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引 ------------ 第一章 全城皆亡 然后,我惊悚的发现,这一城的人都死了! 我疯了一样的拼命求证,可越是求证,得到的结果就越让人惊恐。 所有的人都没有了心跳、呼吸、脉博这些基本生命体体征。甚至我绝望的发现,在我求证这段时间里,他们连体温都在渐渐消失。 没有体温,出现尸僵,像个真正的死者那样,令人心生诡怖。 手背已经咬得稀烂,而且每一口咬下去都会很疼,疼得钻心。 可我还是隔不了多久就再狠狠的咬一口,仿佛短时间内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我解释不了这一切,我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我不知道这到底算什么。 我已经无法用合适的语句来形容这一场突变。 只知道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证明这一切都是事实。 我不想要这个事实,我不要接受眼前的一切,我很害怕,而且越来越害怕,越来越害怕…… 我惶急的奔走在大街小巷,看到人‘定’在那里就去探探他的呼吸,可结果无一例外。老人,小孩,男人,女人,这些都不例外。甚至还抓起一只白色的小狗,在它爪子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我一边咬一边注意观察它的反应。 它一动不动,表情和眼神都凝结在出事前一瞬。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的话,那它对我这一发疯举动做出的唯一回应,便是腿骨发出那一声轻响。 真的死了,不可能再活得过来,我颓然倒地。 前面不远处的地面,有一只蝴蝶以一种正在飞行的姿态侧落在那里,我轻轻上前捏了过来放在手心。向上抛起,无力落下,又抛起,还是落下……也死了,除过我难道这里的的一切生命都不存在了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抱着头痛苦的**,我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境,醒过来什么都还是之前的样子。他们都还能动,能跑能跳,甚至能跟我生气的争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死的定格在那一瞬间,无论怎么去助力,都无可转寰。 茫然的往住的方向走去,没有什么地方是让我觉得安心的,也许只有那里才能让我找到一丝丝熟悉感,这座城市变得太陌生,太可怕,我不想再待在这里,我只需要属于我的那扇窗,关起来,我还能骗自己说一切正常。 可待在这里,我怕我最后能关住的,只有我自己这双眼。 进屋,脱鞋,这时我才发现屋里一点电都没有。我猜是这场变故中至了一切人类生活印迹,没有人活着,自然也就没有人去操作那些日常的供电设备。 只好硬着头皮去楼下小店拿了蜡烛,真的是拿,而不是像平时那样花钱去买。老板笑眯眯的笑在门口,就像每一天我回家时看到的一样,唯一不同是今天我从他眼前走过后他没再转脸看我,依旧脸朝马路,笑得生硬而了无生气。 到处都是一片寂静,除非自己弄出什么响动,不然真怀疑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没有风动,没有虫鸣,没有人声没有车声。 这里已经不能再被称做是一座城,而是成了一座名付其实的坟。 再醒来是第二天中午,一时之间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房子里弥漫着一股蜡烛燃烧过后的呛人味道,大约是昨晚点得太多了,屋里仍有一些未完全散尽的烟雾。 我扶着额头从地上坐起来,浑身的骨头都在跟我大声抗议。 拉开窗帘,推开窗户,我看到小区楼下的马路上‘车水马龙’。不过,他们都是静止不动的,事实上他们从昨天中午一点多的时候就开始不动,一直到现在,还是一动不动。 我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不知道像这种情况我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算合适,软软的靠着墙上,脑子里其实什么都已经想不到了。 好像是空白的,又好像一下子想到很多东西,总是从身体到心都感觉到了透支的绝望。 我把自己蜷成一个团,头埋在双臂里一动不动。 憋了太久的眼泪终于一发不可收拾,从抽泣到放声大哭,我哭到声嘶力竭,哭到喘不上气来。我到底是怎么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天过去了,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救援?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昨天我该做的不是证明那些人到底有没有死,而是施救,当时如果做人工呼吸还来不来得及? 我能救活一个人吗?我什么都没有做,傻乎乎的居然什么都没有做,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掉。 我觉得这些都不是我能承受的东西,甚至这些都不是一个人能承受下来的东西。 我要离开这里,对,我要离开,我要回家! 我妈一定担心死我了。 想到这里我猛然惊悟,以我一个人的力量肯定做不出什么来,我得先离开这里才行,或者已经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常并且封锁了全城,这可能就是为什么到现在四周还这么安静,没有人进来的原因。 我得出去告诉他们我还活着。 不止我,可能这里还有其它的人活着,只是我们都不知道对方在哪里。 我疯了一样的冲下楼,路上的车很多,我‘请’下一个人(已经出现尸僵现象,拉下他费了我很大力气),试了试车子还能发动行进,一脚油门就往金昌的方向开去。 这里是甘肃武威,情况很诡异。 我所在的城市发生了一场令我无法解释的重大变故。 全城的人可能都死了,他们定格在生前的最后一个瞬间,并且失去一切生命体征。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我只知道到目前为止,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生物。 我在这座生活已久的城市里惊惶奔跑,逼自己查探每一个我能触摸到的生命体,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他们就像真正的死亡那样,正在逐渐失去最后一丝体温。 这一切已经远远超出我的认知范围,我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 我很清楚的意识到,武威城被老天遗弃了。 ------------ 第二章 出不去了 我猜你们一定不了解武威这座城市,更有可能绝大多数人都不曾听说过它的存在。 那我如果说武威其实就是古时候的西凉,或者凉州城你们是不是就有点印象? 这个曾经的丝路重镇,当代中国旅游标志――马踏飞燕的出土地,它现在看起来居然像被上天遗弃了一般死寂。没有任何一条路口可以通达城外,我开车往返在所有出口之间,越开越觉得已经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理解这个人世。 这个打击就好像早起奔到公司,在打卡机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惊然回头,却发现两件事,一,有人已经拍照上传;二,电梯停运,楼道堵死。 惊骇?绝望?脸和三点到底挡哪个? 我没得选,目前的情况下,我只能想摆出哪种姿态才不会死得太难看。 武威城大一点的出口有四条,北通金昌,南至兰州,西达酒嘉,东北往民勤。我一一试了过来,全都不能正常驶出。 情况很奇怪,就像是有层厚厚的胶体横亘在前路,不论我用多强劲的力量去冲撞,结果都会是被胶体缓缓退返。 暂时,我把它叫做路障。 ‘路障’没有什么异常颜色,看起来跟周围的环境溶为一体,如果不是紧贴到它的跟前,你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但它却是切实存在的。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的透明度并不完全清晰,光线射入后会有一定量的扭曲,但却不会很大。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说像是一面厚达数十百米的玻璃罩,从上至下,将武威城倒扣其中。 第一个到达的路口是北面的金武高速,当时我因为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车速极快。 撞上的一瞬间,我觉得好像冲入一块超大果冻一样,车子先是靠着冲力艰难的往进入了有个五六米的样子,然后停住。三十秒后,以一种慢到令人磨牙的速度缓缓后退,直到车体完全退出‘路障’之外。 我被这整个过程吓傻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在那里见到了活人,虽然与我远远隔着一块‘果冻体’。但我能看到外面的人在走来走去,因为同时也看到我,在冲我大声叫喊。 他们喊什么我听不到,可这足够了,至少我知道了这样的情况只是发生在武威城,外面一切正常。 至少我知道我妈那里一切平安。 我试图跟他们沟通,但很快就发现他们跟我一样听不到这边的任何声音。只能手脚比画,可这里发生的事情又过于复杂,无论我怎么表达,他们都表现出一种无奈的茫然。 而且我发现,这些人有可能只是些路人,专业人仕还没有赶来,如果非要说专业人仕的话……媒体能算吗? 调转车头,我又赶往其它几个出口,情况基本没什么区别。而且正如我心中所想,兰州那个方向只有媒体和警察,闲人看起来一个不见,这里被封锁了。 他们发现了这里的异状,为了不引起社会不安所以封锁这里的一切消息,会进行救援,但在事情结果最终出来之前,他们不会对此发表任何看法。 时间是下午五点,很快一天就要过去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我不想回城去,显然今晚一定会比昨天更难熬。 我还是选择将露营地定在兰州这边,有活人的地方我比较有安全感。 在附近的加油站拿来食物和水,并找到几台大瓦数的手灯,我面向出口打开车灯,边吃边等天黑,顺便清清楚楚的看着外面的人扎营忙碌。 看起来他们专门安排了人来试图跟我沟通,一会挥手,一会挥旗,还算这人聪明,没过多久他找来一个大画板,上面写了大大的几个字给我看。 我咬了口面包苦笑出声。 城里发生了什么? 全死了,全死了你们知道吗? 除过我再也没有一个活人,他们都死了,是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定格在昨天中午,是我!是我!他妈的你们知道什么?全城的人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了。 你们要怎么救我,你们还需要救我吗? 他妈的一百多万人就活了我一个,我干嘛还活着? 说真的,我是真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我一个活着。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对面也打起了灯,其实我想想也不错了,睡个觉居然还有这么多人陪着,多好。 就是有点太亮,照得我眼睛疼。 慢慢的,意识开始离我而去,事发后的第二个晚上,我在探照灯一样的光线下沉沉睡去。 眼一睁天已经大亮,那边的人见我醒来马上有了动作,看来他们也认为大字板是个好东西,做了个类似广告牌大小的荧光屏,内容滚动播放,我认真看了看,他们主要是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教我也用这种方式回他们的话。 从这里看外面并不是很清楚,不是那种有杂质的模糊,而是扭曲感。好在屏上的字放得够大,我能看得清他们的任何意思。 我考虑了一下,还是要告诉外面这里的情况的。我发现从他们那边,是完全进入不到这里,不像我,还可以冲入‘路障’几米深,之前来的时候外面一地汽车碎片,显然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有人不知情,直接撞上来的结果。 他们那边,似乎完全是硬的一样。 操!他们居然不相信我,让我拿出证据来证明我前讲的那些都是真的。我画大字报画了整整一天,手都快累断了,竟然换来这么个结果。这满城就活着我一个人,你们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去。 真是一帮……一帮……算了!都懒得骂他们。 第一反应是想拉一卡车人过来烧给他们看,但那些人都站得笔直,除过人人脸上都出现的大面积尸斑,几乎跟活的一样,我下不去这个手。 于是我只能借助高科技。 摄像机,总能找到允好电又没用的。 之后的过程不愿多说,总之是些体力活。至于找发电机,找显示器,再把找到的东西全都弄转,这些都是外面的人教的,术业有专攻,我并不觉得有些东西我不懂是什么问题,不懂可以学。事实证明我还是可以办到的,等到屏幕上开始正常播入我拍下来的东西后,我又很没种的溜了。 ------------ 第三章 绝望 靠外面是靠不住了,我得自救,首先我想到的就是看我能不能从地下挖个洞跑出去。 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驱车再次入城。不过中途我又换了一台车,这已经是无偿征用的第三台,加油站加不了油,也不知道是不是全城停电的缘故。 城里还是那么安静,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死寂。 以往我走在这座城市,都会嫌它人太多,太过嘈杂,现如今想听到除我之外的另一种声音都是种奢望。 因为要让开路上的各种车辆和人群,车速没办法提起来。所以,我也更清晰的感受到了那种诡异感,人们完全还是一样的表情,不论我走多少遍,他们永远都保持着目前这种姿势与动态。 他们有些定格在行进的过程中,有些定格在谈笑争吵的过程中,每一个人脸上都有着属于他自己的表情,千人千面,千面千态。却又都一样,一样承载着死亡。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人主动倒地,不过再不可理解的情况的都发生了,我并不纠结于此。 之后我也在所难免的触动过个别人,我发现,只有在我去主动触碰他们的时候,他们才会有新鲜尸体该有的反应,倒地、松肛、溢液之类。 我一边仔细驱车一边猜想,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还有活过来的机会,虽说现在他们看起来脸色都与死人无异,甚至有几个已经开始出现少量小面积尸斑。 但至少他们是站立的,是不是当那个来自地狱的罩被打开后,他们就会像出事时一样突然活过来,然后不记得自己已经‘死’过,继续着前一秒的行进或者对话。 武威城外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只是发了个愣怔。 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绝不轻易擦碰任何一个人的原因,不碰可能还会活过来,一碰,那就是真的死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叹了口气,我认命的走下车。 空气比我想像的要好(因为车窗一直都没摇下来过),没什么异味在里面。我尽可能快的去找我需要的东西,并且试图把周围这些人都当成土豆雕花,但好似不怎么成功。 那种从四面八方被人窥视住的异感,叫我头皮一波一波发麻,身上一层层的直冒冷汗,总感觉这些人会突然向我扑过来。 被一帮僵尸扑住是什么感觉?他们不会真的咬我吧! 值得欣慰的是,直到找全所有东西,这些人都还待在原地一动未动。虽然大多数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眼仁灰败,看起来不舒服到了极点,至少他们没再发生异象,这对我来说就是好事。 我回到车上长长松了一口气。心想goodboy!棒极了,大家伙最好永远别动,直到这个破罩被打开。 开车绕着‘路障’大体走了一圈,几经比对,我终于找到一处相对来说土质较软的地方。 我找到的就是一块农民自留地,地里的玉米已经收尽,只有玉米杆子还没有来得及被踩倒收割掉。 拿寻来的登山镐探了探,土质还算松软。 ‘路障’正好从这片玉米地穿过,隔着扭曲的空气我看到外面再远一些是一片荒滩,没什么人出现。看来,目前为止,外界所有注意力仍旧放在各大路口处。 我坐在车里吃了点东西喝了口水,抬头看看天上的大太阳,脱下外套开始干活。 计划一:我先打算沿着‘路障’下沿挖挖看,如果说‘路障’只是紧贴着地方,那我就可以用最省力的方式挖出最短的通道,然后逃离生天。 可没等我挖下几米我就发现,这东西居然是‘活’的,它似乎有着属于它的本能意识,我挖多少它就填入多少,一镐下去它立马随入,再下镐,就像是挖进淤泥,难进寸缕。计划一失败! 计划二:打个盗洞,虽然我不是专业,但基本的理论还是知道,惹不起你我就绕开你。先在一米开外挖出一个垂直的坚井,三米左右,我开始往‘路障’方向拐入。 不过这个方法一样还是不行,因为刚一碰到上方有‘路障’的地方我就发现土质有了变化,像是石头一样,镐砸在上面嗤嗤直冒火星。计划二失败。 计划三:这也是我最后的办法,如果不行,我实在不知道该再怎么逃出去。 经过前面大量的体力劳动,我感觉呼吸都成问题,喘得不行,平时还真没这么干过活,实在太累了。 我大字摊开在车后面的阴凉处,一边看日渐西落,一边在心底生出一种无尽的苍凉感,不会这次真的要困死在这里了吧。 相当糟糕的体验,纵然已经用所有装备将浑身覆盖,在进入‘路障’的那一瞬,我还是隔着口罩、帽子这些东西,体味到了十分浓烈的黏腻感,就像是把头伸进了一块超大果冻,难受极了。 好在有护目镜,视线并不因此受太大影响。 里面的情况大体与之前的猜测一致,没有空气,目力所及扭曲感加强,阻力与进入的米数成正比。这也是为什么不站着进入的原因,我预测过,着力面积的大小能直接决定进入的深度。 先是头,然后身子、大腿、小腿,完全进入的那一个瞬间我几近狂喜,似乎找对了方法,也就是说,我离出去已经就剩最后这段距离了。 我像一只大型蜥蜴四肢紧贴地面,手上是两把登山镐,被我改造过后更加便于掌握和承力。至于脚上,不知道那店老板是怎么想的,又或者原本就是样品,居然给我找到一双高海拔雪山专用‘冰爪’,蹬在地上扎实有力,稳稳当当。 我手脚并用的缓慢前进,越进入压力和阻力越大,半个小时后已经几乎不能随意扭转脖子。紧咬着软管大略估计了一下,这里已经有十米左右。接下来的进入会更加艰难,我保持姿势,在这个位置稍稍回缓了一下体力。 然后就是无休止的重复,缓一会,爬一会。压力越来越大,进度也越来越慢,约二十米的时候,我都能听到身体里骨骼受不住压力,咯咯做响的声音。 腹部一定已经磨出了血,烧疼难忍。也别指望能看到前面还剩下多少路,根本没有抬头的可能性,压力实在太大。 开始后悔没带一副小的滑板进来,我怀疑我的下巴是不是已经磨得见到骨头。 很想看看时间,看我进来的多久,不过随着一声脆响,我知道不可能了,表面肯定碎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人的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事实上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不可能出得去,但这真的是我最后也是唯一的希望,我不想放弃,也许也真的不能够放弃。 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强大过,一毫米的进入也是进入,我拼了命的扒紧地面,心想就算今晚压碎在这里,我也认。 登山镐和冰爪划动地面,发出令人牙痒的咯吱声,每一下都艰难。 可必竟是人,人的体能是有极限的,当我发现我再也不能抬动任何一根手指,我绝望的想,已经没有出去的可能了。 我失败了。 所有希望都被一一击得粉碎,生命,可能从此后都不再有丁点存在的意义。 我将和这一城的尸体,天荒地老…… ------------ 第四章 如果这都不叫死 太阳升起的时候又是新的一天,而对于我来说,今天的到来只能让我更加绝望,走不出去离不开,城里的一切也都没有任何改变。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到头。 天是阴的,可能还在下雨,但我在城里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事实上在现在的武威城里什么也感觉不到,没有风,没有雨,连虫子都没能活下一只。听不到虫鸣,更不可能有鸟叫。 而我就坐在树沟里挖蚁洞,一只一只的把它们挖出来,再摆到路沿上。这场景一定显得有些凄凉,但除过这个,我真想不想我还该干些什么。 我的绝望无以言述,才发现人的神精真的很强大,之前会怕,其实是因为觉得还能活下去,求生对死亡的恐惧谁也不能抵挡。现在什么好像也不怕了,刚刚我还跟一哥们面对面的聊天,我问他干嘛笑的那么开心,不过他没理我,那笑纹深得好像是刻在骨头上一样。 一动不动,僵硬冰冷。 坐在这座熟悉已经久的城市里,就像往常那样,想走就走一走,想停的时候就找个地方看风景。 不过,真要有风景看就好了。风景是指有流动性的,人群也罢,山水也罢,总要动起来才算得上风景。如果不动,纵使再美也只能称其为一幅画。 我在这幅画里走来走去,走走停停,却好似再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合适位置,我是多余出来的,他们看起来谁也不太需要我一样。 在最漂亮的厨窗里找到那件心仪许久,却买不下的衣服。我苦笑着跟自己说这样多好,钱对我来说再也不重要了,不用挣钱,干什么也都不用花钱,多好,我该高兴才对。 开着武威城最昂贵的跑车在二环路上疯转,一圈一圈的跑,反正这里人少车少,警察叔叔集体罢工,想飙多高飙多高。 一边开一边还给我妈挂了个电话,老妈今天格外体贴的没有唠唠叨叨,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讲。不停不停的讲,直到讲得泪流满面,直到讲得再也讲不出话来,然后轻声的跟她说声‘永别’! 扔了电话的那一瞬,我就像是扔掉了自己一样痛苦。 2013年的中秋节前,我终于弄丢了我自己。 然后,天就一声不吭的又黑了…… 隐隐约约,我总是听到有女人在哭,那种绝望的、无助的哭声响彻整座城市。我以为我是在做梦,后来终于能确定是真实存在,我吓了一跳,各种女鬼夜哭的故事涌入脑海,再加上透过车窗看到的那些生硬表情,感觉后脖子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从来没有人真实的见过鬼是什么形状,但对于鬼的惧怖却无时不在。 而且有一个很好笑的现象,就是越是怕得要死,就越想要一探究竟,想看清楚那个把自己吓得浑身瑟瑟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也一样,怕得要死仍然想一看究竟。 下定决心如果天亮后那个东西还在哭,就一定过去看一看,如果是个活人就再好不过。 至于现在不去的原因有很多,一是天真的很黑,月光透过‘罩子’能见度也有五六米的样子;再者天黑人没什么安全感,虽然对于现在的情况而言,天亮也不见得会多出多少,但下意识还是觉得天亮会好些。 况且,我看了看手表,现在离天亮也差不了多少时间了。 心里在装着事根本就没法再睡得下去,一分捱一秒的过,终于天麻亮的时候从车上下来。听声音已经移动了一些地方,我寻着一路摸过去,在南城门下面清楚听见那是个女孩子的哭声。 没敢太大动作,轻手轻脚的往声音处靠,拐过城墙,我赫然看到一个年经不大女孩子蜷脚坐在墙根哭得正伤心。 头发及腰,又黑又亮,披散开来遮挡住她的半个身子和全部的脸。双臂抱脚,头又埋在臂间,哭声正是从那里传出来。 我站了有些时候,她却一下也没抬起过她的脸,到底是人是鬼呢?我十分万分的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天色,比之刚才又亮出不少,我定定神,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远远的唤了她一声“喂”。 哭声突然一停,连我都惊了一跳,又退了几步这才问道“你是谁?” 女孩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从她眼里看到的恐惧,就急忙摊手解释道“我是活的,真的” 女孩满脸防备的上下打量我,就是不肯说话。 我趁机仔细的观察着她,应该年龄在二十岁上下,眉清目秀,长相相当可人。犹其是她那一头黑发,又直又亮,披在肩上就跟披了一挂亮着水光的丝锻,美丽极了。只不过身材略显娇小,不像是我们北方人特有的体质。 “你也是一个人?还是这城里还有其它活人?” 听到我这么问她,女孩撇了撇嘴,突然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我是出来旅游的,我真的什么也没干,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基本上我已经能确定她是个活人了,于是放下心来靠近她“别怕,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呜呜呜”女孩继续哭道“前一天我碰他们,他们还没事呢。呜,可今天,今天我再碰的时候他们就全死了” 我回头去看四周,果然这一条路上有几个人倒地不起,看来,是被这女孩子摸过后出现的死状。 “这不怪你”我软声劝道“他们之前就死了,只不过没有倒下去而已” “之前就死了?” “嗯” 女孩抬头疑惑的看着我,鼻音问我“我都不确定他们死了,你是怎么确定的?” 我心里‘嘡’的一跳“没有呼吸、心跳和脉博,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他们已经死了?” “脑死亡也被判为死亡,可仍有呼吸心跳” “那你怎么证明他们还没死?” 女孩子揉了揉眼睛,闷声道“死而不僵,而且下半身没有出现血液沉淀”而后突然激动起来“只有被我碰倒在地的那些才是真正的死了,是我杀了他们,呜呜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呜” 我听得头脑一乱纷乱,好像明白点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好了好了,别哭了,你把事情再跟我说清楚一点” “说什么?” “他们如果没死,这又是什么情况?”我一指满街的‘死人’。 女孩子顺着我的手看了看,认真道“你真的不知道吗?如果一个人死了,他就不用运用身上的任何一片肌肉来给自己使劲。倒下是很正常的,这样站着死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迟疑道“古时不也说战场上有人立地而死吗?” “这你也信”女孩怪叫道“那都是文学小说上才有的东西。那,一个人死了,首先要倒下去,然后松肛。松肛你懂吗?就是……” “行了行了,这个我知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血液往最低的地方沉淀,出现尸斑。再然后腐败,散发异味,自然分解,生蛆长虫,被分食干净,若干年后成了一把白骨”女孩道“你还想知道更然后吗?” “不用了”我一屁股坐倒在她身边,看着这一街的人喃道“他们还没死,可为什么定在这里不动呢?为什么呢……” ------------ 第五章 精怪的小米 女孩子叫小米,来自哪里她不肯说,总之这里除我之外又出现一个活人,对我来说仍旧是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小米懂很多东西,所有你提出的问题除她不肯告诉你答案的,其它她全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噢对了,据小米说这一城的人还不能最终确定死亡,有个很关键的点没被我们找到,如果找到了,有很大的可能性这些人都会瞬间复活,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兴奋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发现,我们根本没有任何线索来确定这些事件的关键点是什么。 更别想妄图去解开什么。 小米到底是女生,不停的跟我讲事发后她所受到的惊吓,似乎从碰到我开始她的嘴就没有停过。 “张杨”她不肯叫我哥,虽然我确实比她要大,她也只叫我的名字“你相信人有来生吗?” 人有来生吗? 我始终相信是有的,即使所有教科书都一遍遍的告诉我根本没有,但我依然相信它的存在。因为如果一个人寻求利益只看到这一生,那么他的利益观就是短瞬的。只有相信还有来生,人在做人做事的时候才会想得更深、看得更远。才会真心善待身周的人和事。 古人说积阴德,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佛教也一直在宣扬因果报应论。 倘若真的没有,人这一生的追求就会很短暂,以八十年为基线,做着基线内可以得到回报的相应付出。可若人人都信其有,则可能多出太多数不清的善良,人与人的距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拉得无限陌生无限远。 小米说她想站到这座城市最高的地方看看,于是我领她去了最近正在投建的摩天巨轮,如果这个工程可以继续下去的话,这将是亚洲第三的巨轮。 小米胆子很大,看起来身手也不错的样子,只靠徒手就爬到了最高处,而我,爬到一半就再也不能继续了。 小米在上面坐了很久,我从下面只能看到她两只脚不停的一晃一晃,抬头喊她快点下来,终于在我喊子都要喊哑的时候,小米才慢吞吞的爬下来“大叔,鬼叫什么哩?” 我气结“叫哥,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你不是总说你比我大吗?” “那也没大到叔的份上” 小米说可能我们要从文物古迹上下手,我问为什么,她说这么诡异的情况闻所未闻,一定是灵异事件,像这种事情最有可能引发点都在古墓或者古物这些东西身上。 我想了想觉得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于是摊开地图圈出那么几个地方来做为备选“然后呢?”我问。 “然后啊”小米眨着眼偏头看我“然后下地干活喽,罗嗦的大叔,你有洛阳铲之类的东西吗?” 可我还是决定在去之前先把这里的情况再跟外面通报一次,会有很多人担心的,这里面包括我的母亲,她住在金昌,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现在却有可能永远无法相见。 我拉着小米去到高速路口,外面的人看到我再次出现显得激动异常,大屏幕不停滚动,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不少,我知道他们有太多太多问题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我在大字板上写‘可能城里的人还没死,我们得找到办法解开这里的一切,你们等结果吧’ ‘你们?’大屏幕上滚道‘城里还有其它活下来的人吗?’ 我指了指身边的小米给他们看,然后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把上面的信息抄在大字板上,希望他们通知我的母亲我一切安好,如果不能和会,也要帮着我照顾老人家。 然后我跟小米要身份证,小米说她出来的时候没带,我说那你把你的事情写到板上吧,外面的人会帮你照顾家人的。 小米不屑的鼓了鼓小嘴,道“不用” “快点,家里人真的会担心的” “我说不用就不用”小米一把推开我,返身钻到的车里“我离家出走行不行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只好做罢,也许过几天她就能想明白,到时候再过来也不迟。 我抬头看向外面,外面的人一脸愕然,我耸耸肩,表示这个我也没有办法。然后在大字板上写下‘我们要去找答案了,不知道是什么结果,我会经常过来跟你们沟通的’。 写完后我也钻进车里“走吧” “嗯,走吧”小米低头玩着手里的东西道“你想先去哪一个?” “雷台汉墓吧,反正没什么头绪,一个个的走应该错不了” “噢!”小米心不在焉的回我一声,注意力全放在手上。 我发动车子,好奇的伸过头去看了一眼“是什么?” “尤玛,费加公司今年最新的高端机”我表示疑惑,难道最近流行的已经不是苹果了?费加又是哪个公司? 我一边思考,一边驱车前行。 “到了”终于到达雷台景区。 小米探出头去端详了一下道“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 是没什么不同,普通一个景区而已,我十分不确定我们真能从这里找出些什么。 “走吧,下车”铁门紧闭,只有行人入园的折弯通道,看来车子要暂且停放在大门之外了。 一边走一边给小米讲解眼前的景物。直到走到另一道厚重拱门前,我才停了下来。 “这是哪?” “汉墓” “这里就是雷台汉墓?”小米里外打量道“一点也不像是座古墓” 我笑道“那古墓应该是什么样子?一碰就往下掉土的那种?” “至少也不该这么新吧,看起来像是用来哄人的一样” 我道“汉墓发现没多久,1964年吧我记得是,离现在也没多长是时间。而且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外面的大门,原本就是开设景区后才建的”又道“而且咱们如果要进去的话,还少样东西” “什么?” “狼眼手电”我道“正常这下面都有壁灯,现在城内无法供电,里面一定很黑。那么黑的地方如果没有强光,我们根本发现不了任何异常” 我现在无比怀念第二天在加油站找到的那几个强光手灯,可惜早随着车子被我不知扔到了哪去。刚才进来才应该想到的,现在想起来还得走回头路。 “手电?”小米奇怪道“这个不行吗?”只见她把这几天总抱在手里玩的东西折叠起来,按了某个钮,发出犹如实质般的光线,往墙角几个阴影处扫了扫。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好奇的从小米手中接过,光线慢慢转得暗淡,直至消失。 总看到小米抱着这东西,有时候是块平板,有时候又像手机,我一直以为是个游戏机之类,没想到居然还有这功能。 “尤玛,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小米把那个什么尤玛从我手里抽走,光线又一下子亮了起来“你玩不转的,走啦”。 ------------ 第六章 雷台汉墓 墓门洞开,我们一路往下小心走去。 小米始终打手电走在前面,胆子极大,我只好紧随其后,并且注意观察四周,生怕出现什么异状先伤到她。 随着深入,四周温度开始急剧下降,有种阴森森的渗冰感。 我总觉得这种地方的黑与别处不同,更加浓稠,光线打在上面会有一种颗粒感,无法全部穿透。好在小米的尤玛堪比狼眼,射程远在百米开外,而墓道又未达到那个距离,左右前后都能看到墙体,心里总算踏实了一点。 根据出土文物上的铭文记载,这是‘守张掖长张君’的墓葬,距今有1800年的历史。墓体呈砖石结构,被开发后才在墓内四壁做了加固框架,但仍能看到当年的地震对墓内未造成太大影响,其结实程度令人叹观。 1927年这里曾发生过一次大地震,很严重,当时几乎就没留下什么建筑物。可后来被发现的这座古墓,基本完好,也说明这里的建造何其坚固。 小米打着尤玛我们没用多长时间便走完整座墓体,从前中后三个墓室,到左右的三处耳室,甚至连墓门也没有放过。但令人遗憾的是始终没有特别发现,小米不死心,一会问我会不会是那匹铜奔马,理由是“表情格外狰狞” “它在1800年前就这么狰狞,要出事早就出事了,不会等到现在。况且你现在看到的都是复制品,珍品摆在国家博物馆” 一会又问我是不是风水问题,其实这里不适合墓葬。 我笑,道你想太多了,根本是无稽之谈。 小米嘟嘟嘴,走开几步专心研究墙壁,不一会唤我过去“那会不会是这些砖的问题,看这里” 我顺着她的手电光往顶上看了看,有一处碎裂,光线照进去黑黝黝深不见底“那是什么?”我亦奇道。 “不知道,我上去看看”说罢小米便摆开姿势想要攀爬。 我见她把手电叨在嘴里不方便,伸手要道“拿来,我给你掌着” 小米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突然弯眼笑道“好啊”。 可我刚拿到手里,又像刚刚在墓门外一样,光线渐渐变暗“开关在哪?” “这个”小米指了指,我按下,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持续变暗。我急道“别闹了,当心出事” “我没闹”听声音小米也觉得奇怪,接过手电,灯光马上变得剌眼“这东西是靠体温工作的,只要是活人,不可能用不了,你刚按的是这个钮吗?”她指道。 “是啊,肯定没错”我又接过来示范给她看“你看”按钮没错,可手电一到我手里马上转暗也是事实。 小米看着我若有所思,突然一把抢过我手里的东西,瞪大眼睛退开几步,并且用手电照着我的眼睛“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有点生气,用手背挡着光线说“别拿手电照人眼睛,很不礼貌” 那边,小米带着哭腔抖道“张杨你别吓我,你说你是不是已经……不然不可能用不了这东西的” 我被她说的心头突然一跳,我死了?其实在那天事发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那现在跟小米在一起的这个又是什么?灵魂?鬼魂? 一时之间,我心乱如麻。 “等等,等等”我强压下心头的恐慌感,冷静分析道“我有呼吸,心跳,脉博,连体温也是正常的,应该不可能会是你想的那样。你之前不是摸过吗?有异常你早就发现了对不对?” 小米疯狂摇头“我不听我不听,你快点走开,离我远一点” “小米,小米你安静下来”我上前一步急急解释道。 小米马上往后跑开,躲在远远的地方探头说“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来之前这东西都是好好的,冰冰还用过呢,那时候所有功能都打得开。只有你碰了就不行,问题肯定出在你身上” “好好好”我怕再吓跑她,只好停在原地劝她“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对不对?机器会坏,这个很正常。但你相信你自己的感知吗?你过来摸摸看有没有体温不就真相大白了?” “摸摸?” “对”我拉开衣服拉链,敞怀对她道“过来摸摸看,心还在跳” 小米从暗出慢慢站了出来“你不会咬我?” 我哑然“我咬你干嘛” “你真的不会咬我?” 在我再三的保证下,小米终于肯走到我离我稍远的地方,伸长手指朝我手口探来。 “看,是跳的吧,有体温对不对?”我尽量和善的轻声道。 “对噢,可是……”她一脸疑惑表情,离我更近一些,慢慢把手探到我里衣,我被她冰得打了个激灵“在跳诶” “现在相信我是活的了吗?”说服了小米,很大程度上相当于说服了自己,我如释重负。 突然我觉得小米摸得地方有点不对,急忙把她手拉了出来“喂” “笨蛋”小米拨了拨她犹如丝锻般油亮的长发,靠在墙上朝我眨眼一笑“这机子是有防盗功能的,除过我,活人死人都不能用” “你……” “行啦,这里没什么问题,咱们去别处看看”说完真就大步朝外走去。 我磨牙,但也只能无奈的跟她往外走,突然想到什么拉住她道“刚那个洞不去看了吗?”指指头顶。 她往上一看,又白我一眼“说你笨你还不信,那是个老鼠洞而已” 我“……” 从汉墓出来已经过了正午时分,外面强光剌得人眼睛生疼,有些生气的跟在小米后面继续前行。 “现在去哪里?”小米却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的回头笑着问我。 白色短裙,丝锻长发,蓦然回首那一笑,头顶犹如生出无限光环,我几乎都要以为她已经身负六翼了。 可她如果真要带翅膀,也一定是黑色的恶魔系,最好让你长出一对小獠牙,看你往后怎么描唇彩,我恨恨想到。 “雷台吧!”不过跟她也生不起多大的气来,我无力道,突然有些恨自己的好脾气。 “咦,这里不就是雷台汉墓吗?” “雷台是雷台,汉墓是汉墓,两个地方,因为离得近才这么叫”我继续无力。 “噢,那在哪里?” 我伸手一指,几步开外一个高高的土堆映入眼帘“跟汉墓就一墙之隔” ------------ 第七章 井死井生 小米手搭凉棚,拧出一个迷人曲线“那是什么,山吗?怎么切成这样?” “那是个夯土堆” 八米高的夯土堆上就是著名的雷台观,古代用来祭祀雷神,现在是武威著名标志性景点。台下亦有两处墓穴,分别葬着祖师张道,和嗣师张衡。 仗着小米的防盗强光手电,我们又在两个墓室里大寻特寻一圈,墓里跟我几年前参观的时候并无不同。也依旧没有任何发现,最终把视线落在了高高的雷台观上。 不知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小米略显疲累,道“走吧,再要找不到咱们就回家睡觉” 我想了想,也只能如此,随即跟着她拾阶而上。 观分为风神殿、雷祖殿、三皇殿,几处一一看下来,并无特别。 转完后小米一屁股坐在墓门旁的一口井沿上,低头不语。 我以为是她受到打击心情不好,想劝劝她,又知从何劝起。再想想整个事件,也的确令人气馁。 像现在这种找法,别说是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也极有可能擦肩而过,因为我们根本也不知道我们在找的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坐了大约有半个钟头,我看天也将黑,恐怕再晚不太好回去,于是打算叫小米起身回去再说。 我上前两步,还没有开口,小米突然背过身去,把脚搭进井里。 这是什么意思?我还没生之前的气,她倒先发起小姐脾气了。我打算不去贴这个冷屁股,顺势从她身边擦了过去,走到远一点的地方看整个墓葬群,希望能从大气候上看出些什么来。 “喂张杨,你身上有钱吗?”却听小米唤道。 “要钱干嘛?”我没好气的回道“这种时候买东西不用花钱的,可以随便拿了就走” “不是,我发现点问题” 一听她说发现了问题,我马上朝她走去“什么意思” “你看这个井”小米指着井口道“里面的东西比在外面看的时候大” 我探头,小米打着手电,井里的东西一清二楚。那是一层层的纸币,应该是游客许愿时扔的“大吗?没怎么觉得” “你拿一张来不就知道了” 我上下摸索着,终于在最深的衣兜里摸出五块钱,洗衣服的时候忘了掏出来,皱巴巴粘成一团“给” “这什么啊?”小米嫌弃道。 我往前一伸气道“能摸到就不错了,我现在根本忘了还有钱这种东西” “切”小米撇了撇嘴接过,然后展开认真比对“真的有大” “是吗?”我也上下比了比,好像是有不同,但不知道是不是小米事先给了我暗示,所以看起来才显得异样。 “不行,我得下去看看” 小米说着就要往下跳,我一把拉住她,惊道“不要命了你,知道这有多高吗?而且下面什么情况你都没了解清楚” 小米胸有成竹的朝我一笑“你以为我只会开开玩笑,揩揩油?放心吧!我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砰’的一声,真的跳了下去。 我又是不服,又是担心,急忙趴在井口看她怎么样。不过看起来小米果然有两下子,丝毫无伤,落地后拍了拍身上,撩了撩头发。 “怎么样?” “放心吧!小菜一碟”为了让我看清楚,小米把灯放在自己脸下。 我在心里操了一声,果然是有放大,小米现在那张脸看起来幽森森的吓人,比平时至少大出半个头。 “别拿灯照自己,看看四周” “怎么,照别人是不礼貌,照自己也不行?”小米鄙弃的说道,果真把灯光移到井壁四周。 “照自己当然行,可前题是不要吓到别人,知道你现在什么形象吗?” “什么,放大版的貌美如花啊,还能有……咦,张杨,我们这次可能真的找对地方了” 我往井口又爬深了几分“说清楚一些” “说不清楚,好像有个人被砌在砖墙里面”小米探手在某一块位置细致摸索“而且,这里面有几块砖是能动的” “能动?你的意思是能抽出来?” “不”小米的声音从井底慢慢传来,我知道那是她在极力思索“我感觉是要往下按,这里能动的总共有五块,张杨你猜猜看,咱们应该按哪块?” “你别动啊,等等我,我马上下……” ‘来’字没有说完,我马上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井底抽来,死命的抓住井沿不让自己掉下去。 往井底一看,心道完了,已经完全看不见任何光亮,小米出事了。 不断枯败的树枝,遗弃的废屑从我脸前飞过,全都是被这股莫名的吸力强吸而入。我知道我也再坚持不了多久,越来越深的往井底滑去,肩胛,前胸,腰腹……直到我再也抓不住井沿,猛然间我失去重力感,以一种无比找死的速度往井底飞去。 恍忽间我是有看到一个人形的突起嵌在井底内壁上,心道该死的小米,她到底按了哪块砖。 曾经看过一本小说,说主人公掉下深崖,掉啊掉,掉啊掉,他刚开始还惊叫连连,掉得太久他也懒得再叫,于是翻了个身开始扯呼睡觉。 我倒是没睡,一直在试图找到小米的身影,但四周没有任何光源,我看不到自己在哪里,只能从那种持续不断的失重感上判断自己情况不妙。 可能半个小时,也可能一天两天,在我就快认定自己掉进虚无,会这么一直到饿死的时候,突然前面出现一团光亮。 越来越大,越来越圆,越来越清楚…… “嗯,看起来都是些民居,还有广场,祀台什么的。不过没看到人,你说这下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小米放下望远镜,转脸问我。 我昏昏沉沉的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掉进雷台古井后,莫名其妙就来到这个山崖上。 身后是无尽绵延的大山,崖下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植被,穷目极望,能看到一池碧水被远远环绕在绿色山间,面积应该不小。 脚下有一口废弃的老井,井口窄小,无辘无沿。不过据小米说我们就是从那里掉出来的,虽然我很怀疑那井口还没有我肩膀宽,但小米说得信誓旦旦,出于对同伴的信任,我也选择暂且相信。 小米比我清醒的要早很多,我醒过来就看到她在用尤玛折成的望远镜观察四周。小米一边看一边跟我讲她看到的东西,听她的描述,下面应该是一座连一座的大山寨。 紧接着,她就问我要不要下去看看?我分明从她大眼睛里看到兴奋两个字。 “我说不你会同意吗?” “当然不会” “那你还问我?” ------------ 神秘古滇 ------------ 第一章 蛇阵 几天前,武威城突生异变,全城皆丧,唯我独存。几经找寻未得出路,就在我心生绝望之际,小米这个迷一般的女子,带着她那一堆堆奇怪的想法出现在我眼前。 她说这一城的人并不是真正死亡。 并且带来一个大胆的猜测,认为我们两个既然能跟别人不一样,一定是负救人的重责,要我带她到文物古迹较多的地方挨个寻找。 一时之间毫无头绪,我与小米只好先来到雷台汉墓进行查探,在那里小米无意间触动机关,我与她都被吸入未知世界…… 无奈的站起身来,我往四下观望,只能目测这个断崖至少高过百米,再细致的东西看不到。比如说小米刚刚说起的民居,在我看来,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绿色,我有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 能不能下去是个问题,从哪下也是问题。 “天快黑了啊”我这才发现太阳已经走到西边。 小米笑,跑到山崖边上看风景“我最喜欢看日落,在那边的时候也一样,觉得那是一天里最美的时刻” 小米站在崖边,起了风,吹着她丝锻一样的长风丝丝飞扬。我心说你在看风景的时候一定不知道别人把你的当了风景,小米的美清纯且融于自然,无论是什么样的风景,都只能沦为背景,她太抢眼了。 我看着小米,看着看着突然觉得不对。 “小米” “啊?” “看那里”在小米的身后,也就是对面崖壁上,我分明看到一条白链沿崖而下,那是一条小型瀑布。 经过我的指点,小米也看到了那个地方。拿尤玛看了半天,小米耷拉着肩膀说道“张杨,我非常非常不高兴” “为什么?”难道没有下去的路?不过没道理啊,至少应该有冲出来的岩石,好一点还会有藤蔓或者树木什么的。 小米却道“那里很容易就能下去,所以我不高兴,因为天就要黑了” “黑了又怎么样?” “黑了就要睡觉啊,难道你要我们摸黑下崖?唉,你能体会那种明明想到答案却非得等到明天做答的感觉吗?” 第二天清晨,我们被四周各种鸟叫声欢快的唤醒。 太久没再听到风动鸟鸣这些大自然最平常的声音,一时之间我跟小米都有点感慨。 然后开始摸萦着往下走,过程还算平顺,大约中午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站在崖底最深处。 举目四望,我发现这里根本就是一片极大的原始森林,跟在崖上看完全不同。从这里看过去,全都是几人合抱的粗壮树木,有些能叫得上名字,但绝大多数只能称它为树,品种不详。 这是典型的热带雨林症候,物种丰富,同时也危机四伏。 小米说完了,这回死定了,这种地方根本没路可走,最好的办法是从树冠上飞过去,不然一准得死在里面。 我劝她说还先气馁,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就退回来,到时候再想想其它办法。 小米回头看了半天崖顶,这才咬咬牙跟我说走吧,那气势,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惨烈和悲壮。 我笑她至于么,她说至不至于进去就知道了。 进去后我才知道小米讲得有多对,没有路,没有工具,阳光被遮挡在树冠之上,光线暗得犹如黄昏将近掌灯。 起初还有崖壁做参照,慢慢的也消失在树缝之间,不论看哪个方向都只有参天的古木,和盘绕其上的藤蔓。 纠结拧扭,斜拉横绕。 有些突起的树根甚至长达十数米,高高横亘在我们道路前方,必须要靠爬才能翻得过去。而有些地方树长得太密,使得藤蔓很容易就封死前路,如果能绕过去最好。绕不过去就得从那些藤蔓缝隙,或者耐阴性小灌木里强行钻过。 我为了不让小米太吃力,开路这种活都是自己来,很快手上和脸上就见了伤口,痒痒麻麻,非常难受。 而这都不是最令人难受的,最令人难受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小型吸血鬼――蚊子。 雨林里空气相当潮湿,简直就是蚊虫的天堂所在。地面大量的苔藓和地衣是它们掩藏形迹的最好地段,我们每一步踏上去,都会惊起无数蚊蝇,继而对我们表示不满,持久的对我们进行无间断骚扰。 小米不停用手拍打自己身体各处,她皮肤较白,又穿了短衣短裙,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给,把这个穿上吧”我脱了自己的外套递给她“咳咳,那什么,我的意思是……穿腿上” 我怕她再这样下去,还没走出多少路,就先给蚊子缴获了。 显然小米也正在为此苦恼,瞪着我伸长的手臂微微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接过去慢吞吞往腿上套。 很怪异,分明是手臂穿过的地方现在要穿在腿上,好在小米身材比较小,穿了我的衣服暂时抵挡也算看得过去,就是那衣服的下摆有点逗乐,笨笨的被她扎在腰里,粗粗一大卷。 “张杨”穿好衣服后小米擦着汗对我说“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已经迷路了” 我说再往里走走,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简直是举步维艰,因为没有工具,所以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各种植物树木间攀爬和强行通过。 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打透了,湿了一层又一层,贴在身上连基本动作都显得费力。倒不全是因为大量体力运动导致,这里闷热异常,基本上待着不动也会冒汗,更不用提我们还在尽量赶路。 刚开始小米还能跟我讲两句话分分心,到后来连讲话也困难,索性谁也闷头不语,只靠彼此的喘气声确定对方还在身周。 也不知走了多久,光线越来越暗,我猜不是天近傍晚就是真的走进了雨林深处,头顶的树冠密集到已经透不出任何光线。 我想着心事闷头往前,突然后面的小米扑上来拉了我一把,我回头,只见她神色紧张的盯着一棵树看,我转回头去,心里猛然‘咣当’一跳。 那是一条体型较大的蟒蛇,大概有成人手臂粗,长度因为能见度的关系,看得并不是十分真切。 正以一种悠闲散漫的速度从我们面前慢慢通过,厚厚的腹部一伸一缩,摩擦着树面却不发生任何声息。 我暗道走路太认真了,居然差点碰到这家伙嘴巴底下。 突然身边小米又是‘啊’的一声,声音不大,是刻意压制过的,但无疑在这种时候都与惊天闪雷一般骇人。我面前那蛇突然停了下来,慢慢倒挂过脑袋四处打量。 我惊得起了一身白毛细汗,一动不动的死死盯住那蛇头,心想你到别处玩去吧,这里啥也没有。一切都是幻觉,幻觉。 可小米一副吓坏了的样子死命还在底下拉我衣服,我不敢扭头,又不能出声问她,一把捏住她的手,意思是我知道了,蛇嘛,刚才要是不出声现在可能都已经游走了。 面前的蛇头终于还是寻到我们这个方位,迟疑了一下,慢慢伸过来,我甚至闻到它身上散发出来的腥味,并不浓烈,我有种不好的想法,觉得是因为它最近没怎么吃饭所以才体味不重,但愿是我想多了。 那蛇停在我脸上大约半米的位置不再前探,偏头细细的观察着我们,似乎也不太确定眼前的东西能不能入腹。 小米总算是安静了,捏在一起的手两边全是湿汗。 足足瞪了有三四分钟,蛇头才偏转方向往别处游去,我这才有机会轻轻回过头看小米。 只见小米一脸煞白,见我扭头,抖着她那只没被我捏住的手点了点后面。我看过去,心里大操一声,哪里是碰到一条,分明就是个蛇窝。这么会工夫前前后后已经游来了不下五条这种类型的大蛇,更令人恐怖的是,其中有两条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存在,正以一种疑惑不解的速度想过来一探虚实。 不能再等了,我大吼一声“跑!”,瞅准一个方向拉起小米就拼命狂奔。 身后一顿,几乎是同时,我们就听到蛇追过来的声音,而且速度之快让我始料未及。就感觉头顶身后全是些蛇身压过枯枝碎木的声音,这种时候不能想太多,想得越多越腿软。只有不停不停的跑,其间小米摔倒了不止两次,我总要掉回头再去拉她。 好的一点是,我们觉得难走的路,对蛇来说也不怎么顺畅,但仍旧被它们死死咬住。期间有一回我拉小米,看到身后跟着的已经不是几条这种感觉,而是一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太黑的缘故,感觉它们在追我们的同时,还在内斗一样,反正场面很混乱就是了。 实在已经跑不动了,身后不远处的声音却不肯稍停,小米最后一次摔倒,我怎么拉她也拉不起来,软成一团。 ------------ 第二章 惊现飞机 我们在雨林里艰难行进,可不想竟然遇到了蟒蛇的追击,一路狂奔而逃,小米终于体力不支而倒地不起。 我想蹲下抱她起来,可就这个空当,一条绿花大蟒已经冲到我们面前,上下颚极力分开,偏头朝我咬了过来。我往边上一滚堪堪错过,那蛇拧转身子,又甩了尾巴过来,这下我没能躲过,硬是被扫到旁边一棵树上,撞得我两眼直冒金星。 虽然蟒蛇无毒,但这样下去一得也得被它弄死,我摸索着身周,想找到一块趁手些的石块,最好能有尖口,就算最惨的结果是被生吞下腹,我也有机会能破腹而出。 可惜的是我什么也没找到,我冲小米大叫,让她快跑,往深处跑。可小米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有些担心她的状况,这时候又是一记扫尾,蟒蛇一刻也不让我得闲。 我连续几个打滚躲过,滚到了一棵足有四人合抱的粗树旁边,还没等我站稳蛇尾又至,这一下来得极其结实,只感觉后背狠狠撞在了树杆上,紧接着又猛然失重,我居然被撞进了树体之内。 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心说怎么着?居然还有这种类型的树? 外面的蛇见我不再出去,狂燥的用身腹不断撞击树干,我被抖了一头一脸的残渣碎屑,一边吐着血沫一边咒它上辈子和上辈子的祖宗。 外面还有小米,这里再安全我也不可能长久待下去,我现在的位置大约下地面下方半米左右,空间还算充足,我转了转身子继续在地上摸索,心想天无绝人之路,总能给我找到点什么反击的东西。 果然没多久居然被我摸到块金属碎片,我掂了掂,入手相当沉重。有棱有角,而且棱角也相当锋利。 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因为担心小米受围攻,必竟当时追过来的可不止外面这一条,当下决定不再思索,翻身爬了出去。 那蛇可能是见我久不出来有些失望,正欲转身小米那里,这时候我出来无疑是给它又一次机会,撒了欢似的拧身又朝我扑过来。 我抽空往小米那里瞄了两眼,情况不妙,小米被两条大蛇包围,仍旧就是一动不动,但看得出那两条大蛇之间也有争议,在分出胜负之前,我猜她应该不会太危险。 正想着,我对付的这一条已经扑至眼前,我一个缩身又窝回树洞,那蛇头部狠狠的撞在树上,我趁这个时候猛然扑出,不管三七二十七,两手举起寻来的金属玩命就往蛇腹扎去,出乎我的意料,那金属居然比刀片还入肉,一下子扎进去连我的双手也被埋到了蛇肚子里。 我愣了一下,蛇也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疯狂的开始拧扭逃避。我心想刚都要被你玩死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你,就一边扒着它的伤口以防自己被甩脱,一手执着金属继续在蛇体内划拉。 不过没两下我仍旧被它甩了出去,伤口至少被我拉出一米长,我已经看到蛇的腹部正在大量出血,随着它的爬动甚至还有内脏流出。 看来是活不了多久了,算了,还是救小米要紧。 那边那两条蛇打得更欢,丝毫没有查觉到我已经潜到小米身边,我拍了拍小米的脸想把她叫醒,没动静。 又看了看她浑身上下,基本没什么大的伤口,看来只是一时累晕了。便拖着她往洞口方向挪,一边还得注意会不会有蛇继续追过来。 幸运的是直到我把小米推进树洞,那边那两条蛇才反应过来,等它们拼命奔过来,我也已经跳下树洞,外面震天一声响,树被震得嗡嗡不止。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倒在地,心说娘的总算安全了。 后半夜小米醒过来,一惊一乍的问我们是不是已经被蛇吞进了肚子里,怎么这么黑? 我道不是蛇肚子,是树肚子,然后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跟她讲清楚。小米捂着胸口说还好,不然她一定会觉得死得很冤。 你冤?我心说我才冤呢,累得要死还不能睡觉,一直得注意观察外面。 蟒蛇死后血味四散,吸引来各种食肉动物大斯抢夺,就在刚刚还上演了一场虎蟒恶斗,看得我一愣一愣。不是说老虎已经全都安全保护起来了吗?怎么这里还有残害遗留,往下的路到底该怎么走,我不由叹然问天。 跟小米分了工,躺下后马上进入黑甜,再醒来就见小米趴在洞口睡得也正香,想她这一天也累坏了,披了件衣服在她身上便没叫她。 浑身骨头都疼,跟全都打碎了重补一样,随便一动到处咯咯作响。 外面的蛇尸没留下太多东西,除了骨头基本干光,可见这里的猛兽数量之大,实在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我找了棵相对粗壮的树往上爬,打算在小米醒来之前先找到方向感,而在这之后,我们首先要面对的就是食物问题,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肚子早就提出抗议。 小米女孩子,没我能抗,指定会更难忍。 但问题是该吃什么,那蛇别说我不会动,就是会动也实在没留下什么;不然就是找点野果,可一路过来就没看到有什么果树,简直要命。 我一边爬一边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光线渐渐强烈,已经能透过缝隙看到上面的蓝天,等我真的站到最高处时,眼前的景象才着实令人气馁。 原来压根就没走出多远,崖壁在身后清晰可见,当初站在崖上看到的水域却毫无踪影。到处是绿茫茫一片,越往深树木也越高大密集。 蓝的天,白的云,欢快的鸟类在树冠之上盘旋跳跃,可我的心却慢慢沉入谷底,难道真的要返回原处?那么,我跟小米就真有可能成为这里的原著民了。 看着看着,我突然查觉到一丝异样,正就是我跟小米栖身的那树上,似乎包裹了什么东西,体积很大,但因为树木长年累月的生长,已经完全看不到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快速回到地面,发现小米可能也才刚刚醒来,一脸茫然的看着我从树上爬下来“干嘛去了?” “确定方向” “噢”小米点了下头,把脸捂进双手之间,**道“好累啊,也好饿” 我因为找到的东西,脑子里那种兴奋劲正浓,没空理她。沿着她坐的地方就往上爬去,小米一脸奇怪的抬头看着我道“又干嘛?” “不知道,上去才知道” 那果然是个大家伙,当我费力的把遮挡物扒掉后惊然发现,竟然是一架飞机残骸,以一种大头朝下的姿势倒挂在这棵树的顶冠位置。 ------------ 第三章 谁偷了我的野鸡 小米不停在树下蹦哒,问我究竟找到什么东西,我回了她一声飞机,她又问我是什么型号,能不能看出来自哪个国家。 我被她问得很烦,再加上手上确实有活要干,便没再理她。 下面安静了一阵子,等我再听到动静的时候她已经出现下面不远的地方,抬头冲我呲牙一笑,说还是自己上来看得比较过瘾。 这是一架六十年代中期出现过的军用侦察机,因为机身上没有任何标志性文字,所以无从考证到底产自哪个国家。不过那时候只有美国派了很多这类型的飞机过来,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来自那里,不过也不排除其它各国私底下的军事动作。 小米坐在一旁看着我忙活,一边跟我叨咕七十年代关于无人机的事情,说也是在云南发现的,问我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正好弄开舱门,冲她道“我的想法就是你能不能安静一会,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如果发现不对你最好先下树”然后一指某个方向接道“往那边跑,很快就会回到崖边” 小米愣了一下,撇撇嘴道“说得跟遗言似的。放心吧!祸害遗千年,你对我这么凶,老天一定让你活到百无聊赖,非得自残不然不得终的” 我无奈,只好弓身钻入。 机身腐朽的很厉害,每一步走上去都有一种马上碎裂的感觉,但始终仍能架住我的体重,我一步一颤的轻轻走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踏穿机底,然后快速回到树洞底部。 放眼开去,机舱里满是物资,当初装着它们的木箱已经完全腐烂,露出里面的塑料包装,看起来损坏不是很严重。 我往机头方向走,在连接部位有一个大的断裂面,无数树枝藤蔓从外面强伸进来,相信再用不了几年,就会彻底将机头与机身分开。 藤蔓关系我不可能真正进入到驾驶舱,只好伸头去看了个大概,一看不要紧,正好飞行员的尸体掩在藤蔓之下,头冲上,两手紧扒断口。我跟他结结实实的打了对面,两眼对望,黑黑的眼洞激起我一身鸡皮。 操的一声,我赶忙退回来。 退回来了,又觉得不对,我好像在眼风里扫到什么东西一样。重新又爬回去,这感觉真是相当恶劣,那死尸的脸离我不过半掌距离,我死死盯住他手腕上的军用指南针,心有不甘。 爷的,拼了。 我屏住呼吸伸长手指往他手腕上靠,尽量不去想那两个眼洞,心说死人嘛,武威现在一城都是,不怕不怕。 实在摘不下来,我只好道了声罪过,用力把那人的手腕掰开,这才掳下来,嘿的一声我小小欢呼的一下,居然这东西还能用。 左右又寻了一圈,看来不会再有其它东西了,应该是战时军机不够用,征用了这台侦察机运送一些紧急的小型物资,可怜还没到达目的地就因为某种原因葬送在此。 接下来的工作就很简单,我跟小米把这些东西全部从高空扔到地上,心说能砸坏的都是用不了的,砸不坏的才是我们的。 收获颇丰,这里面不但有大量枪支弹药,还有一些药品和食物。 药品和食物肯定是不能用了,但枪支弹药正是我们现在急需。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居然还找到几套丛林作战服,虽然年岁太久显然有些不怎么结实,但必竟是包裹在密封包装里的,拿出来还能凑和着穿。 最终考虑到速度因素,我跟小米把这些东西精简再精简,只留下一人一把枪,以及一些细小但实用性强的带着身上。 这时候小米就显现出她的绝对优势,任何一样东西拿出来都能讲得头头是道,简直像是一个移动随身版的度娘,无比方便。 我对枪的认识还停留在图片阶段,拿真枪这还是第一回,不由就有些心虚气短。小米大大方方的拍着我说她也不会,但她理论知识一样不缺,我们一路走一路练就是了。 果真我们就一路打着枪往里走,有了这玩意壮胆,脚底下感觉稳当了许多。四周都是被我们枪声惊起的动物飞禽,小米一路笑着说个不停。 后来居然给我们打到一只野鸡,我们点了堆火烤着吃,没够,小米又去打了只兔子来,吃得我们满嘴流油。最终剩下半只我们装进背包,打算明天在路上吃。 “张杨,那之前那块你拿来杀蟒蛇的东西,应该就是飞机残片了对吧” “应该没错”我道“不然不会出现在树洞里” “可我当时有看过那个树洞,不是上下打通的” “不是?”我有点诧异“那它是怎么掉下来的,又是怎么掉到树洞里的?” 小米打了个哈欠道“不清楚” 我想了想,觉得是被什么动物给叼也有可能,反正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于是扔到一边不做思考。 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边不停打转,但起来看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我看看小米,小米偎在火边睡得极沉,难道是我想多了?也有这个可能,为了安全起见,我把枪裹进怀里,心想一有异动先来它一棱子再说。 早起小米就说那半只兔子不见了,问我是不是半夜起来翻走拿去吃,我说怎么可能,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小米不乐意,说还会有谁把背包细致打开,除过人,这事别的动物干不了。 半只兔子而已,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也许真就有什么动物比人还聪明呢。紧接着就是高强度的赶路,小米再没提这事,我看得出她有了心事,问是什么又不肯说。 越往雨林深处走越艰难,好在这个时候我们手上已经有了相对趁手的工具,只是蚊虫实在恼人,小米后悔当时没留下那几瓶防蚊水,只要不是口服应该出不了多大的问题。 几天下来,我们总有东西被悄悄偷走,开始只是吃剩的食物,发展到后来就是衣物和装备。一定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我们,只是暂且不知道它是什么罢了。 小米说再这样下去会有危险,别的不说,我们的装备已经越来越少,连子弹都被拿去不少了,即便这种东西没有攻击性,也有可能蚁咬大象而最终害死我们。 我们决定今晚下手,拿下这个偷包贼。 入夜,小米把白天打来的野味烤好装在背包里,然后我们瞪大了眼睛躺在睡袋看事情发展。前半夜一切正常,就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身边的小米轻轻踢了我两下,我猛然惊醒,就发现有几个小家伙正在向我们靠近。 ------------ 第四章 记仇的蜜獾 借着微弱的火光,能看到那几个小家伙体型基本类似家猫,四肢着地,头长脸尖,背上有宽宽一道白色的杂毛,就像披了一件战袍。 这是什么东西?貂?我轻轻转头看小米,小米给我一个这东西很难搞的表情,示意我装着什么也没看到,继续睡觉。 如果没发现它们,当然能一觉睡到天亮,但问题是现在我已经看到了,并且据目测分晰应该危害不大,所以我决定起身撵走它们。 小米紧张的一把拉住我,几乎是在用气息问我要干嘛? 我突然开始有点不太确定,看起来小米很怕这个东西,或者更细致一点来说,她是在怕这东西带来的后果。 难道真的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无害?我迷茫的看着那些小东西。 慢慢的,越来越多的这种动物靠近我们,四周窸窸窣窣尽是它们翻找的声音。间或有意见不太统一,小声相互撕咬几下。 昨睡前我跟小米都将各自的背包放在脚底下,小米那只里面装了做为诱饵的野味,没几下就被打开,并且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拉了出来。 马上就有几只开始疯抢,吵闹声并不太大,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它们也在刻意压低,但还是招来更多的同伴抢成一团。我惊叹的看着它们边互相争夺,边往远处密林里跑去,沿路洒下为数不少的血迹,看来是在玩真的。 也有不愿意加入战团的,还在这里继续寻找更有价值的战利品。 我推了推小米,小声问她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蜜獾”小米把头深深埋进睡袋,自欺人的装做一切安好“这世界上最记仇的小东西,我估计咱们用来杀蟒蛇的铁块就是它们的,被盯上了,所以一路追到现在” “不会吧!只是块废铁而已” “对你来说是,对它们也许不是”小米嘀咕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咱们已经出国了?我记得这种东西亚洲是没有的,奇怪死了” 我也觉得奇怪死了,怎么这蜜什么的,对金属类这么喜欢?之前我们就被它们偷走不少金属件,包括匕首、挂扣、子弹之类。 现在留下的这几只,似乎也对我包里的子弹产生了极大兴趣,不停的抓挠,喀啦喀啦子弹轻碰的声音不绝于耳。 子弹为了再次防止被盗,我集中起来全都装在一个易拉袋里,袋扣没那么容易解开。蜜獾咬了半天咬不开,便屁股使用想将它们一举拖起。 这怎么行?这可是最后的装备,如果再弄没了,接下来的路根本不可能走得完。 我一声爆起,抄起怀里枪来了个近距离点射,离我最近的那只蜜獾当场毙命,鲜血溅到附近只的身上,它们吱吱叫着四散逃开,马上就不见了踪影。 “张杨你疯了?”事情发生在一瞬之间,等小米反应过来,该死的早死了,逃的也逃得一只不剩。 小米从睡袋里跳起来,气得两颊发红。 我不以为然道“要不怎么办?看着它们把最后的这些子弹拖走?”扬了扬手里的易拉袋,接道“小米你搞搞清楚,现在这东西可是咱们的命” “不是我搞清楚,而是你要搞清楚”小米冲我吼道“惹到这些家伙你的命也长不了,没有武器最多我们小心点摸出去,可现在你连躲都没地方可躲,你白痴啊你” 这是第一次小米冲我发火,我一直以为她只是顽皮些,大胆些,没想到骂起人来会这么凶,一时也有点接受不了,‘腾’的一下胸口火星直冒。 “好啊,我白痴你不是白痴,这该死的东西是我杀的,跟你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你最好趁现在还来得及,然后远远走开,慢慢摸出去吧你” 小米麻利收拾着被拉得东零西落的背包,头也不回的还道“不用你说,我当然要走,离你越远越好”声音里满是气愤。 我一脚将那蜜獾的尸体踢出老远,恨道“走了就别再回来” “哼”小米将收拾好的背包背在身上,亦也咬牙道“祝你好运,再!见!”说完将长长的头发一甩,真就走开了。 我气结,真想回她一句‘最好永远别见’,可一想到她一个女人只身离开,在这茫茫雨林里前路难卜,又马上开始后悔是不是我的做法真的有点冒失。 不管了,反正路是她选的,而且听她的意思跟着我危险性更高,也许走了也是件好事。 觉是不可能再睡得进去,只好收拾收拾东西继续连夜赶路,临走我又恨恨的将那只死了的蜜獾踢出几许。 心想都是你,害我这么晚了还得赶路。 一路上都没再看到小米的身影,刚开是堵气,后来真就有点担心,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真怕再往前走就看到小米的尸体正在被某只猛兽撕食。 夜里的雨林似乎更加闷热,无处不在的蚊虫找准一切机会对我进行攻击。鞋里面满是汗气湿气,黏黏的好似在和稀泥。 越走越觉得不舒服,我总能捕捉到被某种动物跟踪的声音,可当我真的停下来,又一切都恢复正常。意思也就是,我走它们走,我停它们停,慢慢的明白过来,它们这是在找下手的机会,想一举干掉我。 到底什么样的机会,才是它们所要寻找的呢?我极力思索着,提醒自己不要犯那样的错误。 可总有一些事情人力不可抗拒,在被那些躲在暗处的蜜獾跟了一夜后,突然来了场始料未及的大雨。 这样的大雨并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几乎在跟小米同路的那些日子里,每天都会见上这么一到两场,有时候会下一整天,有时候却短短数十分钟。 雨点甫一落到上面的树冠,就像同一时间被无数石块击打,轰的一声整个雨林都陷入到一种混乱当中,你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耳朵里全是雨幕拍打叶片发出的轰鸣,要过几分钟雨点才会穿过那些落到地面。 到处都是小型水柱或者直线细流,躲是不可能的,命好的话能找到一小块相对雨小的地方,但绝大多数时间只能顶着这些水流咬牙前行。 这是一场急促的暴雨,在雨点拍下来那一瞬我就知道它们其实在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心说来吧,该来的怎么也躲不掉,当下把背包反背在胸前,抄起家伙准备开战。 ------------ 第五章 生门死相 我并不知道这些家伙有多凶猛,所有了解也仅限于小米之前给我的反应,甚至在此之前我都从未听过它们的存在。 但一定不容小觑,不然小米不会只身离开。 想到这个,我突然感慨起小米那颗脑袋。也不知是怎么长的,反正好像没有事情她不清楚和了解,就像是个移动版度娘,所有想知道或者不想知道的东西都能从她那里瞬间得到答案。 但愿这次她能运用她的一切智慧逃出生天。 我端枪小心警戒四周,雨越来越大,哗啦啦铺天盖地都是水流的声音。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听到其它异动,但我知道它们就在那里,并且躲在每一个角落看着我紧张戒备。 衣服很快就湿了,雨幕顺着我的头发流入眼口,有点淡淡的咸味。瞄准镜里一片模糊,失去它最大的功用,只能看到到处都是一片暗沉沉的绿色,树木全部阴沉着它们老脸,随时都会扑上来踢我一脚般凶恶。 我端着枪不停瞄视四周,突然小腿一阵尖锐的痛意袭来,我反射性的踢出一脚,只见身后一只蜜獾被我远远踢开。 原地打了个滚翻起身来,呲着牙做势又要扑来,被我快速一个点射当场干掉。 又一只从我眼角方向扑来,我一仰身堪堪躲过,反手又是一枪。更多的蜜獾趁着这个机会从暗处扑出来,张开满嘴的尖牙,喉咙里还发出‘嗬嗬’的警告声。 一连串的枪声从我手中发生,已经来不及瞄准,这种时候任何一点迟疑都是对自己的残忍。不断有蜜獾被我击中倒地,但绝大多数都能在此之前拧身避过,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要选在雨天对我下手,因为这些家伙的皮毛上有一层油脂,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雨水对它们的阻碍。 甚至雨天对它们来说是另一种优势所在,它们可以仗着身小油滑,从而更从容的面对这一见怪不怪的自然现象,而我,却只能边甩着头发上的水流,边与它们吃力应对。 长枪虽然拥有大面积的杀伤力,但苦于不适合近身作战,对于已经扑在我身上下口的那些,我最大限度也只能尽快将它们甩开。 没过多久,我浑身上下就已经被撕开不少伤口,胸前的背包也被长长咬开一道大口,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我暗道还好事先背在了前面,不然现在撒一地的可能就是我的大肠小肠。 四周地面已经积起不少蜜獾尸体,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血腥味,但这些蜜獾就跟不怕死的一样持续冲来,杀也杀不完一样。 最后一颗子弹终于告罄,扣动扳机,只能听到枪膛里的一声声空响。我咔咔拉开子弹夹,里面空空如也,抬头就见一只体型较大的蜜獾直直向我冲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而身后还吊着两只不松口的死家伙,我狂扭身子,实在已经无力躲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越来越近。 一定会扑,我心说一定会扑上来,我扔掉空枪急忙从后腰摸出把匕首,看来只能肉博了。 “小心,它要咬……” 脑中一道闪光,我突然明白过来它是要干嘛,电光石火间我死命夹紧双腿,那冲过来的蜜獾就被我夹在了两腿之间。 我大悚,太险了,怎么这东西还有这么阴狠的招数。 ‘砰砰’两声枪响,身后马上一松,小米从雨幕里气喘吁吁的冲出来,手上端着还在冒白烟的枪。 “快跑”她道“数量太多,你杀不完的” 我操刀把在两腿间拧动不止的家伙一刀毙命,鲜血喷溅而出盖了我一脸,也顾不得擦,时间只够我从地上拣起枪支弹药,然后小米拉了我一把,我们狂奔而出。 小米不停的回头放枪,这样一来速度就慢下不少,而我还要往弹夹里放入足够的子弹,一时之间也帮不上小米的忙。 雨小了些,有点要停的意思。马上其它的声音就明显起来,我听到身后四周满是蜜獾奔跑时的簌簌声,数量相当庞大。而且我意识到它们不止是在追我们,更像是在包抄,因为连头顶树叶间都传来那种声音,我暗叫一声不好,一把合上没有装满子弹的弹夹,拉起小米往前猛冲。 “啊”身后小米一声惨叫,我把她往前一推,顺毛扯下咬在她背上的一只蜜獾。 “跑跑跑,快跑!”我吼道“有多远跑多远,别被它们围住” 然后转头边退着跑,边连连开枪阻挡来势汹汹的追兵。 小米一个趔趄,爬起来定定看了我一眼,摘下枪扔给我,喊了声“接住”扭头就往蜜獾数量较少方向奔去。 见小米安全离开,我心里有些放松,完全放开手脚。两杆枪被我开足火力,也不管有没有打到,甚至不去管到底打的是天还是地,也往小米走的方向撤退。 先是我的那把枪没了子弹,很快,小米的枪也见底,最后一颗子弹被我狠狠盯在了一只蜜獾体内,这时候,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 兴许是之前我火力太猛,它们稍有顾忌,见我枪声停下来仍旧将我远远围住,并不怎么上前。 不过我知道这也只是时间问题,用枪拄着地面,大口喘着气顺便前后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很不妙,从上到下再到四周,全是密麻麻的蜜獾,地面上的还在慢慢收缩包围圈,树上的那些已经按捺不住在跃跃欲试了。 四周光线比之前亮了不少,抬头能看到树障间的破碎天空,所以也更看得清树上那些家伙凶恶的表情,一只只都呲着牙口,上窜下跳。 小米离开的方向,也就是我要去的前路,蜜獾数量要比其它任何一个地方都密集,满地都是背上一道白色杂毛的家伙。 这里是战场,它们就是披着战袍的战士,一个个神情嚣张,看起来它们也认为这场战役它们将是最后的羸家。 有那么几分钟双方都在观望,我调整呼吸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尽量恢复体力,脑子转得飞快,想着到底要从哪个方向突围才有可能活下去。 不知是哪一只先发出了‘嗬’的一声,然后此起彼伏,所以这些蜜獾都张开牙口向我‘嗬嗬’示威。 这是要发动总攻有前兆,不能再等了。 我决定还是从数量最薄弱的方向冲出去,至于能不能活过今天,就要看老天的意思。 这时突然我听到小米的声音远远传来,听不清在喊什么,显然很焦急,但蜜獾们示威的声音太过嘈杂,我把耳朵伸得再长,也只能听到它们发出的低啸。 小米那里说什么,我压根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但有一点我能肯定,声音是从小米离开的那个方向传来,可那里现在挡了满满一地的蜜獾,是数量最多的一个方向。 ------------ 第六章 希望之光 我在犹豫,小米的喊声越发焦急,渐渐的蜜獾们也变得焦燥起来,总攻之势一触即发。 不管了,如果是命我也咬牙认了。 就在第一只按捺不住的蜜獾向我扑来之际,我突然放开撑着自己的枪,迎面上它冲去。同一时间,更多的蜜獾向我张口扑来,四面八方,如海上风浪般气势骇人。 我最后一眼看清方向,确定那里就是小米声音传来的地方,也确定那里蜜獾最多、是最难活命的方向,拿手把脸整个捂起来,只留了小小的缝给自己看清脚下,便没了命似的只管往里冲。 浑身上下都传来阵阵钻心的疼,那是首先扑在我身上的蜜獾在发起攻击,我顾不得扒下它们,再一想,即使扒下来,也会有另一只抽空补上,索性捂头抱脸任着它们去咬。 身上挂着的东西越来越多,脚步越来越重,空气艰难的从两臂缝隙钻进来,带着浓浓的动物体味,腥臭不堪。 到后来,已经不是在跑,而更像是在艰难跋涉,每一步都踩在油滑的皮毛之上,脚下传来清晰的骨骼碎裂感。 蜜獾们先是在身上挂满一层,然后又层层复层层的叠上来,有些挂不住的离我而去,顺带扯起我一块皮肉。 就会有更多的补上来,身子重极了,每走一步都像是背着一座高山。 而踏下去,也必然会有生命为之付出,我在杀它们,它们也在慢慢磨杀我。 渐渐的我有了一种错觉,似乎手臂间的光线越来越强烈,就像是到了天堂之门,到处都是柔和的金色光芒。绝美的六翼天使微笑的向我招手,笑着说‘就快到了,再走几步就到了,快啊,快点啊……’ 猛然间身上的重力突然一轻,可我已经停不下来,只能机械的继续前行。 然后慢慢的,松开了挡在脸前的手臂。 我看到脚下无数蜜獾像潮水一样迅速往我身后退去,并且全都吱吱叫个不停,瞬间我身上连一只蜜獾的影子都看不到,就好像它们从来也没出现过。 茫然抬头,眼前出现一大片空地,小米就在不远处正朝我跑来,精致的眉眼,黑亮的长发,动人的笑容……身上彩条飞场,随着她的奔跑漾出一圈又了圈的波浪…… 据相关部门测试得到一个结果,说人最先醒来的是嗅觉,然后才是触觉、味觉和视觉。我始终觉得这些相关部门有点没事找事干,你管它最先醒来的是啥呢?只要人活着,那就总有先醒来的部位。 难道被尿憋醒,就该说我这个人感知力有问题吗? 就该按倒重睡?直到闻到一股淡淡的尿香从被褥之间幽幽传来,然后轻颤着微微睁开迷朦的双眼,纤纤素手往被下最热乎的地方一摸,得出个结论,檀口一张喟然叹道“操,咋又尿床了!” “你醒啦?谁又尿床了?” 我一个激灵想坐起来,‘嗷’的一声复又趴倒,浑身上下疼到一种境界。 “别乱动,没容易找到的草药”头顶传来小米懒洋洋的声音,打了个哈欠又接道“我嚼了快两个小时才把你糊满,你能不能珍惜一点别人的劳动成果?” 我连忙往自己身上看,果然看得到的地方全都被大片树叶粘满,树叶下面应该就是小米说到的草药。 一想到这些草药都是小米嚼过的,心里极不舒服,但目前来说条件也只能这样,所以只能压下那种感觉,当才睡醒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这是哪里?”我费力的抬头打量四周,可惜天正黑,除了身边一小堆火之外,就只能看到小米坐在我对面火光照得到的地方。 小米听了我的话,坐在对面苦笑道“初步推测是古滇国,但也有可能是其它相似的地方,总之不太好说” 我呵了一声,道你也有不清楚的时候啊。 小米立马反驳道,我是搞科研的,知道为什么叫做科研吗?那就是科学研究的意思,可咱们遇到的事哪一件跟科学沾边了?你说啊,说啊? 我就默了,心道灵异学,看来是超界了所以小米也不太清楚。 浑身疼,而且还隐隐透着种痒劲,我睡不着觉只好拉着小米跟我说话分神。 小米倒也合作,细细说了她从林子里跑出来后的遭遇。原来那里已经离雨林边缘很近了,小米被几只蜜獾追咬着跑到这里,然后那些蜜獾跟见鬼似的全都退回林里,小米觉得有门,就站在林子边上大声喊我朝这个方向跑。 果然没多久就看到‘我’从林里走出来,当时的惨况吓了她一跳,好在能活着走出来,如果再多出那么百来十米,或者干脆是我走错方向,她就只能给我收尸了。 然后小米又跟我讲了这里的异状,说这里其实是个古寨,看起来有些年月没人住过。而且她发现这里有专门修过隔离带,就是在寨子边缘挖几米深的坑,再在坑里填炒熟的泥土,过上成百上千年隔离带都不会再长出任何植物,不然这里早就被雨林吞吃掉了。 “古人的老法子,用来有效维持村寨的基本占地”小米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天空叹道“张杨,你说我们到底这是到哪里了呢?我有点想家啊”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想,不知道老妈怎么样了? “而且到了这里,咱们依旧不知道咱们要找的东西是什么”小米继续喃喃叹道“你说,咱们真能救城里的人吗?” “一定能”我坚定道“我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既然城里的人还有咱们两个活着,就一定有它的意义。而且咱们已经平安走过雨林,有过这次经历,我觉得再难得事也不叫事了” “这叫平安?”小米嗤笑道“如果有白布我一定把你包成木乃伊” “活着就成,活着总就会有希望” 小米低头半晌,突然闷声道“我觉得你就是那个希望,只要你不死,希望就还在”说罢没等我说话,长长伸了个懒腰大声道“好了,现在睡觉,真是累死了” “你……” “你什么你?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闭嘴,好好睡觉!”小米大大瞪了我一声,转过身去伏在一块什么东西上,看不出是不是真的已经闭眼休息。 ------------ 第七章 重重假设 这是一个很多年前有着四五十户人家的小小村落,房屋破败不堪,宅基损毁严重。但仍能保存下来的那些,已经足够让我惊掉下巴。 小米说的没错,这里的确与古滇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甚至我曾一度怀疑,这里就是2000多年前神秘消失的那个古老国度。 因为历史上再也没有一个国家启用过如此神奇的建筑方式,它像是一个符号,将古滇形象牢牢印刻在人们心中。 ‘干栏式’! 接下来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我们都留在这里养伤休息,这让我有了足够的机会去仔细近距离观察这个村落。 说实话我对考古不是特别有研究,不过仰仗于互联网,很多文物古迹尤其是极其有名的那些,我多少还是有点印象。 这让我在小米面前不至于太丢脸。 小米的记忆力实在令我惊为天人,之前就已经提过,似乎在她那里没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 在养伤这段期间,小米闲闲散散跟我讲了很多关于滇国的小发现与小故事,从另一层面,我渐渐对这个消失的国度发生了极大的疑问与兴趣。 “不过你觉不觉得我们讨论的这些都不是问题根本”一天,小米与我唠完这些后继续说道“首先,我们该知道我们要干什么?” 我翻了个身,好让小米替我后背上药“这个不是已经确定过了吗?” “救人?”小米笑“那太笼统了,总得有个具体的目标才好实施” “那你说是什么” “嗯,我这么跟你说吧”小米道“就像是索图求路,得有一个连贯的路线你才能到达目的地,信马由缰指不定会被带去哪里。 咱们自从进了那口井,就一直由着性子往前走,如果走对了还好,如果突然有一天咱俩发现,其实与事情的真相背道而驰,那这几乎丢了性命受的苦又算什么?” 我哼哼了两声示意她继续。 “张杨你告诉我,我们当初为什么确定要进入雨林?换句话说,从那口井出来四面八方都是路,为什么我们偏偏就选了这一条?” “那是因为……”我想说那是因为其它方向都是连绵不断的山峦,谁也不知道那山翻过去之后会出现什么,也许依旧是山。只有这里看起来像条出路,远处有水,近处有林,走起来不会那么枯燥乏味。 但又一想实在不对,如果当时知道林里的情况,我一定会选任意一个方向的山路去爬,至少比这里安全得多。 问题是我当时不知道。 “那是因为直觉”我道“直觉我们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那你的直觉准吗?” 我哑言,谁也不能保证直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会百分百正确,而且必须得承认我是个实在实的北方人,对绿色有着无限的喜爱我憧景,下意识的判断误导了我。 突然一想又觉得不对“唉喂,明明当时你也……” “趴着别动”小米一把按下我“不过既然来到这里,并且也想到了这一层,我们接下来就必须要有个明确的目的” “怎么明确?” “这个简单啊,把所有的疑问都写下来,接下来该干什么自然就明确了” “噢!” 于是上完药之后,我跟小米拿了棍子在地上写写划划。 这里哪里? 我们来这里干嘛? 以及,怎么回去。 抛开怎么回去这一点,我们至少要知道我们身在何处,目的何在。 想要知道自己在哪里,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人来问,不过眼下的情况是村子里根本没有人居住,甚至有很久这里都不曾有人来过,上哪去问? 我道“那我们可不可以假设” 假设我们身在何处,以那个设定做参考进行下一步工作,即使到后来发现假设错误,也会随着步骤的一步步进行,离迷底越来越近。 “聪明”小米朝我竖了竖手指“那我们就来大胆的假设一下” 我提到了雨林,远处的大面积水源及身后的山脉,当然还有眼前的建筑风格“水是滇池,山是西山,古滇国在这一片密林的环绕下未被世人发现。” 而小米提出蜜獾,说那东西云南是没有的,而且数量如此之大,不可能不被动物学家们发现。 于是两人开始反复争论,最后以证据量较大的那个做基准,简单设定这里就是古滇国。 下一个问题,我们来这里干嘛? “当然是为了救人?” “怎么救?” “找到一样东西或者是一种现象甚至一个人” “那么它在哪?” “……” 现在连走的方向都不敢确定十分正确,怎么能知道那个它到底在哪里。 问答一时陷入僵局,我们同时沉默。 “小米,我总觉得……”脑中有丝微弱的信息在飘乎不定,我极力思索道“城里出现问题,然后遇到你,然后你提出在古迹寻找,然后我们去了汉墓,并且顺利找到那个井,再然后到了这里” 我总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那样既不可思异,又本该如此,其实我们也许不用想这么多,按着自然选择去走就是了,可能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小米低头想了想,道“好,那我们就认定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对的,答案也一定就在正前方。告诉我张杨,就大多数人所知,古滇国最有名的什么?人和物件都可以” 我道“你问我?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小米道“现在我清楚没有用,因为谁也不知道最终活下来的人是哪个,上到什么学历,做过什么研究,这个答案一定是很浅显的才行,最好能适用于所有人” “为什么?”我表示不解“事出诡异,也许发生这一切之前就已经有人活下来的人选,别人不知道可以,那个人知道就行了” 小米笑“这就上升到了神学层次,那么你说,老天为什么只留下你”我刚要反驳,她坚决的摇头打断我“别考虑我,我是个不定数,原本有很多的可能不出现在你面前” “因为你比别人优点多?” 我皱眉。 “比别人更有正义感?” 不确定。 “能通灵?有特异功能?” 果断摇头。 “所以”小米长出一口气,叹道“相信我张杨,因果轮回,天堂地狱之类我比你钻研的要深得多,老天如果真会干一件事情,只需开个头,剩下的事情都得靠人来做,什么结果对他们而言,都是命” 小米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哀痛,就像是个年迈的老者,而非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女,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已被她参透破解,语气里满是不甘的怨愤。 “告诉我”小米坚持道“在大多数人眼前,滇国到底什么最有名” 我看着小米脑中思绪繁杂,慢慢道“滇王金印” ------------ 第八章 地面之下 滇王金印,是公元前109年汉武帝赐给滇王的权印,于两千年后某一日,出土在石寨山古墓群内。 按着我跟小米的思路,我们该一直往有水的地方前行,直至水边,然后环水寻找人迹。 要知道早在很多年前金印就已出土,如果我们真要找的东西是它的话,那它一定留存在某大博物馆内,接下来无论偷骗抢都只是手段,目的很明确,我们要得到那样东西。 但令人疑惑不解的是,一连穿过三座小型村寨都没见到任何起色,一样的隔离带,一样的颓败建筑,只能越来越肯定这里就是当年兴盛一时的古滇国遗迹,其它并无所获。 村寨与村寨之间相隔并不是太远,最长的我们也只需连续赶路一个白天,可往往要穿过雨林才能到达下一处。 我们发现事实上我们仍旧在雨林深处,只不过因为有了那些熟土隔离带,所以才能将人与动物的活动范围明显区分。 那些蜜獾极其聪明,就像是白纪的恐龙占据地球表面一样,在这片雨林看起来它们才是最终主宰者,有一定的思维能力。 它们总是千方百计的对我跟小米进行围追堵截,除非我们切实离开雨林进入隔离带,不然它们的追击便永不停歇。而且根据后来的表现,我怀疑它们之中也有区域划分,一个片区一个山大王,如果仍旧是最早进来时的那一批,我们就不止是被追这么简单了。 接连吃过几次小亏后,我跟小米坐下来分析为什么隔离带会是它们的禁足地,是什么东西让它们害怕?或者确切的说是有所忌惮? 前后换了很多东西带在身上进入雨林,效果都不是很明显,直到有一次我为了赶走挡在我和小米之间不让她进到隔离带的蜜獾,顺手扔出一只青铜器。 东西一落地,轰然间所有蜜獾都瞬间拼了命般的逃离,甚至看到连一些爬地草虫都惊起四散,心道这才是正主。 东西没什么特别,体积不算小也不至于太大,就像我们在村子里日常看到的那些伫器一样古旧,并且表面泛着斑剥的绿色铜花,一路上所见不在少数。 造型略有怪异,有些放在民居里,有些被任意摆在村子边缘,做成半个圆环状,所有棱角都被打磨得圆润光滑。 通常坐着的时候小米都拿它来垫住后腰玩尤玛,睡觉的时候也喜欢趴在上面,说这东西高度适宜,就像窝在别人怀里一样舒服。 可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个我们拉来拖去的东西,居然这么有本事。 我拿手敲了敲,发出几声闷闷的响声,说明外表坚硬而中空,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蜜獾会那么怕它。 “会不会是陨铁?”小米怀疑道“你知道古滇的青铜业极其发达,可能就跟这东西有关。而且陨石有幅射,动物可能比人更敏锐的查觉到了” 我想了想,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果然我们自那之后挑了只最小的背在身上进雨林,四周虽然仍有蜜獾的踪影,但再也没有跟我们纠缠过。 这天我们离开第三个村落后继续往水源地前进,中途在一块突起的小山包上坐下来休息。 四周绿林密布,唯独坐下来的这个地方因为没有树木生长而显得略为干燥,要知道雨林之所以被称为雨林,降雨量多到令人心生厌烦。 所以虽然时间还没到正午,我们也决定在这一小片山包上坐下来休息一会。 小米取出昨晚备好的吃食一一摆开,我为了不影响她的食欲,只好转到另一面去把鞋脱下来打算让脚舒服一下。 脱了鞋顺势仰面躺下来,头顶的天空被树冠遮挡,不过因为小土包上没有高大树木,所以仍有星点阳光强行穿过,这也是为什么这一小块地方会显得干燥的原因。 我长长伸了个懒腰。 就在这个时候,好像听到什么声音显得异常,仔细竖起耳朵,又只能听到头顶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林间的鸟叫,远处小动物相互追逐,还有身后小米想要点堆火的声音。 “张杨,过来帮个忙” “噢好!”我赤脚爬起身“小米你听到什么没有?” “什么?” “不知道,所以才让你听听”我从小米手里接过树枝,一根根小心搭在石块四周。 小米偏头听了半天,看着我道“你该不是出现幻听了吧,什么也没有啊” 我知道她这是已经中和过的说法,换做之前,一定话还没说白眼就先翻过来了。 说不上为什么,自从上次我跟她吵过那一架,并且她扔下我独自走掉再回来后,就变得不再跟我跟我那么随意。如果她之前对我的态度像无所顾忌的损友,那么现在就更像是两个出来共事的伙伴,来自不同的地方,却为了同一个目标,大家保持着距离相互依靠和取暖。 说不上哪一种更好一些。 看我没说话,小米又道“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我道“不清楚,可能是地下,也可能是林子里” 她狐疑的看着我,慢慢俯到地面,半天后面无表情的坐直身子。 “听到什么了?” 小米没回答我的话,低头沉思不语。 我也学她那样听了听,不过什么也没听到“到底是什么?” “张杨”小米皱眉问我“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鬼?现在?大白天的” “那僵尸呢?” 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只好抿唇看着她。 叹了口气,小米从胸衣里拉出一把军用匕首,那是她现在唯一破损不大,还能装东西的地方,其实我也差不了多少,早就成了丐帮子弟。 “抄家伙吧”小米道“就快要出来了” 突然我脑子里就闪过几个画面,僵尸从地下爬出,或者地心异类进入人类世界“喂,总得告诉我是什么吧”。 “我也不知道” “那还不跑?” “来不及” 我急忙扔掉树枝,跟着小米快速移到土丘另一面,这时候连我都听到地下传来咚咚不止的撞击声,之前脱掉的鞋就摆在那里,正张着无数大洞小洞簌簌发抖。 匕首握在手心,很明显地面之下有什么东西要出来,我跟小米警戒着盯住地面。忽然觉得小米比我还要更前一步,大男子主意作祟,我把她拉了拉,挡去自己身后。 ------------ 第九章 地下来的汤胖子 最后一撞,只听得‘噗嗤’一声,一只雪白肉圆的肥拳头从地下击出,带出大量泥土往外翻落。 我一愣,回头去看小米,小米微退着身子也是一脸疑惑。 心说不像是僵尸啊,肉厚色白,指甲平整且泛着活人色泽,不过这家伙是怎么进到地下的? 只见那只肥手先是张开五指左右探了探,然后收回去一阵掏弄,再出来就已经变成两只,扒着四周的泥土渐渐把洞口弄得更大。 “我怎么看着这手这么熟悉?”身后小米低声喃道。 我问她“认识?” “只是觉得眼熟,先看看再说”示意我注意前面。 我抽空看了看自己的手,除了瘦点,跟正在出来的那双没太大区别,真不知道小米是从哪里看出什么熟悉感的。 这么回工夫洞口已经被挖得能通过一个正常人,不过下面仍在继续,我跟小米都没出声。 既然已经看出是个活人,我们都变得没有刚才那么紧张,小米泄了气势两手环胸的站来我身边。 我看她,她看洞口,眼里装满思索。 终于不再挖土,洞里面传出‘呸呸呸’吐口水的声音,随着声音一个圆圆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靠!”小米愤愤骂了一声。 那圆脑袋机警的往回一缩,待看清我们后,马上也一脸恨恨的骂了声“靠!”,一副恨不得调头回去的架式。 我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打了转,看起来这两个人真的认识,不过不怎么友好,也不知道中间发生过什么故事。 小米看清来人后扭头就走,边走边把抄在手里的军用匕首收回去,八成是要继续前面未完成的点火事业。 “哥们麻烦来搭把手” 虽然洞口已经开得很大,仍不足让这个人顺利爬出地面,我费了死劲才把他从里面拖出来,其时已经累得坐在地上直咽吐沫。 “来来来别坐着,赶紧把洞口填回去”那人见我坐下,忙急道“还有东西呐,贼他妈狠”说着话就把我的鞋子扔进洞里,嘴里还叨个不停“我操,我说怎么这么臭” 我大惊,连忙上前扑救,但已经来不及,鞋子一路翻滚着往下滑去,伸手再够是不可能了。 “你的?”他眨眼道。 我收手,苦闷点头。 我的,是上次发现飞机残骇后的战利品,虽然已经破得不像话,但好歹是双鞋,而且鞋底材料不错,我正打算走过这段后编些草绳继续穿。 那人干笑道“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出去后我赔你一双”见我依旧愁眉苦脸,咬咬牙道“两双,两双怎么样?” 填完坑我看着那人又搬来石块死命往上面压,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他,大体印象他二十五六的样子,个头不高,身材肥硕,穿了一身黑色的野外装备,浑身上下都是口袋。 再看细致一点,就只能用圆来形容他,圆的脑袋,圆的眼睛,圆的嘴唇。下巴也肉厚厚的看起来很圆,肚皮高高隆起,形成他浑身上下最大的一个圆,并且穿了双圆圆的登山靴。 我对胖人没什么成见,事实上我有个很要好的哥们也跟他体型差不了多少,因为我那朋友的为人处事,我对胖人一向优待。 “怎么?看上本少爷了?看那么认真” 我忙低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嘿逗你呢,反应跟个娘们似的”他一屁股坐在我身边,从大臂上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撮出两根,想了想又塞回去一根,把剩下的那根一分为二“抽个?” 我点头,从他手里接过有过滤的那一半。 “嘿看我对你多好,听说没过滤的都杀精,妈的”点了烟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才把火机塞我手里。 “我叫张杨,弓长张,木易杨,你呢?”也点了火。 “名字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你跟她在一块,那我也不瞒你,多数人叫我汤胖子。你的话,叫我声胖哥好了,反正也一定比你大” 这个她应该是指小米,我刚想说我跟小米也是才认识不久,那面小米就出声叫我,我只好先应声。 “怎么?” “吃饭” 我噢了一声,领着阿汤转到火堆旁,不过看起来小米叫早了,火点着时间不长还冒着湿柴的烟气。 小米面无表情的把野鸡递给我,那是昨晚就烤好的,吃的时候只需架到火上热一热。 汤胖子从坐到火边起眼神就没离开过我手上这只鸡,完全没注意到小米的脸色,直到小米坐下来开始打理头发,我都在怀疑他们两个是否之前有仇。 “行了行了,烟熏熏更好吃”汤胖子搓着手说道,因为坐得近,我几乎能听见他咽口水的声音。 我失笑,把鸡转递给他“那你来烤” “当心口水”那边小米凉凉说道,丝缎一样的长发被她随手插了根树枝盘在脑后。 “切”汤胖子回嘴道“只要你不沾手,有口水又怎么样?吃不死人是真的” 小米立起眼睛道“我沾手了啊,我怎么没沾?我不但沾了,我还告诉你,这鸡是我亲手抓的,昨晚亲手烤的,怎么样,有本事你别吃” 汤胖子弧疑的看着我,我晒然点头,倒不是我不想去干这些,而是我试过了,真的不会。 抓鸡的难度几乎与我当年考研一样,检验的是脑力而不是体力。 “你说不给我吃我就不吃了?”汤胖子翻眼道“我不但吃,还吃最多,气死你” 转脸又跟我说“小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让女孩子干这些事呢?不过往后有我就好了,这种粗活我来干就成” 我忙点头,心说那最好不过了,我这儿正觉着不好意思呢。 小米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没再跟胖子抬杠,站起身气鼓鼓的走了别处。 “我跟你说啊”汤胖子边流着口水烤鸡,边注意着小米的动作低声跟我道“邪门得很,这娘们身上背着倒八字,跟她在一块准没好事” 我道“这么讲不好吧?人家必竟……” “你知道什么啊?”汤胖子一脸鄙夷道“你是没跟她一起下过地,那叫一个霉,没有一步是不出问题的” “下地?” 汤胖子眨巴眨巴眼“什么下地?我是说下次注意”然后夸张的叫道“啊好香,小米小米这个鸡好了,你要不要先吃一口”说着起身奔到小米边上,两个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 第十章 秦岭秦陵 汤胖子说到做到,不仅吃得最多,而且还将我跟小米那份也消灭干净。 一边嘬得鸡骨头叭叭做响,一边还问我跟小米怎么不吃“我说你们俩倒是吃啊,别客气,在这地方客气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小米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坚决连碰都不会再碰一下。 我倒是真的不饿,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刚才那阵悄悄话心里有了介意感,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想,这并不公平。 汤胖子吃东西就像饿了八百年,生吞虎啃,嘬过的骨头棒干干净净人称狗见愁。偏又细细一字摆开,我在旁边研究了半天,发现他居然是在用吃过的骨头在地上做画。 “什么?” “枪”汤胖子呲牙笑道“巴雷特m82狙击步枪,远射程,快速出弹,后坐力小,最适合野外作战” “你用过?”我诧异道,国内实行枪支管制,连打鸟用的汽枪都得登记备案,这种大杀伤力的高端武器我们正常也只能在图片上看看过干瘾。 “我说用过你信吗?”汤胖子把油汪汪的嘴往袖子上一擦,站起来拍拍我的肩笑道“意淫过而已” 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我跟小米两个人结伴前行,虽然气氛还算融洽,但到底都不是什么话特别多的人。尤其是经过那次争吵之后,小米更是闭嘴的时间比张嘴的长,日子一久会觉得发闷。 突然之间多出来一个汤胖子,不是跟小米吵嘴,就是跟我天南海北的胡扯蛋,轻松随意之外,连脚下的路都好像变得不再那么难走。 胖子话很多,不停的问这问那,从我们的衣服怎么会破成这样,一直问到为什么会背着这么块破铁上路。 我都一一的跟他详细解答,他听得一愣一愣,说还真没见识过那么记仇的动物“不过我说你也真是死心眼,拿了它们什么还给人家不就完了呗?看把你们俩惨的,如果不是少爷我眼尖认出小米,肯定把你们当元某人了,这这这,这都穿的什么啊这” 经过上次丛林大战,我连身上都没一块好肉了,何况这些本就拣来的过期衣物。早就大洞小洞接连排列,也就是晚间不用脱衣服睡觉,一旦离了身,恐怕再想正常穿起来都难。 小米也一样,那时候我昏倒之前看到小米身披七彩丝带向我盈盈奔来,其实就是她身上的衣服在争斗过程中被撕成一缕一缕,被风带起后产生的错觉。 有多少次我看着小米的背影想给她披件衣裳,不过心有余力不足,常常只能化成一声感叹。 “你说你一个男人也就算了,小米……”汤胖子肉痛的叹道“算啦,谁让我吃了你们俩的鸡呢,就权当是还债吧” 说着,就把外衣脱了下来,我以为她是想把这件给小米,不想他居然让我帮他拎好,又脱下里面穿的那件背心,才道“呐,高弹性强收缩,胖瘦穿着都好看” 小米从汤胖子出现后就变得更加沉默,自始至终都只是在听,极少插话,如果非要张嘴也一定是跟他拌嘴。 她先是皱着眉头看了看汤胖子手里的衣服,又抬头看了看我,这才换了表情淡然接过。 “穿上啊” “不” “为啥?” “嫌臭!” 两人又是一顿冷嘲热讽,我见他们越吵越起劲,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得了个两人都没来得及张嘴的空当,插嘴问道“胖哥你从哪来?怎么会在地底下” “胖哥?”小米冷道“他跟你差不多大,凭什么叫他哥,叫他胖子就好了” 汤胖子急道“这事论辈分,不论大小” “他跟你有辈分可论?别忘了你跟他不是同一路人” 汤胖子和小米死命瞪眼睛,小米面无表情半晌,刚要张嘴跟我说什么,汤胖子突然拉住我道“都一样都一样,叫不叫哥都一样” 我左右两看,不明白他们这打的又是哪门子哑谜,不过小米也没再啃声,我也不好发问。 “走走走,哥跟你讲讲哥的奇遇,别理这死女人”汤胖子拉了我两把走去小米前面,小米冷哼一声,他赶紧又大声道“是好女人,好女人” 见小米没了动静,这才低声对我道“不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好女人也不例外,总之离她远点没错就是了”眨眨眼,声音复又放开“说起来这事太他妈邪门了” 汤胖子说他遇上的事情很邪门,明是是在秦岭挖坑下地,一露头居然出现在这里,刚出来那会他也很迷茫。 我倒是没看出他当时有多迷茫,只觉得他被什么追赶,疲于奔命。好不容易从地底下爬出来,有种重见天日的激动感。 “秦岭?”我疑惑不解,回头问小米“是不是咱们当初猜错地方了?” 小米撇嘴道“他说的秦岭不是那个秦岭,而是秦陵,始皇陵” “你去哪里干什么?” “呃……”汤胖子冲我眨眼道“我说是去旅游你信吗?” “你刚刚说是去下地” “我说了吗?” “说了!” “好吧”汤胖子点头道“我去那里下地……干活,就是种植蔬菜什么的,这个你应该不懂才对” 我摇头苦笑“是,这个我真不懂,你接着往下说就是了。” 汤胖子是个不善于撒谎的人,漏洞百出,前后矛盾,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对他做过的事情有所忌讳,不想让我知道。 当你发现有人想瞒着你一件事情的时候你该怎么做?是当场揭发他,还是默默看着他继续在你面前表演。前者当场伤人伤已,后者事后伤已伤人。 我决定沉默,等待合适的机会跟他摊牌,当然,最好是能让汤胖子自己跟我摊,那样就会省去不少尴尬。 而且我也大略猜到他的职业是什么,从某种意义上说,的确有瞒我的必要,因为此时我们谁对谁都不是相当的了解。 汤胖子说他在秦陵下地干活,进去后没多久发现前路不通,于是打算原路退回。可令他奇怪的是那条路居然找不到了,无论他怎么走都只在不大的一个范围内不停打转。 这家伙相当胆大,发现没路之后不是急于想办法出去,而是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美美窝了一觉。等他醒来后,那里已经变成了这里,四周全是没见过的窄小通道,任何一条都看不见底,感觉四通八达。 他用木棍倒地的方式随便找了一打往下走,在此过程中因为光线太暗而不慎踩碎一只陶罐,从此便开始了逃命的征途。 ------------ 第十一章 帅木头 如果是一个月之前,我一定会对汤胖子这番说辞表示不屑一顾,并且能下断言全是谎话。但今非昔比,在我遇到这么多奇奇怪怪事情之后,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是我所不能接受。 总之用一句话来总结他的发言,那就是;汤胖子在潜入秦始皇陵墓的时候出了问题,被莫名传送到这千里之外的彩云之南。 做为交换,我也跟他讲了我所遇到的所有事情,汤胖子几次拿眼去向小米确认是否属实。 他不相信我,或者可以说他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没奈何,因为连我都不是十分确定我的亲眼所见。 最终当小米告诉汤胖子这里极有可能是消失的古滇国的时候,汤胖子疯了,抱头在雨林里上下乱窜,嘴里一个劲的叨咕‘这他妈什么世界,这他妈什么世界……’ 不过我们不用去追他,因为没过多久他就飞速窜回,屁股后面跟着好几只体型硕大的蜜獾,他身上没背那个青铜器。 汤胖子边揉着屁股上的牙印,边跟守在远处的蜜獾高声叫板,末了对我始终背着的这样东西发生极大兴趣,非要从我这里抢过去,美其名曰是替我分担,实际是在反复考证和判断。 “货不错啊,拿出去指定值钱”他用手指关节敲击着那东西,圆圆的眼睛笑弯成两枚金元宝。 现在我们在走的这一片雨林似乎格外大,我们三个人走到天黑也没看到要出去的任何迹相,趁着月光晴好,我跟汤胖子爬上树稍要再确定一次方向。 小米在下面替大家守火堆,老姿势了,依旧把腰靠在青铜器内弯里玩尤玛。 方向应该没有错,我曾在指南针的表盘上做了记号,一路指向那片大面积水域。 树顶上的月光极美极冷,满天星斗点点闪闪,就像是一幅流动的画面。这让我想起了我曾经用过的一张桌面,几乎一模一样,可惜能亲见的时候我却没了当初向往的情怀。 四周都是一样的黑绿色,看不到边,望不到底。 汤胖子坐下来又分了我半支烟,延续着之前的习惯,一人一半,我有把儿他没有。 两口烟下肚似乎我们的关系又走近几分,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的抽着,慢慢的想着,谁也猜不到对方的心思,就像谁也猜不到上天的旨意。 隔天继续开路前行,别看汤胖子体型滚圆,但天生一副神力,体能好到不行。我跟小米光赶路都觉得疲惫,他在前面又是砍又是扯的开路,居然还能多出许多空闲回头跟我俩聊聊天。气不喘,脸不红,非常人所能企及。 在这段路上汤胖子曾笑我,说从古至今,美男子一般都命犯孤星,克友克亲。你这一克就克得一城人生死不明,也算是帅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潘安美不美?最后克得个满门抄斩;宋玉帅不帅?不止克了他师傅屈原,还克了他的先后三任皇帝老板;兰陵王最俊了吧,出门都得戴面具,可还不是跟死人打了一辈子交道?