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寂寞烟寒梦千年 ------------ 第1章 遇君归 这个王朝已然从骨子里腐朽。 边防空虚,污吏横行,常年的内部争斗,天灾**,尸横遍野。 这是妲烟一路东来看到的景象。她摇摇头,心下道:“王朝的更替永远是拿人民当牺牲品。只希望过完这个乱世,可以迎来一个太平盛世!” 然而,长明王朝,江山摇摇欲坠,江湖血雨腥风,这些都与她无关。天之重门,这才是她寻觅千年的回家之路。 来到凡间已经一千二百一十三年,然而这在上界,也不过才过了三年有余。她的相貌,也不过由十五六岁变成十**岁的模样,只那一双眼睛,历经千年风霜的沉淀,冷淡而孤独。 妲烟一身单薄的红衣,背上是千年不离的墨剑,缓缓走在荒凉的村落。这村落是凤岭山西边唯一的村落,稀稀落落的几户人家在山脚下,在这个雪天显得寂静而孤单。白雪皑皑,天地间都是荒芜的模样。 妲烟如墨般深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白色缎带束起,寒风吹动,有几丝不安的搭在肩上。她也懒得整理,任由它们垂落在胸前,依旧从容不迫地走着。 再往前,翻过凤岭山,就进入长明王朝统治下的江山了。 还是找不到天之重门的所在。 妲烟叹了口气,脚下不停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总算翻过了凤岭山西面稀疏的灌木林,进入东部茂盛的树林。只要横穿树林,就能最快到达中原腹地。 这条路走了成百上千次,已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只不过这一次,这条路不能再走了。因为两年前她从这里经过的时候,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害得她被那人的三十二个手下追着跑遍了大半个沙漠。那人叫司长空,就住在凤岭山上的凤岭寨,是凤岭寨的大当家。 妲烟想了想,凤岭山的东部山脚下的凤岭村如今已是凤岭寨的前锋据点,自然是去不得的;西北部是大漠,自己刚从那边回来,也不必去;南下则是崎岖不平的山路,穿过一个个丛林,可到达南疆和西蜀,但自己此行是去往长明的都城中都,走此路未免绕的远了。 眼下正是冬季的深夜,白雪照得大地白蒙蒙的,自己穿过凤岭村时虽然很可能暴露,但若施展轻功,想来夜哨也发现不了自己。 下了凤岭山,妲烟回头看去,只见茫茫雪地上留下她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在这银白色的夜里,寂寞、凄冷,是千年游荡时,她早已熟悉的孤独。 凤岭村较两年前已繁荣得多,看来司长空治理得很不错。妲烟小心翼翼地避过夜哨,快速穿过村子。村落几里外有处山神庙,妲烟走了这大半夜,已十分疲乏,心知再往东走几十里都不见得有人家,这里又十分清静,正好歇歇脚,只要不点烛火,想来也不会被发现,明天再早早离开这里,去往中都。 还未进山神庙,妲烟却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妲烟皱了皱眉,一手从地下拾起一根枯树枝,一手推开了庙门。 只见不大的院落里,横七竖八躺了二十几人。她数了数,穿黑衣的有十八个,穿白衣的有六个,心下暗道,这穿白衣的武功应该比黑衣的要厉害得多,却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她挨近细看,才发现黑衣人的腰上都挂着一块紫檀木牌,木牌上的一面都刻着“风石堡”三个篆字,另一面刻着“连云”二字以及一到十八的数字。白衣人的衣服下摆都用黑线绣着“水云”二字。 看样子,是风石堡和水云庄的人斗了个两败俱伤。 风石堡和水云庄妲烟自然是知道的。 风石堡位于秦岭,是如今江湖上最大的帮派,是老堡主风苻与其四个结义兄弟秦昭、牧敛青、风七纬、许无常一手创立并发展壮大的,锄强扶弱,颇有盛名。少堡主风轻寒是风苻的孙子,接任风石堡当家人后,设下四大护法,分别是秦昭的独孙秦双、牧敛青的大孙子牧放、风七纬的小孙子风倾以及许无常的义子慕容客。五人年轻能干,将风石堡推上了武林第一的宝座,风石堡盛名远播,五人也因此名扬天下。 水云庄是江湖上最有名气的医药世家,庄主端木青人称江湖药王,他的孙子端木砚人称第一神医,倒也是个悬壶济世的好人;水云庄据说是广济天下,不论贫贱富贵都是一视同仁,江湖好汉多有受之恩惠。 只是不知为何,这两大门派竟互斗了起来? 妲烟站在死人堆里,一时也想不明白,干脆便在死人堆里翻看,希望找到一个两个有气息的,救活了也好问问怎么回事,若有可能,想办法化解了,免了两派的争斗,也算是救下不少人,为自己积点阴德。 她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活的。正要放弃,却意外地又嗅到一丝血腥气,只是这一丝血腥气,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死气,但明明白白是属于活人的没错。 妲烟顺着血腥气,寻到山神庙的庙后。山神庙靠山而建,庙后只有一个窄窄的缝隙,大约能容一人通过。妲烟钻进去,果然在庙的中部的甬道,找到了一个少年。少年大约十**岁,他侧躺在甬道里,看起来生得文弱隽秀。他一身白衣染尽鲜血,后背上凌厉的一道深可见骨;衣衫前襟破碎,胸前一个青紫的掌印,有一大块血迹,大约是当场被人打得吐了血。 妲烟抬头看了看屋顶凌乱的瓦片,猜想他应该是被一掌震飞到屋顶,收势不住,再从屋顶摔落到这个甬道里的。她弯腰接着月光细细查看,又探了一下他的脉,断定他虽伤及肺腑颇重,却还不是药石无医,背上的伤也很好处理。只是要保住他的命,却仍需要一味药才可。这味药名叫血参,她的身上没有,但前方不远处,凤岭山的深处,那位她不想见到的大当家司长空却有。 妲烟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还是觉得救人比较重要。更要紧的是,这位少年,长得很像她六十多年前的一位故人,又住在水云庄,她猜想,这大约是那位故人端木青的子孙。听说端木青唯一的儿子早逝,只留下一个孙子端木砚,看样子,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一位了。 妲烟叹了口气,本来自己绕道凤岭山,就是不想与那人相见,多添那人的烦恼,这下可好,不仅要见,还要自己送上门去见。天意果然处处弄人。 打定主意,妲烟站起身来,拍拍手正要举步,冷不防衣服下摆一紧,一只血淋淋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襟。低头一看,端木砚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一双无甚光彩的眼珠子正注视着她,似乎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妲烟试着掰开他的手指,掰了两下,那人攥得死紧,竟掰不开。妲烟不敢真的用力,只好弯下腰,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温温和和地道:“你的伤需要医治,可是我的身边没有可以治你的药,我要出去一下,很快回来。你放心,不会很久的。” 端木砚的意识朦朦胧胧。却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松开了手。 妲烟又道:“这里不是很安全,你必须要离开这里。你还能走吗?我扶着你。” 端木砚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妲烟弯腰下去,将他扶起,抬起他的一只手架在自己的肩上,右手绕过他的背,穿过端木砚的腋下,将他半扶半架地拖着侧身走出甬道,慢慢向山神庙后的山上爬去。妲烟将端木砚安置在一个隐秘的山洞,这才动身去找血参。 返回凤岭村,妲烟慢慢地走到村口,将自己暴露在雪地里。村口瞭望塔的暗哨看见她,手中长枪遥遥一指,口中喝道:“来着何人,为何擅闯凤岭寨!” 妲烟温吞一笑,上前几步,掏出一块木牌,稳稳丢在那人怀里,不紧不慢:“我是妲烟,带我去见司长空。” 那暗哨仔细看了看木牌,才从瞭望塔上下来,恭恭敬敬地将木牌还给妲烟,道了声:“姑娘请随我来。”又打了一个响指,让寨中一个兄弟先行去禀报大当家,才当先走着为妲烟引路。想来司长空已经吩咐过他们,见这木牌如见司长空了。 妲烟跟着他走到凤岭寨的寨门口,便止步不前了。只见前方一座颇为宏壮的壁垒横亘在两山之间的山谷谷口,厚重的大门打开,可以看见寨内屋舍,连绵蜿蜒在两边的东西凤岭山上,这样的气势,与两年前的凤岭山已是大相庭径。 寨前立了一群人,,当先一人负手而立,目光紧紧锁着她,眉梢眼角全是掩不住的狂喜:“妲烟,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复又眉头蹙起,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形容来,叹道:“你躲了我两年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很辛苦?” 妲烟只作没看见,笑意盈盈地道:“长空,我今日来,是想向你讨样东西,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给?”· ------------ 第2章 伤情缘 司长空连忙点头道:“肯给肯给,包括我,只要你要都给你。” 妲烟酸了一下,抖了一抖,还是笑嘻嘻的模样:“你听清楚了,倘若那东西是你的宝贝呢?” “我的宝贝可不就是我?你肯要我,我怎么会舍不得呢?”司长空看着妲烟,脸上全是“快说你要我”的期待。 妲烟无奈地对天翻个白眼,有些无语:“司长空,你正经点行不行?我说了,我要的可是你的宝贝!” 司长空从怀里掏出条素白的缎子,与妲烟发间的那条一模一样,在指见缠绕把玩,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你连骗我一下都不肯吗?哪有你这样有求于人还理直气壮的?哎,我司长空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既许了你的,就没有反悔的道理!更何况,凤岭寨里我最宝贝的,不过就是这条缎子,不过这本来就是你可有可无的东西,想来你也不稀罕!” 妲烟瞟一眼缎子,心下有些微微的感伤和无奈,敛了笑容,正色道:“我要血参。” 司长空没说什么,不过跟着司长空一起来的凤岭寨的三十二护法都齐齐倒吸了口气,只觉得妲烟是在扮猪吃老虎,狮子大开口。 血参这东西,确然是可以称得上珍贵无比,是补血气、固精元的稀世良药。习武之人,无论受了多重的伤,不管是内伤外伤,只要还有一口气,服下一株,便能将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的也拉回来,救活之后,再练武功便畅通无阻,武功境界也能提升一级;就是那不会武功的服了,也能消病益体,延寿养生。 只是血参通常成对生长,向来只长在穷山恶水的险恶环境中,又生的其貌不扬,不是识货的人,便只当它是普通人参,端的是可遇而不可求。放眼当今天下,也就只有凤岭寨有这么一对了,不过只怕会引人觊觎,那也是秘而不宣的。 司长空闻言也是一愣:“你要血参做什么?难道你受伤了?看着不像呀,这天下也没几个人能伤到你的。” 妲烟摇摇头:“不是我,我是用血参去救一个人的命的,那人是我一个故人的孙子。他受了很重的内外伤,只有血参能救!” 司长空叹口气:“你总是为了不相干的人做这做那,却半点也不把我放在心上。哎,要是哪一日你不会这样做了,反而就不像你了。”说罢,命三十二护法中的大护法,似乎是叫萧朗的,去自己的密室取来血参,亲手交给妲烟。 妲烟拿了血参,抱拳道:“救人如救火,我就不去你凤岭寨坐了。多谢你赐药,我们后会有期吧!” 司长空脸上显出几分不舍来:“你,你这就要去了吗?下次见面,也不知要什么时候……” 妲烟终究还是觉得不忍,从衣袖里掏出一个五颜六色的小方块来,扔到司长空怀里:“这是我在西域的时候,有一次在街边闲逛时买的小玩意,唤作魔方,六个面是不同的颜色,这个打乱了看不出来,你左右旋转才能将它复原,挺有意思的,就留给你解解闷,权当是个念想吧!” 司长空把魔方拿在手里试着转了转,果然有几分难度,又因是妲烟所给,便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再抬头时,那抹红色的身影已在雪地里越去越远。 司长空追出去几步,大声叫唤:“妲烟,我把六个面都还原的时候,便来中原找你好不好?” 妲烟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右手挥了挥,带着十二万分的潇洒,慢慢消失在雪地里。 司长空看着她消失的地方,再看看手中的魔方,目光便痴了,嘴角浮出三分笑意,七分失落。 妲烟回到山洞时,端木砚已然昏死过去,妲烟几乎觉察不到他的气息。妲烟取出血参来,用墨剑在手心割了一刀,鲜血潺潺流下,滴在血参上,不多时,原本雪白通透的血参吸饱了血,殷红得令人炫目。妲烟将血参剁碎了,和着皮囊里的酒喂到端木砚的嘴里,便静静在一旁等他醒来。 两刻钟后,端木砚“嗯”了一声,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妲烟。 妲烟再喂了他一些酒,见端木砚皱皱眉头,便有些不好意思:“我的皮囊里没有水,你大约是喝不惯酒的。我叫妲烟,你是端木青的孙子端木砚吧?” 端木砚惊道:“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爷爷?” 妲烟笑了:“嗯,认识,我见过你爷爷年轻时的画像,看你面目与他颇为相似,看年纪又不像是他儿子,才猜到你是他那三代单传的孙子的。”见端木砚不信,又解释:“呵呵,你别看我很年轻,我其实阅历很丰富的,这五湖四海,应该是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的。” 端木砚这才点头,一边赞妲烟聪慧,一边试着坐起来。才一动,不觉惊讶,自己背后的伤竟感觉不到痛,再一摸胸口,还是不痛不痒地无甚感觉。他自然不知道,他吃了血参,而那血参是妲烟这上界之人的血喂饱的,血参的功效加上妲烟的血渐渐散发出来,是这世上最好的药。 妲烟看他疑惑,站起身来不急不缓地解释:“我在凤岭村的山神庙捡到你的,又怕你出意外,才将你背到这里来。你的伤不痛,是因为我给你吃了血参。你既是药王的传人,又是江湖上名扬的神医,血参的功效便不用我多说了吧?” 端木砚点点头,忆起昨夜的那场争斗,自己受了伤倒在屋后,恍惚间看到那红色的身影,便抓住了一片衣角,似乎她还说了什么,但他没有记住,只记得那温和的语音和她现在一模一样,暖得直入人心。看妲烟单薄的身影,心知她为了把自己弄到这里,山路难行,定是费了不少力气,心下更添感动,一腔激情溢于言表:“妲烟姑娘救命之恩,端木砚永世难忘。他日姑娘如有端木砚相助之处,端木砚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妲烟收拾好行装,听他左一句姑娘右一句姑娘的说得郑重,便笑吟吟地回看他:“你不用一直叫我姑娘,叫我妲烟便好。你爷爷与我是故交,我便叫你一声小砚。我的事你是帮不了我的,不提也罢。不过你既然生在水云庄,又是药王的传人,便不妨多用医术造福百姓,多救几条性命吧!” 端木砚道:“我记住了,妲烟,你怎么会有血参?” 妲烟淡淡道:“我自然没有,不过凤岭寨的司长空有,我就去拿了来。”脑中闪过司长空那独立在雪地里的身影,便不愿再多说,想到自己最初的缘由,妲烟便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还没问你,你们水云庄怎么跟风石堡打起来了?” 妲烟既然问了,端木砚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中都水云庄是江湖第一庄,不止源于药王端木青,更源于水云庄里无数的珍奇药物。端木家医术高超由来已久,偏心肠又软,因此水云庄里多是些上门求医问药的江湖人。几十年下来,不少江湖人都多多少少受到过水云庄的恩惠。人多了,难免会繁杂混乱,端木家便将自愿留在水云庄里的一些江湖人组建起来,成了水云庄七十二护法。这些人多是些受恩惠的亡命之徒,武艺高强又无牵无挂,对水云庄很是忠心,将水云庄护得滴水不漏,水云庄七十二护法的名字在江湖上也算如雷贯耳。 端木家的药房里藏药颇丰,虽有江湖人觊觎它的稀世良药,碍着水云庄的情谊和水云庄七十二护法的威名,倒也不敢生事。水云庄一路风平浪静地发展到了今天。端木砚的爹不到二十五便英年早逝,端木青伤心之余,对这唯一的孙子更爱如性命,一身医术倾心相授。端木砚争气,年方十八,便在江湖上混得了个神医之名。 三个月前,端木砚在巡医回中都的路上,在一个郊外遇到一个青年被一群黑衣人围攻,奄奄一息,便起了医者仁爱之心,将他带回了水云庄尽心医治。那青年伤势十分严重,心肺被内力震得几欲破碎,全身上下有二十几处刀伤剑伤,已然油尽灯枯,全凭一股一直苦苦支持。端木砚敬重他是好汉,各种珍奇药材流水一般往他肚子里送,却不见有什么好转。端木砚心里焦急,不忍见他丧命,便去求了爷爷,将一直封存在密室里,端木青珍藏多年的半块苻须削下一半来,救了那人的命。 苻须这东西,妲烟自然是知道的,因为水云庄里的苻须,正是妲烟所给。苻须是集天地灵气而生的一种块状植物,入药可起死回生,端的是妙用无比。 果不其然,那青年服了苻须,到第二日清晨便悠悠醒转,将养了两日,便可下地走路。又七八天,一身伤便好了五六成。端木砚这时才知,这青年乃是风石堡现任的第三护法,风七纬的小孙子风倾。・ ------------ 第3章 风轻寒 风倾这次来中都,不知怎么的竟惹上了烟波筑的那位主子,被烟波筑的杀手追杀了三日三夜,终是寡不敌众,又求救不及,这才差点命丧黄泉。 没过多久,风倾便向端木砚告辞,回了风石堡。怎料两个月后,风石堡竟出动了两百多好手,少堡主风轻寒更是亲自登门,说是要请端木青风石堡做客。 原来风倾回到风石堡,无意中说起此次遇险死里逃生的经过,被风石堡堡主风苻听到了。风苻追问之下,风倾便道出了端木砚用苻须救他的真相。风苻一听,便起了贪婪之心。风轻寒到水云庄来,便是要端木青交出那半块苻须。端木青十分重视这块苻须,自然不肯给,一言不和,双方便打了起来。 水云庄武艺哪比得上风石堡?人数也不及风石堡众多,自然不敌,端木青被擒,不知生死;七十二护卫当场被杀了六十六位,另有六位护着端木砚逃了出来。风石堡追到凤岭村,终于还是没逃过他们的毒手,到此,七十二护法全数丧命,自己也深受重伤,幸被妲烟所救。 妲烟听完,心下疑虑:苻须和血参同是天地间的良药,但水云庄和凤岭寨比起来,凤岭寨似乎实力更弱一些,若真贪图灵药,血参也要更易得手一些,也比较不容易引起武林的公怒。风石堡耳目天下,不可能不知道血参在凤岭寨的。而风石堡不动血参,却偏动了更难取得的苻须,难不成,风石堡与水云庄有仇怨? 但妲烟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一来水云庄于风石堡有救命之恩,二来,风石堡自建立以来,江湖上未曾有过两派不和的消息。那是什么原因,使得风石堡不顾江湖道义,恩将仇报呢? 妲烟暗暗叹了口气,想起了多年前水云庄那个病弱却凌云壮志的少年,那与眼前的端木砚相似的脸上爽朗而彻悟的微笑,不觉有些感叹时光飞逝,又要是一个生死轮回了。 看看天色,已然是晨曦初照,便对端木砚道:“我要往中都去,你若顺路,便一起吧。” 端木砚道:“我要回中都,先看看水云庄的情形如何,如果爷爷不在水云庄,我便去秦岭找风轻寒要人去。”忽而咬牙切齿:“风石堡伤我水云庄上下七十二条性命,我必要他血债血偿。” 妲烟点点头,对端木砚微微一笑:“也罢,我便陪你去风石堡走一遭,也去会会如今这风石堡的当家门。” 端木砚虽知她医术不错,却不知她武艺如何。妲烟的脸色苍白,身材单薄,若不是背上背着的一柄长长地墨剑,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武的女子。这样的一个姑娘,肯为了爷爷的相识之情便陪自己赴汤蹈火,怎能不让人心生敬意和暖意?端木砚心头一跳,看着背着漫天雪光的红衣女子,不觉便把笑意染上了眉梢。 端木砚一身伤虽然在血参的作用下不怎么疼,但说到底,却还是没痊愈的,内力也未恢复。他心里挂念着爷爷端木青,硬撑着赶路,走了几天,脸色愈发苍白,困顿之色显而易见,伤也隐隐有加重的趋势。妲烟见他这不要命的赶法,不由心生怜惜,想到自己多年以前也曾这样牵挂过亲人,匆匆行走在世间的岁月,深有同感他的担忧。一日晚上歇脚的时候,便悄悄放出一只式神,前往风石堡打探消息。 式神拘魂,通人性,能记方位,查生死。第二日清晨,式神带回消息,没有找到端木青的魂魄,但知道了端木青现在在秦岭太白山的一个庭院。知道了端木青还活着,妲烟安了心,便存了让端木砚养伤的心,一路走走停停。端木砚虽然着急,却不好说些什么。到了中都,已是近四月的事了,蔷薇已然稀稀落落地盛开了。 他们从凤岭山出发时,才不过二月。塞北的气候比不得中原,那时还是大雪纷飞的。走了一个多月,一路看尽了雪景新绿的交替。只是走的两人,都无心欣赏罢了。 两人的这一路其实走得不怎么太平。不算远的一段路,两人遇到了十几次劫匪,可见这个王朝的末代是多么的混乱,也折射出民众的疾苦。是以,每次妲烟都不出手,只让端木砚解决事端,不伤人命,遣散了即可。 妲烟发现端木砚的功夫其实是很不错的,开始时虽使不上内力,只用拳脚也能将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 妲烟十分诧异:“你的功夫不错,内力也不差,怎么会受这样重的伤?” 端木砚微微有些脸红:“他们用毒,我没防备,便不小心着了道。” 妲烟更是惊奇:“你是药王的传人,难道就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端木砚道:“大丈夫光明磊落,怎能用下三烂的手段取胜?” 妲烟嗤笑:“毒药不分家,这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你这顿苦头吃的倒也活该,怨不得人。” 平日里水云庄里人来人往,现在却冷冷清清。端木砚找遍了前后,也没有找到端木青。端木砚片刻也不敢耽误,换了上好的马,便和妲烟直奔秦岭太白山,风石堡的所在而去。 进了秦岭的地界,两人为避开风石堡的耳目,便舍弃了马匹,带了足够的干粮和水,步行从秦岭的侧峰绕进太白山,走后门进入风石堡。 太白山植被丰茂,林翳深邃。天气渐暖,林中动物大多出来觅食,多有些毒虫毒物的,两人走在清幽的山林中,脚下都很是小心翼翼。妲烟熟悉地形,一马当先走在前方,端木砚紧随其后。走了半日,终于渐渐进入太白山的后山。才进山没多久,头顶传来“噶――”的一声嘶叫,端木砚立时收住脚步,凝神细听前方动静。 妲烟淡淡道:“不用担心,这是山鸦的叫声。”端木砚才松了口气,却听妲烟补充道:“前方有虎在靠近我们,惊动了山鸦。” 端木砚讶然:“虎?”看妲烟神色却像是玩笑一般,嘴角噙着浅浅笑意,眼中也无丝毫怯色。 端木砚看向前方,却见一片苍翠的低矮灌木微微晃动,仿佛为了验证妲烟的话,一头黑白纹身的吊睛白额大虎猛地从灌木后跳出来,落在妲烟面前两丈左右。 端木砚心中一紧,快速闪到妲烟面前,伸手护住妲烟,道:“小心!” 妲烟被他护在身后,不由感慨这孩子心地倒好,不枉我救他一命。看着端木砚挺直的背影和握紧的拳头,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那白虎见了端木砚全身防备的模样,低低地咆哮了一声,前爪趴着面前的土,一双大眼直直地盯着他,只待他一不留神,便要直扑而上。 妲烟却不紧张,反而笑吟吟地退了两步。 她一动,那蓄势待发的白虎便猛地跃起,向端木砚扑去。端木砚向右闪开,却忘了先前妲烟正在他的身后,他这一动,无疑是将妲烟暴露在白虎面前。她一个弱智女流,纵使身有武功,又怎么敌得过这百兽之王?眼见那白虎向妲烟扬起前爪,已然回转不及,一瞬间只惊得万念俱灰。 妲烟却不着急,只是敛了笑容,那双湿润的眼眸冷冷地瞪着白虎,口中喝道:“无知孽畜,你敢伤我?” 白虎被她一喝,立时落地,扬起的前爪乖乖收了回去,竟缓缓趴在妲烟面前,一双大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妲烟,嘴里呜呜出声,还用头蹭蹭妲烟地腿,露出三分乞饶七分讨好来。 端木砚惊魂不定,见此情景,不禁称奇。 妲烟见那老虎如此形态,不由乐了:“你这虎崽子倒有几分眼力,一眼便看出我跟他谁弱。还是个欺软怕硬的,有意思!” 白虎趴在她的脚下,低下头“呜”了一声,怎么看怎么像是不好意思。 妲烟笑道:“你很有灵气,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游天下去?” 白虎又“呜呜”了两声,用头蹭蹭她的腿,一双大眼睛期盼地将妲烟看着。 端木砚阻止道:“白虎凶猛,只怕呆在你的身边会伤及性命,多有不便吧?” 妲烟笑笑,还未开口,却见白虎扭头冲端木砚呲了呲牙,似乎是对端木砚阻止它跟着妲烟十分恼怒,不怎么待见他。 