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幽昙绮丽 ------------ 00. 第八只妖狐 相传,一只母狐一生只能生七子,如若不然,第八子便是逆天妖狐,注定狐颜惑主,祸乱天下。 祁连山上。 “赤狐族终于有两位小公主了,奶娘说她们美得打紧呢!” “据说面皮和刚刚出笼的馒头一样白呢!” 两个婢女正窃窃私语,讨论着两位小公主究竟是何等美丽动人。 “闭嘴。”掌事的嬷嬷狠狠瞪了那两个黄毛丫头:“你们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狐王已有六子。 “千年之前,白狐苏氏一族一时不忍,留下八女,结果八女苏妲己祸害人间,白狐族惨遭赶尽杀绝。如今,我赤狐一族不能......不能留下这个祸害。”狐王的嗓音全然不复威严,仅仅剩下无奈与沧桑。 狐后面白入职,不带一丝血色,她还未从喜得千金的喜悦之中醒来,怎么,她的孩子怎么就变成了祸害了呢?!“哈哈哈!”狐后突然发出诡异的笑声,精致的五官扭作一团:“王,你可知哪个是小七,哪个是妖孽?” 赤狐一族八皇女出生不满一个时辰,便被处死了。 狐小七从小聪明伶俐,相传出生之时有紫光耀天,是祥瑞之兆。 狐小七五十岁时便会化作人形,狐族五十岁相当于人类五岁,这天赋不得不说是年轻时的狐王也望成莫及。 “父皇父皇!”黄鹂般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阵香风,狐小七一头扑进狐王怀里。她身着一袭鹅黄色的纱裙,白色缎子的里衬,襟口缀了许多象牙色绸子做的茉莉花骨朵,清纯动人,一颦一笑无不散发着少女的天真无邪。 狐王鬓角已经隐隐发白,他疼爱地抚摸唯一的小女儿柔顺的秀发,心里一阵欣慰。虽说当初忍痛杀了小八,但是能换来狐小七一生平安,什么都值得。 “父皇,昨夜女儿梦到一个美人......啊不,一只美狐,她说她叫妲己,她告诉女儿,我应该到祁连山外去,迷惑当今君主。真是奇怪的梦呢......”狐小七望着狐王,水汪汪的眼睛扑闪扑闪,如同普通的女儿一样在父亲怀里撒娇。 然而狐王的手一僵,他的脸色变得灰白,与狐小七水嫩如桃花般的脸蛋形成鲜明的对比。狐颜惑主,天下大乱...... 当初,当初,他终究是应了狐后的话,哪个是小七,哪个是妖孽? 他已经不忍心再杀死自己的女儿,他抚摸着狐小七的秀发,说道:“小七,是父皇对不起你......”狐族七皇女被下了禁咒:永生不得离开祁连山。自此之后,七皇女与王再无言语。 狐小七生得水灵,不经意间就能迷倒祁连山众狐,狐姥姥细细端详狐小七,下了定论:“这孩子天成媚骨,前途不可量矣!”这又如何呢?狐小七嘴角勾起冷笑:她这辈子都没法踏出祁连山一步。为什么?父皇留下她的性命,却禁锢了她永生的自由! 一百年转瞬即逝。 狐小七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自习了赤狐一族的房中术与魅惑之术,修为大增,隐隐有赶超当年狐王之势。狐小七的追求者几乎是踏破了祁连山的门槛儿。狐小七并没有接受,只是挑看得上眼的用于自身修为的双修采补。因此,狐小七妖媚风流的名声远扬,倒也挡不住天下妖族的爱美之心。 狐小七采补妖精盛极一时,已然成了一个威胁,若不是禁咒,天下大乱唾手可得。天帝发现了逆天妖狐的存在,却无法诛灭她,因为狐小七的修为太过强大。这时,有一位默默无名的上仙突然出面,轻易收服了狐小七,将其贬入轮回。 祁连山美名一时的狐小七消失了。不过,八狐乱世祸害的因缘就此开始转动。 ------------ 01. 狐狸精死了? 夜,草丛窸窸窣窣得发出声响,一个小脑袋突然探出来,乌溜溜的眼珠左右张望,它正是狐小七的转世。此时的赤狐并不知道自己身上隐藏的奥妙,她初来人世不过一年余载,还是山野间一只灵智未开的小兽罢了。 此时正是子时,在寂寥无声的祁连山中,却有两名长发女子正在沐浴,不时娇笑,相互打闹,声音清润圆转。洁白的藕臂捧起一汪水淋在湿漉漉的黑发着实诱人,姣好的面容仿佛一瓣桃花,腰肢妖娆如杨柳,说不尽的风流动人。最奇怪的是清圆的水面上竟只映出了一个人影。 一名女子娇声道:“含烟,几年不见你出落得愈发花颜月貌了。” “姐姐才是,不过怎么大老远的记得回狐狸窝了?”含烟问道。 “自然是李公子的吩咐……”瓜子脸姑娘含娇细语道,脸上迅速飘上两朵红霞。 赤狐在草丛里窥了许久,小东西却不懂欣赏这个,她只是一只灰不溜秋脏兮兮的野狐罢了,不过那两名女子身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狐臊味却让小狐疑惑的不得了:夜深看,山里何时来了人?她们也是狐狸? 赤狐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自讨没趣打算离开时,却嗅着凉风送来一袭血腥味。 赤狐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刚打算撒腿就跑,但又忍不住回头,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月下,那瓜子脸的姑娘无力的伏在含烟的身上,水面上慢慢晕开刺眼的猩红。而含烟的手已经穿过她的胸膛,血淋淋的,怵目惊心。 “含烟……?我们不是好姐妹吗?” 含烟默默不语,颤颤巍巍的推开瓜子脸,眼里噙着泪仓惶地落跑了。 瓜子脸姑娘满脸的惊讶、不可置信,她望着含烟匆忙离去的背影,为什么?为什么?她摇摇欲坠,终是倒在了冰凉的水花里。她咻的一下变成了一只赤狐,这时那赤狐的眼珠子突然转向小狐的方向,她的目光冷酷而哀怨,如利剑让小狐背后莫名一寒。再细看,那狐狸的眼睛已经阖上,身躯静静沉入水底。 果真是我赤狐一族的狐狸精,等我修炼成人了也能这么美貌……小狐松了一口气,开始满心欢喜的意淫起来。这时它却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四肢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紧接着脑袋一阵蜂鸣,周围的血腥味愈发浓重,视野所到之处鲜红一片,继而昏死在湖边。 月色下,水面平静得如一面镜子,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赤狐悠悠醒来,视线由模糊转向清晰,仍是一片月明星稀的夜空,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她抬起前肢,不由得一个激灵:毛茸茸的毛发居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节雪白雪白的藕臂,再向上看去竟然是一只人手! 难道??赤狐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小脑袋似乎比以前要好用了很多,千头万绪的复杂事情竟一瞬间给理明了:难道我修炼成狐狸精了? 小狐四肢着地,啊不,手脚着地,望向水面,却看不到自己的影子,真是奇怪了,难道狐狸精没有影子么? 几缕黑亮的发丝垂至耳边,小狐试着用手拨弄,不得不承认,人类的身子甚是好用!小狐得意的开始打量自己的新身体,她不甚懂得人类的审美观,只觉得灵活的手指和滑溜溜的皮肤让她爱不释手。 远处有人声传来。 “今晚的天气真是怪异,亏得我逃出来,天公却是负了我一番美意。” 小狐猛地一回头,见一俊俏男子正缓缓踱步而来,见他身上佩的是弓箭?? 糟了,小狐大惊,每逢有这样装束的人类进山,狐族免不了一场劫难,她手脚并用正要逃,不料这人类的前肢居然如此柔弱,一个咕噜竟失足落进了水里。 刚换了新身体就要死了吗?水真的好讨厌哦......不过我现在不是狐狸精了吗?为何要逃呢?湖水灌入口鼻,赤狐咽了一大口水却又有更多的水涌入喉咙,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 02. 一见面就勾引我 宇文彻忽的听见了远处水花扑腾的声音,循声望去见有人失足落水,他赶紧跳入水中,把胡乱挣扎的人拖上了岸。 怀中人已昏死了过去,宇文彻端详怀中女子,不由得耳根一赤,这女子生的极悄,一张鹅蛋脸,眉头轻皱,一缕黑发紧贴在脸上,可谓是绝色难求。宇文彻的目光不由往下,美人居然身无片缕,胸前两团软玉丰满细腻,腰肢纤细,小腹平坦。 “这等美女现在昏死在湖边,非礼勿视,但我若走开,不免有贼人觊觎,但我留在这里却也不是什么君子作为,这可如何是好。”宇文彻僵硬的怀抱女子目光直直的定在女子脸上,努力地压抑自己下身传来的阵阵抗议。 宇文彻推测此女子应是沐浴时失足落水,不然她怎么会没穿衣裳呢! 这时怀中美人睫毛轻颤,宇文彻心里大呼一声糟糕,来不及有所动作,美人已经睁开了眼。 仔细一看这姑娘醒来,肤色赛雪欺霜,简直能掐出水而来,口含朱丹,可怜楚楚,黑亮清澈的眸子里含了万种风情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光可鉴人的濡湿乌发在月色下仍然流光潋滟。醒目的是美人左肩之上有一道朱红色的印记,似是特定的组织留下的身份符号,难道怀里如此弱不禁风的女子是个刺客? 赤狐睁开眼后,映入眼帘的是刚刚那个身配弓箭的男子,还没来得及高兴,眼光瞄到他身后箭尾上油光发亮的翎毛,不禁一颤。不过这一颤在宇文彻眼里却成了美人娇羞柔弱不禁风寒的信号,不由心中顿生柔情。 直到赤狐轻呼了一声,宇文彻方才醒来,赶紧放下怀中姑娘背过身去,故作淡定轻咳道:“见姑娘溺水赶紧出手相救,不料唐突了姑娘,望恕罪。” 身后的姑娘并没有回应,宇文彻静默了片刻。 “啊……”姑娘嘴里轻轻的发出几声诱人的**。 娇媚柔婉的嗓音落在宇文彻耳里,使得他不禁心旌荡漾,刚想偷偷转头却感觉身后忽的一片柔软,一双芊芊玉手抚上了他的脸,背上两团软玉的触感令人血气上涌,但同时宇文彻身体一僵:莫非真是小人派来的刺客不成? “姑娘你......”话音未落,此时一双玉手轻轻掠过肩膀,手臂,握住了宇文彻的手,女子朱唇微张,丁香小舌轻舔宇文彻的脸颊继而又将他的手指含入口中,空气中不知从何时开始弥漫着一股异香。 敢问世间何人能抵挡得了一绝色女子身无片缕又如此殷勤妩媚的勾引?宇文彻低呼一声,管他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王公大臣用的美人计,美色当前,先吃抹干净了再说! 赤狐本以为没救了,没想到她福大命大,先是修成了正果,再是被眼前美男子给救了。赤狐发现,从前它从不懂得欣赏,修成正果后,看见美男心里会突突的不受控制地跳呢! 正当赤狐花痴之际,美男说话了。电石火光间,小狐的眼珠子转了几遭,她虽听得懂过人话,不过都是些山野莽夫的粗鄙言语,眼前这男子不如往昔的猎人,这要他如何作答?况且......她本是只尚未开化的野狐,怎么会懂说人话?!这不才修炼成功不久嘛! 不过既然眼前男子从水中救了她,便是有恩于自己,赤狐一族可是很讲究情义的! 小狐无奈,只得含糊不清的叫嚷几声,殊不知这几声在宇文彻耳里却成了娇媚的**。 小狐不明所以,以舔舐示好,不料这男子的反应有些奇怪?脱起了衣物?难道他也不喜欢那些繁重的衣裙吗?这么想后,小狐便大方地帮着宇文彻脱衣,全然不顾自己一丝不挂,还觉得无比舒服呢!这让宇文彻心中的欲 火又添了一分。 宇文彻顺势扑倒赤狐,只觉得她周身异香萦绕,在淡淡的香味下,他隐隐更加冲动,恶狠狠的在小狐耳边耳语:“你是这山里的狐狸精吗?不然怎么如此诱人?” 赤狐不懂为什么之前还温文尔雅,带人有礼的公子突然变得那么粗暴了呢? “你......”赤狐含糊不清地吐字道:“你,不要。” 赤狐想阻止恩人粗暴的举动,不过又转念一想,既然是救命恩人,那我小狐也是知恩图报的! 雨点般的吻落在凝滑细嫩的肌肤上,宇文彻为此深深沉沦。小狐只得嘤嘤几声,更添了宇文彻的火气。看着眼前妖精丰润的身子在自己手下婉转承欢,触手之处软若无骨,肩上的朱砂印记在赛雪的肌肤承托下愈发显得妖娆。 罢了即使是阴谋也不枉这眼前妖精,宇文彻眼眸微眯,深深的把她揉进身体里。 ------------ 03. 我才是狐妖?! 赤狐双眼紧闭,觉得恩人的手劲愈发重了,他对自己的态度也不似起初刚救起落水的她那样柔和,难道?恩人想要趁机剥了自己的皮当狐裘?? 小狐曾经看过猎人提着同伴,从伤口处开始剥皮,血淋淋的肉,满眼的红。想到这里小狐不禁落下豆大的泪珠。 宇文彻忽感脸上一股凉意,一看先前还万般妩媚的瓜子脸姑娘此时哭得梨花带雨,双目含着水汽,他不禁心生怜悯于是停下来,贴近小狐耳语道:“怎么了?” 狐小七转世天生所带的几丝仙气起了作用,赤狐脑海里觉得隐隐有零散的记忆,仿佛对人世极为熟悉,舌头竟似寻着了熟悉的感觉,灵巧地动了起来:“我只想报恩,可你剥我的皮做衣服,好疼。”话毕还眨了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宇文彻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我不会剥你的皮,姑娘大可放心。” 小狐舒了一口气,松开紧皱的眉头,天真的笑起来。宇文彻却给看呆了,之前还妖娆不可方物的美人现在却像是出水清莲,圣洁,无垢。他亦没想到美人居然把剥皮一事当真,这前后变化看不出半分虚造扭捏。 他匆忙穿好衣服,心里暗想,一定要向她好好道歉。一回头,湖边哪有什么姑娘,风吹过带过一阵幽香。 旖旎风光似是黄粱美梦一场,但羊脂玉般的肌肤触感又如此真实。 宇文彻起身,眼看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得赶紧回去了。” 正这么说着,刚迈出一步,宇文彻瞅见草丛里有什么东西亮闪闪,在晨曦底下泛着光,捡起一看是一只镂空蝴蝶银步摇,想必插在那姑娘头上肯定漂亮的很,就这么想着宇文彻看着平静的湖水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赤狐手脚并用趁着夜色回了老窝,可任凭怎么使力,就是化不回原形。小小的狐狸洞容纳不了庞大的人类身体。小狐苦恼的挠挠头,打了个哈欠,抵挡不住睡意,罢了,就先放一放吧。正这么想着,赤狐已进入梦乡。 梦中:“赤狐,赤狐”有一个女声这么喊着:“赤狐。” “你是谁?”小狐的耳朵立马竖起,原来不是梦,她警醒地看着身前的幻影,眼前的幻影美得无法直视,似乎就是昨晚在湖边被杀死的狐狸精?“你是?狐狸精?” “呵呵,你真天真啊。”女子轻笑出声,随意拨弄乌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小狐羡慕的看着眼前女子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风情万种,不经意间让她痴痴地着迷。 幻影中的女子芊芊玉手在空中虚划一道,赤狐眼前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咦?”赤狐骇然发现,自己居然和眼前妩媚的女子长的一模一样。 “我是洛镜月,从现在起,你也是洛镜月。”女子毋庸置疑的口吻让赤狐反抗不得半句:“我遭人暗算,临死前发现你在湖边,于是用最后的力气把自己的元神与一身妖力逼到了你身上,可我还不甘心死去,替我完成我还没做完的事情可好?”洛镜月虽没有声泪俱下,但那双眸子透出的哀怨和恳求让单纯的小狐一口答应:“好。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小狐郑重地向着洛镜月点头。 “先别急着答应,我要做的事情凶险万分,危险重重,你可以想好了再答复我。”洛镜月看似淡然,不过紧紧攥着衣裙的手却出卖了她的内心竭力掩饰的慌张。 不过赤狐全然没有看出,再难的事情难道比去山下的农户家偷鸡还困难?何况自己已得了妖力,赤狐这么想着,便爽快的答应了:“既然得了你的道行,我一定会替你完成的!” “你我因缘不过几时,却愿意为我赴汤蹈火,可愿意与我姐妹相称?”洛镜月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她激动的握住小狐的手不料却穿体而过:“哎......” 一时间澎湃的气氛被洛镜月的一身叹息打破。赤狐突然觉得自己被天大的馅饼砸中,只是,心有不安……她真的能不负眼前好心人重托? “姐......姐姐,占用你的修为真的可以吗?我只是田野间的野狐......” 洛镜月轻笑道:“傻狐狸。你我同为一族,又是姐妹相称,哪会介意这些……”说着,她想摸摸眼前这单纯的小丫头,却在半空收了手,已经摸不到了吧...... 赤狐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洛镜月,却发现洛镜月的身影似乎比之前淡了一些:“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儿,我的元神在外显得越久,力量就耗得越快。我累了。”洛镜月轻轻挥了挥手,消失了。 ...... 待小狐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熟悉的尾巴和引以为傲的皮毛。此时的自己,又和往昔有了些不同的意味。她跑跳了几步,却觉得老有东西磕着自己,一看,是一块温润的玉佩稳稳妥妥的挂在脖子上,这是洛镜月的吗? ------------ 04. 恩人是太子陛下? “主子,您总算是回来了,打夜狐也不和我说一声,担心死我了。”眼前清秀的少年一看见宇文彻便嘟囔个不停,像个十足的絮絮叨叨的老妇人。虽一口一个主子,但那语气像足了认识十几年的老友。话必还向宇文彻身后看看,却见空无一物,眼中多了几分偷笑:“您......没猎到?” 宇文彻一愣,故作淡定:“祁连山上的狐狸近两年真是越打越少了。”心里暗暗咂舌,光顾着和小美人贪欢,怎么还想得到这档子事? “罢了罢了,用早膳吧。” 草丛里。 小狐兴奋地叼着一只鸡从一户农家跐溜一下逃出来,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狗改不了吃屎,狐改不了偷鸡。小狐摇头晃脑为自己逮着一只鸡沾沾自喜。 小狐得意洋洋地轻轻摇摆毛茸茸的大尾巴,一边开始享用。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味贪图美味的小狐并没有把这放在耳里,随着弓箭离弦的尖锐响声,她惊起却来不及了。左腿被弓箭射中,鲜血直流。小狐心里暗暗叫苦,赶紧用嘴拔掉弓箭,一瘸一拐的跑了。 宇文彻有些郁闷,今天眼看打着了一只狐狸,却让那畜生跑了。他支开了明尘,一个人在附近的一个镇上闲逛。他惊奇的发现昨夜的瓜子脸姑娘正站在集市之中,一脸迷茫四处张望,由于挡着路不时被小贩撞倒,连声低头道歉。 这时洛镜月沮丧的回想刚刚的事儿,她仓促间拼了命跑回老窝,歇息下来后却觉得受伤的左腿越来越疼,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大树怎的变成了两棵?这时狐妖姐姐在她脑海里说:“去有人烟的地方就能得救的。” 洛镜月欲哭无泪,自己傻傻地相信了,可是现在哪有人来帮她啊!无意之间她望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不正是恩人吗! “找到救星了!恩人定会帮我的。”洛镜月似是久旱逢甘霖,急急忙忙的向宇文彻跑去。 “恩......恩人!”洛镜月兴奋的叫道,宇文彻微笑轻轻点头示意。不过洛镜月一路小跑来的姿势有点怪异,一瘸一拐,像是受了什么伤。左脚越发疼痛,洛镜月支持不了身体眼看就要倒下。宇文彻赶紧上前迎去,洛镜月一头栽进他的怀里。 “你怎么了?”宇文彻不解的问,顺势望向洛镜月裙摆,却见触目惊心的猩红染红了衣裙,一路上也有斑斑血迹。宇文彻心里忽的一疼。 “我......”洛镜月低着头不知该如何解释,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让她额上不断流下冷汗,刚刚的一路小跑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感觉无比虚弱,难道她又要变回狐狸了?? “不愿说就别说了。”宇文彻揪心地看着洛镜月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我带你去治病。” 说着也不顾洛镜月的反抗便一把背起她,循着医馆走去。宇文彻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眼前素不相识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姑娘忧心,他身为堂堂太子居然背着一个庶女,太荒谬了。 ------------ 05. 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5.医馆中 大夫细心的为洛镜月包扎:“姑娘此伤应为箭伤,索性没有伤及筋骨,好好休养便是。”洛镜月小巧的眉头紧皱,不听倒吸着冷气。 “还未曾请教姑娘姓名。”宇文彻望着眼前谜一样的女子,山野间湖边的突然出现,又与自己在集市上巧遇,身上带着不知名的箭伤,还有那倾国倾城的容貌,但又和她天真善与人亲近的性子格格不入不相匹配。 “镜月……”姐姐曾告诫过自己不要轻易透露姓名,恩人是第二次救了他了,洛镜月也不想隐瞒名字,便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洛镜月真诚的望着宇文彻,露出一抹纯净无邪的笑容以示感谢。 “镜月?悟蕉芦之非实,知镜月之虚炫。镜中之月,你当真美得如需换”宇文彻的赞美让小狐偷笑不已,但是心里却不听使唤的抽痛,小狐不明所以,只觉得痛心,难道是这话触动了姐姐?洛镜月抬起头,强撑起一个微笑,她不想公子失望。 宇文彻说:“你可唤我作彻。” 出了医馆,两人并肩而行在集市上,集市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洛镜月作为一只野狐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的走在集市上,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 宇文彻一个大男人被逼无奈陪着一个姑娘在发饰摊子上停驻,还有果子摊,冰糖葫芦,胭脂,包子…… 洛镜月开心地嚼着桂花糕,桂花幽幽的清香从舌尖上沁开,洛镜月还是只野狐的时候就爱站着桂花树下,嗅着金黄色的小花散发出醉人十里的甜蜜香味儿。 “你喜欢桂花糕?”宇文彻见洛镜月吃的香甜,问道。 洛镜月满嘴桂花糕,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应了两声。宇文彻看着洛镜月贪吃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宇文彻自觉自己所见的佳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却没有一个能生得眼前的镜月俊俏,也没有一个像她这般可爱,毫无心机。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宇文彻微笑着说:“天色已晚,我送姑娘回去?” 洛镜月看见恩人的笑容,脸不禁一热,转念心想:总不能让恩人把自己送到野狐窝中去吧! “我自己回去就好。”洛镜月低着头:“承蒙公子关照。” 这一踌躇的样子宇文彻看在眼里,镜月还真是害羞阿。 洛镜月向宇文彻福了福身子,匆匆地混入人群中。 宇文彻呆呆看着洛镜月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人群中,不禁笑骂:“我什么时候也成了这样的温柔的人。”他隐隐开始期待下一次与镜月的相遇。 月夜,小狐静静坐在湖边。她本不懂得欣赏这世间的景物,皎洁的月光、闪烁的星星和深蓝色如丝绸般美丽的夜空,还有……那样英俊又温柔的人。 “今晚的太子爷心情不错。”明尘小声的对旁边的太监这么说道。 “明尘,在说什么呢?”宇文彻一脸正色,尽管嗓音威严,但嘴角还是止不住地微微上扬。 深夜,宇文彻正打算更衣就寝,习惯摸了摸腰间,奇怪,龙纹玉呢?宇文彻上下翻弄了几遍却不见龙纹玉踪迹。于是赶紧点亮火烛,在营帐里仔细搜寻,却无果。宇文彻一向为人谨慎,怎么会随意乱丢如此贵重的东西? 龙纹玉,是煌国太子独有的象征,代表权力和身份。若没有这块玉,他便行使不了半分太子的权力。正因龙纹玉特殊的地位,多少想掰倒太子的贼人都觊觎着这块玉,若能窃取到手,太子的名位就如同空壳,如此稍加谋权布阵,就能大大的威胁到宇文彻的地位。 今夜,注定不得安宁。 龙纹玉,失窃了。 ------------ 06. 你定不会骗我 帐内,宇文彻皱紧了眉头,龙纹玉失窃他并未告诉任何人,但这几日若找不到定会被识破。 “除了明尘服侍我的起居之外,我未曾与任何人近身啊。”宇文彻苦恼的按了按太阳穴,他虽自信没了龙纹玉他也能行使手上权力,但朝中涌动的小人如果趁机挑起事端,那可得费一番脑筋了。 明尘端上一杯茶水:“主子,七王爷的亲笔信。”宇文彻直愣愣地盯着窗外,对明尘的话置若罔闻。“主子?”明尘试着小声唤了几句,宇文彻才如梦初醒回过了神。 “何事?” “七王爷有密函相奏。”明尘毕恭毕敬道,刚想说话却欲言又止。 “明尘,怎么了?” 明尘一副被看穿心事的模样:“见爷这两日都未曾打猎,整日不得笑颜心事重重,明尘有点担心。” 宇文彻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哎......龙纹玉似是不见了。” “什么!”明尘双眼好像要喷出火来:“这么大的事儿,您居然不和我说?”看明尘的脸色,就差没有抓起宇文彻的衣领狠劲摇醒他了。 “兴许是爷前两日去镇里的时候被刁民摸走了。”明尘沮丧道,单薄的肩膀无力的垂下,深深为自家主子感到悲哀。 镇子?宇文彻忽的抬起头,那日,他和那名来历不明的镜月姑娘在一起,难道?不会的!他忽的站起来,拍拍明尘瘦弱的肩膀:“放心。会解决的。” 我定要找她问清楚,宇文彻想,她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祁连山白云镇上的安宁被突然打破了,大量的亲卫队开始对镇里的每一个人进行盘查。这让勤奋朴实的镇民们摸不着头脑,有小道消息传:太子爷看上了镇里的某个姑娘,正挨家挨户找呢。 宇文彻大伤脑筋,他对镜月一无所知,当初他打野狐时在湖边偶然邂逅镜月,在镇上遇到受了箭伤的她,她的每一次出现似乎正好挑着宇文彻单独一人,为什么深夜一个女子会在荒郊野外沐浴?为什么一个弱女子会受箭伤?为什么如此倾城的女子会出现在这个不起眼的山村里? “回太子,镇中并未找到肖似画像中女子。”眼前的侍卫长恭敬的跪在宇文彻面前,心里暗想:这小小山村之中哪有太子爷画里如此国色天香的美人,镇上最美的美人也及不上画里女子半分。 “退下吧。”宇文彻眉间戾气添了一分:两天了,镜月似是人间蒸发一般,难道她是骗我的?离奇的出现,蓄意勾引,还有那装的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眼神,真叫他相信了世间竟然真的有如此纯白无暇、倾国倾城的女子。自己当真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可他又从心底里希望纯净无暇的镜月并不是犯下这桩事的元凶。 “镜月,快出现吧!告诉我,你是清白的。” 自从受伤后,洛镜月总觉得奇困无比。整天拖着伤腿窝在狐狸洞里呼呼大睡。 睡了好几天的小狐终于耐不住饥饿,打算起身出去寻食。 她看见在半山腰的平坦处驻扎着一伙人,从那营帐里传来阵阵食物香味,小狐不禁饥肠辘辘,觉得自己更饿了。再看看寂静的周围,恐怕要寻得食物要费一番力气,不如冒险去营帐里边? 营地大得像迷宫,每顶帐篷都长得一模一样,小狐转了几圈已经转花了眼,眼角余光瞄见有一双脚走来,她赶紧躲进阴暗处伺机而动。原来是一侍女,手上正端着一盘烤鸡,走进了一顶帐篷。说到底小狐还是一只野狐,看见色香味俱全的烤鸡,哈喇子都留了下来,哪里顾得上会不会被发现,一头钻进了帐篷。 侍女刚走,营帐里空无一人。小狐便迫不及待地跳上餐桌,只见一桌的美味佳肴闪瞎了洛镜月的狐狸眼,一看还有一碟小巧精致,香甜软糯的桂花糕,小狐便再也忍不住,埋进盘子中吃了起来。 此时,宇文彻与明尘进了营帐,只见一只狐狸正在桌上欢乐地享用美食,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进来。 明尘见了狐狸心想不妙,主子正为龙纹玉的事情苦恼着呢?这不知好歹的狐狸突然跳出来,主子这回定是要发大火了。偷瞄几眼宇文彻,只见宇文彻额头青筋隐隐暴起,又努力压制下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心在吃的狐狸再迟钝也感觉出了有人进来,一抬头,这不是恩人吗?洛镜月刚上前两步,突然想到自己还是狐狸的模样,不由一惊,她盯着眼前两人生怕他们有所动作。 明尘赶紧上前作驱赶狐狸状,近看那狐狸,不由一愣:那狐狸的脖子上由红绳穿着一块玉,隐隐看得出龙鳞与祥云的花纹,这不是龙纹玉吗? ------------ 07. 你终是骗了我 洛镜月飞快地蹿出草丛,奔跑在林间,不明所以:为什么彻和他身边的清秀的少年直直追着自己不放呢? 洛镜月急拐了个弯儿,猫着身子躲在了树后:她,一只野狐狸,只不过是偷吃了东西,那两人何必从山脚追她至半山腰!定是有什么事。 只听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宇文彻纠结地看着四周,刚刚那只鬼狐狸还在这儿的,怎么一下子就消失了?这时明尘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主……主子,那……那狐狸呢?” 宇文彻举手示意明尘不要发声,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四周的动静。洛镜月猫在树后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呼吸也会暴露了动静。 寂静了好一阵,明尘垂下肩膀沮丧地说:“看来是让那狐狸溜了。不过主子的龙纹玉怎么会在狐狸身上?” 宇文彻并没有回应,只是沉沉说道:“今日起,猎狐。” 宇文彻并未回应,而是眼睛直直地看向一棵粗壮的古树,一步一步向其走去。洛镜月的心快要跳出了嗓子眼儿,一系列的想法飞快在脑海中闪过:我要被捉住了吗?逃还是不逃?他们所说的玉是我脖子上的这块?难道不是姐姐的吗? 随着脚步声的渐行渐远,洛镜月放下了吊着的那颗狐狸心。宇文彻在最后收回了脚步,不过,一场势在必行的针对狐族的猎杀已经逼近。“我要赶快把玉还回去。”洛镜月喃喃自语。 这时,在洛镜月心里响起了声音:“为什么要还回去?” 一个虚影慢慢浮现。 “姐姐!彻的东西为什么会在我这里?这不是你的吗?”小狐赶紧询问。 洛镜月嘴角勾起一个幸福的微笑:“是,现在是我的了。” “为什么?”小狐强烈的质疑:“这分明是彻的东西。” “我说过!”洛镜月若有所思,满眼真诚与期盼的看向小狐:“我有心愿未了。” “可是?大家会被杀掉啊。”小狐急得快要落下泪来。 “弱肉强食,是自然规律。你可知道龙纹玉象征着权力?他要的东西,我赴汤蹈火都会替他夺过来。”洛镜月微笑着,说出残忍的话语。 “姐姐,你怎么了?竟然忍心让同族惨遭杀害?”小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我不会允许姐姐这么做的。” “为了他,我愿意。”洛镜月自始至终保持着幸福虚幻的微笑。 出现在小狐眼前的最后一幕是姐姐坚定的眼神,里面蕴含着的情愫,小狐看不懂。 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执着,置千百同族性命不顾? 小狐此刻下定决心,撒开腿向宇文彻的大营跑去,她要把玉佩还回去。 可是?为什么她的眼前漆黑,听不到一点声音? ...... ------------ 7. 你终是骗了我 下 “快追!”远处人声嘈杂,似是有大批的人马。 洛镜月勉强睁开眼,杂草刮得脸颊生疼,自己竟然倒在地上。 “我昏死的时候怎么了?我怎么在这?”洛镜月动了动身子,只觉得左腿未痊愈的伤口剧痛,一看双手,是人身。“难道是姐姐让我失去意识然后?”洛镜月惊出一身冷汗,若真如此,脖子上的龙纹玉的来历自然不足为奇。必定是与宇文彻邂逅那一晚,姐姐的元神操控了自己,偷来了龙纹玉。现今,姐姐又用她的身体做了什么?为何又半途让自己醒了过来? 有一队官兵发现了趴在地上的洛镜月,带头的队长喊道“她在这儿!”继而,大量的火把把她团团围住,两名士兵上前,强硬地架起洛镜月,全然不顾眼前女子鲜血淋漓的裙摆。洛镜月虚弱地**,冷汗顺着脸颊滴下,脑中一片混乱:姐姐到底做了什么? “回太子,画中女子已带到。”侍卫长恭敬地说道。身后两名士兵押着步履蹒跚的洛镜月上前,洛镜月膝盖被身后士兵一踢,虚弱的她早已支撑不住,轰然倒下。宇文彻看着眼前女子,一袭白衣却泥迹斑斑,裙摆染血,发髻散乱掩不住秀脸苍白。宇文彻心里一揪,紧接着一腔怒火。不过是寻个人,怎么会落地如此地步?侍卫长见太子脸色一阴,赶紧辩解道:“下官领人盘查时,遇到此女,见她与画像肖似,便打算将她带来。不料姑娘一阵反抗,连伤士兵三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杀了一人,于是下官领人围追堵截总算是捉到了她。” 什么?镜月杀了人?宇文彻愣住了:开玩笑的吧?眼前奄奄一息的弱女子竟然会杀人?他在野狐身上看见了玉佩,便知昨晚是自己误会了他,多想了。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做? 正当宇文彻百般纠结之际,一直低着身子的洛镜月一阵咳嗽,胸口急颤,一枚串着红绳的玉佩自领口落出。 洛镜月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玉佩,她只觉得胸中一阵血气汹涌,本想用狐狸的模样还了他玉佩,可如今人赃俱获。