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纪沉鱼穿越 秋高气爽,黄花遍地,纪家的四姑娘纪沉鱼斜倚窗前,等着丫头取衣服。 丫头文杏取来一件玫瑰紫的缠枝花卉衣服,纪沉鱼只看看,含笑道:“前儿那件月白色的,我说还要穿,取那件来吧。”总是淡雅得多。 “四姑娘又要让二姑娘了,”文杏心直口快,也没忘记往房外看人,再回头笑道:“这是老太太一早打发人亲自来说,今天是请老世家武家的太太小姐,都是见过的人,穿什么也是一定的,就是首饰,” 对着红木雕梅的妆台努努嘴儿,引得纪沉鱼也去看,文杏才道:“这个红木匣子,是一早老太太让送来的首饰,姑娘们全一样,不能穿错了呢。” 纪沉鱼微微一笑,她不是一定要让着纪二姑娘,只是不得不防。现代大明星纪沉鱼穿越,变成古代仕女纪沉鱼,是纪二姑娘一手造成。 思念家人的静夜里,纪沉鱼恨恨地想,那一天,没有纪四姑娘落水,自己不会在这里;没有纪二姑娘的黑手,自己不会在这里! 在铜镜前坐下,镜中人娇波流慧,弱柳生姿。 纪沉鱼轻拂面颊,感谢老天眷顾,容貌也是一样。 不然天天对镜自照,自己的心,别人的身子,总会别扭一阵才能过来。 说起今天家里待客,纪沉鱼压根儿不想去。她倒是想装病,只是不忍拂了纪老太太。纪老太太是个公正公道的人,对待孙子孙女儿不论嫡庶,一碗水尽量端平。 纪夫人王氏虽然有小肚鸡肠,可是有老太太管着孙女儿的用度,又有纪四老爷虽然古板,却是正统不刻薄的人,王氏平时只能很亲切。 有这样的母亲,生出来纪落雁这样的人,不让人奇怪。只有一件让人不解的事,就是纪二姑娘好端端的,为了什么推纪四姑娘下水? 还没到深秋,池子里的水却也冰冷,好在纪沉鱼本身底子厚,养了几天就好起来。有这件事在,纪沉鱼对纪落雁和王氏处处提防。 沉鱼落雁,二姑娘叫落雁,四姑娘反倒叫沉鱼莽荒纪全文阅读。这里面也体现王氏的一点儿小心眼儿。 她认为落雁叫起来比沉鱼好听,写起来比沉鱼好看。 就是含意,雁自古是吉鸟,媒人上门,古礼叫做雁礼,落雁这个名字有吉鸟落家中,媒人踩破门的意思,王氏就把落雁这个名字抢给自己的女儿。 二姑娘和四姑娘之间,还有一个三姑娘,三姑娘也没有叫沉鱼,是王氏当时借口,花钱让人卜卦说时气不好,不能叫沉鱼这个名字,三姑娘和二姑娘只相差十几天落地,家里有老太太和纪四老爷,王氏只能再圆自说,三姑娘也不叫沉鱼这个名字。 纪沉鱼除了自嘲过,沉鱼沉鱼,这个名字就不好,果然沉了,把自己这条鱼给弄过来以外,她还是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打扮好,带着文杏出来,没走几步,就见一个丫头匆匆走来,是二姑娘的丫头春杏。纪沉鱼忍不住一笑:“我就来,何必又催?” “二姑娘是好心让我来说一声儿,老太太和太太陪着客人在园子里呢,四姑娘再不去,只怕太太要说。”春杏笑嘻嘻。 纪沉鱼答应着随她过去,到了园子门口,又是纪老太太的一个妈妈一个丫头来找,都是笑容满面:“武家老夫人指名要见四姑娘。” “二姐姐可在?”纪大姑娘已出嫁,纪沉鱼先问候的是目前家里最大的姑娘。 妈妈笑容可掬:“四姑娘最知礼,二姑娘跟着太太过来,哪有还没见的礼儿?” 纪沉鱼忍住笑,再嫣然道:“三姐姐可在?” “三姑娘随着老太太过去,也见过了。”妈妈回答过,纪沉鱼端庄贤淑的随她去了。 两三丛修竹外,是一处小轩亭。纪家数代没有人当官,幸好祖先早有安排,留下不少田地,后代还能维持大家的排场。 轩亭上花红柳绿的一丛人,几个丫头在亭子外面听鸟叫,见纪沉鱼过来,都争着来扶她,有人回亭子上回话:“四姑娘来了。” 对着这些丫头,纪沉鱼不敢怠慢。她是明星出身,是个实力派的演员,此时全用得上。她欠欠身子,矜持地度量一下眼前的人,老太太的亲侍丫头,不敢把手搭上去,太太的丫头,也不搭上去。 见一个丫头只是老太太身边的小丫头,纪沉鱼虚搭了她的肩,对着来接的人再一笑:“多谢姐姐们,我来晚了,这就去吧。” 丫头们簇拥着她往亭子上去,纪沉鱼暗暗好笑,太太的丫头来迎自己,不过是王氏当着外人的面,摆摆自己是个好母亲的过场。 这过场还没有走完,见到纪沉鱼来,里面的人都笑。一头银发,十分精神的纪老太太假装嗔怪:“四丫头,独你晚了,要罚你才好。” 王氏不紧不慢,跟着老太太笑:“看她今天打扮得好,老太太原谅她这一回吧。” 纪沉鱼不答话,只过来带笑行礼。这话怎么搭?人人知道纪家最近一年里请几次客,和平时正常亲戚来往不一样,是家里有成年的姑娘在。 纪家虽然没落,也有两大名声。头一个名声是子弟们虽然当不了官,却代代读书;第二个就是纪四老爷的女儿们,个个如花似玉,倾城倾国。 因为没有当官的叔伯兄弟,皇后皇妃贵戚是无缘,不过嫁女不愁。为这不愁嫁,纪老太太格外要当心,要自己亲自挑孙女婿…… 纪沉鱼所以要三请四请才肯出来,又一定要来晚在二姑娘和三姑娘后面,就是不想再和纪二姑娘有什么冲突无良天仙全文阅读。 以纪沉鱼的猜测,纪四姑娘落水,应该是与亲事有关。她没有证据,却处处不能放松。 见过纪老太太和纪太太,再去给武家和陈家的两位老夫人和夫人见礼。武家的老夫人拉着纪沉鱼的手认真打量一下,露出笑容:“这气派,不愧是你们家的女儿。” 纪沉鱼眼角偷偷打量王氏眼色,再一瞥去亭柱边,打量纪落雁的神色。 纪家四个女儿一起在及笈年华,这不能怪别人,全是古代妻妾制度惹的祸。纪三姑娘小了二姑娘十几天,纪四姑娘小了三姑娘半年,纪五姑娘小了纪四姑娘几天,余下三位是姨娘生的。 再说也怪王氏和纪落雁自己,到底她年纪大上半年,提前挑好亲事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见过纪二姑娘的纪沉鱼,一眼就看出来她眼高心大,又侧面打听到她挑了十几家,难怪……会是现在这样四个姑娘一起相亲事。 陈家的老太太和太太也夸过纪沉鱼,赏过东西,纪沉鱼找个借口告退:“听说姐妹们也来,菊花开得好,我陪她们走走。” “好好,”纪老太太和王氏一起说好。纪老太太认为纪沉鱼会待客很好,王氏是不想纪沉鱼在眼前。 纪家的姑娘们一起离开,只留下纪二姑娘在亭子上,纪落雁轻吁一口气,相亲事的年纪,有几个容华似玉的待嫁姐妹,可不是件好事情。 对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纪落雁有些落寞。 午饭过后,请客人们去客房歇息,王氏带着纪落雁回房里,屏退别人,板起脸问女儿:“你说推她入水,又看着她扑腾不起来才喊的人,怎么她只睡了几天,就还这么精神?” 纪落雁更是糊涂,伏到母亲怀里撒娇:“母亲,这可怎么办?武家的和陈家的要是说四妹妹更好,我可怎么办?” 伸出手臂不依地抱着母亲,纪落雁还是有疑心,再问道:“那件事情,母亲打听得真切吗,要是假的……我可就耽误了武家的亲事。” 武家也有几个好公子,要是嫁不成王侯,把原来相中的人也弄丢,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有这么一问,王氏沉吟道:“应该不假,虽然宫中没有明旨出来,不过武家和陈家的人今天来,你看她们的眼色,把你们姐妹一个一个盯过来,这不是相亲事,分明是盯你们有什么错处。” 武家老太太一顿饭下来虽然笑,说话却不客气:“我们家的姑娘们不如贵府里姑娘们女红德才样样都有,听说三姑娘女红最好,不嫌弃我们,近来绣的给我们看看。” 等到绣活取来,客人们争着来看,看过婆媳相视一笑,又去询问别的。 纪落雁还是有解气,微扬面庞:“幸好四妹妹落水以后,醒了再不能绣,不然的话……”王氏点一指头在她面上:“傻丫头,人家来就是看你们姐妹有什么能的,有什么不能,”她不悦地沉下脸:“到那一天这消息明确,人家肯定准备齐上好的女红。” “我才不怕,”纪落雁在这一点儿上有自负:“除了三妹妹和四妹妹,这都城里的姑娘,还没有比我好的。” 把自己能的说了一通,纪落雁犹豫不决地还是问出来:“母亲,许王殿下,真的会在世家里选妃吗?” 她小心翼翼地盯着母亲,生怕她说出一个不字。 这个时候,纪沉鱼在自己房里。圆桌旁坐着几个姑娘们在说话,是以前常来往的。 “和亲公主来,应该选许王殿下,他生得最好。” ------------ 第二章 ,不走运的许王殿下 说这话的是武家的三姑娘武青钿,她生得圆脸儿,十分讨喜,不过她是个庶女。旁边坐着的兰衣少女,是她的妹妹武兰钿,也是一个庶女,却不同一个母亲。 除了纪沉鱼以外,另外还有两个姑娘听得很入神,手里握着茶盏不住的摩着,这两个是陈家的庶女陈锦春和陈玉春。 古代姑娘坐在一起说男人,总是很亲密的关系才这样。 纪沉鱼不知道她们之间和原主关系如何,不过是纪夫人王氏特意指名下来,王氏当然满面春风:“四丫头,老太太说你会收拾房子,请武三姑娘,武四姑娘,陈大姑娘,陈五姑娘去你房里坐坐。” 当时旁边还有纪家的三姑娘纪宝容,王氏也给她指了几个姑娘,纪五姑娘纪玉华也不例外,人人房里都有客人,余下的不用问,留在纪老太太和王氏身边,由纪落雁陪着。 纪沉鱼走以前,把她们的名字和面容暗暗记下来,知道余下的这几个人,是武家的和陈家的嫡女。 嫡庶有别,自古有之。纪老太太能做到红楼梦里贾母那样,对孙女儿一视同仁,有的人偏心眼儿,也算是一正一反都存在。 既然请了这些人来,纪沉鱼不会放过这个了解外面的机会。提起头来说皇子们,也是纪沉鱼开的头。 她倒不是认为庶女们不懂规矩,嫡女们就嘴里只有高雅词章,而是分配给她的客人全是庶女,纪沉鱼只能在她们身上打听洞霄劫全文阅读。 第一句话是纪沉鱼说出来的,是她前几天听着下人嘴里说出来的一句:“许王殿下今天从街上过,在静街,所以买菜回来晚了。” 纪沉鱼的第一句话就含含糊糊开头:“今天路上走,没有遇到殿下们出来吧,前天董妈买菜回来晚了,遇到许王殿下出门在静街。” 武三姑娘武青钿是爱说话的性子,这就接上来叽叽呱呱:“几位殿下里,要我说呀,生得最好的,就是许王殿下。” 不容人接话,又抢着道:“知道吗?咱们又打输了,”然后嘟起嘴:“都说几位殿下功夫如何如何了得,怎么怎么会带兵,结果和安陵国打,一年一年地输给他们。” 陈五姑娘陈玉春也是爱抢话的人,又都在十三、四岁年纪正娇憨,嫡母祖母一概不在身边,纪沉鱼房里以前说话也可以不忌,她也显摆一下自己知道的不少:“我知道呢,今年不会再打仗,听说要和亲。” 纪沉鱼听着这几句话,心下明了不少。她所在的这个国家叫云齐,旁边还有不少国家比邻。其中安陵国是最喜欢武力攻打别人的国家。 以前不知道总是输,只是总听到下人们的闲言碎语,又征兵了,又要民间筹集钱粮打仗了,至于总是输,今天是第一回听到,让纪沉鱼心里一阵闷气,对于自己所在的这个国家很是郁闷,公主和亲,有好下场的少而又少,她不由得要打听,哪一位公主这么没运气,男人打仗不赢,要让女人担当国运。 陈玉春又抢话:“不是公主和亲,是安陵国的公主嫁到咱们这儿来,”这就有了上面的一句话:“公主和亲,肯定是许王殿下。” 挑起今天这场八卦谈话为了解信息的纪沉鱼故意再问:“娘娘能答应吗?”她不清楚皇子们的身份来历,故意再多问一句。 武青钿被陈玉春抢去好几句话,挑着眉尖在一旁等着,见有人问出来,急急忙忙道:“几位殿下都不是皇后娘娘生的,娘娘为什么不答应? 她抢得急了,嗓子里差一点儿呛住。把话匆匆回完,急急捧茶喝,茶碗犹在嘴边,抬起两只乌黑眼眸扫着房里别人,似乎别人嘴一动,她就什么都知道。 纪沉鱼忍住笑,见文杏送来两盘子果子:”老太太让送给姑娘们的。“放下来,是两盘子早秋梨。纪沉鱼让姐妹们吃果子,心里消化着知道的消息,张嘴还没有问,武青钿话出了口:”四殿下许王是惠妃娘娘所生,八殿下昭王是贤妃娘娘所生,十一殿下均王是丽妃娘娘所生,别的殿下都年纪小,和亲公主来,也轮不到他们。“ ”是是,你知道得真清楚。“陈玉春不甘心话头又不在自己嘴里,嘟起嘴给了武青钿一句,武青钿更为得意,扬眉道:”你们还想听什么?我哥哥最近进学好,时常随父亲出去见人,知道什么都会回来告诉我们。“ 再推不一个母亲的庶妹武兰钿,瞪圆了眼睛拉她作证:”是不是这样?“ 武兰钿和武青钿兄妹不是一个母亲,但她再没有别的胞兄弟和姐妹,和武青钿走得近,平时也能多打听消息,见姐姐拉着自己问,忙着点头答应:”是这样的。“ 纪沉鱼轻轻笑起来,把茶水给她们续上。这样倒挺好,正愁没有人告诉自己消息,不过有这样的几个朋友,把眼睛再放到陈玉春和陈锦春面上,你们又知道些什么?今天这房里闲话大开会,男女不忌,荤素不忌……。 想到这里,自己窃笑一下,荤素还是忌的,只能不忌八卦,到底这里来的,全是古代的姑娘们。 武家、陈家和纪家,全是有些没落的世家,正因为没落了,世家架子规矩端得足。姑娘们私房话这样说说已经极限,要想荤素不忌,纪沉鱼调皮的为自己眨眨眼睛,还是不要把姑娘们都吓跑了吧。 有武青钿和陈玉春这两个话匣子,纪沉鱼不费什么功夫,就听到许许多多的事魔舞日月最新章节。虽然拉拉杂杂,总结起来算是知道不少。而且也不是总她在问,陈家的大姑娘陈锦春忧愁的正在问话。 ”安陵国比我们国力强,却用公主来和亲,父亲有一回在家里忧愁,我看这公主不是好来的?“ 陈锦春不能像妹妹玉春一样和武青钿争说话,却得体地点了一点,我也知道不少事情。 武青钿才放下茶碗,忙忙地道:”这还不明白吗?安陵国的公主,听说生得美若仙人,又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她在国内挑来挑去挑花了眼,这就挑到别的国家来。“ 摇一摇脑袋对着房顶感叹:”一定是许王殿下才合我心意。许王殿下虽说总打败仗,却也赢过两回。知道吗?“ ”知道,人人都知道,前年许王殿下赢了一仗,安陵国的快马送来信使,在金殿上威胁皇帝说如果殿下再赢,安陵国将倾国而出,不把我们国家灭了就不罢休。“陈玉春又来抢话,半中间截断武青钿的话头,很是得意:”咱们输惯了,偶尔赢了,反而不习惯。“ 纪沉鱼很想多笑几声,这话多过瘾,输惯了,偶然赢了,反而不习惯。她脑子里推敲出一个习惯于打败仗的皇帝,见到自己的儿子赢了一仗,接到捷报肯定不是扬眉吐气的喜欢,而是战战兢兢,哆哆嗦嗦,指不定还双手颤抖:”快传旨许王,让他不要再赢了,人家不过是偶然放松警惕,把安陵国打恼了,可怎么办?“ 才想到这里,果然总表现得体的陈大姑娘又愁挑眉头,一脸的杞人忧天道:”对于这件事情,我父亲也有话说,安陵国一直比我们云齐国力强,兵力壮,侥幸赢上一仗,吃亏还在后面。后来让父亲说中,安陵国不是抓走我们许多人,也杀了许多人,说是雪耻。“ 纪沉鱼笑不出来了,对没有见面的许王殿下满心里同情,可怜他打了胜仗,遇到这样的皇帝,这样习惯于输的百姓们,不喜欢一扫颓势,反而担心别人报复。 这可怜的殿下,还是打胜了的将军! 她敏锐地把陈大姑娘悄悄观察一下,倒不是陈大姑娘有什么好见解,而是每次说话,都不经意地带出”我父亲“的字样,看似无心,其实是有意,陈大姑娘又在得体地婉转表达,她在家里很得父亲欢心。 陈老爷要不喜欢陈大姑娘,陈大姑娘从哪里听来的话。这比武青钿招摇自己哥哥进学的好,父亲带在身边,外面能听到不少话,来得更高。 小小在话头被人略胜一筹,武青钿没有发现,她接着陈大小姐的话道:”可不是这话,所以呀,我说安陵国的公主来,一定只相得中许王殿下。“ 她调皮的吐一吐舌头:”谁让许王殿下胜了,所以安陵国把公主嫁过来管他。“纪沉鱼扑哧一乐,这话还真有道理。 云齐皇帝对于自己儿子打胜仗都不安,安陵公主嫁过来,还不飞扬跋扈,趾高气扬,把许王殿下一天一罚跪,三天打一回。想想有这种可能,纪沉鱼抛去所在国家总是输的不悦,微微的笑起来。 陈玉春不同意:”安陵国这么好,难道八殿下和十一殿下不知道要吗?“武青钿想想也是,愣了一时,轻咬嘴唇慢慢摸索出一句反驳:”八殿下和十一殿下府里都有许多女人,许王殿下却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府里至今还没有纳过侧妃,难道公主相不中这一点儿?“ 这房里全是姨娘生的,听到武青钿说话这样口无遮拦,大家对她瞅一眼,都微微的红了脸。 只有纪沉鱼,暗笑在肚子里。 ------题外话------ 妹子们,收藏了……o(n_n)o ------------ 第三章 ,大家里的嫡庶不一样 纪沉鱼好笑过,不动声色又抛出一个话题:“许王多少年纪,没有侧妃,不是……”她装着古代淑女,不能直接说出“好男风”这几个字,只是说着:“不是……不是……”迟疑着打量别人眼色,见都懵懂着不明白,果然还是关在大宅门里的古代姑娘们,不懂也正常。 这迟疑不决的话,武青钿和陈玉春抢着回答:“许王殿下名叫守礼。” “守礼?名字与不纳侧妃有关系?”纪沉鱼嘻嘻一下。“得体稳重”地陈大姑娘回了话,她为纪沉鱼说许王似乎有几分着急,轻揉衣带道:“殿下名讳叫守礼,为人行事也十分守礼。殿下侧妃虽然没有,通房丫头还是有的。” 别人家里私密的内宅事情,陈大姑娘也知道?纪沉鱼忍不住打破砂锅问到底:“你怎么知道?” 这么一问,武青钿,武兰钿和陈玉春都呆呆看着陈锦春:“是啊,你怎么知道?” 陈大姑娘涨红面庞,细如蚊讷的回答这一双双看过来的眼睛:“我的奶妈,在许王府里有亲戚。” 武青钿等人恍然大悟一下放过去,纪沉鱼是什么眼睛,已经看出来陈大姑娘喜欢许王。对着这紫涨还没有下去的面庞,纪沉鱼只能为她叹口气,是不能如愿的。 没落的世家,几代人里没有当官,全吃祖上福萌,嫁个一般的书香门第不愁,所以纪家才和武家、陈家走这么近,不和还世代当官的几个世家走得近。 他们的女儿要嫁王公尚且有些难,何必是皇子们,只能是大家背后闲谈一回,拿人来评题一回罢了。 纪沉鱼继续八卦:“奇怪,既然收通房,怎么没有侧妃?”这一下子没有人抢着回她的话,武青钿是很想说,嘴唇嚅动着,却强自咽下去。 陈玉春很想说,被陈锦春看着,她也难过的把话咽下去。有话不说,真是难过清宫熹妃传全文阅读。 武兰钿更不明白,她只抬头一笑,继续玩纪沉鱼的一个摆设。 面对这样的冷场,纪沉鱼自己明白过来。许王殿下不是不能人道,身为皇子,纳侧妃谨慎,肯定是在挑剔。 这房里人人庶女,身份上差一点,所以纪沉鱼问这句话,没有人回答她。 为打破尴尬,纪沉鱼喊文杏进来:“再送来点心。”武青钿下子活泼了:“刚才席面上有一盘子竹笋包子,我因离得远只看着没有吃,你去看还有,给我送了来。” 在别人家里吩咐丫头,武青钿没有半点儿难为情,还是娇憨一片,只是对纪沉鱼侧着脑袋笑:“纪姐姐,你别生气,我知道你们家老太太是个个都疼的。” 说过自己愣了一下,大家都装没听到。武青钿这话明着夸纪老太太,其实把她自己在家里不平的待遇已经带出来。 从她进门,一直呱呱不停,直到现在,才勉强露出一丝平日的不称心,纪沉鱼很心疼她,忙答应道:“好,让文杏快去取。” 文杏去了没有一会儿,后面跟着一个四十岁年纪的妈妈,两个人笑嘻嘻一起过了来。纪沉鱼见到忙着起身,手微扶枣红色木桌子沿,欠身陪笑:“王妈妈好。” 王涣家的是王氏陪房,纪沉鱼不敢怠慢她,就是来的姑娘们,刚才见长辈们行礼的时候,对这样一个妈妈也面熟,也都跟着站起来。 文杏是空着手,王涣家的倒手捧着一碟子竹笋包子,笑逐颜开道:“老太太、太太,和武家的老太太、太太,陈家的老太太、太太正歇中觉,我后面看着人收拾余下吃的,文杏姑娘来,说四姑娘要包子,我哪里敢让别人送来,当然是我自己个儿送来。” 纪沉鱼早就摆出受宠若惊,十分不敢当的样子,人还欠着身子,面上摆出盈盈笑容,似乎对老太太也不过如此的亲切。 一双雪白的素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带着慌忙自己来接,犹要接到,还没有接到时,又扭转身子绷紧面庞骂文杏:“你这个丫头,怎么敢请王妈妈送来。” 骂到一半的时候,又有歉然,似乎知道自己身份一般,轻易不敢乱骂丫头,绷紧的面庞又有了笑容,面上立即明媚灿然,后半句对文杏的话就嫣然得多:“还不快请妈妈坐下,泡我的好茶来。老太太前儿给我的茶叶,快收拾了来。” 不过这几句话,把这房里的客人全看呆住。只有王妈妈受此“殊荣”,笑得眼睛只有一条缝,还有文杏笑嘻嘻:“好,”去看茶叶,又喊人:“碧杏,快给妈妈搬凳子来。” 等到茶叶泡来,板凳搬来,不过一下子的功夫。纪沉鱼亲手取过果子,送到王妈妈手里,含笑道:“妈妈累了一天,也该歇一歇才是。” 虽然有外面的客人,知道她们身份的王妈妈也不客气,道过谢接过东西放在袖子里,笑道:“这个果子带给我孙子吃,他前儿晚上有些咳嗽。” 眼睛在客人们身上一转,王妈妈又道:“不瞒姑娘说,今天雨水不多,这梨子没有水分,出色的就少。昨天外面买来一小篓子上好的,老太太房里不用说,要分一半过去,余下的老爷待客,太太待客,姑娘们这里还有几个,全是老太太和太太嘴里省出来给三姑娘、四姑娘和五姑娘的。” 她有意不说纪二姑娘,听的人都心里明白。纪太太有什么,纪二姑娘也不会少才是。当着客人的面,只说余下的姑娘们,是在说王氏待她们如何好。 今天纪家请客,纪太太王氏不会放松一点儿警惕。几个姑娘都对她恭敬,却不亲热。又来往的全是姨娘生的客人,王妈妈说是亲自送包子,其实一个是显摆王氏的好,第二个是来查看一番。 纪沉鱼当然是感激涕零摆在面上,不停地点头:“可不是妈妈说的是,老太太最近常歇着,家里总是母亲辛苦,妈妈跟着母亲,当然也是辛苦的巨孽。” 把王妈妈恭维到十分,乐天喜地的走了。外面又走过来王氏身边的丫头,没有送东西,却送来几句话。 她往那里一站,不卑不亢地,带着奴才身子主子语气道:“老爷说今天客人多,让对姑娘们说,有什么不自在的,只管要去。” 纪沉鱼又站起来答应了,这一次答应得喜欢,多少出自内心。父亲纪四老爷是个古板正统的人,因为古板正统,对家里儿女们和纪老太太一样,一样的对待。 见过两次面,没见到纪四老爷单独在说话上偏心过纪落雁,也算是个难得的父亲。是以王氏和纪落雁虽然不好,纪沉鱼觉得在这个家里先休养几天,只要小心提防,倒没有大的不豫。 再送走王氏的丫头,纪沉鱼坐下来,见姐妹们看自己,都带着羡慕。这羡慕无形中让纪沉鱼心中郁郁,知道古代庶女生存的大环境,还是不好。 姑娘们难得出来,不肯歇中觉,只是找着话说,每个人都说说,回去三几个月不出门,还有一些谈资可以拿来说说。 到老太太和太太们起来,让人请姑娘们前面去坐。纪沉鱼是客人,最后一个离开房门。武青钿等人知道要走,嘻嘻哈哈紧走几步去前面看纪家院里的菊花。 陈大姑娘斜立在房门外,等到纪沉鱼过来,文杏还没有跟上时,悄悄说了一句:“自己亲事,自己放在心上。” 纪沉鱼一愣,随即嘴角一弯,浅浅给陈大姑娘一个笑容。陈大姑娘已经看出来,老太太疼自己,父亲也是关心,而母亲的陪房过来说了一通的话,已经是在迫不及待张扬王氏对人有多么的好。 真的是好,从姑娘们穿戴衣食可以看出来,何必当着人又来说? 而王涣家的到底见识一般,当着客人的面,坐在纪沉鱼房里说了那一通话,已经让明眼人可以看出来王氏其实专横,房里的妈妈都如此张狂。 文杏跟上,又不是紧紧跟随。陈大姑娘和纪沉鱼并肩走在一起,见纪沉鱼笑容自若,没有和自己说几句贴心话的意思,陈大姑娘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自己的事自己放心上,趁早着现在,” 纪沉鱼点头微笑,自己能听懂。趁着老太太还在,父亲还关心,为自己的事多上心。见陈大姑娘有些着急,纪沉鱼知道她抛出这样关心的话,其实是为她自己事情找一个商议的人,怕不回话她又要问,忙回了一句:“你说得很对。” 陈大姑娘安下心,又摆出她“得体稳重”的样子,一路和纪沉鱼说着花草,说说笑笑的过去见长辈。 武家和陈家,直坐到晚饭后才走。大家都累得很了,纪沉鱼回到房里正在早点儿歇息,见老太太那里过来一个丫头:“老爷在老太太房里,请四姑娘去,有话儿说。” 对着房外繁星点点看看,纪沉鱼诧异:“这么晚了,是什么急事儿?” “是……周姨娘得了不是,”丫头还是说出来,周姨娘生下三姑娘纪宝容,在这种没落又死要面子规矩大的世家中,其实过得艰难。 往老太太房里去的纪沉鱼苦笑,想到陈大姑娘的话,她是有为自己选亲事的心,可纪沉鱼不想,她不喜欢姨娘,也不看清姨娘,只是不愿意服从这古代妻妾的制度。 ------题外话------ 更新时间定下来,每天早八点。 走过路过的妹子们,收藏了。o(n_n)o ------------ 第四章 ,家法风波 离纪老太太有一段路的小桥上,就可以见到正房里灯火通明。纪沉鱼皱一皱眉,抬头见星光闪烁得更好,她却是由衷的不悦。 已经近二更,纪家这没落,又爱讲虚面子,把以往规矩吹嘘的世家,怎么还会灯火通明,人影闪烁。 只能是出了大事。 周姨娘得了不是,能是什么大事?来到这里虽然没有几天,一些事情还算明白。凭心而论,纪老太太是不论嫡庶的对孙子孙女儿端平一碗水,纪四老爷也是对女儿们一视同仁。可是对姨娘,就不是这样。 除非周姨娘翻了天,才会在劳累一天,人人想休息的时候还大张旗鼓的发作她。 纪沉鱼眯起眼睛,想到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纪太太王氏抓住了什么,在小题大做。 离上房只有几步路远,见台阶上站满了人。纪沉鱼心里一沉,这事情果然不小。管家的男女们都在,上房里还有哭声。 见四姑娘来,大家欠欠身子让她进去。 正房里明晃晃点着许多烛火,纪老太太坐在榻上,由丫头捶着腿,一脸事不关已不想多问的神色。纪四老爷坐在左侧第一张椅子上,怒容满面正在生气。 在他对面右侧第一张椅子上,坐的是纪太太,虽然面沉如水,纪沉鱼却一眼看出王氏的轻松和得色来。 从这轻松和得色里,就表露与王氏有关。 旁边,还坐着纪家另外三位姑娘。周姨娘哭成这个样子,纪落雁若无其事,面有笑容。真不知道她喜欢个什么劲儿? 纪三姑娘纪宝容垂着头看不到面容,也可以感受到她的黯然。纪五姑娘纪玉华因事不关已,只不时对纪三姑娘送去一抹同情的眼色。 “见过祖母,见过父亲母亲,”纪沉鱼给长辈们行礼,纪老太太随意摆摆手:“罢了,坐着去吧。” 纪四老爷不改怒容,虚抬一抬手,意思和母亲一样,也是坐着去吧。只有纪太太带笑说了一句:“四姑娘,你过来,” 再起身出列对纪老太太和纪四老爷笑:“刚才交待姑娘们的话儿,四姑娘可没听到。” 纪四老爷沉沉嗯了一声:“你对她说。”纪沉鱼本来就在王氏面前,是最后一个对她见礼,见有这样的话,只欠着身子做出不敢抬头的恭敬样子,其实心里转个不停旁观霸气侧漏全文阅读。 不过就只片刻,纪沉鱼想自己这几天的言行全想过,认为没有什么可挑的,心里这才小小松一口气。 王氏带笑道:“姑娘们大了,越大越要有规矩才行。咱们家是什么样的门楣,”纪沉鱼在心里暗暗接一句:是抱着祖宗功勋死不公手的门楣,上几代门楣再好,也不能总抱着不丢。 果然王氏接下来就是一通话:“从太公手里,一共中了三代进士,官致大夫的就有三位,”纪沉鱼是低着头,白了白眼儿,有祖先位列三公吗?不过就是大夫。 对于王氏的话,从来不喜欢王氏的纪老太太难得的喜欢了,露出笑容。纪四老爷听到祖先的事,也是点头微笑,以示尊敬。 “这都城里的人提到我们纪家,都是要翘大拇指的,我们家不同于别的人家,对儿孙们要求严格,是半点儿差错不能出,半点儿话柄不能给别人的。” 王氏说到这里,纪沉鱼忍无可忍地在裙下动动脚,不知道周姨娘出了什么话柄给人?一个姨娘,还能给纪家脸上抹黑? 接下来,就听到事情的缘由。纪沉鱼没有抬头,也可以感受到王氏板起脸,阴气沉沉的面容,她严厉起来:“四姑娘!今天家里有客,你们姐妹不论什么人,都帮着家里待客。待客,是老太太老爷和你疼你们,知道你们都能上台面。” 纪老太太不悦的沉下脸,五个孙女儿,包括出嫁的大孙女儿也是她带大,这出台面的话,纪老太太听着像根刺。 纪家太爱虚面子,爱乱摆规矩,王氏在这个家里呆了几十年,无事也学会抓住事情生点儿事情,她今天找到的这件事情是: “咱们家里不是一般乱来的人家,姑娘们房里都是一般的人手,要不够使唤,可以找我要,回老爷,回老太太,怎么能在今天待客的时候,让姨娘到客人面前指手划脚,说三道四,我也罢了,你们都知道我性子软,心眼儿好,我是不论这些的,可是这不比平时,家里有客人呢,客人回了家,一准儿现在正笑话我们呢。” 原来是这个! 纪沉鱼愤怒了,不让人睡觉喊来在这里罚站听训,就是为这个! 王氏还在絮絮叨叨:“幸好我让王涣家的去看你们,说四姑娘房里很好,很知礼,没怠慢客人,五姑娘房里也很好,只有三姑娘房里,姨娘和姑娘们坐在一处,谈天论地,亏得你们都坐得住!打小儿金镶玉裹着长大,越大越糊涂,你糊涂,我和老爷的脸面往哪里放!” 越说王氏越厉害,像是要把以往的气全出来:“家里没有待客的人吗!有脸面的妈妈们不知道有多少,什么时候轮到姨娘坐上席面!” 三姑娘纪宝容再也坐不住,没出嫁的姑娘们是娇客,她掩面悲啼一声,哭哭啼啼跪过来。还没有说话,王氏笑吟吟开了口,抢在她前面对纪四老爷道:“老爷,姑娘们可以回去了,既知道规矩,早些回去歇着吧。” 再来上一句:“全在这里,也添乱!” 纪四老爷没有说话,王氏喊自己的人:“送姑娘们回去。” 纪三姑娘还没有劝,就被人扶了出去。纪五姑娘担心的看着她的背影,匆匆行了个礼追出去。纪沉鱼是第二个出去的。 一步才出门槛,听身后有纪老太太淡淡的一句话:“姨娘不好,与姑娘们无关。” 王氏面色更是一拉,却又没有办法。 后一个走的纪落雁扁扁嘴,她只想看到的就是哪一个姑娘落不是,最好三个月半年不许出门的才好。 许王选侧妃的消息虽然不准,纪落雁也不愿意多出来人沾上这个光绝对时速。 外面起了夜风,吹在人身上冷嗖嗖,纪三姑娘站在一丛紫菊旁,呜呜哭得正作心。纪五姑娘劝她,却不得法子:“祖母才说过,与三姐姐没什么,” 纪沉鱼苦笑,敲山震虎,这是王氏敲打庶女们才对,怎么会没有关系? 丫头们在旁边,纪沉鱼只能也是随便劝着。房里忽然传出来高声的乞求:“老爷太太,求你们饶了我这一回吧!” 是周姨娘的声音! 纪三姑娘担心地急转头去看,满面泪痕在星光闪闪让人怜惜。见两个管事的出来,边走边对人道:“抬刑凳来,老爷要对姨娘动家法,我们去取板子!” 纪三姑娘腿一软,半晕半昏倒在纪沉鱼怀里。 “三姑娘!” “三姐姐!” 五姑娘和丫头们伸头来看,纪沉鱼迅速有了主意,沉着的道:“五妹妹,你快去房里,看能不能劝一劝!” 一语提醒五姑娘,她觉得说得也不错。纪三姑娘晕,和周姨娘挨打有关系,五姑娘飞快去了。 纪沉鱼再吩咐丫头们:“你们也去,见五姑娘要是跪下来,你们陪着跪下。” 文杏犹豫着留下来,纪沉鱼努一努嘴儿,文杏也去了。 纪三姑娘压根儿没晕,听到纪沉鱼支使许多人去帮着求情,她也不及想这些人能不能求得上,先悠悠呻吟一声,半闭半睁眼眸:“四妹,多谢你。” 借这个机会,纪沉鱼悄声飞快地道:“姐姐在这里伤心有什么用!姑娘是娇客,要救姨娘有许多法子,” 衣袖被纪三姑娘紧紧抓住,她迫切的道:“四妹快说!” 月明如镜,把紧挨纪老太太半边院子的池水照得滟滟。纪沉鱼小嘴儿嘟起来,往那边注视几眼,又眨眨眼睛道:“祖母和父亲眼里,是我们重要,还是打姨娘重要?” 不敢劝,才避出来哭的纪三姑娘,有了主意。她刚才不敢劝,是怕把自己也牵连上,现在周姨娘无故要被打,纪三姑娘是见过家里动家法板子,打上十板子周姨娘也挨不起。 “不好了,三姑娘要跳水了,” 喊声此起彼伏的起来,传到房里,周姨娘晕倒在地上。房里的王氏气得瞪圆了眼,纪四老爷“虎”地起身正要骂,纪老太太着急慌忙地扶着丫头:“快快,快……。” 她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纪四老爷吓得赶快过来,王氏是磨磨蹭蹭的过来。 三姑娘被人扶进来时,浑身是水,面色苍白只说了一句话:“祖母,孙女儿房里不好,全是孙女儿的错,孙女儿自幼受祖母教导,一时不查,出了这样的事情,孙女儿无脸见人。” 纪老太太一下子明白过来,狠狠地看着纪四老爷:“你要处置姨娘,什么时候不能处置,哪里不能处置,好好的,借我这地方你们取乐呢!” “母亲这话,儿子当不起。”纪四老爷是个纯孝的人,是个死守规矩的人,最在乎的就是出门别人夸一句:“纪家近些年虽然没有能中的,却还是祖上的规矩。” 见母亲生气,纪四老爷跪下来。他一跪,气恼于心的王氏不得不跪,纪落雁随着跪下,纪沉鱼,纪五姑娘,和着丫头们家人,黑压压的一起跪下来:“请老太太不要生气!” ------------ 第五章 ,补漏 纪老太太是越想越生气,椅子上哀哀哭泣的是纪三姑娘,地上跪着的是她的儿孙,她的三个孙女儿。 从没落世家里出来,再嫁到没落世家里的纪老太太,一生从不喜欢姨娘,但是这是她的孙女儿,也是她老世家风范,没有虐待孩子们的道理。 冷眼看着跪在王氏身后的纪落雁,什么好东西不都在她房里,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当过别人媳妇,现在有了媳妇的纪老太太一生精明,从今天王氏发落周姨娘,她嗅到了一丝什么不对。 好生生的,为什么不在她自己房里发落周姨娘,偏要装得孝顺无比,来到自己面前恭恭敬敬:“有件事情要回老太太才行,到底姑娘们大了,不能指着脸子多教训,传出去让外人听到,说当长辈的不好。” 纪三姑娘一跳河,纪老太太这才明白过来。 她气得身子颤抖,其实眸子把房里每个人的神态看在眼中,手指着纪四老爷,她唯一的亲生儿子,纪老太太把手指再抖动几下,骂道:“再不好,是你的女儿,你一根绳子扼死去,只不要在我眼前!” 王氏也气得身子颤抖,却又不敢多话。 纪沉鱼一夜没有睡好,早早被文杏叫起,见天色黑沉沉,文杏歉意地道:“起早了吧?”坐在镜台前的纪沉鱼含笑:“没事儿,祖母昨天生气,只怕睡眠浅,应该去早些。” 见眼睛下面微暗,纪沉鱼嘟一嘟嘴。 纪老太太年老人睡眠浅,醒来一个人在床上想心事,听外面有人来,问一问是四姑娘,有了笑容:“让四丫头进来。” 随着纪沉鱼进来的,还有侍候纪老太太起身的两个丫头。纪老太太不用她们,犹有睡意地道:“我和四丫头说会儿话,只怕就醒了鬼域执法者。” 纪沉鱼双手呈上一方帕子,淡金色,绣着寿星,恭敬地问安:“祖母夜里睡得可好?怕祖母再生气,我忧心一夜。” 沙漏时辰比平时早,可见纪四姑娘没有说假话。 纪老太太笑容更多,接过帕子来看,随口道:“我好着呢,有什么气可生。”见帕子用心,老太太心里受用,她对于女孩子的教育,和她自己接受的教育一样,是娇着养大,女红仪礼,不出大错就行。 见祖母喜欢,纪沉鱼小声地道:“有句话儿要回祖母,” “说吧,”纪老太太还在摩挲那帕子。一抬眼见孙女儿跪下来,纪老太太大惊:“出了什么事,不要怕,和祖母慢慢的说。” 对着这关切的眼神,纪沉鱼心中滑过一丝温暖,恳切地道:“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三姐在外面哭,我劝来着,劝着劝着三姐就去跳了河,”她摆出害怕担心的神色,看上去似一朵弱花风中轻瑟:“打小儿受祖母教导,有闲言闲语的话不敢不回。我只是劝来着,不想三姐这样……” 纪老太太一听就明白,她是大家族里过来,有什么不知道的。因为知道,才护着孙女儿。当下安慰道:“劝,是对的。三丫头一时想不开,与你无关,她是跟着我长大的,祖母一生,最重的就是脸面儿上光彩,你安心,有什么闲话,祖母不听。” “是,有祖母在,只是祖母操劳了。”来补漏的纪沉鱼忙送上几句好听话儿,恭维得纪老太太浑身舒坦,呵呵笑道:“还能操劳几年?最迟明年,一个一个打发出去,好也罢歹也罢,祖母想操劳也是无用的人。” 她不无嘘唏,纪沉鱼过来撒娇:“好祖母,就是我不在了,也想着祖母时时教导。”纪老太太更笑得开心,纪沉鱼抓住机会,又柔声细气地道:“我还备了一帕子给父亲,祖母您说好不好?” 纪老太太故作嗔怪:“你就是个鬼灵精儿,”再一思忖:“去见见你父亲也好,我这里外言不入,他哪里是什么话都听。一家子上上下下这么些人,指不定说出来什么。” 纪沉鱼正要去,纪老太太喊住她:“横竖他要来,让人先喊他来,我也有话和他说。” 让人:“请四老爷。”纪四老爷快快的来了。 来到一脸的笑,伸着头欠着身子:“母亲,我其实已经到了门口。”纪老太太今天不生气,对儿子也是一脸的笑,房中还是没有别人,见纪沉鱼行过礼,纪老太太命她送上帕子,是一方浅青色绣云雁的,纪四老爷手中钱不多,只能爱清雅,夸了好几声“好”,纪沉鱼又小小的为自己不会绣活补了一个漏:“以后再绣不出来这样的,父亲将就着用。” 听到她说以后再不能绣出来,纪老太太和纪四老爷都面色一沉,争着来问纪沉鱼:“你劳累了?” “女儿并没有劳累,只是近来愚顿许多。”纪沉鱼红着脸,是真的不会绣。 纪四老爷不放心上:“女子四德,德容言功。德放在头一个,容貌,”扫一眼女儿的花容月貌,从来不让人担心:“女红,是放在最后。” “她落了一次水,一定是病着还没有好。”纪老太太给孙女儿找一个理由,让纪沉鱼出去,和纪四老爷开门见山的说起来:“我想了一夜,女儿们全是你的,有哪一个不好,扫的是我们纪家的脸面,武家的事,你可听说了?昨天武老太太生怕我问起,我偏是问了,她老脸红得不行。” 纪沉鱼还不知道武家的是什么事,她出去绕到祖母耳房里偷听。大早上人各自有事,就是有人看到纪沉鱼,也只当她在耳房里给纪老太太作什么。 一声悠悠长长的叹息,从纪四老爷嘴里发出。叹气过,纪四老爷是谴责:“武老爷对我说过后悔,我说你家里失了祖上的规矩冥界换脸。” “好生生的姑娘们,怎么会有爷们在房里!”纪老太太生气地道:“我趁没有人,把武老太太说了一顿。咱们几家全是祖上相交,那时候鲜花着锦一样的势子,现在手里没有钱,日子也得过。不喜欢的姑娘们,早些打发出去,或者打发得远,少回来也行,怎么容她出这样大的差错?那些跟的丫头,跟的妈妈,全该打死!” 说起来别人的差错,更显纪四老爷治家有方。他由衷的感谢母亲:“家里有母亲掌着,子孙们不能当官孝敬老太太,是子孙们的不孝。” “当不当官,我不管。我不认为当官就好!在你祖父的时候,我还是媳妇,老太爷还当着官,一年一年只见来往的官儿不同,哪一年都有几个不见了的,老太爷是个明理的人,你祖父没有当官,你父亲没有当官,他反而说是守着田园安乐可以。” 纪老太太回想往事,眼眶子微润:“儿啊,我为你操劳了一辈子,为的都是你的脸面。昨天我生气,四丫头比平时要早些来问安,我让她请你来,亲自交待你这些话。家里只有四个丫头,两个小子,小子们大了,外面进学我不理论。丫头们的事,你心里要有数。” “请母亲教导!”纪四老爷更为恭敬,他觉得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 耳房里的纪沉鱼把耳朵伸得更长听着。 “头一条,好的人,先尽着二丫头挑,不要让你媳妇心里再置气。”纪老太太冷笑,纪四老爷身子更低:“不敢。” 纪老太太冷笑不止:“给二丫头先挑吧,这样家里太平。再说,人是要看以后的。舅奶奶家的女儿,先挑了一个说怎么怎么有前程,后来呢,没成亲半年就夫妻生分,是有前程了,可夫妻不和,这算怎么一回儿事?” 纪沉鱼忍住笑,说得有理! “让二丫头先挑,我看几个人都不错,余下的给其余三个丫头。嫁妆不用问,我备下的,一般儿多,你们房里要另给,是你和媳妇的事情,我不管。第二条,你不容易,把这个家挑到现在,姑娘们再不讨你喜欢的人,也太太平平让她们出嫁,像武家一样,弄出来姑娘房里进了男人的丑事,这姑娘一生是毁了,武家脸上难道光彩?” 纪老太太颤声颤气地道:“我要的,就是一生光彩。”她絮絮叨叨又碎嘴上来:“从我到你们家里,这一辈子没有让人背后说过什么,老了老了守不住这家里太平,我死了不能见先人。” 衣衫轻响,纪四老爷跪下来,眼里也有了热泪:“母亲您放心,儿子明白您的意思。儿子要的,也是不丢祖先光彩的意思。丫头们的亲事,我不会偏心谁!” “该偏的还是偏吧,二丫头是太太生的,偏些儿没什么,只是大样儿不能走!”纪老太太流下两行泪水:“四丫头好好的落水,三丫头又要跳河,我这心里呀,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出来。” 用过早饭,纪老太太单独留下纪沉鱼,告诉她:“你一切放心,祖母还在呢。”纪沉鱼感激不已,其实她不是为亲事,她是为最近的安宁。 把祖母和父亲这里安顿好,纪沉鱼又往王氏处送了一方帕子,对她说去看纪三姑娘。纪三姑娘落了水,正在养病。她很明白,拉着纪沉鱼的手,流泪道:“四妹妹对我说的话,我一个字不会往外面说。” 纪沉鱼彻底放心,见纪三姑娘病容,找可笑的话说给她听。正说着,见外面有脚步声,碧杏急急忙忙出现在门口:“四姑娘不好了,大姑奶奶回来,正在太太房里哭呢。” 大姑奶奶,是王氏亲生的长女,纪家的大姑娘。 ------题外话------ 走过路过的妹子们,收藏了,o(n_n)o ------------ 第六章 ,纪大姑娘回门 王氏生下来一女一子,还有一个长子,是纪四老爷去世的兄长纪大老爷的儿子。纪老太太一生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女儿远嫁到京外,让她时常想念却不能见。长子纪大老爷年青早夭,纪大太太伤心夫死,没过半年抛下幼子去世,纪四老爷承续家业。 兄弟十分友爱的纪四老爷,承续家业前,当着族中长辈们发下誓言,纪家的家业,在兄长的儿子长大后,有一半归还于他,纪老太太很欣慰,让纪四老爷把长孙过继到膝下,平时以“父”呼之。 这也是王氏一根眼中钉,不过她也没有办法。她成亲数年后没有生儿子,亲戚们要说三道四,要不过继侄子,就要过继别人。 就是过继了别人,血脉在这里放着,百年以后,家业也是纪大公子继承。再有纪老太太虎视眈眈,又怕她不容自己。 没有想到过继侄子以后,第二年就生下一个儿子,王氏肠子都悔青,木已成舟,她没有别的办法。 有时候王氏深恨丈夫,纪四老爷为人古板,原则上的事情,半点儿不通情面。 家里有几个庶女,以后要分一份嫁妆还是小事,这个侄子才是真正的肉中刺。但是老太太的心头肉,纪四老爷出门常跟的人,王氏只能忍着。 今天回来的,是她的长女纪羞花,嫁给近,从七品的小官儿,是王氏千挑万选的女婿,只为他是个官,曾经很是炫耀。 纪沉鱼和纪三姑娘听到大姑奶奶回来哭,两个人面面相觑。纪沉鱼还没有见过大姐,纪三姑娘却知道纪羞花的为人。 比纪落雁认真来说,纪羞花为人大度得多。她唯一的缺点,就是趾高气扬。说话只有她压着人走的,没有别人压着她。 自言自语来上一句,三姑娘纪宝容道:“还有人能让大姐哭?”纪沉鱼马上清楚纪羞花是个什么人,忍不住微笑一下,赶快收起。 “四妹妹,我们赶快去看看。”纪宝容挣扎着要起来。纪沉鱼离她最近,搀扶住她,触手滚烫,吓了一跳道:“三姐姐,你还病着呢。” 伸手去探纪宝容额头,一样滚烫。 有昨天的姐妹同心,纪宝容直言相告:“要是不去,太太那里怎么交待?”纪沉鱼苦笑:“没听到大姐姐回来哭,不去不好,去了其实也不好,大姐姐要是有什么伤心事,太太以为我们去看笑话。” 姐妹两个人苦笑,纪沉鱼咬咬牙:“我不是病人,我还是得去。三姐姐,”她妙目流转:“你有不去的缘由妙手玄医最新章节。” 走出去等的碧杏见姑娘们不出来,等不及地又来回话:“王涣家的使唤我还有事,我抽空儿来说一声,又绕了一圈才找到四姑娘,我得去了。” “你快去吧,”纪沉鱼这小姐的身子,对丫头叮嘱。外面走来纪宝容的一个丫头,病人房里也只有一个丫头。 姑娘们房里一人两个丫头,不过王氏借口说人手不足,时常借故儿使唤走。纪落雁房里的丫头,当然王氏不使唤。 纪老太太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对儿子说的,她只要孙女儿顺顺当当的出嫁,不像别人家里糟心就行。 纪沉鱼和纪宝容出来的时候,每位后面就只跟着一个丫头。纪沉鱼是丫头文杏,纪宝容是丫头红杏。 到了王氏院门,不敢大意的先让人去通报:“大姐姐来了,我们来看她。”过了一会儿,王涣家的亲自出来,满面陪笑:“太太喜欢呢,请姑娘们进去。” 又小声交待:“大姑奶奶有糟心事,太太说,不要告诉老太太,让她难过。” 王氏虽然不怎么样,这一点儿她还明白。当然王氏也有不让婆婆看笑话的意思。在孙女儿亲事上,纪老太太和王氏从来相左。 初次到王氏这里,纪沉鱼用目观看。一明两暗三间正房,左右厢房各有,比别处多桃杏树,过了开花季节。 一个小石桌,上面有风雨痕迹。石凳子只得三个,还有一个不知道哪里去了。 廊角转柱可见陈旧,不过洁净异常,增添不少明亮。 房里“嘤嘤”哭声不止,纪沉鱼和纪宝容存着小心上台阶,王涣家的再悄声道:“太太不喜欢呢。”手打帘子,让两位姑娘进来。 王氏颦眉深皱,眼里滴下泪水,旁边坐着一个穿着青色旧衣的年青女子,正哭得厉害:“都说过过就好些,过了这半年,他更加不把我放在眼里。新纳一个妾不如意,外面又包上一个,我劝他留些银钱,他就打起来。妈呀,那马鞭子,我怎么能受?” 纪宝容惊得身子软,不是扶着纪沉鱼,就要坐地上。这是以前的大姐姐吗?她可从来不让人。 “妹妹们来看你,快别说这些。”王氏叹气,又拦一次女儿话头。纪羞花这才住嘴,带着犹没说完的样子,凄凄惨惨转眸来喊:“三妹妹,四妹妹,” 见纪宝容笑容灼灼,纪沉鱼容光焕发,纪羞花又哭起来:“只有我不好。”王氏急忙来劝,纪羞花又问:“二妹呢?” 王氏道:“她一早和武家的姑娘出门,你回来了她能不来,依我说,在家里住几天,让那个混帐自己过几天!” 纪宝容和纪沉鱼都不敢说话,知道王氏也气得口不择言,当着自己的面就开始说。 纪羞花哭哭啼啼:“人家才不怕,我说我回娘家去,他说一辈子别回来,拿着门闩跟我后面撵,我这才回来的。” 王氏惊得目瞪口呆,沉着脸看了两个姑娘们,她们两个人垂着头,一副老僧入定,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 “罢了罢了,”王氏这话是对自己说的,纪羞花出这样事情,在家里是想瞒也瞒不住的。王氏怒气无处可发,怒目丫头们:“二姑娘呢,怎么还不来?” 有纪落雁在,把纪羞花弄走哭,王氏觉得至少还有三分脸面。 “回太太,五姑娘来看大姑奶奶。”外面来的人还不是纪落雁。一会儿又来了纪老太太的丫头,是笑容满面地问:“老太太问,怎么还不去见她?” 把纪羞花交待几句,王氏带着她们往纪老太太这里来医手遮天。正要走,纪沉鱼不得不出列提醒,陪笑道:“母亲,请大姐姐换件衣服洗把脸再去可使得?” 一件旧衣,足见骨瘦肩薄;面有泪痕,不知道受了天大的气? 王氏黯然神伤,唤丫头们打水,又送出纪落雁的新衣。打扮好,才重新迈步出门。 纪宝容是病弱身子,纪沉鱼是落水才好,两个人故意走慢几步,也有不去听笑话的意思。王氏见她们知趣,先把纪羞花带去。 西风吹得到处菊花香,选一个向阳的坡地,纪宝容说给老太太掐花儿,支开丫头,对纪沉鱼不敢相信地道:“大姐姐这亲事,当初可算是亲戚们里头一份儿?” “为什么是头一份儿?”纪沉鱼借机打听家里。文杏小嘴儿快,纪沉鱼总担心她对着别人也嘴快,把自己问的话说出去。 穿越收买丫头家人,说起来容易,可纪沉鱼没急着这样做。人家平白无故,好好的听命于一个庶女? 她一直没轻举妄动,因为纪沉鱼有自己的计划。 几片残落菊瓣随风卷来,纪宝容接住在手心里捻着,慢慢道:“四妹妹忘了,咱们家从祖父开始,就再没有中举的人。” “我没有忘,不过记得舅奶奶家里,姨奶奶家里,”纪沉鱼露齿一笑,轻描淡写拂过去。纪宝容在出神,对着竹子叶上一点儿日头凝神看着:“说也奇怪,从祖父没中举,几家子都没有再中举。老太太常说祖上积德,不然咱们家里哪能还有这样场面?” 石径通往各处房头,因走动的人不多,很是幽静。 “大姐姐原本要许舅奶奶家里的大表哥,太太娘家人说来大姐夫,知道是个官儿,不过从七品,太太一听就喜欢上了,说离得近好,和姑妈似的嫁得远,从出嫁老太太就没有再见过。把老太太气得发晕,不再管大姐姐的事。事后父亲上门去赔礼,舅奶奶再不同我们家来往。” 几丝明晃晃日头打在纪宝容面上,是池子水反光。 打醒纪宝容,她歪着头一笑:“这事儿你是不知道,你这个人,从来能沉住气,舅奶奶再不登门,很少回都城,我也没听你问过。今天你问,我告诉你,你可不许说。” 纪沉鱼嫣然:“大姐姐这样,我才一问。” 见王氏走得不见,两个人跟着过去。才在院子里露头,就见纪五姑娘的丫头使眼色。耳房里,纪五姑娘正在偷听,见她们来,招手轻笑,再指墙壁。 那边纪羞花痛哭流涕:“原以为嫁个好人,不想成亲两年,一年不如一年。头半年里还能听句话儿,后半年里就恶形恶状,今年这一年,无事就骂,举拳就打,祖母,这日子我怎么能过?” 纪老太太生气道:“当初我相不中这亲事,就是为他是个当官儿的。你老子娘相得中,就是为他是个当官儿的。当官儿的,也得娘家压得住才行。” 见王氏羞愧,纪羞花哭得不行,纪老太太住嘴,难过的道:“既然回来,就住下吧。等你老子回来,找族中的长辈们,去他们家门上去说理!” 耳房里的三个姑娘,有三个人在伤心。纪宝容默默流泪,不是为纪羞花,而是为自己,都说于归是大喜,有纪羞花做样子,纪三姑娘害怕。 纪五姑娘是呆若木鸡,以后的亲事嫁什么样的人? 纪沉鱼再一次回想自己的计划,一定要走,离开这里,不嫁这古代妻妾成群的男人。 ------------ 第七章 ,抱了一个屁股墩儿 耳房里三位姑娘各自心思,外面传来回话声:“二姑娘来了,武家三姑娘来了。” 纪五姑娘玉容先一个激灵,小声道:“这是个魔头。” 武家三姑娘的母亲,和王氏是姐妹。所以武家出了残害姑娘们的事情,纪老太太要当面羞武老太太,又喊来儿子亲自交待他:“孩子们不好,家里没有脸面。” 这位武家的三姑娘,最喜欢的就是和庶子女们过不去。 “老太太,我来了。”武家三姑娘脆生生,纪老太太回得不冷不淡,不亲不热:“三丫头来了,快坐吧。” 她横了王氏一眼,王氏低下头。武三姑娘已经大惊小怪:“大表姐,你怎么了?”不等人回话,武三姑娘气可拔泰山:“大姐夫欺负了你?走,二表姐,咱们找他去!” 纪沉鱼三个人窃笑,有你什么事情? 王氏喝住她:“站住,你一个姑娘家,没你的事!”武三姑娘力快拔泰山:“姨妈,母亲平时说你太软弱,果然你是软弱的人!” 当着纪老太太,王氏面上无光,本来为女儿气,现在是气上加气,扶着黑漆高几的手有些发抖:“快闭嘴!” 眼角偷看纪老太太,见她若无其事,正在呷茶。有武家作例子,纪老太太更要维护好老世家的体面,不能学武家老太太,一个劲儿的搂钱,全然不管儿孙们闹得乱蓬蓬。 “姨妈,你不用怕!”武三姑娘变本加厉,走过来扶住王氏的手:“我回去喊哥哥们,再喊上表哥们堂哥们,大家一起上门,看他敢说半个不字!” 纪玉容在耳房里撇嘴,小声道:“这事不是你干过一回了!”纪沉鱼收在耳朵里,还是好笑。 武三姑娘一定要去,王氏不让她去,正争得热闹,纪羞花大放悲声:“妈呀,没有人心疼我。” 纪沉鱼和纪宝容,纪玉华瞪瞪眼,我们出去劝,还是不出去劝? 正乱得热闹,纪老太太放下茶碗,不慌不忙地吩咐人:“给大姑娘收拾房子,还是她以前住的那一处。让人请四老爷回来,再去请族中几位长辈。他们有人住在城外,今天也要住这里,太太去收拾房子,准备酒饭。” 一席话,武三姑娘也闹了,王氏也不气了,垂手应道:“是。” 纪大姑娘也不哭了,耳房里三位姑娘出来陪她说话。坐到晚上纪四老爷回来,大家用过晚饭各自散开。 菊花更浓,纪沉鱼心情才开朗,身后有人喊:“四姑娘留步。”王涣家的披着月光赶来:“大姑奶奶回来,没有人手,让文杏去帮几天可使得?” 文杏垂下头嘟嘴,碧杏不在,自己又去了,四姑娘可怎么办?可她不敢说弃妃逆袭最新章节。 “让她去吧,天天在房里也是淘气。”纪沉鱼落落大方,王涣家的倒不敢直视,陪个笑容,带着文杏离开。 石阶映上月影儿,前面就是自己房里。纪沉鱼不再喜欢,不是为丫头,而是为自身。 古代山美水美,要是有一处佳园,几个小婢,赏花对月,倒是乐事。能有一个知心人更好,没有,也比有几个糟心人要好。 去见纪老太太补漏,得到纪老太太安慰:“有祖母还在。”其实纪沉鱼不是为亲事,只是为眼前的片刻安宁。 纪羞花的事,更让纪沉鱼离开这里,免得一定要嫁人的心思更为清晰。 怎么走,她还没有主意。 作为明星,纪沉鱼会一手漂亮的化妆术,可以把自己化得和别人一样。不过,她不想走以后还有后话绵绵不断。 纪四老爷人不坏,纪老太太更慈祥,纪沉鱼也还没有准备好。比如去哪里,出去花用什么,都要有点儿计划。 走,要走得别人不起疑心。不会自己走以后,给纪老太太和纪四老爷心中添堵,脸上抹黑。 有人喜欢小三吗?不会。是自己的丈夫被别人夺去,没有人会喜欢。 有人喜欢当小三吗?想来一般的人也不会。最多的就是人,优秀的也不止那一个,一叶障目,不能说再无泰山。 王氏固然不贤德,纪沉鱼也没打算装死诈死,让王氏落一生的骂名。纪老太太的话提醒她,纪沉鱼泼一盆脏水在王氏身上,最后没脸面的还是纪家,还是纪老太太和纪四老爷。 纪沉鱼不可怜她,只是从纪老太太的话里学到不少,纪老太太一生最重脸面,倾心护着几个孙女儿。 不由得想到入神,石径上原本明亮可鉴,“扑腾腾”一片黑影跳出来,一个人乐开怀:“四表妹!” 他张开双手,带动衣衫如宽大的羽冀,似猛兽欲吞噬,扑面而来。 猝不及防,纪沉鱼摔坐在地上。看清楚是一个面庞肥肥,身子肥肥,面带嘻笑的青年男子扑过来,尖叫一声打个滚儿,狼狈地滑出石径,跌坐在草丛上。 露水上来,沾了她一身的湿。 “四表妹,表哥来扶你!”青年男子嘻嘻哈哈笑着,带着要流口水,又扑过来。 纪沉鱼眼前一黑,完了!她无力再避,心里闪着古代男女授受不亲,古代姑娘沉猪笼……。 “表少爷!”一声正义的声音出现!奶娘站在月洞门中,怒气冲天大喝出来。 青年男子不防还有人来,身子一颤停下来。扑势太猛,收势不及,踉跄步子滑倒,重重坐了个屁股墩儿。 痛得他一咧嘴:“我的娘呀!”怒目而视奶娘:“你怎么出来了?” 奶娘过来扶起纪沉鱼,这才是赔礼:“表少爷,我来扶你。” 青年男子手一缩,气喘吁吁骂道:“什么东西,滚!”见奶娘出现,再占不到便宜。青年男子色迷迷在纪沉鱼面上扫一眼,扫得纪沉鱼心里骂他,这才走开。 “奶娘,这是哪一个?”纪沉鱼浑身颤抖,紧紧抱住奶娘。奶娘怜惜的半抱她回去:“这是舅老爷的儿子王大宝,太太的娘家侄儿女神合伙人最新章节。四姑娘,家里园子大人少,你晚上回来,文杏怎么不跟着?” 纪沉鱼赶快掩住奶娘的口,奶娘会意不再说话。守门的婆子也不在,奶娘把门紧紧插上,道:“太太说大姑奶奶回来,说两个人用不了,让拨一个人去给大姑奶奶守夜。” “文杏也去了,”纪沉鱼近乎于虚脱,一脚深一脚浅的进了房。 奶娘给她备下的有热水,服侍她洗过,安慰几句,看着纪沉鱼睡下,在外面给她守夜,一个人暗暗伤心。 纪沉鱼没有睡着,听着奶娘有鼾声,披衣起来,抱出自己的首饰匣子,打开来十数件金银首饰,只有两个是有宝石的。这里面,是她全部家当。 枕头下面又有一个银包,里面碎银子倒有一堆,都不大。纪沉鱼瞪着这堆银子,也看不出来一张大额的银票。 银子要换成银票,可是纪沉鱼不敢相信文杏。奶娘呢?纪沉鱼除了今天见到奶娘是真心护自己,可以试一试? 换成几张小面额的银票,反而这里钱也不多,不会有多少张。留一点儿碎银子在荷包里,走了以后路上可以用。 如果自己走得圆满,那首饰除了身上戴的,别的不能动用。纪沉鱼对天微叹,天呐,给我一张地图吧,给我一个逃跑的工具吧,给我……。 王大宝的露面,纪沉鱼不能不提高警惕。那一声“四表妹,”可以膈应坏人。 王大宝在王氏房里,纪四老爷在书房里,族中接来的长辈全在那里会面,讨论一下明天去讨个说法的话。 王氏初见王大宝咧着嘴,忙着让丫头给他收拾。收拾好,屏退别人,王氏一个劲儿的说自己命苦:“你大表妹嫁给这样的人家,真是我们母女的命苦。” “姑母,我屁股摔得疼,你还没有问!”王大宝斜着身子,一只手揉着屁股,两眼对着空中放桃花:“四表妹,我沉鱼落雁的四表妹。” 王氏关切:“你抱住没有?” “没抱住,你也得给我作主,我这一屁股摔几半了,就算我抱住了。”王大宝死皮涎脸。王氏嗤笑一声:“你没抱住,怎么能算!我对你说过,不管有人看到无人看到,只要你抱住了,近了身,这个人就是你的。要是你有运气,” 对王大宝一身胖肉打量:“你是个男人,还抱不住一个女人?抱住了,从她身上取一件东西给我,或是簪子,或是帕子都使得,这亲事呀,我包是你的。” 王大宝没好气:“早几年怎么不说这话,早几年我小,有的是机会。现在大了,你们家闹什么世家的酸款儿,不是过年过节来拜,压根儿见不到表妹。今天我一听大表妹回来,机会来了,我就赶快来看她,这不,四表妹一个人走着,我就去抱……。” 咧一咧嘴要哭不哭:“抱了我一屁股墩儿。”王大宝扯开嗓子:“我生气了,再不给姑母打听许王纳妃的事儿,要抱,早说!我给你打听事儿,你才让我抱,现在晚了!” 这是王氏嫡亲的娘家侄子,娘家虽然东西不多,也还有几亩地一分宅子,王氏不肯给自己的庶女们,在王大宝打听来许王要纳侧妃,才咬咬牙答应让他抱:“我们家是什么人家,有规矩的人家,只要抱住,不管有人看到没有人看到,她能赖得了?” 见王大宝用打听话来要胁,王氏忙笑容可掬:“我的儿,表妹们大了,你再抱不迟。你爱抱哪一个,就抱哪一个。” “我只抱四表妹!”王大宝还挺着脖子,一脸的不待见。王氏笑着:“好好,看你能耐了。”笑容放得多多,柔声再问:“许王殿下纳侧妃,是真的肯要老世家里的人?” ------------ 第八章 ,订亲事的机会 王大宝一脸的得瑟,不住把屁股揉着,嘴里吸着凉气,好似他的屁股有多疼。那鼻子,快歪到天上去:“还能有假!除了嫡亲的侄子,谁会告诉姑母这话!” 他嘴咧着:“哎哟,我的屁股。”再一跳多高:“许王选侧妃这事,我可是先告诉大姑母你,再告诉武家的二姑母!” 袖子一拂:“真是不见情,不把四表妹给我!” 窗外“当啷”一声,不知摔了什么东西,把王氏和王大宝吓了一跳。 走到窗前,王氏不悦地问:“什么事?” “回太太,后窗户跟下青苔路滑,没仔细,摔了给表少爷打的水。”丫头青鹃恭敬的回话。王氏松一口气:“表少爷不用热水,这里也不用再侍候。” 青鹃答应着,地上捡起摔了的铜盆,左右看无人,揣着冷汗放回铜盆,见院子里只得两个丫头,是素日相处得好,过去悄笑道:“我娘在家里病了,趁这会子太太不要人,我出去一下可使得?” “姐姐只管去吧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全文阅读。”丫头们互相偷懒,人人都有,因为不管。 走出王氏院门,青鹃不是回家,而是在竹林后面看一看无人,拐上另一条石径,去书房里见纪四老爷。 书房里分前后两个院门,青鹃从后院门伸头,见一个熟悉的小子在,招手让他来,低声道:“有话回四老爷。” 小子带她耳房里站定,请纪四老爷过来。 院落碧沉沉的,西风吹得廊下菊花乱卷。纪四老爷踩着落菊过来,摸一把额头,为大女儿烦心事染得一头汗水。 问青鹃:“太太那里有什么话?” “回老爷,表少爷来,和太太说一件怪事,”青鹃是家生子儿,王氏虽然是主母,纪四老爷却是当家人,有些话,纪四老爷命她来回,青鹃不敢不来。 纪四老爷在水磨楠木椅上坐下,娶妻娶贤,王氏不能说不贤,却夫妻各有心思,大家肚子里清楚。 让丫头盯着,是四老爷不得已为之。长女纪羞花当初定亲事,纪四老爷和纪老太太看好人家,没想到王氏娘家私下里送来别人的消息,纪羞花嫁给现在的丈夫,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从那天以后,纪四老爷让丫头盯一盯,免得再出什么大的差错。要知道当初舅奶奶家和纪羞花的亲事,纪四老爷是首肯过的,没想到后来出了差错,不得不成悔婚负义的人。 寻思老太太说女婿前程有了,夫妻却不和,其实也是暗指纪羞花,只是不好明着说,把别人扯出来说。 不想,被纪老太太一下子说中。 纪四老爷不认为母亲说话不妥当,反而认为老太太是过来人,看事情很犀利。 他理着衣衫出着神,不防青鹃道:“表少爷说许王选侧妃,太太要不把四姑娘给他,就不帮着太太打听!” “什么!”纪四老爷跳了起来! 他中年微发福,这一跳身上衣衫飘起,腰带上一块祖传玉佩晃动在半空,活似一只元宝在空中。 落下来,纪四老爷脸红脖子粗:“岂有此理!”气呼呼负手走动几步,休妻,纪家门楣做不出来! 纪家没有休弃之妇,也没有被休弃之女。到纪四老爷手上,更是不能添这一笔。 妻子不好,不进她的房就行!表少爷要四丫头,不给他就行! 许王选侧?……。 纪四老爷冷静下来,眸子如寒泉平寂却又冰冷,问青鹃:“你没有听错?”青鹃垂手:“表少爷说得清清楚楚,奴婢一字不错听着。后来走近些要听,手中铜盆失手滑了,因此不敢再听。” 打开房门口,月光清晰可见苔痕。小子走过来:“老爷,三老太爷说明天带着人杀将大姑爷家去,问老爷一起去?” “没有王法的东西!早生几十年,让他知道知道我们老纪家是什么样子的厉害!”三老太爷在院子里骂,从听到纪羞花被撵的事,他手里的拐棍就想往人身上招呼。 他的骂声中气十足,隔着房子,纪四老爷也听到。 皱一皱眉,纪四老爷先对青鹃道:“你先回去,看表少爷没走,再听一回。”青鹃陪笑:“太太和表少爷把窗户也关上,这会子听不到,我赶着来回四老爷。” “嗯,”纪四老爷只是出神,没有理会美女的贴身男秘。 青鹃红着脸道:“四老爷,我娘病了,请四老爷的恩典……。”纪四老爷挥挥手:“回家住一夜吧,明儿早来。” “多谢四老爷,”青鹃大喜,跪下来给四老爷叩几个头,欢天喜地去了。 纪四老爷出门,见三老太爷杀气腾腾,让人送去客房休息:“三叔,备的暖酒,吃几杯睡得好,明天才能杀将过去。” 哄走三老太爷,七老太爷颤巍巍过来:“老四,大丫头是他们家明媒正娶,咱们明天去,要摆足了威风,摆足了……咳咳咳……。” 七老太爷痰上来,一路咳着也搀出去休息。 安排好余下的人,纪四老爷往外面来。只有母亲,还可以商议几句真心话。 秋风有凉意,纪四老爷紧紧衣前襟正走着,见一个丫头端着食盒过来,喝住她问:“什么时辰,又不是老太太房里要吃的,这是往哪里去的?” 丫头抬起面庞,却是四姑娘房里的碧杏。见四老爷不喜欢,放下食盒急忙行礼:“大姑娘要的宵夜。” “你是四丫头房里的丫头,怎么跑到大姑娘房里?”纪四老爷忽然收住,心里明白过来。怒目挥袖:“去吧!”又骂道:“什么东西!” 王氏又弄鬼! 怒气冲冲走到母亲院外,纪四老爷息息火气,换上笑容来见纪老太太。 纪老太太才睡下,见儿子这么晚还来,让人请他到床前,就着红烛光觑觑面色,展颜笑道:“老太爷们上年纪,和我一样的嘴碎,你不用生气,请他们来,总是有用处。” “不是和老太爷们不喜欢,是为丫头们亲事。”纪四老爷被看出生过气,也不隐瞒,把青鹃的话一一说出来,纪老太太渐渐没了笑容,多了冷笑在嘴角边闪动:“我说呢,总觉得要有点儿事出来。” 纪四老爷近前一步,希冀地道:“母亲……。” “我知道你的意思,二丫头去参选可以。中了,是祖宗体面,不中,是你媳妇自己乱想,她没得气生!”对于其余的三个孙女儿,纪老太太一口回绝:“三丫头,四丫头,五丫头,一个也不许去。” “是是,”纪四老爷被揭破心思,有些狼狈:“儿子想,这都城里,丫头们的名声是出去的。” 纪老太太还是坚决:“这不行!”眸子里多了慈祥,老太太和气地劝解儿子:“守多大碗,吃多少饭。丫头们生得你我都放心,只是王府里的,不是好待的!” 她目光闪动,多了笑容:“儿啊,母亲有件事情要和你商议。” “母亲只管吩咐,”纪四老爷更垂一垂肩膀。 “旧年里我就相中几个人,武家的两个儿子,虽然是庶子,也读书也安分,我想一个给四丫头,一个给五丫头,还有你常来往的袁家的公子,给三丫头。”纪老太太欢欢喜喜地道:“我想着对你说,又怕你媳妇拦着,现在好了,她一定让二丫头去选妃,我呢,借这个机会,把三个女孩子亲事定下来,你看怎么样?” 王氏心眼子大到王府里去,再没有拦着的道理。 纪四老爷对着母亲看,眼眶子慢慢湿润起来。 只有母亲,才是真正为孩子们着想的人。王氏虽然给长女挑了个当官的,现在夫妻生分,女婿看不上丈人家,要是看得上丈人家,就不会今天的事情。 ------------ 第九章 ,明理的纪老太太 “可是母亲,武家的人,儿子相不中。”纪四老爷犹豫不决,嘴唇嗫动几下,没忍住道:“武家才闹过不体面的事情,对于姑娘们都这样对待,何况是儿子媳妇?” 纪老太太自有主张,她倚在大迎枕上,舒展地笑着:“武家三房,二房里太太和你媳妇是姐妹不是?我相中的人呀,还就是二房里那两个庶子。” 纪四老爷急了:“母亲,出事的姑娘就是二房里的,你难道不记得?” “我怎么会不记得,”纪老太太含笑:“自从你祖父不当官,你父亲不当官,咱们家来往的人家,又门当户对的,就这么几家。常来往,以后就能常照应,这是一;” 她的安定多少安抚纪四老爷,起身倒了一盏茶送来:“母亲说了许多的话,润润嗓子。”把豆青茶碗送过去,纪老太太就着他手里喝一口,摆摆手笑:“不用了,你坐下来,我来对你说。” “是。”纪四老爷放下茶碗,重新坐下。 烛光下,纪老太太满面春风:“再说这二,你太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王府里是好呆的,她要送二丫头去,三丫头、四丫头、五丫头的亲事,她只会说好。明儿她来对我请安,我就告诉她,她一定会出力去武家说合,不用我多费功夫,这多好。” 纪四老爷一笑,点一点头。 “还有这三,你只听说武家的丑事,姑娘们房里进了男人,可怜那六姑娘,听说剪了头发要当姑子,这失了名声的姑娘,当姑子也不好当。”纪老太太嘘唏过,手按一按鬓角,重新有笑容:“武家后面的处置,你可是没问?” 纪四老爷不屑的道:“我只把武老爷说了一顿,后面他如何处置,我才不管炎武传说全文阅读。” “我知道,”纪老太太微微笑:“至交们都说他们,武家重新处置,武老太太亲口对我说,庶子们成亲后,分家出去。” “这是真的?”纪四老爷眸子里喜色一闪,纪老太太舒坦地道:“她亲口说的,还能有假。我当时呀,狠夸了她几句。我说太太不喜欢,也是你的儿孙,太太不喜欢,儿孙们以后就不孝敬你?分出去吧,按祖上的规矩,一房多少地一间宅子是按例来,何必拘在一处,大家互相讨厌?” 笑眯眯再看儿子,纪四老爷喜欢得坐不住,老太太说一番话的功夫,他在床前走了两圈:“好,分出去,就是好亲事了。” 四老爷说好,纪老太太更喜欢:“那两个孩子,你不是夸过好?到跟着孩子们说亲事,你倒忘了?” “不是我忘了,我怎么能让丫头们去受那些气,”纪四老爷借这个当口儿,把自己这当家的人一通的夸:“咱们家可从不那样,” 纪老太太撇一撇嘴没接话。纪四老爷是个和软的性子,不是爱发脾气的人,也不是精细到针尖的人。纪老太太呢,不能让儿子成为夫妻生分的人,对于王氏一些看不惯的地方,纪老太太很少去说。 “再来,武家的孩子们不行,还有几家,我也相得中。别的人家,往高里攀,人家早几年就不认得我们家,何必去寻?往低里看,薄田漏屋,丫头们嫁过去要吃苦,以后还是家里照应,家里一年不如一年,能照应几年?” 纪老太太叹气:“陈家的孩子们眼眶子大,我试过陈家老太太的口气,这没趣,咱们不找了吧。武家虽然也一年不如一年,田地却不少,现在分家,还分得出来。再过上几年……” 到底是别人家,把话压在这里不再说,纪老太太和纪四老爷相视一笑:“你看呢?” “全凭母亲作主,”纪四老爷古板立身,自命谨慎处事。现处私室,只有母亲在,他盘算的话也出来:“武家城里,还有十几间铺子,三个房头里,一个人一间是分得出来。城外的地,还有数百亩地,虽然不多,又是宗祠用地不能分,但是收成却可以分开,” 他喃喃算着,停下来,见纪老太太关切对自己,苦口婆心地道:“不是母亲人老了话多,你寻个空子,劝劝你媳妇,王府里,未必是好呆的!” 烛光一侧,有烛泪流下。纪老太太也在流泪,哽咽道:“孙子孙女儿我都疼,让你媳妇知道,还以为我拦着二丫头享福,其实,我怕她以后受气吃苦,家里还只能看着。” “母亲,”纪四老爷过来,心中感动,递上帕子,小心翼翼看着自己母亲。纪老太太擦干泪水,重重再叹一口气,问道:“大丫头的事,明天我也要去,欺负我的孙女儿,我得上门去问问,这当官的家里,难道没有长辈约束?” 纪四老爷心中暖如春风:“是,不过,”他笑嘻嘻:“明儿只怕天冷,母亲还是不去的好。” “胡说!我是一定要去的。”纪老太太像孩子一样嗔怪儿子,再问他:“老大的亲事,按我的办,小门小户的也行,只要知道道理。” 她说的老大,是指纪大老爷的亲生儿子,过继在纪四老爷膝下的那一个。 纪四老爷连连点头,纪老太太心中舒服不少。 沙漏滴落在二更三刻,纪四老爷告辞道:“儿子打扰母亲。”纪老太太喊住他:“你且住,”对外面喊人:“银杏,” 进来一个银红衫子的丫头,圆脸儿笑眯眯。 纪老太太吩咐她:“去把那个乌木匣子取来。”一时取来,不过三寸见方大小,外面有小小铜锁。 让银杏出去,纪老太太从枕头下面摸出钥匙,和匣子一并交到纪四老爷手上,带着又伤心又难过的神气道:“这是一百两银子,” 她闭目再睁开,眼角沁出泪水:“你拿去风云之傲绝!二丫头要真的参加选妃,你把这事儿打听确凿了,再来回我。要是她真的有这造化,” 老太太泣不成声:“我还有一份体已,准备我西去以后分给你们。要是二丫头真的去王府里,你们都别说我偏心,我全给了她吧,” 四老爷跪下来,手捧着匣子也哭了:“母亲,您的体已您收着,王府里咱们高攀不上,侍候不好,没的惹祸灾。这事儿,我回房去让她丢开这个心。” “你媳妇,是个想什么事,就要弄成什么事的人!当年大丫头亲事是这样,现在二丫头亲事,她又要这样!”纪老太太摇头流泪:“不行啊,你是拦不住的人,随她去吧。真有那一天,我就把这份儿钱给二丫头带上,到王府里,那一处不要花钱。花光了花完了,家里给不起,只这样吧。” 纪四老爷捧着匣子出来,先到书房里放好,一个人怔怔想着。他和纪老太太心事不一样,纪老太太是年迈的人,只想看着儿孙们平安无事,纪四老爷才中年,祖上显赫,子孙无能,他心里还有一把子向上的火气在。 王爷选侧妃?满都城里问一问,纪家的女儿容貌出了名,四门里哪一个门上敢不说纪家的女儿生得最好。 当初大女婿就这样定的亲,一听纪家,就说好。先下了定,王氏背着纪老太太和纪四老爷回了定礼,成了。害得舅奶奶面前,纪四老爷难做人。 王府里,以后会显赫,再生下小王爷……。纪四老爷心里热烘烘乱个不停。书房里侍候的小子来回:“老爷在这里歇着?” “我回去,”纪四老爷信步走出来,见院子里秋风一阵一阵,吹得树叶乱摇,竹子似连根拔起。惊了一下,从乱想中走出来,自己失笑,边走边想老太太的话,自有她的几分道理在其中。 纪四老爷今天必回房,有件事情要和王氏说清楚。他回来得晚,王氏心里也拱着王府亲事,想着侄儿明天去打听,又是什么样的消息? 正思量着睡不着,外面丫头们道:“老爷回来得晚,太太睡下了。”王氏鼻子里哼一声,扭身装睡面朝床里。 脚步声直到床前,肩头被人晃了几下。纪四老爷一脸的严肃:“醒醒,我有话和你说。”王氏只能坐起,披上一件起夜的衣服,问道:“羞花的事,商议的如何?” “你定的亲事,你许的好女婿,你自己拿主意!”纪四老爷一开口,就是气话。气话过,他阴冷着面庞:“我来问你,羞花在家里住,几个丫头侍候她?” 王氏有些心虚,家里有客人的时候,人手不足各房里借用是常有的事。也不会一借不还,不过一年里请客,收拾摆设,年节等等,十二个月里借上七、八月来用。 纪老太太不问,懒得过问,纪四老爷心不会时时在这上面,今天问出来,王氏先笑一笑,纪四老爷恨声道:“你还笑得出来!” 笑容从王氏面上滑落,纪四老爷心中快意不少,夫妻争斗中能占上风,快意是油然而生出。 “别对我没有!我亲眼看到!羞花回来,配上两个丫头两个妈妈就是!人不足,从你我房里调!”纪四老爷边走边训,不时掀掀眼皮子看王氏面容:“你把人都塞她房里,是怕她哭没有陪哭的!” 最后一句话扎到王氏,她无力的抖抖肩头,弱声道:“不过就是借用一晚,明儿就还回去!” ------题外话------ 妹子们,收藏了 ------------ 第十章 ,王氏挨骂 王氏今天不占理,没有多唠叨,纪四老爷算是全胜。天太晚,在床前踱步训妻子的他累了,打一个哈欠想说睡觉,不防王氏为开解自己,小声来上一句:“要说偏心,老太太有时候也偏心大公子不是?” 房中立即乌云密布,乌云滚滚。 纪四老爷大力转过身,脸上是暴怒!额头青筋跳动着,纪四老爷咆哮起来:“混帐!贱人!不要脸的东西!” 三句话,把王氏骂得怔住,吓得怔住。从她嫁到纪家,只见过纪四老爷动过一次这样的怒气,就是纪羞花的亲事。 纪大姑娘原本同纪老太太的兄弟家定亲,无风无浪,换成别人,又是前程好,又是能升官,纪老太太没有颜面,纪四老爷丢了脸,当着人发过一回这样的脾气洞霄劫! 平时,纪四老爷不是这样的人! 王氏吃了这三句话,瑟瑟发着抖,不知道纪四老爷怎么了。纪四老爷涨红面庞近于紫色,顿足痛骂起来。 对于床上睡的妻子,纪四老爷有时不满,但从没有寒心。今天,他想到母亲为了二丫头进王府,愿意拿出自己所有的体已;他想到母亲偌大年纪,为着女儿们亲事上心操心。 为什么?为家里这个顶着主母的名,却办事不得力,心眼儿也不正的人。 以前认为她护自己女儿,是她生的,情有可缘。今天晚上听过纪老太太一番话,纪四老爷深深羞愧,自己没有母亲想得周到。 王氏说“偏心”,触疼纪四老爷的心。 “你办事不全,母亲才操劳!你行事不正,母亲才操劳!……”纪四老爷大骂不止,把房外的人全惊起来。 四老爷古板守旧规,处处带着自己老世家的模样。轻易不动怒,无事不嗔喜,今天他爆冰雹似的边跺脚边骂,骂声中夹杂着跺脚声,有如奔雷。 王氏被吓坏!她到底是一个女人,古代又夫主为大。王氏所玩的,就是和老太太争点儿闲气,寻思姨娘们一点儿事情,再就是在要东西上多为自己孩子考虑。别的,她还不行。 纪四老爷平时不和她过多争论,怕夫妻失和,传出去让人笑话。今天他大怒暴怒,怒气不止! 他略有发福,人还是斯文体态。此时眼睛瞪得像铜铃,大骂王氏:“贱人,做错了事情,还有脸来说嘴!” “呜呜……”王氏只敢哭泣,人缩在床里面,头都不敢抬。 “贱人!给你女儿许的好亲事,现在还要老子出面!呸,你还敢开口说三道四!” “呜呜……”王氏把身子再往缩缩,心胆俱寒。 外面的人吓得不行,有人低低的道:“要给老太太送个信吗?” 纪四老爷虽然大骂,却听到了这一句。想到惊扰母亲,他忍忍气,涨得血红的面庞一下子收不回来,还是紫得吓人。深夜烛光下见到,有如罗刹恶鬼。 再加上面上恶狠狠,不要说王氏害怕,就是有鬼来,只怕也吓回去。 脚步“通通”,也和平时不一样,大步走出去,负手阴沉着脸一出来,外面跪倒一大片。有两个小丫头从来没见过四老爷发脾气,一见面容凶狠血红,膝盖一软,人直接瘫在地上。 “不许和老太太说,有谁多话让老太太担心,我宰了他!”纪四老爷说得阴恻恻。人人知道四老爷是读书人,不是杀人的武将军,可是从房里到房外,从王氏到丫头,都心里又是一寒。 秋月带风,冷寒入骨。纪四老爷的嗓音比秋风更冷:“去个人,到大姑奶奶房里,告诉她,从哪里调来的丫头,现在就回自己房里!” 他双眸紧紧盯着离得最近的一个丫头,是王氏的贴身丫头云杏。主母得了不是,丫头战战兢兢。云杏逼着嗓子哆嗦着先答应:“是。” 双手扶地要起身,腿抖一下,不由自主又趴下。怯生生看一眼四老爷,再咬牙要起来,腿抖一下只起半尺,没缘由地一屁股又摔坐地上。 “没用的蠢东西!”纪四老爷骂着,但气下去不少。家门里从不虐待下人,偶然发一次雷霆怒,妻子也怕,丫头也怕,纪四老爷多了威严,得色小小地浮上心头,荡漾着,又荡漾着魔舞日月。 他看别人,挑中一个:“你去,现在就去!让各房在大姑奶奶那里的丫头,马上回自己房里侍候,慢一点儿老爷我要动家法!” 这个丫头能不看四老爷怒容,一溜烟的跑去了。 王氏在房里呜呜的哭,有心出来给自己找点儿颜面,又实在怕四老爷会动武,她又羞惭又耻辱又难堪又无光彩的哭着,余下的,还有担心。 夫妻争吵,是此消彼长,彼垂此消。纪四老爷还在外面站着,不知道要闹多久? “吧嗒吧嗒,”脚步声响得震心。去传话的丫头回来,一溜儿小跑着到台阶下站住,低下头垂着双手回话:“各房的丫头已经回去,奴婢看着她们出大姑奶奶的门,这才回来。” 怕回来挨家法,这一位事情做得仔细。 纪四老爷无话,他不惯发怒的人,偶然一怒,又发作许久,秋风一吹,心里空当当的脾气全无。 才震怒过,不好使出平时和气的面容,困意上来的纪四老爷强忍着,板起脸负手,走出院门,才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 真是舒服! 秋月如洗,夜空万里寂静。很有威严的纪四老爷,走得派头十足,往书房里去睡。 王氏哭哭啼啼,愤闷难当,又无可奈何。对着烛光,只是哭个不住。 各房里丫头回房去,文杏和碧杏结伴而行。 文杏是王氏为女儿而要,碧杏是三天两头在王氏房里,随手一指,她也去了。 纪沉鱼在房里还没有睡,只有奶娘和她在,反而行事方便得多。 她站在桌子前面,手里是一只捣臼,不大,是寻常人家捣蒜用的。奶妈在桌子旁坐着,用个小碾子,细细碾着东西。 两个人初看上去,都很恐怖。奶妈鼻子里塞着布,纪沉鱼面上蒙着帕子。 “啊嚏!”纪沉鱼打了一个喷嚏,赶快寻帕子来擦,对着手中捣的辣椒粉看看:“这辣味儿真厉害,表少爷再来,全扔他脸上!” 奶妈手里碾的,也是红辣椒。通红通红的,晒得干干的,全给一个人闻,包管他喷嚏不止,泪水齐流。 “奶妈开门,我们回来了。”外面有叫门声。纪沉鱼奇怪:“是文杏,还有碧杏?”往外面看,繁星点点,纪沉鱼心提起来:“得了什么不是?半夜里撵回来?” 奶妈去开门,门一打开,文杏大大的一个喷嚏,碧杏还能撑一下:“啊啊啊!……嚏!”大家一起笑,碧杏揉鼻子:“这是什么?”又揉眼睛,辣味儿入眼,她叫起来:“眼睛疼!” 纪沉鱼眉开眼笑,手扶着房门关切:“快打水洗去,”文杏和碧杏一起跑去找水洗。四姑娘一个人心满意足的幻想,王大宝眼睛疼?多好的事儿。 “咦,你们怎么回来了?”纪沉鱼马上又想起来,疑惑地问:“得了什么不是?是我能劝的,明天我见到祖母,给你们说一说。” 打水的文杏丢下水瓢,小步急步过来,手不住的摆着。碧杏索性丢下铜盆,跑得比文杏要快,边跑边压着嗓子道:“出大事了!” 静夜幽静,她这压着嗓子的声音,和说的话意,把纪沉鱼和奶妈全惊倒。 “怎么了?”两个人一起问出来。 ------------ 第十一章 ,消息确定 碧杏围在纪沉鱼右边,文杏站在纪沉鱼身前,两个人一人一句,把事情说了个明白。 文杏是在大姑奶奶房里,知道得不多商途传奇全文阅读。碧杏是在王氏房里,听到不少。一五一十学完,丫头颇为得意,其实她知道的不过就是:“老爷骂太太,太太哭!” 纪沉鱼心里一沉,为什么事情骂王氏?明天王氏会不会迁怒?再一想自己没有差错,又有纪老太太在,放心不少。 打断丫头们还在的絮叨,纪沉鱼并不愿意多听纪四老爷骂人的话。不管丫头们听得真,还是不真,改天学出去让人知道,王氏只会恼怒自己,并无多出来的好处。 “去洗洗,就来睡吧。”纪沉鱼故意岔开话题,对着大门道:“咦,守门的妈妈怎么不回来?”文杏又小嘴儿快,不乐意地道:“姑娘不用念叨她,她一到了大姑奶奶房里,就说上一通的奉承话,把姑娘您呀,说得一文也不值。她说一年到头没有假,累了辛苦了也不能歇着,又夸大姑奶奶在家的时候,人如何如何的和气,大姑奶奶一喜欢,就说,如今你在我房里,我分外照看你,你回去吧,家里歇三天再来。” 纪沉鱼微微而笑,心想谨慎还是对的。奶娘是自幼的,两个丫头年青心热,也好笼络,守门的这个妈妈上年纪,贪酒要财,不是自己笼络得起。 幸好没有在这里收买丫头,结自己一个小私派。 暗自庆幸自己没冒失,纪沉鱼忽然想起,问道:“守门这妈妈,是以前服侍大姐姐的?”文杏撇嘴:“可不是,又爱吃酒又爱小便宜,大姑奶奶出嫁,没有人要她,她就到了咱们房里。” 纪沉鱼忍不住一笑,伸手拧一下文杏的小噘嘴,打趣道:“你呀,快去洗了来睡吧。” “好,”文杏答应着,眼波在房里一转,奇怪地问:“这桌子上辣椒,我收拾了再洗。”碧杏也问:“姑娘弄这些,可做什么呢?” 纪沉鱼正在回话,奶娘从容先回答:“四姑娘说天气冷了,有点儿辣的吃着暖和,这不,我自己弄了些,免得到厨房上要,没得让人说话来听。” 这就掩盖过去,文杏和碧杏还说明天一起再弄一些。 主仆睡下,一觉到天明。去给纪老太太请安,见四老爷来,和往常一样,陪着母亲说笑。王氏来,眼睛明显肿着,带着心神不宁。 纪老太太一早就知道夫妻生分,装作没看到。王氏怯怯不敢就走,侍立在旁。不时掀掀眼皮子偷看四老爷,纪四老爷总不理她,王氏再垂下头,暗自伤心。 家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姑娘们不敢久站,辞出来各自回房。纪老太太原本想和王氏说孙女儿亲事,王氏心绪不佳,也没法子说,只是闲话。 纪四老爷回过母亲:“下午去大姑爷家。”就出来往外面来。心头第一件事,就是许王选侧妃,会允老世家的女儿参选。 四老爷揣着银子,一行走,一行寻思着找什么人打听最稳当。 街上行人拥挤,虽然是秋末冬初,四老爷硬挤出一身汗。取帕子擦拭额头汗水,一抬眼见王大宝和个青年,说说笑笑往酒楼上去。 选妃的消息是王大宝最先知道,想不到法子打听的四老爷一想,一个人在这里犯难没用,不如跟着这小子,兴许有点儿门路。 他们去的这酒楼四老爷去过,墙板不关风不说,年青人又从来嗓门儿高。得,纪四老爷一合计,跟他们后面听听去,兴许说自己想听的话。 王大宝约朋友说的,还就是许王选侧妃的话。他认识的这个人,母亲是许王府里管事人。平时仗着王府里势力,在外面干点儿坏事,也能法不律他。 心里揣着四表妹的王大宝,只想赶快把这事问成了。第一,四表妹到了手;第二,免得两位姑母,一位嫁到武家,一位嫁到纪家,这两位见天儿让人来催促:“可问了没有,快去打听海贼王之无证名医全文阅读!” 一进包间,酒菜还没有到,王大宝就敲桌子:“快说,这事儿是真是假,何处听来?王爷的亲口话不是?王爷说话,你是哪里听来的?你母亲听的,中间传话有没有错?” 他一气问上十几个问题,听话的人不耐烦。听话的这小子叫侯兴,眉头一紧,眼睛似瞍非瞍,肚子一挺,险些把桌子顶出去,嗓门儿更高:“你嚷什么!侯爷告诉你的,还能有假?我们王爷,哎,你满都城里打听打听,能文能武,会上天可入地……” “上天的是黑老鸦,入地的是甲鱼。”王大宝放低声音,和他笑骂。冷不防衣领子被侯兴拧住,这一位着了急:“走,你说谁呢?去见我们王爷,咱们说理去!” 王大宝连连告饶:“哥哥,兄弟我一向嘴贱,这不是着急听事儿。你知道,我爷爷有两个女儿,我呢,就有两个姑母。这两个姑母,嫁谁不成,一个嫁到武家,是个老世家,一个嫁到纪家,是个老世家。” 想想王氏早几年不让自己抱表妹,王大宝往地上重重吐一口:“呸!老世家,外面看着光,里面快精光!这不,王爷选妃要在老世家里选,我这个外甥,得为姑父上上心!” 纪四老爷刚巧到隔壁,听到这一句,气不打一处来。姑父要你上心?他忍忍气,低声要过两盘子菜一壶酒,侧耳到板壁上,听这小子如何为自己上心? “安陵国知道吗?”侯兴重归座位,大大咧咧,撸袖子摸耳朵,好似坐不住。王大宝嗤地一声笑:“提起来人人吓三跳,怎么,又要打起来,依我说,咱们总打不过,干脆投降吧,全当安陵国民多好!” 侯兴白眼他,双手合着往上一拱:“我们王爷就打得过,”王大宝嬉皮笑脸:“那一天三道圣旨,宣的是哪一位回朝?” “得了,和你这人不能变国事,我们直截了当吧!”侯兴道:“王爷不是赢了几仗,安陵国来了人,说许王殿下英勇多智,可配公主。这公主就配上了!王爷要迎亲去,他在府里一宿一宿的睡不着,他急呀,府上无人可迎亲。以王爷之尊,至今没有侧妃,公主来了,她一准儿笑话,你们这国家穷的,王爷娶不起侧妃。” 这两位说话好似说书,听得纪四老爷这中规中矩的人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没有王法的东西! 侯兴说得兴致勃勃:“王爷要纳侧妃,好和他一同迎亲。不然他一个人去,光杆儿似的,安陵国笑话。他左思右想,嗯,还是老世家最好,就有这话出来。” “你倒是亲耳听到的,还是你母亲亲耳听到的?”王大宝急了:“是谁听到的,原话,给我说一遍,什么地方说的,有没有前话后话?” 纪四老爷呼一口气,草包外甥难得精明一回。 他听得聚精会神,没注意门外一个人打起帘子,头一伸道:“这一间也有人了。”两个人互相打个照面,都愕然。 “纪老四?” “颜老五?” 来人是父亲辈里走动的颜家五爷。颜家还在官位上,十数年不和纪家走动。今天见到,颜五爷来了精神,几步过来,伸手抓住纪四老爷的手,从没有过的热络劲儿:“老四,听说你们家女儿生得都好?” 纪四老爷心里转的全是女儿,听话知窍,一下子脸通红,舌头打结:“你……。说什么?”耳边热烘烘的,是颜五爷贴过来:“许王殿下要和亲,放出话来,在老世家里选侧妃。” ------题外话------ 走过路过的妹子们,喜欢的收藏了。o(n_n)o ------------ 第十二章 ,伶俐的四姑娘 瞬间的幸福感,击穿纪四老爷的严肃面容。他一阵天旋地转,好在手上握着颜五爷手,借他一点儿力站稳了,面上浮出呵呵笑容:“老五,有日子不见,你拿兄弟玩笑也罢了,侄女儿的玩笑开不得。” “谁和你开玩笑!”颜五爷一脸认真,以示他正儿八经。有时候街上遇到大家互作不认识的颜五爷,今天一脸循循:“老四,以前多有得罪,以后多多仰仗。” 纪四老爷更加稳得住:“来,坐下说。” 隔壁有人,不方便喊小二与美女教师合租全文阅读。门帘外探身,对小二招手过来,低声道:“好酒好菜,再送碗盏来。” 才回来坐下,沉吟着打算先述旧,只隔壁嗓门儿又高起来,那个“说书的”扯开嗓门道:“没道理!这是你令表妹婿?我看不得,走,下午我和你一同前往,你的表妹如同我的表妹,把他们家门头摘下来,才是爷爷我!” 纪四老爷骤然面庞涨红,隔壁这一对混球! 好在没嚷嚷几句,又低下来。四老爷定定心,一心一意盘问颜五爷。颜五爷斩钉截铁:“此话当真!” 又恭维纪四老爷:“纪家的女儿名声在外,以后多照应我。” 近中午,纪四老爷喝得半醉,和颜五爷分手。一路到家,手扶着母亲房门,重重打一个酒呃,惹得纪老太太又笑又心疼:“哪里喝这么多?” 心中一动,纪老太太不言语。才给了他银子,儿子只能是打听许王纳妃的事情。房中孙女儿都在,纪老太太含笑指使:“大丫头,一定是为你,父亲才喝酒,去,看着人打水来。” 纪羞花去了。 再命纪落雁:“二丫头,给父亲泡口儿醺茶。”纪落雁去了。 纪沉鱼主动道:“祖母,我去给父亲催点儿饭来,想来和人外面喝酒,茶饭不能周全。”她也去了。 又寻个理由,纪老太太把三姑娘和五姑娘支走,房中丫头们退下,纪老太太才问一句:“是真是假?” 外面来了王氏。 王氏一扫早上的沮丧,欢欢喜喜过来就道:“母亲,丫头们是一片孝心,容她们一起跟去,也好侍候母亲。” 等见到纪四老爷在,王氏急忙收势,欠着身子恭敬问候:“四老爷回来了,”闻闻酒气,王氏狐疑,在哪里吃的酒? 纪四老爷板起脸:“什么一起去?”王氏红着脸对纪老太太求援地看着,纪老太太笑呵呵:“是丫头们,下午我要送羞花回家,丫头们听到,要陪我一起去,说是服侍我,我说没这个道理,又不是做客,姑娘们不肯,缠我呢。” 再对王氏一笑:“太太也知道了,依我说,咱们家的姑娘,无事不出二门,改天羞花小夫妻好了,单独请我们一天,再带丫头们去不迟。” 说着话,催水催茶催饭的人回来,听见都不依。 纪羞花羞惭惭道:“让妹妹们去,看着我落了下风,帮我说句话也多个人。”纪四老爷生气道:“胡闹!妹妹们名声要紧!” 纪落雁想去,回身怂恿妹妹们:“我们很少出门,送大姐姐回家,也是要紧事一件。咱们来求父亲,让我们服侍祖母身边。” 几个人里面,纪沉鱼是最想出去的人。外面什么样子,她还没有见过。打着离开主意的纪沉鱼,总算有机会出门“踩点”,认认东西南北,她不肯放过这机会。 纪沉鱼款款出列:“回父亲,论理是不该乱走动。只是大姐姐平白受气,我们姐妹岂不伤心?祖母要亲自去,我们姐妹怎么能不随行?父亲,大姐姐的事,就是家里的事,我们一起去了,让别人知道,只会说我们家人齐心。” 王氏点头笑,难得对纪沉鱼笑逐颜开。 纪四老爷面容慢慢缓和,纪沉鱼还有话:“再说,我们随祖母去,自然是轿去轿回。到大姐姐家里,也是和女眷们在一处。祖母上门是客,听到什么不中听的话,还有我们劝解,也有我们来回。” 纪四老爷没了话,对着纪沉鱼笑一笑:“四丫头把我说住了殷迹最新章节。”侧身对纪老太太陪笑:“母亲,儿子的意思,也是让她们陪着一起去,只是怕母亲说不像。” “这怎么行?姑娘们全是娇生惯养,去到听了什么话……。”纪老太太亲自要去送,是心知肚明,亲家不是好相与。 才说到这里,纪沉鱼对妹妹们使个眼色:“我们来求祖母。”五个孙女儿一起过来:“祖母,我们要陪您一起去。” 纪老太太没法子,王氏又在旁边说了一车的话:“母亲是疼羞花,姑娘们是心疼老太太,不放心老太太一个人去。”因此答应下来。 姑娘们放风一样,各自回房换衣服,唤小婢。王氏去准备出门车轿。房里无人时,纪老太太对四老爷笑着:“我先担心四丫头落了水,落下什么不好,现在看她聪明伶俐比往日百倍有余,我就放心了。” 纪四老爷也点头笑:“是个伶俐丫头!”就势恭维纪老太太:“她是心疼老太太的一片心,不枉老太太平时疼她们。” “呵呵,”纪老太太笑得很开心,也觉得孙女儿孝心一片。 丫头们平时也少出去,打听是老太太去给大姑奶奶撑腰子,都争着要去。文杏和碧杏争了半天,碧杏噘着嘴认输。 纪沉鱼笑着喊她:“快来,帮我装辣椒。”碧杏眼睛一亮:“是呀,到了那里说不到一处,姑娘就这么着干!” 她有了事情做,重新是喜欢。 帕子上,沾上辣椒粉;小小空胭脂盒子里,倒上水,再放下辣椒面子泡里面。碧杏吸着气笑:“大姑爷要是知趣,见我们家去这么多人,赶快赔不是才是道理!” 纪沉鱼笑着分辩:“祖母不是去闹事儿,是怕大姐姐……”省悟身边人还不能放心,下面的话又咽回去。 纪老太太不愿意纪羞花和孙女婿分开日子过多,又怕她自己回去受人羞辱,因此打着祖母明理,亲自送回主中馈,给纪羞花找点儿颜面。 收拾好,就有人来催:“请姑娘们二门上去。” 二门上人会齐,先奉着纪老太太上轿,王氏上轿,姑娘们上车。三老太爷手舞拐杖风声呼呼,咋呼着:“儿子们,随我杀将过去!” 他的两个儿子跟着他,坐在一个车里。 纪家没落几代,人还是不少。这一行车马起轿行驶,好似一条长龙,浩浩荡荡走入人流中。 长街,小巷,纪沉鱼贪看个足够。哪里有客栈,哪里卖什么,一一记在心里。 这一行人各自心思,纪四老爷想的只有一件事。颜五爷拍着胸脯说那话确定。可是,只知道这话是许王府中可靠的人传出来。 四老爷还是不敢相信,许王殿下亲口所说? 选妃要在老世家里纳,的确是许王守礼亲口所说。 许王府的书房里,许王殿下正在生气。对着宽大书案上才到的书信,差一点儿要拍桌子。他的谋士知默劝解他:“王爷不必生气,安陵国飞扬跋扈,不是一朝一夕。” 对着那封书信的话,守礼咬着牙笑:“好!要本王亲迎于她,也罢了,要本王娶她,也罢了,这又要本王必须什么钟点儿到,什么钟点儿见!” 再也不能忍耐,重重一巴掌拍在书案上。 公主是吗?本王要你好看! ------------ 第十三章 ,不让进?打进门去 府里呆着烦闷,许王换了便衣,只带上一个家人添寿,出后门往街上来。 酒楼上才坐定,听到楼下一阵的热闹。许王守礼走到栏杆前,负手往下一看,他笑起来:“这是哪位王公出巡?” 热闹人群中,多了一丛人山人海。前面七、八个汉子,中间四、五顶轿子,后面是三、四辆马车。 添寿尖着眼睛,也没看出来所以然。 好在不久就停下来,添寿这一回眼睛好使,眯着对那家门头看,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顾主簿。” 从七品的官儿。 楼下这一行人,就是送女归家的纪家。 三老太爷舞着拐杖,带着他的儿子们和族中男人,中间轿子里是七老太爷、纪老太太、王氏和纪四老爷等人。后面马车里,坐的是姑娘们和丫头。 大姑爷顾成是个主簿,官儿不大,房子也不大。 一个家人上前去敲开门:“我们老太太,老太爷和老爷太太送大姑奶奶回府。”纪羞花和王氏在一个轿子里,扯着母亲撒娇:“母亲,一会儿你见到他,好好说说。” 王氏抚着女儿发丝,爱怜的道:“那是当然。” 纪老太太揣着小心送纪羞花回来,早就想到亲家之间必有口舌,而王氏和纪羞花却只想着占上风。 开门的家人面上有笑,眼里没笑,让敲门的家人一愣。 “请稍候,我得回我们爷。”家人不是拒客的样子,却老实不客气的把门关上,好似防贼一样。 纪家的家人回来,打起轿帘坐在轿子里的纪四老爷看得分明,知道今天必定有硬仗打。摆手对家人道:“不必说了,我看得清楚。” 亲家上门,家人让等待的,这算是一家。 车马停下来,纪老太太让人前面来打听,姑娘们也往外看动静。见没有立即就下车,纪沉鱼心知肚明几分,不去乱想,反正有长辈们在,纪沉鱼只对着一家店铺看得入神。 店铺上挑着一个幌子,“银庄老号,童叟无欺。” 后面有卖吃的,对面是酒楼,马车里不能看太多,马马虎虎先认个方向。 一行人在门外等啊等啊,没有一盏茶的功夫,纪四老爷呆板性子发作,喝命家人:“再去敲门,想他顾家能有多大,通报能跑几里地去?” 顾家大门“哗啦”一下打开,走出一个身材修长,五官端正的青年来天字号小白脸最新章节。他一出来,纪沉鱼眼睛一亮,大姐夫顾成生得不错。想来能配纪羞花的,不会是错人。 可正因为生得不错,纪沉鱼瞬间明白纪老太太拉下脸面,亲自送纪羞花回来的原因。这个人,面色并不是太白,带着点儿壮硕的微黑,不是一般的文弱模样,自然有股子英气。 另外还有的,是不太恭敬。 顾成并不迎到纪四老爷轿前,站在自家门槛旁拱手一礼:“岳父,你今天轻闲。”纪四老爷气得噎住,看看这阵势,快把一条街占一半儿。不是个瞎子一看就明白,怎么叫今天轻闲? 古板的纪四老爷为人并不灵活,他以为顾成见到自己,会迎进去,再大家坐下来说话。遇到这么件事儿,纪四老爷脑子一晕,他没想到。 纪四老爷滞住,不上不下,也不好就发脾气。三老太爷火暴性子,拎着拐杖就来敲顾成,嘴里还骂:“我把你这眼里没人的兔崽子一顿好打!” 拐杖那头,顾成一伸手接住。带着冷笑轻轻一送,三老太爷连声叫着:“哎哟哎哟,”接不住来势往后面就要摔倒。 顾成再一带拐杖,三老太爷这才稳住。他勃然大怒,气喘吁吁叫儿子们:“给我打这个混帐东西!” “住手!”纪老太太赶快下轿,又是气又是急,扶着丫头的手过来,对顾成笑容满面:“姑爷,老太爷上了年纪,和你闹着玩儿,你不要放在心上。” 顾成对纪老太太还有三分客气,当下一礼过,忽然心里莫明的烦躁。纪家闹哄哄上门,分明是想仗势再欺人。 这亲事纪四老爷不喜欢,他无事又爱端老世家的架子,不仅是对顾成,对别人也是一样。可是顾成结这门亲事,事后想想岳父家的态度,认为自己受了委屈。 面对纪家这一行人,瞪眼睛的瞪眼睛,抄家伙的抄家伙,三老太爷手里有拐杖,把它算在家伙里。 顾成心里有气,今天要是让纪羞花进门,街坊邻居会怎么说,顾家不敌岳家,被强压了一头。气大,伤身;气小,伤感情。 有气顶着,顾成把纪老太太亲自上门这一件也忘了,不放在眼里。 “祖母,我和纪氏生气,送她回家各自冷静冷静,我这里气还没有下去,依我来看,她平时不像大量的人。”顾成说得还算委婉:“请祖母带她先回去,改天我再去接。” 王氏一听不干了,从轿子里下来怒火满腔过来指责:“你真是没良心,求亲的时候媒人一天来三回,娶不到我女儿你要死要活,” “岳母,这是在大门上!”顾成翻了脸,他不喜欢纪羞花,也不喜欢王氏。就是岳父纪四老爷总沉着脸对他说世家规矩,顾成一样不爱听。 纪羞花跌跌撞撞过来,放声大哭:“母亲,你看他,你快说他!”王氏气急败坏,一急话就滔滔不绝:“以前你是什么样儿,现在你是什么样儿……” 顾成往后面退一步,带着要关门的架势:“我们惹不起,我们躲一躲也罢。” 纪四老爷干瞪眼,怎么遇到这样的一个场面?见母亲急得落泪,忙下轿去搀扶她,心酸地道:“母亲,咱们这样子是丢人,快回去吧。” “慢着!”一个青衣少女夺步而出,一手微提裙裾,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顾家门前。纪沉鱼看不下去了,这叫岂有此理! 纪家的人是自知家势不行,才来这么些人惊涛骇浪最新章节。原本想的是顾家要还有芥蒂,老的劝老的,小的劝小的,再有三老太爷威风凛凛舞着拐杖,算是有张有弛。 没想到,一家人停在门口,顾家压根儿没有招待进府的意思。 就此而回,纪家一整个儿丢足了人。 这些和纪沉鱼都没有关系。她只心疼纪老太太,心疼纪四老爷,再就不为纪羞花,为的是她来自现代,实在咽不下面对渣男这口窝囊气。 早在纪老太太下轿,纪沉鱼就装着要陪祖母下了车,先没有过来,是在车旁为自己“踩点儿”,见顾家要关门,纪沉鱼忍无可忍,快步而出。 姑娘们面上都有面纱,顾成分不清是哪一个小姨子。但见她气势汹汹过来,顾成好笑:“妹妹,你慢着些儿,仔细风吹落面纱,街上的人躁皮了你。” 纪沉鱼离门有三几步,回身对纪老太太脆声道:“祖母,大姐姐是顾家主母,今天招待我们来做客。这顾家的人没道理,自己妻子,自家主母反倒关在门外。” 对那两扇木门看一看,纪沉鱼再回纪四老爷:“父亲常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顾家没有规矩,我们家是有规矩的人家。这门敢关上,就请老太爷砸开了它!” 三老太爷马上拥护,拐杖不敢再招呼别人,在自己手上舞弄几下,大声道:“儿子们,杀将进去!” 许王守礼在酒楼上笑,漫不经心问道:“这是什么人家?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姑娘?”添寿也咂着嘴笑:“我的爷,这姑娘谁娶到手,床头添个胭脂虎。” 再看那青衣袅娜身影,扑到老太太身边,娇声道:“我心疼祖母和父亲受冷落,一时大胆,这才说他几句。祖母祖母,一会子您对大姐夫说,请他不要生我的气。” 再装着后怕,拿起纪老太太的手摸摸自己手:“您瞧,我这手其实吓得冰冷!” 春风把这些话一字不漏的送到酒楼上,许王守礼忽然来了兴趣:“添寿,去打听一下这人家。”添寿笑嘻嘻:“不用打听,这是纪家。” “纪家?”许王守礼回想着:“是京里的老世家?” “可不是,他们家几代人没当官,王爷您就难见到。不过前几天武家,陈家常来看望王爷,他们是常来往的人家。”添寿伶俐的回答,是一清二楚。 许王守礼忍俊不禁:“哦,是为了我一时说的那句话。”添寿乐呵呵:“可不是,王爷金口,他们可记得住呢。” 当时说那句话是有前情,许王守礼此时用心看着那青衣身影,喃喃自语:“本王么,倒还真的来了兴致。” 走了一下子神,见顾家门口,纪家的人已经往里进。 王氏故意走到纪沉鱼身边,使个眼色让纪落雁扶纪老太太,把纪沉鱼衣角一扯,带到身边,低低交待她:“一会子到里面,顾家的人说话不中听,你还这样给他们一下。” “哎呀,母亲,我刚才……真的是,现在后怕呢。”纪沉鱼装娇半痴描补着,王氏亲切的拍着她的手,又取出帕子给她擦头上的汗,亲昵胜过平时:“我的儿,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平时哪里会这样。一会子不好了,你只管再来一下,凡事,有母亲我呢。” 纪沉鱼装模作样答应着,心里不无鄙夷,有你呢?刚才关大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 ------题外话------ 推荐游紫怜的书《魅王眷宠,刁妃难养》 ------------ 第十四章 ,厉害的四姑娘 一家人往里面进,纪四老爷阴沉着脸,三老太爷刚才差点儿摔跤,是儿子们扶着。纪老太太倒还能满面慈祥笑容,王氏的脸色就太难看。 纪羞花哭哭啼啼,纪落雁咬着小银牙,带着就要破口大骂的样子。纪沉鱼装害怕,和三姑娘、五姑娘走在一处,东看看西看看,把顾家打量个清楚。 一处小亭台,数处是花丛。花开得正好,娇艳欲滴中,也见主人品味。花丛后的小径,直通正厅上。正厅不大,只见四扇木门并列,两个小丫头在廊下逗鸟儿玩,见到有人来,才转身往里去,应该是通报厅上主人。 顾成的母亲还在,顾老太太戴着银丝发拢,数根金簪子,一件寿比南山家常衣服。听到客人过来,自顾自摆着手中茶水,露出一丝讥讽地道:“我知道了。” 她并不迎,只和旁边站的两个女子说话。直到厅口儿纪老太太出现,并笑着招呼:“亲家,你近来好啊?”顾老太太才慢慢起身。 “这是谁啊?”顾老太太先装眼花。故意伸长头颈看过,满是皱纹的面上才有三分笑:“是纪亲家,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 纪四老爷在后面,气得脖子一扭去看顾成。这不愧是母子,当儿子的门外见到自己,问:“岳父今天轻闲?”当母亲的就问:“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 敢情这么大的一个媳妇回娘家,这家里人当没事一样。 他猛地明白,母亲要送纪羞花,是母亲早就见到有这一出。纪四老爷人虽呆板,但明白过来以后,心镇静下来。 不就是唇枪舌剑,不就是言来语去,这有什么?纪四老爷忽然底气十足,且放马过来! 转头对三老太爷使个眼色,让他拎着拐杖来,不是为门前震吓人,而是为话说不到一处时,三老太爷搅一搅局。 再找七老太爷,见两个子弟扶着他,七老太爷蹒跚着,不住咳着,走在最后面。 有这两个长辈在,纪四老爷放心不少。人虽然老,可用之处却不少。 纪老太太自如地对顾老太太寒暄:“我来看看你。”顾老太太撇一撇嘴,把人往里面让,又喊:“倒茶来极品催眠师最新章节。” 侍立在她身边的两个女子,都是顾成的妾,素手送上茶,再退回顾老太太身边。 顾老太太很是满意,再对淌眼儿抹泪的纪羞花憎恶看着,更不看王氏的灰蒙蒙脸色,淡淡问纪老太太:“亲家来,总是有话说?” “羞花回家住几天,这不,我又想你说个话,我就同她一处来了。孙女儿们,闹腾我,我走一步,她们跟一步,我说这就不像样子。半路上,遇到四老爷和老太爷们,也来看你。”纪老太太回答得斯斯文文,算是滴水不漏。 纪沉鱼等人跟着纪老太太坐,也佩服祖母的话圆转。抬头把顾家的人看着,不知道老太太怎么回答? 顾老太太压根儿不回答。斜刺里出来一个人,是在她左边的姬妾文氏,文氏手拿着粉红色帕子,似蝴蝶般手中纷飞,人是笑容可掬道:“老太太,您这话说错了。我们太太和我们爷吵嘴才回家,您今天是特意送的吧?” 纪家的人都变了脸色。 一个姨娘,当着客人的面回话是一件大奇怪事。又指责亲家老太太,这算是十分的失礼。 纪老太太面色暗了一下,王氏气得站起来:“你!”还有没有规矩!纪四老爷眯着眼睛冷笑,把顾成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 “亲家,过几天赏菊花,我请你去,你千万要来的才好。”纪老太太久经阵仗,恢复若无其事,装听不到姨娘的话,直接一个漠视她。 接话的又是这位姨娘,文氏笑得嫣然,身条儿甚至还动上几动:“亲家老太太,我们老太太自太太走后,气得几天没睡好,只怕没功夫去做客。” 纪老太太再大的度量,也不能无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抢自己话。王氏左看右看,没有办法,见纪沉鱼安安静静坐着,对她使了个眼色。 闹吧,再闹上一出子! 纪沉鱼脑子里转得飞快。顾家的人都在,却让一个姨娘出面,这是有意羞辱纪家。出面倒不是不可,只是……。帮了王氏,对纪沉鱼有什么好处? 再看走出来的姨娘文氏娇艳动人,后面站着不动的那一个姨娘柔媚可亲。房里有这样两个人,纪羞花的日子不会好过。 “四姑娘,你劝劝祖母不要生气。”王氏见纪沉鱼不动,冷冰冰对她下了最后通碟。纪沉鱼回她一笑,你急什么?同时也想起来,纪羞花过得不好,王氏就有事情烦心。王氏一烦心,就没功夫找别人麻烦。 既如此,纪沉鱼乐得“帮”上一回。 她款款应道:“是。”垂袖站起,亭亭对着文氏走去。 从衣服打扮上看,这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就说难听话,也是有限的。文氏乐得好整以暇候着,而且笑得可圈可点。 “啪!”一记巴掌打上她的面颊,把文氏一脸的笑打掉。 顾老太太愕然过,一拍身边海棠花朵怒目起身:“大胆,这是我家!” 纪沉鱼与她同时发出语声,是怒容责备文氏:“哪一家子老太太说话,有你这下人插话的理儿!哪一家子当着客人,有你这下人出面的理儿!” 纪老太太原也愕然,听到这两句话,眯着眼睛,眼神儿无意识的转了一圈,落到了一旁。她干脆也来个听不到。 纪四老爷原本愕然,听到这两句话,忽然一笑,笑得神清气爽,笑得精神百倍,端起身边茶碗对三老太爷道:“三叔,这茶不错,姑爷的好茶,咱们可不容易喝到!” 只有王氏假惺惺:“哎哟,我的四姑娘,你怎么打起来了,快回去,这里凡事有我龙武大帝全文阅读。”纪沉鱼又窃笑一下,低头道:“是,”慢慢退回座中。 王氏绷着面庞,却眼含笑意看着她回座。再松缓面庞,眼里却如针扎一样对顾老太太笑得虚情假意:“亲家老太太,你不要生气,姑娘们,都是他老子娇生惯养,见不得不三不四的人乱插嘴。” 文氏算是知道一回厉害,手捂着脸悄悄儿在退下,纪老太太不让她走,双眸紧盯着她,淡淡问:“这是个什么人?” 有这么一问,顾老太太先手忙脚乱几分。现在情势扭转,不是文氏占上风,别人问她是什么人,顾老太太还可以假惺惺:“是个房里人。” 现在是文氏吃了亏,打她的人不是王氏,要是王氏打女儿房里人,传出去惹人笑话。打她的人也不是纪老太太,纪老太太要动手,文氏也不怕她。 打房里人的是姐夫的小姨子,没有出阁,自有三分娇憨的少女,这就没有办法挣回去。 纪老太太乘胜追击,尖利的一笑:“房里人?是谁的房里人?”顾老太太心里暗骂,我就一个儿子,你难道不知道!还是要回答:“是成儿的房里人。” “原来是羞花的房里人!”纪老太太冷笑:“有你这老太太在,房里人指着划脚的就上来。有你这老太太在,房里人可以评题我们的好与不好。” 丢下顾老太太,转向顾成:“大姑爷,你这是好家风!”顾成面上一红,又对纪沉鱼多看两眼。在门口恶形恶煞怂着人砸门,在房里恶形恶状伸手打人。 这丫头,这一会儿低头坐着,装得似无事人。 “羞花在家里,还不想来!说什么是被你撵出来,你不上门接,她回来就没面子!”纪老太太抓住空子,一句也不放松:“我和她老子娘把她狠狠开导,你是这家的媳妇,上有老的,亲家老太太你虽然比我小,不过我在你这个年纪,从来犯糊涂,又不能操劳。这不,我赶着把孙女儿送回来,再不回来,你这家里只怕猫呀狗的要上墙!” 顾老太太干瞪眼,原本想给人迎头一击,不想现在全落下风。细想纪老太太句句是棘刺,可想回一句半句的,偏偏又找不到话缝。 她尴尬的端起茶碗,茶碗真是个好东西,可以挡话,也可以遮尴尬。 一时厅上变了风气,纪四老爷悠然自得,王氏笑容得意,纪羞花也身子晃晃,要是有尾巴,早就翘到房顶上去。 顾成觉得不对,来上一句:“这是四妹妹吧,真是好厉害!”纪沉鱼马上给他一句:“大姐夫的房里人,只有她说人的,别人教训不得?” 顾成闭上嘴,也把茶碗拿起来喝茶,算是结束这段谈话。 这碗茶喝不到两口就见底,顾成讪讪地找管家,想让他再续茶水。眼睛才放到管家身上,就听门外“咣咣……当!”几声巨响。 震得厅上人全站起来,乱成一团:“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一个家人拔腿跑过来:“老爷不好了,外面有人杀进来了!”三老太爷来了兴致,手中拐杖又舞几下:“哈,杀将过去!” 小径上,走来王大宝,武三姑娘等一行人。王大宝气势汹汹:“不让我姑父进门,哪有这样当女婿的!” 要是大宝表哥自己来当呀,一定比顾成当得好! ------题外话------ 收藏了收藏了哈, ------------ 第十五章 ,顾家乱哄哄 来的人真不少,除了王大宝和武三姑娘,还有几个表兄弟,再就一个雪白镶边衣服的少年。他生得也不错,面皮雪白,眼珠子黑亮。唯一欠缺的,就是浮滑之气多了一些,油头油面多了一些。 纪家的人都认识,这是经常来往的陈家三公子,陈凤栖。 纪老太太说陈家的人眼眶子高,不能为孙女儿攀亲事。这位陈三公子就更是眼里没人的那一个。他怎么来了,是武三姑娘叫来的。 武三姑娘当然是自己愿意来,她早就说过姨妈王氏软弱,要来给大表姐撑腰。把陈三公子叫来,是他们两个人原本在一处。 武三姑娘爱浮华,陈三公子爱浮浅,喜欢的东西爱去的铺子都相近。 武家没有纪老太太明白,儿女们小时候都在一处,这才是少年,都是十四、五岁初成人年纪,还没有避讳。 纪四老爷出门,不会让人告诉他们。大宝表哥心心念念,借着看大表妹来看四表妹,在纪家门上扑了一个空,知道往顾家来,先去武家喊了臭味相投的武三姑娘,陈三公子也跟了来。 纪沉鱼对陈三公子的第一印象,是谁这么骚包? 雪白衣服是个好颜色,被他弄一身的镶边出来,硬生把风雅变成庸俗。偏他不觉得,走起路来摇一摇晃一晃,不怕惹百花都呕吐。 再看他的眼睛,原样儿是不大不小,端正起来算有神采。他非要左边一扫,右边一瞄,世家公子哥儿天生浑然不在意的神气,被他弄成轻薄相。 这位是打算采花呢,还是眼睛有毛病? 尖溜溜,贼兮兮的眼神儿扫在纪沉鱼面上,把她面上一刮,又去看纪三姑娘,看过纪三姑娘,再去看纪五姑娘。 武三姑娘彩莲生气了,不顾男女有别,当着人把他一推:“快走!” 纪老太太难堪地别过头,纪四老爷涨红脸,改天再去见武老爷,让他管管自己女儿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全文阅读。 这一行人来到厅下,顾成脸色铁青:“白日打抢?”喝一声家人:“抄东西!”王大宝机灵的往后一跳:“慢来慢来!”武彩莲小腰一叉,小嘴儿一撇:“你这个不要老婆的东西,还敢动手!” 陈三公子和顾成认识,嘻嘻而笑:“顾兄,小弟是来劝和的,你且慢发火!” 顾老太太从刚才没占到上风,一直有忍了再忍的感觉。此时忍无可忍,几步冲出厅口,在台阶上站定,捋起袖子指手划脚:“好啊,你们纪家太欺负人了!成儿,让人拿你的贴子去见官,告他们大白天的上门打抢!” “亲家,你不要生气,”纪老太太才说这一句,顾老太太笔直对着她冲过来,嘴里乱喊着:“你们纪家是老世家,好大的门面!这个媳妇我们家要不起,开口闭口就是你们家是怎么样,我们家不如你们家,你们家多了不起,小夫妻吵架,弄一帮子人压着回来……” 厅口上大乱,纪四老爷奔出两步要挡,一想那是个女人。王氏腿一软,纪羞花扶住了她。纪沉鱼和三姑娘、五姑娘把纪老太太没命一拉,这才避开顾家老太太的风头。 武彩莲大喝一声,裙摆飞扬几步上廊,顾成见她来势吓人,怕母亲吃亏,不顾什么的伸手拦住她,瞪眼道:“你敢动手!” 武彩莲和他拉扯了一会儿,去找王大宝等人来帮忙。一扭头,见陈三公子在纪五姑娘身边,慢声细语:“是五妹妹吧?你不要怕,有我在这里。” “凤栖哥哥,”武彩莲马上不干,丢下顾成,一面对纪五姑娘瞪眼,一面对陈三公子撒娇:“你要护着我!” 三老太爷在大门口儿险些吃亏,知趣让开几步,指挥儿子们:“去护老太太。”他在一旁看热闹,不时把拐杖舞起来:“杀!” 顾老太太被人拦住,干脆往地上一坐,大哭大闹:“这是个什么亲家,带着人上门来打闹,快来人呀,这里出人命了!” “咳咳咳……”七老太爷派上用场,他大声咳嗽着,声音之响,和顾老太太的哭闹有得一拼。 “我命苦,才有这样的亲家!” “咳咳咳……” “这日子没法过了!” “咳咳咳……” 顾成焦头烂额,陈三公子趁机躁皮纪家妹妹们,武三姑娘带着要打纪五姑娘的势子,纪五姑娘赶快让开。 秋风高爽,送来菊花香。纪四老爷负手廊下,喊一声顾成:“还是我来为你料理!”顾成对岳父黑着脸儿:“岳父,你从来瞧不起我是不是?” “是吗?”纪四老爷眸子飘飘忽忽,先在坐地上的顾老太太身上扫一眼,再对顾家忙乱的家人扫一眼,他心情从来没有这么的好过,这就是太太王氏找的好女婿家。 能当官,一两年就升上去,升上去就能照顾岳家。从此以后呀,纪家全要靠着羞花才行! 纪四老爷漂亮的来了一个哈哈:“啊哈,姑爷,咱们还是先收拾场子。”沉一沉嗓子喊姑娘们:“丢下亲家太太,先扶老太太进去。” 再命王氏和纪羞花:“这是你的亲家,你的婆婆,你们两个人侍候她。” 对王大宝瞪一眼,纪四老爷不方便瞪武彩莲和陈凤栖,拿王大宝来出气:“孽障,快来给你表妹夫赔礼,等我回去告诉你父亲,扒了你的皮!” 王大宝啥也没干,来到就干赔礼的事儿。 最后是老太爷们,三老太爷手扶着柱子:“老四,我的腰闪了,年老了,不中用了,看个热闹看闪了腰美女的贴身男秘! 想当年太爷在的时候,太爷还当着官,我们一出门,街上哪一个不对客客气气。有一个二愣子外地来的,不服我同我比试,我一个飞腿打服了他,他后来一打听,纪家的三爷,他吓得连夜就走了。” 旁边丢着拐杖,纪四老爷对顾成努努嘴儿,顾成正对三老太爷的吹嘘不耐烦,硬着头皮给他送回拐杖,忽然也想出出气,咧嘴一笑:“三老太爷,我这里有花,听说你当家花下舞剑,是都城一景,再舞一回,只怕腰就好了!” “咳咳咳……”七老太爷咳毛了嗓子,从刚才就一直咳个不停。被顾成这话一气,气得住了咳:“老三,你少听这小子的,他逗你玩呢!” 三老太爷雄纠纠柱着拐杖:“哼,逗我玩?想当年我们老纪家英雄的时候,他还在娘胎里!”再哼一声:“老七,咱们不跟他玩,房里喝茶去!” 人都进去了,顾老太太一个人没嚎的对手,扶着丫头起来,重新进来。 茶碗又成了好东西,每个人都端着茶碗喝。喝着喝着,纪五姑娘走到纪沉鱼身边:“三姐姐,我和你换个位子坐。” 陈三公子坐得妙,寻到五姑娘旁边坐着。武彩莲紧跟而至,独她不喝茶,只用眼珠子直直瞪着纪五姑娘,到她坐不住。 见姐妹说话,陈凤栖带笑有戏弄的眸子跟过来,纪沉鱼一样烦他,起身对顾成轻施一礼:“大姐夫,你们和父亲有话说,请给我们找个坐的地儿。” 顾成先是一惊,实在怕了纪沉鱼开口。听过,松一口气,板起脸吩咐纪羞花:“你傻了吗?快请祖母、岳母和妹妹们到母亲房里去坐。” 顾老太太百般不情愿,王氏差一点儿又要发火,纪老太太明理地接上话:“也好,虽然都是亲戚,兄弟姐妹们大了,坐在一处让人看着不像。” 女眷们如穿花蝴蝶般去了,武彩莲不乐意离开陈凤栖,落后一步有心同他再一笑,听身后陈凤栖和王大宝说话,带着油腔滑调:“表妹们出落得十分容貌,” “是哈是哈,四表妹最好。”王大宝一张嘴就是纪沉鱼。 陈凤栖哦了一声:“是吗?那我倒要好好看看。” 当着人两个人说话不大,只有武彩莲这有心的人听在耳朵里。她银牙暗咬,四姑娘?哼,记在心里! 她最后一个进到顾老太太房里,又加上来得晚没听到前话,进去就听顾老太太道:“四姑娘最好,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才得配。”武彩莲更加生气,哪里有她出风头的地步! 顾老太太是反话,不夸别人,只一句一句夸纪沉鱼:“四姑娘,你生得这么出挑,是你姐妹里最出色的一个。” “啧啧,四姑娘的小手儿,真是巧得我都看呆住,怎么这么好呢?又会说话又有好模样,哎,这朵子花落谁家呀,我都心疼你!” 纪老太太同她一句一句周旋,纪沉鱼装着木呆呆,只陪个笑脸儿。等顾老太太出了一会儿气,揣摩着可以回避,一扯三姑娘和五姑娘衣衫,三个人避了出来。 外面一般有几只鸟笼,才在下面站定。后面有人冷冷道:“纪沉鱼!” 武彩莲追出来,不顾廊下有顾家的丫头,指着纪沉鱼脸子就骂:“贱丫头,也敢越过我们姐妹出风头!” ------题外话------ 收藏了收藏了哇…… ------------ 第十六章 ,渣男中招 廊下还有顾家的丫头,武彩莲当着人骂纪沉鱼,是羞辱她。当着人了,你又怎么样? 纪三姑娘面色一暗,不敢惹事的她垂下面容。纪五姑娘面色一变,气愤的想说什么,动动嘴唇又止住,只睁圆了眼睛看着。 纪沉鱼小小的一惊,惊得若无其事状,不太容易看出来。武三姑娘这架势貌似要钻天!  上得去吗?上不去何必支架子!真是笑死个人儿。 为什么骂自己,武彩莲说得很明白:“越过我们这些人出了风头!”还有她不时注视陈三公子的眼神,可以说明一切。 纪沉鱼更要笑得恬淡,此时无事,不妨逗逗她。 武彩莲叉腰好似凶神恶煞,纪沉鱼更娴静似春风中闲花。她掩嘴故作惊讶:“三表姐,你怎么能骂人?” “骂你!哼,以后有我在,你给我一边儿去!”武彩莲凶巴巴地上前一步,和纪沉鱼同时眼角见到一旁走来两个人。 陈凤栖和王大宝客厅上坐得闷气,又私下里讨论妹妹们容貌入港,两个人出来装着看视纪老太太和王氏,其实打算把纪家妹妹容貌分一个高下与美女教师合租全文阅读。 这一出来,就见一只小斗鸡,一朵子悠然的花对面站着。斗鸡那势子,叉腰瞪眼噘嘴,就差上手打人。 悠然的那朵子花随风衣衫轻动,自有一种闲情惹人怜。 “哎哟,你们两个人在干什么?”王大宝慢了一步,这话是陈凤栖说出来的。王大宝急得没处抓没处搔,狠命捶了陈凤栖两拳,见院子里没有别人,顾家的丫头也躲到房里,王大宝嚷嚷着:“那是我的四表妹,不要你献执勤。” 接的这句话,听上去像陈凤栖也在献殷勤。武彩莲大怒,上前一步挥手打过去,骂道:“小贱人……。” 纪沉鱼早有防备,一直盯着她,见身影儿动,侧身避开,袖子里掉下一个东西。叮叮当当滚落着,摔到武彩莲裙边。 “哎,这是我的……。”纪沉鱼装出后悔不及,没有及时收回的神色,欲说又休,轻抬眼眸有不安,怯生生恳求道:“三表姐,这是我的东西。” 武彩莲起了疑心,又就在她裙下,见纪沉鱼在乎,一弯腰捡起来,狐疑地道:“你的什么鬼东西!” 是个小小的白玉胭脂盒子,上面记着素馨花。 一见是纪沉鱼的东西,王大宝紧跑几步,人没到,手伸出去多长:“三表妹,给表哥,表哥给你好东西。” 陈凤栖是个正常男人,生得不错,油头油脑,才和王大宝讨论一番纪家妹妹好,王大宝咬死说四表妹最好,见是四姑娘的东西,又在一向倾慕自己,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武彩莲手里,陈凤栖一扯王大宝后衣襟,把他带后半步,自己动了闻香的心,跑几步过来,手也伸得老长:“三妹妹,给我!” 两个男人都这样,才和纪沉鱼计较“风头”二字的武彩莲气得不知东南西北,手按盒盖要打开,骂道:“什么东西,不好,我砸烂了她。” “三表姐,不能乱开,哎,你平着开,小心弄洒了东西。”纪沉鱼偏偏又来上一句,而且轻卷衣袖要走过去。 纪五姑娘担心,小声道:“别过去,什么好东西,给她罢了。”这也是好心怕纪沉鱼吃亏的意思。 不想纪沉鱼不听劝,一面大惊小怪:“平着端,里面好东西洒出来!”武彩莲更发狠要看,王大宝更发狠要夺,陈凤栖更发狠要凑热闹,不过武彩莲平着端住,王大宝和陈凤栖是一起叫起来:“不要洒了!” 打开来,一汪子红通通的水。 武彩莲奇怪:“这是什么?”怕洒了,低头凑过去闻。过来的纪沉鱼忽然步子一滑,整个人似摔不摔的过来,手肘一抬武彩莲的手,一胭脂盒子辣椒水,整个人泼洒出去。 中招的人,是急着伸手,急着凑过来也想闻的王大宝。 四表妹的香,如何不闻? 院子里顿时响起号啕声,辣椒入眼,疼痛难当,王大宝双手捂脸又叫又跳:“娘呀,我的眼睛,快拿水来!我的眼睛!” 辣椒红水从他掩面的手指缝里沁出来,纪四老爷和王氏等人出来,都吓了一跳:“快来人,表少爷受伤了!” 流了一脸的“血”。 ------题外话------ 今天不太多,前面为赶首推,多发了一些。仔顶着锅盖下,接钻石鲜花一切币币,板砖哈,扔到仔家自留地里好砌墙。 ------------ 第十七章 ,丫头指证渣女 风中,带来辛辣味儿。 客厅外的纪四老爷先一个喷嚏,顾老太太房门外的王氏接着一个喷嚏,这当口儿,又蹦起来一个人,陈凤栖也大跳大叫:“我的眼睛,” 他也是凑过去闻香的那一个,辣椒水没泼到他,他最得近,在上风口儿,是辣椒气儿薰的,此时发作起来。 这下子好了,一对儿活宝蹦起来。王大宝带了哭腔儿,痛得他跪到地上:“姑母,姑父,救救我,我要死了!” 陈凤栖娘呀爹呀的乱叫,同时大骂武彩莲:“贱人,你要杀我!”武彩莲吓得大哭,早就丢了胭脂盒子,带着急出来的眼泪,和被辣椒薰出来的眼泪,哭着来扶陈凤栖:“三哥哥,这不怪我,这是……对了!” 回身就奔向纪沉鱼:“是你干的好事!” 纪沉鱼早就往上风口儿一站,闻到辣椒味后泪水正流,躲避着哭道:“我说三表姐不要开不要开,你不听,你自己开,还伤了表少爷,怎么能怪我?” “贱人,你平白无故,袖子里带这个作什么!”武彩莲大骂:“还敢狡辩,这难道不是你的东西!” 避到纪四老爷身后的纪沉鱼大声道:“天气要冷,让奶妈做了点儿辣的,原想着随身带着吃饭添料……我不是一直说,三表姐你不要开,” 眼珠子又往才跟出来的顾成身上一扫,马上凛然在父亲身后躲着特别行动组探案录。 满院子里的人,顾家的主人和家人,纪家的人,都把这一眼看见,再不聪明的人也能明白。顾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这……。”又不知道怎么说? 胭脂盒子里的辣椒水,总不能算凶器! “武彩莲,是你干的好事,你别找别人!”王大宝和陈凤栖虽然眼睛痛,耳朵却听得清楚,一个是才看入眼的四姑娘,一个是一直看入眼的四表妹,两个男人一起痛骂武彩莲:“不是让你不要开,不是让你还给她!” 男人见色的时候,大多如此。 武彩莲再凶悍,被自己心爱的男人冤枉,气得酸软无力,回身奔过去看视他们又开始哭:“这不怪我!” 王氏疑心大作,看看纪沉鱼,她被气得胸口起伏的纪四老爷护住。纪四老爷此时不是怒发冲冠,也离须发怒张不远。 “刚才谁在院子里,说说,这是怎么了?”王氏阴沉着脸,庶女和她的好侄子,好外甥女儿比起来,当时他们更重要。 而且回想一下,从今天出来,纪沉鱼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风头”,王氏且惊且疑。 纪三姑娘和纪五姑娘对看着,谁也不敢说。怕得罪武三姑娘,也怕得罪王氏。 顾老太太更生气,横了王氏一眼,这是顾家,轮不到你们当亲家的来发号司令。她板起脸:“刚才谁在院子里,说说,这是怎么了?” 一个小婢忍笑回话:“武姑娘一出来,就指着纪四姑娘脸子骂,说她出风头,说她越了她的头,又要去打纪四姑娘,纪四姑娘让,袖子里掉下这东西来,武三姑娘捡起来,不还纪四姑娘,纪四姑娘口口声声说别打开,武三姑娘自己打开,两位小爷一起来夺,” 在这里停一下,武三姑娘是怎么洒出去,她没有看明白,只知道纪四姑娘心急来取……嗯,她接下去道:“纪四姑娘来取,武三姑娘避让,没拿住,就伤了两位小爷。” 王氏断喝一声:“三外甥女儿,回家去!” 王大宝高一声低一声:“我的眼睛,”陈凤栖低一声高一声:“武彩莲,你个心狠的小贱人,你恼我昨天去见邱家的三表妹是不是?我告诉你,三表妹就是比你好,比你温柔,比你贤惠……” “我不活了!”武彩莲双手掩面,当着人怎么能忍这奇耻大辱! 纪四老爷恨恨骂了一声,再脸色沉得快滴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些年青孩子们,放眼看去,学好的没几个。 玩女伎,包小倌儿,借着春天赏花,夏天赏荷,秋天有菊,冬天踏雪,男男女女在一处说话,可恨家里大人们也不管,说什么孩子们还小,以前就亲,现在一下子分开多不好。 要是对上一帮子穷人,看他们让不让分开,让不让避开男女之嫌?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可恨呐…… 陈家别说眼眶子高,就是他们家以后巴着找纪家的女儿,就冲着今天陈三公子一番喊,纪四老爷打死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从此以后,陈家……少来往的好! ------题外话------ 明天会多的哈, ------------ 第十八章 ,随便教训顾成 辣椒入眼,此时条件,只有水洗。水洗得慢,王大宝的一只眼睛已经红肿起来。他最着急的是用另一只眼寻找纪沉鱼,见那青衣身影带着关切十分清晰,满意地一咧嘴:“还能看见!” 还能看见四表妹。 四表妹纪沉鱼不得不来关切他,当着这么些人呢。 医生很快找来,顾家大门是在热闹街上,隔壁就是医馆。王大宝被扶去前厅看病,王氏跟着去看。纪老太太要表示关心去看。顾老太太生气这一家人,也跟过去怕他们话里捣乱。 忽忽拉拉家人全跟去,纪沉鱼落后几步,悄悄地吁了口长气。有日子,这位表哥不会出现来抱自己。 可以清静不少。 “四妹妹,”一个声音出其不意打断纪沉鱼心思,顾成走出来:“你这胭脂盒子,是打算对付我的吧?” 他带着探寻,这丫头大了,出落得更好,就是心狠了点儿?大姐夫带着教训道:“这一手,劝你不要常用!” 纪沉鱼没好气,不是你,哪里会有这一出?见远处无人,只有白云悠悠,近处无人,只有离开三、四步的顾成,袖子里取出一个帕子,一手掩住自己鼻子,一手把帕子一抖。 抖动后,急步闪开,收好帕子。来看顾成,猝不及防吸入不少抖出来的辣椒粉,涨得脸通红,正在:“咳……这……咳咳咳……” “我还有这一手呢,”纪沉鱼开始教训渣姐夫:“娶到老婆,虽然不是心爱的,回娘家去了不接,祖母送回来,应该有点儿礼数!” 顾成手指着她,脸咳得似充鸡血,好不容易出来一句:“淘气……”纪沉鱼寻思,自己是为纪羞花撑腰吗? 不,只是教训渣男罢了。 如果他从此怕了纪羞花,那王氏得了意,有空闲儿折腾自己姐妹们。再把顾成面上的英气看过,和他们家今天其实是有准备想过。纪家上门不出门,顾老太太不出迎,姨娘出面插话…… 应该他是个不怕人威胁的人! 把小脸儿一沉,纪沉鱼再添一层事儿:“大姐夫,你以后不对大姐姐惟命是从,小心着!”说过扬长而去,觉得穿越过来的痛快,今天当数第一桩。 纪家跑来闹一出子,不用纪沉鱼添事,这以后也是个刺! 等纪家的人走过,纪羞花觉得得意,在房里收拾着。文氏去到顾老太太面前,跪下来哭了半天:“当着爷和老太太的面打我,哪门子的姑娘这么凶,这一定是有人授意,有人交待她这么做!” 顾老太太怒声道:“别说了!”把旁边的茶碗拿起来摔到地上,今天的气难道还没有添够? 纪家的人热热闹闹而来,闹闹哄哄而去绝对时速全文阅读。姑娘们让一辆车出来给王大宝坐。纪落雁和母亲坐轿子,余下三个姑娘挤坐一处。 纪沉鱼眼观鼻,鼻观心,凄凄惨惨坐着。行到半路上,纪三姑娘歉疚地才道:“四妹妹,真对不住,刚才我们是不敢说话。” “是啊,三姐姐,武家的三姑娘,从来看不起我们。”纪五姑娘也很抱歉。 只有自己靠得住,别的人谁也靠不住。纪沉鱼这样想过,对两个姐妹笑得可怜巴巴:“我……是不小心,我……不是有意,我……呜……一会儿回家,可怎么办?” 纪三姑娘受过纪沉鱼的情份,赶快来劝:“回去我们在祖母面前为你说话。”纪五姑娘同仇敌忾,再加上武三姑娘倒霉,五姑娘实在喜欢,也义气地道:“我也帮忙!” “三姐姐,五妹妹,你们真好,呜……”纪沉鱼一边抽泣,一面心里暗骂,这辣椒太带劲儿,泪水止都止不住。 到了家门前,王氏下轿子,对纪老太太道:“母亲,表少爷伤成这样,我得自己送他回去。”王氏不明说,纪老太太也知道王大宝的母亲,王氏的娘家嫂子为人泼辣,平时就和两个小姑子啁啁啾啾,也不揭破王氏:“去吧。” “母亲,”纪沉鱼泪眼汪汪赶来,王氏皱眉:“你又要说什么?”纪沉鱼跪下来,双手拉住王氏的裙子,把泪水糊了她一裙子:“是我的不是,我随母亲去,舅母要打要骂,我不能让母亲听着。” 纪三姑娘心里一酸,这就是当人家庶女的苦处。四妹妹带那辣椒水虽然不好,但人人知道是为给纪羞花出气。 她哽咽着对纪老太太乞求地看看,当着王氏不敢出声,只用口型喊了一声:“祖母。”纪五姑娘也同起伤感,不约而同的哀求看着祖母和父亲。 纪沉鱼大明星还在表演,是苦苦哀求王氏的样子:“还有武三表姐那里,是我不好,要不是今天我带着这个东西,就不会弄掉被她捡到,母亲,带我去武家姨母那里赔不是,是打是骂我担着,不能让母亲听着。” 王氏不能不想起来,四姑娘带这个东西,是为纪羞花。见她满面泪痕哭得可怜,王氏心头才一动,王大宝挣扎着从马车里嚎了一嗓子:“四表妹,你不用怕!这事儿,不怪你,全怪武三表妹,回去见了我娘,我只说她,原本就怪她!” 有那泼辣的嫂子在前,王氏听到这句话心头一喜,又扫一眼纪老太太,纪老太太静静看着自己,那神色王氏十分明白。 她嫁到纪家,和纪老太太过手不是一次两次,从来输多赢少。再说今天全家人出动,为的是自己的亲生大女儿。 王氏摆上笑容,就着王大宝的话道:“四姑娘起来,这事儿,有人证呢,大宝,你回去说实话,可不能乱扯上你武家表妹。” “我只说实话!四表妹,你别担心,快起来,我只有一只眼睛,也看得到你跪着。”王大宝只有一只眼睛能看,不忘再看四表妹。 纪老太太这个时候才停停当当的开了口:“四丫头,表少爷要赶快回家养着,你别只缠着太太,耽误表少爷回家。” 纪三姑娘和纪五姑娘当不得这一句,过来扶起纪沉鱼。纪沉鱼就势松开王氏的裙子,目送她的马车离去,听王大宝从车里又甩出来一句:“老祖母,改天要谢我,记得请我来吃顿饭。” 三位姑娘一起面上变色,这个家伙还要来! 在家里养伤吧! ------题外话------ 仔回老家,有错字明天回来改。 ------------ 第十九章 ,凶悍的舅太太 “进来吧,今天都累了,各回各房,四老爷带着四丫头跟我来。”纪老太太丢下这句话,纪四老爷扶起她左手,纪沉鱼扶起她右手,送她回房。 丫头们送上老太太的家常衣服,纪沉鱼垂敛也来帮忙。换过出来,纪沉鱼老实跪下,不等问就招供,把一大通的错全编排到顾成身上:“祖母,我错了,我见大姐姐归家几天,大姐夫家不见来个人问,又听说大姐姐是被撵回来,我想呀,要是咱们去,大姐夫再动粗可怎么办?父亲是讲道理的人,母亲是讲道理的人,祖母是最讲道理的人,我一时浮躁,回房换出门衣服,见奶妈给我弄的辣椒摆着,一时想多带一样,也好护一护祖母,是我的错。” 纪老太太有了笑容:“去,对你父亲说去。” 纪沉鱼再到纪四老爷面前跪下:“父亲,是我错了,今天不小心伤到表哥,又气走武家三表姐,请父亲母亲带我去武家赔礼,全是我的不是。” 从顾家回来,纪四老爷一路嗟叹的是世风日下,小儿女们不要鼻子不要面子。他古板方正,先有武彩莲骂人在前,还是顾家的丫头指证出来。再听往武家赔礼,当即大怒:“什么道理!今天本来好生生的,他们无事闯进来要打要闹,以后羞花再夫妻不和,让武家来赔礼才是!” 往外面喊跟的人:“给我备车,等太太回来,一同去武家说个明白!” 纪沉鱼眉眼儿恭顺:“是是,父亲说得是!” 纪四老爷忍忍心头对顾家和武家、王大宝等人的气,猛然想起四女儿在顾家“出头”的几件事情,也是不合他古板的性子。 先教训几句,再道:“以后天天来老太太这里抄抄佛经,息一息性子才好。” 纪沉鱼答应下来。 等纪四老爷出去,纪老太太慈祥的道:“四丫头,太过伶俐,不是件好事情。”纪沉鱼装着脸红:“祖母,人家下次再不会了。” 又寻佛经:“父亲让我抄,我今天就抄起来。”王氏还没有回来,等她回来要找自己事情,也是在纪老太太眼前,有个庇护。 丫头点上藏香,送上笔墨纸砚,纪沉鱼坐下来开始抄写。好在毛笔字以前兴趣学过几年,虽然不好,还可以勉强来看。 抄上几行,心里一惊,纪四姑娘以前是什么字体?忙把几行字送去给纪老太太看:“祖母看我抄的是不是?” “嗯,”纪老太太扫一眼,闭上眼睛她是在佛前念心经六道邪帝。 半个时辰后,丫头们悄声来问晚饭:“有了,送不送?”外面又有回话声:“舅太太来了。”纪老太太眸子一睁,淡淡道:“快请。” 王大宝的母亲怒气冲冲而来,旁边走的是尴尬的纪四老爷,和赔不是的王氏。纪四老爷是尴尬不必这样吵闹,好好的也说得清楚。王氏从来吵不过她,再加上王大宝眼睛伤得惊人,红肿了一片,有些理亏,只赔不是:“大嫂,见到老太太,你和气些儿。” 丫头们打起帘子,放这个气冲冲的人进去。王大宝的母亲姜氏对平和的纪老太太还能压一压火气,先问候过:“老太太好啊,”再目瞪纪沉鱼:“四姑娘,你好狠的心!” “听我说,这事与四丫头没关系。”纪四老爷是个男人,反而没她们跑得快,是后面一步进来。 纪沉鱼丢下笔,过来请安:“舅母说话,恕我不懂。” “四姑娘,你这么小,就知道害男人,再大大还了得!”姜氏撇着嘴,张着眉,带就是来找事情。 不等纪四老爷开口,姜氏回身一瞪,把他嘴堵上:“妹夫,上个月你还说我们家不管孩子,今天你自打嘴巴!别说不是,这和你们家四姑娘跑不开关系吧?” 她嘴巴奇快,一古脑子旋风似的话出来。再看纪老太太,换上笑眉笑眼睛:“老太太,平日家我最敬佩的是您,您给我个准话儿吧,我儿子要是眼睛治不好,这四姑娘可是抵债的人!” “舅太太息怒,这不,四丫头一回来,我训过,她老子训,让她抄佛经,给表少爷祷告菩萨,怎么会不好?这不好的话不吉利,舅太太,咱们不说。”纪老太太还是很慈祥。 姜氏噎了一下,再看佛香点着,案上打开的一本书,她不认字也认得,这是佛经。不认字的妇人,佛经见过几本,还是认得清。 王氏又来赔笑:“嫂子,大宝自己都说得清清楚楚,与四丫头无关,”她不说武彩莲不好,只加意说王大宝的话:“大宝说的,不要为难四表妹!” 早知儿子心事的姜氏,借机又把纪沉鱼看几眼。见她垂手很是恭顺,是个好欺负的人,又有纪四老爷劝着,王氏赔情,纪老太太和气退让,得到满足的姜氏吊起眼梢一笑:“你们不能怪我,我儿子伤得不清,我当母亲的,总得来问问。既这样,四姑娘,你好好的给表哥抄佛经,抄到他好为止。” 抽身退步要走,王氏暗暗松一口气,姜氏忽然回身又泼相出来:“他要是不好,你还是得赔!” 直到她走远,纪老太太手捻佛珠,慢慢地道:“不必怕,她就是来耍耍威风,其实也不能怎么样。” 正目瞪口呆着的纪沉鱼,想这是古代女人吗?怔一怔,才意识到纪老太太和自己说话,当下答应道:“是。” 丫头们送晚饭过来,吃过,纪沉鱼为表内疚,继续抄佛经,一面抄一面祷告,菩萨莫怪,让他多在家里养一养,休养身心对他最好。 王氏送姜氏出去,姜氏晚饭也不吃了,上车就吩咐人:“去二姑太太家!”车直奔武家而去,武家正房里正在摆晚饭。 今天是三房里姑娘过生日,三个房头一起在武老太太房里。武彩莲已经不哭,重新换上好看衣服在吃酒。 姜氏盛气而来,丫头才回一声:“二房里舅太太来了,”姜氏几步冲到房里,双手一叉腰,骂道:“三丫头,小贱人,你把你表哥的命快害没了!” ------------ 第二十章 ,大闹武家 武家正热闹,听到这一声大喝,在老太太面前把酒的,捧盏欢笑的……一起停下来。 武彩莲是个好强的人,因为好强,又生得不错,虽然不如纪家的姑娘们,但是她容貌也算挑尖儿的,又口舌飞快胜于别人,当然这些人中包括让着她的。 这么好强的人,平时最爱的是欺压别人,当着人让别人下不来台没脸面,今天被舅太太这样一骂,武彩莲气得忘了这是舅母,随着泪水纷飞落下,跳起来就回声:“他的命怎么了?在我手里攥着不成?” 把手握几握,给舅太太看,大哭道:“我手里何曾有什么,他就死了,与我无干!” 被骂的是儿子,姜氏如何能听得下去,双手把袖子卷几卷,侧身让开一步,对外面喝道:“来人,进来给我打!” 她随身带来的,是几个短衣扎打,手持短棍的粗壮婆子。听到主母一声喊,粗壮婆子们发着喊声:“打!”冲进来见别人更势众,婆子们只捡脸面前儿的砸。 “当,”离门最近的一个高几上,摆着两盆子好兰花。是为过生日,才舍得摆出来。武老太太肉疼中,兰花随棍落地,摔了个稀巴烂。 姜氏带着几个人敢来,就有倚仗,咋咋呼呼嗓门儿高过武家人论理的七嘴八舌:“去一个人,大门上看着舅老爷带人几进来?” 王家的舅老爷,是姜氏的娘家兄弟。姜氏这么横,纪王氏都让她一头,是姜家出了名的难缠难惹。 这功夫,外面跑进一个人来,离得老远就喊:“老爷太太,老太太,不好了,一群人打上门了啦!” 武老太太气得手指着姜氏,见她宛如女金刚般,不敢骂她,只骂二房里的武王氏:“黑了心的东西,招来这样人,快去打发!” 武王氏平时在武老太太面前也敢回几句,今天她一句回不出来。另外两个房头的人,加上她的丈夫武二老爷,都吹胡子瞪眼睛对她,那神色全是一句话:“快去打发!” “喂呀……。”做生日的那位姑娘实在气苦,掩面放声痛哭起来。痛哭中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说话:“欺负我不是?……” 这一位能在老太太正房里过生日,是三房里正出的最小女儿,平时算安静,惹到她时一样不客气惊涛骇浪最新章节。 哭了几声,就骂武彩莲:“我过生日,你眼红!哪天外面不惹事,偏偏今天惹出事来,惹这样女金刚活恶鬼,搅我的生日,我和你拼了,” 她说拼,其实就是大哭不止,骂个不停。 骂声提醒武老太太,又骂武彩莲:“糊涂坏了心的人生的坏心种子,你和妹妹过不去,也不能用这个法子。” 武老太太和纪老太太不一样,她平时做的两件事,一件是防儿孙,防的是儿孙不孝顺,防的是儿孙想她的钱。 第二件就是搂钱。上了年纪,不爱别的,只爱个财,武老太太曾对纪老太太吹嘘过:“手里有钱,儿孙敢不听我的?” 两件事外的爱好,就是听听那一房媳妇又和儿子吵架,她要夹在中间说几句。三个媳妇没有一个同她好的,也没有一个敢同她不好,大家将就着过。 大家里多少烦难事,论起来老太太不是最讨人嫌的那一个,偶然搂得钱多了,也散个小钱,就这么着过日子。 武老太太挑头儿开骂,三房里太太马上出声,尖酸愤怒地骂武王氏:“二太太,你这个糊涂坏了心的人,生出来这样坏心种子,要是我呀,一棍子打死!” “三婶娘,你这是怎么说话!”武彩莲气得浑身发抖,立即反击。 武三太太摇着肩头,尖声道:“好话你听不懂!我说三姑娘,你也大了,别天天追着外面的男人跑,就是寻到家里,也不要多见。让人知道,还以为是你勾来的,你才这么热呼呼的贴上去!” “你胡扯!”武彩莲喜欢陈凤栖,是人人熟知。但当着她面明说,武三姑娘的脸面,还是觉得大为受损。 “我胡扯!你敢骂长辈!”武三太太是个只动嘴,认为动手不斯文的人,见武彩莲手握着一个东西瑟瑟发抖,后退一步,半避到丫头身后,露出半张侧脸来,恶毒地道:“陈三公子,人家要和表妹定亲,你再见他,也是无用!” “啪!”一个饭碗扔过来,带着半碗饭在空中转体,中间隔着席面,饭粒扬扬洒洒落了一桌子,武大老爷在这样“千军万马”中还在吃饭,伸筷子一挟,鸭肉卷儿上沾着别人碗里的饭粒,他一阵恶心,把筷子一放,怒道:“二弟,三弟,你们是死人!” 武二老爷原本是动起来的,是在劝姜氏:“舅太太,今天三房里侄女儿过生日,有话好说。”武三老爷也是动着的,正在瞪眼武彩莲:“你怎么能打婶娘?” 有武大老爷这一声,二老爷和三老爷知道这位泥菩萨老大生气了!家里上有武老太太,一般人多偏心长子,再就偏心小儿子,武老太太是偏心长子多。 武大老爷平时装泥菩萨,什么不好的话,都指着老太太说话:“老太太说的,必得这样子办。”有人说不行,武大老爷也客气:“行,我回老太太去。” 但是偶然发起脾气,也是个执犟的人! 厅上还是很热闹,寿星佬儿大哭,武王氏理当应付姜氏,可是见女儿对上三房里三老爷夫妻,她得帮着。 武二老爷得了大哥的话,对姜氏快下跪作揖。三老爷总算理清楚,此系外因所致,理理衣衫挺着腰来见姜氏,因是个妇人,又这么泼,三老爷离得远些,打着腔调:“啊,上门是客,胡闹无理!” “我呸!”姜氏离他几步,一口飞唾破空而至,带着狠劲儿:“滚你的吧!” 这就是纪四老爷的叹气,世风日下了。 老世家们,一年一年守不住,一代一代快不行! ------------ 第二十一章 ,动心的许王 三老爷一个翻身让开,面庞涨得如猪肝色,大喊道:“来人,送官,快送官!”跺脚几回不见来人,骂着跟自己的奴才:“人呢,三爷说话,不算话吗!” “三老爷,前门上有人闹呢,家人们怕出事,连做菜的都去前门上挡着了。”不见小子回话,一个丫头战战兢兢从阁子后面伸出头回话。 武三老爷一口气闷心里,自己揉胸口缓过来,再次大骂:“那扫地的呢,送菜的呢,房里留守的呢?” “回三老爷,今天姑娘做寿,说人手不够,房里不留人看守,只是迎客的家人就十个,送菜的家人又占去六个,厨房里为催菜,调去十个人洗菜……” 丫头只回到这里,三老爷大骂:“混蛋!”他除了骂混蛋,已经骂不出来什么! 武老太太在这种时候从来自认是神算,再不搂钱,全由着这些儿孙们花,老太太怕受委屈。 好不容易劝好姜氏,由着姜氏发了一通脾气,又是那一句:“我儿子不好,你们全小心着!”因武家态度恶劣,姜氏又要五十两银子的医药钱。 武二老爷说拿不出来,好说歹说,减到二十两,给了姜氏,女金刚雄纠纠气昂昂,这才带着一群短棍婆子离去。 正房里,人人埋怨武王氏,要骂:“倒霉,与这个煞星做亲戚!”武王氏不是个能受气的人,气得肝厥上来,哆嗦着站不住,武彩莲和本房里兄弟姐妹照应着回房。 走到一半,武王氏忽然厉声:“停下!”月色上来,照得她眼珠子白的多,黑的少,快翻背气过去,瞅一眼自己的庶子们,还是厉声:“去告诉二老爷,这事全是纪家的丫头惹出来,去,让他们家说理!” 两个庶子跑得飞快,武二老爷听到,正好是个走开的机会。正房里乱成一团,姜氏打的只是门口,房里乱来乱去的,是武彩莲等人造成。 大家收拾埋怨的话,武二老爷快站不住,对武大老爷陪个笑脸儿:“大哥,此事有因,不怪彩莲,小弟去寻那债主说说!” “既有债主,刚才怎么不说,快去!”纪大老爷袖手看着人收拾,心里为自己饭没吃好很难过。 武彩莲伤了王大宝,不放在心上。被陈三公子骂,才伤了女儿家的心。下午跑回来,早就一五一十的对父母亲说过,以她来想,全怪纪沉鱼。以武王氏来想,明天打算去纪家问问纪王氏。 姜氏来得这么快,这一家子人都没想到。 冤有头,债有主不是,胭脂盒子是纪沉鱼的,武彩莲骂纪沉鱼,她当然不说,而且以为是理所应当。骂她,不是给姨母纪王氏长威风! 有这么一出子心思,武王氏在房里睡着,喝过药,闭目告诉丈夫回来听回话。 武二老爷没半个时辰就回来,垂头丧气带着沮丧医手遮天全文阅读。武王氏一急,又肝厥了,疼得手按着,嗓音发颤:“姐丈怎么说?” “他把我说了一顿,说你女儿带着人去他家大姑爷府上闹事,又骂了纪四姑娘,说纪四姑娘现在哭着呢,又说大姑爷顾家因此怀恨在心,以后羞花外甥女儿有个不好,还要我们家包赔!” 古板方正的纪四老爷,一向看不上武家的行事,渐失世家风格,再加上姜氏来闹,全与武彩莲有关,有人让她捡别人东西,还自己打开,在她自己手里泼到别人脸上,她还好意思说沉鱼不对! 最后一句话,是纪四老爷义正词严:“再不好,是我的女儿,就是你的外甥女儿!在顾家指着脸子骂上来,这样的混帐东西,怎么不打死!” 武王氏想到自己气糊涂了,忘了纪家姐丈,从来格调和别人不同。她连声问:“那姐姐呢,难道不在?” “姐姐倒在,坐旁边说,四姑娘不是有意呢,回来吓哭了,说让我带着来赔礼,姐丈就骂她,凡事要有道理!”武二老爷叹气。 不等武王氏再发脾气,丫头们乱跑进来,惊慌失措地道:“不好了,三房里姑娘说没脸面,要寻短见呢!” 月色如晕般铺开,把千家万户染成银白。许王府里也不例外,许王守礼坐在月光下的椅子上,眼睛发亮的听添寿回话。 添寿笑得合不拢嘴,顾家后门口守着出来的人,塞个五两银子问:“你们家闹什么,我是隔壁店里的,让你们搅得没生意,给个缘由,好回掌柜的。” 至于这掌柜的大方到出五两银子问家事,家人没多问,添寿不多说。 银子当家! 纪沉鱼的行为,顾家的下人嘴里说出来,是两个样子。 那下人接受眉飞色舞:“那姑娘凶的,给了姨娘一巴掌狠的,狠啊,姨娘在老太太面前跪着哭呢,我们爷答应她,在她房里呆一个整月,姨娘还是哭,我们爷正哄着呢。” 他莫明的兴奋,添寿助长着这兴奋:“凶!” “那姑娘狠的,带着辣椒水,辣椒粉上门,我们爷后来责问她,别人没看到,只我见到了,她把一个帕子一抖,一兜子的辣椒面儿,你看我这眼睛红的,其实就是那会子薰的!” 守礼也眉飞色舞,银色月光染上的眉头轻动,有了神往:“啊,是个好姑娘!”见月光一切,有树影子其上。 慢慢的,在守礼脑海里幻化成两个人,一个下巴朝天,是安陵国的公主;一个虽然欠身,却理直气壮小嘴儿巴巴。 这场面,喜坏不久要动身迎亲的许王守礼。 仰面看天,见月色如水洗般澄净。如此良宵,才听过笑话,守礼却面色狰狞起来。他的心在疼,一滴一滴往下滴血。 府上没侧妃,是守礼心中有情爱这两个字。作为古代王爷,他到了年纪就有通房。可他心里,还想着一对人步月花前,共笑房闱。 斜次里出来安陵国的公主,守礼不能拒绝,才生出找侧妃的心,对外托言,房中无人,怎生侍候公主? 有人解释成怕公主笑话他房里无人,守礼装听不到。几家老臣闻风而至,守礼认为他们是钻这个空子,为挡他们,随口说了一句:“老世家里要看一看。” 又惹来几家老世家。 原本是随意说话的守礼,现在笑得坏坏。纪沉鱼?纪四姑娘?啊哈,这姑娘狠的,凶的,纳进房里,和安陵公主无事来上一回,真是不错的一件事情。 ------------ 第二十二章 ,铜器的妙用 过了几天,天气又清冷不少。纪沉鱼上午抄佛经,下午在自己房里。文杏进来,笑道:“姑娘,老太太和太太打发人来说,明天请客,让姑娘们按过节的衣服打扮。” “请什么人?”纪沉鱼本能很警惕。 文杏道:“族中帮忙的人,舅太太家,姨太太家,还有陈家。”纪沉鱼本能觉得大事不妙,瞪圆了眼:“不年不节,请得这么齐全?” “姑娘您忘了,武三姑娘伤了表少爷,又伤了陈三公子。老太太说舅太太又把武家姨太太气病,姨太太好了,一并请来,大家说开这事,还是好亲戚。” 纪老太太请武王氏,是为她和王氏把姑娘们亲事说好,请武王氏来相看。 别的人知道这个消息犹可,纪沉鱼觉得眉睫前黑黑,不是好兆头。 王大宝肿着眼睛,伸出手臂:“四表妹……”这事极有可能。 怎么办?她束手无策,一个人房中呆坐闷极,出来园子里散烦闷。 几条石径来来回回走上几回,不得主意只有叹气。把个石子一脚踢开,“啪”一声响,打在转角石头上。 石子未至时,先见转角石头上有影子一闪,纪沉鱼脑子里灵光一闪,前阵子王大宝埋伏的地方,就是这里。 奔过去,把前后地形一看,纪沉鱼恍然大悟。他藏身这里自己看不到,又方便他扑出来,要不是自己闪得快,那天让他一抱得手。 日头在石头上一闪一闪,把拐弯过去的花草浅浅映上。纪沉鱼兴奋了,收拾表少爷的主意有了。 那天武彩莲也来,她一见面,指不定要算账铁血雇佣军最新章节。别人不清楚,武彩莲自己回家想想,是纪沉鱼支起她的手肘,辣椒水才泼到王大宝面上。 除非她糊涂蛋了,才会想不起来。 花了近一个时辰,纪沉鱼反复在园子里几条路来回行走,纪家现在人手少,没有人看到。 再回来,纪沉鱼喊奶妈:“前天说几件不要的铜器,找出来给我。”奶妈寻出来,是一个半残的铜镜,坏了两边耳子的铜壶。 文杏道:“这些收着,悄悄送出去让铜匠毁打,再就不重打,也可以换钱。” “我有用。”纪沉鱼把铜镜看看,虽然残了,还能照见。铜壶大肚子,纪沉鱼犯了难:“我想切几半,有法子吗?” 好在薄,奶妈还是砸成几片。先扁,后有了裂纹,再分开。 纪沉鱼拿话搪塞她们:“这样小,方便带出去。”奶妈释然:“原来是这样。”文杏也拍手笑:“我说呢,姑娘砸它做什么。” “你们去吧,我找个东西收起来。”纪沉鱼不让文杏帮手,又把奶妈支指出去:“我饿了,帮我弄点儿吃的。” 一个人在房里把这些装好,又装作才想起来:“五姑娘那里,还要去一趟。”带着几个铜片子出来,无人处放下,沾上池子水在石头上磨几磨,全是纪家以前的好铜哭,不费什么功夫就有亮光出来。 几个转角处,纪沉鱼一边草丛里放下一个,半露出一些,拐过去走过去,果然能先见到里面影像。 好,她又花了一些时间掩饰一下,见暮色近黄昏,满意的回去用晚饭。 烛光点起来,文杏在灯下侍候她用饭,为她犯愁:“太太前天喊去,说武三姑娘来,要给她赔礼,又说姨太太那里,舅太太那里,还要姑娘赔礼,依我看,舅太太和姨太太面前,她们当着人不好说什么,三表姑娘,可不是好过得去的人。” 奶妈也忧愁,嗔怪文杏:“你是侍候用饭,你还是碎嘴?”文杏自悔失言,一笑不再说。饭后文杏碧杏收拾家伙去还,奶妈为难地道:“我下午去老太太房里问过,表少爷也来,那表少爷要是借这件事要胁姑娘你,可怎么好?” 武王氏生病,王氏去看,跟的丫头回来把话早就传开,说武家说是纪四姑娘干的好事,纪家不认帐,两下里还在扯皮。 纪沉鱼漫不在乎:“奶妈,您放心,有这愁的功夫,还是为我佛前多念念经吧。”奶妈被提醒,慌里慌张道:“姑娘说得是,我这就洗手上香去。” 走到房门处,又回身道:“求老太太去,老太太最公正。” “知道知道,”纪沉鱼带笑,等奶妈出去,才呼一口气,长长的,似有余音绕梁之感。 又把自己的小私房,不多的首饰搬出来数了,越数越可怜。出都出不去,钱也不多?再说出去,骑马走?坐车走? 一个人骑马当然方便,只是纪沉鱼不会快马奔驰。赶车也不错,在哪里实习?从来不觉得女孩子弱于男人的纪沉鱼,头一回想要是个男人就好了。 腿一迈,就走了。 晚上不放心,带着文杏说散步,又去埋伏的地方走了两趟,冷眼见文杏没看到,当然,那些半掩在草丛里,除非有心人,不太好看出来。 明天,王大宝要是收敛也就算了,要是不收敛,哼哼……。 明天,武三姑娘要是收拾也就算了,要是不收敛,哼哼……。 ------------ 第二十三章 ,敲打 在心里把自己装扮好似凶神的纪沉鱼,支着架子带文杏一路回来。到房里才哑然失笑,居然失态。 第二天,纪家早早收拾水榭,又请了一班小戏子。秋水带风怕冷,又生上火炉。 武王氏来得最早,武彩莲在轿子里幻想自己修理纪沉鱼:“母亲,等下她再犯坏,你得帮我。”武王氏不以为然,她一直不相信女儿说的,纪家四姑娘有这么厉害,故意滑脚托起她的手肘。女儿是个什么性子,纪家四姑娘怎么敢这么做? 淡淡道:“这是做客,你去了最好老实。”武彩莲不依扭扭身子,手指紧了几紧,仿佛握住纪沉鱼的脖子。 武家三房里姑娘要寻死,不过是装装样子。不过惹得三房里又和二房闹一出,不管武二太太王氏还在生病。口口声声:“装病躲事!”几乎把武二太太气得要吐血。 车在纪家大门停下来,武二太太往车外看,这一眼,几乎呆住!瞬间她的面上浮出惊吓,恼怒,暴躁的神色。 舅太太姜氏穿一件做客的衣服,正笑逐颜开往里面进:“老太太在等我,我也想她呢。” “舅母?!”武彩莲咬牙,武王氏拉不住,一头钻了出去,在外面响亮的道:“母亲,快下车,姨妈只怕等急了。” 武王氏原本不想下车,纪老太太请她,打的名头是商议庶子们亲事。纪家的姑娘武王氏都见过,她才把庶女算计过没多久,因为她和陈三公子多说几句话,武彩莲不依不饶,一定收拾她,弄个烂摊子,当母亲的为她收拾才干净。 庶女的事出了丑,常会的人家背后里说,当面也说,武王氏打定主意庶子们亲事们给自己撑个光回来,纪王氏一去说,武王氏就答应。 她答应的快,是她早就相中纪家的姑娘。生得好,配给庶子们,难道没有感激?难道说自己不上心? 再有纪家的姑娘在娘家有纪王氏,那是自己的亲姐姐,出了门子,有自己,是婆婆。就分家出去,武王氏也不怕,因为亲事还没有定,她今天是来和纪老太太商议家怎么分?以后按月按年孝敬她什么。 不想舅太太在! 自从姜氏闹了一出后,武王氏气病,往娘家送信,自己兄长也不见来,那是个怕老婆的,只有一个管事提了一食盒点心来看。 呸!谁稀罕那点心。要的是句公道话,至少也要暖心话吧。不想一个人不来! 武王氏今天一来说亲事,二来再和姐姐说说,激起她往日对舅太太的恨,姐妹一起杀回娘家大闹一场才解气。 没想到,纪家请了舅太太!这不分明让自己难堪。 欲待不下去,女儿在外面喊出来;要下车,武王氏才不想和舅太太打招呼。 舅太太姜氏自己笑吟吟过了来,她身边总有两个丫头。左手一招:“香怜儿,”右手一招:“玉怜儿,” 再笑得格格:“这里还有一个可怜的,我说三表姑娘,那陈公子不记挂你了是吧?” 顾家的家人没必要守口如瓶,还有顾老太太,有笑话不传她就傻了美女的贴身男秘全文阅读。纪家四姑娘是胭脂虎,白长一个好胚子;武家三姑娘是胭脂虎,倒贴陈家,人家还不要。 最后也啐,这就是老世家,祖宗手里规矩出来的这样好人! 这是顾老太太原话。 纪沉鱼落了个凶,武彩莲落了个贱! 姜氏此时提起来,自己笑得很开心,武王氏绷紧面庞下车,冷冷道:“嫂嫂,这是你外甥女儿,她不好,你好在哪里?” 门上人赶快往里通报,王氏急急出来,姜氏拉着她诉苦:“大姑太太,您这是请客,是给我添堵?” 武王氏冷眉冷眼:“姐姐,我们回去!” 纪四老爷肃然出来:“慢着!舅太太,姨太太,老太太在等你们。不是孩子,脾气闹过就算了!” “姨丈,这全是你家的贱丫头害的我!”武彩莲忿忿不能再忍。纪四老爷大怒:“咄!你不认表亲,我还不想认你!” 站在大门上,把武彩莲一通数落:“我们去顾家,有你这没出阁姑娘什么事!你带人去砸门,顾亲家天天在提,你大表姐过得不好,全是有你这门好亲!” 正说着,辘辘又有马车停下,没停稳,车里先起怒声:“好啊,你这个贱丫头也敢在这里!”陈三公子的母亲陈太太到了。 她还算好些,下车见到纪四老爷在,收起怒容勉强招呼:“四老爷在,”再对武王氏母女憎恶地一撇嘴:“老太太三请四请让我们来,没想到是想说合,我们不依!” 这一个多少好打发,纪四老爷给她一个笑脸儿:“陈太太,老太太催呢。”陈太太还顾大面子,高昂着头带着几个孩子进去。 陈家的儿子女儿,就没有那么客气,虽然不横眉,也丢下无声的嗤笑。 姜氏一见趁心,笑嘻嘻进去。 纪四老爷留下王氏姐妹单独说话,他一行走一行又叹息,世人多浮躁,以浮躁为美! 还不自知! 武王氏滴泪:“姐姐,我们回家的好。”才说要走也没那么容易,后面来了两辆车,车上赶车的是武家的管家,他带着几个公子姑娘都过来:“老太太说,做客呢,让小爷们和姑娘都来逛逛。” 武家二房里,除了那一个倒霉房里有男人的姑娘立志披发修行,另外两个庶子,两个庶女都过来。 武王氏别别扭扭来见纪老太太,纪老太太热情万分,丢下众人道:“我有一个好东西,只给姨太太看。” 姜氏没好气,陈太太虚假一笑,武王氏面上有了光彩,跟着纪老太太单独进去。 内室中坐定,纪老太太满面笑容:“姨太太,你我亲上做亲,你不嫌我们家不如以前,我们要高攀你呢。” 武王氏心里更舒服。几家没落世家里,纪老太太为人颇有口碑,她放低身段来客气,武王氏大大方方说出来:“老太太,姑娘们没话说,我打小儿看着长大。只是有一件,以后怎么孝敬我?” 此时不拿跷,又待何时? 一份整齐的嫁妆,中间抽出来若干,武王氏想的就是这样。 ------------ 第二十四章 ,招手 “这是嫁妆单子,”纪老太太也不废话,同王家做亲几十年,姨太太什么性子早就知道。武王氏笑道:“老太太痛快。” 接到手里,见铺子有两间,衣服是几箱,首饰是几匣,都是什么,开得清楚。再有两个丫头,两个家人,唯独没有现银。 武王氏顿了一顿,纪老太太含蓄一笑:“这是家里备的,太太看过的单子,现银子,是我给的私房。” 言下之意,不能还抢现银。 面上微红的武王氏讪笑几声,仔细把单子再深看,心中有了大概,还回去,先诉苦道:“老太太知道我们家,三房住一处,大老爷管家,事事听我们老太太的,我们爷不管事,外面闲钱时有时无。三老爷管田庄子,一年比一年收得少,我们娘几个分不出东西,急也无用。” 纪老太太老道地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两对小夫妻成家,借着分田庄子,姨太太可以分出一份儿来。” 武王氏眼睛一亮:“那敢情好,我从没想到过。”心里明镜一样,姐姐和纪老太太斗,难怪不赢。 这老太太,成了精。 “姨太太,孩子们大了,圈在家里吃用不愁,不过姨太太就苦了。”纪老太太和蔼可亲,带着为武王氏好的话音道:“她们自己出去住,另起锅灶自己花钱,四老爷是不答应。是我说,几个房头挤一处的苦,我吃了一辈子,姑娘们吃得苦耐得气,只是我老了,以后去看她们,不想会你们老太太。” 微微一笑,武王氏也跟着一笑。 纪老太太再一一剖析:“再说姨太太,你常来陪我说话,有好的也想到我。我闲下来为你盘算,如今地力不肥,收成不好,再加上庄头子不伏,公中分出来的,能有几分?” 武王氏道:“对对!” “为你,姨太太,孩子们成亲,是你说分东西的好时候。你要单独过,正好分出去。你要留家里,可以分几件东西。”纪老太太再摇摇嫁妆单子:“儿子媳妇们也给你几样,不是好?” 这老太太精刮刮的算人家东西,武王氏纳闷,以前知道她厉害,倒从不管别人家事,这扯上她的孙女儿,她就变得比当铺朝奉还尖刻风云之傲绝最新章节。 不容武王氏说话,纪老太太又道:“我今天对你交个底儿,过年过节,你和二老爷不如意的事,小夫妻不会不管。如何?” 带着世事都看透的通达笑容,纪老太太微仰起脸,等着武王氏回话。 武王氏还是揣摩盏茶时分,才堆笑起身行个礼:“老太太,这大媒可不能马虎。”纪老太太早有安排:“男方大媒,我给你们指两个人,一个是你家老太太,请她挑个人。一个是舅老爷。” “不行!”武王氏一惊,到手的肥肉有老太太插手,还能好得了? 纪老太太看在眼里,明了地一笑:“孩子们孝敬你的,老太太哪里知道!再者,今天我特意请舅太太和陈太太来,是为你们说合,孩子们闹气,大人跟在里面闹算什么!” 不理面色难看的武王氏,纪老太太自在地道:“女方大媒,我和太太一个意思,你们不请舅老爷,我们就请舅太太,两边都是亲戚,有事也照应。还有一个,就请陈太太。” 把陈家和舅太太当成一时仇人的武王氏,算是被压着,被嫁妆引诱才答应。 两个人出来,姜氏加意地看,也没有看出来端睨。陈太太眯着眼睛,针尖一样看破纪老太太心情好,武王氏是又不情愿,又不安,具体什么事,她没有看出来。 见姑娘们不在,庶子们也不在,王氏告诉她:“孩子们结伴逛了。”武王氏放下心。她对别人是不管,对女儿是从来放心,她除了会干系住陈三公子的事,别的不放心上。 至于武彩莲要去找纪沉鱼晦气,武王氏更不去想。 武三姑娘,此时正在和纪沉鱼斗口。 男女有别,纪老太太防着不尴尬的事出来,指了四个上年纪的妈妈,把小爷和姑娘们分开。 陈家的姑娘,武家的姑娘和纪家的姑娘都在这里看鱼,武彩莲不怀好意地道:“四表妹,你看对面,王家表哥一直看你。” “三表姐,这里你最好,当然是看你。”纪沉鱼不动声色:“三表姐,离得这么远,你是怎么看过去的?” 渣女要找事,纪沉鱼心想,有什么办法。 纪落雁皱皱眉,有心说纪沉鱼几句,又想母亲这几天正夸她。虽然母亲也教训她,不过母亲私下里还是夸她,说四姑娘最懂得孝敬。 王氏眼里的孝敬,就是她讨厌顾家,纪沉鱼去闹腾,这就是孝顺。 对面,是小爷们。王大宝肿着一只眼,和两只眼睛都肿,却不太红的陈三公子并肩临水,低头装着看鱼,是水里的倒影子。 两个人悄悄嘀咕:“四表妹最好吧?” “离得太远,看不清。”陈凤栖尖着眼睛起劲儿瞅。 一伸手,大宝表哥取下自己的福神玉佩,财大气粗:“我赌玉佩,今天她是我的。” “行,我赌簪子。”陈凤栖认为好玩,抬手摸发上的金簪子。 王大宝愣巴着:“你这是什么价儿?”再把玉佩一晃:“我这个值二十两银子。”陈凤栖拿他没办法:“我这个是赤金的,两分多重,你自己算!” 见水中影子一晃,有人拿帕子招展,陈凤栖小有激动:“四妹妹是对我招手?” ------------ 第二十五章 ,清白 隔岸,武彩莲瞪着纪沉鱼:“你这是做什么!”纪沉鱼见对面两个人都在看,往他们角度上嫣然一笑过,再道:“姐妹们玩,我今天的衣服和三表姐颜色相近,回房去换件衣服。” “你房里在哪,我也去。”武彩莲疑心大起,刚才招手,现在笑,分明是约下什么人。她不仅自己要跟去,还约下别人:“我们去四表妹房里坐坐,应该是离得近,你才忽然要换衣服。” 把人都弄来跟着,纪沉鱼耸耸肩膀,对纪落雁道:“二姐姐,去我房里,我走前面。”下面后句故意歇一口气再说,果然爱占上风的武彩莲又冷笑:“我们不是丫头,为什么走你后面?” “我要带路,”纪沉鱼这才说出来,再故意放声喊文杏:“我回房,你先去准备。”喊过再磨蹭,见对面两个男人是急忙的走了,纪沉鱼才笑着起身:“请到我房里坐坐。” 走的路上,又不闲着。手指前面一株子花:“那是二姐姐种的,各位别动,我掐给你们。”不然就是:“这条路,除了我们家姐妹,你们都未必熟。” 武彩莲走到前面去,鼻子里哼一声。要你带路? 纪沉鱼走到她的斜侧方,更好的看草丛中的铜镜。见镜中衣角轻闪,正是王大宝身上衣服,知道他又躲在那里。 对找事儿的武彩莲淡淡一笑,纪沉鱼略提高声音说话,王大宝听在耳朵里,虚张两手,对身后陈凤栖悄声道:“教你一手,看好了!” 一个虎扑,跳了出去,正巧抱住走在前面的武彩莲。 他红肿着一只眼,另一只眼看不清楚。武彩莲和纪沉鱼衣服颜色相近,是纪沉鱼让丫头在门上看着,特意换的一件。 姑娘们大受惊吓,尖叫着往后退。陈凤栖跳出来,一看人:“啊?抱错了!” 王大宝没头没脑,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只觉得怀里身子香软,抱住嘴唇就凑上去,狠狠咬住。武彩莲几乎晕过去,张开嘴要喊,一个滑溜溜的舌头趁机进了来,堵上她的嘴,没命的吸她舌头。 “吸溜,”这一下动静还不小,陈凤栖大乐:“哈哈,好!”他看出来是武彩莲,并不出声营救,反而认为这是千载难遇的好戏,在旁边指点:“快,抱住肩膀,她要挣开。” 武彩莲痛泪流下,好不容易得了个闪空,上下牙齿用力一咬,王大宝直跳起来,双手捂着嘴唇:“哎哟,咬死我了!” 再低头一看,更跳得高:“娘呀,是你!” 离开几步远,是一群姑娘们。纪落雁惊得一个字没有,脑子里一片空白。纪三姑娘往后退,带着武家的姑娘也往后。她们是忍住笑,只是不敢笑,是以后退几步再笑。 纪五姑娘常说武三姑娘是魔头,独她往前走一步。还有同行的人,是陈家的姑娘们一起来看,面上笑容比惊吓多。 秋风悠悠地吹着,木叶沙沙的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武彩莲跳起来,张牙舞爪来打王大宝:“不是人,你不是人,你去死兽宠天下,全能召唤师!” “这么凶!”陈凤栖摸摸后脑勺,听王大宝边躲边大叫:“再打,喊我娘!你少打我,这事儿,不算!” 陈凤栖感觉自己又学了一招,当着这么些人,这事儿还能不算? 王大宝冲着武彩莲大喊:“我要娶的是四表妹!是四表妹,听到没有!”武彩莲痛哭一声,张着爪子奔着纪沉鱼就过来:“是你害的我,我划花你的脸!” 纪沉鱼心想这一对人此时还不知道收敛,拔腿就跑,边跑边喊:“救命啊!” 纪五姑娘今天解气,带头把武彩莲拦住,一开口本来是劝,忍不住的要笑,她一笑,姑娘们全笑了,纪落雁也随着一笑,武彩莲更气得要疯,抓住她们乱踢乱打:“让开,我要杀了她!” 王大宝眼睛疼,嘴唇也疼,看了几回见血不住的有,过来揪住武彩莲头发,在她耳边骂道:“你敢去找四表妹,我就杀了你!” 再骂:“滚开,今天这事儿不算,听到没,不能算!”嘴唇又痛,王大宝再去摸,又是不少血,恨恨道:“你咬我,这事儿要算!” 陈凤栖笑得跌脚,抱住她不算,被咬了要算。好心提醒一下:“大宝,你被咬破相了,少了一块皮。” 他凉凉的道:“这可怎么办?以后谁要嫁你!” “武彩莲,我和你拼了!”王大宝抓住武彩莲肩头,用力晃了几晃,劈面给她一个巴掌。纪落雁牙根儿一紧,表哥还这么狠? 陈凤栖又怂恿:“大宝,你打表妹?你姑母不会答应!”王大宝劈面又给武彩莲一个巴掌,骂道:“我的清白,你还我清白!” 这一位纨绔,还有清白?他来得凶狠,姑娘们早就退到两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去找人。”见远处,两个妈妈这才过来。 客人多,家人少,妈妈们只守着分界的地方,不让姑娘们和小爷们混起来就行。王大宝路熟,带着陈凤栖绕道过来。可见路熟未必是好事,坏心一起,必有此劫! 纪老太太等人很快被惊动,见王大宝哭着喊着过来:“我的清白,你毁我清白!”武彩莲披头散发,被他追打着过来,边哭边喊:“母亲,他要杀我!” 纪四老爷匆匆赶到,觉得自己很有度量,才没有被气死! 从来斯文的他,快面目狰狞,断喝道:“出了什么事!” 王大宝一头奔着他过来:“姑丈,我在你们家丢了清白,你得为我作主!”见一个脑袋飞快过来,纪四老爷举手重重一下,打得王大宝鬼嚎一下:“你还打我!” 往地上一坐,扯着嗓子鬼哭狼嚎:“我的清白!” 姜氏顾不上儿子,她奔着武彩莲而去,是个撕打的样子:“你又起什么坏心!”武王氏过来挡她,“哧啦”一声,衣服被扯破一片,再踉跄后退几步,躲开姜氏攻击,也大叫起来! 这院子声音可入云霄,纪老太太一连声地喊人来问,姑娘们七嘴八舌,已经回个清楚。 陈太太哈地一声笑:“老太太,你又当了一次媒人。”姜氏回身大怒:“我家不娶她!”王大宝坐地上蹬腿:“不算,不能算!” 再次大哭:“我要四表妹!” 