还有其它像,卫介,曹植,沈约什么的,身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我一时语结,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往下接茬。 小米在边上微喘道“会不会说人话?没话好说了就闭嘴” “诶诶诶?我说他你急什么?踩着你尾巴了是怎么着?” 小米讽道“别人你乱说也就罢了,那个什么叫卫介的,明明是自己身体不好病死的,身边的人一个没死” “哎哟哟,说起他我可就话太多了”汤胖子得意道“卫介死后你知道有多少年轻姑娘为他殉情吗?人家克人还克得有点亲带关系的,他倒好,克的全是不相干的,当时场面那叫一个惨哟” 我历史研究的少,对这段不是很熟悉,也不知道有多少真假掺杂其中。 只好低头赶路,表示不愿意加入此次对话。 小米依旧愤愤,不断列举出无数事实来例证汤胖子的话纯属没事找抽,说的时候带年带月,明显更能令人信服,也让我更加佩服她大脑的精密构造。 汤胖子本想卖弄,不过见说不过小米,马上话锋一转又带回到我身上“我说张杨,你长成这样指定出事,得像宋玉娶丑妻那样给自己转转势” “怎么转?也没见那宋玉有多好,最后不也死了吗?”我没好气道。 “唉?那可不一样,人宋玉活到近八十呢” 我说你怎么对古人的事情这么清楚,汤胖子就摇头晃脑的得意到“活人的事我搞得少,死人的事情没什么是我不清楚的” “比她还清楚”我伸手一指小米。 汤胖子怂道“她是例外,根本不能算是人类” 最终汤胖子还是给我改了名,理由是糙名捧好命,说不定我这一改名,那满城的人就瞬间原地复活,并且还满血满魔了呢。 我才信了小米的话,这家伙果然是在没事找抽。 “木头怎么样?我觉得特别适合你。不论是你那与年经明显不附的老成,还是一棒子打不出三个屁的个性,都跟木头有着异曲同功之效。希望你这木头能早日开花结果,也不枉本少爷我哇啦哇啦这么久” 我听得直想翻白眼,想想还未跟他建立起那么深厚的友谊,只好在肚子里打了个转,生生把拿眼神抽他的冲动压下。 看来连小米也懒得理他,跟在最后面没回嘴,只是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看吧看吧,这里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汤胖子在前面兴奋的挥动着手臂吼道“好,既然大家都没有异义,那我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木头帅哥,从今往后你就有最适合你的名字了,哎哟……” 正说着话,汤胖子突然一下从我们眼前消失,我跟小米一惊连忙赶上前去,才看到他是掉进了一片密集的灌木之后。 这简直是个奇迹,自上而下的藤萝树林将外面的世界与这里区隔开来,这一扑之下,我们看到了阳光、泥土、村落等等等等在雨林里见不到的东西。 就像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汤胖子更加兴奋的尖叫道“操,我们终于走出那破林子了” ------------ 第十二章 变态蛇信子 2013年中秋节前一天,甘肃武威发生无法解释的诡异事件,事后不久我在城内又发现另一个跟我相同的存在,我叫她小米,并且告诉她我叫张杨。 我们在寻找救人方法的时候,被无意传送至疑似古滇,四周全是密集的雨林,我们在雨林里经历的第一次生死大考验。 雨林里有很多无路连接的小小村落,在第三和第四之间,我们碰到了一个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大胖子,人称汤胖子。 至此,三人行正式宣告成立。 “嘿你们快点过来”汤胖子在那里兴奋的大喊大叫“别他妈闪头闪脑的,这安全极了” 藤萝错纵复杂,我牵着小米费了很大的劲才从被胖子砸出的洞山钻出去,身上又加了几条伤口,真想不通刚刚胖子是怎么一下就扑开的。 进去之后我就发现这地方跟我们之前走过的完全不同,不是个村落,方圆只有大概四五百坪的样子,地面平整,外围清晰。 一眼望到底,除过场地中央的一方平台和两根立柱,再无其它。 “好像是个祭坛”小米道,我点头。 应该是古时用来祈天或者祭祀用的神坛,远要比我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些简易许多,不过从那两根柱子的高度来看,又显得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汤胖子早在我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神坛,这会已经到达坛底,围着柱子转了两圈后挥手让我们过去。 “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去看了再说” 可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觉得还是不要靠近的好“等等,我……有点累,先原地休息一下吧” 小米略显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不过也没表示有什么不妥,当下席地而坐,把鞋子脱下来在地上磕了磕,然后摆在太阳下晒干。 这不是个什么太好的借口,但那种感觉实在太强烈,我没办法拒绝我这种时有时无的预测能力。 事实上在从小到大的生命过程中,它也帮过我几次忙。 我记得有一次,那时候我还小,妈妈带着我坐车去外公家。车行至一段盘山公路时,突然我就开始哭闹不止,怎么劝也劝不住,最后实在闹的太厉害了妈妈只好先带我下车。 妈妈是个温柔的女子,看我下车后立即停止哭声,并没有对我进行指责或者其它,她只是背了我拎起带给外公的礼物徒步继续前进。 一个小时后,我们看到我们之前坐的那辆车子翻下山崖,那是我能记事以来最接近死亡的一次经历。 现在我又有当时在车上的感觉,非常不好,但又说不上具体是什么在困扰着我,只好也像小米一样坐在地上,顺便打量四周。 泥土发红,这里也一样被炒熟了土质,可能当时挖得要更深,所以几乎寸草不生。以神坛上的柱子为中心,整个区域呈绝对圆形,被外围那些高大的树木环绕着,就像是一只绿壁红底的超大木桶。 这里的树木生长也显得怪异,一般来说被大量藤萝缠住的树木很难长期生长,出现‘绞杀’现象实属正常。 但却没有,它们相依相存长势非常之好。 直木就像是一根根龙骨,藤萝见缝插针的盘绕填塞,两者合力将这一片区域与外世完美隔绝。以至于刚刚仅有一步之隔,我们却不知道这里有着大量阳光与干的泥土,不知道那些密集的藤萝后面,有着这样一个神坛的存在。 事实上,如果不是刚才汤胖子一头扎进来,我们也会错过它。因为,任何一个误闯的人都会在不知不觉间绕道而行,择易而行是人与动物的本能也是天性。 “想到了什么?”小米见我半天不再说话,突然问道。 “我在想他要干嘛?” 顺着我的目光,小米扭头去看远处的汤胖子。 那家伙刚刚见我们坐下来还在吼个不停,这会突然安静了,应该有其它东西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不再管我们到底是在晒太阳还是在晒鞋。 “好像是在掏什么东西?”小米不确定道。 汤胖子此时正背对着我们,只能看到他肥硕的大屁股一晃一晃,头冲下,的确像是在用力掏什么东西。 “走,过去看看”小米说着话起身赤脚往那边走去。 我没来得及拉住她,闭目体会了一下,那种感觉好像正在慢慢变淡,应该没什么大事发生。 于是也站起来往过走。 小米走得很快,我落下她许多距离,就听她刚到汤胖子身边便发出一声惊呼,一边喊我帮忙,一边掏出匕首来伸到汤胖子脸下。 我急忙奔过去,眼前的惊形着实让我吓了一跳,汤胖子哪里是在掏什么东西,而是被一根从柱底小洞伸出来,像是绳索一样的红色东西牢牢套住了脖子。 小米不停的用匕首划绳索,但那上面又滑又腻,试了几次都没借上力。再加上汤胖子总也动个不停,脸挨那个洞口很近,小米也是怕划伤了汤胖子。 我一边叫着你别动别动,一边板住汤胖子的肩尽量往外拉,才骇然发现那东西居然是活的,力气极大,汤胖子两手抵住洞口外带我的力量都不足以与它抗衡。 汤胖子的脸都憋成了深紫色,紧紧贴在柱子上,额头青筋突起,也不知道被这东西缠住多长时间,再这样下去脖子迟早会被拉断。 小米急得一头汗,刀口几次从汤胖子肉皮上划过,血沾得到处都是。情形不容再等,我深吸一口气,大叫胖子用力,一下子将汤胖子的脸拉离柱体,就这一二指的距离,小米眼疾手快的擦着他鼻尖砍下,瞬间我跟汤胖子都变成了滚地葫芦,翻下神坛。 小米也马上跑了过来,靠我们身边警戒着那个洞口。 汤胖子被勒狠了,趴在地上直呕,又呕不出什么东西来,鼻泣眼泪还有下巴上的血糊了一脸,那样子看起来有多惨就多惨。 好在这家伙平时够壮实,如果换做是我,可能一下就被弄死了。 洞口倒是再没什么动静,小米警戒了半天发现并没什么东西钻出来也渐渐放松下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把刚才差点要了汤胖子命的东西拿在手上仔细翻看,好像是动物身上的什么器官,拇指粗细,红色,一端分成两条细细尖叉,一端是小米砍下的断口,仍在慢慢渗血。 小米凑过来看了看,皱眉,接过去抻了抻长度,足有小半米那么长。 汤胖子不呕了,开始扶着脖子咳个不停,上气不接下气,我用手给他在背上捋“看出是什么了吗?” 小米摇头,犹疑道“说不上,如果缩小十倍就是一条蛇信子,但它太长了” ------------ 第十三章 胖子的职业 小米说那东西如果缩小个十倍左右,就能肯定是条蛇信子。 经她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蛇的视力不好,主要靠舌头来获得信息,前面两条尖尖的分叉就是蛇的信息部门。 信息部门把收集来的气味颗粒插进嘴里的洞穴,就能分辨出周围的情况。 我想起刚进雨林的时候被蛇盯着看,事实上它可能根本看不清楚我们的形状,当时就是在不断的吐着信子感知周遭,所以才会跟我对视那么长时间。 “喂胖子,你到底干了什么,惹到这种怪东西?”小米踢了汤胖子一脚,我注意到她被潮气泡白的脚丫上满是碎小亮泡。 汤胖子稍稍比刚才好了点,拿袖子擦着脸,吱吱噜噜的指洞口愤然张口,但嗓子完全哑了,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好了好了,等你好点再说,能走吗?”我想拉起汤胖子,但试了试发现没那本事,只好让他自己也使力“我们先离远一点再说,总觉得这里不安全” 小米上前扶了他另一边,空出来的手上拖着那个不明物体。 “回去把那些泡都挑了”我边走边道“不然等再磨得大一点,就得整块整块的往下掀皮”。 小米道“什么泡?” “你脚上的水泡啊” “我脚上没打……”兴许小米是想说她脚上根本没打过泡,但说话的同时下意识看了一眼,马上住了嘴。 一脸狐疑。 我心说难道是她没感觉到?但一想又觉得不应该,刚刚小米晒鞋的时候曾抱着脚揉过,就算再不注意,也该发现异常。 小米又探头来看我的脚,汤胖子肚皮太大,我为了不让小米太费力,便把脚伸出去给他看,一个泡也没有,但是有一层在雨林里走路时留下的绿色厚茧,洗洗应该就能恢复本色。 小米低头思索了一下,突然放开汤胖子往鞋的位置跑,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感觉她跑动时的背景显得很仓皇。 汤胖子说当时他也没干什么,见我们坐在地上不过去就知道我们可能是累坏了,便也想坐下来休息“你知道,一般人休息都是想靠在什么东西上的”于是很自然的他就发现了那个洞。 用汤胖子的说法是‘那个洞很不寻常’,我极力思索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当时太紧张,所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但汤胖子一口咬定那有问题,肯定经常有动物进去,所以洞口四周光滑无毛刺,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那洞从外到内是光滑的,伸手摸了摸,从内到外却满是毛面,是什么样的洞口会出现只能进不能出的现象呢?他想把头伸进去看个究竟,就在这时候着了那东西的道儿。 这汤胖子也够胆大,如果是我发现这洞有问题,最大限度也只会做到离它远一点,探个究竟,还伸头进去,我连想都不会去想。 汤胖子说这就是富人跟穷人的区别,紧跟着就和我大肆夸耀了一番他所有的房产及存款。 他没提到女人,这令我很怀疑那些数据的真实度,因为像他这种显摆富讲话基本都离不了这三点。不过就算他讲了女人也跟我没有多少关系,反而让我觉得他这人不靠谱。 当晚我们点了堆火就地露营,小米一直显得心事重重,所以是胖子一手操持的晚饭。 我再一次见识到他对食物的热爱,从最先吃到最后,将所有能入口的东西都一扫而光,撑得他连坐不坐不住,只能屁股撅高手肘支地的趴在地上跟我聊天。 我嗤笑,说我没见过像他这么能吃的富人。 他说我放屁,如果试过被困在伸手不见五指地方连续半个月,吃的喝的都自产自销,这种吃法已经算是极大的浪费了。 我突然意识到我犯了个极大的错误,我不了解汤胖子的过去,只看眼前是不能完全看懂一个人的。 况且在他讲被困半个月那几个字的时候,我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绝望两个字,再联系到那个他不肯示于人前的职业,我的确不该轻视他。 他的财富,都是他用命换来的,也有可能还搭进去了其它性命,这些我都无从得知。 今晚的小米没再玩尤玛,静静坐在她的专属腰靠上挑脚泡,皱头深锁,汤胖子会抽空笑她到底是个女人,挑个泡都一脸苦大仇深。我最多问她要不要帮忙,但全都被一一回绝。 汤胖子能活动了以后小米曾要求看他的脚,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汤胖子还算合作,掏出来一双又白又肥又臭的大脚给我们看。 我捏紧鼻子让他赶紧收回去,他说已经脱了就得多晾晾。 小米冷笑,指着自己的脚说如果不想这样就最后别脱鞋,胖子只撒了一眼,便立马把鞋穿了个严实,恨不得再加一层上去。 小米脚上的亮泡越长越大,已经不可能再是高强度行进磨起来这么简单,我也猜有可能是雨林里绿色植被的关系,陪她光着脚回到林子里走了一圈,但没起任何作用,该长的一直都在变大。 小米就说是这红土的关系,说的时候表情很淡,就像下一句会说‘问题不大,过两天自己就好了’一样,但她终究也没说。 那条据说是蛇信子的东西最后被汤胖子一劈为二,原本打算要做根腰带,不过一米长的腰带对汤胖子来说难度有点稍高,于是他索性一劈为四拧了根头绳绑在额头上,配上那张胖脸还算颇为帅气。 晚上值夜,汤胖子悄悄跟我说小米的脚有问题,我也说是,但现在没有药在身边,谁也不能为她再干点什么。 汤胖子叹气,许久之后又对我说,很有可能我们现在屁股下面这片地方是个地宫,金银财宝不计其数,陶瓷古器堆积如山,可惜下不去。 我笑说没事,等以后备齐工具了再过来,你不也就是这么打算的吗? 他说“你看出来了?” 我说“猜的” 他就又叹道,可惜啊可惜,实在太可惜了,现在这种油斗已经少得可怜,居然给他碰上了还不能下去,说给祖师爷不被气死才怪。 虽然谁也没点透,但他的职业,在这一次就算全都默认了。 “别想了,睡去吧”最后我道“这下面不会有金银珠宝的,瓷器也少,最多只有青铜器,这里两千年前可不是中原,没那么富足” ------------ 第十四章 巨蛛 问题看起来很严重,只不过一天时间而已,小米的脚就已经完全不能走路。 全都是葡萄大的水泡,一个挨一个长满整个脚面。汤胖子歪着嘴看完后递过来一把刀,说切了吧,留着只能老大徒伤悲,被我一掌挥开。 这厮看起来越来越不靠谱。 我问小米“还能走吗?” 小米没吭声,倒是汤胖子先插了嘴,说“这玩意咋走?木头你真木头了吗?” 我瞪他一眼开始收拾东西,看起来这地方不能久留,到处都透着股子邪门劲,越早离开越好。 汤胖子见我收拾也把自己整理了一遍,完后抄手把小米背在背上,让我麻溜的赶路,看起来他也不愿意在这里多留一分钟。 路过两根神柱的时候,我特别注意了一下昨天那个洞口,黑黝黝的,就像是远古蛇虫张开来的口器,静静等待着它的下一个猎物出现。 再次进入雨林,汤胖子背着小米,而我背着那弯青铜,气氛总是游走在冷热之间,只有汤胖子一人那里喋喋不休,时间一长多少也会显得尴尬。 空气湿热,到处都是飞舞的各式蚊蝇,我不断拿手上下挥赶,但总也有包不严的地方被叮咬几口,奇痒无比。 奇怪的是汤胖子身周却没有,他得意的说是这人品问题,兴许这里的蚊子比较看重内在美。又抖了抖背上的小米,问她是不是感觉跟对了人?要不然往后搭伙过算了。 小米只是脚出问题,又不是脑子,所以很不屑的冷哼一声,权当回答。 这一段路走得平静异常,除过一些蚊虫之外,连只像样些的野鸡野兔都没见着一只,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有点腥又似乎不完全是,居然带着淡淡的血咸味,但愿这只是我疲劳过度产生的错觉。 汤胖子是那种你不理他,他非要逼着你说话,你一旦张口,他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更加大说不止的人。 这会说得口沫横飞,正讲到他如何躲过层层检测,从大黑山背面打洞直接进入秦陵地下的那段。 一直都没怎么开口小米突然问我“张杨,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太安静了?” 汤胖子实在太吵,我正分心在想其它事情,被她这么一问有点没反应过来“啊?” “啊什么啊?”汤胖子推了我一把,笑道“美女问你话呢,帅哥” 小米又问了我一遍,我仔细放耳四周,果然安静异常,只有风掠过树稍时发出的沙沙声。但平时也是这样,我倒没怎么在意“有什么问题?” “说不上,只是感觉太安静了”小米道。 汤胖子左右一看,突然奔到两棵大树前面叫道“哇靠,这网也结得太大了吧” 我连忙跟过去,是一张大型的蛛网,横架在两棵老树中间,张开来足有一张双人床单那么大。 蛛丝比通常见那些要粗出许多,像用来织毛衣的毛线,却很光滑。上面留着两三只小型动物的残骸,应该不是野鸡就是野兔,总之不会大过那些。 我看得瞠目结舌,汤胖子捅捅我问“是蜘蛛吧” 小米答“是,不过要体型要大很多” 我们顺着蛛网往上看,蛛网一直延伸到树枝密集的地方,看不到正主,不过根据蛛网的新旧程度来看,八成是个活的。 瞬间觉得不怎么热了,冷汗顺着脖根往下滑。 “走吧”我道“只要不碰上去,应该问题不大” 小米点头,深以为然。 再往下走,这样的蛛网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这种情况下连上树查看方向也不太可能,因为指不定你爬上去就会跟什么东西对上眼,汤胖子惊得直问是不是我们误闯了盘丝老洞。 我大概也猜到了这里格外安静的原因,肯定与这些蛛网脱不了关系,这里就像是片死亡区,那些小动物们一旦进入,就极难安全离开。 为了绕开这些东西,我们不断改变方向,总是要走回头路,速度一下子变慢很多。 好在还有指南针,我一枚汤胖子一枚,虽然在上次与蜜獾交战时我那只的表盘损坏,但两只指的方向始终一样,这样也相对减少了一些我们的焦燥程度。 空气中的血咸味越发浓烈,小米说这是节肢动物身上特有的味道,再加上蜘蛛本身就以血肉为食,空气里散布这种味道也实属正常。 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蜘蛛捕食,我们三个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那是一只误飞下雨林冠层的大鸟,什么品种没来得及细看,只感觉它从树上一头扎下,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已经扑上蛛网。 蛛丝粘性强烈,大鸟拼命挣扎也只是将自己陷得更深。 这时候从蛛网一端的树冠里飞窜出一只大腹圆蛛来,仅腹部就有西瓜大小,步足尖长且覆有绒毛,绒毛呈鲜艳的金黄色与亮红色,一圈一圈雕刻出诱人的纹路。 巨蛛窜出的速度极快,似乎没看到它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就已爬到大鸟上方,张大凶猛的口器,一嘴咬住大鸟。那鸟浑身一抽,发出濒死才有的悲鸣,动作也越猛烈,但始终也没能甩脱巨蛛,慢慢的动作由疾到缓,再到时不时微微一抽,最终一动不动的静止下来。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我惊愕的回头看了眼汤胖子和小米,汤胖子一脸震惊相,小米则用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看来不止我,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活体蜘蛛。 巨蛛还在继续它的捕食大业,虽然看不见,但也能猜到此时它一定在把更多的分泌消化液注入大鸟体内,用不了多久,这只鸟就会成为一只鲜美的灌汤肉包,只消轻轻一吸,它就可以品尝到这世上最美味的战利品。 又或者它并不能一次消受如此美味,做个大一点的蛛茧将这只鸟包裹起来,这样,至少在一周之内,它都可以吃到新鲜食品。 总之,我们不可能守在这里观察一只蜘蛛是如何进食一只鸟类,直到那只鸟变成为皮袋。 汤胖子伸出右手食指在自己嘴唇上一压,然后握拳在头侧,往右前方轻轻一点。 我点头表示明白,噤声跟他身后。 ------------ 第十五章 惹祸的石头 巨蛛很可怕,这种时候无论走在哪里,都会有被窥伺的感觉。 头上脚下,左近右侧,我总在猜测第一波攻击到底会来自哪个方向。 想来小米跟汤胖子也不会太好过,我们三个紧贴在一起小心挪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最佳的反击机会。 不过这都不是最令人烦燥的。 身处蛛穴,除过无处不在的恐惧感,还有因为蛛网罗结带来的最直接后果――没有食物。 没有食物没有水,恍惚间我都不觉得我们是走在热带雨林,而是徒步进入了荒际沙漠。 最先受不了的人是汤胖子,他是个耐不住饿的人,肉乎乎的肚皮里似乎正在天人交战,响声都快要完成一首史诗呕歌。 我想笑,实在又笑不出来,看小米也是一脸纠结表情。 按理说这一片雨水充足,我们一路走来都是就近在被雨水冲击出来的河道里取水饮食,可偏就从见了第一张蛛网开始,便再没正经见到过水源。 地面上满是虬绕起伏的树根,拔开落叶层会发现其下的泥土很湿,但也不代表我们就能挖地取水。 现在这种时候连放个屁都嫌吵,怎么可能发出那么大的动静去吸引注意力。 当然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蜘蛛这玩意,天性里没有主动攻击这一说,其中又以圆蛛为最。 但愿它们全都能保持如此良好的传统,千万别中途闹革命,直到我们走完这一段路程,前提是,在此过程中我们没被饿死或者吓死。 巨蛛带来的高度紧张,饥饿带来的恐慌与烦燥,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占据了我太多脑容量。 那就是小米的脚伤。 汤胖子因为背着她,所以注意不到也算正常,可我始终跟在他们后面做后卫,不可能看不到小米脚部的变化。 从最初的小水泡,到后来葡萄大小,直至现在已经连成一片,像两个大水囊一样包裹住整只脚掌,里面流动着微浊的不明液体,每走一步都在微微颤动。 我一点点注意着它的变化,一层层加重担忧。 不会真像汤胖子说的那样,最终要切掉才可以保命吧。 可小米没喊过疼,侧脸比平时看起来线条生硬许多,我猜那是因为她始终咬紧牙关的原因。突然之间我就有点心疼她,这个女孩子,居然要比很多男人还能忍。 “胖子,要不停下缓缓再走吧”我轻声道“你也背她一天了” “不累”汤胖子擦了把汗,也小声回我道“也许很快就能出去,到外面再缓,这里不安全”。 见他又要走,我忙一把拉住他“别,也不急在这一时” 小米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冒,汤胖子扭头看了看背上的她,这才犹豫着点头说了声好。 把小米从背上放下来,她终于发出一直以来的第一声轻微**,不过很快又被她咽了下去,倔强的闭起眼睛强忍疼痛。 “很疼?”我凑近她低声问“疼了你就……你就……”最终也只能叹口长气。 疼了怎么办?喊又不能喊,怕惊动到什么,也许咬牙忍着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小米死闭着眼,冷汗一层接一层的直冒,我越擦她越出,许久之后小米才轻轻舒了口气,微抬眼皮冲我虚弱的笑了笑“没事,你别担心,也不是一直都疼” 听了她的话,我大约表情变得有些伤感了,小米强笑道“死不了,别拿那种脸色看我”怕我不信,顿了顿又加重道“真的!” 汤胖子从刚才放下小米后就一直在警戒四周,这时候脸正好转过来,看到小米的脚,大叫了一声‘靠’,我忙用食指比在唇上。 汤胖子猛的回头四看,眼睛到哪里,手上的刀就跟到哪里,动作很像抗战片里的二毛子 见跟刚才一样没什么特别情况,才急急转过来,压低声音道“靠,怎么渗液渗这么厉害?”伏身仔细观察了一下小米的脚,用手上的刀做了个划开的动作,看我道“放掉吧,积多了容易出问题”。 我没学过医,不知道这一招可行不可行,有些为难。 小米摇摇头,低声道“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汤胖子像绕口令一样的问她。 她艰难的扭过头去看着不远处的蛛网,细微喘道“别大惊小怪,你又不是没经过这种场面,总会过去的” 汤胖子就默了。 我突然有点受伤,他们两个是有故事的人,并且在他们的故事里没有我的存在。 说着他们才懂的话,传递着他们才懂的信息和眼神,我就像个局外人一样,从来都没被他们纳入过他们的世界。 “我去找找看周围有没有水” “别单独行动”小米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拽住我喘道“很危险” 汤胖子也道“木头你别犯傻,这种时候个人主义要不得” “那怎么办?干看着什么都不做吗?” “别管了”汤胖子火大的抓着头皮道“她说没事就是没事,这死女人每次都这样,惹祸的是她,能想到解决办法的也是她,次次一样” 次次一样,可这却是我经历的第一次,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别扭些什么,总之,听了汤胖子的话之后,心里更加窝火。 也可能这是个突破口,我实在压不下去了,恐惧、饥饿、烦燥、担忧……最多的还是担忧。所有这些负面情绪开始集结跟我对抗,我需要用浑身的力气才能克制住不去跟他们发火。 “走”我听见自己恶声恶气低吼“走走走走走,他妈的”最后,我将所有这些都发泄在脚下,湿泞的落叶被我踢得四下泼洒。 我没想到那下面居然会有块石头,个头不大,却足以撼动整个平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平衡。 被我无意踢出的石块,精准敲击在了不远处的蛛网上,高一分则穿过网孔,低一分则会擦地而落。 可就这么巧,它碰在了蛛网上,不,准确的说是砸在了蛛丝上。然后果断挣断蛛丝,飞到网面的另一边,整张蛛网就像鼓了风一样来回飘动。 巨大的蛛网无风自动,马上就有一只无比硕大的圆肚子大蜘蛛从树冠里飞窜而出,挥动着它犹如竹子一样的恐怖节肢,一眨间倒挂在蛛网中心。 巨蛛先是看了看网面破裂处,突然一抬头死死盯住我们三个,头部血一样通红的六只单眼,无一不透出恶毒光芒。 ------------ 第十六章 被扑 这是一只典型的结网圆蛛,生有六只单眼,四对步足,一对须肢,以及必不可少的敖足。 圆蛛头朝着我们阴阴抬起,那敖足便竖抱住口器四周,再往下一点,还能看到尖尖的敖牙闪出冷冷黑光。 若等会两厢拼打起来,发黑光的地方,就是最终要我们命的地方。 这与我小时候扣进罐头瓶里的几乎一模一样,只可惜体型硕大,非当时那只可以相提并论。我目瞪口呆,满脑子来回只转几个字,怎么这么大? 怎么这么大? 怎么会长得这么大! 就像是工程车上的专用备胎,横挂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随着蛛网的摆动,散发出超乎想像的骇人气息。 我当时一定是被吓懵了,怔怔站在那里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还呆呆的想为什么一块小石头就能砸断蛛丝,而这么大的蜘蛛却挂在上面安然无事。 直过了半晌,才听身后的汤胖子倒抽一口冷气。 绝望的“ohmaygod”了一声,操道“丫没一个让人省心的,简直是男版小米。操刀啊傻货,还愣着干什么?现在不是交配时节,它不会对你产生那方面的兴趣” 我这才想起来身上还有利器可用,手忙脚乱的想扯出来,可惜越忙越乱,居然不知道卡在了哪里,硬是抽不出来。 后来再想,也有可能那时候根本就是吓得手上失了力气。 胖子十分利索的把小米抄到后背,见我半天抽不出刀来,将小米那把胡乱塞在我手里,让过我大喝一声“你负责垫后”,然后头也不回的开始狂奔。 几个扭转,很快就失了踪影,我只听到小米的喊叫声越行越远,以及跟汤胖子的厉声对骂。 巨蛛在汤胖子起跑那一瞬弹了一下,大约是发现居然还留下一个,觉得也够它吃了,所以弹过之后再没什么动静。 只是用它那六只红眼睛跟我继续无声对望。 我看看手上的刀,再看看面前的巨蛛。看看汤胖子消失的方向,再看看巨蛛…… 好像,被遗弃了? 那老子……老子能不能也说一声……怕。 我说过蜘蛛不是主动攻击性动物,其中又以圆蛛为最,可不代表我就能跟它这么一直对望下去。 况且它有六只眼,我才一对,怎么望也觉得是自己吃亏。 我用极轻的动作擦了擦手心的冷汗,换一只手,把那只也擦干净,然后盯着巨蛛,慢慢的,慢慢的蹲下身,解下绑腿,再将刀死死绑在自己右手上。 整个过程我尽量不带出一丝一毫的攻击性,盯着巨蛛,巨蛛也盯着我,血红的六只眼就像传说中的六道轮回,无一不带着恶毒与怨恨。 再等下去天就要黑了,我想,要设法离开,趁着现在还能看到它的一举一动。 我面向巨蛛谨慎的退出第一步,它没动,这很好。又退出第二步,巨蛛探头弹了弹身子,四对步足全都蠢蠢欲动。我站定,它慢慢安静下来。 我拼命的压制住自己的呼吸,不停吞咽口水。 继续退了一步,可惜这大约已经是它的极限,巨蛛很大的迈出一步,照这样的跨距,大约至多有个两三步就会下来地面。 普通圆蛛跑在地面跑起来有多快?再乘以与这只的体积差,减去我的百米速度,得到的结果是,等我安全跑出这片雨林,这肥蜘蛛大约已经在享受亚马逊河的美好阳光了。 我乖乖站定,尽量用眼神表达出我对它的无尚敬意。 不过可能是我的表达太过强烈,这厮居然想跟我近距离好好聊聊,这回我停了它居然没停,挥动着像竹秆一样细长的步肢,悠然向我走来。 我操,耍赖了,我惊叫着扭头狂奔。 身后马上传来它下地的声音,这种时候没工夫回头,我真怕我一回头它已经碰着我的鼻尖跟我打招呼,拼了命的往前跑,大约也只是想让自己死得晚一点。 八条腿和两条腿发出的声音完全不同,声音密集的向我后背追来,无限接近。 脑子里像是钻进一堆虫子,沙沙哗哗声不绝于耳,我猜它就在我身后,还自己吓自己的想,也有可能是在头顶。 好在它的体型并不适合在树下奔跑,碍于树高林密,虽然在无限接近,也只是接近而已,并没有一下子就被它扑倒。 我脑子乱极了,恨不得有个地洞给自己钻进去,可惜眼睛扫到的地方不是蛛网就是树林,要不就是喜阴的一些爬地植物,没有树洞可言,即便有,以我现在的速度也没办法准确进入。 没跑多久突然情况发生扭转,但不是转好,而是变得更糟,它不知是用什么办法竟然跳去我前面, 正在快速转身。 我惊叫一声,也转身,继续狂奔。 可好景不长,又一次被它超越过去,除过换个方向继续逃命,我没有别的任何办法,因为近身博斗正好是它的长项。 难道这只智商比较高,其实是想玩死我?而不是想咬死我? 我发现在各大树木间跑8字型会比较容易拉开距离,就死命的想方设法转来扭去,胸口开始气闷,这是力竭的表现。 不可能再坚持的更久一点了,如果情况不发生惊天***,迟早我都会成为它的一顿美味。 我边低头猛跑,边如是想道。 而且更不容乐观的是,光线正在变暗,天马上就要黑了。 突然眼尾扫到点什么,好像是几根竹子立在那里,怎么雨林里也长竹子吗?还是我又在少见多怪。 接连转了几个大圈后我终于确定了那一小片竹林的具体方向,瞅准机会准备一头扎进去,竹林一般都比较密集,它进不来,最多只能在竹子外面跟我干吼几声。 当然,如果蜘蛛会发声的话。 可就在我打算猫腰进去的时候,猛然发觉不对,可是已经收不住冲势,忙扒住最我最近的那根竹杆,然后整个‘竹林’被我掀倒了。 当时我就操了,这他妈是什么蜘蛛,精吗?居然一直在边上看着我跑。 我扒着巨蛛的后腿将它掀倒在地,蜘蛛所有步足往里一缩,团了下身子,尔后,我准确无误的砸在了它的大肚子上。 有弹性,我被大力弹开。 我肚皮朝上刚刚翻倒在地,那边巨蛛已经快速站立,开始发起有效攻击,一跃,猛然朝我扑来。 八爪大张,敖牙直立,我眼睁睁看着它从天而降,黑亮的牙尖冷光闪动。 ------------ 第十七章 杀生 说是迟,那时快,就在巨蛛盖过来的同时,我两手向上一伸,精准无比抓住了它的一对牙管。 本意是想抬起来,至少不能让它扣进我肉里,这玩意是蜘蛛身上最致命的地方,像它这么大个头,那简直擦皮就死,挨肉更是死得彻底。 我打算先撑住僵持一会,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万万也没想到它的力气那么大,一撑居然没撑住,还差点折了我这一副大小臂。只好顺势举过头顶,让它尽可能的离我远一点。 这厮大约也没猜到我会来这一手,用力有些过猛,只听得‘噗嗤’一声,手都差点没被它带到土里去。 紧接着就‘咕唧,咕唧’两下响动,起初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等慢慢的手湿了以后我惊出一声冷汗,得亏这插地上了,如果这是举在半空跟它僵持,光喷毒的架式,就够我洗个毒水澡的。 闭眼闭口也没用,死路一条。 趁着它还在喷毒,我马上从它肚皮底下坐了出来,出来的时候顺手长长划了一刀,几乎是从脖子开到下腹。 然后我发现,它的肚皮其实远没有我想像中那么结实。 巨蛛象征性挣扎了几下,然后摊开八爪不再动弹,身下花花绿绿流出一地。 这多少让人有点恶心,但也顾不上,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得了哮喘一样粗声喘气,浑身长着肉的地方都在大声喊疼。 没缓多久天就黑透了,伸手不见五指,我反倒开始担心起那两个,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形。 汤胖子是做得有点过,但也得承认这次惹祸的人的确是我,当时就算他不扔下我,我也肯定会自动站出来负责垫后。 可他没问我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这让人实在有些恼火。 他没把我当伙伴,我闭眼靠在树上这样想到,至少目前来说,尚且没有。 我相信如果不是这次的突发事件,我不会经历这么多生死考验。以前在社会上也碰到过这样的人,只不过表现的没这么明显,带来的后果也没这么震憾,一点点私利就能将我拉来垫背,更何况现在生死关头。 其实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汤胖子也是对的,不同人生观的不同取舍而已。 我记起在上班的时候碰到过这么一个人,跟我走得近,关系一直也处得不错。他学历低,电脑水平不高,旦凡碰到什么事情都喜欢来问我的意见。我就会一五一十的细细告诉他应该如何处理,什么样的决断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等等,以及一些细碎的注意事项。 这只是起初,后来他问得问题越来越深,越来越远,有些甚至包括对公司人事的个人看法,和未来走向的初步预测。 我是个别人对自己好,自己就能拿命去还的人,根本没去怀疑他问这些干什么,或许也想了,但只是自己哄自己别把别人想那么歪。 之后不久在一次公司宴会上,老板向同事们郑重任命了一个人,就是我那个朋友,说了他们之间深度讨论过的个别问题,那些都出自于我口,但却归功别人。 我默然的接受着这一切,甚至还有些欣喜,至少我的理论老板是认可的。 但这种小小的开心,只持继到了我被扫地出门。 总之,个人有个人所看重的东西,我不在意的未必别人不在意,这世上没有做错的人,只有做错的事,汤胖子只是做了他认为对的事,我没资格去评价任何人的价值观。 这有点类似于阿q精神,自己给自己寻找安慰,不过显然对我来说依然有效,至少想过这些后,我心里不再那么憋着难受。 心里不难受了,身体上的反应就明显起来。 饿,非常非常饿! 饿得人抓心挠肺,急燥不堪! 我把头来回四转,希望能找到一点可以果腹的东西。可惜周围除过黑还是黑,一看之下,别说是食物,就是多走几步我都会心有戚戚。 现如今正处在危机四伏的关键时刻,最多也只能抱着自己的胃小声跟它说话,说‘乖啊,别叫啦,等明天天一亮就给你找吃的。现在出去,找到食物的机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倒极有可能变成食物,安份点吧’ 背靠大树,面前不远处是巨蛛的尸体,看不到,却闻得到,空气中散播着它死后发出的阴冷气味,腥臭中夹杂着血的味道。 头顶是雨林特有的树冠层,看不到天也看不到外面的星光,我在黑暗中无声静坐,等待天明,也用双耳警戒着周围的一切。 突然眼前明显一亮,惊了我一跳,我忙把刀握在手中站起身来,四周却又马上变回到之前的伸手不见五指状态。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头顶传来一声轰响,实在是太响了,震得人耳膜隐隐做痛。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在打雷闪电,难怪今晚会这么黑。 又一道闪电劈下,我仰起头来看着上面,光亮像捂不住的火焰极力想从树片之间穿过,星星点点,点与点又连成一片,形成一种我从未见识过的奇观。 形容不出来,只是感觉有点像曾经看过的岩浆图片,上面是冷冷的死灰,下面却是汹涌的活浆,当活透过死,大约就是这种情形。 我放松身体慢慢又靠坐下来,多想现在有支可以抽的烟,哪怕半支也好。 半支…… 无奈的发现,我竟然又开始担心起他们。 先是极度的安静,猛然间头顶传来天塌一样的巨响,紧接着无数哗哗沙沙声包裹住你自己,这一夜,雨林和我同时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雷电暴雨。 雨水很快穿过冠层,在天与地之间拉出无数黑色线条,看不到,却切实存在。 等了大约有十分钟的样子,我伸出手背探了探具体方位,然后抬头将嘴接过去,美美的大喝了一顿。 肚子,没有之前那么饿了。 困意便番然上涌。 雨是什么停的我都不知道,第二天打算出发之前,我盘点了一下身边所有的物品。 一套衣服两把刀,以及手腕上的指南针和浑身都快要散架的骨头,这就是目前我的所有资产。 把衣服脱下来拧干水迹,着实费了些力气才又把它们穿回去,实在是太破了。比较好的一点是,鞋子早在汤胖子出现时就被他扔下地洞,打赤脚,这又省下我一道工序。 刀,一把是我的,来自一架失事的早年侦察机,另一把原本属于小米,但她现在却不知所踪。 我猜汤胖子他们如果没有出事,一定是继续往湖边靠近,我用指南针定了定方向,也朝那面走去。 两分钟后我又回到原地,将刀在巨蛛毒腺上插了几插,确定现在手上的这把成正式变成为毒器后,这才点点头满意离开。 ------------ 第十八章 叫你妹 人类,总是在孤独中才会更加容易去思考。 独自一人的这段路程,我想到了很多很多东西,包括武威城内诡奇异常的突变,包括小米的出现以及后期变化,也包括汤胖子、蟒蛇、蜜獾、巨蛛,等等这些所有我遇到的人或事。 似乎是有意识的,我不太愿意让自己停止思考,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极其关键的东西被我忽略,但又具体说不上存在于哪个环节,只好放空自己的控制力,由着脑容量向四面八方自由发展。 小米有问题,问题来自于前后期的性格差异。 汤胖子有问题,最令人无解的还是他的出现方式,以及他与小米之间的过去。 至于蟒蛇、蜜獾、巨蛛,这其实可以归总在一处,我想知道如此大量的存在,为什么从来没有看到过相关报道? 还有,这三个物种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三道由弱到强的天然屏障,它们到底在守护着什么东西? 仔细一想就能发现,蟒蛇守护的部分在最外沿,阻力甚小,区域也最小;其次是蜜獾,区域大,攻击力强,我现在怀疑,就算当时我没有掉进那个树洞,没有拣到那块飞机碎片,它们也依然会与我们为敌,并且一样的不杀不休。 直到眼前的巨蛛危机,它们其实一直是一种递进关系,相互助力,却又绝不干涉。 有蟒蛇的地方看不到蜜獾,蜜獾绝迹处,也正是我们碰到第一张蛛网的时候。 有人不想让我们穿过这片雨林,不,不能这么说,应该是‘他’不想让任何人进入到这片雨林之后。 可那里到底有什么呢? ……不知道! 唯一的答案居然是不知道,而且我现在极度怀疑,方圆百里千里究竟还有没有活人。 如果有,为什么他们从未发现这里的异常;如果没有,那我们远在崖上看到的村落广场又是什么? 我觉得我现在就像是个会移动的巨大问号,不停发问,再不停的回答说‘不知道’。并且更让人无奈的是,即使是这样,我还得鼓励着自己继续前行。 我很想汤胖子,想他在我耳朵边上说说话,借以分散这些所有在我脑间滚动的问题。 我保证,再也不会嫌他烦,也原谅他之前丢下我的可恶行径,只要他跟小米平安回来,什么帐我都可以一笔勾销。 ……以及原谅,小米欠我的所有解释。 其实我实在应该感激这些巨蛛的种类,因为圆蛛的拉网行为直接决定了它的捕食方式,只要不直接触碰到网面,那就相对的可以保持安全状态。 而且,我也可以从蛛网大致判断出这只圆蛛的大小及方位,躲着点走,远比在蜜獾那一区域要悠闲许多。 跟汤胖子他们分开后的第三天,我正在与一块树皮叫劲,这是我的又一大重大发现,在你完全无法区分哪些植物可以吃的时候,树皮内层,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说实话口感也没想像中那么差。 总之,在我跟一块树皮叫劲的时候,我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动。 什么声音?是人的惨叫?我停下动作,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但那之后,却再也没听到任何动静。难道是我听错了?可是明明……想到一种可能后,我马上扔下树皮,疾速朝猜测的方向狂奔。 最好不要是我想的那样,前面还在庆幸一路走来没在哪张网上看到过人皮,可别给我看到最新鲜的画面。 我跑得极快,用上了最近以来最强的爆发力,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小米和汤胖子的名字,希望其中任何一个人能给我一点点回应。 不过可能是因为我的动静太大了,在路过一张蛛网的时候,很不幸,被怀疑成为闯入的逃离者,一只更为巨大的圆蛛直接从树上跃下,朝着我就飞扑而来。 只是有了前面被追的经验后,它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能追上我,一直不近不远的缀在后面,回头看的时候,觉着恐怖非常。 被一只远比自己大出许多的蜘蛛追赶,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不希望会有这样的记忆存在。 这种时候我却不再怎么敢去呼唤,因为我不确定自己这种情况还适不适合见人,会不会给别人带去更致命的伤害。 就在这时,又一声更清晰的喊声传来,那是汤胖子的声音,十分清楚,虽然听不明白他到底在喊什么,但按嘶喊的程度来看,不容乐观。 我决定先不去管后面这一只,过去给汤胖子搭了手再说。 猛然一个扭转,我朝着声音奔去,后面的巨蛛没料到我会突然转弯,八只步足生生抱在一棵大树上。 不过它的腹部有极强的回弹力,所以一弹之下,它又以更快的速度追过来。 眼前的情形令我瞠目,大略一扫,发现小米正跪坐在地上,慌乱的想从包里翻出什么。而另一边更离谱,汤胖子被一只巨蛛吊在肉上,正一圈一圈的往他身上滚蛛丝,看来是想做成茧之后储备起来。 汤胖子不知是受伤,还是被注入毒素之后不得动弹,像是挂在烤炉里穿过签的鸭子,任蛛摆布。嘴上却不依不饶的大声喊着‘叫你妹,叫你妹……’已经被包得看不见脸,所以不知道他这是在骂谁。 巨蛛身上有伤,那应该是跟汤胖子恶斗之后留下的,但都不太致命,不然也不会先将汤胖子封存。 不容我多想,后面的声音已经密集扫来,在小米抬头看见我的那一瞬,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我冲上去一个飞扑,生生从巨蛛怀里将汤胖子给扑了出来。 然后猛然回头,我等待着意料中的反击。 奇迹发生了,也不知是我命太好,还是命太臭,追着我来的那只巨蛛跟抓了胖子的这一只,居然眼对眼的……深情对望? 汤胖子落地后不明就里,一个劲的伸手蹬腿,闷闷的声音从茧里传来,我听了一声,居然喊的是“别管我,叫你妹,叫你妹……” 这样说来,就不是骂人了。 我回头看向小米,小米手里握着她的尤玛,看着我一脸不可置信的震惊。 我怕汤胖子分散了那两只的注意力,在茧外拍拍他,贴过去小声说了句‘别出声’。 茧里面的汤胖子突然一停“谁?” “我”我道“张杨”说着话抽出刀把来他脸附近的蛛丝一一挑开。 汤胖子的大圆脸马上从里面露了出来,白生生的,看起来还算正常。先是目瞪口呆,后又抽了抽鼻子说“噢!” ------------ 第十九章 机关 噢?这是什么反应? 不过看在他已经够惨的份上,我决定不再回嘴打击他,示意边上还在对望的两只,小声道“看那边,别出声”一边切着他身上其它地方的蛛丝。 汤胖子费力的扭过头,看一眼后,小声惊道“你丫居然把它收服了,怎么做到的?” 我好气又好笑,拿刀柄磕了他一下,低道“想什么呢你?有没有受伤?还能走吗?” 他从一堆丝里展开手脚,做了个特欠揍的表情给我“当然能走,你当少爷我是谁啊”不过那堆丝粘性极强,暂时没什么办法从他身上弄下来,只好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 小米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后就一直望着我,我看她一直是跪坐的姿势,猜她脚伤还是没好,便伏低身子走过去问她怎么样。 “还好”她淡淡的把拿在手里的尤玛收回身上,表情虽然平淡,但看得出眼眶发红。 我长舒一口气,感慨万千,突然连自己也没想到的,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 小米猛然抬头,我也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已过份唐突。 眼前并非真的只是个小女孩,她有着比一般男人更强大的心性,像这样要强的女孩,一定不喜欢别人对她做出这么宠溺的动作,尴尬的半抬着手,找不到下一步该做的动作。 幸好汤胖子从边上挤了过来,冲小米一顿挤眉弄眼“怎么样,我说他还活着吧,这回……” 小米抢道“胖子,想死想活?” “活”汤胖子脸色一正,坚定道“不过,咱们是不是先离开这里再说?”一伸手,指向两只巨蛛。 这两只巨蛛体形差不多大小,身上的颜色也相同,事实上,这一带的巨蛛基本都是这个颜色,灰不灰,黑不黑,所以刚才汤胖子才会以为我带来的这只,就是当时惊扰到的那一只。 经过长时间的对望,两只巨蛛都有了些微动作,看起来像是警告,又像是在示威,都是八爪落地,身体前后轻摆的架式。 看起来不久就会动手打起来。 汤胖子说趁着它们现在注意力集中,我们应该赶紧离开。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依旧由汤胖子背着小米,我们想悄悄离开。为了能更好的观察敌情,我们采取退出的方法,就是面向着巨蛛,然后悄无声息,一步步离开。 这样,即使是出现异状,也能第一时间发现,并且做出相应的决策。 在这个过程中,我突然发现,之前与汤胖子博斗过的那些有点不一样,似乎…似乎…我极力用目光分辩,但此时已经离开有点距离,所以虽然觉得不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汤胖子见我这样,得意笑道“我的成果” “什么?” “敖牙啊”他用手在自己嘴两边比道“那孙子的毒管被我削了,所以抓住我的时候,才不能马上吃掉” 我惊“这也能行?” “行,怎么不行。它也就这一样利器,削掉后就跟没牙的老虎一样,成不了大事” 我竖了竖拇指,表示对汤胖子的无限敬意。 我们这边聊得热火,小米却跟往常一样没有加入。 令我不舒服的是,自从见了我之后,那目光就一直锁在我这个方向,虽然每次当我想要确认,她就会提前转开视线,但被人盯着看的感觉还是让我浑身难受。 “我,我们离得差不多了,还是快点离开吧”我道,转身想正常走路,却猛然撞上一样东西。 粘粘的?怎么感觉…像张网? 我慢慢抬起头来,看到树冠里探出一颗长着六只眼睛的脑袋。 “操,老子就没评价错你,你个祸胎”汤胖子回手一把将我从网上拉下,边跑边道“断后断后,娘的!” 跑的方向,竟然是之前那两已经打起来的战场。 “又叫我断后,你不怕我反倒被它断掉?”我爬起来去追汤胖子,操刀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这是今天第二次被蜘蛛狂追,十分悲催。 好在离得不远就是前两只蜘蛛打斗的现场,汤胖子脑得转得太快,他是想把这只也引过去加入战斗,好让我们故计重施。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当我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基本结束。汤胖子那只因为才经过一场恶斗,又丢了对它来说至关重要的敖牙,所以很快就败下阵来。 正在被我带来的那只,压住狂吐毒液。 汤胖子跑在我前面,临到的时候一闪身扭向旁边,喊道“引过去,快!” 我说“大哥,你也太高估我了吧”说着话,矮身猛猛的从蜘蛛腿下滑过,这样一来,追得我极近的那只巨蛛就扑在了正在这只身上。 两厢很快就又缠斗在了一起,这时候我才骇然发现,我离它们太近了,近到一时半会根本没法从它们的战斗中分离出来。 那些腿腿爪爪总是在我身周插来扫去,我抱住脸连路都看不清,更不用提尽早离开。 蜘蛛是领域性很强的生物,对于入侵者只有一个处理方式就是杀之后快,在这一点上它们不分同异类。 我们挑起了这场恶斗,但却挑得有些过大,当我发现我终于脱离出它们的波及范围圈后,抬头发现一路滚过去的它们,竟然又成功惊扰到了其它同类。 这里的网实在结得太密,比一路走来任何地方的都更加密集,也就是说,这一片的蜘蛛也是最多的。 不断有蜘蛛被同类杀死,也不断有蜘蛛从网上一跃而下,加入到这场不明所以的争夺当中。 我们三个惊得谁也说不出话来,还是小米最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快跑’。 可这些蜘蛛像是着了魔似的纷纷下地,远远近近,有无数个竹竿似的长腿从树冠里伸出来,然后是硕大的圆腹,它们打算要下来,并且正在快速实施中。 汤胖子大叫一声‘操’,背起小米就往有蜘蛛打架的方向跑。 我边追边问他为什么跑那边。 他说照他的经验来看,一定是有什么机关被触动到了,不然不会突然之间所有的蜘蛛都想下地。 我说说不一定,是到了集体小解的时候。 汤胖子回我一句“集体?难道还想比长短,得食物?” 我一口气噎在脖子里,愣是给他呛得半天没接上话来。 小米目光如电,探照灯似的快速扫描,突然伸手指了个地方,喊道“那里”。 我跟汤胖子想也没想的就往那个方向跑,看起来这回蜘蛛们的目标很明显,全部朝着我们集结,身后各种声音响起一片,无从分辩哪些发自它们本身,哪些发自与相关物体的接触。 ------------ 第二十章 蜘蛛的暴动 小米一声大叫“在那里”,我跟汤胖子想也没想的就往她指的方向飞奔。 汤胖子虽然胖,但看起来完全不影响他的体力与速度,背着小米始终跑在我前面。 而我,目前来说最大的任务就是断后,跟在他们后面一方面可以随时补救他们的疏漏,另一方面也是起到为伙伴护住身后的作用。 三人行的队伍里,也许这是我唯一能被用到的地方。 汤胖子大步如飞,不停在树根与树根之间腾挪跳跃,时不时还弯身躲让伸出来的树枝,与一路死状各异的蜘蛛尸体。 我如是照做。 耳听着身后蜘蛛追上来的数量越来越多,抽空回了下头,那场面岂止是用壮观来形容,简直是想要人命。 成千上万只大型蜘蛛你推我挤的朝我们奔进,犹如一堵长满勾爪的尸墙,并且有渐渐围拢的势头。 我真想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但恐怕时间不够,也只好祈求上天,保佑汤胖子的经验和直觉不出任何纰漏。 尸墙越推越近,能看到无数只红通通的眼睛恶毒且积满怨恨,紧紧盯住我们,恨不能一口扑上来把我们吞吃入腹。 小米不断叫喊,快点快点,马上就要到了,就是那个冒蓝烟的地方。 但我的视线一直被汤胖子的身体所遮挡,看不到那个所谓的蓝烟是何情形,只能不停的回头去计算被追上时间。 十米,五米,三米……完了! 最后那瞬我大喊“趴倒”,然后抱头缩紧身子扑向地面,再多的事情就干不了了,完全没有时间和机会再让我做出更多的防护措施。 几乎是在落地同时,‘轰’的一声,那堵由蜘蛛组成的尸墙刮着我头皮飞过去,带起偌大一场巨风,枯枝败叶被掀得到处都是,让我以为我会被深埋在此。 接着就被无数只蜘蛛步足无情踩踏,虽然疼,但还没到不能忍受的境地。我伏在地上无比感谢这些家伙长着八只腿,再少一点,可能我就要被踩死了。 渐渐的,踩在自己身上的腿脚越来越少,我很担心汤胖子他们到底有没有按我说的做。小心的抬起头,前面恰好一根突出地面的树根挡住我视线,只能看到不断有竹竿一样的长腿从树根上跨过去,速度很快。 “喂,喂,汤胖子……小米……?”便尝试着小声叫了他们两下,当时我们的距离并不算远,如果他们还活着,应该就在我附近。 “鬼叫什么?”果然,树根那面,汤胖子压着噪子说道“老子还活着,你他娘的该庆幸这回又没害死我” “小米呢?” “也在” 我松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让我下次再加把劲?” “去他娘的,再来一次少爷我准嗝屁” “那可不一定,要不试试?” “试你大爷” 我手软脚软,真想就这么趴在树叶下面睡一觉,但四周响声不断,说明这里并非绝对安全,而且绝大多数声音就在离我们不远的正前方,天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木头”正想着,就听那边汤胖子小声问我道“接下来怎么办?” 我操,竟然都没了主意。 “你不是有经验吗?那照你的经验看,现在该怎么办?” “他娘的,少爷的经验里可没有过蜘蛛这玩意儿” “那问问小米” “我问了,她说让我问…靠……嘘……” 我愣了一下,把头抬得更高一点,想看看他们到底怎么了? 我以为我会看到汤胖子他们跟我一样被埋在树枝下面,最坏也就是两人没被埋住,但能跟我对话,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可没想到当我把头抬得越过树根的时候,我竟然首先看到了八只长腿摆在自己眼前,腿的那边倒垂着一张怪脸,毛绒绒,灰不溜球。瞪大它的六只单眼,歪着头正从胯下打量着我这边。 我在心底**了一声,还有完没完,慢慢的,把头缩了下来。 头上的叶子已经被我刚刚的动作抖落干净,我趴在地上,看到那八条腿犹豫着走过来,在我身边左右来回踱步。 看不见,看不见,我悲催的在心里默念着,但它明显看见我了,只是大约少见人类,并且还是个埋在落叶下面的人类,所以多少有点不太确定可不可口。 蜘蛛不吃什么?我极力思索,得来的答案让我几度欲死,这种东西似乎只要是活物就能下口……包括它的同类。 它已经探下身子,我从装死的眼缝里看到它的脸离我不算太远。 ‘呱呱……呱呱……’猛的,这只巨蛛立起身子,放弃我开始寻找声源‘咩……’它更机警了,快速往树根那边走了两步。 我见它现在正用屁股朝着我,忙抓了两把树叶盖在自己头上,心说汤胖子好样的,下次我一定也帮你学猪叫。 巨蛛始终还是没找到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又回到我这里,发现连‘我’也没了,来回转了几个圈。 直到前面发出‘呯,呯……吱扭~’声,才放弃寻找飞速离去。 接下来,就真的安全了,我再三确定周围真的再也没有蜘蛛,连忙从叶子里钻出来,跨过树根去拉汤胖子他们。 “谢了,兄弟!”我拍着汤胖子肩,真诚道。 汤胖子正在抖他那一身枯枝败叶,闻言怔道“谢什么?” “青蛙啊,还有羊” 汤胖子一脸扭曲的看小米,小米淡淡看了他一眼,继续面无表情的梳头。 我也看小米,发现她的头发真不是一般的好,这么多天不可能有水洗头洗澡了,居然还是像丝锻一样一梳到底。 “不客气”汤胖子一脸沮丧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你想好了吗?” “嗯,刚刚有的灵感”我道“趁着现在树上也安全,咱们应该先弄点可以伪装的东西下来,然后再摸过去” 汤胖子抬头看树,问我“那你上还是我上?” “我上吧,你去给小米包包伤口” 小米脚上的泡不知什么时候破了,半坐在那里,脚底一片湿腻。我猜是在刚才,不过也有可能更早,比如汤胖子被裹住那会。 ------------ 第二十一章 原来不是小米 最终还是汤胖子上了树,阴阳怪气的说有人嫌他裹伤手太粗,拖拖拉拉,不情不愿,可真到了爬的时候,却犹如猴子般灵巧。 三两下我就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小米的脚伤越发严重,已经蔓延到小腿部分,大面积渗液有可能最终导致肌肉组织坏死,虽然她总说她有办法,但再这么拖下去,我担心有办法也会变成没办法。 之前一个人走的时候我就在想,也许眼前的小米,并不是之前最早碰到的那个,前后性格差异太大。 但她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换的人,又是如何做到的巧妙更换,以及,原来的那个小米去了哪里。这些都是问题,一个接一个,每个在我脑子里都不清不楚,模模糊糊。 直到汤胖子被裹进茧里喊了那句话,有点东西我才开始明白,但还差最后捅开窗户纸的那根手指。 真相这玩意,旁人说了不一定有用,得让她自己承认,我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规劝,必竟那些全都是我的臆想,从未得到证实。 我一边细细裹着她的脚伤,一边思量该如何将自己想的这些东西转换成语言,所以整个过程我都显得很安静。 她也不说话,能感觉到她是在看我,可这感觉完全不起任何缓解作用,只能让我更迷惑,让我多出更多的不解之谜。 手头没有更好的东西用来包扎,只能把自己的上衣全部撕成一条一条,反正已经光着脚了,也不怕再光身子,而且,这衣服原本也早已成了条状。 “小米”我把包好的脚轻轻摆在一处,然后把她的裤角拉下来盖住,斟酌道“我们之前认识吗?” “干嘛想起问这个?”小米的声音很轻淡,说话的同时,把脸扭去另一边。 “看着我”我托了她的下巴轻轻拧过来“告诉我,我们之前见过面对不对?” 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垂眼道“放手” “好,我放手,那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没有其它” 我叹“不要骗我” 她嘴动了动,看样子是想说没有,但终于还是没出声,我就更加确定。 “你有一个妹妹,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但性格却完全不同”小米浑身一震,咬唇看着我“不要那么看着我,你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她又张了张嘴,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最终恨恨的把头扭过去。 这就好办了,基本跟我猜的一样,我好以整暇的坐下来,笑道“说吧,你们是什么时候调包的?” 她看起来完全不想接话,我就只好继续猜测。 “是上次她跟我吵架的时候,对不对?” 小米因为我枪击蜜獾而负气离开,再回来的时候,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话少的可怜。 她之前可不是这样,话多且杂无重点,想到什么说什么,还会跟我拉拉扯扯,占占便宜之类。但眼前的这个小米却完全不会,她话很少,比真正的小米要冷静和成熟许多。 有时候我就想,到底什么样的环境才可以造就出如此完全不同的一对姐妹来。 据大多数数据统计,双胞胎如果长期分离,那么长相上也会逐渐变得不再相像,也就意味着她们是一起长大的。 这一点,实在令人费解,但除过双胞胎这种解释,我却再也想不到其它的理由。 小米仍旧不吭声,抱腿埋头,倔强的令人心疼。 “你们之间是有办法联系的吧,为什么不叫她过来呢?”我道“让她过来接你回去,你的脚不能再拖下去了,小米,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固执的想继续走下去,但不管是什么,都不会比一个完整的自己更加重要,你……” “如果她来了,我就得走呢?” “她来,当然是要接你走的,我知道你们有办法离开”如果可能,我希望走的时候也带上我跟汤胖子,这种旅程我真的不想再忍受。 但如果小米来只能接走一个人,那眼前的她,是我唯一想尽快平安送走的人。 小米把头埋在腿里低道“我的意思是,她来陪你们继续走下去,而我就要离开……张杨,我们……”她顿了下,半晌才苦涩道“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有些东西,现在的你并不能完全理解” 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细细琢磨着小米的话,很不经意的,想到了一样东西“尤玛?” 小米点点头,又摇头“也许,比你能想像的更复杂” 掌机,发展到现在最高端也最大众的,我只能报出一个‘苹果’来。之前我一直以为小米她们拿着的,可能是还没有推广应用的高科技,但现在看起来不是。 光凭想像就可以知道,如果有部机子能不需要电力,而只靠人体热量来正常运作,哪怕还处在开发阶段,也足以震惊世界。 更何况,她那部机子明显是已经完成成熟了的,具有认主功能,望远功能,以及其它我还没有见识过的各项强大功能。 假如有,它将颠覆全球……可我听都没听过。 “另一个世界?”我苦笑道,还真是没有我碰不上的事情。 小米轻轻点头。 “那你告诉我,那件事情到底跟你们有没有关系?”武威城里一百多万的生命,我绝不想听到,只是一个误会之类的解释。 “小米说,没有” “是啊,她说过她什么也没有做” 其实我早该想到,哪家的女孩子会在极度惊吓的时候,说出‘我什么都没干,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样的话。 要么,就是她有能力做出这件事;要么,就是她见多识广,对这类情形不是怕,而是无助。 线索一直都有,只是那时的我太过大意。 “张杨,相信我,这件事可能跟谁都无关”小米抬头认真道“上帝的意思” 我笑“你还信这个?” 小米垂眼道“世间万物都残忍,当你发现太多事情自己不能抵抗,又无从解释的时候,你就会自不而然的信了” 她的声音里满是忧伤,好像心底住着一个年迈的老者,而非少女,我心软的病又犯了,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强笑道“不管怎么样,你能回去真是太好了” 这回她倒是没反抗,顺从的被我揉了,叹道“我怎么觉得真是太糟糕了” “怎么会,你回去后好好养伤,放心吧,我会帮你照顾好你妹妹的” “就是因为这个才担心啊……”小米抬头冲我虚弱一笑“而且她也不是我妹妹” “姐姐?我以为一般任性的才会是妹妹” “总之,我们不是姐妹关系,不是你能想像到的任何关系,你想着我,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我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 第二十二章 可爱的胖子 小米坚持不肯马上回去,非要等出了雨林再说,见她实在已经下定决心,我也只好放弃继续游说的打算。 目前来说,能有切实办法能治好她的伤,就已经超出我的预计,按说已经达到了本次谈话的目的。 所以也不强求。 直到我跟小米聊得差不多了,汤胖子才从头顶大咳一声,问我们现在他可不可以下来。 我笑他多事“有本事你一辈子别下来” “那哪能?内急的时候不得呲你一脸?”就知道这厮没好话,再接下去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只照着他大屁股扔了一石头,但没再跟他抬杠。 汤胖子临下来前,小米最后跟我说了一句话,她说“张杨,上帝在生气时总爱任性的关上某道门,但也总会留下一把开门的钥匙。你就是那把专属武威的钥匙,坚持下去,不然这把钥匙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我郑重点头,表示明白。 令人不敢想像的是,当我们绕过前方密林,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一片惨烈战场。 双方不是人类,而是全都红了眼的巨型蜘蛛,我跟汤胖子以及小米浑身包裹在树枝里面,目瞪口呆,直看得连呼吸都快要马上忘记。 目力所及之处,无不是八脚朝天的蜘蛛尸体,它们有些已经肚烂肠翻,有些却依旧腹部滚圆,朝天仰躺在密林深处,八只竹竿一样细长的步足微微向内蜷扣。 然而,死去的已然死去,活着的,却依然不肯善罢干休,或两两对抗,或三五乱战,全都怒睁着那血水浸泡过一样的眼球,恨不能将对方一击至死。 整个战场,笼在一层淡淡的蓝色之内。 那蓝,似烟如幕,如纱却又似雾,轻灵到美,迷幻到死。 “这是……这是……” 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前一刻还是我们的捕杀者,后一秒却成了这种场面,落差大到让人实在难以想像。 我想过千万种的可能,在过来后可能看到的情形,却独独没想到它们四奔而来,为的只是将同类尽数灭绝?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它们现在是个活物就会主动攻击,但这里除过蜘蛛就是同类,无缘无故的愤怒让它们只能残杀同类。 “那烟有毒”许久之后,小米断言道。 一定是那烟的问题,它们全都是被这烟的气味吸引过来,可能其中有破坏大脑控制力的成份,比如幻药之类,不然不可能突然发生这么大场面的厮杀。 要知道,圆蛛不是个会主动攻击的种类。 “一定要进去吗?”我迟疑道“能不能想办法绕过这里?”那帮家伙正杀得红眼,我们这时候跑进去跟送死几乎没有区别。 小米伏在汤胖子背上,皱眉道“树冠实在太密了,烟不会自动散去。而且就算咱们能等到几天后烟淡下来,可附着在地面表层,或者树杆植被上的沉淀颗粒仍然有害,谁也不能保证就会万无一失” 我点点头,又看向汤胖子,他见我看他,急忙摇头道“别看我,通常我下地身边都会带师爷,就是专门出主意的人”瞅了眼背上的小米,接道“非要让我想的话,我就只能想到撒泡尿把布打湿,然后绑住口鼻冲进去” 我恶,办法倒是个办法,但听起来真叫人难以接受。 小米道“要不就等等,最多三五天,最多不接触那些东西就是了” 我听后直觉的看向自己的光脚,这个办法肯定不行,我们现在三个人只剩下汤胖子脚上一双鞋。 汤胖子顺着我的目光扫了一眼,道“不然,我跟小米先进去,找到地方后再出来背你?” “你确定进去后能找到?” “应该能吧” “你也说了是应该能”我笑“再想想,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实在是苦中做乐,但总要有个人表现的乐观一点,不然还没想出办法,就已经被各种设想挫败到不愿前进了。 汤胖子见久无主意,放下小米,自己也坐在地上休息。我看了眼不远处更多倒下的蜘蛛,也无声的坐在他们身边。 拿起树枝在地上边画边道“我总结一下吧,首先,烟有毒,现在进去地面没有问题,但空气有问题。几天后进去,除去空气没有问题,其它地方都会有问题。其次,难说里面有着什么东西,也许很好找,也许很难找,那么按最坏的来想,就当它很难找好了” 小米和汤胖子看着我列出来的各项,点头,我就又接道“现在进去,需要面对的另一问题,是还活着的那些蜘蛛。而过几天进去,蜘蛛可能就不会这么多。所以”我将所有这些都圈在一个圆内“我们必须要在这里等几天,等烟完全沉淀下来” 汤胖子点头。 “进去后不能接触任何东西,所以就要找到足够多的水和食物,以及,保证脚底也不触碰到地面的装备” 又点头。 “总结如下:我们将在蓝烟沉积的这段时间里,做足准备工作,然后做好长时间在里面寻找的心理建设,然后再小心进入” 还点头。 边点头,汤胖子边道“这跟我们之前讲的有什么区别?你只是将它重复了一遍” 小米撇了眼他,冷笑道“明确目的,统一思想,以免某些人进去后自做主张,害人害己” “呵,我还害人了?”汤胖子马上讽刺回去“难道不是某人之外的某些人一直在干这种事吗?” 我大糗,忙岔道“说这些没用,而且我保证我下次一定注意,咱们应该先想想要怎么找到水源才行”食物的话,树内皮虽然不好吃,但在实在艰难的情况下,劬强也能应付。 闻言,小米狠狠的瞪了汤胖子一眼,汤胖子咳道“我没那个意思,说起来,你救过我的命,算扯平” 再说下去,难免有自大嫌疑,我生平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夸我或者谢谢我之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想了想,认真道“胖子,你曾分过我烟抽,一人一半,公公平平,在心里,我其实早就把你当兄弟了,没那多可计较的东西” 汤胖子微一张嘴,怔道“就为这?” “可能还有其它,但这是你最早留给我的印象,烟和酒一样,对男人来说一起分享过这两样的,都算兄弟” “这,这样啊”他结巴着干笑道,完后心不在焉的从上衣兜里摸出一根烟,却不点,只叼在嘴里唼着,直盯住自己手那只烟盒发愣怔。 我见他这样,很大方的笑着从他嘴里夹过烟,一分为二,白的那半给他,又把带把的那半往自己嘴里送。 汤胖子见后突然劈手抢过去,我愣,他也愣,小米咬牙道“姓汤的” 他看看小米,表情怪异,低头胡乱把白的那半塞我手里,自己叼了带嘴的那半,边急忙点火,边吱唔道“白,白的,比较多”吸了一口,被呛得半天喘不上气来,咳成一团。 我跟小米面面相觑,慢慢觉得自己的嘴角越提越高,其实,汤胖子有时候也挺可爱。 ------------ 第二十三章 地下河 就如我之前说的那样,食物好办,怎么都能凑和。 但水不行,必须要是可以直接饮用的干净水,否则,在目前这种天生天养的自然条件下,随便闹场肚子都有可能要掉我们的小命。 这几乎要难死我跟汤胖子,不停在附近转悠,再远,谁也难说会不会碰上更加恶劣的情形。 逼急了,我一咬牙一跺脚,跟汤胖子说不行咱就挖吧。 “挖啥?” 我踩踩脚下“这下面一定有水,前天才下过雨,现在挖最合适” “木头”汤胖子怪叫道“咱们啥工具也没有,用手刨吗?” “不是还有刀吗?” “那叫匕首,大哥!” 其实汤胖子很容易说服,至少比起小米来,要容易许多。 在我跟汤胖子刨井这一会,小米要走了之前属于她的那把刀,并让汤胖子帮她弄来几根手臂粗的粗枝,后来我抽空回过头看的时候,发现她类似在用刀掏储水用的木罐。 但我很怀疑那东西做出来后,是否能储得住水,雨林里的树木生长速度普遍都快,木质并不十分紧密。 不过这种想法我没马上说出来,总归是好心,而且我发现干活累了的时候回头看看认真的她,也是一种视觉享受。 我总喜欢她那头丝锻一样乌黑顺滑的长发,铺洒在肩膀上,犹如处子,娴静柔美。 “啧,看美人看呆了?”汤胖子嘿嘿笑着轻声问我。 我低头,看到他一脸脏汗,正坐在坑低跟我贼笑,齐腰深的坑,他坐着,所以只露出圆圆一颗大脑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怎么胖子你吃醋?” “谁吃她的啊”汤胖子拣了根小木棍叼在嘴里,靠上坑壁懒道“美是美,但太冷,不适合少爷我的风格” 是啊,太冷了,有时候让人难以捉摸她的内心真实想法。 我把目光投给小米,此时的她,用触目惊心的绿色做了背景,乌的发,雪堆的肌肤,纤细手腕上套着汤胖子曾经用来做绑额的‘肉筋’,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只专心做着手里的工作。 脸上,比平时少了些冷静,多了些详和,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副精心设计过的画卷。 “我比较喜欢另一个她”汤胖子眯着眼睛,表情享受“火辣,热情,跟她完全两个性格” “嗯?你也见过另一个小米?” “戚,什么另不另一个,小米只有一个,之前你没看穿罢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才叫小米?” “不然呢?”汤胖子翻了我一眼,继续享受道“我就喜欢小米那股野劲,总感觉有乐不完的开心事,什么时候都一样” 我点头表示了解,必竟也算是有过接触的人,但我更关心的是“她叫什么?” “你不会自己问吗?” “那天你也听到了,心思都在怎么劝她回去上,后来你又被你打断,所以没顾上问。现在再问,感觉怪怪的” “什么怪不怪的,是你自己心里事儿多”罢了,汤胖子问我“喂,是不是对她有点意思了?需不需要哥给你牵条线?” 我笑“比我大吗?又占我便宜” 对眼前的她有想法了吗?我不知道,至少还不是很明确,只是觉得对她有着无限心疼,这女孩子太要强了,一般要强的孩子都跟生长环境有着离不开的关系,她的过去里没有我,所以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动了真心。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汤胖子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小米……暂且还叫她小米吧。 小米手上的活有了片刻停顿,等再细看,又像那是错觉一样,她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挖井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只是被蚊虫骚扰比较令人烦心。 我问汤胖子之前他不是自称人品好到可以充当灭敌灵吗?怎么这会被蚊子咬得大包小包。 他一边东挠西挠一边也表示奇怪,反观小米那里,就完全没有这个困扰。 还是因为我们都是男人,而独独小米是女人? 不明所以,小米在我们羡慕的目光中,很清冷的挽了挽头发,腕上那圈‘肉筋’手链松松滑到小臂。 “她在生气?” “没啊,又没人惹她” “那怎么一脸的冰川世纪?” 我仔细看了看,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你从哪看出来的?” 汤胖子乐道“所以说你是木头……哎哟” “怎么怎么?” 我跟汤胖子是换着挖的,谁累了就上来休息一会,另一个人下去继续,这样是为了不将井口开太大,多少能省些力气。 汤胖子刚刚跟我磨嘴皮的时候,正好他下我上,聊的好好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声,我吓得忙往下看,可已经没了他的影子,坑底一个大洞,他应该是从那里掉了下去。 而且还听到了哗啦哗啦的水声,不是流动的那种,而是有什么在水里扑腾的动静。 “怎么样?胖子,胖子你没有事?”我又喊了两声,准备就要往下跳,小米眼尖手快的窜过来一把拉住我,疼得直咬牙闭眼,浑身发抖。 只好先扶着她坐下来,两头乱,急得我直喊“胖子你说句话啊,胖子,胖子……” 好在没一会就听到了胖子的回话,听声音还挺空旷“没,没事,挺好的,就是惊了一下” 我这才放下心来,转头看小米,情况也略有好转,虽然疼出一头冷汗,但脸没刚才那么白了。 “你跑什么,脚不疼吗?”不禁心疼抱怨道“看,都流血了” 她无所谓的看了一眼,冲下面汤胖子喊道“下面什么情况?” “有水,好像是条暗河,河道很宽,但不是太高,空气质量还行,没什么怪味道”我乍舌,果然够专业,几句话把下面的情况描述得一清二楚。 “那你还能上来吗?” “可以” 又是哗啦哗啦几声水响,汤胖子的头顶从坑底洞口中露了出来“他娘的,真是黑了老子一跳,要不是木头叫我,我还以为我又穿了呢”声音也没有刚才那么空旷,一跳,从洞里翻了出来。 “咦?你怎么过来了?” 小米解着脚上的布条,没理他。 汤胖子一拍头,满脸怪笑“你该不是看上我,想扑下去救我吧?说,啥时候开始暗恋少爷我的?” 小米冷冷一笑“忘了自己干的什么工作,是什么人了吗?还指望会有人救你?” 汤胖子脸上一僵,慢慢变得黯然。 这话有点重,但我又不好反驳小米,到底他们的故事里我没存在过,也许是件伤心事也不一定,不然汤胖子不能这个表情。 “下次注意点,别忘了你还带着个外人”小米看了他一眼,淡道“不是每次我都能拉住他” ------------ 第二十四 向上的洞口 我比较赞成走陆路,但汤胖子似乎天生对坑道有种狂热的爱好劲,谁也拦不下他,一脸兴奋的就要往里扎。 没办法,只好多数服从少数,陪着他一起玩暗黑探险游戏。 而在此之前,小米让我们帮他找来了一些蛛丝,一层层裹到伤口创面,说是有止血作用。直到把她的脚包成两个虫茧状,才又在上面打了布条用做固定。 这样一来,我们再也看不到她那些狰狞糜烂的伤口,反倒觉得心里不安,也不知她说的是真还是假。 总之,我们三个一行,从地面转战进入地下。 甫一落下,我就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那水足足盖过我们的膝盖以上,甚至连小半截大腿也没入其中,没走几步,就好像已经感觉不到那些地方的存在了。 连大腿根都办法控制灵便,行进缓慢而艰难。 为了不让小米的脚泡在水里,汤胖子把她横抱在怀。 小米安心窝在汤胖子怀里打着尤玛,尤玛的光线很强,能让我们很清楚的看到四周一切。 根据看到的情形,可以认定汤胖子的描述没什么问题,这里的确是条暗河,河道极宽,目测至少十米以上,洞壁上全是水流冲刷出来的痕迹,比较新,说明直到现在这里仍有大量的水流经过。 这比较值得庆幸,因为再早几个月,可能我们就得潜过去了。 洞顶很低,站直后头顶就能碰到,倒是没什么水冲过的印迹,但满布虬绕盘结的树木根须,还有不少虫子在其间攀爬。 被我们手电光打到后,居然还有一些被惊动得四下飞逃,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小东西视觉功能完好,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们趟在水里前进,哗啦声从洞这头传过去,再被拍回来,在这么空旷的地方,就像有无数人在跟我们一起走一样,我跟在他们后面,脑子里那根筋始终绷得很紧。 不过看起来汤胖子完全不这么想,他不断的回头跟我说,这里安全极了,再也没走过这么安全的暗河,让我别担心。 我笑说那是你走惯了,我可是大姑娘上花骄――头一遭,让他悠着点,行事别太狂放。 他就开始讲他那些‘英雄事迹’,听起来再也不打算瞒我一样,什么话都敢说。 我惊诧的发现他居然真的有盗走过一些国家文物,比如那对‘水波九鱼六出筋镏金海碗’,光听名字就该把他拉出去枪毙。 难怪之前他那么隐晦,即便是暗里已经被我点透,仍旧面上一副不关己事的作风,肯定是怕人心难测。 那时候他还没摸透我。 汤胖子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再加上他讲的故事本身就极具吸引力,这样边走边听果然心理压力顿减。 一个故事尚未讲完,小米突然把尤玛给关了,这个举动无疑令人大吃一惊,我第一个反应是电量耗光,但又一想不对,她可没说过尤玛也有电池这玩意儿。 “怎么回事?”我跟汤胖子异口同声问道。 “看前面”小米的声音从黑暗中冷静传来“有光” 我向前看去,果然在很远的地方有淡淡一丝光线,不关尤玛我们根本不可能注意得到。 “那是什么?” “不知道”汤胖子兴奋道“走,过去看看” 我直觉不会是出口,那光太过微弱,而且就我们走的这点距离,也就刚够到达巨蛛们的火拼现场。 随着逐渐靠近,我跟汤胖了同时发现脚下发生了变化,不再像刚刚那样高低不平,这里像是被人刻意铺设过,我的感触要比汤胖子来的更直接,因为没穿鞋,所以能直接感到水下铺着一层细小石子。 汤胖子看我,我看他,他脸上露出一种被称之为慎重的表情。 此时,小米打着手电让我们注意上面的情况,顶部也正在逐渐上升,正好到光源的地方,是顶壁离地面最远的地方。 那里到底有什么? 汤胖子一反手,利索的将小米背上后背,然后抽出刀握在手里,我也随即做出相同动作,只不过是把那些小米之前掏出的木头罐子背在了身后。 小心翼翼的靠近,现在已经不用关尤玛就能明显看到那片微弱光亮,像是个开在洞壁上的洞门之类,但又不完全像。 随着我们的靠近,地面不断发生变化,由小石子变成细沙,再变成成块的石板,之后就有了向上的台阶,很显然,这里曾经是人类的活动范围,不知为什么就被蜘蛛夺去所有权。 没上几级台阶,我们就来到一小片广场,前后左右没有围栏之类,广场被浸在水下不到半米深的水里。 而广场正对着的,就是那一小片光亮,其实就是开在洞壁上的一个向上出口,在这里能感觉到有风从出口吹进来。 “要出去吗?” “你跟小米在这里,我上去看看”汤胖子说着话,把小米递到我怀里,说完也不理我们两个是什么反应,猫腰贴着洞口摸了进去。 现在的情况是怀里抱着个大美人,可气氛太过尴尬,我生平没什么太大的艳遇,也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该说点什么,才不显得难堪。 小米应该也没想到汤胖子转手就把她送到我这里,浑身僵硬,甚至我发现她有在刻意压制她的急促呼吸。 两手虽然像刚才那样打着尤玛,但准头却不在汤胖子离开的方向,而是在她的膝盖上。 难道,她在害羞? 想到这一点,我便一下子放松许多,不由笑出声来,到底是个女孩子……可,汤胖子抱她的时候,她怎么不是这个反应? “我们也跟过去看看” 她没反应,低头不知在想什么,丝锻一样的长发遮住她大半边脸。 这个洞开在广场正对住的洞壁上,凿面光滑圆润,但没什么花纹。洞的两边有火把架,脚下有供人行进的台阶,但没几阶就转了个弯,所以看不到上面还有没有其它什么东西。 我怀抱小米拾阶而上,她体重很轻,抱在怀里有种刚刚好的舒服感。 刚转了弯就见汤胖子往下走,见我们上去,不快道“怎么不等着?”顺手接过小米“下次等我通知安全了再过来,我不来通知,你们直接往下走就是了”说完转身向上。 手里一空,刚刚体会到的舒服感立马消失,我咂咂嘴问汤胖子“上面是什么?” “看了你就知道,不安还算安全”突然又道“小米,你怎么脸这么红?发烧了?” ------------ 第二十五章 青铜石门 我一直以为,昆仑山下的那扇青铜石门只是个传说,因为不曾有人见到过,只在某些探险小说中才有些微提及。 但眼前的景象又让我对我的观点产生了怀疑,因为世界是如此之神奇,古人的智慧从来不容小觑,说不定那里真的有跟这里类似的存在也不一定。 从地下暗河上来后,我们发现果然已经到达巨蛛战场。 有一扇门,微微开启,我们透过门缝能看到外面的一切。但门外的世界已经不能引起我丝毫兴趣,我奇怪的是,为什么这里会有如此巨大的一扇门? 足有十数米之高,几乎要戳破雨林冠层,我们一行三人站在门内,犹如蝼蚁,再加上门外那些体型硕大的蜘蛛,很容易让人产生出一种自己变小了的感觉。 汤胖子兴许第一次上来的时候就已经震惊过了,他是唯一一个见了巨门后还有其它动作的人,东摸摸西闻闻,很有地下工作者的专业精神。 我跟小米则不一样,实在是有够惊呆。 汤胖子摸过后最终下了定论,说这门的主体材料是青铜,刚回过神来就听那厮来了这么一句,对我的打击可想而知,鬼知道我们究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门里门外是两个世界,温度湿度都大有不同,那微微开启的角度,刚够一个成人侧身通过。我们趁着那些巨蛛都在忙着绞杀同类,偷偷站到外面看了一下,可惜门扇上全都爬满了蔓类植物,绿油油一整片,很难看出这门当年新修成后的景观。 小米伸手扒开了一些,发现上面还有花纹,不过实在是年代久远,风吹雨淋的,除非全部扒开来,否则根本不能窥其整意, 而那些丝蔓,从门缝开启的部分绝大多数已经断裂,这让我心里有点不安,说明它之前是合住的,不知什么原因现在却打开在我们面前,难说什么时候又会合回去,看过之后我催促他俩赶紧进去。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我们之前看到的蓝烟,就是这门开的时候抖下的粉尘?” “八成有可能……狗日的嘿,平地起这么高一扇门,真他娘的闻所未闻”门是平地而起,也就是说,我们爬上来后,洞顶的高度远没有这扇门高,大约也就两人高,但这门却足足高出几到十倍。 “看这儿”小米打着尤玛叫我跟汤胖子。 门里面的内容就直观许多,是一幅幅的述事壁画,现在小米照着的这幅就是门边位置。 “这画的什么啊?狼?还是狗?” “不,是蜜獾”我凑近仔细看道“是之前追着我们满林子乱跑的蜜獾” “蜜獾?”汤胖子趴在画上来回看“木头,你确定你没看错?这他娘的怎么就是蜜獾了,我看根本就是狗” “你看边上这些参照物,狗的体型没这么小,而且,你看这些画讲的内容……” 像这种画都有述事功能,也就是说几幅连成一个小故事,我让小米一路照下来给汤胖子看,的确有着不可离分的因果关系。 画,共分四层,组成一个类似同心圆的构架。由外而内,分别是最外层的蛇,中层蜜獾,内层巨蛛,和最中心一条前半身是蛇,后半身是山的怪物。 越到外围,虽然给的篇幅越多,但图案相对也越小。反推,越中心的,虽然只有一幅大图得以描述,却最重要。 “看到了吗?”我指着中心那个蛇身山尾的怪物道“这与我们进来后的遭遇完成相同,而所有这些都在保护这样东西” “古人设的三层障?”小米迟疑道“到现在为止却依然有效……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呵,你这问题问得……”汤胖子原本笑得一脸不屑,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变凝重“你什么意思?” 我也看小米,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好的预测来。 小米锁起眉头,指着画里的东西道“前面两个没什么问题,就算蜜獾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要有人想刻意迁过来,也不是难事。但后面的”她一指巨蛛和中心的那只蛇身山尾,道“这两个,如果我没记错,是上古神兽” “啥?” “神兽?”我跟汤胖子同时出声。 她郑重点头“分别是山蜘蛛和巴蛇,我现在不仅怀疑时间,还很怀疑我们这么走下去,能不能见到活人” 山蜘蛛和巴蛇是什么东西我真不清楚,但小米的猜测难免有些过于骇人,什么叫不可能见到活人,我们艰难重重的一路走来,不就是为了能回到现实世界? “别开玩笑”汤胖子严肃道“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小米对汤胖子道“你知道的,我只说我有把握的事情,从不开玩笑” “你是说,我们最终会死在这里?” “如果是你跟我,我可以告诉你,会的。但现在有他”小米转头对我“张杨身上牵着太多因果,只要他不死,我们就还有机会” 这里还有我的事?我茫然摊手,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清楚现在什么情况。 汤胖子看起来很气恼,在门内来回不停踱步,时不时狠狠踢点什么,小米坐在地上安静的对我说“起初只是怀疑,现在我能肯定了” “为什么?” “你看这个”她抽出刀来在自己小臂上不轻不重的划了一刀,我刚想要拦被她伸手挡开,血从刀口处蜿蜒渗出“你看好” 说着话,她从自己脚上扯下一小块蛛丝,按住半边伤口。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被按住的那里,马上不再渗血,蛛丝取开后虽然还能看到白惨惨的皮肉,但一点血也不出。 而没有按过蛛丝的地方,仍在不停流血。 见我看清楚了整个过程,小米面无表情的把用过的蛛丝翻了面,又按去另一半伤口,道“我不开玩笑,事情就像你们听到和看到的那样” 汤胖子从小米割手开始就不再乱走,远远站在那里看,到小米下了结论,他才一拳打在门上,恨道“我就知道碰上你准没好事!” 话音刚落,就象是在印证他的话一样,天崩地裂,那青铜石门居然在响声中慢慢关闭。 “快跑”我一把就近抱起小米就往下窜“粉尘有毒” ------------ 第二十六章 送米离开 气氛不复之前,汤胖子体力好,又赶上他现在心情不好,只抱着小米闷头赶路,我在后面趟水追得吃力。 总觉得该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但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追着,大家都沉默着想自己的心事。 照刚才那幅壁画来看,我们现在一共闯过了三关,当时就奇怪为什么它们的界限分得如此明显,原来竟真的是三道递进防线。 果然,一道比一道难。 反之来讲,是不是就可以理解成,我们只需要完成最后面这一关,就能功德圆满? 可圆满后又能怎么样?况且,我们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拼命进去干什么,虽然有跟小米探讨过,也只得出如果是古滇国,就去找金印的设想。 但如果不是呢? 想到这里我不由叹了口气,不是我自己打击自己,实在是……不习惯这种听天由命的感觉。 兴许是听到了我叹气,汤胖子步子突然慢了下来,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急忙趟过去,看到小米在他怀里睡得深沉,尤玛用那条肉筋绑在手上,才不至掉到水里。 我抬头看汤胖子,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有事?” 他咬牙看了我半天,突然一泄气,边慢慢走,边道“我床下面还有几件没出手的‘货’,之前出来的时候没想着会离开太久,一点措施也没做” 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我拍着他的肩笑道“吉人自有天相,你肉多福厚,不会有事的” “你不懂”他苦闷道“我老娘恨我干这个,如果被她翻到不扒我的皮才怪” “嗯”我点头,继续笑。 走了许久,他才又说道“我爹就是干这个丢的命,家里只有老娘,如果没我,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她都快七十的人了” “你爸是老来得子啊” “干我们这行的命损阴德,多数都人丁不旺,我之前有过两个哥哥,都没养大” “噢”这倒是没听过“那你爸还教你入这行?” “不是,是我自己跟人学的,我上学那会我爹就走了,不入行没钱养活家里” 我点头表示理解。 就这么一路聊着,我知道了汤胖子很多事情,而且他还跟我讲了第一次跟小米碰到的事情,说起来还挺凑巧,居然是两帮人在一个墓里碰了头,不过最后活着出来的就只有汤胖子跟小米两个。 其它人全都折在那座墓里,成为真正的后世殉葬。 汤胖子说小米她们一直在找一样东西,但又不肯说具体是什么,各大墓里挨个翻,也就是那时候汤胖子小米她们建立起‘深厚’的友谊。 起初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对眼,后来实在碰到的次数多了,索性搭伴一起干,不顺眼也就变成了顺眼,但拌嘴的习惯却永远也改不了一样。 做为交换,我跟他细细讲了我们进来后的经过,提到那把刀的来处,还提到那架侦察机,汤胖子突然就绷大了眼睛,我一愣,拍头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有侦察机说明年代不会隔得太远,而且在机身里我们见到了尸体,虽然人没活下来,但说明小米的推断有问题,上古神兽什么的本就太过虚幻,我宁可相信是那些东西繁衍了成千上万年,也不愿相信这整个地域都没有活人。 汤胖子满脸兴奋的去摇小米,可令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无论我们怎么叫她,她都像睡熟了一样醒不过来。 我跟汤胖子大眼瞪小眼,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她被呛到了那些蓝烟?可,不是应该暴走的吗?怎么睡了? “怎么办?” “我……你说怎么办?” 我们手边没有药,也不知道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虽然急得团团转,但除过不停的摇晃,跟各种的想弄疼她,其它办法一点也没有。 看着她不再流血,却也没有任何愈合痕迹出现的刀伤,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胖子”我怔道“可能我又闯祸了” “啥?” “她用我扎过蜘蛛毒腺的刀切的手臂” “啥啥?” “就是,我之前,之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为了防身,曾经做过一把带毒的刀”我慌乱道“你也知道那时候我有两把刀,一刀带毒的,用来防身;一刀没有毒,我用来切树内皮吃。后来,后来碰上你们,我把小米那把还了她,可是,我没想到……不会害死她吧” 汤胖子愕道“他娘咧,木头你小子果然天生就是来克她的” “胖子,你不是办法特多吗?想想看,有什么药能克蜘蛛毒,我去找,我现在就去找”我焦急万分,哪怕胖子现在说,要原路返回抓只蜘蛛来,我也一定不打含糊。 我从没试过亲手害过一个人,焦急的要命。 却见汤胖子慢悠悠摇着头说“没办法了,还以为有蛛丝止血治伤,她能跟我们走下去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汤胖子冲我一笑道“别担心,让她跟真正的小米互换一下,等再见到她的时候,就又是完完整整的了” “啊?”我没能听懂汤胖子的话,现在小米尚在昏迷之中,这要怎么互换。 汤胖子没理我的疑问,左右探看,不知道想要找什么,我只能跟在他身后也一圈一圈的乱转,眼睛始终没离开过他怀里的小米,像是睡了,现在却明白是被自己害成这样。 汤胖子看是想把小米放到一块平地上,但四周全是水冲出来的洞壁,光滑无比,很难找到这样的地方,几次他把小米推到一个自认还算安全的地方,但还没离手,人就已经开始往水里滑了,只好又抱起来。 他居然是想把小米一个人扔下,我说什么也不同意,可他说只有这个办法,我不清楚原委,只好也帮他一起找。 最终只能从顶上切下一些粗一点的树根,过程虽然艰难,但跟此时心中的内疚感一比,就显得无足轻重。 当把足够浮起小米的树根切好后,我已经满手满脸的伤口,肯定十分可怖,汤胖子不停的安慰我说没事,手底下速度却越来越快。 树根没有工具可连接,汤胖子说其实也不用,平摆在一处漂在水上,然后慢慢把小米放了上去,撒手的同时小米往下一沉,我的心也随着一沉,好在没沉太多,只半个身子泡在水里。 我们又往她身下加了些,这才漂到能离开水面,然后汤胖子就着小米的手,将尤玛怎么设置了一上,叫我走吧。 尤玛的灯兀自明亮,我最后一次替她将头发整理清爽,用手掌把她的小脸擦干净,再从头到脚的整理了这番,这个过程中汤胖子不停的在催促,说别打扰信号传送。 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我低头轻轻用唇碰了她的额头,想表达出自己最深的歉意。 我被汤胖子强行拉走,小米,以及她的光亮慢慢从我视线里淡出,有无数影像从我眼前划过,冷冷的她,淡淡的她,沉静的她,果断的她…… 还有她那犹如丝锻般乌黑顺滑的长发,温顺的披在肩膀上,一回头,她冲我轻轻的着,就那么笑着,轻轻在我睛前消散开去。 ------------ 第二十七章 疯狂的小米 “喂,她这样会不会有事啊?” “不会”汤胖子果断道“之前有两次她伤得还重,我就是这样送她走的。好像有个范围,我们一离开,马上会有人接手管她” “噢!这样……” 很不幸,小米误用我土制的毒刀割伤自己,在暗河中,没过多久就陷入了昏迷状态。 我跟汤胖子为了不让她发生意外,最终决定将她跟真正的小米互换,虽然心里有千种万种的担心和不安,但汤胖子信誓旦旦的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也只能妥协。 才知道尤玛还是个发射器,我们一直退到看不见她的地方,静静等着另一个小米的出现。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我跟汤胖子泡在河水里冻得牙齿打架,耳边有很多声音,但大都微弱,比如河水缓缓流动,比如汤胖子轻浅呼吸,再比如我在肉身里跳动不止的那颗心脏。 这些声音汇合在一起,最终传入我耳膜,再由中枢神经一一分化开来,让我明白到底自己身处何处,有什么人或物正围绕四周。 汤胖子窸窸窣窣一阵摸索,半天后用手肘碰碰我“给” “什么?” “烟” “噢”我连忙把手心的湿汗在裤子上抹了抹,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客气啥?”他边说着,边啪啪点火,一时间火光明亮,映得他脸色柔软,不过很快又暗了下去。长长吐了一口烟,才把火机递到我手中“也算是过了命的弟兄,再这么客气就没意思了” 我无声的笑着接过,也点着,果然是种享受。 “喂木头,你有相好的了吗?”他道。 我大窘“啊,没,那个上学的时候有过,早不联系了” 他笑了笑,听着声音像是不信“我也没有,娘的,都嫌老子胖” 我就真笑了,笑着说“不过人挺好,她们一定是没看到你内在” “谁稀罕那个”汤胖子不屑道“社会太现实,姑娘们一个个的比社会还现实,眼睛都瞅着你钱包呢” 我大有同感,感叹道“是啊”又道“不过你不是说你已经很有钱了吗?” “可我不能花钱买爱吧,我得找一个真心对我好的,就算对我不好,也该真心对我老娘好才行,我老娘一辈子就活了个我,我亏谁也不能亏她” “你倒是个孝子” “你倒是会顺着人说话”汤胖子转移话题道“说说你,为什么还没找?看着可不像,如果我长成你这样,指定孩子遍布全球了” “我……不知道,可能是还没遇上吧” “没看出来木头你眼光还挺高端啊”汤胖子的烟抽完了,火星还有,但闻着像是已经在抽过滤嘴“不过不急,慢慢来,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我用指尖掐着也几乎告罄的最后两口,叹道“谁知道呢?总觉得出去的机会太渺茫” 正说着,突然我就着手中的火星看到水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向我们靠近。 其实这时候水面对我们来说应该是个盲区,但不知为什么我直觉我自己到了什么,个头还挺大,边拉着汤胖子往后跳,边大声叫道“打火机,快快,打火机” 汤胖子冷不防被我的动作惊了一跳,不过确实也够机警,不先急着问为什么,而是顺着我的拉势快速避让,手忙脚乱,几息之间火光顿亮,我发现他另一只手里已经把刀抽了出来。 火光亮起,汤胖子一手刀一手火的先往水下看了看,又马上抬头看洞顶,确定没什么东西后才狐疑的看着我道“怎么回事?” 我惊喘未停,右手紧紧握着汤胖子手臂,道“水里好像有东西” 他皱了皱眉,举着打火机又细细看了一回“是不是你看错了?” 我细想,觉得也有可能,这么黑的地方,连面对面的汤胖子都看不清,怎么可能看清水下还有东西,一时有点讪然,干笑着把手松开“不好意思” “随时提高警惕总是对的,没事!不过你看你把自己吓得够呛,脸都白了”他把刀收了起来,但火没灭“而且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你别拉我手,动作起来容易伤到你” 我觉得他是想说,动作起来不方便,多少还是给我留了面子的意思。 “把火灭了吧”我假装扭头查看四周,其实尴尬得要死“别烧坏了” ‘啪’的一声,四周马上陷入无限黑暗,就在这个时候,我马上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东西,想转身已经来不及了,连喊汤胖子的机会也没有,‘哗啦’一片水响,有东西从水底窜了出来。 我只感觉有两条滑腻腻的东西已经碰到了我没穿上衣的后背,脑子里轰的一声,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在原地快速转了个圈,想也没想的推了那东西一把。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就我那惊吓过后软绵绵的一下,居然将那东西推出老远。 ‘啪啪’两下电子打火声,四周顿亮,我看到身侧的汤胖子举着火,黑着脸,正慢慢把自己右脚往回收。 唯一奇怪的是,这回居然他没的抽刀,只是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地方,脸色黑如锅底。 汤胖子也会有这种表情?急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看之下也是又气又恨又想笑。 “讨厌了啦”小米,不,应该是另一个小米正狼狈的从水里站起来,又跳又跺脚的指着我们道“死胖子你居然敢踢我,还有你,张杨,我跟你没完!” 我发誓,我听到了洞顶虫子簌簌往下掉的声音。 于是,另一个小米回来了,意味着之前那个已经到达平安地带。 她会得到最好的救治,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回到我们中间,与我们一同进行着虽然不知道目标,却齐心协力的战斗。 新的小米果然跟最初我接触到的那时一样,古灵精怪,疯里疯气,有时我在想,难道这个小米专门就是上天派来骚扰我,调戏我,然后跟汤胖子不停吵架的吗? 每天总有讲不完的话,提不完的问题,精力旺盛都连汤胖子都叹为观止。 现在汤胖子更像是一个唠叨的老妈子,每天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不行,这个不能动……’‘别跑那么快……’‘你给我马上从上面滚下来……’ 但,接下来的探险过程,真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第二十八章 古城 除过之前我们见到的那扇青铜石门,行走在这条地下暗河里,我们再也没有看到有其它出口。 我猜测古人过来这里,应该都是有舟船一类的东西代步,可怜现在到了我们,只有开11路这种最原如的笨办法。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河水冰冷刺骨,长时间浸在水里,迟早会泡出问题,连汤胖子都慢慢变得吃力,更不用提我这种白丁新手。 先前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踩在冰锋刀尖,到后来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若久之后当我再来回忆这段行程,居然发现那是进入雨林以来走得最安静的一段路,没有什么异物前来惊扰,虽然累的艰苦,但不奔命,还算闲适。 就在我以为可能一辈都走不出这条暗河的时候,上天,终于抬了抬它那慵懒的眼皮。 “看,有光有光”我恍忽听见小米在汤胖子背上欢快的叫道。 然后就是汤胖子有气无力的声音“别跳,小米……你胖哥我走不动了” “哎呀,我说有光你们没听到吗?”哗啦一声水响,我僵硬的扭头,看到小米从汤胖子背上跳到水里,蹦哒着用尤玛的光线指向某处“真的有光,我们找到出口了” “好好,出口出口”汤胖子往洞壁处挪了几步,一屁股坐下来,也不管那水立马泡到胸口位置“那你去看看出口还有多远,让你胖哥我缓会”说完靠在身后的洞壁,双臂摊浮在水里,头耷拉着一点一点。 食物还好,小米来的时候带了一些,但这鬼地方要命的是没办法休息,所以除过小米,我跟汤胖子都处在精神游离,濒临崩溃的边缘。 小米应了一声,欢快的趟着水跑远了,我哼哼一声‘小心点’,也不知她听到了没有。 极累,身体早已经不听使唤,小米又带走了我们唯一的光源,我只能靠一点点余光摸到汤胖子身边。 几次伸手抓他都没抓到,明明有瞄准,但就是一握一把空。 不行,我跟自己说,这种时候休息就跟自杀一样,我非得拉他起来不可。 几乎是用扑的,我跌倒在水里,终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用像蚊子一样的声音喊道“起来,胖子,不能在这里睡” 汤胖子没有回应,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心中警铃大响,一个激灵,人也像清醒了几分“胖子,胖子”我用手拍打着他的脸“不能在这里睡” 汤胖子软软的推了我一把,半天没说话。 照理,汤胖子体力比我好太多,可一路上总要照顾小米,每隔三五个小时就要背她一段路程,消耗得要比我多得多。 就在我又想动用四肢,再去拉他一把的时候,汤胖子突然往前一扑,把头泡在了河水里,下身坐仍旧坐着,上半身连头一起摊浮在水面,看起来就跟死过去一样。 极度的疲累让我大脑反应迟钝,我心说晕了?……还是死了?……噢,应该把头扶起来,不然没死也给泡死了。 可明明是瞅准了爬过去,却提前一头撞在了他后腰上,鼻子生疼。 汤胖子蓦地从水里坐直,拎住我后领,凑近看了半天后摇晃道“喂,死木头,你是死木头吧” 我在他手里哼哼道“不然还能有谁?” “咋长得不像了呢?” “可,可能是被水泡发了吧” “去他娘的,难道你丫一直是在用脸走路?” 我费力的想挥开他拎住我的那只手“你丫才……” “哎呀我去”汤胖子一把松开我“快洗洗吧,流得一脸的鼻血,难看死了” 血?鼻血? 我跪坐在水里,伸手一摸,果然黏乎乎的一手。 “你腰上到底别的啥玩意” “这个?刀啊,你又不是没有” 正说着,眼前光线逐渐转强,小米像只快艇一样踩着水飞奔而来“真的是出口,好大好大”恨不得两手再长得长一些,好能具体比出有多大。 该怎么说呢,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以为是条死路,居然还真给走活了。 我跟汤胖子一人眼上绑着一条丝带,像一堆泥那样瘫倒在洞外的地面上,耳边是小米左右远近跑动,大呼小叫的声音。 再听得广泛一些,风声,鸟叫,叶片与叶片摩擦的沙沙声,水面与湖岸拍打的哗哗声,这是一个鲜活的世界。 我们,终于活着出来了。 自然是一觉香甜,醒来的时候天居然还亮着,我扯下自己脸上的那条丝带,拿到眼前看了看,白色?小米明明说是紫色。 “呐,现在呢,我给你们两个一人绑一条丝带在眼睛上,为的是不让你们这么快变成瞎子。吼,别动胖子,我也很冷好吧,手不听使唤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临出暗河前,小米说过的话。 “丝带是紫色的,呐呐呐,什么时候你们觉得眼前的光线变得不那么白惨惨了,才可以拿下来噢……对啦对啦,是我的发带,怎么样,你还嫌弃不成?这种时候有得用就不错了……” 低头,小米窝在我怀里睡着还没醒,我完全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钻过来的,一只小手还捏住我胸口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睡相尚算可爱。 我把她手轻轻挪开,她不满的嘟哝几声,然后转身背过去,我这才有了起身的机会。 只是坐起来这个么简单动作,就像是把浑身骨头都敲碎再拼起来那么费力,一伸懒腰,到处都咯咯作响。 膝盖骨隐隐做痛,恐怕这次之后会留下关节炎之类的后遗症。 我起来活动了活动筋骨,看到不远处汤胖子睡得七扭八歪,口水横流,却一脸的幸福模样,也不知梦到了什么。 这才放眼四周,打量着这片新环境。 所谓暗河,这时候看起来应该就是雨林的排水系统,从排水口出来的水经过一条人工河道缓缓流向远处的湖泊。 湖泊很大,极目远眺能看到湖对岸的高山绿树,而在湖水的这一边,却有着一座无比宠大的城池,灰黄色的城墙高高耸起,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形。 城墙下,这条人工河道环城一周,做为护城河的存在,实在是有点一物多用的意思。 我们身下躺的地方,如果以城池做参照,应该是当年的城郊一带,星罗点布着一些小的民居建筑,一直延伸到湖边。 而身后,就是我们来的方向,是片绿色海洋,只有从里面出来的人才知道这看似娴美的外表下,深藏着如何的巨大杀机。 不过看起来这一切都过去了,我向天长长出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候,脚下的小米微咛几声翻了个身,我侧头看她,微笑着等她从梦中清醒。 ------------ 第二十九章 入滇 他们全都醒来后,自然又是少不了一顿吵闹,终于知道小米为什么骗我们说丝带是紫色,她硬是骗得汤胖子多绑了一个上午才肯罢休。 而我这时也反应过来,不是醒来的时候天还亮着,而是我们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时间如流水,细细一算,我这趟出来至少也快大半个月光景,家里城里说扔就扔,虽然非我情愿,但事实就是我早已离开自己熟悉的居住地,在这漫漫林海中徒步许久。 还好没丢了小命,汤胖子也说,还好还好,命还在。 正午日光毒辣,我泡在冷水里避暑,汤胖子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岸边抠他那双大臭脚。 小米在身后的树林里惊叫连连,汤胖子一脸紧张,光着脚撒腿就跑,才跑两步就见那疯丫头倒拉着一头幼鹿也往这边跑。 “差点抓不住它,哈哈哈,差点就抓不住它了”她的笑在阳光下亮眼之极,我恍惚着想,不知道另一个小米现在是什么情形。 汤胖子啐了一声,骂骂咧咧的复又返回,继续坐倒抠脚。 “不去帮她一把?”我笑道。 汤胖子白我一眼“帮她个毛”说着话回了一下头,嘴角歪歪,不知又接了句什么。 那幼鹿后腿被小米死死抓在手里,拼了命的挣扎,还得亏小米力气够大,虽然被带得东倒西歪,但进三步退两步,始终都在靠近。 我冲她喊道“林子里还有蜘蛛吗?” “应该有吧”她回道“我没细看,那玩意儿太小了,不在我的关注范围” 我跟汤胖子同时抬眼看对方,嘴角慢慢弯起,这可是好现象,说明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被那叫什么,山蜘蛛?总之不用担心再被那玩意儿追着满山跑了。 汤胖子终于肯放开他那双泡白了的臭脚,往水里一泡,冲小米道“快过来,听你胖哥给你讲段‘汤少爷勇斗巨蜘蛛’的故事” 我嫌恶的从水里爬出来,提了提裤子,想去给小米帮忙“得了吧,吹牛你最在行” “咦?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是,怎么不是”我道“还差点被蜘蛛拉去做上门女婿呢” “那叫故事的曲折性,你丫一根死木头懂个屁” 幼鹿刚被我接手,小米那家伙就抱住我死命啃了一口,嘴里嚷嚷着“谢谢帅哥张,就知道你最好了” 一脸的口水,想擦又腾不出手,我真后悔刚才从水里出来,还不如去泡汤胖子的洗脚水。 于是那天的晚餐就成了烤鹿肉,比起小米带来的饼干和据说能代餐的小药片,不知好出多少倍。 而且,我也再次见识了汤胖子的艺术天份,吃肉他吃最多,啃骨头也他啃得多,最后拿啃净的骨头摆出幅蜘蛛图来,可见这次的经历对他影响有多巨大。 这期间,小米对我进行了无数次的人身与口头骚扰,我发现她比上次更奔放,自从被我知道还有另一个小米之后,她把她真实的性格展露得一丝不挂。 对这,我表示相当相当之忧郁。 “帅哥张,咱们睡觉吧”比如现在,我实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招架。 只好放下脸来说“自己睡去” “可这么黑,人家胆小” “那去找你胖哥” “不要,他身上油油的不好摸,我就喜欢跟你睡” “我喜欢自己一个人睡” “我保证我很乖还不行吗?什么也不摸,我保证”她举起小手,竖起当间的三根手指。 “信你才怪”我道“在暗河里你往我背上爬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小米瘪了嘴,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人家自己的手又管不住,摸摸而已,你要不要小气成这个样子啊” 汤胖子已经撑得连连打嗝,却还是不肯放下最后那条后腿,边费力的啃着,边拿眼睛在我跟小米身上来回转。 我一时无语,并且头疼万分,不断给汤胖子使眼色让他救我,可他收到后只是打着嗝呵呵一笑,居然背过身去。 最终的结果依旧是我跟小米睡在一起,我多想说一句‘无关情爱’,但小米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怎么抓也抓不住。 我没有上衣,这是很早以前就发生的事实,结果就成了我跟她斗智斗勇的小擒拿,斗得汤胖子在那一头边吃边乐个不停。 我抬头恨道“胖子你吃完了没?” “怪我啊……嗝……”他费劲道“谁让你们烤这么多,浪费了多可惜,我在林子里天天就盼着有这么一顿呢” “肉是野的,可命是自己的,你……喂,我说了那里不许摸” 小米挂在我脖子下面吃吃笑道“那你说哪里能摸?” “哪里都不能摸,好好好,我们来聊聊天”我抓了她两只手问道“现在总能告诉我你姐叫什么了吧,之前你说出了暗河就告诉我” “谁?谁是我姐?”她坏笑道“我过没说过我有姐妹之类” “那她是你什么人?” “这个啊,她来了自然会告诉你,她走的时候让我什么也先别跟你说,怕我越说越乱” “那名字总能告诉我吧” “唉喂,你抱着我的时候怎么能想别的女人”见我不说话,又道“好啦好啦,告诉你就是了,看你那是什么表情。她叫米女” “米女?”这听起来像是个名字吗? “对,米女”小米突然收起她的顽皮,看着夜空叹道“她是我见过坚强的女人,没有她,也就没有现在的我” 之后,一夜无话。 被城墙困起来的城池占地颇大,为了不放过任何可疑地带,隔天我们沿着城墙先在城郊转了一圈。 比起我看到过的很多图片,这座明显是遗迹的古城军事力量薄弱,只有城墙四角的位置上各有一个观望角楼,墙头平整,无垛无孔,我猜它在建成的时候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战争,平和安详,是这座城给我的最大印象。 城呈四方形,坐北向南,采光自东西。 一路走来,城郊各处留存下来的民居尚算完后,有些甚至还能够进去一观内容,在那里,我惊奇的发现这里的井居然不是打在院子里,已经开化到打在灶边的地步。 井口窄小,用尤玛内照,会看到中腰部分向外鼓出,也就是说,整个井上下并不等宽,也许是为了即放便取水,又防止人畜无意掉落。 