姐，我跟陆析泽又在一起了。” 蒋雨凝手上动作一滞，重点落在她那个“又”字上：“小轻你，想起来了？” 她摇头：“没有，上星期参加了趟高中同学聚会，原本因为陆析泽的话我对大家暧昧打探的神情都可以视而不见，可是后来爸爸说到他时的反应，让我不得不去联想，然后就问了一个同学，她都告诉我了，我跟陆析泽的关系。” 蒋雨凝没有她想象中的惊诧，反而镇静地点了下头：“这件事，你回来我就料到瞒不了多久的，只是没想到你会那么快碰到他。” 她伏在桌子上，把玩着右手腕上的红绳：“姐，爸爸好像很不喜欢他，是因为我早恋吗？这件事你跟妈妈也都知道？” 蒋雨凝避开这个问题：“那么你呢？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他？” “他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怎么说呢？这几天在他身边我觉得很安宁，前所未有的安宁。”他抱着她睡的那几晚，她连梦魇都没有了，都是一觉到天亮的。 “你跑出去一周都跟他在一起？”蒋雨凝脸上是少有的担忧：“林予辰呢？” “我对他很抱歉，姐，工作的事情，你能不能帮我做做爸的思想工作？”有些事情总要她自己去解决，比如林予辰，可是跟父亲的冲突，她还是束手无策。 “为什么不想回叔叔的公司，因为陆析泽？”蒋雨凝停了一下，转而问道：“你告诉我，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陆析泽跟你父亲之间你只能选一个，你会怎么做？” 她困惑地看着蒋雨凝：“什么？” 蒋雨凝故作轻松：“假设性问题，请回答宋妹妹。” “我不辞职只是因为我喜欢现在的工作，如果真有那每一天，我一个都不选自己消失。” 发现蒋雨凝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她露齿一笑，撒娇道：“好啦！别这么严肃嘛！你都说了是假设性问题，我也是尝试回答一下。” “嗯。”在感情方面，她自己都是一笔烂账，还怎么去劝她，对她来说，小轻能够痊愈才是她最看重的：“你答应我，心里有事不要藏着，一定要同我说。” “好。” 这一晚，她同表姐躺在休息室的大床上，像在马赛的那些夜晚，两人头靠着头，在漆黑的夜里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她问她非他不可吗？然后两人都笑了，还真是同病相怜，但她应该是幸运的，至少她丢掉了记忆，他还是要她。 在她眼皮沉沉，即将跟周公打招呼去时，听到表姐仿佛带着哽咽的声音：“明天我该去么？我怕我忍不了，小轻。” 宋沐轻翻过身去抱她，小声咕哝：“那就不去。” ------------ Chapter41 感情升温（1） 周一起了个大早，惯例晨跑回家洗了个澡去上班，到公司不过八点半，除了正在清理卫生的阿姨，办公区域一个人都还没有来。 这么冷的天，幸好公司的中央空调已经早早开了，宋沐轻简单的跟阿姨打过招呼，脱下围巾和外套放在椅背上，左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红茶拿铁，另一手撑着腮，趁电脑开机的空当思绪有些绵远。 昨日早上醒来已没有表姐的身影，不知道她是去参加婚礼了还是去了哪里一个人躲起来，放在心里十多年的人，转眼就要结婚，那个对象还不是她，那样的日子，着实太过伤人。 她一人在诊所待了很久，从担心表姐到思虑自己的事，做足心理建设后才拎着行李袋回家，本以为回去后有一场硬仗要打，结果只有母亲一人在，说父亲出差去了北京。 听闻父亲短时间内回不来，她心中的石头稍稍松动了些，在这件事情上，总会时不时冒出来能拖一日是一日的想法。 母亲担心她一周来的行踪，看到她难免询问一番。 她只说出去玩了一周，自动过滤了后面几天陆析泽陪着她的事情，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怎么说，脑中总是那日提到陆析泽他们的反应。 母亲拉着她的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只说了一句，她说：“陆析泽不适合你。” 她是想问的，可是她知道定然问不出什么结果，连表姐在陆析泽的事情上都不肯松口，何况是她的母亲。 有时候装装糊涂也未必是坏事是不是？只是母亲那样说，心里总是有些波动的，终归会好奇，他们反对她跟他的理由是什么？ 但不管是什么？她说要跟他在一起，那么就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她尊重父母的意见，但不会遵从，要走的路总要自己选择，即使未来不够好，即使她跟他最后的结局也不够好，她都会接受。 回来到现在，遇见陆析泽以后，就越来越清晰自己要的是什么？唯一的担心就是怕不能说服父亲，怕会走到表姐说的二选一的地步，如果真到那一天，她会怎么办？ “嘿！”肩膀被轻拍了下，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大早上的想什么呢？” 宋沐轻半仰头翻了个白眼，嗔怪道：“你想吓死我！” 洛云凑近她一副看怪物的表情，端详良久揶揄道：“这才几天没见你都学会撒娇了啊！滋润的？” 知道她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宋沐轻淡定地抿了口latte，任嘴里醇香弥漫：“嗯，风景宜人，日日美食，自然滋润。” 洛云愤愤地捏着她的肩，说出来的话快要咬牙切齿了：“赤＾裸裸的刺激，丫我一星期忙得团团转，你倒好，二话不说就撒手不管，跟总监伉俪情深去了，我要举报你！” 宋沐轻手忙脚乱的去捂她的嘴，天可怜见，再被她这么大声说下去，难保不被陆陆续续来上班的人听到，那届时她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呃。虽然确实有那么点暗度陈仓的意味。 拉过旁边的座位让洛云坐下来，俯身去拿抽屉里精致的袋子：“好了好了，逗你玩的，我可是时时惦记着你，喏，给你的。” 洛云接过她递来的东西，满意的啧一声：“没白疼你，你都不知道上星期，我可是差不多把你的工作都做了，一天三次跑去总监家喂猫！” “不是阿姨去喂的？” “阿姨？阿姨只会每周三、六去打扫一次好伐！” 宋沐轻听着洛云的抱怨忍不住想笑，她在回来的路上问某人时，他好像很是云淡风轻的说阿姨在喂吧！还真是人尽其用。 “您辛苦了，中午请你吃饭。” 洛云满意的点点头，还是不改八卦的本性，神秘兮兮地挤眼睛：“怎么样？有没有生米煮成熟饭？” 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个暴栗，她眯眼道：“说什么呢！” 洛云捂住额头诶呦一声，一脸我中午一定要挖内幕的神情，站起身抱着一大袋东西回自己座位去了。 宋沐轻笑着转回椅子，一大早被这么个活宝一闹，一直浮在心头的忧虑也消了大半，侧头望了眼某个紧闭的办公室，刚谈论间正好瞥到一抹俊挺的身影，拿过手机编辑了几个字发送，勾唇一笑，不再想其他的，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做中去。 将近十点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她走进小面试间，里面率先坐着的，就是打电话给她的人――简颖。 大概猜到她找她是为的什么事：“jane，你找我？” 简颖眼神犀利，也不拐弯抹角：“sativa，容我提醒你，公司是很看重个人操守的，你一个新人，这样无故旷工一星期，作为人事经理，我想请问是为什么？” 咄咄逼人的气势，宋沐轻尽量让自己语调平顺，毕竟是自己违反规定在先：“简经理，我很抱歉没有提前请假，但是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方便说，之后我也让洛云帮我请事假了。” “我没有收到你的请假单。” 那你怎么还知道我请假了，宋沐轻默念一句，嘴上还是谦卑有礼：“请假单我稍后补给你。” “说得轻松，要是你隔三差五来这么一出，公司的规矩还有没有用了？” 到这里宋沐轻不免皱眉，这样的语气，她不可能听不出来一字一句中的针对，虽说请假这一环人事部要做考勤统计，但主要还是部门主管说了算的，她这个样子，无非是因为某人而为难她。 桌上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来，来电显示那么显眼的名字，简颖肯定也看到了，脸色冷冷的看向她，宋沐轻索性当着她的面接起来：“总监。” 结果那人开口就问：“在哪一间里？” 报了小面试间号码，不到两分钟门就被轻叩两下，陆析泽一脸淡然的推开门。 向着简颖微颔首，目光却是落在她身上：“宋助理，忙完了么？” 瞎子都看得出来是故意来带她走的，太明显了，不过她还是顺着他的话问简颖：“简经理，你找我还有事吗？” 简颖自陆析泽进来眼睛就一直盯着他，忽然嘲弄道：“你就是为了她，连工作都不顾了？” “不关你的事。” “呵，我一个人事经理，应该有权利知道你们请假的缘由吧！” “抱歉。”陆析泽说着拉起她：“我的事并不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 “陆析泽！” “简经理，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可以直接找段总。” 他牵着她走出面试间，正要进入办公区域，她下意识抽回手，陆析泽看了她一眼未作多言。 ------------ Chapter42 感情升温（2） 她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走进他的办公室，关上门后嚅嗫：“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 “可是确实是我没有按照公司规定请假，你这样子偏袒我，若简颖闹到段总那里……” 正斟酌着怎么用词比较妥当，陆析泽忽然说：“段天宁是我哥。” “嗯？”