纪四老爷快要发晕,听到这句话,有了疑心:“与四丫头什么关系?” ------------ 第二十六章 ,可爱的纪四老爷 王氏心中疑心大作,这几天不断有事,件件离不开纪沉鱼。回想她在顾家的行为,王氏沉下脸:“老爷,请四姑娘来,问问何妨?” 院外,袅袅婷婷走来两个人。前面的是丫头文杏,后面跟着一个少女。众人皆乱,独她是宁静安详。 并没有过意打扮,穿一件雨过天青不显眼不露怯的衣服,乌发侧边斜坠,上面有一枝步摇动得缓缓,显见得主人的不慌不乱。 这个人,正是纪沉鱼。 纪四老爷本来烦躁,以为女儿遭受到什么。听到王大宝只要四表妹,并不刻意偏心的纪四老爷很是担心。 要知道表少爷王大宝,是个什么人! 纪沉鱼斯斯文文过来,在父亲面前行礼:“父亲,是喊我吗?”再对祖母一个眼色,纪老太太见她没事,笑了一笑。 这笑容对武王氏来说,不亚于劈面给她一耳光。她举步要去,纪四老爷平平静静喊人:“管家,带人过来,问话,好好的问,谁要闹,叉出去!” “是!”两边婆子家人和管家一起答应,声不如洪雷,也把武王氏震回来。 纪四老爷偏头看她,眼角扫过衣衫不整,嘴唇红肿的武彩莲,有一丝憎恶涌上心头。“姨太太,”喊过武王氏,再看抱着儿子心疼他伤的姜氏:“舅太太,人都在这里,你们不要急也不急躁,到房里来,问个明白!” 见武彩莲不肯动,纪四老爷淡淡对王氏道:“你照顾三表姑娘,她离了我们眼前,就要寻四丫头事情。像是不只四丫头,对五丫头也瞪来瞪去,为着什么,今天现了原形!” 玩不了私房活的武彩莲哭得更凶,武王氏和王氏带她进去。 王大宝以前来,纪四老爷还能容忍,今天见他嘴唇又添伤,仅有的一只好眼珠子不忘对纪沉鱼转,纪四老爷冷冷道:“请表少爷进去,姐妹们大了,要尊重!” 姜氏灰溜溜带儿子进去。要说她怕什么人,就是古板方正的纪四老爷说话,姜氏还听几分。 进去见到武彩莲,姜氏又成乌眼鸡! 纪老太太对纪沉鱼伸出手:“你跟着我,”纪沉鱼露出欲言又止,又垂下头,扶着纪老太太进去。 两个武家的庶子原本不敢多看,现在虽然还不知道要订亲事,见到这一位姑娘于闹哄哄中安安详详而出,好似青烟中一丝雪莲花,让人神目一清屌丝小作逆袭记最新章节。 无关的人,他们不能进去。作证的姑娘们,陈凤栖先在房外,纪四老爷最后进去。 纪沉鱼跪下来:“回祖母,父亲母亲,容女儿先说。” “讲!” “快讲!” 姜氏、武王氏,甚至还有王氏。纪四老爷淡淡扫一眼妻子,王氏缩回手。 “三表姐从小就欺负!”这是纪沉鱼的第一句话,不问再求证,只见武彩莲骂自己的熟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武彩莲狠命抽泣几声,再凶悍,今天这丑事压下来,兴风作浪的心也少许多。 纪沉鱼得以从容回话:“看在母亲和姨太太面上,女儿从不声张。现在大了,三表姐更是指着脸子骂。在大姐家里是这样,刚才又是冷言冷语只是敲打,我不能听,身为主人,又不能顶撞,推说房里换衣服。不想,三表姐和表哥约下,” “胡说!”这是武王氏气急败坏! 姜氏腾地起身,话冲着纪沉鱼,脸却冲着武王氏:“我儿子不约粉头,不约红牌,约她干什么!” 纪四老爷骤然沉下脸:“来人!请舅太太出去!” 纪沉鱼傻乎乎再添上一句:“什么是粉头,什么是红牌!” “再问就打了!”纪四老爷把女儿一起骂。纪沉鱼老实跪好,心想我知道什么是粉头,什么是红牌。 武彩莲是娇惯的没章法,却还懂得粉头和红牌不能相比。她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莲儿!”武王氏紧紧抱着她,失声痛哭:“套车,我们回家去!” “姨太太不能走,这事问完了,该报官就报官!”纪四老爷还不放人。王氏嗫嚅几下,见丈夫面色已是强忍着,忙道:“送到老太太房里歇着,再请医生!” 纪四老爷冷笑:“还嫌不丢人?人要丢到外面去!”对悠然独坐的陈太太看看,就算她看不到,她的女儿当时都在,还有她的儿子,她的好儿子! 不管怎么说,先把武彩莲送进去,外面纪沉鱼再回话:“三表姐一定跟着女儿回房,以女儿想,表哥怎么会在那里?祖母说今天人多,指了妈妈们侍候,表哥是几时到的,我们竟然不知道。” 她眸子里有了委屈:“父亲,女儿不好,还有父母亲。三表姐最近无事总生事,女儿实在冤枉!” 王大宝肿着个嘴唇,跟着道:“你是冤枉的!” “还有表哥,你和表姐的事儿,怎么扯上我,姐妹们都可以作证,我走在后面,表哥你分明没看到我,嘴里就喊着我。我是几时得罪的你,这样害我?”纪沉鱼又把王大宝也指责了。 纪四老爷让她一旁坐着,又把别的人喊进来问,说的都一样。问到陈凤栖时,他支支吾吾:“我路不熟,王公子带我过去,我不知道是这件事。” 王大宝恨得找不到东西,解下自己玉佩砸过去,陈凤栖双手接住:“谢谢,这个成色我相得中!” “你,我分明是喜欢四表妹!”王大宝还是这一句,而且涎着脸:“姑丈,我在你家里丢人,你弥补弥补,把四表妹给我,我就不言语。” “闭嘴!”纪四老爷已经心知肚明,自己的好太太,无事就和她的好侄子嘀咕,丫头们听过,也没听出来,原来是和四丫头有关与美女教师合租。 可怜的四丫头!难为她还这么冷静。 陈太太这个时候添油加醋:“四姑娘,出这么大事,你倒不惊不吓?”纪沉鱼慢慢红了眼圈:“陈太太说哪里话,名声关乎生死,我急有何用,乱有何用?但有一口气在,先说明事情,再乱不迟!” 陈太太哑口无言。 纪四老爷冷笑一下,对姜氏道:“侄儿受伤又受冤枉,报官吧!”姜氏一直没说话,是她心中有数,赶快陪笑:“妹夫,一家人这说的什么话。” 她很是为难,忽然来寻陈太太:“你来当大媒,为我儿子定下这府里四姑娘,三表姑娘嘛,有妻有妾也正常!” “你!”武王氏才从房里出来,就听到这句话,一口气没上来,也晕了过去。几个人掐人中,取嗅香,把她弄醒,王大宝神气地过来道:“哈,你也不愿意,这事儿咱们不算。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不算!” 武王氏颤抖着伸出两只手,要不是没力气,尖尖指甲掐死这个人! 姜氏正站在纪老太太面前,扳着手指头数:“四姑娘呀,和气,见人有礼,大宝喜欢她。”纪老太太不屑一顾,和纪四老爷一样,只是不理她。 一不小心她撒泼,怎么理论? 陈太太乐得不行,回去后,一个月里,有笑话说了。她心里排着,明天去娘家说说,后天见王太太,大后天见张太太…… 想得太入神,纪四老爷喊她几声才听到,迷怔着回头:“啊?”纪四老爷耐下性子,温和地道:“陈太太,你做媒人,三表姑娘许给表少爷,今天就下定,谢媒礼明天送到你府上!” “不行!” 异口同声的,武王氏、姜氏、武彩莲,王大宝! 纪四老爷稳如泰山,轻描淡写:“那就报官,不然污了我清静门第。”陈太太笑眯眯:“还有四姑娘的名声。” “有吗?”纪四老爷面现阴霾,眸子里凶狠无比,一字一句问,再看房里人:“表少爷和三表姑娘私情,是这样的吧?” 袖子一甩,又再次悠然:“不然报官!” 纪沉鱼差一点儿笑出来,没想到这古板的父亲,还有这一手。三句两句,推得干干净净。武王氏和姜氏一起看纪沉鱼,姑嫂少有的默契:“她!” 就这么轻易清白了? “父亲,女儿愿长伴独灯,为祖母和父母亲祈福!”纪沉鱼早就想对策,带发修行吧,最好送到哪个庙里去,然后一走了之。 猥琐的表少爷,凶狠的表姑娘,纪落雁最近轻闲,可一样要担心,这是什么日子? 纪老太太下了个注脚:“可怜见的,惹到了什么?幸好最近念佛经,菩萨保佑,逢凶化吉,救苦救难的菩萨。” 和纪四老爷母子对看一眼,心照不宣。这是针对纪沉鱼的一场祸事,武彩莲是自己上赶着一头撞上。 为人太爱占上风,这就是下场! 武彩莲在房里放声痛哭,哭声凄惨,武王氏再也站不住:“我苦命的孩子,”扑身进去,和女儿抱头大哭。 ------题外话------ 收藏收藏了哈, ------------ 第二十七章 ,王氏的私心泄露 武彩莲一想到嫁王大宝,恨不能马上去死。有坏主意臭味相投是一回事,嫁给他是另外一回事。 她哭得哽咽难言:“那贱丫头!” “你放心!”武王氏眼中闪过阴狠,这些事太巧,件件都有纪沉鱼在其中。 外面传来纪沉鱼沉稳的声音:“祖母,父亲母亲,这些事也太巧,好像件件都有我。在顾家是三表姐撵着我骂,在家里又是她跟着我回房,女儿浑身是嘴,从此难敌街头闲言。” 武彩莲呆住,武王氏气得浑身颤抖:“她倒说了一个一干二净!” 外面传来惊呼:“四姑娘,不可!” 怎么了?武王氏丢下女儿到窗前去看,见纪沉鱼手中多一把剪刀,发髻半散,是刚才一手打开,现在正要剪头发。 纪老太太急得眼泪下来:“快拉住!” 几个人扑上去,才把纪沉鱼手中剪刀夺下来。纪四老爷对王氏恨恨看了一眼,骂道:“你的好亲戚!” 王氏刚才还怀疑纪沉鱼,现在想想她说的是道理。急于表白自己的王氏一慌张,道:“四姑娘,你还年青,说什么当姑子的话。你的大喜日子要到了,老太太今天请客,是特意为你们姐妹定亲事。” 武王氏定定心,到底不是武彩莲那样的小孩子,步出房门道:“是,我和老太太已经说好了,我们是什么人家,不是反悔的人!” 别人听过这话犹可,王大宝急了眼,一把拉住王氏大嚷:“姑母说话不算话!我为你打听许王选侧妃,你答应把四表妹给我!” 纪老太太“唰”地看过来,不是好脸色!纪四老爷“唰”地看过来,不是好脸色外,王氏离他近,想也没有想,纪四老爷抬手给了王氏一巴掌,又重又狠,骂道:“贱人!” 王氏被打倒在地,扯住她衣衫的王大宝跟着,一下子压在她身上,还在乱喊:“还我四表妹,你答应我的!” 纪四老爷眼前一黑,往后面软软倒去。 “父亲!”离他最近,想为母亲求情的纪落雁扶住他,家人及时接手,不然纪四老爷身子肥重,又要倒两个。 纪家上上下下慌成一团,只有陈太太看得津津有味。 纪沉鱼也不闹着剪头发,跟着到房里侍候。 武家两个庶子且惊且喜,在青苔上地上站着,嘴角都露出笑容。意识到兄弟的存在,互相对视一眼,两个人都难为情。 当兄弟的,先开了口,悄声道:“四表妹不知许给哥哥还是许给我?”当哥哥的老成些,叹气道:“纪家姨丈是方正的人,出这样事情,这亲事不知能成不能成?” 一个家人跑得飞快引着医生过来,兄弟两个人动起来:“快快,这里!” 老太太的榻上,纪四老爷面如淡金,醒来说的第一句,就是喊王氏:“我也不写休书,我纪家丢不起这个人特别行动组探案录最新章节。也罢,你收拾东西,回娘家住几天,” 再寻找到舅太太的人,气弱游丝地道:“舅太太,麻烦你回家,把你妹子一并带走!” “老爷,这与我无干!”王氏跪下来“嘭嘭”叩头,别人无人敢劝。只有纪落雁哭着握住父亲的手摇晃:“您不能把母亲赶走!” 王氏又去求纪老太太,抱住她裙边苦苦恳求:“母亲,是我错了,是我糊涂了,”饶是舅太太与她们一向不和,见到王氏哭得可怜,也尴尬着说不出话。 王大宝愣头愣脑:“是啊,是二姑母错了。” 纪老太太严峻的瞪着王氏,冷笑道:“许王选妃?你几时知道的?哼哼,瞒得铁紧,打量我不知道!” 王氏什么都顾不上,只拼命求她:“老太太,不能把我赶走,我就是犯了一时的糊涂!”纪老太太冷若冰霜,厉声道:“我今天对你说明白,这事我早就知道,我对四老爷说,要去,让二丫头去!三丫头、四丫头、五丫头,都不去!” “啊?”王氏面上一喜,觉得不对再来掩饰,已经被纪老太太看在眼里。纪老太太头一回,对着王氏不掩饰自己的烦恶,把自己裙边从王氏手里抽出,对纪沉鱼伸出手:“来扶我。” 走出去一步,才回身道:“以后这个家,还是我来管吧。撵太太走,我们家也没这规矩,太太身子不好,另外收拾两间房子,静养吧!” 王氏天旋地转,好容易撑住自己,哭着转身,在纪老太太身后又叩了一个头:“多谢老太太!” 这个结果比撵走好,可是纪落雁还是不能接受,过来扶起母亲:“你不管,可让谁管呢!” “落雁,别再说了。”王氏打断她,伏在女儿肩头泪流不止。她伤心的不仅是管家权没了,还有一堆外人看她的笑话。 姜氏想安慰几句,又说不出口。王大宝一个人落井下石:“大姑母,你不把四表妹给我,回家去也把你撵出来!” 耳朵被姜氏紧紧掐住,姜氏骂道:“下流种子,什么人不好招惹,一定招惹出事,带累这许多,你趁心如意!” 武王氏眼里喷出怒火,这话说谁! 见王大宝鬼叫加声,被姜氏提着走了。 医生给纪四老爷开过药,纪四老爷虚弱地吩咐:“给医生诊金,再扶我房里去。”觉得气短,喘口儿气,还没忘记王氏:“给太太收拾三间静房,就园子里树林子后面那三间,就可以了!” 他也走了。 王氏从来没有这么孤立无援,秋风呼的穿帘而入,带着从头到脚的冰冷。 “姐姐,可有空闲,我们说几句。”身后传来阴恻恻,武王氏母女还没有走。陈太太,是纪老太太约着房里说话,不外乎求她回去不要乱说。 王氏回过身,见武王氏不同与平时,眼神直勾勾的,说吃人不是要吃人,像是要剥人皮。“妹妹,你也怪我?”王氏不敢相信:“这是彩莲弄出来的事。” “姐姐,借一步说话,老太太还在里面。”武王氏还是阴阳怪气。王氏带着女儿,武王氏母女在后面,出了纪老太太的房,寻到最近的小花厅。 把闲人打发走,只有四个人在,王氏疲累地双手掩面:“你说吧,你们都怪我。”真是冤枉! 武王氏冷冷道:“头一件,许王选妃几时定下来的?”阴冷勾勾唇角:“我不知道!” ------------ 第二十八章 ,武王氏还想翻身 “你怎么不知道!大宝不是给你送过信!”王氏愤怒了,双拳握起来。武王氏僵直坐着,长长哦了一声:“是那一天?他说过我让人打听,二老爷见天去许王府,回来说没这回事,好不容易见到许王一面,许王很是冷遇。” 王氏生气地道:“兴许许王殿下挑中别人家!” “你看我做事,有你那么不利索!我几处世家里问过,人家的姑娘正在选亲事!要是选侧妃的事情成真,她们还选亲事!”武王氏干脆利落。 王氏鄙视地一笑:“我现在也不能确定成真,不过是等着!”武王氏步步紧逼:“是你!是你安排今天的事!是你要害我女儿没清白!” 把懵懂听着的纪落雁一打量,看不起的道:“你以为你女儿生得最好?拿我女儿当仇人!” “妹子!”王氏忍无可忍,大声道:“你女儿追着陈三公子跑,眼里哪有别人!我至于这样做!”武王氏一下子哑了。 回身给了武彩莲一巴掌:“都是你争气!”武彩莲哭道:“这事在姨妈家里遇到,姨妈也不是好人。我不好,都不要好!” “你还能怎么样,快巴结巴结你姨妈吧,落雁丫头要去王府,咱们不巴结怎么行!”武王氏继续尖酸。 纪落雁吃不住这话,也哭了:“你们说话,好好的扯上我!” 王氏心力憔悴,无力地道:“妹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武王氏一咬牙:“你也看到了,彩莲不嫁侄儿也不行!” “他们是堂兄妹啊!”王氏惊呆住! 武王氏冷笑:“姐姐你忘了不成,大哥,是从表叔家里过继来的!”王氏一下子不言语。过了一会儿还是犯难:“可是这名份上说不过去?” “让大宝认祖归宗,还回表叔家里去,”武王氏的狠劲儿,带着谁也不能动摇的决心。王氏觉得难度太大:“表叔家有三个表兄弟,他们会答应?” 武王氏沉沉道:“成过亲再过继回来就是!” “我不嫁他!”武彩莲说的话,也是苍白的。武王氏和王氏一起训斥:“没你说话的份儿。”王氏对纪落雁道:“带你表妹房里去,拿你的好衣服给她换上。” 只余下姐妹两个人时,武王氏再道:“姐姐你好好想想,你家的四丫头,只怕是个难缠有心计的人。” “这平时倒没有看出来!”王氏犹豫不决。武王氏冷笑:“以前没有,落过水以后,只怕就开了窍!” 王氏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 “姐姐,我是明眼人,你不必瞒我特别行动组探案录最新章节!”武王氏手抚在胸前,斩钉截铁。王氏一寸一寸软下来,瘫坐在椅子上:“别说出去,我们家老爷不比妹夫听你的。” 武王氏眸光闪烁:“你们家有那样一位老太太,借今天的机会把你管家权夺了,母子盘你一个人,你怎么能行?” “妹妹,我不瞒你,所以许王选妃的事,我一定要为女儿弄成!”王氏把实话倾心相告,再为自己开脱:“我对你说过多次,许王选妃,你不理我,原来是自己有门路,知道这事不真?” 面对王氏的逼问,武王氏也不能决断,吞吞吐吐道:“真不真的,还不能一杆子打死。陈家,唉,事已至此,姐姐帮我把彩莲的亲事弄成了,我也不瞒你。陈老爷的妻弟,听说要纳皇后宫中的女官。” “你!”王氏气得手抚着身子,差一点儿肝厥上来。弃许王于不顾,原来是想陈家比较易得。武王氏自知瞒着不对,姐妹两个人平时表现得到互通款曲。忙陪上恳求:“姐姐别生气,许王选妃在老世家里选,天知道他是不是玩笑话?陈家,到底容易些。” 王氏慢慢消气:“好吧,我原谅你这一回。”武王氏挤出笑容:“姐姐,嫂嫂那里,你还要帮我说话。” “我会的!”王氏没好气。 有一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武王氏迟疑着开了口:“姐姐,你还记得在家的时候,有一年冬天,我失手滑到雪窝里,姐姐你……。” 王氏心软下来,用帕子拭泪,又抚自己面上挨打的地方,还是火辣辣的痛。武王氏一步过来,扑通跪到王氏脚下,绝望的道:“姐姐,彩莲的事你得帮我,给我脸面!” “好好,我一定帮你。” “那好!姐姐去对舅太太说,让她先到我家来赔礼,再来求亲!礼要恭敬意要诚!”武王氏的心事,是在这里。 王氏苦笑:“嫂嫂那个人,你难道不知道?” “姐姐,你要是不答应我,妹妹没了脸面,一根绳子扼死彩莲,我再寻死!”武王氏十分坚决。她一直没走,就是想到这样回去,从此在武家没有立足之地。 以后花好月圆日,她是日日听嘲日。 王氏只能先哄住她:“我尽力我知道,我一定帮你!” “不!这事关乎妹子我体面,也关乎姐姐你的体面。你起誓!”武王氏眸子里忽忽的冒白光,比外面秋风还要冷人。 无奈的王氏发子誓。武王氏这才起来,回到坐好,柔声细语再道:“姐姐,还有你们家四丫头这事,这亲事可不能反悔!” “这个,今天出了事,你们都往她身上栽,”王氏心里也有疑惑,却假惺惺地道:“老太太只怕不答应!” 武王氏捏着手里帕子:“姐姐,你自己多长个心眼吧,这丫头,只怕要上去了。这亲事在我手里,我不分家,还能为你出气。要是亲事不成,你想送她去许王府?” 一下子把王氏问倒,细想一下:“果然有理!” 可这事,也是只能尽力的事。王氏提醒武王氏:“我为你,还有一个主意。趁你房里儿女们都在,喊到这里来,狠狠镇吓他们,让他们回去不敢乱说话!” “可陈太太那里?”武王氏最担心的人是陈太太。王氏道:“事不宜迟,你交待过儿女们,备上重礼,快去求她。” 王氏是要静养的人,不过此时纪老太太有事,纪四老爷卧病,她还在这里坐着没动。 ------------ 第二十九章 ,黑心人是没有节操的 武王氏还有一个心愿,她扭曲着脸:“姐姐,别人的嘴堵不上,彩莲没有名声,那四丫头,我不能放过她!” “以后是你们家的人,你不放过,难过的不是你?”王氏扬起嘴角,姐妹出嫁的人,是差不多的家。 武家人多,没几年就不如纪家。还有一个,就是纪四老爷方正,王氏心眼儿坏,也使不到哪里去。 虽然坏心眼上不能痛快,可是见到妹妹时,是她炫耀的资本。 王氏半真半假,不无愉悦:“你房下有一个姑娘才没名声,彩莲又倒霉,媳妇再不好,外人说你,我想帮你说话也不行了。” 又压低声音:“陈家,依四老爷都不想来往。老太太不答应,说走动的人家更少一家。四老爷才请她来。” “还不如不请她呢!”武王氏有感爱纪四老爷的时候,就是今天。拿帕子拭泪,想想陈太太平时就眼高于顶,等下又要去求她,自己脸上怎么下得来? 长叹一声,武王氏道:“以后低她一头。”还是一辈子。谁造成的这结果,王氏也讪讪了:“论起来,四丫头是有嫌疑。不过我现在要静养,唉,不能帮你。” 武王氏一腔愤恨只在纪沉鱼身上:“我不要你帮,只是告诉你。彩莲没名声,她也别想有。”王氏来了兴致:“你有什么主意?” “过得一、两个月,等下雪,城外庄子上请你们家姑娘去玩,让落雁带着过去。雪地里有冰窟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一个掉进去,一个去救,哼,陷他们几天,救出来也是抱着搂在一处。难道不取暖?”武王氏是一条毒计。 纪沉鱼不是王氏身上掉下来的,王氏才不管。再一想,为今天的事自己挨了一巴掌,被老太太拿去管家权,又要静养,王氏淡然道:“哦,听上去不错。” 两个人还要说下去,武王氏的丫头在门外伸伸头,武王氏心灰面丧的道:“进来,又是什么不好的话?” “不,是老太太和陈太太说完话,问姨太太呢。”平时伶俐的丫头,现在都惴惴不安,生怕一不小心触怒武王氏。 武王氏定下心,心里一道子一道子伤,血红翻裂似不能愈合,但是人条理静下来,慢慢问:“小爷和姑娘们呢?” “在外面侍候。”丫头回着话。 两个庶子武其安,武其宁,庶女武冰莲,在出事以后,就不敢多走半步。三个人是一母所生,武其安和武其宁用眼色招呼武冰莲,让她跟着自己一起来外面站着。 知道王氏姐妹商议的不是好话,内心再想听,也不敢站近。院子里有桂花树,树大占住方圆之地,三个人在下面静悄悄,有武王氏的丫头在廊下,三个人也不交流二货青年的宝贝人生最新章节。 直到有人说话:“太太请小爷和姑娘进去。”三个人眼睛盯着地下,才来见武王氏。 迅速扫一眼,见武王氏眼睛里还湿润,还有伤心样子。三个人各自趁心,这个人,活该! 王氏要看纪四老爷离开,小花厅上只有武家二房里四个人。 武王氏恢复傲慢,微昂起头道:“你们也看到了,今天这事……”停下来。 武其安接上去:“母亲,可叮嘱家人,回去不必多说。” “母亲,可和这里长辈们说一声,再在陈太太那里求一求,回去不必说。”这是武其宁。 武冰莲最后一个,怯生生道:“母亲,明天开始我日日诵经焚香,为母亲和三姐姐祈福。” 武王氏满意的点一点头,她想听的话都听到,对武冰莲一个眼色:“你三姐姐在这里二姑娘房里,你去接她过来。” 两个庶子一动不动,等武冰莲出去,武王氏痛心疾首的开了口:“我为你们,”眼中又多了泪,灰心意冷般瞪视地下,一口气上不来似的歇了半天,才幽幽另外是一口气:“纪家的女儿们,你们可相得中?” 两个庶子大喜,躬身袖快垂地:“多谢母亲玉成!” 冷笑一声,武王氏虚情假意道:“唉,我冷静下来,想想这里四姑娘也不是有心,都怪彩莲……唉,我先时和这里老太太把亲事都说好了,现在不知道还能成不能?” 武其安小心翼翼地道:“都说了的,纪家是要面子的人,”“面子”这话,刺了武王氏的心,她面色一变,武其安又笑着道:“不然怎么会和母亲说这事,固然是有母亲教导得好,也是母亲您从来是这里老太太看重的人。” 武王氏又和缓了面容,把事情说出来:“其安,你许的是四姑娘,” “真的?”武其安心花怒放,一下子难捺。刚才乱哄哄中,纪四姑娘安宁走出,那气度,让人一见倾心。 武其宁陪笑一下,武王氏道:“你许的是五姑娘。”武其宁也一下子欢天喜地,纪家哪有丑姑娘! 再加上刚才也听到说话,娇宛动听,姿势步子,也如行云流水。 兄弟两个人乐了只一会儿,跪下来一起谢武王氏,难得谢一回真心实意的:“全仗母亲上心,儿子们理当报答。” “罢了罢了,就算纪老太太不反悔,你们说得也对,纪家是个重信诺的人,老太太又当家,”要是不当家,能把自己姐姐压得数十年不抬头。 武王氏心里忽然又如万道针扎,有这样的老太太压着太太,才有姑娘们的娇纵。哼,到了自己手里,让她知道知道。 见两个庶子抬头等着自己,武王氏压下浑身不舒服,装模作样道:“我为你们上心,操劳是应该的,不过家里老太太那里,她可是不好说话的人。可怜我只想你们娶个贤妻,纪家四老爷的方正,城里城外都有名。我想得好,现在一想,你们成亲后是要分家的,家里老太太要是不答应可怎么办?” “母亲的意思?”武其安和武其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再来问王氏。 武王氏吸吸鼻子:“你们想呀,老太太房里的象牙雕四喜的挂件,你们成亲,总要给你们,还有那一对描金花卉纹象耳瓶,还有……” 一气说了五、六样子,武王氏为难地道:“她怎么肯给?” ------------ 第三十章 ,奉命来安慰 这是小爷们份例上应该有的,武家是老世家,以前有旧例。武其安和武其宁真的要,武老太太也没辙。 武王氏这样说,兄弟两个人当然清楚。 当下陪笑道:“母亲,这东西还要母亲去要,老太太才肯给。我们去要,老太太眼里哪有我们。” “我也是这个意思。”武王氏听到别人说武老太太不好,难得开心一点儿。 对于武王氏,武其安兄弟也有办法,她是人坏心黑手又长。在武家长大,武其安兄弟早就背地说过,长了就想法子分出去。 后来有了那件不体面的事,武老太太不得已说了分家,武其安兄弟现在要应付的,就只是这个嫡母。 和妻子相比,武王氏手长就让她长吧。反正她只能长这么一回,一旦分家出去,孝敬上是有限的,她还能怎么样? 还有一个,就是纪四老爷这个岳父太让人满意。在别人家里丢弃祖宗名声时,纪家四老爷是让人敬佩的一个! 前后想一想,武其安和武其宁含笑道:“母亲辛苦到如今,虽然要了来,我们只摆一摆。儿子们这么大了,无可孝敬,这几样子东西,打算孝敬父母亲。” 武王氏今天不走运,女儿遭到这样倒霉事。她的脸从武彩莲出事就没有笑容,心里又不断多一根针的扎着。 但是听到武其安兄弟这句话,武王氏绽放出笑容,笑容可掬,似乎才看到两个庶子还跪着,亲切地道:“你们起来吧。” 又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能你们孝敬?” “母亲要不笑纳,我们兄弟不敢起来。”武其安兄弟异口同声,心里也不觉得苦,想到纪四姑娘的庄重大方,纪五姑娘的小巧精致,两个人的笑容满面,都带着诚心。 好在武王氏没笑多久就不再笑,不然能膈应到人。自己女儿出了丑事,有什么可笑的? 和庶子们把以后该孝敬的说好,武王氏这才心急火燎:“我们走吧,回家还有事呢。”还要去给陈太太递话,真晦气! 纪家送走客人,王氏去静养,纪老太太带着人看过纪四老爷,让他歇着,自己回房。姑娘们各自回房,纪沉鱼回到院子里,见两个面生的丫头上来行礼:“奴婢早春见过四姑娘。”另外一个叫晚玉。 纪沉鱼一愣:“别的姐妹房里,也多了两个人?”文杏说得很慢,不时打量纪沉鱼脸色:“四姑娘,老太太指给你的,服侍几天,也许就走了。” 早春和晚玉一起点头:“是啊,四姑娘要不要我们,我们没地儿去了。” 纪沉鱼明白过来,这是老太太防备她想不开。当下挑明了:“既来了,就呆着吧,祖母要问,就说我很喜欢。” 剪头发也好,当姑子也好,再加上被人一口一句的指责,纪老太太担心纪沉鱼寻死上吊的惊涛骇浪。 这样一来,对纪沉鱼更不妙。 她到房里去,早春和晚玉贴身跟随。纪沉鱼苦笑,她还真的是打算“寻死”。借着这事,池子边上放一双鞋子,从此“水遁”。 文杏明天有假,出门回家。纪沉鱼算得稳稳当当,找个事情留住文杏。再扮成文杏在中午人进出多的时候,从角边出去。 她和文杏个头差不多,大家都是肤色白净。守门的妈妈老太太才说要换,换一个不熟悉丫头的,可以混出去。 没想到,姜是老的辣,老太太出于关心,纪沉鱼束手无策。 房中闷闷坐了一会儿,早春和晚玉陪着说笑,她们受纪老太太叮咛:“开导四姑娘,闲气到处有,让她早晚诵经,开开运吧。” 只想安静的纪沉鱼,被两个丫头烦得不行,还要打起精神来应对。不然,她们回祖母,要说自己没想开。 再以后,全家人都知道,自己没想开。纪沉鱼心想,有这么想不开吗?又不是我出事! “姑娘,咱们这络子打个玉色丝线的吧?”晚玉笑盈盈,又来找话说。纪沉鱼实在笑不动,垂着肩头垂着眼皮:“你说好就好吧。” 早春大惊失色,有要扑过来的势子:“姑娘你不舒服?”纪沉鱼忍无可忍,一抬头亮一亮自己小白牙:“我好着呢。” 长长的一声出气,从晚玉和早春唇中逸出。她们垂下肩头:“没事就好!” “四妹妹在房里吗?”隐约有人声过来,是个年青男子声音。纪沉鱼陡然好奇,是谁?文杏在外面道:“是大爷来了,四姑娘在呢,您快请。” 又转头对房里通报:“大爷来了。” 纪沉鱼堆上笑,走上几步准备迎接。家里称呼的大爷,是纪大老爷的独子,纪老太太的心头肉,过继给纪四老爷的纪大公子纪士文。 门帘子打开,一个文质彬彬,个头儿高挑的青年不慌不忙过来。见纪沉鱼候在一旁,再不紧不慢地施一礼:“四妹妹好。” “大哥哥好。”纪沉鱼面色明亮起来。纪士文英俊斯文,看着让人养眼。再来他学识渊博,家里人人知道。纪四老爷不爱自夸的人,唯独会夸自己的长子。 而纪沉鱼的逃跑计划中,有一些小小的地方,需要学识渊博的人帮个忙。 花梨木椅子上请纪士文坐,纪沉鱼回到主位上。主人还没有问:“为什么过来?”纪士文抑扬顿挫地说起来:“看书累了,出来散散,走到四妹妹这里,来看看你。” 他温和明润的眸子,看不出一丝虚假,可纪沉鱼知道,纪士文不是一个无事登门的人。顺着他的话笑问:“大哥哥看什么书?” “看淮阴侯韩信,韩信没发迹前,曾受胯下之辱,昔年不得意,忍一时之气,后来得封王侯,”纪士文一气说了好几个,以前受辱后来得志的人。 纪沉鱼调皮起来:“大哥哥,我听说淮阴侯后来没得善终?”她吐一吐舌头:“呀,我弄错了不是?” 纪士文拿手指点她笑:“好,你不领情,我对你实说。我正攻书,祖母喊我去,说看看四妹妹,免得她想不开,让家里人担心。你还有淘气的心,想来是无事。既如此,我是白过来。” 抽身要走,纪沉鱼喊住他,一脸乖巧:“大哥哥陪我说话,求之不得,请不要走,我还有话说!” ------------ 第三十一章 ,兄妹 纪沉鱼十分之乖巧,纪士文大乐:“好,既然你请我留下,那我勉为其难。”不过几句话,纪沉鱼也欣喜,这位大哥哥是个好相处的人。 “文杏,把我放的好茶叶拿来,”纪沉鱼一脸讨好,纪士文微微笑:“四妹妹,你这是求人办事?” 纪沉鱼打趣他:“大哥哥能办什么?列出一个单子,容我细细地看,再给你差使。”纪士文又一乐:“把你伶俐的。” 文杏送上茶,用的是梅子青釉的茶碗,并不很新。纪士文拿在手里,偏一偏角度,见到几丝细细裂纹,他转着那茶碗,似等茶凉,其实把破损处数一数,笑着道:“东西不好了,你倒是记得去要。” 纪沉鱼没明白,她从不洗茶碗。文杏却知道,胡乱答应一声下去。 家里姐妹们的苦,纪士文知道不少。王氏为人,纪士文更知道。定定先看高几,再看梅花套桌,纪沉鱼开了口,有些希冀:“大哥哥,你常往外面去,说些古记儿给我听听吧。” “我是说书先生?”纪士文被打断,同纪沉鱼玩笑。 纪沉鱼小脸儿挂一挂:“祖母让你来开导我不是,我爱听的,大哥哥快快说来。”这干脆利落劲儿,纪士文又要笑:“好,你要听什么,我知无不答。” “我要听的呀,咱们这个国叫云齐,还有别的国家吗?”纪沉鱼眸子焕发出神采:“他们是什么风土人情,与我国同与不同?” 纪士文笑吟吟:“天下怎么只有一个国家,”正要说下去,纪沉鱼打断他,略有些撒娇:“画个方位给我看吧。” “我……你知道我见过地图?”纪士文诧异了。古代地图难得,描一幅地图全是人用脚来量。纪沉鱼不知道纪士文见过地图,只是提出请求。 见纪士文说有地图,不由得纪沉鱼大喜:“地图给我看看。”纪士文为了难,起身道:“研墨,取纸笔来,我只能画给你看,地图不在家里。” 兄妹两个人往对间里去,明窗下摆着一张画案。纪士文关切地问:“四妹妹现在可还画了?”纪沉鱼笑得毫无心虚:“自从失足落水,像是不爱画了。” 其实不会画古画。水彩画倒会几笔,还是小学里学的,拿出手,只怕吓倒几个人。 “那就丢下吧,休养身子要紧。”纪士文眸子一寒,更为关切:“来,我画地图给你看。”书案上摆着青瓷水盂,打开盖的石砚。几枝细毫笔挂在一旁,下面是一摊子四、五张纸笺。 纪士文暗暗点头,抽出一张纸铺好,问道:“这纸是哪里来的?”正在研墨的纪沉鱼嫣然:“父亲送来的。” 古代先是用竹简记事,后来有了纸,也不像现在这么普通。纪四老爷肯给女儿送些纸张,纪士文语带双关地道:“父亲总是疼我们的冥界换脸最新章节。” “是啊,”纪沉鱼装着稀里糊涂答应一声,低头看自己手下墨汁,小心不溅到衣上去。 几枝细毫笔都笔尖纤细,纪士文拿在手里就笑:“这是你描花样子的吧?才不是画画的。”纪沉鱼扑哧一笑:“大哥哥说得是。” 雪白的信笺上,纪士文开始作画。先是几笔,勾出长长的地界,再写上国名:“这是我们云齐,这里是安陵,和我们成三角夹势的是宗丘。在我们背后的是竹山,” 仰面嘘唏:“竹山国和安陵国相交。” 纪沉鱼本来想说,这符合孙子兵法上的远交近攻。见纪士文愁容满面,不忍心打击他的爱国情绪,把话咽了下去。 再有几笔,纸上渐清晰,纪士文也算是厉害,几处山川,湖泊都知道。纪沉鱼忽然想起,笑得可亲可爱:“大哥哥,你这图是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吗?” 一下子把纪士文问倒! 他支支吾吾:“那图,其实也不清楚,我画的,方向也有偏差。”他眨眼间就明白,反问道:“你问得这么清楚,难道还能去逛一逛?” 纪沉鱼微弯身子,恨不能给他哈哈腰,一脸谄媚:“那原图,”小嘴儿一噘:“没听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一个人看着乐,丢下我们不应当!” 妹妹黑亮的眸子里甚至委屈,纪士文心里好大不过意。低声下气道:“这东西是外面的,一个学友学里的东西,是缘分才看到,你也知道,地图哪里是人人家里有,” 忽然明白过来,抬起手不轻不重给了纪沉鱼一下,笑骂道:“我出力画给你看,你还挑刺儿?”大模大样把笔一放:“不画了!” 纪沉鱼嘻嘻一笑,赶快哄他。大哥哥长,大哥哥短叫了好几句,抱臂双眼对房顶的纪士文才忍俊不禁:“画完了,傻妹妹,再求我也画不出来。” “原来么,是骗人家。”纪沉鱼慢慢收了笑容,慢慢浮上黯然神伤,两根手指把衣带绕一圈,又绕一圈。 纪士文吓得赔礼求饶:“真的是只有这些,你不信,几时给你看原图。”眼前阴云密布,马上晴光万丈。纪沉鱼眸子灵活起来,笑容活泼起来,笑声开朗起来:“那咱们说定了!” 一瞬间的功夫,两种面容两重天。 “坏丫头,吓我!”纪士文又要抬手敲,纪沉鱼嘻嘻哈哈跑出来。外面的晚玉和早春绽开笑脸儿,四姑娘不生气了! 纪士文整整衣衫:“啊,四妹妹,哥哥我不是个闲人,既然你好了,我还攻书去。”纪沉鱼跟在后面送他,到院门外把丫头甩在身后,袖子里递过一个小包,悄声道:“这是几件旧铜器,可能换点儿银子?” “行,都交给我。”纪士文纳入袖中,再对纪沉鱼温言道:“有心事,别闷着,去和姐妹们玩一玩,去祖母那里也行。要我出门买什么,让文杏来告诉我。” 纪沉鱼真心实意对他蹲下身子:“多谢大哥哥。”直到纪士文了,纪沉鱼手扶院门,还对着他的的背影看。他父母双亡,还能开导别人,是个心地豁达的人。 带着纪沉鱼干坏事的“帮凶”,几件子碎铜器,纪士文回自己书房。跟他的小厮先出来:“武家二房里大爷来了。” 一个面目清俊,瘦削身子的人走出房,含笑拱手:“士文兄。”纪士文一见大喜,拉他到一边儿去:“你来得正好,你家那地图,我要再看看!” 有地图的人,在这里! ------------ 第三十二章 ,担心 武其安满面春风,见到纪士文笑容满面,忙问道:“你也有高兴的事情?”纪士文在他肩头上拍了一下,笑道:“是我有求于你,这才礼下于人。” “那你先说,我再说。”武其安心里暗暗好笑,自己也是有求于纪士文,跑来礼下于他。 纪士文眸子闪着亮光:“你家的地图,借我好好看几天。” 地图是武家上几代珍藏的,和实际的国土有改动。不过这样的地图能看到,已经是不容易。武其安露出为难的神色:“这图是大老爷的,上次是我们争执国土大小,趁着他喜欢,借出来和你看看,再让我借……” 他反应过来,神色诧异:“你不是看过了,怎么还要看?”一旦明白过来,武其安乱猜一通:“是你的红颜知己,青梅竹马?” 一巴掌打掉武其安的乱想,纪士文黑着脸:“是我妹妹!” 没有任何原因,武基安心中跳了一下,本能地问:“是四妹妹?”话才说出来,自己后悔失言,脸上闪过几丝尴尬,纪士文疑心大作看过来,武其安红了脸。 他平时学友间话风也不弱,今天说错一句话,期期艾艾的,好似猫咬掉了舌头。 纪士文紧追不舍:“你脸红什么?” “小弟我……今天在贵府作客,多用了几杯酒。”武其安勉强回话。 一只手指伸过来,修长白晰,这是纪士文的食指。他用手指不礼貌地在武其安脸上蹭几下,收回来在自己鼻子上闻着,没好气道:“我陪你喝的酒,现在哪里还有酒气?” 武其安刚才是微红着,现在是脸涨得通红,实在想不出来说的,拱起双手求饶:“士文兄,小弟酒劲还没过去,今天四妹妹受了委屈,我想指不定士文兄拿东西哄她,我是乱猜的。” 这差不多能对得上,但是人的疑心一起,直觉上觉得不可以信服。 纪士文满面狐疑,掸掸衣衫,双眼侧到一旁:“你不对我实说,我不交你这朋友。” “士文兄,”武其安嗓子都颤抖了,手也有几分慌乱。他越是这样,纪士文越要装生气:“快说!” “我,说出来,还要请你帮忙。”武其安终于坚持不住。上前一步深施一礼,面庞变成紫涨:“我来就是想这事,不过你不容我慢慢的说,实在是难为情。” 纪士文也是绝顶聪明,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变了变脸色:“你说?”没有看到他变脸的武其安咬咬牙,害羞地道:“我家嫡母,今天到府上,” “什么事美女的贴身男秘最新章节!”纪士文跺跺脚,真是急死人。 武其安抬起头,心花怒放的表情:“为我和四妹妹订了亲事,为二弟和贵府五妹妹订了亲事。” 纪士文忍无可忍,用力捶了一下桌子。 茶碗才送来,茶水还滚烫。溅出来烫到纪士文的手,他捧着手苦笑:“应该烫这登徒子,怎么烫的是我!” 武其安忍不住好笑,送过来自己的帕子,还帮着纪士文擦了擦手,再躬身又是一礼:“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哥,士文兄,请受小弟一拜。” “你等等,你要求我帮什么忙?”纪士文苦笑转为清明,心里迅速把武家上下人等全想一遍,没好气道:“你们家那乱糟地方,我妹妹们不能嫁你!” 武其安笑嘻嘻:“大哥你说得不算,老祖母为人一言九鼎,母亲在家里正准备聘礼,”纪士文板起脸站起来就往外面走,被武其安一把拖住,在后面急了:“你去哪里?” “我去告诉祖母,这亲事不能成。”纪士文回身手指着武其安就说开来:“咱们是同窗好友?没错!不过嫁你们兄弟的是我妹妹!你们家?”他歪着头气愤上来:“还是家吗?我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道?你我母亲是亲姐妹,都是一路货色!” 武其安往外面看,再小声责备道:“一路货色的话也说出来了?”纪士文心中怒气翻涌,陈年旧事一桩桩出来,又和武其安无话不谈,重新坐下来,生气地道:“上个月我母亲让人来问我,说田庄子上的东西,家里要多分。我吃用在家里,受父亲教导,我不在乎这一块,不过她并不是用在家里,只是中饱到自己私囊里去。我让人去回话说不行,她见到我半个月没好脸色,我大了,不常往里面去,不见她又怎么样?” 武其安抬手劝道:“少说几句吧。” “不说她,就说你母亲,你们兄弟姐妹过的日子好吗?让我妹妹嫁?不行!”纪士文坚持反对。 武其安只能求他:“你听我说,” “你闭嘴,都是这个城里长大的,谁家底细不知道!”纪士文又是一通长篇大训话。 把武其安说急了,张嘴迸出两个字来:“分家!”嘎蹦脆的字砸得纪士文话停下来,武其安眸子轻闪,坚定地道:“我和二弟成亲后会分家!” “真的假的?”纪士文斜着眼睛睨着。武其安笑容满面对着他:“我过来,就是请大哥你,” 纪士文呛他:“谁是你大哥!” 武其安十分的好脾气:“好好,士文兄,看你吓的,我来这一趟是对的。请你去见四妹妹,对她说,成亲后我们就分家,这是前些日子家里开宗祠,全族的人都过来,当着人说出来的话不会改。让她安心,我会疼她。” 面上又一红,再“啪”地一声,挨了一巴掌。 纪士文怒气如金刚:“你再说!你疼她,你是什么人!”武其安手抚着脸笑,后退两步嘿嘿:“我不是什么人,是你以后的妹夫。” 他息事宁人地弯着腰,就差跪下来:“请你帮我说句好话,我的为人,你还能不知道?”纪士文有气没地方出,又觉得挨打的武其安挨得冤枉,勉勉强强道:“好吧,取地图来,我给四妹妹送去,为你说这些话。” 武其安笑逐颜开:“好,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取来给你。”为着心上人,他离开的时候走得飞快。 书房里只有纪士文一个人时,他笑了笑:“分家?这主意肯定是祖母的,真不错!” ------------ 第三十三章 ,真相催人心 第三天地图才送来,武其安花了多少功夫,他一个字没有说。送到纪士文手中,纪大公子很满意的去见纪沉鱼,先卖个关子,手中摇一摇匣子:“给你送好东西来。” 纪沉鱼嫣然离开座位,蹲身先福下来。 “咦,我这几天走运,到处受礼。”纪士文一不小心说溜了嘴,自己还没有听出来,道:“妹妹你也有事求我?” 纪沉鱼走到几上,亲手捧来一套新的茶具,眨眨眼睛:“父亲让人送来这个,这不是大哥哥的功劳。” “为这个行礼,你以后不知道要行多少。”纪士文取笑她:“等出了门子,有事无事,只有我这个内兄还能说得上话。” 纪沉鱼倒不羞涩,只嘟一嘟嘴:“见父亲去,见祖母去,你笑话我!” “好妹妹,好东西送上,你就不会生我的气。”纪士文把匣子送过来,纪沉鱼接在手里打开:“是什么?” 匣子里,一个发黄的羊皮卷,散发着古老气息,静静躺在深色丝绸上,像是一卷静止的古代文化。 展开来,纪沉鱼讶然惊叹:“这是手绘的。” 果然,自己的地图是不是上北下南问对了,这个地图完全手绘,有些地方标着方向,可见绘的那个人,当时是没有多少文化的。 而纪士文画出来的地图,至少座标还对得上。 见纪沉鱼静如初花,纪士文伸头看看,也奇怪了:“这个,和我看的不一样。”纪沉鱼轻轻道:“这是原版。” “这个小子!”纪士文心里生气,又在知道亲事后,把两个妹妹从头到脚看了好几回,越看越后悔,怎么嫁给自己知道的兄弟两人,而不是自己祟拜的? 太熟悉的人,就知道缺点。而纪士文这样想的时候,他祟拜的现人是哪一个,他还没有找到。入土的古人,到是一大堆。 沉迷于地图中的纪沉鱼没有听到,手中捧的是一件完完全全的古物,上面有风沙的痕迹,也有几个小洞,像是虫咬的,还有可疑的暗红,不知道是什么。 只看表面,就是一件经历多少年风霜的东西。 纪士文转身往外面去:“你慢慢地看,多留几天没关系。”纪沉鱼嗯了一声,等到想起来要送他,好笑地看到纪士文最后一步迈出院门,再就身影不再。 纪大公子认为自己应该生气,就没有帮武其安说话。他为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让妹妹们早知道,不如让她们晚知道。 晚知道,还是闺中女儿不知道忧愁。于归虽然好,但是早早知道,也会有担心吧? 找到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纪大公子解气地回去看书。 第二天武其安来讨回话,纪大公子忽悠他几句,把他眉开眼笑的打发走。 纪沉鱼在第二天,把地图一笔一笔描下来兽宠天下,全能召唤师全文阅读。这地图好在,把不少地方的人物风情写在上面,比如写安陵,好战!比如写云齐,就写得景色怡人。 悠然的纪沉鱼定省过后,回来就捧着原图看得迷醉。在古代游山玩水,让人向往! 王氏静养,家里安逸宁静得多。到第三天上,不见纪士文来取地图,纪沉鱼问文杏:“大哥哥的书房在二门外面?” “是啊,不过离二门不太远,老太太说,方便见到他。”文杏正在收拾冬天的大毛衣服,和一堆衣服坐在一处。 纪沉鱼很想去,二门里的几处门都摸熟了。二门外面是什么样子,总得想办法熟悉一下。没有机会,要创造机会。 再问文杏:“父亲昨天说今天不在家,是去哪一家?” “是去袁家,”文杏昨天也听到纪四老爷回纪老太太话,以为姑娘忘了,随口说出来。纪沉鱼眼珠子一转:“我出去走走。” 地图早放在袖子里,让文杏继续收拾衣服,院子里见到碧杏给花浇水,让她也不要跟,纪沉鱼一个人往二门上去。 秋风更重,豆蔻架上还有晚开的花,也有结出来的果实。累累垂垂,可以把玩。这花架子离二门很近,纪沉鱼在下面站了一会儿,见到二门上没有人,快步走出垂花门,左右寻找一下,见到三间房子古朴优雅,黑瓦白墙,点缀着几点紫菊花。 正要过去,有人在身后惊喜:“四妹妹?”是个陌生男子声音。纪沉鱼胆子从来不小,又是自己家里,退两步就回到二门里,并不怕他,转身回来看,见一个人弯着腰,所以看不到脸,姿态很恭敬,嗓音很温柔:“妹妹好!” “你是?”纪沉鱼第一眼可以确定这是个古代守礼的男子,要是陈三公子,早就眼睛如勾,直直把人从头到脚刮一遍。要是王大宝遇到这样好机会,他还会喊会行礼,他肯定蹑手蹑脚,一把抱住开始为所欲为,并且巴不得别人都看到。 武其安自从知道定的亲事是纪四姑娘,又是见过的人,天天把纪沉鱼放在脑子里想多少遍。从身形到衣饰,心里一遍一遍的过。 今天一见就能认出来,也是他想得太多的原因。 见佳人有询问的意思,武其安小心翼翼试探的抬起身子,见纪沉鱼没有走开,含笑半直起身子,轻声道:“我是武其安。” 再一想,自己好笑,四妹妹她知道武其安是谁? 纪沉鱼对于古人这一套繁琐礼节,早就肚子里好笑。见他抬头,不慌不忙看了一眼。是个书卷气浓厚的少年,面容俊秀,斯文不余,毅然不足。似园子里随西风而伏的菊花,却不是高山顶上的艳阳。 整体来说,一个翩翩美少年,让人眼前一亮。 他俊秀,又腼腆。知道纪沉鱼要打量自己,垂下眼帘,带着大气也不敢喘的样子由她观看。纪沉鱼忍不住一笑,这一笑她想起来,这个自称武其安的人面貌熟悉,和武彩莲很相似。 这就是王氏说的亲事? 纪沉鱼的心往下一沉。她需要时间,不想过早定亲。 “有人来了,快走,”武其安眼睛半垂着,耳朵还很尖,而且为纪沉鱼着想。纪沉鱼苦笑,二门都不能乱出,有什么好法子能全身而退呢? 脚尖踩上二门,身后有一句话随着而至,是温柔已极的男声:“你放心,我会待你很好。” 纪沉鱼听到,心中只有紧迫,催逼人心! ------------ 第三十四章 ,父爱自私 纪沉鱼快步回房,行过文杏旁边,带起的风让文杏愣住:“姑娘?”纪沉鱼错过两步,回身对她一笑,还是快快到房里,一挨上床铺,人几乎瘫软在上面。 忽然明白,自己不能再等。就像窗外的花,错过一季就是一生。文杏小心跟过来,关切地问:“姑娘,你撞到了什么?” 四姑娘最近实在倒霉,自己家里也撞灾星。 纪沉鱼给她一个感动的笑容,很想提起力气,却只有软弱无力:“走累了,让我歇一会儿。” 袖子里硬硬的,是那个放地图的匣子。 幸好刚才进来没直接放桌子上,不然文杏见到,又要问上一通。 “那……要什么喊我。”文杏不放心的出去。 打开衣柜,找了几件不常穿,却外面用得着的衣服,打成一个包袱。怕文杏看到,塞在最里面,用衣服盖住,到时候一拿就得。 明天就走!这个愿望强烈一遍遍的撞击纪沉鱼的心。此地也有温暖,这就是为什么纪沉鱼迟迟疑疑。 王氏心地不好,在这个家里很少有展开用的地方。父亲纪四老爷的古板,很大程度可以利用。祖母,则就是让人割舍不能。 这古代宅院,小轩翠庭院,纪沉鱼其实是享受。享受着到最后那一刻才走,现在这一刻来了。 私房钱,可怜巴巴的不多,倒在小荷包里,捏了捏,一小把,掂了掂重量,让人沮丧。纪沉鱼不是轻易沮丧的人,她庆幸的对自己私语,有,总比没有好。 人生快乐,就是不断庆幸自己所有的,再去追寻自己没有的。 做完这一切,纪沉鱼心定不少。倚着窗户笑眯眯看帘卷西风,回想着刚才那一幕。 “我是武其安?”这个开场白不错。 “我会对你好的。”这个承诺也中听。 可是,纪四姑娘不是古代人。菊花在秋风中一路歪斜,好似刚才那人的身姿。他是庶子,成亲后也许一心一意,不愿意再有二心,也许会有别人,并且联想自己身世,没有理由的对庶子女好? 这一切,与自己何干?纪沉鱼随手一抓,抓住几片飞来的残菊,手中揉巴揉巴一丢!去也! 文杏再进来,见到的是四姑娘乐乐呵呵地弄针线。她张大嘴,原地石化了。 弄针线?四姑娘早就放出话,再也做不出来。今天是哪里来的闲情逸致? 纪沉鱼飞给她一个眼波,如波如丝,文杏嘴不能再张,头一歪,“咚”地撞到门框上。纪沉鱼无辜的扁起嘴,慢慢红了眼圈:“都怪我,” 看来这丫头不能玩笑。 “姑娘,是我自己不好,你千万别难过。”文杏放下手中东西,一阵风似的赶过来劝纪沉鱼。再看她手中才做的几针,好似狗搔。 文杏心里悲伤莫明,四姑娘的针线不说家里最好,也拿出去别人翘大拇指。自从落了水……针线活,是古代女子傍身的能耐。文杏不忍心提,同时想起来自己是送吃的,过去端来,送到纪沉鱼手上,顺势把她的针线取下来,满面笑容:“姑娘吃吧,入了秋,老太太吃补品呢,姑娘们也跟着有口福魔魂之刃。” “呵呵,好,”纪沉鱼有遗憾,她要走了,要离开这种大宅院的环境。自己赤手空拳迟早打拼一个,不过一年两年三年,估计这辈子别指望再碰什么针什么线。 怀着过家家的心情玩上几针,文杏就担心不让玩。 那就不玩吧。 手里是碗燕窝汤,纪沉鱼笑眯眯,忽然发现这房,这几,这榻,都有说不出的留恋。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因为老祖母。 纪沉鱼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祖母。只听家人说过,老祖母非常喜欢自己。她的祖母梦,在这里圆了,总是抛不下纪老太太。 手里,又吃着老太太的私房汤。 吃一口,满面春风:“文杏,天冷了,你出门记得加衣服。”文杏感激涕零,把针线归着好:“姑娘的大毛衣服,明天再晒一回就更好。就天冷下来,不妨事的。” 纪沉鱼点点头,再吃一口,满面关切:“文杏,你最爱喝冷水,以后天冷了,记得喝热的。”文杏感动无比,手里归着纪沉鱼的一些厚衣服:“去年过年的首饰,有些要送出去炸的,应该拿出来了。” 这才秋凉,纪沉鱼抬眼看房顶,没有话说了。 吃完了,碗丢下来,纪沉鱼去看奶娘。又是几句好听话哄得奶娘喜形于色,见院外走进来一个人。 自己的父亲,纪四老爷来了。 纪沉鱼对纪四老爷有感情,至少他在处置前几天的事情上,不是老封建。迎上去笑盈盈:“父亲好。” 再对父亲讨好几句,明天一早哄哄老祖母,从此以后,拜拜了,一个人去闯天涯。 怎么走,纪沉鱼早有主意。后角门里进出人最杂乱,秋天送炭火的人,有五大三粗的女人,头上裹着布巾,低头就能出去。 金钩脱去鱼,天空任飞翔。 想到这里,纪沉鱼对纪四老爷格外亲切,见他身上只是一件夹袍子,忙道:“父亲房里请,祖母说今年冷得早,父亲身子不好,应该换件薄绵衣服。” 廖廖几句话,纪四老爷心里舒服舒坦。对女儿看一眼,不是倾城倾国,也是国色天香。他更认为自己来的很对,慢条斯理进房,不慌不忙居中坐下,见女儿亲手奉茶上来,格外恭敬中又透着父女亲昵:“父亲请,这是祖母给我的好茶,前天大哥哥来才泡一回,父亲来了,当然要泡这个。” “呵呵,四丫头,你长大了,很知道孝顺。”纪四老爷心情愉悦,接过茶碗招呼女儿:“坐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纪沉鱼乖乖坐下,见纪四老爷打开茶碗盖,喝了一口就放下。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递过来:“你把这个收了。” 宝光灿烂中,是件点翠玲珑珍珠翡翠金钗。 “父亲这是?”纪沉鱼总觉得蹊跷,不解地询问。纪四老爷笑容可掬:“四丫头,你的亲事还没有定,许王殿下要选妃,你也去吧。” 纪沉鱼脑子“嗡”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炸开来。她是认为逼亲吗?不,不是!知道四老爷为人的纪沉鱼,瞬间明白这是纪四老爷对自己的偏爱。 要知道王氏和纪落雁知道,肯定是不答应的。 又是电光火石一闪,纪沉鱼又明白了,自己落水,原因在此。 ------------ 第三十五章 ,最看好的女儿 无边的氤氲,从房中四面而起。还是这间房,还是这个人。纪沉鱼轻咬嘴唇,眼中有了水气。她也有父亲,不过那个父亲和自己说不来。 两个人也都想过好好聊一回,心平气和了,却总不得体要。 在外人眼里,还是一对正常的父女。不过当父亲的知道自己落了伍,而当女儿的又很苦恼。因为她身边有别人的父亲,那么亲密。十分符合一句流行的话,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 这种苦恼直到纪沉鱼来到异世,接触到古代,才深深明白,有时候听不懂对方的话,只要能说下去,就是一种幸福。 是以,她现在十分明白纪四老爷的心情。纪四老爷含笑看着女儿眼中的泪光,他竭力要做不偏心的父亲。 家里对纪落雁,和当初没有出嫁的纪羞花,足够高出别人。 “四丫头,我和祖母说过,祖母不答应你去,要给你订别人家的亲事。那亲事说坏不坏,说好嘛,孩子们是个好丈夫。不过,”纪四老爷难为情, 对女儿们说亲事,放在现代是父女亲情,放在古代,却是不合情理的。 可他说了,为了他自己心里一点余恨。 “但祖母也说,许王殿下选妃,你们姐妹中间,只有你最合适。” 这几天的事情,纪四老爷和纪老太太看得清楚。纪落雁懵懂,纪三姑娘胆小怕事,纪五姑娘又稚气些,只有纪沉鱼,被人陷害还不卑不亢,是送去选妃的第一人选。 送去选,也未必中。 纪四老爷默然一下,不知道女儿听不听得懂,他的余恨一吐为快:“我们家上三代,是京里风光的人家。你小,不知道当初家里的模样。四丫头,人往高处走,不要以为王府就是个火坑,” 火坑这话,其实是纪老太太说的。 “嫁一个寻常的人,夫妻不和也说不定。去王府吧,你要中选就肯定能中,” 纪沉鱼诧异一下,抬眼见纪四老爷半垂面庞,沉浸在往事中,不过是随口说的一句,悄悄松一口气,继续垂襟正坐听着。 后面的话不多,纪四老爷笑一笑:“把首饰收好,家里不如以前,亏待你们姐妹。到那一天,你戴这个吧。” 纪沉鱼再也忍不住,她凝视着这个古板的人,有种冲动想要大喊,我要走,明天就再也见不到了。 那种走法,必然会牵累到他人。纪家出了一个出走的女儿,或者是女儿突然没有踪影。风言,会随时而起。 纪四老爷会错了意,以为纪沉鱼无声沉默的眼光有别的意思,拍拍自己膝盖,解释道:“不仅是你,三丫头五丫头都有。不过,四丫头,” 从眼睛下面打量一下,轻声道:“只有你能中特别行动组探案录。” 被人看好,是种得意。犹其是出自于纪四老爷的恳求……他分明是在恳求,家里亏待了你们姐妹,以前家里的风光…… 由世家公子而老爷的纪四老爷,平生遗憾尽在这些话里。子孙们无能,不能重振家业。他再一次的肯定:“你能中的。” 把余生的期盼全在女儿身上。 纪沉鱼并没有多想他余生的期盼,她只是羞愧,自己明天一走了之,在有心人的嘴里,只怕会传成私奔啊,拐走了…… 武王氏恨她正入骨,她会不兴风作浪? 走,也要走得正当,纪沉鱼初见武其安而忙乱的心,在这一刻,真正的定了下来。 她双眸柔和得多,正要说话,纪四老爷见女儿总是沉默,又会错了意。姑娘家不摇头也不点头,其实就是同意了。 四老爷最看好的女儿,他格外耐心:“许王殿下是皇后所生,身份是有尊贵的。手中有兵权,打仗嘛……” 含糊一下就过去。纪沉鱼也同时想起自己听说的,许王守礼打赢了仗,被一天三道圣旨催回去,接着就有安陵国公主下嫁。 再不懂的人,也知道这是一场政治婚姻,或是政治阴谋。 纪四老爷正说到这里:“公主不是好嫁的,何况安陵国是个强国。我肯送你们姐妹参选,仔细想过。公主嫁过来,殿下当然一定附合,只怕不是有心的。四丫头,你要想得宠,就会得宠。” 纪沉鱼的脸没红,纪四老爷红了脸。 中年人红脸十分可爱,纪沉鱼眸子轻闪,结合自己听到的消息,轻声核实:“父亲,听说许王殿下说过,不娶正妃,不纳侧妃。” “是啊,说明殿下是个守礼的人,不过这一次不同,”纪四老爷也为许王无奈,过来人都知道他被迫去和亲。 男人和亲,多么大的耻辱。 “要迎亲公主,许王殿下怕有失国体,亲自选几个侧妃迎亲,以后侍候公主,也是房中有人。”纪四老爷心不在焉,没有侧妃,何必一定急着成亲前选,这不是和公主打定不和的先兆。 疼爱的看一眼纪沉鱼:“我今天去许王府中问过,说确有此事。见我的人说得很清楚,说许王殿下不在京里,差不多下个月回京,要在老世家中选两位侧妃,腊月里出行,往安陵国迎亲。” 再通红了脸,不敢看女儿:“先迎娶,并不行夫妻之礼,这也是对公主的尊重。” 等不及纪老太太来说,纪四老爷竹筒倒豆子全说了,他心里迫切希望重光门楣的心,昭然若揭。 纪沉鱼眼睛一亮,不圆房?这是好事。就是圆房,也没有什么,可以装病,可以有别的法子。她一下子清晰明了,甜甜的笑问:“父亲,一同往边境去迎亲?” 故作欢天喜地:“我还没有出过那么远的门。” “是呵,祖母说了,明天让裁缝来,给你们姐妹再做过年衣服,给你私下里多做几件,你可不要说。”纪四老爷见女儿稚气,忍不住一笑。 接下来父慈女孝,直到纪四老爷离开。纪沉鱼完全安静了,去边境路途遥远,这中间完全可以有个突发状况,方便自己离开,而闲言,不会连累到纪家。 文杏再进来时,见四姑娘容光焕发,和刚才的笑逐颜开又是另一个样子。 ------------ 第三十六章 ,纪老太太的心思 纪老太太总心神不宁,一个人坐在榻上怔忡。 房外丫头柔声回话:“姨太太家表少爷来了。”在旁边的常妈妈,是纪老太太的陪嫁,见到老太太一扫面上颓然,笑逐颜开:“快请。” 武其安进来的这个空当,常妈妈就凑趣:“老太太,您的孙女婿来了。” “唉,”纪老太太就总叹口气。想起纪四老爷的心思,让一生安逸,又老了只想安逸的纪老太太心不宁。 有靴声时,纪老太太不再叹气,满面春风,注视武其安进来。 武家的乱劲儿不用说了,只是这两个孩子,犹其这个大的,是个多好的孩子。他聪明伶俐,生得又好,走路如风,在长辈们面前又从来小心翼翼,纪老太太见到武其安就心花开,乐呵呵招手:“算你来着了,我有好东西呢,” 喊丫头:“那热的桂花栗子,给他多来几个。” 丫头们送上来,也会对武其安多看几眼。来往的人中,武家的两位表少爷生得是最好。陈三公子那自命不凡,只能让人恶心。 武其安欠欠身子道谢过,剥了几个板栗,用帕子脱了,先送给纪老太太,双手呈过头顶:“祖母请。” 自从知道亲事会定在纪家,武其安兄弟一天来一个,打着和纪士文论诗文的,请教纪四老爷,看望纪家祖母的名义,轮流在纪家走动不停。 纪家虽然也败落,房头少,纪四姑娘和纪五姑娘的嫁妆,比起武家兄弟的聘礼要排扬得多。再有名声上面,纪四老爷总比武家三个房头老爷中听得多。 武家兄弟没有托生在好人家,却能有这样一个岳家,又和纪士文早就认识,天天跑得勤。嘴巴又甜,说外面的热闹给纪老太太解闷,纪老太太怎么能不喜欢他们? 她是越看越爱。 含笑道:“你祖母好不好?”武其安警惕地打量一下纱橱后,确定没有影影绰绰的姑娘们在,从容道:“祖母问老太太好,说过几天就是观音诞,定下城外常去的庵里,和老太太住上几天清静清静。” “哦,她有这个兴致,”下面一句去还是不去,纪老太太沉吟了一下。王氏静养,武王氏派人上门要定倒亲事,因为纪四老爷变了心思,总装他不舒服不见客人,纪老太太就推纪四老爷作主才行,现在武老太太约着城外住几天,纪老太太心中有数,是为亲事而来。 坐着的武其安,仰面可见淡淡的求恳二货青年的宝贝人生。他面容素净,肌肤总给人明快的感觉,纪老太太舍不得了,这是个多好的孩子。 再不定倒亲事,只怕归于别人家。 纪四老爷重光门楣,当母亲的只有赞成。私下里以久经风霜的过来人来看,许王选妃要是不中,武家这亲事也没有,算是两头皆失。 纪老太太并不想忽悠武其安兄弟,这兄弟俩一天来一个给她请安,她心里疼着呢。当下有了主意,先答应下来:“那敢情好,前一天去还是当天去,我们一同走,路上热闹。” 面上并没有变化,心思不过一瞬间。在武其安看来,答应得爽快不打结。他喜出望外,过来跪倒:“多谢祖母疼我们。” 常妈妈最知道纪老太太心事的人,惊奇于她的改变。又见武其安喜难自抑,唇角微勾,这也值得谢? “你谢的是什么。”纪老太太笑意连连,挑了个眼儿。 武其安也知道这样不庄重,马上找了一个理由,红着脸道:“祖母让我请这里老太太去,这事儿办得圆满,多谢老太太。” 明摆的事,纪老太太答应去,亲事等于成了。 武其安吃完栗子,说过十车的奉承话,告辞出来,心中涌涌的,只想欢蹦乱跳。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走后,纪老太太对常妈妈叹气:“不要大的碰不上,又丢了别本的。我老了,有私心,这两个孩子多好,我要定下来。许王殿下来,他未必相得中,要是相得中,武家不能和殿下比肩,他们倒敢去理论,就这样吧,我算是办一件趁心的事。” 常妈妈笑道:“我跟了老太太一辈子,没见过比老太太更周全的人。” “哼,你这话我不爱听,”纪老太太鼻子里哼过,又笑了起来。眯着眼睛颇为算计的道:“我去了,太太就出来管家,她管家,会容得姑娘们坏她的事。这不,我把亲事定下来,武家的人传话给她,以后风平浪静,皆大欢喜。我不用担心两个好孩子到了别人家,太太也省些心,少用些手段。许王殿下来,真的相中了哪一个,那与我无关。” 带着年迈人的世故,微微一笑喊丫头:“去对四老爷说,我要出城看观音诞,家里没有人,请太太出来管管事。” 谁要从媳妇手上夺权,王氏要是个省心的,纪老太太巴不得打打牌,无事和孙子孙女儿说说笑笑,才是好日子。 纪四老爷没有说什么,当天王氏从家里出来。第二天纪老太太出门,家里请裁缝,请金银匠,外面找新鲜花样子,美其名曰给姑娘们打过年动用的东西,其实个个心里清楚,又以为别人不清楚。 纪落雁从来多做衣服,这一次更是骄傲得如孔雀开屏,捧着一件妆花金锻撒娇:“母亲,陈家做的新衣,就是这一件,” 家里的姐妹们都不在心上,陈家是最大的竞争对手。 王氏在看另一匹绸缎,疼爱的笑道:“你放心,你父亲也说,一定把你扎裹得最好。”万事趁心的纪落雁无病呻吟,噘嘴道:“怎么还要下个月才相看?这个月还能穿薄衣服,等下了雪,人人裹得像粽子,还看什么?” 把自己小腰身一比划,就是穿冬衣,也是有可看性的。 王氏嗔怪女儿,知道她是无事找话乱怪,随即为许王找理由:“殿下有事,下个月才回来,你不用忙,给你做的衣服,件件是上品。” 话音才落,纪四老爷从外面进来。一打帘子进来,神情激动:“快快,给姑娘们收拾,许王府里才刚来人,许王殿下回京,今天去陈家,明天就到咱们家里来!” ------------ 第三十七章 ,四老爷也是两张面孔 房里王氏母女俩个人,直直不会动了。幸福感重重击中了她们,打成石化白痴。 纪四老爷说的是“给姑娘们收拾”,王氏也没有听出来。她耳朵里只有陈家,明天,眼睛里闪的是金光闪闪,女儿飞黄腾达。 作侧妃?要是早生孩子,那公主命薄,以后会是王妃! 纪四老爷明白自己失言,缓和一下,为掩饰心中激动板起脸:“太太,给二丫头好好收拾。”转身要走,纪落雁尖叫一声:“父亲!” 过于尖厉,纪四老爷吓得一颤,见二女儿扑到身边,失态的抱住自己手臂,面色近于疯狂:“我的衣服,怎么办,这一件陈家也做了衣服,我还没有?” 地上,翻落的是那匹花缎。 “找你母亲!”纪四老爷把女儿推开,出门后才想到纪落雁狰狞的面容,心中不满,遇到点事就没了稳重,能到王府里去? 还是四丫头可靠些!她遇到被人陷害的大事,被人指着鼻子骂的侮辱,也还能不急不躁。 四老爷忘了自己也是激动的近乎失态,他负手往女儿们房里去。 先去看纪三姑娘,纪三姑娘身子弱,上次为救姨娘落水,一直干咳。周姨娘在她房里,没有想到纪四老爷这个时候来,母女两个人在说话。 握着三姑娘冰凉的指尖,周姨娘落泪道:“昨天见到二姑娘房里丫头,问了问,说二姑娘房里早就生了炭火,老太太也是偏心,太太虽然静养,事事也是二姑娘挑尖。这太太又管家,你这身子骨儿,以后缺医少药,可怎么过冬天?” 不过是随便说几句,可听在纪四老爷耳朵里,他勃然大怒。一步踹开门帘,进来就是一个怒目金刚,喝道:“贱人,背后挑唆!” 过去两步,抬腿就是一脚。坐着没来得及起身的周姨娘哎哟一声,摔倒在地痛不中当。纪四老爷还要再踢,纪三姑娘没命的扑过来,跪挡住:“父亲饶命!” “哼!”是自己女儿,纪四老爷落下腿,狠狠盯着周姨娘。 这是他的忌讳,全让周姨娘说得很干净。 王氏不好,纪四老爷自问纪家没有被休弃的姑奶奶,也不休弃人,就这么着过,平时对女儿们都很好,他最为骄傲的,就是武家很乱,别人家里很乱,只有四老爷火眼金睛,不容这样的事情过去。 为许王选妃,他背着王氏给女儿们添首饰,还不是四老爷很好? 王氏不好,无事要说姨娘不好。四老爷虽然不听,不过有证据,他从不放过。就像今天这话,把纪老太太也扫进去,把四老爷爱女之心抹杀得点滴全无,这不是打他的脸? 他大怒了剑盾风暴最新章节! 怒的时候,还想着许王选妃的事。让四个女儿都去,将来在别人家里说起来,又是四老爷不偏不倚,为着纪三姑娘,纪四老爷只发作到这里。 往外面喝人:“把姨娘送回去,关上三个月不许出来。”自己抖抖衣衫,去椅子上坐下。 纪三姑娘从来怕事,战战兢兢不敢多话,垂眉等周姨娘出去,缩着肩头到纪四老爷面前跪下,正在再求饶,纪四老爷和颜悦色地让她起来:“为父对你说的贵人,明天就来了。” “啊?”巨大的幸福感,同样让纪三姑娘感激父亲。她知道自己未必中选,不过这代表父亲一视同仁。 当下转泣为笑,纪三姑娘恭顺地道:“女儿听父亲的。” 房里,又父慈子孝起来,发作一个姨娘,有什么!纪三姑娘受的是正统古代教育,嫡母为尊。纪四老爷是妻子都不满意,何况是姨娘。 父女两个人亲亲热热说了几句,王氏不顶用,纪四老爷亲自交待女儿:“明天好好打扮,你要去了王府,家里都要靠你。” 纪三姑娘含羞,感爱父亲的一片疼爱。 下一个按顺序,应该去纪沉鱼房里。纪四老爷先去了纪五姑娘房里,纪五姑娘更为喜欢,跪下来给纪四老爷叩了几个头,恭恭敬敬把父亲送出去。 纪沉鱼在房里描红,有好多繁体字不认识,要离开的她抓紧时间恶补。纪老太太不在,给她的丫头还在,四个丫头陪着她,正在说笑,奶娘在外面通报:“四老爷来了。” 丫头们赶快起身,把坐的小杌子搬开,文杏去打门帘,纪四老爷呵呵笑着,一看就是心情很好,很不错。 一只脚才迈进来,就摇手:“都出去。”丫头们出去落紧门帘,四老爷不放心,门边儿站着,又自己检查一遍,确定不会有人听到,才走过来寻椅子坐。 让纪沉鱼搬个小杌子在膝下,见女儿半仰面庞上,容貌更加流丽,肌肤如初开花蕊,容光不敢触碰,纪四老爷心中更坚定,只有这个孩子,才能入选王府,并且在王府里站得住脚根。 他没有说话先笑得合不拢嘴,带着悄悄神态,有点儿孩童藏猫猫的顽皮:“四丫头,许王府里传话来,许王殿下提前回来,今天去的陈家,明天就到咱们家里来,你呀,好好准备,好衣服好首饰,一件不要丢下。” 又自言自语:“幸好裁缝手脚快,衣服昨天就送来。”不然就赶不上。 对着他的笑容,纪沉鱼心里微酸,目不转睛对着这个父亲看,就要离开这里,你多多保重。 只想到这里,外面有人惴惴不安的回话:“老爷,周姨娘病了,要请医生。太太说她才管事,请老爷示下,请哪家医生的好。又有三姑娘要看医生,太太让一总儿回话。” 家里给纪老太太看病,请的是诊金贵的医生。姨娘们看病,又不一样。 纪四老爷听到周姨娘三个字,面色一沉:“请一个吧,三姑娘也要看,何必请两个。”那个人不说话走了。纪沉鱼很好奇问道:“上午去看过三姐姐,姨娘好着呢?这一会儿就病了?” 不是时疫吧?这么快! “不要管她!”纪四老爷又警惕起来:“你听到她说什么,不对的你要斥责。”纪沉鱼一下子明白了。 慈爱的父亲尚且是薄待姨娘的人,这古代制度!纪沉鱼淡淡地想,他还要送女儿去当侧妃,走,是肯定的。 ------------ 第三十八章 ,忙乱的纪家 纪四老爷一个一个交待自己的三丫头、四丫头和五丫头。王氏和纪落雁在房里犯嘀咕,纪落雁不安心,犹豫道:“母亲,明天殿下就来,要是问家里有几个没出阁的女儿?父亲会怎么回答?” 她把王氏的袖子狠扯几下,就快哭出来:“我都打听了,三妹和袁家的亲事,父亲说过了年再定。姨妈传话,说祖母是和武家老太太去说亲事,可明天又不下定,她们还是待嫁女儿!” 把脚用力跺几下:“不行!不能让她们出面!” 王氏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容看在纪落雁眼里,她急得没有办法,干脆往地上一坐,就差蹬脚大闹。 “快起来,让你父亲见到,又要训你。”王氏拉女儿,纪落雁在这种时候,充分显示她的娇纵,把母亲一拉,王氏险些摔坐地上。 “啪”,一个小瓶子掉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王氏宝贝似的一把捡起来,平时最会要好东西的纪落雁马上来看:“什么宝贝?” 王氏稳坐泰山的一笑,把女儿搂到怀里,轻声告诉她:“你姨妈送来的,帮你能当上许王妃的东西。” 纪落雁眼睛一亮,她生得本来就美,这一亮好似泉水中游鱼一闪,洒下来不是水珠子,分明是滴滴水晶。 只是这水晶里,只有贪婪。 “给我看看,”伸手就要来夺。王氏一把打落她的手,紧紧握住那东西,斥责道:“小心!”纪落雁想一想,又笑了。 纪家当天就忙乱得不行,正厅里,所有东西搬出来,清洗地面,清洗门窗。打开库房,搬出过年才用的摆设。 纪落雁又跟在里面凑个不停,她的几个丫头脚下纷飞,跑得飞快,一会儿一趟:“二姑娘说,脂粉去现买的好,” “二姑娘说,新衣服花边样子,还是换成海棠花边的好,” “二姑娘说,家里的茶叶未必好,殿下什么人,不然破费几个钱,现去买吧。” 直到纪四老爷一头青筋暴起:“罗嗦!” 不是夏天,房里扫水清洗过,等水干很花功夫。再点起炭火,把正厅正房,许王可能会去的地方,一一烘干。 又定菜,又要定一班小戏子,交待家人各种礼仪,一直忙乱到后半夜,离天亮还有两个更次,纪四老爷和王氏才睡。 又要比平时起来得早,打发人按昨天的菜单买新鲜菜,新盘子新碗,各处再看过,王氏一看自己,坏了,自己没打扮。 再看四老爷,王氏要笑:“老爷,你这头上,把我的簪子戴了去。”四老爷取下来,托在手里,是一个女人用的金簪子,刻着几样子花,除非爱花哨的花花公子,寻常男人不会戴。 纪四老爷笑出声来,重新去整理好。担心几个女儿们,借着一点儿空往她们房里看,在路上见到纪落雁的丫头又纷飞而至,纪四老爷当即转身,往纪三姑娘房里走去。 三个女儿们早上定省还是家常衣服,回房里都在更衣。 纪三姑娘是一件淡粉色撒花夹衣服,下身是一件葱绿裙子,亭亭玉立,好似水中红萏超级之无限星空。纪五姑娘是淡黄色如意五福的夹衣服,下身是一件粉色裙子,小巧娇媚,似春花初开。 再去看最寄以希望的纪沉鱼。纪沉鱼是百花穿蝶的夹衣服,戴着父亲给的簪子,明眸翠眉,气质不凡。 纪四老爷松了一口气,对每个女儿好好勉励几句。出门来被风一吹,眼眶子酸了。子孙们无能,竟然指着孩子们出头。 许王殿下就来的这一天,纪四老爷内心把自己狠狠遣责一番。 左等,右盼。王氏从上午就心神不宁,单独打发两个家人在街口看着,到中午的时候,眼看要吃饭,去问四老爷:“说得几时来?” “早呢早呢,”纪四老爷心里更不安,只有这句话来搪塞。许王殿下的家人过来,丢下一句:“殿下明天过府。” 谁敢问他殿下什么时辰起身,什么时辰准点到达? 王氏让开午饭,有几道菜是怕许王在这里用饭,特意备的,留到晚上。许王肯定不会在这里用饭,不过万一说不好,他一时有心要用饭,万一没有好菜,不是不好? 再留着。 姑娘们都在自己房里用,纪落雁怕坏了自己的妆,不肯出来让风吹。其实今天风和日丽,是个难得的秋天好天气。 另外三个姑娘怕出来露馅,也在房里用饭。 王氏用饭,长吁一声,短叹一声,幸好她不是和纪四老爷用饭,不然会把纪四老爷吓到。 午后,没有人敢睡。只有纪沉鱼不管,去了大衣服,在房里小睡了半个时辰。边睡边在心里骂许王,要选早选,要来早来,让人等的,不是好男人! 又纠正一下,让女人等的,不是男人! 自己坏坏的笑着,进入梦乡。 她睡得安稳,文杏等人如临大敌,眼睛不敢眨一下,对着院门口看着。有风吹一下院门,也一跳起来:“来了来了,” 以后是四老爷的人过来,再看门外空无一人。 就这样,一直到午后一个时辰后,脚步声飞快而来,是等不及去前面看的奶娘,气喘吁吁推开门,倚着院门喘气道:“快,来了。” “四姑娘,”房里乱起来,纪沉鱼好笑,穿好衣服,再重新扑了一层粉,奶娘也歇匀了气过来,纪沉鱼问道:“许王殿下来了?” 奶娘眉飞色舞:“是的,我见到来了几个人,说是许王府的人,我就赶快回来。”纪沉鱼好奇心大作:“许王长得什么样子?” 不是说京城最好。 “我没看到,四姑娘,一共两匹马,”奶娘说到这里,自己“咦”了一声:“只有两匹马?”纪沉鱼停下出去的脚步,想上一想,对文杏道:“你去前面看看,要是殿下来了,父亲会让人过来才是。” 前面大厅上,添寿正对纪四老爷道:“殿下才出门往这里来,宫中又来人宣,殿下说,改天来吧。” 纪四老爷满心里失望,强自压抑住,还要陪笑:“是是,” 大厅外,王氏眼里全是不敢置信,狠狠的瞪着赶来的纪五姑娘。五姑娘年纪最小,也有奶娘等人在大门上看,也是看到许王府来人,就急忙去报信。 纪五姑娘盛装而来,看上去姿态万方。 ------------ 第三十九章 ,纪五姑娘中暗算 另一边的花荫下,纪落雁也紧紧盯着纪五姑娘,眼光狠毒,像被抢去心上人的嫉妒女人,盯着纪五姑娘的首饰,盯着纪五姑娘的衣服。 她怎么来了? 纪五姑娘到这个时候,也不再掩饰,面上难免有得色,要数容貌好,谁又比谁差?许王殿下要喜欢年纪小粉嫩的,自然是纪五姑娘。 空气眼波流转,不是传情,似声声刀尖呜咽。无声中,却似有声。 纪四老爷送走添寿,难免面色不好过来,见到这一个场面更是不痛快,生气地道:“你们在干什么?” 纪落雁面色变了一变,王氏心中明白,现在不能和纪四老爷撕破脸,她摸了摸怀里的东西,陪笑道:“既然不来,咱们都歇着去吧。” 纪四老爷随便挥挥手,各自走开。 纪落雁跟着王氏走,到了房里就扑到她怀里,发狠地道:“母亲你再不管,我不去王府,我就去死!” 王氏阴森森一笑,不理会女儿的揉搓:“不想你父亲,还有这一手。”多年的夫妻,王氏对纪四老爷也失望了。 皇子府上,可以进宫。王氏冷笑:“好孩子,母亲知道你一定会去的,母亲为了你,决定和你父亲拼了。” “母亲,你要干什么?”这阴郁的声音,纪落雁有些害怕。 王氏定定的对着地面上一处看,语声若听不到:“等上一夜,你看好了。”纪落雁又失望:“还要再等一夜?” 一夜,可以发生许多的事情。 王氏好劝歹劝,纪落雁回房。为许王不来要死要活,在房里用了晚饭,再为姐妹们可能会来争抢,又要死要活了一回,丫头们被闹腾到撑不住时,纪落雁睡了,她总有累的时候。 纪二姑娘闹腾的时候,王氏让人去往武家送了几句话。 第二天一早,武王氏喊武其宁,指着一个天青色瓷匣子和一盒子笔墨纸砚道:“这两样东西,送去姨太太那里,一样给姨太太,一样给姨老爷。” 武其宁欣然答应。捧着两样东西出来,前门出去,后门里武王氏的丫头出去,和他一前一后的往纪家来。 武其宁先来见纪四老爷,把笔墨纸砚给他:“母亲说,才得了一盒子好的,送给姨丈留着用。”纪四老爷不喜武王氏,不过五丫头还会和武家攀亲事,再说他和纪老太太一样,喜欢武家两个庶子。 纪老太太答应去观音诞,纪四老爷就明白母亲是要两头都稳当。有这一层关系在,纪四老爷对武其安比对他父母亲还要客气,满面笑容道:“回去说多谢。” “这里还有一样,是送给姨妈的。”武其宁再把天青色瓷匣子送过来。纪四老爷不屑于看,道:“你姨妈不在房里,你在我这里坐会儿吧。” 武其宁多问了一句:“姨妈在忙些什么?不如我送去给她美女董事长老婆。” “你三妹妹病了,得的怪病,睡过去不醒,医生才过来,你姨妈在你三妹妹房里。”纪四老爷说过。武其宁听到不是五姑娘,心里松了一口气,再道:“士文兄送老太太在庵里,姨丈昨夜想是没有睡好,眼下有青色。小侄去园子外候着,等姨妈出来,正好把东西送给她,再送医生出去如何?” 这个稳稳的是自己以后女婿,纪四老爷不同他客气。昨天夜里为许王几时再来,实在是没睡好,精神今天也不济,虚抬一抬手道:“有劳你。” 武其宁高高兴兴去了。园子门口问人,说王氏和医生在小花厅上写药方,表少爷自己进去。武其宁心想,又不是到姑娘们院外,这有什么,就多走了几步。 他目不斜视,直奔小花厅而去。离花厅最近的树后面,纪五姑娘不耐烦的动动脚,问自己的丫头:“二姐姐让我看什么花,她还不来?” 和纪落雁等人结伴去看纪三姑娘的怪病,纪落雁无意中道:“五妹妹最喜欢的花开了,就在小花厅外的树后面,你去找找,摘几个好的等我,我帮你再选一选。” 这里只有草,哪里来的花。 丫头忽然噤声:“有外人!”见一个清秀少年走过去,纪五姑娘认出来:“是伍家二表哥,这有什么?”再一想,有定亲的说法出来,纪五姑娘忙道:“我们走吧。” 步子还没有转,身后有一个人笑道:“五姑娘,你在这里作什么?”小桥上,下来纪落雁的丫头,纪五姑娘一见她就喜欢了:“你来得正好,二姐姐现在哪里?” “我们姑娘原本说来,后来见山石后面豆蔻结果,还在那里玩呢。”丫头说过,纪五姑娘也不敢生气,压在心里道:“哦,那我去找她。” 纪落雁的丫头觑着眼睛看了一看,仿佛才看到:“那过去的,像是伍家表少爷?”纪五姑娘笑道:“可不就是他,”没放在心上就走了。 武其宁去见王氏,把东西给她,又关切三表妹的病,王氏又有话让他给武王氏,武其宁送医生出去,自己回来复命。 纪三姑娘一天没有醒,并不起热,呼吸平稳。纪四老爷晚饭后又来看一回,出来正要回去,见纪五姑娘的丫头画眉惊慌失措的跑来:“不好了,五姑娘病了。” 纪四老爷头皮一紧:“怎么又是一个?”小跑着到了女儿房里,一进院门就听到哭声,还有几声怪异声音。 纪五姑娘在房里如癫如狂,面色潮红鼻翼煽动,嘴里哼着的不知道是什么。手舞足蹈的,丫头和奶娘都快按不住。 见到父亲来,也快认不得。眸子迷醉嘻嘻而笑,再扯自己衣服:“好热啊,热,” 王氏得信,匆匆赶来,见纪四老爷正在大发脾气,骂纪五姑娘,她听不见。又骂房里侍候的人:“你们天天跟着,倒什么也不知道!” 见王氏来,又骂王氏:“三丫头病了,五丫头又病了,你是怎么管的家?”王氏不和他顶撞,也不生气,过来凑近闻了一闻,几乎骇然。 纪四老爷疑心大作:“怎么了?”王氏把他往房外拉:“老爷,外面来说。”到了外面,王氏对纪四老爷一脸的怀疑:“您还记得前朝的禁药媚骨欢吗?” “放屁,我家里怎么会有那个!”纪四老爷顿足大骂,王氏委屈的掀掀眼皮子:“老爷您忘了,几十年前街头问斩的蔡家,就是为这个而死。当时传得到处都知道,我虽然还小,也偶然听过一两句。这不是,我也猜的!” 纪五姑娘在房里继续癫狂。 ------------ 第四十章 ,打发一个少一个 秋月凉如白霜,纪四老爷艰难的吐出一句话:“这件事不要声张!”王氏比他更慌乱,眼中急出痛泪来:“没有不透风的墙,怎么办,给她找医生看,外面就会知道。许王殿下……” 重重扎中纪四老爷的心! 他仰面对着冷月,衡量着轻重。王氏又来上一句:“咱们家里断然没有这样的东西,只能是外面来,”小心看着丈夫,身子害怕的颤抖起来:“姑娘们,哪里会见外人,不过就是表兄妹们,堂兄妹们,” 一句话提醒纪四老爷,他沉声道:“问一问就知道。” 一面让人给纪五姑娘灌冷水,一面夫妻坐到厢房里,把纪五姑娘常跟的丫头喊来:“五姑娘最近见的什么人?” 从前几天一个人一个人问起,王氏在旁边只是焦急,不时看看纪四老爷,痛心就快晕过去。她的眼神里,只有两个字,许王。 纪四老爷读得懂,他就更急。万一家门不幸,有私相传代的东西进来……影响女儿们亲事是一回事,还有自己的名声,数代家门的名声? 他不敢想下去。 “……白天和二姑娘约着去看花,二姑娘来得晚,在小花厅后面,见到……”在这样方正的家里,丫头也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 她迟疑不决,纪四老爷恨得牙咬得格格响:“再不说,乱棍打死!”丫头吓哭了两声,急急道:“遇到二姑娘的丫头……” 再说下去,就没有什么人。 当夜喊纪落雁的丫头来,纪落雁也跟了来。纪四老爷先问她:“你白天和五丫头约着看花?”纪落雁道:“我随口一说,不想她去看了,我早说过我去假山下玩,并不去,”不高兴的道:“又拿我当借口。” 纪四老爷默然,再道:“你去吧。”纪落雁出来,不经意往正房里看看,纪五姑娘房门紧闭,冷水灌多了,正在房里呕吐,纪落雁看不出什么,出来暗暗担心,母亲说有主意,是她的主意动用了吗? 要是没主意,这可怎么办? 厢房里,又审纪落雁的丫头,纪四老爷一想到家里出了这样的药,就急红了眼,拼命地问:“在哪里见到五姑娘?” “小花厅外面,当时后面还走过一个人来着,是……是武家的二表少爷。”纪落雁的丫头说过,手一指纪五姑娘的丫头:“画眉也看到了。” 画眉直了眼,她刚才不肯多说这件事,就是怕多生枝节。没有想到,二姑娘的丫头随便看一眼,她当个事对着老爷说。 纪四老爷吃人一样的看着画眉,牙缝里迸出一句话:“拖出去打!”画眉才哭一声,王氏抹抹泪水:“老爷,是自己的孩子,要有证据才能定罪,你不能冤枉孩子们。” “搜缘若重生(甜宠)!”纪四老爷又迸出一个字,大步出门,喊来自己素日相信,嘴又比较紧的两个婆子,他坐镇纪五姑娘房中,冷若冰霜。 纪五姑娘中的药分量不多,足够她癫狂,也不会有什么举动。冷水一灌,吐了不少,好了许多。 乱发披在面上,憔悴的扶着人来见父亲哭诉:“女儿,我……”纪四老爷冰冷的眼光,把她的话逼退回去。 房门大开着,院门是紧闭,秋风一阵一阵地吹来,纪五姑娘衣上水发冷发僵,冻得她心头痛,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过多久,房里搜出来一样东西。婆子们不敢说话,捧给纪四老爷看,纪四老爷只扫一眼,就怒不可遏,手指着纪五姑娘,浑身都抖:“你……” 王氏急忙来扶他,为他抚胸口,再装着才看到这个东西,也是惊讶一声:“这个?” 这是个男人帕子,上面绣着云雁长空,还有一行小字,武其宁。 纪五姑娘晕了过去。 纪四老爷气得脸通红,王氏当家,先喝命丫头下人:“出去!”房中无人时,再殷勤地为纪四老爷揉着冰凉的四肢,劝道:“两个孩子要定亲,他们事先知道了,遇到了,说句话什么的,只怕是有的,这帕子……” 露出解释不清的样子,不再解释,只道:“给他们赶快成亲吧,免得再酿出大祸来!” 足有一刻钟,纪四老爷缓过气来,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放过这件事,让人带进纪五姑娘,命她跪膝前,把帕子掷过去,骂道:“不要脸的东西,是几时传进来的,谁经的手,快说!” “女儿不知道,”纪五姑娘只知道哭。 王氏再提醒道:“这事不能闹大,老爷您要处置,也先忍着,等大事过去再说!”纪四老爷一听就炸毛:“我忍着!” 大手一挥:“取家法来!” 第二天早上,纪沉鱼才知道这件事,奶娘担心的道:“三姑娘病得奇怪,医生请了两个,有一个居然说是少觉没睡好,五姑娘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昨天晚上惹怒老爷,被老爷打了一顿,昨天晚上就押去跪祠堂,像是家里冲了什么,今天晚上我得多烧几炷香。” 纪沉鱼知道这事不简单,看看自己,已经起来了,再装病不太像。出来往三姑娘房里来,说是照料她,在她床前坐下来,拿本书静静的看着。 厨房上送药来,王氏的丫头亲自送来。交给本房的丫头:“药不热不凉,我帮着,快给三姑娘灌下去吧。” 纪沉鱼冷眼看着,又闻了闻药,忽然袖子一带,撞翻了半碗。王氏的丫头马上悻悻:“四姑娘,您倒是小心着些。” “是我莽撞了,姐姐,还有没有,再送一碗来的好。”纪沉鱼陪上笑脸,丫头扁扁嘴:“好吧,我再去拿。” 余下的半碗要收走,纪沉鱼讨好的道:“不如放着,让三姐姐的丫头先喂着,三姐姐没醒,总有洒的,等姐姐再拿来,再喝下去,正好有一碗药不少。” 丫头想想也是,又可以完成王氏的交待看着喝了一碗药,她露出笑容,又去取药。她一走,余下的人收拾地,纪沉鱼装着帮忙,把药碗拿开给她们收拾桌子。一位房里只得两个丫头,趁她们注意时,把自己正喝的茶水一扬手,泼到窗外花下,把药碗里的药倒进去一半,反正刚才泼了,没有人量还余下多少。 嘴里自言自语:“咦,池子里残荷全拔了,”捧起茶碗出门去看风景。再走出门,茶碗袖在袖子里,回到自己院子里,把药给自己养的一只鸟灌了下去。 ------------ 第四十一章 ,盼君不来去装病 一刻钟后,这鸟睡着了。用手指轻探它毛茸茸的胸口,还有温度和起伏,是睡着了。 纪沉鱼在梳妆台上给它理了个床,还盖上自己的丝帕。出来端着茶碗洗净,给文杏:“我只顾着走,把三姐姐的茶碗拿出来一个,你送去。” 这一天,纪沉鱼哪里都没有去。守着那鸟坐了一天,到晚上见还不醒,她叹口气,这药好厉害。 第二天,鸟醒了,纪四姑娘病了。 纪四老爷和王氏来看,是一脸的红疹子,大家吓得都不敢来,只有她自己房里的丫头照看。 王氏彻底放心,对纪落雁道:“你可以安心。” 出疹子可大可小,王氏刻意渲染纪沉鱼的病,除了纪沉鱼贴身服侍的人,没有一个人敢近四姑娘院子,纪沉鱼小小松一口气,暂时安全了。 她很是警惕的等待着许王的到来,并且从不喝王氏送来的药,就这么过了一天。 好在许王殿下并没有让纪家久等,他也急着把这事定下来。隔了一天,秋高气爽,红叶飒飒西风中,又有无尽妩媚,是个好天气。 添寿再一次来到纪家大门外,下了马,就觉得这大门和上次有些不一样。他久等许王,诸事不敢怠慢的人,只瞅第二眼,就看出来纪家大门是洗刷过了。 上一次来,门头上有几片黑点,这就点滴不见。 窃笑一下,添寿丢下马缰给身后的小厮,命他守着马,自己才过来,就见门上的人先是睁大眼睛,再就恍惚然,一下子认了出来,笑得面如菊花开:“哎哟,我的小爷,您来了,请进请进。” 添寿在外面受到的奉承不少,也不客气,马鞭子遥指了他,笑骂道:“你这狗才,倒还记得我。” 门人挨了骂,反而露出一副舒坦模样,笑得更谄媚:“我们太太天天盼日日盼,” “停!你们家太太盼着我干嘛?”添寿差一点儿笑岔气,忍住笑打断他:“少胡扯,快通报去!” 门人嘿嘿:“不用不用,您来了,直接里面请。”他前面带路,添寿大模大样后面走着。进来见到影墙,石径,无一处不是洗得干干净净。 这般的恭敬,添寿心中满意。不过他还是找了一个岔子:“石缝里原本有青苔,绿得好看。王爷有一回说苔痕刻春深,现在半点皆无,如何是好?” 玩笑似的刁难,一下子把门人问住,他苦皱着脸:“小爷您先见老爷,我来想想办法浮霜全文阅读。”添寿呵呵笑起来:“好,看你的了!” 另外有一个人拔腿早去通报,他们走到石径的一半上,纪四老爷满面春风迎了出来,他苦苦盼夜夜盼,总算盼了来。 盼了来,又担心有变,不是今天就来,纪四老爷捏着小心,惴惴不安,又要舒展大度,好不容易拿捏好,这才敢出来。 虽然添寿是个少年,纪四老爷也深深一揖:“……小哥,”不合适,“小爷,”纪四老爷比添寿大得太多,“小公子,”他是个奴才,最后干脆来了一句官场称呼:“大人,恕我有失远迎。” 添寿随意的听听,没放在心上。在外面喊他大人的也太多,他就这么站着,把纪家远近景致一一鉴赏过,微微一笑夸了一句:“四老爷,最近收拾得好!” “是是,殿下亲临,不敢有差池。”纪四老爷倒是直言相告,再就急于弄明白添寿来是干什么的,两只眼睛尽瞅着他。 添寿没有多让他猜,双手虚抬,欠身带着恭敬道:“我们王爷让我来打前站,王爷还在宫中,半个时辰后出来,就往这里来。” “啊哟!”纪四老爷一惊,再就喜出望外,抚掌道:“好,好,好!”额头上冒出一嘟噜汗出来,身后有人,招手过来一个:“快喊大公子,准备待客。” 纪士文是纪四老爷见许王的另一个骄傲。还有一个骄傲纪沉鱼,唉,她病来得奇怪! 这几天里,纪四老爷熬心熬力,没有力气多想别的。许王殿下亲临,不是件小事情。担心失仪,担心有不当的地方,担心有犯忌的地方,担心得太多,四老爷就差愁白了头发。 女儿中选是一回事,招待上不周,不妥当,这就是罪名了! 是以他真的想不了太多,只想着周周全全地把这件事办过去。 门人受王氏不少赏银,旁边听到这句话,见四老爷惊喜若狂,他悄悄地溜进来,去给王氏报信:“许王殿下半个时辰后到。” 王氏是惊喜交集!马上手忙脚乱,先喊丫头:“快快,给二姑娘打扮,”又喊人:“快快,给我拿衣服,” 再就慌乱不止:“快快,前面送香茶,送好点心。” 几个“快快”,把丫头婆子使唤得脚站不住。有一个丫头往后面园子里去,竟然没有人发现,大家都忙乱去了。 前面纪四老爷派了一个人过来传话:“老爷说,许王殿下半个时辰后到,不过有一件事为难,只有二姑娘一个人能起得来,怕来的小管家怪罪。” 王氏胸有成竹一笑:“你让老爷放心,这事有我。”打发走家人,纪落雁也到了,穿一件大红遍地金绣牡丹衣衫,葱绿色湘裙。戴着一头的首饰,有金有玉有宝石,全付家当都出来。 她更着急:“母亲,你看我,今天好不好?” 王氏含笑:“你怎么能不好,不过,再好的花,得有几片叶子才更水灵。”纪落雁疑惑的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呀,”王氏话音才落,见有人就来回话:“表姨奶奶上复姑太太,这就打发九姑娘动身。”这个人刚走,又来一个人回话:“老舅太太上复姑太太,这就打发孙姑娘动身。” 纪落雁喜上眉梢,娇滴滴道:“母亲,您真有主意!”亲戚家的姑娘们,也有生得好的,不过生得平平的,就数九姑娘和老舅太太家的孙姑娘。 等九姑娘和孙姑娘的轿子从角门进来时,前面有人狂奔来回话,来到大喘气儿:“殿下,进府了!” ------------ 第四十二章 ,殿下不是傻子 许王守礼轻装简从,只带两个家人在纪家门前停下马。先打量一下,见门两边贴的有报捷条子,不过都是前朝的事情。 纪家,果然是个老世家。 不容他仔细打量宅院上是不是烟润,纪四老爷带着纪士文跪到马上:“草民纪衡臣,”纪士文跟在后面:“草民纪士文,” 父子两个人齐声道:“恭请殿下。” “起来吧。”许王踩蹬下马,把父子两个人看在眼里,是满意的。 纪四老爷中年有发福,但面色正气,眉间有拧眉的痕迹,是个古板的面相。而纪大公子,则是青衣飘然,有出尘之气。 许王微点一点头,古板正统的父亲,超群逸秀的兄长,配上伶俐鬼精的妹妹,倒也相衬。 大门上两边排开家人有八个,早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来的这个人是谁?是皇后嫡子,当今皇子,接的人都战战兢兢。 不敢看,又忍不住,听到脚步声从面前过,都悄悄地抬了抬头,还是平垂往下,却可以见到一双丝履徐步而过。 人人都满意了:“这就是王爷的脚!” 王氏带着一堆女眷在正厅门口跪着,许王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见大红浅黄天蓝一堆颜色,这哪一个是那个四姑娘? 他猜上一猜,并对纪落雁的大红衣服皱眉。这是选侧妃,这大红色怎么敢穿?浅黄,不是,有些浅薄。一定是天蓝色,稳重又不失俏皮。 穿天蓝色衣服的姑娘感受到背上一阵灼热眼光,她心痒难搔,飞快抬眼看了一眼,这就怔在当地! 又俊秀,又贵气,又……九姑娘喜难自禁,忍无可忍地对许王抛了一个眼色。许王面色古怪,差一点背过气去! 天蓝色,若云空比高人的颜色,你以后还是不穿为好! 这姑娘生得,太普通! 他负手停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沉。这里只有三个姑娘,难道四姑娘她不在这里? 殿下来是为什么?就是为选自己满意的侧妃。纪沉鱼是他事先看好的,打听过的,再不来就要和武家订亲的,这些事许王殿下都知道。 四姑娘是姨娘生的,最近不走运,有几件不如意的事。许王殿下出现的正是时候,四姑娘理当对自己感恩戴德,以后结草衔环,当牛作马,尽心办事…… 殿下想得这么好,却忘了一件事,四姑娘今天没出来! 这里一堆草民,守礼没必要和他们客气。他沉着脸就此不走,眼光不善地从大红色移到浅黄色,就是那天蓝色,再也不敢多看穿梭时空的恶魔。 看多了,只怕眼睛花。 纪四老爷急了,躬身道:“殿下请厅上坐。”守礼发出一声冷笑,听到的人都骨头一颤,更垂下身子来。 “添寿,我来这里是干什么来的?”守礼开始发难。添寿心知肚明:“回殿下,您是来选侧妃。” 守礼用挑剔的眼光对大红和浅黄看着,没好气道:“纪家就这几个姑娘!”言下之意人人听得明白,白来一回! 王氏使尽聪明,也想不明白一面没相,这位殿下一竿子打死这里的姑娘们。她是要拼老命为女儿争的,在手下石阶上叩了个头,必恭必敬地道:“殿下,我的二女儿德才娴雅,人人称道!” 许王再次冷笑一声,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他对添寿使了一个眼色,去找找那姑娘哪去了?自己不再理会王氏,到厅上来坐下。 纪四老爷对纪士文低语道:“去,看看你四妹妹的病好了没有?”纪士文心想,父亲大人总算开窍,哪有人好生生病得那么严重,还不干性命! 他无声无息溜出厅,往纪沉鱼的院子里来。 纪沉鱼已经得到消息,起床坐在梳妆台前:“打水来!”这是她的一个机会,她不会放过! 奶娘等人忙得不停,热水一盆一盆送进来,纪沉鱼一点一点耐心的把“疹子”从脸上洗干净,这不过是面粉糊上,再贴到面颊上,她为了吓走别人,把额头上也贴得都是,洗下来就费功夫。 好在丫头们多,早春和晚玉是老太太的人,可以放心,在房里给她帮忙打下手。纪沉鱼不时还要打量着丫头们的神色,见文杏是喜色,碧杏是懵懂时,纪沉鱼心里也有悲凉感。 这一次,是彻底和王氏撕破了脸! 要是不能选中,就那再有主意。但是纪沉鱼的字典里,没有“不能”这两个字。她的强,是内敛的,不张扬,却在关键时候,一一暴发出来。 纪士文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奶娘泼出一盆水,又喊碧杏:“再送热水给四姑娘去。”这才见到大公子过来,奶娘吃了一惊,牙齿打战:“大大大……公子?” “搬把椅子给我,我就坐这外面,再告诉四妹妹,东窗事已发,问她是要我帮忙呢,还是要我拆台?”纪士文心情大好,父亲可以放心,许王殿下刚才是生气家里的姑娘出来得不多,现在可以不用生气,这不是出去一个。 唯一有内疚的,是对武其安。不过纪士文一闪而过,不放在心上。 椅子送来的时候,纪沉鱼也颠颠儿的出来,讨好的一出房门就行礼:“大哥哥,多谢您来帮忙!” 纪士文连取笑她的心都没有了,含笑道:“你这个机灵鬼,既然好了,快随我前面去。”纪沉鱼笑盈盈走近几步,再行下礼去,悄声道:“请大哥哥引殿下去豆蔻花架下。” “嗯哼呵呵呵,”纪士文发出这一长串子笑声,站起来就去了。 纪沉鱼回房里选衣服,大红大绿,不必。浅黄水蓝,不必。她不用新衣,自己挑了一件八成新的青色旧衣,更能衬出自己雪似的肌肤。 首饰也不多,只有两三点在乌发上。对镜子照一照,娴雅有余,富贵不足。就是这样,纪沉鱼再拿上一把子牙扇,这天气不是用来凉快的,而是遮面。 估计许王出来也不会太早,纪沉鱼徐徐慢步,并不要人跟,沿着池子边上走来。 ------------ 第四十三章 ,豆蔻架下见伊人 许王守礼在厅上看歌舞。并且把厅上众人的神色收在眼底。 纪落雁,他是看不上。生得美则美矣,却不合殿下口味。还有另外两位姑娘,没事儿眼睛只往自己身上看,守礼就一直阴沉着,把自己的不满表露出来。 纪四老爷不安,不住的擦拭头上汗水。幸好,纪士文进来,对他笑了一笑,又点了一点头。 许王注意到这个小举动,轻声道:“且住!”歌舞停下来,王氏忙上前来:“殿下,这是知道殿下来,外面请的小戏子,不中看?再请一台好的去?” 厅上的人都绝倒,殿下有功夫在你这里等戏听? 纪士文见机会来了,起身朗朗道:“殿下驾临寒舍,令蓬荜生辉。家里的园子不堪以奉殿下,不过有几处可以赏玩,请殿下赏个金面!” 守礼在这里坐着是闷气,他做事雷厉风行,本来只打算来到定下就走,没有想到最后两天没盯住,就出这样的事情来。 满厅里看过去,纪四老爷无趣,对他说什么,他只有唯唯诺诺的。只有这个纪士文,形容潇洒,也有谈吐,倒可以说上几句解解闷。 见让出去逛,守礼漫不经心:“好啊,你给我带路!” 王氏眼里快要冒出火来,她死死的忍着,直到守礼出去,才猛的吐一口长气,女儿要是不能中选,那自己还有什么意思? 上面有老太太压着人,枕边人纪四老爷不仅是个孝子,他还不通情理,不好隐瞒。王氏和武氏一比,觉得纪落雁的亲事不如意,全怪纪四老爷。 她直奔纪四老爷而去,带着责问:“老爷,大公子把殿下带出去是什么意思?”纪四老爷不悦,这厅上还有许王殿下的家人在,就是夫妻站得近,像在说私房话,也不能这个样子! 他压着嗓音,反过来责问:“我还有话问你,你接来亲戚姑娘们,有没有问过我?” 王氏轻而易举就是一句话:“这不是好花也要有陪衬。”夫妻两个人四目相对,中间溅出火花来。 四老爷震惊,夫妻虽然不同心思,但王氏一直还算能低头。今天她气势汹汹,是带着横卷一切的架势? 对二女儿纪落雁看看,纪四老爷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忍忍气,再道:“让二丫头重新换件衣服吧。” “她穿大红色最好看!”王氏今天是不管不顾,只按自己想的来。纪四老爷咬牙切齿:“殿下是选侧妃,她哪里能穿大红?” 王氏不耐烦地一笑:“这我能不知道,这不是还没有成亲!”纪四老爷能以忍受的说了一句:“老太太不肯多教导二丫头,也是有原因的。” 这话落在王氏耳朵里,她额头青筋跳了一跳,老太太不肯多管纪落雁,是怕王氏多心,在王氏看来,是纪老太太偏心的又一件事。 王氏晕了,昏了,什么也不想了。只要许王能选中落雁,话又说回来,许王不选落雁,选哪一个? 他昨天选中的陈家那姑娘,王氏见过,容貌也不错,却和纪落雁不能比总裁,请潇洒放手。谁不知道,纪家的女儿生得最好! 王氏的底气,由此而来! 夫妻两个人在这里低声拌嘴,守礼跟着纪士文到了外面。纪士文还想说些花呀树的,再说到姐妹上去。 不想许王懒懒地问道:“你有几个姐妹?”他才不是废话的人,他来,目的是明确的! 见带路的人眼睛一亮,很快回答出来:“一共五个,长姐出阁,下面还有四个妹妹,刚才厅上的,是二妹妹。还有三妹妹病弱,五妹妹不在家中,四妹妹……” 他眼珠子左右乱转,许王就跟着他乱转。 文杏过来时,就见到两个俊秀的男人,一个贵气,一个儒雅,在这里乱转眼珠子。要不是知道一个是大爷,一个是贵人,还以为两个登徒子。 “大爷,四老爷找您呢,”文杏一转身,拐个弯出现在小路尽头,她面对许王心中胆怯,只敢就在那里回话。 说得软软的,怕他们听不清,自己红了脸,再略提声音道:“大爷请快去!”尾音落下时,情不自禁对许王看一眼,这一眼看过去,文杏也痴了。 天清地爽的一个男人,多看他一眼,心中烦躁也好,焦虑也好,甚至戾气也好,一丝丝都化尽。 所有情绪不是“唰”地飞走,而是无声无息,说缓慢,却又不见得很快,消融在他明珠似眼波里,消融在他微微而笑,却占尽天下的笑容中。 什么是贵人,文杏今天见到一个。她呼吸难以压抑的加快,面庞不难控制的潮红,直到纪士文咳到第三声,文杏才明白过来,自己从见到许王殿下,就一直盯着他在看。 她哎哟一声,腿一软跪下来,又想到自己的使命,双手按地,眼巴巴瞅着纪士文:“四……四……” 四不出来的时候,纪士文明白过来,他心中暗骂自己笨,妹妹要单独见许王,自己还想着在这里帮她撩阵。 他身段优雅的欠下身子:“殿下,前面红叶数株,似美人妩媚,请殿下自观,我去去就来!”许王在等添寿,他也不愿意回到厅上看那气闷的歌舞。 再者,没有说话的人。 此处小亭疏离,石径斜分,他宁在这里呆一会儿,实在不行,就决定走人。 以皇子身份降临平民之家,既不是为礼贤下士,也不是为三顾茅庐,呆得太久,让人议论。像是许王为美色一直长呆。 他为选妃而来,不是为美色。 随意地道:“你去吧。”自己转过身子,寻找一个清幽景致,徐步往那边去。 没走上几步,路边有豆蔻花架,早开豆蔻结果累累,带着清香;晚开豆蔻还有紫色小花,西风中微瑟瑟,中间发出响动来。 是什么人偷窥?这是许王的头一个心思。他面带不悦看过来,这纪家的家人丫头难道都是花痴不成? 花架子里先飞出一个娇斥声:“什么人大胆,擅入别人家里内宅?”花叶簌簌动了几个,中间露出一双明媚眼波。 似烟雨朦胧的江面,又似红粉落尽后的蕊心,带着瑰丽逸惑,中间伊人风流。 许王笑了,原来在这里! ------------ 第四十四章 ,装模作样 那明眸在花叶中左右顾盼,很是善睐。宛转中带着几丝狡黠,又带着惊心,上下不住把许王打量。 许王一脸的惊艳,再耸耸肩头,装作并不认识,端起王爷架子,漫不经心道:“我嘛,是你们家的贵客!” 又再激她:“偷懒的丫头,还快出来,躲在那里,是什么道理!” “丫头?”纪沉鱼嗔怒了。花叶双分,她手里摆着牙扇出来,半遮住面,薄嗔轻怒:“快说,你是什么人,说得清楚倒也罢了,说不清楚,哼!” 眸子中的怒色,如初见宝石诱人的光泽,不见千里之外的拒绝,只想更近的吸引过去。 好一个玉人儿?生气能生出来活色天香,勾人的魂魄。许王从来不是登徒子,对着眼前的秀色,悠悠然笑着:“秀色可餐,果然不假!” “你!”纪四姑娘更恼怒,说来也有趣,她再恼怒,不过是小嘴儿嘟了又嘟,看上去倒像邀请,不容许王看实在了,抿一抿嘴收回来,及时打断他的乱心思,眼波似织如网,把薄怒层层涌来:“你再胡说,看我……” 许王在此时此刻,深深的学会一件事。这是他的师傅,他的经历从没有教过他的。以前有人敢对他说这是一种愉悦,许王只怕会狠狠处置。 而今天,他领悟到了,调戏,滋味竟然这么好! 殿下不是此中高手,只知道忽然滋味儿浓浓,不远处水波浓浓,头顶上蓝天浓浓,一切浓浓中带着适中适气的舒坦,让全身每一处都快乐无比。 他更想逗她,苦于又不会,只会接上的一句话,就是含笑:“你还要打我不成?” 牙扇轻晃,纪四姑娘真的过了来,许王轻笑举手来挡,“啪啪啪”三下子打在他手腕上,最后一声“啪”,牙扇碎了,断为两段,一段在纪沉鱼手里,一段落在地上。 纪沉鱼杏眼瞪着溜圆,带着又气苦,又羞愤莫明,红了眼圈。 “哈哈哈,这有什么可哭的,我赔你一个好的。”许王看自己的手腕,这牙扇不算结实,打起来也有一道红印子,他有了发挥的余地,把自己一段手腕伸过来:“你看,打红了不是,你怎么赔我?” “惨遭”他调戏的纪四姑娘轻咬嘴唇,露出一段雪白光莹的贝齿,委屈无比。 纪沉鱼在心里骂,古代权贵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他和大哥哥走来的时候,看着还人模人样。见到个美貌姑娘,再和他薄嗔轻怒,马上就顺杆爬上来。 这么多废话,还有一堆欠扁的动作。 这手腕,晶莹且平滑细腻,不见一丝伤痕。纪沉鱼后退一步,再次仰头细细看他,这是战场上的将军? 呸,倒像哪个院子里的小倌贵族魔法师。 他有一双带笑的眼睛,不笑的时候也似在笑,表面上温文尔雅,眼底深处,紧紧盯着自己的,像是随时会掀起的波澜。 这个男人,动心了! 纪沉鱼心里快乐起来,她美好的想着以后的日子,嫁入许王府,一起去迎亲,再就中途遇强盗也好,遇风雪也好,从此纪四姑娘伊人不在,改头换面,带着自己可怜巴巴的一小堆银子,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一个人对着自己看,还会走神,许王守礼难得遇到。他抿着嘴唇,眯着眼,像要把纪沉鱼从里到外剥离开来,正要出声喊醒她,旁边有惊恐万状的声音:“四妹妹,你……怎么好了?” 纪落雁见到纪士文回去,料想只有许王守礼一个人在,她找过来,就看到这一对人以花架为障,你看看我,我看着你。 在古代外男不入内宅,宅女不出二门的社会里,这样子不仅是让人误会,而且是坐实两个人有私情。 多看一眼的都有问题,何况是他们眉来眼去,互相打量不是一会半会儿。 纪沉鱼马上恭敬起来,抛下许王对纪落雁行礼,极其柔顺:“二姐姐。”纪落雁太愤怒了,许王带笑、关切的眼神,怎么看的是她?她如雄狮下山一样冲了过来,双手提着裙裾,边跺脚语无伦次:“你,装病?” 心里又急又紧缩在一处,幽怨地对许王看一眼,还不是为了他,就说了出来:“你装病在这里勾引殿下?” 她呜地一声哭了出来,还是为刚才许王那明显注意的眼神,转向许王泪如雨下:“殿下,她有欺瞒之罪。” 许王明显浮现出烦恶,他讨厌人落泪,再讨厌纪落雁此时此刻,后退两步厉声喝道:“止住!”眼角瞟过纪沉鱼,见她不知何时斜起眼角,看得津津有味。 她的脸上是此情此景很有滋味儿,决不是吃醋,生气,嫉妒,被人揭穿后的难堪,不忿,她是在看戏,而且认为此戏很好看。 一个姑娘的面上,是镇定自若。许王更认为自己挑对了,他要的不就是这样的人,在宅斗里冷静自如,不把对手放在心上。 当然这个人,她得听自己的。许王给纪沉鱼一个责备的眼神,殿下发脾气,你津津有味,这像是不对头吧? 纪沉鱼老实的垂下面庞,细声细气地解释:“请殿下息怒,二姐姐,她是关心我。”纪落雁倒抽一口凉气:“你……你装相!” 装相,纪沉鱼对着地面冷笑一下。天底下,有不装的人吗?总觉得别人装,就忘了问自己!拿把最不模糊的铜镜照一照,不装相的人一个没有。 人生在世,多少,是要装一点儿的。有人认为自己真实,有人认为自己直爽,何必!面对上司要尊重,面对尊长要恭敬,这些上司和尊长,都是那么的惹人敬佩? 孙膑装疯逃出生天,韩信装呆忍受屈辱,装,为什么不装。人人面上有面具,看谁装得更停当,更成功。 纪沉鱼再在心里斯斯文文的解释一下,演员,是本人的职业。职业素养,纪大明星一向拥有,而且很会发挥。 不装,嫁给武其安,过着一会儿胜一会儿败的日子。装,逃离这里,性命完全在自己手上。为了自己,纪沉鱼低声下气地解释:“我好了,睡得闷,知道前面有贵客,不敢往前面去,就在这里走一走,不想遇到……呀!” 她像是才想起来,起身奋力奔到纪落雁面前,张开双臂挡住她,狠狠瞪着许王,惊呼道:“二姐姐快走,这个人不是好人!” ------------ 第四十五章 ,互相敲打 纪落雁怒火中烧,狠命把纪沉鱼一推,骂道:“滚开!”纪沉鱼一个踉跄摔出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许王守礼也有了怒色,按理说他应该能克制自己,不轻易表露自己情绪,不过他忍无可忍。一把抄起纪沉鱼在怀里,发现怀里这女人并不慌乱,她身子扭了一扭,只是双手抵住自己胸膛,再一动身子,从自己手臂溜下来,斥道:“滚开!” 两声“滚开”,一个是纪落雁骂纪沉鱼,一个是纪沉鱼骂许王守礼。 纪落雁瞪大眼睛,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骂了殿下,她忽然喜欢了。许王的到来让纪落雁想什么都直白,她嘻嘻傻笑一下,对着许王告状:“殿下,治她的罪,她骂您!” 遇到美男是不是能让人脑缺氧,纪沉鱼今天见到一个实例。 她的戏还没有演完,再惊呼一声,没头没脑的,忽然觉得很滑稽,掩饰的跪下来低头窃笑,惶恐不安地是嗓音:“殿下,您是殿下?” “你不知道是吧?”许王清楚接收到她唇边笑容,那是忍俊不禁的。她笑谁?笑殿下,还是笑她这个姐姐? 守礼希望自己的姬妾聪明伶俐,希望她们要思进取,不过这伶俐用到殿下头上,殿下很不喜欢。 一声“滚开”,守礼还记得。他沉下脸,目不转睛不放过纪沉鱼,笑,低着头笑得很欢快不是? “你还想说什么?”许王冷冷。纪沉鱼在心里扮个鬼脸儿,抬了抬头陪笑:“是真的不知道,民女没有见过殿下!” 许王勾勾嘴角,和纪沉鱼对上眼。这一刻,纪沉鱼心里一沉,他知道,他明白,他的神色分明是在说,我全都清楚。 纪沉鱼以为自己完全失败,她知道古代男人喜欢的,是三从四德的那种,喜欢背地里宅斗杀了多少人,当着他的面还是个柔弱无力小女人的那种。 可她不是。 她沉默一下,勇敢地绽放出一个无辜的笑,毫不退让:“殿下恕罪,”再往两边看看,豆蔻花架,碎石小路,轻声道:“这是内宅!” 换句话说,就算纪沉鱼有什么心思,打什么主意,这是人家的内宅,是殿下你,走错了地方。 许王冷笑:“我,皇子贵胄,到你们家来,家里闲人理当全都回避。”也和两边看看,“这是内宅不错,是你们府上的大公子邀请我看风景,不然,我也不会走错!” 殿下要不分辨,殿下成了登徒子。 纪沉鱼不卑不亢:“殿下,这是误会!民女偶然得病,今天发汗病好,想西风错过无数,出来闲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殿下您是皇子贵胄,家中贵客。恐父亲倾其所有,犹担心不足于奉殿下。殿下散闷,原不用分内宅外宅,只是民女久病,哪里知道?” 许王听着这话,还是像带刺,更沉一沉脸:“内宅外宅,哪里能不分双面王爷二货妃全文阅读。在我家里,是分得严明。你给我记住了!” “是!”纪沉鱼琢磨这话,像是他这就答应了?这些权贵们,果然不是好东西。只凭一张好容貌,几句灵巧话,就答应了? 她思索的面庞看在许王眼里,守礼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你随我来!”见身后添寿已在,冷冷吩咐他:“这里大公子何在,他请我赏园子,抛下我去了哪里?” 再没有多看纪落雁一眼,就是不要纪沉鱼,也不要她!可笑,天底下的老世家只这几家吗?纪家女儿最出色?别人家的全是无盐,殿下又不是贪色的人。 纪落雁失魂落魄,浑身上下如冰水浇过,她恨谁,只恨纪沉鱼。见纪沉鱼垂首在许王身后离去,她号呼一声,丢下身后跟来的丫头,痛哭着奔了出去。 “二姑娘,”丫头们追了上去。 这呼声并不远,纪沉鱼停下步子,守礼察觉到,不悦的回身,眉头皱得很难看:“由她去!”纪沉鱼委婉地解释:“殿下,这是嫡母亲生的女儿,再者来,大哥哥也是好意,是我冲撞殿下才对。” 她轻声恳求:“请殿下不要处置大哥哥,也不要怪罪二姐姐。” 守礼挑一挑眉头,没有说话。他面上的神色,又是那种你明白我明白,大家都心里明白。 再次转身往里去,纪沉鱼在后面笑眯眯,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自大?认为别人用尽手段,就是为当他枕边人。 她心里想什么,守礼并不知道。不过他明显听到什么,见离厅上还有距离,对添寿使个眼色,让他走开。 旁边有木棉树,守礼在树下站定,开始盘问纪沉鱼:“你愿意嫁到我府上吗?”纪沉鱼毫不吃惊,也不过分羞涩,爽快地道:“愿意,不过,”再迟疑不决。 “你说!” “不知道殿下是不是和我听说的一样。”纪沉鱼心平气和。 守礼淡然:“你听说的我,是什么样?” “听人说,殿下最是守礼,是闺中女儿应嫁的好丈夫。”纪沉鱼侃侃而言。 “哦?”守礼糊涂了,他直觉上认为纪四姑娘,不是个谄媚的人。她大拍马屁到这种地步,守礼觉得异样。 纪沉鱼接住他询问的眼光,不拖泥带水地解释:“听殿下说过,没有正妃,决不纳侧妃。殿下福泽天生,得许安陵公主,” “福泽天生,得许安陵公主?”守礼喃喃重复一下,心里翻腾的怒火又要起来。谁要娶她! 纪沉鱼不理他,接下去朗朗道:“嫡庶有道,想来殿下人中龙凤,更是明白。安陵公主身份尊贵,是殿下的良配。依小女子想,能在殿下身边安下身来,唯守规矩二字而已!” 守礼面色古怪,这个姑娘还真没有爬床的打算。这样也好,他只要伶牙俐齿的,并不要心黑心坏乱了规矩的人。 他不是许诺,也算许诺:“我要你们安然度生,各守本分。有谁过了头,我都不答应!” 话音才落,纪沉鱼面上起了一阵微笑,这微笑发自于内心,守礼没有觉察到别的,他也喜欢了! 含笑道:“随我来吧。” 回身一看,厅口上纪四老爷带着家人,已经候在那里。刚才那一幕,所有的人都看在眼中。 ------------ 第四十六章 ,定亲 每个人面上,心思不同。纪四老爷心中“嘭”地一声,他明白许多。可此时,不容他多想。许王殿下不慌不忙,带着四丫头走过来。 王氏眼前一黑,勉强马上又定住。纪沉鱼那张雪白无瑕的面庞,不亚于给她当头一棒。她惶急地四处寻找,二姑娘呢,落雁她在哪里? 纪士文则只看纪沉鱼,甚至连许王走过去他直直站着也忘了。纪沉鱼给他一个笑容,纪士文松了一口气,再想到刚才见到的那一幕。云天松涛下,许王负手而言,面色和气。四妹妹欠身垂首,两个人一问一答很是自如,纪士文再松了第二口气。 嫁到武家也是乱,嫁到许王府也是乱,纪士文和纪四老爷想得一样,为了家里,嫁得高远些吧。 纪四老爷心头狂喜,重新把许王殿下奉到主位上:“殿下,这是我第四个小女,很是聪明伶俐。” 此时只要看许王面色,一切就都清楚。 许王殿下更干脆,带笑扫了一眼纪沉鱼,直接甩出一句话:“她的八字,拿去合一下定日子。”纪四老爷“扑通”,不是跪倒,而是坐倒地上。 他多年的屈辱,几十年往来的人渐渐少了,当官的人官更高,在街上装不认识纪四老爷,还有人,就是眼高于顶,也不知道不过六、七品的官儿,高个什么! 人都有想像力,纪四老爷瞬间就想到小王爷小殿下小郡主……亏他这古板的人,也能想得这么丰富。 起来就喜形于色喊纪沉鱼:“快来见过殿下!” 纪沉鱼真心不情愿,要知道回到古代,没事就给人下跪去了。 她继续装相,给许王叩了头。许王对添寿点一点头:“赏她!”添寿捧出一份子礼物,两套宫衣,一柄玉如意,还有两朵珠花。 “殿下赏纪四姑娘的穿戴。”宫衣是粉红色,纪四老爷笑得合不拢嘴的接在手上,才把妻子想起来,回身见她泪流满面,纪四老爷差一点儿要大怒,忍住,喊她:“快取四丫头的庚贴来。” 王氏呆若木鸡,许王殿下把那一天的穿戴都赏下来,可见他来,是真心要挑一个侧妃。王氏还迷糊着,以为许王是不挑这个,就要那个,娶公主迫在眉睫,一定会找一个。 看上面坐的许王,人物俊俏,自然带着一种风流贵气。看下面跪的纪沉鱼,她怎么配这种福气? 王氏气糊涂了,她颤抖着嗓子几步冲过来:“殿下,她是定过亲的人,不能侍奉殿下!” “你胡扯!”纪四老爷把手中东西往纪士文一交,怒气冲冲抢上来。他也什么都顾不上了,边走边卷袖子。 纪沉鱼毁了王氏的女儿侧妃梦,王氏眼看着要毁了纪四老爷的发家梦绝世独宠,魔妃乱九天最新章节。 袖子才卷一卷,纪四老爷天生的教养浮上心头。他稳住身子,不理王氏,对许王守礼诚恳地道:“我妻子有失心疯,时好时坏,近时好得许多,为迎接殿下有人主中馈,才让她出来。殿下,不要请她胡言乱语!” “我没胡说!”王氏目光迷离,嗓音异常尖锐,真的有几分气疯迷的样子:“老太太,在庵里给四丫头定亲事。”再迷迷糊糊看纪士文,疯魔的人一点目光凝结,似在针尖更利,还有几分可怜巴巴:“大公子,是你亲自送去的?你不是前天才回来?” 纪士文温和且怜悯地道:“母亲,祖母是在庵里敬香。” “约下老太太的是什么人,是武家的老太太!”王氏脑子更晕了,面色更苍白。 纪士文看出来她不对,可眼下还得和气地解释给许王听:“观音诞,不仅有世交武家的老太太,别人家里的老太太太太们也都在。祖母,是去给全家祈福去了。” 纪沉鱼听来听去,离开寻死的机会一堆又一堆。 果然王氏再接再励,她憋着气,如气球爆破一般,脱口而出一句话:“四丫头,她失贞过!” 大家愕然中,纪沉鱼愤不顾身起身,总算可以不用再跪着,怒声道:“母亲,你怎么能这么羞辱我?” 她对左右看看:“我不活了!”几步奔着一个柱子,以袖覆面,就要撞过去。 撞的时候心里很悲摧,可怜的额头,以前花大功夫花大价钱保养的额头,多生一条皱纹都要难过半条,以后自己的明星生涯离结束不远。 今天,撞多少力气合适,撞…… 一头撞到一个怀里。 耳边到处惊呼声:“快拦住,不好了!”还有几声巴掌声,再就是王氏的大哭声:“你这偏心的人,不偏心自己女儿,偏心别人生的。” 王氏挨了两巴掌,正在和纪四老爷拼命,纪四老爷也看出来不对,一边推她一边道:“你疯了,快回房去!” 疯了的人力气都大,王氏死扯着纪四老爷:“你这个偏心的人!” 纪士文上来,用足了力气,嘴里喊一声:“母亲,你安静下来!”一巴掌煽过去,打得王氏直了眼睛,人也不动了。 “快,太太又犯病,送太太回去。”纪士文一边喊人,一边看自己的手掌,红了一大片,这力气使的,不过出足了数年的气。 许王守礼,挡住了纪沉鱼。纪沉鱼揉着面颊,囔哝着,在许王胸前找到罪魁祸首。一块玉饰挂在衣襟上,在纪沉鱼面上狠狠印了一下,印出一大片花纹来。 可见力气还是大了些,下次再有撞墙的机会,一定轻轻的撞,慢慢的跑。 厅外,连蹦带跳进来了一个人,进来就嚷嚷:“四表妹是我的,谁要定四表妹!”大宝表哥肿着眼睛蹿进来,眼睛看不清,就没看出来来的客人不是别人。 添寿和另一个小厮加财拦住他,王大宝还在乱叫:“让开让开,四表妹是我从下就下了定,三岁的时候,还同床共……唔唔,” 添寿手急,把他下颔卸了下来。 与此同时,纪落雁狂奔到了武家,甩开守门的人,直奔去找武其安。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快快,去我家,父亲为四妹妹和别人定亲呢!” 武其安大惊失色:“什么人!” ------------ 第四十七章 ,休妻 纪落雁和在王家一样,不肯告诉武其安,只是大喘气:“你再不去,就晚了!”双手揪住武其安的衣领:“你不喜欢她吗?” 武其宁从哥哥身后走出,关切地道:“咱们去看看也好!”武其安心乱如麻,心里扯着系着丢不开,道:“好!” 兄弟两个人和纪落雁一起过来。路上,武其安才注意到纪落雁面有泪痕,气急又促:“二表妹,你就一个人出来大街上乱走?” “我不是为着你,”纪落雁头也不抬,心里长的乱草东一摇西一飘,让她恨不能插翅回去,亲眼看到许王大怒:“哼,你有定亲,怎么还能勾引我?” 然后一拍两散,纪落雁嫁不成,纪沉鱼也嫁不成。 还有大宝表哥也去了……。 想到这里,见来到家门外。两个人走出来,确定来说,是一个人拎着另一个人走出来。这个人面容清秀,是许王跟的人,他手中拎着的,是个个子比他高,身子比他粗的人,背上衣衫被提起,他双手双脚还在乱动,只见嘴唇乱动,不见有声音。 “王家表哥?”武其安和武其宁都认出来。 加财不理他们,外面另有看马的人,喊一个过来:“这个人冲撞殿下,送他大狱打一顿关几天,要好了再放出来吧。” 殿下?武其安如五雷轰顶,看纪落雁,纪落雁已经进去不理他。武其宁为了哥哥,小心地上前问道:“小哥,是哪位殿下在?” “许王殿下!”加财丢下这句话,也进去了。武其宁也傻了眼,闭上嘴过来,拉起武其安就走。 兄弟两个人直走到大街上,武其安才苦涩的道:“怎么会这样!”武其宁一腔怨恨在纪四老爷身上:“纪家姨丈看不上我们,大哥,小弟与你同进退,纪家的亲事,我也不要了!” “不,别这样!”武其安痛苦的掩住弟弟的口,眼睛失了神。 武其宁冷静下来,忽然笑了笑:“大哥,我们不如再去看看,许王殿下在,未必与四表妹有关!” “你难道没听说许王选妃?”武其安冷笑,笑容似一朵凝结出来的血花,烁烁的扎痛他自己: “大伯父和三伯父都往许王府中去过,让我也去过打听一回,你难道忘了?” 武其宁闭上嘴,兄弟两个人又不愿意走,就在大街上站着。 秋风吹过来,虽然在日头下面,也遍体生寒。人群中过来一行人,武氏兄弟认得,是纪老太太的车子,旁边那个,是她贴身的妈妈。 武其安本能地一拉兄弟,避到一个摊子后面,才对不解看着自己的兄弟叹气道:“走吧,咱们别再丢人了双面王爷二货妃最新章节。” 这事情没发生在武其宁身上,他对纪家也灰心丧气,兄弟两个人垂头走开,回到家里心神不宁了一晚上。 说好睡在一处说说话,结果长吁加短叹,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一个在武王氏身边侍候,又平时喜欢武其安的丫头来报信:“不得了啦,纪家姨太太出事了。她们家的四姑娘被许王殿下定下,姨太太发了疯,纪家老太太回来,作主写了休书,让四老爷把姨太太送回家去了!” 武氏兄弟愣在当地! 不用两天,纪家的这两件事传遍故交好友家里。平时不怎么来的人也上门了,为则看看和许王定亲的四姑娘,以前认为自己官大的人也上了门,一脸关心关切来了解是怎么回事? 纪家休妻?这怎么可能! 纪沉鱼坐在窗下临一张字贴,默然对自己道,这是真的! 她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隔壁传来咳声,是纪老太太。从定亲那天起,纪沉鱼就住在纪老太太房里。那一天的事,历历在目。 王大宝跑出来,说了许多胡言乱语后,他那红得还睁不开的眼睛还弄明白是许王。知道后,王大宝老实的把纪落雁供出来:“她让我来的!” 纪四老爷当场气晕过去,正在乱,老太太回来了,主持一切大局。 对于许王定亲,纪老太太冷静的表现出喜悦,让人写了八字,收了赏赐,四平八稳送走许王。回来就审家务。 王氏以前的事全翻出来,还有这一回对纪五姑娘,纪老太太不顾儿子才醒,指着他大骂:“自己的女儿清白,你也不信,还有谁会相信她!姑娘房里有了男人的东西,从哪里来的,还有那武家的小子丢了帕子,怎么不先问他!” 纪四老爷马上清醒,再加上王氏今天的作做作为,他不清醒也不行。休书,当下一挥而就,纪家的人没有再犹豫,纪四老爷不顾病体,让纪士文陪着,把王氏当时就送回王家,随身的东西则是晚上收拾好送走的。 说好,嫁妆三天后退还。 不过是名利禄爵,就演出一出众生相。纪沉鱼手在笔上,心在不焉中。自那天搬到祖母房里,一切饮食全由祖母经手,祖孙两个人,还没有说过什么。 老太太忙,没了王氏,迎来送往,全是她一个人的。她的宝贝孙女儿,纪羞花听到纪沉鱼入选王府,又回来哭诉一回,说自己命苦,那时候家里没有送她到王府里去,又为母亲求情,纪老太太沉着的吩咐她:“这一阵子不必回来!” 纪落雁发誓要和纪沉鱼不共戴天,又不肯侍候父亲疾病,纪老太太让她去陪王氏:“解解你娘的心结。”她不在家里。 三姑娘醒了,熬药的人连夜审的,问出来是王氏所为,她还在养病中。纪五姑娘挨了打又跪了一夜一天,病得起不来,话都不能说。 而纪沉鱼,纪老太太没功夫见她,纪沉鱼也不知道说什么。 平时稳重,最得老太太喜欢的四姑娘,装病可以说是为保全身,可是出现在许王面前,这又算什么? 笔,停在纸上,窗外有白雾透进来。再一看不是白雾,竟然是浓烟。先进来的无色,再进来的,竟然杂着黑色。 “走水了!”外面有人嘶心裂肺的喊,纪沉鱼不敢迟疑,大步到隔壁,把愕然的纪老太太背在身上:“祖母,我们快走!” ------------ 第四十八章 ,祖孙和解 丫头和婆子们都吓傻了,没有人想起来去扶纪老太太,反而帮着纪老太太到了纪沉鱼背上,纪沉鱼背着瘦弱的纪老太太,气喘吁吁出了门。 院子里浓烟更重,纪老太太听着孙女的暴喘声,又是心疼又是可怜她,辨一辨火势道:“哪里失火,让人快弄明白!” 纪沉鱼再背着纪老太太走几步,停下来再喘气,对身边的人道:“去告诉大公子,再去三姑娘和五姑娘那里,父亲那里,有没有人去报信?” 几个家人一拥进门,手里拿着浇水的东西:“回老太太四姑娘,是一个婆子园子烧树叶,她不懂,几堆一起点起来,燎了两棵树,现在没事了!” 纪沉鱼松一口气,觉得背上祖母就快背不住。赶快让人扶她下来,纪老太太站定不稳,倚着丫头把事问清楚,打发他们重新去报给纪四老爷,含笑看着纪沉鱼:“你随我进来。” 祖孙两个人,这几天里,头一回坐在一处。 纪沉鱼没有局促,也不觉得自己应该局促。她坦然,是为了自己,内疚,是为了离开这个疼爱孙女儿的老太太。 纪老太太只轻轻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 “是。”纪沉鱼哽咽了,甩一甩头把哭的情绪拂开,眸子深深,对纪老太太道:“祖母,你多保重!” 窗外的屋檐下,有一个人倒挂下来,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再如飞叶入林,悄无声息的飞掠而去。 他走得虽然快,在他身后,窗户忽然打开,纪沉鱼还是看到最后一丝身影。纪老太太在身后问:“怎么了?”好好地走到窗前。 “没什么,祖母,我看火灭了没有。”纪沉鱼心底疑惑顿生,这只能是许王的人,他就这么憎恨安陵公主,怕他选的两个侧妃不能成行? 烟气如长龙,在院子里盘旋。纪沉鱼关上窗户,不动声色回来:“祖母,听说陈家定的是陈五姑娘,不知道她是什么性格?” 难道陈家,也有暗中的护卫? 纪老太太以为纪沉鱼打听的是陈五姑娘为人,很乐于的告诉她,没说几句,想起来,对外面道:“陈家昨天送来茶叶,今天让人还东西回去,送去没有?” 几乎和她的话音一样的步子,有一个人揭帘而进,纪士文大步过来,目光定定放在纪沉鱼面上,一扫而过,换上温和态度:“四妹妹,我和祖母有话说离婚三十天全文阅读。” 纪沉鱼低头出去,她怎么会不听,人就在隔壁,把耳朵凑上来。 纪老太太耳朵一般,纪士文不能再压声音:“我才去过陈家回来,咱们两家都是许王定下来,我想应该去周旋一下。不料听到一个消息,”他嗓音更低说了一句,纪老太太皱眉:“听不清楚。” 无奈,纪士文再提高声音:“陈家的五姑娘昨天夜里被人堵上房门放了一把火,半夜里人都睡着,不知道有什么人把窗户打开,她逃了出来。今天早上一审,说是陈大姑娘干的好事,陈大姑娘不敢相信,她说那窗户是封死的,以为陈五姑娘烧死在里面。” 耳朵不好的纪老太太,脑子很灵光,她心里电光火石般的明白,有了不好的预感:“那安陵公主,会不会吃人?” 纪士文笑起来:“祖母,您想到哪里去了,我和您想的不一样,说明许王府上,重视这两门亲事,这是四妹妹的福气。” “哦哦,”纪老太太没有多说话,眼神飘忽,心思明显走神:“四丫头在我这里,我自己看着,不会有什么事!” 纪士文微微含笑,老祖母为人总是谨慎,年纪大了,又是个女人,这也难免。纪士文从这里看出来的,就是以后纪沉鱼如何的得宠,而老祖母,就只担心安陵公主去了。 两个人各想各的心思,被一句回话打断:“回老太太,许王殿下到了!” 啊!纪老太太一惊,纪士文一惊以后又笑了,双手扶起祖母:“我陪祖母去接。” 第二个回话的人到了,带着惊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才听到的话,还要自己去回,她静静垂头,不敢看纪老太太:“四老爷有话,单请四姑娘去见殿下!” 纪沉鱼被请出来,换了一件衣服,后面跟着兴奋激动的文杏。文杏一直激动兴奋,而且这几天话多。纪沉鱼亲耳听到她对碧杏的私房话:“我们要去王府了。” 还有府中的丫头来对她们道喜,竟然天天有人请客。 许王在碧水边站着,是他们初认识的那个豆蔻花架。他的背影修长,似青竹直而挺,却又不显单薄,有远山般的凝重。 “见过殿下!”身后传来女声,许王这才回过身子,对紧随她身后跪着的丫头文杏温声道:“你退下!” 这样一弄,长天下,就只有纪沉鱼和许王两个人。地上的鹅卵石硌得纪沉鱼膝盖疼,她只盼着殿下有话快说,说完快走。 许王也不是无事跑来调情的人,他开门见山:“吉期定的是三天后,我想提到明天,你意思如何?” 再目视水边:“不仅是你,陈氏也是一样。” 纪沉鱼心里只想骂他,不就失个火,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她瞬间明白,老祖母说得对,许王太讨厌那个安陵公主,所以对两个侧妃关怀备至。 是什么原因,纪沉鱼不想管,反正公主没到,她就走了。她狡猾地回道:“陈氏是什么意思?” 许王回答她:“我没有见她!” 纪沉鱼意外,抬头和许王对视了一眼,他的眸子里如大海平静,蓄积良多。有什么,纪沉鱼看不懂,但她也不急在这一时,随随便便就是一个借口:“就要离家,想多陪伴祖母家人。” 这倒不是虚话,许王没说什么,哦了一声,转身离去。 “殿下,”身后一声呼唤,留住了他。 ------------ 第四十九章 ,丫头心事 文杏没有走远,又见一回神仙天人似的许王,她又晕了双颊。府里姐妹们的恭喜,让文杏晕了头。 她听不到,所以不知道纪沉鱼和许王的谈话。 留住许王的纪沉鱼,艰难的动了动膝盖。许王轻笑:“你起来吧。”纪沉鱼咧一咧嘴,敢情不是你跪。 硌痛了的腿要起来,身子是歪斜的。一只长袖送到面前,上面绣着云纹,还有金线,许王微笑:“你这个傻丫头,以后跪的地儿,要先看好。” 有东西可抓,纪沉鱼伸手抓住,起来后,对着这方圆地方左看右看,你站的不是好地方,没看到这里水边,全是石头。 许王又一笑:“好了,我还有事,你要说什么?”纪沉鱼无语,有事您跑来干嘛?你有事,也不能匆匆的说,说话,又不是打仗。 “家里一年不如一年,”换成古代姑娘这么说,好似要聘礼,可纪沉鱼不是,她喜欢这个开场白。 许王打断她,以为自己知道了:“聘礼五千两银子,你觉得不足,可以再加。”纪沉鱼有了笑容,真畅快,真大方。等过了门,赏银子痛快点儿,走的时候还可以当个小富婆。 她不再措词:“殿下您想错了,” 许王眼睛有神,我想错了?你指责我,嗯? “家里虽说一年不如一年,日用可以供给。不过人手少,只有几个忠心老家人。请殿下恩准,我不带陪嫁丫头。留下她们,代我在祖母和父亲面前侍候,算是我的孝心。” 纪沉鱼一气说完,许王有了一丝欣赏,当即答应:“你放心,不会少你的侍候人。” “殿下,”纪沉鱼亮晶晶的眸子看过来,轻声商议道:“这话,是我自己个儿的孝心,但是,不合体制。请殿下吩咐下来,祖母和父亲才会答应。” 计划中会离开王府的纪沉鱼,不认为自己走以后,留下两个丫头在那里有什么好。她们生长在纪家,还是这里最熟悉。 许王又一次认为自己洞察了她所有的心思,答应得更爽快:“我知道了,这样吧,你和陈氏都不带陪嫁丫头,明天起,我给你们派侍候的人来。” 他瞬间就找了一个说法:“给你们派教导的人来。” 纪沉鱼满意了,许王也满意了,两个人,一个有自己的心思,一个因为身分尊卑,自大在所难免。 菊花开得绿意犹卷,纪四姑娘恭送许王殿下,在他背影上,看到自己以后的美好生活。许王走过后,文杏乐颠颠的过来,很想打听最新消息:“姑娘姑娘,殿下是特地来看你。” 消息,是让文杏不高兴的话,纪沉鱼不忍心现在就让她难过,等于在她如火山喷发的喜悦上,当头浇上南极寒冰蜜色交易。 她故意抿抿嘴唇,不喜欢也不是难过的道:“没什么,就是交待几句。” 文杏还是很喜欢,送纪沉鱼回房后,找来碧杏,传达新听到的最高指示:“殿下交待四姑娘,亲事会办得很体面。” 不然殿下会交待什么? 碧杏也快乐了,因为要陪嫁,一定是她和文杏。陪嫁丫头,大多是自小陪着的那两个。这快乐没过一时三刻就被浇灭。 纪四老爷来见纪老太太,满面春风,步子轻快,嗓门儿也很大:“母亲,喜事,许王殿下说,明天给四丫头派来教养的人,另外还有侍候的人。” 纪老太太奇怪了:“怎么,不要我们出陪嫁的丫头?”纪四老爷乐呵呵:“是殿下亲口所说,他说陈家也是这样办理,说王府里侍候的人多,又体谅到母亲年迈,说家里不必再陪人过去。” 从纪老太太到纪四老爷,都认为这是件好事。 纪四老爷归还王氏的嫁妆,家里就更艰难。好在纪士文懂事,取出自己多年的积蓄,还有父母留下来的积蓄。这种时候,纪大公子取出积蓄,而且和纪四老爷诉苦:“父亲,我不怕担上不孝的名声的。” 纪四老爷没听出来他的调侃,反而为他感动一下。 但是,他只取了一个部分,不好意思全让长子出。余下的家里出了,其实是不小的一笔钱。纪四老爷赶走王氏,嫁妆按当时的全数归还,算是他的一点心意。 纪老太太管着家,母子两个人都清楚,家里多少要备纪沉鱼的陪嫁,再陪上人,其实不少。 许王殿下,在纪家母子心里清晰起来,殿下,竟然如此贴心。 纪四老爷可爱的说了一句:“是我们家四丫头招人喜爱。”纪老太太心里这样想,嘴里不说出来:“是殿下为人仁厚。” 仁厚的殿下就此传开来,文杏和碧杏马上蔫了。 纪沉鱼发现一件事,她不好意思面对文杏,没到晚上,不知背地里哭了几回,眼睛已经红肿。纪老太太当看不到,可纪沉鱼很有歉疚,不让你们跟去,真的是怕自己走得不好,反而给你们惹祸灾。 晚饭后,纪沉鱼留下文杏在房里,带着求告的安慰她,再全推到许王身上:“好妹妹,这是殿下的意思,” 文杏泪眼汪汪,纪沉鱼再装喜欢一下:“其实也是件好事,你老子娘全在这里,家里又是你服侍惯的,我不能尽孝,你为我祖母和父亲面前尽孝,好妹妹,我谢谢你了。” 文杏泪眼汪汪。 纪沉鱼再拿出一手,故意叹气:“要知道王府里不是好呆的,以后我履薄冰的过着,一不小心就要获罪,就要得罪殿下,就要被欺负,唉,你们自小陪我长大,我其实不忍带你们去受罪,现在殿下的意思……” 她垂下头,文杏说话了,忘了流泪:“真的吗?四姑娘,王府里有这么可怕?”纪沉鱼用帕子挡在眼上,黯然神伤的嗓音:“你看看咱们家里,最近就不太平。王府里,只怕比府里还要不太平。” 文杏默然不语,心里动了几分。 许王府里办事得力,第二天早饭才过,就来了六个人报道。两个上年纪的,穿着打扮不比纪老太太差的妈妈,带着两个大些的丫头,两个小些的丫头:“申氏,房氏,染雪,离花,闻草儿,夜莺儿,见过老太太。” 文杏马上噤声,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与别人不同。 ------------ 第五十章 ,安抚 送来的妈妈和丫头们很快熟悉工作,她们训练有素,充分体现出一种能力叫“能干”。 纪沉鱼不放心起来,到了下午起来,支开跟着的染雪,喊来碧杏:“文杏哪里去了,有半天没见到她。” “姑娘,您不要我们,文杏姐姐哭了这好半天,”碧杏噘着嘴:“我劝了半天。”纪沉鱼自知理亏,碧杏是无心指责,但这事的确与她有关。 她默然了,带着丫头们到王府,自己走以后,她们或许会落罪名,或许会不受待见……才想到这里,碧杏误会了她的沉默,以为纪沉鱼也不情愿,颦起眉尖,双膝跪下恳求:“好姑娘,您一个人到了王府里,没个贴心的人可怎么办?老太太夜夜为您烧香祷告,上午我偷听到她和四老爷说的话,大公子在旁边也说,您身边得有个人才行?” 纪沉鱼微微动容,这些亲情又一次牵动她就要离去的心。对着房外幽幽碧深的常青树看去,此身不是原主人,纵然留下又奈何? 以自己现代人的身份,没准儿又要出什么事情。 世事,才是主人。很多时候,人是身不由已,随着而动。 这动容,让碧杏泣下,用一张粉红色帕子掩住面庞:“好姑娘,文杏姐姐和我夜夜忧心,不舍得离了姑娘。” “唉……”纪沉鱼被她打醒,用了一声悠长的叹气声回她。 这叹气声忧郁而又充满心事,碧杏再一次会错意,帕子后面露出半张泪人儿面庞,轻声道:“姑娘,您到了王府里以后,对殿下说说,再把我们接进去吧。” “啊?”纪沉鱼适时的露出惊讶,她半分没有笑,压根儿不想笑。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演技差了点儿。 碧杏的心思,手中粉色帕子就是招牌。寻常她只绣花草虫鱼,今天帕子一角从手指缝里露下,上面是半只鸳鸯的头冠。 思春之意,不言而喻。 纪沉鱼仅有的离情,被这半只鸳鸯打得点滴全无。她更为忧愁,更为离舍不得,双手捧起碧杏的手,哽咽道:“好妹妹,我……怎么舍得你们?” “姑娘……”碧杏正打算和她来个垂颈而泣,纪沉鱼侧下了头,幽幽对着房外初起的北风道:“只是殿下……怎么能初去就不遵他的话,” 含愁带悲的眸子再转回来,不出所料,碧杏软倒在地,犹有不甘心离婚三十天最新章节。 不容碧杏的话出来,纪沉鱼柔声道:“我怎么能不想有个知已的人,也罢,你们且等着,等到殿下他……。” 粉面上一红,心里窃笑,你总该明白姑娘我的意思了吧,殿下宠爱的话,姑娘我贤淑过人,说不出口。 碧杏直了眼睛,眼神儿飘忽着有惭愧:“姑娘您太好看了,二姑娘虽然好,却总让人觉得离得远,如今看起来,二姑娘美则美矣,像才采下来的水灵灵的花。” 纪沉鱼促狭心起:“那姑娘我呢?”碧杏认认真真的道:“您像地上水灵灵的花。” 一个地上,一个地下,这差别天差地别。 得到恭维的纪沉鱼摸摸自己的脸,心想这就是让别人快乐,别人就让你自己的原则吧。 虽然是哄了碧杏和文杏,纪沉鱼却不内疚。主要是她自己不想看着两个人天天对自己泪眼相迎,哪怕没几天了,也不想看。 抱怨、埋怨、悲伤和忧愁,有谁愿意天天对着它! 碧杏去了,一刻钟后,文杏姑娘现身。果然眼睛是红肿的,哭得很下功夫。再看她的衣衫,不过半天没有见,腰带还是那根腰带,却松垮了几分,衣衫还是那个肩线,却垂下来几分。 乐得纪沉鱼直想笑,想起来一句古词:“听得道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 真想戏问一句,文杏姑娘,你减了玉肌为了谁? 许王守礼笑吟吟,带着自大的面庞出现在眼前。纪沉鱼见惯不少英俊明星,也不得不承认守礼生得十分美貌,十分动人,十分俏丽,十分……。 好一个天香国色,貌压沉鱼,容过落雁的美男儿! 得到碧杏传话的文杏嗫嚅着开了口:”姑娘……。“还没说完,老太太的丫头飞快过来,催促道:”快快,陈太太来了,要见四姑娘。“ ”哪个陈太太,“纪沉鱼明知道是,还是要问一句。帘子轻打,一直外面相候,不管姑娘丫头们作什么的染雪含笑过来:”是陈侧妃的母亲。“ 房里人齐齐:”哦。“ 离花不慌不忙也进了来,两个人手上做着事,气度还悠闲。先不说别的,只这一件就把纪家的丫头们全比下去。 纪沉鱼笑了一笑,纪家虽然是老世家,却没落这几十年。后来的丫头们对于原先的鼎盛,半点儿不知道,这几天里客太多,来上一个人,她们难免又激动:”为四姑娘的客又来了。“ 其实她们和文杏碧杏一样,心里揣的应该全是许王殿下! 那金镶玉贵,堪比红伶人儿的殿下! 离花送上衣服,鹅黄色净面如意纹的薄袄子,老太太的丫头也盯着不放。这不是家里的衣服,她又想了起来,离花等人来的时候,随身带了不少箱笼,当时丫头们很是羡慕,又担心四姑娘的嫁妆还不如王府里几个下人的箱笼多,现在看起来,是四姑娘的衣服才是。 房里温度加深,全由眼热而来。 过去女人嫁人,就是为穿衣吃饭。四姑娘嫁的这一个,以后穿衣吃饭不用发愁。 ------题外话------ 关于上架,真心郁闷,仔不知道日期。 ------------ 第五十一章 ,客人来访 纪沉鱼往窗外看:“下雪了吗?从走廊上到祖母房里不冷。”离花会错了意,以为担心穿袄子肿着不好看,道:“这衣服衬的是上好丝绵,穿在身上和夹衣服差不多。” 哑然失笑的纪沉鱼不是为好看难看,当下换上,染雪又捧来妆盒,件件不用文杏等人动手,给纪沉鱼选首饰。 她们这样精心周到,纪沉鱼存心难为一下:“我这样就好,陈太太是见过的,又不是别人。”此一次来的陈太太,和陈三公子的母亲是两个人。 也是一个家里分开的房头。 染雪轻轻一笑,取过一枚金花八宝侧边戴的凤头流苏:“您看,这个式样儿多精致,是今年新样子,宫中才传出来。” 纪沉鱼故意再道:“是哪位女官用过的?” “是罗妃娘娘。”染雪对答如流,为纪沉鱼佩上,才徐徐解释:“殿下备了这些,不用,不是辜负了他的心。” 心中一动,纪沉鱼忽然来了兴致,在首饰匣子里一阵挑拣:“这金凤尾簪,倒也不错。”染雪又笑:“戴得多了,是不是失了雅致?” 商议的口吻,从不茫然无措,纪沉鱼没有和她再斗嘴的心情,随她而去。 出了房门,两个妈妈跟上,离花、染雪一左一右。纪沉鱼越看这两个丫头越有趣,这哪里是丫头,分明是两尊门神。 戴什么要管,穿什么要管,只怕说什么也要来管。 胡乱想着给自己取乐,来到纪老太太房中。纪老太太只打量一眼,就呵呵笑:“这就是我们四丫头了。” 下首坐着两个妇人,都是锦衣绣饰,在四十岁左右。一个圆脸儿发了福,纪老太太道:“这是你陈伯母。” “陈伯母,”纪沉鱼见过礼。 另一个尖脸儿妇人,纪老太太道:“这是你詹伯母。”是陈太太的娘家嫂子。 两个人还算不糊涂,不敢受纪沉鱼的礼,走上来一边一个拉住纪沉鱼的手,才夸了几句:“这气派才是老太太的孙女儿,” 陈太太先闭上嘴极道王牌杀手。眼光尖锐地在纪沉鱼乌油油的发上扫过,对着流苏凤簪,白玉牡丹花钿记在心里,再把通身的衣服也看过,对着詹太太使了一个眼色。 纪家,置办这样的衣服? 詹太太回她一个眼色,大声问:“四姑娘,殿下赏的这衣服,可可儿的和着您的身材。”又对退后一步的染雪和离花笑:“姑娘们说是吧?” 染雪和离花欠欠身子,又退一步,示意尊卑有度,不敢接腔。两个妈妈上前一步,不动声色跟上来,房妈妈陪笑:“詹太太说得是,侧妃们的衣服,自然是合身的。” 纪沉鱼愣了一下,是啊,这衣服太合身了,怎么?她狐疑的对陈太太看看,细声细气地问:“想来陈家姐姐的衣服,也是合身的?” 姑娘们见客,一般是有问才答。就是先问,也是问客人起居安好。她问出来这样一句,大家微有愕然外,陈太太隐然有了怒色。 怒色一动,纪沉鱼得到答案,微红了脸蹲下身子:“我……只想和陈姐姐亲近亲近,多问了话。” 陈太太怕她走,紧紧握住纪沉鱼的手,一迭连声地道:“她哪里和你比,我的儿,你比她有福气才是,就是这衣服,” “咳,”房妈妈咳了一声,打断这原本是客套自谦,却被陈太太说得酸意溜溜的话。 房里人全被惊动,每一道眸光投到房妈妈面上,见到她的笑容自若,心头才一惊,有什么东西忽地飞起,这才想到,这是许王府上的人。 也算机灵,陈太太下一句转了个弯儿,成了:“这衣服,也是有福气的,才得你穿得这么合身。” 纪沉鱼险些没忍住笑,同时又有疑惑,在心头如春雷滚滚,炸出一道又一道的闪电来。 古人的衣服从来宽大,合身的衣服多是胡服。女孩子们出嫁,有条件的讲究衣服箱子里插不下去手,是把一生的衣服几乎做完。 当然不会合身,以后也许会胖,也许会瘦。不合身,并没有人计较。哪有姑娘们衣服束腰显胸的? 自己的衣服合身,也还不是束腰显胸的,只是穿在身上,略有线条,不当衣服架子罢了。这只说明一件事,许王殿下是见过自己,或者说,他早就中意自己! 自己几乎没乱走过,是在哪里见过自己?纪沉鱼回想一下,自己肯定没有见过他!那不笑也似笑的眸子,不笑也微笑的嘴角。人明明在远处,又如在身边。 这个人,如果见过一面,肯定不会再忘记! 带着疑惑,纪沉鱼听从长辈的话坐下来。陈太太不安地对房妈妈等人扫一眼:“老太太近来睡得好?” “啊,我好,你们家老太太也好,”纪老太太干不出来对房妈妈等人扫一眼的活儿,也有不安。她怕陈太太问出来什么话,不回又不好,回了更不好,会得罪许王殿下,招惹得孙女儿以后日子不好过。 “府上四老爷好?”陈太太又不安地对染雪看一眼。 纪沉鱼听不下去这等废话,趁了个空子,含笑嫣然吩咐染雪:“你们下去吧。” 陈太太身子一直,大概心脏不能承受这么大的压力,重心不稳,摔在椅子背上。詹太太正喝茶,一碗茶没拿稳,又转头看坐在身边的纪沉鱼,茶碗对着纪沉鱼的裙子就合了上去! ------题外话------ 十一快乐了,焦急等待上架中…… ------------ 第五十二章 ,拒绝 “姑娘小心!”染雪和离花一起来扶,茶水还是泼到纪沉鱼身上。两个人蹲下身子,用帕子擦拭着。 纪老太太是受到惊吓,差一点儿背过气。家里从她开始,都是明知道这是许王府中的下人,却对她们客客气气,如待上宾。 纪四姑娘一声吩咐,实在吓坏人! 才匀过气来,见染雪道:“衣服湿了,咱们回去换一件吧。”这个时候,骇人的举动又出来了。 陈太太才被丫头们扶起来,呼地一下子冲过来,撞中了离花,离花尖叫一声,双手按地忍住,还好没撞中身前的纪沉鱼。 所有人又是一个大喘气,纪老太太再也不能忍,手抚着胸口“呼哧呼哧”喘气,陈太太对纪沉鱼近似于哀求:“难得见你,再坐一会儿。” 为了不让这场面成为闹剧,纪沉鱼果断地道:“你们先下去,衣服湿了一点儿没什么!”染雪和离花等人皆有犹豫,纪沉鱼火大,加重语气:“出去!” 房妈妈先明白过来,陪笑道:“是。”她先出去,余下的人也跟着出去。纪老太太的丫头想了想,也悄悄退出去。 房里只剩下四个人,陈太太不再客气,不再伪装,人还站在纪沉鱼面前,飞快地道:“你真的一个人不带去?” “怎么带?”纪沉鱼反问她剑倾幻界。 陈太太眸子近于深潭,带着妖异感:“那你们,互相是个臂膀!” 纪沉鱼沉吟一下,拒绝了她:“殿下不是傻子!” 还没有进府,先结党营私。要么许王是傻子,要么许王不会容忍。陈太太呻吟一声,双手似乎要来抓她,她愤慨了,一下子大发作:“你以为你就能得宠?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斗得过公主,你以为你一个人……” 纪沉鱼站起来,身子笔直又带着傲气:“陈太太,你想太多!”轻轻对纪老太太施了一礼,正眼儿也不看惊得呆住的詹太太,纪四姑娘出门回房。 在房里不想见任何人,换下湿了的衣服,推说累了,一个人和衣睡下来。 功名,富贵,权势……。在纪沉鱼心里不停转动。她沁出了泪水,备感在异世里的孤单。那种身边全是人,却皆不懂自己,全是陌生面庞的孤单感,压住了纪沉鱼的心。 天,黑下来,北风起来已经初冬。纪老太太派人过来,说四姑娘还在睡,走了。晚饭送来,四姑娘还在睡,先不摆。 直到梆敲三更时,纪沉鱼房中“啊”地一声大叫,侍候的人奔过来,掌灯的掌灯,乱成一团:“姑娘你怎么了?” 四姑娘满面泪水,精神却还好:“我做了噩梦。” 丫头们长长的出一口气,这就好! 纪沉鱼用饭的时候,房妈妈对碧杏招手,和蔼可亲笑容可掬:“碧杏姑娘,请来一下。”碧杏欢天喜地,平时都愁巴结不到她们,三步并作两步走的跑过去,喜出望外:“妈妈喊我作什么?” “来我房里,我有话和你说。”房妈妈携起碧杏的手,夸了一句:“姑娘的肉皮儿倒是细腻。”碧杏一下子心飞飞神飘飘,只觉得身如浮云,不知道去往何处,步子悠悠跟着房妈妈去到房里。 房妈妈的房子就在纪沉鱼隔壁,原本是文杏和碧杏住处,她们一来,就把这房间占了去。碧杏今天再来看,见多了好几样子摆设,全是老太太用的。 她嘴唇动了一动,又无力的闭上。 “碧杏姑娘,你是个聪明人,”房妈妈没有坐,也没有让碧杏坐,而是把她带到房里关上门就开口,她面上没了笑容,只有严厉:“我们奉殿下之命来侍候,有几句话不得不对你说。” 碧杏迷茫的抬起头,你要对我说什么? 房妈妈冷若冰霜:“四姑娘房里的事,以后你和文杏姑娘不必插手。再者,殿下要什么人进府,殿下自有主张,你一个小婢,怎么就能逼迫四姑娘!” 好似一鞭子,把碧杏抽得没有了血色。她痛苦地张了张嘴,房妈妈不客气拦住,不容她说话:“殿下是什么人,能管得到你们这家!” 艰难的沉默后,碧杏对着紧绷着脸,好似冰雪雕就,无处不散发着寒气的房妈妈张开嘴,舌尖滚滚,只吐出来一个字:“是。” 她走出来以后,又不能再往纪沉鱼房里去,拖着步子无意识地往廊下去,经过一丛竹枝,竹林被北风卷起,穿到廊下打了过来时,碧杏才“啊”地发出来一声,双手掩面痛哭而去。 房妈妈则来到纪老太太房里,对她堆上笑容:“老太太,四姑娘的丫头碧杏不知怎么了,最近有些心神不宁,不是病了吧,我才看到她一个人在那里哭,是不是,先打发出去几天,等四姑娘出了门子再来。” 纪老太太一句没有多问,含笑道:“我也是这样想。”把这事就此过去。 ------------ 第五十三章 ,武疯子 房中,用过晚饭的纪沉鱼,因睡得多了不愿意再睡,正在灯下描花样子想心事。染雪搬个小杌子坐在榻下面,没头没脑来上一句:“姑娘何必理那些不相干的人。” 纪沉鱼眯起眼,带着危险气息道:“你偷听我的话?”烛晕染上她的面颊,衬得微有些呲的白牙更白,颇有女杀神的味道。 染雪抿着嘴儿一笑,就化解了这杀气,所问非所答的道:“过了府以后,就没有这样事情了。”纪沉鱼默然半晌,一想到自己就要离开,才多少觉得室内不算窒息。 窗上忽起怪风,外面有人道:“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随风洋洋而落。离纪家远隔几条街的地方,重檐高阁,朱红大门。匾额上写着几个大字“钦赐均王府第”。 这是许王守礼的胞兄,六殿下均王的府第。 白天去过纪家的詹太太披着雪衣,走到这里,转步到了角门,径直进去。一个人在前面带路,行过铺雪的小径,来到均王守恒的书房外。 均王在房中正不耐烦,一见到詹太太就没好气:“怎么才来?”詹太太怯声怯气:“我家小姑子陈太太让我陪她……” “本王不听这些,你说我想听的。”均王快要踢桌子。 詹太太知道这位殿下从来性子急,一古脑儿全说出来:“陈家我的外甥女儿那儿,她是没了问题。” “没了什么问题?”均王咬牙。 “她心怀大志,会除去公主会除去……” 一个东西飞来,重重击打在地上。均王身子一长起来,喝骂:“我要她除去的……”眸子一闪,警惕着噤声。 詹太太魂飞魄散,险些被那东西砸中,她连声道:“是是,她会除去,可是殿下,她到底是我外甥女儿,要除去那人的,应该是纪家的女儿才对。” 均王坐下来,摔了一个东西有些气平:“纪家的女儿如何?” “是个骨头硬的,不好撩拨,却可以利用争霸帝国。”詹太太把纪家的事情说了一遍,均王又暴躁起来:“骨头硬和软又如何,我只要公主到我手上!” 他又来了脾气,如无头的苍蝇一样房中踱步,总有些急:“也许,可能,可是,应该……本王不要听这个!” 外面站着的守卫,对殿下的咆哮声视若无睹。随着许王殿下要启程迎亲的日子近了,均王殿下的咆哮声,不知何时,没有征兆地会出来。 詹太太连滚带爬出来,胆战心惊出了府。几片飞雪落到她脸上,凉凉的融化下来。夜空中灰蒙蒙,有如詹太太此时的心情。 均王发了一会子脾气,无计可施中狞笑,自言自语道:“只有用这一招了。”往外面喊人:“去把那个人给我带来!” 他说的是“带来”,传话的人很是知道他心意,小跑着往外面去,雪地里滑,摔了一跤后顾不上抹去冰雪,张着双手平衡身子,还是用跑的过去。 过了雪松后,一片晶莹呈现面前。一个湖,湖水上初结冰,有如洁白玉壁。雪花不住旋落,又有如冰莲之上开冰莲,晶丽不可方物。 水榭上,迎风而立一个中年人,侧面看上去,硬须虬鬓,直刷刷的惊人。他并没有回头,来找他的人也知道他知道自己来,离得老远喊了一声:“杜莽客,王爷有请。” 杜莽客回过头,比他胡须更惊人,是他的眼睛。有人说眸如铜铃,就是他这样的一双眼睛。有人说瞪如牛眼,就是他这样的一双眼睛。 来找的人不是第一次见他,可每一次见他,都觉得这不是人,倒像一头野兽。嘴里小声嘀咕道:“长得吓人不是你的错,胡子不刮眼睛还瞪着,是你的错。” “嗯哼!你这厮在说什么!”杜莽客步如飞雪,雪上虽然滑,没几步到了近前。来找的人捂着胸口:“迟早我让你吓死。” 一前一后回到均王书房外,把门帘子一拉,来找的人歪歪眼角:“进去。”等这高大的身影进去,找他的人才敢出声抱怨,不过是小声对同伴:“王爷白养这个废物,不知道有什么用!” 书房里,均王和杜莽客小眼瞪着大眼,均王手按着书案,一脸被逼无奈:“我让人找了又找,你老婆跑了也不一定!” “啊……。!”杜莽客头一低,猛地冲了过来。他知道均王身份,打他罪名不小。在这府里困上许久,找不到自己妻子又心中积郁,硬脑袋一头撞上均王身前的如意灵芝纹雕花书案,一腿弓步在前,一腿绷紧在后,脑袋死抵着书案,书案与他相连接处,慢慢的冒出热气,升腾在书房中。 均王瞪大眼睛看着,忽地“哧”一声,一小点儿火花要起,均王啊地一声大叫,连人带椅子后退数步,椅子斜倒地上,摔了一个仰八叉。 外面冲进来几个人,就见均王才爬起来,呲牙咧嘴揉着手肘,而杜莽客,气喘如牛站在一旁。均王把气出到进来的人身上,骂道:“滚,滚出去!” 几个人退出去,在外面面面相觑,每一回这硬胡子几乎看不到脸的疯子一来,王爷就气得不行。 均王是尴尬加气愤,他指责杜莽客:“我为你尽力找了,你不能全怪我!”杜莽客人近中年,性子却是孩童般的天真:“你答应我的!” 两个人又要小眼瞪大眼,均王一甩手:“得,你为我再办一件事,我再为你找一回!”杜莽客眸子放光:“真的?”他嘟囔起来:“你是王爷,你是殿下,你是天子的儿子,你怎么能找不到?” 均王啼笑皆非,手抚到脑袋时又焦头烂额,几时惹上这样一个人,当初遇到他时,如获至宝,后来就发现实在不妙。 ------------ 第五十四章 ,找到老婆 遇到他的时候,是三年前出巡在外,在一个黑漆漆的松树林里,见到一个疯子发疯。当时的景象,就是现在想起来,也是壮观过人。 他拳打脚踢,松树在拳风下不是一段树枝一段树干的倒,而是三五成株的倒下去。均王见到这样的人才,哪里肯不要,想到这一定是个高人,亲自整衣下轿去报名姓:“我是皇六子均王,你愿意跟我吗?” 疯子就一句话:“你帮我找老婆。”均王呵呵大笑:“这个容易,跟我回都城,我发告示,不日就能找到。” 就这样,把这个疯子招了来,他的老婆却迟迟找不到。均王有时候怀疑他这样的疯子有没有老婆,因为这个人不是真疯,而是中年的年纪,儿童的心智。这样的人,有谁会愿意嫁给她? 找不来,杜莽客就不走。均王也头疼,很怕有一天驾驭不住,用他的时候又十分头疼,怕他惹出什么来。 詹太太办不好事情,均王重新把杜莽客想起来,这才把他招来,没有想到,他一来到,书房里又是一团糟。 而这个弄糟的人,睁着天真无邪的老眸子,带着无比的信任:“给我找老婆!” 均王按住额角:“我都想给你找上十个八个了。”杜莽客认认真真地道:“我只要我老婆,你给我的,不是我老婆。” “有一个地方,可能会找到你老婆。”均王说过,自己失笑,皇子身份,就跟着他一口一个老婆的喊起来,他收敛一下,手扶着书案坐下来,换上笑容:“你妻子可能在一处地方,我的人没有查实在,我不敢对你说,” 故意犹豫一下:“要是我弄错了,那里高手又无数,把你陷在里面,不是我的错?”杜莽客冲上来,带着恳求:“告诉我,求求你,我自己去看看。” “好吧,不过唉,你也许会杀人,”均王说得好似真的,一点一点地灌输着:“要是你杀了人,没关系,你走得远远的,余下的事我来处置拿无限当单机全文阅读。听好了,你不能再来找我,要是再来,连累到我,也连累到你!” 杜莽客不住点头:“我知道,求你告诉我,那个地方是哪里?” 均王提起笔,取过一张纸:“我先画草图给你看,再让人带你过去。”下笔如飞,画了一道门:“你要去的,是这里,”再下笔画出路径和房子:“过了这道门,就是这几间房子,你呢,去的是正房里,不过小心,厢房里有的是高手,树上也有的是高手,” 低头继续作画,嘴角边掩不住狡猾的一笑,像是随意而问:“要是有人拦你怎么办?”杜莽客笑逐颜开:“把他杀了,你说过,死人是不会开口的!” “对了,你真能干!”均王含笑,把图一挥而就,让杜莽客认熟了,再三确认过,招手喊来一个人:“带他过去。” 杜莽客走的时候,还给他行了一个大礼。均王目送着他离开,见绣着松竹梅的帘子放下来,才抬起自己的手挥了挥:“再见,要么你死,要么他亡!” 对着桌子的草图,均王眯着眼睛笑起来。 草图上,那正房,正和许王府中的书房相吻合。许王守礼烛下坐着正在赏画,旁边有笔墨未干,一张画是新画的,另一张画是老的,墨是上好的,犹墨如黑夜。 新画的,是个人像,只勾勒出鹅蛋脸儿,杏仁子眼,唇角边懒散的笑意,这是纪沉鱼。另一张老画,是个瓜子脸蛋,水汪汪大眼睛,抱一只白猫,披一领雪裘,是个全身像,也是一个大美人。 两张画一新一旧,勾勒出两个美人儿的不同特点,纪沉鱼是沉着镇定,美人儿则是媚态入骨。许王看得有滋有味时,外面风雪声大变,隐然有金戈声。 他手一抚,摸到自己的佩剑在手上。虽然相信自己的手下,也侧耳听了一听,风雪又恢复旧样。 要是换成别人,一定自嘲一下,刚才金戈声难道听错了?许王守礼是个自信的人,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到门外,帘子忽然打开,寒光飞溅,一柄剑尖点在他的咽喉上。 外面站的几乎不是人! 他从头到脚披着锦衣,胡子糊满雪帽里透出来的面庞,眼睛倒是能看得到,又带着喷发似的怒火,都快红了。 许王在心里自问,这是自己哪辈子的仇人? 剑尖,离咽喉只有一寸,指着许王退到房中。把门“啪”地一关,外面的人紧紧跟上,因为他的闯入,已经惊动黑压压的护卫。 王爷在他手上,大家不敢乱动。几个队长蹲下来小声商议着,怎么引开他。 几排弓箭手,对着房门,对着窗户。还有一行人上了房顶,倒吊在窗户上准备下去。 不过一瞬间,许王在书房里已经退无可退。他冷静地问道:“你是谁?”不见这个人嘴动,只见到他脸上难辨的一团野草动了动,发出嘶哑的声音。 许王还没有听清楚,就见杜莽客吼了一声,对着书案而去。在他吼的同时,全身警惕的许王,一个打滚翻到了书柜前,手按上去打开暗门,进去后最后扫了一眼,许王疑惑起来。 杜莽客手里抓着一幅画,正是纪沉鱼那一幅,他号啕着,直奔暗门里的许王而来,许王急急关门,避入暗道中,没有听到门外杜莽客的大哭声:“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的老婆……” 他痛哭流涕,找了又找,总算找得到。 ------------ 第五十五章 ,旧事如烟 窗户上倒吊下来的弓箭手差一点儿把弓箭扔了,这个人哭什么?再看殿下不在房中,弓箭手有了底气,对外面传话:“射,殿下不在这里!” 顿时走出来两个队长,雪地里在自己队伍前站定,手用力往下一挥:“射!”羽箭如飞,穿过洁白的雪地,带着呼啸风声和透骨的寒冷,直穿入房中。 房中没有动静! “再射!”又是一排羽箭带着死亡的吼声,直奔影影绰绰的人影! 许王从暗道中出来时,就见房门迸然碎裂开来,碎得有如百花绽放,有一时的惊艳。再就是惊鸿般的一剑,刺客剑引身子,一剑之威开出道路,震得离得近的雪花,都滞了滞。 他流星般的去了,许王看得清楚,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握着那张小像。 许王变了脸色,他是个根深蒂固的古代男人,自己以后侧室的画像,怎么能让别人拿去赏玩。劈手夺下一张弓箭,轻喝道:“点火!” 火石轻响中,箭尖燃烧起来,许王再看中年人,还没有越出王府。紧走几步追上去,蹲身扎马开弓,叱道:“着!” 与此同时,羽箭不停还在放着。中年人身子停一停,换了一口气,再次掠起,手上一暖,那张画烧了起来。 “嘭!”前面树上,火箭笔直钉了上去! 杜莽客大怒,舍不得丢下小像,抓着这团火回身要再来,见雪花似变为黑色,乌黑的羽箭不住飞来,空中不见雪花,只见黑亮的箭头。 他是天真,心智不大,却不是白送死的人。知道自己不能再下去,忿忿对许王看了一眼。雪地里这个肌肤比雪要白,浓眉秀如春山的男人,好大的力气! “我会再来的!”杜莽客丢下这句话,一卷披风,掠出了王府。半空中,被火烧得半焦快没有,又被风吹得支零破碎的小像,还在他的手上。 天空是阴沉的,许王的脸色比天空更难看。雪花像不是飘落地上,直接飘在他脸上,让殿下的面庞一直沉啊沉。 不住的沉着! “殿下,可是丢了什么?”谋士知默是个文人,听到府中出了大事,现在才赶到。殿下的这张脸,十足和每一回输给安陵时的脸色一样,是个要杀人的脸色浮霜全文阅读。 许王绷紧面庞:“丢了东西!”他不说什么东西,转身拂袖回到书房里,身后府中的护卫跟进来,黑压压跪了一地:“小人等无能,请王爷降罪!” 烛火昏黄,另外一张美人抱猫还在桌上。美女容颜如玉,许王却以为不如丢了这张才好。纪氏的小像,没了! 不愿意迁怒于护卫的许王虚抬了手:“那人雷霆一击,我都不能,何况是你们。去吧,府中再检查一遍,不要还有余党。” 书房中,响起齐齐感激的声音:“谢王爷宽恕。” 护卫们退出去,许王咬牙对知默道:“均王府上,有一个武疯子是吧。”知默马上明白:“是他,那王爷您是不敌,那个疯子还没有找到来历,听说均王殿下很烦他,哦,是了!” 他惊呼一声,想明白前情后因:“均王殿下知道殿下厉害,又一直垂涎安陵公主,而且最近收到的消息,六殿下对这个武疯子难以忍耐,有除他的心思。这样一来,是一箭双雕!” 双手一拍,知默马上有了主意:“王爷,他取走的是什么?” “一件我心爱的东西。”许王守礼羞于启齿说侧妃的小像丢了,也难以告诉知默,自己无事,在这里画纪氏的小像取乐。 可知默,还是明白了。他并不知道取走的是什么,但是王爷这么生气,和丢了军机的生气不一样。 最近在都城里,也没有军机可丢。 王爷的军机秘要,大多是放在他心里,亏他生得这样好,又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能记得住许多事情。还有,就是放在军中,都城里有六殿下均王,十一殿下昭王,都是皇后嫡子。 真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用这样一句话形容许王兄弟间的感情,知默作为谋士,还是要为许王殿下出主意。他半带打听地道:“要是私人东西,倒是喜乐参半。” “哼,你说来听听。”许王坐在书案后,知默坐在雕花黑漆螭纹书案两边的椅子上。明知道他看不到书案上的图像,许王还是把美人抱猫收起来。 因为心里有点儿鬼,许王下意识地看了知默一眼。知默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继续进行自己的劝诫:“殿下容禀,要是旧事呢,丢了正好随风而去,所谓佛云,往来处去,既然走了,这是缘分已绝。” 他边说,边掀着眼皮子偷看许王心思。许王淡淡收起画像:“哦,那悲呢?”不是说喜乐参半,总是有喜有悲。 烛火把许王的眸子映照得如宝石般熠熠,知默一时看不清殿下的心思,但是横下心,一定要在今天把他的病根去了,这是几年前知默来投时,许王还有的病根。 他直言道:“殿下就要有千娇百媚的公主,又要有可儿的两位侧妃,还记挂旧事,以后公主发威,侧妃们娇嗔,臣为殿下担心,殿下床头,皆是胭脂虎矣。” 许王被逗笑:“你呀你,你这个人!” 一句话,让他说出来千般意思。不仅要断绝旧事,还提醒自己安陵公主是娇纵的,还有两位侧妃,许王微笑,这个杀才看出来自己有心惯着她们,把自己后宅里变成腥风血雨。 “啊,你放心,本王宝剑,专杀虎狼!”许王掉了一个花枪,又打了一个哈哈,对知默示意就此打住,但也不瞒他:“你不必敲打,实告诉你,就要成亲,我闲着无事,画了一张纪氏的小像取乐,不想,那武疯子取了去。” 知默炯炯盯着他,真的是这么简单? ------------ 第五十六章 ,挽联封门 许王笑一笑,对着外面喊人。添寿进来,许王吩咐他:“我今天晚上虚惊一场,有人,就趁心了。去,到我那六哥府上找点儿麻烦,我知道不洞房花烛夜,他就不会死心,一直找我麻烦。去让他明白明白,这个亲事,只有我才能结。” 其实一点儿也不想接,可是那安陵国,只相中自己。 云齐国朝野上下皆明白,许王殿下尚武的锋芒渐露,安陵国,这是在安抚。 要说安陵国强盛压倒几个国家一百多年,倒也未必。三代之后,必定出来软弱的人。只是上一代的安陵公主十分厉害,和亲出嫁,才保得安陵国多得盟友,又是强国。 这一出子,现在用在许王身上。许王很不愿意答应,但是现在的国君不是他,从孝道上说,从国土上说,许王只有答应的份儿。 再说,你不要,还有别人揣着刀子,想着点子的要成这个亲。许王其人心怀大志,不能容忍安陵公主破坏自己的大业。 他先是心怀耻辱答应娶,后来就是为了大业一定要娶。 两位得力的侧妃,就是必要的。 添寿退出去,知默还是不走,他是少数仅有的,不怕许王烦的人,坐着侃侃而谈:“王爷寻的两位侧妃,还须多多管教。” “我知道,有一个很伶俐,另外一个也厉害。”许王胡乱溥衍知默,脑子里浮现出纪沉鱼那津津有味的笑容,她怎么可以在别人视她为眼中钉的时候,笑得有如看戏! 知默耐心的提醒许王:“安陵公主虽然娇纵,但是数年安好,也是为王爷争取时机。”许王懒洋洋:“是啊,得让她安好几年。” 以后呢,不知道。 话题从安陵公主身上转开,许王漫不经心地问:“宫里,最近很是太平,我的父皇,只知道歌舞升平,他就可以告祖宗,竹山国的进犯,他能忍,宗丘国的世子几天来朝,我说扣下他,父皇说一切歌舞升平,转而听从十一弟的话,说什么结交与他,我那十一弟,” 真是没法子说。 “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兵权在手……”知默只有这样一句话,许王幽幽叹了一声:“是啊。” 他在心里为自己抹了一把汗,总算把话题转开了。知默什么都好,只是殿下的内宅,不愿意让别人说话。 在战场上,仗不能趁心的打,在宫中,话说了也无用。自己家里的内宅,难道自己还不能说了算? 许王殿下抿一抿嘴儿。 大雪下了一夜,这初冬里第一场雪,下得肆无忌惮地疯狂。第二天均王搂着他宠爱的小妾睡得正香,窗户被轻轻敲响,跟他的人有几分慌乱:“殿下,不好了!” “怎么了!”均王头一天自杜莽客走了,只觉得身心愉快,来到小妾房里,和她欢好到近半夜才睡,一大早被吵醒,没有下床气,也弄出来下床气暴力前锋。 小厮听出来他的火气大,可是没办法,还是要再次回报,他颤着嗓子:“请殿下起身!” 均王无奈起来,小妾被他一夜颠鸾倒凤,睡得正香也被吵醒。不用丫头,自己过来给均王着装,不忘了嗔怪:“他要是没有正经的事,殿下赏他一顿好板子。这奴才,越发的没眼色,今天又不用上朝,也不容殿下多睡一会儿。” 