端木砚目瞪口呆:“它……它……它听的懂我在说什么?” 妲烟眯着眼睛点点头,似乎对这白虎十分满意,拍了拍它的脑袋:“这虎可不是一般的白虎,它唤作天星,通人性,识方向,辨善恶,百步开外都可以觉察到潜在的危险,而后先发制人,在争斗中立于不败,是不可多得的灵兽,又怎么会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天星听妲烟夸它,便抬头骄傲地扫了端木砚一眼,似乎讥笑他孤陋寡闻。 端木砚觉察到它的轻蔑,不由脸红,继而又疑惑道:“可是这虎又怎的在此出没,还袭击你我?” 妲烟低头看天星,天星不好意思地低鸣了一声,就把头埋在了两只前爪之间。・ ------------ 第4章 风石堡 妲烟呆了一呆,看着天星失笑:“你这大懒虫,怎么能因为懒得找食物,就给人家当看门狗呢?”又转头对端木砚道:“你太过小心谨慎,天星便以为你是坏人,才会主动攻击你的。” 天星又“呜”了一声。 端木砚冤枉的抬头看天。 两人一虎向太白山上去,天星在前面引路,妲烟和端木砚在后面跟着它。 端木砚对一头白虎听得懂人话十分惊奇,对妲烟能听懂动物的话更是感到匪夷所思。妲烟只推说大概是缘分,见端木砚似信非信,妲烟也懒得跟他解释,自己是来自上界的人。上界之人与下界凡人微有不同,身带瑞气。这瑞气凡人瞧不见,但颇有灵气的动物却是瞧得见的,因此白虎见了妲烟,知她不是凡人,才不敢造次。至于能沟通,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上界人人能做到。 秦岭风石堡的后门是个颇为隐秘的地方,掩藏在一丛高高垂下的常青藤后。常青藤的后面是中空的,不知道的人走过了都不会知道,这里竟天外有天。 天星当先熟稔地穿过常青藤,再从常青藤后伸出脑袋来看妲烟,似乎是在等妲烟的夸奖。 妲烟十分配合地笑道:“天星真乖,真聪明!快带我们进去吧!” 天星呜了一声,十分受用。端木砚继续冲着天空翻白眼之余,也不禁感谢起这只白虎来,若不是它带路,自己就是找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找到如此隐秘的所在。 两人跟着天星穿过常青藤,过了一个不大的山洞,转了个弯再出来,眼前的景致便换了个样,入目不再是荒山野岭,反而是几十几百间屋舍成排地建在半山腰,蜿蜒向山顶,山顶之上,一座气势非凡的大殿隐隐露出张扬的屋檐碧瓦。半山腰上立了一块几近三丈的花岗石,上面刻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风石堡,字的中间用鲜艳的朱砂涂了,给这三个大字凭空添出一份肃杀神秘来。 妲烟道:“你我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进去,未免太过招摇,风石堡定会认为你我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不如这样,我从前门攻进前方那山顶上的大殿,而你呢,便悄悄潜进风石堡去,找到你爷爷后,迅速来和我汇合,我再护送你们下山,如何?” 端木砚道:“不行,让你一个弱女子去冒险,这不是君子所为!再说,我爷爷还不知道被他们怎么样了,我们先进去问个清楚,再像他们要人!” 妲烟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告诉过他端木青还活着,这一路上自己拖拖踏踏,在他看来就是耽误了他不少时间,还不知道他暗地里对自己生了多少怨念呢!见他到了关键时刻反而沉得住气,心下暗暗点头。只是,自己从没在他面前用过武功,他竟就认为她是个弱女子,未免可笑了些。 妲烟运起内力,轻轻一掌排在身侧一块大石上,对端木砚点点头,示意他用手摸摸看。 端木砚不明所以,抬起手来轻轻一碰那块石头,只见那大石纷纷碎成细末,瞬间化为乌有,立马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妲烟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看到了吧,还觉得我是弱女子吗?” 这样的武功,若是天下第二,只怕还没有人敢当天下第一吧?拥有这样恐怖的内力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弱女子?端木砚立马连连摇头。 妲烟见他这样吃惊,失笑,拍拍他的肩:“快去吧,我早知道你爷爷还没死,现在正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呢,应该只是被看管起来了。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应该是能对付得了的。”修炼了千年的天罡正气,若说精纯,只怕上界都无人能比的,更何况是凡间?自己只拿出一成来,便将一个见多识广的大好青年吓住了,看来以后还得隐藏着些,额,打架时就表现出半成来,这样应该就能接受了吧? 端木砚点点头,听说爷爷没事,有点晕了头,居然也没问妲烟是怎么知道的,便道了声谢,飞快地消失在树林里了,很快,半山腰上的屋檐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看身形,正是端木砚。 妲烟目送他消失,才拍拍天星的脑袋,笑道:“他走了,咱们也该去会会你的前主人,那个风石堡的现任当家,江湖人称风行郎君的风轻寒了。” 天星却没动,反而咬住了妲烟的裙摆,嘴里呜呜出声。 妲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呵呵,小虎崽,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重情的,放心啦,我不会要他的命的。最多……最多给他添点乱就好了,算是惩罚他滥杀无辜。好了,带路吧!” 天星得到了保证,眼里微微闪过一丝同情的光,似乎是为自己的前主人担忧――不管怎么说,这一年多来,他管自己的吃饭睡觉,对自己还挺好的…… 天星在前面带路,妲烟亦步亦趋地跟着它。 到了风石堡门口,守卫的风石堡教众见了妲烟,喝问道:“什么人?” 妲烟笑吟吟地道:“这位大哥不要那样大声,会吓坏我的小伙伴的。我要见风轻寒。” 那教众见妲烟笑意盈盈地脸,不禁愣了一下,又听她说什么小伙伴,左看右看却不见人,正要发怒,只见妲烟身后的大石后,转出一只大白虎来,正是那只少堡主奉为看家神兽,成天喜欢在后山转悠的白虎。 这只白虎通人性是全堡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家都不怎么怕它,但它一向只跟少堡主亲近些,对旁人并不搭理。就算如此,也不见它跟少堡主如跟这女子这般亲密过,更别提回护了。那教众听妲烟提到要见风轻寒,既无名帖,也不报名,心里吃惊,眼睛来来回回在它和妲烟之间看了几圈,似乎在思量什么。 天星十分不满地冲那人呲了呲牙,声吼震天,那人直吓得倒退两步。 妲烟拍拍它,安抚道:“别生气嘛,他不让我进去,硬闯就是了。” 那人听她说要硬闯,吃惊更甚,却不料眼睛一花,微风轻吹,眼前红衣一闪,白影划过,妲烟和白虎便已经不见了。慌忙回头看去,之间一人一虎,一红一白两个身影,早已奔到十丈开外,向山顶去了。 他这下子才知遇到了高手,连忙从怀里掏出烟火信号,拉开,慌慌忙忙地报信。 妲烟见了空中爆开的红色烟火,不慌不忙地笑了:“这就对了,多叫点人来才有意思;人都来了,端木砚那小孩才有机会救人嘛!” 不过她却不知道,风石堡的信号弹是按紧急程度划分颜色的:红色的是最紧急最危险,通常来人武功极高又不明来路时用;蓝色次之,来人武功一般,纠结成对时使用;紫色再次,多用来召集堡里教众时使用;绿色则是用来求救的,见到绿色信号,附近的风石堡众人就会互相支援。 片刻后,无数的统一装束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将妲烟团团围住。 妲烟见了他们的服饰,想起端木砚跟她说过的风石堡的规矩来。 风石堡的教众,级别不同,衣服的颜色不同。最下级的普通教众,穿的是灰色的衣服,只负责劳作生产;再往上一点,是负责风石堡安全守卫的护教,穿的是清一色的黑衣;然后是负责对外武力的七十二地煞,穿的是深紫色的衣服;三十六天罡,穿的是白衣;十八罗汉,穿的衣服颜色是褐色;四大护法,穿的是浅浅地蓝色;而堡主,却是不定颜色的。因此,江湖上的人见了穿着风石堡编制的衣衫的人,看衣服的颜色,便能分辨出他在风石堡中的地位。 眼前这些人穿的都是黑衣,那就都是负责守卫风石堡的普通护教了。 妲烟卸下墨剑握在手里,也不出鞘,眼睛里是不变的笑意:“哎,都说不伤人了,还来这么多,都挡着路了,我还怎么去见风轻寒?”脚下却不停,只迎着那些教众往前走,来一个点一个的穴,带了天星一路往山上爬去。 到了一半,深紫色衣服的七十二地煞也加入了阻拦的部队。他们武功较黑衣的高了很多,痴魅只用半成武功,对付起来有些吃力,只能用了一成,将他们统统点倒,才继续往上走。走了几步,发现没有人出来跟她打了,想来定是风轻寒刚才一直在山顶看着,见拦不住她,便直接不拦了。 到了山顶,妲烟才看清那座大殿的名字:飞熊殿。大殿两边的大柱上,似乎还题有一副对联,妲烟也懒得去看,只盯着那三个字若有所思:飞熊暗指贤君,这个风石堡,难不成会出现天下共主不成? 她这边发着呆,那大殿里却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笑道:“姑娘既然有胆闯我风石堡,怎的到了门前,又不进来给轻寒一睹芳容呢?莫非是姑娘嫌我这飞熊殿不够气派,迎不了你这尊菩萨?还是说,姑娘恼恨轻寒有失远迎,不肯轻易相见?”・ ------------ 第5章 剑在手 却是妲烟一路闯上来,风轻寒见拦不住,才召集了天罡罗汉等,早已侯在大殿里,见妲烟到了门口,却迟迟不肯进来,这才出声相询。 妲烟回了神,又听风轻寒说话含枪夹棒的好不尖锐,心却也不生气,行若无事地举步跨入殿内,笑道:“没错,你这小小的飞熊殿是入不了本姑娘的眼,不过妲烟既是有事上门,偏那不长眼的看门狗又不让我进来,说不得,只好硬闯了,还望少堡主不要见怪啊!”嘴里说着,眼睛缓缓扫过大殿尽头或坐或站着的五个人。 只见那五人里,中间一人高高在座,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袍,正斜斜地挂在椅子的靠背上。他的五官咋一看很平凡,但组合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就是说不出的和谐,若认真看去,却会发觉他的眼睛生得十分好看,耀如夜晚最明亮的星辰,给他一张脸平添了七八分的惊艳。 妲烟没想到,闻名天下的风石堡少堡主,竟是长了这样一张会媚惑人的脸。反而先吃了一惊,再看他身后笔直的并排站着的四个浅蓝衣衫的年轻男子,也都长得颇为英俊,那样子,从左到右应该正是风石堡的四护法秦双、牧放、风倾、慕容客了。 妲烟在打量风轻寒等人,那五人也在不约而同地打量妲烟。 妲烟看上去十**岁的样子,身材单薄纤细,一身红衣鲜艳如火,嘴角盈盈挂笑,一双大小正好的双眼亮晶晶地,毫不畏惧地与他们对视。她这般谈笑风生地走进来,全然不把殿内两旁并排站着的三十六天罡、十八罗汉放在眼里,给人的感觉就是万千烟花一瞬绽放,红尘渺渺都随她远去,而她一人仿佛独立于红尘之外,却又在红尘之中。 风轻寒的心突然动了一下,说不上为什么,这个单薄的身影,让他觉得很早以前便刻在了心里一般熟悉。而秦双等人却一瞬间感觉眼前一亮,心里暗暗喝彩:好个风采卓然的翩翩好女子! 风轻寒哈哈朗笑,眼睛里没有半点笑意:“姑娘大驾,还替我教训了我那些不成器的手下,我怎么会见怪呢?只是还不知道姑娘高姓大名?” 妲烟歪着头看他,也回以一笑:“我叫妲烟。” 风轻寒点点头,淡淡道:“不知妲烟姑娘大驾光临,所谓何事?我风石堡虽一向行事不羁,轻寒却不记得与姑娘有仇啊!” 妲烟见他到了此刻还如此沉的住气,与来历不明的擅闯者谈笑自如,这份沉稳胆识,的的确确称得上是个豪杰了,当下便多了几分欣赏,轻笑道:“风石堡跟我的确无怨无仇,只不过我这人就喜欢多管闲事,好奇心又重,见了不平的不道义的,多半会插手管一管,探个究竟。前段时间在凤岭山,我一不小心救了个叫端木砚的小孩,听他说了一段故事,一时好奇,便来风石堡瞧个热闹罢了。” 骤然听到端木砚的名字,风轻寒神色冷了一下,很快掩饰过去,又见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叫端木砚做小孩,不觉好笑,道:“妲烟姑娘喜欢行侠仗义,怎么江湖上不曾听过姑娘的大名?”况且能以一人之力,轻松点倒风石堡七十二地煞的人,这样诡异高明的武功,又怎么会默默无闻?这也是在场的每个人心里最大的疑惑。风轻寒问出了口,大家都不禁凝神细听妲烟如何回答。 妲烟很是苦恼。她的名号,其实在江湖上是曾经有过的。 千年前,妲烟曾跟着那人游历江湖,在江湖上十分有名气。那人叫纪非城,是个江湖上人人称赞的郎中。 纪非城外号“鬼马神医”,以医术超群和脾气古怪闻名江湖;而她,以诡异的武功和温和的笑容被江湖铭记,唤作“倾城武后”。两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名人,那时候江湖人提起他们,总说“鬼马神医,倾城武后”,无一不是敬佩和恐惧的。 只不过时间过去太久太久,再响亮的名号,再辉煌的人,都被淹没在江湖了。 妲烟道:“名声有什么用,不过一个代号罢了。既然是代号,记不记得都无所谓。我们还是说说端木砚的事吧?” 风轻寒不动声色地淡笑点头,一双清亮的眼眸紧紧盯着妲烟。 妲烟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水云庄和风石堡到底是有什么旧怨,值得劳驾阁下兴师动众的血洗水云庄。知道了,若能化解,我做个调停人,帮你们两家主持个公道,从此江湖上也少些争斗,不好吗?” “好是好,只不过我两家的事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块小小的苻须罢了,只怕要辜负姑娘的好意了。”风轻寒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冲妲烟一拱手:“姑娘要去要留请自便,轻寒还有要事在身,失陪了。”竟直接下了逐客令。 妲烟见风轻寒直接越过自己向外走去,风石堡的护法罗汉天罡们也随着他往外走,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风轻寒胆子很肥。拍了拍刚才一直窝在大门口不敢进殿的天星,道:“天星,你这旧主子架子太大,仗着人多欺负我,我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会认为我说话没有分量的,对不对?” 天星呜敖一声,同情地看着风轻寒走出去的背影,大有自求多福的意思。 妲烟脚尖轻点,身姿瞬间腾空而起。风轻寒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眼前便是妲烟笑意盈盈地脸:“少堡主慢走。我妲烟今天来,没有得到我要的结果,是不会轻易放手不管的。大家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说清楚了,谁也不纠缠谁,不是很好吗?” “在下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要端木老爷交出那半块苻须,我风石堡决不为难水云庄。”风轻寒却冷冷笑道。 “少堡主倒是说得很轻松。我且问你,你不为难水云庄,那水云庄七十二护法无辜丧命,这笔账又怎么算呢?”妲烟敛了笑容,冷哼一声,道:“少堡主,你风石堡无理在先,又仗着人多力量大仗势欺人,这等不讲江湖信义的事,传扬出去,只怕对风石堡可不怎么有利吧。” 谁知风轻寒却笑了:“谁说我风石堡无理在先?那苻须本来就应该是我风石堡的,我此番不过是要水云庄物归原主罢了。” 妲烟却愣了。那苻须明明是自己送与端木青的,怎么成了风石堡的原来就有的东西?当下轻喝道:“胡说,苻须乃是我亲手赠给端木青的东西,哪里是你风石堡的?少堡主,你休要找这些借口来搪塞我,否则,可不要怪我剑下无情了!” 风轻寒却怒了,冷冷道:“这是在我风石堡的地盘上,妲烟姑娘若想动轻寒一毫,只怕我堡内众多兄弟不会答应,到时候姑娘自然也讨不了好去!” 妲烟心知说道理已是说不通,好脾气地一笑:“讨不讨得了好,试过了才知道!”当下反手握住墨剑,直直向风轻寒刺去。 须知风石堡四护法不是浪得虚名,罗汉天罡也不是一群庸才,妲烟刚刚握住墨剑,那几十人见过妲烟出手,瞬间反应过来,三十六天罡在前,十八罗汉在后,四大护法居中,将风轻寒层层严密护在了身后。 霎时间只见数十条白色的身影和一条红色的身影紧紧纠缠,红衣翻飞,衣袂翩翩。不同的是妲烟气定神闲,淡然自若,反观三十六天罡却个个面色惨白,汗如雨下。不多时,一个个便呻吟着躺倒在地。 十八罗汉见此情景,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成一圈阵将妲烟围在了中间。这一番打斗,又不同于刚才,妲烟此时已经微微有些疲乏,内力也不知不觉用到了四五分上,只想着速战速决,出手便不弱刚才那样小心翼翼处处留情。 风石堡和江湖上的人,大多没有见过风轻寒出手,他的武功深浅自然无从得知。十八罗汉的武功说起来是风石堡里最顶尖的,但此番十八人与妲烟同时动手,竟占不了半分优势。风轻寒等五人都看得十分震惊,这叫妲烟的名不见经传的姑娘,这样一位不足二十的美人,这样的武功,不说惊天地,也足以泣鬼神了。 风轻寒有心试探妲烟的功夫,便对四护法点点头,轻轻吐出几个字:“你们也去,我倒要看看她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秦双风倾等领了命,立即加入了战团,牧放却犹疑道:“我们以车轮战对付一个姑娘,实在胜之不武……” 风轻寒轻笑道:“牧放,你倒是怜香惜玉得很啊!也罢,你就不去了,站在我身边看着吧。” 牧放笑笑不答,妲烟却耳尖听到了,扫一眼牧放,见他长身玉立,眉清目秀,倒是个正派君子,不由心生好感,暗暗记住了他的名字。 新加入了四个人,武功还不弱,妲烟便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又害怕自己用了全力,伤人性命损了自己的功德,更加找不到天之重门,只能一边迎战,一边寻找契机突围。・ ------------ 第6章 绝世临 妲烟边打边退,十八罗汉并三护法却紧紧相逼,妲烟因分了心,几次遇险,全凭着绝妙的轻功堪堪躲过剑锋刀口。牧放在上方看得是着急,好几次都几乎按捺不住要跃入场中相助,被风轻寒似笑非笑地一扫,才又止了步,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观看。 妲烟正脱身不得,瞥眼间看见不远处盛开地如血蔷薇,霎时间福至心灵,一个虚步攻向离她最近的秦双,趁着秦双闪身之际,脚尖点地一跃一挪,瞬间腾到那满墙的蔷薇上。 三护法并十八罗汉立即追去,妲烟却在如血盛开的繁茂蔷薇间傲然狡黠一笑,等数十条人影奔近了,墨剑在那蔷薇丛上一划一挑,霎时间只见漫天都是血红的蔷薇花瓣,其中夹杂着数十朵大小不一的花朵,直直向护法罗汉射去。 秦双风倾等躲闪不及,瞬间扑到,不能动弹。牧放大声赞道:“好一招天女散花!”引来风轻寒的频频警告。 风轻寒回眸去望妲烟,只见那红衣如火的女子傲然站在满墙蔷薇,对着他微微一扬下巴。她身后是漫天火红的烟霞,她手执墨剑,跃然在烟霞间,飞速向他奔来。 说不清什么感觉,风轻寒只觉得心脏瞬间被什么勒住了,紧得他的心一抽一抽地痛,这场景,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妲烟的面容,似乎早已刻在了心里一般,慢慢沉淀下来。 风轻寒呆住了,以至于妲烟来到他身边他都没有觉察。直到耳边传来牧放一声“且慢”,他才回过神来。 入眼是妲烟冷然的双眸,她白皙的手执着黑色的墨剑,剑锋直指他的眉间,凌然而压迫。剑身上搭着五根修长的手指,正滴滴冒着鲜血,原来是牧放见风轻寒不躲不闪,情急之下,伸出手去握住了妲烟的剑,被剑锋划破了手。 妲烟转眼看了牧放一眼,只见牧放一双眼睛沉着如海,缓缓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请求她手下留情。妲烟又转回头看风轻寒,只见他正蹙着眉,在他二人之间来回,便缓缓收了剑,问道:“少堡主现在可愿意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吗?”明着是询问,实则是威胁。 风轻寒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妲烟笑了:“这就对了嘛,和亲些就不会动刀剑了。天星,去看看端木砚,如果他那边没事,就把他二人带过来吧。” 风轻寒恍然大悟,原来妲烟在这里大闹的这一场,是为水云庄那小子打得掩护!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气得直冒火。听见妲烟叫天星,还以为妲烟另有同谋,一转头,却见平日里跟着自己巴巴转的那只白虎,正慢悠悠地往山下去。当下更怒,忍不住哼了声:“妲烟姑娘好本事,连我的看家灵虎都给你拐了去!” 妲烟道:“天星是你的吗?可据我所知,他跟着你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呢,少堡主未免将得失看得太重了些。就好像那苻须,明明不是你的,少堡主还非要将它纳入囊中。” 风轻寒不答,哼了一声,一双衣袖,当先进入了飞熊殿。妲烟一笑,也跟着进去了。 进了殿中,只见殿中那高高挂起的“义”字下,一字排开站了四个人,居中一人一身富贵蟒袍,腰缠玉带,发挽玉簪,虽是六七十岁的年纪,却生得是威严无比,尊贵不凡。 风轻寒愣一愣,连忙迎上去,扶住那人,叫道:“爷爷,你怎么到前面来了?秦爷爷,风爷爷,许爷爷,你们也来了?” 风苻点点头,捋一捋胡须,道:“前头这样大的动静,早该着人来禀报我了。轻寒啊,我说了你好多次,遇事不要莽撞,三思而后行,怎样,尝到苦头了吧?” 妲烟立马就猜到这是风石堡的老堡主风苻了,余下的三人,想来就是风苻的结义兄弟秦昭、风七纬和许无常了。位居第二的牧敛青早几年已经去世,如今风石堡这老一辈的第二把交椅已然空着。 妲烟凝神打量风苻,却觉得这张脸很是熟悉,一时想不起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 活得太久,终究遇到的人太多,忘掉一个两个,也不是什么大事。 妲烟打量着风苻,风苻忙着训自己的孙子,也没料到今日捣乱的就是旁边安静站着的姑娘,倒是他身边的风七纬心细,细细打量了妲烟一番,皱着眉头轻轻推了一下风苻。 风苻诧异抬头,顺着风七纬的目光向妲烟看去,一看之下,竟自呆住了,失控般地向前走了两步,颤抖着声音,不敢置信地唤道:“妲……妲烟?” “什么?妲烟姑娘?”正在这时,飞熊殿门口也传来一个惊诧地声音,随即一阵凌乱的脚步向妲烟靠近,其中还夹杂着端木砚紧张兮兮地叫唤:“爷爷,慢点,小心!” 妲烟本来听见风苻准确无误喊出自己的名字,还一副自己旧时相识的激动模样,心里便先咯噔了一下,正忙着找借口遮掩一下自己的身世什么的,又听到背后这声惊诧,摆明了端木青还念念不忘自己的恩情,也来凑这相认的热闹,这下自己的身份来历,只怕解释不清了,不由在暗悔:“早知道会遇到这么多故人,我就应该易个容来!” 风苻唤了妲烟那一声,便又再上前两步,激动道:“妲烟……你真的是妲烟,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蒋安啊,我是白石崖的蒋安啊!” 风轻寒又一次诧异地看了妲烟一眼。 要知道,风苻的真实身份,一直是风石堡高层领导人秘而不宣的一个大秘密,如今风苻亲自相告,可见妲烟于他,有多不同寻常。 妲烟经风苻这么一提醒,瞬间在脑中将记忆过一遍,才猛然间醍醐灌顶,吃惊地抬头看风苻,喃喃自语:”原来还真是个故人呢!” 认真算起来,大约是在五十年前,她还出手救过风石堡的这位当家人。 那时候的风苻还不叫风苻,叫做蒋安,是长明王朝现今这位皇帝的叔叔,长明的十三皇子。他与现今皇帝的爹争夺天下失败,自古说成王败寇,失败的只有死路一条。蒋安却不甘做皇帝砧板上的鱼肉,奋起放抗。 他的部将拼死相护,一路护着他逃到中都外一个叫白石崖的地方时,前是悬崖万丈,后有追兵上千,蒋安身边只有四个忠义护主的皇城侍卫,终是走投无路,上天无门。 蒋安知道自己若是落在皇帝手里,只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说,还要连累不少无辜,收紧无尽的苦楚。便不愿被皇帝生擒,想着自己一死,还能保全这四个忠义之人,便往望一眼烟笼雾横的白石崖,牙一咬眼一闭,一纵身跳了那万丈悬崖。 当是时,妲烟正在白石崖下的山谷寻找一位稀世良药苻须,走得累了,便想到谷底一处潭边捧水洗脸,喝一口囊中美酒解解乏。潭水清澈凛冽,妲烟一低头,便看见潭水清晰倒影出蒋安从天而降的身影。 潭水不深,承受不住冲击,这样高的地方落下来必死无疑。