洛镜月不敢抬头,无法预料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宇文彻皱紧了眉头缓缓走下阶梯,此时的他一袭玄黄,凌厉的目光扫过伏在他身前的镜月。眼前发生的事情太匪夷所思,即使如此,事实是龙纹玉在镜月的手上。 洛镜月的下巴被生生地一只大手钳住,迫使她抬起头来。她的眸子对上宇文彻,彻的眼里满是惊讶与怒火。“告诉我,为什么玉会在你手中?”宇文彻冷冷说道,他从心底里期盼镜月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许是从狐狸身上偶得了玉佩亦或是在山野间捡到了玉佩。洛镜月的话语哽在喉头,生涩的发不出声音。她如何解释?另外一个人操控了她夺取了龙纹玉?她甚至不敢看彻的眼睛,心虚地躲开彻的目光。这在宇文彻眼里,成了**裸的心虚。 她当真骗了我……宇文彻无力地垂下手,不再看洛镜月,满心冰冷挥了挥手说道:“把她带下去。” 宇文彻静静看着手里的龙纹玉,上面还残留着镜月的体温,却怵目惊心地提醒着他,那女人心肠如蛇蝎,她的身后藏的是谁? 洛镜月无力地靠在铁栏边,感受着身下的地面传来的阵阵冰凉,脑子一片混乱:为什么彻的身边有那么多人?为什么仅仅因为一块玉我会受到如此对待?姐姐用我的身体杀了人?我竟然杀了人…… 洛镜月来不及细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见营帐的门帘被撩起,走来一双绣金边的白鞋,向上看去,是彻。 “你可是来救我?”洛镜月傻傻的问。 “怎么可能。”宇文彻的心一软,随即为眼前的女子感到愤怒,事已至此,她还妄想着装天真来博取同情? “我没有偷你的东西。”洛镜月定定地看着宇文彻,她多么希望能把自己的心意传递给眼前的人。 “人赃俱获,还伤我士兵,你还想狡辩?”宇文彻冰冷的神情没有丝毫松动。 “我说我没做,你可相信?”洛镜月百口莫辩,冰冷的触感从心底开始蔓延至全身。默默垂下眼帘,这大概是,白得千年修行的代价……吧。 ------------ 08. 谁是替罪羔羊? ...... 洛镜月缓缓醒来,这是哪里?放眼望去,只见四周黄幕低垂,华丽绝美。身下是又柔又软的宽大雕花红床,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檀香。 洛镜月刚想动弹,却觉得全身一阵酸痛,不由轻呼一声。一阵脚步轻响,明黄的门帘被掀开,只见一张焦急英俊的脸已迎上洛镜月的面。 这,不是彻吗?难道我是在做梦?洛镜月心想。睁开的眼睛又再次闭上,复再睁开,依旧是那张让人回肠荡气、俊美到无懈可击的脸。 “镜月可还在梦中?”宇文彻满眼温柔,看着洛镜月,伸出纤长的手指轻挂洛镜月的鼻尖,柔声道:“委屈你了,真正的贼人已经擒获了。” 洛镜月听到“镜月”不由羞了个满面桃花,转念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事态怎么变得这么快? “那贼人养了一只颇有灵性的狐狸,那狐狸窃了龙纹玉。贼人又仿了块假玉挂在你身上,假借经商的行头正打算离开,不料被官兵缠住,贼人抛下了你落荒而逃,不过最后也是被擒获了,真正的龙纹玉在他的手上。”宇文彻顿了顿,真诚地看向洛镜月:“镜月,是我太鲁莽,没有分辨清龙纹玉的真假,让你受苦了。” 洛镜月口上答应,心里疑云丛生:姐姐到底做了些什么?真正的玉佩在贼人手上?复杂的关系让单纯的洛镜月不由头疼,罢了,既然事情已经化解,她何须去想它?况且眼前的彻,那么温柔。 “我本该相信你的,镜月,你能原谅我吗?”宇文彻抬眼,望着洛镜月。 洛镜月脸上绽放如花的笑容:“嗯。”心里顿时软软的,好似一片白羽被柔柔的春风被吹上了天。 洛镜月撩起门帘,射入眼内的是久违的明媚阳光。她闲适地走在营地中,过路的侍女、侍卫都向她问好,她也一一福身。真的是不一样啊!洛镜月心想,想想上次来还是偷鸡摸狗的呢。 此时,从不远处的营帐里传来微弱的叫声,洛镜月听见不由好奇,走进,从门帘缝隙可以看见一地暗红。她悄悄靠近,撩起门帘一角,只见一名男子倒伏在血泊中。洛镜月见帐内无人,便急急进去,蹲下身子,柔柔问道:“你还好吗?” 那男子一听,眼睛猛然睁开:“幽昙姑娘,你可还好?”男子满是血污的手一把抓住洛镜月,吓得洛镜月一个不稳差点跌坐在地上。 洛镜月看着眼前苟延残喘但仍然目光灼灼的男子,不由心生怜悯便编了个谎道:“嗯,我很好。”她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可是眼前男子的紧皱眉头随着她的嗓音舒展开,神情随即放松下来。 “我已交还了玉佩护你周全,你好自为之。” “姑娘快走吧!不用再来看望苏铁了。”眼前唤作苏铁的男子望了望四周,对洛镜月说道。 “好,你保重。”洛镜月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着苏铁扯谎,大抵是他满身伤痕的样子触动了自己吧。幽昙?幽昙是谁?苏铁,又是谁呢? ------------ 09. 我傍上了太子?! 洛镜月回到营帐,见明尘已经摆好了午膳。明尘抬头看见洛镜月,笑着打招呼道:“镜月姑娘今日气色不错啊!小的自小在爷身边服侍,姑娘唤我明尘即可。” “明公子好。”洛镜月向他福了福身子。 “别别,姑娘休折煞了明尘。现今爷可重视姑娘了。”明尘摆出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对洛镜月挤了挤眼。 “见你们都叫彻‘爷’,彻是你家少爷吗?”洛镜月心觉得眼前的清秀少年有趣,不由多问了几句。 “诶?”明尘吃了一惊:“姑娘竟然不知道吗?这爷可是咱煌国的太子啊。” “太子?”洛镜月若有所思:“很厉害吗?” 明尘摆放饭菜的手一抖,怎会有如此……如此孤陋……阿不,不谙世事的女子? “太子便是这个国家的王的子嗣,下任继承者。”他耐心道。 “这样啊!那么彻肯定很厉害咯?”洛镜月一脸崇拜,没想到风度翩翩对她温柔有加的彻居然是王的子嗣。 “那是自然,我家爷可是有名了。天下的女子可都想着挤破头要嫁给我家爷呢。爷精于骑射,诗词书画自然不在话下。年少之时便平定了‘恒王之乱’,日后定能耀我煌国前程。”明尘摇头晃脑沾沾自喜道。 “那为何会出现在祁连山?”洛镜月又问。关于彻的一切她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 “如今是狩猎的季节,爷自小喜好打猎,每年逢上这时总要手痒,这不,就出来了。” 洛镜月撇了撇嘴说:“还真是造孽。” “这话不能乱说,若是被旁人听去,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明尘赶紧提醒。 “对了,我之前见一人唤作苏铁,他……”洛镜月还未说完,便被明尘打断。“镜月姑娘莫再提,这苏铁不是什么好货色,先是用姑娘引开官兵视线,如今死也不肯招供他背后的主子。” 逼……逼迫?洛镜月又疑惑了:苏铁就是彻口中的贼人?他当日所言看来与姐姐是一伙的,为了救姐姐才自投罗网吗?那么,姐姐就是那幽昙了? 幽昙是谁? 远远地,一袭红衣骑着马,带起滚滚黄土。 洛镜月赶紧站了起来,定睛一看,果然是宇文彻。她已经从明尘口中得知了他叫做宇文彻。“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洛镜月喃喃自语,不觉自己正在微笑。 宇文彻骑在一匹黑马之上,衣角随着风飘扬,远远的看来高大英俊潇洒。洛镜月陶醉在眼前景色,觉得夕阳无限好。 转眼间,宇文彻骑着马已经来到了她的跟前。 “上来试试吗?”宇文彻看着洛镜月羡慕的神色,对她伸出了手。 洛镜月瞬间被他宠溺的眼神看的失了神,忘了自己不会骑马,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芊芊玉手搭上了宇文彻的手。 “阿!快放下我!”洛镜月顾不得矜持,受到惊吓,在宇文彻身后大叫。双手勒紧了宇文彻的腰,胸前两团软玉紧贴在宇文彻的背上。宇文彻不禁心神荡漾,心中无比畅快,便加快了速度。这样一来引得洛镜月又是一阵惊呼。 洛镜月渐渐习惯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试着看两边的景色。只见平日里熟悉的一草一木飞快的从自己身边掠过,夕阳沐浴在身上,而自己手臂所环绕的,是宇文彻。 洛镜月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心里变得怪怪的。我是怎么了?洛镜月心想,难道生病了?大概是伤口还没好全吧。 夕阳下,黑马载着亲密无间的两人奔驰,银铃般的笑声响彻一路。 ------------ 10. 狐狸精要去京城 宇文彻放下手中的密函,无奈摇摇头。 “七王爷还真是不让我安生呢。”宇文彻轻笑,看着明尘默默为他送上一盏云雾茶:“明尘,看来我们得提早回去了。” 明尘立即垂下了肩膀,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爷,那镜月姑娘呢?” “这……”宇文彻略一沉思,随即舒开了眉眼:“自然是带回去啦!” 营帐里的人们突然变得忙碌了起来,该收拾的收拾,该干活的干活,没有人顾得上理睬洛镜月,因为太子突然下命令,明早就回京啦! 洛镜月一人百无聊赖,坐在树下看着忙忙碌碌的人们,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姐姐近日也未曾露面,我还没有找她问清楚,为什么要偷龙纹玉呢。还有那幽昙,苏铁,到底是谁?苏铁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似乎认识我呢。”洛镜月的小狐狸脑袋瓜子想破了也不能把最近发生的谜团解释清楚,原来当狐狸的日子多无忧无虑啊……想着洛镜月长叹了一声。 “镜月怎么不开心呀?”宇文彻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洛镜月背后。 洛镜月被突如其来的话语吓得一个哆嗦:“没……没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忙?” “因为我要走了。” “走了?”洛镜月心里忽地很失落:彻走了,她该去哪里呢? 宇文彻看着洛镜月清秀的脸纠结地皱成一团,心里有些雀跃:“镜月愿意和我走吗?” “和你走?”洛镜月瞪大眼睛:“可以吗?和大家一样?” “自然是。”宇文彻目光灼灼,一双桃花眼里满含笑意。 “那我便有了去处了。”洛镜月笑意盈盈地说道,眉眼就像白里透红的桃花瓣儿落进了荡漾的春水里。洛镜月的头发并没有用头油梳服帖,微风吹动柔软的鬓发,发梢轻拂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她坐在阴影里,对比着树荫外炽烈的午后阳光,那恬静清美的模样淡淡地飘进宇文彻的心里。 第二天一早,浩浩荡荡的部队就启程了。 洛镜月的小脑袋好奇地钻出车窗外,打量着她从未见过的世界。 “镜月,头可别伸出窗外了。”说着,宇文彻的手触上洛镜月的脸颊,触手之处一片柔软细嫩,不禁让他慌了神。 “不会出事的。”洛镜月羞红了脸低着头,鼓着小脸,轻声说道。 宇文彻看着她,想起他们初遇的那一夜:她是那么风情万种、妩媚撩人,以致于他有一种遇见了山野里的狐狸精的错觉。没想到镜月的心性如十岁孩童,不谙世事,纯洁无暇。 眼前的洛镜月穿了一袭鹅黄色的纱裙,白色缎子的里衬,襟口缀了许多象牙色绸子做的茉莉花骨朵。明亮的鹅黄色衬着赛雪欺霜的皮肤,洛镜月感到了宇文彻灼灼的目光对着他腼腆一笑,明眸皓齿,真当是美不胜收。 ------------ 11. 如何当初莫相识 京城郊外碧水山庄。 “爷就把镜月姑娘安排在这儿?”明尘不解的问道,按镜月姑娘在爷心里的地位怎么会被安排在此等远离人烟的郊外呢? “此次贸然带回一身份不明的女子,难免引人口舌,明尘我看你是在祁连山呆傻了,这么浅显的道理还不明白。”宇文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明尘:“你小子何时能成器!” 话间,一妇人携了一群人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恭敬地跪拜在宇文彻面前,那为首的妇人开口道:“不知公子要来,有失远迎,实在是对不住。” “免礼。王婶,我此次前来是想让镜月寄住在这里。” “公子客气了,这些都是应该的,我命人备好茶点了陛下进来坐坐……”王婶热情的说。 碧水山庄是宇文彻在郊外的一处私宅,平时由眼前的王叔与王婶负责打理。 洛镜月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夫妻,本来忐忑的心也稍稍放下了。“王叔王婶好,镜月有礼了。”说着正要行礼,却被王婶拦下了。 “姑娘别折煞我啦!”说着王婶一边扶一边上下打量洛镜月:“姑娘还真是生得标致啊!难怪宇文公子会看上这样的可人儿来金屋藏娇。” “咳咳!”宇文彻咳嗽两声:“那镜月有劳二位照顾了,我先走了。” “这就要走了么?”洛镜月忽然有些不舍,撅起了小嘴:“才这么一会儿就要走了……” “很快就会回来看你的。”宇文彻宠溺的看着洛镜月,刮了刮她的鼻尖。 洛镜月站在山庄大门处,恋恋不舍地看着宇文彻的背影慢慢缩小成一个点最后消失不见,心里烦泛起了浓浓的失落,她隐隐有预感:想再见到这位太子陛下,没那么容易了。 王婶待人很是亲切,一阵嘘寒问暖让洛镜月有种错觉自己就是王婶的嫡亲女儿。 “小镜月啊!以后你就住这儿了啊。”王婶带洛镜月来到了南厢房。 洛镜月一看这屋子干净整洁采光明亮,窗外是一大片翠竹,环境也倒算雅致。谢过王婶之后洛镜月一人呆坐在窗前,开始回想从狐狸变成人的这段时间。 正当洛镜月发呆之际,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虚空中。 “姐姐!”洛镜月猛地站起来:“你终于肯出来了。为什么你要偷那龙纹玉?” “为什么?这就是我现形的目的。”洛镜月淡淡的说,今日的幻影比往常要虚幻了很多。 “我的元神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了……”洛镜月抬起头,脸上有淡淡的化不开的哀伤:“所以我要告诉你,我的愿望,就是阻挠太子的一切行动,若是有机会,便杀了他。” “什么?”小狐的脸色瞬间苍白得像张白纸,连连后退了两步,撞到了桌角却不觉得疼:“这怎么可以?” “妹妹,我知你对那太子爷心存情愫,但是我也有我的使命。” “姐姐究竟在执着什么?你我同为族类,有什么原因让姐姐一定要杀死一个凡人?” “因为啊……”洛镜月背过身去,沉吟了一会儿,脖子一转眼梢一挑,笑得风情万种:“李林甫,我定不负他。” 小狐倚在窗前,怔怔地看向一片翠竹。想着姐姐的嘱托,要她去杀了太子,简直比登天还难。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哎……自己何时变得这般附庸风雅了…… ------------ 12. 幽昙是青楼里的姑娘 上 洛镜月闲坐在房里,来到碧水山庄一晃已是数十日,整日跟着王婶学些女红,按她那狐狸性子早已是按耐不住,奈何彻把她安排在这儿,若是哪天他突然来了,却找不到自己可怎么办。 洛镜月从窗外信手拈来几片竹叶,在掌心里一撮,口里模模糊糊地叨念着几句话,只见那竹叶悠悠地落在桌上,排成一个卜卦占阵,洛镜月看着那竹叶沉默了好半响慢慢念道:“这卜卦的前三个字是……逢故人?难道今天会遇见彻?” 洛镜月随即喜笑颜开,她琢磨了几日的《摇钱古卜讲义》好似的确有些用,更何况自己是狐妖,用起来可是得心应手。 说时迟那时快,洛镜月还没梳理完毕,就听见竹林之中有异响。 肯定是彻来了,洛镜月喜滋滋地想,摆出一个明艳的微笑一抬头,不由变了脸色。 “苏……苏铁?” 只见苏铁一改上次倒伏在血泊之中的虚弱模样,一袭蓝衣,那明亮的眸子目光炯炯,身材健硕,不用人说,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幽昙姑娘,好久不见了。”苏铁手一撑窗户轻轻一跃便稳稳地落在了屋内。 洛镜月一看苏铁不像是坏人,上次听明尘说,他便是那“强迫自己”偷玉的人,而偷玉之事是姐姐做的,也就是说这苏铁替姐姐挡下了罪行。想到这里,洛镜月吊着的心放下了,神色也跟着柔和起来。苏铁肯定认识姐姐,不然也不会帮她。 “苏公子,上次在祁连山下,真是谢谢你了。”洛镜月笑得真诚,话毕跪下盈盈地向苏铁福了福身子。 苏铁神色却有些不自然,大为诧异,赶紧扶起洛镜月:“应该的,我的职责便是保护你。幽昙你现受了太子恩惠住在这里,龙纹玉失手大人并未怪罪,你好好呆在太子身边伺机而动便是,我每十日来一次,姑娘有什么嘱托或物件由我来带给大人。” “如此甚好。” 话毕,苏铁转身要走,没想到洛镜月的一双玉手拉住了他,苏铁黝黑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苏铁,你是谁?”洛镜月好像下了很大决心,小手紧紧攥着裙摆,不敢抬头看苏铁,苏铁应该是好人吧!洛镜月心想。 苏铁一愣,神色变得更加奇怪:“姑娘怎么了?什么意思?”他自从祁连山下回来,就觉得幽昙隐隐有些不对劲,平日里妖娆妩媚的幽昙何时变得如眼前这般小家碧玉,纯洁无暇了?还称呼自己为苏公子,这…… “实不相瞒,我在祁连山中失足溺水,幸得太子陛下相救,但是记忆是一分也想不起来了。”洛镜月不敢抬眼看苏铁,生怕眼神里的慌张露了馅儿。其实她也没撒谎嘛,确实是在湖里死而复生被彻救了,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铁良久没有说话,洛镜月心里如小鹿乱撞,生怕被识出破绽。 “幽昙!”苏铁突然开口,目光灼灼盯着洛镜月,想从她脸上找出些破绽来:“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洛镜月稳了稳心神,好歹自己现如今也是狐狸精一条,何必畏头畏脑受一个凡人拷问?不如表现得自然大方一些。 “苏公子可否讲些往事与幽昙听?” “哎……唤我苏铁即可。幽昙姑娘是李大人手下的眼线,平日里在醉花楼里当差。” “醉花楼?” “呃……是京城最富盛名的青楼。” ------------ 12.幽昙是青楼里的姑娘 下 “青楼?”洛镜月眼睛瞪大,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她来碧水山庄数日,平日里跟着王婶学女红,王婶也和她讲些京城的事情,说起这青楼,王婶一副鄙夷厌恶的表情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自己居然在青楼里当差?! “幽昙姑娘你没事吧?”苏铁小心翼翼地问道,看来幽昙果真是失忆了。 “没……没事。”洛镜月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难掩脸色苍白。“李大人是谁?” “李大人是当朝宰相李林甫。”苏铁压低声音严肃道。 “宰相?”洛镜月身形又一晃,颤着嗓音问:“可是执掌国政的宰相?” “自然。” 哎哟完了,洛镜月暗暗咂舌,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狐狸同时和太子与宰相扯上了关系。 “继……继续。” “在下是幽昙姑娘的侍卫,奉丞相之命保姑娘周全。” “哦,所以那天你拼死救我。”洛镜月恍然大悟。 “忘了一提,幽昙姑娘现在已从醉花楼赎身,是自由身了。” “真的?”洛镜月瞬间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如此甚好。是哪位恩人?” “李大人。” “……苏铁你知道我几岁吗?”洛镜月不想提及李大人,便转开了话题。 “姑娘十五岁便在了那醉花楼,在下已跟着姑娘三年了。” “如此算来我年方十八,还是你们口中如花似玉的年纪。”洛镜月沾沾自喜。 “……是。”苏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幽昙姑娘竟然遗忘至此。 “你为何叫我幽昙?” “这是姑娘在醉花楼的花名。” 洛镜月皱了皱眉头,那等烟花之地的回忆她可不想提及:“我叫洛镜月,以后不许唤我幽昙了。” 苏铁称是,幽…阿不,洛镜月的变化还真是大啊。 回忆倒流至一个月前。 “苏铁。”懒散娇慵的声音从帐内传来:“进来。” 苏铁在外迟疑了一下,看着红帐内若隐若现的玉体,不知当进不当进。 “快些,你手脚何时变得如此慢了?”懒散娇慵的声音里略带一丝不悦,却让人听得酥到了骨头里。 苏铁硬着头皮撩开了帘幕,只见幽昙乌发如云却没梳个髻,披散在赛雪欺霜的肌肤上。火红色的金花大氅随意搭在肩上,杏色睡袍下酥胸颈项白腻如象牙,娇颜如玉。 “帮我按摩按摩。”幽昙朝着苏铁勾了勾手指,目光如蜜又稠又甜。 苏铁轻声应答,往日的豪迈气概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深吸口气,手劲下去,分寸拿捏的极好,没几下就让幽昙舒服得**出声。幽昙娇媚的**引得苏铁心旌荡漾,差点乱了手法。看着幽昙的身子跟着自己的手劲婉转承欢,触手之处软若无骨,苏铁强忍满腔欲念,心想:在这样的尤物身边当差当真是个折磨。 “我明日要去祁连山。”幽昙突然睁开冷清的眸子用冰冷的声音说道:“这次你暗中跟着见机行事吧。” ------------ 13. 心悦君兮君不知 很久很久以前,当洛镜月还是一只道行低微的狐狸,她还没有附身在赤狐身上时。 大雪封山,万物都被埋在了沉甸甸的白雪之下。山林之中一片寂静,悄无声息。洛镜月行走在雪地中,脚下的白雪发出簌簌的声音,在林间格外清楚,更显得祁连山静谧无人。 为了食物,洛镜月打算冒一次险:离开深山老林闯入山下的居民区。火红的皮毛在白雪映衬下格外醒目,给她的行动带来了不少的困难。不过此时人们都还熟睡之中,想偷鸡还算是小事一桩。 洛镜月的眼盯着一只毛色油亮的鸡,全然不顾其他,猛地冲了出去。 只听‘咔’一声,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兽叫,洛镜月重重摔在了地上。她的双腿被捕兽的铁制夹子给夹到了。鲜血如她的皮毛般美丽,染红了身下纯白的雪地。洛镜月不停地抽搐,只觉得伴随着大量的出血,她的生命也在一分一毫流逝。 我就要命绝于此了么?洛镜月的视线开始模糊,白雪与鲜血渐渐融合在了一起让她看不分明。双腿的疼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从脚底泛上来的冷意与麻痹感渐渐席卷全身。 洛镜月隐约感觉自己被人拾了起来,是要被做成狐裘了?罢了,反正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冰冷的身体正在一点一滴地回温,她睁开眼,一张书生儒雅俊俏的脸孔出现在面前,那书生笑容温和,如三月的阳春般让洛镜月暖洋洋的。 那书生豢养了洛镜月一段日子,直至洛镜月伤势痊愈。 清早,洛镜月睁眼,只见书生早已坐在书案前开始苦读。她轻柔地跳上书案,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吵不闹。望着书生俊美的侧脸,他纤细苍白的手却写得出一手苍劲有力的大字。洛镜月看着眼前的白纸,她灵觉初开,并不识得几个字,可每章书生必在末尾处提上“李林甫”三个字。这大概就是他的名字吧!洛镜月心想。 这时书生似是察觉到了已是辰时,摸了摸赤狐的脑袋说道:“这就给你去准备餐饭。” 洛镜月哑然失笑,野狐哪有这么讲究,不过李林甫每日废寝忘食却不会忘了给自己喂食。洛镜月细看李林甫的字画,却不认得多少,当下定决心,待她变幻成人后,一定要做一只有文化的狐狸! 洛镜月提起前爪,在砚台里沾了沾,在‘李林甫’的落款后把小爪印了上去,一朵漂亮的墨梅花。洛镜月满意地收手,摇晃着尾巴,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禁沾沾自喜。 李林甫手持一小条鸡肉进来,见赤狐对着画作摇头晃脑,便凑过去一看,只见自己的名字后多了一朵可爱的梅花。李林甫不禁失笑,摸着洛镜月的头说:“好啦!快去吃东西吧。” 洛镜月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一个高傲的回头,吃鸡肉去了。李林甫满眼笑意,他心知这小东西定是有灵性的。 “赤狐。”李林甫唤了一声,打趣道:“你何时能变做人?” 洛镜月纠结地挠了挠脑袋,又摇了摇尾巴,默不作声。 “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李林甫捧起狐狸:“洛镜月怎么样?看你如此有灵气,如镜花水月讲得不正是你么?” 话毕,李林甫指着桌上书卷,上面写着“悟蕉芦之非实,知镜月之虚炫。” 洛镜月顺着他手指的目光,记住了那个词“镜月”。 ------------ 14. 镜月投奔宰相大人 尔后,书生不在祁连山下停留,他把洛镜月放归了山林,一人走了。 “此番我要进京赶考,求取功名利禄。” 洛镜月依稀记得他坚定的眼神,她并不去阻挠,尽管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那么安适美好。 之后洛镜月仍然留在祁连山当她的野狐狸,只不过她修炼地愈加勤奋。 洛镜月盼望能够早日修炼成人形,报恩与李林甫。何况到了那时,凭自己狐狸精妖媚的身段,何愁不能勾引了李林甫,与他厮守终身呢? 哎……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山间的时光过得何等的快,一晃便是二十年。 再次见到李林甫时,他已风光不再。眼中鬓角尽是沧桑。此时的李林甫已官至宰相,夸张来说可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实现了自己的宏愿呢。”一妙龄女子躲在人群之中,远远地看着轿中的他。他的眉眼依旧俊朗,时光带走了他的青春,却在他身上沉淀下了别样的韵味。当初消瘦的身子如今也结实了不少,只是眉眼之间没有初见时和煦的春风动人,取而代之的是多年官场尔虑我诈的阴谋的意味。 洛镜月突然有些摇摆不定,此次贸然出山,到底是福还是祸?这时轿中的李林甫撩开窗帘,望向人群,引得民众一阵欢呼。唯有一火红的身影,在人群中格格不入。那清纯略带妩媚的面庞定定地望着自己,不带着一丝敬慕的神色而是久违老友相逢时的色彩,那穿着火红衣裙的女子向他微笑,福了福身子,那柔软的身段、妩媚的身子引得他好似回到了那个春天,洛水边,也是一袭红裙,也是那样无邪的微笑…… 李林甫似是入了魔,让轿夫停轿。他缓缓走下轿子,望着远处的女子。民众们纷纷跪身,唯有红衣女子仍然笑意盈盈地立在那里。夕阳染红了街道,民众们虔诚地跪拜着。李林甫向她伸出手,宛若天上派来的神。 洛镜月慢慢的走近了,将手放在李林甫的掌心中。李林甫重重握紧:“你叫什么名字?” 洛镜月笑得风情万种,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遮得瞳仁不再分明,这一笑醉了夕阳。 “洛镜月。” …… 洛镜月愣愣望着窗外一片翠竹,不知不觉泪水满面。 “洛镜月?”身后有人在唤她。 洛镜月一听猛地回头,却见王婶站在身后,原来是自己多心了…… “哎哟,你怎么哭了,来,快擦擦……” 洛镜月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涌上了这么一段记忆,这就是姐姐和李林甫的相识吗?虽不是自己所经历的,可历历在目的真实的触感连自己也会跟着心痛。 ------------ 15. 初遇青道士 洛镜月借了个由头溜出了碧水山庄,没想到一出门便碰上了麻烦。 “顺着官道走上一里路便是京城了。” 洛镜月循着官道,路上皆是神色匆匆风尘仆仆的行人。唯有一人不同:那人身着道袍,神色宁静清爽,周身不沾尘土,倒有些世外高人的意思。不过手中的旌旗倒是出卖了他,只是个替人卜卦的道士罢了。 也不知是洛镜月一直打量那道士的眼神让他觉察到了,还是洛镜月本身姿色惊为天人,总之那道士已站停不动,看着洛镜月了。 “姑娘可要来算上一卦?”那道士径直走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怪力乱神,不信也罢。”洛镜月总觉得道士之流对她是个威胁,还是离得远些好。 “这可未必,姑娘可不就是自己口中的怪力乱神?”道士脸上仍然是满脸媚笑,不过眼里已暗藏精光。 洛镜月心中一惊,她现如今虽是得了姐姐的道行,但妖精的法术却是半分不会,徒有个能变幻的空壳罢了,如今遇到这道士不知他心中所想,恐怕非善类。 “先生何出此言?”洛镜月勉强微笑,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语气也和善了不少。 “观汝山根隐有黑气,想必已招致灾厄,然而印堂发亮,命宫安好,实属怪异。” 洛镜月越听心中越惊,这道士说的和自己如今的状况可不是分毫不差? “再观姑娘元神,气息甚微,体内似有比姑娘本体的元神更强的元神存在,而且丹田内空空如也。还有贫道实在想不通姑娘是如何幻化成人的。”话毕,道士脸上笑意全无。 洛镜月脸色苍白,连连后退两步,她怎么那么命苦呢?刚化成人身就要被收服了?她小脸苍白,双手不自觉攥紧衣裙,颤着嗓音说:“我仅仅是只不入流的小妖,也未曾害过什么人,求道长手下留情。” “哼?大胆妖孽,竟在我面前说谎。你明明满手血污,身子阴浊,还敢说没害过什么人?”道士凛然喝道。 “求道长饶命。”洛镜月心知在劫难逃,咬着下唇,但她还是要试一试,于是鼓起勇气稳了稳心神故作镇定道:“难道高人就不疑惑为何我区区小妖能驾驭得起这身子,又为何两元神并存于体内?” “哦?你倒是有意思,我且听你说来,谅你道行低微,耍不得花招。”道士挑了挑眉毛,对洛镜月所言果然起了兴趣。 …… “如此说来,这番罪孽与你毫无干系,都是你那姐姐所作所为?”道士满眼戏谑之情,他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小狐狸。起初的浩然之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流里流气的眼神。他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小狐狸。 “……是。”洛镜月无奈,低声道,不过她隐隐觉得眼前的道士不会伤害她。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如此强大的力量附身至你身上,你却没有肝胆俱裂、神形俱毁?” 洛镜月一愣,她未曾想过,她本来是一只野狐,得了洛镜月的力量,权当是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哪里会想到这么多? “再问你,既然你并非洛镜月,那你是谁呢?”道士脸上戏谑之意更浓。 “野狐一只……罢了。”洛镜月黯然道。 “你血统高贵,品种奇佳,想必在狐族中也非等闲之辈。不如跟了我去修仙?”道士轻抚洛镜月火红的皮毛,说出了真实意图。 “不行!姐姐的心愿尚未达成,我怎么可以自己去逍遥?” “噢?那你可曾想去替她完成了?” 洛镜月默不作声,是啊!宇文彻,她怎么可能下得了手呢? “你若与那太子有缘,不过百年情分。你要是不替洛镜月完成心愿,恐怕待她元神消散之时,你的躯体定承受不住妖力,反而会被其所噬。” 洛镜月呆了好一响,等她反应过来追问时,道士早已不见了踪影。 ------------ 16. 道士带着狐狸入宫 洛镜月走至京城,早已没有了初来的兴奋。 宇文彻和活命,只能选择一个,结果昭然若揭。她是一只野狐狸,未曾想过修道,也未曾想过成妖。她整日在山林里,为的只是活下去罢了。如今面对这么简单的选择,自己却犹豫了。那道士说,她与宇文彻至多不过百年情分,情分?在祁连山下明尘的暗示,在碧水山庄王婶有意无意提及,说得不正是宇文彻对她的情分么? 宇文彻已然将他的心交了出来,自己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至此,洛镜月豁然开朗,她决定选择宇文彻。 “已经十几日没有见到彻了。”洛镜月自言自语:“不如化作狐狸溜进皇宫去?” 赤色狐狸呆立在宫门外,眼前这赤色狐狸虽然是狐狸精,但她一不会穿墙,二不会隐形,皇宫守卫森严,哪里容得它进去?洛镜月沮丧地蹲在宫墙之外,宇文彻与她的距离不过一墙之隔,却怎么也见不到。 此时有一白色身影进入洛镜月视线,只见那人身穿鹤氅,受众人簇拥,眉眼之间隐隐透露着点仙气,不正是白日里见到的那道士么! 洛镜月赶紧迎上去,吱吱叫了两声,道士瞥见了赤色狐狸,不由“咦”了一声。 道士身边的小道见师傅望着那只颇有灵气的赤色狐狸,便问道:“师傅,可要我把它抓来?” “不必,它自会过来的。”道士对着赤色狐狸微笑道,一派春风满面和煦动人的景象。 赤色狐狸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道士怀里。 “师傅,这……”小道诧异地看着那狐狸,不过转念释然,师傅的神通何其广大,哪需要他操心。 “无妨。”话音刚落,道士便抱着赤色狐狸入了宫门。 “青道长,就是这里了。”领路的太监细声细气道,瞅见了赤狐又说道:“容妃娘娘不喜生物,望道长别把这小兽带进宫里,冲撞了娘娘可不好。” “可惜了这灵狐!”青道士闻言放下了赤狐,小声对它说:“你可别给我闯祸。” 赤狐听了后竟点了点头,然后一溜烟就不见了。 “师傅,你就这样放走它?”小道已是摸不着头脑,本以为师傅相中了这只狐狸,没想到居然又放走了它。 青道士望着赤狐消失的地方,并没有回答。 洛镜月飞快地窜在灌木丛中,所幸王宫中植被茂密,她倒也不会被发现。一路上,青道士已经用法术将去东宫的路线告诉了自己。此时的洛镜月心脏跳动得如小鹿乱撞,就要见到那思念已久的人了。 东宫,崇仁殿内。 有一美人正倚在宇文彻怀里。 ------------ 17. 我仅视嫣儿一人为妻 “陛下今日辛苦了。”身着华服的女子娇声道。 “有嫣儿侍奉在左右我怎会累呢?时不时送盏茶进来,唯恐我累了。”宇文彻笑着刮了一下嫣儿的鼻尖。 嫣儿脸色一红,把头埋进宇文彻怀里。一派情意融融的场景。 