在外面候的人不敢多话,鸦雀无声。 均王出来,脚步才一迈出房门,沉着的脸更为不悦,小厮手上并无紧急公文,只有廊外的飞雪不时冲到廊内来。 “到底是什么事!”均王为人优柔寡断,是想得多,为人被动的那种人。生在皇家,皇后嫡子,又是皇后所出的长子,难免自命不凡。 他和许王守礼不一样,许王是痛恨总是败于安陵,少年时就去了军中,一心要在武力上拼个高下。 均王是个喜欢玩心术的人,他祟尚老子的“黄老无为”之术,又学歪了,认为不抵抗静待其变就是好。 因此,他身在都城里,只想着枢纽国策,以图大宝之位。 思来想去最近没有什么大事,唯一的一件,就是杜莽客可能为许王所杀。这对均王是好事情,小厮的慌张,他只有不悦的。 出门,就是一句训斥! 小厮太了解均王的性子,近前一步附耳道:“殿下,您快到府门上去看一看吧。”他面色发白,鼻翼处是潮红,看起来真的像是出大事了。 均王这才不再言语,天生的皇家尊贵教养,让他负起手来,迈起步子,不紧不慢地往大门上去。一边走一边寻思,七弟许王成亲就在眼前,难道这亲事就无可挽回? 可恨这安陵国的人不长眼,不知道许亲,当许年长的皇子吗? 说到底,自己比许王要大上两岁。在心里暗骂一声,这群不长眼的东西! 嫉妒之火在均王的心里越烧越远,他甚至痛恨上自己的王妃。王妃是四年前大婚,亲事许的是老臣太傅张家。 当时认为亲事好上加好,现在想起来,实在要不得。如果自己没有大婚,会不会安陵公主花落自己手上? 唉,安陵国的历史上,公主和亲与外国的就不多。这难得的一回,怎么会寻上七弟不是自己? 雪花幽幽的飘,均王幽幽的想,就这么来到大门外。 大门上,不少家人挤在这里,他们手里搬着一堆白乎乎的东西,吃力的往府里搬。均王的眼睛眯起来,面色也奇怪地潮红着,是气红的。 一瞬间能把殿下的脸气得通红,气得大喘气说不出来话的场面,是均王府门外,堆着成堆的白乎乎东西。 不是大雪封门,是挽联封门! ------题外话------ 入v了,可以入v了,时间:明天七号的下午两点。 更新,明天下午两点后发。 收藏,肯定要掉啊掉啊很销魂。 订阅,希望涨啊涨的多支持。 仔到此一游完毕! ------------ 第五十七章 ,成亲,惊悚 朱红大门外,再没有别的颜色。雪地把天下盖得一统的白,挽联丧纸全是白的。寻常丧纸上还会有些不同颜色,这送来的丧纸全是白色。 难得,这么多雪白的丧物,扎得又精致,堆得又整齐。 家人们一收拾,有几个挽联忽忽悠悠随风而舞,在均王大门前上演了一出舞蹈。均王涨红着脸,跺脚大怒:“混账,快搬出去,哪有往家里搬的!” 这些不长心思当差的人,居然把这些丧气的东西往府里搬。 均王一边骂一边喝问:“管家呢,快把他找来,打他板子,问他这些东西如何能往里搬!”大门后面管家怯生生走出来,知道殿下恼怒,跪下来回话:“回殿下,今天早上一开门,这些东西堆住大门,不往里搬,就再也不能收拾!” 均王气得眼前一黑,身子往后便倒。 管家喊来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殿下往里扶,均王气喘吁吁犹不忘了交待:“快搬出去烧了。”管家答应着,对着家下人喊:“搬得差不多了,快一起收拾出去烧了吧。” 均王头又发晕,被人强扶到房里,对着火盆坐了一会儿,才算是好些。好多了,自然是找哪一个这么大胆,这可是在都城,不是在外面,鱼龙微服,人人可以欺之。 这样做,等于对着均王殿下的脸在打。要是不处置这事,殿下以后如何能出门见人? 昨天才把杜莽客打发到七弟许王府上去,有可能是七弟下手。均王疑惑多多的想着,七弟忙着成亲,他有心思做这些? 招手唤来一个人,问他:“七殿下府上,昨夜可有动静。”这个人是知道杜莽客去的,而且就是他给带的路,也是疑惑重重:“没有呀,就是行刺不成功,也应该有些惊动才对。许王府中昨夜既没有打杀声出来,也不见后来出府搜查。” “那你再去看看,寻个相熟的人打听一下。”均王心烦意乱,把这蠢才打发走。再想十一弟,也有可能。十一弟小许王两岁,是父皇夸过“我家小儿最有凌云志”的那一个,他对皇位一直窥伺,也是不得不防。 再想出来许多的人,都是皆有可能。均王这种想多了的人,平时就会头疼。此时惊吓气恼过后又忧思过度,他双手捧着头,气息奄奄唤人:“请御医,本王旧病又犯了。” 许王知道这件事后,已经是成亲的那一天。他看着花轿出门,才有闲心来听自己皇兄的笑话,微微一晒:“哦,让人取上好人参送去,请皇兄好好休息为好。我这不是大婚,只是纳侧妃,皇兄有恙,不必过来。” 大门只有一个,两顶花轿只能是一前一后的出门。一个到陈家,陈家离得近,到了以后说时辰不到,就先等着。 新娘上轿时间都是算好的,喜娘不催动身,新娘当然不会动身空间至上。 另一顶花轿来到纪家,纪家没有了主母,纪老太太事事要出面。堂上,坐着一堆的太太夫人们,以前不来往的,今天也奇迹样的出现。 武老太太不能不出现,坐在喜堂上不是滋味。亏她能忍住,还能和人笑谈。听到鞭炮声大作,人人欢欢喜喜说:“花轿到了,”武老太太面上终现寂寥,为自己的孙子有了悲伤。 喜娘一到,就对纪老太太行礼:“时辰到了,请侧妃起身。”纪老太太面上滑过泪水,不管纪沉鱼用了多少手段,不管这是不是老太太为孙女儿谋划的安宁日子,这终归是她的亲孙女儿,纪老太太落泪不止,又带着喜庆:“让四丫头起身吧。” 纪沉鱼在房里和姐妹们告别,纪落雁还是来了,强挤出的笑容比哭都难看,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死了什么人。 她随随便便,别别扭扭的祝了一句,对着纪沉鱼夺目的宫衣又沉了脸。 许王办事极其认真,侧妃报到宫中,又入了册子,赏的有珠翠冠,衣衫上绣的有金绣鹊文,凤尾簪,还有金花和宝钿。 纪落雁心里滴血,不是只有一把刀在扎,而是无数把刀剑在扎,这一切,原本是她的呀! 她自己个儿难过,别的人可不管她。纪三姑娘握住纪沉鱼的心,含泪道:“以后自己个儿照顾自己,事事当心。” 纪五姑娘走上来,她对纪落雁和王氏恨之入骨,侧身一步,把纪落雁挤得歪斜出去,握住纪沉鱼的另一只手,也哭了:“以后再想见面,只怕难上加难。” 环境催人泪,纪沉鱼以为自己不会哭,也告诉自己不要哭,可是此情此景,她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一想到自己就要离去,更把姐妹们看得清楚些:“恕我去了,不能再侍奉祖母和父亲,有劳姐妹们多多操劳。” 她深深的拜下去,纪三姑娘和纪五姑娘大哭着扑上来。纪四老爷在外面也泪落滚滚,还是纪士文勉强掌着,还能提醒:“不可耽误吉时,请四妹妹动身吧。” 丫头们喜气洋洋,搀扶纪沉鱼出来,并没有红盖头,珠翠冠就格外耀眼。纪四老爷只看一眼,就又是自豪,又是难过。 自豪的,当然是这门亲事,在纪四老爷预料之中,他甚至认为自己出了不少的力。难过,当然是女儿出嫁,当父亲的,总会有难过。 忍泪挥手:“去吧。” 只有纪老太太不能再忍,见纪沉鱼行礼辞别时,呼了一声:“我的四丫头,你……你到了那里,要好好侍奉,不可惹事。” “祖母!”纪沉鱼挣开丫头,扑到纪老太太怀里,哀哀哭了起来。祖孙两个人抱头痛哭,来拜的人有人冷笑低声嘲讽:“这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亲事,装得倒还挺像。” 旁边,也有人附和。 好在纪老太太自有分寸,推开纪沉鱼,给她整整泪容,含悲道:“去吧,不要误了时辰,殿下不喜。” 这句话让纪沉鱼更为流连不舍。 家里的人以殿下喜欢和不喜欢为准则,他们要是知道自己不日就将离去,还不知道吓成什么样子。 她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们一眼,毅然扶上丫头们的手,在飞雪中走了出去。 一地炮纸中,鼓乐大鸣,花轿起来,往许王府中而去。纪四老爷在门外,目送女儿轿子远去,听路边有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一定是吃斋念佛的人,才能修成嫁到王府里帝临诸天。看人家这花轿,多齐整,那上面的东西,都叫不出来名字。” 纪四老爷被安抚了。 花轿的门和窗,都是密密缝着的。纪沉鱼看不到外面景象,只能坐在轿子里听着。听到有更响的鼓乐声中,猜测大约到了许王门前。 不是还有一位侧妃,哪一个先进府门?纪沉鱼并不在乎,却还是想了一想。陈家离许王府中近,纪家离许王府中远。 迎亲轿子,不会一前一后的出来,只能是一同出来。那陈家的轿子,要么是先到了这里,要么是自己要等她。 陈五姑娘在轿子里也着急,她的花轿早早就到,她还以为自己会先入府门,没有想到来到以后,就一直停在府门后。 再糊涂的人,也明白这是等什么人。听着鼓乐声大作时,她急得不行,又无从去说,恨不能打心眼儿来争执:“我不能后进去。” 以纪家和陈家的门第相比,陈家好歹还有几个子弟在官场上行走,理当自己先进才是。 不属于自己轿旁的鼓乐声越来越近,陈五姑娘失望了。她分明听到鼓乐声远了又进,进了又远,然后自己的轿子起动,鼓乐一下子震鸣。 她软软的扶着花轿一侧,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着,心里的直觉不会骗人,是她,纪四姑娘先进了府门。 这意味着此生,将被她压上一辈子。 当事人惴惴不安,纪沉鱼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猜测,这是一定是猜测,自己怎么会比陈五姑娘先进门。 出嫁前,家里姐妹们闲聊,也说到这个问题。人人都深信不疑,纪四姑娘是弱于陈五姑娘一头的。 陈太太对纪沉鱼合身衣服的愤怒,纪老太太和纪沉鱼都没有说出去。 今天再联想到自己的衣服得体,纪沉鱼默然,这只有一个可能,难道许王殿下他……只能是他相中过自己。 如果花轿是自己先进的门,那一切全猜中了! 有人拆轿门,再就是喜娘恭喜声。染雪和离花笑意盈盈,低声道:“请侧妃下轿!”纪沉鱼伸出自己的手,优雅的走出轿门。 这样一看,心中了然。古人左为上,自己的轿子右侧,停着另一个花轿。也有四个喜娘在旁边,两个丫头扶下一个丽人来。 她打扮和自己无二,头上珠翠冠,粉红衣衫,纹着金绣。步子稍有些急,才一下轿,就想着往前去走。 这是许王府中的侧厅,客人们从厅里坐着,一直到厅外院子里站着的都有。人人好奇,七殿下有了安陵公主这样一门好亲事,还能相中什么人? 见两个少女冉冉而来,一个是娇波低垂,一个是玉容宛转,果然不是一般脂粉。 “殿下真是艳福不浅,” “是啊,模样儿又端正,听说出自于老世家,看这步子身姿,是难得的佳丽。” 有人这么夸,还有一声不悦的“哼!”,从纪沉鱼一侧传了过来。 离得如此之近,垂头的纪沉鱼偷看了一下。 见琉璃白雪中,奇花异草皆如在水晶宫中。一树银花旁,站着一个年青男子。他生得一双好剑眉,几乎直直入鬓,鼻子如悬胆,直而秀挺,看上去,和许王守礼不相上下。 不过许王殿下总有从容气势,而这一位,却是奸雄的面相无上天妖全文阅读。 这是谁?他对自己和陈五姑娘一样的不悦,那暗于星辰,沉若积水的眸子,不住看自己,又去看陈五姑娘。 只这么一犹豫想心事,脚下步子慢了。陈五姑娘得了这个机会,更是急急的要走前一步进入厅内。 两个丫头不动声色稳住了她,陈五姑娘心中急躁,收势不及,借着势子还想挣前一步,只差这一步,就可以先于纪四姑娘迈入厅中。 只这一步,她也没能迈出去。扶着她的丫头们察觉到她的心思,强着她后退了一小步,陈五姑娘踉跄着回去一小步,泪水迸落到衣上,怎么,就这样被她压了去! 纪沉鱼心如明镜,这是个活生生的证据。不用再多想,染雪和离花扶着她喜气盈盈入了侧厅,那龙凤宝烛下,是紫檀木镶象牙的案几,案几旁,是黄花梨木透雕鸾纹座椅,上面坐着一个男子。 房中所有的光,都似从他身上发出。 他身上殷红团花五福捧寿的玉绸袍子,发髻高挽,上面插着金花。面上因烛火的原因,泛着微金色,衬得他的黑眸深不见底,多看一眼,如摄魂魄。 他就坐在那里,带着温和而又包容天下的笑容,眸子轻轻转过来,给了纪沉鱼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这样的男人,实在不多见! 陈五姑娘原本还有气恨,今天是吉期,又要忍着不能带出来。在碰到许王的眼光时,所有的不如意全烟消云散,换上来的,是含情脉脉,流连温存。 没有夫妻对拜,也不拜天地和高堂。在傧相的话声中,两个人给许王守礼叩了头,许王一人赏了一对玉环,新人被扶入洞房。 陈五姑娘这一次不再造次,而是停了一下,果然,又是纪氏走在前面,她没了脾气,心里想着许王,默默跟在后面。 外面起了一阵轰动,小厮增禄过来回话:“安陵国使臣乌海来贺殿下。”安陵国来说亲事的使臣,就是这一位了。 乌海不是一个人过来,他来的时候带着一千人。到许王府上,带了五百人过来。五百人在今天拥挤的府门前,威武雄壮,好似一道杀气腾腾的风景线。 宾客们四下里议论时,许王迎出门外。十一殿下昭王守义陪着乌海过来,正在谈笑风生。见许王出来,乌海粗声大气:“驸马爷,我不是信不过你,是我职责所在,不得不来看着你。”随手扯下门上一个喜字,乌海不错眼睛的盯着许王的面容:“在娶公主以前,你不能和侧妃们圆房!” 那个喜字被扯掉时,不少人变了脸色。安陵国历年的使臣,没有一个不是这样飞扬跋扈的。 只有许王笑容自若,伸手把喜字从乌海手中拿过,速度很快,让乌海不能防备。把喜字递给身后的小厮,许王含笑道:“让人再贴紧些,别再让客人挑出毛病来。”对着乌海道:“请,我知道你必来,给你备下的有好酒,晚上想来你是不睡,我也不睡,陪你耍刀剑玩玩如何。” 喜事这一天动刀兵,也只有许王府上才能有吧? 乌海也变脸十分之快,马上哈哈大笑,大步往里走:“好,咱们喝一夜酒,耍几下子玩一玩。”再左顾右盼:“两个美人儿呢,喊出来让我看看美是不美。” “你得了吧,”许王也大笑:“哈哈,你我是战场上刀头舔血的人,让你看一眼,还不吓倒了。要是病了,谁侍候公主?” 乌海动动嘴要说话,许王话紧了紧,及时把他嘴堵上:“寻常的丫头,怎么能侍候公主。必得这样久受教导,生在大家的人,在我看来,才是侍候公主的上上人选腹黑有道。乌海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再皱眉:“你不愿意?那我府上还有几个罪奴,虽然是蛮人之后,不过侍候上倒也可以。她们样样都会,大到核头穿鞋,小到喂猪养狗,要是你不嫌弃,倒是全才的人儿?” 乌海噎了一下,再就大笑:“我国君只相中殿下,我当时还不明白。现在看来,他相中的,就是殿下的这份心地,心细如发哈,心细如发。” “哈哈,你愿意就好,走走,喝酒去。”许王笑容满面,再对昭王一个笑容:“十一弟,六哥身子不快没有来,你来了,要代我好好招待才是。” 昭王巴不得和乌海多亲近亲近,顺着答应一声,对乌海道:“七哥的小花厅最好,那里离花房近,有兰花香。走,你我今天不醉不归。” 乌海却不要他,一把抓住许王的手:“殿下一起。”硬生生当着人,把个新郎官儿拉走。来的客人当作看不到,安陵国不生点儿事情出来,倒是奇怪。 他能眼睁睁看着许王殿下在娶公主以前,和别的人去欢好? 乌海不止一次反对许王纳侧妃,一定要在公主过门后再说。云齐国君素来懦弱,在这件事上难得强硬一回。 因为这是祖宗规矩,成年皇子房里没有人,别人要么说许王殿下不男人,要么就被安陵国笑话。 乌海又一次让步,一定要亲自在云齐王宫里为许王挑选侧妃。他要自己掌眼看。许王当时表示赞同,说入选宫中的女子身份尊贵,几乎不亚于公主,以后和公主为伴,可以相得。 他欢天喜地,乌海就要犹豫。犹豫了两天,甚至装病想拖过去。许王一直到他病床前,屏退别人,和他商议:“宫中的女子,都是为献给父王。你前天当着父王的面说,我不好反驳。你想想,把给父王的女子我收用了,这不是招人口诛笔伐。依着我,世家里选几个贤惠的女子,自小又受教导,身份上也一般,你看如何?” 这位骄横的安陵国使者还能说什么,他是病着呢,总不能一听许王选妃,就坐起来说好了,和你一同去挑侧妃。 许王匆匆下定,就是时间不等人,机会也不等人。 新房里,纪沉鱼舒舒服服洗沐过,斜倚在榻上等着丫头们给自己擦干头发,边打量这新房。 房里叫真富贵。 累丝镶红宝石的,是香炉。金漆兽面的,是脸盆。再有雕象牙的,镶翡翠的,无处不金光闪闪,宝光不断。 她随意地问了问:“外面还这么热闹,今天晚上几时才散?”染雪抿着嘴儿笑:“只怕要喝一夜,侧妃累了,请先就寝。” 本来就没有打算等许王的纪沉鱼道:“我干了头发就睡。” 她伏下身子,更方便丫头们给自己擦拭。擦得舒服时,忍不住打起了盹。睡梦中,忽然有冷风袭来,纪沉鱼嘀咕道:“谁没有关窗子?” 走到窗前去推,双手按在一个柔软却又坚硬的东西上,有人低笑出声。 一惊,纪沉鱼睁开眼。见一双笑眸对着自己,许王守礼带着酒气,坐在自己身边,他的手臂半搂半抱着自己,而自己的手,正在他的胸前不住揉着。 天啊,是推窗户好不好,绝对不是调戏。 好好睡一觉的心思,一下子全没了。纪沉鱼缩回手缩回身子,许王犹有留恋,手臂又搂上来,被纪沉鱼用足了力气狠狠一推,喝道:“殿下,请守礼守诺!” 酒醉的许王,是个别人强迫他偏要来的人恨不初见未嫁时最新章节。把乌海灌得大醉,许王心想不圆房就不圆房,不过是我的人了,我香几下子倒无妨。 他就直往纪沉鱼房里来。 打发走丫头,俯身刚要亲,就被纪沉鱼推开。他轻笑一声,惊醒了纪沉鱼。男人喝多了酒,是没有道理讲。 偷香不成功的许王,见玉人儿娇颜更胜以前,正想正大光明亲几口,冷不防纪沉鱼拼了命的一推,他身子差一点儿摔坐在地上。 殿下马上站直了,沉下脸比纪沉鱼还要厉声:“纪氏,你想造反!” 纪沉鱼明白自己的错误后,马上从榻的另一边溜下地。跪下来开始搅脑汁,吞吞吐吐道:“殿下,有句话说得好,有礼……走遍天下。” 自己汗一把,有理走遍天下这话也出来了。此理,非彼理也。 许王面色还是缓和许多,心想这话也有道理。他也就想起来纪沉鱼对自己说过的,希望事事都守规矩,也想到自己答应过她。 他还是冷着脸,已经不太生气。见纪沉鱼眼珠子骨碌碌不停,知道她在找理由,许王不打算就此放过她,沉着脸坐着:“说!” “殿下,有礼这个……书上说,非礼勿动。”纪沉鱼一面支支吾吾一面想着词,接下来就流利得多:“我敬殿下,以国事为重。常听人说,殿下从不以美色为重。因此,才有安陵公主看重。殿下,此生身虽为女儿,却常得父亲教诲。以美色伺人者,不如德才伺人。今天得到殿下身边,论姿容,还有陈侧妃同在,论身份,不及公主多矣。今天殿下留宿我房中,让人知道,只怕怪我红颜祸水,从此安身不牢!” 纪沉鱼掩面大哭。 洞房花烛夜,新郎官被指责成“欲置人于祸水之地”,又听了一通有礼应该如何的话,应该是开天辟地以来,难得的一回。 面对一个号啕大哭的人,许王偷香的心全被眼泪浇灭。见她哭得可怜,心中更加的怜惜。心想这世家里出来的,果然是和别人不同。 他微微而笑:“你不要哭了,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来看看你在这里习惯不习惯,又缺什么,你再哭,像是我欺负了你。” 纪沉鱼的哭声小了许多,犹是委屈无比:“可不是吗?难道我能欺负了殿下!”许王哑口无言,只自己笑了一笑。雪下得如落叶齐舞,透出红色喜烛光的房门打开,许王迈出一步在门槛外,身子后面是房中温暖,身子前面是狂冷北风。 吹得他醒神不少,脚步迟疑下来。好似殿下被赶了出来?他回身才要发作,见乌发秀展的青衣少女娉娉婷婷垂首:“雪地里路滑,殿下走慢些儿。” 北风卷进少许,吹动她乌发飘如天人。她垂着头,看不到眉眼儿,只有额头上一点的雪白,在乌黑发上更为清晰。 对着雪白,许王更容易想到才刚见到的微红眼眸,他的气又消了下去。说到底,今天不睡在这里,明天也好见乌海。 许王是不怕他,不过整个云齐国还怕安陵国。冰动三尺,非一日之寒,也不是一天就可以消融。 留在门槛内的步子,还是迈了出来。 “格格,”有木门响声,隔壁房中走出陈侧妃。新房布置得时间紧,两间布置了一处。第二天就要离京,等到回来各自另有用处。 陈侧妃在房中坐卧不安,就为着她晚于纪沉鱼入门,晚于纪沉鱼入厅中。很容易的,就听到隔壁的哭声。 纪沉鱼当时太卖力,哭得比较大声,指望引来侍候的人等,结果虽然鬼也没有来上一个,殿下幸好还是出了门阴皇。 隔壁是谁,纪沉鱼从进房就舒服地去泡了个澡,她还真没在意! 立在房门外,见许王终于后脚出门,正恨不能一个箭步冲上去,“啪啪”两声把门关上。就听到陈侧妃的动静。 大雪,更下得大如落花。远空黑得如苍山直入云端的峰顶,茫然如若不见。这种时候,隔壁谁还会出来? 纪沉鱼只一闪念间,就想到了是谁。她忍无可忍,瞪大子一双黑如杏仁的眼眸。而许王守礼,恰好这个时候不经意回身看了一眼。 他觉察到身后的异动,有如飞雪轻落于地,几乎不闻声音。有如落花空中摇曳,几乎不见痕迹。 许王回过头,就看到一双瞪出惊异的眸子,黑得如深海无底,黑得如古井无波。瞪得这么大,再无波再掩饰,那抹子不屑也浮了上来。 轻易笑话人的坏处,就表现在这里。纪沉鱼十分的懊恼,她不是不屑,她只是觉得这种冻揭了皮的天气,这种一出门指不定就伤风睡到好几天的天气,半夜三更的迎殿下,有点儿……。 好吧,谁叫她接受的是现代教育呢! 守礼定定的、不悦的、斜睨的……。直到纪沉鱼把她的不屑变成懊恼,懊恼变成讨好。纪沉鱼一面讨好的笑着,一面走上前,左边一只手伸出,右边一只手伸出,轻轻的关上了门。 把那灼热的,快要吸干人魂魄的眼睛关在外面,纪沉鱼才松了一口气,身子依靠在房门软下来,低声自语道:“好险,这种日子!” 真是鬼日子。 两扇房门轻轻阖上时,有如一堵铜墙铁壁,不是结实,而是冷得冰人,堵上了许王的心。守礼觉得自己性子一直不错,可以周旋着糊涂的父亲,以及他的宠姬,再就是贪心的六哥,黑心的十一弟。 不过今天,他又一次发现自己性子是真的不错,堪称天下第一好。是以,才没有一脚把门踹开! 他嘴唇动了几动,到底还是把自己撵出来。泪水也好,指责也好,洞房花烛夜,反倒把自己指责了一顿,这丫头叫无法无天! 改天收拾你,让你不敢猖狂! “殿下,是就寝的时候了。”陈侧妃低低的说出来,红晕了双颊后,又无可奈何。争宠,不就是这样。 殿下往这里来,难道不是为休息? 许王马上变了脸,他要睡哪里,不喜欢受别人安排。话也没有回,大步踏雪而去。雪淅淅地下着,鞭打在陈侧妃的心上。 她滴下的泪水,在北风中倾刻凝结成冰,落到地上,碎成了无数瓣。对着纪沉鱼的房门看看,她并不太沮丧。 她那里,也没有留住殿下。 可怜的殿下,穿过月洞门往前面去,早就把她忘了,而正在为自己被赶出来生气。乌海嚷嚷着过来:“不要走了许王!” 侍候的人都有厌恶,看他的眼光都像在看死人。乌海真的醉了,他脑子里只还记得一条,他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庆贺许王殿下纳妃,而是标榜一下安陵国使臣的地位,要让云齐国上上下下看得清楚,他乌海,不会允许许王今天晚上睡美人。 骄横、蛮不讲理、暴躁,乌海表现得淋漓尽致。狂喊几声找不到许王时,他抽出腰刀,狂性加上酒性,冲到院子里对着一株开得正好的老梅,用力劈了下去:“殿下在哪里!” 老梅粗如碗口,开着无数红梅花斗武江湖。忽遭杀劫,枝干扑簌簌着,震下许多花瓣,洒了乌海一头一脸加一身。 隔墙的许王握紧拳头,指天为誓:“假以时日,我定灭安陵!”紧抿的嘴唇无声说了三遍,才装漫不经心而来,转过拐角笑道:“咦,你几时与梅花有情意?” 乌海收刀哈哈大笑:“殿下,今天晚上我是辣手摧花人,侧妃们,一定打心里恨我。”守礼笑容吟吟,对着乌海手中的刀看看,再去看自己快被劈断的老梅,扑哧一笑:“你这是把什么刀,几刀砍不断这个,依我看,可以换换了。” “我这是催你出来,在你堂下,一定是你心爱的东西,我怎么能断了根!”乌海也是语带双关,且斜着眼睛看过来。 许王眸子温和与他对上,不躲闪也不退让,暧昧地道:“我心爱的,不是公主吗?”乌海觉得冷风从舌头上闪过,清醒不少,附合地道:“哈哈,可不就是公主。” 两个人把臂而去,廊下站着奉国君之命陪伴乌海的大臣,放下了心。注意到他的神色,守礼似笑非笑,能放心? 也罢,也这样过了几十年。 前面的闹剧,丝毫影响不到内宅里。纪沉鱼一觉睡到天亮,穿戴好,丫头们送她去给许王请安。 陈侧妃先到了那里,正在为许王捧巾栉。纪沉鱼没办法,见只有面盆没有捧,只能捧这个。对着金漆面盆才走过去,许王哼了一声:“你捧得动?” 铜盆上有金漆,再加上一盆水,纪沉鱼傻站着对许王笑,那我捧什么?许王衣衫动了一下,伸出自己的脚。 杏黄色长衫下,一双着了雪白袜子的脚。纪沉鱼呆住,给一个臭男人穿鞋?身分不对等,看这个位置,是要跪下来穿才行。 她继续傻笑,虽然只有一瞬间,对纪沉鱼来说是千年万年。她磨蹭着,心里纠结不停,一定要去穿? 真的要给他跪下来穿鞋? 一个身影急步上来,走得太快,还带着风声。陈侧妃一见是殿下的脚,有如亲近殿下的人。她不能再让纪沉鱼去抢这个巧宗儿,飞快把手中的东西交给最近的丫头,不管是自己的,还是许王殿下房中的,就这么一丢,人从纪沉鱼身边擦过,“扑通”跪到,地步刚刚好,许王的那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脚,正好在她鼻子尖上。 纪沉鱼一看救星看了,而且她那姿势明显是带着我要穿,给我穿,谁不让我给殿下跪下来穿鞋,一定和她急。纪沉鱼也动了,往前刚走一步,陈侧妃抢着许王的脚,另外一只手把地上放着的鸦青色寿金丝暗纹履往那脚下套。 “哗啦”,骤然有东西摔在地面。几片碎星溅到纪沉鱼裙边上,她灵机一动,弯下身子扶着脚很是痛苦:“哎哟,这是什么?” 两个丫头跪下来:“是奴婢们丢了手。” 陈侧妃手中原本拿东西,她匆匆忙忙一摔,别人还没有接好,她就松手,只能是滑落下来。纪沉鱼心中充满无限敬佩,从丢东西,到冲到殿下面前,没有五步也有三步,陈侧妃可以去学“凌波微步”,这步子快的,殿下的脚都在她手上了,东西才掉下来。 难不成,还有人敢陷害她?她在心里吃吃的笑,接东西的人是她自己的丫头,总不会这样做! 许王似笑非笑,对着一个劲儿呼痛,好似那碎片溅一下是天大的伤的纪沉鱼;再对着鼻子尖上冒出汗来的陈侧妃,这是一心一意给殿下穿鞋赶出来的汗水,最后看失手的两个丫头,那笑容就更加的耐人寻味。 慢慢的,悠长的说出来一句话:“真是不小心啊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全文阅读。” 这话不知道是说纪沉鱼好好站着,也能被东西伤到呢,还是说陈侧妃的丫头没拿好。反正陈侧妃听过,额头上又急出一层汗来。 许王收回脚:“我自己来吧,你去,把纪氏扶坐下,看看她伤到了哪里,出没出血,要是出了血,这可就糟了?” 纪沉鱼腹诽,有什么糟的,不就是不进宫了。今天下午就动身去迎亲,上午要去宫中辞行。据说如果有幸,还可以面见国君,还可以吃到赏宴。 说实话,纪沉鱼一点儿也不想去。她以后还想指着自己这张脸,原模原样的过日子,在宫里走一圈,认识的人并不是好事。 她一想可以不用进宫,呼得就更来精神:“殿下,我的脚,我动不了,……。”还没开始呜呜,许王大怒:“不许哭!” 昨天哭,今天也哭,一时半会儿不生事心里都难过。 陈侧妃吓了一跳,她想得也飞快,纪沉鱼事事占先,总算自己比她先抢到殿下的脚,算是胜了一筹。如果她不能进宫? 忙恭顺地道:“请殿下开恩,容她多休息一会儿吧,要实在不能去,也没有办法!” 纪沉鱼被一声大喝弄得愣愣,直直的看过来。她的面容上,慢慢滴下来两滴子泪,如风中花苞初成,慢慢打开,又缓缓而落。 许王心动一下,纪氏的女儿容貌好,还真不是吹出来的。她伤心都成这个样子,吓得泪也不敢痛快的流…… 再一想,不对,她要是装相,这一滴子泪也算是能耐不小! 转头就斥责陈侧妃:“什么话!你们全是本王千挑万选出来的,辞行怎么能不去!”他杀气腾腾站起来,手指随意捏几下,有格格的响声,对纪沉鱼笑得很威胁:“我久在军中,摔伤扭伤我最会治,我来给你瞧瞧。” 修长却有力的手指,骨节声响有如炸豆迸起。纪沉鱼见风识舵,手扶着到了身边的丫头站得笔直,再陪上一个笑容:“啊,我像是好多了,不敢劳动殿下,” 为自己忽然的装病又找了一个解释,纪沉鱼沉下脸埋怨陈侧妃:“下次看着点儿。”陈侧妃一肚子气,心里如北风浮去表现尘沙,下面露出来的,是纪沉鱼的心思。 果然,她是想加重自己的错误,让殿下怜惜宠爱她,而责备自己。 成亲第二天一早,自己就被许王责骂,陈侧妃垂下头,把这笔帐牢牢记着。 许王冷眼瞅着这一出子,也暂时相信纪沉鱼是为了争风,他面无表情:“安生些吧,到了宫里,可不许这样。” 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都有委屈的神色,欠欠身子:“是。” 跟着许王用过早饭,径直出门上车往宫中来。许王是一辆马车,他把两个侧妃眼下看得比眼珠子重,至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两位是各有一辆马车。 陈侧妃一上车,就气得不行。这个人,还真是个狐狸精。纪沉鱼上了车,见车内暖香温馨,扶过一个迎枕睡下来。 染雪和离花跟着她在,笑道:“侧妃昨儿没有睡好?”纪沉鱼懒如去了骨头,长袖软软的伏在身前,又似抽去了筋:“我要睡,到了宫门再喊我。” 微闭眼睛,在心里把逃跑的计划又想一遍,机会,路上一定是有机会的。 宫门到了,许王先下马车,对纪沉鱼总觉得哪里不对。从头发丝儿到裙子边上都打量过,许王又要没好气:“这腰带上的珠子,怎么少了一个?” 腰带上绣着珠花,足有几十颗穿越在十八世纪欧陆。只少了一个就被看出来,纪沉鱼心虚地笑:“我累了,歪着呢,应该掉车上了。” “这不才起来,纪侧妃你累得倒挺快。”陈侧妃阴阳怪气来了一句,纪沉鱼反唇相击:“怎么能和你比,你半夜里不睡也没关系!” 两个人都闭上嘴。 许王觉得自己的这两个侧妃实在让人满意,纪氏浑身有刺,陈氏毫不放过。这两只小斗鸡,先自己玩玩也不错,他装没听到。 七殿下迎娶安陵公主是大事情,官员们在宫门外迎上来,许王带着他的“宝贝”侧妃,来见国君。 天是早饭过后半个时辰,雪小了不少,却还在下。陈氏和纪沉鱼都是头一回来,纪沉鱼本着今天不参观,以后再也见不到的心思,左顾右盼,看个不亦乐乎。 陈侧妃是低着头走,注意到纪沉鱼左扫一下右瞄一下,她抬头是为看她在干什么?这一看,见雪地里红墙碧瓦,两边走着无数官员。 石甬道上虽然落雪,却是认真扫过,可见上面刻着金花图案。带刀的侍卫们魁梧清壮,引路的宫女宛转婀娜。 风中,却又有着浓重的肃杀!仿佛风雪催的不是梅花开,而是离人血泪! 她不敢再看,又不愿意落于纪沉鱼后面,低声道:“不可乱看。”这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许王殿下听到。 许王回身瞥了一眼,正对着纪沉鱼左右转后回到中间的面庞。许王挑一挑眉梢,纪沉鱼眨一眨眼睛。 许王板一板脸,纪沉鱼老实了。 在心里把许王又骂上一遍,国君的宫室到了。 白玉石阶,两重飞檐下,许王率先跪到:“儿臣奉命将往安陵边境迎亲,特来辞行!”台阶上,两个红衣太监颔首,转身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宣,七殿下许王进见,七殿下侧妃纪氏、陈氏进见!” 陈侧妃已经顾不得她又排到了纪沉鱼后面去,只顾着自己不要失仪,只顾着心里怦怦跳去了。 宫室中的景象是这样的,宝座上,坐着一个年迈的老人,虽然精神尚有,但是精气神儿可见不足。 他的身边,挤坐着一个美人,风流秀眸,凤眼斜飞,有倾城倾国之姿。这是云齐国君近年新宠的美女叫丽姜。 许王就知道是这个样子,不是他对自己的父亲很失望,而是他就知道醇酒美人,得享受时且享受。 丽姜眸子里闪过不屑,皇后嫡子不是吗?今天,看你拜还是不拜?她对于先皇后所生的三个儿子,昭王许王均王,没有一个喜欢。 许王在边境的时候多,还没有大的过节。昭王和均王多在都城里,又是成年皇子,各有根系,对于父王身边层出不穷的美人,才没有心思待见。 偶然的冷落,丽姜牢记心里。 国君上了年纪,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有些头晕,丽姜扶他坐下,就势倚在他怀里撒娇:“要是安陵公主不喜欢许王,那就给安儿吧?” 十四皇子守安,今年十二岁,是丽姜所生。 就这么说着话,许王到了。他眸子只一闪,就明白丽姜的恶毒心思。许王只想早早见过早早就走,懒得和丽姜计较。 古语有云,青蝇附骥可行千里,也站得更高。可是,要一辈子附得住才行[网王]暗度陈仓最新章节。他带着跪下,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这就是许王守礼城府极深的一点,他是很能忍耐的人。纪沉鱼嘟着个嘴,这头还叩得有完没完,陈侧妃一直偷眼看她,巴不得她有失仪的地方。见到她这个表情,以为是个把柄,只是想不到怎么让人都知道。 “起来吧,你过来我有话交待你。”国君好脾气的道。许王应声:“是。”起身走到国君身边,国君对他和蔼可亲:“大婚上用的东西,我让人开国库去备办,一切,只要公主喜欢,只要公主满意。” 丽姜也嘟起嘴,和纪沉鱼有得一拼。 许王装看不到,事实上提到亲事他就心烦,弄两只小斗鸡,不过是苦中作乐。他一一答应下来,国君又招招手,走上来一个太监宣道:“纪氏近前,陈氏近前。” 纪沉鱼苦着脸儿低着头,又要跪了。可是没有办法,她只能走上前,再次跪下来。这一次噘着的嘴,被许王看在眼里。 丽姜还坐在国君身边,许王浅浅一笑,这样的人物,何必理她! “安陵国肯以公主下嫁,是我云齐数代的福分。”云齐国君把自己饶上不算,还把几代人的福分全扯上。纪沉鱼为许王不值,皇子皇孙,命运不过如此。不是联姻,就是和亲。可怜人! 国君还在没完,他不仅是国君的训诫有,把教导妈妈的活儿也抢了:“你们呐,对公主要一日三请安,事事要恭敬。不可顶撞,不可怠慢。公主不睡,你们就不能睡。公主不吃,你们就不能吃。公主不喜欢,你们要一起不喜欢……” 纪沉鱼在心里骂,说完了没说完了没……。 许王对她的小脸儿上不悦,心花怒放,怒放心花。那表情,实在惹人笑! 貌似天长过了,地久过了,国君的训话结束。他吩咐道:“你们退下,我和七殿下有话说。”再看到丽姜原本就坐在身边,国君不悦:“你去吧,怎么还在这里!” 纪沉鱼又撇嘴,难道这里没有国法和家规,巴不得听到一声:“滚!”提提精神也是好的。丽姜走的时候,把她们也想起来,带着高贵端庄,我是国君的女人,你们是他儿子的女人那种居高临下的笑,三分热情七分冷淡地招手:“随我来。” 陈侧妃殷勤地去了,纪沉鱼很想懒洋洋过去,考虑到面子总是要给的。她清楚自己的古代,但凡心里想不开,就在心里来上一句,给个面子吧,开导自己一下。 后堂里,金碧辉煌,古典富丽。丽姜到了这里,眼皮子都没有抬,把她们交给宫女:“带去休息。”她径直走开。 一排几间的小厅出现在眼前,陈侧妃踌躇一下,对带路的宫女塞过去一锭银子,低声道:“我想理理妆容。” 纪沉鱼呢,则是有些内急。 各自被宫女们带开,纪沉鱼的下一站,参观宫中的方便之所。有沉香薰燃,有铜盆澡豆。她把五花八门的东西全看过,觉得余下单独和陈侧妃在一处的时间也不多,这才往外面来。 外面寂无一人,带路的宫女也不知哪里去了。纪沉鱼本能的心里一沉,脑后有东西带着风声过来,她冷汗顿出,危急中身子一偏,“呼”地一件东西,重重砸在她肩膀上。 无边的痛楚,紧紧摄住纪沉鱼的心脏。并沿着血脉往四周漫延,眼前一黑,纪沉鱼晕了过去,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黑暗中,有灯光闪亮,有红地毯行走,上面衣香鬓影的男士们女士们,忽然变成血盆大口,手脚变成章鱼一样,纷纷撕扯过来:“我要吃了你!” 他们把她拖来拖去,抢来抢去,纪沉鱼尖声大叫,双手抱着头,觉得不住碰撞在酒会的桌子腿上,椅子脚上……游戏三国之英雄传说最新章节。 呻吟一声,她醒过来,脚抬在半空中,被一双手指握住正在拖行。“砰!”又撞上了一个什么东西,纪沉鱼更是呻吟,手摸上去,是个门槛! 她才明白过来,就见脚上手一松,一个闪着金光的东西雪亮的扎下来,笔直的,对着自己的眼睛。 这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除了这雪亮的东西外,还看到有两汪富于生机的深泉,微有荡漾,又如明珠又如美玉又如……。狠毒,狂辣……。 这是人的眼睛! 想到这一条时,金光已到眼前。纪沉鱼奋力往下面一溜,双手用力一握,果然握住两个柔软又裹着坚硬的东西,还有丝丝碎碎的东西,应该是裙子上的流苏,搭在手腕上。 那个人用力过猛,簪子“哒!”扎在地上!与此同时,纪沉鱼顾不上自己起身,就这么平躺着,双手在身子侧边,不是好用力的姿势,她用足了吃奶的劲,嘴里还大喊一声:“滚!” 把那个人摔了出去! 是个女人,她有着轻盈的身子,而且穿的的确是裙子,可能为杀自己,束在了腰间。一得手,纪沉鱼翻身就滚到一旁,还想着悄无声息先躲起来,耳边听到自己身上的首饰叮当作响。她苦笑,中国封建制度拘束女人的,看来要多添上一条! 与此同时,不知道何处起了咆哮声。这声音听着很熟悉,纪沉鱼已经无心去听,她被人肩膀上砸了一下,又被当死人一样拖着走,又用闪了力,无处不痛,眼前飞舞出来金星无数,她又晕了过去。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她被人争吵声惊醒。其实只晕了一会儿,外面是许王和一个女人的声音。许王是怒气冲天:“你太放肆!” “你许给我的,你敢负心,我就能杀人!”说话的是女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遇到的女子。 肩头一砸是狠心的,簪子扎下来是恶毒的,可那双眼睛,有着大海般的深邃,比夜空繁星更明亮,如丝绸上金线银绣,熠熠精致无比。 什么人的脸上,才配有这样的一双眸子。可是,也有狠毒。那是嫉妒而来的毒火,纪沉鱼是个女人,演艺圈里经过多少,她认得清楚。 试着起来,才一动身,就酸痛得全身力气消失干净。她侧着耳去听,许王是压抑着怒气:“你先负的心!” 他话里似有无数酸楚,在一处狭小的地方,拥挤着,只想爆发,又冲不开禁锢。 “我是没有办法,”女子带上了哭腔。许王一字一句道:“可你也没有反抗,你没有作什么举动,你说,这是你的终生福分!” 女子轻泣:“我,我不这么说,你要我怎么说。”她呜呜指责:“你变了,你还记得,你说过,没有我,你决不纳侧妃!” 纪沉鱼恍然大悟,这句话的正主儿在这里。感情大戏当前,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努力,手扶着地坐了起来。 不过代价也不小,她累得气喘吁吁,坐着只有呼呼喘气的份儿。 “我说这话的时候,你我两情相悦,你云英未嫁,我没有定亲。”许王静静地道:“可现在,卿与我,是陌路人!” 女子暴发似的狂喊一声:“不,你不能这样对我!”喊声中,有无数辛酸无数不甘无数的依恋,好似溺水的人,必须紧紧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纪沉鱼用手摸摸地面,光滑圆润,和刚才她叩头的地差不多,又和许王府中的地不一样。她在心里傻傻的笑,这全拜叩头所致他爹,认命吧全文阅读。 为这一对人汗一把,这是在宫里,他们一个咆哮,一个大喊,想杀头吗?纪沉鱼张了张嘴,半天没说话又受惊吓,哑哑地出来了一声,还需休息。 她很想提醒这两位,你们在宫里偷情,死了是死得其所。纪沉鱼还想活,可不想死。 好在外面话就低下来,也还能听到。女子充满了嫉妒:“你昨天晚上,和她圆了房?别不承认,这事儿不少人知道,你进了她的房!” “我的府里,什么人都有,你安插收买几个不稀奇。”许王坦然,但是不愿意理会她的嫉妒:“我和谁圆房,我以后进谁的房,都与你无关!” 这种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语气,激怒了女子,寂静了一下,她迸出来一句:“你敢!” “两位,你们不想活了,我还想活呢,拜托你们,偷情要小声!”纪沉鱼总算能说出来话,赶快就来提醒这一对自己不要命,也不要别人命的家伙。 只这么一声,许王已经听到她在哪里,身子轻掠出去,在他身前的女子愤懑道:“不许去!”连人带身子扑过来,重重摔落地上,许王的衣角也没有碰到一个。 片刻后,许王从她的衣服间里出来,怀里搂着他的侧妃纪氏,面庞是按在他怀里,另一只手,捂住纪沉鱼的耳朵,手臂,堵上了另一只耳朵。 纪沉鱼还是可以听到一点儿,女子仿佛身份不低,冷傲的道:“把她杀了,她听到了我,要是她说出来,你我都没命!” 真是没天理,你们两个人狂喊都行,还怕人听?纪沉鱼用力挣扎身子,这一刻认为自己傻透了气,为什么找路出去,狂喊救命,为什么不把这一对狗男女全卖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她挣扎得那么用力,汗水瞬间就湿了内衫。隔着百花穿蝶的厚袄,许王感受到怀中人的惊恐,他用力按紧她的脑袋在怀里,一边安慰:“没事,别怕,我在这里!” 女子冷冷看着他的温柔,忽然泪奔不止。 纪沉鱼停止下来,隔着衣服,他的抚慰,他的内疚,都可以感觉得到。刚才肯出声提醒他们,就是一听到是许王的声音,总是莫明的有了安全感。让她只想告诉他,我在这里! 许王不再掩纪沉鱼的耳朵,一只手按紧她的脑袋,一只手拍抚着她的背,对女子冷冷,同时也是说给纪沉鱼听:“这是你的地方,你完全可以作主。我的人,也由我作主。你放心吧,她不会说出来!” 身子一带,抱着纪沉鱼,还是那个她什么也看不到的姿势出来。 女子居然没有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气怔住。 纪沉鱼再见光亮,已经回到原来的方便之所。不知道是有暗门,还是许王殿下实在功夫高,大白天的,抱着自己的侧妃来去宫中不怕人看到。 到底,是不雅的。而且,还有一个没出现的安陵公主夹在当中。 “没事了,”许王在她身前一步外,笑容中果然是有内疚。 下一步,纪沉鱼飞起一脚,重重踹在许王小腿上。许王猝不及防,踉跄退了半步,见人影子一闪,金玉首饰一起响个不停,纪沉鱼面上凶狠无比,扑过来双手揪住自己胸前衣襟,恶狠狠地逼问:“刚才是怎么回事?是谁要杀我,” 许王再退一步,背抵在墙上,他没有挣开,只是低声道:“不要生气,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差一点儿我就要死了!”纪沉鱼低声怒吼,好似一只霸王女恐龙。穿越都没有想死,死在这里不是冤枉[hp]瞧这一家子。 她的凶相,让许王清醒过来。他怔了怔,见自己这殿下,被自己才娶过门的小妾按在墙上,活似要被她吃。 他站起来,双手一用力,衣服就从纪沉鱼的手中溜走。许王恢复他高高在上的殿下架子,又成了主人:“你想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霸王龙鼻子里出来的一个声音。 “哼!” 纪沉鱼转身就走,再和他多呆下去,真怕又要来上一回。他的秘闻辛事,自己知道了,管他呢,他要杀自己,自己也活不了。 为自己生命突然成为风中摇摆不定的尘土,纪沉鱼落了泪,低头用袖子去擦。 背上一暖,又回到那个怀里。肌肉有柔软有坚硬,蕴含无穷的力量,是个好胸膛。可纪沉鱼没有时间去享受,她只想大喊一声:“离我远点!” 再来上一句:“走开!” 温热的呼吸埋在她的颈边,男人的成熟气息让纪沉鱼有些昏沉。眩惑、迷茫、不该有的期待,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全浮出来。 纪沉鱼猛地一醒,期待?放屁!期待他,下辈子吧!这个害死人不赔命,跟着他迟早死人,要么被人害,要么害人到死的家伙……。 许王守礼亲了亲她的耳垂,低声道:“别生气,也别说出去啊,全是我的错好不好?” 温柔的殿下,得到一记肘拳,直捣他的右胁下,许王轻轻一笑,配合的侧身让了一让,又凑过去在那发间亲了亲,低声笑:“让你打一下,这就消气了吧。” 纪沉鱼僵直着身子不动,等到那双不老实的手松开,转身成了面对面,双手揪住许王的衣襟用力一按,两个人笔直倒在了地上。 许王在下面,觉得纪沉鱼这只鱼此时很是可爱。发香如春花早晨的第一抹吐散,带着无限温暖无限舒坦无限柔情,把他老人家薰动了春心。 美人儿原本就是他的,从昨天到今天,人人叫他不要碰不许碰。许王的春心有了这些动力,就动得格外风骚,从头到脚全化成春心一片。 再说都喜欢美人笑,美人泪,有谁知道美人一怒,艳冠群芳。 他张开双手,伸开双腿,把某个可疑部位往上顶顶,悄声笑:“你怪我昨天走了,来,今天我补给你。” 甚至挤了挤眼:“你要温存些才好。” 纪沉鱼又气了一下,这一气,力气又没有了。她连滚带爬,带着逃之不及逃离这身子,站起来以后,想也没有想,抬腿就是一脚,重重踢向许王的小腿。 许王接住了这只脚,另外一只手在上面抚摸,笑得很暧昧很动情很浪荡:“亲亲,以后天天晚上玩这一手,倒也是种乐子。” ------题外话------ 感谢编辑上午就开通v通道,仔可以及早发。这个更新时间,暂定在以后的上午十点,亲们看如何? 有不同意见,敬请发贴,以后文中有不同意见,也敬请发贴, 以后评论中,有恶意来袭的,也敬请帮个人场。 独霸王妃群号:124658708,敲门砖:本文男女主名字,男主的名字嘿,出来的少哈, 求首订求首订求首订了……。 ------------ 第五十八章 ,辞行,伤痛 正在羞愤难当,外面有说话声,可以听出来是许王的小厮添寿:“宫中赐宴的时辰到了。”许王遗憾的松开手,纪沉鱼正在往回拉,一下了收不住,“蹬蹬”几步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坐,她全身的痛又回了来。痛泪忍不住的出来,许王惊讶的过来,也就明白了,伸出手给她,被纪沉鱼打落。 再伸过手来,手上多了一个浅浅的红印子,许王用纵容的口吻利诱她:“早些吃完,我们早些走。” 看在早走的份上,纪沉鱼才勉强扶上他手起来,又一个帕子到了面前,许王给她擦干净泪水,怜惜地道:“再忍一时,实在累了,可以出席走走。” “我还敢出来走吗?”纪沉鱼很想说得恶声恶色,但实在太累,身子又痛,结果是软软的声音表达了自己对此地不安全的担心。 许王低低的笑出声:“那你坚持一会儿,等上了车,随你睡到几时。”纪沉鱼实在没了生气的心,说得有几分可怜:“你快点儿吃,路上再补也一样。” “好,”许王又是一笑,扶着纪沉鱼出来上校的涩涩小妻全文阅读。 外面的宫女全愕然,纪侧妃不是走丢了,她们怕担干系,悄悄告知许王的小厮。却原来,和殿下在这方便之所里……。 是说亲热好呢?还是说缠绵。 纪侧妃的面上红扑扑,被人拖了一路,又经过生死博斗,能不红扑扑?她还有强自压抑的气喘吁吁,是经过很大的运动量。 当然,运动量不小。 殿下笑容满面,携着她的手,一刻也不能丢。一般男女欢好情热时,大约都是这个样子。宫女们中没有见过的,至少也听过。 总得来说,人人认为,许王殿下和他的侧妃昨天夜里可能没有个够,或者是给安陵公主面子没有圆房,但是今天也亲热得很足。 接下来的这顿话,吃得纪沉鱼很是闷气。身上痛,要吃到美食后,多了能量还可以忍。旁边的眼光,窃窃私语,让她只想回敬。 却又不能。 陈侧妃吃一口,要用幽怨的眼光看她一眼。扫过她“运动”过后的面颊,嗯,快如桃花。扫过她微耸的胸前,嗯,这里……起伏不小。 真的,什么都做了?就在宫里! 好在许王是吃得很快,均王和昭王又不舒服,认为他急着去迎亲。两个人干巴巴笑着一个执壶一个端杯,强着又劝了几杯,才放许王走。 上了马车以后,纪沉鱼长长松了一口气,累了,可以睡了。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才躺下来,车门被轻敲几下,纪沉鱼一下子又坐起来,寻思谁人这么不识趣。 染雪打开车门,许王欠进身子来笑:“这个药给你。”他温和脉脉的笑容,如日照晨曦,马车里亮了许多。 纪沉鱼的脸色,如初入十八层地狱,晦气难以言表。 不但黑脸,还要责问:“你怎么来了?”许王对她的生气好似很习惯,挤挤眼睛:“关心你,讨好你,收买你。” 真是你知我知大家知。 黑脸恐龙继续发作,痛苦的是外面就是宫门,还有送行的人,还不敢大声。纪沉鱼更生气,双手不由自主扶膝端坐,好似国子学里的先生。 “殿下不知道这还在宫门外?殿下忘了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殿下忘了国君才叮嘱过,要把公主抬到头顶上,” 许王摸摸自己头顶,嘀咕道:“这上面是马车顶,又不是年画,能贴上面。” 遇到这么不配合的人,纪沉鱼深恶痛绝,瞬间化身成为安陵公主的铁杆卫道士,痛心疾首,语重心长:“殿下,” “停,你再和我说下去,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想?”许王笑嘻嘻:“我是不介意听下去,不过,”他慢吞吞道:“我们就要晚出城,你那顶在头顶上的公主,就要晚一天才见。” 纪沉鱼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感激地道:“那您,赶快走吧。”不用丫头们动手,自己酸痛的身子往前挪动,许王心知肚明她不是过来亲近自己,一闪身子出去,马车门重重关上。 关得之响,把外面的人震了一下心。 陈侧妃还侍立在外面,她震惊得太狠,一时间什么也不记得,直直地对着许王和马车看。她没有想到纪沉鱼一见到马车,不要命的先上了去,把殿下抛在外面。她没有想到殿下丝毫不生气,反尔让人拿来安神镇静的香,还有一包子什么药,不顾外面还有送行的人,不顾六殿下等代国君送出宫门的殿下还在,亲自送到马车上重生之邪医修罗。 然后这马车门并不给面子,重重摔了殿下一脸。 许王自己浑不在意,匆匆对众人一拱手,他也实在烦了这繁琐礼节,有马车在,就是为一上马车,可以不用看这些人。 他上了马车,陈侧妃上车,迎亲的队伍开动了。 不少人的脸被气白。乌海蛮横又上来,扯着均王问:“这是什么意思,那个侧妃能比公主大吗?” 均王更烦,还要耐心解释:“您赶快也请上马,您是办亲事的使臣,得一起去。”乌海冷笑,对着许王的车队道:“我不急,我快马赶得上。” 庞大的迎亲队伍,人数浩浩荡荡。前面是一队精兵,连人带马都披红挂彩。中间是许王的马车,装饰精美。 更为精美的,是他马车后的一顶花轿。纪沉鱼见到的时候,就想过,真要命,这轿子居然要一直抬到边境上去。 好在这是几个国家并在,不是一整个的大国家。不然迎亲到边境,足够走的。就这,也要走上两个月才成。 也就是说新年里,才能走到。再到明年二月里,再回来。这是用走的,以纪沉鱼来想,是这样的。 外加上,雪地,并不好走。 侧妃的马车在后面,马车里火盆被子,一切都有。纪沉鱼实在太累,被人拖着在地上撞来撞去,消耗不少,上车就睡得香甜。 直到染雪把她唤醒:“纪家来人送行。”纪沉鱼啊地一惊,赶快看自己。她为了睡得舒服,去了外衣去了发髻,披散着长发,只着一身里衣。 外面是许王的说话声:“你且等等,只怕还在睡。”殿下实在是太了解事实! 纪老太太、纪四老爷、纪士文全都愕然。 许王再有抱负,奈何大多数人需要安逸。民间也有血性汉子,奈何不少人是爱浮生平静。边境年年有战事,战事年年费用分担成人头税,交的还是民间。 每年死的人,又多是百姓家。 安陵国数代强悍,已经到了邻国听到“安陵”二字,就两股战战的地步。公主肯下嫁给七殿下许王,不少人欢呼雀跃,可以不用再打仗。 只有少数人才明白,强国与弱国结亲事,他图的是什么? 迎亲的队伍还没出都城,两边欢送的人实在不少。年年不打仗,年年得安生,这该有多么好。离过年还早,却有人提着喜炮,跟在马车后放个不停。 这要是许王心爱的亲事,他受到这种欢迎,可以笑逐颜开喜出望外,感叹百姓淳朴,自己仁德不足以受恩遇。 这门亲事,对他是种讽刺,是天降灾祸。有兵不发,王子和亲。历朝历代,哪一朝有过? 他还必须忍着,好在有马车,钻在里面装听不到。 不少人家路上相送,许王就不能装听不到,必须下车来周旋一番。纪家,在城门内相送。纪老太太等人,带着三老太爷、七老太爷等族人都在这里,尽一尽心意。免得落人口实。 好不容易见到马车到,纪老太太最精明,把马车前后看了一遍,见各式齐全,倒也安慰。不过四丫头,能在陈家的女儿之前吗? 添寿见到是他们,早就跳下马来回话:“殿下,纪家有人来送。”许王命住了车马,亲自下来,带着他们到了不前不后,后面还有一辆的马车前,纪老太太松了一口气狂后,乖乖让朕宠全文阅读。 与她们一共来的是陈家,陈太太恨恨骂丈夫:“我就说不要和纪家一起来,你看看,怎么又落到她后面了!” 陈侧妃的马车虽然不是车队里的最后一辆,却是仪式马车中的最后一辆。 陈老爷不耐烦,说了一句:“女人。”眼睛就放在许王身上,巴望着许王也能走到女儿的马车前来,像带着纪家的人一样,来看自己的女儿。 那一群人,站在那里,就一直站着了。 陈太太觉得不对:“这马车门怎么不开?”她尖酸地道:“难道还要梳妆打扮?”她一语中的,纪沉鱼在马车里慌乱着,马车再大,也是窄小的。 耳朵尖的许王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衣服,快,簪子,” 守礼忍俊不禁,让你贪睡。还没真正上路,就睡上了。听上去,脱得还挺干净。他又怦然一动,纪氏是芙蓉脸儿,特别宫中发脾气的时候,双颊红扑扑,不是胜桃花,而是嫣红桃林全到了她面颊上。 那个颜色,烟蒸云腾,赛过如云红杏花。 再联想到那个旧人,许王又沉了脸。 雪地里等人,明知道里面有人,这个人迟迟不出,等的人度时如年。总算,马车门开了,又有“咚”地一声,勾得人心里魂荡悠半天。 许王第一个伸头过来,关切地问:“撞到了哪里?”火盆暗处,纪沉鱼揉着肩头,哭丧着脸:“上午被砸到这里,又撞上一回。今天是什么日子?” 肩头几乎被砸碎,早就肿得很高。 “你没事儿烧点高香,去去运吧。”许王不忘记调侃她,缩回身子,对纪老太太笑:“外面冷,她今天又只是不舒服,老太太进去说话,不要让她出来了。” 纪老太太这么稳重的人,都喜形于色:“是是,我坐进去倒暖和。”陈太太听到,忍无可忍地道:“我也坐进去,也暖和。”她也进马车里了。 陈老爷额头上冒出汗,结结巴巴:“殿下……殿下没有让你进……。”不安的看许王,正在和别人寒暄,压根儿没往这边看。 纪老太太一进马车,先说了一声:“好。”难免喜气洋洋。在外面看着车大,是路上行走一样好东西。 车门旁,是小茶几。小茶几上茶水等物,全是有槽卡在里面。一个大火盆,上面扣着铜罩子在中间。 两个丫头在火盆旁,面庞被薰得红润,再往里面,是一个高些的软榻,可以坐可以躺,纪沉鱼端端正正坐在上面。 她不敢不端正,稍不注意,肿起来的肩头就会让祖母看到。离了有距离,纪老太太也喜欢。她的孙女儿,出了阁,侍奉殿下,就应该是这种凝重样子。 怕耽误许王的行程,纪老太太交待完话就下来。满面春风对纪四老爷和纪士文道:“四丫头好。” 服采鲜明,一天不见就觉得出落了好些,是好的! 纪四老爷和纪士文一起喜欢,纪四老爷走到马车旁,隔着车厢又交待几句:“路上别贪玩,事事以殿下为主。” 马车里,是染雪回话:“侧妃说好,请四老爷多保重身体,请大公子好好进学。” 许王在旁边,悠然说了一句:“我府上不然说有名士,寻常总有人在会文王爷掀桌,毒妃太猖狂。明年我回来,大公子可以多来指教他们。” 纪士文欠身道:“不敢。”目前许王上车,马车队动起来。他才对四老爷露出笑容:“父亲,许王殿下十分喜欢四妹妹。” “是啊,是啊,这是她的福气。”纪四老爷不用再问原因。上了马车就睡,全然不管殿下还要不要侍候的人,肯定是随意的人,能够随意,自然是受宠爱的。 和陈家一起来,总要告个别。纪老太太从来是不少礼节,客气地对陈太太转过身子,照例寒暄几句:“殿下真是仁厚。” “可不是,我家五姑娘说,殿下对她最好,她呀,从来是侍奉上恭敬,不敢怠慢。”陈太太对刚才那马车门迟迟不开,总堵在心里,不说几句心里难过。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家分开,各自回家。纪士文奉着祖母上轿,再去为父亲打起轿帘,眼角一斜,见雪冷冰寒的角落里,孤零零站着一个人。 他身着灰色的雪衣,露出半边面容,容颜憔悴,消瘦许多。这个人,是武其安。雪地冷,而显出他的孤寂。 纪士文嘴唇嚅动一下,纪四老爷目不斜视,坐上轿子,对长子平静地吩咐:“回去了。”他掩饰得虽然好,可不经意对武其安扫去的眼神,还是落在纪士文眼里。 此时,不理他,其实最好。伤心人伤心事,总有过去的一天。 狠下心的纪士文上了最后的小轿,吩咐他们快走。武家后来也曾上门来说,不过不敢大闹。纪四老爷一硬到底:“你们不答应,就去殿下府上说理。如果还认亲戚,我的五姑娘,和府上二公子,这亲事还在。” 武家还是答应了,保住了武其宁和纪五姑娘的亲事。这事新出来时,武其宁是要与哥哥共进退,一齐退掉纪家的亲事。 后来打听王氏被休的原因,原来是自己一块帕子引起。武其宁犹豫后,决定继续这门亲事。武其安自己失意,却赞成兄弟与纪家成亲:“你若不和五姑娘成亲,要是被小人知道,五姑娘也算失了名节。她还能哪里去?救人一命,胜似七级浮屠。怪只怪我们没有贤德的长辈,又没遇上贤德的长辈。” 一句话,把纪四老爷也扫进去。 想当然尔,纪四老爷如果力争四姑娘定过亲,许王殿下又能如何? 不用亲眼见到,纪四老爷当时的态度人人清楚。 北风狂虐,宛如失意的人乱发泄情绪。不管梅花松柏,还是断枝旧桥,统统扫之。武其安一天天消瘦下去,武家正为他找别的亲事。 可四表妹是见过的,很伶俐,也机警。心香刻上那一瓣,得之,是沁满房室的袅袅香,失之,是心头一点难以愈合的那段红。 许王迎亲,举国欢庆。武其安随意出来走走,鬼使神差的跟着人流走,跟着马车走,直到看到纪家来送。 纪家没有选在十里长亭,是事先问过许王,许王回说:“出城就要快行,要送就城里吧。”武其安,这才遇到。 他用力踮着脚尖寻找,也没有见到四表妹下车。黯然,独自躲入角落里,一个人默默舔着心伤。 街上白雪飘落,一些炮纸半埋在雪里。武其安是个文人,文人多是感情丰富的情绪化,他失魂落魄,昏昏沉沉走着。 路送,是此生最后能见到四表妹的机会,不想也没有见到。 此后余生,妾有夫,君将有妇,又不是正经兄妹,四表妹也不是正经王妃,如何见,又怎能见? 冰滑的雪上,他跌跌撞撞走着,不知道去往哪里,都快记不起来自何方侯门闺秀最新章节。掬一把雪花在手里,自己是不是和这雪花一样,无根而落,随意而安。 路边的门开了,一个人大步走出,不偏不倚撞中武其安。他力量很大,身子又坚硬如铁,武其安躲避不及,被撞得飞出去,再落下来,砸碎一地冰雪。 冰碴子,溅痛他的脸,武其安这才有些清醒。他是个性子温良的人,不声不响爬起来,并不打算怪撞的人,撞的人先开了口。 这是个黑铁塔似的汉子,络腮胡子,牛眼睛,一开口如炸雷:“年青人,青春年少,发的什么愁,苦的什么脸。要知道天下万物,聚也好,分也好,自有定数。你学孔孟的人,难道还知道这些!” 再劈面一句:“白念了书!” 当头一棒喝,惊醒迷梦中的人。武其安认真打量他,好似书上写的什么赤髯客,什么古游侠。这种天气,别人都裹着雪衣,夸张的出门揣着手炉,他是一片如铁似的黝黑胸膛露着,衣襟扯得两边分开,任雪花打在身上,还似没感觉。 他的右手上,包着一块布,不知道受的什么伤。左手上,拎着一把不起眼,黑不溜秋的刀。武其安肃然起敬,这似高山上来客,幽谷洞中人。 他施一礼:“兄长出言不俗,请问何方人士?”大汉见他客气,人也客气了,抱拳为礼:“公子见谅我这粗人说话,我见公子无精打彩,应该是失意人。要知道失意人,唯心药可救。一时大胆,胡言乱语,公子莫怪。” 武其安的眼睛都直了,急急追问:“何为心药?”大汉手中刀晃几晃:“此处不是说话处,公子与我,也算有缘。碎银子还有几两,今儿雪又大天又冷,如不嫌弃,买碗酒喝如何?” 无处可去,回家去又要强装笑脸对家人的武其安很是新奇,眸子一亮:“如此甚好,兄长请。”大汉大步在前,没有几步就甩下武其安,就停下来等他。他笔直的身子在雪里,不怕滑也不怕冻,好似标枪一般。 武其安心中激起不鸣,难道自己比人人都差?他抓起衣角在手上,小跑着追上。数天的吃睡不好,又多思多虑,脚步虚浮,到了酒店时,摔了好几个跟头,衣上的冰雪,更为狼狈。 武家穷下来,武其安也算是出身小康的公子哥儿,对形象外表十分注意。自己红着脸,讪讪不好意思,却发现别人都不在意。 小二手捧着大托盘,送菜的时候不忘吆喝:“老客来了,坐哪里?”大汉是个喜欢自作主张的人,张口就道:“楼上给个包间,我们兄弟初次见面,有话要说。” “好咧,老客两位,楼上请!” 武其安忍不住笑,大汉感觉出来,大步“堂堂”往前走,问道:“你头一回来这里?”武其安羞愧一下,斯斯文文道:“是,家严并不许在外吃酒逗留。” “酒解千愁,你们文人说可以钓诗,不会喝酒的,不是男人!不懂酒的,白活一遭!”大汉说什么话,都豪气万丈。 和这样的人同行,武其安内心里最隐蔽的地方,也被插上万年不灭的红烛,亮了起来。豪气,在他心中激荡,冲口道:“一醉方休!” 大汉哈哈一笑,和他来到楼上包间。菜一般,酒上得足。小二送酒菜上来,武其安吃惊的瞪大眼:“这……怎么喝得完?” 半人多高的酒坛子,不是精致秀气的小坛子! “不会喝,学着喝。有一回,第二回就不醉了!”大汉一挥手:“就醉,也没有头一回头疼。”他单手用力一提,那半人多高的坛子轻轻易易拎起来。武其安瞠目结舌,半天舌头伸不进去:“这……这这这,这是什么力气?” 书呆子呆性发作,摇头晃脑吟道:“力拔泰山兮,”大汉打断他:“取酒碗来,酒还没喝,诗倒出来了重生之鬼眼商女!” “这不是我的,说的是西楚霸王。”武其安嘿嘿一笑,见桌子上小二送的有酒碗,不是一个,而是几个叠在一处。 拿出两个来放开,还道:“兄长还有客人,酒碗倒有这许多。”大汉好笑:“全摆开,一下子倒上,等下子喝得痛快。自家兄弟谈话,小二倒酒,说话就不快意。” 武其安这下子彻底明白,原来这小酒馆里喝酒,是这样的一个规矩。他又要摇头晃脑:“果然行万里路,如读万卷书。” 阴暗,陈旧,酒味杂着霉味儿的小酒馆,武其安第一回来。他平时请客,至少也是个中等的地方。 银子不多,就少出来几回。家里虽然不好的多,可和学里穷学生比起来,已经是天上。 一大碗酒下肚后,火辣辣热腾腾地肚肠都烧起来,武其安打开话匣子:“我敬兄长一杯,只有高人唯风采,兄长,看你洒脱如此,敢是看破情关的?” 大汉一仰脖子,一碗酒就下肚。速度之快,惊得武其安总要起身对着他的嘴巴看,这是什么嗓子,有如饮牛一般。 三碗酒下去,大汉眼睛更亮,武其安头晕眼花,大汉手执筷子敲击碗边:“情关古来自难破,心病唯有心药医!” “何为心药?” 大汉笑而不答,推一碗酒过来:“喝!”武其安嘻嘻而笑,舌头大起来:“我……小弟我……不能再喝了。” “何以解忧?” “唯有杜康。” 一问一答回得快,武其安不假思索的捧起来,“咕咚,咕咚”学着大汉一气抽下肚。忽然豪气上涌,手中酒碗用力往地上一抛,大笑道:“痛快!” 他身子摇摇晃晃,一只手扶着桌面:“倒酒,难怪要这许多酒碗,敢情不够摔的!”脖子上,衣领子里,有什么东西流过。 “这是个什么,在我身上跑来跑去。”武其安醉眼惺忪,不顾仪表,蛮力一扯,衣襟拉开,手在自己胸膛上摸来摸去,笑逐颜开:“原来是酒,这酒,不往我嘴里来,怎么倒在了衣服里!” 他的下巴上,还流着刚才倾倒出来的酒液。 大汉越喝越稳,武其安又是一碗酒下肚,人实实在在是不行了,不用大汉多话,自己个儿说起来:“我的心病,就是再见她一眼,我只想问一问,她的心里,有没有过我。唉,我知道我不能比,我没有权势,我没有财富,可我有一颗心,” 双手把衣襟扯得更大,露出精赤雪白,一看就不是作苦力人的胸膛:“我心里,天天装着她,时时装着她,她怎么能,就这么把我抛弃。” 双手掩面,号啕大哭起来。 小酒馆里,没有人来问。外面,也是一样的乱蓬蓬。隔壁,是几个小娘在唱曲儿,几个大爷在调戏,到处是尖叫声,嘻嘻哈哈。 再隔壁,几个大汉在划拳:“五魁首啊,你一碗啊。”屋顶子没有掀起来,是足够结实。 大汉一碗又一碗的喝着,武其安哭声低下来,他才面色铁青,一字一句地道:“兄弟,你我一见如故,有如故人。不瞒你说,哥哥我平生爱打抱不平,因为哥哥我也有过你一样的伤心事。” “真的?”武其安从手指缝里泪眼婆娑看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的,是:“如何过来?”大汉仰面若有难捺之意,对着屋顶有了泪光,才沉重地道:“她负了我,她与我先定下心事,私下里也见过一面,算是互相有情田园地主婆。” 武其安迫不及待地道:“对对,我也是这样!”纪家里总算见过,也曾许诺与她:“我会对你好。” 大汉情感上来,自顾自说话不理他:“我为了她,也曾心里十分欢喜。我为了她,也曾一夜一夜的睡不着。我为了她……。不想,”有了嘘唏声:“她家人嫌贫爱富也罢了,怎么她也这样!” 他拳头如斗大,在桌子上狠狠的捣着:“我恨,我心里恨呐!” “对对,武其安只会说这一句了,满心眼里认为天下伤心人,唯自己和他。他说的话,自己全懂,自己说的话,他也应该全明白。 人生难得,唯一知音人。文人的劣根性发作,武其安更是陪着他落泪。大汉狠狠地道:”于是,我成了笑柄,遭人耻笑,不能安于家乡。我离家数年,回来看望父母,不想,“他泣出声来:”这一对狗男女,竟然占我良屋子,欺负我父母年迈家中无人,气得我父母生生气死。兄弟,情之一字,要么不能两全,就是反目为仇!“ 他须发怒张,有如天神。武其安却酒醒一半,惊异道:”啊?“大汉一把扯住他,一气说下去:”所幸,我在外学得异术,今晚,就是我报仇的时候。兄弟,你心中既然有恨,你可敢陪着为兄去出气?“ 锵铿话语,把武其安打得蒙而又蒙。他从小受礼仪教导,关键时候浮上心头。大汉也不勉强,重重把他一放。 他抓人时有如火铲烙人,松人时快要把人甩出去。 武其安勉强稳住身子,头又晕起来。对着这怒发冲冠的大汉,他心中惭愧,好歹这是一个奇人异客,他有胆量相邀,自己竟然没有胆量相陪! 把桌子一拍:”好,我陪你去!“再咧嘴苦了脸,手拍痛了。 天是下午,风雪肆虐,离黄昏不远。两个人且喝且说,说了又喝,一直到天黑下来。大汉起身来算酒账,一摸腰包,只有一两多碎银子,酒钱还差。 自古英雄不拘小节,大汉道:”兄弟,有银子借些来,哥哥明天还你!“武其安对他又敬又佩:”说哪里话,我有我有。“ 袖子里掏啊掏,一发急躁,里面的东西一起带了出来。荷包,帕子,碎银子乱飞,来收钱的小二去捡,还有一张纸,飘飘出来,武其安红了脸,跟在后面就追,步子一动,就摔倒在地。 手指尖动着,离这纸张只有几指远,却竭尽全力够不到。 一双粗布鞋走过来,这不拘小节的英雄过来,拿在手上就笑了,还给武其安:”难怪你为她心伤,是个美人儿。“ 上面流眸华美,五官秀气,是武其安为解忧愁,自己画的一张纪沉鱼小像。 喝多了的武其安总算爬起来,脸红得像块大红布,接过画像小心叠起,郑重放在袖中,低着头很是难为情。 ”走了!“肩膀拍了一下,大汉带他出门,小二找回来的银子,后面的醉猫哪里能接,大汉一笑接过,雇了一辆车,和武其安坐上。 武其安醉得人事不醒,上车就睡。直到大汉拍醒他,迷茫睁大眼睛:”这是哪里?“风很冷,雪很大,天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自己站的地方,是一处宅院的后门口儿。 大汉在他身边,很是严肃很是认真的道:”我和你有缘,今晚诸事不瞒你,我是异术中人,你先发誓,不会泄露天机!“ 武其安发过誓,见大汉喃喃低语,手在两个人身上乱舞乱点,最后低喝一声:”来重生之将门烈妃最新章节!“手指缝间,竟然燃起火光。 ”啊啊,这!“武其安吓得退两步,又急忙拿衣角来扑:”着火了!疼不疼?“大汉手一晃,火光消失不见,他吁了一口气:”好了,这隐身术,可以让别人看不到我们!“ 武其安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隐身术!在自己身上摸摸,人还在啊。 ”当当,“大汉伸手敲门,一个家人开了门,伸头左看右看:”怪事,谁乱敲门!“他堵在门内的,把门刚关上,又听到门上重重一声,是有人在砸门。 他大怒出来,一下子冲出去多远:”谁!天冷折腾什么!“大汉一扯武其安,不慌不忙的进了门。 家人对着脚下一看,一步跳进门内,用力关上门,嘴里哆嗦着:”鬼打墙,有脚印没有人!快来人呀!“ 大汉对武其安一笑,意思是如何。武其安低声道:”你居然没有脚印。“大汉又一笑,似乎在说我是异术中人。 几个上夜的人冲出来,听这个家人指手划脚的说了一通,人人笑话他:”是你自己的脚印。“没有人去理他。 大汉和武其安从他们旁边过,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到。武其安这一次佩服的,可以五体投地。他不再多话,酒也被吹醒不少,只等着看大汉如何行事。 见他往二门里去,所到之处,手一指门就开。一直来到上房外,武其安一把拖住他:”兄长不可,圣人说,非礼勿动,这别人的内宅内室,如何不告而进?“ 大汉啼笑皆非:”兄弟,情关要破,唯有心药!“手一推,房门开了,把武其安拖进来,关上门,一直拖着这个不情愿,非礼不言不说不吃不喝的家伙到别人床前。 武其安闭上眼睛不看,闭得晚了,也看到床上是上好锦帐,里面交头并颈睡着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胖子,还有一个俏丽少妇。 这,就是大汉难过的情关! 别人睡姿不雅,看了不对,可是不看,又怕欣赏不到。武其安在心里对孔子孟子一切子祷告一遍,眯出一条眼缝来。 见大汉又像在门外一样,指手划脚作法,最后指间亮出火,对着床前再一指,低喝道:”开!“ 床上的人睁开眼睛,”啊“地尖叫起来。 一把钢刀抵住胖子的脖子,大汉充满仇恨的道:”你占我妻子,欺我家人,今天如何能容你!“刀稍一用力,一个脑袋抹了下来。 武其安心胆俱碎,腿一软坐到地上,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往外逃去,心里只有一句话,杀人了,怎么办? 手才摸到门外,外面火把人声过来,有人隔窗问:”出了什么事?“武其安手忙脚乱,又往房里面爬。 房里有个女人回答:”没什么,做了噩梦。“武其安一听不对,难道自己看错了。她竟然回答是十分平静。 手扒脚蹬再回房里,又差一点儿晕过去。床上,不住滴下血来。那个女子并不是害怕,而是痴痴的看着大汉。大汉眼中有伤感,有难过,还有浓浓的情恋。 两个人如胶似漆对望着。 对这一幕,勾起伤心人武其安的一腔心事。他忘了杀人,忘了害怕,一个人抽抽泣泣哭起来。 ------题外话------ 仔保持万更,亲们多多给个鼓励啊啊啊 ------------ 第五十九章 ,又见四表妹 房间里,床上一个死人,床边儿上坐着相拥的一对人。全然不管死人脑袋滚到一边,还在流血。 地上,武其安哭得很是伤心,也没忘了听别人的私房话。 俏丽少妇深情地:“虎哥,你恨我吧,我知道你恨我,你一走数年,他们家来提亲,我一个女人,哪里知道什么,爹娘作主定下亲事,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回来接我走。哪怕你杀了我,我也无怨无悔。” 武其安更要哭,看看这误会大的,都闹出人命来了。 大汉动容地道:“妹子,你……我一直以为……”他悔恨地:“我不敢不信你。”少妇似乎掩住他的嘴,下面的话没有了,只有少妇一个人在说话:“你走吧,你杀了他,我去顶罪。只要还能再见一眼,对你说我心里有你,我死了也甘心!” “不,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累你当了寡妇,我会负责的!”大汉坚定不移。 地上的那个人泪珠滚滚,想到自己的四表妹。是我错误了你! 姨丈要定亲,与四表妹何干。殿下相中了她,与四表妹何干。再说那个时候,只是口头下定,大定并没有下。 就事实上来说,也算是没有定亲事。 “四表妹,”武其安心里温暖了,纪沉鱼的人像清晰了,以往恨她无作为,恨她变了心,就是想她,都不敢想清楚。 四表妹的心一定和这大嫂一样,她也想见自己一面,想对自己说她心里曾经有过。武其安知书达礼,不是糊涂蛋。他知道皇家亲事,不由得别人说话。 他最纠结的,就是那一时,四表妹心里有没有自己。 不少呆书生,可以有情饮水饱艳武邪神全文阅读。 不怕,天不绝我,才送来这个同病相怜,有情有意的大哥。武其安有了力气,有了底气,满血复活了。 他站起来,对大汉走过去,才走一步,“呀”地一声腿又软了:“兄……兄长,您把那人盖上成不成,” 烛火凑趣似的险灭又摇,对着没有头的死人,顿觉到了阴间地狱。 大汉一抬手,用被子把死人盖上,对武其安道:“兄弟好了,”武其安战战兢兢抬起眼角,见果然没有了,松了一口气,还没有说话,大汉先感激地道:“多谢你陪我来,你看,女人们又有什么办法,兄弟,你的那个,依我说,也未必是变心。” 他长叹一声:“父母之命,不得不从啊。” “兄长,我有一事相求。”武其安长长揖下去,大汉微笑,他正沉浸在小别甜蜜中:“你帮我一把,我理当帮你。” 武其安不惯于求助外人,又不相熟,实在难以张口。可再难,又怎么样?他恳切地道:“我家表妹与我口头定亲,不想姨丈又把她许给贵人,这个贵人是当今……” “且住!”大汉含笑摇头:“你不必说贵人的名字,免得我头疼。你只说你想作什么?”武其安大着胆子道:“我要再见她一面,和她说几句话。” 俏丽少女温柔地道:“虎哥,帮他一把吧,怕可怜见儿的。”有人帮腔,武其安再次壮胆:“兄长,求您把隐身术教我,我若得见她一面,纵死也甘心。” 大汉沉吟着:“贵人么?不好办呐,”烛光下黑影一闪,矮了半截。武其安双膝跪下,男儿膝下虽有黄金,为了四表妹,也顾不得了。 大汉急忙来扶:“兄弟,不必如此。”两个人双手互握,武其安一脸的信任,大汉不再犹豫,毅然道:“实不相瞒,隐身术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教会,我师傅学了三年时间,我学了五年时间。你如何要学,不是我不教,而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武其安颤声问:“那刚才,是怎么行的?” “你与我在一处,我可以护你。”大汉双目有神,怎么看都不是虚假。他道:“本来我可以陪你前去,” 武其安连声道:“如此甚好!” “只是你说的贵人,我略有耳闻。我们这一行作法,运道高的贵人,要避开。” 武其安垮了脸,好似沙漠中干渴已久,遇到绿洲,却是海市蜃楼。好似遍访天下异卉,好不容易求一佳品,却是雾里看花。 沮丧,遍布在他面上每一个毛孔里。让看的人,都要陪着苦下脸。 大汉还能笑得出来:“还有一个法子,只是,作起法来却难。”袖子一紧,被武其安紧紧捏住,他沙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只喊了一声:“求你……”潸然泪落不止。 泪水滚滚而落,又迸出来一句:“我只求一面见……” “那你要听我吧,我们要找寻时机,寻到贵人运气最弱的那一天,我为你作法,借你三个时辰的隐身术。但我不在身边,你却不能直对着人。有人来,你要避开。你不用担心,我还有一个法术,隔空取物。” 武其安的心一惊又一乍,忍不住问:“什么叫隔空取物?” 房里有个衣柜,大汉让武其安过去打开:“里面有什么小东西?” 一堆衣服在里面,还有一个匣子,里面摆着若干银饰。大汉让武其安挑了一样记好特征,让他锁上柜门,自己默默喃喃过,袖子里取出一件东西,正是其中之一的银饰春风拂槛露华浓。 武其安爱不释手,对大汉十分相信,也不再去看衣柜里还有没有,捧在手里稀罕地道:“兄长,这隔空取物,又助我多少?” “我可以取来那贵人的路线图,知道他这几天里的住处,找寻一处对他气运最弱的地方,再选一个对他气运最弱的时辰,借你隐身术,你悄悄避开别人,只管大胆前进。”大汉拍拍武其安:“借你的隐身术,虽然不能直对着人,但是那些人在你到以前,都会避开你。” 武其安马上乐了:“好好,如此有劳兄长!” 他又对那死人皱眉:“这个,可怎么办呢?”大汉稳如泰山:“不妨事,小小法术,我还会有。到明天,人人来看,只是一个病死的人罢了。” 武家二房的大公子,心里对他更为钦佩,简直服到了家! 许王是下午出城,当天晚上第一站歇在离城百里的驿站里。下午走,上百里过去,近二更的时候才到。 他先下的车,见陈侧妃慌里慌张下车来侍候,再找纪沉鱼,带着慵懒下了车,背过脸去,还打了一个哈欠。 “有热水,”许王说了三个字,纪沉鱼眼睛一亮,似雪夜中初放星辰,堪比宝石之光。许王逗她:“不过我洗过还有没有,就不知道。” 星辰暗了至少一半,那小脸儿黑的,可以比墨汁。许王忍不住笑,伸手要刮那如琼玉般的鼻子:“看你坏的,有点儿事不中意就使脸子看。” 出了京,许王觉得调笑可以随意。 纪沉鱼不是乖乖就范的人,这又是许王的地盘,和他讲不通道理,双手提着裙裾,转身就走。 “哎,逗你玩,看你吓的。”许王无奈在后面喊,被人拖来拖去,肩头也肿了,还能跑这么快? 陈侧妃在后面干瞪眼,不过才一天,这两个人就撇下了自己?她手心里紧紧捏了捏,那是一张小纸条,是母亲传给自己,她不甘心,这小纸条上,是帮助她争宠的利器。 水,果然是有的。纪沉鱼才到房里,热水就送来。大木桶上放满水,热气腾腾带着香氲,光看着就是享受。 浑身酸痛,肩头疼得手都快抬不起来的纪沉鱼,拒绝丫头给自己洗。她没有这个习惯,还有就是她想一个人,照照身上的伤。 房门,紧紧的闩上。窗户也检查过。这驿站里地下笼火,房里暖得如春天。纪沉鱼没有心思想要是人人如此,这炭该有多费。爱惜容颜的她,只有自己的身体。 好在有面大铜镜,纪沉鱼咬着牙解去衣衫,走到铜镜前。倒吸一口凉气! 镜中,身材还是修长的,肌肤有一部分还是雪白。但整个看上去,像一张粗劣的油画。一侧肩头肿着,红中沁着紫色,还有几片青,像做坏了的工艺品。 手臂,手肘,背上能看得到的地方,大腿,小腿,脚上,无处不是伤。在地上一路拖行,处处有碰伤。 纪沉鱼顾不上疼,她花容失色,扑到镜匣前去找东西。以后会不会留疤?要知道稳定下来,有古代一心一意的美男,不介意找上一个。 真的回不去,生个几个娃,是现实问题。 考虑得很现实的大明星,被自己满身的伤惊住!不会有后遗症吧? “呼呼,”房门被人推了一把,把纪沉鱼从惊吓中拉回。她正心情不好,以为是丫头们,还要压压火气:“我还没洗好。” 许王站在门外,改成敲敲门:“我给你送药天逆玄典全文阅读。”他坏心眼儿地道:“不搽这药,会留伤痕下来。” 洗澡不是吗?许王没有心理障碍,这是自己的人。 纪沉鱼大惊失色,随意裹了个什么,伸头检查一下门还关着,那门闩有手臂粗细,不会一下子打开,这才放下心。 对许王不必掩饰坏脾气,经过今天一天,也有了不用掩饰的一个认识,当着人,给殿下几分面子就成。 她没好气:“我还有药。”下午送的不是有。是送药还是偷窥?这是一个问题。 许王笑吟吟,用手再推几下门,木门发出声音,他在想美人必定惊慌,他的心情就不错:“这药比难得的,晚上用,夜里不会疼得睡不着。快开门,我给你涂上。” “放门口吧,我不喜欢别人打搅,殿下你也赶快去洗吧,不然热水就被我用光了。”纪沉鱼说过,想想一道木门并不可靠,去拖椅子。 手才一扶上椅子,牵动另外一边肩头巨痛。损伤,是当时木了,过后只要一动,就越来越痛。木门有隙,许王见纪沉鱼痛得面上都变了色,半弯着身子歇一下,咬牙切齿地连拖带推带拉,把椅子往门口来。 招待自己,先把椅子准备好?许王虽然认为不像,还是乐观的猜一下。那椅子,重重靠在门上。 许王愕然中,纪沉鱼满意地道:“好了,我堵上了,可以放心去洗澡了。” 月色清冷,和殿下的脸色差不多。许王隐隐动了气,让你逞能?还在生气是不是,虽然殿下不否认自己屏退别人过来,有买好的意思,有调笑的意思,还有再交待纪沉鱼不要乱说的意思。 可总是“好心”地来了,这椅子!许王觉得不生气的话,纪氏当自己好欺负!殿下一怒把药放在门外,再很不喜欢的交待:“药在外面,你肿着肩头,一定能再拖走椅子,拉开门闩,把药拿走,再关上门,拖来椅子,趁热去洗你的澡,这个药,热水里蒸过再用效果好。” 纪沉鱼悲摧的发出一声哀号:“怎么不早说?” 外面寂无人声,纪沉鱼摸到门口,从门缝里对外面看了又看,听了又听,应该是没有别人。她冒着冷汗,再来拖这个椅子。 刚才一把椅子堵门就放心,是这椅子实在沉重。无病无痛的时候拖动它,也是吃力的。为了自己早点儿好,纪沉鱼再次手扶上椅子。 才一用力,浑身上下都是痛的。特别受伤的肩头,有如钝刀子缓缓在锯着,一下一下磨进肉里。 洒了无数冷汗,才把椅子拖开一点儿,再一次确定外面没有人,只有呜呜的风声,取下门闩,打开门,寒风扑面而来。 “啊嚏!”纪沉鱼欲哭无泪,北风,也来欺负人!明天,看来除伤痛外,又要添上北风。廊下有灯笼,地上放着一瓶子药,古雅的瓷瓶子,一看就很让人相信那种。 鬼鬼祟祟拿到药,关上房门,纪沉鱼才松一口气。再费九牛二虎之力,把椅子抵上,解去衣服,泡到木桶里。 跌打过的身子泡入热水中,血行加快,痛更加痛。总要出一身热汗,麻木了,才会好些。纪沉鱼在木桶里又丢了一把眼泪,出木桶时,已经气喘吁吁,快没了力气。 药?在哪里。一个肩头连着手,都不方便。一只手固定药瓶,用嘴巴咬开,倒第一下的时候,准头全无,倒在了大腿上。 这样也好,纪沉鱼马上先把药在腿上揉开。外面又传来恶魔般的声音,许王轻松自如:“那药涂上,要均匀,半个时辰内有人按着推开会更好娼门女侯全文阅读。啊,你自己来,你慢慢来。” “殿下,你怎么还不去洗澡?”纪沉鱼的气穿过墙壁,穿过木门,直接命中许王殿下。 琼树冰花中,许王轻衣缓带,肌肤上还有热水的痕迹,悠然轻笑:“我洗过了,谁像你,泡那么久。你是才受伤的人,又不要服侍洗,看你病了,可是要按时赶路的。” 他自以为恶毒的说道:“你以后的主母,我要顶在头上的公主,可不喜欢人晚到。”房里不甘示弱的回出来:“我以后的主母,您要顶在头上的公主,要是知道您半夜不睡,流连在我门外,哼,哼哼,” “你哼什么!”许王恼火,他自己提安陵公主都恼火,何况是别人! “只怕殿下你要床头下跪,长跪求饶,你自己担着,可别连累我!”纪沉鱼痛快的出足嘴巴上的气,为了表示自己心情不错,哼着轻松愉快的调子,一不小心,药又倒掉了大腿上。 许王火了,他娶侧妃,不是为了让她们尊重公主过于自己,现在本末倒置。他用力一推门:“开门,我进去好好教训你!” 门用力闪几下,椅子发出嘎嘎的声响,移动几步。纪沉鱼大惊失色,急忙往外跑,只听“砰”地一声,再就是“啊”地一声,房里寂静了。 “药摔了?”许王幸灾乐祸,殿下立即心情大好,又恢复他悠然的风度:“这药,可就一瓶子,再想有,难上加难。” 对着地上干得很快的药,纪沉鱼瞪着眼睛。地上笼火,真是太棒了,只要是水状的东西滴在地上,干得很快。 她心里隐隐后悔,应该让丫头们帮忙。不就是自己伤痕累累的身子被染雪离花看到,脸皮厚一厚…… 她厚不了! 明星的职业病,不完美的时候不愿意见人。再说染雪离花不知道自己是被拖在地上走才这样,她们见到自己身上有伤,还知道怎么乱想? 这药,其实真不错。腿上才涂上去,推开后,现在已经不痛。 只后悔了一会儿,纪沉鱼马上丢下,心情又重新不错。药没有了,但是涂上去的地方已经不痛,这还是件好事情。 她完全把殿下的心情给忘了,自顾自去睡觉。 睡着睡着,外面有人低低的喊:“洗完了,我们来收水。” 啊,纪沉鱼很是抱歉的道:“我就来开门。”她把两个丫头忘了。再去拖椅子,又要去半条命。纪沉鱼打开窗户,伸出头去,抱歉地道:“你们从这里进来吧,门,我实在打不开。” 北风又吹过来,一个响亮的喷嚏,从纪侧妃的鼻子里出来。 “啊嚏!” 许王大笑走开。直到他走远,笑声仿佛还在廊下回响。雪花,下得缓了些,风呜咽也如笑声。 第二天,某人很快乐,许王对纪沉鱼笑眯眯:“等你发了热,你还是能自己上药,自己洗澡的。” 此时坐在一处,侍候殿下早饭。陈侧妃不满的盯着纪沉鱼,殿下一个馒头没有吃完,她已经几个喷嚏打出来。 殿下的早饭,还能吃好? 许王殿下吃一口,对纪沉鱼的病容看一眼,笑眯眯。那脸色,真的赏心悦目。 纪沉鱼不幸的伤风了,鼻塞眼肿浑身痛。马车里为保暖,紧闭车门不通风总裁前妻不下堂。伤风的人需要通风,这是现代的理论,纪沉鱼头昏昏脑子晕晕,从早到晚滴水未沾。 许王来看了好几回,晚上一到驿站,就让人熬药请医生,忙了一个鸡飞狗跳。 今天休息的早,二更以后,后门上出现两个人。大汉和武其安走到这里,手指着门道:“我送你进去,不要走错路,记住,只能见上一面,不能呆久。” 武其安经过多一天的相处,对大汉更为相信。今天,他们就在那一个家附近呆着,找个酒馆呆了半上午,竟然没有见到有人喊杀人。 家人们该买菜的买菜,还有一个喊人修房顶,说大雪压坏不少。 哪一家里出了人命案,还能这么停当注意到房顶。 果然是个高人! 以为这高人会带自己穿墙而过,不想背上一紧,身子升高,大汉带着武其安跳墙而入。虽然功夫好,武其安起了疑惑,高人还需要功夫? 再就释然,想当然,是自己这凡尘之人连累他的缘故。 大汉依着墙根,悄声道:“你房间都记熟了吧,”武其安点点头,风虽然冷,雪虽然冰,情关,总是要闯的。 他对着黑暗中走去。 纪沉鱼十分难受,伤风的人大多睡不好。饭吃不下去,又灌了两大碗药。许王又看了一回笑话,对纪沉鱼吃药的纠结取笑一番,亲眼看着她喝完,才大乐离开。 这两天,就是欺负再反欺负。不过纪沉鱼是病人,自己认为小输一筹。头痛,让她的牙尖嘴利打了一个折扣。 好不容易睡意来袭,一入梦,就听到悄悄的脚步声,有人对自己走来。是谁?药性上来,她半梦半醒的想着,似乎有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拂过,似花开一般的温柔。 母亲的手,是母亲吗?她挣扎着身子动着,耳边清晰的听到一句话:“四表妹,你心里可曾有我?” 是武其安,还没有醒的纪沉鱼,知道是他!纪沉鱼一直认为古代男人的爱情虚假居多,他们可以心里藏着一个人,欢天喜地娶上十个八个。 再有情伤的人,也能再容纳下别的小妾。心容量之大,堪称人心之最。 但她还记得武其安,因为这是个少年,又是个不得志的庶子,家处在没落时,他对这门亲事的快乐,纪老太太认为理所应当,自己的孙女儿多么好,纪四老爷认为天经地义,纪家比武家好。纪士文认为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那牛粪凭什么不喜欢? 失去纪家的亲事,不是指失去自己,纪沉鱼只要想想自己少年时的失恋,就能明白武其安有多少苦。 了解到许王也曾被人抛弃,纪沉鱼才可怜他。他府上多少美貌丫头,多搂几个心情就过来。 猛地一惊,纪沉鱼醒来。 她睡觉不用灯,在纪家是为了节约灯油。成亲那天点了一夜的红烛,害她一夜没有睡沉,又病了,晚上让熄了烛火。 黑乎乎的一个人站在床前,只见到那惊喜交集的眸子,他喃喃:“四表妹,” “啊!……。”染雪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她睡在床前照顾病人。一个人飞扑过来,一把握住她的嘴,低声有力地道:“不要叫!” 武其安愣在当地,这个人是纪沉鱼。 衣角上,留着馨香超级保镖全文阅读。纪沉鱼跳下床,扑过来,与他擦身而过。一开口,武其安就听出来纪沉鱼病了。 他手足无措,打心里知道四表妹是为着自己。喜悦,如繁花尽开,一层一层铺叠着,带着无边的洗礼荡漾在他的心头。 “你病了,”武其安只有木讷的这一句。 雪光下,纪沉鱼婀娜的身条儿,可以见到是玉色的寝衣,上面不知道绣着什么,晶闪闪,亮微微。 她半个身子压在染雪身上,手带着帕子塞住她嘴,染雪惊恐瞪大眼,纪沉鱼沉静镇定的安慰她:“不要怕,你不说话,我就放开你!” 染雪瞪着眼睛,吓傻了。 外面风呼呼雪摇摇,就在纪沉鱼默念着,不要有人来,大家都睡死,没有人听到尖叫。就是有人来听到尖叫,自己也可以拿出身份不让他们进屋。 我发噩梦,我在发梦中尖叫…… 脚步声忽然响起,不是几个上夜的人来查问。而如千军万马,在这一刻都奔来了。门,重重的被撞开。 陈侧妃,带着她的丫头,带着归她使唤的一堆人,挤在门口像无数山头。 “哧”地一声轻响,北风卷过来火纸的味道,亮起来的还不是火折子,是陈侧妃手中的一盏烛火。 房中,全看得清楚。 一个不知所措的男人,身上被雪打得半湿,鞋子也湿了,可以看出来他是由窗户进去,窗下有半湿的脚印,已经快干。 床前呈直角有一个木榻,纪沉鱼扑在上面,压着染雪,右手堵着她的嘴。 陈侧妃冷若冰霜,大义凛然地指责:“纪氏,你在作什么?” 纪沉鱼倾刻就明白这是一场阴谋,是置自己于死地的阴谋。古代女子失贞,下场最多的,是死去吧。 她冷厉起身,反过来喝问陈侧妃:“你问我,我倒要问你?” “你!……。”陈侧妃吸了一口凉气,顿时忘了这是她的局,这是她一直等待的结果。房里男人现在,纪氏还敢狡辩。 她抖着身子大怒,手一指武其安:“这是什么人!”回头大喝:“拿下!” “你敢!”纪沉鱼丢下染雪,旁边有尖尖的铜签台,是插蜡烛用的,才拿到手里准备当武器,没了主意的武其安大喊一声:“四表妹,你快走!” 他纵身对着陈侧妃扑过去,路上捡到什么砸什么。 纪沉鱼眼前一黑,是鼻塞暂时性脑缺氧,这是武其安气的。你只有独身一个人,外面却有至少上千的兵。你就不能说,你是冤枉,你是受人陷害? 他来了一句:“你快走!”真是让人欲哭无泪。 手中一空,染雪夺下她手中的铜签台,这丫头刚才很软弱,现在忽然身手敏捷,她没有为难纪沉鱼,而是放下铜签台,走去飞快取来纪沉鱼起夜的小袄,还是那么的温柔体贴:“披上吧,才病了闪了风,看明儿更不好了,可怎么办?” 纪沉鱼手一挥,打落了衣服,她目不转睛对着门口看。陈侧妃退到门外,她倒是衣服整齐。亏她这一会儿,就穿得这么快。 武其安只扔了几件东西,正被人按倒在地。上夜的人,是许王的小厮加财,对着他脸上就是一拳,纪沉鱼嘶声道:“不!” 大步冲过去,腰上一紧,染雪把她抱住,双臂如钢箍,纪沉鱼死命的挣着,染雪拼命劝她:“房里进了贼,那是个贼军婚,染上惹火甜妻最新章节。” 纪沉鱼的心无边的沉下去,染雪这么说,是给自己洗脱,可刚才情形人人看到,只凭染雪一面之词,别人如何会信? 再有,是贼,武其安的命就没了! 她继续挣着,用尽自己的力气撕扯染雪的手臂。 门口,武其安也在撕扯着,他哭了出来:“四表妹,今生不能相见,来世再作夫妻!”染雪都听不下去,怒斥道:“你胡扯!” 陈侧妃要的,她今天晚上全得到,抿着嘴角笑一笑:“都捆起来,送他们去见殿下!”她的丫头先犹豫不决,染雪反驳她:“要由殿下处置!” 陈氏用从来没有的迅捷,小步急走过来,一抬手,“啪!”多了一记巴掌声。 被按倒的武其安痛哭失声:“四表妹,你不要找我的……”加财捏住他面颊,把一团麻绳塞进去。 纪沉鱼瞪着眼,对着陈氏的面颊看着。那粉嫩的面颊上,有一个巴掌印子正慢慢出来,陈氏一时忘了用手去捂,她才明白过来,失声尖叫:“你敢打我!” “啪!”另一边面颊又挨了一个巴掌,尖叫声嘎然而止。 纪沉鱼冷笑:“我和你去见殿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躲着也不是办法。她只着小衣,就要急走。 加财大喝:“低头,都低头。”自己也低下头。染雪地上捡起衣服,把起夜披的小袄给纪沉鱼披上。纪沉鱼一出了门,北风中冻得又是喷嚏几声,眼中有了泪,再狠狠咽回去。 她相信,这泪水是风激出来的。纪沉鱼,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许王已经起来,他懒洋洋自语:“真是会找麻烦。”就见房门通地一声,一个人裹着雪花冲进来,有如雪中复仇女神,头发上有雪,脸上有东西凝结着在闪,疑似半干的泪光。 一件狐皮小袄没有穿上袖子,是双手紧紧掖着,怒目而视,眼中闪着恨意。 许王只看一眼,就很生气:“你这是个什么打扮!不像话!”他站起来,眼中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怒气,负手走过来。 陈侧妃白挨两记巴掌,今天晚上怎么能饶了纪沉鱼,押着人随后而来,同时狠瞪染雪一眼:“你是个证人,你也来,见到殿下看你再胡说,烧烙铁烙你的嘴!” 染雪要取东西,陈侧妃不让,强着她也跟了来。 在走廊上,听到许王怒斥声,陈侧妃舒服许多。对着五花大绑的武其安不住冷笑,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不是? 武其安不住的扭动,被加财狠踢了两脚。他还盼着那“高人”来帮忙。 来到许王房外,见许王殿下怒气冲冲走向纪沉鱼,取下身上披的长袍,把纪沉鱼搂到衣服里。佳人一到怀里,怒气也没有了,许王低声道:“怎么不穿衣服?看你病了,再要吃的,可不给你。” 天底下所有的雷一起打,并劈中陈侧妃,她也不会这么惊奇。 她张大嘴,这是……。什么情况? 再一想,自己还没有说明情况,她赶快入内,跪下来回话:“回殿下,纪氏房里进了男人,妾拿了来。” 纪沉鱼行过来,几乎被北风冻僵。身子在温暖的衣袍和手臂里,暖和了身子也暖和了情绪。她忍无可忍,流下两行泪水武炼巅峰。又竭力忍住,把余下的泪水往肚子里咽。 不能控制的,看着许王的眼睛,你相信吗? 许王责备的看着纪沉鱼,回了陈侧妃的话:“带他进来,我瞧瞧什么人这么大胆。”怀里搂着纪沉鱼,带着她回到自己位子上去,毫不客气地把纪沉鱼抱到了膝上。 纪沉鱼身子一滑,从他手中离开,轻推一把他的手,含着怒气和未干的泪水大声道:“殿下,这事一定要查明白!” “众人捉奸在床,你还不认罪?”陈侧妃气往上涌,见过死鸭子嘴硬的,没有见过样的。纪沉鱼一甩头,转身逼视她:“半夜三更你不睡觉,忽然出现在我房里,焉知不是你的把戏?”她双眸如火,正中靶心。 陈侧妃哑然噎住,才想到她才是罪人,又大声道:“你衣衫不整,与野男人在一起,是大家亲眼所见。” 纪沉鱼恨上来,忽然不头痛了,忽然不鼻塞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和这个贱人弄个明白。她恨声骂道:“我要是能受你冤枉,死也要拖你一处去。” 话没有说完,一连串的喷嚏打出来。弯着腰,打得眼泪鼻涕一起出来,风倒灌进肺里,又加上咳嗽,咳个不停。 染雪过来帮她收拾。 许王慢条斯理地道:“把人犯带进来,加财留下,别的人散了,把门关上。”离花从外面奔进来,手里捧着纪沉鱼的衣服。 许王看了看,嫌不暖和,对退出门外的添寿道:“我的衣服取一件,再去让人起来熬药,现请医生去。” 陈侧妃目瞪口呆站着,这是待阶下囚的罪人?这分明是上宾! 纪沉鱼打完喷嚏,鼻头更红肿,眸子水汪汪,染雪和离花带她到里间,是许王的睡房,纪沉鱼无心观看,把自己衣服穿好,离花又送来一件男人衣服,纪沉鱼身上发起冷来,很需要这件衣服,见是一件宝蓝色暗字梅花锦袄,再披到外面。 出来就见到陈侧妃跪在许王面前正在胡说,许王并不是很生气,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似很耐心。 “她只着小衣,扑在丫头身上……”陈侧妃才说到这里,纪沉鱼出来大怒:“今天你不还我清白,我和你拼了! 她的嗓子,也沙哑起来。 陈侧妃哭诉:”殿下,您看她,这么着就是有理的?明明众人一起看到。“许王抿一抿嘴唇,气不打一处来的纪沉鱼甩开丫头扑过来,拿起许王的茶碗,对着陈侧妃就摔过去。 手腕,被紧紧拿住。 许王取下茶碗,把她重新打量。头发蓬着如鬼,打多了喷嚏,眸子里全是泪水,如灿烂星光,在夏夜空中铺如深幽。 双颊红如火,他用手指轻碰一下,皱眉道:”滚烫,“对染雪和离花不悦:”你们是怎么弄的?“陈侧妃又要愕然,染雪回道:”晚上好些了,刚才吹了风,从风里走过来,又动了气,“许王把纪沉鱼按坐下:”取热茶来,“再好笑:”你可不许再砸人,再砸人,我就捶你!“ 武其安被绳子捆得几乎晕过去,加财手下不留情,捆得血脉都不畅通。他迷糊中听到一个悦耳清朗的嗓音,带着贵气和高华,一开口,虽然温和,也不容人反驳。武其安仅有的清醒思绪在心里道,是七殿下。 ”带人犯来,听他怎么说。“许王漫不经心的吩咐,一点儿没有自己被戴上绿帽子的大动肝火。 纪沉鱼只想着洗清白,没注意到这一条。陈侧妃暗自伤心,殿下过于偏心,再就心里不能安稳,难道殿下知道了? ------------ 第六十章 ,发作 五花大绑的武其安,被加财单手拎着过来,往房中一丢。 许王冷淡地道:“松绑。” 纪沉鱼心中一动,迎亲队伍有近千人押送,许王是战场上将军,功夫自不用说。就是他的小厮,看着都清秀如小青竹,也个个有功夫。 光这个加财,力气就不小。 外面,还有添寿等人在。 驿站里,至少驻扎有千人。武其安,是怎么进来的?就是进得来,又怎么摸到自己房里,熟门熟路,如入无人之境? 这不是许王的作风。了解虽然不多,古代男人的自大,自负,许王件件都有。他能自大,又是生在诡谲风云的皇族,就有自大的能耐。 定定的对许王看去,许王不看她,只凝神来看武其安。他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和纪沉鱼有亲戚关系。到了眼前,不介意多看一眼。 加财慢慢给武其安解着,一面解一面说:“你别急,这紧绳子捆着,血都收在心里,猛的一松,会死人的,你这小白脸儿,死在这里固然是自找,不过殿下仁慈,给你说话的机会,小子,你造化不小狼爸来袭,辣妈警戒。” 许王多了一丝笑意,小白脸儿?地上的男人面青如獠牙兽,衣服混着泥雪,又似一只泥斑猫。但细看上去,五官清秀,倒也配得上纪沉鱼。 但是,许王知道纪沉鱼不会愿意。虽然不情敌,但见面迅速秒杀,天下任何一个男人心里都有得色,是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最好写照。 豆蔻花架伊人出,当然是为许王殿下。也不能怪许王又自大加上一点,是纪四姑娘自己撞见的许王。 房里的人,许王是配合完这一出子闹剧,纪沉鱼是悲愤恼怒,不时瞪大眼睛狠瞅陈侧妃。陈侧妃头一回干这么大的事,头上有些冒汗,侧身避开喷火的眼眸。 说这事大,是在许王面前。万一不好,就是自己招灾。 把前情后事再想一遍,陈侧妃给自己打气,一个人只着小衣,房中多了一个男人,不是奸情也奸情了。 殿下能不要面子?不怕空穴来风,一传十、十传百?陈侧妃准备了一堆的话,准备在许王犹豫时,劝他颜面更要紧。 解开的武其安放声大哭,顾不上看房中,只知道这正中高坐的俊秀飘逸男人,让人自惭形愧的青年,又贵气,又儒雅,带着三分冷淡,又有七分严厉,是可以主宰自己生死,再把四表妹一同赔上的人。 他到这个时候才后悔才懊恼,男女有别,侯门深如海,心香一瓣遥寄即可,怎么生出来的大胆? 还抱着高人兄长来的希望,武其安也还不糊涂,只往自己身上揽。 他双手拱起,跪着不住作揖:“殿下,殿下,千错万错是我的错,与四表妹无关,殿下,要杀要剐冲着我来,殿下……” 号啕大哭中,武其安悲从中来。男儿生来自豪气,偏偏这情敌是身份高,动不得,吹不得的一位。 他心中历历闪过自从亲事化灰后,嫡母对四表妹一家的痛骂,姨母为二表妹不能进王府,对四表妹从头到脚的侮辱。 还有二表妹,不仅想尽法子骂尽天下最阴的话,还把自己也骂上:“窝囊,你还是男人?挑脚汉子也比你强!我要是你,一刀穿了她,再和她去死。可见,你以前喜欢是假的,真心喜欢的,戏文不是有,夫妻双双去殉情,慢说是殿下,就是天帝又如何?” 失意人武其安,默默的忍下来。 艰辛,酸苦,迟迟压在心里,在今天这自知鬼门关口儿的地方喷然而出,如地底火山,再承受不住汹涌,一吐才快。 他叩头如捣蒜,泪水模糊双眼,含悲饮泣道:“殿下容禀,晚生武其安,纪氏侧妃是我嫡亲的表妹。平时并没有乱走动过,是年纪已成,父母有意为我们定下亲事。四表妹伶俐可爱,既有姻缘之分,晚生从此倾心。朝花下也思,夜月下也想,不想,表妹恩泽福厚,得殿下加以青眼,得以侍奉殿下,晚生我……” 他泣了几声,再次哭道:“我已经情深不能自拔。自幼读圣贤书,当断得断,原也知道。只是从此云泥两别,怎忍分离。得知殿下带着表妹等人出都,晚生我……” 他又哭上几声,心头一幕一幕,失魂落魄遇到“高人兄长”,受他鼓动,热血沸腾那一晚,从此情根更为深种。 一样是人,只恨不在帝王家。 王侯将相宁有种,空对落花无奈何……。 “我……我……纨绔世子妃全文阅读。”抽泣着说不出话的武其安,只是噎噎。一只茶碗送到他面前,纪沉鱼柔声道:“喝一口再说,” 她听得已经动容,又加上伤风本就眸子如水,回眸求饶又垦求看许王,嘴里还对武其安说话“殿下既然让你说话,你慢慢说不要急。” 陈侧妃慨然而起,恰是时机的喝斥:“纪氏,你可知罪?” 许王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武其安才喝了一口水,见陈侧妃气势汹汹,晕头转向的以为不好,危急着挺身站起来,张开双手挡在纪沉鱼面前,没有方向的大喝一声:“要杀她,先杀我!” 油然而起的自豪,在武其安这小人物的心中腾起。他应该自豪,理当自豪。许王殿下给四表妹的是富贵荣华,而自己给四表妹的,却是生死相从。 “反了,快来人,岂有此理!”陈侧妃尖声叫着,要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叫的同时对许王看一眼,许王眼光对着地上,还是没有表情,又似没有听到。 不说话,有时候就等于默许。陈侧妃又得了意,正要说,加财早一步过来,当胸揪住武其安的衣服,书生虽有豪情,奈何手无缚鸡之力,大叫着:“啊啊啊,不要打我!” 双手抱着头,一下子就缩身如鼠。 加财一把按倒他,抬起一脚,重重踢在他腰上,骂道:“什么东西!也配这里大呼小叫!”一个身子撞过来,狠狠对着加财的手臂撞去。 纪沉鱼忍无可忍,她对古代制度的不满,全爆发出来。反正是个死,也不能这样打死人!她笔直对着加财就撞,一心只想把他撞飞。 加财是什么眼睛,又清楚这里面的内幕。他打武其安,是他受人挑唆,误信人言,还真敢来夜闯! 可纪侧妃,没有半点儿过错,只是生生被殿下利用了一回。 敏捷的一闪,加财滑退开好几步。纪沉鱼身子收势不止,一下子撞在地上,肩头伤没有好,重重砸在冰凉地上,纪沉鱼紧咬着牙,闷哼一声,额头迸出冷汗如注,身子没有收住,还在往前滑去。 陈侧妃正在叫人:“太大胆,快拿下这贱人!”许王依然不说话,她就再威风一回。见一个人笔直对着自己裙边滑来,到了脚下,手在发上一抚,就多了一根金簪子,簪头锋利,对着陈侧妃的脚就刺下,嘴里骂道:“要死一起死!” “啊!……。”陈侧妃身子一歪,重心不稳,摔在椅子上,只听椅子和茶几乱响着,陈侧妃倒在地上。 一个人飞快过来,是连滚带爬的姿势,坐上陈侧妃的胸口,正是纪沉鱼。纪沉鱼病后无力,把吃奶的力气全用出来,涨得脸上通红。一只手扼按住陈侧妃的脖子,另一只手高举金簪,对着陈侧妃,厉声高叫:“殿下,你今天不还我清白,我冤枉的死,也拖着她一起去!” 加财自己打人不害怕,见到这一幕,面有惊吓,摸着自己脑袋:“乖乖隆的咚,倒有这么厉害。” 回头和添寿互相吐了吐舌头,都面如土色,这如何是好?一不小心,殿下的两位侧妃全玩完。殿下……他们去看许王。 许王安坐不动,依然是他刚才那姿势,不过抬起眼眸,多了一丝笑意,他笑得越温和,纪沉鱼的心越往下沉,有人在这种时候,还笑得如春风拂沐? 她扼住陈侧妃脖子的手更紧,怕自己病后无力,自己半边身子也压上去,另一只手中的簪子,金光闪烁,压着陈侧妃的眼皮,沙哑着嗓子道:“你答应我,让他说完,让我说完,让我问完!我就放了她!” 陈侧妃魂飞魄散,早就紧紧的闭上眼睛田园茶香之一品茶娘全文阅读。人睡在冰冷的地上,寒气不住往身上来。脖子上如压重石,那鬼爪一样的手扼得她快喘不过气,眼皮上,则是凉凉的,让她魂飞天外的利器! 没了命,是可怕,可人死了,一了百了,也不知道。花季少女,活着却没了眼睛,这才是陈侧妃最怕的。 这个时候,武其安又添了一回乱,他的豪情豪气全都不见,也看不清纪沉鱼在作什么。倒不是他眼神儿不好,是吓得太狠,什么也看不太清,只有正中的许王,他认得真。 手脚并用,膝行到许王脚下,武其安通通叩头:“殿下饶了四表妹,与四表妹无干呐!”他凄厉的喊声,飘入房外北风中,有点儿人间地狱的味道。 变故只在一刻,静下来时,房里房外的人全愣住。纪侧妃呼呼喘着粗气,可见累得不轻,手中金簪高举,手下是吓得发抖的陈侧妃。 “通通,”不停的制造噪音的,是引出今天事情的罪魁祸首。 纪沉鱼听着烦心,她使了一回力,头也晕,眼发花,耳朵里有鸣音。只听到武其安的叩头声,一下一下重重,有如叩在她心上,让她一个劲儿的发紧,怒喝道:“别叩了!” “啊好,”武其安停下来,也是一个劲儿的发晕。纪沉鱼气喘得不行,手下又不敢放松,侧过脸儿再和许王谈条件:“殿下,你答应我的话?” 许王这才动动身子,面如锅底:“你放下簪子,慢慢说。”纪沉鱼又呼呼大喘着,身子因喘气而起伏过剧,压在她身下的陈侧妃受足苦头,她往下一压,陈侧妃就呼吸不畅,几乎快翻白眼儿了。 要说话求饶,又说不出来,脖子上还有一只幽冥冰爪。 “殿下,你当着众人起誓,让我问话,让武家表哥把话说完,我就放了她!”纪沉鱼坚决地又要求一回。 房内房外静得似无人呼吸,雪花北风,都似停了一停。 许王的脸更黑,慢慢而压力十足的再说一遍:“你放下簪子,慢慢说!” “不!”纪沉鱼大声道:“你先答应我!” 两个人的眸子对上,许王是狂怒在眼中积聚,警告的味道浓厚。纪沉鱼更握紧簪子,带着寸步不让! 气氛冷凝起来,如在冰山上,又有九重大风施压。压得别人,冷汗默默的流着,小心肝儿幽幽的颤着…… 烛光一闪,许王动了。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有如处子。动的时候,比脱兔还快,如离弦之箭,明明离纪沉鱼有三、五步,感觉一步就到了纪沉鱼身前。 纪沉鱼骇然,本能的手中簪子横过来,松开掐住陈侧妃的手,对着许王乱扎乱打。才只抬起手来,簪子尖只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手腕上一痛,被许王单手劈中,剧痛彻骨至心,纪沉鱼痛呼一声,“啪!”掉了簪子。 肩头本来痛得欲裂,被许王一把握住,就这么拎起来!纪沉鱼痛得泪水飞奔,死死忍住不喊,身子却不自已作主的跟着起来,以免自己肩头更为受苦。 陈侧妃总算呼吸到充足的氧气,才得轻松,见纪沉鱼的裙边就在手边,被压急了的她,扑过去双手抱住纪沉鱼的双脚,就要把她摔出去! 一只脚,重重踩在她手上!如千斤巨石压下,手骨几乎粉碎。陈侧妃哀号连声,见那脚上着的是云雁银纹的丝履,她心里闪过:殿下…… 脚拿开,脚尖在她腰下轻轻一挑,一股大力涌来,陈侧妃笔直而起,还没有站稳,迎面重重一巴掌扇上面颊,许王骂道:“眼里还有我!” 这两个人,当自己不存在我的贴身校花最新章节! 才站起来的陈侧妃,踉跄退出去几步,被一巴掌扇出去多远,“砰砰啪啪”一路撞中椅子角,高几角,加财好心的让了让,看着陈侧妃直撞到门上,滑落下来,只有哭的力气,身子瘫软着,爬都爬不起来。 殿下真快! 这是除了武其安、纪沉鱼、陈侧妃外,其余所有人一闪而过的心思。 纪沉鱼还在水深火热中,许王提着她的肩头回到原位,在她膝盖后面踢一脚,纪沉鱼不由自主的跪下。 许王坐下,单手按在她肩头上,骂道:“欠管教的东西!”稍一用力,要把纪沉鱼按伏在脚下。纪沉鱼死死咬着牙,牙缝里迸出来一句:“我清白!”拼命抗着,不愿意成为拜伏的屈辱姿势。 她还试图起身,只是肩头一点重压,有如泰山! 许王若有基无的哼了一声,他今天算是见识到纪沉鱼的真正个性。她在自己手下,大冬天里,汗珠子啪啪往下掉,这身子明明是柔软,此时却似不会弯曲。 时不时的,还试着想要强抗起来。 “呼呼,”喘气声越来越粗,汗水,不是一串串滴下,而是流下来。 武其安离得最近,他刚才跪在许王脚下,吓得目瞪口呆,不敢动弹,就是一个字也不敢说!许王冷笑,你不是要同死?还说什么深情在心,你到是作点儿什么! 手下的钢铁般意志的身子颤抖着,慢慢的抖动得大些,又竭力的忍住。纪沉鱼告诉自己,挺住! 肩头的疼,先是让人清醒,现在痛得让人神智模糊。一寸一寸的加力,纪沉鱼绝望了,她是双手伏地强撑着。现在用力一顶,左手飞快抬起,在自己发上又一抚,又是一根簪子握在手上。 她的单手终于支持不住,歪歪斜斜地往地上倒去,纪沉鱼用身子作抵抗,心里只有一句话,死,并不可怕! 跪在地上,面颊伏地,左手压在身上,簪子尖才调整过来,耳朵上剧痛传来,许王揪住纪沉鱼耳朵,把她身子提在手上,没有身体的掩护,簪子暴露出来! 许王怒气涌出,骂道:“找死?好!”手一甩,纪沉鱼的人飞了出去,飞出去以前,簪子尖不知被什么一点,脱手而去。 “砰!”纪沉鱼落在刚才坐的椅子上,浑身伤痕没有一处不疼起来。不及喘息,眼前金光一闪,金簪子笔直落下,钉在纪沉鱼的手边。 许王狞笑! 对武其安大声咆哮:“你还有什么说的,有屁快放!”武其安跌跌撞撞爬出去几步,弄清话意才止住,回身伏地再泣:“殿下,我只想再见四表妹一面,只想见一面……” “你!还要说什么,还要问什么!”许王猛抬眼眸,如闪电一惊,直视纪沉鱼。纪沉鱼扶着椅子已经坐直,见问,一咬牙,站了起来。 她身上披着许王的长衫,和陈侧妃算账时,滚落半边。许王拎她回来,把锦衣又给她压在肩头,此时还有身上,随着纪沉鱼的起身往下滑落。 纪沉鱼身子虚空得自己都可以感觉,把锦衣再裹一裹,抬起手臂,面上现出痛楚。许王劈面骂道:“让你说你不说,一定闹成这样子!” “殿下,”强硬的纪沉鱼一开口,虚弱无比。许王目光一闪,面上怒气下去不少。纪沉鱼面上是震惊,这才觉得手脚酸弱无力,只是系紧衣服,都如红军长征。 可现在,需要这件衣服,纪沉鱼竭力拉紧锦衣,房外有北风吹过,穿过她的身体,把汗水吹化为寒冰般,贴在身子上,有如冰衣剑神重生全文阅读。 纪沉鱼打了一个寒噤。 “关上门!”许王虚抬了抬手,再吩咐加财:“倒热茶来,”又没好气扫一眼还坐在地上眼睛发直的陈侧妃,厌恶地道:“扶陈氏归座!” 热茶送来,染雪这才敢上来,知道她拿不了,送到唇边,纪沉鱼喝了两口,觉得好些。才走上一步,对许王据理力争:“武家表哥所说,据是事实。殿下,少年人情爱,都不由已作主。就是上年纪的人,也有陷在情意中昏迷的人。他所说的,不过是事实,是道理,是人人应该有的心思才对!” “别人家里也有这样的事情,少年相悦,大了各自定亲,怎么不像他这样?”许王嗤之以鼻。纪沉鱼很想给他一个笑脸,至少他让自己说话,可是身上疼得打颤,耳朵火烧火燎,又与许王有关。 她黯然:“我来问他。”这个时候不逞强,对染雪伸出手,轻轻道:“妹妹,扶我一把。”染雪扶着她,迈出一步,纪沉鱼就忍上一下,动了两步,到了许王斜侧方,离武其安有两步远,武其安泪眼婆娑:“是我害了你!” 他总算能看清周围的人和物,有些失仪的微张着嘴。 清华俏丽的少女,不再是旧日模样。她发髻乱了一半,微毛着,上面插着无数钗环。金之闪烁,玉之高雅,翡翠之通碧,宝石吐光芒,错落有致的,似有无数看不清的光环在头上。 烛火,适时也添上不少光泽。 千思万想的意中人,从进来到现在一直没有好生看。此时,她在面前,微含笑意,眼中又隐忍痛楚,更为楚楚动人。 鼻子尖是红的,更翘了些;面颊有可疑的红晕,倒似病人;还有那双碧波春水般的眸子,如春水泛江,桃花初落,杏花儿在倒影里打骨朵,让人看不够,瞧不足,只是这春水,为何有这么地多? 多多的春水中并无责怪,并无怨恨,被自己拖累的四表妹,是微微的笑着。 “我对不起你!”武其安忽如发疯,对着自己捶胸顿足。名份相关,怎能不知道?过了今夜,伊人还会在否? 天呐,他雷击般的清醒了,自己都干了什么! 纪沉鱼深深的理解他,对许王看一眼,意外地见他若有所思并不是生气,纪沉鱼奇怪一下,并没有时间多想。 抬起玉白的手指,无力的抚上额角,柔声细气地道:“听我说,眼下不是哭的时候!”不是故意扮柔弱,实在没有力气。 陈侧妃木着脸,半边面颊痛得如火在烧,她还能解释出来什么? 许王认真听着,不时对纪沉鱼微颤的身子没好脸色,不爱惜自己的人。 “是谁挑唆了你?”纪沉鱼问得一针见血,武其安身子一震:“不!没有人!”纪沉鱼莞尔一笑,乱发垂一缕下来,她抬手轻轻一挽。 面白如纸,人如白玉雕成,乌发油然而下,就这么轻轻一挽,武其安张大了嘴……。 许王冷冷道:“依我看,你不必问了!他侮我太甚! ”殿下,且等一时,他是个懵懂人,不要怪他!“纪沉鱼一动也不想动,忍痛给许王赔礼,只低下头欠身子,呼吸又痛得急促起来。 许王拿她没办法,无奈道:”你坐着吧,又走来作什么!“纪沉鱼十分不愿,十分生气的给他陪了个笑容,许王拍拍额头,叹了一口气。 这气又幽又长,似吐出无穷尘封心事萌婚,少将猛如虎全文阅读。纪沉鱼心中一动,马上联想到许王,也是被情伤过的。宫中才做过争吵没几天,他,应该还有余恨! 可以利用这余恨! 自己痛得也不能再耽误,纪沉鱼不拖泥带水,只问了武其安一句:”你念圣人书,圣贤书上,有见尊长,不说实话的道理?“ 一句话,武其安怔忡了!茫然不知所措地在许王脸上看看,碰到许王冰寒刺骨的眼神时,才失神地垂下头,心里纷乱起来。 是骗子?还是高人? 游侠传上常有异客,从来无端羡慕多多。丈夫横刀跃马,发心中不平事,扫大路之不平。对于身在宅门里,事事不能自己的少年来说,是致命诱惑。 再说他还有手段,那死的人,竟然无人发觉。 血流潸潸的死人又横眼前,武其安打了一个寒噤,忽然叫起来:”他杀了人,他杀了人!“纪沉鱼对许王埋怨的看一眼,扶着染雪慢慢回到座位上。 她知道武其安不是这样的登徒子,也知道其中必有隐情。怕,只怕他不肯说,受人蒙蔽还要为人数钱挡灾。 少年终于恢复清楚的眼神,同时冷汗不住的冒出。纪沉鱼放下心,可以松一口气。座中,添寿送过来一碗药。 药汁的味道马上弥散开,武其安回头一看,牙齿大战,格格响个不停,那一句:”不要喝,“在舌头上转来转去,只是说不清楚。 纪沉鱼一笑:”我病了,这是我的药。“她对那药纠结,中药不是人人爱喝,白天的药瞪了半天才喝下去,今天这一碗,有武其安在,不能太纠结。 手抚着碗,送过来时,经过北风吹雪花飘,已经不烫。纪沉鱼一闭眼一仰脖子,视死如归的喝了下去。 真是太难喝了! 眼睛还没有睁开,先把碗虚空的伸出去,舌头下压着药汁,含糊不清:”给我水!“ 许王没好气:”你娇气如此,刚才那个狠人哪里去了?“纪沉鱼不理他,一碗茶再灌下去,才长吁一口气,睁开眼睛。 陈侧妃一直在怀疑她下的什么迷魂药,总算亲眼见到一条,她是个古人,从小到大喝过中药,没有想到吃药治病,也是个撒娇的原因。 纪沉鱼要知道,一定心里骂她,这是撒娇吗! 烛火闪着,武其安源源本本把话说了一遍,纪沉鱼谁也不看,专心的抚自己额头。她这不看,已经等于是底气十足,等于在宣告,你们冤枉我! 半响,许王淡淡地下了个结论:”误信奸人是一宗罪,调戏女眷是一宗罪,冲撞本王是一宗罪,“还要再说下去, 纪沉鱼看了他一眼。许王冷眼一翻,迎上去。这就有理了!病后无力的纪沉鱼无力比眼神儿,暂时输上一筹。 ”添寿进来,“许王唤自己的小厮:”夜深了,什么妖人折腾得我不能睡。找个空屋子关着他,“ ”殿下,“纪沉鱼又一次站起来,双眸幽如古潭,平如无波:”事关殿下和我的颜面,这事不必闹大。殿下以后有何差遣,我尽心尽力!“ 许王冷若冰霜:”你敢不尽心尽力,“他眸子中烛火跳了一跳,不知道他想什么,淡淡地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这事大事化小吧。就说这混账遇上妖人,对我无理冲撞,他既然说有人还在门外等他,真是怪事,这里数千的兵,竟然没发现一个人。“ 抓住空子,纪沉鱼忍无可忍地低低道:”数千的兵,竟然让一个书生进来辐射的秘密!“许王装没听到,自顾自对添寿还在说话:”带人去外面搜搜,明儿一早送他都中去,衙门里落案,一天查不到那妖人,一天不能算完。死人的事情,着驿站里的人去查实,着此时就近衙门查实!“ 添寿答应下来,和加财一起来拉武其安:”走吧,殿下是个仁厚的人,你这条命,暂时捡回来了!“ ”慢着!“房中又有一声轻斥,众人一起看过去,见纪氏侧妃又站了起来。 许王皱眉:”我已经算是宽放,你又要闹哪样?“纪沉鱼冤枉得雪,又休息了这一会儿,喝过药,精神头儿忽然好起来,声音也清朗不少,脆声道:”我冤枉是一件事,武家表哥受人挑唆是一件事,殿下,还有一件,您还没有查!“ 许王装糊涂:”你清白得如外面白雪,本王心知肚明。他清白得雪地泥地,全盖在雪下面。还有什么没查明?“ 不理许王的讽刺,纪沉鱼大声道:”附近兵马众多,文弱人能摸进来。这也罢了。驿站里房子不少,我房中又没有灯,他何独知道是我房中?“手一指陈侧妃:”深夜尖叫,她本该睡着,怎么一叫就起,衣着整齐,她的丫头,可还没有陈侧妃这么整齐?“ 陈侧妃哆嗦了一下,她一直不得和许王单独在一处,想着能见许王,她是收拾得不错。粉红色绣金花卉锦袄,葱绿色泥金裙子,两边关挑流苏,打得如天人下凡。不幸的是,刚才被许王一巴掌摔出去,花钿斜了,发髻歪了,有点儿不人不鬼。 纪沉鱼咄咄逼人,陈侧妃就一个劲儿的哆嗦,怎么办?怎么解释自己起得快?原以为捉奸成双,这事就成了? 如何去见六殿下均王? ”啪“一声响,许王拍了桌子,他勃然大怒:”女人就会争风,你盯着她,她咬着你,这事已经清楚,以后你们两个互相攀扯,我家法无情!“ 纪沉鱼气得只有一个字:”你!……。“许王狠狠的瞪着她,再说一个字,就要你好看! 这件事情,最后定义成侧妃们争风!至于武其安如何进来,他有妖人朋友,还不五湖四海任遨游。 天交三更后,纪沉鱼怎么也不睡着。染雪这一次不肯全熄了灯,执意点上一盏小灯。纪沉鱼不管她,只一个人出神。 许王要是个笨蛋,那倒好办。他不是笨蛋,就应该看出陈侧妃的不对。用争风把这事压下去,拿纪沉鱼当了一个幌子。 和你争风,全是为着你。 纪沉鱼最烦的,就是没完没了的宅斗家斗,你扯一下,我拉一下。她决定自己查这件事,查出来,看他还有什么说的? 证据,一直摆到他脸上才好! 许王带着他庞大的迎亲队伍继续前行,武其安被添寿押着回都城。临别时,他茫然地四顾身后驿站,他行得早,还想再看一眼,只见到天地一统白,树林挂银霜。 ”走吧,你还敢看!“添寿笑话他。武其安不安地道:”我,怕四表妹她……“添寿嗤地一笑:”殿下要是生气,昨天晚上就发作,得了,你这念书人,真是睁眼瞎子。殿下对纪侧妃十分喜爱,你就没看出来!“ 武其安努力回想,那叫疼爱,那金镶玉贵,头顶金星出世的殿下,按着四表妹让她下跪,那个纠缠……,他木木地道:”真的不会打她?“ ”打也是你惹出来的,“添寿给他一句,再催他:”快走,你这马,倒快点儿!“武其安羞愧地道:”我从有这么快过。“ 不过还是快了,中途打尖的时候,武其安又小心问添寿:”那死人,真的不是戏法儿老婆,诱你入局。“添寿掏耳朵啧嘴巴,只是不理他。 到了晚上在客栈里下榻时,武其安关窗户闭门的不安生。添寿不堪被他惊弓之鸟的样子折腾,才告诉他:”牢里带个死囚犯出来,一刀斩了,谁会说话!“ ”啊!“武其安先是一惊,再又一惊。第二惊后,他的脸慢慢的白了,血色如潮水回海,”唰“地一下子没了。 他弄懂了这后面的含意,是谁有这样的通天能耐,从牢里弄出死囚犯,再作这样的戏等自己上套! 花这么大的功夫,那么志,不在一个四表妹。而是……武其安不敢想下去。那服采明亮的青年,眉头一耸,有如千军万马在动,压力扑面袭来。 他终于明白了,他知道,殿下一直就知道。想想也是,殿下要是不知道,有哪一个贵人,容得下自己姬妾被人窥视? 可为什么还放自己去完这个局? 添寿睡下来,嘀咕道:”我就说嘛,我只要查一查最近几天去的死囚犯就行。“武其安装睡不敢说话,也不敢吹灯。 灯晕所照之外,更是黑暗幽暗。风每起一回,武其安就心惊肉跳一回。四表妹现在如何?一定是红阁暖帐中,拿自己当个笑话看,昨天的自己,在她面前出足了丑。 又是一处驿站,纪沉鱼从床上伸出头。见丫头睡得熟了,悄悄的起来,往外面去。她出门以后,守夜的离花睁开眼,对着明亮烛火也想心思。 殿下不许管侧妃,这是什么原因? 纪沉鱼一直溜到陈侧妃房外,不是偷偷,不是防着人,她带着鬼鬼祟祟神态,正大光明的敲了敲门:”开门来。“ 没有人答应,纪沉鱼眼珠子一转,去爬窗户前,双手随意的推了推门。门一下子开了,里面黑灯瞎火,雪光沿着门缝一直映过去。 ”我来了,“既然有门,纪沉鱼当然走门。嘴里不高不低的说着话,却不关门。有什么事,开着门呼救也容易。 当纪沉鱼是个莽撞人吗?才不是! 房中和她的房子一样,有榻有几,丫头在床前睡着,过去摇了摇,却不醒。手指试试鼻息,是睡得沉沉。 大床上,空无一人。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纪沉鱼对陈氏不无佩服,许王的丫头,她也敢下药。佩服过,她出来找陈氏。 殿下在这里住,内外就分明。等闲人等,不容他们到里面来,为陈氏提供行动的便利条件,是她自以为的。 也为纪沉鱼提供不少便利条件,她绕着这里走了一圈,不费什么功夫就找到陈氏。她在栏杆后,对着一个香炉,正拜下去。 烧夜香,倒也是个好借口。 纪沉鱼找了一个隐身的地方,可以看到她,又不会被她看到,打算陪她一块儿等,狐狸尾巴,今天总可以露了吧? 身后,无声无息伸过来一只手……。 ------题外话------ 呃,仔才发现,最近晕头转向,无有祝各位国庆节好,一切节好。 亲们,国庆节好,亲们圣诞节好,亲们,节节高。 票子滴,多多的来呀。 ------------ 第六十一章 ,吻和被吻 像腊梅花怒放,花畔伸过来一双柔荑,自然而来,北风漫舞;又如春花秋月下画舫轻吹一声玉笛,有美人半卷珠帘痴痴的往外望,良人几时归还? 那手,一样是自然,由心而发。 雪花中横空出来的这一只手,来得潇洒,来得自如,像雪中本该就有这一只手,它整洁,指甲不长不短,并无香气,只有骨节平齐的赏心悦目。 就是名家的画,也不过如此让人心怀舒畅。 却来得不慢! 当事人纪沉鱼才一惊诧,手到了嘴边。手指尖笼住她一侧唇角上,手心带着温热,不偏不倚正中她的嫣红双唇。 一抹干净清闲的气息,从后而往前来。背上,多了一个坚阔的胸膛,把纪沉鱼要乱动的手脚扣得死死的。 一丝子缝隙也没有。 许王低低的笑:“卿卿,这么巧?我来赏雪,你也来赏雪,”他语声呢喃:“你占了我的地儿。” 可不是,从这里望去,恰好是别人看来的一处死角,却又可以看清院中。许王守礼才到这里,就见到左顾右盼的人儿一样,那惹人怜爱,伶俐总是嫌她太过了,却又无从发火的纪沉鱼在这里张望。 纪沉鱼已经安静下来,哪怕她的身子贴着火热的身躯,哪怕许王温厚的气息全打在她脖子上,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纪沉鱼静静站着,既不为自己被吃豆腐而生气,也不为许王轻薄而恼怒。 她来到这里是为暗中查看陈氏,打又打不过许王,骂又骂不过来,就恼又有何用?和外面那只拜香的蛇比起来,身后这只蛇暂时先放一下他。 早就知道是他! 从闻到干净整洁时,就明了是他。 贵族们薰香的居多,只有许王没有。以前没有在他身上闻到什么味儿,加上昨天披了他的衣服,就是这种味儿。 清闲得如闲花照水,水边弄潮。那潮并无起伏,只缓缓而来,带来一阵阵的清爽洁净。就是这种味道。 她不理许王,权当搂抱自己的是只白恶纪龙。病中正弱,他愿意挡身后的风,由得他去。纪沉鱼专心只盯着陈氏,见她虔诚的跪拜,上香,膝下跪着一个桃花色绣百子的锦垫,念念有词的祷告着。 北风,吹来她唇上的胭脂香。纪沉鱼有些塞鼻子,顺手拿过许王的宽大衣袖,在鼻子上擦了一下。 又怀疑陈氏祷告的是暗语,纪沉鱼不错眼睛的盯着,嘴随着动着,有心猜出来是什么话。 许王不易察觉地又笑了,眼下是雪白一段颈项,逊与梅花三分白,却自有温腻香甜。不同于梅花的香甜,细无声的沁在空气中,慢慢的散发开。 想都没有多想,也没有任何犹豫不决,许王在那雪白处,温柔的亲了一下妖邪帝后:绝帝的冷血妻。腰上立即一紧,一只不安分的手回手反抓,不知道捏住腰间哪里,只管狠命的一拧。 好似拧麻花。 许王的回应是,在那雪白让人亲了还想再亲的地方,咬了一口。他堵在纪沉鱼唇上的手,手指尖轻弹,如拨琴弦,在那如玫瑰花般丝滑,带着芬芳的唇瓣上飞快舞动,感觉纪沉鱼张嘴来咬,手一松,再次堵上她的嘴。 腰间的肉,就一直放松过。 而此时,北风凛冽中,多了一道不同于寻常的冷嗖嗖。有人来了! 许王立即查觉出来。 与陈氏勾接的是自己的六哥均王殿下,许王早就知道。他没有想到自己快速的选了两个侧妃,还是有一个被均王拿下。 对于奸细,许王一向喜欢双面间谍,当然这间谍,她当得两边传消息,自己并不知道。 怎么办?来的人未必是弱者,搭眼一看,就能看到自己和纪氏在这里。现在把陈氏暴露出来,许王认为亏本大了去。 她为均王倒做了什么,比如想给自己脸上抹点儿黑,如纪沉鱼昨天说的,事情闹大,殿下和我颜面何存? 纪沉鱼的颜面才是小事,均王是要打到许王脸上,让安陵公主看看,你要嫁的人并不好。 许王不想娶的人,恨不能弃如敝履,可是还有人,是很乐意,恨不能烧上高香来娶。 不让陈氏反作点儿什么,许王心里闷得慌。 再说这来的人不能惊动,墙外还有一队人,等着追查他的落脚处。皇子们在外地都有自己的党羽,出都城以来,没有一天陈氏不和别人联系。 那么,总会有几处落脚点让自己找到。一旦打草惊蛇,他怎么肯安然返回巢穴? 他凝神想心事,不过就一下子一闪而过。纪沉鱼被忽如其来的冷风激得缩起头,身后很暖,反正也贴了,再贴后一些取暖,反手捏的那腰间松下来。 才得放松,身子被一转过来,唇间的手松开不在。纪沉鱼春水泛潮般的眼眸,迎上一对星光般深蕴敛藏的眸子。 眸子上面,是光洁的额头,又饱满又秀美,如一块半弯拱起的白玉壁,雪光上脑门儿还闪着微光。 可见肌肤有多么的好! 才看到这里,见额头伏下,眸子低垂,下一步,纪沉鱼不敢置信的溜圆了眼睛,顾不上被陈氏发现,手脚乱舞而来。 红唇接上红唇,许王不折不扣的吻上了她。 他是真的来吻! 红唇刚一接上,舌头如滑溜的小鱼儿就来叩关。轻轻的叩,温柔的叩,不厌其烦的叩……。如别人的这片润泽之地,是他家的自留田。雪花细细的下着,轻柔打在他们的发上,肩头,许王搂得有力紧摄,又极是温柔,没有弄疼纪沉鱼的伤处,也护住她受伤后没有好,又遭劫难的香肩。 这和昨天晚上,简直是两个人。 墙角有一处雪松,雪松后有人差一点儿摔下来。黑色面巾下的面庞大惊失色,这是许王殿下?殿下只有正统守礼的名声,却不想背后,原来也是色鬼一个。 大冷天,房里暖和,床上尽可以翻滚。这是什么嗜好?大雪地里拥吻无数绝对权力全文阅读。 黑衣人住足不敢再走,驿站里人杂乱,才敢和陈氏私下传消息。许王殿下在这里,就另当别论。殿下的功夫,是数一数二,是战场上皆有口碑,平白冒险难免送命。 他也不走,在那里候着,存着饶幸心思,还想看到点儿什么秘闻,听到什么秘辛…… 许王吻出感觉来,繁花似锦香气尽来,不过如此。如对娇姬作白纱舞,有天女飞来散花,花瓣落下,缤纷可作指间舞。 手中抚着的肌骨,圆润,而尽显精致。鼻塞的纪沉鱼拼命咬他舌头时,许王手指不停,从她的肩,摸到她后背,背上微有肉,骨头微分明,再到腰,细小似做一掌握,腰线总如流水。再往下,纪沉鱼的身子猛烈的巨动不让他碰。 蹭得头底上积雪砸下,正中他们的额头。 许王低低的笑,手重新回来,再到左右手臂上。一处一处的摸上来,最后一只手在腰间按压,一只手温和搂上肩头,五指轻轻弹动,给纪沉鱼伤处轻轻按摩着。 不可否认,他手指修长有力,按得极是舒服,多少中和了纪沉鱼的怒气,有些软化下来。 计划中长长的一个吻,被纪沉鱼的鼻塞给中断。 纪沉鱼鼻子半通不通,被强吻后心头大怒,再加上不时被吻得呼吸困难,就更用力去咬他舌头。 那个滑如游鱼的惹祸舌头,如顽劣的孩童,时而闪现,时而一点就走,又时而进取,肆意采撷着。 而纪沉鱼的呼吸,就更难了。推也推不开,拧又不管用,纪沉鱼急中生智,鞋尖往前探到许王脚的位置,提起来,用力踩下去,雪地冻得坚硬,踩出小小一声。 回声,很快中和在雪花里。不过许王也想了起来,这一位还是病人。 他放开纪沉鱼,目光敏锐地见到陈氏惊恐万状,如见恶鬼,香炉也不管了,祷告也没有了,伸长了头颈,身子半弯着,带着要尖叫,又屈辱的咽下去神色,呆若木鸡对着这里看。 另外一位,走没有走,许王不知道。 雪不知何时住了,刚才雪花飘然,是北风吹动浮雪。星光在隐然深蓝空中,如琉璃宝盒中明珠。 不管它如何幽净,纯平,也比不上怀中明珠更为动人。 晕红的面颊,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病中。如果还有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那可能是羞涩。许王希望如此,纪沉鱼要知道一定反对。 她会说缺氧。 千般桃花,也敌不过此时一抹晕红,流华眸子,都逊色几分。眸子里狠狠瞪着,破坏一地的风情,还是少看为妙。 红唇,不用是微肿的,许王满意地轻笑,低低道:“再来。” 不等纪沉鱼反对,许王又欠身低伏面庞,这是他的人儿,是由他宠爱,迟早要吃的,为什么要为那公主而干看着。 纪沉鱼这一次很有防备,身子往后急退一步。两人身子上提脚的空儿是没有,提膝的空却有。不是会家子,也疾风般的曲膝,往上力顶。 许王眼睛亮着,就势往后面直直一倒,纪沉鱼才大惊想到后面是廊下冰冷的地,腰上一紧,被许王锢在腰间的手带得趴下去。 她懊恼不已,好心人不能当。 雪不知何时又下起来,北风刮过屋角铁马,发出叮当脆声。纪沉鱼骑坐在许王身上,双手揪住他的衣襟,和他凝视对望,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鹤舞月明。 许王的是稳定有力,纪沉鱼是用双腿感受出来。她自己的,带着急促,有些气喘。病了,纪沉鱼这样想,我是病人。 可思绪上那清醒的一点,知道不是这一回事。 这分明是相邀的一种姿势。大红色的长廊,晚上是暗红色。有几处破损,让这暗红如有生命的缓流,随着雪光不住滑行。 许王乌发直鼻,仰躺在长廊地上。肌肤,在暗影和雪光交织下更加的白了,在少女身上白生生的白,到了许王殿下身上。 纪沉鱼犹豫了好一会儿,考虑到来而不往非礼也,同时考虑到自己一个人后,也会谈个恋爱生个娃什么的,现在都讲究实习,要不要实习一下。 可怜的她,虽然是个明星,这方面经验并不多。 所以,没有犹豫,就吻了下去。 一切发生得这么自然,许王微嘟双唇,接住了她。 有人心碎,落了一地的玻璃心。 有人惊奇,洒下处处皆惊疑。 有人微笑,殿下有了心爱的人。 有人担心,地上不是红绡帐,要不要提醒一下:“殿下,房里有床,温暖如春,柔软宽大,尽情滚翻,无人打搅。” 陈侧妃,一步一步,猫步而去。她的心,自以为化成血,留在这里当见证。碧翠色的衣角,曳曳拖行而过,走得沉重如山,每一步走向黑暗,如见地狱,不如去了吧。 如果两个人都有宠爱,陈氏就是亲眼见到这一幕,也不会碎裂一地。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多远的路如过了雪山过冰山,过了冰山是高峰,手扶上房门时,陈氏才幽然叹了一口气。 没有人开门,这是当然。陈太太家传有一种药,叫千杯醉。服过的人睡着以后,和饮过千杯酒的人一样,长睡不醒。 到天明时,一点凉水,自然就醒。这就是昨天陈氏衣着整齐,而丫头们还有凌乱的原因。她是一直就没有睡,焦急地等着那尖叫发作的一刻。 不想,还是没有如意。 点上烛火,陈氏并不看两个丫头。许王让人往府中传话,说不许带陪嫁丫头,他送来有人时,陈太太和陈氏全慌了。 遇见张生有红娘,走出二门要丫头。不为私情,也为自己多个知心的人。公主未嫁,已经声势独大,要是先进府门一年两年公主再来,又是一说。 头一天成亲,第二天远去边关迎亲,心腹呢,贴心人呢?一个没有,不是任人宰割。 家宅里争强好胜惯的人,深知道身边有人的重要性。没有人,就不成团队,没有人,就没有帮伙,没有人,独木成不了林。 既然不让带人,那索性让房中丫头早睡。免得主人忧愁长叹时,月下低泣时,被传到别处去。 有重物被风带起,不知何物,滚着去了暗处。陈氏打了个冷战,这才想到今天晚上无人前来。刚才的慌乱,只是情伤。现在的慌乱才是真慌。 六殿下,他放弃了自己? 惶恐不安中,陈氏想也不想,一开房门就要出去。 半开的门缝中,见到两个人并肩而来肥田仁医傻包子全文阅读。 风雪中,许王衣角翻飞,如夜归人,却自有从容潇洒。他手边扶着纪氏,纪氏半边身子全压在他手上,低垂着头,看不出面容。 想来,是极欢喜的啊! 陈氏石化,扶着门的手无力垂下,再也推不动那门,又不忍心关上。 她并不知道她走以后,纪沉鱼就清醒过来,一时的迷惑终归只在一时,她接下来的动作,对着许王拳打脚踢。 骑在许王身上不雅观的姿势,是个揍人的好姿势。纪沉鱼背上像安了弹簧,猛的弹直上身,右手握拳,对着许王面颊就是一拳。 许王笑着偏偏头,让开来。见过吃过不认帐的,没见过吃过不认还要打人的。腰间多了几脚,对许王来说,好似搔痒。 坐着的纪沉鱼被他抓住了手,起不来,两只脚凶狠的踢他肋骨,边踢边骂:“趁人之危,红颜祸水……” 穿着绢鞋的脚踢起人来,又是肋下最软弱处,还有点儿痛。 许王又中了一脚,绷紧面庞,生起气来。 他生气的不是这花拳绣腿,而是纪沉鱼近似于狰狞的面容。 缠绵悱恻的心半点儿也无,许王把纪沉鱼一推,恼怒道:“好了,小脾气不要太大!”纪沉鱼没防备,身子滑飞出去,撞上长廊栏杆,才停下来呼呼喘气,犹有余恨的瞪着他! 殿下心情更差,要知道睡在凉地上的人是他。他拂袖转身而去,没走几步,清冷风中有低低的一声,并不是求告也不是乞求,是平静的呼唤:“喂。” 喂?许王疾风般回头,怒目而视。纪家就这么教人的? 倚着廊柱的那个人儿,不再逞强,也不再想吃人,虚弱的靠着,自然流露出柔弱无力。许王没了脾气,不过是个烈性的女子。 “扶我一把行吗?”丫头们离得还远,放声高呼,纪沉鱼不愿。她此时心慌慌头晕晕,心慌是吻得太久,头晕是本身还病着。 拒吻,吻,撕打……她浑身上下,无处不痛。这一口气泄下来,纪沉鱼才明白一件事,骨头被抽去,就是现在这种滋味儿。 眼前只有一个人在,她要是不想再在冷风中吹着,只有求助于他。再说这一身的伤,不是拜他所赐。 许王无言走回,扶起纪沉鱼,才见到她双颊通红,艳如胭脂。他惊呼一声:“你病得这么重。”他后悔上来,对着地面看看,外面是无垠银白,廊上能暖和到哪里去。千不该万不该,在这里轻薄她。 难怪她拼死抵挡,是病得不轻。 “没关系了,睡地上的是你。”纪沉鱼还了一句,许王柔声叹气:“你呀。” 两个人并肩而回,许王在房外轻咳一声,离花马上醒了,在房里点上烛火,还在自语:“侧妃呢?” 纪沉鱼不满:“她是装睡?何必装?”许王取笑道:“不然你们怎么乱跑?” 再故意道:“大雪天里冻死人的都有,不怕冻揭破皮的,我给你们行方便。” “你知道陈氏有鬼对不对,你昨天就知道!”纪沉鱼又火上来,就差叉上腰。许王息事宁人:“先进房里,把你弄暖和了,慢慢的再说。”他语带双关,一脸的坏笑:“我们有一辈子可以说,你又急上来了。” 敢情昨天晚上被人冤枉的不是你,纪沉鱼没好气蜜色交易。见离花出来,弃了许王把手给离花。许王含笑吩咐离花:“打热水来,侧妃要再洗一洗。” 两个人彼此打量,都是狼狈的。许王衣上不是泥就是雪,还有几个可疑的大泥点子,是纪沉鱼的脚印。 他掂起来,送到纪沉鱼面前:“明天你洗是不是?” “好啊,放下来,等我好了洗。”纪沉鱼赌气说过,甩开许王径直入房。 许王没有跟上,他也要回房去换衣服。 热水送来,让纪沉鱼佩服的是,离花多一句也没有问。再想想两个妈妈两个丫头,包括见过的许王的小厮,看着都年青,哪一个其实不是聪明在内。 离花没有哭喊:“侧妃你怎么了,你受了伤?殿下一身泥水哒哒,你们遇到什么?”纪沉鱼倒有些诧异,她准备好的一肚子解释,就此用不上。 本来想说,殿下遇鬼,纪氏相救,现在看来,这个故事就此沉没。 木桶很大,浮着氲氤澡豆香气。青紫的肌肉在热水泡开疲劳,纪沉鱼舒服地走出木桶。旁边有白色里衣,上面绣着不知名的花纹。 有干布巾,随意擦擦头发,才想起来离花不在。这个丫头,要是在,不让她陪,她还会难过。 走出这间门,纪沉鱼就知道离花为什么不在的原因。许王殿下在烛火下坐着,手边放着一瓶子药。 他盘膝若打坐,闭目养神的眼睛听到动静,睁一睁眼,见芙蓉出水的纪沉鱼又缩回去。许王静静等着,并不着急。 纪沉鱼再出来时,没有多奇怪,走到许王旁边坐下,解下披在肩头的里衣。里面由胸至下,被干布衣紧紧的裹着,不走一丝儿光。 她刚才回去,是做这件保护的工作。 青而紫,肿得老高的肩头露在烛光下。许王动容,他歉疚拿起药瓶,倒在手心里捂热,给纪沉鱼抹在肩头。 和刚才雪花中的按摩一样,他的手指有力而弹跳飞快,痛的时候慢慢过去,药性行开,渐是舒服。 纪沉鱼昏昏欲睡,忽然说了一句:“我睡下来可以吗?” “去。”许王只说了一个字。纪沉鱼脚步蹒跚走到床前,犹豫一下,对许王道:“你转过身。”小儿女娇态必露。 许王微笑,依言转过身子。纪沉鱼拉开杏花红绫的被子睡下来,才道:“好了。”她把手臂肩头全在被外,不是青一块,就是红一块。 脚步声轻轻过来,手指沾着药点上来…… 纪沉鱼放心的睡去,不设防地把自己的伤处交给他。 许王更有温柔笑意,为纪沉鱼对自己没有防备。他记得多年以前,自己心中曾有爱恋。后来一切砸得粉碎,自己的心陷入黑暗中,沉沦紧锢在低底处,不曾有一丝的亮光。 手下的女子呼呼入睡,她的肌肤经过抚摩,火热带着药香。许王又回想起昨天那个莽撞笨蛋,不屑一顾,自以为是情痴,他又懂什么? 第二天,纪沉鱼更不好,陈侧妃也病了。许王带着两个病秧子侧妃,踏上他迎亲的远方路。 过路官员们纷纷迎接,这一天到了云州府,官最大的总督简同捷设宴相请。 许王欣然去了,他本来是要借这一路,多见见地方官员,听听他们的话田园闺事。懦弱的父王执政,下面还有多少眼明心亮的官员? 住的地方是简家后宅,简同捷携家人搬到大门外,把内宅让出给许王。这里最好的地方,也只有简家。 宴席摆在正厅上,当地包括附近方圆百里的官员名流都在这里,简同捷一一引见给许王。 许王极有耐心的听着这些人的名字,忽然有种异样感,见人流中,飞起几道鄙视眼光。 寻过去时,见是一个少年,生得面硬眼厉,鄙视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他垂下头,见许王看自己,恭敬的欠欠身子。 “这个少年是谁家的?”能到自己面前的,不是一方官员,就是一方名流。不是白花苍苍上年纪,就是老于世故的中年人,唯一年青的几个青年官员,唯唯诺诺在最后,不敢上来。 简同捷哦了一声,也有诧异:“他竟然也来了?”忙对许王道:“是韦家的长孙,”又怕许王不记得,再加上一句:“就是那个韦家。”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等于没用,但许王听得懂,他眸子深处有难掩的一亮,对跟在身边侍候的添寿道:“带他来。” 少年缩在人后面,打心里一肚子气。别人都在夸殿下龙表凤姿,堪为公主良配时,他这气就更足,恨不能飞瀑三千里,滴滴全有毒,把这个卖身求荣的殿下,和他的这些谄臣们全害死。 一下子要干掉一票人,少年心志高! 他不愿意和别人多说话,别人知道他,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少年不以为然,并不认为是冷落,反而喃喃:“清者清,浊者浊,二者不可混为一谈。” 添寿过来时,在这旁边的几个人巴结的迎上去:“小哥有什么事?”已经认得是许王的小厮。有几个人手在袖子里捏住银包想,是当着人给,还是到无人处再给。 国君没有立嗣,许王是先皇后所出,又得娶强国安陵公主,朝野上下早就纷纷扬扬议论,将是以后的储君。 沿途之上,巴结攀附抱大腿的人无数。 添寿对他们笑:“各位让一让,我找他。”手指穿过众人,直指那抱臂背墙的少年。 大家失望的“啊”了一声,有几个自以为刚才见到殿下说得得体的人更为甚。但旋即,明亮笑容,温暖笑容,笑呵呵,哈哈笑,一同响起,这里好似马戏滑稽团。 “韦公子请,” “韦公子不可耽搁,” “韦公子小小少年,却是一方名士,虽然站在这最后,怎么瞒得了许王殿下,” 少年忍无可忍的又鄙视一下,满眼冰霜,忽然化为春风拂面,让人只一个字:烦。再有一个字,就是:恨。 又有一个人过来,亲热的为他扯扯衣襟:“韦兄,还记得当年我们同游,我说韦兄天圆地方,不是池中物,可见今日,就此验证了。” 少年面无表情:“是啊,从你说过,我磕破了额头,这里缺了一块,撞了下巴,这里少了一块,你看,真是天圆地方。” 他用手指上按在额头上,下按在下巴上,作了一个怪相。 满腹恶气,这才泄出来一小点儿。 离许王虽然远,许王也耳朵尖的听到这几句,心想韦家人果然名不虚传。 韦家是十五年前被降罪的,罪名说起来很可笑,是他们当时的家主韦公朴,力排众议,说服国君,决定倾全国之力,对安陵国开战女人,乖乖让我宠。 怎么说服的,内幕不得而知,只知道从来战战兢兢对安陵的国君,居然不可思易的答应。而后,可想而知,安陵国的使臣一个接一个的来,路上不是一骑红尘妃子笑,而是一路使臣虎狼行。 又派出来杀手,刺伤了韦公朴的妻子,火烧了韦家的牌位。 大臣们本就担心惹祸,群起而攻之,韦公朴因力战而得罪名,被抄家而没有灭族,也没有流放,命他全家退居原乡,从此不能为官。 受韦公朴一事牵连的,还有当时的大司马陆参,大司空平章,韦公朴当时官没他们大,只是官拜上骑将军。 据说是个军事天才。 一颗将星,就这么陨落下来。 许王那一年只有几岁,才是少年。惊闻败了安陵的人反而获罪,在心上刻了一道深痕。许王守礼立志坚定,不仅是亲眼见到安陵的残暴凶残,还有就是有这件事的阴影。 忠臣不在,还有谁人? 韦公朴是坚不回头,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少年开过玩笑,就哈哈大笑。别的人有尴尬的,有怒目的,只有添寿扑哧一笑,半哈哈腰,举手相引:“韦公子,殿下要见你。” 两个人径直而来,不管后面的人。 和他亲昵的人卷卷袖子,带着要扑上的架势,有人拦下他,低声道:“先忍他一时,等殿下离开,我们去韦家闹去!” “哼,也罢!”那个人对居中的许王看看,只有忍下来。 添寿把少年带来,许王眸子明亮,灿若星辰,也就是带着居高临下而看他。少年隔得远没有觉得,离得只有几步远,这才真正感受到什么是压力,什么是王侯种。 他不由得,提起袍角跪下来,按着规矩行了大礼报名姓:“布衣韦明德见过七殿下。”别的人有窃窃私语,简同捷不安的解释道:“殿下,他虽是布衣,却善能相马医马。我驻军中有病马,请他来相治,正遇上殿下过来,我请他来吃顿饭的。” 许王带着不介意,反而垂问:“读过多少相马的书?”韦明德自己朗朗回话,他身直眼正:“回殿下,马书上一说,还有不到之处。小人自幼和马睡卧,一天不见马就不欢,乃是天赐相术。” “狂妄!” “大胆!” “请殿下治罪,黄口小儿,不过乱说罢了!” 顿时就有人出来指责,一句比一句声浪高。韦明德的背就挺得更直,同时带着一脸不堪忍受。众人的话如重压在他背上,要把他背压弯才好。 韦明德就挺着,不是全感受不到,而是一直抗争。这样子,让许王想起来纪沉鱼,鱼儿也是这样,她没有错,就不肯拜伏。 忽然想到纪沉鱼,许王对加财压低声音:“纪氏好了许多,总闷在车里房里也不好,我们今天不走,让她出去走走,”低低一笑:“还有我的衣服,问她几时洗?” 加财凑趣的道:“奴才去看着纪侧妃给殿下洗衣。”许王轻笑:“去吧。” 想来纪沉鱼的脸色,又要和这少年此时一样,是不服的要抗争。 简同捷对韦明德也有责备,他是个谨慎为官的人,韦家既然在这里,别的官员们全加罪,只有简同捷不肯,他一直认为韦公朴是个有能耐的人都市龙医全文阅读。 无意中病倒几匹马,医生束手无策时,莫明的好了,后来查知是韦明德所为。简同捷同情韦家,就请来韦明德医马相马。 大家公子当上马夫,韦明德却很乐意。他的血性里,天生带着韦家好胜好战的根。 可今天对殿下回的话,实在过狂。 正要为他求情,许王站起来:“既然如此,我的马,你来相一相。”众人分开,指责声低下来,羡慕的看着韦明德跟着殿下而去,面面相觑过后,又一起跟上去。 外面是简家的院子,厅外一般有树木花草,冰雪中花草凋零,空出来好些地方。许王四下里一看,调侃简同捷一句:“简大人,你的家倒还不小。” 简同捷一冷,请许王来是为给自己脸上贴金,以后可以说招待过殿下,不想有这样一件麻烦事,殿下可能认为自己家过于豪奢。还没有解释,许王吩咐下来:“却是跑马的好地方,带马来。” 简同捷轻轻的,小小的吁出一口长气。 不久马带来,一共十数匹,全是许王殿下的座骑。当先一头昂首挺胸,神采不凡,才牵过来就有人喝彩:“神骏!” 许王只看韦明德,这少年会怎么说。韦明德冷笑:“好马不逢好主人,也无奈何?” 大家全愣住,刚才和他套近乎被讽刺的人得意了笑了笑,这个人百年不改的死性,总是自以为自己了不起,韦家都成一个破落户,只有几宗祖田渡日,还硬气什么! 他等着韦明德如何被人拖出去,韦家再来上一轮新的抄查。 “你这是什么意思?”许王果然有了不悦。韦明德对他收起冷笑,垂首道:“小人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殿下,这匹马力气已伤,虽然殿下百般爱护,补得再好,也是外干中空,不中大用了。” 有几个人是马上的将军,也自命很懂,看看那马,再看看少年,小声嘀咕道:“马经上说,目大而心大,心大则猛利不惊,这马分明是匹好马,”分明胡说。 许王轻叹一下,挥挥手:“带下去吧。”这是他的第一匹座骑,随他战场上受过伤,伤在安陵国的猛将手下,差一点儿就死去,许王用尽了良药才救回来。当时人吃的人参灵芝,甚至听说虎骨熊胆治人损伤最好,也不管了,给这马灌下去。 这马,一箭穿腹,还把他驮回来,救过他的命。 他没有说话,别人不敢说话。惴惴不安地看着,场中一片安静。韦明德总算接收到简同捷杀鸡抹脖子般的眼光,他心中一酸。 简世叔的意思,让自己不要得罪殿下。韦明德随韦公朴回家时还小,记事的时候家中就是那样,而不是京中的官员。可是祖父的日日叹息,却如石刻,印在他心上。 他时时想着,要为祖父平反。对于许王先时的战绩,韦明德曾浮过一大白,后来许王被一天三道圣旨招回都中,韦明德还为他担心过,并暗暗为殿下打气,你是皇子龙孙,只有你才能顶住。 不想这位没出息的殿下,都中发出军令,一退三百里。韦明德对他大为失望,又有安陵公主下降许王,许王殿下以身“和亲”。 这还有道理可讲吗? 他忍不住,想给这位卖身的殿下一点儿颜色看看。 ------题外话------ 开啃,是不是有票子有票子有票子……。 ------------ 第六十二章 ,无心插柳 卖身的殿下命人送上第二匹马,这是一匹长行战马,天天跟在车后面行得慢,见到主人,不忿的喷着响鼻,马蹄的的打在硬冰雪上,有如打鼓。 韦明德忍不住笑:“它想奔跑。” 人流中有嗤之以鼻声,有个怪声怪调道:“马从马棚里出来,当然都想奔跑。”韦明德反唇相讥,回得极快:“谁说的,病马弱马没志气的马,只知道安逸。” 眼角对许王抬一抬,紧紧抿着嘴唇,带着生气不说话。 许王心知肚明,这少年骂自己没志气。 答应迎娶公主,一部分人对自己更客气,一部分人要看不起自己。守礼欣赏这少年的硬气,却为他在这里说话直硬头疼。 带着气的少年,一不小心说出来什么,殿下是治他的罪,还是装听不见上校的涩涩小妻最新章节。装听不见也不行,有这么些人在听着。 原本是想和韦家的人多了解,不想这少年脾气如臭石头,只能他撞人,不能人抵他。许王暂时不让第三马过来,眼光无意识的随便看了两眼。 前面有一个院门,院门外,一角锦裳露出,再有半边如玉面颊侧过来,和许王看了一个眼对眼。 纪沉鱼是跟着马来的,她看马是什么居心,不言而喻。 与许王打上照面,纪沉鱼倒没有吓得就此缩头而回,她镇定的在许王面上还扫了一眼,正要回身时,许王招了招手。 以为自己看错的纪沉鱼愣在那里,见许王对添寿说了句什么,添寿手中捧着许王的金线绣云龙披风,是预备殿下出厅会用得上,他把披风捧着过来。 送到纪沉鱼身前:“殿下让侧妃加衣,过去。” 披风长而宽大,部分垂下的丝绦如流水一般。加衣意思何在,纪沉鱼很是明白。雪帽宽大,可以遮住她大半个脸。 走上一步,纪沉鱼心喜。许王的身材只比自己高一个头,胖瘦却不差多少。经过那一夜的吻,许王是肌肉紧绷,外面看上去瘦削的人,和纪沉鱼的苗条身材相似。 要是披上这衣服,再把脚尖踮高,外人只怕会认错。 场中的人目不转睛看着高挑的女子过来,猜测一下这是哪位侧妃。见她走到殿下身边,行礼后站定。殿下和她说了一句什么,就再道:“牵马来,” 纪沉鱼支着耳朵,也想听上一听。 第三匹马生得异相,耳朵小,骨干瘦,又腿极长。有人惊呼:“千里马。”还摇头晃脑的吟道:“相马经上说,耳小,则解人意,这一定是匹善解人意的好马。” 韦明德讥笑:“这是匹没长全的马,怎么成了千里马。”那人声音嘎然止住,脸气得通红,跳脚道:“不是千里马,怎么殿下会牵来?” 许王恰好诧异了:“这是哪里来的马?” 加财忍住笑:“是奴才牵错了。” 韦明德的脸有点儿涨红,他自知和这些人不合,又屡有讽刺,大声对许王道:“殿下,小人虽然不是官员,也不是可以用劣马来戏弄的人。” 添寿碰碰加财,加财用脚尖抵抵添寿,两个小厮一脸的坏笑,其实是用这匹劣马来考验一下少年。 开个玩笑,这有什么?不想少年大怒,认为侮辱他的好眼光。 有个官员和韦家一直不对,也吃够韦公朴坏脾气的苦,开口道:“殿下,这黄口小儿自命伯乐,在殿下面前也大呼小叫,少年狂妄,浪费殿下许多时间。” 许王莞尔,目光移开来,把在场的官员全看一遍,想想听他们对于此事是什么心事,是落井下石,还是有人说情。 韦明德听到黄口小儿四个字,气上添气,大声和官员争执起来:“梁伯清,我少年狂妄,也比你这中年名士好。”梁伯清怒气上涌,顾念一下许王在,干咽一口唾沫,没有说话。 有一个人开了口,声音冷冷,却不是冰雪当头,只是不赞同韦明德的话:“你本是少年,别人也没有说错。再说殿下命你相马,自然是相信你有相马之能。好马也罢,劣马也罢,自然是经相马人过眼才能分出。你能分出来,是你的本分,谈不上侮辱!” 这个声音,是许王身边低垂雪帽的侧妃而发。 官员们安静下来,纷纷道:“是,侧妃说得有理原配宝典全文阅读。” 许王莞尔一笑,目光温和地对上韦明德。仿佛有一种能安抚人的力量,韦明德慢慢冷静,想一想,自己也没有意思,嗫嚅着想说什么,没有说什么。 纪沉鱼打心里心疼他,有如她说武其安少年情怀,可以原谅一样,人在少年,大多是如此。只知道我行我在,不管碰伤,冲撞,别人作如何想? 因为心疼,才当着这许多人开口说话。不要说什么我有通天彻地能,自己身边先弄不好,谈什么英雄抱负? 将相和是为什么有这一出,还不就是英雄负气。当了英雄,未必就一切完美,何况身边的俗人。他们为吃为穿,十年寒窗苦,难道第一步起,就萤窗映雪为黎民? 可笑死了! 有大抱负者,不过那么几个,还要中途不会动摇,一直坚定。 因为她心疼这个少年,不必摆出来世人皆浊我独清,屈原就是太清,才跳了河,留下一个端午佳节。 文臣武将都这样,天下还有明君吗? 你认为你行,不一定是破荆棘而证明,而是要与世俗周旋,要在世人中保持清醒,口舌之利,不是用在此处。 见雄纠纠小斗鸡一样的韦明德蔫了不少,纪沉鱼怜惜地道:“少年狂妄,是为心中必有抱负,青云有路,也须指引。殿下在此,你何不珍惜?人在泥中,不怪别人相轻。” 许王似笑非笑,我这内帏中,不想出了一个伯乐。 韦明德则湿了眼眶,为这一句“少年狂妄,是心中必有抱负”,这个倔强的少年,洒下几滴子泪水。 他看不起这些人,包括给自己差事机会的简同捷,认为他们全是一帮子应声虫。他看不起许王殿下,为他卖身耿耿于怀,不能放下。 好男儿,理当拔剑而起,剑指南天。而今天,他听到“你是马夫,相马是你的本分,你是伯乐,相马也是你的本分,你自命有抱负,总需要一个人指引。” 这是祖父、父亲、师傅,不能给他的。他们不是没有教过上进,而他们自己都认为官场腐败,国君无能,全天下都是黑的,只有韦家一方天空缩在角落里独清。他们如何能让少年明白,你要抱负,就必向上。 向上,也有黑暗,你却可以清明。 泪水,滴在雪地上,也像打在韦明德的心上。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举袖子擦一擦泪水,对许王大声道:“殿下,再牵马来。” 许王只看着他,韦明德对旁边那曳地宫装偷看了一眼,讪讪拱手欠身,这回有讲礼貌得多:“小人不才,才相了三匹并没有相错,如殿下不弃,愿再相马。” “添寿,”许王这才懒懒开口,手随意而起,搭在了纪沉鱼的肩头上。偷看这种东西,你还是省省吧。 纪沉鱼瞬间觉得自己化身为太监,而美貌如花的许王殿下成了老太后,这么一搭爪子,只怕还想要人说一声“喳!” 添寿去牵马,纪沉鱼悄悄的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把许王的手从肩头上躲开,步子轻轻,头也不回的去了。 身后,有两道眼光。许王对于纪沉鱼这种态度已经习惯,从那天吻过了以后,纪沉鱼就差脸上写着我从没有和你亲近过,成天肃然端庄,不苟言笑。 逼得急了,就是一通话:“国君临行前说过,要以公主为尊。”那顶在头上的公主,恰好是个挡箭牌田园闺事。 许王殿下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的自知之明,是殿下身份高贵,殿下不是常人,只有别人投怀送抱的,殿下一般,几乎,大部分时候,不兜揽别人。 两个人就僵着,直到今天,殿下亲近这么一下,爪子刚放上去,佳人就走了。比喝她斥她:“回房。”走得还要快。 许王在心里想,这是什么招数?欲擒故纵,嗯,差不多。一转眼,见韦明德又偷偷地,小心的,偷看上了。 瞪了他一眼,许王心想,真是少年狂妄,谁的女人,你都不会想想。 然他,很会相马。接下来的几匹马,也说得分毫不差。许王起了爱才之意,却不表露出来,冷淡地道:“也罢了,不过如此,可以在这里用饭。” 韦明德恭恭敬敬,狂态收起,应道:“是。” 简同捷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他在心里,对纪氏侧妃少了轻视。这个女子,恰到好处的点出韦明德的心结,有过人的心性和敏锐。 他走上两步,还要去安排座次。 韦明德的位子自然在外末,他无官无职,顶的是个马夫,或者是马医的名,有个座,已经让不少人不服气。 先前讽刺他的人,原本是韦家的世交,叫高方庆,这世交,在祖父韦公朴那一代中止,原因人人知道。 韦明德长大后,在学里也好,路上也好,遇到高方庄,都不是客气过去。高方庆挤在士绅队伍里,位置也在最后。 他怒不可遏,几次对韦明德恶狠狠看来,认为他和自己平座,自己丢了身份。韦明德平时是个极易被撩拨的人,今天从进来后,就一直低着头对着饭,吃得极斯文,生怕丢身份的那一种。 隔壁,有一句话过来:“自命名士的,自命马夫子的人,被一个女人几句话,就吓成夹尾巴狗了?” 高方庆还有帮腔的,怪声怪调的:“不是夹尾巴狗,是没有尾巴摇,就只能夹着腚,其实是怕人看出来他没有尾巴。” 韦明德的手有了颤抖,他正夹着一块鱼肉,鱼皮本来就滑,几下子没有夹住,高方庆又出言相讽:“许久没吃过鱼肉了吧?来,我今天吃得饱,你全吃了吧?” 挟起桌上的一大块鱼,湿淋淋的递过了来。鱼肉是没有吃过的,却不少蔑视。韦明德眼睛血一般的要红起来,嘴唇轻动,喃喃道:“人在泥中,怎能怪别人相轻。” 世人重皮相重衣装重出身,又不是才有之。 几个同来的人嗤笑,一个端起面前的一方肉,一个端起自己面前的酒送来,都笑得前仰后合:“难得吃一回酒席,我们让你。” 鱼往下滴着汁液,肉上,还有几个残粒,那酒,被人喝过,酒杯之上有菜汁,也莫明的有他的一点儿的胡须,看上去狼藉得很。 他们离许王远的,都不在厅里,大厅门外。这些人全是平时看不惯韦家,倒了台的,还硬骨头什么。 面上的笑,就千般模样,万种风情。不是月下轻笛宛转,那玉儿步出楼台的风情,而是笑得咧着大黄牙,口水都控制不了的耻笑。 来哦,这里有好吃的,我们看你开荤,就是这种意思。 他们同时也警惕着,对各自的家人使一个眼色。这小子力气足,拳头硬,和人一言不合,就打得起来,侮辱他的同时,还要防备他。 高方庆心中冷笑,再打一架吧,才在许王殿下算露脸,得把你压下去田园茶香之一品茶娘全文阅读! 他知道许王是军中的将军,将军多是爱马人! 北风吹来一片雪花,迷茫的打在众人身上。清冷中,韦明德的脸色慢慢缓和,他伸出来自己的碗。 所有人都愣住,贴近大门坐人看热闹,也停筷忘了用饭。叫花子才这样,伸出自己的碗。 这碗,先接住高方庆的鱼,那肉的主人手一松,肉丢了进去。余下的人明白过来,那酒主人一仰手,把酒倒在鱼和肉上。 青菜、饭,争先恐后倒过来,看盘上一盘是柿子,一盘是干果,也丢进来。 大家嘻笑:“吃吧吃吧。” 那碗并不大,菜的汤汁溢出来,有的直接打在韦明德手上,韦明德手中青筋爆起,额角也爆起青筋,他忍着,强自按捺着,在众人的眼光中,收回自己的碗,还有自己沾着菜叶的手。 先一低头“吸溜”,把手上菜叶吃了。 旁边人哄笑拍手:“好啊,看他饿得很了,家里一定许久揭不开锅。吃啊,吃完了不够,外面多的是雪,足够你塞肚子的。” 就有人跟风。 少年不声不响,只有手上的青筋颤抖着,他一口一口,先是慢慢的咀嚼,似乎嘴里有无穷苦水,再吃得飞快,面上是雨过天霁,他有了笑容,大口大口吃得飞快。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胃口过人的好。风卷残云般吃完,韦明德对他们微微一笑,笑得有若佛祖才出涅磬,伸出自己的碗:“你们还有吗?” “有!……”欺负人的时候,大多喜欢群起攻之,这是人的劣根性。一个不相干的人也伸过筷子来凑趣,瞬间周围冷了场。 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亲自挟着一片肉过来,笑得大板牙全露着:“给,你去要饭,一定比别人生意好。” 韦明德对他微微的笑,不说话也不动。他的笑容中隐然有点儿别的味道,这个人还在催促:“伸碗啊,快点,不伸大爷不给你了!” 大家全低下头不看,这个人这才注意到,身后有一角绯红色衣角,在北风中不住飘动。这里穿绯红色衣衫的人,只有一个。 他吓得一转身,见许王负手而立,严肃地盯着这里。 大厅内的官员们全都离席,有目瞠口呆的,有认出来自己人也在里面,正不知如何收拾的,还有人直接往后退,怕一会儿殿下处置起来,不说话吧相交们会说自己不帮忙,以后这里官难当。要说话吧,他又怕殿下把他也怪罪了。直接来一个,我站最后,我挤不上去,我帮不上忙。 先给自己找一个托词。 “殿……殿下!”一个人结巴着跪下,所有人都跪下。许王没有说他们,直接对韦明德道:“跟我来。” 韦明德走得小心翼翼,身边跪的全是人。刚才这些人生怕欺负自己不够多人,现在越过他们走,也实在困难。 前面跪着两个人,挤在一处,要下脚只能踩着他们过。韦明德提鞋轻踢一下,很是客气有礼:“请让一让。” 那两个人抬起头,有一个是高方庆。韦明德从衣服认出来是高方庆,但他装出来诧异、不信和得罪:“高兄,真是对不住,小弟这里给你赔礼了,您看,这可怎么办……” 许王步子停了一停,还没有回头。高方庆一急,扳住韦明德的腿就把他推出去:“快走吧你凤倾天阑全文阅读。”韦明德踉跄着出去,后面那鞋尖打在高方庄脑袋上,高方庄咬一咬牙。 韦明德因此坐到许王指的一处,和简同捷同席。简同捷大脑门儿上已经冒了一出子又一出子的汗,低声说了一句:“你呀,还真是命大。” 宴请殿下,外面群殴。这是失仪的大罪! 饭后,许王一一会见官员们,没有休息。近晚上的时候,他要自己用晚饭,回到临时住的房中,添寿过来,送上数大卷案宗。 这上面,全是韦家的事情。 许王翻了一翻,问添寿:“和韦家一同被发回原藉的两位大人,离此竟然不远?”添寿在许王会官员的时候,已经查问过此事,回答起来对答如流:“正是,韦家离此一百多里,前大司马陆参,大司空平章,和他们相隔几十里路,他们是同乡。” “那此地应该出勇士,怎么会只有这三个人?”许王若有所思。案宗的一角被风吹动时,他怔忡过来,对添寿道:“你出去暗访一下,勇士之乡,应该不少勇士才对。” 添寿走出来,去找加财交待过,自己好放心出去。才到隔壁,就见门上映出来两个影子,还有争执声出来。 “不可以这样,我们且等一等。”这是韦明德的声音。添寿想起来,是殿下要单独见他,让他从席散一直在这里。 还有一个似尖非尖,听上去如利哨之音,都分辨不出来是不是女人的声音:“我们发过誓,你难道不记得你祖父誓言!此等昏愦之主,此等无能皇子,要他们何用?明德弟,我们揭竿而起,岂不快活!” 添寿悄悄移进房门,同时对着暗处的护卫打了一下手势。护卫们翻身掠来,虽然身轻如燕,也吹动檐下铁马,发出了轻轻的一声。 窗户响了一下,有人穿窗而去,添寿不再迟疑,推门而入,北风随他而入,卷起千堆心思。韦明德好好坐在那里,一惊而起:“怎么了?” 添寿把房里房外仔细看了一遍,不动声色的回道:“没什么,怕你饿了,要我取点儿什么来吗?” “有劳小哥,不过我中午吃得过饱,饿一顿也好。”韦明德难为情的回答他。添寿没有说什么,带上门出去,去回许王。 韦明德走到窗前装着看雪,对着渐上的疏月,才松了一口气。夜空乌云如怪鸟异兽,诡异万端,他在心里暗祝,早些离去吧。殿下与我们想的,似乎不太一样。 他又等了半个时辰,许王叫见。对他只说了一句话:“明天我去拜访韦大人,你带路。”就挥手命退,韦明德等到出来,才明白过来许王殿下说了什么。 夜色天边,似有一星飞腾而起。虽然微弱,白光已经现出。韦明德嘴唇抖动着,脑子里嗡地一下,闪现的全是祖父几十年的嗟叹,数十年的叹息。 由明到暗,由夜到明。 他晕晕的跟着加财去自己的住处,睡下来,才由不真实而转为真实。把被子一揭,盘腿坐起,面上露出认真。 将有几天和殿下相处,路上说些什么,才勾起殿下对安陵开仗,才能让殿下相信,安陵国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不战自弱。 无意中,又有一道流红飞黄的身影过来,那位侧妃,她是哪一位? 许王房中人不少,三个小厮全在,除了添寿。还有十几个人,是他的贴身护卫,随着他军中来去,忠心耿耿。 书案上,展开的是地图。许王手点出一道路线,先对自己的护卫队长宗异邦道:“你明天带着车队,按原先的路线走御宝天师全文阅读。路上按我说的,再一一查访。” 宗异邦是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脸上横肉不少,要是站在热闹大街上,人人会以为他是个地痞。 副队长是杜幽求,见殿下眼光看来,挺一挺胸脯,许王道:“你带十个人,跟我和侧妃一起走。” 两个队长都愣住:“侧妃?” “纪侧妃跟我同行,陈侧妃在马车上。这是个饵,千万给我护好了。半路上死人,可不吉利。”许王想想纪沉鱼要不带上,陈氏就束手束脚。一个气势过人,一个只知道心里阴险,明显差了许多。 再阴重的阴谋,不及雷霆一击。那天晚上,病得那样还气势汹汹,不拿簪子扎人,就拿簪子要扎自己。 他忍不住一笑,再把手点在地图上,细细地交待着。 一切都说完,外面鼓打二更。让人散了,许王出门左转,过了一处小桥,一排房子透出灯光处,是两位侧妃的房间。 