妲烟晃眼看见,还以为蒋安是从天之重门落下来的,便想着将他就下来,问一问天之重门的所在。慌忙间抽出腰间的朱绫,往蒋安腰间一缠,一拉一扯,稳稳将他放到潭边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随即跃上大石,查看他有无受伤。 蒋安跳下时,除却先前的旧伤,又被崖间石壁擦了无数伤痕,却没什么大碍,更谈不上性命之忧。 妲烟见他醒转,便又重回潭边掬水洗脸。岂料再一弯腰,又见水面再次倒影出四个黑点,慢慢放大来正是四个人形。 妲烟心道:“不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竟一个接一个跳了这白石崖。”不过无奈归无奈,还是将四人救了下来。不过四人没蒋安那样好运,因是人多,妲烟来不及放下,便几人一卷一扔,统统丢到了水里。 四人从水里爬起来,一眼望见石头上坐着大笑着看着他们的人,便连滚带爬扑上去叫皇子,查看蒋安的伤势。 妲烟就问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听完之后,细细想了一想,便跟蒋安说:“以我之见,这样残破的江山不要也罢,反正皇帝肯定当你已经坠崖身亡,你不如就此改名换姓,从此逍遥人间。” 妲烟给蒋安指了一条明路,这条路的名字,就叫做江湖。 蒋安恍然大悟,又感念妲烟的救命之恩和那四人护主之情,当下在妲烟的主持下,与那四人结拜为异性兄弟。那四人,正是秦昭、牧敛青、风七纬和许无常。按年龄大小,秦昭为大哥,牧敛青居第二,蒋安第三,风七纬第四,许无常最小。 五人结拜完后,便要报答妲烟。 妲烟笑道:“这有什么可报答的,我不过是在这里找一味药材,救你们也不过顺手而已。” 牧敛青便问妲烟找什么药,他们能否帮得上忙。妲烟转念一想,人多也好,早点找到苻须,早点就那水云庄里奄奄一息的少年的命,便笑道:“我在找苻须,你们若愿意,也帮我找找吧。”当下将苻须的特点简单说了一下。・ ------------ 第7章 玄机谎 说到水云庄里的少年,自然除了端木青不作第二人选。 这又牵扯出妲烟的另一段往事。 妲烟认识端木青,或者说端木青遇见妲烟,倒也是个际遇。 当时妲烟游荡到中都,在中都一家小酒馆里买酒时,便听到几个江湖人在那里议论江湖事件。 其中一个道:“水云庄想来自称医药世家,这下自己家的公子都治不好,这江湖第一庄的招牌算是砸在了自己手里了!” 立马有人接口:“可不是吗?听说端木公子才刚刚十九岁,就有一手好医术,为人又良善,倒是个实在的好人,水云庄为江湖做了不少好事,没想到竟落得个断子绝孙的下场,可惜了……” “听说端木老爷出告示请天下名医为自己的儿子看病,还放出话来说,只要治得好,就答谢十万两白银。” “话是这么说,但水云庄都治不了的病人,放眼天下只怕也没有人治得好。名医请来了几十百个,个个都摇了头。眼见得儿子就要命丧黄泉,端木老爷都要伤断肠了。” …… 妲烟在一边听着听着,便留了心。听几个江湖人言语之间,似乎水云庄那病了的公子倒是好人,死了十分惋惜。 妲烟曾跟着纪非城学习过近十年的医术,纪非城外号“鬼马神医”,可见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当媲鬼神,他教出来的弟子,自然也不同凡响。妲烟出去又溜了一圈,打听了一下水云庄的做派行事,确是当得起医者之心的,妲烟当即上水云庄,为端木青治病。 那时候端木青的爹见妲烟一个细细弱弱的姑娘,不相信妲烟真能治好端木青,本是本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理让妲烟去瞧端木青,岂料妲烟见了端木青一眼,立马从怀中摸出一套金针,一口气行云流水扎下了十八针,针针扎在端木青的要穴上。手法娴熟,针法巧妙,直把端木青的爹看得五体投地,才信了妲烟真有些本事。 妲烟给端木青扎完了针,不多时端木青便悠悠醒转,妲烟从怀里的一个白色瓷瓶里倒出一颗红色药丸,喂到端木青嘴里,才言道:“令公子不是病,是中了一种叫奢香的毒。这种毒阴狠得很,不会立刻病发,却会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慢慢丧失行动能力直到死去。这种毒要解起来很是费力,需要一味叫苻须的药材,待我到深山去找找,说不定能找到。” 见端木青脸色晦暗,端木老爷一脸难过,便又安慰道:“我刚给你吃的是时间难得一见的凤翎丹,也是剧毒无比,不过以毒攻毒,反而可以压制你体内的剧毒,待我找到苻须,两毒一并解了,你就没事了。” 端木老爷一脸欣喜,端木青的眼睛里也涌出了生的希望。妲烟片刻不敢耽误,连夜就离开了水云庄,到了中都外的白石崖,却不想正好遇到蒋安坠崖。 风七纬虽是个七尺男儿,倒也很细心,当下提了兵器进到谷中,不多时便猎了头野猪来,将野猪杀了,在谷底撒了不少鲜血,伪造出五人已经尸骨无存的迹象,才随着妲烟入白石崖的山谷中,去寻找那苻须。 人多办起事来,自然比妲烟一个人要迅速得多,六人在这偌大的山谷间寻了一天多,才找到苻须。 找到了苻须,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妲烟爱笑,单论相貌也是万里挑一的。蒋安感念妲烟的救命之恩之外,见妲烟言笑之间风情万种,不觉便对妲烟上了心。临分别,蒋安亲口出言挽留妲烟,表达了要和妲烟共同执手江湖的愿望。 妲烟心里记挂着端木青的病,又对蒋安无意,更因为纪非城之后始终不敢轻偿情爱,便婉言谢绝,推说还有要事在身,若有机会再见,再来寻蒋安,端的正是做不成情人做朋友的念想。 蒋安本是皇族出身,虽落难也仍自视极高,能放下身段说几句情深情长的话本就难得。妲烟拒绝了一次,求情求爱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又心知妲烟留不住,只能忍痛分别。 妲烟辞了蒋安五人一行,即可赶回了水云庄,将苻须削下半块来,解了端木青的毒,将另外半块交给端木老爷收藏,端木老爷自然很是感激。 既有蒋安的前车之鉴在先,想到自己过去千年遇到的那些对自己动情的男子,妲烟便不敢久留,待端木青稍稍好转,也不要端木老爷的银子,便辞行离开水云庄。 妲烟去向端木青辞行那日,天高气爽,端木青半躺在床上,听说妲烟要走了,面露不舍:“妲烟姑娘大恩,端木青还来不及报答,就不知此一别,何时才能再见?我又到哪里才能找得到姑娘?” 妲烟笑着拍拍他的肩:“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拿得起放得下。更何况,你死里逃生,就没有什么心愿想要完成吗?” 端木青望着外面的青天白日鸟语花香,目光黯淡之后又瞬间明亮:“我的心愿?我想好好钻研医理,将水云庄发扬光大,造福世人!” 妲烟点点头:“这就对了,只要努力去做了,就会成功的。”想了一想,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端木青,道:“这是我多年来的心血,里面是一些疑难杂症的症状和用药,就留给你吧。” 端木青欣喜地接了过去,低头翻看,入目是清一色整整齐齐的小楷,有的地方用红色朱砂标注,却是不可多得的宝典。正要抬头说两句感谢的话,空空的房间里哪里还有妲烟的身影。 端木青和蒋安都没有想到,妲烟这一走,就是五十年。 五十年的时间悄然而过。在这五十年间,蒋安改名风苻,带着他的四兄弟闯荡江湖,创立风石堡,将风石堡发扬光大;而端木青也学得一身好医术,混得个“药王”之名,水云庄的名头更胜从前。而妲烟却依旧在时间飘荡,寻找天之重门,并不时在江湖上出现又消失。 蒋安改名风苻,四兄弟也跟着改名换姓,风石堡名头虽响,妲烟却不怎么关注;倒是端木青的水云庄,因是与“医”这个字挂了钩,又得妲烟的真传,总是让妲烟想起纪非城,关注得自然而然要多些。 风苻和端木青都如同妲烟以前遇到的那些倾慕过她的男子一样,相遇了分别了,然后将妲烟遗忘,各自成家立业子孙满堂,只剩下妲烟一人,如同最初相遇时一样,孤单地来,孤单地走。 妲烟将回忆理顺了,回过神来,正正对上风轻寒若有所思的目光,妲烟心里惊了一下,道:“完了,这小子可比他爷爷辈的这些看上去精明的多,只怕……” 这个“只怕”还没想玩,便听见风轻寒惊讶的疑问响起:“爷爷,你莫不是认错了人了吧?这位妲烟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而你遇见那位姑娘却已经过了五十年,这年龄却不怎么对盘呢!” 众人本来还沉溺在这颇为混乱的打变故中,听见风轻寒这样一说,都把目光纷纷转向妲烟,心里也被勾起同样的疑问。 风苻更是皱着眉头道:“我遇见妲烟姑娘时,她已经是十七八岁了,的确不可能过了这许多年,样貌没有变化的道理的……”说着迟疑的看向妲烟。 妲烟心念立转,脑中闪过无数个借口,譬如“得遇神人,长生不老”,譬如“自己其实是妲烟的孙子”,譬如“自己沉睡了几十年,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是原来的样子”……但终究每一个说出来都不能使人信服,全被自己否决了。 看着那群本是仇人的两拨人,此刻全都摒弃仇恨不提,用期盼的目光瞧着自己,妲烟只能在心里无力苦笑:难不成自己真要告诉他们,其实自己不是这世间的人,而是上界之人?上界之人长生不老,一天当得凡间一年,所以自己的容貌才不会发生变化? 先不说这是不能向凡人透露的秘密,就是说了,只怕他们也未见得会相信。 妲烟只能呵呵干笑两声,干巴巴地道:“这个嘛……我说了,只怕也没人相信的。”这倒是句实话。 风轻寒却偏生与她作对,笑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相不相信呢?” 妲烟心念急转,瞬息转过无数念头,嘴角温和的笑意不变,道:“你有所不知,我本来就不是中原人。风堡主认识的那位妲烟,跟我倒是有关系的。我且问堡主,你所认识的妲烟,没有说过她是中原的吧?” “是没有说过。”风苻沉吟着说道:“不过她的长相却和中原人没什么区别……” “你既不是中原的,难道你是南疆或者塞外的?可我看着倒也不像啊!”风轻寒淡笑道,眼睛里闪过一丝说不明的戏弄般笑意。 “难道这世界上就只有南疆和塞外,除了这两块地,就只有中原了吗?”妲烟瞟一眼风轻寒,道:“少堡主的眼光和见闻,倒是令妲烟拜服得五体投地啊!”・ ------------ 第8章 不对盘 风轻寒噎了一下,只好默不作声,倒是他身后跟着进来的牧放“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被风轻寒一瞪,连忙敛了笑意,正色道:“我倒是知道西北塞外一直往西,还有一些别的国家,那里的人民风开放,子承父名也是有的。” “子承父名?”却是一直没出声的端木砚开口道。 牧放点点头,解释:“打个比方,我爹姓牧讳敛青,那我的名字就是牧・敛青・放。依下类推,就是承名。” 妲烟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牧放这个说法,正对了她的意,当下不动声色点头,赞道:“这位大哥倒是好学识。”见风轻寒在一旁貌似漫不经心不以为意,又补了一句:“比某些人强多了。” 风轻寒额头上的青筋瞬间开始跳的很欢快。 风苻捋着胡须,慢悠悠点点头道:“如此说来,你这位妲烟,倒是我认识的那位妲烟姑娘的后代了?” 妲烟呵呵一笑算是回答,装作不经意的低头伸手去顺了顺趴在自己脚边的天星,边顺边道:“既然都是半个熟人,我们大家不如都坐下来,好好谈谈水云庄和风石堡的恩怨吧。” 风轻寒本来半信半疑的看着妲烟,听了这话,眼睛闪过一丝精光,脸上又换上了似笑非笑地表情。 妲烟正好抬头看他,一看之下,不由呆了一呆――风轻寒这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双黑曜石般沉寂深邃的瞳孔,配上微微上挑的嘴角,真真是像极了纪非城,像极了那个千年前就已经消逝了的人。 千年前两人一起流浪江湖的画面一闪而过,千年前那一夜的绝望突然被扯动,心还是如同千年前一样的疼。 只是这一次,不知怎么的,妲烟的心头突然就升起了一丝希望:“会不会……会不会……风轻寒就是非城千年后的转世呢?”联想到刚刚见到风轻寒时他给自己的那种熟悉感,上界之人的直觉在妲烟的心里一遍一遍的喊:“不错,是非城,就是非城!” 妲烟正发着呆,耳边便传来风苻不紧不慢的声音:“既然妲烟姑娘这样说,那老夫便卖水云庄一个面子,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吧!” “哼,风石堡恩将仇报,还有脸说是给水云庄面子。风大当家,我端木青今个儿算是长脸了!”却是一直在一边不发一言的端木青冷冷哼了一声。 也难怪,水云庄走到今天,端木青是花了无数心血的,眼见着自己的半生努力被风石堡尽数毁去,即使是心态平和如端木青这样的男子,也不免怒气勃发。 端木青这话一说出口,风苻身后的帮众们齐齐握紧了拳,端木砚也全神戒备,两边都是剑拔弩张。 妲烟见二人开场的气氛便如此紧张,不由叹了口气,随即笑道:“你们这样剑拔弩张的,怎么谈得下去。算了算了,我既做了这个调停人,就会负责到底的。这样吧,你们两边都不要直接对话,由我来问你们一些问题,问到的那位就如实回答,没问到的那位就安安静静地听,好不好?” 自然没有人说不好,也没有人敢说不好。毕竟,妲烟的实力是摆在那里的。 妲烟见端木青和风苻都点了头,不由笑了,上前两步越众而出,道:“既然都同意了,那我们就开始了。”随即面相风轻寒道:“少堡主,你风石堡为何认定苻须乃是风石堡的东西?” 风轻寒看一眼风苻,见风苻微不可查地点点头,才道:“苻须原本就是我爷爷在白石崖找到,送给多年前那位妲烟……前辈的,只是后来不知怎的落到了水云庄而已。” 那前辈二字活生生令妲烟抖了两抖,半晌妲烟才点点头:“既然已经送出去了,那就算不得是风石堡的东西了。少堡主,我说的对吗?” 风轻寒笑道:“就算不是风石堡的,那水云庄也不知道怎么得到了,说不定是用了什么不光明的手段,从前辈手中夺了去的。我风石堡堡主既然和妲烟前辈相交,便少不得要看护好她的东西了。” 妲烟见了风轻寒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再听他言谈之间句句诡辩,行为和纪非城更是相似,居然狠不下心来反驳他胡说八道,只是点点了头,随即转过身去对端木青说道:“居然风石堡的动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端木庄主,你给大伙说说是怎么得到苻须的,可以吗?” 端木青就将妲烟如何找上门来,如何为自己寻药,如何医治自己后传给自己医术一一说了,说道妲烟独自一人远走天涯,不禁感叹:“我只恨自己那时候是个无用的书生,如若不然,定要追随她而去,也免得留下后来这许多遗憾。” 最后一句话刚说完,本来一脸悠然的风苻就抬眼讥讽地看了一眼端木青,心道:“就你这样,你想追随她而去,她定是看不上你的。我堂堂天明皇子,她还不是不屑一顾……”竟微微伤感,觉得端木青和自己其实是一样,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妲烟听完,又转向风轻寒一众人,问道:“都听见了,那苻须本来就是妲烟为了救端木青的命才去寻找的,与风石堡可没有半点干系。” 一众人谁都没答话。 妲烟又道:“既然都清楚了,我们就来说说下一个问题。风堡主,风石堡无辜杀了那么多水云庄之人,这笔账应该如何算?” 风苻沉吟道:“水云庄亦杀了风石堡不少帮众,这抵命一事就不用提了。” 妲烟道:“命是不用抵了,不过这事终归是风石堡理亏在先,风堡主深明大义,总不至于失了大家风范吧?” 风苻捋着胡须,想了一想,忽然侧头道:“轻寒,你说说怎么办合适?” 风轻寒略一思索,便道:“死的赔,伤的医,废的修,缺的补,如何?” 妲烟皱了皱眉:“怎么说?” 风轻寒笑道:“死的赔,就是被风石堡误杀的水云庄七十二护法,有家属的风石堡每户赔偿一万两银子,无家属的,赔偿五千两银子,划入水云庄账下,归水云庄支配。伤的医,水云庄里受伤没性命之忧的,风石堡负责一切医用支出。废的修,风石堡损坏的水云庄的房屋住宅等物,能修的一律重新修缮,不能修的也照价赔偿。缺的补,水云庄损失的七十二护法,从风石堡内挑出七十二位好手,供端木庄主驱策。” 妲烟颇为满意风轻寒的解决办法,但还是问了问端木青的意见:“端木庄主以为如何?” 端木青道:“既然姑娘都没有意见,端木也不敢有微词,姑娘决定吧!” “那就这么定了。”妲烟道:“劳烦堡主立下一纸契约为证吧!” 妲烟拿了契约,亲手交到端木青手上。端木砚救到了爷爷,为避免夜长梦多,便要立即离开风石堡。妲烟又嘱咐了端木砚几句,还给了端木青一些疗养的药材,便亲自送二人出山门。 临别时,端木砚一张俊秀的脸流露出不舍的神情来,这一个多月来与妲烟短暂的相处,端木砚不自觉地被这温和而强大的女子吸引,她于他还有救命之恩,相助之情,这分情意,哪里能轻易舍却? 端木砚看着妲烟微笑的脸,不由自主道:“妲烟,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端木砚的这话,无疑勾起了端木青的回忆,端木青也在一边道:“妲烟姑娘,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妲烟笑了:“我打算在秦岭停留一段时间,去一个故地居住些日子。” 端木砚道:“那你还会去中都吗?” 妲烟点点头,笑道:“过段时间就会去的,如果到了中都,我会来找你的。所以,你要把水云庄尽快建起来,到时候也省得我风餐露宿。” “你放心,不出三个月,我会让水云庄重现辉煌的。”端木砚坚定道,眼中是郑重的承诺。 “时间不早了,折腾了这大半日,我们该走了。”端木青想了一想,又道:“妲烟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成全。” 妲烟心知端木青定是介怀多年前与自己的情谊,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问一问自己的下落,便抢先道:“端木庄主,往事既然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那人既然不想你知道她的下落,那必定会隐瞒到底的。” 端木青眼中的神采瞬间暗下去,叹口气道:“她的脾气,我还是能猜出个大概的。罢了罢了,一直以来都是我放不下而已。妲烟姑娘,在下就在中都恭候大驾了。告辞!” 看着端木青和端木砚渐渐走远,妲烟不由松了口气。说实话,她心里一直是害怕这帮故人想起妲烟的容颜的,毕竟这样完全相同的一张脸,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好在自己七绕八转之下,再加上年代实在久远,他们都记不起妲烟原本的样子了,至少是对自己记忆中的妲烟的样子不自信了。 想到这里,妲烟不由又觉得诧异。世间的情爱大多实在是短暂,才不过是短短的五十年,再深爱的人也会忘记长相。可是为什么过了千年了,纪非城的长相在自己的心里还是那么清晰?・ ------------ 第9章 奉闲居 纪非城……纪非城…… 妲烟叹口气,心道:“这里离奉闲居也不算远,索性再去看看故地吧。十二年没回去了,也不知道如今那地方都成什么样了。” 打定主意,妲烟便拍了拍身边天星的脑袋,慢慢道:“天星,陪我回去看看我的家吧?” 哪知天星却咬了咬她衣服的下摆,提醒她身后还有人在。 妲烟无奈,心道:“蒋安,你怎么也这么看不开呢?”却还是慢慢转过身,看着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风苻和风轻寒,笑道:“风堡主,妲烟刚才对端木庄主说的那番话,也是要说给堡主听的。那人既然不想呗任何人羁绊住,堡主又怎么强求得了呢?” 风苻呆了一下,才慢慢道:“我不问她的下落,我只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妲烟眸中神色暗了一下,才道:“她的好与坏向来都不是这个世界能理解的,我也不知道,在她心里,她如今过得是好还是不好……” 风苻愕然,风轻寒却投来一缕深思的目光:“这姑娘说话的语气,不像是说别人,倒像说的是她自己!” 妲烟却没有看到风轻寒的表情,她转身一级一级走下风石堡的台阶,还是穿着来时的那身鲜艳的红衣,背上背着一柄长长的墨剑,身边的白虎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她单薄的身影印在漫天的烟霞里,看起来的艳丽而孤单的灵魂,行走在尘世中。 风轻寒只觉得这个背影是那样的熟悉,似乎多年前自己在哪里见过,他的心里渐渐泛起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感觉,那是一种抓不住的绝望,和被遗弃的恐惧…… 妲烟渐渐走远,终于消失在一寸寸笼罩大地的夜幕里,半山腰上的飞熊殿前,三个人并排站着,正注目着她消失的方向。 半晌,风苻叹口气,转身走了。 风轻寒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之中后,才对身后立着的人淡淡吩咐道:“牧放,给你一个月时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知道关于这个妲烟的一切。” 牧放愣了一下,不知道向来不怎么在意女人的风轻寒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女人了,正想问,又随即想到:“这个女人这样强大,的确有些来历不明。反正自己也正好奇着,不如就因公徇私一回。”当下领了命,回自己的院子里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立即下山去了。 妲烟出了风石堡,便沿着太白山脉一路向东,行到一个瀑布前,妲烟径直走了进去。原来这个瀑布后另有乾坤,拐过七转八转的一条山洞后,眼前就是那片妲烟无比熟悉的幽潭。 妲烟走出山洞,看着眼前的幽潭,不禁有些感慨:“当年一别,就是十二年了。看来我是越来越等不及想回上界了。” “呜敖――”妲烟正出神,却见天星一声低低的吼叫,随即天星飞快的绕过幽潭,向幽潭后面的竹林里跑去。 妲烟看天星奔去的方向,正是奉闲居所在的地方,看样子天星对这一块地方颇为熟悉。妲烟不禁莫名其妙,只好跟着天星的步子,也走进了竹林里。 到了竹林深处,只见苍翠的竹子掩映下,三间竹屋并排依偎,两大一小,正是奉闲居。 妲烟只走了两步,便诧异的住了脚。 十二年没有回来过,按理说竹屋应该早已破旧不堪才是,然而眼前的竹屋虽旧,却完好无损,看得出有人修葺过,换言之,现在这竹屋有了新的宿主。 这地方如此偏僻,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居住呢?他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呢?如果他在这里居住了,那他又是怎么处置原来屋里属于纪非城的那些珍宝呢? 妲烟只觉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里了,再也按捺不住,飞快地奔进奉闲居的主卧室,也就是那两间大屋中靠右的那间,迅速环视了一下房间。 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原本屋里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变得光秃秃的墙壁上,只挂着一只孤单的钓鱼竿和一把青绿色的宝剑。除了床铺没变外,整个屋子显得空荡荡的,一如妲烟沉到谷底的心。 心里似乎是有一个地方慢慢崩塌,妲烟双目无神地站在屋子的中央,一双暗黑的瞳孔无焦距地看着床铺良久,许久之后,竟慢慢流出泪来。 什么都留不住,纪非城留下来的东西,妲烟费劲心机保存了千年的东西,没有了,消失了,宣告着自己一直以来在做的白日梦到了梦醒的时刻。 妲烟入行尸走肉一般,慢慢走出了这间屋子,向着竹林深处走去。 头顶传来“噼噼啪啪”的清脆声响,妲烟抬头望着头顶稀稀落落地昏暗天空,原来竟是下起了雨。冰凉的雨点打落在她的脸上,很快整张脸都湿润了,再也分不清脸上的水痕是雨是泪。 走了不多时,眼前便是一座荒凉的孤坟。那座坟没有碑文,坟头上的青草格外的绿,坟周围的野百合开得很香。 妲烟停了下来,解下背上的墨剑插进土里,缓缓坐倒,又顺势从腰间解下酒囊,扒开塞子喝了几口,不知道是喝得太急还是怎的,妲烟被呛得猛咳起来。 妲烟不禁骂道:“连你也来跟我做对!什么解愁的东西,我喝了你千年,你也没解开我的愁怨,既然这样,我要你有什么用?”一甩手,妲烟将手里的酒囊扔了出去,丢得远远地。 发泄了一下,妲烟似乎觉得心里好受了点,才慢慢平复了那种几乎喷薄而出的浮躁,变会原本温和的样子,妲烟斜眼看着青青的坟头,不禁苦笑了一下:“非城啊非城,你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不厚道呢?活着的时候处处压榨我,死了还不让我好过。你在这里躺了一千年多年,把你当初说过的话忘了个干干净净,你真是个伪君子。不对,你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是君子,你应该是小人中的小人!