洛镜月躲在崇仁殿内某个角落,看着殿中嫣儿娇滴滴地为宇文彻斟上一杯酒,心里不由一疼。 或许只是个宫女罢了。洛镜月安慰自己。 夜幕沉沉,芙蓉帐暖。 如今宇文彻抱着嫣儿共入了床帐内,这要洛镜月怎么解释? 火红的狐狸窝在那房里,映着红烛的光,周围家具都是喜庆的红色,赤狐也不甚起眼。 我何必呢?偏偏待到此时。洛镜月苦笑着想。房内已传来男女欢爱的粗重喘息声,嫣儿仍然是那幅娇滴滴的嗓音,宇文彻的声音低沉,不断对身下人儿呢喃着。 “此生此世,我宇文彻仅视嫣儿一人为妻。” …… 赤色狐狸在夜幕中冲冲撞撞逃出了皇宫,刚出宫门,却见那身着鹤氅的青道士似乎早有准备,立在那里等着洛镜月的出现。 “你早就知道会如此是不是!”洛镜月一摇化为人形,抓住了青道士的道袍,声音沙哑道。 “小狐狸,红尘情障,何必苦苦纠缠于此?” 洛镜月突然明白姐姐为什么执着于李大人,这就是情爱?她只觉得耗光了力气,耳边传来一阵蜂鸣,隐隐约约听见青道士的声音穿过了阵阵蜂鸣:“你累了,休息吧。” 过了许久。 洛镜月睁开眼,转头,见青道士兴奋地迎上来:“小狐狸,你醒了啊。担心死我了,大半夜地把你扛回来……” 洛镜月此时并不想听青道士的话,由他在旁边说的天花乱坠,彻,不知道怎么样了…… 青道士见洛镜月心不在于此,嘴角一翘,凑到洛镜月耳边:“那位太子陛下,今日可是会去碧水山庄呢。” 洛镜月一惊,咻的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狠狠盯着青道士:“你不早说!” 话毕,急急下床,彻要来看自己了…… 但脚一着地,觉得头重脚轻,又跌回了床上。 青道士早已料到,慢悠悠地开口:“你昨日子时在外游荡,心神不定,遭邪气侵体,幸好遇到本道,现如今就好好在我这里休养,如何?” “自然不可。”洛镜月沮丧地垂下肩膀:“道长,彻好不容易来看我,我又怎么能放下他。” 说着,洛镜月用水汪汪的黑眸子望向青道士,不由间露出万种风情。 “咳咳!”青道士硬生生把眼光从洛镜月身上挪开:“你要见他也到有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 ------------ 18. 你真正的心意是什么 洛镜月出了道观,索性道观距离山庄并不远,她急急地小跑,遵着青道士的嘱咐一路撒了不少香灰。 原来青道士拿出了他的丹药给洛镜月服下,条件是引荐他给宇文彻。 “这道士也不过如此嘛。”洛镜月心想,青道士故弄玄虚的模样害得她以为是什么艰难的条件呢。 洛镜月刚踏进碧水山庄,王婶就迎上来,满脸心焦的模样:“我的姑娘诶!你夜不归宿急死我老太婆了啊!在外面有没有遇到坏人啊?”说着一边抚摸洛镜月的脸,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洛镜月昨天在外实在遇到了太多事情,一时间忘了有王婶这一号人物的存在,赶紧作倩笑乖巧状赔笑道:“没事没事,昨日玩的太晚了,我一个姑娘家夜路回来多有不妥,所以在京城住了一宿,这不回来了吗?王婶,让你担心了,这事儿是镜月不对……” 洛镜月回到屋内,丫鬟早已备好了热水,洛镜月把自己浸润在水汽中,全身都放了松,可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那娇媚的嫣儿乖巧的伏在宇文彻怀里…… 不是这样的!他贵为皇子,总是有些无可奈何的…… 洛镜月沐浴完毕,身上换了一件月白的春衫,一头青丝湿漉漉地搭在肩后,正泛着润泽的水光。 她扬手一掀珠帘,迎面就撞上宇文彻别有深意的眼神,惊得她不由自主地一怔,小手僵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就在面前,侧脸迎着清晨苍白的日光,眉眼轻扬,含笑道:“镜月……” 洛镜月瞬间融化在了宇文彻满眼的一汪柔情春水之中。她软软地偎过身去,用比那嫣儿柔软了十倍的嗓音吐气如兰地回答道:“陛下好久不见了……” 宇文彻邪魅一笑,挥手揽住洛镜月的香肩。低头深深凝视着洛镜月如梦似幻的双眼,双唇一弯,轻轻地吻上了洛镜月娇艳欲滴的红唇。 洛镜月顿时觉得浑身飘飘然,双脚离地,恍如身处仙境,而四周不知何时下起了粉色的桃花雨,落英缤纷。 “彻,百忙之中你还抽出时间来看我……且饮一杯。” 琥珀色的酒液散发着醉人的沁香,洛镜月皱皱鼻子,仿佛昨日的场景已成为过眼云烟。她开心地与宇文彻一口喝干,酒浆滑腻地顺着口舌流入喉咙,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灼热,瞬间烧掉了洛镜月的理智。 她伸手勾住宇文彻的脖子,两腮泛起红光,眯起一双媚眼,专注地对着宇文彻秀色可餐的嘴唇,缓缓缓缓吻了过去。 一幕一幕和昨晚的情节何曾相似,洛镜月使劲地压抑自己的记忆,不让它涌上心头,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泪水已经填满了眼眶。 宇文彻手足无措地看着怀中美人突然哭得梨花带雨,他温暖的手轻轻抹去洛镜月脸上的泪,轻柔地仿佛是对待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宝宝怎么哭了?”宇文彻轻声细语,哄着鼻头通红的洛镜月。 “无……无妨。”洛镜月抹去脸上泪珠,垂下眼,任由长长的睫毛遮住瞳仁。 宇文彻轻叹一声:“恩?” 洛镜月心下了决心,鼓起勇气,黑亮的眼珠直视宇文彻英俊的脸庞,颤颤开口:“你爱我吗?如果我没有这等美貌,你还会爱我吗?” 宇文彻一愣,他确实爱镜月,但若没了这份美貌……他并不清楚他是否还会如此贪恋眼前佳人。 “自然…是爱的。”宇文彻挤出一抹微笑,心里陷入深深的彷徨。 洛镜月的心一点一点冰冷,正如青道士离别时所说:“你无家族势力,仅有一袭美貌皮囊,位高权重的他,可是真心待你?值得你对他用情至此?” ------------ 19. 花解怜人弄清柔 洛镜月忍住心中难过,勉强轻笑,握着宇文彻的手说道:“我自然是懂你的心意的。” “佳人巧笑值千金,当日偶情深。文谈闲雅,歌喉清丽,举措好精神。”宇文彻一双桃花眼中笑意盈盈:“此情此景,甚好。” 洛镜月不解其意,只是貌似乖巧地伏在宇文彻怀里。实则心里一股苦涩在她心底挤压翻腾着,似乎下一刻就会令她撑不住哽咽起来。 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喜欢眼前这俊朗的男子?洛镜月心想,或许是他的柔情,他的英俊,不论是那样都让洛镜月深深沉醉于其中。 已然是春意正浓,惊蛰以后,山庄内的撒金碧桃东一枝西一枝,那些嫣然微笑的花朵,喷出醉人的芳香。撒金碧桃纯白的花瓣里略带红丝,整簇花中仅有一枝是醉人的柔粉,娇嫩得仿佛吹口气就能化成水。 春日静好,一时间两人都没了声音。 她豁然开朗,不论彻是不是因为美貌而喜欢她,宇文彻不经意的一个眼神都会让她深陷其中,她甘愿天真地为了眼前男子赴汤蹈火,她坚信宇文彻是爱她的。 “彻,我们有没有未来?”洛镜月问道。 “有的,我许你一个只有我和你未来。”宇文彻轻嗅洛镜月发间幽香,深深陶醉其中:“镜月。你真让我着迷。”宇文彻目光灼灼,紧紧拥住洛镜月。 此时碧桃娇柔,俏丽妩媚,似少女初妆。 ------------ 20. 狐狸精被劫 洛镜月近些日子快要在山庄里闷出痱子来了,让她一山野里的狐狸精整天坐在闺房里刺绣学女红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洛镜月信手拈来了些竹叶子,放在手里一撮,摇头晃脑嘟囔了一会儿,见竹叶轻飘飘地落在书案上,洛镜月轻声念出:“逢故人…后几个字是…遇变故。” “故人?变故?”洛镜月不由来了兴致,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喜色:“看来不必闷在这里了!” “看来姑娘可是闷得很。”温厚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洛镜月循声回头,眉头一挑,是苏铁。看来我的卜卦之术越来越高明了,洛镜月洋洋自得,笑的愈加高兴。 苏铁望着洛镜月的笑颜,宛若一瓣柔柔的桃花轻轻落在心尖儿上,黝黑的脸上浮起一抹不甚明显的红晕。 “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洛镜月压抑住心中兴奋,果真是来了故人,那接下来便会有变故了,终于不用闷在这里了! 苏铁努力镇了镇心神,他不明白洛镜月何故笑的那么开心,道:“李大人唤您过去。” “宰相?”洛镜月心中一惊,她现在可是失了忆的洛镜月,对姐姐的前尘又不甚了解…… “你可向大人提起我……”洛镜月轻轻蹩眉迟疑道。 “大人已然知晓,姑娘安心去便是。”苏铁看出洛镜月心中所忧,赶忙安慰。 “如此甚好,苏铁你真是一个细心的人呢。”洛镜月轻叹一口气,眉宇之间添了一份忧愁:姐姐嘱托的事情,自己总要去办的。让姐姐如此心心念念的人,我倒要看看他什么样。 此时苏铁周身气息一变,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洛镜月。洛镜月心下大惊,但又怕惊动王婶,压低了声音但仍然掩不住惊呼之意:“苏铁你在干什么!” “苏铁冒犯了。”苏铁面无表情,粗暴地绑起了洛镜月。全然不似原来那个温和宽厚的壮汉,周身散发着淡淡杀气,让洛镜月很不舒服。 洛镜月心下慌了神,见苏铁蒙起了面,像扛沙袋似的把自己往肩上一扛,跃出了闺房。苏铁疾步走在屋檐之上,眼看颤颤巍巍地就要掉下去了。洛镜月哪里有过这种经历,心慌意乱,不由大叫出声。 王婶听闻了声音赶过来,见到洛镜月眼看就要被一男人掳走,大叫了起来:“来人啊!有人抢了镜月姑娘啊!”众多家丁持棍而来,苏铁虽然看起来笨重,但是在房梁之上一点也不显憨态,反而灵巧的很。 能追的上苏铁的家丁逐渐变少,只剩下零碎几个,苏铁见时机已到,一脚撂倒一众家丁,冷冷抛下一句:“你们家小姐我红月坊主人要了。” 当真是遇故人,逢变故啊!洛镜月忧忧心想。 ------------ 21. 苏铁很温柔 一个时辰后。苏铁一手扛着洛镜月,在林中穿梭。 此时的洛镜月发髻散乱,小脸早已吓得失了血色,她手脚都不能动弹,哪里还有半分狐狸精的风姿。她抑郁地靠在苏铁肩上,任由他颠簸。 洛镜月恨恨的想:我堂堂目中无人绝色倾城的狐狸精竟然被如此对待!待我会了妖术看我不整死苏铁!要是打不过…反正实在不行变成狐狸逃掉嘛…… 苏铁仿佛窥见了洛镜月所想,寻了树林子里一处还算平坦的地方把洛镜月放了下来,替她松了绑。 洛镜月的手脚刚刚被放松,便立马跳起来想要打苏铁,不料早已是麻得不行。 “哎哟!”洛镜月毫无风情的一屁股摔了个四脚朝天。 “洛…洛镜月你没事儿吧?”苏铁赶紧扶她起来,不料触碰到了洛镜月血气不通畅的四肢,惹得洛镜月龇牙大叫起来:“苏铁!我哪里惹你了!你说啊!” 苏铁自知有错在先,委屈道:“这…只有这方法能光明正大的把你带出来嘛……” “这居然叫光明正大?”洛镜月杏眼圆睁:“扮作贼人劫持小姐?还有那什么坊?” “红月坊,你不记得了?”苏铁神色一惊,随即恢复平静:看来洛镜月真是把什么都忘了…… “红月坊便是我们的组织,大人便是红月坊主人。”苏铁在一旁解释。 洛镜月揉着酸痛的肩膀,回想变成狐狸精至今的事情,眼里竟然泛起了泪光:“我怎么知道嘛,我好好地又没招谁惹谁,怎么好端端的生出那么多事儿来?” 苏铁并不知道洛镜月变成狐狸精的一段往事,只当她是被绑久了委屈了,柔声安慰道:“不记得不打紧,这或许也是件好事……” 洛镜月稍稍平复了心情,使劲吸了吸红鼻头说道:“那继续走吧……” 苏铁见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心下也不敢再用粗暴的方式,不过…洛镜月自祁连山回来仿佛转了性子,还真是不适应啊! “冒犯了。”苏铁忽然说道。 苏铁一把抱起了洛镜月,让洛镜月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之中。洛镜月也没有在意,她扭了扭腰身,觉着这姿势还挺舒服的,于是得意说道:“亏你个木头还知道怜香惜玉。” 洛镜月这一扭她自己认为不打紧,苏铁看来可是撩人的勾引,洛镜月吐气如兰,气息打在他的脖梢,有些痒痒的。洛镜月软若无骨的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他就说嘛!洛镜月身边的差事不好当! “那我们走了!”苏铁喝到,一提真气,便在树林子里飞了起来。 “啊!”洛镜月还是不适应,但是被苏铁抱在怀里倒是舒适了许多,让她有一种鸟儿飞在林子里的感觉,风儿从耳边呼啸而过,实在过瘾。洛镜月抬眼看苏铁刚毅的脸庞,神情认真,忍不住说道:“苏铁,其实细看你还是挺好看的。” “哎?苏铁,你脸怎么红了?” “啊!你怎么突然变快了?飞的慢一点啊!” …… ------------ 22. 初见李林甫 宰相府内。 苏铁低头毕恭毕敬的立在洛镜月身后,对帘帐内的身影一拜,说道:“大人,幽昙带来了。” 洛镜月望着珠帘后那个背影,想起姐姐留下的回忆,心潮澎湃。珠帘背后便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终于终于又能见到他了!洛镜月的心跳不由加快,手里沁出了不少冷汗,她又激动又紧张,林甫…… 等等,洛镜月突然一惊:自己喜欢的并不是宰相,而那些个心情是真真切切姐姐的心声,姐姐的回忆、感情与自己似乎已经纠缠在了一起。洛镜月几乎压制不住姐姐宰相的强烈的爱意喷薄而出,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的手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洛镜月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那模糊的人影。玉手紧张地掀开珠帘,一袭白衣引入眼帘―― 眼前的宰相身着白衣,身材挺拔高大。虽然已是不惑之年,但眉眼依旧俊朗,眉角微微向上翘起,隐隐有勾人心魄之意。 洛镜月心里大失所望,不过是个人到中年的老头罢了,哪有宇文彻那般浩浩之中不失文雅之气那般让人心向神往? 但洛镜月心里这么想着,同时有另外一股激动,笼罩整个心尖,让她无比喜悦。 正当洛镜月发愣的时候,宰相缓步走了过来,目光如剑聚在洛镜月身上,厉声喝道:“办事不利!” 原本书房内静谧的气氛被打破了,洛镜月不知道如何作答,也不知道为什么姐姐如此心心念念的人居然这么凶。 “还不跪下!”苏铁见洛镜月呆立着不动,赶紧出声道。 洛镜月疑惑回头,看看苏铁又看看冷着一张脸的宰相,朗声到:“我为什么要向你跪?” 苏铁见宰相面色越来越冷,赶紧打圆场说道:“大人,幽昙在祁连山下遭遇了变故,这才……” 宰相看了看苏铁,苏铁顿时觉得周身如披冰雪,心下暗暗咂舌:完了,这下洛镜月可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宰相看着洛镜月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丝邪笑,对苏铁道:“你下去吧。” “是……”苏铁躬身退下,临走时还对洛镜月使了个眼色。洛镜月看着苏铁对自己挤眉弄眼,倒是不明所以。 “洛镜月……”宰相对洛镜月柔声道:“听说你是在被士兵围追堵截之时伤到了脑袋。” “自然是!”洛镜月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宰相还是明是非的。 “可我怎么听来的消息是你在湖边遇刺呢?”宰相仍然满面春风,柔声道。 ------------ 23. 太子是幕后凶手 洛镜月顿时花容失色,这才明白她一只小小的狐狸精哪里敌得过这老谋深算在朝廷摸打滚爬的宰相。 “你…你胡说!”洛镜月嘴硬道。 宰相向着洛镜月逼近了一步道:“哦?你的脸上可把你的心都出卖了呢?洛镜月,你原来可不是这样的。” “……” “罢了,不论你是被刺了还是被撞伤了,我的吩咐,你可是做到了?” 吩咐?洛镜月哪记得有什么吩咐,不过看来宰相还不知道自己与姐姐的因果。 “我可是混到了太子身边,这还不好?”洛镜月语气愈发的弱,她觉得眼前男人隐隐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看,你是把自己赔进去了吧。”宰相收起之前的满脸微笑,一脸的凶相。 “……”洛镜月无言以对。 宰相朝着洛镜月又逼近了一步咄咄逼人:“你可知道你为何遇刺?谁想害你?” 洛镜月白了一眼宰相:“你不知道我失忆了吗?我怎么会知道!” “那我就来告诉你。”宰相并不因为被洛镜月鄙视而生气,仍然维持着低沉的语气:“是宇文彻。” “什么?”洛镜月睁大了眼,仿佛自己听错了一般:“你再说一遍!” “宇文彻,是当朝太子宇文彻,是他,派人杀了你。”宰相走至洛镜月面前,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到。 洛镜月愣在原地,呆呆看着宰相,试图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作假的痕迹,这怎么可能呢? “你…你定是骗我的!你说什么我就该全部相信?!”洛镜月后退几步从宰相身边逃离开来,脸色变得通红,这怎么可能呢? “你以为,你在湖边遇刺是谁告诉我的呢?我在祁连山除苏铁外并无眼线,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湖边遇刺?”宰相又步步逼近:“自然是宇文彻放出的消息,这消息无缘无故便到了我的耳里,看来他是要给我个下马威呢。” “怎么可能……”洛镜月弱弱的不断重复,脸色由红转白:“他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我的幽昙可是坏了他好多计划,他对你恨之入骨。此番你独自一人去祁连山的消息被他的探子听到,对太子来说,此时不等更待何时呢?” 宰相满意地看着洛镜月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挂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心想:洛镜月失忆后倒是变蠢了呢?不过这样的心性才好为我控制,我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 “苏铁!”宰相朗声道:“带幽昙回房吧。” 苏铁并不知道在书房内宰相说了些什么?只见洛镜月出来后连路都走不稳。 他疑惑不解,书房内发生了什么? ------------ 24. 苏铁的心意 “苏铁,彻不会骗我的是吗?”洛镜月默默地跟着苏铁身后,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 苏铁不明所以,见洛镜月满脸憔悴,便随着她的心思应和:“自然不会的。” 苏铁搀扶着洛镜月进了醉花居,是洛镜月以前的住处。 “苏铁!”洛镜月的声音略带哭腔:“你以为我是被官兵围追之时伤了脑袋,其实我是在湖边遭一女子偷袭,才……” “这都不重要。”苏铁柔声安慰到。 “可是可是?”洛镜月忽然激动了起来,一把抓住了苏铁的袖子:“你可知是谁派人想要杀我?” 苏铁默不作声,眼前的洛镜月情绪不稳,苏铁生怕说错了什么话戳中了洛镜月的痛处。 “是彻!李大人说是彻!宇文彻他……他想要害我……”洛镜月痛苦的捂住双眼,泪水顺着指缝流下,她只是一只不谙世事的狐狸,为什么人人都要骗她? “所以当初在祁连山下,你那么蹩脚的借口也会让彻相信,他顺理成章的把我留在他身边,他口口声声说他喜欢我,其实,都是假的吧……苏铁,苏铁……”洛镜月哭得已经失了力气。 苏铁眼看洛镜月越来越虚弱,心有不忍,说道:“别哭了,大人所言虽有几分可信,但不一定是真的,太子他,或许对你是动了真情的。” “可他有妻子……” “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你何必在意?太子或许有他的无可奈何。”这话一说出口,苏铁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该死,他可是宰相的人,怎么替太子说起话来了!“要是累了就先睡吧!颠簸了一天了。” 洛镜月不作回应,苏铁默默等了一会,听洛镜月依然毫无声息,抬眼一看,洛镜月已然靠在床边睡着了。 “果然是太累了……”苏铁微笑,把洛镜月平放在了床上,替她盖上了锦被。睡梦中的洛镜月眉头仍然皱着,脸上依稀有泪痕,一副深闺的幽怨美人样一时让苏铁移不开眼。 苏铁暗暗吞了口口水,望着洛镜月的睡颜,身体仿佛不受控制,鬼使神差地慢慢俯下了身子,看着洛镜月的脸近在咫尺,他的心跳不由加快:自从幽昙失忆之后。虽然不复妩媚之姿,却更加吸引他了。 此时洛镜月似乎有感应,突然翻了个身,原来还在睡梦之中。但着实把做贼心虚的苏铁吓了一跳。苏铁赶紧站了起来,正欲离开,洛镜月却一把抓住了苏铁。苏铁心头大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回头一看,洛镜月还是在梦中,呓语道:“不要走……” 苏铁想拿下洛镜月的手,却发现洛镜月虽在梦中但牢牢地抓住了自己。苏铁大窘,这下可好,心上人牢牢牵住了自己,但按理,他不该继续留在醉花居…… ------------ 25. 你比幽昙更迷人 清晨,洛镜月睁开双眼,正欲闭眼打算继续睡懒觉之时,却发现床边有人。她一惊,向上一看,是苏铁。此时的苏铁靠在床头,正在熟睡。 正当洛镜月满心疑惑之际,她从床上下来,发现自己的手牢牢地抓着苏铁,不禁羞红了脸,她怎能一宿都抓着苏铁呢! 洛镜月吐了吐舌头,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生怕吵醒苏铁。 过了不久。 苏铁迷迷糊糊醒来,咦?身下软软的,抬眼是杏红色的帷帐,触手之处是绵软的锦被……我怎么会睡在洛镜月的床上!苏铁吓得一声冷汗,硬生生地从床上弹起。发现洛镜月居然已经醒了,正在梳妆台上梳妆呢! “你醒了!”洛镜月听到了声响,回眸一笑:“见你睡得辛苦,就把你搬到了床上。” 日光下彻,照在洛镜月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遮的瞳仁不再分明,眉间有一丝愁云却更添了风情。这一笑,果真是倾城。苏铁呆了半响,才回到:“让你不便了。” “哪有。”洛镜月看着黄铜镜中清丽的容貌,眼神有瞬间迷茫。她若有所思的对背后的苏铁说:“苏铁,你能说说以前的我和事吗?” “以前?以前啊……”苏铁望向窗外的天空,思绪飘向遥远的地方。 “初见您时,也是在这醉花居。大人吩咐我,醉花居的主人便是我今后的主人。你从前和现在很不一样,当时的幽昙美艳动人、不可方物。后来你奉了大人的命令居然心甘情愿委身青楼,从此便在京城出了名。百花楼的幽昙花魁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七王爷频频光顾百花楼,为的就是一窥幽昙容貌。七王爷失势后,大人便派您去祁连山不料遇到了意外,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是吗?”话至此,洛镜月脸上露出了沮丧的神情,她终究是比不上姐姐的,苏铁寥寥数语却已经勾勒出姐姐动人的风姿,再看看自己…… 苏铁察觉到洛镜月的沮丧,赶紧补充道:“其实不然。以前的幽昙高高在上,美艳的不可直视。现在的洛镜月清雅秀丽,多了几分温婉之意让人怜爱呢。”话一出口,苏铁便后悔了,这,这该是他说的吗! “真,真的吗?”单纯的洛镜月并没有注意那么多,只是满脸期待的注视着苏铁。 “自然是。”苏铁被洛镜月灼灼的目光盯得不由低下了头掩住羞红,哎呀,怎么自己老是会脸红呢! ------------ 26. 太子殿内遇含烟 “要不是为了姐姐我才不会再去宇文彻那骗**里!哎,要不是为了身份保密,我早就去向他问清楚了!”洛镜月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 此时,洛镜月正变作一只狐狸向东宫奔去。 在半个时辰前 “你这次无功而返,我便不再追究了。”宰相沉声道。 洛镜月心下不屑,她才不要听任这阴沉的男人摆布。 “不过,这次的任务你若还失手……”宰相突然微笑,似有如沐春风之感:“小玞,我相信你。” 洛镜月听了这话却觉得隐隐有一把把尖刀逼迫着自己,比当年偷山下屠户的鸡被追着打时还要瘆人。宰相的话语总是能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姐姐对她的嘱托,小玞…… 东宫,书房内。 一蒙面女子正恭谨地跪在明黄色的衣袍之前。 “回陛下,幽昙已然长眠祁连山了。”蒙面女子的声音冰冷,露在外面的一双丹凤眼中只读得出淡漠。 而她目光所及之处,骇然是一枚血淋淋的脑袋。那脑袋已然撒发着腐臭的味道,上有几道极深的伤痕,不过不难看出这人头生前容貌秀丽。 宇文彻满脸鄙夷地用脚踢了踢人头,似是早已见惯了这种血腥场面。人头一个不稳倒在了地上。蒙面女子心知宇文彻的意思,便拨开人头撒乱的头发,在耳后与发际交界之处,隐隐有一枚红色印记 宇文彻嘴角挂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哦?你办事还真是得力呢。”宇文彻心下对眼前女子由衷佩服,他费尽心思想除掉宰相身边的这个幽昙,只是派出去的人马没有一个回来。而眼前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一举就除掉了幽昙,带回了她的项上人头。 “陛下,含烟欠您的要求还剩两个。”蒙面女子恭谨地提醒主子。 “恩,我自然知道。你退下吧。”宇文彻挥了挥手。 这一幕幕都被化作狐狸的洛镜月看在眼里,火红的小绒球躲在厚厚的锦缎帐子后瑟瑟发抖。血淋淋的人头在她的眼里挥之不去,宇文彻那毫无怜悯的神情也都牢牢印在洛镜月脑海里。 当日祁连山下开朗温柔的他和眼前心狠冷酷的他,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宇文彻? 洛镜月盯着那枚人头,光顾着害怕,倒是没细想他们的对话。幽昙?幽昙不正是自己吗?可是自己不还好好活着呢! 难道?电光火石之间,洛镜月脑里映出了那日的景象:姐姐和一个女子在湖里,然后,姐姐就被她杀了……含烟?不正是那女子?答案呼之欲出。 洛镜月本能的感到威胁,她巴不得马上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每次来都没有好事的东宫。可是?已经晚了。 蒙面女子感叹:想找到个美人来冒充洛镜月尸体还真是辛苦,她总不能把狐狸尸体丢给太子吧!这时她感到帐后气息有异,她揭下面纱,正是那鹅蛋脸、丹凤眼的姑娘——含烟! 洛镜月心惊的撒腿就跑,不料用力过猛居然跌在了地上。含烟看见了帐子后的赤狐,心下大骇,眼里的愧疚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坚决的狠毒。 “姐姐,贵安。”含烟笑靥如花。 ------------ 27. 姐妹相残 “姐姐怎么会在这里呢?哎呀呀,你的妖力何时退的这么厉害了?”含烟语气由柔转厉,不得不承认这含烟变脸的功力不输于宰相!洛镜月心里快速地闪过这么个念头,不过眼下没有功夫供洛镜月浪费,火红皮毛的狐狸飞快地窜了出去。 “休怪我无情,洛镜月,你只能消失在这个世上。”含烟表情冷酷严肃,他怎么也没想到洛镜月居然还活着。含烟飞快的追了上去,她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洛镜月的耳朵里,却没有惊动侍卫。 “是隔空传音!没想到那丫头的道行又深了一步。”此时洛镜月心里又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 洛镜月哪里顾得上那么多,身后的含烟像是脚底踩了风火轮,顷刻间就追了上来。含烟手里隐隐出现了一股淡蓝色的烟气,渐渐聚集成了一个清晰可见的蓝色珠子,朝着赤狐猛地一弹。 “快用飞字诀!”洛镜月心里的声音焦急地喊道:“现今我们斗不过她,快走!” 赤狐奔跑得越来越吃力,眼看体力已经不支。含烟心里倍感奇怪:洛镜月虽被她伤了道行,但也不至于全然凭四条腿逃命,连妖力都使不上吧?不过,这都与她无关! 含烟冷哼一声,一把捏住了洛镜月的脖子。赤狐的脖颈被含烟大力地捏在手里,可以听到轻微的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洛镜月的表情随着含烟手劲的增大而愈发扭曲,眼前黑蒙蒙一片出现了金星,耳边轰轰作响,洛镜月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我就要死了么?还没有达成姐姐的心愿呢…… 含烟满意地看着手中的狐狸气息微弱,只要她再轻轻一捏……想到这里,含烟少有笑颜的脸上露出了狂妄的笑容。 “洛镜月,你也有今天啊?”含烟嘲讽地向手中的狐狸问道,狐狸毫无声息。 “我早就恨透了你,太子也正好遂了我的愿。永别了,姐姐。你教我,杀人便是要赶尽杀绝。”含烟狠狠说道,心中无比畅快。她用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又残忍地折断了赤狐的四肢,赤狐在晕眩中中痛呼几声,已是无力挣扎,任凭钻心的疼痛渗入骨子里,赤狐苦苦支撑连叫喊都没了力气。 “是,我定会赶尽杀绝!”洛镜月突然睁开眼,眼眸已是一片血红,仿佛换了个人。她仇恨地看着含烟:“不枉我一片苦心教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洛镜月一改之前劣势,周身亦散发出阵阵威压,她口里默念着什么?眼眸忽的一睁,含烟只觉得一股锥心的疼痛直射元神,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姐姐,不要!” 洛镜月愣了一下,含烟如几十年前一样,一双夺人心魄的眼眸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当时,她心里抵不住这柔情的眼眸,决心要抚养含烟。 含烟心里暗暗得意:洛镜月不过如此罢了,就是现在!她仍然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直到放出手中蓝烟…… ------------ 28. 狐狸精真的死了 28. 当洛镜月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含烟蓄势待发,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出了灭字诀。刹那间,洛镜月隔着层层烟雾看着含烟朦胧不清的脸庞,快速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含烟,你是我教出来的,这些招式,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一道亮光自洛镜月胸口迅速升起,一颗明亮的珠子发出了夺目堪比白昼的璀璨光芒,光芒湮没了含烟的身躯。 过了许久。 赤狐从地上勉勉强强爬起,四肢传来钻心的剧痛。四周静悄悄的,奇怪,刚刚发生什么了?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含烟去了哪里? “赤狐,赤狐……”赤狐抬眼,是姐姐! “姐姐?你怎么出来了?含烟呢?”赤狐欲言又止,今晚的姐姐似乎不太对劲。 “在那里。”赤狐望向洛镜月虚影所指方向,是一只玉面狐狸。 赤狐面色恍然大悟,眉梢透着小小的雀跃:“姐姐用了我的身体打死了含烟对不对?” 没有人声回应。 “姐姐?姐姐?”赤狐猛然发现姐姐已经淡的快看不见了:“姐姐?你怎么了?” “我拼尽全力伤了含烟七分,现今你快逃吧!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洛镜月的声音已经是隐隐约约听不清了。 赤狐一下子慌了神,她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姐姐,要消失了。 “我的元神大伤,现在要魂飞魄散了,记得好好对待林甫!”洛镜月满脸温柔宠溺的微笑:“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姐姐,姐姐!”赤狐想要依着洛镜月消失的方向追去,却发现四肢已经折断了。她早就习惯了姐姐陪在她身边,藏在她心里,不时冒个声儿,现在,姐姐要走了,空留一身妖力,让她独自一人面对纷繁杂乱的俗世,怎么可以? 赤狐眼里涌出泪水,打湿了火红的皮毛,她无力地看着洛镜月的最后一丝虚影淡去,她却连伸手都做不到。洛镜月真的死了。 什么?洛镜月死了?赤狐心中迷茫:那么,我是谁呢? “从今天起,你就是洛镜月。”姐姐的声音依稀在耳边。 “洛镜月没有死,我就是洛镜月。”赤狐吃力地站起,一步一步爬向东宫之外。 此时,黎明悄然到来。 ------------ 29. 玉狐往事 二十年前。 大雪将祁连山覆盖的严严实实,她的鼻子冻得通红冷,她哈了一口气在手上。大雪封山,在了无人烟的山里出现那么个女子实在是太奇怪。 北地开阔粗犷,很多地方荒凉得不见人烟,她却很喜欢。一望无垠的苍茫大地,长河落日圆。 就如此刻,她站在祁连山里,环顾四周群山莽莽,高处连绵的雪峰在太阳的照射下银光闪闪,山腰上层层叠叠的树林五彩缤纷,火红、鹅黄、秋香、墨翠、淡绿,浓墨重彩好似天宫舞毯。开阔的空间令周遭空气一尘不染,清清冷冷的被洛镜月吸进肺里。 女子两手打开,仰着脸原地转圈子,头顶耀眼的蓝天白云也旋转着,闹花了她的双眼。 天高云淡,这样美好的红尘,还有那个在脑海里的人。 “哈哈哈哈……”她终于笑起来,她终于是化成了人形。 没错,她是一只狐狸精,刚刚化成人形的狐狸精。 “我叫作什么呢?”她努力地从脑海里搜索,可惜她见过的世面太少,想不出一个与她相称的名字。一双丹凤眼划过脑海,是,她便是为了这个人才苦苦修炼十余载。 那人的话语依稀印在脑海里:“洛镜月。” 是了,她便叫做洛镜月了。 灌木林中穿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洛镜月并没有转头,一只玉面狐狸踏着白雪眨着灵动的大眼扑进了洛镜月的怀里,白绒绒的大尾巴不断轻柔地在洛镜月面上扫来扫去,看起来很是高兴。 