染雪打开门,她知道许王是往这里来。纪沉鱼还没有睡,离花正细心为她按摩肩膀。按得呲牙咧嘴,因为没有别人,所以喊出来:“哎呀,哦……痛啊……” 许王再次想起她受伤的原因,那不小带着分量的香炉,他知道她心中嫉恨,没有想到她会下手杀人。 当然杀了一个纪沉鱼,也不能动她分毫。纪沉鱼不是王侯之女,她的命在宫闱中,不值一文。当然,这是建立在许王不追究的情况下。 那个人,拿稳许王不会追究。 换了当时当然是,可是现在,许王不再是以前的心情。纪沉鱼无处不表现的顽强生命力,让许王真的动了心。 这动心,还只是春风吹皱春水,并不是夸父狂追日头。但是,已经是动心。陈氏在表面上,总是表现出她对纪沉鱼的忍让,对于许王偏心纪沉鱼,一副大度守分模样。而其实,白天纪沉鱼对韦明德说的话:“人在泥中,怎么怪别人相轻?” 知道这个道理的人,才是真正的能忍的人。 对离花使个眼色,离花无声无息离开。许王接上手,揉按着手下的肩头。这几天,渐恢复小巧,以前的圆润也在手心中一握。 “殿下?”纪沉鱼感觉得出来,离花功夫也很好,不过她为求快求早好,痛处按个不停。肩膀痛身上痛去按摩的人会知道,正规按摩,是把痛点推开。 而许王,手指弹跳得极快,不会对着一个点一直的推、按、点。这种舒服,只有许王手下才有。 “不是我,还能是谁?”许王取笑她:“叫得我在房外都听到。”纪沉鱼伤风也好了不少,头脑清醒得多,气呼呼:“我也不想叫,这要问殿下,我怎么会受伤。” 后脑勺上被拍一下,许王笑骂:“病好了是不是,这事以后休提。”纪沉鱼才不会不提,狡黠的想到一句话:“我只为您的公主想一想,以后性命交关。” 肩膀上被重捏了一下,纪沉鱼怪叫一声,脸埋在枕上,似老实又似赌气,不再说话。快要入睡时,许王轻声喊她:“鱼儿,明天我们去别处逛逛如何?” “去哪里?”纪沉鱼一听来了精神。睡意犹在,半懒半倦的侧过面庞,眼波卷而如垂丝海棠花中的丝蕊,妩媚中勾住人心。 许王含笑一丝不落收在眼中,故意卖关子:“去哪里好呢,你有要玩的地方吗?”纪沉鱼心想,有,你放我一个人去玩,就是我想去的地方。 一心二用中,她还是机敏:“殿下自然带路去爹地妈咪要出轨全文阅读。”许王大乐:“好,我为你当向导。”纪沉鱼趁他喜欢,要求道:“我骑马去。” “你会吗?”许王促狭反问。纪沉鱼不服气上来:“殿下你头一回骑马,没有摔过?”许王对她的肩头看看,他已经收手,坐在床尾,倚着雕红漆床栏,把烛光尽收身子周遭,神采飞扬,如坐烛光里。 纪沉鱼贪看几眼,她完全用去画家看蒙娜丽莎,书法家看兰亭序的眼光来看。美是美了,不是自己的。 再一次要求:“我自己骑马。”心中一动,强硬地道:“不然我不去了。”许王没有说话,眸子幽深把少女面上如霞光流转的心事看在心中,慢吞吞道:“你不想和我一起?” 差一点儿,纪沉鱼要说是。她故作深思:“殿下你出去几天?”许王道:“也许三天,也许五天,也许就这么一直到边境,”他笑意加深:“去接我的公主,让你顶头上。都说公主性子不好,没事对你一天三顿鞭子,你那时候,就知道殿下我好了。” “殿下,这一天三顿鞭子,不会抽你身上吧。”纪沉鱼不客气地回了话,许王脸色变一变,骂道:“不说好话的丫头!” 纪沉鱼得意洋洋,手捧着腮:“嗯,安陵国打仗厉害,公主一定也会武,是个什么鞭子呢,打殿下,不痛不痒的可不行,要是公主进了宫,也被人砸上一下,回来气当然是先出在殿下身上……” 许王抬腿走了,没良心,亏着给你按了半天。 他出来很生气,韦明德对自己的鄙视又在眼前,黑暗中,似乎全是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眼珠子,蠢蠢动着,只有一个意思,殿下,你卖身求荣,有兵不战,殿下,身子是好卖的吗? 可他没有办法,除了,自己执政,自己当家! 不然,这小小的妾室也敢笑话自己:“打殿下的那鞭子,一定是粗又重的……”守礼不能再想,带气回去,气得一夜没有睡好。 第二天,车队照常行驶。到官道上无人处,许王中间下了车,去了华服只着一身半旧衣服,敲敲纪沉鱼的车门,一张笑逐颜开的笑脸迎出来:“我准备好了。” 纪沉鱼想想,跟着殿下出去一回也不错,权当是自己以后独力行走的实习。她一直在等着。 许王轻舒手臂,把纪沉鱼拎出来,染雪背着包袱也下来,她是直接跳到马上。 在许王马上的纪沉鱼惊为观止:“天呐,英雄。”立即一脸祟拜。并且低声嘀咕:“女子都有骑马,还和什么亲?” 许王用马鞭子在她头上敲一下,低声骂道:“闭嘴。” 几个人迅速离开车队,一旁树林里,添寿加财带着韦明德在这里。马多了一匹,纪沉鱼挣扎着要下来:“我骑自己的。” 韦明德失神地看着她,柳叶细眉,芙蓉面庞,侧妃生得十分美貌。 许王拎下纪沉鱼,有些幸灾乐祸:“去吧,能干人。”纪沉鱼哼了一声,整整衣服,对着那马走去。 大家一起看着她,见直奔马屁股后面过来,还没有到时,自己停止,嘴里嘀咕一声:“这里不能走,会踢人。” 绕了一大圈子,再到马头上,手心里亮出一把子五颜六色的……。蜜饯。 许王放声笑起来,韦明德想笑,又忍住,指点道:“马爱吃糖,蜜饯倒没有喂过。”纪沉鱼殷勤地送上蜜饯:“我吃药的时候,把糖吃完了。”许王接上话:“是啊,你还真是浪费。” 一记白眼过来,纪沉鱼手心里一热,那马舔了一口,纪沉鱼欢喜起来:“看,它也吃的兽神。” 折腾一会儿,上了马。有许王在侧,韦明德指点,半个时辰后,纪沉鱼能跑快马。快起来时,北风如刀刮在面上,纪沉鱼不觉得苦,迎风而去,有自由,还有甜。 也十分知趣,肩头疼得很时,乖乖坐到染雪马上,抱紧她的身子。 雪景怡人,许王还要试试韦明德,对小厮们道:“玩上几手取取乐。”添寿闻言,手一松,人倒栽葱般往马下摔去。 有一声尖叫,是纪沉鱼。尖叫还没有完,添寿横过身子,笔直挂在马鞍一侧,再身子一缩,入了马腹中,才看不到他时,从另一边钻出来,单手倒立在马背上。 加财则在马鞍上站直身了,一脚往前一脚往后,口中唿哨不断,在雪地中飞出去很远。他凭唿哨来控制马,一声短声,马扬蹄忽的站住。马上的加财头发衣衫全被风吹得鼓鼓的,有如天神。 韦明德笑看着,没有说话。在加财重新坐到马上时,他悠扬的吹起来口哨,这曲子很是动听,又有几分怪异。 慢慢的,许王觉得座下马不听使唤,只往韦明德那里去。他用力勒马缰,心中骇然。加财和添寿也用力勒马,原地打着转儿,同时骂道:“哪里去!” 少年的面色渐转血红,每一声口哨吹出来是轻松的,他额头上却冒出汗水,似乎用足了全身的力。 “忽的的,”官道上飞奔而来十几匹马,马上的人又是鞭又是踢,也无济于事。就破口大骂:“死马,瘟马,你要把老子们带到哪里去?” 又骂这吹口哨的人:“鸟人,老子见到你,一刀宰了。”有一个人则是放声大喊:“快来抓偷马的贼啊,大白天里偷马的贼!” 风中忽然多了清脆的玉音,冲破口哨声。许王守礼不知哪里摸出一把围棋子儿,随手一抛上了半空,再抛出去一把,先来的棋子儿落下,后来的棋子儿相撞上来,再次撞上半空,发出玉击鸣音。 口哨声被冲淡不少,那些马各自回头。韦明德大汗淋漓,好似受伤,住了口哨后,就伏在马上不住喘息。 纪沉鱼担心的看着,对许王求助:“帮他一把。”许王哼了一声:“少年孟浪,自伤身体。”那哪里是口哨,分明是血脉吹出来的。 殿下有些犯难,万一见到韦老将军,他一生为征战安陵受到磨难,要是也这般拧着,那如何是好。 看看天色:“我们要快走才好,韦明德,你能坚持吗?”韦明德身子瞬间恢复成标枪状,大声道:“我能!” 许王瞄瞄他,旁边还能注视到纪氏的眼光。女人嘛,肯定会认为自己心狠。这不是心狠,战场上等着突围,难道还婆婆妈妈? 他一抖马缰,喝道:“走。”经过染雪身边,闪电般把纪沉鱼拎回自己马上,低喝一声:“坐稳了,”双腿一夹,急驰而去。 这一手骑术也是少有,韦明德的轻视之心更是荡然无存,他的伤并不要紧,不过是伤了力气,紧紧跟随上去。 纪沉鱼是侧坐的,她只能依靠许王的胸前。有一物在眼前动来动去,是衣襟上挂的一个玉饰。这个玉饰,纪沉鱼十分熟悉。在纪家要撞墙时,殿下来救,一头撞到这玉饰上面,疼了好几天不说,脸上那印子第二天才下去。 为了这东西不在奔驰中不住打在脸上,纪沉鱼用手按住它,手贴在许王胸前。许王心中一跳,隔着厚衣,也可以感到那手心的柔软和温度。他一只手把纪沉鱼往怀里塞了塞,用自己披风把她裹紧,柔声道:“睡吧。” 纪沉鱼还真的睡着了。 ------------ 第六十三章 ,谁狂妄 一路几乎没有停,纪沉鱼睡睡醒醒,耳边一半是风声,贴在许王身上那只耳朵里,满是他的心跳声。 梦中,她回到自己的世界里,成名前的辛苦,成名后的欢呼。有一个眉如远山,英俊得如夏天清荷水的男人走来,手里捧着一把子金灿灿的……钞票:“嫁给我吧。” 她不肯答应,她看得出来他命中注定是桃花,戏中桃花多多,何必寻常再添桃花。 惊出一身汗来睁开眼,见马停下来。许王正抱她下来,不是一下子放下,而是一手托背,一手托着大腿弯,半伏下身子,慢慢的让纪沉鱼脚尖着地:“小心,” 地上有几点冻在雪中的枯草,纪沉鱼的脚尖才碰草尖,酸麻上来,她腿一软要倒下,本能的双手抱住许王脖子,嘴唇碰到他的面颊。 许王没有笑,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推拿着她的腿,直到马上颠木的血脉通顺,才又放她下来,关切地问:“好没有好?” 纪沉鱼想到的,不是感谢他,而是出现了陈侧妃稚嫩的面庞,年青的少女,青春是多么的难得珍居田园。 走错了路,想错了事,让人可惜。 她双手还挂在许王肩头,恳切地道:“陈氏还年青,”许王意外了一下,微笑道:“菩萨心肠要不得。” “君侯可以指迷津,”纪沉鱼目不转睛:“你管教得好她,何必枉送一个人。”许王又要乐:“我先管教你好再说。”斜眼看挂在自己身上的人:“先教你第一条,我不能抱着你用午饭。” 手臂飞快缩回去,纪沉鱼慌乱站起,对天空装模作样看看,一轮不太清楚的日头挂当空,应该是午后才对。 前面,是一处集镇,两边全是良田,铺满积雪。他们打尖在集镇外,没有生火,把带来的肉干烈酒取出来当午饭。 给纪沉鱼的,是一盒子满满的点心和肉脯。 许王送自己的酒袋过来:“没有茶水,等到了韦家,兴许有茶喝。”他不太肯定地说着,韦明德红了脸:“有有。” 当家的人还是韦公朴,韦公子说了算不算,许王心想,还是到了再说。 没有亲身经历此事的韦明德,对自己有浓浓的鄙视和看不起,可见韦公朴的恨到了何种地步? 但是他是一个人才。 也是理当昭雪平反,现在许王也不能为他平反的一个心痛。 所以这饭,还是路上吃吧。集镇就在前面,不过带着纪沉鱼。纪四姑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带着她在集镇上用饭,又要定房间,再等饭来,不知道弄到几点。 再说集镇上最好的厨师,只怕做得不如宫中细点。 就路边儿上将就着吃吧。 纪沉鱼不是扭捏的人,接过酒袋喝了一口,又用自己帕子擦擦袋口,还给了许王。胡乱吃了一顿,重新上马赶路。 韦家就在眼前。 集镇的另一头,很大的一家宅子,给人无限空冷味道,却干净得异常。门上匾额处空下来,许王在此下面住了马,狐疑地盯着韦明德。 韦明德心酸地道:“先时是挂着祖父手书的自安居所,当时有位梁大人上门问罪,说罪官还能自安,理当反省。祖父又挂上常思堂,梁大人走后,来的庄大人上门问罪,问祖父心中常思,是不是怀恨。” 最后索性什么也不挂。 许王面色黯然,时局不对,以一人对时局,这叫傻子。不想嫁安陵公主的他,不是也暂低下头。 路不多,纪沉鱼在自己马上,颇有得色的骑了这一路子,自己下了马,兴冲冲过来打量,歪着头:“这里真干净。” 韦明德又接上话:“是,祖父说,人心自洁,人身也洁。” 不屈的话,其实代表不屈的心。 许王认为自己来对了,满朝文武都怕安陵,他要的就是不怕安陵国,誓死要打他的人。北风中整整衣冠,对韦明德道:“烦你通报,说我来了。” “是,”韦明德答应进去,一路走一路想,他倒还没有对许王多心服,不过先为纪沉鱼的话开导,明白许王殿下,是他为祖父翻身的一个机会。 当别人认为自己不行的,那就证明给别人看,远离别人,还怎么证明?当世界认为自己不行的时候,就证明给世界看,远离世界,还怎么证明? 他到这个时候,才想到许王殿下以前对安陵国,是有过几回赢喜良缘。 韦公朴在廊下负手对天,这是他回家后常有的姿势,他天天想不通,天天如此站在廊下,不管刮风还是下雨,一直到自己想累了,才不屈的回房休息。 见孙子回来,韦公朴露出笑容。 “你怎么回来,今儿不是休息的日子?”韦公朴抚着花白胡须,这是一个精神头儿还好,带着世事寒,我比松柏更耐寒的老人,对着自己的孙子,是一腔的爱怜:“不是又拿钱回来吧,家里不用。” 院中空落落,只有一个干净,韦明德无事回来,都是积下钱,请假往家里送。 韦明德今天带来一个让韦公朴震惊的消息,他当院跪下,眼中闪动着希冀:“祖父,许王殿下来拜祖父!” 不过一闪念间,韦公朴转过许多心思。老夫有什么让殿下拜的?血雨刀光都见过,何况是一个殿下。 韦公朴大手一挥:“请!” 韦家带着不少风雨痕的大门拉开,走出来一个衣着有补丁,带着比松柏更耐寒的花白胡子老头。 他傲然的目光落在许王身上,这才跪下来,虽跪,那腰身也是笔直:“罪官韦公朴见过许王殿下千岁。” 许王走上前两步,亲自去扶他,他是亲切地:“老将军请起。”韦公朴身子闪一闪,将就着起来,请许王进去:“寒舍简陋,请殿下莫怪。” 许王边走边心中酸苦上来,父王不是没有对战安陵的将军,全被他打发走。他身边留的人,不是藏头缩尾不敢说实话的,就是对着安陵摇尾巴的人。 他来,有两件事要弄清楚,一件,是,韦公朴当年大败安陵,内幕是什么;一件是当年他如何让父王答应出战安陵。 不过这两件事,都不会容易。 韦公朴见到有女客,更是不乱看。客厅口儿,对韦明德道:“请你母亲来陪客。”才对许王相请:“殿下请里面坐,寒舍无茶,只有白水一碗,请殿下不要见怪。” 长廊最破的一块下面,有一块墨绿色,添寿过去看了看,是茶叶,不是太好,却千真万确是茶叶。这个老东西! 纪沉鱼和小厮们一起,在外面站着。许王只要和韦公朴单独说话。一个瘸腿家人,一拐一拐送上白水一碗,冰冷还没有热气,是碗真正的凉井水。 添寿气上来,躬身进来,对许王施一礼,再对韦公朴正色道:“殿下到此,你就没有茶叶,大冷的天儿,热水总该有一碗吧。” 韦公朴眼睛一翻:“对不住,不是我请殿下来的,再说寒舍你找一找,就是柴火都不多。喏,你看看这房子可以拆,不妨拆去烧水。” 他数年的积恨,数年的怨气,在眸子里积成深不可测的寒潭。这群衣着锦绣的皇家血脉,只知道安宁,宁静。眼前的一时宁静,换来百年的上贡。他们只知道这个! 许王斥退添寿:“出去!”把白水喝了一口,还有赞赏:“好水,此地水质甜美,可称之为人杰地灵。” 韦公朴默然不说话,连句寒暄都没有。 外面长廊走来两个妇人,薄薄的一件袄儿裹在身上。自称是韦公朴的两个儿媳。纪沉鱼对着北风,再看看她们的衣服,婉言谢绝:“我自己走一走,不必相陪。” 她锦衣华服,怎么忍心让这衣衫不足以御寒的人相陪田园闺事。 厅中,韦公朴硬碰硬噎了许王:“罪官自知罪孽深重,殿下问对当年对安陵的事,那是罪官为国为家做下的大错事,回家里来夜夜反思,早就忘却。” 许王没有怪他,他听得出来是反话,诚恳再笑道:“国家安宁,应该早有防备。安陵是和我们作永世好,却保不准以后各自心思,老将军,可以相信本王……” 韦公朴起身跪下,叩了一个头,许王下面的话一下子止住,面色有点儿不好看。 “罪官恭祝殿下与安陵公主白头到老,以后为姻亲,殿下多生几个孩儿,罪官听到,心里是欢喜的。”韦公朴犟犟的。 许王没有怪他,他要和安陵公主成亲,不能怪别人不相信他。不少人,还是很相信许王殿下愿意和亲安陵。因为许王不答应,均王和昭王是巴不得。 谁娶了安陵公主,谁就可能是皇嗣,这事许王也知道。 他和颜悦色:“老将军,你误会了我,一将功成万骨枯,能与邻国世代交好,这是上策。不过将军是个得用人,本王一直倾慕……” 才站起来的韦公朴,又长身鞠了一个躬,这老头儿,腰板儿快弯到地上:“殿下,罪官行将就木,不堪以奉殿下!” 许王没有怪他,但是说不下去。 停了一停,他重新找一个话题再开始,韦公朴双目对着地上,一声不吭。问急了,就是一句:“罪官的罪,是罪官自己天生带来的,请殿下只治罪官的罪,不要祸及家人!” 韦明德在外面听着,心中惭愧没有祖父的刚直。他是个少年人,心中难免左右摇摆不定,再说他没有经过韦公朴经过的事。 隔窗,有一只手对他招着,是他的母亲姜氏。 韦明德过去,姜氏紧张地道:“老爷子不要又说出什么话来,你小,你不记得当年的事。当年老爷子初回来,也是有几个官员,说是什么路过的大官,对老爷子说,他战安陵其实有功,并没有罪过,让他把事情一一说出来,到京里为他平反。老爷子一时轻信人言……” 抽出帕子擦擦眼角的泪水,姜氏推一把儿子:“想个法子,让客人快些走吧。”韦明德犹豫不决:“母亲……”欲言又止。 姜氏叹气:“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想得太多,殿下再怎么样,不会推翻国君的罪案,他此来,不会是好意。我和你二婶想了半天,殿下可能是打算拿你祖父,去买安陵公主的好儿。” “怎么会!”韦明德失声惊出一句。姜氏坚定的道:“就不是,我们守着薄田度日吧,也不要再和这些人来往!” 韦明德失魂落魄出来,这才明白自己对祖父说的申冤的事,祖父一件不答应是为什么。他心情沉重,出来见到一抹子嫩黄飞红身影在院子里箭跺子前徘徊,心中又惊又怒,这么个水晶般灵秀的人儿,也是别有居心? 也是,那聪慧的话语,当着人侃侃而谈,殿下在一侧也不劝止,再有殿下为自己解围……韦明德心里狂跳,自己太年青,自己上了当。 祖父曾说过,他一日不死,国君一日担心。现在看来,殿下又是来骗话的…… 韦明德大步来到厅外,正好看到许王走出来。他黑着脸,韦公朴在后面凉地上跪着:“罪官送殿下!” 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许王等人身影不在时,韦明德一把抱住韦公朴,大哭道:“祖父,是我不好!”何必,又给老人加上一层羞辱。 韦公朴对儿子笑:“不要紧,他问不出来什么,以后不会再来明媚多姿最新章节!”厅门大开,寒意又来。见房外飞雪又至,雪中出现自己多年知己,前大司马陆参的面容。韦公朴喃喃道:“我对不起你们啊……” 心底的恨意,再也不会对任何人倾诉,直到带入地下。 天是半下午,许王走出韦家大门上了马,没行多远,沉着脸吩咐添寿:“去安排客栈。”添寿一句话不敢回,打马而去。 不打算住一夜的许王,只能住下来另想主意。 集镇就在这里,倒不用打马如飞,不过殿下阴着的脸,上面写着无事不要招惹。 最大的客栈里住下,大家第一件,是各自换衣服。许王才换到一半,门外走来纪沉鱼:“添寿,殿下在吗?” 添寿对里面咧咧嘴,许王的声音传出来:“进来。”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 纪沉鱼进来,许王正在系衣带,他才受过气,为解闷玩笑道:“你是来服侍我更衣?”旁边几上,放着珊瑚红色宝石腰带。 “殿下给我送药,我理当奉还。”纪沉鱼自然的走过来,拿起腰带,递给了许王。 许王愣住,再就忍俊不禁大笑起来,他以为纪沉鱼在开玩笑:“你这个坏丫头,”接过腰带放一旁,就宽着衣袍上下打量纪沉鱼:“你倒有良心,知道我不喜欢。” “殿下,我是来责备你的。”纪沉鱼板起脸,对上许王的笑脸。许王更要跌脚笑,身子半倚到床上去:“你说,说得不好,就地正法!” 纪沉鱼一本正经:“昔日许攸进曹营,丞相倒履相迎,是也不是?” “是。” “刘皇叔要访卧龙先生,是三顾茅庐,是也不是?” “是,”许王慢慢腾腾,笑意更浓,一一扫过纪沉鱼红扑扑的面颊,才换过的粉红缠枝花卉衣服:“你打算说什么?给我推荐谋士?” 他自说自接:“嗯,让我想想,你的长兄,你的父亲,你的……”不会是那几个喘气不停的老太爷吧。 许王很会找乐子。 纪沉鱼慢慢道:“就是我,谋士来投!” “哈哈哈,”房中传来许王的开怀大笑,添寿在外面耸耸肩膀,见窗户上露出护卫副队长的脑袋来,他是听到殿下大笑,伸出头来看个究竟。 添寿和他互相瞪瞪眼,各自从事。 许王一下了就笑完了,因为纪沉鱼的脸色越来越黑,眼睛里也越来越有威胁。再笑,只怕转身就走。 他拍拍身边床榻:“坐下慢慢说。”那里,离他只有一只手掌的距离。 纪沉鱼不肯坐,原地儿站着,有些生气:“您笑完了?还是不接纳谋士?”许王又忍俊不禁,笑意才一露头,纪沉鱼转身要走。 “回来!”许王喝住她,收起笑容也要生气:“爱使脸子的丫头,你要说什么,我正闷呢,说来听听。” 纪沉鱼闷闷地道:“这不是解闷的。”又想一想,自己也承认了:“能解闷。” 许王斜倚到床栏上笑眯眯:“你说,我听着。” “殿下,您先回答我几个问题纨绔世子妃。”纪沉鱼很是认真:“您不愿意娶安陵公主,是为了心中抱负是吗?” 没有想到她问出来这些的许王摇头:“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他露齿一笑:“你要知道的,就是我郑重迎娶公主,而公主是你以后的主母,你要好好侍候她。当然,”他保证的道:“只要你对我忠心,我不会让你吃亏。” 纪沉鱼中肯地道:“那我基本等于得到答案。”许王愣住,再一想,可不是等于回答了她。他失笑:“鬼丫头,你想干什么?” “殿下,您迎娶公主是假,偷袭安陵国才是真是吗?”纪沉鱼严肃无比:“请您认真回答我的问题,要知道我也是冒着危险问出来,不是对殿下信任,我是不会问的。” 许王摇头:“现在不是时候,”他幽然长叹:“安陵国国力之强,不是你所能想到。眼下,我必须娶,只能这样。” 他扯出一丝坏笑:“我回答得认真吧。” “很认真,但是,您要韦大人,不是为打仗?”纪沉鱼糊涂了,许王露出笑容:“为打仗……”下面的话,他沉吟着没有说,是不能说。 纪氏再聪明,只是一个女人。 纪沉鱼低声道:“要降服韦大人,倒是不难。”许王轻挑的拍拍大腿:“来来来,坐这里慢慢的说。” 他还记得那双手臂抱住自己脖子,很是温暖,又有芬芳。 只有一记白眼给他,纪沉鱼拖长了声音:“原来殿下的谋士,知默先生生得也秀气,原来是这样。” 许王跳起来,纪沉鱼闪到门口儿,摇着头笑:“这算恼羞成怒吧?我友情再进一言,您总这样对谋士,迟早没人了。” “友情?”许王对这个怪名词,又出现在怪地方,只是新奇又可乐。他重新坐下,懒洋洋:“过来过来,小鱼儿谋士,再来说一会儿话。” 纪沉鱼手扒着里间门边,调侃他:“是说公主和鞭子呢,还是说正经话?”许王今天对这句话免疫,让纪沉鱼过来两步,悄声道:“以后让你好好看看公主和鞭子是什么,那个时候,你才知道我,你敢不怕我?” 许王小有得色,脑子里脑补个没完。纪沉鱼抿着嘴儿笑,见里间门内有一个凳子,坐下来大模大样:“既然公主和鞭子有新解释,我就说出来吧。我在外面听了半天,韦老大人不肯对殿下说心里话。他口口声声为以前悔过,但我在院子里见到一样东西,却是他深恨于心,数十年耿耿于怀的铁证。” “你说!”许王来了精神。 纪沉鱼卖了个关子,此时不要情,几时才要:“殿下怎么谢我?”许王绷紧面庞:“这样的谋士,打上三百板子。” “我有作为的话,殿下要答应我一件事,”纪沉鱼才不怕他的黑脸。许王无奈:“好好好,给你多买头油香粉。” 纪沉鱼横他一眼:“不是头油香粉。”见许王点头,这才说出来:“院子里有三个箭跺子,上面有深浅不一的箭痕。我问过韦公子,韦家还有什么人,他说父亲和叔父都在外面,只有祖父和他在家里,家人呢,就那一个瘸腿的,再没有别的男人。殿下您想,您射箭,会留下深浅不一的箭痕吗?只能一个是韦公子所用,一个是韦老大人。” “兴许是个女人,和你一样的聪明,和你一样的能干,”许王小小的出一个难题,纪沉鱼嫣然的笑:“这几天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我在那里见到有脚印,是个男人鞋印。” 许王心中早就赞同,还在问:“不是还有一个瘸腿家人?”纪沉鱼用看笨笨的眼光对着他:“那脚印,是用一样的力气的呀。” 瘸腿的人,双脚不会是一样的力气胜者为王最新章节。 许王再次跳起来,笑容满面:“我的乖鱼儿,让我亲一亲,”纪沉鱼拔腿就跑,手边有一个插设,拿起来就扔。 添寿在外间关上门,自己用手系着门环,保证殿下兽性大发时,纪侧妃跑不了。 许王只追到里间门口,站那里笑:“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又跑了。”榻上放着许王的长剑,纪沉鱼拿在手里,气喘吁吁道:“你再追,我就……抹了脖子。” “你再胡扯一个试试!”许王脸上阴霾密布。纪沉鱼对他吐吐舌头:“公主和鞭子还没有新版本,我还得顶她在头上,万一公主知道您作坏事,我倒罢了,带累殿下你一起受苦,跪地板挨耳光什么的,我得罪不起。” 许王哭笑不得:“在你们眼里,我就这么怕她。”又不悦:“公主成了殿下我死穴,你喜欢就点上一回!” “咱们好好说话,我就不提顶在头上的公主。”纪沉鱼讨价还价:“您刚才还答应我一件事,我还没有说。” “韦老大人没明心迹,要求不算。”许王潇洒的一挥手,把纪沉鱼的话驳回。纪沉鱼嘟囔道:“要听韦老大人的心里话,那只有我出马了。” 手中长剑挡在身前,纪沉鱼挑衅地问:“殿下敢让我单独去见见吗?不要你们男人,只要染雪一个就行。” 许王对上纪沉鱼的眼睛,明珠也似的眸子里,清彻到底,并无他意。他犹豫道:“好吧。” 再到韦家,正是晚饭时候。瘸腿家人刚端上饭,就听到大门被人拍得震天响。打开门,一个叉腰凶巴巴的丫头在门外,染雪按纪沉鱼的吩咐气势十足:“你瘸了腿吗?这才来开门!” 瘸腿家人跟着韦公朴几十年,练的最在行的,就是受气这一条。他面无表情,点点自己的瘸腿:“小姑娘你眼睛真好使。” “快去通报,许王殿下的侧妃娘娘来了,对了,是我染雪的主子,快去!”染雪一口气说完,就差口沫纷飞。 “砰!”瘸腿家人把大门用力要摔,摔到一个人手上。染雪推着门,一只腿卡在门内,一脸的不善:“你想害我,还是想害侧妃娘娘?” 瘸腿家人不辩解,飞快而去。韦公朴也才端起碗,瘸腿家人奔过来:“不好了,殿下的侧妃打上门来了。” 韦明德放下碗站起来:“我去看看!” “我到了,”外面侧妃已经赶到。和昨天的善解人意不同,今天的纪侧妃,高昂着头,脸上带着面纱,发上好几只珠凤金凤闪人眼睛,手扶着弯腰丫头的手臂,傲气大步过来,在房门外站住,冷若冰霜:“韦老大人,我有话单独对你交待!” 韦公朴看出来来者不对,他一动没动,还就坐着:“自古男女授受不亲,殿下要有旨意,应该派个男人来。侧妃来,于礼不合。” “哼,你倒清楚得很。”纪侧妃居高临下,隔着面纱,所有人都感觉到她傲慢,她冷淡地道:“韦老大人,劝你识时务,你对殿下说的话,我都听到,不得不来劝你!” 对这房里别人皱眉:“怎么着,咱们还是单独说吧!” 韦公朴气得发晕,一字一句道:“外男不见内宅女,侧妃有话,一定要说,就在这里,我的孙子和儿媳,是个见证!” “那你听清楚!”纪沉鱼倒也不一定勉强要单独说,还是傲得不行,快要眼睛朝天:“殿下洪福,安陵强国愿以公主下嫁,” “强国”,“下嫁”,这些字眼儿强烈刺痛韦公朴上校的涩涩小妻最新章节。他老泪纵横,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国君软弱,下面就有这样的熊人一帮。 到处可以听到“七殿下得娶安陵公主,从此不用担心打仗”地话,韦公朴每一回听到,就要吐血,又没法子说。 纪沉鱼见他激动上来,更加火上浇油:“公主以后到了咱们云齐,是咱们云齐的大福星……”瘸腿家人都听呆住,忘了大门还没有关。 许王带着人,悄无声息地摸了进来。离得老远,就听到纪沉鱼口沫横飞:“不要说殿下要把公主放在心坎儿里,就是我纪氏,尊国君的命,以后眼里只有公主,心里只有公主。”许王窃笑,这话是你说的,以后娶回来公主,难缠的时候,全交给你侍候。 他手中要有笔,会飞快把这话写下来,再让纪沉鱼画个押。 飞扬跋扈的谄媚声,在院子里继续。纪沉鱼重温一下演技,把一个巴结小人演得十分出色。说到公主,就直接是恨不能趴地上给她踩,韦老大人胡子就抖动一下,说到殿下,那就是一个时刻准备为公主生,为公主死的人,韦老大人胡子抖动不停。说到韦老大人,纪侧妃十分不耐烦:“劝你识趣,殿下今天来,其实是为你好,当年的事情他并不清楚,他问得清问得明,带着你在公主面前叩头赔礼,把当年的事情解开,韦老大人你就罢了,老得快不行,你要为你孙子想想,他以后日子还长,难道一直就当卖国贼!” 韦明德怒吼一声:“我杀了你!”他脸色铁青,原来一切都是骗局。什么得体,又体谅人心的聪明女子,不过是用功名利禄钓自己的诱饵罢了。 他们以为,一个小小功名,就可以买通自己指证祖父当年才是卖国,是破坏和邻国关系的大罪人。 可怜祖父一生背着这个罪名,到老了还…… 他旋风一般冲出去,心里只有一个心思,掐死这个女人! 染雪挡住了她,她手一招,韦明德就停下,染雪冷笑,还叉小腰,把个得势的丫头也演得淋漓尽致:“快快跪下赔礼,不然送你去见官。要知道我们侧妃可是殿下亲选,侍候安陵公主最好的人选,你要是伤了她,等到公主嫁到,哼哼……” 暗无天日,天怎么不劈她!韦公朴心底久藏的怒气一朝涌出,如火山爆发,泥石流奔腾,他咆哮起来:“安陵安陵,你们是一群只会摇尾巴的狗,你们就差把国号改成安陵,你们这些兔崽子,眼睛里见过什么!强国,哼,你们天生就是挨打的命,天生就是进贡的命。滚,给老子滚出去!” 他拎起饭碗,劈面砸了过来。这一砸,带着武将力气,纪沉鱼在院子里见到的箭跺子上深痕,就是韦老大人所留。 他眼中一片血红,数十年深恨,大半生冤枉的罪名。回到原藉,耳朵里还要听乡野村民们胡言乱语:“安陵国,我们是打不得的,要打的人,只看看韦大人就知道。” 犹记得打下胜仗,捷报往都中去,满心欣喜盼来的,是妻子遇刺,至今病在床上,每到冬天就是她伤病发作,难熬的时候。 盼来的,是一旨降罪,说自己破坏两国亲和。天知道那强兵刀斧,这叫两国亲和?而自己的瘸腿家人,原是自己帐下最忠心的将军,可怜他不是战场上瘸了腿,是誓死跟随自己,路上被人打伤成这样。 哪些人打伤的他,韦公朴眼睛里闪着凶光,他一个一个都记得! 有这些怒气在,这一只饭碗呼啸而去,直奔那狂傲无状纪侧妃美丽的头颅。离得这么近,纪沉鱼一下子傻了眼,只见一物就要奔到,忘了躲避。 太入戏了,有时候也不好。这是她空白一片的脑袋里,出现的一句话。 染雪拼命力格,饭碗只打了一个偏,滞了一下,继续飞去。纪沉鱼惊恐万状,她的脸,她最在乎的自己的面庞,完了…… 一只手臂抱住了她萌婚,少将猛如虎全文阅读! 许王守礼跳到她身后,左手挥拳,用力一砸,饭碗碎成几片,激射出去,而里面的饭粒,天女散花般洒出,落了许王和纪沉鱼一头一脸一身。 贵族多有洁癖,想到这是别人嘴里正在吃的,许王一阵子恶心。不及再多想,先看怀里的纪沉鱼,见她脸上沾着饭粒,竟然是吓呆住。 这沾着饭粒的脸,在许王看来,是她十分动人的时候。 他取出帕子,给她擦拭,柔声安慰:“没事了,”纪沉鱼紧紧抓住他,神经质的问:“我破相了?”嗓音微有颤抖:“你如实对我说!” “没有,”许王又要笑,到底是女人,这种时候还问得出来这句话。他一笑,纪沉鱼更紧张,许王搜肠刮肚地告诉她:“沉鱼又落雁,羞花还闭月。” 纪沉鱼不满的嘟起嘴:“落雁是我二姐,羞花是我大姐,你想她们了?”竟然是嗔怪。许王轻笑:“是是,我说错了,重新来过……。” 他们两个人公然有打情骂俏的嫌疑,韦公朴仰天长叹,自知这条命休矣。他痛心疼爱地对孙子看了一眼,祖父不能立身,倒连累你们。 谋害殿下侧妃,也是杀头的罪名。再说自己只是一个罪官。 他回想当年出都城,最后一次见国君,自己曾苦口婆心说过:“臣不怕一死,只是不得不进言陛下,我若身死,将是安陵大举进犯之日。” 如今有这样卖身求荣的殿下,还有这样心里眼里只有公主的贱人,云齐国,将灭矣! 叹声绕梁而不绝,韦公朴眼睛一瞪,手一翻,腰上常带有一把短刃,举刀,寒光闪闪对准自己,一刀扎下! 韦明德心中大痛:“祖父!”他没有去抢,而是跪了下来。这是幼年时,祖父就年年要说的话:“朝中一天不出对抗安陵的人,我这条命一天悬在半空中。有那一天到来,我引刀自裁,望你们好好送我,不要阻拦!” 此时,这时候到了。两个儿媳哭着跪下来,韦明德心中大恸。 刀尖带着怨气,就要扎到那胸膛时,一个人影轻飘飘穿房而过,他没有夺刀,而是手指尖对着刀尖轻轻弹了一下。 “铮”地一声,有金戈声,那个人又穿窗而去,只一下子,就不见人影。这是许王的护卫副队长,杜幽求。 韦公朴也是当年一员虎将,被他在刀尖一弹,半边身子都麻了。许王守礼放开纪沉鱼,把帕子丢给她自己擦,犹有余暇夸奖一句:“真不坏。” 大步走来。 “韦老大人,”许王对着他附耳,丝毫不担心他手中尖刀伤人。他低低地道:“不灭安陵,我誓不为人!” 就是给韦公朴当头一棒喝,他也不会这么惊奇。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嘴里“哦哦哦”几声说过,如绝处逢生的人初见去路,不顾尊卑,一把抓住许王的衣衫,也不知道是衣襟还是衣角,反正暖暖的捏紧在手心里,迫不及待地盯着他:“再说一遍!” “韦老大人,你得体谅我的心呐,我不得不这样做!”许王再一次对他低语,韦公朴瞬间明白了,他马上明白了。 房里充满了他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又狂又傲的笑声,刚才的纪沉鱼根本比不上。 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天,不绝人! ------------ 第六十四章 ,寸步不离 一切都在不言中。 这位殿下,是有战功赫赫的名声。曾经一度里,是韦公朴最为关注的人。 这位殿下,被一天三道圣旨追回,退兵三百里,难道他心里没有恨? 这位殿下,生不逢时,有一个懦弱的父亲。却比自己幸运,他懂得机变。 韦公朴狂笑中,脑子里乱来乱去全是过往影像。 抄家人的铁甲,讽刺的话语,路上的饥寒……。笑声止住,他对着许王跪下,伏地大哭! 由狂笑到大哭,让人想到韦公朴的一生遭遇,忍不住也要落泪。 许王含泪双手来扶他,韦公朴泪眼婆娑仰起面庞,见到殿下的头发上,面颊上,甚至下巴上,还有一些白花花,褐点点的饭粒。 白花花的,是米的本色。褐点点,是染了菜汁。 韦公朴慌乱起来,想到自己的大逆不道动作,一手伏地,一手举袖子给许王殿下擦拭,惊恐万状地道:“罪官有罪,惊吓到侧妃娘娘,惊吓到殿下,” “老大人,你在我眼中,是英雄。”许王深情地扶他起来,这个时候全然不顾自己饭粒挂身的形象。 韦公朴却不看他,茫然对着外面寻找,喃喃不安:“侧妃娘娘……。”是赔礼,还是要见到纪侧妃安好才放心,他没有说下去。 许王回身一看,廊下空冷,只有自己的小厮们在。他愣了一下:“侧妃呢?” “染雪和侧妃娘娘去寻热水梳洗。”加财回了这样一句,许王忍不住一笑,韦公朴手忙脚乱吩咐儿媳:“快去烧热水,再……” 对着桌子上的糙米饭,咸菜汁看看,韦公朴惶恐不安:“殿下用过晚饭没有?”许王同时想起来,纪沉鱼也没有用晚饭。 他早把韦家的饭菜看在眼里,自己是来相见韦老大人,又没有带上吃的,小鱼儿,怎么吃得下这样的饭菜。 “你不必安排,老大人,请您先用饭,我去看看纪侧妃。”许王拔腿出来,心中比来时松下来许多鉴宝天书。 韦大人的心迹明了,余下的话可以缓一步说。外面月落寂静,韦家院子空大,他无端的有些担心。 虽然有染雪跟着,必竟是两个女人。 月光照着池水,纪沉鱼在水边。她们也不知道哪里有热水,就先寻水源。染雪用手试过水很凉,还有碎冰浮在水里,对着几处房间看过,还是道:“我去烧热水,这水太凉,您千万不要下手。” “你去吧,我只照一照。”纪沉鱼一头一脸的起鸡皮疙瘩,饭粒带来的,还有火辣辣的疼痛。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破相。 没有镜子,见到了水,哪里舍得不照。 染雪一间一间去找厨房,纪沉鱼把面庞对着水照过去,月下水光半浊,勉强能看得清楚脸上的饭粒。 她努力的半弯身子,伸长头颈,想要再看得清楚些,身后传来一声笑哼。回身一看,许王负手含笑而来,北风吹动他的衣角,似白鹤引衣。 他形容说不出来的潇洒,如朱门秀阁开,走出绝世风华。笑容中收满月色,独溢在天地中, 纪沉鱼看呆住! 见过英俊过人的,没有见过这么清爽的俊朗,鼻子眼睛眉毛,全如水墨画笔疏离而来,唯有那唇,红得一点正中人心。 忽然,纪沉鱼就想到自己吻过他。在这种时候起色心,纪沉鱼平生第一回。 正在心里暗骂自己,许王笑着一惊:“哎呀,不好!” “怎么了?”纪沉鱼慌里慌张摸自己的脸,又取下几个饭粒来,沮丧上来:“我……。” 许王一本正经地摇头:“原本以为你破相了,现在看来,还好还好。” 地上有碎冰,纪沉鱼捡起一块就扔过来。许王侧身让过,面上笑容依就。纪沉鱼再捡一块扔过来,不解气,再捡再扔。 直到手边再无碎冰,气呼呼犹不甘心,在草根上,雪地上,到处寻找着可扔之物。 许王张开手臂:“把你的人扔过来,” 纪沉鱼呼呼的冲了过来,小拳头早就握得铁紧,冲在最前面。 许王转身就跑,边跑边道:“看来不用吃晚饭,一身是力气。” 正怒气勃发的纪沉鱼一下子泄了气,顿觉浑身无力,肚子咕咕乱叫,双手捧着小腹,极不雅观的慢下来。 接下来还要等,许王殿下和韦公朴在里面长谈。染雪送来热水,纪沉鱼洗过手脸,又喝了几大口才算好些。 韦家两个儿媳送上简陋的饭菜,只有一小碗饭,一碗咸菜。纪沉鱼不忍心吃,她知道这是韦家人仅有的东西。推说吃不下去,随便她们当自己娇气也罢。 院子里的月亮,渐在雪夜中明亮。黄黄的,好似一块大饼。纪沉鱼满是馋涎地望着,把它想像成鸡鸭鱼肉。 房门被轻轻敲响,韦明德走进来。少年不敢抬眼,对着地上走过来,伏身大礼跪下。善解人意的纪侧妃又回来,她侧身让开,柔声道:“我不怪你,换成是我,也会那么做!” 那一声怒吼:“我要杀了你!” 带着少年的愤怒,带着少年对家人的疼爱,还在耳边。 韦明德叩了三个头,低声道:“您是我韦家的大恩人炮灰重生向钱冲!”默然起身,不声不响退出去。在外面尽力回想侧妃的模样,那面庞儿,多么动人,那语声,有如自己的亲姐姐一般,总是带着关切和叮咛。 这一时,少年对许王殿下很是眼红,殿下是有福气的人。 好在许王殿下并没有谈太久,韦公朴送他出来时,眼睛红红的,像是一直在老泪纵横。他送许王到大门外,看着他上了马,忽然长拜于地,一言不发,却带着悲壮。 他一生的清白,一生的抱负,一生的荣辱……。全在这一拜中。 回来的路上,许王没有说一句话,到客栈前下马时,才微微叹了口气,对正从马上爬下来的纪沉鱼道:“给你记一大功!” 纪沉鱼还在生气,尽力地回他一个大白眼儿,丢下马缰也不管他,径直先进去。 许王笑得要跌脚:“快些收拾清爽出来吃饭。” 无人理他。 许王先洗出来,他把头发也洗了,随意拧了拧干,披散在肩膀上,来看纪沉鱼。离花开了门,抿着嘴儿笑,轻声道:“还在那里。” 里间放着一个大木桶,水汽中露出雪白一个肩头,另一边,许王隐隐心疼,还是有紫带红,肿胀还在。 有饭菜的香气传来,纪沉鱼坐在水里吃得正香。感觉到身后不一样,回头见是许王殿下,纪沉鱼黑了脸,忘了自己一丝不挂在木桶里,举起手里的饭碗就扣过去,许王轻笑一声让开,手中取出一瓶子酒:“你就这样对待客人?再说,” 他带着委屈:“我是来请教你这大谋士,你让我答应你什么事!” 白玉壁上起了暇点,只让人更流连不舍。纪沉鱼瞪直眼,他的委屈?那寻常不是微笑,就是轻笑,再就是坏笑的脸上多了委屈,成为难得一见的千年大美景。 嗯?纪沉鱼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手一指外面:“出去等!” “好哈好哈,”许王乖乖出去。在外面桌子上摆开酒,让染雪取来菜,自己以手支肘,斜对房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纪沉鱼出来,一眼就看出来许王脸上的色迷迷。她差一点儿跌破眼睛。 今天出现的这两种表情,委屈和色迷迷,都不是以往殿下的脸上招牌。这大色人还悠然来了一句:“鱼儿,你猜我在想什么?” “想您的江山霸业,想您的金戈铁马,想您的……。安陵公主?”纪沉鱼笑弯了眉毛。许王这一次没有不自在,眼光滑溜溜的扫过纪沉鱼的笑眉笑眼,悠然道:“你呀,”拍拍桌子:“为我的美人儿谋士,来对饮一杯。” 琥珀酒,青瓷杯,斟满的酒液浮动着烛光数点,碰在了一处。 纪沉鱼和许王对坐,一下子饮干。 许王并不意外,只是轻问:“很会喝?” “不,只是看人这样喝豪气。”纪沉鱼小小掩饰一下,许王圆了嘴唇:“哦?躲躲藏藏的,可不太像你。” “殿下自认为很了解我?”纪沉鱼讽刺他,许王笑吟吟:“我这不正在了解,鱼儿,你有如此才华,你的父亲怎么会撑不起一个家?” 纪沉鱼沉下脸:“殿下认为的撑起一个家是指功名利禄吧,我父亲已经很尽力。”许王轻轻一笑:“功名利禄,有什么不好?” 他卸去见人的面具,只有询问的恳切。挥手散去,不仅是防备、架子和身段儿,还有他与生俱来的傲气,皇家人自有的傲气,全卸在酒液中喜良缘全文阅读。 纪沉鱼没有回答,她在品这美酒。真是好酒,香而醇厚,入口又不辛辣。青葱似的手指转动着酒杯,纪沉鱼慢慢提出自己的要求:“殿下,世事常变迁,有一天我不能让殿下满意,请殿下不要迁怒我的家人。” 许王愣住! 他是很吃惊! 慢慢的,他弯了眼角,有了笑容,眸子似更犀利,要把这个少女打量清楚,并深深印在心上。原本心上,已经有了她的位置,不过此时更深。 花开总有花落时,这个道理人人知道。可深刻用到的人,并不多。还没有荣宠前,先想到退步时。 许王思绪回到今天晚上,对着韦老大人飞扬跋扈的小鱼儿,不惧不怕,有胆有智。在让人以为她是女金刚时,又见到她水边拼命照影的纤弱身影。 那一刻,许王满心里温暖如春,只有这一个前一刻钟施展计策,后一刻钟为自己容貌担心的少女。 只想把她搂在怀里,不过许王没有造次。 “殿下如何对谋士?”纪沉鱼的这句话,压在许王身上。是谋士,就应该以礼相待,虽然她是自己的枕边人。 再就没有想到,她会说出来这句话。在做事以前就有此要求,许王微有敬佩,身虽女子,心却远而又高。 小小鱼儿不寻常! “我会爱护于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许王半醉,眸子里水一样的有了风情。他披发如女子,容貌俊俏过于常人,推杯半伏桌上,弯眸一笑,似承诺又似调笑。 纪沉鱼当他是承诺,又最爱欺负半醉的人。把杯子倒上酒重新推过去,坏心眼的道:“喝,我再敬殿下。” 殿下眼底狡黠的看过来,还真的当自己这点子酒就醉了。他欣然接杯,还是半伏桌上,烛光把他胸前没有扣严的地方映照上红色,如象牙上雕花,很是诱惑。 纪沉鱼没有发现自己色迷迷,她对着那一处肌肤喝了一口酒,又喝了一口酒,看得不舍得移开眼睛。 走光的殿下,不看白不看。现在不多看几眼,以后想看也看不到。 许王在想,是不是衣服再往下拉开一些,让她彻底有个眼福。 她有要求,却不是针对殿下的,让春心萌动的殿下很不满意。 他举杯提议:“念你今天有功,又受惊吓,再允你一个要求?如何?”他轻佻的勾勾手指:“你随意地提。” 烛光解人意的摇了几摇,打下几片暗影在许王面上,因为有暗影,更衬出旁边的象牙白肌肤,这个人就是美,不是雪白得让人以为病态的那种,或者是以为伪娘,而是略呈健康的象牙色,还有点儿微近小麦色。 殿下如玉,醉眼满是春意,那因饮过酒后有些微嘟的红唇,不言而喻在等待着。 纪沉鱼淡然扫他一眼,忽然起身一揖:“请殿下回房去睡!”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殿下,离开温暖酒香的房间,走在外面北风刺骨的寒冷中,对于这种煞风景的事情,心碎了一地。 难道殿下没有魅力? 难道殿下不让人动心? 难道……都市龙医全文阅读。 添寿迎上来,送上书信。有一封信,是陈侧妃那一队的护卫队长送来,上面写着:“……。当地官员听说殿下身子不快,不能见人,送来美女数人,为殿下解忧……” 许王的面子,瞬间回来不少。看看,有的是人愿意侍候殿下。他摇摇这书信,慢条斯理地问:“怎么回他们的?” “请陈侧妃出面,说殿下有她侍候就行,不必再多人。” 许王很满意。 这一夜,殿下睡得很香,虽然梦中梦到那个现在外号叫“煞风景”的家伙。“煞风景”没有想到自己被改了名字,因为放下为纪家的担心,也睡得很香。 早上起来,殿下去了韦家,煞风景继续睡到中午,直到殿下回来,才懒懒起身。用过饭上路,添寿牵出马来,纪沉鱼眼睛亮了。 “这是哪里来的?”雪白神骏的一匹马,那扬蹄昂扬的神态,不是伯乐也看得出来这是一匹好马。 许王正眼儿不看她,添寿回了话,自从经过昨夜的事,添寿对纪侧妃也多了佩服。他笑嘻嘻:“韦家上午送来的,您别说,韦公子还真有几把刷子。” 这是一匹千里马。 纪沉鱼路都快走不动,看看自己的马,是一匹高头的大黑马,可是和这个马一比,差距顿时出来。 她不由自主对着白马走去,还没有走到,白马傲然扫了她一眼,往后退了两步。这马,还看人! 不死心的纪沉鱼还要走过去,被许王一把拉住,许王似笑非笑:“它看你不喜欢,你就没看出来。” “怎么会,等我一过去,它就喜欢了。”纪沉鱼和许王拉拉扯扯,小厮们和丫头“唰”地低下头,一起装看不到。 最终没有赢,纪沉鱼一直没过去,对着那马馋涎欲滴招招手,就差给个飞吻:“你迟早会让我骑的。” 许王面无表情:“上马。” 到半路上,纪沉鱼才发现许王心情不好。有什么不好的?夜深了,提醒殿下安眠是自己的责任。小鱼儿心情很好,路上还哼了一首歌。害得许王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这是哪一国的曲子。 接下来往哪里去,纪沉鱼不管。她只眼睛滴滴对着千里马,脑子里有幸福的曙光。骑上这匹马,谁也追不上。可这马,真的能跑千里,她凉凉地道:“真的假的,不如跑一跑试试?” 许王想想也对,他不是不信韦明德,而是马到了手,总归要试。加了一鞭,身子忽然飞一般的起来,如天人飞掠青山碧海,不过一日,就已游完。 这马不仅速度惊人,而且十分的稳当,不颠不摇,人坐得笔直。 纪沉鱼双眸如火,不是一般的羡慕。许王带马再回来时,就见到如花痴一样看着自己的纪沉鱼。 不过她看的是马,殿下也知道。看在她巴巴流露着馋相的小眼光上,许王觉得多少也是个识货的人,跳下马拍拍马鞍:“过来。” 人在马上占她便宜这事,经过昨天的煞风景,许王殿下觉得冷落些最好。要知道殿下报复心不错,以后诸事不要你上前,穿衣服不要你,喝茶不要你,赏花也不带你,有你哭的时候。 在心里小小一想,许王舒服得多。 纪沉鱼不知道他心里转得是这些,见网开一面对着自己,赶快上前来,同时礼节俱全,先给许王优雅的行了一个礼:“多谢殿下异界之逆天超市。” 许王也不扶她上马,只为她手握马缰,等纪沉鱼上了马,再把马缰交给她,双手抱臂,一扬下巴:“拿住了。” 那马似懂人意,知道又来一个试马的,它才跑回来,这点儿路意犹未尽,双蹄在地上弹了又弹,忽地一纵身,蹿了出去。 “啊啊啊!……”远去的风中,传来纪沉鱼的尖叫声。许王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带着人追上去,同时大声指点:“握紧,对,不要松,夹住马腹。” “哈哈哈……。”风中,又只有纪沉鱼的大笑声。许王呻吟一声,这个不怕死的丫头,才能坐稳,就得意起来! 他的眸子柔和不少,心中有无数的纪沉鱼。在街上遇到的凶巴巴,豆蔻花架下出来的明眸善睐,成亲那天粉衣吉服来行礼的温顺,宫中遇劫后的不屈不挠……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殿下发现一件事,自己对自己的侧妃,其实并不了解。 她有别于一般闺中女子的柔弱,也不会和她们一样扭捏:“我坐车,骑马不雅。”她甚至在马上学得很快,竭力赶超着男子。 真是一个奇特的女子。 接下来,纪沉鱼对殿下客气许多,又恢复她侧妃的身份,不再以清高谋士远人千里自居。许王啼笑皆非,为着一匹马,不是为了殿下。 殿下的时候,看起来不如马。 他不管,懒洋洋,冷淡淡,纪沉鱼全都无视,不时请教他马术,许王高兴就回一句,不高兴就不回,板着脸装不喜欢,纪沉鱼笑眯眯,好似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赶了一天的路,第二天到了一处荒村。地上散落,到处露出乱石。田里不见庄稼,只有野草冻结在雪地里,有着凄凉。 许王皱眉:“这里真的是陆家?”但是韦公朴也说在这里。韦公朴提到陆参的时候,语气嘘唏,只说了一句:“请殿下自己去看。” 数里外,隐约可见几间房子,村不成村,屯不成屯,却有一丝炊烟上来。 这炊烟,才给了人感觉,这里有生气。 添寿用力四处看:“没错,就是这里。”他喃喃:“不是说陆家是个大宅子吗?”现在只有几间房,还看得出来颓败。 再往前走,见地上破砖烂瓦陷在泥里,可见到地基还在那里。许王叮嘱纪沉鱼:“小心。”纪沉鱼是初学马的人,兴头正足,骑的还不是不熟悉的千里马,见这里路不好走,正有心要试试,一带马缰:“看我的。” 马快了几分,许王在后面才跟上一句:“不必冒险!”见路边的树后,飞出来一道剑光!剑光雪练也似,如银丝带,盘旋缠绕,直奔马腿而去。 “稳住,带马缰,扬蹄!”许王干练,简洁的声音传来,纪沉鱼也是越懂越能稳住的人,沉一沉气,用力扯动马缰,马嘶鸣几声,奋力扬起前蹄,躲过这次危险。 马上的纪沉鱼惨了,她头一回作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手一松,被甩了出来,落入一个怀抱中。许王飞身而至接住她,厉声对树后荒凉处喝道:“出来,鬼鬼祟祟的,是什么东西!” “是你家姑奶奶!”一个尖锐,似女声又带着不阴不阳,似男声又尖厉过份的嗓音回了话。添寿马上回想到,是那天和韦明德说话的嗓音。他也赶了上来,对许王低声回话。许王明白过来,那天要刺杀自己的人,看来是陆家的人。 他放下纪沉鱼,拉到自己身后,对着树后朗声道:“我乃当今七殿下许王,特地来拜大司马陆参大人!” 半晌,草丛微动,有一个人从挂着藤蔓的破墙后走出,是个女子胜者为王全文阅读。 她双眼犀利明亮,似一把刚淬火的刀尖,看一眼,如扎人心。黑衣,紧束腰带,上面挂着一把剑。生得五官单薄,却每一处都交待得清爽,单眼皮,直鼻子,黄瘦面皮。 在暮色中,也把来的人打量。 自称是许王殿下的青年,年青贵华,身上是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在这片不是雪地就是黑土里,是亮眼的一处。 他容长脸儿,黑宝石般的眸子炯炯有神,一看就是精气神十足的人。负手而立,自然天成的气势,让人相信他非富即贵。 他说是七殿下,倒也让人相信。正是相信,女子眸中涌动着仇恨和不忿,又去看他身后露出半边面庞的女子。 要说许王殿下是这里的亮眼处,有如一只玉瓶,这个少女就似玉瓶中的宝相花。她华美秀丽,披着水红色雪衣,秀发高挽,上面插着不少只簪环。 和黑衣女子的朴素刻苦,成了鲜明的对比。 黑衣女子压下心中的愤懑,翻了翻眼睛:“你们说是殿下,怎么证明?”许王对添寿一努中嘴儿,添寿上前,手中托着一方宝印,同时也出言讽刺:“你看得懂吗?” 白玉印上,刻着许王的名讳。 天色又黑几分,白玉印微有光泽,一看就不是凡品。黑衣女子动了杀机,父亲不幸身死,全怪这些不长眼的贵人。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把他们结果在这里,正好为父亲报仇雪恨! 上一次意图刺杀许王,被韦明德所拦,黑衣女子并没有见过许王。此时面对面,见他一身锦绣,想到父亲陆参回家后郁郁而终,暗无天色的心情,被这锦绣衬得更为扭曲。 还有那个国色天香的女子,应该是许王的姬妾。这些只知道享乐,走路还带姬妾的贵人们,全不是好东西。死了都该死! 黑衣女子主意打定,躬身抱拳行了一个男人的礼节:“小女子陆隐娘,见过殿下!”许王带上笑容:“陆姑娘,我特地来见陆大人,请带路!” 这正中陆隐娘下怀,父亲灵前,正好是这些人送命的机会。她前面带路,往几间残存的破房子走去。 到了地方,许王才看出这原是陆家的祠堂,专门供奉灵位的。灵位还真不少,密密麻麻有几百个,两边有两枝子油灯,鬼火般的点着。 不过奇怪的是,一般灵位是正对大门,这数百个灵位是歪着,齐齐的斜对一个方向。许王愣住,他已经猜出来陆参不在人世,但这是什么意思? 他疑惑的看向陆隐娘,陆隐娘手扶着腰中剑,板着脸,不带一丝儿波动地道:“这里是我陆家所有的灵位,是我父亲临终前的意思,安陵一天不灭,他一天要仇视安陵!” 许王恍然大悟,灵位所对的方向,是安陵国所在。 热流,滚烫地从他心上溅过,烫得许王心头颤,泪水潸潸而下。毫不犹豫的,他提起袍角,跪了下来:“老大人,我来晚了!” 与此同时,杀机顿现的陆隐娘愣住,她正待一剑把许王刺一个穿心,她为报仇,苦练剑术,自认为有此能耐。 不想,这位殿下痛心疾首的跪下来,在被所有人认为是罪官的父亲灵位前,在陆家所有的灵位前。 这一拜,如山陵颓倒般郑重,压塌陆隐娘杀许王的心。 这一拜,北风低咽,飞雪飘零,也似乎是奠拜人清穿之得添福后。 陆隐娘只觉得天旋地暗,心中眼中再也没有别的。只有许王殿下笔直跪拜的身姿,他认真而肃穆,虔诚的祷告着。 添寿和加财等人,虎视眈眈盯着她。暗中的杜幽求扣着一枝飞镖,也盯着她。 肃穆沉静中,还有一个人也跪了下来。跪得陆隐娘的心,又是一颤。那个她认为是玩物的姬妾,恭敬地随着许王跪下。 什么是英雄,什么是壮士?就是这一排一排密密麻麻的灵位。 房子虽然破落,灵位却个个如新,不沾半点儿灰尘,可见护持的人很是尽心。再看她自己,衣服不过一般,不打扮不装饰,可见心中只有灵位,没有自己。 为了这位精心守护家人灵位,遵从家人遗言,灵位一直歪斜的陆姑娘,纪沉鱼也愿意一拜。何况这里供的,是壮士是英雄! 含冤而死,却念念不忘国家的人,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大豪杰。不必出生入死,不必血火奔走,这已经是英雄! 许王的心柔软了一下,纪沉鱼这一拜,也正好撞在他心最软之处。他知道,小鱼儿不是为跟着自己才拜,一定是她要拜。 三炷香送过来,陆隐娘在一旁跪下,行主家礼。许王亲手上了三炷香,注视着灵位上的一行字“先父陆参”的字样,揪住衣角撕了下来,在陆隐娘的愕然中,咬破指尖,写下一行字:“必灭安陵,以慰君心!” 他把这张血书,恭恭敬敬送到陆隐娘手里,诚恳地道:“陆姑娘,请收好,他年我兑现誓言,再来见老大人!” 陆隐娘手指颤抖着,泪水哆嗦着涌出,目光在许王脸上打转儿,忽然跪了下来,泣道:“殿下,恕我无礼!” 许王扶起来她,轻轻道:“不必介怀,不必放在心上!” 一句话,许王抹去陆隐娘所有的不甘,所有的不忿,她用力点头,转身双手高举血书,把它供在父亲灵前。 外面,忽然有了惊雷般的马蹄声。同时有人在旷野中大呼:“陆姑姑,不可伤了殿下!”黑暗中,韦明德单骑而来,看到祠堂时,嗓子都颤抖了,高呼道:“殿下,陆姑姑有刺你之意!” 许王忍不住一笑,陆隐娘嘀咕道:“来得这么晚。”韦明德跳下马,大步过来,见到许王如一株秀树,毫发无伤站在那里,他大声松了一口气,再见到跪在地上的纪沉鱼,脸上红了红,跪下来给许王行礼:“殿下,恕我来迟。” 韦公朴安排他的别的事情去,就忘了说陆隐娘的事。韦明德回到家,听到殿下往陆家来,马上就急急追来。 许王笑命他:“起来,你很是忠心。”见少年面红耳赤起来,眼角对着纪沉鱼飞快一抬,面红又到了耳朵根。 许王愕然,这是什么意思? 纪沉鱼慢慢起身,取了三炷香自己去上过,低声祷告:“英魂想来不远,祝早得愿望实现,早升天界!” 清灵的眸子再看许王,有着一些意思,许王能看明白,他柔声招招手:“过来,” 油灯光昏黄,旁边灵位笼罩出迷茫的气氛。当着这些人,纪沉鱼就依言过去,离开许王有一步远。 她眸子里有忧伤,还沉浸在为陆参而发的悲伤中。这忧愁,让她看上去如雾中半起半浮的白兰花,格外惹人怜爱。 许王为她理一理乱发,温和为她拉紧雪衣上的系扣。眼角见到韦明德黯然神伤,许王又好气又好笑,原本还想让少年跟着自己,他这种自已想出来的缠绵心思,真是让人不顺眼梦幻之现代帝国。 冒失的少年自己说出来:“祖父让我跟着殿下,让我侍候殿下。”他低下头心生欢喜,悄悄儿的,又对着纪沉鱼看一眼,只能看到侧妃的雪衣裙边,那水红淡黄一入眼中,少年就一凛,欢喜慢慢地在心中浸润起来。 “嗯,是我和韦老大人说的。”许王现在认为这不是个好建议,他说得面无表情。纪沉鱼倒为少年欢喜,她微笑道:“殿下人中龙凤,韦公子跟着殿下,必定能学到许多东西。” 韦明德对她飞快看一眼,再低下头细细品味这一眼看到什么,再给许王叩头:“是。”少年情愫,让他莫明对点拨他的纪侧妃有了情怀。 他自己只觉得亲切,还没有发现自己有超出尊卑的感情。只知道每偷看一眼,心里就甜蜜一分。 而许王殿下,极是不悦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着纪沉鱼那张红菱角似的小嘴儿,很想下手重重拧上一下,不然重重咬上一口也行。 殿下人中龙凤?你还半夜三更把殿下往外面撵?许王说得酸溜溜:“我的爱妃的小嘴儿,就是甜得很。” 纪沉鱼对他仰起面庞,给了他一个如他所言的,甜甜的,无邪的,没心没肺的笑容。 房中的油灯,似一下子全失了色。她乌发堆云,雪白明灿。这个笑容无边无际的漫延开来,让人心中暖暖,又嘴角莞尔。 侧妃娘娘,很是孩子气。 许王见韦明德又看呆住,把纪沉鱼一拍:“我要说话,你去弄点儿吃的。”纪沉鱼笑逐颜开,也觉得离开殿下远比较好,一不小心,他就要动手动脚,又要说语带双关的话。 带的肉干等物,不过需要弄热。染雪和纪沉鱼,再加上加财去烧火。许王和陆隐娘、韦明德留下来。 房里椅子也没有,只有几个旧蒲团。捡了一个好些的,请许王坐下,陆隐娘含着悲愤,一一说起来。 “地方官员们时来凌辱,父亲任上时得罪过的人,不远数百里的跑来,这些父亲都不怕,他最痛心的,就是对安陵的战报。每一回听到输,就捶胸顿足不能自己,” 许王用冷板无情,掩盖自己的心伤,冷冷道:“都是哪些人?” “殿下,落井下石是人之常情,老父生前所想,就是大败安陵!”陆隐娘大义,反而为那些人开脱一句。 许王轻轻叹气,眸子里安慰的看着她,这也是个好姑娘! 陆隐娘还有话,难为情地道:“我听说殿下大败安陵,灵前告慰过老父,又听到殿下要娶安陵公主,一时糊涂,以为殿下错了心思,我这才……。” “如果本王是贪图安逸的人,陆姑娘拔剑,原也应当。”许王小小的和她开一个玩笑,见又心中一动,自己守卫人人众多,这个姑娘来去自如,他用心打量她腰间的剑,外面看平平无奇。 许王伸出手:“陆姑娘的剑,给我一观。”陆隐娘双手送上,是黑色皮鞘,无花无果。许王微一用力,拉开少久,冷光,从剑身直逼到眉间,打得眉心一个激灵。 “好剑!”许王脱口道,再叹息一声:“这是杀人剑!” 杀气腾腾,不知道死过多少人。 陆隐娘慨然道:“是!乱世当用杀人剑,乱世当诛不义人!”她豪气万丈,气势不亚于大丈夫。许王则怜惜她,报仇是男子的事情。一个女子承担起来,让人看着就心里难过。许王是标准男人,他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 第六十五章 ,笑话人的殿下 灵前一拜,打动陆隐娘。这一拜,也迟迟在纪沉鱼心上。小厮们烧水,染雪洗菜,纪沉鱼在切肉干。 水大开,打开锅盖,把肉干一片片丢下去,看着它们沉浮,有如人生百种境遇,不是浮就是沉。 纪沉鱼还在出神。 数十年磨难,皆为家国而起。韦家也好,陆家也罢,还有一个明天要去看的前大司空平章,他们一腔热血只有家国,落得凄凉下场,几乎后继无人。 不再有权,只有一腔愤恨。许王殿下大可以不解开这仇恨,不在灵前那沉重的一拜。这一拜,让纪沉鱼对殿下刮目相看。 她知道他不是纨绔子弟,知道他不是绣花枕头。从今天这一拜,纪沉鱼心里隐隐的痛,这这些家人的遭遇,为许王殿下心中深埋的痛苦。 原来卖身,不是殿下情愿。包括纪沉鱼在内的人,都以为许王殿下至少是喜欢的。 强国公主为妻,皇嗣还有谁人敢想?不费吹灰之力,得了老婆,再有了江山。江山如画,千年百年里血染流离,都是为争这如画卷一般的绵绵岁月。 有生杀权,是第一人,山峦低头,大江断流,才引来无数英雄竞折腰,金戈铁马入梦来! 殿下纳两个侧妃,是大有深意。纪沉鱼彻底想明白,高看殿下是一回事,明白他的用心是另一回事。 难怪他明知道陈氏有鬼,还压着自己,以“争风”二字结束那天的陷害。反正自己和陈氏,一个人没有讨得好去末世之灯焚造吉。 自己被摔出去,被殿下强按肩头不肯拜伏。而陈氏,是真真切切挨了一巴掌。害得她每天晚上烧香祷告,有求神的成分,也是在寻找暗助的人。 这倒霉摧的陈氏,怎么会勾搭上外人? 陈太太成亲前拉拢自己,自然也为女儿拉拢了别人。不过她们知不知道,勾搭上来的不是一般的人?他剑指殿下,意在殿下,这一点上,陈氏知不知道? 往外面看,白马紧紧拴在树上。千里宝马多难以接近,纪沉鱼还能骑坐一会儿,是这马被驯服过。 殿下的一拜,可动人心,自己的那一拜,又能为自己加多少分?纪沉鱼目光定定对着那马,我要这匹马! 许王偶然一抬头,就见到纪沉鱼在荼毒。白马往后让,再往后让,纪沉鱼低笑咕咕,伸长手臂:“让我抱,给你糖吃。” “你应该听它说话。”许王走出来好笑,纪沉鱼好奇:“在说什么?”许王忍住笑:“它在说,你放它清静,也有糖给你吃。” 手指点一点自己:“我给你。” 他翩然微笑,手指如玉,每一分笑容中有着些什么,纪沉鱼心想这就是加分了吧?不过装看不到。 悻悻然不肯走,和那马大眼瞪小眼:“我就要骑你,你只能给我骑。” 轻咳声传来,纪沉鱼要翻眼他:“殿下不能吹风,还是进去吧。”许王轻笑着,才口型说了一句:“我也想这样。” 赤裸裸的调戏! 纪沉鱼本想拂袖而去,又停下来,笑得必恭必敬:“以后我告诉公主,不知道公主怎么看?”许王故作沉思:“她应该会奖赏你,我和她同房时,让你侍寝。” 阴云飞来,阴霾密布,阴阴的脸色,不足以代表纪沉鱼此时的心情。她做了自己刚才就应该做的动作,拂袖而去。 许王笑得一脸坏坏跟着她,跟屁虫似的小声问:“你不愿意?嗯,你是个不爱争风的人,谁都不愿意争,不过我问你,你不争,人家和你争怎么办?” “殿下,陈侧妃是中您意的,这不是才上路没几天,就先给我下了个套,她还真有能耐,把武家表哥也寻来。又什么死人了,对了,那死人,难道官府就不管?”纪沉鱼啧嘴:“吏治竟然坏到这种地步?” 许王笑嘻嘻,纪沉鱼再猜下去,手掂着衣带揉着:“依我想,是个死囚吧,牢里提出来,一刀杀了,再送回去,说狱中打架,一时失手,嗯,这样也倒说得过去。” “纪大谋士,你真是聪明。”许王并不惊讶,只是戏问:“你还能猜中什么?”纪沉鱼拖长了音:“我在想,砸我的人,是殿下的旧情人,年纪不会太大,她在宫中行凶,理当地位不凡,是个嫔妃娘娘?年纪不大,才能和殿下有旧情,殿下想来不会相中老太太,” 许王咧开嘴,半点儿尴尬也没有:“你猜得很对。”他鼓励地问:“还有什么?” “年纪和殿下差不多,又和殿下见过,并认识的人并不多,这么一来,等我回京,我就能认出来。认出来了,就要她好看!”纪沉鱼胡言乱语逗着许王:“她要是不给我赔礼,我就告诉公主,有人愿意侍她和殿下的寝。” 许王笑逐颜开:“这倒也不错,弃我去者,我也想报这个仇。” 这人脸皮极厚,水泼不进,纪沉鱼闭上嘴,走开,打击不了他,就懒得和他说。 安陵公主,由顶在头上,沦落为别人嘴里互相攻击的工具田园茶香之一品茶娘最新章节。 去平家,很是找了一番。第二天下午,韦明德带着他们还在山里转,自己直了眼睛:“我记得在这附近。” 野草一片,劲风频吹,几个山头或近或远,一个人也没见到。许王很是耐心:“你再想想。”四面青青翠翠,峰尖上积雪带着一点白,好似上好银狐裘,那一点抢人眼光的银白,看得人赏心悦目,却一眼能看清楚,除了他们在这里,再没有别人。 就是人家,也没有一间。 山下,急奔而来一匹马。韦明德才去看,又发现不是。这是来给许王送信的信差,他不及下马行礼,就双手呈上一封信。 许王展开,雪地里念的嘴角上扬。 “陈侧妃前天扭了脚,又撞到了车上,要见殿下。车队,现在滞留在南亭渡口驿站。”殿下看得笑眯眯,对着天空远处灰蒙蒙看着,喃喃低语:“等我?” 把信收入怀中,许王慢悠悠地吩咐下来:“无缘相见,下回再来。走吧,我们要在三天内赶到南亭渡口。” 草丛中,有一个人无声无息露出头,是个少年,面目清秀,带着狠毒,对着奔下山的一行人道:“南亭渡口,是个好地方。” 在路上,许王才解释:“南亭渡口,是我车队必经的地方。那里常年有强盗,也抢都中发往我军中的军需补给,我们必走这一处,正好就地剿匪。” 他们在打尖,背风的地方支着篝火,天黑前吃晚饭,做好赶夜路的准备。纪沉鱼低着头,眼睛一亮。 武家的地图有些地方不对,云齐国内的都正确。南亭渡口,可以乘船,小路更无数。一般渡口,大多是四通八达。 这是她预想中要离开的一处,因为纪士文无意中说过,那里船只交换物产丰富,虽然驻扎的有士兵,强盗一样的多。 强盗只奔着富庶的地方去。 接下来紧赶路,纪沉鱼乖乖到了许王马上,这样她还能睡一会儿。许王身上,永远是干净如阳光明媚的气息,不喜薰香的他大多时候,也温和如明媚阳光。 许王没有动手动脚,他视闲暇时,和纪沉鱼胡扯一通是乐趣,不闲的时候,他也没有心情。 南亭渡口,北起越州,南到于阁,都泥江浩浩不下千里,东又有绝兹城,一下子接了三个州。三个州,都有支流官道到渡口上,又都想管这个渡口的税,争夺不休时,又时而撒手不管,因此虽然是个物产交流丰富的大渡口,一年里有半年是三不管。 都泥江贯穿全国,再走竹山和安陵国,在云齐境内只有三个大渡口,南亭渡口秩序是最乱的,却是商旅非走不行的中转点。 许王的迎亲车队,就在靠渡口五里左右的驿站里。这个驿站里只有五百兵,平时操也不出,只知道官卡上收税,遇到强盗来时,头就一缩,刀枪不出。 守礼大可以不走这条路,但是国君采纳了他一直的建议,内乱不止,外患难休。要娶安陵公主的许王现在说话响,拿安陵公主出来说事儿,又故意从这里被劫一批迎亲物资,云齐国君因此同意他打着迎亲的名义,暗中可以剿匪。 这个渡口,是许王从都中走重要军需物质的地方,在此以前,他年年被劫过,早就放在心上。 安陵公主要在新年里出嫁,是安陵国的意思。许王第一年成亲,新年是在安陵国过,其实坏了汉人新妇要在公婆家过年的规矩。 许王将从这里顺流而下,不过半个月就到安陵边境上,在那里安陵国君送公主亲至,双方礼成师兄个-个太无良。 礼部的官员们,因此不和许王走,他们是一个月后出发,走水路快得多,直接到边境上代国君观礼。 云齐国君怕死,再者中国人的规矩,国不可一日无君,怕借机被擒的云齐国君因此不去。 提前两个月出发的许王守礼,时间上很充足。 陈侧妃一入住驿站里,护卫队长宗异邦就要求原驿站的兵全搬出去,他们住下来。又以殿下受风寒为名,不让任何人见许王。 守驿站的小军官正在外面骂骂咧咧,他不敢高声骂,也骂得他自己身边的人都听道:“来了三、四天,走又不走,客又不会,弄得乔大人,董大人,任大人一天来看好几回,” 有一个士兵笑:“队正,这和你老人家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大人们一来,我不是要迎上去。”小军官正骂得痛快,陈侧妃房里有一个人看出来,一晒道:“你让我看的,就是这个人?” 军油子有什么好看的。 房中并没有别人,与陈侧妃并肩而立的人,是她在都中的舅母詹太太。 陈侧妃抱着手炉,打扮得亭亭玉立,淡淡一笑:“不是,你再看下去。” “你有逗我看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样让六殿下喜欢。”詹太太抱怨她:“亏我早行几天回来探亲,在这里还能再见你一面。要知道你能到许王府,我花了多少功夫,你大姐至今恨我,说怪我帮了你。” 陈侧妃手指若轻鸿,不经意在乱发上划一下,划去的,同时有眉间的不屑:“她一把火没烧死我,还有心情怪你。” “这些全是小事,总之,以你们陈家现在的家世,包小戏子的,放高利贷的,强占丫头逼死跳井的,早就没有家声。你能到许王府,你好自为之,六殿下手足情浓,他一直为许王殿下不近女色担心,就有几个通房丫头,也怀疑全是作假。他呀,是一片关心,你倒好,把个殿下都跟丢了。” “殿下真的不在?”陈侧妃明知道真的不在,还是装腔作势对许王正房飞去一眸,似笑非笑:“也许真的病了。” 詹太太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被纪氏比下去了……呀!”两个人一直对窗外看,见到油里油气过去的士兵,见过许王手下的护卫身姿笔直过去,带着茫茫微雾的雪色中,又走来一个人。 他年青不过二十多岁,身着五品下的官服,气宇饱满,五官端正,有一双警惕的眼睛。 “这是!……”詹太太目瞪口呆,甚至是面如土色。接下来她魂不附体,唯一的一点精神聚集起来,又惊又恐射向陈侧妃:“你……贱人!” 陈侧妃一抬手,清脆的一巴掌打在她面上,狠毒地道:“你才是贱人,你做的好事,你以为我找不到他,你为什么跟着我到这里来,你是探亲?你是好心地来看我?你是来补漏的!” 她快要喷火:“亏我几年里,一直拿你当知心人看。我母亲傻呆呆,以为你真的手眼通天。我早就知道,你后面必有别人。那一天,你对我说,” 回想着,陈侧妃笑得不屑一顾:“你说我聪明能干,非比常人,就此嫁人可惜,宫中有女官位,可以为我谋求。我一时不察信了你,后来你毁我的亲事,让我到许王府,我件件都依你。我就是想查出来,那一天,到底是怎么样的真相!” “外甥女……”詹太太是百般抵赖的姿态,身子如蜗牛入壳往缩在一处,她也有痛苦:“你别恨我,要恨,就恨你那花花公子的爹,”她愤然一击:“你们陈家,早就没钱了。是他对我说,女儿们大了,要许好人家,是你的爹,收了钱,让我坏了你的事明媚多姿!” 门外,响起脚步声。那人犹豫着,走几步停下来,又走几步停下来。詹太太惊恐万状对着门,可以看出来,她很怕那个人进来,本能又有一个现成的理由,头对着房里转动:“不怕你的丫头看到?” “我自有我的手段,”陈侧妃很有自得。 那门,被推开了,刚才见到的那个青年在门外,四目相对时,陈侧妃怨毒恨杀,青年如遭雷击。 “是你!” “是我!” 青年流露出痛苦:“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只有你,才会写出一样的纸条约我来见。” “我出都城前打听过,知道你在这里,正好,”陈侧妃恶意的调侃着:“舅母来看我,我想六只眼睛见面,大家说清楚罢了。” 她对着詹太太冷笑:“一个是你的亲侄儿,我是你嫡亲的外甥女儿,你收下多少好处,把我们全卖了。” 那一天晚上,人才约黄昏后,忽然人声打门。陈侧妃慌忙而走,董大人夺路而逃。此后音信全无,詹太太告诉当时的陈五姑娘:“他怪你,说是你的旧情人打到他的门上。” 此时,陈侧妃眸子里冷却着狠毒,问道:“我的旧情人,是哪一个,你们给我找出来!”董大人颤声道:“殿下……还在这里!” “他不在!我早就知道,他带着纪氏偏心眼的玩去了。什么事,能瞒得过我。”陈侧妃不无悠然,对身上的织锦宫衣看看,带着猫戏老鼠的神情:“你们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年的旧账,情可以断,脏水却不可以泼。没有出嫁的姑娘,人言可畏,陈侧妃担心好几年,生怕有人就此事大做文章。空穴来风,再加上心中的确有鬼,很怕人言。 董大人躲开她的眼光,詹太太躲开她的眼光。 “是你们两个人合伙干的?你可知道,那一夜我跳水而走,回到家里大病一场!”陈侧妃语气汹汹上来,董大人才手一指詹太太,轻声道:“你问她!” 詹太太目瞪口呆:“你知道了!” “怎么回事?”陈侧妃越发狐疑,这两个人算计自己为什么!她抖抖身上宫衣,还能摆出事不关已的冷漠:“情来情断,不足为怪。你对我一时用情,负心时说一声即可,你当我是什么人,会拿你当成终身依靠!” 董大人跺跺脚:“你客气些,有话,你只问她!” “可娶亲,享受的人是你!”詹太太也凶狠起来。 陈侧妃这才想到董大人的妻子,他自那年再没有回京,回原藉应试,娶了亲事。亲事,是富甲一方的富商之女。 “多少钱!”陈侧妃气势汹汹一针见血。 詹太太底气忽然十足,冷冷道:“一万两银子!” “你!” “你!” 两根手指头一起指着詹太太,董大人才方恼怒,詹太太鄙视地道:“你妻子相中了你,一心要你,成亲后,她对你不好吗?” 她索性全说出来:“当年冒充五姑娘情敌打上你门的人,就是你现在的妻弟!”再对陈侧妃也和盘托出:“你不必闹!殿下在不在,是你可以知道的。你聪明才智不错,还是好好办事,以后尽享荣华富贵!” 话音才落,走廊里又有脚步声过来谋良缘最新章节。詹太太最机警,身子一退,对陈侧妃冷笑,如何?还说这里最安全。 董大人慌了手脚:“我,要赶快出去!”外官没有召唤,在侧妃房中,这两个人都别想活了。 陈侧妃倒硬气,她哼了一声:“未必是往我这里来的!”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来,一个人温柔亲切地道:“陈侧妃在房中吗?”却是纪氏的声音。 陈侧妃这才慌了手脚:“她……不是不在?”心头猛地一紧,恐慌如水漫堤坝,奔腾汹涌澎湃在心中翻滚。 门上,又传来“当当”几声,接着纪沉鱼对丫头道:“真是怪事,这大冷的天儿,陈侧妃去了哪里?我病了,劳她问候几回没有见,很是失礼,这一好了赶快来看她,真是巧,殿下好了我也好了,殿下也说要来看她,她难道在殿下那里?” “来了,”陈侧妃头皮发紧,不敢再耽误,手一指房中,随意得指到了桌子下面,董大人和詹太太一起往里钻,两个人一左一右身子撞在一处,董大人的腰带环刮到詹太太的脸,詹太太的金簪扎到董大人手上。 两个人忍疼,一个盖住手,一个捂住脸,挤身在一处。 瑟瑟中,董大人忽然有了恨意。手只要一拧,这个人就完了。门响动一声,打断他的心思。 一个甜美悦耳的嗓音来道谢:“我来回礼儿,可怜见的,我一直就病着,这水土不服,可真是熬人。难怪有人说,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步难。我说我水土不服吧,殿下又是一样的病,说那天哪个官儿敬多了酒,害得殿下旧疾引发,跟着我也病了,我和殿下,还真是巧得很。” 董大人心中怦怦跳,他先不知道是陈侧妃,也打听过一下,这位纪侧妃,像是比陈侧妃更得殿下欢心。 听她说话,就大模大样的不一般。 陈侧妃毫不客气地回话:“可不是,你要不是和殿下巧,还有哪一个人和殿下巧。”纪氏一笑:“我可道过谢了,再来请你晚上用饭,我亲手煮菜,你可要来。” 临走,纪沉鱼又在廊下东张西望:“殿下哪里去了?”陈侧妃恨不能把门摔她脸上,鉴于自己房里有人,只能忍气等着。 纪沉鱼回来也纳闷,陈侧妃脸色十分难看,比平时白三分,这是新式的美容方法,还有心虚有鬼? 但是她回复许王:“我去过了。”许王夸夸她:“给你糖吃,让你哄马。”纪沉鱼一溜烟就走了。 片刻后,添寿来回话:“绝兹府尹董光照求见殿下。” 出来得还很快,许王略为诧异一下,再想到自己为陈侧妃行了多少方便。就是小鱼儿要这样做,自己也会行方便。 人心呐,没有什么事情,没有三五年,是看不出来。 许王并没有大动肝火,他出身皇族,就不是干净地方。背叛和被背叛,是经常事情。一个皇子,要防暗杀、下毒,阴谋,层出不穷。 一个侧妃另有他人,这是什么新鲜事情?不值得生气。有心不要她时,方法也层出不穷。 因此,许王只抬一抬眸:“让他进来。”董光照进来后,又来了另外两州石城府尹志陈行期,泷州府尹梁大山。 三个人坐在一处,彼此都有尴尬。许王定定的看他们,让添寿打开地图。董光照是十一皇弟昭王照拂的人,陈行期则是刚直不阿,只对父王忠心的人,对另外两个人另行结党从来不满。 梁大山则不是均王六殿下的人,他是长公主的家奴,对大驸马忠心耿耿珍居田园全文阅读。 南亭渡口这样重要的地方,有这三个不一心的人在,怎么会弄得好!溃烂,不是一天两天。 一幅简单的地图展开时,许王不和他们废话,手指南亭左边:“道陵山口,有强盗,后山,有强盗,旁边的榆林,我才得线报,也有强盗。各位大人,本王重兵在此,与你们解除忧患如何?” 第一个回话,是眼睛眨巴个不停的梁大山,他迅速想到的是许王自作主张:“殿下,道陵山口,有长公主一处庄子,要是动兵动枪,恐惊了人……” 许王手一扬,袖子里取出一件东西,双手捧住,面南而立,朗朗一声:“有圣旨!” 三个人俱都跪下,各怀鬼胎。 听完以后,董光照最先道:“臣领旨,”他心里转悠着,怎么十一殿下不知道?这里是有强盗,不过官匪勾结,各谋好处。 陈行期是愣住,他没有想到董光照会答应,见梁大山又不敢说话,心里乐得不行。他为剿匪,受了这些人不少气,他是忠于国君的人,以后的国君,在七殿下从安陵回来,非他莫属。陈行期抚一抚胡须,他有引以为傲的漂亮胡须,此时精神不错,胡须看上去黑而油亮,更为光彩。 许王对这三个人全没有好感,他只有一句话交待:“各位,在此期间,你们随我居中调度,俱在这里。” 董光照苦了脸:“臣,臣妻颇为凶悍,臣不敢晚归。” 许王笑一笑,梁大山皱紧眉,他想到他新纳的小妾,一身雪白肌肤,这天冷不去搂她睡,要在殿下这里孤单一个人睡不成? 就是陈行期,也狡猾一下:“殿下,下官手中还有数件急案,容先回去,明天一早再来侍候如何?” “强盗把你们吓成这样?”许王手按在桌上,怒目若要发作:“哪一个走的,就是走露我消息之人!” 往门外喝一声:“取我剑来,高悬门上,出去一个,斩首一个!” “是!”外面才回答这么一声,就听几声巨响,劈哩啪啦,轰轰隆隆,最后几声“咚,咚!”震得房中书案晃动几下,地面都摇一摇。 窗户全是开着的,硝烟味儿直冒进来,房里顿时乱了。 董光照先说一声不好,他年轻身子敏捷,“嗖”地一窜,直奔高几下。梁大山腿一软趴地上,顺地面找一个又宽又大可以遮挡的地方,见有个地方黑乎乎不小,双手一扶地,人哧溜过去,许王眼睁睁看着他利落地蹿进自己书案下,伏在自己脚旁。 总有一个是硬气的吧,再去看陈行期,还是坐得笔直,硝烟弥漫中,他手抚着胡子很是镇定。许王正要夸他,见他眼珠子也不转了,直直着,分明是吓呆住。 战场打过滚的七殿下又好气又好笑,就这么一帮子人! 外面有回话过来,加财一头青烟,咧着嘴哭笑不得:“纪侧妃骑马,那马蹄子踩到火炭,不知道哪一个倒火盆,没灭全在角落里,火炭踢到旁边放的鞭炮上。” “砰!”又是几声,余炮还在炸着。 许王也是啼笑皆非,这能惹事儿的人,好好骑个马也能有事。他板起脸,忽然说一声不好,听外面潮水一般,有人高呼:“惊了马,快来人手!” 主仆一起奔到房外,就看到最后冲出去的一群马。韦明德手执鞭子,连声呼喝,只拦下来几匹。 许王变了脸色,他看到跑在最前面,只看到一个影子的人,是纪沉鱼都市龙医全文阅读。她那匹马,一定是惊在最前面。 “保护侧妃!”许王才喝出这一声,半路上奔出来的韦明德大吃一惊,他手心冒出汗来,这才看到那遥远的身影很是面熟。 原来是她! 韦明德飞身上马,第一个追出去。 纪沉鱼一开始真吓得不清,她正在为逃跑作准备,鞭炮声稀里哗啦一阵炸,险些没把她耳朵炸聋。 再就座下马疯一般的冲出去,幸亏她这几天是个用功学生,紧握缰绳不松手,不管多颠覆,双腿夹得也紧,才没有被甩出去。 耳边风声呼呼,和坐在许王马上睡觉时的风声不一般,这风,带着要掀翻一切的狂态,来得迅猛,又突烈。 不似龙卷风,却有龙卷风万均的力度。 纪沉鱼只觉得脸上生疼,要想垂下头来,又被风吹得直着身子,任由风刀一道一道从面上划过,而座下这马,还没有停的意思。 前几天自以骑得很好,今天认识一下厉害。不仅是风,风中夹着小石子,重重击打在她眼中,纪沉鱼本能闭一闭眼,正中眼皮,虽然小,夹着风势,似强弩发出的利箭,打出一个红印子。 疼得她差一点儿松开手,缰绳在手心中滑到手指,又紧紧握住。 总算能闭眼,又不敢全闭。勉强睁开一条缝,就见一道黑影直奔脑门而来。 是个树枝子,一直横在这里。 “啊!”惊叫一声,纪沉鱼用力往下一伏身,不知道哪里来的潜能,居然压着风头趴下来,见马头就在身前,双手抱住马颈,口中喃喃哄它:“你乖了,不要跑。” 身后有尖厉唿哨声响起,纪沉鱼尖叫:“我在这里!”唿哨声如流水,绵绵不断,细而悠长。一刻钟后,总算慢下来。 纪沉鱼已经睁不开双眼。 眼中有细细灰尘,也有小粒的沙土。韦明德是第一个赶过来,就见到纪侧妃在马上哭。她抱着马颈还不敢松手,面如土色,一半是吓的,一半是刮过来的灰。 细嫩面颊上,起了红晕一片,中间有几处,沁出小小的血珠,像白玉中数百年生出来的血红,凄美又让人怜惜。 玉中血红,是玉的魂魄。 韦明德心痛不已,少年人反而愣在那里,听着吓得不清的纪沉鱼一边哭一边哄那马:“你乖了,你别跑。” “你乖了,你别哭,”少年用沙哑的嗓音,也说的是这一句。纪沉鱼先是没听到,马停没停她都没有感觉到,只是心儿悠悠地想着,难道命葬在这里! 好不容易听到这句话,纪沉鱼睁开双眼,才发现到了安稳地方上。她的眼睛疼,面颊疼,肩头旧伤又有复发的样子,同时,她的心往下一沉,一个想法到了心里,绝望的大叫一声。 韦明德犹豫不决,帕子早掏出来,却不知道送不送。被这一声大叫惊得心头乱颤,什么也不顾了,大步走过来:“你哪里疼?” 墨绿色的山草,风中被吹得千姿百态,如兰,如佛祖掂花手,又如细细绿流。宫衣俏丽的少女,没有回话,仰起面庞,对着远处山路,山下奔腾大江,流下两行泪水。 多好的逃跑机会,自己没有抓住。 惊马中坠马而亡的,被马拖着不知去向的,完全可以解释元素之尊。 银子时时都在身上,头上还有若干的首饰。纪沉鱼呜呜的哭起来,她忽略了什么。 伤心,如最后一根琴弦断,歌女扑倒泣血中。面如土色的面颊上,冲出来两道雪白泪痕,晶莹,似石山子,滚动几下,无助的落下。 “扑,”不知道倒了谁的心…… 少年他见过少女全是柔弱的,侧妃,当然也不例外。他无助地动动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你要我怎么做才会喜欢?他原本想问这句话。 她伤心的哭着,他默默的等,手中帕子在风中摇过去,摇过去,一直就在那手心里,染上手心中的温度,也还在手心里没动一步。 又是一阵马蹄声过来,纪沉鱼被惊醒,她漫卷眼睫,是一个凄楚无助的眼神。许王心中一滞,满腹怒火如天火遇上银河倾,就此化为乌有。 他没有见过纪沉鱼这种表情,打马过来,拥她入怀,柔声问:“吓倒了?”干净好闻的气息笼罩过来,如三月里桃花初开,日头才打到嫣红上,香气轻轻。 纪沉鱼吸吸鼻子,忽然很想对他诉苦,她用手揪住他胸前那一块玉饰,不让它再印到自己面颊,泪水挂在眼睫上,让她美得如一团迷雾,她哭兮兮告状:“这马不乖,” 要是乖,会带自己去天涯海角。 韦明德心惊肉跳着,看着殿下把那个身影搂到怀中,再就是美人泪痕湿,一直在告状那马不乖。 有人承接情绪,泪水扑天盖地而来。不一会儿濡湿许王衣袖,看上去像小儿撒尿在这里。许王按住她的肩头,发丝也在手中。 柔滑带着香浓,许王嗅了一下,正想着再哭也要骂几句,纪沉鱼抽抽泣泣又来了一句:“亏我给它吃了许多的糖。” 许王大乐,这个丫头孩子气。 回去的路上,纪沉鱼缩在许王的披风里,一面把泪水往他衣服上擦,一面不忘往四面看。一条大江,江水奔得还很湍急,部分打在岸边白石上,溅出千堆雪。 大船,如天上飞雁,扬帆去往远方。纪沉鱼的心,也随着去了,去得远而又远。 驿站门口,如临大敌。有人在归拢马,有人在列队肃立。陈侧妃不得不出来,詹太太趁着乱的时候去了,她迎上来,不真不假地说了两句:“这马,也是乱骑的。” 许王抱纪沉鱼下来,陈侧妃装看不到,纪沉鱼装看不到她。下马以后还在磨蹭,许王分一只眼睛在她身上,看她做什么。 见她迟疑着,对着那匹没有带她走天涯,而是丢在半路上的马很是想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袖子里掏出来一把,在手心中颜色不错,一把玫瑰松子糖。 许王哈哈笑起来,他背过身去,对着荒野无人处笑个不停。别的人全纳闷,殿下在笑什么?只有纪沉鱼,狠狠地瞪了一眼他的背影。 不是你说过的,要想骑好马,就要对它们好。 现在你笑,一定是笑话才惹出祸。 ------题外话------ 近了近了,离去桂林近了,感谢亲爱的们,感谢你们送仔去。 仔的回报,不断更,坚持万更。 鬼哭狼嚎:票子…… ------------ 第六十六章 ,挨打的功臣 守礼没笑多久,再回过头,不出他所料的,纪沉鱼平静下来,一只手托糖,一只手抚着马头,低声说着什么。 刚才的孩子气,再不复见。 只有殿下的披风里,还留有余香。衣上有些闪光,是她刚才的眼光。 余香,也不同于守礼见过的别的女性。 宫女们,她们爱浓郁的香味儿,因为父王年纪大了,鼻子不大灵光,眼睛也不太行,闻香识女人。 家里的丫头们,也是各种各样的头油香味儿。而那个“她”,则是偏爱奇香,越怪越吸引人越好。 兴许就是这香味儿,让她进到父王的眼中。 小鱼儿,是淡淡的性子。就是香味儿,也只爱一种。头油上要是有香味儿,她脂粉用得极淡。总是留下的,是一种回味。让人闻到,就知道是她。 她们还在外面,陈侧妃一脸的发呆相,守礼现在已经知道,她没有这么容易呆笨。想在自己身边呆住,这是她的生存之道。 陈侧妃看上去,总是嫉妒小鱼儿,总是有些笨,总是落后她一脚,其实未必。 两边士兵都是许王的手下,从侧妃出现时,就跪下垂首。许王没有催促纪沉鱼进去,由着她安抚那马,不管怎么看,丽衣身影和雪白骏马,总是很协调。门里跪着的三个大人们急了,他们偷抬眼,陈侧妃还在,惹祸的纪侧妃也在。 “咳咳,”董日照机灵的轻咳几声,没有惊动许王,把纪沉鱼惊动。她无言地给许王行了一个礼,拉好风衣,悄步进去。 染雪和离花接着她,陈侧妃跟在后面。 许王对着她的身影看了一时,他一直认为她很聪慧,从不认为她是个强过男人的女子,今天也是这么看,惊马吓到后的泪流,孩子们气的哭泣,还有她很快恢复的平静,这是个心性坚毅的女子,逆境中,很是能稳得住自己。 三个官员对许王不满,闹出这么大的事,处置又不处置,在外面耽搁这么久。还说什么剿匪,现在就半点儿不急空间之悠然田居全文阅读。 他们又弄错一件事,许王殿下很急,他不再想纪沉鱼的时候,连商议的余地都不给他们,站在当地,直接发号司令:“崔将军,” 一个年青的小将大步出列:“回殿下,整兵完毕!” “按我说的,速去速回,我等你的好消息!” “是!”小崔将军大声应过,带上人就走。三位大人愣巴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已经在暮色中。 这是快天黑了?地形又不占,人和也不占,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会占上天时?要是天时地利人和全不占,这打的什么仗! 送死仗? 没有人敢说话,许王殿下算是朝中一员名将。素来还有一个不参搅朝政的名声。他在边境只管呆着,均王殿下和昭王殿下,大长公主纠缠不休时,从来没有他。 是安陵公主,让殿下一下子闻名于全国,在皇嗣的问题上频频出现。 他带来的不过一千人,三个大人都数过。现在看到少了一半,三个大人皱眉的皱眉,歪嘴的歪嘴,五百人?他就敢去了。 “大人们随我进来,”许王漫步往里面走,三个官员们不敢不跟。无人看到他们进去以后,宗异邦打了一个手势,余下的五百人又分出二百人,紧跟小崔将军后面走了。 驿站里的兵,正打算休息。自从殿下在这里,他们天天精神紧张,白天晚上不能休息,日子叫苦连天。 不想宗异邦大步过来,粗声大气问:“你们王队正呢?”找来找去找不到,才有两个士兵往一边儿看,见渐黑下来的树林后,有人牵着一匹马悄无声息要走。 离这里已经有数百米了,宗异邦追的心情都没有,直接张弓,放上一枝子箭,在士兵们众目睽睽之下,绷紧弓弦。 有人吓得捂住嘴,有人吓得气不敢喘,有的人失声要呼出来,见一箭如流星,带着弓弦声响,直奔王队正而去。 王队正走猫步,不喘气,缩着头,手中牵着马缰,一步一步,打算走出这个树林,有树挡着,就可以上马,不消半个时辰,可以到离此十里外的集镇上,醉花楼里王惜惜,那小娘儿们细皮嫩肉的,快去和侧妃们比一比。 手中一空! 空气中一滞! “嘭!” 这才是一声弓弦响,一只箭笔直穿断他手中马缰,尾羽闪着,钉在前面树上,高度,正好是他的额头,他差一点儿撞上去。 手中半截马缰挥动,“啪”甩打在他自己脸上。王队正跳起来骂:“哪个找死的!” 夜色又下来不少,黑暗中有一处亮闪闪,见一个人张着弓箭,正对着自己比划。王队正一跳多高,他认出来这是殿下的护卫队长,嘴里怪叫着:“娘呀,别射我,我回来了!” 鬼哭狼嚎声一般,他三跳两跳的跳着回来。 不跳,身子就不会摇晃,不摇晃,不是被射个正着。 宗异邦盯着他到身前,才放下弓箭,脸上散发着寒气,大手重重一拍王队正的肩膀,只一下子,把王队正拍了一个嘴啃泥。 地上冻着一丛野草,本来冻得结实,有人往这里泼了热水,野草融化不少,扎了王队正一嘴,乱蓬蓬的,黑暗中好似他突然长了胡子。 王队正不敢言语,自己拔去野草,带着一嘴雪泥陪笑:“宗大人您有什么吩咐?我家里老娘病了,我得……霸皇逆天。” “是小娘病了吧,”宗异邦鄙夷,旁边有人窃笑,宗异邦大喝一声:“列队!”见一队歪歪扭扭而来,乍一看,又像两队,又像三队。 这群子玩票的兵! 宗异邦过去拳打脚踢:“站好,一条线,这兵粮还敢吃,就你,一条线,你眼睛不好使!”过去一巴掌,瞪着牛眼:“站直!” 没一盏茶功夫,整出一支整齐队伍来。宗异邦威风凛凛地训话:“殿下在这里,你们身上有责任!这和平时不一样,听着,分成四队,一队守大门,一队守后门,两队轮流巡逻。” 王队正哭丧着脸:“宗大人,我们还没有吃晚饭。” “嚷什么,轮流吃饭,就这风里吃,当兵,又不是享福!”宗异邦一句话,粉碎他们所有的希望。 远外,白天墨绿色的山坡变成深黑色。小雪时有,带着肃杀,纷纷又洒洒。山坡上,歇着一两百人,衣着各异,各有刀剑,为首的是个少年,是那个在许王身后偷窥过的少年。 他惨白面色,眼角偶然一抬,唇边时有一动,全是犀利和狠毒。他在想什么,才有这样让孩子半夜吓醒的笑容? “许王,有点儿门道!”少年自言自语,一只酒袋递过来,是个粗大汉子:“怕他娘怎的!俺乔王认定你了,这一趟跟着你干!” 又有一个尖细尖细嗓音的汉子接上话:“我徐大仁也是的,平兄弟,跟着你做活儿,真他娘的痛快。这一回,咱们抢什么。” “平兄弟”有了笑容,他就是笑的时候,眼底也闪动着什么,毫不放松。他缓缓道:“我们去抢的是皇子的枕头,皇子侧妃的马桶,你们敢吗?” 乔五愣着眼睛:“怎么不是擦脚布,让俺好好羞辱羞辱这皇子,” “给你一盆洗脚水,你顶在头上,可以香一香。”徐大仁刻薄他一下,再问少年:“这是哪个皇子出巡?不去查正经该干的,无事到这南亭渡口来干嘛,前几天才见过绝兹府尹,给他送了过年红包,他说最近没巡查。” “平兄弟”闪过一丝狰狞:“巡查是没有,肥羊却有一只。”天色更暗,只见到驿站里前后门守的有人,院子里人影来往憧憧。他走到人流中间,站上一块白石,裹着黑衣的瘦削身子,绷得笔直。 他的话简短低声,清晰有力:“哥哥们,兄弟们,今天请你们来,是做一票大买卖。雪这么大,全国上下有多少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人,为什么会这样,全是安陵国害的。我们不敢还手,不敢去拼,却年年有军费,年年要进贡。” 每个人面上都流露出辛酸,看着他。 “这下面是什么人!是去安陵国和亲的七殿下许王。听说他也风光几年,号称一员名将。可是呢,一听到娶公主,他的心就动了。他带着无数珠宝无数聘礼,这些珠宝要是留下来,我们可以救许多人!兄弟们!去不去!” 这里离下面很近,他们没有人说话,依着老规矩,不时有人举起拳头,有力地拳头,一下一下击向天空,表明一件事,他们要去! 他们一定会去! 平兄弟掠过一丝真正的笑容,招了招手:“我也来一回惊马!” 把白天惊马全看在眼中的他,认为这是一个便宜法门。 夜,又黑又冷。许王留下的三百精兵全在院内不着眼处。在明处的,大门上,灯笼下,全是驿站的兵嫡女毒心。 王队正第一百零几次的打哈欠,嘀咕着小声骂:“娘的,没酒没肉,夜里还站岗!”再往里面偷看一眼,三位三不管的大人还没有出来,王队正不敢再抱怨,大人们还没得休息,也一样没酒没肉。 第一声烟花起来时,空中绽放出无数红花黄花紫花。王队正还在笑:“他娘的,哪一家的败家子放这么高的烟花,这要多少钱一个!” 见无数烟花忽然下落,一个又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扔过来。他们全被烟花吸引,就是宗异邦也多看一眼,这些闪着炮引子的鞭炮,都有三、四指那么粗,从他们眼前飞过,落到驿站里。 “保护殿下!”宗异邦怒吼一声,离他最近的地方,“啪”炸开一个鞭炮,炮纸飞迸到门柱上,再弹回到宗异邦手上,炸出一个白印子。 纪沉鱼正在马棚里,她出来和马交流感情,就差说几句:“带我走吧,一起去流浪。”这一回她有了经验。 下午闹出来那么大的事,在烟花升空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这水边,有谁会放这么高的烟花,再说许王殿下的迎亲队伍在这里已有几天,哪一个不怕死的,还这样惊扰他。 许王这个人表面温和,也不是什么好性子人。纪沉鱼一直这么看他,他温和,是还没有真正惹到他。 好吧,不管这烟花是不是有意的,纪沉鱼先把马耳朵塞上是正经的。 快手快脚取出来帕子,一撕而成两半,先把千里马的耳朵堵上。又怕它看到鞭炮炸开,红光火光也受惊吓,又取出一个帕子,把马眼睛盖上。 这样一来,马看上去很是滑稽。但是柔顺的贴近她的身子,蹭了蹭。纪沉鱼没功夫顾上它的温柔小举动,马棚里还有别的马。 鞭炮声中,纪沉鱼更着慌。驿站不大,这里马只有一两百匹,可是一起往外冲,白天那一幕又要重现。 她没有帕子,百忙之下,把袖子用力一撕。宫衣本坚硬,可是马槽上有尖税物,也有棱角,借着这些,纪沉鱼不一会儿没了两只袖子,多了十几道布条。 就这不足够,先把许王的马耳朵堵上,看马匹骚动起来,纪沉鱼余下几匹就不敢过去。 外面,已经乱起来。硝烟在晚上,竟然比白天还要迷散。白天是亮的,晚上硝烟染出一团黄雾,呛得人不敢呼吸,还没有的地方,更加黑暗。 不少马嘶鸣着,发疯般的用力挣着,带着马棚摇摇晃晃,发出倒塌前的响声。纪沉鱼手中拿着布条,被堵在这些马中间。 救星来了,黄雾中,韦明德和加财一穿而过。两个人惊慌失措:“侧妃娘娘?您别动,千万别动!” 纪沉鱼一动也不敢动,饶是这样,离她最近的黄马,忽的扬蹄,双蹄高举,直奔纪沉鱼美丽,带满花翠的小脑袋而去。 眼看着,就要把她的脑袋踹在脚下! 韦明德奋不顾身跃过去,加财一个前扑,扑过去。 见纪沉鱼不慌不忙,手中举着一个东西喷洒过去,顿时,一股子桂花头油味儿散开,头油正扑在黄马眼睛上,黄马身子一歪,马蹄斜了过去,身子乱扭乱动,眼睛上蒙了一层头油。 “真聪明!”韦明德看得清楚,喝了一声,他和加财都到了眼前,一人拉住纪沉鱼的左衣袖,一人拉住她的右衣袖,齐齐一带,纪沉鱼退了出去。 到外面,三个人一起松一口气。韦明德体贴地道:“我一个人行,加财小哥送侧妃娘娘去安全的地方。” “哪里安全?”纪沉鱼沉着的说了一句,鞭炮依然不断往这里扔,外面已经有刀剑相击声田园茶香之一品茶娘。这明显,是一场有阴谋的暗杀。 火药味儿,呛得人要捂住口鼻。纪沉鱼没了长袖,只用短袖盖住鼻尖,加财对她招招手,带着她走入火药浓雾中。 危险,近在咫尺。 忽然有一把刀,直击而出。加财飞起一脚踢出去,再在捂着的布巾下大骂:“看准再砍!”这刀,是自己人的。 再走几步,削出一把剑!加财手中有剑,“砰砰”几下子打回去,开出一条路,已经不分敌我。 殿下怎么样?加财只担心这个。 纪沉鱼的手指,摸了摸怀里硬硬的一块,那是逃跑的银子。 头上的首饰,哪一天都不少。这位殿下,从来不小气。 金簪子,缠丝宝石花钿,镶珠耳环,手上是珍珠手串,还有几个戒指。纪沉鱼耐心的辨着方向,一会儿好回来取马。 她恨不能加财被人缠住,她可以回到马棚里去。才这样想,如她所愿,一处硝烟味儿薄弱处,跳出一个使双刀的大汉,一看就是草莽君,缠住加财,和他拼斗起来。 时不可待,正是时候。 纪沉鱼装着害怕,转身就走。加财急了:“哎,别乱跑,路在那边……。”出于谨慎,敌我不分,也不能大喊侧妃娘娘,要知道殿下也好,侧妃也好,全是靶子。 鞭炮声“砰砰”炸着,各处一片硝烟。不时,有喊杀声。王队正伏在地上,鬼鬼祟祟寻着路正要走,一只绣花鞋过来,踩上他的手掌。 “啊……”他鬼叫起来,纪沉鱼吓了一跳,缩回脚抱歉地道:“对不住。”另一大手过来,宗异邦粗声大气:“给我迎战,不许跑!” 他拼杀到这里,脚底下碍事的人本来不想理,这驿站的兵全是怕死鬼,鞭炮来时就全趴下,喊也没有用,再见有刺客,风吹一般的全散了。 这鞭炮中不知道加的什么料,硝烟味儿特别的浓重,烟雾也难散去。凭着声音,宗异邦抓回王队正,把他往烟雾闪光处一扔,再就不管。 王队正直对着光闪闪而去,“啊”地一声大叫,危急之中一个驴打滚儿,才避开来迎面的剑光。落地时心想拼了,狠命一滚,正撞中一个人大腿,把他撞飞出去。 宗异邦喝彩:“好啊,好!”忽然想起来不对,大声问王队正:“刚才踩你的人,你看到是谁?”这里有绣花鞋的,只能是殿下的两位侧妃。 不管是哪一个,都不行。 王队正撞飞了人,再一滚到了一处,咬紧牙关,死也不理他。出又出不去,不是刀光就是剑光,他索性平卧地上装死,要是有人踩到自己,就当自己是个台阶。 没一会儿,他被人踩了好多脚,也坚决忍住,死也不呼痛。 纪沉鱼总算回到马棚,硝烟味儿中,多了马棚的味道,她庆幸一下,浑身上下舒坦得不行,自由的细胞无处不活跃着,游走全身。 “叮叮当当”的刀剑声,听来犹如仙乐。呛人火药味儿,也好像不那么难闻。 马棚里,勉强可以看得清楚,所有马匹乖乖都在,韦明德也在迎战,一会儿身影在马棚东,一会儿又转到另一边。 他看不到自己,正是牵马的时候。 纪沉鱼的手才摸到千里马时,天地间,忽然澄清公主请上榻。玉宇显现,一切恢复原来,都看得清清楚楚。 就是月光,也帮忙似的出来,洒得一地银月,还是一轮满月。 今天又是十五,纪沉鱼恍然想起来。 因为这清楚,她看见许王殿下站在正中,足有十几把剑指着他。离他最近的,是一个黑衣少年,干瘦又削,和竹子差不多,个头儿又不低,笑得比别人阴险,是得意的笑:“殿下,让你受屈了!” 守礼形容潇洒,身子挺立。他手中空空,什么也没有,丝毫不被剑尖所动,冷冷道:“你们走不了,本王奉劝你们,放下武器,我饶你们不死!” “哈哈……”狂笑声,夹着狞笑。黑衣少年剑尖毒蛇般的前指,抵住许王的肌肤,有血,沁了出来。 所有人白了脸,那里是殿下的脖颈处,再进一点…… 寂静无声,只有清冷的风吹起着。 纪沉鱼的心,乱了。 驿站里的兵跑得不见人影,地上倒有一个,王队正还趴着装死。许王殿下的兵不少,不过这些人全是江湖豪客那种,以一当几,应该没有问题。 看他们面上笑得不堪的,笑得让人恶心,笑得口水滴哒哒的,纪沉鱼要想安全溜走,必须是在许王控制场面下,至少许王可以相信,而这些人是强盗,有没有人性都不知道。 许王让纪沉鱼相信的,就是他比强盗有人性。 纪沉鱼飞快且认真的想了一下,这些人长得奇形怪状,都很凶残,如果能让许王脱身的话,许王收拾场面不是一时三刻能好,她走的机会太多太多。 马棚后面,转出来一对争斗的人。韦明德一亮相,黑衣少年震动一下。和韦明德对打的,是一个中年女子,紧包着头发,占着下风很是狼狈。 王队正悄悄的,伸出一条腿,准备慢慢的,不让人察觉到的爬走。前方,是走廊下面,只要爬几步就到。 他无声无息伸出自己的一条腿,可见他的腿实在爱挡人,好巧不巧,中年女子一步跳过来,正点中他的脚尖,王队正惨叫直入云霄,中年女子一个趔趄,韦明德一跳过来,剑尖刚点上去,黑衣少年失声呼道:“明德弟,手下留人!” “平事哥哥,是你!”韦明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瞬间分辨出平事是敌非友,挽了一个剑花,剑尖还是指中中年女子,冷笑道:“你放手,我放手!” 他竭力地认了一下中年女子:“这是江湖上有名的辣手名剑辛五娘吧?”他有些动容:“我隐约听说你在干这勾当,我还不信。” 瞪起眼来:“我和殿下去找过你,你可曾知道!” 平事怒声道:“闭嘴!” 许王悠悠然开了口:“原来是前大司空的孙子,你只找我,你收剑,我正要和你单独谈谈。”剑尖又近了一步,这次不是一滴子血,而是一行血流下来。 韦明德大怒,手中剑尖也往前一指,中年女子顿时也流下血来,他红着眼睛:“放手!”平事也红了眼睛,怒声道:“你不放手,我就先斩他一指!” 左手一翻,亮出一把雪刃,平事近乎于疯狂:“你拼不拼!”中年女子慨然道:“好!殿下的手指,比我的值钱!” 韦明德身子颤抖着,血全往脑袋上涌,但是不敢再乱动。 终于,他撤下手中剑,恨恨地往地上呸了一口:“你以后别再遇到我极品纨绔妖主最新章节!” “呸!”另一声更大的呸声,由平事口中响起。他快要暴跳如雷:“朝廷给了你什么,害了你一家满门,你还给他们舔屁股!” “你!”韦明德斗鸡一样头往前拱着,额头上青筋爆起:“咱们一边儿练去!” 平事轻蔑地一笑:“当我怕你!等我收完这一注儿财,我和你打上三天三夜,打你这忘本的东西!” “你才忘本!是我祖父让我跟殿下的,就是陆姑姑,也知道我跟殿下!”韦明德跳脚大骂,一边若有若无的对许王使着眼色,等骂到这疯子注意力转移,就是殿下脱身的时候。 许王心思也在平事身上,但眼角看着一个人。众人身后,一个纤细身影半蹲在地上,手中不停捡着,又不停拆着,小鱼儿在干什么,有人挡着她,许王硬是没看明白。 他有些挂脸色,认为自己对她太宽容。一会儿又要干戈起,她还不进去,在那里玩什么?不是玩,怎么那么有劲儿! 北风,是寒冷的,地上,处处积雪,这丫头又怎么了! 添寿悄无声息出现在人群后,对着许王打了一个手势。 韦明德和平事还在对骂,平事苍白的脸更无血色,嘶声大吼:“不会的!”他额头上抽动着,脸上有茫然若失,韦明德抓住时机,对许王殿下又递了一个眼色过来,平事正看在眼里。 他阴笑一声,眼神儿锃亮盯住许王,正眼不再看韦明德,冷笑道:“殿下,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听说你金玉珠宝迎娇娘,我们和你借几样东西。” 周围人哄然一笑:“对,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一,要你的聘礼若干!二,要你的侧妃娘娘陪我们几天,等我们安全了,再放她们回来!”平事的脸扭曲着,他本来没有这个条件,不过见到韦明德后,他的心里彻底疯狂了。 许王愤怒地看他一眼:“你出身官家,知道这是什么罪名!” “我不管!”平事看着还是个人,眼神已经近兽,他凶狠地,在许王脖子上拧了一下剑尖,又是一股子血出来,他对着四面疯狂大喝:“快推出来,人和珠宝,你们这些下贱奴才们,不要主子命了!” 一个声音,一字一字地飘过来,纪沉鱼沉声道:“你是要找我吗?” 所有的目光,全射到她的身上。 月光似乎也偏转了转,独把明亮给了她。 所有人惊艳一下,韦明德伸手想拉,又停在那里。 今天晚上的纪侧妃,让人震惊的美丽。装死的王队正,也看直了眼睛,在心里浮出来一句话,比醉花楼的红官人好太多。 她发是毛着,还犹有硝烟气儿,看上去浮沉云雾一般,如仙人俯仰嬉戏银河中。首饰,亮得闪人眼,特别是想珠宝的那些人。 月下,从来出美人儿。她一步一步走来,眉山间,雪光映上眉间,看上去似跳动着银月。沐月而来的,还有她芙蓉般精致无暇的面庞,红唇紧抿着,透着她的毅然。 不是一个娇弱弱的美人儿,而是一出场,就带着她的决心在面上。 还有她的柔荑,高举在身前,上面放着几个黑乎乎的东西,飘着可疑的气味。 许王皱眉,严厉的板起面庞,胡闹又开始了凤御凰:第一篡后! 纪沉鱼不看他,走到场中离他几步远,平事笑得邪气:“哦,真是个美人,你放心,美人儿,我们不会轻薄于你。” 许王的手下,全露出愤然。 当着殿下在,调戏殿下的枕边人,要是放走这些人,殿下的脸面以后哪里摆。再有这位侧妃,好生生的,跑出来干嘛。 不是琼林夜赏花,也不分首饰,你来干嘛! “用鞭炮上加足火药,雕虫小技罢了。”纪侧妃侃侃而谈,手心托送出去,平事瞪着眼睛,他嗅到一丝不太好的感觉,桂花香气中,还有别的! 这白玉似的手掌心中,还有几丝惹人怜爱的红晕,只是那黑乎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纪侧妃宛如花园中散步,累了就站在这里。她语气柔和,只有一分异样,是循循善诱的责备。 再加上嗓音动听,所有人都听进去。 “殿下为你,寻访许久,你不解殿下心意也罢,也不应该做出这种事。”纪沉鱼在教训平事:“殿下说,你一家满门,俱是好汉子。好汉子也可从草莽中出,但是你,叫误入歧途,难见祖宗!” 平事丝线吸气,仿佛被扎中什么:“你骂得好!” 人群后面,堆起一堆柴火,下面,洒着一小堆火药,旁边有一个引子,正在燃烧着。 “殿下怜惜你,你当殿下怕你!你看我手中这是什么,只有你会用火药!”纪沉鱼小心翼翼托着黑色圆丸,面色凝重:“这是殿下的密器,霹雳火弹,比你的火药更小,却威力过于十倍。” 她颦起眉,场中人都在看她,随着心中一动,不由自主以屏住呼吸,为这小小的东西作个猜测,真的有那么大威力。 她的手指轻而又轻,像是生怕捏实了就会有危险。手指翘成兰花指,美丽异常掂起来一个,对平事不屑:“你不信,我试一个给你看看,不过你站远些,” 她是那么的认真,又带着凝神,平事不敢以身来试,押着许王站后一步,他的人也跟着后退一步,眼睛都盯着这“霹雳火弹!” “你们看仔细!”纪沉鱼眼角见到众人注意力都在自己手上,更为大声地道:“只要一粒,可以破千军,再加一粒,可以毁万马!你们看着……” 平事难免怀疑她有鬼,警惕地对许王又看了一眼,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惊得所有人身子一跳,心头一颤,耳朵不好使的,产生暂时性耳鸣,嗡嗡作响。 柴火堆上,火光直冲云霄,里面夹着石块,不少块换下来的马蹄铁,冲天而起,忽然撞击,发出难听的噪音! 真是太刺耳了! 剑尖一轻,许王脱剑而出,步子流水般滑出,拎起纪沉鱼,同时没有忘记顺手给她屁股上来了一巴掌,骂道:“胆子包天!” 身后有剑光飞旋而追至,许王轻轻巧巧半空中一个转身,和纪沉鱼落入了人后方。添寿手一挥,黑压压一批箭手冲上来。 “放箭!”第一声喊过,第一批箭射了过去。 人都挤在一处,虽然功夫都高强,也有人中箭。 许王朗声道:“平家的儿郎,留活口!你虽然对本王不义,看在你先祖父份上,留你一条性命!” 平事咬牙切齿:“不要你留!”见弓箭不再发射,一群人带着刀光剑影冲上来,在人隙中寻找着那鬼言鬼语的纪侧妃,只见到一个侧影染性,宠无下限! 和那侧影对面的,是许王沉着的脸。 现在是许王殿下训人,被训的人,自然是小鱼儿。 殿下很不爽,黑着脸,脖子上还留着血,语气不善:“霹雳火弹?嗯?这是你乱来的地方!”纪沉鱼更不爽,据理力争:“总是我救了你!”不管你后面多少手段,这是事实。 “我谢谢你!”许王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纪沉鱼额头上“啪”一下子,起了一个红印子,骂道:“以后记住,这不是你出来的地方。” 许王看着她,袖子也没了,是撕出来的,不知道干什么用了。头发毛得乱蓬蓬,偏生更加美丽。 “来人,送侧妃回房!”许王沉着脸,才说过,见一物灿烂闪光地掉落过来,是一把镶着宝石的小剑。 小剑半空中摔落,半出剑身,银光摄魂似的夺目光芒,现出在剑身上。 纪沉鱼飞快伏下身,一把抓在怀里。许王走上一步:“放下,这不是你玩的东西!”纪沉鱼大声争执道:“这是我捡的!” 把小剑往怀里一缩,转身就走。 许王在后面骂:“只许你放一会儿,等会儿我就来取走!”见那身影单薄,手一抬,把自己披风扔过去,正披中纪沉鱼身上。 两个护卫紧跟上去,看着她进了房门,守在门外。染雪和离花都不在房里,是寻纪沉鱼,现在还在外面没回。 这大大方便了纪沉鱼,听着外面乱蓬蓬,知道自己只有不多的时间。飞快取来脂粉,这是早备好的,在脸上涂涂抹抹,没有多久,就有些像许王。 许王也是秀眉俊目,两个人就是面庞都差不多,很容易装扮。 路条,也备的有一块,不过那印章,不能仔细看,是用笔一画一画描上去的,这是纪沉鱼看过路条后,自己记下来,偷偷弄的一张。 披风穿好,打开窗户爬了出去。没走几步,见到一幕骇人。前面打得什么声音都有,血腥风都闻得到。这里有两个人,手执着手,情意绵绵地互相望着,颇有些执手相看泪眼的味道。 是陈侧妃和一个大人。他身着官服,生得十分端正。 才要走,又遇到挡道的人。 纪沉鱼退后几步,学着许王嗓音重重哼了一声。再大步过来,果然见没有人了,许王殿下疾风般去了,直奔马棚。 战场,转移到廊下,树后,马棚里并没有别人,韦明德缠住平事,一定要和他见个输赢,把马也忘了。 许王在后面督战,没有想到还有人偷溜过来。 纪沉鱼顺利牵上马,袖着银子首饰,包袱坐在屁股下面,不敢背,上马直奔后门。 殿下的封锁圈不错,另处安安静静。 几个守门的人站直了,见殿下过来,低垂着帽檐很是不喜欢:“见到主犯逃走没有?” “还没有一个人出去,” 殿下更不喜欢,低喝道:“你们分两个人,跟我去找一找。” “是!”看门的人答应着,他们才上马,见殿下人影子已经不见。殿下的马实在太快,他们打马如飞,在后面追上。 ------------ 第六十七章 ,谁人在后 追着,没有见到殿下,倒见到路边丢着几样东西。那东西沾满了血,丢在临水岸边。捡起来一看,是个女人衣服,还有一只女人鞋子,还有两枝簪环。 衣服,是宫装。簪环上,宝石不算最大,在民间也算不多。握在手中,后面隐然有字,点上火折子来看,上面写着:“许王府制。” 一下子,两个人吓得魂不附体,急急呼着:“殿下!”拍马追出去几步,有一个人很是警醒,对同伴道:“你回去再看一下。” 他一个人当先追出去。 回去的那个人,手捧着东西,打马狂奔进了驿站,正要高呼人,猛然,他愣在当地! 院子里战事结束,一排排弓箭下,押着一行行的人。他们追了近一刻钟,也就是说,一刻钟以前,殿下单人独骑从后门出去。 而现在,殿下冷眉冷目,在最亮的火把下直立如山。 这个人,怎么也想不明白! 许王对面,是面上往下滴着血,却不肯束手就擒的平事。他手臂受了伤,剑都拿不稳,无力地指着地面,剑尖还如雪冰,一滴一滴也有血滴下,这血,是他自己的。 手臂上的血,身上的血,汇集到手下,沿着剑尖往下滴。 平事咬牙切齿,只是气力虚弱,说出话中气不足,他的眼睛黑如夜中暗魅,闪着奇怪的仇恨:“我宁可死在这里!” “平家只有你一个人,听说你还没有娶妻!听说你在平大人坟前发过誓,不给他昭雪平反,你就不会娶妻!你一死容易得很,平家从此断子绝孙,你就是你平家的大罪人!”许王义正词严。 平事的身子抖动不停,他把恨之入骨对着许王:“你……你可知道我平家,这几十年来,流了多少血!” “本王的血,不足以赔你美女请留步最新章节!”许王勃然大怒,他脖子上伤口,不大又不小,还没有包扎,是殿下拒绝包扎,有些地方凝结住,有一小处还沁出血珠儿。 朱红的血珠子,在许王肌肤上,像象牙盘中珊瑚珠,凝结的血红,宣告着,这是皇子的鲜血! 从平事的剑下而出! 平事慌乱不已,他原本目标清晰,为复仇而伤皇子,夺聘礼,现在他心头震撼,脑子里一片混乱。 脱身,一件难事。同伴们都在这里,有的横尸脚下,有的肩架刀剑,是阶下囚,或笼中兽。 到处是血味儿,可以让最疯狂的野兽更疯狂,也可以疯狂的野兽明白,杀人,不再是件容易的事! 许王怒容不减,负手左右踱了几步。积雪在他的脚下发出“咯吱”的微声,如死囚犯前的更鼓,大宰杀前的号角声,声声,打在平事身上。 他不敢错开一下子,剑竭力在手中握稳,还想做困兽一搏。 挂着铁马的青石台阶前,许王停下脚步,眼眸如鞭,抽打在平事身上,话语冷冷:“平家一门,多少举人进士,前朝榜眼郎,诗赋名动天下,文章笔伐口诛,三篇文章诛奸臣,一曲凤凰曲,迎得佳人归,到了你身上,落草为寇,还自以为荣!” 隐含的一句“不以为耻”,抽得平事心中抽搐如发羊癫风。先是一紧,再就紧而紧,紧了再紧,紧了还紧,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他的心脏玩在手掌中,如小儿捏面糖。 “平家先祖,历任吏部尚书,刑部尚书,兵部尚书,最后才出来一门尚武好儿郎。不想今时今日,你卖弄功夫,抢劫皇纲,与贼为武,还沾沾自喜,这是你的好家风!” 许王劈面又是一顿训! 平事泪水喷涌而出,恨意比泪水喷得快,他的脸扭曲得更歪斜:“你还记得我平家一门的功绩!” “亏你还有脸提你是平家一门后人!”许王冷若冰霜:“前大司空平章,为人好风范,高风亮节,从不后人。几十年前回家后,日夜嗟叹不能安眠。他嗟的是国,叹的是民。你呢!” 眸子如最锋利的匕首,许王痛斥:“你不思为平家重返名声,有命活时打打杀杀,不思国法家法,哪一条容得下你!没命活时,就一死了之。你如何去见你平家历代先人!” 哭得泪水模糊的平事伏地大恸,却还固守心头一点恨意:“是你们这些昏愦的人,逼死我祖父,气死我父亲,是你们的错,全是你们的错……。” 许王微微地叹了口气:“你若信我,好好活着!” 他没有为当年的错事道歉,这也不是他道歉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北风中,许王殿下用这句话,代表他全部的歉疚:“你若信我,好好活着!” 韦明德也哭起来,最理解平事心中痛的,就是他。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一个人趴在地上,双手死死抠住地面缝隙,哭得吭吭咽咽,又努力无声无息。 一个人站着垂下头,遥想祖父一生遭遇,生不逢时,何等不幸! 许王静静站着,眼神这才看到一旁等着回话的护卫。他略一思索,并没有招手,而是大步走过去,低声问:“什么事?” 眼光触那护卫手上带血的宫衣和首饰,许王大惊失色,一把拿起,回身就回添寿:“纪侧妃人在哪里?” 添寿很是纳闷:“在房里一直没出来呀。”遇到许王杀人般的眼光,添寿飞快跑去看视韩国之飓风偶像。再回来时,面如土色:“不在。” 两个字,如滚滚惊雷,在许王心田上辗压而过,随便带走他的一半镇定。许王手都有些颤抖,本能的是这样,他来不及回想纪沉鱼又一次动了他的心,在他心里,只有一句话,小鱼儿还是救了自己。 不管他后面还有别的手段,这是一个事实。 那胡扯一堆的“霹雳火弹”发明人,此时现在哪里? 他大步而回,手里抓着宫衣等物,厉声来问平事:“你还勾结的什么人!”平事一愣,再冷笑:“这里寻常也来上三五回,进出无忧,哪里还要许多人!” 眸子在他面上刮了又刮,许王选择相信他。韦明德对着宫衣直了眼:“这……”他惊得不能自己:“这是侧妃的?” 这衣服,是刚才纪侧妃穿在身上,表演她的霹雳火弹出场服。粉色宫衣,上绣黄花,少了两只袖子,十分好认。 韦明德眼前一黑,上前一把抓住平事的领口,高举拳头要揍他:“人呢!”平事重伤带血,一直没有得到包扎,心情大恸过,被韦明德这样摇晃,眼前一个劲儿的发黑。 双手用力扯自己被抓的衣襟,怒道:“你当我怕了你!” “你不怕我,你怕我祖父不!”韦明德知道平事对自己祖父最为尊重,更加摇晃他的人,呲着牙:“祖父对纪侧妃深为推祟,祖父对纪侧妃十分宾报,临行前祖父对我说,让我凡事听殿下,也要听侧妃的。你还我人来!” 少年毫不掩饰的叫喊着,许王心头更是发蒙。他还要稳住自己,面无表情,淡淡吩咐:“院子里再找一找,” 这么一找,花了一刻钟。一刻钟后,许王也听过护卫的回话,再听到千里马不在的消息,他迅速做出决断,对那正和平事大吼,从刚才就一直吼到现在没有停,而不管身前的平事双手捂在耳朵上还在吼的韦明德道:“明德,随我来!” 带着一帮子护卫出了后门,火把打得白昼一般的亮,韦明德在后门口伏在地上,杂乱的脚印马蹄印中仔细辨认出来:“侧妃一个人上马,后面还跟着两个,” “就是我们!” 前面有马蹄声,先头追的那个人也回来了,他觉得太诡异了,一个人不敢追太远。就这,已经追到了码头上。 见殿下亲自出来,那个人也呆了呆:“殿下从哪条路上回来的?” 许王板起脸,只有一句话:“带路!” 那个人回到队伍里,原来追的路再走一遍。 韦明德很是厉害,他不时跳下马来认着蹄印,只认出一里路,他面色突然奇怪,不敢相信的在地上看了又看,对着许王欲言又止。 “快说!”许王现在最烦的,就是吞吞吐吐,不敢别人焦急的人。 韦明德一定要吞吞吐吐,还犹豫不决:“殿下,单独说话。”许王耐着性子,命人退后。韦明德少年血性,今天偏偏成了婆婆妈妈,走到许王马下,说得粘粘连连:“殿下……侧妃是个忠贞女子,……。” “放屁!我倒要你提醒!”许王殿下丝毫不怀疑纪沉鱼的忠贞,他起了疑心,面色严峻得杀气腾腾:“你看出来什么?” 韦明德这才说出来:“有一个男人,跟在侧妃马后,他功夫十分高强,在这里。”火把往下伸一伸,许王也能清楚看到地上乱七八糟的脚印中,有一个淡淡的脚印。 别的人这种冷天,都是靴子。就是纪沉鱼,为跑出来学骑马,也是保暖用的靴子末法王座。这个脚印淡而又淡,要是他也穿的是靴子,肯定认不出来。 这个脚印,是双麻鞋。 麻鞋透风,谁会在这种天气上穿它?脚印还不小,有这么一双大鞋的男人,应该身子粗壮。 许王就差给韦明德一下子,怒声道:“呆子,侧妃有危险!”这分明是追踪的脚印,怎么在这小子眼里,成了同行的人。 韦明德一拍脑袋,如梦初醒,慌乱地上自己的马,大声道:“是!”他红着脸,头都不敢抬。 再追上去,一直到渡口,蹄印消失了。 江风凛冽,许王怅然,心头的痛,先如一滴子墨水滴入洁净水中,一下子化而不见。紧接着,再滴,再有,如银河倾倒,直泼入怀。 瞬间,浇得人透心的凉。 瞬间,浇得人透骨的寒。 这痛,随着每一丝寒凉,沁到骨骼中,再就全身上下,无处不在。 韦明德不死心,还在附近草丛中打着火把寻找。 许王木着脸,回想纪沉鱼的一点一滴。初见她时,就知道她有一双好眼眸,无意中对着自己翻过来,似惊鸿一闪就走,她并没有想到有人在偷看。 再见她时,是豆蔻花架下,明眸如明珠,在花叶左右顾盼,娇声一叱,让人喜动心怀。 宫中惊变,韦家作戏…… 小鱼儿,你去了哪里? 见到麻绳脚印时,许王并不相信纪沉鱼有外人接应。可他心里当时已经明了,纪沉鱼是有意为之。 江风裹着巨大的寒冷而来,许王冻的脸生疼外,也清醒了。 他应该怎么想?从前到后地想,纪沉鱼从豆蔻花架下就开始欺骗了他,她娶给他,一开始就打算趁机逃走。 在这种时候,没有任何证据,能这样想,殿下也算是个天才。许王有纪沉鱼的那句话为证:“以为让殿下不喜欢,请殿下不要迁怒我的家人!” 江风若雪,拍打在石岸上。许王愤怒了,要真的是这样!……他茫然若失,应该怎么办? 定一定神,这种想法很牵强,只是一种直觉! 而他,是个相信直觉的人! 草丛中,传来韦明德的惊喜声,火把如流星般回来,韦明德在火把下:“殿下,我找到了,侧妃没有跳江,她从这里走的。” 许王冷着面庞,驿站里还有事没有处置完,他出于关心亲自追到这里,已经是给她天大的颜面。 让他不去追,又于心不甘。对着韦明德的兴奋,许王对身边的人招手:“取银票来!”加财跟着过来,怀里掏出银票送上,许王看了看,取了五百两塞到韦明德手上,粗暴地道:“你带几个人追上去,要小心,事情并不简单!” “是!”韦明德更加欢喜,见殿下打马要走,忽然想起来问一句:“殿下,我追到后,到哪里见殿下!” 许王已经打马如飞往回奔跑,只丢下一句话:“到边境我的军中来找我。” 可怜的韦明德,就这么追啊追啊,一路追到了边境上,在许王大婚前见到他,也没有见到纪沉鱼。 好在银子给他的足够重生农家有田! 这是后话。 许王在回去的路上,把这件事的诡异性又想了一遍,越想越是明白,纪沉鱼是自己走的。什么都没有丢,只丢了千里马,丢了她的人,还有她披着自己的披风,假扮成了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狠狠打着马,在驿站门外,不等马停一跃而下,把前来接马缰的人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才喊一声:“殿下,” 马缰迎面扔来,殿下自己进去了。 他大步流星,人人都理解他。殿下丢了侧妃,还能不着急生气? 董光照、陈行期和梁大山带着一脑门子懵懂过来,还似在梦中。殿下刚才不在,三位大人出来主持大局,才争吵几句你当家来我作主,见驿站里殿下的手下自行会处理,压根儿不理他们,当他们不存在。 以小队为单位,各自押俘虏,审问,上刑,救伤员上药,有条不紊,三位大人在旁边干瞪眼。 再一看抓的人,其中有些面孔,董光照小白脸儿更白,陈行期怒发冲冠,梁大山油滑油滑的转着眼珠子。 三个人各怀鬼胎,一起到门前迎许王殿下。 董光照长揖道:“惊了殿下,听说还丢了侧妃,殿下,下官虽然有罪,不过这里向来是由绝兹、石城,泷州府一起管理。下官身为绝兹府尹,对于这里往绝兹去的水路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驿站,是石城地面。” 陈行期冷森森:“董大人,你年年要和我分税务银子,把十一殿下抬出来说话的时候,你可从不这么说。”他手指驻着额头,学着董光照思索的样子:“你总是说,啊,驿站虽然不在绝兹地面上,可却占了绝兹一个边,那北墙根儿,是绝兹地面。怎么,这北墙根儿,你今天不要了?” 许王往里面走,三个人紧跟着还不忘了说话。董光照对陈行期要挥拳头:“你胡说!”梁大山劝他们:“两位,我说大人们,为今之际,是咱们三个人的事,一个不能少啊,一个不能少。” 这两个人一起来喷他:“有你一个人就行了!”董光照气势汹汹:“你画县志,南亭渡口私下划到你的地面上去,你当我们不知道!” 许王一肚子气,这县志也是自己乱划的。 陈行期是一跳三丈高:“我要弹劾你们!” “好了!”许王回身怒喝,三个人才停下来,低下头缩着袖子做避猫鼠状,在后面跟进来。书案后许王坐下,心头烦躁不安才压抑下来。 他一面担心夜深雪厚,纪沉鱼一个姑娘家虽有快马都跑哪里去。一面又把三个人的脸色不定打量在心里,只想发作一番。 可是,得忍住。 “哎哟!”惨叫声传来。三位大人几乎同时跳起来。陈行期想到任上多少违法违纪的事,他一个人管不了,屡次往京中弹劾,被人称为“陈大胆,”但不起作用。 董光照想到被抓的人,徐大仁,张松年,全是给自己送过钱的。南亭渡口的税分得不匀,三位府尹中,至少有两位府尹是不管强盗在这里打抢,只要他们能分一杯。至于陈行期,是管不了没有办法。 梁大山先开了口,笑得嘿嘿,带着小心:“殿下,您有要事在身,去安陵国迎亲,大驸马早有信来,让下官好好招待,又说殿下一天不能耽误。去晚了,安陵国的公主见不到殿下,不是不喜欢吗?这些俗事,还是让下官来审,殿下您休息,在这里用刑,惊扰到您也不好,我把他们全带到我的衙门里,审完了,给殿下您去个信儿抗日之兵魂传说最新章节。” 他巧妙地点出来安陵国的公主不许去晚,又把大驸马,长公主的丈夫,许王的亲姑父抬出来,许王听过,只想一巴掌拍死他! 等一时,和你见真章! 董光照得了灵感,也来进言:“殿下,去年抓了一批强盗,结果解到都中,其中有些是良民百姓。天冷没饭吃,被人挑唆,给强盗看风向帮着拿东西,十一殿下后来有信来,把下官骂得狗血喷头,下官斗胆进言,殿下您是不是先慢用刑?等下官和梁大人审过,给您一个回话?” 许王知道,这些人并不知道自己。要是知道,他敢这么多口! 他一言不发,还有陈行期没有说话,就对着这位陈大人挑了挑眉梢。 陈行期沉吟一下,他倒直言,站起来道:“殿下,下官今年任期将满,年底的时候就要回都城。” 许王又想乐,这种话他也说得出来。 可见外官,是何等的不负责任。不管事的不管事,虽然他管不了的地方多,许王可以体谅。各有帮派的,又各自很有嫌疑。 许王手指轻弹桌面,一下、两下……只是不说话。 他的心,还是为纪沉鱼在乱着。不过该定下来的,已经定了下来。 惨叫声继续,宗异邦和才回来的小崔将军来回话。两个人嘻嘻哈哈过来,三个大人一起跳起来。 宗异邦浑身鲜血,有刚才混战中的血,有行刑才溅上去的血,看上去似地狱里来人。 手里拿着断了的两根皮鞭,一过来就粗声大气:“还以为这些人骨头有多硬,打断两根皮鞭,什么都说了!” 双手把一叠子画押的供词呈给许王。许王随便翻了一翻,脸上一阵冷笑,先问小崔将军:“战果如何?” “杀得痛快!今年这里,可以安生过个年!”小崔将军倒干净得多,就是说话带着血腥气。陈行期心里格登一下:“杀了多少人?” 小崔将军笑嘻嘻:“一千来点儿!” 三个大人才坐下,又一起跳起来。 这附近有一千多的强盗,那他们这几年是干什么吃的!董光照哆嗦一下,认为自己有义务提醒许王:“七殿下,这里是太平时期,太平地界,杀这么多人!” 许王不看他,慢慢地道:“你想说杀良冒功?”董光照吓得身子一动,忙道:“下官认为,殿下应该先请都中旨意,再作决定!” 书案后,许王站了起来。他生得原本就俊美无俦,又身材高大,这一站起来修长如竹,应该是人如玉的光彩。 无奈他脖子上带血,面上如冰,今天晚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数百人扫尽一千多强盗,数百人又拿下一批大盗。 他的杀气,让三位大人们往后退了一步,后面是椅子,脚跟碰到椅子上坐下后,一想不对,又齐齐跳起来。 这一会儿,就见他们跳起来再坐下,坐下再跳起来。 许王步子从容,又走去面南而立。他今天面南过一回,这又面南,难免让人糊涂,再没有人想到他接下来说的话,许王淡然道:“圣旨下!” 一个晚上,两道圣旨。三位大人都明白了,这位殿下借迎亲名义,行剿匪之事。都以为他无事掏个圣旨也只是过场,放几箭跑阵子马就完了,不想他左一道圣旨,右一道圣旨,他是来真的星际之死神传奇。 陈行期心里闪过七殿下在关外的名声,不过他在都城中还是寂寂少名。均王殿下朝堂上口舌生花,十一殿下昭王无事爱弄阴谋。还有几位有儿子的宠妃,大家热闹无比。并没有人拿许王殿下当成国君最亲信的皇子来看。 他有兵权,也占的不是最多的那一份。云齐军中四大支柱,宠妃江夫人的兄长江大将军;曹国公施泽;许王守礼;世代老将袁为复。 如果不是对安陵打赢了几仗,引得安陵国惧怕,使臣频频来震吓。七殿下还是不太有名,夹在四军之中。 他战场上的豪气,陈行期今天是见识到。殿下美貌如花,秀眉堪比女子春山,此时挂的全是冰绫子,一条一条散发着寒气。 梁大山打心里鄙视,迎个亲,还在路上弄出这些事,七殿下是个会抓住机会的人,这是他一举踩下众皇子的机会,换成是梁大人自己呀,也不会放过。 这道圣旨里,写的是什么?大驸马竟然不知道,没有信给自己。 董光照尴尬,他知道徐大仁等人还有余党,再就是忧愁许王这几道圣旨,十一殿下一定不知。因为也没有信给他。要是今天杀了徐大仁等人,他的家里可还放着自己收受贿赂的证据,这可怎么办? 再抬十一殿下,要是把这一位杀星惹恼了,像是不好办! 今天的七殿下,董光照给他起个名字叫“杀星”。 杀星宣旨:“着七皇子许王,沿途巡查吏治,有生杀大权。钦此!”房内一切寂静,三位大人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陈行期还好些,他还能鼻子尖不冒汗。董光照和梁大山一个鼻子尖上汗出如雨,一个额头上汗滴哒哒。 “臣接旨!”三个人说完,心想接的这是哪门子旨意?许王开始了。 他都不用说话,直接双手一分,供词一分为二,一份扔给董光照,一份扔给梁大山,他坐下来,漫不经心的,端起茶来呷了一口。 茶才送到嘴里,董光照看完了供词,这下子不是鼻子尖上冒汗了,而是凄厉惨叫:“殿下,臣冤枉!” 紧跟着他的,是梁大山更惨叫起来:“冤枉,臣冤枉!”他破口骂:“殿下,请重审,请重重用刑,攀扯官员,这罪名当诛!” 陈行期告诉自己镇定,虽然他白了脸。 接下来,他们见到许王的军人风范,他一句话没有,只挥了挥手。那手指,修剪得十分精洁,玉白的手指头上带着红润,轻弹了弹,似兰花轻舞,却带着杀人风声。 “冤枉,殿下你枉杀大臣!”两个人被拉出来,骂声叫声求饶声,一个比一个响。许王紧跟后面出来,正眼也不看被强按在地上跪下的两个人,正眼也不看一左一右各有一个人执刀,正眼也不看那大刀挥动下来,重重的,一砍! 血,喷出去多远,洒了满地。隔壁的房子里,同行的幕僚正在写奏折,把今天的事回汇都中。平事包裹得如雪白粽子,心头跳如打鼓,在窗户上看到这一幕。 几乎是刀落的时候,许王一步迈过来。平事眼睛里还有人头,大刀,鲜血,眼神难免一跳。许王大步而来,手一伸,当胸拉住平事,他的怒火全爆发出来,不是吼叫,只是扯住平事就走。 平事心想大限来临,他现在重伤被扎得紧紧的,也就不是对手。再加上许王这随随便便的一揪,看似简单,手指揪住衣襟时,同时按在他的胸前,让他充分感受到手指的力度,运气不得。 就这么跟着走了,平事心想自己要坚强些,不就是一死日月当空最新章节。他昂起头,还想挺胸阔步,就是伤口扯动,胸口又被揪,挺不起来。 出了房门过走廊,过了走廊到一间房。平事正疑惑,杀自己倒是暗杀这一型?在房里杀,总不是当着人的明杀吧? 这位官员一杀就是两个,杀自己这些人,还不一杀一批?对着上锁的房门必呆,难道这里面是自己的兄弟,大家一起赴阴曹? 有人打开锁,许王把平事扯进来,里面全是大箱笼,四角镶边,都加着不小的铜锁。箱子上新的,锁也漂亮的是新锁。 “打开!”许王命人。 来几个人,一一打开箱子,每开一个箱子,房里亮上一分。箱子里,全是珍珠宝贝,玉石金银。 许王把平事一把推到箱子前:“你是来抢我的人,抢我的东西。你抢吧,抢完了给我赶快滚,滚得越远越好。这一次是给你平家一门体面,下一次再让我逮到,我宰了你!” 才杀过两个人的人,说话总是有力的! 平事傻了眼,许王殿下不管他已经出去。平事又一次流下泪水,自己都觉得烫心。他边哭边对着自己的双手看,手上包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白布,这不是拿东西的手! 一个人走进来,不声不响给他放了十个布袋下来。平事更不知道撞墙去死的好,还是站在这里哭的好。 十个袋子都不小,这是作什么?遇到贼来打抢,管伤药还管装东西的袋子?平事膝盖一软,跪了下来,痛哭流涕:“祖父,呜呜,祖父!你怎么没活到这一天!” 风中有呜咽,陪着他一起。 许王发作了这一回,出来心情好了许多。这天近四更,快黎明。角落里,陈侧妃面色如鬼,手扶着墙软在那里。 许王装没看到,他不管她看到什么,或没看到什么。既然她敢在自己身边弄鬼,就要有继续过这样日子的勇气。 见到陈侧妃,又让他想到小鱼儿,许王的脸沉下来。被人抛弃,人生失败都不可怕。郁闷的是被闷在葫芦里。 纪沉鱼,你到底是来的哪一出! 你的家人不要了?你的家人以后再也不见了?你纪家是都中的老世家……她怎么可能,怎么敢抛弃殿下! 重回房中,陈行期不安地还在座。许王心情明显好了不少,杀气泄出他不少闷气。他笑容满面:“陈大人,本地可有好女子!” 许王就地呆了一天,只呆一天,匆匆选出一个孙氏女子,同时往都中去信:“纪氏不服水土,病逝在南亭,依她遗言,安葬于此。赏纪家盘缠,着纪家人来拜奠。” 他知道纪沉鱼没有死,同时着人四处海捕,他要让她就是回来,也是无名无姓。至于接待纪家的人,交给了陈行期。 迎亲的队伍,继续去迎亲。过了三天,接到韦明德的一封信,信是许王心急,让人在沿途城镇上候着他拿到的。 韦明德信中如实地说:“现在是两匹马,马上各有一个人,看下马的蹄印来说,是那个穿麻鞋的人。” 许王看过,差一点儿撕了信。他不信,如果是接应纪沉鱼的人,应该当时两个人一同上马才是。 有句潜台词,叫如果是奸夫! 肯定不是武其安,他身有官司,在都城里老老实实一天往衙门里报道一回,并提供信息从战士到将军最新章节。这个人是谁? 千里马那么好,与奸夫私奔难道不是你侬我侬,还另外备匹马,两个人玩并骑?许王想破脑袋,最后还是认为,这个人不是奸夫。 那是什么呢?他没了主意。 非常有自信的殿下猜得没有错,那个人的确不是奸夫。又过上几天,离关外不远,这里已经算是许王的地盘,出关只要十几天的路。 他的势力一直扩张到关内,而别人还没有太发现。又收到韦明德的一封信,说有一次几乎要见到纪沉鱼,却被一个人打晕。 那个人功夫高强,出没不是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而是压根儿没有见到首尾。醒来他在一处客栈里,问小二,小二只看到那个人鞋上穿着一双麻绳。 韦明德当时心想,这个人怎么不换双鞋穿穿,换双绣花鞋,这样他对殿下,也自觉能安慰得多。 大雪天里,冻死他那一双脚! 许王的人晕头转向,自己又想了一个晚上,怎么想都不通。但是看信的地址,韦明德是在自己势力范围内,也就是说,纪沉鱼就在这一处。 她想干什么? 那一个晚上,纪沉鱼扮成许王狂奔而出,走几步就丢下血衣首饰,再打马急飞,直奔码头。码头上停下马,小心地垫上草叶,让千里马踏着草到草丛中,再奔,直到近天明,淡淡日光出来,她才敢停下来。 这一停不要紧,见日光下面,有自己淡淡的影子。 有过白天惊马飞奔风如刀的教训,纪沉鱼面上围得极厚。风帽在头上遮住视角,不容易看到两边。 再加上她不敢停留,不是天亮还不敢停。也正是天亮,除了自己的影子以外,还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这个人的黑影子,就在她的影子旁边。也就是说,这个人,就在她的身后。 此时在官道上,纪沉鱼一个女人,怀里虽然有捡来的短剑,也不敢乱走无人小路。对面,有三、五个挑胆子的人走来,因此她大着胆子,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纪沉鱼险些晕过去。 这是人吗? 一个人脚上一双麻鞋,说他头发如乱草,乱草只怕都不答应,比乱草还要乱。脸上是胡子,络腮的那种,把嘴唇上下遮住不说,还一直伸到两边耳朵上。 鼻子,因为嘴唇上胡子长又卷密,只看到半个鼻梁。只有眼睛是看到全部的,正嘻嘻而笑,见纪沉鱼回头,他很是得意,嘴上乱草动几动,发出一声笑:“老婆!” 纪沉鱼愣了好半天,才弄明白他在喊自己。是有个不习惯的过程,昨天是那金尊玉贵,身子修长,倜傥如玉的殿下老婆。 今天,怎么是他老婆? 身边有人走过,纪沉鱼手摸摸怀中小剑,底气多了不少,微笑道:“我不是你老婆,你认错人了。” 回身一带马缰,又上路程。她打扮的是男人模样,马又神骏,路上有人指点喝彩:“好马,好后生。” 话传到纪沉鱼耳朵里,她苦笑一下,现在只能仗着马快,去远些的城里换装。近些的地方,都不敢停留。 马一路如风,路上她没有回头。中午休息停下来吃东西的时候,才见到那个影子还在,这个人,居然跟得上来? ------------ 第六十八章 ,甩不脱的人 于是乎,就出现让人发笑的一幕。纪沉鱼在树林子里用饭,离官道不太远,不时注视官道的动静。 她对这个人也不太害怕,递一块吃的给他,微笑道:“请教你姓名,你一定是认错了人绝对权力最新章节。”这个人接过吃的,和小孩子一样不肯安坐,手舞足蹈的玩着吃着,再对纪沉鱼笑嘻嘻:“你是我老婆!” 袖子里取出一张东西送过来,支零破碎的,带着焦黄。纪沉鱼接过来,见是一张烧得半毁的纸张,上面还能看得清楚,是自己的画像。 她奇怪了,这上面的人,分明是自己。而且画自己的人,一定和自己很熟悉。自己可没有见过什么画师?她在怀里小剑又按一按,心定不少,边吃边和这个人聊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嘻嘻,我叫杜莽客。” “这是你妻子的画像?”纪沉鱼一指那小像,又往外看一眼,见外面经过的人不少,心又定下来。 杜莽客笑逐颜开:“是你的,” “谁画的?”纪沉鱼啼笑皆非。 “一个坏人,”杜莽客虽然看不清鼻子和嘴唇,从眼神里感觉他在扁起嘴。纪沉鱼试探地伸出手指:“这是几?” 三根玉葱似的手指前,杜莽客拖长了声音,很是得意:“三。”再摇头晃脑:“看我很会念。” 这是个傻子,或者是智力不全! 正常的大人,别人举起手指问你:“这是几?”你肯定当他神经有问题。 又试探了几下,纪沉鱼很是怜悯,他身上是件旧衣,都没有穿好,胡乱裹在身上。兴许这个疯子是有老婆,和自己长得很像。 而且他功夫很好,能追上自己的千里马。 纪沉鱼把吃的分给了他,又给了一小锭银子给他,就耽误了不少时候,她柔声道:“我要走了,我不是你老婆,你认错人,快去找她吧,她应该在等你。” 虽然很柔声,在杜莽客听来,如遭雷击。胡子挡住脸的他,看不到面色,但眼睛里猛一失神,再就茫然不知所措:“你不要我了?” 纪沉鱼哭笑不得,打起精神来哄他:“你老婆叫什么,你一定是认错了。”杜莽客小眼神可怜巴巴,双手捧着银子就快哭了:“我老婆叫老婆,就是你,你是我老婆。” 一个泪光在眼睛里打转转的大人,高,过于纪沉鱼一头,对着她缩着腰乞求:“别不要我,我会陪你数数儿,你不信,再来。” 他手一伸,就握住纪沉鱼的手。他的手不太干净,因为人就不太干净,是没有人照顾的人。但是温暖。 这温暖的手,碰到纪沉鱼的冰凉手,纪沉鱼的心一凉,如贴冰块,急急缩回,却抽之不动。正大急,一只手去摸怀里小剑。 并不考虑先呼救,一呼救要惊动有官差地保里正,也许要去官府。逃妃纪沉鱼,不敢去官府。 她手才按到小剑上,见杜莽客拿起自己几根手指,一个一个地数:“这是一,这是二,老婆,你看我数得好不好?” 他的大手,并不用力,反而轻轻的,柔柔的握着自己手指。纪沉鱼再看他的眼睛,清澈到底,并无邪气也无杂念,纯若小儿。 “老婆,别不要我,我很会数。”身材魁梧的杜莽客又求了一句,纪沉鱼虽然心好,一个人孤身在外,也不敢乱用。 她算算路程,今天晚上可以安心睡一觉。走丢一个人,而且有可能死在野兽腹中,她没有想到许王疯狂让人追捕。 看看天色,如果地图对的话,晚上会到一个城池。就对杜莽客笑一笑:“那你跟着我吧,不过我只有一匹马,你可不能上来重回仙路。” 真怕这个人借着“老婆”之名,要求同坐一匹马上。 杜莽客一听大喜,大喜过又是得意洋洋:“那是当然,我怎么会骑你的马,你骑马,我追你,我追了你好些天,不是一直追得上。” “好些天?”纪沉鱼愣住。杜莽客又有得色:“我从那个大大的城里追你,你当时穿着粉红衣服,坐在花轿子里,往坏人家里去,第二天你们出城,我就一直跟着。” 人家是从许王府外,一直追来。 纪沉鱼是没有时间和心情多说,只能苦笑,再想脱身之计。重新上了马,纪沉鱼这一次有意看他脚力如何,不住回头去看。 她每一回头,就见到杜莽客还在身后。每一回头,杜莽客就如小孩子捉迷藏一样,笑得“哇”地一声。 马是好马,后面又有一个奔跑如飞的人。官道上下午人多,就有人指指点点。纪沉鱼心想这样不是办法,停下马,对杜莽客手指前面:“你这样跟着我跑,别人总是看。你先行一步,前面有个城门,你在城门外面等我,好不好?” 她刻意柔声,杜莽客一听就很欢喜,说一句:“好。”只见风声一闪,一个人影子轻飘飘就出去了。 眨眼之间就不见人影。 纪沉鱼吓得舌头伸出去半天回不来,高人啊!这种高人,几时得罪的? 才想到这里,见风声又一闪,杜莽客回了来,在马前又露出委屈的小眼神。纪沉鱼以手抚额,这要是个小朋友,很可爱。一个壮汉这样,她真的不习惯。 “又怎么了?”再怎么不习惯,也得先把这人打发走。 杜莽客不依地道:“你不会不来吧?”纪沉鱼一脸我说话从来算话,认真严肃地就差起誓:“我一定去,乖了,你先去。” 这个人又去了,纪沉鱼苦笑,同时对杜莽客更为同情。想他刚才说的话,他会说粉红色,还会说花轿,只是不会说都城,不过他说许王家是坏人家? 真是弄不懂了。 当下急急赶路,中间杜莽客回来看过三次,再肯再走。好在他来去如风,不太会被人发现,这一点上,全减少一些吸引人的眼光。 前面是绝兹城,城外占地和南亭交界,城池在这里。是中等城市,什么都有。纪沉鱼带出来的首饰,就是昨天晚上随身的那几件,八宝凤尾簪,白玉寿纹簪,耳环等物,她早就看过,上面全有许王府的字样,需要找个地方磨去字才敢出手。 纪家带出来的银子派上用场,纪沉鱼在一家成衣铺前拴好马,小二出来迎客,见到杜莽客吓了一跳:“您这位家人胡子真吓人?” 纪沉鱼一身锦绣,头上是男人发髻,扎着一根金簪子,身上是许王云纹金线披风,让人一看就是贵人气派。 而杜莽客,一身狼藉,要不是一起来的,说是家人也没有人信。纪沉鱼尴尬地笑笑,真怕杜莽客当着人说出来,这是我老婆。 好在杜莽客像小孩子听到不喜欢话一样,鼻子朝天哼一声,在马旁边站着不理小二。 他不进来,纪沉鱼又怀疑他是不是偷马的?让小二先进去,招手道:“你和我进来,不过你不要说话,你说话,我会很生气。” 杜莽客欢天喜地,连声答应:“好,我不说话。”他不仅不说话,还用个手把自己嘴捂起来,引得纪沉鱼一笑,他就捂得更来劲儿。 “莽客,你把手放下来,放在身边两边,像我这样,跟在我后面进来,不要说话就行了喜良缘。”纪沉鱼柔声再道,杜莽客只要和他说话,就欢欢喜喜,学着纪沉鱼走进来,他身高体壮,除了一身衣服不行,胡子乱以外,还是很有派头。 店主摆出不少件衣服,是认定纪沉鱼是个大主顾。金线银绣,奇怪绣花……纪沉鱼苦笑一下,有了主意,一指杜莽客:“是给他和家人买衣服,取几件布衣来就行。” 又比划了自己的身材。 杜莽客高兴的跳起来:“给我买衣服?”他一跳多高,头“嘭”地直冲房顶,整个铺子摇了一摇。外面脚步声雷动,有人喊:“地震了,快逃啊。” 店主和小二快要晕倒,纪沉鱼苦笑更深,不住道歉。 又取来几件布衣,纪沉鱼给杜莽客买了一套内外的,余下的要算银子买衣,只给自己买了两套男人衣服。店主不满意的嘀咕:“公子您自己的衣服难道不要?” 小二见没有赏钱,送他们出来都黑着脸。但杜莽客很喜欢,手里捧着衣服跟在纪沉鱼身后,一蹦三跳的走着。 纪沉鱼觉得头疼,跟着这么个人,功夫又不错,模样很糟糕,幸好就要甩掉他。 手心里摊开银子,见只有一两多,大客店是住不成,小巷子深处找到一个小店,门上写着干店大通铺,五文一晚。 找了两个单间,在这店里算是大主顾。大主顾只有一个要求:“快快送热水来。”小二不顾晚饭时候,灶下闲不开,拿到十文赏钱后,屁颠颠的把热水送来。 纪沉鱼一天一夜没有睡,一直跑路中。见到热水上的热汽,呻吟一声,几乎想穿着衣服跳进去。可是不行,还有一个麻烦要解决。 她带着杜莽客到他房里去,给了赏钱,所以要了两间分得很开的房间。杜莽客一见热水也很喜欢,马上就解衣服:“洗澡喽……。” 衣服三把两把解开,纪沉鱼刚要避开,见他还有里衣不脱,穿着鞋子往水里一跳。惊骇中,纪沉鱼一把揪住他手臂往外一甩,带着无数水珠,杜莽客哈哈笑着蹿出来,笑嘻嘻抱住梁头,一翻身子坐上去,倒吊下来身子打着秋千,再扮个鬼脸儿:“打秋千喽。” “你听话,不然我不要你了!”对付外在是小孩子的他,纪沉鱼用上对小孩子的一套。杜莽客一听神经紧张,赶快跳下来,站得端端正正,双手和纪沉鱼刚才教的一样放在身体两边,一动不动:“我听话。” 纪沉鱼一点一点教他:“把鞋子去了,” “嗖嗖”两声,大脚一甩,两双麻鞋如离弦之箭,直奔椅子下面。纪沉鱼这才想到忘记给他买鞋,算了,你自己将就吧。 见杜莽客手指在里衣带上,纪沉鱼沉下脸:“现在不许脱!”杜莽客老老实实。见他这么听话,纪沉鱼嫣然一笑,虽然是男装,又面有风尘,也如春花初灿,明珠光辉。杜莽客笑逐颜开:“老婆好看。” 不管是笑还是话中,没有一分一毫狎玩的意思。 “认真听我说,洗澡要一个人洗,你不能看我,我不能看你。等我出门,你把衣服全脱光,中间要加三次热水,一直洗到水不再热,你出来穿上这些新衣服,在房里乖乖等我喊你。”纪沉鱼说一句,杜莽客答应一句,纪沉鱼又放心不少,丢下他出门。 出来给小二招手,又塞给他五文钱:“我这个家人有怪癖,洗澡中间,每间隔两刻钟,要加一大锅热水,送第三次热水的时候,把晚饭给他送去。” 小二手心攥紧铜钱,腰就差弯到地上去:“好好。”一个客人给他几文钱,要是个个客人都如此,是他的一大笔横财穿越之外挂大作战。 纪沉鱼回房去紧闭门,飞快解下衣服,跳到热水里洗得更快。疲累的身子在热水里得到舒展,让人昏昏想睡。 她不敢洗得太久,怕自己睡着。下去胡乱擦洗几下,出来擦干换上新的布衣,把许王殿下灿若云华的披风还披在身上,遮住旧衣时,困意袭来,一气打了好几个长而又深的哈欠。 心想不妙的纪沉鱼把窗户打开,让窗外冷风把自己吹醒,胡乱打起包袱,出来见小二拎着一木桶热水往后去,问了问,说是给杜莽客加的第二次热水。 纪沉鱼夸奖他一句,避开他到马棚里牵出千里马,对店主说自己出去一下,带着马出来。 北风沉沉,卷得天空灰而又低。纪沉鱼还不敢掉以轻心,现在是天黑前,她摆脱杜莽客的方法,就是在城门关的最后一刻出城去,然后城门一关,把杜莽客关在城里,这一夜,她可以找个地方睡一觉,再躲几天看看风向,好好离开。 小巷子里窄,不好上马。纪沉鱼幸好也没有上马,这才在巷口先伸头出去,这无意识、很心虚的一个动作,让她大惊失色,再下一刻,几乎面如土色! 她见到一个人,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 韦明德! 他手里牵着一匹马,正在地上细心找着什么。纪沉鱼马上明白,他在找自己的蹄印。这个少年识马认马的功夫,在许王眼里是第一人,纪沉鱼眼里,更是天下无敌。头一回,见到他这样马术精通的人! 韦明德不仅在地上找,还对着两边铺子问。在他丢下马,走到铺子里的时候,纪沉鱼大胆勇敢地带马出巷口,不过三步,到了斜对过的巷子里。那里,可以看到另一头有通路。 她一过去,并不着急走。这里离韦明德还有十几家铺子,他一处一处问过来,还有时间。怀里有旧衣,用小剑划开四个布头,弯腰给千里马一一包在蹄上,心里怦怦跳着,知道韦明德越来越近,还不敢就骑,一步一步牵着,用巷子外面堆的旧物做遮拦,从另一头溜开。 纪沉鱼虽然是千里马,她的骑术不敢太快,发挥千里马的骑术到极致。韦明德是良马一匹,他骑术惊人,一天一夜没有睡,及时追上纪沉鱼。 他一进城门,先直穿长街,到了对面的城门口,见地上并无蹄印。从对面的城门口,一处一处寻过来。 少年本着担心、忧虑,尽心地不放过每一处。他没有想到的是,纪沉鱼没有从对面城门走,她沿着刚才进来的城门出城,往回赶了赶。 城门几乎就要关上,守城的人还笑:“晚一步,你就出不了城。”纪沉鱼对他们点头,打马急奔而走。 这个时候,杜莽客加上第三遍热水,韦明德正在查看蹄印,自言自语:“咦,怪了,刚才就在这里?” 再就没有了脚印。 被布包上了。 他猛地想到什么,远望城门,见最后一声鼓声响起,城门已关。上马急急两边城门又看了一回,守城门的兵回去,脚印杂乱,他也勉强分辨出来,并没有出城,这才松了一口气。今夜不睡,肯定能找出来。 纪侧妃一个女流,在两边城门关闭的城里,插翅难飞。 他再回原地,忽地听到乱乱的声音。几个人在后面叫喊:“客官,你哪里去?”一个满脸胡子的疯子大哭小叫的跑出来:“老婆,你在哪里?” 韦明德正伏在地上看脚印,手往前伸出去,险些被杜莽客踩在脚下! 纪沉鱼在城外找到一处村庄,这是白天她路上见过的一家田园闺事。当时,中年妇人笑容满面,一个汉子对着一对孩子笑。 看上去,是其乐融融的一家。 阳光似的笑容,让人打心里就快乐,也让人放心。 敲开门,是中年妇人应门,还是那一脸的笑,听过纪沉鱼的理由:“一时错过宿头,求借一夜安歇。”马上请她进去,并且不愿意收银子:“家里只有一间柴房空着,堆柴草的,乱着呢,也旧,不过还可以进得去你的马,你不嫌弃,就住一夜。” 纪沉鱼求之不得,冬天寒夜,有柴草房,其实暖和。 果然不小,果然很乱,不过马和人是呆得下。中年妇人陪笑:“这里怕失火,出来吃饭吧,油灯不能点,家里还有几个馒头,给你烧点儿热水,也能一饱。” “有馒头就好,热水倒不必了。”纪沉鱼也体谅他们,不求点灯,只求一饱。包里的点心包得足够,不过硬邦邦的,只怕还不如干馒头。 等热水的时候,纪沉鱼才检查到马蹄下的布全踏破,明天一早就得走,不然韦明德只怕鼻子闻一闻,就能跟过来。 重新再换上布,包得厚厚的几乎行路无声。妇人请她过去吃热水馒头,又给马备下草料。吃的时候,纪沉鱼和妇人打听南亭渡口:“我要去坐船,前几天听说有许王殿下在,只怕船不好做?” “殿下昨天就走了,我们当家的原是码头上干活的人,冬天地里没活,去码头上帮闲工。殿下住在驿站里,说闲人不许靠近,我们当家的就回来,今天一早有人喊他,说殿下走了,这不,他下午才走。”可巧,妇人知道得很清楚。 纪沉鱼大喜,殿下走了?嗯,他是不敢耽误的人,他的那个公主,现在还要顶在头上。那韦明德,是了,殿下丢了女人,不好意思说,只派他暗暗追来,只怕还有别人,不得不防。 妇人话多,还有絮叨:“你一个姑娘家,扮成男人也不能赶夜路,”纪沉鱼心才一紧,注意到自己太累,没有扮男声。 油灯照在她的警惕上,妇人笑了:“姑娘你不要怕,我们这个村里没有歹人,要不是看出来你是个姑娘,我怎么会晚上放你进家。” 这倒也是,纪沉鱼释然。前几天还是朱阁玉盏,今天草屋干馍。既然选中这条路,总要承担一些风险。 她摆出来感激涕零,心中警惕不减。 妇人在油灯下缝补衣服,手中针在头油上抿抿,话还继续:“要过年了,你是探亲吧?最近乱呢,殿下来,又杀了官儿,又选了美人,这北边的绝兹,南边的泷州官儿,全被杀了。又杀强盗,那血,啧啧,都说染红江水。你还敢去坐船?” “实不相瞒,我是往渡口去会合家人,我兄长我家的家人都在那里。”纪沉鱼虚晃一句,并没有吐露实话。但是她很好奇:“殿下选的哪一家美人,绝兹城里我有姑母在,说出来我兴许认识。” 杀人选美的消息,总是传得特别快。妇人马上回答出来:“孙家的二姑娘,生得好呢,我过年在孙家帮工,今年又要去了,这孙家的女儿成了王妃,是什么妃来者,孙家要发达了。” 纪沉鱼吃下最后一口馒头,睡意袭来,告辞回房去睡。回到柴房里,眼皮已经打架,但不敢大意就此睡去,把柴门紧紧扣上,牵着千里马卧下,让他屁股堵住门,自己怀抱小剑,想着睡得警惕些,还是一闭眼就沉沉入睡。 梦中,见到自己大好田园,见到许王另有美人……心中有事,外面有动静时,就醒过来,这一觉不说香甜,也恢复不少精力。 马上颠得酸痛的身子,还有酸痛,不过比昨天轻快不少炮灰重生向钱冲最新章节。就是腿上,反而更痛起来,不惯骑马的人,大多如此。 一瘸一拐的牵着马出来,见天黑沉沉的,正是黎明前最黑的那一刻。妇人是做了一夜的活,听到鸡叫回房去睡一个更次,纪沉鱼正好出来。 别了妇人,纪沉鱼决定回南亭渡口去,要是真的许王不在,坐船而行,反而更舒服。 当然,得先把怀里的东西卖一件,才有船资。 村子里寂静无声,冬天早上,没有集市的话,没有人起这么早。空气虽然冷,纪沉鱼却很舒畅。 走到村口,她愣住了! 石头上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透着寂寥和落漠,是杜莽客!他明明看到纪沉鱼过来,月光下,别扭的转过头,身子是不依的那种摇摇晃晃,嘴噘得很高。 分明是在说,你抛下我! 纪沉鱼惊异他追得快,也更感觉他没有恶意,牵着马过去柔声道:“你几时找到的我?”杜莽客身子一转,把个背对着她,还在生气。 “莽客,我不是你老婆,我得走了,对不住你。”纪沉鱼温柔地再道,顺着杜莽客的身子踏上一步,见到杜莽客的面上,有一滴晶莹的……。泪! 他抽抽泣泣:“你不要我了,”就一直嘟囔着。纪沉鱼有些心疼,她想到自身,此后也算是孤单一人,再无别人可以依靠。 看远处天边,白光隐现,人生如果想要,处处可见曙光。野径中,无人处冰雪自凝,一般儿是无人可依。 杜莽客的人虽然不小,但是却是一个没有人照顾的可怜人。 纪沉鱼想想自己,打算去一处田园秀美,皇帝律法鞭长不及的地方安身下来,家人会有,仆役会有,还在乎多这一个人? 也不在乎多帮助一个人。第二遍鸡叫声中,纪沉鱼含笑问这个大孩子:“你的家在哪里?”杜莽客先开始还是一脸不想答应,在纪沉鱼亲切的眼波中,才不情愿地回答:“就是你的家,在那边!” 手一指,也不知道是什么方向。 “那我送你回家好不好?”纪沉鱼决定路见不平,干一次好事。如果他真的没有家,就收留他。 杜莽客功夫高强,又误会自己是他老婆,很听自己的话,带在身边,也算是一个好帮手。如果韦明德再追来,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杜莽客两眼朝天:“你又骗我,”眼角却滑稽的偷看着。纪沉鱼笑盈盈,努力地道:“我不骗你,好不好,不然咱们……” 一根粗大的手指伸出来半弯着,纪沉鱼更要失笑,拉勾?这种事,她多少年没做过。当下和他拉了勾,纪沉鱼一点儿一点儿地和他说着:“我先送你回家,要是你家里真的没有人,你以后就跟着我,不过你要听我的话,不听我的话,”脸色往下一沉, 杜莽客先时拍手欢呼:“好哦,跟着你,”见到她脸色往下一沉,吓得舌头一伸,缩着脖子胆怯无比,细声细气地小声道:“好,我最听你的话。” “那咱们走吧。”纪沉鱼笑着上马,这一次杜莽客一步不肯离开她,纪沉鱼让他不要紧跟在马后面跑,手一指官道两边树林:“你跟着我,又不要让人看到,”加重语气再说一遍:“你要听话!” 杜莽客吸了一口凉气,做出怕怕的样子:“我听你的。”身子一个倒翻出去,人在空中衣衫散开,如繁花扑洒空中,却又不散开来,人抱住一个树枝上下摇晃,等着纪沉鱼。 这一路行来,果然没有被人看到都市龙医。中午回到一处集镇上,这里有当铺。无人处,纪沉鱼停下马,怀中取出小剑和首饰,背着风在树后,用小剑轻刮首饰上的字。 树上倒吊下一个大脑袋来,纪沉鱼笑:“你小心摔下来,”手中小剑用了三分力去刮“许王府”的字样,就见剑才挨上首饰,首饰断为两半。 树叶轻响,杜莽客跳下来,蹲在纪沉鱼身前,很是担心:“这是好剑,”他眼神此时很清明:“不要割到手!” “莽客,你知道得不少,还知道些什么,慢慢地说给我听。”纪沉鱼叹一口气,这人时而说出条理清楚的大人话,时而又是个孩子般天真。 杜莽客面上惊骇,从纪沉鱼认识他,难得的这样惊恐万状,他往四面看看,小声地道:“不能乱想,会头疼!” “好,那你不头疼的时候再对我说,”纪沉鱼猜不透,只能作罢。再来研究这小剑,把断为两半的首饰放一截上去,迎空一抛,小剑迎上,轻响一声,又断为两剑。 小剑光芒,有如深海中老蚌含珠,隐然一线,珠光如霞光万丈,明耀千里。 杜莽客喜欢的原地翻了几个跟斗:“好剑,好剑!”停下来,认真的思索一下,清晰地说了两个字:“恭喜。” 纪沉鱼对着首饰叹气,这可怎么卖?忽然笑了,暗骂自己真笨。把首饰全取出来,是宝石的,唰唰几下,宝石分出来;是珠花的,唰唰几下,珍珠也分开。 此时想到的更多,把有字的首饰给杜莽客,笑眯眯告诉他:“把这字抹去了。”杜莽客手指头在首饰表面拂了一下,再给纪沉鱼,字已经消失不见,成了一个平面。 纪沉鱼真想欢呼一声,这真是太棒了! 收拾起首饰,喊上杜莽客直奔集镇上,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卖了两个宝石五百两银子,余下的金银,折成现银,又是五百两。 小小的一笔横财! 集镇上,还问到一件高兴的事。许王殿下真的走了,而且这里附近有码头,就可以雇到船,然后经过南亭渡口。 至于再选侧妃,杀了官员,和妇人说的基本上差不多。别的人不了解内幕,只能知道这些。 当天的下午,韦明德从绝兹的另一边再次返回时,江面一条大船上,纪公子包船顺流而下,这船很大,马可以上船,可怜的韦明德,直到三天后,才在这里四处打听这样一匹马,这马上了船。 接下来的日子,对纪沉鱼来说,真是太动心。这船是两层,下面一层不小,不装货物,只装千里马和草料。 上面一层有四个船舱,纪沉鱼住一个,杜莽客住一个。衣服重新买过不少,有一个船夫会刮面,给杜莽客净面修发,大家喝一声彩:“大官人好相貌!” 居然大眼浓眉,五官端正,虽然有武夫相,却是相貌堂堂。 纪沉鱼和杜莽客认成兄弟,还是男装打扮。杜莽客对新的称呼很喜欢,刚开始那一天,每天都对着纪沉鱼嘻嘻:“兄弟,”再要喊老婆时,纪沉鱼白他一眼,杜莽客就老实放回肚子里。 他很是乖乖,白天跟在纪沉鱼旁边,给他一样东西玩着就行,也不惹事。 许王大船在前面,纪沉鱼的在后面,晚走了两天。殿下沿路有官员接待走得不快,按日子走。纪沉鱼的走得更慢,到了一处码头,见物资交流丰富,就下船去,把这一处物价问清楚,回来用笔墨记下,什么码头,有什么东西,都是什么价格。 许王下船的时候,纪沉鱼的船沿江而上,和许王是冲着一个方向走,却分开两条路重生左唯全文阅读。为什么往这里走,是纪沉鱼送杜莽客回家,看看他老婆到底是什么人,当然肯定不是纪沉鱼。 这一天到了宁州,见两岸青山苍瞑,高峰几入天上。人流热闹,很是繁华。纪沉鱼弃船上岸,带着杜莽客和千里马入城。 千里马在船上做的伪装,打扮得如江湖人的马匹,两耳上各结一朵红缨球,身上披着俗气的彩挂,整一匹流里流气的马匹。 雪白不染的毛色,也涂成花马,散着脂粉气。让人一闻,没想到马匹做了手脚,只拿眼睛在旁边这两个人身上看,一对花花公子? 不少人有这样的猜测。男人的马上出来女人香味儿,让别人能怎么猜? 就有人上来揽客,歪戴帽子,油里油气:“哈,两位大爷,一看就知道是老客,以前来过的吧?还记得我们香花姑娘,还想着您呐,” 纪沉鱼招手让他到一旁,塞了一锭银子给他,低声发问:“我们兄弟初次到此,问你些事,这里谁当官,归谁管束,人情如何,房价如何?” 这样的人,消息应该灵通,倒省了去酒楼上打听。 “哈,您问我,可是问着了。”大茶壶接过银子一一回答:“本地府尹是石明堂大人,这方圆一片,都归许王殿下管束。客官一看您像生意人,也让你来着了。出关,还有两座城,不过关内关外的物产,全在这里交换。您从码头上来,没看到多少船多少货多少人?” 他果然件件熟悉,又把物价抱了一些,最后拍拍胸脯:“小人也是经济,您要买南来的北往的东西,全在小人心里。” 纪沉鱼初听到许王,眉头没有皱一下。以后他娶公主,一不小心当上国君,自己要还在云齐国,指不定要天天听他名字。 就是看到这里码头上船货比别处要多,纪沉鱼才下来。她不打算长居云齐,不过以后总要来钱的主意,一路上物价了然于心,纪沉鱼打发走大茶壶,和他约好晚上去捧香花姑娘的场子,在城里转了一圈,有了主意。 这江水再往下,流经安陵和竹山国,宗丘国有条河,交汇于上。问得清楚,一些物产在此交换,各国商人再回去。 这里是重要枢纽,可以有个落脚的地方。 茶楼上,纪沉鱼一面想,一面往下看,人流中,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眯起眼睛笑一笑,韦明德,这个少年还真的有一手,他又到了! 马,雇下房子放得严实,有追踪的,就有反追踪的。不过这一回,纪沉鱼打算让少年断了由头,让他再也找不到自己。 对面坐着杜莽客,正在看热闹,并大吃零食。纪沉鱼对他招招手,让他凑过来身子,低声说了几句话,杜莽客一听有玩的,是他最乐意,又最开心的事。他马上保证:“我听你的话!” 韦明德在人流中感受到目光灼背,抬头四面一找,见左边是一座酒楼,上面酒气香风不断,还小娘唱曲儿,咿咿呀呀。 右边是个茶楼,上面客人也不少。临窗,一个大汉相貌堂堂,正探出头来对着街上乱看,他的对面,空无一人,韦明德也没有放在心上。 少年一路辛苦,问过哪些船上有神骏马匹,他是快船一只船一只船的问。又不时到码头上打听什么船上购买得有草料,算是苦得不行。 几乎没有一点儿线索。 可是他,还是追了来!也算很有能耐。 .. ------------ 第六十九章 ,一身蛮力,被耍 少年瘦了,黑了不少,带着憔悴。他能紧追不舍,凭的是热血和毅力,还有一种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不相信纪侧妃是与人私奔的人,那亲切点醒自己的姐姐,笑容明媚如三月里迎春花,光明正大,怎么会是私相与人的人? 打死韦明德他不相信。 他吃不好睡不好,还要耗尽精力和体力。他无怨无悔,只恨自己不能早早找到他。午夜梦回,总会梦到那张占尽天下温柔的面庞,和气又温和。 “不!”他经常惊醒,再就默默取过自己的东西,走出客店。有时候是在城内,半夜出来也无事可做,他会点着火把,在道路上再看一回。 自从绝兹城外上了当,又回到南亭渡口,他的工作量更大,睡不着,就起来把城门内再看一遍,免得再走弯路。 有时候,也会引起麻烦乱明全文阅读。比如别人看他半夜高举火把,当他是个贼吧,没有这样明目张胆的贼,当他不是贼吧? 他在地上半夜里乱看什么! 有过两次麻烦后,因此他得到许王的一纸手谕:“着六品校尉韦明德公干,一切便宜行事!”他没日没夜的追,无时无刻的想,只有最最劳累的时候,才会睡一会儿。 马在船上,他怎么能追上来,他还有一手绝活,经他手驯服的马,能记得住嘶鸣声。就在前天夜里他唿哨,分明听到千里马的回应。 一路追来,宁城是最大的码头,换补给换行路方式,都应该在这里下船。 他担心纪侧妃,饿到没有,渴到没有,他固执的想着,遇到了歹人。虽然他的内心里,最颤抖的那一处,时常会清醒的说一句话:“也许是她的本心所为。” 可他不承认,拒绝承认。他的生命年华才开始,又经历过祖父一生坎坷,心底里一直在恨人,终于遇到旭日东升,沉冤有昭雪机会,他不相信纪沉鱼心思不正! 许王自己都想不通,纪沉鱼没有和别人有私情的机会,纪家也并没有复杂的内情。一个女子,最终归宿是嫁人,以她的身份,还能嫁给比自己更好的人! 这不可能! 如果有人告诉他们,纪家四姑娘只是想自己把握一生,自由在自己手中。这两个古代男人会一起怒吼:“胡扯!” 嘴里轻轻打着唿哨,韦明德在大街小巷上徘徊。他不敢放声打,怕惊扰别人,别人当他是个疯子,也怕万一纪侧妃在坏人手中,坏人会有防备。 眼看着天黑下来,韦明德面上没有一丝失望。眼神,还是警惕的;嘴唇微抿,耳朵随时听着。这个时候,他走在无人的路上,这是别人家里的后院门外,寂静无人,他是一处也不放过。 高度的注意力中,身后多了轻轻的异样。似呼吸,又太轻,似白云拂过,这怎么可能? 少年的手按到剑把上,准备充分,猛的一回身,身后有风吹过,墙缝中的野草冻在冰雪中,一个人也没有。 就是脚印,也没有一个。 他还是感觉到身后,有不同的感觉。再一次一回身,扑的比刚才更快。还是没有人,却有嘻嘻的,玩笑般的一笑。 笑声如水珠一点,滴入绿荷中,但在少年心头,却从雷声大震。他再回身,没有人,这个时候月亮上来,斜斜照在墙头上,少年这才看出来,墙上有浅浅的脚印。 麻鞋印! 他心头大震,冷寒入骨的天气,谁还会穿麻鞋!只有那个人,跟着纪侧妃而去的那个人。而他功夫高的,在墙上行走。 不是墙头上,是直立的墙壁上。 月光上来,雪光给了许多便利。冰雪冻在墙上,就像一面镜子。韦明德凝神屏气,一动不动按着剑把,果然,面前的墙壁上,出现一个淡淡的人影子。 他眯着眼睛正要看个面目,一只手掌悄悄按上他的后颈,哼都没有一声,韦明德晕了过去。杜莽客得意洋洋,把他装到布袋里,背在身上去见自家“老婆”,不,现在是兄弟。 表功去了! 有夸奖,还笑容,还有零食吃。 次日一早,韦明德人一惊,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脚沾到了地面。身后有床账声响,是为自己刚才用力所动穿越晨光里。再看身前,有划痕的旧木桌子,四把椅子,一条还缺了一角。上面有茶具,旁边放着蓝花包袱,是自己的。 打开一看,所有东西都在。门外有人扯着嗓子喊:“小二,送早饭来!”小二高声答应:“天字九号房要早饭。”隔壁那个人笑骂:“让你小子送,你这是喊谁呢! 韦明德大步出去,见一个扎着布头巾的小二托着早饭送来。