设计之精巧,令人叹观。 这让我想起最初我们从汉墓穿过来的时候,那里也有一口这种规格的井,但当时没想到井下仍有内容,所以并没细细查看。 ------------ 第三十章 另一座坟城 我们在城外转悠,甚至进入民居仔细察看,可惜除过水井设计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能说是一座座被遗弃了的角楼宅子。 或许说得也不对,里面所剩的摆设证明,主人们走的时候十分匆忙,不是那种凌乱的忙,而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带走的忙。 什么都跟有人居住时一模一样。 这是这一种南方山区特有的角楼宅,非竹编,而是木板搭建,分上下两层,上层住人,下层养畜,院子里大都开出小片田地,用来植菜。 不过现在早也荒废了,疯长着一些杂草,间或能看到一两只小型食草动物从林子里跑出来,在这里悠然吃草。 沿城转过一圈后,我们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湖泊,走过去后发现在靠近岸边的水面上也有这种建筑,筑基为泥土,大约不是靠填海的办法,就是原本是岸,后来把宅基三面的泥土掏空,造成三面环水的景象。 零零散散,沿岸遍布,这些人应该是以打渔为生。 总之,在转完城郊后我们得出一个结论,这里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下一步,我们需要进城去看看。 通常来说,为了方便进出,一座城至少应该四座城门,有一些比较多的,大大小小会达到十几个之多,但就刚才我们转过之后发现,眼前这座城却独有朝着南方的那一扇高门。 大型木门,上有青铜铸件无数,包边包角后,还上下共拉出九道横纹,铜鸟铜兽以一种我们看不懂的排列密布其上,远观巍峨,近看震憾。 汤胖子当下抽刀要撬几枚带回去,老毛病了,看到什么都想拿,我劝也劝不住,只好由他。 他倒好,一边撬着,一边还喊抽空小米,让她不要爬那么高,说“喂,你有点公德心好不好?这可是文物” 我嗤笑一声,意为不屑。 小米伸手不错,我现在再也不怀疑她能徒手抓住一头活鹿,没用几下工夫就爬到半空中,从我的角度,能从她散开的裤管看到她细白的小腿。 微晒,忙往后退了几步。 “下来吧,不太安全,我们得想办法进去”大门是紧闭的,所以我才会出此一言。 小米在上面冲我吐了吐舌头,两手一撒从高空跃下,汤胖子眼角一扫看是她落下来,还以为那丫头失手,忙要伸手去接,我吓得一把括掉他手里正在撬件的刀“当心扎死她” 这时小米也安全落地,身体半蹲将向下的力道缓冲干净,得意的扬着手里的东西“看我找到了什么?” “什么?”我跟汤胖子凑上去细看。 也是个青铜件,兽状,但看不出来是什么造型,太抽象。 “不认识吧”小米得意道“马交” “啥?” “马交,马交,马交了啦” “那是什么?” “上古神兽” 又是上古神兽,我头皮隐隐发麻,汤胖子接到手里上下翻看,问“这玩意儿能干嘛?” “说是能吃豺狼虎豹,还可以御兵” 这倒让人好笑,赶情这座城没有兵防设施,是因为门上钉了这么个小东西。 御兵,类似借阴兵那种吗? 汤胖子看完后递到我手里,我没看出什么问题,如果不是小米说的什么马交之类,我倒会看成是一匹长着独角的马,不过马蹄又不像,有点兽爪的意思。 见我看完,汤胖子一把将东西撸进自己口袋里,嚷道“没收没收,小孩子家家,别一天乱动文物”然后就又去门上专心挖他的宝了。 我跟小米无奈对望,她冲我摊了摊手,一副此人不可救药的神情。 眼下的难题是,要如何进得城去,虽说是木门,但推了推可以感觉到木质厚重,非三五人能推开,估计门轴已经老朽。 小米趴在门缝上看了半天,结果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汤胖子说不然就一把火烧了吧,小米眨巴着眼说,从门下面挖道坑也行,我心里骂了一声,怎么这帮人也不开个小门之类,难道他们平时都是把这么重的门开开合合的吗?手无力的扶在门面之上,心想不会真要挖条地道那么艰辛吧。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果然有一扇小门,就在我手按的位置,轰隆一声向内整扇倒去,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雾一样浓的灰尘扑面而来,仍旧保持着我扶在门面上的姿势。 “干得不错”灰尘散尽,汤胖子从我面前走进城门,拍拍我肩,以示鼓励。 小米跑过来,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摸出半块帕子,擦擦我左脸,然后在掂脚其上重重亲了一口“帅哥张,好样的”闪身走入。 留下我一个人仍在发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相信之前真的没有这扇小门,不然我们几个合力去推的时候,一定会有人按到这一块地方,但它就是开了,当着我的面,轻而易举,甚至不费我吹灰之力。 我低头研究这扇门到底来自哪里,可它就像是刚刚被人切下来一样毫无端倪,远处汤胖子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出声叫喊,我匆匆应了一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赶上去。 到了汤胖子他们身边,我回头再去看那扇门,门洞大开,外面的世界仅窥一斑,无声,暗哑,仿佛一张无力合闭的嘴,诉说着它所有说不出的一切。 直觉,不太妙! 在城外的时候,总想着城里是什么样一副光景,如今进到城内,也不过是被圈起来的城外,建筑多一些,整齐一些,风少一些,无处遮挡的时候,阳光毒辣一些。 没有人,随处可见四处跑动的硕大木鼠,也有可能是老鼠,但我宁可相信这都是些以木为食的家伙。 一座没有人的城市,尽管建筑密集,也显得无比空旷,从这些完好的遗存能看出当年它是如何风光,但经过岁月的洗礼,早也变得灰败。 空气里散发着浓浓的腐朽气味,除过我们三个发出的脚步声,四周一片寂静,这让我很容易就想起我的武威城,也是这样安静和空旷,犹如一座坟墓,没有活人的气息存在。 ------------ 第三十一章 预感 我们行进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四周全是或高或矮的民居建筑,与外面那些不太相同,这里的这些,大都有了泥土元素的加入,根据院落大小,我们大致将它们分为富,中,贫,三个阶层。 穷人住的房子大都靠近北面城墙,因为离城门远,所以首先在地理上就不占优势,其次是他们的房子,大都是用木桩与街道相隔,有的一些甚至连木桩也没有,松松几片栅栏早也破得面目全非。 而中层人仕就会好一点,居住在靠近城门的地方,我觉得因为是一座城市的门面,所以建筑物相对来说有过规划,而且大都有自家的院墙。 我们进去过几家,院门破旧,蛛网四缠。院子里依旧是与穷人和郊区那些一样,分成上下层的小木楼,但楼下不用圈养牲畜,所以只是离地不多,起到防潮的作用。 它们的家畜都单独有地方圈养,或前院,或后院,已经与人居住的地方彻底分开。 经由环北的穷人区,和城门下的中产阶级,被这两者围绕着的,就是中心地带那些绝对高门大户的富人区。 它们个个占地宽广,墙高院深,家里的房子也不再是单纯意义上一个个独立小木楼,而是经由打桩加固过的木质房屋,有些房间大到十几数十个平米,却一同架构在一块平面上,有点像日本早期居住风格。 或许是他们像我们也不一定,而且院子里也有用来观景的树木流水,从地底引入,直到现在仍未干涸。 这三种档次不同的建筑,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屋顶橼木高高长出屋檐无数,古滇国特有方式——干栏式,既然早也认定这一片就是古滇国范围,我也没再大惊小怪,心平气和的看着它们向天伸去,就像是一只只向天求救的手。 而在这所有的最中心那一个点上,是个一看上去就绝非凡品的巨大建筑群,全部由一环院墙围绕,院墙高度绝不亚于城墙。 以上这些,就是我们粗略走过内城后所见到的东西,可不论是穷人区,还是中层或者富人区,连接它们的,都是清一色原始地皮,也就是裸露的土地,被踩的光滑平整。 它们还没有学会用石子铺地,这是我当时的想法,可直到走近那最中心的建筑大门前,我才彻底推翻了这个认定。 他们是会的,只不过看起来不是随便什么人什么地方都可以用,就在我们眼前的这一小片门前广场上,铺就着无数碎小石子,居然在靠近大门的地方,还用几种颜色拼成一个未知图案。 原来,石头路是权力的象征啊,我如是想道,跟在汤胖子和小米身后,也踏上了这条权贵的石子路。 “看起来像是它们的权力中心”小米偏头道。 汤胖子两手抱住肚皮,悠闲的像是出来旅游“何以见得啊,丫头” “喂,我不是丫头,别叫我丫头”小米嘟嘟嘴“皇宫也不一定” “嘁”汤胖子乐呵呵的不屑道“哪有那么多皇宫”然后转过头来笑道对我说“木头你相信吗?我走在这里居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我笑“那当然,您好见多识广,梦里来过也不定” “谁跟你逗闷子呢,我是说真的” “真的?”我抬头往四周看了一下,到处都是千年前才有的建筑风格,准确一点说,应该是至少两千年以前“要不然就是在网上看到过这种建筑的图片,所以你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吗?”汤胖子疑惑道“是在网上看到的?” “不然你还在哪里看到过?” 汤胖子伸手挠了半天头,最终选择放弃“管他呢,既然已经都来了,见没见过都一样” 远没有城门那么难开,汤胖子挥开我俩,运气大嘿一声,这座大院的门应声而开,吱扭扭,轰隆隆,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声音,直到发出‘呯呯’两声撞在门道墙壁上的声音传来,才停止继续摧残我们的双耳。 眼前霍然一亮,一片犹如美卷的建筑群出现在大门之内,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花香虽然没有伴着鸟语,但那鲜艳的色彩,和丰富的层次感,令我深深折服。 是什么样的权贵才能住在如此美仑美奂的地方,答案呼之欲出。 我甚至开始幻想只要我走进去,就会看到长长的大案上摆放着那枚我几乎已经放弃的滇王金印,然后开开心心收进口袋,再开开心心的回家去,看到满城的人来人往泪水直奔三千带万丈。 但幻想终归是幻想,身边的汤胖子喃喃一句“我靠啊”让我马上回归现实。 小米欢呼一声就想往里蹦,被我下意识的拉住。 “有事?”她回头一脸不解的问我。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道“外面已经残破成这样了,这里却好像昨天还有人住过一样,连地面的灰尘都少,这不符合逻辑” 汤胖子也沉吟道“是有问题,小米你先别进,我们再研究一下” “这里连半根人毛都没有,还研究什么啊”小米甩甩手,但我没松开她,团着脸不高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而且就算退一万步来讲这里真的有问题,你们站在这里就知道问题是什么了吗?呐呐呐,做人呢,就要勇敢一点,不放手去干,怎么知道咱们要找什么?” 我被她说的一时语塞,冷不防她扑上来就是一口,我直觉躲了一下,再看她,已经跑进院子跟我们招手了。 “哎喂”汤胖子喊叫着也追了进去。 我苦笑,得,这回有问题也成没问题,我总不好一个人待在外面。 再看一眼身后的残破建筑,咬咬牙,我将左脚先迈进去。 一霎那,我心底产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感,要比之前汤胖子被缠住那次更加强烈,心跳得就像马上要从噪子里冒出来一样。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预感,之前没有过,只是这次出事后才慢慢有了这种体味,对这种新产生的感知,我尚且处在试用阶段,操控力不强,只知道不太好,但却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 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左脚收回,我扶住门框,冷汗冒得一层接一层,感觉身上的皮肤都不像是自己的一样,木木然泛着令人眩晕的冰冷。 ------------ 第三十二章 祭祀之舞 “木头,木头你怎么了?”眼底那层黑色慢慢淡化,汤胖子的肉脸由虚到实出现在眼前“怎么脸色这么白,该不是病了吧”他伸手搭了搭我额头,又按回自己脑门上,一脸疑惑。 我按着心口喘气,刚想张嘴,那边小米在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一声欢呼“胖哥胖哥,我找到好东西啦” 汤胖子扭头怒骂了句“你他娘的别乱动东西”又回脸道“该不是脱水了,还能走吗?” 我点点头表示走路没有问题,而且把脚收回来后,情况明显有所好转“就是头还有点晕” “好好好,那你坐在门边别动”汤胖子神色焦急道“我去把那丫头抓回来,别真给她搞出什么事情来” “胖子”我一把拉住已经等不及已经转过身的他,认真道“我觉得不太好,小心点” 他愣了一下,点头“好,我找了她就马上出来” “嗯” “那你待在这里别动啊,别动啊”汤胖子一连说了好几声别动,面有忧色的匆匆离开。 我闭目体味着体内的那股情绪,忧伤,心悸,无能为力……太多太多东西杂揉在一起,我分不出到底这些是自己的,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的。 而且,我分明感觉到这种情绪正是来自门内,只要我不将手脚放入门内的地面,心头的纷扰就出慢慢淡散,可当我一接触到,无论是身体的哪个部位,那种感觉都会狂涌而来。 就像是等了几千几万年一样迫不及待,它要告诉我什么?不得而知,可曾经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不然不会有这么强大的干扰能力。 就像一个人死后的磁场一样,一座屋子只要死过人,无论多久,都会干扰到一些体质较弱的个体。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上半身早已被打磨成暗色,绝不白晰纤弱,这样也会找到我?相比来说,我觉得小米更适合一些。 提到小米,我突然发觉他们进去的时间也太长了一些,小米不分轻重,总是玩闹大过天,但汤胖子是有经验的,哪怕他们发现异状不会马上出来,也该喊一声给我才对。 “胖子!”我冲门内叫道“小米!发生什么事?” 叫声过后,四周一片寂静,似乎连空气都不再流动,黏稠得犹如胶状透明物,明明在那里,我却看不到,只等我一步踏入后便像恶兽那样将我满口吞食,蠕动,直至消化…… 边喊边扶墙站起,依然没有任何回应,我焦急的在大门外连连转圈,但这一点都不解决问题,不行,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一定在等待我的救援。 我退后几步,焦急的抬头观察各处,看起来都没有什么问题,但就是死一样的寂静。 安静,有时候往往代表着不可预知的灾难。 踌躇了下,我硬着头皮先跨了左脚入门,稍停,我惊异的发现之前的异感消失了,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生,就像正常走进了随意一扇那那样自然。 又将右脚慢慢收入,依旧安然无恙,我长出一口气,瞅准他们离开的方向,远远绕着小跑进去。 如果他们真的发生什么,一定不可以按着他们的路线过去,否则极有可能吃同样的亏,所以我用了一种迂回战术。 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离开那扇门没几步的时候,‘呯’的一声,我忙向后看,骇然发现大门居然牢牢紧闭。 果然有问题,我想,这更能证明他们两个已经出事。 咬咬牙关,我毅然决然的继续前往救人的路,想让我扑去门上大哭大闹,或者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谁都不要小看我,木头烧着的时候最好谁也不要尝试侵犯。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汤胖子过于肥厚的侧身,勾腰半蹲着将手伸入花丛,看起来是想拉什么出来。 满是口袋的黑色野外工装上沾满泥垢,那是一路行我们的战果,圆圆的登山鞋早也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右脚尖端露出那根不怎么听话的大拇趾,此时正微微向下扣紧,应该所拉之物体积不小,不然不会连脚趾都用上力量。 我没有看到小米在哪里,汤胖子伸手进去的花丛绿意盎然,高及人腰,盖住了其下所有的东西。 “胖子?”我犹豫着轻轻叫了他一声。 他没动,一动不动,我瞬间冰凉的犹如置身冰窖最深处,他现在的状态,像极了武威城里所有那些人。 颤抖着小心靠近,我看到他一副骂骂咧咧的表情,有个字被他咬在牙齿之间,然后凝固。 强大的悲伤感狂涌而来,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在武威城发生事情后我就告诉自己,再也不要看到有人死去,再也不要看到有人一动不动的出现在我面前。 握紧双拳,我克制着自己发抖的身体与声带,面向花丛又叫了声小米,回答我的只有心跳,自己的心跳。 突然之间我有想撕碎一切的冲动,我恨一直以来所有发生过的事情,恨老天,恨雨林,恨胖子好端端的秦陵不去挖,干嘛非要来到我跟前找死;恨小米明明活泼好动,现在却不能轻易回应我声。 其实,最恨的是我自己,我恨我自己害死了所有人,是不是跟我走得近的人最后结局都会是这样? 那我不如杀死我自己以绝后患,就不会再有人出事,就不会再……有共过难兄弟被我刑克。 我站在毒烈的太阳下,浑身冰冷,满心疲惫,无法言喻的负疚感占满整个心脏,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老天,很快就什么再也看不到了,一目的白光犹如已经刺瞎双眼。 只觉得那些金色的星星十分安详,缓缓从正前方出现,靠近我后,再慢慢从我眼后消失。 有一个男子,浑身赤裸,如夜一样漆黑的长发在他身后四散飞扬,飞出美丽而又详和的弧度。 皮肤白晰,骨架纤弱,除过美丽,我再也没有其它的语言来形容他,只觉得他带给我一种无意伤害的信息,我看着他,脑中一片空白。 所有那些金星都来自他手中的权杖,他似乎是冲我虚弱的笑了下,然后竟然开始翩翩起舞。 ------------ 第三十三章 权仗 我看过最美最诱人的舞蹈,是在宋城看的那场唐舞,里面的女子个个身着寸缕,令人浮想联篇,我从不知男人也可以将舞跳得如此婉转迂回。 香艳,却又面带神圣,他像极一个盛满清水的容器。 稍动,就会波光粼粼。 不动,也会霞光围绕。 他的舞手势繁杂,肢体丰富,权仗就像是他与天地沟通信物,因为他有太多太多的姿态表现着祈求与感恩。 慢慢的,我发觉到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舞蹈,而应该是一场古代用来祭祀的法事。 想通这一点的时候再来看眼前,就会发现很多动作不止是为了好看,而是带有某种喻意在其中。 我苦闷的想,难道古人也认为上神们大都食色,所以用这么……那个的肢体来吸引点击?以达到上至天听的效果? 最后一个舞式散去,美丽的祭祀原地站着与我对望。 直觉他可以看到我,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我,似有千言万语,但不知什么原因让他无法开口,眼底流动着无尽的哀求与忧伤。 我往前跨了一步,发觉脚下绵软,他却惊慌的倒退数步,我吓了一跳,该不是我不能靠近他?只好等在原地看他还有什么动作。 只见他退后几步后,面有哀色,缓缓跪倒在我面前,以一种上身伏地的姿态将手中权仗向我献出。 再然后…… “……的,你他娘真会给我找麻烦,怎么这么沉?到底啥玩意?” 胖子的声音?我浑身一个激灵,忙低头去看,但是面向太阳过久,出现了暂盲,所以眼前还是白花花一片。 “胖子”我摸索着叫了一声。 “唉呀我操,你怎么跟过来了,不让你好好坐在门边吗?”我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感慨,被他略带体温的手掌扶了一把,半天也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小米的声音“帅哥张,快来帮忙,这东西重死了” “别叫他,他正不舒服呢”汤胖子道“咋样?头还晕?眼睛怎么了?” 眼前黑影晃动,我抓住后发觉是他的手,顺势一拉,给了他个劫后余生的大力拥抱“能再听到你说话,太他妈好了” “啊?啥?”听声音,汤胖子似是愣了,我放开他在他胸口位置狠狠砸了一拳,又叫“小米,过来让哥抱一把” 久久无声,我偏头侧听,又试探着叫了声。 “你没事吧”小米不确定的声音近在身前“我刚听到你说脏话了” “对不起,我错了,下次注意”我忙道。 “那你刚还说什么了?” “我说来让哥抱一……”话音未落,怀里一重。 小米扑上来就是一顿骚扰“哇哇哇,这么主动,是不是想通了觉得还是我最好?这么可爱的帅哥张,今晚一定把你推倒吃掉” “喂……别……手往哪里摸……说了只是……”我疲于应付,心想,这是何苦。 边上有人轻声问我“木头……你是不是……哭过?” 幸得汤胖子相助,好不容易从小米的魔爪下逃脱,再抬头看天的时候,早也没了那祭祀的身影,倒是眼睛恢复了一些,能大略看到太阳在哪里。 想到之前那个舞蹈,不由笑叹太过真实,也太过神奇。 更加神奇的是,居然小米口口声声找到的东西,就是那个祭祀最后献出的权仗,我惊得嘴巴大张,下巴差点砸到自己脚面。 汤胖子以我身体正虚为由,拒绝我为他们帮忙,满脸大汗的说等拿出这个东西就马上离开,让我不要担心等等。 我很想告诉他,我们已经出不去了,但觉得还是让他先兴奋一下再说,能看得出他也觉得这东西很好,两眼发光,比当时在城门上挖铜卯的更加志在必得。 我从没接触过干他这一行的人,不知道这算不算职业病,但他那种见洞就想钻,见到明器就想带走的做风,每每让人哭笑不得,不过既然是一件开心的事情,我不想这么早就打断他的开心。 我坐在边上慢慢的等,直等到两人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面色铁青,据说,那东西还是没能搬动几厘米。 好奇心上来的时候由不得人,我就想去看看花丛中到底藏了什么,让他们两个这么不肯善罢干休。 拨开两人,再拨开花丛,我看到那根在幻境里看到过的权仗静静躺在泥土中,瞬间目瞪口呆,下巴差点砸到脚面。 “怎么样,不错吧”小米挂在我脖子,香气微喘“就知道你也会这个表情,当时我看到的时候也跟你一样,觉得它美极了”说完‘叭叽’亲了我一口,我嫌恶的用五指盖脸将她推开。 的确美极,比我在幻境中见到的更加真切,所以更加震憾。 仗身通体绿色,说不出具体是什么玉种,但能感觉到玉质绵软丝滑,没有任何瑕疵。仗头做一盘蛇造型,蛇口大张,怒目圆睁,就像马上会扑过来咬你一口。握手的地方包裹着兽皮,居然没有时间的过渡而出现丝毫损伤。 我弯腰把手放在上面,丝丝凉意顿时从指尖传遍全身,在这般毒辣的日照下,居然像在水中一样舒适。 “你见过这东西?”汤胖子在边上奇道。 “也不算见过”我道,掂了掂重量尚可,很轻松的就把它拣了起来。 两声倒抽在耳边响起,我抬头,汤胖子他们像看怪物那样看着我“怎么?” “你你你,你就这么拿起来了?” “不然?”我偏头一乐,觉得有必要跟他们讲讲之前的故事。 从第一脚踏进门里的异常感觉,到发觉出事后跑进来看到他们两的情形,再到幻境里看到的那个人那场法事,我逐一的跟他们做了详细汇报。 起初小米不相信,还跑到大门那里砸了一通,发现果真出不去,才肯乖乖坐下来继续听我讲。 让我意外的是汤胖子,说什么都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神经粗,多奇怪的事情都能接受。 讲到他们两个被定住的时候,小米不停的捏自己手脚,说她一点也没感觉到,时间相接的十分完美,如果不是我现在一说,她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曾经有过那么一段经历。 故事不长,但小米总在不停打断,所以讲到尾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为了能让自己舒服一些,我将权仗横放在腿上,盘膝而坐,他们两亦是如此,我正讲到祭祀起舞,突然小米一抬头,惊恐的指着我身后,颤声说“有……有人……” ------------ 第三十四章 诡院 我始终觉得,汤胖子有些喜欢小米,总像个保姆那样跟前跟后,嘴上说怕她手贱脚贱给大家闯祸,其实最担心的还是小米本身的安危。 后来有一次米女问我,如果用动物来形容我们几个,我会如何比喻。 首先,我就想到了汤胖子和熊的搭配,皮糙肉厚,能吃耐打,虽然嘴巴有点坏,但不可否认他在对待同伴的时候极其温和。 而一旦遇到危险,冲在最前面,拼得满脸带血的人也是他。 教科书上说,熊平时还算温和,但受到挑衅或遇到危险时,容易暴怒,打斗起来非常凶猛。正是汤胖子在队伍里的表现,有点憨,却绝不笨,爱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家长似的存在,这在对待小米时表现尤为明显, 米女听完后悠然一乐,说汤胖子一定不喜欢你的这个比喻,他应该觉得自己是头老虎或者豹子之类。 我说你呢,你怎么看我们几个? 米女听后对着天空发了很久的呆,我便陪着她一起发呆,满天的星星都不爱说话了,垂着眼各想各的心事。 后来她才说,如果有得选,她来生一定不再做人,而只想做一匹狼。 我把我的理解跟小米说了后,小米挽着头发冲镜子里的我莞尔一笑,说,你想得不对,她没你猜的得那冷,也没有那么大野心,米女其实想说的是,如果做一匹狼,就可以一生只守一个爱人了。 那是2017年的事情了,而现在还是四年前,四年前的小米一脸惊恐,正颤微微的指着我身后说‘有……有人……’ 我猛然回头,看到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有个人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似有若无,若隐若现。 所有人马上进入一级戒备,肌肉紧绷,呼吸放浅,却谁也没有站起来,只是看着那个人影,猜测着它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什么?”汤胖子轻轻凑过来,贴着我问。 我摇摇头,用气息回他“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走,离开这里再说” “大门出不去” “翻墙试试” 点头,我们半蹲下身子排成一溜,依然是汤胖子打前锋,我做后卫的队形,用花丛做掩护往墙边摸。 没走出多远,汤胖子突然停下来,小米趴上去问了两句,回头抱住我脖子说“过不去,前面也有那东西” 我扒拉下她两手,皱眉道“这时候还有心情闹” “不然怎么办?万一死掉的话,可能就是最后一次抱你了” “去,让胖子转个方向试试” 花丛还算大片,有着小径无数,里勾外连。 我们总是转不了几步就会停下,再换一个方向继续,但似乎随着日落光线转黑,越来越多的人影出现,有意无意的挡在我们面前,让我们不得不重新再找通路。 终于到达墙角的时候天已经快到掌灯时分,汤胖子撸了一把汗,骂了句“娘的,真糟心!” 我抓住小米摸在我后腰上的手,对他道“顺着墙走,看有没有办法上去” 他稳稳点头,后背贴在墙上又顺墙摸行,我推小米示意她跟上,她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两手做出爪状,呲呲牙,意思是迟早有天扑倒你,完后一扭头,也无声的跟了上去。 我苦笑摇头,心说这丫头怎么这么执着? 运气似乎回来一点点,没走多远我们就看到一棵歪脖子树正好挡在前面,汤胖子抓住树干拽了拽,示意我很结实,做出手势他先上,然后小米,让我垫后。 我比出‘ok’,操着刀警戒四周。 ‘嘎吱嘎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企求它再结实一点,千万别半路扔人下来,摔了汤胖子没事,反正他肉也够厚,断了我们的出路,再想找到这么一处天然架梯,恐怕没那么容易。 然后小米也上了树,像猫一样,几乎没出什么声音。 “木头,上来吧”汤胖子的声音从头顶处传来,捏着嗓子唤我。 我又仔细看了一圈,把刀往腰里一别,转身也攀了上去。 这树应该走过的人不在少数,就像天生养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人爬墙一样,没几下我就拉着汤胖子的手从树上跳到了墙头。 墙顶很宽,有点观景和巡视作用,足有十五六步的距离,并排三个人不成问题。 “小米呢?”我轻声问。 汤胖子往边上一指,小米正拿尤玛的望远功能朝院子里看个不停。 “看得清吗?”我问 “嘘”小米忙跟我比划,另一只手执着尤玛,示意我自己看。 我刚要凑上去,想到她以往的恶习,回头恶狠狠的说“不许乱摸听到没?” 她无声着笑得欢快,偏头眨眼,却不肯说话。 这是我第一次用尤玛,以往都是小米跟米女用过后再告诉我得来的信息,只能说性能强大,居然还带有夜视功能。 可以十分清楚的看到院子里一切动静。 人影重重,数不清有多少,而且我直觉他们都在慢慢变得真实存在,随着一些细节的实体化,能看到这些人身上的着装并不相同,会分出好几个等级,光脚赤膊的应该是仆人之类,它们为数最多。 接下来一些拿着枪矛厚盾的,应该是看院,又似乎不像,印象里没有谁家的看院能做到如此军事化,更像是皇宫卫队,这些人数量其次。 还有一些类似管家、谋士和其它重要人物,数量更少。 所有这些都集中在院内的一小块空地上,渐渐靠拢,看起来,就像是在等待着最终的大人物出现。 我看得认真,小米却拿着尤玛的手晃个不停,我回头警告的瞪了她一眼,她开始趴在我耳边咯咯轻笑。 偶尔还在耳窝里吹口气,可他们要等的人还没出现,我也只有硬着脸咬牙忍着。 我发现这些人走路都很奇怪,传说中鬼魂走路都脚不沾地,可眼前的这些,更像是一些书本影片对僵尸的描述,四肢关节僵硬,扭头转身都犹如要费去他们浑身所有力气一样扭曲。 但僵尸可以随着光线若隐若现吗? 下面的人群一阵骚动,正对着院门的那间大屋子原本屋门紧闭,此时竟然悄无声息的打开一道缝来,缝隙越来越大,明明没有声音,但好像在我脑海深处,那种厚重木门独有了‘吱呀’声渐响渐强。 所有人都摇摇晃晃的跪在了地上,我绷紧神经,知道那人就要出来了。 ------------ 第三十五章 美人 那人就要出来了,我猜测他可能个帝王或者权贵,又或者是这家的美艳女主人,可万万没有让我想到的是,居然会是那个在幻象里跳过舞的男子。 如今他穿了衣服,由于夜已黑透,我像看所有人那样,依然看不到他的脸,但从他一出现开始我就知道是他。 不会再有别人。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你熟识很久的一位故人,虽然若久不见,但只靠一个背影,就能认出他是你那位许久不见的故人。 这位‘故人’缓缓从门内走出,身上的衣服宽大异常,会让人生出里面只有一副骨架的错觉。 他不像那些人那样肢体僵硬,有着如常人一般的走姿,只见他从门内走出后站在门下正中的位置。 脚下是伏拜的众人,四周是无限的黑夜,他以一种清淡的姿态注视眼前,两手微抬,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在念词的同时转过身去。 随着他如吟唱般的轻念,一盏盏灯火从后到前,从内到外的一一亮起,包括我们所在的位置,无一遗漏。 才发现我们所在的院墙上有一个个火把,却不知是什么原理,竟然可以兀自亮起。 灯火一亮,小米摸在我肉上的手指一颤,半天没有动静。身后汤胖子也传出‘操’的一声,跳过来靠近我们身边。 “什么情况?”他问 “有个巫师念了点灯词之类”我安然答道,眼睛没有离开过尤玛,也没有离开那个人留给我的背影。 汤胖子道“有这种东西?” “大慨有吧”我道。 小米轻咳了一声,道“帅哥张,你看够了没有?” “马上”我道“看完咱们就走” 她哼了一声,不明所以。 男子没有叫众人起身,所有人就只能背对着我们跪地不起,而他此时又背对着我,也就是说,下面空地上那么多人,我连一张脸也看不到。 我十分好奇,他们都长什么样。 这时候汤胖子碰了碰我手臂,回头,见他一脸纠结的说“看那边” 他指着院外,也就是城内其它地方,随意看过去,头皮一顿乱麻,竟然不止院子里这些灯火,连城里也一片接一片的亮了起来,有些是透过窗口,有些是街头巷尾,一直亮到城门口的一对硕大火盆。 此时汤胖子说的跟我想的一模一样“操他姥姥的黑大爷,这巫师法力通天啊” 突然,他脸色一肃道“不能再待下去,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小米在边上狂点头,表示同意。 我咬牙,道“让我看看他们的脸,我觉得事情不是躲起来那么简单” “可再拖下去指定出事” “就一眼,决不多费时间” 汤胖子呼了一口气,道“那我找个安全些的地方先下去,你们看完后马上跟过来” “好”我道。 说完回过头把眼又凑到尤玛上面,其实这时候灯火通明,已经不用尤玛就能看清,但离得远,我想看得更真切一些。 镜头那边,空地上的人已经陆续艰难站起,男子也转过身来,但头是低着的。 我在心里大叫,抬头啊,抬头哥们。 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心声,那人渐渐抬起头来,光洁的额头,轻淡的双眉,眼如桃花,鼻若悬胆,薄唇轻抿,肤色白得几近雪锻。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就放了下来,不是想像中那样恐怖,反而美得令人魂散。 他两手交叠小腹前,远远站在那里,两眼含满忧伤,看着我的时候,让我觉得他有许多许多话要对我讲。 他看得到我,这不是猜测,而是真切的体会。 我心说对不起了哥们,咱们阴阳不同路,有话留着等哪天我真挂了再说吧。 长出一口气,不好意思的把尤玛推给小米,小米幽怨无比的嗔了我一眼,没说话,当着我面小心把尤玛收她胸衣内。 我大糗,怎么她跟米女都有在那地方放东西的习惯,眼睛没看可看,不由又转向院内。 只见那男子原本交叠在一处的双手分开,伸出一只慢慢向上抬起,我正在想他要干嘛,不曾想,居然是指到了我们这个方向。 下面的人全都顺着他的手势诡然回过头来,一节一节,仿佛能听到骨骼磨擦发出的咯咯声。 待看清下面那些人脸时,我猛的往后大退一步,小米见我这样,也趴到墙头往下看,‘啊’了一声,收回身子捂着嘴满眼大惊。 跑,这是我心里唯一一个想法,还没等我拖起小米,那边汤胖子也传来‘啊’的一声,并且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 我赶紧寻声望去,见汤胖子蜷身倒在地上,可能是摔到了腰,捂后面正哀哀咒骂。 “怎么这么不小心”忙上前扶人。 其时,我以为他是没站稳摔回墙头,可他缓过劲来第一句话就说“娘的,着道儿了” “什么?” “墙外面有东西” 小米闻言伸手去摸,只见她两手始终游走在一个平面上,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就想到了武威城外那层厚厚的果冻体。 扶起汤胖子,还没来得及也去摸摸看到底是什么,院门方向就传来很多声音。 原来在院门那里有专门用来上墙用的楼梯,我们当时没注意,但不代表院子里这些人也会忘记,他们正顺着楼梯往上爬,打头的几个人已经能看到身形,正在手足并用,费力而艰难的向我们靠近。 只可惜他们该死的时候都没死,活到现在,已经浑身僵硬,速度慢得犹如行将就木。 “我操,什么玩意儿?”汤胖子大叫道。 “可以是僵尸的爷爷辈”我也放开了声音,拉住还在摸个不停的小米,往反方向跑去。 “木头你口味可真重”汤胖子边跑边道“这种东西你也能看上大半天” “狗屁,之前他们都没回过脸来,而且里面真有一个美人” “美人?”小米感兴趣道“跟谁一个段位?” 张嘴我就想说米女,但考虑到现在不是开玩的时候,忙改口“去歪脖子树那里,原路返回” “可我们已经跑过了” “掉头,快快快,趁他们还没追过来” ------------ 第三十六章 也许是僵尸 我从未见过僵尸,相信绝大多数人也一样,当然,这之中得除过影视作品里那些。 小时候,受香港影片影响,我觉得僵尸应该全都留有小辫,穿满清官服,闭着眼睛两手平伸,走起路来一蹦一跳。 不敢想,一想半夜就会吓得哇哇大哭,妈妈曾苦恼的说一个男孩子胆小心成这样,将来可如何是好。 后来大一些,又追过一部名叫《第八号当铺》的连续剧,发觉僵尸其实有可能跟我们人一样,穿一样的衣服,讲一样的话。 只是他们千年不死,而且喝人血,装在红酒瓶里,有客人来的时候,还会极客气的问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成年后就不再相信这些了,偶尔也当成笑话来讲,讲得人一惊一乍,听得人哈哈一笑,谁都不再当真。 甚至直到现在,我也没能弄清僵尸跟丧尸到底有什么分别。 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有一群人,而你只看到了最显眼的那个,就把对那人的认知全部嫁接到所有人身上。 所以在看到除过那个男子之外,其它人的真面目的时,我才会那么吃惊。 我不知道该具体怎么描述他们的形象,就像是已经活过千年的人那样,灵魂健在,肉身却早也腐败。 他们大都脸皮发黑,毛发稀疏。类似从墓穴里挖出的湿尸那样干瘪无肉,眼洞大张,嘴唇凹陷。 姑且,叫他们为僵尸吧,反正这也是我见过能动的,最像尸体的东西。 僵尸们缓慢的朝我们尽力奔跑,由于数量众多,能直切的听到接连不断的骨骼扭动声,‘咯咯吱吱’‘喀嚓喀嚓’响起一片,令人闻之悚然。 我们因为跑过头,所以有一小段要返回的路程,无可避免的得跟它们面照面相互打量。 汤胖子神经大条,也有可能在地底下遇到过这种事情,所以只是低头猛冲,同方向而来的僵尸似乎对他影响不大。 小米则不同,两只手再也顾不上我,紧紧捂住自己的脸,跑得东一脚西一脚,如果不是汤胖子拖着她,我怀疑她根本就难以挪脚。 至于我,从最初的惊吓,到现在的大胆直视,慢慢我升出一种怪异的体悟。 我觉得这些人对我们没有恶意,也许是那个男子给我留下的印象太过强烈,我始终觉得,它们应该不是想吃掉我们那么简单。 所以三个人里,我成了唯一一个能抬头正视这些僵尸的人。 我发现这些僵尸全都张大嘴巴做出一副喊叫的样子,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具体表情,大略能让人感觉是激动,再细一点就揣摩不到了。 它们身体前倾,两手向上大张,看起来就像是要抓住我们一样。 但步伐实在僵硬,肢体配合艰难,如果其中有一个被撞翻,则半天都难翻起身来,紧接着后面的也会被它绊倒,一倒一大串,能提前转向的少之又少。 到达歪脖子树,汤胖子先把小米送走,接着自己向下一跳,这才回头伸手给我,我最后一眼看了看僵尸,它们已经离我们很近,长成蚊香状的指甲几乎都能够到我的皮肤。 这时我发现自己真是平静得出乎意料,伸手把够到我的几只僵尸手往边上拨了拨,然后才就着汤胖子的手跳到了树上。 无比清晰的断裂声传入脑际,汤胖子一顿,我也是,但那树只是大幅度颤了几下,顽强的没有真正断裂。 我轻轻吁气,这一声带给我的震动,都远比僵尸带给我的强烈。 汤胖子喊了声“木头,快,发什么愣啊你”扭头就往树下窜。 脖子后面有些痒,我回头跟一具趴在墙头伸手够我的僵尸脸对脸,我好奇打量它犹如黑洞般的眼孔,它瑟缩着竟然在犹豫要不要收手。 一呼一吸间,脑速开到八千转以上,从种种迹象基本可以断定,它们并不想伤害我们。 “木头,木头你有没有事?”汤胖子跟小米在下面焦急的喊叫,他们已经安全到达,见我久不下去,开始变得担心。 “没事”我冲下面叫道“马上下来” “操,你他娘的这时候不赶紧跑路,还想真它们有个约会……”紧接着就是汤胖子一连串催促。 越来越多只这种东西趴上墙头,在我对面排成一溜,但从始至终伸出手的也只有我眼前这只,它们都静静的用黑色眼洞‘看’着我,嘴巴极慢的开合不停,它们在讲话,但什么声音也没有,所以我什么也不可能明白。 从树上回到汤胖子他们身边,眼前却一直在晃动最后的情形,它们全都向我下跪了,跟之前跪在那男孩子面前一样。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慢?” “小问题,走吧”我说。 我不知道我能帮它们什么,完全弄不懂它们的意思,即使它们全都跪在我面前,我也依然觉得我是无能为力。 而且,我还有我的使命,比起武威城那些不久前还鲜活的生命,我也许并没有太多精力去做其它事情。 因为这个决定,我变得无比沮丧。 “帅哥张,你不高兴吗?” “没有” “那你怎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有吗?你看错了吧” 我们仗着能比僵尸更回快速的移动,马上回到院门位置,果然那里有扇通住院墙的小门大大敞开,里面燃了火把,把一路向上的阶梯照得通透。 汤胖子一把将小门关住,拉住两个环状门栓问小米有没有绳子之类,小米浑身上下的找,摸出那两根绑过我跟汤胖子眼睛的丝带问行不行。 “行你个鬼,再找!” 于是小米继续翻找,最后从胸衣里竟然摸出了差点勒死汤胖子的那根肉筋“这个呢?” “这个行”汤胖子一乐道“没想到这东西还在啊” “米女临走的时候让我收好,说可能将来会派上用场” “你姐比你聪明多了” “我说过她不是我姐”小米恨恨道“而且我也不比她笨,我们是一样的你懂不懂”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了”我烦燥道“绑好了就走吧,我刚看了,院门开着”边说,边接过小米手里的肉筋,对折后将门栓牢牢系紧,犹如关掉自己难受的心情。 “恐怕……走不了” ------------ 第三十七章 被美挽留 我其实是一个软弱的人,胆子不能说小,但也归不到大的那一类。 生平最信奉的一则信条是,没事不惹事,惹事不怕事,这是我一个师姐教过我的话,我一直记着,从来不敢忘记。 所以在绝大多数时候,我都会在人群中保持最基本的冷漠,又或者说是低调。 他们说我高傲,事实上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在见人第一面的时候,就打成火热一片。 这样的性格让我注定不会有太多朋友,真赶上拿我当朋友的人,我可以用命来交,当然,这样的话我绝计不会讲出来。 受不了别人的好,扛不下对我的哀求,我的难过来自于我的无能为力。 你无法想象刚刚那些‘僵尸’跪在面前,我心中的激荡,如果可以,真想让汤胖子和小米先离开这里,并且告诉他们三天后我没出去,就别再等我。 但真的不能。 有时候拒绝别人,也是别一种变相对自己的伤害,因此,在听到小米喃喃的说,我们可能出不去了的时候,我几乎有那么一瞬间,是如释重负。 “啥啥啥……意思……”汤胖子扭脸就想炸毛,不知看到什么,突然声音就低了下来。 如果不出意外,我想我能知道后面正在发生什么状况,于是慢条斯理系出一漂亮无比的盘丝扣,甚至还顺手检测了一下它的可靠程度,这才转过身来。 汤胖子不满于我的反应迟顿,已经用手肘捅过好几回,反观小米那里就出奇的安静,眯眼上上下下打量不停,就差在头顶打出一行亮字,‘帅哥,是人是仙啊?’。 果然,食色性也,这丫头八成会从此对我不屑一顾。 就像是吃过红烧肉的人,应该不会再回头去生撕羊腿一样。 挡住去路的正是那个美丽男子,长发垂地,白衣玉颜,双手交错在小腹上,静静看着我们这边。 他跟这里出现的其它人不一样,没有可怖的脸孔,但也跟我们不一样,因为在他身上你体会不到哪怕一丝一毫活人的气息。 就像是从九天误入凡尘的男仙,空灵的几乎能随风荡漾。 “喂,他好像在看你”汤胖子再一次运用他的肘子,小声捅我道。 我目视前方平静道“也有可能是你” ‘咳咳’小米一顺长发,假咳两声,道“你们不觉得他是在看我吗?” “那敢情好”汤胖子阴阳怪气,用鼻子直哼哼“去跟你这一见钟情的商量一下,说我想借个道使使” 小米扭头狠狠剜了汤胖子一眼,倒也不含乎,还真就开声问人家“帅哥,借个路使使呗” 汤胖子恶了一声,道“你他妈见谁都帅哥” 小米头也不回的马上接道“也有例外” “谁?” “你!”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这玩笑” 我倒不是唬他们两个,身后被关起来的小门里传来‘吱吱咯咯’一片声响,那些家伙要下来了,虽然可以保证没有恶意,但也不代表完全没有危险。 而且面对那些怪脸的时候,实在令人不太舒服。 可听了小米的话后,男子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又或者,他根本听不到,总之,他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态和表情,一动未动。 汤胖子得意的嗤笑出声,小米不服气,气呼呼往前走了一步,不过马上就被汤胖子一脸紧张的拉住“你干嘛?” “要你管”她一把甩开汤胖子的手,冲那男子连比带划“我说,我们,你看到了,是我们,我们想出去,出去你明白吗?麻烦你,让让” 男子依旧未动,小米又比道“不让也可以,那你,你”她指着男子脚下“别动,站在这里,我们,绕过去,可以吗?” 还是没动,但已经很明显的感觉到他是在看我,因为小米动的那一下,他目光根本没有随着她走。 “光影传奇?”小米回头问我们。 “什么东西” “就是你看到的不是实在的,其实是别处投过来的影子” 汤胖子哈哈一笑,肃脸道“好解释,那我们走吧,趁着你的什么光影传奇还没对你产生浓厚兴趣” 小米愤愤,抬脚要走,被汤胖子拖到身后“你给我安份点”又对我道“木头,你押后,离这家伙尽量远一点”一指前面的男子。 “嗯”我点头。 于是汤胖子扭着挥手舞爪的小米,远远绕开那男子,从他身后往门口走。 我没动,事实上气氛怪异得让我浑身都不自在,整个过程里,好像汤胖子跟小米像空气一样,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他始终都把目光轻轻放在我身上。 刚刚有小米她们在边上还好,此时她俩一走,我就不得不独自面对他,温柔是温柔,但老这么看着我,换谁谁也别扭。 小门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已经开始在推门,咣当咣当,在这么安静的地方更显大声。 汤胖子已经快要绕到门口,我看没出什么事,身后的动静也不能容许我再待下去,就也想绕过去。 可才刚迈出一步,那一直未动的男子,竟然随着我的迈步微微转了方向,动作很微小,汤胖子他们并没有发现异状。 我不太确定的又走了一步,他又微微一动。 难道他想留下的人只是我?我抬头看汤胖子,此时汤胖子也在看我,表情诧异。 “木头你跑几步试试”他道,小心的把刀抽了出来。 我点头,深吸一口气,猛然开跑。 但遗憾的是,几个来回,无论我跑去哪个方向,男子总是会将正面留给我,也就是说,他始终待在原地,却阻绝了一切我到达门口的可能。 “帅哥张”男子身后,小米带着哭腔道“我不想留下你一个人” “娘的哭毛哭,老子啥时候说过要留下木头一个了?” “可是,可是他过不来” 汤胖子默了一下,转过脸来与我对望。 这下好了,完全有理由独自留下,我站在远处,打起精神冲他一笑“没事胖子,你们去门外先等着我,我试着冲出来”说着便假装活动手脚。 天才知道我还能不能出去,显然这里的人需要我,但这个‘需要’,说不好可能是生命的代价。 汤胖子似是下了决心,向天长长出了一口气,用我见过他最恶心,也是最温情的眼神看着小米“你先出去,别回头,一直往城外走”抬手理了理小米的刘海“我给你带帅哥张出来,保证我在他也在,好不好?” 小米被突然而来的温情吓傻眼,看着汤胖子的脸怔怔发呆。 “乖,如果三天后我们还没出来,就不要再管这里了”他握上小米的肩胛骨位置,先是用拇指抚了抚,然后才握紧,低头眼对眼的看着小米接道“没有帅哥张,也没有……我,就当是做了场梦,全都忘掉吧!” ‘吧’字出口,猛然一把将小米往门外大力推去。 而我当时想的是,这货怎么可以用这么恶心的语气,抢我原本准备好的台词。 气得我,直想流眼泪。 ------------ 第三十八章 一只手 汤胖子曾十分忧郁的对我说,人生不如意十之**,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不是每件事都跟撇大条一样,一旦摆好姿势,紧接着要发生什么绝对再不出所料。 正好相反,往往是你认定某件事会有这个结局的时候,老天非拧着脖子说不行,偏给你一个始料未及的打击。 我是眼睁睁看着汤胖子一把将小米推往门外,推得绝裂,也推得肝肠寸断。 小米飞出去的那一瞬,每一帧表情都写满感动和不舍,甚至还欲伸手拉他一把,但也只能是堪堪错过,就像两个久经深恋的人,画面唯美的令人心碎。 可,仅万分之一秒后,小米被更大的力量反弹回来,高高向上扬着最大的弧度,‘啪唧’,正面朝下,摔倒在地。 你以为这就是故事的高潮?不! 高潮是那外表清冷,目光温润的美男子,竟然好像后面长了眼睛一样,在小米砸下来的同时,往边上轻轻挪了两小步。 正是这小小的两步,留出了小米接下来落点的场地。 居然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表露出一副,看吧悟空,为师都说了让你别淘气的慈悲神情。 足足有十秒钟的空挡谁也不曾发声说话,都站在原地装作没反应过来。 十秒钟后,小米以一种五体投地的扭曲姿势慢慢抬头,恰到好处的正对着正眨眼不停的汤胖子,脸上再也不见什么所谓的感动或者不舍,磨牙嚼了声‘汤胖子’。 鼻血,蜿蜒而下。 大体的情况就是这样,谁也甭再费心让别人先走,自己留下,因为大家都出不去了。 汤胖子说也跟院墙上一样,有层透明的隔挡,不过那男子始终挡在我面前,我到不了门口,所以没办法摸得到,心想大约是跟武威城一样的东西,也就失去了一探究竟的欲望。 小米气得够呛,找各种由头把汤胖子耍得团团转,不过看起来汤胖子也似乎乐在其中,我便没再多嘴去劝小米,也许她早就不生气了也不一定。 既然出不去,又确定里面的‘人’的确不对我们加以伤害,几天下来相处还算融洽。 其实是分为两种,一种就是那些僵尸,白天不知躲去哪里,天一黑才会慢慢现形,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我们的做为伤害到了他们,反正自从打小门出来后,他们都很自觉的离我们极远,尽量保持距离不吓到我们。 另一种就只有那男子,似乎不怎么惧怕太阳,没日没夜的跟在我身后,我走他走,我停他停,我睡着他便坐着,我坐着的时候他便静静站着。 汤胖子说,这感情好,跟带了个保镖似的。 我说我怎么觉着是个看守,院子里面放开了让我转,只要我一动去门口或者上墙头的念头,他就死死的挡住去路,什么都不说只那么看着你,也够你受。 而这两种人,唯一的通性就是无法跟我们做语言上的沟通,我们说的他们听不见,他们动唇的时候,我们也听不到一丝声音。 僵尸那一拨,肢体太硬,想也不会去想跟他们做肢体沟通。 而男子又太过神秘,完全当汤胖子跟小米是透明,除非我问他,他才会有动作,而那些动作的第一步无一例外就是脱衣服,脱完衣服后也不管你之前问过什么,自顾自的跳那支祭祀之舞。 美归美,看多了也嫌头疼。 就这样,我们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度过了难捱的三天,转遍所有角落,除了对古文化有了更一步细致了解外,最大的收获可能就是那支舞。 说实话,我现在连睡觉都能梦到那家伙在我眼前跳个不停,想学不会都难。 “胖子”小米勾勾手指,道“过来” 突然发现小米把称呼给改了,记得之前是叫死胖子,或者胖子哥,我原本是躺在台阶上晒太阳,这会听她这么一叫,忽然想看看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不由就侧翻了身以肘支头,当然,最先看到的还是坐在我对面的美男子。难得他今天没有盯着我看,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干嘛?”汤胖子离我不远,二郎腿,肚皮朝天,两手交错枕在脑下,懒洋洋回道。 “你不是问过我,这院子里什么最值钱吗?我突然想到了” 汤胖子蹭地一下坐起来,兴奋道“是什么?” “不过我现在又不想说了” “为什么?” “因为你刚刚问我‘干嘛’来着” “唉,我说姑奶奶,这很正常好吗?如果有人叫你过来,你是不是也得……” 汤胖子满脸红光,也不知是听到值钱东西激动的,还是刚刚被太阳晒的,一边喋喋不休的打比方,一边摸到小米边上。 我悠然一笑,其实汤胖子在这院子里已经拿到很多东西了,什么青铜的摆件、造型古朴的伫贝、象征身份的玉器,总之很多很多,大大小小堆得跟座小山一样摆在院子当间。 这都不算什么,还硬跟他的僵尸朋友套近乎,骗来了两把手的指甲盖,说这玩意儿市面上有的已经飙到天价。 我倒是拿过来仔细研究了一下,最大的特点是长,因为指甲都是向内弯着生长,所以一长就会盘成蚊香状,足足二十盘这样的东西,真要拿出去,也不怕换个砍头伏法,以警效尤。 那边汤胖子还在跟小米计价还价,争论得相当激烈,慢慢的,我把目光移到了面前这个神秘男子身上。 他早就从天际神游而归,此时也看着我,眼底溺满的竟然全都是忧伤。 自从知道自己出不去后,我曾想过无数办法来跟他沟通,以期能达到帮助他们的目的,但都徒劳,我实在不知道接下来,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他这么看着我,我竟然也受影响一般黯然下来,突然之间想到很多很多东西,过去的,曾经的,最近经历过的。 往事如流水,如果最终的结局是我跟那些僵尸一样糜烂在这里,那么我的一生,何止要用孤独来形容。 再回过神,汤胖子和小米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四周空荡荡的只有我跟男子两个人,一躺一坐。 他见我不再发呆,一笑,往这里伏了伏身子,坦然自若的伸出一只手给我。 这是……什么意思? ------------ 第三十九章 死者的记忆 一般来说,有人向你伸手不外乎这么几种情况:女人的暧昧,男人的寒喧,乞者的盼望,和,债主的撕破脸面。 他的伸手却不在此列,目光温润,表情淡淡,应该属于另一类范畴。 暂时,不明所以。 我用眼神询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看起来他并不打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固执的把手递到我面前,比起索要,更像是一种邀请。 这,其实相当别扭,而且也很奇怪,在这么诡异的气氛里把手递给一个男人,我还是初次经历。 当然,握手除外。 我扭头四下看了看,的确没有看到汤胖子跟小米的身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敌不过男子的眼神,尝试把手递了上去。 我猜他应该是这个意思吧,如果不是,那我会更加尴尬。 我躺他坐,靠得并不十分近,我把手慢慢伸出来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欣喜,没表露出来,但他的眼实在太过清彻,我还是看到了该看到的一切。 一点一点靠近,一点一点迟疑,当我的指尖触碰到他掌心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死死的握住了我。 来不及反应,马上我就被犹如漩涡般的晕眩感卷入,无数画面好像海水般狂涌而来,不,那不属于我,那是属于这个男子的回忆与经历。 原始的车马,恐慌的人群,一道闪电长得几乎能劈裂整个天空,出不去的绝望,参不透的悲伤,白衣祭祀那年青的脸在舞蹈中显得妖艳。 我拼命甩手,企图要将他与自己的连系快速分开,可能还发出了求救的喊声,似乎能听到小米一边叫一边由远及近。 总之这种感觉让我十分惊恐,好像接受了另一个不认识的自己一样,脑子里瞬息间奔涌来大量信息,装也装不下,难过的马上就会爆掉一样。 画面和画面混乱交错,我差点都要忘了自己到底是谁,忽然手上一轻,异感顿失,所有的所有仿佛断电那样嘎然而止。 才发现自己浑身大汗淋漓,别说马上躲开,就连坐起来都难,小米扑上来将我护在身后,抽刀两眼紧盯男子。 另一边汤胖子也远远跑来,像个肉球在快速滚动。 “木头”他大叫道“木头你没事吧” 我很想答他一句没事,但虚脱得厉害,喘着粗气心跳不止。 “就是他”小米用刀一指男子“我刚看到他拉着张杨的手不放,所以张杨才会吓得叫出声来” 汤胖子已经跑到跟前,听了小米的话马上转过身上加以防范。 一边慢慢的用后背靠近我,摸索了一下,可能是发觉我还有体温呼吸,略放下心来“怎么回事?”他道。 “没事,刚被他吓了一跳”我道。 小米怪叫一声“这还叫没事?你看你脸白成什么样子,汗跟水一样流个不停” “真没事”感觉身体恢复了一点,我挣扎着想起来。 汤胖子扶了我一把,半蹲着让我靠在他身上。 这样我就能从刚刚被挡住的视里,看到那男子的身形,依旧淡淡然站着,只是这次离得远了一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叹了口气,还以为他会低头说声对不起呢。 “到底怎么回事?” “小米把刀收起来吧”我苦笑道“那个对他完全起不到任何威胁作用” 然后我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只是没太仔细的去讲具体看到些什么,不过就算要我讲,可能也讲不出个所以然,画面太零碎,一时之间很拼凑整齐。 体力完全回来时,日已西沉,在我磨破嘴的劝说下,小米跟汤胖子慢慢才肯放下戒备坐到我身边,但看男子的眼神仍旧充满各种猜忌跟敌意。 这事怪我,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恐惧感,把他推到这么尴尬的位置上,如果当时再忍忍,说不定也会没事。 十分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了笑,这一回,我居然得到了他的一个微微点头,真是难得,还以为他完全无法跟我沟通呢。 小米发了一人一粒代餐药片,自从进了院子,我们就是以这东西度日。 果然当时让汤胖子说对了,有一顿最好用尽作力吃一顿,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顿会开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 气氛被我闹得很僵,以前总嫌他俩拌嘴太烦人,现在可好,吃了药片嘴里快淡出鸟来,四周安静的,又巴不得蹦出只鸟来。 “下午那会,你们去了哪?”不得已,我出声开始寻找话题。 “啊”汤胖子突然一拍脑门,懊恼道“这么重大的发现居然被你一扰给忘了说出来” “什么什么?”小米来了兴趣。 这么成功? 见他们俩都有了说话的欲望,我乐得闭嘴闲听,时不时看看那个男子,发现他今天站得比平时至少远出一倍。 我招手,示意他近一点坐过来,他略有挣扎,最后竟真的走过来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又是个第一次,他终于肯在我坐着的时候,也坐下身来,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心里有所歉意? “喂木头,你别管那家伙了好不好?到底听到我说的话没” 回头,我冲汤胖子笑道“你说什么?” 他一副被打败的神情,一扬眉,神秘道“我知道这是哪里了?” “不就是滇国吗?”小米道“米女走时候跟我说的,说你们还要找那枚什么滇王金印” “对啊”我也道,虽然这一直是我们的猜想,但好像一路走来种种迹相表明,我们猜得并没什么错误。 “不不不”汤胖子老神在在道。 “不是滇国?” “那是哪里?”我跟小米异口同声。 汤胖子摆足的谱,才道“对,也不对,你们只是猜对的地方,却不知道它具体是什么样的存在” “死胖子,你说就说,不说拉倒,少在那里人模狗样的玩深沉” “咦,威胁我啊,拉倒就拉倒,少爷我还不想说了呢” “小米别闹”我忙做了个和事佬“胖子你好好讲,到底你发现了什么” 汤胖子一乐,冲小米眨眨眼,才慢吞吞的说“唔,这个,还得容我再多讲一个故事出来,因为只有那个故事出来了,你们才会知道少爷我记性有多好,如果不是我记性好的话,可能咱们到死都不会明白身边发生过什么” ------------ 第四十章 成百上千年 故事发生在1999年,那时候汤胖子还是个初入门道的新伢仔,跟着一帮土夫子下地摸索门道,由于没什么经验,所以只是做些地面打杂和体力的工作。 不过因为汤胖子他爹的关系,即便是人形背包器,也比一般伢仔地位高,有个别机会可以进到地下。 汤胖子说那是在一座汉代墓里,他死磨硬缠再一次跟着老手们进猫洞,由于这种机会在当时十分难得,所以一进去他就放开了眼的四处猛瞧。 墓不大,小门小丘顶多在当时算个富户水平,里面除过一个主墓室和两个陪葬室,就再也没有可转的地方。 棺口摆在主墓室里,棺盖大开,死者早已风化的尸骨被拖出棺外,显然这里已经被人早入一步,几乎没有什么东西留下。 领队的是个半大老汉,每说一句话就要吧嗒一口烟袋管,骂骂咧咧的说自己时运不济,叫大家伙再搜一遍,如果真没东西,就快点闪人。 可墓室实在太小,左右一瞧就能看个通透,那帮人早就失了信心,胡乱一看,纷纷抓着吊绳往地面上回。 汤胖子是个贼精,等所有人都出去后,谎称自己的东西掉在地上得再找找,让大家在上面等等他。 其实是早在进来的时候就看出那个棺板有问题,做了夹层,但整个棺材就快要腐成一团泥了,所以其它人才没有注意到。 他一边发出找东西的声音,一边伸手在棺泥里面摸,果然被他捞到样东西,似乎被什么包住了卷成一团。 捏捏,软绵绵的,汤胖子当下骂了声娘,在他的预计里,起码该是块镇棺玉,或者小巧金器,可这拿在手里的东西显然哪一样都不是。 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虽然不是自己想要的,更有可能是一团腐了的衣料,但汤胖子还是一把将那东西塞进怀里,这才回到地面。 一出来就发现气氛不对,所有人都阴测测的看着他,好像已经知道了他在下面干过什么。 老汉吧嗒了一口烟,道“汤娃子,得了好处莫私藏,这是出来时就定好的规矩。说吧,刚摸到啥?” 也算汤胖子够机灵,当下就翻脸骂娘,说“谁摸着东西谁他娘的就给狗日” 这是诈招,外面的人没往下打过手电,而汤胖子的带下去的手电又一直照着别处,自己黑摸,所以铁定那些人不可能看到。 其实外面那些人也是瞎猜,半天见汤胖子不上来,才想出这么个折来骗他自己把东西交出来。 老汉阴笑一声,道“那汤娃子你敢不敢让人搜身,摸没摸东西,一搜就出结果,发毒誓有毛用哩” 汤胖子两手一摊,说“来啊,来搜啊,搜着了我让我爹从棺材里爬出来给你们磕头陪不是” 那老汉脸当下一红,吧嗒着烟摇手笑道“说笑说笑哩,哪会真搜你娃儿的身,汤老爷子的后辈莫不该如此坏人规矩” 还有人不肯罢休,真想上来搜,也被那老汉给喝了下去。 我说你就不怕那些人真的搜到? 汤胖子一笑,搜到再说搜到的话,万一搜不到他们还是要想后果的,我爹那时候虽然挂了,但弟兄们还没散,总还有那么几个能护着我。 后来那东西就一直揣在汤胖子怀里,人前不敢看,人后更是不敢,自从那事出了后,他总觉得有人盯着他。 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了,借了个撒尿的由头远远跑开,确定四下无人,才摸出来好好看了一回。 东西被包得里外三层又三层,打到最后,翻出来两张丝绢,年代久远到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其中一张大约有两个巴掌合起来那么大,上面一个字儿也没有,只画着一幅图案,有山有水有座小城,看着像是某处的地形图。 另一张更大一些,线条密布,如果说前面那张是幅市级地图,那后面这张就是省级的了,还配有不多的文字,可惜那时候汤胖子一个也不认识。 看完后他就原把东西包回去,然后大声喊着有蛇,硬是把自己憋了个脸白汗出。 当晚,那东西就不见了,又不可能去问到底是谁偷走的,看着每个人都像案犯,渐渐的别人觉得他奇怪,他倒是觉得所有人都奇怪得要死,回到城里后就再没跟那支队伍出去过。 跳出来,开始自己摸索着单干。 “那是缯帛古书”小米啧啧道“丢了也够你可惜的,现在世上没存几份” “可不是?早知道我就是憋死也不会打开去看,自打知道那是什么后,差点没把我肠子悔青” 我道“胖子你的意思是,图上画的正是这里?” “嗯”汤胖子点头。 他说图上画的地方跟这里太像了,之前他还在奇怪怎么这地方这么眼熟,原来是从那帛书上见到过,还一一点出几个我们没注意过的地方,比如这座院子后面的大祭台,其实就是这片领域的中心点。 地图上很明显,但身在其中并不能体会。 而且,他还指了另外几个地方,说,我们看到的那一大片水域其实就是滇水,远处的几座山,应该分别是西山,金马山,碧鸡山,蛇山等等其它他记不住名字的那些。 特别有一处,站在这里看不到,得跟他下午上样爬上祭祀用的神柱才行,那里叫“石寨山” “石寨山?”这个名字我似乎从哪里听到,而且汤胖子特别点出来,应该也有他的用意。 小米也问道“是不是,就是挖出滇王金印的那个地方” 汤胖子高深莫测的点头一笑。 我突然想到,果然是这样,小梁王山,石寨山,古汉王墓。 “可是,这里现在不该是个风景区吗?怎么会成了眼前这副模样?我们连一个……”我想说,我们连一个活人也没见到,看了看边上研究自己鞋面的白衣男子,很多奇怪的想法涌上来。 “对”汤胖子道“所以我才会说是个重大发现,我们现在到达的这里,根本就不是真实存在,有可能,是另一层空间” 小米偏头眨眼,嘴角微翘。 我沉思道“也不能这么武断,可能只是时间上出了问题而已”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嘴巴苦涩道“可能我们只是早到了,几十年,或者上百年上千年” ------------ 第四十一章 月亮 时光如流水,两千年前,这里曾是庞大古滇国度,人们环水而居,幸福安康,每一张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 直到汉武帝兵临城下,他们才发觉这个世上竟然还有其它国度的存在,举国投降,换来一枚纯金打造的‘滇王金印’。 可爱的滇王曾认真问汉使,说汉朝和我滇国,哪个更大? 原来在他心中,世界就像自己眼中看到的那么多,一片海一样大的湖,几座天一样高的山,被这些围绕其中的,便是他们的全部。 后来,滇国不再是滇国,而成为汉朝统治下的益州郡,汉文化大量流入,滇人震惊全球的云南青铜文化很快就被铁器文化所取代。 直到公元前1世纪左右,滇国默默的从这世界上黯然消失,谁也不知道它的人民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它的文化为何瞬间断层。 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离开得那样云淡风轻,不留丝毫痕迹。 可爱的滇王也许不会想到,终有一日他曾生活过的土地,会被开发成一片旅游胜地,无数坟冢被翻开,无数珍宝被拿走,只有那片静静的湖水荡漾依旧。 汤胖子与我攀上神柱,指着远处一座更大的城池,说那里才是滇国真正的都城,皇宫巍峨,占地广阔,曾是这一片的政治文化中心。 我看后心中涌出无限怀念,但那却不该是属于我的情绪,白衣男子曾用手掌将他的记忆送入我身体,这是他对家国故人的想念,可惜现在只能借着我的双眼去体会。 我知道,很多很多年前,连接这两座城池的路上,有无数次他往返的身影。 我还知道,那里有他深深眷恋着的爱人,他们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从此两座城,生硬的划开了一段甚至还没有开始过的爱情。 “木头”刚一落地,汤胖子叫我。 “嗯?” “有没有觉得今晚的月亮格外大” 我抬头看了看,觉得有可能是‘胶体隔离膜’造成的假相,月亮从古至今就只有那一个,哪里还分什么大不大。 我跟汤胖子讲了后,汤胖子大惊小怪,说原来头顶也是被封住的啊,难怪这些天连一只鸟都没见过,风也没有,太阳倒是毒得厉害。 小米一直在地下看着我们俩爬高,这会子跳着凑上来说今晚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 我问什么,她一指那白衣男子让我看。 白衣男子之前一直是跟在我身边不离左右的,此时远远站在那一群僵尸中间,嘴唇未动,但看神情,应该他们之间有着其它的交流方法。 见我们这边盯着他们看,他淡淡一笑,抬手冲我指着天上的月亮,于是断时间内我再一次抬头去认真研究今晚的月亮倒底有何不同。 如果非说有别它时,只能更大,更圆,更皎洁,我想不出更多的词汇来形容,但那月光极其温柔,让人看着看着就会去想远离的家乡。 揉了把脸,我才发现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看,汤胖子,小米,白衣男子,包括那些僵尸,都将脸朝着月亮,各人脸上表情不尽相同。 我不能说僵尸也有感情,因为你从他脸上黑黑的孔洞里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流动,但今晚,在这温柔的月光下,我竟然看到了他们人人都脸带希翼和怀念。 白衣男子就站在那里,淡淡向天伸出一只手,就像是要带着他们所有人,轻轻触碰解脱般的死亡。 我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怎么会有种感觉?他们不是早就死了吗? 小米鼻音很重的说她想米女了,我说难道她就没有其它家人吗?她说没有,米女是这世上她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 汤胖子也‘嗨’的叹了口气,说如果再不回去,她老娘一定会废掉他。 看来想家的人不止我一个,刚想再宽慰他们几句,那边白衣男子带着他的一帮僵尸手下突然走过来。 小米跟汤胖子马上警戒的把我护去身后,我道“没事,你们别一惊一咋的了” 小米道“不行,那帮家伙明显对你有意思,咱们得防着他们” 汤胖子也道“打从出不去门那会我就转过弯来了,他们指定是要你帮他们干点什么特别的事情” “别是放血祭天,古人就好干这个”小米的声音。 “说不定还要剁成一块一块”汤胖子附和“像猪头牛头一样摆在神案前” 我咳的两声,笑道“哪有那么夸张” “谁夸张了,帅哥张你种这体质最适合了” 我倒是一愣“我什么体质?我怎么不知道” 小米吐吐舌头说“米女讲的,我也不太懂,反正她一直在找你这样的人。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我得替他把你看好,可不能半路被人拿去做血引” “不对吧”汤胖子道“我记得你们那时候一直是在墓里找,难道那时候你们以为木头应该生活在地底下?”扭头看了我一眼,接道“敢情你也是僵尸级别的?木头,大人物啊” “别听她瞎说,逗你呢”我推了一把汤胖子,让他往边上站站,别总挡在我前面,都快看不见他们在干什么了。 我因为跟汤胖子从神柱上下来后就没再挪窝,所以还是站在祭坛上,白衣男子领着僵尸群走到我们附近,却不上来,先是做了个奇怪的手势,然后带领所有人再一次跪倒在我前面。 我们三个惊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弄哪样。 小米说“看看看吧,已,已经跪上了” 一跪之后,白前男子最先起身,然后是贵族,再然后兵士,最后才是奴仆装扮的那些,看来即使是到了现在,他们之中的等级依然存在。 他们从中间让出一条路来,白衣男子冲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别去木头”汤胖子急道。 小米也紧紧抓住我的手臂。 我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感受了一下,觉得心中平静,小声对汤胖子道“不然呢?日复一日,在这里坐吃等死?” “那也不能……” “走吧,去看看再说,反正再坏的情况也不会坏过现在”其实我心里想说的,能走一个算一个,这次认真算起来,应该是我连累了他们两个。 ------------ 第四十二章 逢生 今晚的月亮离我们是如此之近,如此之圆,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 若大一副满月悬天而挂,照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也照在我们每一具灵魂的最深处,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令人怀念曾经。 我一边感慨世事无常,一边从僵尸们组成的夹道里徐步前行。 他们把我跟汤胖子以及小米让到最前面,然后白衣男子跟上来,始终与我并肩,替我们指引着接下来要过去的路。 今晚必然要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我有预感,过不了多久,所有的答案都会在我们眼前一一展开。 经由白衣男子指引,我们一路从后院的祭台来到了前院,身后跟着这座院落里所有能见到的僵尸,它们行动困难,我们不得不将步子放到最慢,才不至于丢下其中的任何一个。 而且我发现,引路的白衣男子也有刻意放慢脚步,照平时,他根本不可能走这么慢,或许也因为是那时候我从来都没这么踱过步的关系。 总之我们这一支诡异的队伍,慢慢来到了院门口。 我奇怪的看那男子,门口出不去,不然我和汤胖子以及小米也不会滞留这里这么久。 他对我的打量似有查觉,先是垂目不语,装做没有看到,尔后不知想通了什么,突然转过脸来冲我无声笑了一下。 满脑子就两个字‘惊艳’,这个男子的笑容不似凡人,只轻轻弯了弯眉眼,就让人觉得天地为之失色。 心想得亏没有活在我们的时代,不然又得祸害多少少女少妇。 他引着我们来到门廊后,站定,垂手淡立,不说也不动,目光远远放在城门方向,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 “这什么意思啊?”汤胖子抓头道“带我们来看风景吗?” 小米从刚才下祭台开始就用两只手紧紧抓住我手臂,小猫一样支愣着耳朵,不停观察四周以防万一。 此时突然‘啊呀’了一声,皱皱眉不悦的挪到我身体另一边。 “怎么?” “他们推我” 我向身后一看,因为走得慢,那些僵尸本也没离开多距离,这会子我们停下来,它们马上就赶了上来,并且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一一从我们身边摇晃着过去。 比之那时追我们的时候更急迫,一样是关节僵硬,四肢配合不当,甚至连速度也没比那时快上多少,但我就是感觉到了它们心中的迫切,好像等了多少年才看到希望的曙光,生怕慢上一分,就要被重新丢下。 更令我惊异的是,门口的遮挡居然不知从何时起不复存在,它们一个个行动怪异的扑门而出,由于腿抬不高,不少僵尸都被拌倒,更有甚者,会趴在那些僵尸堆上艰难的踩跨过去。 场面瞬间混乱到极点,汤胖子‘靠’了一声,站过来与我们立在门边,不知是出自有意还是无心,站的位置却恰好把小米挡在身后。 我第一次看到白衣男子除过微笑后的其它表情,那是一种混杂着悲伤、无奈、不忍与气愤的多种情绪,眼底波澜,面上却只是微微不悦。 细长的手指向院内一指,嘴巴开合几次,我用心去听,发觉他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但那些僵尸却明显听得见,后面还在推挤的那些,略有不甘的平静下来,分成几队,直等到叠在门坎上的那些全部爬出去,才一个个有顺序的往外走。 门,顿时空出一些缝隙。 “我们也走吧”小米在汤胖子身后道“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汤胖子用眼睛问我行不行,我点头,他便率先拉起小米一步跨上门坎,一脚里一脚外,在自己和门框之间,给小米留出条小路。 小米道了谢一猫腰钻过去,又叫我,可是当我要抬步的时候,那原本一动不动的白衣男子竟又挡在我身前。 又来? 我顿时头大万分。 小米都已经出去的人了,看到这个情形,猛然又跳回来,一把抱住我的手臂瞪着白衣男子说“我们跟也在一起,不让他出去,我们也不出去” 汤胖子翻着白眼不知骂了句什么,也返回到我身边。 我一边笑一边推小米的手“别闹,我刚刚能听到他说话了,你们一来他又不说了,先出去,我跟他聊完就来” “他嘴巴都没有动,怎么跟你聊,你别想骗我们先离开” 汤胖子也道“别傻了木头,现在我们仨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你在身边多少还能安心些,你真要出不去,我们还得想办法回来救你” 我夸张的摇手道“想什么呢你们两个,真是聊天,刚他说他有件事想求我,正说着你们就来了” “真的?” “真的真的”我不耐烦的把他俩往僵尸流里一推,道“快出去,我马上就出来,保证” 他们两个终于相信了一点,一步一回头,令我感到欣慰的是,这回他们两个终于不自觉的将手牵在了一起。 而整个过程,那白衣男子都在我身前不到一米的地方静静看着,到我处理好汤胖子跟小米后抬头看他时,他又一次对我露出了之前的笑容。 美是美极,可真的没有心情去体会,乱得很,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僵尸从我身边摇晃而过,我说不让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小米不停的在门外问我‘聊完没’‘怎么聊那么久?’‘出来再说不好吗?它们马上就要全部出来了’…… 白衣男子始终挡在我身前,一动不动,一声不发,直到最后一个僵尸也晃晃悠悠的摇出去,他才依然是暗里长出一口气,冲我微微一笑,侧身,做出个请的动作。 我,我竟然也可以出去?我相信他从我眼里看到了绝处逢生的激动,点点头,再一次伸手请我出去。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要与我并肩,这些天的相处方式里,他都是后我半步或者更多,只有今晚是与我并肩而行。 此时也一样,他几乎是靠着我的肩与我一同出来门外,出来后小米马上把我扑住,又是呜呜,又是猛亲,搞得我一脸口水。 汤胖子原本应该也是想上来抱我一把,但看小米这样马上黑了脸,拎住那小东西的后领把人提到一边。 我笑着冲他俩摊手示意,表示自己很好,没有骗他们。 汤胖子笑“死木头,敢骗我你就死定了”挥了挥拳头。 小米自顾自的抹眼泪,可能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仍被汤胖子提住后领。 然而,一抬头,我却看到了更令我震惊的景象,比之我能出得门外震惊出数倍不止,让我当场就半天说不出话来。 ------------ 第四十三章 我的神奇之处 暗夜行路,你发现一只僵尸,与你发现一群僵尸的惊恐程度不同,而一群僵尸与一城僵尸,又有所不同。 出现在我眼前,正是后者的后者――一城僵尸。 他们聚杂在院门前的小广场上,人头攒动,面目狰狞,骨节与骨节磨擦出的‘咯吱’声犹如万人踩雪,满满塞进我脑袋,然后分不明哪里是活着的自己,哪里是死去的灵魂。 今晚满月,即使城内没有遍点鬼火,也不会丝毫影响到我目力所及。 倒抽一口冷气,我为我所亲眼看到的场景,深深震惊。 汤胖子放开小米,走到我身边低声叹道“刚才出来,我也吓了一跳,你心里怎么想?” “怎么想?”小米两步蹦过来,脸上泪痕未干,却丝毫不影响她的乐观情绪“跟院子里面的一样呗!帅哥张你有没有发现,好像现在再看它们,没刚见到的时候那么害怕了噢” 这点我倒是认同,比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蹲坑蹲久了自己闻不到臭味一样,人类是动物里最能适应环境的物种,在僵尸堆里待久了,的确惊吓神经也变得粗壮起来。 但也不能说我们就很适应这种情形,我皱眉看了白衣男子一眼,心说也不事先打声招呼,这要是胆子小的,不当场吓死才怪。 男子无言,静静看向我的眼里有太多东西我不能完全看懂,只得又转过头去。 小米虽然有点太过乐观,但观察力很不错,城里的僵尸与院里的僵尸没什么不同,到现在,它们混做一堆,我已很难区分出哪里是由我们亲自带出。 无数双黑黝黝的眼洞着我们,月光照亮了它们的脸,每一张脸上都干瘪出纵横深沟,像是被刀锋深深划过,留下难以磨灭的刻痕。 但我知道它们并无害人之心,甚至从这些大同小异的满脸孔洞中,看到了激动与喜悦。 也许从心底里,我认为它们其实都是一群可怜的人,活不能活,死也不能死,灵魂被锁固在肉体之内,像它们的步伐一样,早已疲惫不堪。 没留给我太多的时间慢慢体会,白衣男子又是一个请的手式,让我们继续前行。 刚要走,小米突然‘啊’的一声调头就跑,汤胖子惊得连忙去追,刚跑两步,又停下扭头看着我犹豫不决。 “看我干嘛?快看看出了什么事?”他才噢的一声追上去。 半天后汤胖子满脸气愤的拎着小米从院子里出来,一边骂一边摊开手掌给我看“居然要回去拣这个,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说完把小米拎到自己眼前,吼道“你一天不给我惹点事,心里不舒服是怎么的?” 小米同样一脸愤愤,亦吼道“凶毛凶,凶毛凶?那是米女让我看好的东西,我当然要拣回来” “米女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小命重要,啊?猪脑子啊你” “米女米女米女,我的命都是米女给的,替她看样东西不行啊” 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当时差点勒死汤胖子那条肉筋,后来一段时间内,做过汤胖子的额绳,做过小米的手链,最后被我们拿来绑住通往院墙的小门,现在终于又回到了汤胖子手上。 不,准确的说是回到了汤胖子头上。 因为小米非要拿过来自己收着,汤胖子还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肯给,两厢争吵不休的时候,汤胖子索性又把那东西绑在自己额头上,用以示威。 白衣男子盯着看了一会汤胖子的额头,扭过脸来对我做了个天命本该如此的苦笑神情,一伸手,请我继续前行。 跟上次一样,依旧是我跟他并肩走在最前面,然后是小米汤胖子,再然后,是数也数不清的僵尸。 数量比之院内,要多出无数,并且不止小广场上我们看到的那些,不断还有一些从阴窄小道里晃荡出来,随队而行。 越来越大的队伍跟在了身后,到达城门,我回头细看,发现自己已经不能看到队伍的尾巴在什么地方。 小米跟汤胖子也一脸不可置信,也许他们跟我一样,觉得数量如此之大,真令人不能相信。 “怎么会这么多?来的时候咱们还以为是座空城呢” “你忘了?咱们来的时候可是白天,这些家伙晚上才会出来” “对噢” 小米跟汤胖子不知道的是,不止白天与夜晚之分,那夜我们在城墙上看到的点灯仪式,也是唤醒众尸的法事,如果我们没有进来,如果白衣男子没有点起满城灯火,那么也许直到现在,我们也一样以为,这里只是座空城。 而现在,我能想到最贴切的词语是‘坟城’。 坟一样的城市,里面装载着无数死不去的灵魂,就像我的故乡此时一样,需要上天的救赎。 僵尸们又一次从我眼前逐个通过,好在城门够大,而且不知什么时候这城门竟然也大大打开,虽然多出来不少数量,但速度也跟刚才差不了多少。 我始终在考虑一个问题,为什么这次集体外出,非要我在前面引路不可,白衣男子,或者这其中的任何一个僵尸都该比我更熟悉地形。 即便是为了礼貌,也该是白衣男子前我半步引路,也不该是与我并行,这实在有点说不通。 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再一次想办法把那两个先支出城外,借口虽有不同,但目的一样,我不打算他们陪着我冒这个险。 白衣男子一动不动,但这绝不防碍他对我的密切关注,只消我一做出要先出城的举动,他一定就会挡在我面前。 不过这次他防错了,我恶做剧似的猛然向后退去,直退到城墙之内,这才止步。 他没我想像中那么惊慌,平静如常,静静看着我,好像认定我还会乖乖走回去一样,脚下连半步都没挪动。 不免尴尬,讪笑着摸了摸鼻子,想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举动。 可城门上此时发生的一幕,却证实我的举动并非无用,果然是因为我的关系,这城门才会开启。 活了这么大,我竟然才知道自己有这么神奇,难怪乎白衣男子以及这城里的僵尸们对我如此另眼相看。 太多太多谜团,在这一刻终于揭晓开来。 ------------ 第四十四章 月下金莲 城门洞开,僵尸外出,可以说它们死了,也可以说它们还都活着,因为死的人不该走动,而活的人,至少应该还有呼吸。 身在其城,城在何昔?我无声问天,天亦无言。 远处的湖水轻拍湖岸,远处的高山悲悯安详,远处的雨林黑得犹如墨染。 月极圆,风极静,比风更静的,是那个一身白衣,始终淡然如水的男子。 他静静看着我,目光温润,像是看透了我的一生。而我也看着他,看着他身后的城门,那之上有被锁夹在空气中,前后不得的几只僵尸。 突然之间我开始明白,为什么白衣男子始终对我另眼相看;明白此次外行为何我要走在最前,却非得最后与出门。 甚至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满城皆亡,唯我独还之中的含义。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被米女说对,我,张杨,之所以到现在为止还活着,是因为生下来就带着不可磨灭的使命。 从前,我并未有什么与众不同,而现在,不同之处正在逐一现显。 僵尸们开始骚动起来,不安的将头在我与白衣男子之间来回转向,有几只已经开始艰难下跪。 他似是略有一叹,将团在小腹前的手打开,伸出一只,朝我轻轻招唤,像是在招唤一个调皮的孩子。 正如他之前所料,最终我还是乖乖回到他身边,只不过心境已然不同,我开始有点信心可以救回我的武威城了。 僵尸们又可以继续前进,这次速度比前面快出不少。 等所有人都出去后,我跟他再一次并肩踏出,倒不是我不想让他先走,而是他如何也不肯,与其两人个傻站在那里,还不如照他的意思办。 这一点可以说明他其实是个固执的人,而且我还曾悄悄怀疑,他是不是在提防我突然退回去,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我全部打消,至于原因,可能是我觉得他不像吧。 我们出城后沿着路走了很久,一路上被汤胖子暗里打量无数次,以及被小米更甚以往的揩油无数次。 那怪异的情形我压根就没指望能瞒住他俩,可同一件事情,汤胖子表现出的是狐疑和惊叹,小米表现出的却是兴奋。 好好好,我知道她绕来绕去,其实最想夸的还是米女,米女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的对的人。 可她这个表达方式我实在不敢苟同,怎么会有人一高兴就想在别人身上摸来摸去呢? 就在我疲于应付小米的万恶狼爪时,走在前面的汤胖子突然一回头,指着前面那座山对我道“看,金莲山” “金莲山?就是葬着很多人的那座山吗?”小米停止非要摸清我内裤是什么形状的手,探头使劲张望“黑乎乎的……胖子你不会看错了吧” “按照方位,这里应该是金莲山没错啊,怎么看起来跟我那年看到的不一样”汤胖子也一副奇怪的神色。 我狠狠扔开小米的爪子,瞪了她一眼,问汤胖子“哪里不一样” 汤胖子摇头“说不上,反正感觉不一样,似乎是形状,还是别的什么” 看来白衣男子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这里,一路指着方向让我们上了山,越走汤胖子就越说自己能肯定是金莲山没错,可也不停的说不一样。 但那时他是打着旅游的名号暗里踩点的,山上山下景点处处,跟此时的一派浑然天成,自然不同,我倒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又感慨了一回自己居然也赶上穿越时空这么时髦的事情。 一直走到山顶,我们这一行才算止住脚步,行程告一段落。 因为走得慢,所以体力倒也消耗不大,不过长时间的步行也让我关节酸软,随意寻了个石头就坐上去,小米连蹦带跳跑过来问我要不要服务,汤胖子从鼻子里哼哼一声,表现出十分的不满。 起初我还连忙拒绝,怕她又出什么幺蛾子,结果她只是伸出两只小手给我捏捏肩胛骨和腰背,不得不说小米手艺还算不错,舒服得我也直想哼哼两声。 放眼四周,在山的最顶尖处,赫然有一块被打磨得光滑平整的巨大玉石,石基陷于地下,上面只露出不足半米高度,整个平台呈不规则的圆形,目测不下十个平方。 在玉台之下,竖有一面青铜大鼓,一人半高,鼓面大过成人展臂。 乍一看到这面鼓,汤胖子啊呀了一声,连连顿足,说自己居然忘了把院子里的宝贝都带出来,等会说什么也得回去取一趟之类。 小米笑着问他,说你那么多口袋,总也带出来了一两样吧,汤胖子后悔万分的说压根没有,那时候因为总要拿出来看,所以连最小件的也抖落出去,现在倒好,一路过来所有的战利品里,竟然只剩下用来绑额的那根肉筋。 小米就更得意了,说亏得她那时候还记着要带出来,不然汤胖子这回肯定是光着来裸着回。 忽然想起什么,又马上板起脸来喝道“死胖子,那东西根本就不是你的,还有脸算到你的战利品里,赶紧还给我”也不给我捏肩了,追上去就要从汤胖子头上往下取。 他们这里闹得欢,白衣男子和僵尸们也没闲着,不停调整铜鼓的方位,看起来这东西等会要派上用场。 趁这机会我又打量了山下,月色很好,照得整个大地棱角分明,我看到了山下不远处的那面湖水,此时就像一面镜子,泛着青幽的冷光。 沿湖水点缀着几座大小不同的古城镇,城内屋沿高耸,错落有致。甚至能看到一条条的横竖街道,通连着所有大小民居和其它建筑。 这其中有一座是我们刚刚离开,大小位居第二,而最大的那个,离得倒也不远,面积远比我们离开的那个大出两倍左右,城内明显有座恢宏建筑,我猜,应该就是汤胖子提过的皇城。 我看得出神,连汤胖子走到身边也没查觉,直到他出声,才知道他跟小米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 汤胖子一指某处,对我道“那里,石寨山” ------------ 第四十五章 鼓鼓鼓 汤胖子说有,可我眯起眼睛使劲看,也没看出来他指的那片地方有何不同,连个基本的山形都看不出来“确定?” “喂,我去过的好不好”他一屁股坐到我身边,摸出早就变形的烟盒,用两指撑开对着月亮往里看了看,不无遗憾的说道“最后一根了” 我毫不客气的伸出两根手指,做出个夹烟的姿势。 他叹,嘀咕道“还以为你就不要了呢”分成两半,把白的那边给到我“娘的,再这么下去老子连烟瘾也没有了” “小米呢?”他正低头点烟,连人带火朝铜鼓那里示意了一下,我扭头去看,果然是跟白衣男子混在一块“这你也放心?” 他长长吸了一口,享受的慢慢吐出来,才道“你一大活人老子都放心,一虚的还能整出啥?” “你怎么知道他是虚的?” “反正不是活人,这我要是都看不出来,也不用在道儿上混了” 正说着,白衣男子朝我们走了过来,小米忽左忽右跟在边上不停说话,但看起来反应不大,她倒是忘了她之前对人家有多敌视。 一直走到跟前,他先是静静看了一会我,弄得我烟夹在手里,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汤胖子见状劈手抢了过去,左右开弓抽道“别浪费别浪费,你俩慢慢看” 男子伸出手指了指我腰里的匕首,又指指我的手掌,然后在自己手上做出一个划下的动作。 这就是要我出点血的意思,我皱眉略有犹豫,倒不是不肯给,自残这事还真不常干,手生得紧。 我拿着刀在自己手心比划半天,一咬牙,扭头冲一直盯着看的汤胖子道“要不你来?” 他扭曲道“可能我也下不去手,奶奶的,你还没切呢,就一脸疼样,老子怎么下手?”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切你自己,反正给他点血就行了呗” “操” 不过还真有用到汤胖子的时候,我捂着手掌,疼得呲牙咧嘴,那边白衣男子举着手里的血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血流到他手心就成了球状,足有拳头那么大,被一圈白光包裹……冲汤胖子做了个请的动作,指向铜鼓。 汤胖子一脸大惊,指道自己鼻子,瞪眼问道“我吗?” 白衣男子微微点头,继续示意铜鼓方向。 汤胖子就乐了“看看看,我就知道我不只是来给你们干体力活,也有用处不是?”得意着跟过去了。 我也跟过去,想一看究竟,这时候小米的神情就有点令人玩味了,咬着手指,看着胖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等我们终于明白汤胖子要干什么的时候,简直想抱着他的圆脑袋一顿乱揉。 这是一个仪式,而且很明显仪式的一部分就是要擂响那面鼓,僵尸因为动作不太顺畅,所以无法承担这个工作;至于白衣男子,除过我刚刚流下的血,从来就没见他拿过任何东西。 小米没被邀请,当然排除在外,而我,可能还有别的事情可干,也不能担此大任。 因此,汤胖子实际上还是干了件体力活――擂鼓。 小米故做老成的拍着汤胖子肩膀道“同志,这是组织对你以往表现的绝对肯定,要加油噢” 汤胖子一脸懊恼,板着脸不肯说话。 见这,我也不太好意思笑得太大声,只好拉开小米让他们快点开始。 等所有人退开给他清出场地,汤胖子抡起鼓锤,看样子是想把脾气都发到鼓上,但没砸上去,定了半天后回头迷茫道“什么点儿啊” 这谁知道,我看白衣男子,他倒是一脸清淡,完全没给任何暗示。 “随,随意吧” “那我可就真随意了啊,你们别嫌吵” “嗯” 我做好了他一顿乱敲的准备,小米也嫌弃的退开少许,可真当第一声鼓点响起时,又什么都不一样了。 鼓声骤响,大地微颤,那鼓声分明是敲打在人天地之间,却又直击人心深处,你听不出它到底有何不同,但能切实感受到一击后带给你的十足震憾。 所有人都愣了,不止我跟小米,连白衣男子也猛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汤胖子怔怔看着自己手中的鼓锤,又呆呆扭回头来看看我们,喉节咕噜一下,那眼神仿佛在说自己什么也没干,只是随便敲了一下而已。 第二声响起,明显可以看到汤胖子用力比刚才小了不少,但鼓声依旧惊天动地。 白衣男子从上到下的一遍遍仔细打量汤胖子,最终目光落在他绑在头顶的额绳,恍然大悟,眼里慢慢涌出狂喜之情。 转身向那些还一头雾水的僵尸们举手示意,指指天,指指地,双手在空中比划出一个起伏曲线,最后做出捧天状,喜悦之情自眼底澜澜溢出。 所有僵尸都疯了,如果它们能有表情的话,一定是喜极泪下,怪异的蹦跳着,相互拥抱不止。 自第二声开始,汤胖子的鼓声就再也没停下过,一击比一击更用力,一击比一击更磅礴,击击连发,令人双耳发麻,双腿轻颤。 就像是身体里被塞进一枚枚炸弹,每一击都能引爆一枚,于是血液开始倒流,气息开始急促,心脏都快要支撑不住,仿佛随时可能爆裂开来。 白衣男子郑重的血球捧至鼓前,两手轻放,那原本属于我的血液向长了眼似的缓缓飘到鼓面上方,然后再缓缓下落,在汤胖子一记有力的敲打下,瞬间溅射四散。 血染透了整个鼓面,也随着不断敲打,渐渐染透了汤胖子的脸及身体。 但他像完全没有感觉那样继续擂动,鼓声排山倒海、响彻天地,已经能用肉眼看到鼓声发出的光圈,一圈未散,一圈又起,圈圈复圈圈,很快,整个滇湖以及周边的高山雨林,都被这些光圈笼罩,当然这之中也包括那些大大小小的城池。 我明显有听到几声古门开启的声音,沉重而缓慢,像是打开一扇扇地狱之门。 小米在鼓声中十分不适,脸色苍白,虚汗如雨,紧紧捏住我的右手,胸口起伏的厉害,看起来连喘息都费劲。 “什么?你大声点,我听不见”我看到她嘴唇在动,但鼓声太响,双耳麻木,我不得不贴近了去听。 “汤…汤…”话没说完,她软软倒在我怀里。 ------------ 第四十六章 脱 小米看出汤胖子那边有问题,我也觉得他不大对劲,好像已经完全丧失对外界的感应,无论怎么喊他,他都像听不到一样拼命擂鼓。 一边是晕倒的小米,一边是情况未明的汤胖子,远远近近的僵尸散立一地,我只能将救助的目光送到白衣男子身上。 白衣男子经过刚才的波动,情绪早已恢复淡然,见我抱着小米一脸求助,低头想了想,然后两手结出个繁杂的印式,轻轻往小米身上一推。 我忽然感觉怀里一轻,低头紧看,原来小米身上多出一圈白色的光雾,包裹着她,极小心的放开揽着她的手臂,居然没有像我想像中那样躺去地上。 拿手戳了戳,没什么实质感,但却能托起一个成人的重量,实在令人惊叹。 见小米受到了保护,我忙又想过去看汤胖子,可惜被一只手横向拦住,白衣男子安静的冲我摇了摇头,可我真的很担心汤胖子,他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打透,但动作的力度不减反增,如果照平时,他早就喊累不肯再干了。 最挠心的就是没办法跟白衣男子沟通,想说说不了,想问也问不明白,瞪眼跺脚干着急,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到底意味着什么。 也可能是我的担心表达的太过强烈,终于他看不下去,笑微微的朝我伸出一只手。 又来?我心道,上回给我的那些记忆还没消化干净呢,这会又想让我拉他的手,我真怕我无福消受他这白来的‘美人恩’。 我曾说过白衣男子看起来温润,其实骨子里依旧是个倔强的存在,见我迟迟不肯把手递给他,只是那么伸着,毫无收回的意思。 笑上笑容纯净得犹如雪莲一般。 汤胖子的鼓声震慑依旧,这更加令我心烦意乱,眼前又是那男子向上伸出的手掌,好吧好吧,权当是为了减轻这该死的鼓声,我认命的将手递到他手里。 没有意料中的画面来袭,甚至普通的就如拉上一个正常人的手掌,可也不算太普通,至少耳边的鼓声没有刚刚那么强烈,身体顿时轻盈不少,如果再来阵风什么的,我估计我能上天也不一定。 我被他拉着一步步走上玉台,原来这里是有个侧梯的,角度问题,我刚刚没有看到。 侧梯就设在铜鼓旁边,自然也就非得从汤胖子身边走过,擦身而过的时候,我认真去看了汤胖子的脸,只见他双眼紧闭,牙关咬紧,但面色还算正常,再往下看,胸口起伏也不大,多少还是放下些心来。 上来玉台后,男子放开手,指了一个方向让我去看。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起初并没有看到什么,虽然月光皎好,但到底不如白天可视度那么强,但既然他指给我看,一定是有什么特别之外。 我眯起眼来仔细在一团又一团黑黑灰灰的影子中分辨,骇然发现竟然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不止,数量不在少数,且看起来从湖面到山脚下的这段距离,散布了数十支类似的大流。 目的很明显,就是我们此时所在的金莲山顶,也就是鼓声发出的地方。 揉揉眼,我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但实在目力有限,直盯得双眼发痛我才罢手,心想反正答案会随着它们的到来一一揭晓,倒也不急。 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要擂起铜鼓,原来是在…… 不对,我骇疑的看了白衣男子一眼,他面色如水,只是看着下面一支支马上过来的队伍,我却从心底生出的凉意。 那些,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一支支的僵尸队伍,从各自不同的城市中摸索而出,它们是想在金莲山集结! 他们要来这里干什么?为什么数量会如此巨大?到底当年发生过什么事情,能同时造成如此多人口的同时死亡?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脑海,也一个接一个的不停冒出答案,我简直以为我要疯了,怎么会得出如此悚惧的答案。 但同时也悲哀的发现,没什么更好的想法来解释这一切,也许,我猜的是对的。 时间过得很慢,或者也许很快但我没有查觉,头顶上永远是那一轮满月,挂在正空当中,不往西沉,也不见太阳从东方沐汤升起。 这将是有史以来我过得最长的一个夜晚,其实我早该发现时间上也出了问题,但我宁可相信这是我的错觉,没有太阳升起,也就意味着没有黎明的到来,没有黎明,大地将失去所有希望。 但可惜的是,自从我发现时间也出了问题后,一次次去确认月亮的方位,什么都不曾改变,除了那些越来越清晰出现在视野里的僵尸,唯一能证明时间仍在流动的,就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耗去大约一整天的时间……我现在只能用大约来形容时间,没有具体,只有大约……僵尸们才全部集结到位,黑压压布满整座金莲山,摇摇晃晃,人头攒动。 在此过程中,小米没有醒过来,安静的飘浮在离地一米处;汤胖子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征兆,鼓声依旧。 我坐在玉台边上,两脚垂下台面,心里在想些什么连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我看到新来的那些僵尸手里都拿着东西,或大或小,或长或短,也许是他们认为自己最重要东西,所以连死都要带在身边。 各种兵器,各种农具,还有日用品或者其它一些看不懂的存在,总之品类繁多,不胜枚举。 这跟我们最初从城里带出来的那些不同,我记得时候它们什么也没带,空手空脚,只带着自己。 所有这些僵尸都面朝一个方向,那就是这片平滑的玉台,月光下狰狞的面孔实在不敢让人恭维,早已超出了我认知里恐怖的极限,反倒坦然。 人跟人之间是有信息传递的,这个信息不需要语言或者肢体甚至是眼神,只要对方往你面前一站,你们之间自不而然就有了信息的互换。 就好比,有个人你一看到就觉得很喜欢,反之很讨厌也是一样,这就是信息互换后得来的直觉反馈。 不止人跟人,人跟动物,人跟植物,人跟山水……都有着各自不同的信息交流。 我在想,之所以我面对如此多的僵尸却心中无太多恐惧,可能也是因为它们传递过来的信息本就温良无害。 白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下了玉台,走到我眼前,就在我以为他会给我下一步提示的时候,他居然当着我的面一件件脱起了衣裳。 严重的不止这个,刚进院子那会他总是要脱了衣服在我面前跳舞,躲也躲不开,所以他的裸体我基本理解成他跳舞前的起式。 这回不一样,他,他脱完后,居然还要来脱我,我眨眨眼,再眨眨眼,‘嘶’的一声跳回到玉台上面,恨不能离他远出八万六千五百三十四丈。 ------------ 第四十七章 诡舞 我上衣早也不复存在,能护住的,不过是裤腰上那条皮带,两手紧握,生怕他冲上来一把撕开。 他有那个能力,我相信。 突然我就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些书,讲到古人,犹其是尚未开化的那些先民,喜欢在祭祀结束后就地交媾,以图达到人丁兴旺的目的。 可是现在就我跟他两个,又性别相同,难道说古滇人对此类事情相当开放?还是说再没别人,要拿我临时充数随便凑和一下。 不是还有小米吗? ……该死,小米也不行,我怎么会想到小米。 他当然不知道我跳回去这段一点时间里,已经想出这么多东西,目光温润的看着我,一步步也回到玉台中央。 我警惕的跟着始终保持距离,身体僵硬,大约比下面的僵尸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他上来后除了再次想靠近我,却什么也没做,应该是碰到了让他头疼的问题,咬住下唇,脸上一派思索状。 就在我冷着脸以为他会用强的时候,他却淡然一笑,当着我的面又将那支舞跳了一遍。 完后一指我的裤子,用极度虔诚的身姿摆出个起式,抬眼看我,像是等着我与他一起。 他的,他的意思是想我跟他一起跳那种怪了叭叽的东西?还得像他那样一丝不挂?我当时就凌乱了,恨不得有人能在这时候过来推我一把,告诉我起床尿尿去。 可最有可能干这事的汤胖子正在全心擂鼓,鼓声回荡在天地之间,拍打着我的耳膜跟心脏,一刻也未停息。 茫茫然,我将脸转到台下,那里满是些向上抬起的死硬面孔,深若无底的眼洞朝着我,似乎也与白衣男子那样,流转着期待。 我在挣扎,内心在收魂震魄的鼓点中挣扎不堪。 时间可能有点久,白衣男子抬头看天,闭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失去所有情绪,慢慢站直身体,抬起左手往有小米的地方用力一抬。 “不要!”我大叫,他停住手,小米却早在离地十米之远的高度之上,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我从未见识过的冷冽。 小米似是还没醒过来,整个人大摊在空中随风起伏,随时都有可能升上去,也随时都有可能重重落在地上。 到底还是我害了他们,这么看来,连汤胖子应该也会像看到的那样无事,其实事态早就在别人的控制当中,只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负气的,我盯住他狠狠脱掉自己的所有,包括怜悯以及挣扎,从未比此时更深重的去恨一个人。 我讨厌这种错乱失控的感觉,它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如果可以,我真想亲手撕了眼前这家伙,以及山上山下所有的这些,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最好让它们统统都去见鬼。 如此想着,几乎是用尽我所有力气,我将心中的恨和委屈、羞耻,统统跺去脚下,这是第一个舞步,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我痛恨自己竟然背得下所有这些姿势,痛恨无数次在我眼前跳出这些舞步给我看的人。 而这个人此时就在我的眼前,我仇恨的盯着他踩住个个鼓点,他却没随我一起跳,慢慢放下左手,也慢慢垂下眼帘,静得就像我刚看到他时一样无声无息。 我不擅舞,甚至可以说是不会舞蹈,能记得最近的一次跳舞经历,是在中学时跳过的钢琴曲,也只是充当人墙角色。 我生硬的挥手弄脚,虽然记忆里的舞姿十分清晰,但安放在我的身上,就总会觉得别扭不堪。 不是每个人,都能把用来祭祀的舞蹈跳得如他一般如梦如幻。 渐渐的,我开始不再把注意力放在白衣男身上,恨也需要力气,我能把这些做完整已经算是不错,再多的事情,只能等结束后再说。 至少我要救下活着的小米跟汤胖子,我这样想,当然,如果可以的话,顺手救救下面那些僵尸,至于他……算了,也许当时他也事出无奈。 怎么能指望穿片树叶就满山跑的古人,跟我一样懂得什么叫羞耻呢。 这样想着,我突然发觉有些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动作流畅不少,像不是由我跳出那样,我的四肢开始不再由我自己支配,想要停也停不下来。 大骇,忙去看白衣男子,他早就穿上衣服站去台下抬头看我,身后是数也数不清的僵尸,骚动不已,似是在激动的欢呼什么。 又找汤胖子跟小米,汤胖子竟然也被一团白光包裹着离地半尸左右,边上就躺着小米,现在他们同处在一团白光之内。 只是依旧鼓声未停,并且鼓点开始变得诡异,不像是他能敲出来的东西,准确的说不似出自人类之手,更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声调变异,仿佛万魔之神正伏在鼓上,瞪大一双血眼,残忍的喘息……喘息…… 三遍之后,随着汤胖子鼓声变化,我的肢体动作也发生变化,不再是白衣男子教的那些,从未见过,更别说潜意识里就知道怎么去做。 我发现台下的白衣男子跟所有僵尸也一起随我起舞,虽然僵尸们动作硬得犹如石头,但竟丝毫不影响整齐度,一举一放皆与我相同,就像它们每天都在演练一般。 这真是个举世奇观,一山的人跟着我一起跳舞,这要换成是一个月前,不,一个小时前,打死我我都不会相信。 我不知道我现在跳的东西算是难看还是说得过去,很奇异的经历,明明大脑里转着自己的思想,但身体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我曾生生控制自己去停下,但无论试多少次结果都一样,我控制不了它们。 这支舞跳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都开始麻木,汤胖子那里鼓声才又做出下一种变化,每敲一下就会停一段时间,但鼓的嗡嗡声不停,直到那振鸣几乎快要消失时,才会有下一记敲打,然后再等,再敲,无限重复。 我的下肢也停下所有动作,只是站在玉台中央,而手上却千变万化,应该是在结手印,鼓声每响一次,便会结出数十种甚至上百种之多,所以速度相当之快,快得连我自己都无法看得清楚。 突然我感觉脚下一颤,就在我想确认是不是真的大地发生震动时,又是一记猛颤,这一次清晰无比,台下有不少僵尸都翻倒在地。 地,地震了? ------------ 第四十八章 永逝 不,那不是地震,而是比地震更加骇人听闻的天地异象。 起初只是一个小小的凸起,越鼓越大,直到大得像个小山包,然后‘噗’的一声爆裂开来,露出个深坑,慢慢再被周边滚落的山石泥土填埋到看不出痕迹。 这样的凸起原本还只是少数,可随着汤胖子手下鼓点的加快,和我手上结出的手印繁杂程度,渐渐多到数不过来。 现在,整座金莲山就像是锅沸腾的开水,不断有小山包爆裂再恢复,也不断有新的山包鼓起,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唯一一处尚算清静的地方,便是我脚下这片玉台,未曾因为山体变化而移动分毫,就像被什么托住一般稳稳当当。 还有汤胖子跟小米,第一时间我就去看他们安全与否,让我稍觉安心的是,他们都仍被包裹在白光之内,地面的异动对他们看起来毫无影响。 可这并不能代表除过我们之外的其它那些也安全。 我根本停不下手中的结印,急得大叫让近处那些快上台子来,也包括离我最近的白衣男子,我听见自己大叫着‘白衣白衣快过来,那里危险’。 这并不是我真实想的结果,送它们下地狱,只是当时我气极恨极之后的一时恶念,如今成真,反倒惊得我不知如何自处。 即使是僵尸,也在这天地之间真实存在,与埋入地下完全不同,那会让我觉得它们真的死了,会像所有的尸体一样腐化成一堆白骨,千百年后被人翻出,根本看不出与其它那些有何不同。 他只是回过头来冲我笑了笑,极轻极淡,眼里毫无担忧,反而是种释然的解脱,转回头去看山上山下的僵尸们在纷涌急动。 我才发现那些僵尸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是因为躲避不及而掉入深坑,再被瞬间掩埋。 反而是看到一个坑出现后拼命挪过去,然后跳入,动作毫不拖沓,干净利落得让我觉得它们等了很久才等到这一刻。 多的时候,一个坑里会跳进去十几只僵尸,最少的,也在三五只之多。 在这种时候你就能看出有些僵尸还有血缘或者亲属关系,他们互相拉扯,生怕与自己跳得不是同一处。 还有那些后来的僵尸们带的东西,哪怕是半路掉在地上,也会折返去把它拣在手里。 突然之间我明白过来,它们果真是来送死的,跟我一起出城的那些,因为没有鼓声,所以可能并不知道这一次来就可以真正的死去。 而听到鼓声赶来的那些,因为得到切实通知,所以能就近带上自己想要的陪葬,才会出现连生产工具和日常用品也出现的情形。 那些坑起起落落,僵尸的数量随之也急剧减少,没过多久,留下的就只有些许老弱伤残,因为行动不便,所以没能第一时间扑入坑内。 僵尸少了,视野便开阔起来,这时我发现有一只僵尸并未像其它那些一样寻坑跳入,而是径直超着我们的方向艰难寻来。 我第一反应是,它为什么与众不同?后又想,它这么费力的爬上来,是想干些什么。 它生前一定不是常人,这一点从它的穿着上就能看出来,锦衣华冠,脚上居然还穿着一双布靴。 要知道所有这些僵尸里衣服还没烂完的根本就没几个,而能穿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既然它可以,说明它的地位应当不凡,并且它腰间居然还系有一盘金丝玉带,这更能说明一切。 白衣男子也看到了那只僵尸,留给我的背影微微一震,然后就是无限的等待时间,我想,它应该不是来找我的,而是来找他――白衣男子。 僵尸的关节实在硬化的太严重,又加上四处都在翻涌不止的地面,它起初还能步履蹒跚,到后来跌倒的次数太多便开始伏地而行,四肢紧紧攀住地面,好几次都差点要被爆出的深坑吞咽而下,却执念的又翻了出来,继续朝白衣男子这里前行。 连我都要看不下去,恨不能一脚踢到白衣男子后脑勺上,让他去接一把,但无奈的是除过自己这张嘴,唯一能动的地方就是双手,可双手仍在不受控制的连结法印,所以根本是毫无办法。 他们之间是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想。 无论是什么,都该深刻入骨,否则执念不会如此之深,临死还得再见上一面。 终于近到跟前,僵尸摇摇晃晃的站直身体,跟白衣面对着面,他们应该会有很多很多想说得的,但无法开口,唯有无声对望。 时光如刃,将曾经鲜活的生命切割成点点残片,如今即便已经站到对方眼前,却早也不是当年模样。 我不知道僵尸那双黑黑的眼洞里,还能不能看到白衣男子此时风采,如果能,那他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悲伤?怀念?不舍?亦或者是仇恨。 可惜我一个也没猜中,居然会是感谢,望够了之后,只见那僵尸从上到下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应该是在整理吧,动作实在僵硬,其实不整理的时候要更合体一些……‘咚’的一下,郑重跪在白衣脚下。 不明白为什么在汤胖子震天的鼓声中,我仍旧听到它骨骼落地时碎裂的声音,很清楚,十分的清楚。 有一瞬间,我看到白衣两袖轻动,似是想扶它起来,但最终也没做出来,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生生受了这一礼。 僵尸跪下后用干瘪的唇左右轻碰了白衣的脚面,然后才慢慢站起来,然后就又是长时间的无声对望。 从白衣留给我的背影里,我读懂了两个字――‘哀伤’。 此时他们的身边又鼓出一个地包,越来越大,直到‘噗’的一声,若大一个深坑露出地表。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白衣居然一伸手将那僵尸推了进去,动作冷硬,侧过来的半张脸跟他的动作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也是同一时间,所有的震动都停止了,包括汤胖子手下的鼓,包括山上翻滚不息的石块泥土,一切都像是刚来时那样平静。 没有僵尸,没有擂鼓,没有舞蹈,甚至没有发生过任何的天地异象。 月很圆,风很轻,带来远处水面的气味,淡淡中夹杂着伤感。 ------------ 第四十九章 僵尸花开 鼓声一停,我手上也随之一停,顿时感觉四肢又回到自己身上,控制权重新回归。 紧接着,那边汤胖子‘哎哟’一声,八成是白光也一同消失,所以把这家伙摔到到了地上,我是真没空去回头去细看,心道这回坏了,山顶那小风吹得我无处不在的凉,丫,我我我,我这还光着腚呢。