洛镜月抚摸着玉面狐狸的皮毛,眼中含着笑意:“妹妹,我总算是修成人形了。你什么时候追的上我呢?” 玉面狐狸仿佛被洛镜月的话一激,自觉得失了面子,用毛茸茸的大尾巴扇着洛镜月的脸,蹭地洛镜月咯咯的笑了出来。玉面狐狸愈发不满,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叫声。洛镜月见状赶紧抚了抚玉面狐狸的皮毛,眼里笑意不减,道:“你品种那么好自然很快就能追上我了。” 玉面狐狸昂起头来,一副骄傲状。不稍一会儿,洛镜月并没有搭理它。玉面狐狸自知没趣,又乖巧柔顺地贴在洛镜月怀里,蹭了蹭她的胸膛撒娇。 洛镜月无意间抱紧了玉面狐狸,她们在这山里,已然十年了…… 白雪覆山,天地之间悄无声息,唯一人一狐静立。 ------------ 30. 我是你的棋子 “七爷,您怎么突然大驾醉花楼了呀?”满脸白粉的老鸨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笑纹皱成了一团,这七爷可是大贵客,看来今晚又能大赚一笔了。 “七爷今儿个想点哪位花姑娘?珠兰,紫苑,快叫姑娘们过来!” 不一会儿,总共八个姑娘排成了两溜,姑娘们都收拾得齐整,就算闺中乖巧女儿也没有这么整齐;笑容妥帖,新媳妇见公婆也没这么乖巧。看她们三镶三滚的袖口,十根葱葱玉指,轻启朱唇,柔柔盈盈地向七爷一拜。 七爷挑了挑眉毛,面露满意的神色。醉花楼虽是青楼,但里面的姑娘个个都被妈妈**地水灵可人、多才多艺,不见半分风尘影子,倒像是一个佳人如云戏班子。七爷目光扫过姑娘们,个个姑娘落落大方,笑容拿捏得当,不殷勤、不扭捏。 七爷似是满意,又叹息了一声,耳朵里、眼眸中、舌尖上、心深处,像是还有一个地方不饱足,也说不清缺什么?只是软塌塌欠了一层,仿佛大暑天灌下两木勺的水,被大太阳照着,心里还是渴的。 七爷目光流转,周身的姑娘都服侍得极为得当,或柔情似水,或热情如火。一双柔荑力度恰当好处,十根葱葱玉指上涂着柔粉色的丹蔻,在烛光之下温婉通透,那姑娘一直替他捏着肩膀。七爷几乎忽视了这个一直在身后服侍,淡如水的姑娘。他的手盖上温润似玉的纤手,引着姑娘到他身前来,那姑娘有些害羞,慢慢地转过身来。 容貌惊为天人。七爷本以为是个柔情似水的姑娘被掩在了群芳之下,没想到眼前佳人脸挂微笑,她确实柔情似水,可眸子里的淡漠,仿佛红尘与她毫无关联。 七爷突然觉得,心里缺的那份空缺,被眼前女子填满了。 幽昙在醉花楼中受着七爷庇护,她不必接客,只消安心等着七爷便好。幽昙的名声在醉花楼里一点一点散播开来,风流的七爷被名不见经传的幽昙给勾引地神魂颠倒,幽昙究竟有何种能耐? 七爷玩味地看着幽昙,幽昙此时尴尬地跪在他面前,地上有一只带血的簪子,而七爷的手臂上有一道骇人的痕迹,不过幽昙的表情惶恐可眼里仍然是波澜不惊。 七爷突然用力钳住幽昙的下巴,喉咙里发出低沉地吼声:“你究竟怎样才会有真正的心情?你真不怕我吃了你?”他已无法忍耐,她服侍得极周到,可就是像一具没有心的木偶,任何事情都不会激起幽昙心中的波澜。 “参差烟树灞陵桥,风物尽前朝。”幽昙望着七爷愤怒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眸,淡淡吐出诗句。 “我不能做你的心上人?”七爷双眼通红,眼前的女子怎么就如此执念她的旧人?! “你若笨一些,傻一些,丑一些,我怎会看上你?”七爷颓然,他,高高在上的王爷对一个风尘女子竟然动了心。 幽昙眼神一迟疑,那汪深不见底的湖水已然起了波澜。她缓缓伏进七爷膝间,任由虚假的泪水充斥眼眶,她此刻着实佩服自己的演技。七爷狠狠掰起她的头,对上她已惊慌失措的眸子,心里一片柔软。他把幽昙拥入怀里,长叹一声…… 是真是假?幽昙快分不清了,她如李林甫所愿,迷倒了七王爷。 可是?李林甫,我只是你的工具吗?罢了,即是是你的工具,我也要成为你最重要的棋子。 ------------ 31. 和青道士的约定 拂晓时分,青道士按着昨夜卦象指示,在皇宫之外信步闲逛,那卦象奇特,连他都参不透,只知道对他的道行大有好处,只能漫无目的地等待了。 一只伤残的赤狐慢慢吞吞地接近了宫门,可是宫门紧闭,它健全之时尚不能越过宫墙,何况现在?洛镜月强撑着精神,看着高耸的宫墙,心里不禁涌起一阵阵绝望,她靠着信念已撑到了现在,可如今,怎么也过不去了。 “难道我就要坐以待毙了?”洛镜月目光迷离喃喃自语道。 宫墙外的青道士感应到了一缕似有似无的有熟悉之感的妖气,他施了穿墙术,一只脚刚跨过宫墙,差点踩到一只正趴在墙角的赤狐。莫非这就是我的机缘?青道士愕然,这狐狸怎么看都不像是贵人,上次托她把自己引荐给太子,至今还了无音讯呢! 青道士长叹一声:“哎,既然已经遇见了你,断不能见死不救,小狐狸,你怎么会伤成这样呢?”说着,抱起洛镜月。洛镜月的伤口被触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在青道士怀里抽搐几下,终于昏死了过去。 洛镜月在道观里睡得极不安稳,做了很多梦,一会儿是姐姐与玉面狐,一会儿是姐姐与七爷,仿佛姐姐的一生都在自己的脑中流转而过,如走马观花一般。姐姐这一生过得那么辛苦,却始终得不到宰相的垂怜,何苦、何苦! 青道士替洛镜月耐心地包扎伤口,见她眉头紧锁,遭尽了世间最苦难的事情一般。青道士的手在洛镜月面上略过,他施了一个小法术,希望洛镜月能高兴一些。洛镜月如青道士所料,面色渐渐缓和,沉沉进入梦乡。 洛镜月醒来,伤口之处都痒痒的,如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她难受得紧,刚想用爪子挠,却被一双手给制止了,洛镜月抬眼一看,是青道士。她心里不由一惊:又落到这冤家手上了,他趁我虚弱扒了我的皮也指不定。 青道士好笑地看着洛镜月那张狐狸脸上惊慌不定的表情,调笑道:“我正缺一块毛料,拿你充数可好?” 洛镜月猛然从床上跳起来,全身皮毛都竖了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包扎好了。青道士不由大笑:“我都费了法术救你,怎么舍得剥了你的皮?” 洛镜月松了一口气,趴在床上,任由青道士爱不释手地抚摸自己的皮毛。 “小狐狐,你能说说发生了什么吗?”青道士两眼放光地抚摸着洛镜月火红的皮毛:“不如离了那红尘浊世,与我一同修道可好?” 洛镜月瞥了一眼青道士:“怎么可能?姐姐她……我定要替她报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小狐狐不如与我同去世外桃源我俩一同双修…….”青道士满脸谄媚。 洛镜月默不作声,把自己埋进锦被中。青道士无奈:眼前狐狸铁了心了要沾染红尘,可惜了那世间少有的纯真无邪的道心。 “对不起!”小狐狸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我不能随你修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如果我完成了姐姐嘱托的事情,我一定随你走……”洛镜月心里闷闷不乐,青道士每次看似捉弄她,事实上他的一片好意洛镜月也看在眼里,如今他更是救了自己,哎…… 青道士闻言精神不由一振,他从被窝里把洛镜月拽出来捧在手心里:“好啊!就如此约定了,待你完成那狐妖的嘱托,便随我回蓬莱仙岛修道。” 他们的誓言就此缔结。 ------------ 32. 为了宰相入宫 洛镜月心思复杂地看着手中信笺,宰相要她入宫。入宫的目的很简单,无非是捉住太子的把柄,找到一个由头让宰相借题发挥罢了。洛镜月打心眼里不喜欢那个阴沉的宰相,他分明是利用姐姐,或是利用自己罢了。可姐姐的记忆已经深深地植入了她的心里,洛镜月已然分晓不清其中区别,如果她是姐姐,如果此刻宰相看着的是月亮,恐怕她会成为奋不顾身去偷药的嫦娥吧?这无关情爱,是她欠姐姐的,自然要尽心尽力去完成。 不,这也与情爱相关,只是她想要做的更多。 洛镜月隐隐开始期待入宫,她愿为了宰相入宫,也愿为了彻入宫,能够再次以人的姿态光明正大地站在宇文彻的面前。转念一想,洛镜月心下又不开心,她似被前缘误,一朝入宫她的身份却是他的敌人,为什么喜欢彻会有这么多的阻碍? 入宫,既是为了李林甫,也是为了她自己。虚幻地经历了姐姐的爱恨情仇,她已经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感情。即使宇文彻曾经如此狠心地对待自己,但也是曾经,他们还没相遇的时候,不是吗? 所以她要去努力,努力抛弃她的前尘,当她还清了宰相的债,她就可以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洛镜月几乎忘了在祁连山,自由的生活。 即使她和彻两人之间隔着重重宫墙,亦能将天涯当做咫尺。只要有一天她的灵魂能够脱开了束缚,大大方方堂堂正正地陪在他身边,一起将往后的岁月一步一步走下去。 这一切便足够了…… 洛镜月与苏铁道了别,自她出了祁连山,至始至终苏铁都随在她身边,如今要离别,洛镜月心里有些不舍。不过,她不是狐妖吗?想溜出来还不是弹指间的事情。 苏铁送洛镜月到宫门,看着洛镜月消失在宫门口,心里不禁涌起了落寞:他心知洛镜月此番甘愿入宫,无非是为了那太子陛下,只是宰相会让她心安理得地待在他身边吗? 苏铁自嘲地笑了笑,自己都没个着落,倒是替别人担心起来了。 洛镜月向守卫问了路,才知她要去的是医局。一位侍卫特意领了洛镜月过去,她在路上听侍卫的话才知晓,原来医女是送二十以上的丫鬟婢女去学医,可恶,她年方十八看起来有这么老吗? 就拿这一季进入医局学习的医女来说,共八人,高矮胖瘦,或魁梧或纤瘦,长相平平,倒衬得洛镜月宛如夜明珠一般发光发亮。不过除了洛镜月,倒也有位姑娘长得温婉秀气。 那姑娘看起来很水灵,眼里透着着惶恐,神色怯生生的。洛镜月顶着炎热的日头,眼里直冒金星,不禁小声问那温婉姑娘:“我们为何要现在这里?”洛镜月懂得在清净之地静修可以提升修为,而在这乌烟瘴气的皇宫,有什么理由让一群人顶着毒辣的日头站在这里呢? 温婉的姑娘眼睛睁大,对眼前洛镜月不知轻重的话语弄得很是意外,望了望四周小声道:“姑姑叫咱们站着就得站着。” “为什么?”洛镜月心里疑惑不解,无意间提高了声调:“这不折磨人吗?” 管事的姑姑正专心地在向领事的太医交待情况,听到了洛镜月的抱怨,立即转过头来,狠狠瞪了洛镜月一眼。 洛镜月吐了吐舌头,这宫里都什么规矩呀!其实洛镜月的不知礼数怪不得她,自打她一只野狐狸从祁连山出来,由太子宠着,苏铁护着,宰相罩着,哪里学过规矩? 此时,医女的队伍开始缓缓移动,她们就安着内侍的安排去医女的住处安顿包袱。 ------------ 33. 同是天涯沦落人 《天圣令・医疾令》篇:“女医”条:诸女医,取官户婢年二十以上三十以下、无夫及无男女、性识慧了者五十人,别所安置,内给事四人,并监门守当。医博士教以安胎产难及疮肿、伤折、针灸之法,皆按文口授。每季女医之内业成者试之,年终医监、正试。限五年成。 在路上,洛镜月与羞涩的女子套着近乎,两三句话搭讪下来,二人也就相熟了。眼前女子叫做念奴。 “念奴?”洛镜月疑惑地皱了皱眉,带了奴字的名字总觉得有些怪异。 念奴脸色白了一下,小声说道:“姐姐不知,念奴本叫做念如,主子嫌念如不吉利,这才改成了念奴。” “怎么能这样?”洛镜月瞪大了眼:“哪有不吉利?分明是你家主子觉得你的名太好听了!念奴?你家主子怎么这么过分呢?” 念奴见洛镜月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心里一吓赶紧捂住了洛镜月的嘴:“姐姐,如今你我的主子都是天子,以前的事不必再提。” 洛镜月心里还替着念奴打抱不平,可念奴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洛镜月只得叹了口气。 “咦?你何时与我认了姐妹了?”洛镜月笑道,心里很高兴能与念奴姐妹相称,她望了一下左右悄声道:“我其实不满二十。” 念奴一怔,以为碰到了和自己命运相同的人,可仔细看洛镜月神色,却轻松惬意没有半点异样,只得答道:“我也不满二十……” 原来都是谎报的年龄!洛镜月笑起来:“那可要弄清了岁数再称姐妹了,我快十九了,你呢?” “没满十七……” 洛镜月呆住,眼珠子转了几遭,重新打量了一下念奴的脸――眉尖微蹙,隐忍懦弱。这样漂亮的可人儿却被主子送出来学医,只怕别有隐情:“那我就是姐姐了,妹妹……可是自愿而来?” 一听此言念奴立刻两行清泪滑下面颊:“如何不是自愿,多亏来这里,否则我早被卖进青楼了。”洛镜月一下慌了神,赶紧替念奴擦拭眼泪。 洛镜月约莫能猜到念奴的遭遇了。多半是老爷或公子看中了她,引得当家主母雷霆震怒,要将她卖入青楼,恰巧此时朝廷征召女医,或者她哀求或者老爷怜悯,于是改了年龄来到这里。这样的事情她在.....是姐姐在醉花楼的时候见得多了,比起那些真被卖入青楼的姐妹们来说,念奴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了。洛镜月心生怜悯,既然她现在是念奴的姐姐,那一定要保护念奴。 洛镜月看着念奴哭得梨花带雨也不忍再细问,拍拍念奴的肩,两人收拾一下心情后,就按着太监的安排去医女们的住处安顿包袱。 ------------ 34. 宰相的婢女不一般 医局设有医、针、按摩,每科都有医博士来教授学生。龙洛镜月她们要学的疮肿、伤折、针灸之法分别属于医、按摩、针三科,所以教授她们的医博士是由各科的博士们兼任。 几名医博士来面见学生,望着一屋子懵懵懂懂的女人,有些不耐烦的皱皱眉:“你们当中有识字的没有?” 一屋子女人面面相觑,都不发声音。洛镜月心下觉得熟悉,她分明不识字,却对那泛黄古朴的书有莫名的亲切感,恍若百年之前,一双玉手掠过粗糙的书页,拂过苍劲的墨迹:“碧血禁咒,天之狐必乱天下,诛同族,灭双亲,故吾等束以碧血禁咒之法,以保我族太平......”古书上的文字洛镜月全都认得。她晃了晃脑袋,奇怪,自己的脑海中居然浮起了幻境,定当是太累了缘故。 此时洛镜月鬼使神差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心里不禁打鼓:自己怎么就突然头脑发热了呢!这下可要出糗了。 医博士见有人举手,颇感意外,往年送来二十人都无一人识字,今天只不过例行规矩,居然有人举手。 “你认得多少?”医博士见洛镜月低气不足,开口问道。 “认得一点……”洛镜月此时心里后悔得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根,声音越说越低。 “恩,医书内容艰深,我们不会要求你们去读,课业按文口授,你们跟着我们,学会在实践中打打下手就行了。”医博士点点头,向众人说道。 “是。”医女们乖乖应答。 医博士看了看洛镜月,说:“你既然认字,跟我过来。”他领洛镜月到小间,随意翻开医书,指了几个字。 “郄门、肘.....髎?”洛镜月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倒还认识一些,心里不由雀跃,遇到些不认得的她壮着胆子也便瞎蒙着读,倒也真的给蒙混过去了。定是姐姐的记忆留给我的,洛镜月得意地想。她殊不知是狐小七转世而天生灵气所致。 医博士不可思议地看着洛镜月,医女本就是官户人家淘汰下来的最末等的婢女,眼前女子生的明眸皓齿又聪慧,哪个人家舍得把她送来?若连她都是被淘汰出来的,那没被送来的婢女该绝色到什么地步? 不过这些都是医博士们多想了,他们大都出身贫寒,也没见过美人,见了洛镜月的姿色也只会妄加推论。“她是谁推荐来的?”一位医博士发出疑问。另一位医博士看了龙白月递来的名刺,按图索骥的翻了翻名册,说道:“是宰相大人。” 众人点了点头,如果是宰相的人,那也无可厚非了,谁不知道当朝宰相可是权倾一时的呢? “既然你识得字,那这批医女就由你来领头。” 洛镜月欢喜的答应,对医博士感激地笑了笑,明艳的笑容看得医博士一阵呆愣。 ------------ 35. 百转千回又遇你 一晃已是三月过去,迎来了夏天。 洛镜月叹了一口气,如今在这医局里,别说窃取机密了,就算是想出去都是个难题。医女们被关在小小一方庭院中安心研读,唯有过试者才能去给太医们打下手。洛镜月心中哀怨,她已经进了皇宫,想见到彻怎么还是这么难呢! “姐姐!”念奴一路小跑过来:“此次小试又是姐姐夺了魁,医正大人对你赞不绝口呢!” “是吗?那大人有没有说何时能出诊?”洛镜月心里笑开了一朵花,按她这个努力劲儿,或许能早些出诊也说不定。 念奴耸了耸肩,道:“姐姐总是夺了我的风头,夺了第一便罢了,每次都超出念奴这么多。”说完撅起了小嘴。 洛镜月轻笑,她并非有意,事关宇文彻,她怎能不努力呢?“妹妹每次都是第二呀,旁人羡煞了都夺不来。” “姐姐净会取笑我!”念奴俏脸佯装生气,转身跑了。 洛镜月并未在意,她抬头,宫内的天空方方正正,彻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吧? “医女洛镜月得甲等,准随太子出诊。”医博士进来向众人宣了五月大考的结果,大家并不意外,洛镜月向来是领头医女,这么优秀也不足为奇,纷纷向她道喜。坐在洛镜月身边的念奴被人包围,不过大家并不是向她贺喜。念奴悄悄攥紧了衣裙。 “宋大人,太子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大人,待会儿把脉的时候我该站在哪儿边好?” “宋大人......” 洛镜月初次走出了医局,在偌大的皇宫里晃悠兴奋不已,这意味着她和彻又进了一步吧! 宋医正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早就发现洛医女求知欲强、活泼好动,只是现在未免太兴奋了些。洛镜月仍旧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宋医正只得回应道:“医者,方需静心。洛医女,你心境还不够阿!看来还需要在医局内修习些时日。”洛镜月立马闭上了嘴,对着宋太医做了个鬼脸:她可不想让见彻的大好机会泡汤呢! 此次洛镜月要去的是东宫,替太子妃请脉。请脉这件事稀疏平常,对刚刚上手的医女来说最适合不过。宰相的势力似乎已经触及宫苑内,通过宦官头目的打点,洛镜月很轻易就得到了去东宫的殊荣。 东宫,东宫。洛镜月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她终于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既不是山野里的神秘女子,也不是一只火红狐狸,而是以医女的身份,堂堂正正面对宇文彻。此时她突然有些感谢可憎的宰相,是他给予她身份,站在宇文彻面前。 “拜见太子陛下。”洛镜月附和着宋医正的言行向宇文彻跪拜,她被嘱咐了很多次:在主子面前一定要懂得尊卑。就如此时,纵使她心里像有千百只小蚂蚁爬来爬去,也不能抬头。此时宇文彻正在看书,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听到了女声,觉得略有些耳熟,只是被宋太医的声音掩了去,不怎么分明。洛镜月撅起小嘴,她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如今她跪在他脚下,他竟然还没认出她来!洛镜月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宇文彻一眼。彻还是那么好看,洛镜月心里暗喜,一双桃花眼认真地注视手中书卷,神色认真,一袭蓝衣,温文尔雅,丝毫看不出太子爷的架子呢! 宇文彻听见了女声,便随口问道:“宋太医,今年的医女已经能出诊了?” 不等宋太医应答,洛镜月已经按耐不住抢答道:“婢女已学有所成。”如黄鹂鸟般清脆的声音悦耳,宛如清泉娟娟流过。宇文彻猛地抬起头,对上一双熟悉、灵动的杏眼――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宇文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那太医就进去吧。” 宋太医心里吊着的七八桶水瞬间放下了,洛医女怎么如此大胆!回医局后定要罚她闭门三个月!宋太医在前冷汗淋淋,洛镜月在后却向宇文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百转千回,我终于又见到了你。 ------------ 35. 百转千回又遇你 一晃已是三月过去,迎来了夏天。 洛镜月叹了一口气,如今在这医局里,别说窃取机密了,就算是想出去都是个难题。医女们被关在小小一方庭院中安心研读,唯有过试者才能去给太医们打下手。洛镜月心中哀怨,她已经进了皇宫,想见到彻怎么还是这么难呢! “姐姐!”念奴一路小跑过来:“此次小试又是姐姐夺了魁,医正大人对你赞不绝口呢!” “是吗?那大人有没有说何时能出诊?”洛镜月心里笑开了一朵花,按她这个努力劲儿,或许能早些出诊也说不定。 念奴耸了耸肩,道:“姐姐总是夺了我的风头,夺了第一便罢了,每次都超出念奴这么多。”说完撅起了小嘴。 洛镜月轻笑,她并非有意,事关宇文彻,她怎能不努力呢?“妹妹每次都是第二呀,旁人羡煞了都夺不来。” “姐姐净会取笑我!”念奴俏脸佯装生气,转身跑了。 洛镜月并未在意,她抬头,宫内的天空方方正正,彻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吧? “医女洛镜月得甲等,准随太子出诊。”医博士进来向众人宣了五月大考的结果,大家并不意外,洛镜月向来是领头医女,这么优秀也不足为奇,纷纷向她道喜。坐在洛镜月身边的念奴被人包围,不过大家并不是向她贺喜。念奴悄悄攥紧了衣裙。 “宋大人,太子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大人,待会儿把脉的时候我该站在哪儿边好?” “宋大人......” 洛镜月初次走出了医局,在偌大的皇宫里晃悠兴奋不已,这意味着她和彻又进了一步吧! 宋医正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早就发现洛医女求知欲强、活泼好动,只是现在未免太兴奋了些。洛镜月仍旧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宋医正只得回应道:“医者,方需静心。洛医女,你心境还不够阿!看来还需要在医局内修习些时日。”洛镜月立马闭上了嘴,对着宋太医做了个鬼脸:她可不想让见彻的大好机会泡汤呢! 此次洛镜月要去的是东宫,替太子妃请脉。请脉这件事稀疏平常,对刚刚上手的医女来说最适合不过。宰相的势力似乎已经触及宫苑内,通过宦官头目的打点,洛镜月很轻易就得到了去东宫的殊荣。 东宫,东宫。洛镜月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她终于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既不是山野里的神秘女子,也不是一只火红狐狸,而是以医女的身份,堂堂正正面对宇文彻。此时她突然有些感谢可憎的宰相,是他给予她身份,站在宇文彻面前。 “拜见太子陛下。”洛镜月附和着宋医正的言行向宇文彻跪拜,她被嘱咐了很多次:在主子面前一定要懂得尊卑。就如此时,纵使她心里像有千百只小蚂蚁爬来爬去,也不能抬头。此时宇文彻正在看书,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听到了女声,觉得略有些耳熟,只是被宋太医的声音掩了去,不怎么分明。洛镜月撅起小嘴,她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如今她跪在他脚下,他竟然还没认出她来!洛镜月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宇文彻一眼。彻还是那么好看,洛镜月心里暗喜,一双桃花眼认真地注视手中书卷,神色认真,一袭蓝衣,温文尔雅,丝毫看不出太子爷的架子呢! 宇文彻听见了女声,便随口问道:“宋太医,今年的医女已经能出诊了?” 不等宋太医应答,洛镜月已经按耐不住抢答道:“婢女已学有所成。”如黄鹂鸟般清脆的声音悦耳,宛如清泉娟娟流过。宇文彻猛地抬起头,对上一双熟悉、灵动的杏眼――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宇文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那太医就进去吧。” 宋太医心里吊着的七八桶水瞬间放下了,洛医女怎么如此大胆!回医局后定要罚她闭门三个月!宋太医在前冷汗淋淋,洛镜月在后却向宇文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百转千回,我终于又见到了你。 ------------ 36. 太子妃有喜 “翠竹,太医可来了?”上官嫣儿一袭火红的衣衫,头上插了一只金步摇,上头缀了颗圆润透亮的玛瑙,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好货色。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 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锻窄裉袄, 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总得来看,上官嫣儿就像一只金银华美的凤凰,美艳得不可方物。 “怎么这么慢?当心我让爹爹废了他的官。”上官嫣儿娇艳欲滴的小嘴一噘,娇叱道。 此时洛镜月随着宋太医入了内殿,正撞上上官嫣儿的抱怨,心里一阵尴尬。不过眼瞅着宋太医脸上倒是波澜不惊,看来这类事没在这少碰见。 洛镜月看着一身大红金光闪闪的太子妃,心里不由浮起一个字:俗。洛镜月心里极不情愿向眼前的女人跪拜,她凭什么要跪她?明明自己才是宇文彻爱的人......洛镜月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声,想起刚入宫时嬷嬷的话:“要想在宫里混下去,首先就得守规矩。”罢了,就当是为了彻,她也得跪。 洛镜月默默看着宋太医把脉,她得尽快适应这些。这时,宋太医脸上有一丝诧异略过,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娘娘近日可有食欲不振?” “是,近日乏得很。”上官嫣儿斜眼高傲地看着宋太医:“太医可看出什么问题来?” “据微臣经验,娘娘是有喜了。恭喜娘娘!”说着宋太医跪了下去,洛镜月一看宋太医又跪,心里暗暗抱怨,身体还是利索的跪了下去。宋大人也真是,怎么又跪?等等,刚刚他说了什么?上官嫣儿怀孕了?! 和面如死灰的洛镜月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上官嫣儿惊喜地惊呼:“翠竹翠竹,快叫太子爷!” 翠竹急急忙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宇文彻风风火火地疾步走进内殿,面上掩盖不住惊喜之色:“嫣儿,你怀孕了?宋太医,此事可真?” 宋太医与洛镜月跪在一边,宋太医正声道:“贺喜陛下。”说着一拜,洛镜月也随着深深俯下身子。 上官嫣儿是彻的妻子,如今有了他的孩子,是理所应当的,洛镜月紧紧咬住下唇,心里有苦涩的感觉蔓延开,纵使她不喜欢嫣儿,但嫣儿肚子里的孩子总是彻的,她应该恭喜彻才对。 宇文彻闻言一把抱住上官嫣儿,丝毫没有顾忌洛镜月的存在,完全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中。 洛镜月与宋太医领了赏便默默退出了内殿。洛镜月低着头,眼里酸酸的,感觉喉咙像呗什么哽住了似的,她突破层层阻挠,终于见到了彻,只是,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 ------------ 37. 保护他的孩子 “宋大人......” “宋大人~” “宋大人我求你了!” “......” 宋医正满脸无奈地无视了在身边乱嚎的洛镜月。洛镜月自打昨天从东宫回来后,就缠着宋大人求他让自己随他出诊为太子妃安胎。 宋医正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这丫头太能吵了:“罢了罢了,见你好学,我便准了你随我出诊,只不过是打个下手,你可别捅娄子!”宋医正回想起当日洛镜月贸然进言的事情就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医局难得来个聪颖的医女,他可不想就这么毁了。 洛镜月听言后立刻笑的像朵花,谄媚道:“宋大人,我给您揉揉肩,我按摩学的连李大人都说好呢......”说着一双小手利索地为宋医正捏了起来。 宋医正也随了洛镜月心意,大大方方地受着按摩,不得不说,这丫头的按摩一科学得真是极好。宋大人闭上眼,一边享受一遍还不忘自己威严:“洛医女,老夫见你好学心旺盛,只是医术内容博大精深,你还欠火候,要努力啊!” “是是,大人的话洛镜月都记在心里。”洛镜月手劲得当,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昨日,她从东宫回来,心有不甘,趁着夜色悄悄变作狐狸溜进了东宫内殿。只见上官嫣儿一脸笑意依偎在宇文彻怀里,宇文彻亦扶着她的发,一双迷人的桃花眼里的柔情浓浓地化不开,柔声说道:“嫣儿,我们的孩子叫做什么好?” ...... 洛镜月看见了他是有多么爱那个孩子,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他对那个孩子报以期待与厚望,他此刻是真的幸福。 或许是爱屋及乌,洛镜月的心里有些触动,既然孩子是宇文彻的,她要保护这个孩子,因为她爱宇文彻。 次日,洛镜月对着黄铜镜打扮了一番,在头上插上一支镂空银蔷薇步摇,随着步履的走动,蔷薇花在她头上轻颤,美得很。此时念奴瞅见了正满心欢喜的洛镜月,凑近打趣儿说:“姐姐今日打扮地真娇嫰,难不成是要去勾引宋大人?” “别胡说!”洛镜月面目含春,作势要打念奴,念奴嬉笑着跑开了,边跑嘴里还不忘道:“我可要告诉宋大人!” 东宫。 洛镜月静静立在宋太医身旁,替他做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上官嫣儿的神色愈发趾高气昂,斜眼瞥了洛镜月一眼,神色不由微变:这医女怎么生的如此俊俏?这时宇文彻下了朝,直奔内殿,见太医已经在闻诊,便坐到了一边。他望见了站在一边的洛镜月,而洛镜月正注视着自己。 昨日仅仅是匆匆一瞥,他还不能肯定医女便是镜月,又因为嫣儿有喜而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现在,他可以确定了,这就是镜月,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就是祁连山下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在碧水山庄被歹人劫走的镜月。宇文彻对洛镜月微笑,他此刻想的并不是洛镜月的离奇出现,而是镜月平安无事,真好。 洛镜月看着宇文彻温柔的微笑,不由看痴了:他没忘了自己,他...... 两人含情脉脉四目相接,却忘了上官嫣儿的存在。上官嫣儿看着自己的夫君居然对一个无名医女笑!碍于宋太医,上官嫣儿面上不说话,心下嫉妒之心蔓延开来,她暗暗握紧了手,涂了艳红色丹蔻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 ------------ 38. 相见不如不见 “陛下。”洛镜月向眼前一袭水蓝色衣袍的男子乖巧的请安。 “洛医女,本王该唤你镜月还是洛医女?”宇文彻已经收起了初见洛镜月时的惊喜,取而代之的是他心中万千疑团,等着镜月来解答。 洛镜月一时语塞,她只心心念念地挂念着如何与宇文彻相见,倒是忘了怎么解释自己的来历,还有......目的。“婢女洛镜月。”她只能弱弱应答。 宇文彻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里喜怒看不分明:“那洛医女可否解释解释一个山野女子为何突然会出现在宫中?” 宇文彻的话字字如惊雷,落在洛镜月耳里,她被怀疑了......“婢女,婢女遭歹人劫持,后幸得李大人相救,这才入府服侍大人,后来又被送入宫中,请......陛下明鉴。”洛镜月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深深跪在宇文彻的面前。此时她的心中确实心乱如麻,把事实讲了出来,除了谋害宇文彻的部分。 宇文彻的表情稍有缓和,声音柔缓了一些:“李大人?” “是,李大人,宰相大人。”洛镜月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她想撒谎也赖不掉。 宇文彻似乎还是不相信,问道:“宫中医女向来都是官户人家被淘汰下来的末等婢女,如今李大人怎么送来个美人?” “因为婢女相貌引来公子侧目!”洛镜月只能按着念奴的遭遇扯谎:“所以,所以婢女才求大人放婢女一条生路。婢女甘愿为医。” 话毕,洛镜月不知道宇文彻会不会相信她不娴熟的演技和漏洞百出的谎言。她深吸一口气,虔诚地向宇文彻一拜,长跪于地。只怪她的灵魂挣脱不了姐姐带给她的束缚,她与他的相见只能隔着面纱。她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宇文彻的面前,因为她心怀鬼胎。 ------------ 38. 逆天妖狐,当诛 洛镜月的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地面,泪水无声滑落,彻,对不起。 等待总是很漫长,洛镜月屏息等待的那一刻,恍若已过百年。 