饭菜香气,扑鼻而来。韦明德顾不上饿,光胸一把揪住小二,小二手脚一慌,差一点儿把早饭扣他身上。 好不容易前后摇晃着托盘稳住,小二也要急眼:”客官,你要早饭我再去取,这是别人的!“ 揪他的这个人苦大仇深的黑脸:”这是哪里!我怎么来的!谁送我来的!“ 小二上下看着他,嘴里道:”这不是个二傻子吧?“韦明德大怒:”呸!快回话!“ ”掌柜的,有人打你的伙计了!“这小二也不是好欺负的。 忽忽拉拉,扛长条板凳的,抄扁担的,拿大铜水壶的,出来一帮子人。小二双手只管护住早饭,斜着眼睛看这位,还要调侃他:”你倒是打下来啊,告诉你啊,我忙活三个月没一天休息上,你一拳打下来,我就可以躺下休息,我这一休息,你的银子就流水一样的去了,不,比瀑布下得还快!决定不是小孩撒尿啊。“ ”见官不?“横眉怒目的这一位,沉声问出这句话。小二直乐,以为他怯了:”可不是,还得见官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关外多少好汉到这城里,在我们客栈住,都得客气客套着……“ 一记拳头,把他拍飞出去。小二惨叫着,带着他的早饭直飞出去。早饭碟子碗轻,比他飞得快,隔壁那位急了,他见有人打架,还想看看热闹,不想热闹是有了,他的包子稀粥,全没了。 他也会几手,从窗户里脚一蹬,身姿优美的蹿出来,一手抄住一个包子,放到嘴里咬一口,气一泄,人”啪“地摔了下来。落地后,大跳大叫:”烫!“ 小二此时落地,倒地时还接了一句:”正宗汤包,一汪子油!“ ”啪!“他也落地了,一个屁股墩儿。 打人的那一位,对着那一帮子人抬起手掌,缩回四根手指头,留下小手指伸长,在晨光中勾了勾:”打几个,官差才来?“ ”打我们一帮子!“ 哗啦啦,潮水一般一直都上来。院子里乱成道场,稀里哗啦,咚咕叮嘭!什么怪声音都有。 少年路上一肚子的火,就是打几架才得缓解。 衙役们过来时,地上倒着几个,两个抱住树也不知道在干嘛,还有三、四个在院子里游斗,捕头咧咧嘴,下了一个定义:”大盗!“ ”错!“随着这个字出来,那黑瘦冷硬的少年笔直到了身前,手一展,一纸公令亮了出来,上面写着几行字:”着……。公干……“ 情势一转千里,捕头立即行了个官礼,看得满院子看热闹的人晕头转向,一下子转不过来。捕头也无废话,说话整一个干脆:”韦大人,石大人候你多时了,请随我来!“ 韦明德倒愣了愣,才明白过来:”殿下也在?“ ”殿下不在,殿下的手谕在!“捕头还是利落的回话,韦明德十分满意,他现在真的没有什么心情和别人套近乎了,寒暄了,他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别人。 接下来的事就更简单,韦明德手一招:”把这店里的人全抓走!“店主一愣,小二一愣,店里的客人也一愣,这是何方贵客? 捕头犹豫不决:”总要有理由?“ ”回去再告诉你,和我办的公事有关蓬莱修仙小记全文阅读!“少年嘎蹦脆的一句话,就看出来许王殿下在此的影响力。 捕头一句话没有再说,举手示意:”抓人!“ 这里离关外很近,又是重要中转码头,如果治安乱,就不可收拾,通敌什么的都可能出来。许王着力抓了治安,因为捕头抓人时,除了几个客人害怕惊慌,乱叫乱推以外,店主和小二竟然一脸见怪不怪,让走就走的表情。 黑脸的少年沉声道:”只是问几句话,就放你们回来。“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懊恼和疲倦,对捕头道:”请先带路!并留下几个人注意这店四周!“ 他实在累了,本该在这里问话,又急着去看殿下手谕上写着什么。带着这一帮子人招摇过市,也有一个用处,就是警告一下昨天对自己的人,偷袭自己,虽然是把自己放在床上,也给小爷小心着点! 内心处最为沮丧的一块,只有一句话,只能是侧妃干的,只有她才会心情柔软,怕自己冻病,把自己送到客栈里。 这一行人走在街上,引来不少人看。店主和小二还和人开玩笑:”你说什么?不上锁铐?又没有犯事,不过是问几句话,一会儿回来,你备几杯酒接风!“ 韦明德只想放声大呼:”你快出来!“他知道就在附近,昨天以前,就在一个城里! 殿下虽然匆忙又选了一个人走,却时时关注这事,殿下也想你回来! 周围的人,有老人,有孩子,有黑脸的汉子,有白脸的姑娘。哪一个是你?韦明德又疲又累,一想到昨天晚上她或许就在自己身边,眼泪几欲迸出。 有人先回去回话,本城府尹石明堂亲自出来,这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个子不高,却眼神犀利,足以摄取人心。 他和韦明德见礼,第一句话就是:”侧妃在哪里?“一听就是知道一切的人。 韦明德见他如见亲人,哽咽了:”昨天,还在城里!“石明堂一听就神色凛然,衙役们做事干脆,源自于顶头上司是个干脆人,他当即让捕头过来,郑重吩咐他:”全城戒严,以里长保长为首,挨家挨户清查,凡是可疑的人,一概扣下。“ 想想又加上一句:”不要冲撞,看着就行!“ 韦明德再一次领略到许王的办事风格,他红了眼圈:”殿下的手谕是给我的?“石明堂道:”不,是给我的,殿下说你到了这里,有一位将军来接应你。“他再一挥手:”请魏将军来!“ 魏洪杰就在衙内,眨眼间就到,他大步沉重,天生武相,双眸沉着,嘴唇紧抿。他来的时候,公堂上已经开始审人。 ”我几时住进来,什么人送的我?“ 店主和小二的话差不多:”迎春楼的龟奴。“魏洪杰一上来,就听到这一句。乍一听的人,肯定会对少年有微词,好好的,你怎么会去青楼。再看少年不为所动,就是尴尬也没有,认认真真继续在问:”抓龟奴来,问问我是怎么去的!“ 魏洪杰对他有些刮目相看,这是个心性坚毅的人。见他眼窝似陷下去,想来路上受到不少风霜雨苦,又让魏洪杰对没有谋面的纪侧妃更加揣摩,殿下为她,几乎快打鸡撵狗,只有心腹的将军才知道,又把自己派来接应这个少年。 要问魏将军此时想什么,他更想问问韦明德,纪侧妃长得什么样子?要说殿下,已经是玉人一个,动殿下心的侧妃呢? 天仙?王母?月中嫦娥? 但是他没有问,步上公堂,并不行礼,对韦明德点一点头:”韦校尉?“韦明德还牛气着呢,他怀揣一纸公文,在别处至少可以解释清楚,在这里,从刚才见捕头开始,就一路风光得不行田园闺事。 捕头要行礼,府尹来相迎。见一个大汉,龙行虎步而来,当堂一站,只微微点了点头:”韦校尉?“ 韦明德还在发愣,站起来,也点了点头。 ”这是魏将军!“石明堂才说一句,魏洪杰一脸了然:”你以后在我队中,我是你的上司将军!“韦明德总算明白过来,赶快跪下来行礼,双膝一着地的时候,忽然急切了,没起身就看石明堂:”石大人,请审完。“ 再转过来看魏洪杰:”将军,我要到城门去看看!“ 有一瞬间,魏洪杰是极不舒服。这一位跪在地上,就开始发号司令。这些人枪里来剑中去,凭着真功夫拿下军阶,对于忽然来的一位少年,无功无德就六品,升为校尉,魏洪杰不明白韦家的遭遇,心里存着看一看的想法。 这第一看,有些狂妄。但是他很快就克服这不悦:”起来,这里有劳石大人,我和你去!“外面有人送上马,韦明德人在马上,眼睛对着地面。快到城门的时候,忽然跳下马来,伏在地上,手指不顾地上脏,在地面上找着拂着,双眼发出光泽,呼吸也加快:”在这里!“ 魏洪杰将信将疑,他队中就有不少战场上会认蹄印,会追踪的人,这个少年能比他们还要强?见他马也不上了,一路低头认着,走到城门上,城门外的泥地上,果然出现一排清晰的蹄印。魏洪杰皱眉:”这马竟然没有蹄铁?“ ”还没有上,就……“韦明德只这样解释一句,带着诸事不管的神态,上马打了一鞭子,狂奔起来。 魏洪杰只能跟着,他跟去,他的随从只能跟着。 这一跑,就到下午,蹄印是越来越清晰,但是少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魏洪杰不得不问问他:”我看你追得也对,你这表情,是不舒服?“ ”不是。“韦明德紧紧闭嘴,他不敢说的一句话,是以蹄印的深浅来看,马上驮着的,不是一个身材轻盈的女子,而是一个壮汉。 碰了一个钉子,魏洪杰知趣不再问。 远处,是青山渐近,魏洪杰皱眉头:”咱们再快些,跑进山里还怎么追?“他心头疑惑更多,侧妃听说千娇百媚,行止端庄,出自于京中的老世家,这看上去,越追越像奸细。 偏偏许王殿下有一句话交待下来:”不要难为她,带她来见我。“又说:”韦明德有几下子,你配合他。“ 这位上司将军,就老实来配合以后的这位下属。越配合,越觉得这位侧妃过于奇怪。难道殿下爱上一位奸细? 他要是敢去问许王,许王自己也无话可回。 青山脚下,杜莽客在密林中跳下马,他早于他们有半天的路程。见左右无人,手中取出绳索,没几下子把马放倒,捆了四蹄,双臂一用力,扛掉了肩膀上。 有马不骑,扛着走。不是厉害的功夫,也放不倒这马,也扛不动它。做完这一切,杜莽客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带着这马去找老婆。 老婆在哪里,他当然知道。 过了半天,晚霞起于地平线上,放出万道灿烂时,韦明德一行人才赶到这里。他们虽然有火把,可密林深深,再一次把人跟丢了。 这个时候,杜莽客扛着马,正在林间跳跃。韦明德虽然知道他可以在墙壁上行走,虽然可以猜出他也能行走在树上,毕竟这里树最多梦幻之现代帝国最新章节。可是扛着一匹马在树上行走,这种事,他猜不出来。 夜色,如墨滴于水盂,先是淡淡而来,再就浓重地压过。星星,若棋盘上厮杀到最后的宝石,闪着光芒,一粒一粒地清楚明亮出来。 几丝星光在韦明德手缝上闪光,他双手捂住面庞,肩头抽动着,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又一次,丢了她! 这路上,不知道丢了几回! 魏洪杰厉声厉色:”男儿汉不哭!列队!“他的随从迅速站成一排,只有韦明德埋首手中,半跪在地上还在抖动肩头。 大喝声从耳后传来:”韦校尉,列队!“魏洪杰咆哮着,声音在静夜里山林下回响,他走过来就要拳打脚踢的时候,心中一动,停下来。 他不知道这少年的底细,还是弄明白再打的好。反正当兵的,没有一个不挨打的,魏将军先记下这顿脚痒,打算下一回一起算,加上利息! 不过一顿好骂少不了:”还当兵还哭,回家尿炕头更好!脓包,我不要,回去就换个上司,免得丢足我的人!“ 终于,把韦明德骂得抬起面庞,泪水涟涟的眸子委屈莫明,低下头一甩泪水,走去列队。他的人在队中,眼睛不住看青山上,就要在说出来的时候,注视他的魏洪杰发火了:”晚上不知深浅,不追!“ 再大手一摆:”回城!“ 军队中,最怕的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只知道傻大胆追的人。魏洪杰回去的路上心里很烦,他不想要这种兵! 他们回程,杜莽客才从山上下来。山的另一边,其实走平地,一个时辰就会到。为了让韦明德再一次死心,特意从山过绕了一圈。 山下,篝火、营地、歌声和少女。纪沉鱼还是男装,双眉画得浓重斜飞,很有奸雄味道。余下的鼻旁有暗影区,看上去更高更挺,有些像外邦人。眼睛,还是黑色的,不过描成狭长的凤眼,一眯,自有风情。 对面有一个异族少女,扎着无数的小黑辫子,正对着纪沉鱼笑着。她是蜜合色肌肤,一笑白牙露出,雪白有如贝壳。 纪沉鱼虽然得意有人青睐,也不敢掉以轻心。算着杜莽客该回来,她装着小解,一只手捂着肚子,走到帐篷后面,往青山那一处走。 没走几步,有脚步声追来,纪沉鱼呻吟一声,阴魂不散。小黑辫子少女轻跑着过来,在如夜中飞鸟,抖动着七彩尾羽,她笑靥如花跟上:”你去哪里?你的手怎么按着肚子,你不舒服吗?“ 纪沉鱼恨她又粘来,忍无可忍,做了一个猥琐的动作,按在肚子上的手,往下面又去了一下。少女惊呼一声,娇羞着又吃吃笑起来,飞起一眸含笑:”你真坏。“ ”我撒尿。“纪沉鱼大步往前走,少女走得比她还要快还要稳,东张西望为她找地方:”前面黑,有蛇,昨天来的客人就被蛇咬了一下,幸好救得快,“ 她眼睛快速在纪沉鱼按着自己的手上扫了一下,纪沉鱼脸红了,少女笑嘻嘻:”要是你被咬一口,我…。我可怎么办?“ 鬼才知道你要怎么办,纪沉鱼没好气,沉着脸,装成尿急的样子走到树后去,装着解衣,也后怕黑漆漆草丛中有毒蛇什么的,一面盯紧草丛,一面盯着少女,两只眼睛眼看忙不过来。 远处篝火处人声笑语,这里青蒙蒙草丛上微雾般氤氲,少女如蜜般的肌肤,拧着的身子,手抚住自己油黑长长小辫子,上面坠的玉石珠子在手指中拨弄,是一副美景。 纪沉鱼悄悄的吐了口长气,只可惜自己不是一个男人。 昨天见到韦明德,马上就把纪侧妃吓得不敢城里呆兽神全文阅读。出城虽然居无定所,也不能去捧香花姑娘的场子,但是总没有超级大粘鱼韦明德。 纪沉鱼很是佩服他,如果有可能,很想招一个这样的少年在自己手下,至少以后有人逃债躲债,不用担心,韦明德上前是也,可以穷追三千里,一步也不丢。 韦明德认为自己丢了纪侧妃很多次,而纪侧妃实在觉得没有喘完一口气,他已经到了。千里马有时的异动,都会让纪沉鱼不安。 少年简直是一个千年万年大跟屁虫。 而杜莽客,就是上天送来助自己逃走的福星。 城外人烟稀少,纪沉鱼也不害怕,就是有杜莽客在身边。他是个男人有力,还没有侵犯之心。 实在妙哉! 昨天夜里到这里,发现是一处流动经商地。要过年了,关外的人要钱过年,又没有时间赶到关内去,就在这里办一个流动的营地,关内的人也不想跑远,他们也要回去过年,在这里做生意正好。 许王允许这一块存在。有一些人野性难驯,全在城里,不守规矩的多。在外面,愿打愿杀,惹不到别人。 然后,看到那一丛群山,峰顶白蒙蒙,如珍珠一点初出南海,有造物主无边的美丽,也给了纪沉鱼一个主意。 她当时让杜莽客再把马赶回去,从城里再出来,一直吸引韦明德等到青山下,再翻山而来。 就知道只把他放在客栈里,他不会死心。几千里都追了来,再追过青山,纪沉鱼只有赶快往别处去了。 她不是不想去,而是需要时间。听说出关检查很严,而韦明德的紧紧不放,说明许王殿下知道自己还在,都追了这么远,说明多少暴露了什么。 这就重新改变计划,纪沉鱼打算趁许王前往迎娶安陵公主的时候,再出关。许王对安陵公主的恨意重重,安陵国和云齐国的紧张关系。 安陵国君亲送公主到边境上,许王要亲自过境迎亲。安陵国君要小心许王趁机带兵作乱,只怕也有拿下许王的意思。 再过上几天,殿下有更重要的事做,顾不上自己。 实在出不去,只要殿下起身过境,纪沉鱼就有机可趁,捏造个谣言了:”安陵国扣下殿下,“制造个动乱了:”救殿下要紧,“ 一乱,她就能出去。 而现在,她需要时间,打算跟着这个流动的营地走上几天,反正要行商,夹在他们中间多认识人,了解行情,也不错。 少女有一句话,让撒尿快有一刻钟的纪沉鱼心一沉。什么人撒尿能这么久?少女紧咬着嘴唇,搅尽脑汁有了一个主意:”有人要买你的马,你快些好,我帮着你去谈生意。“ 纪沉鱼马上就出来了,脸上有警惕:”谁?“这警惕和一般的生意人一样,不过别人心全在生意上,而纪沉鱼是担心有人看到自己的马。 她出来就问:”我的马,你怎么看到的?“她眸子如星,更衬得面颊雪白,快比雪莲花还要白。 少女心中荡漾着低下头:”昨天你来,我一眼就看到你,你还有个人陪着是不是?“那一乘白马,快如天上龙驹,马上人头发微乱,拂动少女春心。 ”你怎么知道?“纪沉鱼脸色更沉,昨天杜莽客并没有到营地上来,而是半路上骑马而回。少女含笑,眸子也如天上最亮的星星:”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我是族中眼力最好的人,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们没有过来,我就看到了官行天梯。“ 她的心又如花初开,自己芬芳自己闻。 纪沉鱼很是奇怪,她昨天离营地可有一段距离,先远远观察,看安全才过来。她手一指脚下,忽然跳起来:”不好,毒蛇!“ 少女一把推开纪沉鱼,再一步跳开。纪沉鱼埋怨她:”你不是眼力好?“少女涨红的面庞如喝醉酒,红得人摇摇欲坠,纪沉鱼好笑,是个天生远视眼吧,这叫什么好眼力。 这叫屈光不正才对。 但是她很警惕,打个哈哈:”那不是我的马,那是……“她闭上嘴,马一会儿就回来,自己怎么解释? 少女奇怪地看着她:”我六岁就认马,马在数里外,我就看得出来好不好,有好马,是人人喜欢的事,大家都会恭喜他,你难道不知道你的马好,可能是匹宝马?“ ”这个,那是我同伴的,他肯不肯给看,我还不知道。“纪沉鱼牙齿缝里都是苦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该有一个杜莽客,就以为高枕无忧。 这怎么办,好马? 有马蹄声过来,纪沉鱼眼睛直了,这一队人背着弓箭,是一队兵。有人迎上他们在说话,少女笑着打量纪沉鱼的身板儿:”你想高出别人身份吗?许王殿下最爱宝马,有人献宝马,就会赏金银,有的人赏了官职。“ 纪沉鱼的脸白了,她一把拉住少女的手,虽然来的人没有一个认识,可保不住他们中有人认识纪侧妃。 纪侧妃这个时候不怪自己心好,送杜莽客回家。和杜莽客相处一路子,每多处一天,就对他怜惜一天。 她只怕许王手长,悄声问少女:”他们是来干吗?“ ”收人头税,“少女只觉得对方那只手柔软细腻,好似握在上好丝绵上,她陶醉着,同时闻到淡淡的香气,这个少年,隐然有奇香。 ”在这里住一夜?“昨天晚上也不在。 少女笑得甜甜,半边身子情不自禁的依偎过去,纪沉鱼苦笑着接住她,用手扶住她的肩头,心想这算不算偷香窃玉。 一点也不享受。 ”他们喝一袋酒就走。“少女问一答十,拉起纪沉鱼的手:”走,这些人我全认识,我们去和他喝酒,“ 纪沉鱼不动,把她又拉回来。少女身子一软,一肩头撞中纪沉鱼。正中她旧伤的那只肩头,少女嘴里还在说着:”怎么不去?以后做生意,认识他们方便得多。“ ”哎哟,“纪沉鱼被她撞飞几步,摔倒在地,少女急忙来扶,脚下绊了一块石头,对着纪沉鱼摔去。 纪沉鱼大惊,好的那只手来护胸。这里缠得紧紧的,撞一下不是好玩的。少女身子矫健,侧身一让,和纪沉鱼摔了一个肩并肩,闻到鼻息香甜,见意中人正在面前,俊俏面庞雪白还带着粉嫩,浓眉斜飞,是老人说的富贵权势之相,少女看呆住。 ”姑娘,请你起来好吗?你压住了我的衣带。“纪沉鱼一面装着脸红,如普通的少年人一样,一边滚了一滚,没滚动,就见衣带被压,还有半截,飘动在风中。 帐篷后面,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看着,一面出主意:”喂,你有了情敌。“ ”揍他!“ ”等他回到帐篷里再去,不然你的意中人不会喜欢。“ ”咱们去他帐篷里等着,把他脸打肿,看他还敢军政宠妻――妖女撩人!“ 纪沉鱼没有听到这些话,她面对树林而坐起来,见到一双黑亮滑稽的眼睛对着自己,杜莽客一路上教他,更加的听话,见到有个姑娘和自己老婆在一起,他就不出来。 透过木叶,隐约可见他肩膀上扛着白马,也看到他额头上的汗珠子。 纪沉鱼赶快去扶少女,对她道:”我还有事,先送你回去。“她对自己化妆术有信心,不过加上千里马出现在人前,这信心就经为乌有。 走上几步,回身对杜莽客一笑,杜莽客乖乖等着,还扛着马不放。 酒气四散,四周话语声传来:”哈哈,今年回家,可以给你儿子买上一包好药。不知道他身子骨儿可还好?“ ”托福,你去年找来的药,他用了好得多。他这是胎里带的薄弱,全靠药性起作用。“ 星光满天,人声温暖如在家中。纪沉鱼更要把杜莽客送回家,免得他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再想到纪家,她心中有烦乱。许王殿下认为自己没有死,会不会为难自己的家人? 自己可以为他效力不少。 有权势人的心思,总是不定的吧。耳边又飘来几句话,是和那些士兵坐一起的人在说,他们是充满感激:”七殿下从来说话算话,答应我们在这里做生意,从来没有不算过。“ ”那是当然,打听打听去,我们殿下说话,从来一言九鼎!“当兵的人更加吹嘘。 少女停下来:”你的帐篷到了,“又很是关切:”你的马,真的不卖,那你有什么东西,我帮你卖个好价钱?“又娇嗔:”你不要不相信我,你到了这里,就四处打听价钱,又东看西问的,一定有东西出手。“ 纪沉鱼苦笑,姑娘,那是真的打听行市,不是想卖东西。 记挂着杜莽客的她,急急只想离去。白马被少女这样推祟,纪沉鱼多了离去之意。不过她转着一个主意,许王真的是言出必行,倒也让自己放心。要是不呢? ”我们一会火边跳舞,你来不来?“少女恋恋不舍,纪沉鱼为打发她,一口答应下来,因为要走,多调笑几句:”怎么不来,不和你喝酒,我能和谁喝酒?“ 在她帐篷里躲着的人,有一个快气炸肺,只是忍着。听着外面人在说话,多呆一刻都想多在这小子脸上扎一刀。 好不容易他们不再说话,又迟迟不进来。他伏身在一个包袱后面,轻抬头往外看,远处的篝火,把身影映得清楚可见。 见小白脸儿不住对着自己意中人看着,还挥手有笑。 笑,好好的笑,一进来你就笑不出来! 纪沉鱼吐一口气,总算她走远。打开帐篷帘子进来,取火石去点灯,刚打着,冒出火光一点,有风声传来,明显有”噗“地一声,有人吹了一口气过来。 紧接着一拳打来,纪沉鱼按理是躲不过去,不过她是个女人,对男人气息比较敏感,第一时间感觉到,心中惊异,马上往旁边一跳。 面颊上狠狠挨了一拳,却没有意想中的骨头碎裂。纪沉鱼眼前金星直冒,脚步不稳,又摔了一跤。 剧痛中,她拼命顺手一拉,拉过旁边一个东西挡在面上。那个人摸黑伸手过来揪她衣领,手中抓着一物,用力一揪,衣帛撕拉声中,拉出好几件东西来。 黑暗中,有什么金光闪了闪。 ------------ 第七十一章 ,纪沉鱼的鬼话 纪沉鱼一惊,马上想到这是什么东西! 被拉扯出来的这个东西,万万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打她的是个男人,力气不小。这一拳不仅打得纪沉鱼半边面庞不像自己的,耳朵开始耳鸣。金光闪出来,对方滞上一滞,似乎在想,这是什么? 就这一刻,纪沉鱼眼前的金星又多冒出不少,可见这一拳对她影响力多大! 头也疼,面颊异样如硬块,耳朵不好使,眼睛又闪金光中,纪沉鱼还是准确捕捉到那金光闪闪的位置,用足吃奶的力气扑过来,狠命的把这金光闪闪抱在怀里,感觉到有黑影乌压压过来,她只有腿脚可以用,拼死一踢! 宁愿死,也不能让这个东西给人看到! 一脚,不知道踢到了哪里,反正又软又硬,或者说先软后硬,只听一个人惨呼一声,身子直飞出去,“嘭”,不知道摔到哪里,人人都感觉到帐篷猛烈抖动几下,只听到他叫声高过云天,惨烈过于腰斩:“哎哟,娘呀,救救我……” 这就尖叫得像踩了鸡脖子! 帐篷里的人又惊又惧,他们四散开来,只想偶然当个帮手。纪沉鱼文弱少年,怎么看也不是哪一个人的对手。 不想这黑暗中她进来还不到一刻钟,就成了袭击她的人惨叫得像在受剐刑! 男人发出女人见老鼠般跳脚的尖叫,一下子惊动外面的人。 外面有人大声喝问:“哪里出事!”他们晚上居住城外,帐篷连着帐篷,对于出事警惕过于别人。 纪沉鱼顾不得说话,她努力地塞啊塞,要把这金光闪闪的东西塞进去。手中,可以摸到柔软而质地轻柔的料子,这是许王的披风! 本来想丢,后来又觉得可惜。有杜莽客在身边,胆子大了不少,不用担心会被别人翻查出来。可是有杜莽客在身边,他功夫高强,又心智单纯,万一被人所诱惑,惹出事来,纪沉鱼要留着这件披风可以蒙人。 披风上有银纹绣出来的云彩,也有金纹绣出来的游龙,还有一团不知名的金色质记,应该是许王的徽记。 越往这边走,越是许王的地盘,留着这东西,纪沉鱼想总是有用。 不想今天晚上特殊,杜莽客不在身边,而帐篷里莫明的进到强盗,纪沉鱼挨了一拳后顺手一抓,身边只有这个包袱来挡,不想对方扯出来这件衣服。 纪沉鱼为做生意充场面,后来衣服多是绸缎,但是有金光闪闪的,只有许王的这一件披风。 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沉重,汗水不住滴下来,而一边面颊麻木渐渐消失,开始痛起来。这痛,如大海潮水扑面而来,任凭你双足固定如石,自认为可以承受这海的洗礼时,浪中夹着一点针尖的痛,锥心刺骨,直入骨髓之中。 痛得你摸也不是,揉也不是,而纪沉鱼在自己粗重的呼吸中,只有一个想法,得把衣服藏起来。 外面收税的兵,不知道走没有走? 灯火一亮,进来一个人贪欢,攻身为上全文阅读! 纪沉鱼面如土色抬起头,帐篷里别的人也抬起头,又齐齐的松下半口气。惨叫的人也忍住疼痛,恳求来的人:“乌雅,你……让外面的人不要进来,别让族长知道,好不好?” 说话的人是乌雅的族人章小柱,是乌雅的青梅竹马。 借着火光,人人看到章小柱腊黄着脸,汗珠子劈里吧啦往下掉,只比纪沉鱼的多,不比纪沉鱼的少。 他人背靠帐篷边坐着,上半身瘫软如泥往下堆,下半身两条长腿分得很开,两只手,不偏不倚地捂在自己裤档中。 要不是脸上疼得厉害,纪沉鱼会笑出来。偶然一踢,就中要害。这是哪门防狼书上看来的?算了,是危险中逼出来的。 见到章小柱的脸,纪沉鱼不用多问,也明白他们这几个人出现在自己帐篷里的原因。昨天刚来时,乌雅以向导的名义带自己熟悉营地,章小柱就明白表示他的嫉妒,强烈的占有感。 乌雅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章小柱,章小柱固然是帐篷里此时最扎眼的人,但却不是乌雅眼中最吸引眼光的人。她一进来就看到他,是章小柱坐的姿势十分美妙,正对着帐篷门帘子。 没进来以前,乌雅就知道章小柱在里面,她才离去没多远,回来得也最快。 听到章小柱的惨叫,又回身一看纪公子的帐篷抖动不停,快要散了,乌雅是个聪明姑娘,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什么事。 她还想再寻找纪沉鱼时,章小柱哭了,好男儿不流泪水,流泪也代表关键时。他吸着鼻子,泪珠子和汗珠子一摔八瓣的往下掉,嘴唇快咧开三瓣嘴:“乌雅,千万帮我瞒着,不然你爹就要赶我走!” 这话有起因,乌雅跺脚大怒,圆润有光泽如明珠的面庞上气得涨红:“上一次你和人打架,爹爹就对你说过,再打架,一定赶你走!” 章小柱泪花儿流:“我……我是为着你啊。” “你哪一回打架,不说是为我!是我让你打的,是我求你打的!”现在是乌雅尖叫,她尖叫着开始骂人。 帐篷外面,汇集的人更多,纪沉鱼明白过来,不能在这里惹事,离城不过一天的路程,要是去官府那是件麻烦事。 要是自己不愿意告,而别的人,比如乌雅的爹说影响流动营地的秩序,一定要去官府,那也是件大麻烦事。 看着乌雅近似于歇斯底里大发作,纪沉鱼这受害人更害怕她高声,她忙阻止道:“乌雅姑娘,我们在闹着玩儿!” 一开口,纪沉鱼吓了一跳,不过就挨了一拳,她的嗓子这就嘶哑起来。 下一步,一个俏丽人影扑过来,乌雅这个时候才找到她,是刚才的拉扯中,包袱里一堆衣服被扯得到处都是,一半盖在纪沉鱼身上,把她盖得如一个小山包。 她头上缠着雪白一件男人里衣,衬上她的面颊,雪白对上通红,似高山上皑皑白雪中,开了一朵红莲花,红得夺目,红得让人触目惊心。 乌雅大哭抱住纪沉鱼:“你疼不疼,让我看看?”章小柱干咽一口唾沫,却又无可奈何。纪沉鱼心想这一拳就是为你所挨,你还是退后吧。她双手去推,按在一处柔软处,也不知道是腰是胸,打一个激灵又赶快缩回手。 红着脸的乌雅低声道;“你坏!”见面颊红肿处有破损,微微沁出血来,不管不顾的随手拿起一件什么,要给纪沉鱼擦拭,这才一愣。 纪沉鱼只觉得天一下子黑了萌婚,少将猛如虎! 敢情她拼命塞呀塞的,那轻软质地的东西,还不是许王的披风。她手中一直在塞的,是她跑路出来,自己的一件女人肚兜,团团在包袱打开的口子里,还可以见到上面绣着红莲花出碧水,而许王的披风,一半压在她身子下面,是拉扯踢打中,不知道怎么弄成这样的。还有一半,摊得很开,平平的,把上面的绣纹展现得一览无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别的衣服全揉得皱巴着,只有这半件,如展览一样,平铺在地上,当然上面还有几个脚印子,纪沉鱼对章小柱针刺般的看了一眼,你找死吗? 踩上殿下的衣服,如同踩殿下没有区别。 这个时候,纪沉鱼为许王殿下争了一下律法。再心中一寒,对着帐篷里的人看去,他们的眼光,包括乌雅的,全在这衣服上。 不能怪别人好奇心大,因为他们全是走南闯北,有见识的生意人。 许王殿下的衣服,上好针绣而成。盘旋游龙绣满全身,不是正装,龙头是侧面,虬须如九天遨游四海穿张,龙眼睛瞪得神采飞扬。 好在不是正装,云纹到处都是,龙身半遮半现,半隐半露,又更让人想看得仔细。余下地方,灵芝瑞草仙桃如意,小的只有指甲大,大的几乎一个手掌心,把空白处填得满满的,在深紫色的披风上尽显光华。 好绣工,好衣料,好图纹! 别人的眼里是一个劲儿的赞赏,纪学鱼眼里是一个劲儿的发黑。 不过这一瞬间,她迅速有了主意。脸上也忘了痛,耳朵也忘了鸣,三把两把收拾起衣服塞好,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因为半边脸红肿而作罢,反而有点儿狰狞,她是对着章小柱,章小柱打了一个寒噤。 想到对方一脚就把自己伤到这样,章小柱往后退一退,引得帐篷又闪了一闪。 下一步,纪沉鱼并不是乘胜追击,而是双手握住乌雅的手,乌雅飞红一闪,半垂下面庞,羞人答答地低低嗯了一声。 没有爱的表白,没有爱的倾诉,纪沉鱼很恳切很真诚很诚恳地道:“我们是闹着玩儿的,你要相信我!” “我信你,”这三个字和纪沉鱼的后半句话重叠在一起,乌雅是迫不及待,纪沉鱼一开口,她就赶快答应。 帐篷帘子一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汉怒气勃发进来,双唇紧闭,眸子里严厉无比,对着帐篷里的人一一扫去,最后定格在章小柱身上。 他倒霉摧的,伤得最重,还没有爬起来。就听到一阵吼声,族长挥舞着拳头,带着不是踩扁章小柱,就是要将他砍成肉泥的姿势直冲而来,边冲边咆哮:“滚,给我滚!给你说过多少回,我们是作生意的,不是做生气买卖!” 他知道章小柱是为自己女儿,可这是他第多少回,至少二、三十回干这种和客人打架的事!做生意的人,被人一传十、十传百的和客人打架,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和断自己财路的家伙,不用客气!族长如猛虎下山,直对着那坐在地上动不了,泪眼汪汪苦恼自己下半身幸福是不是被废的家伙奔去。 间中,不忘左右横扫几眼,平白奉送给帮着打架的几个少年。 少年们抱头鼠窜,有躲到同伴身后的,那个人哎哟乱叫:“你别推我,啊啊啊呀……”人几步冲出去,十分机灵的往地上一趴,白眼一翻,鼻子一歪,晕了。 还有两个人往角落里一蹲,屁股往外,那意思,这个你尽管打,脸要自己留着。 纪沉鱼正看得有趣,见族长到了章小柱面前,居高临下,由高制低,高处作战很容易,他甩开巴掌,有句话说蒲扇巴掌,估计就是指族长田园茶香之一品茶娘。 左一巴掌, “哎哟,”是章小柱。 “我们是规矩生意人!”这是族长。 右一巴掌, “啪!” “哎哟!”是章小柱。 “有我在一天,不允许你们扰乱秩序!”这是族长。 纪沉鱼往外面看,外面人影憧憧,几乎全营地的人都来看热闹,她只担心,许王的兵在不在?这对于她,是件大大的危急事情。 危急中,纪沉鱼推开乌雅,站起来就往族长那里去,嘴里同时喊着:“住手!”族长一愣回身,他一直担心的,就是被打的人上蹿下跳,直奔官府而去,还有外面的人不少是新客人,章小柱就是他儿子,今天也得打出个样子给别人看。 不想听到一句“住手!” 真是百年的大稀奇事情! 他回过身,手习惯性地还没有停,这手的习惯性,源于族长实在太生气。乌雅大了,人都说生得比百灵鸟儿巧,可以认出来最上等的珍珠,也可以嗅出来最奇怪的香料,理当嫁个有能力的,有才干的,胸怀比蓝天广,志向比大海深的女婿。 要是她喜欢章小柱也倒罢了,她并没有表示非章小柱不嫁,几回好的亲事,全被章小柱搅和光。 因为回过头的族长,眼珠子一错不错在纪沉鱼身上,另一只手在身前,不用看也作扑扇状,嘴里也依然有配合。 “啪!” “让你天天胡闹!” “不敢了!”是章小柱。 “啪!” “让你天天纠缠!” “我是爱她的!”是章小柱。 “啪!” “……”没了声音。 族长张开嘴,对着一路过来的纪沉鱼目瞠口呆。 地上一切衣服,还有两件子是女人的,这也罢了,族长最多当这个少年人也不稳重。可是这两件子女人衣服不消停,纪沉鱼一起身,靴子尖上先缠了一件,是她原先的里衣,淡玉色的一件罗衫,上好衣料。 还有春花般的香味儿。 女人衣衫一出来,纪沉鱼又急了,再走一步,又缠上自己原先的一件水红缠枝花卉绣牡丹的外衣。 “噗!”两只靴子被缠住的她脸朝下,摔了一个不啃泥的脸对地。 族长愕然,乌雅也愕然。百灵鸟儿似的乌雅,处于爱恋中的乌雅,应该是人比弹簧还快地去扶才对,不过,少女的忧愁占了上风,灯光下,那水红色如一波一波的涟漪,把伤心带到她心上。 她吃醋,她嫉妒,她这才想到,自己对少年有了心思,而纪公子呢…… 帐篷外的说话多起来,“怎么了?” “要打官司吧?” 纪沉鱼急了,潜力爆发娼门女侯全文阅读。双脚不能动,她双手爬啊爬,一直爬到族长的脚边,双手按着地,半边脸红肿不堪,对族长抬起头。 烛光照在她的半边面庞上,另外半边的如玉粉嫩,更衬出这半边的肿胀难看。 极速肿起来的肌肤,毛细血管都充血,有青有紫地呈现在面颊上,似孩子乱泼颜色,恶劣的一幅画。 多看一眼也是噩梦! 那殷切的小眼神儿,族长眼前也快冒金星,他怕的是报官,他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露出主持公道的笑容,不想纪沉鱼比他更快。 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们在闹着玩!” 族长脚下一个踉跄,就差坐在地上。他对着那半边红肿的脸张口结舌,再看看被自己几巴掌打成红猪头,可怜兮兮,泪光闪闪,双手还捂着裤档的章小柱? 你们这叫闹着玩儿! 纪沉鱼脑子已经有主意,再回过头,无耻之极的给了乌雅一个勾引人的笑:“雅儿,你说是不是?” 话一出口,先雷倒自己。 雅儿,真难听。以后生孩子,一定不叫优雅,高雅,文雅……别人家里叫出来的一定是好口彩,只有自己家里不能叫。 源于本人被自己在这种趴在地上,脸肿如猪头的告白惊吓倒! 乌雅只在衣服上一扫,那件手忙脚乱塞在包袱里的衣服上纹的什么,乌雅还在脑海里。她眸子轻闪,认为自己明白了什么,也对父亲道:“他们是打着玩!” 她走过来,扶起纪沉鱼,为她解开靴子上缠着的女人里衣,纪沉鱼说话一张一合都很困难,还在强笑:“是哈是哈,我们在玩。” 伸手去解另一个靴子上缠的外衣,见章小柱的脚就在手边,踢了一脚狠的,凶巴巴:“说,我们是不是闹着玩!” 要是杜莽客在?她又惊又惶然,希望他听话老实,一直在原地不要过来。 章小柱惨叫一声,这一脚又动了他的……他的他的伤处。可他也不笨,被族长几巴掌煽得脸上火辣辣痛,人也清醒过来:“是是,哎哟,我们是玩啊!” 他一叫,又直冲云霄! 外面的人都听到,族长的面子回来不少,他马上哈哈大笑:“原来是玩,年青人,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教导你们,玩过了不好。” “是是,” “是是,” “是是,” 至少五六个人答应族长。装死的活过来,屁股对外的,现在脸对外,应声虫一样的点头。 纪沉鱼心急如焚,杜莽客随时会来。帐篷外面几乎有一营地的人,见到一个人有马不骑,扛着个马…… 不敢想像,让人寒噤! “乌雅姑娘,我有话单独和你说。”纪大明星的舞台开始搭就,她又心痛,又不舍,又焦急,又有一腔的心事要说。 乌雅对族长道:“爹爹,我在这里照看他,你带着他们出去吧。”族长没说什么,他还出去安抚别的人,告诉他们这是一场误会,年青人的玩笑,他把这里交给已经给独当一面的女儿,把别的人全带出去凤倾天阑全文阅读。 要说有男女之别,对于南北皆去的这家人说,族长没当这是一回事。 外面人声很快平息,帐篷里纪沉鱼也坐稳了,地上的包袱也理齐了,乌雅坐在她旁边,含羞带怨,眼风不住的来。 佳人……消受不起! 但有人,消受得起。 纪沉鱼手中拿着那件惹事的披风,沉重的,严肃的,凝神地开了口:“乌雅姑娘,从一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怎么办,我一直想逃,一直想走,因为我的家,与别人不同。” 把女人衣服,不管里衣还是外衣往乌雅手里一塞,理直气壮:“这是我给你买的。” 乌雅心里扑通扑通,来不及想不过认识两天,这衣服从哪里变出来的。 低声更羞赧:“我知道。可是,我喜欢你。”她同时想到的,还有那个飞腾于云雾中的龙首,只是一个侧脸儿,也能让人明白不少。 纪沉鱼在肚子里骂,要是披在身上,都会低头走不让人看到,可恨可恼,今天让人看得既清楚又刻骨铭心。 “唉,”纪公子怅然,又对乌雅含情脉脉的一笑:“不过你不要怕,我…。一直在想主意,”她柔声轻问:“你能帮我吗?” “行!”乌雅想都没有想。 纪公子展颜一笑,又咧咧嘴,面上实在疼痛,乌雅又心疼又怜惜又气愤,正在把随身带的伤药往这伤处上抹。 “雅儿,”纪沉鱼再麻一下,再深情地,一往情深的,痴心不改的:“我家世代有规定,是真心真意的,不管家世如何,可以成为夫妻。” 乌雅的心一跳,支起耳朵。 “我有个兄长,在此地衙门中为官,你明天带着这件衣服去求他,我再给你一封信,你记住,见到他,就把信给他,跪下来一直求他,他不答应你就不起来。”纪沉鱼此时的眼神很报复,很向往,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许王殿下你哆不哆嗦? 乌雅听过不少故事,没有身份的女子这样嫁入高门,都有这一出。考验有情人是不是情比金坚,她用力点点头,充满了感激,还有多多的爱恋。 纪沉鱼打开笔墨,对乌雅温柔一笑,只可惜面如女鬼,笑得也如小鬼:“你帮我弄点儿热水来,我洗洗脸。” 支开乌雅,匆匆写下一封信,乌雅正好进来,拧着手巾把子送过来,纪沉鱼擦干净脸,把信给了乌雅,眼睛对着眼睛,可见她的眼神儿多么的诚心诚意,一脸的决不负卿:“我要走了,为了你我的心愿,我得去求附近住的一个长辈,我兄长身份尊贵,我一个人怕不行,加上你也不行,为了你,我愿意半夜里去求他,哪怕跪着求他,我也得去…。” 掬一把鳄鱼眼泪,纪沉鱼沉重地道:“替我感谢章小柱,如果不是他,我还不能明白彼此的心意,不能明了我的心意,” 乌雅幸福的哭起来:“我一定转告你的感谢。” 巨大的幸福感,让她捧着衣服,送纪沉鱼避开人一路出来。有一辆大车,停在营地边上,是纪沉鱼来的时候赶来的。 她不让乌雅送太远,乌雅就停下来一直目送。大车在一个地方好像停了停,有一个什么人扛着什么过去,乌雅也没有起疑心,纪公子说他另有护卫,不方便让自己看到,也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 恋爱中的人,多少是不精细的。乌雅就没有想起来,纪公子有护卫,他挨打的时候这些人在哪里公主请上榻。 夜风中,远山苍茫茫。纪沉鱼赶着车,杜莽客把马送入车中,这辆车,是用来藏马的,这匹马,纪沉鱼割舍不下,舍不得放也不舍得不卖。 又一个笑话出来,马车里装着马,人在外面坐着。杜莽客和纪沉鱼并坐车位上,听着杜莽客撒娇:“我一直站着不动,你让我听话,刚才有热闹,好多人跑,我都没有去看。” “你最乖,给你糖,”纪沉鱼手在怀里摸呀摸,什么也没有,估计打架的时候掉哪里了。她歉然一笑,偏过头来:“莽客,糖没了,明天我买给你。” 这一偏,她面上的伤痕暴露无遗,杜莽客怪叫一声,几乎声闻十里,纪沉鱼苦笑:“别叫,小声!” 杜莽客扁着嘴,亮出自己斗大的拳头,嘟囔道:“我要打人!”再忽然狂性大作:“我要杀人!”他一个跟斗翻下马车,跟斗中,一抹银光闪现,银丝如线,半空中忽东到西的闪现, 银丝若癫狂,刺入雪中,一片迷茫,激起千堆雪花。又一声“嘿!”吐气如雷击,银线反手直去数丈之处,“轰隆”巨声中,参天大树,倒了好几株。 这声威,好似天神下凡!这凶狠,又如地狱门开,恶鬼降临! 纪沉鱼惊出一身汗,她最担心的事终于出现。 有一天,杜莽客不再听话,这可怎么办? “我要杀人!”杜莽客嚎叫着,身子如飞燕灵活盘旋,又如苍鹰痛失巢穴。他左飞一剑,身子凌然而起,如踏云端,右掠一剑,雪地里激起一片冰花,有几片飞溅在纪沉鱼面上,沁出几片血花。 沉着,冷静,镇定……纪沉鱼告诉自己,这个时候不能乱了方寸。手上一暖,低头看是自己的一点子血滴下来,在手上开了一朵灿烂的血花。 电光火石般的一闪,纪沉鱼把手抬起来,一只手还要控制着马匹不要惊吓,她尽量地放柔声音,尽量的温柔如花瓣中花蕊展现的那一点在春风中,春风是和缓的,从不碰伤花蕊:“莽客,你要杀了我?” 血花,开在白玉般的手上。像雪莲花在雪峰顶寒风中绽放,忽然巨变,染上通红血光。杜莽客人在半空中,愣在当地。 “砰”地一下落下地来!不顾自己撞痛,提着剑直奔过来,他又恢复孩童般的天真,孩童般的紧张,小心翼翼捧往这只手,再看纪沉鱼面上流血的地方,他的眼里有了泪光,轻轻的,不敢惊动地问道:“你……痛不痛?” 长长出了一口气,纪沉鱼瘫软在车座上,天空的星星蔚蓝,带着生机带给人希望。可她回想今天晚上,由惊险到解脱,由生到死,走了一圈又一圈。 还不能休息,杜莽客还在自责,而黑夜深外,像是有了什么动静。喧乱,奔跑……这里离营地还不远。 纪沉鱼强着挣扎起来,母亲般的拍拍杜莽客的头:“乖了,快坐好,我们得赶快离开!” 一乘马车,终于安然离去。有话语在夜中响着,一个别扭的撒娇的声音,是成年人:“以后听你的话,” “你再不听话,我就不管了你。” 雪地,恢复平静,只有碎成几堆的雪花,昭示这里刚才有过什么,是武力,还是野兽? 城内灯火通明,本该已经宵禁的钟点儿,现在从城门到官衙,两边路上全打的有火把,火把下,是一排排肃立,手按刀剑的精兵。 许王守礼,刚刚来到这里! 公堂之上,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坐着面色不豫的殿下重生之特工嫡女最新章节。他堪比青柳的眉色,一团沉郁在其中上。双眸在京中时,是沉稳收敛,在军中则是斜飞而扬。此时一团怒气在其中。 双唇紧紧抿着,抿得太用力,有些地方微发了白。 韦明德跪在面前,话已回完,他正在垂泪。魏洪杰打心里鄙视,软蛋子包,这有什么好哭?再一想殿下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殿下虽然没有哭,可他非比寻常的不镇定,是魏洪杰难得见到的一回。 打再大的败仗,殿下也没有这样。 打赢安陵国,被逼退兵三百里,殿下也没有这样! 在魏洪杰心中,向来美貌如花,伫立却青山的殿下形象,在今天的这一刻,轰然的倒塌。再合起来,还是巍然屹立,却和刚才不一样。 要依着魏洪杰,就下一道军令,遇到纪侧妃者,斩杀之! 这分明是千年的妖怪,万年的狐狸精,是来乱殿下心,惑殿下神的! 魏将军想啊盼啊,他走上一步,就要开始进言的时候,许王身子一长,站起来咆哮:“你被她牵着鼻子团团转,还为她求情!” 暖流,在魏将军心中汹涌澎湃,乱奔乱撞。魏将军的心里美得不行,这才是殿下,这才他心里祟敬至高的许王殿下。 “本王的面子往哪里摆,你还为她求情!”许王气不打一处来,他听完全过程,就明了自己猜得一点一滴没有错。 从豆蔻花架上伊人一睐开始,自己就是纪沉鱼的算计对象。她为的就是,嫁给自己,再逃之夭夭。 她做了什么逆天的事?还是纪家作了什么逆天的事! 从都城中的消息也回来,纪四姑娘生性和气,说直白些,有些软弱。软弱?许王当时就冷笑,用尽手段给自己惊艳一面的是谁? 成亲那晚,把自己指责一通,再巧舌如簧,把自己撵出来的是谁? 宫中遇难,救她出来,还对自己拳打脚踢的又是谁? 且不提后面的事,被陈侧妃陷害时,她就差杀人,又想自裁! 面对韦老大人时,她飞扬跋扈,可半点儿软弱样子没有。 还有那“霹雳火弹”,还有那面对自己的责问:“总是我救了你!” 许王都不知道自己是为着面子,还是为着失去美人的不甘心。他有时候愤愤的会想上一句,早知道睡了她。 这种无赖小民的想法也能出来,是许王一天比一天明白自己被耍,自己在她眼中很傻时,不经意间溜出来的。 韦明德叩头如捣蒜,大哭不止:“殿下,这不是侧妃所为,她遇上的是歹人,是千年万年的大歹人啊!” 魏洪杰心想,年青人眼力太差,这千年万年的大歹人,是她自己吧! 千年万年大妖精! 看看,一个女人,把殿下气成什么样子! 要知道殿下守身如玉,不为女色所动,一直是不少人的榜样! 成家立业是一回身,好男儿不为女色乱,这才是真男人! 不少新兵想老婆,老兵想女人,就要被训斥:“当兵就要当出个样子来纨绔世子妃!你们吵什么,看看殿下,殿下要想有,还不容易。他有吗?他不是在陪着咱们!” 刻苦操练不许嫖,这是最好的一个反驳! 被魏洪杰心疼的许王冷冰冰抛给韦明德一句:“要不是她,人家还不伤你?”韦明德哑口无言,只有纪侧妃,才会把自己安置在客栈里,只有纪侧妃,才会不伤自己一分。 可他还要求情,哪怕拼上自己的命,膝行几步,众人惊讶中,韦明德一把握住许王的衣角,不怕死的再哭求:“请您,让我再找一找,这事情,必定有内因。” “内因是有的,不过我不想知道了。”许王疲倦的挥挥手:“夜深了,散了吧,明儿一早,你带我去那山下看看,我再看一眼。” 这一眼看的是什么,是追忆还是线索,殿下自己也不知道。 韦明德还想再说什么,许王一脚把他踢开,转身往后堂里去。石明堂是主人,赶快引路,战战兢兢:“殿下,请这边来。” 韦明德爬起来,对着后堂,想要追上去,又不敢追,又明知道许王不会给自己追,他双手握拳捶地,发出压抑而又痛心的低低哭声。 他也知道自己被牵着鼻子团团转。 他回话的时候,尽量如实地回,又粉饰不少,却还是被许王守礼听了出来。 最后那一句话:“我再看一眼,”扎在韦明德心上。殿下要看的是什么?以后再也不管这事,少年痛彻心肺的哭着,这怎么能行? 握成拳的手指打开,竭力想抓住地上的什么,像是抓住了就有安慰。可石明堂也是个干净人,这公堂扫得片灰没有,光溜溜的只容手指在上面滑出去,抓了一个虚空。 少年哭得哽咽难言。 一双靴子出现在眼前,他仰起泪水模糊的面庞,他才认识没几天的上司将军魏洪杰对他阴沉的笑了笑,柔声又细语:“韦校尉,殿下说你还是编在我队中,我得提醒提醒你,我最恨男人哭!” 下一步,少年怒而跳起,一拳正中魏洪杰胸口,把他打了出去。这一拳,他出足了力,魏洪杰身子如断线风筝一样飞出去,直直奔着墙撞去。 魏将军的心虽然硬,这墙更强。少年瞪着,并点儿援手的意思也没有。他直直的瞪视,见魏洪杰身子直奔墙壁,他似无力挣扎挪动身子时,才动了一动容,脑子里出现一个想法,打傻上司,是什么罪名? 心思才动,见魏将军的身子动子,将贴墙壁未贴墙壁的那一刻,他身子一缩,自然流畅地如一片飞叶,从墙上滑了下来。 人一滑下来,他面有阴霾的大步过来,笑得更阴森森:“韦校尉,打上司是什么罪名,你知道吗?” 回答他的,是少年的怒吼:“我不管,你们不懂殿下的心!” 我不懂?魏洪杰好笑,小子,知道我跟随殿下几年,知道我……不容他想下去,少年死缠烂打的冲上来,边打边叫:“你们怎么不求情,你们怎么不求情?” 整一个小疯子。 衙门口儿窄,又是深夜,许王在房里听到,怒气冲冲:“来人,把吵闹的人关禁闭!”添寿缩手缩脚上来回话:“回殿下,是魏将军和韦校尉!” 不是两个不知深浅的人。 ------题外话------ 鬼话啊啊啊,鬼话……爱鬼话, ------------ 第七十一章 ,殿下的鬼话 许王眉毛一丝不动:“把他们赶走!” 添寿出来到公堂上,见到眼前场面时,小小表示一下惊讶。 一个是将军,怎么着也有点儿体面感吧?魏将军此时被压在韦明德身下,一只手扼住他脖子,另一只手划船似的舞动着,嘴里喊着:“掐,你再见到纪侧妃,听我的没错,红颜多祸水,掐死为上!” 另一个怎么着也是出自韦老大人家中,虽经贫穷,不能一点儿尊卑没有。韦明德骑在魏洪杰身上,两只手用力掐住魏洪杰脖子,嘴里咬牙:“你要掐她,我要掐你。” 这是将军和校尉难得的一幕互动。 公堂外还有人,为保护殿下而设,他们见多识广,表示自己没有看到。还没有出人命,两个人腔门儿一个比一个高,没必要上去当炮灰。 添寿默默地看着,正在考虑自己是湿了眼眶表示感动,还是怒目而视,训斥他们打扰殿下休息呢? 见两个人各自飞了出去,分开几步,坐在地上呼呼喘气。魏洪杰骂:“好小子,你敢打我,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敢打我的……” “这就有了一个!”韦明德硬邦邦回他一句,用袖子擦汗水,再忿忿然:“你刁难我,你看不上我!” 魏洪杰失笑:“我刁难你,我还没开始呢!”见添寿在一旁,他一指添寿:“小子,帮我作个见证,我开始没有?” 添寿皮笑肉不笑:“明天殿下没休息好,我为你们作个见证,证明你们今天确定在这里喧闹无度。” 韦明德和魏洪杰一起噤声。 “韦校尉,月明星稀,你可以去休息了。”添寿皮笑肉不笑,韦明德一个鲤鱼打挺,双腿一用力弹跳起来,对着魏洪杰狠狠瞪了一眼,大有走着瞧的意思,一言不发走开。 魏洪杰被这一眼瞪得紧接着跳起来,在他后面追上两步,活似泼妇骂街:“小子,你什么意思,给老子回来!” 见那身影越去越远,魏洪杰破口骂了一句。 添寿拦住他,阴阳怪气:“我说魏将军,您是主管殿下中军纪律的将军,平时有人打扰殿下休息,你第一个不答应,今天您是怎么了?” 他皱眉苦思:“找着关禁闭?”再摇头叹气:“多少年了,没有将军关禁闭了,那小黑屋里闲得慌。” 头上挨了一个爆栗子,添寿正要翻脸,魏洪杰拉他到一旁,挤到角落里,神经兮兮地问:“侧妃很美?” 不说名姓,添寿也知道是说纪侧妃。这个问题把他难倒,手端着下巴喃喃:“很美?”魏洪杰死乞白赖等着,还要提示:“沉鱼型?落雁那种?再不就是掉了花没月亮的?” 添寿给他一个大白眼儿,忽然反应过来,沉鱼是纪侧妃的名字,魏洪杰在这里多喊一声,只怕殿下听到要恼随身带个英雄联盟客户端。 把他身子一转,为报刚才一爆栗之仇,对着魏洪杰屁股上一脚,魏洪杰才骂一句:“你也敢打我?” “就寝时候!”添寿拖长音出去,一路走一路道:“关灯熄火,各自就寝。”魏洪杰在后面小声骂:“你小子不能干点儿有劲的事,比如劝着殿下多找几个别的女人!” 添寿充耳不闻,直奔许王殿下房中去侍候。今夜,他当值。 月儿弯弯,许王睡下后,添寿和加财坐在廊下吹冷风,两个人缩着头袖着手,添寿没头没脑问上一句:“你说殿下是不是喜欢纪侧妃?” “那还用说。”加财仰望天上月亮,忽然也问了一句:“公主来以后,殿下还能这么样?”一语提醒添寿,他笑嘻嘻,殿下能趁心的时候,不过此许日子,由着他折腾去吧。 明儿见到魏洪杰提醒他一下,劝什么劝,殿下喜欢就好! 第二天还没有见到魏洪杰,见到一样东西。早上添寿打着哈欠换下班,思量着这城里贴的烧饼好吃,芝麻焦黄,闻一闻就喷香。 买几个来给殿下尝尝新鲜。 才一出门,就见到一样东西。这东西,闪着金绣,纹着游龙……添寿愣住,这是殿下的衣服。作为称职的贴身小厮,添寿立马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上前一步,一把抓过披风来,在眼前闪过来闪过去,只三眼,鉴定完毕。添寿这才正眼看被自己抢衣服的人,一个小美人胚子。 旁边是个大汉,还有几个看上去稳重的人。 添寿愣是没看出来什么,举起披风:“这衣服的主人呢?”以前是殿下的,最近一阵子在纪侧妃手里,是她完美离开的一个有力工具。 乌雅羞羞答答:“他……他让我送这个来,”又取出一封信:“还有这个。” 手中一空,信被夺走。眼前的清秀小哥抱着衣服就走,甩下一句话:“来个人,带他们进来。”他自己三步并做两步走,来到台阶下,见许王才缓步出来,轻抬一眼,许王也愣住! 这是…… 他自己的衣服,他自己最认得。 “殿下,您看!”添寿献宝似的举起来,一件衣服,还有一封信。信上的字,是陌生的,不算中看,却横平竖直。 写着“许王殿下亲启”。 许王心里有预感,抿一抿嘴,还能不慌不忙的不看信,先看衣服,慢条斯理地问:“人呢?”忠诚小厮回得满面笑容:“一共来了五个人,全在前面留着呢。”又小心进言:“这附近,让人看看去。” “哼,当本王有那么想她!”许王把衣服展开,皱了皱眉。这衣服是纪沉鱼逃命一天一夜时穿的,上面挂的有野草枯枝,石头拉出来的划痕。 她爱干净,全收拾整齐,虽然能看出来损伤过,却也看到收拾过。许王对别处都满意时,独对上面的一个大脚印子不满意,这是个男人脚印,他黑下脸! 什么人,敢留脚印在本王衣服上。 有一出子戏叫斩黄袍,皇帝犯法不能杀,拿他衣服斩几下子也算。皇子的衣服,上绣金龙,能踩? 纪沉鱼找死不成! 他丢下衣服,再取过信,嘴里嘀咕道:“这是个什么?”不紧不慢地打开,放在眼前一看,许王大脑一片空白婚色:纨绔少东霸宠妻最新章节! 这上面写的,又是个什么? 内容如下:“纪氏沉鱼拜上许王殿下,南亭一别,实有原因。蒙殿下建衣冠冢,感激不尽。余生,将为殿下日日烧香,愿您早建霸业,早展宏图。 市井有浮言,殿下一言九鼎,曾记侍奉于殿下身旁,沐光辉,得良言,余生无憾。 家中长辈想必眼泪干矣,沉鱼是不孝人。现将衣服奉上,再奉上羞花闭月佳人一名,殿下不弃,可纳之,殿下不愿,可弃之。” 连个下款也没有! 纪沉鱼能半白话写出来这些,自觉得不错,下款,忘了。 许王对着这信瞪足了一会儿,才动了怒:“带人来!” 这是信?这是说她无憾和恭祝殿下的信?这分明是一封战书,在昭示纪沉鱼还活着,你一路追捕,她活泼泼,鲜嫩嫩的,自在着。 有一时,许王是这么想的,在他听到乌雅说话以前。 添寿小跑着到前边儿带人,乌雅等人正在小厅上坐着。族长乌大海打量过一切,小声问女儿:“纪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看护的人,都不像是宁城衙门里会有人。一个一个英气外露,又带着贵气。 许王守礼的近身护卫队,大多是功勋子弟,或有功勋在身,本来少有一般的人。 乌雅也觉得不对,他们是见过世面的人,她是沾沾自喜:“爹啊,纪公子本来就不是一般的人。” “这衣服要是纪公子,那他是…。”乌大海压下后面的话,把“皇室子弟”这几个字含在口中,外面就来了添寿。 添寿不知道信中写的是什么,只知道殿下眼睛也直了,人也僵了,气得不轻。凡是让殿下生气的,小厮们怎么会客气,他板起脸往厅口儿一站,大眼睛往上不看任何人:“许王殿下要见你们!” 厅中有了骚动不安。 “谁?哪位?”乌大海一个箭步冲上来,被添寿乌眼仁儿少,白眼仁儿多的眼睛吓回去,乌雅则是喜欢得坐立不安,想想,还是坐着不动。 许王殿下?纪公子的兄长?那纪公子他是……难怪有这件绣游龙的衣服。 小厅上众生相,跟着乌大海来的几个稳重人,是乌大海请来准备这一家人不答应,就帮腔说话的,现在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王殿下? 在他治下一直呆着,怎么能不知道他是谁。 乱了一阵,终于还是去了。添寿板着的脸再板着,一路上教他们规矩:“……殿下问才能回,不问,不能回……” 听的人,就唯唯诺诺。 许王在房里沉着脸,气得早饭也不用,面子,被耍,这些字眼不停在心里翻沉,直到添寿在外面小心回话:“人到了。” 再对乌雅等人板起脸,交待最后一句,:“见到殿下要如实回话!” 这一句话真让人废解难猜,又要问才回,又要如实的回,要是殿下不问,那可怎么如实的回? 许王举目往外看,先就看到那个羞花闭月的小佳人?呸,也一般!这是什么眼光先不说,指着补一个人这事就算完大明烟云全文阅读! 这是欺负自己离了她,就不行,一定得再找补一个。许王这一气非同小可,眸子带上杀气腾腾,吓得乌雅等人胆战心惊,心想难怪纪公子不敢来见他这长兄,果然是吓人之极。 乌雅来前有准备,不管也不顾,上前跪下,就苦苦哀求:“我和纪公子真心相恋,请您一定成全!” 许王下巴险些要掉下来,一头雾水难以解释。憋着一肚子气,许王忍耐道:“你慢慢说!” 乌雅原本是不敢抬头,现在是不敢抬头,只觉得杀气更重,满屋子结冰陵下冰雨。还有这个人的眼光,活脱脱是要杀人的样子,竟然生就一双刀子眼! 还是千古名刀,可断发,可吹絮的那种刀子眼。 她不敢耽误,又知道许王身分,怕他听到一半不让自己说完,又不知道如何先开口,只先回道:“纪公子是前天来到这里?” “纪公子?”许王打断她。 乌雅低声道:“是,他一个人过来,却买了一辆大车,自己住一个帐篷,还不肯和别人住一处。” 许王深深吸一口气,再把手上的信看一遍,这一次和刚才看的意思不同,他看出来更多的威胁。 建衣冠冢,还感激不尽?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纪沉鱼,已经不在了。许王忽然恼怒,他建那个衣冠冢,是他一时出不了气,就弄那一出子给自己出出气。 现在倒好,成了纪沉鱼反过来的提醒,殿下,我知道你已经当我不在,看上去,她还很满意。 接下来市井有浮言,殿下一言九鼎,又家中长辈眼泪已干。纪沉鱼要在眼前,许王会让她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 她早早的那句话,为家人求承诺,是现在的一个讽刺。前后呼应,对上的许王干瞪眼。 再来美人儿? 乌雅此时恰好说完,许王虽然气,也啼笑皆非,手中信摇一摇,这家伙外面招来蜂引来蝶,然后殿下为她收拾烂摊子。 这只蜂跪在面前,意志坚定:“我与纪公子情深不弃。”许王很想想问问某人,殿下在你身上花了如许心思,你对殿下可有一星半点的情意? 要是有,怎么会走! 许王守礼又要怒了。 乌雅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个七七八八,只有打架的事没有说。 要不是许王殿下,这事也不说为好。既然是殿下,纪公子自己都不让说,说出去只怕章小柱就没了命。 旁边站着的小厮都听白了脸,许王越听越恼火,当下喝一声:“喊韦明德!” 韦明德过来,乌雅迟疑不决又说了一遍,他当时就脑子一晕,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定住,不再流动。 如打上浆子,干透十年八年以后,如浇上冷水,冬天里冻上十年八年,韦明德双眼茫然,这……。 对许王殿下看去,殿下看到他这个样子,气小了一些,被耍的至少还有一个。他敲桌子:“你问问他们昨天营地在哪儿?” 再对添寿扫一眼,添寿心领神会,应一声:“是。”取来一幅地图。 在外面行路的人,手中也有地图。乌大海把自己的比划一下,心中佩服,这才是真正的地图宠妻,婚色可餐最新章节。不过添寿没展开多少,只展开一部分,恰好是城外的地图。 一根手指点过来,乌雅怯生生地看着他们。韦明德就站着,一直站着,眼中全是圈圈,晕啊晕,赶快晕过去吧。 再对着地上猛看,有地缝,钻一个也不错。 昨天,纪侧妃就在自己旁边,旁边的旁边,就那么近! 许王对着他不怒反笑,如何,还要为她求情?韦明德翻身拜倒,吭吭了半天:“殿下……”一个字也没有。 “我和你去看看,”许王站起来,冲口而出这句话。他昨天晚上就说要去看,今天说出来,自己依然很怪异,还看什么?他在心底微微叹气,纪沉鱼不愿意出来,就弄不出来她! 不过,还是想去看看:“她的帐篷还在那里?” 乌雅红透面颊:“在,我想,等他回来,也有个住的地方。” 许王很想那披风上大脚印子是怎么回事,可他心急只想去看,早去看,兴许早看出来线索,过去再问不迟。 一行人上马出城,路上都奔得极快。营地还是昨天的那个营地,生意一般会做上好几天。几个讨价还价的人发现不对,以手覆额上对远处看:“来了好些人,带的什么货?” 等到近了,才看到杀气腾腾。先是一队兵过来,整齐一致的下马,迅速排成两队,余下的人,迅速在营地中处处站岗,把守住四面。 这?……没有一个人明白。直到后面的人又近了,才有人惊叹似的明白过来:“许王殿下!&8226;” 没有打旗号,但是那明晃晃金线绣的披风,这方圆数千里,哪一个人敢穿。这身份,就是皇子的标志。 不少人听过许王名声,没有见过许王,在跪下来偷偷看一眼。 见青山为障,走在隐隐青山前的这一队人,簇拥中间青年如众星捧月。他容长脸儿,眸子炯炯有神,如上好黑宝石,而世上只有这么一对,再也难求。 他的眼神放到那里,似乎那一处的北风,也定了定。 余下的,低头了,不能看了。 许王殿下径直来到纪沉鱼的帐篷里,昨天的打闹后虽然有收拾,可他一眼还是看出来痕迹。这帐篷有些歪,固定的一个柱子下面松动,似乎有人狠狠撞上去。地毡上,有些被踩得平,又抚起来,还是有浅浅印子。 大脚一只,就在这里! 他一招手,让添寿送上那件披风,对乌雅没好气:“谁打了他?”这里有打斗印,披风上有脚印,那就是和人打架。 想来纪沉鱼那身板儿,只有被人打的份儿。 乌雅从昨天晚上,就兴奋就欣喜去了。她不是一只花痴,只是一只半花痴。行的路多,见的人多,对于富家公子的心性多少了解。定下情,就要速战速决,不想,遇上一只不男不女的,她还没有发现。 主要原因,是这件披风,太震撼人,拿这衣服的人还会说假话?乌雅遇上这一只。 她跪下来,决定不再隐瞒。还没有说话,许王冷冷又给她一句,手指着披风上去了又去,还是可以见到的大脚印子道:“你知道律法?” 乌雅胆战心惊:“是……我没有护好他。” “打得好,这种偷溜出来的人,打死才好。不过,是谁打的她?”许王说出话来,听得人都心里寒末世女皇之猥琐僵尸最新章节。 这就把章小柱供出来,带他到许王面前。许王挤出一丝微笑,以显得自己和气亲切好套话:“你打得好,来来,把昨天的事说仔细了,一一告诉本王!” 章小柱是个愣头青,不然不会身为生意人,还为乌雅打上几十架。挨乌大海的打他不生气,可是丢了乌雅,他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有的人为感情,可以抛弃一切,章小柱恰好是这种人。见殿下和气,章小柱打算据理力争,绘声绘色说起来:“……。我给了他一记拳头,不想他还很能挨……。” 许王眼角抽几抽,忍耐到最后,才慢慢地问:“只打一拳?” “可他给了我一脚,”章小柱苦着脸,许王没有表情的眸子从他面上扫过,很好,真的很好,男人的裤档,也是随便踢的。 至于当时不踢不行,许王不管。他还是慢腾腾:“脸肿了没有?”这个汉子是有力气的人,一眼可以看得出来。 章小柱得意:“他把我快踢残废,我把他小白脸儿打肿了。”乌雅垂下头,她一直没有说,她不喜欢章小柱,也不能送他去死。 就是纪公子说他是许王殿下的兄弟,乌雅也没对别人说。他们是今天到城里,才知道见的不是一般的官,而是当今皇子。 帐篷里一片寂静,韦明德眼巴巴看着许王,怎么不治这个人的罪?许王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里翻腾着七上八下。 打自己的侧妃,死罪!多看一眼都是死罪!当然弃殿下,也是死罪! 可是想想可恨的那个人,打得好,这一巴掌要是自己打的,那就更好! 踩自己的衣服,死罪!可是他不知道,这全怪拿衣服的人。 死罪,死罪,全是死罪。 他心里转过无数条罪名后,还是怒火中烧,很想把面前的这个人宰了! 他想到为小鱼儿肩头上药时,又红又肿,后来有青紫,此时她的脸上,一定也是这般开着水果铺子,什么颜色都有。 肿起来的肌肤,红亮亮的,一定像个果子。 多少有些心疼,然后就是恼火。许王大男人主义,却不是个爱动手打女人的人。他战场上打不完的仗,没有精力用在女人身上。 陈侧妃有异心,他干脆一刀切了董光照,还留着她,反正有异心,和安陵公主好好干去吧。公主有能耐,陈侧妃迟早是个死,许王都不用宰她。 他不止一回想到痛揍纪沉鱼,可这是他动手,别人动手打……。不行! 心中毅然下了这个决定时,同时脊梁骨上一阵凉气,嗖嗖地从背上一直滑到尾梢根儿,他心中电光火石般的明白,自己还是想着她。 为什么想着这个大逆不道的人,一,她早有离心,却走得合情合理,寻找一个最好的理由。要怪,只能怪平事不好,自己平事都原谅,就迟迟不原谅纪沉鱼。 二,她算是救了自己,至少有那一片心。在自己在平事剑下时,纪沉鱼鬼话连篇舞,还有她当时在人后面忙个不停,后来许王知道,她是在拆炮纸。 小鱼儿制造的大混乱,她手边哪有火药,是聪明的拆了无数的炮纸,一支一支的拆,得费多大功夫,而且是大聪明。 火药上石子无数,还有废的蹄铁,一崩上天,惊天动地。 自己一直紧追不放,一直动不了杀人的心,也许正是如此,她并无恶意,也没有刻意离去损害自己名声凤倾天阑最新章节。 几片沾血的首饰和衣裙,可以解释为强盗所劫,也可以是为野兽所吃。 唉,殿下名声是无碍的。总比人人知道,七殿下侧妃离开的好。 许王对着信发呆,直到今天,他不得不承认,纪沉鱼有本钱威胁自己,敲打自己不要伤到他的家人。 自己把她逼狠了,还有这个小花痴,你好好的看她的衣服干什么。你一看到,鱼儿为谨慎不能再留,正她把这个小花痴也送到自己面前,衣服归原主,谢礼是为她解决这事。 许王忍不住一笑,心中一天乌云全都消散。再看面前打人的这个混蛋,找死的东西!本王一一手指头还没有动呢,你倒打了一拳,不是你打她,这衣服还在她身边。 这件衣服在她身边,多少她会派上用场。现在衣在人不在,许王怅然若失。鱼儿化身为男子,身边又有至少一个的高手,她要是想嫁人,大可以从此出双入对。 直到此时,许王气归气,还是认为纪沉鱼是清白的。当然也有男人的心理万分,殿下是一概不认的。 斜眼看打人的混蛋,殿下心里转个不停。把他收监,重重打上几顿,以踩人傲慢殿下为罪名,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殿下凭什么公开为小坏蛋出气,她挨了打,殿下心里喜欢,应该是这个样子。嗯,私下里寻个罪名,什么强盗案攀扯,强奸六十岁老太他有份…… 许王微微红了脸,打算用这种手段来收拾章小柱。 再来斜眼韦明德这个混蛋,要么你就追上,要么你就别追。追得她无路可去,不然还安生呆在境内,至少还在宁城。 也罢,给她一线生机,让她最好能留在自己管辖之下,以后慢慢的来…… 最后只能怪自己,让人逼迫纪沉鱼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还有,许王再叹一口气,活生生的人建衣冠冢,当时自己十分恼火,只想诅咒她。 古人尊卑严格,以下对上,是无事不能直视的。殿下一个人面色阴也不是,晴也不是,想上这半天,别的人不敢看,也看不到,乌雅急了,她偷偷地看一眼,又一次跪下来,小声道:“殿下,我……” “啊?”许王出神中惊醒,大梦初醒一般,忽然问了一句:“她给你的什么表记?”乌雅往左看一眼,再往右看一眼,那脸色顿时桔子红了。 许王不耐烦,手敲敲桌子。添寿上前一步,喝道:“取来!”不大一会儿取了来,跟着去的添寿面色古怪,许王差一点儿大笑,她的衣服。 聪明如殿下者,也一下子就猜出来,自己的衣服让人看到,纪沉鱼就编出来这样一番鬼话,她的衣服让人看到,就成了送姑娘的表记。 殿下也有鬼话一通。 许王绷紧面庞,接过衣服,先把里衣收在怀中,乌雅一惊,险些叫出来。见殿下吩咐:“出去,姑娘你留下!” 乌雅心中怦怦跳,知道要说重要的话。 果然,殿下说的话太重要,当着人不便展开纪沉鱼的衣服,现在没有别人,他把水红色宫衣展开,从容不迫地问:“你遇到的人到底是谁?” “他自称是殿下的兄弟。”乌雅大着胆子回答。 许王一本正经放下宫衣,帐篷里有纸笔,是纪沉鱼用来写信的,也留下来没有动道果全文阅读。许王打开来,铺上一张纸,几笔就勾画出一个人面庞,给乌雅看:“是这样子?” 乌雅颦眉:“眉毛不太一样,” 再几笔,画成浓眉。乌雅点头:“有点儿像了。” 许王另取一张纸,再画一个图,这次面庞是一样,却画上几笔发髻,还点了一件首饰。乌雅低低惊呼一声,想到什么,身子摇摇欲坠。 一本正经的殿下严肃地道:“我有一对双胞胎弟妹,都爱惹事,是个惹事儿包。乌雅姑娘,你遇到的是我弟弟呢,我就给你作主成亲,你遇到的只怕是我妹妹。” 再把宫衣一抖,斩钉截铁道:“这宫衣为证!” 皇子们人多少,乌雅一定是不清楚的。许王就在眼前,他亲口而说,一定是真实的。乌雅大叫一声,跑了出去。 殿下在帐篷里面很有得色,看看,双胞弟妹对上跪求成亲,本王说出鬼话来,也是一个天才。 不容他得意太久,添寿面色凝重过来,双手呈上一封信:“回殿下,安陵国君王后送公主已到,请殿下前去成亲。” “哦……”许王漫不经心,这一天总算到了。他起身在帐篷里看一眼,淡淡道:“赏那姑娘一百银子压惊的钱,告诉她,几时再见到本王的妹妹,本王有赏。找到本王的弟弟,本王为她作主成亲。” 妹妹?添寿愣巴不明白。宫中公主十几人,不过殿下一母同胞所出的,只有均王昭王两个兄弟。 他从来服从为上,应了一声。 “这帐篷里有她的东西,拆了搬回去吧。”许王最后坏坏一笑,有了孩子般的兴奋,小声对添寿道:“告诉石明堂,把那混蛋抓起来,关几天,打几顿,让他也尝尝脸肿的滋味!” 添寿这一回很明白,笑眯眯:“是。” 走出帐篷回城,许王心中有淡淡的思念。前路有风雪,小坏蛋纪沉鱼哪里去了。就她那几把刷子,再加上本殿下,可以把公主当成掌中物。 哪去了呢? 许王再喊过加财来:“告诉守关的将军们,出关的人要查得细而又细,不要走了一个可疑的人。” 再喊韦明德:“你不用再追了,只怕追瘦了,你跟着我去迎亲,回来再私访不迟!” 瓮中抓鱼,也是一件趣事。 韦明德听到追瘦了三个字,咧开嘴表示赞同。他心中欢喜起来,小心进言:“殿下,侧妃一定有原因。” 少年心中最怕的,就是殿下一怒,下令格杀! 许王今天很能听得进去,风中一笑:“我知道。” 不过是什么原因呢?真是难猜。 现在只有那衣冠冢,成了许王一件心事。当初一气之下,给生人建坟,现在怎么拆呢?纪家都去拜奠过了,听说纪四老爷哭晕过去一回,纪老太太晕过去好几回。要是无缘无故拆了坟,怎么对纪家解释? 风雪又重,许王带着一腔心事远去迎亲。 他一走,就是大手笔的惊动,也是故意大手笔的惊动。三天后,宁城城门外,纪沉鱼带着杜莽客回来。 千里马装上了蹄铁,还是涂得成花马。一绺子黄毛,一撮子歪毛的,半点儿神骏样子没有。路条早有,是路上花钱买来的,房子,也有了空姐诱惑,染指机长全文阅读。 码头上遇到的那个大力宣扬香花姑娘的大茶壶当了房经济,在城门内迎过来,搓着手阿谀地笑:“您总算回来了,出城这一趟买卖好?房子昨天就定下来,这不,我昨天来看一回,今天也看一回。” 反正他不在码头上接客人,就在城门内接客人,不耽误他挣经济的钱。 还有一半银子没有给,大茶壶当然得来接。纪沉鱼今天画得面色更黄,对大茶壶捶着胳膊腿抱怨:“我得歇几天,人生得太好,姑娘们就热情。” 好似睡多了姑娘,精尽无力。 杜莽客在车里吃零食,还是无忧无虑的笑逐颜开。不过他很听话,从不露头出来。 “嗨,这外面的姑娘们,人称野花,哪有我们香花姑娘人好,又体贴又心疼人,你歇好了我上门来请您,反正您住哪里我知道。”大茶壶再做广告。纪沉鱼纳闷,外面的姑娘们叫野花,青楼的姑娘们难道叫家花? 或者叫不野花。 她嘿嘿笑得色迷迷,活似一个纨绔人。 消息灵通的大茶壶说个不完:“前几天您应该在,七殿下在城里,害怕贵人?哎,总得见见世面广大,七殿下呀,还来过我们楼里,有没有见香花姑娘?香花姑娘唱了一首曲子,七殿下听了一半,他尿急,这一出门呢,公事繁忙啊,就再没回来。那下半首曲子,您可以听听,殿下没听到的,您听了,您这不是有福气……” 纪沉鱼满面春风,走得好,走得妙,不走也得走,他成亲的日子到了。安陵公主到了,没有几天功夫,人人都知道。 有一句没有一句胡扯,忽然想到自己送许王的礼物,纪沉鱼笑嘻嘻,她知道乌雅的流动生意集市还要离开,不会固定在这里。那么,她缠住许王没有? 加油啊,妹子,姐姐很是看好你。 马车七拐八拐的,到了一个巷子里。大茶壶来讨赏钱:“您看这里,出了街口,就是大街,您要热闹街上安铺子,多近呐?要清静呢,这里清静,而且旁边杂货铺子就有,买什么都方便。要是天天的水菜,有人挑着送上门呐,喏喏,您瞅瞅,还离我们那里近,您看那大红灯笼,红字儿招牌,快看快看,那楼磕瓜子儿的,就是我们香花姑娘,多俊的小脸儿……” 纪沉鱼用力瞅了一眼,见朱红栏杆上倚着一个女人。离得有距离,只能看到小脸儿雪白,小嘴儿嫣红,小眉毛挑着,对这里斜斜一眼,抛了一个媚眼过来。 风中,带来几声娇滴滴的笑。 纪公子,掏出自己帕子,对着招了几下,大赞特赞:“真是个美人儿。”其实眉眼儿全没看到。 “改天来,一定来,”大茶壶丢下房契一切契约,约了又约,这才乐颠颠带着赏钱出来。 房主人收钱出来,纪沉鱼带着杜莽客一间房子一间房子的看,笑容满面:“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虽然只是一个,却是第一个。 啥也不懂,欢天喜地的杜莽客停下来,奇怪地转头到处看:“家,”他耸起眉头,认真地一字一句道:“这不是你家。” 他自言自语起来:“你的家,我的家……” 纪沉鱼没往心里听,还是沉浸在自己定下来的喜悦中。这里,有热闹的码头,八方的货物,还有,就是现在也出不了关,试过,没出去。 那就先有一个落脚点吧,以后来进货,也方便得多。 ------------ 第七十二章 ,彪悍殿下 第二天杜莽客不见了。 早上喊他出门吃饭的纪沉鱼一阵发愣,手扶门边心中空落不少。院子里梅花疏影横斜,床上空空,连被子都没有展。 可见是昨天晚上就不见的。 这才想起来杜莽客从昨天就奇怪,晚上吃饭时很乖,没把碗扣在脸上装老虎,也没有吵着腿跷到桌子上。 他来去如风,仿佛上天恩赐的礼物,在纪沉鱼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又走得无缘无因。 桌上,还有他的一个木老虎,沾着几点污印。纪沉鱼拿在手上,忽然有深深的自责。她一直认为,是自己受到照顾,而没有照顾好杜莽客。 还有他功夫高强,万一在外面被奸人利用……。纪沉鱼心头隐隐作痛,如独在空山,奔走数年不得出,也不见人声。 偌大虚空处,只有自己,再就是青山回声,低谷游鱼,松叶寂寞得无处可发,独向无人处更凶猛。 这寂静,戳痛牡丹花蕊,荷花嫩尖,痛来时无知无觉,去时才知心肠俱为之搅动。对纪沉鱼来说,杜莽客就是她的孩子。 虽然夸张了,但事实也差不多。 她惟感谢上天,在关键的时候把杜莽客给了自己,而自己给他的,不过是一路同行。再愿上杜莽客的家人,不要再把杜莽客丢掉。 这是一个心性善良的大孩子! 身后有敲门声,纪沉鱼回眸去听,才觉得面上凉凉,几滴子泪水在眼睫处巍巍颤动,她抹去,挺起胸,不再多想,告诉自己一个人能行,而且一定要行,这样杜莽客回来,这里还有一个家九鼎神皇全文阅读。 她和杜莽客,一个来到异世,一个年长天真,都是没有人真正关怀和照顾的人。纪四老爷和纪老太太不是不好,那种好,建立在活在他们指导的生活之中,不是纪沉鱼要的。 敲门的人是人牙子,送来几个孩子当家人。两个男孩两个女孩,纪沉鱼人生地不熟,这里也不是长久落脚的地方,只雇了两个孩子洒扫院子,闲时可以为伴。 火盆里火烧起来的时候,外面雪尚飘。两个孩子都小,不一会儿就和主人熟悉,叽叽哝哝说着街上闲话,纪沉鱼温柔的看着他们,房中正暖,童稚幼语,一派乐融融。 晚上,带着他们自己做饭,一个人烧火,一个人打下手。看着纪沉鱼用面捏出来几个面人,面蝴蝶,忍不住问:“公子爱吃这个?” 纪沉鱼轻轻地笑:“我们家呀,还有一个人呢,这个做好了,等他回来玩。” 杜莽客,你到底在哪儿呢? 许王殿下三天后,来到最后一座关城中。礼部派来代国君的人,是长公主平陵。许王才入关城府尹,就有人回报:“长公主到!” 平陵从马车里下来,怒气不能遏止。这一次和亲意义重大,同时也阴谋重重。按规矩,国君必到。这一次诡异,云齐国君不敢来,一直说自己年老体弱,听到这个好消息,喜欢得病倒了。 接下来的,还有几位皇弟,他们没身份的没身份,不敢来的不敢来。长公主平陵脱颖而出,出使边塞主持这次盛大的婚礼。 她在路上就听到许王杀了家奴梁大山,又接到大驸马的信,信中多有苛责,平陵长公主窝着一肚子火来到关城,三天前就盘算着见面怎么责备,到底没有我,你还怎么迎娶公主? 没有想到一呆几天,不见许王的影子。她脾气一天要发好几回,大骂许王怠慢公主,声言回书京中换人和亲。 没有人答应她,让她失心疯! 随同长公主来的礼部官员天天抱头鼠窜,也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盼着许王殿下快来,让他一个人面对去吧。 等呀等,安陵使臣乌海催呀催,直到安陵国君亲送公主到了,不过还在他们那边呆着。许王殿下,姗姗来迟。 总算到了! 长公主出动,礼部官员出动,乌海去见国君,他的副手高昌出动。 衙门外,一声接一声的通报。 “长公主驾到!” “礼部焦大人,蒲大人,钟大人,宋大人……。”云齐礼部的官员,有头有脸的,能在国君面前有个印象的全在这里。 算是国君不敢来的一点儿补偿吧,但安陵国未必就领情。 最后,是“安陵副使臣高昌大人驾到!” 一堆人在门外面琢磨一下,随即有人大惊失色,有人面带冷笑。 出使的人假使是强国,通报的时候会先报强国,再说来到是客,先通报高昌也不为过。出使的是弱国,理当先报长公主。 云齐上下见到安陵国无不两股战战,长公主气比较足,侥幸脚步儿比高昌快,先到一步,先报她并没有什么贴身医王全文阅读。 但礼部的人陪同高昌过来,听到这种通报,一起面色发黑去看高昌怕他生气,再肚子里骂守门的兵不长眼,这不是无事生事? 要是高昌大人一怒而去,这亲事成不了可怎么行? 只有高昌怒得和别人不一样,安陵和亲云齐的原因何在,他多少知道一点儿。他要是拂袖而去,亲事成不了,他一样有责任。只能也在肚子里骂,骂的和长公主不谋而同:狂妄小儿! 骂的是许王守礼。 通报过了,大家全在门口等着,没动静了! 平陵长公主生气地命人:“去问问,殿下是真的来了,还是假的来了!”她气得面色几乎扭曲。跟她来的家人,恰好是梁大山的亲兄弟,正为兄长人头落地痛恨不已,当下挺腰子大声应道:“是!” 大步走到大门上,指着守门的兵脸子大骂:“敢让我们等,知道来的是谁吗?”守门的士兵面无表情,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冷漠地问:“谁!” “混蛋,王八羔子!来的是国君的亲姐,平陵长公主!”梁大川跳起来,奔着门里就闯,嘴里还在大喊:“让开,长公主驾到!” 银光一闪,血光扑出去多远。一个东西骨碌碌滚落台阶下,那张嘴还在一动一动,犹有尾音在北风里:“到……。” 梁大川的人头落地! 平陵长公主晕了过去! 一地白雪中染着数行血花,此时白雪不住飘落,北风呜呜,无处不冰冷。血花落在地上,就被凝结成雪中图画。大地为白纸,钢刀为笔墨,书写的自然而然,把那腔子里的热血用来挥洒片片如梅。这不是烟影水墨画,也不是剪彩山水人家。由台阶直到地面的血迹,点点散发的是许王守礼的军威。不容人窥视,也不容人看轻。你若来犯,就是一刀! 礼部大人们缩着头,有胆怯有冷笑有看接下来如何收场?必竟安陵国的使臣就在这里,一刀立威,高昌大人,你是泥捏的不成?安陵的名声,就看你今天的了。 雪地中寂寂,起先还有的惊呼私议平息时,守门的士兵才从容大声道:“殿下军规,不许乱冯!” 一语凛凛,不过是小兵的一语,震得北风仿佛也顿了顿,才能再做轻舞。 高昌的心情,也如这北风,不得不顿上一顿! 人人恭候许王殿下出来! 他出来时,轻裘缓带,丝毫不带风尘之色。雪景素雅,斜处有一枝梅花。红梅如画,从殿下肩头后如盘螭而出,风致清研,活脱人间无数风华。唯留下的,只有眉眼处的狷狂变化,肌肤上的柔光辉雅。仿佛有人击出雷霆华,闪电万道伏如弯蜒,震得人心一阵子痒一阵子狂,除了无边苍茫,只见殿下。仿佛洛阳一间催开花发,绽放无度的轻紫微黄中,只见殿下。 他亮眼而来,着一袭轻红色罗袍。明知道外面有客,又不肯好好穿着。碧玉镶金环腰带半松半歪着,勾起衣上明如流水的银丝,滑润过于月光水。 人间最美是天然!他不过多一份开合自如的大度,增一份悠容闲云般的心情,卷风挥雪而来,还走得那么随意。 见过达官贵人的高昌愣了愣,礼部的官员们愣了愣,从小看着许王长大的长公主平陵也愣了愣,眸子里都有迷蒙。 这一刻的许王,清雅过于高山白石下的长流水,贵气过于碧峰山顶上的青兰花。他轻轻松松的,一眼也不看旁边没有脑袋的人,绣云雁的银丝履,“格吱”轻响,踩上染血的雪地,拱起手来,朗声道:“恕我远迎西凉铁骑最新章节!” 平陵长公主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轻松,他的随意,他眼底的狷狂,这还是那个恭恭敬敬,一步不肯轻错的七殿下守礼。 礼部的大人们整整心情,宋大人到底年成,抚着胡子不悦:“七殿下,高副使等候多时?”许王轻轻哦了一声。 他不是惶然,也不是惊慌,只是哦了那么一声。有如叶底间滑落的泉水一叮咚,黄鹂儿初放歌喉般的羞涩轻声,只想精灵般的偷溜而走,却打在众人心上。 这时,才有了眉梢一挑,有了关切和狂喜,许王喜盈盈:“公主到了哪里?” “扑通!”是众人提到嗓子眼里的大石头落下,人人肚子里有话,还以为殿下你连公主也不放在眼里。 高昌紧紧抿唇,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乌海大人走时有交待,把驸马按吉期一定带到。他冷冷淡淡:“殿下,公主已到我国房城,请殿下迎接。” “是啊,理当如此。”许王喜形于色回身找自己的小厮,添寿和加财等四个小厮红衣红帽垂手过来听吩咐,殿下很是殷勤,又有心动,夹着盼望,喜气洋洋:“让两位侧妃速去房城参拜公主。” 所有人无语,眼光直直瞪着许王殿下那张嘴。微红,不大又不小,细看,还有几分女子的绢秀,雪地里清冷,人人冻得嘴唇发紫,只有他一身轻袍,肌肤如玉,红唇如初开的海棠花般,出了来。 殿下说的是什么? 侧妃迎接? 这个……换成云齐公主嫁到安陵王子,王子侧妃出迎倒也合适。 小厮忙活开来,并没有走几步远,把粉红衣衫,珠冠翠带的两位侧妃请出来,仿佛一直就在门后面。 平陵长公主忽然幸灾乐祸,她人也不晕了,头也不疼了,心也不难过了,准备打道回下处,明天听到另外有人掉脑袋。 花朵儿的模样,可怜的两个小美人儿。参拜公主,卡嚓一刀没命了! 高昌大声道:“请殿下亲自前去!”许王苦着脸:“我是要去,这不是准备亲事,我忙得团团转,还有一帮子不省心的奴才,丢三落四,才把我给公主的礼物放乱了,你要知道,这一、二、三,是不能错的,”回身跺脚大发脾气:“蠢奴才们,快去找,误了我见公主,公主岂不伤心?” 高昌忍无可忍,公主伤心什么?只会国君大怒。一滴子雪打在他脖子里,把他冻清醒,这是在外面,从听到许王回来来见他,一直还站在外面。 正要发怒,有马蹄声传来。一骑飞奔而至,马上人翻身下马跪下:“殿下,安陵国大帅呼延定将军城外要见殿下!” “他是什么打扮?”许王负起手来。回话的人大声道:“战盔战甲,手持大刀,带着两千兵马!” 许王面色凝住! 高昌暗暗窃笑,让你小子还摆谱儿! 平陵长公主惊呼一声,手抚着额头:“送我回去,我头疼病犯了!” 礼部的大人们互相看看,有几个人带头道:“我送公主!” 如风卷残云,走得飞快。有几个人走的时候对许王殿下同情的看着,这烂摊子,殿下你自己造成,自己收拾。 许王喃喃:“大帅来见,不可不见,来人,取衣服来!”这位殿下才换过衣服,腰带都没有扣好,现在又进去换衣服了。 侧妃们,小厮们,众星捧月般的随他而去凤倾天阑最新章节。魏洪杰手拎马鞭,来到高昌面前:“高副使,这里天寒不是久站的地方,贵国皇叔到来,你我到城头上见他如何。” 高昌心中感激,总算有个人想到他雪地里站了半天,别说茶了,连个遮雪的东西都没有。两个人上马过去,见城门在即,高昌假惺惺地道:“魏将军,我你两国就要成秦晋之好,怎么不打开城门请大帅进来?” 魏洪杰为了难:“我不是城门将军,这可怎么好?”高昌心中大骂,给你台阶你不下,就等大帅攻城吧! 城门外,黑压压两千人玄衣黑甲,刀出鞘剑上弦,安陵国元帅呼延定马上拍刀,命人再次三呼:“许王出城!” “通通”几声号炮声,城门哗的一下子拉开,一个人金盔银甲,全身披挂,后面跟着两千兵马,许王守礼手执长剑,直奔呼延定而去。 “哎哟,不好!”高昌在城门几乎晕过去,他双眸紧对着下面的人,这是喜事,还是开仗? “这是喜事,还是开仗!”呼延定大怒拍马上前,怒声责问许王。 许王冷笑,手中长剑换了个角度,银光直逼呼延定眼底,同样喝问:“这是喜事,还是开仗!” 远处似有回声,天地间只有这两个男人的愤怒。 呼延定倒冷笑一下,他是最反对这门亲事的。许王打赢的那几仗,呼延定在对别人,事后听说大败,几欲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同时,差一点儿斩了打败的人。 他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会容忍公主和亲!也不相信安陵相国孟靖的话,孟靖出身将门,中途学文,他仔细研究过,力主公主和亲。 安陵公主恨他恨死! 现在两队人,刀对刀,枪对枪,弓箭手瞄准对方主将,箭扣在弦上,只待一声令下,就离弦而去。 两个主将,呼延定气怯了!他是来示威,毁亲事的名声他担不起! 许王守礼则是一动不动,人如磐石般扣在马上,浓眉下眸子眨也不眨对着呼延定,你敢动吗?动就开仗! 彼此的呼吸,都可以听得清楚! 彼此眼中的闪烁,都可以看得明白! 城头上,高昌没有注意到魏洪杰的兵无声无息把他围在中间,他只在不停的喃喃:“这可怎么办,怎么办,要打起来……。” 魏洪杰闪动着笑容,身子绷得笔直! 手上一个悄然手势,下面的人有人立即转身,对两边人高高打起手势。 “哗啦!”又是一片响声,被惊动的高昌看去,城头上士兵们弓箭齐齐上弦,城门内有长枪队整队,随时准备杀出去救援! 远不止两千人,人头攒动,总有上万人。高昌眨巴一下眼睛,他记得昨天还没有这么多。想到这里,惊恐地闭上眼,这是殿下带来的! 也就是说,他早有防备! 高昌痛苦的呻吟一声,再睁开眼扑到城头上,大声呼喝:“元帅,此处不是玩闹之地,误了公主吉期,你我吃罪不起?” 呼延定顺着台阶就下来了,他哈哈大笑:“殿下,改天再和你比试为乐!”许王脸色更黑几分,他的手还在长剑上。 “收剑!”呼延定知趣地先下军令,顿时箭回囊中,刀回鞘中调教渣夫:嫡女长媳。落鞘时重重的一声响,把许王的眼底都点亮,他还是黑着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呼延定。 呼延定有些恼火,许王身后那两千兵,弓箭还对着他! 他负手狂笑:“这是什么意思?” 弓箭的铁尖头闪着幽光,呼延定在幽光处狂笑不止,他自负的想,今天消息传出去,安陵国元帅赤手空拳,都不怕你云齐一城之兵! 好威风,好胆色!好……。 一句话打断他的狂想,许王居高临下地问道:“呼延元帅,我是谁?” 呼延定想,你真是废话。你是云齐国的七皇子,先皇后所出。你的老子,人称懦弱国君,你的祖父,也不怎么的。从你曾祖父开始,战败后就年年纳贡,你年未弱冠就入军中,都以为你是打着皇子的名声,其实是想抓兵权,人人排挤与你。不想你十四岁那年,忽露锋芒,在云齐军中大比武时得到魁首,这才手中有了兵权,才真的是个带兵的将军。此后对竹山,对宗丘,对安陵,虽然不怎么胜,却是也不败。 忽然,呼延定怔住!思绪一瞬间回想许王旧事时,几件疑惑的事浮上心头。他是安陵国不世奇才,三十岁不到就当上安陵元帅,立志扫平天下,一统江山。 那一年雪花大,他才上元帅,带兵直扑云齐和竹山、安陵相连的武阳城。云齐抵挡不住,弃武阳守华川,华川城外,安陵国遇到竹山军队,没有败在云齐手下,却败在竹山军队手下。 当时守城的,就是这位七殿下。 后来也是如此,七殿下对安陵从来不赢,不过安陵总败在别人手下。直到他手中兵权渐多,有了安陵之败,有了公主和亲…… 呼延定倒吸一口气,他明白过来了。殿下问自己我是何人,意思在这里。 一个是元帅,一个是未来驸马,应该谁对谁见礼? 许王还在冷笑看他,冰雪染上他的眉毛,少了几分俊秀,多了几分寒气,他瞪着眼等着,你小子行不行礼! 还在自负自己空手面对两千兵的呼延定流下汗水,行礼?今天盛气带兵而来,跪拜而去,从此成为笑话。不行礼,他的人已收箭落刀,对面两千兵还是对敌状态,许王随时可以用傲慢驸马的名声把自己乱箭宰在当下! 对这亲事不服,负气前来侮辱的大元帅呼延定纠结了!没辙了!…… 他的副将把许王的话听得清楚,对元帅的心思也比较了解。他认为元帅不会行礼,眼下是顶着刀剑吃亏阵势。举起一只手命人:“弓箭上弦!啊呀!” 话说一半,许王身后飞出一箭,把他的手射了一个对穿! 他很强硬,捂着手强忍着没有落马,只是死死瞪着许王,好似千世大仇! 呼延定大怒,才一大怒,许王手指直直对上他鼻尖,破口大骂:“不长眼睛的东西,我奉父王之命来迎亲!正要去拜见我的岳父母,就遇到你这样的拦路狗!本王今天饶你不敬之罪,给本王滚开!” 城头上,紧跟魏洪杰的韦明德热泪盈眶,祖父,这就是您想找的人,咱们总算等到了!一个人撞了他的身子一下,道歉也没有一声,飞奔下城。 高昌心急如焚,恨不能一跳下城,分开这两个剑拔弩张的人。只是不能,还必须用脚狂奔! 韦明德眉头一动,把背上弓抽在手中,对准高昌正在瞄准,魏洪杰拦住他,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时候!” 城外,对峙继续末世女皇之猥琐僵尸全文阅读!呼延定牙咬得格格响,他的兵也算强悍,被许王大骂不止,骂得人人想起来这将是未来的驸马,竟然没有人敢拔刀亮箭! 苍茫战场上,就只有许王的兵高张着弓,盾牌手在前,长枪手在后,很是威风。 打,有罪,杀驸马的名声倒也罢了,误了公主吉期的罪名,呼延元帅耽误不起。再说这驸马不是雪人做的,吹一吹就化了,也不好杀。 不打,呼延定眼角对着自己的副将,这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爱将,一言不合,被人射了一个手掌对穿,这口气怎么忍! “元帅,殿下,听我一言,且慢动手啊!”高昌总算奔出城门,一路高喊一路狂跑。上气不接下气过来,以身子挡在许王和呼延定中间,高昌就差跪下来求他们,先对呼延定搓着脸:“元帅,怠慢驸马,以后公主怪罪!” 驸马是外国人,公主可是自己的主子! 再对许王哀求:“殿下,一切看在公主面上,公主候着您,等急了哭鼻子抹泪水,还得您去哄不是?” 说敲打不是敲打,说提醒不是提醒的话,对峙的两个人面色缓和,都带着有台阶下的笑容。呼延定先一笑,不看许王,看他身后一个帽檐子低垂的护卫:“好箭法,以后说不得多讨教!” 许王则对那倒霉被射穿手的副将笑得暧昧:“好胆量!不怕公主的人,我这就见到一个,等我成亲后,对公主细细的说来……” 呼延定心中大骂,你吃软饭,还有脸来说!还有脸当着三军的面说!七殿下眉眼儿风流,盔甲在身也如初菊上的小黄蕊,好个小模样儿。再加上他好意思说,等我成亲后。 怎么不说你洞房里在床上说? 元帅收兵,临走时笑:“再见再见!” 殿下回马,临走时笑:“有劳有劳!” 韦明德在城头上笑,才说一句:“殿下有种!”头上重重挨一巴掌,魏洪杰怒气冲冲:“笨蛋,蠢蛋!粗话不要说!” 韦明德无语,这叫粗话!比你天天嘴里说的精细得多。过了七道磨,又过了七道筛的米面都没有这个细。 当然是放在自己嘴里说的才这样! 接下来高昌也老实得多,不让殿下参拜公主。殿下也配合得多,不让侧妃出来搅和。长公主平陵听到后,马上意思到他要娶公主,所以胆子大了,眼睛高了,从此认为老子天下第一,老实不敢计较前事。礼部的人,只想早早结束这事,早早回去。 好在殿下很配合,一副急着要成亲入洞房。第二天起程去迎亲,同时起程的,还有他手下尽有的十万人。 活似打大仗! 安陵房城外,大军驻扎,安陵国礼部来拜,代国君慰问走走过场,要打探什么也做不到,送过慰问粮草肉食,请殿下进城参拜国君。 云齐礼部的人战战兢兢,都怕有去不回,又不能不去。长公主平陵也吓得不住问许王口风:“能安全吗?”许王笑得很有得色:“姑母,我岳父家里,不必客气!”平陵长公主很想啐他一脸。 见国君,赏酒宴,公主有恙没有出席。透过摇晃的珠帘,守礼还是看到里面并没有人。 公主在自己房里,正在大发脾气。踢倒一个凳子,再去砸桌子。桌子上有个碧玉宝瓶,旁边有人架住她手,苦劝道:“这是您的嫁妆,要是砸坏了,国君会动怒。” “父王不疼我,母后不疼我,你们都不疼我上校的涩涩小妻全文阅读!”安陵公主不砸桌子,用力去砸他,又用脚踢他:“我不要嫁他,谁要嫁给他!” 劝她的人是个年青男人,眉毛黑得像黑夜里最深处,不粗也不细。眼神儿亮得如无边黑夜独有的一盏灯笼,这灯笼里一定鬼火憧憧。它只为公主而明! 爱恋,依恋,痴恋,全在这眼神中。 “小乔,我不管,你再去对父王说,我要嫁你!”安陵公主拧着叫小乔的男人,恨上来时,扑上去咬了一口。 小乔哎哟一声,倒在地上,双手搂着公主翻翻滚滚,弄到两个人衣服乱,嘴唇都快肿了,才松开对着喘气。 公主情热如火,双手推他:“去对父王说,不能嫁你,我就去死!”小乔有女子的幽幽,叹气一声:“我一直对您说,云齐的均王殿下才是良配,您要是嫁他,我不敢吐露爱慕的心,偏偏国君听信老臣的话,把您许给七殿下许王守礼。” 他在心里更幽幽,均王殿下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本事,把我派来的是你,我也算为你说尽好话。我要是再不上,这个人就归七殿下,你不是更要怪我! 想想家里的老子房子庄子锅子碟子,均王殿下说这亲事要成了,这些全部不保。小乔破坏不了亲事,自己上了公主,以报均王殿下栽培之恩。 这是哪一天的事,他也记不清楚,只记得那天公主再次大发脾气,让所有人都退出去,拿刀架在小乔脖子上:“我喜欢的是你,把衣服脱了,跟我成就好事,我不嫁那个笨蛋!” 小乔脱了衣服,把六殿下均王抛到脑袋后面。穿上衣服时,才把他想起来。 现在两个人都穿衣服,想的比较实际。安陵公主一眨眼就是一个主意:“我们私奔!”小乔瞪大眼:“啊? 还没有反应过来,安陵公主一跃而起,拉他:”快来收拾东西,你昨天对我说的故事很好听,“小乔叫苦连天:”那是故事。“ ”故事也能成真事!“安陵公主眼中闪烁着我不如意,你们全不如意,对小乔笑靥如花,小乔如见恶鬼,小生怕怕:”出不去的!“ ”我有办法,“公主快步走到衣柜中,抽出一个包袱皮,丢上两件衣服。小乔在旁边怕怕:”这衣服出门不能穿,不如金银有用!“ 包袱皮被抽个底朝天。安陵公主快速房中走了一圈,包上金银首饰,宝石玉器,自己的私房钱一大把。小乔怕怕地问一句:”银票最方便?“ ”银票,什么是银票?“公主反问了他一句,小乔干瞪眼,觉得自己为六殿下接收这个麻烦,也是大功一件。 此公主,和安陵上一次和亲的公主天地之别,养在深宫长大,不知道民情世情为何物,还自以为是,任性自傲,全由着自己想的来。 小乔解释一下银票是什么,安陵公主瞪他一眼:”快包金银,出门就换银票还不是一样。“自己拉下一个金杯摔在地上,穿靴子的脚用力一踩,扁了,丢进包袱里。 小乔呻吟一声,总觉得踩的是自己的头。 房里砰砰啪啪,外面无人来问。公主不愿意和亲,人人知道。天天摔来打去,只有那个生得最好的,叫小乔的侍卫才敢在房里。别的人,能躲多远躲多远。 窗下有一条河,河对面也在宫殿中。却和这边宫殿的热闹繁华,公主准备成亲不一样。幽暗树林遮住高且大的房屋,里面总有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出来。河边,站着一个威严气势的男人,对着公主房里摇晃的东西干咽唾沫。 皇叔晋王这一时,一直是沉着脸,晦气万分。 相国孟靖力主公主和亲,晋王是反对的那一派,也只有他才知道内幕娼门女侯全文阅读。他认为是个误会,力主这是个误会,许王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安陵国百战百胜的大秘密。这秘密,是他主持,虽然走丢了一个人,可晋王相信许王守礼不知道。虽然那个人丢的地方,附近不远就是许王守礼的军队,然后这个人就不见了,再也没有找到过。 孟靖力主和亲,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安陵国上一代公主和亲成功后,留下遗训,以后公主中,三代必有一个和亲,因为三代有变,怕安陵国强国地位不保,三代中,重要寻找强有力的盟国。 可怜的这一代公主,虽然是国君亲生,相国搬出祖训,他也没有办法。 晋王不见得多疼爱自己的娇纵侄女儿,他是怕和亲后,许王可以顺理成章的要求了解这个秘密。 他对着公主房中看,对于她和小乔的胡天胡地全看在眼里,现在只希望她自己想个办法,想法子不嫁云齐王子。 对面灯熄了,晋王还是眼尖地看到一个偌大的包袱,下面走着两个人。他挑一挑眉梢,走?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来人,我们一会儿出去,是这样的两个人,让他们不要过于盘查!“晋王对着黑暗中轻轻吩咐,把公主和小乔两个人的衣服报出来。 有人答应一声,草丛中有影子一闪。没多久来回报:”已经出宫!“晋王轻吐一口气:”好!“ 他忽然觉得外面风次,忽然想回房中喝一杯,忽然认为这喜庆的颜色以前扎眼,现在怎么看怎么顺眼,还有…… 反正处处顺心意。 酒杯才端到手里,晋王心里还是不安宁。对于公主不能和亲,过于喜欢得把每天晚上必做的事忘了。 起身带着几个人,往左侧高大宽阔的房屋走去。边走边道:”云齐国有十万兵在,要是打起来,未必当得起我们一千人,可惜呀,这种人还不多!“ 有人回话:”是,要是咱们有一万人,天下唾手可得!“ 高大房屋下,是两扇沉重的门,月光下发着寒光,把手,竟然是铜做的。再看大门,被四个人用力才拉开,厚约半尺,有人刀鞘不小心碰上去,发出”当“地一声,也是铜做的。 这里面,不知道有些什么。只看晋王的脸色,他得意又小心,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外面有人低声说话:”殿下又进去了,“ ”是啊,那些人,多看一眼都做恶梦,殿下每天去查……“说话的人才说到这里,就不敢说下去,匆匆和那个人分开,回到自己位子上。 溜出宫的那两个人,春风满面春风得意。街上张灯结彩,也到了过年的时候,也比平时过年还要热闹。 安陵公主心花怒放,拍拍背着大包袱的小乔:”你看,要是我们早出来,就早可以玩乐多好!“小乔眼珠子不住往人堆里看,和一个面目平常的中年人对视几眼,温柔款款的对安陵公主道:”咱们得想法子出城去,好在金银不少,可以买通守城的人出城,我恰好认识这方面的人,他们有暗道……。“ 肘底下一凉,一把尖刀擦着手肘,直抵他的胁间。小乔身子一僵。 安陵公主言笑自若,手中刀很稳的拿着,笑眯眯道:”走,脸上笑出来,对了,就是这样,往前面走。“ 前面,一个大大的招牌”邱记老店“。下面还有几行小字,被灯笼照得清楚可见。 ”上好客房,全城最好“。 ------------ 第七十三章 ,荒诞 招牌打得不虚假,小二带他们在一间房外停下,推开门,有些得色:“小店不是吹的。” 摆设虽然半旧,却是清一色红木的。锦榻上铺的东西,竟然是万字不到头这种富贵人家用的。小乔还是脸色不好,肘下的尖刀还在那里。安陵公主皱眉,脱口道:“这么脏。” “将就吧,这是外面。”小乔忽然认为自己弄来一个麻烦,很是无奈。 安陵公主抿嘴儿一笑,俏皮呈现:“你说得也是,”扔过一锭银子给小二,笑盈盈:“你出去吧。” 小二不仅走了,还体贴的关上门,他自以为在这一对年青夫妻眉眼上看到什么,男的面色苍白,还不时飞个眼色,不是内急就是什么急。女的贴着男的走,好似一辈子没走过路。 中间那把刀,他因此没看到。 门一关上,小乔女人般的撇撇嘴,把包袱往地上一丢,不管尖刀还在,往包袱上一坐,对着安陵公主目不转睛。 “看什么?”公主拎着尖刀,在房里转了一圈。 她有着皇族高贵的容貌,也有着皇族固执的任性。小乔试探地问:“我们去哪里?”安陵公主不置可否的一笑,小乔垂着头:“我有一个朋友,家住……” 一道寒光袭来,小乔侧身子让开,尖刀插入地面。不容小乔对着这刀出神,安陵公主在椅子上坐下,冷笑道:“以前你的主子是云齐的六王子,以后是我。” 小乔呆坐地上,半天才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是谁?”安陵公主不无傲气,手指尖尖无意识搔着自己手心,像是想起来什么:“我安陵历代公主,无一不是英才,到我这里,” 她声音低下去:“皇叔强硬,兄弟们精明,我还有什么?”她神情激动:“和亲?他们自己怎么不去,可以娶云齐的公主,娶云齐的王后娘娘也行,” 高傲的抬起下巴:“就是我不愿意,我在云齐国吃苦,他们在王位上享福,我不干!” 脚尖一跺,安陵公主转为笑脸对小乔笑:“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银票,告诉你,我有一大笔私房钱存在别处,足够你和我吃喝享乐一辈子。” 对着这样的人,小乔还能说什么。他吃吃道:“好……。”心里想要让人抓到,你是没事,我可是死罪。 才要说,安陵公主悠然揭破他的心思:“要是让人抓到,我是没事,最多幽闭,话说回来,我嫁给云齐王子,对我来说和幽闭没两样。你呢,我的小乖乖,” 她笑逐颜开:“你就没命了!” 小乔才干瞪眼,公主笑语多多:“我的长兄,生性残忍,最爱杀人,他府中犯错的奴隶,大多被他折磨死,等他知道你拐了我私奔,” “公主,是您拐了奴才,”小乔弱弱的分辩。安陵公主笑得孩子一般,意味深长地反问:“是吗?”再甜甜一笑:“可我长兄不会相信。” 小乔瘫软在地上。 后面还有话,公主觉得很好玩,格格笑道:“我的三弟,最不喜欢见血,”小乔听到这个名字,反而眼睛收缩,如巨大的恐惧在面前铁血大军阀全文阅读。 “他杀人呀,从来是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总是不见血。”安陵公主笑眯眯对着小乔看:“你喜欢我大哥抓到你,还是我的三弟抓到你,或者,” 她秋波流慧,宛转道:“你无声无息杀了我,这就人不知,鬼不晓……” 小乔和她同床共枕不止一天,对她的性子了解多多,腿一蹬,从地上站起来,抹一把汗:“公主有话只管吩咐,我无不从命,你何必吓我。” 安陵公主弯下腰,笑得“咕”地一声:“呆子,你肯听话?” “不听被你吓死,听话牡丹花下死,”小乔涎着脸凑上来,在公主身上挨挨蹭蹭:“我们去哪里?” 安陵公主板起脸,认认真真道:“首先,把跟着你的人甩掉!”小乔愣住,半晌没辙地苦笑:“好。” 烛光映在安陵公主的面上,她面如芙蓉,嫣红的面颊似桃花一起开放,无处不粉红,却又笑春风。 她的眉眼儿,柔丝轻曼,绷起时带着庄重,让人不敢逼视,此时笑得鼻子皱起来,似才弄乱一池春水。 这面颊也好,这眉眼儿也好,都和纪沉鱼一模一样! 要说有细小的分别,那就是离得近时,或是最亲近的人,才可以看出来公主的面颊微圆,纪沉鱼的面颊微润,公主的眼角儿无事多往上挑着,纪沉鱼却常是温柔的时候多,刚毅的时候少。 不过她以后只有自己一个人,事事要自己担着,想来温柔的的时候也不会太多。 天地是奇妙的,不是亲戚,也从没有见过,相同相似的人物,也都尽有。不过一个是私奔的公主,一个私逃的侧妃,倒都占上了一个私下溜走的名声的。 深夜无人,夜半悄悄,飞雪迎新年,撒落家家户户院中。安陵公主对面的河边,皇叔晋王站的位置上,站着另外一个身形高大的人。他抓狂地对着河水里看,不见有什么,又看对面宫阙,也什么也没有,嘴里只有一句话:“老婆呢?” 大手一拍脑袋:“找老婆去!” 夜半三更后,纪沉鱼从恶梦中惊醒。 做了一个什么梦,她只记得有无数的水灵灵花儿,去采的时候,无意坠下山谷,山谷中,又是鲜花,再去采,又坠下山谷…… 周而复始,直到她不堪忍受,惊醒过来。 缓缓睁开眼,床前一个高大黑影。才惊醒的心,猛地被摄住。纪沉鱼强自镇定,手慢慢的,轻轻的,从被子里往枕下移动。 她睡相不错,天气又冷,从来是一觉到醒,被子还在肩头,不会裹,热了也不会踢。此时手一点一点滑动入头下,想来不会被这个人发现。 枕下是她的小剑,在驿站里许王眼皮子底下捡到的那个。手指才碰到细滑的剑身,黑影发同哈地一声笑,出其不意的,纪沉鱼险些被吓死,手指不再碰剑,而是抚在胸口上,呻吟道:“莽客,你回来了。” 一听就听杜莽客。 纪沉鱼想过不止一次,杜莽客会回来,不过深夜无人潜入房中,在床头上悄悄一站,纪沉鱼觉得不能承受再有下一回。 火石蜡烛都在床边,纪沉鱼点上,欢欢喜喜对杜莽客招手:“过来,坐我身边。”夜半无人,她并不担心,也不怀疑,只是高提警惕心梦境仙途。 但再高的警惕心,纪沉鱼也要看看杜莽客。没有杜莽客一路跟随,她不会走得顺利。没有杜莽客一跟相伴,她不会毫无惧怕。 走夜路也不怕,坐渡船到无人处也不害怕。没有杜莽客的出现,纪沉鱼被韦明德找到的机率就大,许王兴许并不杀她,还如同待陈侧妃一样的纵容。可那不是纪沉鱼想要的生活,纪沉鱼的离开,就是自知自己不能对抗整个古代制度,她才离开纪家,才离开许王身边。 而杜莽客虽然在一起的日子不多,孩子般的依恋,焕发纪沉鱼一部分的母性,只有一部分,是杜莽客个子高过纪沉鱼,魁梧过人,实在做不到全部的母性。 那是以前,纪沉鱼是这样想。自从杜莽客走以后,纪沉鱼才发现女人生命中,总要爱上一个人。要么是丈夫,要么是孩子,要么是自己的父母亲。 再说,这是一个离了人照顾就担心他出事的人。 夜静更深睡不着,纪沉鱼想想纪家,想想几时出关,不忘记想的,就是占据自己心中孩子位置的杜莽客。 失而复得,她喜出望外。杜莽客听话的过来,一个人坐在床沿儿上对手指,长着胡碴子的大嘴可笑的噘着:“你不在家,我回家看你。” “你家在哪里?明天我就和你去。”纪沉鱼内疚而又关切,警惕心在打量完杜莽客依然天真的眼眸时,她渐渐放下心。 杜莽客眼睛一亮,嘻嘻而笑,拍手道:“好啊好啊,我送你回家。” 你送我回家?纪沉鱼要笑,忍住笑,心中一闪,她明白了:“我的家,和你的不一样?”杜莽客点一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仿佛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低声道:“老婆的家,和我的不一处。” 纪沉鱼彻底被弄糊涂,但是这不重要。她欢欢喜喜地道:“你回来就好,以后你的家,和我的家在一处。我一直怕你乱跑,你的家不会要出关吧?那就不行了,我试过好多回,还是不能出关。不过我前天才认识守关城将军夫人,送她好几样表礼,说我是生意人,耽误不起,”抿着嘴儿一笑,为了出关,纪沉鱼可耻用上一条色诱,扮成年青男人,对着将军夫人姐姐长姐姐短的喊上半天,缠得人家动了心,动的什么心很是可疑,不过她答应过几天放纪沉鱼出关。 安宁,和对以后生活的憧憬在房中流淌。这是一个得到幸福的人,推开小窗,月华浮动中,闻到自由,清新,富足,悠闲的日子而自然发出的光彩。 落花闲流水,春院有人家。以后的日子里,有竹减人俗,有肉免人瘦。万里白云,有人共赏,虽然是个摇摇风车的大家伙,却可以笑看自己倚着梅花树,共燃小火炉。 有孩子,也是一桩好。 杜莽客啥也不懂,纪沉鱼说一句,杜莽客拍手答应一句,高大的身形缩着,和纪沉鱼笑逐颜开眼睛对眼睛:“回家,我送你回家。” 他反复就是这一句,纪沉鱼困意全无,起了好奇心:“你送我回哪里去?”话音才落,见杜莽客伸出大手,粗大的关节眨眼间就到了纪沉鱼头上,纪沉鱼才问一句:“什么?”晕了过去。 她所记得的,就是那粗大伸过来的关节,有如玩笑一般,却置她于晕厥中。 月光,在烛火的跳跃中,惊了一惊! 黑暗,总是在黑暗中。纪沉鱼不知道过了几天,她醒来就在一个东西里,用手摸着,四方方应该是箱子。 这一惊非同小可! 此时再后悔自己不应该相信一个傻子,不应该好心照顾他也来不及。纪沉鱼一旦清醒过来,就打着逃出去的主意珍居田园全文阅读。 可没有清醒过几回,她在无边黑暗中无处捉摸钟点儿,以后无穷无尽的长,其实不过是三天里,只醒了三回。 箱子里很香,不知道薰的什么东西,让人不太饿,又只是要睡。 最后一次醒来,是被杜莽客摇醒。纪沉鱼一睁眼,见到一个青胡子根根如刺的大脸,嘴角还有一块糖渍,凑到面前来嘿嘿:“你的家!” 这家伙手指一处地方,手舞足蹈,另一只手往嘴里一送,“格吱”咬下一大块糖。那糖淡粉色,是纪沉鱼给他买的,放在房里等他回来。 气不打一处来的纪沉鱼一伸手,把糖夺了回来,这是我买的,只给好小孩吃! 哪怕这个人功夫可以裂山摧川,纪沉鱼也要骂他,这是做什么! 眼睛瞪圆,纪沉鱼泼妇相,叉着腰开骂:“枉我对你这么好,你想害我吗?……”不过两句,她就骂不下去。 又是深夜,月光从树叶中下来,却是明亮。杜莽客红了眼圈,佝偻身子垂着头,抽抽泣泣又抬头看一眼,再低下头去抽抽泣泣。 纪沉鱼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她看自己周围,脚下是个箱子,果然是个箱子。认真一看,又把她气倒。这是她房中新买的箱子,自己才添的新家什。 不想用来装自己。 脚下软绵绵,扯出来一看,是自己床上的新绫被。箱子外面是树林,林外一带清流,蜿蜒曲折,不知从何处而来,也不知往哪边而去。 对面灯火通明,房子无一不是端庄华丽,屋顶瓦面闪闪发光,有人走来走去,无人处,多看一眼,隐约有点儿什么暗藏。 “人家是送你回家,”大小孩子杜莽客终于哭出来,哭丧着脸一脸受屈,反反复复就这一句:“人家要送你回家。” 纪沉鱼心里很想怒骂,很想捶他,问问原因。可还是冷静下来,耐着性子:“对面是你的家?”看上去不是一般的人家。 月如烟笼,影影绰绰地不太清楚。也可以感觉出对面花草扶疏,不乏珍异物种。雕梁画栋,每一笔栩栩如生。 还有更诡异的一幕,上夜的人挑着灯笼过去没十几步,就有人影子一闪,不是走也不是跑,是从雕梁下轻飘飘而过。 纪沉鱼先倾倒,这是什么人才?再就心头寒气四冒,这是住的人家?分明像大内宫室,严守的武库。 那廊下穿来飞去的,清一色的武林高手。 暗骂一句,这是什么情况?再接合杜莽客的话一想,纪沉鱼算是胆大,也心头大震:“莽客?”她顾不上生气,好好来问他:“这是你老婆的家,还是你的家?” “你的家,”大小孩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又怯生生,讨好地道:“你给我家,我给你家,你不在家,我天天晚上在这里都看不到你。” 脚尖点一点地面,杜莽客小心翼翼:“你回家去,天天晚上我就有老婆了。” 纪沉鱼几乎晕倒,老婆是隔水天天用来看的吗?在路上只要醒来就把他骂多少遍,一直骂到再睡过去,也曾想过他可能是装相,可能是拐人的,现在看来,还是一个小天真。 水面宽又大,纪沉鱼算一下可能性,比比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阴森森的总透着不舒服。杜莽客虽然回来,鬼知道他什么又来一回装箱事件,把自己当成货送到别处去凤御凰:第一篡后。问他这是哪里,就是自己的家对面,是他看老婆的地方。 自己的“家,看上去无船去不了。纪沉鱼一本正经:”好,你送我回家,要是回不去,就再送我回原来的那个家。“ 骗小孩不对,可这小孩子不骗不行。 ”等。“小天真回了一个字。 阴风阵阵,水面如有鬼迹,背后寒气直到脚下。箱子里有被子,被装箱的纪沉鱼不敢坐回去,就在外面不停的动着御寒。 心里发毛,又长草时,杜莽客大手一伸,把纪沉鱼驮在肩头。纪沉鱼吓得才啊地叫一声,见对面立即”嗖嗖嗖嗖“,蹿出来十数个人来。 黑衣遮面,衣上有暗红滚边,大气中带着张扬,如奔雷未至时,闪电毫不吝惜闪啊闪。 纪沉鱼迅速被转移到树后,见对面的人苦苦的找呀找,杜莽客小小声道:”嘘!“月光下,他很是滑稽,挤着眼睛,歪着大脸,好似歪脖子猫。嘴里可疑的动着,不知道哪里又来的糖。 纪沉鱼挣一挣,无法从他肩头下来,这人一双鬼爪,只要握住,都有如一把大锁,没有钥匙就不打开。 下不来,却方便别处收拾他。纪沉鱼捏住他一角大耳朵,杜莽客配合的侧过头,人还在笑,嘴里一嚼一嚼的,果然是块糖。 ”吐出来,这是我买给听话孩子吃的!“纪沉鱼怒从心头起,发誓要把这小孩以后的糖全扣下来,麻麻生气,一个也没有。 杜莽客只用一只手固定纪沉鱼在自己肩头,另一只手马上掩住怀里,眼珠子骨碌碌转观察对面动静,小小声喊着:”给我买的,全是我的,不给不给不给!“ 为表示收走糖这事很严重,他结尾的时候来上三声同样的呐喊。最后一个字落音时,人如迈长风,轻悠淡然地掠了出去。 一掠,水边三丈过了一半,中间有点点浮萍,开着嫩黄的睡莲。花蕊一点,如美人出浴,娇弱无力才点螓首,一只大脚丫子不客气踩上来。 美人一点头,大脚丫子的主人带着肩头的”老婆“,落到了对面花叶上。 花叶上几点露水轻点垂地,杜莽客同时把纪沉鱼放下来。才一落地,就有银铃叮当响起,石凉处,绿林内,亭子上方,水中带着水珠,一起扑出人来。 四面八方无处不在,就见半空中人影跳来飞去,就像敦煌壁画复活,飞天才得了精神,一下子要飞个痛快。 处处有人! 纪沉鱼忍无可忍,骂了一声三字经,转身,瞪眼,抬手就要给杜莽客一巴掌。她认为必死无疑,这无数飞天漫天飞舞,手中不是红锦花碧的绣带,白光闪闪,全是刀剑。 月光,暗下去,不敢和刀光争辉泽! 这种刀,割人脑袋,应该来说不太痛。 ”我应该谢谢你给我一个找死的地方?“纪沉鱼紧紧揪住杜莽客:”要么把我带回去,要么你也留下来!“ 杜莽客:”嘻嘻!“ 他以为是在玩。 四周落下人,如飞花轻叶,几乎不发一声。他们警惕的,审视的,怀疑的,打量这一对男女。纪沉鱼终于破口大骂,死到临头,不必在乎形象:”以后再也不买糖。“手强硬伸到杜莽客怀里,两个人拉拉抢抢。 ”糖,全还我!“ ”是我的,是你给我的重生左唯最新章节。“ 安陵王宫的护卫们面面相觑,疯子?不正常,全家都不正常? 一人冲天而起,如流星蝴蝶,美妙的身子一折,扑通落入水中。另一个人原地一动不动,经过一番思考,认为死也要给别人一个正脸儿,留下最后一刻绝世大笑容。 她转过身子,整着衣带,不管下一刻乱刀砍,还是乱箭穿,对着晕红灯笼光线,纪沉鱼轻描淡写的笑了一笑。 这一笑,众人石化! 这一笑,大家异样! 这一笑,几个半空中的男飞天气一泄,扑通摔下来,地面小小震了一震,四周闲花草估计要一起大骂,要是有嘴的话,还让不让人睡了! 这一笑,纪沉鱼心里一空,笑容就此找不到可放置的地方,空落落对着一干僵化了的人,十分纳闷。 偶有得意,没见过美人是不是?这得意如石头缝中的青苔,一分裂为二,二分裂为四,风不过吹过来,吹过去,青苔已占据到处高地。 一笑倾人城,再笑看呆人。 男飞天对上女鱼儿,大眼瞪上小眼,就此胶着! 只有风,吹过来,吹过去。 有脚步声过来,一双,两双,一丛丛脚步声过来。 一群花枝招展的大丫头,小丫头,老妈妈,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这边来。她们穿着水红嫩绿娇蓝古铜深姜的衣服,成了月下亮丽的风景线。 纪沉鱼呆到现在没敢动,也多看一眼。 风景线们大惊失色,惊呼一声:”公主!“ ……。 宫室前面歌舞正欢,鼓点子敲得正急,舞娘们旋转如飞,衣带衣袖张扬如翼,露出白生生的手脚。 许王殿下看得如痴如醉,手中执着金杯,让所有的人不满的不满,无话可说的无话可说。韦明德倒很欢乐,他执剑在许王身后,咧着嘴好似他要娶媳妇一样,笑得一嘴白牙。 他自从明白许王的心意,就无事笑个不停。 魏洪杰鄙视过他好几回,毫不收敛。 平陵长公主实在看不下去,坐在上首的她示意许王:”守礼,“连喊几声不见反应,许王飞起一爵又是一大杯干下去,安陵国的君臣都笑呵呵。 云齐国的官员们战兢兢。 今天第三天。第一天拜国君有国宴,大家还能吃得斯文。第二天商讨亲事礼仪,许王殿下无不依顺,相安无事。今天第三天,算是宫中私宴,这位殿下又喝得醺然。 敬国君,敬王后,皇叔晋王被他敬完再敬,几乎要翻脸。 安陵国的酒,就这么好喝! 嘻嘻哈哈一通笑,拥进来一群人。个个如花似玉,个个青春少女。安陵的官员们有了笑容,有的是慈爱,有的是亲切。 ”父亲,“ ”姑丈,“ ”舅舅,“ 少女们呼个不停,有人偷偷看许王,许王就给她一个暧昧不清的笑一号镖师全文阅读。他斜坐,似玉山推倒半边,手执金杯,和旁边坐的宗丘国太子说个没完。 大红衣衫,衬得许王白玉似的白,他本来可没有这么白。旁边,太子宗行风,又是微黑健硕,也是英星朗目,眉目如画,微逊许王一段白。 宗行风意兴不高,从来到就没有多话,偏偏他旁边的许王是话多,从天空到山川,从星辰到泉石,说个没完。 好在有歌舞,才让他闭嘴。歌舞才结束,他抓着宗行风大谈特谈:”给你一个飞眼儿吧?我看得真真的,那舞娘给你作了个小嘴儿,“ 晋王头大,云齐国哪一个人敢这样? 恰好少女们进来,晋王微笑使个眼色,宗行风眼睛亮了。大红衣的少女被众人簇拥,笑吟吟到许王几案前:”刚才的歌舞好看吗?“ ”妙不可言。“许王眉飞色舞的抚掌。 ”乐声好听吗?“ ”巍巍如流水。“许王对她眉来眼去。 大红衣少女身份最尊贵,是安陵公主的亲堂妹,恼怒起来,大声道:”殿下喜爱歌舞如此,请殿下为我国君献舞。“ 手一招,两个侍女翩然过上,手上各有一个托盘。大家一看,放声狂笑。云齐国的官员们不无尴尬,心中埋怨殿下好酒贪杯,又对女色高谈阔论。 平陵长公主虽然想看笑话,此时代表国体,把脸沉着。 托盘内,一件是女人衣裳,还有一件是胭脂水粉。大红衣少女笑逐颜开:”我国规矩,贵宾到此,当着女衫,歌舞一段,以娱视听。“ 又有一个少女接着笑道:”殿下嫁我公主,以后常着女衫,倒是公主的良伴。“她有意把”嫁“字说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哈,“狂笑声几乎把宫殿顶破。安陵国君也微微一笑,并不阻拦。在他们眼里,许王守礼不是娶公主,而是嫁给公主。 大家边笑边看许王,看他怎么回答。 许王眼放桃花,笑容不改,先看少女额头。二八少女当然是光洁额头,许王殿下嘴里”啧啧“几声,若有遗憾之意,再看她的眼睛。 一双秋水似的眼睛,许王来了精神,眼对眼的抛了一个媚眼儿,少女大怒:”什么!“许王笑眯眯:”姑娘青春几何?“ ”关你什么事!“大红衣少女跺脚发作,就在大骂。 许王笑容可掬:”想来面首不少,这才深谙此道。“当着殿中这许多人,他悄声动问,有如月下私会般的调调儿,柔声细气外加殷勤万分:”可还足够?“ ”你!“大红衣少女捂着脸跑了出去。 宗行风虽然不想笑,也忍不住扯扯嘴角,为这一出调戏成为反调戏而笑。 火一般的身影,走也是火般的飞快。许王很是遗憾:”竟然走了?“他走到托盘前,拿起一件女人衣衫在身上比划比划,当殿随手一抛:”这衣服小了,“大喝一声:”取我剑来!“ 座中人都一震,酒醒了不少。 韦明德大步上前,垂身拜倒:”回殿下,今天吃酒,宫门不许带剑!“ 许王不慌不忙对安陵国君摊开双手:”男儿只和刀剑为伴,无刀无剑,何以为舞?“再对少女们挤眉弄眼的笑一笑,笑得无比风流:”妹妹们恕罪,这就不能舞了胜者为王。“刚才帮腔的黄衣少女,额外得到许王挑了挑眉头:”不然你舞上一曲,大家取乐如何?“ ”大胆!“ 有人喝了一声,许王迅速转身看他,安陵王后缓缓开了口:”殿下可就座。“许王就着台阶下去:”是。“转身回到座上,见到一个年老宫人来到王后身边,对她附耳说了两句话,王后面色大变,回了一句,似乎在问:”真的吗?“悄然离座出去。 发生了什么?许王琢磨着,回身对殿外使了一个眼色,有一个人悄无声息离开。 这里刁难继续,少女们盛气来羞辱,气跑一个,取笑一个,余下的有怒的,有不服气的,靴声囊囊,又出来一个杏衣少女:”请教殿下,海边牧羊的是谁?“ ”苏武。“ ”鸡鸣狗盗的?“ ”孟尝君。“ ”胯下之辱的?“ 少女咄咄逼人,许王皱起眉头。见他迟疑,少女们一起起哄:”说呀,这个都不知道?“ ”不说不能娶公主,“ ”学狗叫也行。“ 平陵长公主又紧锁眉头,和礼部的官员们一起心里埋怨许王。 许王轻轻一笑,走上前,对杏衣少女轻施一礼:”答案在我心中,不过有一事不明?“杏衣少女鼻子朝天:”问吧。“ ”什么叫胯下,在哪里?“许王笑容满面。 杏衣少女愣住,脸上随即起了红霞。晋王不悦的看着少女的父亲,少女的父亲勃然大怒起身,喝斥道:”许王殿下,你怎么当众羞辱小女?“ 许王一脸糊涂,无辜地道:”这胯下二字,不是令爱才亲口说出?“他转向晋王,虚心请教于他:”难道是男子不能说的字,只有女子才能说,胯下?“ 晋王板起脸。 宗行风又笑了一笑,眼角横了晋王一下,你私下里夸口都在哪里? 许王若有不足,微微叹气:”既然胯下二字不能请教姑娘们,叫我如何回答?“少女们怒气冲冲,衣袖纷飞一起上来,把许王团团围住,纤纤手指架到他鼻子上:”回答不出来学狗叫,叫上几声,这便算了。“ 平陵长公主有了笑容,不知道突然飞扬跋扈的这个侄子的狗叫,是什么滋味儿。 蓝色红色杏色黄色的彩袖翻飞,少女们怒目讥屑,香风阵阵中,频频催促:”快学快学!“许王笑得最大声:”别急别急,让我先问个明白,哪位想听?“ ”都想听,快学。“ ”你们云齐人最会的就是狗叫,你学出来的,一定是家学渊源。“ 平陵长公主面色抽了抽,对礼部的宋大人看去。宋大人给她一个,小不忍而乱大谋的眼色,长公主安然又坐着。 ”都想听?“许王又愣头愣脑,不敢相信地问:”不能吧?“ ”当然都要听,我们都爱听你叫的,“杏衣少女把”你叫的“三个字咬得紧紧的。许王飞红了脸。 他气宇轩昂时,如纠纠勇士。此时当着人,两边面庞上晕红一片,容光不亚于红烛光都市龙医。杏衣少女一直在注视他,也知道他是一员战场上的将军,不是脂粉堆的纨绔。出其不意,他面上多了几丝红晕,好似暴雨黄昏后,东篱后推开竹窗帘,天边日将落,晚霞争分夺秒云涌而出,不容分辩的,染红了细绢纱,洗亮了架上花。 她不由自主跟着红了脸。 许王柔声款款道:”妹妹们要听,原也要从命。不过此种滋味,只对公主而发。妹妹们既然爱听?“ 停上一停,少女们全红了脸,哪一个爱听? 许王邪气的笑:”洞房花烛夜,墙角可以听得够,要是不足够,只管闯进来,只要公主应允,我一一满足。“ 少女们惊呼一声,全奔了出去。晋王铁青着脸,许王又遗憾上了,对着伊人远去就差招手:”要听的,记得对我说啊。“ ”当啷“一声脆响,一个人摔了酒杯。安陵国年青的大夫站出来,刚才来羞辱许王的人,有一个是他未婚妻。 他咽不下这口气,当场发作,大喝一声:”岂有此理,来人,拿下!“ 四面涌出来不少铁甲兵! 在座的还有四方使臣,大家愕然! 安陵国不许他们带剑入宫中,自己却备的有甲兵在此。 宗行风稳坐不动。 竹山国的使臣摔了面前肉盆,伸手掀了桌子,利落的卸下两个桌腿,骂道:”死了我一个,我国有万万人,你安陵国使诈,来吧,我不怕你们!“ 韦明德手放在腰上,动一动,又安定下来。 殿下并没有乱,刀剑银枪尖指到他鼻子尖上,许王笑容不改。 安陵国的国君微有不悦,似要说话,又对晋王和大臣们投去询问的眼光,似乎在说,这与我无关。 晋王站起来,淡淡道:”殿下,我国女子最为尊贵,适才你得罪的,俱都是座中的女儿,侄女,外甥女儿,“ ”有孙女儿吗?“许王面色被银枪尖激得发白,还是笑嘻嘻。 晋王变了脸! 许王解释:”我才刚叫了一通妹妹们,要是有孙女儿,那我不是吃了大亏,我吃了亏没有关系,连带着公主也吃亏,这就不好。“ 安陵国的官员们,齐唰唰全变了脸。 未婚妻被羞辱的年青大夫借着酒劲儿喊道:”杀了他,他油头粉面,怎配公主?“ 四方使臣暗暗心惊,一直担心的事总算出现,安陵国不是要和亲,而是要诱杀这位殿下。就是不杀,强兵环伺下,许王今天被辱,是板上钉铁钉的事,肯定的了。 安陵国,一双双野兽般野性的眼睛; 云齐国,平陵长公主身子摇摇,快坐不稳,她心里只有一句话,我的命怎么办? 宗行风,这才有了一个愉悦的笑容。 安陵国君,是关切,又认为有趣的眼光。 接下来,殿下你怎么办?是赔礼,是求饶?宫室中,一片寂静,最轻的呼吸声,仿佛也能听得到。 ”且慢,“这个时候,有人说话。无数道眼光,一下子投了过去。 ------------ 第七十四章 ,李代桃僵 “各位,请看!”许王淡然。 他在刀剑相对中,还是笑得那么畅快。 话音才落,一个黑衣人大步走过来。原本站在许王身后的韦明德挺身而出,他的上司将军魏洪杰也在这里,还是看他不顺眼,魏洪杰喃喃,有羡慕:“这个风头让他出了!” 韦明德并不救助许王,他走到大厅中站定,手中劲弓黑箭,对准宫室上方装饰用的金龙头,大喝一声:“开田事未央!” 箭如流星,一闪而去。有白光炸了炸,闪得人不能睁眼。“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宫室晃了几晃。 应该有人吓得四散逃命,偏偏人人惊吓如泥塑成的。巨震中什么也听不到,眼前金光银光无数飞舞。银光如天女散花,素手抛下菩提花。花瓣缤纷如雨,初时旋转,尚能作掌中舞。再就极速落下,金光灿烂如清泉流水急流中乍遇白石,大珠小珠无数飞溅,日头下点点如金,点点如银,又带着瀑布轰隆声。 “啪啪,哗啦啦”,桌几这才倒地,玉碗翡翠盆摔碎一地,好似美人儿玻璃心。 许王清朗嗓音穿越金帘银幕而来:“霹雳火箭,敬献岳父大人,供各位赏玩。” 人人这才醒过神来,第一反应在心里把他骂个臭死。地还在摇摇,屋顶都像还在旋转,这是赏玩?还是杀人! 胆子小的吓死几个,这也足够。 整衣带的,擦汗水的,寻水喝压惊的,去看主子好不好的……宫室中乱成了一团,就差哭爹喊娘一路爬走。 混乱中,黑衣少年怀抱满月,弓步在前,箭步在后,稳稳如山之高端。再有一个没事人的,就是许王守礼。 魏洪杰和许王的小厮也摔了一地,魏洪杰在心里骂,真是霸道!可惜,只有这一根。 银光,是火药爆炸,金光,是狰狞的金龙头中箭碎开来。许王在金树银花中长袖轻负,含笑而对晋王:“皇叔,你酒醒了吧?” 晋王铁青着脸,相国孟靖铁青着脸,一众安陵大臣们铁青着脸,再没有一个人敢说:“拿下此人!” 不是少年还有弓箭, 不是惧怕一箭之威, 不是都想放许王一马, 是国君在座,自己在座,小命拼不起,伤了国君的罪名也拼不起。 刚才叫嚣着要拿下许王的年青大夫才从地上爬起来,见宫室上方开了一个数尺大小的黑洞,参差不齐的青砖,白丧纸似的泥浆全露出来,原本应该在这里的金龙头不翼而飞。 他吐吐舌头:“娘呀,这要是射到人身上,还不……” 晋王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怒斥:“闭嘴!” “啪啪啪,”有人鼓掌。金座上的安陵国君呵呵笑了起来:“众卿,我儿的醒酒汤怎么样?”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他笑起来一脸的慈祥,不像一国之君,倒像乡下老头子。可是守礼知道,自己的这个便宜岳父开疆辟土,为安陵国壮大不少版图。 “皇叔,你还醉酒?”没有人回话,安陵国君点名先问晋王。晋王怔忡了一下,明白过来,也有了笑容,招手道:“取好酒来,为驸马献上的利器庆功。” 晋王执壶,相国捧杯,许王欣然喝了三大杯,徐徐道:“这东西我想了三年,难倒无数能工巧匠,这才制成五根箭,现以三根献岳父,是小婿的一片心意。” 大家一起腹诽他,你有多少根也没有人知道,要是自己放上个上百根,这里的人还有活命?晋王想到了他城外的十万大军,相国孟靖想到了一根威力有这么厉害,要真是十万大军人人有一根,箭法最不好的人也能炸开城墙一个洞,就摇头不语。 “火药有点儿不对,就不止一条人命,还要加上一个工匠棚子,别的棚子离得近,一块都玩完,说起来,我为这东西花尽了心思,却只有三根进献岳父,惭愧啊惭愧!”许王又解释了一句,亲手把三根带着火药的箭送到安陵国君金阶下,宫人战战兢兢拿在手里,生怕一不小心掉在地上,再炸一个洞出来空间之悠然田居最新章节。 平陵长公主从来到这里就一直的恨,恨许王要成这门亲,恨自己受他连累要到这里来送死,恨自己的兄弟云齐国君,若干皇叔都怕死,又怕一干子皇子能敢来,最后把深宫里的公主也骂一遍,似乎个个都对不住自己。 现在她心里转了风向,开始骂许王不是东西,骂自己兄弟怎么生出来这样一个东西,骂先皇后生就是个狐媚,自己当初和她不对是有先见之明。 眼睁睁看着三根火箭到了国君手里,平陵长公主险些为国家一大哭,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无缘无故就送人。 安陵国君倒有种的很,他亲手接过来,在手中才一摩挲,见箭头簌簌落下不少黑色粉末。许王在下面看得明白,苦笑道:“岳父,火药碰掉了,这支箭就废了。” 安陵国君耸然动容,本来想看奥妙的他再也不敢乱动,郑重交给宫人们:“仔细收起来。” 有人送上酒来,扶起案几,重新再喝酒。人人心思不宁,不知道许王守礼还有多少这样的武器。 韦明德把别人面色看在眼里,心里乐开了花,一根,只有这么一根,你当那么好制造。要是随手就有一根,还不早把你们安陵国炸爬下。 可惜,只有一根,不过这一根也足够吓人。有谁敢站出来,拿自己的命来试这箭。 宗行风脸色难看,刚才他吓了一跳,身后的从人吓了一跳,人人是一个心思,这种东西怎么弄一根来回国去研究研究。 安陵国是有秘密武器,才得能称霸占几代。云齐现在有秘密武器,别人日子怎么过? 许王守礼暗暗好笑,敢到这里来,自然有出去的法子。他心里记挂着王后匆匆出去,推说自己酒多了,还要留着精力成亲什么的,自然没有人留他。安陵国急着会议,看这种东西好不好制造,许王可能还放着多少,是什么样的能匠才能打造出来。宗丘国太子宗行风自然也是一个心思,都无心喝酒,起来假笑几下:“啊哈,洞房那天好好的喝。” 各自散去。 宫门外人流川流不息,因为刚才巨震来问候的,被吓住才捡回胆子的。这巨震全城都有感应,派出去安抚的兵也有不少,走离这里几十步,人才少起来。 服侍许王的人不少,送也好,监视也好,把他和他的随从送回房中。陈侧妃和孙侧妃送来热水,韦明德接过来,许王不要她们侍候:“去睡吧。”再交待一句:“不要乱走。”当然还有人要乱走的,死了就与自己无关。 韦明德给他送上手巾把子,嗫嚅着问道:“殿下,您想纪侧妃吗?”许王给他一个明亮温和的笑容,用手巾把子擦过面庞,温声道:“想又如何?” “这霹雳火箭,还是侧妃的主意。”韦明德大嘴巴的说过,不好意思一笑:“看我说错了,殿下不想起来用在箭上,侧妃主意再好也没有用,不过这点子,总是侧妃先想起来,是不是……” 越说越乱,韦明德垂下头:“我只是想,侧妃一定是清白的。” 许王刚笑一笑,韦明德又紧张地抬起头,期期艾艾:“要是侧妃是清白的,您还要她吗?”再一想不能这样对殿下说话,忙又改口:“您千万别难为她。” “把她腿拧断了,让她以后床上躺着,哪儿也去不了。”许王瞪眼睛,韦明德不知道是假,腿上一软,人矮下来陪笑:“那哪能呢,殿下您是个宽厚的人。” 正是越说越乱,许王把手巾把子摔他怀里:“去吧,别在我这儿呆着,烦!”韦明德慌手慌脚取来大铜盆:“您还没洗脚贪欢,攻身为上。” 他完全服了自己的主人,面对安陵一举一动,从来不服软。少年单膝跪下,给许王脱鞋去袜了。铜盆里水是看着倒的,又用手试试水温,才把许王的脚放下去,用巾帛小心擦洗着。 许王又想起纪沉鱼,想到成亲第二天,自己让她穿鞋,鱼儿犹犹豫豫,就差往后退,还是陈侧妃抢过来,不然看样子她不想给自己穿鞋。 问韦明德:“这是小厮们做的事,你近来抢来做,委不委屈?”韦明德老实的笑着,和初见的时候,眉目都稳重得多。一个月前的尖酸后生,现在收敛内蕴,珠玉光华收到里面。他笑嘻嘻:“在军中的时候,我还抢不来呢,添寿好说话,加财要请他喝酒才行。” 许王忍不住笑:“你不揍他,还请他喝酒?” “我不懂的多,得多请教他们,再说别人请他们喝酒他们还不去,说殿下不让乱套近乎,我说这有什么,最多殿下骂人打人,我替你们挨着。”韦明德说得笑逐颜开,许王笑骂:“傻小子,你被人欺负了,还在这里乱喜欢。” 说说笑笑很是喜欢,韦明德眉头又迟疑的一动,许王马上知道他想说什么,板起脸:“行了,不该你说的话,趁我高兴说几句就完了,还没完没了。” “再找找纪侧妃吧,她一个女人……”韦明德说到一半,见许王更绷着脸,端起大铜盆嘿嘿笑着走了。 烛花爆了一下,许王没有睡意,韦明德一直在提纪沉鱼,许王心里暗香浮动,不能平静。少年的一句话:“要是侧妃还是清白的……” 人走了这么久,清白不清白还真的不好说。许王拂开心思,要是不清白,只能去死了。家法国法,条条不容。 把今天晚宴上见的人说的话再想一遍,忽然想到一件事,安陵王后有几分熟悉,和纪沉鱼很是相似。 以后抚额,许王叹气地笑,难道自己真的这么想她,看见个女人就寻找和鱼儿相心的地方。 不过就是有一两件伶俐的事,再就是拐走了自己难得的千里马,哦,是了,她还救了自己一回,其实只能算半回。又惹了一回事,调戏民女,还是自己打发的,这半回抵消。 他起身房中走动,借故此换换心思,却更收不回来沉思。 记得那一年母后西去,虽然皇家欢乐不多,许王还是悲痛欲绝。他还不大,还是少年,比武大赛夺魁,才拿到兵权在手,就接到恶耗,快马加鞭回到都中,皇后痰喘都认不清人,病床前侍疾十几天,就撒手人寰。 父王在花天酒地中,最多不穿吉服,饮酒作乐依然如故。宫中的美人儿急着上位,阴谋诡计纷纷上演,三天死几个,两个抓到谋反的人,乱七八糟乌烟瘴气。 父王在花天酒地中。 许王在母后在世的时候,不是不恨她的。恨她不管自己,皇子入军中,还受不完的气,就差伙头军也来指点自己:“殿下,应该这样才对。” 恨她不作为,放任父王一个接一个的宠爱美人,由得这些美人无事添气生。 到她去了,才明白原来她不是不作为,而是应接不暇。 头七的时候,黄美人与外人勾结,吕美人中毒死在井中,几个美人一起指证,是得皇后位呼声最高的江美人所为,江美人冤枉喊了无数声,后来刑伤死在狱中。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王是对母后有情,还是有内疚,只要有证据说与皇后去世有关的,一概审来审去,宫中美人又换了一批。 六哥均王当然年长,找到自己和十一弟昭王,声明皇嗣问题十分重要,兄弟要齐心,立嗣当立长,许王是心灰意冷,昭王年纪小也不肯,兄弟不欢而散,从此各有异心,都认为对方在想王位穿越之外挂大作战。 但是,联手赶走不少居心不良的美人。 许王真正想王位,是在第二年他回来,桃花流水深千尺,旁边佳人有一个。一个是少年,一个是少女,郊游遇雨躲避碰在一处,少女羞红着脸低声道:“娘娘西去成佛,殿下不必再伤心。” 当时许王震惊,她怎么知道自己伤心?是对桃花无笑容,还是眸中总戚戚。两个人就此生成情愫,感情渐深,互诉情意,许王亲口许给她:“卿过门后,再纳别人。”王子只有一个正妃,貌似很可笑。 再过一年回来,伊人去了宫中。许王看到她从父王后宫中走出来,如遭雷击。好在,稳住了,而她也稳得住,两个人并没有不说话,不过许王心里一直有深深的刻痕。 对纪沉鱼先相中,又为她豆蔻架下姗然而出打动过心,再来宫中她为自己险些丧命,许王那时候是内疚的。 再后来,鱼儿的坚毅,还很泼辣,就差没把陈侧妃当场掐死,智说韦老大人,霹雳火弹鬼话连篇,许王真的喜欢上时,她逃走了。 难道自己就是这样的命?许王自嘲的一笑,见门帘子一动,添寿轻手轻脚进来换蜡烛。回来的时候蜡烛有半根,现在只有小半根,许王惊觉自己又沉迷旧事,沉下脸对自己不满,见案头有几封信,更是责怪自己又多想,取过一封信来随手拆开,只看三行,嘴角微勾,有了笑意。 先问添寿:“出去的人都回来了?” “杜副队还没有回来,让人去找了。” 房外星月沉沉,至少是深夜。许王着了急:“再去找。” 他拿信出来,廊下见韦明德还在。他现在不等自己睡着,他就不睡守着。许王拍拍他肩头,把信递给他:“给你看看。” 韦明德受宠若惊,给我看?刚接到手上要看,传来一阵呼喊声,尖铃声,宫中警铃大作。许王眼神一凛,韦明德迅速站到他身前挡住,护卫们最快速度闪出来,宗异邦低低附耳:“刚才宫中出现警情,有人偷进来,我赶过去见到公主房中的丫头一堆人,护着一个人进去。王后也赶去,到现在没有出来。” 他本来还想再监视下去,警铃大作,不得不回。 许王沉着脸看花丛后一丛火把,晋王亲自带人过来,他也换过衣服重新净过面,倒还客气:“来了个贼,殿下,查一查你的人是不是都在?” 他面色如常,许王也嗅出来什么不对,带进宫的人都有数,他对宗异邦点头:“你点给皇叔看。” 一、二、三……。韦明德站在队伍里,分明感觉到什么,往一丛灌木后面看去,见护卫副队长杜幽求面白如纸,唇角有血,胸前有血,一副重伤的样子。 晋王和许王并立廊下,不住打量四面,而且道:“那个人功夫高强,不过他受了伤,吐的有血在路上!” 许王只想知道,这追查的是什么? 杜幽求是晚饭就去办事,他轻身功夫最好,又有一手好内功,最适合刺探消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许王既然来到安陵王宫,对他们数代强大做进一步了解,派杜幽求出来。 杜幽求先在皇叔晋王的住处查了一遍,公主房中也看过,那时候纪沉鱼还没有到,要不然,杜副队可以惊骇一下。 安陵王宫中高手不少,杜幽求不放在眼里。转着宫室转了三圈,最近认为可疑的地方在树林里。 水边的树林,共分两处炮灰重生向钱冲。一个是宫外,一处是宫内。杜幽求先在晋王常站的地方上站着,学着他四处看,对面香艳房间是公主的,他也不知道。 白看了一会儿,看出门道来。草丛上有淡淡脚印,他善长追踪,和韦明德的不一样,韦明德是追马,他是追人。 许王没把杜幽求派出去找纪沉鱼,是认为她不够分量。如果杜幽求和韦明德配合,纪沉鱼走不了一天就无处可去。 沿着脚印,杜幽求出了树林,岔路口上找出来路,来到晋王天天必来的宫门外。他在树后一看,缩了缩脑袋,没有守门的,说明这里面应该重要。他在宫中转了好几圈,一般嫔妃门外还有上夜的,听使唤的,何况是这么一大间屋子。 再细看,月光幽幽反射回来的光,这是铜门。 他骇然,这门高有近两人高,两扇紧闭,看不出来多厚,就是薄如纸,这个铜门要花不少铜。才想到这里,见一队人巡逻而来。 本来是不容易进来,不过宫中来了人,侍卫们半天空中飞,杜幽求纪律性强,又离得远看不清来犯的是谁,他只盯着铜门。见到里面出来人,再缩缩脑袋,这门至少半尺厚,是四个大汉才推开。 他看看自己手掌,运足多少力,才能推开门。这门内,一定是重要机密。 大汉们推开门,因为重,忘了马上关门。他们转身的功夫,杜幽求溜进去,里面一片黑暗,两边小房间里有灯光。 门也是铜门,门上开着半尺见方的窗子,往里一看,杜幽求眼珠子快惊出来。 里面分左右两排,贴着墙放的全是床。床都不小,床上人都高大。他们平躺着,大眼珠子翻白,直愣愣看过来。 有一时,杜幽求以为自己被发现,手脚冰凉的站着不动想对策。寒气冒到尾椎骨,他一个激灵想明白,这些人没有人动,他们在睡觉! 这个发现,更让杜幽求惊恐万状。这种姿势,大白眼珠子翻着,全对着一个方向看,这叫睡觉? 他瞬间明白过来,这应该是安陵国的秘密武器,这是一队兵! 他还想再打探一些,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有两个房间里是看守的人,听他们说话也没有听出来什么。 要出去时,这才发现坏了,大铜门关上,杜幽求蓄气扎马,准备推开门时,地动山摇,到处摇晃,他知道是许王有这样的武器,心想总有人来开门看动静,溜到门后面等人开门,这个时候,他听到脚步声。 沉重的脚步声,不是一步接一步,而是乱七八糟,如有人在耳边打鼓。有人狂喊:“不好了,他们醒了!” “快,取药来,全都提前醒了!” 一个看守甚至是惊慌失措:“点灯,快点灯!” 点灯是杜幽求最怕的事,他重回门,运足了气,心里默念一声:开!有人无声无息到了他身后,举掌在他背上重重一拍。 全神贯注的杜幽求,一口鲜血吐在门上,借他一部分一拍之力推开大门,蹿出来后,见到处人乱纷纷奔跑着喊着,也有人发生他,大喊:“有贼!” 凭着本能,杜幽求拼死回身看了一眼,他不是胆小的人,这一眼看过去,几乎魂飞天外。大门上站着一个高大的壮汉,一只手就推开另外一扇门,厚重的铜门在他手里不费功夫,他手扶着门边,往外面对自己笑:“嘿嘿,” 有如白痴! 这功夫高强的人,笑得天真无邪凤御凰:第一篡后。 接下来不容杜幽求多想,他得先逃命去。平时宫中安静有序,他方便回去。许王火药箭一放,不少人狂喊:“地震了!”角落里,墙根儿下,到处走的有人。杜幽求好不容易才躲藏起来,调匀气息,宫中又开始搜查,他才回来得这么晚。 他知道这是一件大秘密,可现在怎么告诉殿下?还有身上的血,明摆着是吐的,要怎么样才能瞒过去? 许王和亲,担足了别人要宰他的风险,不能出任何错。 杜幽求胸口又疼起来,他双手用力捂住嘴,把猛咳咽下去,喉头一甜,一口血吐到手上。韦明德担心的看着这一切,听晋王和许王还在说话。 “皇叔,你丢了什么?” “一个大胆的人,闯到我房里调戏我的姬妾,被暗器所伤,伤得不清啊。”晋王说着,不忘打量许王的脸色,许王很恳切:“一定是心爱的妾,要严查,一定严查才行!” 殿下正义凛然。 韦明德眼睛亮了,手放到背后,对杜幽求打了一个手势。他身子开始磨磨蹭蹭,动个不停。晋王和许王看过来,许王喝斥道:“你怎么了?” “小杜不在,他……。”韦明德抓耳挠,许王一时接不好话,只是冷笑。晋王刚起疑心,说明迟那时快,韦明德回身一个虎扑,嘴里大叫:“小杜,你在这里!” 众目睽睽下,他扑到灌木后,人不见了,只听到“砰砰啪啪”的拳脚声,杜幽求尖叫一声中气十足:“你小子使暗招,”再就上气不接下气呼救:“快来人,我受伤了……” 一堆人往灌木后面去,七、八只灯笼一直照下去。韦明德骑在杜幽求身上,一记老拳带着凌厉风声,往杜幽求面门上砸去。 人人看得清楚,杜幽求竭力才让了一让,拳头擦着他的面颊下去,在泥地上击出一个坑!韦明德还不罢休,提起来又是一拳,宗异邦赶到拉住他,怒道:“起来,你们怎么了!” 韦明德蔫蔫地站到一旁,杜幽求抚着胸口坐起来,擦擦嘴边的血:“殿下,您要为我作主,这小子暗算人!” “我揍你,让你坏!”韦明德怒吼。 晋王一言不发,但是也不走。许王火冒三丈,黑着脸看看受伤的,再看看韦明德,厉声道:“说!” 韦明德抽抽泣泣哭起来,晋王疑心重重,都忍俊不禁。许王更是七窍生烟,过去狠狠两脚踢倒他,骂道:“你他娘的还是男人!” “暗算人的是劣种,你还哭什么!”杜幽求虚弱无比,还火上浇油。许王才瞪他一眼,韦明德扑地大哭:“你抢我的女人!” 呆了一地的人! 抢女人?英俊少年韦明德,白脸汉子杜幽求,这两个人也能互抢? 许王心中欣喜,这个少年实在聪明。面上更恶狠狠,劈头盖脸给了韦明德几巴掌,再给了杜幽求几脚:“什么好女人,值得你们这样,没出息!” 他咆哮如雷,晋王只是好笑。 “我喜欢圆脸儿的姑娘,他和我一样。没来的时候,我翠花楼的相好,就和他有一腿。今天下午,我街上才认识个姑娘,就怕他又抢我的,想私下里找他谈谈,不想他不在屋里,我翻出来这个……。”韦明德哭哭啼啼拿出一个红帕子,分明是女人用的。 杜幽求手按住胸口,伸长另一只手:“这是我的,我相好送的……”韦明德怒目:“我的,我买了送相好的,你看都市龙医全文阅读!”展开来,还有一个韦字。 月光淡淡,灯笼光明亮,十几双眼睛全看得清楚。 “我的!”杜幽求冲冠一怒,又是一口血出来,他手在怀里摸呀摸,带出来一角粉色的,韦明德叫一声,扑过去就要抢,宗异邦一脚踢开他,骂道:“老实!” “你把同艳楼的小香桃也勾搭了,你这个天杀的人,没有兄弟情的人,那也是我的!”韦明德手指颤抖地指着一角粉色:“殿下,让他还我,这是我的,我认得,这个粉色,只有我知道哪儿买。” 杜幽求咳得话也说不出来,也勃然变色,把帕子一掏:“你的!咳咳……小香桃送我的……”韦明德咬牙切齿:“你打开来,给大家看看,上面有个鱼字!” 打开来,果然有个鱼字在上面。 许王不动声色看一眼韦明德,他几乎寸步不离自己,这些东西什么时间买的?韦明德被这一眼看得红了脸,觉得心底如无底洞,也被一眼看穿透。他伏地大哭,爬到许王脚下,抱着他大腿:“殿下,给我作主,这个人品行败坏,不是好人!” “你年青不懂温存,姑娘们喜欢我!”杜幽求弱啊弱地辨。 宗异邦打心里佩服,姓韦的小子这么会作戏?还有小杜,天天不吭不哈,冷着脸子对人,看看今天这满脸春心动,花神是别人对不起他。 许王恼羞成怒,暴跳如雷:“来人,把这两个人绑起来,狠狠的打!” 过来几个人扶起他们,两个人还在互骂:“喜欢的是我!”韦明德手臂被抓好,脚踢过来。杜幽求吐他一身血,中气低而又低,还要反骂:“小子……学着点儿……” 就当着人打起来,晋王虽然很想看,不过有人来回话:“王后请皇叔快去,那个人把药全泼了。” 晋王离去,离走时对许王笑语:“好好约束手下人,不行我送你几个得力的。”许王矮了一截,送他走出去多远,低声道:“别对公主说。”晋王大乐而去,走开十几步沉下脸吩咐人:“好好盯着,特别是那两个人!再有,四方使臣处也盯着,” 眼前闪过宗行风,也许是他? 纪沉鱼这个时候,正在水深火热中。 她已经知道自己是“公主”,这里是王宫,对面坐的是自己的母亲。说实话,这个母亲和自己真的像几分。安陵王后盯着纪沉鱼,她真的像自己女儿。难怪丫头们会认错,不是近身服侍的人和亲人,是认不出来。 她的额头没有自己女儿宽,却更饱满,她的眼睛里少了女儿的霸道,却很犀利。纪沉鱼人在难中,不犀利不行。气势上,先不能输。 地上铺着织金地毯,上面绣着安陵公主最喜欢的牡丹和凤凰。碧金,锭青,朱红凤头上,有一汪白乎乎的的东西。 纪沉鱼看过安陵王后,就对着这白乎乎的东西看。王后微笑:“你看你多任性,母后说了这是好东西,你不喝全倒了,你看,这地上并没有什么?” 有鬼也好,没鬼也好,反正纪沉鱼是不喝。 王后拿她没办法,又不能把她杀了。不时往外面看,等晋王过来商议这件事。好不容易听到有人回报皇叔到,王后心中一宽,对纪沉鱼点点头出去。 纪沉鱼巴不得她出去,适才的几句话较量,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公主,而王后口口声声说她是自己女儿,滴水不漏。王后后脚才出门,她立即转向旁边侍候的丫头,双手揪住她衣领,厉声厉色问道:“我怎么了?” 她聪明的没有问我是谁,怕丫头顾左右而言他,又把自己装在闷葫芦里绝对权力全文阅读。丫头浑身发抖,想到这个公主平时的娇纵,一迭声道:“公主您就要成亲,云齐王子英俊非凡,您应该喜欢才是。” 纪沉鱼松开手,踉跄几步退开来,重重坐回去。 小丫头惊魂未定,还没有说话,见外面快步进来一个人,劈面给了她一巴掌,骂道:“多话!” 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看服色是妈妈。纪沉鱼一拍桌子站起来:“你是谁? ”我是公主的奶妈张氏,“张氏有一双冷冷的眼。纪沉鱼抓住她的话缝:”哦?你来作证!我不是公主!“ 张氏认出来她不是公主,才敢这么冷淡,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惊,知道自己说错话。她急忙转过来:”您是公主,公主,您这几天不舒服,犯糊涂不认人,我是您自幼儿的奶妈啊。“ 纪沉鱼扶着椅子,一个劲儿的晕眩。 好不容易才逃出许王的古代家庭,现在又要回到他身边。成亲?这真正的云齐公主哪里去了!突然想到安陵王后和自己相似的容貌,纪沉鱼冷汗潸潸,李代桃僵?杜莽客是安陵王的人! 再一想,不! 杜莽客何至于到许王身边去寻人。 说起来小天真像福又是祸,他护着自己一路出来,又把自己送入王宫。 她冷笑以对:”真的公主在哪里?“ 张妈妈垂下头不敢看她:”老奴不懂。“她在心里骂,公主不是就在这里,你以后就是公主,先享受几天吧,以后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帘外,晋王正和王后说话:”很相似?“王后满意的点头:”相似得不得了,就是有一条,她知道自己不是公主,不肯认。“ ”就说她病了,病好以后谁也不认,“晋王也松了一口气,他一不愿意和亲,二晚宴上看出来许王不是好招惹的,为自己的侄女儿不用嫁他放下心。三来,他狞笑一下:”先成亲再说,多派几个人在她身边,等她回到云齐国,就……“ 手掌往下一落,王后只问:”那是要打仗了?“ 晋王胸有成竹:”这几个人我给你,再把许王干掉,至少也要重伤他。他是真有三分能耐,他一死或重伤,云齐还能有谁?“ 此时许王让人给韦明德送药,当着安陵国的人,韦明德和杜幽求结结实实挨了一顿各回房中。韦明德额头痛出黄豆大的汗珠,先问杜幽求:”杜副队上药没有?“ 杜幽求是先为当差受伤,又为解脱自己和许王伤上加伤。 许王感慨万端,在少年额头上抚去汗珠,温声道:”我才去看他,他让我来看你。“他握起少年的手,上面还有挨打时趴在地上的泥土。许王一一给他拭去,低声道:”我谢谢你!“ ”不不,殿下,不……“韦明德百般疼痛,还能想起来,期盼地道:”要是能折抵,请殿下见到纪侧妃,问个明白,要是她对不起殿下,“他的声音低下去:”任由殿下处置,要是侧妃是清白的,您……。“ 他带着伤痛来求情,许王欣慰不已,这是一个忠厚心地的人,他拍拍韦明德:”要是她还是清白的,说得清道得明白,我答应你,我不杀她!“ 做完这个决定后,许王心中一动,好似千斤大石放下来。他淡淡一笑,原来自己心里也想找到她问个明白。 再看韦明德,咧开嘴笑逐颜开,才笑一下,又吸一口气:”疼,“ ------------ 第七十五章 ,情敌层出 许王又去看了杜幽求,出来心中感动,有这两个忠心耿耿的人,还有外面一帮子忠心耿耿的人,自己定能成就大事。 往公主寝宫遥遥看一眼,他以前的纠结全都不在。不就是个女人,回去好好收拾她。有韦明德的话,放心的又想上一会儿纪沉鱼,由纪沉鱼而想到别人,到陈侧妃那里闲话几句,夸她美貌又体贴,只怕公主不如她,奈何唉,为了云齐人民和国家,公主还是要供着她,虽然公主现在不知道怎么样,兴许还不如陈侧妃。 陈侧妃感动了一大把,把殿下送出门,忘了看他是往孙侧妃那里去。许王又哄了孙侧妃几句,夸她有才有德,只怕公主不如她,奈何唉,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公主还是要供着她,虽然公主还没见过怎么样,只怕还不如她。 孙侧妃感动一大把,送殿下出门后,两个丫头染雪和离花你一句我一句,把孙侧妃拱得心中热辣辣,不知道乱想的是啥。 许王回到自己房中时,“公主”纪沉鱼接见王后和皇叔。两个人一照面,晋王也满意了,少女眸如点漆般亮,既不十分懵懂,也不十分幼稚。 要知道许王守礼才见识过,是个抡着火药箭金龙头都炸的人,要是让他看出来假冒伪劣产品,他的火药箭只怕全用上。 晋王最怕的,就是他还有无数支火药箭。如果只有一支,谁肯乱用? 许王打了他们一个心里战术,人人以为他这般卖弄,自己还多得是神通盖世全文阅读。 晋王先开口道:“皇叔有话对你说。” 纪沉鱼同时开口:“咱们谈谈。” 两个人相对愕然,再互相略点一点头,彼此都是明白人,可以看出来。 旁边有红木镶宝椅子,晋王坐下来,不动如山:“你先说?”纪沉鱼也不客气,扬起下颔:“我是安陵公主?” “是。” 王后喜动颜色,认为自己说服了纪沉鱼。 “我要嫁给云齐的七殿下许王?” “是,给你嫁妆一百车,宫人三十个,护卫一百人,各各是高手。我安陵国强大,你嫁过去,就是云齐国君也把你当眼珠子看,你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晋王从容回答,再为许王脸上抹了好几把子金:“许王现在宫里,你要不要见见?是个好青年,生得体面,” 纪沉鱼烦他跟个媒婆似的,打断他话,直直看在晋王面上:“比皇叔如何?” 晋王健硕身材,一双厉眼看得人不能遁形,不过只对一般人。鼻子高挺,又尖又削,嘴唇薄薄,一直在表现能说会道,外表贵气又悠然,也是一个英俊青年。 他乐了:“比我?”要不是现在需要她当公主,这姑娘晋王喜欢。当然她长着和侄女儿一样的面庞,晋王心里有些过不来。但他打算自己克服。 因为这句话,他变了心思,成过亲后不杀她,把她秘密带回来,是了,尸首总是要运回来,假死后回来,可以收到后宅里。 纪沉鱼打断他:“皇叔好似大茶壶。” 晋王一头撞在豆腐上,撞出来一脑门子豆腐花。他摸摸鼻子,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王后见气势又不对,带笑忙道:“我的儿,皇叔劝你是一番好意,你不要对皇叔无礼。”纪沉鱼冷淡地道:“好,那你们听我说!”话音未落,随意挥挥手,晋王又忍俊不禁,按她的意思吩咐道:“都下去吧。” “是,”张氏和小丫头一起出去,又疑又惑。 张氏是知道这里的人不是公主,为她很有气势疑惑,难道自己看错,这个真的是公主?小丫头是不知内情,奇怪的想,公主对皇叔和王后怎么不恭敬? 纪沉鱼冷板着脸,伸出一支手指头:“一,我要活!” 王后不安的看看晋王,晋王心想这个姑娘真是聪明,他现在已经打算要她活,当下点头答应:“好。”王后愣了一下,不过没有说话。 “二,我是公主,安陵的公主大过云齐王子,这是你才说的?” “那是当然,成过亲以后,你说话他听着。”晋王再一次保证。 纪沉鱼斩钉截铁道:“好,我喜欢!我不圆房!” 晋王和王后都呆了! “难道不行?他又不是没有侧妃什么的,估计以后还有通房一大堆,丫头一大群,我是公主,怎么能和这些人争枕席?”纪沉鱼此时十足是个公主。 晋王低低的笑了,好,他也喜欢!王后有些急:“这可不行,那是你丈夫,哪能不圆房?”她打迭起一腔柔情,好似天下一等一的慈母:“我的儿,你丈夫体贴着呢……” 晋王打断她,一口答应:“好异界战略大师!”王后愣住,她知道军国大事,国君也时常来问晋王,国君现在没空,王后就找来晋王商议,不圆房是大事,她还是疑问一下:“对方能答应?” “她是公主,是你的掌上明珠,是我安陵国的珍珠宝贝,与别人不同。”晋王很有期待,以后回到他手里的将是一个完壁之人。 王后犹豫好几下,才明白过来:“是了,这才是我的公主。” 纪沉鱼讽刺她:“本来就是你的公主,我的母后。” 晋王含笑责备:“这不是对母后说话的语气,就病才好也不能这样无礼,”他带笑的眼睛在纪沉鱼面上扫来扫去:“以后再无礼,让教养妈妈们打你。” 纪沉鱼抓起一个茶碗,劈面就砸过来。晋王身子一闪,接住,茶碗里水滴水不漏,放下来笑:“对我,你可以无礼。” 纪沉鱼翻翻眼睛,你有被虐狂吗? 接下来,纪沉鱼并不拖泥带水,问过成亲日期问过起程日期问过和行走路线问过…。,从小到大无一不问,就差把金漆马桶上多少斤重金也问得够。王后用帕子掩口打了好几个哈欠,还要知道晋王为何改变主意不让这个姑娘死,她不能走。晋王眼有笑意,一一回答,毫无倦意。没有拖垮他的纪沉鱼,成功地把自己拖垮了,眼皮子往下耸拉,房中暖香软温,只想睡觉。 一个哈欠忍无可忍出来时,晋王微笑,站起身来负手道:“睡吧,我会送你们一程,有什么话你路上可以问我。” 王后累了,巴不得要走。张氏自己过来,又有两个侍女扶起王后。晋王不走,对纪沉鱼含笑:“公主,为何不送母后?” “我从不送我妈!”纪沉鱼大吃蜜饯,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 王后和晋王笑起来,王后叹了一口气,要是自己的女儿这样娇纵该有多好。想想自己女儿,当母亲的知道她心里喜欢小乔,不过也对她说过,安陵公主身份尊贵,嫁过去再喜欢小乔又有何妨。她还是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和国君的责难给自己。再看一眼纪沉鱼,难道是上天知道安陵国缺一位成亲的公主,神人御风把她送来。 公主走了两天,王后两天里没怎么吃没怎么喝,寻上另外皇叔的女儿,人家不肯嫁,认为嫁安陵的贵族都比云齐王子身份低。寻上大臣的女儿,人家寻死觅活,没有亲事的也赶快寻亲事。说来也是,宁做故乡人,不饮他乡水。这是现代,有飞机火车很快回家。古代远嫁,一辈子不再回来的多得是。 累得她,什么都忘了。 晋王想这个姑娘真聪明。带上三分宠溺,真的如公主还在,轻笑对王后:“全是王后惯得她,也罢,不送就不送吧。”再交待纪沉鱼:“在你婆家,你可知趣些儿。” “哼,”纪沉鱼鼻子微哼一声回答他。 晋王装没听见,和王后举步出来。廊下,王后打发身边人站开几步,对晋王低声:“她真的能留?” “反正派去的人在她身边,先这么对她说,再看看。”晋王含糊过去,王后放下心,露出笑容夸了一句:“这姑娘很有品格。” 晋王也这样想,不过他谨慎地忧愁一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问也不说。”又不能动刑。叔嫂两个人踏雪而去,一同见国君交差。 房中烛火摇摇,张氏客气许多,亲自带着两个宫人服侍纪沉鱼洗过,小心地真如面对公主:“可以睡了?” 纪沉鱼掀开被子往里面爬,又回身:“你睡外面,我不习惯房里有人。还有,”手一指红烛:“亮着我不着。”往被子里一钻,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着张氏三国之妖才全文阅读。 张氏腹诽一下,这一位,还真的当自己是公主。不过,眼下她就是公主。张氏不敢违拗她,吹了蜡烛,检查窗户关得紧,自己到外间拉过软榻睡下来,没有一会儿就大打哈欠。 外面有梆子声“梆,梆,梆”,离中夜子时近了。 纪沉鱼张开嘴,吐出来好几个酸梅核坐起来穿衣服。她只有几个时辰逃走,再难也要试一试。要没有这一碟子酸梅,只怕上床就睡。窗户纸上泛着雪地白光,房中还暗,摸黑到梳妆台上,把刚才认准的头油拿在手上,走到窗前往窗缝上整瓶倾下去。有香气不怕,她头上就是这香气。宫人们头上也有香气。公主宫中,处处宫女,处处是香风。 等一会儿,头油浸透窗缝紧窄处,取下关卡,轻轻推开一半,雪地冷风呼的一下子吹进来,鼻子一痒,险些打出一个喷嚏。 她没有先走,到门口听听处处安静,就着雪光取了早就看好的金瓶收好,这才轻手轻脚爬出窗户,认一认天上北斗星的方向,来的时候是从北斗星的斗柄位过来,现在跟着走不会有错。 她在找水源,记得来的时候那水不过三丈远,中间还有睡莲,当然是石雕的,平时打量应该有船在附近。 寻到船会怎么样,她不去想,只知道自己要安逸安宁详和的日子,不要再见到许王。 许王的内心活动,韦明德的求情,纪沉鱼都不知道,以她想再见许王,许王不会客气。都干了什么呢?比如卷马逃走,比如送个美人给他。比如他很没有脸面。纪沉鱼嗤之以鼻,认为许王最在乎的不是自己走了,而是他失了脸面。 古人重视脸面,高于一切。 被发现时从水边被带过来并没有走太久,现在过去也不远。公主寝宫本就临水,从走廊路上走,绕得还远。纪沉鱼不管什么路,一概踩之,中间躲过一队上夜的,他们高挑灯笼很好认。遇到两个暗哨,惊问:“谁?” 见眼前女子亮一亮相,他们放出来:“公主?” “我睡不着看梅花。”纪沉鱼大模大样的吩咐他们:“你们很勤谨,很好,别处再去转转吧。”两个人露出感激,悄无声息走开。 水边,终于在眼前。一带清流弯曲着,对面是熟悉的树林,是自己呆过的地方。另一处,也是树林,她不认识。才在水边站定,就见到一个人。对面树下,高大的杜莽客对着自己笑,因为树林暗,笑出来一嘴白牙,再加上他的笑和别人不同,是嘻嘻着顽皮,纪沉鱼火冒三丈的认出来! 她手一指,意思天杀的,你等着瞧!又用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抹,很是威胁,意思是,你要敢喊人,我把你宰了! 杜莽客以为和他玩,忽然想到这位“麻麻”要搜自己的糖,转身一溜烟跑走了。 纪沉鱼地上抓起一捧雪,团团是个雪球,用力砸了过去。砸出去,才想到自己气疯了,雪球一落水,就有动静,只怕飞天又要空中舞。 回身来看,纪沉鱼傻了眼! 从窗户到这里,有无数梅花。开得团团簇簇,红梅挤着白梅,白梅压着红梅。梅花下面,有一个更为耀眼的男人。藏青色的锦袍,紧窄显出肩膀和腰线,衣角摇曳中。他胸脯饱满,颇有体格。白玉腰带如流水般,下面坠着一块环形佩。衣着虽然华丽,却天然有气势,不是一般贵公子的奢华迷丽。俊而霸气的面庞上,眸子里似笑非笑,带着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味道。 皇叔晋王,悠然站在梅花下,不知道来了多久。 两个人雪中对峙,杏眼对上俊眉,不远处有一个人低低“咦”了一声,把耳朵往前面凑凑。这个人,是宗丘国的世子宗行风军宠,首长的百变辣妻全文阅读。 不甘心安陵公主花落云齐的宗行风,还在想着主意。 那不是公主?松树后的他一眼认出来。 心思还没有多转,就见安陵公主笑嘻嘻抬起手:“嗨,”皇叔和太子一起掉下巴,嗨?大半夜里,嗨? 笑逐颜开的纪沉鱼无害的走过去,离晋王只有一步远,忽然疯子一般冲过去,对着晋王……一脑门子撞过去。 宗行风瞪大眼,宫闱内幕? 晋王笑上一声,身子一转,脚底下就是一滑。旁边有宫人们铲雪的雪铲,他踏在雪铲上。纪沉鱼不顾性命撞来,要的就是这一着。身子还有余力,往旁边一侧,弯腰握住雪铲把,回身用力送出,嘴里发出“嗨!”,晋王连铲带人往水中滑去。 她手中火辣辣的痛,太用边磨破手皮。 雪铲底部是铁,滑在雪地上,比风车在风中都快,离水边又没有几步,只一眨眼,“扑通”摔入水中。 纪沉鱼解气的拍拍手,见到这个男人就知道自己走不了,就走不了,也得先出出气。 雪松后的宗行风张大嘴,几片飞雪扑在嘴里也没发觉。 晋王脚一沾水,马上脚尖一点雪铲掠起。无奈这是在水中,不管身法多美妙,姿势多轻灵,雪铲往水中沉去,他一只鞋落入水中,借着这点力,双臂划飞,回到岸上,眸子里怒气燃烧,大步来到纪沉鱼面前,幽深蓄怒,居高临下瞪着她! 纪沉鱼不甘示弱,反目瞪着他,双拳握得紧紧,眼神儿飘忽着左一下,右一下的两边看,还想再给他来上一下。 梅花落下几片,飞舞在她身边。 最终,晋王泄了气,提起拳头抵抵她额头,低喝道:“回去!”抵得纪沉鱼后退一步,脚下一滑,双手扑向晋王腰间,抓住他腰带用力一撕,头对着他肚子撞去。 这腰带并不好撕,带得晋王的肚子,也对着纪沉鱼撞过来的头撞去。眼看着就要撞到,至少撞个以后下半身不“性”,头顶上有一声“哼”,耳朵被人拧住,剧痛得要撕裂开。 晋王揪住纪沉鱼耳朵,把她拎回窗边,往里一塞,喝道:“进去。”自己随后跳窗而入,警惕地看看窗外,“啪”地扣上窗户,回身低喝:“你又想干么?” “放我走!”纪沉鱼摸自己耳朵,上一回被人揪耳朵,是许王殿下,这一次换了这位皇叔。她怒目而视,贵人们的嗜好?揪你一个试一试。 她的眼神有怒有怨,晋王好笑,觉得脚下冰冷,眯着眼睛想起来自己差点被她推落水中。水中有碎冰,一入水冰寒入骨,围绕王宫的水下有暗流湍急,要不是自己起来得快,今天命还在,落汤皇叔是肯定的。 想想晋王很生气:“你想什么!”门口有动静,张氏和上夜的宫人听见说话过来查看,才到门边儿,里面是晋王的咆哮声:“滚!” 纪沉鱼默默的坐着,默默的搅着手指,默默的想着许王发现公主是自己,会怎么对自己?如果可以,把另一边耳朵给他揪一回,请他不要生气。 如果可以这样的话……。 想到这里,抬起眼怒视落水皇叔:“放我走!” “成过亲,去过云齐,再接你回来!”晋王在火盆前烤鞋子。 纪沉鱼冷笑:“你当我傻?” “你不傻?”晋王亮亮自己的鞋底:“不傻会把皇叔往水里推?还有你那一撞,我是叔叔呢,给你一顿好打,我是你主子呢,给你一顿好打醉枕香江!” 纪沉鱼冷笑:“值得相信?” “什么?”晋王终于正视这个问题。 他遇上一对黑亮亮的眼睛,眼睛里全是疑问。假冒公主就这么简单就成了?你们放心我嫁到云齐?你们另有手段吧?这手段是什么,快老实交待! 晋王又笑了,他忽然舍不得把纪沉鱼送走。看着那张和王后相似的面庞,他心中酸痛一下,又强压下去。当年他没有得到王后,却依然可以得到这张面庞。