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地一滚,朝着当时扔下裤子的地方窜过去。 还得说我有先见之明,裤子就扔在跟汤胖子他们完全反方向的台沿子上,我滚过去后立马跳下玉台,蹲身,确定所有人都该看不到我,才摸索着伸出一只手在台边上摸。 摸了半天没摸着,心想不该啊,刚奔过来的时候可不就在这?正琢磨着呢,那裤子居然自动送上门来,身后传来汤胖子无比疑惑的声音“木头,嘛呢这是?蹲坑还带全脱光的?” 没过多久小米也醒了过来,他跟汤胖子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我只得把详细的经过一一又说了遍,听得这两人目瞪口呆。 当说到汤胖子有可能整整敲了三天的鼓时,汤胖子一脸绝不相信的神情。 “不可能”他说“我可一点也没感觉到累,就跟刚睡醒似的”抡了抡大臂“精神百倍”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发觉自己没有一点累的感觉,按理说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繁杂动作,酸麻之类至少还是应该有的吧,但丝毫感觉不到。 “是不是你估错时间了”小米道,顺便往我这儿蹭了蹭,我看她那意思是又想上手了。 这时我们仨都是排开一溜坐在台沿子上的,眼瞅着她有了这种动机,拧身我就绕到另一边,隔着汤胖子的大肚皮冲她道“估没估错,拿你的尤玛出来对对不就知道了,反正月亮自始至终没动过,除过机械,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 说着话,把手往天上一指,眼也顺势那么一抬,哎呀我去,怎么啥时候又开始动了?现在明显比刚刚西斜了一点。 他俩就乐了。 小米从胸衣里摸出她的专属尤玛,看完后掰着指头算半天“糟了” “什么?” “这么一来我就错过跟米女报平安的时间”才知道尤玛还有通讯功能,小米突然表情变得十分严肃,抱着尤玛不停摆弄,见这样,我跟汤胖子都不好去打扰他。 小米平时玩闹得过份,只有在涉及米女的时候,才会收起那些天真俏皮。 米女是她的天,米女说过的所有话,她都认真去听,所有交待的事,她都拼命去做,哪怕事态已经诡变到难以想像,小米仍没忘记拿回米女交给她的那一小条肉筋。 可是在我看来,米女对小米的态度,却冷淡寡薄,换个说活,不仅仅单对小米,米女是对谁也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事出何因,难以猜透。 “怎么,一提到米女你小子就蔫了?刚不是讲得挺兴奋么”汤胖子挨了挨我,笑道“觉得自己也当了一把救世主?唉,给我讲讲,那感觉是不是特带劲” 我推他道“滚吧你,哪有的事” “哟哟哟,还不承认?都快走完一条道儿了,把你还看不透” “那你都看透什么了?” “看透你俩屁股蛋上纹着仨美女,哥们,你闷骚型的吧” “走你大爷的”我一把将他扔下玉台,并且在他后腰上盖了一脚“不淫你会死啊” 汤胖子站在下面笑道“不淫当然死不了,但会输啊,这你都不知道” “我吧”他又道“其实在院子里的时候就知道你有这心思了,其实也是好事,有能力的时候帮别人一把,说不定什么点子就有福报找上门来” “我也不知道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但那些僵尸跳下去的时候完全自愿,我想它们应该也想有这样的结局,其实是在替他们高兴” “高兴好,高兴好”汤胖子连声道“你一高兴少爷我就舒服多了,之前那闷葫芦样,看得我真心难受” 又哈哈了几句,那边小米看起来是跟米女联络完毕,笑容重新回到她脸上。 可这家伙才把尤玛收进自己胸衣,就上赶着要来扑我,说什么她听到我屁股上长美女的事情,非要亲自扒开来看看不可,糗得我越解释越连自个都听着不像那么回事。 汤胖子一脚插进我俩中间,前向后背的挡着小米“得得得,你一姑娘家家的怎么一天到晚想看男人屁股,知道羞字怎么写不” 小米横眉一立,叉腰刚拉了声“呀嗬”,就见汤胖子猛然偏头瞪眼,指着一个地方“快快快……”的结个不停,破嗓子跟卡带似的。 我跟小米同时一愣,这时候就看出了不同性格的两种不同作风。 我首先第一个动作是顺着汤胖子的指头往那边看,她却是撒了丫子的转脸就跑,赶上我慢了半拍没拉住,她已经窜出好几米距离。 汤胖子才结巴出了下一个字“……看”,他其实想说的是‘快看’而已,小米背影顿时僵硬。 白衣男子从他那个僵尸朋友被推进坑里后,就再没挪个窝,两眼直直盯着早就复合的地面,脸上已经悲痛到了没有任何表情。 此时,以他为中心呈辐射状,金莲山上所有掩埋过僵尸的泥土里,以一种肉眼可观的速度生长出一种植物。 汤胖子叫我们看时,已经有不少抽出嫩叶,叶片由小到大,正慢慢展开,同时根茎也一刻不停的继续生长,每长出一段距离,就会有新到芽叶抽出,直到差不多半人高的时候,打出了第一枚花苞。 花苞在风中颤微微的努力饱满自己,越来越鼓涨,直到最终无声绽放,这一株植物才算是真正定型。 “金莲花吗?”小米在我跟汤胖子身后惊叹道“好神奇” 汤胖子点头,又使劲点了点头,说“木头啊,这回少爷我真是值了,该看不该看的算起来竟一样也没落下” 十分钟左右,漫山遍野已经开遍了这种花,在清亮的月光下散发着梦一样的色彩。 黄色的花瓣随风轻曳,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就很看看白衣是什么表情,我在想,也许刚刚我们开心打闹的时候,正是他一生中最难过的时分。 走了两步被汤胖子拉住,他不赞成的摇了摇头,我拍拍他的肩,说没事。 ------------ 第五十章 隔岸金光 有人说,这世上最悲伤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 按这个说法,自从我见到白衣第一眼起,他就从未从他的悲伤世界逃离出来过,包括现在,他静静立在一片新生的花海之中,已然悲伤到了平静。 并肩站了一会,我实在无法用语方表达出我的同情,有些事情除非当事人自己,否则谁也给不了他合适的安慰。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地面,小小的一块地方并无特别,但在不久之前,有人应该是亲自推了最难忘的人进入死亡。 那件事我看的不是特别懂,不过有一点很显然,白衣对此很介意。 叹了口气我蹲下身去,抚着眼前新长出来的金莲花,问他“介不介意我把它折下来”。 他没说话,只是也静静的与我一样矮下身,双手抱膝,目光自然是放在我手下的那支花上,眼睛里流动的一种情绪叫‘寂静’。 见他没什么反应,我便伸手把那花折了下来,扭头问小米“有手帕没” “我怎么会有那种鬼东西?” 得,现在的女孩子连手帕也不用了,正想问她有没有其它替代品,手背一凉,那边白衣竟然主动将花接过去。 从怀里摸出一块丝帛,小心的将花收了。 “就是嘛”我看着他的眼睛笑道“人死不能复生,当时如果不是你手快推他一把,可能现在他也不能这么平静的躺在下面,六道轮回虽然都是孽,但好歹也是个去处,生不生死不死的算怎么回事” 我头一回跟人说道这些东西,连自己头皮都有点发麻“有死才有生,有新生才会有希望,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反正你可能也听不见,总之自己要想开才行”做了个拍他肩膀的动作,他能从中体会多少其实我也心里没底。 难得的他竟然冲我点了点头,我开始怀疑他其实从一开始就能听懂我们说的话,只是不想回应罢了。 他先站起身,我随之。 站起来后他做了个让我靠后的动作,干净利落,优雅高贵,眼睛里已经完作没了任何情绪流动,平静得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往后退了两步,那边汤胖子跟小米也跑了过来跟我站在一起。 “聊得挺开心?”汤胖子一脸贼笑“彩礼谈得如何”。 我先愣,后面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拐子捣过去,气笑道“当然谈了,打算切你二十斤肥肉送过去,一举两得” 他捂着肚子,夸张道“少爷我最近瘦得厉害,再切就快成排骨了,不然你考虑一下自己的,比较有诚意嘛,但是……”挤眉弄眼接道“估计二十斤有点困难,二两软肉一定是有的,对不对?” “是男人谁没那二两?”我道“行了,别闹了,看看他想干嘛” 说着话我顺便瞅了眼小米,嘴巴翘得老高,也不知是谁又惹了她,见我看她还狠狠的剜了我一眼。 莫明其妙。 白衣把我支开后就面朝湖水而立,只留给我们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又要开坛做法?” “嘘!” 他两手平展,头高高向后仰起,嘴巴开合不停,但还是没有声音,我猜大概是在念咒词一类的东西。 三五分钟后才结束这个姿势,恢复正常站姿,向着湖面长长伸出一只手臂,看样子,好像是打算隔空取点东西过来。 “我希望是一块香喷喷的烤肉”汤胖子流着口水呢喃。 小米也凑过来说“要不要赌一把,指定不是金就是银,或者玉石什么的宝贝” “为什么?” “因为古人没什么创新意识,谢礼差不多就这几样” 谢礼?我才反应过来,他俩认定了白衣这是在取什么东西,做为给我们此次出力的答谢。 想的倒挺美。 但转念又想,现在僵尸们全都死成花了,城门也全都打开,没什么再能阻碍白衣去想去的地方,往后再想见到他就得看生平造化,未免有点心里别扭。 其实不像汤胖子想的那样,可能是性格相似的原因,我很喜欢白衣的安静,这么大的一件事情相处下来,他那种付出让我很感动。 与其说是我们几个解救了僵尸们,使它们得到真正入土为安,还不如说是白衣坚持如此,才有了今天这样的结果。 再想想当初我在武威城的那几天,惊吓惶恐,惴惴难寝。 如果当时我有白衣十分之一的镇静,也许还会发现更多蛛丝马迹,往往有时候事情不止一个解决办法,但很显然,我貌似选了最难走的一条夜路。 虽然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另一种办法,也没办法去对比,但就是这么认为的,这条路真是他妈难走。 就在我胡思乱想,那边小米跟汤胖子窃窃下注的时候,白衣手指着的方向突然有了动静。 一道金光冲天直上,金光犹如实质,笔直的在天地间划出一道裂隙,随之而来的一记猛烈撞击,紧接着又是一记。 我知道这时候形容大地震动会更贴切一些,但又不像。 震动很明显能感到是来自我们脚下,不是湖水对岸有金光的地方,更不是整片山区雨林,就在我们脚下十里这一小块地方。 像有什么东西愤怒的想要破土而出,震感一记强过一记。 小米拉起我就想跑,被汤胖子一把抓住夹在掖下,小米蹬腿挣扎,汤胖子很顺手的盖了个巴掌印在她屁股上“你他娘的给我安静点,这时候乱跑想死啊你” “这时候不跑什么时候跑,快放开我,再迟就跑不掉了,放开,放开啊你……”扭个不停。 汤胖子死命摁住小米,急急冲我道“哥们,赶紧爆爆你的小宇宙,给个直觉提示啊” “啊?”我道“还带这么玩?” “带,怎么都带,快点” 我勉强闭眼体会了一下,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没有” “没有?难道真要跑路不成” “不,再等等”我道“没有也许就是安全的意思” 那边白衣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又看向山下不远处,大体在皇城位置,但他留给我的是后背,所以也不是太能确定。 他是万年死人脸,急死了也不会有太多表情出现,所以我也没指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这时候想最多的就是跑还是不跑,可脚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不知道是我猜的还是蒙的,或者随便怎么样得出来的结论,就是觉得白衣现在要取的东西非同小可,非想看一眼究竟是什么不可。 ------------ 第五十一章 终得金印 白衣本来是用单手,现在两手齐上,下了狠心的想把那道金光取过来。 事情也一如他所愿,湖对岸,金光略微一晃,‘腾’的升至半空,一时之间光芒大胜,我忙用手去遮挡双眼,半晌后才感觉渐渐没那么强烈。 地面已经不能用震动来形容,很难光凭两腿就站稳立牢,汤胖子被小米带得东倒西歪,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几个里面,只有白衣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但他不是人,我们没必要跟他比较。 于是我想,地下的东西马上要出来了! 越是靠近我们,就越能看清楚那金光其实是包裹着一样东西,体积很小,我不明白的是,到底是什么样的神物,竟然可以发出这么强刺目的异象。 好在,随着飘过来的距离,那光芒在逐渐减弱中,直到落入白衣手中,其上的光芒也恰好消散完毕。 来不及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震动感突然消失,我们忙四周查找。 果真是从皇城方向的某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沟壑,而除此之外,世界安静得有些令人心生畏怖。 连最起码的风动都没有,这是异物现世的征兆。 时值月落,而太阳尚未睡醒,正是一天里最黑暗的时候,能见度大大降低,隐约觉得裂开的深沟似乎面积不小,并且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其它就再也无法用肉眼去断定。 ‘咕噜’一声,也不知是身后的谁吞了下口水,动静颇大。 大家现在都很紧张,谁也不敢随意说话或者动作,定定站在原地,似是在回味刚才的那一场强烈震动。 唯有白衣并没把那些放在眼里,从容收势,然后过身来把取到的东西放进我手心,像是随意放了点不值一提的小玩意,毫无郑重感。 “什么嘛,好歹也来点交接仪式啥的”他的从容影响到我们,顿时心头一松,小米颠颠的跑过来看我得了什么,汤胖子也像是出了口长气。 “这么小?”小米拿着从我手里抢去的东西对着月光看“什么……王……土……什么” “懂不懂啊你,就瞎念”汤胖子鄙夷的从小米手中接过,认真看了一眼,震惊,又拿到近前仔细分辨。 他俩太闹了,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去认认真真的打量那东西,只觉得像是枚印章之类,又觉太小,几乎和**时人们随身带的名章同等。 如果真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东西,未免有点太过小气,在我印象里,王印,即便是被主权国所赐,也该至少有拳头那么大才行。 动辄金银,这是我对古代皇室最大的印象。 汤胖子一脸大惊小怪,成功吸引到小米的注意,不停抱着两手问他“是什么,到底写的什么?” “这是,这是滇王金印啊” 待确定汤胖子不是在耍我们后,我只想说,百度图片害死人啊,张张都被无限放大,鬼才会想到真东西只有这么小小一枚。 得亏白衣知恩图报……应该没用错词吧,想着要谢谢我们,不然到时候就算从手底下扒拉而过,也不可能发现自己真正要找的东西,其实早被自己筛选过去。 而且我现在十分怀疑所有那些影视作品的真实程度,不是王印都得两手合起来端吗?不是盖下印迹都能占去半幅丝帛吗?不是一旦被人盗走的时候,都得包个人头大的包袱背在身上逃命吗? 他哥的,难不成其实那包里装满土豆,以求质感? 想得到的时候,觉得它是人间第一,现在好不容易拿到了,又平淡无奇,不过再怎么说,我们终于把它弄到手,这是件好事,剩下的可能就得要原路返回了。 光用想,就觉得从头到脚让人痉挛不止。 汤胖子不如改姓无耻,极不要脸的把东西归于己有,小米愤愤的说不该他独得,怎么着也得溶了,然后比出三个指头蛋说,一人一块。 两人一顿追奔逐北,我看了一会,认真的叫了声胖子,他忙把小米推开,道“别闹,木头那有正事”走过来。 我拍拍他以示安慰,直到从他上衣兜里掏出那枚金印,才惊恐万状的发现有可能发生什么,一把抱住我的手道“别,道上的规矩是不走空趟,你这是在陷我于不义,叫我回去怎么面对一辈子奋战在地下工作一线的父亲” “我记得你父亲早就过世了” “……的遗相” 白衣打从把东西交到我手上开始,就一直静静的看山下那道裂隙,大约是他眼神好,反正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很多次,什么其它发现都没有。 此时冲我轻轻一招手,示意过去。 就听到身后汤胖子忧伤的对小米说“我现在有点后悔没听我娘的话了” “说什么了?” “不说话的人,一般才是最狠的人” 小米笑个不停,汤胖子就又恨恨的道“往后咱不叫他木头了,改叫死对头,咒他得着明器也一辈子没法出手” 当然都是些玩笑话,汤胖子其实介意的是山下院子里那堆东西,等这事完了,保不齐真得回去帮他取。 他俩还说了些什么,但我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白衣吸引,所以没再用心去听。 白衣的脸色很古怪,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想了想觉得他大约也是认为到了与我们分开的时候,所以有那点跟我相同的不舍。 于是抬手想拍拍他,说点大丈夫天涯何处不相逢的感慨,但手没沾上他的身,却一把被他拉住,手指冰凉。 我大为尴尬,汤胖子跟小米指不定要怎么笑我,两个大男人没事就拉手,果真是成何体统。 挣扎着就想脱开,但白衣此时眼中多出无限哀求的意思,你们知道他长相阴柔,是个美人胚子,现在再加上这样一副表情,我就有点招架不住,暗骂自己心软,也就随他去。 他见我不再挣扎,眼中透出欣喜,慢慢垂了眼,一丝一丝寒气从掌心渡过来,糟糕,我忘记这家伙还有这毛病,喜欢把自己的记忆传送给我。 回过头再来反应,就来不及了,只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软,越来越软,在他低垂的目光中越来越软…… ------------ 第五十二章 回路 时光匆匆,流年易负。 大中华上下五千年悠悠历史,从古到今能被人们记住的,不足百万之一。 于是就不停有人问,该如何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迹,又该如何让生命的意义更加光辉灿烂,甚至,有人更卑微的说,我只是想在百年之后还有人记得我。 或许,白衣也只是想让人记住他曾在世上存在过。 他留给了我很多属于他的记忆,关于出生,关于成长,关于爱情和关于死亡。 在记忆的画面里,他对他曾经的爱人说过一句话,让我久久不能释怀,他说:你只是感觉到我越来越冷,却感受不到我的心是不是越来越疼,总在抱怨又为我失去些什么,可看不到我也在付出。 白衣是个伤感的灵魂,选择消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种人道解脱。 那一天,醒来后的我躺着没动,不是动不了,而是白衣的心境严重影响到我。静静的呼吸着山顶空气,偏头,就看到了桔红色的太阳从远方升起。 大地被一片温暖所笼罩,风轻轻的吹,鸟欢快的唱,蓝色滇池像面巨大无比的镜子,照映着天上朵朵镶过金边的浮云。 莫明我就有种感动,对生命的膜拜,以及对命运的感慨,无论怎么说总还是活了下来,于是就有希望。 而且在白衣的记忆里,我找到许多与此时武威城类似的情况,虽然说不上是有了前辈经验,倒也不至于两眼摸黑,也算是场意外的收获。 至少我明白了,那不是个例,况且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事态不会有太多改变,时间是个好东西,只要还有它,再难的事情也有转寰的余地。 至于汤胖子和小米,那两个不知是神精粗大,还是实在等到无聊,竟然摘来54片树叶大玩斗地主,这让正在酝酿伤感解说词的我相当无力。 本打算要把白衣的故事说给他们听,如今看来完全没必要,还是让他们继续欢快下去得好。 敲打地面,造成地裂,并且在我昏迷那段时间大面积毁坏的家伙叫修蛇,据白衣留下的印象,应该是种上古神兽,一直负责古滇帝陵的保卫工作。 这回白衣运用滇国祭祀的神力,将金印从墓中拿出来给我们的举动触怒了它,一举冲上地面意图报负。 好笑的是,汤胖子一直勒在头上的额绳居然是修蛇口中的信子。 最早白衣的估计里,我们三个至少得有一个在此行中留下生命――那就是汤胖子,因为和小米相比,明显他的力气要大很多,适合击鼓这个项目。 不要怪白衣心狠,只是长达三天的亢奋,任何人都不可能从死神手中夺回自己。 但事情就是这么巧,巧爹巧妈巧儿子,汤胖子当初在神柱底下被饥肠辘辘的修蛇卷到,本想像之前那样拖进洞府塞牙缝,可惜零食没拖来,倒还丢了自己一根长信子。 正是这根信子,不但在击鼓中借到了修蛇的神力,令他在之后的大战中体力不济,还直接破坏了它的感观系统。 众所周知,蛇的感觉系统完全来自它的蛇信,蛇信尖端分叉,便于它更敏感的吸收外界信息。 我们看到蛇总是不停的把它的蛇信吐出口外挥动,不是示威,而是要将周围空气中的各种气味颗粒沾到其上,然后再收回口中插进某个特定通道,靠通道中的神经网来解晰得来的信息。 一条没有信子的蛇,等同于瞎子聋子,白衣才能拼尽全力获得与它同归于尽的机会,不然现在我们三个早也成了冤魂三只,哪里还有他们打牌的时间。 不过,即便是一条失去各种感观的蛇,也足以让白衣魂飞魄散,他不让我看到他最后的那瞬,一定也是觉得我会不忍。 汤胖子说那真是一场旷世奇战,交战双方都不是人类,力量之强,破坏范围之广,他只在神话小说和影视作品中见到过。 再一次表达了对我的滔滔敬仰,终于将我跟小米划在了同等级,说,一个是手贱惹祸体质,一个是八字贱招灭体质,他怎么尽碰这种人,得亏还活着,不然做鬼也不会让我太安省。 我心想你成鬼的时候,八成我也快了,到时候鬼吓鬼,还指不定谁会碰一鼻子灰。 现如今,滇皇城没有了,在白衣跟修蛇大战中永远沉入湖底,而留下的那些城镇也十之毁去**,这跟后世的滇池周遭十分相似,故事,也许到这里也该告一段落。 “木头,那家伙说没说咱们怎么回去?” “怎么可能有,他最多也只去过青铜古门那里,还不如咱们逛得多” “我去,该不会还得原路返回吧” 我乐道“估计要如你所愿了” “干噢!” “什么什么,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小米从山的另一面跑过来,脸颊粉红“看我找到了什么?” 汤胖子一掌盖过去,吼道“不是说你不要乱拣东西吗?次次出事” 小米脖子一缩躲过,又一扬回道“会不会聊天,什么叫次次出事,十分之一的比例好不好?” “十分之一也够人受的了吧,够悲催了,你不添乱会死啊” 又吵,我对他们两个真是无奈到极点,成一句“小米拣了什么?”成功分散两人注意力。 “这个”小米献宝似的捧到我面前“袖珍版的” 我一看,原来是当初米女用来靠腰的那种u型青铜器,不过这个要小很多,大约只有之前的三分之一大。 不过却实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丢了吧” “啊?” “你一定不会想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汤胖子本来还两眼放光,手都快要摸在上面了,听我这么一说,忙一把拍到地上“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手贱!” “唉喂” 当时我们不知道,还背过它很长一段时间,用来抵抗密獾的追逐,但在白衣的记忆里这种东西叫‘巴空’,是用来装祭祀中砍下的人头,每一个成型的巴空里都有一个被精心处理过的人头,长久不腐,也就是说,如果现在我们想办法弄开这个东西,看到的东西一定能保证新鲜。 密獾善寻味追踪,之所有怕巴空,是因为巴空里面的防腐材料对它们有害,这种气味微弱到在人的嗅觉里根本感觉不到,但动物不同人类,往往要精细太多太多。 “在哪找到的?” “林子后面,有很多,我挑了个最不一样的”说着话就要带我们过去看,被汤胖子一把拎住后脖,以防万一。 这里是附近最大的祭祀台,有这种东西也算正常,但数量多到这个地步就有点令人发指,一层叠一层,堆起座山一样的存在。 “嘿,说不定这里面藏着好东西”汤胖子经过最初的愕然,兴奋道,顺手也放开了小米。 但事实是这里除过巴空什么也没有,汤胖子挖很久也没见到其它东西“下山去吧,天快黑了”我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劝道。 正说着,小米突然在看不见的地方哎哟一声,汤胖子两耳一竖,以我见过最快的速度找了过去。 “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口井?” “不知道……小米,小米你还好吧” “还好啦”井下传来小米嗡嗡的声音“不过这个井有点奇怪” “什么意思?” “这里,好像有个人被封在井壁里了” 我跟汤胖子对视一眼,同时朝井下大叫“不要乱动……啊……” <第一部神秘古滇完> ------------ 千年楼兰 ------------ 第一章 鸠摩舌塔 事情就是这样,从起点回到原点。 当我将白衣的生平细细篦过一遍后,正好也被黑洞从井口抛出,落地那瞬,我心中长长吁出口气,似乎终于平安回家了。 至于古滇,留给我最后的印象就是跟在身后无数被吸入的东西,类似包裹有人头的青铜器、铜鼓、玉石台,应该金莲山上没留下什么东西。 那才该是最后现于世人面前的古滇国,没有异类,没有诡悚,只有莫明消失的阵阵谜团。 我在井口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汤胖子跟小米没能像我那样被长长抛出,虽有疑问但不执着,拍拍屁股上的灰土,猜测可能还有其它出口。 城中跟我离开时一样,事过月余,这里依旧被死气笼罩,定格的人群,毫远流动感的空气,我独自一人行走在空荡荡的城市街道,无悲无惧,心中安平。 有衣服穿在身上的感觉果然不同,但鞋……没关系,慢慢就能把脚感找回来,当初猿人进化到人类,不也经过很长一段时间吗? 去了连接城外的高速公路口,或许谁也没想到我还活着,城外的人显出惊喜和欢悦,丝网一样盘错罗结的各种仪器,冲着我哗哗闪个不停。 大体交待了一下我的去向,却没能细说,大屏幕上流动着我的经历,纵然当时再苦再难再惊险,到了这里,也不过草草数十行的内容。 告诉他们我还会离开,但不知道会有多长时间,让他们也关注一下国内外有没有相似事件发生,如果需要,尽可能的为我多提供一些信息。 然后提出想见见母亲的愿望,他们虽有犹豫,但还是痛快答应,让我明天这时候过去。 我点点头,开始返城做些准备工作。 上次吃亏就吃在准备不足上,如果可能,我再也不想光着脚走路,当然这不是主要,主要是我再也不想光着膀子让小米摸来摸去。 提起小米,又不禁想到米女,也不知道她那边现在什么情况,脚好些没有。 就这样边想边找,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我还在找一个可以大到把所有东西都装下的登山包,但没能成功,不得不将装备一分为二,胸前后背各负一只。 说起来武威到底还算二线小城,很多东西只能找替代品,我非常想再弄一台枪,但这基本上没什么可能,好不容易在中行银库的办公室里找把几把,却没子弹,也只能放弃。 夜越来越深,我在自己的小屋里劈掉家具烧了些开水,当舒舒服服的泡进热水里,才有了回家的真实感。 第二天我如愿见到了母亲,她对我的处境有些不敢置信,面目扭曲在胶体之后,慌急的在说些什么,听不动,连想摸摸她都做不到。 看来他们并没有把这里的事情对外公布。 我承认我有小小私心,完全也可以不叫母亲过来,还记得那时出事也只打了安板让他们代为照顾,但现在不一样,我永远也不知道下一次活着出现是在什么时候,我希望他们能更多的关注到我母亲,而不只是口头上的敷衍而已。 当母亲知道一些事情后,相关部门哪怕只是为了保守住这个密秘,都应该会为母亲安排另一种生活。 总比,一个人在家空等的强。 接下来就是无限的查阅时间,这很奇怪,明明身边都是人,但偌大一个书店,哗哗翻书的却只有我。 特意查了一下有关古滇的介绍,最多的几个字眼还是神秘消失,时间段在二千多年前,提到一些相关人物,比如司马迁,汉武帝,某任滇王,还有……庄喬,但却没有他。 白衣的忧伤并非只因个性,而是果然,这个世界将它遗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还好,现在至少有我记得他,记得他那些付出与经历过的爱恨情仇,找个机会找人替他写本书吧,如果我能一直活下去的话。 无论怎么说,古滇国对我来讲也算是过去式,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一些生存知识,大致了解了一下我的装备有没有出现问题,或者有没有十分必要,却漏带的东西。 还好大体没错,在补过药品之后,我再一次来到汉墓,但下井后才发现跟自己想的有些出入,井成了死井,无论我怎么掏弄都没再吸我进去。 闷闷的从井里爬出来,只得另寻其它。 鸠摩罗什塔,位于武威市北关大街中段,地处繁华,交通便利。 是世界唯一一座用高僧命名的佛教寺院,院内有塔一座,高32米,八角十二层,塔内供有印度高僧鸠摩罗什的舌舍利,举世无二,相当珍贵。 而,鸠摩罗什,西域龟兹高僧,前秦苻坚的国师,七岁出家,九岁从师修习佛法,曾在当时的后凉,也就是现在的武威城前后宣扬佛法十七年之久。 其人精通梵汉语,毕生翻译三藏经论七十四部凡三百八十四卷,史称四大翻译家之首,并将大乘佛法带入内地,声名虽在唐朝高僧玄藏之下,功绩却远远在其之上。 最终以70岁高领功得圆寂,留世三寸不烂舌舍利,遵照其遗愿,将舌舍利送回后凉供奉。 以上这段,就是我对眼前这座高塔的认识,不过话说回来,其实跟汉墓一样,虽然就在身边,但过来的次数真没几回。 我仰头看了半天,十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找对地方,照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古人经验,只好打起精神找路进去。 塔门关着,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弄开,一层一层爬上去并没出现什么特殊情况,身上两个大包犹如两座大山,压得我连气都喘不匀。 又不敢放下,天知道什么时候再被吸走,在此之前只能做到人包不离。 不过一直爬到最顶层,也还是找不出什么异样,难道真走错了?东摸西摸了半天,确实没发现什么,只好原路返回。 下楼比上楼轻松太多,心情却有些黯然,拖着沉重的步子,脑里不停思索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直到下到最底一层,我都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而当我推开塔门抬眼的那一瞬,惊了,下一个动作就只剩下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 第二章 时间不多 我对于沙漠的理解,更多是停留在书本上的那些个别字眼,比如一望无际、不毛之地,和干旱少水,诸如此类。 我是北方人,但不代表到达过真正的沙漠,最真切的一次是由学校组织大家一起去武威沙漠公园玩,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沙丘,给当时的我留下深刻印象。 可惜后来再去,就没了那种感觉。 沙漠这东西也有野性,放养和圈养完全不同,看似差不太多,但只需要光着脚试试柔软度,你就能体味出个中失望。 推开塔门那一瞬,当看到铺天盖地的沙丘像海那样无限延伸,我足足怔了有三五分钟那么久,脑中一片空白,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心想这回死定了。 我没带水,是个很大的问题。 至于,为什么没带水,这很显然,因为我根本没考虑过会有这种可能性,哪怕是临时抱佛脚去查阅野外生存知识,也没手长到查阅徒步沙漠这一项。 嘴巴里苦苦涩涩,下意识的想喝水,但到底还是忍住了,目前来说,我唯一带出来的饮用水就只有拎在手上那一小瓶。 还是能省就省吧。 回过头再去看塔内,我敢保证仍是武威城里的罗什塔,摆设和构造完全相同,可门外却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武威城变了,要么就是塔移动了。 我走出塔去想看看这塔外形如何,是不是也跟罗什塔一样,这时候塔门在我身后吱吱呀呀的缓慢关闭,我回头看了一眼,心中略有疑惑,但到底没怎么往心上放。 令我吃惊的是,这两座塔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且不说其它,就这高度就很有问题。 罗什塔塔高十二层,这里露在地面之上的,却只有三层不足,外形灰灰旧旧,是个典型的早期泥制佛塔。 下面埋着多少层暂时不能确定,但看塔身粗壮程度,应该怎么样也达不到十二层的层数。 围着泥塔足足转出两圈,越转我越觉古怪,可一时之间想让我指出问题在哪,又好像还缺点什么,说不上来的别扭。 我是正午时分进的罗什塔,上下一个来回,再加上我发呆乱转的时间,应该正是一天里温度最高的时候。 抬手一看,果然,下午两点不到。 向着朝阳那一面,我把背包卸下来打算先吃点东西再说,水没带吃的还是有,都说了吃饱肚子不想家,而且顺带还能从食物里补充一点水份。 沙漠中日头毒辣,又没有风,连空气都是热的,吸进去后能感觉到一股干燥的沙土味,就着手中的肉肠,其实那滋味真不算好。 吃着吃着,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连滚带爬翻起来绕着泥塔就跑,一圈,两圈,三圈……娘的着道了,我发泄似的恨恨把肠子砸到塔墙上。 肉肠闷声反弹,掉到沙子上打了几个滚,然后回到我脚边后一动不动。 门呢?之前出来的那个门呢?我在心里狂叫。 明明是从门里出来的,明明都有关门声,但现在绕着跑出几圈了都没看到,别告诉我那像狗洞一样的东西叫窗子,那我今晚睡哪里? 好,就算我现在不应该想到这个,可会不会觉得这次的待遇也太差了一点,没水没路连最基本的方向都没有,这要怎么搞,难道真是一心想让我死? 亏我还准备了三个指南针,现在看起来,一个都会嫌太多。 初来乍到的惊慌,和与设想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挫败感深深打击到我,我不想认命,但又无力抵抗,几种情绪揉杂在一起,愤怒值直线飙升。 一脚把刚刚的肉肠远远踢出去,人还在呼哧呼哧的喘气,就听不远处‘哎哟’一声,我忙竖起耳朵,发现那声音还挺耳熟。 “他娘的这谁到处乱扔东西啊”汤胖子!我心中一喜,寻着声音跑了过去“知不知道什么公德心……咦,我去,还他娘的是肉肠,尊重食品懂不懂” 就在离泥塔不远的一个沙丘后面,汤胖子一脸沙土的坐在地上,手中半根肉肠,一边骂,一边大口吞咽,看那样子就跟饿了十来八年一样。 他暂时还没发现我,我高高在上的蹲在沙丘顶,一边看他骂骂咧咧,一边心里觉得事情也还没有坏到无可救药。 这回,他又是从地底下爬出来,一个人,一把铲,脚边有个沙洞正簌簌的往里流沙。 我估计他根本没顾得上回去,因为身上还是那一套装备,早在古滇的时候就已经破到不行,这次再见他,几乎都要衣不蔽体。 “嗨,二师兄”我克制不住的出声笑道“几天不见你又见胖啊” 汤胖子猛然抬头,看到我后先是一喜,很快又做出副鄙夷表情“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个遭瘟的泼猴,怎么如来还没把你收去当宠物” “如来说有个胖子贪欲太重,让我下凡再来磨磨他” “干,贪欲太重”汤胖子恨恨一口咬掉半截肉肠,瞪着我道“老子这回亏太发了,啥没摸到不说,连家都不能回,好不容易出来了,居然又碰上你,真是倒霉” 说完后再不理我,张开四肢躺平在沙子上,看着天,嘴角渐渐有了笑意。 相对于我,汤胖子就比较可怜了,被吸到井里后居然又回到当时他离开的那个墓道,没吃没喝好几天,还被虫子追得满墓跑。 就在他以为终于逃出生天时,发现竟然是片沙漠,再竟然,连我也在。 “事情就是这样”汤胖子背靠泥塔打了个啥欠,接道“反正一见到你准没好事,说吧,这次回到哪里了,出来又是什么任务” 任务,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任务这一说,只好先跟他讲了讲武威城里的情况,剩下的只能靠我们一起琢磨。 “你是说武威城下在下陷?” “嗯”那是去高速路口后发现的问题,让我很容易就想到初到古滇的那个巨大崖面“不多,十厘米左右” “屁不多,你上次离开多久?” “一个半月” “也就是说四十天时间降了十厘米,你算过没有一年又是多少?三年呢?木头啊,看来留给咱们时间真的不多” ------------ 第三章 泥塔之谜 极度的疲劳让汤胖子很快陷入深度睡眠,嘴里叨着半块压缩饼干,喃喃有词,听不清到底在介怀什么。 他是个把食物看得十分重要的人,我总觉得他在这方面的执着,不亚于对明器的追求。 没吃完就睡,说实话这还是头一回见到。 夕阳西下,天慢慢转黑,气温明显下降不少,风也逐渐大起来,我将他嘴里的那半块饼干收掉,然后找了些衣服堆在他身上。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翻身把所有东西压在身下,裂满血口的肉掌无意识的肚皮上抓挠几下,两脚互搓,好像嫌痒一样。 而我还在琢磨他最后那句话――时间不多。 白衣留给我的记忆里,有很多跟我相似的经历,比如说突然有一天,所有人都定格在自己眼前,不明白发什么了什么事情,疲于奔命,更多的是惶恐不安。 他那时候也是到处瞎摸乱撞,直到撞得身心俱疲,才肯安安心心的坐下来看天等死,却又死不了,一天一天的过着,眼见自己曾经的亲人朋友都变成仍有灵魂的尸体,无能为力或者生不如死都无法尽述当时心情。 突然有一天所有人都能动了,他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可惜,也只是能动了而已,其它什么也不曾改变。 我总在想,如果当时我没有碰到小米,是不是现在也跟白衣一样灰败着认命,每天坐在城门楼下,晒着太阳,想着过去,一天又一天,就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没有任何希望可谈。 可到底小米还是出现了,她过来我身边,告诉我第一步应该如何去走,然后碰到米女,碰到汤胖子,碰到白衣和他那一帮死而复生的乡亲。 看到许多想都不敢想的事实,经历许多生死一念的瞬间,我想说的是,经过这么多的事情后,我跟白衣虽然碰到了同样的状况,但进展却早已发生了质了变化。 又想到汤胖子刚说的时间问题,也许,我只是说也许,我真的可以改变什么。 早知道沙漠温差大,可没想到会差到这么离谱,白天明明穿着单衣都嫌热,到了后半夜,合衣躺进睡袋都冷得牙齿打架。 汤胖子早就被冻醒了,还跟我争了半天睡袋归谁的问题,最终以他睡够了为由,硬是将我塞进去,自己坐在我边上不停搓手呵气。 “不行,得想想办法”他突然站起来转了几个圈,然后又蹲下伸手往我包里掏“木头,带什么可以引火的东西了吗?” “啊?火机算不算,我带了一打”没想到能来这鬼地方,否则到哪里只要有火机就能解决生火问题。 “屁……睡着吧你,我再想想其它办法” 他在四周打转,没过多久颠颠跑回来拿走他的铁镐“干嘛?” “看能不能进到塔里” 觉没睡着,倒把人给冻硬了。我拉紧睡袋边缘,抖抖索索的努力坐起来,就见汤胖子拿铁镐不停在捣某扇塔窗。 那窗实在太小,真的不比狗洞大多少,好在本身是泥制,又风蚀得厉害,没几下就被他搞得能爬进一个成人。 “走木头,咱们进去躲躲”汤胖子说话间把两只大背包大致归拢了一下,拉上拉链。 我应了一声,实在不想从睡袋里出来,刚伸出一只手,就觉得那冷风能把我刺伤,忙又缩回去缓了一会。 “嘛呢你,快点”可汤胖子已经在塔里面向我招手了,圆圆的脑袋从挖大的窗口探出来,一脸催促。 我是十分不情愿这时候挪窝,但不挪,到时候还是只有冷死的命,只好咬牙从睡袋里钻出来,折一折,再把东西从窗口先扔进去。 我瞅了一眼,见汤胖子打着手电正四周查看,便随口问了他声有什么发现,他吱吱唔唔的说不清楚。 这时候一条腿已经跨进窗里,大半个身子还在外面,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使劲眯起眼往远处看了一眼,今晚月色甚暗,毛毛的被包裹着一层不明物体,所以理论上来讲,我应该看不到什么东西才对。 汤胖子又催了我一声,说他再下去看看,让我进来后往上面走,我应声低头就要进,猛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忙回头再去看刚刚看过的黑暗区域。 不过一息而已,那里已经恢复平静,我揉揉眼仔细观察,沙丘在昏暗的月色下起起伏伏,蜿蜒的曲线无穷无尽,一直延伸到目力所不能岂及。 月光能照到的这一面,是细细的沙子,柔和而富有弹性,饱满的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东西砰然而出。 而月光照不到的那面,或者被曲线迂回住的那些地方,一块块被切割下来,冷冷弃置,犹如死物。 就在之前无意识去看的时候,眼角分明看到有个什么东西快速移动而过,再看,一切却又似幻觉,眼前的沙漠平静到令人心生异感。 “咦?你怎么还挂着”很快汤胖子就从往下的楼梯爬上来,见我没动,不禁出问道。 压下心头的怪异感,我边动作边问他“下面是什么?” “别提了,早被沙子灌满了,还以为能找两个佛像烧烧”他道“走,咱们往上” “这么小的窗能流多少沙”我鄙道“该不是你到不该看的东西,所以吓得倒退回来了吧” “小看我胖少不是?也不看看咱是干什么革命工作的”说着话,把其中一个包塞我怀里,推我往上“快点,冷死了” 这种塔的楼梯设计不在一面,往往下的口开在一边,上的就会开在另一方向,汤胖子催得紧,我只忙忙拿手电扫了那黑黝黝方口一眼,心说也没全灌满。 往上一层,就是倒数第二层,汤胖子先拿手电扫视一圈,说再上也没什么意义,让我原地休息,他上去看看后马上下来。 我把背包打开,摆好睡袋,想了想又往身上套了几层里衣,做完这些后汤胖子仍没下来“喂胖子,要我上来帮忙吗?是不是东西多得拿不完?” 我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就算不是明器,也该是其它值得他注意的东西,所以话里面多少有些打趣。 不曾想竟听汤胖子急忙说“没,没事,我马上下来” ------------ 第四章 又见壁画 如果汤胖子当时开我句玩笑,或者直接说让我上去自己看,反倒觉得没事,这样推搪,直觉告诉我说他有事瞒着我。 汤胖子下来的时候,我正站在楼梯边上犹豫不决。 “干嘛?”他道“还真怕我独吞不成” 我没好气道“怕啊,怕你被恶鬼吃掉,从此再也见不到二师兄” 汤胖子脸色古怪,嘿嘿一笑茬开了话题“那什么,这里也没别的木料,咱把这楼梯拆了吧”狗尾续貂的还加了句“上面真的没啥” 我倒不是真介意上面有什么东西,哪怕堆满金银,最多可能也只是乍乍舌头,于是也随他一笑,心里到底还是有了点间隙。 好在这泥塔多少还是加了点木制框架,汤胖子把那些拆下后堆成一堆点了火,又堵了几个窗口,只留下两个用来通风,温度立马上升起来。 我有心事,汤胖子这种雷打不动的家伙居然也有,很长时间我们都没再说话,气氛沉闷异常。 在睡袋里辗转半天,一咬牙我终于还是坐了起来“胖子” “木头”我们俩异口同声,他明显一愣,然后示意我先讲。 最初的冲动一下被冲淡,理了理头绪,我认真问他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盘腿坐在火前,低头拨了拨火才道“木头,我想我知道咱们这回到哪儿了” 嗯?知道了?这里前后左右都是沙子,他从哪里知道我们到哪儿了,还是说他又想给我爆个冷门,告诉我这里其实是塔克拉玛干,或者撒啥拉之类,不管到底是哪个,对我们来讲都没多大的区别。 “那你说说看” “是……”汤胖子声音更闷“是楼兰,至少一千年前” “哈?”我不觉得这个玩笑有多好笑,更有一种被他气到的感觉“楼兰,你怎么不说是精绝?一样也在沙堆里埋着” 汤胖子抬头看了我一眼,复又低眼“信不信由你,反正咱们现在的确是在楼兰” “那你是怎么确定的” 他苦恼的抓了抓头皮,道“看到了些不该看的东西,总之……反正你信我就是了” “好吧”我道“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楼上发现了什么” 汤胖子深深叹了口气,用无比郁闷的眼神对我发出控诉“说实话,我刚看到的时候是铁了心不想告诉你,就你那破体质,一准出事” 我没说话,黑着脸示意他继续。 “如果没猜错这里应该是白龙堆,就在古楼兰城的北面,咱们屁股底下这座泥塔”他顿了顿“应该就是当年楼兰用来接汉使入城的座标建筑” 说实话,我对楼兰的了解绝不比精绝来得多,精绝在我的印象里就俩字――女王,而楼兰也是俩字――美女,除此之外可能最确定的,就是它们都深埋在沙海之中,且跟武威一样是曾经古丝路上的重镇。 所以在乍一听汤胖子说是楼兰后,觉得十分不可思异,不过很快又理所当然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反正最近碰到的事情没一件能解释清楚。 令我意外的是汤胖子,他说他之所有不想让我上楼,主要还是因为不想让我下楼,可不让我上楼,就没办法证明自己提出的楼兰说,几经苦闷,最终还是决定冒险告诉我。 这段相当绕口的话,他说得一脸原该如此,就越发勾起我想上下楼的冲动。 楼梯被我们拆来做燃料,好在这塔层相当低矮,只要站直身体,几乎就能碰到上面的楼板。 我以汤胖子出现不忠行为做引导,最终迫他扛着我爬进顶层,手电发出惨白光柱,一点一点为我揭开深藏此处的秘密。 也没那么玄乎,无非是些古代壁画之类,怪道汤胖子当时要在这里待那么久,原来光大略看一圈时间也不会太短。 汤胖子随后也爬了上来,他身手比我好,根本无须有人垫扶。 然后指着其中一幅说从这里开始。 这座塔很奇怪,一般来说,佛塔多数是用来供奉经文或者舍利,越往上走,供奉的东西也越贵重。 可这座塔的最高一层竟然全是一幅幅壁画,无窗无孔,每一面墙体绘制一幅,连起来有八面之多。 汤胖子指的那一幅粗一看并无什么不同,但等走近后细看,就会发现果然是故事的起始处,与之后相连,与之前略有空档。 我看汤胖子,他打着手电让我仔细看内容“是述事的,关键在第四幅和最后一幅” 第一到三幅画的是一座城池,从建立到欢歌,再到祭祀,无一不是在表现城内人民的幸福生活,早期壁画对人物的勾画没那么细致,几根线条就能表现出一个人的所有肢体,看得出他们都是在欢呼或者庆祝。 第三幅画笔锋一转,描绘出一场战争画面,中心地带仍是那座城市,他们并没参战,人们只是远远跪拜左上方的一支队伍,而与那支队伍交战的另一帮人马,光从画面上看,就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惨败。 “看起来不像是他们自己人,难道是归附?”我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得到汤胖子一声赞扬。 “真厉害,我是因为了解这段历史才知道的,你竟然光看就能大致猜到”他道“没错,楼兰当初建国的时候是受月氏统治,后来匈奴打败月氏,楼兰就成了匈奴的附属国” “那岂不成了有奶便是娘?” 汤胖子笑道“也不能这么说,楼兰太小,总要依着谁才能安身保命,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的地理位置太特殊。当时不论投靠谁都算是种战略战术,没什么长久可言”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脑子里好像突然有了点东西“说楼兰还归附过汉朝,送过太子什么的” “老手段了,当时往汉朝送人的时候还往匈奴也送过去一个,表明了他谁也不想偏帮,但又谁都不想得罪,看这里”他指着下面两幅“都是讲皇子被送过去后的待遇” 我往下看,心觉不妙“怎么这个是被……阉了吗?汉朝?” “那时是汉武帝,书面上的解释是那个皇子经常触犯刑律,可真实是什么情况,谁也说不上” 我不屑道“开什么国际玩笑,一个战败国的质子,不缩头做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去触犯刑律,还经常?也就骗骗小孩子还行” ------------ 第五章 切头断尾 汤胖子深以为然,冲我伸出右手“握个吧,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我上下瞅他,胡乱一握,惹得他十分不满“既然这幅是讲到汉朝的人质,另一幅就是在讲到匈奴的那个?可是你说第四幅比较特殊”第四幅是讲汉朝人质,第五幅讲匈奴人质,很显然两人分别在两国得到了不同的境遇,但也并不能说明它有多特殊。 “说它特殊是因为可以从中间得到最有力的证据,你再接着往下看” 第六幅,楼兰王逝,匈奴将手中质子送回楼兰当新王,举国欢庆,而在画面最远的地方,一个男子静静看着这一切。 第七幅,在一片荒无人烟的风化地上,穿着汉服的人们对几个楼兰人大肆侮辱,隔出去很远,另一帮穿兽皮服饰的人提刀面冲这个方向。 汤胖子怕我看不懂,就用手电照着画一一解释道“画太简了,其实是当时楼兰人想从汉朝接他们的王子回去继位,汉朝以那样的理由拒绝了,于是楼兰另立其它人为王,不过新立的家伙福太薄,没几天就嗝屁了,匈奴才送人过去当的王” “这你也信?”我手指在远处那个静看的男子处轻点,他的存在不清不楚,让我没来由就想到了白衣,一样的诡异“古时候不管什么人和事,一扯到王位就变形,我看玄乎” 汤胖子干笑两声,指下一幅“这里,白龙堆,那时候从汉朝进入楼兰的必经之地,也是死地,所以每次进来出去都得有楼兰当地人带路不可,可汉朝以天国自居,当时的情形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 “所以就有人要计划杀汉史?” “事实上他们也是这么干的” “两边都在自掘坟墓” “是啊,可当时谁也不这么想,反正楼兰这边几乎就是少数民族,民风彪悍,受气的事情他们指定不干” 这倒是让我想到了中东那几个石油大国,跟老美玩的时候,那是宁可不要命也要让你吃点亏,两败俱伤的打法。 然后就是最后一幅,汉服的一小队人马杀了楼兰王,又推出另一任新王,不过从百姓的姿态上看,都不如前面那几任高兴与欢悦。 “那是个叛徒”汤胖子道“可最后他却当了新王,是汉朝一力扶持起来的,楼兰为此失去很多自由权利” 到此为止,所有壁画都看完,我也明白为什么汤胖子让我特别注意第四和第八幅,的确,这种历史事件类似的并不多见,仅这两幅勾画出来的内容,就可以断定这是早就遗失的古楼兰。 我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所以也不怎么爱看历史,总觉得看进去的没有自己想出来的多,看多了心情会比较沉闷。 此时终于看完,也算是了解了一些基本内容,就急着想下去。 另外一方面,那个出现在第六幅边角的静默男子让我很介意,或许是角度问题,或许是其它,我总觉得他的出现令人浑身都不舒服。 “你先我先?” 我低头看了看高度,应该没什么问题,就道我先来吧。 可到底还是低估了这座泥塔的牢固程度,脚刚落到地面,就因为重力关系而踩出个大洞来,人向上仰倒,汤胖子急忙趴在顶层的楼梯口问我怎么样。 “没……那是什么?” 就在我想抬头说声没事的时候,汤胖子的手电无意打到了塔顶,一瞬间而已,我却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上面爬满虫子,扭曲着身体,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 “头顶有东西”我惊慌大叫“快下来,跳,快……” 汤胖子在紧急事件上的反应永远令人咋舌,根本没去管我说的对与不对,在听到头顶有东西的同时,人就已经做出向下扑的姿势,我后面的话没喊完,他早就一个翻滚单手吊在梯口,然后才稳稳落下,比我砸出一个洞的举动不知强出多少倍。 “什么?” “虫” “哪里?” “塔顶,上一层的塔顶” 他把我往墙边上一推,然后自己也避开梯口位置,斜斜把手电照了上去,看了一阵,满脸郁闷的问我“就是那个?”用手电大大方方的指着上面。 我奇怪,小心的凑过去,一看之下也不由汗颜。 什么扭动的虫子,不过是些短小曲线,可能是因为当时手电光并不稳定,所以才会被我误看成活物。 于是我们又再一次爬去上层细细看了那幅绘在顶上的画,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它,非要会语言描述出来,就只能说是诡怪。 由于画面很大,我们能很真切的感受到当时那人所受到的痛苦,无数黑色短线往一个人的身上汇聚,有些还钻进了口鼻。 受害者面目狰狞,蜷身缩体,虽然穿着衣服,但那黑线的数量实在太大,所以看到的并不多,由此也不能分析出他的具体身份。 佛塔,尤其是这种多层式宝塔,一般都会从下往上,慢慢减小顶高,最终形成一种下大上小的尖顶式规格。 为了不影响观感,我跟汤胖子是蹲在地上去看的,可纵然这样,那幅画也离我们太近了,近到受害者的每一丝痛楚我们都如亲身经历,铺天盖地的悚惧感压得人喘不过气。 “还是……先下去吧” 下来后才发现汤胖子跟我一样面有寒色,好像是为了掩饰他的紧张,汤胖子干咧着嘴笑道“太惨了,居然被拿来蒸” 蒸?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想法“你是这么觉得?” “要不然你怎么解释那些黑线,难道是表示水纹”他低头沉思“也有这个可能,古人画水的时候也是这种短曲黑线” “只是这样?” 汤胖子皱眉,略显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光吗?可是你注意到没有,那些黑线大小不一,长短也不一,有些跟那人的手臂一样长,如果是活物应该画出头尾,而不是干净利落的只留下黑色线条” 心中大悚,我从来没想到这些东西会是死物,哪怕也跟汤胖子有同样关于头尾的疑问,但自始至终,我都觉得那些黑线是要往受害者向体里钻,而不觉得是从身体里往外走。 可能是刚才那闪电一眼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我只觉得,那些黑线极有可能是一种活着的……虫子! ------------ 第六章 死地白龙 汤胖子之所以不想让我下楼,是因为他很介意我这惹祸体质,用他的话来说,古滇那一城的僵尸都让我给闹活了,指不定下面那些见到我会更加疯狂。 我当然会把他的话当成是在放屁,按我的思路来分析,这体质大约是神格级别,所以才会有死而未僵的那些东西想向我求救。 汤胖子就笑了,说我他娘的想真多,想真好。 看过楼上那些后,自不而然,我就想问问汤胖子,为什么那么肯定我们此时身处的就是白龙堆。 有这样的疑问并不奇怪,因为只从上面那些,最多可以断定与楼兰有关,可方位这东西太模糊,除非有路牌,不然谁能百分百的保证我们身在何处。 汤胖子一脸,看吧,就知道你不信老纸话,亏我想清楚后才告诉你的表情。 两肩一耸,冲他歪了歪眼,意思很明确,我是在笑话他原本就没多少可信度。 汤胖子就愤了,当下拎起手电让我跟他下去,我心说别啊,难不成今晚不打算睡觉是怎么着,可看他那个愤愤劲,所有的话也只能嚼一嚼和着口水咽肚子里。 楼下并不像汤胖子之前说的那样已经被流沙填满,大约一半一半的样子,而且还能看到更下面的入口,不太好进,不过也不代表就一定进不去。 看过后才知道汤胖子为什么不肯让我下来,靠塔壁一圈都是坐着的干尸,一个个盘腿而坐,如果不细看,会以为都是些佛像。 沙漠这地方因为实在干燥,所以极易形成干尸,如果没有什么外力破坏,能保存相当久的时间。 不过像这种完合裸露在空气中,仍能保存这么好的例子,倒也实在少见。 汤胖子让我离那些东西远一点,眼睛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还滴溜溜的往这边扫扫。 突然之间我有点能体会小米的心情,被这家伙像防贼那样防着,是个谁都想反抗一把,没事找事的想惹点事出来让他头疼一把。 被自己的想法娱了一乐,汤胖子紧张的问怎么怎么,我笑着摇头,其实十分想阴笑森然的吓吓他。 又下了一层,里面的情形跟上一层差不太多,只是这里更甚,居然还有断肢断脚的几具。 不过到这里就已经是极限了,没什么可能性再往下走,我示意自己看够可以上去,汤胖子明显有种松气的势头。 说实话我是真没看出什么问题,只好当个好学生虚心请教,也许是我的态度让汤胖子虚荣心大大提升,这家伙指手划脚外带口味横飞。 楼兰不算是个佛教国家,但因为他离印度相对较近,又是古代通往内地的必经之路,相对来说,佛教印迹会重一些。 其实在楼兰这一条线上,如大宛、龟兹、车师、且末、精绝,甚至是敦煌,大体在当时都是这种形式。 在大乘佛法未进入前,人们多修习小乘佛法,小乘佛法讲度己,选择苦修的人在绝大多数,徒步苦行和断食修算是对自己很宽待了,遇上那种心硬如铁,非要把自己渡了才甘心的,点把火烧掉自己也算正常。 像刚才在楼下看到的那种残肢者,就是生生将自己**,以达到放弃肉身,跳出轮回的目的。 信仰的力量很可怕,由此可见一斑。 汤胖子说当年在楼兰对于佛塔的修建还算重视,不过专门修来提供给苦修者圆寂的,大约都会在死亡线上,因为这种地方既然敢来,也就少有人还想再回去,自然是能扔多远算多远。 另一个功用就是做为路标,而什么路线上又需要坐标,又是块死亡之地呢。 “你的意思是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对,就是白龙堆,而且也只有可能是它” 当年汉史进出楼兰,无论如何也需要当地人来接引,从某种意义上就已经认定了白龙堆的江湖地位,而且楼兰方面,哪怕明明知道过去的引路人会被欺负,仍不断派人上前,也是没有办法后的选择,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官吏死在里面,无疑又是两国矛盾的源头。 不过最后还不是把人家给杀了,只有那句话可以用来感慨——何苦来哉啊。 反正综上所述,汤胖子认定了我们所在的位置就是当年白龙堆一带,即使不对,也离之不远。 我这人天生乐观,有人指路总没没头瞎撞来的强,既然他说是白龙堆,那就按白龙堆来办,也没有其它更好的推测。 于是两人商量好第二天的路线,终于他才肯放我好好睡上一觉。 自然是大梦黑甜,汤胖子没叫我,中途自己倒是醒过一次,见他嘴里叼根烟翘着二郎腿,只骂了一句丫倒会找东西,翻个身就又睡着了。 足足睡到中午偏后才悠悠转醒,问他啥点子,他乐呵呵的跟我比出个二来,我草一声,嫌他让我睡太久。 “也得能叫醒啊,而且一旦开始动身后就再想好好休息就难上加难,让你养足精神是为了后面的奔波做准备” 当下我就说要走,他哼哼叽叽的说再等等,我心头疑惑,沙漠里没水少粮,多留一分钟都不是好事,他倒一副不愿动身的样子。 问了好几次他才猥猥琐琐的说可能小米会来,我说毛?小米会来?你哪只耳朵听到的。 他拧着脖子说肯定会来,只要有你在,就算天塌下来那俩是怎么也会来一个做陪“也不想想当初她们为了找你费多大劲,可能扔下不管吗?” 我算是看明白了,敢情二师兄也动了真感情,不过说归说,事情归事情,我跟他讲好,如果明早之前人还没到,咱也别再等着了,开路滴干活。 他说最多也只能等到明早,再晚,八成老天都不答应。 我以为他只是那么随口一说,结果话放完没多久就起了风,呼呼的冷风卷着沙子从窗洞射进来,打在人脸上生疼生疼,赶忙用木板把口子给封了,又架起一堆火,明明暗暗间,我跟汤胖子只能用扑克牌打发时间。 再往后,风越来越大,隔着板子能听到外面的风声像狼叫一样,或者干脆卷起一股撞上来,‘呯’的一下,让人以为马上就会被撞塌。 ------------ 第七章 地狱之耳 汤胖子终究没能在出发前等来小米,就像我没能等到风停,两个各安失望的男人打起背包,一同踏上了未知的前路。 至于明天如何,尚在揣度。 汤胖子顾着我不肯喝那仅存的半瓶水,说自己肉厚油肥,少喝一口两口基本上没什么太大区别。 知道他这是用打趣自己的方法,让我尽可能放下心里负担,沙海茫茫,谁都明白此去必然凶险无疑,他如果面带轻松,我自然也会稍觉心安。 两边推来让去,最终谁也没喝到半滴,只好重新收起来,我笑着说渴极了拿出来看看,应该跟望梅止渴一样有效。 他也笑,可眼底的忐忑显而易见。 很快,泥塔的身影从我们视野中完全消失,不论它当时带给我们如何诡悚不安,到这一刻,也仅仅能做为坐标仅供参考。 而且打心底里,我不愿想起泥塔里的东西,那个站在远方不清不楚的男子,那些切头断尾的黑色线色,不论哪一样,直觉都不会是好东西。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沙海,人置身其中仿若蝼蚁,越走越让人觉得压抑,也越无力。 而比这更惨的是一刻不见停息的大风,起初还能勉强赶路,到后来能盯住指南针走准方向走就算成功,跟头一个连一个,我恐怕把这辈子的滚都打完。 汤胖子稍微又比我好些,他吨位重,比较能压得住风,我俩互相拉扯着堪堪前行,速度慢过蜗牛,但总比随便窝在哪个地方被冻死的强。 退回去已经没有可能,唯一的办法只有咬牙硬挺,满心盼着老天能睁睁眼,让这破风早点停,不过据我以往所知,沙漠里的风跟别处不同,一旦刮起来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 下午的时候,估计风得有8级左右,我跟汤胖子近在咫尺,说起话来都费劲,得用喊才行“你记不记得从白龙堆到楼兰有多少路啊” “什么?你大声点” “我说,白龙堆,到楼兰,楼兰,多少路啊” “咱们现在还没到真正的白龙堆呢,不过一直朝西走,一定会路过,放心吧!” 我倒是想放心,也得能放得下才行,照这个吹法,赶不到什么白龙堆,我们一准隔屁,不是被累死就是被渴死,或者更绝,是被冷风生生吹死。 我在找装备的时候没想到会是两个人用,根本连汤胖子会再出现也没想到,所以只带了些自己能穿的衣服和其它必须品。 现在我已经把能穿的东西全套在了身上,汤胖子那边我真是有心无力,不管什么衣服穿到他身上就跟猴褂一样,实在是因为我太瘦他太胖的缘故。 不过他也算聪明,把睡袋剪了做成大衣绑在身上,目测比我还来得暖和。 天擦黑的时候汤胖子说不能再走了,得停下来缓缓体力,我坚决反对,一个是因为太冷,到处都是软沙,即便停下来也没办法找到能保暖的地方。另外一个原因是我俩早就已经体力透支,这种情况下最好能走就别停,一旦停下来也就离安乐死不远。 我看着汤胖子的嘴唇连血口都裂了出来,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粘住的沙子就一团团往下掉,再摸摸自己,其实也一样。 人在力竭的时候大都精神恍惚,到最后谁也不记得再去盯什么指南针,只凭着意志力死命坚持不让自己倒下,没在原地打转,我真是谢天谢地。 印象里好像是突然一下子脚底下就不再软软绵绵,踩着实地的其实并不真实,模模糊糊的感觉到我们似乎已经走出沙漠,但脑子早就进入休眠状态,僵化着不肯再转哪怕一丁点。 头有千斤重,身子也是,喉咙干的好像马上要烧起来那样,真想泡进水池里一次喝个够,把欠下的全都喝回来。 正想着,嘴唇突然有了点凉凉的东西沾上来,我舔了舔意犹未尽,心想要是再多些就好了,果然就多得到了些,这感情好,佛拜多了遇上心想事成,就拼命的想再多再多再多……结果……没了。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我,肩胛骨上钝钝的疼。 “……木头,木头别睡了,快看我们到哪了” **一声,我有多想一直睡下去,就有多不想把眼皮抬开,才撑开半条缝,汤胖子那肉囊囊的大脸便立刻挤进来,咧嘴笑的时候,血染了一排牙床。 “干噢”我痛苦着说“能不能别让我一睁眼就看见你这副鬼样子”皱脸偏头,更痛苦的接着说“哥哥,你是打算把我掐死在这里吗?” 汤胖子长长出了口气,一屁股坐下后嘴咧得更大“丫的,就知道你这玩意命没那么短” “喂,积点口德行不行?” “得了吧,我当年还被人当面叫过怂玩意呢……爷爷的,居然惊出老子一身冷汗” “知道怂字怎么写吗你”我挣扎着坐起来,眼前的情形让我有片刻迷茫“这是,到哪了?” “你猜”他眨眨眼故做神秘。 “不说拉倒”我道“谁还不知道已经到了白龙堆” 起初,我以为白龙堆能被称之为死地,定然是跟沙海有关,绕不出去,或者干脆天天卷沙滚浪。 但不然,其实这里根本已经脱离的沙漠范畴,应该归属于戈壁一类。 放眼望去,整个白龙堆以一种东北向西南的条状姿态出现,其间点缀无数被水蚀风蚀后的土台,阳光照在土台上,泛起点点银光,就像是数不清的白龙在海面戏水游玩,只露出背脊供人遐想。 典型的雅丹地貌群。 就近走到其中一座土台,用手抠下些土质用拇指搓开,多是沙砂和石膏,轻舔手指,居然还有淡淡咸味在舌尖酝酿开来,有一定的盐碱成份“这里最早可能是片湖海”我道。 汤胖子道“罗布泊” “罗布泊?地狱之耳?听说也是个诡奇的地方” “不止诡奇而已,还很神秘,在有飞机之前找到它基本很难” “那又是为什么?” “它总在……”汤胖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停的游移” “整个湖?” “整个” “乖乖,那可是在卫星上能清晰看到的家伙,我看过照片,真得很像耳朵” ------------ 第八章 沙中独狼 汤胖子情况很不好,看起来比我还要虚弱,走路都在不停打着摆子,第一次感觉到他也是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存在,连扶带搀,着实让我自我膨胀了一把。 为了减轻他的负担,我将两个背包全拿过来背在自己身上,又想起其实我们还有半瓶水可以用,急忙去掏,令我意外的是居然掏出来一只空瓶子,对着阳光晃一晃,全是滚在瓶壁上的五彩水珠。 “水呢?”我急道“明明有半瓶的” “我给你喝了” “什,什么时候” “叫醒你之前” 当时还以为真的心想事成了,原来到底还是喝了东西,不怪乎为什么我的精神比汤胖子好,还以为终于把自己给磨练出来。 一时之间尴尬难语,似乎,这回这个人情欠得有点离谱。 “那你怎么办?” “多大点事”他咧嘴笑笑“百来公里路,走出去自然就好了” 我在心里悲呼一声,下定决心,如果半路真的他不行了,就喂他点血喝,让他倒欠着我,并且一辈子不给他还的机会,羞死他算完事。 背包里的肉肠跟肉罐头基本消耗完毕,剩下最多的是压缩饼干,还有一些用来补充热量用的巧克力,除此之外就是药品跟工具。 我拿出两块巧克力跟汤胖子分食,可我这边吃完了,他那边还咬在嘴里左右倒,以为他是连咀嚼的力气都懒得废,等全吃完了他才告诉我,没口水,化个这玩意也得半天工夫。 就这么一边担心着,一边继续往前走,喜忧惨半。 喜的是风终于停了下来,睛空万里;忧的是晴空万里怎么他奶这么热。还有,万一汤胖子倒下,我能不能背得动他。 扶着汤胖子,目光不停四处搜索,希望能找到点仙人掌,或者随便什么有血有肉的小动物,但希望总是好的,现实却只会更残酷。 当那只沙狼出现在我视野里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想哭着嚎一声,到底要不要这么惨烈啊。 我不知道沙狼具体长什么样,但那东西明显长得像狗,又活在这沙海中央,所以我猜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沙狼。 也证实那一晚我并没有出现幻觉,的确有东西在暗处快速移动,就是这家伙,他一直跟着我们,或者说,这里有很多跟它长相一样的家伙,眼前这只并不是那晚那只。 情况就,更糟糕了。 “怎么,怎么不走了” “嘘,有狼” 可能是这里久无人类活动,沙狼看起来并不怕我们,远远站在某处土台最顶端等着我们自己走过去,头微低,目光凶恶狠厉,尖尖的獠牙在太阳底下闪着白光。 汤胖子因为极度缺水,意识已经不是很清楚,听到我说有狼,努力抬了下头,我怀疑他根本没有看到,喘着粗气复又靠回我肩膀。 狼是群居性很强的动物,一般都会通力合作去捕猎生存,而且在太多数情况下喜欢夜晚出行。 现在单单看到一只,我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汤胖子还是狼,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我们都不能留在原地。 这种情况下,我就更加想念我那支丢在雨林里的枪,哪怕只有十发子弹,也可以撑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想多也没用,我一手托着汤胖子,一手慢慢把匕首掏出来握在手里。 做完这些后才又慢慢开始继续前进,心里盘算着万一扑上来,第一刀应该从哪个角度抵挡,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最好不要做到开膛那么恶心。 当然,前题是我打得过它。 立土台上的沙狼像个冷酷王者,只是看着我们一步步靠近,没什么其它动作,也许它在寻找最好的进攻时机,狼这种东西听说有时候会比人还要聪明。 我紧紧盯住沙狼,每挪动一步,心跳就会加快一分,手上的刀很快被我捂出汗来,挥了挥,有点打滑,不得不停下找点东西把它跟自己的手绑在一起。 汤胖子大半副体重都靠在我身上,为了绑好刀,有那么十来秒眼睛不得不离开沙狼身周,用牙咬好带扣后,再抬头,居然沙狼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赶忙四周扫视,可前后左右全都是高高低低的风蚀土台,点点白光闪泛其上,犹如沙狼幽气森森的眼睛,无处不在的包围着我俩。 我在心底骂了一声,急忙拍打汤胖子让他打起精神再坚持一下,必须要赶天黑之前离开这里,必须! “不行,走,走不动了” 汤胖子的答案令我心顿时凉成一片,以往在一起的时候,他是我们的主要战斗力,现在两个剩一个不说,还惹来这么大麻烦,这回想不死都难。 汤胖子说完那句话后可能是连自己都想放弃,整个人软坐下去,我拖都拖不住,还被他带得差点一个跟头栽在地上。 倒下去那一瞬,突然意识到如果我是狼,那我一定会选这个时候从后面扑过来,电光石火间心念所至,也不管对与不对反手就是一刀,这一刀却切实碰到了东西。 我居然猜对了! 我我我,我太佩服我自己了! 就势从汤胖子头顶滚过去,急忙转身,眼前却空空如也,没有想像中与沙狼对峙的情形出现,稍沾即走,它又躲起来了。 不过地上有几点血迹,不多,一路点点洒洒绕到我们背靠的这座土台后面。 空气都像是要凝结住一样,我握刀力屏呼吸,感觉着身周所有的一切,风声,沙声,脚下汤胖子微弱的气息,还有土台上沙子落下的簌簌声…… 猛然抬头,沙狼已向我头顶扑来,牙口大张,甲尖锋利,来不及做更多的动作,朝着它将刀口划出条弧线。 沙狼在半空中灵巧的扭动身体躲避,卸去我大部分攻击,不过我仍然能感觉到有一小段划在实处。 我被它扑倒在地,还没来得及起身,另一轮更猛烈的攻击又近在眼前,沙狼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你只能靠本能反应抵抗攻击。 次次都是瞄准我咽喉部位而来,像刀口一样锋利的爪尖深深切进衣服,感觉不到疼,只是辣辣的极度烧灼。 我挥舞着匕首拼死对抗,明明知道要往要害处扎才能速战速决,但就是抽不出空来,只能最大限度对它的进攻做出快速反应。 ------------ 第九章 博命沙狼 第一个回合打成平手,沙狼最后一次被我用刀挥开后,再没有扑上来,而是跳出五米开外,低头凶残的看着我。 它至少被我划了七八下,但大都不深,浅浅的伤口被它用舌头舔过后,连血都很快止住。 相对而言,我却更惨烈些,浑身上下抓伤无数,最深的一道在左小臂,之前太过紧张所以没觉得,现在好不容易停下来,试着紧了紧拳头,血马上顺着手腕淋漓而下,很不舒服的粘了我一手。 心想还好我用右手刀,挥舞几下,绝对不受影响。 就在我挥刀的时候,沙狼警惕着稍退几步,不过马上就呲牙逼过来,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狼身上独有的浓重膻骚气息。 我呼呼喘着粗气,用刀指向它,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因为要护着汤胖子,所以我选择的站着他身边,相对而言,他也就是躺在我脚边。 沙狼没给我太多的休息时间,低吼一声又扑了上来,但它这回的目标竟然不是我,而是虚晃一下,半路往汤胖子身上踩去。 我做足的准备突然一落而空,情急之下只能扭身将沙狼扑向侧面,双手死命握住唯一能抓到的一条前腿,并企图把那条握住的前腿,横进它张口想咬我的嘴里。 沙狼一边用后腿大力蹬我,一边将头左右狂摆,极力想把自己嘴里的腿吐出去来。 但遗憾的是我这次侧扑相当成功,虽然姿势有点……嗯,不好看,但它想用后腿将我蹬开也不太容易。 我拼命压住它,它拼命想从我身下逃出去,几经力博谁也没有占到谁的便宜,突然它开始咬被我横进它嘴里的前腿,喀喀声连连响起。 我心下大骇,太狼了,它这是起弃足保命。 趁这个机会我快速抽出右手,手里有刀,幸亏当时绑得极死,所以才没有半路脱手。 狠狠一刀攮进沙狼的脖子,沙狼咕噜一声奋起反抗,这回我没能再压住它,被它逃了出去,不过也没用我再扑上去补第二刀,没瘸出几步路,就倒在地上抽搐痉挛不止。 血从它脖子泊泊往外流个不停。 我心说这么好的东西别浪费,用最后的力气拖住它后腿把它拖到了汤胖子身边,血还在流,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让汤胖子喝到,只好一捧捧的接住再倒进汤胖子嘴里。 人对于求生是种本能,汤胖子起初还只是无意识的舔舔,到后来大口大口吞咽,真喝到我再也没有力气去一接一送,觉得他应该也差不多喝饱了,才向后瘫倒在地,一动也不想再动。 汤胖子比我预计要醒来得早,这得归功于他强悍无比的革命体质,彼时我正坐在他身边给自己包扎手臂上的伤口,他哼哼着从深度昏迷中醒来,表情迷茫。 “你谁……噢,想起来了”看过我后,两眼直勾勾望着天,估计正在数据连接中。 “觉得身上怎么样?”我道。 他认真想了想,哑着嗓子回我“还好,应该是没死成” “就你这吨位,上天下地都费劲,没死就好好活着吧” “木头啊”他说,一边抬起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唇“我怎么觉得嘴里这么腥,你喂我……” 话话一半,他突然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愣住,慢慢转过头看我包扎手臂的动作,蹭从地上跳起来,摇晃了两下,指着我就开骂“你丫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恶不恶心啊你,喂我喝啥不好,喂我喝你的血,成心…成心…”成心了半天,约摸是没想到即让我觉得羞愧,又不伤害我的词汇,没了下文。 我心里笑到开花,脸上却装着无所谓“噢”了一声。 “噢你个毛噢,我我我,嘿”一拳就近砸到身边的土台上,眼眶发红。 我终于忍不住了,而且不想让他把这种状态持续太久,看得我浑身汗毛直起“你不会是想咬舌自尽吧”我道“那麻烦你自尽之前能不能帮我把那张皮子剥下来?” “什么皮子” “那个”我指着另外一边的沙狼尸体“反正你也喝了它的血,就不介意扒皮抽筋这种事情了吧” 要说野外求生还真是汤胖子的拿手活,能把肉烤到这个程度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就,当然也得归功我带来的优质调味料,香得我差点把手指也吞下去。 汤胖子边吃边自夸,甩着腮帮子上的油哇啦哇啦个不停,一点也没提调料的事情,这让我很郁闷。 更郁闷的是只吃了一条腿就撑得再也吃不下,汤胖子两条后腿下肚,还想伸手去够其它,被我一巴掌拍开,说留着下顿再吃。 “别啊,谁知道下顿又是什么情况,烤了就得吃掉,浪费绝对不是好事” “不怕撑死你” “有东西吃,撑死也认了”汤胖子两眼巴巴望着我拿出塑料袋装没吃完的那些“我说木头,留点,多少再留下点” 汤胖子吃东西有个习惯,喜欢把吃过的骨头摆成图案玩,那时候在雨林也是,而且不论什么类型的猎物,被他吐出的骨头干净得连狗都得嫌弃。 他这次的图案没摆完,多少还是有点介意。 见我真的不再给他烤肉,一边叹气说明天臭了可怎么办,一边重新把骨头打乱摆成其它小一点的图案。 “什么?” “什么什么?” “你这回摆啥” “往生符,祭奠我那悲催早死沙狼小兄弟” 往往像这种地方都不能久留,我们不但杀了沙狼,还烤得空气中全是食物的香味,如果不趁早离开,难说还会引来什么东西。 汤胖子吃过东西后脸色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有点虚弱,至少不再用我扶着他。 只不过摄入量有点过大,一路上不停揉着胃,我觉得我下手还是迟了点,早知道只让他啃半条后腿就好。 天刚擦黑,我们十分幸运的找到一个洞穴,不深,我们两个挤进去坐下后,就再没有多的地方用来挪动,不过胜在易守难攻,也算是安身立命的上上之选。 于是我们在洞口点了一堆火,夜,慢慢拉开的帷幕。 ------------ 第十章 七层宝塔 我才知道这片看似死寂的戈壁荒滩,暗伏着多少生命。 沙漠和戈壁类似,因为白天夜里温差太大,为了保存水份,动物们大都天黑后才出来觅食,刚刚才有几只四脚蛇从我们面前窜过,紧接着两只沙鼠闻着地面越走越远,当然这些对我们来说尚算无害。 不久,沙狼们便接二连三的露出它们那尖尖的吻,抬头冷目,阴测测在火堆照出的明暗交界处徘徊不散。 通常来说,一拨狼群的数量大多维持在十二到十六只左右,但现在的数量远远不止,光能数得到的就三十往上,更不用说隐在暗处的那些。 我对今晚的处境深感担忧,汤胖子倒也不必太紧张,第一有火,只有火烧大一点,它们硬扑上来的机率不大;其次,这些狼也并不是一个族群,相互之间都还在提防,情况不明之前,它们不会轻易动手。 我这才仔细观察,果然它们之间区域划分明显,一旦稍的哪只越界,另一群就要发出低低的警告。 总之是提心吊胆,但也有惊无险的过了一夜。 清晨第一道阳光洒向地面的时候,狼群渐渐散去。 我问汤胖子要不要睡一会再走,他说还好,昨晚因为太累,所以一直是他在值夜,早起我看他的时候,两眼熬得通红。 我们一直沿着白龙堆走向往西南前进,身后远远缀着一群沙狼,这是唯一没有散尽的狼队,估计是忌惮汤胖子披在身上的狼皮,所以只是跟着,却从不肯离得太近。 我问汤胖子一百公里路的话,正常行走大约要多长时间,他说也不一定,快的话二十个小时,得保证中途不做大量休息,慢得话两天也不止。 好在我们还算匀速,隔天中午,便到达了白龙堆边界。 看着渐渐被扔去身后的丹霞地貌,之前那场杀狼之战,变得不太真切起来。 再往前走又进入到沙漠区域,四处黄沙,就在我以为还会走很久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出现了一线绿色。 汤胖子大叫一声‘快看’,我顺着他的指尖望去,看到了绿线另一侧的大片反光地带。 是片湖,极大的一片湖水。 这时才反应过来为什么白龙堆会有这么多沙狼出现,原来是因为有水,当四面八方的动物们寻水而到,沙狼的食物也就手到擒来。 万分庆幸那不是一场海市蜃楼,当跳进水里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更加令人振奋的是小米竟然等在这里,说其实早就到了,不过是直接发送到了楼兰城内,为了不跟我们错过,已经在水边守了四天之久。 我约摸算了一下,基本上这次我们是同时到达。 我们在湖边休整了一段时间,顺带见识了很多沙漠中独有的生命品种,它们基本上都不惧怕人类,好奇的看着我们,低头喝水,然后慢悠悠离开。 小米说这片湖很奇怪,第一天她来的时候比这要小太多太多,而且四周全是沼泽,人没有办法近到跟前,连动物陷进去的都不在少数。 第二天变得比第一天大了些,第三天又比第二天,以此类推,一直到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沼泽已经完全浸在水下,才有我们跳进水里的机会。 汤胖子见到小米后嘴巴变毒不少,两人总是吵个不停,但我总觉得他们根本就是乐在其中,可怜我这孤家寡人,竟然有种电灯泡的感觉。 小米这回来穿了套粉色系运动装,长长的黑发被她用丝带在左右额角处条挑起一根小辫,少了些温柔恬静,多了些可爱清纯。 一双白色的小皮靴缀满铃铛,走起路来犹如在欢声歌唱,好像是为了配合这双鞋,她总是不肯在一个地方乖乖站上一会,蹦来蹦去,看得我眼花缭乱。 汤胖子笑话她这哪里是来找东西的,分明是来春游,小米瞪大眼睛问我“这回也要找东西?是什么?” 害我一时语塞无言。 应该是来找东西吧,不然送我过来这里干什么,但这回又是找什么呢? 当时在古滇,我们认为金印最广为人知,而楼兰……三个人坐下来商量后终于面面相觑,不会真的要带一具女尸回去吧。 不过总得来说一切顺利,并且小米是从楼兰城里过来的,她路线熟悉,等我们休整完毕后一路领着我们来到一座泥塔下面。 “先在这里住一晚”她笑道“反正天已经快黑了,咱们明天一早就进城” 汤胖子两眼一瞪“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都到城边了不进去?” “那地方没办法住人,你爱信不信,反正我让你们住这里绝对是最好的选择,不然你到时候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汤胖子眼带疑问,我忙打圆场说住哪都一样,明早去的话人能更精神一些,有个突发情况也好应付。 小米得到我的赞同,小小欢呼了一声扑过来就想亲我,被我远远挡开。 汤胖子翻着白眼绕过我们进入泥塔,没过多久,从最高层的窗洞里探出头来吼道“还上不上来了?你们是不是打算一晚上都在外面闹” 小米叉腰哼了回去“乐意,要你管!” 眼前的泥塔外形完好,从上到下一共能数出七层,第一层空间最大,越往上逐渐收拢,最终形成一个下大上尖的锥体,最尖顶的小塔阁中不知供着什么,迎风能呜呜做响。 进去后汤胖子已经在找地方点火,问我第六层好不好,视野开阔,还能顺手拆了通上的楼梯做燃料。 就知道他还掂记着这好处,能就地取柴。 这里基本上是座空塔,一路上来原本供着佛像的小阁全都空空荡荡,我问汤胖子最上面是什么,他说跟下面一样是空的,我也就没什么兴趣再上去看看,示意他可以拆楼梯了。 这时候,头顶一阵叮铃做响的脚步声传来,小米探头说“谁说是空的,明明有东西的好吧,死胖子你欺负帅哥张没心眼吗?” 汤胖子一愣,看着我说“不能吧,我刚刚才从上面下来,连张手纸都没看到” ------------ 第十一章 尸阴木珠 这种地方自然不可能有手纸的存在,但也像小米描述的那样‘墙壁上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们观察很久后仍是没能给出合理定论。 小米因为跟汤胖子打过不少交道,所以熟知汤胖子有很多手段技巧,例如从某处出来后假装十分失望的说此路不通,又或者分明找到什么东西,却想尽办法不让小米看到,诸如此类,多不胜数。 也难怪乎小米很少相信汤胖子的话,她不止一次告诉我,就是由于汤胖子防她的关系,每每陷入困境,最后都是从汤胖子骗她的地方最终得到生机。 多付出的辛苦与惊骇,不了了之。 汤胖子对于她的这种说法自然不肯老实承认,反举出一大堆例子,用来证明小米本就手欠脑抽外带超级惹祸精,异状来时总是防不胜防,骗她是为了帮她克制过多的好奇好,以免大家都死在她手上。 还说最近的一次我们大家都惨遭其害,就是离开古滇时小米在井下的某些动作,手太快,在没做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被迫离开,害他最后连一件明器都没带出来。 提到这个,汤胖子开始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不过这次不一样,按汤胖子的意思,他是半点骗我的话都没说,他上去的什么天色尚能视物,有没有东西一眼分明,确定是座空塔后才告诉我的那些话。 天很快黑透,我们在六层上点了堆火,小米负责加热之前剩下的食物,我跟汤胖子再一次上去研究那些东西。 如果非要客观描述那东西的形态,应该如下: 是一种能随着光线明暗而出现消失的立体影像,共分八座,分别安放在泥塔第七层八个窗洞的正上方。 影像塑造着同一个成年男子的不同角度与姿态,身形修长,面色白净,一头棕发被结成无数小辫后松松束于脑后,表情无一相同。 随着表情变化的,还有其穿着打扮,看得出这人身份必然不低,衣着大多华丽多饰,但也有净素的两套,我猜可能是他闲在家里,或者不需要应酬时穿的服饰。 “木头,有没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只能感觉到制做这些影像的人必然深爱着这个男人,每一个细节都极致完美毫刻意不做作,若非与这人日日相处,肯定观察不了这么仔细,而能真正由内而外的了解一个人,并且了解到这种程度,非真心相爱不能尽绘。 我们上来的时候为了不影响观看,并没打开手电,因为这些影像本身就是极淡的光源,一旦被强光照射,就会马上消失,即使是现在,楼下有小米正在加热食物的火光从楼梯口照了一些上来,看着仍然有些虚无缥缈,随着火光明暗就像会动一样。 实在是太过神奇,要知道这个人的穿着可是完全古代装扮,难道早在千年前人们就已经掌握了光影技术?从而为了把这个人长久留存于世,才做出这样的机关。 ……机关?我为什么要想到机关。 “喂,你们两个,再不下来我可就一个人吃光了” 食物的香味诱惑太深,汤胖子已经在我身边吞过好几次口水,鉴于不太好意思抛下我一个人不管,所以才忍着没冲下去。 这会听到小米这么一叫,马上接口说“就来就来,你把那只腿留给我……”说着话,人已经遮住了整个楼梯口的光线。 就是这一挡,楼上的光线明显一暗,我突然注意到这些人像的眼睛全都看着一个地方。 “等等胖子” “啊?”汤胖子已经冲到楼梯中间,听到我的话折上来“对不住对不住,那你先下,我走你后面” 这家伙不会是以为我怕黑吧,郁闷了。 我把我的新发现跟汤胖子一说,汤胖子迟疑着问我要不要先吃过再说,眼睛频频往楼下瞟去,生怕真被小米吃光一样。 半晌无语,我更郁闷了。 这一夜我始终都没怎么睡好,其一是因为伤口疼得厉害,再者塔下狼嚎四起,听得人毛骨悚然,似乎它们一直在围着泥塔打转,声音近得好像马上能窜进来一样。 为了能方便观察顶层,我们并没有拆那道通连上方的楼梯,而是拆了通下那架,我现在无比感谢之前的这个决定,因为我已经听到有狼的脚步声在下面那层来回走动。 只是它们跳不上来,汤胖子为了能不留值夜,让所有人都安全睡上一觉,便把没烧完的那些板子抽出几块搭住楼梯口,现在人就睡在上面,正在磨牙放屁打呼噜。 窗洞也大多封死,只留了几个小小的通气孔,我就着微弱火光,烦燥的翻了个身。 我在想,楼上影像里的这个人,跟最早进入白龙堆那座泥塔壁画里的人有什么关系,那个久久不能让我释怀的边缘人形,到底为了什么让我这么介怀。 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不安,可说到底,壁画里对它的描绘普通到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我之所有会注意到,那是因为它的站的位置有点奇怪,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关键问题被我们无意忽略了过去。 实在不想再继续躺着,我悄悄起身,衣服磨擦的簌簌声可能惊忧到小米的美梦,她嘟哝着抽出手揉了揉自己鼻子,嘴里好像叫着‘没有’又好像是‘米女’,听不太真切。 翻出我们在楼上壁板里挖出的木珠,无意识放在手心把玩。 这就是八个影像望着的同一物件,被藏在壁板夹层里,如果不是汤胖子的身形宽到可以基本挡住光线,我们也不可能发现它的存在。 原本以为会是个宝物之类,没想到只是粒木珠,见此,汤胖子的失望溢于言表。 想到这,我无声笑了笑,拿起木珠仔细端详,拇指大小,通体圆滑,珠子有股淡淡的香味,有点像松,又有点像柏,还有点像杨树,总之是一种树木被新砍后从断面发出的气味,很新鲜。 看着看着,周围气氛变得奇怪起来,慢慢的,我用余光看到从通上楼梯口里,伸出一张白惨惨的人脸。 ------------ 第十二章 胡杨女鬼 穿过白龙堆,在到达楼兰之前有一道绿色屏障,那些茂盛的生命顽强生长在塔克拉玛干沙漠最深处,千百年来,靠吸取罗布泊的湖水自我繁盛,也庇佑着沿岸生活着的古国人民。 胡杨林! 清早当第一缕晨光唤醒整片沙漠,由汤胖子、小米,和我组成的三人行,也开始了进一步深入楼兰的行程。 小米说昨晚她没睡好,狼叫声实在太吵人,嘟着嘴使劲揉眼,精神不振。 汤胖子说有吗有吗?还好吧,起初是有那么一点,但后来就全散了,看着我问‘是散了,对吧木头’。 我说你那是睡死了,天塌下来可能都不知道,一直嚎到天快亮才慢慢散尽,不信你问小米。 小米哈欠连连,泪眼汪汪的点头称是,一伸手,想让我背她进城,我不要,她就牵着我衣角跟在后面,好几次回头我都看到她根本是在闭眼走路。 在沙地里还好,一真正进入胡杨林,就磕磕绊绊的尽往地上摔,最后汤胖子实在看不下去,把她拉过去背在自己身上,她勉强睁眼看了看,很快找到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胡杨是种适应性很强的树种,天生耐旱耐涝,并且对于盐碱地也能有相应对策,这也是为什么独独只它能在这沙漠深处安家的原由。 我们从泥塔出来后不久便进入到胡杨林范围,一直走了近一个小时才算看到边缘,这时候小米已经完全睡醒,可仍旧不肯下来,赖在汤胖子身上偏头跟我聊天说话。 说起米女可能很快就会过来换她,问我想不想米女,我说怎么着也算是经过生死的伙伴,可能有吧,那边汤胖子就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我便忙改口说肯定有的。 小米笑得很开心,一开心就跟我大讲特讲米女的故事,从米女爱吃的东西到米女爱穿什么样的衣服,零零碎碎,杂七杂八,我很吃惊我居然听那么久也没觉得烦。 我们在胡杨林的外面生了堆火,小米抓来几只长耳兔给我们烤着吃,味道不错,当然仍得继续归功于我带出来的调味料。 我始终没有告诉他们昨晚最后的那一幕,因为连我自己也不能肯定是否是眼花看错,就在我突然惊觉有张脸从楼下伸下来的时候,惊骇回头,那里却什么也没有,只有微弱的火光随着空气流动而明明暗暗,心怦怦乱跳,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汤胖子一如既往的吃到最后,我真不知道他的胃究竟是用什么做成,居然能装那么多东西,这回他不但摆完整了图案,并且还有很多富余出来的兔骨,收巴收巴全都装进一个袋子里,说是下顿没肉吃的时候再摆。 再往前,又一个泥塔进入视野,小米说绕过那个泥塔就能看到楼兰城。 在我印象里,楼兰应该早就破败不堪,可当我们绕过那座泥塔后吃惊的发现,居然保存的相当完好。 高耸的城墙,城内巍峨的建筑,还有远处接三连四的烽火台,无一不向我们展示着楼兰做为丝路重镇的富足气势。 这里隶属孔雀河流域,当时为了方便城内人生存饮水,还开了小型运河。 现在这条运河就横贯在整个楼兰城内,看得出,依然有水在蜿蜒流动。 但,城里一个人也没有。 “该不会又是半夜才出来吧” “不好说” 一样的空城,一样的死寂,一样有高高的落差需要我们先想办法下去。 汤胖子问小米当时她是怎么上来的,小米说不需要啊,因为她被传过来的时候就在前面那个泥塔里,原本就在上面。 我说你不是说传到城里了吗? “呵呵,这跟城里也没差吧,几步路而已” “几步?你以为你腿可以长到一步登天啊”汤胖子瞪着眼睛道“还有,既然这个泥塔可以住人,为什么昨晚又要我们睡那边呢?” “得了吧,如果领你们来这里能睡才怪,林子里晚上有女鬼在笑,超吓人的” “女鬼?” “是啊是啊”小米一个劲的点头“脸白白,头发长长,走起路来这样……”她左右飘荡着学女鬼走路,脚上的铃铛声急促而又规律。 汤胖子跟我对看一眼,又问了她是怎么看到的……嗯,女鬼。 小米就跟我们讲起她刚来时的情形。 她说她是被米女在下午的时候送过来,过来时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落点就在泥塔脚下,她看时间还早,就进到林子里抓了些吃的东西,然后按米女的说法,安心在塔上等着我们过来。 一直到天黑都没什么异状,可夜深以后,她就听到塔下有个女人在大声说话,不像是自言自语,倒像是在跟什么人吵架一样,不过自始至终都只能听到她一个人的声音,所以小米认为那其实是想引她下去的手段。 她趴在泥塔窗洞上使劲往下看,天太黑的缘故,她并没有看到什么,然后她就想到了尤玛。 尤玛有手电功能,并且十分强大,小米悄悄的拿出尤玛,对准声音发出的地方后,才猛然按下开关,就在那一瞬,她看到有个长头发女人站在塔下,只有一个人,面朝着树林方向。 灯光打在那人身上,之前的说话声顿时消失,女人用极慢的速度朝上抬起脸来,一点点,一寸寸,当小米看清那人的脸白得就像死人一样,吓得惊叫出声来,尤玛也从手中掉了下去。 尤玛落地后并没有熄灭灯光,小米看到塔下的女人像是也受到惊吓,手捂心口,用她刚刚学过的姿势急速离开,在那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笑声。 直到天亮,小米才敢下塔去把尤玛拣回。 “你是说,那女鬼捂着心口?”既然是女鬼,怎么还会有心这种东西,即便是有,也不可能怕到要按住心跳才能勉强应对惊吓,这是活人才会有的动作。 “对啊”小米认真点头“尤玛是不怕摔的东西,从多高掉下来都能保证正常运作,所以那时候光线很好,我看得很清楚” 汤胖子皱眉“你怎么越来越没脑子了,那种情况你应该马上缩回去,而不是看下面的人还有什么动作” 小米冲汤胖子挥拳头“别小看我,我胆子很大” “大到只是看见一张脸就把手里的东西扔掉?下次没有别人在身边,你最好听见也装听不见” 小米鼓了鼓嘴,恨恨瞪着汤胖子。 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便问小米“你说的那个女鬼长什么样?” ------------ 第十三章 步入楼兰 小米皱着眉,团着脸,半天才跟我们说了三个字“很漂亮” 我以为她会用什么什么样的眼睛,什么什么样的嘴巴之类来形容,没想到只是用了这三个字,说实话让我有点意外。 按理说,女人对漂亮的同类有种天生排斥感,尤其是小米这种本身长相也是上等,而且心里不藏事的人。 她用很漂亮来形容别一个女人,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那个人的美,已经比她自己的境界高出很多的段位。 我跟汤胖子又继续问她,左右就是很美很漂亮之类的话,最后,才突然想起来补了一句“不是你们这里的人” “啊?” “就是,就是,按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外国人,长得不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昨晚并不是我的错觉,那个女鬼竟然跟着小米到了我们附近,近到一低头就能从我们头顶出现。 昨晚虽然只是用余光看到它,但具体的特征还是能分辨出来,高眉骨,深眼窝,颧骨突出,这是明显的西方人面部特征,不过当时因为惊吓,我以为只是看到一层面皮包裹着颅骨,所以才会棱角分明。 现在看来,的确是楼兰人没错。 我边在想,那边汤胖子也好奇的问小米,那女鬼到底在说些什么,小米说听不懂,叽哩哇啦的一大堆,不像是我们的语言。 然后还跟汤胖子解释说自己到底懂多少国家的通用语,大到使用人数最多的汉语,小到中东偏远地区的土著语小米都有学过,但那女鬼讲的,她确信自己从前没有听到过。 楼兰人并不是我们从我们中原祖先里分裂而出,应该说整个西域在当时的情况下,都算是外国人,后来汉武帝凭着过硬的军事力量将这一片收服,才终归纳入到中华版图。 他们有着高壮的身材,异于内地人的面孔,和独立的语言体系,如果没记错,楼兰人当时讲的语言应该是吐火罗语,那是一种印欧语系的古语言,小米听不懂也在情理当中。 而且,这样一来,我就更能肯定那所谓的女鬼,应该就是楼兰遗存。 “小米,你说有没有可能只是那个人肤色较白,所以你当时以为她是女鬼,其实不是”其实这个说法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但抛开昨晚余光里看到的,谁也不能保证眼前的楼兰一个活人也没留下,基本上,我们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 小米没答话,汤胖子先诈了起来“开什么玩笑,活人会住在这种鬼地方?”他一指崖下的楼兰古城,里面死气沉沉,不见一丝活人气息。 我没理汤胖子,只是盯着小米看,小米为难的咬着手指使劲回想“应该不会吧,她走路的姿势真的很怪,看着不像是活人,倒像有风就能把她吹走一样” 如果是这样……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老子最早提出‘死而不亡’之说,是用在文化传承上。而这世上真的有一种形态,能够做真正的死而不亡。 我们都知道魅字在字典中的解释为‘外形美丽的鬼,称之为魅’,而魅又分为鬼魅与精魅,绝大多数魅之所以能够最终修成魅身,是因为其生前长相就极美,上天不愿让美丽的事物腐化消亡,便默许了魅的存在。 由此可以看出,鬼魅是死后得修;而精魅,却是修成后方显明艳。 鬼魅,连通人界。 精魅,连通除过人之外的所有物界,包括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或者也有可能是一小块瓦砾或者砂石。 小米看到的,极有可能就是人死后并未消亡,而留下来的魅。 “你怎么知道这些?” “看书看来的,很多东西你并不能指望它十分正确,所有人都在猜测,可一代一代猜下来,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就出来了,也许还是猜测,但离事实也远不到哪里去” “哇塞,帅哥张,我现在好崇拜你噢,香一个香一个” “喂喂喂,警告你别扑过来……喂喂,唔……” 面前的崖面十分宽广,由于这里的土质本就希松,所以大都风化成各种造型,十分便于上下。 汤胖子打头阵,一路小心看护着小米落到地面,然后才抬头叫我,让我小心点慢慢往下走。 直到临近楼兰城,我才想起来居然没到小米睡过的那个泥塔里去看看,也许会有新的发现也不一定,但人已经走到这里,也只能做罢。 这是一座对于见惯大城市的我们来说,小到不能再小的城,之所以仍旧叫城,是因为它被一圈城墙完整围绕,有城门与箭楼,虽然小,但至少五脏俱全。 我们照旧先是围着外墙走了一遍,刻意用步丈量,发现每面墙都差不多步数,大约在300米往上,不足400的样子,也就意味着楼兰古城的整体形状为正方。 其它便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就像这座城仅仅是在午休而已,日头稍偏,就会有无数往来商队从大门进出,叫喊声,斥责声不断,热闹得还跟千年前一样此起彼伏。 城墙是用和了生树枝的夯土夯成,十分结实,不容易被风化。 不同与古滇,楼兰的城门只是虚掩,我们三人合力很轻松就能推开,吱吱呀呀伴随着轰轰隆隆,一座多少年来,现代人始终在破解的楼兰之谜出现在我们面前。 汤胖子最先看到地上的东西,欢呼一声,蹲拣不停;小米兴奋的奔向最近的一座恢宏佛塔,抬头仰望,并且试图沿外墙攀爬上去。 只有我还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这里,从大方位去感受这座古城。 总得来说,给我的感觉是这里的人当时离开得很匆忙,遍地都是被随意丢弃的钱币与精工器皿,还有一些丝帛衣物。 马车停驻在街道中央,用来拉车的马匹腐成一张干皮,半埋在灰土里;街边房舍外挂着的兽皮肉干,早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正兀自随风款摆。 远处的高大佛塔,近处的矮木绿树,大小民居星罗密布,街道随意弯曲在房屋与房屋之间,没有任何铺砌,只有人们踩踏而出的白色印迹,能证明这里曾经是条行人如织的道路。 ------------ 第十四章 楼兰美女 汤胖子爱钱如命,他对于明器的执着决不亚于食物,又或者说,探取明器于他而言是种身体本能,而食物,反倒成了他尊重的对象。 他总是嘴里含满食物的告诉我们他此刻有多幸福,觉得我们也该像他那样,把进食看成是一种感恩仪式。 小米对此的态度向来明确,不是翻翻白眼,就是鄙夷不屑,不论是汤胖子的明器本能,还是食物新说,小米都表现出十分的不感苟同。 所以在汤胖子一脸贪相的拣宝时,小米选择远远离之。 她看上了一座佛塔,因为对佛塔外壁上的泥制塑花产生极大兴趣,所以几次试探,想爬上去看看到底属于什么工艺。 我在大体观看完整个楼兰古城布局后,这两人依旧各司其职,脸上各挂着属于各自的兴奋。 “木头木头,丫的咱们这回发达了”汤胖子手举一物,兴奋的对我大喊大叫。 我想我真该感谢他到了这时候,居然还记得身边有我这么个存在“二师兄,你应该带不走这么多东西,不如考虑一下择优录取怎么样?”点了一支烟递过去,他竟然推开的工夫都没有。 “看看这是什么?” “铜钱,这东西市面上到处都有” “白痴啊你”汤胖子大叫“五株,这是五株钱,汉代的你知道一枚要卖多少钱吗?” 这我倒是真不懂,而且据我所知,很多像这样的东西在价格上水份很重,标到几千几万的,有可能最终成交价也就百来十块。 “多少?”我连问着,边随意从汤胖子手里接过来。 是很普通的外圆内方古币,材质应该属于青铜类,保存的十分完好,基本看不出什么太厚的锈层,上面凸刻着两个古篆文字,不认得,或许它认得我也不一定。 汤胖子神秘一笑,伸出左手并且大张五指“这个数” “五百?”不值,五十还差不多,就我们现在的情况,满地都是这玩意,给五十我都嫌赚。 “个败家货”汤胖子鄙道“五千,知道不?一枚就可以卖五千,这还是熟人价,碰上白瓷货的话我能搞他八千一枚” 乍舌,这玩意真有这么值钱?乖乖,难怪汤胖子对明器这么执着,这拿是一地的古币啊,现在再看,就跟铺了一地金砖一样。 汤胖子见我愣怔,得意的从我手里把东西原又抢了回去“所以,我现在的包没办法装你那些破烂玩意儿了,你看着办吧,扔也行,其它办法也行,反正我这没空地方装了” 说着话,他把背在他身的背包拉链拉开,大头朝下的哗啦一声,所有东西都堆在了我脚边。 “喂喂喂”我急“你全倒了干嘛?” “干嘛?当然是要干票大的”汤胖子将之前拣进兜里的东西掏出来哗啦啦装进包里,愤愤道“我就不信我这次带不走”言下之意,他还在想他丢在古滇那些东西。 “胖子,你不能这样,这可全是咱们最后用来保命的东西” “保命?凭啥?就凭你那各色一条的内裤?” 我糗,好像是带的多了点“可常用药总没惹你吧” “所以才让你看着办啊”汤胖子头也不抬的拣拾道“你要想扔我也没办法,反正我肉厚耐操,吃药的事从小到大也没干过几回” 他这就是铁了心让我看着办的意思,我叹,只好认命的把那些东西全装进自己包里,好在一路上肉肠罐头吃掉不少,硬塞塞也能装得下。 装着装着,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来了,好像有两把闪着寒光的刀不停在我身上找落点,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 余光里,我看到一双脚立在我身边,顿时汗毛直竖。 “胖,胖子”我听见自己变调了的声音,不大,连自己都叫不应,更不用提早就越拣越远的汤胖子。 那双脚很大,穿着一双白色毡靴,靴高到小腿,视力范围内再往上能看到一点布料的影子,所以我分不清来者是男是女。 他/她一动不动的站在离我不足一米远的地方,应该是在看我,所以我浑身上下都有种被透视的感觉。 更恐怖的是这双脚的主人居然没在地上留下任何影子,汗毛又立起一层。 这该死的汤胖子到底要拣到什么时候,再不回头兄弟我可就挂了。 还有小米,难道也看不见这边一下子出现了个……怪东西吗? 我在心里把那两个家伙骂了个底朝天,一边装着没看到他/她继续抖着手脚装东西,一边极力想对策。 就在最后一样东西也装进背包,拖无可拖的时候,倏地,我朝那人的反方向急退着站起身来。 有那么片刻,我看到她的脸扭曲了一下,目光闪烁,好像是在用最快的速度寻找合适表情。 可当我站定后,她的表情又像是从未变过那样含满不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写着‘好奇’两个字,见我躲她远远,似乎还有点受伤。 “胖子胖子”我大叫,整个人僵在那里,眼睛不敢稍稍离开眼前的女人,生怕她下一秒会突然变脸冲过来。 “啊~~”就在我开口的同时,不远处小米发出一声惨叫,声音拖得极长。 我一惊,也顾不得其它,忙扭头去找小米,只见她以一种向后的姿势从佛塔高处掉落下来,就好像被人推了一把,离佛塔外壁颇有段距离。 汤胖子跟我都疯了,撒腿就冲,纵使心里知道就算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也一定赶不上接她,但还是下意识的想救她一把。 令人不可置信的一幕发生了,就在我们以为小米这回不死也得少条胳膊腿的时候,她突然在空中大力一顿,停了下来。 我跟汤胖子跑到跟前,半空中的小米用两只手捂住后腰哎哟连连,没事了,我大松一口气。 抬头想看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却看见某个窗口里有个戴毡帽的女人,正慢慢把手收回去,表情愤愤的瞪了我身后一眼,扭脸退回塔内。 糟糕,我忘记我后面还有个大问题没解决。 ------------ 第十五章 魅妖萨拉 可当我回过脸后,竟然发现托住小米的人,居然就是之前立在我边上的那个。 她单手向上伸出,好像举着什么极其重的东西,随着向下沉去的动作,另一边小米也缓缓落地。 汤胖子惊慌惊恐接下,像拎小狗那样提在手里左左右右转着看,在确定没受什么伤后,开始破口大骂。 直到小米落地,这边的……嗯,美女,才如释重负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偏头冲我顽皮的眨了眨眼,很有小米之风格。 我有点懵,看起来她对我们完全没有恶意,甚至还有点活泼,个性与古滇遇到的白衣完全相反。 提到白衣,我突然想到他也极有可能是个魅,不然不会那么美艳,可惜到最后却是那样的结局,如果不是为我们硬取金印,也许还能继续存在下去也不一定。 “咦?她是谁?”终于,汤胖子的注意力从跟小米对骂中转移过来,顺着我的目光,发现了美女的存在,微趔道“我靠,长这么漂亮,不会是妖吧” “快看快看,她没有影子耶”小米也发现了她,并且观察得要比汤胖子要深刻得多。忽地想到了什么,咬着手指嗯嗯半天,大叫“是她没错,那晚在塔底下见到的女人就是她” 如果是这样,那之前一晚我见到的白脸又属于谁? 眼前的美女身材娇小,目测不会高过一米六,显得灵婉可人。 生得娥眉清秀,纯大眼睛,两个眼窝深深有神,鼻尖挺翘,嘴唇丰红,肤色近乎白种人。 棕红色头发像烫过一样弯弯曲曲,披至肩膀以下,脖颈优美而纤长,身穿一件宽大的白色长袍,及膝,细细的腰身处用一根手编麻绳轻轻系住,垂了绳子两端在身体右侧。 脚蹬白色毡毛靴,从靴筒外沿可以看到些许动物皮毛,纯天然手工制做。 这有点像游牧民族最早期的穿着打扮,但她裸露在外的肤色真的很像白种人,又让我有点恍惚是不是到了欧州的某个未知名处。 见我们三个死盯住她看,美女显得有点不好意思,细滑白腻的双手拧扭在身前,低头轻轻踢弄脚尖。 “可是,她真的很漂亮耶”身边的小米喃喃道“皮肤真白,难怪晚上会吓到人” 汤胖子看一眼美女,再看一眼小米,左一眼右一眼,最后摸着下巴道“八成我是不能娶老外当老婆了,总觉得还是咱中国人看着最舒服” 我笑,揶揄的朝汤胖子挑了挑眉毛。 那边小米最是耐不住沉默的人,快到根本抓不住她,哗啦啦铃铛一阵响,人已经跑去美女面前,弯腰抬头,从美女向下的视线里探过眼去“嗨你好,我叫小米?” 汤胖子皱眉道“小米,快点回来” 我也道“过来,她应该跟白衣一样听不懂你说话” 在我们说话的同时,美女像被小米惊吓到一样,连退好几步,睁大眼睛,两手挥舞,嘴巴里发出了一连串的声音,只不过我们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见她这样,汤胖子原本想上去拉小米的动作也随之一停,可能是觉得她这样应该没什么威胁力。 小米茫然的直起身子,从我的角度看不到她出现了什么样表情,大约也跟我们一样满脸不理解。 美女见状抬头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一个字一个字咬道“萨拉,我,名字,的”说完后期待着看着我们。 我们就都惊了,她居然会讲汉语,虽然发音古怪,但至少我们能听懂她在说什么,前后一连系,基本上的意思也就能想清楚。 现在我真怀疑她根本就是个误入这里的外国人,或者是当地土著,除去没影子这一条,她跟正常人几乎没什么区别,到现在连汉语都讲得出来,真的很难再把她跟灵异连系在一起。 小米欢呼了一声,蹦跳着拉住她的手,铃铛乱响“萨拉,你叫萨拉,真是太好了,你竟然可以听懂我在说什么” 那个所谓的萨拉明显松了一口气,笑眯眯任由小米拉住她的手摇啊摇,十分欢喜的样子。 事情发展到这里,好像有点顺利得过了头,在小米跟萨拉鸡同鸭讲的聊天中,我们得知她真的早就死在这片荒漠中许多许多年。 久得连她自己也记不清楚到底过去多长时间,只知道她睡了一觉,又睡了一觉,每次醒来看到的人和事都不一样。 小米问她一共醒过来几次,她比着手指说‘两’,换句话说,除过她死的那一次,成魅后,这是她第二次用非人的身份跟人类打交道。 小米吐着舌头说好厉害,书上写的一觉千年大约就是这种情形。 而接下来,就是去想该如何把萨拉带回到武威城,这个基本上很难,倒不是萨拉不想跟我们走,事实上当小米告诉她我们可能要带她走的时候,她不知道有多开心,一个劲的拼命点头,让我们不用太在意,因为她早就想离开这地方。 不过她给我们的建议是最好把她的肉身带走,不然仅仅带走她,可能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这点倒是跟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同,之前拐弯抹角兼不好意思,其实最终的目的也就是这个,汤胖子说虽然他不太懂魅到底是种什么形态,但一定跟鬼魂差不多,肉身在哪里,灵魂就在哪里,光带走萨拉的话,后继不稳定因素太多。 而直到这一刻,我们也没有意识到,萨拉有可能不是唯一一个留存下来的魅,就正如之前我们看到的那样,小米被另一个女人推下泥塔,那个人极有可能也是个魅。 二选一的情况,谁也不能确认萨拉就是我们要找的楼兰美女,不过我们下意识的规避掉这个问题。 事实上很多事情远比我们看到想到的更为复杂,不过那时我们没有去费力的猜测故事结尾,以为看到的就是想到的,想到的就是能够得到的。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小米倒是说过其实那时候在塔上,她并不是被推下来,而是突然间发现头顶的窗口里冒出张冷冰冰的脸来,把她吓得松了手,所以才差点酿成惨祸。 这个我也跟汤胖子沟通过意见,他的所见跟我一样,当时都有看到塔上的女人在小米掉下去的时候,有伸出过一只手。 ------------ 第十六章 谁是安荷 至于这只手到底伸出来是想干些什么,救人?推人?那便不得而知。 总之,在听过小米对那个女人的形容后,我们决定放弃她的存在感,实在不是什么好印象,小米说,那人表情阴森森的就像来自地狱深处。 我在心里想,可不就是来自地狱吗?好像我们两次出来都没见过其它活人。 萨拉说她的肉身埋得很远,如果真想带她的肉身离开这里,首先要去埋着她肉身的地方,那是个诡秘的地方,一路上都不安全,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她到底是当地人,哪怕早在她去世的时候,这里并不叫楼兰,但多少后面还醒来过两次,所以对周边的地形及城市都很熟悉。 讲到了且末、精绝、车师、焉耆甚至是敦煌,在她的嘴里,我们对这一带渐渐有了更深的理解,原来这里很早以前并非像我印象里那样,只是一座座点缀在沙海里的边关小城,贫穷,落后,不被中原人认可。 萨拉说其实很富有,那时候罗布泊远比现在更为宽广,植被深密,物产丰富,如果不是后来中原入侵,可能会一直富有下去。 这让我很自然就联系到了中东某些石油国家,穷吗?看电视上对其国内情形的报道,人民穿得又少又破,房屋修的又矮又没有美感,可以算是穷的吧。偏偏那地方盛产石油,听说个别手握矿权的富人,买下整座日本岛不成问题,也许一高兴还能配点洲际导弹做为日常攻防。 当然了,这也只是个笑话,事实上没有任何一个中东大亨买下过日本,更没有什么洲际导弹,有的只是不断传来的战争消息,被狼盯上的感觉大抵如此。 就提到的丝绸之路,说好坏各自参半,过往的人多了,收入自然也就变多,但人的天性里总是带有略夺成份,因为熟识,所以下起手来更知道该如何拿捏。 反倒是后来丝路开出另一条,这里才又安静下来,但好景不长就是了。 小米很好奇精绝是不是真的有个能控制人精神力的女王,问萨拉,萨拉一笑而过,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但小米是谁,磨人的功夫早在进入古滇时就大显身手,最后被问急了,萨拉只说应该是有,可到底是怎样的,她却不太清楚,她一直住在楼兰,远处不怎么走动。 “你肉身不是埋在远处吗?为什么总住在楼兰”汤胖子很快抓住了问题关键,不过也有可能只是随口一问。 我下意识的也想问这个问题,好像内心深处很介意这个,被汤胖子抢在前面,张了的嘴只好重新闭起来。 “不,知道……醒来……我……每次……这里,也,奇怪”萨拉的意思是说她也不知道,每次醒来都在楼兰,本人也很奇怪这到底是什么。 我总觉得这句话萨拉是在说谎,虽然表情看起来还是那么单纯可爱,但当汤胖子问出那个问题的一瞬,她有迟疑,不是不知道的那种迟疑,也不是说与不说,而是要说哪种假话的那种。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不知是不是被她感觉到,她略一顿,然后回过头瞪着那双大眼睛疑问的看着我,我摇摇头,她便灿烂的笑开了,笑颜如花。 时间是下午三点,我们行进在胡杨林的某处,萨拉说过了这里,我们再穿过一片沙漠,大约明天这个时候就能看到且末城,到那里后我们休整一夜,隔天再出发前往精绝。 最终的目的地是于阗,至于途中另外要经过的一些小城,她说到时候会指给我们看,权当是出来长长见识。 于阗,我跟汤胖子都表示有听过这个地方,但可惜都只是知道名字而已,小米惋惜的说如果米女在就好了,她什么都懂。 我打趣她说怎么不跟人米女多学学,一天到晚只知道跟汤胖子掐架。 小米跺着脚说米女不让,说她的任务就是帮米女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享受任何想享受的一切,还说现在来跟着我们到处跑,也是她求米女很久后才得来的结果。 这个我就不懂了,难道米女护着小米,就是想让小米得到一切她得不到的东西?那米女该受多大的伤害,才能想出这么极端的方法,来让另一个人弥补自己的遗憾。 小米说那段话的时候跺得脚上的铃铛哗哗直响,说完后突然之间静了下来,整个人的愣在那里,看起来很后悔自己竟然讲出那段话。 眼睛不停的瞄着我,大约是在看我到底明白多少,说实话,我根本什么也没明白过来。 所以,原本我还想问下去的话也就没再往下说,汤胖子见状仰天叹了口气,说米女啊米女还真是个祸害。 