她一时反应不及，没搞清楚他口中的段天宁是谁，然后是嘴巴半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睨了眼她的反应，坐回办公桌后的靠椅里：“这么点小事，但凡聪明点的人都会适可而止。” 大中华区总裁是他哥？宋沐轻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消化半响才道：“这是在滥用职权啊。” 陆析泽轻笑一声：“你还可以再乱用成语。” 她犹自站在原地：“也就是说，就算你真的假公济私或者不来公司也没人敢拿你怎样？” 陆析泽抚额：“你说呢？” 她有模有样的作出就是如此的表情，继而说到：“不过你也太神通广大了些，连简经理会为难我都知道。” “我不知道。” “呃……” “我确实有事找你，打你座机没人接，就打给了洛云，她说你被简颖叫走了。”看她一脸不解，他耐心的解释。 “哦，那你其实可以叫她来找我啊！这样你也不用跟简颖起冲突。” 陆析泽抚额的手移到下颚，手托着腮，眼底难得露出抹有趣，声音却是淡淡的：“过来。” “干么？”问是这么问，她还是听话的走到桌前，可他就盯着她不说话。 宋沐轻被看得耳根泛红，眼神乱瞟，不知怎么就飘出来一句：“她喜欢你。” “哦？” 没底气的重复一遍：“简颖喜欢你。” “哦。” 就这么两种调调的一个字就打发她了？她固定住之前四处乱窜的视线，正要表达自己的不满，对面的人却仍然笃悠悠的口气：“走过来些。” “你要干么？”她警惕地看他一眼，突然想起在南浔周庄他不管大庭广众，兴致来了就亲她，脸颊不听话的烧红。 欣赏着她艳红的脸和闪过的一抹羞怯，心中一动，声音愈发低柔：“过来我就告诉你，乖。” 大概猜到他要干什么？但还是抵不过他温柔的语气，身子自动自发绕过宽大的办公桌面走到他跟前，垂眸看他转过靠椅正对她。 他的办公室很大很宽敞，落地窗的帘子是拉开的，明晃晃的冬阳照进来，一部分落在他身后的书架上，斑驳的影子繁复地落在地上和书桌上，拖得长长的，还有一部分照在他的侧脸上，映衬着他干净的轮廓更加柔和。 尤其他今天没有穿黑色，而是着了件淡黄色的条纹衬衫，领子上紫色的领扣在日光下折射出淡雅的光泽，整个人温和中透着股难以言说的诱惑气息。 就这么望着他忘了收回目光，下一秒，利落得被拉扯进某人怀里，跌坐在他腿上。 宋沐轻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这里可是办公室啊！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双手被他搂在腰间的铁臂困住：“我不喜欢她。” “嗯？”她正想着怎么从他身上逃脱，完全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刚刚的诘问。 “没有人比你更重要。”捏了捏她毫无赘肉的腰，他声音似蒙上了一层雾：“je　t'aime，沐絮。” 不待她反应，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轻轻往下一按，她的唇就碰到他伺机而待的唇上。 这个男人，说起情话来都是这般不动声色。 双唇相触，她柔顺的闭上眼睛，胸腔内一颤，第一个反应竟是：唔，又被美**惑了。 这些日子，她发现他很喜欢用这样完全占有的姿势抱她，然后亲她，可她似乎一点办法都没有，轻而易举被攻陷。 陆析泽轻舔她的唇角，一寸一寸缠绵至极，引诱她红唇半启，慢慢将舌头伸进她口中，勾着她的小舌，与之共舞。 宋沐轻低头承受他的深吻，呼吸渐渐急促，抓着他衣襟的手不知不觉缠到他颈后交握，开始慢慢地回应他。 直到彼此胸腔内的氧气快被汲取完，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快要抗议了，陆析泽才放开她，宋沐轻如获大赦般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脸上泛着异样的红光。 他伸手抹去残留在她唇边的水光，眼中是柔柔的笑意，凑过去又亲了下，才开口，声音哑哑的：“中午一起吃饭。” “嗯。”她压根还没缓过来，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就随口嗯了声。 陆析泽伸手轻抚她的发，软软的触感引得他爱不释手，近在咫尺的脸，瓷白的肌肤上还能看到细小的绒毛，情不自禁唤道：“沐絮。” 明显感觉他又要凑上来亲她的样子，宋沐轻摸摸鼻翼，一手抵在他的胸膛，防止自己再被他迷惑，声音同样带着些哑：“我要起来了。” “好。”某人这回倒不为难她，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趁他反悔前赶紧站起来，保险起见退到安全距离，平复了心情才想起要说的话：“你刚不是说找我有事，什么事？” “我忘了。” “……”她能不能认为他是故意把她骗过来“蹂躏”一番的啊？！ 宋沐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陆析泽却不以为意，反而笑出声来，左颊边的酒窝深深的煞是好看。 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来，她收回被他的笑牵动的视线，识趣地往门边走：“我先出去了。” “嗯。”接起电话前对着她的背影提醒道：“别忘了一起吃饭。” 正要拉开门的手一顿，他刚刚是约她吃饭了么？脑袋快速运转一下，转过身来说道：“陆总监，忘了告诉你，中午我已经有约了，你来晚了一步。” “请下次趁早。”说完不等他开口，吐吐舌头露出一脸得逞的笑，然后转身从善如流地开门走了。 陆析泽看着她可爱的表情，眯了眯眼，完全没有被放鸽子的不悦，是该开心的，他的小絮，那些只对着他才有的调皮，不着边际都回来了。 ------------ Chapter43 感情升温（3） 原本还担心他随心所欲起来是不会将她的话听进去的，说了约她吃饭就必定势在必得，到时候不要说洛云，估计全部门的人都知道她跟他的关系了。 结果倒是白忐忑一场，午休前十分钟看着事业部的白经理同他有说有笑的走出办公室，就知道肯定是用餐去了。 不自觉的松一口气，开始寻思请洛云吃饭一定要选个能堵住她一堆问题的地方，结果洛云二话不说就拉她去吃了麻辣烫，还真是容易满足。 不过大冬天来上一碗暖乎乎的麻辣烫，热到心里，确实过瘾。 跟洛云边吃边聊，期间洛云问她简颖找她是不是为难她了，她笑着摇摇头，心里不可否认有些闷堵。 在小面试间里陆析泽进来前的两分钟简颖依旧言辞犀利，她当时直呼她的名字：“宋沐轻，除去你请假不按规矩这件事情，你是不是还忘了一条，公司规定员工之间不得恋爱，那么你跟陆析泽现在是什么关系？” 她回答了什么？她还来不及回答陆析泽就来了，然后毫无顾忌地牵起她的手就走，谁都会看出来他们之间不单纯吧！更何况是喜欢陆析泽的简颖，自那次四人午餐后就一直视她为眼中钉。 说不在意是假的，他们之间，似乎有许多无形和有形的人和事横亘其中。 洛云用筷子戳戳她的碗：“你怎么吃个饭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热的么。” 洛云无视她的言不由衷，开始循循善诱：“你也别藏着掖着了，我一看就知道你跟总监那个啥了。” “……”宋沐轻噎住，顿了会儿才说：“那个啥？” “开始了呗！”洛云喝了口汤继续津津乐道：“简颖找你也无非两件事，翘班外加陆析泽，她是不是拿公司规定压你了，同事间不得恋爱？” 宋沐轻惊奇的望着她：“呃，你怎么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洛云抬头白了她一眼：“这种事猜也猜得到好伐！那天总监问我你的去处的时候她正好在旁边，眼见自己的心上人来找你，还一去好几天，能不拿你开涮啊？” “……” “你也别把她的话放心上，多大点事，真是纯粹没事找事。” 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会心一笑，揶揄她：“你这口才，我觉得你甘于做一个平凡的小白领，真是浪费了……” 两人七七八八吃得差不多了，洛云率先放下筷子，像是来了兴致，又开始讲起陆析泽：“我突然想起来，你应该不知道你男人的过去吧？” 宋沐轻摇头，对她响亮的“你男人”三个字有些头疼，不过很快被她接下来的话吸引，也就懒得去纠正她了。 “他是一年多前进来的，年纪轻轻就直接上任总监一职，当时可是引起内部很大不满的，毕竟他才26岁。你想想mp这样的大公司，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未果，而且公司随便一个小主管的职位年龄都比他大，当时还有传言说他靠的是关系才空降而来。” 宋沐轻默，她一个多小时前才从他嘴里听说段天宁是他哥，这么说来，不是传言，还真是靠关系的？ 洛云当然不知道她此刻的想法，继续兴致勃勃：“大概他进来后的一个月吧！那时候正逢jk并购案，jk公司你知道吧？” 宋沐轻摇摇头，她怎么可能会知道，一年前她正努力地学习法文，哪还有时间和精力关注这些。 洛云一脸鄙视的表情：“沟通障碍，那我就跟你简单地说，jk在国内也算不小的一家银行了，merger　and　acquisition，要多棘手有多棘手，一些老员工还刻意刁难，可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短短几天就设计好了方案，据说精妙之处看得人目瞪口呆。” “后来自然是皆大欢喜，然后据知情人士透露，他可是巴黎第九大学的硕士生，进入mp前还在insead待了一年，学历和智商都高的吓死人。我说啊！这么好的男人，是我还会在意什么同事间不得谈恋爱？