哼,不枉江湖人称你做鬼马神医。” 说着说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突然又出现在自己眼前,千年前的那一夜,他说:“妲烟,我知道回家是你的心愿,但我一直自私地想留你在身边。不过我答应你,来生我一定帮你找天之重门,让你回家……” 妲烟笑了:“非城,你这个骗子,你又骗了我一次!什么帮我找天之重门,让我回家,你看你一千多年都不出现,是不是还要一直骗我,让我一直一直等着你呢?”妲烟望着竹林深处,叹了口气,慢慢匐倒在纪非城的坟头上:“非城啊,你快点出现吧,我怕再等下去,我就要忘记你的一切了……” 妲烟又在纪非城的坟头上趴了一会儿,竹林里一团白影慢慢靠近,原来天星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妲烟立起身来,在脸上胡乱地摸了一把,向天星招了招手,等天星走近了,抬起右手搂住天星,道:“天星,你去哪里了?” 天星“呜敖”两声,蹭了蹭妲烟的小腿,然后咬住妲烟的衣服下摆,轻轻往后拽了拽。 妲烟心知天星这样做必定是发现了什么,要让自己过去看。当下站起来,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跟在天星的身后,慢慢往奉闲居的方向走。 到了奉闲居,妲烟本来漫不经心的微笑突然就凝住了。 只见奉闲居不大的主卧室,原来纪非城的屋子里,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透过那扇半撑起来的窗户,妲烟看见一个挺拔的背影。他穿着白色的细麻衣,头发没有梳成发髻,只在发根处用一根白色的绸缎松松扎着。 他半卧在窗户前的小榻上,似乎正在专心地读书,窗外的雨声更加衬得他安静和淡然。 妲烟呆呆看着,这样的情景,这样的身影,心里那个名字几乎就要抑制不住脱口而出:“非城!” 那男子听见身后的响动,却没有转过身来,只是低低地问道:“天星,你怎么又回来了?” 等了半天,似乎是没有等到天星的回答,那男子放下手里的书本,慢慢转过身来。 那人有一双飞扬的眉毛,眼睛生得十分好看,耀如夜晚最明亮的星辰,给他一张脸平添了七八分的惊艳,下巴是优雅的弧度,看起来平凡中带着蛊惑力。 他回转身来,正正和妲烟一双泫而欲泣的大眼睛四目相对,一看之下,两人都是一惊,双双叫道:“是你?”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半日前才在风石堡见过一面的风石堡少堡主,风轻寒。 一声惊叫之后,还是妲烟先回过神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印象中的风轻寒,穿着华丽的紫色长袍,斜斜倚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看起来妖魅而凌势,让人怎么也没法跟眼前这个一身麻衣的闲适青年联系起来。 风轻寒笑了:“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 妲烟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呢?这里是我的家。” 风轻寒呆了一呆,才笑道:“原来是我占了你的地盘了,失礼了!”・ ------------ 第10章 玄门阵 “哼,你知道就好!”风轻寒不是纪非城,妲烟无法掩盖住心里巨大的失落感,只好把矛头转向风轻寒:“我问你,你把这屋里的东西都扔哪去了?” 风轻寒本来搞不懂妲烟的火气从哪来,毕竟认识的时间虽不长,但妲烟的言行举止处处透着温和,正奇怪着,听到这话,才明白缘由,忙解释道:“哦,我怕损坏了这屋里原来的东西,就都收起来了,喏,看见那边那几个大箱子没,都在里面呢!” 妲烟顺着风轻寒的手指看去,果然在屋子的角落里看见几个颜色灰暗的大木箱,刚才她心里着急,竟然没有注意到。 妲烟走近了打开箱子,风轻寒果然没有骗人,箱子里面纪非城的医书,一些旧衣服,甚至是他写字的墨台等都放得整整齐齐。 这一下妲烟便有些不好意思了,想到风轻寒帮自己修葺了茅屋,还妥善保管了纪非城留下来的东西,而她却还对他发脾气…… 妲烟抬头,看着风轻寒笑得很是尴尬:“那个……我刚才,真是对不住你了……” 风轻寒道:“这倒没什么。”说着指了指妲烟合起来的箱子,“我猜这里面都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吧,你看起来很在乎这些东西。” 妲烟笑道:“嗯,一个故人留下来的,我想好好守着,算是个念想吧!” “这个人,一定是个男人吧?”风轻寒说着,心里竟涌出一股微微的酸楚。 “呵呵……”妲烟只能习惯性地干笑两声不答。 风轻寒也不追问,也没有什么好问的,箱子里的衣服。书本上苍劲有力的行书,处处都在表明了主人的男性身份,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一时间两人都找不到话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半晌之后,还是妲烟先开了口:“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风轻寒想了想道:“四年多了。”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妲烟很是奇怪。 风轻寒笑道:“我有一次外出办事,回来的时候误闯进来,发现这个地方幽静得很,又离风石堡不远,就很喜欢,所以时不时过来住几天。” 妲烟点点头:“哦,这样啊!”顿了一下,才道:“我衣服湿了,先去换一下,你自便吧! 风轻寒一愣,顺着妲烟的连往下看,妲烟一身鲜艳的红衣被雨打湿后,颜色略暗了一些,紧紧地裹在妲烟单薄的身体上,凸显出她玲珑有致的身躯。风轻寒打量了一眼,目光忍不住停在了妲烟的胸口处。 妲烟顺着风轻寒的目光往下看去,才发现自己几乎的把整个身躯都呈现在风轻寒面前,脸一红,转身一溜烟出了风轻寒的房间。 风轻寒轻轻笑了:“这姑娘武功虽高,不过看起来很好欺负啊……” 妲烟出了风轻寒的房门,忍不住抬手敲打自己的脑袋,低声嘀咕道:“你个笨蛋,怎么就开不了口撵人呢?” 原来发现那人是风轻寒后,妲烟心里就一直想着要把他撵出去,谁知道两人东扯西扯的,妲烟竟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才匆匆忙忙退出来,还被风轻寒占了个便宜。 妲烟一边走一边道:“想他一个堂堂风石堡的少堡主,日常事务肯定多得忙不过来,也就是忙里偷闲在这里躲几天罢了。算了,先让他住两天,等他一走,我就在竹林外设一个玄门阵,让他下次进不来就行了。” 不过妲烟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好,希望落了空。 风轻寒在这里住了五天,还没有要走的迹象。妲烟看他一个堂堂风石堡的少堡主,甘居于这座破破落落的小竹屋,倒是休闲自在,不急不缓。 两日前,妲烟亲眼看见风轻寒从一只信鸽的脚上取下了一封密信,本以为风轻寒就要离开了,哪知道风轻寒竟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呆着。于是,风轻寒不急,妲烟反而急了。 这日天空阴沉得很,天亮没多久就下起了暴雨来。妲烟没有和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去看纪非城,反倒是来了风轻寒的房间,见风轻寒手里握了本书,正半卧在床上悠闲地看着,便道:“少堡主在这里也住了五六天了,堡里没有什么要事需要处理吗?” 风轻寒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她,又低下头去看书,慢慢道:“堡里有秦双风倾他们,若是连这些小事都处理不好,养着他们做什么?” 妲烟哑然,只好默默无言地退了回去。 风轻寒话虽然那样说,但事实却不是如此。两天前,他便接到了秦双的飞鸽传书,说是青城派的人纠结了几个大门派,要为前段时间风石堡灭掉的嵩山派讨个说法,正在往风石堡的路上来。 就在今早,风轻寒还接到了秦双的加急传书,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要离开,他整个人就懒懒的提不起劲来。他本打算再待一会儿,再做一次饭给妲烟吃就离开的,见妲烟终于忍不住来催人了,只好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了个斗笠遮雨,去敲了敲妲烟的门告辞。 妲烟脸上是挂着温和的笑容,眼睛里却流露出兴奋的光来,她笑道:“我知道了,路上小心!” 风轻寒心头一阵失落,心头那句“你就这么想撵我走?”差点脱口而出,不过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嗯,我早去早回。” 妲烟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待风轻寒前脚走出奉闲居,妲烟几乎是后脚就跑到了奉闲居的入口处,也顾不得避雨不避雨的,迅速搬来几块石头,又砍了些大树削尖了插入土里,三下两下就摆下了玄门阵,然后拍拍手,一溜烟地跑回了奉闲居。 解决了件大事,妲烟心情大好,回了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一觉醒来,雨还没停,妲烟看了看天色,估摸着现在大概已经是半夜了,翻了个身,又接着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妲烟只觉得身边有动静,伸手摸到柔软的皮毛,妲烟心知是天星,便懒懒道:“天星,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湿哒哒的回来了?” 天星“呜呜”叫了两声,又习惯性地咬住了妲烟的衣摆拖了拖。 妲烟已经总结出经验来,天星每每这样做,必定是要带她去看什么东西。妲烟爬起来,便听见风轻寒的屋里有响动声,妲烟很是讶异:“难道风轻寒回来了?” 天星呜了一声,点了下大大的脑袋算是答应。 妲烟连忙从床上爬下来,走到风轻寒的屋前,打开房门。屋里的人转过身来,见是妲烟,便不冷不热道:“我吵醒你了吗?” 妲烟张大了嘴巴:“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风轻寒道:“我昨晚就回来了,只是在山门那破了个阵浪费了些时间,这会儿才进来的。” 昨晚就回来的,那不是破阵用了一晚上吗? 妲烟抬头望着窗外,雨还没停,也就是说风轻寒居然在外面淋了一夜的雨,只为了要来这奉闲居。 风轻寒的衣服早已经湿透了,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背上,看起来狼狈不堪。他见妲烟盯着他的衣服看,想到山门外的阵法必定是妲烟所设,不由一阵气恼,当下心里便道:“你若是不喜欢我在这住着,我另寻个清静所在就是,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地摆阵阻我。你越是这样,我偏要赖在这里,看你怎么办!” 妲烟此刻心里却无知无觉,只一个劲地懊恼:“早知道就摆个难一点的阵法了,简单的玄门阵他破了一个晚上,摆个难的,估计就永远进不来了。” 一下子两个人都心怀鬼胎的沉默了。 风轻寒默默地擦着头发,妲烟僵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应该回避一下,让风轻寒换件衣服,去去寒气再说。 不料妲烟才一转身,便听见风轻寒链接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 妲烟心里叹口气,终究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这样对风轻寒似乎显得太不近人情,于是转身看着风轻寒:“你怎么了?” 风轻寒淡淡道:“没什么,夜里着凉了,过几日就好了。” 须知习武之人,淋了一场夜雨,最多也就是发发冷什么的,万万不会生病。妲烟诧异问道:“你没有武功?” 风轻寒道:“我体质特殊,不能习武。” 妲烟一时间如遭重击。 千年前,纪非城也是这样淡笑着对她说:“我的体质不能学任何武功,要不然我爹武功那样高,我学个三五成,也不至于……再说我相信你,肯定会护着我的!” 真的是巧合吗?一样相似的似笑非笑的神态,一样相似的背影和感觉,就连体质都是一样的与众不同…… 妲烟笑了,慢慢道:“你好好休息吧,爱住多久就住吧!”说着还蹭过去,拉过风轻寒的手腕把了把脉,皱眉道:“先天不足导致的体质异常,等你病好了,我试试能不能还你一个健康的身体。” 风轻寒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妲烟前一刻还在千方百计阻止自己来奉闲居,怎么下一刻就变了卦?听她说能治好自己这无可挽回的身体,心里不信,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 第11章 驱寒毒 妲烟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笑容,转身出去了。 刚出了风轻寒的房门,妲烟便扯开了步子飞奔到纪非城的墓前,直直扑到在坟头,又哭又笑:“非城,非城,他就是你对不对,对不对……你果然没骗我了!” 下午的时候,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终是停了,妲烟不好意思再像几日前那样压榨风轻寒去做饭,只好自己动手解决了两人的午餐。 用过饭后,风轻寒觉得头晕目眩,便回自己屋子里休养生息,妲烟带了天星,背了个小背篓子上山给风轻寒找治风寒的药去。 采药,煎药,喂药……几乎是一气呵成,至始至终,妲烟的脸上都挂着笑容,这一切让风轻寒觉得不可理解之外,心底不由自主对妲烟感到更加好奇。 妲烟的所有,对风轻寒来说无疑都是一个个的谜团。她孤单一人闯风石堡,武艺高强之外,还与爷爷口里的另一个妲烟关系匪浅;她讨厌他居住在奉闲居里,却又在自己出去一趟回来之后莫名其妙改了主意;她每天都要去的那所孤坟,究竟对她意味着什么…… 而这些谜团,似乎都在等待他一个个去发掘。 风轻寒笑了:“既然你说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那我就要看看,你到底想怎样!” 妲烟跟着人称鬼马神医的纪非城游荡过好些年,那一手医术经过千年的历练,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不过短短一日,风轻寒便觉得好了大半,再经过两日的调养,就好了完全。 风寒治好了,便轮到治风轻寒先天不足造成的体质了。 因为有纪非城的例子在前作为研究对象,妲烟心知纪非城为此吃尽的苦头,这千年的时间都在琢磨着怎么治,这一琢磨,还真给她琢磨出了些名目来。 妲烟为风轻寒细细把了脉后,又发觉出一些和纪非城不一样的情形来。风轻寒的脉象不像纪非城那样时稳时不稳,反而是一脉的阴柔,透着股寒气。妲烟推测风轻寒的体质大概是在娘胎中发生的病变,一问才知,风轻寒的娘亲在怀着风轻寒的时候遭人暗算中了毒,这体质大概就是那时造就的。 这个发现真是领妲烟喜出望外。 须知要改变先天的体质,还得看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像风轻寒这种因为中毒引起的最简单,他的体质大概是因为母子之间毒素的传递造成的,逼出隐藏在身体里的毒素即可;如果是像纪非城那种说不清的原因造成的,就无从下手。 妲烟又细细研究了一下风轻寒的身体,决定采用针灸、药澡、内服祛毒的办法来治疗。主意定了,妲烟便积极着手准备要用的药材。风轻寒得知自己有救,嘴上虽不说,心里却着实欣喜,见妲烟一人忙不过来,便也跟着忙里忙外。 用了五六天,妲烟和风轻寒才将要用的药材准备齐全,接下来就是要调养好风轻寒的身体,做好祛毒的前期工作。 于是接下来的十几天,风轻寒又再回了一次风石堡,将风石堡的一切事物安排妥当后,又回了奉闲居,接受妲烟的魔鬼式调养。 整整半个月,妲烟天天窝在自己的屋子里调制各种药物,制造出各种药丸,统统丢给风轻寒。 风轻寒道:“你这是帮我解毒呢,还是要毒死我啊?” 妲烟笑道:“自然是解毒了。你闻闻这味道,清新凝神,这可是万金都买不来的好东西,我不找你要钱,就是你捡了大便宜了,还好意思抱怨吗?” 风轻寒说虽说,抱怨归抱怨,自从妲烟两日内治好他的风寒后,却打从心里相信妲烟的能力。事实也证明了妲烟的那堆药丸确实有效,半月过后,风轻寒身体里那时好时坏的寒气的发作次数就少了很多。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有了血色,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 半个月后,一切准备就绪,妲烟就开始督促风轻寒绕着奉闲居跑圈,三五十圈地跑下来,饶是风轻寒这样一个大男子汉,也累得只差趴到地上爬不起来,全凭着一股韧力咬牙苦苦支撑,妲烟嘴上不说,心里却颇有些佩服。 但说来也怪,累虽累,风轻寒却没有一滴汗,足见他的体质特殊。 妲烟见风轻寒实在累得不行,便在一边给风轻寒打气:“再坚持一会儿,等你跑出汗来了,就可以休息了。” 风轻寒歪倒在楼梯上喘着气道:“我从小到大就没流过汗,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妲烟笑了:“你不出汗是因为你从娘胎里带来的毒素全堵在了你的皮肤下,我给你吃的那些药丸,是为了增强你的血液流动速度的,现在让你跑圈,也不过是为了让药效挥发出来,出出汗热热身!” 风轻寒只能从楼梯上爬起来继续跑,再跑了三十多圈,皮肤才终于有了湿润感。 妲烟便笑道:“好了,今天先到这里,我准备好了药材热水,你去脱了衣服泡一会儿。我去准备待会儿给你喝的药!” 风轻寒解放式的发出一声长叹,答应着去了。进了房间一看,妲烟将自己房里的大浴桶搬了过来,摆在自己的屋子中央,浴桶里盛满了深绿色的药汤,正向外冒着热气。 风轻寒脱了上衣,本来还想脱了裤子,但想了想,还是穿着底裤慢慢将自己浸入到药汤里,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位。 这药汤颜色不怎么好看,味道却不如想象中刺鼻,反而散发出一股不知名的淡淡清香。风轻寒靠着浴桶的边沿,想到自己此刻呆的是妲烟赤身呆过的地方,不由一阵脸红心跳。 闻着那淡淡的香味,风轻寒只觉得一阵心安,身体慢慢腾出一股倦怠,他终于抵挡不住,靠着浴桶睡了过去。 妲烟端着药碗走进风轻寒的房里时,风轻寒已然睡得很沉,平日里那双老是似笑非笑的眼睛此刻安静地闭着,睫毛微卷,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说不出的好看。 妲烟伸手试了试水温,已经有些微凉,看来风轻寒已经睡了多时了。妲烟伸手掐了掐风轻寒的脸,入手腻滑如女子,却是真实的触感,一时间就有些恍惚。 睡梦中的风轻寒似乎是觉察到了妲烟的触碰,轻轻哼了一声。 妲烟忍不住乐了:“小样,刚见面时不把我当回事,看我是女子就欺负我,这下你昏睡着,看我怎么整治你!” 当即放下手里的药碗,挽了袖子,双手在风轻寒的脸上瞎捏瞎扯,直把风轻寒一张白色的脸弄出腮红来。妲烟千年没有这样孩子气过,一时就有些玩开了,玩了半天,似乎还不尽兴,又伸手去药汤里掐风轻寒腰上的肉。 谁料一伸手,位置没找准,摸到了风轻寒的裤子。 妲烟呆了一下,随后就笑开了:“看不出你还挺害羞的嘛!教你脱衣服泡,你却不敢脱裤子,难道怕我非礼你不成?”越是这样想,就越想要恶作剧,当机立断地将风轻寒的裤子脱了,将**的裤子扔到地下,索性又顺手在风轻寒身上摸了两把。 风轻寒动了动,头没靠稳,慢慢从浴桶边沿滑了下去,妲烟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风轻寒的腋下,往上提了提。入手颇为沉重,不由后悔:“早知道你这么沉,我就不加这么多助眠的药剂了,这下估计怎么折腾你,不到明日都醒不来了!” 风轻寒睡得沉,妲烟一个人玩着也没什么趣,便搬了个凳子坐在风轻寒面前,一边细细观察风轻寒的反应,一边等着药汤冷却变色。 风轻寒的眉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皱了起来,似乎水温的冷却导致他有些冷,他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这样的神态,和记忆中纪非城受伤时的样子不由自主的重合起来,看得妲烟一阵一阵的恍惚。 木桶里的水汽渐渐稀薄到看不见,颜色越来越浅最后变做透明。妲烟心知时候到了,便抬起风轻寒的右手,在中指上轻轻划了一个小口,再放入水中,然后绕过风轻寒身后,运气天罡正气,缓缓注入风轻寒的体内。 风轻寒在睡梦中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一双温暖而柔软的手握住,随即中指疼了一下,手又回到了水中,然后背上传来源源不断地热气,熨帖得令他全身都热了起来,鼻子里闻到熟悉的清香,又睡了过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功夫,看着桶里的汤药从透明变作浅浅的黑色,妲烟才停止了内力输送。妲烟将风轻寒从水里捞起来,用干净的床单一裹,径直丢到早已经铺好的被窝里,然后端着药碗蹭过去,一勺一勺将碗里的药喂到风轻寒的嘴里。 喂了药,妲烟轻轻摸了摸风轻寒的脑袋,慢慢笑了:“这是第一天,以后几天还更辛苦,好好睡吧,非城……”唤着那个名字,心里的幸福几乎要满出来,又看着那张不同于记忆中的脸,不觉就笑了出来。 第二日一早,奉闲居便传来风轻寒压低声音的怒吼:“妲烟,你到底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 第12章 金针痛 原来今早醒来,风轻寒便发现了自己全身**地躺在床上,更诡异的是,自己原本白皙的皮肤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深绿色! 风轻寒想起昨天自己去泡澡前妲烟那个诡异的微笑,直觉地就举得是妲烟搞的鬼,忍了半天终是没忍住,还算给面子的没有咆哮出来。 妲烟不紧不慢地进来,身后跟着的天星看了风轻寒一眼后,竟然转身出去的,这下更是打击了风轻寒:连个畜生都嫌弃他的肤色了!风轻寒道:“你昨天给我泡的是什么药,怎么把我变成了这副怪物的样子?” 妲烟忍着笑道:“祛毒的药啊!怎么,你有疑问吗?” 风轻寒唯一白皙的一张脸绷得紧紧地,几乎是咬着牙道:“你确定你没用错药吗?” 妲烟点点头:“我的医术你还是信不过啊,相信我,过了今天这个颜色就不见了。” 见风轻寒似乎又要发怒,妲烟赶紧转移话题:“准备好了就出去跑圈了,我去准备你今天要用的药材!”说着又不紧不慢地出去,不给风轻寒发火的机会。 刚出了风轻寒的房门,妲烟扑哧一声笑:“嘿嘿,今天这个颜色是会不见的,不过会不会变成其他颜色,我就不知道了。” 可怜的风轻寒,妲烟千年累积下来的幽怨,少不了是要拿他来发泄一下了。 风轻寒窝着一肚子说不出来的苦水开始绕着奉闲居跑圈。跑了二十来圈,心里就不由一阵吃惊。昨天自己跑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才不过短短一天工夫,自己竟能一口气跑二十圈还没有不适感? 这个发现无疑是令风轻寒又惊又喜。再跑了三十几圈,皮肤上就开始渗透出一层细密的薄汗,风轻寒心里的兴奋再也压制不住,一溜烟跑到妲烟身边,叫道:“真的有用!我出汗了,你看,我出汗了!” 妲烟很是好笑地看着风轻寒:“这个也叫汗吗?再去跑三十圈,等你汗如雨下时再来见我。” 风轻寒“哎!”的一声,答应着继续跑去了。妲烟看着他透着欢喜的背影无声微笑:“真好,这一世,他终于可以做一次正常人了。”又在心里打定主意:“非城,等你病好了,我一定要教你天罡正气,我要你不再遗憾不能习武,更不会再因为没有武功无辜丧命。” 又过了两柱香功夫,风轻寒顶着满头的汗,脸上挂着欢喜的笑进了自己的房间。今天的药不再是深绿色的,风轻寒心里松了一口气,暗道妲烟果然没骗他,于是脱了衣服开始泡药澡。 风轻寒进去之后没多久,就发觉不对。昨天的药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今天的药味道不仅刺鼻,自己入水之后,皮肤更是一阵阵地麻痒,似乎被千万条小虫子叮咬,虽然不疼,却让人心里觉得不舒服。不多久,风轻寒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那身绿色慢慢褪去,本来透明的水渐渐变成红色。 风轻寒想起什么,连忙抬起自己的手一看,绿色是没有了,只是肤色又变成了红色,想起妲烟早上的那句话,风轻寒不禁哭笑不得。 风轻寒在浴桶中看着自己的手,呆了半晌,才想起叫妲烟来问问。妲烟进来了,看见风轻寒那张千变万化的脸,笑了:“我说过不用担心吧?过了今天你就不是绿色的皮肤了。” 