小米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当着她的面说米女,当场发飙,铃铛声追着汤胖子前后左右的跑,很快就剩下我跟萨拉两个还在继续直线赶路,她们两个只能闻其声,根本看不到身影。 “你,听过,音歧” 音歧?跟八歧有没有关系“没有,那是什么?” 萨拉眼角弯弯向上,看来并不打算为我多做解释,转到我前面边退边走,又问“那,坦吉,呢?” 我摇摇头,表示也没听过,基本上连是人是物都不清楚。 “安荷?” “安归算不算”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她是在报人名,安荷?我只记得楼兰有一任安归,是当时送到匈奴的质子,后来被人推上王位,不过天生是个断命鬼,没多久就被汉史给暗杀了。 听到安归的名字,萨拉不加掩饰皱了皱漂亮的眉头,撇了撇好看的嘴角,如果解读没错的话,她这里要表达的情绪应该是不屑。 对了,还有安归之后的那一任楼兰王,是叫尉……尉……“屠耆?嗯,尉屠耆,这个我也听过”跟当时的汉朝不错,但听说是个走狗类人物,出卖楼兰国王安归的人也是他。 让我很在意的是,萨拉在乍一听到尉屠耆这个名字时,脸上分明写满憎恶和阴狠,很快,几乎是一闪而过,等我再想细看的时候,萨拉已经转过身去走在了前面。 ------------ 第十七章 绝地沙狼 萨拉转过身走在前面,脚步轻松,身姿娇俏,但我还是从那个背影里看出一些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东西,或者说,是看到了另外一个真实的萨拉。 直觉告诉我,这个魅,有点问题。 经过一番打闹,小米的心情恢复大半,就好像已经忘记刚刚提过米女一样,跟汤胖子一前一后回到队伍中来。 汤胖子现在对小米越发像个家长,连心情不好也要掺上一脚,这令我这个千瓦灯泡十分乐见,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成为真正的一对。 他们回来后时间也就差不多快到日落时分,小米像大小姐那样叉着腰命令汤胖子抓点东西来吃,汤胖子扭扭捏捏、哼哼唧唧的找各种借口想要小米陪她一起去。 小米当然不肯,汤胖子便带着一脸夸张的失望独自离开,我笑眯眯的看着小米,果不其然,没一会小米就借口小便,追着汤胖子的方向也跑了过去。 爱情的滋味真是美好,可惜我却有点老了的感觉。 “他们,对方,喜欢?”萨拉说话总是颠三倒四,好在总能抓住关键词,听起来费劲,倒也不至于完全弄不明白。 我从背包里翻出大块防潮餐布铺在空地上,顺手递给萨拉一根带着包装的火腿肠“你应该这么说,他们彼此喜欢对方?” 萨拉接过火腿,十分新奇的样子“他们彼此喜欢对方” “对,就是这个样子”我笑,她的学习能力很强,只要有人示范,连在一起说的时候十分顺畅“他们彼此喜欢对方” 萨拉又跟我重复了一遍,然后举着火腿问我“这个,什么?” “吃的”我替他剥去包装,做出个吃的动作“很好吃,试试” 萨拉一脸崇拜状,小心的放在鼻子下面闻,可能是觉得味道不错,又大力吸了几口,做出一幅享受的表情。 我已经在开始想办法生火,见她这样,好笑的说“不是用来闻的,咬一口”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我不懂的话,可能是她生前在使用的语言,咬字十分迅速,见明显一脸听不懂的表情,便又换成了蹩脚的中文“闻闻,就好,我,吃东西,不用” 意思大约是说修炼成她这种地步,已经不用吃东西了,或者根本就是不能够吃常人吃的东西,反正只要闻闻就好。 我了然的点点头,顺其自然。 这边我手快的生着火,那边萨拉一个劲的闻火腿,间或好奇的看我使用打火机,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讲过话。 可能是我现在对她的提防已经达到一种高度,见她这样我反倒放下心来,没见过火腿跟火机这些日常出现在现代的必备品,说明至少有一点她没有骗我们,她果然醒来不久,都没来得及见过我们之前的任何人。 汤胖子跟小米通力全作果然非同凡响,居然抓来几只沙狼幼崽,一共有六只那么多,宠物狗大小,见了人就舔手掌,我怀疑连奶都没断干净。 “干嘛动它们,就没别的东西好抓了吗?”说实话我有点生气,这些小家伙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只会可怜巴巴的望着我们,给手就舔,连接下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是不是心软病又犯了”汤胖子恬着他的肉脸,笑得一笑贱相“兔子也没有攻击力,昨儿你还吃那么多呢” 我一时哑言,顿了顿有些耍无赖的说“放回去,反正今晚就是不吃东西,我也不会把它们杀来烤” 小米贼兮兮的在边上笑,刚要拿手捂嘴,看到上面的血迹,甩了两下,又说要去洗手,拉了萨拉陪她一起。 我奇怪,这六只沙狼崽儿一点伤都没受,那小米手上的血是哪来的? 汤胖子实在绷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从树后拖出一条足有手臂粗的沙蛇,指着它道“真当我们啥都吃?那是饿狠之后干的事” 原来,他们这趟出去找食物,正好碰上沙蛇偷袭那六只狼崽子,想着反正吃什么都是吃,便把那蛇给料理了,顺手还救下六只沙狼幼崽。 我恨恨道“还算你们有点人性”心里到底松下一口气,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下意识觉得他们都不该是那样的人。 汤胖子把手往快成抹布的衣服上抹了抹,拎刀上前开始给蛇扒皮抽筋,我烧好一锅水后,坐在地上跟那几只小崽子玩。 小米跟萨拉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开饭,不知道她们这么长的时间都干了什么,一想是女孩子之间的事情,便发觉也不太好问。 只是小米在整个的吃饭过程中都不在停揉脖子,问她怎么了,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洗手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会觉得这么疼。 看萨拉,萨拉忙摇手“没有,我,一样,洗手,完,回来”她说她没干什么,跟小米一样洗过手就回来了。 好在小米的疼痛没持续多长时间,入睡的时候再去问她,已经说完全感觉不到。 我也说过把小狼们放回去,但小米说那地方已经在抓蛇的时候毁坏了,没办法放回去,等明天我们走的时候留在这里就好。 边说还边快速的把小狼往睡袋里塞,一脸兴奋劲,我看她根本就是想再玩一晚上。 汤胖子不赞成的说不应该跟狼睡在一起,我在心里帮他加了一句,要睡也该跟他睡在一起,小米眼睛一瞪,说你哪只眼看到我要跟它们睡在一起了?躺边上不成吗? 于是,我们把唯一的睡袋让给了她,她却把它让给了一帮小狼崽子。 汤胖子被噎了个干脆,那边连萨拉都很开心的笑了,不过她的目光,却放在最黑最冷的远处。 沙狼群是在半夜摸过来的,那时候我们都在睡觉,只留了汤胖子一个人看火,至于萨拉,她不是人,又不用吃又不用睡,坐在边上陪汤胖子说话。 不过深夜是人警惕性最差的时候,等他发现不对,我们已经能闻到空气中大量沙狼身上散发出的腥臊味。 相比于小米,汤胖子对待我的状态要恶劣许多,大力一脚踢中我左屁股,我便像安了弹簧一样跳起来,入眼,就是满满一圈的沙狼。 立耳长吻,尖牙獠齿,嘴里呵着白气,目光在火光是映照下,发出森森冷光。 ------------ 第十八章 狼性人性 这次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准备的时间,汤胖子甚至叫醒我后都来不及把小米弄清醒,那边林子暗处一声低吼,已经有打先的几只扑了上来。 萨拉见情况不对,尖叫着躲去树上,吓得浑身瑟瑟发抖,不住问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汤胖子一边要护着小米,一边还得盯紧火堆,万一被狼扑灭了火,失去光源的我们只能原地等死。 我被沙狼扑得就地一滚躲过最初的一击,从后腰里措出尖刀,连连挥舞着逼退之后的攻势。 但数量实在是太多,很快就露出败相,根本没有时间去分神管汤胖子跟小米,耳听着他们那边惊呼连连,我这里勉强却也只能应付手上这些。 又是一记闪躲过后,猫着腰,我用余光瞅准一只沙狼狠扑过去,不待它拧过身子与我反抗,麻利的一刀扎进喉咙,往侧面一拉,那狼就只有在我身下抽搐的力气。 可能是我这一整套的动作过份骇人,攻击为之一顿,我才有机会分神去看汤胖子那边。 只见汤胖子和小米背靠背站在一起,围着他们频频扑击的至少有七八只沙狼,好在他们始终也是两个人,又把做为视野死角的后背留给对方守护,暂时没什么大的伤害,但也浑身挂彩,汤胖子要更为惨烈些,小米稍好。 一看到他俩的伤,我这才觉得脖子里滚烫滚烫,拿手一摸,摸出一把肉乎乎的血来,心里靠了一声,心说这帮死狼们是要玩真的,也不知之前结下多大的仇,才下这么狠的手。 想到这里,我突然醒悟过来,连忙大叫小米“快,快把小狼们放出来,它们是来报仇的” 小米疲于应付,抽空喊道“怎么办?我把睡袋的拉链拉上了” 汤胖子吼“你拉拉链干什么?不然这么大动静,它们就能自己跑出来” “我怎么知道它们的爹娘这么狠?”我挥刀避过一只狼爪,听小米继续哭道“可能是怕有蛇钻进去吃了它们,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这下好了,被吃掉的可是我们” 正在这时候小米一声惨叫,汤胖子可能做了些什么,过了好一会,才一叠声的问“怎么样?小米,小米说话” 我很想看看小米怎么了,但随着刚刚小米那声惨叫,树林暗处也发出一声低吼,四面八方的沙狼像是得到信号一样玩了命的扑过来,压力大增,很快我就被它们团在身子下面,只有连踢带刺的尽量不让它们咬中要害。 至于手臂大腿之类,能挡则挡,实在顾不过来的,就只有咬牙硬忍。 心里知道这回是真的完了,一定会被咬死在这里不可,就是不清楚死后会不会跟白衣和萨拉一样修成鬼魅,可我肉身在这里,是不是就不能再回到武威城里去了,还是说被沙狼吃掉后,可以随着它们去往这里的任何地方,直至排泄。 我很佩服我自己居然到了这时候,还有心思去想这些。 耳听着林中一声高亮的狼吼,我以为这是最终攻击的信号,没想到手上顿然一空,那些沙狼同时停下的攻击,并且渐渐退出一小块地方可以让我坐起身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急忙寻找小米的身影,但视线都被围着我的沙狼挡住,只好挣扎着想了站起来,到处都疼,犹其是脖子那里,之前太紧张了觉得很烫,其实是血在不停的流,到了这会生生疼得就像正在被撕开一样。 连试了好几次,起初还担心边上的沙狼会趁机扑过来,后来见它们真的没什么这方面的动机,才相信自己可能又拣回一条命。 我费力爬去离我最近的一颗胡杨树,中途被围着我的沙狼让出一条路,如果不是人已经开始发晕,真的很想说声谢谢。 靠着那棵树我才得已站起来,就见小米躺在汤胖子怀里生死不明,两个人都跟我一样浑身是血,但汤胖子表情相当紧张,那就是没死,我喘着气又去看其它地方。 一看之下心里明白大半,原来是那几只狼崽子被放了出来,此时正绕着一只巨大的沙狼撒娇打欢。 那只巨大的沙狼感觉到我的目光,慢慢抬起头来,目光并不凶恶,甚至还带着刚刚与小狼们玩耍时的温柔,没什么特别含义的看了我一眼,又低头挨个去舔那几只小狼。 它应该就是这里的头狼,攻击之前和之后的吼声,就是从它嘴里发出来的。 我又去找萨拉在哪里,事发的一瞬间她躲去了树上,可我抬头找她的时候却完全没有踪影,环视四周,发现她竟然与另一个女子拉开距离的怒视对方。 那个女子我见过,就是当时小米掉下塔时出来在窗口的人,此时手执一根长鞭,与萨拉对视的目光里全是愤恨。 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不管是什么情况,再这么下去我肯定要出问题,脖子上的伤口即使用手死命按住,也在不停的泊泊出血,我就快要站不住了。 终于,头狼最后深深的看了我们几个一眼后,带着它那些燥动不安的沙狼们渐渐离开,小狼被它们叼在嘴里,一同叼走的还有几只沙狼尸体,除过一地血迹和我们身上的大小伤口,它们并没留下什么。 但我总觉得,头狼那最后一眼,像是要把我们认真记住一样。 “胖子”我喘着气虚弱的问“小米怎么样” 汤胖子表情古怪,面目扭曲了几下,抓头道“好像,好像是被吓晕了” 我立马瘫倒在地,汤胖子见状,十分小心的把小米抱到火边,又过来把我也拖过去,我想说待遇要不要差这么多啊,但实在没有力气去多说一句话,只能干哼哼几声以示不满,汤胖子一屁股坐在我边上,大口大口喘气,说“知足吧你” 我清楚记得,自己昏迷过去的最后一眼,是看到了原本装着沙狼崽子的睡袋,被什么东西长长拉了条口子,正是这条口子救了我们,但那时候我们几个都分身乏术,又是谁好心的替我们放了小狼? 萨拉?还是正在跟萨拉对峙的那个女人? ------------ 第十九章 沙海迷途 于是,原本要一天一夜走的路程,无限延长到了我能勉强走路。 汤胖子总说他皮糙肉厚果然不是乱盖,三个人里面唯独他受到的伤害最小,其次是小米,最重的仍旧是我,被小米那个蒙古大夫绑成大号棕子,成天介躺着一动也不让乱动。 为方便养伤,就近我们去了一座叫做海头的小城,实在是小,一眼扫过去就能见底的地方,但至少能挡风遮阳,有了这样的先决条件,谁也不能再挑剔些什么。 沙漠里的天气小孩子脸,说变就变,有可能前一秒还热得人直跳脚,后一秒就劈头盖脸刮你一脸黄沙,说起话来參得人闹心,吐又吐不出来,只能和了口水往下干咽。 其状之惨,无语问苍天。 说起来,唯一还能给我们提供点精神娱乐的,就是萨拉和她那个同类敌人,两个人一见面就拔剑弩张,偏又谁也干不过谁,每每平手。 不过可能是因为萨拉跟我们一路,而且她又讲得了话,所以我们还是侧重她这边多一些。 照萨拉的说法,她倒是跟那个疯女人见过几面,之前关系也还说得过去,甚至互报过名字,但这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成这样,她也闹不明白。 萨拉说她叫娜尤达,修成魅的时间不长,所以还不能够直接跟人讲话。 “难道这里不只你一个魅?” “三个,一共” 这里一共有三只魅长久存在,萨拉最早修成,后面的两个时间差不多,所以都不能够通人语,她是唯一一个能跟人直接沟通的魅。 说到这一点萨拉小有点得意,说可能整个中原大陆,也只有她这一个。 突然之间我有点恍惚起来,心想如果白衣不是为了我们最终跟巴蛇神同归于尽,也许不久的将来,他也能通人语,可惜他却失去了这个机会。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萨拉已经讲到了伯姬。 伯姬死前是公主,因为生得美丽,死后所葬之地又占尽地利,虽然是她们中最后一个归元的,但却用了最少的时间转化成魅。 所以,萨拉,娜尤达,还有那个尚没能见过面的伯姬,她们三个都是属于这里的魅。 脑子微微一转,我想到一个很糟糕的可能。 “胖子,你说我们会不会找错人啊” “啥人……我靠别动,那对q我要的” “死胖子你又耍赖” “我是说,之前咱们一直以为这里只有萨拉一个魅,也就是说只有她这一个保存完好的女尸。现在竟然又多出来两个,哪个才是咱们要找的?……炸弹” “木头你有炸弹怎么不早说一声?玩阴的啊你,炸弹跟……你的意思怎么办?” “唉,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扯那么多……诶诶诶小米,你对6对6已经出过两遍了,怎么还有6炸?” “有吗?你记错了,那是上把” “……” 其实到现在为止,我们根本连萨拉的真身也没找到,根本还谈不上对与错,只是乍一听还有其它,不由就得在心里犯嘀咕。 倒是萨拉反劝我们说,走一步看一步,万一不是她,再去找那两个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把三个都带走,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样一来,我更希望萨拉就是那个我们最终要找的楼兰美女,如果是那个脾气很坏的娜尤达,还真不知该怎么跟她交涉这种事情。 天越来越冷,现在即使是白天出去,风刮在脸上也会觉得有些疼,早晚还能看到自己嘴里呵出的白气,大家恐怕再拖下去就会直接入冬,所以我一刚开始下地,便被汤胖子背着上了路。 好像这汤胖子跟过来就是干体力活的,不少背人,不是小米就是我,可怜的汤大肉丸,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巴巴赶来还帐。 我观察了好几次,发现萨拉跟娜尤达之间最主要的矛盾还是我们三个,娜尤达似乎不希望看到我们继续前进下去,总是不停的出面阻拦,又不能跟我们讲话,有时候瞪过来的眼神恶狠狠犹如实质。 可要说我害怕吧,好像又不尽然,倒像是个闹脾气的孩子,凶着一张脸吓唬吓唬人罢了。 出了海头,路过米兰,这一路上始终都有接连成片的胡杨林,林子里各种动物并不难抓,渐渐食物的问题便被我们忽略过去。 直到猛然进入到沙漠区域,我们才意识到问题有点大条,但彼时我们已经进入到沙漠深处,再想返回不是没有可能,而是据萨拉说,过不了多久就能到达且末,兴许可以补给也不一定。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我们继续前进,起初小米跟汤胖子还能争吵到底谁的牌品更差,但没过多久就争论不了了,不止食物,我们连基本的水都没有多备,只有一人身上背着的一小瓶,还是在离开海头时装的。 因为用不到所以被遗忘,因为遗忘,反倒现在成了救命水。 可直到我们千省万省,也不得不把最后一滴水喝干时,且末城仍然只是萨拉嘴里的一个影子,四周都是黄沙,根本什么建筑也看不到。 “不是说一天一夜就到吗?”小米最先忍不住,拉住前面急赶的萨拉想问个明白。 萨拉回头,一脸焦急和茫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我头嗡一下就大了,她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汤胖子舔着嘴上的血口也急了“那你总该知道还有多远吧” 萨拉被汤胖子吓得缩了缩脖子,我总觉得她这个动作做得有点夸张,她不用怕任何人,她有这个实力“对,对不起,路,迷了” 天,还有没有比这个更可怕的,居然在大沙漠中迷路? “迷路了?”小米怪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发直。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已经吃完喝完了所有食物以及水,加上迷路,回没办法回,走没办法走。 我抓了一把沙子握在手心,慢慢的,它们却从指缝里一一流失。 ------------ 第二十章 米女归来 萨拉急得快要哭出来,劝我们再走走看,兴许前面就是且末城。 可眼神四处游离,不像是在找什么坐标,倒像是在提防什么人。 对了,不是还有那个总是阴魂不散的娜尤达吗?如果她能及时出现,说不定我们就能找到出路。 可之前她总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跳出来,一进沙漠却再没照过面,我问萨拉她人呢?萨拉憋了半天,说可能是被她感化,所以放弃了。 反正现在走也走不了,一个个都被打击的精神不振,我索性也坐下来跟萨拉聊聊天,想听听看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这一聊,我才又问出了些别的东西。 萨拉说,那晚我们被狼群围攻,直到娜尤达实然出手想鞭死睡袋里的小狼,她才也肯定娜尤达是对我们存着恶意,如果不是她拦着,小狼旦凡有点损伤,我们谁也不可能活着离开。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不知道,还说之前推小米下来那次,她只是有点怀疑,但不怎么肯相信,如果不是自己当时躲在树上,娜尤达可能没看到她,她也没办法证实娜尤达居然那么狼毒。 就又跟我讲了些有关娜尤达生前的事情,说有她的爱人被送到别国当质子,最后死在了外面,娜尤达含恨而终,恨死了所有人。 她以为经过这么多年,娜尤达的戾气可能会消散一些,没想到竟然越攒越多。 说话的时候,萨拉圆圆的眼睛里含满歉意,她替她的朋友向我们道歉,虽然她又说她跟那个娜尤达真的并不是很熟。 之后我又劝着汤胖子跟小米继续起来赶路,天色尚早,就这么坐着始终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萨拉来回几个方向的奔走寻找,我们就算心里对她有些气,但看她这样,该散的也早就散了,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可直到入夜,我们仍旧在沙海里艰难跋涉,小米把许久未碰的尤玛抱在手里闷闷发呆,她再也没跟汤胖子拌嘴,只是悄无声息的跟在他后面,一步不离。 当汤胖子再也背不动我的时候,就一直扶着我走,费的体力要比我们任何人都多,也就没有力气说话。 我看得清楚,小米好几次都想跟汤胖子说点什么,但嘴巴动动又动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讲。 真心不知道到底是谁最先支持不住,接二连三的倒下,那时候我还在想,可能再就醒不过来了。 两天后我们终于到达且末城,这是一座类似楼兰的存在,但建筑风格却远没有楼兰那么多元化,普通单一的平顶石屋杂乱且无章的占满一座空城,城中无人,只有过往的风声叹息不止。 除过无人,这里还没有一切食物与水源,能看到一条浅浅的河道,不过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流动而干涸生硬。 城墙厚实,墙头有垛,说明当时战争相当频繁,或者说周边的战事频繁,所以才建下如此坚固的城防设施。 失望之余难免又一次对萨拉产生怀疑,而萨拉表现出的隐忍与泪光,又让人不敢妄下结论。 也许是因为小米的离开,让她少了一个说话的伴,也许是因为我们的怀疑让她心生委屈,总之,萨拉现在已经极少开口,实在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也只发几个单音节字符表示自己同意或者不同意。 是的,小米离开了,那晚最终她还是将尤玛的发射器打开,就在我们所有人都浑然不觉的时候,米女带着她的冷酷气息出现在我们身边。 一同出现的还有狼群,以及被娜尤达匆匆拉来的伯姬,只可惜那时候我跟汤胖子都陷入昏迷。 狼群能来绝对出自好意,它们用嘴叼来了整只白驼,足够我们解渴解饿,但在我俩醒来之前,它们并没有把东西交给米女,并且对与小米长相完全相同的米女表示出了十分的不信任。 米女讲话向来洁简,略去细枝末节,再淡化惊心动魄,剩下可以讲来听的就不过草草数语。 她说她来的时候我跟汤胖子都还没醒,那边萨拉跟娜尤达伯姬战成一团,因为不明情况,所以她只是一边观望一边给我跟汤胖子喂些营养水,到后来狼群到达,她看那些野物对我们没有什么恶意,也就任由它们把我们三个团团围住。 才有了我初一睁眼,就看到鼻子跟前趴着只狼脸的情形。 汤胖子心情不太好,我看得出来他是在想小米,他总透过米女去寻找小米的影子,每次换来的都是米女狠狠一眼。 其实我也有点想小米,想她总想在我身上占便宜的小手,想她一走路就叮叮当当的动静,但米女的到来又冲淡了这些,米女丝锻一样的披肩长发似乎比上次更加顺滑,利落的紧身打扮显得身材极好,我看着心里十分喜欢。 所以两厢一顶,也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相对于汤胖子想在米女身上寻找小米的影子,其实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总是偷偷去看米女的脚,穿在鞋子里面,实在看不出恢复的如何,看得次数多了,米女自然能够查觉,有一天突然望着远方淡淡说了句‘已经好了’让我尴尬半天,急忙把视线转到正巧走在旁边的萨拉和伯姬身上。 萨拉在那一战中听说是受了点伤,精神略有点萎靡,伯姬看起来就好很多,是我们这一群里面唯一一个时时带笑的人,娜尤达不知跟她交待了些什么,伯姬之后就一直跟着我们,也不说话,你问她什么她都是微微一笑,搞得人一头雾水。 说起来这些变故都发生在那关键的一夜,但那一夜,我这个最该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却昏了过去,醒来后就有了这样一支队伍。 我,汤胖子,米女,萨拉,和伯姬。 娜尤达只在米女后来的描述中出现过,行踪十分诡秘。 总之,我们两天后到达了且末城,死一样的寂静,没有食物没有水,我们只在那里稍做休整后就继续出发了。 下一个目标,精绝! ------------ 第二十一章 找寻精绝 好多人说精绝最厉害的是她们那个女王,能控制人心,达到自己所有想到达到的欲望。 事实上精绝可能并没有女王的存在,就我所知,精绝国跟楼兰以及最终我们要去的于阗一样,都是男权国家,国王基本是男性,女性地位并不显著。 我猜之所以有精绝女王这么一说,大约是因为精绝有个很强大的邻居,它那个邻居说起来可能大家都不会陌生,就是西游记里曾提到过的女儿国。 官方的名字叫做――苏毗。 女儿国里是不是真的有条子母河我不清楚,但那是个母系社会却是一定,国王历来都是由女子担当,女王死后一般由她们的侄女接任,如果没有,就会从族中挑选出大小两位女王,大女王当政,小女王辅政,大女王死后则由小女王接任。 女人们在那里地位极其之高,可以同时收多名男子做为家眷附属,扮演着一家之主的角色。 当然,女儿国在跟其它各国交往时,根据国际惯例,派出的使者大多男性,但这些人只有执行权没有决断权,最终拿主意的还是女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全是女人当家的国家,却富足丰裕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并将男丁兴旺的精绝始终踩在脚下,精绝人听闻苏毗军来临,就跟楼兰听闻大汉朝打过来一样惊惧。 所以,二者一合并就不难看出,我们之前听说的精绝女王,极有可能是两者的合体呈现。 不过历史早已远去,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谁也不敢断言。 总之在我一路跟汤胖子聊着这些的时候,没过多久沙漠渐稀,我们很快就进入到精绝地界,倒不是我们看到了城郭之类,而是气候明显从这一段开始发生了变化。 精绝是个多树多水的国家,尼雅河正是从这里盘绕迂回,造就了大片的绿色植被带,空气中湿气较重,如果白天日照充足,还会感觉到闷热,是沙漠中少有的气候现象。 进入到精绝地界后,道路慢慢变得难走起来,再也看不到漫漫黄沙,放眼四周皆绿色。 脚下不是杂草就是隐在杂草下的泥潭沼泽,低矮的灌木,游动的草蛇,我们小心跳跃在一块块极小的裸露干地上,稍有不慎,便会滚得一身连泥带水。 在这个问题上,萨拉跟伯姬根本不需要纠结,到底不是人类,可以虚踩在地面之上,一样的泥沼,她们走过去连鞋都不会沾湿,换成我们,就有可能深陷而不能自拔。 当我第六次被汤胖子和米女合力拖出泥潭时,心里不知道有多羡慕萨拉她们两个,可怜纵然灵巧如汤胖子,冷静如米女,到现在为止都滚得一身接一身泥水。 被太阳一照,干巴巴的硬在皮肤与衣服之上,心情灰暗到极点。 每次有人掉进泥里,萨拉总是捂住她的小嘴惊声尖叫,或者笨手笨脚的想上前帮忙,不过在经历了两次她差点把救人的人也挤进泥潭事件后,米女已经严令禁止她再靠近我们几个。 彼时汤胖子正喘着粗气白眼望天,对此不做任何表态。 至于伯姬,从种种迹象来看,她根本只是为了跟着我们而跟着我们,仅此而已,不论是谁掉下去,她既不会伸出援手,也不会自顾自的只管开路,而是微笑着回过头来等我们重新爬上地面,直到确定我们可以继续后,才会又微笑着转过身去。 虽然走在前面,却从不引路,萨拉怎么走她就怎么走,哪怕来来回回总是不停走错方向,她也一脸不恼不怒的笑模样,好像从来没来过里一样。 可我知道她来过,而且不止一次,她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沟一潭,看似随意的目光落点总在正确线路线上徘徊顾盼。 如果是错路,她就看看天,看看远方,再看看我们几个可怜的可怜虫,表情始终不变,温柔的好像下一秒就会出声问我们‘饿了吗?要不要帮你煮碗汤面’。 可到底她也没开口讲过一句话,她跟娜尤达都不讲话,高兴还是不满全都表现在肢体动作上,萨拉说她们还没修习到可以讲话,我看也是。 不会讲话的伯姬也生得十分美丽,当然,经过这几次的发现后我们确认,只有美丽的生物才可以有机会修成魅后继续存在。 于是美丽的萨拉和同样美丽的伯姬,带领着我们在茫茫大泽中艰苦跋涉,那是一种很令人窝火的感觉,明明知道精绝城就在附近,但怎么走也走不到,随着萨拉说对不起的次数越来越多,哪怕再是个娇小的美人,也由不得人不发火。 “对,对不起” “对不起有个屁用?”汤胖子终于怒了,当再一次在前路上发现我们自己脚印的时候“照这个走法,走死也不可能走到精绝去。你说,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带我们找你的真身?” “不,不,不是的,我,我对你不起,们”面对汤胖子的怒吼,萨拉扁扁嘴马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对这一幕,伯姬微微而笑,发现我正在看她,便笑得越发温柔起来。 “好了好了”我疲累的上前拉了汤胖子一把“走不动就坐下来缓缓,发那么大火干嘛?” “发火怎么了?这算是我现在最客气的态度”他大约是想说其实他想揍人,可到底面对是个女孩子……女魅,他没说的那么粗爆。 米女冷冷的上前把脚印仔细又对了一次,看来是没发现异常,回到我们身边,从包里摸出几粒代餐药片,一人递了一粒。 汤胖子接过,狠狠盯着萨拉,把小药片嚼得嘎嘎做响。 萨拉瑟缩了一下,忙小心的从我包侧兜里摸出空瓶,指着说“打水,我给你们”说完便远远跑开。 “这种情况你发火也没用啊”我道。 汤胖子道“我不想再哄着她了,气大” 米女也坐下来,冷道“气大就多放两个屁,这种没用的废话往后少说” “呀嗬?还不让人说话了?” “你说这些有意义吗?是她就肯给你好好带路了,还是能转眼就看到精绝城?”米女眯着眼道“还是说,你骂过她之后就能取得令一个的好感,让那个给你带路?” ------------ 第二十二章 才离沼泽 她是在说伯姬,但伯姬态度暧昧难明,经过我们好几轮的试探,最大的收获也只是微笑。 第一次我觉得微笑也是种很讨厌的表情。 就像现在一样,她站在那里偏头冲我微微一笑,好像已经听懂了我们正在说些什么。 伯姬的打扮也属于游牧民族风格,长发全被打成小辫后松松披肩,脖挂一串明黄色的琥珀香珠,兽皮短衣,系带短裙,外罩一件麻革披风,最下面依然是双毡毛暖靴。 但个头高挑,气质高贵,很附合她生前的公主身份。 就比如同样是个头很高的娜尤达,气质就没她好,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普通人家散养出来的野丫头,脾气火爆得不像话。 “我说木头”见我不停打量伯姬,汤胖子碰了碰我肩膀,小声说“你不是能跟这些家伙通灵吗?不如去牺牲一下色相怎么样?” “通灵?”什么通灵,我怎么不记得我还有这一手。 见汤胖子挤眉弄眼的握了握双手,恍然大悟,他这是想让我去拉伯姬的女,就跟在古滇白衣对我做的那样。 不由苦笑“搞什么啊,谁知道她修到哪一层了,而且就算可以,也不见得就真会给我啊” “去啦,去试试嘛”汤胖子学着小米的样子撒娇道,恶心的我一头冷汗。 米女坐在对面微微抬了抬眼皮,复又低下整理自己裤脚。 “你恶不恶心?” “不恶心”汤胖子果断道“只要能走出这片该死的沼泽,让我干啥都行” “干啥都行?那你怎么不去拉她的手” “那可不成,我是要忠于小米的,她不在的时候怎么能拉别的女人的手?” 米女猛然抬头,我被她吓了一跳,原本想接着开下去的玩笑生生卡在喉咙口。 “怎么了?” 好一阵,米女才面无表情的说“我到那边看看去” 看着她走远,汤胖子才不明所以的抓着头顶问我“啥个意思啊” “你还没看明白?” “啥?” “家长不同意啊,胖子”我冲他恶意笑道“看来娶小米的日子还长着呢,安心跟我打光棍吧你” 汤胖子仍然对伯姬不死心,总是怂恿我去拉手讨点记忆过来,一次两次还好,次数一多连我都开始怀疑起来。 只不过拉一下手,也许真能得到些什么。 也不知米女是怎么想的,见我望着伯姬沉思的时间越来越长,在某晚大家一起坐下来休息的时候,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的左右各拉住我们一只手,然后放在一起。 “什么感觉?”伯姬的手冰冷且滑,除此之外平常无异,具体体味了一下,最终还是摇头“嗯”米女点点头,把按在一起的手分开,各归各位。 整个过程中伯姬都是笑眯眯的,好像事先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幕一样,手被分开后我冲她做了个歉意的表情,她微笑点头,好像在说没关系。 只有娜尤达紧张了一下,见并没发生什么,才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 于是我开始怀疑伯姬根本就能听懂我们在说什么,只是她自己不做表示,又或者她是真的不能讲话,所以才会造成我们不去提防她的假象。 假如她听得懂,而且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哪里,那她那些眼神的落点就有点值得关注一下了。 在事情未成之前,我只是将这样的想法在自己心中过了一遍,没跟任何人打招呼,隔天,我让她们都跟着我走。 伯姬有一个习惯,每天早起我们看她的时候,她都望着某个方向静静而坐,之前我觉得是怀念,现在,我觉得是别有可能。 拒绝再由娜尤达引路,我将伯姬眼望的方向做成坐标,标注在指南针上,一路直线而行,有路便走路,没路就是趟也要趟过去。 这时候汤胖子跟米女冲对我的信任发挥到极致,果然在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在天地交接处,隐隐约约看到一条黑线。 “我靠,快看那是什么?” “山,不然就是建筑物或者城墙,总之我们要离开这该死的沼泽了”我高兴的说。 米女掏出尤玛望了望,脸上也带出一丝难得的笑意“精绝城” “真的?” 米女认真点头,汤胖子一把将背包扔到地上,高兴的手舞足蹈,一会说要抽根烟庆祝,一会又说恨不得抱住我亲上一口。 他那包里装的全是从楼兰古城寻来的古币或者木简,对了,还有一些吃过后的骨头,我曾经试着背过一次,极重,难得他竟真能背到这个地方。 伯姬仍在微笑,温柔的,疏离的,站在离我们不远不近的地方。 萨拉也笑,但怎么看怎么像是觉得不甘。 看着她,我只觉得心里警铃大响,同一时间,米女也转过脸来看我,眼神在空中交汇,她略一怔,慢慢变得若有所思。 “怎么?你们这是什么表情,终于能走出去了难道不开心” “没事”米女撩了撩头发,淡道“只是有个傻子在出丑,我们觉得脸上挂不住罢了” “喂,你他娘……” 没说几句话,夜已经黑得像被墨染过一样,吃过米女递过来的药片后,我们围住一团火光闲坐聊天。 汤胖子对一切都还未知,沉浸在对精绝古城的无限猜想中,米女面无表情的用木枝轻轻拨火,火光忽明忽暗,映得她更是神情莫测。 这一夜谁都未睡,我跟米女是觉得会出事,但连汤胖子都只字不提早点休息的事情,就显得有些奇怪。 更奇怪的是萨拉,我以为她出离开一会去布置些什么,但没有,直到事发的前一秒,她都还兴致勃勃跟我们讲述楼兰正史。 从两个被分别送出的皇子,到他们离过后楼兰所发生的一切,再到后来安归死去,下一任国王宝座的激烈争夺…… 难道是我猜错了? 很快我就否定自己的这一想法,萨拉太兴奋了,兴奋得有点过头。 “嗯?什么味道?” “好像”我使劲闻了闻四周的空气“有像有点奇怪的香味” 有点像檀香,但要淡很多,如果不仔细去闻根本就感觉不到,也就是汤胖子那狗鼻子恁的敏锐。 米女像是发现什么,乍然将火打散。 ------------ 第二十三章 美女夜话 “你疯了”汤胖子惊叫一声,边扑打鞋上的火星,边往后连窜带跳。 就这一下,我们再回头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萨拉的影子,只有伯姬站在不远处皱着眉心若有所思,见我们同时看她,忙举起双手笑着摇头,表示自己不是同伙,相当无辜。 那笑,虽然温柔依旧,但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其实相当不合时宜。 已经无暇顾忌她们,很快,我们就听到黑暗中有种沙沙唧唧的声音传来,四面八方都是,数量大得惊人。 “是这个”这时候米女终于从火堆里找出她要找的东西,是粒木珠。 汤胖子直觉的一摸口袋,没有?“靠靠靠,这是哪个贼,手这么快”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十分迅速的将东西往包里收塞,嘴里大喊“胖子,手电手电,快,不要让它们包过来” 小米更快的已经打开了尤玛射头,灯光犹如实质般刺进黑夜,我用余光看到她在不停扫视,应该暂时还没发现什么,所以她并没出声警示。 汤胖子的手电打开了,背包被他背在身上,我也将属于我的那个倒背在胸前,三个人的目光碰在一起,不用多说,选择了声音最小的部分拼命冲出。 “米女,看到什么?”奔跑中我大声问她。 她在我前面,更前面一些是汤胖子,是我们最初实战得来的队形“不知道” “不知道?”汤胖子怪叫起来“真他麻的窝火,连什么都清楚咱们就要逃命” “反正不会是好东西”米女跟着汤胖子脚印,灵巧的跃过一小洼水面“逃跑有宜身心,尤其是你,胖子” “嘿,我以为你不会开玩笑” “这不是玩笑,你真的该减肥了”米女道“注意脚下” 汤胖子哈哈大笑“当然,你们的命现在可踩在我脚下,我可不想在这么黑的地方陪你们一起洗泥浆浴” 他自认为说了很好笑的事情,不过那之后我们谁也都没再跟他搭茬,笑了几声后,四周马上又变得安静起来。 人对于恐惧最不能抵抗的就是未知,很多时候再可怕的东西,看到了,反而没那么担心。 越是这种不知道伤害可能来自何处何物的时候,人的想象力越丰富,天马行空,极端揣度,脑海里出现的东西往往能惊出自己一身冷汗。 我不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米女和汤胖子也不知道,直觉应该是蛇,不然应该有脚步声或者其它一些低吼嘶叫的动静,可也不能肯定。 一边跑一边晃着手电往身周的地面水面上去照射,希望能看到些什么,但很遗憾,除过始终不远不近的那些大面积细小声音之外,好像只有我们几个是活物。 我想象着一团团的黑色毒蛇正在蜂拥而来,它们扭曲着细长的身体,相互挤压,彼此磨擦,地面,水面,或者草丛深处,到处都是它们的黑色身影。 深夜是它们最好的伪装,根本不需要再多的手段,它们只需要靠近再靠一些,然后合拢,直至将我们三个一举淹没。 那将是,它们长久以为最美味的一顿夜宵。 可能是我想的太出神,在一次短距离跳跃中落点失误,我像一根真正的木柱,双脚同时踩进泥潭,来没来得及大吃一惊之类,倾刻间,泥水已经没过我的腰腹。 “胖子”我大叫一声,体内气息的鼓动,又令我沉了几沉,泥水已经到我胸口位置,不可以挣扎,也不可以再出声呼救,这是当时我脑子里唯一的一句话。 真正令我惊骇的是,前面两个人就像完全听不到我刚才那声喊一样,仍在拼命奔跑,甚至连头也没回一下,很快就成了两个远远的亮点。 这,这是什么情况? 手电在刚才失控的时候翻掉在一边,因为是横卧在泥面,下沉的速度变得好像一帧一帧慢速播放。 可我不能去伸手够它,连大口呼吸都做不到。 我只有悄悄的,尽可能性的令呼吸感觉不那么明显,两手虚张在泥面,剩下的,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唯一的光源一点点慢慢下沉。 很快,我就会被夜色吞吃入腹。 瞬间的惊变来不及思考太多东西,直到我跟这片沼泽在黑暗中溶为一体,才觉出丝不太正常的味道。 因为看不见,所以听觉才更灵敏。 当然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并没有消失,沙沙唧唧,悉悉索索,它们就在我围在离我不远的四周,不靠前也不退后。 如果它们的目的不是伤害我们,为什么刚才为一路追赶我们;如果就是想伤害,或者干脆想把我们当成一顿美食,为什么到了现在反而不再上前? 我此时思考的正是这个问题,另一方面我还在想,为什么自始至终我们谁也没有看到过那是什么东西,哪怕到了我现在这种情况,身边视野之内也没游过一只半条。 汤胖子跟米女已经跑远,面朝那个方向,我只能看到两点微光,但移动不是很明显。 “目的” 猝不及防身后传来这么一句,下意识的想回头,可还没转过去,身子又是呼的一沉,忙停下。 眼尾扫到一双鞋,白色,毡毛材质。 最先我猜可能是萨拉,但很快推翻,这不是萨拉的声音,完全没有听过。 那人慢慢从我身后转到前面来,不敢抬头,水已经淹到了腋下,所以即使是转到了前面,我也只能看见她的衣摆和鞋袜。 好在她坐了下来,只一眼,我便知道她并不是救我的。 那个人,是刚刚被我的扔在身后的伯姬,可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会讲话,虽然腔调略带怪异,但咬字十分清晰。 她带着她那永久不变的笑容,气定神闲“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选择沉默,并且十分无聊的注意到她并没有切实坐在地上,连衣物带人离地面差不多两三厘米。 见我久不回答,伯姬微笑着叹了口气,目光放在远处“不管是什么,你们都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来这里,回去吧,趁一切还都没有发生” ------------ 第二十四章 善恶伯姬 我倒不是不想跟她说话,实在是条件有限。 尽可能用最不愤的眼神瞪着她,一边观察她的反应,一边快速分析她前面那句话里所带出的信息。 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还有那个‘一切还都没发生’,也就是说,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事情,是我们或者连她们都没有办法控制。 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伯姬,这个古楼兰的曾经的公主,对我们三个并没有恶意,至于善意,就不太好说。 伯姬收回看向远方的目光,乍一看我,婉尔笑道“别做出那种表情,我只是在帮某个可怜虫一个看似善良的忙” 想了想,换出一副疑问的表情。 “你想知道是谁?不,我可不会这么早告诉你” 皱眉。 “皱眉也没用” 丧气。 “呵”伯姬笑“我得走了” 我大惊,喂,你真的不救我啊。 “你的朋友马上就会找过来,坚持住,愿上神与你同在”说完话,伯姬伸手轻轻拍了拍我头顶,像个长辈那样,然后后退着,隐到了黑暗深处。 我被他拍得极其郁闷,本来就陷在泥潭里,位置差大到让人想吐血,现在又被她这么一拍,感觉自己像回到了开档裤时代。 我看回两个光点一路向我这个方向寻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出声叫我,耳边尽是些泥虫爬动扭曲的声音。 当然了,如果他们叫我,我也不太敢答应就是了。 我像只鳄鱼那样静静插在泥里,跟伯姬说话这段时间稍稍又有下沉,但速度要慢上很多,至少到现在我的头跟肩膀还露在外面,但愿最后这点时间他们能够找到我,不然我就只能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到这片沼泽被脑抽的房地产商奇异开发。 我真的是个极其幸运的人,此次也不例外,在我就快要靠抬头才能呼吸得了的时候,米女眼尖的发现了我。 之后的过程没什么新意,就跟前几次一样,她跟汤胖子合力把我弄了出来,唯一不同的是,之前她们只需要拉我上来,这次却的的确确是把我挖了出来。 特殊的体验。 在此之间,我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现实――我们谁也听不到对方讲话。 甚至是对方发出的声音也不能听到,难怪当时我掉下去后他们一无所觉,原来问题是出在这里。 不止是我发现事情里有古怪,连汤胖子跟米女也查觉出异常,不再逃命,耳朵边上响着的那些让它继续去响,汤胖子架了一堆火,我趁米女去附近查看的工夫把自己从里到外的洗了一下。 当然不可能有干净的衣服去换,好在我带了足够多的内裤,也不至于难受到家。 汤胖子一边看一边无声的在边上哈哈大笑,可能还说了什么,大约跟我那几条一早包进塑料袋里的内裤有关,指定不是什么好话,懒得搭理他。 米女回来,替我把脱下来的外衣撑在火边烤,本来就没什么话的人,现在更是连张嘴都不见,淡着脸色一言不发。 还得不汤胖子最耐操,白天赶了一天的路,一入夜又来了场千里大逃奔,到这会我跟米女连眼都睁不开了,他那边还跟没事人似的连比划带嘴型,让我们睡觉。 原本想着稍稍眯一下,等过了这个劲就换汤胖子休息,于是枕着满脑子的爬虫蠕动声瞬间入梦。 等再醒来,火也灭了,天也亮了,汤胖子也缩着膀子趴下了,四周一片**大泽,我们仨头对头的就这么睡了一夜。 汤胖子睡得晚,这会正是香沉,嘴里嘟嘟嚷嚷的说着梦话,推他他还不乐意的翻了个身,抠了抠鼻子,抓了抓身上。 沼泽水气厚,映着晨光起了浓浓迷雾。 我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放眼四看,发现经过昨晚那一场闹腾,这会又不知道方向去了哪里。 唯一的好处在于当时为了紧盯方向,我在自己的指南针上做了标记,方向是根据伯姬视线定的,最终也看到了精绝城的城墙,只要继续按标注的记号走,很快就能到达。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想着她,她就从雾色深处漫步而来,身姿窈窕,容貌美丽,持着她特有的微笑缓缓朝我走过。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劝我们趁着危险来临尽早回去是事实,而没伸手救我一把也是事实,复杂得很。 “你怎么还在这里,萨拉人呢?” 伯姬无声看着我,没就此做出任何回答。 我以为是自己声音小所以她没听到,等她近到跟前我又说了一遍,这回她只是站定看着我笑,被她那么一直看着,浑身鸡毛疙瘩都快要冒出来了。 突然我觉得不对,才想到自己居然刚刚听到了汤胖子的梦话,也就是说,幻觉消失了?是不是就是意味着,伯姬也不能再跟我们说话? 摇摇头,总之觉得不是很明白。 少了萨拉的使怪,我们很快就跟精绝城遥遥相望,可惜也只是相望而已,包围着精绝古城的一大片水泽再少有露出来的地方,没有借力点,除非游过去,不然就只能另寻通路。 商量之后我们决定再绕着走一圈再看,不是不能下水,而是水下情况未明,我们现在又装备不足,在这种情况下游过去实在凶福难料。 伯姬还跟之前一样一路跟着我们,只是再也不见萨拉的影子,她学聪明了,我再也不能从她的眼神上判断出正确路线,只能靠我们自己。 我跟汤胖子跟米女讲了掉下泥潭后的境遇,汤胖子也跟我讲了他们是如何发现我竟然没跟上去,又急急到处找我们的整个过程。 我一直很奇怪米女是怎么发现我的,要知道那时候我只有口鼻仰在水面之外,即使是手电照过水面都不一定发现得了。 米女淡淡的说是她看到了伯姬站在远处,原本是想可能在伯姬附近,直线跑过去就在路过我的时候突然伯姬失去踪影,所以才发现的我。 我顿时明白过来,伯姬也不是没出手救我,而是选择了另外的方法。 米女还提到一件事引起我的关注,是有关于那些燃烧木珠后产生的幻觉,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引子,她不说,我还真没注意。 ------------ 第二十五章 来自水下 就在前天再一次走错路线的时候,汤胖子曾对萨拉发过一顿脾气,萨拉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躲去远处打水。 大约就是那时候,她觉得不可能再这么混下去,于是想先做点手脚在我们身上,果不其然紧接着我们便对伯姬做出的更进一步试探,和对萨拉领路的远全摈弃。 米女拿出从火里抢出来的木珠仔细端详,汤胖子趁机跟她讲了这木珠的来历,听完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表示了解。 “我觉得这东西还是有用” “怎么说” “不然萨拉不会这么急切的想毁掉它” 米女的意思是说,木珠可能另有功用,只是我们现在谁也不清楚具体该怎么用,用在什么地方。 萨拉对这个木珠,可能有所忌惮。 “会不会这东西本来的作用就是让人产生幻听?” “说不好”米女淡淡收回视线,把珠子扔回给汤胖子“找个不容易下手的地方收起来” 整个我们在讨论的过程,伯姬都在安静的扮演着她的听众身份,偏头,注视,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让人挑不出任何一点瑕疵。 但她的笑容再暖,也捂不透自己那颗石块一样的心脏,无论我们说了多少,对错与否,她从不插嘴表态。 精绝城看起来占地要比楼兰大出许多,我们围着它走了大半天光景,也还没走完半圈路程,当然这也跟城外的大片水泽有关,路很绕。 就在我们考虑要不要下水试试的时候,冷不丁就发现前面不远处有道实线似乎从水面横划而过。 “那是什么?” “走,过去看看” 居然是条人工铺设出来的大路,足有五六米之宽,笔直而坚定的穿过环在精绝城外的大泽,路的那一端,是左右两座人形图腾。 因为距离太远所以看不清图腾上到底描绘了些什么,只能看出是两个合手蹲坐的人,高度之巨,让人始料未及。 两座图腾中间,正是我们寻找已久,通往精绝的大门,此时它正紧紧关闭。 “我说木头”身边的汤胖子喃道“这不会也是幻觉吧,怎么,怎么觉着这么让人不舒服呢?”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虽然只是远远的看着,但那个人形图腾,还有夹在二者之间的大门,说不出是颜色不对还是光线不对,总是透着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多少有点让人望而怯步的成份在里面。 不过,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没有理由再退回去,可就在我率先迈出一步的时候,米女拉住了我。 “张杨你想清楚”她道“现在萨拉再没跟着我们,咱们进去后不一定就能找到她的墓葬,而且,就算是要找,也完全可以绕开这里直接去于阗。我觉得……”顿了顿“这地方有问题” 汤胖子在一旁郑重点头表示认可。 他们都是惯于行走在地下诡秘奇所的人,经历的事情要比我多出许多,很多时候只需要一眼,就可以断定出这个地方到底有没有问题。 可惜我不是。 我道“这几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好像突然好使的得了,从前读书的时候都没这么厉害” 两个人一脸莫名的看着我,等着下文。 “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看各种各样的杂书,但看过就忘,多数记不住。可我最近突然想起好多书上看过的东西”顿了顿,接道“据我所知,想要去于阗,唯一的通路就是从精绝城里穿过去” “木头你诓我呢吧” “这种文献资料很多,回去后你大可以查来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汤胖子不甘道“喂,那时候是块朽木都已经被你做成破船了,查到不是也没用吧” 这种东西清者自清,我便没再多话,只是拿眼看着他们,慢慢的米女松了手,面无表情“走吧” “唉喂,什么啊你就走吧,我看你是信木头信得太过份了好不好” 总之不管怎么说,我们仍旧打算进到精绝城里去。 这是一条足有差不多半公里的土路,地面干燥,路面光滑,两边是并不是清流澈的水面,我们走在上面,就像是要去进行一次惊奇的探险。 往往一到这种时候,我就觉得四周很安静,平常还有些什么风声草声之类,到了这会,也不知道是离得远了还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四面八方就我们三个活物一样。 队形依旧,汤胖子打头我压后,米女机警的走在中间。 当然还有伯姬,不远不近的跟着我身边,我看她,她就冲我笑笑,不看她的时候她多数都面带平静的注视前方。 一直走到快中段的时候,汤胖子和米女同时蓦地停下,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便顺着他们的目光往城门那里看。 也不由一怔。 萨拉,脱去长久以来在我们面前的伪装,正站在城门下方用那种阴沉沉的目光注视着我们。 “她什么意思?”汤胖子退回到我们中间,低声问道。 米女冷道“之前的帐还没找她算,倒真敢找上门来” 汤胖子嗤笑一声“怎么算?拉过来枪毙吗?别逗了” 萨拉一直以来在我们面前都表现得天真没有攻击力,虽然种种迹象看来,她多少有点沟壑,但真被她摆一道的时候,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这会子又用这种表情看着我们,说实话后脖有点发凉。 “那走还是不走?” 汤胖子的问题谁都没有回答,米女看了我一眼,几乎跟我同时向前动了一步。 汤胖子马上跟过来,从腰里把刀摸出来,也不管能不能顶事,左右算是有点防备。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觉得路边的水里有点什么动静,因为之前太安静了,这一下虽然微弱,但十分清析可辩。 到底是什么?我从汤胖子眼里看出疑问,他冲我点点头,小心的往水边靠近,低头由远及近的看了一会,陡然大叫一声“快跑,它娘的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东西?” 我说“是什么?” “快跑”汤胖子最先冲到了前面“快快快”一个劲的大声叫着。 我跟米女都没往水边靠,所以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听汤胖子叫得这么肯定,跟着他就拼命往城门方向跑。 一抬头,我看到原来站在那里的萨拉,不见了…… ------------ 第二十六章 神柱鬼柱 他们肯定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到底久经风浪,脚下基本没什么变化。 至于我……听见身后的水面哗啦啦直响,刚想回头就听汤胖子在前面边跑边叫“别回头,先跑到城门再说” 紧接着就是四肢动物啪唧啪唧踩在地面的声音,听起来速度并不比我们慢,有两只,或者更多一些,追赶着我们紧咬不放。 好似进入这一片地界后就一直在不停奔命,让人觉得很窝火。 眼神终于不受控制的往后撒了一眼,心里只有一个字,操操操,怎么这地方会有这种东西?也就跑得更快。 短吻鳄,又称土龙,就中国分布而言,多数都在安徽,江苏和淅江交界处。体型颇大,且脾气不好,所以属于肉食性动物。 令人觉得悲催的是,此时正追着我们跑的东西,就是这种家伙。 刚刚那一眼,虽然没看太仔细,但也基本知道好不了,别说咬着,就是被那扁扁的长尾扫上一下,也得横躺竖卧休息大半月。 我们拼命跑,鳄鱼拼命追,可恨伯姬居然还边陪着我跑,边凑过来笑着问“这么跑就能撞开城门?” 我当然知道城门关着,也知道那黑紫黑紫的玩意看上去就很结实,但还有其它办法吗?难道让我们掉头跟鳄鱼们说“嘿兄弟,打个商量行不行?你看前面那胖子肉白且厚,不如留他下来果您的腹,放我们其它两个走?” 别说鳄鱼答不答应,就是汤胖子也得生生把我撕了。 我抽空狠狠剜了伯姬一眼,她微愣,然后眯起眼来笑得更加温柔。 不长的一段距离我们很快就跑完了,汤胖子没刹住车,像只球那样‘砰’的撞在门上,又‘咚’的弹了回来,坐在地上一个劲的揉肩膀,并很快下出结论“没辙,铜的!” 我当然知道那是铜的,傻子一看都知道的事,他非得撞上去试试。赶忙伸手去拉,一磨二蹭,鳄鱼已经近到身后。 米女转身,抿着唇冷脸从腰上把刀抽出来,这时候我跟汤胖子也基本站稳,急急回头,正赶上一只大鳄甩着头咬过来。 闪着银光的牙齿颗颗锋利,来不及做出反应,抬臂就把脸挡在后面,也不知道挡起脸来有什么用,反正是下意识的保护动作。 因为挡了脸,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怎么看明白,只听得‘唰’的一下……居然没有痛,拿下手臂就看到米女跟汤胖子瞪大眼睛,盯着前面的空地直发呆。 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一片安静,远滩近水,植被葱蔟,宽宽的大道笔直依旧,大道上有伯姬那个死女人正款款走来,看起来是那么那么的正常。 可就是因为这么正常,才会让人觉得心底生诡。 鳄鱼呢?刚刚不是还张开大口准备吃下我们这顿大餐吗?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看米女,米女面色更冷,汤胖子倒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悲痛表情,愤愤道“他娘的,又被耍着玩了” “萨拉?” “除过她还能有谁?” 提起萨拉,我倒是猛然想起此时多们正站着的地方刚刚她也站过,远远看着面部表情阴郁,可还没等我们跑近,人就突然消失不见。 难道她只是想吓唬吓唬我们?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还是说,她真的就跟汤胖子骂的那样“哼,就这两刷子” 汤胖子边骂边叫起匕首,完后还咬着牙口嚼道“下次老子再乱跑,让她生儿子没**” 不得不说这是个很毒辣的咒誓,如果,这个誓不是发在别人身上的话。 总之,问题又回到了往前一步,我们该如何进入这怎么看怎么不舒服的高大城门。 汤胖子挠挠头顶看米女,米女瞪了他一眼又把脸转给我,我只能干笑,干笑后自不而然就想去看看伯姬有没有什么意见。 我错了,我不该看她,我一看她她就笑,笑得我牙酸外加胃抽筋。 这么一圈转下来居然谁也没了正主意,汤胖子就摸着门面娇柔的回头叫我“喂,不如你摸摸看,上次不就是这么摸开的吗?” 那姿态,那血嘶呼啦的娘们劲,我差点没当场给他一脚。 跟之前古滇的大门不一样,眼前的城门比之要更为巨大,宽十米,高三丈,上面阳刻着无数曲扭小字,如果不细看,还以为是一条条想把自己打成死结的猪肉绦虫。 而且不知用了什么材料烧筑而成,整个门面看起来黑中透紫,斑驳处还有些许青绿铜花,人站在城门下方,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 虽然汤胖子总是不大靠谱,但我还是照他的建议伸手挨缝把门摸了个遍,我保证就算是将来摸老婆也不会摸得有现在这么细致,可城门依然纹丝不动。 “木木木木木头” 额筋一跳,心说这胖子还有完没完“够了啊,赶紧给我恢复正常” “不不不,不是”汤胖子一把拉住我,眼瞪得有铜铃那么大“它扭头了”手指着天空,不明所以。 我抬头,头顶有只老鸦哇哇的飞过去“嗯,眼神不错,再仔细一点说不定还能分出公母” “公母?这东西还分公母?” 我好笑道“不分公母怎么造小老鸦?你自己个能跟自己个造出小人来?” “不是”米女突然冷静的插嘴道“汤胖子是在说这两个神柱” 城门左右方各立一根通天神柱,被雕刻成蹲坐的人形,色彩十分丰富,形象也算逼真,可再怎么逼真也只是个死物,怎么还会自己扭头? 我抬头细看,半晌骤然一骇。 我记得刚才往这里走的时候,明明看到神柱头颅部分面朝路口,表情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绝对不会是善茬。 现在看到的却完全是个笑模样,眼帘微垂,正好盯在我们几个身上,就算是在笑,也让人觉得浑身鸡皮直冒。 “活的?”我骇道。 汤胖子惊道“什么?这东西是活的!你怎么知道” 叹气“拜托你清醒一点,我那是问句好吗?” 米女道“先不管它,我们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再说” ------------ 第二十七章 还会回来 飞虎爪,最早其实是一门暗器,五指爪,且每指具三个活动关节,尾附一绳,用来远距离探囊取物或者人身攻击。 发展到后来,五爪变三爪,而且也简化掉关节一项,只是做三面向外弯勾状,多数用来向上或者向远抓取定点,以助人顺利到达定点处。 所以又叫做攀岩勾。 通常这种东西汤胖子都比我有经验,很多东西我只是带着,但真切会想起来要去使用的人,却是汤胖子。 汤胖子因为之前翻过我的包,所以大致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工具,这会子左右无门,便想起了背包里还有这么个东西。 说到底汤胖子还是太重,我跟米女站在墙头下面光是抬头看,都替那细细的尼龙绳捏把汗,能听到绳子不断发出一些微弱的咯咯声,生怕一个承受不住,汤胖子就会照头砸下来。 好在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汤胖子很快就爬上墙顶,把手往裤腿上一蹭,首先是去看城里什么情况。 我们挑了离城门远一些的地方,所以墙体并不是很厚,汤胖子背对着我们撅起大屁股看半天,罢了才眼放金光的转过身来招呼我们快点上去。 “快快快快” 如果这份急切不是用近似欢快的口气讲出,我会以为他是提醒我们有突发事件,可偏就是那么欢快,好像他看到了满城的金子一样。 “傻木,那可比金子值钱多了”我是最后一个被汤胖子提上来的人,比不了汤胖子的灵巧,也比不上米女的利落,虽然很丢脸,但真切是把绳头盘在腰上被提上来。 上来后汤胖子一边手脚麻利的把绳子放去墙另一边,一边兴奋道“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满城的人民币啊” “是吗?”对此,我表示疑问。 高高站在城墙上方,四下望去,城内还保持着相对完好的布局,跟之前的且末不同,如果说且末是个三四线城市,这里就算是省会级别。 房屋大多经过规划,显得统一而齐整,不少人家还有着属于自己的院落,可以看到院内的各种植物及大件铸器。 这里的人信奉佛教,所以铸器也是大多跟佛文化有关,走不近,所以只能看个大概。 可那些东西固然值钱,却不是此时汤胖子所能带走,我觉得他说的应该不是这些。可除此之外,我还真没在明面上看到什么极特别的东西。 依次下墙,到底后不知道汤胖子怎么弄了一下,一抖一甩,飞虎爪被轻松取下,他胡乱把绳子连同勾爪扔我手里“救命的好东西,收好后再来找我”说完摸刀猫腰就窜了出去。 我笑“天生的贼命,大白天的又没人,弄得跟要入室行窃一样” 米女帮我一起盘绳,闻言淡道“人总得有追求,爱钱不是坏事” “你呢?你爱吗?”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愣住了,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还是说米女一直以来表现出的状态让我心生疑问,觉得她是个没有欲望的人,所以才会有下意识的这么一问? 米女并没有抬头,手上动作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滞,继续淡道“不爱” “那你爱什么?” 米女这回终于有了反应,慢慢抬起头来。 她跟小米长相完全一样,不同的只是性格,她的眼不像小米那样灵动俏皮,而是深深的犹如寒潭。两双眼睛碰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有些后悔自己的执着。 “随便一问,不方便说就算了”我急忙干笑道。 米女垂下眼皮,停了片刻,又开始手上的工作“没什么方便不方便,只是我早就不能爱了,人或者其它,都不可以” 她说的是不可以和不能,而不是不想,我不知道她到底在表达什么意思,也只能哼啊了几下,算是对她话的一个回应。 收好绳,我们找到汤胖子的时候他正在把背包里的东西清理出来,大大小小的古币和木椟、铜器堆了一地,不远处还有一个门纽被嫌弃的扔在一边,我看了看他身后院门上那个刚被挖出来的撬痕,心中了然。 “怎么又不要了?”汤胖子把背包里的东西全部清理出来,只拣回去最小最精美的几件,我看他那意思,其它的是想扔在这里。 “装不下装不下”他乐呵道“走地宫走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爽的居然还是在地上,一城的宝贝啊” 我用脚踢踢之前被他赞不绝口的五株钱“想清楚了?这可是你大老远从楼兰背过来的东西,背包带子都坠断了三回” “不要了不要了”汤胖子一指身后的院门“这里的东西可比五株值钱多了,海量啊大哥” 我道“你已经进去过了?” “废话,要不是为了在外面等你们,我早就进去保护文物了” 原来不是没进,而是怕我们找不到他。 诚如他自己所言,从进门开始汤胖子就再也没有工夫理我们,一屋一屋的窜,胸前的背包越吃越大。 他在……嗯,择优保护文物。 米女转了两间屋子后就站在院子里不再乱走,我见她静下来,自己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跟胖子相近,只大概走了一圈便回到她身边。 “看起来事发突然” “嗯”米女点头“所有的东西全都是日常摆放,我看过厨屋,里面有很多腐烂的食材” 我道“你记得咱们进楼兰时是什么样子吗?” 米女淡然的看着我,道“那时不是我” “对不起,突然忘了”我尴尬接道“那时候是小米,小米带着我们一起进到楼兰后,那里的城门大开,而且满地都是仓促间被丢弃的杂物,汤胖子刚刚倒在外面的五株钱就是在那里的大路上拣来的” 米女点头,我继续说道“可这里,城门紧闭,街道也相对还算干净,没有什么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至于这间院子就更不用说,正常的好像马上就会有人回来一样” “回来?” “嗯,我感觉就是这样。如果是出远门,而且是在家里没人留守的情况下,就一定会把值钱东西收起来以防丢失,铺盖也要打成卷,这样才不会落灰。可我刚刚进的那间,桌上居然还有几个木碗没有收” “里面有东西吗?” “有,但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了” ------------ 第二十八章 精绝之夜 如果说,古滇是座坟城,楼兰是座弃城,那么脚下的精绝,就只能用瞬失来形容,好像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凭空不见。 他们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也没有人知道,甚至连为什么还没回来,都成了未解的谜局。 米女这次来带了很多代餐药片,彻底解决掉我们吃饭没准谱的老大难问题,吃过药片后我们又去了其它几座大院转,没什么大太的区别,一样的死静,一样的瞬失。 收获最大的人是汤胖子,包里的东西总是不停在更换,往往是从这个院子里淘出一包,进了下一座就全部倒出来扔掉,然后装进令自己更满意的一些。 到最后我们都快走不动了,他仍然兴致未减,越发兴奋的满脸通红,只好咬牙陪他一起。 就目前而言,单丢下一个人危险机率较大,不说那个莫明其妙的萨拉,就是伯姬,也并没有跟着我们一起进城,这两个人到底去了哪里,隐隐总是有些担心。 当然,是在担心我们自己的小命,至于那两个,精怪一类的型号,应该还轮不到我们去假大方。 精绝城相对较大,但也没大到一天转不完的境地,古时候人口稀薄,犹其像这种周边自然条件恶劣的地方,更是居民少得可怜。 据说当时的人口普查数据略有留存,楼兰国,在还算兴盛的时候,城里共计住户一千五百七十户,人口一万四千一百,胜兵,也就是国内兵力两千九百一十二人。 而精绝,住户四百八十,人口三千三百六十,胜兵五百。 需要注意的是,这里在讲的不是一个城池的数据,而是一个小国,城外或者其它一些与之相连的附寨也要算在其内。 不要问我为什么会如此清晰的报出具体数量,我不知道,总之就是突然之间记忆里强大起来,看过听过甚至是稍稍擦边的记忆,都在短时间里人品爆发。 对此,我表示相当之遗憾,如果这要是在当年上学的时候,不定会爆出什么奇迹。 依据这些数据,我在地上划拉着一算,好家伙,一家的人口基本上都是七八个左右,就这,他们的人口数都远没有现在武威城一个区的多。 1927年武威城的一场地震就毁掉近四万生命,比楼兰和精绝的总人口数加起来还多。 也难怪当时强大的汉朝不把这些个国家放在眼里,如果不是还算稍微有钱,大约连汉书都不会有记载。 天色终于擦黑,汤胖子抖开一身肥肉宣布收关,满意的拉上背包拉链,我估计他这一包东西拿到市面上的话,少说也得上亿。 前题是,只要他能带得出去。 既然这里并没有我们想找的东西,大家便坐下来商量了一下后面的行程,结果是继续按照萨拉给的路线探索,目标――于阗。 汤胖子说萨拉指定不想让我们过去,所以才一次次的拿假玩意吓唬人,他胖爷脾气不好,越不让走还非得过去看看是什么道儿。 闻言,我跟米女对视一眼。 谁还不知道他那点路数,于阗自古就以出产美玉而闻名天下,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 又赶上这种情况,所到之处无一活人的影子,不弄两块回去他怎么会肯善罢甘休。不过我跟米女都不是什么嘴碎的人,想到不代表要就一定要说到,他乐他的,我们找我们的,大家助力全作其实也好。 我们选了个比较空旷的地方生火过夜,其实并不冷,只是生了火心里会更踏实,跑了这许多天,浑身跟快要散架一样酸疼难过,心想如果能洗个热水澡就太完美了。 “你们别说,这精绝国的人还真有钱”汤胖子不趁早休息,把今天淘来的宝贝一字摆开来细细摆弄,一边看一边在嘴里啧啧称道“摆明面上的东西就这么够份量,那要下地,不得用金山银山堆着?” 我打了个哈欠,兴趣不大的回道“精绝还有一个名字,叫东方的宠贝城,有这些并不奇怪” “那你说啥才算奇怪?” “我?”摇摇头“我现在见什么都不会觉得奇怪了,不是有首歌这么唱么,‘世界世界真奇妙’,最近见过的东西和事情没一件能解释清楚,我为什么还要像一个好宝宝那样保持永久的好奇心” “啧,我怎么听着这话这么老气呢” 米女从火堆对面淡淡看过来一眼,然后用更加淡然的语气说“困了就早点睡,明天好赶路” 与此同时,汤胖子也和着米女的声音嚷道“做人要积极一点”可能还想说些别的,但听米女这么一说,摸摸鼻子也道“早点睡早点睡,今晚我来守前半夜” 接下来一夜无话。 因为时间上并不是非要那么赶,所以我们轮换着一直睡到红日高照才开始收拾行装,在汤胖子的高亢和米女的沉默中,我们从精绝城另一个城门方向翻墙而出。 令人惊诧的是伯姬居然等在下面,见到我们三个出现在墙头,仰起脸来微微一笑。 吸取教训,我们出城后就地取了大量饮用水,不过因为汤胖子的包里已经装满各种古董古物,背水的工作只好由我承担。 三天后顺利抵达于阗城,这其间萨拉远远出现一次,被她召唤来的猛兽惊吓四次,不过到后来我们都知道那些东西根本伤不了人,一次比一次懒得理她。 其它还些事情,比如米女的尤玛紧急呼叫三次,她没理;汤胖的背包带子断了无数次,到最后只能改背为抱,除此之外并无太多事情可讲。 总之,我们终于还是到达了于阗城,望见城墙的那一瞬,我心中真是有个说法叫做感慨万千。 心想如果真能找到萨拉的本身还好,如果找不到,那可非得吐血三升不可,这些日子的吃惊受吓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这就是于阗?” “嗯,也就是咱们所说的和田” 汤胖子咧着肉肉的嘴角道“这还用你说?” 当然不用我说,要不然你也不会铁了心的非来这里不可。 ------------ 第二十九章 于阗佛塔 于阗,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和田,始终是西域史上的宝地强国,以盛产于阗玉而名动天下,自古有言述证‘凡玉,贵重者皆出于阗’,其玉之盛名,可见一斑。 除此之外,于阗还是歌舞之乡,瓜果之乡,古丝路上的绢都,佛国等等。 西汉时,这里有人口接近两万,精兵两千四百之多。 到了西汉末年,群雄逐鹿中原,于阗趁乱极力扩张版图,一时之间人口迅速跨过八万大关,兵力也增至三万,称霸丝路。 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和田至今也仍然留存于世,从来没听说过它也有消失过的消息,怎么会跟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事情掺和在一起。 而且一路走来,可能是因为于阗玉的关系,历史痕迹也从末断过,直到清朝,还出现了将于阗改名为和阗的记载,这其实也是和田一词产生的原因,好像是太过难写,所以将阗修正成田。 我把这样的疑问丢给汤胖子,他倒是一点也不含乎,搓着手喜滋滋的告诉我,可能独独是为他而设,不然他上哪找美玉去?“这可是自古以来的国用玉原产地,咱们这回发达啦” 汤胖子兴奋的哇哇大叫,我一看,心知不可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建设性意见。 而米女自从接到第一个紧急呼叫后就显得心事重重,见我看她,也只说了句‘事情可能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走走看再说’。 她总是淡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淡到没什么存在感,我突然觉得,总有一天她就会这么淡出我的生命,只留下淡淡一丝烟迹让我无处可寻。 至于伯姬……算了,还是不要提她的好,我已经对她的微笑相当过敏。 于阗不是一个城那么简单,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看到很多类似小型村庄那样的存在,不过幅度都不大,直到到达这里,才第一次真正看到原本属于于阗的城池。 城门兀自大开,透过古朴的门道,能看见城内一座高大的佛塔正对着我们一行三人。 佛塔呈坟状,犹如一个倒扣的钵碗,这是早期西方的佛塔样式,在国内并不多见,甚至可以说是根本不见。 没想到居然会在于阗出现一座,其气势之恢宏,让我们三个着实吃了一惊。 “我操,这什么?怎么会有人把坟修在城中央?”汤胖子在惊叹之余,费解道。 “一半一半吧”我笑道“这个叫做‘浮屠’,其实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佛塔,不过因为里面供奉着各代高僧的舍利或者法经之类,好长一段时间也被人们译为‘方坟’、‘圆冢’之类” ‘塔’是隋唐时造就的字,为了能集中和统一翻译,说白了还就是这类东西。 “骚到死耐(日文)”汤胖子摆谱,深以为然的点头“了解,那么我们还等什么?” “啊?” “开动啊!” 我真是对他的寻宝精神所打败,眼看着汤胖子猫腰穿过佛塔前的牌楼,没几下就消失不见,只好问米女要不要一起跟上。 米女亦是无奈,点点头说那就上了塔再休息吧。 跟所有的佛塔一样,这里也是供奉着无数佛像经文,等我们再找到汤胖子的时候,他已经在把包里的东西一样样往外筛选,看样子这里的东西十分了得,居然比精绝文明还要高出一个档次,不然汤胖子也不会扔掉那么多东西。 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佛像看不懂,经文更不用说,最多也是研究一下墙壁上的绘画,一层层的往上走,那边汤胖子却是一层层往上装。 我知道他现在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打包带走,可惜没那么大的工具,所以耳边总能听到他连连哀号叹气。 这一段我们总共走了五层,第五层再往上,竟然走出塔内,到了一圈环形平台,出来的那一瞬,我听到米女喃了句“四百三十七” 就问她“在数什么?” 米女道“龛数,这塔里面的佛龛一共四百三十七座” 听了她的话,我脑子里突然蹦出个数字“不是四百三十六吗?怎么多了一座” “嗯?”米女转过脸来看我“为什么是四百三十六” 这……我尴尬道“印象里好像应该是这么个数,不太清楚,可能是我记错也不一定” 米女低头想了想,抬头果断道“你们在这里,我下去再数一遍”说完头也不回的原路返回下去。 我叫了两声没叫住,汤胖子揉着被米女撞了的肩膀不解道“她这是要去干嘛?” “数数”一边暗暗后悔,一边无奈道“走吧,我们往上再看看” 这里是层环形平台,而这样的平台也不是唯一,往上还有这么两层,刚刚在下面的时候根本看不到这里,所以才会觉得新鲜奇怪。 平台四周有护栏,每隔一段距离会有一个钟形小舍利塔,大小相同,形状也自然相同。 汤胖子对这种一眼到底的东西不屑一顾,抬头瞅了瞅,见上面还有东西,拉了我就找路往上冲,也不知他哪来这么多精力。 “你先去,我在这里等等米女” “她还用得着你等?”话是这么说,但终究没再坚持让我跟他一起走,只叮嘱些万一出事就大叫什么的话,就独自上去了。 因为位置够高,站在平台外沿,我能十分清楚的看到这座城池的全貌,一边沿着平台慢慢走,一边观察着下面那些大小建筑。 到底这里曾经辉煌过,又或者说,直到现在它仍旧声名在外,整体的城市规划十分实用,路直且宽,四通八达。 城内有不少佛教文化的影迹,除过我们现在正处的这座浮屠,周边还有不少具有汉文化的阁楼式塔,或者一些小型宝檐式塔。 看来于阗的强大存在必然性,所谓集众家之所长,他们对任何地域的文化都不排斥。 走过一圈后我原地坐下来休息,手扶护栏,将双腿悬空垂于塔外。 极目远眺,我看到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大片白色建筑,映在阳光下显得十分扎眼,仔细分辨,居然这里还有覆钵式塔林,这这这,这好像是元代才开始有的东西吧……突然之间,我开始十分怀念武威城,那里也有这样的塔林,名叫白塔寺。 ------------ 第三十章 不太一样 想到白塔寺,想到武威城,自不而然我就想到了武威城里现在的情形,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它恢复正常。 我不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有没有用,如果没有,是不是也就意味着终有一天,武威城也会跟这里一样变得…… 慢慢收回目光,心情低落,发了一会呆,又出了一回神,刚想起身去找找米女的时候,悚然间,我用余光扫到塔下有个人影一动不动。 谁? 咽了口吐沫,我僵硬着身体缓缓低头,甚至能听到自己脖子上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又是萨拉,她正仰着脸面朝于我,浑身都藏在阴影里,却独独扬起来的脸被阳光照着,白得吓人。 我从没见过她有这样的表情,如果说上一次在精绝城外看到她还是阴沉的话,那么现在就该说她阴森。 明明在笑,眼神里却装满怨毒,嘴唇红得像是刚刚喝过鲜血,又或者可以形容是……在光滑的皮肤上弯弯向上拉出一道口子,给人种很违和的生硬感。 我盯着她,细细回忆起所有与她接触过的片段,并不记得有哪里曾惹到过她,还是说,我们的到来原本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威胁。 “她在变” 冷不丁耳边响起这么一句,骇然回头,差点亲到伯姬,忙躲开一步拍着胸口道“拜托,你们一个两个的能不能别这么神出鬼没” 伯姬冲我微微一笑,我捂脸,又来了,该死的就不能不笑吗? “你没发现?” “发现什么?” “她,萨拉在变化”伯姬目光温和的朝下望去。 对了,下面还有个萨拉盯着我呢,低头去找,可哪里还有她的半点影子。 想了想,我道“怎么说” 伯姬却灿然笑道“说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心情轻松的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虽然见到了她除过微笑的其它表情,但不得不说,她这是在玩我。 赶在米女返来之前,伯姬没事人一样的又溜达去了别处,就跟她刚刚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 这边伯姬一不见,通往内塔的门里就传来米女的脚步声“你怎么还在这里?” “噢,等等你,然后咱们一起上去找胖子” 米女点点头,示意我们可以走了。 “结果如何?” “对了”米女突然想起来一样,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其它佛龛都很正常,唯独这个,不是跟那些一类的” 入手是件玉器,石料相当之好,手感不仅光滑温和,还隐隐透着一投奇异的香气,我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的确如此。 只是形容不出那是种什么香味,有点像花香,又有点像草木,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不懂的东西并不意味着就不会存在。 再来就是雕工,它的精彩之处不是说手法有多出挑,而将石料本身的颜色搭配运用到了神工鬼斧的境界。 银发、青衫,石料底层的黑渍被巧妙的雕成一双男鞋,藏在长衫之下若隐若现。 除此之外,剩下的地方全都用细腻的白玉部分雕成肌肤,脸面,脖颈,以及纤长的手背与手指。 我很奇怪,一块玉有两种颜色过渡就算不错了,这块居然有这么多色被混在一处,而且互不晕染,边界分明,说实话这要是能拿到外面,怎么说也该是个国宝级文物。 整个雕像大约二十厘米高,做的是个男子立相,身姿挺拨,形像雅致。两手自然垂于身侧,目光远眺,神情似有忧郁。 我跟米女一边寻路而上,一边把雕像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不解的问道“你说它跟别的不一样,有什么区别吗?”这种东西大约都是这个样子,好像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这是人” 我一时之间没明白过来,不由一愣“人?” 米女道“这是什么地方” “佛塔啊” “佛塔里一般应该供奉什么?” “佛……”应该供奉佛像才对,但这个“你怎么知道是个人,万一也是个神仙类的人物,你岂不是找错了方向” “不会的”米女肯定道“我看过所有佛像,没有一座跟这个类似,你也知道你们的佛一般都是什么形象与神态,一眼就能区分”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脑中关于佛像的部分,好像是跟她讲的差不太多。 但这也不代表就一定有问题。 “所以我把它单独挑出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对不确定的人或事都喜欢先拿到手再说”汤胖子就在前面不远处,米女像是做总结一样,站定后认真对我说道“哪怕最后自己根本不能控制,但至少我会清楚问题出在哪”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而且直觉她不是单单在讲现在这件事,还有一些别的引申,可刚想要问个清楚,她已经转身走朝汤胖子走去。 看着米女的背影,突然之间我有很多想法,纷乱如麻。 我记得,她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汤胖子又得了不少好宝贝,当然,也扔掉了很多,他就像那只下山的猴子一样,拣一样丢一样,不过这话我可不敢说出来,因为据说那猴子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对于引起米女关注的这座玉像,汤胖子从第一眼看到后就两眼放光,略责备了米女不该单独行动,然后小心至极的把玉像背进包里。 佛塔的最高一层其实类似一个超大号亭子,就搭在平台最中央,四根方柱顶天立地,上面的顶盖被做成半个圆球,好像茶壶的钮一样。 直到走到这里,我们最终的问题也就出现,到底哪里才是萨拉的葬身之处? 我不知道,汤胖子也不知道,米女就更不可能知道,或许伯姬是知道的,但她除过会笑之外不会提供任何帮助。 大小眼睛这么一圈圈的瞪下来,最后又回到我身上“就这样吧,我看大家也累了,不如趁现在好好休息一下,明早一起再去城里找” “如果找不到呢?” “那就继续前进”反正于阗那么大,又不是只有这么一座城。 “如果前进后还是找不到呢?” 我眯眼盯住汤胖子“那就,把你的背包,扔掉,咱们往回走” ------------ 第三十一章 又感星空 时间过得真快,记得那时事件突发前一天,我还在跟同事件相约不久后的中秋出游,他们的笑声与打趣依稀还在耳边,可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只剩下我一个人。 没有他们,只有我,还有这一阵紧过一阵的冷风。 “看这天,快入冬了吧” “嗯”准确的说,是已经入冬,只是天还没完全冻下来。 汤胖子把手相搓着往火上烤了烤,回过头继续研究他那些新得来的宝贝,米女皱眉看他,踹“喂,没柴了,再去找点来” 汤胖子哎哟一声,揉着屁股白眼道“怎么又是我?” 我忙从窗台上跳下来,讪笑道“这回我去” “不是你”米女坚持道“死胖子你信不信我把你那堆破烂全都从窗子里扔出去” “你到底讲不讲理”汤胖子瞬间头发倒立,手脚飞快的把他那些金银玉器,竹简木椟收回包里“你喜欢小白脸是你的事情,干嘛用我讨好人家,我又不是故意来当电灯泡,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我” 他这话一出口,登时闹得大家好不尴尬,米女的脸刷的一下冷得吓人,垂着眼更加冷淡“你说什么?” “没,没没,我嘴笨瞎猜的”兴许汤胖子也后悔自己怎么突然冒出这些话,结巴道“找柴是吧,粗活,嘿嘿,粗活我来干,你们好好待着,我这就去” 这地方白天因为有足够的日照,所以还算温暖,一到晚上就冷得呵气生冰,所以我们把休息的地方定在了塔内第五层。 一来到底算是内室,可以遮挡冷风;二来,因为与外面的平台连接,也方便就近观察四周。 这会子汤胖子一闪人,屋里就留下我跟米女两个,她坐在火边一动不动,我也只好保持着刚从窗子上跳下来的位置,找不到合理的借口进退。 “我不是那个意思”冷不丁米女突然说话,伸了手拨火,火光下那双手美丽的令人心动。 “我只是……”见我没有说话,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复又低头道“只是觉得你不该做那种事情,汤胖子跟我都无所谓,可能你真的不行” 干笑两声,我并不清楚她在讲的是什么事情,但听起来好像真的是为我好。 “如果真有报应……算起来我跟老汤都不是好人” “别这么说”我又在心里加了句,这世上好坏并无死界定,单看对谁而言,如果是对我,那你们两个都是最好的好人。 不过因为太过肉麻,所以这话我到底不是没有说出来。 米女意味不明的摇了摇头,道“如果觉得闷就出去走走吧,老汤可能还没走远,搭个伴” 我噢了一声,如释重负,急急顺着汤胖子离开的方向奔上平台,身后传来米女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 不过我在平台上转了好几个圈都没找到汤胖子本人,心想着是不是从其它门下去了,刚想走,就听头顶上传来汤胖子‘喂喂’的叫声。 “上来” “你怎么上去的?”真是天生做贼的料,这么高的方柱都没能拦得下他。 “想知道?”汤胖子从半圆形的塔顶上探出张脸,笑道“求我我就告诉你” “鬼才会求你”我笑道“快下来,我帮你去找柴禾” “这个不急,你上来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什么?” “上来不就知道了?” 汤胖子说解下皮带,将自己的双臂和皮带做成环状,绕住柱体就能顺着爬上来,可我试了半天也不得要领,最终还是汤胖子下来手把手的教过我后,才由他连推带搡的拱上塔顶。 汤胖子累得呼呼直喘粗气,说看起来瘦不拉叽的,怎么越到关键时候就越重。 我也不好意思,但天生就没什么运动细胞,这个真的不赖我。 “躺下” “冰死了,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看吗?” “你躺下就知道我要给你看的是什么了” 汤胖子在我之前先躺到了塔顶,因为整个顶部被修成光滑的半球形,所以弧度正好顶着后腰,看起来相当舒服。 我学着他的样子躺下去,双手垫在脑后,顺势搭了个二郎腿,睁眼,就看到满天的星光像宝石一样近在眼前。 “漂亮吧” 何止漂亮,突然之间感慨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我扭过头去看了看躺在身体另一侧的汤胖子,他也正笑微微的看着我。 “怎么,又想起那时候了?” “是啊”他感叹着长出了口气“那时候我在地底下被追的半死不活,一出来就看到你跟米女两个,她是那种万年寒冰脸,一见是我,话都懒得说扭头就走。留下一个傻乎乎的你,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我低低笑出声来“当时还以为碰到了粽子” “你才粽子,还他娘是大肉陷的”汤胖子咧嘴笑,又道“唉,还有烟吗?” 我摸了摸上衣口袋,幸好还带着这么一盒,抽出来一根给他,自己也抽了一抽。那边汤胖子却把好好的烟掐出一半,把没嘴的那边递过来。 我笑着接过,把刚抽出来的那整根又放回去“怎么还记得这个” 汤胖子点烟,深深吸了一口才道“大概今后都很难忘掉吧” 我深以为然,也长长吸了一口进入肺里,因为没有过滤嘴,呛辣的烟气猛猛而入,再缓缓吐出来的时候,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眩晕感。 “那时候我们也是这样看月亮和星星” “嗯”汤胖子面向天空道“是在树顶上,你还说你从没见过天离得那么近” “城里出来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 “可怜巴巴的城里人”汤胖子嗤笑道“木头” “嗯?” “将来有什么打算” 我默,许久才叹了声“不知道” “别太担心,我们不是正在努力吗?兴许这次回去你就能看到满城走的都是活人” “上次你也这么说” “如果有下次我还会这么说,人总是要给自己希望的,不然活着还有什么劲” 他说的很对,有希望就还有努力下去的理由,如果连希望都放弃了,那就跟等死没什么区别。 “喜欢米女吗?” “啊?” “你是喜欢米女的吧,我看出来了,她对你有意思,你也对她有那么点,但没她那么多” ------------ 第三十二章 双面伯姬 汤胖子一遍遍的咬定我喜欢米女,米女也喜欢我。 不论我说什么,他都像听不见,也不愿意听见那样坚持不泄,这让我很无力,感觉是要给我洗脑一样。 其实上他也成功做到了这一点,并不是说我就马上意识到自己喜欢着米女,而是从这刻起,由不得自己的时时去想,是不是真的我做过些什么,令汤胖子有了这种想法。 而米女那边,我是真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想法,不过看起来不大像的样子,她总是很淡,虽然偶尔对着我会表现得没那么波澜不惊,但就大多数而言,她基本都看不出有什么欲/望的存在。 我俩在塔顶躺了很长时间,刚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争辩,到后来谁都有了心事,估计汤胖子是想到了小米,怔怔的望着天空不再开口说话。 正看着,突然一张脸横横挡在了我眼前――伯姬,她笑微微的跟我眨眼,我被吓了个激灵,再也没什么心情躺着看星星,招呼汤胖子一起下去。 找柴禾的事情到底还是没插上手,汤胖子从平台上搬过来一座木雕佛像,连扔带砸,没多久就弄出一堆碎木来,我们一人一抱的往回走。 一进塔,我们都觉出了不对。 米女背靠墙壁持刀而立,嘴唇紧抿,表情严肃,见到我们进来,很果断的来了句“出去!”语气之凶之急,令我马上意识到出了问题。 她盯着的地方是楼梯口,我把东西一扔,避开那里迅速挨到米女身边。 汤胖子也小心的靠过来,只不过他那堆木头没有扔,而是站定后一边观察着莫明其妙情形,一边弯腰扔了几块小一点的进到火堆里。 火焰先是一暗,然后慢慢的冒了上来。 “什么东西?” 米女应该还在生气,气我们没听她的话立即退出去“不知道,只听到了声音” 我竖起耳朵听了听,除过火堆发出的噼啪声,其它一切还算正常。汤胖子偏头听了一会,也道“好像没什么吧” 米女面无表情的收起刀子说“可能听错了”,然后盘腿坐到火堆边上,一块块拾起汤胖子抱进来的木块往里面添。 我跟汤胖子面面相觑,想问,又觉得她好似不愿意多谈,只好放弃。 没一会,汤胖子抱进来的那些木块已经被米女心不在焉的扔进去大半,才突然想起我也有抱一些过来,起身去拿,米女抬头看了我一眼,汤胖子已经张嘴开问“嘛去?” “再去拿点柴”怕他们担心,又道“刚进来的时候扔在门边上了” 米女这才低下头去,汤胖子上下两瞅,挤眉弄眼的笑道“快着点啊,有人会担心的” 我没好气道“话真多”。 米女低是没我这么大脾气,低着头一言不发。 通往平台的门其实离楼梯口并不远,路过的时候我还刻意看了眼,我们这一层亮,下一层黑,夹杂在明暗之间只能看到三五阶楼梯的样子。 如果正赶上火光窜跳,就能再多看两阶,不过即使是这样,也看不同有什么问题,也不知刚刚米女到底听到了什么动静,这半天她连一句话都没再多说。 “木头你磨蹭什么呢” “噢,就来” 刚受了点惊,所以木块被扔得极散,几乎满地都是,我一块块的先用腿把它们拨到一起,才蹲下身子去拣。 不知道别人是什么习惯,我总会下意识把安全的部分留给后背,这样的话,如果有突发状况能第一时间发现。 蹲下来将木块一一拣进怀里,眼睛却在平台上四处乱看,平台在月光星光下显得宁静而又详和,只是远近那些佛龛让人觉得不太舒服似的,一想到里面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佛像,就像有好多双眼睛透过佛龛的孔洞看着自己,不得劲。 拣好木块,我刚想转身进去,眼角就扫到一个白影,仔细一看,却是伯姬,慢慢的从远处走过来,看样子是转累了,想跟我们坐到一起去。 “你怎么最近不在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我道。 伯姬走近,偏头,把眼睛眯起来微微一笑。 我赶紧让路,心说真是怕了你了,不管问什么都只会笑,笑得人心里毛渗渗的。 伯姬进去,我也进去,我跟在她身后,可没走两步她就突然停了下来,停得很急,我差点一头撞上去。 只是这么一说,当然没有真的撞上去,话说回来,不止伯姬,就是萨拉和娜尤达我们也没真切触碰到过,有时候真怀疑她们是不是真实存在在这个世界,还是只活动在我们的感观里。 这个位置很巧,伯姬挡着我,我看不到前面汤胖子和米女的情况,而身后不远就是楼梯口,之前还记得要绕开走,被伯姬一打扰居然忘了这茬,也就是说我现在其实是站在离楼梯口极近的地方,还被伯姬挡了前路。 一想到这里,我就急忙去看身后,生怕伯姬停下来是跟楼梯有关。 还好楼梯还跟刚才一样,没见有东西爬上来,心里稍稍一松“不走就请让让,我这儿还抱着东西呢” 说着话,我想绕过始终不动的伯姬,可刚一抬腿,我就觉出不对,伯姬的脸是朝着我的,可,可她的身子却是朝着前面。 也就是说,现在她的身子和脸是两个方向。 我惊出一身冷汗,头也不敢再往高抬,僵住动作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他娘的打算在那躲多久?我们早看到你了”汤胖子嚷嚷着笑道。 难道他们没发现伯姬出了问题?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伯姬现在有两张脸,一张对着我,一张对着汤胖子他们。 一想到这种可能我手脚都冰了,怎么办怎么办,我现在离她这么近,想跑都来不及。 那边汤胖子等得不耐烦,听动静是想过来我这里,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劲,一把把怀里的木块扬到伯姬身子,边往火边跑边大声喊“别过来” 汤胖子半坐半起的愣了,米女猛然抬头,也愣愣的看着我,他们都用那种莫明其妙的眼神看着我,就像是在问‘没事吧你’。 我喘着气站定回头,当场,也愣住。 ------------ 第三十三章 谁有问题 伯姬是个魅,换句话说她也是类似一种妖的存在,如果修行适宜,或许将来还能位列仙班。 当然后半段只是我的猜测,我把这些归纠给小说看多了的结果。 但总的来说,她与我们不属同一级别,想想萨拉,多少次被她幻出来的东西吓到半死,如果不是我们三个还算团结,极有可能早沼泽那里就已经被逐个分化,从而达到个个击破的目的。 所以我从不认为我可以仅凭自身就可能伤害到她们,至少,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但眼前的情形让我头大如麻,看看自己的双手,又看看一脸惊诧倒在地上的伯姬,咽了口吐沫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哭还是该笑。 伯姬倒在地上,身上白色的毡毛裙被烧出一个又一个大洞,一脸惊诧,满眼不可置信的盯住我,那眼神,好像才认识我一样。 汤胖子和米女跟我一样,谁也说不出话来,都被这突来的一下震住头脑,半晌才听汤胖子喃了句‘奇了怪了的’。 我才惊觉自己该干点什么,一边是不好意思,一边是对自己的表现略有得意,真想抓住汤胖子来一顿狂摇‘看到没?老子我也不是一无是处,爬不上墙算个毛,爷爷我能徒手力战鬼妖’。 但到底骨子里不是那种人,下意识摸了摸鼻头,干笑着想上前去拉伯姬一把。 伯姬刚刚从诧异里缓过神来,见我想去拉她,忙就着摔倒的姿势往后蹭了几蹭,没说话,抬手一根手指指着我的脸,表情不甘,就像是在说‘怪物,离我远点啊’。 我当场就郁闷了。 刚刚那一下子,伯姬大约是被惊到了,而不是真切受到伤害,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土,怔了下,然后拉起洞洞相连的衣服,再一次抬头看我。 我只有干笑,干笑之余还小心的观察了下她后脑勺……直接怀疑当时我是不是有些眼花,笑得也就更加不好意思。 不过到底不是人类,伯姬接受事实后面带打击的出门转了一圈,再回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恢复完好,见我目光跟着她跑,很没水准的瞪了我一眼。 这这这,她不是只会微笑的吗?怎么正想她笑的时候,又换别的表情了。 经过这一场,大家重新又围坐到火堆边上,汤胖子终于肯放开他那包宝贝,拉着我的手比着火光仔细研究,嘴里啧啧称奇。 我被他拉得很不好意思,恨恨收回。 汤胖子嘟喃了声‘小气’,转脸就去问米女这是怎么回事。 可问了两遍也不见米女应声,她的目光放在火光照不到的暗处,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准确来说,是她特有的表情――没有表情。 汤胖子见米女这样,并没像我想的那样随着去看,而是状似闲散的拨了拨火,冷不丁他将手里一根燃了半边的木条抽出来,带着火星扔到米女所看的地方。 这一片地方是极大的,我只为了娶暖,所以只靠着边角占了一点点地方,汤胖子这一甩,我们所有人都的目光都顺着那缕火光而去。 就见原本黑如墨染的暗处,竟然站着一个人,随着火光落地溅射,我发现那还是个熟人――萨拉。 直到扔过去的火光暗下来,萨拉都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看着我们,面色随着火光明暗难测,显得诡异非常。 “她一直在那里?”我问。 米女轻轻摇头“之前在楼梯口,你推伯姬的时候,她才跑到那一边” “格老子的,她怎么这么阴魂不散”说着话,汤胖子又想扔一支火把过去,被米女压下。 “走了” 汤胖子这才放弃,道“老子一想到她阴森森的站在远处不动,连尿尿的心情都没有” 其实我也有一样的感觉,这太渗人了,但还是强笑道“该不是怕了吧” “谁怕谁是孙子”汤胖子还嘴道“老子是怕老子的尺寸吓死她” 米女皱眉“姓汤的,你能不能不这么恶心?” “这就恶心了?”汤胖子挤眉弄眼的冲米女笑道“喂,说真的,你是不是抢了她男人,不然怎么老跟着咱们” 米女动动唇,看起来刚想骂人,不过被汤胖子恍然大悟的一声叫给生生止住。 “我知道了”汤胖子指着也跟我们坐在一起的伯姬,贼笑道“是你对不对?你抢了人家的男人,人家要追杀你,不过你一直跟着我们,而那什么萨拉又怕…怕…”手环了一圈,最终指到我身上“怕他,才只是跟着,而没有出手对不对?” 这个死胖子,知道人家不能说话,还欺负人。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伯姬却能跟我讲话,好几次都是,只要身边没有其它人,她就会难得的开口跟我说上两句。 就在我想替伯姬还上一嘴的时候,不曾想那边伯姬抬头淡淡一笑,居然自己开了口“谁抢的谁知道,反正不是女人”说完还冲我眨了眨眼。 她这算是示好吗?对谁,对我? 汤胖子一口气没上来,噎了半天才道“你会说话啊” “她当然会,我跟你们说过当时陷在沼泽里,她跟我说过些话的,那是第一次” “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嗯”我点头“不过你们都不在边上” “那你怎么没再跟我们说?” 呃,我讪道“不是什么重要的话,所以我就没提” “看看,看看”汤胖子深恶痛绝道“知道什么是情报准确性的重要了吧,做为一个团队,你应该把今早拉的屎是什么颜色都一一汇报上来,居然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大家,害我白被将了一军” 汤胖子说话越来越恶心,百无禁忌到令人发指,不过自然有人会收拾他。 米女抬抬眼皮,冷笑道“姓汤的,你再把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说话拿来开玩笑,今晚就给我滚到外面去睡” “唉,喂……”汤胖子立了脖子还要还嘴,那边米女已经把脸转向伯姬。 “你说的反正不是女人是什么意思?”米女问伯姬道“意思是说,他们两个之中有人有问题?” ------------ 第三十四章 心头之血 女人的敏锐天生胜过男人,就在我们都以为只是玩笑的时候,米女却用一种不是对待玩笑的态度,仔细求证着她的猜测。 不过伯姬看起来非要将她的中立进行到底不可,听了米女的问话,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勾着眼角嘴角冲我一顿微笑,笑得我后背真凉。 她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说我抢了?可我什么也没干过,对天发誓,我真的什么也没干过。 伯姬的目光投在我这里,其它人的自然也很快跟随过来,米女抿着嘴一言不发,汤胖子先是不明所以,然后震惊,最后用一种十分招人厌的腔调怪笑道“木头啊木头,我以为只有长成我这样的才会叛变,没想到你这清眉秀眼的家伙也干挖人墙角的事,说,皇军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 说着话,他佯装凶恶的提了提我衣领。 “不是我”我烦燥的推开他“胖子你能不能别闹了,烦不烦” 汤胖子学女人样鼓了嘴,趁势靠在米女身上,恶心道“伦家不干,伦家不依,你们一个两个都欺负伦家” 米女理也没理他,认真的又问了一遍“伯姬,你的意思是问题出在张杨身上” 伯姬终于肯把视线从我身上调开,转向米女“我没说” “那你看着他” “只是觉得有意思,怎么,不行?” 顿时我们全都头大“诶我说白鸡,这事可不能乱看着玩,你就不怕我们清理内部,把他给清理出去,误伤无辜啊你” 伯姬挑眉,大约是汤胖子那个称呼让她觉得很不舒服“有人正愁你们不把他给弄出去”一指我“清了正好,我就能早点回去睡觉” 这么问肯定什么也问不出来,我想了想,道“那伯姬你告诉我,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们” 说她是来帮忙,不像,很多时候她都会选择袖手旁观;若说敌对,更不像,没见她主动做过一件伤害我们的事情。 最好的解释是中立,可如果真是中立,会有什么样的原因要她一直跟着我们,又什么都不做为? “你猜?”我……真是感觉要被她打败,这种事情要从何猜起,这回连汤胖子都认真的皱起了眉心。 只听她接着微笑道“猜不到的话就罚你请我喝一口你的心头血怎么样” 我感觉自己心脏猛然一收,心说她不会真的是那个意思吧。那边汤胖子一下坐直身子,嘴上没说,但动作里已经明显带了提防。 米女淡淡道“他的血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喝得起的”顺手拣起一根木柴扔进火里,柴有点潮气,噼剥了几下,才又接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受人所托” 受人所托?谁?米女是怎么想到的? 伯姬感兴趣看向米女“比如……” “比如很久不见的娜尤达,她现在在哪里?” 伯姬把脸埋在膝间抖着肩膀笑了一阵,才抬头看着我道“好可惜,不能喝你的血了,不过还有下次,下下次,你该不会那么小气吧” 我面部抽搐到不行,这话要我怎么回,依旧是米女在边上冷冷淡淡的替我说道“还是那句话,他的血,估计你们喝不起” 伯姬摊手“看吧,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们,而是你们不肯合作”说完站起身,悠哉游哉走了出去。 “喂,要不要拦下她” “拦?怎么拦?”米女冲汤胖子冷笑道“拦下她又能干什么,还是说你真打算用张杨的血来换” “你这样就不对了啊,我又没说什么过份的话,你要不要这么护着他” 米女哼了一声,不再回嘴,汤胖子开心的冲我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意思是他终于找到了米女的弱点。 可我比较在意的是伯姬刚刚那句话的具体含义,心头之血是她随便抓来的一个借口,还是确有其事,她是真心想要,还是假意推托,如果要,这个量又是多少,不会真的要我血干身亡吧。 “嘁,瞧你想的这些事儿”汤胖子听完后不屑道“心头之血,一刀你就完了,还想取血呢,真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假傻,有想这些的工夫还不如早点洗洗睡” 米女也道“心头之血只是个说法,我看她的样子也未必真想要。而且从另外一个方面去想,你身上的异能力那么多,谁也不知道她喝过你的血后会出现什么变故,是好是坏全都难说,咱们还是想想别的出路,这一条,堵死算了” 汤胖子狂点头,好像生怕我会冲出去找伯姬献血一样。 不过我总觉得伯姬没她们想的那么过份,她大概之前不知道我有什么不一样,自从我能伤到她之后,她才发现了些什么,所以开口说话,所以提出那样的要求。 说实话,如果影响不是太大的话,我还真想用那什么心头之血去换一个可靠信息,就是不知道伯姬那里给出的东西到底会有多大用处。 心里有事,自然就睡得不太安稳,好几次都觉得有人盯着我看,眼神凶得想把我吃掉一样,可猛然吓醒后,看到的不是汤胖子正在研究宝贝,就是米女低头瞅着尤玛发呆。 我劝自己可能是这段时间持续有点劳累,但心里却明白,那真的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隐藏恶意。 总之,不管怎么睡得不好,天还是亮了。 新的一天到来,昭示着我们昨天一天又是徒劳无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回武威城,而且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武威城才可以恢复正常。 我们三个用了大约一整天的时间细细把整个城池围了一遍,汤胖子的眼光越来越高,现在已经很少有东西可以让他喜欢到用背包里的东西去换,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它异常情况发生。 “在想什么?” “在想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在确定这里不会再有发现后,我们还是照原计划继续往前走,从浮屠塔出来,汤胖子搭上了我的肩“真不好意思,总是要连累你们” 汤胖子哈哈大笑“你真逗喂”他侧了侧身子,拍拍背上的大背包“知道这什么吗?好人自有好报。我帮你,天帮我,巴不得你次次都碰到的是我,那我不就赚发了” 无疑,汤胖子这是在安慰我,不过看着他能开开心心的满载而行,的确好像没刚才那么失落。 也想对米女说点什么,于是转头去看她,却见她猛然住脚,狠狠咬了下牙,与此同时汤胖子在耳朵边上大叫一声“靠,她到底想干些什么,还有完没完” ------------ 第三十五章 萨拉的恨 我有多不希望再次碰到萨拉,她的到来,总是伴随着心惊,嫌吓我们吓得不够,一次又一次的出现,而且越往后那种奇诡的恨意就越明显。 就好比现在。 萨拉堵在我们出城的必经之路上,仍旧是她一个人,在萧瑟的初冬冷风中,显得身单影孤,但是表情阴郁得又无法令人亲近。 我凑到汤胖子身边低声问他“你觉不觉得她长相也变了” “好像是有那么点”汤胖子摸摸下巴“难道是面由心生的缘故?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个厉鬼,可我记得之前她笑起来蛮可爱” “不止这个”听了我们的对话,一边的米女也盯着挡路的萨拉冷道“她身体周围已经有了鬼气” “那是什么?”鬼气这种东西子虚乌有,难不成也可以实体化? “一种气场,就好比你待在快乐的人身边会觉得愉悦,反之,会觉得心情压抑一样。萨拉心里的恨意太深,所以我们才会一看到她就觉得心惊肉跳” “那她为什么恨我们?” “不知” “是啊,除非她自己肯说,我们怎么知道她到底在恨我们什么东西,自打见面后又没怎么招惹过她,都是她在千方百计想弄死我们而已” 略站得有点久,萨拉始终保持着纹丝不动的站姿与我们对峙,可这么下去显然不是个办法,三个人互相看了眼,还是汤胖子清清了嗓子打算拉开僵局。 “喂我说,如果是想来送我们一程的话,就别客气了” 萨拉没答腔。 汤胖子再接再厉“要不然你是来带我们去挖坟的?事先说好啊,不是你自己的咱可不去,随便找一个什么什么的我们可不认帐。呐呐呐,别怪哥哥没教过你,做人呢,还是信守承诺的好” 他倒是记得萨拉曾经骗我们说可以把自己尸骨贡献出来的话,可惜人家那时候肯定是在运用计谋,怎么可能会理你这茬。 果然萨拉没搭理他,目光僵硬的从我们三个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我们身后。 我回头,就见伯姬慢悠悠的从塔里面走出来,见到这里的情形也不吃惊,微微一笑竟是冲我径直而来“好饿” “啊?” “给口血喝呗” 我登时黑了脸,那边米女和汤胖子比我反应还大,二话不说的就站到我和伯姬的中间。如果不是米女拉着汤胖子,他估计又要开口骂人。 “先解决前眼的再说” 我不知道是不是伯姬跟萨拉之间也有矛盾,那边原本只是阴郁的萨拉,一见到伯姬后居然极外露的带出了怒意。 伯姬也看她,不过风度就要比萨拉好出太多,微微而笑,静静而立。 感觉米女轻轻拉了我袖子一下,看她,她做了个让我们慢慢往边上靠的手势。再看汤胖子,那厮眼珠子在伯姬跟萨拉身上转了好几圈,嘿嘿一笑,小小声的对我说“有门” “什么门?”她们两个不是互不干涉的吗?之前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汤胖子笑的越发神秘,只笑不答,拉着我往后退。 萨拉对伯姬的到来的愤怒显而易见,只不过是我们说几句话的时候,已经再也压制不住,衣摆被风鼓得越来越大,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直接掀起一样。 事实上,现在风力的大小,只能干点摸人脸捋捋头发的活计,她那边就跟是在另一个世界一样,马上就要狂风四起。 首先开腔的是萨拉,张嘴叽叽呱呱一串,汤胖子在边上狠狠叹气“嘿,还以为有好戏看呢,居然讲外文” 米女观察着两人,冷静道“是她们自己的语言,现在已经失传了” 萨拉讲完,伯姬先是低头想了想,然后抬头一笑后才开口回话“我可不记得我跟你约定过什么,到这里来,只是因为我答应娜尤达跟着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我总觉得伯姬说话的时候有看过我几眼,那神态就跟故意要让我们听明白一样。 “还好有一个能听懂”汤胖子小小雀跃了一下“不过伯姬为什么要讲中文,如果是双方对话,不是应该尽量用对方最能听懂听顺的吗?” “嘘,别吵!” 连我们都看出来的问题,萨拉更不可能傻到不为所动,果然就见她在听到伯姬这边发声后,怒意更盛。 叽叽呱呱很长一串砸过来,伯姬状似认真在听,但因为角度问题只有我知道,她在那其间有抽空跟我眨过眼睛。 萨拉讲完后,轮到伯姬上场,她道“我可没说我要站在他们这边,好像之前你出手的时候我也没有救过他们吧。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不过既然我答应娜尤达要跟着他们,总不好到最后守着几个尸体,你该知道的,娜尤达生起气来比你还要烦人” 从她们的对话里,有一点我现在可以确认了,那就是萨拉真的想我们死,可是为什么?我真的不明白到底我们怎么惹到了这个千年老妖。 心里不停的说,再多聊再多聊,最好能让我们直接听出问题的答案。 不过之后的对答就快了很多,通常一人一句,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东西。而且到了最后一句,连伯姬都用上了方言,我猜可能真的命中关键,可惜又完全听不懂了。 伯姬说过那句后,萨拉毫无征兆的扭头冲我们吼了句“还,给我” 所有人都懵了,还给她,什么还给她? 我跟米女还好,汤胖子可能想到了其它什么地方,把装满宝贝的背包往怀里紧紧一抱,警惕的看着萨拉下一步动作。 不知道是不是汤胖子的反应最终点燃萨拉的极限,只见她两手突然向上一张,用一种猛虎扑食的姿势,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做前后摇摆状。 她没有靠近我们,只是远远站在那里动作,但带来的惊恐要比她亲自扑上来多出更多。 汤胖子瞪大双眼,结巴道“不不不,不会真的要,出出出大招了吧” 我答不上来,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不会太好。那边伯姬看着我只是苦笑,见我看她,扁了扁嘴假哭道“这回你不救我我可真的死定了,记得要用心头之血啊” ------------ 第三十六章 树动蜂来 人们称赞一个女子的美丽身姿,通常会用风拂细柳来形容,可真到了让我能亲眼看见的时候,我又觉得这实在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不明白为什么古人总是用这么惊世骇俗的词句,比如果面若银盆,比如猿臂蜂腰,再比如我们现在正在‘观赏’风拂细柳。 