他要是看得上我，我铁定二话不说就辞职，专心在家相夫教子！” 原本还停留在她所说的大学上的宋沐轻额头三条黑线，怎么说到最后话题又绕到这上面来了。 ＂喂，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毫无反应啊？＂洛云不满的嘀咕。 宋沐轻拿起面纸擦了下嘴，＂我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他那么优秀的一个人。＂ ＂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下午，下班时间一到就机械性的整理东西要走，可整理到一半，她就想到中午吃完饭往回走时洛云最后跟她说的话，她说：“当然文凭只是一部分，最让人折服的是他的能力和认真，玩投资的，分分钟都是金钱，动辄千百万，甚至上亿的资金流动。总监忙起来简直是24小时不休的，公司下班最晚的基本上都是他，有时候为了配合法国那边的时间，往往凌晨3、4还要开视频会议。” 当时她看了眼紧闭的办公室门，内心不知名的柔软了几分，说不上来是心疼还是其他什么？然后就不由自主来到了他的公寓。 数天未见的小猫咪见到她一点也不生分，热情的在她脚边徘徊，她俯身抱起它，顺了顺它柔软的毛：“muse，饿了？” muse这个名字，还是他那天送她去表姐那里时，两人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她问起的，他很云淡风轻的说叫muse，她当时反应是笑出声来的，本以为他那样的人肯定不会取什么名字，结果不仅取了，还叫了个这么艺术的，可是？它明明是只小公猫啊。 muse在她怀里不安分，两只小爪子玩着她毛衣上的毛线球，宋沐轻抱着逗了会儿，然后去厨房拿猫粮给它准备晚餐。 ------------ Chapter44 感情升温（4） 蹲着看它吃的不亦乐乎，　压抑了一下午的思绪有倾泻而出的趋势。 洛云的话，关于陆析泽的每一句，都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心里有股难言的情绪，洛云说的他是她全然不了解的他，或者说，回来这么久，她从没有真正想要去深入了解他。 巴黎第九大学和insead欧洲商学院，这两个学校在法国相当知名她自然是听过的，只是她大二出国，而他一年前进入mp，那么她一出国他应该也跟着出国了吧？ 只是彼此都没有再联络，而三年的时间他就可以拿到巴黎第九大学的硕士去读insead，是要拼命到何种程度才可以做到？ 他们在同一片土地上四年都未曾碰到过，回到国内不过寥寥四个月，就这样遇见，着实很不可思议是不是？ 没有重遇他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心是有缺失的，如果想不起过去，就根本不可能跟谁在一起；重遇他以后，那些从未有过的情绪总是紧紧揪着她的心，不是因为听俞兰说了他们的过往，而是每次见到他就涌上胸腔的强烈的感觉，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如今越发浓烈，尤其在听了洛云的讲述之后，漫溢的心疼，短短不过半日，她竟然有了为他洗手做羹汤的想法，真是要命的沦陷。 一声“喵”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无奈地勾了勾嘴角，站起身去取放在桌上的食材，下班后逛了趟超级市场买来的。 法语和做饭，是她两年来唯一学会的事情，当初学是为了在自己嘴馋的时候做一餐中式饭菜给自己吃。 如今，连表姐都没有尝过她的手艺，她却一心想要做给他尝一尝。 陆析泽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厨房里捣腾，他缓步走过去，轻轻地倚在厨房门边盯着她的动作好一会儿，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动容。 应该回家的人出现在他这里，还为了他在做饭，就如同他们在一起这样生活，已多年。 沉浸在煲汤中的宋沐轻浑然不觉，直到一双手臂自背后伸到前方，松松地环住她，肩膀上微微一沉，耳边响起一丝呢喃，充满柔情：“怎么来了？” “啊！你回来了？”萦绕在耳畔的气息让她微微红了脸，手上搅拌的动作却稳得很，语气同样轻柔：“你那么忙，我怕你饿着muse，所以就来喂喂它。” “哦？” 宋沐轻被他这一声似问非问的发音和腰间收紧的手臂磨得颤了颤，最终决定坦白：“我想做饭给你吃。” 吃字讲到一半就被他硬生生堵住了嘴，温柔强势的一个吻，她被迫偏了头承受他的攻陷。 没有深入，只是在她唇间流连摩挲，柔情蜜意，耳鬓厮磨。 良久，他放开她的唇，亲了亲她的脸颊，腰间的手依旧没有放开，嗓音有些暗哑：“要糊了。” 宋沐轻轻呼一声，清醒过来立马手忙脚乱地去关天然气，早没了刚才的害羞，嘴上抱怨道：“都是你！” 陆析泽笑笑，将她带到一边，说了句我来，然后自己走到她刚才站定的地方，动作熟练地开始盛汤。 换了位置换了立场，她看着他从容不迫的姿态，心中的激荡和柔软更甚。 第一次在他家同他吃饭，还是自己亲手做的，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很简单的几个家常菜，番茄炒蛋，红烧鲫鱼，干煸四季豆，还有一锅排骨冬瓜汤。 她端起小碗给他盛汤，希冀地看着他下筷：“好吃吗？” 某人状似很认真的咀嚼了几口番茄炒蛋，然后装作中肯的评价：“还行。” “尝尝这个，当心烫。” 陆析泽结果她手里的瓷碗，小撮了一口，仍旧不紧不慢吐了两个字：“还行。” 什么叫还行啊？她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好不好。 宋沐轻撇撇嘴，自己也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挑剔，明明就很好吃。” 如果她仔细注意陆析泽的神情，就会发现他眼角眉梢都是微微弯起的，眼里是说不出的清凉醉人。 这样的场景，他连在梦里都不敢奢望，更未有想过有一天会如此真实的发生在他面前，怎么会不满足呢。 饭后，宋沐轻端着一碟洗净的草莓从厨房出来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随手捏了一个递给已经坐在沙发里，不知何时打开笔记本上网的人。 陆析泽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倾过身就着她的手将草莓咬进嘴里，眼中带着隐隐的笑意。 “我送你回去。”看了她一会儿说道，将腿上的笔记本往边上一放作势要站起来。 宋沐轻忍住指尖带来的微颤，掌心轻按在他肩上阻止他的动作：“还早。” 说着就俯身将蜷在他旁边正在给自己舔毛的muse抱在怀里坐下来，眉睫低垂，迟疑开口：“析泽。” “嗯？” “说说你的过去吧。”muse从她腿上挣脱，宋沐轻也不在意，将低垂的头轻轻靠在他肩膀，始终没有抬头看他，声音有些飘渺。 陆析泽打字的动作一顿，对于她的主动亲近是有些受宠若惊的，但很快就敛了情绪，伸手揽住她的左肩，让她靠得舒服一点：“想听什么？” “全部。” 他抚着她手背的手渐渐移到她手心，一个用力，十指交握，答非所问，低沉的质感中竟带了一丝不稳：“沐絮，如果我因为自卑放弃过你……” 他停了下来没有说下去，宋沐轻却因为他未完的这句话眉心一跳，准确来说，对于他突然的改变话题有些反应不过来。 若她没有理解错，他在说的如果，分明就是当年他们分开的原因。 她好奇过他们是怎么结束的，不问，是因为抵触，连她都说不清原因，她想要知道所有事情，却很抵触去追溯她离开他的原因。 “会怪我吗？”捏着她的手紧了紧，问出这句话，一向未曾惧怕过任何事的他，竟感到紧张，是了，他的软肋，一直都是她。 说好了不在乎过去，只看眼前，可是他终究还是担心，怕她想起来之后，不会原谅自己。 自卑，洛云口中优秀到无可挑剔的人也会自卑么，难以想象，心中却因他的语气莫名松动，倚在他肩头轻声说：“那么，你后悔过吗？” “嗯。” 这就够了，宋沐轻想，不如怜取眼前人，免更劳魂兼役梦。 ------------ Chapter45 只能抱歉（1） 溶溶月色，寒星似雪，寥寥数颗寂寞地悬在湛蓝色的天空里，却分明深藏了一丝暗涌。 就如此时她不平静的心，有些事有些人不去碰，刻意避之，不代表就可以相安无事的过去。 下午正在忙工作的时候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下意识去看，却在看到名字的时候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以致于想要去接的时候震动已经停了。 没有勇气回拨过去，看着屏幕怔怔发呆，片刻之余又有短信进来的提示，她忐忑不安的打开来，短短几个字跃入眼帘：“sativa，你准备躲我到几时？” 她想说没有，我没有躲你，可是这样的话，究竟骗得了谁？林予辰这个人，从来都是洞悉一切的，他只是不说罢了。 没有办法再避下去了，既然她选择了陆析泽，就应该要跟林予辰说清楚，按下回复键，在输入框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拼凑成一句话：我们晚上见一面吧。 他回了好，又发了个地址给她，所以她此刻正按照短信的内容来到了他说的地方，跟着服务员的脚步来到小包厢。 桌上早已摆满了菜肴，他正端了一杯茶在喝，不紧不慢的样子，依旧是简单的白色毛衣加西裤，很休闲的装扮。 看到她进来，脸上扬起了温柔笑意，全然没有要质问她的意思：“来了。” 宋沐轻点头，他的笑容让她的愧疚又多了几分，深吸一口气走到他对面坐下来：“予辰。” “先吃饭吧。” 