洛镜月在满天绚烂白樱飞舞中,看见一个洁白如玉的男子,他向洛镜月勾起一个宠溺的笑容把洛镜月拥入怀里,下一刻,他在洛镜月耳边轻声说道:“逆天妖狐,当诛。”话未必,未等洛镜月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她突然觉得胸口如撕裂般的疼痛......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耳边又传来另一个声音。 “镜月,别哭了。我相信你,你能再次平平安安出现在我眼前我很感谢上苍。”宇文彻轻轻抹去洛镜月脸蛋上的泪水,露出一个同之前男子一模一样的宠溺笑容。 洛镜月不由自主得向后退了一步,又突然醒悟过来:之前的都是幻影,那洁白如玉的男子是谁?为什么彻的笑容这么像他?逆天妖狐?又是什么意思? 正当洛镜月楞楞胡思乱想之际,宇文彻已经亲自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宇文彻见洛镜月后退,只当她束于尊卑之别,便说道:“日后你我单独二人,不必拘泥于礼数。” 洛镜月先将幻影一事撇在脑后,说道:“陛.....彻,太子妃她......”洛镜月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勇气:“你喜欢我还是她?” 洛镜月本不想提及上官嫣儿,只是她按耐不住,没法把这件事在心里掖着,干脆开门见山先向宇文彻问个清楚。 ------------ 39. 妖精侍奉太子妃 宇文彻一愣,他没想到洛镜月此时会问出这么煞风景的问题。“与上官嫣儿是父王之命,我不得不遵。” “当真?” “当真。”宇文彻心想:嫣儿的母家有兵权,不过还是不要告诉镜月了。 洛镜月闻言立刻眉开眼笑,她就说嘛,彻是喜欢她的,她也会喜欢彻的宝宝的。 “太子妃的身孕由我来照顾好不好?”洛镜月突然问道。宇文彻显然是被吓了一跳,难不成镜月心生嫉妒......? 洛镜月看出了宇文彻的心思,赶紧拍着胸脯保证道:“医女能体察到太医观察不到的地方,况且娘娘怀孕,男女有别。由女子侍奉岂不是更加妥帖?”洛镜月所言无不道理,一副信誓旦旦的可爱模样让宇文彻点了点头。 “太好了。”洛镜月说道:“今日时间不早了,陛下早些回去吧。”话毕,调皮地行了个礼,不等宇文彻答话,便一溜烟儿地跑了。 宇文彻摇了摇头哑然失笑:“这丫头,还真是天真的很。” 近日宋太医大为吃惊,洛医女整天都在软磨硬泡地求自己让她去东宫贴身侍奉太子妃。宋太医自然不允,按洛医女这好玩毛躁耐不住的性子,哪能去侍奉娘娘?可就在此时,太子居然亲自传唤洛医女去侍奉太子妃,天下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阿! “洛医女,你既得陛下赏识,那就要做好当医女的本分,切勿贸然行事。一切需报娘娘周全,否则你小命不保也说不定......”宋太医不停地嘱咐洛镜月,而洛镜月听得已是昏昏欲睡,于是出言打断道:“知道了大人,我包袱还没理,你也知道女人家收拾起来慢,要是误了明天去东宫报道的时辰可就......” 还未等洛镜月说完,宋太医已经识破了她的小把戏:“洛医女,医者需静心,你再等等吧。” 洛镜月像株小苗,立刻没了精神,只能继续听宋太医唠叨。 深夜。 洛镜月偷偷摸摸地从被窝里出来,身边念奴仍在熟睡之中。她披着月光悄悄来到庭院内,变作一只火红的狐狸偷溜出了医局。洛镜月这次要去找青道士。最近脑中幻影出现了好几次,她要同青道士请教请教。 道观外,洛镜月有些害怕道家的地盘,毕竟她是妖。她咬了咬牙摈住全身气息,溜进了道观。她巡着脑海里的味道,顺路摸到了青道士的住处。 小狐狸偷偷摸摸地像一只偷油的耗子,贴着墙壁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青道士的房间。洛镜月一晃化为人形,拍了拍正在熟睡的青道士。青道士毫无反应,翻了个身继续睡。洛镜月心里一急,弯下腰来,捏住了青道士的鼻子。 不稍一会儿,青道士开始挣扎,表情扭曲,睁开了眼。虽是夜色,但洛镜月那张倾城的容颜看得格外清晰。青道士一惊,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洛镜月被青道士的反应一吓,半个身子跌在青道士的床上。 此时的场景何等香艳,姿色倾城的狐狸精夜闯道观,趴在道士的床上。青道士已经从朦胧中清醒,看清了来人,心中恼火半夜被吵醒,戏弄小狐狸之情油然而生。 ------------ 40. 深夜私会青道士 青道士衣着散乱,胸膛若隐若显。平日绾着的青丝披散而下,邪魅动人,哪里还像白天正正经经的道士模样?洛镜月抬起头来,看见此景,心里不由暗叹:这青道士其实也是祸国殃民的美男子一枚啊! 青道士见洛镜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丹凤眼邪魅勾人:“小狐狸半夜三更的不在宫里呆着,跑到我的床上来,有何贵干啊?” 洛镜月听了这话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劲,略一迟疑,刚想辩驳,不料被青道士抢了白:“难道是小狐狐想通了,来与我双修了?”说着,默念了一个力字诀,一手把洛镜月提到床上,就像提小鸡一样轻松。 “我,我才没有!”洛镜月涨红了脸,她她虽然是狐狸精,但并不风流呀! 青道士坏坏一笑,注视着洛镜月秀色可餐的容貌:“那你为何穿的那么少?” 洛镜月闻言低头一看,原来自己怕吵醒别人,匆忙在肚兜外披了件罩衫便出来了。她不禁悔恨,这下可被抓到把柄了,青道士不会真的要与她双修吧?这可不行,她心里可是有宇文彻的! 洛镜月焦急百口莫辩的可爱模样一一落在青道士眼里,他心中大快,面上还是一副勾引人的模样。他笑意更深,渐渐逼近洛镜月,洛镜月气焰本就弱,被他这么一吓早就忘了反抗。 空气里开始渐渐弥漫一股异香。青道士并未在意,一点点靠近洛镜月,居然顺势扑倒了她。洛镜月在青道士身下心乱如麻,她自进了医局,对男女之事有所了解,明白当日祁连山,彻并不是要拨自己的皮,而现在青道士不正要与她行云雨之事?! 她想反抗,可青道士身上道家的威压就让她一个修炼不精的小小狐妖动弹不得。青道士不再说话,眼神迷离而炽热,吻细细密密地落在洛镜月脖颈处。双手滑过细腻如丝绸般的肌肤,解开她的罩衫,露出洛镜月迷人的身躯。 洛镜月心下惶恐不安,小声抽泣起来,她怎么就那么命苦呢!原来青道士不是什么善碴,亏她相信这臭道士!! 怒从中来,洛镜月一气之下反抗了道家威压,一脚正中青道士要害。 青道士迷迷糊糊中听见了洛镜月的抽泣,他忽然清醒了过来,眼神变得清明,才发现他居然解开了小狐狸的衣衫! 接连着洛镜月一声娇喝,青道士觉得一阵剧痛,被洛镜月踢下了床榻。 “臭道士我看错你了!”洛镜月见青道士捂住下体在地上滚动,气焰不由旺盛了些:“你原来是个好色之徒!” 青道士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嘴里嘟囔道:“分明是你这死狐狸用狐媚之术摄了我的心神,差点害我道行毁于一旦,居然还怪我?!” “狐媚之术?”洛镜月瞪大了眼:“我哪会什么狐媚之术?” “你自己闻闻!”青道士对着虚空努了努嘴:“这香味便是狐族媚术。” 洛镜月皱起了眉头,一脸疑惑,她可没有用什么狐媚之术。 “那你的道行毁于一旦是什么意思?”洛镜月从青道士的话里觉出了不对头。 青道士心里暗叫不妙,这小狐狸怎么突然这么精明了?他修的是上清道法,所以所以必须保持纯阳之身,换言之,他还是个童子,咳咳。这些青道士自然不会告诉小狐狸,于是一本正经道:“我来替你算算狐媚之术从何而来......” 青道士仔细端详洛镜月,闭上眼嘴里默念口诀,忽得睁开,然后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洛镜月见有了结果,便问:“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没想到你这妖孽居然还是天成媚骨。” ------------ 41. 前生狐小七初露端倪 “天成媚骨?” “你怎么还没我清楚狐族的事?天成媚骨就是你这小狐狸习魅惑之术比普通狐狸精习得快且事半功倍,这方面造诣必有大成就。你说这好事儿怎么就给你摊上了?”青道士末尾语气酸溜溜的。 “真的?”洛镜月双眼放光,她能变成姐姐那样倾国倾城的大美人?那彻一定离不开她了! “咳咳!”青道士咳了咳:“说吧!半夜找我有什么事?” 洛镜月便把近日所遇幻象同青道士说了一遍,不忘漏了姐姐元神俱散的事。 青道士听后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遭遇奇特,忽得修为、又受圣宠、天成媚骨,运气真是好。从幻象来看,可能是你的前世。今生你刚刚从野狐幻化而来,这些景象只可能是上辈子的了。只是前世之景怎会在今生显现?你说宇文彻的笑容与白衣男一模一样,或许他与白衣男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不敢妄加定论。天机玄妙,吾等不可窥矣!” 洛镜月听完青道士一番滔滔大论,不由撇了撇嘴:“说到底你都不确定那些幻象到底是什么嘛!” 青道士瞪了一眼洛镜月:“你这小妖懂什么天道?本道士指点你倒还一点好处也没有,碰得一鼻子灰。” 洛镜月眼珠子转了两圈,心想青道士的话虽然不着边际,但也理了个大概,能让她安心不少。 “那你说我的前世会是什么呢?”洛镜月睁大眼满脸期望地看着青道士。青道士翻了个白眼,天,怎么会有那么蠢的狐狸? “白衣男对你说‘逆天妖狐’你前世自然是狐狸了!”青道士正这么说着,突然一拍手好似想到了什么?起身在房里转了一圈,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洛镜月。 “这是?天地阴阳合欢大乐赋??”洛镜月读着这名字就觉着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你狐族媚术修炼秘诀。”青道士的老脸也浮上了难见的红晕:“我对妖族也曾有些研究,这也是我偶然得来的,如今送给你,也算物归原主了。” 洛镜月如获至宝,开心地看着手中的天地阴阳合欢大乐赋,正要翻开,却被青道士阻止了:“此书回去后再看,天马上就要亮了,你赶紧回去吧。” 洛镜月懂事地点了点头,欢喜地向青道士道了别,捧着宝书一溜烟儿跑了。青道士看着洛镜月的背影,心里不由感叹洛镜月真是好骗!想到那本天地阴阳合欢大乐赋,青道士的脸上浮现出了色胚子共有的猥琐笑容。 ------------ 42. 嫣儿为难狐狸精 念奴被风吹得冷,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见窗户大开,于是起身关窗。她关好后回头,却见洛镜月的榻位上空空如也。 “大约是如厕去了吧。”念奴低声嘀咕,她也没在意,又再次沉沉睡去。 一大早,医局。 “姐姐,伺候娘娘可要小心。你我平日里虽能见面可是终究隔了那么远......”念奴对洛镜月依依不舍。 “没事的,这是一个好差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能与彻朝夕相处,当然是好事。 这话在念奴耳里成了故作坚强,念奴心下更难过:“姐姐总是看得开,时候不早了,我送姐姐吧!” “不用不用!”洛镜月摆摆手,温和笑道:“我自己去就行了,念奴你自己好好保重!” “嗯。”念奴微笑,目送洛镜月,直至她背影消失。念奴一改之前的愁眉苦脸,心情大好:洛镜月走了,医女中,唯她一人出佻,终于不用活在洛镜月的阴影之下了! 东宫。 上官嫣儿看见来照顾自己的医女居然是貌美如花的洛镜月,心里气的直想抓破她的脸皮。宇文彻调这么个美人来服侍她,不是明摆着的想在她上官嫣儿面前偷吃么?! “参见娘娘。”洛镜月跪下对上官嫣儿请安。 上官嫣儿专心地玩弄着手中明珠,对洛镜月的话充耳不闻,任凭洛镜月长跪在她面前。 洛镜月万分尴尬,太子妃摆明了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看来她还没对太子妃有敌意,太子妃倒对她虎视眈眈起来了。 膝盖渐渐失去了知觉,稍动一下就又酸又麻。 过了半个时辰。上官嫣儿见洛镜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中气解了不少。 “洛医女!”上官嫣儿终于发话了,她高傲的看着洛镜月:“本宫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医女,如今看见你还不错,本宫准许你留下了。” 洛镜月心里大骂上官嫣儿虚伪,可嘴里只能称谢。 “洛医女,本宫听闻上好的无暇软玉置于豆腐中蒸三日三夜之后能软的如豆腐,服下后能让皮肤光洁如玉,不知确有此事否?”上官嫣儿冷不防地问道。 洛镜月一愣,说:“回娘娘,古籍确有记载,只不过......”洛镜月听了上官嫣儿的话就有不好的预感。 不等洛镜月说完,上官嫣儿便打断了她的话,道:“既然如此,翠竹,取软玉。洛医女,本宫三日之后要服食软玉养颜。” 洛镜月大惊:“娘娘,婢女不才,没法蒸出玉豆腐来。” “哼!”上官嫣儿瞥了洛镜月一眼,目光狠狠刺向她:“洛医女想要违背我的命令?” “婢女不敢,这就去行事。”洛镜月接过翠竹手中软玉,无奈只能答应下来。 一个小灶,一个小锅,一块软玉。洛镜月苦恼地守在小灶面前已有两日两夜,只是软玉怎么会变成豆腐呢?上官嫣儿存心不给自己留活路!怀孕的女人还真是难伺候...... 怀孕?!洛镜月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不如将计就计...... ------------ 43. 萌狐爱吃桂花糕 三日后。 洛镜月端着一碗“软玉豆腐”面见上官嫣儿。上官嫣儿看着洛镜月手里的“软玉豆腐”,心中冷笑:纵使你真蒸出了软玉豆腐,我若觉得不是,还是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道理洛镜月岂能不懂?她向上官嫣儿请安,说道:“娘娘,婢女蒸了软玉,请娘娘品尝。” 上官嫣儿鄙夷地看了洛镜月一眼,唤翠竹端来软玉,正要入口,却听洛镜月说道:“启禀娘娘,软玉性寒,恐对胎儿不利。吃时应以阳性食物调和。” “还要吃着什么?一并给端上来。” 翠竹一脸为难,端上一盘棕色的稀泥,还散发着恶臭。上官嫣儿脸色大变:“洛医女,这是什么?” “回娘娘,是马粪。”洛镜月波澜不惊,毕恭毕敬道。 上官嫣儿提高了音调:“什么?马粪?洛医女你居心何在?!” “娘娘息怒!”洛镜月仍然不卑不亢:“古籍有曰:‘软玉者性寒,需取马粪二两调’和服用。” 上官嫣儿脸色难看,本想给洛镜月一个教训,没想到自己倒吃了亏。 洛镜月回到自己房中。 为了方便照顾太子妃,她的住处并不和普通婢女在一起,而是在东宫里。 洛镜月点了一盏小灯,偷偷从包袱里拿出一本墨蓝色的小册子,正是青道士赠与的秘籍《天地阴阳合欢大乐赋》。洛镜月翻开书页,认真研读了起来。“狐者,欲惑人,必先媚己。先在于音容,娇媚婉转......” 天地阴阳合欢大乐赋总分了三章,首先是音容,再是形体着装,最后是房中术。洛镜月越看到后面,脸越红:青道士给的都是什么呀!房中术居然占了大半。她虽是狐狸精,但她可不是妖媚勾人风流倜傥的女人。 “镜月?在吗?”门外宇文彻叩门问到。 洛镜月慌忙收起天地阴阳合欢大乐赋,匆匆应答:“在!” 洛镜月打开门,见宇文彻手里提了个小盒子,小盒子里散发出食物迷人的香味。洛镜月立即双眼放光:她自打进了宫,还没吃过美食呢! 宇文彻见洛镜月一脸馋猫样,双眼直直盯着食盒,不由轻笑出了声,宠溺地摸了摸洛镜月的脑袋。“宫中饮食单调,我便带了些桂花糕给你。不过看来镜月只要桂花糕,不要本王,本王只能走了。”宇文彻故作受伤道。 “没有没有,我我更想要彻......”洛镜月赶忙辩解,声音越说越小。 “那桂花糕便没了,只有我。”宇文彻又调戏道。 洛镜月沮丧地垂下肩膀,翘起了小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些吃吧。” 洛镜月这才眉开眼笑,一边往嘴里塞糕,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们就喜欢捉弄我......”你是?青道士也是...... 宇文彻微笑看着洛镜月,满眼宠溺,她和当初在祁连山下一模一样。 “好吃吗?” “好吃,你居然还记得我喜欢吃桂花糕。”洛镜月心中窃喜不已,祁连山下的事都过了那么久,他还记得。 ------------ 44. 呆狐惹火上身 宇文彻看着洛镜月吃相,轻轻抚摸她的青丝。这抚摸对洛镜月很是受用,就像是在轻抚她的皮毛般舒适。 “你看都吃到下巴上了。”宇文彻伸手刮掉了洛镜月脸上碎渣。 洛镜月的脸上立刻飘上两朵红霞,彻修长的手指不经意拂过她的脸颊,惹得洛镜月红到了耳根。 宇文彻看着洛镜月娇羞的样子觉得可爱,问道:“怎么不吃了?” “吃饱了......”洛镜月声音细若蚊蝇。 “那我就吃了!”宇文彻作势拿起一块桂花糕就往嘴里送:“这可是最后一块了,下次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哦。” 洛镜月生性纯真,被宇文彻的话一激,本性使然,上前一口咬住了宇文彻嘴里的桂花糕。宇文彻一惊,他没想到镜月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夺糕。 既然如此,不如顺水推舟......宇文彻心想。 洛镜月一口咬到了桂花糕,满心满足,正要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腰身已经被宇文彻箍住了。她被宇文彻强力的一拉,扑进了他的怀里。宇文彻轻吻洛镜月柔软的樱唇,洛镜月被突如其来的亲吻弄得不知所措。 宇文彻轻敲镜月贝齿,舌滑入她口中。洛镜月不知所措,彻的舌头就像最好吃的桂花糕,柔软香甜。洛镜月沉醉其中,双手悄悄攀上宇文彻的肩膀。两人相拥而吻于昏暗烛光之下。 《天地阴阳合欢大乐赋》有曰:“......需先施以媚术,后以色迷之......”洛镜月脑海里蹦出天地阴阳合欢大乐赋里的话来,她可是一只狐狸精,怎么能在房事之上受人摆布?于是她暗暗默念书中口诀,媚术之一便是风情万种的眼神。 洛镜月被宇文彻吻的透不过气了,嘴里娇吟几声挣脱了宇文彻的钳置。一双杏眼含春,里面蕴着万般柔情。而她周身也散发出异香以勾引宇文彻。宇文彻收到洛镜月挑逗,心中欲 火更甚,剥去洛镜月衣衫,沉醉于温柔乡中。洛镜月禁不起宇文彻挑 逗,两人沉迷于芙蓉帐暖中。 “洛医女?”翠竹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娘娘身感不适,速去诊断。” 洛镜月和宇文彻同时僵住,春情正好的气氛被打散,洛镜月心里沮丧,不由暗骂上官嫣儿不识抬举。洛镜月的表情一一写在脸上,宇文彻看了,轻抚洛镜月脸颊,柔声说道:“待我名正言顺娶了你,也不迟。” 洛镜月高兴地答应,心里却怅然若失:以她纠结的身份,可能吗? ------------ 45. 你是他的妻子 时间匆匆如流水,转眼过了一月。 洛镜月在东宫之中无忧无虑,除了上官嫣儿的有意刁难外,便是和宇文彻如仙境般的美妙日子。只可惜好景不长――宦官头目张伯仲找上门来。 “洛医女,李大人让我来告诉你!”张伯仲精明的眼里透露着算计的光:“如果再不行事,大人能把你送进宫,也能把你送上断头台。” 洛镜月对势利眼的杜伯仲向来无好感,可他的话字字如惊雷炸响在她耳边。她稳住心神说道:“时机未到,大人想把我送上断头台我亦无他法。” 杜伯仲听了洛镜月的话只觉得可笑,轻蔑地上下打量洛镜月:“大人还说,你若不遵,你的斑斑劣迹都会呈给太子陛下。” 洛镜月身形一晃,差点因脚软而瘫倒在地。他,他怎么会知道? 杜伯仲见洛镜月脸色惨白,身体微颤,只当她是怕了圣威。传话已带到,他也没有必要就在东宫。 “洛医女,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杜伯仲懒懒说道,可瞅洛镜月面无表情毫无反应:“洛医女?洛医女?”杜伯仲不再管她,径直离开了东宫。 “我必须要去害彻?”洛镜月脸色苍白:“姐姐的嘱托,我不得不做......” “洛医女。”宇文彻的声音冷不防地从洛镜月身后冒出,着实让她吓了一跳。“陛陛下......”洛镜月口舌结巴,心虚地不敢看宇文彻的脸,心想:刚刚说的话不会被听到了吧? “怎么心不在焉的?”宇文彻见四下无人便放下了架子,柔声道:“有心事?” “没有。”洛镜月急忙否认,可声音细若蚊蝇。 “你最不擅长扯谎了,一说谎就脸红。” “有吗?我的脸很红吗?”洛镜月猛然抬头,一脸惊异。 宇文彻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洛镜月这才惊觉上当。“你你坏!”洛镜月赌气地鼓起腮帮子:“不同你说话了!” 是不是相爱必须饱受折磨?如果我没有情,是不是就不用痛苦?洛镜月别过头躲开宇文彻的目光,垂下眼帘。 “殿下。”上官嫣儿娇媚的声音传来。 宇文彻和洛镜月同时一惊,脸色不约而同地有些尴尬。洛镜月立刻背过身子向声音主人行礼。上官嫣儿远远地就瞅见两人亲密无间地在调笑,心中嫉妒之火足以燎原。洛镜月见上官嫣儿脸色不佳,心里暗暗叫苦不迭:这下好了,捉奸成双,彻是太子没什么事,我是要大祸临头了。 “嫣儿,怎么不在房里待着?当心别伤着孩子。”宇文彻主动一步挡在洛镜月面前,先发制人对上官嫣儿说道。 “臣妾也要带小皇子出来透透风才是。”上官嫣儿对宇文彻妩媚一笑,转而回头看着洛镜月:“洛医女在和殿下说些什么呢?倒是说来给本宫听听。”上官嫣儿神色猛地凶神恶煞,转而恢复了媚笑,快的令人生疑:她到底有没有变过表情? “婢女......婢女适才正向殿下回禀您身子的情况。”洛镜月大气不敢喘一声,一改往日心里嘀咕的毛病,反常地低着头不敢直视上官嫣儿,心里甘甘愿愿挨骂。即使彻喜欢的是我,可你才是他的妻子,你不会心怀鬼胎,不会像我一样,想去害他。 ------------ 46. 太子谋杀幽昙 夜晚。 彻......原谅我,洛镜月在心里默默想着,我帮宰相做事,等还光了姐姐的债,我就可以不再受他束缚了。 洛镜月身形一晃,变作一只狐狸,消失在夜色中。 “殿下,这是全部的名单和账目。”宇文彻身前有一黑衣男子恭敬地跪着。黑衣男宇文彻手下的影卫,他们直属于宇文彻,是宇文彻精心培养的一批死士。人数不多,仅有八人,但他们全部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他们被宇文彻安插在朝堂中替宇文彻窃取情报。 这时,黑衣男正在向宇文彻汇报这段日子来的所搜集到的信息。 “殿下,据我所知,幽昙似乎......没死。”影卫迟疑了一下。 宇文彻挑了挑眉,说道:“我已经看到她的尸首,八,你何出此言?” 被称作“八”的影卫恭敬说道:“属下仅仅是推测,望殿下赎罪。” “你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八,你说说看吧。”宇文彻并不恼火,脸上看不出表情。 八略微迟疑:“属下近日来在京城发现红月坊侍卫的踪迹,而幽昙是红月坊主人,所以属下推测......” 八口中的红月坊正是苏铁那日“劫持”洛镜月所提到的红月坊,而八影卫所了解到的红月坊主人与苏铁口中的李林甫并不相同。红月坊是一个极小的神秘团体,精通暗杀、毒器、药剂,甚至据说能奴役人的心智。江湖盛传红月坊仅有两人,一是主人幽昙,一人是红月坊侍卫――含烟。想要托给红月坊任务,需花万金不止,而红月坊的水平倒也对的上它的价钱,因为红月坊出手从未失败过。不过红月坊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许久,原因正是幽昙遇刺。 现今,影卫在京城中探寻到了红月坊踪迹,或许表明,红月坊又死灰复燃。 宇文彻听了影卫的话,嘴角勾起一抹狂妄的笑容:“现在的红月坊主人已经不是幽昙了......幽昙已死,她死在含烟手中。” 影卫一惊,殿下怎么会了解?宇文彻继续说道:“含烟现在是红月坊主人,而红月坊仅仅剩下她。换言之,含烟已经在我的操控之下。” 宇文彻回忆起当时场景:宇文彻忽感强大威压,他还来不及反应便骇然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宇文彻丝毫感觉不到人的气息,可火光电石之间,他已经被刺客架住了脖子。而刺客居然是个女子,她说:“我乃红月坊含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话音刚落,正要下手,宇文彻运起一身真气强行挣开身上无形束缚,一个侧踢击中含烟腹部,他心知含烟武功肯定远远临驾于他之上,于是说道:“久闻姑娘大名,只是不知道姑娘何必为财而失了权?” 含烟已经大惊,从来都没有人能挣脱得了她的法术,可可这太子怎么如此轻松就? “废话少说!”含烟怒喝一声,心里暗暗使了一个力字诀。她手里突然滑出一把匕首,飞快地向宇文彻刺去。 “我能助你成为红月坊主人!”宇文彻心知躲不过含烟这一刀,只能冒险这么说道。时间似乎凝固,仅仅是一瞬而在宇文彻的心里却是那么漫长。 宇文彻久久未被击中。没想到,含烟居然停了下来。 “让我成为主人?”含烟的那双冷漠的眼中燃起了欲望的火焰。 宇文彻看着含烟的目光,心下冷笑,原来,红月坊里内部隔阂的传闻是真的。他的桃花眼里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说道:“对......我能助你除掉幽昙,让你攀上权力的顶峰。” ------------ 47. 相爱相杀 洛镜月躲在殿内偷听影卫与宇文彻的谈话,红月坊?似乎听苏铁提起过,只不过她已经记不清了...... 脑海里模糊记得苏铁只是复杂地看着自己,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他要叹气?宇文彻讨厌红月坊,而“我”就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人。洛镜月想到这里,心里凉了几分。 彻,其实,上天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各自心怀鬼胎,相互伤害?如果你不是太子、我没有背负姐姐的嘱托,现在的我们,会不会是另外一幅光景? 宇文彻与影卫又交谈了几句后,影卫便退出了书房。宇文彻仔细地翻看手中账目,眉眼间透露着愉悦的心情:有了这些,想重创宰相也不是问题了。此时已是深夜,宇文彻长呼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离开了书房。 洛镜月听见开门的声响,狐耳抖了抖,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宇文彻已经离开了书房,触手之处都是一片黑暗。洛镜月幻化成人形,伸手,她想找回宇文彻的影子,可是什么也摸不到,只剩冰凉的空气在指尖流转,叹息:“你明我暗,我们注定不能同时出现。” 洛镜月点了一盏蜡烛,通过微弱的烛光,她细看书本名目,原来,这些是李林甫的账目......洛镜月瞬间明白了宇文彻的意图,为官哪有不贪呢?听宋太医讲,当朝皇帝平生最恨的便是贪赃受贿。 洛镜月无力垂下双肩,眉头轻蹙。她打算取走这些账目,正当要触及时,洛镜月犹豫了:真的,要这样么?这么一来,我便是彻彻底底的置两人情意于不顾了。彻,我这么做是为了能够自由,为了能够和你在一起......洛镜月咬住下唇,吹熄了蜡烛,在冰凉的夜里闭上双眼,周围的空气清冷,比不上她的心冷。 翌日。 洛镜月把账目拿回来后就后悔了,撇开彻的原因不说,这些账目怎么运出去还是一个大问题。“要是苏铁在就好了。”洛镜月对着窗外喃喃自语,她有些想苏铁了。若是苏铁在,她便能找他倾诉,不再那么烦闷了。 “洛镜月。”一个男声突然从镜月头顶传来,紧接着一个人影从窗外落下,吓得洛镜月惊呼一声。“嘘。”来人赶紧捂住洛镜月的嘴:“是我。”洛镜月定睛一看,是苏铁。 “苏铁?!你怎么来了?”洛镜月慌张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惊讶地说到,生怕有人发现了苏铁。 “你不是刚刚在唤我么?”苏铁偷笑:“其实是大人让我来催你。没想到我来的很巧?” “那是自然。”洛镜月报以微笑,拿出厚厚一叠账本,脸上表情又一滞,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把这些交给大人。话不多说,苏铁,你要小心。”不知道为什么洛镜月看到苏铁就心安了不少,从祁连山下山至今,除了宇文彻,陪在镜月身边最多的就是苏铁。 苏铁......谢谢你 ------------ 48. 宇文彻求婚 第二天。 “殿下,您这么急着告诉洛医女?”明尘快步跟在宇文彻身后,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而宇文彻大步流星走在前头,他的脸庞意气风发,眼角眉梢无不透露着喜色。 “镜月!”宇文彻风尘仆仆破门而入,却见洛镜月独自一人立在窗前,窗户打开。虽已是初夏,但风里仍然透着凉意。江玞猛地转过身子,见来人是宇文彻,神色闪过一丝慌张,随即扯起一个勉强的微笑。她的手不听使唤地攥紧了衣裙,心想:刚刚与苏铁谈话的一幕,不会被彻看了去吧?洛镜月心乱如麻,脸色愈发不自然。 “镜月,在干什么呢?”宇文彻有些摸不着头脑:镜月的脸色怎么有些奇怪? 洛镜月定了定心,看来宇文彻没有看到苏铁:“没......没事。”这时宇文彻突然抓住洛镜月的手,洛镜月心下一惊:莫非他看出什么来了? “你的手怎么这样凉?”说着,他将打开的窗户闭上,嘴里絮絮叨叨:“我的小医女要是着凉了怎么办?下次别开这么大了。”宇文彻关窗时,顺势看了看窗外,毫无异状。大约是我想多了,宇文彻暗暗心想。 “彻......”洛镜月唤得柔情,她生怕宇文彻瞧出苏铁的踪迹,赶紧出声。再者,洛镜月刚刚做了对不起彻的事情,心里愧疚,只能将愧疚化为绕指柔。她咬了咬嘴唇主动勾住宇文彻的脖子,在宇文彻颈间吐气如兰。此刻洛镜月的心稠得就像蜜糖,怎么也化不开。 “镜月......”宇文彻细嗅洛镜月发间幽香,口中不断痴念洛镜月的名字:“镜月,你愿意嫁给我吗?” 此时宇文彻的目光如黑夜里的星宿,灼灼地融化了洛镜月的心。 此时的洛镜月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身体明显一僵,声音也因激动而变得颤抖:“彻......”洛镜月不知所措,心中狂喜,连忙问道:“可......可以吗?” “恩!”宇文彻眼中满是宠溺:“我已经替你找了户人家收你做义女,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我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我的身边。” 光明正大地站在你的身边......洛镜月愣愣地想,这不正是她的心愿吗?宇文彻居然可以为我做到如此地步......想到这里,洛镜月再也忍不住,伏在宇文彻怀里,任由泪水汹涌。 宇文彻有些慌乱,他手忙脚乱的抹去洛镜月脸上的泪珠,抚摸她不断颤动的肩膀,眼里尽是温柔,说道:“镜月,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当然答应了!”洛镜月红着鼻头撅着嘴巴赶紧说道,真是的,彻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的脸色宛若朝霞,美不胜收。 洛镜月转念一想,她是宰相手下的人,宰相必然不会放她嫁给太子,说不准还会把姐姐以前做的事情都抖出来,再到那时,她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当彻知道了真相,一定会觉得她就是个骗子吧......想到这里,洛镜月不敢再想下去,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宇文彻一下慌了神,怎么镜月还在哭呢?“镜月,你在哭什么?我给你的承诺我都会实现,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彻......”洛镜月抬头,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要你许我一个永无黑夜的未来。” 宇文彻释然,原来洛镜月担忧的是这个:“好,我宇文彻,许你一个永无黑夜的未来。” ------------ 49. 念奴的谎话 洛镜月近来无忧无虑地过得很开心,宰相对她窃账目一事很满意,也未再吩咐她做些什么事情。杜伯仲并未来找她,她似乎很快就能挣脱了宰相的束缚了。 “我马上就会是自由的人了。”洛镜月喃喃自语。 “念奴!”洛镜月走至医局门口,老远就看到了念奴与众医女。 念奴脸上笑开了花:“姐姐终于记得回来了。” 今日是洛镜月回医局上课的日子,她与念奴叽叽喳喳讨论相互的事情。这时,一个微胖的医女跑进来,对念奴说:“妹妹,你又得了第一,真是羡煞我了。”念奴温和的笑笑。微胖的医女瞅见了念奴身旁的镜月,一时又换了个口气:“哟,这不是洛医女吗?去东宫服侍了都不记得回来了......”话中带着讥讽搀着嫉妒。 确实洛镜月的美貌与身段让每一个女人都嫉妒,再加上她受太子赏识,大家不约而同地认为是她凭借美貌勾引了太子,却忽略了她的付出。 “姐姐别说了,洛医女也是凭着好本事才入得了东宫的。”念奴赶紧圆场:“快要上课了,姐姐们先去吧。” 屋里就剩下洛镜月和念奴两人,镜月伸手捞过头发,心里有些酸涩,这场景何等熟悉?只是换了个人罢了.......半晌之后她闷闷的开口:“你何时与她们姐妹相称了?” “姐姐……”念奴闻言身子一激灵,怯怯嗫嚅:“您别生她们的气。” “我没生她们的气。”洛镜月叹了口气,她已经是医女了,没能与其他医女们打好关系,的确是自己的错误。她总是惦记着怎样与彻发展感情、怎样获得大人们的赏识、怎样早日掌握高超的医术……却忽略了同一批的医女今后很可能要抱成一团,才能在复杂诡谲的宫廷中生存。她只顾着拼命超前,没能与医女们一起上课,看来真是一个失误,明明该是医女中的首席,此刻却被排斥,倒是念奴被她们认可了。 ......