喜欢归喜欢,警告归警告:“你成亲,去云齐,至多半年就回来!” “我不答应去是死,云齐发现我是死,反正是一死,你以为我会为你办事?”纪沉鱼大加嘲笑:“原来是你傻!” 晋王沉下脸:“是了,我过来就是告诉你,还想要命,成亲的时候就不要乱说话。还有,你是不会有机会单独和云齐王子呆一起,所以,他的那方面你不必担心,至于你,给我放老实!” 纪沉针鱼不屑一顾。 有一会儿,没有人说话,各自在出神。 炭火微响着,晋王先开了口,他柔和不少:“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纪沉鱼简单干脆一个字。 “你家在哪里,还有什么人?”晋王笑如春风。纪沉鱼白他一眼:“不说会上刑?”这一眼,更像极当年的王后,晋王好脾气的微微笑:“你一走是半年,我代你告诉家人。” 房中薰着百合香,高雅又清幽。火盆散发着温暖,银霜炭是松木香,可以提神。虽然在危险之地,不过闹也闹了,打也打了,这个人留下自己就是包藏祸心,不过他一直笑意殷殷,也是一种不明目的的温暖。问出故乡家人,纪沉鱼鼻子一酸,忍不住流下泪水。 晋王愕然,这么犟的人也会哭? 要不是用得到她,没到自己面前她就没命。她倒好,有一条活路走,条件提个没完,又要逃走又要撞人,他以为这姑娘胆子奇大,不会有伤心事。泪水,让晋王同情心上来。 他怜惜地道:“你不要怕,信我,不会杀你,不过你要听话,按我说的去做!” “你要什么?”纪沉鱼吸吸鼻子。 “你是个聪明姑娘?”晋王不放心地再试探一次。 纪沉鱼烦躁:“有话快说!说过走人!” 晋王习惯了,认识没有半天,他已经很习惯纪沉鱼的冷言恶语,但出于谨慎,郑重再问一回:“你要活,还是不要小命,让你的家人伤心!” 自以为用家人打动这姑娘的话,说过却见两道愤怒的眼光。纪沉鱼大怒,已经见不到家人了!她一字一句地道:“你敢对我下暗招,我就让这亲事和不成!” 下药,迷香,让人四肢无力,慢慢死去,还有可能带上毒,传染给许王,拖着他一起小命呜乎。 当然,先完的是纪沉鱼。 晋王也怒了,他的落汤脚干了不少,走到纪沉鱼身前一步,昂扬身躯压力重重,他微伏下身子,也一字一句地道:“要我说几回!我留你活命,让你安然回来。不过,”他眸子更为幽黑,里面蕴藏着隐然风暴:“你―得―听―话!” “你指天为誓!”纪沉鱼顺着杆儿就爬上来,认为他离得太近不舒服,双手用力一推,把晋王推出几步外,斥道:“站开些魔法美好生活!” 晋王由着她推,对着她和侄女儿相似的面容,和王后相似的面容惊讶不已。要是自己的侄女儿,自己可从不会这样。一模一样的面庞,怎么会自己有乱心思?回味刚才的小手,贴在身上隔衣可以感受到柔软,肉乎乎的掌心,骨节细腻的手指,都在心头划了一下,如雪泥鸿爪,有痕迹。 他硬是愣了一会儿。 纪沉鱼纳闷地对着他看。 回味完她小手的晋王自知失态,轻咳一声掩饰住尴尬,想起刚才的话题,慢条斯理地道:“我说的话,一句顶一句,不用发誓!” “那我如何相信你?相信你的护卫会听我的!”纪沉鱼不无讽刺:“有皇叔在,想来我是安全的。”对着他烤干的落汤鞋子看看,功夫是不错的。晋王笑哼一声,很是谦虚:“见笑。” “不过你不在的时候,肯定有人看住我是吧?比如我不按你说的做,就会如何如何!”纪沉鱼沉下脸。 晋王故作惊讶:“你不是公主?” 纪沉鱼想上一想:“也是!”抬起爪子晃晃:“夜深了,公主要睡觉,不送不送。”转身往床上去,心里骂他不知羞耻,侄女儿的睡房也呆上半天。身后飘来一句:“打听一件秘密,早回来一天。” 晋王一动不动,打算看她去衣服上床盖被子睡下来。纪沉鱼没想到他真的这么无耻,说不定以前就玩过亲情恋,拿起枕头砸过来骂:“滚,出去!” 出于对皇叔的尊重,才没直接说“滚出去”,而是隔开来,先“滚,”,再一句客气的得多:“出去。”挑不出来脏字眼儿。 张氏和宫人们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心想皇叔能骂吗?皇叔手中有兵权,又是个喜怒无常的人,真是奇怪,他今天这么好性子。难道真的当这位是公主? 晋王退出来,不生气也没有皱眉,走了。 纪沉鱼总算可以睡下来,身子一挨枕头就想入梦。被杜莽客装在箱子里带来带去,药性儿没有过,冷风吹走不少。再来受惊吓,防备人,和人搅脑汁,就差痛打晋王,全是花力气的事。她又困,又睡不着,也不能睡,同时担心熬夜影响皮肤眼袋会出现一切细纹加斑点,就更想睡而又不敢睡。 迷迷糊糊中,有冷风吹来,她猛地一醒,见房中多了一个人。 他坐在晋王刚才的位置上,皮肤黝黑,烛光下光泽幽幽,整个人都似沐浴在光环中。浓眉狭长细眸,眼角处往鬓角挑起,精气神全在这里。 是个少年,华衣美服金玉冠,一脸的审视。 纪沉鱼不是古代人,再说这个不要脸的也进了来。她呼地一下坐起来,上半身暴露在被子外。少年吓得不轻,差一点儿歪地上。 他低下头不敢看,小声道:“唐突莫怪!”纪沉鱼披上衣服,没好气:“你是谁,家住哪里,还有几个人?”忽然发现这是晋王刚才的口吻,心里憎恶不已。 看来看去,没有一个好东西。 安陵贵族习惯晚上拜客,还夜进睡房?纪沉鱼天马行空的想着。 少年垂着头起身施了一礼:“宗行风见过公主。”纪沉鱼看在他恭敬的份上,努力的想了想,笑眯眯:“你谁啊?” 宗行风并不奇怪,他知道自己来得不对,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一切不对,这位公主没喊人把自己撵出去就不错,不过她喊,外间没有人来,全被自己动了手脚。 果然纪沉鱼笑得更好看:“外面可有人在执掌光明顶全文阅读。” “明天一早自会醒来,”宗行风听她语气不是怪罪,大着胆子慢慢抬起头,见玉红锦帐中,公主笑靥如花,肩上披着大红牡丹团花宫衣,还是拥被坐着。他应该低头,却没有低,肆无忌惮打量着,面上的恭敬一点儿不少就行。 纪沉鱼笑吟吟:“喂,报家门哦。” 一点也不排斥。 宗行风笑了,尽量动人,尽量有情,尽量感动她:“我是宗丘国太子,母后昭阳正宫,今年一十六岁,丙子年龙相属人,与公主同一年,且是般配。” 他做发公主发怒的准备。 纪沉鱼笑了笑,懒懒打个哈欠,心想这公主睡房真热闹,不管是皇叔,太子,想来就来,这真的不是菜市场? “公主,”宗行风怦怦跳的心里大喜,看到刚才那一幕的他认定安陵公主不愿意嫁云齐许王。那狠狠的用头撞,不是自己亲眷,哪个女孩子会这样撞男人?不是娇纵的公主,又有哪个女孩子敢撞安陵皇叔? 他一直等到晋王出去,这就进来,打算一吐情意,最后努力一把。 太子深情款款:“既见公主,云胡不喜?明日唉,公主就是他国人,我为公主不值。想我宗丘国有数千里丘陵,中有珠玉金银矿石无数。云齐如何能比?想我宗丘有五十万雄兵,与安陵交好数代,互相扶持,云齐如何能比?想我宗丘……” 公主大人眼皮子往下塌,人往袜子里滑,嘴里尽量礼貌地嗯上几声,再接下来呼呼入睡。虽然她很不想睡,可实在太累了! 天倒下来,先睡觉再说。 来表白的太子静静站了一会儿,自己在房中,公主放心安睡,这是信任的意思?这是暗示的意思?他走上一步,注视着玉色绣虫草床帐内的人儿。 姣好面容,如满月之光。眸子刚才见到很灵活,现在眼皮软软闭着,黑长眼睫在眼睛下面留下半月形阴影。白处如皎洁玉壁,暗处细嫩娇柔。梦中不知道有什么?红唇微嘟着…… 宗太子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他再上前一步,似欲想伏下身子,又似犹豫不决,最终他还是放弃了,放下两边床帷,手扶住摇晃不已的鲤鱼金帐钩,若有若无的轻叹一口气,纵身跳出窗外。 才一出来,人就愣住。那阴魂不散,似乎可以不用睡的晋王又在梅花下,负手而立,藏青色锦袍上落几点雪花,和他面上的笑容一样,都有冷意。 他淡淡地问:“死心了?” 宗行风丝毫没有跳窗偷窥女眷的难堪,同样淡漠:“她睡了。”晋王点头,踱步走开。宗行风忽然热血沸腾,追上去揽住他肩头,恼怒万分:“许给我!” 明天晚上才成亲,严格来说还有近一天的时间。 只差一刻,也有机会。 晋王心想房里那是西贝货,你真的要娶公主行啊,以后她面首不止一个,你别哭鼻子就行。反手握住宗行风的手,笑得模愣两可:“机会多得是。” 你慢慢等吧。 刚才收到线报,自己的亲侄女儿现在策马野地,很是喜欢。等到钱花光了,小白脸儿玩腻了,自然会回来。 想到这里,又给宗行风一个鼓励的笑,含糊道:“你不要急嘛。” 两个人雪地里走着,默默想着心事携美闯无限全文阅读。宗行风开了口:“那火药箭,给我一支看看?”晋王一愣,反应过来:“箭是国君亲自放着,谁也不给。” “是吗?”宗行风有若有若无的不信。 晋王握了握他手:“你还不信我?” “也是,”宗行风对他微笑:“你我不比旁人。” 晋王亲昵地道:“你我可以是亲戚,我要是有你这么个侄女婿,那真是开心死了。”宗行风盯着三十才出头的晋王,年青得如去壳白鸡蛋,他也笑起来,亲热地道:“可不是,我也开心。”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走开。 夜空中,几颗小星星调皮的晃出来,见这王宫中总算安静下来。 该睡的人都睡了。 许王早早起来,看着人收拾东西,准备吉服。韦明德没有内伤,只有皮肉伤的他趁着人忙忙碌碌,鬼鬼祟祟溜到杜幽求房里。 杜幽求才睡醒,睁眼见到是他,一晒道:“你小子又来和我抢女人了?”韦明德嘿嘿送上一包子药,小声道:“十全大补,壮精神,有气力,保你一夜十八回。”杜幽求瞪眼以前,他才慢吞吞加上最后两个字:“起夜。” 一夜十八回的起夜?杜幽求笑骂:“起那么夜干什么?” “起夜想女人呗。”韦明德还在胡扯。杜幽求扑哧一笑:“好了,小子,你很机灵救了我一命,我得谢谢你。” 韦明德吁一口气:“那就好,你不生气就好。” 杜幽求疑惑:“这话里有话,你又干了啥?”韦明德笑得似一朵花:“嘿嘿,嘿嘿。” 追问半天,韦明德才说出来:“宗队问咱们抢女人是不是真的,还说你怎么会行,说你童子身,这辈子没沾过女人,我说真的,你是玩多了身子不行,成天脸白得像抽光了精力,你羡慕我身强力壮,所以从来看我不顺眼。” 再举起手里东西挡住脸:“一夜十八回,我送你了。” 放下东西转身就跑。杜幽求差一点儿拿东西砸他,到握在手里,笑了笑看一眼,上面写着:“上好金创药。” 杜幽求一个人也寻思,这小子身上那么多女人东西,帕子好几个,香粉貌似还有一盒,不然不会说要就有,怀里一掏往自己身上一塞,顺手之极。 再对药看看?杜幽求很是怀疑?这小子一夜十八回? 外面鼓乐声大作,杜幽求收回心思,专心疗伤。殿下还在安陵王宫,正是用人的时候。他才闭上眼,就出现那一群眼睛翻白,大力无比的人,冷不丁的,杜幽求打了一个寒噤。如果他好了,一定再去看看。 到底是些什么人? 这样的人要全上战场,真是所向无敌。 就像安陵国上上下下现在睡不好,都担心许王守礼的火药箭一样。杜幽求也不无担心那些人,那嘻嘻而笑的神态,像个傻子,可那沉重的一掌,足以让人骨碎身裂。 入夜,满城金武不禁,许王和安陵公主吉时成亲。看着这一对人被引入洞房,平陵长公主长长的出一口气,总算可以回去了。 再在这里呆上几天,白头发要出来一堆。 ------题外话------ 票子咯…… ------------ 第七十六章 ,见面 入夜雪大如梅,搓绵扯絮般降下来。雪松笔直披银抖擞精神,一个娇俏的侍女踮起脚尖,给它披上宽大的红绸布。卫士们红衣红甲闪亮新刀戟,尖尖朝天明如铜镜。宫廊上,门匾上,门槛上,斗大的红喜字无处不在,喜花吉鸟争春,灵芝呈喜。十二柄凤头曲柄白玉雕花宫灯鱼贯而来,后面走着许王殿下。 没有一个人不称赞他! 许王头戴黄金冠,镶着指头大小的东珠熠熠有泽。面如冠玉,双眉如画,浓处若远方深山之黛色,浅处若翠幛之重重。昨天嬉皮笑脸和刁难的人调笑,今天正容肃目,眸子深而层层不同,有人看他是喜欢,有人看他是深沉,有人看他则是别有用心。 他含笑而行,乌色靴子一步一步,从容而又安详。 数片梅花随雪飞来,一片贴住黄金冠,一片落在他衣上,嫣红中他轻轻一拂,仿佛无情摧花手。 对左边点点头,是安陵文官,以相国孟靖为首。右边浓白下,是安陵武将。为首的是元帅呼延。两个人打了一个照面,许王微有自得,呼延元帅则涨红了脸,嘟囔了一句什么,没入雪中无人听到。 云齐礼部的官员和平陵长公主作为送许王的人,是跟在他后面。天空雪飘不断,地上人流涌动。长公主忽然激动了,热泪盈眶轻声望天:“列祖列宗们有灵,看看我云齐也有今天这扬眉吐气!” 云齐王子走中间,左陪是安陵文官,右陪的是安陵武将我的女友是武神。这般的威风,先国君们都不曾有过? 她说话虽轻,北风呼呼也送到许王耳朵里。他不屑地一笑,想到自己这位姑母还想和自己算算杀家臣的帐?他半侧身子回过头,做为长辈在场的长公主不得不走上一步,许王调侃道:“姑母,杀家臣的事,等明日洞房花烛过,公主代我赔罪。” 长公主肚子里破口大骂,面上却纹丝不动,笑得慈祥:“一家人说哪里话来!”她也不是吃素的,迅速想出一句话,凑过去一脸的关切:“昨夜送你的东西可吃了?七皇侄,今夜是你报效国家的时候。” 许王一晒,有心多说几句,又见金阶已到,一笑作罢。 报效,他冷笑,好啊……。 金阶外是玉石阶,十数层玉阶上,站着皇叔晋王。 他是一件玉色的喜袍,上面绣着无数瑞兽奇花。飞雪呼啸着,却不近他三尺内。不仅有廊瓦挡着,还有他一身的气势,纵然落上几片飞雪,也浑然不能压他,反倒助长他斜睨天下。他眸子暗深,和天边滚滚黛云似有一拼。乌云夹雪翻滚沉浮,仿佛都在他眼中。 数天下英雄俱在碗里,大概就是晋王这种气势。 许王没心没肺对他一笑,晋王马上开始头疼。这个人给人是油泼不进的感觉,要是自己的亲侄女儿还在。安陵公主久受教导,自小就有治国治世的经济理论烂胸与心,对付这种人也还好说。他斜身往宫中看看,那里是只小野猫。 晋王站在台阶上,许王站在台阶下,都带着一笑泯恩仇的样子。许王三拜行了大礼,第一拜,在心里道:愿你早升天!第二拜,在心里道,是我亲手杀!第三拜,想来想去没有更合适,来了一个:愿你魂魄散! 三拜过,晋王笑着走下台阶几步,亲手来扶他。他眼睛定定打量着他,心想这小子肚子里一准没有好话。那眼神儿里又是神气又是得色,刚才想的是什么? 众人都在看他们,孟靖相国抚须微笑,对出使云齐的使臣乌海道:“人中龙凤不过如此。”仿佛对应上他这句话,转角里宫灯高打,又出来一个人。 宗行风缓步轻裘,大冷天里不用雪衣也不瑟瑟,舒眉展眼中笑意融融。他一改前几天的沉郁闷闷,眉梢眼角处春意频频,看到他的笑,好似雪中春花开,绿草轻吐嫩芽尖。独瞳仁中一点颤颤的谨慎,似绿草尖上晶莹露珠,似落不落,似存又难。 他一来,云齐的官员如临大敌。宗丘国数代和安陵国好,这也是云齐怕安陵的一个原因。每一回和安陵打仗,都或多或少有宗丘国的影子。只有许王守礼参战后,宗丘国莫明被扯下水打了几仗,打得无缘无故。 公主落到许王家,宗行风难道甘心? 许王对宗行风拱了拱手,满面春风道:“多谢殿下前来。”再对晋王一笑,主人一般的伸出一只手臂:“殿下请,到了这里不必客气。” 晋王正在心里骂他无耻,许王转向他,满面喜色:“皇叔,你说是也不是?”晋王含笑殷殷:“你说的很是。” 宗行风再想表现得大方,面上也沉了一沉。这一位如今成了主人! 喜炮响起,一行人各就各位。十二个宫女扶出公主来,面上红盖头,身上红罗衣。许王在跪拜的时候忽然想到纪沉鱼,无意识地对公主身上扫了一眼。 他看不到纪沉鱼,纪沉鱼却看得到他的眼光,心头一颤,再就镇定下来。接下来送入洞房,王后和长公主亲在洞房里看着许王揭盖头。许王好奇心也重,他知道王后国君生得都好,公主是什么样子? 不想亲手揭开后,珠帘沉沉掩住公主面庞,她又马上低下头去,什么也没有看到捡个杀手做老婆最新章节。晋王皇叔这就过来,宗行风在另一边:“喝酒喝酒去。”把许王拉开。 平陵长公主心中疑惑,难道这位公主生得不能见人?再养得娇贵,洞房这天总得让人见一面。还没有想完,王后亲手拉起她,笑容满面:“劳你远路而来,以后娇儿要你照应,另有喜宴相待。” 长公主认为是天大的面子,她欣然去了,不再计较公主长相。公主生得丑也好美也好,货物出门,不能退换。 这一喝,就喝到三更后。许王起了疑心,他数次要回房歇息,晋王总是拦下他:“再来再来。”已经是自己的人,做叔叔的却不催着洞房,这不是很奇怪?还有宗行风也讨厌,不容酒杯停下。许王瞅个空子,端着酒杯直奔国君:“这一杯敬过岳父,小婿要去歇息了。”宗行风舌头大了不少,脚步踉跄过来道:“你……逃酒?” “你坐下吧!”许王用力重重一拍他。宗行风身子摇晃几下,蹒跚走回去。 安陵国君和晋王交换一个眼角,晋王是摇一摇头,国君却严厉的点点头,他见过那个姑娘,也知道她不要同房。可是新婚不同房说不过去! 国君和许王饮了杯中酒,对他微笑:“去吧。” 这下子没有人再能拦住许王,殿下扶着自己的小厮,由内侍带着往洞房里去。没走几步回身看看,见除了官员们,再没有不相干的人跟来,许王反倒诧异,难道自己想错了? 到了洞房外,他就知道了。见大红门紧闭,许王长笑两声:“开门来!”门没有开,里面有人道:“请殿下稍候,容奴婢回过公主。”许王好脾气地道:“好好,那我等着。”过不一会儿,门还是没开,还是刚才那个人回话:“公主睡了,请殿下别处安歇。” 两边厢走出几个人来,躬身道:“奴婢们引殿下安歇去。” 许王愣住,回身看看送自己来的官员们。风雪中,晋王漫步又来了:“哈哈,殿下,酒还没有喝好,不能歇息。”伸手要来扯许王守礼,许王避开来:“我要睡,”逃也似的抓起一个宫女就走:“带路!” 晋王负手在洞房外直看着他离去,才叩开了门。 纪沉鱼坐在喜帐中,手中抓着一个铜蜡签,正和张氏对峙。张氏见晋王来松了一口气,把手中的药碗给晋王看:“这驻颜安神的汤,公主不肯喝。” 茶碗中,和上次王后拿来的白色药汤一样。纪沉鱼死死盯住晋王眼睛,见他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安,对张氏意味深长的点头:“不喝就算了!” 让张氏出去,晋王在床前坐下,见纪沉鱼打扮后更加美丽,就是面颊又瘦了不少。他试着伸出手,铜蜡签对着他手就扎过来。晋王缩回手,耐心地道:“你不吃也不喝可怎么行?”纪沉鱼冷笑:“谁说我没有吃。” 对着窗上积雪看看,再看看桌上的果子等物。觉得肚子又饿了,抬起下巴示意晋王:“我饿了。” 晋王拿她没办法,拿了一个果子自己咬了一口吃下,纪沉鱼这才接过来,大大咬上一口,含糊道:“凡是我吃的,你全要尝一尝。还有你的那个什么药,你喝一口我才喝。”晋王柔声道:“你不喝也就是了,那是女人喝的,我不能喝。” “你不敢喝!”纪沉鱼忽然大发脾气,跳下床来踢飞一个椅子:“滚!” 晋王忍耐的站起来,转身要走又忍不下去,回身警告道:“你还要想命,到了云齐就给我放老实!” “你们出嫁公主不起作用,你们就是吃亏,你敢不留我的命!”纪沉鱼一字不吃。 晋王又笑了:“那你还担心什么网游之天灾!” “刚才那的我不喝,除非你先喝!”纪沉鱼把手中的烛签又对着晋王晃晃,烛签光刺痛晋王的眼睛。他也火了:“你不喝就是!”往外面咆哮:“张氏!” 张氏迅速就出来,晋王气得胸前起伏着:“谁让你拿补汤给公主的!以后这种东西,我不说不许再送!” 张氏面色大变,怯怯道:“王后?” “听我的!”晋王再次挥手命她下去,对纪沉鱼和颜悦色:“你相信我,放心吃东西吧。”纪沉鱼沉默一下,高高扬起下颔:“你想我在云齐宫廷中说话算话,要么找回你的公主来,要么你就得和我商议。不然!”她嘿嘿冷笑:“今天晚上亲也成了,我忽然死了忽然没了,外面的使臣们怎么看!” 晋王看她比看许王更头疼:“好好,你等着。”桌子上有给新人备的酒菜,他坐下来拿起筷子,每样吃了一口,放下筷子转身出去。 出来飞雪依就,招手雪中出现一个黑衣人,晋王漫不经心:“新人呢?”黑衣人跪在雪中:“才和小翠儿在房里说话,后来吹了灯想来是睡着了。”晋王不放心,又走过转角,在一间黑漆漆的房外听听里面有喘息声,他才放下点心。 他刚离开,许王推开窗户,这窗子临后面。他脚下是吉服,吉服一脱里面是黑色紧身衣。他早就想到这房不是容易圆的,要是公主让他进去圆房,他洗沐什么的,还有点儿不敢让人看到。 大雪如注,他没有掠出窗外,而是如蛇一样贴窗子溜出去。又贴着柱子上了长廊。在廊下手攀木柱而行,边走边警惕的往四面看。果然水边,见到杜幽求说的高大宫殿。雪光映出门上花纹,和杜幽求说的也一样。 这些细节,是许王平时就重视的。 今夜宫中痛饮,这边更显得寂寂无人。许王掏出一个布巾蒙住面庞,沿着雪松上了树顶,溜到宫室上面,找来找去窗户不大,而且全上了铁柱。最后只能回到大门前,恰好一个人出来,大门半开着的时候,许王由上面滑了进去。 里面更黑,在外面的黑还有雪地光可以映雪,平时的黑还有月光星光,哪怕微弱也可以指路。这里面的黑,如夏夜大雨倾盆,哗啦啦先打得人眼睛疼,让你睁不开眼。偶然看一丝缝,也只有哗哗雨声,没有任何影像。 这种黑,让人置身于内看不到自己,油然心生出恐惧来。 许王展开自己的手,试探着往前走。他手上缠了布,怕墙上有什么东西。走了没几步,碰到门的把手。他记得杜幽求说门上有窗,由上到下摸了一下没有,想来是上回被人偷进后遮住的。又记得门比较重,用力拉开一条缝,光线大明。 其实不过是蜡烛光,不过外面太黑暗,一丝光线有如大光明。许王怕引来别人,一挤身子进去,才看一眼,就和杜幽求一样张口结舌。 里面睡的人和杜幽求说的一样,两眼翻白往上,着实骇人。有两个人没睡着,床又挨得近,一个举起手臂来往左,一个举起手臂来往右,“当!”两臂相击,有金石音! 只这一声,好似一盆雪水把许王从头浇到脚!他马上想到战场上有这么一队人,只要有十个,还不横扫千军! 刚才那一声实在不小,好似两个大铜锤相撞。再看他们的手臂,若无其事。许王心中闪过一个心思,取出随身的小刀,刀尖闪着幽蓝光,快可以吹毛断发。他蹑手蹑脚走去,有心在他们身上划上一刀,要是刀剑不入,这如何是好? 难怪安陵是强国! 才走一步,那两个人又互相打出一拳,“当!”这一声更响,房间又小,回声震得许王耳朵疼,也惊动外面看守的人。 听着脚步声过来,许王左右找着可以躲藏的地方战国之鹰。床下?门上面?见蜡烛光不多,他一口气吹灭,贴身上墙,伏在门最上面。 门用力一开,还是无边的黑暗。进来的这个人没点灯笼,他只说了一句:“咦,蜡烛灭了。”就听“通通”几声,暗中有无数东西蠢蠢欲动,像是这些人全醒了。他门也不关就去取火,许王溜出去,开大门的时候费了点事,好在并没有遇到人。 他吸引上一回杜幽求一出就直走的教训,和刚才一样,出了大门翻身上了门头再上房顶,从另一边下来,找到来的路,正要走。见右侧十数丈外,站着一个人。 他乌发乌眸,雪花半沾在发上,皮肤过于光泽隐然有光。好似暗夜中的一个玉石雕像,一直就在那里。 宗行风! 许王冷笑,看也不看他,有能耐你就告密去吧。他重回廊下,脚印也不留下,无声无息原样回到房中,借着雪光见刚才调笑的宫女还倒在地上,许王犹豫一下,让她上床还是地上睡一夜? 后来不管她,殿下自己睡去了。 这一夜没有睡好,梦中总出现那些人。许王殿下忧心忡忡醒来,这如何是好?再触目是喜色,是自己和亲的第二天。虽然没有洞房,却已经是公主夫婿。安陵国想来还不足够强大,要不然不会和自己和亲! 火药箭是这一回才显摆的,安陵国和亲的真正原因,只有殿下自己才知道。再知道的,就是安陵国。 早上去看公主,照例公主是不见人。许王命两位侧妃守在这里,至于她们会不会有命,他其实不管。成大事者,岂拘数条人命!就是性命不虞,殿下早就想好为她们歌功颂德,写什么词语都心中有数。建高大的坟墓……。他心中一沉,又想到纪沉鱼。 出来找添寿,悄声道:“往纪家去的赏赐应该到了吧?”新年以前,许王命人赏赐侧妃娘家,没有犹豫的算上纪沉鱼,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这是大活人。 添寿揣摩着殿下的心思:“到了,回信过几天会得。”许王微叹一口气,用商议的口气道:“那衣冠冢?”添寿不错眼睛看着,一心想最快领会他的心思。许王看他没接话,想来是不明白,只能硬着头皮对自己的小厮说心里话:“活人建坟,这不吉利吧?”添寿恍然大悟:“是是,奴才去安排这事。” 看着添寿背影远去,许王负手在廊下吹了一会儿雪,才心神不宁的往前面来。 亲事成了,长公主心头大石昨天放下一半。还有一半,要安然回国她才能放下。早饭后就请辞,安陵国挽留,再辞,再挽留,如此三遍,四天后,皇叔送亲,安陵国君和王后亲送出城外,公主不下车,是王后自己上车坐了一会儿,让平陵长公主等人对公主更看若天人,这是国君的宝贝女儿才是。长公主打算以后捧在自己头顶上。 皇叔一动,随行无数,再加上公主的陪嫁,浩浩荡荡足有十里出去,可算是真正的十里红妆。数日后走到交界处,晋王只能送到这里,两个人摆出依依惜别,就差抱头洒泪这才离去。马车再驶动时,望着长长的地平线,平陵长公主觉得神酸骨软,伏在马车里快起不来,总算活着回来了。 还没有伏一会儿,外面有人敲门。长公主怒声问:“谁,本宫要休息!”外面是许王的声音,他很是愉快:“姑母,公主那里要你陪伴。”长公主噎住,强撑着起来,有气无力下了车,见许王神情气爽,长公主更无精打采:“守礼啊,要知道姑母为你才走这一趟。你对公主多说说,我不要你们的感激,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对公主多说说。” 许王殿下快快乐乐的答应着,把长公主送到安陵公主马车前,柔声无比:“长公主来陪公主。”两个侧妃在旁边大喜,这位公主真正难侍候,一面也不给见。可不来侍候,殿下又不答应。陈侧妃在这种时候也想到纪沉鱼,要是纪氏在,她只怕给殿下一顿。 纪沉鱼想想不能一个人不见,给长公主面子,马车门打开放她进去异界之养殖大户全文阅读。呆足了一天后,当天晚上住宿时,宝贝的安陵公主殿下病了。说是水土不服,又起了一脸红疹。长公主百口莫辨无法解释,一个人暗暗流泪。 这下子,敢来侍候公主的人不太多,只有她自己带的人不避病患,寸步不离,可歌可泣,实乃功臣。 晚上许王命人送去酒菜,一个人喝着闷酒。他不喜欢安陵公主是一回事,但是也想到无数个可能性。如果公主飞扬跋扈,那有几个侧妃等着她。如果公主可以相处,许王殿下还有大业未成。当然最后,送她幽闭去吧。可这几条里,没有一条是公主一面不给见的。她现在怕风遮光,以前侧妃还可以见到珠帘子脸,现在珍珠帘子都难见到。 添寿走来送上一盘子东西,一把精美的小剑,外面镶着宝石十分美丽,还有几样子女装,是石明堂送来纪氏侧妃在房子里的东西。许王睹物思人又有酒意,想想纪沉鱼要在,怎么也会把公主逼出来见一面。 他一面听添寿道:“马在外面。”一面抬腿出来。添寿以为他是看马,忙着去牵马,却见殿下往陈侧妃房中去。 陈侧妃早就想好公主已经迎娶,她不侍候,难道别人也不能侍候,全干等着他,打定主意劝劝许王殿下子嗣要紧,就见殿下进了门。 她喜出望外接着,如接天外飞仙,欢天喜地的亲手去泡茶,许王喊住她:“不要茶,我有话和你说。”他和蔼可亲,容貌在烛光下流丽宛转,是陈侧妃见过最英俊的男子,陈侧妃颠颠的过来,忽然羞涩了,低头只弄衣带,娇声道:“殿下……。” 很是缠绵。 “你明天去给公主请安,侍候她用饭,如果她说不要,你也一定要留下,想法子劝劝她,我与她是夫妻,怎么能不相见。再不然,”许王若有所思:“你惹她发怒,我好去相劝。” 当盆一泼凉水,打得陈侧妃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眸中的希望被浇得点滴不余,只觉得四肢百骸无一不疼。人失神地问:“该怎么让公主发怒呢?” 许王不耐烦,要是纪沉鱼在,还要殿下上这些心!他压压焦躁,自己当初听错了吧?怎么找来这种笨蛋。他相中纪沉鱼,是在大街上,小鱼儿正在显威风。相中陈氏,是陈氏家里乱七八糟,乌烟瘅气。 乌烟就薰出来这种笨蛋! 殿下亲自教她:“净面水拿不住泼她身上,茶倒她衣上……”陈氏心里凉而又凉,她一路随行,对于公主不给殿下面子,殿下每天一早一午一晚去看她,已经三请安还不见一直心喜,不想殿下这么不争气,想着点子要见公主。 他这主意多好,以陈氏的女人心思来想,公主再跋扈,也是出嫁从夫。当然也有不把丈夫放在眼里的贵女,可必竟是少数。安陵公主难道不知礼仪,侧妃冲撞她,她就是处置,也肯定阴险的讨过殿下主意,再行决断。 殿下就可以见到她! 陈侧妃成了炮灰一个。 想来殿下不会为自己求情! 陈侧妃寒了心,幽幽道:“殿下,水泼到公主身上,只怕当场妾就没了命!”这种人就是不给丈夫面子,宰他的人如宰鸡的人。谁知道高贵的公主是不是这种人? 许王对她也寒了心,不发一言站起,径直出门。房门他当然是不关,忽闪着透进冷风来。陈侧妃迎风而立,怔忡着落下两行泪水。 许王这一气,孙侧妃那里也不想去了。见添寿牵着白马候着,他过去看了看,把纪沉鱼想了一回,又在心里恨了一回。白马有趣,放开缰绳后自己走几步,添寿怕它乱跑,重新牵住马缰,白马昂首对着院落正房,嘶鸣几声。 正房里,住的是公主殿下修真强者在校园!这是沿途各处准备接待的房子,这一处不是太大,大家住在一处。许王还没有明白过来,让添寿把马牵回去,自己回房去生气。想来想去,一定要见公主真容。无奈公主身边高手不少,殿下要弄点儿什么全不行,指望侧妃们长公主,看来不能指望。 难道回到都城,公主也不见人! 许王想到宗行风后来春风满面的送自己行,难道……。另有隐情!公主一天不同房,她一天是女儿身!许王恨恨地骂了一句,觉得自己仿佛明白了不少。 第二天出门,许王因为过于思念纪沉鱼,虽然他这种思念建立在此时内宅无人可用上,但促使他骑上千里马。白马鬃毛如雪,许王忧伤的看着皑皑雪地,小鱼儿你在哪里?殿下这般需要你。 纪沉鱼要知道,估计啐他一脸! 公主车驾最灿丽,公主也来得最迟。直到众人都起身,催了再催,才见到蒙着厚厚面纱的公主行装而来。数十的宫人护卫簇拥着她,再加上面纱很厚,让人努力看也看不到面容。就这样还不放心,张氏冷冰着脸为前行:“退后,全退后。”见殿下在此,她欠欠身子,也坚定不移:“殿下退后,公主不能闪着风!” 许王盯着那大红百蝶穿花厚约一指的锦袄,还有那蒙得如青山披白雪,看不出来青山本来面目的面庞,冷哼一声转过头。跨下白马嘶鸣一声,有些兴奋的迎上去。 “殿下,请退后!”张氏厉声,以为是许王有意为之。许王心中一动,他马缰在手里,是勒马后退,可是这马……他松了松马缰,夹着马腹的双腿不易觉察的一紧,千里马欢快地奔着那大红衣衫而去,它认旧主人! 何况这旧主人给它吃了许多的糖。 啷啷呛呛响声大作,再就银光雪光不知道什么光全出来,张氏凄厉的尖叫声中:“保护公主!”安陵国的护卫们齐齐上前一步,对着驱马硬闯的许王拔刀亮剑!平陵长公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晕前恍惚记得尖叫声不少,可有公主的。 “长公主,快醒来!”官员们哪里容她晕在这个要紧时候,七手八脚又掐人中又拿冰雪搓她面颊,把长公主硬生生弄醒。 平陵长公主悠悠醒转,先涕泪交流:“我的皇侄儿啊,” 刀剑还是刀剑,许王守礼还是许王守礼。他及时的勒住马,千里马虽然不甘,也停留在刀剑前。许王正眼儿不看别人,熟练的转过马头退后几步,才对如临大敌的张氏一笑:“这马还不熟。” 张氏拿他没有办法,看他肯退,也算一个台阶自己下来。忙行了一礼,虽然还板着脸,却解释一下:“公主病中,不能受惊,请殿下见谅!” 许王笑容可掬又退一步:“是我不好,”这个时候眼光才越过众人,落在安陵公主头上,笑得风流无比:“公主不怪我吧?”安陵公主一言不回,扶起侍女上了马车。 大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震摄于公主大模大样,竟然当着众人冷落自己丈夫。 许王殿下毫不为意,指挥着车队前行后,他才展开手心,全是冷汗。马认故主,和千里马最熟悉的,只有纪氏沉鱼。昨天晚上如此,今天也是如此,再者刚才慌乱中,有一声尖叫分明是纪沉鱼! 他苦思了一路,喊来小厮们嘀咕了一回。 纪沉鱼在马车里,车里陪的是张氏,车外她知道是晋王给的护卫队长叫吕望。她正在讽刺张氏:“看着固若金汤?差点我就丧生马蹄下!” 张氏面无表情:“公主,您不能总不见殿下。依老奴看,您休息几天后,可以请来殿下一述。同房可以到了都城,让云齐国君亲自主持婚宴后,再圆房也更显您尊贵的身份。您在都城中,要见的是这几位老臣子,他们全是顽固的人异术全才。还有殿下,从此要笼络在手中。” 纪沉鱼有一句没有一句地听着,想着她天天说一样的话怎么不烦。侧身睡下,过一会儿睡着了。 张氏守着她,中午打尖休息要茶要水,一步也不离开。 这一夜平安无事,第二天许王让人来回话:“前面过蛇盘山,山路颠簸,请护好公主。”张氏回过知道,车队驶上山路。见山势奇峻,纪沉鱼好奇问了一下,张氏是个门门儿通,拂开半边车窗指给她看:“那边下深谷,就是宗丘国,这边走山路,直达云齐。” 两边高耸山岗上,忽然落下无数巨石来。张氏一惊,她忠心为国,把纪沉鱼扑在身上,尖叫连连:“保护公主!” “此路是我开,此山是我家,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喊声在山谷中浮荡,山头上涌出无数草寇,手拿着旧刀烂枪耀武扬威。 许王大怒,喝道:“冲!”亲自带着人冲了下去。也许他们太厉害了,他们一冲上去,一个人也没有,空有雪地里无数脚印。许王下来见张氏:“这里山险地奇,你要多加小心!”张氏心想这还要你说,当即点头答应。 这一夜驿站也是山中,张氏才打发纪沉鱼用过晚饭,驿站里人来赔罪,是个罗嗦老头子,跪在外面一定要见公主当面赔不是,张氏却不过,只能自己出来。偏生这老头子心又细,知道是公主贴身侍候人,请她去看公主明天的早饭水,又看公主明天的净面水…… 许王殿下在这个时候,来到公主房外。他新换了一个珠色锦袍,更显得人如玉般,含笑推门而入,宫女们大惊中,他笑吟吟高声道:“公主,你受惊没有,为夫特来看你!” 后面四个小厮鱼贯而入,手中捧着珠宝首饰,宝光玉气顿时亮了房间。四个小厮一人对上几个宫女笑嘻嘻:“殿下有话对公主禀告,姐姐们出来的好。” 遇到不肯出来的,添寿皮头皮脸上前去拉,挨了宫女一个爆栗,握住她手把她拉了出去。宫女们笑骂着,手打着,混乱中,殿下看似慢步,其实一步不停的进了去。 纪沉鱼身边也有两个宫女陪着,许王脸一沉,房中烛光都好似一暗,他拉着脸喝斥:“出去,怎么敢阻拦我夫妻相见!”两个宫女傻了眼,被许王一人一下推出去。纪沉鱼才明白过来,人已经都不在。她手一拍桌子,虎地起身怒道:“你出去!怎么敢撵……” 下半句话还没有出来,烛光一闪,许王欺身向前。他笑得还是那么灿烂,形容还是那么潇洒,只是手掌不客气的揭开那厚厚的面纱。 面纱下,是一张长满红色疹子的面庞。纪沉鱼接着要骂,面颊一紧,被许王捏住说不出话。殿下拖着她直到金盆边,里面还有净手的水。旁边架子上取下布巾,水中濡湿了,在纪沉鱼面上狠狠擦了两下。 殿下这么大胆,是他昨天回顾往事,想起来纪沉鱼在家里也弄过这一出子。再加千里马认旧主,许王大胆的猜测出来,马车里的人,肯定有一个是熟人。 张氏不会!时常换着陪伴公主的宫女们私下里试探过也不是!那就只有一个人,就是公主本人! 这想法虽然离谱,却并非不可能! 纪沉鱼拼命挣扎着,面上布巾用力擦下来,她口不能言心中往下沉,终于正着眼看了许王一眼。这一眼,让许王怒火中烧,他低声诅咒似的挤出三个字:“纪沉鱼!” 她的眼光怎么会不记得?恨她的时候梦里也出来无数次! 再看手下擦干净的小半张面庞,红疹脱落露出白晰皮肤,有红色的擦痕。他三把两把为“公主殿下”净了面,露出纪沉鱼的本来面目。 殿下怒火满腔,掐着纪沉鱼的脖子把她往房中带,他鼻子里呼呼有喘粗气声,眸子里似通红要喷火,这张面庞啊,不知想了多少次倾汉最新章节。 那额头如玉,还似初开的花瓣般娇嫩。小小俏俏的鼻子直直的,此时鼻尖微红,是被擦的。红唇微嘟着,不知道是表示不满,还是因为脖子被掐嘟起来,许王想也没有想,低头咬了一口,因为用了力气,纪沉鱼红了眼圈。 许王渐渐平静下来,他品味着唇齿间的余香。柔柔的,软软的,像到了无数鲜花中,初时是杏花般甜香,再就是牡丹般娇艳,再来,若幽谷兰花清远流长,从他唇间到他的齿间,围着口中转了一圈,再来到嗅觉上,层层铺开的花香啊,这是少女的体香? 殿下倒不至于一点经验没有,只是太过于思念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而且梦里寻她千百度,原本就是枕边人。他又恨又恼又羞又愤,这一吻就格外回味深久。 他盯着她,无边的思念无边的询问无边的留恋。 她对着他,无边的恳求无边的恼怒无边的退让。 外面,乱声更大。有张氏鬼哭狼嚎般的惊叫声:“公主在哪里!”夜里忽现这种声音,好似夜猫子叫宅,让人毛骨悚然。有宫女迎上去,低声从头解释:“殿下问公主安……”添寿笑眯眯迎上去,先行一个礼,优雅的弯腰低头起身,还没有做完,老于成算的张氏呼地往房里冲。腰上一紧,张氏满面通红回身就骂:“小兔崽子!你敢拦我,” 手中握着张氏衣带的添寿笑得如金童一般,他轻嘘道:“小声,殿下和公主夫妻在说话。”不说还好,这一说张氏放声大叫:“快来人呀,保护公主!”同时跺脚,高望哪里去了! 驿站外十丈雪地外,高望正在发呆:“咦,刚才看到有个人影一闪,哪里去了?”张氏尖叫可传数里,高望隐约听到,心想坏了!急忙赶回来! 还没有回来,就听“砰”地一声木声大作!张氏一瞬间集齐人,指挥着人往里进,她鬼叫可冲云天:“公主要紧!” “哗啦!”廊下冲出来许多士兵,衣上都有云齐两个字,与她们对峙起来。张氏心知有异,怀中掏出一把小刀,一刀割断衣带,笔直对着刀尖剑锋冲上去。 士兵们缩手,张氏一头撞在门上,人人听得额头上“邦”地一声,脆生生的心中一寒,张氏破门而入! 她愣住了! 许王压着公主在地上,公主香肩露出半边,衬上暗红色的地毡只见雪白一片莹莹入目。她无力的张着两只手,一只举在头上,被许王的一只手压住,另一只手在身侧,被许王按住。殿下和她面颊压面颊,鼻尖对鼻尖,嘴唇……。压着她的嘴唇。 风声,雪花,松涛声,远山声,都似停住。随后而来的人瞠目结舌,张氏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饶是她主意不少,面对殿下强行要和公主圆房,而且已撕开公主衣服,公主清白已玷的情况下,她全没有了主意。 北风吹进房中,地上有一片大红鲜黄水绿色的丝条慢慢舞在半空。张氏茫然了,这是公主殿下的里衣。还有一个名称,叫肚兜! 肚兜撕成几片,散落在地上。 ------题外话------ 感谢亲们好多票票,这一章嘻,仔本来要求票票的,现在继续求票票哈。 明天的更新抱歉还是晚上八点,给亲们带来不便,请多多原谅仔啊。 后天恢复上午八点更新。麻烦亲们再忍耐一天。 评论先加精,感谢活跃的亲们,暂时先不回。木马,爱你们。 ------------ 第七十七章 ,圆房 纪沉鱼没有晕过去,只是昏昏沉沉。 她记得外面有闹声时,许王就开始撕她衣服。还是没有反抗力,许王双手只一分,就撕开她的外袍。大红色飞凤绣牡丹花的锦袍一分为二,轻飘飘落下如烟霞散舞,纪沉鱼忧愁的哀求他:“不要!” 许王回她一个愤怒又快意的笑,同时也眩惑了。眼前的纪沉鱼,无助的掩住自己身体,还着有轻罗衣,里面若隐若现透出肚兜。肚兜的鲜亮颜色和她雪白的手臂形成对比,让红色更艳,让雪白更白。她的轻愁,才在眉底,又上心头。许王心中温情涌动,温柔起来。小心翼翼捧住她的面庞,知道这是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他柔声道:“宝贝儿,你可真美。” 自然之美,甚于园林。天然而成的面庞,曲线流畅的肩线及至细软的小蛮腰,无一不是大自然的刀斧神工。她愁容似春风中初开小黄花,娇怯怯留恋花枝上,不愿轻离去,也担心会离去庶女仙途。 “求你!”纪沉鱼再一次低声相求。 许王柔情万种的笑了。笑容犹在,双手再是一分,又撕开娇黄色里衣,肚兜显露出来,红的是红萏尖尖角,碧的是清波可载舟。黄色花蕊纤毫必现,不知是哪一位巧手而成。 火盆中炭火更炽,北风天里纪沉鱼还是寒冷。冷风让她从昏沉中清醒,才怒起眼眸,门上巨响一声,张氏撞了进来。 纪沉鱼慌乱无比,怎么办?她往里要走,被许王一把按住,许王低笑道:“小鱼儿,你还哪里跑!”修长的身子往下一压,把纪沉鱼按倒在地! 门大开,风呼啸而来,卷起一室冰寒。张氏目瞪口呆,从她肩头看去,是人头攒动,人声忽静,人数不少,人人看过来! 虽然有的人看不过来,有的人还离得远,可那眼光织成的巨网,分明一层一层罩下来! 纪沉鱼绝望中呜咽一声,对张氏寄以期望的看着。 她的眼光明了,分明在说,救我一救! 张氏冷静的想了一想,低头退出去,再把门带上! “不!”纪沉鱼混沌着吐出这个字,若长风之尾,扫遍乾坤不平事,犹有余恨袅袅不离不舍。这恨只发泄出一半,许王低下头,用自己的嘴唇盖住了它。 余音,在齿间转来转去没有出处,最终,消逝在一吻中。 要说许王是惩罚的一吻,吻得他自己事后才留恋。这一回,他是刻意的,做好准备的,只想品尝的吻着。他记起自己头一回品尝琼浆,上好的蜜酒做胭脂色,离得老远香入心中,让人迫不及待想喝一口,是这滋味。他记起有一种香鱼,自己亲手钓得,松枝木篝火喷溅着油脂香,鱼香有松香味儿,是这滋味。他记得初闻昙花香闻十里,是这滋味。 他呻吟一声,手指重新捏住柔细的面颊,强迫她嘟起嘴,细细的从唇角扫到唇间,再从上唇扫到下唇。在他感觉是一枝子水灵灵的鲜花,不仅芬芳还有细碎的露珠。晨光下晶莹剔透为七彩,每一种颜色是一种滋味。身下,是软如丝绵的胸脯,揉一揉,更为契合。他欢畅的感受着这起伏的手臂,青山翠障般的身躯。总觉得可以更细腻更舒畅,就由不得再动一动,只想更好,只想更美。迷梦中他睁开眼,轻轻地笑了。难怪还不够好,还不够美,小鱼儿没有上衣,自己还着衣衫。 忽然他顽皮了,小鱼儿觉得好不好。就从刚才来看,她分明没有过男欢女爱。她分明不是欲拒还迎。他定睛去看,见纪沉鱼闭上眼,眼角沁出泪水,面上似恍然似迷醉又似痛苦。淡扫的眉头颦起,中间起了一个旋,肉嘟嘟的让人只想咬上一口。再问她,你为何忧愁?你为何不喜? 既然相见,云胡不喜? 许王殿下此时只有一个主意,那就是赶快圆房,这丫头就再也跑不了。 抱起纪沉鱼在怀里,掂一掂如风般轻。见纪沉鱼睁开眼,他柔声道:“我们到床上去。” 纪沉鱼被压在地上,身前不冷,时而眩然时而满足。后背赤裸在地上,虽然有东西垫着,也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好容易才得放松,就听到极为邀请的一句话。她睁开眼,看了看许王。 大床就在里间,四喜临门各色瑞草,中间团绣百子。被子大红艳黄碧绿明橙靛蓝,玄色是金凤的眼睛,似俯视万物盘踞在中间。离金凤越来越近,纪沉鱼迸出一句:“不要!”双手揪住许王耳朵,用力往两边一拧,用自己仅余的清醒喝道:“放开我!” 许王低低的笑出声,甩甩头就挣开她的手,带着责备道:“夫妻敦伦是件大事,不要闹。”他把纪沉鱼放在金凤上,不容她逃开,利索的没几下子除去了她其余的衣衫择夫教子。看着一条白鱼儿似的纪沉鱼,许王眸子更深,嗓子也沙哑了:“小鱼儿。” 说三个字的空儿,他三把两把除去自己衣服。纪沉鱼闭上眼,又让许王笑了几声。他还没有笑完,纪沉鱼睁开眼,居然镇定。 她抱起自己身子,从上到下,一眼两眼三眼……把许王守礼看了一个光,慢慢坐起来,还是手在胸前护住,冷静地道:“我要在上面!” 许王大乐:“好!”在纪沉鱼身边睡下来,很有期待地撒了个娇:“你要让我喜欢才好。”纪沉鱼双手一按站起来,飞起一脚重重踢进去。许王手只一滑,就握住她的脚。他乐不可支:“亲亲,我早就说过,成亲后天天玩这一手,我最喜欢。”他的笑容不减,眸子里沉上一沉有些生气。再看到自己手执着小鱼儿的脚,方便地小鱼儿从下往上看光光时,他又乐开怀,取笑道:“看来你不会,还是我在上面!” 手一拧,纪沉鱼重新摔到,好在床大,没有滚出床。殿下曲一膝跪在她身边,手臂一长捞起一件衣服,不怀好意且威胁地坏笑:“看来你不乖,我得把你捆起来。” “哧拉!”他撕开衣服,再接着撕一回,看来想撕成布条。烛光照亮他的肌肤,上面有细细碎碎的小伤痕,不在烛光中,平时不大容易看得出来。虽然没有衣服,他沉然如安宁战神,紧绷的肌肉似有无穷力量,什么都可以打得倒。 烛光,又从他身上反照到墙上。把他的影子笼罩在房中无处不在。纪沉鱼在这影子中深深感到压力,她则竭力在心里暗示自己,美男当前,睡了无害。 眉睫随着衣服的再次撕开闪跳着,纪沉鱼放弃抵抗,安谧地闭上眼:“你轻轻的,好吗?” 烛花跳了一跳,在她身上打出或明或暗的阴影。明处山峰挺立,暗处幽谷花香。从额头到鼻尖,从鼻尖到嘴唇,起中有伏,伏中又起。说是山谷,比山谷更生机盎然。说是花朵儿,比鲜花更柔媚多姿。许王震撼了,目不转睛的看着。纪沉鱼不再有什么举动,殿下也不知所措起来。他半跪着,久久看着这美丽的身子,心头忽然一酸,张张嘴想说自己很想念她,又咽了回去。他只回了一句:“我会疼你。” 肌肤摩挲着肌肤,不知怎么的,就有了汗水。微珠般的汗珠,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只知道带着他的体温也有她的体温。先然悄悄出现在紧贴互恋处,再就欢快的无处不在。额头上,鼻尖上,背后,手臂上。行到一处,似洗涤身心,又似荡平狷狂爱恋。她是碧罗叶,他就是夜明珠。她是九重纱,他则是银河水。是他清洗了她,还是她重染了他?只知道细细碎碎,被褥摩擦,肌肤相接,痛楚双眉,柔声轻哄……都在其中。 鲜血溅上金凤明眸,再接着染上金凤冠羽毛,再来是忍痛的轻泣,推他出去的手臂。许王欣喜若狂,抱起纪沉鱼一路亲下去:“鱼儿,我的好鱼儿,我就知道你是清白的。”他更舍不得走,更不愿意走。就是天塌地裂,滚石飞沙,许王殿下心中也只有一个意识,小鱼儿果然清白的。 要说再有第二句,他的大男子主义在作祟,得意之色浮现眉间,呵,不枉殿下这么想你! 纪沉鱼沉浸在自己心思中,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痛苦中又有欢娱,甜蜜中又撕心裂肺的种种。她以前并没有过,床戏全是别人代拍。她要把自己的第一次留给自己爱的人,她一直想着一定是完全甜蜜,完全美好。不用看许王守礼,也从他又有力又柔和的手臂上明白过来,他喜欢的,是自己完壁如玉。 欢娱还在,阴霾渐渐起来。像鸟儿还有鸣唱,草儿还在摇曳,而远处天边滚滚乌云,迫在眉睫层层到来。 殿下正在欢喜无比,纪沉鱼试图让自己一路拔出。烛火在这个时候,灭了!房中一片黑暗,有欲睡的种子,也带来疲倦的提醒。纪沉鱼什么话也没有说,许王什么话也没有说。两个人一个是久受看守,云雨后松驰下来。一个是日日戒备,这就可以放下心来。没一会儿,两个人睡着了。纪沉鱼缩在许王怀里,许王拉上锦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贴着她的面颊欣喜入梦喜良缘。 不知道睡了多久,似乎地老天荒,似乎天长地久,似乎冥冥黑暗,似乎周身舒展。深过于地底,浓过于夜天的睡眠,比什么都香,比什么都美,比什么都让人留恋,也让人醒来容光焕发精神百倍,无处不是力量。 许王早早的醒了,他习惯于起早,今夜也不例外。烛光不再,只有窗纸上透出白光。天光大亮?或者是雪又一夜未停。 数点幽光,亮了床前,就暗了几下,亮了梨花几,就暗了碧玉灯。借着这光,许王把纪沉鱼又细细的看了一遍。虽然怕弄醒她,可更想和她多说几句话。手指轻轻的抚上她的额头,慢慢的划到鼻子,含笑刮了两下,纪沉鱼没有醒。再到嫣红微肿的嘴唇,殿下凑过去,无耻的用舌头舔了两下,纪沉鱼没有醒。手指如调皮的孩子,沿着下颔往下,再往下…… 纪沉鱼忍无可忍,狠命推他一把,骂道:“让不让人睡了!” 许王被推到床沿上,嘻笑道:“让你装睡!”他欢喜不尽地张开手臂:“乖鱼儿,快来让我抱一抱。”一只脚丫子踹过来,纪沉鱼变脸好似母老虎,一只手扯过锦被按在身上,往外面喊人:“来人!” 张氏推门而入,身后足有一排两排,二十个宫女。宫女们轻车熟路地点蜡烛的点蜡烛,送净面水的送净面水。金盆上搭着巾帛送来,两个如花似玉的宫女娇滴滴道:“请殿下起身。” 许王眯起眼,这也不知道喊的是哪一个殿下。不管喊哪一个,他慢吞吞先起身。两个人都不着寸缕,纪沉鱼缩在被子里肯定是不会当他面起来。 绫被从他胸膛滑落,一直滑到小腹。眼看还要往下去,纪沉鱼扯过被子蒙住头,尴尬地道:“快穿衣服!”许王嘻嘻一笑,坐着侧身揭她被子,他这样一动,仅到小腹的被子就接着往下滑。许王有时候是很不要脸,索性腿一蹬,把被子踢飞,不偏不倚正搭在两个手捧金盆宫女的头上,他光洁玉润的肌肤彻底裸露出来。 张氏老脸一红,眼光往下垂,还能勉强抗住不出去。两个宫女费了一番功夫扯去头上的被子,敢怒不敢言的才抬起眼,就见到床上风光独好,许王殿下修长带着流线美的身子。 并没有猥琐的感觉,反而充满诱惑。男人魁梧的身子不着衣服时,也许会有粗壮感。而许王是修长身子,从肩头到腰间,全恰到好处。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瘦。早上的晨光加上红晕的烛光,两个宫女咽了一下口水。 她们也懂人事,作为公主的陪嫁丫头,还有一个用处是房闱中的备胎,都受过一定启蒙教育。对着许王守礼既有男人阳刚,又不失柔和线条的身子,实在让人心动。 许王殿下正在和公主殿下调笑,他揭被子,纪沉鱼就拼命盖住:“走开,出去!”被子底下踢出两条粉光细腻的小腿,不住蹬着许王,又看不到,逮到哪里就蹬哪里。许王就势对张氏等人沉下脸:“公主让你们出去!” 纪沉鱼在被子里无语。再想想也是,许王光着让他起来,他肯定不干。她瓮声瓮气在被中道:“退下!” 张氏觉得和这个不要脸的殿下再也不能多搅和,脸上也发烧到极点,赶快带着人退出去。纪沉鱼从被子里探出头,才说一句:“你快起来,”就见到一个光着的人。她尖叫一声,头又缩回去,愤怒了:“快滚,出去!” 又加上一句:“不出去让人撵你!” 许王笑着才起身,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再来拍纪沉鱼:“小鱼儿,送送我。” “走开!” “我穿上衣服,不信你看一看。” 纪沉鱼出溜往下再一滑,连人带被滑到床尾,咬牙切齿道:“不看!”许王叹气:“好吧,那我不起来。” “你要怎么样?”纪沉鱼就差骂粗话都市龙医。 许王极尽诱惑:“给我亲一下我就走!” 他虽然没有明说,想来大家都明白是指的红唇一个。见被子动一动,伸出一只妩媚的,细嫩的,白生生的脚来。 许王大乐,握住轻轻打了一下,笑骂道:“小坏蛋!”再约今晚:“我晚上来,好好说故事给我听,说得不好,看我咬你。”俯身真的在那淡红色脚甲上亲了一口,才恋恋不舍地放回去,为她把被子盖好,低声道:“别冻着了。” 殿下翩然出来,见外面好多人。 张氏带着宫女对他要翻脸:“殿下,你应该温存些!”殿下不理她,再看张氏身后,是个彪悍的武将,火冒三丈只手按剑对着他,这是公主的护卫队长高望。殿下不理他。 另一边,是平陵长公主。长公主面色疲倦,带着礼部官员们都快泪眼汪汪。许王明知故问,惊讶地道:“姑母,昨天夜里没有睡好?” 长公主心想,岂止没有睡好,简直就是没有睡。这个大胆包天的人公主也强,全不管别人是死是活。再看守礼神采飞扬,神采奕奕,神采飘飘,一脸的神清气爽,长公主气不打一处来,长公主不理他,对张氏关切地道:“公主可好,我进去看看。” 张氏一口拒绝,眼光不善地在许王身上瞄着:“不敢劳动长公主,公主本就病着,只怕更不好了,老奴服侍习惯,还是老奴来吧。” 长公主松一口气,奉承地道:“也好也好。”手指按住额角:“我的头疼,不好了,快扶我走。”官员们随着长公主作鸟兽散。许王殿下一个人乐滋滋笑眯眯,往自己的住处来。小厮们原本担心,在公主房外守了一夜。见到殿下心花怒放的出来,那心花就开在脸上,小厮们察颜观色不再多问,齐齐跪倒:“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对着自己的贴身小厮,许王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对添寿道:“赏你们上等赏封,再叫陈氏…。”忽然停下:“喊陈氏来。” 殿下要自己交待她! 陈氏不一会儿就来,她昨夜听到殿下要强公主的消息,又是担心殿下真的做了,又担心殿下有事,殿下要有事,这里的人全玩完,也弄得一宿没睡。听到殿下喊,不知道什么事,总之心里不太安宁。她也明白若问容枯事,先看面上色。 进门前心里打着小鼓,殿下喜欢?不好!公主出身尊贵,娘家强盛,再得殿下欢心,房里别人还有活路?殿下不喜欢?不好!又要让自己去侍候公主,过如履薄冰的日子。公主虽然一次没有让见过,但是每天必去三请安,陈侧妃如见老虎。 总之殿下喜欢也不好,殿下不喜欢更不好。 见门槛在即,陈氏一只脚踏进去,另一只脚还在门外,先小心谨慎地偷看许王一眼。殿下坐在书案后,背光而坐没有看到表情。陈氏对自己安慰的道,不喜欢也不是喜欢,这样就好。 过去行了礼,许王没有让她起来,就让她跪在地上对她开了口:“公主说你的属相不好,你不必她面前请安侍候,回去也不必请安,在你房里呆着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想好自己在外面的别院,以后让陈侧妃呆在别院里,等自己一切事情安置停当不怕什么岔子,再让她侍候纪沉鱼不迟。 孙侧妃,是没有见过纪沉鱼的。 说过就让陈氏出去,陈氏纳闷半天,这算好事还是不好? 闷了半天才一怔,喊过自己的丫头:“怎么还不起程?”难道殿下抛下自己!丫头笑回道:“殿下说公主病了,在这里休息一天。” 陈氏心下黯然,这还是喜欢上了末世之灯焚造吉最新章节。前几天还没有因为公主的病不赶路,还说公主病了,路要赶得急,这里缺医少药,菜也不多,请公主速速登程。昨夜过了,这就体贴上来。 门外有人问:“陈姐姐在吗?”是孙侧妃过来。陈氏忙着起来让她,有心同她打听消息,含笑问道:“妹妹才去侍候过公主?公主可好些?”她想知道孙侧妃的属相好不好。 孙侧妃对她直摆手,陈氏会意,让丫头们出去,再请孙侧妃坐得近些,孙侧妃悄声问:“姐姐可见了殿下?” “见了,”陈氏心里一惊,想在孙侧妃面上找找答案:“也见了你,也说你……”她下半句还是咽回去。 孙侧妃有些气不平:“公主有那么多的丫头,陪嫁一百车,宫人就有几十人,怎么还算计我的丫头!” “啊?”陈氏一愣,急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孙侧妃也不笨,见她神色和自己不一样,也愣住,试探地问:“你的丫头倒还在?” 陈氏和孙侧妃也一直面和心不和,不过陈氏在先,孙侧妃在后,经过纪沉鱼的陈侧妃想想孙侧妃没有纪沉鱼那么跋扈,偶尔也笼络她。 此时两个人话说岔了,陈氏知道自己说话急了,忙缓和一下先笑着。孙侧妃知道自己话说得鲁莽,没打听清楚就先说出来自己的不满,后悔着正想如何掩饰。 “你,” “我,”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碰在一处又同时闭嘴。尴尬的再笑一笑。陈侧妃决定先说,不舍一些话,怎么会得一些话,她黯然神伤:“殿下说我属相不好,说我冲撞公主,让我不要去侍候。”孙侧妃大吃一惊,先是一喜,公主不喜欢她?再就是一愁,她从此可以少件差事。再一喜,公主不喜欢她,以后也不要她去,她就少见殿下。来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到殿下对陈侧妃过于自己的喜欢,细数过陈氏和殿下见面的次数说的话,不比自己多。 这是在外面,大家住一处,孙侧妃想数明白很容易,都不用收买下人,自己在窗户眼里张望数着就行。 再又一愁,见过安陵王宫,见过安陵人的傲慢,侍候公主不见得好事,不侍候公主也不见得是坏事。 她到底年纪一般,这喜了又愁的心思面上没有,眼中一一闪过清楚无比。陈侧妃冷笑:“妹妹有什么话儿要对我说?” 别人都说了一件,孙侧妃不说也不好意思,哪怕是件假的也要来上一件。她低头想想,假话倒有,不过自己的这件事自己就是不说,陈氏也会知道。她委屈地说出来:“殿下说我的丫头好,要去侍候公主。” 陈氏愕然!半天嘴张开回不去!慢慢嫉妒地道:“染雪和离花,是以前侍候纪侧妃的,是两个得力的人。” 陈氏经过迎亲这两个月,一些细小事情让她明白殿下的丫头是喂不熟的,也不能让心腹人。比如刚才让她们出去,她们是出去了,可是外面一定听着,陈氏无可奈何,也从来不告诉孙侧妃,巴不得她和自己一样想收买丫头,也碰不少小钉子才知道。 有些人,自己吃过的亏,总是希望别人也吃。 孙侧妃嘟起嘴:“就是!我多喜欢她们,再说公主侍候的人不少,殿下又送两个去,人家肯要?唉,希望公主今天晚上退回来。” 两个侧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有一句话在心里没有问,殿下和公主真的圆了房?就在这荒山野地里,前不接村,后不接店的地方? 公主您能不能有点儿身份和尊严!许王殿下一天喜洋洋,他理过自己的思绪,把纪沉鱼是公主,和以后夫唱妇随想得无限美好清穿之得添福后。亲自去驿站厨房里看了供给公主的菜,他们带的路菜不少,样样不缺,不过许王还嫌不够,雪天里骑马带着人出去,亲自射下一只雪鸡,命人烤好给公主送去。 中午公主不见他,许王还美滋滋,女孩子黄花才破,害羞是难免的。他一想到纪沉鱼还是完壁身,就喜欢得不能自己。用过午饭,吩咐小厮:“取让你放的红木匣子来。”不一会儿取来,是个三寸见方,并不大的红木盒子。四角镶铜珠,刻着有花纹。 打开来,里面是一个红绿宝石镶翡翠的白玉簪,玉质近于象牙色,天然有一道凤尾花纹。这是先皇后的遗物,原本是给安陵公主的聘礼,许王知道纪沉鱼还在,生气以后单独留下来,准备找到纪沉鱼,她讨人喜欢呢,就给她,不讨人喜欢呢,就等到纪沉鱼讨人喜欢的时候再给她。 现在不必放了,许王看了一遍,亲手放好,让添寿拿去送给公主,再约晚上用饭。添寿不一会儿回来,还是那一句:“公主说晚上她要自己用饭,让殿下不必过去。”殿下又碰钉子,小厮们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了,但是也怕殿下脸上下不来。 许王丝毫不放心上,一笑了之。添寿出去,耳朵尖的听到房中有一句自语:“总是害羞可怎么成!” 纪沉鱼是害羞吗?她快气死了!此时要问她有没有欢娱,她会说有!可是被人强,理当生气! 张氏不识趣,又在说个不停:“我看驸马很喜欢公主,这样也好。如果他懂事,可以利诱他,对他说扶他登皇位,不过年贡品从今年起要增加。还有公主你,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你想来没有学过如何对待男人,从今天晚上起,老奴…。” “啪!”一个木头如意,原本是驿站里没有收拾走。纪沉鱼抓起来往张氏脚下一丢,怒急攻心,眼睛都红了:“你对着它教吧!” 张氏不生气,她的职责原先是送假公主到云齐后杀了她,现在则是受晋王命,一路教导,再想法子把她接回。张氏出身安陵大家,世受皇恩,久懂国事。鉴于安陵国有公主和亲的先例,把她指给安陵公主当奶妈,其实是为天下着想,不管公主以后嫁给谁,张氏是公主的好帮手。她见许王喜欢假公主,这不是正好?在公主呆在云齐的时候,或许在自己的指点下,可以轰轰烈烈成一番事业。当然,她现在性子拧,自己不用生气,一切慢慢的来,以后主宰云齐的,其实是自己。 她捡起木头如意放一旁,一针见血道:“你生气也没用,你的元帕已经在驸马手中。”纪沉鱼泄了气! 公主起身后,发现身下锦褥有一个洞,那洞不大不小,正好把元帕割走。而别处,点滴也有血丝,并不明显。 守礼这个无赖几时干的这种事,纪沉鱼半点儿不知道。她没有把许王后来送的香喷喷雪鸡,首饰等扔走,是张氏在,张氏主宰一切大局收下。 纪沉鱼已经足够坚强,如果是别的事,她可以开解自己,想出办法。可这是让人羞耻的东西,而古人又有显摆元帕的恶俗。她在房里愁眉苦脸,从下午一直坐到晚饭后。 入夜,驿站里挑起灯笼。为庆贺殿下喜事,原本就是大红灯笼高高挂。许王嫌喜气不足,白天让人挑去部分灯笼上纱,围以轻绡,更为明亮些。他在这明亮下走来,带着染雪和离花两个丫头。小鱼儿冒充公主不管是什么用意,身边全是安陵国的人许王不放心。 高望在房外,见到许王来,白光一闪拔出剑来。廊下卫士一起举戟:“止步!”殿下才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也不想和他们一般见识,又愿意帮纪沉鱼把公主体面装下去,站住朗声道:“为我通报,驸马回来了。” 不大点儿的驿站,许王殿下的话人人听得到。平陵长公主原本开窗赏雪,不吩咐人,自己动手把窗户啪地一关,告诉丫头们:“睡觉,咱们快睡觉。”管你们怎么闹去。 隔壁“啪啪啪啪,”全是官员们关窗户声。 高望冷着脸:“请驸马候着一妻二夫三个宝全文阅读!”转身去过再出来,粗声大气地道:“公主有命,驸马别处安歇!”许王这才觉得不对,他静下心来想一想,再次要求:“请为我通报,说我有要事见她!” 纪沉鱼听到通报,顿时紫涨面庞,心里闪过“元帕”两个字。她恼羞成怒,当着高望的面拂袖:“告诉他,本宫睡了!” 再坐下来捧起面庞忧愁,那元帕,可怎么拿回来? 许王再次听过回话,知道纪沉鱼是认真的。他不走,原地站着闪过一幕幕事。自己的疼爱,小鱼儿的离去,韦明德紧追不放,小鱼儿还是溜走,洞房花烛夜她明知道是自己也不肯接纳,路上一直躲避不见…。殿下腾的火气冲上脑门,她压根儿就不要自己! 要只为害羞,许王柔情还有。这是被人嫌弃,许王丢不起这个人,也不能丢!他和高望冷脸对冷脸,腰间本佩的有剑,旁边又有他的兵,殿下抽出剑来,一声龙吟响动院中,廊下院外顿时涌起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来。 平陵长公主把绫被裹紧,命自己的丫头们:“谁也不许开门!”官员们更是瑟瑟,连大胆到窗户下面听的人都没有。 剑光对剑光,冷眉对怒目,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 张氏在房中责备纪沉鱼:“殿下喜欢你是好事,何必弄到如此地步!公主!”她略提声音:“请出迎!” 纪沉鱼拍桌子:“我是公主,你是公主!”张氏明着不敢和她争,外面许多人都不明真相,晋王虽然派了高望来,高望知不知道,张氏从来没问,她没有问或泄露的资格。 她脸色灰得难看,纪沉鱼毫不让步,唇间还有冷笑:“公主我现在吩咐你,去劝驸马走,让他不要打!”也提了声音:“打起来唯你是问!” “公主殿下,要么请出迎,要么我血溅此地!”隔着房门,守礼的嗓音遥遥而入。张氏幸灾乐祸:“他不要我去!” 仿佛能猜到房中事,守礼再次道:“你再让宫人来见为夫,我就杀进去!”张氏笑得更冷冰。 纪沉鱼脸色很难看。 许王没有耐性,桌上才倒的茶水还没有冷,外面高望就大喝声起:“驸马你敢动手!”北风声迅速被卷入刀剑声中,天地间再没有别的声音,只有刀声剑声人声呐喊声。 纪沉鱼还能再等吗?她立即往外面去,张氏跟在后面。到了外间,又跟上十几个宫女。走在前面的打开帘子,高声通报:“公主殿下驾到!” 忽然,刀声也没了,剑声也没了,风声响起,弱弱的不敢再强。众人眼光看向锦帘处,珠围翠绕中,这位公主现出真身。 出来得匆忙,面上并没有面纱。人人看得清楚,她面色苍白,不是体弱就是气虚,这是气的。但是美貌,杏眼红唇。 许王心疼地走过来扶住,柔声道:“可累着你了?”他心里知道与昨夜有关。纪沉鱼眸子里又是难过又是指责又有忧愁,就快垂下泪水:“我累了,只想一人独睡,请殿下不要逼迫。” 许王答应下来,但是有一件事他不让步,回身以目示意染雪和离花近前,这一次他是商议地口吻:“公主自有使唤人,但是我有我的心意,这两个丫头伶俐乖巧,送给公主陪伴身边。”他扶着纪沉鱼手臂的手捏了一下,纪沉鱼没有想到他是为这个一定要见自己,她轻咬住嘴唇,又羞又难为情,低声道:“多谢殿下。” 许王松了一口气,又得寸进尺:“我送你进去,”把纪沉鱼扶起房中,以手摸摸她额头并不热,亲自展被看着她睡下,含笑相望一眼:“好好歇着,明儿不好,明儿还歇着,咱们不急着走。” “别,”纪沉鱼喊住他,眸子垂下不敢和他对望:“还是走吧,我想早些到空间之悠然田居。”许王喜上眉梢:“是是,自然是早些到家的好。”说了这两句话,他又不想走了,负手伏身轻问道:“你喜欢怎么收拾王府,告诉我,我让人早回去收拾好等你。” 他深情若水,又生就容貌姣好,殷殷探问中关切关爱。此情此景,让纪沉鱼羞羞答答,还是不敢看他,声也若蚊讷:“我都喜欢。” 许王满意地笑了笑,到底还是有羞涩的成分。见她娇娇怯怯是难得的,虽然动心也不敢再怎么样,伸出手爱怜的抚了一把她的头发:“那等咱们到家,有你不喜欢的再改去。” “嗯。”纪沉鱼抬眼往外面看,提醒他出去。许王笑了:“撵我走,我就走。”这才走出来。见染雪和离花夹在宫女队中,许王当着张氏又交待几句:“听这里姑娘们话,不懂的多请教妈妈们,不要让公主不喜欢。” 染雪和离花应声是,张氏干瞪着眼看着他离开没有办法。以后房中多了这样两个人,再和公主说话都不方便。 她劝纪沉鱼接纳许王,只是想以她身子换自己的功绩,出来这样的结果,张氏只能接受。回到王府去一样有别的丫头在,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夜静下来,高望在房门外守着一动不动,风声大起来,又恢复平时的肆虐。陈氏如断了骨头,从窗前软下来,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自从发现丫头们不是自己人,陈氏不再让丫头留房中。此时她惊恐万状,张嘴想喊丫头,又慢慢合上。 她一开始也不敢看,后来听到公主出来,忍不住好奇心看了一眼。这一眼,刻骨铭心! 锦帘下的公主,高贵的公主,是纪沉鱼! 没有面纱,也没有过多妆束,陈氏不费功夫的认出来。她惊得魂飞魄散,人伏在窗户上当时就动不了。 是殿下如此安排?难怪在南亭渡口纪氏一个人也能逃走。陈氏的心随着这个思路去转,唯恨许王太偏心。 她没有想到世上有相像的人这一种说法,反而恨上许王。至于纪沉鱼如何瞒过安陵国,陈氏不管。 嫉妒像无数虫子在她心里爬,她泪流满面,难道不让自己侍候,是怕自己看出来!推想一下殿下不让自己去侍候的时间,陈氏更想得歪,是这两天才换过来的人吧。原来的公主哪里去了? 她这才想到纪沉鱼可能和公主长得相像,不过随即抛开,再怪殿下偏心。 各人心思在心中,就这么过了一夜。许王一早起来,过来看过纪沉鱼,见她坚持要走,出来让人启程。 第二天歇在半山腰上,许王打迭起柔情无限过来,纪沉鱼早早睡下,忽闪着眼睫,泪水一滴垂在睫上,看上去楚楚可怜让人不忍,她还是那句话:“请殿下不要逼迫。” “鱼儿,”许王含笑劝道:“头一回是不好,再来你就会喜欢。”他握起纪沉鱼的手:“相信我,”再悄声道:“那天我已经轻手轻脚。” 纪沉鱼觉得他的手很有力量和温度,不急着抽出自己的手,可是他的人留下,纪沉鱼打心里不愿意,梗在她心里的,是这是一个古人,他再喜欢自己也是有限的,纪沉鱼,怎么会和别人争枕席。 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纪沉鱼发动自己全身的表演细胞轻泣道:“我累了。”许王无奈,只能把她归于洞房夜恐惧症。这一条也扯得过去,于归之日理当轻怜蜜爱,有几个像殿下这样强着来的。许王又爱又怜:“好吧,我别处睡去。” ------题外话------ 票子票子哇哈哈 ------------ 第七十八章 ,这算不算情深? 他走以后,要是纪沉鱼的本性会扮个鬼脸。她没有,只静静看着离去的人。圆房那天,或者说被强那天,两个人“赤诚相见”,她虽然痛苦也看到许王一副好身材。当时只见完美,现在着衣服的身子更如山般稳重。纪沉鱼又痛苦起来,要他,不要三妻四妾。改变他,这是一个完全古人。 她茫然盯着帐顶,直到把绣的金喜字看成花花晃着才闭上眼幽幽叹一口气。 许王也很痛苦,他是甜蜜的痛苦。小鱼儿要是别的病可以请医生,这洞房过恐惧症对医生说都难以启齿。再说医生是开什么药?防风的,镇定的,还是管头疼脚疼的。 唯有温存,是唯一的一味好药。 旁边微有动静,有半个躲闪不及的面庞,是陈氏。 许王瞬间明了,昨夜小鱼儿没带面纱出来,陈氏从窗户里可以看到。他招招手,陈氏已经躲开。还没有走到房间,许王让人喊她。陈氏这一次是真的惴惴不安的过来,进门不敢看许王跪下,哆嗦着问:“殿下喊我有什么吩咐?” “昨天晚上你在干嘛!”许王一针见血地问道。陈氏身子抖了一下,吃吃道:“我我,”目光先在地上躲躲闪闪,把地上缝隙一一看过来,遍寻不到可抓搔处,只能来看许王的眼光,这一看,人惊了一下。 许王恶狠狠瞪着她,也不问了,狰狞地道:“你看到了什么!” “殿下饶命!”陈氏以为大限来临,以头抢地拼命求饶。许王一动不动看着,陈氏泪眼婆娑抬起头,泣不成声:“我对殿下忠心耿耿,从不敢有二心……。” 许王漫不经心:“你对我的昭王皇兄更忠心吧?”陈氏唰地白了脸,死的恐惧已经到来,再听到这个秘密揭开,直直把她定住,反而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日色在她面上一寸一寸移动,许王不说话贪欢,攻身为上全文阅读。陈氏死了心,手指抿住刚才叩头弄乱的头发,轻声道:“我知道对不起殿下,请殿下把我尸骨送回我母亲手上,我的母亲……” 她又哭起来。哭声凄凄,有对生的留恋,又有对死的排斥。 许王闲闲地道:“死有这么容易?”陈氏身子一震,重新害怕起来:“殿下,请赐我一死,我愿去死。” “你想好死,告诉我昭王皇兄对你说了什么!”许王剔指甲:“说得好兴许能留条命,说得不好死都死不成!” 他的语气不过了了,却透着死亡的萧索,仿佛暮天里最后一声乌雀叫声,不知道是黑夜就要过去,还是黑夜中无边茫动。 陈氏打一个寒噤,再打一个寒噤。许王剔一个指甲,再剔一个指甲。陈氏呆呆看着他的剔甲小刀从大拇指移到小拇指,只余下一点儿就要剔完,她流下两行清泪,泣道:“昭王殿下说能帮我争宠,又说皇子身份不过如此,只要殿下宠爱早早生下孩子就当王妃也有可能。” 许王奇异地分了心,想想小鱼儿生孩子,抱着孩子蓬头睡在床上娇嗔,一定别有风情。陈氏的话把他心思拉回来,陈氏一古脑儿全说出来:“先是我家舅母詹太太帮了我一件事情,我感激她从此尊敬。后来殿下纳侧妃,舅母对我说会有人举荐我,不想果然成行。舅母才说出来是昭王殿下,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她痛哭失声:“我不从也不行了!” 许王若有所思,去年是谁对自己说的陈氏?再问道:“后来呢?”陈氏道:“后来再没有什么,就是让我报殿下的行程,不想殿下行程总是改变。这一次回去又和上一回不一样,殿下,我对殿下还是一片痴心,我是爱殿下才这样!” 陈氏努力昂起头,眸子泪光连连,无一处不在闪烁着“我爱殿下”。 奈何殿下不爱她。殿下现在心里只有那个得了圆房恐惧症的鱼。听到陈氏说爱自己,许王只有滑稽的,他可笑的笑了一下,精光收蕴的眸子一闪:“就没有别的。” 陈氏低下头:“有,殿下!”她恳求交换一下:“我只想再见我母亲一面,如果殿下能容我活到都中,我什么都说!” 许王讶然的扬眉一笑:“有人要杀你吗?”他态度和蔼,不带半分杀气。陈氏糊涂了,不知道自己是相信还是不相信,许王只笑如春风,房中都似乎温暖起来。 面对这样的笑,陈氏选择相信。要么是死,要么是生,只要能活她就奔着活路去,刚才是一古脑儿全说出来的神色,现在换成竹筒倒豆子:“昭王殿下说安陵宫中有人接应,我却没有见到。” “什么人?”许王谨慎起来。 陈氏道:“他说叫小乔!” “是男还是女?” 陈氏摇摇头。接下来再盘问她也没有什么,许王寻思一下这个人应该在公主的随从中。小乔可能是男的,也可以是女的,在公主的宫女中。还有那一百车的嫁妆没有好好验过,车里躲几个人也有可能。 幸好送两个人给小鱼儿,不然这丫头该怎么办?还不要殿下,着实该打!许王忍俊不禁地笑起来,自己也笨了,只想着圆房。晚上一定睡她床上,只抱抱就是。 见陈氏仰面还等着,许王殿下比她实在,既不是一古脑儿,也不是竹筒倒豆子,而是推心置腹,语气温和:“公主是安陵国君亲手许给我,呀,真是上天有大神通,竟然和纪氏有几分相似,唉,也只是几分相似罢了。从都中跟我来的只有你和纪氏,我一向关爱有加,” 陈氏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个劲儿的点头,殿下要这么说,她只能听着。 “安陵国君送行到城外,皇叔送行到边关,我们不能慢待,也不敢怠慢是不是?”许王心想本王这几句可不假,句句是真,童叟无欺贵妻不为妾。 陈氏点头。 “你身子不好,房里歇着吧。我看你一直是个好的,等回去帮我打理别院,山清水秀园林清奇,也方便你养身子。” 陈氏点头。 “你身子好起来,还可以见你母亲,你身子不好,闲人也少见是不是?”殿下循循关切,着实让人打心眼里儿感动。 陈氏点头,打心眼儿感动了领会了。殿下扣死一件事,公主是安陵宫中出来的,当然这也是事实。 总算殿下说完,满意地道:“你去吧,回去好好养着,无事不要下车。”陈氏出去的连滚带爬,逃命的事情不可以马虎。许王没有怪她失仪,反而在后面笑看着。陈氏出了房门,人才明白过来。见北风呼呼,三两枝梅花吐出芬芳,好似才做过黄粱一梦,人怔忡着心里忽忽的跳上来。 几个宫女娇笑着过来,手中捧着盆水等物。陈氏避开一步,见公主房门打开,染雪走出来笑:“这水冷了,姐姐们怎么弄得?” “水冷水热不要你管!”宫女们强硬地回她话。染雪笑容满面,话也一句不少回:“我贴身侍候公主,怎么不要我管!” 陈氏心灰意冷回房,见孙侧妃扶着门边往这边看,见她回来凑过来悄声道:“看吵起来了吧?才刚给公主送什么,离花又闹了一回。姐姐,你看我们劝劝殿下吧,公主哪里看得上殿下的使唤人?” 陈氏回她一个虚弱的笑:“妹妹,殿下的话不可以违背。”孙侧妃嘟了嘴。那是她的丫头,才处得熟悉凭什么给公主,又换两个小丫头来。许王倒不是刻薄她,是出门在外只带着这些服侍的人,能有两个小丫头给她已经算不错。 宫女们和染雪吵着进去,纪沉鱼喝了一句:“驸马给的人,你们要好好看待。”这才无话。张氏没说什么,认为纪沉鱼也有公主风范。见染雪过来,张氏才说几句:“你不必放心上,丫头们全是淘气的。”纪沉鱼打发她出去:“妈妈帮我看看明天的衣服,穿什么还是你经心的好。”张氏不见吃这样的恭维话,但还是出去。染雪和离花抿着嘴儿一笑,走过来对纪沉鱼动了动口型:“小心!” “小心!”纪沉鱼回了一个口型,心里忽然暖暖的。这一夜她睡得还是很香,人因安心而沉睡,前一阵实在苦了她,不敢吃也不敢睡。 早上再往山下赶,平陵长公主对许王又客气起来,自从殿下霸王强上以后,公主出门也快得多,不再像以前三请四请,等得人不耐烦才出门。要知道外面冰天雪地,公主不出门,骑马的人得在马下等着,坐车的人得在外面吹风,等她出来,大家才能上马上车。 许王对于姑母这样当成笑话来看,想到自己的父王也是如此,自己的兄弟也大多如此,殿下一个人以前总被压制,不当笑话看再没有办法排解郁闷。 现在不用郁闷,鱼儿是自己的,殿下心里甜滋滋。 一抬头见纪沉鱼出来,许王迎上去接住她的手:“昨夜睡得可好?早上吃了多少?这里的饭不中吃,下了山就好得多。” 旁边还有一个人咧着嘴笑:“嘿嘿。”嘿嘿的声音太大,许王和纪沉鱼往这边看。韦明德摸着头笑得见牙不见眼,许王白他一眼,纪沉鱼大大的白他一眼! 千里马依在韦明德身边,对纪沉鱼兴奋的嘶鸣几声。 少年也是前夜见到公主真容的人,他没有问,也不多一句话。许王有时候很喜欢他的聪明,独想到他把小鱼儿追得快无路可逃又偏偏逃走的时候要恨他。看看鱼儿下巴尖尖,生生是被他追瘦的。 陈氏虽然“病了”,也不敢在公主不上车的时候上车,候在马车旁冷眼看别人我们都是坏孩子。长公主是头一个要去巴结的,她有时候也每天三请安,再有官员们哪一个敢不来。 孙侧妃没有病,肚子里嘀咕着侍立马车旁,等到公主上车,殿下还要探身子进去关切几句才出来,关上车门她还不能走,得等公主车驾驶动,侧妃娘娘才能回马车松口气。饶是这样还没有完,路上公主停车要茶要水,就是不要孙侧妃侍候,她得象征性的下来,表示表示恭敬。 孙侧妃肚子里要是不骂才叫怪! 近深谷时,山林奇秀,怪石上铺着雪伸出一线天。不全是一片白,虽然大雪不停。葱葱郁郁的绿色在雪中不时出现,有时绿如绿玉,有时绿如池水。有时候也有一片红,山梅大放在无人处,独芳自赏自得其乐。无人走这条路,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小动物不多,偶然有一只雪兔奔出,不等人看清楚,那白色毛皮奔出很远。近谷侧的风变幻莫测,打着旋儿的,拂动无数积雪。直直如罡风的,让人不敢抬头。忽然没了风,却见茂林无数,一直延伸到天际边。 许王打马在纪沉鱼车外,扬鞭指给她:“看那里,好不好看?”纪沉鱼半开车窗,带着雪帽雪衣,脖子上狐皮领子围得紧紧的,眉开眼笑地看风景。 “要花吗?”许王又相中绝壁上一枝梅花,如雕如螭伸出,盘延若九曲河弯。纪沉鱼撇嘴:“那么高,你难道能上去?” 山高如尖峰直顶,最高处隐在云中。许王挑眉头:“你欺负我上不去?”纪沉鱼微微笑,怂恿道:“好啊好啊,你快上去!” 许王看看那山,再看看等着看笑话的纪沉鱼,撸撸袖子,纪沉鱼笑得伏在窗户上。眼前忽然白光一闪,许王骑着千里马飞骑而去。纪沉鱼大惊:“回来!”骏马如飞中,许王回身招招手,打马如飞到山崖下,手中一闪亮出宝雕弓,一箭飞出直奔梅花树。 远近人屏气凝神,都看着殿下这一箭。见梅花树“格吱吱”脆响几声,先是细小山石滚落,梅花树再一头栽下来。初时滚落如轮,看着香风四转有如风车。再滚下来时风势加急,树叶梅花飞散开来,如风火轮扑面逼迫。 “守礼让开!”纪沉鱼急了,手扒着窗户半个身子伸出来高叫。许王听到喊声回头,对她这姿势白了脸,挥手怒吼:“进去!” “轰隆”一声巨响,梅花树重重摔落。香气弥散开来,平陵长公主脱口而出:“好香!”许王摘了一枝子小的,上面花还完整,回到纪沉鱼马车前,见她才缩回身子,抬手一巴掌打在她额头上,骂道:“谁让你乱出来的!” 张氏和高望面面相觑,管还是不管? 纪沉鱼揉着额头噘着嘴:“第二次了。”她说的是许王打人的次数,第一回是在南亭渡口,纪沉鱼大制火药阵的时候挨了一巴掌,这回又是一巴掌。 许王被她逗乐,把花送上邀功:“如何?”再涎着脸:“有什么奖赏?”纪沉鱼一只手抚额头,一只手玩着花:“一巴掌。” “晚上我来如何?”许王笑嘻嘻。 纪沉鱼沉下脸:“不行!” “我只睡觉。”许王笑眯眯。 纪沉鱼红了脸:“不行!” “啪”地把窗户一关,许王在外面敲窗子:“就这么说定了!”打马赶快离开,再不走,不知道纪沉鱼会说出来什么。 山高积雪处,林中有一个人摸摸脑袋:“好险,差一点儿暴露!”这是一队黑色衣服的人,在积雪中很是显眼。刚才那一箭,险些把他们惊出去。 有人漫步而来,乌发在风中飞扬军婚,染上惹火甜妻。宗行风边走边问:“到了哪里?”有人回话:“快到一线天。”宗行风用树遮住人往下看,见一行车马数里之长,前面是开路的云齐士兵,中间是许王和公主的车驾,长公主等人跟在后面,再后面是公主嫁妆和陪嫁的人。 太子殿下勾勾嘴角,看一线天内苍穹迷茫,他喃喃道:“好地方!” 许王在一线天前停下马,和护送的将军们说了几句,又让人找来高望,鞭指地形给他看:“一线天内路最险峻,稍有不甚就滑入深谷,你护着公主车驾处处小心。” 高望先开始看不起他,缘于看不起云齐的人。自从殿下霸王强上,又对公主嘘寒问暖,高望反倒有几分佩服。大丈夫能屈能伸,就该如此!讨好公主有诸多好处,只知道骨气不知道大业的人才是笨蛋! 骨气,有时候能值几何?用对的人才值得称赞! 高望也肯和许王商议几句,他对于走这条路不高兴:“怎么一开始不说这路险?”许王回他两个字:“安全!”高望闭上嘴,也是,敢在这里设伏的人先要冻个半死,要知道车队走快走慢不一定,这里除了云齐驿站就再无歇息的地方,设伏的人只能喝山风等着。另一边是通往宗丘国的深谷,宗丘国过来也一样喝风。高望忘了一条,公主和殿下成就大礼宗行风不知道。而高望则不知道宗行风对于公主不让许王圆房是门门儿清。 宗行风临风而站,再一次想起晋王对自己说的“不要急!”晋王完全是搪塞,宗行风则以为得到暗示。成亲那天又有不圆房的事,他更要铤而走险。他也想知道安陵强国的大秘密,洞房那天许王看到他,是宗行风一直窥视在旁,他怕和晋王撕破脸不敢硬闯。 太子殿下心痒难搔的是两件事,一是许王殿下看到了什么?二是公主必得!风吹动他衣衫如鹰之翅膀,俯首来处云深玉瞑。大好山河俱在胸中,一展宏图就看今朝。他早知道安陵公主非同一般,与晋王交好也意有如此。 今天,是宗行风久盼的一天。 山风再吹起来,尖锐的哨声与山风同在。无数黑衣人雪中拥起,他们脚下靴子外面套上麻鞋,一队人手持刀剑,一队人手持罗网。罗网一扑,倒下五、六骑。刀剑上去一通乱剁,雪地里很快有血花。 很快敌我双方红了眼睛,许王守在纪沉鱼车旁,不时注视着四方。天,忽然就暗了。许王抬起头,见黑压压一堆大鹰飞来。他不及开车门,手中剑用力一劈,一脚踹去车门,见车里翻滚沉浮也正在打斗。 张氏手中握着一把尖刀,纪沉鱼抱着一个座垫迎上。许王一剑指向张氏后心,怒道:“你疯了!”张氏笑得冷渗渗,如乌鸦夜色中叫:“云齐国暗杀公主,公主血溅当场逃回宫中养伤,这样更好!” 她狞笑对纪沉鱼:“你是什么东西,也凭当我的公主。我的公主又美丽又聪明,是这世上最能干的女子!” 纪沉鱼被她逼在里面,在她手中尖刀势力中,沉着冷静的道:“晋王知道不会喜欢?”张氏嗤之以鼻:“你看看外面是什么!”许王回答了她:“宗丘太子!” “他才是公主良配,我怎么能让你假冒到宗丘国去!”张氏手中尖刀吞吐不停,并没有幽幽的蓝色,许王多少放心一些。马车只有那么大,他手中剑笼罩张氏所在之处,张氏尖刀又对着纪沉鱼。 许王固然不能进,逼得张氏手忙脚乱也不能伤害纪沉鱼。三个人正对峙着,一张罗网当头罩下。许王本能回马退出网下,本能大叫:“鱼儿!” “我会为你照顾好她的!”张氏嘎嘎笑起来。罗网把马车盖在中间,几只巨鹰飞来抓住马车,同时扑过来十几个黑衣人用力砍断车辕车轮,尖哨声响起,巨鹰带着马车高飞而去。许王急了,脱去马蹬,试图往上跳跃,马车中摔下一个人,青衣黑裙正是张氏。 高飞的马车顶上站出来一个人,宗行风负手含笑往下看,和许王看了一个眼对眼猎鬼鲜师。他优雅的挥了挥手。 “砰!”张氏摔落在地,嘴角吐着血沫,犹有不甘的往上伸出手,青筋纵横于手上,她嘶声道:“那不是真的!” 许王一剑刺入她胸口,再一脚把她从剑尖上踹下来,单人独骑打马追去。 宗行风惬意的看着他越来越远,双手抓住车门反身跳入车内,优雅地行了一礼:“公主,我来晚了。” 车角里坐的人,怕摔下去紧抓住桌角,眼睛亮晶晶并无惊惧。纪沉鱼坐直身子,抬起下巴:“你是谁?” 车身猛的一震,纪沉鱼直冲到车厢壁上。宗行风来扶她:“不要怕,是停下来。”他站得如此之近,眼中笑意丝丝纹路都看得出来。他笑得这么讨好,纪沉鱼劈面给了他一巴掌! 宗行风的笑一下子消逝,等到他知道自己错时,再挤出笑也觉得不自如。 马车外是山风最烈处,纪沉鱼抓住车厢才觉得能站稳。前后左右只有茫茫无边的白雪,纪沉鱼没来由的心一紧,许王如何? 她板起脸:“你把我丈夫怎么了?” “你丈夫在这里!”宗行风回得有板有眼。 “你是谁?”纪沉鱼鄙视他。 宗行风一身黑衣,也拂一拂做个正衣冠的姿势,摆出自以为最风度翩翩的样子欠欠身子:“宗丘国太子宗行风。” 纪沉鱼哈哈笑起来:“安陵公主的老相好?”不然怎么在这里劫人? “什么?”宗行风愣住。 纪沉鱼好心的告诉他:“我是假公主,你想要真公主,去安陵宫中要吧。”她笑语自若,面颊被山风吹得通红,笑几声被风打断,深吸一口气,顽强地再接着笑。 宗行风也很好心:“到了没风的地方再笑吧。”他伏下身子:“我背你下去。”纪沉鱼不理他,自顾自欣赏山尖如银晶莹剔透,又看山鹰自在盘旋如花。 “你在等他?”宗行风慢慢站起来。 “是啊,”纪沉鱼对他吐吐舌头,一张嘴山风倒灌,她不屈不挠的坚持着吐完,对宗行风摆摆手:“多谢你救我出来,不过就此别过,哦对了,你见到晋王时,代我转告,多谢他代我尝菜。” 她款款而行,很想走得快,只是这风太大,顶风而行,步步艰难。 宗行风在她后面呆立着,想想她说的话可能性,再对着这酷似公主的人看去,山风吹得她东也倒西也歪,他脚尖一点追上去,拎起纪沉鱼甩到自己身上:“不管你是真是假,以后你就是真的公主。” 纪沉鱼愣一下,这话第一个说的是许王守礼。确切地来说他并没有说得这直白,但他是这样做的。 有人背比自己走舒服,纪沉鱼不介意宗太子把自己送到平地上,但也不让他好过,扶着他肩头和他斗嘴:“你为什么要娶安陵公主?” “因为我会给你最好的日子。”宗行风面不红气不喘。 “是你别有用心吧?”纪沉鱼怕风吹散了自己的话他听不到,特意伏到他耳边上说话。 宗行风苦笑:“你客气些行吗?”又很有希冀:“不管你是真是假,你知道些什么?”头顶上有人笑逐颜开:“我只知道晋王的底裤什么颜色。” 宗行风呛住。 “骗你的了表小姐驾到!”纪沉鱼乐陶陶:“哎,你真好骗。” 宗行风闷头赶路不理她。肩膀上被人拍拍,他不说话。再有人拍拍,他也不说话。纪沉鱼对于他背着一个人急急掠走轻松自如很吃惊,总有增加些麻烦给他:“你走得太快了。” “嗯!” “和我说句话!”公主大人命令下来。 宗行风咧嘴一笑,灌了一嘴的风雪。他啐去回头道:“劝你别打主意,往前过了深谷就是我宗丘国土,你拖延不了时间!” 纪沉鱼举起拳头想给他一下,忽然见到谷口站着一行人,为首的那个正是许王殿下,在他旁边的是高望,身后是安陵士兵。云齐士兵全在挡黑衣人。 “哎,我在这里!”纪沉鱼高兴的喊起来。许王对她招招手,大声问:“你好不好?”纪沉鱼捏捏太子殿下的发髻:“好,他不肯背我,我就拧他。” 宗行风绷紧脸。 高望深深佩服许王守礼,是他在混战中找到自己,说从山崖下去直通谷口可以拦截。又为了让高望信任,不带一个云齐士兵,免得高望担心是打他埋伏。 果然太子殿下带着公主来了。太子殿下明显心情不好,而公主头发虽然乱,看着精神却不错。 许王一摆长剑:“宗太子,放下公主你自行离去!”他面沉如水,俨然是丈夫的口吻。宗行风怎么舍得放,他好不容易才到手,笑得一如春风:“殿下,狡兔从来三窟。”抿唇正在作哨,一双柔荑伸过来捏紧他嘴唇,纪沉鱼得意了:“我早就看出来你用这个吹口哨。” 从宗行风到许王都哭笑不得,许王斥责道;“鱼儿住手!”纪沉鱼不但不住手,用另一只手变本加厉地拧住宗行风耳朵,不无得意地道:“我就说不要你背!”她手指尖尖,上面有一个戒指蓝汪汪的,突出一根尖刺来。 “这里哪里来的!”许王怒目而视。纪沉鱼笑逐颜开:“皇叔给我的,”想到这里对皇叔感激涕零:“皇叔很好皇叔很棒皇叔顶呱呱,道谢完毕!”手提起宗行风耳朵:“蹲下!” 宗行风斜眼见到后方蓝汪汪,是淬过毒的,只能依言蹲下。 许王大步过来,纪沉鱼嘴里嘀咕着:“你来得太快,不然我现在一个人逍遥多好。”为自己拿下宗行风,献宝似的仰起面庞笑,耳朵被许王一把揪住,再夺过她的戒指,骂道:“有你什么事情!” “怎么没有……你轻些好吗?”纪沉鱼很想拍案大怒,可怜怒到一半耳朵剧痛,又转为商议。 许王怦然心动,想起纪沉鱼圆房那天的话:“你轻些好吗?”纪沉鱼见他嘴角噙笑得不一般,同时也想到,不由得红了脸。 许王低声道:“这样,我才喜欢。”纪沉鱼大叫一声,扑到他肩头上重重咬了一口。许王皱眉:“这衣服多脏。”把纪沉鱼抱开,看也不看宗行风,就这么走了。 高望紧随其后。 宗行风蹲在那里,望着公主越来越远,才见到谷底黑压压一群人过来,自己的人现在才到。 追?还是不追?宗行风犹豫不决。不追,这是自己一直的期望。追,许王没杀自己。当然他要杀也不是这么容易,但他爽快大方的没为难自己,当然也为他急着赶路。 “太子?”跟他的人询问道:“再不追就来不及了。” 天地忽然变色,天边暗得阴沉沉,这是大风暴的前兆。一群人个个变色。对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宗行风嗟叹道:“天意如此狂后,乖乖让朕宠!” 许王守礼还不知道就要起风暴,雪地里路滑,他留下马匹在原地。回去就费了一番功夫。刚才是绳索下山崖,现在原路走回到绳索下。解开腰带把纪沉鱼绑在身上,手拉一拉绳索正要上,高望多了个心:“我先上吧。” 许王点头道:“也好。” 十数条绳索一起有人登,高望和十几个人攀到一半时,手中忽然一空,绳索从最高处断裂,他们的人直直摔了下来。 山崖有数丈高,高望和护卫们又全是高手,没有摔死,只摔得口吐鲜血,人全插在地面尖利的冰绫上。 手指着上面:“有人!” 有一个人从上面伸出头来。她美貌如花,笑容如冰,陈侧妃笑容可掬看下来:“殿下,这上面的战事已了!你的人要下谷底找你,我弄惊了马,他们现在正满山里寻马。”她笑得合不拢嘴:“你的人可真能干啊,没多大功夫就找到马。不过回来这里,看到我代你留下的字,猜猜我写的什么,我写的山下相见。” 再对纪沉鱼一笑:“你看,我也会惊马不是?” 山崖如冰,没有抓手处。没有绳索下来难上去也难。纪沉鱼扮了一个鬼脸儿:“你骑什么?”陈氏一愣,马上展颜笑得似朵子花:“我一个人可以走下去。”另一只手举起几个干粮包:“我要这里先呆几天,你放心冻不着我,你还不知道,我小的时候,有一回大姐把我从山下推下去,我一个人在树上过了好几天。那一年,雪真是冷。我呀,在这里陪你们,直到你们一个一个死去。提醒你们一下,你们饿了可以互相吃的,我只听说过人肉可以吃,还没有见过人吃人。” “吓死你!”纪沉鱼对她皱鼻子树中指,反正古人看不懂这姿势。 陈氏快快乐乐地招手:“你多说几句,这里遍地是雪,不愁没水喝。”她把身子缩了回去。 纪沉鱼对着她啐了一口,落下来险些啐到自己身上,多亏许王手急抱开她。许王才劝一句:“你不必生气!”纪沉鱼对他发火:“你快找路去吧!” 眼前水晶般的山崖,闲人只怕还有诗词歌赋出来。对于逃生的人来说,只想一拳打碎。回头走,许王摇头:“宗行风都不必追我们,等在那里就行。”他还有玩笑的心:“瓮中捉鱼。”纪沉鱼气呼呼:“奉送殿下。” 往上去,刚才为了早过来,选的这一处山崖又陡又耸,没有绳索就上不去。再说地下还有十几个受伤的。 纪沉鱼挣扎着跳下地,也是无计可施。 陈氏在上面不时嘻嘻过来说几句:“我的马车还在,他们见我不在以为死了,轻装下山什么都不要了。当然公主的嫁妆还在。我车里好暖和,要不要来坐会儿。” “公主!”地上躺着的高望开了口,许王把他们移至背风处,正在找些东西想给他们垫在身下。高望又叫了许王过来,吃力地道:“你们走吧,不要管我们。”他目视纪沉鱼:“我奉晋王命在你身边,如有不对,立即将你格杀。张氏死了,我死了以后,你在云齐就是真正的安陵公主,无人能越过你!” 许王冷冷打断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放心,不说这些,我也不会丢下你们!”他面前的高望忽然直了眼睛,现出恐惧来,手抬了几回起不来,喉结动了几动,迸出来一声:“风暴!” 随着这一声,他喷出一大口鲜血闭了气,眼睛惊异地瞪着。 纪沉鱼没听清楚,黯然伸手要为他抚上眼睛。肩头一紧被许王拎起来,许王声音中也带着恐惧:“风暴来了!” 他也顾不得可能与宗行风碰上,抱起纪沉鱼一掠几步远,头顶上又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哎哟殿下,你找到路了?”陈氏笑眯眯又探出身子:“殿下,昨天晚上我问路,其实天天晚上我在驿站里都会问路,你想把我打发在别院里幽居,哪有这么容易?” 许王顾不得和她废话,头也不回:“你快逃命吧追美金手指!”陈氏笑声更清脆:“你又骗我了?”忽然一声尖叫。纪沉鱼从许王怀里往上看,见天空阴霾密布,风似不是从天上来,而是平地里骤然生成。 陈氏被吹在半空中,只看到她卷在风中的手脚不停乱动,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噗!”一大蓬冰雪从崖上摔落,把山谷全数葬埋。 纪沉鱼只记得无边的黑暗当头压下,有人把她搂在身下,再就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沉鱼醒来并没有觉得呼吸不畅。睁开眼一片黑暗,过了一会儿才渐渐想起来前事。伸出手,触到一片冰凉世界。而身后,则是温暖微有起伏。她贴了贴,身后是一个人。 守礼!她猛地想起。双手双脚用力拍出或蹬出,头顶上豁然亮堂,薄薄不过三寸还全是才下的积雪。 有命活了! 她惊喜的双手扒开大些,自己先钻出来,再回身去拉许王。许王的身子沉重,洞又不大不好拉。想把洞挖得更大些,触手全是硬碰硬的冰块,冻得实了。 纪沉鱼重新钻入洞,在许王身上找了找,怀里摸出来一把贴身小刀,削冰如泥,没几下子挖开一个很大的洞口,就这也费了许多功夫才把许王拉出来,累了一身的汗水。 往远处看,白雪垠垠。不远处有只手直直的伸出来,上面带着一个红宝石戒指。纪沉鱼检查一下许王的呼吸,虽然微弱却还有跳动。丢下他到那只手旁边,手已经没了血色,指甲雪白,手指手心全惨白。上面结的有冰雪,日头又出来,照着还有反光,看着吓死人。 纪沉鱼没有犹豫挥刀劈向冰面,把冰雪一块一块刨出来。手臂慢慢的全露出来,接着再露出发髻,盯着这熟悉的发髻,纪沉鱼更加快的刨冰雪。 陈氏的面庞露出来,冰得如白玉美人一般,面上还有临死前的惊恐万状,她已经没了呼吸。深山幽谷中无人无兽无,冬天呼吸沉重可见,听来听去只有自己的呼吸。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可怖景象,纪沉鱼的心一紧,忽然想到许王守礼,奔回去跪下来面颊贴在他胸膛上,因为紧张,好不容易才听到轻轻的跳动声,她丢下小刀,跪在雪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哭过就对自己大声说一句:“纪沉鱼,你一定要出去!”再回去挖陈氏身边的冰块,她记得陈氏身边有干粮。 翻死人的衣服固然不对,可是为了活也只得翻了。这死人冻得邦邦硬,衣服也邦邦硬,只能用刀割。一面割,纪沉鱼一面哭:“对不住,我是不得已。”不管这个人如何地不好,她已经死了。 割出来三袋干粮,都硬得如石头,连袋子冻住现在也不能吃。再割,有火石和火纸。拿着这几样东西,纪沉鱼回到许王身边。几乎崩了牙才咬下或啃下或用唾液融化的一小块干粮,不过只有小手指尖大。 放在嘴里直凉到心。 尽量的化暖了,嚼碎了,嘴对嘴的喂到许王嘴里。如此喂了几口,纪沉鱼累得要不想动。她不想动的时候,肚子咕咕叫起来,或者说刚才就在叫,她一直没有精力感觉。 对着冰渣子干粮瞪着眼睛看,实在不想动,肚子里又支撑不住。纪沉鱼呜咽一声把干粮摔了,人趴在上面有力气就啃没力气就歇着,就这么着对付几口有了力气,再去寻东西扎个架子带许王走。 树枝子不近,眼睛看到,走到花很久。离开前纪沉鱼对还昏迷的许王道:“我很快就回来。”想到自己一会儿要劳累出汗,解下身上衣衫,把许王包起来。 ------------ 第七十九章 ,顽固的鱼儿 雪地一望无际,松树离得远,也可以回身看到许王平躺的身影。纪沉鱼走到松树下一身汗,砍下松树又一身汗。她计划是两颗松树,但是停下来飞快跑回许王身边。刚才忘了用刀割干粮,现在想起来用刀把干粮分成小块,拿一块放在嘴里,冰得人一跳。 好不容易融化了,嚼碎了先喂的许王。许王没有醒,却自动分泌唾液,嘴里的食物在唾液中分解咽下肚。喂过再咬积雪,一口一口嘴里化了喂他。 做这些事纪沉鱼想也没想,怎么能丢下一个活人。 再去砍松树,好在是把快刀。把两棵松树拖回许王身边,树枝绑树枝,再把许王放上去,干粮放上去,趁着天没有黑,负起树枝往前行去。 月儿淡淡上来,阴风寒冰刺骨。纪沉鱼正发愁哪里能歇过这一夜,有“啪”地一响,一个小冰块从左侧摔落下来,那边是一个山洞。 山洞上方结有不少冰绫,冰块也许是那里掉落下来。洞中空无一物,只有几块大石头。纪沉鱼大喜过望,把许王拖进去,试一试一块石头能搬动,推去堵上洞口,风立即小了不少。 她弄两株松树,一株压着一株,一是怕许王与冰面接触过近,二是如这般歇下来多一株松树可以生火。 把一株松树解下来,用许王吹金断玉的小刀切成碎柴。火石火纸打着了火,不一会儿燃烧起来。纪沉鱼松口气,有火就有活路。把许王往火边拖一拖,见他闭目不醒,心中实在忧愁。干粮烤热后没有水,用自己手掌在火中煨热,捂一把雪在手上化水。虽然冰,却比直接嘴里化水的好。 有火有粮看似暂时可以安心,纪沉鱼再喂许王时反而有了不安,不像雪地里不假思索的唇对唇喂他,那时候人在天寒地冻中,只怕他从此不在,只想多喂一口是一口,不敢多想别的。 山洞虽然不小,也怕许王冻病,纪沉鱼犹豫一下,睡的时候抱紧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半夜里狼叫虎啸都有,因为身边有这个人在,贴一贴他就觉得安心。 纪沉鱼没有多想,她很快睡着重生之邪医修罗全文阅读。醒来时天光从洞口石头缝隙中透进来,再看许王还是没有醒来。 早饭还是干粮和雪水,饭后拖着他雪地中独行。自己出力会出汗又怕他越睡越冷,厚厚的外袍一直把他盖得紧紧的,就这么带着他逃命去也。 看树轮,看松叶两侧受光的不匀来认路。其实遇到岔路口拐来拐去,纪沉鱼也不知道将去哪里。 这样一直过了三天,三天中纪沉鱼无微不至照顾身后的人,都是嘴对嘴的喂给他。 第四天上许王呻吟一声睁开眼睛,纪沉鱼正在烧饭,回过头后欢呼一声,不避嫌疑地抱住他:“你醒来了?” 许王幽深的看着她:“鱼儿,你又救了我?”纪沉鱼流下泪水不住点头:“你好了太好了。”拿起他的手贴在面颊上,纪沉鱼泣得更凶:“你会认路不?我走了三天还没出去。” “你现在知道离了男人是不行的吧?”许王在这种时候还调侃她,纪沉鱼深以为然。男人是阳刚力气的象征,这种逃难的时候男人算是必需品。她又把面颊贴在许王胸膛上,流着泪听他心跳扑扑通通。 许王抬起手抚着她的头发,微笑道:“傻丫头,你为什么要走?”纪沉鱼脸一沉,推开他去火堆边看干粮热了,拿来切碎了给他:“吃吧。”小脸儿黑的,刚才的亲热全然不见。 许王刨根问底,殷切地问:“鱼儿,告诉我!” 纪沉鱼拿出他的小刀,这小刀一直放在她身上。举着刀在两人中间,刀光明亮映出两人的身影。纪沉鱼认真严肃地道:“我救了你是不是?” 许王点点头。 “那你指刀为誓,你我出去以后,各奔东西不再干涉!” 许王惊得嘴一张,失声道:“为什么!”碰触到纪沉鱼绷着的小脸儿时,许王大怒,他还虚弱,怒也怒得有气无力,但声音坚定:“不!”再很有骨气的推开纪沉鱼给自己的干粮,闭上嘴以示自己不吃,也不会发誓。 纪沉鱼大怒,她怒得比许王有力得多。一把捏住许王面颊,把一个细粒的干粮扔了进去,再合上他下颔:“吃!” 许王挣扎了几下才咽下去,纪沉鱼忽然笑了。他此时任自己宰割,这滋味真好。就这样捏着他嘴喂了一顿,自己去化雪水。手心温热的雪水送到许王嘴边,许王湿润了眼睛,乖乖张开了嘴,就是喝完了舌头飞快在她手心中一点,再飞快收回去。 纪沉鱼懒得同他计较,自己去吃了饭,收拾篝火时嘟嘟囔囔:“我还心不狠,要是心狠,打到你吃为止!” “鱼儿,我让你打,让你天天打都行,只求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离去?”许王很有渴望想知道。纪沉鱼沉默一下,对他说也不会明白。 因为他醒了,下午拖着许王行走格外有力气。她背着松树的根部,许王是头朝着她的背,脚对着外面。不时仰起头看少女纤细却柔韧的背景,似乎天塌下来也能挡住。许王噙着笑,双手负在脑后,一只脚在风中摇着很是惬意。 是的,他从一开始就醒来的。他抱着纪沉鱼压在雪下,是他抱着纪沉鱼破开一个出风口,装成昏迷等她醒来。少女唇对唇的喂食,许王没有半点狎玩的心。他知道她一心想救自己,让他心中甜蜜之处更爱意连连。 他想到自己的母后,病去之前曾说过一句话。当时宫室中暗沉锦帘,中年还美丽的皇后幽幽说了一句:“难得一个真心人。” 这句话一直印在他心里,直到他身受情伤更自以为自己明白得彻底。对纪沉鱼也好陈侧妃也好,许王一开始都是一样的心思。纪沉鱼的伶俐纪沉鱼的逃走,许王也只明了自己喜欢她,但不是爱少爷,别太坏。 这三天里,可以考验出真心!她完全可以抛弃自己,她选择带着自己一起走。深夜遇到山洞,三夜里指路山洞的冰块都是许王击出。他一直等了三天,这才选择醒来,不忍心让纪沉鱼独力承担一切。 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小鱼儿为什么要走?反正不会让她走,但是直觉这是一个应该知道的事情。 因为他醒了,纪沉鱼不再频频回头看他。偶然回一次头,许王手放好脚缩好,很像冻僵后不能行动的人。 就这样纪沉鱼被他又骗了三天,殿下确切弄明白小鱼儿没有打算指着这事要胁自己的意思,殿下满血复活。 他一起来,纪沉鱼大大的松一口气。又怕他初起来不稳,过来用肩头顶住他身子。许王手无意中按上她的肩头,纪沉鱼痛呼一声腿一软跪了下去。许王没有揭开她衣服看,只是默默地抱起她,纪沉鱼还不肯:“你才好,我自己有行。” “肩头肿了吧?”许王执意抱起她,雪地中掠了出去。纪沉鱼见他很稳当了,开始和他算账:“在宫中的时候就受过伤,一直不好,又负着你走了这几天,殿下,给我什么奖赏?” 许王还能垂头亲她额头一下,笑道:“我永不离开你。”纪沉鱼才嘟嘴,许王把她话堵上:“我还没有好,这是强撑着的,你忍心不送我回去?” “只送你到安全地方。”纪沉鱼在他怀里抗议。许王含笑:“一言为定。”他奔了一会儿,停下来慢慢走一会儿。到第二天可以看到山下时,许王苦笑:“你怎么走到这里来?”纪沉鱼才刚喜悦,停下来问他:“怎么了?” 山下一座城池,上面飘扬的是云齐国旗。纪沉鱼纳闷:“你不喜欢?”许王努嘴:“你看看旗子上是什么?”大风把旗子忽卷忽收,展开时现出一个大大的“江”字。许王道:“这里不安全。” 纪沉鱼白了他一眼:“殿下,你是殿下!” “我是殿下,那下面的是殿下舅舅。”许王对着江字看,眉头皱在一处:“那是宫中江夫人的兄长江大将军江青水,是十六弟的亲舅父。” 纪沉鱼和他大眼瞪小眼。回首来路又不能回,前面不能去,这怎么办? 许王叹气:“这种时候,男人拿主意!”纪沉鱼不后于他:“女人也行!”许王眼含笑意:“那我们各自在雪地里写出来,一分高低如何?” 两个人蹲身,用手指在雪地里写上主意,一起来看,携手而笑。许王写的是:“去!”纪沉鱼写的是:“闯!” 山风凛冽银白为幕布,许王自顾小鱼儿和自己,好一对神仙眷侣。他不再自以为是,不再全以自己为中心来看待纪沉鱼要走的事。她是公主,是自己的正妃,这也不愿?殿下也不着急。 地久天长总会明白。 怎么去两个人又嘀咕一会儿,许王出的主意纪沉鱼全不干,纪沉鱼出的主意掐住许王脖子要他答应。 两个人一起上路。 从安陵走时是新春,行来已经近正月。山中冰雪严霜,山下却已初春。这里是附近最大的城市,城门的人不少。守城的士兵打着哈欠,偷偷看向几个人。他们戎装彪悍,目光筛子似过滤行人,士兵们悄声嘀咕:“这是干什么!” 但是来头大! 挑担子的,贩布匹的,长长的车队是粮草。正行走间,官道上传来叫闹声。一个比踩到鸡脖子还难听的声音尖声叫骂:“死鬼,快给老娘滚快些!”所有的人都皱眉,这还是一个女人? 不容别人耳朵闲下来,叫骂声更尖更厉:“杀千刀的,该砍头的……王府嫡女。”人人都想掩起耳朵,因为下面各种叫骂都出来。 要是不回头看,说明这个人定力不错。人人回头去看,又皱一下眉。一个泼妇状的女人。见到泼妇不奇怪,光听声音就是泼妇。不过这泼妇与别人不同,头发一半扎起,一半披在面颊上,那面颊黄得如泥,还有几处黑像污脏,污得像阴沟里泥。她衣服也奇怪,暗红色乌乎乎,衣角半翻起倒有几个绣花,偏又看不清楚,给人感觉一样是乌突突。 要说这泼妇也罢了,不爱看可以少看,不爱听她叫骂也可以很快进城分手。人人共愤的是眼前景象,泼妇身前一个驼背弯腰的人,正被泼妇用柳条抽打。柳条上还没有新绿,完全光条子,打人光看着就很疼,这泼妇就不住抽打他,又飞起一脚,驼背哎哟几声摔一个跟斗出来,从守城士兵们脚下滚入城门。 泼妇大步追来,站在城门口破口大骂:“老混蛋,今天衙门口儿不让老娘另嫁别人,老娘一定不答应!”她气汹汹叉着腰,追着驼背就往里去。 没有人拦阻他们,几个彪悍的人也躲避不及。有一个士兵是队长,为谨慎悄声道:“可要检查?”这两个人一个半边头发遮住头发,一个弯腰驼背,都没有看到面庞。 “怎么会?金枝玉叶肯这么下作!” 泼妇和驼背在小巷子里停下来,这是别人家里的后门,地上丛草不少,没有踩过的印子,看起来少有人走较隐蔽。 驼背直起身子,后背里抽出一块大石。衣服是反穿的,现在正过来,袖子里取出簪子,扎好乱发,露出许王的面庞。 纪沉鱼也是反穿衣,背对着他穿好衣服,正在整头发,一回头,见殿下目光如炬盯着自己,纪沉鱼红着脸啐道:“闭上眼。” 春花般娇艳的眸子娇嗔飞起,许王叹一口气招手:“过来,我有要紧话对你说。”纪沉鱼依言过来,被许王一把按在怀里,才要挣扎,听许王低声道:“好鱼儿,今天这事可不许往外面说。” “我不说可有好处?”纪沉鱼眨眨眼。许王沉下脸:“你要走可不行!”他只手按住她,也有几丝青丝在手中。怀中娇柔的身子馨香扑鼻,许王道:“我怎么能放我的救命恩人走!” 他的心跳贴着她的心跳,纪沉鱼不无眩惑。她不是不喜欢他,而是为后来着想,三妻四妾她不喜欢。不能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可以赔上一切自尊。 纪沉鱼正在想这话:“殿下,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她一脸算账和计较,许王哼一声放开她,放下一句狠话:“总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愿呆我身边,寸步不离,寸步不走,寸步……” “饿了,吃饱了你好好地寸!”纪沉鱼对自己手看,再看许王耳朵,喃喃道:“要是能再拧一回打你一回多好!”对着虚空舞几下:“打到你听话为止!” 许王慢条斯理:“这个建议真不错!” 纪沉鱼甩个背给他,大步往巷子口走去。忽然回身贴近许王,许王明知道她决不是来亲近的,也心中一喜。纪沉鱼把他头上金簪子一拔,往他手里一塞,地上拔几根野草,搓搓成一个小草棍,递给许王:“用这个!我们现在是穷人,哪里用得起金簪子。” 两个人衣服雪中行了几天,都脏得不行。许王笑得簪上草根,再看纪沉鱼头上耳上半个首饰也没有,袖上金簪子抛个荡漾的眼神:“媳妇儿,等下给你买银簪子,免得你不要我!”纪沉鱼呲牙,和他一起晃出来。 身上金银还有,成衣铺子里买了中等的衣服,中等的客栈里住上来。等饭菜的时候,许王喊过纪沉鱼来坐下,一脸不豫:“可听说一句话,狡兔死,走狗烹。”纪沉鱼天真无邪又无辜,手里转着一碗茶:“殿下,兔子还有一堆呢。” 许王忍俊不禁,再黑着脸拍拍桌子:“所以,殿下留着你逮兔子盛唐夜唱。”劈手夺过纪沉鱼的茶碗:“也不刷你就用!”殿下自己来,用桌上热水洗干净碗,倒好茶送到纪沉鱼手上,忽然低声下气:“小鱼儿,不要走!” “哼!”纪沉鱼高昂着头不理他。 小二敲门送酒菜来,许王又让他多送一壶热水。吩咐纪沉鱼不要动,对她继续是荡漾的眼神:“该我侍候你了!”纪沉鱼笑眯眯看着他用热水洗碗洗筷,就是桌边椅子也擦了。重新坐下,纪沉鱼不怀好意:“殿下,床还没有抹!” 殿下再次不要脸:“晚上我用身子擦,反正你要睡上面。”纪沉鱼半点儿不生气,反而欣然:“好啊,我睡床你睡地。” 两个人对着瞪瞪眼,决定此事到晚上再说。酒过三巡,纪沉鱼问起来:“你答应我进城,一定是另有心思。” “我忽然认为还是要打你一顿,我有无数个主意,你偏要我当怕老婆的。”许王说得别有用心。纪沉鱼回想很乐,却不是笑话许王,她大吹特吹:“我扮得很棒!”为自己翘翘大拇指:“演技一流!” 许王接上话:“那你继续扮公主,小鱼儿,”他再次恳求:“权当帮我一把。”纪沉鱼脸色阴晴不定,许王再接再励:“我大业将成,你就是皇后,以后三宫六院归你执掌,谁敢不从!”纪沉鱼的脸猛的一拉。 “怕安陵国?有我在你不要怕。我必灭安陵,还你真实身份。鱼儿,在此之前,只有你能帮我。”许王手下能士名将要听到,一定要来和殿下算账。 纪沉鱼嘿嘿冷笑,脸色更加难看。她就知道这一位图的是自己现在身份,就知道这一位以后成就大业,三宫六院无一不缺。她有心冲他几句,又想到现在两人一心才能安全,忍忍气指指酒杯:“倒酒。” 酒满上后,纪沉鱼端起来和许王干,一杯两杯三杯,总算把他嘴堵上。半醺中,许王声音低低:“你看到城门那几个人了吗?”纪沉鱼点点头,守城士兵已经强壮,他们更是气质高昂,与别人不同。 “为首的那一个叫张守,是皇兄均王的心腹。”许王醉了般的半歪桌上,纪沉鱼则心里起一阵怜惜。她伸出手抚摸他的手,安慰道:“也许知道你失踪来找你。” 许王冷笑几声:“是的!找我!”他感受着手上的温度,失落地道:“张守曾经刺杀过我,他的兄弟张结是我亲手所杀。他大模大样站在城门,有查看我下落的意思,也有让我见到不敢进城的意思!” “咱们也进来了。”纪沉鱼柔声道。 “所以我必进来!”许王略提起声音:“江夫人为十六弟,和我们兄弟三人从来不合,均王和他们勾结是我不敢想的事!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呐……”他的声音低下去,黯然神伤:“我们睡一会儿吧,晚上我去将军府看看。” 他扶着桌子站起,步子似不胜颓废。纪沉鱼静静坐着,又是怜悯又是同情地看着他。同时想到殿下的三宫六院外又加上祸起萧墙,纪沉鱼可不侍候,最多陪你到安全地界。 许王知趣的睡在榻上,纪沉鱼睡了床。晚饭小二敲门送来,用过后天色黑得乌沉沉。窗户上有人敲打,又有嘻嘻地笑声。 许王一愣,纪沉鱼奔到窗边用力一拉窗户,大怒道:“杜莽客!”窗下是一片河水,杜莽客倒吊在窗上,嘻嘻而笑扮着鬼脸儿:“兄弟,哈,兄弟。” “你给我下来,我要揍你!”纪沉鱼怒气冲天,杜莽客害怕的缩一缩头,只见人影子一闪,人已经不见。走到纪沉鱼身边的许王暗自惊骇,这人功夫太高!又见黑影子一闪,杜莽客又奔回来,手攀在窗户可怜巴巴:“你不要喝那个,白的,不要喝!”手比划一下,一闪又离去。 纪沉鱼又是跺脚又是喊,最后糖也用上了,只见月色明亮,偶然有几只乌雀纷飞,再无别人医手遮天:诱拐腹黑国师。 许王若有所思:“这就是助你逃跑的人?”纪沉鱼气呼呼:“就是他,他功夫好,不过脑子不太好。”她还是不忍心说杜莽客是白痴。 “这个人,”许王慢吞吞地道:“他曾闯过我的书房,夺走你一张小像,说你是他老婆。”他回想那个大雪天,自己拿小鱼儿的画像和旧人相比,许王怅然又想到雪中三天三夜,纪沉鱼唇对唇喂自己,殿下格外柔情似水:“鱼儿,我真的喜欢你!” 此心唯有经过,才知道真情可贵。 纪沉鱼沉下脸:“殿下,我不喜欢你!”算一算更生气:“你几时画过我的小像,你又几时先见过我?” “这个嘛,容我慢慢道来。”许王卖个关子,心想这条鱼总是要走,殿下才不肯说早就相中你,随你自己猜去。见纪沉鱼不满,许王转移她的视线:“和我去将军府。”纪沉鱼喜欢了:“好,还以为你不带我去。” 许王关上窗户:“我得看着你,你有本事走我服你。”纪沉鱼伸出手掌:“啊哈,咱们三击掌!”眼前巴掌闪动,许王抡巴掌要打她。纪沉鱼后退让开:“没打着!”听许王又起疑心:“什么白的不能喝?” 纪沉鱼想一想这是杜莽客的话,随口道:“是安陵王后让我喝的,我不肯喝。”许王就势问道:“你怎么去的王宫?” “我沉鱼落雁,羞花闭月,安陵人一见许我公主之位,我推辞不肯,他们力气大,我是卧薪尝胆,先忍耐之。”纪沉鱼胡说八道一通,许王笑着哼哼两声:“可真的你的!” 将军府在明月之下,从屋脊到地上全是银白。许王和纪沉鱼在外面离得最近的街口看着:“这怎么进去?”这是纪沉鱼问的。 许王挑眉:“我的公主,你可是从小学过治世经济,军法国策无一不会,这小小主意也没有?” “有,把殿下绑了,他们会奉我为上宾,给我一大笔安家银子,足够我买良田成财主。”纪沉鱼如此这般的回。 许王凑近些:“殿下本身就是良田珠宝富贵权势,自己留下来更划算。”纪沉鱼大大咧咧:“听话吗?” “听!”许王亮着眼睛:“你要捶背,还要捏腿,要抱着睡,还是背着?”纪沉鱼一本正经,竖起一根手指晃一晃:“这些全不算什么,人人都会!” 许王极为大方:“那你开出价儿来!” “请先自宫!” 杜绝三宫后院的另一种办法! 足有一刻钟,殿下的脸比锅底黑,手指捏着响了又响,痒痒的在纪沉鱼眼前划来划去,划来划去,纪沉鱼老实乖巧老实巴交,只往一边看。 有几匹马行来,马上人鲜衣夺目,一表人才。纪沉鱼扯着许王让他看:“那个人!”许王眯起眼:“宗行风?” 他喃喃:“不该在的人全在这里,幸好我来了!” “你感谢我吧?”纪沉鱼又来要情。许王咬牙切齿状:“谢你从此夜夜良宵。”纪沉鱼嗤之以鼻,许王生气地道:“有什么好笑?” 纪沉鱼拖长了声音:“我怕你的旧情人!” 许王无声无息的笑了,没有再和纪沉鱼争下去。 两个人直奔王府后门,直接去敲了门。出来一个家人:“什么人?”许王道:“宗丘国护卫寻太子殿下,不知道殿下来了没有?” “这是后门王爷掀桌,毒妃太猖狂最新章节!”家人奇怪地问。 许王和纪沉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王先责问:“你怎么带的路?”纪沉鱼委屈:“人家这样告诉我。” 家人息事宁人:“好了进来吧。”进去后旁边是个门房,里面还有一个人,才问一声:“谁?”许王欺身上前,啪啪两掌打倒他们,把纪沉鱼往肩头一扔,掠向府中。 没多大会儿功夫,府中报警声大作。四面全是喊声:“有贼,伤了两个人。”江青水大步出厅,他是个面如冠玉的中年将军,人虽然生得英俊,却也不怒有威。他身后跟着出来两个人,一个衣衫轻飘,形容潇洒是宗行风,还有一个修长身子,和许王面庞相似,均王也在这里。 均王疑惑地问:“莫不是七弟混了进来?” “怎么会!”江青水斩钉截铁:“城门口儿有你的人也有我的人,他进来先不易。就进来,又怎么知道我们今天会面,今晚就来!”均王虽然是皇后嫡子,江青水对他也不太客气,直来直去的道:“殿下你过于疑心。” 均王打个哈哈过去,这人手中有兵权,无奈他何。 以前认为身份最重要,左右国君最重要。近几年发展到四大军队各自为政,江青水辅佐妹妹江夫人,有助十六皇子登位的可能。曹国公施泽和安陵国呼延元帅私传交好,此人心思不明。许王守礼不用说了,他身为嫡子,只为自己打算。还有老将袁为复,这个人最为圆滑,左也可以右也可以,只跟着朝中风向走。 均王降下身份和江青水联络,是许王迎娶公主,不用任何人多说,他一跃而成呼声最高的王位接班人,均王急了,江青水也急,急的人还真不少。 江青水有心显摆一下,站在厅口发号司令:“左七,后院,右三,前院,左五,前院横扫,右六,前院竖查……” 随着他的吩咐,一队一队人举着火把有条不紊的行进,分割成片的层层推进。许王负着纪沉鱼还有后院子里,纪沉鱼没有说什么你不必惊动人的话,她最能感觉到许王做事的成竹在胸,低声道:“我们去哪里?” 气息贴着许王的耳朵根儿上去,许王心里暖暖的很受用,低笑道:“你怕不怕?”耳朵上一紧,被纪沉鱼拧了一下。 殿下笑逐颜开,带着纪沉鱼来到一处竹林后。他很是熟门熟路,不用看也知道这后面有居室。纪沉鱼忍不住问一下:“你来过?”又取笑他:“来偷香窃玉?” 屁股上被人拍了一上。许王负着她,双手在她大腿下面,拍得正是方便。纪沉鱼闭嘴不再问看前面,见三间敞厅。点着明晃晃的蜡烛,中间是一个亮堂堂,红漆耀眼的大棺材。 再看,并没有牌位! 许王在这里停下,放下纪沉鱼,手指敲打着棺材,有什么轻跳一声,许王推开棺材盖,对纪沉鱼笑:“敢不敢睡进去?” “你确定要睡?”纪沉鱼前后检查着棺材,四角有机簧,要是不知道的人很难开启。她对许王更有了浓浓的好奇心:“你的奸细有这么厉害?” 许王想到陈氏说的安陵宫中有均王的人,淡淡一笑:“和我皇兄比还差得远。”棺材里红锦软罗,睡进去很是舒服。才把棺材盖合上,就听外面有脚步声走来。棺材再大,睡两个人也紧张。纪沉鱼侧身在许王怀中,闻着他身上的男人气息,惬意地在他身上蹭蹭。许王则亲住她的面颊。 黑暗中一切皆可以想象,许王在想四周全是花香,自己和小鱼儿漫步其中,鱼儿要什么花,就摘什么花给她。给她一朵,就亲亲她。纪沉鱼忽略面上的禄山之唇,想着自己如何离开,又有不舍,他以后的三宫六院倒挺有福气,不过这福气几百个人分,纪沉鱼觉得可乐。外面脚步声离去,许王才敢说话:“再等一时,等他们完全静下来。”棺材中说话气息都能感受到,温温的略湿,却又莫明的有着甜香灵骨全文阅读。纪沉鱼蹭一蹭,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他们竟然不查棺材?”她吃吃地笑:“我以为会瓮中捉殿下。” “殿下与鱼,谁所欲也?”许王轻笑,手慢慢抚着纪沉鱼的肩头,为她雪地里背负自己的红肿处,慢慢告诉她:“江青水是很自负的人,又爱沽名。他爱三国名将,出征也带着棺材,表明自己的立场,决不让安陵前进一步,不过事实上,他也的确做到,而且做得圆滑,安陵国不找他的事。不过他到底不坦荡,怕人在棺材里做手脚,这个棺材有机簧,他以为再没有人进得来。” 纪沉鱼善恭善祷:“殿下你让我大大的佩服也。”这种话难免摇头晃脑,一不小心,纪沉鱼嘴唇碰上许王的面颊。急忙缩回去,许王面颊近前来,牢牢贴在她唇上。纪沉鱼张开嘴,重重咬了一口,许王身子全压过来,抱紧她小声呼痛:“哎哟,给我揉揉。” 把自己的面颊紧贴住纪沉鱼的,觉得她的面颊滚烫,想像一下纪沉鱼红着脸的样子,殿下心里乐开花。 “出去办正事!”纪沉鱼只能正色正言。许王幽幽:“有一天你我同穴,必是这等甜美香艳。”纪沉鱼的话被他硬挤兑出来,凉凉地道:“而且热闹,还有我执掌的三宫六院,打起牌来人手不缺。” 许王在她面上亲了一下,并没有听出来话中含意,笑道:“你喜欢打牌?几时我陪你。”纪沉鱼哼一声,推他起来。许王打开棺材盖,坐出来时笑:“幸好这棺材里面能开,如果不能开,江大将军的好棺材成了我和鱼儿的同穴处,他只有哭了。” 抱纪沉鱼出来,手再敲敲棺材,道:“这是宫中上好的木材,这是禁物!”纪沉鱼对他扮个鬼脸儿:“我愿殿下早成大业,早早理好国政,不要让我笑话。我笑掉了大牙,一定要你赔偿。”许王笑得冷冰冰:“是吗?” 他眸子似回到宫中,父王的纸醉金迷,宫人们的奢华骄横…… 江青水收到回报没有找到人,他也没放心上,继续和均王、宗行风说话。宗行风默默不语,一直话就很少。 均王接着刚才的话道:“找到公主我护送回都中,”宗行风打断他,虽然斯文,也带着不容反驳:“我送回安陵国。” 他们没有人谈论许王殿下的生死,要么他死了,要么他活着进城也是一个死。江青水甚至道:“七殿下的军队由我来管。”均王笑容满面:“父王一定不会答应,寻找七弟也要一年,军队给了大将军,不明摆着是瓜分。” 江青水不悦:“那依着殿下的意思?” “我先代管吧。”均王毫不客气。 外面有人长声而笑:“一群小人!” “是七弟!”均王跳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再回味刚才人的话声,把江青水拉起来挡在身前:“大将军快出去!” 宗行风虽坐着,袖中手指并如刀锋,也是警备状态。 江青水是主人,大步走出去,见廊下出来的人不少,但除了自己的人以外,就只有清风明月。这个时候,有人从外面跑来:“将军,”对江青水附耳说了一番话。江青水面色一变,丢下他们就往后面去,竟然有几分惶然。 均王跟了上去。宗行风也跟了上去。 后面竹子林后三居室上,蜡烛依就,棺材依就。桌子上多了一件东西。一个小小的灵位,红漆木头切割而成,边角还有参差不齐。上面手指划出来几个字:“大将军江青水之位!” 再看旁边的棺材角,少了一块。 江青水脸色忽然涨红,他知道这棺材木质上好,制的时候寻常刀剑也切不破,全用的好刀剑。这个人切一块下来还可以说他有好刀,可手指在其上写字,这功夫就了得小太监的幸福生活! 后面来的均王也看到,宗行风也看到。均王和许王一样,一眼认出这是宫中的木材。均王也学着许王上前敲了几敲,听听回声悠然道:“这是宫中出来的吧?”不想江夫人在这样的大胆! 江青水恼羞成怒,怒目瞪了他一眼。他眸子如冰刀般,让均王想起来这是大将军的地盘,打个哈哈不再提起。 三个人各怀心事回到前厅,江青水面色带青,均王阴晴不定,宗行风心事重重,各自心里都在想刚才语声,到底是谁? 想得太多,江青水认为这不会是七殿下!均王以为自己心有所思,想得多了听错。宗行风只想着公主,七殿下在城里,她在哪里? 几乎异口同声,三个人一起道:“全城搜查!” 正在这时,均王的随从走上来:“殿下,您沐浴用的龙涎香没了,他们买来的是百合香可使得?” 江青水和宗行风一起鄙视!这种事也来回报! 均王则是大怒,不是怒香的事也来回,而是火冒三丈起来:“混蛋,百合香如何能和龙涎香比?” 在江青水和宗行风的更鄙视中,均王大步出去,准备教训买香的人。他私服而来,不放心住在江青水府中,是住在离江青水府中较近的客栈。包了一个院子,里外三层全是护卫。才坐上马车,刚才回话的人也跟上来,跪下来道:“小乔来了,还带着一个女人!” “哦?是什么人?”均王关切地问。那个人摇摇头。 回到院中屏退众人,小乔独自进来跪下:“给殿下请安,我前天联系上,知道殿下到此,特来拜见!” “你怎么私自来了,公主呢?”均王又大喜,难道小乔在公主遇难时一直紧随身边把她带了出来。他当着小乔假惺惺:“我的七弟可好?”想必是在一处。这个奴才有没有想到杀他? 如果小乔杀了七弟,均王杀机已动,把公主接来,把小乔杀了,从此人不知鬼不晓,公主是自己救的,公主那里只说小乔病重了,去了别处了,以后和美了,倒不用再瞒着。 均王笑容可掬:“你办得好!” “回殿下,奴才伴着公主成亲前私出王宫,并没见到七殿下!”小乔知道这个主子不耐烦听长篇的话,先简短的回过要紧的话。 均王蒙住,脑子差一点儿没转过来:“什么,没成亲!” “是,好见殿下得知,公主不愿嫁给七殿下,成亲前拿刀逼着奴才陪她出宫,一路到此,奴才不敢隐瞒。”小乔最后几句说得吞吞吐吐,均王也没有怪他。 他正大喜若狂:“人在这里,哈哈太好了,”他欢天喜地迫不及待的起来:“我去迎接!”小乔拦住他,为难地道:“殿下,有一句话不敢不回。” “说!公主要天上月亮,我也给她!”均王欢喜不尽。 他越喜欢,小乔越担心,又不能不说,不然公主性子不好,殿下欢欢喜喜去了,只怕碰一鼻子灰。 在均王逼迫的眼光下,小乔慢慢说出来:“公主殿下,只要奴才相陪!” “呛啷”一声剑出鞘,均王踢翻小乔,拔剑咬牙骂道:“小奴才,你好大的胆子!”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们,感谢肖哥,爱你爱你们。更新按时送上……。 ------------ 第八十章 ,殿下挨打 小乔面白如纸,瑟瑟发着抖:“殿下饶命!”均王到今天才看出来这个奴才异样的美。他樱唇咬出一点白,把旁边的嫣红衬得如朱如丹。眼角平时没发现,派他出去前也没见过几面。今天看上去,眼角直斜到眉梢外,把眉毛衬得又青又秀。 难怪安陵公主相中他! 自符好容貌的均王傻了眼,手下仪态过人是好事,以前从没有想过会扰乱大事。 他喘着粗气收回剑,狠踢小乔几脚:“起来!带我去看!”小乔爬着再跪下,声声带泣:“请殿下听我一言,公主性子与别人不同,奴才是在刀剑相逼下出得宫来。公主要与奴才长相厮守,奴才不答应,她就要杀奴才!奴才一死不足惜,谁人对殿下回话。奴才只得从了公主,是不敢不从啊。” 均王冷冷看着他:“哦,多亏了你。” “奴才把公主送到此地,自然是要请殿下前去幻神王妃最新章节。不过公主还不知道,请殿下悄悄观望一回如何?”小乔叩头有声:“殿下一观便知奴才的苦情!”他放声大哭:“要不是为殿下大业,奴才一死有何足惜?” 均王被他折腾得没有办法,只能先去看看:“带路!”从人送上遮脸的黑斗篷,两个人披上。出大门时,见江青水处有人送来龙涎香一包,还有话:“香有了,请贵主人有事相商。” 星光满天,春意渐浓。均王装没见到,和小乔侧身溜走。行过两条街,在一处民居中停下。均王狐疑地看看小乔,怎么是民居不是客栈?小乔苦着脸:“公主不住客栈,说客栈里人来人往的住着,反不如民居收拾干净。您知道她有多难侍候,住的地要洗得水亮能照见影子才行,” 还有接着诉苦,均王已经深信不疑,这般娇贵,才是一国的公主殿下! 见小乔还要跷舌,轻踢一脚低声道:“你快进去。”小乔手指绕了一绕指着:“那边有后窗户,您可以看到。”均王拔腿就走,才走几步,听到一声木门拉开声,有娇音悦耳过于春泉水:“怎么才回来?” “那点心半天才锅,我只能等着。这不您看,哎哟不好,路上摔了一跤,这…。如何是好?”小乔取出来的点心全成了碎渣,他被均王踢了好几脚,又几乎命丧剑下,点心难免一同受难。 均王死死克制自己不回头,带着两个人的他们负手漫步,好似闲游的人。身后娇音斥道:“幸好我也不要吃了!我才想起来,没有五仁也没有八果更没有果蜜,还有什么吃头?” 只这一句,均王浑身上下都是舒坦的。是她!这是公主殿下无疑! 只要公主在自己掌握之中,七弟死活全不重要!拐到后院子,见有两块大石平铺着,均王站上去,高度正好透过院墙,从窗户可以看到房中。 虽然离得远,也可以感觉到房中一尘如洗,干净异常。见一个娇丽少女先进来,小乔随在后面。关上门少女主动搂住小乔,小乔如女子般依在她怀里,撒娇撒痴:“你到底要去哪里?” “我嘛,要去名山大川游玩个遍,再吃遍好吃的,”少女用手指挑起小乔下巴:“小奴才,你告诉我刚才去了哪里?” 小乔诉委屈:“给你买点心。” “当面撒谎!”少女忽地变了脸,眉眼儿俏丽不在,只见杀气。均王心都往下一沉,见少女袖中亮出短刀,上缀无数宝石,造型微弯如蛇,她一手揪起小乔衣襟,一手刀对着他胸膛,还是纵容宠爱的口吻:“小乖乖,你说实话,这城里来了什么人!” 小乔此时的表情可以演窦娥冤:“我哪敢说一句假话!”再反问:“您看出来什么?”少女一笑收刀,如抚小狗般在小乔面上拂几把:“昨天夜里巡逻三班,今天没半夜就有三班,必是来了什么人!”她眨眨眼睛:“你急着出去,莫不是你的主子来了?” 均王吓出一身汗,这真的是公主,寻常女子哪有这么敏锐,不就是多了一些巡逻人。小乔面不改色心不跳:“我随你愿去海角天涯,你再疑我,我就不活了。”他身子凑上前:“死在你手下,做鬼也甘心!” 少女嘻嘻解开他衣衫,伏身亲了一口,拉着小乔床上去:“来来,让我好好欺负欺负你。”均王不错眼睛看着,心里暗骂如此鲜花怎么到了小乔嘴里。就见少女拿起一个细小的皮鞭,又是数个东西出来,均王直了眼睛就走,头也不回。 回到客栈,均王觉得还是小乔侍候她最好!皇子贵胄们玩乐无数,玩到无处可玩时,也有过这种事情,不过是均王打人,别人打他,他不能接受。 院中,小乔也愣住,公主几时嗜好这个?他吃吃地道:“我可没有犯错!”安陵公主懒洋洋扬鞭:“去衣,跪我脚下。”她坐在床沿上,脚点着床前踏板,笑得如三月春花绽放,慵懒中无尽妩媚。 小乔服从惯了,眉毛鼻子全皱一起,觑着她脸色一件一件的脱,见公主只笑看着,最后一件里衣才肯解下来侯门闺秀。公主脚点点,小乔无奈跪下去。他知道贵人们有好这个的,不过公主本人以前从不这样,她自己说过,只爱无尽的浓情蜜意,难道人在外面性格大变? 小乔是最重保养肌肤的人,均王送这样的美男入安陵宫,原本不怀好意。不想小乔到了公主宫中,不想公主又相中他,除了别人不知道,国君王后和皇叔都知道公主本人胡天胡地,但是从不管束。以他们来看,哪怕公主嫁十次人,再和亲别人也没什么。 只是公主逃开,他们没有想到过。 烛光下小乔肌肤如玉,背上光滑得一丝瑕疵也没有。安陵公主笑靥如花,举起鞭子不留情的重重就是一鞭。细鞭打人最疼,她手法也妙沁入肌肤纹理,几乎没留下明显鞭痛,就是血丝慢慢沁了出来。 “公主,你手下留情!”小乔疼得丝丝吸气,他受过训练,也知道自己背上必然没多大伤,就像细刀割手,疼是疼的,血稍后才能出来。 小乔发愁,这位公主打是打不得,惹也惹不得,陪她一路出来自己呆足了心。左难见安陵国人,右难见主子殿下,她再生出来这种嗜好,以前还算是软玉温香,以后全是受活罪。 又是一鞭子下来,小乔疼得手一软没撑住,伏在踏板上就差哭出来,同时也急了:“你再打,我就死,看谁还陪你!” 安陵公主娇笑如花,一气几鞭子甩下来,笑得弯着腰:“哎哟不好,有伤了。”小乔不用她说也知道,背上一片火辣辣,疼得他滚到一旁。抬起头喘着粗气瞪着公主,见她还是笑语自若和以前一样,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怎么变成这样? 再看她手边别的东西,小乔觉得要让自己试一试,他宁可去死! “你不敢?”安陵公主随手拿起一个来,往空中一抛,伸手又接住手中把弄,慢悠悠道:“不想试,就告诉我你今天见到谁?”走到窗下取出一个长长的竹筒:“刚才后面站的有谁?这是传声用的吧?我们说话他全听到?” 小乔气一泄,人干脆趴在地上:“你又知道了?”他只想抱头痛哭,这日子实在不好过。 眼前出现裙边,安陵公主笑嘻嘻蹲下来:“你前几天多老实,这几天在路上就东张西望,打个尖就去方便两回,刚才又出去半天,我都出去点心铺子找过你,小乖乖,你说你该不该打!” 小乔恼怒地一跳而起,七手八脚穿上衣服,低吼道:“我陪你走!”安陵公主笑逐颜开:“这就对了,”她舒服地往下一坐:“快收拾东西,我们先换家客栈我将就将就,要上好的,最好厨房里一夜有炖出燕窝来,明天一早用过我们就走了。” 收拾包袱的小乔嘀咕:“几时钱花完了,看你怎么办?”安陵公主毫不慌张:“乖乖,你做工养活我呀。” “真是怕了你!”小乔带着她离开,边走边道:“我累了,才挨过打,不管客栈好不好,不许让我洗床不许让我洗地不许让我……”安陵公主柔声道:“客栈里难道没有小二?”小乔闭上嘴,紧紧闭上,想想自己以前被她使唤得脚不沾地,实在想泪奔。 安陵公主虽然精明,也没有注意小乔袖子里掉落一个东西,滚入草丛中不见。 半个时辰后,均王气急败坏冲到江将军府:“不要搜查,我才得到消息,城里有竹山的使者,万一搜出来大事可怎么办?” 江青水半信半疑,竹山国的使者从来鬼祟,江青水为十六皇子得王位的事和他们接触过几回,他当即传命不许搜查,又让人出去打听。回报的消息果然是有一群人有些鬼祟,又是竹山的路条。 江青水全为着十六皇子,宁可放过十个,不敢得罪一千。他只对均王道:“明天一早要是七殿下逃走?”均王只怕他搜出来公主,当即道:“七弟一定不在城中,应该是我听错了妖邪帝后:绝帝的冷血妻最新章节。”江青水默然无话,又和均王说了会别的话分手。 将军府的钟楼上,两个人正在大嚼。月光泛入阁中,摆的是冬菇鸡汤,冬瓜火腿等菜,还有一壶酒。许王往纪沉鱼嘴里塞火腿,纪沉鱼双手扒着楼边往下看:“咦,怎么不搜了?出去的人全回来了。” “不知道,也许想起来该睡觉。”许王再塞一块腊鱼给纪沉鱼,同时往自己嘴里也塞:“鱼儿好吃不?” 纪沉鱼摆一摆脸色,含糊着纠正道:“鱼儿不好吃,是这鱼好吃。”许王笑得暧昧:“鱼儿也好吃。”纪沉鱼给这个不要脸的虚虚一拳,再接着吃菜。 初春虽寒,月色清明。钟楼上两个人坐着挤挤的,都觉得温暖。在别人的棺材里睡一觉,给别人立了牌位,又去别人厨房里取出食物和美酒,纪沉鱼双手扒住一块鸡翅,向往地道:“这日子真美好。” 许王笑着:“殿下作贼,只此一回。”又戏问:“鱼儿作贼还有几回?”纪沉鱼大大咬一口鸡,故作狰狞:“这样的贼,此生愿常做!”许王点头:“以后回自己家里常做无妨。”纪沉鱼拿起一块排骨塞他嘴里。许王笑吟吟咬住,顺便在纪沉鱼手指上亲一亲。 纪沉鱼装状在靴子上虚虚一擦,再往他嘴边一送收回,自己咬着鸡吃得眉开眼笑。许王也装状,恨恨地骂:“如此良宵,让人心动不丢下不管。” 纪沉鱼不理他。 两个人大嚼一通后也不收拾,许王带着纪沉鱼回到客栈里,一个睡榻一个睡床,天明五鼓敲起,许王带着纪沉鱼大模大样出另一个城门,守城门也有几个昭王的人,等他们见到是殿下时,殿下已到了近前。 “关门,格杀,快!”他们的喊声虽快,许王的步子更快。夺过一匹马放上纪沉鱼,自己跃上去时重重一踢,马加速奔出,恰好在城门缝中穿过。殿下奔出两、三里地才回头示威:“杀我者,来日必算!” 有他这句话在,城门上人人扣箭,却无人敢发!江青水是十六殿下的舅舅人人知道,可江青水擅杀皇子殿下,不是上到将军下到士兵都会追随。 昭王的人奔上城楼,又骂又打,也没有一箭发出。许王再次回头时,是在箭程之外,扬鞭长笑:“王朝景,张家通,咱们走着瞧!” 王朝景和张家通背上生寒,他们虽然是昭王心腹,可是乱杀殿下的罪名,七殿下是可以公然行文告到都中。 想来昭王殿下不会认帐,只会推到两个人头上。他们虽然打算为昭王而死,但是今天形势还可以挽救。各自下城头跳下马,又怒喝:“开门开门!” 城门开一人可过的缝隙时,身后如狂风乍起,有人大喝:“让路!”宗行风带着数十人,黑衣黑骑,乌压压穿门而过,马势揭得两边人不能禁得,退让到墙角。同时又有人大喝:“宗丘国的黑行护卫!” “太子殿下,你哪里去!”城头有人大声问他。宗行风勒马温文尔雅的回身:“我国中有急事,容我先行离去。”一带马缰,紧追许王而去。 他们是好马,许王抢来的是普通战马,还驮着两个人。但他走得远,已在十数里之外。回身见到追兵,还是长笑一声,问纪沉鱼:“你怕不怕?”纪沉鱼昂起头:“有我为人质,你怕什么!”许王哈哈大笑:“说得不错!” 好在城外不全是平原,有山丘有树有溪流可以扣捉迷藏。有时候看似只有一里之遥,错开几棵树再也不见,有时候看似在水对岸,过了溪水发现他们倒在后面。 纪沉鱼渐渐看明白,手指点着许王胸前嘟嘴:“你又想干什么?” “亲亲,咱们瓮中捉鳖。”许王笑得又灿丽无比,纪沉鱼懒得理他,伏身睡了一觉黑手党先生,离婚吧最新章节。梦中被马蹄声惊醒,醒来见身后蹄尘滚滚,至少数千人。许王含笑:“江青水终于来了!”他叮嘱道:“抱紧了我。”纪沉鱼依言抱住,许王纵马直到山崖上,再也无路可走时停在那里。前面是云雾深渊,后面追兵渐近。 黑行骑拥着宗行风摇曳而来,宗行风快快乐乐:“公主殿下,我们又见面了。”江青水亲自带兵追上来,铁盔压紧他的眉头,眉头全是得色:“七殿下,你怎么会跑得了!”手一挥:“冲,把他挤下去!” 他眼中闪出残忍,当先带马而去,马只走一步,忽然再也走不得。宗行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还是慢条斯理:“公主还在!” 他弓步紧盘地面,双手揪住马尾,迫使马不能前进一步。 纪沉鱼对他夸奖的笑笑:“好样的!”再气派的下令:“你杀了他,我重赏你!”宗行风啼笑皆非:“公主你挑唆很在行!”江青水气得哇哇大叫,拔刀回身虎虎就是一刀劈去,宗行风缩身躲过,双手还是不松,百忙中对纪沉鱼道:“公主快过来,我快拉不动他!” “你杀了他,我安陵世代与你修好!”纪沉鱼很是严肃。山风吹动她红颜如花,山上的人无不凛然。宗行风才一犹豫,黑行骑们齐齐回身,剑尖对准江青水。江青水也急了,大骂宗行风:“小儿,和你结盟是我无知!” 宗行风还是不疾不徐:“将军稍安勿躁,你逼死公主殿下,安陵国岂能罢休?”许王插上一脚:“江大将军是江夫人兄弟,我十六弟的嫡亲舅父,平日里为十六弟上心,他怎肯看着公主还都城中!公主去到,诸人失色矣!”江青水哇哇叫了两声。 纪沉鱼听过就明了于心,面庞如山底之黛青色,沉郁得难看:“宗太子,你与我皇叔交好,怎忍看我命丧在此!”她手果断往下一斩:“杀了他!” 江青水再也难忍,也不要马了,跳下马手舞大刀直奔纪沉鱼而来。头顶上有人轻飘飘掠过,宗行风脚尖一点江青水发髻,落下来挡在他身前:“将军,此事从长计议!”要不是忌惮他的黑行骑,知道是以一当十,江青水只想一刀劈了他。他勉强收刀瞪起虎眼:“你待如何?” “听我一言,我们围在此处,饿上他们三天三夜,公主是我的,殿下是你的!”宗行风说得斯斯文文,配上他超群的气势,总有震慑。不想许王哈哈大笑:“人人说宗太子神仙中人,原来杀人夺妻才是你行当。”他大声道:“奈何,公主已是我枕边人!”宗行风瞪着他:“那又如何!她还是公主殿下!” “让我杀了他,公主尸首归你!你带回尸首,以正妻之礼安葬也罢!”江青水瞬间主意也多,纪沉鱼大声催促:“快杀他!”许王笑声朗朗:“我云齐七殿下,今天竟被云齐士兵所围,史上以后写这一笔!”士兵们有些离心,有人犹豫不决。 山下,此时起了一阵白烟。说浓不浓,说淡不淡。,山上的人看到只以为是云间白雾,只有许王眼睛一亮。他抱紧纪沉鱼,笑意盎然中忽然离鞍而去,在众人惊呼声,许王殿下带着公主殿下跳下了山崖。 白云悠悠,在身边飘来晃去。往下落的巨风压得人睁不开眼,此时许王悠然笑声:“公主,生不同时死同穴,你我夫妻今天安葬于此,青山秀水,你可中意?”纪沉鱼张张嘴,有风倒灌进来压得舌头疼。她还有的余力,用力拧了拧许王手臂,把他抱得更紧些,心想一会儿你垫背,我只想死得好看一些。 身子一晃,忽然往上冲,冲没有多久,又落下来,这一次纪沉鱼能睁开眼,见许王果然是在自己身下,他躺在一张巨网中,自己压在他怀里,许王挑逗地飞来一个眼风:“亲亲,你又在上面了?” 再来一个撒娇的眼神,低笑着道:“你要轻轻的。”这语气象极了纪沉鱼。纪沉鱼勃然大怒,骑在他身上,用力就是一拳打下来。罗网一震,往山崖里收去。震动中纪沉鱼身子一歪,这一拳就没有打中。 她老实呆着,知道这罗网一定有人收起,代表有人看着这里的一举一动武炼巅峰全文阅读。见许王毫不担心,纪沉鱼生气地道:“你还瞒着什么!” “多呢,比如我的旧情……”此时罗网收入黑暗,还在慢慢移动,许王搂她入怀,轻轻道:“鱼儿,等回去你要听什么,我就说什么!”纪沉鱼撇嘴,爱你的人才会有好奇心,不爱你的人能听就听,不能听没有遗憾。旧情,也可以拿来当诱惑新情的胡萝卜? 再现亮光时,罗网展开。松枝火把点起,添寿等人跪下来:“殿下受惊了!”许王走出罗网,把纪沉鱼抱下来。走出这个山洞,是在半山腰。下面有无数兵马,左冲右突的也有,惊风般遁走的也有。 黑线一行,护着一个黑衣人逃走。从上往下看得清楚,围的人也没有多加抵挡。许王叹气:“就娶了你这公主,也还不敢杀宗丘太子。宣战,不是件容易的事!”纪沉鱼抓住机会取笑他:“殿下大业,难道不包括天下一统?”许王拍拍她:“先安内!”手按在她脖子后面紧一紧,郑重警告:“你跟着添寿走,不许再多逗留!” 韦明德走上来,送上千里白马。白马还是兴奋,对着纪沉鱼走去,纪沉鱼袖子里摸了半天,很是难为情:“今天没有糖,怎么办?” “我有我有。”杜莽客在绝壁上松间现身,他送上一把子糖,又委屈地道:“你自己玩不带我。”许王心里一紧,把纪沉鱼护在身后。这个人功夫高得出奇,许王自知不是对手。纪沉鱼推开他,气愤道:“看我教训他!”对着杜莽客绷紧面庞:“快来保护我,不然不要你!”杜莽客看看她脸色,嘴一噘:“你生气,我害怕!”张开双臂从大鹰一般,跳下松树而去。 韦明德惊呼一声往下看,见他身子不时纵起,轮流落在不同树下,慢慢的下去不见。韦明德张口结舌:“这……这是什么功夫?” “欠揍的功夫!”纪沉鱼还在生气,就这么气着同添寿去了。他们走的另一条下山路,走不到几步回头看许王,只见到白马驮着他冲入战团。不经意间露出关切,添寿开解道:“公主不必担心,殿下不会有事。”纪沉鱼这才怅然收回眼光,怏怏跟着他离去。 山下有一行马车在,染雪和离花候在这里,才迎上来,就听到震天般的欢呼声。不等纪沉鱼回头,添寿解释道:“殿下大捷!” 许王精神抖擞被簇拥着,看着人送上江青水。江大将军头发也乱了,头盔不见,战甲上血淋淋,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他的威风不见,高傲也不见,此时命要紧,惶然道:“七殿下,你没有擅杀将军的权利!” “哦?”许王反问道:“你倒有擅杀皇子的权利!”江青水哑口无言。许王跳下马命人:“取刀来!”有人送上一把精光闪闪的好刀,许王不要:“好刀只杀英雄,这等鼠辈何用宝刀!”江青水见大限已于,才怒目起,见刀光闪闪人又软了,他扑通跪下:“七殿下,请看在十六殿下的份上!” “江将军,你可曾看在十六弟的份上饶过我!”许王手中是一把烂刀,他拖刀步步行来,风姿如玉,又带着死亡的气息。在江青水面前停下,数落着他:“你不过江城区区小吏之家,凭借乃妹之力步步青云尚不满足,平日里傲慢君上,蔑视群臣!结党营私!居然还敢勾结他人,主意打到我头上来!” 江青水惊恐万状地大呼一声:“这全是江夫人的主意,与我无……”最后一个“干”字没有出来,血光一闪他的人头落地,滚出去几步停下来,嘴唇还一张一合着。血,从腔中喷出去多远,并没有溅到许王。 江青水的兵人人张大嘴巴,一把烂刀也能使出这样的威风来,好快的刀! 许王再看另外两个人,王朝景和张家通。这两个人还算硬气,想着必有一死,站着也是死,坐着也是死。许王丢下刀,带笑道:“你们两个人雄心豹子胆,追出来是想把我杀了,你们就能有活路了是不是?” “殿下,是我们行错做错,与六殿下无关!”这两个人十分嘴硬。许王带着欣赏:“好死士!”他格格轻笑:“不过你们死不了,倒也是个问题!” 王朝景和张家通这才慌了:“殿下,七殿下……”他们两个人被捆着有人按住莽荒图腾。许王眼中闪烁着什么,笑得很是欢快:“好死士,我从来喜欢!”转身命人:“带他们下去,等回都城的时候,好和六哥打擂台!” 血染青山,碧水也似红丝遍布。数十天后消息传入都城,许王殿下失而复得,杀了大将军江青水,又附上一张状纸和若干人证,状告大将军江青水布局杀害公主和殿下,幸吉人天相,公主和殿下安然无恙,请查抄家族,株连九族。 昭王殿下开始得病,谢门不出。 这是后话。 杀了江青水,许王迅速收复江青水的军队,城中停了两天后追上纪沉鱼,已经是第四天。“鱼儿,鱼儿,你怎么不理我?”殿下又在马车外面卖弄风骚。纪沉鱼用脚踢了几下车厢:“让我出去!” 这是马车吗?这简直是牢笼。铁马车铁门无窗户,再打扮得锦绣无比,也是押犯人的车。许王在外面吟诗:“相思如缕,只系卿身。” “我拔刀相向,斩断红尘!”纪沉鱼尖着嗓子!染雪和离花在车里陪她,要笑又不敢笑。纪沉鱼闷气地呆了好几天,除了方便不能下车。她在车里画圈圈,再在里面写上许王的名字。虽然手指划的看不到,但全在纪沉鱼心里。她一面画一面眉开眼笑,哭求的守礼,求饶的守礼,两股战战的守礼,忘恩负义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守礼。 染雪和离花又糊涂了,只一边陪笑,纪侧妃,不,公主高兴就好。 孙侧妃和嫁妆一行也跟上,怕孙侧妃看出什么来,许王不让她侍候公主,免得看到一铁马车奇怪,孙侧妃原以为是好事,不想许王让人接着告诉她,无事不要出马车。孙侧妃也被关在马车里,除了大小解再不能出来,一样一肚子的闷气。 这一天许王请纪沉鱼出马车,纪沉鱼虽然很想让他不如意,不过出去才办法,她还是打扮好出来。见青山锦绣缠绵,绿草如茵似直铺到天边。地平线上,可见无数个林立的尖角,杀气腾腾。纪沉鱼脱口道:“是山峰吗?” “是帐篷顶!”许王从她身后走出,打扮得分外俊秀。大红色绣团龙云纹,间有瑞草的剑袖衣衫,腰间白玉带,是黄金螭环。双眉斜飞如远山之秀树,眸子关切如温暖之春风。车外已经出正月,春风遍地吹的时候。纪沉鱼后退一步,扁着嘴看他想挑出一两点毛病,却越看越像青海之深珊瑚树,雪峰之顶碧玉珠。她歪歪鼻子,算是对珊瑚树碧玉珠的蔑视。 许王则看她,算是听话盛装出来。大红罗衣外披斗篷,衣上袖上不是金凤盘旋就是玉凤飞舞,和小鱼儿十分相配。她明珠似的眸子里全是不满,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一看就不怀好意。要给她瞅准机会,不知道干出什么来。 “真好看,兄弟真好看!”神出鬼没的杜莽客从马车下露出头,嘻嘻一笑后不见。许王拿他没办法,他一直跟着纪沉鱼,好在不骚扰,也就算了。 纪沉鱼眼睛一亮,许王人到了面前,手指点住鱼儿白玉般光洁的额头,认真警告道:“你再打主意,我揍肿你屁股!”忽地一笑,放低声音道:“我可不轻轻的。”纪沉鱼大怒摔开他手,大声道:“离我远些!” 旁边还有人,人人知道这是安陵的娇公主。嫁妆一百车,从安陵出来时还有护卫宫女上百人。可这里是云齐,头上是云齐的天,脚下是云齐的地,人是云齐的好汉子,是独不怕安陵的许王殿下手下好汉子。 人人面上露出不豫。 许王没看到,也没想到。他哈哈大笑抱起纪沉鱼:“我就爱看你发脾气!”纪沉鱼在他手中踢他打他,屡次不中时大叫一声:“莽客!”就是青山都没有回声,离得太远。杜莽客也离得远,又飘飘去也。 纪沉鱼就差抓狂,她打算狠打杜莽客屁股!再斜眼看许王守礼,忿忿吐出来一句:“我错了超能建筑师!你昏睡不醒的时候,我应该打你屁股!” “以后再有机会,你千万别忘记!”许王示意韦明德牵来马,把纪沉鱼送到马上。自己骑的原来的座骑,含笑扬鞭:“鱼儿,你我并骑!” 纪沉鱼大发雷霆,无理取闹地很是蛮横:“你走我后面!” 士兵们又愤怒一回。 殿下不负众望,摇摇马鞭走在公主前面,这不是为和鱼儿置气,而是他心里还有国与国的比拼。要是后宅中,大可以狠让着她,捧在手心里踩着头顶都无妨。 纪沉鱼有心打马前行,奈何牵马的是韦明德,她就正眼儿不看韦明德。 许王侧身来笑语,当着人是循循教导的语气:“我是你丈夫,公主以后要尊重与我,不可以过于娇惯。” 纪沉鱼白眼他。韦明德不时回身笑,纪沉鱼白眼他。 都懒得和这两个人说话。 公主殿下再没有无理言论无理举动,闲杂人等的心好过一些。 草地青青,嫩尖上偶有积雪。白雪和青草尖交相掩映,如碧玉盘中白玛瑙晶莹剔透。草尖薄薄的一点儿日头,嫩得人心生喜欢。 行过十数里,见偌大军营露出真面目。十里连营,十里军旗,十里威严。纪沉鱼看入了迷,风中飘扬的不是军威,而是浑然天成的青山气势。山有其高,是巍巍然屹立。十里连营如青山一般,似与地面相接,无一不能打倒。 看军人是看气势,从这里就可以看得出来。 许王不时关切看她,见鱼儿眼睛明亮亮盯着不放,殷勤地道:“我陪你军中走走?”纪沉鱼鼻子朝天抬一抬,算是答应。紧随殿下后面的是他的中军数位将军,再看殿下满意的笑了,他没收回一个字,居然笑得十分满意,像是公主鼻子朝天,是给殿下天大的面子。 殿下捧得很好! 只是别人心中不平!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殿下也不例外。将军们个个忧心忡忡,只是此时不方便说出来。 未到营门前,许王轻舒手臂,把纪沉鱼从马上拎到怀里。公主殿下脱口就是一句:“滚你的!”将军们有动身子的有皱眉头的,全是不自在的怪相。 “咚咚咚咚,”号炮连声震天响迎接主帅回营。纪沉鱼吓得一怔,眼前最可以躲避的就是许王坚实的胸膛,本能一缩脖子钻过去,双手不受控制的抱住他腰。许王住马等号炮声过,见鱼儿飞快成为缩头鱼,低低的笑了。 马再行走时,纪沉鱼心有余悸露出半张面庞,手还抱着许王腰,小声兮兮地问:“还有吓人的吗?” “亲亲,这是接你的礼节,二十四声礼炮,你居然说吓人!”许王乐得不行,他要是抓住时间不乐,那还是他? 纪沉鱼面沉如水,大受刺激,直起身子庄严的下令:“送我回自己的马。”许王带着忍俊不禁送她回去,看着她挺直腰杆儿在马上,一丝笑容也没有,脸板得如大冰块。 小鱼儿多威风! 而且很派头! 许王说到做到,带着纪沉鱼在军中走了一小半,走到中间,纪沉鱼毫不吝惜自己的赞叹:“真大啊!” “是啊,你的那高手要再敢来,我乱箭射死他!”许王到此时露出带着参观的本意。还有一个隐意思纪沉鱼完全能够领会,那就是你压根儿别想逃走,死了这条心吧万兽式。 纪沉鱼恼得额头上都红了,手中有马鞭子,不假思索也不看地方地举起来,劈头盖脸对许王一顿抽。 她抽得那么用力,嘴唇紧紧抿着,脖子一侧隐隐有青筋迸出,在雪白的肌肤下煞是好看。许王往后面躲,纪沉鱼身子歪出马鞍紧追着打,那样子不打到不甘心!许王怕她摔到,又还没有弄明白小鱼儿为什么一直要走,没有原因就无从破解,更不能责备她,她已经气恼成怒,只能不再躲避,举起手臂来挡。 鞭子一气抽下来,显见得公主愤懑不平。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看着,眼中各自起了心思。有的眼光不悦,有的眼光不满,有的人手不知不觉按在马鞭子上,看那架势,恨不能抽公主一顿! 不过十几鞭子一瞬间抽完,看公主红了眼圈还没有解气,反而更气恼。大声道:“你敢杀他,我就……”她说得没头没脑容易让人乱想,许王的好脾气到此结束,骤然沉下脸,一字一句地问:“你―说―什―么!” “我要歇着!”纪沉鱼这才注意到前后左右,没有人的眼光是和善的。人单势孤的她眼圈更红,不再看许王,对牵马的韦明德撒气:“送我回去!”她哽咽了:“我要回去!” 眼看着就要哭起来,看着格外像孩子。许王心头一软,柔声道:“送公主回帐篷!”韦明德早就惊得呆住,慌乱的答应牵马走开,他也头一回到这里,慌不择路的只管走。添寿忙上前带路:“这边请。” 纪沉鱼在马上哭出来:“不要你跟来!” 她虽然没说出来,人人知道是说殿下。殿下和公主说的几句话,又没有人听清楚。将军们看着公主的背影,都有了怒意! 许王随意拂了拂被抽打过的衣袖,上面绣花有几处抽得起了线头,他不放在心上,继续微笑看完全营。 才回到帐篷里没坐稳,外面有人高声回话:“曹林将军求见!”许王才说一个请字,曹林大步进来,双手抱拳跪下:“殿下,请容末将进一言!” “将军请起来说!”许王摆出笑容。曹林不起来,古代有战甲在身的,不方便行全礼。他单膝跪着,仰起头大声道:“末将家里遇到悍妇,一顿拳脚打得她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再不行,一顿鞭子打到她说不敢为止。殿下,您身为丈夫,理当管教妻子!” 他本来还想说去衣一顿鞭子,因为是殿下正妻,他说得隐晦。 许王笑容满面,拊掌赞道:“将军良言,然也然也!”曹林舒服了,大步出去。 他才出去,外面又有回报声:“报,魏将军求见!” 魏洪杰进来,也是单膝跪倒:“末将进一言,妻子再大,不可以大过丈夫!就算公主身份尊贵,也尊贵在安陵。出嫁为妻,再不是家里模样!”再举出来历史上好些身份尊贵的贵女们,出嫁后一样从夫的例子给殿下自择。 许王笑容可掬,拊掌夸道;“将军良言,然也然也。”魏洪杰舒服了,大步出去。 外面显然排着队,没有半个时辰,见了十几位将军。人人出谋划策,有给殿下打气的,有表示坚持力挺殿下夫纲雄振的……。 许王殿下只有一句回答,就是笑如春风,连连点头:“将军良言,然也然也!” ------题外话------ 据说这年头一切皆可要票票,外衣内衣……。天太冷不脱了,仔其实想脱自己的牙,回来水土不服,牙忽然疼起来,去阜阳五院真要命,打的麻药一点不麻,白疼了一回 ------------ 第八十一章 ,殿下争宠 众人走后,许王独自坐在帐篷里出神。有一种人做事情,别人越是反对,他越是要做。许王守礼就是这种人! 别人都认为对安陵国进贡是应当的,独他心中熊熊大火。 他的将军们认为殿下不应该对公主过分忍让,应该如何如何时,许王深以为然一半。抬起衣袖,鞭痕犹在。这代表小鱼儿的愤怒,也代表着她心中必有一件事情殿下不知道。是这件事促使小鱼儿一定要离开。 是什么呢? 这么多人说公主不好,许王不是不生气的。他天生骄傲,弱势中尚不惧安陵,何况纪沉鱼只一个女子。她就是真公主,殿下也没打算百依百顺于她。 之所以这么忍让,一大半是守礼真心喜欢纪沉鱼。要说以前他是需要纪沉鱼,有如他需要他的将军们,他需要他的名士们。道听途说哪里有人能干,也会快马赶去寻寻觅觅,就是假的也无怨无悔。 而现在他喜欢纪沉鱼,就会回想自己的旧情。少年旧情意,如人生初见的第一朵烟花,灿烂绚丽。每一抹橙黄烟红都深印心中,永远不会忘怀。他会自动同后面人做个比较。如果她有纪沉鱼十分之一,百分之一,也不会抛下自己去宫中。如果小鱼儿如她般十分之一,百分之一,深谷中面临绝境纪沉鱼会丢下自己。 对于纪沉鱼来说,尽可不能不丢下活生生的一个人,是人之初性本善的本能。不少人平时普通,危急时候都会表现出大英雄大仗义,只是激发本能。对于善良的人来说,如纪沉鱼,她不会为自己见义勇为一回有骄傲自满,当然敲打殿下不失为一个条件,但不是要胁要情。 许王支肘,双手抵住额头,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纪沉鱼,你到底要怎样! “报!”外面又有人回话,许王有些恼怒,他都听了这半天的话,没好气地道:“不见!”本来他气不大,最多是生气小鱼儿不应该当着人发作,让这些人左一句右一句,弄得心头火起。再听几句,保不准殿下要发飚。 帐帘子打开,外面那个人踱步而入。宽袍青衣,中等个头,年青的面庞上严谨又紧板。许王愕然,但没有撵他,也不好撵他。 这是他最为倚重的谋士知默先生。 知默躬身一礼,不用殿下相让,自己找到椅子坐下来,端坐着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许王对他可以发泄几分本性,焦躁起来:“又是来劝我打公主骂公主的?不必了!我妻子我自己会管!” 他带出几分火气。 “殿下,我会劝你这个?”知默笑得高深莫测,就差再摇把羽扇表示自己心思的深不可测。许王笑了:“我都被支使糊涂了,你说你说。” 知默调侃他:“谁敢支使殿下,是殿下你心中也有气罢了纨绔世子妃最新章节。” “你这个人!”许王被他一语道破心思,手点着他:“就是不能给我留几分面子。”知默幽他一默:“将军们各自心情,也是好意。我寻思最后再来最好,提醒殿下您与公主生分,可与别人无关。” 许王敲敲桌子:“有什么话!”明显心浮气躁。知默是许王前几年礼聘而来,与他朝夕相伴,离开的日子从来不多。和亲安陵公主本来许王要推辞,认为是奇耻大辱。知默当时倒履去恭喜他:“殿下大业指日可成!”许王这才转过来答应亲事。 当初提到亲事,殿下火冒三丈,现在提到公主,殿下心绪不宁。知默曼声问道:“佳人幽兰否?” “艳冠群芳,心比群芳。”许王不假思索的回答。 知默先生缓缓起身,在许王的注视中整头冠,理衣巾,拂拂衣上不存在的灰尘,迈开方步走到许王书案前,深深打了一躬:“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我知道,你不必说!”许王把他话堵上。 绝顶聪明的知默喜形于色,再次深深一揖,袖子架着长了一点,垂到地面上,他再次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许王静静坐着,不得不承认知道自己心的人,还只有他一个人。 面对他的两次恭喜贺喜,许王平静下来,又恢复以前的他,淡淡道:“多谢你来!” 知默弯着腰往后退,带着古礼雍容之风,一步一步退出去。 外面忽啦啦围上来一群人,清一色的将军军阶,虽然压着嗓子,一堆人说起来也声音不小:“殿下怎么说?” “我们去说,殿下像是听不进去,只有你去说才行。” 许王帐篷里啼笑皆非,合着伙儿收拾主帅的,也只有自己这里才能有。他负手在帐篷里缓步走着,虽然知默没有说,却猜到殿下心里去。许王殿下虽然生气纪沉鱼当众鞭打自己,可他从没有想过打她骂她,只是在生她的气。 正生着气,就来一堆的人说纪沉鱼这般不好那般不好。许王被他们说得逆反心理上来,反倒不生气了。 听听外面人声没有了,许王走出来,对着几步外的一座大帐走去。安陵公主的帐篷,不亚于许王殿下的规模。一样庞大,一样金顶闪着光泽。门外有精兵把守,帐篷分为里外两间,外间坐着十数个侍女,是许王先行命人找来。里间,纪沉鱼坐在榻上正闷闷不乐,染雪和离花一左一右陪着她。 见许王进来,丫头们不等吩咐就退出去。许王走到纪沉鱼面前,见她眼睛微红肿,忍不住伸手抚摸一下,纪沉鱼躲开,说话还有哭音:“你出去!” “天晚了,我回来陪你!”外面是天黑了,不过晚饭还没有,就寝并不是时候。 许王凝视看着纪沉鱼,你怎么回应? 纪沉鱼眸子闪过黯淡,还算是镇静自若,她轻轻的嗓音扬起,据理力争:“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她说得这么平静,这么柔和,嗓音里想透出安抚的力量。许王轻轻扬眉,轻轻的笑了。 他返身在木榻另一侧坐下,停了一时,才温柔地道:“要是你我琴瑟和谐,”他不是诱导,只是陈述,必竟这可以是事实。 “不!”纪沉鱼不急不躁,但是斩钉截铁! 许王并不气馁,温和的眸子如明珠光,一层是关切,一层是希冀。一层要有强迫,另一层就有恳求。他尽自己所能的温情脉脉:“你我是夫妻,这已经是事实。”纪沉鱼的脸色难看抽搐几下,现出指责。上面清楚写着一句话,是你用强,非我本心田园茶香之一品茶娘全文阅读。 “可这是事实!”提起圆房这事,许王微有得意。纪沉鱼不能再对着他这笑意盎然的表情,转身走到床上坐着,侧过身子背对着他。 许王跟过来,衡量一下,知趣的站在几步外,柔声道:“不要任性好不好,你要知道别人多希望你我夫妻和睦。” “我没有和你不和睦,我就是不想和你做夫妻!”纪沉鱼叫起来。许王脸色变了一变,纪沉鱼看在眼里,怒火熊熊的站起来质问:“再说你别拿我当傻子看,我那样对你,你的人傻了不成?还盼着你和我夫妻和睦!殿下,你天天当别人是掌中物,由着你用过来用过去,别这样对我!” 许王听到傻子两个字,歉疚的才笑,又听到“夫妻”两个字,打心里笑出来。笑还没完,又听到“掌中物”三个字,他转为无奈的笑。 见伊人斜立在床前胸前起伏,显然气得不轻。许王以为自己知道了什么,走上一步,纪沉鱼又站起来质问他也走了一步。殿下这一步正好走到纪沉鱼身后,手抚上她的肩头,柔情款款地来劝:“你是我妻子,怎么是掌中物,这话我多伤心!” “出去!”纪沉鱼把他一推,手指着外面叫起来:“以后无事不许过来,有事让人传话,你也不许过来!” 许王忍耐的让一让,他从听到“掌中物”,就自以为知道纪沉鱼的心思。想想难怪她生气,自己被人利用也不喜欢。不过许王并不自愧,因为他已经打算让纪沉鱼一直冒充下去,因为这个身份很好用。而纪沉鱼生气的不仅是他并不爱自己,还生气他想利用自己装安陵公主以成他的大业,把纪沉鱼摆在何地?纪沉鱼不是离了你不能过,再说你殿下不是离了纪沉鱼不能过,不过是因为现在挂着公主的身份。 至于雪地里救了他这种高尚的情操,纪沉鱼早就忘得光光。她只是可以利用这件事,对许王再一次怒指帐篷门:“出去,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鱼儿,我……”许王才说几个字,纪沉鱼逼上来,把他又狠命一推。 许王后退一步,温和地道:“我让着你!” “出去!”纪沉鱼又逼一步,把他再一推一把。 许王再后退一步,温和地道:“我再让着你!” “出去!”纪沉鱼一气把他推出里间外,重重的帘子甩下来时,耳边传来许王的最后一句话:“我一直让着你!” 殿下走了,说完了他的三句话。我让你,我再让你,我一直让着你。公主殿下让人送晚饭打水梳洗,安安生生睡了一个好觉。 在这里,总比在安陵人的侍候下睡得香。 这个时候,知默先生被人簇拥着,慢条斯理的在解释:“殿下相让于公主,这是大喜事情。公主和殿下是夫妻,纵有娇纵是殿下担着,与你我何干!” “殿下要听枕头风变了心,看你还喜欢什么!”有人火暴脾气。 知默胸有成竹:“殿下是什么人?你我还不清楚。我先担心他不肯忍让公主,现在能忍让不是更好。”他觉得话已说到位置,飘然往外面去:“你们担错了心!” 大家呆呆看着他走开,有人一拍脑袋:“也是,床前吵架床尾和,这是殿下的事情。” 接下来三天,纪沉鱼没有再见许王。三天后小厮添寿来传话:“殿下问公主好,明天拔营而起,请公主辰时一刻出帐上车,小的和韦明德校尉听公主调遣。”纪沉鱼对于许王会走哪儿把自己带哪儿有心理准备,不过问上一声:“去哪里?” 添寿恭敬地道:“离此五百里是宗丘国的凡元城,是存粮的大城,殿下去夺粮草神偷囧妃,洞房夜休夫。”纪沉鱼抿着嘴儿一笑,就知道这个人有仇必报,还不能等。再脸一沉,公主殿下本人也是这种人。 第二天按着时辰出帐,马车就在帐篷外面。纪沉鱼并不看人,风帽面纱围得紧紧的,不看任何人低头上了马车。许王很想看她一眼,见她不抬头,只能作罢。染雪踩着凳子正要上车,帐篷后面掠出一个人影,嘻嘻道:“我也去玩。” 高大的杜莽客轻巧如乳雁,飞入马车中。 “有刺客!”外面乱成一片,弓箭声,盔甲声,很快汇成整齐一致。车门口儿,红衣面纱的纪沉鱼出来挥着手:“不要打,他不是刺客!” 嫌面纱不方便,双手把面纱往下一拉,不少人“咦”地一声,许王板起脸,不悦的回身看一眼,不少人嘻嘻哈哈低下头。 公主鞭打殿下的恶形已经传遍军中,人人以为母老虎母夜叉,今天见到雪白一张面庞,眸子黑如点漆,总是聪明俊秀的,不是泼妇恶状,难免没见到的人要惊奇。 许王虽然忌惮杜莽客,为着纪沉鱼的安全他走上来,手按在剑上以防万一,一只手强着抱下纪沉鱼,往车里看,杜莽客得意洋洋,正在大吃车里为纪沉鱼准备的点心果子。 “他不会伤害我!”纪沉鱼再三保证。许王之所以答应,是他现在没有人能赶走杜莽客。他有心要纪沉鱼再换一辆车,纪沉鱼提醒他:“我坐哪里,他就会到哪里。”许王面无表情说了一句:“我忍得也太多。” 这话听着牙缝里挤出来,其实有几分可怜。纪沉鱼笑逐颜开:“你忍得什么?”许王铁青着脸把她送回去,染雪和离花不上车,韦明德和添寿上了车。 马车不小,但摆了桌子椅子又坐上四个人就显得拥挤。车里衣香如明媚春花,添寿还没有什么,韦明德就一直红着脸,再恢复正常,再红了脸。 好在杜莽客坐不住,吃饱了出去坐到马车顶上,一个人高歌几声:“兄弟最爱小娃娃呀,小娃娃呀就是我。” 大军中,有几个人不动声色的举起弓箭,箭尖对准他正待发出。杜莽客似有知觉,身子一飘往后掠起,直入军中,抓起一个人丢出来,再抓起一个人丢出,没一会儿把这些人全摔了出去。 纪沉鱼听到动静往车门前去,添寿才说了一句:“公主不必出去!”脸上重重挨了一掌,韦明德惊住! 公主大人柳眉倒竖:“开车门,谁也不能伤害他!” 车门打开,刚好看到杜莽客最后丢出一个人,又回到马车顶上,传来他嘶哑难听的歌声:“兄弟最爱小娃娃呀……” 半挂在车门上的红衣身影狠狠瞪着许王,一字一句道:“要我再说几遍,你敢再起坏心,我就和他一同去死!” 许王默然,带马过来把纪沉鱼轻轻推进去。手被纪沉鱼紧紧抓住,杏眸中涌动着全是厌恶:“你发誓!” “我发誓!”许王火了,把纪沉鱼往车里用力一送,怒道:“再多话,我当场揍你!”纪沉鱼摔过去,身子撞在马车壁上,发出“通”地一声。 一股大力涌来,杜莽客无声无息给了许王一掌,许王避让不及,就着这掌风从马上往后就跳,姿势虽然难看,幸好没有中掌。 “哗啦啦!”所有的弓箭全举起来对准杜莽客,纪沉鱼再次及时扑出来,人险些摔落车下,嘶声大叫:“莽客,不许!” 看着她的半边身子挂在车门上,摔落地上的许王心都快跳出来,也大叫:“小心!”韦明德顾不上男女之嫌,把纪沉鱼一把拉住。 几枝子箭已发出,“嗖嗖”破空而至,对着杜莽客的头,对着杜莽客的前心后背霸爱惹火小蛮妻。纪沉鱼的心都快跳出来,泪水一急涌出来,大叫道:“莽客小心!” 杜莽客拔地而起,人在半空还嘻嘻一笑:“好玩!”半空中头上脚下,先接住一枝子箭,随手抛出,打落余下的几枝子箭,落地一个跟斗翻起到纪沉鱼身边,笑逐颜开要夸奖:“好玩,好玩吧?” 草地上,跌坐地上,双手后撑着身子,不太好看的许王脸色更难看。他狼狈他不怕,他担心的是这种人在纪沉鱼身边,总有一天弄出事出。 