她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吃饭，准备单刀直入：“我跟……” 打断她即将要说出口的他并不想听的话，仅存的一点笑意终于悉数散去，林予辰唇边溢出一抹苦涩：“你现在连一顿饭都疏离到不愿跟我吃了？” 他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调跟她说话的，宋沐轻无措地看着他，本能地辩解：“不是的，我……” 林予辰抚额，声音淡得刻意收了所有情绪：“吃完再谈。” 两年里，她认识的他都是温温和和，谦逊有礼，这样子语带强势和犀利的他是她从未见过的，自然无法拒绝。 只是这顿饭，注定食不知味，她满脑子都在想怎样说比较委婉，根本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早已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林予辰无可奈何地闭了闭眼，很讽刺是不是，他在马赛陪了她两年，终究抵不过一个陆析泽，她自始至终心里的那个人。 那天他说去接她，她却回了条短信说要去见俞兰，同学聚会那晚她跟在陆析泽身后的那一幕在眼前一闪而逝，他隐约猜到她要做什么？却没有阻止，是觉得就算俞兰告诉她那些事情，她也不会怎么样，因为不记得。 另一个原因，是他相信，就算她记起来，也不可能再回到陆析泽身边，因为他曾经的背叛，她受的伤害。 结果呢？是他低估了，那个人之于她的重要性，猜也猜得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是为何，原来，找不回记忆这个事实却是恰好促成他们又在一起的理由。 消失两周，他打她电话从来都是通的，她却一次都没有接，就像回到以前，她对他的视而不见，令他幡然醒悟，宋沐絮绝情起来，比任何人都要狠。 找蒋雨凝询问她的下落，她说她去外地散心，不知道在哪里，蒋雨凝反过来问他，她跟陆析泽在一起工作你知不知道。 他点头，却是听蒋雨凝轻声叹息：“予辰，小絮那天跟叔叔起冲突，她就算忘了陆析泽，却依然选择维护他。瞒她的那些，以及你跟叔叔做的事情也许可以隐藏一辈子，可是在我看来，只要再遇到陆析泽，其他的对小絮而言，根本就没有意义。” 一语成谶，从阻止不了她回国开始，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真真这样快，快得他措手不及。 “沐絮。” 她循着声音抬头，眼里有些诧异，他没有再唤她小轻，或者是sativa，而是叫了她最初的名字。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为了跟他在一起，竖起了满身的刺，而我，俨然是你眼中的敌人。” “对不起，予辰。”　她没有办法回应他的感情，也不能再装作视而不见，只能抱歉。 林予辰苦笑着抚额：“我最不想听的就是你这句话。最让我难过的，是你即使忘记了过去，却没有忘记仍要对我疏离。” 听到他的话，宋沐轻直觉反应就是摇头，试图解释：“不是的，我并没有要疏远你，我一直都把你当做很重要的朋友。” “朋友？”他轻嗤一声：“可我并不只想做你的朋友！我以为默默守着你两年，有一天你终会看我一眼，结果呢？” “予辰……” “你不见我，是因为不敢，还是根本就不想？如果我今天不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就不见我了？宋沐絮，你未免对我太残忍。” 宋沐轻哑口无言，今天的林予辰，咄咄逼人，一句句的诘问，更是让她无力反驳，捧着茶杯的双手紧紧交握，指关节有些泛白。 林予辰看到她一副茫然失措的样子，心中划过一丝不忍，喝了口茶，稳住快要失控的情绪，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已是平稳无波：“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们的过去并不美好，你会后悔吗？” 她也就着杯沿抿了口茶，沉默片刻才说道，声音里是满满的坦诚与坚决：“予辰，我记得你之前也问我类似的话，我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但我知道现在想做的是什么？我想要跟他在一起，如果结果不够好，我会自己去承担，因为这是我做的选择。” “但是不管怎样，有一句话我还是要说，我一直把你当朋友，谢谢你陪伴我的那些日子，真的。” 还能说什么？宋沐絮做的决定，他从来无权干涉，更何况，他现在是完完全全的局外人，做了那么多，五年前的放手一搏，终究还是败给了她心里根深蒂固的那个人。 ------------ Chapter46 只能抱歉（2） 压抑且沉闷的一顿饭，即使包厢内灯光明亮微暖，也平缓不了。 她讲完那些话，林予辰没有再多说什么？面上恢复了以往的温和，只轻吐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走出酒店未等他开口，她就借口还有事情要先走，变相的拒绝了他肯定要送她回家的好意，而他也未置一词，只淡淡地说了句注意安全就率先离开了。 多么蹩脚的理由，宋沐轻知道他一定看透了，却没有拆穿她。 看着他走远，她才慢慢地迈开步子，融入清冷黝黑的夜色中。 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先前在包厢内开着暖气不觉得，宋沐轻瑟缩了一下，往上拉了拉宽厚的围巾，将大半张脸都埋入其中，只露出一双不大却清冽的眼睛。 周身的温暖早已被风吹散，凛冽的低温使人也变得清醒不少。 今晚的林予辰，她觉得陌生，并非他咄咄逼人的话语，他说的并没有错，她是在躲，却并不是只躲他一个人。 真正让她陌生的，是她不经意瞥到的他的眼神，她一直相信一个人的眼睛可以传递很多东西，而他眼里一闪而逝的那些深沉暗涌，她看见了，可是看不懂。 他隐藏的很好，看她的时候那么犀利坦然，如果不是她正好抬眼，根本就发现不了，那样的眼神，仿佛是她从来都不认识的一个人。 那一刹那，却莫名感觉冰凉。 踩着路灯投射下来的斑驳暗影，湿热的鼻息散在已经冻冷的脸上，微微带刺的感觉，冷暖交融。 宋沐轻想起以前夜深人静时看的一部老电影，其中有一段台词她一直记得：每一个形象背后都隐藏着更真实的形象，而那个形象的背后又隐藏着另一个，另一个的后面还有另一个，无穷无尽，直至最终那无人能看到的真正的现实世界。 很拗口的一段话，却触动她的心，那时候面对一片空白的人生，她会不踏实，也总是会想，被她忘记的真正的自己，又是怎样的？ 时至今日，她还是会迷惘茫然。 而今晚又想到这段话，是因为林予辰，她不得不疑惑，相处两年的人，她一直认为儒雅温和的人，她真的了解吗？ 漫无目的地走，竟也能走到公车站，空无一人，只有偶尔经过的车子投射而来的一点光，宋沐轻循着站牌看去，还好，有回家的那班公交。 就着椅子坐下，蜷在口袋里的双手微合靠在嘴边呵气，记忆中好像也有这么一次，一个人放空一切默默地等着。 然后是陆析泽行至眼前的车，是意外的，也许就是那一晚，在她还把他当成陌生人的时候，已经觉得他可以信任。 以致于后来，他对她强势的行为，她都默许了，或者说，他对她的势在必得，竟让她觉得温暖。 想到他，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拿出手机调到新建短信，开始编辑：我吃完饭了。 然后没有犹豫地点击发送，简单的四个字，却蕴含一丝撒娇的意味。 一分钟之后手机响起来，不是短信铃声，陆析泽直接拨了电话过来，毫不意外，她每次发短信给他，他基本上都是打电话过来，好像一直都不太习惯发短信。 宋沐轻撇撇嘴，任铃声响了一会儿，才接起：“喂。” “吃完饭了？” “嗯。”明知故问。 “饭菜合胃口么？” “……” 下班前去他办公室拿文件给他的时候提了下晚上要跟林予辰吃饭的事情，偷偷觑他的表情，他可是眼都没抬一下，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会儿这语气，宋沐轻故意啧啧嘴，作出一副满足的口吻：“嗯，很好吃。” 待他开口前又添了一句：“予辰点了很多菜。” 话筒中有一瞬的静默，她听到他的呼吸声，然后是没有情绪的嗓音：“是么。” 无声地笑意在脸上蔓延，她柔声问，却是陈述的语气：“生气了。” “没有。” “噢。”还说没有，说话都如此简洁有力了，陆析泽吃醋起来，还真是可爱，心里这么想着话也就不经大脑直接溜了出来：“你真可爱。” 彼时陆析泽正在自家客厅倒水喝，听到可爱两个字手中动作一顿，轻咳一声，继而悠悠唤她：“沐絮。” 每次他叫这两个字，她就莫名的没抵抗力，还好有公交车驶来，她眯眼看了看，说道：“车来了，你等一下。” “好。” 从包里拿出交通卡轻刷，空荡漆黑的公交车上，她挑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上去，望着窗外倒退的影与物，继续跟他讲话：“析泽，我好像对予辰有些过分。” “嗯，应该的。” “……好好说话。” 一声叹息直抵耳膜，她听到他无奈的声音：“沐絮，我再认真不过。” “你其实可以阻止我去见他的。” 陆析泽拿着水杯喝了口，音色是被水润色后的干净纯粹：“我很清楚他对你的重要性，不管是从前，还是你在马赛的那两年，林予辰确实对你很好，在这一点上，我比不过他。沐絮，我很高兴你最后选择的是我，这就够了。” “至于今晚，你跟他见面不是简单的吃饭而已吧？说清楚了？” 他的话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到底还是理解她的，可是最后一连两个问句，明显带着调侃么，不由愤愤道：“你就不好奇我跟他讲了什么？” “你想说就自然会告诉我。” 软皮球就这么踢给她，宋沐轻嘟囔一句：“保密。” 陆析泽抚弄着不知什么时候伏在他腿上的muse，脸上表情深深的：“明天准备干什么？” “在家睡觉！” “哦？可惜了……” 宋沐轻被他当真惋惜的语气勾起了兴趣，好奇道：“干什么！” “明天九点我来接你。” “……卖关子！” 