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东宫了,念奴,我下次再过来。”洛镜月依依不舍地向念奴挥了挥手告别。 “那狐媚子不知使了什么招数迷住了殿下。”之前微胖的医女在念奴耳边低语:“妹妹从前就比狐媚子要优秀,要不是她长得美,怎么会得宋大人赏识?而现在妹妹肯定不知超了那狐媚子几个档次了,何必对她毕恭毕敬呢?” 念奴保持着微笑看着洛镜月的背影消失在宫墙后,面色冷了下来,作出一副委屈惹人怜悯的样子,悠悠地说道:“有姐姐懂我就好了,洛医女长得貌美也是她的本事,念奴比不上......” “妹妹再努力研习定能把她比下去。”胖医女见念奴隐忍的话语心里的不平又添了几分,哼,她最看不起以貌美博得名利的女人了。 ------------ 50. 苏铁的过往 夜,洛镜月吹灭蜡烛正打算就寝,一个人影从床底窜出,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捂住了洛镜月尚未来得及尖叫的嘴。洛镜月惊恐地睁大眼睛,想叫却发不出声。小脸被一只粗糙的手盖住,洛镜月的狐狸鼻子嗅到了熟悉的令她安心气味。 “苏铁。”洛镜月不再挣扎,身体由紧张转向放松,浅浅地倚靠在苏铁怀里。苏铁没想到这次洛镜月这么快就识出了自己,有些不甘地放手。洛镜月转身,杏眼对上在月光下闪着精光的琥珀色瞳仁。苏铁刚想开口,却被洛镜月的玉指按住了嘴唇。 “嘘!”洛镜月微笑,可眼里暗暗流动着惆怅:“你先别告诉我李大人要我做的事。说完,你就会走了。”洛镜月眉毛轻蹙,悲伤地垂下眼帘:“陪我一会儿吧!许久没有人陪我说话了......” 苏铁没有迟疑不经思考便答应了她,洛镜月的话语对他仿佛有催眠般的作用,苏铁不管不顾在宫里呆得越久,危险也就越大,因为镜月的眼里有一种魔力,引得他不自觉的着迷。 “我不想再害他了!”洛镜月闷闷地说道:“你不知道他是多好的太子,那么体贴百姓,省吃俭用,可我,却搅了他的局,他精心策划的局。那些银两可以救很多很多人的性命。我不仅害了他,还害了对他寄予厚望千千万万的民众。”洛镜月的声音越说越低,她蜷缩到床角,把头深深埋进膝盖中。 苏铁无言以对,他奉宰相的命办事,宰相的命令就是全部,他未曾想到过这个国家,那些受冻挨饿的百姓。他的心里忽得浮起七年前的事情。 那时他才13岁,他是妓女的儿子,他的生父不知道是哪位客人,已经无从查证了。他遗传了如母亲一般美丽的琥珀色眸子,自懂事起,就在醉花楼替母亲做着活,那个温柔漂亮的女子总是微笑着摸摸苏铁的头,她的神态安然幸福,看不出半分烟花女子的样子。 “铁儿,娘亲要你如苏铁树一般,端端正正。”这是他的母亲一生中,说过的最强硬的一句话。 可是?他的母亲是那么一个恬静温柔的人,她与世无争,虔诚礼佛,为什么老天要带走她?!苏铁不明白,他的母亲生前为人那么好,为什么大家都欺负她?为什么连母亲死了,那些人都不放过母亲?他忍受不了那些人再对着母亲指指点点了...... 苏铁杀了人,是,他杀了醉花楼的头牌。那个一直趾高气昂指使母亲干粗活,还一直羞辱母亲的女人。苏铁并不后悔,他总算也是为母亲了却一桩心事了。醉花楼的老鸨找上门来,苏铁做好了千百种打算,却万万没有想到,老鸨要他卖身给醉花楼。 ------------ 50. 苏铁的过往 下 什么?笑话,他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可能受这等屈辱?更何况,娘亲要他活得如苏铁树一般,端端正正.....苏铁同老鸨派来的龟奴纠缠在一起,他刚逃出醉花楼,就被围追堵截到一个阴暗的弄堂里。龟奴们看着苏铁尚未成熟的躯体,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苏铁从他们的眼里读出了什么?是,他们的眼神同那些客人看着母亲的眼神一模一样。苏铁拼命地挣扎,他要做一个端端正正的人。龟奴第一次遇到这么倔的孩子,有些好不下手,可是他们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几人交流了一下眼神,一齐按住了苏铁扭动的身躯。 “娘......”苏铁绝望的闭上眼,可是?母亲温柔的脸庞历历在目,他怎么能放弃......?! 苏铁重新开始挣扎他睁眼,对上一双明亮的眸子。“你们在干什么!”一个稚嫩的女声娇喝道。龟奴顺势看去,是个和苏铁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眉眼间风情万种,要不是她天真的表情,和青涩的身段,还真以为是个妙龄少女。 龟奴嘿嘿一笑,其中一个朝小姑娘走去。 “你不要过来!否则你会很惨的!” 龟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伸手就要一把抓起姑娘。没想到那姑娘先发制人一把抓住了龟奴,把他使劲往墙上一摔,墙居然被砸出了一个洞。再看那龟奴,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剩下的龟奴见形势不对,落荒而逃。 小姑娘走到苏铁面前,对他伸出手:“我们走吧。” 苏铁愣愣地伸手,被她拉起来。“快跑!”小姑娘娇笑,朝后做了个鬼脸。墙内有个妇人探出头来:“哪个杀千刀的拆了老娘的墙?!” 苏铁跟着姑娘跑起来,风在耳边呼呼刮过。带走了他的悲痛,他的心情开始愉悦起来。 “你叫什么?” “我?我叫幽昙。”幽昙回头,对着苏铁莞尔一笑。 ------------ 51. 放弃诺言 “苏铁?”洛镜月连唤了几声,苏铁这才如梦初醒,应了洛镜月的话。 苏铁若有所思道:“洛镜月,你和从前不一样了。不,或是说你和七年前一模一样,丝毫未变。”洛镜月听后神色一黯,她,确实不是姐姐,她和姐姐,差得很多。 苏铁并未注意到洛镜月的脸色,望向窗外月光:“从前的你从来都不会想到这些。宰相的命令就是天,不论对错,不论代价,你,幽昙,都会奋不顾身地去完成。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幽昙,你活的太辛苦了......” “可是现在的你不一样!”苏铁突然转头,认真地看着洛镜月的脸,琥珀色的眸子闪着光:“自祁连山回来后,你的一举一动都变成了原来的样子。一如七年前,活泼、开朗、毫无心机。” 洛镜月被苏铁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听了他的话心里只想笑。她苦笑一声:“苏铁,你可知道我不是洛镜月?你从祁连山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不是洛镜月。” 苏铁一愣,随即释然一笑:“我带回来的是洛镜月,没带走的是幽昙。”洛镜月愣住,她鲁莽说出自己的身份后马上就后悔了,不知道苏铁会作何反应,只是,这么平静淡然的回应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还记得吗?你对我说:‘我叫洛镜月,以后不许唤我幽昙了。’从那刻起,我认得的是洛镜月,不是幽昙。” 洛镜月心中五味陈杂,她并不是以幽昙的替身活着,在苏铁眼里,她就是她,她是洛镜月,和幽昙毫无关系。 “苏铁,谢谢你。”洛镜月对苏铁盈盈一笑,眼里蕴了万种风情,无以言喻。苏铁是她下山以来,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在她伤心难过之际,苏铁会宽慰她。在宰相府如此,在这深宫之中亦是如此。 苏铁脸上悄悄飘上两朵红霞,轻咳了一声。 “若你真心不想替宰相卖命,大可以不再替他做事便罢。”苏铁轻叹。 “.不行......”洛镜月缓缓摇了摇头:“我答应了幽昙......” “宰相为什么是你的桎梏?”苏铁疑惑不解,情绪有些激动:“我不想看着你重蹈覆辙!从前的幽昙如你一般天真善良,可是她为了宰相,双眼逐渐失去灵动的光彩,脸上纯真的笑容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她身上灵魂腐朽的味道。我在幽昙的身上闻到了灵魂腐朽的味道,她已经如行尸走肉般活在世上。任由宰相控制,如提线木偶。洛镜月,幽昙的话并不一定对,你若真想让她泉下有知,应该替她放手。”苏铁越说越急,双手紧紧箍住洛镜月的肩膀。 洛镜月傻傻地听着苏铁的话,眼神迷茫。她颤抖着问:“苏铁......你怎么知道姐姐死了......” 苏铁一愣,发现自己过于激动,松开了紧紧抓着洛镜月的手:“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你不怀疑的我的身份?”这次轮到了洛镜月来质问苏铁。 苏铁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洛镜月......你们......不是人吧.....” 洛镜月愕然:“你,知道了?” “果真如此!”苏铁苦笑:“原来幽昙以前对我说的都是真的。”幽昙曾经天真地告诉他,她是祁连山的狐妖,苏铁只当她是想炫耀新戴的头花,便敷衍了事,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我本是只野狐,偶然看到姐姐被人所害,姐姐死前把一身道行全部加于我身,而要求便是伴在李林甫身旁。”洛镜月闷闷说道。 苏铁万万没有想到事实是这样,幽昙,真的死了......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从洛镜月口中真实地听到幽昙的死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抽痛。那个明媚可人的幽昙,那个递给他手,助他脱离苦海的幽昙,消失了。不,那个幽昙早就消失了,幽昙是宰相听话的杀人工具,所以,或许了结了此生会比活着幸福。 “镜月,幽昙的一生都毁在了宰相手上,你想重蹈覆辙吗?守诺言只不过是作茧自缚。你爱的,不是李林甫,是宇文彻。”苏铁从心里不希望镜月如幽昙一般...... 洛镜月缓缓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原来,姐姐在宰相身边一点也不幸福......她沉思片刻,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苏铁,我知道了。姐姐过得并不好,我不想,不想她死了,还活在宰相的桎梏中。我亦不想活在他的桎梏中。” 洛镜月望向窗外一轮明月,姐姐,我这样做,对吗?你,会高兴的吧。 ------------ 52. 杀了宇文彻 苏铁怀抱一只赤狐在夜色中匆匆而行。苏铁有些分心,他亲眼看着镜月摇身变成了一只狐狸,实在是太......“苏铁,别分心啊!”怀中狐狸突然开口,心想:自从我变成狐狸以后,苏铁老是看着我出神,怎么!难道本姑娘的皮毛很难看么! 宰相府内。 李林甫与洛镜月两人已经静立了半个时辰。洛镜月额上冷汗滴下,她对宰相表明来意之后,这该死的李林甫就一直淡定地在喝茶,一句话也不说。而他身上散发的威压已经让洛镜月承受不住,奇怪,她可是狐妖,区区一个凡人怎么会难得到她! “幽昙!”李林甫缓缓开口,唇角露出一抹冷笑:“不听话的棋子,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洛镜月默不作声,心里发毛:李林甫,果然,你自始至终都在利用姐姐对你的爱。 李林甫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古旧的铃铛,铃铛上布满了神秘的花纹,好似一个符咒。李林甫轻轻一摇,闷闷地铃声从中传来,铃铛中大约藏了什么东西,才让铃声不复清脆。 轻轻的铃声在普通人耳里并不算什么?而洛镜月的脸色却有些不对劲。她的胸口处有疼痛开始蔓延,并不猛烈,而是如针扎,一阵一阵延绵不绝。“你对我做了什么?”洛镜月捂着胸口,从口中硬生生吐出几个字眼儿,这到底是怎么了? 李林甫仍然是不紧不慢,轻呡一口茶:“此是南疆的噬情蛊。幽昙,你心里杂念太多。自此,一旦你想起那宇文彻就会心如刀绞,直至痛不欲生。幽昙,看来这情爱遮蔽了你的眼,也正因为这情爱,不仅当初在祁连山失了手,现在又想背叛我。不听话的棋子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可以利用的价值,这噬情蛊会一点一点蚕食你的内心,还会一点一点蚕食你的生命。当你彻底忘了那宇文彻时,就是你命丧黄泉之时!”宰相一脸仁慈,却说着最残忍的话语。“呵!”洛镜月冷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服于你?李林甫,我问你,噬情蛊你是什么时候为我种下的?” “祁连山刺杀失败后。”李林甫说的不急不缓。 “原来你早就想除了我......”姐姐,你听到了吗?你拼了性命为之服务的男人,却要置你于死地,你为了他都献出了性命,而李林甫却.....真的,不值得。苏铁说得对,李林甫这种男人.....他不配活在这世上! 洛镜月的神智恍惚之中被嗜血之意所困,她的眼眸映出滔天怒火,还有闲坐在那里的男人。“姐姐为了你,连性命都不顾,而你......早就设好了套,只待除去无用的棋子。姐姐七年来为你做的事情,都不令你感动一丝一毫么?”洛镜月沉沉说道,一步一步向李林甫逼近。 李林甫感觉到洛镜月与往常气息不同,摇动手中铃铛,一阵剧痛又从胸口传来,洛镜月发出一声闷哼。她攥紧了拳头,手中有淡淡蓝烟升起,哼,她要杀死一个凡人,还不是无比容易...... “幽昙,你真的要杀我?”宰相深邃的眼眸看向洛镜月血红的眼,丝毫不畏惧:“我还记得那日夕阳下的你,一袭红裙,是那么美丽.....” 洛镜月身形一缓,是,他是姐姐的爱人,她不能杀死李林甫。 “宇文彻千方百计的想杀你,你在祁连山遇害,都是他一手造成。你其实恨他的,恨他要置你于死地,对不对?再者,你与他是宿敌,他怎么可能放过你?”宰相继续缓缓说着,洛镜月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还记得他的人是怎么来刺杀你的吗?疼吗?你只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医女,他果真会许你一个未来?幽昙,你耳后的印记,是改不掉的。”说着宰相抚上洛镜月的耳廓,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幽昙,去吧!去杀了宇文彻......” 洛镜月的眼神逐渐暗淡,神色木讷,呆呆地说:“杀了宇文彻?” 宰相伏在洛镜月耳边低语,犹如魔咒:“对,用你手上的药,杀了他。” 宰相的唇边绽开冷笑,人在愤怒的时候,也是心里最脆弱的时候,他曾是苗疆最优秀的蛊术师。可是他的蛊惑之术过于强大,被族人冠以妖之名绞杀。天不亡他,他凭借蛊惑秘术,操纵人于无形,一步一步,官至宰相。 “杀了他,你就不会再有痛苦,不会再有悲伤,这不是你一直期盼的吗?杀了他,忘记他,你的人生才有希望。” 洛镜月木然接过宰相手中透亮的白色玉瓶,里面藏着妖艳欲滴的红,如血般妖艳。 ...... “镜月?”苏铁等了许久才见洛镜月出来,马上上前询问。 “苏铁,我要去杀他。”洛镜月看也没看苏铁一眼。她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丝毫起伏。 “什么?等等,镜月?!” 洛镜月变作一只狐狸,飞快地消失在苏铁视野中。 彻,黎明已经来临,可是我的眼前怎么还是一片黑暗?彻,我怎么走不出这片黑暗? ------------ 53. 许你假面柔情 内殿里灯火通明,每一根红烛的顶端都滋滋跳跃着明艳的火苗,分布在大殿四角的鎏金博山炉里,也同样从镂孔中冉冉吐出醉人的龙涏香。 襦衫要像青烟、披帛要像雾,长裙要像花随身勾出一痕雪脯。洛镜月停在门外,唇边勾起冷笑,今夜的妆扮,她思量了许久。涂了黛青色丹蔻的指甲不经意地掠过茶杯,有一闪而过的殷红落入手边的茶汤。 “彻!”洛镜月笑意盈盈,手端一盏茶,缓步进入内殿。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自然,甚至是比平日更加地优雅。 宇文彻抬眼,见到洛镜月,目光不由地柔和了许多。镜月眼眸深邃,似乎无论何时眼底都含着三分笑意,此时的宇文彻就像一只浑然不知死期降临的小虫,被黏在了她悄然布下的那缠绵的蛛网上,动弹不得。宇文彻小心接过镜月手里的茶,轻呡一口。柔和的清风,轻拂过两人脸颊。 宇文彻温柔的目光直指镜月的眼底,恍惚间她的神色却忽然变得有些怪异,总觉得有阵阵隐痛从脑海传来。她好像忘了什么?奇怪,到底忘了什么? 宇文彻察觉到了镜月的不对劲,关心地问道:“镜月,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可是冷了?” 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宰相阴笑着说的话:“幽昙......去杀了他。”顿时一波波如刀绞般的疼痛自胸口蔓延开来,洛镜月的眼神骤然清晰,她幡然醒悟:她刚刚做了什么?!难道...是宰相控制了自己! “不要!”洛镜月脸色忽然变得惨白,仓皇从宇文彻里手里抢过茶杯,可是为时已晚,低头一看,茶盅已空了大半。 “怎么了?”宇文彻不明所以奇怪地看向她:镜月这是在做什么?今晚的她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看着镜月毫无血色的小脸,一阵不祥的预感自宇文彻心中升起。 “彻......”洛镜月嘴唇噏动,颤抖着几乎发不出声音。清浅的茶汤静静地躺在盅底,隐约嗅得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猛然摔碎茶杯,却没有注意到有抹残留在指缝的红色粉末从她的甲间落下。 “这是什么?”宇文彻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一把抓住镜月纤细的皓腕,细看,黛青色的丹蔻下是怵目惊心的红,看着那抹红一股冷意自他脚底泛起。宇文彻自然认得这种红,是毒中之最——鹤顶红。 “丹顶称为“鹤顶红”或“丹毒”,一旦入口,便会致人于死地,无药可救。”宋太医的话犹在耳边,无药可救,呵呵,无药可救......洛镜月想笑却笑不出来,她看向宇文彻。此时的宇文彻,他脸上的表情真的很精彩,恐惧,惊讶,痛楚,统统在他的脸上闪过,最后,剩下的只有愤怒,无比的愤怒...... 宇文彻一把拉起镜月,直视她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说“为什么?!镜月,你竟然向我下毒,这种事情,你怎么会做得出来?咳...”宇文彻还想再说下去,可是他的嘴角已经渗出了丝丝黑血。 “镜月,为何待我至此......”宇文彻眼中的光黯淡下去,无望地看着洛镜月,他抑制不住,一口黑血直直喷在洛镜月的衣襟上。宇文彻从椅上摔下,无力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从胃部开始变得灼热与疼痛,像是被丢进火炉后又被抛进刀山,可体表却泛着丝丝冷意。胸口那滔天的怒火怎么也抑制不住从心底里涌上来的阵阵绝望。 ------------ 54. 分不清镜月与幽昙 “彻,彻...不要...”洛镜月眸中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落在宇文彻脸上和他的血混合在了一起。洛镜月无力解释,这件事是她做的,的的确确是她做的,她的双手...亲手害了宇文彻。此时噬情蛊的威力也在洛镜月的身体里蔓延开来,她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自胸口有尖锐的疼痛一击一击敲打着她的心。 “对...不起...”洛镜月无言以对,只是流泪,可是她的悲伤落宇文彻眼里尽是些虚假的画面。 “镜月......”宇文彻微凉的手抚上洛镜月冰冷的脸:“我...竟然没有想到是你......账本被窃之事也是你做的吧......让我看看,你这张脸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洛镜月那脸庞上细腻柔滑的触感尽数真实地落在宇文彻手里,没错,下毒者不是别人,正是洛镜月。宇文彻万念俱灰:“镜月......你可曾爱过我?我...答应许你一个永无黑夜的未来...可是你为什么要把我推入无尽的黑暗?!告诉我!为什么!!”宇文彻的眼角有黑色的血泪划过,就如现实血淋淋地摆在他的眼前。 洛镜月无声哽咽,她明白此时任何的解释都是苍白的,她就算有百口也莫辩。噬情蛊使她的全身瞬间失去了力量,从心口逐渐到身体的疼痛仍在蔓延。她无力地伏在宇文彻胸前,嘴里不断虚弱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呃...”蛊虫的毒液不断折磨着她的筋骨,洛镜月催动微薄的妖力压制住蛊虫。自顾不暇的她此时发髻散乱,层层垂下的青丝在不经意间露出了耳后的红色印记。 本已快陷入昏厥的宇文彻突然间瞥见了洛镜月耳后的印记,心下又是一阵惊骇,勉强支起身子,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一个翻身把镜月压在身下,双手强而有力地钳住了她细嫩的脖颈,丝丝冷笑从嘴角溢出,然后逐渐演变为疯狂地大笑,这一次眼里流出的是泪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泪,令他的原本温润的脸变得无比骇人,身上再多的痛也抵不过此时心中的绝望,他哽咽着:“镜月,幽昙?你居然就是幽昙?!镜月,噩梦与现实的界限你分得清吗?我都...快分不清了,如果有来生,我定让你生不如......” 正当洛镜月以为自己会窒息在宇文彻的手里时,脖子上的双手却突然没了力气,宇文彻的身体无力地摔在镜月的身上上。 “彻.......”洛镜月颤抖着呼唤。 ------------ 55. 以命换命 洛镜月用手捂住脸,悔恨,愧疚,绝望,恐惧,像一只只凶残的猛兽,几乎生吞活剥了她。她从来没有那么恐惧,恐惧失去宇文彻。灭顶的悲伤和暗无天日的绝望排山倒海而来,如肆虐无情的洪水将她整个人,冲毁击溃得像一滩烂泥。 “我不能失去你.......”泪水自指缝中留下:“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哪怕真有来世,我又到哪里去追寻你漂泊的足迹,你的身影,你的灵魂?”她伸出手,想要触摸宇文彻俊美的容颜,手却又在半空中停下,微微颤抖,他......死了? 镜月的手渐渐攥成拳,发疯般的敲打着坚硬的地,无声的泪水终变成绝望悲怆的哀啸,喑喑哑哑的钻出喉咙,宛如野兽濒死前的破碎撕鸣 洛镜月突然停止了抽泣,她的脑海里浮起一串串的文字,青道士给他的书里,写过,以妖力救人.......对,她是一只妖精,可以杀人,自然也可以救人!洛镜月聚集妖力,缓缓注入宇文彻的天灵盖,只是刚刚注入一丝一毫,洛镜月就感觉到了自胸口的尖锐疼痛,是噬情蛊....... 她在慌乱之中用妖力困住了蛊虫使其不吞噬自己的身体,可是?她的道行过于低微,亦或是鹤顶红的毒性过于强大,她无法两全其美。怎么办......没有选择,镜月一想到生命会在他那具形销骨立的躯壳里萎缩,体温会一丝丝流失,最后只剩下一具冷硬恐怖的尸体。 “我连今生都把握不了。哪敢期盼来世,还能得到你如若今生的爱怜和眷念呢?所以,我只要你今生好好活着,活在与我同样的天空下,呼吸同样的空气。”洛镜月的脸上突然浮起一丝笑意,比起彻的生命,她中了蛊又怎么样呢?她是妖精,自然会有破解之术的,对吧?可是中了蛊,她就不能再去思念宇文彻,因为,噬情蛊会教她生不如死。到那时,只能从宇文彻面前离开了吧?不,本来,他就已经恨透自己了,本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如果,你能睁开眼睛我愿意跪在你的脚下乞求宽恕,连你的惩罚我都甘之如饴,只要你醒来,只要你能醒过来……你听见了吗?”洛镜月伏在宇文彻耳边轻声说道。 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蓝色的力量正源源不断的汇入宇文彻的身体,护住他的心神,助他将鹤顶红的毒素逐渐逼出体外。与此同时,刺痛不断席卷镜月的身体,蛊虫吸食着她的血液,狡猾的钻进她的肉里。洛镜月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突然,宇文彻好象发噩梦似的,剧烈的扭动起来,眉心拧成了川字,双手紧紧的攥着拳,手指泛白,筋骨突起。洛镜月的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她心里慌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彻,再坚持一会儿, 马上,马上就可以了...... “镜月......”宇文彻咬牙切齿的在昏迷中唤她的名字,洛镜月一愣,随即苦笑:是,彻大概已经恨透我了吧...... 最后一丝妖力注入宇文彻的身体,宇文彻脸色不复之前的灰暗,气色好了许多。洛镜月坐下来,近乎贪婪的看着他,仿佛要将他沉静俊美的睡容深深刻进脑子里,她不想忘记宇文彻的容颜,可是噬情蛊正在用剧烈的疼痛提醒她,忘了他。 “如果你能够活下来,即使要我摧心蚀骨,我也心甘情愿。”洛镜月微笑,吻上宇文彻的唇。同时,钻心的疼痛让洛镜月眼前一片漆黑,随即失去了意识。 恍惚中,洛镜月似乎听到了上官嫣儿的声音:“殿下!殿下!宣太医!把这妖女拖出去!” 就这样吧!你活了,便好。洛镜月陷入昏迷前,淡淡想到。 ...... ------------ 第二卷 前世纷扰 ------------ 01. 前世纷扰 “哎.......” 洛镜月心里缓缓落下一声叹息,她的意识在混沌之中迷蒙不清。洛镜月试图努力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就像灌了千斤的铁块,怎么也抬不起来,连同听觉,触觉似乎也一并消失了。难道噬情蛊还有这样的毒性?洛镜月在心底长叹,或许这样很好,她不用醒来,不用面对彻愤怒的脸,彻,应该是活下来了吧?想到这里,洛镜月释然,心情轻松了很多,这样她便是值得的了。 “来听一个故事吧......”洛镜月大惊,她的思绪莫名其妙不受控制,这感觉,就像姐姐还在的时候......对,这个声音很熟悉,很熟悉呢...... 白衣男子,他的笑容温润,周身散发着阳光的味道,温暖又和煦。他的青丝被束在了莲花发冠里,灿如朗星的双目在睫毛的虚影下半眯着笑,向着洛镜月伸出了手。洛镜月不明所以,想要后退,却发现魂魄抽离了身体,惊恐的大叫:“这是哪里?”温润的男子对洛镜月的惊呼充耳不闻,而“洛镜月”满脸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伸出手,和白衣男子牵在一起。 洛镜月看着白衣男的脸恍然出了神,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就连那双桃花眼的弧度都和彻那么神似。此时满天绚烂白樱飞舞,一对璧人彼此对望,这情景怕是能醉刹了神仙。 “子玄,自此我狐小七一心一意,眼中唯你一人。”“洛镜月”几乎要化在子玄黏稠如蜜的目光里,丝毫没有注意到子玄轻拥她入怀时,眼神里一划而过的无情。 洛镜月此刻是明白了:她的魂魄被召到了过去,而眼前和她长得有七分相似的女子唤作狐小七,而那白衣男看似对狐小七温柔似水,可那一闪而过的奇怪眼神让洛镜月心里有些不安。等等?和彻眉眼相似的白衣男子......逆天...妖狐?洛镜月突然明白过来,曾经脑海里一闪而过支离破碎的片段:满天绚烂白樱飞舞中,有一个洁白如玉的男子,他向洛镜月勾起一个宠溺的笑容把她拥入怀中,下一刻,他俯在洛镜月的耳边轻声说道:“逆天妖狐,当诛。”瞬间她眼前一片血红,意识涣散...... “不要!!”洛镜月慌忙阻止,眼前的景色不正和记忆的碎片一模一样??!如果没有错的话,狐小七下一刻就会被......洛镜月胡乱舞动的手穿过狐小七的身体,她深深感到无力,她从心里不想狐小七就这么死掉,因为她对狐小七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切之情。 “逆天妖狐.,当诛。”可是为时已晚,子玄勾起唇角,本已环住狐小七的手突然发力,穿透了狐小七的胸膛。子玄嫌弃地看着满手沾着粘腻腥臭的血液,再用力从狐小七的身体里拔出来,手里还握着一颗玄黄色的珠子。 猩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泊泊而出,染红了狐小七碧绿的衣衫。“子玄......”狐小七眼里满含悲伤:“我以为,你是真心待我的......” 林子玄不屑的冷笑哼道:“像你这样人尽可夫的妖精,我怎会对你上心?”话毕,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只是一瞬,他人已在百丈之外。 “缩地成尺......呵呵,原来你是神仙。”狐小七已经支持不住,轰然倒地,脸上仍挂着不甘的苦笑。 洛镜月木然看着惨剧发生,这一幕幕的悲剧有着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她害了彻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来不及细想,洛镜月随着周围紊乱的气息扭曲陷入黑暗...... ------------ 02. 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洛镜月转动脖子,自骨子里传来阵阵酸痛,再抬眼,发现自己已经被铁链拴住。洛镜月使了使劲试图挣脱,可是那看似普通的铁链子却是出人意料的沉重。 “看来你醒了?”洛镜月挣扎的动静过大,引了来人。 她倒吸一口冷气,这熟悉的声音,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是宇文彻。洛镜月心头狂跳,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宇文彻,微笑?哭泣?不论如何,她在彻的心里已经是杀人不眨眼,还伺机潜伏在他身边妄图刺杀的幽昙。事已至此,洛镜月自嘲的笑笑,抬起头,看向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宇文彻表情冷淡,眉间似是结了一层冰霜。 宇文彻本以为会看到一个落魄的镜月,可如今见她居然无畏地微笑,心里猛然抽痛,他本以为镜月有那么一丝一毫曾喜欢过自己,可如今......如今摆明了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难道,他在洛镜月的心里真的那么无足轻重? “呵呵。”宇文彻发出笑声,那笑声有些僵硬,蕴含着些邪魅,眼里却不见丝毫笑意,他真是傻,居然会被这么一个无情的女人迷惑了心智,心里的怒火滔天却及不上变成一片死灰的感情。他钳住洛镜月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强大的手劲掐的洛镜月生疼,眼角不住泛出泪花。 “疼吗?”宇文彻冷声问道。 洛镜月不语,只是直直地看着宇文彻那双冰冷的眼。她的沉默更加激发了宇文彻的怒火,他一把钳住洛镜月优美的颈项,使得她喘不过气来。洛镜月几乎无法喘息,在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音节,音容笑貌似乎都随着脖子上力道的加重而逐渐远去,记忆开始混淆不清,宇文彻的脸明明近在咫尺也变得模糊了起来。洛镜月闭上了眼,心想:我要离开你了吗?若是这样能够抵消你的怒火,我甘愿。洛镜月垂下双手,不再挣扎,任凭眼前化作一片黑暗。 宇文彻见洛镜月放弃求饶,心里不仅没有丝毫宽慰,反而更加愤怒,他怎能让洛镜月就这么死去??! “难道你丝毫都不留恋?就这么想去死?”宇文彻恨的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这么想死?我怎么舍得你如愿以偿?” 话毕,宇文彻松手,狠狠把洛镜月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洛镜月不断吸气,咳嗽。色彩、音容仿佛又回来了,眼前又有了亮光,可是?为什么宇文彻的脸还是那么冷,眼里还是那么愤怒? 宇文彻拂袖离去,不再看洛镜月一眼。 洛镜月躺在地上,感受着身下青石板所散发的阵阵阴冷。看样子,这里是地牢了,只有摇曳的烛光惨淡的映着洛镜月苍白的脸庞,寂静无声。 地牢里寂静的可怕,宇文彻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洛镜月几乎分不清白昼与黑夜,地牢里永远一片漆黑,蜡烛早已燃尽。纵然洛镜月是一只妖怪,也经受不住这样的煎熬,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寂静几乎快要把她逼疯。 洛镜月的手在黑暗中拂过地牢中的每一块青砖,可是铁链阻碍了她的脚步。冰冷如流水的触感似乎和洛镜月的体温相近,她滴水未进已经许久了。从那次见到彻以后,已经过了多久了呢?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在不见阳光的石室里,她无从而知。 ------------ 03. 小狐狸,我陪你 嗜情蛊已经慢慢侵蚀洛镜月的内脏,石室里阴冷的潮气更加助长了蛊虫的气焰,洛镜月抱紧了自己以求得一些温度,但隐痛无时不刻都在骨髓里叫嚣着,寒冷、饥饿、疼痛、黑暗不断地涌向心头。 “或许彻已经忘了我了吧……”洛镜月意识恍惚倒在地上喃喃自语时,她的神识已经涣散,几近崩溃。 正当此时。 石室里的寂静被一些细微的声音打破,洛镜月努力想听,可耳边一阵轰鸣,她那被嗜情蛊侵蚀的行将就木的身体已经无法再帮她听清任何东西了。到底会是什么呢?