萨拉两手向天大张,五指呈爪状,双脚合并立定后前后狂摆她的上身,这让我很容易就想到她其实是在模仿一棵树――一棵被狂风催残的树。 我们三个被她搞得满头雾水,但伯姬显然知道她在干什么,当萨拉做出那个姿势并且口中开始念词的时候,伯姬有一瞬甚至让我觉得她想扭头就跑。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看了我一眼后居然没有付诸行动。 我认为得她不太好,脸色越来越难看,两手在身侧一屈一张,脸上也没了一贯常带着的微笑,换成一种很严肃的表情。 综上所述,实在没必要再扛下去,已经到了必须逃命的时候,虽然我并不清楚这一回具体要逃避的是什么物种。 “木木木头,怎么动不了了?”就在我脑子里闪出快跑的字眼时,汤胖子那头发出近乎悲烈的声音。 米女也狠狠道了声“糟糕” 动不了了?不会啊,我都已经下意识的退出好几步,怎么他们却说动不了。 萨拉的动作越来越快,嘴里的词一串串像爆米花那样往外迸个不停,她急我更急,急忙去拉米女,没能拉动,又去拉汤胖子,也是一样。 他们就像被粘在地上两根木棍,硬邦邦的无论我怎么推还是拉,都纹丝不动。 “怎么办?怎么会这样”我急道“伯姬,伯姬你快想想办法” 大约是病急乱投医,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会向伯姬求救,可能是之前她那些示好起了作用,或者是萨拉对她的敌对起了作用,潜意识里,我把她归到了我们这一边。 伯姬脸色更加苍白,似乎正在忍受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听到我的喊话后,喘着气说道“没用的,他们只是普通人,已经中招了” “那我,我……”也是普通人,我们三个都一样。 “你当然不一样”伯姬道“不过不用担心,她们不会有事,你现在该担心的人是我” “什么?” 伯姬没再能顾得上回答我的话,那边萨拉终于完成她的咒语,像是在玩游戏时出大招一样,两手猛猛往前一推,然后,整个世界都平静了下来。 没有异状,就像置身在虚无空间一样,连空气都显得空灵起来,但是真的很平静,平静得让我能听到自己惊恐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这是什么情况? 我看汤胖子跟米女,他们也跟我一样迷茫,人虽然不能动,但至少还能说话。汤胖子小心翼翼的问我“这就,结束了?” 我摇摇头。 再去看伯姬,伯姬脸色已经白得跟纸一样,见我看她努力挤出点笑意,但很快就被皱起的双眉所取代。 还有萨拉,她仍旧站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眼带恨着的看着我们,如果再仔细一点,你会发现她冷冷挑着嘴角,像是个恶毒的冤魂。 死一样的安静令人不安到极点,直觉不能再这么任由萨拉等下去,可到底该怎么做心里又一点思路也没有。 举目四望,希望可以提前发现点什么,可除过天边似乎起了点乌云外,一切看起来又是那么得正常。 等等,乌云?难道萨拉已经到了可以呼风唤雨的境界,她其实是想招来一道闪电然后劈死我们?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然为什么会定们汤胖子跟米女两个,而且看伯姬的样子,应该也跑不了多快多远。 不行,不能再任由她下去,现在这里唯一还能自由行动的人只有我,本着我不砸萨拉,谁砸萨拉的宗旨,随手抄起快石头冲着她就冲了过去。 我记得我可以伤到伯姬,但愿萨拉跟她也是同一种构造,那么小一个子的女人,不信我打不过她。 萨拉离我大约有三五百米的样子,我嘴里大叫着‘你去死吧’,死命往前冲。 冲着冲着,我突然意识到不对,萨拉身后的乌云起得也太快了,而且还带着一种昆虫类的振翅声,那是……那是…… ‘你去死吧’的回音还没有散完,紧接着我又大叫一声‘靠’,扭头扔掉石头,用比刚刚快出一倍的动作往回奔。 边奔边给汤胖子他们示警“坏了坏了,是马蜂,咱们这回死定了” 马蜂有尾针上的毒可比蜜蜂要厉害得多,这片乌云似的家伙们,如果真是萨拉招来对付我们的,那萨拉可就太狠毒了,完全是想我们死得连个人样都没有。 等我跑到米女跟汤胖子身边的时候,身后的嗡嗡声已经离得很近,就像跟屁股撵一样,我只来得及把自己背包里的东西快速倒掉,然后用背包套住米女的头,‘哄’的一声,铺天盖地,我找了个大约是汤胖子的位置,扑了过去。 还好扑倒了他,但这并不解决什么问题,我摸索着去找汤胖子那包,手却一把被他抓住“你干嘛?”他在我耳朵边上喊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保命要紧”我急道“东西倒了把包套到头上,顶一会算一会”双眼根本睁不开,好死不死居然有只马蜂冲到我嘴里来,忙呸呸呸的吐掉。 那滋味,跟吃到苍蝇一样让人恶心。 “你他*妈的疯了,这可是我的命” “你的命还他*妈在喘气,这东西是死物” “死物也是我的命,木头,你给我滚下去” 小腹一疼,汤胖子居然真的拿腿顶了我,这蓑人典型的要钱不要命,我心里那个火蹭蹭往上冒,也就是还没摸到背包,如果摸到,一准给他当场砸了。 我又扑,这会下了狠劲,就听汤胖子在一片嗡嗡声中忽东忽西的狂叫道“张杨你停下停下,咱们没事,如果真是马蜂咱们早死了,可现在身上一点疼都没感觉到” “那是你皮太厚” “你姥姥的,老子是在说真话,你丫到底睁没睁眼” ------------ 第三十七章 救救伯姬 好像,汤胖子的话是有那么点道理。 一旦想通便觉得没有刚刚那么慌张,慢慢张开眼睛,我看到自己就站在离米女不到一指的距离上,刚刚要是再闭着眼往前走半步,就会趴到她身上,并且是以一种脸对脸的暧昧姿势。 当然这之中,还得隔上一层犹如笑话般的背包套头装。 米女可能也跟我一样觉得汤胖子言之有理,一抬手利索的将背包摘了下来,这时候再跑就会显得有些心虚,只好在跟米女对上眼的时候,尴尬的咧嘴打了个招呼。 米女表情一僵,好半天才面带复杂的扭过头去,我松了口气,也趁机去看汤胖子在什么位置。 看倒是看到了,不过情形却并不像我想的那么乐观,马蜂虽然稀疏了不少,但仍旧数量不少,嗡嗡不止的盘绕在我们所有人中间,不散开,却也像汤胖子说的那样,不对人进行攻击。 刚刚还在想蜂腰,真没想到才不到一会,就真的让我看到了真正的蜂腰。 这些马蜂……不对,这不是马蜂,而是比之个头还要更大的大黄蜂,这种东西是生长在这种环境里的吗?我不禁挠头。 据说大黄蜂是可以吃腐肉的,个头要比普通蜜蜂大出六七倍不止,通常,它们也会以蜜蜂为食,生性凶残,如果是人遇到了大黄蜂的攻击,不需要太多,有个十只左右就能搞定一个体积庞大的成年人。 一想到现在眼睛前面飞着的小东西,就是可以要自己命的家伙,我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可那头的汤胖子倒好,一手护着背包,另一只手在空中挥啊挥的,大约是想抓个两只来看看。 “胖子”我魂都快要被他吓掉了“别惹它们,这不是马蜂” “不是马蜂?”汤胖子疑惑道“长得很像啊,就是个头好像大点,难不成是因为这里水土耳其好的缘故,所以它们集体都得了肥胖症?”说完又拿手去挥。 “这是大黄蜂,杀人的” “有什么区别,听说马蜂多了也一样杀人” “不对,张杨你看”一直没怎么出声的米女在旁边快速的握了一只在手心,然后伸到我眼皮下面“是有点问题” 我眼睁睁看着米女抓了一只大黄蜂在手里,可当她摊开后,居然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米女掌心细细的纹路显得命格多舛。 “怎么没了?” “嗯”米女点头“可能胖子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他才一直在抓” 我也伸手试了两回,果然,不论个体大小,只要抓到手里,就像把雪捏进去一样,再摊开便会空空如也。 “你们的意思,这又是萨拉搞出来的幻觉?” “应该没错” “她这样一次又一次,不觉得很无聊吗?又造不成实质性伤害” “可能还有别的用意,但至少现在看起来,只是个幻觉而已” “嘿木头”那边汤胖子终于确定下来,兴奋的叫我“猜我发现了什么?” “是幻觉,我们已经知道了” “娘个屁,你们说话声音虽然不大,我也不是聋子好不好?我是说那边,好大一个蜂球,这要里面裹个人进去,一准被扎成蜂窝煤” 我顺着汤胖子的手指去看另一边,果然,那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聚集了成千上万只这样的大黄蜂,自上而下形成一个球状,球的外表还有蜂在飞动、嗡动、爬动以及蠕动。 “萨拉又想搞什么?” “鬼才知道”汤胖子一晃一晃的走到我们身边,饶有兴趣的摸着下巴啧啧称道“真是状观啊,我就说跟着你真是要赚翻翻,该看不该看的都能看到” 我闻言白了他一眼,尔后又不解的问“这里面是有东西吗?” “可能吧” “你睁睛睁得早,也没看到?” “哪啊,之前根本就没干夫看别处,都防着你不要扑上来了” “你那些破烂,趁早扔掉的好”我又问米女“你记性好,想想看这些蜂扑上来之前,那里有什么东西” 说完这句,我脑子里灵光一闪,骇然的去看他们两个,就见他们也跟我一样,是种突然想起来什么的巨大震惊。 “糟了” “是伯姬” 那个位置,刚刚一真站着的人是伯姬,如果她在我冲出去又冲回来这段时间没移动过的话,极有可能就变成了我们现在眼前的这只大蜂球。 难道这回萨拉的目标不是我们,而换成了伯姬。 “她,该,没事吧”汤胖子喃道“千年老妖不会怕这种小东西吧”说完后一个劲的看我跟米女,就像想从我们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一样。 但我们谁也给不了他正确答案。 很久以后我十分庆幸的感慨,还好当时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不是救与不救,而是该用什么办法去救。 “胖子,弄个火把来”我低头就去找石头,一边胡乱的往蜂球里丢,企图可以稍稍打散它们一些,好让我看清楚里面是不是裹着伯姬。一边大叫“不,多弄些火把” “啊啊?噢,火把,我这就去弄” 汤胖子慌慌张张的应声行动,我只能大概用余光看到他在地上拣了些什么,然后一个人蹲在那里捣鼓不停。 “你快点” “娘的别催了,我都快被自己给泡到汽油里了” 米女动作范围要比汤胖子大出许多,到处乱跑,但不知道具体在干些什么,我那时候很急,就算伯姬总是刻意跟我们保持着距离,但她并没有伤害过我们。 石头不顶用,扔进蜂堆就跟扔到水里一样,甚至更加不如,连个涟漪都不起的被无声吞入。 好在汤胖子手够快,没一会就递过来一个点燃的火把给我,自己手里还有一个“没材料了,先试试看行不行”说着话就趔着身子往蜂球那里凑。 汤胖子一手护住自己脸,一手举着火把长长伸出去,燎一下躲一下,看起来有点作用,他伸过去的时候能小小攻击一个洞来,隔着那个很快就会恢复的洞口,果然我看到了伯姬的白衣服。 于是我也有样学样的凑了上去,但那些大蜂就跟死不完似的,燎掉一些,马上又会有其它补上缺口,我心里焦急,十分担心伯姬能不能挺过来。 ------------ 第三十八章 血色结界 倒是完全忘了,她其实是跟萨拉同出一路。 就在我跟汤胖子越弄越乱的时候,突然来了一股浓烟冲向蜂球,可能是因为蜂翅振动引起的气流的关系,这股浓烟并没有向外扩散,而是渐渐绕球一周,将其满满的包了起来。 我跟汤胖子首当其冲,被呛得鼻泣眼泪一把又一把。 汤胖子受不了先撤出去,我一手捂住鼻子,把腰弯得很低,尽可能的想再试试,企望着因为有了这股烟,再加上我手中火把,可以让这个大蜂知难而退。 不过事实上知难而退的人却是我,这令我很不甘,也许还带着些难过。 如果连我都放弃了,不知道伯姬还有没有出来的希望。 “咳咳,木,咳,木头不行,快出来”汤胖子连拖带拉的把我拽出去,一边咳一边说“有烟,咳,有烟就行,再等等” 我擦了把被呛出来的眼泪,迷朦着去寻找烟来的方向。 就见米女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在上风口点火,她先的是湿柴湿叶,所以浓烟极大,顺着风势自不而然就到了蜂球那里。 我好大一阵汗颜,怎么忘了这个,果然是越急越没主意。 浓烟中的蜂球起初没什么变化,可等我退出来不久,便发现它们没有刚刚那么执着,有一些挥动着翅膀离开浓烟地带,但更多的是仍旧坚守,最终落在地上抽搐着死亡。 “看起来有点作用” 我嗯了一声,焦急的围着蜂球打转,那些蜂死是死了,但到底数量太大,真要到全部散开,还不知要用多长时间。 又跑去帮着米女扇风,不过她淡淡看了我一眼,让我先去边上喝口水。 倒是真的得润润,刚被烟呛得不轻,现在觉得满肚子都是烟火味,燎得嗓子生疼。 急急忙忙的含了口水,再过来就见那蜂已经少了很多,地上堆起来的尸体圆圆一圈高得像个小坝,不过已经能看到伯姬了。 她直直站在圆坝的最中间,双手捂脸,身上有层淡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光膜。 我猜那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东西,但好像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有好几只大蜂的尾巴都扎了进去,一扭一扭的想进入更深。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我咬咬牙,一步冲过去想把伯姬拉出来,可是却拉不动,类似之前汤胖子米女一样,是被钉在地上的。 不是已经能动了吗?早在蜂群冲过来的时候,汤胖子跟米女就能活动自如了,我还跟汤胖来回扑腾了好几次,当时乱成一团所以没注意,现在想的话,一定就是我往回跑的时候解的禁。 汤胖子可能叫着什么,但我处在蜂群中心,烟又呛得人直咳嗽,所以听不太真切。 只是一心想拉伯姬出来,可又拉不动,心里急得要死,摸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清楚,其实她也再坚持不了多久,身子抖得厉害,只是双手仍旧捂脸,我看不到她脸色如何。 仗着那些蜂不叮我,我使劲挥手驱赶,一边还冲伯姬喊“别担心,是我,我来救你” 她应该知道是我,不然不会这么心安理得的任由我又拉又抱的想拖她出去,听到我这么说,点点头,但不知为什么双手就是不肯放下来。 难道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法式?只是怎么看起来跟害羞一样,难道说被大蜂叮了,所以觉得没脸见人?不过女孩子爱美是天性,就算是妖魅,也应该有这个心思吧。 现在不是我想这些的时候,既然拉不动她,自己又不能久待,只好看有没有其它办法,但脑子这会被烟呛得东一块西一块,越想越乱,完全没有头绪。 就听一片嗡嗡声中,似乎伯姬说了什么,我凑近仔细分辨“你说什么” “……血……应该……” 她声音太低了,又加上还被双手捂住脸,我只隐约听到这几个字,再想问得更清楚一些,她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血?难道还是在说那个心头之血?这东西子虚乌有的难道不是开玩笑? 我噌愣把腰上的刀抽了出来,可从哪下手又开始犯难,心头之血,该不是想我一刀扎到胸口吧,就算扎浅一些死不了,然后她要怎么喝,像喝奶那样。 我被自己的想法好好恶心了一把,连咳带哭――被烟呛得眼泪――的抹着泪,心下一横,管它呢,哪的血不是从心脑流出来的,先试了再说。 我狠狠心,在自己右手食指上拉了一刀,下手有点狠了些,顿时鲜血直往下滴。 心说先就这时吧,如果不行再换其它地方。 使劲把血淋淋的食指从伯姬双手间伸进去,找到她的嘴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想往里顶。 伯姬牙关紧咬,最先不肯松开,不过也有可能是僵得太久了所以松不开,在我顶过几次后渐渐松软下来,甚至还会有吮的动作。 这个感受真的很奇特,记得自己小时候会吃自己的指头,但长大后,尤其还是被别人吃,说实话这是第一次。 伯姬她们没有正常人的体温,嘴里也一样,凉冰冰的但却很软很滑,她一口一口吮着我的手指,越往后感觉力气越大。 我心里一惊,唉喂,不是想就这么把我抽干吧,可又不忍心抽出来,害怕自己一抽她又要开始无力抵抗。 很明显,在伯姬第一口吸进去的时候,她身周的这层光膜顿时一亮,并且向外又扩张了一点,到了这会都已经能把我也带进去。 我站在膜里一边用手喂着伯姬,一边却观察外面那些该死的大黄蜂,真的好大,尤其是当它收紧腹部,想狠狠用屁股扎你眼睛的时候。 这其间汤胖子冲过来一回,见我跟伯姬都包在膜里,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又鼻泣眼泪的退出去。 看着看着,我觉出不对,怎么这膜的颜色好像有些变化。 之前是无色的,现在居然带了淡淡的粉……不,不对,是血色,只不过浓度还不够,之所以是粉,是因为她吸得还不够。 血色结界,这在电影电视甚至游戏里,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第三十九章 背包之战 我慌恐的去看伯姬,并且想把手抽出来,但没能完成。 她咬住我的手指牙齿微微用力,双手也慢慢放下来不再捂脸,而是改成抓住我的手,脸上干干净净,哪里有被大蜂叮过的痕迹。 眼里面的笑意是那么明显,但就我自己而言,却是感觉到后背一阵阵发寒。 她……该不会是真的想吸干我吧。 可能我的表情太外露,伯姬看了一会突然就皱起了眉头,虽然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但到底松了口。 我忙把手指抽出来,细看,天见可怜的,都被她吸得伤口外翻,指尖发白了。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伯姬道“你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为什么又要出手救我” 当然又是一场尴尬,我能说我是一时冲动吗?干笑半天,但没什么话好接,伯姬等了半天显得对我有些失望。 “我们出去吧”她道“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等到你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出手救你一次,做为交换” “噢,那倒不用”我忙说“也不是为了这个才进来,你跟了我们一路,算起来也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我当然希望她能给我们点帮助或者提示,但前题不是交换,而是朋友之间的仗义出手,交换那个词听起来相当让人不爽。 伯姬撤掉光膜,回头的看了我很久,表情相当古怪。 我才知道短短我跟伯姬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蜂现在一只不剩的全都不在空中,要不然就是跑了,要不然就是掉在伯姬的光膜外面……死去或者正等待死去。 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来告诉我,为什么汤胖子会背着萨拉满世界乱跑? 米女见我跟伯姬出来,紧绷的脸稍稍放松,但很快又指着那边的两个对我道“萨拉想抢汤胖子的背包” 抢背包?我忙去分析战况。 刚刚说汤胖子背着萨拉跑其实只是一眼之后的定义,现在仔细观察,才注意到不是汤胖子背着萨拉。 而是萨拉紧紧附在背包上,而汤胖子拼命想把她甩下来的举动。 “怎么她没走吗?”我记得第次萨拉放过这种幻象攻击后,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在事情发生后,没再去注意她的动态。 没想到这回竟然不一样,到底那胖子的背包里有什么东西让她这么在意,连形象都不了,像个恶鬼一样四肢附着。 “我们没有办法接触到她”米女道“之前还没粘上来的时候,就试过用东西去扔她,但就跟完全是个幻影一样,而且我们还能穿她而过” 是这样吗?我扭头去看伯姬,怎么我记得伯姬就是个实体,不说刚刚她吮过我手指,就是在这之前,我也无意中用木块砸中过她。 米女可能误会了我的眼神,见我看伯姬,想了想,手很快的就伸出去拉伯姬,令我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米女的手居然从伯姬身体里划了过去,再试,竟然还能从前面穿体而过,伸到后背。 突然之间我开始明白,原来伯姬跟萨拉是一样的,从始至终不一样的人只有我,我可以摸到她们任何一个人,但汤胖子跟米女不行。 这大约也是我用木块砸过伯姬后,伯姬那么吃惊的理由。 甚至解释得更深一点,也是伯姬认定我的心头之血对她有用的理由。 一旦想通这样,事情就变得没那么复杂,汤胖子现在需要我,只要我出手,萨拉应该就没那么难对付。 “胖子”我就近抄了根木棍,大叫道“往这面跑,这面”摆好姿势,我想一次就把萨拉给弄下来。 汤胖子听了我的话扭头就向我奔来,一边奔,一边还死命攥着背包带“木头,瞅准了再敲,别误伤我包里的宝贝” 这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我紧了紧手里的木棍,感觉有点见汗的意思。 这时候萨拉也看到了我,嘴里发出警告的尖啸,但那不管用,我就想着怎么把她敲下来,吓唬是吓唬不到我的。 萨拉想从汤胖子背上拉下背包的东西更明显了,两腰踩着汤胖子后腰,两手合力,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 可汤胖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看不见,但知道背上的萨拉一定在搞鬼,肥硕的身体边跑边左右狂摆,萨拉并不是很好用力。 瞅准方位,我挨着背包狠狠一棍子扫了过去,萨拉尖叫一声扭身闪开,啪的一下,终于有一根背带再也支持不住的断了开来。 汤胖子反应太快,那根带子断的同时,他往后一个大转身,一把连萨拉带包的紧紧箍进怀里,不过萨拉他摸不到,最张的结果就是包仍在他的保护范围,只不过从后背移到了前胸。 前面的冲力还没有减轻,然后又是个大转身,汤胖子不负众望的向后摔了个大背头,萨拉也随子压在他身上,虽然中间还隔着个大包,但其实仍旧面对面,再进一步就会嘴对嘴。 汤胖子两眼一闭死命大叫“木头木头木头……” 我咬牙上前就是一顿乱挥,好几次都差点砸在背包上,擦了汤胖子抱着背包的手,他立马机警的翻身让屁股朝上,包被他压在了身子底下。 萨拉应该还没修到循地的程度,汤胖子这一招让她防不胜防,又加上我还在边上捣乱,终于切断了她跟背包之间的联系。 萨拉红了眼,疯子一样的冲我飞扑过来,我没想到这棍子下去会打得那么狠,她嗷的一声被我挥出十几米那么远,重重砸在地上,半天都没翻起身来。 我……我这么厉害?去看伯姬,伯姬皱着眉头,一脸担忧的注视着萨拉。 她们之间好像看起来也没那么坏,可转念又想,这地方左右就只有她们三个,成百上千年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交情也算正常。 好半天萨拉才挣扎着爬起来,这时候汤胖子跟米女都来到我身后,她恶狠狠的盯着我们三个,那眼神,恨不得一口吃掉我们。 ------------ 第四十章 背包之战 我慌恐的去看伯姬,并且想把手抽出来,但没能完成。 她咬住我的手指牙齿微微用力,双手也慢慢放下来不再捂脸,而是改成抓住我的手,脸上干干净净,哪里有被大蜂叮过的痕迹。 眼里面的笑意是那么明显,但就我自己而言,却是感觉到后背一阵阵发寒。 她……该不会是真的想吸干我吧。 可能我的表情太外露,伯姬看了一会突然就皱起了眉头,虽然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但到底松了口。 我忙把手指抽出来,细看,天见可怜的,都被她吸得伤口外翻,指尖发白了。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伯姬道“你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为什么又要出手救我” 当然又是一场尴尬,我能说我是一时冲动吗?干笑半天,但没什么话好接,伯姬等了半天显得对我有些失望。 “我们出去吧”她道“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等到你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出手救你一次,做为交换” “噢,那倒不用”我忙说“也不是为了这个才进来,你跟了我们一路,算起来也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我当然希望她能给我们点帮助或者提示,但前题不是交换,而是朋友之间的仗义出手,交换那个词听起来相当让人不爽。 伯姬撤掉光膜,回头的看了我很久,表情相当古怪。 我才知道短短我跟伯姬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蜂现在一只不剩的全都不在空中,要不然就是跑了,要不然就是掉在伯姬的光膜外面……死去或者正等待死去。 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来告诉我,为什么汤胖子会背着萨拉满世界乱跑? 米女见我跟伯姬出来,紧绷的脸稍稍放松,但很快又指着那边的两个对我道“萨拉想抢汤胖子的背包” 抢背包?我忙去分析战况。 刚刚说汤胖子背着萨拉跑其实只是一眼之后的定义,现在仔细观察,才注意到不是汤胖子背着萨拉。 而是萨拉紧紧附在背包上,而汤胖子拼命想把她甩下来的举动。 “怎么她没走吗?”我记得第次萨拉放过这种幻象攻击后,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在事情发生后,没再去注意她的动态。 没想到这回竟然不一样,到底那胖子的背包里有什么东西让她这么在意,连形象都不了,像个恶鬼一样四肢附着。 “我们没有办法接触到她”米女道“之前还没粘上来的时候,就试过用东西去扔她,但就跟完全是个幻影一样,而且我们还能穿她而过” 是这样吗?我扭头去看伯姬,怎么我记得伯姬就是个实体,不说刚刚她吮过我手指,就是在这之前,我也无意中用木块砸中过她。 米女可能误会了我的眼神,见我看伯姬,想了想,手很快的就伸出去拉伯姬,令我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米女的手居然从伯姬身体里划了过去,再试,竟然还能从前面穿体而过,伸到后背。 突然之间我开始明白,原来伯姬跟萨拉是一样的,从始至终不一样的人只有我,我可以摸到她们任何一个人,但汤胖子跟米女不行。 这大约也是我用木块砸过伯姬后,伯姬那么吃惊的理由。 甚至解释得更深一点,也是伯姬认定我的心头之血对她有用的理由。 一旦想通这样,事情就变得没那么复杂,汤胖子现在需要我,只要我出手,萨拉应该就没那么难对付。 “胖子”我就近抄了根木棍,大叫道“往这面跑,这面”摆好姿势,我想一次就把萨拉给弄下来。 汤胖子听了我的话扭头就向我奔来,一边奔,一边还死命攥着背包带“木头,瞅准了再敲,别误伤我包里的宝贝” 这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我紧了紧手里的木棍,感觉有点见汗的意思。 这时候萨拉也看到了我,嘴里发出警告的尖啸,但那不管用,我就想着怎么把她敲下来,吓唬是吓唬不到我的。 萨拉想从汤胖子背上拉下背包的东西更明显了,两腰踩着汤胖子后腰,两手合力,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 可汤胖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看不见,但知道背上的萨拉一定在搞鬼,肥硕的身体边跑边左右狂摆,萨拉并不是很好用力。 瞅准方位,我挨着背包狠狠一棍子扫了过去,萨拉尖叫一声扭身闪开,啪的一下,终于有一根背带再也支持不住的断了开来。 汤胖子反应太快,那根带子断的同时,他往后一个大转身,一把连萨拉带包的紧紧箍进怀里,不过萨拉他摸不到,最张的结果就是包仍在他的保护范围,只不过从后背移到了前胸。 前面的冲力还没有减轻,然后又是个大转身,汤胖子不负众望的向后摔了个大背头,萨拉也随子压在他身上,虽然中间还隔着个大包,但其实仍旧面对面,再进一步就会嘴对嘴。 汤胖子两眼一闭死命大叫“木头木头木头……” 我咬牙上前就是一顿乱挥,好几次都差点砸在背包上,擦了汤胖子抱着背包的手,他立马机警的翻身让屁股朝上,包被他压在了身子底下。 萨拉应该还没修到循地的程度,汤胖子这一招让她防不胜防,又加上我还在边上捣乱,终于切断了她跟背包之间的联系。 萨拉红了眼,疯子一样的冲我飞扑过来,我没想到这棍子下去会打得那么狠,她嗷的一声被我挥出十几米那么远,重重砸在地上,半天都没翻起身来。 我……我这么厉害?去看伯姬,伯姬皱着眉头,一脸担忧的注视着萨拉。 她们之间好像看起来也没那么坏,可转念又想,这地方左右就只有她们三个,成百上千年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交情也算正常。 好半天萨拉才挣扎着爬起来,这时候汤胖子跟米女都来到我身后,她恶狠狠的盯着我们三个,那眼神,恨不得一口吃掉我们。 ------------ 第四十一章 萨拉变形 “喂”汤胖子悄悄捅了捅我“你说她是不是看上我了?”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审美扭曲”我悄道。 汤胖子瞪我一眼“看上我就叫你扭曲,会不会聊天啊你” “不会”耸肩“所以我妈让我少说实话,果然她老人家又对了” “成啊你木头,说话越来越损了,不过哥哥我喜欢”说完不再理我,冲还在怒视的萨拉喊道“姓萨的,爷爷我已经心有所属,你不用再这么吸引我的注意力了,有事说事,没事走人您呐” 叫萨拉就姓萨,以此类推,那伯姬岂不是要姓伯?汤胖子这家伙的嘴里永远没边没谱。 那边萨拉低低喘了两声,突然尖啸“还,给我。还给我……” 她这冷不防的一声,何止惊到我们几个,简直是魔音穿脑,所有人都慌忙捂起双耳,但看起来作用并不大,她犹如疯魔化的不断嘶叫,无比清晰的撕扯着我们每一个人。 不过好在她倒是没再往前,只站在原地使用音波攻击,这让我很忧郁。 跑,很可能会引得她新一轮追击。 可要不跑,定定站在这里的话,大约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得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就算达不到这个境界,双耳失聪的可能性也还是有的。 汤胖子实在受不了了,边踹我边大声让我去谈判,用他的原话说‘两国交战不杀来使,更何况还是你这样的小白脸小帅哥,去吧去吧,真要咬你你就顺手拔了她的牙’。 这是什么道理?我怂道“不如你去吧,胖哥” 汤胖子两眼一翻“我去?我在她眼里就一肉丸子,她咬得了我,我摸着她,这要真动起手来,你汤哥我可就是有今天没明天了” 汤胖子虽然有点强词夺理,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也没错,这里的人除过伯姬就只有我能接触得上萨拉,伯姬是肯定不会去了,如果连我都畏缩不前,事情根本就没了解决办法。 我小小往前两步,米女在身后拉了我一把,淡道“就站这里,太靠前不好” 想想也是,再往前的话,到时候跑都跑不及。 “萨拉”我喊道“你要我们还你什么东西?” 我估摸着这人跟妖的心理大致应该还是一样,得顺着毛捋,既然她口口声声的要我们还她东西,那就先顺着她说,等她说出是什么的时候,我们才好决定要不要还给她。 不是贪胖子那点东西,而是怕她最终要是人命,那玩意一人一个指定给不了。 可我用尽全力的喊,萨拉那里却跟没听到一样,只是做着她徒劳的嘶吼,对我的话无动于衷。 “怎么办?”我问汤胖子跟米女。 米女面无表情的摇头,汤胖子转着他的小眼珠子,说“不然跑吧” “不行”出声的却是伯姬,一脸严肃道“不能再激怒她” “如果激了呢?” 伯姬两眼死盯着萨拉,慢慢道“就像现在这样” 萨拉在变化,起初并不是很明显,但随着伯姬的话音一落,很快有些动西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改变。 “我靠,靠靠靠,这娘们变异了”汤胖子张大嘴巴不可置信道。 我不清楚萨拉现在算是变异还是原本如此,她的嘴变的越来越大,之前因为她一直在叫,所以我们没有注意,现在却是不注意也不行了。 她的嘴角向上裂开,声音却并不停下,由慢到快的裂到耳后。 突然,她头向后一仰,我只来得及看到似乎上半边脸翻了过去,可再想细看就不能了。 伯姬一声大叫“快跑” 脚不由人似的,我们统统随着伯姬这声掉头就跑。 “什么什么情况?”汤胖子抱着他的断带背包,边跑边惊骇的问道。 米女道“别进塔里,等下不好退” 伯姬脚不沾地的退后,冲汤胖子大喊“扔掉,背包扔掉” “不……” 汤胖子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个字,但米女离他太近,伯姬的话无疑是种提醒,她趁汤胖子还没反应过来,两手抓住背包后身,全力一拉,竟是真的给她从汤胖子手里夺了过去。 然后一脚把想扑过来的汤汤胖子踢来,手上动作没停的大力甩给萨拉方向。 顺着背包的落点,我这才发现萨拉早已不复存在,追上来的东西不能称之为人,浑身大大小小布满了脓包,有一些还在不停往外冒黄水。 “那是萨拉?”我跑道。 伯姬一拉我,硬是扯得换了方向“那是‘怨怒’,萨拉被控制了” 我们现在的方向正好与刚刚相反,萨拉变形后速度有点减慢,但绝不影响她的杀伤力,不过她现在眼里只有那个背包,看伯姬的意思,竟是想趁着萨拉去拣背包的这点时间,然后从她身边穿过,直至出城。 汤胖子气的哇哇大叫,但当他看到萨拉真的是在关注那个背包,也就清楚事情进行到这一步,非得这做做不可,倒也没拖累大家的进度。 我们这里紧张成一片,萨拉那里倒是丁点注意力也没给我们,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我看到她正在用疑似前肢的东西去撕那个背包,哗啦啦一片玉声响起,汤胖子抽气抽得让人觉得他不会再把这口气吐出来。 我有留意萨拉到底想要要回的东西是什么,但当真看到的时候,我心里在只有三个痣‘这回死定了’。 居然会是米女当时从塔里数出多余的那尊玉质男像,不过,经由萨拉这么一粗爆的拉扯,竟然随同其它一些玉器绘绘落地,我生生看到萨拉一手一截的将那玉像拾起来,从她握住东西的地方嘀嘀嗒嗒直往下淌黄水。 这回还不死? 汤胖子也傻了“这个,木头,你说她自己弄坏的是不是就不关咱事” “你说呢?”我败坏的叫大家别看了,逃命要紧“出城去,快点!” 这回我跟着伯姬先了他们一步,就听身后汤胖子哇哇叫骂“米女,你丫从来就没干过好事,摸啥啥有问题,爷爷这回真的要被你害死了” 米女没吭声,不过那时候我也顾不上去猜,到底她是冷冷看了汤胖子一眼,还是面无表情的只当没听到。 ------------ 第四十二章 死城火墙 萨拉的愤怒无可抵挡,我们紧跑慢跑,还是没能达成出城的愿望,眼看着城门就在前面没几步的地方,被框出来的天空充满着希望、未来和生机。 不过很不幸,这些东西都被萨拉熊起的怒火而隔断,前有环城半周的火墙,后有体型奇恶的魔鬼,妖魔后的萨拉用她那不能再称之为眼的东西狠狠盯着我们,一步一步,把我们逼向死路。 “怎么办?”我慌道,看了看身后的大火,那种热度绝对不是幻觉级别。 “真是瞎了老子的钛合金狗眼,怎么早没看出这娘们有恋物癖,一个玉人至于她变成这样吗?” “别说这些没用的”米女一边警惕步步紧逼的萨拉,一边观察四周“快点想想办法” 火起在城门,在没有任何可燃物的情况下平地而生,随着时间的推移,不见弱,只见强。离火起的地方不远处有个小水池,可能是人们用来存储雪水或者其它,现在水没那么多了,但至少让我们三个人湿湿身上的衣服不成问题。 不过问题是,萨拉已经走到了池边,我们要怎么才能过去。 “伯姬,伯姬你快想想办法”只好向伯姬求救。 伯姬的表现很奇怪,她望望萨拉,再望望我们,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没几步就走到了火里,再然后,她的身影被火光扭区着直至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三个相互对看,都在别人的眼里看到不解和疑惑。 “怎么个味儿?”汤胖子问。 米女沉默不语,我犹豫道“意思是我们不用怕,直接走过去?” “有没有可能,这是要告诉我们,她退出,不玩了?” “胖子你嘴里能不能有点好话”我恨道“不管了,生也是死,死也是生,我再去跟萨拉对上一战,你们趁机去滚到池子里把衣服打湿,如果打得过她最好,打不过,咱们直接往火里冲”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可他们听到后,个个都表现的绝无可能。 “我上,你们进池子”汤胖子道。 萨拉近在咫尺,我急道“你们能碰到她吗?别争了,再争谁也走不了” “也许她变形后就不一样了呢?木头,这时候不能个人英雄主义” “听我的,走” 说话,萨拉那冒着黄水的身体已经上手可及,我推了汤胖子米女一把,忍着恶心就往萨拉身上去撞。 萨拉不止速度慢度,就连反应也慢出不少,直到我撞上她的身体,她才慢吞吞的伸手挥了一下,不过那时候我早已经被她身上的浓包弹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直咧嘴。 “木头要不要紧?” 汤胖子来扶我,被我大力推开“快去,别理我” 米女也拉他“胖子我们走” 咬咬牙,我把刀抽出来握在手上,见汤胖子被米女拉出好几步,这才去看萨拉。因为我们三个分成两拨,所以萨拉有了一丝犹豫,好像在想到底该先攻击哪一边一样。 “去死吧”我大吼一声,挥手扎向她。 扎开第一个浓包的时候,黄水喷我一脸,说实话我当时恶心得差点吐出来,但这种感觉很快就被萨拉的随手一挥快速消耗。 萨拉变形后身高突增,目测至少有两米的样子,我的刀每一记都扎在她腰腹位置,觉得那里应该是身体最软弱的部分,可能会比较容易得手。 但到底还是错了,人跟妖魔如何对等,脓包被扎开后黄水直冒,可冒完后又会有新的长出来,一个挨一个,让人倍感无力。 而且萨拉也不是只会站在那里任我扎,虽然反应慢些,但到底攻击力太过强大,随便一个挥手就能把我挥出好远,没多长时间,我就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浑身都疼,疼着疼着就变成麻木。 于是开始怀疑,那些黄水是不是还有毒素成份。 萨拉的动作相对是慢的,往往像个跳蚤那样蹦达着扎她好几下,她才抬得起手来挥我一下,可也不代表我就真的有伤害到她。 就我所看到的而言,除过有点烦燥之外,我没能影响到她任何行动能力。 不如不要出城?这个想法刚刚划过,很快就被我推翻,不出城应该更不可选,内城很小,且城墙高大,天知道什么地方才有爬上城墙的地方,在这其间若是被萨拉随便弄一下,死得只会更惨。 城外则不一样,四面八方都可以跑,实在追得厉害了我们就各分一边,还是那句话,死一个怎么也比死一堆来得强。 就这么点想问题的时间,我已经被萨拉挥出去了无数次,渐渐感觉脱力,我心里大骂那两怎么在水池里要滚这么久,万一我再被挥出去后就不能爬起来,岂不是前面都在做无用功。 “木头,这里”终于等到他们两个回来,我看见汤胖子跟米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堆破布裹在身上,包了头脸的直冲我招手。 他们离我尚有一段距离,可我已经实在无力走过去,用尽用力喊了声“你们先走,我马上出来”,使出所有力气最后一次扎向萨拉,这回的目标是她的脑部,跳得有点高,我在想,如果这次不成,我就再也不想动弹了。 在我跳起来的同时,才看到萨拉刚刚好抬起了手准备挥我,我那一刀没能扎在萨拉脑子里,相反,却被她用这一局里最合适的角度挥了出去。 出去后我就知道这次铁定要挂,我已经再也没有体力跑路,可落点,好死不死居然是那堵火墙。 耳边响起汤胖子跟米女惊呼,而我,只能带着对失重的无奈,准确落入火墙之中。 奇迹总是发生的最莫明其妙的地方,落地后我先是重重一震,震得我五脏六腹一阵错乱,眼前金星乱冒,紧接着就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想像中的烧灼感并不存在,反而感觉要比我面还凉快些,但那些火苗却又真实存在,我努力抬手,看到自己的手依旧存在于火中,只是那火却不像是普通的火焰。 ------------ 第四十三章 神奇体质 我没掉进过火堆里,所以也不清楚到底看见什么才算正常,但肯定不是这样,外面看的时候还是高温度的桔红色,里面看,却成了淡淡的水蓝,一漾一漾,让人觉得是在水底一般。 躺了一会,才突然想起来要跟汤胖子和米女报个信,不然他们一定会以为我被火烧死了。 才想起这茬,那边忽的一下就窜进个人来,是米女,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我,我也看她,印象里她的表情永远是冷冷淡淡,难得看到她还有紧张的时候,我想笑,可扯了扯嘴角发现整张脸都木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口水滴下来。 没几秒钟工夫,汤胖子裹着水淋淋的破布片也冲了进来,他把脸也包着,所以应该是第一时间没看到我,进来后两话不说就去拉米女。 可没能拉动,米女还在跟我眼对眼的发呆。 “你怎么这么傻,殉情也不是这么个殉法”汤胖子急了,大叫道“咱们出去给他报仇,你这么被烧死……咦?怎么一点也不烫?” 我无声的叫了下胖子,他应该是没听到,但却试着拿也包在脸上的湿布,看到我,也是一脸不哥置信。 “你还活着?” 这话听着真叫人哭笑不得,难道是想我死? 米女很快就换成一脸冷淡,甩开汤胖子拉着她的手,上前来问我还能不能走。 我应该是发不出声音了,浑身上下除过麻木再也没有其它感觉,米女的手掌在我脸上轻轻拍打几下,见我只是盯着她看,皱了皱眉,就让汤胖子过来背我。 汤胖子当然照做,外带还一脸欣喜的掐了我几把,说真是太好了,不用跟那怪物拼命给你报仇雪恨,而且米女也不用守寡。 我连翻他两个白眼的力气都攒不够,米女去看了看萨拉那边,回来的时候额头的刘海被燎得只剩下一圈圈黑卷,拿手轻轻一拍,纷纷下落。 “走吧”她说“看来运气不错,她被她造出来的火墙挡在外面了” 汤胖子道“你头发怎么回事?难道只有外面那层火可能伤人?” “不清楚” 火墙并不厚实,特点在于连整个门洞都含在火里,直到真正出城,才算是走出了火墙。 一出来就看到伯姬在原地急急打转,见到我们先是脸上一喜,再看我,突然就变成了惊诧“她把你吞下去过?” 我说不了话,好在汤胖子自动自觉的当了我的发言人“没,木头身上的恶心东西是扎萨拉时溅上的。不过话说出来,咱们是不是该给他找个地方先洗洗,连我都捂臭了” 我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形象,一身粘乎乎的黄色液体,没弄瞎自己算我走运。 伯姬信手一指“去那里吧,有个水潭,不过我们动作得快点,萨拉很快就会追出来” 米女问伯姬“这东西有毒吗?” 伯姬表情古怪的说“如果是常人,沾一点就会化成灰,可他……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岂止,除过脑子我好像哪里都不能动,但又说不出来,就听汤胖子说“我看着还好,不过可能有点脱力,重死了” 我心里大骂死胖子,怎么会有人脱力脱得这么清醒。 “那就别去洗了,我们先快点离开这里再说” “喂,很臭诶,要不你来背着试试?” 做为一个重病伤患,我无力对他们的决定表示否决,于是就这样,大家在米女的一记命令下全体急速逃离,可怜我带着一身恶臭和麻木,被汤胖子像个麻袋那样背在背上。 后来才从伯姬的嘴里知道刚刚是有多惊险,如果不是我先进入火墙,如果不是那两个进到火墙里就一直跟我在一起,并且一同出来,那结果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安平。 伯姬说我的体质很有问题,但有问题到什么地步让她这个千年老鬼也觉得奇怪,萨拉的火是怒火,可以烧尽一切肉身,但我不一样,好像生来就要克制萨拉。 不但能自由进出火焰,还能带着身边的人也一起进出,这令她感到不可思异。 更加令她惊叹的是,我居然沾了萨拉的黄液后还能活下来,要知道那东西可是巨毒,是萨拉用成百上千的戾气修练而成,不止有属于萨拉本人的,还有属于其它一些别的灵魂,积攒下来后,就算是做为同类的伯姬,也得敬让她三分不止。 汤胖子说不对啊,如果那火真有那么厉害的话,为什么伯姬你自己却没事。 伯姬叹了口气说,我早死了,难不成还要再死一次? 汤胖子噢的一声,低头专心给我洗刷身体,洗着洗着就又问“怎么木头还是一动不动,你不是说他体质神奇吗?”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伯姬看着我的身体道,一点也没有身为女人的自觉“要说出事也早该出了,这个样子反倒让人觉得奇怪,难不成还有其它什么?” “大姐你问我啊”汤胖子假假一笑“我还想找个懂事的问问呢” 伯姬从水里捞出我的右手,放在眼前细看。 “看出什么了吗?” “没”伯姬放下我的手,一脸茫然“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一样” “不一样?” “嗯” “哪里” 伯姬摇摇头。 这是我们逃离于阗后的第三天,我身上的黄液早就干透,但就是浑身依旧麻木,他们终于找到个水潭后把我扔进去洗涮,米女到底是个女孩子,一早躲开,只有伯姬毫无所觉的留下来陪着汤胖子一起。 萨拉那边不知道是变回去了,还是被火挡着没办法出来,总之再也没看到她来追击,这算是好事。 可我隐隐有些担心,总觉得她有个大招没出,不然不会单单骗我们来于阗,一定是有什么计谋非得在这里执行不可,可惜的是被米女找到那尊多出来的玉像,这才打乱了她的节奏。 我有多想能亲口告诉汤胖子和米女,让他们早早离开于阗范围,可开不了口我。 动也不能动,连写字的权利都被剥夺。 心里发急,就又是对汤胖子一顿疯狂眨眼。 ------------ 第四十四章 排毒大法 汤胖子是个粗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干过几件细致活,我现在十分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知道手底下正洗的是个大活人,虽然不能说话不能动,但确确实实还是个能喘气有思想的大活人。 他那大手跟把大锉一样,搓到我哪里,哪里就是一阵强烈的被打磨感,痛苦非常。 我这边眨眼眨得更凶,心说你理解不了我内心的想法就算了,可我一眼行不行?至少别再这么搓,感觉像是洗他家的水泥地板。 可惜的是他始终在想办法套伯姬的话,可能动用了太多脑容量,对我的关注少到不忍直视。 背面洗完后汤胖子拎着我两片膀子在水里大力那么一转,他没抓稳不要紧,关键是我马上就呼噜噜往下沉,好在他还够手快,单手一掐我后脖,又给我提了上来。 我就真的欲哭无泪了,怎么感觉不是像在对人。 汤胖子见我被水淹了一下,惊慌的向我边道歉边把我又重新固定了个位置,趁这机会我又向他疯狂眨眼,老汤看到了,愣了片刻后一脸歉意“水迷了眼啊,哎哟真是,你看真是对不住,刚光顾着说话了,别生气别生气,我这就给你洗好,洗完后你就能出来了” 我快速在脑子里把这孙子降龙十八掌了一遍,觉得不够,又佛山无影脚了一回。 但这都是气话,当时我肯定不能做出些什么,汤胖子手底下果然快了不少,但同时,力度也就越发加大,一边是水冷得让人打颤,一边又是被他搓的火烧火燎,冰火两重天的滋味总算一样没落。 “你觉不觉得木头身体有点发黄?”洗着洗着,汤胖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黄吗?我一惊,该不是那恶心东西已经渗进皮肤里了吧,可我自己抬不起手低不下头,只能紧张的等伯姬回答。 伯姬皱眉仔细看了看,说“说不准,之前也没见过他这脱这么光” “我也是,没见他脱这么光过啊,到底是不是那东西的问题,不然再是什么毒现在也早该消停了,要么死,要么屁事没有,你说他这老是不动不说算怎么个事” 我急,谁,谁没事干成天到晚的光着身子裸奔,这俩讨论的是问题关键吗? 到底我又错了一回,之前以为米女没过来是因为有害羞成份,没曾想她只是去远处跟小米联系了一回,到我跟前的时候手里还提着她的那什么专属尤玛。 米女显得心事重重,不知道小米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总之从上次接到求救后,米女的脸色就再也没露出过轻松感。 她一来就看着我,从远到近,直到走到跟前,才面无表情的问汤胖子“怎么,洗不掉吗?”哪里有女人见到男身该有的反应,态度里满满都是理所之应当“是不是已经渗进去了” “你看得出来?”汤胖子问。 “你看不出来?”米女反问“明显比从前黄” 呸,你才黄,你跟汤胖子一模一样的黄。 “从前是什么时候,米女,你跟木头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啊”汤胖子不干了,觉得我们有欺诈嫌疑。 米女倒是理也没理他,上前来从头到脚的看了我一遍,感觉像被又扒干净了一次。 “是有东西,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洗掉,我怀疑毒素已经渗到皮肤里面了,洗不出来的话可能一直都不会好” 汤胖子冷笑两声,道了句“洗掉是吧,等瞧好吧” 我心里大呼不妙,果然,汤胖子放开我到远处走了一圈,再回来抵在我身上上下搓动的东西就变成了粗面石头,磨得我一阵一阵尿急。 “轻点”伯姬皱眉道“他眼泪花都出来了” 伯姬疼我,到底上了岁数的人比较知道轻重。 “轻?轻了能搓下来”汤胖子的声音,说完后下手更重。 于是,于是我就果断的尿了,想死的心都有,不过看他们一个两个都没什么反应的样子,心说难道是最近只吃药片喝白水的关系,难道那玩意也失了颜色? 这边正在庆幸,那边就听汤胖子对米女阴阳怪气的说道“瞧见没?我哥们最近可有点旱,虚火太旺可不是好事,你是不是该趁虚而入了”说完还奸笑两声,堪比宫里的老太监。 我想,我还是早死早超生的好。 米女也不知听没听懂,自打汤胖子话说完后,她就一直盯着水面发呆,好在不是我担心的那小片区域。 整个过程很漫长,其间好几次汤胖子说差不多得了,再洗就磨成肉丝炸酱面了,但伯姬不让,很坚持的说必须洗下去,看她的样子,倒是好像发觉出什么。 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回,汤胖子一直在耳朵边上念念叨叨,一会说尿黄是好事,排毒。一会又说太黄了也不好,伤身,总之他就没一会消停。 我的的怒气和怨气随着他的话越攒越多,越攒越多,最终实在是忍远可忍,一挥拳,冲他吼了句“闭嘴” 就听伯姬长长舒了口气,笑道“成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居然又可以动了,除过好几天没说话,声音显得有点干,但除此之外从没什么时候让我觉得能活动筋骨是件这这么美好的事情。 “我就知道你丫没事”汤胖子手里还拿着那块折磨我的石头,真心微笑道“祸害遗千年么” 我原本还想揍他一顿的心瞬间消失,汤胖子眼里闪着的东西在阳光下太过明显,虽然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但涌起来的那一点点时间,让我觉得这世上还有朋友待我如此已然足够。 米女也在看我,不过用的还是那张冷冰冰的脸,在我脸上看了许久后才移开目光“我去找点吃的来”说完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开。 “他干嘛走这么急?”我问。 “可能是林子里的小鹿跳得太快,她怕去晚了抓不住”伯姬偏着头一本正经的回答。 总之浑身有力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我上去就给汤胖子一个男人式的熊抱,一连说出好几个谢谢。 “那什么,你谢谢我是应该的,可是能不能别这么光着身子抱我,哥哥我还是要娶媳妇的” 我:"……" ------------ 第四十五章 谁在追击 对于伯姬我开始有了点不满,之前关系一般倒也就算了,现在再怎么说也共过一路生死,居然知道那火那么厉害还见死不救,这让我后知后觉的满心不爽。 也就是没死成,万一要真有挂了的,估计我得找她大干一架才行。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想法多少还是有点矫情,当时人家说可以许我一个做为交换的好处,愣不要,说什么大家平等对待,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救人。 说到底心里还是有想法,不然也不会现在有这么别扭的心情。 伯姬好似也从我脸上看出些什么,好几次都看着我欲言又止,但我没给她那机会,堵着气似的就是不想跟她独处。 在我好了之后,我把我的想法描述出来,米女跟汤胖子对此当然没有意见,再往前走难说还会碰到什么,回到楼兰可能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地方。 汤胖子脸上又有了喜气,不过他不说我也知道是为什么,这一路走来哪个城里没有点好东西,既然精品没能留下,回过头拣些不那么精品的,其实也不算吃太大亏。 就这么各有心思的一路向北,我们掐指算了算,如果不出问题的话,最多有个十天左右我们就能回到原点。 当然,这个的前题是一路上不再出现任何问题。 这一天我们终于赶在天黑前到达精绝古城,老办法,翻墙而入,寻了个比较空旷的广场燃起一堆火,一扭头不见了汤胖子,我正想喊两声,就见不远处米女在后边一脚一脚又把他给踢了回来。 “怎么了这是” “问他”米女最近心情越发不好,整天脸都黑着。 汤胖子拍拍被踢过的屁股,不甘道“你这娘们也太粗鲁了,我要是木头,我也一准不要你” 米女听过后眯着眼看他,他才忙挥着手说“当我说错,当我说错,真是怕了你了”米女这才转过脸去不理他。 我倒是好奇这汤胖子怎么惹到了米女,就问他刚干嘛去了,汤胖子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神情不自在的说是要去解大号,这话我指定不信,解个大号米女还能把你踢回来? 他就又说是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危险,这个我也不信,但多少还是从他的话里猜出原因,如果我没猜错,这家伙一定是想趁这点时间就近去摸些好货。 我问他是不是这样,他两手一摊无奈的说“没办法,哥哥我手上没货连睡都睡不好,看把我这两天给瘦得” 才真叫哭笑不得,有没有他说的这么严重,难道昨晚上不是他在打呼噜,而是正好路过了一只大蟾蜍?敢情这蟾蜍还只会围着他一个人打转。 笑完后我随口劝了他两句,说的什么我忘了,反正他也不可能听劝,只要让他安份过今晚,到了天亮后米女是一定会给他点时间去摸明货。 三个人围火而坐,米女把代餐的小药片一分,汤胖子托在手心里直叹气,正叹着,那边伯姬居然也进了城,正款款向我们这边过来。 “你怎么进来了?”我问“上次不是一直在外面等吗?” “我不能进来?” 当然没有规定她不能进精绝,我也就是好奇才有的一问,现在好奇心一过,她进不进来也就无关紧要。 伯姬坐到我身边,能感觉出她是特意选择了这个位置,我往边上挪挪,用实际行动告诉她我还在生气。 米女从伯姬坐下后眼睛就没离过她的身,自上而下打量,又自下而上的重新再来,好像第一次见到伯姬一样,伯姬也显得很好脾气,坐直了给她看。 看足了时间后,米女一拉汤胖子说“不是想去找东西吗?我跟你一起” “啊?”汤胖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大约又在奇怪米女想搞什么鬼。 我当然也不明白她这一举是什么意思,拿眼看她,她淡淡的看着我道“没事,你们坐着聊,我去陪他一趟,不然铁定半夜还要跑出去” “对对对”汤胖子生怕米女会反悔一样“你们要不让我现在去,我就趁半夜你们都睡了然后自己去,反正没宝贝陪着我我是睡不着的” 我说“那我也去吧,大家一起也好有个照应”说着就要起身。 米女走过来按了我一把“不用了,都离开了火没人照顾,你坐在这里就好,我们速去速回”她的手看似是在按我,却实际是在悄悄打着暗号,跟她事先没演练过,所以我也只能知道那是她别有用心的意思,至于再详细些,却是完全想不通。 米女和汤胖子走后火堆边上就剩下了我跟伯姬两个,我不说话,伯姬也没说,两人静静的坐在火边听柴烧得啪啪直向,这让我觉得很气闷。 她在看我,我能感觉到,其实不用感觉只用余光就能看到,她把两手交叠在膝盖,头枕在上面。 “你在生气?”她问。 “你干了什么让我生气的事了吗?” “从我的角度来说,没有” 从你的角度?那你怎么不从我们的角度来说说看,三条人命,当时只差一点就一条不剩“既然没有,我又有什么气可生” “看,你又生气了”她肯定道。 我原本没那么大火,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知是别扭还是别的什么,声音突然变大“你一天到晚盯着我生不生气干什么?有这时间,不如指条明路给我。看我们像傻子一样成天介转来转去,很有意思吗?” 伯姬被我指责得微愣,半天才长长出着气的说“我不能说” “不能说就该干嘛干嘛去,别再跟着我们了” “不跟你们我跟谁?”她带上了她特有的微笑“之前是因为答应过娜尤达,现在是因为你救过我一次,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送死” “你的意思……”我认真看她“我们现在是在往死路上走?” “也不是”伯姬低头“有东西追过来了,这条路不是死路,但她想走在路上的你们全都死” 我遍身发寒,有些微颤的问“她是谁?” ------------ 第四十六章 好坏难分 对于我的问话,伯姬没有给予正面回答,只是很缅怀的跟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三只灵魅各自修行的故事。 其实问她是谁的话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后的直接反应,等静下心来去想,自不而然就能想到会是哪一个,在伯姬的整个讲述中,我能体会到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我问是不是在因为不能出手救我们而难过,她沉默良久后说,不是,而是在难过明明相伴千年的伙伴,到最后却不能伸手拉上一把,她有些开始恨那些所谓的规矩。 第一次听说修习灵魅也有规矩,这令我相当惊讶,还以为像她们这一类山中精怪,自是天生天养,无人管制。 伯姬笑得很开心,说自己也想不通世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一直以来,如果不是各种规则约束着她们,怎么可能几千年了仍旧守着这一片地方。 规则不是谁定的,而是所有妖魅都经过长时间的磨砺,大家共同协商后一起遵守的。 这些事情我不懂,现在到了这种时候,也没有心情去懂,在听完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故事后我问伯姬,到底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才能渡过难过。 伯姬看了我很久,就在我以为她会再一次闭口不谈的时候,她却低低说了声“如果可以,留下她的命吧” “什么?” “萨拉”话一旦说开,再往下就不会那么难以张口“其实她并不像你们看到的那样,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有她的信念与坚持,也有想一生一世去守护的人” “那为什么现在会弄成这样” “一个男人” 我皱眉,怎么女人一旦疯狂就一定会是为了爱情“就是那个她不异变异,也要抢回去的玉人?” 伯姬点头“她们两好上的时候,那男人还都没有长开,萨拉说她有信心可以等到他长大,然后如果那男人愿意的话,她将暗中助他登上皇位” “那时候……” “你很聪明”伯姬一笑“就像你猜的一样,那时候萨拉就已经成魅,一个是生不得志活人,一个是手眼通天的死魂,在没有纷争的那几年,连我看了都会觉得羡慕” “那后来呢?” “后来啊”伯姬摇摇头“后来的事情我就不能再跟你讲下去了,什么因得什么果,如果现在我就透底,接下来的变数我怕连我跟娜尤达也不能控制” 对了,还有一个娜尤达,自从上次小米走后,连她我也没有再看到过,可是当我去问伯姬的时候,伯姬却给我一个你以为呢的眼神。 她以为我明白,但事实上我真的不是很明白。 我们的谈话就此告一段落,沉默了没几分钟,米女跟汤胖子就从背巷里走了出来,汤胖子两手空空,嘴里却没有骂骂咧咧,这让我有很大的理由去相信他们两个其实并没走远。 刚才是我跟伯姬,两个人的沉默,现在加了另外两个也没好到哪里去,仍是继续沉默。 伯姬左右一看,很了然的笑着说她想出去走走,我自然没有留她,直到夜色完全吞去伯姬的身影,汤胖子才沉不住气的问我“你信吗?” “指什么?” “伯姬啊,刚刚她所有说过的那些,你信吗?” 我翻了个白眼“干嘛不信,她又没有理由害咱们” “萨拉就有理由了吗?”汤胖子撑着下巴,食指在嘴唇上一点一点“你们觉不觉得,一直以来她们三个都是在打配合,萨拉是负面,娜尤达是正面,而这个伯姬虽然跟着咱们一路,但始终看起来保持中立” 我跟米女都去看汤胖子,他停了停才又接道“萨拉是没理由的恨,娜尤达是没理由的替我们跟萨拉做对,至于这个伯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给过咱们理由吗?” 我不高兴道“胖子,别把人想那么坏” “我说是你没把所有人都想那么好才对” “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米女道“我倒是有留意她的最后几句话,她说后面的事情她不能再讲去,什么因什么果,如果她现在就把后面的事情全讲出来,接下来的变数会很大。这话你们留意了吗?” 我抬头想想,好像是有说过,于是点头,汤胖子那边迷茫的抓着头皮,换来米女一记瞪视。 “也许真是像她说的那样,有不能告诉我们的理由” “这你也信”汤胖子怪叫道。 “我信”清清了嗓子,我道“就算之前伯姬没安好心,但我相信从咱们救过她那一次后,她一定会替我们着想,精魅鬼怪这类不是最注重这个吗?” “得了吧”汤胖子哼道“小人书上的话而已,骗骗小孩子还行。而且你怎么就敢肯定她那时候不是故意被你救出来呢?出手的人是萨拉,她们是同类好不好?” 汤胖子所从事的职业让他必须无时无刻的保持排他性,这不能怪他,但知道是一回事,把他的话听到耳朵里又是一回事,全盘否定别人,这让我很难接受。 所以我再没说话,倒是那边米女打了圆场,让我倍感意外“我看这事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接下来的路不算太长,只要我们大家都多留点心,应该有什么变动是很容易发现的,怎么说也比闲坐在这里猜谁好谁坏的强” 汤胖子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照原计划继续去楼兰?” “不然你还有更好的办法?”米女冷着脸反问,汤胖子提起一口气,不过最终还是慢慢放下,扭头什么也没说“先这么走着看,如果有问题,这断路是最好的时机,她们不会白白浪费的” “可我就不明白了”汤胖子道“咱们只是来找点东西而已,又没招谁惹谁,听伯姬那话的意思,竟然萨拉从一开始就对我们用了坏心眼,走的什么背运啊这是” “别忘了,你来可是张嘴就跟人家要尸骨,人家凭什么不对你下手?” “她,她不高兴可以拒绝啊”汤胖子反对道“而且,而且我看那时候小米从塔上摔下来八成也是她在做怪,要知道在那时候我们还什么都没跟她说呢” ------------ 第四十七章 三面神灵 汤胖子想小米了,在说那句话之后就再也没出声,一个人坐在离我们较远的地方,抬头看天,低头望火,一阵接着一阵的发呆,我知道,他有些想念小米。 或许,是十分想念也说不定。 一整晚的休息并没能缓回多少精力,早起时一个个都顶着黑眼圈,我是因为想着伯姬的话睡不着,至于他们两个就很难说得清楚。 起来后简单收拾一下,我们仍旧想按原路线从精绝古城的另一个大门出去。 由此可以看出代餐药其实也是个好东西,至少很能节省时间,但除此之外便没有其它任何时候优点,我怕我从这里出去后会最终患上恹食症,药片吃得太多,已经忘记正常的菜肴是什么滋味。 还是好规矩――翻墙,我们从墙头上落地后就发现伯姬已经等在那里,她抬头看着两个神柱把背影留给我们,直到听见汤胖子落地的声音才回过头来。 不过我十分怀疑她是故意这样,通常情况下她的听觉都要比我们强上太多倍,不可能刚刚在墙头说话没惊忧到她。 “我以为你们会睡到中午”伯姬抬头冲还没来得及下去的我说。 “那你还这么早过来”我笑,小心的拉着绳子把米女往下放。 “以防万一”她也笑“看来我是防对了” 这个精绝城多少还是有些古怪,其它所有的城门都是大开,唯独这里列列紧闭,出来进去相当不方便,总是要让我们爬上爬下,如果这是它当年出事时的情形,真不知道最后那些城里的人都去了哪里。 神柱还是当时我们离开的样子,柱顶的大脸向我们垂眸而望,还记得当时我们被这仿若变幻的面孔吓得匆匆而逃,不过经过这么久的时间我们再次回来,它却没有其它任何改变。 “乖乖,当时是不是咱们自己吓自己啊”汤胖子走到神柱下方,用手拍着柱体喃道。 我也走运去,并且还绕着那柱子走了一圈,不过因为神柱太高的缘故,反而站在这离得最近的地方,却根本看不到柱头是什么情形。 “走吧”我道“沼泽那里不太好走,咱们别在这里磨蹭” 汤胖子对自己曾被神柱吓的事耿耿于怀,边走边回头去看,我猜他应该是想用这一次机会去仔细观察神柱之脸如何变化。 不曾想还没走出多远,耳边就听到他一声大叫“变了变了,又变了” 我们急忙回也回头去看,果不其然,从刚刚的垂目,现在已经变成了怒目圆睁,相关一些表情也多有变化,但谁也说不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精绝古城真有神灵护佑,过了如此多的岁月,仍然有双眼睛坚守着这里的一切。 大敌当前,我没有太多的好奇心可以放在这件事上面,不论它怎么变化,既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那就该任由它变幻下去。 可汤胖子偏不,让我们先等一下,他说他马上回来。 我跟米女同时伸手去拉他都没拉得住,转眼,他就已经跑回到神柱下方,并且不停的绕着神柱打转。 “怎么办?”我问米女。 米女叹了口气,说等等看吧,希望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有关于汤胖子的事情“怎么他这回不提明器的事情了,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米女淡道“就是告诉他一些实际情况,与其总是要不停的搜集然后再丢掉,不如一次性找到回路后再去想这些,可能楼兰的东西没有精绝好,但拿出去后也价值不菲” 我惊笑“他居然信” “干嘛不信?”米女道“接下来的路生死难卜,而且又全是沼泽,一个不小心就会丢命的,我是真觉得与其把注意力放在这些死物上,不如放到暂时还有把握的地方” 点点头,我想大鸡约汤胖子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会不再那么坚持,只是这个生死难卜,一旦说出来,感觉还是有点恐慌。 米女见我久不出声,看了会已经扩大绕神柱查跑范围的汤胖子,回头想了想劝我道“别太担心,你是不一样的,这里就算我跟胖子出事,你也一定没事。想想武威城,多给自己一点信心吧” “不是” “什么不是?” 我怅然一笑“只是在想你怎么突然话多了起来,之前恨不得三个字解决一个问题,现在倒是会说些长句了” 米女也笑,淡得好似将要不复存在“所有人都嫌我话少,我是怕现在再不多说些,到将来想说也没处可说” 我以为她是在感慨将要发生的事情,便学着她的口气道“别太担心,你是不一样的,就算我跟胖子出事,拼了命也得保证你安全,你是女人么,为了小米,你也得多给自己一点信心” 她半张着嘴看我,半天才面部扭曲的转过脸去。 自始至终,伯姬都在看我们俩之间的对话,只是她这人向来存在感极低,也少有插嘴,我们大家一般情况下都会当她不在。 不过居然这回她也插嘴说了一次,多少倒叫我有些不太好意思起来。 她面朝米女说“你心里的事我知道,别担心,虽然你接下来的路会有点难过,但在关键时刻他会来救你”那个他自然是在指我“眼光不错,这回你是找对了人” 我又傻了一回,当时以为伯姬是在讲‘生死难卜’这件事,可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她是有些通天法眼的,当是指的是米女的将来。 自打米女听到伯姬讲的话之后,整个人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盯着伯姬看,伯姬显得很自然,任由米女去盯着她。 好在汤胖子这个时候奔了回来,一脸热汗,边跑边哈哈大笑“猜我发现了什么?” 米女不会有好心情去搭他的腔,只得我出马“什么?” “他娘的,这玩意儿有三个张对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因为太高所以咱们才没办法注意” “就这么简单?”我也有些乐了,这么简单的把戏,亏我们那时候还美美被吓了一大跳。 “可不?对了,你们可得好好谢我,这回咱们可以放心的走了” ------------ 第四十八章 毒虫沼瘴 如果说,神柱上的三面神灵是个已经解开的谜题,那么眼前的情形却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依然是那片大泽,甚至不到一个月前我们还从里面行进而来。 我们在那里迂迂回回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不说已经了解了全部,至少绝大多数不会错。 但就是这样一个熟悉的地方,却出现了令我们不能解释的场情。 从精绝出来后是一条笔直的入城道路,道路长且宽,一头直通城门,一头紧紧连系在整片大泽,我们站在道路口,瞬间迷失的不知该如何前进。 很久以前就听说过沼泽的可怕之处,毒虫猛兽,瘴气沼坑,在上次走过一回后,还以为那些都是描述者做了充分夸大,可当眼前出现真实场景后,我便知道我又错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种事情我当然得去问伯姬,除过她别人不会有答案。 倒是算好,伯姬并没有推托就给了我想要知道的东西“是萨拉,那时她想让你们进来,所以屏障掉了一些东西” “那现在呢?”我又道“意思是她不想我们出去?” 伯姬轻轻点头,汤胖子在一边磨牙道“果然最毒妇人心”我忙拉了她一把,心说现在二比二,别惹女人不高兴。 汤胖子有服气的瞪了我一眼道“你还有心思想这些,这下怎么办?”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眼前的情形光是拿眼去看就觉得浑身上下发痒难忍,真要一腿迈进去,我怕我们连骨头都被被吞吃干净。 其实还是我想得太乐观了,眼前的沼泽才是沼泽该有的样子,满地都是爬来爬去的各种大小虫类,空气中浓浓起伏着一层白色气雾,不用试也知道一定有毒。 那些虫子种类繁多且杂,有我认识的,比如蜘蛛、草婢子、各种蛇类,或者那些不用看到,光想想就清楚一定会有的沼泽蚂蟥。 还有一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它们逐一从我们眼前爬过,光是出口片那株矮草上就有不下百种的虫类盘踞,它们一个挨着一个,一个挤着一个的快速移动不止。 这里,是一片虫子独立的世界。 “喂”汤胖子半蹲身体仔细观察,说话时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的小心“怎么这些虫不往咱们这里爬,你看一只也没有” “整条路都是隔虫带,底下埋着很多草药”解惑的人是伯姬,她看不出有没有担心,闲闲的一旁两手抱胸。 汤胖子又观察了半天,才小声问米女“真的没办法过去?” 我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他问米女也是自然,不过饶是米女经验丰富,在这时候也抓了瞎“区域太大,而且不止是毒虫,看到那层毒瘴了吗?不来场八级大风肯定不会轻易散开” “那如果我们穿满衣服,然后用湿布捂住嘴和鼻子呢?” “那你告诉我,咱们现在还有多少衣服可穿?” 汤胖子默,半天才摸着鼻子喃道“早知道就不把木头那堆内裤拿来做火把了” 我怒“能不能不提这茬?” 这死东西,当时在楼兰为了好装明器,硬是把两个包的东西折腾进一外包里,后来又把我仅剩的几条内裤做火把,虽说那时候是情况所逼,为了救伯姬而想出的应急办法,但他动不动就挂嘴上这毛病,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汤胖子见我发火,瞪直了眼,好一会才扭头又去问米女“你说按咱木头这体质,应付点毒虫什么的,应该是小菜一碟吧”。 我继续怒,还以为他终于悟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原来根本就没听我在说什么。 米女略有犹豫的看了我一眼,说她也不知道。 这还不简单?我把手伸出隔虫带之外,还没等碰上草枝,就有一些眼尖的飞快跃上来,并且顺着我的手指手腕向大臂方向迅速爬动。 我惊了一跳,肩膀一动就想往回收,不过汤胖子显然比我的速度还要快些,按住我不让动“别,再等等,咬到再说” 只好不动,汤胖子用手指弹开奔上来的那只草蛛,然后抓着我的手臂去碰那根爬满毒虫的草枝。 “啊” “什么?” “咬了咬了,快松手” 汤胖子忙把我手拉回来,我大力甩着胳膊,那些几乎已经爬满的虫子纷纷掉地,方向正确的爬回到沼泽,方向错误的没走多远就倒在地上开始抽搐死亡。 在确信身上再也不带一只虫后,我才去看我刚刚疼过的地方,不大一个小红点,但极疼,汤胖子吡着牙说“什么啊就大呼小叫,蚊子盯梢都比这严重” 我懒得骂他,敢情咬到的人不是他,怎么说都可以。 小红点不痒,只是疼,越搓越疼,我一边搓一边问伯姬这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连毒蜂都不咬我的吗? 伯姬皱眉看着我搓动不止的手,道“那些都是萨拉招来的,这些是实物,你体质再强也是个普通人,凭什么跟自然万物斗法?”停了停,又接道“你最好还是看看伤口,我感觉不太好” “你又一早知道?你知道怎么不提前说,害我……”我本想说害我白被汤胖子笑了一回,可应着伯姬的话,把手抬到眼前后就愣住了“这,这是什么东西咬的?” 刚刚还是个小红点,在我一阵搓揉后,居然印成巴掌大一片,青黑青黑,就像肉已经烂在皮肤下面一样。 听到我说话,米女一步冲上前来,看过伤口后马上从腰里把刀抽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是一刀,我瞬间惨叫出声,汤胖子按住我,不停的问米女“怎样怎样,是不是需要截肢?从手腕砍还是还是整只胳膊都不能要了” 我听得大惊失色,好在米女翻了汤胖子一个白眼,让他闭嘴少说话,这才稍微的安心的一些,看来,这条胳膊没问题,而且更加庆幸这回有米女在这里,如果是小米,保不齐就真跟汤胖子一道把我这条胳膊给砍了也说不准。 交友不慎啊! ------------ 第四十九章 又见黑线 米女是个心硬的人,在我哇哇大叫痛死人的情况下,还是手脚麻利的切下一片肉来,真到流出的血不再是黑色,才取出纱布和药粉给我包扎妥贴。 抱着手掌我心有余忌的想,得得亏这是咬在了手掌肉最厚的地方,如果换成手指,按米女的个性,那是真会二话不说上来就一刀解决的。 眼前着这路是出不去,米女说不然就换个方向走“退回去,从且末想办法” 且末城离这里不远,但已经脱离了沼泽范围,不得不说米女这个法子也是好的,但我却不能保证它是最好,便去看汤胖子,汤胖子戴了手套拎着我那块切下来的肉片玩,听了米女的话只是点头。 我一把拍开汤胖子手上的东西,问他恶不恶心。 “恶不恶心也跟你同生共死这么久了,不差这一块半块”汤胖子坏心眼的笑着。 看来他是完全同意米女的想法,于是我就又去看伯姬,不过伯姬还是那副老样子,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这人是事后半仙,总是要等所有事情都发生后才做表态,跟公安局或者110一样只会做案件报告。 “咦?这只怎么没死?” 既然大家都同意米女的决定,所以便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路上返,天知道萨拉那个变态会什么时候追上来,真要被她堵在这条小道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可还记得这水下有鳄鱼,就算尚不能肯定是招唤还是真实存在,但试过虫子后谁也别想让我再去试别的东西,那玩意,咬一口可就不是截肢那么简单。 就在刚起身的时候,那边汤胖子要去拣扔在地上的包,拎起包来他说了那么一句,我现在是怕了虫子了,连看也不想看到,只有米女走过去看了一眼。 “没死踩一脚就完了,快点,别耽误事”我站在原地说,以为不过是蜘蛛或者草婢子类的东西。 汤胖子跟米女两人完全没听到我说的话一样,低头研究了半天,然后汤胖子还举过来给我看,问我有没有见过这种虫子。 我想说拜托,我是就一普通小市民,又不是生物研究所,你们都没见过的东西我怎么会认识。 但想归想,仍是凑到跟前去看了一眼,怎么说呢,这是个两指长半指粗的软体虫类,有点像蛇,但它比蛇要小太多,而且这东西没有头也没有尾,就跟有人把一条又大又粗的蚯蚓头尾都切掉一样。 我把自己的观点说了出来,汤胖子想了想问我“蚯蚓是黑色的?” “红,红色吧,我记得小时候抓到的都是红色,没见过有种” 汤胖子噢了一声四下去看,周围的路上光秃秃一片,看来碰到这东西只是偶然,我让汤胖子快些扔掉,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东西好像在我印象里存在过,不是什么好东西。 “它是活的吧” “在动,当然是活的”我道“而且你注意看它断面的地方,是有口器的,只是烂在肉里不是很明显。可能是这里特有的东西,你可以去问问她”我一指伯姬,却发现她早就跑到了城门方向,在那里不停招手让我们快些过去。 “这么快?”我咋舌,于是叫他们别看了,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米女把虫子接过去把住两端仔细观察了一下,点点头顺手扔进道边的护城河里“张杨说的没错,那东西头尾都有口器,是个活的” 正说着话,耳边传来极大的嗡嗡声,我们忙去看,就见从前面缓缓移动过来一片黑雾,这里的瘴气是白色,这团黑雾便显得很扎眼,那声音就是从黑雾里传来,但距离尚不近,还不能看出那到底是什么。 “靠”又近了一些,汤胖子突然张嘴骂道“幸亏刚刚没硬闯” 是群体型硕大的蚊子,集结成一群后全体出动,那阵势非亲眼所见不能领会,实在是太过骇人。 不过它们指定不会进入这隔离带,也就没必要太上心,米女招呼了一声,我拍拍汤胖子跟他开了两句应景的玩笑话,不外乎什么肉厚血多正好饱餐一顿的。 我这里跟汤胖子开着玩笑,一直就没往地上看,那边汤胖子原本还在跟我推搡,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是一怔,愣愣看着地方面色怪异。 我忙也去看,这一看心下大惊,乖乖可不得了,怎么才看了蚊子这一会时间,满地都有刚刚被扔到护城河里的东西了? 那些黑色的虫子没头没尾,就像一条条黑线正在向我们快速靠拢,仍然不断有其它从水里钻出来,一上岸根本不乱跑,目的很明碰,就只有我们几个而已。 “怎么办?”我心跳得厉害。 那边汤胖子把小米拉得靠近我们,道“没事,又不是第一次被吓唬,真还能次次被她吓住?” 他的意思是说萨拉,我心道现在前无去路,后有追虫,天要亡我们啊。 汤胖子那话似是在说给我们,又似是在给自己压惊,总之说完这话后真就一手一个的拉起我跟米女大步向前,走先几步还好,后面越走就越能听清楚他脚下那种咯吱声,回头去看,只一会工夫地上就铺满了黑虫,互相缠绕扭曲着结成一团一团。 而这层黑色之上,是我们三个血红血红的脚印,没想到这些黑虫看起来纯黑无光,但血却仍旧是红色。 不过既然我们走到这里还没事,那就说明这些东西不会伤害我们,心里稍稍有些放松,我隔着汤胖子去看米女,她也没有怎么害怕的表情,不过这人向来脸色都冷,说实话我还真没怎么见过他害怕的样子。 说话间我们就到了城门不远处,伯姬在门下使劲招手,眼前出现的是城门,神柱,还有站在最中间的伯姬,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拉了一下汤胖子张嘴就问“神柱还有变色功能?” “啥?” “看左边那个,怎么是黄色的了?” 那个黄不是很深,介于土黄和灰黄之间,汤胖子没注意到也是正常,但我却总觉得那个黄色是在流动中,就像有什么液体从上面流了下下来一样。 ------------ 第五十章 黑线之虫 汤胖子闻言急急一个止步,脚下又是一记比以往更大的咯吱声,听得我酸水直冒,不过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汤胖子注意力肯定不在这上面。 他的注意力因为我之前的话,而放到的神柱之上,果然我没有看错,那上面真的有黄水在流动,但令人奇怪的是,那些黄水流到地上后并没有四下散开,而是像蜡油那样慢慢堆结起来,表面极不平整,厚厚的锈在神柱底部,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伯姬伯姬”我大喊“这是到底是什么东西?” 伯姬没答我的话,狠狠一跺脚,扭头就从城门上直接穿了过去。 穿墙术啊,真了不得,可是也不用自己跑路吧,好歹告诉我们这是什么东西也好……等等,黄水,不平整的表面,这是“萨拉”我跟汤胖子同时大叫出声。 怎么萨拉还会移形换影? 我们当然都知道这时候最好是能有多远跑多远,看萨拉现在这个样子,多半是还没有合体成功,真要等到她恢复成之前的样子,谁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但可恨的是,居然这时候谁也动不了,只有一张嘴还可以哇哇大叫,汤胖子一边骂一边浑身使劲,我能看到他脖子上青筋爆起,但想了动动手指都不太可能。 再有就是那些可恶的黑线虫,现在终于我们不能动了,它们一条条的死命顺着我们身体往上爬,衣服领子里全都是这种东西,我有个很不好的想法,觉得它们可能会见洞就进,一想之下为之大惊。 拼命缩肛,又不太好提醒身边的两个,怎么措辞都觉得说不出口,正犹豫着就听汤胖子边上一声惊叫,我忙问怎么了? 他涨红了脸说“它在爆我的菊,你们夹紧,快夹紧” 看来遇到这问题的不是我一个人,皮肤表面爬满了这种东西,可能是冷血动物的关系,它们显得极冰极凉,就像是从地下钻出来一样。 就在这们拼命挣扎的同时,那边萨拉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流趟完毕,正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汇成一团,但我猜用不了多久也许都不用萨拉亲自出手,我们就会被这些黑线虫攻陷完毕。 菊可以缩,那鼻孔耳门呢?身不能动手不能抬,这种情况下只要它们爬得上来,我们就是一顿毫无抵抗力的正点美餐。 我又开始想骂人了,但我不知道该骂谁,伯姬吗?她刚刚有拼命向我们招手,是我们好奇心太重弄出一些其它事情来,还看了会蚊子飞舞,现在想来,就算那些蚊在在对面吃掉一头大象又关我们什么事情,竟是自己害了自己。 但喊喊她不是可以的,我拼命大叫“伯姬伯姬伯姬……” 不能停也不想停,那些虫子已经爬过了我的胸口,只是可能越往上竞争越激烈,爬上来的多掉下去的也多,现在除过胸口以上还有感觉外,下身的位置全都被它们的体温冻得没了知觉,只知道很多,但具体能多到多少,我连想也不太愿意去想。 伯姬诚不负我,在那些虫子成功爬上脖子的时候,她从于从精绝的城门里奔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那个许久未见的娜尤达。 娜尤达出来后二话不说,上去就给萨拉一长鞭,把萨拉已经慢慢抬起的头部给打歪在一边。 “别怕,我来了”伯姬也不去管娜尤达那边是什么情况,直直冲我奔过来,一边用手给我把虫拍下去,一边出声安慰。 “别只顾他啊,还有我们,我们”汤胖子在边上大叫,他的体型较大,换句话来说坡度较缓,有两条黑线虫已经开始在寻找耳门的入口。 伯姬拍过我的后,也去把汤胖子跟米女身上的那些拍了下来,米女脸色很白,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其它什么。 拍完后伯姬从腰里取出一粒小丸,一人嘴里给我们喂了一颗,那小丸入口即化,还没咽下去就觉得浑身一震,居然可以动了。 “米女,你怎么样?哪里被咬伤了吗?”米女脸色白得吓人,我忙拉她过来查看,但她竟然一把把我推开,边奔带跑的往神柱后面去了,我不解这里面的缘故,问汤胖子。 汤胖子摸摸着下巴老神在在的说“这就是男女有别的境界了” 说实话我没听明白,但既然汤胖子可以用这么一副嘴脸来说话,应该问题不大。 “别担心了”汤胖子见我仍旧在看米女躲去的地方,拍着的我肩膀道“我看她能跑能跳的,不像是被咬到的情况,而且这东西也爬了咱们一身,你有哪里被咬到了吗?” “这,还真没有” “对了嘛”汤胖子笑道“所以我说这只是个人问题,她一会应该就会出来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种情况下汤胖子还能笑得出来,那边娜尤达跟已经成形的萨拉打得不可开交,伯姬一副想上去帮又不知道该怎么插手的情形,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咱们占上风,此时不跑更等何时? “伯姬”我大叫“接下来怎么办?” 伯姬扭头随便指给我们一个方向“找个地方躲起来,记得离这些虫子完些”连个惯有的微笑都懒得奉上,看来情况真的不妙。 “那你还来找我们吗?” “找,我跟娜尤达一起” 伯姬的心挂在打斗不休的两个人身上,没什么多的心思给我们,其实我还想问问她要不要我们帮忙,但一想,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不添乱她就该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还会叫我们伸手。 所以那边米女一出来,我就叫了汤胖子跟她一起往城里跑,城门是关着的,如果苍天有眼,最好让那些黑线虫自此就关在城门之外。 虽说这次它没咬到我们,但一想起那种被爬满身体然后冰冰凉凉的感觉就头皮发麻,有些事情一次就好,如果可以,最好这一次也不要发生。 翻墙对我们来说早就熟门熟路,只是直到我们找到暂且躲避的地方,仍旧能看米女脸色苍白,这很不正常,渐渐到了后面,她连嘴唇都白得吓人起来。 ------------ 第五十一章 谁来救她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虽然一直以来我们都没真正指望过能靠一两间屋子以避邪秽,但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碰到大雨却是真实存在。 雨,下得相当之大,铺天盖地犹如神怒,在此之前即没有雷电交加,也没有风起云涌,突然的就好像上秒还是晴天,这一刻就已经四下**。 我跟汤胖子小心的护着米女躲在一处神舍里,还好神舍修得也算结实,纵然外面已经看不清来路,里面却依旧干燥。 “米女,你哪里不舒服?” 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米女,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从我们被黑线虫缠身到现也不过一两个小时时间,这会,她却已经连神智都不太清楚。 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嘴里一直在喃喃说着些什么,不过汤胖子趴过云听了之后只是摇头,说根本听不清。 越是叫她她就越是不醒,我急得瞬间嘴角烧起一串燎泡,汤胖子劝我说别急,米女是个长命相,不会就这么轻易挂掉。 我心下烦燥异常,对汤胖子的话根本听也听不进去,满心的想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她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一条命只剩下不多的几成。 翻包倒袋的找药,不管是什么类型找到了就想往她嘴里塞,还好有汤胖子一直在边上盯着,才没有让米女在昏迷状态下病情更加严重。 但这么等也不是个办法,我简直已经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汤胖子一边要给发热的米女物理渐温,一边还得抽出空来宽慰我,说什么如果伯姬在说不成就会有办法。 我一拍脑门说自己怎么没想到这里,扭头就往雨里冲,汤胖子来拉我,隐约是在说什么危险别过云之类,哪里听得进去,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真的一把推开了他。 汤胖子狠狠哎哟了一声,我冲进雨里,感觉自己身上的热气都能把雨给蒸成白成。 可却一头扎到了别人身上,一见是伯姬,我心里大喜,也不管身上的泥泥水水,几乎是用爬的扑到她身上,我云抓她的手,她也来抓我的,两边一碰上居然说了同一句话“快,跟我去救人” 两人同时一愣,伯姬问我“怎么回事?” 我急道“米女,她不知道怎么了,看着是不太好” 伯姬便二话没说的从地上翻起来进了神舍,我跟上,汤胖子好心的递过来一条内裤让我擦擦身上的水,我一把拍开“她怎么样?还有救对不对?” 心里是真害怕,我再也不能让人从我眼前消失,犹其那个人还跟我一起经历了这么多。 “木头你别急,我保证,保证她不会有事”汤胖子在我耳朵边上喊“这里谁都能慌,就你不能,你要慌了我们怎么办?” 我听到我自己抖着声音回答他“不慌,好,我不慌我不慌”但心跳得真快,就像它不愿意再跟着我一样,想从胸口跳出来,我忙用手死死捂住。 伯姬看过昏迷不醒的米女后掏出一粒亮亮的东西来,不大,看着就像是我们常吃的中药大蜜丸,只是颜色有点区别。 “把这个分成三次咬碎了喂给她”伯姬跟汤胖子交待道“记着别给水,要干喂” 说完后又想拉我,我甩开她“要干嘛?” “快点跟我去救人,没时间了” “可她这样……” “她没事”这回伯姬终于成功的抓住了我,边往外拖边说“吃过药后顶个三五天不成问题,到时候我们早就回来了,多的时间救她” 我还在挣扎,担心自己这一走,也许就再也看不到米女睁开眼睛,也不用跟我说话,只要睁开眼看看我就成,面无表情也无所谓了。 但伯姬根本没再给我挣扎的余地,没几步我就被她拖到了雨里。 直到出门,才听到汤胖子一声悲鸣“是不是真的要嚼碎了喂啊?我哈的人是她妹,不是她……” 后面的话就再也听不到了,耳边全是轰轰的雨声,雨大的连看睁眼看路都做不到,到了这份上也只有认命,而且伯姬说的没错,也许那边真的比这里更加紧急。 到了地方才知道,要救的人居然是萨拉,而不是娜尤达,一直以来我以为这两个人根本就是死对头,直到看见眼前的一幕,我才开始有些相信她们其实是三个千百年来待在一起的伙伴。 萨拉已经恢复到我们刚见她时的样子,雨水冲刷着她的脸颊与身体,她像一样正常的活人那样,终于不再能抵挡自然界对她的侵袭。 除了一动不动的躺在娜尤达怀子里之外,一切完好。 反观娜尤达,倒更像是需要施救的人,一身带脸的伤,最长一条开在当胸,从左肩胛到右下腹,皮肉外翻,但没有血往外流,才会更加能看得清楚里面那些红绿五脏。 我胃里翻滚了几下,硬生生被自己压住。 伯姬说娜尤达没事,让我最好快点把手指切开然后给萨拉喂点血进去“她要死了”,伯姬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急切,说我仿若看到了刚才的自己。 有那么几秒钟我是犹豫不决的,我在想,米女如果真的死了,而我却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救活萨拉,那么,我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再去面对已经发生的事实。 说到底是萨拉存恶在先,救还是不救,这是个问题。 但很快我就摒弃了这种想法,就算是为了一路护佑和赶来救场的伯姬娜尤达两个,我也不能让萨拉轻易死去。 或者,用她们妖界的说法,是消散。 伯姬从娜尤达手里接过萨拉,一边叫我快点过去,一边像个姐姐那样斥责娜尤达为什么不把自己修整一下。 娜尤达是无声的,她说不了话,眼里的肯切便显得更加清晰可见,不过她的状况有点骇人,我有点不敢看,终究还是闪躲着她的目光。 直到把手喂进萨拉嘴里后,因为眼睛没处放,我才有时间去观察四周。 这一看不打紧,我猛然发现居然这两个在刚刚的打斗中把城门给弄倒了,地上的黑线虫数量远没有之前那么多,至于去了哪里,那些一扭一扭还跑在后面没来及进城的一些,告诉了我它们的去向。 ------------ 第五十二章 陈年旧事 我一惊,手上有了挣扎,伯姬眼尖的一把按住我,冲边上伤口正在渐渐自愈的娜尤达说“先等等,你去看看城里的那两个,然后把虫子赶远一些,如果做不到就护住他们,我跟他随后就来” 娜尤达点头收功,扭头进城。 伯姬这才看着我微微一笑“放心了?” 尴尬点头,她就又说“那个叫米女的是你什么人?喜欢她?” 忙摇头“只是伙伴” 伯姬听了后也不反驳,只是仍旧笑着盯住我看,我知道说这话她肯定不信,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对米女有了别的想法,便又加了句“可能比伙伴再好一点”见她不信,道“真的,她对我没意思,我对她就像对我另一个伙伴那样,我们是哥们” 伯姬摇头笑道“不要把界线分得这么清楚,你以为你守得住,可事实上你根本就守不住呢?” “什么?” “心”她道“一个人最难守住的,就是自己的心。而且听你刚才的话,重点不是她是你什么人,而是那句,她对你没意思。不要猜别人的真心,你猜不透的,犹其在那个人还是个女人的情况下” 我听得不是很明白,觉得是有那么点意思,点点头,又发觉可能自己这个动作其实是在认可我爱上了米女,就又忙去摇了摇头,换来伯姬出声一笑。 “这样吧,反正无聊,干脆给你讲个故事好了” 这回我切切实实的点了头,她便开始给我讲一段从没被人了解过的真实历史。 伯姬说她死的时候,楼兰仍旧受着月氏统治,死后没多久她就修成了鬼魅,不过那时候她就跟现在娜尤达一样,没办法说话。 第一个能跟她沟通的人是萨拉,萨拉是个老鬼,不知道要比伯姬早出多久,伯姬在第一次见到萨拉的时候,萨拉就已经会开口讲话,并且能跟想愿意的人发生真实接触。 换句话说,萨拉其实就是伯姬的入门导引者。 起初她们在这一片地界里还算和谐,即不打扰人类的作息生活,也不耽误自己的沉寂修行。 直到那一年,楼兰国王新得了一对小王子,取名叫做安荷和安归,安荷是个天生有神视的人,也就是所谓的天眼,他能看到别人一般看不到的东西――比如,伯姬或者萨拉。 小安荷身份高贵,供养精良,只不过宫里的日子相对沉闷,六岁时,他第一次碰到了去宫里瞎逛的萨拉,两人因缘巧合做了师徒。 萨拉教安荷巫术和占卜,安荷教萨拉如何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出现在大家面前。 两人经常同处一檐,关系也越来越好,萨拉的真实身份是只属于安荷一个人的小秘密,所以就算是伯姬,也只跟过去见过两三次面而已。 日月渐长,安荷在一天天长大,而萨拉却始终未死,谁也说不上是从什么时候起,安荷有了想当国王的愿望,也许是他本该如此,又或者其中有萨拉的意愿在里面。 总之,在听说国王会送两名人质到匈奴和汉朝去的时候,安荷来找萨拉,说他想去汉朝,想让萨拉帮他卜一卜前途。 通常巫师是不能够卜出自己的人生,所以他来找萨拉也在情理之中,但这回很奇怪,连萨拉也卜不出来,甚至连要一同送出的安归王子的前途也亦不能卜。 “那是因为这三个人的命线早已连在一起” 伯姬笑“三个人?” 我点头“安归,安荷,还有萨拉,他们三个是一条线上的命势,有人好自然就有人坏,一旦修改,其它两个人必然会受牵连” “看起来你懂的不少” 干笑“小说看得多而已” 伯姬说如果当时萨拉能像你这么明白就好了,可是她只是因为卜不到而大感担忧,安荷便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安荷说老国王眼看着就要不行,下一任的接班人一定要从自己跟安归里面选,汉朝是大邦,如果自己能去汉朝,将来回国后待遇自然不同,一定会最终得到国王这个位置。 而这个位置,其实他是想要用来守护一个人。 萨拉问是谁,安荷说是你,安荷说他要让萨拉被所有人看到,并且受到所有人的崇拜。 信奉是一种力量,萨拉如果真能受到整国人民的信奉,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一举圆满。 萨拉便让安荷去了,在安荷走后不久,萨拉接到安荷托人带来的信,信就放在萨拉常去的胡杨林里,萨拉知道那是安荷送来给自己的。 信上,安荷向萨拉求婚,说三年后他一定带着汉邦的知识和威信回来楼兰,并在成为国王后迎娶萨拉做唯一的新娘。 萨拉便开开心心的等,当然也有过挣扎和彷徨,但那些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萨拉一直在等安荷回来。 等到老国王安然离世,等到新国王登基,安荷仍旧没有消息。伯姬说其实那时候她早就知道了一切,但没跟萨拉说起过,也尽可能的阻止萨拉自己打听。 萨拉第一次杀人便是为了安荷,萨拉说国王的位置不该坐着别人,她看到就烦,于是新国王没过多久就死了,萨拉相信这一次安荷一定会回来。 但仍旧没有,回来的是送去匈奴的安归,萨拉才相信出事了。 “她去了汉朝?” 伯姬默默点头,看着怀里渐渐不再能被雨淋到的萨拉“我怎么劝也劝不下,其实对一个魅来说,离开埋骨地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失去法力?” “不止,就像是个游魂,除了能看,别的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并不赞成她去,但又拦不住” 三年后萨拉失魂落迫的回来,从此一睡不醒,同时也从汉朝传来消息说,安荷病逝,伯姬不知道这中间到底还发生过多少事情,但唯一她能很明白的就是,安荷这个名字,自此之后都会成为萨拉最大的伤痛。 娜尤达出现是在之后很久的事情,在此期间萨拉曾醒来过一次,整个楼兰国都顿时陷入恐慌,灾难四起,瘟病横溢,百姓生灵涂炭,直到萨拉体力法力双重不支又一次睡去才算告一段落。 那时候伯姬就在想,敢许萨拉永远不醒也是一件好事。 ------------ 第五十三章 事成回家 “那现在这种到处没有活人的情况,也是她一手造成?” 伯姬摇头“她那有这本事,杀你们三个都杀得这么费力,怎么可能清空这左右大小十几个国家” 事情最初发生的地点是精绝国,也就是我们现在身处的位置,先是一城人莫明其妙的定身不动,渐渐这种情况开始往四方扩散。 伯姬当时也以为是萨拉在作怪,但那时候萨拉睡得正沉,就又觉得不像。 整片沙漠都被恶灵所控制,连伯姬她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种情况只对能呼吸的活人活物有影响,对她们几个好似法外开恩一样完全不管。 人们快速逃离这片生存已久的地方,只不过跑得快的死在了沙漠,跑得慢的死在了城里城外,无一幸存,从此楼兰国就消失了,一并消失的还有附近的其它国家。 伯姬的这段话让我想起很久之前探险家发现的一种现象,说在沙漠深处的某些地方,总是会有人看到一些两些古人干尸,从老到少它们保持着死去时的姿态,或坐或站,或卧或躺,表情很安详。 可是什么人会在死的时候还能这么平静自然?当时很多人猜,可能这只是一种祭祀仪式,现在看来极有可能就是当年从这一片地域逃出去的楼兰或者精绝人。 伯姬每天出去所看到的情形都跟昨天一模一样,到处都是人,但这些人保持着僵姿一动不动。 她讲的情形跟现在的武威城完合吻合,我不知道从心底里是该庆幸,还是该说不幸,一方面我觉得这次没来错地方,而且最大的收获是可以从伯姬的嘴里,把整件事情的经过弄明白。 但不幸也依然存在,这里最终没有人,说明,她们三个没能找到解救这一切的办法。可若说就此放弃那也绝无可能,哪怕是只有零点一的希望,可能我也会极力用上。 “可我们没看到”就算人肉腐败,也该有骸骨留下。 “嗯”伯姬点点头“那是因为有个高僧路过这里的时候,替他们做了法事超度” 我沉默,实在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可没多久便脑间灵光一闪“唐僧?”我道。 “不知道,他就一个人,所以我没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一定是唐僧,他有记录过这里的一切,说明他来过这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在游记里略去了超度这一段。 “你们现在看到的一切,就是那个高僧超度后的结果,什么都没有了,但至少动物虫草类都在复苏,如果来一批人定居,也许很快这里就又会回到从前那样” 整个故事基本上就是这样,伯姬用了一个很有希望的目光告诉我一事实上还有未来,可我跟她不一样,我不能等到一切都成定局后再说什么展望的话,我要的,从来都是手里握住的东西能够不被丢失。 低头看萨拉,她情况好了很多,已经知道自己去吮我的手指,而不是像刚才那样,任由血水流进她口里。 伯姬见我看她,便也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回,笑着说八成是差不多了“可不能把这家伙喂太饱,万一脑子还是转不过弯来,咱们也得留条后路给自己” 我没有意见,巴不得现在就收手去看米女她们,萨拉的故事虽然凄凉,却早已是过去式,哪怕心里有太多不忍,甚至于出现很多关于萨拉的同情分数,但绝不能仅仅是这样就去原谅她做过的事情。 伯姬坏心眼的把萨拉就地扔在神柱下面,我说这样会不会出问题,伯姬给了我个白痴的眼神“所有事都是她搞出来的,你以为这里还能有什么伤到她?”又叹道“这回连我跟娜尤达都想杀,我看她是真疯了”摇摇头。 我心里紧着米女的伤势,一路小跑的赶到落脚处,情况比我想象得还要糟糕一些,娜尤达带着她那可观内脏的大伤口,一边用力撑起一个不大的透明光罩,一边拿脚去踹因为光罩小而挤不进去的汤胖子的大屁股。 满地都是翻滚扭曲的黑线虫,除过光罩里面干干净净,其它地方到处都爬满了这种东西。 伯姬拨开我去给娜尤达帮忙,光罩一下子挤开无数黑线虫,把可笼罩的范围扩大数倍不止,汤胖子的屁股总算进入到安全范围内。 他倒是知害羞为何物,进去之后第一伯事就是把伸手进裤子,左掏右掏,掏出好几条虫子扔地上踩死,然后又把手伸到后面,呲牙咧嘴的揪出一条特粗加长的来,这才算完事。 就我看汤胖子这么会工夫,已经有不少黑线虫沿着我脚面开始往上爬,我赶忙三两跳的也钻进光罩。 这才有机会去看看躺在地上的米女,脸色倒是好了很多,只不过人依旧昏迷不醒,我问伯姬这是怎么回事,伯姬说可能是之前在城外的时候有虫子钻进了她的身体。 “钻进去会怎么样?咬她”我脑子里出现一些杂乱的肉脏,以及一条扭动的长虫。 “化掉”伯姬却道“这种虫子口器没什么力量,都是首先进入食物体内,然后把自己皮肤表面的粘液化开后进行进食” “那它能吃掉多少东西,一两条应该不至于成这样吧”汤胖子坐在地上心有余忌的说。 伯姬笑“你以为它只有一张嘴?” “难道不止?尾巴上的不是排泄口吗?” “粘液化开后,其实里面有大大小小无数张嘴,只是平时都看不见而已” 我跟汤胖子对望一眼,均脸色有点发白。 我们就这样全都干坐在光罩里等待虫潮退去,一直等了整三天,才将最后一只虫送走,在这个过程中,伯姬给我们又讲了很多很多东西。 比如说这个黑线虫,其实就是后来我们讲的沙漠死亡虫,是真实存在的。 难怪会连我都想咬,当时我还以为也是萨拉招来的幻象,真真有点长见识。 三天后伯姬一路带着我们又回到楼兰古城,在城市边缘找到了萨拉的墓葬地,因为不怎么起眼而得到了汤胖子好一顿嘲笑。 娜尤达就又带着我们去看了她跟伯姬的,两个人一个被葬得像太月,一个被葬得像月亮,是难得一见的奇景,这回汤胖子才闭了嘴。 伯姬把萨拉的身体启出来送给我们,让我们尽管带走,我问这样会不会出问题,她说不会,她说该回来的总会会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萨拉的遗体就像她真人一样没有半点干涸的意思,汤胖子把她用绳子扎了背在背上,然后咧开的嘴说他还有伯大事没办完,完后咱们再回。 “又想干嘛去?” “明器啊”他指了指我怀里的米女“你先照顾着她,我马上回来” 其实也没什么,这是之前就答应过他的事情,只不过他现在想这样就扔下我跟米女有不尽人情,我忙腾出一只手想去拉他“喂,你……啊~~~” 手指碰上汤胖子那一瞬,我们凭空就又掉进了来时的那个黑色空间。 “不要啊,我的明器,明器~~~” ------------ 大理段氏 ------------ 第一章 回到最初 我是张杨,年纪轻轻却正在经历一场闻所未闻的诡异事件。 先是我所居住的城市被不知名力量所控制,除我之外所有生命体全都定格在某一秒钟,他们一动不动、气息全无的等待在原地,等待着我这唯一的‘活口’替他们找到复活之路。 为了能救活所有人,我开始寻找破解这一切的办法。 经过一连串的自我惊吓后,遇到了一个名叫小米的女生,在她的指引下通过一口有着‘放大’功能的古井穿到了古滇国,在那里碰到了我的另一个伙伴――汤胖子。 事实上小米还有一个长相跟她完全相同,性格却相左的亲人,那个亲人名叫米女,这是个很奇怪的名字,我一直这么认为。 汤胖子说她们两个是姐妹,但对此米女却坚决否定,她们总有很多很多的事情不为人知,比如说那个功能强大的手机类似物‘尤玛’,再比如说她们从不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地点的怪癖,还比如她们每每在出场互换时所用到的方法。 我总期望能从她们嘴里得到一些答案,但遗憾的是,这两人口风比密封罐还紧。 总之在汤胖子、我、米女和小米的努力下,经历各种光怪陆离,我们在古滇国取得了滇王金印一枚,然后经由黑色通道各归原点。 第二次在我做足准备,从鸠摩罗什塔直接穿越到古楼兰地界,紧接着再一次碰到汤胖子和小米。 一样的惊动动魄,一样的疲于奔命,在几乎害死米女的情况下,这回我们得到的东西是楼兰美女真身,就在接到真身的那一时间,汤胖子说他还想去找点‘好东西’再走,我手贱的轻轻拉了他一下。 坏就坏在拉他的这下,因为所有人事都齐备,所以我们在并非自愿的情况下被直接扔回原点。 “……走开,我跟你说你再这么磨磨叽叽跟着我,信不信我伸手揍你?”时下汤胖子的心情相当之不好,我倒是不想惹他,但好像也没那个可能。 “多大点事,不就是没工夫拿那些明器吗?你说咱们患难一场,难道还比不上那些死物?” “什么死物?什么死物”汤胖子一掌推开塔门,扭头冲我吼道“那可是两千年前的古物,拿出来得换多少钱”他痛心疾首,他痛不欲生,阳光从他身后的塔门射进来,勾画出一副心宽体胖的滚圆形象。 只不过看起来脸色黑得犹如怒目金刚,我吞了口吐沫,暗暗把这一奇异景象归功到光线问题。 “诶诶诶,你别走……嘶……”慢了一步,居然被他拍在门内。 其实我只是想好好问问他有没有见到米女,记得当时米女昏在我怀里,我一手抱着米女一手去拉胖子,没道理连汤胖子背在身上的女尸都跟我们来到这里,米女却不见踪影。 重新打开塔门钻出去,汤胖子已经走出好大一段距离,我紧赶慢赶的追上他“我说你能不能听我说完再走” “不想听” “这回不逗你,真有事” “少爷我现在心情不好,天大的事你也给我先憋回去,不想听” 说着话,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汤胖子头也没抬的错过他继续前进,我倒是去看了一眼,当下愣住再也挪不动步。 好像,好像有点活人劲了,难道是因为我真的找对了方向? 一想到照这个走法,可能再过不了多久就会满城复活,就感动的直想掉眼泪,心里同时出现两个小人,一个使劲喊,不走了再也不走,累死我了也苦死我了;另一个却捧着小手说,没关系啊,你看他们好像正在活过来,有付出就有回报,当今社会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 我激动的围着那个人直打转,越看越觉得他要活过来,脸色真是好极了。 “怎么?这是你爸爸?”不知什么时候汤胖子又折回来,立在边上阴阴的说。 我乐得一把抱住他直抽抽“活了活了,他们马上就活了” “松松松手,快,不然我咬你”汤胖子像扯皮条那样死命把我扯开,为了防止我乱动的手脚又抓住他,还保持了相当远了距离“有话说话,不许动手动脚” “你看,他们活了” 汤胖子顺着我的手看过去,看看我,再看看那人,看了好几回后才道“你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不还是一动不动吗?” “不是,你看他的脸色,我之前走的时候好多人脸上都长尸斑了,这个没有” 汤胖子丢开我上前仔细打量了一回,道“嗯,这个没有” 他的语气很平淡,我有点不满意“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冷淡的口气?好像米女附身一样” “不然你想怎么样?这个没有又不代表所有人都没有,你看过外面那些再下定论”说完看也不看我一眼的往寺门外走,边走还边说“喂木头,你们武威城有什么好吃的没有?整点来让我先垫垫肚子,最近吃小药片都快把我给吃吐了” 吐死你得了,我暗恨道,不过也追着他往寺外走。 事实证明不是我多心,在看过很多人之后我终于可以更加确定我的想法,这些人,这些曾经跟我一起居住过的人们,可能再差一点就会复活过来,脸色好不说,连皮肤都有了弹性,如果说下一秒他们就会在我眼前忽然动起来,我也不会觉得太吃惊。 突然之间觉得信心满满,好像所有问题在这一时间,都不再是问题。 “喂木头,看看咱这车,牛吧” 我扭头,看见汤胖子坐在一辆小三凌里得意洋洋“还,还成,不过怎么看着像是女款?”红色小跑,很多年前我也喜欢,不过现在我比较喜欢大体积的那种。 汤胖子瞪了我一眼,摆头道“走,我带你飙飙去” 我噢了一声,绕过车头往副驾驶上走“哪弄的?怎么车上没人钥匙还留在车上吗?” 他道“哪能啊,我把人扔下去了” “什么?”我一惊“扔下去了?” “是啊,难不成你想让我抱怀里?他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 第二章 意外离开 汤胖子说他把车主扔下了车,也就是说他曾用双手切实碰到那个人,头脑里出现第一次见到小米时的情形,那时候她坐在城墙根下哭鼻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原本立着的人全都倒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人是真的死了,再也没可能活得回来,唯有立着的还有希望,这也算是我的执念。 汤胖子这一动,无形中就算是杀死一个人,我不敢想会是什么景象,之前的人倒在地上首先会出现溢液,也就是松肛后出现的大小便失禁。 汤胖子也看出了不对,一连声的问我怎么了怎么了?我不想说话,他杀了曾经跟我生活在一座城市里的人,是我现在拼命想救回来的人,哪怕是他不小心,也让我觉得接受不了。 “你把人扔哪了?” 汤胖子眨巴的圆眼睛小心翼翼的指着不远处,表情相当无辜,一点也看不出之前的飞扬跋扈。 我忙跑去那边,果然有个人保持着开车的坐姿横卧在地上,因为背对着我,所以我看不见他的脸色和表情。 身后汤胖子关车门跑过来,我有点害怕,都到了这种时候,再死一个两个就是我的错误,早在出塔的时候就叫汤胖子听我说话,他偏不,还在跟我因为没拿到明器的事情闹脾气,现在好了,连挽救的机会可能都没有。 “怎么,怎么回事?”汤胖子陪着小心的问我。 “他死了”我道“现在你满意了?是你亲手杀了他” 汤胖子倒抽一口冷气,说“不能吧” “怎么不能?之前小米也是随便碰了几个,我从古滇回来的时候特意去看过,真的死了,全都烂成一滩臭水,这要怎么救?” “可,可我刚刚看着你也有动过他们”他比划出一个捅捅的动作,我知道,那是因为刚刚我在测试这些人的皮肤弹性。 “能一样吗?我的血可以救伯姬她们,你的呢?你的是不是也行?” 汤胖子不再顶嘴,耷拉着肩膀转到这人的另一边去看他的脸,我一屁股坐在原地,才攒下来的好心情全都消失不见。 “木头,我看着还好,不像你说的那么严重”汤胖子道,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缩了一下脖子但仍接道“我见过死人,不是这样的,你过来看看” 不是这样?我忙转过去看。 好像是跟小米碰到的那些不一样,可具体不一样到哪里,我又说不上,只是感觉他好像只是被移动了地方而已,其它都没发生任何改变。 我弧疑的看着汤胖子,心想该不是因为事情快成了,所以现在碰他们也没有关系? 于是指使着汤胖子又去轻轻碰了几个人,没倒,这说明现在再动他们也不会有事,好心情马上回来,我大力拍着汤胖子的肩膀说“小伙子干的不错,回去后皇军大大有赏” 汤胖子一听说没事了,立马又抖了起来,两眼一竖道“你刚刚冲我发脾气?行啊你木头,一回到自己的地界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怎么着?想卸磨杀驴?” 我忙陪笑“没,顶多算是兔死狗烹” “你敢骂我是狗?” “你自个刚还说自是驴呢” 事实证明跟汤胖子玩文字游戏果然不是个好主意,他人胖手也重,随便‘友好’一下,我坐在车里揉半天都不见得能缓过劲来。 “看你那瘦样,连一巴掌都经不起” 我叹道“我妈小时候常说我是五等残废” “怎么个意思?” “跟你说的一样,太瘦了” 汤胖子嘿嘿笑了一回,在驾驶位上东摸摸,西摸摸,然后说“木头,你有本吗?” “驾照?有啊,就是没车” 他又嘿嘿一笑,说“有本就成,那你告诉我,这车怎么发动啊” 我愣,吼“你丫连发动都不会,还好意思说要带我出去飙车?滚过来,我开” 他照头就给我一巴掌“别吵吵,除过发动剩下的我全会,开得好着呢” 我十分怀疑他这话的可信程度,不过还是告诉了他要怎么拧钥匙,他听后做出恍然大悟状“噢,原来如此,居然是要一圈半,我怎么没想到” 事后我才知道他所谓‘剩下的全都会’是什么意思,竟然是从游戏机上练的手,不过当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开出好几条街,虽然速度慢到比步行还不如,但到底没碰着人。 为了不打击他的积极性,可怜我一边拉紧安全把手,一边还大呼小叫的替他穷操心,好几次都差点伸手去抢方向盘,不过他坚决不让。 