可是他得到了奖赏。纪沉鱼关切担心的看着他,再看看前后潮水般的大军。殿下丢了人,又当着人丢足了人…… 转而怒目杜莽客,教训道:“给我坐车里去,再不老实不要你了!”她冷若冰霜,疾风迅雷的训斥着。许王才担心,杜莽客大嘴撇着,眼挤了几挤,往地上一坐,双手揉眼放声大哭:“你骂我,你又骂我。” 大家瞠目结舌!他人又高身又长,往地上一坐个子矮的还不如他高。现在蹬腿傻嚎:“你骂人,你不好!” 许王看出来这是一个大白痴。 有脚步声走来,一只雪白的手掌送到面前,纪沉鱼歉意地道:“你别怪他,说起来这怪你不好,你要是听我的……” 许王觉得自己再忍下去可以爆炸,甩开她的手跳起来怒气冲冲:“你不出来早就得手,是你打开车门才没人敢放箭!”他手掌高高抬起,作势要打下去。 纪沉鱼不理他,当着人让他装装威风好了。地上撒娇的杜莽客长身而起:“嘿嘿再玩过!”举掌对上许王。 风声呼呼,前面是许王,后面是杜莽客,都似不消停。纪沉鱼勃然大怒,再好的泥人性子也被这两个弄疯掉!旁边最近的人不管是谁,劈手压过他的马鞭,指到许王鼻子上:“住!” 再回身迎上杜莽客,大怒道:“住!” 她迎上一双掌心内吐的手掌,看似无声无息,其实劲力全在其中。眼看着就要打到她身上,许王奋力把她一拉扑倒,翻身压住纪沉鱼。 耳边“啊呀呀,”再就“砰”地一声,有什么“噗”地一口吐出。许王惊魂未定回头去看,见杜莽客双手按在自己胸前,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 他收不住势,反手打在自己身上。这两掌非同小可,打得杜莽客直了眼睛,坐在那里直着眼睛只是喘气。 “不要伤他!”纪沉鱼被压得七荤八素,眼前全是圈圈。稍一安定,先尖叫一声,再把身上许王推开,爬起来马鞭子还在手上,指住许王气不打一处来,马鞭子也不用了,抬腿就是两脚,骂道:“全是你惹的事!” 人人噤声,这位公主实在厉害!屈指数数和殿下成亲并没有多久,当着人就打了殿下两回。同情的眼光全打在许王身上,殿下你床头有只胭脂虎。 纪沉鱼骂过许王,拎着马鞭子直奔杜莽客。杜莽客翻身想掠起,才起来一半,重重摔落下来,害怕地道:“你不要打我,你是好兄弟,好老婆!” 许王哭笑不得,这家伙胡话又出来了。但是他受伤很重,倒是一件大好事情。他才又起杀人的心,觉得小腿上痛起来。小鱼儿踢的地方,两个靴尖泥印子还在那里。 面对杜莽客的惊惧,纪沉鱼气消了不少,扶起杜莽客柔声道:“不要怕,跟我来。”到马车前,韦明德和添寿一左一右伸出头来看,正想着怎么能不让这个危险的人上车。衣襟一紧,被纪沉鱼一把拉下来,再一把拉下添寿,骂道:“滚!” 杜莽客拍手笑:“好啊好哈,噗,”又是一口血吐出来,落在青草地上好似大小不一的红花。纪沉鱼心疼的取帕子给他擦拭,小心翼翼扶他上车,回身喝道:“染雪离花上车重生之天价村姑!” 染雪离花奔过来,眉眼儿全是笑意。这种时候殿下让添寿等两个男人上车怎么会对?丫头们眉开眼笑,齐齐拜下去:“请公主上车。”把纪沉鱼扶上去,她犹探出头来对许王拉着脸,没好气地道:“止血的药,快送来。”一想也找许王了,环视众人大声问道:“谁是医生?” 没有人回答她。 纪沉鱼又怒了:“难道一个医生也没有!”她大发脾气:“没有医生现找去,以后让我知道哪个是医生,我剁了他!” 人人看着许王。许王虽然满意自己军纪严明,不过为纪沉鱼的话头疼,挥一挥手,才过去两个医生,纪沉鱼冷鼻子冷眼的刮他们两眼,又厉声厉色:“他的药我要先尝,这不过是自己打出来的伤,要是他没了命,我宰了许王守礼!” 对许王冷冷一瞥:“你别再生事情!”公主大人发作完毕。 足有一刻钟,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敢动。人人屏气凝神看着医生上车,再下来,要药要水要包扎的东西。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冷嗖嗖的飘过来飘过去,似公主刚才的冷言冷语还在,似乱箭在空中乱飞。殿下一个人发怔,别的人全跟着发呆。 一群呆若木鸡树在这里,好大的一堆! “你别再生事情!” “没有医生现找去,晚了我剁了他!” “他没了命,我宰了许王守礼!” 这些话如乱箭,继续往人耳朵里钻。殿下也不例外,苦笑着忽然心头豁然开朗,想到知默对自己的恭喜,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们还不知道小鱼儿不是公主,所以惊愕没有许王大。许王只知道小鱼儿不是软弱的人,今天着实被她震住。就是安陵公主,只怕也狠不过她! 许王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 他上了马车! 让染雪和离花下去,不然车里坐不下殿下。杜莽客的伤很好下药,创伤药涂上,又送来丸药。大军已经前行,不能单独为他埋锅造药,先用丸药顶一顶。 丸药送来,开水也送来。杜莽客小孩子脾气更厉害,身子扭来扭去的不肯吃。逼得急了就要夺门而走。奈何身子才一动,就手捂着胸前又是一口血往外吐。他强忍着含在口中,泪眼汪汪:“我不弄脏你的车,你给我吃糖好不好?” 他眸子里全是可怜乞求,许王也看出来这不过是一个孩子。 纪沉鱼取出丝帕展开,柔声细语:“别噎着你,吐这上面。”淡青色的绢帕,绣着几枝桂花。杜莽客喜欢得咧开嘴,把血压在舌头下面含糊道:“弄脏了,你生气!” “只有你不听话的时候我才生气,你听我的话我从不生气。”纪沉鱼很是耐心哄劝着他:“看这上面只有黄花,你再吐个红花好不好。” 一口血喷出,犹有劲力,打得执帕的纪沉鱼身子一晃,坐直了见杜莽客胆怯的看着自己,左手绞着右手:“是你让我吐的。” “这红花真好看,我真喜欢,不过你不要多吐,吐多了我就不喜欢。”纪沉鱼好似幼儿园保姆。把帕子收起,一手丸药一手水:“乖乖过来,玩过了要吃药。” 杜莽客噘着嘴,在这样的哄劝下才勉强吃了药,坐在一旁为吃药生气。药里有安神的药,很快他睡着了。 纪沉鱼展开被子给他盖好,再拉一拉周正,身后有暖融融气息过来,一双修长优美的手围住她的肩头,许王抱她入怀,醋意大发:“几时对我这般体贴?” “你是孩子吗空姐诱惑,染指机长!” “鱼儿,告诉我为什么?”许王埋首在她发间,不无幽怨的再问一回。 为什么,你要走? 纪沉鱼身子僵了一下,再尽量放松自己,平静的拉开他的手,如他所愿的也哄了一句:“乖了,你坐好。”许王得寸进尺:“人家也要吃糖。” 纪沉鱼扑哧一笑,桌上拿起一块糖塞入他嘴中:“给你,这可老实了吧。” 马车摇晃着,马厢里微暗。许王慢慢嚼着糖,虽然味美,总觉得失了滋味。这是自己要的,不是小鱼儿想到给的。他心中甜蜜的痛苦着,看向纪沉鱼的眼光如碧玉暗处幽散,看时无处不在,再看却又只笼罩她全身。眸如千丝网,只为心上人。 他微笑一会儿,又皱眉一下;心中舒畅一会儿,又黯然一下;不时似有主意,不时又坚定得只有一种目光,以后你休想再走。不时畅想以后,与鱼儿携手并肩共看花间月,共猜寒夜谜。任她娇嗔也好,轻哄柔怜正当时。任她笑靥也好,厮守共余生。 掂起一片绿罗叶,拂去上面烟雨尘。许王此时就是这种心情,小心翼翼怕轻了,又怕重了拂绿枝。他矛盾纠结向往沉思,直到车中多了一个微微的鼻息声,许王哑笑失笑,鱼儿睡着了。 他日理万机,只为吃醋才坐到车上。为纪沉鱼盖上被子,拉一拉周正,怕人回话惊动纪沉鱼,又有杜莽客是真癫还是假狂到底不知道,许王先下车去。 才上马,魏洪杰过来,许王板起脸,以示自己不想再听。魏洪杰没说一个字,只默默拍拍殿下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殿下你好自为之,这人当着全军的面丢大了。 公主如临风老松,老辣又霸道,马鞭子指住殿下鼻子,厉声喝骂,殿下你……忍着吧,谁让你娶了她,还一头栽进去的样子。 曹林接着过来,也是默默学样,摸摸殿下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在他后面,一个接一个地过来,许王拿起帕子一次接一次的擦手。 以前是亲密无间的上司与下属,只是多了妻子,像是有了什么。不是隔阂,兴许是不明白不领会不理解也无法去理解。 韦明德当然清楚,他一个人傻笑。魏洪杰从他身边过,冲动的问他:“你以后娶妻可千万娶贤。”韦明德眉头一扬:“公主很贤惠!”魏洪杰险些从马上摔下来,手拉马缰坐直,想骂他,又忍气走开。和这个木头说无用,找别人说,总有些共鸣。 青山苍茫,大军静静的走着。远看还是一支虎狼军,只有各人自己知道没了生气。对殿下取得安陵强助高兴的也有,不过更多的是疑惑。生气全用来疑惑了,以前怎么没看出殿下是个怕妻子的。 终于有人先开口,胳臂肘碰碰最近的人:“哎,你老婆漂亮不?” “漂亮,是我们村子里最水灵的。” “你给她端洗脚水不?” “怎么会!她得侍候我!” “你看殿下都这样,恨不能给公主端洗脚水,你这熊样,还敢不侍候?” 嘻嘻哈哈的笑声起来,一传就是一片。许王当天晚上听到传言,自己在帐篷里笑了半天。他现在已经很能苦中作乐,殿下本人是这样认为的。 孙侧妃和公主的一百车嫁妆先行打发走,许王带着纪沉鱼和大军急行军赶到凡元城下,在离凡元城一天外的路程扎下军营,留纪沉鱼在此。杜莽客伤得很重并不怕他,又在大军中,许王暂时可以放心军政宠妻——妖女撩人最新章节。又留下韦明德当纪沉鱼的护卫队长,小鱼儿就是想跑,还得千里马听她的胜过听韦明德的。 殿下一连数天没出现,纪沉鱼关心照顾杜莽客,杜莽客初时还能强撑,吃下药后反而总是昏睡。纪沉鱼明知道许王弄鬼,只是遇不到他,又见杜莽客的伤一天天好起来,只得作罢。 这一天军中人声马嘶,纪沉鱼出帐篷见是许王回来。他满面风霜一脸的疲惫,纪沉鱼知趣的回帐篷,看在别人眼中,都以为公主不知道关心殿下。 许王只要纪沉鱼别再出什么鬼招数就喜欢,自己累而又累无心哄她,见她回去反而喜欢。回到帐篷里,展开信给离这边三百里的曹国公施泽写信,命他出兵相助!又致信老将袁为复,也命他速速赶到,让人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去。 一天之内曹国公就收到信,这信拿在手上沉甸甸。殿下头一回用这种强硬的语气司令,摆尽他皇子的身份。他以前可从不敢这样,能在夹缝中获得兵马已经很不容易。曹国公对信发呆,这是安陵公主的底气? 打发走传信的人,施泽考虑了三天不得主意。不发兵,得罪的不仅是殿下还有公主。发兵,曹国公有他的不甘心。 又想到殿下不问都中就杀了江青水,难道他不杀自己? 第三夜中夜推枕不能入睡,往事萦怀总在心中盘绕。他的大帐也是分里外间,他不愿意惊动别人,让别人以为自己睡不好吃不下,只在里间中徘徊。 外面微有响动,曹国公以为半夜急信,不慌不忙揭帘来看。这一看愣住! 帐篷中点着五连枝的牛油蜡烛,全是小儿手臂粗细。明若姣姣明月,光灿若白日之日头。地上就是有根针,寻常也可以照出来。 因此照出来人乌发光泽,眸子如沧海之水,层层叠叠般璀璨不穷而出,是一个英俊少年。 他玄衣宽袍,意态从容。是曹国公从没有见过的人,见到曹国公却有如故人,又有骄傲并不行礼,只双手自宽袖中抖出,随意一拱,拱得四平八稳,仿佛不明身份的他和贵为国公的施泽相比,不过是对等身份,只行这个礼就行。 就是腰,也半点儿没弯。 曹国公暗暗吃惊,他知道自己帐篷外有无数护卫,这个人是怎么进来?并无一人通报。 他正轻言缓语:“啊国公,这厢有礼了!” 帐篷外呼地冲出来四五个人,全是曹国公的护卫。曹国公又自心惊,他一说话护卫们就在,难道他刚才进来护卫们全然不知! 此时看来,确定不知!护卫们诧异的不能掩饰,几时进来一个人,而来人,则含笑若明珠投暗泉,虽然生辉却压郁沉然:“国公,先令贵介们退去如何?咱们好说话。”他此时的态度,好似闲庭漫步到故友家中,呼一声:“取酒来,我与你闲饮如何?”就是这种意味。 曹国公与其说被他的镇定所打动,不如说被他的风度所感染,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家中三代皆为国公,气度还有。再说这个人功夫之高,要想取自己首级,只怕早已得手。施泽长笑一声,命从人:“退去。”待他们往外面走时,又喊住,笑道:“备茶来。” “多谢国公。”来人殷殷道谢。看上去真如好客主人和得意客人。 香茶袅袅在帐篷中飘荡,曹国公和来人谈得欢快。先是茶道,再是书画,两个人十几句话里谈古论今,由书到墨,面前虽然没有一物,只凭嘴来说,居然十分投契。 茶到后,来人切入正题:“看来再无人打扰。”他坐着不动,手按在桌子上茶碗边,嘴角噙笑:“宗丘国太子殿下使臣,奉太子命来此。” 曹国公大为惊骇,却还能稳住上校的涩涩小妻全文阅读。他抚须以进为退:“太子殿下有何事命使臣到此?” “太子听说贵国七殿下许王攻城不利,命国公前往支援,太子请问国公,七殿下所娶的,是不是安陵公主?” 曹国公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事。他还是反问型的,并不正面回答问题:“听说太子殿下亲临安陵王宫,理当知道是不是安陵公主!” 他咄咄逼人,来人并不气不恼,端起茶来呷了一口,放下来时轻轻动问:“公主可是真公主?”好似一道鞭子,抽开心中迷雾,好似一道闪电,撕开大地迷障。曹国公觉得坐都要坐不住,手扶住椅子把手:“此话怎讲?” 来人笑眯眯:“只是不明白,安陵国就在旁近,有公主在,怎么舍近求远。”曹国公心中豁亮,自己过去要三百里,而安陵国的守兵过去只有一百五十里,不要一天就可以赶到。安陵许亲给七殿下,不发兵意味着什么? 那公主,未必是真的。 历史上和亲的公主,有几个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曹国公一旦明白,马上装聋作哑起来。愁眉不展地道:“你说得也是,不过殿下命我发兵,我不敢不发。其实要说……。” “国公你的千金,近来在宫中如何?”来人打断他。曹国公心中一凉,既为来人知道这事,又为自己的女儿凉透了心。 来人看着他的脸色,再道:“听说十年前云齐都中有一桩好亲事,天造地设,天生一对,只可惜后来劳燕分飞。国公,这是你的意思?” 曹国公被得罪般的板起脸!不错,他说的这一对人,是许王殿下和自己的女儿晓月。晓月是自己的爱女,不是一般人。和殿下私订终身后,羞羞答答对父母言说。曹国公听过就急了。皇后在世的时候,宠爱已经一般。江夫人就是那个时候得宠,江青水是那个时候得到的兵权,后来江夫人也没有当上皇后,宫中夫人们鲫鱼过江般的得宠又离去。 曹国公相不中许王,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久在外面领兵权,他是个忠于最高统治的人,因为这个看不上许王殿下龙子龙孙身份去军中,排挤他的人也有曹国公一个。再加上夫人们争宠就学江夫人,宫闱斗争中外围受难,曹国公有几回险些翻身落马,他就动了把女儿送往宫中的心。后来兵权四分五裂,国君越发昏迷于酒色中不闻不问,倒是曹国公没有想到的。则施夫人晓月,进月不过数月就失宠,新美人们递代了她。 国公怕得罪公主,又不愿为公主发兵,这就是原因之一。 他惊魂未定瞪视来人,眼中起了杀机:“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这般隐密的事! 来人笑得清风明月般清朗,脚尖划出来三个字:宗行风! 太子殿下!不容曹国公多想,宗行风翩然往外面去,背影潇洒又如玉柳:“公主是真是假,国公想必一试便知!” 曹国公会试吗?他自从许王迎娶公主皇嗣呼声渐高时,他头发都愁白几根。半晌后,毅然提笔给袁为复去信,信中道:“……。我老矣,不能助殿下。老将军可速去,不可怠慢!” 袁为复为人暴躁,接信后撕成碎片大骂:“老匹夫,你不去,倒敢来使我!”命正在前进的大军:“后队变前队,回去!” 老将不侍候! 你曹国公敢不应殿下的召唤,老将不亚于你! ------题外话------ 鞠躬亲爱的们票票,评价,打赏和回复。真心希望我父亲能够坐起来,这样代表有起色。 ------------ 第八十二章 ,殿下受伤,公主请侍候 凡元城头旌旗烈烈,火红大旗如火烈鸟绽放城头。这地势很独特,略高因此风干。粮谷等存放数十年只会成灰而不会受潮。历任凡元城主都骄傲的说过一句话:“凡元城中,永有存粮。”他们用火红旗帜,只为警示历任城主小心火灾。 不过放火也很难,因为城中有一条清溪,是山上的活山。虽然山离此百里之遥,但是水从地下而过,源源不断而且难以用毒。活水用再多的毒,城里只要忍上几天,自然毒会流走。 许王在城下对着城上看,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心中并无主意。 城头上,也有一个人往下看。他乌发眸子如乌金,瞳仁中一点清漆般的黑,暗沉得如黑夜月明旁最黑的一处。因为月明而衬出更黑,这黑中带着涌动,是此人含笑而往下望。 火红大旗旁,正升起数面旗帜。有风吹来,“太子行风”的大旗迎风展开,这代表的不仅是太子殿下本人,不仅是宗丘国对凡元城的重视,还是士气和精神。 宗行风亲自到此! 敌方士气大振,我方一般士气要低。许王胸有成竹回身看视自己的人,笔直如林间高耸入云的树木,没有其高,却坚硬挺拔。 他明眸如珠,亮得如照亮一方草地。 他乌眸如魅,黑得似摄人心。 他紧抿嘴唇,铁甲铁盔银霜剑无一不在,以示自己坚决破城的决心! 他宽袍锦装,随风摇曳如风中杨柳,崖上巍巍兰花,发上一枝子易碎碧玉簪,以示自己蔑视敌人的心情。 他是紧绷的, 他是悠闲的, 他是有公主而心定气闲。 他是为公主步步不松。 许王有几次与宗行风交手,放过他就是不想惹起倾国之怨。此时破安陵,收宗丘,伏竹山,都不是时机。但是夺几座城洗空而走,许王志在必得。 他甚至回身命人:“喊军需官来!”军需官打马如飞过来,以为殿下问粮草的事情,心中先过了一遍。来到果然殿下漫不经心地卷着衣袖,铁甲一只袖子是箭袖,一只袖子是长袖,许王殿下卷了又卷,问道:“细米可有?” “回殿下,您不单独用饭,细米只有十车给伤员们用。近一年没有打仗,没有伤员。去年的细米受了潮不中吃,按您说的伤员吃了也未必好,按您的吩咐散给穷人弃饥,再调新米还没有到青云路。”军需官回答是头头不错。 他心中对殿下总是有敬佩,久跟殿下的人都知道,殿下对自己的人从来关心,从来体贴。 今天他猜错了。 许王对着城头上那人笑笑,笑容未收时,鞭指凡元城上:“这城中可有细米,” “凡元是大城,必定有的。” “可有雕胡米?”许王最想问的是这一句。 军需官马上会意,雕胡米宗丘国产的不少,做饭就是无菜也香可入肚,他忙道:“末将先为受伤的兄弟们感谢殿下,雕胡米这城中一定不少。”再看一眼城上的太子殿下,军需官打趣道:“要是没有,太子怎么吃得惯!” 雕胡米是山家清供上都有的好米,生长在水中,黑色清香。 许王笑一笑:“还没有打仗,哪里来的受伤的人?” “既然要打,总会有兄弟们受伤。”军需官停了一下才这么回答,再次恳切地道:“打得米来,请殿下一定用些,这米最是养人。” 许王摇摇手指:“留一半给伤员,一半给公主用。”他眸子如远山般苍茫,里面一点凝视的,是一个叫纪沉鱼的人,虽然她现在不在这里,在离此五十里外的安全地方。可是殿下看远际如看鱼儿笑貌,放柔声音道:“公主最近瘦了,可怜这里没什么吃的,我又急匆匆把她嫁妆打发入都。” 军需官语塞,怎么叫可怜这里没什么吃的?殿下平时吃的什么,士兵们又吃的什么,不是一个个如黑铁塔般,全攒着力气等着攻城。 他对公主头疼,因为将军们先进言过,军需官没有去。此时机会恰好,军需官抓住机会道:“殿下,民间管老婆就是一顿鞭子几顿拳脚。你嫌是布衣所为,现有平陵长公主为例,”许王微笑,军需官以为他听得进去,接下去道:“长公主的事不是人人知道,她初嫁大驸马傲慢无比,大驸马一气纳上十二个小妾,长公主马上心口疼。大驸马说十二个人不足侍候,又一气纳上十二个,长公主又哭又闹,斩了两个小妾。大驸马说民女多如牛毛,只要公主喜欢,一天斩一个也罢,长公主自此收敛,不是夫唱妇随。” 许王一双熠熠眸子放在军需官面上,不是责备也不是以上以下,只是认为要理论一下:“我疼爱妻子,你扯出长公主来作什么?” 军需官愣了一愣神,还是大胆直言:“殿下,攻城要紧,公主的事,放一步再说。”许王仰面叹气:“唉,就是你没把公主饮食备好,才害得我打仗还要上心公主一衣一食,你呀你,也是跟我多年,让我省些心吧。” 军需官无话可回。 许王对他一笑:“回去给公主备精致饮食去,我打仗就安心的多。”环视众将一眼:“你看看我谁不找,独找你来,只有你不让我放心。” 军需官赶快抵抗:“末将担不起这罪名,末将知窍,这就回营去。”许王笑逐颜开:“路上有兔子野鸡打上几只,等我晚上回去,希望公主能胖一分。”军需官心想这可能吗?再说大家闺秀们吃饭,做上四个碗,不过吃四筷子就不错了。做不到的事他坚决反对,而且说得委婉:“公主瘦些更好,她要是胖了,只怕寻我事情。” 这回答很绝妙,许王忍俊不禁,挥动马鞭轻抽了他一下,笑骂道:“去吧,你老婆一定是个瘦的。”军需官一肚子的俏皮话全被引出来,调皮的先笑一笑:“殿下听我说,我老婆才过门的时候挑三捡四,我则算彩礼用了若干,指着婆娘省下来还我。她说衣服不好首饰不新,我说你貌比花好,不用首饰。” 许王哈哈大笑,啐道:“滚吧!你这杀才,和你说几句心里话,引出你一肚子的话!” 城头士兵林立,城下大军围城,眼看大战在即,殿下还在和人说东说西超级农场系统全文阅读。 宗行风猜测他说的是什么,同时醋意上来,想来必定是说公主。许王大军不少,混入几个探子很是容易。打听得公主十分娇纵,当着人打过殿下几回。而殿下唯唯诺诺不敢回话,军中怨言一片。 公主的娇纵,宗行风早有所闻。安陵国君的三个孩子,两儿一女个个不是好性子。长皇子暴虐,小皇子阴沉。独安陵公主是个女孩子好些,却也早早的养面首弄刀剑,这些宗行风都知道。 不过他自从见过公主就开始疑惑,认为自己听得不真。那面庞上一团正气,又柔和又有聪慧,怎么看也不像乖戾的人。 如高山流水,中间还有白石悦人眼目。安陵公主给太子就是这个印象,让太子流连不舍,夜夜不能忘怀。如果不是为公主计,宗行风不会和均王联系。他知道均王也眼馋公主,不过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再说均王是不是虎还不知道,但是城下面这一位殿下,倒实在不是个好人。 “咚咚!”鼓声忽然扬起,肃穆得远方百里可闻。城下皆空旷,声传似可达天听。城头上人本就戒备,现在心全提起来。弓弦张开对着射程,城下青草曳曳,新绿中夹着无数小黄花,有人怜惜地看着,生怕马上再看不到。 “武威!”云齐士兵们举起兵器大声呼喊! 城上有人过于紧张把持不住,一失手箭飞出去,钉住几朵黄花在地上。 城主方尚且厉声喝止:“住手!” “咚咚咚咚!”下面鼓声又巨响起来。 如是三番,并没有人攻城。宗行风看看士兵们有人近疲倦,不好当面斥责,气恼地来到城下,把方尚且骂了一顿:“练的好兵,草木皆疑心!”方尚且自知不对,跪下来赔罪:“殿下息怒,云齐七殿下实在狡诈,寻常人擂鼓哪有不出兵,独他不要脸,擂完了还在下面站着。” 宗行风更是劈头盖脸地骂:“曹贵论战没有看过?一鼓盈,三鼓就竭,他是在消磨我们的士气!”再骂许王守礼:“这是阴险的东西!” “是是,”方尚且被骂得脸通红,但是知道是自己不对,一言不敢反驳。 “咚咚!”鼓声又响起,这一次擂得声音更大,太子殿下在城下越听越心烦,想到公主落到这种阴狠小人手中,只怕为他所用,就更忧心忡忡! “啊啊啊,攻城了!”云齐士兵欢声大笑:“你们等急了吧?” 凡元守兵气得干瞪眼,有心射他们,不中只是白白浪费箭。就有人对骂:“干你娘,去你的什么什么……” 一时间污言秽语城上城下乱飞,许王攻城成了一场骂战。 许王殿下听得言笑眯眯,似乎这就是他要的。 第一天攻城,两边书记官各自有总结。凡元书记官愤然落笔:“某年某月某日,云齐七殿下许王攻城,骂战耳,雕虫小技贻笑大方!”云齐书记官眉开眼笑下笔:“某年某月某日,攻凡元城,擂鼓不攻,凡元士气消逝无多。” 许王回到帐篷里就写信,帐篷外有人回话:“公主到!”许王面上一喜,不过头也不抬:“请。”纪沉鱼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跟屁虫,杜莽客好了不少,嘴里咬着果子撒娇而来:“我要睡觉,”不然就是:“我不要吃药,” 纪沉鱼关切地问:“要我帮忙吗?”许王脸往下一沉,要你帮什么忙!抬眼见纪沉鱼灵动的眉眼儿,殿下柔情涌动,定定地看着。这眼光如蕴如含,似银河明光水,又似星宇动凡尘。他含笑手还握着笔,风骚无比地才飞一个眼色,纪沉鱼张开手指如剪刀,往下一剪,剪你色色的眼光。 许王呵呵笑了,见纪沉鱼要走,离座道:“公主请留步坏脾气丫鬟!”纪沉鱼回身面如锅底般黑:“什么事?”杜莽客手中举起一个鸡腿骨头,含糊地道:“你有什么事?”再拉纪沉鱼的衣襟:“我困了要睡觉。” 许王只能忽略这个电灯泡,笑容或九仙之谪仙,明亮又温暖。不过纪沉鱼知道他心思比九窍还多,笑得再灿烂也无动于衷。 出乎她意料之外,许王轻施一礼:“这才想起来,有一件事要请公主帮忙!”纪沉鱼心中一松,不是色主意就行,道:“要我做什么?” 帐篷一头,也有一个箭靶子,这不是平常习射用的,而是当摆设的。许王指着一本正经:“这是每次出征前看兆头用的,如果贵人能射中靶心,此仗必胜。我本来想射,后来想到你才是贵人,昨天有心让你射,偏你又没起来,你今天射了吧,射到靶心为止!” 纪沉鱼虽然纳闷,但不懂古人各朝代各处的小风俗。又在军中认为学一下没坏处,接过弓箭对着靶子射起来。 杜莽客不再吵着要睡,帮她捡箭。一只两只三只,就没有一枝中的。 许王心中乐可了花,他坐在那里写字,写几行看一眼,见鱼儿俊俏容颜就在眼前。她一手张弓,一手搭箭,胸前鼓鼓的起伏就很明显。不让碰,过过眼神也不错。 他的信是再给曹国公施泽和袁为复。信中大为责难:“我奉公主而取凡元,尔等不听军令,意欲何为?” 曹国公接到这封信,还是认为沉重无比。他这一次不想思虑三天三夜,直接点齐将军们会议。有人认为理当听从:“七殿下可能为皇嗣,现在结交正是时候。”潜台词是安陵公主不能欺负,他没有明说,人人明白。赞成他这句话的人就不少。 还有一些人反对:“将军在外,最怕卷入皇子争嗣,我们手中有兵权,这几年又各自拥兵自立,此时如对哪一个殿下表示亲近,只怕祸就上门!”施泽看看说这些话的人,有些是拥护均王的,有些是拥挤昭王的。 以前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让他们齐来议事,就是让这些派别不同的人自己先打起来,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自己定。 虽然国公今天没主意。 他的小儿子施玉石使个眼色,曹国公示意他不要急,笑呵呵听着众人吵到不可开交,这正和他不想出兵的心意,故作忧愁地道:“且下去各自想想,明天再议不迟。” 等人全出去,曹国公问施玉石:“你有什么主意?” “父亲,殿下自娶了公主就改头换面,”施玉石才说到这里,曹国公打断他:“怎么个改头换面?” 施玉石急道:“难道你没有看出来,他擅杀江青水,收并他的兵马这不是明摆着他野心已露。”他苦口婆心地道:“父亲,七殿下现有安陵为后援,安陵又和宗丘国交好,他攻打凡元是假,磨刀霍霍对着咱们是真!” 又补充道:“不仅是咱们,还有袁将军的兵马,七殿下也不会放过!” 曹国公淡淡道:“我想按兵不动,等殿下催得急了,去信与他推托暂时不能前往,请他调安陵兵马相助,你看可好?” “七殿下调来安陵兵马,正好先打我们!”施玉石认真的道:“我知道父亲是想看安陵公主是不是能调兵,可是您忘了,要是不能调兵,七殿下敢这么大模大样!”曹国公醍醐灌顶,如遭当头棒喝:“你说你说,” 施玉石咧开嘴:“父亲大人容禀,以我来看,咱们不发兵不好,发兵相助殿下也不好,只怕他狡兔到手,先不利我们!不如去信许王殿下,对他言道,殿下围田打援诚然妙计,我军为配合计,轻骑先走凡元两百里外的运粮大道,那里有三个重镇,平时暂存粮无数,一批一批运往凡元邪逆仙途。现今凡元被围而宗丘国内还不知道,想必存粮源源而来不少,咱们夺了粮草,又助了殿下,不是一举两得。”, 曹国公诧异地含笑:“不想你这小子,倒有几分见解。” 施玉石再道:“儿子还有几句话对父亲大人说,咱们如此一办,在皇嗣上算是中立。七殿下挑不出来咱们不出兵的不好,六殿下和十一殿下处也可以说咱们没有出兵相助。这一条是妥当了,只是儿子心中不安。” “你说出来听听?”曹国公目光如炬盯着他。 施玉石略有愁容:“殿下娶的公主为正妻,现在看来殿下敢擅杀江青水,一定是哄得公主服服帖帖。将来公主回到都中,计较妹妹的事,妹妹还有命在?您一生忠于云齐,国君老而糊涂,听信美人的话疏远嫡子就是一个例子。幸好均王昭王不是吃素的,还能扳回。若是国君听公主的话降罪于咱们家,只怕大厦将倾矣!” 曹国公大惊失色站起来:“你……这话是你平日所想?”他对自己的儿子太过了解,虽然有几分能耐,不至于通达至此。 “父亲大人,”施玉石跪下来,双手拱于头上:“自殿下娶妻后我日夜不安,这些话凝结于心不能安睡。今天一吐为快,请父亲大人不要责怪。” 他没有豪迈一呼,也没有登高振臂。可曹国公分明感到热血豪迈,无处不沸腾。他动容地离座扶起自己的小儿子,仔细打量他的面容。鼻子眼睛都像自己,面庞儿像他母亲。这是最小的儿子,平常为照顾自己和方便教导与他,一直带在身边。不想他今天有这番话出来,曹国公感叹道:“雏凤清于老凤声,玉石,你大进益了。” “父亲,我们保住军力,三五年后不管哪位殿下登基,他们必争取施家。现在和殿下斗气,并无半点好处。”施玉石湿了眼眶:“再为妹妹想想,她已经失宠,若是我们出一点事,她在宫中可怎么办?” 曹国公当即决定:“好,我们就这样办!”匆匆修书给许王,言明自己路远救援不及,不如奔袭粮道,助殿下一臂之力的好。信最后写道:“可请公主调安陵兵马,凡元必破!” 许王接到信骂了一句:“老匹夫。”转手把信原样呈给袁为复,又写一封信道:“我困凡元,尔等可随意为之。取粮道也好,取重镇也好,细米呈给我就行。”纪沉鱼在身后站着,困惑地问:“你要细米作什么?军中的米饭不是很香?” 许王刚一回头,鼻子尖上点着一根细白的手指,指甲作淡红色,若贝壳很是小巧,纪沉鱼点着笑:“你骄奢淫逸可怎么带兵,一样的饭难道你不能吃?” “是给我的公主的,”许王含笑。 纪沉鱼噘嘴:“假殷勤!” “什么是真殷勤?”许王微微笑。 纪沉鱼轻挑眉头:“让我帮你呀,我问过韦明德,说安陵的军队离得不过几百里,我轻骑过去如何,”她眉飞色舞,想像着是另一个舞台:“我戎装前去,调得精兵过来助你一臂之力,然后你对我感恩戴德,从此俯首帖耳,对了,把你说我坏话的将军们全打一顿屁股,作一个完整的落幕。” 她红扑扑的面颊如杏花枝头,轻俏的颜色惹人心动。许王很想伸手抱到膝上来调笑,又碰过钉子怕弄跑了她,就是这样的说笑也没了,当下只忍着,笑着揭破纪沉鱼的心思:“你轻骑过去,路上逃之夭夭,丢下我空落落一个人,那个疯子倒喜欢了。”故意沉下脸:“你找打?” 纪沉鱼抬手给他一下,许王没有躲,挨了一下嗅一嗅,涎着脸道:“好香。” 被逗笑的纪沉鱼拎拎他耳朵:“老实些,我和你说正经话。你攻城有几天了?” “五天了,我的公主,这不,曹国公说我其实是打援,是说我围而不发风流特种兵全文阅读。”许王抖抖手中的信。纪沉鱼纳闷地道:“那为什么你不攻城?” 许王神色转为凝重:“我没有想到宗行风会在。出兵前,让人故布疑阵在别处,没想到被他看穿。”他喃喃道:“怎么会呢?” 纪沉鱼也帮着他想,忽然许王一拍脑袋:“是了!”纪沉鱼吓一跳:“是什么?”许王眼珠子转转:“他一直想着你,这就明白我的意思。” “什么事都扯到我身上!”纪沉鱼不悦。许王微微一笑:“你是公主,从来娇贵。这附近几个城没有凡元吃用都好,他就是猜到这一条,才在凡元守着我。” 纪沉鱼声声讨伐:“女子太多莫须有的罪名就是由此而来!”快步走出,算是一个人的不欢而散,许王在帐篷里看着她笑,极是欢畅。 带小鱼儿在身边是对的,每天和她拌拌嘴也心里甜。他不让纪沉鱼去安陵军中,是另有隐情。安陵军中前天才到的呼延元帅,他是安陵大员,只怕知道纪沉鱼不是真公主,怎么能让小鱼儿前去。许王的顾虑并不多疑,呼延庆到军中后,召集重要将领说的就是这件事,他眉头耸起:“公主虽然和亲,但没有成效。如果有调兵一说,必须上达王听。” 这话是晋王对他说的,怕万一许王打着公主旗号调兵,是一兵也不给。 纪沉鱼继续在军中东逛西撞,让她总在帐篷里着急,杜莽客也着急。护卫队长韦明德步步紧跟,小厮添寿亦步亦趋。许王只要一天见上小鱼儿一时就心满意足,知道军中没有女眷们的玩乐,并不很拘着她。怕拘急了纪沉鱼要蹦。 有时候就遇到将军们,纪沉鱼早在韦明德处打听得清楚,特意认了认曹林。有一回遇到曹林,公主命他过来,和言细语问他:“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将军。” 曹林只能说:“请公主明示。” “是水硬还是石头硬?”公主笑眯眯。 曹林想也没想:“当然是石头硬,石头可以击碎骨头,水却不能。” 公主然也受教,再问:“那水滴石穿是什么回事?” 曹林哑巴了。 公主殿下叹气:“唉,世上男子全以为自己刚硬,以为女子理当柔软。却不知道,你刚硬时她就软,她刚硬时你要软,这是互换而来,不是一定谁侍候谁!” 曹将军涨红脸回去,打心里再为殿下担忧一回,遇到这样的公主,可怎么好?夫纲,从此还在? 接下来魏将军,张将军……凡是说过纪沉鱼坏话的将军无一例外。将军们私下里合计一下,也有一个主意。 一封战报摆到宗行风案头,他当即命人:“请方城主来!”方尚且不随时在太子身边,他是个至孝的人,为自己母亲才到凡元当城主,因为凡元有一味鲜草药别处没有。 太子要找他时,只能候着他。 宗行风再把信看一遍,气得七窍生烟,连连催促:“快请方城主!”他可以直接下令,但是出于笼络和信任,他必须经过方尚且,以示尊重。 方尚且正在给老母喂药,赶来时见太子殿下一圈圈转着,眉毛几乎要烧着的模样。方尚且很是纳闷,拿过信一看,上面写着:“粮道为云齐曹国公所劫,曹国公劫后路遇云齐队伍,打着袁字旗号,疑是老将袁为复亲自出马。袁将军劫走曹国公粮草后,又被另一支队伍劫走。”这不至于急成这个样子吧? 方尚且把信放回案头,理当进言他就开了口:“粮道上并无过多存粮,就有不过是几天的。凡元被围消息已经出去,守上几日就有援兵,殿下不必忧心战神霸世最新章节。” 宗行风心里好似热窝上的蚂蚁,他在与许王争风,也猜测许王这样做是争风。他是给公主看看,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空有太子在城中,由着许王牵着鼻子走。他激动地叫起来:“他不想打凡元城,他就是想耍耍威风。” 方尚且皱眉,没来得及放下,被宗行风看在眼里。宗太子几时吃过这样的亏,息息火气还是刚才方尚且没来时想到的主意:“明天我出战,灭灭他的威风。” “殿下不可,我们只守不出,不伤一兵一卒,他自然退却。”方尚且守的这是边城,负责附近几座城市的粮草中转。因为粮多水充足,并不怕围城。他因为纯孝,也不愿意无故死人。何必出战,守着就行。云齐再厉害,还能一直看着这里。 他们远离边境,光粮食补给就消耗巨大,他们最多围上三个月。 太子不答应,他心里就转着公主公主公主,他一直认为自己才是良配良配良配。同时也疑惑安陵把公主嫁给许王必有用意,这是什么呢? 对晋王旁敲侧击过,看晋王的样子他也不清楚。皇叔虽然是安陵倚重的亲王,但是国策还是在安陵国君心中。 第二天许王再来骂战,太子殿下出战。两个人都是长剑,匹练秋霜不亚于对方。方尚且在城头观战,见两道长虹姣如明月,先道:“好剑!” 没看几局,他的家人来回话:“老夫人寻您。”方尚且马上下城回家。 没有十几招,许王殿下受伤,手指上拉了一道小口子,血初时出的不止,两边休战,太子得胜回城,殿下被人簇拥着回营。 春意渐浓,空气中无处不是春的种子。纪沉鱼每天出来闲逛,偶然也给许王面子尽尽妇道,在营门口儿看他回来。今天帐篷旁边空地上生出无数野花,有红有黄有白有紫色。染雪离花拔了不少,找花瓶装上,主仆在帐篷里看花。 听外面欢闹时,纪沉鱼先忍住杜莽客的欢跳,喝斥他不许出去花了一刻钟,骂得杜莽客蹲墙角里生气,就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过来,帘子打开,五六个粗汉子不通报就进来,手按剑把上,大声道:“殿下受伤,请公主侍疾。” 纪沉鱼一惊:“我去看看。” 将军们看到她有担心,心里才好过些,不过还是跟在她身后过来。纪沉鱼总觉得不对劲儿,好似押解去一样。 守礼帐篷的里间她头一回进,只见到外间许多人在,低声谈论着许王的病。纪沉鱼心更一沉,难道很重的伤?急步进去,看见里间医生也在,谋士们也在,几个军阶高的将军们也在。许王守礼睡在床上,不是行军床,是和纪沉鱼一样的拔步床,一人半高,雕红漆有刻图,锦帐是淡青色如落烟雾,映得许王面庞雪白。 见到公主过来,人人让开一条道。纪沉鱼边走边看,头上没有伤,只是静默的睡着。身上没伤,鸦青色罗袍没有伤痕,还是早上看着他出去时的那一件,当时在战甲下面透出颜色来。被子盖到胸口,就看到别外有无伤痕,倒是露在外面的手指上,包得雪白臃肿,看着触目惊心。 纪沉鱼软软地问道:“你怎么了?” 许王闪几下眉头,对纪沉鱼的关切很舒心。正要笑,有几个将军们咳上几声,许王愁眉苦脸:“我受伤了。”把自己的大手指忽闪几下。 “我看到了,你疼吗?”被子盖的是下半身,纪沉鱼的眼光担心地扫来扫去,只是不方便问。许王再把大手指举几下:“你看着我,我就会好。” 他越过纪沉鱼瞪眼睛,将军们心想殿下过河就拆桥,公主并不随殿下住在一处,但是晚上也不在一处这说不过去。今天受伤也是意外,马上让将军们利用起来。他们往外面退,殿下在撵人,难道今天晚上就出来小殿下? 要说他们不喜欢公主,但对于小殿下倒毫不排斥空屋子。 才退到外间,正大家缩着头要笑,见一道劲风袭来,一个人影穿帘而入,他身如劲草,所到之处人人压迫一下,再就乱成一团:“快抓住他!” 嘻嘻笑声中,杜莽客直闯入内帐,见到纪沉鱼十分的委屈:“人家要睡觉。”许王才哭笑不得身上被子被杜莽客夺去,围在身上扮个鬼脸儿:“你在这里,我就在这里睡。” 被底下,现出许王殿下毫发无伤的身子。 纪沉鱼瞪大眼, 杜莽客不知道她看什么,以为有趣也瞪大眼。 许王这才知道纪沉鱼误会,把自己包得紧紧的大手指再指几下,很想学着杜莽客扮委屈:“我也想睡觉。” “睡你的鬼!”纪沉鱼勃然大怒。外面有人探头过来看,许王当着人脸色变了一变,纪沉鱼转身就要走,外面一堆人堵住门,无声无息皆有愤怒! 那眼光,有指责有不满有恼怒! 此时无声胜有声,无声的交流比有声的愤怒更来得畅快。说出来是冲撞公主之名,现在不用说话,只是白眼仁儿过来黑眼仁儿过去,用眼光说了一个痛快。 纪沉鱼忽然不气,忽然想念安陵公主,她忽然很想把这些人得罪个痛快,然后让真正的公主回来,让他们互相得罪去,一定是上好肥皂剧! 她却步放下帘子,挡住这些无声又愤怒的眼光。撇一撇嘴,人家老婆关你们什么事,你们生的什么气!心思中想到人家的老婆,她自己还没有发现。在榻上坐下,正眼儿不看许王殿下,先哄着杜莽客榻上睡下。榻短杜莽客身长,杜莽客把脚丫子跷得高高的,许王每一回侧眼,就看到黑乎乎的大脚一只,他一心里的闷气。 “我睡了,我要喝茶,我要像那样!”殿下发飚,双眼对着帐顶说出来三个要求。纪沉鱼冷眼:“你要不要喂饭,要不要吃糖,要不要哄着!” 杜莽客得意洋洋:“见事学事,你不是好人!” 许王一骨碌爬起来直奔纪沉鱼,把自己包着的手指作势要解开:“给你看看我有没有受伤,我是记挂你分心,才被宗行风伤到。” “谁?”纪沉鱼反问。 该许王怒目了:“宗行风!” 纪沉鱼长长哦了一声,觉得自己也有点儿责任,这才转怒为喜:“好吧,那我也哄哄你。”捏捏许王面颊拖长了音:“你乖哦,” 添寿送净面水进来,听到这一句差点把水盆扔了。帘子打开,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看着殿下半弯身子在榻前,身子就差拧上几拧,有几个人眼珠子快要掉下来。 公主殿下打算服侍受伤的殿下,从净面水中漫不经心捞起巾帛,皱眉道:“太干了!”又在水中按几按,拎起来对着许王脸上甩去。许王手急抓住,水珠带着烛光照出来的七彩扑在他身上,他认真严肃,提着嗓子道:“多谢公主!” 添寿要笑不敢笑,也不敢回身看帘子外面有无人来看。 殿下单手拧干水,擦干净手脸还给添寿,心中的气也随着这一擦不见,乖乖回到床上睡下,也把脚跷得高高的,和杜莽客的遥相呼应。 帐篷里是不小,不过两个男人的大脚丫子前也晃后也晃,仿佛眼里只看到这个。 纪沉鱼看自己也出不去,少数的愤怒要服从多数的愤怒,索性让添雪取来针线,她正在学,不为女红过人,只为这是一门艺术天下第一掌门全文阅读。 一根针数珠儿线,不过数天绣成一样东西,很有成就感。 帐篷里用过饭,杜莽客呆不住早就溜走,许王吃过闭目养神,有人来回话,也不避纪沉鱼就在这里回复。 纪沉鱼找剪刀,见书案上有几封信。一封写着呈公主殿下和许王殿下,下面落款是曹国公施泽。纪沉鱼不知道自己这公主还要装多久,心想多知道一些总没有错。轻手轻脚打开,是一手端正的正楷很好认。虽然有繁体字,她也看了一个七七八八,目光停留在“请公主先调安陵兵马”字样上,拿来找许王。 许王假睡一推就醒,见这信不以为然:“你哪里能去?元帅呼延几天前到来,只怕他知道内幕。” “我不信他知道,最多是告诉他不要听我的,”纪沉鱼心思敏锐。 许王深以为傲,但是不答应:“凡元城主至孝,这几天我打得清楚,正要在这面作文章,你不必去这城也必得!” “我也要去。”纪沉鱼马上猜到。许王嘻嘻一笑,忽然觉得她呆在这里很缠人,起身道:“我送你回去,你吵得我睡不好。”纪沉鱼道:“哼!” 外帐中除了小厮们在没有别人,出帐来星光灿烂,好一派夜景。春风扑面,带着不知名的野花香。许王深吸一口气,商议地道:“鱼儿,等仗打完,我和你游玩回去如何?”他声音中带着悸动,让人心中一暖又痒痒不能拒绝。可纪沉鱼还是拒绝了:“殿下,我只为你的大业呆在这里,望你守诺。” 碰钉子惯了的许王并不放心上,走在纪沉鱼身边他就心生欢喜。染雪离花打起帐帘来接,一眼先见到杜莽客睡在外面床上。他双眼翻白,直直往上翻着,身子睡得僵直似铁石一般。许王如遭雷击惊恐万状,纪沉鱼感受到他的异样,侧身看正见到他牙关似乎都格格轻碰起来。纪沉鱼也大惊:“你怎么了?”身子不由自主贴过来,柔声哄着:“你真的病了。” 数日的劳碌,又在雪下压了许久,纪沉鱼一直提醒他注意身体,许王都笑说没事。 许王不管不顾搂住纪沉鱼强带出帐外,到了外面繁星打在身上,他才轻吐一口气恢复正常,一把握住纪沉鱼的手,不容她说不字:“走,我有要事和你商议。” 这个要事,就是回到帐篷,殿下又嬉皮笑脸:“你我夫妻,怎么能分开而眠,鱼儿,以后睡在这里,你睡床我睡榻上,我事事依你。” 他眼中分明还有恐惧,纪沉鱼不信:“你胡说!必定有事!” 许王默然,他不知道怎么告诉她。杜莽客睡着的样子和安陵国里那些人睡的一模一样,普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睡成这样。他怎么能放心小鱼儿再单独睡,虽然没有好的理由,也迅速找一个出来:“你天天要我休息,那帮我代笔,给我多休息休息。” 这个理由真差强人意,纪沉鱼虽然狐疑,也知道另有隐情。她聪明的不再多问,只抿着嘴儿一笑:“我想可以放心在这里,还没到你烹走狗的时候。不过,要给俸禄才行。” ------题外话------ 每天到网吧看到亲们的评论真欢乐,许王殿下一定会扑倒小鱼,小鱼一定会喜欢殿下并且改变他,慢慢升温,一切尽在不言中……。 今天心情喜欢,老父亲忽然主动要饭吃,这和前几天逼着他吃简直两样,我和我妈都要泪奔。只要能吃饭,就不会有事。 在外地的往家里打个电话吧,在家里的回去看看吧。 请多多支持正版,此呼吁针对看转载的人,请给作者多一分支持。 ------------ 第八十三章 ,算计 日头透过帐篷布过来,一寸一寸的移动。书案上桃花石的砚滴,绿玉的水盂呈现出别样光泽。纪沉鱼手指夹着信,颦眉还在苦思。 许王仰卧在床上,双手枕着脑袋,目光不离开纪沉鱼。他很喜欢现在的姿势,在古人来说,男人仰卧,女眷在旁的全是亲近的人。 这代表着亲近。 不知怎么的,越和小鱼儿亲近,许王就越喜欢。如果纪沉鱼抹他面子,他还是不喜欢,不过生气过了也就算了。 “你有什么办法算计一个孝子?除非算计那老太太。”纪沉鱼唉声叹气:“可这不人道吧?”许王悠悠而笑,唇边若白云般轻淡:“战争中没有人道!”纪沉鱼脑袋快垂到书案上:“我不忍心,也不想看你这么做。” 许王微笑:“小傻子。” 小傻子嘴噘得高高的:“为什么要有战争?” “等你夫君我一统天下,就再没有战争。”许王回答得很是技巧。纪沉鱼忽然好奇,这好奇心一直就存在,不过想到的时候没法子问,方便问的时候又忘记,今天正好又方便问,帐篷里再没有别人,又想起来,她手驻着腮,微偏着头,发上一枝金步摇斜垂着,几乎到耳朵上:“你没有公主也是个英雄,为什么还要娶公主?” 许王轻佻地道:“我掐指一算,只有娶公主才有得到我的小鱼儿,只可惜呀,鱼儿的心还不在这里。”这种恭维人人喜欢,纪沉鱼嫣然道:“殿下文韬武略名不虚传。”许王失笑过,赶快澄清:“不过甜言蜜语,不要污了我的文韬武略。”纪沉鱼初听不是滋味,再一听脸沉得如黄河水,黄得快不是颜色! “女人,果然是听不得实话的名门恶女最新章节。”许王半坐起来笑:“鱼儿你是我的亲亲,是我的乖乖,是我的……” “停!”纪沉鱼快要吐了,摆手道:“咱们还是说你的文韬武略,我听着入耳。”伏在桌子上骨嘟着嘴:“你娶公主必有隐情!” 许王自娶亲后,头一回就这事说实话:“被逼无奈,我要是喜欢,还会有你!”纪沉鱼同情地看着他。 “我还是和你说甜言蜜语吧,至少能看你笑几回。”许王受不了这种眼光。纪沉鱼不肯换话题,榻上离床近,看许王歪得舒服,她歪到榻上去,扯过迎枕在怀里笑嘻嘻:“我就要听这个,我睡好了,你说吧。” “有什么可说的,不娶不行呗,”许王两眼对着帐顶,有些像发牢骚:“安陵国你也看到了,他要和亲我能说什么,反正……。算了不说了。” 纪沉鱼好声气地道:“说吧,我爱听呢。” “说了你要骂我,”许王很有自知之明。 纪沉鱼就更想听了:“我不骂你,你既然敢娶,一定有主意对付她吧?先让我听一听。”帐篷隔光从她面上拂过,嫣然面庞似吹弹得破,如一段羊脂玉,写尽无数光华。又如水中白石,落一片桃花红了一切。 许王欣赏的看着,他是个以情为重的人,所以和施家姑娘会约定数年。情,其实是感情之大汇,没有情的感情,只能是饭桌上的旧饭粒,干得下不了口,入口又难咽。 面对殷殷期待的眼光,许王怅然:“我真不想娶,几次生出拒绝的心。可是你也知道,我要是说拒绝,父王从此一天觉也睡不好。我虽然恨他懦弱,又恨他只爱女色,不过他在我母后去世后并没有立后,心中总是有愧。” 纪沉鱼只想听最无耻的话,没有想到听出来殿下心中一段秘闻。真心话总是震撼人心,纪沉鱼动容的抱着迎枕抚着,想不出来安慰许王的话,就道:“他总是爱你们的。” “哼哼,也许!”许王往事打开:“我不娶,六哥和十一弟都愿意娶。你还不知道,六哥和我一母同胞,不用我说他能猜到我不爱这亲事,他差点把王妃休了,”纪沉鱼吃惊脱口:“这,还是人?”再纠正一下:“这不是男人!” 许王为后面纠正的话看她一眼:“还有十一弟也一样,在王府里打鸡撵狗的寻十一弟妹事情。小鱼儿,和他们相比,我是个男人吧?” 纪沉鱼脸一红骂道:“无耻!” 无耻的话总算出来了。 许王一乐:“是你要听的,听过又骂我。”他悠悠地道:“姑娘,劝你说话小心些,把我惹急了,你骂我什么,我就是什么!” 纪沉鱼息事宁人:“好,你是好人,再接着说吧,后来如何?” “后来我就认了,身为王子,这是宿命。”许王神色一会儿转开一会儿回来:“就是我要让,六哥和十一弟都有妻子,安陵国肯定不答应。与其安陵国和宗丘国和亲,和竹山国和亲,和山里的夷人们和亲,不如我接下这个包袱。”再取笑纪沉鱼:“不想接到你这个大包袱,鱼儿,你应该感谢我吧?” 纪沉鱼皱鼻子,也怅然入往事:“要是没有你,我早就离开,一个人逍遥自在,一个人……”忽然闭嘴,见许王目光炯炯,纪沉鱼手虚空一劈,斩断他的目光,笑得比春花灿烂:“再说你,你娶了公主,原打算怎样?” “还能怎样?我在上她在下,我可以三妻四妾通房一堆,她敢不守妇道,我就有理由处置。”许王一脸你还要问,纪沉鱼啐了他一口:“那公主没准儿私奔去了,没准儿找上三千个面首,给你戴好大一顶绿帽子。” 许王郑重地道:“这也有可能穿越之温僖贵妃全文阅读!” “啊?”纪沉鱼原以为他会反驳,听这样说微张大嘴。 许王问道:“你是哪天到的安陵宫中?”纪沉鱼回答:“成亲前三天。” “那就是了,我是早几天到的,只见客气来客气去,问到公主他们就支支吾吾。”许王沉思道:“那个时候,她应试已经走了。” 纪沉鱼翻个身趴在迎枕上,和他一起思索:“可能会去哪里?”许王笑吟吟:“你很聪明,帮我找一找。” “好,本主理当回归本位!”纪沉鱼很是用心,因是趴着,眼光对着地上织绣的地毯上看:“嗯,晋王应该知道,我就觉得他最可疑。” 她这种姿势双腿反点臀部很是不雅,不过少女的娇俏一览无遗。许王很是爱看,怕惊动得她坐周正,笑都轻轻地顺着她说下去:“可疑在哪里?” “他不着急。他是叔叔,公主走了他竟然不急?”纪沉鱼想到晋王的沉稳,和强自稳定不一回事。 许王心里反落下一块大石,喃喃道:“他们不愿意把真公主给我,这样也好……” “不,公主是走了,王后很着急。”纪沉鱼手捧着腮。 许王懒懒:“管她在哪里,和人私奔我正喜欢。”纪沉鱼取笑他:“殿下从此腰杆儿就硬了,从此有了公主的把柄。”她调皮的眨一眨眼:“您为大业,她为面首,殿下可以给公主置无数面首,只要她帮你大业就成。” “她有多少面首我不介意,苦了你干看着,一个也不许你有。”许王回敬。 纪沉鱼笑得不当一回事:“你有公主在,巴不得把我扫地出门。”许王阴阳怪气:“这倒不一定,留着你至少可以叠被铺床。”纪沉鱼笑得胸有成竹:“我愿意配合你,我和公主长得一样,你天天看着,迟早就爱上公主,然后你就吃醋,和面首们大打出手,从此许王府里一片乌烟瘅气,呜呼哀哉,我为花草一大哭!” “是啊,你也知道我看着你爱上公主,是移情!”许王心里乐开了花,这丫头也知道自己喜欢她。 纪沉鱼闭嘴,说错了话!不太难为情,也不太尴尬,就是害怕来着。她这才检视自己姿势过于亲昵,搬开迎枕坐好,手扶着桌子重新又喃喃:“这孝子怎么对付呢?” “你静候几天就知道了。”许王看看沙漏起身,整好衣服:“我去巡营,你正好梳洗,听话在这里睡,为我安心。” 纪沉鱼再笨,也听得出来他语中的关切。她心安理得的接受,因为许王有难的时候,纪沉鱼也会关心他。但她没有乖乖梳洗,许王巡营一般一个时辰,她走出帐篷,见月光下韦明德在外面站着,少年自从当上她的护卫队长,一步不离。 他内疚于自己曾跟丢过,这一回再也不要丢开。他感激许王让他守护纪沉鱼,在韦明德心里自幼浸润的是祖父的不平,心心所念的就是平祖父之不平。固然是许王殿下温和坚定,可引路人是纪沉鱼。月亮大光明夜,少年坐在帐篷外揪头发,总是心生欢喜,又略有忧愁。欢喜的是可以常伴纪沉鱼,忧愁的是不能时时见到。他傻呵呵对着月儿看着,满月易惑人,少年笑出一嘴白乎乎的牙。 时已二更出去,想来公主不会出帐篷,少年不愿去睡,在这里多坐一时,也觉得近公主。 身后帐帘忽然微响,少女姗姗然走出。 月如银光水,迸出无数大光明。光明中少女如玉砌翠雕,是最为明亮的一点。她一手抚帘栊,先看天上月,再才看到月下人,两个笑涡微起,观之都醉人。韦明德大喜看着她,没有意料之中的出来,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笑着重生农家小媳妇最新章节。 见一只翠白玉手对自己招一招,韦明德大喜:“你喊我?”嗓子都激动起来。纪沉鱼看在眼中并不见笑,肯定的再点头:“随我来,有话问你。”她转身往一旁去,那里有一个高架,是攻城或守营时必用的,摆在这里不知道作什么用,不过银光流转在其上,宛转如黄金盘,是个观月的好地方。 她坐在上面,看着韦明德乐颠颠的过来,坐在最下面一层,笑得嗓子都快变音:“公主有事?”纪沉鱼莞尔:“你知道我不是公主。”韦明德不减热情:“殿下说是就是。”他说得诚挚无比,引得纪沉鱼多看他一眼,也为许王高兴,必竟收伏一个人不是容易的。韦明德对许王的推祟和敬爱,由言语中一听便知。 有了这敬爱,纪沉鱼就方便得多。她双手随意握着摆在膝上,目光沉如流水落在草地上,秋波流慧明眸如珠。韦明德不敢惊动她,又不能不提醒:“是睡的时候,要是殿下回来见您还在这里赏月,只怕……。”忽然心中一喜,此时赏月再没有别人,只有两个人一上一下的坐着,周围偶有人声都听不到,仿佛光晕中只有自己和她,少年的心扑通扑通的狂喜起来。 “你愿意殿下赢吗?”纪沉鱼轻轻地问,声音和月光一般的流淌着。 韦明德从绮梦中惊醒,冲口道:“当然!”他不仅嗓音坚定,就是身子也绷直一下,以示自己随时可为殿下出征。 纪沉鱼欣赏地看着,柔而轻地道:“那你帮我办件事好吗?” “您说。”韦明德忽然红了脸,她的眸子如宝如晕,似少年时见到的最好一弯西江月,不算太清晰,唯不清晰,见到的人无不要折腰。 少年一时欣喜一时羞涩,纪沉鱼都看出来他喜欢自己,不知道许王为什么把他放在自己身边?她当然是忽略去,悄声用说小秘密的语气道:“帮我打探安陵主帅是谁,性情脾气如何,”少年愣住,纪沉鱼再道:“你也知道殿下不许我去,他是担心我的安危,可是明德,此时有用我处,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少年冲口道:“我也担心你!”再面红耳赤。心中甜甜的想到刚才那一声“明德”,少年快乐得似要爆炸,心中有什么在大喊大跳,她知道我的名字她是这样称呼我。 “明德,”纪沉鱼恳切地再喊一声,见少年脸涨得通红,痴痴的看着自己,纪沉鱼柔声道:“你我全为殿下,这事情悄悄的,是我交待你的第一件事,不要让殿下知道。”她故意笑得很亲密:“你也知道殿下对我,有些婆婆妈妈。” 韦明德没有为这句话吃味,他只沉浸在两声呼唤中,不知不觉点了点头。纪沉鱼越过他看向前方空地,主帅大帐前空地不少方便跑马,月光灿烂下,一个明亮的身影耸立那方,许王在和几个人说笑。 他笑得比月光清,比月光亮,就是纪沉鱼也打心里承认他是一个少见的英俊男人。 可是英俊归英俊,只是欣赏。纪沉鱼并没有见到王妃之位就雀跃,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过为王妃之位,有了公主身份就自我想像成可以获得一个男人永生的关爱。 她还是自己的心思! 许王无意中回过头,头一眼见到的就是高架上坐的纪沉鱼。月光如水,把她洗得碧落出群,她甜甜的笑着,似宝相花更灿丽,似芙蓉花更端庄。下面还有一个傻乎乎笑着的人,许王不放心上,毛头小子不足挂齿。他话还没有说完,只招招手就走开。 纪沉鱼歪着头看他稳重的步子,再给韦明德一个暗示的笑:“你可不许多嘴。”韦明德不是有意地道:“殿下明天不在,等他回来前,我早就打听得清楚。”纪沉鱼咦一声:“他去哪里?”韦明德道:“这倒没有吩咐,只是说给马喂精细草料,过几天才回。” 纪沉鱼回帐篷里去梳洗。才睡下,许王回来,当然要过来为她掖掖被角,纪沉鱼又调皮了:“你放心韦公子在我身边?”许王举手在她嘴上轻打一下,笑骂道:“他算得了什么求魔!”纪沉鱼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是不算什么!” 许王忍不住笑:“坏丫头!” 小鱼儿睡床上,殿下睡榻上,小鱼儿不时看他几眼,见睡得四平八稳十分羡慕。刚才问话其实是为殿下以后担心,万一公主回归,又听说公主十分厉害,如果她三下五除二把韦明德收伏了,嗯,一个多好的面首……。 她胡思乱想着睡着,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人走动,猛地一睁眼,哈地一声笑出来:“我也要去!”许王还想骗她一下:“我出去见将军们。”纪沉鱼撇嘴:“那我也跟着你。”她晨睡慵懒,乌黑的长发垂在红色绫被上,初起的肌肤熠熠有光泽,许王看呆住。 “咄!呆子,只是看什么!”纪沉鱼笑骂他,再摇头晃脑:“你要去凡元城里玩离间计,给你两个选择,一,带我去,二,我自己去。”她端着下巴:“我是公主,你走了还有谁能看住我?”其实心里知道,许王离开,一定会派一堆的人看住自己。 许王手指点了又点,纪沉鱼磨了又磨,最后许王让步:“权当带你去玩,不过你路上听话。”他主要不放心的是纪沉鱼单独和杜莽客在一处,再说这一次进城计划停当,并没有太大风险。 早饭快快送来,乌黑一碗饭,清香又滑,纪沉鱼吃了两碗才想起来问:“这是什么?”许王拿架子:“还有你不知道的?”纪沉鱼哼一声,忽然想起来,往外面看看,缩着头小心翼翼地问:“军需官天天对我白眼儿,就是为这个。” 她是多要强的人,今天好似偷油吃的小老鼠神态。许王乐不可支:“回来我打他,你快吃我们上路,城里最多这个米。” 纪沉鱼扁扁嘴:“这到底叫个什么?”还是不知道。 雕胡米生在水中,现在已经没有,不能怪纪沉鱼不知道,就是现在知道的人也不多。 春天里的第一场雨,润得桃花晚霞般盛开。如天锦铺开的天色里,独太子殿下不喜欢。他冷眼瞅着坐在一旁的方尚且,越看他越不喜欢。 方尚且满面笑容,看似听人议事,其实眼神儿飘忽直飞窗外。那里有一株半开半吐的桃花,只要看一眼,就映得人心花开。 他在想自己的母亲,是最爱看桃花的。昨天才扶她出去看桃花,喜欢得还要簪花…… “方尚且!”冷不防宗行风喊他,方尚且一惊忙问:“在?”他看出来太子面上有不悦,宗行风看出来他的心不在焉。 太子殿下略有冷淡:“我问你破敌的事?”方尚且张嘴就要说,见太子眸中一寒,如高山上日头扫过,反而寒气更生,方尚且先想上一想,以示自己斟酌过:“虽然是春天万物催生,不过守城也是上策。凡元后有高山水流不断,又有安陵在旁边护翼,另太子殿下已令人前往云齐都城责问出兵缘由?想来云齐不日就可退兵。” 听上去洋洋万言足可以应付,太子殿下险些没背过气去。当然这比方尚且以前说的“守城即可”多不少字,不过还是一个意思“守着就行。” 宗行风想想春风中的铁甲将军,黝黑中的一点儿白,像万丈红尘中的梨花雪洁,十丈软绡般的云山万里。他得意,他飞扬,他神采跋扈,看上去理所应当的耀目清洗得草上无烟,只有晶莹的露珠一点,映出来红衣俏影! 在太子心中,这不是为战争,而是为公主! 此时凡元最繁华的桃花林中,有锦垫铺在春泥中,有人手执玉杯悄声长吟:“这不是为战争,而是为一争天下的起端!”许王没有几杯酒,就推倒玉山眸子如醉,纪沉鱼吃吃而笑:“打仗就打仗,你怎忍心找理由!” 她容颜如洗,头上繁花似锦,流眸如最巧手的绣匠织成,娇华墨润只有一人,殿下在黑瞳仁里长生传奇。 许王忽然紧张兮兮:“鱼儿你知道吗?其实是为你而战!” “当面撒谎就该打!”鱼儿睁大眼睛扬起帕子,水红色帕子没有打倒时又抿着嘴儿笑:“你是为娶了公主要耀武扬威,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你娶了公主。说白了,是你不愿意娶又一肚子气,又要还击宗行风,你这是泄气呢!” 许王软身睡倒,眯起眼睛看头底上桃花日头。透过桃花的日头明若琉璃,他喃喃道:“岂止是不愿意娶,简直是上刑!那几天你知道我怎么过来的,我恨不能去死……”纪沉鱼怜悯地看着他,想想寻常男女娶不爱的人都有闹自杀闹终生无情的,何况是天潢贵胄的一位皇子? “还好,老天怜惜我,把你送来,”许王忽然又乐了:“我平生头一回逼迫于人,不过怎么说呢,倒是越来越有趣味,看着你不愿,看着你闹脾气,我怎么越看越乐!” 纪沉鱼劈面一杯酒泼来,许王轻轻松松让开,笑道:“啊哈,好辣的性子!”再笑眯眯问:“公主依你看,你的大元帅会打我还是帮我?” 他嬉皮笑脸谈笑自若,纪沉鱼又觉得好笑,嗔怪一下又赏花,嘟起嘴:“不热闹!”凡元城被围日久,除了真正的纨绔子弟,再就是这两位来赏花。小小山丘在凡元城中,因为凡元城不怕流水下毒,土壤是最好的过滤器。 两个人相视一笑,许王对十数步外一个人招手:“说书的,过来说一段好听的。”丝竹响起,说书的绘声绘色说起来。 散了会议,方尚且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一面赶一面抱怨宗行风。他愿到凡元来为城主,就是为这里物产丰富,草药齐全,方便奉送母亲。再加春天鲜花满地,夏天山丘有风,如果不在边境上,是个休养的好地方。 不用打的仗太子一定要打,方尚且打心里要怪。马行虽急,也听到风中传来说书声,他再心急也住了马侧耳去听,马上笑容满面。这说的是孝子房景伯的一段,房景伯当官时,遇到有人不孝的。老子指责儿子,儿子指责老子。他让这一对长幼在自己家里住上好几天,亲眼看着他和母亲是如何相处,结果父子皆痛哭流涕表示回去悔改。 当孝子的方尚且再听下去,说的就是他自己。说书的人抑扬顿挫,说得有声有色:“现今城主方大人就是当今房景伯,说书的今天出门看到有老幼争执的,其实他们不如去看看方大人,想来父子可以安宁。” 方尚且回身吩咐人:“去问问他这争执的是什么人,喊来我亲自交待他们。” 许王和纪沉鱼笑眯眯看着方尚且身后有一人离去,两个人举杯对饮:“天才也!” 城中这么大,居家不少。东街里有长幼争执的,老子打小的:“让你小子不听我的,”小子也不服气:“你老了不懂行情,就会乱插口。” 打得正痛快,围观的人中有喊声:“方城主是当今房景伯,去他府上评个道理?” 听话的人是没弄懂什么是当今房景伯,不过去找方城主评理倒是听明白了。父子两个人一起去了。 西街上,一对婆媳正在对骂,婆婆骂媳妇:“我儿子全向着你,是你买好的!”媳妇回婆婆:“那是我丈夫,只是你儿子罢了!”围观的人中喊声:“去找方城主说说!” 这一对也去了。 宗行风偶然出府,就见街上的人扶老携幼,有满面怒容的,有怒发冲冠的,后面跟着看热闹的人,行成一道洪流。 他诧异地问:“攻城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去帮助守城的。 酒楼上有丝竹声,咿咿呀呀中有说书声传来,宗行风听了几句就怒不可遏。守城要紧,这是传孝子名声的时候吗? 酒楼老板纳闷,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点书的人只听房景伯这一段新岳飞传奇最新章节。不过多少冲淡战时气息,酒楼上生意好了不少,老板倒不反对。 城主府中,方尚且笑容满面,是他从到凡元城里最开心的一天。他虽然孝顺,也有人知道,不过今天才有这么大的名声。面对纷拥而来的百姓们,方尚且命人:“大开府门,不要拦他们进来。” 一方的父母官,今天才有是父母的感觉。 “方大人,您说说我的儿子吧,” “方老夫人,您劝劝我的父亲吧,” 孝与不孝,未必就是哪一方的事。如今也多的是不良父母,父母不良。所谓世风日下,其实这也是一条。 面对呼声,方尚且笑呵呵:“好好好,一个一个的说。”他身后圈椅上坐着方老夫人,老态龙钟精神尚好,收拾得干净整洁,坐着和人笑语:“不要急,都不要急。” 家人送上药来:“老爷,是喝药的时候了。”方尚且接过,转身面对母亲先回一声:“母亲用药了。”方老夫人笑眯眯:“好,我儿辛苦。” 下面就有当老子的怒气冲冲骂自己儿子:“你对我有这么孝顺吗?”当儿子的冷笑,现在人多也敢回话,多少有个见证:“你对我有这么体贴吗?给你熬药,你说不舍得花钱。” 旁边有人嘘声:“别说话,看方大人!” 宗行风过来,正好看到方尚且接过药碗,回身对百姓们道:“你不疾我且许,有什么可争执的?” “他老而嘴碎!” “他年少冲撞!” 宗行风听得脑袋疼时,城头有人来回话:“云齐军攻城了!” 许王和纪沉鱼夹在围观的人中,看太子殿下拂袖而去,乐不可支。方尚且也跟着离去,百姓们犹没有散。等到了城头,见云齐军又不攻城了,军中升起一面大旗,上面写着“安陵”两个大字。 宗行风怒得快没有理智,手指着那大旗暴怒:“射,快射!” 方尚且不能克制自己:“此城易守难攻,粮草充足……。”宗行风暴跳如雷:“滚!”方尚且愕然,别的人愕然,向来温雅如玉的殿下最近是反常! 有人悄声劝方尚且:“大人不必多言。”有太子在此,让他一个人发号司令算了。方尚且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慢慢往后要走,宗行风又生气地盯着他:“身为一城之主,你哪里去?”城下有人跑马过来,下马上城:“城主,老夫人有事喊您!” 宗行风目如鹰鹫,阴郁得如大雨要倾盆。方尚且慢慢有了怒气,一点一丝在心中凝聚,最后浮现在面上。他扑地跪下来,长袖揖起大声道:“守城死伤人少,出战死伤人多,请殿下以军士们性命为重!” 宗行风的心往下沉去,他不是认为自己做错了,而是发现四周露出赞成的人居然不少。他心中忽然疲倦,如北风天中没有着落的枯叶,翻卷着不知道苍穹几许,不知道大地何在。一句话闪过去,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幸亏是自己来了,要是自己不在,这城早就被洗劫一空。 地上方尚且死命叩头,已经叩出血来,嗓音也嘶哑了:“以逸待劳是军法上策,何必要动干戈,太子殿下只为一战之荣妄动兵马,我要弹劾我要弹劾……。” 有的人也露出反感,这种人大多是固执的,认定一件事不丢。不过大多的人不愿意打仗,再加上这是不必要打的仗……。宗行风也看得清楚。 当务之急,先把眼前这事安排下来神武破天机。宗行风冷冷道:“方大人,你不必泣血置本王于不仁之地,从今天开始,你休养吧。” 他随意指命了一个人:“你暂代城主!” 方尚且两眼望天,余下的官员们一起跪倒:“殿下,临阵换城主,于时局不利!”宗行风不知道他们怎么了,只知道自己说句话在这里不管用。而官员们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了,有守的一定要攻。 城下战鼓又明,有数百人出来骂战:“出来出来,宗行风缩头不敢出来!”宗行风大怒:“带马,我再去会会!” 安陵公主的大旗闪得他眼睛痛,让他把晋王也怀疑上。他回想自己曾对晋王说过五年之内吞并竹山和云齐,晋王当时没接话,难道安陵国君剑指宗丘? 要说宗丘国也是个好地方,和竹山一样气候温和,四季花开处不少。宗行风只为公主情思越恋越缠绵,弄得自己心烦意乱,大大失却平时水准。 可见感情误人,自古有之。 再来还不仅是感情,还有时局政局,还有野心! 方尚且跌跌撞撞下城,城下的百姓们已经知道他为孝母爱护百姓而免官。沉默眼光中,终于有人迸出来一句:“方大人,你是冤枉的!” 接下来呼声如潮:“方大人是冤枉的,走,我们去找太子说说,他凭什么免方大人的官!” 不知道是有意怂恿还是民愤如此,当这一群人冲到城下时,宗行风看着个个像奸细。他可以对方尚且发狠,却不能对一城的百姓发狠,因为松了口:“是我急了些,来人,把官印还给方大人送去!” 就有两个随从高举官印,快马追着往方府去。有一个跟太子的人松一口气,近前一步低声道:“殿下,此事和为先。” “我知道,”宗行风只目如喷火瞪着安陵公主的大旗,他知道这些人不懂,他怕的是公主大旗后,会出来安陵精兵,当即命人:“快去呼延元帅那里讨个回信。” 再目不转睛瞪着那大旗一动不动。 春阳妩媚如丝,本是春暖花开的好季节,却战鼓频频,奔马如飞。转眼到晚上,方尚且扶着母亲看过夕阳回房,对着桌上官印嗤之以鼻。他手中本有几文,虽然忠心也知道不可以死忠。太子殿下总觉得别人不懂,方尚且觉得他才不懂。云齐七殿下出人意料的敢动武,就是他有安陵公主。以安陵强国的名声,只要挑几杆旗就有效果,何必要打。 一定要打的后果是什么无人知道,不如守城! 房中走出一对人来,是今天才收入府中的一对母子,老的是老寒腿,方尚且让人给她支一张床和母亲作伴,小的就近看着当今房景伯是如何的作为。见方氏母子回来,小的也扶起老人,两个人一起笑呵呵:“常跟着方大人倒是好,只是打仗。” “不妨事,我在一天你们就住上一天吧。”方尚且失落的笑笑,下一句是还不知道这官能当多久。方老夫人虽然老,却耳目聪明,安慰儿子道:“不当官就回家去,这里总是打仗,鼓敲个不停,实在闷气。” 方尚且心情好许多,打发母亲睡觉,自己睡在隔壁。半夜里睡得正香,忽然听到有人狂喊:“有刺客,杀人了!”他一惊而起,顾不上穿衣服直冲到母亲房中,见房门洞开,借着月光先看到地上一排血迹点点而出,暗红色惊得人心发颤。方尚且腿一软摔倒,先想到太子殿下……不会,太子为人倒有亮节,他不会做得这么明显!那么太子身边的人,自己的政敌…… 还没有想完,见收留的那一对母子奔跑而出,小的背着老的狂喊急奔:“有刺客,太子让人杀方大人的母亲了!” 离间重生之邪纵花丛!方尚且眼前一黑,哆嗦着手指着半天才吐出来一句:“拦住他!”人已经跑得不见! 家人扶他来看方老夫人,方老夫人倒没有受伤,这血不知道是谁的。但是方老夫人上了年纪受惊,只认准一件事:“是太子派的人,他亲口对我所说。”方尚且苦笑,太子派人来还会亲口说吗? 他想着安顿好母亲再去见太子澄清此事,静夜里鼓声大作,云齐军正式攻城了! 混乱中,还有人高声大喊:“太子殿下让人刺杀方大人的母亲,逼着他守城。”又有人低声议论:“是真的,听说那刺客受伤才走,那血还在方大人府里。” 宗行风听报后火冒三丈,才要喊人,见自己的护卫队长过来,一瘸一拐的腿上流着血骂道:“城里有奸细还不少,黑夜里给了我一箭跑了。” 才过来的官员们默不作声。队长才觉得有异,就听街上有人乱喊:“太子的人刺杀的方老夫人,这还有天理没有,走,去问问去!” 护卫队长结结巴巴:“这……我真是被刺客伤的!” 太子相信,方尚且相信,可别人呢?不少人低下头不说话,看也不看正解释澄清的方尚且,这位大人也算忠心,只是此时再作解释也无人相信。 宗行风气得眼前发黑,方尚且一个劲儿的发晕,城头上一片呐喊声,灯火通明下许王精神抖擞,看着人搭云梯飞滚石。 纪沉鱼坐在马车上看着,火箭划过的光如流星,不时闪出她明丽的容颜。韦明德挤到她身边:“安陵的呼延元帅出营了,带着一支兵马过来!” “那我们走!”纪沉鱼喊上一旁手舞足蹈的杜莽客,让韦明德备马。许王不在,知道看着纪沉鱼不能逃走的只有韦明德几个人。韦明德一起跟去,别的人阻拦不了。离开队伍隐入黑夜中,韦明德忐忑不安地问纪沉鱼:“只怕殿下怪罪?” 纪沉鱼明快地道:“我是公主,我听他的,他听我的?” 韦明德初接触的是纪氏侧妃,对于她的改变总不适应,但是为许王好,他没有再说话。不时看旁边跃马的身影,心中总有疑惑。一个人,可以改变得这么大? 纪沉鱼嘴角噙笑,一个人,可以改变得很大! 穿越的大明星纪沉鱼知道自己奔向的是自由,而韦明德还以为公主对殿下一心一意。公主要知道,肯定会骂他笨,殿下有对公主一心一意吗?肯定还没有! 既然殿下还没有,那公主也不愿意守在自己的本分上,不愿意先付出这一步。心里没当成是夫妻,谈什么守住位置。 奔驰数十里,半个时辰后,就见一支兵马浩浩荡荡而来。韦明德看看自己这一行,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公主,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大疯子杜莽客。 他一直就犹豫不决,此时更是担心:“要是您出了事,如何见殿下!” 纪沉鱼豪气地回他一句:“我是公主,你又忘了!”扬鞭打马娇声长笑:“上前!”迎着安陵军队而去。 夜风中,对纪沉鱼来说,不过是一个舞台,再奔向另一个舞台。利落的公主,决断的公主……到底是哪一个能行? 她若有所思,韦明德心事重重,只有杜莽客欢声大叫,自以为好玩! ------题外话------ 累了,爱肖哥爱你们爱一切人,亲爱的是字母数字的,好难打出来哦。 .. ------------ 第八十四章 ,离开 安陵大军冒夜前进,呼延庆在马上想晋王说的话。他知道公主是为和亲而教成,晋王让暂时不听从公主号令,是不相信云齐还是不相信公主?既然不相信何必要娶? 又想想晋王锋芒早露,只是忌惮国君。他时时对自己示好,手下又有一批那样的“人”。呼延庆脑袋发烫,往夜空上看去才好些。 前队忽起喧闹,人马停下来。呼延庆怒道:“怎么停下!”见几骑快马而来,一个人是自己人,还有三骑中有一人长发飘扬,发上闪着首饰光,呼延庆耸起眉,这必定是女子! 此时来见自己的女子?才一思索,见来人扬声道:“呼延元帅,本宫特来见你!” 星光下星眸如醉的人,正是公主殿下! 呼延庆一边脑子里转着晋王的话,一边打量公主的神态,拍马迎上去先作笑容:“见过公主,不知道公主来见我有什么事?” “你大军往哪里去,”纪沉鱼一针见血。 呼延庆才迟疑,纪沉鱼马鞭扬指住他,冷笑道:“当面撒谎,本宫决不饶你!”韦明德吓出一身冷汗,强自镇定着手握在剑把上,心想不该答应公主三骑来到这里。 纪沉鱼泰然自若,毫不惧怕。这个时候怕一点儿都前功尽弃,再说大明星不是白来。鞭打许王是他看穿自己内心,堵住纪沉鱼自由之路。鞭指呼延庆,纪沉鱼比对许王还要凛然,冷笑道:“你是去助宗丘的吧?” 近暮霭的夜色下,细长黑鞭发着光泽。呼延庆倒不难为情,只是眉头更耸,双眸冷若冰霜:“公主,请你让步问题球王最新章节!” 他一板起脸来,多年的威压自然而出。韦明德手悄悄再握紧。谁都没有想到纪沉鱼这就发难:“莽客,拿下他!” 她板着俏脸,在人人以为公主还有话说的时候发难,周围人全猝不及防的一惊! 呼延庆哈哈一笑:“公主,老夫防备着你……”见扑来的人五爪如鹰,身子长大,人在半空时笑容诡异,原本拔剑迎战的呼延庆身子一滑,摔落马下! “元帅!” 不等护的人过来,杜莽客拎起呼延庆,带着他半空中还转了两个花,得意非凡回到纪沉鱼身边,手一伸:“你看!” 他高大,呼延庆稍矮些,却在杜莽客手里好似提线木偶。纪沉鱼才要笑,见星光打下来,呼延庆面上不是战败后的沮丧而是恐惧害怕担心忧愁……纪沉鱼心中一动。她记得许王看过杜莽客的睡姿后,强留她在自己帐篷里时也是一个表情。似乎有什么事情压心头,又偏不能说,或说不出来。 韦明德悄悄的擦擦手上冷汗,再紧紧握住剑把不松。 纪沉鱼大胆地作了一个猜测,大声喝斥呼延庆:“父王就知道你不听我的,特地给我这个人,”鞭子一指杜莽客,呼延庆不能回头去看,却眼睛现出惶惶,这就软下来:“是是,我当听从公主号令!” “好!那兵助云齐!”纪沉鱼神气的一扬鞭,怀里取出一块糖给杜莽客。杜莽客接过来放嘴里,就这么拎着呼延庆坐到他的马上。马有些认生,杜莽客没几下子收拾服帖马,他坐后面,放呼延庆在身前,一起上路。 路上,纪沉鱼把事情问清楚,得知呼延庆是会合宗丘援兵的,当即让他按原路行军。没半个时辰遇到宗丘援兵,公主大人亲自下令射死为首将领,亲眼看着双方厮杀起来。 韦明德跃跃欲试有些手痒,他现在不能杀安陵人,杀几个敌人也是好的。偏偏许王让他保护纪沉鱼,韦明德几乎一仗没有打过,才要上前,想起自己的职责,回身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请公主先呆着,旁边还有杜莽客这个高手,韦明德可以放心而去。 见黝黑夜色下一处微起的小山丘,离得不远不近,箭射不到,自己回首可以看到。韦明德指给纪沉鱼看,期盼的道:“请公主移驾那里可好?”他低声下气:“我想亲手杀几个人,回去可以告祖父。” 纪沉鱼嫣然一笑,似夜色下的优昙花:“我去。”见韦明德也要跟着,带着优遇的语气道:“我的马快,又有莽客跟着,你不用来,一会儿来找我们就行。” 韦明德兴奋得浑身都是快活的,深为感激公主大人的体贴:“是!” 呼延庆是逼得无奈加入战团。杜莽客在他马上,只要跟着纪沉鱼走,他就一脸得意洋洋。才走到山丘上,纪沉鱼回头找找韦明德,正要招呼杜莽客快走,就听安陵军中鼓声“咚,咚咚……”变了声。 安陵军队开始变阵,前队分为三处,后队分为三处,抱着团的插进去,这时候鼓声又开始变,金锣声大作, “啊啊啊,”杜莽客忽然大叫起来,打马如飞奔入山丘,像逃命一样。 韦明德脱口道:“好!”看得聚精会神! 纪沉鱼狂奔去追杜莽客,追了一阵子觉得不对,高喊道:“莽客回来!”杜莽客索性弃马甩开脚丫子掠入夜色中。 厮杀声远而不闻,只见天边隐然有火光。夜的静谧在这里呈现,草丛中有不知名的虫鸣声。温暖的春夜由此开始,夜风抚如细纱,柔和的让人舒服得说不出话,只有全身细到汗毛孔的暖融融。 久奔的一身汗慢慢消逝着,纪沉鱼独自沉浸在夜色中一会儿,她闭上目感受着星光满天,灿烂银盘的月色,弥散着大地香气的青草香……金庸世界大爆发全文阅读。这是自由的空气,自由的星空,自由的生活开始。 自由,是多么的好! 方位早就认得清楚,虽然还挂念杜莽客,但是纪沉鱼知道杜莽客能照顾自己。她快快乐乐的奔着远方而去,奔着自由而去…… 许王才微笑着在听战报,魏洪杰等人满面汗水不及擦拭,都翘起大拇指:“殿下真有本事!”许王哈哈一笑:“我有什么本事,”这正是让将军们对小鱼儿看法改变的时候,许王半开玩笑道:“我自己妻子,我自己难道把握不住?” 哄堂大笑中,见一骑人打马如飞般来。曹林奔来,不等马停就心急的跳下马边走边开怀大笑:“殿下,公主在哪里,公主在哪里?真是女中豪杰!” “公主还没有回来,”许王慢条斯理:“等她回来我是一定要责备的,怎么能独自犯险,让我辈男人的脸面往哪里摆,”盔甲下的眼眸抬一抬:“嗯?将军们?” 一圈儿男人嘿嘿笑着,都难为情的说不出话。 夜色中,又是一骑飞来,近了看却是军需官。他是大惊失色:“殿下!”见他来,许王仿佛有心灵感应,挥手示意人散开,只有军需官的时候才问道:“公主在哪里?”他心头闪过草惊瑟鸟惊飞的不安,本能的先问小鱼儿。 军需官不知道是怒好还是气好,见殿下单独和自己说,知道殿下要面子,压低声音却很急促:“公主走了,还带走军需上的二万两银子!只留下这个!”他呈上一封信,借着夜色先看到小鱼儿那一笔狗爬毛笔字。许王心中又惊又怒,面上还不能带出来,才有的喜悦一扫而光,不问看也知道是什么,可又不能不看。拿在手上先缓和一下,才一下子抽出来展开,方圆处有火把,上面写着几行字: 安陵军队我代你解决,如能相助不必谢我。为你算过,攻下凡元至少有二十万两银子,取你二万,权当你给我的谢资。要知道我的出场费,向来都很贵!再见殿下,不许寻找,如敢再犯,哼哼!“ 军需官没看信,因为上面写着殿下亲启。又因为公主殿下实在性气不好,他怕挨鞭子不敢看。见殿下脸红了白,白了又青,军需官小声地问:”殿下,这银子丢了?“ 只能是丢了银子殿下才这么生气。丢了老婆这种心思,军需官不敢想。以他的想法,是公主拿了银子玩去了花去了,反正还会回来。 许王闭一闭目,心痛的恨自己没看住她。再睁开眼时,见星光更加璀璨,刚才还想打扫战场过和小鱼儿并骑游玩一回,说一回俏皮话逗她气也好笑也好心里也甜,不想……又跑了! 战战兢兢在想公主回来,殿下一定要骂,公主一定要还,只怕鸡飞狗跳的军需官接了许王看过信的第一句话,他平静的责备了军需官:”你怎么不多放些银子在那里。“下面方便她拿几个字没出来,军需官的嘴张得合不上,殿下没理他眼神儿飘到夜空外,又去了哪里? 是夜云齐攻下凡元城,许王殿下没有血洗凡元,但是命家家户户紧闭房门不许外出。太子宗行风弃城而走,官员们一个没杀,尽皆锁拿衙门里。犹其对方尚且大人母子格外客气,允许他们居住在城主府中。 殿下攻城半夜,下半夜打开官仓和富户仓库,对于这几处是洗劫一空。这一仗代表着许王殿下的崛起,也代表着一个沉默的人,爆发了! 继许王擅杀大将江青水后,他又擅自洗劫凡元城,代表着皇权对军权的指挥,从这一夜开始摇摇欲坠。 启明星升起的时候,草地上露珠滴花分外美丽。看着这美丽的花儿,许王想起美丽的人。远处青山苍茫与天际共接,殿下只想知道,小鱼儿,你哪里去了? .. ------------ 第八十五章 ,什么是情? 两个月后的夏天,天气热得狗趴在道边上直喘气。纪沉鱼牵着马,行过城门内的石榴花下,重回安陵房城。这是她出嫁的地方,也是她最不应该来的地方,不过她来了,来得义无反顾。高空白云悠悠而走,纪沉鱼再问自己一回,是真的挂念杜莽客。 杜莽客是个孩子,对自己也无害。身为异客的纪沉鱼有了自由,想想总以男装示人,也不方便买个人贴身侍候。再有就是杜莽客痴痴傻傻实在可怜,总是放不下。有时候也会想到许王守礼,有此许小事能明白殿下动了心,也有三分真情意。可三分真情意又能如何,许王守礼的回答:“以后你为六宫之主。”的这句话,永远在纪沉鱼心里,把对许王不多的绮思压在心底。 再来,纪沉鱼还想无声无息潜回云齐看看纪家,当然是偷偷的看。当然当前最重要的,就是有自己的经济来源,也要回云齐。 她游历各国两月,沿途了解路价,把上一回在云齐了解到的物价做过对比。又有两个月的到处游走,确认身后无人跟踪,先回房城,再回云齐。 日头火辣辣正是中午时分,街上行人还是不少。纪沉鱼在人堆里挤出几身的汗,才走到客栈门口。她身着一袭白衣,还是她爱漂亮的毛病不改。不肯多改容貌,只是把鼻子侧影厚些,垫得尖细鼻子肥厚不少,更像男人。眼角斜飞入鬓,有斜睨之态,又涂上黄粉,平时帕子不离手边,似体弱虚而不足之态,这样可以少亲近人。 病人,大多是不喜欢离人近,而不相干的人也未必喜欢和病人多相处。 爱热闹的纪沉鱼其实叫苦不迭,要是有杜莽客在,就没有这些顾忌存在。 客栈上方写着几个大字“高家老店”,小二满面堆笑迎出来,先是一楞,把纪沉鱼从头到脚打量一下。纪沉鱼也一愣,问道:“这店里不住男人?” “住,客官楼上请,想来一定是要临街的,好看外面街景的房间是不是?”小二机灵的反应过来,一连串的话把纪沉鱼领进去,纪沉鱼反而心里虚了一下,又在门外站着想想,直到另一个小二来接马,才迟步进去英雄联盟闯异界最新章节。 这是安陵国,许王再厉害,不会自己今天到,探子今天就发现。再说纪沉鱼对自己的化妆术有信心,除了极亲近的人,不会有人认出来自己。最亲近的人,纪家的人都在云齐,许王守礼听说在军中整顿,暂时是离不开。 因为小二的打量,纪沉鱼留了心。见店中下面是吃饭铺面,摆开数十套桌椅板凳。旁边木柜台后掌柜的欠欠身子,那眼光也是在自己面上一扫而过,透着诡异。这一眼扫得纪沉鱼发急,紧走几步到柜台前,索性扬起脸让掌柜的看个明白,再冷笑问:“可有上房?” 掌柜的又是一眼,把纪沉鱼从额头扫到嘴角,微微一笑,并没有敌意,或认出是公主的惊吓,反而是笑意多多,哈腰道:“有有,您来得正合适,再来些一刻钟,临街的上房就没有了。”他隐然有嗤笑的意思。 “没有临街上房,只要有上房就行了!”纪沉鱼不动声色,装出没来由的火大。掌柜的见她不像是假装,重又认真打量她一眼,特别在她肥厚似男人的鼻子上看了又看,这是个英俊少年,确定不是个女人假装的,掌柜的才正容欠欠身子似赔礼,笑道:“您不要临街的房子,那小店先留下来,给您换一间后院的平房,不用上楼,院中自有水井,茶吊子可以烧水,还有一树好花,您看好不好?” 纪沉鱼取出帕子轻咳几声,故作恼怒:“我不讲究临不临街,不过你有一间,我一定要!”掌柜的和小二互看一眼,都认为自己全弄错了,掌柜的忙陪笑:“是这样的客官,临街的房子这几天里涨价,” “什么价?” “平常一两银子一天,这几天里三两银子一天,”掌柜的脸上笑好似菊花。纪沉鱼好笑:“这几天里能生钱?”这不是宰人? 掌柜的见她不懂,忙解释道:“这几天里会有一个有名的人从这里经过,您到街上看,这么热的天气,也过了货物交易的时辰,还有这么多的人,还大多是女孩子。” “我才看到了,难道是女儿相亲节?”纪沉鱼调侃。 掌柜的笑起来:“倒不是女儿调侃,是名医任不凡从这里经过。”他眼睛发亮,眉飞色舞:“任先生医术过人,寻常寻也难以寻到,还是五年前他从这里过了一回,当时街上几乎走不动人,鞭炮放得三天后还有硝烟味儿……。” 说着说着,就口沫纷飞,几乎飞流挥舞方圆三千里。 爱洁的纪沉鱼往后退一步,忍无可忍地想到许王守礼,就是打仗的那几天,他身上也能闻到干净明亮的阳光味道。倒不是纪沉鱼和许王凑得多近闻到的,而是军营中总是牛马味儿,帐篷味儿,薰香味儿,许王身上的阳光明亮,只有更明显。 为了避免自己再受掌柜的荼毒,虽然还想听的纪沉鱼打断他:“给我定这一间,让我见识见识,正好我身子不好。” “好好!”掌柜的一边写房间,一边笑着道:“左右都是姑娘家,您不要介意,一看您就是个正派人,” 口水哗啦哗啦又开始了。 纪沉鱼忍着,直到他写好,亲自送自己到楼上房间,关上门,才倒在床上喘一口气。 还没来得及喘第二口气,房门被人拍响。 “哪位?” 无人答应。 纪沉鱼只得走去开门,门才一开,就见五颜六色扑面而来,彩袖中一双手白生生白盈盈,飞快在自己胸前按了一下。纪沉鱼这副身子不过十几岁,正是发育的年纪,扮成男人胸前又用布条缠紧,平时不时还要疼,这一按之下,疼得几欲晕过去,腿一软差点趴下,幸亏手一扶门边这才站住。一手护胸一面大怒道:“你干什么超能都市全文阅读!” 这才看清楚面前是个什么人。挽着不高的双丫髻,发上带着翡翠玉马,白玉圆环,宝石花钿,一古脑儿的闪眼睛。这还算客气的,面上涂脂抹粉,生得小巧玲珑不错。小嘴唇涂得红若朱丹,鼻子挺挺的上面涂着粉,眼睛又黑又大,就是瞪着人。肩头彩袖往下,上衣至少七八种颜色,裙子上湖水蓝桃花红绿桃碧明亮黄。 纪沉鱼一个劲儿的发晕这才看完。 还没有多说,来的少女手一指,点到纪沉鱼鼻子上,叉腰冷笑:“嘿嘿,我就知道你是个女人!”纪沉鱼怒火中烧,当胸揪她进来,把门重重关上,按着少女在桌子上,一弯腰靴子中拨出短剑,雪亮剑尖直直对准少女,骂了一句粗话:“你他娘的是谁!” 少女听得一愣一愣,忽然有了笑容,笑得如云霞般灿烂。纪沉鱼才骂一声,少女笑着挣扎起来,几乎捧腹:“你不斯文,任先生从来不喜欢粗鲁的姑娘!” 一片哈哈声中,少女得意而去。纪沉鱼在后面直着眼睛,对着晃动没关好的门半天骂一声:“放屁!”你才粗鲁! 隔壁房间稀里哗啦,少女们的尖声争吵声不住传来。纪沉鱼掩着耳朵,恨自己怎么不订后院的平房! 这一夜总算过去,纪沉鱼顶着黑眼圈起来,房门又被敲响。她这一次学了乖,先从门缝里往外看。见彩色闪动,往后就走。 这客店的门缝,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也可以看到里面,少女急了:“哎哎,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她的黑圆眼睛对上纪沉鱼的杏仁儿黑眸,纪沉鱼做了一个你走好的手势,少女快要哭出来,手指尖伸入门中,要是门缝里能挤进去,她一定挤身子进去:“我是来道歉的,请你开开门吧。” 木门被她晃得不住的响。 纪沉鱼取出帕子掩在口上,打开门凶巴巴地道:“我可是痨病,会过给你!”再重重咳上几声。正在考虑是不是把嘴上胭脂咬在口中濡成血水往外吐,少女欢天喜地的拍手:“不管什么病,任先生都会治。”她娇俏地吐了吐舌头,双手扯住纪沉鱼的衣袖:“好姐姐,我那边往下看得不清,没有你这边临街的房子正,让我呆在这里吧,我一天给你一两半银子,求你了。” 天真少女的软语相求,不仅是男人的软胁,女人也多不拒绝。特别是纪沉鱼这种对什么任医生没心思,又心肠热的人,她打心里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不过不能不拿个架子。 纪沉鱼沉吟着:“一两半银子?你想进来住可不行。”少女笑嘻嘻,露出一颗小虎牙:“我不住,我只白天在这里等着任医生过去。” “那你得付三两银子,还要管我吃用,”纪沉鱼一本正经。少女啊地一声张大嘴,再噘起嘴:“你这不是趁火打劫?” 纪沉鱼坏笑:“妹妹,我没有开口三十两,已经很客气。这样吧,”她故作大方:“任医生走过的那个时辰,你再加我一些钱。” 少女倒吸一口凉气:“你你!”倒退几步忽然站住,威胁道:“你这个奸商,我要去告你!”纪沉鱼大乐:“去吧去吧,小妹子,”见少女粉嫩面颊染上红晕,伸手拧了一把,在鼻尖一嗅:“好香的肉皮儿。” “我叫珠珠!”珠珠没有尖叫,只是白了一眼,怀里取出一锭大银往桌子上一放:“我就这五十两,全给你,从今天开始,我住你房里,你管吃管住!”木榻就在一旁,珠珠赌气似的坐下,扭着脖子,大有赶不走的样子。 纪沉鱼窃笑,丢下银子不管,让小二送净面水送饭打扫房间,珠珠果然是不走,就赖在房里。早饭送来她就吃,坐不到两口茶的功夫,往临街处看一眼。从早上焦急,一直焦急到午后。用过午饭,纪沉鱼要睡,珠珠因相思而睡不着,就拉着纪沉鱼也不睡,没话找出来话说:“任医生……” “你上午说过了,白衣潇洒,医术过人,”纪沉鱼挡住重生渔家女。 “任医生……。” “你上午说过了,文武双全,出身成谜,让人又爱又恨,欲罢不能。”纪沉鱼打住。 珠珠眨眼睛:“我有说又爱又恨?” “你看看你自己,面上桃花,眼睛里桃花,就是头发丝儿里也桃花,偏偏还没有见过这个人真容,哈哈,珠珠妹妹,要是见到狮盆大口,狗熊鼻子,麻杆儿身子,你可不要哭。”纪沉鱼不能睡,就拿珠珠尽情取乐。 她笑得几乎软倒床上,流眸中丽色无边,似宝石矿日头下飞散,容光不可以逼视。 珠珠气白了脸,偏偏又要装出不放在心上,就再眨眼睛,眨得眼睛快疼了,脑子里狂喜的得了一句:“好姐姐,你一个女人独身行走,难道不也是为情为爱?” 床上人一阵狂笑,本来再笑也收敛着似男人。这一回放开了笑,笑得比男人还要狂。女人笑,大多格格如银铃,纪大明星好歹也是受过表演训练,今天笑得粗鄙无比。好似珠珠说的话多可笑,很可笑,实在可笑。 珠珠脸更白,气得冲口而出:“你要么是寻找心上人,要么是别人家里逃妻逃妾!”她眼珠子一转:“看你钱财不少,只能是逃妾。” “哈哈,为什么?” “要是逃妻,总有几个忠心家人跟着,只有逃妾,”珠珠撇嘴:“再大家里的妾,也找不到忠心奴仆,妾,大多没有陪嫁丫头。” 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眼珠子不忘打量纪沉鱼的神色。纪沉鱼笑完,才慢慢坐起来笑眯眯:“让我告诉你,我先是人家的妾,又当人家的妻,我的丈夫是一国王子,被我耍过来耍过去,打过来打过去,最后一脚踹了。” 珠珠身子要倒不倒,惊骇得说不出话:“你……!” “哎,你这么喜欢任医生,还有这满街的妹子们都喜欢,就算任医生喜欢你,可怜的你以后不能清静,三妻四妾还算客气,只怕一年一个一夜一换,” “这可能吗?”珠珠快坐不住。 纪沉鱼耸耸肩膀:“天下男人就这个德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看过锅里的,还有街上的,哎,我可怜的珠妹妹,你一个人慢慢等吧,我要睡了。” 扯过被子合衣而卧。珠珠冲过来:“那你呢!你以后能不嫁人?你再嫁也是三妻四妾,六妻八妾,十二妻十六妾,”说话爱占人上风的少女拍手笑:“兴许再遇上人拐走你的钱,骗了你的人,把你孤零零丢下,人老珠黄。” 她说得这么恶毒,纪沉鱼沉下脸。 “到时候你孤苦伶仃,颜色也没了,钱也没了,一个人回想你的丈夫,是了,你说你丈夫是一国王子?是哪一国的,竹山?安陵?还是云齐,还是大园等国呢?”珠珠笑弯了腰:“你回想你的富贵丈夫,你后悔我才喜欢呢!” 纪沉鱼跳起来揪住她:“出去!” “我付了钱!” “我不卖了!” 把珠珠半推半搡轰出门,紧闭房门纪沉鱼转身回来,学着珠珠拍拍双手:“这下子可清静了。”倒头继续睡觉。 一个下午,不时有人轻轻的来敲门,纪沉鱼装听不到。好睡一觉后日色近黄昏,正打算让小二把酒菜从窗户里提上来,珠珠又来敲门:“好姐姐,好……” 门开了,男装的纪沉鱼面沉如水:“再喊错一个字,我把这门锁上,我去别家住去我的老师美如妖全文阅读。”珠珠陪着又住进去,两个人用过晚饭,这一次不敢再乱说话。 一更以后,月光打在珠珠沮丧的面上,远处梆子声过,钟楼鼓声起来。她眼睫垂下,沁出泪水似落又不落,洁如白雪又亮如银光。她又幽怨又难过,还有自责或心碎。不知道是幽怨自己得不到的情爱,还是难过自己没有过见真人。再或者是自责自己没有全心全意关注街上,再来也许有心碎于今天心中人没有来。 真情真意浸润在月光下,看得纪沉鱼动容,关切地安抚她:“明天也许会来。” “嗯,”珠珠哽咽一声,泪水终于落下。无声的泪水落地有声,那一声脆脆的“砰”,虽微弱也动人心。 纪沉鱼没有再劝,她觉得少女痴心再过,又回想自己的初恋,也似这般痴心,一天不见如隔三秋,远远看上一眼也觉得心中甜蜜。她不忍心打破她的梦,也不愿意助长她继续梦下去,闭口不谈是最好的方法。 月光尽情流淌在房中,把两个少女的容貌忽闪忽现。半晌,珠珠勉强先开了口,她似白猫剥去爪子,只有软软的肉垫。轻轻地问:“姐姐,你一定是有心中人是吗?”纪沉鱼早就想过少女一定又来胡扯,定好她一问就翻脸。刚要变脸色,少女低低地道:“我想必定和我一般的爱恋,姐姐才肯离家而走。”她仰起面庞,青春好颜色尽在面上,如青草尖上最翠的一点嫩绿,又如夏日荷花下的一点清流水,清得让人心醉。 她又有了哭腔:“我也是为了他从家里私自出来。这街上占房子的全是本城的人,我原本定下一间房,我抢不过她们,又被她们抢走了。姐姐,你别再骗我好吗?你心中一定也有与我一般的爱恋,是不是?” 纪沉鱼心想什么叫我不再骗你,我几时骗过你,又为什么不能保护一下自己。见少女容色凄楚,话又说到这个份上,再说纪沉鱼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当下真真切切的道:“我真的没有心上人!” 就差对天盟誓。 珠珠不相信,她此时一副寻找别人共同点的心思,当然不肯相信,她泪如雨下,握住纪沉鱼的双手泣道:“好姐姐,明天见不到他,我只怕要死,求你先不要葬我,求你等上几天,等到他来,带他来看我一眼,让我地上瞑目。” 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纪沉鱼真的动了容,扶起珠珠柔声道:“好妹妹,你坐下来听我说。”珠珠无依无助的抬起面庞,轻轻的嘤咛一声继续泣下:“嗯?” “天下男人有几个靠得住的,全是妻子如衣服的人。你青春颜色,他就喜欢你。再有一个更颜色的,他就喜欢别人。另外还有名正言顺的制度,三妻四妾理所应当。妻妾不从,就是嫉妒,好妹妹,别说没见过的人不可靠,就是见过的人,知道根底的人,成亲也要慎重。” 温婉的话如流水,潺潺流入珠珠心中。珠珠有些心动,就是纪沉鱼自己也觉得说得不错。 月如无声长歌,似泣似诉着什么。纪沉鱼又开了口:“有人许你六宫之主,却告诉你六宫将充盈,要是我,也是不答应的。” 这房子分为两间,中间没有隔开,只是有空的房门在。一眼可以看到里面床后,床后大多摆的是马桶。 纪沉鱼说累了,给珠珠倒碗茶,自己走去房中净手。透着空帐子,还可以看到外间珠珠垂头,不知道是哭,还是又想些什么。 床后净手的地方不大,纪沉鱼又摆上一个洗手的盆,起身洗手,就再也没有空当。因她背着身,倒退就是出床后的路。一个人悄无声息出现在纪沉鱼身后,他是从窗户而入,还是原本就是床底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忽然就出现,没发出动静就把纪沉鱼揽入怀中三界屠最新章节。纪沉鱼大惊回身,床后黑暗,还没有见到人,眼睛被手盖上,腰间多了一只手,紧紧地摄住,唇上有人重重吻下,先试了一试,再咬了下去。纪沉鱼痛得唔了一声,潜在唇齿间没有发出。牙齿微张,反而给了那人偷香的契机。他不费什么事吻住纪沉鱼的舌头,又是一口咬下,这一次没用太大力气,可舌头着点儿力就疼不可当,纪沉鱼泪水迸出,喊又喊不出,打又不能动,恨之入骨地任他亲吻着。 她想拔出靴子里短剑,才一抬腿,就挨了一脚,正踢在麻筋上,要不是那个人牢牢抱住,就要软到地上去。眼前漆黑中,她可以感觉到月光缓缓经过。纪沉鱼拼命睁眼,竭力在自己可能的情况下换角度,试图从那个人手指缝中看到些什么,却只有黑暗。他的手温热,感觉不出半点儿敌意,却又盖得严严紧紧。半昏半沉的思绪中,只有那个人的吻由唇到颊再到耳朵,耳朵上一疼,这一次咬得很重。纪沉鱼呜咽着一声:“不要。”语声又消逝在吻中。无边无际中,纪沉鱼头一回有恐惧,她用力扭住身子,很想去踢动什么惊动珠珠,又什么也没有做成。她每一回动作,就被那个人咬上一口。每一口不算重到流血,也疼得纪沉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气。越折腾她越迷茫,陷入雾里花海中。为什么是花海,纪沉鱼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身子似云彩飘起,脑海中忽起一片鲜花。白的是优昙花,红的是杏花,粉的桃花,香的是菊花……。无掩无挡的全过来,让人沉浸不得,又欲罢不能。似清香似芬芳似白银泻地无处不在,让人情思才下又上柔情。这柔情让人心中生恨又生羞耻,只是半分动弹不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沉鱼清醒过来。身前空空的,身上温暖犹在。这个人没有衣香,但有笼罩全身的温度。她下意识抹抹嘴角,湿湿的还有泪水在。透过帐子再看珠珠,还是刚才垂首而坐。 房中没有沙漏看不出来时间,不过打死纪沉鱼她也不相信,只过盏茶或几口茶的时间。她理好自己大步而出,带着怒火问珠珠:“你刚才在做什么?” 珠珠吓了一跳:“姐姐我,”她嚅嗫着:“你别赶我走,我知道我打扰你休息,我不是不听你话,只是我喜欢他,他文武双全,人人说他品貌过人,人人说他……” 鸡同鸭讲的纪沉鱼瞠目结舌,心底被偷袭的羞耻感就此消去不少,替代的是对珠珠的“佩服”。别人说这个男人很优秀,别人要说这个男人杀了人,珠珠是不是跳起来把他送衙门里?再说珠珠无瑕的面庞上只有慌乱,纪沉鱼无力倒在榻上,虚弱地道:“你在这里睡吧,我出去走走。” 走出门,把靴中短剑取出放在袖子里易拿的地方。这是安陵国,对于那种床后偷袭人的家伙,纪沉鱼打心里鄙视他不会当着人露面。 也没有在客栈里东打听西问询,能跳到二楼上干坏事的人,至少也有不露痕迹的功夫。 会是谁?嫌疑最大的,就是许王守礼,只有他恨自己。不过纪沉鱼在能打听到的时候,时时都会打听许王的动向。前几天还听说他远在千里之处。再说许王守礼看似温和其实不好招惹中,他认出来自己会忍着不发作?只怕一根绳子捆上车里一塞,直接带回去处置。 面上还疼,唇上更疼,耳朵上也一抽一抽的疼。纪沉鱼恼得自言又自语:“让我逮到,我一剑宰了你!” 旁边有人轻笑,语声如春风下江南:“呵呵,姑娘你有什么伤心事?”月光猛然一亮,夜风似乎一停。他站在石墙前,梨花逊他三分白,茶花少他三分俊。目光中满满的永远是柔和,再就是一种清而爽的态度,如花香沁人心脾。他含笑轻问:“姑娘?” “你长不长眼睛!本公子是大爷!”才被偷袭过又寻不到头心中气苦的纪沉鱼破口大骂,骂过也不内疚,瞪着眼睛瞅着他! 这是一个近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因为年近三十,少了少年人的莽撞,多了几分稳重。他只是笑:“是在下鲁莽,没有看到姑娘你身着男装。” 言下之意,你还是个姑娘。 纪沉鱼一口气憋在心口,憋得脸通红地看着他。 青年含笑,手指似不慌不忙的拂出,又似兰花吐香,逐一点在纪沉鱼身前穴位上,并没有触及隐私部位非常秘书最新章节。纪沉鱼只觉得心中一宽,郁气就此而出,就是刚才被偷袭气的肝疼也没有了。她上下打量青年,见他白衣欺雪,光看着就让人舒服。衣带上系着一管横笛,上面有东西闪光。不知道是什么涂料写着三个字“任不凡”。 这个如月光清溪水的人,竟然早就来了。 纪沉鱼长长松一口气,任不凡笑问:“怎么了?”纪沉鱼瞪他一眼,是为你不算虚名,要是你生得丑陋无比,可怜珠珠这痴心人要多伤心。瞪他一眼,是为这种男人看上去就犯桃花,可怜的珠珠,还是个可怜人。 想完这一切纪沉鱼扭头就走,她还有事情,也不想同这种桃花多的人多话。身后也没有人追,只有两道目光紧紧跟随,带着灼热感……。 后背发热的纪沉鱼回了回头,见那一双眸子中带着明了,如明月中天最亮的星星。纪沉鱼讶然,明了?你明了什么? 她头也不回,直奔安陵王宫而去。 王宫立在水边,荷花散发着清香,冬天可以见到的几点石蕊不再看到,只有树林深幽,宫室高大还是原样。不远处有一个高丘,原是一座寺庙的佛塔,后来颓废了留下高丘,纪沉鱼爬上去,也没有见到有人阻拦。她久久的站着,用心往幽暗处寻找。 要是杜莽客出现,只会在无人的地方。 隔水可见宫室中巡人走动,几扇打开的窗户清漆闪闪有光泽。纪沉鱼不无感慨,想杜莽客身世未卜,人又疯癫,日复一日地在这里偷看安陵公主的倒影,打心里先酸起来。 人心一酸,眼中多有泪水。泪水才有个苗头,月下一声笛声清鸣而出,四周花影人声水光亭阁都罩于其中,无处不清幽,无处不随笛声而走。再转声调时,银宇澄净一片清明,只见天清月明,心中无处不疏朗,无处不安宁。 安宁才起,“铮铮”几声笛转金戈,锵锵有刀击声。大地肃杀,明媚夏夜忽降西风。北风不多时就起,吹得人心寒冰。荷花还是开得那么夺目,提醒这是在夏天。可纪沉鱼肩头发寒,凉气丝丝由心而起。仿佛见到战场上将军沐血,他回过头来,直鼻俊眸,正是许王守礼。一柄长刀横空而出,对他背上直劈下来……。 “守礼!”纪沉鱼大惊失色,痛痛地一呼,心中一痛,一张嘴一口鲜血扑出来。有人影一闪,他身形高大,脚穿麻鞋,拔步走得很快。 纪沉鱼又一喜:“莽客!”这种身影除了杜莽客还能是谁? 不远处有喧闹声,安陵王宫大门洞开,两队金甲士狂奔而出。在他们后面一个人大步按剑而出,厉眸长身,头警惕地左右微微晃动着寻找目标,正是皇叔晋王。 有人轻轻“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他也在?”把一管横笛从唇上取下来。看王宫一处宫室,隐约有人走动,灯火通明处,总有莫明的惊悸。 追着高大身影走的纪沉鱼听到身后动静,也看到晋王。她停了一下,眯起眼睛:“他也在?”纪沉鱼也是打听过皇叔早就离开。他既然在,总是有深意的。 不及多想,先去追上杜莽客。山丘七拐八拐的,不一会儿杜莽客不见人影。见一轮明月高挂树梢上,明月下有人衣衫如雪,手中一管横笛停住,他神色悲伤,如失去最亲近的人,只看一眼他的凄楚,由不得人要动容。 任不凡站在那里。 月笼如水,万物似溶为一体。你可以知道我的心,我也可以明白你想什么。纪沉鱼关切地问:“你?为了谁?” “情之一物,让人喜让人狂,摧人心肝,也逼人泪下。”可能是深夜的原因,彼此之间总有朦胧感,任不凡倒也直接说出来射雕之狂风快剑。 纪沉鱼不知道如何劝才好。 任不凡忽然问道:“你的情在哪里?” “我没有。”纪沉鱼摇摇头。月下她的肌肤明净,处处带着少女熠熠神采。任不凡微笑:“我见犹怜,如何没有情爱?” 纪沉鱼含笑沉思:“不是没有情爱,是不知道该爱谁。” “哦?”任不凡挑一挑眉头。他的一举一动无不恰到好处,这一下子眉头轻挑,不见轻佻,只见秀眉黑处若黛若靛,挑得人心轻轻一动,如春风吹皱春水处,无处不起波澜。 纪沉鱼没有心动,只是欣赏地看看,也学着任不凡挑起眉头,笑道:“难道必要喜欢上一个?”远处人声渐近,任不凡不经意地转身而去,纪沉鱼紧随而上,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摆脱身后的人。 边走,任不凡边轻声慢语:“女儿豆蔻年华,怎会不情蔻初开?”他眸子似温和似柔情的斜扫过来,慢慢地道:“天下人分男女,就是为有情有爱有嗔有喜。” “先生思念的是哪一个?”纪沉鱼认为这种说话被动,再来问他。 任不凡面上掠过一丝惆怅的笑,淡淡地道:“是我的妾。” “那你可有妻子?” “当然,我人品不凡,医术在胸,怎么会没有妻子?”任不凡的话几乎把纪沉鱼气死。纪沉鱼轻咬嘴唇看着这个自大狂,原本因为珠珠就不喜欢他,现在对他仅有的好感全都没有。前面不远处就是长街,离高家客栈不远。纪沉鱼本可以离去,又咽不下这口气。她为天下又多一个渣男气得不行:“敢问你有几个妻子,几个妾,你以后思念起来倒是麻烦,只怕时间不够。” 明显带着火气的话,任不凡并不动怒。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不疾不徐地回话:“姑娘你不必动怒,我出身医学世家,从我曾祖父起就是大家。我处娇女,都以嫁我为荣……” “是啊,你要身份有身份,要脸蛋有脸蛋,所有嫁给你的女人都应该感恩戴德,不感激你的,全是不对是不是?”纪沉鱼阴阳怪气。 任不凡虽然自大,但脾气极好。他负手仰面看天上繁星,悠悠道:“女子嫁丈夫,难道不是这些?”好似终于动怒,下一刻,他眸子尖厉,明亮如刀般看过来,眸子似有什么,把纪沉鱼看得人定了一定,任不凡冷冷动问:“敢问姑娘,你嫁丈夫,是挑生得好的,还是挑街上癞秃头?” “只要有情,饮水可饱。”纪沉鱼回敬他。 “敢问姑娘,你挑丈夫,是要有权有势之人,还是要街上踢三脚无动于衷的人?” “我喜欢的人,不允许别人踢!”纪沉鱼怒目他。 任不凡讽刺地道:“以我对女子的了解,你今天喜欢杏花明天喜欢桃花,后天墙外青苔好,也要去看上一看。”见纪沉鱼要插嘴,任不凡举手打断她,再接下去道:“你们爱过漂亮衣服,又要精美首饰,今天挑东明天捡西,嘴里说着重情意,其实心中不知道想什么……” “啪!”一记巴掌打上任不凡的面庞。 纪沉鱼火冒三丈! ------题外话------ 感谢支持的人,处理后事诸多事情,但网站不允许请假过长,除了产假。和编辑商议,今天更一章,到本月底努力恢复正常,请亲爱的们见谅,请不要下架,继续支持,仔会尽快回来的! 再次感谢! ------------ 第八十六章 ,相见 任不凡没有躲避,或者说他压根没有想到有这一出。一巴掌打得他面上五个红指印,在月光下如画上添墨,多出来的不中看。 他并不生气,淡淡扬起眸子,问的毫不客气:“姑娘,你心中恨谁,为谁情根深种而不得,这气要出在我身上?” 纪沉鱼先是后悔出手,正对着那手指印才起内疚,听到这一句暴跳如雷。街外行人不少,不算深夜寂寂。不过两个人站的地方是一个小范围,才跳一下就显突兀,如万花丛中飞出一支利箭,纪沉鱼忍气静下来站好,越想他的这句话越生气,越想他的话越可咀嚼。 她茫然了。 自己倒不为谁情根深种,而是出身现代,如一大堆少女般认可一夫一妻,却来到古人堆中。许王守礼的好,纪沉鱼不是看不到。可是原则上的几处,许王件件皆犯。又加上身份贵重、权势压人,环境逼人,纪沉鱼在的时候只想离开,离开后见过的人,或粗鄙的,或高傲的,或无理的,在别的方面还不如许王守礼。 这不代表着纪沉鱼就动心,如她在现在相亲恋爱,一见钟情的不是处处有,而是双方就各种条件诸一比较。纪沉鱼,就陷在这个怪圈中。 先遇到珠珠不时的追问,纪沉鱼当时暗暗好笑,要问别的条件上,当然别人不如许王守礼。要说一些原则上的事情,最起码许王守礼还肯商议,有时也肯低声下气,只是不多,也建立在他想他愿意的情况下。但珠珠的话,在纪沉鱼心中把许王守礼又撩拨出来。 对面任不凡眸子转为犀利,仿佛他是后知后觉的人,隔上这么一会儿为这一巴掌很生气。他后退一步,带着拒人与千里冷冷地再问:“姑娘,你情不能得,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受人倾慕,是我的事情!” 纪沉鱼气得手哆嗦着,只想再给他一巴掌。 这个时候,街上跑马如雷,有人高声大喊:“关门闭户,速速回避!”随着喊声,街上“吧嗒吧啦”暴响如惊雷。铺子关门的,行人奔跑的,在这么乱的情况下,居然有序。奔跑的人没有见惊到孩子丢了鞋子,关铺子的人利索的收好摊子关门关窗。 好似早经演练! 任不凡和纪沉鱼都忘了还在生气,不由自主侧身避到暗处打量着。两个人站得很近,无意中互相转头看到,都没有好脸色再转过头去。 一刻钟后,长街上寂无人声。跑马报信的人又打马回来看一遍时,任不凡手一托纪沉鱼,两个人飞身上了房顶,伏身下来不敢出声。 纪沉鱼对他的出手相助并不感谢超级护花保镖最新章节。要知道房城间间房屋如小工事,上是上来了,等会下去他不帮忙还有些难? 月光下四四方方的房子顶部极滑,只有一处尖顶旁可以呆人,还必须手握住尖顶,以纪沉鱼的功夫来说是这样的。这是防备有人上房才修得滑溜。再看任不凡斜身伏在滑不留足的屋顶上随风也不所动,显见得如珠珠所说,功夫出众。 反正纪沉鱼不会感激他。 夜风吹送,不时送来花香。两个人衣衫拂动,纪沉鱼如月下仙子,任不凡就是夜中天人。幽静夜色中,不远处左方有一个人早伏在屋上,不错眼睛地看着纪沉鱼。又一处,也有一个人伏在屋上,静静看着前面这三个人。 街上传来声响,有马车缓缓出来。上来的这间屋顶较高,回身可以看到王宫大门处。纪沉鱼和任不凡早就看过皇叔晋王最先出来,后面是一排排高而大的马车,但是走得缓。这是为晋王出行礼仪才行得慢,还是别有原因当时不知道。现在马车近了,任不凡眼睛微瞪,纪沉鱼显些惊出声。 许王身为皇子的马车也高,安陵公主的马车也大,和这些马车比起来天差地别。这马车离地有车轮的高度,从车底到车顶的高度,怎么比划呢,至少可以站得下杜莽客这样个头高的人。也就是说车里要是有人,全是站着的。 再看马车厢,黝黝发着暗光,分明是铁铸而成。所以一辆车前有四匹马,这车还是走不快。也不能走快,赶车的人全副武装,如押皇纲国宝一般谨慎,眸子不时转动着看马蹄,挥鞭子的速度不快也不慢,看得出来他也不愿意走快。 屋顶上的四个人全看马车去了,看纪沉鱼的人也不再看她。纪沉鱼微张着嘴,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这是什么?任不凡聚精会神,多少有些了悟。刚才紧盯着纪沉鱼的人眸子里忽而恐惧忽而紧缩,身子轻轻的发着抖。最后面的那个人面庞隐在暗处,看不出他的心思。 晋王行走在中间,以皇叔的身份来说,表现出来似押车的,让人更猜不透车里是什么。有马蹄声过来,一个人追过去低声说了两句话,风中传来的半句一句的,是在说:“全上了车,有几个已经发狂押往地下宫殿去了。” “哼!再去查查是谁吹的金戈铁马声!”晋王气得脸色都变了,这一句话脱口出来后紧紧闭嘴,缓慢随着马车而去。 足过了半个时辰,这一行人才走过去,要是平时快马,一眨眼的功夫也就没了。 对着马车尾,任不凡犹豫不决过,像做下什么决定,手轻轻一拍身下屋顶,身子如轻烟般离去,紧紧随着马车。纪沉鱼才欣赏他表演得不错,忽然张了张嘴,又挫败的闭上。喊,会被人发现。要是让晋王发现自己在这里,接下来的事只有更危险。不喊,自己可怎么下去呢?被人发现偷窥,送到衙门里结局也不敢想。 人,终于都去了。夜静得只有悄悄风声走去又走来。一片花瓣随风而来,若美人漫步如童子蹒跚,纪沉鱼伸手抓住,见是一片杏花娇艳,月下更为晶莹剔透。揉上几下有汁液出来,随手抹在屋上,嘀咕道:“无良无德,把我抛在这里。” 手指还在屋上没收回来,见月影移动,身后多了一个影子。 纪沉鱼大惊失色回头,一面亮出袖中短剑。短剑才露出,她看到这个人的面貌。胡乱束起的头发,约有半寸长的硬胡子,眸子中满是憔悴……。 “莽客!”纪沉鱼说出以后就机灵地闭嘴。在她身后屋顶上站着稳稳不摇的人,正是失踪已久,高大的杜莽客。 他眼中隐隐全是受伤,唯一的一束明亮只对着纪沉鱼。他没有笑,却伸出手,沙哑着嗓子道:“随我来。” 两个人离去时,最后的那一个人弹身而起,也追了上去。三个人如三道轻烟,不一会儿消失在夜色中。 偏僻处的一道民房外,杜莽客带着纪沉鱼落下战国之凤舞九天。几道青苔油绿,平添几分景致。推门而入后,杜莽客就紧紧闭上门。灯也不点,唯有窗外月色作照明。因为暗,他眸中的打量、隐伤就更明显,看得纪沉鱼一个劲儿的心疼。 她柔声轻问:“莽客,你一直在这里住?”不用点灯去看,也可以感觉到这房中的简单。杜莽客低声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如火花一星闪如明灯,让人心中一亮。纪沉鱼喜出望外,眸子里璀璨流丽光彩夺目:“你好了?” “告诉我,你是谁?”杜莽客眸子里多了三分暖意,他关切又有依恋,还有着疑问?你是怎么出现在我身边。 纪沉鱼笑得很开心,再也没有比杜莽客好了更让她开心的事,她一字一句地道:“我叫纪沉鱼。” 黑暗中她的笑容如烟花撕开夜幕,明丽得让杜莽客有些行愧。少女在他心里,一直如高山上最美丽的雪莲花,纯洁又圣贤如水。此时离得这么近,又听到她的名字,杜莽客轻轻道:“沉鱼落雁,也堪比你。” “你……你念过书?”纪沉鱼敏锐的分辨出来,有些紧迫地追问:“你想一想你是谁?你的真名字,你家在何方,我送你回去。” 不能回家的纪沉鱼,对于能送杜莽客回家很是在意。 她手指轻握住杜莽客的衣襟,仰起的面庞从窗外都可以看出来喜悦。窗缝外跟来的人无声的冷哼一声,负起手把耳朵支得更尖。 杜莽客苦笑:“回家?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他低叹一声,对着关切自己的少女放软声音:“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回不去了。”纪沉鱼不无黯然,不管是现代还是纪家,她都已经回不去。回到现代叫不可能,回去纪家她是什么?诈尸还魂? 她的忧愁流动在暗夜中,杜莽客抬起手想抚摸近在咫尺的发丝,又放下来。窗外的那个人松一口气。 “梆梆梆”,三更鼓响敲打在空街上。窗外的那个人心中才说一声不好,见杜莽客面容渐渐起了变化,原本肃然不着言笑只是伤痛的面容多了嘻笑,面上线条也慢慢硬了。而纪沉鱼,还没有发现。 杜莽客自己发现到了,他似想继续留住,却又艰难地推开纪沉鱼一步:“你记住,给你什么也不要喝!” “莽客!”纪沉鱼惊骇地发现杜莽客的变化,要来扶他,被杜莽客一把推开。这一推,他的手又和以前一样,坚硬如石头,就是温度也不多。 杜莽客一步走到墙角处,竭力克制着自己不回头,迸出来两个字:“快走!”纪沉鱼担心地迟疑着,杜莽客身子翻起,“砰”地一声穿窗而过。 窗外的那个人吓了一跳,险些没避开。而犯病的杜莽客没有发现他,他只想离去快走,不想再在自己犯病的时候面对那个少女。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心中总有一抹秀影,病的时候苦苦追寻,清醒的时候一直追寻,总算今天见到她,不忍再那样子面对她。 风把窗户吹得轻动着,纪沉鱼走到窗前推开它。久久对着远方看,可见城墙可见迷蒙苍穹,只是不见那个让人担心的大孩子。 天交四更,街上有早起的人走动,这里也能听到。纪沉鱼这才出门上路,暗暗记下这个地方,来寻高家客栈。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不说伸手不见五指,至少黑得巷头不见巷尾。好在路不难认,找到长街就行。 眼看着长街在即,纪沉鱼忽然停了下来。身后,似乎有脚步声。她手握住袖中短剑,装着整衣服侧一侧身子。才转过半个面庞,一只大手过来握住她面颊,正按在红唇处。他按得很紧,等于是只手捏住纪沉鱼半个面颊,把她一放,就贴在墙上醉枕江山全文阅读。纪沉鱼惊魂未定,剑还没有扬起,屁股上重重挨了一下。 不是一拳,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比她打任不凡要狠得多,疼得纪沉鱼唔唔几声,扬短剑的手也垂了下去。她喘息几下,用足吃奶的力气往后跳起想要挣开,屁股又重重挨了几下。这次不是一下,是接连几下,打得纪沉鱼再没有反抗的力气,人软软的伏在墙上扭着身子缓解痛苦。她的身子重要,全压在握她红唇的手上。在这种的痛苦中,纪沉鱼还有清明,既然逃不开,就重重辗那只手在墙上,她力气上涌在头上,转着磨着,恨不能把这只手就此挤压在墙上出不来才好。 她泪水涌出的眸子可以见到墙上青苔在这只手下晃动,身后有人压上来。肩膀压肩头,身子贴身子,把纪沉鱼的人毫不缝隙地挤在怀中。纪沉鱼顾不上羞涩,也想不到难堪。脑海中闪过的是“性命”两个字,却咬不到他打不到他,如一条扁鱼被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气息催人,先来到她的发上,轻轻一吻后,再从她的耳际到腮边,有人含糊地说一声:“鱼儿,”纪沉鱼如五雷轰顶,这是…… 她的衣领被松开,春风般的吻落在她的后颈上,再到肩头时,纪沉鱼全身都是冷汗。她不再觉得身上痛,只觉得心里寒。许王守礼?除了他还会有人这么称呼自己! 她怔怔的只到月下又只有她一个人,风吹得她身上汗微凉时才醒过神。看看四周,又是只有自己。人呢?这绝对不是梦! 珠珠老实睡在榻上,见房门被人用力推开,纪沉鱼狼狈进来。她惊跳起来,用少女的尖叫声惊问:“你去了哪里?” 好不容易纪沉鱼才让她闭上嘴,一起来检视衣上的青苔泥土和擦破处。这是人压在墙上划破的衣服。 “你会情郎去了?”珠珠由担心而转为羡慕,眼睛里眨着,甚至还有眼红。纪沉鱼苦笑回去床上坐着,对追来的珠珠怒声:“说话就撵出去!”珠珠敢怒不敢言地坐着,纪沉鱼敢怒不敢言的想着。 真的是许王守礼?纪沉鱼发誓自己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是月光下,也如日头下的味道很容易析出。他为什么不现身? 由此纪沉鱼得出一个结论,这一位在耍自己! 对杜莽客的关心也好,需要杜莽客也好,能对抗许王守礼的人,就只有杜莽客了。纪沉鱼跳起来拍拍珠珠:“想不想见任不凡?” “想!在哪里!”珠珠欢天喜地,忽然拉下脸:“你你!……。”在纪沉鱼解下来的被弄脏的衣服上凄然看过去。纪沉鱼没好气:“这不是他弄的!” 珠珠紧追不放:“那你昨天见到他了吧?” 纪沉鱼张口结舌:“我……。”见珠珠泫然欲泣,百口莫辨的纪沉鱼拉起她就走,珠珠挣扎着问:“去哪里?” “找任不凡还我清白!” 任不凡并不难找,问题是两个人冲上街头时才蒙蒙亮。不管不顾的往城门口去,见数骑过来,差一点儿撞上晋王。好在纪沉鱼身着男装,眼角扫到晋王时,贴住珠珠蹲下来柔声细语,给她整衣服擦靴子。晋王过去后,珠珠更为狐疑:“你心虚!”珠泪滚滚就此而落,落得纪沉鱼哑口无言,找不出话来说。 接下来的一腔怒火就是赶快找到任不凡,寻找干净的地方一个接一个地看,还有珠珠在旁边不时哭泣:“你骗我出来乱逛是不是?”要有人看到,纪沉鱼好似拐卖少女贩。 一处洁净的小庙中找到任不凡,任不凡正在给和尚看病。小和尚领着两个人过来,见到那如雪白衣时,纪沉鱼心生欢喜微微一笑,见珠珠看过来忙板起脸沉下声:“你的意中人!”再对任不凡粗声粗气:“相思你的人!” 坐着的和尚听不下去,念了一声“阿弥托佛”屠神。任不凡继续看病,正眼儿也不看这两个人。纪沉鱼早知道是这样,只看珠珠是什么表情。珠珠从见到任不凡的那一刻,就露出不用别人说,打心里知道这是谁的神色。相思经年终于见到,自然是一番情伤可以体谅。纪沉鱼看不下去的是她面上不是伤感不是喜悦,而是层层叠叠的陶醉。 如春花中花更浓,夏夜中风更轻。纪沉鱼摸摸鼻子有些塞,抚抚胸口有些恶心。见任不凡依然冷淡,纪沉鱼身为女子为珠珠难过,正要拉珠珠出来交待什么,珠珠一把拉她出来,走到外面浓荫下,纪沉鱼才松一口气:“你总算有些囊气,”珠珠瞪起眼:“你起的什么居心?” 少女娇嗔微瞪可圈可点,一脸醋意的瞪眼睛就不好玩了。 纪沉鱼故意大惊,手点着自己:“我?我一片好心为了你!”把珠珠噎得说不出话时,再反手去点珠珠的鼻子:“我告诉你,人家有妻有妾,你白填上去打算当通房?” “当然不当!”珠珠斩钉截铁。 “那你现在什么意思?”纪沉鱼多少有些担心,不过珠珠没看出来。 珠珠梗着脖子:“我跟着他,直到他喜欢我为止!” 纪沉鱼悄悄松一口气,再次没好气:“我告诉你,他喜欢你的时候不要客气,送花送钻石送存款送房子送一切……。” “你丈夫不送你这些你才走的?”珠珠伶牙俐齿。 纪沉鱼被口水呛住,忽然发现自己鸡同鸭讲闭上嘴。珠珠欢天喜地对房中看一眼,再回身对纪沉鱼摆摆手。她不敢进去,只在外面看。再看一眼,再回身见到纪沉鱼还在,小脸儿黑黑的:“你怎么还不走?” “我不放心你,大家相识一场,我得完全放心才能离开。”旁边有石凳,纪沉鱼好整以瑕坐下来,男人一样的跷起腿,一脸的真心知己状:“要知道男人不可靠呀。” 任不凡走出来似笑非笑,脸上巴掌印子是没有了,但显然还在为那一巴掌生气,冷笑道:“你想让我给你治伤就明说,何必弄个花痴来!” “你果然别有用心!”珠珠揪住纪沉鱼衣襟就嚷起来,同时手乱摸:“你们昨天在作什么受了伤?”眼睛不怀好意的盯来盯去。 纪沉鱼这才想起来,要是任不凡她都快忘了。一夜遇到许多事,遇杜莽客又遇偷袭的人,哪里想到自己吐过一口血。顺着这想下去,纪沉鱼更无奈,怎么是为许王守礼吐的血? 她不愿意想的人,偏偏任不凡要问:“姑娘,”他大刺刺对上纪沉鱼的男人装束:“你心中无情,这血从哪里出来?” 这话问得难听之极,珠珠咬牙切齿,纪沉鱼切齿咬牙:“我肚子里血多,吐一口半口的没什么!” 随着话,身子里隐隐痛起来,纪沉鱼忍住不说。 任不凡只看一眼就明白,见她强硬,阴阳怪气地道:“别说送我一个女人,多送几个我也不救!” “不救我还是不救别人!”纪沉鱼大声问道。 任不凡双眼望天:“不救你!” “好,那你救别人吧!”纪沉鱼抓住机会,一句话敲定。 说过以后,别人都愣住!任不凡呆呆的:“你要让救谁?自己的命不要了?”珠珠又冲上来:“你利用我,原来你带我来是不怀好意!”她这个时候又聪明了,死乞白赖的要纪沉鱼承认:“你知道我会跟着任先生,你打着关心我的名义就可以跟着我,再找机会让任先生救人?”纪沉鱼不住点头全盘认下来,珠珠又一跳多高:“你们昨天鬼混了半夜,怎么受的伤?” 纪沉鱼晕头转向:“鬼混?”这话可以砸得人神智清非常秘书最新章节。 “我清白一身来,清白一身去,”任不凡还不肯认。半晕半蒙的纪沉鱼被提醒,后退几步对珠珠讨好地道:“他才说你是花痴?” 珠珠不为所动,只跟着她:“你昨天和任先生作了什么?” “你去问他,他不就在你面前!”纪沉鱼火冒三丈。珠珠嘿嘿冷笑:“你心里喜欢的是任先生是不是?你昨天和他闹翻了,才回来拉我当个借口再来。说什么治病救人,治的是你的相思病吧。”她的面庞危险的越凑越近,黑闪的眼睫毛快根根看得清楚:“你弃家而走,是你丈夫不如任先生英俊是不是?是你丈夫不如任先生多才是不是?是你丈夫不如任先生……” 这里是清静佛地,送出来的知客僧尴尬得低头念佛。珠珠咄咄逼人,任不凡冷笑连连,四周菩提叶沙沙响声,似乎也在声声逼问。纪沉鱼心里火气上冲,把侧身背对的任不凡一拉,正脸对着自己,先从鼻子挑起。 “他英俊?我不要的那个比他俊得多,” 珠珠狡猾地问:“那是你丈夫吗?没有明媒正娶?” 纪沉鱼觉得再忍下去佛都要生气,气也下去不少,淡淡道:“当然是我丈夫。”不仅是明媒正娶,还是几国使臣共同见证。既然说开了,小鱼儿冷淡地挑鼻子眼睛,扫一眼任不凡的身材,啧啧连声:“我丈夫比他功夫好,肌肉也比他好!” “鸡肉?”珠珠糊里糊涂。 纪沉鱼好笑:“反正比他好。我丈夫皇子身份,你这个酸丁是什么?” 珠珠倒吸气:“酸丁?”意中人被贬低,她竟然此时没了脾气,眼珠子往外面一转,笑嘻嘻问:“你丈夫还有什么好?” 见纪沉鱼犹豫,半带挑衅地问:“不敢说?” 纪沉鱼虽然觉得没必要往许王面上贴金子,不过此时不占上风实在可气。她滔滔不绝说下去:“我丈夫文韬武略……。素有机谋……才貌一流……” 任不凡和珠珠交换一个眼色,两个人隐然有笑意,装出不服气的样子听着。庙门外,缓步踱过来一个人,淡青色衣衫上绣黄花数朵,优雅得如同他的人。 纪沉鱼把被偷袭的气全花在这上面,一气说到解气,见面前的两个人不再说话,才挑一挑眉头:“任先生,咱们说好的,你得给我治一个人!” “好。”任不凡眼有笑意,爽快的一口答应下来。纪沉鱼一愣,忽然觉察出来什么,风卷般回身去看,见到绿影浓晴中见到的那个人。 许王守礼静静的看着她。 大地似安宁,草不再动,花不再开,树叶也不再生长。一切停留而不是静止,时光就此打住,纪沉鱼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好不容易回魂的第一个想法是喃喃地道:“这里是安陵国。”许王并没有为这个关切而欣慰,反而更加审视。小鱼儿不是关心,只是一个随口的提醒。许王心里接受她的好意,面上淡淡,伸出手,手指中夹着一张纸飘落打开。 上面写着:……纪家牵连大盗,窝赃数年……下面开着一系列的清单。 这真是一件可笑的事,纪四老爷那样的人,怎么会窝藏贼赃。光天化日之下,这是赤裸裸的陷害。 纪沉鱼握紧拳头,嘴唇紧紧抿起。她知道许王既然敢来,就有离开的本事。她知道许王既然敢陷害纪家,就是证据全做得全。可她纪沉鱼,不是轻易就范的人! 许王把她的表情一一看在眼中,还有第二着,不算低声下气,也不高高在上,往日尊卑相关的居高临下全都没有,心平气和地道:“随我回去,我以礼相待,如何?” “你大事成就,就放我走?”纪沉鱼侧起脸都不愿意看他神仙会所。 “你我是夫妻。”许王语重心长。 纪沉鱼嗤地一笑:“夫妻?”这话真好笑,她反唇相讽:“我要的,你给不起!”面对她的冷言冷语,许王微微一笑:“是吗?” 外面走进来两个人,左边的是染雪,右边的是离花。两个丫头是真心的喜欢,上前来跪下,仰面有了泪花:“公主。” 纪沉鱼有一瞬时的泪光,在看到任不凡和珠珠时就消失不见只有愤怒。任不凡全没有刚才的倨傲,轻施一礼很是恭敬:“公主莫怪。”珠珠的张狂更不见,早就跪在地上伏身不敢起来,口称道:“请公主恕罪。” 许王守礼在一旁无话。 纪沉鱼只说了几个字:“你好,你们都好!”语气渐狰狞时自己发觉,转身大步走出去。任不凡来到许王身边,还没有说话,见纪沉鱼又回身怒目,已经把他认出来:“知默先生!” 碧叶影中的俊秀人飘逸之极,和许王手下沉默寡言的谋士简直是天差地别。知默没有否认,手在面上一转取下一张面具,露出他虽然端正却平淡的五官。 对于知默,纪沉鱼知道得不多,只见过许王对他十分礼遇十分客气。她冷冷看了一会儿,大步走出庙门。 “殿下来得太心急了,”知默悄悄说了这一句,许王若有所思的苦笑:“我不愿意再等,再试探她还能有什么,她不愿意三妻四妾,她不愿意受人拘束,唉……。”他轻叹一口气流落在风中,对一旁跪下的和尚摆摆手,也出了来。 外面只有一辆马车,纪沉鱼坐在车上生气,对于许王坐进来没有多话,也知道自己抗议无用,只是身子往里面坐了坐。 许王隔开距离盘膝坐下,马车开动后就闭目养神。两个人一天几乎无话,直到晚上许王才问纪沉鱼:“你确定那个人会跟上来?” 他说的是杜莽客,纪沉鱼也能明白:“他要找我,能找到我。”晚饭就在车里吃,连夜就这么赶路。夜半睡不着时,纪沉鱼轻声地问:“他是什么病?” 闭目似睡的许王踌躇一下,仿佛不好回答:“他吃的是什么还不清楚,不过要是知道,对我大事必有帮助。” “是晋王给的吗?”纪沉鱼心往下一沉,凡是扯到晋王的东西都好不到哪里去。 许王叹气:“也不能确定,不过晋王肯定是知情人。还有,”他睁开眼睛看看纪沉鱼:“公主也一定是知情人。” 车里没有灯,少女缩身裹着锦被,露出熠熠生泽的面庞。她沉思着,时而犹豫时而颦眉,如一张不着颜色的水墨画,线条流畅勾得人心怦然。 “纪家,再加上这一条,你随我回去的心更定了些吧?”这是明知道不应该吃的醋,许王还是没忍住问出来。 不问还好,问过纪沉鱼杏眼圆睁:“你敢打我!”拿过头下枕头扔过去。许王轻笑接住,枕头后面露出半侧面庞,清秀得似疏水秀山,调侃道:“鱼儿鱼儿,我等你找回来。” 车里稀里哗啦一通的闹,车外的人闷头赶路都当没听到。知默在马上打盹儿,繁星满天,流萤四飞。知默回想自己当年用任不凡的名字四方行医,再遇许王守礼,受他礼聘而去,为他筹划今后大事……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东风,就在马车里。 安陵公主回到都城,许王殿下将一改以前的颓势,从各个方面都会好得多成仙。 七月里荷花大放,云齐永春宫中侍女们娇笑赏荷。雕兰草灵芝的亭子上,斜倚着一个丽人。她生得玉慧秋波,双唇如樱,正是云齐宫中长期得宠的江夫人。 手中持着粉红荷花,江夫人懒洋洋地问:“国君现在哪里?” “在新进宫的玉夫人宫中。”膝下侍候的侍女们回话。江夫人一晒:“这算不了什么。”见远处簇拥着一个少年,江夫人有了笑容:“不要让十六殿下玩水。” 这是她的爱子十六皇子守节,还没有封王。 石径上有人匆匆行来,她走得慌作一团,让素来从容的江夫人也颦眉:“出了什么事?”原本歪坐的她直起身子,以为又要听到宫闱中的风波,不想侍女近前,忙乱地回道:“七殿下带着安陵公主回京,今天住在城外,陛下让礼部拟旨前去迎接,明天一早陛下还会亲临去接。” “什么!”江夫人柳眉倒竖,牙齿咬咬格格作响。七殿下守礼是杀兄的大仇人,还有公主殿下也是原凶之一。许王要没有公主在侧,怎么敢下这样的狠手? 自从大将军江青水死后,江夫人不知哭闹过多少回,无奈国君大人眼中只有公主,对她先是劝,再是躲,后面避之不及。江夫人为保自己的宠爱,才算不再提及此事。如此听说公主进京,把江夫人心中的仇恨又勾起来。 她丢下儿子带人去见国君,没走过两座宫殿,就见总管太监气喘吁吁带着人跑来,身后数十个大小太监,手中捧的全是东西。 “你这是作什么?”江夫人奇怪地问。 总管太监把手中的东西给她看,面上也不无巴结:“七殿下和公主归来,国君命宫中张灯结彩,明天好做迎接。” 江夫人手中的指甲套硬硬生拗断。一侧是宫门,有人走出来娇声地笑:“江夫人,明天一同迎接公主如何?” 新入宫中的美人许夫人,笑盈盈的出来。她头上宫门刻着“留春”二字,是她居住的地方。江夫人很想不理她,又怕她太得意。要理她,又自己想想安陵公主也心悚。当下待理不理的回了一句:“你倒恭敬。” 没走开几步,许夫人在身后笑:“陛下都当成眼珠子来看,我怎么敢不恭敬。难道你没有听到陛下天天念叨,说成亲近一年还在军中,下过几次旨意去请,七殿下回说夫唱妇随,公主愿随他在军中不忍离开,这总算进了京,别人再气也是无用的。” 江夫人落荒而逃,在宫中转了一圈,果然是各处都在收拾,据说明天还有许多的热闹。江夫人气了一个倒仰,就此觉得见国君也无用,一个人回去默默流泪思念亡兄,身边的侍女进了一言,她转悲为喜。 是她最知心的侍女叫抱珠,走上前打扇道:“公主身份再贵重,也是个女人。夫人请收起悲伤,对国君进言七殿下当为国之倚重,公主身边侍候的人不多,全国遍选美女入府。任她公主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有什么争斗,与咱们无关。” 江夫人听过就笑了,拭着面上泪痕:“我糊涂了,拿她当成大敌来看。你说得很对,就是这样去办。凭她再怎么样,不过就是个女人。” 久在宫中不衰的江夫人扶窗对外面花看,她心中迅速闪过无数条毒计,不管是哪一条,都可以让安陵公主过不安稳。 ------题外话------ 感谢一直支持等待的亲们,感谢你们一直的投票打赏,回想往事,去年仔心脏手术,今年我父亲去世,好事总多磨。25号恢复正常更新,25号的更新在晚上八点,第二天恢复依就上午的时间。 鞠躬感谢 ------------ 第八十七章 ,公主很节俭 离都城最近的驿站,至少在二十里以外。选择在这里入住一夜,通报宫中,是许王守礼的意思。驿站外方圆百里,一圈黑压压的兵。许王带着纪沉鱼一入云齐境内,先会合三千精兵一路回到都城,大有问鼎都城的意思。纪沉鱼无意中问起来,许王这般回答她:“公主仪仗。” 此时这公主仪仗遍布在水边,一轮银月,照在乌沉沉水上,水边那如柔柳嫩蕊的姣好女子,正是公主殿下。 从昨天到这里,往宫中呈报,候着宫中来人相接,许王守礼就忙得团团转。就是他不团团转,这一路上也还算老实。除了在云齐境外还开几句玩笑,入境后殿下守礼守分,不仅没有无赖形径,一切逼迫全都没有。他只每天……。做他该做的事。 纪沉鱼手扶一把自己发间,那里是一朵异品牡丹花。大如粗瓷碗,并不是云齐境内常有的花,亏他怎么弄来! 水呈乌色,有月色处泛起春潮。有木堇花若美人出水,分明是在水上,却凌凌折身曲头而生。玉般的花蕊随风微往下,仿佛在犹豫,是入水呢,还是出水?月光呈碧色,远山染若流畅之腰线,有银光如冬日山顶积之不去的雪光,看上去苍黯青重影视武侠。风从远山吹来,带着夏日的清凉。夜已深了,石已睡去,花也睡去,只有纪沉鱼仰头对月,心中流动的不知是气闷还是很想抒发。她痴痴的想,高歌狂呼不是自己能做的事,击剑鸣电又有搅自己公主身份。那么,她眸子里晶亮亮的一闪,抿着嘴唇微弯,那么,就笑一笑。 她无奈的笑了。 和水边的木堇花相比,纪沉鱼心中转悠的,是入世呢?还是出世。入世,不是佛家我不入红尘谁入红尘的说法,而是……她侧身回看后方驿站,那里灯火通明,通宵达旦的往来人流不息。不是公主殿下多有亲和力,不是许王殿下多有人缘儿,在路上的驿站住下就是如此。纪沉鱼指的出世,是许王对她说过的:“有你助我,大事不成。”他说的时候眸子炯炯,嘴唇也紧紧并在一处,像是闭得不紧,下面有一句话就会脱口而出。 到最后,他还是没有说,他一路上守礼守分,多少让纪沉鱼安心不少。虽然纪沉鱼猜出来殿下的下一句话,必定是:“你我是夫妻。”水上的风吹得纪沉鱼在惬意中,有鱼儿一闪,水花四溅中,纪沉鱼微微回神,感叹地笑若繁花。小鱼儿,还是没有打算好入世。当然,也出世不了。 甲胄铿锵,月光到这里幽然暗黑,在兵器上闪过的曲线无一不健美强壮,头盔下坚直不屈的头颅,无一不忠心耿耿。他们是一个人生命中的最好年华,体格壮硕精力充沛,同时也昭示着一个主帅的最好状态。他陈兵三千入都城,野心昭然若揭。 公主大人,只能相助他罢了。 水缓缓地流着,带着浮生若梦的轻柔。在这儿,打了一个弯,野花指路,低垂着往东南方向带去,那里有黝黑熄灯的民居,草丛中金铃子响的稻田。浮在半空中的萤火虫,如二月杨花轻洒,飘飘扬扬如九天倾倒下银河来,星光接天穷地不绝而出。 地上,多了一个人影子。高挽的发髻上是古色古香的簪子,簪头一点碧心玉在地上投下兽头影,纪沉鱼轻雅的转过身,见绿树透出的星光下,许王守礼站在那里。 树为菩提树,人如树临风。有风带起他衣角,似天人般飘逸,又如扎根般的稳重。月圆如银盘,皎洁过于弯月时。银光,还逊他三分光泽。他一手按在树上,不动声色地看过来。纪沉鱼虽然在微笑,是古代女性惯有的见人式笑容,但不卑不亢,还在几分目无下尘。扮的不是公主,这般骄傲睥睨才是公主,也有几分暗合纪沉鱼此时的心情。 眸子里其实一分一毫不放松警惕! “该回去了,”许王原地不动,安然详和又亲切,和一个娶了身份过高妻子的丈夫没有分别。他不进一步,固然少了几分亲昵,却也尽显尊重。公主殿下没有让去,那就如观莲花,远观吧。他也不词卑言弱,风姿如挺拔秀树,几分铮骨在,这是做丈夫的骨气。 纪沉鱼嘟起嘴沉下脸:“你又来催。”她娇憨满面,若水边繁花,有风时便退几分,无风时再自垂花瓣,顾水对影,不亦乐乎。 许王这才走过来,噙着的笑容加深,三分宠溺七分商量:“我的公主,明儿一早起身,均王来迎昭王来长公主来迎礼部来迎,太傅少傅大学士……。”他贫嘴上来,纪沉鱼正色止住:“停,殿下请简单的说。” “就是除了父王以外,所有官员一起出迎。明天你睡不了懒觉,还要在殿上坐近一天。赐宴参拜咱们再行大礼,劝你今日早早睡,免得明天金殿上犯困。”许王用了相当简单,一听就懂的方式。 不出他所料,纪沉鱼苦着脸:“睡不了懒觉?”对于一个习惯于马车里睡到自然醒的人来说,真是痛苦。皱巴巴的脸,鼻子挤起来,红唇因嘟而更娇艳,许王忍俊不禁:“所以我百忙之中,好心好意来劝你回去就寝。”他星眸朗朗若银河水,自然带出来亲密无间。 纪沉鱼心中一动,再看他说就寝一派正气,全无杂念重又放下心,和他并肩而回,跟的人全在三步外鬼神无双最新章节。殿下和公主不时有话说,是不让人跟得太近。 脚下夏草软而绵绵,极是舒服。纪沉鱼又一次要求:“我要见见纪家的人。”许王并不为难:“会让你见到。”纪沉鱼无话,行上几步又转眸子,深处是信任的疑问:“纪家真的再没有事了?” “你在我身边,他们能有什么事?”殿下很狡猾的调了一个花腔,换来纪沉鱼不满意的瞪来一眼,不耐烦同这个人多说,快步走入驿站中。 三进三出的驿站,是最高规格的一处。为安全计,许王住在第二进,纪沉鱼没有怪他住得近,住到了第三进里。两处房屋虽然不在一进里,却有一个方便,那就是墙上开个小门,可以进进出出。 公主虽然没了本国的陪嫁人,使用的人并不少一个。几个侍女在院子里深深弯下身子,候着公主大人走过,殿下走过。许王只到台阶下,而且走的时候也让纪沉鱼相当满意,虽然是并肩,他也是后退一步,不紧不慢地跟着,并无肢体侵袭或狎玩的意思。要知道他高出一头来,就是走在身后,也会视觉上给人压力。 默默地走回来,手扶着门边的纪沉鱼忽然俏皮了,一手抓着门,一面回眸笑:“明天嫔妃们来不来迎接我?”她打趣许王的旧情事。许王笑得平和:“公主身份尊贵,凤凰怎能与凡鸟在一起?”纪沉鱼对他吐吐舌头,扮个鬼脸以示鄙视,走入房中。 门帘子放下来,遮住灵动的身子。许王笑容加深,过小门回自己房中去,只觉得心中满满,心中荡漾。只要纪沉鱼在自己身边,哪怕是一颦一嗔,守礼都觉得没有遗憾。烛光灼然,桌子上还有不少未批的奏折。 没错,那大红折面,独特的纸张,是云齐宫中才送出来的奏折。许王决计不会有娶了公主可挟令宫中的心思,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努力,公主,不过是个搭桥板罢了。 窗前碧花若银光,银光如碧花。有白云行过,月光遮起来,又再露出银光。许王笑一笑:“月有阴晴圆缺。”只手提起笔,打开一本奏折。 他感叹的是纪沉鱼失而复得,朱笔点在奏折上重重一按,殿下志得意满就在此时。小鱼儿,你还是回来了。 女人身体,唾手可得。殿下可以为前情守礼法守名分相待,打心里是个以情为重的人。当然缠绵不可少,可现在不是许图缓之。在守礼来看,这种缓慢流入人心的等待,很是享受。 他不急,当然在这里再没有担心的道理。 写上几笔,往外面喊:“来人。”添寿出来。许王吩咐他:“让你去往纪家看,可去了?”添寿不慌不忙的回答:“上午殿下使我宫中去,回来我去了纪家。纪四老爷看上去脸面儿还好,就是瘦了些,听说纪侧妃不在的那一年他病了一场,但是见到我去,纪四老爷格外开心,说家门有幸,生出让殿下眷顾之女,是纪家的福分。我说殿下吩咐要拜见纪老夫人才行,老夫人身子看着弱,我说不必起来见,还是扎挣着起了来见我,哭了一回,也说殿下这么眷顾,是纪侧妃没福的话,并请殿下安好。” 添寿不方便说纪侧妃没了盖衣冠冢的那一年,只说纪侧妃不在。 这是许王的交待,府中曾有一位侧妃纪氏,深得殿下宠爱,这是不争的事实,就是有公主,也不能抹去这一笔。 听过,许王满意的点点头:“公主要见,过上几天看荷花赏宴,让纪家来人,”踌躇一下:“再让陈侧妃的家人也来吧,不必往公主前面去就是。” “是是,”添寿一点就透,机灵地道:“公主为人宽厚,女眷们来见是常有的事。不过无官无职不能近前,就是陈家虽然有个官职,也到不了公主面前。依奴才看,隔水的亭子上招待她们坐,公主对面看一眼也就是了。” 许王很是赞许:“你说得是,既如此,你去办来。既然说纪老夫人身子不好,请太医去看,再往陈家看一回。” 添寿叩了个头答应出去魔音天才少女最新章节。 纪沉鱼此时沉沉入睡,碧罗窗金烛台上微光弱,不掩房中花海无数。从几上到榻上小桌子上,无处不是繁花似锦。有小的盆景,上面开着指甲大点儿的星星花。有大的栀子花,香得扑面扑鼻无处不在。杜鹃杏花石榴晚桃花,俱在花瓶中。 两个丫头还没有睡,在廊下并二指赌输赢。染雪悄声:“殿下明天送玉簪兰花来,”离花对月祈祷:“殿下明天送绣球花。”二指并出,娇声低笑:“剪刀,”另一个人懊悔:“我本来要出布的,” 小门中,添寿带着人上夜,走过来低声责备:“睡了,”染雪和离花一起白眼他:“要你管!|”两个人昂起头,手扯着手回房去,各自寻思明天殿下送什么花。自从纪沉鱼说过送花送钻石以外,除了钻石殿下没弄明白是什么,花是天天送不误。 钻石在古代叫金刚石,过早的朝代还没有,大多是从外面商路上过来。许王殿下又在这件事上犯一个小心眼子,他出身皇家,尚且不知道有钻石这东西,羞于启齿去问纪沉鱼。再加上他怕问了纪沉鱼也不肯说,肯定是鼻子一翘:“不必。” 这多无趣。 第二天来不及计较花,一早起来,公主按品大妆,大红罗衣凤冠镶珠,陡然上身几十斤重的东西,纪沉鱼被压得有气无力,只有一句话:“几时才结束?”可怜她觉没睡足,花还没有闻到,怕金殿上不分时候的要方便,只吃了一个半饱。大殿下国君正在说话,公主殿下说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貌似不合适。 出门顿时眼晕晕,驿站外也算是地势开阔,今天黑压压一群的人。金冠蟒袍玉带玉环红衣紫衣乌衣……。乌衣的是三千精兵。再看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有气质的有形容猥琐的有瞅着眼珠子看公主的…。 在公主殿下出门后,有人唱礼,大家齐齐跪下:“见过公主殿下。”没跪的,只有长公主等几个长辈皇亲,还有均王这个皇兄。昭王不得不跪,在心里又骂来的人趋炎附势,巴结大国。他忘了他年来也曾对竹山国示好,意欲娶竹山国的公主,又要和宗丘国联姻,说自己王妃不贤,诸般不好。 殿下施施然出列,在前面带路,公主殿下很想走得飞快在马车上睡一觉,却早被告知要行步端庄,走慢些没关系,一步一停。痛苦的公主无人看到,人人只看到她的华丽和显赫。自云齐立国以后,头一回全部官员出城来迎,再陪上几十里,到宫中去受礼。 马车上也不能如愿,年长的皇亲有两个白发苍苍,有儿有女有孙子有孙女,算是福寿高些的,得已陪伴公主坐车。公主在心里把许王骂了又骂,骂他不为自己解决这两个人,骂他忘了自己要补眠。骂到马车开动,见车外官道上新垫黄土熠如金带,路边野花绚丽可采。公主殿下再骂老天,怎么不下场雨,让今天花不开草不出,淋得这些人不敢出来。 车外均王和许王并骑,徐徐而笑:“天和日丽,是个佳期。” 还没有到都城,路边儿上就有百姓焚香参拜。干净的旧衣裹着僵硬的笑,小孩子茫然不知所措的眼光……。刺痛了纪沉鱼的心。 官样文章,到处皆有。她忽然出声:“请殿下来。”许王到了车外,敲门前想着这个人一定是报起早的仇来了,不知道要出什么难题。含笑轻问:“公主?”车窗打开,嗔怪的一张如花面庞出现,纪沉鱼眼皮子不抬,问得恬淡:“正是农忙时分,家家来接,要耽误多少功夫?”殿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但是他回道:“此是迎驾礼仪不可缺少,”对面的杏眼瞪成可疑的猫儿眼,许王笑容满面:“公主有怜悯,赏赐就是。” 外面传下话:“传公主谕,接驾人等,老者赏银一千钱,肉一块,酒一樽。少者赏银一千钱。”公主知道一千钱不多,不过扫过黑压压不绝于行的人们,她胭脂下的面颊还是白的。这要多少钱? 再一想眉开眼笑,古人侠盗劫富济贫,今天小鱼儿劫殿下济贫。有一个清朗嗓音外面笑道:“七哥好手笔,国库可以少一库矣终极守护之月龙石最新章节。”小鱼儿觉得不错,原来劫的是国库,这就安下心。 公主殿下没有破财,只能算小受刺激。 受此刺激,纪沉鱼下面坐得端直。都城外,又有人从宫中候在这里,大家下车下马听宣,云齐国君表达了自己对爱媳的憧憬之情期盼之情感激涕零之情,下车的上车,下马的上马,重新往宫中去。 早上出来,行路缓慢,走了近两个时辰到宫门外。两边百姓们欢呼雀跃,公主殿下窃以为不是自己之故,是为国库少了一库。 下车见一座宫殿金碧辉煌,但富丽有过,和安陵别宫比起来,威武不足。公主眸子在金光闪闪的装饰,金铁马上看过,对那些镶着无用的宝石眯了眯眼睛,对许王投去赞赏的一个眼风。赏得好,一个人一千钱其实少了。要是殿下此时口谕,应该一个人分一块宝石才对。 不,一人一把小刀,到皇宫里随便撬。 莫明得到眉来眼去的许王守礼,突然间嗓子眼里一干,身上一轻若云间飘浮,眉儿眼儿全明亮起来,如夏日雨后水洗过更青更翠的神山,由迷雾中清晰起来。 均王知道这车里的主儿是西贝货,但不代表他此时就能揭破,再说此时揭破他无证据,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这不妨碍他和昭王无时无刻不盯着许王守礼,从他头发丝里都看到幸福喜悦让另两位实在不爽。 此时见到佳人回眸笑,殿下飘飘然,均王打心里恨小乔这混蛋,真货呢,给殿下我弄来! 昭王则酸溜溜心中流过无数老陈醋,醋得他汗毛孔全嫉妒着,干巴巴打个哈哈:“七哥,不想你手段高明。”均王旁边敲边鼓儿:“七弟对女人不想有一手。” 许王笑得矜持,他越矜持别人越生气,许王装模作样低声:“事事多顺着她就是,”他笑得眉飞色舞:“女人是要哄的。” 均王和昭王一起鼻子气歪。不是为许王殿下“精通”女人,而是他这语气这态度,说明一件事是真的,他和安陵公主伉俪情深,已成事实。 这才是让两个人最担心的事! 均王还有一线希望在心里,他拼命幻想真公主到来,假公主滚蛋。再幻想自己玉树临风,人如珊瑚,真公主一见倾心,自然从身份上来说比小乔那侍从好上许多。然后……。乐哉悠哉,六殿下还有一线希望。而可怜的昭王殿下,则跌进老陈醋缸,见的是陈醋,闻的是陈醋,堵塞头发截住血流的还是陈醋,醋得他歪了面庞斜了眼睛,精神怏怏,无从打起。 大家站在这里,许王心思飘起,想的是小鱼儿大好肌肤,均王殿下心思飘摇,想的是自己迷倒真公主,脚踏假公主。昭王殿下闷在醋里,就此起不来。余下的人,都仰望公主如对天人。只有公主不耐烦,磨磨蹭蹭的,还让不让人进去? 汉白玉石的柱子上,日光寸寸移动着。空中一声金磐响,犹如玉龙出水,炸出来无数精神。玉钟声声中,两行红衣宫人缓步出列。他们行走着,吟唱着,若亘石地下的低歌,久不见阳光的幽诵着。半空中,鲜花作舞,无限光亮。又是两行宫女前行,引出来一位老者。 他须发如银,似知天命年纪,但容颜上却有玉般的微泽。纪沉鱼是见过他的,差一点以为幽魂传世。见一件红色绣金线袍子裹着衰老身躯,老气纵横于金线上,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一年多没有见,云齐国君又老了许多,只有眉梢和眼角外,不知道涂了什么熠熠有光,似万年不死的老妖精重生。 纪沉鱼愣在当地,许王守礼扶了她一把,两个人当先走着,后面是纷纷跪倒的臣子们:“参见国君。”而国君久经世事又有躲藏的眸子,放在那一对鲜花着锦的人身上。 “参见父王再活一世之悠闲的生活。”许王的喊声总要比纪沉鱼响。 随着他们跪下,云齐国君呵呵而笑:“佳儿佳媳。”顿了一顿,又来了一回:“佳儿佳媳。”佳儿不知道是何心情,佳媳只想着赶快站起来。 均王排在他们身后,是百官之首。向来以年长之姿把持朝政多时的他泛起不是滋味,顿觉脚下根基不稳,有些摇摇晃晃。而被一坛子又一坛子醋浸得神软骨弱的昭王,早就有气无力,无话再说。 四周人群欢呼:“安陵公主千岁千千岁!” 行人如潮水,百姓起高歌。许王守礼眉目不改常色的侧了一侧身子,身后那些人顶礼膜拜,手捧香案,不过只是想过太平日子,不想在战火中,也不想常年瑶役重。而纪沉鱼心情沉甸甸,如结满果实不堪重负往下垂的苗木,百般心情只在凝重中。 要说她答应回来,一是为自己没有逃开,二是为纪家在殿下手中,而今时今日,她意识到自己肩头如殿下所说,还是有一番重担的。 玉阶行来桐花晚,国君在前,众人在后,除女眷们退后外,再就只有长公主随着纪沉鱼上了金殿。再无能的国君也是男人,无能之人相反阶层意识重。一个眼神就凛然,一个笑容就平伏的人,不会过分强调别的。 该坐的坐,该站班的站好,一切宣过读过,朗朗金殿上,国君含笑问佳媳:“什么才是强国之道?”意想不到的这样一个人到手,再懦弱的人也会问这句话。当着百官们问,不过是显示他不忘根本,是治国之君。 对于金殿上的对答,许王守礼和纪沉鱼排练过。小鱼儿应该回答:“重贤人,远佞臣,”殿下胸有成竹的垂下眼眸,以示自己尊重公主过于他人,并无暗示。纪沉鱼一开口,许王“唰”地就抬起脑袋。 “富民才能富国。”纪沉鱼毫不犹豫。心中所过是路上勤恳的农人,挥汗如雨的商贾,时时劳作的妇人,就是孩子们,也有捡牛粪拾柴火,牧童横笛一支,夕阳坐卧牛身上,有谁多看几眼,那牧童不过此许年纪? 正是玩闹跑跳的年纪。 云齐国君点头称是,百官们啧啧称赞,有没有心中非议的不得而知。许王寻思一下再接话也接得上,还是没有言语。 国君再问:“如何才能富民?” 公主慨然激昂:“路上行来见田地肥沃,百姓安顺。唯欠缺者,春耨有没有遍布,夏收粒粒归仓。殿下城门外赏赐很得我心,安陵人入云齐,心入云齐,愿以一身一心事殿下。以后所食不必靡费,所衣不过华丽。多谢父王为我洒金花步红锦,安陵无以为报,愿让出一半使用散于百姓家,以为我云齐千百年大计积福泽。” 殿下殿下的人皆愕然,愕然过群声四起。 “妙哉妙哉,云齐有福矣。” “美哉美哉,得公主,得天下。” ……。 户部里迅速算了一笔帐,也摇头晃脑:“若人人让出一半使用,数十年没有饥荒。” 这句话一出来,殿上的人马上屏气凝神,耳朵支得大大的。什么?人人都如此?不要开玩笑了,夸奖别人壮举是一回事,自己少花钱是另外一回事。 齐唰唰的眼光投向金座上的国君。 国君沉吟一下,不知道他是不是认为头一回见面,应该给安陵公主一个面子,还是真的听进去,再或者他年纪大了,靡靡宴游也有疲倦。国君展开一个笑容:“公主有这片苦心,可奖可赞。传旨,宫中嫔妃从今日起,日减用度一半,以为军费存粮之资重生之魅眼妖娆全文阅读。” 许王笑容可掬起身:“我为父王贺,有父王这样的明君,有公主这样的福人,云齐不强,还待何时?”纪沉鱼忍住笑,难免小有得意。后面的这段话,可是戏本子上的,半点儿没错是不是? 挟公主以令父王的许王守礼,回来就是大刀阔斧改革派。他当先要改的,就是宫中的奢靡风气。官场上下皆如此,不过殿下放在第二步。他不能一回来得罪不少官员们,先动的,就是国君自己和宫中嫔妃。 纪沉鱼昨天坏坏的问:“嫔妃们来不来接我?”其实也暗指那“旧情”认识自己。不过殿下说过凡鸟不与凤凰同列,回答十分清晰。改革,势在必行! 从节俭开支起也好,从制约嫔妃们也好,这一步必须要走。比如江夫人磨刀霍霍,还想指着她占着长辈身份来说话。许王殿下又不老糊涂,并没有忘了她。江青水一死,江夫人一支在宫中势力减弱,她不拼命才叫奇怪。既然吃得饱喝得足有力气,那就少花点少用点朴素点吧。 娇贵的公主尚且节约,何况是嫔妃? 这一消息传到后宫,六宫震愤天人共怒。花可以不红,鸟可以不鸣,让夫人们青衣素发不争衣服和首饰,有如扼杀花开,花的生命再无颜色。有如截住泉水,一生奔流不就为过白石溅起千堆雪。 用一句话概括夫人们的心情,就是不让人活了。 纪侧妃成亲时见过的丽姜夫人脸红得如衣上大红色,口沫如暗器般乱飞,中者无不躲闪,她脸红了又白:“她才来,就摆出国母的身份来!” 国君现在,这话算是违禁。江夫人寻思公主这诡计的含意,当然她必是诡计,只是含意就是压下宫中一切嫔妃?她心虚认为多少与自己有关。阴森森道:“丽夫人,人家以后也许就是国母!” “胡扯!”有皇子的梁夫人恨不能跳起来,又怕自己一个人力量不足,不住瞅着另外几个有皇子的夫人们。 先皇后的三个嫡子从来把持,以前是均王和昭王殿下,现在又多了许王殿下。 胡夫人狡黠,只用眼睛对着廊上装饰的花儿看。那花,鲜活活水灵灵,用花泥镶在墙上绘的彩瓶中。不仅这里有,放眼看去的地方,亭台或楼阁,无处不是花飞花舞,引得蜂拥而来。 夫人们静下来不少,对花看过,打心里疼上来。这是许王殿下早早传信说公主爱花,于是从前几天起就开始装饰鲜花。有些,是小花盆还得活,有些,是直接拔下来插上来。 拔下来的花,在这夏天里转眼就蔫,那就再拔再换。花不足够多,把夫人们宫中的花全拔得干干净净。 “我的紫牡丹啊。”丽姜夫人以头抢花,快要和花比晕去。 那位一来就很节俭很威风的安陵公主,你到是过来看看这些花!真是浪费! 江夫人心惊肉跳,由着夫人们谈论吵闹,她坐立不安走来走去,总有什么似要等待。前面不时有人来回进度,国君赐宴,宴后小息,国君请与重臣一起商国事,说进贡的事,说竹山国的事,说宗丘国屯兵的事…… 午后一个时辰后,又来一个惊天惊江夫人的消息。 绿衣宫女翩跹而至,面色煞白和江夫人说过,把她的白脸儿感染给江夫人,再飞步而回。江夫人面色苍白,指甲掐着柱子上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夫人们彼此不和,看她难过倒也开心。各自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后,一个一个全坐不住了。 “什么?更换了一个御史两个大夫?” “我兄长,天呐,这个该天杀的灾星,我兄长四平八稳在国子学里,这是个没有油水的闲散官职,一年到头一个送礼的也没有,怎么也换下来美夫俊郎最新章节!” 江夫人目光呆滞,已经摆在窄路上,不是你过去,就是我上风! 前面小殿上,许王侃侃而谈:“江青水截杀公主一事属实,都中一定有余党。”他故作谨慎的点明:“公主要有三长两短,如何对安陵交待?若有问罪的事,竹山国必定蠢蠢欲动,宗丘国一定不会袖手,父王,”他极为恳切地道:“请为公主清余党!” 公主大人坐在楠木镶宝椅上,位置还比夫君七殿下高了一个座次。唯强国为尊的云齐国君出他还能说什么,以江夫人想的公主一入都城,就算是国君的儿媳,云齐的臣子完全是两回事。从许王这里开始,把公主殿下超然摆在逸群的位置上。 不仅这样,许王守礼传向纪沉鱼,温柔可亲,嗓音也低下去五分:“殿下,你那日可受惊了!”均王正想指责他借刀杀人,昭王殿下“虎”地一下子站起来:“回父王,江青水得罪公主理当被杀,只是七哥借此收了他的部下,这件事应该朝议!” “本宫为远嫁云齐遭风雪,侍候的人落于雪中一个不剩,又遇到逆臣贼子伤害本宫,用用他的人作护卫,怎么不行?”许王没有回话,美丽的高贵的不可侵犯的安陵公主不愿意了。她沉着小脸儿,带着女人的三分不讲道理,咄咄逼人质问昭王:“以殿下看,这些人归于殿下,或是归到昭王殿下,这就算合情理!” 昭王讪讪:“我不是这个意思,”公主大人重有了笑容:“我说呢,我想两位殿下不是来抢人的意思,”再眼角流光一转,在六殿下均王面上转了一圈。 均王气得要吐血,如果此地无人,他会捶胸顿足。怎么不是抢人!就是为了抢人才提出来。他对昭王这种笨蛋极度失望,低下头不看公主,也不看这笨蛋! 你不是这个意思,你又是什么意思? 男人遇到女人的三分小性子,识趣的都会让开。 许王守礼一脸的无辜:“军中无将群龙无首,江青水一死,无人制约只怕轻则是散兵游勇,不堪大用。重则奔入山中成为流寇,祸害一方。当时领圣命等不及,我不得不收伏他们,粮草军备心思上,花了我不少心血。” 云齐国君微微颔首,这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公主殿下则是怜惜:“你辛苦了,可怜你那几天累得睡不能睡,吃也吃不好,”均王和昭王恨不能踢死他们俩,擅杀大将,拐了全国近四分之一的军队,还似吃了天大的亏。 许王殿下柔情似水,眸子里春情荡漾,可以是钩子吸盘定海神针,搅动得自己心头乱,碎眸光如繁星满天,无处不是星光,无处不是柔情。每一点星光夹着一片柔情,每一片柔情又给星光添辉。他深情款款,温柔体贴,似水流年般的轻怜蜜爱:“为了公主的安危,我苦一点怕什么。” 纪沉鱼想吐! 她知道他是真心,她知道他很想如此。那眸中渲染如高山行止般的坚定,如碧海起潮般的汹涌。行走在浪花上的不是微沫,而是殿下杜鹃泣血般的游说。他是老实了,也尽量不给逼迫。可那是私下里。这当着人,公开的,正式的,宣告着这个人是他的。他来得理直气壮,正大光明,如无处不飞花的春城,杨花点点轻愁半染,落于衣上挥之不去,散之还来。 公主大人吸一口气,从牙根开始酸倒,且痒! 无赖,是这样练成的! 而殿下笑眉弯弯,神思飞于天外游走。夫妻一心,果然就是好啊! ------题外话------ 多谢亲爱的们等待,写好了,就早发了,现在去晚饭,晚上把明天的赶出来。 ------------ 第八十八章 ,认明方向的孙侧妃 安陵公主入都城可谓轰轰烈烈,当天减去嫔妃一半用度,给大将军江青水定了谋逆罪名,罢免两个御史三个大夫,更换各部主事等五、六人,博得了一个清名,又得了一堆骂名。 待晚才出宫,许王戏问她:“可还记得家中的路?” 换来纪沉鱼一个白眼:“家,哼!”她抱双臂眼朝天,得意洋洋:“殿下,你我是盟友!”许王没觉得碰钉子,反而也沾沾自喜:“总是有情。” 友情也是情,殿下占了一个小便宜。 许王府中明若琉璃,大红屋瓦若明光现,盘踞四角的兽头也干净得一尘不染,似水洗过。纪沉鱼心下喜欢,又开玩笑:“昨天下了雨?”许王轻松回答:“你不泪落,哪里有雨。”门外跪着一干人众,唯一的侧妃孙氏跪在最前面,乌发垂鬟,粉色衣衫映出来芙蓉面。 许王面色不改,不动声色,眸子却转了转,关切纪沉鱼的面容。纪沉鱼笑容不改,还似很开心命人:“起来。”孙侧妃一起来就近前来侍候,纪沉鱼笑盈盈:“好好侍候殿下有赏。”再对许王半带娇嗔:“我累了,晚上让孙氏侍候你。” “真巧,我也累了。”守礼用拳头轻捶自己腰背,眸子里很是遗憾:“老了老了,不比年青的时候。” 可怜的孙氏才一喜,又一惊。她谨慎的观察着公主殿下和许王殿下的表情,她亲眼见到许王为公主不惜动刀兵,为的什么?只为圆房共枕。她亲耳听到许王对公主柔情蜜意十分重视。最近半个月,她不时听到殿下对公主的关心关怀和关切。亲眼见到府里为公主,再一次收拾。 公主安排,殿下却不许?孙氏只能自叹自怜,殿下只怕畏妻如虎。 前行过台阶,影壁上红花无数。绕过,见一带青石甬道,是重新铺就。上面无处不是花。刻的有花,雕的有花,两边种的还是花。风从府中小小山丘吹过,把红的石榴绿的芭蕉香气一行行镶入绿荫,枝条轻动起,无数浅红嫩黄繁花跃然入目。 许王漫不经心,其实又悄悄打量纪沉鱼。这番苦心只为讨你喜欢,你可知道? 夜色上来,灯光如挑起银河一线,倾注般明起来。何处窗花印于青苔下,何处人声止于繁花中。就有小婢乱走,到此,也停在阴影中。 二门上,殿下挑着牛角灯,小小的,只照着身前方寸地。那大红罗裙每行一步,都分毫不错在烛光里。错,或许说,是灯中烛光分毫不差在罗裙下。 流丝曼妙的花边,似一弯悦人的泓澄。缓入罗裳,又拂拭间有珠光亮。殿下微欠身子,并不去扶公主,只是耐心照亮她下一步,又下一步。 不是没有灯笼,可这烛光总不前不后,不左又不右,总让人暖心怀。烛光月夜幽光如梦,纪沉鱼知道自己宫宴上用了酒,不过一小杯,就醉了吗?有些晕,觉得无限明亮,头有些沉,欲入香甜梦中。 几道台阶洁白如玉,她站上去,这才看到许王没有跟来。回首那人在数步后,手中把玩着灯笼竹柄,眉目如上好水墨画勾出的线条,别处全隐入夜色中,独高挺的鼻子,微红的嘴唇显露喜良缘最新章节。而那双眼眸,深深的,似一踏入就再不能回头的漩涡,披月戴星候在那里。 似有邀请,却也不怕拒绝。许王守礼含笑揣度,小鱼儿会不会和自己告个别?好歹也送你到这里,而且殿下知趣不再前行。摆明了,此处由你自己睡。 正房正厅端正打起的门帘子,纪沉鱼不无眩惑。她骨碌碌眼珠子正找着孙侧妃,怕需要时找不到,一只手扣着她跟来。孙侧妃受宠若惊,亦步亦趋,到这里也糊涂了,再进去可就成侍候公主。 两个人几时同时出声。 “侍候殿下。” “侍候公主!” 纪沉鱼气结,她明明盯着许王守礼,抢在他前面开的口,不想这个人见自己一张口,后发制人说得不比自己慢。公主傲慢地昂起头,许王心平气和,温和地道:“孙氏,你今晚侍候公主。” 一弯银月,洒在殿下回身的脚后,落于衣角下。 他从容地去了,孙氏傻了眼睛,真的侍候公主?这一院子人足有十几个,还不足够? 手上松开,公主大人淡淡吩咐:“累了一天回去吧,我这里不用你。” 门帘子放下,把一室明亮遮住。孙侧妃对着门帘子发呆,这算不算失宠于殿下,又见背于公主?她闷闷不乐,踏着落花去了。 夏夜,处处是青草香。草丛中啁啾得人睡不着,有心人又生烦躁。孙侧妃一行走,一行并不看路。直到跟她的小丫头哎哟一声:“咱们怎么到二门外面来了?”孙侧妃一看可不是,她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已经出了垂花门。 小丫头咬着手指头,若有所思。孙侧妃心一横,人都出来了,何必多磨蹭:“走,去见殿下!”木叶间落中行走的人腰板儿笔直,在书房院外对添寿昂首挺胸:“公主命我问殿下安。”添寿去了再回来:“殿下睡了!” 这话只能骗骗鬼! 房里灯火通明,有人影倒映出来。一个小厮手托茶盘,星光下可见六杯茶在其上,推门而入走得款款。 孙侧妃拧着帕子心里泛酸味儿,殿下睡了,那里面是什么人?她不走添寿奇怪,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眼皮子都不眨就是一个解释:“今夜当班的人。” 她不走,添寿走了。丢下乌沉沉的院门首,和两个翘首以待的人。 最终还是走了,不走难道在这里守夜? 这一夜许多人无眠,均王府中也是人来人往。均王殿下和几个心腹在内宅里,正痛骂:“见过挟天子令诸侯的,没见过挟公主的,今天开眼,我算见到一个!”他的谋士于求忧心忡忡:可公主对七殿下言听计从!“均王差一点就骂出来,啐!那是假的! 小乔对于六殿下是单线联系,而公主真假这事太大,均王手中无有真公主,捏着鼻子忍着。 ”陛下怎么说?“ 均王露出一语中的神色,阴笑着:”父王说女人心性,长久不了。“ 于此同时,昭王也在自己家里,他对膝前跪着的一个女子笑道:”不妨事,我问过陛下,公主才入我朝就痛下杀手,看东不顺眼,看西也不从,不能长久下去才是。陛下说,女人心性,不过几天。“他抬腿虚虚一踢:”去问你主子,刻薄也就两天,难道这两天就穷了她!“ 女子梳着宫女的发样,身上衣服也是宫中制样。听这样说叩头拜谢:”娘娘说,过上几天就为殿下说事情,请殿下稍待几天,这几天里,“她抬起面庞,有一双灵巧的眼珠子,左顾右盼引得昭王笑了一笑,她才娇声道:”陛下宠信新进宫的杨美人,又不往我们那里去了特工重生在校园最新章节。“ ”宫里才裁了人,再进人也应该。“昭王手抵住下巴,他也有一副好容貌,有和许王守礼相似的轮廓,只是风流轻软上,差了许王三分。因这句话带出来他的沉思,先不说让宫女走,自言自语道:”好生生的,怎么会争起来?“ 宫女也诧异:”吕美人和张美人争也罢了,又把施夫人也扯进去,施夫人也奇怪,她并不喊冤枉,只是落泪说,新人既来,旧人本该是哭的。这句话惹怒陛下,施夫人才去了冷宫。“她为施夫人抱屈。 昭王冷笑:”施夫人是一定会进冷宫,她宫中地上起出来……“舌头一卷收回话,见宫女怔怔听着,拂袖道:”去吧,告诉你家娘娘,公主三天新鲜劲头!“ 月影西斜,如一地分碎的宝石光。宫女从后门出去,无边际的黑暗中上了车,赶车人垂头遮面,无声无息赶着马车。 今夜不睡的人还有一个,江夫人摇着扇子,对着自己手种的石竹凝神。石竹丛生,没有月光的地方如山石。江夫人眸子里多了泪,看到这个就想到自己的兄长江青水。他死在七殿下剑下后,家中来问安都说好,江夫人还是感觉出来江家内部的大乱。 小门,隐藏在石竹后。宫女悄无声息回来,垂手行了一个礼。江夫人嗓音若银环敲击,有铮铮之声以为心中不平:”殿下怎么说?“ ”说不必担心。“ ”那家里呢?“江夫人眸子一闪,如火红琉璃,又如恨水深种。 宫女轻声道:”三老爷和大公子争家主位,把老太太先唬弄了,逼走大公子。“有脆响一声如明铛,江夫人丝丝吸气,颦眉检视自己断了的镶翠八宝指甲套,一半有手上,还有一半有手边的山石上。 半边翠绿袖子若隐若现雪白手臂在山石上倚着,一不小心,弄断了指甲套。 江夫人不欲与宫女多说,气愤的打着扇子出去,前面烛光宝珠的地方,是新进宫得宠的夫人易夫人。 