洛镜月想说话,但干涩的喉咙里只吐出几个嘶哑的音节,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肩膀不停颤动似乎会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彻,是你吗?彻?洛镜月紧紧按住难受的胸口,心里模模糊糊想着。 “小狐狸?是你吗小狐狸?”是很焦急的声音。 “小妖怪你果然在这里?!那混账太子把你怎么了?”这声音很熟悉呢…… “洛镜月?快醒醒!”啊……是青道士的声音。 洛镜月感受到了一些光亮,她睁眼,却被耀眼的烛光刺得满面泪水。青道士见状赶紧吹熄了蜡烛,扶起洛镜月。 “你怎么这样凉?太子怎么忍心这么对你?哎……若不是贫道顺路想来看看你,你不知要被关到什么时候……”青道士几乎察觉不到怀里人的气息,往日里活泼的小狐狸竟然憔悴至此,他也有些不忍心了。 “真的是你……”洛镜月勉强挤出几个字,这干瘪的嗓音让她自己也着实吓了一跳。 青道士一愣,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在黑暗里看不见洛镜月的状况,可就从声音来看,小狐狸真的受了不少苦。“别说了,安心睡吧!睡吧。” 黑暗无声得恐怖,青道士久久静坐在石室中,在混沌中看向洛镜月的地方,感叹:“这太子陛下真值得你用情至此?嗯?随我去修仙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诶已经睡着了?” 洛镜月没有回应,反而秀眉紧锁,嘴里不住呢喃:“不要不要……” “梦到什么了?”青道士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语:“镜月不怕,我陪着你。”这声音低沉、令人安定。洛镜月闻言,竟然不再梦呓,小巧秀气的眉毛也逐渐舒展开来。 洛镜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人已经记不起来,只记得她在不断的奔跑,身后的黑暗如浓重的墨汁一般想要将她吞噬。惊恐、畏惧充斥着她的梦境,明知道是假的,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直到有一个声音,很安详,很坚定。“镜月、镜月。镜月不怕……有我陪你。” 洛镜月几近崩溃,恐惧不断折磨着她的内心,她对着虚空大叫:“你是谁?” “我陪你,陪你。”温暖的声音如此不断重复。洛镜月突然停下逃跑的脚步:如此,有你陪我,便好…… 不知过了多久。 洛镜月幽幽睁开双眼,尽管入眼是一片黑暗,可她的意识却无比的清楚、敏锐。这是,这是在地牢? |“醒了?”头顶传来温厚的声音,如梦里一般。 洛镜月虽看不见来人,在黑暗中勾起一抹倾城的笑:“青道士,你来看我了。” “一月未见,没想到你沦落到如此地步,到底发生了什么?”青道士虽嘴上嘲讽着洛镜月但顺势将一个木盒推到洛镜月面前。 洛镜月不解:“这是?”话音未落,她已经在木盒里闻到了甜蜜的香味,是梅花糕!她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抓起梅花糕便往嘴里塞,还含糊不清地说着:“其实天香楼的桂花糕更加好吃,但梅花糕其实也不错……”心里转瞬一黯:如果是彻,肯定会给她带桂花糕把? 洛镜月不再言语,闷声不响地把梅花糕往嘴里塞。 “你别吃得那样急,小心噎着。”青道士并未察觉洛镜月的心思,只当她是饿坏了,将手里的酒递给了她。“这是三清酒,你在这样阴冷的地方呆着,喝一些有好处。要知道,这可是贫道亲手酿的……” 洛镜月一饮而尽,这么多日来,她头一次这么爽快。虽是黑暗,她仍然向青道士的方向报以感谢的微笑。 ------------ 04. 随我去蓬莱,可好? 洛镜月与青道士两人长久地在黑暗里默不作声,任由寂静流淌在冰冷的空气中。 洛镜月终究按耐不住,打破了沉默:“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才想问,你问什么会在这里,还沦落到如此地步?” 洛镜月一时说不出话来,是啊!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是为什么会走到如此地步?要怎么向青道士解释呢?她被宰相的噬情蛊所控,刺杀宇文彻未遂,亲手救了他,而宇文彻也亲手把自己送到这冰冷的地牢内? “一言难尽……罢了。”洛镜月苦笑,还好青道士看不见她的容颜,此时她的笑定是比哭还难看。 “我此番进宫本是替东宫作法除妖,没想到东宫里的妖精早就被捉住了。”话毕,青道士点燃蜡烛,在烛光亮起的那一霎那,他的手掌扶上洛镜月的眼:“你在这被关了多久了?” 洛镜月的身子微动,本能的想躲闪,却被青道士宽厚的手掌牢牢遮住了光线,顿感心安。“你不必来看我的,我也不清楚有多久了……” 顺着烛光,青道士看到了束着洛镜月的铁链,不由咦了一声:“小狐狸,这等凡物也能将你锁住?” “是吗?原来那铁链只是俗物?哎,我觉得它好重……”洛镜月此时长发散乱,脸色苍白,丝毫看不出狐狸精的风姿。 青道士戏谑地看着洛镜月,故意扬高了声调:“你怎么落魄成了这……”他突然停住,眉头一紧,声音突然变得少有的严肃:“你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 这时洛镜月的眼已经能够适应烛光,她轻轻扶上青道士的手掌,望向微弱的烛光:“宰相对我下了噬情蛊。” 青道士平日里满含笑意的眼此刻严肃无比:“蛊虫终究是俗物,你怎么会被折磨至此?连铁链都无法挣脱?” 洛镜月再次苦笑,咳嗽了起来:“咳…咳咳,我本来用法力止住噬情蛊,可是可是我又想救彻……咳咳…咳”洛镜月话音未落便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惨白的脸上飘上两抹不正常的红晕。等手移开时,掌心已是一片猩红的血液。 “所以你用法力去救了宇文彻而自己被噬情蛊所侵蚀??!”青道士双眼喷火,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狐狸!他看着青石板上怵目惊心的猩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作答。 “我甘愿的,是我害了他,理应是我救他,誰也不欠谁的。”洛镜月见青道士脸色怪异,赶紧解释道。 “洛镜月。”青道士认真的看着她:“你当初说过,待你了结了幽昙的心愿便随我同去蓬莱仙岛。现在,你可愿意随我去蓬莱?” 洛镜月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浓密的阴影,遮得瞳仁不再分明:“我……我怎么能走……” “难道你还未了结幽昙的心愿?” “自然是了结了,我与那李林甫再无关系了……只是” “只是?因为那太子殿下?” 洛镜月紧紧咬住下唇,默不作声,弱弱地点了点头。 青道士死死盯着洛镜月:“我不知你为何留恋世俗红尘,宇文彻将你折磨成这样,你怎么甘心留在?你是一只妖精,一只属于天地的妖精,为什么甘愿为了他,委身于幽暗潮湿的地牢,忍受黑暗的恐惧和蛊虫的疼痛?” “……对不起。”洛镜月闭上双眼,不再看向青道士:“我欠他的,还没还清。” 对,她欠彻的,她给他造成那么大的伤痛,让他体会到刻骨铭心的背叛,她怎么能够一走了之? 洛镜月闭眼静静地等着青道士的冷嘲热讽,可是他没有。长久的没有声息。这安静久得太离谱,洛镜月忍不住睁开了眼。空荡荡的石室,仿佛青道士从未来过。 洛镜月在青道士刚刚所站之处发现一颗玄黄色的药丸,她鬼使神差地捡起、服下。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不带丝毫怀疑。片刻,她便觉得体内法力充盈,脆弱的心脉重新强健了起来,脸色不复之前的惨白。 “谢谢。”洛镜月轻声说道,纵使她毁约在先,青道士仍然迁就着她:“我欠你一个蓬莱。” ------------ 05. 欢迎来到修罗地狱 无边无际的黑暗。 行将窒息,面前却出现了一只手,看不见手的主人,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对我说“别怕,镜月,跟我来.......”温柔而诱惑 慢慢的把手覆了上去,懵懂而迷茫.却被他紧紧攥住..... 摆脱了黑暗,看到的却不是曙光,眼前是一片血海,里面翻涌的是森森白骨....... “这是什么地方?” “修罗地狱,看不出来吗?” “为什么带我来这?” “因为,你是我的......” 洛镜月蓦然睁开眼,看到的仍然是一尘不变的青石板,原来又是梦境。这样的梦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每一次醒来都只是冷清的一个人。洛镜月轻轻叹息。 “你居然还活着?”密室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那身形修长挺拔。 “许久不见了,彻。”洛镜月微笑,那笑容明媚如三月春光旖旎,她终于又能够再次见到他。宇文彻的眼,明亮的如同清辉流泻的星辰,可里面的目光却比黑夜还要阴冷,眉眼间的神情不再温润如白玉,取而代之的是俊邪的近乎放肆的面孔。 “你背后是谁?”宇文彻冷冷说道。 洛镜月不语,她不能告诉彻,这是她和幽昙的秘密,和宰相的秘密。 “洛镜月,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宇文彻看向洛镜月的眼,想从她的脸上读出些什么?或许她是被逼的,她是无辜的。 “......” 宇文彻突然轻蔑的笑出了声,他事到如今居然还抱着一丝一毫的期望,期望眼前的女人还对他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真心。在祁连山的相遇,在避暑山庄的柔情,在宫中的脉脉,都是假的,都是她假装的。她不是那个天真的洛镜月,她不是那个纯美的洛镜月,她是想要他命的蛇蝎女人,她长久的潜伏在他的身边,天衣无缝,他一面担心着幽昙的侵扰,一面却将幽昙拥入怀中。 “宫里有那么多的酷刑,你想从那种试起?”宇文彻冷冷说道。 在长久的时间里,洛镜月更多所看到的并不是宇文彻亦或是和他有关的人等,更多的只是无尽的黑暗,无声、寂寥充斥耳边,她明白,宇文彻正在用最残酷的刑罚折磨着她脆弱的心神。黑暗如同潮水,一波又一波地侵蚀她的内心,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 “我是不是做错了?”洛镜月喃喃自语,她留在这里,是不是徒增宇文彻的怨恨?但是,她若不留在这里,她又该去哪里呢? 洛镜月如同往常抚摸冰冷的青砖石,期望青道士可以变个法术再次偷溜进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如果姐姐仍然在,她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这两块青砖上的苔藓总是特别多。”洛镜月的手略一迟疑,拂过两块粗糙的青砖,它们的表面明显比其他的石头要粗糙不少,苔藓也比较茂盛,她的手来回多盘桓了几次,不料,石后却传来了闷闷的声音,像是是细碎的石子洒落地面,极有规律。 洛镜月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青砖所带着的墙訇然张开。 ------------ 06. 单之 是一个小小的暗门。虽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不知名的腐臭从中传出,如同放了许久已经生蛆虫的腐肉,洛镜月忍不住干呕起来。她本想从暗门下去看看,可那恶臭却让她退缩了。 好奇心使然,洛镜月还是蹑手蹑脚地走下了暗门。可是铁链限制了她的行动,洛镜月蹲下身子,提起一口气,使劲握紧了铁链,咦?没碎?洛镜月暗暗加大力道,伴随着细微的响声,铁链终于如她所愿碎了。 台阶愈发湿滑,腐臭的气味越来越浓重,浓浓的水汽扑面而来,洛镜月对暗门的尽头充满了疑惑,难不成,这里是皇宫埋葬死人的地方? “啊!”洛镜月一声惊叫,许久没人踏足的台阶上的青苔太多,她顺着台阶摔了下去。一路湿滑,洛镜月一头栽进了水里。 好腥臭的水。。。!洛镜月几乎要崩溃,她居然落水了,还落在了如此肮脏的水里!本就怕水的她在不禁扑腾了起来,腥臭的液体灌入她的口鼻,几乎生不欲死。 在混沌之中,她被一双大手提了起来。 洛镜月张大了口鼻呼吸,宛若重获新生,虽然周围还是腥臭让人欲吐的味道。 “是谁?”是沙哑低沉的男声。洛镜月在水中勉强站稳了脚跟,原来那水并不太深,及到了她的脖子。 那双手扶上洛镜月的脸,脖颈,肩膀:“原来是个女子,原来皇兄还有这等美意给我送上美人享乐。” 洛镜月被摸得极不舒服皱着眉头嚷道:“快放手,我不是什么送来的女子,我是洛镜月。” “洛镜月?”那双手突然停滞了一下,又扶上洛镜月的五官,“你叫洛镜月?” “是。”洛镜月没好气的答道,她怎么这么倒霉,掉到这么糟糕的地方遇到这么奇怪的人。 男声一时没了声音。 “你是谁?你还没说呢!”洛镜月有些不满,怎么他突然就没了声音。 “我?我是谁?我是一个,一个罪人吧。”男声自嘲的笑了笑,“我是单之。” “单之?奇怪的名字。这里是哪里?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你是个厉害的人吧?不然不会被关在这里对不对?” “哎呀你怎么不说话呢?你会什么呢?会画画吗?会飞吗?恩,就是能在屋顶上走的那种。” “我其实很想学呢,苏铁也会呢......” …… 洛镜月一人叽叽喳喳说了许久,似乎要把上辈子没说的话都说出来,她,实在被关的太久了。此时的单之不论作何反应,洛镜月都想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能够遇到这样一个人,真是太好了。 “好,我答应你。”单之冷不防的开口。洛镜月没想到单之会回答,小心翼翼的说:“答应......?” “若我能出去,定将我毕生所学交给你。”单之虽身处阴影,但洛镜月似乎能看到他的眼眸在黑暗之中灿若朗星。 单之在黑暗中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在这水牢之中,遇到这孩子,还真是有趣呢。 “不过我也是从东宫误打误撞才进来的......”洛镜月皱起了秀气的眉头叹气道。 “你说你无意之间打开了暗门?”单之听了洛镜月的话似乎有些激动,手脚带起铁链激起一阵水花吓了洛镜月一跳。 洛镜月不明所以:“怎么了?” 单之的声音里透露着隐隐的兴奋:“你可想和我一起出去?我知道关押你的密室的暗道。我本以为这水牢是独立的,没想到居然与东宫相连,你可要随我一起走?” 洛镜月突然不知回答什么好,逃出去?逃到哪里去? “我无家可归,逃出去与关在这里又有什么两样?”洛镜月的叹息如水静静流淌在冰冷的气息里,她能去哪里呢? “走吧,离开这里。”单之怂恿着洛镜月,他明白眼前的女子必定有过人之处,不然不会在东宫密室之中有能力逃脱又误打误撞至此。 洛镜月本已动摇,她呆在宫里已经没有什么用处,即便是死在了这里也没有人知晓。彻已经对她失望,而宰相视她为弃子。不过还有一个人......洛镜月的手轻轻拂过牵制住单之的四条铁链,不稳定的心绪扰乱了体内流窜的妖力,随着细微的响声,铁链应声而碎。 单之一愣,他没想到眼前的女子有如此大的能耐,居然能徒手捏碎玄铁链。他突然一把从水里扛起了洛镜月,洛镜月整个人如同一只小鸡被轻易的举了起来,单之哪里像是被关押在水牢里许久的人了?!她整个人脱离了水面,湿透的衣服接触到冰冷的空气不禁让洛镜月打了一个寒碜,这水牢,呆久了必定会疯的。 “你要干什么?”洛镜月在单之身上扑腾起来,心里生出浓重的不安。 “寒水刺骨,你一个女子还是别呆着好。”话毕单之向着洛镜月先前进来的入口走了出去。 渐渐远离了水牢,洛镜月缓过神来,一个撑不住又开始干呕,对着泡了许久腥臭的单之,越吐越觉得恶心,更是掏心挖肺、恶性循环。 单之止不住皱眉:“你能不能消停一会,我们正逃命呢。” 洛镜月无暇应答,只是一路之上止不住的吐。单之似乎对东宫密室很是熟悉,很快就在稻草之中找到了另外一个通道,洛镜月讶异,她日日呆在这里也未发现如此精妙的机关,而这个单之是怎么找到的?他真的只是一个囚犯而已吗? “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洛镜月被单之扛着浑身不舒坦,强烈抗议道。单之轻手轻脚让她稳稳地落到了地上,“走吧。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洛镜月在黑暗中点头,在被窒息地关押了那么久,是单之给了她希望。 两人朝着黑暗的通道一同走了下去。 ------------ 07. 暗潮涌动 “洛镜月”单之面色冷然,手上猛然大力拉扯。而就在这一刻,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却突然传来出来。只是这样轻轻的一个细小的声音,却好似一个惊雷打在单之的头上,凝目看去,在黑暗之中,竟然出现了活动的机关,洛镜月的衣袖被单之紧紧抓在手上,她失足掉入了深坑中。 脚下的机关急速滑动,单之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着洛镜月陷下去的漩涡滑去。 “单之,放手!” 尖锐的女声回荡在通道之中,紧随之后,布帛撕裂声清脆响起,那一条连接在两人之间得洁白缎带,好似一只瑚蝶一般,飘然被巨大的漩涡吞没。她明白如果单之一意孤行,他也会掉下去。他其实不必担心她的,她是一只妖精。 单之眉头紧皱,几乎没有半点犹豫,身躯陡然拨地而起,向着那条绳索就伸出手去。青衫一闪,竟然也随之陷入了巨大的漩涡之中。 冥冥中,究竟是谁在追寻着谁的脚步。 “单之!” 一声清厉的娇姹突然响起,漫天尘土之中,单之猛然抬起头来,却见洛镜月单手紧紧握住了石壁上的突起,瞪大双眼看着自己,双眉紧紧皱着,大声呼叫。 碎石在两人中间下落,单之一袭青衫,眨眼间就从洛镜月面前掉落下去。 原来,她没有事。 一颗心瞬间平复了下来,单之脸色苍白,眼睛明亮温和,仰着头,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清丽身影,嘴角淡淡而笑。 “单之!”洛镜月大惊失色,突然一脚狠狠蹬在侧壁上,向着漆黑一片的巨大黑洞下猛地跳了下来! 电光石火间,借着一脚蹬力,洛镜月默默念了个飞字诀,后来先至,一手猛然紧紧抓住单之的手腕,另一手狠狠抓住粗糙的侧壁,指尖有鲜血溢出。 微弱的法力终究抵不过两人的重量,洛镜月和单之身体一顿,缓缓下滑。几乎平直的墙面让洛镜月几乎抓不住,指甲在石壁中抠出几道深深的痕迹,洛镜月忍着剧痛,不断加强法术的咒效,可是本就捉襟见肘的法力几乎维持不住。洛镜月一手紧攀着墙壁,一手紧紧的抓着单之的手腕,就这样悬挂在半空之中。 “洛镜月,你怎么样?”单之皱紧眉头,仰着头看着上面的洛镜月。虽然是一片黑暗但他已经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想必手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可是她的另一只手却仍旧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腕。 单之用另一只手摸索到石壁上的火把,之后就向着黑洞洞的下面扔了下去。 微弱的烛火霎时间照亮了下面的黑洞,然而沉目一看,两人的脸色却登时又白了一分。只见单之下方三十多米的地下,盘踞着无数仰颈乞食的毒蛇,盘根错节,细的宛若小指,粗的却有大腿般粗细,色彩鲜艳,眼光凶狠。燃烧着的火把掉落到蛇群之中,惊动了那些畜生,几条巨蛇惊恐仰颈吐芯,眼睛血红,狰狞可怕。 俯身下望,万千毒蛇色彩斑斓,如一片五颜六色的滚滚洪流,在底部汹汹奔流跳跃,蜿蜒转折,恐怖摄人。海浪般层层翻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洛镜月手掌间不由得沁出几丝细汗,可是却越发用力的抓住单之的手。 然而,两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一声细微的声响突然在头顶响起。洛镜月和单之同时惊恐抬起头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从洛镜月手抓之处传了出来。无数细小的飞灰扑朔朔掉了下来。尽管在这样黑暗的黑洞之中,可是借着上面传下来的微弱的光芒,洛镜月还是可以清晰地感到一道裂纹渐渐扩大,松动的感觉从手上传了过来。 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这救命的法术终于也时日无多。 刹那间,两个人似乎都有些愣住了。 ------------ 08. 是谁在黑暗中陪伴 仿佛是感觉到上面两人的窘境,下面的蛇群突然齐齐仰颈吐芯,嘶嘶声响彻耳际。洛镜月双眼大睁,紧紧地盯着侧壁,指尖泛白,鲜红的血液从被石块划伤的手臂上缓缓流下,顺着洛镜月白皙的胳膊,一点一点的滴了下去。 “噗”的一声,一滴血滴在单之的额头上,在他惨白一片的脸颊上,显得十分的醒目。 时间仿佛过了那么久,可是却又只是那么一瞬。单之的眼神悲哀且宁静,他仰着头看着半空之中吊着的苍白女子,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惊慌失措,像是一只绝望的小兽一般四下的张望,可是在这样漆黑一片的黑洞之中,怎会有人对她伸出援助之手。鲜红色的血自她雪白的手臂流下,滴在自己的额头上,她的手和自己的手紧紧相扣着对方的手腕,那么紧那么紧,就好像两人生来就是这样长在一起一样。泛白的指尖紧紧的扣住对方的肌肤,红色的痕迹那样醒目的留在那里。 嘭的一声,一块不大的石块从缝隙中崩裂而出,霎时间掉入蛇群之中,扬起不小的灰尘。 “洛镜月,”单之的声音空旷的响起,带着醇厚的回声:“不能亲自送你出去了。” 男子的笑容淡漠遥远,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一直向着北边走,穿过通道,就可以找到侧室,从侧室通途往外走,一定要活着走出去。” “单之……”洛镜月的声音颤抖着,她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单之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松开,不可置信的慌乱的摇着头,惊慌失措的喃喃说道:“不要……单之,不要这样……我们还要一起出去,你硬生生把我带出来,现在又抛下我,怎么可以……单之,你说你要把你毕生所学交给我……单之,我还没有地方住,我好饿,我怕黑……单之,单之,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样……” “嘭”的一声,又是几块石子轰然掉落,落入一片腥臭的蛇群之中。洛镜月的手更加紧的握着单之的手,可是细细的汗珠却在缓缓渗透,掌心在微微的打滑,从单之的手腕慢慢滑下,滑到手掌,然后,再渐渐的滑下去。 “单之,求求你。”洛镜月的眼泪终于大滴大滴的滚落,她疯狂的摇着头,语无伦次的哀声请求着,一滴滴眼泪全都打在单之的脸孔上。 “洛镜月,是镜中花水中月的意思。”单之淡淡一笑,然后缓缓的闭上眼睛。 冰凉的指尖轻轻相触,好似有电流,在两人的指尖涌动传送,像是刹那相汇的流星,然而,也只是刹那相汇,短暂的温暖之后,两人的身影瞬间分道扬镳,越来越远。 单之的身躯好似一只破碎的瑚蝶,向着漆黑一片的黑洞猛然掉落! 是谁,在黑暗中紧握着你的手? 是谁,在苦难中站在你身边? 是谁,在绝望中放弃一切,独自沉沦,将生的希望,全部留给你? “单之!” 声嘶力竭地叫喊回荡在空荡死寂的黑洞之中,从今以后,天地之间,再也没有这样一个能够伴着你的人。 ------------ 09. 咫尺天涯相隔 “单之!”洛镜月悬挂在半空之上,衣衫飞舞,墨发齐扬,凄厉的仰天长啸。 “嘭”的一声,身体重重砸在地面上的声音猛然传来,无数的灰尘冲天而起,被高高的扬起,洛镜月紧闭着眼睛,几乎听得见那些毒蛇吞咬在单之血肉之上的骨肉碎裂之声。 “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单之!你这个骗子!”洛镜月突然对着黑洞洞的洞底厉声尖叫,眼泪无法抑制的从眼眶大滴大滴的滚落,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你这个骗子!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 一片漆黑中,苍白的女子低声念道:“哪怕是你的尸体,也要跟着我一起出去!”她木然松手,靠着法力跌倒了洞底。 嘶嘶声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洛镜月一把抽出鬓间的发簪,深深插入一只狰狞的蛇头,腥臭的鲜血噗的一声喷洒在洛镜月的脸颊上,那蛇曲卷着落在地上,失去头的蛇身还在疯狂的抽动着。刚一落地,无数毒蛇就拼命的席卷而上,洛镜月微微颤抖,温热的血液还流淌在脸上,仿佛回到了祁连山,她拼了命要捉住猎物,咬断它的喉咙,不然,她就会死。她慌张跑到熊熊燃烧着的火把之旁,蛇群畏惧烈火全都在外围盘踞,却不敢靠近。 “单之!单之!”洛镜月失声尖叫,声音破碎,尖若鬼哭。可是只是方圆不到五十步的地方,除了嘶嘶的蛇叫之声,哪里还有单之的身影。 洛镜月眼睛扫向那密密麻麻不知堆积了多少层的蛇群,眉头一皱,一把拿起火把的一端,竟然挥舞着向着那些巨蛇冲了过去。 毒蛇畏火,仓皇逃窜。 左面没有,右面没有,角落里没有,到处都没有。 洛镜月越跑,心里的绝望就越发扩大,她像是疯痛了一般,一双眼睛血红一片,只是这么大的一个黑洞,除了毒蛇一无所有,那单之又会到了哪里,他的尸骨又在哪里? 森冷的眼神突然瞥向一条青色巨蟒,小树般粗壮的巨蟒在洛镜月的这一眼下竟然也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它那巨大的肚子下方醒目的凸起,圆滚滚的和它的身躯及不相称。 “是你吃了他?”洛镜月突然一字一顿的沉声问道,声音阴沉没有波动,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下听起来,却好似地狱的冤魂一般,透着比这些毒蛇还要凶残的味道。她的脸庞沾满鲜血,她的眼睛血红,像极了野兽。她本就是一只野兽。 “是你吃了他!”不再有疑问,而是肯定地说了出来。巨大的仇恨突然升腾而起,一道狠辣之色猛然划过女子凌厉如冰雪般的眼睛,洛镜月陡然睁大了双眼,指甲从血肉的手掌中拔出,手持沾满鲜血的发簪,向着那条大蛇就猛然扎了上去。 其他的蛇群潮水般仓皇逃窜,发簪正好落在在巨蟒的七寸颈部,蟒蛇厉声长嘶,狰狞咆哮,双眼血红阴狠,巨大的蛇头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回身向洛镜月咬了过来。沉重的蛇尾凌空倒卷,嘭的一声重重抽打在洛镜月的背脊之上。 洛镜月脚下登时一个踉跄,唇角大口鲜血溢出,汗身上下都是腥臭的鲜血,鬓发散乱,一身早已辨别不出颜色的破烂长袍,活像地狱索命冤魂,猛然扑向那只狰狞咆哮的巨蟒! 漫天的鲜血飞溅而出,洒在洛镜月的胸前,蛇尾在半空中疯狂的横扫着,巨大的灰尘腾空而起,洛镜月却完全不予理会,猛然划开了巨蛇的腹部。 腥臭的味道冲天而起,无数腥臭的鲜血喷射成一条巨大的血雾,洛镜月伸出白皙的手,登时就伸入了恶心的蛇腹之中! “单之!出来!” “单之!出来!”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 10. 你还在,你还在 洛镜月的声音越来越惊慌,带着巨大的恐慌和绝望,恶臭的食道里,竟是整只整只的黑毛老鼠,哪里有单之的影子。大大的眼泪扑朔朔的落了下来。 在一片血污的脸颊上流出白色的痕迹,火把已经将要熄灭,可是周围伺机而动的蛇群却没有一只敢冲上前来。它们畏缩着看着那名疯狂的女子,不敢有一丝异动。 巨蟒早就已经死透,洛镜月半跪在地上,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她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手,呼吸渐渐沉重,渐渐急促,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她的身上腿上,都是从蟒蛇身上掏出来的内脏肠子,还有恶心的没消化的食物。可是,就是没有单之的半点影子。 她突然缓缓的回过头去,似乎已经麻木了,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绝望的痛苦,看着那一群躁动不安的蛇群。 “是你们吗?”女子的声音很轻,好似怕吓坏了谁,又像是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幽幽的声音在黑暗的蛇窟中缓缓响起,女子眼睛明亮,苍白的脸颊上沾满了巨蛇的鲜血,轻声地问道:“是你们吗?是你们,分吃了他?” 好像是能听懂她的话一样,蛇群突然长嘶一声,集体惊恐的争相向后面退去。 “啊!”绝望破碎的嘶吼登时响起,洛镜月抱着自己的头,跪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恶臭的血污,张大了嘴,凄厉绝望的失声尖叫! 单之,怎么办? “洛镜月!”颤抖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猛然响起,带着巨大的震撼和无法言语的心疼。 好似一只利箭,刹那间射中了洛镜月的心口。 她登时如被雷击,惊愕的猛然站起身来,可是四下里一片漆黑,只除了她身旁那奄奄一息的火把。 “单之……”洛镜月的声音很小,她像是一个盲人般四下张望,小声试探着,生怕是幻听的迷梦:“是你吗?你在哪?” “洛镜月!”一个温暖的臂膀突然拥上前来,一把将洛镜月紧紧的抱在怀里,颤抖的肩膀带着一丝不正常的冰冷,挺拔的背脊都在轻微的抖动着。温暖的呼吸,在耳边沉重的响起,男人哽咽着,反复的叫着洛镜月,手臂越缩越紧,好似要将洛镜月勒进身体之中。 “单之?”洛镜月全身都僵硬了,她瞪大了眼睛,手几乎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她试探着伸出鲜血林漓的双手,想要去触摸单之的眉眼、单之的脸颊、单之的鼻子、单之的嘴角。可是她却终究不敢,只是伸着手,在上面颤抖着勾勒着,似乎眼前的一切只是一轮水中之月,轻轻一碰,就会烟消云散,她只是小声的,轻声的,微微颤抖着,缓缓叫道:“单之?” “是我,是我,我在这,我还活着!”单之哽咽的声音澈动的在耳边不断的响起,他心疼的捧着洛镜月的脸颊,不断的擦拭着洛镜月脸上的血污,让她的眼晴能够正视自己。 是单之,真的是他。洛镜月的眼泪终于缓缓的涌了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绽放在她一片狼藉的脸颊上,可是却有着那样晃非人世的瑰美,她紧紧的抿紧了嘴角,鼻子一下一下的轻轻抽动着,缓缓地说道:“单之,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被它们吃了,我以为就刺下我一个人了,我以为……” “傻瓜。”单之眼眶泛红,突然将洛镜月的头狠狠的压在自己胸膛上,“我还活着,你听听,它还在跳,我还活着。” 汹涌的眼泪潺潺而下,洛镜月突然伸出满是鲜血污秽的手,紧紧的抱住了单之的腰身,放声大哭了起来。 人在那样危急的时刻非常脆弱。 ------------ 11. 逃脱牢笼 洛镜月还未从疯狂与恐惧之中回过神来,刺眼的阳光已经洒进了她的眼。她从单之手中挣脱先来,对着光止不住流泪,周围是青葱的树木和明媚的阳光,她似乎已经与这些美好的东西告别了百年,如今终于再见。 她木然转过身来,一脸不可思议却隐隐挂着笑意,对单之说:“这是哪里?” “是郊……外。”单之看见洛镜月娇艳的脸孔突然停滞,表情变得诡异起来。 洛镜月觉得奇怪,这个单之,怎么总是结结巴巴的呢? “洛镜月?”单之试探的叫道。 “怎么了?”洛镜月回以微笑。 单之笑笑。摇了摇头。洛镜月这时才仔细打量起了单之,方才在阴湿的牢房里她并未顾得上看他。单之身上的衣服残破,隐隐露出臂膀,臂膀之上纹着刺青,她好奇地扶上单之的肩膀。单之褪下破烂的衣衫,精壮的臂膀与胸膛上,俨然刺着一条黑龙,威严狰狞,似乎要从他的胸膛上冲出来。 洛镜月吓了一大跳,小声说道:“你身上怎么纹着这种东西呢?怪渗人的。” 单之轻轻皱眉,认真地凝视着洛镜月的脸颊,确实,洛镜月是世间少有的红颜祸水。 “你要到那里去?”洛镜月问道。 “回我该回的地方。”单之的目光望着他们出来的方向。 洛镜月皱起她秀气的眉头,她被单之糊里糊涂地带了出来,如今该去哪里呢? 单之看穿了洛镜月的心思:“反正我们现在是逃犯,就此共赴天涯吧。” 洛镜月点了点头。 “走吧。” 洛镜月向单之展开笑颜。那一天的景色,当真很美。 一片浑黄的大漠上,两个渺小的人影显得甚是不起眼,似乎将要被滚滚黄沙吞没,他们正是洛镜月与单之。 洛镜月本意是想将单之带到祁连山,她的故乡。不料单之在看见了祁连山下旺盛的人烟后不由改变了主意,不过他也并未违背洛镜月的意愿,带着她一路向西,行至昆仑。洛镜月不由在心里哼哼,这个单之难道不知道有人烟才能偷鸡吗?单之自然明白这个丫头心里所想,别有深意的说道:“以你的姿色,若想被再抓回去一次我们大可落脚在祁连山下。”洛镜月听了倒也洋洋自得,完全忽略了单之话中贬义:“那是,我可是狐狸精呢!”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单之,他只是淡淡的笑,还好,他没有怀疑呢!洛镜月不由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哪有人会相信她并不是个,人呢? “你是想变成狐狸精吗?”单之突然开口,他很好奇,眼前这样纯美真性情的女子,想要变成什么样呢? “那是自然。”