两个人就这么随便地聊着，司机开得很平稳，她额头靠在车窗上，眉眼微垂，唇角轻勾，一晚上的烦闷渐渐消散。 ------------ Chapter47 游乐场（1） 又一个周六，宋沐轻虽起得比往常晚了点，照例晨跑完洗个澡，一身清爽的下楼吃早饭，依旧只有母亲梁晚伶一个人坐在餐桌边。 这些日子的晚归，她没有跟母亲解释，只是打电话跟她说不回家吃饭了，母亲也没有多问，只叫她注意身体。 她不知道她是否知道些什么？故意不问她，还是只当她工作忙，赶不及回家吃饭。 “小轻，起来了。” 嗯了一声，脸上泛起清淡的笑意，她踱步过去在对面坐下。 宋母舀了碗白米粥放到她面前，然后将油条和白煮蛋推近了些：“趁热多吃点。” “谢谢妈。”喝了口热乎乎的粥，她问起蒋雨凝：“妈，表姐最近有回来吗？” 她最近回来的晚，偶尔去敲表姐的房门都是没有人应，本以为她工作得晚了就住在诊所不回来，可是连着快一个星期了，打她电话没有人接，早上也没见着人影，不免担心。 宋母摇摇头，感叹一句：“没有，这丫头忙起来真是家都不回了。” 宋沐轻心里咯噔一声，表姐再忙也绝不会像母亲说的一天都不回来，难道，还是没有从那件事中缓过来么。 “妈，我约了朋友，等下要出去。” 宋母点头，嘴里有着抱怨：“你们一个两个都出去了，总留我一个人在家里，我这日子过得还真是无聊。” “您也可以让阿姨陪着出去逛逛，或者下次我陪您。” 听到她这么说，宋母立即眉开眼笑：“好，就这么说定了。” 匆匆吃完早饭，她回到房间里拨了个电话给陆析泽：“析泽，你能不能现在过来，我想先去个地方。” “好。” 他来接她的时候，宋沐轻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站了一会儿，明黄色的大衣裹腹着匀称的身材，一头及肩的黑发在寒风中吹的发丝凌乱，有几缕垂落在颊畔。 陆析泽一眼就看到她，车子行至她跟前，倾身打开副驾座的门，朝着她冻红的双颊说道：“上来罢。” 宋沐轻搓搓手，动作利索的钻进去，车内的暖气让她舒服的呼了口气。 陆析泽边调转方向盘边说：“去哪？” “表姐的诊所。” “嗯？” 他侧头看她一眼，宋沐轻一脸我没事的神情，认真说道：“表姐一星期没回家，我很担心她。” 陆析泽一手搭着方向盘，另一手伸过去掌心覆住她搁在腿上的手：“她怎么了？” “嗯…她追了很多年的人，上周日结婚了，可是新娘不是她。我以为她自己一个人待上几天就会没事了，明明上周见她的时候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可现在她不仅不回家，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她以前不会这样的。” 越说越焦急，抓着她的手紧了紧，陆析泽柔声安抚：“没事的。” “怎么会这样呢？表姐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你知道吗？她曾经跟我说，从学生时代到后来的选择心理学，成为心理医生，都是追随着一个人的脚步走下去的，可是叶大哥，竟然会舍弃她。” “感情的事，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来到叶扬的诊所，前台小妹看到她有些诧异，宋沐轻也顾不得这么多，直接问她：“我姐在吗？” “蒋医师一星期没来上班了。” “什么？”宋沐轻一脸不可置信，拉着陆析泽的手，心里更加焦急：“怎么办？” 他反握住她，正要开口安慰，一侧的门打开，走出一位身着白大褂的男子，宋沐轻一看到他，立马走到他面前，没了先前的礼貌，劈头就问：“我姐去哪了？” 叶扬看着眼前一半担心一半怒意的姑娘，脸上难得没有露出笑容，对她身后的人微微颔首，声音沉沉：“她回法国了。” “你把她怎么了？” “小轻，我还能把她怎么办？她差点就把我的婚礼毁了，我应该拿她怎么办？” 一连两个怎么办，宋沐轻愣了一下，然后条件反射似地反驳：“你活该！就应该让你结不成婚的！” 说完自己又愣了，她怎么会脱口而出这么任性的话？！ 站在他身后的陆析泽听到她这么说也是一怔，但很快敛了表情。 倒是叶扬，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继续说：“她下周就会回来了。” 她忽然觉得无力，还有对表姐深深的心疼，就算再不能接受那样的事实，她还是将自己的行踪报给了眼前这个人，要有多大的勇气，才可以做到这样破釜沉舟。 可是表姐，你做的这一切，值得吗？你爱入骨髓的人，可有为你心疼？宋沐轻下意识后退一步，背脊抵上某个温热的胸膛，一双手稳稳覆在她腰间。 她闭了闭眼，沉声道：“你不该让她来你诊所工作的，她为你……” 腰上的手稍微使了些劲，宋沐轻停下来，疑惑转头：“析泽？” 陆析泽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要声讨也不是这个时候，人太多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置身何处，前台小妹正无措地看着他们，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的，杜超、倪劲还有李明辉，四剑客之三，甚至是刚就诊完的几个病人，都站在不远处尴尬地望着他们。 满腔的怒意忽然就偃旗息鼓了，面前的叶扬也像是意识到什么？微微侧过身，说了句：“进来再说吧。” “不了。”宋沐轻站在原地，直视叶扬，说出的话不大但是掷地有声：“叶大哥，姐姐她其实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坚强，在喜欢的人面前，她也只是一个想要被呵护的小女人。” 说完这两句话，牵着陆析泽就往电梯方向走，没有再去看他的表情。 回到车里，宋沐轻仍然没有平复：“我没想到姐姐竟然会因此回法国。” “或许离开一段时间，对你姐姐来说，也是件好事。”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我，她就不会回来，不回来她就不会碰到叶大哥了。”也就不会有这么一系列令她奔溃的事情。 “沐絮，这不是你的错。” 头枕着椅背，她长叹一声：“好像回来以后，发生的都是些不好的事情。” 陆析泽敲了下她的额头，阻止她继续哀叹下去：“那么就带你去感受一些好的事情。” “去哪里？” 某人回的一本正经：“游乐场。” “……” ------------ Chapter48 游乐场（2） “不乐意？” 昨天还卖关子，原来是要带她去游乐场玩，盘踞在心头的忧虑淡了些，宋沐轻念了一遍“游乐场”这三个字，然后状似不经意的打量他。 不是不乐意，是怎么看都不可思议，陆析泽进游乐场，呃，很诡异也……很喜感。 眼前浮现他坐在旋转木马上的画面，宋沐轻噗嗤一下笑出来：“析泽。” “嗯？”他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有没有人说……”她将半个身子靠在车门上拿正眼瞧他，故意说到一半停下来。 “什么？”知道她不会有什么好话，但她脸上明媚如孩童般的笑颜诱得他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幼稚，有没有人说你很幼稚？” 陆析泽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一松，继而问道：“你刚说什么？我可能没有听清。” 装疯卖傻，不过瞧见他眼角微微挑起，宋沐轻直觉危险，暗自收起太过灿烂的笑容，端正坐好。 “开心了？” 某人特有的柔柔的音色在封闭的空间里流转，宋沐轻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黄色跳转为红色的指示灯，乖乖回答：“还好。” 好字还未落下，她就被某只手按住后脑勺，方向一偏，两片薄唇毫无意外被堵住，潮润濡湿的气息扑鼻而来。在她的惊讶下直接侵入她的口中，勾出她的小舌与之缠绕吮吻，直到她的口腔内沾染上他的津液，激烈的唇舌交缠才转变为细碎的轻舔，陆析泽吻了吻她的脸颊，趁她还在呆愣的当口放开她继续开车，不多不少正好30秒。 宋沐轻木木地伸手去抚有些发麻的唇，唇齿间还残留着他的气息，面色愈发潮红，调整呼吸，抬眼瞪他，但不敢太明目张胆，看到他坦荡镇定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侧脸，她默默目视前方，省得他一个心血来潮再来一次。 早上耽搁了点时间，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十点了，宋沐轻走在陆析泽身侧，远远望过去斜前方售票处的位置人潮涌动，队伍明显地分成了好几排，她皱眉拽了拽身边人的衣袖：“你买过票了吗？” “没有。”陆析泽握住抓着他衣袖的一只手放进口袋里，说出简单明了的两个字，干脆地扼杀了她的一点小期望。 正在宋沐轻为还要排队发愁之际，不远处似乎有人在向他们招手？ 她有轻微的近视，平时又不习惯戴眼镜，所以不得不眯起眼，一抹熟悉的身影和另一抹较为熟悉的身影仿佛正微笑着在等待他们，她喃喃出声：“我有没有看错？” “没有。” 依旧是简短的回答，对方似有过来与他们汇合之意，眼看着越走越近，宋沐轻下意识想抽回被陆析泽握着塞在大衣口袋里的手，他却紧抓着不放：“怎么？” 淡淡的两个字让她不敢再有动作，只是看到洛云和她男朋友站在那里着实觉得不能理解，忍不住问：“……他们怎么在这里？” “哦，昨天alva询问我有没有兴趣出去玩，她正好有几张游乐场的入场券，还嘱咐我一定要携带家眷，正好这周也没什么事，我觉得不错就答应了。” “……”他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还有福尔摩斯?洛为什么不是直接找她而是陆析泽！携带家眷，这种事还需要特意嘱咐么？