风轻寒看似漫步经心地问道:“昨天是绿色,今天是红色,明天会是什么色呢?” “是什么色我也不知道,看我的心情吧!”妲烟嘿嘿笑,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 风轻寒的嘴角抖了一下,没说话,只是一双眼有些犀利地盯着妲烟看。 妲烟略略有些受不住风轻寒这样尖锐的直视,半晌之后摸了摸脑袋,疑惑地道:“咦,天星呢?玩到哪里去了?我去找找看……待会儿再把药给你端过来……”然后顶着风轻寒吃人一样的目光,若无其事地出去了。 之后七天,风轻寒的肤色红黄褐紫黑蓝青的变了一圈,风轻寒天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跑圈之余,免不了又捂出了一身的汗。妲烟估摸着风轻寒身上的毒都去得差不多了,才停止了药澡,进行下一步计划。 这一日,风轻寒绕着奉闲居跑了几十圈之后,习惯性地回房间泡澡,进去却没有发现浴桶,又再出来问妲烟:“今天不用泡药澡了吗?” 妲烟道:“已经泡了七天,你身体里的皮肤表面的毒都去得差不多了。今天进行下一个祛毒计划。” 风轻寒皱着眉头道:“不泡药澡了,那我这一身青色该怎么办?” 妲烟看一眼风轻寒,很平静地道:“等呗,过个三几十天自然就慢慢退去了。” “这三几十天你让我怎么见人呢?”风轻寒眉头皱得更紧了。 妲烟笑道:“穿着衣服谁能看得见呢?况且你一个大男子汉,怎么和女人一样计较自己的皮肤是好是坏呢?” 风轻寒给妲烟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按照妲烟吩咐,脱了上衣默不作声地趴在床上,等待妲烟施针。 妲烟敛了笑颜,凝神取出怀里一卷帛布,打开来,里面是一套大小不一的金针。妲烟的手在帛布上轻轻划过,已将一根细长的金针的取出捏在手里,随后拇指一弹,那根金针飞快地脱手而出,稳稳地扎入风轻寒后颈下三寸的地方,留下半截针尾露在**外。 随着那根金针的刺入,只听见风轻寒闷哼一声,本来散懒搭在床沿的手快速地握紧,指节泛白。半晌之后,风轻寒颈间的头发慢慢湿润起来。 原来妲烟这一针下去,刺的是人身上的一处重要穴位――,金针刺入的力道和长度,都是超乎一般针灸的,刺入之后,风轻寒只觉得肉下三寸似乎是被锋利的薄刃一寸寸划过,剧痛无比,全凭着那股韧性,风轻寒才没有叫出声来。 随后妲烟又快速取出几根金针,以同样的手法扎入风轻寒背上的其他穴道,不多时,风轻寒的背上就插满了金针。一炷香后,妲烟终于满头大汗地停了下来。这金针刺穴讲究快、准,人体背上的穴道本来就多,认穴就十分耗神,更别提还要控制内力将金针送入穴位了。 妲烟不好过,反观风轻寒更是不轻松。 妲烟每扎一个穴,风轻寒便要抖上一抖。待妲烟施针完毕,风轻寒只觉得全身既痛且痒,酸胀难忍,这其中痛又占了绝大部分。挨了许多时候,终于是挨不住了,待妲烟一停手,风轻寒就昏了过去。 妲烟坐在床边缓了一缓,调顺了自己的内息,才转头去看风轻寒。风轻寒的脸虽然面向妲烟,但散开的黑发通通盖住了脸庞,妲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单看他脸颊旁边湿哒哒的头发和枕头上大片的水渍,就知道风轻寒有多辛苦。 妲烟打了盆水,将毛巾濡湿了,慢慢擦拭风轻寒那满头的汗水。看到风轻寒咬得渗血的双唇,妲烟的手顿了一下,半晌才道:“非城,你这隐忍的性子,即使转世了还是改不了,这种剔肉剥骨的疼,其实叫出来也没有什么的……” 两柱香后,妲烟将风轻寒背上的金针一一取下装入帛布中,卷好放在怀里,才又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喂到风轻寒嘴里,看着风轻寒昏迷中紧紧皱起的眉头慢慢舒缓,妲烟不禁笑了,缓缓低下头去,轻轻将唇印在风轻寒的额头上,直起身来,给风轻寒拉了被子,转身出去了。 风轻寒醒来是第三天的事了。 当他睁开眼睛,便看到妲烟站在床边,双手支着床沿,一双大眼睛弯弯地看着他,笑道:“你醒了啊,睡了三天,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脱胎换骨了?” 风轻寒一愣,没想到自己竟然昏迷了三天了,连忙从床上爬起来,问道:“我怎么会昏迷这么久?”一动之下,不由得就愣住了,竟第一次把持不住自己,结结巴巴道:“天啊,我的身体里……” 原来是风轻寒一动之下,只觉得四肢流动着一股陌生的气息,丹田处暖暖的,似乎正在产生和四肢间一样的气息。风轻寒过去常听风苻说各种内力的循环体现,自然明白自己体内的这种气息正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真气,诧异之外,更是控制不住惊喜。 也是,不能习武的体质在一觉醒来后就被妲烟治好了不说,还平白无故得到了这样深厚的内力修为,风轻寒不惊喜才怪了。 妲烟温温和和地道:“是我这几日没事传给你的内息,你既然醒了,赶紧自己调试一下,让内息在你体内稳定下来。” 风轻寒依言做了,闭着眼睛将体内的气息稳稳控制在丹田后,才睁开眼睛看妲烟,这个来历不明,武功高强医术超群的女子,风轻寒第一次由心里说不出的感激。 妲烟见了风轻寒的表情,只微笑了一下,道:“对了,你前些日子让天星去风石堡送信,天星已经回来了,给你带来了一封信,你一直昏迷着,我就没打开看。”说着,递上一封浅黄的信封。・ ------------ 第13章 英雄难 风轻寒接过信来,只见信的背面贴着一叶绿色的银杏叶,惊了一下,心道:“风石堡又出什么大事了,竟然用上了银杏!” 须知风石堡的通信规矩,平日里只用朱砂封口,只有最紧急的时候才会加用银杏封口。前几日风轻寒让天星去了趟风石堡,给秦双送信,询问青城派那件事处理得如何,没想到收到的回信竟然是这样。 风轻寒急忙打开信封,看了两眼后和上,迎上妲烟询问的眸子,风轻寒犹疑了一下,才道:“堡里出了点事,我要回去一段时间。” 妲烟呆了一下,“哦”了一声,才道:“事情很急吗?” 风轻寒没说话,直接把信递给妲烟。妲烟接了,打开来看,白纸上整齐的行书端端正正写着:“今日暗哨得知青城派并未知难而退,反而集结了大批江湖人士,加速行往风石堡。轻寒原先拟定的计划不可行,阻止不了高松,速归另寻良策。” 高松是青城派的掌门,这个妲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风石堡又是如何和青城派结仇的? 妲烟想了想,又把信递给风轻寒,道:“这件事果然很紧急,回风石堡去吧!”转身出去了。 风轻寒见妲烟这满不在乎的神色,心里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失落。但事情紧急,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只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了奉闲居的大门。 才出了门,风轻寒就呆了,只见妲烟一身红衣,背上背着从不离身的墨剑,正站在院子里等着他。妲烟身边的天星安安静静地站着,任妲烟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它的毛。 风轻寒喜道:“你也去?” 妲烟笑了:“你的毒还没有完全祛完,天下哪有半路扔下病人不管的大夫?” 风轻寒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是嘴角上扬,唤道:“妲烟……” “走吧,等回了风石堡,把你治好了,我再传你些内功心法……”妲烟笑了:“等你有了自保的能力,我再离开不迟。” 风轻寒的笑容略微僵了一下,双眸连带着黯淡了不少,跟着妲烟两人一虎,一前一后地出了奉闲居。 奉闲居离风石堡左右不过半日工夫,一路上,妲烟问起风石堡和青城派结怨的缘由,风轻寒便简单说了。 大约一个半月前,风轻寒和牧放外出巡游路过嵩山,因想着都是江湖人,嵩山派虽小却是名门正派,便生了景仰拜会的心,前往嵩山打算拜见李桢。谁料就在嵩山脚下,风轻寒竟遇到了一件令人气愤的事。 他二人走到山脚,好巧不巧正遇到四个嵩山弟子抓着一个女子不放,要拖了去嵩山。那女子哭喊声很是凄厉,挣扎得厉害,显见有多不情愿跟着那四人走。 遇到这种情况,牧放那眼睛里不容沙子的人自然是要过问一下的。一问才知,那姑娘是嵩山下一位农户的女儿,那四位弟子都是李桢的徒弟。四人见到那姑娘品貌端正,便要强将她带上山去。 风轻寒大怒,遇上了说不得就要管一管闲事了。牧放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那四位嵩山弟子,将那姑娘救下来。两人一问,那姑娘就哭道,嵩山掌门不是个东西,仗着自己功夫高强,看上了哪家的姑娘,都要抢上山去,小老百姓们打不过他们,谁家遇到了这种事都只能自认倒霉不敢声张。 风轻寒和牧放不禁大怒,风轻寒道:“这嵩山派好说也是个名门正派,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牧放也摇头叹息道:“嵩山掌门这样的行事,和山贼土匪有什么区别?” “哼,既然李桢是这样一个小人,我们也不用去拜了。牧放,给我调集附近的风石堡弟兄,我们今天就端了他嵩山派,也算是为民除害,积件功德好了。” 嵩山派虽挂着名门正派的名头,掌门李桢在人前一副君子相,实力却不怎么样,哪里是高手如云的风石堡的对手?才不过一天,嵩山派就这样成为了历史。 青城派的掌门高松和嵩山派的掌门李桢一向交好。嵩山派被灭之后,李桢便逃进了嵩山派邻近的青城派,找了高松伸张正义。 高松重情,人又老实,听李桢说什么就信了什么,竟为了帮嵩山派讨回公道,集结了少林、武当、崆峒、雪山等数十个门派,组成一个联盟,浩浩荡荡向风石堡来,问风轻寒讨个公道。 妲烟看完了信,默然半晌,道:“这事虽然是嵩山派不对,但你这样处置未免太过轻率了些,给人落了话柄。” 风轻寒不以为意:“我也知道这样很轻率,但嵩山派多年来一直欺压附近的百姓,灭了也不冤。” 妲烟道:“事到如今,我们也只有想办法化解了这场恩怨。只是不知道李桢是怎么跟那些名门正派说的?” “哎……不管李桢怎么说,这场风波都是免不了的。” “为什么?”妲烟诧异了。 “风石堡这些年崛起迅速,行事向来是亦正亦邪,不拘一格,这些名门正派只怕早已将风石堡划入江湖邪派中去了。嵩山派这件事,也不过是其他门派的一个借口,趁机来挑除风石堡罢了。所以说,李桢只不过是巧妙的利用了一下各门派之见的矛盾,妄图重建嵩山派而已,说什么根本不重要,也没人管。”风轻寒慢慢道。 “我在外多年,倒没怎么听说风石堡的是非……至少跟九冥、烟波筑这些秘密组织比起来,风石堡是正派的不能再正派了,把风石堡划入邪派未免太过牵强了些。”妲烟摇着头叹气。 “烟波筑我倒是知道的,但九冥是什么教派?”风轻寒皱了皱眉头。 妲烟一呆,才想起来,自己在江湖上行走千年,对九冥的了解都不多,也难怪风轻寒不知道。妲烟只隐约的记得,九冥似乎是兴起于自己落下凡间的那十几年,到如今已经存在了一千多年,说到历史久远,江湖上没有哪个门派可以和他相比。 早些年江湖里传说九冥教杀人如麻,无恶不作,但事实上真正见过九冥教的人并不多,见过的也多少下地狱的下场;另一方面,九冥的人最近几百年几乎不在江湖上出没,所以九冥是什么样的组织,具体地点在哪里,到现在根本没有认清楚。 再说烟波筑。烟波筑兴起于五六年前,是一个庞大的杀手组织,干的事那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活儿,黑道白道上的人多少都求助过它,因此一来烟波筑树大招风,二来手上有不少江湖门派、豪门世家的把柄,三来杀人太多,就连腐朽的天明王朝都对它恨之入骨,但又无可奈何。 妲烟语气淡淡的:“是一个很久远的门派,早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不提也罢。” 风轻寒点点头,妲烟不愿说,自然不好勉强。 妲烟见风轻寒神色,心里略微有些担心他误会什么,有心说两句,有不能告诉他自己对九冥的了解仅限于千年前。心里惭愧了,妲烟的语气微不可查地便放缓了:“眼下这个不是最重要的,等把这件事过了,我再跟你细细说。” 风轻寒不置可否,妲烟也不多说什么,怕言多必失。一时间两人都埋头赶路。 刚开始风轻寒怕妲烟脚步小,走久了赶不上自己的步伐,特意放慢了速度。走了一段路,才发现妲烟始终跟在自己左右,脸不红气不喘,才突然想起妲烟武功高强,只怕体力比自己还好,这才加快了脚步。 两人风尘仆仆地赶回风石堡,才踏进飞熊殿,就遇上秦双带了两人火急火燎地往外冲,险险撞在风轻寒身上,风轻寒伸手拽住秦双,不紧不慢地道:“瞧你这副猴急样,说了多少次了,遇事冷静些……什么事这么急?” 秦双被人拽住,正要发怒,冷不防听到风轻寒的声音,立马冷静下来,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珠炮似地道:“轻寒啊,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满大街贴寻人告示了!我跟你说,李桢那厮真不是个东西,昨天杀了我的一个属下,还把他的人头扔到了风石堡来,气死我了!高松也是个蠢材,人家说什么他信什么,没脑子的王八蛋……” 风轻寒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听秦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还没有打住的意思,终于扬起手打断他:“停!我知道了,有什么回头再说……” 话还没说完,就见秦双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哈哈笑道:“轻寒啊,你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给自个儿染了色了?还是说时下流行这样的刺青?” 风轻寒的眼角跳了跳,脸上阴晴不定,终是忍住了,道:“好了,你给我消停一会儿,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了。” 秦双道:“都是自家兄弟,又没有外人在,早就见怪不怪了,再说难道我还怕自己人笑话不成?对吧,小倾小放?”说着扭头去看身后的牧放和风倾。・ ------------ 第14章 动了情 牧放微笑着不答,扭头对着风轻寒身后的妲烟露出灿烂一下,慢慢道:“妲烟姑娘,你也来了呀!” 秦双“‘啊――”的一声,瞬间脸红,半晌才道:“轻寒,你怎么没说妲烟姑娘跟着你一起回来了啊?” 牧放道:“轻寒一来你就说个不停,叫都叫不住,能怨他吗?” 秦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嘿嘿干笑两声,道:“好在妲烟姑娘不是外人……不是外人……” 这下妲烟奇了怪了:“我怎么不是外人啊?” 不问还好,只见秦双、牧放、风倾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颜色,都看着风轻寒笑了。 风轻寒干咳了一声,扭头道:“你给我祛毒,他们都知道了。”然后转头对那三人道:“别堵着门了,都进去吧。”当先领着莫名其妙的妲烟进了飞熊殿。 那三人齐齐“噫”了一声,也跟着进去了。 风轻寒带着妲烟穿过飞熊殿,又转了几个弯,绕道了一片住宅区。妲烟才知道这座飞熊殿后面另有乾坤。 风轻寒在一座宅院前停下来,顿了一下脚步,领着妲烟走到一间屋子里,对妲烟道:“妲烟,你先在这里住着,缺什么就找秦双牧放他们要,不用客气。”想了想,又道:“我就找你隔壁,你要是有事也可以来找我。” 秦双、牧放、风倾三人又齐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过之后,都告辞离开,看方向是刚才一路过来时前面不远的那座宅院的大厅,应该是等风轻寒过去商议对策。 妲烟诧异道:“你不去吗?” 风轻寒道:“就去了。”又坐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又道:“对了,你今天累了,我叫丫鬟给你准备热水,然后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再来找你。”见妲烟点了头,这才真的走了。 妲烟看着风轻寒慢慢走远的背影,嘴角挂起若有若无的笑意:“风轻寒今天是怎么了?这是关心我吗?” 风轻寒进了议事的大厅,秦双等三人早已等在那里。见风轻寒进来,秦双便抢先开口道:“轻寒,你怎样?” 风轻寒道:“什么怎么样?” 秦双道:“妲烟姑娘不是给你祛毒了吗?你身体现在如何了?” 风轻寒微笑道:“妲烟的医术很好,不用担心,假以时日就可完全祛除余毒。”顿了一下道:“先不说这个,风倾,我上次回来的时候不是已经解决了嵩山派的这件事了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风倾沉吟道:“前段时间高松刚刚组织起江湖门派来讨要公道的时候,轻寒你曾写过一封密信给高松说明事情原委,只是不知道李桢如何知道了我们送信的消息,半道上拦截了我派去的信使,还另外送了一封挑衅的信件给高松。高松那人憨直,根本不懂得分辨真伪,自然就上当了。” 秦双插话道:“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说高松没有脑子,是个十足十的笨蛋呢!” “原因是什么就先不追究了,高松那件事要怎么处理,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风轻寒呷一口茶,慢慢道。 “事到如今,我们怎么说各大派也不会相信。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使真相大白于天下,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化干戈为玉帛。”风倾想了想,又道:“只是李桢向来做事滴水不漏,只怕是对他不利的证人,他早已动手清除了,要找到证据指证他,不怎么容易。” 秦双点点头:“我和小倾的看法一样。” 风轻寒转头问一直没说话的牧放:“小放,你怎样看?” 牧放沉吟道:“全力备战,尽可能减少伤亡。” 风轻寒笑了:“具体说一说原因。” 牧放道:“第一,轻寒行事向来随心随性,离开风石堡这件事,一向没有刻意隐瞒过,因此,当轻寒到嵩山的时候,没理由李桢不知道。李桢既然知道轻寒到了嵩山派,也知道风石堡没少干行侠仗义的事,那就没可能不早不晚,偏偏在轻寒到达嵩山的时候犯这等糊涂事。” 风轻寒笑着点点头。牧放继续道:“李桢知道这样做会引起轻寒的注意,也知道这样做的下场是什么,却还是做了。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嵩山灭门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李桢给风石堡设下的一个局。” “第二,以风石堡办事的隐秘程度还是被李桢得知了风石堡和高松秘密联络,说明了风石堡内部混杂了嵩山派来的内奸,而轻寒送信这件事正好给李桢提供一个机会挑衅青城、少林、武当等七大派,那么七大派联合起来对付风石堡就成为了可能。” 风轻寒微微冷笑:“这场风波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专为我风石堡设下的圈套,所以这场争斗怎么也不可避免。如果我没猜错,大约就是这一两天,就会传来七大派被风石堡残杀的消息。” 风倾若有所思,秦双却诧异道:“李桢为什么要设这个局对付风石堡呢?” 风轻寒笑道:“李桢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牧放道:“和平解决已经不可能,我们只要谨慎布置好一切,应对好即将到来的战斗就好了。” 风轻寒道:“倾弟负责布置好堡内外的防御措施,交待下去,从即日起风石堡众人不得随意外出。秦双负责联络堡外的弟兄,时刻监视七大派的动静,有任何异常立即向我汇报。至于小放,你与堡中众人向来熟络,大战在即难免会有恐慌,我要你全力负责维持堡内正常秩序,安抚人心。” 三人都领了命,风轻寒道:“小放你留一下,倾弟和秦双都各忙各的去吧!” 等秦双风倾等都走远了,风轻寒才道:“小放,我上次让你办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风轻寒独独就将牧放留下来,牧放早已猜到是问这件事,当下喝了一口茶,不慌不忙地道:“我出去这个月,倒是打听到了妲烟的不少事。” “哦?”风轻寒挑挑眉。 “你知道凤岭寨吗?”牧放敛了笑,用手蘸着茶杯里的茶,在桌上一笔一划写出“凤岭寨”三个字后,慢悠悠地道。 “凤岭寨?是接近大漠的那个凤岭寨吗?妲烟怎么跟它扯上关系了?”风轻寒盯着桌上的字,皱眉。 “嗯,据我得到的消息,妲烟姑娘和凤岭寨的当家司长空,交情可不是一般的深厚。大约在两年半前吧,妲烟曾经在中都捡到了司长空,后来得知司长空全家被仇家所灭,妲烟还帮司长空报了仇。妲烟教了司长空一些武功,后来司长空独闯江湖,行到凤岭山才占山为王,建立凤岭寨的。” “司长空创立凤岭寨没多久,妲烟路过凤岭山,司长空得到消息,亲自去请妲烟入住凤岭寨,被妲烟拒绝后,又派了三十二护法追着妲烟跑了整个沙漠。今年年初的时候,妲烟从大漠回来,救端木砚还是找的司长空要来血参的。” “血参是凤岭寨的秘宝,司长空愣是眼睛都不眨地就给了妲烟,所以说两人关系匪浅,可不是空穴来风的。”牧放顺手拿过风轻寒的茶杯,喝一口,才道:“除了司长空,貌似妲烟和端木砚的关系也不错。” 风轻寒道:“怎么个不错法?” 牧放道:“妲烟在凤岭山下捡到端木砚,那时候端木砚都是个半死的人了,妲烟还是费劲心机救活了,如果不是有什么渊源,哪里犯得着为了个萍水相逢的人找上自己不想见的人呢?甚至还陪着他闯风石堡?” 风轻寒心里莫名地感到不舒服,不由自主道:“妲烟是大夫,或者是出于医者的本能吧!就说我这个本来不相干……的人,她不也尽心尽力医治了吗?” 牧放笑道:“这也是我佩服妲烟姑娘的原因,这姑娘看起来多管闲事,实则是侠义心肠,救死扶伤啊!更难的是为人豪爽温和,如果生为男子,定是不可多得的谦谦君子。”话题一转,看着风轻寒笑道:“轻寒,你要好好把握哦,这样的女子,绝对是独一无二,失去了就要后悔一辈子的哦!” 风轻寒道:“你扯到哪里去了,还查到别的吗?”心里却回荡着刚才牧放的话:“和司长空交情深厚?和端木砚关系匪浅?”想到妲烟那温和的笑容和柔软的话语,不由自主地道:“不可多得……独一无二啊……” 牧放道:“这话倒不是完全开玩笑的……我这次出去,也只查到这么多,但是轻寒,你想一想,妲烟这样小小的年纪,武功放眼天下罕有敌手不说,那一手医术也是出神入化,这样的人,会是简单的人吗?还有,江湖上没有半点关于她的传说,她来自哪里,到底是谁,经历过什么也无人知晓,这合理吗?” 风轻寒睁大眼睛,讶道:“你的意思是,将她留在风石堡,为我所用?”・ ------------ 第15章 查敌情 牧放点点头:“妲烟太危险,在我们分不清她的用意前,最好是放在身边,仔细观察,认真审视,这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风轻寒笑了:“小放啊,我一直以来都觉得你是君子,就连上次妲烟打进堡来,你都维持着君子的风度不和她动手,今天一看,我倒觉得你是伪君子啊!” 牧放若无其事地喝茶,半晌才道:“我就算是伪君子,也是为你为风石堡装出来的。再说了,这事跟那事是两码事,上次妲烟虽然动了手,但我看得出来她没有杀意,心里很放心,这次却不一样,我还没有摸透她的目的前,少不得要小人一把了。” 风轻寒拍了拍他的肩膀,牧放也回以一笑。两人又说了些杂七杂八的堡内事务,天色渐晚,牧放才离开了议事厅。 风轻寒看着牧放慢慢走远的身影,想着牧放的提议,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小放的提议,似乎还不错啊!” 第二日一早,妲烟按在奉闲居的时间准时去敲风轻寒的门,将风轻寒拧起来开始绕着偌大的院子跑圈。牧放过来时,看到的便是风轻寒满头大汗地摊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正呼呼喘着气。 牧放第一次见到风轻寒出汗,大以为奇之外,更对妲烟的医术深信不疑。等见到妲烟那手精准无比的飞针刺穴的功夫,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风轻寒还是和以前一样,做完针灸就沉沉睡去。牧放在一边看着妲烟给风轻寒擦完满头满脸的汗,便道:“轻寒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好?” 妲烟因记着先前牧放不以多欺少,心里对他颇有好感,听牧放问话,就笑道:“要不了多久了,这手鬼影针再扎三次,我给的药丸全部吃完,他的那身毒就去干净了。” 牧放点点头,见妲烟有些无聊地坐在床头,他有心与妲烟结交,就道:“妲烟姑娘上次在风石堡里走一圈,可能脸风石堡都还没见全,不如趁现在有时间,我带你在堡里转转吧?” 妲烟笑道:“好啊,我正好也想到处走走。有劳牧公子了。” 牧放笑道:“不用叫公子那样客气,跟轻寒一样,叫我小放就好。” 