易夫人住在听玉宫,国君说她见人如玉,听声如玉,赐宫名听玉。奇花异草,流水盘径外,江夫人又停住脚步,去,可说什么? 夜风轻起,凉若雪冰,江夫人还是转回头,一行走一行在心里计较。 第二天有个好消息,七殿下也许忏悔,说宫中裁减用度,由专人管用。去处上还是有这一笔,专人管起来,饥荒年份时使用。他如今风头健,陛下又准了,想起来江夫人前几天吹的枕头风,让江青水的次子江公绰来管。 江夫人不喜江公绰,他有姑母的容貌,又有一副花花公子肠子。不过对于他主管裁减下来的小金库,江夫人挽回脸面不少,回到宫里又为家事嘘唏一番,江公绰来请安,好好勉励过,江公绰把江夫人的用度奉还。 这是个神气的青年,二十才出头,眉飞色舞,从来神采飞扬。江夫人皱眉不接:”你小心七殿下查出来?“ ”姑母不必担心,保我的是均王殿下,他说七殿下提出来的章程,他的人不能再管,均王殿下问过陛下,陛下说公主不过闹腾几天,过了新鲜劲就好了,六殿下要用这个结交后宫娘娘们,就举荐了我。“江公绰老神在在,双手把江夫人的用度送还。 下半天后宫夫人们兴奋不已,关于靡费,以前也有许多章程,最后嘛,全不了了之。云齐物产丰富,进贡过后还有余钱,夫人们就花,也花不到七殿下家里,与他何干! 许王殿下,不过是为公主立威罢了,何苦来又得罪这些人! 江公绰在宫中安了一间房,神气活现地办起公鬼眼狂妃太惹火。没过几天,又来见江夫人,悄声告诉她一件事:”公主的用度,没有归到这里。“也就是说公主本人挂羊头卖狗肉。江夫人一听就不生气了,马上笑逐颜开:”我说呢,一个女人,“嘴往下撇上一撇,忘了她自己也是女人。 均王来看过一回,见江公绰极受欢迎,几个宫女娇俏可人围着他:”我们的呢,快还了来。“或翠衣或黄衣或紫衣围绕无间,均王都笑乐了。 打发这些宫女们走,江公绰请均王坐下,拿帐本给他看:”我不过是有来有去,宫中用度发给我,我再发下去。“均王很是满意,七弟的这个章程,倒像是为六殿下掌握宫中用度有个便利。 六殿下因此把公主用度不交来压在心里,为公主是假的还觉得挺欣喜。 好,冒牌货果然就是好! 荷花早就开了,不过开得千荷万荷掩映,却是七月中。早起纪沉鱼走出廊下,追着看燕子回来没有。 一旁站着面容憔悴的孙侧妃,不声不响请了个安。纪沉鱼无奈:”不是让你不用侍候,“再就一本正经的和蔼可亲,难为她嫣然亲切中,还能让人觉得公主很正经:”殿下劳碌最辛苦,你去侍候殿下要紧。“ 孙侧妃”扑通“跪下来,打心里先泪泛堤岸,眼眶子里热泪横流:”妾愿跟随公主,不离一步。“她认为自己被一对无良主子整了。每日里公主让去找殿下,殿下让去找公主。头几天认为公主不是作假,这般和气大度,孙侧妃就不时候在许王来去路上,一不小心出来请个安,许王先是诧异,再是皱眉,昨天发了脾气:”公主远来云齐,诸事不熟,也许水土不服,出门迷向,你以后白天黑夜只跟着公主!“ 泪奔而去的孙侧妃想了一夜,彻底明白这是公主的手段。她现在是新人,正炙手可热,不拿自己这个唯一的侧妃她拿谁?殿下孤枕难道好眠?难道不想自己去会一会?殿下从来推却,还是与公主有关。 认为自己认清方向,认定公主奸的孙侧妃,来对纪沉鱼表忠心。 纪沉鱼哭笑不得,真心里不愿,才说了几句:”殿下处无人,我心里不安,“就见孙侧妃神气隐在眸子里,分明是认定自己惺惺作态,虚假操作。 公主大人留下孙侧妃,不然她泪如雨下,可以洗地。但是怒了,怒过想起来今天请人赏荷花,喊过染雪,和丫头无仇,就笑容可掬:”去告诉殿下今天出门的事,不要忘了。“ 六颗牙齿露出来的笑,让孙侧妃更以为自己抱对大腿。公主提起殿下,是柔情表露,娇羞满面。她面上神思不定,纪沉鱼看在眼里咬牙不语。这是剧本!这是和殿下说好,在表现出来伉…… 想吐,那几个字不敢想象。 府中唯一的侧妃这只皮球踢到了这里,纪沉鱼还是不减对许王的警惕。虽然他自从进门那天后,连个人影子都没有见,可公主殿下认为殿下这个人阴坏阴坏的,不可以掉以轻心。 公主从那天进门后,推说休息再也没有出去。有事,殿下使人来回,殿下这些天,还没有见到小鱼儿。 他欣然让人备车,为表夫妻伉俪情深,亲自来内宅里接。出来见碧砖上落花影子,自然一段娇俏难言,比佳人只不语,比双燕子只少呢喃。夏日里,殿下春心荡漾,猜着小鱼儿的衣服,猜着小鱼儿白生生的肌肤,甚至猜她胭脂色,自娱自乐的徐步踱进来。 见廊下搭着梯子,雕红漆的顶上坐着纪沉鱼,她笑得在指挥:”燕子回来了,快取水来。“一双白生生的脚不着鞋袜,晃呀晃的不安生。 屐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 许王悠然自得看着,眼睛里晃着纪沉鱼微涡的脚指头,眸子底处想的是那一天,她雪白肌肤。他不着急,停在红叶下,纪沉鱼笑着喂燕子,居高临下居然没有发现他百炼成皇最新章节。 夫妻两个人,一个含笑离开八丈远,一个高高在屋顶上。虽然不在一处,眼丝如织网,缠绵悱恻的一个护住另一个,而另一个还在笑语。 孙侧妃不敢回,只品味着殿下软如轻烟绵绵不断的目光。丫头们为殿下示意一概不回。纪沉鱼一步一步从梯子上下来,呀地一声才发现,骨嘟起嘴:”你偷看!“ 殿下背过身子。 孙侧妃惊得瞠目结舌,这这这…… 三千粉黛专宠如厮,也不过如此了。 青山黛然耸立,不如殿下肩头流畅承担。那青山,尖处若上天。而殿下肩头,则似能承载青山。一件玉色罗袍宽宽松松,点缀几许红叶倒影,似画上画,澄净如陌上桑。有风吹过,腰线便如小桥流水,径渭分明。 纪沉鱼隔窗贴花黄,不时偷偷扫一眼窗外。他还没有转身,像是真的老实起来。不过殿下越老实,纪沉鱼心里越悬乎,总觉得有什么包藏着,却不得而知。 红叶一片,落于许王发上,殿下笑得如偷吃了什么。欲得美人身,先得美人心,殿下十分明白。 悠悠荷田,选最偏僻的一处。周围围着几个田庄子,足有上千户人家。安陵公主有了一出子贤名,这一回赏荷,来的人不少。因为国君来,宫中踏地方看安全的人先就不少,再有嫔妃们也尽数请了,命妃们一个不漏,卖东西摆摊子亮杂耍的人先来占下地方,引来附近行人驻足,农人观看。 纪家的轿子到得不早不晚,来早了不好。虽然今天多是不认识的贵人,不过纪家总有旧相识,怕人问起纪沉鱼再提起公主,纪老太太自知会伤心,做不到心定如水。来得太晚也不好,都说许王和公主如何如何的亲厚,但许王殿下年节下不论人在哪里,赏赐都会过来。虽然陈家也这样,不过纪老太太打心里稀罕。这位公主,难道不是飞扬跋扈如本国,而贤惠过人不成? 纪家没有官职,纪家来这种地方只能是许王府邀请,公主不知道? 一下轿子,陈太太冲过来寒暄:”哎呀老太太,你也来了,我就知道殿下是最仁德的人,我想着我来了,你肯定会来。“嗓音生怕别人听不到。纪老太太怕见的人有一个就是她,陈太太仅是吹嘘不知道收敛也罢了,还有一个吓人,就是爱比拼。 说曹操曹操就上来,陈太太身子呈半弯状凑过来,如一只大舵鸟曲颈就食,神秘兮兮:”殿下给你送的什么?“不等回答用帕子拭嘴角心满意足:”派了太医来问好,说夏天暑热不要病了。“纪老太太鄙视到难过时,故意道:”像是公主来了,我上年纪腿脚慢,你不先去请安露个脸面。“ 前面一堆人,果然是安陵公主到了。陈太太经提醒,跑得比风都快,边跑边笑:”我是必要去的,我们五姑奶奶可是殿下亲自挑选的……“纪老太太无声叹一口气,身边多了不知道哪里出来的纪四老爷,四老爷对着荷田伤感:”要是四丫头在,“纪老太太用力打断:”休提!这以后是福是祸还不知道!“ 人流中还有一个人,目光凝视着公主。武其安长高不少,瘦了不少。他倒没有看出来安陵公主是纪沉鱼,一是他离得远,不敢上前冲撞,也要躲着许王见到自己,第二个公主按品大妆,脸上涂得粉妍脂开,眼梢处是最新的妆容,往上斜挑着,改变容貌不少。见公主随从显赫,许王守礼满面春风前面引导,武其安风中也叹气:”可怜你不过是过眼花,新人在笑,你旧人又摆在哪里?“ 他见到纪家的人,也不上前。自从前年被遣返回都城,武其安平时都不往纪家去。他又订了亲事,左推右托,直到知道纪沉鱼不在消息,痛痛哭了一场答应今年成亲。今天来不为别的,就是要看殿下对你心重,还是自己心里表妹重。 只看一眼,答案就昭示出来! 他正要走,见到一个小厮走到纪老太太面前,武其安变了脸色避走,那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许王小厮名医太子妃。 添寿是来引纪老太太亭子上去,欠身指给她看:”那里摆下果品,殿下请老太太四老爷那里去。“家中女儿俱出嫁,纪士文发暑热没出来。见那边果然好,又清静少与人会,纪四老爷陪着母亲过去,亭子上只得两个人,另外就是两个听使唤的人。 纪老太太心中酸上来:”殿下很是情深。“帕子放在面上,觉得有人看自己,以为是老亲友,放下帕子看时,只有碧水含萏,对面人倒是多,离得远且不能见。 ”那是公主,听说她是个仁善的人,“纪四老爷老花眼眺望,什么也看不到,只见模糊的珠光宝气,还不如看近前荷花荷叶无穷无尽。 对面是个宝盖亭,白石桌子旁,纪沉鱼才收回眼光。 她想到老祖母为自己操劳亲事, 她想到老祖母为自己悬心入王府中 ……。此心悠悠,正自回想间, 许王慢悠悠:”见着了?“他斜倚着,腰线如一片流云 纪沉鱼忍不住一笑,亲手破了一个莲蓬送过去:”殿下说话算话,给你送个这个。“ 莲房破开,莲实其中,许王又送回来:”不会剥皮。“纪沉鱼哈地一笑,接过来放桌子上:”那就别吃了。“ 殿下撒娇无处安矢,他并不生气,赏心悦目赏荷花赏流水,再赏小鱼儿。 午后才来,也不怕顶着大太阳,到了这里实在凉快,纪沉鱼眯起眼:”开工了。“国君气弱,倚着休息,见一抹亮丽身影为首行来,他坐起来,来的是自己的佳媳。 手中捧着翡翠大荷叶盘子的纪沉鱼献上莲实,国君让她坐下,公主殿下无视夫人们的鄙夷,人人以为她羊头挂得太高,人人都酸眼醋眉互相使眼色揭穿这卖狗肉的。 公主殿下自己揭,她先指给国君看远处良田:”如若丰收,则国力今年又增强不少,如果欠水欠收,只怕不好。“仰面看天:”这个月还没有雨呢。“ 国君皱起眉头:”朕也在想此事。“ 对于安陵公主,云齐国君先入为主的言听计从,他知道这位公主什么都来得,只除了没想到是假公主。 均王等官员们走近来,围拢之势听听他们说什么。许王倒不在这里,舒服的在亭子上吹风。不时扫一眼来,虽然只见别人后背。殿下透过现象看里面的本质小鱼儿,就荡漾得不行。要是让人看到,殿下对着男人后背,正在眉来眼去。 他自己遐想中。 ”来人!“人堆里有人高声吩咐:”传江公绰!“ 江公绰正同哪一个宫女卿卿我我,一个人低声细语:”晚上关了宫门,你到东北角墙根那里来。“她眉眼绰约,婀娜多姿。江公绰早就魂飞,正许着:”腿断了我也去,“宫女一抬头,匆匆走开。后面传话的人过来:”陛下传。“ 一步三蹭,江公绰从吸引人,美丽无比的草窝子回来,心中充满”爱“,见驾时那眼角眉头处,全是温柔风情。嗓音也软绵绵:”陛下,宣我何事?“嗲声嗲气听着人心神都凛然。 ”江公绰,公主说夏收虽然过了,还有秋收更重要。她说打赏银子,她自己的一份才拿出来,你收的那一份数目是若干,公主要取用。“国君温和可亲。 江公绰脑袋”嗡“地一下,好似被什么踢了一下。见身前三步外,公主身姿如玉,笑容可掬,神色和气:”江大人,取账本我看南宫二少的小情人全文阅读。“ ”这这,出来没有带上!“江公绰心思一转就对答如流。 公主殿下点头:”那一共是多少银子呢?“ ”一共是……“江公绰报了一个数字出来。 公主殿下赞赏:”取印来,让人取出来。“ 江大人先去找均王,只有一张椅子在那里。公主等他前后左右,在人堆里找了一个遍,不慌又不忙道:”刚才御史大夫邹大人夸江大人少年有为,实堪大用,说江将军虽然糊涂,但江家后人虎父虎子,可以领兵权。我白听着,觉得也有理。比如这个数儿,要是问别人,肯定回答不出来。你办事如此清楚,将来到了军中,也是账目清楚的。“ 江大人再找夫人们,张夫人斜身看水,丽夫人拧身看花……只有江夫人眉头紧锁,给了他一个怎么办的神色? 不是一个小数目,让自己垫太冤,说夫人们没给,她们会认? 指着这事原本想接父亲班的江公绰满头大汗,幸好天气热,一时半会不会让人发觉。但不能迟疑太久,公主殿下在对面盯着,笑眯眯笑嘻嘻,笑得可亲可爱可圈可点。 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今天没有,明天给也成,“手一指两个官员:”交给他们,你们三个人自己过数目,不要错了。“ 江大人恨不能腰弯到鞋面上:”是是是是是。“ 公主施施然走开,带着人去散米粮。许王招手命她回来坐下:”仔细晒到你。“大热天里,人人沁出热汗,纪沉鱼不出例外。她眉目如画,微汗如玉珠,红扑扑面容红中晕着白,白中半带红,红处自然,白处流畅,是丹青圣手也难描述的朝气蓬勃。 许王看直了眼睛,再一想自己现在扮的老实人,看两眼,闲闲瞅去看水,再回来看两眼。蓝天高空白云悠悠,烟笼碧野似有人家。千变万化的白云让许王思绪万千,他想起当年那个人…… ”喂,你的那一个怎么不来喂?“纪沉鱼好奇心大作,一时有收不住的趋势。许王收慑心神瞪一瞪眼睛,人家转一下心思,鱼儿就发现?殿下窃喜,这叫不叫心有灵犀。他懒洋洋:”我的哪一个还喂?“ 心里想,这尾音真好听。糯得如化不开的浓浓糖浆,软得又似……似花瓣吧,拿人比鱼儿一定生气。 纪沉鱼不满意这回答:”怎么那夫人不来?“她笑得挤眉弄眼:”你们又生分了?“许王悠悠:”不是因为有你。“ 纪沉鱼撇嘴,下定决心自己找出来那一个人好报肩头前仇,看来看去,嫔妃们堆里东奔西走有一个人,定睛一看,纪沉鱼笑弯了腰:”哎呀,你快看,这就是你的效果。“ 江公绰以前是蜜蜂引花,现在是蜜蜂蜇花。他先到张美人那里,被啐了一口。再到丽姜那里,差点被扇了一个巴掌。夫人们都在暗角里商议这事,纪沉鱼这里恰好看得清楚。见一件雪白衣衫的江公绰走得衣上灰好几道,纪沉鱼猜测道:”你和他有仇,才这么出他的丑?“呲着白牙笑:”情敌见面?“ 许王一晒:”亏你想得出来!“他跷着脚,胸怀坦荡荡。 ”那你不咸不淡的打他这一下,有什么作用?“纪沉鱼扳手指:”以我对你的了解,总是有用你才做。“ 许王翻个身子,歪在亭子上,笑得露出白牙数颗:”知夫莫若妻!“ ”快告诉我!“此”妻“怒目相向。 许王很想多看一会儿,又及时想到自己做老实人,老实人当然说实话,他只手覆额,挡着金边日头光,淡淡道:”江青水也有忠心部下婚色:纨绔少东霸宠妻全文阅读!“ ”完了?“纪沉鱼板起脸:”溥衍不好!“ 殿下觉得自己睡不安稳,索性坐起来,逗她:”你猜?“对于殿下这种语气,纪沉鱼十分不满,就自己猜:”他的忠心部下不满你掌权,有让江家公子们接位的意思,你弄来这一手,就是要让他们自己暴露不堪大用,别人死了心,殿下你安了心。“ ”真是聪明孩子。“许王话音未落,纪沉鱼眨眨眼睛:”那我呢,我有什么好处?“殿下又睡下去,一只耳朵压在头下,一只耳朵掩起来:”你是公主。“ 山坡上流云,有散也有聚。纪沉鱼扶栏看水,眸子幽深微泽。水面上荷花挤挤碰碰,你压着我,我挨着你,再看风景线似的夫人们,并头摩颈,也和这生长在一处的荷花一般,不是你的莲房压住它的娇花,就是它的荷苞独出剑立。 光泽蕴含的眸子投到殿下身上,纪沉鱼喃喃:”可怜的娃。“许王耳朵极尖,一翻身笑着起来:”你说什么?“笑骂道:”才三分颜色,染坊开得不错。“ 纪沉鱼早躲出亭外,一个人皱皱鼻子:”三分颜色?我自己还有七分在。“水边有几个宫女在说笑,纪沉鱼很想打听一下宫中夫人们没来的是哪些。殿下今天一直陪在身边,公主殿下十分的不安,十分的不妥。 均王注视着她,见她曳曳行来,说是如一轴难言难描的千古画卷,不如说更像深浓浅妍的一掬花。长长眼睫暗扫于地下,再讶然的笑了,掬起一捧花瓣,残落半衰与完好处的玉白粉红相间错落,她怜惜地送入水中。花送花,这一幕让人消魂。 无端流连花影过,再高昂起头,带着她一国公主的神气,皇子妃的倨傲,衣带染香又有轻盈,飘于碧绿浅黄衣间,人流玉眸又有轻灵,缓步于碧水长天之中。 ”看她,多神气!“隔开两丛花,间隙枝节上坐着一个少女,她粗布青衣,浆洗得干净利落。碎金日光从那方来,往这方在她面上。她有一张,和纪沉鱼十分相似的面庞。身边男子光泽璃眸,肌肤宛转白玉光,比女人还要细白轻嫩。 小乔全神贯注盯着均王,用手肘碰碰安陵公主:”你也见过了,你又不想回去,我们该走了。“安陵公主闪一下同样长的眼睫,悠然道:”我见过就放心了,“她似笑非笑:”这个假货令我放心,没有坠了我安陵的名头。“ 无数人的眼光追随着公主而走,她前面是几个护卫开道,行走间身形微晃,不经意地把她从头到脚全裹在保护中。后面是一行丫头,密不透风,强弩箭也穿不过。而中间走的那个人,看花时亲切,看人时睥睨,摆足了公主的派头。 有女眷们想亲近,先要顾自己身分。 还有一个人,一力的想亲近她。 斜刺里他大步而来,黑衣紧扎,干练,坚硬,笔直。韦明德双手高捧一卷东西,出人意料的跪下,低垂着头,人人听出来他嗓音的哽咽:”臣有冤屈!“ 这一手纪沉鱼没有想到,她以为今天的”工作“至此结束,可以看看花看看水,再想着几时回去,还是自己的房里好,半点儿暑气也没有。 她愕然在当地,明白过来又气又笑。 韦老大人当年抗的是安陵,安陵公主若干年后为他平反,这……。许王殿下真是岂有此理! ------题外话------ 仔回来了,评论先加了精还没有回,先赶文要紧,感谢亲爱的们关心,请一如既往的多多支持。快到月底了,下个月的月票会早会早不? 对月初就有月票的亲们挥挥手,早早的投咯。 ------------ 第八十九章 ,忠心的少年 风托起少年玄黑色衣肘,如沉寂多年乌龙飞升,隐然在天之势。 他坚定,又决绝跪着。垂下的头上是荆木簪子,老树骨节还在上面,有斑痕也有节疤,仿佛是韦家数十年伤痛,数十年风霜。 不容纪沉鱼说不,甚至不容她多想。有人慢慢过来,她想回身和许王交换一个眼色都做不到清穿之得添福后。心里的骄傲,也让她不回头。 她凝神着韦明德。 亲眼见到韦家落魄于人,亲眼见到韦老大人壮志决心,再亲眼见到少年为自己说服祖父后的那一跪……。纪沉鱼明白,许王明白,韦明德明白,公主一接到这状子,会受理,会还韦家冤情的清白! 黑字白纸的状纸摊开,在风中飘动如蝴蝶。不过是一张薄薄的状纸,边角上紧握的双手却微微颤抖着,青筋露出数支。如盘在地上的竹节,一半在外面,一半入血中。 雪白的柔荑,取走了状纸。 ……。 韦明德热泪盈眶,心中一宽再一松,也不是没有功夫的人,也不是身体虚弱,强硬挺直的身子随着这一口气松散,竟然颤抖。 他极力克制着,想要做到若无其事,我心欢喜。肩头,却不听使唤抖动如筛。泪水迅速糊满他的眼睛,由鼻端往下,布于面庞上。他先是轻泣着,忍着还想不出声,后来发现忍不了,数十年的家仇国恨汹涌奔腾,血化为恨,恨化为泪,出一分是一分。 纪沉鱼怜悯他,手中状纸匆匆扫过并没有看完,也被那些模糊的字句灼烧痛直至眸底。大风扬起的不仅是尘沙,还有铁血腥风,金戈铜墙。 把状纸给了身边的染雪,公主用好听的嗓音道:“这状子我为你送到大理寺,你且先起来,在家里候着。” “是,”韦明德双手紧抠在地面上染了一手的绿青苔,动了动身子想要起来,又顿了顿,不抬头就重重一个头叩下去。 “砰!”他重叩在石板上,人跪在石板侧的泥地上。 纪沉鱼的心隐然一痛,他叩的分明是自己的心。有一瞬间,她轻咬着嘴唇恍惚心神,晃动的全是自认识以来少年的身影。那冬夜里追踪自己,街道上一步一个脚印查到城门,发现不得的失望,那苦苦追寻,由水到陆,再到青山脚下失去踪迹的绝望…… 再也不能让他失望。这硬性的少年再失望一回,纪沉鱼会认为是自己对不起他。 落花飘飘,由衣带到衣角上,轻微的落地声,惊醒沉醉往事的公主。见周围人猜疑,寻思,打量着,纪沉鱼抿一抿嘴唇,再次命那长跪脚下不起的少年,嗓音清越又冷沉:“起来,可自去!” 韦明德人伏地上,面颊擦着染香的石板,人也在往事中。初见她的惊鸿一瞥,那沉然点拨如明珠出匣,初一露出光泽,闪到无处不再黑暗。再见她时的误会痛恨,年青的心才因知遇而欢喜,又被绞得段段粉碎,那痛到骨头时。等到知道她真性情,才如飞蛾见火,要去又自顾影怜,火中可有自己的影子? 不管是惊鸿也好,误会也好,心动也好,后面都有一个人屹立着。少年泪水奔涌出来,那是许王殿下。他知道自己喜欢她,却又忍不住要想到他,是殿下叮嘱自己今天申冤正是时候,是殿下劝解自己事事等候,不必心忧。 泪水飞溅的面庞抬起,少年惶然不安寻找着,殿下呢?许王殿下在哪里? 他身前,那个轻红软玉的袅娜行走开,他也没有再多看,只是睁大眼睛,在上一滴泪水落下,下一滴泪水未成的清楚间隙中,找到许王在哪里。 许王守礼在他身后,伸出一只手稳稳按住他肩膀,沉稳有力地道:“站起来!”少年虎地一下子行风而起,如腾入空中的岁月,神气光紧紧凝聚一处。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行礼,只把自己的手按在肩上那只手上,两只手一个刚劲,一个修长如玉骨节分明,这么按了一按。韦明德反身拜倒,给许王守礼行了一个大礼,半起身子垂着头,慢慢退入花丛中不见。 均王在树后,长长又轻轻地出了一口长气重生之倾世妖孽最新章节。 他的手,也修长,带着保养好的玉白光泽,手心从老树皮上移开,有一个多边形印迹在那里。这是小乔留下的标志,刚才他和真公主两个人在这里。均王自得的一笑,出身于皇家的血脉骄傲,真公主怎么能容得下有人用她的名字作威作福? 他在这里思悟到什么,也多看了一出子戏。 守礼和少年之间的荡气回肠,如沉远久重的回声,让人认为有点什么,却又无从寻找。 那递的状子,写的是什么呢? 当天晚上,和鱼儿井水不犯河水的殿下派人来请。石榴花衬得幽黯微红的夜风中,四柄宫灯明亮,引来娇花软玉般的公主殿下。 小院外木门古朴,青石垫路。一个人身姿比青石更直,面庞比青石细滑,骨头之硬,也不恶亚于这些精选的青石块,只除了眉眼平凡,气质之沉稳却是过人。 知默静候着纪沉鱼过来,深施一礼衣袖几垂到地面上:“殿下有请!” 对于许王没有亲迎,纪沉鱼并不见怪,她对知默有浓厚兴趣,远过于对许王的旧情。不过这两种好奇可以迭加,她闲闲停步,凉凉地问:“久不见先生,存下来不少疑问。” “是殿下的,还是在下的?”知默一扫任不凡的轻狂,沉静默然。 纪沉鱼忍俊不禁:“殿下的你能告诉我什么?” “殿下的旧情。”知默很有默契。 小鱼儿又一笑,摆出一个洗耳恭听的样子。 只有两个字,知默严肃认真:“已了!” 一个踉跄,纪沉鱼在青石上滑了一步。知默在她身侧并不去扶,反而后退一步后,才举袖涌出一股大力,而公主此时也稳住了。 她目瞪口呆,终于拂袖而去。和这些人说话,永远调不过他们。殿下旧情已了?这是什么回答! 公主殿下要听的,是一段香艳故事。于茶余饭后消食解渴,于无聊空闲中打发情绪的……故事! 才不是什么“已了!” 知默后面跟着,唇角边有笑容数分。 有这个前奏在,纪沉鱼黑脸黑口来见许王。见大书案上堆得高高的公文,有些是大红折面,有些则杂乱无章,浅黄玉白毛黄什么颜色的纸张都有。 许王守礼在后面,是一个无奈的笑容。为什么不去接你,是实在忙不过来。纪沉鱼扑哧一笑,对于殿下忙忙碌碌眉开眼笑,手扶着公文从上到下:“一、二,、三……”书房里凉爽怡人,公主殿下也抹了一把泪水,笑得就更眉妍目动:“殿下掌国事了?”她欠身子:“恭喜贺喜大喜!” “唉,害得我正房不能去,走上几步路可以会一个人。害得我不能天天时时关心公主,” 纪沉鱼越听脸越黑,对着这黑如墨汁,还是浓墨的面庞,许王轻笑,俏皮地道:“房中诸事只能有赖公主操持。” 房中诸事?对于这种隐晦的亲密,纪沉鱼似笑非笑:“我操持,那孙……”许王接过话:“想来很好,”他以手覆额,一脸沉痛状:“本王最心爱的,还是侧妃纪氏,夜夜入梦。” 纪沉鱼翻翻眼:“找我来,就说这个?” “要是只为说这个呢?”许王飞快地试探,并且有理有据:“和公主嘛,当然只谈房中事穿越之外挂大作战全文阅读。”纪沉鱼皮笑肉不笑,月光由窗而入照在她面上,凭空多了几分晶莹剔透。似乎这不是真人,而是半化为玉的玉石人,玉人光泽流动,似随时腾空而去。 许王看得目不转睛,对着月光明,油然又生出来欢喜。这个人,不是还在这里? 冷不防,纪沉鱼问道:“殿下的房中事,也包括你的旧情吧?”鱼儿不管了,由知默处碰到的钉子,再遭遇许王守礼的薄唇薄舌,她蹲摊似的守在书案前,嚷道:“听故事!” “有吗?” 空气凝结……。 知默进来时,两位殿下正大眼瞪小眼,你不服气,我不认输,两双光华璀璨的眸子,一双宝瞳灼然,一双微含笑意,就这么看过来看过去…… “咳,两位殿下恕我打搅。”旁观的人悠悠然开了口:“啊,说话要紧!” 受提醒的两个人逃也似的让开眼眸,一个人不仅眸子飞奔,人也奔一步到了榻上,占了主位后,怦怦跳的心才停下来。公主殿下就位,而且面不红气不喘。殿下笑容满面,眸子随意在书案上一扫,就算这件事过去,侧一侧身子不动步,表示自己就在这里。 又喊小厮:“搬椅子。” 公主在榻上,殿下在书案后,添寿衡量一下地步,把酸枝木雕云石的椅子放在两者中间,斜后一点,好了,一个三足鼎立之势出来。 只有三个人在,一个是殿下自己,一个是鱼儿,一个是他最亲近,找老婆都用上的谋士知默。纪沉鱼因此并不掉以轻心,知道说的会是很重要的话。 画卷,徐徐展开。山恋河川,标着城市的小旗尽现。青绿黄红四条线,最后成一个点,分布在边境之上。 指着青点,知默道:“曹国公施泽,对殿下收编江青水的队伍不满,”他看了许王一眼。再手指着绿点:“老将军袁为复,认为江青水的人应该有他一份。”他没有看许王。再指着黄色,上面已经有什么抹去,旁边点了一处丹红。纪沉鱼知道这代表的是许王守礼,不过狐疑,自己看这些可作什么? 如她白天所说,殿下作什么,必有深意。他不会无故把自己夜里请出来,只为和自己斗几句话。她静静听着,知默沉声道:“曹国公,”三个字落出,又看了许王一眼,许王在心里笑骂,这杀才,是诚心的! 如此几眼后,纪沉鱼终于发现,曹国公施泽?她眸子如刮刀,由上到下在许王骨头缝里扫一圈,忽然问了一句:“生得如何?” “鱼儿!”守礼斥责过,自己忍不住呵呵笑起来。他的笑如阳春白雪,纯净得似水晶白玉。知默不笑,纪沉鱼肃然,问:“殿下你笑什么?” 许王忍住笑摆手,命知默:“捡重要的说,”他暧昧起来:“夜深了,公主还要歇息。”窗外,石凉花闲无声息,都似已在沉静夜中睡去。 只有夏虫啁啾的寂静中,知默慨然而起,面上焕发出神采,脚踏稳稳,神采似飞银河九天之上,朗朗道:“公主知人善用,先平韦家之事,再为故大司马故大司徒一雪前情。云齐臣服于安陵一百多年里,不少忠臣藏匿市中。今公主为安陵爱女,云齐皇妃,慧眼识俊杰,乱世用英雄!韦家一事,当可以平数十人之心,大司马之事,或可平数百人之心,大司徒之事,则可以收伏人心!” 他一气说完,自己激动得胸前起伏难以克制,眸子里水光闪烁,足见豪情满怀! 书房里静下来,有风吹过,卷走一切杂音。 许王沉浸在抱负里,只有纪沉鱼小声地问:“先生,你也和安陵有仇?”知默微笑:“不,身为男儿,当有抱负!” 公主对于男儿壮志十分不解,不依不饶地问:“那我呢?我有什么好处空间之悠然田居最新章节。” 两个人一起回答她,许王含笑,知默轻笑:“你是公主!” “咄!”纪沉鱼拂袖而去。 出门来在外面喊人:“韦明德,我的护卫队长呢,让他来见我!” 明月如水,照得人心宁静。许王淡淡道:“你不应该提示她。”知默笑得一汪流水:“她在乎,哪怕是只想听听,不在乎怎么会想听?”天边风起云涌,许王眉头处攒起阴霾,忽然犹豫不决:“你说她,会不会说我心狠?”知默笑得一点儿不走样,正色道:“新人来了,对旧人何不心狠?” “你笑话我,”许王嘀咕过,又忍不住笑:“她真的那么想知道?”他眼睫处闪过的喜悦欢动,让知默也忍俊不禁,提醒道:“殿下,您猜公主传了韦护卫去,是说什么?” 许王一惊,又一笑:“原来。”他用手指轻叩自己额头:“关心则乱,果然如此。” 纪沉鱼没有回房,在一处视野开阔的草丘处见的韦明德。少年还是黑衣,从浓重夜色中闪身出来拜倒:“殿下找我?” “韦校尉,你原先是跟七殿下的人?”纪沉鱼指尖捻着一茎青草,柔柔的在手中把玩。 韦明德诧异抬头:“是。” “再后来,七殿下把你指给了我,你说过,你会忠心。”纪沉鱼又捏了捏青草尖,似乎捏的是七殿下的心尖子肉。 韦明德愣住,彻底明白不过来:“是,”答得有些迟疑。 “我让你办的事,只要无关于国体,你只对本公主忠心?”纪沉鱼黑压压的呲着牙,一字一句地道:“听明白了没有?” 星光细碎,在她眸中聚汇。韦明德结结巴巴,老实少年只吭吭几声,就轻松了,还有些讨好:“那是当然,无关于国体的事,在七殿下和殿下之间,我只忠于公主殿下您!”他嘻嘻而笑,很像粘人哈巴狗。 “阿谀奉承之徒。”公主还不领情,计较的下个评论:“对你还要解释清楚你才肯忠心。”她小性子发作,这小性子是少女情怀中珍珠般的点缀,对老实少年可以发作,在许王面前还不敢表露,生怕一个闪失,反而被他利用让他误会。 此时纪沉鱼火山爆发,轻软如丝的嗓音,却怒目如夜色中最暗沉的星星:“几时七殿下招招手,你就又跑回去了。” 韦明德哭笑不得,张了张嘴:“我,”飞雪溅玉般扑入公主的薄怒,心中电光火石一闪,如萤火虫只亮那么一个,于黑暗笼罩的大地上,只这么一点星星火,转眼就燎原。他立即明白,转瞬清楚。公主是在使性子,换一种说法,自己是她最可以信任的人。他小心翼翼的解释:“并不是这样,”再侧耳听公主勃然怒:“分明就是,”再就无赖了:“你不是哪一个是的?” 她也知自己不对,笑意渐上来,虽然几丝,在韦明德眼里却浓得化不开,他忙道:“公主说我是,我当然是,不过,”他笑逐颜开。 纪沉鱼菀尔:“不过什么?” “其实我是公主殿下一召唤,就从七殿下身边过来。”韦明德咧开嘴笑,并用力点着头:“我是这样的人。” 银铃笑声扑珠碎玉般迎面来,纪沉鱼格格痛快地笑了几声,抿紧嘴唇放软嗓音:“为我去查曹国公施泽,我要知道他家里有什么人,娶的什么人,又嫁的什么人,” “曹国公施泽,有一正两侧三个夫人,生下来九个孩子只活下来四个,长子施遇春是七殿下身边幕僚,” 纪沉鱼小小愕然一下,韦明德再道:“次子施逢春在大理寺,两个女儿,一个数年前入宫中,得封夫人一职,一个远嫁云南,路途遥远再没有回来六夫同堂全文阅读。” 少年仰起的面庞上有一丝残忍,仿佛想起远古的酷寒下,那最冰冷的一处。 石榴红艳在头顶上,如高歌如吹冲锋声。纪沉鱼心疼的看着少年,柔声道:“这也是你的仇人?” 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却引出少年一段伤心事。 韦明德抹去面上的痛恨,黑眸满溢着幽深的关切:“不要担心我,曹国公当年就是曹国公,他不是对祖父主使的人,只是落井下石!他的旧部和江青水的旧部,有一多半儿是祖父当年麾下的人。” “那殿下为什么不直接用你,而?”纪沉鱼深思着。韦明德解了她的疑惑:“殿下对我说过,是我不愿。公主,”他急切喊了一声:“我愿意当你的护卫,就算我他日手握雄兵,也是我自己一兵一卒挣来,不是依赖家人。再说现在,”他不好意思了:“别人当您护卫,我不放心。” 公主殿下拖长嗓音调侃他:“是啊,当年你把我追得苦。”韦明德嘻嘻:“殿下骂我,说是我追瘦了的。” “休提他!”纪沉鱼现在对七殿下十分之不爽,让人作事半点儿利息也没有。比如说:“小鱼儿,干上两年,你就可以走人了,”打工还有个休息天吧? 韦明德明白的转移话题:“数十年祖父不在,这些人早被曹国公和江青水笼络,只有江家的人自己不接,这也罢了。” “好吧好吧,殿下总是有理的。”纪沉鱼十分之无奈,眼角扫扫黑衣少年,含笑道:“你起来吧,跪了这一时。”韦明德红了脸,他跪在这里,面颊更近的贴近那衣裙,有风吹过,滑滑的衣料,带来心中一动。每一回动,就无比畅美难言。还有鼻端,更近的嗅着衣香,压过玫瑰压过蔷薇,压过星空下所有的花。 他磨蹭着起身,以为是送纪沉鱼回房,不想她悄声又问:“那施夫人在宫中如何?”韦明德一愣,神色就有些奇怪。纪沉鱼微红面庞:“怎么了?” “您倒不知道吗?”韦明德奇怪地道:“在您回来前一个月里,宫中起争斗,施夫人牵扯其中,在陛下面前说了一句,新人在,旧人当哭,陛下大怒,把她发往冷宫之中,永不许出来。”纪沉鱼结结实实地愣住。 少年还在絮叨:“曹国公夫人在宫门外跪了一整天,也没有让陛下收回成命,说起来他们家气运也到了,两个儿子,一个跟着七殿下,偏偏曹国公和七殿下并不和契,次子虽然在大理寺,听说也受挤兑……” “心真是狠呐!”走在他前面的人迸出来这样一句。韦明德展颜笑:“这也不怪陛下心狠,后来施夫人宫中起出来数人的八字……。” 下面的话,纪沉鱼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满心里只有鄙视,这个狠心的人! 许王守礼在书案后,无缘无故打了一个喷嚏。 夜如温润的玉,高挂着明月光辉灿烂。草丛中青草香,还有走动的巡视的人。几弯树,看似摇曳美风姿,但暗影处却有黝黑尖头,直直对着墙角等外来处。 离此不远,是纪沉鱼睡的正房。竹帘子里喷出鲜花香,再无别人走动,显然主人安眠中。 风中,忽然起了异样。一道凌空而来的身影,似割破黑幕的利刃,划到墙头上,伏下不动。 他极能忍耐,身子贴着屋瓦平平如多出来的暗影。有风吹过,他的衣衫都紧贴平伏,不见如绿草摇动。 走过上夜的人,走过几声虫鸣,走过三五只自落的桐花时,他动了原配宝典! 不动则已,动则如无尾流星。一道闪电般的先落入草丛下,这才警惕的抬起头。这一抬头他愣住! 离自己左颊三寸处,四五支攒头的铁箭头,带着地狱的沉静气息,一声不响的对着他。箭头上还有泥土痕迹,而据他没有听到来看,是缓慢从地中升起。如草抽枝,叶生绿,自然而来才不为人发觉。 这一关注,就又看到右颊处。果然,几株青草不易觉察地以生长之姿悄悄移开,地上,先有黝黑尖厉出来,再慢慢地长,慢慢地出来,又是几支铁箭头。 这情形十分诡异,铁器本不长眼睛,此时却似通灵一般,尖处只对着来人,月光在上面凝出银魄,闪动溜滑在流线处,带着惊心动魄,和危险万分! 来的人不敢乱动,他怕自己一动,身下就是强弓开合处。又太凝视箭头出来,没有看到头顶上几片乌云下,一张巨网无声无息展开。像暗生的雾魅,又如丝雨未落时,先结成网,不疾不徐湿春衣。 而来人,还在全神贯注的盯着那箭头,仿佛是天下最好看的杂耍,盯着津津有味。 明月,忽然跳出云层,忽然放大光明,忽然在地上映出网格纹。 而发网的人也不能再等,呼啸着密布下来,一刹那间,天上没有乌云,地下乌云突出。网闪得极快极旋转,带着天上明月也似摇了几摇,月光不稳地扫到树上,又扫到草丛中。 “当!”一声脆响, 而那个人不见了! 危险时刻,他并出二指一拔,手没有碰到任何东西,但泥地里箭头飞啸起来,呼呼生风直奔巨网,正中最中心深旋处,巨网合上,发出重重地一声。 两边有人骂了一句什么,无边身影幽处生出,如春潮泛滥,波涛化为点点细水,拍打上岸边石头后,才重又汇聚。 树下,花后,甚至草皮中,还有人源源不断出来。这方寸之地并不大,被他们堵得再没有站的地方,而半空中跃起的那个人,是气滞最怯的时候,身子一沉,往下坠落! 下面齐唰唰刀剑弓箭,笔直对着他! 不远处,几个人快步走来。许王没有走到地方,先皱眉:“要活的!”嗓音虽轻,也惊动脚尖点在刀剑尖上的那个人。骤然回身,见一个身影轻烟般淡,流云般清,骨格疏清立于保护之中,他仰起头不再走,双眸炯炯有神,眸光如最明的星星,又挟带世上最重的严厉。在那里站着,有警惕,又带着轻描淡写,似看囊中物。 千钧一发间,他还有余暇打量许王。而许王也看清了他。 高额广目,相貌堂堂。许王吃了一惊,这是杜莽客?他清醒了!他于没想到时马上明白,小鱼儿留着话没有说。难怪,一路之上可见他的踪迹,却从来追捕不到。 这个人自己还能清醒?许王更想活捉他!手势如凤舞,轻飘飘的抬起来。而这个时候,杜莽客落在地上,刀剑闪开,巨网待上时,他用力往前一冲,血光四溅,自己把自己送到刀剑上! 拿刀剑的人没有想到他自投罗网,还没有发觉,就手上一重,再又一轻,是杜莽客反手退走! 身后因他受伤,已多了一小块空间。没有人想到他会自己冲上去,后面的人难免心理上松懈一下,往后退一步,候着人来锁拿时,杜莽客人退到面前。 脚尖一点,一飞冲天! “射!”许王见留下无望,唇间迸出一个字明媚多姿全文阅读。 火箭,照亮了天和地。像散发最美丽的烟花,又欲要与星星夺辉。一排在上,一排在下,还有无数支火龙狂舞,打着圈儿的围上来。地下弓箭手密密麻麻,不喘气的接连不断。火光中,只见他们凝眉凝神,眸子里只有箭,心中也只有箭。 “多谢指路!”杜莽客大喝一声,如雷霆万钧,如闪电齐鸣,如江海倒灌炸堤,劈头盖脸的全是他的喝声! 他的目光凝成一线,只牢牢盯着一个地方。而半天的火花,给他指明了纪沉鱼所住的地方。下面还沉静,甚至离得远也可以感受到娇花异树的地方,只能是那里,还没有受到惊动! 他站在墙头上对许王冷笑。一个人威风凛凛,一个人气度过人。两种不相同的气质两相碰撞着,如波涛拍打岩石,潮落后也无休无止。 许王是微笑,随意又定心地往最沉静处看看。找到鱼儿的住处,那又怎么样?他舒展眉头情意绵绵关怀温和地收回眼光,给了杜莽客一个挑衅的笑。 此人,已是殿下的! 一个人疯的时候尚且对着纪沉鱼小像要据为已有,他不疯时,只能再跟过来寻找!而许王要的,则是这个人身上的秘密。他只看一眼,就看出来杜莽客出身不凡,气质与常人不同。他在墙头上脚踢手挥打落飞箭,大身板儿如天神。 这样的人,是怎么到的安陵?怎么中了迷药?怎么又逃出来?……。殿下意味深长,总是有一番故事。 这故事发泄似的打了一通箭,手臂上血长流,他浑然若无其事。终于是累了,才恨恨扫了下面一眼,大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意思,这才翩然举走,如一只大鹰般投入黑暗中。 “殿下,追不追?”人来问许王。 许王笑笑:“不必了,他还会再来!”四下里看看,却不见韦明德。作为纪沉鱼的护卫队长,他应该不离左右才对。 纪沉鱼那里不会惊动到,不过他的人应该出来看看。殿下不悦地问:“韦校尉呢?”添寿附耳轻声回了几句,许王耸眉想说什么,又无奈放下眉头:“太莽撞!” 想想又不放心:“去几个人接应他。” 无边黑暗中,韦明德在曹国公府。他要为祖父平反,曹国公也是不可缺少的一个人。又有了纪沉鱼的问话。小鱼儿对香艳故事的暧昧,让韦明德实实在在的误会。纪沉鱼回房,少年在树影里想了半天,决定去曹国公府里看一看,那地方他并不陌生,回都城这些天,他已经去过两回。 找一些东西,也是再打探曹国公府的人。 也许今天是夜探者的不幸日,韦明德虽然比杜莽客强些,不过没下来多久就被发现。他退了又退,原路不能返回,就往感觉安全处遁走。 西南角,有几间房子。凭空里就能闻出来孤单的味道。韦明德在孤单中长大,对这个味道十分熟悉。他感到安全,就来到这里。 碧树上先呆着,见自己惊起的热闹火烛熄下去,少年才轻轻出了一口气。滑步下树,所喜无人阻挡。见月光如水照在门上,门上并没有锁。他不敢贸然去推,用手中剑把推开门,清清的孤清浮现出来。 只有许久没有人住的地方,才有这种味道。 是仓库?又不像。月光打在门槛下,隐约可以见到里面桌几俱全,是个摆设不错的房间。墙上有画,书案上甚至有一本半卷的书,像主人睡前或出去前还在看书。可是房里,没有一个人。 三间正房一明两暗,里外都是随时有人会住,却没有人。 韦明德对这透着鬼怪的地方,还是决定点个火折子看看混在抗战。已经来了不是吗? 火折子是最好的,方便行军时紧急照亮用的。火焰小巧而精致,只照亮身周一点儿地。小小的红光下,韦明德先看了整个房间。虽然书低头就可得,他还是抬头先看了壁上画。本能的,他认为画更重要。 这一看,他愣住了! 暗青色墙壁上,是一张没有裱过的画。画中人长身玉立,踏雪而得梅花一枝,很是欢喜,眉眼处全欣然,神采奕奕,五官如画。 这个人,韦明德很熟悉。是他天天见到,天天会见到的,许王殿下。 画画的人对许王明显很熟悉,又有一手好画功。把殿下温和又不张扬,挺拔又不刚硬的气势画得入木三分,仿佛真人。 下面落款,是一个“梅”字。 韦明德脑子嗡的一下,他看出来男女私情,看出来曹国公府和许王的一段不寻常私事。他本能的先想到纪沉鱼。别人都以为她是公主显赫,贵不可当。只有韦明德知道她不是公主,原是殿下的侧妃,出身败落世家,又是侧室所出。 无端的为纪沉鱼起担心。 他迫切的再看案上书,才发现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手札。上面字迹娟秀细雅,分明出自女子之手。再看最后,也有一个“梅”字,总和画上的是出自一个人。 手札上,虽然隐晦,却也写了一个闺中女儿遇到心上人的喜悦心情。她不敢明说,却也能让人看明白她初遇时欢喜,有情时陶醉,思之不见时又痛苦忧愁。 一个少女的心声,跃然纸上。 房中还有别的,几件首饰,摆在上好红绸上。最要命的,是刻的许王府字样。韦明德如雷轰顶,明显殿下是与她许过情意才会相赠。 可这个人是谁呢? 韦明德不敢想下去。是嫁到宫中的那一个?这事情揭出来可就不小。要是远嫁到云南的那一个,那公主她可怎么办? 殿下一旦大事成,还会如现在这样情深?许王现在的种种,让任何人看到,都会认为他们是情深。可韦明德不一样,他都明白他知道内情。 他呆若木鸡在这里还想多想下去,又不能多留。 虽然外面没有人声,也要尽快的回去。对着一室中处处留有许王私情的东西,他不假思索的把画收入怀中,把手札卷好在袖子里,首饰,只拿了一件,余下的东西一样不动,悄无声息的出来,寻到路跳出墙外。 才一出墙,就被人按倒。有人凑过来:“噤声,韦校尉,殿下让来接你!” 韦明德只按了按怀中和袖子里,分两处放是怕出来不易,会有丢失。此时无风无浪的可以回去,他还是放在两处,因为他还有一个心思。 夜风吹了一路,韦明德发热的头脑清醒不少。人的直觉多是灵验的,他再摸摸怀中,再按按袖子里,这两样东西,还是分开放的比较好。 因为他见到许王,只打算送上去两件,余下的一件……。 许王担心他还没有睡,见他回来笑笑:“你太大胆,是公主让你去的?”韦明德脸色不豫的取出来怀中的首饰,双手呈上,目光直逼殿下面容,硬邦邦道:“请您看这个!” 那是一个金丝香木玉蝉簪。 许王盯着,半晌才一笑:“哦,原来你取回来了。” ------------ 第九十章 ,压力重重 许王镇定自若,韦明德被激怒了,他上前一步,展开手札呈上,身子虽然微弯,垂下时目光却灼灼盯了一眼,仿佛要自许王脸上看出来端倪乱世公主最新章节。 微黄的手札,因少年手势带风,一页一页闪动着。许王没有接,不用接也知道是什么。他按在书案上的手颤抖一下,韦明德没有看到,他身子已低下,一字一句回道:“曹国公府里有一间屋子,只放着与殿下有关的东西,殿下?” 他昂起头,因激动身子微动:“今天要不是我去,而是别人去?殿下你可知道,那屋子没有人把守?” “不会没有人把守,只是有人引你去罢了。”许王守礼平息一下心情,竭力地想让韦明德明白:“曹国公夫人来求过我,为……”停顿一下:“为施夫人的事,”他淡淡地笑着,如迟春中不可以留恋的一丝粉白:“我说与我无关!” 记忆如飞而至,还记得那年是粉红或是雪白,花下站着的少女冉冉而笑,两道目光触碰上,有如烟花喷溅,红了谁的心,又绿了谁的衣…… 可是为了鱼儿! 守礼抿紧嘴唇,他看出来韦明德的指责意思,是怪自己没有早收回这些。他眼眶子微湿润了,为当年的那旧情,刻骨又铭心。自己是个狠心人,却没有必要和一个深宫中不受宠的父妃再有关连。 哪怕是手段,许王守礼都不想碰她。 怪谁?施夫人的个性许王很是清楚。她见过纪沉鱼,也不会畏惧现在的许王妃是公主身份。那她就只能在冷宫里呆着。 必竟,施长公子还在自己这里。 忽然头痛,许王守礼不想再面对韦明德。抬手道:“你去吧,忙你的事要紧,不要再莽撞。”韦明德还想说什么,却架不住殿下不想再听,他扶着桌子起来,人往窗前走去。 任是谁看他一眼,也是旧事难奈,就是满溢出来。 窗前油绿中夹着红花,当年的人和小鱼儿一样,可能是女子都爱花,她也最爱名花异种。不然纪沉鱼回来,急切间还找不出那么的异种花卉。可是性情上,差了许多! 纪沉鱼虽然走了一回又一回,那是她为自己心中紧守的秘密,坚决要和命运抗争。许王潸然忽有泪落,那是他的头一回情恋,韦明德只知道指责,有没有想到有谁愿意遇到一个让人无奈的人和事? 殿下贵为皇子,也不能幸免。 但是一般的人,如韦明德只看表相,才不会同情于他。 好在许王这个人,并不要别人的同情。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再回书案前。睡,是睡不成了。他提起笔,对自己一笑:“这般勤政,是谁的福气?” 那有福气的人呼呼大睡,正是深夜近黎明的时候,让人不睡熟都不行。一早醒来,公主懒懒地才出门,就见有人回话:“韦校尉求见公主。” 气得一夜没有睡着的韦明德,越思越想越不能忍。他早早的就来到正房外,听到公主起身,就想也不想的要来见她。 他手中,还有一样东西。那卷画,没有一笔不是深情流动,这一画,他此时呈给了纪沉鱼。 纪沉鱼见他,还正在问:“韦老大人可接来了?” 眼角一扫,见他袖子里取出卷轴,纪沉鱼眨巴一下眼睛:“名画?”她抿着嘴儿笑:“我未必会看,你应该请殿下看。”再猜:“你画的,”就来了兴致:“给我看看?” 韦明德倒尴尬了,卷轴在手中犹豫几下,才放到那雪白的手掌上,又低声道:“您一个人看庶女毒妃全文阅读。”再添上一句:“可以给殿下看。” 他透着古怪的神情,让看出来的纪沉鱼手心沉了沉,让房中的染雪出去,再凝神对着卷轴看过,才慢慢展开来。 一面展,一面看韦明德的神色。见他又是担心,又是忧愁,又是紧张。纪沉鱼实在看不惯他的忧郁,故意开个玩笑:“你的心上人?” 韦明德腾的红了脸。 “好吧,我自己来看。” 卷轴终于打开,一寸一寸出来,先是雪白泥地上老梅清奇,再就是一个人的衣角,往上看,玉佩上字虽然小,也看出来是许王常用的那一块。纪沉鱼索性一下子拉开,整个画面跃然纸上。 云空清冷,却有一行远雁。老梅夺妍,斜次里枝节如螭。而梅下的那个人,双眸有神,虽在纸上,气宇华盖迥异常人。眉目,全画得肖似本人。 一看,就是熟悉本人的一个人所画。 韦明德不错眼睛盯着,作好纪沉鱼落泪他就哄的准备。不想那杏眼转了又转,把画从上看到下面,忽然扑哧一笑,把画胡乱卷卷还给韦明德,笑语嫣然:“这是殿下的,你应该给他。” “我,可这是别人画的!”韦明德按捺不住地叫起来。他嗓音过高,染雪在外面往里看了看,见无动静,又对着外面花发呆。 纪沉鱼笑意盈盈:“就是画的是他,你才给他。”等上一等,不过一闪念间,忽然又道:“你放这里,还是我给他吧。” “对对,公主给殿下最好!”韦明德松了一口气,把画双手放到纪沉鱼身边的紫檀高几上,松手时,又小心推了一把,确定不会掉,才战战兢兢放下手。 纪沉鱼只想笑:“韦明德,” “在。” “你放宽心,”纪沉鱼含笑道:“殿下心里已经没有了她。”韦明德没有想到是这句话出来,骤然间心花怒放。他以为是许王和公主殿下有过私房话,心里一宽,这才明白自己对不住殿下,很想解释,又不知道什么话为最妥当,急切间喃喃道:“我,不是担心,啊,不,我是担心。”他急出一头汗水,胡乱用袖子擦拭过,把昨天看到的说出来。 纪沉鱼莞尔:“不妨事,七殿下和施夫人本来是有情,” 韦明德惊呼一声,身子摇晃几下:“施夫人?”他潜意识里猜来猜去,只不愿意是施夫人。要是施夫人,有许多的麻烦处。光施夫人是当今国君的夫人就挺麻烦。他面如死灰,发现自己办错了事情。这件事,是他挖掘出来,曹国公现今保留那些东西,肯定是要和殿下打擂台。 他摇摇晃晃,不知道怎么别了纪沉鱼出来,过来一个随从问他:“今天晚上的口令是什么?”他才想起来还没有问许王,本来一早应该见许王,问过当天的口令,他定定心:“我去问殿下怎么吩咐。” 在书房门口,和一个容长脸儿高个头儿的青年险些碰在一处。施遇春侧开身子瞪了他一眼:“小心。”韦明德转过面庞不想理他,才要走,后面又传来一句:“你告的是哪些人?”施遇春和韦明德原本就是不认识,有他那张莫明投到大理寺的状子,也清楚不少。 韦明德绷紧脸,目光灼灼:“告应该告的人!”一甩袖子进去了。 施遇春忍忍气回家去。才一进门,就见到母亲曹国公夫人的丫头过来:“夫人请大公子快去。”施遇春见她面色慌张,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丫头只是不安:“来了好些人,夫人请公子一回来就去。” 施遇春不敢再耽误,匆匆忙忙地来到母亲房中,见果然人不少囚宠之姐夫有毒。二弟也在,还有几个当官的亲戚也在,另外还有江青水的二公子江公绰。 大家都面色异常,有些人涨红了脸有些激动,有些人则过于冷静,面色近苍白,曹国公夫人面有泪痕,一见长子过来,重新又掉下来泪:“你可回来了。”施遇春扶住她,一连声地问:“怎么了?” “他们都等着你,你们说话吧。”曹国公夫人站起来,对长子深深凝视,拍拍他的手:“你要以家为重!” 这句莫明的话说得施遇春摸不着头脑,对着母亲身影看她进去,才问二弟施逢春:“你不在衙门里,仔细大人们问起来怎么办?”施逢春先站起来让他坐下,才道:“大人们都忧心忡忡,我说回家来今天告个假,并没有人要管。” 施遇春更纳闷:“出了什么大事?” “还不大吗?”江公绰阴阳怪气:“韦家的后人在喊冤,万一他平了反,他成了好人,那谁是混蛋?” 施遇春一听就有回话,针锋相对的道:“他要找的是当年的旧对头,我父亲可没有出首告过韦家,后来收编拆开韦家的人,也是请过圣命的,你着急,不过是想为江将军喊冤!”又认为江公绰贪得无厌:“江将军定下来谋逆,江家没有连带,也算是陛下的大恩典,你还在朝中,你只要把当年的旧事往江将军身上一推,还有你什么事?” 江公绰人是跳脱有些不着调,但今天他顶上真,手指尖一指自己鼻子:“哦,照你这么说,我当堂把罪名往父亲身上一推,我没什么事了,不过我就成了混蛋了。”再一寻思江青水老大人:“也挺混蛋的!家里争什么从来没有我的份,现在我三叔当家,我大哥不在,对了,让我三叔去大理寺对景!” 施氏兄弟同时一笑,施逢春正色对大哥道:“韦家的事是几十年前的旧案,就算平了冤枉,也不能算一件大事。大人们在乎的,是其后面是公主。大哥,”他沉声道:“公主名声一天比一天响,这后面谁最得益,得益后,又谁会倒霉?” 他用自己的眼睛传递着信息,施家,江家……还有均王和昭王两位殿下……。而施遇春只看到一个人,他低声道:“陛下!” 满室震惊! 第一个跳起来的是江公绰,他欢天喜地:“对对,当年真正的主使人,其实是陛下。”他一跳有多高:“好喽,让公主去威风去吧,她把持朝政,最后得罪的将是陛下。”对于这人半疯子,施遇春忍无可忍:“就得罪又如何,那是安陵的公主!” 他牙缝里迸出来的话,让江公绰安静下来,不过他眨眼间就坐不住,起身抬腿:“我还是走吧,反正这信我是说到了,不要以为光是对着江家来的。” 江公绰出门就来见均王,均王正等他回信,见他有了不慌不忙的神色,还以为有了什么好计:“你们商量的什么?” “到那一天,公主肯定会出来,她一定会为韦家撑腰,韦家的小子现在不是她的护卫,她怎么撑呢,肯定会说她胸怀宽广,韦家这事就算了,让她去说,等她说过,您就去问陛下,当年这事,难道陛下不在其中!”江公绰说过,均王气得脸色发青,去问那个糊涂昏晕的父王,他只知道喝酒和女人! 但是江公绰说出来的场景,让均王有了一个主意。他沉静的夸了江公绰几句让他走,看着他的背影不见时,均王开始咆哮:“小乔呢,几天又没消息了,去挖地三尺,把他找出来!”骂的一干人抱头鼠窜,均王冷笑一下,脚尖在地面上轻跺了一下,墙壁上,无声无息的滑出来一个门,中间有暗道下去。 最下面是一间幽室,有几有床,坐着一个目光呆呆的人。他面容和江公绰有几分相似,但比他更年长些。 见均王下来,他一动不动,嘶哑着嗓子道:“外面怎么样?” “和你想的一样,那位公主将会大做文章修真强者在校园!”均王袖子卷起,手肘下亮出一把剑,开了鞘,明光四闪灿或群星。 眸子紧盯住坐着的男子:“江大公子,你要的东西!” 而施家,众人皆散去,只有施遇春和施逢春兄弟。施逢春是才耳语的倾斜身子,施遇春是惊得直了眼睛,转过来就问弟弟:“还留着那些东西,怎么我不知道!” “父亲说不要告诉你!”施逢春干咽一下唾沫:“昨夜有人进府里来,拿走了几样,上面件件都有许王府的表记。”他垂一下眼眸:“大哥是不是和许王殿下通声气,免得有什么闹出来不好办。” 施遇春眨眼就明白,冷笑一下道:“二弟,你还是实说了吧,这些花样不必在我面前玩。”他冷若冰霜:“当年是小妹一力举荐我去七殿下那里,而当时六殿下和昭王殿下都和父亲有些矛盾,为牵制我才去的,如今你拿我当外人看!” “不是拿你当外人看,是这件事怎么处置?”施逢春倒不否认。 施遇春责问道:“这些东西是有意让人拿走的是不是?好指着这件事和七殿下谈条件。”他嘟囔着,忽然就没了脾气:“倒也是个好主意!” “他绑得住公主,我们就绑得住他!”这是施逢春斩钉截铁的一句话。 施遇春从家里出来,身后“曹国公府”四个字匾额闪着光泽,还如新的一般。上了马,他肃然对匾额起敬,也默默起了一个誓言,决不能让它倒下! 他几乎不加犹豫也不假思索的来见许王,以他来看,昨天的事不是许王的手笔。如果是许王让人做的,就不是只拿几件走,打草惊蛇这般简单。 在书房台阶下,施遇春却了步。台阶上,碧红香软,只能是公主的侍女。再询问的对小厮们点个头,小厮们对他摇摇头,公主殿下在! 有了家里说过的一番话,让施遇春对公主本人有了迫不及待的打量。他熟门熟路走到后院,在微高一处站住,几处树叶间隙中,又是夏天窗户开着,隐约可以看到房内。 书案前,许王站着,微微俯身面有笑容,旁边一个螺髻高挽的人,笑靥如花,手中展开一个画轴。 画上人,和身边的人比一比,似乎一点儿没走样。 许王轻笑:“你画的?” 纪沉鱼仰起头笑:“我画的,你看我叫梅花吗?” “我说你这笨蛋,心里从来没有我,也画不出来。”许王还能调侃。 纪沉鱼嫣然:“你也看出来这画的人心中有你?” “有,一直就有,就是她嫁给别人,也心里一直认为我应该有她,她也应该有我。”许王回答得厚颜无耻,却是事实。 纪沉鱼把画放下,手按住认真的道:“还给你,再提醒你,你要成大事,不必和她过不去,也不必多生枝节!” 她面庞认真,像是只是来作一个提醒。许王笑一笑:“哪里有什么枝节,不过是些旧物罢了。这些东西,宫中多得是,你说是她画的,我还说是知默画的呢。” “那就扯不清楚了。”纪沉鱼好笑,双眸灿如明星:“是个很好听的故事吧。” 鼻子上一凉,被许王刮了一下,外加取笑:“从昨天,不,从去年你就想听,不告诉你,我这一会子没功夫!” 纪沉鱼“唰”地一下子退出去好几步,摆摆脸色:“非礼勿动,我是来还你画的!”拍拍屁股走人,忽然心情不错,对着两边繁花满径,拖长了声音道:“花虽然好,不可以画夺宝天师最新章节。” 书房后面的施遇春心中怦怦直跳,因为他认出来。那画的颜色,和模糊的画境,那是小妹亲手所画的殿下像。当时画成,还请他来看过:“几分像?”他步子迟疑起来,殿下对家里起了疑心,还是杀机? 但还是去见了许王。他反应极快,当时就进去。不给许王收画的时间,而许王也真的还没有收,还在那里对着看。见他进来,放下画,不改温和地问:“你来了。”顺手把画卷,交给一旁的小厮。 施遇春嗓子里的话堵在那里,他再用眼神跟着那画走,画夹在小厮手中,随他的走动一颠一颠的离开,施遇春讪讪然:“古画?” “一个故人的,”许王这么回答他。他笑容满面:“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和你说……。”施遇春满肚子的话没了引子,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走过来。 房外,添寿碰着了火石,把画燃着了。没多久,灰飞初如蝴蝶,再细碎为粉屑,有铁锹过来,把它埋在泥土中。 纸本是木中出,此时化为春泥,再护明年花。 回到房中的韦明德,在下午被纪沉鱼喊去,问了问明天去大理寺的事,再告诉他:“那画,我还给了殿下。” “啊,好,”韦明德一瞬间彻底明白,微笑道:“这样也好。”不放心上就好,只是怕你不知道罢了。 纪沉鱼温柔地看着他,从他眸中看,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关怀。他用这种方式表达了他的爱,提醒,呵护,又小心翼翼。 “你多大了?”纪沉鱼可没打算让他继续下去,确切来说,她目前没打算让任何人继续下去。韦明德轻声回过。不防纪沉鱼道:“是定亲的年纪,等官司了结,我为你寻个好姑娘。” 轻轻的一句话,对韦明德如雷击一般。瞬间,有乱草如麻,生长在心中,直到角角落落。乱草中,还有一双温柔,又如明珠般透彻的眸子注视着。 韦明德黯然神伤,他正是春心萌发的少年。他虽然知道自己无份,却沉醉在绮恋中。一句话,就粉碎了他夜里的梦中梦,心中的思中思。 纪沉鱼没有容他多呆,自顾自地喊来染雪:“下个月记得提醒我,前天来的几位老夫人对我说的有话,我怕忘了。” 再手捧起茶,对韦明德一笑:“想来是会害羞,这没什么,你再想想,想到什么来对我说,”也并没有牵强:“你要自己许,或是家里选,就来告诉我一声。” 自己又是他什么人,要为他定亲事? 韦明德走以后,纪沉鱼倚在榻上想心事。心事不太多,不过是想回纪家看看,再就是她的“工作”,殿下几时才登大位。 晚饭后,在院子里散步一回,回来要睡时,见月凉如水的阶下,有人快步走来。加财停在台阶下:“殿下有请公主殿下出门逛逛。” 纪沉鱼拂去睡意,没有多问。这个时候要走,肯定有事情要办。换上出门衣服,加了一件薄薄罩到头脚的斗篷出来。见一地星光下,许王青衫飘然,含笑在碧树下。 月光,把树染得通体皆碧,把他的人,染得如玉雕成。 他静静站着,仿佛站了许多,浑身上下不仅有凝定,还有着久远的坚持。他在坚持些什么,纪沉鱼觉得这个问题真让人头痛。摇摇头,晃出环佩叮当声,逃也似的钻进马车。 车门关上时,她心里忽然有了不安。似乎今天要去的,是她不想看,也不能碰触的大秘密。 马车徐徐而动,蹄声的的敲碎长街明月,也敲碎了别人一帘幽梦民国超级狂人全文阅读。 再停下来时,是一处高楼。纪沉鱼看那牌子,写着王记老店。店门大开,后面是两层又带阁楼的高楼。 许王在前面,纪沉鱼在后面,一步一步走到阁楼上,四面窗板全取下,有风涌来,许王站开一步,不慌不忙的伸出手,再看着纪沉鱼的眼光。 也许他的谨慎,也许是他的尊重,这一刻打动了纪沉鱼。纪沉鱼默许了那手指到自己身前,紧了紧斗篷。 “看,那边!”许王柔和地道。 他手指处,是重檐乌瓦,连绵房屋。没有许王府大,也看出来是官宦家。大门上有匾额,不过隐在门头下。只见到四盏大的红灯笼明着,昭示主人的不一般。 纪沉鱼猜测:“嗯,不是皇子府?”规格太小。再猜:“侯爵?”觑觑许王的面色,再猜:“伯爵?” 许王一乐,纪沉鱼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曹国公府。” 随着她的话音才落,黑暗里火起。有如从上到下泼了火药般,“轰”地一下子直冲入天。火光照亮整个曹国公府,只见人声乱喧,一片混乱不堪。 有的人往外面跑喊:“着火了。”有的人往里面去:“快出来!” 纪沉鱼被火光灼亮了眼睛,她只看身边的人。许王没有看她,他看着曹国公府中那起火的一处。那里,将埋葬他所有的旧情,从今天开始,再也不会出现。 他知道纪沉鱼在看他,可他没有转头。他此时不想和纪沉鱼理论,以他对纪沉鱼的了解,小鱼儿会有许多的话要说。 纪沉鱼把自己一肚子的话咽了下去,她应该说什么?这个人已经这样做了。她只觉得满天的星光全搅碎了,飞入自己的眼睛中,让她看不清左右,也分不清前后。 怎么有人,是这样来表达。 压力重重,难以承担。 她很想骂一句:“不是有了事实,就应该死心塌地喜欢你!”不用辩解的,倒是她的提醒。她是出于合作的提醒,倒不担心许王要想歪。而他这样做,又亲自邀请自己来看,是出于他的本意。 她想到了画中的情意,落笔的深情,几时看几时让人感动。可是再想那入了宫中的人,十丈软红中,必定也有快活时。她的心又硬起来,对着那久处深宫中的人。看着火光处来去奔跑的人,纪沉鱼淡淡道:“没有伤人吧?” “除非有扑火的。”许王见她肯说话,无论如何心中一喜,他还真的怕纪沉鱼扑上来怪自己,再让自己走开。而纪沉鱼冷静下来,不是你什么人,你放火烧皇宫,也由得你去。话,早就说过了。 这一夜曹国公府起火,烧了三间房子一处小院。曹国公夫人半夜里惊醒,惊颤着身子问赶回来的施遇春:“殿下是下杀手?” “不,母亲,他只是想和解此事!”面色被映得通红的施遇春不无怅然,他心中闪过一个名字,韦明德。 前天来的人,一定是韦明德。而想到了这个名字后,施大公子会怎么想,他只会想下去,是公主派韦明德来的。她一定早知道旧事,在逼殿下斩断前情。 有朝一日…… 才想到这里,曹国公夫人颤巍巍又问:“你几时辞了七殿下?” “母亲,我还要呆下去。”施遇春冷静地道:“妹妹还在冷宫里。” 曹国公夫人激动起来:“有一天是七殿下登了位,你妹妹还能有命在?”施遇春长叹一声,这种猜测现在人人都有,他道:“所以我要呆下去,除非七殿下辞了我王爷 我不是小三全文阅读。” 如果是七殿下想下杀手,不会只烧这几间房子。施遇春扶起曹国公夫人:“今夜再无事情,回房吧。” 第二天,施遇春依就往许王府中去,许王对曹国公府起火表达了关心,并赏了银子:“是我和公主的。”施遇春彬彬有礼表示了感谢。 今天大理寺审理韦家的案子,纪沉鱼并没有去,只是让人不时打听着。均王和昭王都没有到场,但是人人都关心这件事。韦老大人还没有到,韦明德一个人出堂,摆出来厚约一尺的控诉,足够主审官们用老花眼看一天的。好在书办主事全年青眼神儿好,当堂念了半天还没有念完,已经让听的人全坐不住。 这上面指控的人,从大品到小官吏足有上百人。当年的小吏,当年参与其中的人,无一不少,也亏得韦老大人记这么清楚,也让人明白韦家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弃过。主审官有三个,张大人王大人钱大人,张大人身下椅子不住“咯吱”响,仿佛他坐的是竹椅。王大人屁股左一挪右一动,仿佛他有痔疮。钱大人则与前两位不同,他笔直瞪着眼睛对着念的书办,忽的一下子出了一口长气,又粗又长,如潮落般伏下去,半天似没呼吸声,又呼地一下子来了一声处处皆闻的长气。 中午到时间就出来,三个大人午饭也来不及吃,先开了一个堂后会。交头接耳弄胡子摸耳朵足有一个时辰,午时到了午后,三位大人得出来一个结论,这是公主要显赫的一个手段,按照下面的流程,肯定是公主本人最后出马,当庭激昂慷慨陈词,说一番什么安陵国最重英雄,是英雄者理当嘉奖。 三位大人绿了脸为公主把台词先说好,到这里全明白了。张大人仿佛看来不远的将来:“以后这些反安陵的人,将有一半归许王殿下麾下。” “这还不止,公主为韦家都平反,说明了安陵国的气度,余下的那一半人,会好好思量思量。”王大人摸着三根老鼠胡子。 钱大人则眼珠子乱转:“我说三位,这立嗣的事,是不是我们联名先提?” 先到者有奖,先从龙者肯定有好处。 三位有了这样的共识,不管以前归着谁,全力以赴为公主殿下出现铺路。韦明德去了三回,韦老大人入都中。八月中秋后的一天,桂花香遍大理寺,这是最后的一次开堂。 纪沉鱼在宫中,头一天让人宫中请见过,云齐国君让她上午来。 幽暗永远飘着胭脂香的宫殿里,年老衰弱的国君坐在宝座上,身后散发出来的珠光宝气,更衬出来他的老人味道。行来行去的宫女身上,带着无尽的浓厚香味和妖娆。 看上去,似一个老枯枝,和无数俏花枝儿。 这场景,让人会有深深的悲哀,花季的少女衬上暗无天日的深宫,总似花瓶中栽的花,虽然花瓶好,却不如土壤中。 国君缓缓道:“当年的我,对韦公朴很是欣赏。”纪沉鱼生怕他说出来后面不好与安陵有关,待他停顿的时候,截住他的话头:“当年旧事,过去吧。” 少女明快的话语,激得年老的人眼中泛起血光,他死死的盯着纪沉鱼:“当年……。”忽然一阵猛咳,咳得他压在椅子扶手上,一只手扶着过来的宫女,半天直不起身子,也停不住咳。 这猛咳声,提醒纪沉鱼眼前这个人老了,又有着一国的权力。往宫殿深处看,纪沉鱼生怕这事情有变,毕竟这事牵扯到的人太多。韦明德压抑太久,他只想猛然一击。纪沉鱼站起来,翠金衣角闪在殿中金砖上,一步一步走到国君面前,国君还没有止咳,只抬起眸子,还是血红一片。 纪沉鱼沉声道:“当年旧事,可以过去?”云齐国君死死的咬住牙,看得他旁边的宫女惊吓得坐到地上美女隐私操控器全文阅读。殿中,只有纪沉鱼的声音和国君的粗粗喘气声,纪沉鱼放缓语声,笑容也加深子,柔声道:“多谢父王,那我去了。” 就此行了三个礼,后退出去。 脚步退到门槛处时,才听到里面传来一句完整的话:“当年的我,没有遇到这样的人。”纪沉鱼装没听到,这算是讨好? 身后多了一点儿什么,回身看,见许王殿下来到身后,他没有听到里面的话,狐疑地问:“父王对你说了什么?” “说佳儿佳媳。”纪沉鱼和他开了一个玩笑。 许王摇头:“不是,一定是别的。” 纪沉鱼再笑:“那就是佳媳。”挥挥手:“我让你不要来,你一定要来。这不,我还要去大理寺,你要来吗?” 快步走开。 许王不放心的又对宫殿里看了一眼,这一看,见里面似有眼光出来。两个人眼光胶着在一处,一个人是不甘心,而另一个人则是坦然自若。 许王也是大步离开这宫室的,他脑海中全是刚才的眼光。那眼光里的不甘心让他想明白刚才那句话大概是什么。他对空中飘浮的无形桂香抬起头,忽然明白一件事情,也许当年那个人入宫,父王就知道她和自己的事。 不然怎么这么巧,就偏偏选中了她! 好在是往事,还是已逝的往事。殿下出宫时,问公主已经去往大理寺,殿下赶去为公主护驾。马蹄声轻快的敲打在地面上,许王心情也不错。韦家的事,是个明眼人都会明白。不过是许王殿下水更涨船更高,以前对许王有犹豫有徘徊的人,经此一事后,也会大为改观。 他赶到时,公主殿下正在陈词。安陵公主是飞扬,又跋扈的。因为飞扬的她一来到,不听审讯,不听最后结果,往公堂上一坐,就开始说话。 她又是跋扈的,把一堆状词拿在手上,摇一摇,大声道:“才进宫中回过陛下,韦公朴大人堪称英雄。陛下说,当年旧事,就此过去吧。因为这状词嘛,”她对离得最近的书办示意:“烧了吧。” “这怎么可以?” “烧了……。” “白审了……” “没天没夜的不睡觉……。” 昭王也在这里,对均王悄声道:“六哥,这一招一箭几雕,我们就不会。”均王皮笑肉不笑:“不会就学呗。” 他心里痒痒的,这么样一个人,七弟哪里找来的? 同时心中隐隐作痛,又把小乔骂了一个狗血喷头,还不把真公主送回来!这狗才,以前白对他好了! 安陵公主就在人群中,公主亲审大理寺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会听不到。她凝眸看着那个自己,离得远,但气势张扬,和自己很是相似。她低声喃喃:“你扮的倒也不错。”要是自己在,也许也是这么做。不过,她再看往许王守礼,要自己这么做,得自己和他一心才行。 这么说,这个西贝货,是和那个风流俊俏的人一心了? 忽然杀气涌来,来得那么忽然,自人流中如一道乌箭,黑衣又黑巾蒙面,他笔直对着公主全身一击,口中大喝道:“安陵强贼,当我国中无人!怎容你收买人心!” ------题外话------ 明天的更新也在下午两点,见谅。 ------------ 第九十一章 ,真假公主 喊声正义无比,带着他多么的对,多么的正确。剑光横指,直对着场中那高华清贵的人。 顿时乱成一团,张大人“出溜”一下就奔到椅子下去。王大人直奔公案下面,而钱大人一歪出去,在地上往外爬。 护卫还是有的,拔剑的,张弓的……。 而那个人直奔而来,毫不犹豫。 纪沉鱼只笑了笑,说了一句话:“江大公子,殿下想还你兵权,总算找到了你!” 江青水的长子江公堂摔到地上! 均王恨恨的在心里骂了一句。 半个时辰后,安陵公主和小乔坐在牛车上出了城门。两边翠色中,公主颦眉若失,小乔见到,讽刺的道:“你后悔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她再不后悔,小乔快受不了。这位公主人极挑剔,就说身下的这牛车吧,只是一个车而已,每天要擦,亮得可以闪人眼睛。 “侍候您,不容易啊。”小乔赶着牛车这样说,公主撇嘴骂他:“不是快没有钱。”小乔“唰”地回身:“没钱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又要去当江洋大盗。” 公主“嗤”地一声笑。 “玩了这一年多,也该够了。你们安陵皇族可是身负一统他国的大愿。你到处存的私房钱全光了,你逼着我也当了几回大盗,至今几处衙门里全有名。殿下,你现成有丈夫养着,不过是同我玩玩,你回去拿钱,我们再出来。”小乔说得大大咧咧。 背后被捶了一下,公主笑起来:“我同你玩,也是你愿意同我玩不是吗?”小乔脸色黑一黑:“我倒是不想同你玩,不过你倒是肯?”他冷笑:“我们一路上你打听过那个人多少回?你当我不知道!” 公主好笑:“我一开始怕嫁个不中用如你的,再说不是你也乐意出来!”小乔松一口气:“你愿意回去了?太好了,不过你刚才也看到均王殿下,怎么就不喜欢他呢?”他很有遗憾。 “你怕他说你力事不得力?你随我去许王府,再告诉他我们两个人是内应,愿意和他合作!” 公主说过,小乔大喜,回身牛车也不管了:“真的,你真的肯接纳均王殿下!” 老牛没有了约束,见道边青草鲜嫩,拉着车就过去了。 车行出官道,离青草中还有一个小坑,老牛是没有什么,牛蹄子一甩就过去真龙兴宋最新章节。舌头快卷到青草时,身后轰地响了,车歪了。 正说话的两个人又笑又骂跳下车,也沾了不少草叶汁水。远处青山隐隐,近处青草飘扬。小乔含笑脉脉含情:“如何,你真的不会抛弃我?” “我抛弃你,你也不会在乎。”安陵公主笑眯眯,目光对着远山:“那个许王生得还不错,我不要他,他居然找了一个假的来?” 小乔苦笑:“不是我不在乎你,在乎你的人你不会要。这不,不在乎你的人,你倒上了心。还有,那假公主一定是许王找的,没准儿是皇叔……” “住口!”安陵公主眯着眼睛有寒光:“就是为了他,我才不嫁!”眼前闪过那轩昂强壮的人,安陵公主冷笑:“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对我母后一往情深,从来不能自拔。我小的时候,”说到这里不太愿意说下去。小乔太了解她,虽然心里痒得难搔很想听,也静静等着。 公主面上掠过阴沉:“我小的时候,才不过两岁,有一回他抱着我去御花园,哄着我喊他父王。哼,我全记得清清楚楚。” “那国君知不知道?”小乔惊骇万分。 公主昂起头:“谁管他知不知道,当时就那么一回,我后来就不记得。又大了几岁,父王天天让我学这个学那个,告诉我要嫁给他国人。我第一个喜欢的,是孟相国的远亲,他到宫里来当侍卫,他生得,”在小乔面上扫一眼,小乔莫明的有了寒意,手摸摸脸强笑:“生得像我?” “是你生得只有三分像他,你的鼻子不像,你的嘴也不像,但是你无奈时,比如我让你一起去当强盗,你苦笑,就有几分像他了。” 公主说过,小乔更苦笑了:“原来只有这么一点儿像!” 忽然摸摸头:“许王殿下有几分像?” “哪里都像,”公主阴沉沉:“他往那里一站,不像的地方也像了!”小乔生出醋意:“我就知道你愿意回去,其实是你相中了他!” 公主仰头一声尖锐的笑:“是吗?你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死的吗?”小乔只看她神色就明白几分:“我还是不听了吧,我去赶车。”他到这一会儿,才去把倒了车和虽然挣扎还在拼命吃草的老牛弄起来。 重新坐上车回住处,公主慢慢地道:“我父王问我是不是喜欢他,我说是,我要说嫁给他。父王第二天,派人送了他的人皮面具来,说这是我喜欢的人,以后我可以天天带在身边,天天看到他。但是嫁人,要嫁他要的人!” 小乔手一抖,老牛会错了意,牛车又直奔道旁去,又歪了! 再整牛车,公主在旁边笑容满面:“小乖乖,你现在知道我带你出来,是我多喜欢你吧,不然你哈,”她笑得和蔼可亲。 小乔把牛车扶起,愤然责问:“你让我当强盗,说想过过当强盗的日子,那张人皮面具是他的!”公主但笑不语,但是不回答也等于回答了。小乔恼怒万分,再赶车时头怎么也不回,气到不行时,骂了一句:“烧了!” “不烧!”公主笑逐颜开。 “那你给七殿下用吧,你看出来了,他多喜欢那公主,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有感情。”小乔心头一口恶气出不来。 公主笑:“我不给他用,”再温温柔柔的敲着小乔后背问:“再给你多一张人皮面具好不好?”小乔抖开她的手,还在生气:“给你的殿下带去。” “他的面具给谁呢?”公主悠然自得。 牛车第三回,又歪了神级系统! 可怜的老牛,打定主意这一回不起身。这赶车的,太没技术。 没技术的人抱着公主大笑:“你肯?哈,你肯这样?”公主板起脸:“为什么不肯!你一直是本公主的人,早对你说过,你偏要去跟什么均王,告诉你,他们一个个全死了,你就是国君,我就是皇后。”一手指头点在小乔雪白额头上:“现在赶车回家,我饿了,我要吃正午清泉水,加上枸杞尖芽,上好红枣,煮的汤!” “好好好,你要吃我的肉,我也给你!”小乔忽然遇到这种大喜事,是他从没有想过的。他继续赶车回去,想想自己以后将会当国君,以后受万人跪拜。 心,乐颠颠的飞起来。 两个人住在郊外,离别处全远的一处房子。周围密林茂密,没有人声。小木屋原本是伐木人冬天住的,现在没有人住,便宜了他们两个人。 这激励不小,小乔每天步子轻快。三天后来告诉公主:“许王殿下果然把江青水的兵权全还了江家,并且只给江大公子,不过他是殿下,以前江青水是和他分庭抗礼,现在收编在七殿下部下。” 公主正对着一处花坐着,听过笑道:“他有几分聪明。江家的兵权他强要了,别人不舒服。这不,他先占着,再给了江家。江家就和他再不好,这收兵权的人是受了他的情。那江青水嘛,估计死得理由正当,这收兵权的人以后对许王不好,别的人还会有微词。你看,这打着公主是收买人心旗号的人,自己收过兵权就没事了,别人会怎么评论,一箭好几雕!” 虽然秋天,日头也艳得人暖烘烘。公主舒舒服服往后倚在树上,喃喃道:“真的要回去?我怎么就是喜欢这种日子,要吃就吃,要穿就穿,没钱就抢,哎,对了,”她喊小乔:“昨天白天我看到的那一枝子珠花,晚上去抢回来。” “您还是想想大事吧,这小事,你不用费心。”小乔走过来,眼中全是支持:“许王全仗的是你的名头才敢这样,你不回去,那假公主能支持到几时,要是他倒了,难道你要嫁给均王去,说起来,均王殿下倒还愿意要。” 公主啐了一口:“他怎么不愿意要,他什么时候都愿意要!” 两个人懒洋洋坐在树根上,开始自己的复国大计。 “后天,假公主去宗庙上香,那里我有一个认识的兄弟,会要几个打扫的人。你也知道人来得多了,这打扫的,端茶的也要多,不过只要可靠的人。我知道他们挑人的条件,这不全弄好了。” 小乔取出一个小包袱:“你装成打扫的人,等到进去后,和一个丫头换过来,然后就直接进到内室中,我呢,在后门等你,要是不成,我接应你逃出来。” 头上挨了一个爆栗,安陵公主骂道:“怎么会不成!”打开包袱,见里面有一张证明身份的信件,还有几件旧布衣。公主微微一笑:“你这一回倒不用人催。” “等我们成了事,那旧的面具你扔了吧?”小乔原来不知道,还说那个面目做得好,现在知道是情敌的脸罩在自己脸上,打心里恶心。 公主拍拍他的面颊,把他耳朵一拧,娇笑着往房里去! 许王守礼带着纪沉鱼回来,应该告宗庙。不过全不是黄道吉日只能等着。钦天监订下的日子这一天,纪沉鱼早早的醒来,见沙漏时间正好。起来换上正装,和府门外的一众人等会合,浩浩荡荡去往宗庙。 宗庙在皇宫附近,国君带着嫔妃出现,拜过祖先,国君先回,余下人等在这里游玩。有繁花有弱草,秋飘桂香无处不在。纪沉鱼时而在亭子上和命妇们饮茶,再不然看水边儿的人玩一回鱼。半个时辰过去,染雪按流程请她去歇息,在最后面一排松涛下的房子里。 这里最多的就是松柏,总让人觉得阴森森悲伤的秋千。纪沉鱼歪在榻上快要入睡时,房门外有人说话:“宗庙的大人们让送给公主的汤,这是用后面的福德水煮成,一定亲手呈给公主。”染雪检查过无事,带她进来。 送的人不肯给染雪过手,自己弯腰到了纪沉鱼面前,亲手呈上,低声道:“请公主品尝,我在这里候着。”染雪不耐烦,外面等着也行。正要说话,见送东西的人抬了抬面颊,似乎是哪里不舒服似的一个小动作,纪沉鱼呆在当地! 看出来有异的染雪过来挡在两人中间,逼得送汤人后退一步,手中汤还举着,染雪正要去接,纪沉鱼开了口,温婉的道:“你出去吧,这福德水听说要自己喝是不是?”送汤的人低声道:“是,派我来,是公主喝汤时我来诵经。” 染雪犹豫一下,纪沉鱼再使个眼色她才出去。听吩咐把门带上,往门里看,见公主坐着,那个人背对站着,正在说话或许是在诵经。 纪沉鱼接过汤,淡淡地道:“是你吗?”安陵公主直起身子,小乔执意要让她化成别人,而她胆子极大又有胆略,就用自己的素容。她对着纪沉鱼看,离得这么近,看着这个人面庞和自己相似,鼻子也小巧可爱,嘴唇几乎一样大小,就是眉头也一样。最时新的眉头,两个人全一样。 只有眼睛不同。 纪沉鱼是沉静婉约,而公主是霸气天成。看人时,一个人似斜睨,一个人总如平视,可见区别,是在心的不同。 欣喜,狂喜,但压抑住的是纪沉鱼,她知道时间不多,抓紧时间问:“我怎么出去?”安陵公主愣了一下,双手就没有抬起来。纪沉鱼见她目光松下来,一笑,亮出自己另一只在袖子里的手,那手心里扣着一个小金铃,她笑盈盈:“我们俩总是有不同,你不把我安全送出去,铃声一响,你大事难成!” “好吧!”安陵公主心中是不安,犹豫,警惕心提得高高的。这个人似乎知道自己要来,似乎等着自己要来。她敲打道:“你真的要走?” 纪沉鱼完全明白她问的意思,富贵,权势,还有一个温柔体贴的人。可她怅然,在她心里,一直认为有这么一天,这真的人来了,自己不走也得走。许王殿下要的是大业,他要的不是纪沉鱼。 她出于关心问真公主:“你回来,是愿意和他成夫妻?”安陵公主早就想好的回答,轻叹一口气:“我受人误导,说他种种不好,我初时不信,后来我在外面无意中一一看到,我跟着他送你回都城的队伍直到这里来,我想,让别人来当我,是为难了人。”她含笑递过一件首饰来,宝光精华,是她最后余下的一件,轻笑道:“我用这个补偿你,你要不够,过上几天再来府中来见我,就说,就说是跟我离去的侍女叫小容,我听到这个名字,就来见你。” 纪沉鱼推开了那只手,看也不看那只首饰。她笑着道:“我只要我身上的首饰!”真公主恍然大悟,把她头上的凤冠看一看,纪沉鱼:“这个给你。” 一只手扣金铃,另一只手示意真公主跟着自己到里间来,和她离开一段距离,取下凤冠,再取下大件的首饰全不要,耳环镯子小些的花钿全留下,约有五、六件,收起来笑:“你说我经念的好,就赏我了。” 金铃在手中依然不放松,真公主见她这么谨慎,也佩服,一抬手,脱了自己外衣,再解,是自己的里衣,光着身子毫不羞涩的站着,甚至站得笔直,有想和纪沉鱼一较高下的意思。 纪沉鱼可没有这么大方,她只去了外衣,再把真公主的外衣捡起来,对她笑容可掬:“里衣,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 大家换过来,外面染雪已经在问:“殿下?”真公主回了她的话,她尽量模仿纪沉鱼的口吻,是平和俏皮的:“在念不见生人的经,你再等等。” 染雪还真的不敢进来。 接下来,公主和送汤的人走出来,公主摆摆手,尽显皇家气派的高扬起头:“你去吧,”纪沉鱼捏着嗓子学她说话:“谢公主赏极品人生兑换系统全文阅读。”她双手举着汤碗,一步一步退出房外,染雪在房门开时就一步进来,对她瞪了一眼,赶快去看公主,纪沉鱼出了房门,转身低头按她说的往一个小门走去。 小门里有人等得不耐烦,伸手夺过汤碗抱怨:“见着了,后面没什么好玩的,你要长见识,不过就是这样,快走吧,别带累我!” 他手指着一条路:“那边出门,小乔在那里。” 小乔?纪沉鱼想起来许王问过自己,在安陵宫中可曾见到一个叫小乔的人,又提醒自己如果有个小乔,那是均王殿下的奸细。 现在可以见到这个人了。纪沉鱼一面走,一面在想公主刚才的步子神态,她眼中永不磨灭的傲气。 走到门处时,已经琢磨得差不多。 小乔正意马心猿,不知道自己心里是盼着公主得手的好,还是不得手的好。要是得手呢,他就有国君之份,但是也可能公主变心变意,回头把自己做成人皮面具。要是不得手呢,再去浪迹天涯不成? 正想着,见公主低头出来。小乔心中一喜,又是一忧,迎上去低声道:“上车。”他没有多问,公主出来肯定是没成功。如果成了,处置假公主两个人商讨过。公主会把假公主放倒,毁了她的面容,先塞在床下。公主回去后,小乔再去找认识的人,就说收到消息有人要暗杀公主,和他悄悄去各处搜索。一搜出来,那个人只能答应私下里处置掉。 倒不用小乔多费心思。 现在公主出来,小乔多少也有安慰,边赶车边安慰:“再想办法,只要你愿意回去,办法还有。” 他动着脑筋往城外赶车,中间经过长街,热闹得人挤不通。纪沉鱼下了车,这牛车停在这里,下车很是方便。她下车后,才对小乔说一句:“公主已得手!” 小乔正在和前面两个人争执:“你堵上的,怎么怪我?”耳边传过来这样一句话,他大惊失色急忙回身,见一张笑靥,面庞是熟悉的,眸子里却全是陌生,她笑盈盈摆了摆手,大摆大摇,大步走入最近的一家客栈里去。 这客栈上面写着老店二字。 小乔认得,这是不小的一个客栈。但凡这种客栈,不可能一个后门没有。他知道,在外面带着杜莽客飘泊过的纪沉鱼也知道,因此她不着急的坐在牛车上,知道长街上必堵,还会有可以离开的地方。 惊慌失措的,不用说是小乔。他牛车也不要了,架也不吵了,跳下车就去追。这个人,不能放她走!公主得手,她是个活口才对! 没追几步,客栈里就没了纪沉鱼的身影,而身后有人破口大骂:“你这破车再不赶走,宰了你这老牛!” 小乔什么也不管了,手指扣在腰间刀上,人推三搡五的往里急追。 哪里还有人在! 这个人,眼睁睁从他面前走开,带着一腔秘密! 把客栈里找了三回,小乔知道遇上的不是一个闺中弱女。但凡大门不出,二门不出的人初出门,方向都找不到,何况是躲避人。 他应该回去宗庙见公主一面,离得远见她一个眼神也好。小乔转身出门,就见到车也砸了,牛也没了。 小二正在和人吵,见他出来上前拎住衣衫骂道:“你跑了,这车砸在我们门口挡生意挡财气,你快收拾了来!” 小乔倒是可以打出去,不过他现在也躲着均王。以前是公主强迫,现在是想到他以后的国君大计,小乔不敢声张,只能忍气吞声收拾好乐神无敌。 这一耽误,赶到宗庙公主已经回府,天色,近了黄昏。 纪沉鱼这个时候,正舒舒服服的洗热水澡。 她在牛车上就想得周到,一下车避入客栈人流中。她没有直奔后门,而是拉住一个人问:“厨房在哪里?” 到了厨房后,地上有烧过的木炭灰握了一把,旁边就是柴房,冲进去在里面把衣服翻穿,面上抹了几道灰,头发重扎,在这里还躲避了一会儿。直到有人来搬柴,吓了一跳,太黑了。骂道:“你在这里偷什么?” “我家里送柴的,我来看看这店里要不要柴,见你们都忙,就先来看看柴,”纪沉鱼陪笑塞过一吊钱去:“这里全是柴能偷什么,明天我当家的来送,请多照应。”又呆头呆脑:“刚才外面有人吵架,不知道吵完了什么?” 那个收了一吊钱,道:“晦气,让人把车砸门口了,正看着他在收拾。”纪沉鱼装模作样帮他还抱了一抱柴,约好明天来家住哪里人叫什么,出后门,还往前面看了一看,见那个倒霉孩子小乔正在扫地,纪沉鱼掩口一笑,去找金铺。 一件上好的滴珠耳环,原价五百两,卖了三十两。纪沉鱼不求价高,只要快成。得了钱去成衣铺子,险些被人赶出来,后来掏出十两银子一放,才买成衣服。她买的全是男人衣服,抱回去找了一个客栈换上衣服,从后门又溜了。 这一回她直奔银庄,报了一个名字,取出来五千两。重换成衣铺子,这一回衣衫不错,有人热情招待,重新再定了大客栈,纪沉鱼放心的,舒服的,洗澡去了。 小乔没有见到公主,垂头丧气往回走时,纪沉鱼才从热水里出来,开始她的自由第一夜。而这个时候,安陵公主正让人带着自己,前往许王殿下处问安。 她高傲的走着,一只手扶着恭敬的染雪。染雪欢喜异常:“殿下见到您去,一定很喜欢。”公主笑问:“是吗?我以前不是也问过,”她眨着眼睛:“一次两次总问过吧?”她心中忽然很舍不得,只怕小乔已把那假的杀了。她没想到纪沉鱼在短时间内,把她扮得很像。其实难度也不大,只沮丧就行了。 染雪小声道:“您也知道,只去过那么几回?”安陵公主微笑:“今天我不是去了。”染雪笑眯眯:“殿下让人备下您最爱吃的菜,都让人来催了几回。” 那假货扮得不错。安陵公主心中一阵猜疑,难道这个,真的是皇叔指使,而且,很得许王的欢心? 前面就到,几个小厮垂手出来迎接,安陵公主很满意。许王守礼着一件佛头青色新衣,飘然或天人,走出台阶来接,笑道:“今天兴致高?” “是啊,又一天没见你,我得来看看。”安陵公主说得轻描淡写,很符合她的身份。许王心中一紧,看出异样来。纪沉鱼会这么好,主动要和自己用晚饭?得哄着她好商议还得拿好吃的打动她才行,而且还要有好音乐好景色。 他再看一眼,人就僵在那里。只一愣神就明白过来,任是心在巨大的恐惧着,可是人,自然下来,许王伸出手,安陵公主把手交到他手上,自然和任何一对夫妻一样。可是这就不一样了。 不要说许王早就明白,就是染雪都觉得不对。她往公主面上一看,正遇到她高傲的,夺目的,光华照过一切人的光芒万丈。染雪眼里渐发黑,眼中现出和许王心中一样的恐惧来。许王对她使一个眼色,又对小厮们看一眼,笑着把公主扶进房中。 院子里,染雪往后退,退到树后去,膝盖一软,人摔坐在地上。添寿赶过来安慰她:“别怕,”他的腔调也不稳定。纪沉鱼当侧妃的时候,对于手放到殿下手上不是不行,而是她更喜欢的,就是并肩而行。 一个细小的动作,就暴露出来。 “公主还在宗庙里?”染雪拔腿就要过去纨绔世子妃。添寿拉住她,沉声道:“你不要急!”往房中看一眼,低声道:“听殿下的!” 房门紧闭,许王一甩手,把公主按在自己膝下,他手中加力一字一句地问:“是你!”安陵公主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发现,难道那假货天天和他分居不成?事实上,原本的那一对人,是天天在分居。 只是一个用晚饭的殷勤,在许王这里从回都城,都是少有的。纪沉鱼希望他一直自己呆着,自己呆着。 安陵公主试了试力,这个人力气肯定大过自己。她手中剧痛,还能笑得出来:“我回来了,这难怪不好,你要什么,只有我能给你。那个假货,她能给你什么?”许王的只一声“是你”,公主也能听出来他知道那个是一个假公主。 许王手渐渐松开,公主重新站起来,看着这个身高过于自己的人,娇媚地又给了他一句:“你不喜欢我吗?” “喜欢,”许王也有了笑容,而且温柔上来,他双手温柔的一左一右揽住安陵公主的肩膀,再搂到她的脑后去。他亲切的似要吻下来,而公主则娇笑着仰起面庞,在她脑后的袖子里慢慢滑出一根黑黝黝的绳索。 无声无息中,扼上安陵公主的脖子。 这个结,扣在公主的前面来。许王双手一错,紧紧收紧。他温柔亲切地道:“这世上,只有一个安陵公主。” 安陵公主几乎没发出声音,软软的倒了下去,就此断气。 许王踢了她一脚,大喊一声:“添寿!”添寿就等这一时,和染雪几个人一起跳进来,见公主倒在地上并不在意料之外,只是添寿小声道:“殿下何不问些东西出来再杀?”许王暴躁:“你看她会说吗?再说留下来多生枝节!”他先抬眼添寿:“快去宗庙,不要让人发现什么,公主走,一定有人知道!” 他说的这个公主,指的是纪沉鱼。添寿去了。 许王再看染雪,人也稳定下来:“公主病了,以后你只和离花进她房里,汤药全由你们经管,不要别人进去,也不要多探病。” “是,”染雪怯生生又说了一个消息出来:“请殿下快去沈记银庄,查一下奴婢的名字下面还有没有钱。” 许王大怒:“什么!” 染雪跪下来:“是刚回来的时候,公主对我说她的私房钱想给纪家,又怕殿下知道会怪,她让我变卖两件不常用的首饰,悄悄的存了进去。” “砰”地一声,许王踢翻椅子。 染雪哀求道:“殿下息怒,公主一定没有和真公主勾结,一定不是,以奴婢看,一定是公主在宗庙里遇到真公主,对了,下午那个送汤的人很是可疑……。” “加财!”许王大喊一声:“快去宗庙查!”加财飞快出去。 门帘子重新恢复自如,殿下双手按在书案上,只觉得心中痛不可当。染雪的话,和真公主的轻易得手,只能说明纪沉鱼参与其中。不管对她多好,她还是迫不及待要逃开。对着地上还在解释的染雪,许王有气无力的再喊来第三个小厮:“有福,去沈记银庄。” “这一切,全是真公主的错。”染雪解释得泪流满面。许王定定心,打心里盼着那钱被人取走,被人取走了,就是鱼儿还活着。 那钱只能是她取走,也只有她知道。 他轻蔑的看一眼地上的真公主尸首,再喊过第四个小厮:“把她拖到暗室中去,用冰镇起来。如果……”他闭一闭眼,痛心地道:“就用她发丧,如果公主还在,把她消了!” 最先回来的是去银庄的有福,他回来比较快,而且气喘吁吁加紧回来,一进书房门,就迎上许王和染雪关切的眸子,许王心中微微的颤抖,这等的一会儿,他已经迷了方向贪欢,攻身为上最新章节。他心里想一定还在,可是他知道自己过于关心,想的就未必对。他盯着有福的嘴,猜一猜那动的方向,是在还是不在? 有福很机灵,跪下来叩头:“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许王心花怒放:“你说。”有福笑逐颜开:“那钱被人取走了,取的人是淡紫色绸衣,面庞黑,不过生得端正,我画了一张图,银庄子的人说很像。” 刚才沮丧万分的许王微笑:“想来她又换了容貌,不过她没有面具这些,不会太失根本。”他心中气又腾地一下子上来,冷笑道:“研墨!喊韦明德来!” 等韦明德来的功夫,许王对染雪道:“这世上,只有一个真公主!”打发染雪回去:“公主病了,你去收拾房间!再到秘道里,把那个尸体销了吧,见不得人的东西,终归不能见人!” 染雪哭得两眼微红,很有几分主子病重的样子,出门笑容满面,再一想不对,又重新掩面轻泣,迎面遇到一个家人问,染雪流泪:“公主好好的和殿下在用饭,突然病了,殿下正让请医生来看。” 家人在背后夸她:“很是忠心。” 韦明德过来,手捧着一个东西出去点兵,忽啦啦出府门而去。路上的人全躲避,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许王守礼正在布置:“这个敢来,后面总有接应的。前门后门全留神,有可疑的人抓回来!”一切布置停当后,他还是气得晚饭也不想吃了。 纪沉鱼,走着瞧,这一回让你乖乖自己老实的回来! 殿下发冷笑时,韦明德带人在纪家停下来。上前敲门,把开门的家人一推,板起脸:“奉刑部令,纪家勾结大盗,私藏贼赃,全家入狱!”手一挥:“带路,你家四老爷和老太太在哪里?” 家人吓得站也站不直,纪四老爷自己出来看:“是来的什么客人?” 见火把高举,一个英挺少年威风凛凛双手捧着一个东西站在那里,他对四老爷彬彬有礼:“四老爷对不住了,您的事犯了!” 一道铁链上身,把纪四老爷推了出去。纪四老爷连声喊:“哎,我犯了什么事!”旁边推的人很是亲切:“您老还是别说话,您要是说话,我们就要把您嘴塞上。”纪四老爷闭上嘴。韦明德再去后面,纪老太太已经得信,人颤抖着出来:“出了什么事?”韦明德大步上前来,想到这是纪沉鱼对自己说过的祖母,是个好祖母,他含笑躬身:“老太太,出了点子事,您今天晚上家里住不得了,请您出去住几天。” 再瞪眼丫头们:“收拾几件衣服,快,我数二十数……。” 不等他数完,一切东西全收拾好。韦明德扶起纪老太太,把她也送到门外车上。喝命:“去刑部大狱!” 余下的家人,全锁拿了,哭哭啼啼跟在车后! 刑部门外,是小厮圆喜在,他笑嘻嘻:“全弄好了。”家人们,全关在一个地方。纪四老爷,分了一个单身牢房。纪老太太,在他隔壁。这一对人一进去,又呆了一呆。这是哪家的的牢房,有床有被,气味芬芳。 第二天一大早,街头到处贴遍,与勾结大盗的纪家锁拿下狱,等待正法! 纪沉鱼正在一个宅子里,只得一进,有小天井,有樱桃树,有桃花有杏花,她一手交钱一手写房契,对经纪人笑:“给我找几个家人。” ------题外话------ 希望有月票……。安慰生病的人 ------------ 第九十二章 ,夫妻二人斗 纪沉鱼觉得穿越之乐,以今天才显示出来。小院,西风,还有四个新买回来的小孩子,都只有十岁左右,重活不能做,先只是个玩伴。 她没有想到许王会来找自己,从今天到这里,只买东西收拾房间,还没有出去过。偶然想了一下,也觉得那公主会管好许王,不然她回来做什么?而公主本人会不会来找事情,纪沉鱼对镜子照一照,既然敢出来,就不怕她找。 这一夜睡得十分之好,早上起来和小孩子玩了一会儿,出门逛街,并去纪家门外看看。还没有走近,先看到告示。一堆人站在下面听人念,边听边摇头:“没有想到,真是没有想到。” 还有人道:“外面看着大宅院气派,没有想到干这种事。” 纪沉鱼正要过去看,见一个熟人走过去,他低头匆匆,步子快而凌乱,像是心中有无数心事。面上又有泪痕。 武其安! 他身后还有一乘小轿,小轿旁走着武其宁。小轿里有人半打窗帘往外看,也是满面泪痕,用帕子掩住半边脸,这是已成亲的纪五姑娘。 纪沉鱼才一愣,纪家出了什么事?马上面色唰白,瞬间就想明白。她自问这几个人未必认得出自己,快步隔着人流从另一边往纪家去。 纪家门口,有人正在嚷嚷:“这怎么可能!”却是王大宝和姜氏。在他们身后,站着纪二姑娘纪三姑娘,大门上封条紧闭,在她们发后若隐若现。 封条! 纪沉鱼脑子嗡地一下,听不清他们在嚷什么,急步又去看告示,这一看,心里冰凉! 她愤怒了,有了真公主,还要假的?这个人……屡次三番逼自己回去,就和自己过不去了!纪沉鱼很是生气,差点就要冲到许王府中去找他! 回去整气了一天,纪沉鱼坚决不回去求他,她气得嘴唇咬得通红,决定看看许王到底想怎么做! 不用问,是他干的事! 第三天得出门,全打听去了。自己不回去,纪家当然不会有事重生之幸福时光最新章节!当天寻了三个有名的状师,托言是纪四老爷的老友,让他们去找武其宁,帮他们打这个官司,代了解事情。 这一晚上气得又没有睡好,认为这个人简直贪得无厌。几次提笔想修书给他,郑重警告他快放了纪家的人,又一个字不想写,把笔扔下。 信还没有写,第二天又出了事情。一个状师带来一个消息:“杀了一个人!”纪沉鱼一屁股摔坐地上,不等起来就问:“是谁?” 她心里怦怦跳,是个丫头,是个家人? 状师心想这老友也太关心,帮着告诉她:“是一个亲戚,叫王大宝。”纪沉鱼定定心,觉得这个人死就死了,这就能站起来,从容不少:“怎么死的?” “这个人惹到许王殿下,我们几个人商议事,他跑过来,说要去找七殿下,又说纪家里有个四表妹,以前侍候过许王,武家二爷听过,拍着大腿说自己怎么就没有想起来,他就和王大宝去了,去了不知道说的什么,这位王大爷当时推出来,在许王府里人头落地,武家二爷吓软了,是被人送回来的。” 状师也只知道这些。 此时的许王府里,许王也余怒未息,又把添寿喊进来:“去那个姓王的家里看看,再有人乱说话,关起来乱棍打死。” 添寿答应着出去,心里想这个人也是找死! 才一出门了,遇到加财回来,两个人互相笑笑,一个往里,一个往外。许王气平一平才回加财:“她在那里住的挺舒服?” 查出来多一个人很容易,有里正有地保,一问就知道哪一条街上新来了人。 加财陪笑:“不然去接?” 许王抬手摔了一个东西,又怒火中烧:“不接!”他咬牙道:“去,再贴告示,纪家的人三天后宰一个,有愿意看的,去菜市口好好地看!” 告示重新张贴出来,纪沉鱼心往下一沉,她回去想了半天,知道这个人来真的!她也曾试过用小容的名字去找公主,有人回答她公主病重,纪沉鱼皱眉,前几天见不是气色很好,面红如玉! 坐着身上寒冷上来,才发现外面起了北风。到半夜里,小雪淅淅下来,地上白茫茫一片。纪沉鱼抱臂对着雪花坐了一整天,不知道该怎么办? 让她回去?正房里还有一个公主。他准备怎么安置自己?给公主当替身! 纪沉鱼火大起来,也因为纪家的事她心烦意乱,冲到房里披了一件雪衣,伞也不打,再冲出门去。 她不知道许王出门没有,但是站在大门外的街道上候着。雪,还是小而又小,积少成多,却下得房屋渐雪白。纪沉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身子冻得冰凉,她只直直看着路的那头,天近黄昏,要么他会出去,要么他回来。娶了公主身价见涨的殿下,不会闲得在家里红炉暖酒,就此不出门。 天黑下来以后,路的那头出现许王的马车。他闭目在车里坐着,只要一闲下来,他就气得想去揍那个人! 纪沉鱼眼睛眨也不眨地对着车里看,她知道她明白,她知道那个人会看到自己! 马车不快不慢地走着,许王忽然打开窗帘,路边灯笼下面,站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人。雪帽只掩住她半张面庞,许王心里一酸,颤声道:“停车!” 车停下来,车门打开,许王端坐着面无表情。听着有人上了车,车门被人关上,再重新驶动起来。 他没有睁眼,怕自己睁开眼睛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纪沉鱼说话了。 她一说话,满腔气愤压也压不住,全是指责:“你为的是大业,真公主回来,我不走留在这里作什么珍居田园!纪家没有招惹你,你怎么能这么做!” 许王以为自己可以忍着一直不理她,只听两句他就火大,同时是愤怒,许王眼中的怒火,明显盖过纪沉鱼,纪沉鱼愣了愣,又恼火了:“你气什么!” “真公主在哪里?”许王阴森森,眼底带着风雨欲来,身子也微往前倾,恼怒道:“你给我找出来!” 纪沉鱼大怒直到身子,头“砰”地一下撞到车顶,哎哟一声摸着头,心里又痛又酸上来,泪眼汪汪摸着头,还在大怒:“就在你家里!” “要是没有,今夜给我跪雪地里去!”许王咬牙切齿。 纪沉鱼见他底气这么足,她就没有底气。底气一弱,想一想这公主行事于一般人不一样,洞房花烛夜都往外跑,兴许又跑了,她气弱下来,弱弱地道:“我真的见到她,她和我长得一样,” 许王一口打断:“你骗鬼去!”闭上眼睛,继续一个人生气。纪沉鱼傻了眼,不容他一个人清静:“哎,真的没有,怎么会,不信你去问宗庙里的人,有个人给我送汤,就是她扮的。”她有了底气:“没准你们合起来耍我呢,家里你肯定全安排好了,马车调转头,去宗庙!” 许王睁开眼,皮笑肉不笑:“我累了,先回家去!你鬼话连篇,一会儿家里一会儿宗庙,离家近,先回家!” 他这般强硬,纪沉鱼倒吸一口凉气,又不肯服输,道:“那先放了纪家的人!”许王嘿嘿冷笑几声,马车停下来,到了府门口。 纪沉鱼先下了车,也不等他,飞奔而去,直奔自己房里。门被她“砰”地一声撞开,染雪和离花从房里出来,惊喜交集:“殿下!” “那个病重的呢?”纪沉鱼直冲到房里。见床上只有空被子,再无一个人影。染雪在后面哀哀指责:“好好的,您在宗庙里就不见了,那个送汤的人走了以后,再也没有看到您,公主,” 她仰起好纯洁的面庞:“您是怎么出去的?” 离花手快取来几件女衣,殷勤地道:“快换上!”纪沉鱼心底一股酸气上来,顶得她气往上冲,头也晕起来。她在房里走来走去,嘴里喃喃:“人呢,人在哪里?”这安陵公主气自己扮成她,存心不让许王好过,把自己哄出去,那她的人又是怎么出去的? 根据纪沉鱼的经验,看她的人足有上百。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 她气到狠时,心平静下来。坐在榻上喝着热茶,耳朵丢给两个多话说离情的丫头,自己一个人坐着想。 想来想去觉得不对,要么是这两个丫头和许王串通好,要么就是公主跷班,不会自己弄错。纪沉鱼眼神儿阴阴在地上扫来扫去,手指在袖子里取出一个东西,这是外面买的一个小玩意儿,核桃上面刻花的小耳珠,是自己玩的,她手指装着往榻角上一拂,再取出来笑:“咦,这是什么?” 染雪和离花一起过来看,两个人脸色惊了一惊。才要强笑:“是哪个丫头调皮放的吧?”纪沉鱼已经从她们震惊的脸色上明了,微笑道:“是吗?也许是公主放的,我再找找。”她笑嘻嘻:“只怕还有什么。” 装着手指往榻角去,见染雪和离花惊慌失措,强自压抑着上前来。纪沉鱼心里恨得要吐血,当然只恨许王殿下。丫头不过是听他的! 她这几天的气总算有了出的地方,故意手指在榻角晃来晃去,看能不能诈到染雪和离花,再拿着这外来的,不该在公主房中的东西去诈殿下。 说什么丫头放的,开什么玩笑异界之步步生莲全文阅读!这房里平时进什么人,都是有名有姓的! 想着心事,手指不知不觉深入榻角。 忽然指尖一凉,多了一个硬物。纪沉鱼故意道:“咦,又有了?”染雪和离花无奈的对看一眼,那真公主是在这房里坐过,天知道她做过什么。榻上本是她可以睡的地方,她要留下来什么很容易。 染雪苦笑:“我来取吧,仔细有尖刺,扎到您的手。”纪沉鱼对她笑容满面:“我自己来,这里,想来没有人敢放东西,只能是我自己,让我看看,又多了什么,难道我记性差,不记得了?” 离花也苦笑。 这个东西紧塞在榻角里,花了力气才掏出来,放在眼前一看,纪沉鱼眼睛一亮。 这是一个小小的耳珠,却不是她的。 眼角见到染雪和离花全惊了一下,她们对于纪沉鱼的首饰当然清楚,这个东西也不是这房中的人。染雪上来拿,笑道:“这是哪一个调皮放这里的,公主给我吧。”纪沉鱼得意的笑,不给她,手指抚摸着,小眼神儿阴沉沉,抚到上面有刻痕,放在眼前一看,纪沉鱼大喜过望,上面是两个字“小乔”。 这东西并不值钱,是安陵公主和小乔路上买的,小乔刻了字,送给她。公主怕被人看到,又不愿意丢,塞到了榻角,以备自己晚上来拿。她和纪沉鱼换过后回来,只找到榻角是个放东西的好地方。 纪沉鱼放声大笑,笑过出门去找许王。许王守礼才在书房里坐下,心里又喜又酸又不知道什么滋味,外面有人回话:“公主殿下到!” 许王双手盖在面上,真的不想现在就见她! 纪沉鱼得意洋洋进来:“殿下,” 听到不是要吵架,许王还是喜欢的,他抬起面庞看着纪沉鱼的欢天喜地:“怎么了?”纪沉鱼把手中一个东西放在书案上,人立即沉下脸:“真的公主呢,让她出来!” 许王比丫头们镇定,漫不经心扫一眼:“这是什么?” “你自己看,上面写着小乔两个字,你还记得你问过我,小乔是六殿下的人!”纪沉鱼笑得很讽刺:“陪公主不要你的人,就是那个叫小乔的吧?我从宗庙里出来见的那个英俊的小白脸,应该就是他!”她喃喃自问:“难怪叫小乔,生得是可以叫小乔。” 可以大怒了,纪沉鱼怒声道:“一,放人!二,你们想怎么耍我?” 许王气得没跳起来,怎么耍你?在这个人眼里,自己就是只会耍她!他冷冷站起来,推开椅子转身往窗户去,纪沉鱼还没有明白过来,殿下推开窗户,北风夹着雪花呼地倒灌进来,殿下在北风里,跳窗而出! 不想和这个人多说一个字!不知道是什么脑袋! 纪沉鱼明白过来时,许王已经走出好几步。她追到窗前挥着小拳头:“哎,你哪里去?”北风中,衣衫飘动的许王潇洒的走了,头也不回,一个字也不回。 听到里面喊声,小厮和丫头们一起过来看,大家要笑又不敢笑,把纪沉鱼劝回去。纪沉鱼也气得在跳,本想死守书房,不信他不回来,又一想这府里房子多,自己也看不住,怏怏不乐的回去。 这一夜,谁也没有睡好!纪家的人没出来,纪沉鱼还得找他。一夜问了无数次,许王出府不知道哪里去住。第二天没有回来,纪沉鱼把小厮们一通盘问,人人劝她不要着急,不过全劝她一句话:“和殿下好商议!” 纪沉鱼只想啐人,不想和人好商议!就是想啐人,这个人这一夜又没有回来。纪沉鱼第三天早上在大门口上等着,好似望夫石。站累了蹲着,蹲累了站着原配宝典最新章节。旁边有椅子,她在赌气就是不坐。 许王收到消息,觉得这事不面对也不行,不然公主本人在大门上蹲着,也不怕人来人往看到。他回来,见到大门上石狮子蹲着,旁边果然蹲着一个大红雪衣的人。见到他,人飞奔过来,纪沉鱼气到不能再气,又深觉自己不知道陷入什么葫芦里,又扮飞扬跋扈的人惯了,在许王面前也一直飞扬跋扈,伸手揪住许王衣襟,杏眼圆睁:“放人!” 许王冷冷瞅着她,和她揪自己的手指。只想咬一口! 公主殿下收敛一下,语气缓和一下:“先放人,他们又没有错!再说我回来了,有话我们好好说!” 不说还好,说过许王愤然夺过自己衣襟,讽刺道:“你几时和我好好说过!”越过她的身子就走,纪沉鱼被这话打得愣了一下,想想自己也不是全有理,小步跟在他旁边跑着,开始低声下气:“不是她回来了,为了殿下你的大业,我勇于牺牲小我,成全殿下你的大业……” 身边人步子一停,一把拉过她到自己面前,手指点在她鼻子上,许王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有能耐,咱们就狠到底!” 说过拂袖而去! 傻呆呆的纪沉鱼在后面跳:“哎,咱们自己人,有什么可狠的!”许王充耳不闻,大步往前,走得飞快。纪沉鱼小跑着跟上,又有雪里滑,还不敢跑太快。见前面那个人不怕滑,又有几分羡慕,就在后面喊他:“哎,等等我,我还有话没有说完。” 那个哎理也不理。 明明看着他进了书房,隔开十几步的纪沉鱼再进去,见窗户紧闭,一个人也没有。她悻悻然回去,晚上过来院外看有人影,闯进来,又是一个人没有。 纪沉鱼问添寿:“这天冷,狱里冷不冷?”添寿小声道:“冻不到也饿不到,就是您想放人,得殿下喜欢再来说吧。” “他什么时候才喜欢?”纪沉鱼翻翻眼睛,回去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让人去回许王:“公主殿下心情好,洗手做羹汤,请殿下赏雪。”许王道:“鸿门宴。”还没有尝过纪沉鱼手艺的他还是想看看。 到底是什么菜! 近中午的时候,公主殿下先让人来通报,过上一刻钟,她自己打着伞,染雪拎着食盒,看上去真不少,许王有了笑容。 纪沉鱼这一回来很是乖巧,行过礼笑靥如花:“我想了一夜总算想明白,你气我没说是不是,可是也不能怪我,公主来了,就让我走开。”许王收起笑容:“这些话不必再说,你把人找出来一起来见我。” “好吧好吧,你不爱听就不说了。”纪沉鱼笑眯眯:“我知道没对你就说不对,我特意煮的菜,向你赔礼行不行?” 染雪摆上菜,房里香气四溢,许王扫一眼,点了点头觉得不错。纪沉鱼娇滴滴的来请他入席,手按在筷子上先不许动,娇声道:“只怕你爱吃。” “我爱吃。”许王再看看,色香味全俱全,心里想这个人认错一回不容易,得捧场才行,笑道:“我全吃完。” 纪沉鱼还有点不敢相信,露出孩子似的希冀:“真的吗?”许王含笑:“真的。”纪沉鱼笑着双手送上筷子,笑逐颜开:“殿下请!” 许王笑着挟了一筷子鱼肉,闻了闻:“不错。” 染雪和添寿知趣退出来,觉得今天倒也不错。还没有出房门,又想多看一眼,这一看过去,见许王把菜放进嘴巴,脸色马上古怪起来。 纪沉鱼心里大乐,垂下头:“你不爱吃,是不是,你说你全吃完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说话不可信,殿下怎么会爱吃我做的菜断翠最新章节。” 许王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狠狠心咽了下去,长长出一口气:“卖盐的让你打死了!”这鱼,至少放了几斤盐在里面。 纪沉鱼吐舌头,再次可怜兮兮:“别的,你不吃了?”她眼中明显是笑意,人却让人怜惜:“我做了半天,特地向你赔罪的,我做得不好,我知道……。殿下你说过的话,算还是不算?” 许王对着另外几盘子菜看看,有一盘子明显是酸味,不用问,只怕酸倒牙。他不知道全吃下去是什么样子,又寻思自己的肚子没必要这么跟着受罪。耳边是纪沉鱼口口声声地道:“殿下你说话不算话。”许王抱起纪沉鱼,狠狠亲了一下。 纪沉鱼正扮得开心,冷不防被偷袭。大惊失色捶着他,尖声道:“无赖!” 换成许王笑容满面:“亲亲,你这一桌子菜,就不叫无赖!”纪沉鱼挣脱开,离开好几步,袖子掩在唇上,耐心被这一吻又弄没了,还是尖声:“放人!” “再做一桌子菜来,再来同我谈条件!”许王喝了一碗茶,这嘴里还是难过得不行。盐到极点时,不是咸,而是苦。桌子上菜还是色香味俱全的发散着,许王笑笑:“不是做不好,重新再做去!” 纪沉鱼沉着脸:“你先放人我再做!”许王对她脸蛋子瞅了瞅,再次拂袖,人悠悠然出去了。你不走,我走! 纪沉鱼回来,染雪忍不住道:“殿下,您就好好做一桌子菜,不就可以说话。”纪沉鱼沉着脸,离花也笑:“您心里有气,七殿下心里也有气,总得先把气消了,是不是。” 纪沉鱼翻个身子,打个哈欠去睡觉。 晚上愁眉苦脸在房里,不甘心又不放心,又出来一个馊主意。 第二天再来见许王,笑得好似一朵花:“我来陪你,”许王看也不看,纪沉鱼留下来。见茶凉了,去添上。添寿进来换,被纪沉鱼一个白眼儿撵走。见墨没了,也知道来研。午饭也赖在这里吃。这样过了三天,这一天中午,许王饭后去睡。纪沉鱼一个人坐在那里先是玩,候着许王似睡熟了,蹑手蹑脚走到衣架前,上面搭着他的衣服,衣内,有他的小印在! 呆了三天,把这个东西看到位置。手才到衣内,许王睁开眼睛,不无讽刺,却一句话没说。那眼神明显是说,就知道殷勤无好事。 纪沉鱼红了眼睛。 两个人对峙着,许王是又气又恼,纪沉鱼是又伤心又委屈。最后殿下翻个身,把个后背给了她。纪沉鱼飞快取出来小印,怀里有早就写好的手谕,“啪”地一声盖上小印,走出去喊人:“韦明德!” 韦明德也挨了好几天的白眼,因为知道是他去的纪家。好几天纪沉鱼见到他不使唤他,也不说话,今天听到公主喊,韦明德一下子就出现了,满面春风:“殿下您有什么吩咐?”纪沉鱼把手谕在他眼前一亮,大声道:“看清楚,有殿下小印在!” 韦明德当然是认真仔细看过,才陪笑:“我这就去!”纪沉鱼哼了一声,也不再进去,在榻上的雪衣也不要了,一个人冒雪回去,自己打开衣柜,把自己回来时穿的男装找出来换上,对染雪微笑:“帮我备车,我要出去。” 染雪去了再回来:“没有殿下的话,您不能出去!”熬了这几天的纪沉鱼怒气冲天往外走,在门上被人挡住。两个家人虽然客气,却不开门,纪沉鱼珠泪滚滚站在雪地里,半天不愿意回去。 有人去回许王,许王冷若冰霜:“喜欢站就站着,不怕病是自己的事!”那个人再飞奔回来和染雪商议,染雪硬着头皮来劝不知道劝了多少回的话:“您去和殿下好好说。”纪沉鱼转身回房,她就是不想和他好好说,知道他等着自己低声下气,知道他认为自己认错,知道他等着教训人。 她伏在榻上哭了半天一路飞仙全文阅读。许王知道又气了一回,这个人宁愿一个人哭个不停,也不肯来对自己认错。七殿下把笔一摔:“备马。”他还不想听这个人认错。 等到纪沉鱼哭完来找他,人又没有了,只有一句话:“身份相关,不可相认!”纪沉鱼知道这个人是来真的,其实她不是一定要大家面对面见面,只是想去看看纪家门上的封条是不是没了。 这一夜,耿耿星河下,纪沉鱼几乎没睡。再去找许王,遇到添寿来取衣服。纪沉鱼心往下一沉,问:“要出去好些天?”添寿小声道:“殿下在门外呢。”话还没有说完,纪沉鱼狂奔出去。 许王正在门外,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进去换衣,边和几个同行的官员们说话。见一道红衣闪现开来,他的头又开始疼。纪沉鱼气喘吁吁直奔大门,门上的人赶快拦住,纪沉鱼停也不停,人轰隆隆直冲过来,门上的人吓一跳,不敢再拦,闪了一下,纪沉鱼跳着出来,跑到许王马下,紧紧握住马缰。 风,吹得她乱发乱舞,她固执的仰起面庞,委屈莫明的久久看着,沙哑着嗓子道:“你,几时才回来?”她轻泣起来。 不要一走十天半个月。 许王心软了,伏下身子拍拍她脑后,低声道:“我明天回来,咱们好好说话。”纪沉鱼拧着身子嘤咛一声,手把马缰握得更紧,她手指绞着,仿佛是许王的心。 旁边官员们喜笑颜开,公主对许王越依恋,他们越喜欢。 许王被他们的笑容感染,心情大好,柔声道:“我今天晚上尽量赶回!”纪沉鱼不依的扯一下马缰,许王一笑,答应道:“我今天晚上回来,会晚,不要等我,有话明天再来对我说。”纪沉鱼抬眼看他,许王好笑:“真的!” 马缰这才松开,纪沉鱼垂下头慢慢退到马侧,那意思等许王先走。许王看看天,再不走晚上回不来,他打马而去,知道身后有两道目光紧随着,哪怕不是为着爱自己,许王也心满意足。 他说到做到,当天深夜赶回。下马时,鼓打三更。踩在雪地上,许王往纪沉鱼房中去。他心中涌起一阵奇异感,自从回来,他很少来过,屈指可数的次数里,这一回才真的是有人等自己。 隐意识里,他觉得自己不去看一下她睡着了,不放心。 纪沉鱼果然是没有睡,她想了又想,不愿意去睡。一个人披着厚厚的衣服,在廊下站着,对着白雪皑皑看过,再去看院门。 许王进来,第一眼就看到她。四目相对,纪沉鱼不无幽幽,许王微笑走过来,低声道:“不是说了我会回来。”就手牵起她的手往房中去,纪沉鱼往后挣一下,目光飘向别处。耳边传来许王的低声,他温柔地道:“过上两天,请纪老夫人进来相见就是。”纪沉鱼抬眼看他,低声道:“明天。” “好,”许王答应得很爽快,手心中的手握起来也很舒服。把纪沉鱼往房中带,纪沉鱼乖乖跟在后面走,一只手在他手中并没有抽出。一前一后走到床前,许王放开她,双手张起被子,温暖的笑上一笑。纪沉鱼没有避开,当着他的面除下外衣,钻到被子里。 锦被放下,许王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盖好,凝神再看一看,这就出来。房外走的人,难得的安心下来。房里睡的人,也异常的安心,这一夜,全是好睡。 纪家经过这样的风波,去了又放回,自己心里先疑惑得不行。纪老太太和纪四老爷母子两个人说了半夜的话,也没有疑心到许王身上。相反的,王大宝死,认为肯定是他说话不谨慎,而自己忽然放回,应该是许王殿下出力。 但是人家没有明说,所以纪老太太一早起来还在想,要不要去感谢一下。纪沉鱼不在了,平白去请安也没有理由。正想着,见丫头喜气盈盈来回话:“许王府中着人送东西来。”纪老太太满面笑容:“快请。” 她在狱中住着,并没有半点儿不好,除了心里不安定,别的算是休息得好网游之召唤徒弟。今天出来,身子倒比上一回好一些。来的人是府里的两个上年纪妈妈,和纪老太太问候过,使个眼色要单独说话,纪老太太会意让人出去,一个妈妈笑道:“请老太太收拾了,公主殿下要见您。” 纪老太太糊涂了,再一联想前几天的事,总觉得今天是祸非福,但是不能不去。她心里暗暗嘀咕,难道是公主对纪沉鱼在吃醋,一个死了的人,有什么醋可吃。要吃,也是年节许王府都有东西送来,公主回都城里肯定掌家,从家用上发现这一笔?她不怪殿下自己不出私房钱,反而更对殿下有好感。 战战兢兢随着人坐轿子来到许王府,纪四老爷随轿子过来。府门外并没有下轿,有人引进角门里去,两个清秀的小厮过来,躬身一礼,把四老爷带走了。纪老太太在二门外下了轿子,自己受宠若惊,更不知道是惊是喜。见四个丫头迎上来,又是一个雪兜子,请她坐上去,纪老太太连呼使不得,却不过还是坐上,欣赏着许王府中美景,一路行来。 去的正房,气派先不一般。廊下坐着几个丫头,院子里有几个小丫头在玩耍。见到了先哄地一声跑开:“老太太来了。”唬得纪老太太吓得不行,在这里怎么能大喊小叫。见又过来几个丫头请她下来,拥着她往房中去,一面走一面笑:“殿下早起还在问,总算来了!” 纪老太太如坠梦里。 房帘子打开,房中一股子暖香味儿先出来。有一个人珠围翠绕,不是坐着,而是站在门内几步,笑盈盈喜盈盈看着她。 身后帘子放下来,丫头们没有一个进来。染雪和离花把人全打发走,自己在房门外守着。 纪老太太应该先行礼,可她本能地要先看这个人,潜意识里,认为是应该这样。纪沉鱼走上一步,唤了她一声:“祖母。” 这一声,让纪老太太全认出来。这气派这面容,她一开始还只以为是相像的人,而纪沉鱼认为应该盛妆相见,珠宝闪得人眼睛花,以为纪沉鱼不在的纪老太太哪里会先想到是她! 这一惊,不是一喜,纪老太太上年纪的人,惊得身子软下来,纪沉鱼一把扶住,急急呼道:“送参汤来。” 染雪送进来。帮着扶纪老太太坐下来,把参汤给她喝了两口,胸前揉着,纪老太太这口气才上来,眼泪潸潸下来,哭了一声:“四丫头!” 纪沉鱼也泪落:“是我,真的是我!”纪老太太虽然心情激动,也还明白,没哭两声对染雪看看,染雪笑着出去。纪老太太一把抱住纪沉鱼:“怎么是你,不是见公主?”她这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纪沉鱼带泪笑着告诉她:“我就是公主!”纪老太太大惊失色,眼看着又气上不来,纪沉鱼再告诉他:“殿下的意思。”纪老太太马上明白,明白过来心情舒畅,只是还哭个不停:“那一年说你没了,我在心里怪你贪富贵往这里来,没有想到还能见到你。” 纪沉鱼一不做二不休,怕不好解释,索性全推到许王身上:“选妃的事,殿下后来告诉我,也是他的意思。他说我呀,和公主长得很像。” “哦哦,原来是这样。”纪老太太展颜而笑,不哭了,笑逐颜开:“原来是这样!”她笑容满面,捧起纪沉鱼的面庞看一看,欢欢喜喜:“你胖了,出挑许多。”这才想起来问候许王:“殿下好不好?” 纪沉鱼笑:“好呢,他能不好吗?”纪老太太微笑:“也是,光听说他就不错。”又低声问:“那真的公主在哪里?”老人心思灵,一闪而过问出来:“是怎么没的?”纪沉鱼心想和自己猜的一样,许王死不认帐,只能是他干了什么。 为安纪老太太的心,纪沉鱼笑盈盈:“反正不会再来。”她俏皮的手点在自己鼻子上:“以后我就是公主。” 纪老太太笑着哼一声:“看把你能耐的!” ------------ 第九十三章 ,绝世文章 纪四老爷被人引着来见许王,见院中青翠,内外进出的人不少。别人看他,他也看别人。别人看他是认得许王小厮,觑着眼瞅引来的是什么人。 直直的进去,也不通报,打起帘子就进去了。纪四老爷听到身后嗡嗡声:“这是什么人?”他心里得意非凡。 许王守礼满面笑容问候他:“听说吃了苦,身子还好?”他认真看自己的岳父,一团和气,满面慈和,和纪沉鱼先就是两种个性。许王只能猜测生纪沉鱼的那个人,兴许性子坚硬。 “多谢殿下救助,这真是无妄之灾。”纪四老爷伏身拜下来,许王守礼没有阻拦,但是起身虚让了一让,亲自扶起他,送到椅子上,命小厮献茶,含笑问过家中,只字不提纪沉鱼,道:“我这里梅花开了,请四老爷来赏玩,中午用过饭,再和老太太回去吧。” 他们一大清早过来,这也才半上午。纪四老爷喜中之喜的出来,还是刚才的清秀小厮,找来两个会清谈的门客,让他们陪着纪四老爷二门以外到处走。 纪四老爷悄声问了问,果然纪老太太是留下用饭。梅花扑鼻,香气盈怀。把他一半不安的心驱散,开怀游玩到中午。摆在景色好的暖阁里,许王缓步而入,陪了三杯酒,来见纪沉鱼。 没到房里,先听到里面的笑声。不高,却如流水沁出,点滴可闻。许王先一笑:“这就喜欢了。” 丫头们回报:“殿下来了。” 纪老太太万千之喜,认为这是体面。而纪沉鱼微嘟了嘴,人家吃得正喜欢,他来搅和?要么就是来要情。 门帘开处,殿下满面和气而入,头一眼在纪沉鱼面上打个转,打趣的笑一笑,不理她眸子里的不悦,来看纪老太太。 纪老太太虽年老,却极快的跪下来。难得的灵便。 “祖母请起。”纪沉鱼先于许王说了一声,许王跟上:“请起。”纪老太太起来,先嗔怪纪沉鱼一眼,怪她先于殿下多话,再问许王安。 丫头们快手快脚多摆一道碗筷,纪沉鱼颦眉:“殿下今天闲?”纪老太太又瞅她,许王大大咧咧:“陪你天天闲。”纪沉鱼鼻子里轻哼:“你前几天总不在吧?”许王讽刺:“不是你气的。” 各自坐下来,两个人相安无事,纪老太太对于这种对话不安,陪笑敬酒于许王:“殿下莫怪,四丫头是我膝下养大,不知礼仪。” 纪沉鱼扁扁嘴,许王大言不惭:“我从不和她一般见识。”不然可以气死。一只特大的酒杯举过来,纪沉鱼坏笑:“殿下这么好,我敬你大宋私家侦探!” 这是烫酒用的一个圆的酒壶,去了盖,成了大酒杯。 纪老太太使眼色:“四丫头。”纪沉鱼笑得更坏,许王守礼接过来,无所谓的手中晃一晃,吩咐人:“这个我记得是成双的,再取一个来,请公主同饮。” 一声公主,让担心的纪老太太心花怒放,她一直把纪沉鱼当成自己的孙女儿来看,忘了这个人变换身份,现在是公主之尊。 难怪殿下面前,嘻嘻哈哈,外加嬉皮笑脸。 一杯酒过去,是第二杯,接下来第三杯……。纪沉鱼桌子下面踢出去一脚,怎么还不走,你在这里,说话不方便。 许王袖子垂下,在那脚背上一弹,纪沉鱼险些呼痛,收回脚怒目而视。再忍几杯,忍无可忍,虚情假意的笑着:“殿下可以出去了。” “我陪你。”许王淡淡。 话说得这么明,纪老太太不能不阻止,起来对许王再次赔礼:“殿下不要怪她,”纪沉鱼忍气吞声:“人家要和祖母说话,他在这里就是不走!” 说开了,怒容满面:“外面没有人要陪吗?” “四丫头!”纪老太太更听不下去,纪沉鱼扑倒她怀里:“人家只要单独和你在一处。”许王微笑:“既然撵我,那我就走。”在门外回身慢条斯理,而且很占理:“我不来,你才会怪我。”纪沉鱼被堵得无话可说,盈盈起来送了他一送:“殿下慢走,”再扮个鬼脸儿:“多谢殿下。” “好说,晚上煮点儿什么给我,就是少放调料。”许王笑容满面,而且有出气的地方:“上次我说好,本来想送到纪府上去。” 纪沉鱼扑哧一笑,给他一个你得理不要总占着的小眼神,才把许王殿下撵走。 她若无其事,许王出来咬咬牙,是君子的,这仇必报。 午后,纪家母子回去。纪老太太下轿时就喜气洋洋,纪四老爷喝多了酒,面子上也光光。他先把今天遇到的几个旧亲友说了一遍,得意地道:“他们全不敢相信看到我在赏梅花。”纪老太太扶着他的手,笑容快要满出来,但是先不说,纪四老爷问一句:“公主和气?” “和气。” “有说到四丫头?” “一直就在说四丫头。” 回到房中,纪老太太头一件事:“都出去。”让纪四老爷:“坐过来,我有话说。”纪四老爷得意还没有说完,也觉得自己有话要说,坐在她身边。 “儿啊,你知道那公主是谁吗?”纪老太太再也不能忍耐。 纪四老爷笑:“安陵的公主,谁不知道。” “不是,”纪老太太凝视他,满面春风:“你认得的,我认得的,这家里人全认得的。”纪四老爷怎么也不会猜纪沉鱼,苦苦思索:“陈家的姑娘,在四丫头之后去了的,不会是她。”纪老太太又气又笑:“她你都能想到,还有一个,你倒忘了。” 见纪四老爷还不明白,纪老太太提点他:“你自己的女儿呢?”纪四老爷怪叫一声:“这怎么可能!” 见母亲笑眯眯,胸有成竹的样子。 纪四老爷用力拧拧自己面颊,让酒醒一醒,急切地问:“不是说没了,还有那坟?”纪老太太掩住他口,警惕地往门窗处看看,小声道:“在呢,正房里的不是公主,是我们家的四姑娘,你的四女儿。” 这消息太惊人神医毒妃,废物大小姐全文阅读!纪四老爷身子一滑,坐到地上。不等纪老太太扶,一下子又起来,大惊失色后,喜出望外。 他在房里乱走,似乎这样才能发散心中情绪,不住喃喃:“这怎么可能?可能吗?”纪老太太容他走了一会儿,让他回来,低声交待:“不能说。” “那几时才能说?”纪四老爷急出一头汗水:“怎么今天不让我见见?”纪老太太笑他疯颠:“公主见你,是怎么个说法。”纪四老爷固执上来:“那我也想见一见,好不好,现在是什么模样?” 对他酒吃得通红的面庞看,纪老太太笑容满面:“不好,还请你吃酒。”纪四老爷冷静下来,回去坐了一会儿,茫然道:“不对呀,我的女儿是公主,那前几天是怎么回事?再说那狱里也奇怪,不审讯只呆着,吃用不比家里差,还有书看?” “这事你就别再提,依我看,指不定是两个人闹了别扭,要是真的勾接大盗,不会是那个样子待我们。”纪老太太眯起眼,享受着午后难得的一丝阳光,透过窗纸过来:“这不是接我们去见?” 纪四老爷心痒痒的:“我也想见见。” 母子直说一个下午,有担心也有欢笑,纪四老爷一夜翻来覆去,见不到女儿真人他不安心。又有一件事拱在他心里,女儿是公主,那他是什么?是许王殿下的老岳父。 难怪今天客气过于常人。 他第二天一早起来,盯着沙漏看到半上午,往许王府里来。心里还是忐忑,先找昨天见面的小厮。添寿很快出来,问过来意,爽快地道:“既然来了,没有不见的道理,我作主,请您随我一同进来。殿下不见,一同去见公主。” 小厅让纪四老爷候着,添寿自己去回话。过不多时,同着两个娇丽的丫头出来,把纪四老爷带进去。 纪四老爷一行走,一行心里不知道是喜是忧。昨天还有心情看景色,今天只有看地面的心。直到正房外,才抬起头,见红墙碧瓦,处处带着皇家气象,他迷茫不已,自己的女儿?能当王妃? “公主宣四老爷进去。”丫头们的话,给四老爷当头一下,让他清醒不少。他如常般欠着身子,里面这一位公开的身份可是公主。 和纪老太太见面不一样,公主仪仗全摆出来。有人先行出来:“公主口谕,免于跪拜。”四面寂静,屏气凝神中,有衣衫滑过地面的声音,两行侍女先行出来,最后是一个人打扮得如神仙妃子,光华四射地出了来。 纪四老爷一眼就认出来。他嘴唇抖动着,心里是狂喜,却不能近前。纪沉鱼落座后,嘴唇也哆嗦几下,赐四老爷坐,问过家中安好,道:“听说昨天在看梅花,内宅里更好,只是外男不能擅入,因此没有相请。” 纪四老爷欢喜不尽,他只想着是自己女儿,就把外男不能擅入别人内宅给忘了。纪沉鱼也不记得这事,是才刚请纪四老爷里面坐,染雪提醒她。 各以隐语问话,也问个皆大欢喜。 正说着话,添寿上来:“殿下回来,听说来了客,请公主赐宴飞雪阁,那里偏了点儿,但是好说话。” 纪沉鱼欢欢喜喜:“是,回去说多谢殿下。”话说到近中午,有人回说酒摆好过去,见外面走来许王殿下,这一回纪沉鱼喜欢他来,和许王并肩前面走,纪四老爷跟在后面。许王不动声色揽住纪沉鱼的肩头:“雪地里滑。”纪沉鱼才笑着示意他不必,那一只不老实的手轻轻从胸前滑过,不规矩的按了一按。 愕然中,许王这只手再回来,又顺理成章的摸了一把。纪沉鱼涨红脸,有心给他一脚,身后是四老爷在,怕把他吓着。想拧他一下,又觉得还是他占了便宜。退后一步推开许王的手,这只手搂得紧紧的,再推,胸前那只手又过了来,不是紧衣襟,就是拂发丝,反正越挣扎它越在胸前划过来,划过去…… 纪四老爷对着两个亲密背影笑容可掬,可见多恩爱凤倾天阑最新章节! 前面的纪沉鱼脸紫涨得快要滴水,眼看着快走到地方,许王呀地一声似才想起,悄笑道:“回去换便衣来吧,这正装穿你身上,我都怕了。” “你不早说!”纪沉鱼低声斥责他。许王忍俊不禁,一看就是有心拉她走这一路子,笑道:“我只想着你要陪客,把这个忘了,”再眼睛亮晶晶:“我陪你去?” 纪沉鱼推了推他,转身就走。走开几步,听身后许王笑声:“四老爷随我来。”纪四老爷满心欢喜:“是是,殿下先请。” 在家里还想着这个是自己女婿,到这里一见他人物俊秀,什么都忘记了。 飞雪阁里好看雪,纪沉鱼再来时,去了凤冠,是家常衣服。阁子上侍候人不多,纪沉鱼伏身行了大礼,惊得沉浸在女儿是公主中的纪四老爷急忙来扶:“使不得,使不得,”再一想,有什么使不得的,又幻想一下,都说许王殿下要当皇帝,那自己女儿,以后是皇后?等她当了皇后,这礼还是使不得的。 一团喜气扶起纪沉鱼,纪沉鱼眼睛瞄着许王守礼。许王忍笑,和她眉来眼去,纪沉鱼白眼他,他就笑眯眯。纪沉鱼使眼色,他就装不知道。直到纪四老爷看出来,两个人眼来眼去也完了,便衣的许王守礼轻施一礼:“岳父大人,眼前相认不便,还请海涵。” 烟花升腾空中,也不过就是如此的腾云驾雾感。纪四老爷想也没想过,瞪圆了眼,张大了嘴,人都不会动了,还是纪沉鱼看不下去,喊他:“父亲,请入席。” 回魂的四老爷嘴从此没合拢,张着嘴就哈哈了。不过他技术高,并没有掉饭掉菜出来。 回来的路上,纪四老爷心乱如麻,想想纪沉鱼当上皇后,家里并没有可支撑的根基。殿下要是变了心?再想想才见到殿下和她恩爱如初,又把这种心思打回去。 左想一出右想一出,直到有个人喊他:“姨丈,雪化成泥水,你怎么没看路径?”却是武其安。纪四老爷见到他,内疚上来,才吃过酒,说要散,不要车送自己回来,只有他一个人倒好说话。拍拍武其安肩膀,武其安受宠其惊。 “其安呐,你最近诗文不错吧?想要什么官职,大了不成,闲散小官儿什么的,还可以有一个。”纪沉鱼有了好去处,纪四老爷觉得对不起武其安了。换成以前是纪沉鱼没了,纪四老爷只有恨自己的。 没头没脑的话让武其安纳闷,顺着答应,试探道:“姨丈有门路?”纪四老爷哈哈:“有哈,有,你和士文多走动就是。” 丢下他,自己负手回去。光看他身影,就是志得意满,与平时不同。武其安弄了一个摸不着头脑。 纪士文带着纪四老爷的亲生儿子在家里等他,见他回来笑问:“真是奇怪,四妹妹去了也有两年,许王府里昨天接祖母和父亲去,又有赏赐又赏酒,我想,是四妹妹的祭日快到了不是?”一语提醒纪四老爷,他本来心里有这件事,要给纪沉鱼庙里上炷香,现在人活着,一混就忘了。他犹豫不决,这香还是要上的,但是人活着,只能上平安香。 而且要去问问才对。 命纪士文:“许王殿下以前就说过,让你去他府上多走动,有的是文才高的人。明天你去吧,留下来吃过饭再回来。” 小的那个儿子跟着闹:“我也去。”被纪四老爷骂了不去,命他同去。 纪士文更奇怪:“四妹妹不在,我去了就心里难过。再说有公主在,妹妹是侧妃,我去怕人说钻营。再说就我去了,凭什么人家要留饭。想来祖母和父亲昨天那里用过饭,因此认为也有我的。”一个人笑:“这是许王殿下尊老罢了狂暴穿越。” “叫你去就去,明天你去,到门上找叫添寿的小厮。”纪四老爷大刺刺挥挥手:“这名字倒不错,添寿。你们兄妹也两年没见,难道不想?” 今天纪沉鱼还问起。 小的那个儿子还不明白,纪四老爷想想不必去。 纪士文果然第二天去了,回来喜滋滋见过父亲,又来埋怨祖母:“怎么前天不带上我?”纪老太太笑:“前天不是不知道,这不是我们全去过了,让你再去。一家子人全去了,让人家听过要怀疑。一个一个地去不好。” “难怪父亲说上平安香。”纪士文仰面长叹:“这是怎么曲折才来的?那公主去了哪里?”纪老太太笑骂:“低声!公主不是在那里。”纪士文一笑:“让我明天去效力,说先太高了不好,先六品吧,我本来不想,想想父亲必喜欢,我就答应下来。” 雪飘连天,也遮不住纪家的喜气融融。 均王半夜里醒来,觉得自己一头冷汗,他梦到许王登基,真公主对他嫣然的笑……。有人影子贴近窗户上,低声道:“有请殿下。” 房外,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均王血液几近凝固:“小乔!” “他才奔到街前,只说了四个字,公主已回,就断了气。” 暗沉的天下,只有雪光和均王的面庞是同样的颜色,苍白而无血色。均王脸色灰白得吓人:“公主已回?”回了哪里?他的心被紧紧摄住,最担心的事,就是公主回到许王府。 如果公主回安陵,这奴才何必拼死报信? 均王从牙缝里迸出话:“去许王府外看看!” 许王府外,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大红灯笼喜气洋洋,还是前不久贴的大红喜字,一如崭新。均王忧愁得快白头发,近天明时才想到今天是宫宴,假公主好歹也见过几眼,自己去一看就知。 他急忙穿戴,打马往宫中来。才到宫门,就见自己的心腹官员急急奔来,惊慌失措:“殿下,不好了,许王殿下昨天夜里又更换了太傅!” “换的谁!”均王急了眼,太傅是国之重臣,他常年在京里,当然是他和太傅关系走得近。许王换一个换几个均王还不当回事,现在开始换重臣,好似挖均王的命根子。均王急急的催:“为着什么?” 大冬天里,两个人全急出汗,那官员气喘吁吁:“昨天夜里陛下招许王和太傅等几人入宫,”均王心一沉:“怎么我不知道?” “是许王殿下提议,他说有重要的事求见陛下,陛下拿不定主意,就招太傅等人入宫。”官员急得结结巴巴。 均王一把拎起他衣领,怒道:“捡重要的说!” “七殿下说兵权散乱,又说他自己部下打的胜仗多,又说是公主的意思,强兵才能富国,要把几家军队编在一处,设一个兵马大将军,直属宫中管辖。陛下说这事太大,就让太傅等人商议。七殿下件件说是公主的意思,太傅大人说这是云齐国,七殿下说他眼里没有公主,不知道怎么说的,给他安的罪名是傲上犯上,其心可诛!” 均王眼前一黑,身子晃几晃。好狠的人,其心可诛这句话,足以杀人!当皇帝的,对于臣子犯上,或可以原谅。对于有二心的人,就是必杀不可。他顾不上看公主,大步流星往国君处去,身后隐隐有大群的人声。回身一看,不是仇人相见,也分外眼红! 许王守礼陪着公主,夫妻漫步往这里走。 均王定睛仔细地看,第一眼见到许王走得游荡,一脚往东,看雪雕,又一脚往西,去看冰枝血龙骄雄最新章节。公主面带不悦,絮絮叨叨在说什么。风,把她的语声吹过来,可以听到几句。 “什么重臣老臣,眼里没人的,还留到今天!”她眼角儿似看许王,其实目光越过他,似乎他是隐形透明人,那一点儿高傲,一点儿斜睨,一点儿俯视,就不再是夫妻相对,而似居高临下。 均王瞬间领会许王走得这么游荡,哪个摊上这样的妻子,估计全走这样的步子。谁肯好好去听她抱怨。 还没有抱怨完,公主用帕子打许王肩头:“说你呢,你倒没听到!”均王心如刀绞,这个只怕是真的。想想这个女子水性扬花,一会儿走,一会儿回,均王气不打一处来。 他只疑惑一件事,原先哪个是什么人?许王竟然没发现。沮丧蒙上他的心,均王明白了,原先的那一个,只怕是安陵国指派的。也就是说,许王到现在不知道自己娶错了人。 均王心存侥幸,余下的三分清醒,还盼着这高傲看不上人,还是假装的。他稳稳心神,决定看一看再说。 许王懒懒散散回话:“下了狱了,要杀人,总得有人来求情,有人来劝谏,能说杀就杀!”公主更来气,用帕子砸过来,在许王身上开了一朵鲜艳的花,她催促道:“快杀快杀,在我安陵国里,这种人全是赶快杀了的!还等什么!” 眼波一转,这才看到均王。公主哼一声,点一点头就完事儿,她从来如此,均王苦笑着招呼:“七弟,七弟妹。” “六哥正在烦恼,是为太傅吧?”许王明白的给公主使了一个眼色。均王第二个苦笑还没有出来,公主来了脾气,把许王捶了一下:“男人办事情,婆婆妈妈的不如我!”头一扬:“我去见父王!” 她脚步“蹬蹬”走开,许王轻吁一口气,怕怕地道:“公主脾气真要不得,六哥,难怪那时候你不娶她!” 均王心里恨,没有不娶她,是人家不嫁!他干笑:“七弟,那时候看你不愿意,现在看起来,是鱼水和谐。” 干巴巴的笑声,有如雪中冻得枯萎的干枝,脆生生的裂断开来,“啪”地掉落地面! 许王不叹气,但是摇头。没摇几下,前面的公主怒而回身,一句话也没有说,许王老实地跟上去,手扶着小腰身。 纪沉鱼红了脸,扮得像也不用扶你的腰对不对,活似七老八十。均王瞪着这只手,真是不脸红,也不是新婚燕尔,在外面呆了一年多才回来,至于这手扶在这个地方! 许王走一步,说一声:“老了,果真我老了,”最后才笑起来:“昨天夜里在宫中没睡,果然是不行了。” “啐!”纪沉鱼给了他一口,阴沉着脸转过身。均王也无奈,这……。算是个笑话。 上午宫里乱成一团,原本是个热闹的宫宴,现在女眷们哭哭啼啼的,官员们劝谏的,闹得从来听到政事就头疼的云齐国君一个脑袋有两个大,政事以前是均王和昭王管,现在又有许王和公主在,云齐国君只说一句:“朕头疼,”丢下这些人饮酒去了。 公主觉得这事和自己无关,抬腿要走,被一干人围住,一个劲儿的嚎。她想了想,道:“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比如太傅大人的文章,那是天下闻名。”丢下这句话,她也玩去了。 这一天有人玩得不错,有人实在糟心。糟心的人是太傅全家,回家东奔西走不得门路,最后还是太傅大人自己明白:“问公主她要什么文章?” 半日后家人回来,手里捧着一个题目:“论三从四德对女性的荼毒,论三妻四妾对仕途的损害。”太傅大人度量大,研究了一夜,写出来本年度名垂千古的好文章。从仕途,从经济,从男人的眼光对三从四德和三妻四妾提出一系列的批判。公主看过很满意,太傅大人当时回家御宝天师。在家里痛哭了一天一夜,把自己的妾全遣送出门。 一时之间,公主的名声如日中天,比她周济穷人的名声还要响。 许王当时正在和人喝酒,喷了自己一身。 他酒醉醺醺回来找纪沉鱼算账,手里拎着马鞭子进门,决定大振夫纲。纪沉鱼正坐在和人玩笑,轻笑嫣然:“我不打人,你拎着那个有用?”许王泄了气,把人全撵出去,声称:“今天一定睡这里!”去了衣服往床上一躺,打定主意不起来。 睡了一会儿,纪沉鱼没有来。再睡一会儿,纪沉鱼还在外面坐着。许王早知如此,也不奇怪。摇着腿把上面雪泥全抹在纪沉鱼被子上,在里面吟诵。公主听了一听,忍不住乐了,他念的是自己现作的:“论公主不尊三从四德对本王的荼毒,论本王没有三妻四妾,还没有公主垂怜对自己的损害。” 公主大人殷勤地送上茶一杯:“继续继续。” “鱼儿,等我如了心愿,我一定六宫充盈,宫宫有名份。”可怜的殿下抒发自己的雄心大志,公主殿下笑弯了眉眼:“那时候,不要再找我了吧?” 许王盛气:“谁找的你,这次你自己回来!”对于此类话题从来不想多说,翻个身子把床里也蹭上泥水,许王挥手:“三从四德你不要,你睡外面,我睡里面,也该你一回!” 纪沉鱼看着这个爱干净的人一身泥水的睡着,抿着嘴笑笑,出来另铺床去睡。这夜,和以前一样,也没有强迫,只有烛光闪了又闪。 七殿下的人气悍然上升,府门前人来往不绝,女眷们居多。云齐官场因为太傅大人的好文章接纳公主殿下,怕老婆的人拥护者众多。许王笑得跌脚:“早知道这样,这文章早写出来。”知默给了他一幽默:“殿下你还能笑人?”别人全在笑你。 许王认真严肃:“其实我来写,比太傅大人写得好。” 街上的媒婆生意大减,人牙子天天叫苦。青楼的生意倒好起来,老鸨扭着腰骂:“哼,还想赎身?现在不许纳妾了。” 路上遇到偷偷摸摸的花轿,一看就知道是二房。 深宫之中,还是花团锦簇。国君坐在宝座上,正在看均王呈上来的万民信。万民之愤,指的是公主殿下不让人纳妾,让妻子不生的人绝了后。国君晕乎乎:“这不生的人倒有这么多?”他手指着一个人:“这个是宫中的侍卫,有了三个孩子。” 均王沉重且痛心:“父王,您要看到的不仅是绝生的事,而是公主颠倒阴阳,牡鸡司晨。”他且很诚恳:“本来我以为七皇弟可以担当大任,现在看来,父王已老,只想安然过晚年,这担子还是我担了吧。父王您想,公主如此嬉皮,七皇弟不加制止反而助长,以后国事也这样的胡闹,如何是好?” “可是公主她……。” “公主嫁为人妻,她要是生气,也理当是七皇弟哄解才是,难道为了国运,七皇弟就此不管?”均王说得头头是道。 云齐国君还是犹豫:“安陵国要知道不高兴怎么办?” “我为父王建造起极乐宫,宫中有三百六十名美人,如果七皇弟担大任,先不说国事颠倒,就是养父王上,只怕您只有几个白头宫娥,每天寡酒无味……”均王分析得入木三分。 这最后一番话,实实在在打动云齐国君,他对着万民书看看,再看看均王手拟的诏书,再吞吞吐吐:“昭王要是不答应?” “父王,您先用玺,他们不答应是我的事!”均王还有耐心:“您说得也对,大位传我,昭王可能不答应,七皇弟可能不答应,公主可能不答应,父王老了,这事让我们自己处理去吧万化风流。” 云齐国君眨巴着眼睛:“极乐宫?” “是!”均王含笑。终于盼来了那一个玺印,他心满意足地登上前殿,命人:“击鼓,传百官,再请各位皇弟们前来。” 没有多久,大家一起过来,金殿上挤得满满当当。均王笑得很是含蓄,他的人也全布齐宫门内外。他含笑先不上金阶,而是交给内侍:“你来宣读!” 内侍宣读过,均王笑问许王:“七弟,这是父王的厚爱,我不敢推辞。”许王但笑还没有说话,昭王大声道:“慢!”他慢条斯理,袖子里也取出一道圣旨,交给内侍:“念!”内侍念出来,和均王的一模一样,除了名字不一样。 均王才傻眼睛,许王笑着扬扬手:“我这里也有一个,”他随手一甩:“不过我想,这也不必念了。”他笑容满面吩咐:“今天这笑话大了,揭过去吧。传礼部尚书,安陵皇叔晋王一行已到都城外,明天迎接仪式可曾办好?” 礼部尚书回话:“办好了。”均王和昭王一起傻了眼:“明天到?来多少人?”许王笑容可掬:“皇叔一行来了一万人,我沿途让人护送,来了十万人。先到的在宫门外,是五万人!” 这一语铮铮,惊得人心乱晃。许王扬长而去,均王和昭王对视一眼,则直奔极乐宫。极乐宫门紧闭,守门的铁盔铁甲,大声道:“国君有令,今天不见!” 均王怒极,想要辩认这是谁的人,又眼前发花,他们已经缩身进去。昭王还在旁边冷笑:“六哥,你手段也不错。”均王拂袖! 人人不差! 晋王一行,离都城三百里的地方。他心中疑惑,自从公主失踪又还,他本来是打算再派一批人给她,人还没有走,先收到公主一封信,信上潦草地只有几个字:“我已回,速派兵!” 凭他对公主的了解,这是真的。假的,只会跑得远远的,不会还要兵。但是这字,可能是匆忙而就,实在不是公主笔迹。人在急中写得不清也是有的,晋王就自己来了一趟。 他并不掉以轻心,随身带了一万人。中间围得铁紧的有上百辆马车,无人知道是什么。一路行来,漫天飞雪,也有绿草盈生。如那个人轻灵的眼光,等到去抚摸时,又冰冷得指中寒。 真公主回去,晋王发觉自己并不太喜欢。他心里希冀自己喜欢侄女儿,可她又打小对自己冷淡。 找不出任何理由。 晋王还不知道两岁的孩子也有记事的,几时想起来却不一定。 他面有憾色,觉得自己吃了亏。这不是两个公主全让许王占了便宜?晋王人亲自来,只想知道假的那个哪里去了。 再想找一个相似成那样的,后来再也没有找到。 过了一天近都城,礼部里来迎,三位殿下各怀心思来接。均王不无沮丧,认为自己失去一切机会。昭王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王守礼还是他不卑又不亢,又咸又不淡的神色。晋王只扫一眼,就相信马车里正在出来的那个,只怕真的是自己的侄女。 一抹秀色先出马车,微见一弯弓鞋……晋王心里跳了一下,是真的还是假的?人还没有出来,两道斜飞高尘的眼神先出了来,三分冷淡又七分鄙视的看过来,晋王死了心,这个真是真的。 纪沉鱼走出马车,只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相信了,又有些洋洋得意。许王守礼两眼看天,幸好就要结束,不然天天眼睛朝天,以后怎么能习惯? 北风吹起,落下一地几片白雪。眼睛朝天的人那个人忍住笑,又被雪花迷了眼,不知道那真公主天天如此,是怎么过来的? ------------ 第九十四章,结局 北风烈火般吹着,城头寒冰或凝花,白灿如明月最亮的一点,又似冰绡,紧紧裹着。晋王谨慎的看了看,走前纪沉鱼一步入都城。 城门黝黑,带着古老久远的战火痕迹。有铁陷下去,诉说着曾经的伤害。晋王只感受身后女子的柔韧,泰然自若越过城门,道:“你母后给你送来好些东西,我也给你带了不少。”说到带的东西上,他丈量一下城门,当然马车可以进,还是不放心的回身看那高大的马车,有这些人在,晋王哪里都敢去。 纪沉鱼以为他指的是这些药人,撇撇嘴道:“好是好,只是我没有解药怎么办!我出来得急,忘了带上。” 晋王滞了一下,微笑道:“哦,你没有解药?这没什么,只要你会用就行。”感觉身后人揣摩一下,才不以为然地道:“当然我会。” 前面走的强悍男子漫笑着回身:“是啊,你怎么能不会用。”他眼底笑意莞尔,狐狸尾巴露出来。公主当然知道这秘密,不过却是公主出嫁前一天才会说。不是每一代公主都和亲,不和亲的公主何必知道? 本来是安陵公主成亲前那一晚告诉她,再送她几个人当护卫。她私下里逃之夭夭,怎么会知道? 回身的晋王打量着纪沉鱼,大红宫衣,血色般艳,衬得她气质如铁血江山。晋王含笑,不想扮得微妙微肖。 再过一步,城门就走完,人在门洞中。晋王随意的迈出这一步,脚尖落地时,有“轰”地一声巨响爆炸了。 嘈杂声乱纷纷。 “保护皇叔!”这是晋王的随从。 “保护公主!”许王守礼滑出去几步,一把握住纪沉鱼的衣袖。 他们来不及看身后,身后接连又起不少爆炸声。晋王遇到变化时,本能的去扯纪沉鱼,眼角见到一个人狞笑着上来,他心思一动,手指垂下三分,装着没有抓住,自己轻飘飘闪了开。 剑光如白虹掠过,衣袖断为两截。谁也没有想到的一个人,昭王带着两个黑衣劲装的人,擒住纪沉鱼! 他注视着城外乱了的军队,嘶声大呼:“关门!快关城门!”两道长索飞来,带着他直入城中,纪沉鱼也在他手上! 她还能镇定,对着被人缠住的许王看了一眼。这一眼深深若明珠底处,关切,担心,忧愁,包含着蕴藏着只有两个人懂的感情。也就是这一眼,许王于战场中狂喜,可是伊人不在自己手上。 黝黑的强弓列队,一队跪,一队站,前面一排发完,后面一排再发。都城门虽宽,挤不过这么多人,又当不起这凌厉攻势。人渐往后退,城门半关时,又是屏障,就这么关了起来! 紧闭的城门中,还有不少人的血肉在。 残肢断臂,血肉横飞中。晋王、许王战成一团。均王被人护着,脸色发白左冲右突只想逃离。 “哈哈哈哈……”城头上发出狂笑。昭王在风中吹得脸色灰败如破絮,人却很是精神。他一手拎着纪沉鱼,一手仗剑:“就是这样,打啊,你们快打啊!” 他旁边站的大红宫衣的人,身子俏生生欲随风而起,人独立在城上,眸子紧紧只看着许王。他身上沾了不少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纪沉鱼居高看得清楚,心沉得如坠地狱里,还在往下去。 城内举起旗帜的,大多是昭王的人。 晋王和许王反而停了下来。刚才混乱中,原本是和别人争斗,后来晋王步子一错,滑到许王身边,许王反手就是一剑,晋王身子一折避过去,长笑一声:“果然你想杀我!”这两个人先打了起来。 他们各自离开三步,仰头看城头上的人。 风,把她的肌肤吹得白生生透明若水晶,或流动在弱水中。 昭王从来没有这么得意过,他笑嘻嘻在人堆找着。找一个两个小兵不容易,找殿下还是容易的很。他一眼就找到均王,得意狂笑命许王守礼:“你的人最多,快,杀了六殿下!”均王哆嗦着身子,惊恐万状先看许王,再看晋王。 两个人很有默契,静默地站着,雪花片片落下,忽然两个人同时动了。晋王不用武器,手指张开如鹰,许王则是长剑横上,同时还喝了一声:“让开!” 看不出他平时身子如柳,大喝声中,雪花都似震了一震。均王的护卫们“唰啦”退开了半步一步,乱糟战火中,谁的命不只是若一枚铜钱落地,最多只是响上一声。 今天的这里,不是对敌要勇猛。是三个都有继承权的皇子们争斗,有一个人先退开,余下的人全退开。 许王喝走均王的护卫,晋王扑了过来,重重一截,均王就是响上一声也没有发出来,软软的倒向了地面。 昭王在城头上放声大笑,雪花从他面上发上扑簌簌飞过,衬着这个疯狂的人! 不由得他不笑,下面还没有完。晋王杀了均王后,回身就扑向许王守礼。守礼早有防备,长剑直削他手指,冷笑道:“我知道你也想杀了我!” 他剑花重挽,杀气逼人!而晋王是凌身下降,风声呼呼。昭王笑得开心之极,身子半后仰着:“就是这样,快打快打!” 纪沉鱼心如刀绞,她不怕许王杀了晋王,却害怕晋王伤了许王。下面人数数万,都呆呆地不动,看着两个主将阵前厮杀。 激战团中,忽然飞出两道乌光。一道往右,一道往左,激飞上城头,直奔昭王而去。乌光后,是晋王飞身往上,他身子沉重过于许王守礼,升到一半时,翻身一脚半空中把许王守礼硬生生踹上去,喝道:“救她!” 他开口说话又使了力,气息滞下来,人直直往下摔。几个护卫一起上来接住他,见半空中箭矢群发,差点就上城头的许王守礼“砰”地一声撞在城墙上,沿着乌黑的青砖滑了下来。 城墙上,搭好的云梯,上面有数队趁着主将们战起来,速速往上爬的士兵。一通火箭下来,云梯倒了大半。余下的,上面也没有了人。 许王狠狠骂了一句。昭王虽然离得远听不到,只看他那几乎竖着的脸色就明白,他又疯狂的笑起来:“哈哈,我很是防备你!” 把手中纪沉鱼往前推了一下:“这是你们安陵的公主,又是七哥的王妃,你们不管她,自己先打起来,我觉得不太像话!” 晋王也骂了一声:“混蛋!” 一次两次的不上当。 地面上,均王的尸体已近冷凝。北风如哭丧声。昭王狰狞着面庞往下看,大声道:“六哥啊六哥,你一直挡在我前面,抢了我多少风头,这以后,你再也抢不了。你放心,我会给香花牌位,不过祖庙,你就别进了!” 狞笑着再看许王:“七哥,你想进祖庙,就把安陵亲王杀了!”他紧紧扼住纪沉鱼,认真严肃:“我以祖宗牌位发誓,你杀了晋王,我不杀你,许你一世高官,许你夫妻同还!” 刚才还疯了的人,此时从没有这么认真过! 下面的大军因混战中停下,原本是你夹着我,我夹着你。现在“哗”一下分开,对敌方担心警惕之心! 晋王皱眉看着许王,他知道这个人是真的要杀自己。而许王守礼也看着晋王,越过他的身后,去看那高高的马车。足有一百个药人,加上晋王带来的一万人,这要是打起来,十万人也不够他们杀的! 空气似凝结,风中呜咽也停下来。昭王等不及,嚎叫道:“我擂三声鼓,鼓声一停就要动手,晚一声鼓,我就斩七嫂一根手指头!” 许王眼神缩了一缩,晋王则若针尖,直直盯过来。 一个脆生生的嗓音打断了这宁静。纪沉鱼冷冷悠悠:“你说话可以相信?”她俯视下面,给了许王一个苍白的笑容,大声道:“你杀了晋王,他会让你再杀了自己!”昭王怒极,把她的人狠命一按,半边身子几乎出了城头,虚空在半空中。 “不!”许王狂喊一声,满面狂怒。昭王怒目而视,与他对峙! 晋王手背到后面,对着自己的人打了一个手势。马车旁的人,有人用身子掩盖,悄悄地正在开车门。那车门十分牢固,锁不是很好开,背过的手小心地开着,慢慢的,一点一点的……。 “张护网,接公主!”晋王低低的说了一句,在这种时候,他还没有忘记纪沉鱼。或许是他心里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他掠过满意的神色,云齐只有余下这两个皇子,再死一个,余下的那个要听自己的。 他在昭王和许王身上转来转去,哪一个更好呢?留下昭王,杀了骨头硬的许王也不错,不过昭王一直默默无闻,晋王还相不中他。杀了他,留下许王,也未必就难处置。比如那药给他喝上一点儿,他将是第一个药人皇帝。 此时大局仿佛在握,晋王沉醉于这个千载难寻的好机会,就更想像到以后立纪沉鱼为云齐皇后,自己无事来住上一个月十天,嗯,让药人皇帝给自己倒酒,看着自己和她乐。 他的手指一连串地勾、点,按……。在身后划来划去的不消停。许王守礼正在和昭王谈条件:“你先放了她,我愿意臣服于你!” “等我当了皇帝,你不臣服我也不行!”昭王正在得意中,他和晋王一样,都陶醉在自己即将到来的胜利之中。他哈哈笑着:“七哥,你知道我一直嫉妒你吗?你本来是笨笨,不会讨好父王,本来我不如六哥,却比你强。没有想到你去从军,当你头一年回来,我看到你身上的杀气,我问你,你杀了多少人,你回答我杀人如麻,哼,现在是你杀人如麻的时候到了!”他手中长剑怒指晋王:“去,杀了他,或者让他杀了你!” 他阴阳怪气:“以后史书要这么写,安陵晋王借看公主名义偷袭云齐,许王英勇护国,不幸身亡!” “你这个疯子!”他一不小心把实话说了出来,纪沉鱼心里的猜测此人不可信得到证明,她又惊又气,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身子用力一挣,回身一头把昭王撞开来。半跪在城头上,对着下面茫茫人海的许王绝然道:“我看过古书,夫为妻义,妻为夫贞。只可惜女人死了,夫再娶不算无义,妻再嫁就算无贞。我心里从没有拿你当我丈夫看,你以后再娶,与我无干!” 她咬一咬牙,对着下面白茫茫,半中间飘着雪花或云雾的城墙下看看,往下跳了下来! 她说话又快又尖,却快得人人听得清楚。这么多的话,一瞬间说完。再加上她决绝的神态,让人只听去了,在她后面的人,和在她下面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她有这个心思! 只有最后一句和衣而卧,让人惊心! 许王撕心裂肺的呼了一声:“不!”纵身往前。风中,忽然起了金戈声!也往前去接的晋王一愣停下,这一呆心里惋惜地道:“可惜。”护网还没有搭好,晚上一步接她更不容易。 被狠狠撞到地上,摔得浑身疼的昭王才被人扶起来,怒声也道:“不!”身子往前一纵,想要抓住这根救命草! 身后,冰凉了一下。昭王觉得自己往下落,往下落,掉得十分轻灵……。只是一个脑袋罢了。这个脑袋最后的意识,看到有一个人如翩翩大鹰,飞身而至,接住了纪沉鱼。而此时的城墙下,硬雪地硬生生扯出来一张护网,抱住纪沉鱼的人身子一沉,脚步点在护网上,腾空而起,威风凛凛落在了城下。 他浓眉黑眸,身材魁梧。看一眼怀中女子,被北风激得晕厥过去。杜莽客冷笑以对晋王,他不复上一回的眉目憔悴,而是神采奕奕。怒火中烧:“晋王,皇叔,你还认得我!” 马车里“咚咚”响着,有一个车门被重重击开,在车门前正开锁的人猝不及防,惨叫一声击飞出去。一个又一个目光呆滞,行动呆板的药人走了下来。他们无一例外的全是身材高大,而面容嘻嘻。眼神中,空洞无物,偶然有一个转眼珠子的,只有天真无邪。 神智,全都不见! 金戈声继续响起,晋王危急之中迅速指挥:“找出这个人杀了!” “殿下,我在这里!”城头上,一个人踏雪而来,手中执着一管短笛。笛声中金戈铁马,铮铮不绝。 他白衣如雪,衣袂飘飘,只是面目平凡。知默,出现在城头上,是昭王原本站立的位置。笛声住了,扬笛一笑:“安陵国的千秋铁人阵,从此不再存在!” 晋王冷眼看着杜莽客,他认识!这是安陵从铁人阵以来,逃走的第一个人。再看知默,而他知道发动阵法的关键。战场上,金戈铁马并不是发动关键,而是笛声! 许王大步过来,强硬的伸出手。杜莽客犹豫不决,还是把纪沉鱼还给他。许王抱着这个傻乎乎往下跳的鱼儿,心里一扯一扯的痛。 此时不容他多想,交给纪沉鱼的侍女,亲眼看着马车入层层护卫中。许王才冷笑着也看晋王,他血染衣衫,杀气腾腾:“皇叔,你来看公主,带着药人要做什么?”晋王语塞。许王一语揭破:“你知道这不是你国的公主,你带着这些人来,是想伺机立我云齐国的皇嗣,再养一个药人出来!” 秋水长剑,重新横于肘间。许王眉目凝重:“今天不是杀我,就是我杀你!” “等等!”晋王惊骇:“你认识她!”许王说起来是自然亲昵的态度。大战一触即发,晋王急切只想先知道一件事:“她是谁?” 许王微微一笑:“怎么,你掳了她,你倒不知道?” “她叫什么名字?”晋王暴躁。 许王重敛杀气,讽刺地一笑,长剑一摆:“来吧!” 鼓声响起,两方整队差不多的人各自对上。杜莽客第一个冲过来:“晋王是我的!”他冲势太急,从许王身边过,把他身子撞得一歪,许王后退半步,理自己带血的衣衫:“你也不用这么急!” 晋王只交手几招,就发觉这个人完全好了。他又急又怒:“你哪里来的解药!”笛声又停下,知默在城头欠欠身子:“他一直在寻找区区不才的我。” 许王也翻脸:“你怎么不早说!”几次以为他是找纪沉鱼,伤到他几回。 知默再在城头欠身子:“他先找的就是公主,遇到我是无意!”大风中,他扬起一张人皮面具,精致而又眉目宛约,知默含笑:“天下人等,皆重皮相!”扬手抛去,笛声重新响起。 这是一场大混战,早就控制城中的许王守礼命人打开城门,里外夹攻不过半天。晋王还并没有死在乱军中,也没有被许王手刃。他是被杜莽客带着余下的药人,在知默的笛声追得丢盔卸甲,夺路而逃。 杜莽客明明可以杀他时,就放他一马,再追上去……。 北风卷着雪花,把雪地重新划为银白。淅淅的雪,也滴在许王府中。纪沉鱼悠悠醒转,眼前是熟悉的床帐,床前两个熟悉的丫头。 她们热泪盈眶,没有一个字,只用眼光就可以表达全部的感情。 “殿下在哪里?”纪沉鱼慢慢地问。 染雪擦擦泪水:“皇上已经登基!” 才醒来晕乎乎的纪沉鱼愣住,忽然问道:“莽客呢,他在哪里?殿下几时登基,我晕了多久?……。” 外面有人轻手轻脚走来:“娘娘醒了!” 是韦明德。 染雪离花退出去,韦明德跪下来回的详情:“安陵全军覆没,国君担心报复,听信后晕倒。群臣拥立七殿下匆匆就位,改年号为神熙。”他咧开嘴笑:“知默先生来看过,说让您多休息,在药里加了安神的药,这已经是第二天。” “这就登基了?”纪沉鱼有些遗憾,她还想亲眼看到许王戴上皇冠的样子。韦明德笑嘻嘻:“匆匆就位,方便入住宫中,登基大典在明天。” 纪沉鱼模糊地笑了:“是吗?那就好,可以亲眼看到。”韦明德才一笑,外面有匆匆的脚步声地过来,有人颤巍巍:“公主在哪里?”纪老太太带着纪四老爷和纪士文过来,见纪沉鱼面容苍白,抱住她大哭:“先是吓得不敢出门,后来你大哥哥出门打听,说你跳了城,我当时就哭,你父亲晕过去,可恨你大哥哥话不说全,把我们弄醒过来才说你还在,我这心,怎么惊得起你去了又在,在了又去。” 纪士文对纪沉鱼摸着头笑,和祖母、父亲说话,第一句话要先说她好才行。 纪四老爷只关心一件事:“说把安陵国打了,全城都在议论,说你不在的也有,说你被许王软禁的也有……” 纪老太太拍了他一下:“胡说!” “说公主不在,说公主被殿下,哦,是陛下软禁,昨天城里血流成河,今天张灯结彩,说陛下登基大典那天要立后,说系出名门,是个温柔贤惠足以母仪天下的人。四丫头,你看这事怎么办?”纪四老爷惶恐不安。 纪沉鱼用沉着的目光安抚着家人,要问她自己,还真的不知道许王立不立自己为后。本来这亲事,她就一直算作是不稀罕吧。就是立她为后,又如何?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后宫一定是充盈的。许王最近一段时间没有逼迫,如他所说以礼相待,可他从没有说过后宫不充盈。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只能是这样。 夜深沉下来,纪沉鱼在房中慢慢散步。外面点起红灯,再没有别人在。染雪没有说,离花也没有说。她们只是忙忙碌碌的收拾着随身用的东西,忘了说一声:“三天后,您是皇后。” 有时候许多人以为自己不说这句话别人会懂,就如许王守礼,他压根就没有安排别人来说。他以为纪沉鱼肯定会明白,不是她还能是谁。 但是历史上,小说里,这种突然冒出来的事太多。多一个人出来的事屡见不鲜。 好在纪沉鱼并不算太难过。感情的付出,是一个人对一个人,不是一个人要求一个人。双方都有时,就是深情。一个人有,另外一个人没有,那就失恋。纪沉鱼问自己,她挑剔有如鸡蛋寻骨头般挑着许王的错,并且认为自己如果和他在一起,先相中一切附加条件,再也,不看这个人。 古代制度熏陶出来的人,和现代的人思绪肯定有冲撞。 许王守礼完全接受纪沉鱼,不代表另一对人在这种感情下,还是原封原样。纪沉鱼之所想,正确又正确。 而此时在深宫的许王,想的是另外一种心事。明亮的烛火下,他眉头紧皱,恨来恨去恨的是纪沉鱼。 一次一次的离开,守礼觉得自己接近忍无可忍。犹其是真公主出现,纪沉鱼的离开,更让守礼明白一件事,纪沉鱼心里没有自己。他也想到纪沉鱼认为自己需要的只是一位公主,但是如果对方心中有自己,就不会是那样一种结局。 有一个可以替代的人来,纪沉鱼撒手就走开。她把殿下当成什么人,不管什么女人,只要长得和她脸蛋子一样都要? 匆忙而就的国君守礼住在宫中不回去,就是心中有这个想法时时折磨着他。不匆忙就位,就无人理国政。匆忙可以就位,也可以让纪沉鱼入住宫中。他不肯,他不愿意,他还在赌气。等登基大典和立后大典一起过后,看这个人还说什么! 月夜深深隐在雪花中,一对人各自沉思。因为都世故,因为不是爱得发狂爱得发疯,爱到此时不见你,撒丫子也要直奔皇宫去。 他们用自以为的冷静在想事情,其实还是一场赌气。 纪四老爷进进出出,也没有打听出来皇后是哪一个。他不方便直接问,只是借着自己现在还能在前许王府中走动找一些有官职的人打听:“皇后……”对方就看着他,下文是什么,纪四老爷到此,觉得这个人未必知道,不然还不急着说出来,他下半句就咽下去。 这种打听法,能听到什么? 还是纪老太太劝他:“不用妄想,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也没有办法。四丫头好歹跟了一场,总算也出了力不是,皇后不敢想,贵妃不是,也是四妃之中。”纪四老爷急出来一句话:“你们都不急,四丫头更不急,我再不上心,还有谁着急?” 把纪老太太说愣了,她若有所思:“也是,我以前当四丫头是个会钻营的人,昨天我去看她问,她不急不吭的,也不知道皇后是谁,倒是个真的不着急的样子。” 就纪四老爷一个人急得乱转。纪士文深为惭愧:“父亲,是我不中用,要是我能中官,也就没有这些事。”纪四老爷劈头盖脸:“我们家的人全这样,幼年时一袖清风对明月,真的一袖清风时,谁会理你!” 骂到这里,他自己愣住。也若在所思:“是啊,我们家几代人全这样,也不能怪你们这样想。”纪士文为安慰他,只能哄他:“贵妃,不是贵妃,就是四妃,父亲,您好歹算是个国丈。” 第二天新帝正式登基,万民全赶到皇宫门外听消息。人头攒动,听不到金殿上的话,却有人不时出来宣读。 祭天地,告祖宗,新帝登基后的第一道诏书,头一句是这样写的:“狼子安陵,野心昌盛……。”先听到的是殿内的官员们,大家对于敢于斩杀晋王的新帝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有想到他头一道诏书就是对安陵宣战。 挑衅意味,呼之欲出。 下面的话痛斥安陵国为第一段,第二段话锋一转:“有侧妃纪氏,贤淑贞德,朕素心喜之。不期安陵将订亲事,掳纪氏于迎亲路上。公主于成亲之夜遁走,安陵国以纪氏嫁于朕……” 会做好文章的太傅大人听出来这中间有漏洞,纪氏长得和公主一样,再把纪氏嫁给殿下,殿下难道不认得自己的侧妃? 下面还有话:“欲乱其心神,被纪氏识破。”太傅打心里不以为然,这皇后有这么厉害。再一想她逼着自己做的文章,太傅大人不再挑这圣旨的毛病,随陛下怎么说去。 纪沉鱼在后殿中,金殿空旷,音可以传广,一字一字她听得很是清楚。她没有尘埃落定的安定吐气声,也没有早有意料之中的得色,只是疑惑,真的当一个统率六宫的皇后? 第三段,就是新帝对安陵的宣战,为报国仇家恨,掳走皇后之恨,他决定开战!日期定在半年后,其实就是撕破脸,从今年开始不再进贡。 圣旨传到宫外,纪四老爷晕了过去。喜欢的! 醒过来抓着两个儿子的手问:“皇后入宫了?”纪老太太恨得用拐杖给了他一下:“这里全是人,你不怕人看到笑话!” “我是国丈我怕谁。”纪四老爷一骨碌爬起来,才站稳,见有一个内侍大跑小跑过来:“可找到你们了,我去了一趟纪家说你们不在。”他跪下来扑通三个头,小声地道:“陛下临时起意,宣你们上殿,要全家人,老太太一个,四老爷一个,还有两个公子。” 纪四老爷如愿以偿,封了国丈。 皇后入住宫中的第一夜,陛下不知所踪。染雪和离花都愣了,不敢相信的问前来传话的内侍:“陛下今夜在哪里?” “在陛下宫中。” 染雪惊得眼睛成圆形:“这怎么可能?”离花往外面走:“我去看看。”她独自一个人去见守礼,守礼已换上寝衣,漫不经心:“皇后让你来的?”离花呃了一声,守礼摆摆手:“那你不必来了。” 离花回来还不敢说,闷闷不解的和染雪对着发呆没主意。 过了三天,记录陛下起居的人颠颠的来问守礼:“陛下您独睡已三天,宫中也没有嫔妃,可以幸宫女,有孕者以为妃。” 守礼冷冷看他:“一定要有嫔妃?”问的那个人呆了半天没明白过来,以他这古人的思绪,是怎么不会明白守礼心中所想,再说六宫虚空,也不合礼仪,传出来他国也笑话。他回去想了半天,决定来见皇后。 纪沉鱼并没有多想,她每天睡了吃,吃了睡。听到这样的一番话,才明白过来。两个人拧来拧去,就是都不愿意向对方先开口。 说一句,我想你,他们都不愿意先低头。 皇后在宫中等着,陛下在宫中候着……。 一个人梗在六宫充盈中,一个人噎在你作事从来果断,只有对着自己从来退缩。 新上任的皇后陛下备宫车去看六宫,先去看贵妃宫中,皇贵妃一人,宫中锦排玉设,宫女们也娇艳夺目,就是没有贵妃在。 再去看四妃,宫中也是一样,只有花般寂寞的宫女,没有主人。 至于下面的淑容,昭容,婕妤,美人,良人……一个都没有,所有的女子除皇后一个外,全是宫女。 从这里出来,纪沉鱼来见守礼,两个幽深的眸子碰触在一处,纪沉鱼轻声地问:“你几时肯的?”守礼大手一挥,很有雄风的问:“肯什么?” “不再要别的美人。”纪沉鱼直看到他眼睛里去。 守礼淡淡地道:“是吗?”伏案不再回话。 纪沉鱼默默回转,对着花看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他几时回转心思。或者他压根心里就没有想过太多,当初为了施夫人,不也一直不娶。 有人看重于情,一个难改的习惯。有人看重于风流,也如一个习惯,改正不易。 以为自己弄明白的纪沉鱼,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