车子一直开到文庙那条街上,基本上也能看得过去,我指着前面的红墙告诉他“这次如果走的话,咱们就得从这里过” “为啥?”汤胖子两眼直视着前方,一脸紧张。 “你开个车用那么大劲干嘛,放松点”我道“武威城里三个古建群,一个是汉墓,一个是鸠摩罗什寺,还有就是眼前的文庙。汉墓通的是古滇,罗什塔通往楼兰,只有这里还没有试过,如果我没猜错咱们一定是从这里过” 汤胖子噢了一声,两眼依旧直视前方,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停车”我说“咱们下去找点吃的” 车还是稳稳慢慢的开着,我能看到红色砖墙边的树技上挂满红色布条,而且越来越清楚,简直要根根可见。 “停车”我紧张得大叫,再开就要上墙了,虽然慢,但也不想就此挂在围栏上。 汤胖子的汗马上就滚下来,两眼发直,抖道“我,我脚抽筋了,抽抽抽筋” 他太紧张,这也是必然的结果,我急忙就想把自己的腿从副驾驶位伸过去,但中间隔着自动档,这个动作有点困难。 几乎是用吼的半趴在他身上“抬脚,使劲!” 这回终于看到他的腿动了一下,我以为他能动了,刚要松一口气,就见车子以一种去死的程度突然加大码力,直直冲上文庙那一长片红色外墙。 “刹车刹车,不是加油门!!!” “哪个是油门?不不不,哪个是刹车?” “我靠……啊……” “我再也不开自动档了,啊……” ------------ 第三章 初落大理 我们带着无限尚没来得及做,而又必须要去做的事情的遗憾进入到黑色通道,这回不再是一个人,我身边多了个只会说对不起的肉头大胖子。 照以往经验,在这条**上我们至少要漂相当于外面三天左右的时间,也就是说,我大约有三天的时间用来听他说对不起。 但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我现在十分不想再听到他说话。 太匆忙,我都没来得及看我妈一眼,都没来得及去吃一顿好饭,以及没来得及去准备一下新工具,就这么一穷二白的冲过来,天知道要被发送到世界哪个角落,如果这回还是沙漠,那我们离死也就不远了。 第一天我在生气,因为上面说到的那些;第二天在汤胖子的对不起攻势下,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但仍旧觉得不解恨,因为我这次居然连换洗内裤都没带出来。 到了第三天,因为内裤的关系,我想到了衣服,再从衣服想到了汤胖子现在的装扮,当下就乐了。 我这人对于衣着向来关注,从塔里出来的第一伯事就是连撕带扒把身上那些破布条给扔掉,然后在路过的店里随便拣了一套衣服穿在身上。 那时候汤胖子还笑我像娘们一样臭美,我让他也换,他瞅了一圈说没他的号,还说要找几家大牌子再换,这下好了,他身上还就挂着回来时的衣服。 其实早就不能算做是衣服,几根布条而已,他那套衣服早在古滇的时候就穿在身上,后来从古滇直接穿到古墓,没地方换,进入楼兰时他穿的还是那一身,没想到现在要去别处了,他依旧没办法换下来。 脑子里好像有无数个汤胖子在跳草裙舞,那些破布条随着他的动作飞啊飞,飞啊飞,一想我就乐,一乐就没办法再去生他的气,我倒要看看这回会落到哪里。 正想着,前面好像有了点亮光,汤胖子兴奋的大叫“到头了到头了,木头,咱们终于要离开这鬼地方” “手抓好”我忙道“一松手就只有天知道你会飘去哪里,现在可不是你乐呵的时候,有点认罪态度好不好?” “那什么木头,这回你跟在我后头出去,第一个落地的人疼,你到时候瞅准了砸在我身上,肉厚,一定咯不着你” 嗯,听着像是人话,我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一想他在这里应该看不到,就装做不在乎的哼哼了两声,他两手一撑一带,果然我前面的光亮就被他挡了个结实。 出来的那一下速度猛然加倍,耳边风声呼呼,我怕闪着光,把眼睛闭得死紧,就听‘咣’的一声,‘卡嚓’‘哗啦’紧接着我砸在一个肉乎乎的东西上。 没睁眼,拿手摸了摸,是汤胖子没错,不过我那么猛的砸他身上,他怎么也没哼哼一声? 又叫他,还是没应声,忙睁开眼睛看,一看之下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这货居然把人家那么大一块石碑给砸断了,满头是血,也不知死了没有。 伸手去探,算是放下心来,还有气。 四下里瞅瞅,气候适宜,满眼绿色,那叫一个高山绿水、鸟语花香,应该不是沙漠地带,这让我心继续往下放,说明不太可能饿死,不过也得给汤胖子先包扎再说。 找了个能洗东西的地方,把汤胖子拖过去洗干净。这一句必须要讲,因为拖他的过程对我来说是种折磨,实在太重。顺带把他那些破布条也洗干净,一条一条的包在这家伙脑袋上,再一看我就忍不住想笑,咱手艺有点差强人意,包得像个印度阿三。 汤胖子一直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醒过来,喊渴,我给他喂了几捧水;又喊饿,我塞了几个树上的果子,他一边嚼一边直哼哼,没一会就又睡过去了。 隔天我在清新的空气和纷芳的花香中慢慢睁眼,彼时汤胖子那颗大头就离我不到两拳的距离,阴森森的看着我,惊了我一跳。 “你你你,你要干嘛?”我忙揪紧自己衣领,心想这货该不是撞得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吧。 他眯眼道“你干嘛扒我衣服?” “没啊?” “没?那我的衣服去哪了?浑身上下一条裤衩,你是打算自己上还是打算把我送给别人上?” “英雄,你用用脑子好不好?你头上撞了这么大一条口子”两手比划着长度“我肯定得找布条给你包扎,你身上有现成的我干嘛不用?” 他拿手去摸了摸头“就这?” “你以为呢?” “我还以为是给我戴了顶帽子呢”汤胖子慢半拍的说道“这么厚这么大,谁会想到是在包扎伤口” “那你疼不疼了?” “还好”汤胖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看样子也是才睡醒不久,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的猛然转过身来“丫的,你一身新衣服干嘛不撕了用,我身上就这点破布了,往后你让我穿啥见人?” 我忙退道“别急,根据以往经验,不论咱们走多远多久,一定碰不上人,不会有人笑话你” “那小米呢?你让小米见到我后怎么想,木头,少爷我这回不废你跟你姓!!!” 世事难料,我以为汤胖子只是撞到了一块石碑,谁知道想拿我出气不成的汤胖子,改对石碑发脾气,这一发脾气不要紧,居然给我们发现这竟然是块界碑。 上面用古文写着两个字清晰可认――大理。 “大理?你确定上面写的是大理,而不是天堂?”汤胖子不解道“怎么会穿到这里来,我记着这大理可不是凭空消失的,而是战败被别人归并掉的吧” 我想了想,说“你知道大理的老祖宗是谁吗?” “谁?你?” “虽不中,亦不远”我笑道“我是不久前才在某本书里看到的,居然古代的大理国起源于武威,说起来武威才是它的老祖宗” “还有这么个说法,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光知道大理有个段氏。这要是真的的话……”摸下巴,点点头“那也就跟武威城联系上了,应该是没穿错地方” 我道“武威最早叫凉州,听说是凉州的某个公主还是主公什么的嫁给了这个第一任大理王的爹,然后这爹有两个儿了,其中一个就用段姓建立了大理国” ------------ 第四章 有关段氏 关于这个段氏,其实还有好长一段故事可讲,最早是在春秋时期。 历史上郑桓公的大儿子叫郑掘突,说起来也是个怪名,叫什么不好叫掘突,听着就不怎么舒服。这个郑掘突是个有野心的人,离得太远,史书上也写得不怎么详细。 总之是这人在手脚并用,阴谋阳谋之后,建立了一个国家。 建了国家总得取个名字吧,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煮了杯茶开始瞎琢磨,可那时候的人思路多窄啊,想来想去觉得既然咱姓郑,那就叫郑国好了。 于是历史上出现了‘郑’这么个国家,第一任的国主就是郑掘突,后称郑武王。 有了国家就是有了资本,就跟咱们现在一样,有了房有了车也有了好工作,这就是资本,男人有资本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娶到美女。 于是过了不久,这郑武王娶媳妇了,媳妇是个大美人――申女姜武,还是个候爷的女儿。他们相当恩爱,要不然最后也不会叫做郑武王是吧,光看名字就能看得出来他们有多恩爱。 姜武给老郑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就是后来的郑庄公,也就是老郑的接班人,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娶了个女人叫庄什么什么,有待考查。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老郑的另一个儿子。 这另一个儿子也是儿子,见老爹把位子传给哥哥,十分不爽,心说凭什么是他啊,第一个出来就厉害了吗?我家老娘疼我可比疼他多得多了,不行,我得再把这事给捋一捋。 于是乎,这个老二仗着他娘对他的疼爱,跟老大干了一架,意思很明显,综合起来就仨字‘凭啥子’。 但老大也不是吃干饭的,事先对他家老二早就有所防备,老二起事没成,家里也待不下去,灰溜溜带着一些残兵败将什么的滚出郑国。 出来后觉得这一口气咽不下,索性也不跟自家老子的姓,可是是个人总得有姓吧,姓什么好呢? 于是一个人坐到院子里煮了壶茶,点了根烟,抽啊抽的就开始想。 “娘的,你又忽悠老子,那时候哪有烟”听故事正起劲的汤胖子不满道。 “对不起”我弹了弹手里的烟灰,继续讲道“姓什么好呢?啊对了,我有没有告诉你老二叫什么名字?……没有?那我现在告诉你,他叫叔段,郑叔段” 郑叔段想来想去灵机一动,那就姓段好了,反正自己名字里就仨字,郑不能用,叔用着又有点奇怪,剩下的就只能姓段。 从此天下有了姓段的这么一家人。 这个段氏一族最早生活在河南一带,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不断不断的换地方,最终就流到了西北一带。 家族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人多了总会有那么一个两个发达起来,于是乎在西汉文帝那会子,就有一个叫做段仰的人,官位做到了北地都尉,他的后人段贞任……要记着是段贞任,不是段真人……这个段真人呢就做了武威太守,段氏子孙开枝散叶,在武威城里算是扎下根来。 段家出过不少好官,也出过不少烂官,总之段氏后来成了武威历史上的九大姓之一。 “这跟大理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没有?” 段氏一族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口越来越多,看是看不可能灭绝了。 到了魏末,武威又有个姓段的人被派到云南做官,这个可不是随便哪里的段,而是真真实实出自武威的那一脉段氏,从此之后,云南就有了段氏家族。 我们可以从头至尾的排一下,先是郑家老二自行创立段姓,然后段姓入西北在武威发展,最后从武威分出一支去了云南,很久很久之后云南出了个国王也姓段,他建立的国家就是大理。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大理是不是武威的子孙?” “就算是,可跟咱们这回来的目的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 “那你还讲这么久,都快一天了” “只是让你体会一下我的历史知识有多丰厚” 不过虽然是开玩笑,但我真的越讲越觉得可能是在点子上,既然大理跟武威有这么大的关系在一起,现在武威出事,是不是也意味着跟上面这些个故事有关。 顶多也该是种提示,提示我们这回要找的东西的线索就在这里面。 被汤胖子揍了一顿后,我认真坐下来跟他讲我想到的东西,他说也有这种可能,只是范围有点大,不太好确定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问他,讲到姓氏这个东西后,最先想到能证明这些的是什么。 他说不知道,我气道那我带你出来干嘛?不如带头猪,饿了还能吃肉。 他就顺势说他饿了,让我给他弄点吃的去。 他现在是个病号,总是拿自己脑门上道伤口说事,什么都不干,老挺在大石头上指东指西的让我给他干活,我当然心里也会有些气愤,但病人最大,谁让他那时候替我挡了那下。 我身手可没有他跟米女那么好,连小米都赶不上,顶多也就是爬爬树摘摘果子一类,在吃过三天半生不熟的果子后这货终于怒了,自己起来去抓活物。 我奸计得逞,笑眯眯的看他滚进林子里,不一会又看他滚出林子,手里多了只野鸡。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什么装备都没有,唯一一个好处我俩都抽烟,当时在换了新衣服之后我随手在某个店里拿来两包烟,他一盒我一盒,顺带还拿了人家两枚打火机。 这打火机就成了接下来日子里我俩的命,不然连吃顿熟食都得钻木的话,估计饿死我们都不可能生出一堆火来。 烤着鸡,边吃汤胖子边用骨头摆图案,我问他这回想摆什么,他说别吵,差不多快要想到了。 我吃完我这边的,小心翼翼绕到他那边去偷看,居然看到他用鸡骨头摆出两个字,起初我以为他真的可能想到了我们要找的东西,可仔细分辨后发现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 只见粗粗细细的鸡骨码成一堆,那两个字分明是‘小米’,这丫居然在这么紧急的关头想女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也有点想米女,不知道她好些了没有。 突然,汤胖子盯着他摆出来的那两个字大叫道“我想到了” ------------ 第五章 洗衣姑娘 汤胖子一声大叫,惊得我连退三步,胸口嘭嘭直跳“瞎喊什么,还以为你有了呢” “我想到有什么东西最能证明自己的姓氏起源了” “说” “族谱!是族谱” 我看一眼汤胖子,再看一眼地上摆成小米名字的鸡骨,实在想不通这两者之间碰出了怎么样的火花,才能碰出族谱这么一句来,不过,这东西还真是应在点子上。 “也就是说,我们这次要去找的东西是段氏族谱?” “应该错不了,其它东西都属于个人,唯有这个,属于整个家族” 说完后汤胖子就心满意足的睡觉去了,我左想右想想不通,觉得没道理他想到的东西我却想不出来,怎么着也得再想出个跟这个类似的选项备选,万一到时候出了错,也好有个补救的方向。 但令人遗憾的是,直到天麻麻亮,我也没能想出比这个更好的,不但如此,连近似的都没有。 看来,这回应该也错不了,至少族谱这一顶,跑不掉。 既然想到方向,就该提早行动,天一亮我就催汤胖子动身,这厮却耍上了赖皮,一会说他伤口疼,一会说他浑身没劲,总之就一句话,不走。 照平时看,他可不是这种拖人后腿的人,肯定是有问题。 问狠了他才吱吱唔唔的跟我说可能小米会来,我说你怎么知道不是米女?她说指定不会,米女要养伤,但又不可能放着你这根傻木头随地乱跑,指定会让人来跟着,准是小米没错。 我说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什么叫随地乱跑,跟随地大小便似的让人不舒服。 他就乐了,说你现在挺敏锐,稍稍有点想欺负你的意思就能听出来,大有长进。 我呼撸了他一把说你别跟我扯这些,哥不听好话,说完连自己都笑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竟然也跟他能闹得这么欢,还以为我会从头至尾木头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小米来不来我还真不能肯定,照汤胖子的说法好像是有那么点意思,可米女伤那么重,留个人照顾她也是理所应当。 于是我跟汤胖子下了最后期限,三天,三天后如果她们没来,我们就得往前走,也许她们等在前面也不一定,当时在楼兰就是个例子,小米足足在内城等了我们一周还多。 汤胖子连连应是,头也不疼了,身上也有劲了,顿顿换着花样的给我抓野味吃,吃得我都有点怀念起米女随身常备的代餐药片。 三天这个期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头两天汤胖子还能跟我逗逗乐,开开玩笑之类,到了后面话越来越少,失望感也越强烈。 我实在不忍打击他,但时候到了也不可能待着不走,就劝他说可能人已经到了前面,他这才打起些精神来。 其实我们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能顺着山势往下走,说是下,也是相对而言,现在谁也保证不了到底我们在走的路是离大理更远,还是渐近。 起初我们顺着山脉,爬得高望得远,期能远远看到一些建筑,但这个想法有点可笑,后来就不再往高处爬,而是沿着水走。 总算是找到点方法,水流不会有错,上就是上,下就是下,无论人们选择什么样的地方定居,都不会远离水源,从四面八方的迷茫,置换成顺水或者逆水的二选一题,即便是错了,原路返回起来也相对容易一些。 这一天我们走到一片大峡谷中,两边高山崖壁,中间是我们一直追寻的河水,空气里传来温温暖意,相当闲适。 汤胖子突然就说他累了,坐下来不肯再走半步,我只好也陪他一起,两人把腿摆到水里,一时半刻都不再有人说话。 我知道汤胖子这是又在想小米,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想着怎么什么样的男人都逃不开女人的魔掌,想一回,叹一回,最终把目光移到汤胖子脸上,他正望着水面出神,半点也没感觉到我在看他。 突然注意到他耳朵动了动,本以为他是在逗我玩,刚想笑,就听他问我“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有声音?”我细细去听,山风,流水,树叶哗哗做响,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你听到什么?” “好像有人在唱歌” “不会吧”我抽着嘴角道“咱们去过的地方可一个活人也没有,你说你听见有人唱歌,难不成这回要见鬼?” 他瞪我一眼“咱们见过的鬼还少吗?就你这破体质,没有都得招几个过来,怕什么” 我无话好说,不过说真的,之前遇到的那几个,还真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你能听到是哪个方向吗?” “跟我来”他道,说罢起身拍了拍手“好像就在崖那边” 汤胖子这回看起来有点精神了,我问他为啥,他吭吭了半天才跟我说,唱歌的女声贼拉好听,当时我就想抽他一顿抽死算了,怎么还有这种人,一边想着打算要娶的人,一边还去关注有可能见到的美女。 “怎么?是男人就得好这口,你不好说明你有问题” 后来渐渐的连我都听到那个唱歌的声音,是很好听,但完全不懂,觉得可能是少数民族的语言,白族或者彝族。 顺着水流转出这一片崖壁,果然前面不远处出现一个村庄,甚至能看到一些白烟从屋顶缓缓飘出,我俩大喜,加快脚步,这可是要见到活人的启示。 那个唱歌的姑娘就坐在水边洗衣服,一起还有好几个,全都穿着少数民族服装,如果我们没有把时间也顺道穿越的话,她们应该是某个风情部落里的演员之类。 “嗨,小妹妹”汤胖子甩开我好几步,走上去跟人家打招呼,那个笑怎么看怎么不是好人,看得我直摇头。 不过人家没理他,还是自顾自的唱歌说笑,闹成一片。 汤胖子又叫了几声,见还是没人理,有点生气的说人家没礼貌,照样还是跟没听到一样,汤胖子就是显得有点弧疑了“木头,有点不对啊” ------------ 第六章 看不见我 到了这时候,我也觉出不对,哪怕她们再没礼貌,转过脸来瞪一眼还是应该有的,可她们就跟完全听不到一样,不论汤胖子怎么叫都无动于衷。 我走到跟前,甚至走进水里去面对她们,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是什么情况?”岸上的汤胖子道“要不你拉她们衣服试试?瞪我干嘛,我说的是她们正在洗的衣服,你思想就不能纯洁一点” 还怪我了? 我伸手把离得最近那姑娘在洗的衣服往水里一拉,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接触不到,衣服随着我的拉势离开小姑娘可控制范围,就见她惊叫着光脚踩进水里,抓住衣服一边想把它拉回去。 这时候,相当于我们两个人在角力,一人抓着一边,就看谁先松手。 小姑娘在抓到衣服的时候还在跟同伙们说笑,拉了拉却没能拉动那衣服,渐渐脸上出现了奇怪的感觉,好像不知道是什么在跟她抢衣服一样。 我没松手,想看看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小姑娘使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把衣服弄回去,她的目光从未在我的身上停留过哪怕半秒钟,我可以确信她不是在装,而是真的看不到我们。 她一边跟同伴们说着什么,一边顺着衣服来找我的手的位置,如果她真看不到的我话,会感觉这里有东西勾住了衣服。 但显然这条小河河水太过清澈,她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完全没被任何东西勾住的衣服会出现拉不动的情况,她沿着衣服一路摸索,直到摸到了我的手背。 先是吃惊,然后仔细的估了一下形状,脸上的表情渐渐带出惊恐,直到她摸着我手腕外,一声惊叫,连滚带爬翻出水面,踢翻了水盆也不管,一路嘴里叽叽哇哇喊着什么,奔回村落。 那些跟她一起在洗衣服的小姑娘们见她这样只是愣了几秒,也一个个的面带惊色掉头就跑,跑的慢的那个使劲哭喊,可她太害怕了,倒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一边惊恐的回头看我们这个方向,一边哭得满脸是泪。 “胖子”我喃道“这回不是咱们要见鬼,而是要被别人当鬼了” 汤胖眨巴眨眼,再眨巴一回,道“好像是有点大条” 过了没多会,村子里奔出一群人来,手拿着日常用具,清一色的男人,他们脸上带着惊恐渐渐逼近,越到我们这里速度越慢,大约一样也是看不到我们,在确定没什么危险后拉了那个小姑娘就跑,很快这里就剩下了我跟汤胖子两个。 “怎么办?” “嗯”汤胖子摸着他的双下巴,头一点一点“有点意思” “什么有意思,你能不能靠点谱” “靠了啊”他道“不是跟你说了族谱的事情了吗?”我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这厮极不要脸,还了我一个大大的媚眼,还问我是不是这回亲小姑娘就不会被揍了。 既然已成事实就没办法回避,调整过心情后我跟汤胖子大摇大摆了晃子村子里,正赶上他们在开会,所有人都聚集到村前小广场上,有个看起来很老很老的白胡子老头在主持会议,边上还有个小姑娘怯怯发言,正是摸过我手的那个。 “是在说咱们的事” “可惜完全听不懂,不然就能听听她们对我怎么评价了” 我道“是对我好吧,人家可没摸你的手” “有什么区别,现在在他们眼里,你跟我极有可能是一个人,不对,是一个鬼”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而且这个村子看起来这么小,即便有族谱也可能是分支的分支的会支,不知道能不能用。 会议持继了很久,完全弄不懂最后得了个什么结果,反正那小姑娘的一家人最后全都哭着离开,汤胖子转着眼珠子跟我说八成是要出事,我问他会出什么事,他说不会等太久,最快今晚结果就会出来。 于是我们跟着白胡子老头回到他家,他是主持会议的人,八成也是这里最能管事的人,如果有族谱这种东西,他一定在保管。 本意是想看看他会不会把族谱摆在显眼位置,不过去的时候正赶上人家开饭,汤胖子二话没说就坐到了桌子边上,我心想还好人家用的是矮桌,这要赶上高桌,估计他一拉椅子得把这家人吓死才算完事。 我拉过汤胖子让他注意一点,别弄得鸡腿鸭掌都搁半空中飘着,出了人命可不好。 他说不会,他就想就着盘子喝口汤,保证不给我整出啥大事来。 可汤胖子的话从来我都不敢相信,死死盯住他,一发现他有想端盘子的动作就喊他一声,这才没出漏子。 被我这么盯着汤胖子根本就没吃到什么东西,老头一家老小吃过东西后把剩下的收回院子里的灶台上,我看吃也吃过了,汤胖子应该也整不出啥事来,就不再管他,挨着屋的转着看。 不曾想还没转完主屋,那边院子里就是一声惊叫,紧接着盘子碗桌子听起来都在被人碰撞,我赶忙往外跑,就见汤胖子端着一盘子坐在灶台上发呆。 那边老头的女儿还是儿媳跌坐在大树底下,身边是被她撞翻的桌椅板凳,跟我同时冲出来的还有这家的其它人,叽叽咕咕又是一大通听不懂的对话。 那女儿还是儿媳伸手一指,我知道问题出哪儿了,汤胖子端着盘子,可他们看不到汤胖子却能看到盘子,也就是说,在他们眼里,这盘子自己飞在半空中。 我长叹一声捂了眼,心说果然看不住就要出事,怎么就没一会是能让安安心心干点事情的。 汤胖子见自己闹出事情来,不敢现那么嚣张,慢慢蹭到我边上,问我这回怎么办? 我一看,那盘子居然还端着他手上,老头一家人所有的眼睛都随着那盘子走到了我们这一块,脸上表情那叫一个精采,就又叹了口气。 汤胖子这时候也后知后觉得发现问题是出在盘子上,烫手似的远远扔开,盘子应声而碎,菜汤洒了一地。 就像是个信号,这家人哇的一声全都向外奔去。 ------------ 第七章 牛鬼蛇神 从此之后,我们就算是把老头的家给占下了,再也没人敢进来,不过倒是在门口那里摆了香案之类,不断有人前来参拜,汤胖子说:得,这回从鬼升级成神了。 我总是劝他不要乱动东西,但根本不管用,隔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偷偷的到外面去弄点吃食回来,我问他是从哪来的,他说供桌,我说你傻啊你,一会不吃能饿死你? 他说不吃白不吃,本来就是送给咱们吃的“而且我看着没人注意才拿,保证没人看到” “少了东西人家能感觉不到吗?你还拿鸡,这么大只鸡你当人家都是傻子,你小心到时候人家请道士过来收你” 事实证明这里的人还不知道道士这一说,见汤胖子总拿肉食,马上供品就全都换成了大鱼大肉,见汤胖子不拿生食,就都做熟了再送过来,汤胖子吃得那叫一个爽,我除过生气也没有其它办法。 生着气的时候动作自然就大,将老头的家翻了个遍,虽然也有类似书写着文字的东西,但看不懂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找了一大圈,把所有带字的东西都搬到院子里研究,汤胖子吃的满嘴流油,斜着眼睛说没一样看起来像的。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年月吗?” “不知道啊” “你知道他们现在写东西用什么载体吗?” 我摇头。 “就算你全都不知道,也该知道在这个时代最贵重,保存时间最长的载体是什么吧” “丝帛?”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反正这些都应该不是,你找贵重的翻,像这种东西满地都是,花二毛钱让我收我都会觉得贵” 那就是没有了,我见汤胖子吃也吃得差不多,再待下去不定会出什么事,就想让他跟我继续赶路,偏这家伙说自己累了,好不容易到这里有床有被干嘛不睡一晚再走。 又拍拍自己的光肚皮说“而且怎么也得弄身衣服来吧,现在咱们是大爷,要啥有啥” 我说你就出去说啊,说你要套大号衣服,看人家给不给你。他说这算毛个事,以他汤爷的本事,要套衣服还用得着张口? 我有点好奇他会怎么干,于是跟着他出了门,外面聚集着好些人,都伸长脖子又害又忍住不的探头往门里看。 心说你们能看到吗?我们早就出来了,站在你们身边都看不见。 汤胖子说等着瞧好吧,说完就去拉别人的衣服,那些被他拉到的大惊,吓得到处乱跑,而没被拉到的看着别人跑,自己也跟着乱跑,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汤胖子最终还是抓住一个男人摁到地上,硬是扒了人家的衣服,那男人看着五大三粗,可汤胖子衣服还没扒完呢就口吐白沫的昏了过去,汤胖子说了声真没用,拿着人家的衣服就往自己身上披。 披完了觉着小,便拎着那衣服满场子走了一圈,最后把它叠整齐放到供桌上,这才回到我身边。 “敢问大仙,你这是何意啊” 汤胖子嘿嘿一笑“我敢保证,就这一出,不出今晚保证送来一大堆漂亮衣裳”又摸摸下巴做出神往状“哎呀,话说我还真没穿过少数的衣服” 我嗤笑道“不对吧,应该是没你的号吧” 汤胖子在供桌前等他的新衣服,我有点累就说要进去睡一会,他没拦我只说快去快去,我想了想觉得不放心,就又咛嘱了好几遍让他不许乱亲人乱摸小姑娘的注意事项,他一一答应,不过这让我依然很难相信。 回到屋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下,好久没再正正经经的在床上睡过觉,一沾被子我就瞬间入梦,好像还梦到些什么,直到汤胖子过来叫我,我才不情不愿的清醒过来。 “看看,是不是很合身?”汤胖子身上已经有了衣服,跟老头穿得样子差不多,我让他转个圈给我看,他美滋滋的转了好几下,下摆还有点要飞起来的感觉。 “嗯,还不错”我长长打了个哈欠。 “外面还有呢,不止这一套,要不你也去挑几套来穿穿看?” 我刚想说算了,又一想备着些东西总没错,就起床跟他一起出去,才发现天竟然黑了,外面红通通的全是火把。 出去后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我们走到哪里,那群人的目光就小心翼翼追到哪,难不成现在又能看到我们了?汤胖子的注意力全在新衣服上,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我悄悄跟汤胖子拉开距离,发觉那些人好像能看到汤胖子却看不到我,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我大声喊汤胖子,并让他绕场跑一圈。 “为毛?” “让你跑你就跑,哪来那么多废话” 汤胖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跑了一圈,跑着跑着连他了发现了不对,所有人都看着他,却没人看我“怎么怎么回事?又是体质问题?” “应该不是”我道“你把衣服脱了试试” “不要”他果断拒绝“现在他们能看到我了,我可不想裸奔” “你不试我怎么知道他们看到的是你,还是你刚穿上的这身衣服,快脱” 汤胖子想了想觉得有理,把衣服脱下来又跑了一圈,回来后垂头丧气,我好笑的拍着他肩膀道“不穿就不穿吧,光着挺凉快,还不被人发现” 那些人果然是可以看到衣服,却看不到我们,我很难想像自己如果在正常情况下,看到一套衣服自己走动,估计吓也得被吓死。 衣服脱下后,那群人见供桌上的东西再也不自己乱动,不知想到了什么,全都跪在地上连连叩拜,嘴里咿咿哇哇,也不是在告饶还是在祈福。 就在这时候,人群后面突然来了一阵哭声,那个摸过我手的小姑娘,穿得花枝招展却被人用绳子捆着推过来,她一直在哭,边哭边扭过头去叫人,马上有人应她,看起来是她的母亲,也哭得很伤心。 “这又唱得哪一出?” 我两眼迷茫,暂进还没弄懂。 那小姑娘被人用手压制着在供桌前嗑了几个头,然后拉起来把脚也捆上,由两个男人抬着放到了供桌上。 ------------ 第八章 供桌风波 小姑娘一直在哭,她总是看着人群里的一个妇人哀哀叫唤,那妇人也哭得直不起腰来,要有人扶着才能不扑倒在地上。 汤胖子左右一看,老大不乐意“木头你真够狠的” “怎么?” “我也就是要要衣服要要烧鸡,你居然连人家小姑娘也不放过,瞧见没,都给你打理好铺平了” “少胡说”我喝了他一声“当时的情况你又不是没看到,那是我故意的吗?谁知道事情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汤胖子撇撇嘴,问我要怎么办?我真是头大如麻,心说这帮人怎么可以随便就把活人拿来送礼,如果我们不是来到村子里,是不是到时候就会把这姑娘打理好了扔河里去。 而且他们到现在为止,根本就不知道我们两个到底是什么?等同于把人往死路上推。 “不行,我得把她送回去” “送倒是好送,问题是你能保证送过之后人家不再给你送回来吗?” “试了再说吧” 我叹口气,认命的上前把小姑娘打横轻轻抱进怀里,她原本哭成泪人一样,我一动她就感觉到了,浑身紧绷,甚至连脸色都瞬间惨白,好像我会把她吃掉一样。 小姑娘被我抱着绕着场子转了一圈,所有人的目光都跟在她走,绕过之后停了大约有个一分钟样子,我才平稳的把姑娘送到她母亲身边。 那妇人跟所有人一样目光没离开过她的女儿,见我最后竟然把人送回给她,先是一愣,然后抱住小姑娘直拿头去撞地面,怦怦直响。 小姑娘这才又哭了起来,我想这下应该可以了吧,让你们所有人都看到我对她没意思,然后让她们母女团聚。 还是之前那个白胡子老头,排开人群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大家跟小姑娘的母亲一起给供桌磕头,我慢慢退回到汤胖子身边,心情略略黯淡,问他到底什么时候走。 汤胖子原本是想弄件衣服来穿,不过既然不能穿也就打算放弃,跟我说明天一早就走,我算是看透了,不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这家伙该吃吃该睡睡,倒是一样也不想落下。 这一夜汤胖子睡得极好,呼声没怎么断过,相较而言我就难过许多,下午那觉睡得有点过,眼睛一直睁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合了一会,没多久汤胖子踢着我叫我起床,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不情不愿。 也不知道那帮人是一夜未睡还是早早起来就在门外候着,当我们出来的时候,供桌上放了新鲜食物,汤胖子倒是没客气,拿起来就吃,那帮人一见鸡腿又开始自己行动,便一边嗑头一边大声嚷嚷。 “他们在说什么?”汤胖子鼓着嘴里的食物,含糊不清的问我。 我说我哪知道啊,跟你一样完全听不懂。 就见老头一人领着几乎是村里的所有男丁都跪在供桌前,嘴里念念有词,说到最后老头老泪纵横,汤胖子眨巴眨巴眼说八成是有事求咱们。 可我们能干什么啊,一不能降雨,二不能降福,标准的混吃骗喝,就这还想着马上开路走人呢。 汤胖子跟我想法一样,觉得不论是什么都不会是我俩能干的事情,伸手就要跟我要外衣,我说你想干嘛?他说别小气,做个背包好把东西带到路上吃。 我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这里人给的东西都不能用,只有我们身上带过来的那些才不被这里的人看到,谁也不敢保证一只飘在半空中,并且越飘肉越少的鸡会不会吓到别人,为了不再多惹麻烦,他打算拿我的外衣做个背包用来装东西。 好在这里的气候还算不错,外衣从进了山开始我就一直拿在手上,他要我也就给了他。 汤胖子装东西那会,我又去看跪在供桌前的老头,越看越觉得不忍心,这么大岁数了哭成这样,多少还是有点不太忍心。 “胖子” “嘛?” “要不咱帮帮他们吧,就算帮不上也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万一能出点别的主意呢?” 汤胖子白了我一眼“有了别的主意你还能告诉他们不成?现在是他们说的话你听不懂,你说的话他们听不见,根本没办法交流好不好?” 我恳切道“不是还能写字嘛,实在不行就画画,画画一定能看懂” 汤胖子停下手里的动作,皱眉看我“真的想趟这浑水?” “别说那么难听,反正咱们时间多,能出点力总是好的” “呵,你现在倒知道时间还多了,怎么之前催我那会一口一个没时间” 我又求了他好几回,他才勉强答应去看看,事先声明了很多内容,比如做不了的事情不做,比如太难做的事情不做,再比如掉命的事情绝对不做。 老头早就在路上用石块垒了标记,刚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我就有看到,他的意思应该是想我们沿着这条标记往下走,问题是要怎么让他知道我们已经在走了呢? 汤胖子这个好办,当下抓起供桌上昨天让他穿的衣服铺到地上,然后把所有供桌上的食物扫到衣服上面打成个包,往背上一背,道“这办法不错吧,咱又不会饿着肚子,又能让他们看到咱们走了哪个方向” 老头带领的男丁们乍一见衣服被汤胖子铺到地主,所有声音全都消失,直到汤胖子背起那个大包沿着石头垒起的标记走出好几步,才个个欢呼着跟上来。 “木头啊”汤胖子走在路上跟我说道“你说在他们想象里咱们是啥形象?” “至少应该有只猪之类的” 汤胖子大为不解“为什么会有只猪?” “因为没什么人能从头至尾一直吃的” 他终于听出我是在笑话他,当下要来揍我,我指定不会待在原地给他揍,绕过他就跑到了前面,汤胖子追我,那些村民一愣后又开始追汤胖子,或者说是追汤胖子背上那包,我往后一看竟然是这么个场景,当下乐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只不过可怜了那带队的老头,边上始终有两个年青人架着才不至于掉队。 ------------ 第九章 深山老林 路越走越偏,到了后面渐渐都不再有什么人烟,但垒在路边的小石块从来都没中断过,而且身后的村民也是一脸理所应当,那就不是走错路的问题。 可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帮靠山吃山的村民觉得这么难办,非神力不可解决? 这个问题一直环绕着我,直到垒起的石块终于完结,这个答案仍旧没有出来。 石块指向的地方是一大片山林,树木高大,参天避日,我觉得可能是猛兽之类,汤胖子一听就掉头要走,说人看不见咱们可不代表猛兽也看不见,这要万一赶上人家正肚饿,咱们上去可就是送死。 我拉住他说也没那么可怕,指不定是什么东西,等真看到了再走也不迟,他不干,死活不干,我俩就这么拉拉扯扯不一会就见所有的人都兴奋的看着我俩的方向,大声说着同一个词语。 当然也是一样听不懂,但照这情形,应该是…… 汤胖子终于不再蹦哒,迟疑着问我“他们该不是会以为我刚刚在跳大绳吧” 我想了想,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汤胖子不停跟我拉扯挣扎,顺便带着他那包也一直晃动不止,而那帮人看不见我们却能看见包,如果说是跳大绳也说得过去,便道“八成是” “他奶奶的,这么会工夫我就成神棍了?” 我笑道“不管是什么,你看看他们,对你寄予的希望有多大,可不能随便让人失望” “毛?”汤胖子跳得老高“他们寄予我希望,我就得赶着着去送死?里面是吃人的猛兽诶,你当什么?招财猫吗?” 话虽这么说,但看得出来汤胖子多少还是有点动摇,要不然以他的本事就不是干站在这里跟我耍嘴皮子,早就一把推开我走人了。 我说“那这样吧,假如你帮他们解决了这次危机,我保证到时候一定在小米面前说你的好话,你也知道小米向来对我比对你好,我说你一句好顶你自己说十句,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汤胖子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扭头就走,我愣在当场,细细回味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难道他是在吃醋小米对我比对他好?应该不至于才对,之前怎么就没见他翻过脸。 又暗恨汤胖子不够仗义,居然敢扔下我独自离开,不过他这是要回村子等我,还是直接自己单干不再陪着我玩,说不好,我到底有了点心虚的意思。 出乎意料的是汤胖子根本就不是我想的那样,他扭头就走是要去村民那里,在那边转了两圈后手里拎了把锄头回来,一脸严肃的问我“说,是打算烤着吃还是打算蒸着吃” 我说“啊?” “啊什么啊?”汤胖子道“猛兽打下来总要有点用处吧,难不成要供起来?我可不干这赔本的买卖,打来一定是要吃上两口的,不然对不起用掉的力气” 林子里的阳光被树冠层完全挡去,虽然是下午时间,但显得很昏暗,这让我又想起了我们去到古滇雨林里的情形,跟这里有些类似,也是阳光照不进来,蚊虫滋扰,湿热得厉害。 那些村民都留在林外没一个进来,我想是因为他们怕极了这里面的东西,不过像这种地方最多的也就是老虎猛兽,只要众人能够齐心合力,也不是说完全拿不下来。 没道理大家会怕成这个样子。 随着渐渐深入,空气中带出一丝丝奇异的腥味,这个味道很熟悉,是当时初进雨林有蛇的那一段路程中的味道,如果猜得不错,再走不了多远就是碰上它们。 我拉住汤胖子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他说原来是蛇啊,还当是什么呢“没事,现在它们都看不到咱,咱们进去转一圈然后回村子里,大家就当我们已经解决问题,吃饱了好上路” “上你个头”我气道“既然进来当然是要把危险排除的,转一圈就回去算怎么个事” 他道“既然连空气里都有这么大的腥味,那就不会是一两条的问题,数量一大你杀得完吗?而且万一那些蛇有毒呢?而且的而且,万一是很多很多巨蟒呢?” 我说你哪来那么多而且,不过汤胖子的话却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一两条还可以勉强应付,这要真的数量极大,就不是我们能摆平的事情了。 一拍头顶,汤胖子猛然想起点什么的大叫“坏了木头,你是不是把我身上那条蛇信子给扔了” 我被他乍的一惊,听是这个,才吁出一口气“当是什么呢,吓了我一跳”从口袋里摸出那根从古滇得来的宝贝,递给他道“喏,这不是好好的吗?我说你也敢装,如果不是我替你包伤口的时候顺手掏了一下,指定现在在什么地方” 汤胖子从我手里把东西接过去绑在额头“衣服是破点,但兜没问题,而且那时候你让我往哪装啊,总共也就一两个地方” “就像现在这样系脑门上不就挺好,这可是你差点用命换来的东西,真舍得” 汤胖子嘿嘿一笑,道“另一样呢?” “放心吧,也收着呢”另一样是指那粒从楼兰得来的木珠,以为他早就扔了,当时从他兜里摸出来的时候还差实让我感叹了一把。 “收着就成,也是咱们用命换的,留着总有用处” 说话间,前面的路好像不能再前进,远了看不太清楚,好像是有棵大树倒在路上,挡往了去向。 我原本打算绕过去,但汤胖子说这么这么高,绕起来费工夫,不如直接翻过去,想想也是,便依旧朝着那树走。 可越走近越觉得不对,怎么会有树长得这么笔真,浑身上下不带一根分杈的直挺挺一根,汤胖子挡了我一把让我站着别动,他自己端起锄头慢慢摸过去,没多大会小心翼翼的退回来,跟我说了一个字,没惊得我下巴把脚面都砸折。 “蛇”他道“他娘的还是个活的,好像正在睡觉还是别的什么,反正一动不动” 我脑子嗡的一下就大了,这么粗的蛇,我跟汤胖子两个人合抱都不见得能抱得过来,大约村民们在害怕的东西就是这个了。 ------------ 第十章 一条巨蛇 猛然间觉得自己海口夸得有点大,这根本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东西,记得当时白衣男子在不是人的情况下都得跟这种东西同归于尽才行,要换做我们,再陪上十个八个都不见得够。 汤胖子问我怎么办?我说不行就撤吧,回去大不了让村民全体搬家,古时候整村迁徙好像也是常有的事情。 他想了想说最好还是先看看再说,万一这东西老得已经动不了了,咱就能拣个大便宜。 我心说万一这东西还没到老得动不了的程度,咱们再上赶着送上去,估计得了大便宜的就该是它了。 我们轻手轻脚的绕到蛇头方向,它正把头藏起来睡得香,连我们过去也不知道。 “它怎么这么睡?一般不是应该都在树上吗?” “你看它这体型”我小声道“有哪棵树能撑得起它” “也对”汤胖子点点头就想上前,我忙一把拉住他“你干嘛去?” “探探啊,看活的死的” “开什么玩笑,这玩意一看就是活的,还用得着你探” 他道“那就去探探老少好了,假如发育完好咱就给它找一媳妇,有媳妇了就不会再下山转悠了” 我说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他说不然怎么办,难道真的打道回府,你丢得起这人我可丢不起,进都进来了,就算是为了早起吃的那些鸡,也得划个印印再回去。 汤胖子让我躲远一点,自己小心的凑上去,冷不丁趴在蛇脑袋附近吼了一声,扭头就跑,边跑边回头看,见那蛇完全没反应才又停下来。 “木头,这蛇是死的啊”他冲我喊道,也不怕会惊到蛇了。 我道“不会是死的,要不我过来看看” “别介,你还是待在原地吧,这种粗活爷们我干就得”汤胖子咧了嘴笑道“记得我现在英勇无比的模样啊,到时候跟小米说的时候也真实些”说完又去想别的办法去骚扰那大蛇。 我才知道他其实还是为了小米,不由感叹爱情这东西果然让人错乱,该傻不该傻的人全都傻了。 汤胖子先中喊了一阵,确定那蛇没有反应后,拿脚轻轻踢了几下,不过还是没动,便大声喊我过去收战利品,说绝对是条死的,只不过刚死所以看着新鲜。 我松了口气往蛇边上走,汤胖子那边已经开始往蛇身上爬,忽的一下,原本我们都以为是死物的蛇居然这时候活了过来,蛇头直立,双目细长而又阴冷。 它立起蛇头那一下,汤胖子被顺得从脖子上滑了下去,趴在地上不动不动的装死,我有样学样,也趴在原地,只是两只眼睛一点也不敢离开汤胖子那边。 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试过听不见感觉不到了吗?还是说,它之前是因为睡得太熟,所以没顾得上理我们。 这条蛇实在大,移动起来并不方便,我有清楚的看见它腹部收缩了几下,但整个身体支还是没有往前移动半分。 蛇头不停的左右摇晃,一根红红的蛇信吞吞吐吐收集着周围信息,不过它的注意力却从来没有定格到我和汤胖子身上过。 可能汤胖子也发现了这一点,不要命的又大喊了一声,这回他倒是没乱跑,就趴在原地只发出声音,我忙去看蛇的反应,跟刚才一样,好像完全听不到一样。 汤胖子便对我说“喂木头,这货好像跟村里那些人一样,看不见咱也听不见咱” 我心猛猛一紧,见蛇没被汤胖子这一长段话影响到,才说“蛇本来就看不见也听不见的,都是用它的信子捕获信息,你别高兴的太早,我看八成是这蛇的信子出了问题”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你先过来”我道“这么大的身体它移动起来不方便,我怕还有其它同类给它送吃的,你过来这边安全一些” 汤胖子噢了一声向我这边爬,就这一下动作,巨蛇的蛇头突然就摆到了汤胖子这边,我惊的忙叫他别动,汤胖子缩起脑袋来果然没再有其它任何动作,那蛇用头细细的在汤胖子身周扫了一圈,好久好才疑惑着摆向别处。 “这,这是怎么个意思?”汤胖子心有余忌,声音都有点发尖发细。 我道“咱们说话它听不到,可能是其它,你等等我试一下” 想了想,我把两手举到空中使劲拍了几下,蛇没反应,那就应该跟我想的差不多,我对汤胖子喊道“咱们自身发出的声音没有问题,但你现在趴在落叶上,一动就会影响到落叶的声音,它能听到那个” “难道我一直都不能再挪窝” 我沉默,半天才回他一句“先看看再说” 接下来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期,巨大蛇终于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又回到之前把头藏起来的姿势滚去睡觉,在天完全黑透之前,汤胖子终于回到我身边,坐在一起的时候他问我可不可以抽根烟“刚刚吓死老子了……记得这事别跟小米说” “好,我一定不说,专挑你英勇的部分讲给她听” 夜里的树林从不平静,我跟汤胖子坐在树杈上抽烟,红红的火星一明一灭,不远处传来某种动物的嘶叫声,显得这里空旷而又诡奇。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树下巨蛇的一举一动,不过说是能看到,其实因为光线关系,也就是个大概,它从我们见到它后就只动过那一次,再之后就真跟死了一样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变过。 抽完烟汤胖子问我有没有想到好办法,我长长叹了口气,说想是想到了,但连自己也不敢保证有没有用。 他说都这时候了你也甭管有没有用,说出来听听,我便跟他讲了我的想法。 想法是从汤胖子额头那根蛇信子引起,这东西大有来头,按白衣男子的话讲,其实是个神物,既然是神物又出属蛇类,多少应该给点面子,我也没指望过就能用这么根东西杀死下面那只,只要它能对这东西有感觉就好,到时候我们在林子外面将这东西泡水洒出一条边界线,别说是下面这条大蛇,估计连蚊虫都会被隔开。 ------------ 第十一章 神物克蛇 汤胖子听得啪啪啪啪直拍手掌,说自己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么个神物,忙从头上解下那东西,说着话的就想往树底下跳,要不是我手还算快,恐怕又把那蛇给惊醒了。 我说“你急什么,要试也得等到天亮好不好,现在到处都黑,就算是蛇有反应咱们也看不真切” 汤胖子想想觉得也对,便喜滋滋的坐回到树杈上仔细研究那条信子,嘴里的话也多出不少,我才知道这家伙是个装不下心事的人,一旦心里有事就会直接影响他的话语权。 前半夜我们都在商量明早要怎么去做试验,两个人兴奋得有点过头,一点也感觉不到困意,好不容易有了那么点想睡的意思,却听到树下居然传来不小的动静,好像还有人哼哼的声音。 “我下去看看”汤胖子手脚麻利的把信子绑回到头上,拿手摸过后就想往下溜“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叫你你再下来” “怎么这话听着这么别扭,把我当小米了啊你” 汤胖子嘿嘿一笑“真要把你当小米就不是这么跟你说话了,直接上嘴亲,亲它三百口再说其它” 我气不过便一脚踢他后腰上,可惜肉太厚,他哈哈笑着一路溜了下去。 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看不清楚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那声音一路从远到近渐渐大起来,果然是有人在哼哼没错,听着像是受了极重的伤,这是无意识中觉得自己很疼的表现。 我叫了好几声胖子,他应着声的说自己没事“好像是过来送食的同类,个头没这个大,但也不小,嘴里叼着个人” 我一听说嘴里叼着个人就后脖子发凉,想像不出那是一幅什么样的场景,不过一定很惨,也许还会浑身上下鲜血淋淋。 “怎么样,有没有办法救下来” “别吵,我在想办法”下面汤胖子回我道。 又等了一会,声音突然激烈起来,噼噼啪啪尽是蛇甩尾巴的声音,却听不见汤胖子哼一下,也不知到底是蛇跟蛇打了起来,还是汤胖子在下面闹事。 这种时候我指定也不敢说话分散汤胖子的注意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几次都忍不住想爬下去看看。 “坐在那里别动”汤胖子却十分了解我的喊道“马上就好,你等在那里接应一下” 我忙答应了一声,两眼紧紧盯着下方,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只不过自我安慰一下罢了。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样子,突然我坐着的那根树杈被甩上来一个东西,拿手一摸居然是根十分结实的草绳,汤胖子问我甩上去了没有,我说已经握在我手里,他说好,让我使劲往上拉。 我心里一边疑惑既然汤胖子听起来声音那么正常,为什么不自己爬上来,还要叫我拉他。 不过想归想,手上还是拼了死劲的往上收绳,感觉收了很久都算摸到下面缀着的人,一摸之下我突然明白过来,被拉上来的人不是汤胖子,应该是他从蛇口里救下的那个人。 这人比我想像得要好,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大洞,估计蛇只用其中一颗牙齿刺穿了他,另一根当时八成是从档下穿过,还算幸运。 我身上没什么止血药,只是拿手替他前后捂着伤口,不一会汤胖子爬上来接了我的工作,我才能腾出手来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全部绑在伤口位置。 “怎么回事?”我道。 “过来一条蛇给这老蛇送吃的,好像也很怕这老家伙,放下东西就走,我趁着老蛇还没反应过来给臭头给了它一锄头,然后把人抢过来” 说起来就这么一两句,但可以想像当时到底有多惊险,不过老蛇上不了树,我们现在坐在树上只需要等到天亮,其实并不用太担心。 “哪来的绳子?” “这人身上背着的,得亏他自己带着这么一根,不然我还真没办法把他弄上来” 天太黑,我没办法看得清楚,只不过刚刚拿手捂伤口的时候感觉到伤口不算太小,也不知这人能不能挺得过去。 汤胖子说得看造化,古代没什么抗生素之类,像这种破肉断肠的伤,多半也只能是等死,我说找根针缝起来不行吗?汤胖子似乎是在黑处笑了两声,说我太天真,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还有件事”汤胖子突然说道“我刚跟老蛇拼命的时候,它因为总是拿不准我在什么位置,所以老要用信子探来探去,你猜它最后舔我哪了?” “哪?可别告诉我你其实是想讲黄段子给我听,现在没心情” “滚你丫的,老子说得是正经事” “那你说他舔你哪了?” 汤胖子指指自己脑门说这里,我起初还没明白过来舔它脑门有什么好得意的,后来一想好像通透了些“你的意思它舔到了你那根信子” “喂,好好说话,什么叫我那根信子,说得好像我有多细一样”我真是要被他气到吐血,他笑了半天才接道“它原本还闹得挺凶,可不知怎么的一舔上这东西后突然就变乖了,踢它也不动,拿锄头砸它也就微微蜷了一下,完全一副任我处置的样子,别提有多爽了” 我都有点不敢相信他这是在讲真话“真有这么神?” 汤胖子笑得开心“所以说你这人一般不靠谱,但靠起谱来的时候绝对比神还神,你说我怎么就早没想到咱还有这么个神物呢,不然昨天晚上就能下山了” 我起初是高兴,后亚想又觉得不对,怎么一个没注意就被他骂了,这要再报仇已经慢了半拍,只好干干磨牙。 果然如汤胖子所说,接下来的时间下面一直很安静,再也没听到什么大的动静,直到天亮我们才从树上滑下去,大蛇的姿势已经变了,不知道他昨晚费了多大的劲才把自己盘成一团,头塞在最里面一动不动。 “死了?” “八成没有”汤胖子上前大力的踢了几脚,老蛇恍若未觉。 “那现在怎么办?” 汤胖子说“你的刀还在身上带着吗?” “当然,从来就没离过身”我从腰里把随身带着的匕首递给他,他接了,一脸不怀好意的向蛇盘最中心爬去。 ------------ 第十二章 离开小村 汤胖子比我想像得要凶残许多,那蛇似是真的怕了,不论汤胖子怎么诱它它都不抬头,我在一边说不然就算了,指不定已经死了,汤胖子说死蛇不会是这个样子,肯定还活着,就是想耍赖不动弹。 最后硬生生把锄头插进蛇盘里,才将那蛇的头给抬了起来,汤胖子让我把住锄头把子,他手脚并用的用刀把蛇嘴撬开,还没等我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已经把那老蛇的信子给切了下来。 我从没听过蛇是如何吼叫,以为它们只有吐信子时才会发出嘶嘶的声音,但这回是真的听到了,就像有很大的气流从一个小出口猛然排出那样,听起来没什么声音,但气势骇人。 可即便是这样,那老蛇也没再伤害我们,吼过之后重新把自己盘结在一起,仿佛一个做看透一切失败者,任你如何玩弄都不做一丝反抗。 汤胖子还想去掏蛇胆,我劝他说不如就这样算了,你抽它信子可能还会活得下去,反正有同类给它送食物,可要真的把蛇胆给取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不论什么情况,杀生总是不好。 汤胖子为了杀生这句话好好把我笑话了一顿,说什么我手底也死掉的活物还少吗? 我强调说我之前从不杀生,就是到了武威城出事以后才做过那么一两回,汤胖子说不不不,你不杀活物不代表活物不会因为你而死,难道你之前吃的肉还少吗? 他这话大约等同于,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不过虽然他话这么说,但真的再也没去掏那老蛇的蛇胆,背了之前受伤的男人一起往山下走。 下来的路上我们又碰到几条大一点的蛇,不过都远远绕开我们,我问汤胖子这是为什么,汤胖子指指手上刚切下来的新鲜蛇信,说八成是因为这个。 村民们还等在原地,虽然看不到我跟汤胖子,却能看到汤胖子背在身上的那个人,连连惊呼。 汤胖子把那人交到老头手上,老头叫来两个年青人把伤员快速送走,然后带着所有人恭恭敬敬给我们两个嗑了几个响头,这才抬出两一把滑杆来,竟然是想把我们抬回去。 汤胖子把信子扔给我让我想办法教给他们怎么用,说自己嫌麻烦,我就又猛了难,拿在手上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老头明白我的意思。 可老头眼睛却像长在我手上一样,满脸不可置信,我一看觉得可能这回连教都不用教了,他们看起来知道要怎么用这东西,便试探性的交到老头手上。 老头当时就哭了,哭得我十分之不好意思,可他看不到我,我也没办法把这样的表情做给他看,头疼的问汤胖子怎么古代人都这么爱哭吗?汤胖子说他哪知道啊,让我赶紧想想是现在走还是先回村里睡一觉再走吧。 理论上来说,我们现在走应该算是最好,但实际情况是好像还不能这么走,一来没备下路上要吃的东西,二来昨夜两个人都没怎么睡,是得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听完我的分析后汤胖子一拍大腿说奶奶的你怎么现在娘成这样,不就是想再软被子里补一觉吗?直说不就完了,干嘛绕这么大个圈。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也迷糊了,我竟然是这样想的? 老头十分珍惜的收起那条老蛇信,然后双膝跪地递给汤胖子一个铜铃,不地因为看不见他的关系,那铜铃差点杵进汤胖子档里,吓得胖子连边后退。 别忘了,现在村民们看见的只有汤胖子背上那个大包,虽然里面的东西早就被汤胖子吃完了,但包皮还在,村民们就是用这个来确定我们的正确方位。 原来老头也是有点小聪明,有了铜零这东西,或走或停只需要摇上一摇,我跟汤胖子交换着坐在晃晃悠悠的滑杆上,耳听着山中汉子们唱得奇怪调调,天高高,云飘飘,很快我就睡了过去。 隔天在一顿好吃好喝后,我跟汤胖子精神满满的决定上路,值得一提的是那个最初摸过我手的小姑娘,她不再害怕我们,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是她在离我们最近的地方上菜递东西,一脸笑模样,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汤胖子得了件绣满花鸟的黑斗蓬,披到身上后他走哪人们崇拜的目光就追到哪,看起来他很享受这种待遇,人都已经出村了还把那东西披在身上,惹得小姑娘一直拉着他衣角跟在后面走。 再往后就是男男女女的村民,送过一程又一程,也不知送了多久,天都快黑的时候我对汤胖子说“差不多就得了,把那衣服脱下来吧,再送就快把你送回老家了” 汤胖子翻眼道“你就见不得我被漂亮姑娘追,人家喜欢我怎么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如善从流的把斗蓬给脱了下来,折好后递到人小姑娘手上,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见,说“小姑娘啊,哥哥我这就要走了,从此之后你在古代,我在现代,即便是想了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见面。你就忘了哥哥吧,好好找个能干的汉子嫁给人家,生一双儿女,也当是圆了我的梦” 这词听着人直想冒酸水,说完还不算,竟然借递东西还好好摸了人家小姑娘的小手手,那姑娘原本是一脸害羞跟舍不得,可这汤胖子的手刚一摸上去,就变成了疑惑不解,小眉头皱得叫人特别心疼。 汤胖子不解,扭头问我“她怎么这表情?” 我道“你该是忘了吧,她第一次摸到了可是我的手,现在换一双猪蹄摸她,她能不觉得奇怪吗?” 汤胖子面部抽筋,恨道“女人果然还是喜欢小白脸,谁的手不是手,竟然这都能发觉” “好了,咱们也该走了” 汤胖子一走三回头的被我拉着赶路,直到所有人都看不见,才闷闷不乐的转回头来。 “干嘛心情不好” “没,想我家小米了,还是小米好,都不嫌我手上肉太厚” 我一听就乐了,但又不敢笑得太大声,怕被抽,忍得很辛苦。 ------------ 第十三章 此人是谁 大理是个多山的国家,山多水多美女多,如果不是身上背负着重担,我真想在这里多停留一些时间,据说大理山茶花开的时候极其美丽,漫山遍野的黄色小色,风一吹此起彼伏,一定是人生一大美景。 可惜我们来的时节不对,只能看到一眼又一眼的绿色,除此之外就是渐渐多起来的人群。 我们始终还是沿着那条叫不上名字的河往下游走,路过无数村落与小镇,虽然也在村子或者镇子里做过休整,但本着不扰民的宗旨,这回我们没再让人发现我们的存在。 而且还有另外一个重大发现,我们发现居然越往下游走,越就能碰到能听懂的腔调,虽然有点奇怪,而且多半听起来之乎者也到晦涩难懂,但不可否认,这里有了汉文化。 于是我们的乐趣从满山追着山鸡跑,变成了像个恶灵似的追着会讲汉话的人跑,一边听他说的话,一边跟汤胖子打赌究竟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汤胖子是个从来都不知道安份为何物的人,在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收敛后,本性慢慢又露了出来,一旦他要是打赌输给我,就一定会从那个人身上找补回来。 不过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就好似趁人不备把人家杯子里的酒水喝干,或者人家半夜睡得好好的,却被他抱到床下面去,我起初还能劝劝他,到后来就连劝都懒得劝,反正一直以来也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所以也就由着他。 这一日,我们刚刚放掉一个会讲汉话的男人,然后跟着另一个车队进了某处城镇,这个镇子比之前我们经过的那些都要大,城门犹其做的雄壮,汤胖子一个高兴就爬到了城门顶上。 然后解开他的小衩衩裤站在城头上放了一泡,我对他这种做法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劝,他的恶趣味真是越来越特别,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一直跟着我,被我压制后的结果。 进城的人很多,我分明看到有好几个被淋到后抬头看了看天,然后一脸莫明其妙的进城而去。 正好汤胖子撒完后朝我走了过来,我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脚,他动作比我快,闪了过去。 “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往人头上撒尿恶不恶心啊” “不知道自然就不会觉得恶心了,瞎操什么心” 说完一晃一晃的也进了城,我问他干嘛去,他说他饿了得去觅点食,吓得我原本想在城墙根下晒晒太阳的心情也没了,三步两步追上他,生怕他一个忘记边逛街边把鸡腿拎到手里吃。 终于在一个小酒馆抓到了汤胖子,抓到他的时候,他正用我的外套快速盖住一只肥乎乎、油汪汪的大肉鸡,那桌的客人们只顾着谈话没把注意力放在桌面上,让他有了可趁之机。 见我进来,他冲我得意的晃了晃手里被外套罩住的那只鸡,示威似的包住嘴大大啃了一口,于是满嘴带油。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我气道“拿到东西就快点出去吃,别站在这里,当心被人撞上” 看是看不到我们的,但却可以真实触碰,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我可不想事没做成,倒叫人满城满世界抓捕,那就玩大了。 汤胖子却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也太小心了,撞到又能怎么样,看不看不见咱们,就算像你说的会满城抓捕,也得看得到才能抓得到才行”说完又啃了一口,眼睛往店里这么一扫,最后笑眯眯的奔到掌柜算帐的台子那里,往上一蹦,一屁股坐到靠墙位置。 那正在算帐的老板就觉得柜台一阵乱晃,好像被重物砸到一样,忙走出来看是怎么回事,但他看不到也不可能看到真实发生了什么,我只摇摇头做罢。 小酒馆里人很多,看起来这家店子生意不错,值得我注意的是靠窗那边有一桌,衣着要比别人更光鲜一些,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其中有一个人的目光,让我觉得他能看到我一样。 “胖子”我浑身不自在的走到汤胖子身边“走吧,我觉得不太对劲?” “什么不对劲?” 伸手一指窗边道“那一桌瘦瘦的那个人看到没?我总觉得他能看到我一样” “真的?”汤胖子不信,从柜台上蹦下来,掌柜猛然抬起头来,半晌又低下去。 汤胖子从柜台上蹦下来,两手捧着衣服盖住的鸡就要往那人跟前走,我忙拉住他“别生事” “不生不生”他道“我就看看他是怎么看到咱们的” 汤胖子挣开我的手走到那人跟前,那人的目光依旧停在我身上,好像是在侧耳认真听一起同伴的小声讲话,只不过把目光随意定格在了一个地方而已。 汤胖子先是伸出油手在那人脸前晃了晃,毫不影响,然后又趴在那人耳朵边上大声嘿了一下,那人微微一笑,就在我以为他听到了的时候,却转过脸去笑着对同伴说了句话“现在什么时辰?” 这句话十分清析的传到我耳朵里,离得那么远都能听到,可想而已声音也不算太小。 他的同伴一愣,马上伸头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叽叽咕咕回了他一句,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是用汉语。 那人点点头不再说话,也不再看我,而是把目光放在了窗子外面。 “看吧,他根本没看见你”我上前去拉汤胖子,汤胖子如是说道“你就是太小心了,整天担心这担心那,也不知道人生还能剩下什么乐趣” “行了行了,算我错了,你到底走不走,不是说要找个地方睡觉去吗?” “当然要走,不过这个刚刚吓了咱们一跳,我得偷他点东西才成” 汤胖子从上到下把那人细细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那人腰间,是块挺好的玉佩,汤胖子鸡也顾不上吃了,感觉连眼睛都在大流口水。 “嘿,这人看起来挺有钱的,如果没走眼,这可是个上上a货,拿回去能值大钱”伸手就要去解人家的绳子,我忙想去拉胖子,但手还没碰到他,倒是那人自己把玉给解了下来。 ------------ 第十四章 段誉真身 那人自己把玉解了下来,惊了我跟汤胖子一跳,汤胖子反射性的往后一跳却恰恰踩到小二的脚,也算我反应不差,一抻手就把小二手里的托盘给拍翻,盘子碗砸了那小二一脚,算帐的掌柜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来。 汤胖子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防备着那人,估计是真能看得到我们,而且能听到我们说话,不然不会正在看窗外的人突然就有了要解下玉佩的动作。 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那人解下玉佩后拿在手里细细摸索了一回,然后用汉话跟他的伙伴说“在下段和誉,兄台如果不嫌弃就把这块玉收下吧” 他的汉话跟别人不太一样,要更直白更加好理解一些,几乎一出口,我们就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汤胖子长长吁出一口气,肩膀松下劲来。 那边什么段和誉的伙伴却一脸震惊表情,就听姓段的又低低说了两两句我们听不懂的语言,他的伙伴才勉为其难的接下那块玉,握在手心一副不知道要放到哪里去的样子。 “太可惜了”汤胖子咬牙道“那块玉真的是块好东西” 耳边掌柜还在骂打翻菜的小二,我被这惊惊险险的几回合累到了神经,一点再待下去的欲望也没有,只要快快离开,便想叫上汤胖子一起。 可汤胖子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块玉吸引往,把鸡往我怀里一扔让我先找个地方去睡,明早在城门口集合,还说今晚偷不到玉他就跟那人改姓段。 汤胖子爱姓什么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但我不能任由他这么闹下去,迟早会闹出问题来,可这回这死东西吃了称坨铁了心的就想弄到那东西,怎么叫也不听,最后我只能气乎乎的甩手先走。 临走的时候那什么叫段和誉的还往我这里看了一眼,我拿不准他到底是在看我不是在看我身后的门口,只是总感觉他的笑里别有意味,好像是种被算计到的感觉。 出了门我在街上漫无目的的乱晃,刚刚说的要去找地方睡觉,现在真出来了,好像又感觉根本没地方可去。 其实也不是真的没地方可去,比如客栈或者某人住家户,总会有一两张或者更多的空床等着我们,但说真的,我现在一点心情也没了。 脑子里不停转庆段和誉这三个字的音,总感觉很熟悉一样,却又想不起来是怎么个熟悉法。 用了无数的同音字打乱着排列,突然‘段和誉’这三个字金光闪闪的出现在脑海中,我一拍脑门,终于想起这个人到底是谁。 “胖子胖子,我想起来他是谁了”我气喘吁吁的奔进刚刚那个小酒馆,那边汤胖子弯腰正在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被我一喊回头看了我一眼,等他恢复到之前动作的时候,便气得哇哇大叫。 原来这回汤胖子是想从段和誉伙伴的怀里偷那块玉,差不多到手时候竟然被我叫得分了神,那边玉已经被拉出大半,段和誉手快的隔着桌子把玉握进自己手里,对他的伙伴说“怎么能放得如此之外,万一掉落地上而玉碎,岂不是要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 对面那人一脸惶恐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说话也不是,左右扭动着屁股怎么看怎么替他觉得难受。 汤胖子气坏了,哇哇大叫“你你你,木头你就没一天不在坏我好事” 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重大发现,比那块玉还值钱,咱们这趟差不多要出结果了” 汤胖子一怔,道“什么发现?” 我指着段和誉问他“知道这谁吗?” “知道啊,他自己刚刚说了”汤胖子道“姓段,不过叫什么我没用心记” “他就是将来的大理国王啊”我兴奋道,那边段和誉也不知怎么了陡然站起身来,吓了我们一跳,也吓了他那个同伴一跳,不过很闲适的又慢慢坐下来,只说了句有虫子。 我见不是因为我他才有这么大的反应,接着一脸兴奋的说“天龙八部知道吗?段誉的原型就是他” “就是他?”汤胖子一脸弧疑的去打量段和誉,半晌后盖棺定论“看不出来,而且明显没有林志颖长得帅” “林志颖是演员好吧大哥,不能排在一起定论的” “那你刚才说咱们这趟的结果差不多要出来是怎么个意思” “他是皇室,段姓的族谱一定离他不远,跟着他就一定能找到咱们要找的东西” 汤胖子一脸激动的握住我的手,道“兄弟,从头至尾你就这句话说得最动听,跟着他走,你找你的族谱,我偷我的玉佩,两面都不耽误,完美哈哈完美极了” 我整个人还沉浸在能亲眼见到真实版皇帝的兴奋中,心里实在像猫抓一样激动难耐,于是也不理汤胖在一旁大讲他的偷玉计划,跑到段和誉的对面坐下来,托着腮去看这位据说是大理历史上任期最长的一位帝王。 都说相由心生,段和誉的长相其实并不能跟史书上写的那样相比较,史书上说他是个十分善良的人,宅心仁厚,这样的人应该生着一双大耳,目光平静,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但眼前的人完全不是,长相的确是不如林志颖,却难得有一种天生的贵气含在双眉之间,两眼精光烁烁,薄唇下巴微尖,其实还算是帅,只不过帅得有点棱角分明,应该骨子里不是个十分宽厚的人。 身材高拔,身形纤瘦,长发,古时候的人大都是长发,在头顶结一个发髻再用布带绕起来,布带朝前的地方有块玉牌,看起来温润至极。 身穿广袖长服,腰里束根四指宽的带子,边上缀着一些佩饰之类,汤胖子看上的玉佩之前就挂在那里。 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总觉得他能看到我一样,我看他,他就直勾勾的也看我,弧疑的转过头去,却发现远不是那么回事,原来他在透过我的身体看墙上的一幅字画,我看着挺平常,就是不知道他怎么可以一看就看那么长时间。 ------------ 第十五章 同床而眠 段和誉下塌在某处大宅,我们汤胖子沾了他的光也住在那里,反正按照我的想法,有段和誉的地方就一定会出现族谱的踪迹,虽然现在所处地这座城镇看起来并不像他们的国都,但也有可能是段和誉出来办事,办完事总不审要回家的吧。 我发现他这个很喜欢讲汉语,不论对方讲的语方有多么稀奇古怪,他总是会用慢慢的腔调回人家汉语的答案,我猜这可能是他在练习汉语的方法,不然也不会在做了皇帝之后跟宋朝之间有那么多来往。 另外就是他那个出现在酒馆里的伙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他什么人,又是送玉又是称兄道弟,一定关系非浅,但可惜的是那人没跟着他进入到这个院子,连去了哪都不知道。 夜里要睡觉,段正誉躺在床上,我跟汤胖子挤到外面的小间里。 倒不是再也没有其它地方可睡,而是怕我俩睡得太死,眼一睁如果段和誉换了地方就再也找不到他,所以我们一致认为应该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 不过汤胖子的目的就有待考证了,他的目光总是不停在段和誉的随身珠宝或者值钱摆设上流连忘返,相信如果不是现在拿了很可能被人家发现,他会连锅端也说不定。 汤胖子的呼噜打得那叫一个响,我实在没办法在他边上睡下去,于是半夜翻起来趴在了段和誉的书案上打算,可到底还是低估了汤胖子呼噜声的穿透力。 我几乎一夜未睡,那边段和誉不知为什么早上起来后也两眼发红,大约是孩子大了有了心事。 段和誉没事的时候喜欢坐在屋子里看书,一看就是一个下午带晚上,我跟汤胖子坐着实在无聊,汤胖子就会让我给他讲讲有关段和誉的故事,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从书上读来的一些内容,不过糊弄汤胖子这种以体力拼天下的人还不不成问题。 书上没有太多关于段和誉成为大理国王前的描述,只说他打小就很聪明,好像是七岁还是几岁就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师傅拜,那师傅据说也是一代高僧,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反正教出来的段和誉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段和誉26岁登的皇位,是他老子亲手传给的他,即位后一直表现的相当仁达,跟周边大大小小的国家关系都还不错,其中尤其以大宋为最。 宋徽宗为了表彰这个时不时就去逗他开心的小伙子,册封了他很多名号,那时候看书时感觉光这些名字就排了有个四五行,嫌烦所以没细背。 段和誉还是大理有史以来功绩最大的一任国王,在他的统治下国力渐渐复苏,使用了很多亲民政策后,人民也很拥护他。 反正史书上对这个大理王表扬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什么词好就用什么词,什么什么段子精彩就用什么段子,把个段和誉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简直要升仙一样伟大。 “那他最后是怎么死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书上没说” 书上只说他是大理任期最长的一位国王,在位39年,不过后来因为他的4个儿子争位争得太厉害,他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指定好下一任国王后,甩手出家去了。 “出家?当和尚?” 我点点头“在大理这可不是什么稀罕事,好像他们一共有10位国王都出了家的。而且出家后手里也握着很大的实权,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就是剃头做个小和尚而已” 跟汤胖子说完这些就觉得口有点渴,跑到书桌那里蹭水喝,顺便发现了姓段的虽然是捧着书,却是两眼发呆做神游状。 心里默默念了句果然还是史书最不靠谱,还说他从小就聪颖好学,认真刻苦呢,看这样子,八成也是做给别人看的,他压根心思都没用在书本上。 那边门一开,进来个小侍女,说了一堆叽叽啦啦啦队话,小段同志好像听见又好像没听见,就在我都替那小姑娘觉得膝盖疼的时候,才终于说“起来吧” “叽叽咕咕咕,叽咕叽噜噜” “嗯,去跟他们说路线改了,下一站去丰都,在此之前先去一趟神明寺” “叽咕?”小姑娘做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那边小段同志十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就说是我下的令,别的我不想听” 小姑娘便倒退着出了门。 我觉得他这个样子真的十分有气派,便学着他也挥了挥手,可怎么挥都挥不出他那种感觉,边上突然有人发笑,我以为是汤胖子又在笑话我,却见他正趴在小段的床头研案人家那个枕头。 除过汤胖子还有谁,弧疑着又去看小段同学,段同学倒是一副刚笑过的样子,却着着实实是在捧着书看,应该是看到了什么可笑之处,所以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喂,胖子,他说咱们明天开始要往丰都走” “怎么?”汤胖子眼不离玉枕的说“去哪咱们说了又不算,你听他的不就完了?” “可是我怎么听着这丰都不是个好地名啊,跟鬼城似的” “丰都原本就是鬼城,可你能保证这个丰都就是咱们所说的丰都吗?” 我想想也是,同名同姓的人都多了去,何况是一个地方名,可能是我多想了罢。 一到晚上睡觉就痛苦,也不知这汤胖子是不是久睡地面睡习惯了,反倒这种软床让他难受,总之是呼声响到惊人。 我有好多天都没怎么正式在夜里合过眼,想着明天要上路,白天补觉的可能性大约会很少,所以看着段同学那张看似很舒服,而且极其之大的软床直啧啧嘴。 最后一咬牙还是爬了上去,经过我的长期研究发现,段同学睡姿相当之好,夜里连翻身都几乎没有过,标准的公主睡姿,我占他一点点小地方应该不会被他注意到。 他靠外,我紧贴着墙,刚开始还是担心了好一会,不过看他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大约是不会感觉到我的存在,所以眼一闭就睡到了天亮。 ------------ 第十六章 鬼城丰都 早起眼睛一睁,就见汤胖子那张肉脸圆乎乎的挡在我面前,慌心间一把挥开,汤胖子捂着脸十分委屈的质问我又发什么神经,我这才后知后觉的缓过劲来,茫然道“娘的,还以为又做恶梦了呢” 汤胖子呲牙咧嘴,说怎么着,胖爷我这张脸就这么不招你待见,见了就跟做恶梦一样? 我忙陪笑,哪能啊,这不是离得太近了吗?根本没看清楚是啥,还以为肉球星袭击人类了呢。 汤胖子不无恶劣的说,好啊你小子,专挑好地方睡,我说怎么大早起来就不见人,原来现在夜夜卧着皇帝床,怎么着想改行做做后宫? 我说你分明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要不是你呼噜声吵得人根本没办法睡,我能提心吊胆睡到这里? 汤胖子说不行,今晚他也要高床软枕一回,让我跟他换。我说那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就怕到时候你非要追着我们跑,顾不得睡高床。 汤胖子摸着下巴想了一回才道“差点忘了,今天是要去丰都的” 我见床上再也没别人,就问他段同学去了哪里,他把手往后一指,说不知道为啥这家伙今天起得这么早,汤胖子睁眼那会这他就已经在看书了。 我噢了一声,又滚回到被窝里想再来个回笼觉,不过没能如愿,不大会工夫就有人来请段同学,我们连忙跟上,才知道马上已经套好,要上路了。 不得不说还是段同学待遇好,马车又大又宽,坐了我们三个都显得极为空旷,汤胖子从左窗翻到右窗乐滋滋的说“腐败,太腐败了,你看看这一车的高端文物,拿到咱那边得卖多少钱啊” 我实在是懒得理这掉进钱眼里的家伙,翻了个身继续我的补觉大业。 那边汤胖子没过一会就说闷,非要拉着我问那段同学今年多大。 我看了四平八稳坐在马车最里面的那位,道“应该还没登基才对,如果真的已经做了大理皇帝一来不该这么闲,二来待遇还会更好一些” 汤胖子一听眼睛就直了“皇帝的待遇比这还好?” 我点头“走哪都是前护后拥,不至于跟着这么少的人” “不少了哥哥,我刚数了一下,侍卫仕女连带马夫伙夫,不下三十人” “皇帝出门得带一个侍卫营,三千都是少的,你说哪个更多?” 汤胖子便不再吱声,不过没安静多长时间,又跑过来问我这个段同学今年到底多大。 “唔,他登基的时候是26岁,改名字是25岁,既然他说他叫段和誉,那就是25岁之后的事情了,不过也不排除他一早就有了想改名字的心思” “所以呢?” “所以从理论上来讲,他今年应该在25岁以下” 汤胖子趴到近处细细看了段同学一回,滚过来跟我说“看着不像,显老气” “你才显老气”我笑道“皇帝太子什么的最费脑子,显老是正常现象,而且他看着也跟25岁差不多,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你刚说他改名字,那他之前叫什么” “段正严” 我一直以为丰都应该就在不远的地主,没曾想这一出来就直直走了半个月才算完,中间有一回在一个寺院里面住了一晚,其它的时间大多数都是就地起营。 那个寺院应该就是段同学说的神明寺,寺里有三座大理风格很明显的宝塔,整个宝塔的外墙上都镀满金粉,从远处看跟真金打造的一样,漂亮至极。 在寺里睡的那一晚说实话是许久以来我睡得最舒服的一晚,好像一直都有僧人们在念经的声音,梵音入梦,身心舒畅。 也就是从那天起,段同学的模样子多了很多笑颜色,对下人说话的时候也和气了许多,连着盯着车厢某处发呆时也比平时格外受看些。 汤胖子坏心眼的说段同学出来太久,一定是思春心切,想到不该想的东西上去了,所以才心情那么好。 我说你呢,你就不想小米。 一提这个汤胖子顿时肩膀一塌,说他最近天天都在做梦,我惊叹连连,呼噜声那么大的人,我还以为除过黑甜就是不醒人世呢。 他说他在讲正经的,让我别打茬,我便闭了嘴。 汤胖子神色很幽郁,说在梦里小米浑身是血的向他求救,一个劲的叫‘救救我,救救我’可是汤胖子却无能无力,不论怎么跑都跑不到小米身边,往往跑一夜跑到天都亮了,小米还在不远的地方上向他求救。 “你说会不会她们出事了?” “别瞎说”我心头一跳“米女和小米的本事那么大,出事也该是别人出事,怎么也轮不到她们身上。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太想小米了” “是啊,我是真的想她”汤胖子道“以往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要么来小米,要么来米女,从来还没有出现过两个人同时不来的情况” “之前她们就一直跟着你?” “也不是,十次里面总有那么两三次能碰上的,只要她们答应过我,就一定会出现,也一定会从一而终,但这回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事情没完就再没出现” 我也觉得有点担心,米女走的时候伤势真的很重,是不是米女出的问题,所以小米必须要看顾她,才没能出现在这里。 两个人默默了很久,各想各的心事不再出声说话,车厢里终于安静了一会,静静的只有段同学偶尔发出的翻书声。 半个月后我们一行人到达丰都,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这回除过段同学独自一人进城外,其它随从居然都留在了城外。 我跟汤胖子是肯定要跟上去的,虽然觉得想不通,但既然段同学都能独自前往,没理由我们还留在原地,说不定他这回去就要要看看族谱藏得够不够严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激动的连手都在发抖,这里是武威城可以引发穿越的最后一站,如果事成,极大的可能是我回去后武威城已经恢复正常,我有多久没见过我妈一面,真的很想很想。 ------------ 第十七章 鬼城所见 进去后才知道满不是那么回事,这里是真的丰都,也就是鬼城,城市上空笼罩着一层厚不透光的黑气,就像城里没有白天只有黑夜一样,鬼气森森。 段和誉刚走到城门位置就不再往前走了,背着手两眼平视前方,汤胖子小心的转到他前面拿手晃了晃他的眼睛,他完合看不到一样,直到我也磨磨蹭蹭的走到他前面,他才慢慢勾起唇角,然后很一种非常快速的手法,将腰上的玉佩摘下来‘唰’的扔进城去。 汤胖子哈这个玉佩已经哈了很久,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玉佩落地而碎,段和誉扔玉佩的那一瞬他就已经扑起,朝着玉佩的落点向箭一样射去。 这地方有问题,这是当时我唯一的想法,我不能亲眼看着汤胖子出问题,所以汤胖子扑玉的时候,我也扑向的汤胖子,期望可以拉上他一把,不要真的进去。 到底汤胖子还是救下了那块玉,我也拉住了他,但是两个人都已经置身城内,我连忙去看段和誉的位置,哪知道他早已经抽身城外,而城门,正在慢慢合起。 他负手在阳光下,一脸安然的平静,大声说“消除恶鬼,我在城外等着你们平安归来” 然后城门将阳光切成一道缕光束,越来越细,越来越细,直到‘轰隆’一声响起,我们这里便只剩下黑暗。 “怎么个情况?”黑暗里汤胖子迟疑道。 我闭了闭眼,双眼逐渐适应这里的黑暗“着道了” “段和誉?” “不然还能是我?你个猪头”我大骂“拣什么玉,这么明显的圈套你也把头削尖了往里钻,猪啊你” 你字的回音还没落干净,就感觉有人在不停摸我的脚,低头一看,浑身冷汗瞬间直冒,一个我不知道应该称之为什么东西,正趴在我脚下,一个劲的拉扯着我的脚面与裤角。 如果说他是个人,但早没了人的形状,如果说他是个鬼,又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触感。 “妈呀”一声大叫,我往汤胖子身上扑去。 不曾想汤胖子那边也跟我一样,连喊着妈边往我这里扑来,两个人在半空中做了最激烈的撞击,以难蛋撞大象,结果可想而知必然是我死得比较惨一些。 后背重重落地,耳听着咔嚓一通乱响,那个之前拉过我脚的什么东西,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难听声音惨呼出来。 汤胖子情况比我稍好一些,可也惊叫连连,得亏他百忙之中也没把我独自扔下,伸手一拉,我便跟着他开始了丰都的逃命生涯。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追过来?” 躲在一个相对更加阴暗的角落,汤胖子尽量掩藏住自己的身形,然后探出头去查看有没有类为生物再追过来,我这边也是心惊胆颤的抖着声问他。 他看了半天,才吁出一口气,收回他的大脑袋往墙上一靠,拍着胸口说吓死他了吓死他了。 我问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他就跟我一通比较,归结下来就是个淹死鬼一样的东西“不过这个东西有形状”。 我说你这不是扯呢嘛,谁没形状,是个东西都有形状。 他忙道不是咱们想的那样,就像是……就像是……汤胖子极力从脑百度里查找着合适的形容词。 就像是那个被泡死在大坛子里一样,浑身上下鼓出来的形状就像是一个用来淹菜的大水坛。 我俩唏嘘惊叹了一回,他又问我见到的是个什么,我连比带划的告诉他,应该是个被腰斩的人,不过在斩之前一定还受过其它刑法,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之前头发披散着没看到脸。 但跟汤胖子撞过那一回后我压在他身上,他回过头来看我,因为太近了,所以我看得一清二楚,那个人所有五观都被生生挖去,连嘴唇都没有放过,只是个圆圆的洞,两排牙齿就露在外面,那情形别担有多骇人。 汤胖子看我,我看汤胖子,又对看着唏嘘惊叹了一回。 正看着,好像又觉得哪里不对,怎么眼睛前面全是头发一样的东西,顺着往上一看,乖乖他娘的不得了,竟然头顶上还悬着这么一位。 大头朝下,一丝不挂,能看到他的大肚皮里好像装满了水还是其它液体,整个人的脸呈现一种紫红色,长头向下挂在鼻子上,随着一摆一摆的自然动作,很有可能下一秒就会连眼睛也盖住。 我跟汤胖子哇的一声惨叫,拉了对方就想往外跑,可是两个人选的方向都是比较利于自己的那面,死鬼就吊在中间,谁也不想再从死鬼面前过一回,于是两个人相当于同时往反方向使力,偏谁也不肯松开对方的手,怕把对方给不小心弄丢。 这下倒好,我能感觉到手背在那死鬼脸上或者别的地方的蹭了好几蹭,也就顾不上胖子了,手一松拼命就跑,估计汤胖子也跟我一样,因为我没听到他叫我的声音。 事实的真相就是我们真的进入到一座鬼城,这里的死鬼,生前都是受尽刑法而死,各种各样千奇百怪,我才算是见识到了古代的虐人程度,那真叫一个无所不用其极,惊骇到死。 好在这些东西发出的声音都不大,满城就只有我跟汤胖子两个人的声音最大,找起对主的来也比较容易,最终我们能背靠背待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是缩进了这些死鬼的包围圈。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总是要跟着我们,可能是我们身上有活人气息,又或者还有其它一些原因,总之他们算是盯住了我们,我们越跑他们越追,直到把我们围起来,速度才相对来说慢下来一些。 “怎么办?”我问汤胖子,自认为还算镇静。 可那边汤胖子一说话,我就破了功“木头别哭,咱们总会有办法出去的” 擦了把辛酸泪,我道“好,我不哭,爷爷的你也别吸溜成不成?” 那边汤胖子一咬牙说“不行,看来得用大绝招了” 我说“什么大绝招,你丫有绝招不早使出来,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 第十八章 唐僧法海 耳听身后‘扑嗵’一声,我忙回头去看,就见汤胖子双膝跪倒在地,边大拜四方边抖着声音说道“众位鬼侠,求你们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顿时满脸黑线。 没有谁因为汤胖子这番话而停下脚步,他们拖动着残肢碎体一点点向我们靠拢,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完全包围而难再逃出生天。 我一把拉起还在串词的汤胖子,随便寻了个方向硬起头皮往外冲“够了你,闭嘴逃命” 汤胖子被我拉得一个趔趄,倒也没给我添乱,很快便能自己主动跟上逃命节奏“木头,这回咱们死定了” 我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亡魂,奔道“先别给自己泄气,这才哪跟哪?你不是还要去向小米求婚吗?如果死在这里,我可不会再替你说好话,顶多是把原本属于你的女人归为己有” 汤胖子一个箭步冲到我前面,替我解决掉动作比较快,渐渐合围的那几个“朋友妻不可欺,木头你一点职业道德也没有” “要那东西干嘛,你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小米早就跟在我屁股后面叫小哥哥了,要想争回来就跟我一起活着出去” 谁也知道这番话就是用来逗逗闷子,汤胖子不是那种碰到事就止步不前的人,我也不是那种朋友身后还会整事的人,两个人好一顿挤兑磨牙,眼前的路也就没有那么恐怖。 这些人早就不能用人来形容他们,不论残断成什么样子,都可以继续对我们进行攻击或者追逐,我有仔细的观察过他们的双眼,都没有什么神采,应该不会对善恶有太大反应,所以汤胖子之刚对他的说的那番话,在他们听来大约也只是比屁稍长了一些而已。 亡魂的速度不快,但数量却极大,而且有越来越多的阵势,经过好一顿追跑后我跟汤胖子才算真正甩开那些家伙,找了个有门有窗的地方躲起来。 关上门,汤胖子又拉过一张桌子顶住,这才一屁肥坐到地上喘气止。 我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大汗淋漓,坐在地上不停的拿衣服擦汗,好半天才把这口气喘均匀。 “胖子”我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有没有一点头绪” “这种动脑子的活不都是你来干吗?”他道“指望我出主意,当心别把你带死尸堆里去” 我们在短短时间内已经绕着丰都的大小街道跑了好几圈,对这里也有了大概印象,我仔细回想着刚刚在路过时见到的东西,希望能从其中找点些蛛丝马迹。 “姓段的不是人”汤胖子见我没说话,以为也是没主意,便恨恨的骂起段和誉的娘来“竟然想得出来把我们扔进这种鬼地方,早知道就该一见面就踹断他子孙根,年他再怎么阴我们” 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早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能看见咱们。而且他汉语又好,难保不会听懂咱们之间说过的那些话” “那又怎么样?” “你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你,你是他,既然没办法把两个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干掉,最好的办法就是像现在这样,送到个不再能出去的地方” “可我们又不会害他” “你跟我说这些没有用”我道“他并不清楚这一点” 汤胖子便默了声,好半天才叹出一口气来,我便道“好了,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开威城里出事,我的体质就正好适合去干这个,也不至于一次次的把你拖进这种状态” 汤胖子瞪了我一眼“他娘的关你毛事,别尽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我是在想……” “什么?” 汤胖子坐直身体,向我凑了凑“我是在想大理是个佛国,咱们一路走来见过最多的就是佛塔,怎么像这样的国家会有鬼城存在,而且面积这么大,就跟整座城都被鬼物占领一样” “不好说”我道“你有没有注意过那些亡魂的死状,可都不是正常死法” “对对对,我也在奇怪这个,如果说一城人都是死在战争中或者瘟疫之类,我还比较好接受一些,死成他们那样,也算是天理难容了” 我点头,道“那些人全都死在刑法下,不管老幼还是青壮,但一个国家怎么会同时把一城的人都这么处理?我猜最大的可能是这里本来就是用来处理死刑犯的地方,因为数量太大冤气渐浓,所以倒把活人给赶了出去” 汤胖子两手向后撑地,抬头想了一回,才道“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什么朝代的什么物件最值钱,冤魂什么的从来就没研究过” 我随着他的话也叹了一声,道“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很多东西都得靠猜” 回答我的不是再汤胖子的说话声,而是他肚皮里十分响亮的一记‘咕嘟’,拉得极长,我冷不防笑出声来。 “饿了?” 汤胖子苦恼的捂着肚子,后悔道“早知道就该带些吃的进来,这回倒好,不是吓死就是饿死,我恐怕要无颜下去面对我那死鬼才爹了” 这座名叫丰都的鬼城,在刚刚我们奔命的时候就发现,早已废弃许久,在这样的地方肯定不能找得出食物来果腹,汤胖子有时候说话虽然略带夸张,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时下两个问题出现在前面,内忧是食物和水,外忧有恶鬼伺机而来,两个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问题,真实算下来,如果三天内不解决掉这些问题,一定不会再有生路出现。 汤胖子点头说没错,最多只能是三天,不吃饭还可以,不喝水的话三天就是极限,好在这里的空气没有什么大问题,不然死得会更快一些。 越说越气,汤胖子拿脚狠狠踹了顶着门板的桌子一脚,但他是光脚,偏又位置选的不是好,马上小趾尖就冒出一格血珠来,我死死盯住那里,脑子里突然有了点思路,但还不是很成熟。 血?体质? 我想起了当时伯姬总喊着要喝我血的事情,伯姬是妖不是鬼,所以我也就不能肯定,现在的我对于外面那帮恶鬼来说,是更像唐僧,还是更像法海。 ------------ 第十九章 三座佛塔 “唐僧怎么样,法海又怎么样?” 我想了想,慢慢说道“如果是唐僧,那我的血对他们不会造成伤害,还会引得他们前来吃我,是死路一条;法海则不同,法海的血可以克魔,如果他们怕我的血,事情就会有很大的转机,说不定我们还能趁机活着离开这里” “娘的这也太邪门了,怎么越说我后背越凉” 我下定决心道“不管是不是,试了就知道”说着话就抽出刀来想割自己手指,汤胖子吓得一把按住我。 “诶诶诶,我说你怎么想哪是哪啊,咱们是不是得好好合计一下再动手,这要万一你真成了唐僧,小刀一拉咱可就没退路了,连个逃命的路线都没划拉下来” 我一想也是,便拿刀在地上照着记忆里的模样大概画着内城图。 丰都的房屋大都低矮,但有三座建筑都不一样,那是三座佛塔,以一个品字形状挨个摆开,其它所有那些小房小屋我们可以不做考虑,但佛塔既然建在这里,就一定会有它的特殊功用。 我对汤胖子指着地上的内城图道“城门在这里,而佛塔在这里,等下切开手指手我先出去试试,如果他们能有反应,当然是好的那面,你就过来也沾上一些,咱们往城门处跑” “去城门?” “对,那里应该是唯一的出口,最好城门能从里面打开,如果万一不行,咱们就改道往佛塔跑” “那要进哪一座,我记得这三座长得一模一样” 我一指其中一个,道“从它开始,一个个挨着来,而且我还有一个想法”顿了顿。 那边汤胖子不耐烦道“有想法就快说,烦不烦人” 我道“这里的的半空中罩着黑气,咱们暂且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就是因为有了那个,所以这里才会永远黑暗,我是在想,佛塔至少九层,或许因为这个高度就能见到阳光呢?一般来说鬼都怕阳光,咱们只要能想办法把那些黑气散开,就一定能解决所有问题” “听起来倒简单,那你有散开黑气的办法了吗?” “暂时没有” “那还不是跟白说一样?” “怎么能是白说”我气道“难道前面跟你讲的都作废了吗?先是城门,后才是佛塔,真正确定佛塔里面没什么东西可以解决危机,然后才是想办法爬到最高处看有没有阳光,有了阳光才能去想散黑气的办法,这些东西都是一步紧接一步的” 汤胖子听完后伸出他的胖手指在图上比划了半天,然后一咬牙,道“娘的,干了”说罢霍地站起身来,挥挥拳头“这几个地方哪怕有一处可以活命,咱们就要一举拿下,然后再一起去找姓段的算帐” 我笑着点头,问他准备好了没有? 他说好了,手按在门板上感觉了一下,然后拉开用来挡门的桌子,换成用前半脚掌抵住门板。 我见汤胖子已经准备妥当,抽刀静了静神,一咬牙便在手上拉了条大口,这时候汤胖子把门一把拉开,我扶着受伤的那只手冲他点点头,然后走出门外。 照我的想象里,当时我们虽然甩掉所有亡魂,但这些东西大多能闻味而来,所以现在应该是满院子那种东西才对,但却只看到了两只,还是晃晃悠悠的想从门外的路面上经过。 捂着伤手我犯的嘀咕,心说怎么着?才这么会工夫就把我们给遗弃了? 我甩甩头示意汤胖子跟上,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反正这回铁定了是要找点事情出来,坐着等死不是汤胖子的性格,同样也不是我的。 出了院门,正好有一只亡魂打从我脚下经过,那是一只被五马分尸后的尸体,只剩下身体躯干,而四肢跟头完全不知去了哪里,像只肉虫一样只是靠着腹部在地上的磨擦力前进。 我不太确定像它这样还能不能感觉到我的存在,连头都没有了,我拿什么让他去闻我的血味,难道要用屁股? 但我还是不想放弃的举着伤手在他身体四周晃了晃,完全没反应,我也只能做罢,回头跟还躲在院子里的汤胖子耸耸肩,示意有点出师太利或者出师太不利。 汤胖子拿手指了指另一面,我看到有个吊死鬼正缓缓走过来,长长的白绫缠在她脖子上,在身后的地上拖出很长一段距离。 走得近了才看到是个女人,岁数不怎么大,长得也还算漂亮,只不过两只眼珠突出眼眶,感觉马上就会滚落下来一样。舌头伸到了下巴以下,死状奇惨。 压制下心里的恐惧感,我等待着她走到了跟前,当然也做好了被她扑住的准备,但没有,她就跟感觉不到我一样直挺挺的想从我面前经过,连我伸出伤手在她睛眼前面晃也完全看不到。 这算是什么情况?我大为不解,难道是血已经沁住了,拿到自己眼前看了看,分明还有血往外渗,汇到外掌正一滴滴往下滴,没道理之前被她们追得半死,现在却对我视若无睹吧。 我叫了那女的一声,声音也算是大了,那拖着长绫的女人连个头也没回一下,僵直着身体继续前进,我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觉得有点失望。 “胖子,难道咱们已经死了?他们对同类没兴趣?” “少瞎扯”汤胖子也看到了所有这一切,从院门里跨出来,道“活得好好得,老子连心跳都没停……诶诶诶” 汤胖子话还没说完,就见刚刚还空旷的街道突然四面八方都来了那种东西,形态各异,表情麻木,但却是真真实实的跟之前一样,是想围住我们。 汤胖子连忙靠到我身边,问“怎么回事,不是没反应吗?” 我把伤手像武器那样挡在身前,紧张道“不知道,可能他们对裸男更感兴趣” “老子有穿裤衩” “胖子,你先进院子去,这里有我” 汤胖子原本不想,但看那些恶鬼越来越近,便道“不行就退回来,咱们待在屋里就是不出去,他们也没办法” “好”我应声,四肢健全,速度最快的那只恶鬼已经没三两步距离就能碰到我。 ------------ 第二十章 鸡的企 汤胖子闪身退进了院子,不过仍旧不放心趴在门边向我张望,我死命的把血手伸在自己身前,看起来好像很无畏,其实心里怕得要死,两条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抖个不停。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本都很有方向和目标的恶鬼们突然一下子变得迷茫起来,也有不少还在顺着之前的感觉继续往我们这边靠,但绝大多数都停了下来。 我缩着脖子,把因为害怕而眯起来的眼睛慢慢睁开,就见满街都是恶鬼亡魂,他们一个个的在原地打转不停,像是在找什么一样。 略觉疑惑,看了看躲在院子里的汤胖子,又看看远远近近这些东西,沉呤片刻,试探性的咳了一下,果然还是没人理我。 于是对汤胖子说道“胖子,把脚从门口伸出来一下,如果这些家伙有反应,记得马上收回去” 他虽然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奇怪指令,但仍旧照做,就在汤胖子伸出脚的那一下,所有恶鬼都又重新找到了方向,迅速面向小院开始想要抬起第一步。 汤胖子当然也看到了这些,把上又把脚给收了回去,于是大家就又都迷茫了。 我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目前收集到的所有信息,小院,汤胖子,还有我,这其中到底哪个起了最关键的作用,才让他们都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我在这些迷茫寻找的亡魂间小心穿棱,每经过一个,都会把血淋淋的手掌递到他眼前鼻下,没有一个对我的举动做出反应,慢慢的我退回到小院里,把血淋了一些在汤胖子身上,让他出去转一圈看看。 汤胖子是个大头鬼,我说什么他干什么,完全不在乎这样会不会害自己把命丢掉。 只见那厮肚皮上挂着我淋上去的血迹,在众魂之间走了好几个来回,越走越得意,我叫在他回来的时候,他甚至恶做剧朝看起来最健全的那个做了个鬼脸,然后一巴掌盖在那人头顶上。 我心都被他惊得揪了起来,可那死鬼只是霍地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却仍旧没有发现汤胖子的存在。 “你闹够了没?”汤胖子一进小院,我就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情玩?” “你不觉得很好玩吗?之前被他们追得跟什么一样,现在终于不用再怕他们了,我当然得把仇报回来” 我懒得再去管他,伤口经过这么长时间后,已经不再渗血,我呲牙咧嘴的把伤口又划大了一些,想给汤胖子多淋一些,然后往城门走。 但汤胖子突然喊停,我不解的问他又想干嘛? 他说怎么抹也是抹,不如抹得英猛一些,我好气又好笑,道“我可不会鬼画符,趁早打消让我画条龙的念头” 汤胖子垮了一下脸,很快又眉飞色舞起来,道“那就写字” “想写什么?” 他不无得意的把背递过来,道“精忠报国!” 于是最新出炉的岳飞和我做好准备赶往城门,在离开小院之前,我让汤胖子在小院门口做了记号,这个院子,在没有我血的情况下能够保证汤胖子的安全,而不被恶鬼们发现,一定也有什么机关在里面。 但汤胖子完全不这么认为,他说肯定是我的血之前淋在了地上,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说到底还是血的功劳,而不是小院。 我不太确定汤胖子的话有没有道理,不过既然小院已经做上记号,也就没再跟他争辩这其中的真假。 一路上见到恶鬼无数,之前见了他们都只顾上逃命,现在竟然能跟他们擦身而过,却互不干扰,这让我觉得很新奇。 新奇之后就是对他们死状的深深同情,古代对人权没什么太大的守护观念,上位都对人臣子民动辄酷刑加身,这只是千百年来牺牲在帝王宝座下的极小一部分,还有很多我们都不曾见到。 比如当年纣王最有名的那个炮烙之刑,再比如渔网缠身后的千刀之刑。 我心里不太好受,一是对这些已经亡故的人有了同情,再来,就是对古代专政的愤恨,但都不是很强烈,必竟我仍旧是个现代人,如果不是现在亲眼见识着一切,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感悟。 城门自然是紧紧关闭,没有谁替我们打开一条活下去的小缝隙,汤胖子和我拼了全力去推,但那门不知是从外面被锁上,或者根本就是我们力量不够,即便是用了我们最大的力气,也没能推开一丝一毫。 汤胖子泄气的坐在地上,不一会突然发现了什么的叫我过去。 “什么?” “你看,这里居然有两只鸡” 我伸头去看汤胖子坐着的地方,因为这里的光线本来就暗,而鸡所在的地方又是边角,所以一开始我们并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的确是两只鸡,还是烤好后用油纸包住的那种,汤胖子抱着它大流口水,但还算有脑子,没有第一时间咬下去。 “能吃不,你说” 我没好气道“你说呢,这里全是死人,一个满城跑鬼的地方,你认为谁会送饭进来” 送饭?…… 我突然意识到一种可能,犹豫了一下便让汤胖子试试还能不能吃,汤胖子见我同意,张嘴便啊呜一口咬下去,连我让他先舔着试一下的话都没听完。 我担心的看着汤胖子,生怕他这一口下去,城里那帮家伙便会出现又一个同伴。 但汤胖子很好,他大口的嚼着刚刚咬下去的那嘴,边嚼边对我含糊不清的说“能吃,最多不超过一天” 这就值得让人怀疑了,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送饭来这样的地方,除过他,我再也没办法想到别人。 “你是说这是姓段的送来的?” 我点头,盘腿坐在汤胖子面前,手里提着一条被咬过一口鸡腿,嚼道“他很有可能现在就成门外面” “那他为什么要给咱们送吃的?” “不知道”我果断道“也许咱们想叉了一些问题,但不论是什么都得最后见到他才能问清楚” 汤胖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看着我身边只撕下一条腿的鸡“那是什么?” “鸡啊” “可我怎么看着不像” “怎么不像?” “不知道,所以得尝了之后才知道”汤胖子流着口水,两眼放光。 ------------ 第二十一章 沿塔而上 吃完了东西,浑身舒畅,汤胖子说他一吃饱就犯困,我说那你睡着吧,最好还能找个恶鬼媳妇陪你睡上一觉,将来养个鬼孩子,再生一堆鬼孙子,于是你的人生在这丰都城里算是美满了。 汤胖子翻着白眼的说我现在说话越来越刻薄,对不起当年他给我起得‘木头’这个称号“那时候你比现在可可爱多了,一棍子下去也闷不出几个屁来” 我好笑的催他赶紧起来,接下来还有佛塔,我们得把原定计划做过一遍再说。 他磨磨蹭蹭老大不情愿,一边往起站,一边说现在有吃虽然没喝,但好歹也不用像之前那么着急,应该把动作放忧雅一些,别整得跟亡命天涯似的那么拼。 我不过拿他的话当放屁,怎么能不急,这种地方多待一称钟对来我说都是种折磨,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汤胖子这样神精粗条。 在检查过汤胖子背上的‘精忠报国’是否完整后,我们开始往佛塔方向走,感觉着似乎进城也有了一段时间,大约外面现在也是晚上时间。 汤胖子说那就该睡觉,我说睡你奶奶个头。 佛塔在丰都有三座,我们现在最先要去的是靠左边那一座,这里的佛塔都被金粉贴饰过,越往近处走就越能看得清楚,很漂亮,但却可惜是安放在这种地方。 塔门是关着的,汤胖子说他先进,让我在后面关注外面的情况,我点头,他便推门走了进去,我环视四周见那些游荡着的亡魂们还算安稳,便也随着他的后手进塔。 可塔里的情形却让我们着实吃了一惊,这里竟然也没被那些恶鬼们放过,但他们的意图却很有问题,不知道在干什么,正一个踩一个的想往上一层爬。 汤胖子顺着楼梯往上看了看,说咱们不可能上去,除非是踩着这些东西,但这些东西一旦踩上去还是有感觉的,就不一定能完好无损的再退下来。 他问我到底他们在干嘛?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有可能是所有这些都想上塔去,却因为数量太大,上面出了什么状况我是不清楚,但很显然,后面这些却绝没受到影响,只是智力比较低,除过踩着别人往上爬之外,没有其它举动。 “上面有宝贝吗?”这么多鬼去抢。 我道“可能被我们说对了,上面有阳光,他们大约是想找到解脱” “那我们怎么办?” 我想了想。觉得照现在楼梯上的情形看,就这么上去实在不太靠谱,便道“不是还有两座吗,去那边看看是什么情况” 情况就是,这三座塔的上塔之路都被亡魂堵死,没有一条楼梯是能正常走上去的。 “走吧”我叹道“咱们回去睡一觉再说” 汤胖子一听说有觉可睡,马上对我的决定表示全力支持,并且打了大大一个哈欠,看来不止我累,汤胖子也快有些顶不住。 还好那时候给小院做了标记,我们退回到小院里,前后里外的转了一圈,在确定这里一只死鬼都没有之后,汤胖子又拉来那张桌子把门顶死,接下来两人都是倒头就睡,一梦黑甜。 半空中黑气笼罩的原因,我们起来后这里还是夜间,视物不明。 汤胖子跟我在城门那里又找到两只烧鸡,边吃他边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说再让我想想。 吃过东西,我让汤胖子拍着城门大声叫唤,当然不是指望段同学会好心的放我们出去,只是想引他说说话,一来确定他就在外面,二来看能不能套出些有用的信息。 汤胖子先是像我说的那样叫唤,叫着叫着可能气上来了,便开骂,最后骂不动之后竟然还跟外面的人要水喝,不过倒是真管用,没一会就见城门下边开了个猫洞一样的小口,明亮的阳光一闪一灭,就见那小口关上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瓶。 汤胖子说这也太小气了,就这点,抬起来就喝,但也没忘记我,喝了一半后把剩下的递到我手里。 “于是,现在呢?”他问我。 我用水润了润嗓子,道“上塔” “不是昨天看过了上不去吗,又去?” “咱们这回从外面上,看能不能供那些斗檐爬到塔顶” 这其实是种很冒险的做法,但我相信以汤胖子的身手,应该问题不大,问题大的只有我一个人,没绳子没索,我怕我会爬到一半因为脱力而摔下来。 “那要不我先上去?” “然后再爬下来告诉我上面都有什么?”我没好气道“两个一起上吧,你照顾着些我就成” 说是要借用斗檐,其实上来后才发现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东西,像帽沿一样,突出塔体很长一截,汤胖子可以用一个倒挂金勾将身体甩上去,可我不行,在试过好几次之后,汤胖子说不行就他先上去再把檐子砸掉拉我上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且越往上危险系数就越高,好几次我都想干脆踩在塔里那些笨鬼身上爬过去完事,但也只能想想,我看过了,很多地方到最后被拼命向上爬的笨鬼们塞得连个缝隙都没留出来。 别说是爬过去,就是他们一动不动任由我们打洞钻过去都不太可能。 汤胖子的好身手发挥了他的优势,一层接着一层,越往上我的腿越软,他倒像没事人一样,越往上反倒越兴奋,笑话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我是实在没什么力气回嘴,这回他一次把以往那些帐都讨了回来。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好像比下面亮了一些” 我喘着粗气坐在塔五层外面,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抬头看了一眼“可能,可能快要进入黑气层了” “喂,你这样行不行啊,不如我背你” “快拉倒吧你,你不怕我还怕呢,万一要从这里被你扔下去,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只哭小米”汤胖子嘴快的接道,说完后又觉着不对,忙朝下吐口水“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小米我也不哭,她一定比我活得要长得多” ------------ 第二十二章 黑气死层 我一直还在担心黑气层里的空气质量问题,但显然是我有些多虑,身处黑气层,除过完全没有光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之外,气味并没有任何不同之处。 