妲烟想想也是,自己这么大年纪,当他的祖宗辈都绰绰有余的人了,叫声牧放的小名也没什么不可,当下一笑,叫道:“小放。” 牧放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风石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人逛一圈下来,正是到了用午饭的时候。牧放领着妲烟回到她住的青岚院,正遇到风轻寒在厅里面无表情地吃午饭。 牧放诧异道:“轻寒,你怎么起来了?我以为你还要睡很久呢!” 妲烟在牧放身后探出个头来,笑道:“小放,这你就不懂了,鬼影针看起来气势汹汹,其实不然,也就一炷香的功夫,金针刺入的穴道都会被唤起,即使是在睡觉,他也精神着呢。昏迷个一两个时辰,自然就能醒了。” 风轻寒听到妲烟唤牧放做小放,抬眼看了牧放一眼,触及到牧放了然的笑意,又低下头去面无表情地吃着碗里的饭。 妲烟僵住,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牧放的手,低声道:“他这是怎么了?” 牧放呵呵笑道:“没事,可能是睡久了,饿了!”然后顶着风轻寒不明意味地眼光,若无其事地道:“妲烟,你先吃着,我处理完事情再来找你!” 牧放一走,风轻寒就抬起头来对着妲烟似笑非笑地道:“看不出来,你和小放的关系都这么好了。” 妲烟呵呵一笑,在风轻寒身边坐下来,也不跟他客气,端起碗来就开始吃饭,还顺筷子地给风轻寒夹了菜放在他的碗里,边吃边道:“有句话叫一拍即合,我们就是对脾气而已。” 风轻寒眼中神色闪了一闪,脸上那副假笑瞬间温和下来,也给妲烟夹了块肉,说了句:“俗话说吃什么补什么,你太瘦了,多吃点肉吧!” 妲烟斜眼看风轻寒,夹起肉来对风轻寒扬了扬,笑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啊?” “你帮我祛毒,我这算是‘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琚’吧!”风轻寒淡淡一笑,又夹了块肉放在妲烟碗里。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琚……我记得下一句是‘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这么说起来……”妲烟身子微微前倾,看着风轻寒笑得很是邪恶:“轻寒,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风轻寒咳了一下,似乎是被呛到了。半晌才道:“妲烟,你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矜持啊!” “我又没说什么,你脸红什么?莫不是让我猜中了?”妲烟站起来,拍拍风轻寒的肩膀,笑得越发不怀好意:“我吃完了,你慢慢吃!还有啊,轻寒,你身体不好,吃饭时要专心些,别想七想八的,一不留神就呛到了!” 风轻寒的表情理所当然的十分精彩。 妲烟走到门口,才听到风轻寒带笑的声音:“妲烟,我发现从奉闲居回来,你整个人变了不少呢!” “哦?”妲烟笑着转身,直接倚在门框上,反手从背上解下墨剑不紧不慢地擦拭,一边擦一边地道:“我哪里变了?” 风轻寒道:“我刚认识你那会儿,你整个人虽然看起来温和,眼睛里却实实在在是与人疏离的,全不若现在鲜活灵动。妲烟,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妲烟抬头,只看见风轻寒嘴角带笑,正深深凝视着她。 这个眼神那样熟悉,让妲烟不禁想起千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怀抱着纪非城时,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带点心疼,带点情深异长……纪非城那时候也是这样看着她,带着微笑慢慢闭上眼睛的…… 妲烟心里猛地一痛,立时回过神来,淡淡笑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重要,因为不管怎样,我都还是我。”说完,将手里的墨剑往背上一束,转身回了自己的的屋子。 风轻寒看着妲烟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浅浅勾起的嘴角慢慢地收紧。他绝对没有看错,刚才的那瞬间,他从妲烟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叫做痛苦的东西。他敢肯定,妲烟的过往,绝对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至少他已经知道有一个人,在妲烟的心里留下了重要的痕迹。 那个人姓氏名谁他还不知道,但风轻寒知道,他一定就是奉闲居的竹林里,那座无名坟墓的主人! 下午的时候,牧放又来找了妲烟一次。妲烟问了一些关于嵩山派和其他门派的事情,大致对各种内情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千年来的游荡,妲烟没少接触到这些门派的人。对于如今的武林,了解的还算全面。只是没想到现在天下混乱,武林也乱得离谱,个中纠结盘根错杂。 天下七派,分别是武当、少林、青城、嵩山、峨眉、华山、昆仑,其中七派一向以少林武当为尊。七派一直标榜正派,素来看不起行事不羁的风石堡,处处排挤风石堡众人。两方矛盾由来已久,只是一来风石堡没什么把柄落在七派手中,二来七派之间的内部争斗不停息,才换的这许久的和平。 妲烟想了一下午,还是没有找到和平解决问题的办法,反而是把自己弄得头疼欲裂。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妲烟不停用手揉着太阳穴,引得风轻寒频频地瞩目。 风轻寒看了半晌,实在忍不住了,站起身来走到妲烟的身后,伸出食指替妲烟按摩,一边揉一边道:“你是大夫,应该知道思虑过多对自己的身体不好,怎么还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呢?” 妲烟笑道:“我哪有这样娇弱?不过是下午的时候想到即将到来的麻烦,总觉得有什么放不下的,就多想了一些东西而已。” 风轻寒眼中的神色闪了又闪,半晌叹口气道:“你这样尽心尽力,反倒让我不好意思了。我带你来风石堡,似乎是给你添麻烦了。” 妲烟道:“你身体的毒还没有完全清除干净,而且我原本就打算等你调养好身体,再传你一套内功心法的,不跟着你回来,等你再去奉闲居的时候,只怕我们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风轻寒想到妲烟那鬼神莫测的武功,听她说要传自己武功,一时间就有些懵了,随后心里说不出的喜悦:“妲烟传我功夫,那就是近期内都不会离开风石堡了。只要给我三个月,我一定能探出她的底细!” 不过风轻寒向来藏得深,心里想着什么,除非刻意表现,否则其他人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就像现在,心里明明想着怎么探看妲烟的底细,嘴里却是温温和和地问话:“现在传我内功不可以吗?” 妲烟沉吟了一下,用手揉了揉不知不觉皱紧的眉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以前遇到过一个和你体质相似的人,那时候也是没把体质调养好就习武,后来就差点丢了性命,所以我不敢贸然尝试了。”想了想,又道:“而且你的毒祛除干净也就在这一两天了,不必急于一时的。”・ ------------ 第16章 大会盟 风轻寒道:“我不急,只是我怕你着急。” 妲烟笑了:“你这话说得,你都不急,我就更不急在一时了。”反正都找了千年天之重门都没找到,这短短的一两个月也不算什么了。 风轻寒笑笑不答。过了一会儿,秦双派人来找他议事,风轻寒又嘱咐了妲烟早点休息,少思少虑什么的,才慢吞吞地去了。 这一夜,不知怎的,妲烟睡得格外的沉。 第二日,果然不出风轻寒所料,江湖上传出风石堡屠杀七派弟子的消息,其中包括三大派少林、武当和青城的弟子。消息一出,江湖轰动,一时之间,无数矛头直指风石堡,直将风石堡骂得狗血淋头。 随后,风石堡的情报又得知,七派已经来到太白山附近,就在离风石堡不远的太白镇入驻,预定明日进行了会盟,号召对付风石堡,共同进退。 另外,风石堡分布在黑暗中的情报员得到了一个领风石堡中当家们震惊的消息,中都的杀手大批异动,烟波筑的人员流动正是朝向风石堡! 这个消息无异于将风石堡本来就波涛暗涌的紧张情绪彻底激起。 没有人知道烟波筑的此行目的是什么。正派的联合不可怕,但如果有组织有实力的烟波筑也加入其中,那就是非常可怕的力量。如果烟波筑是来支援风石堡的,那就是风石堡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堡。 七派的会盟是安排在正午。早早地,妲烟还没起来,牧放便把妲烟从被子里拖出,妲烟睁着迷茫的眼睛,声音却淡定:“干什么,这么着急?” 牧放懒懒笑道道:“轻寒要出堡去看七派会盟,本来不想惊动你的,可是我想着你也闲,不如跟我们去凑热闹有意思!” 妲烟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收拾洗漱后就随着牧放一起去飞熊殿与风轻寒汇合。风轻寒看见妲烟来了,立马横着眼睛瞪了一下牧放。牧放无辜地耸耸肩,不去理会风轻寒,直接先一步出了飞熊殿。 牧放一走,妲烟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看了一下,摇摇头,也跟着走了。风轻寒没法,只能跟着二人一虎身后下了风石堡。 风石堡下的太白镇虽然不大,倒也繁华。三人来到镇上,正是一天中忙碌的时段。妲烟笑道:“想不到风石堡下的镇子倒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 牧放在一边摇着扇子,道:“那当然,风石堡的日常货物几乎都是在太白镇采购,如果不全,怎么能满足风石堡那么多的日常需求?” 妲烟一边点头,一边暗暗观察着路人的姿态神色,似乎是想从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妲烟发现,路过的女人们都羡慕或嫉妒地盯着她,想了一想,顿时了然一般地转头去看风轻寒和牧放。 风轻寒今天为了掩饰身份,那身的穿打扮全不若在风石堡的张扬,他穿了一身浅浅的灰袍,头发也束得很是整齐,整个人透着一股英俊晴朗。右边的牧放本来就长得好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穿着也是不俗,手中折扇轻挥,自然也是一番不羁潇洒。 妲烟忍不住笑了,看着风轻寒慢慢道:“真看不出来,你们还有一些勾引良家妇女的本事啊!” 牧放在一边“扑哧”笑出声来。 风轻寒拿眼睖了一下牧放,不冷不热地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勾引她们,不是她们勾引我呢?” 妲烟笑意盈盈:“女子都矜持,不是你主动,难道还是人家倒贴不成?” 风轻寒道:“青楼女子矜持吗?” “那不一样,再说,哪个青楼女子不是矜持的好女子出身的呢?你这样说,未免目光狭隘!”妲烟不服气,嘴角的笑意微敛。 “我觉得,空气里有股醋味,闻到没?”一直没说话地牧放开口,见两人目光齐齐向他杀过来,摇摇扇子若无其事道:“你们继续!我去前面的福临门等你们。”说着大步走开了。 福临门是太白镇最大的酒楼,此次七派会盟,会盟的场地正是福临门正对面的大片空地上。此时,偌大一块空地上搭起了一座大大的平台,看起来严肃万分。 牧放常在江湖走动,进了楼,掌柜认得他,连忙招呼着小二把他安排道二楼雅间,选了一个正对着会盟平台的座位。风轻寒和妲烟却不怎么在江湖上露面,掌柜却不认得。见二人衣饰不俗,连忙招呼着二人往别的雅间走。 风轻寒视若无睹地直接走到牧放对面坐下。妲烟对掌柜笑笑,温温和和地道:“我们三个是一起的。今天热闹,人多忙乱,就不用麻烦掌柜再安排别的位置了。” 掌柜的冷汗直下。能和风石堡的护法平起平坐的,又岂是他惹得起的?当下连连赔罪,听妲烟这么一安慰,更是惊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风轻寒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笑意,似乎心情还不错,他看着妲烟,嘴角勾起淡淡的折痕:“你今日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吃什么吧?掌柜的,捡几个拿手的好菜给我们上上来吧!” 妲烟不知道风轻寒怎么突然就笑得这样开心,心里莫名其妙:“风轻寒这性子,果真是奇奇怪怪变化不定,不忘人称他风行郎君!” 风轻寒虽然没做什么,这气势看起来实在是太压迫了。掌柜的似乎拿到特赦令,连忙答应着下去了。不一会儿,便亲自端来几个小菜,还顺便贴心地送上了福临门自酿的桂花酒和几个大大的白瓷碗。 闻到酒香,妲烟连忙打开酒壶,倒了满满一碗,连喝了几大口,赞道:“果然是好酒!醇!香!浓!” 牧放目瞪口呆:“你,你,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这么喝酒呢?” 风轻寒还是习惯地往妲烟的往里夹菜,不以为意地道:“你要是知道她随身携带的水囊里全是酒的话,就没有这么惊讶了。” 牧放眼睛张大了,半晌才笑了:“好!妲烟,你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我牧放喜欢!” 妲烟晃晃手里的碗,眼睛里满是笑意:“既然喜欢,不如来干一杯,如何?” “有何不可?”牧放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碗碰碰妲烟的碗,一仰头先干为敬。妲烟一笑,也讲自己碗里的救喝了个底朝天。 风轻寒心里一阵说不出的不舒服,奈何自己不会喝酒,只能敲敲妲烟的碗,慢慢道:“快吃吧,养足了力气,等会儿瞧热闹。” 妲烟和牧放你一杯我一杯,不一会儿就将整坛酒喝了个干净。牧放道:“轻寒,你也来干一杯吧!” “是啊,来,好兄弟,喝一杯!”妲烟说着递过去自己的碗。 风轻寒犹疑了一下,接过碗来喝了,喝得太急,被呛得咳起来。妲烟这才知道风轻寒是个不嗜好酒的,一边拍拍他的背,一边感叹:“这年头不会喝酒的男人真是少见啊!哎,不会喝就不要逞强,这下吃到苦头了吧?” 风轻寒似笑非笑地道:“你……咳咳……递过来,是毒药……我也得喝啊!” 妲烟的心跳一顿,似乎是什么被搅动,扯得有些微微地疼,连带着帮风轻寒顺气的手也用上了力。 风轻寒一把抓住她的手,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叹息:“妲烟,你是帮我顺气呢,还是想拍死我……” 风轻寒的手微凉,妲烟却如被火灼伤一般,迅速地收回了手。风轻寒的眼神闪了闪,正要说什么,身边的牧放突然一本正经地道:“别闹了,七派登场了!” 只见空地上筑起来的高高的平台上,不知何时走上去了七个人。妲烟一一看去,最中间的那个穿袈裟的应该是少林无空大师;无空大师左边穿着青色长袍,手拿青色长剑的,应该是是武当掌门王贤;右边那位穿着白色袍子的中年人,应该就是青城掌门高松。王贤的左边是昆仑的许尚,许尚旁边的是峨眉的定英师太。高松的右边是此次会盟的挑唆者李桢,李桢旁边是华山掌门张不秋。 首先出来说话的是青城高松。 高松先致谢七派赶来参加会盟,然后他正义凌然地说了一堆风石堡如何不仁义,如何无恶不作,紧接着话题一转,说到了风轻寒身上来:“别的就不说了,单单是风石堡少堡主风轻寒,就是个不顾江湖道义的!” 他这话说得含糊不清,欲言又止,一下子就牢牢抓住了台下众多弟子的视线,众人纷纷嚷着问风轻寒如何不道义。 高松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才慢慢道:“大家都水云庄前段时间一直闭门谢客的事吧?” 众弟子纷纷点头。 妲烟这才知晓,水云庄被血洗这件事,风石堡做得是相当隐秘的,让水云庄对外宣称闭门整顿,还一度引得无数前来问诊的江湖豪杰十分不满。 高松这下将此事提起,妲烟立即就猜到了高松的心思,是要揭发此事。这件事是风石堡的错,这下说来,只怕风轻寒要惹众怒了。心里想着,不由自主就转头去看风轻寒。· ------------ 第17章 险受伤 风轻寒面无表情,冷冷哼了一声,手里的茶杯握得紧紧地,手指骨节微微泛白,可见心里的怒气到了极点。 果不其然,高松道:“水云庄不是闭门谢客,而是被灭门了!下此毒手的,正是风石堡的少堡主风轻寒!”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就连高松身边的无空都很是震惊:“高掌门此事当真?” 高松道:“千真万确!本来我也不知道水云庄内幕,不巧那段时间小儿高瞬身染恶疾,在下便带去水云庄救助,在庄外等了三日,都没有等到水云庄开门。在下心里觉得不平,小儿的病又拖不了多久,说不得,只好夜探。” 台上台下都凝神听着,一时间气氛很是沉重。 “进去一看,偌大一个水云庄,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庄里被拆了个七七八八,血腥气都还留着呢!往里面走,就看见横七竖八的尸体,虽然天气冷还没腐烂,但一看就知道,死了不少时日了。在下找遍了全庄,没有找到老庄主,也找不到少庄主,在一间破柴房里找到了一个饿得半死的家丁……”高松面露悲戚:“可怜水云庄众人啊,死了都没人知晓,更没人收尸……在下看着不忍,便在后院把他们都简单收殓了,总算是让他们入土为安啦。” 妲烟经他一说,才想起来,自己陪端木砚回去的时候,确实是没有看到水云庄众人的尸体的,原来是被高松埋葬的。 众人都张大了嘴,半晌才轰地炸开了锅。 “我就说水云庄向来悬壶济世,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儿了。原来是被灭门了。” “就是啊,这样的好人也没好报,这个天下乱得没谱了!” “哎,我大师姐初就是水云庄的老庄主救活的,要是大师姐知道了,只怕……” “高掌门,水云庄为什么会被风石堡灭的?”高台之上,无空大师问道。 高松摇摇头道:“具体我不知道,但听水云庄存活下来的家丁说,是风石堡看中了水云庄里的一味稀世良药,老庄主不给,才召来的祸端。” 李桢向前跨出一步,道:“我听说,风石堡得知水云庄里有稀世良药,是因为风石堡的护法风倾受伤垂死,端木砚用这味药救活了他的。没想到风石堡恩将仇报,反而觊觎水云庄,实在是太不道义了!” 众人再次哗然,此话一出,无异于点了一把火,整个会场都是一片声讨之声。 李桢趁热打铁,将风石堡如何灭了嵩山派的细节,进行现场血泪并举的演说,将本来就血液沸腾地众人推向了情绪的最高峰,七派弟子齐声喊着消灭风石堡的口号,维护武林正义,眼中燃起了愤恨的火焰。 李桢的眼神悲痛,嘴角却慢慢勾起,看起来邪恶而诡异。 福临门里,妲烟三人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李桢有古怪!”风轻寒不懂声色的观察半晌,眼中神色凝重:“牧放,你立刻返回风石堡,着人去调查李桢的背景,越快越好!” 牧放和妲烟很是不解,双双扭头去看风轻寒,风轻放下杯子,眼睛却盯着李桢:“风倾在水云庄的时候,只对端木砚一个人说过他的身份,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也应该只有端木砚一个!” 牧放点点头,立即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起身就走。 临到门口,才想起还有另一件事。他回头看看妲烟,再看看风轻寒,点了一下头。妲烟心知他怕风轻寒没有武功,被七派发现会出什么意外,要自己保护好风轻寒。妲烟会意一笑,也点了点头。 牧放一走,妲烟的注意力立刻就转移到风轻寒身上,只见风轻寒蹙着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嘴里嘟囔道:“该死!” 妲烟一边疑惑地扭头顺着风轻寒的眼光看过去,一边道:“怎么了?” 才刚一转头,余光却看见什么亮晶晶的东西一闪而过,似乎还泛着蓝色的光芒。妲烟心里一紧,迅速反应过来,一把将风轻寒扑到,嘴里急促低呼:“轻寒小心!” 但终归还是晚了一步,风轻寒刚倒地,妲烟便听到“呲――”地一声细微声响,随后两肩之间一痛,似乎是被针刺入了骨头。 妲烟心里暗道:“妲烟,这是你放松警惕的惩罚!”一边想着,蝴蝶骨剧痛,似乎是被什么啃咬,全身酸麻提不起劲来。这种痛的滋味,千年来从未有过,一时间便觉得锥心蚀骨,冷汗直冒,再也站不住脚,向风轻寒倒去。 风轻寒被妲烟扑倒在地,还不知道怎么了,正要开口说话,却见本来精神的妲烟突然软绵绵地倒在自己身上。风轻寒心里一惊,心知不妙,连忙伸手去扶妲烟。待看到妲烟忍痛忍得畸形的脸,不由大惊:“妲烟,你怎么样?” 妲烟勉强挤出一丝笑,道:“好险!再晚一步,你这条小命就要断送在这里了,刚才那根银针,可是萃过剧毒的。” 风轻寒的脸色立即就变了。见妲烟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里闪过一丝恼怒,道:“你还笑,都什么时候了!你现在中毒了知不知道?” “知道,我全身酸麻,胀痛难忍,应该是蝎毒。” “你知道是什么毒,那怎么解毒肯定知道吧?”风轻寒一喜,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妲烟甚至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庆幸的意味:“你快告诉我,我给你解。” 妲烟没说话,等那阵剧痛稍微缓解后,半撑着身子坐起来,她笑了:“不用解,这毒还要不了我的命。”想了想,道:“这针在身体里可不好,有劳你现在去向掌柜的要间干净的客房,然后帮我把背上的针取出来。” 风轻寒立即起身去了,又很快折身回来,将妲烟打横抱起。妲烟第一次被人这样抱着,有些不适应,挣扎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的。” 风轻寒不答,大步踢开了一间房门,把妲烟放在床上,又转身出去。妲烟看到他问掌柜的要了伤药,又转身回来,还顺手关了房门。 风轻寒走到妲烟旁边,才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妲烟道:“不知道,我一转头就感觉到杀气,然后就看见银针冲你飞过来了。” 风轻寒咬牙道:“哼,肯定是李桢那厮,刚才我看他的时候,他也看见我了,只有他知道我在的方位。” 妲烟一时也想不出是不是李桢,只能默然不答。 风轻寒又哼了一声,道:“先不管这个,以后我再找他算账。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妲烟从腰间摸下一把小巧地匕首,递给风轻寒,道:“帮我把针取出来。” 风轻寒接了匕首,见妲烟脸色不是很好,略有些迟疑:“就这样?你挨得住吗?” “你动作快一些就挨得住!”妲烟将墨剑取下来,放在右侧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伸手自顾自揭开腰带,一抬头看见风轻寒满脸呆滞的表情,啐道:“转过身去!” 妲烟将外衣卸下,露出薄薄的里衣,面朝下趴在床上,才唤风轻寒转身:“好了,你可以转身了。用匕首挑开衣服,待会我运功,你会看到凸起的肉块,用匕首快速划一下,花开皮肉,应该就能开间针尾了。” 风轻寒答应着照做。匕首很锋利,风轻寒没料到那层单薄的里衣一挑就裂开,一下用过了力,衣服拉开一个大大的口,露出妲烟雪白的大片肌肤。 风轻寒脸上一热,心头一股说不出的烦躁渐渐布满全身,虽然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心底的欲念却似乎被揪住,眼光怎么也移不开。 “看到肩上那块凸起的肉了吗?上面应该有针眼的。”却是妲烟等了半晌,没有等待意料中的疼痛,不由出声催促。 “嗯,嗯,看到了。”风轻寒急忙压制涌起的欲念,凝神去看妲烟肩部,果然看到一片肌肤微微隆起,顶端一个小小的红点,细看之下,会看见肌肤下的皮肤略有些青紫。风轻寒心知这就是暗器刺入的地方,便飞快地用匕首对准顶峰划去。 雪白的肌肤立即被划开,流出泛着蓝光的血液,将伤口处的肌肤晕染。妲烟闷哼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颤抖:“嗯,看到针尾了吗?” “没……没看见……”风轻寒找了半天,没有看见妲烟所说的针尾,见妲烟忍得十分辛苦,佩服之余,不禁着急。 “看不见?”妲烟侧脸看了一眼满头细汗的风轻寒,一咬牙,道:“那你伸手指进去摸,碰到了就捏住针尾,用力往上提。” 风轻寒吓了一跳:“伸手指进肉里去?妲烟,你确定?” 妲烟左右抓过身下被子的一角捏住手里,喝道:“别废话了,再不取出来,我的肩就废了。” 风轻寒只好伸出食指探进肉里去摸索,妲烟抖了一抖,左手瞬间抓紧了被子,往身侧拉了拉。