宋沐轻咬牙，肯定是她没有亲口向她承认，所以洛某人就来了这么一招。 正叹自己误交损友，洛云已经步履欢快地走至她面前，眼里的暧昧一览无遗，对着陆析泽还是毕恭毕敬地叫了声总监，看到他们的姿势后朝她挤挤眼：“你们来啦。” 早知道就不来了，宋沐轻很想这么回她，最后还是轻飘出一句：“托福。” 陆析泽笑睨了她们俩一眼，然后向洛云旁边的人颔首：“好久不见了，秦昊。” “是啊！你从insead毕业后就一直没联络了，在这里见到你，真是意外。” 两人熟稔的对话令宋沐轻和洛云俱是一愣，不由异口同声：“你们认识？” “啊！我们可是曾经同住了一年寝室的患难兄弟。”秦昊替两个嘴巴快变成o型的人解答疑惑。 “哦，差点忘了，你也是高材生。”洛云说着挽住秦昊的手：“走吧！边走边聊。” 陆析泽牵着宋沐轻跟在他们后面，洛云将她话唠的性格发挥到了极致，早把陆析泽是她上司的身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时不时地回过头来戏弄她一下。 了解她的性格，宋沐轻懒得跟她计较，在她对陆析泽说出：总监，我们家sativa很难搞吧？这样的话时，也能很淡定的装作听不到了。 当事人一副无心“应战”的样子让洛云失了兴致，最后果断只跟秦昊有说有笑，不理她了。 天气仍然冷的可以，但难得阳光明媚而且没有凛冽的寒风，所以除去在排队的人，游乐场里头也已经有大片的游客。 宋沐轻一向不太习惯人过多的地方，看到好几个项目前排着长龙的人群，不可避免的有些退避。 似是感应到她的不安，握着她手背的指腹紧了紧，她转头看他，他也正好低下头来：“紧张？” “我可能还是不太习惯这么多人。”宋沐轻蹙眉如实回答。 “嗯，多习惯习惯就好。” 云淡风轻得一句话，听得宋沐轻想要去掐他，他却笑起来，左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奇异的半浮在胸口的不安渐渐隐退。 她作势要抽回手，这次他竟然顺从的松开，让她的手顺利地从他大衣口袋中逃脱，想着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腰间突然一紧，整个人被迫靠向他，陆某人笑得一脸无辜：“我怕冷。” “……”不带这么耍无赖的啊！一想到等下前面两人转头看到他们这姿势。虽然情侣间很正常，但对她而言还是有些别扭，她尝试着要挣扎。 耳边是近在咫尺的声音，暗含威胁：“别动，再动我就当着他们的面吻你。” 宋沐轻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他，光天化日之下，他居然耍流氓？！ ------------ Chapter49 游乐场（3） 陆析泽摸了摸她被惊吓到的脸，言语中满是促狭：“看来你很期待？” 宋沐轻收了情绪，拍下正捏她脸蛋的手，一本正经，说出的话却让他脸上笑意更盛：“期待你个头！” 陆析泽趁其不备低头在她脸上偷了个香吻，正要继续逗她，洛云这时候转过身来问他们：“我们去坐旋转木马吧？” “……” “……” 这边宋沐轻是还沉浸在陆析泽猝不及防的行为里，听到洛云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而陆析泽是对洛云口中的旋转木马四个字无言的默了默。 洛云的视线在宋沐轻的腰间以及腰间的某只手上来来回回穿梭了一遍，最后定在靠的极近的两人的脸上，嬉笑着晃了晃秦昊的手臂：“我是不是转的不是时候啊？” 秦昊也是有趣的看着他们两人，笑着回答她：“明显是的。” “……” 这下宋沐轻算是完全清醒了，退开一些距离，指着某一处，尴尬的转移话题：“我们去那里吧。” 也不管是什么游乐项目，一心想要脱离暧昧的氛围，看着没什么人排队就往那里走去，陆析泽自然搂着她跟上她的脚步，淡定的忽略了后面两人震惊的神情。 直到走到项目入口处，看到一侧的指示牌，宋沐轻脚下的动作一顿，还未开口洛云的声音就传来：“阿轻你真的要玩这个？” 牌子上清晰地写着“游乐项目：过山车”几个字，宋沐轻也有点懵，她只是觉得人少才走过来的啊…… 不过犹豫了一会儿，她坚定地点点头：“你们去不去？” 陆析泽是一贯的从容不迫，秦昊则是一脸的跃跃欲试，只有洛云脸色有些苍白，不死心的说：“你有没有看新闻，最近过山车都不太平，开到一半停了，就这么硬生生把人卡在半空中啊！” 难得看到洛云惊吓的样子，宋沐轻哄小孩子似的拍拍她的肩膀：“那你乖乖在下面待着，姐姐去体验一回空中飞人。” “神经病！算了，来都来了，我也不舍得你，要死一起死。”话音刚落，她就被秦昊弹了下额头：“怎么说话的。” 洛云疼的龇牙咧嘴，宋沐轻看向陆析泽波澜不惊的脸，故意调侃：“析泽，你不说话是害怕？” 某人好整以暇地回望她，眉目半挑，神情依旧平静无波：“你说呢？” 宋沐轻讨好的笑笑，将票递给工作人员。 “不要逞强。” “我没有啊。” “在马赛玩过？” “没有。” “你以前，最爱这些刺激危险的东西。” 系好安全带坐在过山车上，想起进来前跟陆析泽的短暂对话，最后一句，他是在短暂的沉默后才说出来的，她听了并不觉突兀，反而觉得这样很好，她还是原来的她，即使没有过去的勇敢做铺垫，她也没有怕。 在她走不出诊所的那段时间里，她就一本一本的看书，记忆力或许真的好，很多都能记得住，比如某本书上说一个人想要宣泄自己的情绪，释放压力，最好的方法就是感受一回死亡，如蹦极如过山车，有时候亲身经历刺激的瞬间，刻骨铭心的画面就会在脑海里一帧一帧地回放，才能获得新生。 她不是想要获得新生，表姐也曾跟她说，人在相似的情境下，或许能最大限度的唤起一些记忆的片段。 她曾经历过车祸，面临过死亡，所以她想是否能通过这样不同的刺激方式，去想起一些事情呢。 车子启动的时候，陆析泽加大了声音：“紧张就喊出来，憋着会难受。” 宋沐轻同样大声回：“好！” 她胆子真的比想象中大，感受着慢慢加快速度的列车，竟然满心满眼的跃跃欲试，不像前面的洛云，已经开始断断续的“啊…啊啊…啊啊啊…”。 两分钟很快，列车在到达终点前的五米处停下来，陆析泽转头想要问旁边的姑娘，刚才第一个转弯的时候她就开始尖叫，完全的肆无忌惮竭斯底里，可是看到她的神态时到喉的话硬生生的滑了下去，哪有一丝恐惧在里面，脸颊红扑扑的，完全是酣畅淋漓的状态。 忍不住伸手去顺她凌乱的黑发，陆析泽眼里没有惊讶，更多的是了然，这样子的她，总让他忆起那段青葱岁月，是真实的幸福。 四目相对，宋沐轻想起刚刚的叫声，摸摸鼻翼对着他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秦昊和洛云同时转过头来，一个是一脸的惊魂未定，另一个是得意洋洋：“我一声都没叫哦。” 话音刚落，三人都惊异的看着他，直到发现他口腔里不是口水的液体来自破皮的下唇，洛云首先大笑出声：“可是你满口是血！” 陆析泽和宋沐轻也不免捧腹，为了忍住叫声把自己的唇咬破，大男子主义作怪啊！死要面子，这两人果然是绝配。 从车上下来，宋沐轻比先前更精神奕奕，唯有洛云一个人精疲力尽的样子，拖着秦昊借口买水休息去了。 这回她主动挽住陆析泽，没了先前的羞涩，掩不住的兴奋：“接下来玩什么？那边那个好不好？” 陆析泽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不动声色地闪了下眼睛，然后抬手看了下手表：“不好，先去吃饭。” 心里开始盘算着要少带她来这种地方，这根本是在唤醒她沉睡中的危险因子，还记得大一暑假带着她跟几个好友去北京，不知道她从哪打听来蹦极的地方，二话不说就拖着他们去了，结果几个大男人都犹疑不定，她一个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往下跳，跳完也是像现在这般大气都不喘一下。 虽然很怀念这样子的她，但是该避免的还是要避免。 宋沐轻是完全不知道陆析泽此刻的心理活动，说到吃饭她也的确感到饿了，但只玩了一个项目有些不过瘾。 “你要玩，我们吃完饭还有很多时间是不是？”陆析泽牵住她的手与之十指交握，温柔的诱劝：“再晚一点，吃饭的人就更多了。” 然后就听话的跟着某人去找地方吃饭了，游乐场的餐厅有限，人又多，四个人最后选了家相对排队较少的中式快餐店，简单的吃了点，又休息了好一会儿。 许是吃饱喝足，精神格外亢奋，四个人从轻松地套娃娃开始，一路玩到比过山车更惊险的尖峰时刻，最后连冷都不怕了，旁人只见两个清丽的女孩子拉着两个不情愿的俊逸男子去坐激流勇进，两男子只能无奈的将外套盖在心爱的女子身上，防止她们淋湿，温柔的举措，羡煞一大片。 天色逐渐暗下来，几个人在洛云的浪漫论下最终选择了摩天轮。 座舱慢慢升上高空，原先挂在树上的小萤火虫灯都亮了起来，朦胧的地面上笼着一片幽蓝色，神秘且梦幻，宋沐轻半倚在陆析泽身上，腿上盖着他有些湿润的大衣，遥望远处的万家灯火，轻轻地说：“析泽，谢谢你。” “嗯？” “我今天很开心。” 陆析泽将她的双手笼在手心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心，声音绵远悠扬：“沐絮，我希望从今以后，能给你的都是快乐。” “好。” 如果这就是幸福，那么她何其有幸，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依然是这个人握着她的手，许她快乐许她未来。 ------------ Chapter50 风波（1） 只是那时候的她不知道，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生命中难以预料的，是人们常说的阻碍，以及措手不及。 这些日子来养成的习惯，下班就去陆析泽的公寓喂muse，做饭，等他回家吃饭，然后他送她回家，生活过得颇怡然自得。 不久前也收到了表姐的信息，她并没有应叶扬的话一星期里回来，而是决定去旅行散心，要她照顾好自己云云。 也好，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的某个人，于她而言只是伤痛，有些伤口，只有时间来沉淀。 