洛镜月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下来,脑海里浮现出姐姐妩媚的神情与柔软的身段,那真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狐狸精啊!想到这里,洛镜月不禁满足地叹息:“我也想变得六艺精通,饱读诗书呢。”是啊,姐姐那样多好啊。 “是吗?”单之若有所思,眼前逐渐浮现出往事,那个女子,她也是这般六艺精通、饱读诗书、温柔妩媚,但是,她幸福吗? “你可是说好了要倾尽所学教我的呢!”洛镜月明锐的发现单之的神情有些恍惚,生怕他改了口,赶紧说道。 “自然是,我定会将我毕生所学授予你,或许到那时,你会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师傅受徒儿一拜。”洛镜月巧笑倩兮对着单之盈盈一拜,神情姿态无不自然,不带一丝扭捏做作。单之笑着接受了她。 洛镜月与单之落脚在昆仑山麓,一个几近荒无人烟之处。 不过令人惊奇的是,单之居然在此处曾置办过一套宅子,也称得上依山傍水的好住处了 木制的长几,木制的小椅,青色的帷帐在床上缓缓的飘荡,壁上是意境悠远的山水画,角落里,有白色的清雅烛台,箱子柜子全都恰到好处的摆放在屋子的角落里。小屋不大,可是却分外幽静,窗外的树木在微风中发出淡淡的风声,清幽的香气从窗子弥漫开来。白色的花朵在树林中飘曳摇动,像是仙境一般瑰美。 木床上,摇放着整齐的被褥,书架上,装着满满的书籍。门前,甚至还摇放着一只木盆,可是看得出里面的水已经干涸,但是洁白的手巾,还是挂在木盆之上。 整个屋子都是那样清静幽雅,只是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看起来像是尘封了多年的珍藏,被人小心的揭开了屏障。 单之大步走了进去,洛镜月则小心的跟在后面,但眼里抑制不住惊喜之情,巨大的疑惑和震惊从青夏的心底升起,小心翼翼的走向长几,长几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洛镜月一动,就有灰尘在屋子里升腾了起来。她被呛得一阵咳嗽,红着眼睛,好一阵才缓过来。 长几上摆着一个托盘,上面茶壶茶杯齐备,是一套淡雅素净的竹制器皿,十分精致。 托盘旁边,是落满灰尘的文房四宝,细细的毛笔狼毫摇在笔架上,旁边的镇纸上雕刻着一只洁白的玉兰花,十分典雅高洁。 单之看着脸色通红的洛镜月,不禁微笑:“这屋子许久没打扫过了,是该好好清理了。”洛镜月揉着通红的眼睛,狠狠点了点头。 已近黄昏,斜阳投下瑰丽的光,洒在已经焕然一新的长几上,显得格外悠远深长。 ------------ 12. 春往冬来 长安城。 青道士今天面见天子,总算稍稍收敛了一贯吊儿郎当的德行,此刻就见他道貌岸然地执着拂尘与王见礼,一身黑白双色的鹤氅在广殿凉风中飘然翻飞,衣袂上的银丝盘绣在烈日下光彩熠熠。这一次他常年散漫的青丝终于被拘束在了莲花发冠里,灿如朗星的双目在睫毛的虚影下半眯着笑,俨然一个离尘出世的神仙。 焚香驱邪、服药沐浴,忙到黄昏将至,青道士设好神坛神幡后,焚香祷祀,开坛作法。 从老皇帝与太子晦涩的暗示中,青道士明白他们意指在宫中有妖怪作祟。待他用念力搜寻过整个皇宫之后,不由苦笑:真正的妖怪早已不在宫中,何须他作法除妖呢?在文武百官都虔诚跪拜之时,西北天边云气赤黄,夹杂丝丝紫气,异象一闪而过,青道士不禁一愣,这样奇怪的天象,他又看向宝座之上那垂垂老矣的天子,恐怕长安城的安宁不会有多久了吧。 作法终于结束,青道士带着身后的小道急急出了宫。 “师傅,你走那么快作甚?”小道三步并作两步走,才勉强赶得上青道士。 青道士看起来倒是淡定自若,脚下似乎生了风一般,说道:“宫里妖怪已除,天象有异,此地已不可久留。” “那,那我们的道观可怎么办?” “榆木脑袋,一个道观哪里抵得上命重要!”青道士看向天真的小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宇文彻在作法之后,走到密室门前,他心知,那个女子已经逃走,还带着一个巨大的威胁——七王爷。父皇那一辈龙脉微薄,等到七爷出生之时,宇文大帝已然登基,七爷并不比他这个太子年长多少,但意图掌握朝政的野心丝毫不亚于他。本以为七爷已经退出朝野,沉迷于花天酒地之时,他却突然起兵谋反,老皇帝之位一度岌岌可危,所幸此时宇文彻擅动了兵权,将功补过,制服了七王爷,也奠定了他的太子之位。 “宰相和新政党最近正斗得不可开交,这次退役的老兵之所以数目众多,就是因为圣上采纳了新政派的‘省兵法’——精简军队,裁汰老弱,合并军营。一下子从前方撤下那么多兵来,哪有地方安置他们?”宇文彻皱眉,“其实这也是好事,本朝募兵制规定了六十岁才能退役,切,兵卒到了三十岁以上都是废物,退下来也好。” “那不是挺好的,让他们解甲归田就是了。”明尘奉上一盏茶,回道。 “你说的倒轻巧,”宇文彻漫不经心的一哂,“哪来的田地给他们?说到这个,新政党要推行‘方田均税法’,丈量长安城周围的田地,呵呵,也难怪宰相这次要着急了,保守派的官员里,恐怕他瞒占的田地最多。” 按“方田均税法”规定,每年九月县官要丈量土地,以土地肥瘠分为五等,规定税额。丈量后,到次年三月份发土地帐帖,作为“地符”。分家析产、典卖割移,都以新丈量的田亩为准,由官府登记,发给契书,以限制官僚地主兼并土地,隐瞒田产和人口。 “这回父皇可是逼急了宰相,生怕他要有点动作呢。”宇文彻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还有那洛镜月居然和七爷串通越狱,”说到这里,宇文彻顿了顿,语言不带一丝情感“她实在是个大麻烦,遵我旨意,搜捕洛镜月与七王爷。” 明尘暗自叹了口气,好好的镜月姑娘,怎么居然是这样一个人呢?正当明尘要退出书房时,宇文彻又补了一句:“杀无赦。” 入冬以来,长安城已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场大雪。 洛镜月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的鹅毛大雪,仿佛回到了大雪封山的日子。那时她还是一直只知温饱的狐狸,只知冬季来了,她很难过活。如今,雪落在俊朗的松树枝上,素白与墨绿相印成趣,仿佛天生就是这样的,浑然一体。雪花飘落在她的身上,似乎她也是天上来的仙女一般。 洛镜月感到有衣服覆上她的肩膀,略带前人的体温。 “西北的雪很冷呢,想着凉吗?”单之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出现在了洛镜月的身后。 洛镜月抚上替她盖上披风的手,粗糙,略带一些温度,这就是单之。“不冷,我觉得挺好。” “看来你很熟悉西北的天气?”单之有些意外,像洛镜月这般如同江南水乡温润的女子,居然经受得住这样严寒的天气。 那是自然,我可是祁连山上的狐狸。洛镜月轻笑:“我的家乡,就在祁连山呢。”比起在皇宫胆战心惊的日子,她更喜欢同单之生活在一起,恬淡安适,在这样漫长的冬季,单之将他的技艺原原本本的交给她,她如同自己所想的那样,似乎与姐姐更像了一些。 她与单之虽孤男寡女身处一起,却相敬如宾。村庄里那些淳朴的村民倒是将她视为单之的妻子,待她极其热情,农妇之间的闲谈常常拉上她。洛镜月也不拒绝,淡淡一笑,很快融入了纯朴的民风中。 ------------ 13.真正的自我 茫茫山野,单之与洛镜月在一个人烟稀薄的村落落下了脚。这里地处偏僻,几乎与世隔绝,村民一年出去不了几次,也大多纯朴的很。看见有外乡人在村落里出现,显得格外热情。 “镜月啊,快过冬了,我家里做了些腊肠,送你点。”一个胖胖的妇人敲开宅门,热心的晃了晃手上的腊肠。“你们要在这山里过冬可不容易,有什么需要尽量来问王婶吧!” “谢谢王婶。”洛镜月浅浅一笑,突然想起了长安城外的碧水山庄,那里也有一个待自己如女儿般的王婶。自从佯装被苏铁劫持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说起来苏铁他,不知道还好吗?哎,碧水山庄...... 想到这里,洛镜月不可抑制的心痛起来,是噬情蛊又在她的体内作祟。罢了,不去想他了。洛镜月理了理思路,体内的痛感也随着回忆渐渐淡去。 “我丈夫从山里打了一只狐狸,那毛色火红油亮,不过我老太婆衬不起那样的颜色,镜月啊,你生的俊俏不如那狐皮也一并送给你?”王婶并没有察觉到洛镜月的异状,只是一直喋喋不休的絮叨着。 “狐皮?!”洛镜月心里一惊,赶忙摆手,“不不,这到了冬天如此寒冷,还是婶你自己穿吧,再说了,那皮毛日后拿到集市上还能卖个好价钱呢!”把同类的皮穿在自己身上这样造孽的事我可不干!洛镜月心下微凉。 “王婶阿,进来坐坐吧,我正好做了一些小茶点......” 洛镜月热络的挽着王婶,经过前院时碰上了单之。 “镜月,有客人怎么不说呢?”单之俨然一幅家主的模样,“王婶,最近过的怎么样?” 洛镜月吐了吐舌头,去厨房端来了茶点,这个单之,还摆起架子来了呢!正当她端着茶点走进大堂时,王婶一句话差点没让她吐血。 “小单阿,镜月有你这样的相公是她的福分阿......” “过奖过奖。”单之淡定自若,不作丝毫辩解。 王婶看到了躲在门后的洛镜月,赶紧招呼道“镜月啊,快来快来。” 洛镜月不好意思的走上前去,脸蛋红扑扑的,就像刚熟透的苹果。 “哎哟,镜月都害羞了......” 洛镜月怔怔地看着王婶还有单之,思绪不由飘到了天外:如果日子一直就像这样过下去,也不错呢。 单之本主张着靠打猎过活,却被洛镜月劝了下去,她实在是下不了这个手,面对血淋淋的皮草,从内心深处泛起的恶心,让她无法抵挡,抑制不住在单之面前干呕起来。单之就此作罢。 大雪封山,村民们都安分守己地呆在自家,不愿去触怒了山神。 “单之,我们去山上看看吧,并不可怕的。”洛镜月的心向往着那一片银装素裹,如此宁静祥和。 “单之,或许我们能找到雪莲花,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辈子大富大贵呢。” “单之......” 实在是禁不住洛镜月的软磨硬泡,单之勉强点了点头。洛镜月高兴的像春天里在枝头上唱歌的黄鹂,清脆欢快。她从未以人的身份见识过冬天里的大山,她虽然已经是狐狸精,但是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实在是少之又少,她渴望看到更多的东西。 大雪将大山覆盖的严严实实,她的鼻子冻得通红冷,她哈了一口气在手上。大雪封山,在了无人烟的山里出现那么个女子实在是太奇怪。 北地开阔粗犷,很多地方荒凉得不见人烟,她却很喜欢。一望无垠的苍茫大地,长河落日圆。 就如此刻,她站在祁连山里,环顾四周群山莽莽,高处连绵的雪峰在太阳的照射下银光闪闪,山腰上层层叠叠的树林五彩缤纷,火红、鹅黄、秋香、墨翠、淡绿,浓墨重彩好似天宫舞毯。开阔的空间令周遭空气一尘不染,清清冷冷的被洛镜月吸进肺里。 女子两手打开,仰着脸原地转圈子,头顶耀眼的蓝天白云也旋转着,闹花了她的双眼。 天高云淡,这样美好的红尘。 “哈哈哈哈……”她终于笑起来,从化为人形开始,她从未笑的那么开心,似乎讲所有的忧愁和烦恼已经抛之脑后。她不是幽昙,不是洛医女,无需肩负姐姐的重任,亦或是宇文彻的责问,如今她就是她,站在这云淡天高的山里。 “单之,我喜欢这里。”洛镜月转头看向一直默默不语的单之,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 14. 雪崩 好景不长。 突然,洛镜月感觉脚下的雪地在轻微的颤抖,同时她听见一种轰鸣的声音从雪坡的某个地方越来越响地传来。几乎与此同时,单之也感到了异常,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冲镜月大叫:“糟糕!发生了雪崩!”单之的话音没落,一坐小山似的巨型雪快发出雷鸣般的响声朝他们站立的地方飞速扑来。在雪块接近身体前的短暂时间里,单之拉着洛镜月的手连滚带爬地迅速奔向雪坡中部的一块巨大的岩石,她希望这块岩石能够使她们不被大雪埋葬。但即使有巨石阻挡,狂暴的雪崩还是将躲在岩石后面的两人盖住了。几秒钟以后,单之就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从身体上方传来,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疼痛欲裂,紧接着,昏迷了过去。 细小的声音,在空气里缓缓响起,颤抖着还有一丝低沉的绝望,洛镜月被覆在雪里,而单之的手臂有力的罩住了她,使得她免受了大部分的力量。洛镜月有些慌乱地看着单之紧闭的双眼,向来坚定的眼中,透出一丝少见的慌乱。她艰难的出声,试图轻轻摇晃着单之,轻声地叫道:“单之,你醒醒。” 然而,地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惨白的嘴唇像是坚冰一般,透着刺骨的寒冷。洛镜月浑身上下都是湿的,她朱唇青白抖动着,呼吸越来越急促,颤声说道:“单之,别死,你不要死。” 躺在地上的男子没有一丝声响。 “我是狐妖啊......我没那么容易死的,可是,可是单之你呢......” 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落在单之的脸颊上,昏迷中的男子眉头轻轻一皱,长长的睫毛檄微抖动,像是深秋的枫叶一般,刻着温柔的弧度,沉静的眼睛渐渐请明,终于看请了面前双眼迷蒙的女子。 “别……”声音低沉沙哑,微小几不可闻。 “你……你醒了!”洛镜月激动的大叫一声,见他嘴唇颤抖,连忙凑上前去,伏在他的嘴边说道:“你想说什么?” “别……”单之声音沙哑,破碎的不成句子,只说出一个字,几丝血迹就在唇角浮现了出来。 “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洛镜月紧咬下唇,慌忙地说道:“你好好休息,我们一定能逃出去,什么也别说了。” “害……怕……别害……怕……”单之温软的嘴角,淡淡扯出一个笑容。 洛镜月眼睛一酸,大滴的眼泪霎时间夺眶而出。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昆仑山,她的伪装,她的隐忍,她的那些必须做出来的坚强突然就那么不翼而飞。洛镜月紧紧抱住单之的身体,似乎想从这个冰冷的身体上汲取一丝温暖一般,哽咽地说道:“我不害怕,我怎么会害怕,你这个傻子……” 那些凝结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坚冰,散发着幽冷气息,似乎在暗暗的凝望着什么。 洛镜月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双眼迸射出强大的信心,她抱着单之虚弱的身体,声音坚定地说道:“单之,我们一定能逃出去,你坚持住,不要睡。” 洛镜月沉沉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始挪动身体,所幸他们埋的不深。洛镜月的触感在冰雪中逐渐麻痹,已经感受不到寒冷,她仍然奋力向上扒拉,终于有阳光照进了缝隙。 洛镜月一把脱下了单之湿漉漉的外衣,扶起他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双手迅速的揉搓着他的肩膀手臂胸膛脸颊,一边揉搓着,一边不断的哈气,慌忙地说道:“醒来啊,醒来啊……” 有一丝丝的心痛在胸口蔓延开来,而且愈演愈烈。洛镜月被迫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样的痛觉她很熟悉,是噬情蛊的蛊虫又在侵蚀她的心脉了。大雪与严寒让她的妖力消耗地比往日更快,失去束缚的蛊虫又在身体了蠢蠢欲动。洛镜月咬紧了牙关,她明白,她一旦放弃,那么她和单之两人必将命丧于此。 单之的身体在她的摩擦之下总算有了些温度。“水......”单之声音沙哑,听起来仿佛行将就木。洛镜月慌忙将冰雪含在嘴里,等待千年的寒冰一点一滴的融化。她冰冷却柔嫩的嘴唇轻轻覆上单之沾着血丝的唇,最纯净的雪水带着洛镜月的体温慢慢流进单之的嘴里。 洛镜月咬了咬牙,脱下了身上湿重的大衣,赤身伏在单之身上,企图讲热量更好的传递给他。 “你一定要活下来,单之。”洛镜月轻轻伏在单之冰冷坚实的胸膛上,此时那张牙舞爪的黑龙已经不复可怕,它成为了单之的一部分,洛镜月的泪水止不住流下,蛊虫正在侵蚀她的心脉,疼痛尖锐的吞没着她的感觉。 “会活下来的,会活下来的。”洛镜月也陷入了不省人事的状态,在单之胸前呢喃道。隐约她感受到了单之的抚摸,是幻觉吗?是单之好起来了吗? “幽昙......”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单之,你在叫我吗?我不是幽昙,我不是!为什么我没有办法逃脱姐姐的影子......?洛镜月在几将昏迷之际,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她终究是,姐姐的替代品...... 罢了,活着,真累...... ------------ 15. 忘川河畔 自从变成狐妖开始,她注定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自从她决心替姐姐完成遗愿,命运已经将她和无数透明的丝线牵在了一起。 那些从幽昙身上断了的,一一在洛镜月的身上映现。 她还是个孩子,刚成人不久的狐狸。时光并没有给她漫长的岁月去探识灵觉,甚至她自己都只是过着只求温饱毫无目的的生活。 她从未奢求过太多,但是上苍给了她那么多,那么多。即便是那么努力的去接受,去改变,成为全新的幽昙,全新的洛镜月,但是她终究逃脱不了。正如上苍并没有给她一个名字。 幽昙,洛镜月,都不是她的名字。她从未用自己的身份好好的活过一回。 她本以为和单之在苍茫的西北大漠开始的新生活,是属于她自己的篇章。 兜兜转转,不过是幽昙的另外一个结。 洛镜月睁眼,眼前并不是白茫茫的冰雪,也不是熟悉的木质小屋,而是行将就木的黑暗。 眼前是一条奔腾的大河,名字叫做忘川。在饮过渡口的汤,就能忘却一切去投胎。 那个送汤的女人如是对洛镜月这么说道。洛镜月是不肯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她怎么愿意忘记,放下,抛弃一切? “那你在这边耗着吧,如果你弄明白孟婆汤是什么煮成的,你就不在乎喝这一口了。” 洛镜月在忘川河畔流浪,忘川河的水雾浸透灵魂,一切都好像模糊远去,她忘了很多事情。但又没有忘记什么,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她,又能有什么值得忘记? “我明白了。”洛镜月忽然说道,“孟婆汤是用忘川河水熬成的,而这条河里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时间。时间会叫人遗忘。” “如果有一种执念能熬过时间……”洛镜月喃喃自语,恍然又有些熟悉。 她低微的细语如同千年前,那个身着火红衣衫的女子一般,一模一样。 “如果有一种执念能熬过时间……”狐小七喃喃自语,“那么再多喝一碗汤,也没有关系。” 洛镜月听见了狐小七的声音。千年之前,逆天妖狐狐小七爱上了一个突然降临的神秘男子,最终命丧他的怀里。那个男子是天帝所派下的上仙。狐小七一生未曾踏出过祁连山,只因那可笑的命数,她被囚禁于此,她死在爱人怀里。他称不上爱人,他只是奉命来除掉她的神仙。 那天的情景,她还历历在目。 白衣男子,他的笑容温润,周身散发着阳光的味道,温暖又和煦。他向着狐小七伸出了手。狐小七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和白衣男子牵在一起。 白衣男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就连那双桃花眼的弧度都和宇文彻那么神似。此时满天绚烂白樱飞舞,一对璧人彼此对望,这情景怕是能醉刹了神仙。 “子玄,自此我狐小七一心一意,眼中唯你一人。”狐小七几乎要化在子玄黏稠如蜜的目光里,丝毫没有注意到子玄轻拥她入怀时,眼神里一划而过的无情。 “逆天妖狐,当诛。”如同情话般温柔的声音,子玄勾起唇角,本已环住狐小七的手突然发力,穿透了狐小七的胸膛。子玄嫌弃地看着满手沾着粘腻腥臭的血液,再用力从狐小七的身体里拔出来,手里还握着一颗玄黄色的珠子。 猩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泊泊而出,染红了狐小七碧绿的衣衫。“子玄......”狐小七眼里满含悲伤,“我以为,你是真心待我的......” 子玄不屑的冷笑哼道:“像你这样人尽可夫的妖精,我怎会对你上心?”话毕,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只是一瞬,他人已在百丈之外。 “缩地成尺......呵呵,原来你是神仙。”狐小七已经支持不住,轰然倒地,脸上仍挂着不甘的苦笑。 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洛镜月猛然惊觉她的前世,正是狐小七。 她带着狐小七的不甘,憎恨,将孟婆汤一饮而尽。她转世为狐,又因机缘巧合获得了千年的修为。 狐小七的恨已经熬过了时间。洛镜月止不住狂笑,原来,原来这就是她所活着的意义。她不要再被所为的命数所操控,她不要再一次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上辈子她孤苦不得离开祁连山一步,这辈子,她定要在红尘中恣意!这该死的命数又算的了什么?长得与子玄肖似的宇文彻又算什么?都抵不过她洛镜月,抵不过狐小七的恨,对已定命数的恨。 “回人间去吧。”洛镜月对自己说道,再饮一碗孟婆汤又算的了什么呢? “你终于还是来了。”孟婆看向洛镜月,嘴角泛起诡异的微笑,“如千年之前一样。” 洛镜月端过孟婆汤,面对那一碗苦涩的药汁,释然一笑。正当她打算饮下之际,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耳后:“洛镜月,你命数未决,随我回去吧……” ------------ 16. 更好的你 长安城尖锐的动乱随着柔柔的春风吹到了洛镜月的耳里,那些细微的声响昭示着平静生活的碎裂。 北匈奴已经按耐不住脚步,铁骑已经踏破了疆域,长久富贵安康的王朝,在常年经受风吹日晒的骑兵重压之下,脆弱的就像一根稻草。 不知道,彻,还好吗?单之,不是一个简单的男人。洛镜月明白,经过一个寒暑春秋的相处,单之绝对不如表面上那样简单。他会被关在那样密不通风的水牢,而她误打误撞与他逃了出来。在昆仑的生活是暂时的,她与他都明白,这样的平静终将会被打破,谁也没有提起,谁也没有打探过彼此的身份,不过,战火如约而至。 “单之,这地方真好,我都不想走了。” “恩,”单之淡笑着,“是啊,是很好。” “外面总是兵荒马乱的。”洛镜月的声音闷闷的,有一丝疲累,还有一丝无奈,“真想再也不出去了。” “那就不要出去了。”单之笑着说道,声音风轻云淡,好似旷野烟村般不可琢磨。 “不行,”洛镜月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就可以不去做的。况且,单之也不能一直陪我留在这里。我自己一个人,再美的景色,也总会看腻,再好玩的地方,也总会无聊的。” 单之一愣,洛镜月甚至能感觉的到他的背脊在瞬间一僵。 “这段日子,我混混沌沌,为了别人活着。但是现在我想好了,这个世界这么大,我又有充足的时间,何不四处走走看看?也许将来有一天,我走的累了,就会来找你的,你财大势大,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招待我。”洛镜月扬起笑脸,她比起一年前,已经蜕变的妩媚动人,风情万种,在单之一手*之下,她就像一朵柔媚的花骨朵,渐渐绽放属于她的风姿。 单之沉默了半响,镜月确实变了,她依然纯真却变得美艳动人,她清澈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世间世事,她变得睿智,聪慧。 回去的路,突然变得那么漫长,单之的心口瞬间好似被小虫子轻轻咬开了一个口子。他淡淡的笑了笑,背着洛镜月娇小的身子,向着屋子的方向缓缓走去。 “镜月,很想离开这里吗?”终于还是轻声问道。 “不是很想,但是却不得不离开,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单之也是一样的吧。” 是啊,都是一样的,都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月光下的小屋显得十分的幽静,单之将洛镜月放进屋子,就走了出去。一会的功夫,摘了一些野果回来,放在镜月的床上。 镜月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见了马上抓起来就吃,野果爽口多汁果肉鲜美,她一连吃了七八个,才算饱了。 “累了这么久,好好睡一觉吧,明日们我就离开这里。”单之站在洛镜月面前,为她盖好被子,笑着说道。 “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吧,我会舍不得你的。”洛镜月在黑暗之中眨了眨眼睛,她是不舍的。 单之炎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镜月的头发,“我不出去,就在几上休息一下,不要担心,好好休息。” 夜色渐渐浓郁,皎洁的月光从窗子投射进来,屋子里,有两个人轻柔的呼吸,两人似乎都已经睡熟了,可是黑暗中,却有睫毛在缓缓的抖动。已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的改变了。 在生死之间,他们跨出了本不该跨出的那一步。一切都太快,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然而,却有巨大的鸿沟横在那里。洛镜月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突然想起在地牢里那个给她希望的男人,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声音低沉的跟自己说:“好,我答应你。”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样,跟这个本就不该出现洛镜月的世界一样。 尽管不是萍水相逢,但却只能是擦肩而过。 ------------ 17. 从此陌路 洛镜月站在山岗之上,回过头去,只见满山遍野的黄花地上,单之一身青色长衫,眉眼淡远,笑容温软,一头黑色的长发束起,在微风中轻轻的飘荡着。在她的记忆里,单之总是沉默少语,温柔的笑容总是与他胸膛上张牙舞爪的青龙不相匹配。 “你起得真早。”洛镜月笑了笑。 “发现你不在屋子里,我自然要来找你。”单之顿了顿,“我替你备好了清粥,快回去吧。” “你居然也有洗手作羹汤的时候,走吧,我们回家。”洛镜月眨了眨眼,对单之准备的饭食很是期待。 家吗?单之若有所思,任由洛镜月牵起他的衣袖。 再也平常不过的家常小菜,洛镜月一口一口慢慢的吃着,并不是怕烫,而是想再感受一下这份温暖。不过一会的功夫,洛镜月的狐狸耳朵已经敏锐的听到村庄里不同寻常的声音,有兵器,有很多很多人。 而对面的单之面容淡定,没有一丝波涛,可是却仍旧有点点温情从他的眼角流露出来。洛镜月心里苦笑,终于要来了。 “轰隆”一声巨响,突然响起,洛镜月微微一愣,感觉到门的那一边似乎有人在猛烈的撞击着。心念一转,就缓缓的转过头去,直直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单之。 “单之,你会忘了我吗?”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震得门上的尘土纷纷飞扬而下,单之伸出手来,为洛镜月挡住眼前的灰尘,然后摇了摇头:“不会。” “那就好,”洛镜月微微笑道:“我也不会。” “镜月!” 刚要伸出手去,单之就突然叫住了洛镜月。洛镜月一愣,却没有回头,只是听着后面男人淡淡说道:“这个世上,很多人,是一生下来,就注定要背负着一些使命和责任的。我,也是一样。” 淡淡的点了点头,洛镜月沉沉的吸了口气,伸出于去轻轻一推,沉重的木门突然轰隆一声,发出千百年来沧桑的巨响,然后,在洛镜月的轻轻一推下,缓缓的打开。 那边的人那样努力都没有打开的门,却在洛镜月的轻轻触碰下,轰然洞开。 还是如同过去的三百六十五个早晨推开门所见的景象,然而洛镜月却再也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思,因为在门打开的那一刻,她同时也看到了数千名黑压压的轻甲士兵,他们焦急的眼神直接穿过洛镜月,投射到洛镜月后面的地方,然后渐渐的化作一片狂喜。 “七殿下!”震耳欲聋的声音同时响起,所有的士兵齐刷刷的跪在地上,蔓延喜悦的仰着头,看着那个阳光的照射下,一身青色长衫却仍显得充满了锐利锋芒的男人。 “都起来吧。”低沉的噪音在身后响起,男子从洛镜月的身后走上前来,越过洛镜月,脚步坚定,不带一丝虚弱和疲惫,像是统帅千军的将军一般,有着沉重的压抑和魄力。 “殿下你没事?”惊喜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苍老的老人满脸喜色的奔上前来,然后突然看到了单之身后的洛镜月,奇怪的叫道:“洛医女?” 是的,出了那扇大门,原本的单之变作了七殿下,洛镜月也就变成了洛医女。 像是盘古的巨斧突然在两人之间劈出了一道大大的鸿沟。 她站在这边,过不去。而他,也绝对不会走过来。 “殿下!北匈奴兵袭风崖城,穆将军将之完全击溃,炎字营已经占领风崖,要不要进一步占领北方封地?” “殿下!冯厉两大世家被北匈奴抢掠,世家子弟大多见于惑乱。由于穆将军赶到的及时,百姓并没有什么伤亡。” “殿下!北疆大营已经控制在了炎字营的手上,冯家亲军过苍梧江的时候大河决堤,全部死于河中。” “殿下!南疆蛮族和南楚决裂,东齐对楚宣战,西川供应南楚粮草,我们要不要参战?” “殿下……” 纷乱的声音不断的回荡在洛镜月的耳朵里,她看着远处那个虽然清瘦却仍然挺拔的身影,只觉得一阵绝望的恍惚。她突然不可抑止的想回过头去,再看一眼那间宁静的小屋,可是终于还是克制住自己的行为。她缓缓的退出人群,一步一步的走出了这个山村。通往外面那个寒冷却真实的世界。 后面,是大片权贵将领,他们将单之围在里面,隔成了一道森冷的人墙,连视线,都阻隔住了。 你,终究不是满天大雪中的替她盖上披风的男子,走出了那个地方,就已经成了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七王爷。 那晚的夜色就算再是昏暗,她也不会认错的。 ------------ 外传 ------------ 番外——恒王之乱(一) 新历一十三年。恒王自南方辖地起兵,兵力总计三十七万,号四十万大军。又书檄文千余字,尽写当朝昏君得国之后骄奢淫逸,而他身为一字并肩王,有监国之责,自当提兵入京劝谏。 不足四月,分兵三路突入八百余里,破城共计二十有五,自损不足两万。然三路大军已然合兵一处,陈于天下第一险关雾云城下。 这雾云城恰恰建在了西玄山与青墟山相接之处,城高百尺,两边皆是百丈高崖,绵延三百余里,号称飞鸟难过,要绕行也几无可能。 然而这雾云城北五百余里皆是一片坦途,再无险要,以恒王兵锋之锐,兵势之雄壮,转瞬可抵帝都。 话说本朝开国大帝得国之时,也未攻过这铁打雾云城。其时前朝大厦将倾,各路诸侯纷纷起义。帝君在其中渔翁得利,待别路耗损精兵数十万破了这雾云城才一举发力。 即使如此,这其中艰险也自不必说,可投于其麾下的开国功臣却是个个非凡,故而异军突起。就有那世外隐修的真人太玄手持古剑东曦,将那前朝国师逼得重伤而遁,再不敢一战。 而化外高人自不会对军阵出手。这领兵的却有那两员大将。便是宇文犼与那方昭。这宇文大风乃是大帝的同胞小弟,虽也有领兵之能,这兵权也泰半源自于血亲。而方昭却是战无不胜,以至于在军中声誉如日中天,上至骠骑将军,下至冲阵小卒,皆称其为军圣。 然则古语有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居中调度的一人名叫李林甫,生得丰神如玉,气度不凡,自小聪颖之名传遍乡里。而每每将卒阵前冲杀,却是半分不虞甲胄饭食。其中李林甫自然当得首功。 而自大帝得国之后,修道人如太玄真人飘然出尘。既无家室,也于那权力了无牵挂,所图的却是有个弟子承他衣钵。太玄真人在大帝协助之余穷搜天下,终于寻到了合他心意的弟子。此事一了,也就承了个国师之名日日在观中修道去了。 但于凡夫俗子而言,出生入死求的不过是个封妻荫子罢了。其中李林甫官拜丞相,太尉则是方昭。至于那宇文犼,皇家血脉,自然不同于寻常功臣,于南方有了封地,便是当下起兵的恒王。 一晃三十余载,同大帝一起征战天下的功臣境遇各不相同。修道之人多长生,就如太玄真人依然是一副中年道人的模样,亦也不问政事。而方昭还是凡人,纵有了军圣之称却也于新历十一年旧伤复发,溘然长逝。李林甫当年一派翩翩美少年的样貌,现下倒也相貌堂堂,只是添了几条皱纹罢了,但却在朝中越发得意起来。大帝得国之后沉迷酒色,李林甫便投其所好,不时进贡美貌民女,深得大帝宠幸。他又开国有功,位极人臣,寻常的御史大夫哪敢言得半个不字,唯恐招来杀身之祸。而唯一可打擂台的方昭久为征战之时病痛折磨,上朝的日子少之又少,他一辞世,便再无人威望可同李林甫相提并论。 端得是一手遮天。 而那恒王封地远在南方,也经不住李林甫的手伸得长。说起恒王起兵,大帝昏庸无能虽是个蒙蔽天下士人的借口,却也相去无几。然李林甫的日渐骄横更是起了大作用,每每向恒王索求无度,如若不允便上奏削藩尔尔,恒王不堪其扰,只得将膝下独子送往京都为质。而此番更是上疏奏请尽收恒王军政大权,帝王宠信无度,居然准奏。这才逼得恒王不顾骨肉亲情,起兵直扑京都。 白云苍狗,韶光逝水。 一人高居庙堂,一人城外叫阵。 却是兄弟相残,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