风轻寒不敢分心,食指尽可能轻地在肉里移动,果然找到一个硬硬地东西。风轻寒一喜,立即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用力往外提。・ ------------ 第18章 纪非城 针尾上沾了鲜血,有些腻滑,风轻寒这一提,竟然没有拔出针来。妲烟却被这一折腾,折腾出满头的汗来。 风轻寒取出绢布擦了手,才再一次捏住针尾,这一次没有脱手,成功将针取了出来。他将掌柜的给的伤药统统倒在妲烟的肩背上,又用纱布盖住,用手掌按压止血。 妲烟喘着气道:“不要用手碰针尖,这毒可是很猛烈的。用绢帛包起来,我还有别的用处。” 风轻寒小心翼翼地做了。 妲烟解释道:“这银针萃的毒,唤做天蝎,是公蟹和母蟹交配后立即杀死母蟹提取的毒,中了毒后一刻钟就会毒发身亡,全身肿胀,最是毒烈。不过好在李桢不懂这毒,使得它落了下等。” 风轻寒见妲烟说话软绵绵地,连忙道:“那你现在有没有事,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妲烟笑了:“这种毒还奈何不了我。想当年在天外天,我吃过的毒药可比它强的太多了。你别看我现在觉得痛,其实不是这毒有多难受,是我太久没受伤了,一受伤就觉得痛得要死。” 风轻寒手还是压在她的背上,啐道:“你就瞎说,既然奈何不了你,怎么你的血液还是青黑色的?”顿了顿,又道:“天外天是什么地方,你在那里吃过很多苦吗?” 妲烟扭头看着身侧的墨剑,手轻轻抚着,轻笑:“天外天啊,那是个很美的地方,一个安静的世外桃源……心里有感激,怎么会觉得苦呢……好了,别压了,血应该止住了。” 风轻寒道:“怎么可能?这才按了多久……”但还是按妲烟说的松开了手。手一松开,风轻寒就没了声音。 原来妲烟伤口不仅止了血,就连青黑色的毒血都变成了正常的鲜红色。 半晌,风轻寒张大的嘴巴总算阖上,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的确没流血了,似乎毒也解了。” 妲烟整理好衣服坐起来,见风轻寒脸色变化不定,自知风轻寒对自己的怀疑有增无减,也不想解释,将墨剑重新背到背上束好,不小心压到伤口,又疼得龇了龇牙,深呼吸道:“先不说这些,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李桢既然知道了你在这里,明着可能会带着正派的人来,暗着说不定会招人来刺杀。” 风轻寒道:“我们在这里耽误了这些时日,也不见正派的人过来,看来李桢还不想让人知道我们出现在这里。” 妲烟皱眉:“你不是说烟波筑的杀手有大批异动吗?难保不是李桢请来对付你的。还是先回风石堡稳妥些。” 风轻寒看看妲烟:“可是你的伤……” “没什么大碍了。就算有事,在这里也不能安心养伤。”妲烟道:“我要保证你的安危,我答应过小放的。” 妲烟坚持,风轻寒也不好说什么。所幸风石堡离太白镇不远,风轻寒不放心,早早就遣暗哨先回风石堡报信,两人脚下不停,不多时就到了风石堡。 到了风石堡,牧放早已等在堡门口。见二人平安到达,才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先上上下下打量了风轻寒 ,确定风轻寒无虞后,才转头问妲烟:“你受伤了,严重吗?” 妲烟微笑着摇摇头。 牧放道:“那就好!都怪我,要不是我托你照顾好轻寒……” “与你无关的。就算是个陌生人,我也不会见死不救,如果我那样做了,我的良心会不安的。”妲烟见不得牧放内疚的模样,连忙解释。 风轻寒脸上的神色一变,转身就走。 牧放不好意思地对妲烟笑笑:“轻寒的脾气就这样,有时候有些古怪,妲烟不要见怪。” 妲烟看着风轻寒的身影,嘴角勾起:“脾气古怪吗?呵呵,你还不知道他前世比现在古怪多了。”不过想归想,却没有说出口。 妲烟兀自出神,许久才摇摇头,慢慢往自己的屋里去。 “啪”地一声重响,风轻寒又摔了一只杯子。从刚才到现在,风轻寒只觉得心里被什么压得沉沉的,郁闷得只想杀人。想起妲烟的话,他又一次不可控制地低吼:“陌生人?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和陌生人一样?你救我护我,原来都是为了良心的平静?” 越想越怒,风轻寒索性又抄起手边的茶壶,狠狠地向着房门砸去。 等了半天,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碎裂声,风轻寒诧异地抬头,只见妲烟两根手指拎着茶壶,正半倚在门框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来做什么?”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令人生气吗?气了别人,她怎么还能笑得这样无辜?风轻寒的脸色很难看,语气一点也不客气。 妲烟走进来放下手里的茶壶,扬扬手里的布帛,笑道:“我来给你扎针,今天是最后一次了,扎完这一针,你就可以开始习武了。” 风轻寒哼了一声:“我真是佩服你,对一个陌生人都能这样尽心尽力,不辞劳苦!” “还生气呢……”妲烟笑得更加开心了:“轻寒啊,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斤斤计较呢?我说陌生人也不过是个比方而已,你对我来说可是个很特殊的存在啊!” 不知怎的,风轻寒只觉得心里一轻,神色稍缓,却还是板着脸道:“你倒是说说看是怎样一个特殊的存在,说得好了,我就信你一回;说得不好……” “我认识你已经千年,你的前世今生都让我遇见了,还能是陌生人吗?”妲烟微笑,斜着眼睛看风轻寒。 风轻寒笑了:“你又瞎说。”笑过之后才想起自己还在生气,一抬头,刚好看见妲烟嗔笑的样子,真真是风情万种,娇媚不同于平日的温和。 风轻寒一时就看呆了,直到妲烟督促他脱衣服,他都还没完全醒过来。不是没有见过美人,风情万种的,清雅秀丽的,婉约大方的,火辣热情的……但并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妲烟那一笑,却让他觉得美丽不可方物。 “难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风轻寒被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随即摇摇头:“风轻寒,你疯了,你竟然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产生念想!”但话是这样说,大脑里还是不停在闪现妲烟的脸。 也许是心不在焉,今天的扎针风轻寒竟没觉得怎么难受,昏昏糊糊地就昏睡过去了。妲烟收针以后,心知风轻寒今日昏睡的时间不会长久,便把腰间的酒囊接下来,喝两口美酒解解乏,只等风轻寒一醒来,就先传他一些天罡正气的口诀。 但不知怎的,今天的风轻寒却睡得很沉,睡梦中还勾起了嘴角,眉目间显现出几分放松和依恋的神色来。妲烟看了两次,见风轻寒还没有醒转的迹象,自己受了伤也疲乏不堪,便将墨剑解下抱在怀里,头枕着胳膊伏在桌上眯会儿神。 风轻寒再醒来已经是夜半时分了,四周静得出奇,黑黢黢的天空没有半颗星星。屋子里没有点灯,风轻寒摸索着走到桌边,伸手去找水杯,才伸出手去,就想起已经被自己砸碎了。正要缩手,才发现一个模糊的人影趴在桌上。 夜色正浓,风轻寒没有武功,目力自然比不上习武之人,但看那头用白色布帛高高束着的青丝,纤细单薄的身影,除了妲烟不做第二人选。 风轻寒摸索着点了火折子,走近了看妲烟,只见妲烟双眉蹙起,一双手紧握成拳,似乎还在喃喃细语,一看就是害怕恐惧到了极点。 风轻寒弯下了腰去听,就听见妲烟断断续续、急促而夹杂着哭音的低语:“非城……非城快走!他们要杀你……快走 ……听到没有!不要管我……你不要管我啊!” “非城……快点醒来……快睁开眼睛啊……我带你回奉闲居……我们现在就走!我不找天之重门了,我不回家了……你快睁开眼睛好不好?” “非城,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忽而妲烟的嘴角勾起,眼角滚出粒粒水珠,笑得美好而惹人心伤。 非城是谁?他跟妲烟是什么关系?风轻寒很是疑惑。见妲烟神色,似乎是一段很揪心的往事。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人,才能让看起来淡然的妲烟午夜梦回哭泣着呼喊他? 妲烟的神色那样痛苦,直把风轻寒看得很是揪心,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妲烟,突然就见妲烟的神色放松下来。只是风轻寒还来不及松口气,便又听见妲烟紧张急促的声音:“轻寒……轻寒!快躲开!”随即变成咬牙切齿的声音:“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啊――” 风轻寒再也忍耐不住,赶紧伸手推妲烟,急促地唤道:“妲烟,妲烟,醒醒!那只是梦,只是梦!我在着呢……我在呢……” 推了好几下,妲烟才悠悠睁开眼睛。入眼是风轻寒关切的眸子,在漆黑的夜色中闪耀。妲烟坐起来,只觉得腮边冰凉,一抹是湿润的水迹,才明白定是自己又做了噩梦。 风轻寒道:“你似乎是做噩梦了,我醒来喝水,刚好看见就叫醒了你。”・ ------------ 第19章 有内奸 妲烟一呆,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才道:“我说了什么了吗?” 风轻寒神色微闪,道:“说得太细了,我没听清。你做什么噩梦了,给吓成这样?” 妲烟不答,反而转了话题:“我本来是打算等你醒来传你武功的,没想到睡过去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我明天在过来,你好好休息吧!”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风轻寒的屋子。 风轻寒在桌边坐了半天,才慢慢起身躺回床上。身体挨了床,却再也没有睡意,满脑子都是刚才妲烟睡梦中呼唤的那个名字。 非城?非城?这个人到底是谁呢?能被妲烟铭记在心的人,不可能是庸俗之辈,但风轻寒似乎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个人啊! 想了半夜,还是没有想起,直到天色微朦,晨曦的第一缕光照进房间,照在风轻寒衣柜的那件细麻衣上,一片绿油油地竹林突然在脑中显现,风轻寒才猛地一惊:“非城……难道是奉闲居竹林里那座孤坟的主人?” 是了,肯定是,因为睡梦中的妲烟还提过要带非城回奉闲居的,也只有那位,才与妲烟牵肠挂肚的人相匹配。只是为什么,妲烟会将自己跟他联系在一起呢? 风轻寒心里存了疑惑,再也在床上躺不下去,天一亮就索性爬起来,穿衣径直去敲牧放的门。 牧放开门见是风轻寒,一愣之后,连忙侧身让他进来,诧异道:“轻寒,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风轻寒不答,径直走到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不客气就直接发问:“你上次去调查妲烟,有没有查到一个名叫非城的人?” 牧放又是一愣:“非城?” 风轻寒点点头,轻轻转着手里的茶杯:“应该是妲烟身边一个很重要的人,说不定还是因为妲烟而死的。” 牧放目光带着三分玩味地看风轻寒:“怪不得你这么上心……叫非城,那姓什么?” 风轻寒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死后就埋在太白山的一处山谷里,就是我常常去住的那地方,你应该知道的。” 牧放道:“妲烟出了风石堡就去的那里,看来还真不是无缘无故的。非城……非城……等等,非城?”牧放的手指突然一停,快速走到床头的一个柜子里翻找,半天后拿出一本破旧的书,回到桌边,翻到某一处,用手指着几行字:“你看这里!” 风轻寒顺着牧放的手指看去,只见那几行字写的是:“鬼马神医纪非城,体异不能武,性癖多变,乃医能盖世之第一人也。行江湖数年,倾城武后为之护,然命之所定,因其父之过,于贞仕七十一年亡于楚氏遗孤之手。纪非城陨首之地不详,倾城武后去向亦不详,此乃江湖第一谜。”下面还有大段关于事情经过的注释。 风轻寒看完,皱着眉头合上书去看书名,只见破旧的蓝皮纸上写着潦草的行书:“江湖奇闻录”,不禁失笑,将书扔到牧放怀里:“小放,你平日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杂的破书啊?” 牧放急忙伸手去接,一脸无辜地抱怨:“轻点轻点,这可是千金难买的孤本!你看看著书的日期,可是贞仕王朝九十一年,距今一千二百多年呢!” “那又有什么用?我现在要找的是‘非城’这个人啊!” “怎么没用,鬼马神医纪非城可不就叫非城?” “小放!你刚才不也说这是一千二百年前的书了吗?那人可是死了一千二百多年来,怎么可能……” “也对哦!” “……” “不过轻寒,你不觉得‘倾城武后’这四个字用来形容妲烟真的很合适吗?而且妲烟的打扮,也和她很像呢!” 风轻寒一愣,又把书抢回来,找到书中形容倾城武后的那一段文字,细细研读:“倾城武后喜着红衣,白绫束发,墨剑虽寒而不能损其容颜之艳,江湖男子倾心者甚有,然其与神医纪非城形影不离,亲密无间,个中缘由不为外人道也。” 几乎是看完的同时,风轻寒的脑中就蹦出了妲烟笑吟吟的样子,那身打扮确然和书中无异,要不是时隔了千年,真让人以为妲烟就是那倾城武后了。 风轻寒从牧放那里出来,刚走到自己的屋子,就看见秦双火急火燎地冲进来,看见风轻寒,便嚷嚷着叫开了:“轻寒,不好了,出事了。” 风轻寒冷冷哼了一声:“天塌下来有地顶着,你急什么?” 秦双道:“哎呀,你是不急,可是堡主都要急死了!堡里突然传出你中毒的消息,加上你昨儿个回来就闭门不出,堡主信以为真,在后院急得不行,大清早地过来你又不在,就跑到我那儿去了……” “爷爷?” “我们都没辙,只好实话实说,是妲烟姑娘受了伤,堡主听了没说话,就回去了,据说进了屋就没出来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哎,爷爷原本就不知道妲烟现在在堡里,这下知道了,少不得要怪我们瞒着他……”风轻寒叹气,揉了揉眉间,为难道:“原本是不想他触景伤情的,他年纪大了,近年来身体又不好,思虑过多不是好事!” 秦双默然。 风轻寒道:“就这事吗?” 秦双道:“还有一件事,最近几天堡里不断有人被杀,你让我们悄悄处理了。不过昨天晚上,天罡中的老十二被人悄无声息地毒死在自己房里,今早被发现了。现在堡里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风倾都几乎稳不住形势了。” 三十六天罡向来是以加入时的序号命名。昨晚死的那位十二,虽是排名第十二位,但武功却远远高于其他的天罡,是风石堡里数一数二的好手。能杀了他的人,可见实力不凡。 “老十二武功可不弱,要悄无声新地被杀死,凶手的武功只怕要在你们之上。”风轻寒沉吟道:“风石堡出了内奸了。” “那怎么办?” “那人既然潜伏在风石堡这么久,应该是对自己的行踪有绝对不暴露的把握。”风轻寒顿了一下,才道:“暂不打草惊蛇,让牧放留心堡里众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注意那些平日里不言不语的人。” “我这就去办!”秦双点点头,转身就走。 “等等。”风轻寒叫住秦双:“如果爷爷问起妲烟的事,直说就是了,不必瞒了。” 秦双犹疑半晌,才道:“轻寒,要不要请妲烟姑娘去看看老十二的尸体,她医术高明,人又聪明,肯定能看出点线索来……” “妲烟刚刚受了伤,还是不要惊动她了。这是风石堡自己的事,我们自己解决,我待会儿和小放一起过去看看。”风轻寒摆摆手。 秦双还想说点什么,见风轻寒神色坚定,只好摇着头去了。 风轻寒在房里坐了一会儿,理了理自己的思路,等心里没有刚此案那样乱了,才着人去叫妲烟过来吃早饭。 风轻寒一边给妲烟布菜,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今天小放给我看了一本江湖奇事的书,倒也有点意思。” “江湖奇事?你什么时候也对这种杂书感兴趣了?”妲烟无知无觉地嗤笑,完全不知道自己落入了套中。 风轻寒道:“本来不感兴趣的,不过牧放给我看的那故事,讲的是一个叫纪非城的神医和一个武功高强的 女子的故事,我看那叫倾城武后的,和你倒挺像,才多看了点。” 妲烟的瞳孔缩了一下,手里的勺子一偏,舀起的粥几乎全数倒回了碗里。 风轻寒的心沉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 妲烟定了定神,又喝了两口粥,才将勺子放下,见风轻寒几乎没动饭菜,才扯出一个看不出笑意的笑容来:“你怎么不吃?不吃哪来的力气对付接下来的局面?” 她站起身来,用毛巾擦了擦手,才道:“你不用瞒我,刚才秦双来找你,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堡里死人了,还是被毒死的……现在还有点时间,带我去看看十二的尸体吧!” 风轻寒惊愕地抬头,忽而一笑:“我忘了,以你的武功,只怕整个风石堡的动静你都清清楚楚呢!可笑我还想着要瞒你。” 妲烟一笑,带着天星一马当先,直奔堡里众人的居住地而去。 十二的尸体已经从他的屋子里移出来,正停在堡里的义庄里。妲烟去的时候,整个义庄只有一个年轻男子在查看十二的尸体。 那青年长眉凤目,鼻挺唇薄,生得很是好看。见风轻寒带着妲烟天星进来,他首先惊了一下,才看着妲烟道:“是你?” 妲烟猛地想起来,这个漂亮的男人,似乎是自己刚来风石堡那天,站在风轻寒身后的四位护法中的一个。秦双、牧放、风倾都认识了,那么这位,应该就是最后一位,慕容客了。 果然,身边的风轻寒首先反应过来,两步走上去拍拍慕容客的肩膀,喜道:“慕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人通知我?”・ ------------ 第20章 慕容客 慕容客笑了:“我是今早刚到的,小放他们都还不知道呢!我一进堡就听说老十二死了,还是给人毒死的,所以就想来看看他的尸体。” “太好了!风石堡出了内奸,慕容你精通毒药,正好帮我揪出他来。”风轻寒顿了一下,拉过妲烟,道:“慕容你不常待在堡里,应该还不知道吧,妲烟姑娘现在寄居在风石堡,她也精通医理,应该能帮你。” 慕容客的眼睛扫过风轻寒拉着妲烟的手,面上的神色变得略为复杂,又很快恢复了常色:“哦?妲烟姑娘懂医理?” 风轻寒笑道:“妲烟医术很好,你不知道,我身体里的毒现在都祛干净了,从今以后我可以习武了!” 慕容客面色不变,他淡淡道:“是吗?真是太好了!” 妲烟围着停尸体的木板走了一圈,又低头去看十二的尸体,只见十二指甲呈现不正常的蓝紫色,青色的血管凸起,皮肤隐隐可见紫色。妲烟又弯腰去嗅尸体,一嗅之下,立马后直起腰来。至始至终,慕容客都在一边冷眼看着,风轻寒背着手站在慕容客的身边,背后的双手微微握紧,可见很是紧张。 风轻寒见状,急忙问道:“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 妲烟沉声道:“是曼陀罗。” 慕容客微不可查地点头,心道:“看不出来,她年纪轻轻,在医理毒药这一块倒真有些本事,才不过看一圈,嗅一嗅,这么短的时间就辨出了毒的名称。轻寒果然没有用错人!” 慕容客哪里知道,妲烟行走江湖千年,见过的毒药比他吃过的饭都要多,曼陀罗这种毒,实在是见得多了。一些罕见的毒药如离魂散等,当初纪非城可没少拿妲烟试过,早已屡见不鲜。 慕容客接着道:“毒是曼陀罗没错,但不知道是怎么中的……以十二的武功,如果有人接近,他一定会惊觉的。” 妲烟道:“但如果有人预先将毒药放在他能接触到的地方,他就防不胜防了。他的指甲颜色最深,我猜测是手指首先接触到的曼陀罗;皮肤呈紫色,应该是大面积接触到少量毒药的结果。你看他的面色平和,毒发时无知无觉,定然是睡梦之中。如果我没猜错,他定是死在床上,他的被子内侧含有曼陀罗的毒药。” 风轻寒一惊,立马道:“今天早上是谁发现的尸体?” 妲烟道:“估计现在已经有第二个人中毒身亡了。” 慕容客道:“在十二死前,谁是最后一个接触到被子的,谁就最有可能是凶手。” 三人回到议事厅,牧放秦双风倾早已等在那里,见到风轻寒回来,都齐齐站起来。随即看见风轻寒身边的慕容客,大家都是又惊又喜,自然少不了一番热情的迎接。 “慕容回来得正是时候,眼下堡里正需要你呢,我今天早上还跟牧放说,要是你在这里,定能第一时间抓到那个下毒的人!”说话的是一向多话的秦双。 牧放点点头,也微笑着道:“慕容你每次出去都是几个月,这次回来得倒早,中都那边的事都解决了?” 慕容客笑道:“中都那边的事我已经交给连云去做了,手下的又跟我说七派会盟准备对付风石堡,我就赶回来了。” 连云是中都风石堡分舵的主要力量,由十八个人组成,平日里就是帮着分舵主管理各种杂事,遇到战况时充当人手的存在,实力、智慧都远胜于一般帮众的。交给他们,大家都点头了然,很是放心。 风轻寒在一边看他们叙旧也叙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道:“你们都来找我,是堡里又出现了第二个一模一样被毒死的人了吧?” 风倾讶道:“你知道了?” 风轻寒手指敲着桌面,下巴微抬指指妲烟,道:“妲烟和慕容刚才去验尸,已经有了一些线索。” 妲烟将刚才的发现说了。 牧放沉吟道:“老十二武功虽高,但向来和堡里众人关系不好,据说天罡院里的兄弟都不大搭理他。会是谁呢?” 秦双道:“老十二是和男人们关系不好,不过我听说,他和堡里的女人们关系倒还不错,他那张桃花脸,挺讨女人喜欢的。尤其是罗汉院里的那群丫鬟,都喜欢追着他跑……” 妲烟笑道:“猜来猜去也没什么用,去天罡院里走一圈,再把所有年轻女人给我招到面前来,我就能知道是谁下的毒。” “当真?”秦双激动地站起来:“我这就去办!” “如果找不出来怎么办?现在堡里本来就不太稳定,要是找不出凶手,只怕人心浮动……你拿什么保证?”慕容客冷哼一声:“不要以为自己有几分本事,就是万能的,到处蛊惑人心!” 妲烟站起来,斜眼笑看一脸严肃的风轻寒:“没把握的事我从来不做,对吧,轻寒?” 风轻寒见她和慕容客斗气的模样,三分狡黠和七分志在必得,与自己第一次见她时判若两人,心里突然觉得妲烟在自己身边似乎是很放松的,似乎风石堡就是自己的家。这个认知让风轻寒心里一暖,缓缓笑开了。 慕容客的脸色沉了下去。 风轻寒、妲烟、慕容客三人走在前面,牧放眼光在慕容客和风轻寒身上来回,秦双悄悄伸手拽了拽牧放的衣袖,小声道:“慕容这是怎么了?这么争对妲烟?” 牧放不答,反而哈哈笑了,笑过之后,才是一声深长的叹息。 走在前面的妲烟将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到耳里,心里的诧异更甚。慕容客对她的敌意,长眼睛地都看得出来,但自己初来风石堡没多久,自问也没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那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妲烟想不清楚,听见牧放的那声叹息,立即知觉地猜到牧放肯定知道什么,心里打定主意,等这件事解决,一定要逮住牧放问个清楚。 妲烟先到天罡院里老十二的屋子里走了一圈,很快出来,然后回到召集了堡里所有年轻女子的大厅里,在人群里走了两圈,然后手指飞快地在一个蓝衣女子身上一点,一把提起全身僵直的女子,用巧力一甩一带,放到风轻寒的面前。 风轻寒打量那女子,她只有十七八岁,长得温婉乖巧,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武功高强、心狠手辣的凶手。风轻寒不由皱眉:“是她吗?” 厅里的众人不禁都开始偷偷交头接耳:“是秋菊呀,不可能吧?她平时都安安静静的,看起来好欺负得很,怎么都不像是凶手啊!” 也有人道:“哎呦,这就不一定了,俗话说人心隔肚皮,平日里不说话的,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阴呢!” 牧放等也用怀疑地眼光看着妲烟,等妲烟回答。听到那句“安安安静”,大家都不约而同交换了一下眼色。 “是不是她,问问十二就知道了!”妲烟笑道:“其实也不用问,十二早就告诉我谁是凶手了。” “刚才在义庄,我就告诉过你,十二的指甲颜色最深,我猜测是手指首先接触到的曼陀罗;皮肤呈紫色,应该是大面积接触到少量毒药的结果。他的面色平和,毒发时无知无觉,定然是睡梦之中。所以我猜他定是死在床上,他的被子内侧含有曼陀罗的毒药。对吧,轻寒?” 风轻寒点点头:“慕容说,谁最后一个接触到被子的,谁就是凶手……” 妲烟笑了:“其实,你们都没有注意到一点,曼陀罗本来是一种很妖艳的花朵,但用曼陀罗制成的毒药,却是经过提取清理过的,本身就无色无味。但十二的身上,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我细细闻了一下,是女子沐浴时用的香膏。那味道很淡,不像是长时间接触导致的,因此我推断,应该是凶手接触到被子时,无意中留下的。” 