宋沐轻同样发了些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注意安全的话，不用急着回来。 这天陆析泽如往常般送她到小区门口，她看着他驱车离开，才转身融入夜色里。 只是没走几步，身后有车灯直直照过来，宋沐轻往旁边挪了几步让开些距离，褐色的车子却并没有从她身边经过，而是稳稳地停了下来。 她疑惑地转头，恰逢后座车窗摇下来，里头的人分明是出差许久的父亲宋延海，宋沐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叫道：“爸。” 车里的人微点头，替她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宋沐轻其实很想说不用了，我走回去就可以。虽然快要半个月没见，但一见到父亲，那次争执的画面就跃然脑中。 可是看到宋延海不太好的脸色后，最终还是将脑袋里的想法全部压了回去，乖乖的上了车。 一路无言，宋延海不说话，她就更加不知道要说什么？短短几分钟的路程，每一秒都如坐针毡。 直到从车上下来，宋沐轻跟在他身后进屋，悄悄地舒了口气，心里打定主意跟母亲梁晚伶打声招呼就上楼，避免再起冲突。 殊不知，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要避开，就可以避开的。 梁晚伶看到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个人，脸上立刻挂起笑，：“父女俩一起回来的？” 宋沐轻点头应答，然后柔声说：“爸，妈，我先上楼了。” 说完正想往楼梯的方向去，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宋延海坐入沙发后，忽然开口，不容置喙的语气：“你过来。” 感受到瞬间变得有些不同寻常的氛围，梁晚伶忍不住叨念：“你干什么刚回来就这种口气，小轻是你女儿又不是公司的员工。” 然后上前一步牵住她的手，安抚着说：“过去坐一会儿，跟爸妈聊聊天。” 梁晚伶的话并没有让她觉得轻松，眉心莫名一跳，她压住窜上心头的不安感，迟疑着走过去坐在宋延海右手边的沙发上，小心翼翼地叫唤：“爸？” “刚才送你到门口的是陆析泽。” 完全陈述的语气，似曾相识的话语，宋沐轻一惊，还是被看到了么？ 这段时间陆析泽每次晚上送她回来，她都让他停在小区门口，然后自己走回去，为的是不让母亲发现，怕到时候父亲知道了，又会不快。 虽然对陆析泽觉得抱歉，但是目前，她的确不晓得如何才能剔除父亲对他的偏见，她也不知道陆析泽是否见过自己的父亲，或者说，知道父亲宋延海不喜欢他，但不管他知悉与否，至少在她说不要开进去时，他也就什么都不问，由着他了。 以为可以相安无事，只是越是刻意的瞒，越是容易被发现么。 宋延海瞧见她惊愣的表情，脸色变得很难看：“我看错了？” “您没有看错。”她垂头，语气不卑不亢。 “你晚归家就是跟他在一起？” 宋沐轻很想说是的，可是说出来只会让父亲更生气，面对父亲的咄咄逼人，她还是决定保持缄默。 宋延海盯着垂头不吭声的女儿，声音越发严厉：“这就是你不想辞职的原因？” 像是回到了两个星期前的早晨，避无可避，宋沐轻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爸，我说过了，不辞职是因为我喜欢现在的工作。” 梁晚伶坐在宋延海边上，听着父女俩的对话，不由出声劝慰：“小轻，你就听你爸爸的话，辞职回海酌吧！公司以后总是要交给你的，没有必要总是为了不相干的外人吵架。” 对她来说，那个人已经不可能是外人了：“妈，你知道我根本就不会管理公司。” “不会可以学！” “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宋延海看着她良久，突然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东西摔在茶几上：“因为他，是不是！” 她呆呆的看着父亲甩出来的一叠照片，熟悉的场景熟悉的画面，照片里或拥抱或依偎的两个人，不正是她跟陆析泽么！ “爸你……”宋沐轻眼里尽是不可置信，父亲竟然派人跟踪她？！一想到总有人躲在某个角落窥探她的一举一动，她整个人就不寒而栗。 “我听说，你们住的是一间房间，有没有这回事？” 梁晚伶也震惊地看着茶几上的照片，宋延海的话更是让她惊呼出声：“什么？” 盯着茶几上的数张照片，周身的冷颤渐渐淡去，宋沐轻反倒是有种豁然开朗的坦白：“是的，您说的没有错，我一直跟他在一起。” 到了这一步，她想隐瞒也没有必要了，父亲显然什么都知道，原本害怕怯懦的心情，也因为父亲的行为而消失殆尽。 她从来不知道，努力想要认真去对待的家人，竟然是这样来对待她的生活的，被人掌控的滋味，没有隐私的滋味，这一份这一秒，她尝到了，却一点不好受。 宋沐轻不由嘲讽地想，那么无论她在做什么？他们都是一清二楚的是不是？ “混账！” “爸，我只问您一个问题。”她直视满脸怒容的父亲，嗓子有些发哑：“你讨厌陆析泽的理由是什么？” “没有理由。”宋延海态度强硬，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 宋沐轻无声地勾了勾嘴角，眼中多了一份疏离：“那我也没什么要说的，您看到的都是事实。” “你……” 宋延海气的扬起手就挥了过去：“啪”一声，整个屋子陡然变得寂静无声。 ------------ Chapter51 风波（2） “你在干什么！”梁晚伶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走到她旁边心疼地问：“疼不疼？” 宋沐轻摇了摇头，本来可以躲开的，可她没有这么做，堪堪承受了这一巴掌，捂着火辣辣的左颊，心里仅剩的一点不安和愧疚随着这一耳光全部消散，声音也变得冷淡：“爸，你其实没有理由管我的。” 宋延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但听到她的话原本消减的怒意又跃上心头：“我是你父亲！” “所以就可以派人跟踪我了？” 听着她半嘲讽的语气，以及五指红印明显的左边脸颊，宋延海竟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看着她好一会儿，似是叹息了一声，言语间带了些语重心长的味道：“小轻，陆析泽并不适合你。林予辰，你忘了他在马赛陪你的那段时间了？他才是真的对你好！” 对于林予辰，宋沐轻真的很好奇为什么父亲那么袒护他，但她知道，就算她问父亲也只会含糊其辞，就像在陆析泽的问题上一样，坦言道：“爸，我跟你说过我跟林予辰只是朋友，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什么？！” “好了，你们一人少说一句！”梁晚伶低声斥责，继而又道：“小轻你坐着，我去拿冰块给你敷一下。” 等到梁晚伶进了厨房，宋延海又继续说道：“我不管你现在跟陆析泽到哪一步，明天马上辞职离开他！” “我不会辞职。”她看着父亲渐渐睁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也不会跟他分手。”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爸，我不管您为什么排斥他，也可以不在乎您派人跟踪我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从今往后，请您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我会为我自己做的所有决定负责。我只是失忆，还没有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 宋延海气急：“你这是什么态度！” “对不起。”不能再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宋沐轻站起身：“我今晚去朋友家住。” 宋延海眼神犀利，嗤笑一声：“你还有什么朋友？” 心中一阵刺痛，那个最初慈祥和蔼的父亲，在这一刻轰然倒塌，她不想再多说一句话，毫不迟疑的朝大门走去。 “站住！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就不再是我宋延海的女儿！” 父亲暴怒的嗓音在身后传来，宋沐轻无力的闭了闭眼，没有停下脚步，手腕却突地被握住：“小絮，你要去哪儿？” 梁晚伶听到宋延海的怒喝从厨房跑出来，看到要往外走的人慌忙拉住她，不自觉的叫了她原来的名字，她顿了顿，伸手拿下腕间的手指，说道：“妈，我想静一静。”宋沐轻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小絮！” “让她去！” ―――――――――――――――――――― 一路小跑，直到拐了好几个弯跑到小区外面，她才停下来，脸上是不可抑制的难过，在暗夜里静静流淌。 心里的钝痛那么分明，她佩服自己，在承受了父亲那样不留情的一巴掌后，还有勇气跑出来。 明明就是很美好的一天，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父亲的指责历历在耳，她始终参不透他不允许他们在一起的原因，且竟然为了陆析泽，可以这样忤逆自己的父亲，着实不可思议。 嘴角溢出一抹苦涩，她以为她的人生里，最最重要的感情就是与父母，与表姐之间的亲情，就算忘记，依然密不可分。 只是到今天，宋沐轻才发现，她最不齿的，却成了她最割舍不下的。 在马赛有一次跟表姐两人窝在床上看电影，传统的爱情片，女主角为了三种感情举棋不定，恋人的深情，父母的反对，朋友的不看好，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恋人，离开父母，背弃友人。 