只不过像瞎了一样爬在这种高度,离寻死也就差不出多远距离,汤胖子不再乱开玩笑,不停出声提示我应该注意些什么事项。 而且有个不好的情况,这里我黑气虽然不会影响到人的身体,却会影响人思想,我不知道汤胖子有没有感觉到什么,总之我脑子里不停在转着的内容除过死亡就是绝望。 这种情绪很糟糕,让人提不起斗志,往悲观里说,甚至是让人时时都有想死的冲动。 我一边强烈抵制着这种情绪,一边又忍不住的去想最近一段时间的过往,在古滇,白衣男子最后为了我们而魂飞魄散,可恨我最后还晕了过去,连他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 还有萨拉,我们带走了她的尸骨,不知道她现在醒过来没有,如果醒过来,在面对伯姬和娜尤达的时候又是怎么样一场愤怒。 我实在该死,如果米女没有碰到我,或许现在她还好好的活在某一处,也许是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许依旧跟着汤胖子行走在某一处地宫。 甚至我都想到的曾经在武威城里的那只白色小狗,我趁着它跟所有生命那样定格不动,仅仅只是为了试试真实程度,就咬断了它的腿骨,它也是一条生命,却因为我的举动而受到伤害,假如武威城最终能回到最初,那么它呢,是不是也可以安然的奔跑在小区里面。 心里想着太多的事情,注意力没办法集中起来,在六层上七层的时候,汤胖子好不容易在斗檐上砸开一个缺口想拉我上去,我却因为手没有抓稳而险些摔下去。 好在汤胖子砸斗檐里挑的地方都跟上一个缺口十万八千里,我只是打了几个滚便死死抱住了斗檐上突出来的一根木桩。 汤胖子吓得不轻,他完全看不到我,我只能感觉到他用最快的速度跳了下来,然后大声的喊着我的名字,声音里带出的惊恐那么明显。 我说我在这里,他全身趴在斗檐上终于摸到了我,然后连拉带拖的将我带回到安全地带,这才破口大骂。 听起来不止我一个人受到了黑气的干扰,汤胖子情绪比我还要不稳定,我只是觉得悲伤和绝望,他的口气里却满是爆怒,好像一个想要发泄却不知道该怎么发泄的猛兽,把所有的愤怒都用在了嘶吼上。 “胖子,胖子你听我说” “滚”他甩开我的手“你知道你都在干什么吗?这种时候不专心,死了你也是活该,跟自杀有什么区别。你不想你自己也该替我们想想,米女和小米这么些年来找你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想最后让你死在这里吗?”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一个对不起就能抹平所有米女替你受过的伤,一个对不起小米就能回来了?你口口声声说要救武威城里的人,但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因为你而变成了那样,你有想过这些吗?有吗?” 我头像被用砖块猛猛敲了一下,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哑着嗓子的说我想过“在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就有想过这些,满城的人就只有我一个没事,哪怕不是因为我而起,也一定不会有太大出入。胖子你说得对,我对不起所有人,但到现在却只能说说而已” 汤胖子骂声突然一顿,可能也是觉得我这认罪态度比较诚肯,半天才听他动了一下,小声的说“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你就当我刚刚在放屁吧”然后一拳打在不知道什么地方,长长的嗨了一声。 “胖子你听我说”我忙拉了他一把,害怕他又砸自己泄愤“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而这个黑气有问题” 汤胖子顿了一下,才道“听着像绕口令” “这里的黑气,都是下面那些鬼魂的冤气,所以一进入这里人的情绪就很低落,会想各种各样的事情,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得好,咱们要克服你知道吗?只有这样才能出去” “是这样吗?” 我狠狠点了下头,又突然想到他看不见,大力的嗯了一声。 那边就听汤胖子长长叹了口气,说“可是我真的该死啊,你知道我曾经做过什么吗?” “别说这些,我不想知道,你越说只会陷得越深” “你让我说吧,恐怕出了这里我也没机会去说这些事情,都快烂在肚子里了,有时候夜里再梦一次我都有想杀了自己的冲动”汤胖子的声音听起来很灰败,这让我很担心,但他没等我接话,就按他的思路讲了下去。 汤胖子是个盗墓出身的人,这种群类从来都不讲什么兄弟情谊,有时候为了不让自己在关键时候心软,还会刻意去疏远极有可能自己喜欢的朋友。 汤胖子一直以来都心直口快,喜怒哀乐全部挂在脸上,这样的他在队伍里是个异数,很容易交到新入行的那些还没缓过劲来的愣小子。 于是那时候,汤胖子在队伍里交到了一个很能合得来的伙伴,他们两个原本是跟在一个老大干,都是打杂的事情,后来汤胖子因为古滇地图的事情被人排挤,队里待不下去了,他便跳出来自己单干。 他那个朋友叫于海洋,是个很重情义的小伙子,觉得汤胖子一个人在没学到什么手艺的情况下单干很危险,便决意要帮汤胖子一把。 他给汤胖子的理由是不想再跟着他们那个动不动打人骂人的老大,觉得汤胖子的主意不错,也打算单干,但又怕自己经验不足,问汤胖子能不能也带他一个。 汤胖子那时候正好缺人手,当然一口答应下来,两个人也不讲那些谁干的多与少的话,只要找到东西就五五分成,正是因为两个人都不怎么计较,关系也越来越好。 终于,在陕西挖一个古墓的时候出了事。 ------------ 第二十三章 胖子往事 汤胖子说那是一个大墓,他们两个初出茅庐的二傻子也不知道运气那么好,无意就撞进了那座墓里。 起初一切还好,只是一些流沙层和琉璃顶之类的专业问题,他们很小心的绕过所有这些,终于在三天后安全进入到墓葬内部,然后就傻眼了。 谁也没想到会是那么大的一个墓,里面好东西数里千计,他们高兴坏了,坐在地上休息的时候还在畅想如果这一票能全带出去,后半辈子躺着吃都不成问题。 于是想把盗洞再开大一些,好把东西全都运出去,都说了贪多不消货,但当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危机正在伴随着狂喜而悄然而至。 他们的计划还算周密,因为是想一次性全都搬出去,所以为了不至于让自己因为见到主室里的好东西,而放弃其它一些,所以先从耳室开始。 一个人打包,一个人往外运,很快他们就将左右两个耳室全部搬空,这时候就轮到了主室。 在主室里他们看到一个黑色的棺椁,于海洋是个谨慎的人,说一般出问题都出在装死人的棺材上,便从一开始就跟汤胖子讲好,无论如何也不去动那个看起来就能装很多东西的棺椁。 汤胖子嘴里答应着,其实心里早就痒得不行,他当然知道棺椁很危险,但越是危险的地方好东西越多,他想像着这个墓主人口里含的玉器有多么多么值钱,也想像着墓主人的肛塞会是何等造型。 于海洋当然也看出了汤胖子的视线总在棺椁上游走,更是对汤胖子耳提面命,说打死也不能动,因为他昨天晚上做了个很不好的梦,他说他怕汤胖子会折在那里。 汤胖子当然不会因为一个梦而去打消念头,随便答应也几句,根本没往心上放。 主室里的东西比两个耳室加起来还多,他们将这些东西全都搬到了盗洞口上,想到时候一次性往外运。 汤胖子打着自己的小九九,说耳室里的东西是他一件件背出去的,他累了,这回换于海洋往外背。事实上是个好意思,万一开棺的时候出问题,死也死自己,不会把于海洋给牵扯进来。 于海洋没有多说什么,汤胖子说当时于海洋听完之后看了他很长时间,他觉得一定是于海洋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心很虚,却没想最终于海洋还是答应了汤胖子的提议。 盗洞离地面有一段距离,每次当于海洋爬出去的时候,汤胖子就会趁着这段时间去摆弄个口棺椁,但办法试尽连个缝都没打开,最后洞前的东西剩的越来越少,汤胖子渐渐下了狠心。 棺椁外面的椁是用大块石头打磨而成,浑然一体,而且也不是像其它平常的那些一样口开在上面,却是倒扣在地面,又把与地面接缝隙的地方全石蜡完全封死,汤胖子想了开这口棺,唯一的办法就是下狠手直接砸开来。 又一次于海洋背着东西钻进盗洞,汤胖子把事先藏好的大锤拿了出来,一时之间满个墓里都是他砸石椁的声音,他没管太多,中了邪似的只想把那只棺材给拖出来。 一下又一次,终于石蜡接口处有了裂隙,并且随着汤胖子重击越来越大,于海洋也听到了汤胖子弄出的动静,东西没送出去就半路折回。 一出盗洞喊了声“胖子”上来就想拉他。 正在这个时候,石椁再也受不住汤胖子的摧残,不止石蜡全开石椁往边上移了几公分,就边石椁本身也在频频重击的地方哗啦开出个拳头大的小洞来。 墓室里一时之间没了声音,静得吓人,汤胖子跟于海洋两人都喘着粗气紧紧盯住那洞口,没有谁的心不是紧紧绷成一根线。 等了一会,见没什么动静,汤胖子便一扔铁锤拍着于海洋的肩膀说看吧,都说了死鬼们没你们想像的那么可怕,睡都睡了还能爬起来不成。 于海洋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汤胖子说话那样,两个眼还是死死盯住洞口,而且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轻得不能再轻。 “胖子”他用最小的声音跟汤胖子交待“出去以后逢初一十五到我爸妈坟上烧点纸,还有我妹妹,送出去的东西卖了钱后,我那份全都拿去给她看病” 汤胖子不解,顺着于海洋的目光又看了一回,但那小洞除了黑还是黑,似乎什么都没有。 “这些事你不会自己干吗?” 于海洋苦笑了一下道“来不及了”话没说完一把把汤胖子推开,自己扑到了那个洞口跟前,硬是拿手把洞口给捂住了。 汤胖子在那一瞬终于看到洞里的东西,是层黑黑的细得像雾一样的虫子,如果不是于海洋伸手捂住,只怕已经开始向空气里扩散。 “海洋”汤胖子大叫一声,伸手就想拉他“要走咱们一起走,我不能……” 却一把被于海洋推开,于海洋用汤胖子认识以来最凶恶的口气问他“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总有一个要折在这里,不是我难道是你?你妈怎么办?” 汤胖子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曾经他们跟着他们老大的时候有碰过到过,那次事情整整死了一队人,因为老大中途要接电话所以在地面上,其余除过像于海洋和汤胖子这样的新手,其它人只活着出来了两个,不过也在惊恐万状的讲完整件事情后慢慢落了气,死状其惨,像被占了硫酸一样最终化成一滩臭水。 汤胖子犹豫了一下,那边于海洋连连大喊“快走,快,我手已经捂上了,就再没有逃出去的可能,你记着我的话,记着对你娘还有我妹好一些”然后猛然脱力般的死死靠到了石椁上,双手却一点也没松开。 汤胖子知道那虫子已经活了,用不了两三分钟连石椁也会渐渐化开,便就真的没了逃出去的机会。 一狠心把眼泪猛猛擦干,冲着于海洋嗑了三个响头,头也不回的钻到了盗洞里。 他说他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只知道出了盗洞后随手拣了几样能拿动的明器死命往远处跑,大概不到半个小时以后,那片地方都全都塌了,只留在地面上留下深深一个坑,还有他再也看不到的好兄弟。 ------------ 第二十四章 超度亡魂 汤胖子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最初还有些激动,越往后声音就越平静,像是回到了当时的心境,我没有过类似经历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怎样,猜想大约和心灰意冷差不多。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恨?”汤胖子无力的笑了两声,四周重新归于寂静。 我问他“他妹妹得的什么病” “白血”汤胖子揉了把脸,道“事后没几年就死了,我把她葬在离她哥最近的地方,其它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你才要更加忘记这一切,你的命是他给的,没他的同意你还不能死” “是啊”汤胖子低低笑道“他那时候让我对我妈和他妹妹好一些,虽然他妹妹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不过我妈还在,我得让我妈走在我前面,不然就更对不起他” 我是个最不会劝人的人,往往到了这种时候,就想陪着别人一起哭,什么话说出来都觉得假得厉害,就听汤胖子又道“这事我再也没跟别人讲起过,连米女和小米都不知道,从那之后我一直学不会怎么对别人好”似乎是把头转到了我这边“只不过你除外,太笨了,有时候跟他很像很像。自己都手笨得跟脚一样,还老想着要怎么保护别人。” 我讪笑“小米也跟他很像?” 汤胖子怪叫了一声“想什么呢你?小米是像当初的我,我一看见小米笑,就觉得当初的自己太好了,可人一旦长大就怎么也回不去,我还是希望我可以像从前那样简单一些” 我长出一口气,像个长辈那样拍着他的肩膀道“所以精忠报国的英雄,为了你的小米,咱们还是别坐在这里了,向着阳光前进!” 汤胖子胡乱拍了我一把,骂了句“白痴” 然后我觉得自己心里果然不再那么黑暗无路,汤胖子的故事告诉我一个道理,没用可以,但是不可以害死朋友,不然会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永生难以逃脱。 “啊,我知道了” “什么?” “难怪那时候我一说我直觉有问题,或者说我感觉不好的话,你就会显得很郑重,原来是因为他” “是,这世界总是有那么一个两个怪胎存在,事情没发生前就好像知道有没有危险一样,只不过……”汤胖子顿了顿“只不过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那种感觉是在对应自己,还是在对应别人” 汤胖子爬上去后再一次把手递给我,我寻着声音摸到他,觉得他这回力量大了许多。 现实就是这样,当你以为永远也没尽头的时候,只需要站直身体,就会发现阳光其实一直都在你一抬头的地方,爬上那一层,我们俩站在最靠里的地方,一抬头眼睛就浮出了黑气表面,只不过一低头又会伸手不见五指。 “感觉怎么样?” “棒极了” “我也是,从来没有觉得阳光这么让人舒服过” 又往上爬了一层,那些黑色雾气便完全被我们踩在脚下,空气里到处都是绿色植物带来的清新气味,生命突然充满了希望。 我们从窗子翻进内塔,发现这里一只亡魂的影子都看不到,又往下走一层,原来黑气连塔内都充填起来,界限很明显,黑色以上是天堂,黑色以下是地狱。 汤胖子问我为什么有阳光的地方看不到鬼影,我想了想说还是下去看看后才知道,虽然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但当我们重新沉入黑气之中后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骇到。 一层一层全是亡魂,死状难看,而且他们没有下面那么挤,看起来是自己不愿意再往上走,而不是被压得不能动弹。 想一想就会明白过来,即便是我跟汤胖子这样的活人都会被黑气所影响,更不提原本就生机全无的死鬼,他们一定是被黑气影响后觉得重生无望,所以甘愿待在黑气里受着自我厌恶的摧残,而不想再进一步去寻找所谓的希望。 我跟汤胖子回到阳光照到的地方,商量了一下接下去该做的事情,我说不如就这么把那些家伙一个个拖上来,照了阳光自然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道那岂不是会被活活累死,一城的死鬼,又不是一个两个,而且还具有一定的伤害能力,万一被咬到可就得提前去见毛爷爷了。 我道,你又知道是毛爷爷,而不是袁世凯? 他说这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最终还是照我说的做,黑气层里的亡魂对外界的反应更慢,我们拉他他也不反抗,只不过都比较懒,很多都是拉也拉不动的那种,看来已经彻底对自己失去信心。 第一只亡魂被拉到阳光能照到的地方,没用一秒钟,便开始消散,我是不知道当时他们心里做何感想,但看起来结果不错……至少我觉得不错。 用了几乎一天的时间,也只不过把目前这座塔里黑气罩住的那些亡魂清理干净,不过很快就又被爬上来的那些所攻占地界,汤胖子的肚子响得已经能跟擂鼓有一拼,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恐怕人还没拉完,我们两个就得率先归位。 为了活下去,汤胖子沿着外墙下去了一趟,在走之前我再次割破手指把他背上已经快磨没的血迹写了一遍,他问我这次写的是什么? 我说是‘还我河山’,脸上一派认真,其实自己已经忍到肚皮抽筋,其实我写的是‘段誉是猪’。 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小小报复,谁让他把我们骗来这里替他超度亡魂,细想起来倒不是什么坏事,可到底还是被他坑了,万一要我们再笨点先吓死在里面,岂不是连死得不明不白。 汤胖子走后我站在佛塔最高层往下看,整座城市都笼在一层黑气里目力无法到达,倒是能看到另外两府佛塔的上几层露在黑气外面,金光闪闪,宝相庄严。 往城外看是青山绿水,大理的风景真是好,不论哪个方向都被植被满满覆盖,不像武威城所在的北方,到了这个时节放眼望去都是光秃秃一片。 我着重看了下城门那里,想看看是不是段同学还守着,可不知是太高还是光线问题,我居然看到下面坐的很多很多人,大约五百不止,问题的关键是,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些人头顶特别之亮,难道全是光头? ------------ 第二十五章 离开丰都 没多久汤胖子便回来,带给我一坛水一只鸡,而自己那份八成早就进了他的肚皮,最明显的证据就是他嘴角油汪汪,而两只眼睛盯着属于我的食物狂放光。 我一边吃一边埋怨姓段的没什么生活创造力,次次送鸡,也不怕我们吃到最后扇着膀子出去找他算帐。 汤胖子说他有隔着城门听到念经声,我抬头想了一回,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看花眼,那些光头必定是被段和誉拉过来超渡亡魂的僧人,只是不知道在段和誉的心里,亡魂是不是也包括了我跟汤胖子。 这工作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只是不停的拖人上来,然后看着他们在阳光中点点消散。 他们的情况各不相同,有一些在消散前还能做出感激或者感动的动作和表情,但更多的却是目瞪口呆,或者什么都没有,必竟到了这个时候,不是所有的亡魂你都能期望看到一张正常的人脸。 后来汤胖子把外面那条路走了个滚瓜烂熟烂熟,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开发了他潜在猴性,不然怎么会动作如此迅速。 九层宝塔,勾檐高叠,一般人做不到天天两个来回。 在见过太多太多被虐死的人后,我开始对人性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晚上没有太阳的时候,也会坐下来跟汤胖子聊一聊当时的心得体会。 不过汤胖子不懂这些,他说是个人就该好好活着,什么感悟生命或者探索来生的事情最好想都别想,太烦,他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倒大把大把明器,然后泡大把大把妞,在玩弄过世间所有声色犬马后,回归到小米骚情的怀抱。 说实话,他能知道这世上还有‘声色犬马’这个成语真是让我大吃一惊,看来汤胖子无形中也在被我慢慢同化,从一个四肢发达的地下工作者,马上要进化成苦逼的文艺青年。 越往后,就越能发现一些明显的变化,黑气层随着亡魂的不断减少而变得渐渐稀薄,现在我们身处塔顶,甚至能隔着黑气看到塔下城内的纤纵街道。 街道上的死鬼们也不再迷茫打转,而是全都聚集在了塔下这一块,当然仍旧有不少人打破头的想挤上塔,不然我们拉谁去? 到了最后两天,汤胖子已经不能再下去城门那里拿食物,因为地面上已经没有一块空地,即便汤胖子身上淋着我的血不会被他们感觉到,但无处下脚的情况让人只能干头疼。 再来就是城外的颂经声,犹如梵唱,清晰而又不见间断。 在第一缕阳光透过这座城市上空能直抵地面时,我跟汤胖子已经饿得恨不能把对方拆开来吃,不过他那样的虽然看着肉厚,但真要让我下嘴,我还怕会得猪瘟。 他来拉我,我抱着楼梯扶手哼哼了两声,一睁眼就见他满脸不自然的潮红,神色激动,言词亢奋。 我心道坏了,这厮可能真的饿极,要对我下手。 忙拿手挡他“别……别……”我饿虚了,连说话的力气都不敢多使,就怕自己一个惊吓晕过去,反倒让汤胖更加容易下口“自己,自己人,你别吃我了,吃你自己去吧” 汤胖子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磨着牙的问“怎么吃啊?是不是吃完后再给你留两口?” “大侠要是愿意,我当然不好拒绝” 汤胖子气到半哭不笑,一把拉起我,不过他力气也没剩下多少,把我拖到窗户边上后就只留下了自己喘气的份。 怎么个意思?我心说这是要把我扔下去的节奏啊,难不成他觉得活口不容易下嘴,所以打算先弄死我再开早餐? “木头你丫那是什么眼神?”汤胖子喘了两口,差不多倒匀了气,两手用力的想把我提起来。 我坐在窗根就是不挪窝,嘴里急道“胖胖胖子咱有事好商量,你这么摔死我后半辈子一准得后悔” “我干毛要摔死你?” “吃啊” “吃你个毛鸡鸡”他用死命把我拉了起来,喝道“看下面,我是让你看下面” 原来不是要把我当饭吃,我放下点心来,抖手抖脚的往下看了看,大惊,又趴出去几分想看得仔细一些。 “诶诶诶,你能让人省点心不?”汤胖子从我后腰处拉住我的皮带,生怕我一个不甚摔下去“我说,还有烟没?给两口提个精神,哥一会还得背你下去觅食”一边说一边还伸手在我口袋里乱掏。 我看见,我看见阳光满满的洒落一城,那金黄的色泽无一遗漏铺满城内大街小巷,所有亡魂都不见踪影,到处都显示着灰败的生机,之前的阴郁感一扫而光,不论看哪里都只会觉得安静与平静,这里正常了,我们终于可以活着出去了。 远处的城门方向传来那种厚重木门特有的吱扭声,叽叽吱吱响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咣当两下木门撞上石墙的动静响起,才终止了这一切。 很快有人小跑着进来,分成左右两队,站定后面对面的夹成一条道路,那之间慢慢走进一个人来。 “是姓段的那孙子”汤胖子趴在我边上磨牙道。 我点点头继续看,就见段和誉身穿一件宽大的黑色长袍,五彩丝线在前胸和下摆处勾描摹画,映在阳光下说不出的好看。 头戴玉冠,腰缠金带,轻风徐徐吹过,扬起他微微向上的唇角。 “要下去吗?”汤胖子问我。 我想了想,道“你说段孙子身后那些光头对咱俩有没有影响?” 段和誉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帮和尚,有老有少,那头光得嘿,都赶上我妈早些年给我蒸的那种白面馒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汤胖子吞了口口水“我饿了” “啊?” “我看见那些和尚的光头,就想吃馒头了,最好能夹点老干妈什么的,那滋味,啧啧啧” 我立刻脑补光头从中间劈开,然后两半光秃秃的白中间夹着一层油乎乎的红,不由浑身打了个激灵,差点没把自己恶心死。 段和誉的目光在城内打了一圈,最后抬起头来看我跟汤胖子趴着的塔顶小窗,阳光下,我看见他的嘴角越提越高,越提越高…… ------------ 第二十六章 段氏族谱 “喂木头,你说这姓段的是不是能看到咱?” 我翻了个白眼,把光着上半身的汤胖子往边上使劲推了推,不过因为是在马车上,空间不大,所以其实也没推开多少距离“你身上什么味?说话就说话,别凑这么近” 汤胖子抬起手臂闻了闻,面部抽搐“好像是有点那啥,嘿嘿” “嘿毛嘿,边去” 他往边上蹭了蹭,问“我刚问你的话呢?” “啥话?” “就他啊”汤胖子把嘴往对面坐着的段和誉那里努了努“我老觉得毛毛的,是不是他已经能看到咱,而且能听到咱说话了?” 我亦抬头去看段和誉,他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神情,见我们看他也没做出太多表示,只是把手上的书往后翻了一页。 “不止”我道“其实他早在咱们第一次碰到他的时候就能看到咱,也能听到咱了,只不过那时候他没说,装着跟咱玩呢” “啥?”汤胖子叫道“他那时候就能看到咱俩了?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好以整暇的接道“去什么丰都根本就是他的意思,他把咱们摆了一道” “嘿他爷爷的我这爆脾气”汤胖子做了个捋袖子的动作,不过他早就失去了穿衣服的权利,顶到天也不过是装了个腔而已“怎么就有这么阴的人呢?你说说咱,咱可是差点把命也丢到里头” 我拉了一把汤胖子,以防他真的上去把姓段的怎么样“安静点成不?你不是没死吗?” “可……” “可什么可?有这工夫你不如下去走一圈,看你这几天都腐败成什么样儿了” 汤胖子一怔,低头拿手捏了捏自己肚皮上那圈肉,又捏捏自己胸,抖着那俩玩意对我道“怎么样,少说得有36c了吧” “滚你个毛,下去”一脚把汤胖子,和他抖在手里的一对36c踢下车去。 对面的段同学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是眼角带笑,又似乎只带在嘴角,看过后复又低头去看他看了一路的书,淡淡翻过一页。 我掩饰的咳了一声,把目光放在晃动着的车窗之外。 那里,夕阳正好,汤胖子被我踢下车后跟在车边慢慢溜达,不知从哪里顺手摘来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两只白白的胖手捧着一副更白的肚皮,十根手指绝不老实的打着不知名的节拍。 我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也早已恢复到白晰平滑状态,跟我们刚从丰都出来完全不同,那时候不论是汤胖子还是我,因为一系列大量的体力活动,所以不止身上累满大小伤口,连十指手指也是爆裂扭曲,哪里有现在这副模样。 的确,我们已经从丰都出来很久,至少有多半个月吧,我们一直跟着段和誉的车队行进,从一出来就跟着他们,颇受关照。 “怎么?嫌闷?”段和誉眼皮不抬的说道。 当然是在跟我说话,他从不在有汤胖子的时候直接表明可以跟我们沟通,一旦汤胖子不在,多多少少还是会跟我说上那么一两三句。 “不然呢?”我道“什么时候能到?” 段和誉又翻过一页,道“快了” 我在肚子里骂了一声。 早在一周前他就说快了,到现在还说是快了,也不知道他这个快是以什么做标准。 闭起眼来,我回想着当时从丰都出来的情形。 那天,段和誉带人进来后就地做了一场法事,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近的观察佛教万僧普渡咒,怎么说呢,还是相当震憾的。 表情无悲无喜的僧人们闭目而坐,口中念诵不止,如流水般潺潺不止的经文缓缓而出,似乎无形中有一种能量,让人瞬间心境平和。 我拉着汤胖子去看了另外两座佛塔,甚至又转了大小几条街道,没再看到任何一只恶鬼,那时候的城里宁静至极,看到的都是佛法普照,听到的都是大慈大悲。 丰都,再也不是我跟汤胖子刚来时的那个鬼城,相信过不了多久,段和誉就会让人迁入这里世代繁衍,它跟我们路过的任何一座古城都一样平凡而又普通。 做完法事后,段和誉亲自找到我们,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定定看着我的眼睛,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看我,心里有种直觉认为他那时候不可以跟我讲话,看过后便扭头就走。 而我,拉起汤胖子跟着他最终钻进现在我们挤身的这辆马车。 之后就是不停不停的赶路,事实上说赶也不对,只能算是慢慢行走,路过一座座城池,走过一条条土路。 他会在汤胖子下车透风的时候跟我说两句话,也会在汤胖子回来后闭口不谈,车里从不缺食物与饮水,汤胖子吃得快,他不声不响补得更快。 我知道他是在纵容。 汤胖子那个粗神经,直到今天才想起来问是不是他能咱到我们,其实我很想砸开他的脑子看看是不是真的装着一包草,怎么可能不知道,食物耗量是显而易见的,只不过段和誉不说,所以侍从们一概不问。 “目的地在哪里?” “羊苜咩城” 我沉吟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这个所谓的羊什么什么城,就是大理国都,很久很久以前在没改成大理城的时候,它就是叫这个名字。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要跟段和誉回他的都府,想了想,我从侧坐改成对面段和誉,认真道“我们要找一样东西” 他看了我一眼,可能是见我正式,便放开手里的书也坐起身体“你们从哪里来?” “这个不重要,反正拿到东西后我们就会走。问题是我们需要你的帮忙,那样东西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到哪里去?” “听我说,这些东西跟你解释了你也听不明白,你能帮我们找那样东西吗?” 他不再很快出声,看了我半天后慢慢说“这是我的国家,所有一切都属于我父王” “父王?你还没有登基?换句话说你现在还不是大理国国王?” “我应该是吗?” 我按了按额角“好吧,就算你暂时还不是,但我要的东西对你们来说并不是很重要,可以帮忙偷出来一下吗?” “什么?” “族谱,你们老段家的族谱” ------------ 第二十七章 做个交易 听我说到族谱,段和誉略做思考,片刻后从车底下叫上来一个人,可能是他的心腹或者比较依仗的人,两人耳语了几句便把那人放下车去。 我不知道段和誉跟那人交待了什么,他用的是古语又是大理方言,我听不太懂,心想着可能是叫那人帮我们去弄那东西,所以心里对段和誉马上有了几分好感。 至少,他对于我的要求有做出回应。 正想开口谢谢他,那边汤胖子一掀车帘坐了进来,边拍脚底板上的沙土,边问我刚那人是谁。 “他的随从吧”我道,末了又有点小兴奋的加了句“有可能是去帮咱拿族谱的” “族谱?”汤胖子用一种近乎于不相信的眼神去看段和誉“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也没说什么,就是让他帮咱们个忙” 汤胖子噢了一声,半晌才反应过来“啥?你可以跟这家伙沟通,也就是……是……” “别是不是的了,他一早就能听见咱说话,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事啊” 汤胖子挠挠头顶“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没想到他真的能听懂”完了把爪子挥在段和誉脸前问“嘿哥们,能看见这里吗?嘿,嘿” 段和誉从汤胖子坐进来就没再开口说话,我总觉得他对汤胖子有点介怀,可能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老汤同志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反正一直以来他都是只跟我说话交流,却对汤胖子一副很防备的姿态。 这回子汤胖子已经上赶着去招惹他,他没办法再装下去,便淡淡挥开汤胖子的手“何事?”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与汤胖子说话,汤胖子满脸白痴相,乐呵的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木头,他在跟我说话,太他娘的神奇了,要知道他可是早就死了的人” 我哼哼了两声权当应付,那边汤胖子激动不已,手舞足蹈的想跟那们段姓古人多聊两句。 不过段和誉倒是完全不买他的帐,见汤胖子说不出什么建设性的话来,便倒在软靠上闭目假寐。 “我太兴奋了”汤胖子一屁股坐到我边上,哇哇叫道“这可是活着的老僵,你说我现在手上要有个dv啥的拍下来一段,不比那些明器更值钱?” “可拉倒吧,你要真拍下来,别人一准以为你去了某个古装剧场,谁会想到这个” 汤胖子想了想,道“也对” 经由汤胖子这么一打茬,之前想谢谢段和誉的话就耽搁了下来,现在他眼睛闭着,一副谁也不爱搭理的样子,我反倒不太好去说那些话,心想着等会能趁他再醒过来的时候问问清楚就好了。 不一会,打从马车后面追上来一匹快马,路过这里时略停了停问了句什么,段和誉眼也不睁的回了句,那边只听一声马鞭响,马蹄声很快就超过我们渐行渐远。 “是刚刚那个人”汤胖子放下车帘对我道。 我道“别总掀帘子,其它人看不见咱们,老见帘子自己动会吓到” “就你小心”汤胖子坐了回来“你是说,刚刚那个人是去替咱们找族谱的?” “我猜是,也许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汤胖子一点头,道“可得赶紧,再不回去我怕我就要习惯不穿衣服的感觉了” 我道“不穿就不穿呗,就是回去也不见得会有人就为这事抓你进去” “我有点想小米了”汤胖子完全没理我的话,长长叹了口气后来了这么一句。 其实不止胖子,就连我也觉得米女和小米那边可能不对,这次来完全没有看到她俩的身影,照理说应该不会,还是说,米女上次伤得太重,所以一直没有醒过来? 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只有三个人随着车子行动而不停的晃悠,再也没人开口说话。 又过了三天,我们才正式到达大理城,也就是段和誉嘴里的羊苜咩城,说是国都,事实上也比不上后世任何一座叫城的地方。 小不说,而且低矮老旧,除过城里的佛塔还有那么点看头,其它还真不是我心里想的那么回事。 姓段的可能经常这么跑出去,所以没见有什么人出城迎他,反倒是入府的时候下人们跪着一地,顺带连我跟汤胖子都沾了他的光,有那么点狐假虎威的感觉。 我心里有事,巴不得他一下车就有人捧着本书让他查验,不过这种事情一直没有发生。 而且在那之后段和誉一直都显得很忙碌,从来也没单独一个人待过,就连晚上睡觉都里里外外好几个陪他,跟他能搭上话的时机几乎没有。 直到又三天后,我在院子里闲转时见到那个被段和誉提前打发回来的人,心里一阵狂喜,也就是说不论怎样,应该有了结果。 甚至都等不及抓上胖子一起,独自一人到处去找段和誉。 最终被我在后院的一桌石案前找到他,正在跟两个外人聊天,讲的是大理话,理所当然我不可能听懂。 倒是说起来,自从我跟汤胖子活着离开丰都后,除过跟我说话,段和誉没再当众秀过他的汉语,因为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我也没问过他为什么。 我知道他能看见我,就一劲的在他眼睛前面晃,他跟那两个人聊了很久,见我一直不走,等渐渐大家都没话再说的时候,才挥挥手打发那两个人走。 我这才有机会坐到他前面。 “那个人回来了” “谁?” “就是当初跟你提族谱时,你打发出去的那个人,是有结果了吗?”我怕我说得快了他不好消化,几乎是在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给他听。 他听后将两手交叉起来放到眼前的桌面产,然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我心也跟着他的这种态度渐渐沉下来,心说不会是什么不好的结果吧,再不济也该让我们知道大体方位,这种东西不太可能凭空消失。 “很为难?要不然你告诉我地方,我们自己去偷”我当时一心以为是他想帮忙但使不上力。 可他却慢慢抬起头来,跟我说“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 第二十八章 祸起时分 他话刚说完,我心里就咯噔一下,心想这事八成要出茬子,好长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我该怎么接。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段和誉淡淡看着我,眼底深处多少有那么点挣扎的意思,不过很快就被他压制了下去,一晃眼的工夫,他那眼里又变成了沉静一片。 “什么意思?” “一个交易,你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 我没再接他的话茬,他等了等,又继续说道“你知道,有些事情我干不了,我手底下的人也没办法去替我办,你们有求于我,没有理由我不去这么干” “我们有求于你?”我哈了一声,尽量表现的凉薄一点,大脑却在飞速运行。 既然是交易,那他定然是在说族谱的事情,他帮我们找到族谱,然后我们替他做一些普通人没办法做到的事情。 又或者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沉静远不止这些,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是被我所忽略,不然他不可能这么直白的与我谈条件。 “族谱,你们想让我帮你们找到族谱不是吗?”果不其然。 “我的朋友在哪里?”本来是没话找话,但一说出来,我马上觉得问题的关键正在这里,灵光一闪后几乎大叫道“你抓了胖子?所以你现在在用他来威胁我?” “不是抓,是请”他道。 我骂了一声扭头就跑,时间还没过去多久,希望还能来得及。 一边跑,一边呼叫汤胖子,这里除过段和誉能听到我的声音,再来就只有胖子,我一不用不好意思,二不用担心其它他听到后马上做出反应,声音不受控制的尖锐拨起,如果他还在这里,就一定能听到我的声音。 前厅没有,后院没有,就连胖子最爱泡着的厨房里也没有他的身影,我仔细回忆最后一次再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一想之下不由暗骂怎么自己会这么大意。 一上午,整整一个上午我都没再见到胖子,如果他离开这里去了别的地方,就算我现在立马去追也未必就能追得上。 现在是大约下午两点多,阳光正好,我却只觉得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寒意,就算我跑断双腿,也没办法让自己哪怕热起来一点点。 回到刚刚跟段和誉谈话的地方,他仍旧坐在那里,低着头,想着事,桌上的茶水早就没有一丝一毫热气,下人们却被他赶得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你到底想怎么样?”事情到了这一步,反倒让我安静下来,我急需知道胖子在哪里,以及他安全与否。 发脾气不可能有用,如果有,也不会让姓段的做为筹码来跟我谈判。 他想事情想得太过入神,直到听见我说话,才似惊了一下,不过没马上看我,过了一会才恍然抬头笑道“难道刚刚说的还不清楚吗?交易,你替我做一件事,我把你的朋友还给你,另外还送你段氏族谱” 他很少笑,这估计是多日以来唯一的一次,可看在我眼里却无端只剩下讽刺。 “他在哪?” “总之不在院子里,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 “我凭什么相信你?从一开始你就没安什么好心,把我们骗到丰都,你当时就差点害死我们知不知道?” 段和誉做出一个苦笑,声音更加低沉“总要先证明你们有这个能力才好去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如果你们不是能从丰都平安出来,我可能还不会这么大胆” “从来没有人写过你居然这么工于心计,是我小看了你” 汤胖子是只猪,以神的姿态来到这里,居然还会被人算计着抓走。不过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居然会相信这个一声不吭就把我们送到鬼城里去的家伙,还指望人家真的学雷锋做好事把族谱双手奉上,怪只怪我太大意,其实被算计也是天大的活该。 “你说过我会做大理王,还说了我们大理国前朝后世好多事情,所以我猜你一定来自我不知道的地方,这个人情……这个人情,算我欠你的” 我真是越气越想笑“欠我的?你拿什么来还?” “我想过了,你既然说我最后会出家,那我就真的为你们出一回。如果这次事成,等我做完想做的事情就去出家,常伴佛前,以求天罚” “历史本来就是这样的好吗?”我冷道“而且你出家可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你那几个子嗣争位争得太厉害,所以你是烦他们才出的家,跟我和胖子连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段和誉定定看着我,说“那不是我的性格,我一直都痛恨逃避的人,很久以前就跟父王说过绝不出家,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一辈子最大限度也只跟国僧碰碰面而已,上次去丰都的时候也是我第一次主动上门去找僧侣们帮忙” 我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但这不重要,嘴张在他的脸上,哪怕他现在说他最大的愿意就是做成大理王后废掉佛法,我也拿不出切实的凭证指出他在说谎。 “我现在不想跟你聊这些,胖子到底在哪里?还有,你要我去干什么?” “他很安全,而且是用最好的食物供养,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不会伤害他”最好的食物?汤胖子果然是猪,连才见没多久的人都抓住了他的软肋。 “想办法让他写个东西回来,不然我不放心” 段和誉点点头苦笑到“好,我尽量” “不是尽量,如果不见汤胖子说他很好的信,我是不会替你去……你到底要我干什么”要说这姓段的马上就要登上皇位,段正淳好像也没听说其它能干的儿子来跟段和誉争权,举国上下唯一比较闹心的就只有姓高的那一大家子,我皱了皱眉,道“你不会是想我去杀高……高……高那什么吧,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会杀人,连杀鸡都不会” “是高泰明”段和誉低低道“中国公高泰明” “我不管是高什么,总之我不会杀人,什么都能商量着办,只有这个绝对不行” ------------ 第二十九章 计谋生成 段和誉看着我好半天都没再说话,大约是在思量着什么,他的心事没写在脸上,我看不见,而且即使是有,可能我也看不懂。 两个人都是坐着干等,似乎谁也没有目的,但又都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 段和誉一边想一边替我斟了杯茶,水从壶口慢慢流出,一根银线直至把茶杯填满,才算告一段落。 一抬头,段和誉突然笑道“从来也没说过让你去杀人,你这想法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你不是这么想?”我道“大理国从头至尾最大的难题就不是自己,而是高氏一族对皇权的掌控。对了,你爸……爹之前的那个皇位不就是被高家抢去了吗?别告诉我你不想杀他” “抢了又怎样,最后还不是得还回来”段和誉把自己的茶杯端起来抿着“一年也好,两年也罢,总归是谁的东西就要还到谁的手上,我不相信他们能一直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做茧自缚” “话可不能说”我道“就我所知,你们段姓这一族从头至尾都没摆脱掉高氏的挟持,直到灭国,他们也当着朝中最重要的职位” 段和誉苦笑“现在你倒是肯跟我聊这些。高氏根系太深,国内大小事务都有他的手眼,我们想推翻真的很难” 我点头表示认可。 他又道“哪怕是现在,如果不是别人看不到你,只怕你一坐下来,那边就会得到消息,出不了三天,你就会从我府上消失” “杀了?” “不,也有可能是收买,用得到的话他们一般是不会下杀手的,必竟压制得太狠也不好看,当年就是个好例子,逼得他们不得不把王位还给我父” 我又点头,心理上有一丝丝的融动,其实段家的路也很难走,说是皇族,但始终都被别人捏在手心里,朝中说话的人从来都不是他们,高氏想封自己做什么职位就封什么,皇帝在他们眼里应该不算什么吧。 “你们……是不是现在处境很难?”我道“要不然也不会想这么狠的招来对付姓高的吧” 段和誉笑道“什么狠招,我没想过要你去杀人,那是你想的,不关我事” 我撇撇嘴表示不信,刚刚分明就要说了,只不过被我抢在前面,所以他才空出那么长时间想事情,我可不相信他会没想到对策就来找我变判。 “不如你把胖子还给我吧,我跟他一起比较好办事,来的路上你也看到了,我们是一起的,经历过很多事情,性格上非常互补,如果有他帮我,不管多难的事情都有可能完成” 段和誉摇头表示没办法做到,见我刚刚好起来的脸色又沉下去,马上解释道“相信我,我没有想难为你们的意思,巴不得你能从心里站到我这边,可我看得出来你后面还有事情,除过这样,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留下你们” “你这是强迫”我气愤道。 段和誉却只道了声“对不起” 顿时让我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都说对不起了,我还有什么办法,只好闷闷坐下来接着跟他谈,希望能谈出胖子的下落,让我知道他一切都好。 这一下午又是紧张又是惊吓,时间过得很快,天快擦黑的时候看见远处有个人影闪头闪脑,不止我看见,连段和誉也注意到他,招过来才知道是常跟在段和誉身边的人。 他们说了几句话,段和誉便让人下去,然后问我在哪里吃饭,我哪里还有心情去吃东西,挥了挥手说随便。 这一随便就随到了段和誉的屋里,菜一上,门一关,屋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 他说这一阵子外面传言他这个王子中的魔症,总是一个人说个不停,影响不太好,所以尽可能的要远离人群。 我闷闷笑了两声,低头吃饭,他那边见我已经开动便也不再说什么,不过他吃得比我还少,看来的确心事很重,筷子放下后只是怔怔看着我吃,我被他盯得极不舒服。 算了,谁让我这人心软呢,而且那时候在看大理这段历史的时候也曾经想过,几代皇帝都受一个家族的控制,是挺闹心的。 我问他有没有想好要怎么办,他说没有,只是下意识的觉着不该放我们走,真要留下来具体做什么,他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指定不相信他这话,用我的想法理了一遍,大约就是他原本想控制住胖子,然后叫我去杀了高家的人,现在我死活不肯,他这一条明明想好的路段了个干净,一时之间就有点被动。 “这样吧”我道“你刚才不是说外面有人传你中的魔症吗?不如将计就计,我在暗地里帮帮你,让别人以为你有神力,是不是就好办事了” “这样?” 我大力点了下头“具体的事我不懂你们这里的民风民意,所以你来制定,记着一定要把自己划干净,将来咱们做事情的时候,不能让大家觉得是在骗人,更不能让高家反咬你一口说是妖力之类不好的法力,有了这层保护,至少高家不会对你用太狠的手段” 突然之间段和誉的双眼亮得吓人,满脸都是激动的神情,我被他吓了一跳,他这表情就跟米女会仰天长笑一声唬人。 “那那那,咱们事先说好,我最后一定是要走的,而且你们给我一个期限,在这个期限内我可以想尽一切办法的帮你,但时间一到你就得把胖子还给我,还有段氏族谱我也得带走” 段和誉连连说好“你这个法子让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也许真的可以不杀人就做到很多我想要的结果,甚至更好” 果然,我就知道他一早想到的办法一定是直接杀人。 我跟他定了三个月的期限,本来他说要半年,但半年太久了,我不可能待到那时候,争来争去才争到三个月这个时限,还几重跟他交待必需得看到胖子的信才能开始帮他。 他叫放心,又说不如我先写一封他带胖子,我说你不怕我做手脚吗?胖子那人很冲动的,如果给他知道姓段的用他来威胁我,不管谁看着,也一准会跑回来。 ------------ 第三十章 朝堂之上 我好笑于段和誉的放任,问他如果是我来写信,难道不怕我在信里做手脚?反正写什么除过胖子之外这里没人能看懂,就算我约胖子出来大家一起跑路,谅他们也没人能奈我何。 不过段和誉的回答让我直接吐血三升,他说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如果真是那样,只要胖子一有想要跑路的动向,他就会让人把毒下在饭菜里面。 反正汤胖子那人唯一的爱好就是吃,没有什么方法会比这个更好用。 我怒,果然跟古代人没办法好好沟通,前一秒似乎还相谈甚欢,下一秒就要做计划杀朋友的朋友,于他们而言,人命好像真的是比草纸还不如的东西。 段和誉在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平淡,眼帘下垂,我在一边的磨牙声一点也没影响到他的各种设想描述。 直到我拎起笔来打算给汤胖子写信,才突然想到自己又被这姓段的诓了一把,什么一旦有逃跑的动向就放毒杀人,根本就是个玩笑一样的存在。 没人能看到汤胖子,就算再怎么交待给他的下人应该如何应对,可是一个你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要怎么去杀?怎么去防? 我心里暗暗结论着,看来这个段和誉真的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最大的可能就是故布疑阵,骗骗我这种好心人罢了。 可是既然想到这一层,所有的气也都化成了一声好笑,只要汤胖子平平安安,无非是跟段和誉玩一场高端洋气的灵异戏码,对我而言并不损失什么。 胖子的信很快就送到我手中,我不知道段和誉是怎么做到的,总之按汤胖子的说法,他现在是去了一个水美鱼肥的好地方,天天都有现从水里打上来的鱼可吃,让我该干嘛干嘛,别担心他。 说他过这一季就会回来。 我长长舒了口气,心想幸亏汤胖子不在眼睛前面,否则一定胖揍他一顿不可,我们是出来找东西的,又不是出来替他找美食,睢他一封信写的,就跟外出旅游一样,还让我该干嘛干嘛,实在可恨。 段和誉的计划中有个很大的巧合,按他的说法,大约在这之后半个月左右,会有一场日食出现。 当然他的说法可不是日食,我是根据他所描述的景象猜到的,这样算起来,这个段和誉身边应该还有至少一个高人,那人是个天文学家,能准确推算是日食的具体时间。 当然了,大前题是那人真的所算无漏。 接连三天,我跟段和誉天一擦黑就窝在他屋子里定计划,然后隔天他再把定出来的计划悄悄送到可靠人手,我能感觉到这几天城里面渐渐有了那么点暗涌的意思,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传说段和誉和种种怪异行径。 第四天,段和誉他爹召所有臣工们去上朝开会,我之前一直以为早朝是天天都得上的,可这里不一样,不召就不开,不开会的时候大家都各司其职做自己的本份工作。 我从来没有上朝的经历,觉得很兴奋,一晚上都翻来翻去的睡不着,可能连带着影响到了段和誉,早起的时候我看到他也一两眼血丝。 “没睡好?” “尚可” 段和誉淡淡应对,看起来并不打算跟我解释些什么。 可上了朝之后,我才知道他极有可能是故意为之,试想他好歹也是个王子,顶这么大俩红眼珠子上朝,肯定会有人来问。 我们现在最怕的就是没人发现没人质疑,既然有人问,那就正好给了我们瞎编乱造的机会。 段和誉要精明许多,在候朝的时候不少人有意无意的来探询,他都一脸难以言明的为难表情,讲一半停一半,留下很多空间去让人们自己猜。 就好比,有人问他为什么看起来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他就吞吞吐吐的说可能是没睡好,不过眼神闪避着不看问话之人,明显就不是真话。 我当然不可能听懂他们之间的对话,这是之后段和誉翻译给我的,再配合上我之前能看到的那些,便也就很清楚了。 他们在开朝会的时候,我无事可干,便一惊一乍四处查看,觉得什么好好奇,左摸摸右摸摸,然后给我摸到了段正淳屁股底下那把龙椅。 不过他这个可朴素多了,没电视里看的那么精美,但好歹也是把龙椅,我尽可能不压着正在讲话的段正淳的衣服试着坐了一下,挺硬,并没有多舒服。 坐到龙椅上的时候,朝会已经开了大半,我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能从各人表情上看出现在正在谈论的事情要轻松很多,插话的人也比较多。 原本是想坐一下就走,按原计划,只要我一听到段和誉的暗号,就去碰碰段正淳,让他感觉到我。 但我不知道这个会还有开多久,早上又起的挺早,于是坐下来就不想再动,慢慢的居然犯起困来。 慢慢的我发觉之前还很热闹的朝堂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鸦雀无声,迷糊着抬头,就见所有人都看向我这个方向,正常时候如果在朝上所有人看龙椅上坐的人这并没什么,怪就怪在连坐在我边上的段正淳也扭头看我。 不过大约他仍旧看不到我,所以只是疑惑着不停打量,目光也没什么特别的焦点可停留。 我吓了一跳,难道说我刚刚犯困的时候错过了段和誉的暗号?忙去看他,就见他对段正淳很小心翼翼的说了句什么,那种感觉,就像是告诉他爹别吓到我一样。 段和誉说完后,就见原本坐在我身边的段正淳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我也想站起来,不过底下的段正淳用汉语很清楚的说了句“别动”。 他这句别动应该是对我讲的,所以我把刚抬起半拉的屁股又话回原地,眼睁睁看着段正淳像瞎子摸象那样,摸了摸我的肩膀。 很明显这们可怜的段姓国王有点被吓到的意思,在摸过我之后惊的连退好几步,直到被人扶住才稳下身形。 他扭头去段和誉,段和誉也很快的回答了他,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不过我很清楚,他仍旧看不到我。 ------------ 第三十一章 一场闹剧 于是局面便整个僵持了下来,段正淳没发令让人请我走,那我也就理所当然的在龙椅上坐着。 而另一边,段和誉在跟他们周旋设计的时候,也不可能分神跟我沟通太多东西,汉话在那时候并不是什么稀有品种,朝堂上的这些人又是整个国家的精英所在,难保说得多了不会被他们听出些什么。 从嗡嗡声,到小声讨论,所有人都看着我一副想走又不太敢走的样子。 我使劲的去看段和誉,他的目光完全没在我这里,就算我在这里挤破眼皮,他看不见也只能抓瞎。 我琢磨着这事可能还得我再主动一些,总要有个变数才了让下一步发生变化,想到这里后我就坐座椅上站了起来,左走三圈,右走三圈,在确定这里除过段和誉之外的其它任何一个人目光都不在我身上后,终于走到段正淳身侧。 段和誉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之前还在跟他对面的一个老头对答,现在看着我站到他爹身边,突然之间愣了一样的张大嘴巴。 不过依我所见,这个张大嘴巴是真的,至于愣没愣住实在有待考证。 我冲他笑了一下,然后略带好笑的拉起段正淳的手掌在两手之间。 段正淳不愧是一国之主,当初在乍一摸到我肩膀的时候还被吓得不轻,现在我突然拉住他的手,他却只是猛然把放在龙椅上的目光调转过来,然后擦着我的耳边看了过去。 他看不见我。 我能感觉到他的手一颤,紧接着就想收回去,我没敢用大力,只是微微坚持了一下,便不再那么明显的挣扎。 暗地里用劲,我猜他是怕被他的臣子们看轻。 段和誉急急说了句什么,段正淳没把目光从我这里离开,不过手底下劲力越来越小,可能是跟段和誉的那句话有关。 这真是太神奇了,传说中那个处处留情的段王爷,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我眼前,而且我还拉着他的手常,说不兴奋那是假的,我就差拉着他出去跑一圈了。 段正淳的手很软,这可能跟他这种一辈子也不做什么重体力活有关,连肉带骨摸起来都很绵软,虽然看起来已经是个中年大叔,可手摸上去就跟二八姑娘差不多。 这让我想起我曾经在现代握过的一只手,那只手的主人是很大一个财团的当家人,据说钱多到可以买下小半个北京城,我跟那人接触握手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将近六十岁的年纪,可那手握着就跟一小团发面一样。 这大约就是人们常说的富贵相,手越软的人越有钱。 富贵的段王爷,不对,他不是小说里的王爷,而是个真正的国王。 富贵的段王阁下被我拉住右手摇了几下,然后在他莫明其妙的目光中拉着他引回到龙椅前边,他没有坐的意思,于是我只好再接再厉将手放到他双肩上按坐下去。 好了,大功告成,接下来就看段和誉怎么搞下面的场子了。 坐在龙椅上的段正淳迷茫的慢慢看向自己右手手掌,现在我可再没拉着他,多半他还陷在惊诧中不能自拔。 我看到下面以段和誉带头首先跪下身去,高声说着什么,然后就是所有人跪满一地,随着段和誉的声音也高声大呼参拜。 这之中最晚跪下的那个人,就是之前跟段和誉问答的老头,满脸不甘与愤愤,不过最后还是跪了下去。 我摸摸下巴,心里暗想可能这个人就是高氏一族现今坐在最高位的那个中国公。 段正淳从迷茫中惊回神来,抬手让大家起来,然后单单叫出段和誉跟他对答,在说过些什么后段正淳的目光径直朝我看来,我以为他突然能看到我了,不然不可能找这么准。 忙去看段和誉,不过段和誉神色正常,可能是他指给他爹的具体位置也不一定。 段正淳似乎渐渐高兴了起来,看着我的方向不住点头,我下意识的朝他讨好的笑了一下,又觉得他可能看不见,不免去看段和誉,有些讪讪的不太好意思。 这时候耳只着一声不屑,居然又是那高老头,正一脸不敢苟同的模样捏着胡子说话。 我听不懂,我是完全听不懂,就只能从段和誉以及众人脸上去寻找答案。 段和誉之前有跟我计划,我们猜中国公一定不会让段和誉的身价抬太高,所以不论我们怎么做,他一定会出来说我是妖魔之类的话,然后再借机打压段和誉。 所以我们会将计就计,在他说过一些不好的话之后,由我来表现出怒发冲冠的姿态,抚案而去。 之所有要抚案,这当然是要让众人明显感觉到我的怒气,不然一吹胡子一瞪眼,那谁能看得见,也就没什么效果。 果然没一会,就见段和誉的神情越来越气愤,又一副不敢指鼻子骂脸的压抑样,我见时机差不多,那边高老头的话一停,段和誉刚跳起来的时候,我一把就把龙案上的东西全数扫到地上。 应该除了段和誉之外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大家惊成一团,高老头也是,甚至我看到他急急退了几步出去,我心说你不是不怕我吗?怎么我掀个案子你就往后退了。 我把地上的东西连踢带扔,弄得满朝堂都是四处躲避的人。 段正淳那边早就有将他护在身后,不过我也没怎么想欺负他,倒是段和誉急急忙忙的来拉我,背过身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冲我眨了眨眼。 我觉得好笑,有种跟战友合起来欺负人的痛快感,也冲他眨了眨眼眼。 他目光微闪,倒像是被我眨晕了一样,居然还跟我玩起垂下眼帘这种把戏。 我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倒是没说什么,可能也是怕被别人发觉,只是拉着我往外走,做戏成份大大加强,在外人看不见我的情况下,就似乎是硬拖着我往外走一样。 既然他这么做,那也就是可以离开的意思,不过在路过高老头的时候,我突然又觉得不该这么便宜他,段氏江山做的不错,而且高家历代的中国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下一伸手就狠狠给了那老头一耳光,段和誉没料到我有这么一手,大惊,说了句什么之后拖着我就跑了起来,留下身后一片惊呼声。 ------------ 第三十二章 二次进宫 出宫,回府,我从上车后一直在笑,一想起那帮人被我们捉弄得没头没脑,就觉得干了件天大的坏事,果然还是做坏人比较来劲,又或者说我这人其实从骨子里来讲,还是个不安份的存在。 那边段和誉要比我稳重许多,一直到进了他的屋子,打发走所有人关上门之后,才看着已经笑没劲的我慢慢咧开嘴角,看起来心情也算不错。 “阿喂,能不能给杯水,笑得渴死我了” 段和誉反手倒了杯茶递给我“哪有那么好笑,看你居然能笑起这副模样” “怎么不好笑?当然好笑了,你又不是没看到那帮人的样子。劳架换成清水好不好?你们这里的茶真难喝” “真是麻烦” “谢谢!” 之后我问他很多关于刚才在朝上时的细节,当时听不懂,现在由段和誉慢慢翻译着听,居然大多都跟我们猜得不远。 段正淳当然向着他的儿子,而且那个人端正谦和,是个正人君子,所以想事情不会想得太离谱,段和誉说我这是神仙,段正淳就相信我是个正义的神仙。 而高老头不关是从哪方面出发,就算当时也觉得很害怕,但仍旧硬着脖子说我八成是个妖孽,还怂恿段王杀了我。 也不想想他要怎么杀。 “那你当时是怎么跟他说的?” 段和誉一笑,说他说的跟我说的差不多,也是做出一副替高老头着想的模样,让他小声一些,免得被我听懂后杀他而后快。 还说我这个神仙其实脾气不太好,一旦发起怒来连他这个‘最有仙缘’的人也劝不住,那一定是要闹出些什么可肯罢休的。 我一口水喷出好远,问他段和誉怎么就成最有仙缘的人了。 段和誉笑着说怎么就不是,全国上下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我跟胖子,还恰好会讲汉话,这不是仙缘又是什么。 我便坐下来跟他讲起我到这里的原因,从几百年后的武威城,讲到千年前的古滇,还有那个仍旧包裹在风沙里的丝绸古道,里里外外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他罢摆了一遍。 尔后问他有没有听明白,他低头想了半天,很认真的跟我说“不懂” 我这通口水就算白废了。 我们也就坐下来喝了杯茶的工夫,外面有人传说,段和誉说他老子让他进宫去,问我要不要一起。 当然要,我还在兴头上,正玩的高兴,怎么可能不去。 而且私心里我觉得这其实也是个好机会,进了宫,可能更容易找到一些东西,说定段和誉根本就是在骗我,那本段氏族谱还在宫中也一定。 万一他这个‘最有仙缘的人’一个不慎,给我查到了族谱的真身,那他岂不是很快玩完? 坐在马车上我很认真的想了一回,又摇头又叹气,觉得既然已经闹到这个份上,就算是给我找到族谱,八成我也会帮段和誉把这个谎圆下去,谁是咱心太软。 我在想着这些有的没有,段和誉那边也很奇怪的没了声音,等我发觉的时候马车都快到达宫门口了,我问他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 他好半天才回我一句没有,我在心里骂了一句,觉得他现在骗人骗得脸不红心不跳,居然张嘴就来,他那样像是没事的人吗? 不过马车已经停在宫门之外,段和誉下车,我也没理由再坐着不动,只好跟他一起步行入宫。 打从进了宫门起,段和誉就再没跟我讲过一句,我猜他可能是想避嫌,所以他就没打扰他,只是放眼四周任意的打量着这里的风景。 段正淳换了个地方,离早起上朝的大殿不远,拐弯左转便到,那地方看着像是个议事厅,里没只有高老头和段正淳两个,显然是想单独找段和誉谈谈。 进门,段和誉给他老子请安,然后跟高老头见了个礼,我惊诧的发现居然私底下高老头要嚣张许多,段和誉怎么说也是个王子,跟他见礼他居然连理也没有,反而狠狠盯着段和誉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看着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高家一族竟然真的欺负到了皇帝头上,至于好笑那一项,说起来这是拜我所赐,那高老头白白的脸上好大一面五指扇,五个指头印个个分明。 人总是有第六感觉,我盯着高老头看,他可能也能感觉到我这犹如实质的目光,突然把目光转到我这里,愣是吓了我一跳。 不过很快他就疑惑着把目光游移了一圈,没离开过段和誉身周,猜他也是不能肯定我在不在。 那边高老头问了句什么,果不其然段和誉把头转向我,然后又转回去回答他的问话,如果我没猜错,那高老头一定是问我在什么位置,又或者问我有没有跟来。 他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估计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跟段和誉不怎么分开。 听完段和誉的回答,高老头一副想怒不敢怒的表情,段正淳这个和事佬出来打圆场,看动作是想招呼两人一起坐下来开个茶话会,不过那高老头不领情,声音极大的说了句话,甩手而去。 嘿,你说这老头,脾气还挺大。 高老头一走屋里的气氛明显温和不少,段家两父子表情柔和低声说话,时不时还扭头看我一眼,不论我走到哪里,段和誉都会把他爹的目光也引带过来,我坐着站着都不怎么自在,只得找了个借口出去走走。 一出来我才想起是得走走不可,那族谱还说不定正在某个地方等我去拣,还好刚刚坐不住,不然都要把这事给误了。 大理的皇宫跟紫禁城不太一样,不过话说回来,正儿八经的皇宫我也只见过紫禁城,两地又相差万里,有不一样也是正常情况。 要比紫禁城小很多,功能也分得不是那么太细致,倒是有点像规格比较大一点的王府之类,佛教气息浓厚。 仗着没人能看见我,从出了门之后就一间挨一间的进去转悠,从这些房子的格局我大体能猜到它们的具体用途,比如议事,比如就寝、办公、娱乐、接见等等等等。 ------------ 第三十三章 高氏之女 难得的是,段氏的皇宫竟然也分前后宫,看样子大体设置与咱们常听的那些皇宫差不了多少,前面是男人的天堂,后面是女人的战场,不过女人远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那么壮观,大小也就那么十来座里有人进出,其它多数闲置。 然后我就发现了一个很奇特的现象,宫里的女人并没有书中描写的那么美,一般来说都很正常,少有能让我觉得惊为天人的。 大抵跟秘史里写的差不了多少。 秘史里说皇帝的女人多为政治婚姻,长相都在其次,看的是她所代表的家族与势力,所以是不是美人也没有什么关系。 倒是有一个例外,那个女人住在皇宫里偏远的地方,小小一个院子并没有多么精致,也不见其它宫里那么多侍从。 我从她正门进去的时候,那女人正坐在树下发呆,脚下是一池春水,淡淡泛着些寒凉之气,那女人就坐在水边树下,望着水面一言不发。 女人是我在这个宫里见过最能拿得出手的一个,柳眉细眼,俏鼻朱唇,她没站起来,所以我看不到她具体的身材是否合乎我的标准,但极瘦倒是真的。 长长一肩秀风自然而垂,这让我想起米女的那一头黑发,也是这么柔顺光滑,说起来眼前这女人的头发要更加显得柔软一些,不像米女,黑亮不说,还很坚决。 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长衫,看着像是汉人的服饰,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带着珠光宝器的饰品。 她是谁?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我出于对美女的偏护,站在她感觉不到我的地方细细打量了一回,她倒没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我,只是发呆,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看了一会,觉得饱够眼福,便想抽身而出,不想这个时候从正门里又走进来一个女人。 那女人就要富贵许多,身边还带着两个小随从,进来后二话不说就是一通大骂,我伸长了耳朵去听,也没听明白一个字,就见那女人很气愤的样子,一个劲的大发脾气。 反观漂亮女子就要有气质得多,只是任由那个女人跳脚去骂,她该干嘛干嘛,完了还长长伸了个懒腰,状似无人的晃进屋里去补觉,更是气得疯女人砸东扔西。 我发现自从疯女人来后之后,那个漂亮女人脸上的表情就有变化,之前是淡淡的愁,可自打那个疯女人进来后就瞬间变成了讥诮跟无畏,目中无人也不过如此。 疯女人扔了一会东西,可能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便骂骂咧咧的走了,屋里躺着的漂亮女子才慢慢睁开眼睛,怔怔望着天花板,神情又恢复到那种淡愁之中。 我更加好奇她是谁了。 难不成是中原送过来的公主之类?可是又觉得不大像,她那样子绝对不像公主,没有哪里的皇宫能把公主养成这个样子,我猜多半是段正淳从中原寻来的美人。 关在这宫里,因为他照顾不到的关系,所以才变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到底也是这宫里唯一能看过眼的女人,段正淳一定侍她与别人不一样,所以那些人只是骂骂她出气,再多的却不怎么敢做出来。 我带着满脑子疑问从这里出去,一边想一边走,走着走着一拍脑门想起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真是猪,连一般人家都不会把族谱摆在随便哪个屋的桌子上,皇室又怎么会比寻常人家更不如? 大族一般都有宗祠之类的地方专门摆放着这东西,皇室怎么可能没有?我太猪了,居然没想到这一层,转转悠悠转这么久才想起这个问题。 便闷闷的往回走,还没走到之前离开的地方,迎面段和誉就找了过来。 “你到哪里去了?” “随便走走。怎么?聊完了?” 段和誉点头,因为宫中有耳目的关系,扭头就引着我往宫外走。 我跟在段和誉的身后也没怎么吱声,想着之前见到的那个女人,想着等会一定要问一下她是谁,如果不是什么特别不能碰的人,就想办法送她出宫。 反正看那样子她在这里也过得不开心,就算是为了她长着跟米女差不多一样的头发,也得顺带帮她一把。 可直到坐进车里,我问起段和誉这个问题的时候,才知道恐怕这个想法不太能实现。 “那是中国公最小的孙女,嫁给我父王后就一直那副样子,什么事也不太上心,又不好完全不理不门,也就那么扔着,结果扔得久了,就成了这副样子” “也是高家的人?那怎么会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不是中国公很能吃得开吗?” 段和誉说他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当初高家把这个女子送进来的时候,可能也是想让她在宫里有一番做为,不是生下皇子就是要她把持整个后宫。 不过这个高氏在嫁进来之前极其聪明,反倒是嫁进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再像似从前,不争不闹,简直是自我放逐到了这个地步。 不止高家那边觉得生气,就连段和誉的老爹都觉得奇怪。 高老头不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进来骂她一顿,脾气上来的时候还会亲自过来骂人,但无论怎么说她也就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渐渐的,所有人也就都不再对她抱有希望了。 至于段氏这边,渐渐的,也就放开了对他的防备与讨好,任其发展,想看看最终会发展到一个什么地步。 对于这样的解答,我只能噢一声就算完事,再怎么说人家也是高家的人,背景雄厚,不可能在宫里真的受什么欺负,倒是我有些想得太多。 问过这个后我又问段和誉跟他爹到底谈了些什么,小段很兴奋的跟我说,他爹也觉得这是个机会,如果有可能顺势就推高家一把。 只是这事不能由段氏出面,得由我跟其它人站出来说话,就算将来出了事,也好把段氏这边摘干净,不至闹到最后两家人完全翻脸,真要到那一步,对谁都不是好事。 我站着段家的立场上认真的想了这个问题,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只不过看起来我这个坏人是一定得做到底了。 ------------ 第三十四章 一个和尚 段和誉一直都在积极的安排着一切,但没我什么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反而没了我的用武之地,我只是跟着他上朝下朝,但他再也不让我做出别人能见识到的举动,眉眼见也不再让别人看出我一直都有跟着他。 又过了几天,早起我就收到胖子第二封来信,信上说他过得有多么多么好,还用了很大的篇幅跟我抱歉,说他就算是现在回,也不知道路该怎么走。 让我先四处找着,说他最迟一个月后就会回来。 我看完后表示无奈,一个月?不,以段和誉的手段,无论如何也会留胖子三个月,只保证我跟他的计划能完美落幕。 看完信,吃过早点,我跟着段和誉去上朝。 说起来也奇怪,自从出了我的事情后,这个朝会就再也没有断过,日日上朝,时时见圣,的确让人有点疲累。 早朝无大事,不过即使是有我也不可能听懂,照旧,我朝里转了一圈后悠悠然的晃去后宫找高美女发呆。 出门的时候看到有个大和尚候在外面,因为穿着与别人不一样,所以我多看了他两眼,他好像能感应到一样猛然抬起头来。 这个人岁数说不上大,但也不小,长期的素食令他身材保养适度,从身形看是个难得的衣服架子。 我没有办法去控制别人的目光,也经常发生我以为别人是在看我,但其实是透过我看其它东西的情况,对于和尚的目光我没太在意,反射性的朝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后才发觉我这个动作做得有点多余,他们看不到我,这里除过段和誉谁也看不到我。 高美人向来早起,今天也是一样,我到的时候她早就梳洗完毕,坐在窗前发呆。 而我就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床沿上,看着她的背影,就像是看见当时米女背过身坐在我前面。 说实话我有点担心米女她们,这次来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一直以来都认为队伍应该是四个人,我,胖子,还有米女跟小米,现在男女搭配二比二的比例严重失调,难怪这次出来会觉得那么不顺手,显得格外的累。 我想起小米偶尔透给我的点滴言语,而且米女也说过她们跟我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要说早些时候我还不太相信维度空间,但经历过这些之后,觉得也没那么绝对了。 该发生不该发生的都被我亲身经历着,如果世界只是我眼里看到的那些,我可能反倒会觉得奇怪。 正想着米女的事情,难得的这次高美女这里居然来了客人,还是个男人。 要知道不论在哪里,皇帝的后宫都会严格禁止有男性进出,高美女即使不受宠,但制度还放在那个地方,突然进来一个男人让人觉得这里面必然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那男人进来后也不行礼,挥退自己带来的下人,径直坐到桌子旁边,也不先急着说话,而是为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着,似乎是在等高美女先开口。 我心说他八成会要失望了,我从来没见过高美女为什么事情着急过,总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像潭死水,或者更确切的说,像潭自己不愿意被外界因素惊动到的死水。 屋里除我之外的两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坚持,高美女只在那男子进来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过后就一直保持着发呆的姿势继续倚在窗口。 一动不动,只能说她的默功练得相当之好。 慢慢的,竟然连那男子也开始发起呆来,我心说这又是闹哪出?难道发呆还会传染? 实在无聊,而且这里面又坐了一个人进来之后,我早就没了去看高美女那头黑发的心情,见他们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想回上朝的地方。 怎么着也比在这里强,好歹那面还有戏可看,待在这里就跟关禁闭似的。 正要起身,那男子居然也随着我的动作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扔到高美女面前的长几上,然后叹了口气扬长而去。 咦?原来还是个个性男子,倒是看走了眼。 我能感觉到高美女从那男子进来后就再没跑过神,虽然不说话也不去看他,但注意力始终还是放在那人身上。 现在那人一走,高美女马上就有了动作,先是拣起那人扔下的东西展开看了看,然后神情淡漠着随手塞进床沿下面,整了整衣服,从门里走了出去。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伸手把那东西偷了过来装到自己身上,这才跟在高美女身后去看她要做些什么。 事实上我以为她会去找什么人,但没有,她只是换了个地方坐而已。 略有些失望,等了一会见天色已经差不多,只好去前殿找段和誉,要不然他又得原地等我,昨天已经被他说过一次,今天我可不想再跟他为这种小事吵架。 朝会还没有散,我进去的时候发现那个和尚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大殿,就站在靠近高老头的地方,脸上一副不悲不喜的样子,仿佛早已置身世外。 在我进来之前,段和誉正好出列讲话,我进来后他突然停下来看我,我有点不解,不是说最近几天都不想让人知道我还跟着他吗?怎么现在他这个动作做的这么明显。 果不其然别人也注意到他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来看我,很多人都显得表情极不自然,跟见我鬼似的面目不易查觉的微微扭曲着。 段和誉:“卡崩” 这是我跟他事先定好的暗语,他可以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美其名曰是神语,按我的想法,就是些只能我跟他才能听懂的鬼话。 这句卡崩的意思是说,事情有变化,我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寻了个面朝众人的台阶坐了下来。 段和誉又对我说了第二句“吉吉否否否思恐咯,佛塔”然后去看那个和尚。 这句的意思是说,好事坏事还说不准,来了个自称有佛法的和尚,就是那个人。 我们之前定的可没这么细致,译词是我连猜带蒙得来的,顺着他的目光,我第二次打量那个不显老也不显年轻的和尚。 ------------ 第三十五章 将计就计 再去看他的时候,我就能确定他也可以看到我,我站到他面前,他对我合什喧了声佛号,我想我总不能回他个少先队礼,所以也照模做样的回了他一记。 他张嘴问我话,那语言又与正常大理人说的那些不同,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我照样听不懂。 他说完话便目光平和的看着我,似是要等我的回答。 这时候不能露怯,我想了想,背了几句英文歌词给他,谁唱的我倒没太记得,总之感觉这几句很熟悉,转手就抄了来。 用最慢的速度笑微微背出来,然后又还他一记合什,这次要比上次做得更顺手,八成我离神棍也差不太远了,真是人性之劣根,果然在内心深处我最拿手的还是骗人。 我说过那些话之后,和尚眉头就浅浅的皱了起来,所有人都关注着他的反应,甚至连我都不能例外,隐隐觉得这人可能有什么大本事,说的话会影响很多人的决定。 他纠结了很久,除过高老头之外没人敢打扰他,不过高老头在出声唤他的时候被他抬手给挡了回去,便再没人出声说话。 我去看段和誉,他低头敛眉不知在想些什么,感觉到我的目光后沉吟了一下,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不知道他的信心来自哪里,不过那一眼里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不论和尚给出的结论是什么,都不用太担心’,估计是他还有后招。 实在等的无聊,我发现我今天其实不该出门,在高美女的院子里无聊,到了这里还是无聊,我成了没事可做人,不论走到哪里都透着那么股子多余感。 只好让他们这些古人去慢慢猜想,我转身回到台阶上坐下,摸了摸上衣口袋想找找有没有烟抽,不过却只摸出来一个打火机,烟早就没了,胖子那杆烟枪有多少粮草都不够他糟。 ‘叭嗒’‘叭嗒’的火石声在安静的朝堂中响起,火苗好像有点小了,我举起来查看里面的气体,不过还好,应该能应付到我们最后离开。 直到把机子放下来,才发觉好像自己弄出来的动静有点大,段和誉和和尚都看我,我一晒,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两个能听到我弄出声响的人。 歉意的朝他俩笑了笑。 和尚被我笑得长长舒了口气,看起来他有了结论,对宝座上的段正淳说了几句话,段兴誉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不一样,有点‘就知道是这样’或者类似的激动表情。 反观高老头的脸色就难看得很了,难为他这么大一把年纪还出来跟年青人争天下,脸色惨白外带青黑。 回去后段和誉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原来那和尚在大理地位极高,基本上有点先知的意思在里面,高老头断定在我的这件事情上面,完全是由段和誉一人操作,原理是什么他不懂,但他肯定的是我绝对不是像段和誉说的那样,是个神的存在。 他在最短的时间里找来丘大师,丘大师就是那个青老参半的和尚,想让丘大师出来证实我并不像段和誉说的那样。 但可惜的是这个丘大师从来不参与任何政治上的争夺,他之所以能过来,多半是因为从未听过这样的事情,所有一探究竟的动机要大过出言证…… 还有一件事令我大呼庆幸,原来那丘大师是会多国语言的,他生平最喜欢的就是各处游历,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人,会的语言种类含盖周边各国。 还好当时我没有跟他讲汉语,不然穿帮的第一个。 段和誉说这下事情就要好办许多,既然有了丘大师的证言,我不是负面妖魔,那么就不再用怕被别人言语攻击。 接下来要做的反倒是引着别人去说三道四,才会有我一怒,一怒之下遮天避日的情形。 吃过下午饭,我才想起来还有一样东西没拿给段和誉看,忙从口袋里摸出来,便是今天在高美女那得来的东西,递给段和誉的时候,他还问了我一句从哪找来的私信。 原来这东西是私信,我还以为是块画了花纹的布头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奇怪,这些文字就跟描花似的扭扭曲曲。 段和誉一边看一边读给我听,读到后面停了口,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说这回怕是要天助了。 我说怎么个意思? 他说这是高睛,也就是高美女的家族传给她的私信,信上说要让她去吹吹皇帝的耳边风,最好能弄死我,如果弄不死的话也要把段和誉打发到远一点的地方。 我没明白过来,为什么要把段和誉打发出去,难道段和誉出去我就不会留下来兴风做浪了吗? 段和誉说在他们看来应该是这样,我是由段和誉带回大理城的,而在此之前,也是由段和誉带入丰都的,由此可以推断我一直的行动都在跟着段和誉打转。 皇帝指定不会那么轻易就杀了段和誉,所以把段和誉打发到远一点的地方去也只是个借口,我猜他们会在半路上出手,杀了段和誉如果还不能让我消失的话,也会对朝里的势力重新洗牌,到时候有没有我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段和誉在说这些的时候神情淡然,根本不像是在论生死,倒像是在讲闲情,不知为什么看他这样我就觉得心里有点不大舒服,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习惯了些什么事情。 我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一挑眉毛说既然信都送来了,那就将计就计,正愁找不到事情让我发火呢,送上门来的把柄干嘛不要。 当晚段和誉连夜入宫,我觉的自己去可能也摸不上什么事情,就再没跟着,自顾自睡觉。 那连直到早起段和誉才从宫里回来,一回来就倒头大睡,我见他睡得沉就没好意思打扰他,在院子里转了几个来回,又到外面去体验了一下民情,回来的时候正午已过,那头段和誉才算是睡饱有了点要醒的意思。 我坐在床沿上等他完全清醒,一边手里还拎着从他屋里搜出来的果子酒,有点甜,但真没什么酒味。 ------------ 第三十六章 赌博人生 冲突发生在三天之后的早朝上。 ……三天又三天,三天再三天,我近期的计时方式有点奇怪,突然发现我开始也学会数着日子过年,每天都似乎在盼着有大事发生,给自己找点事干,也是给无趣的日月找点风雷雨电。 起因很清楚,是段皇帝的某个妃子与大臣私通书信,信的内容因为顾忌这位大臣的面子,并没有当堂宣读,但有心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皇帝这时候讲的人是谁。 没有人会提前承认自身错误,都装着耳聋眼瞎的等结果。 可这显然不是我跟段和誉想要的结果,老皇帝也不愿意,他想借着这个口子干点什么。 于是,那封信被我举在空中绕场一周,表面上看起来我似乎应该很生气,必竟里面讲到的事情是要将我怎么弄死,事实上我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干的这事。 计谋当然是跟段和誉定下来的,由我把这封信的内容‘强行’公布于众,当大家伙都看到这里面写了些什么,最终落在高老头的面前,看他如何反应。 其实早在刚拿出这东西的时候,高老头就已经知道了那是什么,不过他能装,装得跟真的似的一无所知。 我把画着花纹的布帛在他面前扬了扬,他眼皮微抬,让过我对皇帝说了句什么,看样子还显得有些气愤,如果没有猜错,他一定是说有人在陷害他。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相不相信。 当着众人的面,我拿出打火机把那玩意儿给点了,火苗一下子烧到我手,我往空中长长一扔,差点烫到拇指。 他们看不见我,却能看见布帛引起的火,场面有点混乱。 趁着这个乱劲,我把殿里那些能掀不能掀的东西全都掀了个遍,然后困顿的打着哈欠去拍段和誉肩膀,意思是接下来的事情你就看着办吧。 我回去美美补了个觉,醒来后就发现段和誉正坐在我床头喝着昨儿我喝剩下那点果子酒。 时光倒转,物是人非,才几天工夫我跟他的位置就掉了个个。 他给我的消息还是蛮振奋人心的,他说他在我走后跟高老头大大的干了一架,双方都不做半点让步,其间老皇帝在中间插科打浑,左右两边狂抹稀泥。 高老头一口咬死这事不是他干的,段和誉却说连尊者都说是了,怎么可能不是你? 对了,尊者是我跟段和誉商量后给自己起的新名字,这个名字曾一度得到丘大师的认可,于是在官面上,他们把我通称如此。 段和誉还说,现在好了,尊者生气了,他说要遮天盖日一柱香的时间,以示他老人家心中的愤怒。 徒一听到老人家三个字,我还狂喷了一口香茶,我很老吗? 高老头说就算尊者能做到这些,也不是他干的事情,皇帝就说那是谁干的?高老头说出几个名字,但也不咬死,只是说有可能会是这几个人害他。 想当然也知道那几个人肯定得罪过高老头,不然也不能在这种时候拿来顶包。 皇帝就去传这几个人,问了他们有没有机会进入后宫之类的废话。 恰恰这时候有个不怕死的小侍卫进来,梗着脖子的说他前几天曾看到高明山进过后宫,还去了高妃的小院。 原来这小侍卫是被高老头指认那几人其中一个的亲属,人家指定不可能让这种平白无故的罪名落到自家人身上,所以小伙子脾气当时很狂燥。 高老头当场发飙,直说要拖出去打死,老皇帝劝了几次细不住。 最终把脸一放,说自己老了,也管不了这种事情了,怕再被高老头气下去终有一天会气死,所以当场说要传位给段和誉,让这岁数小的来受这气。 谁也没曾想会有这样的变故,扑啦啦跪了一地的人。 高老头气还没消,但也不好在这种时候做得太过份,只好跟着大家一起去劝老皇帝。 老皇帝当然会被劝住,不过是以另外一种方式。 “所以说,只要日食照常发生,高老头和你的皇帝老子就必须同时退休?”我道“这主意是你出的还是你爹出的,咱之前可没这一出,只说把高老头逼下去,于是这多出来的退位是你在加戏?” 段和雀说“是父皇他自己的意思,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 看来这老头真的已经厌烦了政治上的东西,又或者觉得光凭我们这几手,不能完全把高老头的权利削下去,所以连身家位置也一并做了赌注。 突然,就赌大了。 我很想说,如果到时候万一没有日食呢?又或者他晚来个十天半月呢? 但不知道为什么,段和誉对他这次找的这个人十分有信心,不论我怎么置疑,都说绝对不可能算错。 别说,被他这么一保证,我还真有点想见见那个人的念头。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坐等日食,现在好了,全大理的人都知道过几天的遮天避日是个赌,如果没了,那么老皇帝和老中国公同时退位。 但如果还是有的,那就只能把段和誉连同他身后的‘妖孽’一并发往边关外地,直到传位不得回朝。 我想了想,其实这件事情上,最吃亏的人还是高老头,成了的话显而易见他没好事,可就算不成,也只是把段和誉发往外地,有朝一日老皇帝一咽气,人还得回来。 而且在此期间,就算他能盯着段和誉不让回来,也没有办法盯着我,我可是他们看不见的存在,万一存个恶心跑回来杀人也很有可能。 段和誉笑着问我,你会吗? 我陪着他一起笑,反问“你会让我会吗?” 他不语,我便从他身边走过,寻着一路的香气去找晚饭吃。 整个这件事情上,最可怜的人其实是那个不肯同流合污的女子,她本身没有什么错,错就错在生到了高家,有那样一个千方百计想让她为家族随时牺牲的后台,和一个时时刻刻提防她的丈夫。 两边都不能够完全讨好,于是,我开始渐渐明白,她一天当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时间可用在发呆上面。 除过发呆,又有什么事情可以令她即不引人注目,又可以轻松打发时间呢。 ------------ 第三十七章 如约而至 段和誉放出风声,说我这几天都待在王府为‘收日’的事情大费操劳,不论他怎么劝,都不能把我的对高老头的恨意劝去。 所以他就长跪在朝殿前向老皇帝请罪,希望老人家可以明白,他并不是想取位夺权。 说起来这个段正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居然还真就让人请高老头来看,言明如果高老头让段和誉起来,便起来罢,他老了不再爱管这些事情。 拉着高老头没日没夜的下棋,美其名曰是保护高老头不受‘我’的侵害,其实只是想就近看着高老头,别让他再弄出什么花样来。 可事情的本质却是,段和誉在殿前跪着,我在皇帝宝座上悠闲的睡着,反正也没能看得见我,不秋会被安个什么做上犯罪名。 那高老头定是心里有所,老皇帝发出话之后很久,他才慢慢悠悠的走来,说什么这几天忧心国事累坏的身体,照我看他就是想多给段和誉一点难堪。 不过难不堪要看对什么人对什么事,反正从段和誉那里我是没看到半点难堪的意思。 段和誉答应了我的请求,将高氏明着问斩,实际送出宫外重新安排生活,我觉得像她那样的美人,到哪里也该是个倍受呵护的命,再怎么也比待在宫里强一百倍。 送高氏走的时候我也跟在她身边,看着段和誉给她安了个新身份,又看着她沉静的眼底泛出点点疑惑,但她什么都没问,深深一拜后走的毅然决然。 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从不问不该问的,也从不想知道不该知道的任何事情。 段和誉被放出宫之后,就一天到晚窝在府里跟我鬼混,喝喝酒聊聊天。 他喜欢听我讲历史书上关于他的那部分内容,可他到底是大理的皇帝,就算再有名,也不是汉朝风志,所以就我所知的那些描写,还是相当之少。 我安顿了好几次,让他跟宋朝那边的关系搞好,还很清楚的告诉他高家这一脉直到他们段氏消亡也依旧存在,别指望真的可以灭掉他们。 历史是不容改变的,你今天灭掉高家,兴许马上就会出来个李家张家,一狼更比一狼恶,说不定到时候更难收场。 再怎么说高家这一族,在经过高高升泰那一出之后,都应该不会再有想自己做皇帝的念头,总比随便上来个谁,想喧宾夺主的强。 段和誉听这话的时候不是一个劲的喝酒,即不表示认同,也不表示反正,不过那都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我现在就想知道他们家的族谱在什么地方。 等拿了族谱我就赶紧回武威城,也不知道现在城里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又或者,小米跟米女还等在那里,事情出了偏差,她们跟不过来也不一定。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段和誉终于说明天就到时间了,安排了相关事宜让我早点睡,说养足精神,兴许明天还有一场恶战。 到了皇宫,我才知道段和誉嘴里的放了点风声有多风声,宫门前被民众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等,等着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太阳会被我收走。 我当然没有那个本事,只是觉得好玩,原来未开化的人民是这个样子,居然连太阳会被人随便收走的话也信。 宫墙顶上站着的人是老皇帝和高老头,两人并肩而立,也许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也这么一起站过,不过那时候他们尚都年轻。 而现在,岁月这把钢刀削去了青春年少,留下的只有灰白老迈,他们都老了,是到了退位的时候。 我跟着段和誉登上宫墙,段正淳转过脸来看他,眼里隐隐有着眼前一亮的欣慰。 我知道那是为了什么,段和誉其实长的还是不错的,不像林哥哥扮演的那样是个奶油小生,他称不上俊美,但身材极好,又有天生王者的那种气场,这种气场在不穿正装的时候都表露无疑,更何况,他今天穿了件少去动用的王子服饰。 刚刚上来的时候,好多女子都发出惊叹,他这个样子如果不登皇位真的有些可惜。 段正淳示意段和誉站到他身后,我跟着段和誉走去那里,看到他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跟站在高老头身后的一个年轻人稍稍眼神交汇。 这种时候,能站到高老头身后的,一定就是将来接高老头位子的人,但不知为什么,高老头的背景看起来相当生气,或者说是愤怒,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我猜,这跟段和誉以及他身后那个年青人的关系有关。 我是极想问段和誉又干了点什么事情,但人多,段和誉一旦张嘴就会被别人听去,所以我压制了一下这个想法,觉得还在回去再问的好。 大约等同于下午三点的那么个时间,所有人都从刚开始的兴奋演化为现在的疲惫,他们从早上就一起在等,一直等到了现在。 像皇帝跟高老头这样的地位,早就有人把来椅子给他们坐,除过他们之外,其它人就只有干站着的份。 我眼睁睁看着下面有好几个被太阳晒晕拖走的,恐怕再多等一些时间,装晕的人也会渐渐多起来。 实在忍不住,我用坐在地上的姿势悄悄踢了他一下,意思是到底什么时候会来,这样等下去不是个办法,如果真不行,我就找个就近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实在太累了。 不过他没理我,我又去踢他,他趁人不备一脚踩住我踢蹭着踢过去的脚,我啊呀了一声,好多人立马看过来,我忙捂住嘴巴,眼巴巴的去看段和誉。 段和誉脸上隐隐也有点懊恼的意思,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叫了声“快看,太阳……太阳好像在被切去一块了” 所有人抬头去看,果不其然,就在刚才大家都注意力不在那边的时候,居然有一个边已经被遮去一小块,速度并不慢,用一种人眼可以观察到的速度,一点一点的黑色阴影响越来越大。 我不知道他们从前有没有看到过这种情形,不过我却是第一次这么清楚的观察一场日食,并没有我想像中来的那么震憾人心。 ------------ 第三十八章 大功告成 青天白日,本应阳光明晦,现在的情形却是像被黑夜捂去眼睛。 暗色的阴影越来越大,刚开始只在太阳上咬下一角,后来就是半张,渐渐的居然还想盖满整个太阳表面,人群从最开始的震惊,演变到逐步恐慌。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凄怆的悲呼,然后像开了闸的鱼群一样,大家都回过味来,争相着跪地哀求。 这个时候太阳还没有被完全遮住,段和誉耳听着那些城下的呼声,却完全不为所动,直到老皇帝长长叹了口气,拍着高老头的肩膀对他说了些什么,老转过头来跟段和誉讲话。 段和誉抬头看看天空,复又低头,一副欲言又止十分为难的样子。 我知道他这是在拖时间,要等到太阳完全被遮蔽后,才会渐渐开始重放光明,现在不是他不肯答应,只是就算他答应了,也没有办法立即让挡在中间的星体移开。 我也抬头看天,猜测大约还有三分钟不到,太阳就会被完全遮挡起来。 段和誉一边摇头,一边用身子掩饰着自己的眼神,冲我使了个眼色,我无奈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土,开始我们事先商量好的戏码。 段和誉的眼神直到此时才可以正大光明的指向我,不过那眼里却不是满意,而是十分十分之不赞同。 我心说这哥们太会演戏了,不穿去现代真是亏了他。 在段和誉的注视下,我走到高老头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又踢踢他的小腿,要说老有头还当真是有见识,就算这样也没怎么吓到他。 原以来他会被吓得屁滚尿流,可事实是这老头仅仅只白了一下脸色。 我拿出打火机,在他身上比了个遍,却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烧胡子有点不仁道,而且人家在大理为官这么多年,不算功劳也该有苦劳,没必要临了还弄得他尊严扫地。 又或者我可以点他的衣服,但古代的衣服非棉即丝,纯天然的好东西,就是不耐火,我怕再别给老头真烧死了,平白又背一身人命债。 就这么上上下下的比划了一会,那边段和誉已经急得差点跟我跺脚咬牙头,我抬头,果然不能再等,只好咬把拎起老头的衣服下摆,然后小小的烧了一个角。 不过火势真的跟我想的那样,他这衣服摸着像是棉的,一见火那是蹭蹭蹭只往上窜火苗子。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老皇帝,惊了一跳后马上唤人来灭火。 要说段和誉那小子也算是个有良心的,没真想烧死人家,见火起来后扑上来就是一顿狂拍,但那能顶什么事?取水的人应声倒是应得挺快,但跑下去就再没见上来。 我、段和誉,连带着老头自己还有那一帮子文臣武将什么的,所有人都挤了上来想出点力。 可坏就坏在人太多,我站哪人家都觉得是个穿隙,死命往我身上挤,硬是把我给挤得连自己衣袖也蹭上了火星,好歹还是段和誉听到了我的大叫声,才把那帮人都推开。 再一看,老头那火早都灭了,烧了大半拉衣襟,不过人没受什么伤,就是有点灰头土脸。 我捂着烧疼烧疼的小臂,突然看见事先被打发去取水的人傻乎乎站在中阶处,可能是看到这边火已经灭了,所以不太清楚自己那盆水该怎么办。 心说别浪费啊,就走上前把手伸进了盆子里,长长呼了一口气,冰冰凉舒服一点了。 经过这一场闹剧,天色又慢慢亮了起来,大家这才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同时去看天上的太阳,好多人都激动的哇哇大叫。 段和誉转过头来看我,居然眼睛有点发红。 他该不是会是想哭吧,我想,这也太惊世骇俗了,我真该把这段记录下来,这个事事精明的人居然也有感性的一面,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以为他没什么真心可用。 后来我才知道这场日食为段和誉带来了些什么,他远不止跟我说的那些计划,总结来说,就是他一方面做日食和赌约做晃子,把高老头拉下来。 另一方面,还阴谋阳谋的把人家培养了很多年的继承人也给顺手扒拉了,现在虽然也是高家人继任中国一职,但跟之前比起来,就跟闹着玩似的,段和誉手里终于握到了实权,相信假以时日,老高家对他来说再也不足为患。 至于我…… 三个月期限未到,胖子也没回来,我只能继续帮段和誉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比如半夜三更跑去摸摸高家所有女眷的小脸,又比如在高老头秘密接见来人的时候掀掀桌子点点火,害得他们家现在时时刻刻都如临大敌,晚上所有人都挤在一块睡,生怕被我那什么了一样。 后来段和誉真接让我长住高家,一来是因为他现在当皇帝了,刚上任事情太多。 二来也是想给高家造成混知局面,让他们自顾不暇,没时间再去搞别的小动作,算是间接给段和誉减轻上任压力。 我现在对我这份工作尚算满意,每每对着一供桌美食感叹可惜胖子不在身边,如果他在,就一定不会这么浪费,顿顿十八个菜,吃少扔多,连着半个月了都没什么重复的样子。 于是我看在高老头认罪态度不错,而且也把这些年来贪污的银子之类捐出去不少,就高抬我的宝手轻轻放了他一马。 基本上现在院子里如果没什么特别看不顺眼的人,我就不怎么闹事,不过为了提醒他们我仍然在这里,间歇性的疯人病也还是犯过那么几回。 转眼,三个月的时间就要过去,我掂记着胖子那家伙,终于打算跟段和誉开口要人。 那是曾经来过的那个偏殿,现在坐在上面的人是段和誉,他没看到我来,只是专门低头与人交谈,看神情应该是挺重要的事情,连他微微皱起的眉头,都显得那么威严而有气势。 这种感觉很难讲,就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样,他可以算是我一手帮上皇位的人,曾经他只出现在我看过的文字里,现在却是活生生就在眼前。 但过不了多久,他又会回到文字状态,到那时,应该连我都会有点想他吧。 ------------ 第三十九章 暗黑通道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认识了?”段和誉终于还是发现了我的存在,匆匆打发走那人,然后让人把门关上,大殿里就剩下我跟他两个。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表情,但胖子总说我是那种把心里话都写在脸上的人,大约他老人家又对了。 段和誉见我没说话,两手交叉顶住自己下巴,看着我陷入一种难言的沉思。 “我是来……” “你是来跟我要人的”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向后一靠半躺在宝座上,然后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绝大多半位置,示意我过去坐“我就知道你会等不住,所以我早几天就叫他们回来了,现在可能正在路上” 我点头道谢,他摆了摆手。 “我知道这个话很不合适,但我还是希望能跟你商量一下”段和誉说。 我坐直身子说“什么事?” 他呵的笑了一声,叫人送了两杯茶进来,又让人重新把门关好“我是说如果有可能的话,能不能在你办完事情后再回来这里?” 我失笑,指着自己“我?” “对,你也看到了,我这边所有的事情都刚上手,乱成一团,我希望你可以再来帮我一阵子”他把茶递到我手上“之前你也说过你自己的事情很重要,我的意思是想让你忙完自己的事情后再过来,可以吗?” “我真是该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不过说真的,这次回去我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看他又想开口,忙解释道“就算我想也不可能,有些东西没办法跟你说得很清楚,但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万物皆有法则,有些时候人力其实是很微小的” 那之后段和誉显得很失望,但也没再多说什么,我们两以茶代酒彼此敬了一杯,然后他交待了我一些接下来几天该给高老头添的麻烦,接着许久无话。 可能是我自始至终的看他的眼神太过奇怪,段和誉渐渐显出不太自在,我也不好久坐,找了个借口从殿里躲了出来,出来后才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好过多少。 我把这次见面当成永别,可能接下来的几天我都会一直保持这个状态,一想到这次回去后就再也不可能见到这位历史上的名人,打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愁怅感。 我把这种莫明其妙的愁怅,归结为我跟他这段日子日夜以对养成的惯性。 人什么都好,就是这个特别容易把什么事情都弄成习惯的习惯太糟劲,得了,大约我这次回去后又有一段时间得做为缓冲期,缓冲我这段时间养成的一些穿越习惯。 好在没多久胖子就回到了我身边,他的到来很大程度上消磨了我心理上的低沉,三个月不见,他又胖了,而且最大的变化是比之前话更多。 那嘴简直跟关上的水闸上样哗啦啦个不停,就连睡觉,他都有说不完的梦话。 他说他这是被憋的,三个月没人跟他说说话啊,再好吃的东西吃到最后都索然无味。 我问他当初怎么就会给人拐走了呢? 他说哪能啊,以他胖子混迹江湖的手段,就是把人拐走了也不能被人拐走。 他特得意的告诉我,他是跟着段和誉的小儿子去的外面,小段段据说一生来就身体不好,所以总得用最好的食物吊着养活,正赶上那天一早他起床就听见段和誉交待下人们打点小段段接下来的美食之旅,一听说有吃的,他还哪能坐得住啊。 也怪小段段那倒霉孩子走得急,他找了一圈没找到我,所以就打算先来个离家出走,觉得走不了几天,大不了到时候回来再陪着我一起找东西。 我说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不会一走就走个百八十年呢? 胖子说哪能啊,段和誉当时给下人交待的时候说是只三天,可谁知道三天只是第一站的来回时间,接下来无数的下一站,下下一站还等着他。 想回来也晚了,就只好继续跟着小段段一起,总算是三个月后回到这里。 “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段和誉那小儿子没毛病,能吃能睡的,比我还壮实” 我心道那是,不找个借口你能上赶着被拐带吗?不过这话我没敢告诉他,打算回去后再当做反面案例教训他一番,至于现在,走都要走了,还给别人添什么乱。 昨走那天晚上,段和誉亲自在宫里摆了桌好酒好菜招待我们,可能是谁也没想到会走得那么突然,所以大家都显得有些随意。 段和誉随意的跟胖子干杯,胖子随意的胡吃海喝,我随意的一边喝酒一边发呆,然后我们都在这么随意的氛围里觉得有些微醺。 “……噢?还有这么一说?我闻所未闻” “你就一古人上哪听去啊,我跟你说,在我们那里晚上都不点蜡,火把?太鸡/巴拉了,我们都点灯。灯你知道吗?各种和样的,不用明火,一插电那叫哇哇一个亮,跟白天似的” “那又是什么道理呢?” “道理?没什么道理,大约你们再这么励精图治个千把年,就能自主发明出来了。我现在跟你说都是白扯,你就当成笑话听得了。来,咱哥俩再走一个” “走?” “干杯,就是干杯的意思,诶呀我去,跟你喝个酒咋这么费劲呢?” “干!” 月色很好,带着封建社会独有的雅致与清新,满满一碗挂在天空之上,让我想起我妈小时候给我做的黄粉。 很像,真的很像。 酒喝得差不多,段和誉让人去取那本族谱,汤胖子两眼迷糊的拉着我非要我看他手上那只杯子,跟我大讲特讲有多值钱,说要是能带回去,一定能立马轰动古玩界。 很快,那个之前总是跟着段和誉的侍卫低头走进来,往地上一跪,把一个看起来就很古意盎然的盒子双手奉上。 段和誉拿到手里,意味深长的打量一番,然后站起身双手递给我“你们用这东西要做什么?” 他递得太正式,我忙一把拉起抱着杯子不放手的胖子,边接边道“我也不……” 事实上我忽略了一个极大的问题,左手是跟我一起穿过来的人,右手是这次要找的东西,话还没说完,随着汤胖子一声扭曲的叫喊,我们再一次瞬间进入暗黑通道。 我想这样也不错,至少在段和誉那看来,我们是以一种神仙似的消失方式离开了那里。 ------------ 第四十章 大结局 2013年中秋节前夕,我所在的城市异相突起,无辜诡变,我眼看着所有人都变成一具具活着的尸体,然后惊恐万状,再然后在夜色遮掩下无助的痛哭留涕。 这只是一切的开始。 之后来了一个漂亮的女生,她叫小米,在她有意无意的指引下,我们通过雷台的古井穿越至两千年前的古滇圣国,在那里不但认识了米女和胖子,还得到了滇王金印一枚。 得到金印后我独自一人莫明其妙的回到城里,不久后再出发,竟然是去了亦也两千多年前的楼兰一带的古迹,得到美女尸身一具。 带她回来的人,是我跟胖子。 第三次我们两一起穿回到段和誉登基时期的大理王国,几经曲折,得到大理段氏族谱一本。 这就是事发后发生的一切,不真实的令人想抓狂磨牙,但它就是真的,我知道,胖子也知道,还有失踪已久的小米跟米女也知道,但除过我们四个,这些事情根本不会再有人相信。 当我跟胖子被暗黑通道甩回现实世界时,正值刚刚入夜,文庙外的那小半条街道上摆满各种摊点,人们你挤我推的在这个小夜市选购自己想要的东西,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又仿佛发生过什么之后又恢复到正常时刻。 我跟胖子保持着手拉手状态,像傻子一样呆呆立在文庙门口,许久我才听到他好像说了些什么,但再细听,又好像只是胃部传来的轻轻低喃...... 我怔怔“胖子,你身上还有钱吗?” 胖子“娘个毛的,你小子反应不对吧,这工夫要钱干嘛?” 我“至少给你买条秋裤穿” 胖子低头看自己“......” 我想过太多太多种从暗道出来后的结果,不外乎复活或者没有复活,但我到底还是低估了造物主的顽皮,据说它要光的时候也只是伸了伸手,要有生命的时候也只是跺了跺脚。 到了我这里,恐怕它老人家连伸手的力气都没出,就让我这一段时间以来的付出仅仅变成是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 胖子赶在八月十五前回家去了,我们相互留下联系方式,他说等他把这次得来的东西出手后就回来找我,我没太往心上去。 如果说这整件事情还有比较乐观的地方,那就是汤胖子得了三件宝贝,分明是从古滇带出来的古蛇蛇信半条,楼兰缘木佛珠一枚,以及最后他在大理死抱着不放手的一只王宫酒鼎。 这些东西我一样没要的全都给了他,实在也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出手,他那里有路子,多少还能换些钱花,而且打心眼里我觉得对不住他,平白无故的跟着我受了这么多罪,到头来除过我们参与的几个人,其它人完全没有这部分记忆。 是的,我走的时候是中秋节,回来还是中秋节,同一年份的同一节气,这段时间对于别人来说就是一瞬眼,可对于我们,却是整整大半年。 不过都过去了,不管怎么说事情能回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我没有太多的要求,只要身边的人还跟平时一样,只要我妈还能敲着我的头顶骂上两句。 这就足够了。 那天我们回到我的房子里后,带回来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不只是前面带回来的两样——滇王金印和楼兰古尸,甚至包括我们在暗道里一直护着的段氏族谱,统统不见。 对此胖子显得很沮丧,好东西说没就没,让他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我却觉得这些东西一旦被凑齐后发动事件机关,然后又会各回各地,也算是完成了它们各自的历史使命。 胖子问我为什么非要凑齐这三样,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想了很久也没得到确切结果,只好做罢。 临上车胖子还问我“你看,是不是这么个说法,就说是权利、美色与传承,都不足以阻止人类的灭亡”说完后一脸臭得瑟“胖爷我真是太聪明了,快夸夸我,快” 我一脚踢在他的肉屁股上“快我的快,还不快走,车都要开了” 不过细想,胖子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滇王金印代表的权利,楼兰女尸代表美色,而段氏族谱就代表着一个家族的开枝散叶、绵绵传承,是可以像胖子那么理解。 可如果说是这三样也阻止不了人类灭亡的话,又觉得有点牵强。 明明是我们找到这三样才把武威城拖出危机,反过来讲还差不多,但这些都只能是猜测而已,想想罢了,不会有谁能准确的告诉我最终答案。 中秋节那天我如愿以偿,回到家里跟老妈过节,我问她最近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或者奇怪的感,老太太眯着眼看我半天,问我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天地良心,我只是想问问她记不记得当初有隔着透明带看过我的事。 中秋过后,我没有再去上班,整个人变得很......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是感觉自己对什么事都变得很谈,也不愿意多走多动。 下午阳光好的时候我会坐在阳台上晒太阳,一晒就是一整个下午,没人打扰我,我也不愿去打扰任何人。 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该干什么,就像是做了一场长长的梦,很难从梦中再醒过来,也许我的生命不会仅仅只是这样。 “喂木头,你猜我现在有多少钱?说出来吓死你,哈哈哈哈,不行,我太高兴了,哈哈哈,你等着我,我这就打飞的过去找你......” 挂掉电话,我无奈的翻开冰箱,然后更无奈的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只好穿衣服出门打算再去买点什么,总不好让那个贪嘴的家伙说我招待不周。 拉开门,伸脚,‘汪’的一声吓得我又忙把脚缩回来。 居然门口卧着一只白色的小狗,可能是因为我把它踩疼了,所以瞬间狗毛直立,呲牙打算跟我拼命,可我刚刚动了一下,它却又像吓到一般掉头就跑,三条腿居然也能跑得极快。 三条腿?...... 白色的狗,三条腿,我下意识的摸摸自己门牙,心想不会那么巧吧。 (坟城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