宋沐轻记得表姐当时问她，如果是她，会怎么做？ 她是怎么回答的？她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养育之恩不可弃。至于朋友，如果是至交，我断然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失去这样弥足珍贵的友情。所以若是我，如果不能妥善的处理好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必定不会要这份感情，拿亲情和友情来换，根本不值得。” 那么现在呢？她在做什么？ 夜深人静的冬夜，刺骨的寒风吹在一侧的脸颊上，涩涩的发疼，她的思绪却愈发清晰明朗。 那天在表姐的诊所，她问她：如果有一天陆析泽跟你父亲之间你只能选一个，你会怎么做？ 她斩钉截铁地说，她一个都不会选，会自己消失。 结果呢？当真到了这一刻，不惜跟自己的父亲翻脸，从家里跑出来，竟都是为了一个陆析泽，原来她最后的选择居然是如同那部片子里的女主角，甚至没有过多的犹豫。 讽刺吗？她所有的原则，都可以因为陆析泽而变得没有原则。 可是要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领悟，她的决定永远敌不过命运的强势来袭。当她以为这就是她的选择的时候，命运早已帮她安排了另一番模样。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在这样的冷清无声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宋沐轻连忙打开包去翻，幸好进门后没有将肩上的剑桥包拿下来，同父亲讲话的时候也是搁置在身上，所以跑出来的时候就直接带出来了。 她找出手机，看到黑暗里屏幕上闪烁的名字，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笑，却因为牵扯到左颊而痛的嘶了口气，按下接听键将电话放到右耳，另一手捂着左边的脸，宋沐轻尽量让自己显得平稳：“析泽。” “在做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一直克制着的情绪有要崩溃的趋势，她吸了吸鼻子，尽量装的若无其事，云淡风轻得说：“我在看星星。” 电话里的人轻笑出声，声音里有着宠溺：“在阳台么？” 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应，隐约好像听到她低低地抽泣声，陆析泽不确定地唤她：“沐絮？” 还是没能忍住，听到他轻唤她的名字，宋沐轻眼眶泛红，终于哽咽出声：“析泽，你来接我吧。” ------------ Chapter52 失而复得 陆析泽送宋沐轻回家后，并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去了“沧亭”，很隐秘的私人会所。 门口的人见到是他，都恭敬得喊了声“泽少”，其中一人还主动说：“宁少爷在天凉。” 他们口中的“宁少爷”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段天宁，也是他之前同宋沐轻提过的，mp大中华区的负责人，诚然，这样的身份不过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陆析泽挑眉不置可否，他来这里并不是来见他的，不过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出现在这里，他没有不去看一看的道理。 天凉，倒是有趣，他每次来，这个包厢就是他的专属，据说名字都是他特意取的，身为弟弟的他，还真挺好奇，这个名字的来历。 据他的特助叶笙透露，好像关系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名字里，就有一个凉字。 意思意思敲了下，陆析泽不客气的开门进去，来人见到是他，一贯不动声色地脸上难得浮现诧异，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半个身子倚靠在宽大的暗红色沙发里，姿势慵懒，手中转动着水晶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波光潋滟，竟比杯中的红酒还要艳。 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另一只搭在沙发上空置的手边，搁着一本，呃，《法句经》。 陆析泽轻咳一声：“哥。” “嗯。”陷在沙发里的人仍然一副懒散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是不相干：“这里不适合你来。” “我知道。” 他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拿起他手边的经书翻了翻，声音里不自觉的夹带了抹促狭：“怎么在看这个？” 段天宁不紧不慢地啜了口红酒：“心烦。” 能让泰山崩于前都不皱一下眉毛的人心烦，而且心烦到翻阅经书，陆析泽深觉有趣：“谁惹你了？” “能惹我的人基本上坟前的草已经如你这般高了。” “……” 段天宁依然漫不经心，但显然不想再谈自己的事情：“我记得你对我说过，你来这种地方只有一个可能。” 侧头瞟了他一眼：“怎么，失而复得了？” 陆析泽知道他虽是疑问的语气，但肯定是都知道的，他也不想瞒他，认真的点了下头。 五年前，他被宋沐絮的父亲宋延海嫌弃贫穷卑微，在极度自卑的情况下放手，然后不久她出国离开，原本就多病的母亲突然遭遇车祸离世，他是颓废过一段日子的。 她走后的两个月，烟酒不沾的他，在那段时间全部都学会了，甚至是上瘾，直到段天宁的出现。 看到他当时那副鬼样子，段天宁只问了他一句：跟我走，还是继续堕落？ 他一向是自律的人，从前是为生活所迫，后来是为她，想起她生日的那一天，陆析泽毅然决定跟眼前只见过一面的人走。 他说他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一点怀疑也没有，只因母亲临终前跟他说，小泽，妈妈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就是将你带离段家，如果有一天有人来找你，记得一定要跟他们回去。 后来，段天宁将他带到法国，重新入学，一切都仿佛顺理成章。 入学前段天宁对他说：“我不知道你对段氏知道多少，但不该涉及的我不会让你涉及半分，你只需学好管理课程，以后接管段家的企业。” 段氏，他是在整理母亲的遗物，发现一本精致的笔记本，翻看后才知道，那个庞大神秘的家族，产业涉及了黑白两道，各个领域都做得风生水起。 但是如同段天宁说的，与他无关的他不会去碰，也不想去碰，这个从天而降的哥哥，他只需要去报答他。 那个时候他心中有牵挂，却是不可能再相见，所以可以心无旁骛地学习，短短三年就获取硕士学位，去读insead商学院，一年后毕业归国进入mp。 沧亭也是段氏的产业之一，这里段天宁本是想要他负责，高级会所，其实就是更隐蔽的风月场所，集酒吧ktv各类娱乐设施为一体，明里暗里也总是有些手段不明的交易，只是忌惮于段氏的地位而通常不会有人撒野，而且里头训练有素的人比比皆是，所以段天宁才会想放心的交给他。 只是陆析泽没有接受，这是他唯一一次拒绝段天宁的决定，段天宁也没有强迫他，不过还是问了缘由。 他那个时候跟他说：我不会再踏足这样的地方，除非失去的失而复得。 段天宁或许懂，陆析泽明白如他这样的人，肯定是调查过他的，但他并不介意，这个人于他而言，是可以没有秘密的。 今天他来，确实是为了纪念他的失而复得，他的小絮，终于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恭喜。” 陆析泽被他的话拉回飘远的思绪，简单的两个字明显有咬牙切齿的味道，他忍不住笑出来：“哥，你不会踢到铁板了吧？”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哼，然后段天宁潇洒地站起来：“我回去了，你也不要待太久。” 他嗯一声目送他踏出包厢，这个哥哥，一直以来都是十分关心他的人，如父如兄。 一个人在包厢里待了十多分钟，终于觉得无趣，把玩着手机，十点多，不知道她睡了没有，看着屏幕很久还是忍不住拨了号码过去。 ―――――――――――――――――――― 陆析泽赶到的时候，宋沐轻正支着头坐在小区门口转弯处的路灯下凝神发呆。下车踱步到她跟前，蹲下来与她四目相对：“小絮。” “你来啦。” 看到她脚上穿着的拖鞋，他眉心微蹙：“胡闹！怎么不换鞋子就跑出来！” 宋沐轻笑笑，摸摸鼻翼有些无措。 伸手将她垂在颊边的乱发拢到耳后，视线却落到她有些红肿的左颊上，声音一下子变得冰凉：“怎么回事？” “泠泠彻夜，谁是知音者？”宋沐轻答非所问。 陆析泽望着眼前故作欢颜逞强的脸，轻叹一声，他其实都知道，若不是为了他，她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以后，我可能就一个人了。” “你还有我。”伸手拂去她眼角不自觉滑下的泪，忍不住皱眉：“脸怎么这么冰。” 陆析泽轻轻地扶着她站起来，宋沐轻却一下子抱住他，将手伸进他微敞的大衣里，紧紧搂住他的腰，汲取他的体温。 “怎么了？”陆析泽回拥她，一手轻拍她的背。 “析泽，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拥着她的手不自觉紧了又紧，他亲吻她的耳垂，低声说：“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