妲烟的眼睛慢慢看向那个叫秋菊的女子,直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我刚才从人群中走过,只有你身上有这种味道!” “你冤枉我!你胡说!我又没有去过他的屋子里,怎么可能接触到他的被子?那什么曼陀罗,我一个小小的丫鬟,听都没有听过,怎么会用呢……”秋菊神色怯弱,一双眼睛水汪汪地:“这里所有的人都用的是同一种香膏沐浴,你怎么能含血喷人呢?” “呵呵,是,所有人都用同一种香膏沐浴,但事实上,每个人的体味都不相同。而不同的体味混上同一种香,味道就截然不同了!”妲烟冷冷笑道:“你还想狡辩吗?” 秋菊闻言,本来半低着的头颅突然抬起,露出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阴寒笑容,那副怯弱的模样早已完全看不见。她冷冷笑道:“哼,看不出来,风石堡里倒真有个有能耐的。不过,知道了又如何?” 话音刚落,只见她的身体猛地跃起,身子灵活,一双眼睛泛着冷光,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软剑。她手腕一抖,那软剑立即变得坚硬;脚下一点,直直向风轻寒刺去。・ ------------ 第21章 是九冥 牧放等人都是一惊,妲烟更是诧异:“自己明明点了她的穴道,怎么就解开了?” 妲烟诧异归诧异,手脚却没闲着,直接空手迎上秋菊的剑,一掌向秋菊的手腕劈去。本以为以妲烟的武功,一击必中,谁料妲烟的手刚刚接触到秋菊的手腕,秋菊的体内突然涌起一股刚强的内力,将妲烟的手弹开了。 妲烟一下子愣在当场。秋菊的内功不精纯,但却是妲烟所熟悉的。妲烟心里有个声音在嘶叫:“是天罡正气!她用的是天罡正气!天罡正气!” 只有上界才有的天罡正气,在一个凡间女子的体内出现了,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个世间,还有另一个上界之人存在! 妲烟忍不住心里一阵颤抖。还有一个人,自己还有一个同伴,如果找到他,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就有可能得到天之重门的消息,返回上界? 妲烟这一呆,无疑是放任秋菊刺杀风轻寒。慕容客一声怒吼:“妲烟,你在干什么?”急忙侧身挡住风轻寒,运气内力迎了上去。 慕容客的武功是牧放风倾等四人中最高的,他一出手,秋菊便被步步逼退;风倾见状,也急忙加入了战团,秋菊欲走不成,只能苦战,很快便被二人联手逼到了死角。风倾手中的长剑指着她的咽喉,目光冷然。 妲烟被慕容客那声怒吼猛然唤醒,正看到秋菊被逼到死角,眼中突然闪现一丝狠绝,妲烟似有所悟,立马叫道:“抓活的!” 然而终归还是晚了半步,在风倾撤剑之前,秋菊猛地将脖子往前一送,长剑刺穿了她细细的咽喉,她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就此绝气了。 风轻寒命人收拾干净,才问妲烟:“那样细微的体味都被你闻到了,你又让我刮目相看了一次!” 妲烟摇头轻笑:“这你也相信!我根本就没问到什么味道,那是我诈她的!” 牧放一呆,半晌也摇着头笑道:“妲烟,你骗人的本事才是天下第一啊,把我们都瞒过去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是她的呢?”问话的是秦双。 “也不全是骗人,的确是留下了女子的体香的,否则我也不能猜到是女子。要找出她来,其实很简单。我们先到的大厅,你们没有注意到,我站的位置是全厅最不显眼,但最容易观察厅里众人的地方。”妲烟笑道。 “所以,她们走进来的时候,注意力都集中在轻寒身上,而忽略了你,因此你刚好利用这个机会仔细地观察她们,如果谁神色有异样……”慕容客沉吟一会儿,试探着道。 妲烟摇摇手指,诡秘地一笑:“也不全对。我告诉你,一个顶尖的杀手和内奸,骨子里都有一种天生的警觉性,所以,无论她们出现在任何场所,第一反应都是观察四周的环境。”妲烟指指大门:“当所有人都在注意轻寒和你们时,只有秋菊一个人注意到了我。这才是我真正确认她是内奸的原因!” 风轻寒等纷纷恍然,秦双最是豪爽,大声赞道:“妲烟,你武功那样高,人又聪明,和轻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除了慕容客和妲烟,其他人都笑了。笑过之后,风轻寒才对妲烟道:“秦双向来是口无遮拦,他这样对你开玩笑,是把你当自己人了,别介意。” 妲烟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武功”二字拨动了她心里的某根弦,秋菊那熟悉的内力又再一次挑起了她想回家的愿望。看着风轻寒的笑脸,妲烟不由又在心里叹口气:“罢了,帮他解决了这次危机,再传他天罡正气的修炼法门,我再继续去找天之重门,然后回家吧!不管怎样,至少我现在知道了,这人间界还有另一个人,也是来自上界的。” 内奸的事情给予风轻寒的启发,是在风石堡进行大规模的秘密清理,于是短短的一个夜晚,整个风石堡就少了好些人,事情办得悄无声息,快速果决。 内奸的事情也告诉了妲烟,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上界的人,自己不是孤单地一个。于是,心里的希望和失望起起落落,搅得妲烟的心久久不平静。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平静地。 七派会盟过去了两日,却还没有对风石堡有所动作。这令妲烟很是不解,但妲烟经过内奸的事一闹,妲烟烦躁了很多,似乎没有多余的心思管这件事,只想看着天空发呆。 第三日午后,妲烟照旧盯着远方的天空,努力回忆上界地一切,风轻寒终于忍不住,抓住妲烟的双肩用力摇晃:“妲烟,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吗?” 妲烟缓缓收回视线,好半天才将目光放到风轻寒的脸上,见风轻寒一脸担忧的神色,妲烟就习惯性地笑了:“没什么……我的事不是你能帮得上忙的,不说也罢……我教你的内功你练习得如何?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不懂的?” 风轻寒半信半疑:“有你给我打通经脉,内功上没什么问题……你真的没什么?我看你最近几天都魂不守舍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妲烟躲开风轻寒的注释,慢慢道:“我真的没事,你就别管了!” 风轻寒急了:“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呢?如果我帮得上的,赔上性命我也帮你!” “我不要你的命,你的命都是我费尽心机救回来的,你保护好自己就是报答我了。”妲烟顿了一下:“至于我的事,你要听也不妨……我要到天上去,我要找到天门所在,你能帮吗?” 风轻寒默然不答,半晌才道:“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了,省的你又说些有的没的刁难我。妲烟,我只是希望你,能把我当做可以依赖和信任的人,一个……最特别的存在……” 妲烟心里一震,然后道:“轻寒,对不起……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就要离开了。”她看着远方的天空,一字一顿轻轻道:“我,想回家了;我,累了……” 风轻寒一愣,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失落。眼光洒在妲烟的脸上身上,似乎也将妲烟隔离在他无法接触地世界。风轻寒再不说什么,只能叹口气,转身离开。 晚上,牧放派出去查探李桢背景的人送回来消息,这个消息一出,纷纷震惊了风石堡现任的各位当家护法们。 那日从太白镇返回,牧放一共调动派遣了三组人,每组十人,一组在嵩山调查李桢入嵩山派的事情;一组调查李桢加入嵩山派之前的背景;还有一组则调查嵩山派被灭之后李桢的行动方向。 然而,出乎牧放意料,除了第二组人,其他组的都遭到了暗杀,全部牺牲;第二组人虽然没有全军覆没,但也仅有两人活了下来。其中一人返回了风石堡,将情报传达给牧放后,也断了气,另一个也处于垂危的边缘。 他二人带回来的消息,恰巧就是最关键的! 李桢在入嵩山派之前,是荆州一个富豪人间的公子哥。不幸的是,他十二岁那年,荆州那边农民暴乱,他的家人全部在战争中遭到屠杀。李桢被一个神秘的男人救走,从此失去了消息。 十年后,李桢在江南现身,从此投身江湖,因为武功高强而在江湖上小有名气。没多久,李桢遇到嵩山派的前任掌门遭人围攻,李桢出手相救,前掌门就将李桢带回了嵩山派,倾力栽培,最后还传了李桢掌门之位。 这一组人查到这里,顺藤摸瓜得知,李桢在入嵩山派之前,还加入过一个神秘的组织。本来还想继续追查当初带走李桢的神秘男人是谁,但似乎暗地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千方百计阻拦他们,在跟踪李桢身边的弟子时,那股力量突然卷入,这一组的人都身亡了,那二人全靠机敏狡猾,还伪造了一封假信,才顺利逃脱追杀,饶是这样,也伤的不轻。 “他二人带回来这个东西。”牧放说完,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拆开来,只见里面是一个小小的信封,信封上没有署名,也没有写明谁是收信人。 风轻寒接过来打开,取出信来,妲烟也凑过来看,轻声念出来:“李桢敬上教主:已成功挑起风石堡与武林的争斗,烟波筑即将卷入,吞并凤岭寨在计划中。另,调查妲烟一事,目前尚在进行中。” 信中提到“妲烟”,似乎这个组织已经开始关注她了,换句话说,妲烟现在的处境,其实是相当危险的。风轻寒看到这里,不禁担忧地看了一眼妲烟,妲烟回以一笑。 “原来烟波筑是李桢拉进来的!只是不知道是站在哪边的……”妲烟道。 风轻寒皱着眉头,又将信装了回去,才道:“不管是站哪边的,李桢都是受益人,这样看来,似乎凤岭寨也在他的计划中……事情似乎不好办啊……” “神秘组织?会是什么组织呢?”慕容客道:“我常年在江湖走动,没见过哪一个组织,能让李桢这样的人为他卖命……就一个天上迷宫,勉强算得上比较神秘,会不会是天山迷宫呢?”・ ------------ 第22章 去夜探 “神秘组织?会是什么组织呢?”慕容客道:“我常年在江湖走动,没见过哪一个组织,能让李桢这样的人为他卖命……就一个天上迷宫,勉强算得上比较神秘,会不会是天山迷宫呢?” “难道是九冥?”妲烟摇摇头,皱眉,喃喃道。 坐在妲烟身边的风轻寒听到了,秉着不懂就问的精神,立马问道:“九冥是个什么组织?我记得你以前也提到过……” 妲烟一愣,心里感叹风轻寒的执着。当初回风石堡的时候,妲烟曾经无意中提过,没想到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妲烟喝了一口茶,才道:“九冥是一个存在了千年的地下暗组织,它的位置在哪里,都有些什么人至今也无人得知。我只记得,似乎九冥设下一教主两护法三祭司,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慕容客冷哼一声,慢慢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组织,听都没听过,怎么能凭空怀疑呢?” 妲烟神色凝重,她站起来,走了两圈,时不时抬头看着天边的云彩,其他人都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 妲烟忽道:“九冥近几百年都不在江湖现身了,你当然没有听说过。如果不是九冥还好,如果是……”妲烟抖了一抖,才道:“我记得九冥每次有动作,江湖都是血流成河,被它盯上的门派,每一个能保全自己的!” 妲烟刚说完,猛地一声叫:“坏了!”说着当先冲出大厅向外跑去,看方向,似乎是风石堡的乱葬岗。那五人不知缘由,只好跟去。不过几人武功不及妲烟,风轻寒也才刚刚接触内功,虽有妲烟打通经脉,内力用起来却不顺,速度自然不及妲烟。 几人赶到乱葬岗,只见妲烟背着墨剑,半跪在一个新挖出来的坑前,一语不发。跑得太快,她的发丝略显凌乱,单薄的身影此刻看起来十分孤单。 几人走近了,才发现妲烟竟然是在不停自言自语,见他们靠近,妲烟的眼睛一一扫过几人,定格在风轻寒的脸上:“他们来了!是九冥,就是九冥!怎么办……怎么办……他们来了,我的力量定然是护不住你的……非城,怎么办……” “非城?为什么对着我叫非城?”风轻寒心里疑惑,但看妲烟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只觉得被揪得一抽一抽地痛,他走上两步,轻轻抱了抱妲烟的肩膀:“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风轻寒的气味扑面而来,妲烟只觉得微微安了安心,前一刻心里的恐惧和担忧似乎都散了不少,她定了定神,道:“九冥教的人在右手手腕处都刺有火莲花,而且这花朵有个奇异的特性,就是只有身亡的时候才会出现,然后从莲花处蔓出火焰来,将尸体焚烧殆尽。我刚赶到的时候,刚好看到了那朵莲花……” “这么说来,秋菊,李桢都是九冥的人了?” “秋菊的武功在同一年纪的人里算拔尖的,那李桢比她还要大上许多,只怕在场的人里只有妲烟是他的对手咧!” “李桢会不会是九冥教的护法祭司中的一个?”风轻寒道。 “不是,以我之见,李桢可能只是九冥里一个不出名的小角色。高手云集,飘忽不定,行事狠辣,这才是九冥可怕的地方。”妲烟离开风轻寒的拥抱,目光转向土炕中已经被烧成灰烬的人,变得深邃不可捉摸。 此话一出,几人都惊呆了。慕容客刚和秋菊交手,李桢也是江湖上排的上名的高手,二人居然只是小角色?半晌,牧放才道:“既然九冥是想挑起武林争斗,那七派会盟,不是正中了他的圈套了吗?” “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怎么防御七派的攻击,而是怎么想办法化解这场斗争,减少江湖的内斗。”妲烟说着,转向风轻寒,然后道:“在不知道九冥的真正目的之前,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把信给我,我来想办法。” “你想去七派会盟的落脚处张家庄?”风轻寒斩钉截铁道:“不行,现在九冥已经盯上了你,而且我们还不知道李桢的实力如何,你不能去犯险。” 妲烟飞快地靠近风轻寒,从风轻寒的袖中掏出那封信拿在手上,冲风轻寒笑笑:“你还不信我的武功?九冥里李桢那种小角色,我可不惧!” 七月的天,夜晚的风都带着湿热。这一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当夜色完全笼罩大地,世界渐渐进入安眠时,妲烟怀揣着李桢的密信,运起内力脚下不停地赶到了太白镇。 七派落脚的地点是镇东的张家庄。妲烟趁着夜色潜进去,躲在一丛灌木后,见一群丫鬟打扮的女子走过来,就顺手拦了一个丫鬟,压低声音问道:“少林方丈无空大师的房间是哪里?” 夜色浓黑,灌木遮障,那丫鬟也没看清妲烟的长相,就指了指西边的一间厢房道:“那里!” “谢了!”话音未落,妲烟已不见了踪影。 妲烟找到无空大师的房间,以防万一,她还是先轻轻跃上房顶,揭开一块瓦片,向屋子里看了看。屋子里的光线不是很好,无空端坐在床头,双目微闭,双腿盘起,似在打坐,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 妲烟又看了看四周,这西厢房位置较主屋偏远,看来是无空大师比较喜欢幽静的,主人特意安排的,果然是天助妲烟! 一切安全,妲烟放了心,才从屋顶轻轻跃下,单手支起半开的窗柩,一个轻巧的翻身,跃进了无空的屋子里,随后轻轻将窗柩放下来。 才刚做完,就听见里屋的无空大师淡淡道:“施主既然来了,又何必怕人知道呢?” 妲烟笑道:“我是不怕让人知道,可是我怕别人知道了,大师就危险了,到时候我良心难安啊!”边说着边走进去,对无空一个豪爽的抱拳:“小女子妲烟,拜见无空大师。深夜造访,多有冒昧,大师不要见怪才是。” 无空睁开眼睛,看一眼妲烟,面生得很,慢慢道:“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施主有事直说!” 妲烟笑笑,将怀里的密信逃出来递给无空:“要说的都在里面了,大师一看就知道我为什么而来了。” 无空将信将疑地接过,打开看完之后,面色凝重地又看了一遍,才变了脸色:“这信从哪里得来的?” 妲烟把密信的由来和风轻寒为什么灭嵩山派等一一说了,还把风石堡教众遭到毒杀的事也说了,无空道:“这事兹事体大,老衲不敢妄言,但施主想和平化解这场争斗,应该也是个心怀众生的善人,老衲答应施主,只要事情属实,老衲定然是不支持七派围剿风石堡的!” 妲烟笑道:“有大师这句话,妲烟就放心了。大师不愿看见江湖血流成河,妲烟也不想看见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不见。” “这事除了老衲,还有谁知道?” “现在就大师一人知晓,我怕人多了反而会泄露出去,到时候李桢不但不会露出马脚,只怕还会反咬风石堡一口……” “高松掌门也不知道吗?” “大师也知道高松是个豪爽正义的脾气,要是让他知道了李桢的所作所为,保不定会生什么事端,打草惊蛇……更何况……当今武林除了武当少林与世无争外,七派中的另五派都是明着团结暗着争斗,谁也不能保证九冥会不会利用这一点钻空子,或者说,他们已经利用这件事在兴风作浪了呢!” 无空点点头,正要说话,门口却传来阵阵敲门声,还伴着一句疑惑地问话:“方丈,你在跟谁说话呢?” 无空看一眼门边,压低声音道:“是武当掌门王贤。”一回头,却哪里还有妲烟的身影?无空不禁庆幸:“幸好没跟她动起手来,这样的武功,只怕武林中没人及得上!” 妲烟出了无空的房间,正打算往回走,突然想起烟波筑的杀手也来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住在这张家庄,妲烟心道:“反正都来了,去看看也无妨,如果能摸清楚烟波筑的意图,那是再好不过的。” 趁着夜色的掩护,妲烟几个起落跃上屋顶,避开庄内不停走过的七派弟子,小心翼翼地解开每一间屋子,查看屋内的情况。七派的弟子们都是分派别居住,每间屋里面住了六个人,妲烟粗略算了算,大概有将近七百多人。 妲烟走完了所有的房间,也还没有看见烟波筑的杀手,只能失望地离开,路过昆仑派时,就听见昆仑的一个弟子道:“你们听说了吗?嵩山派的花重金请来了烟波筑的杀手帮他们报仇呢!” “听说了,我还听说啊,烟波筑的那群冷血动物们怕其他门派的找他们寻仇,自个儿躲在客栈呢!” “我就搞不明白,嵩山派自己的事,为什么要拉上我们昆仑派!” “就是就是……” “行了!都少说两句,明日就要去风石堡了,现在还不赶紧养精蓄锐,你是想明天大家抬着你的尸体回来啊!” ……・ ------------ 第23章 有变故 “明日上风石堡?”妲烟皱眉,“看来李桢是等不及了。等赶快通知轻寒他们才是!”可是转念一想,风石堡的眼线遍布,肯定早就得到消息了,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先会会烟波筑要紧。 太白镇的客栈大大小小的有几十几百个,但烟波筑的人向来行事高调,小客栈肯定是不去的。妲烟想了想,镇上最好的客栈,似乎就是上次和风轻寒牧放一起去的那个“福临门”。回忆了一下大致方向,妲烟立即就赶过去。黑夜中只见一抹红色的身影起起落落,很快消失在屋顶之上。 到了福临门,果然在天子上房找到了那群杀手。妲烟心知这群人武功可不像七派弟子那样脓包,她不敢贸然动手掀梁揭瓦,只能伏在屋顶,屏息倾听里面的说话声。 杀人和普通弟子的区别在于,他们没有感情,谈话的主题永远不会繁琐嘈杂。妲烟伏下去的时候,就听见了里面冷淡的对话。 “阁主既收了嵩山的钱,又不打算帮七派,也不打算助风石堡,只怕于理说不过去吧!” “阁主本来是打算帮嵩山的,可是前几日听说她也在风石堡,就临时改了主意。” 这声音听着有点熟悉。妲烟皱眉:“他?会是指谁呢?到底是谁让烟波筑这样顾忌呢?” “可是传言出去,只怕就没有人来找烟波筑办事了,到时候那么多人怎么养活呢?” “烟波筑养不活他们,还有酒楼妓院赌场,总有办法的……这些年兄弟们也都差不多厌倦了刀尖上的日子,未尝不是好事……” “可不就是,阁主这些年的苦,大家也都是看着眼里的。本来还指望着她能给阁主到来些快乐,却没想到她……” “是啊,阁主那样好的人,为她做了那么多,她说躲就躲,半点也没放在心上!我真替阁主不值!”一人气愤道。 妲烟方知这个“他”原来是个女子。只是出乎妲烟意料,这群杀手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啊,似乎……很重情义呢! 屋子里的那个声音很是熟悉,妲烟想了想,还是打算揭开屋顶看一看,正要动手,却听见一声低促的急喝:“谁!”随即就听见柳叶刀划破空气的声音,似乎正冲着自己飞来。 妲烟一惊,还以为自己暴露了,刚要躲闪,那柳叶刀却是偏离自己的方向飞去的,妲烟急忙回头,只见屋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自己刚才把注意力放在下面,竟然没有注意到。 那人的身影很是熟悉,妲烟来不及多想,立即飞过去一掌击飞柳叶刀,随即单手在那人肩上一提,几个起落,远远离开福临门,找了个看起来隐蔽的角落,才把那人放下,骂道:“你那半吊子的功夫,来这里不是找死吗?” 那人喘息道:“你去了这么久没回来,我只好下山来找你,刚到太白镇,就看到你往这边来了,我就赶紧过来看看。”抬起头来,不是风轻寒是谁? 妲烟见他累得满头大汗,哭笑不得:“你也不看看你,才学内功几天啊,就算担心,叫牧放他们随便哪一个来,都比你靠得住。” 风轻寒突然扭捏了一下,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夜色黑妲烟看不见,他顿了一下,才道:“让我心急如焚地等消息,还不如我自己来……” 这是第一次,两人相识以来风轻寒说出这样语嫣不明的话,妲烟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于冷淡,补充道:“那现在我们回去吧,我刚得到重要的消息,正打算跟你说呢!” 二人一路回风石堡,妲烟一路将自己打听到的跟风轻寒细细说了。 “七派明日上山这件事我已经得到了消息,只是没想到烟波筑居然真是嵩山派请来助阵的,还临时改变了主意……对了,嵩山派知道烟波筑变卦的事吗?”风轻寒听完,细细想了一下,才道。 “应该还不知道吧,如果知道的话,李桢就不会坐这么稳了。”妲烟想了想:“而且我猜,李桢还不知道信件被劫的事,所以他还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已经暴露了。” “那这样的话,我们就还有时间,明日七派上山,少不了要费一番功夫应对。你今日累了,好好休息,明天场面混乱,你就不要动手了。”风轻寒道:“怎么做,就交给我吧!” 妲烟笑了:“我不动手,这是风石堡的事;不过去还是要去的,就当是看李桢唱一场戏好了!” 风轻寒也笑了,两人在夜色中的身影越来越远,似乎被夜色融在了一起。风轻寒不知道的是,这一战之后,就是离别的开始。因为妲烟的恐惧,自从奉闲居就开始埋下了种子,在秋菊的尸体旁边,这粒种子开始生根发芽,在妲烟的心里,渐渐长成不可逾越的大树。 没有人知道未来的路怎么走,在继续走到终点之前…… 这一日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星辰起落。 早早地,风石堡就表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风石堡里的人无一例外地保持了缄默,或许是紧张,或许是牧放的抚慰起了作用,整个风石堡没有再也没有一个人慌乱。 晨曦的第一束光芒照耀大地的时候,风轻寒命令山门大开,风石堡守卫的哨兵全部撤回堡内,又令属下拿出风石堡半数的口粮,还准备了丰盛的酒肉,等着七派寻上门来。 妲烟不知道风轻寒搞什么鬼,但心里却相信风轻寒的能力,也不多问,只是也没有遵照风轻寒的叮嘱,大早上就爬起来陪着风轻寒到处乱走。风轻寒无奈之余,有妲烟陪着,心里却高兴得多。 风石堡的前任当家们,风苻、风倾、牧敛青等也都来了。风苻看见妲烟的时候,再也没有第一次见她那样惊讶和激动,反而是一脸平静,只是看见妲烟笑的时候,眼睛里还会闪现出怀念的神色。 妲烟注意到,从风轻寒到秦双,再到牧放、风倾、慕容客,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的父母出现过。一问才知,风苻等五人建立风石堡,不断的扩张,也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们的儿女,几乎都在这个过程中惨死,无一幸免。 唯一例外的是许无常,许无常较其他几人年轻得多,见了兄长们的遭遇后,不想殃及他人,于是终身未娶,在中年时收养了孤儿慕容客。 妲烟少不得要为那几人暗暗辛酸一番,辛酸之后,又对风轻寒年少丧亲的机遇为他心疼了一把,再看风轻寒忙碌的身影,眼中就多了些心疼。 风轻寒终于在妲烟频频的回望中崩溃,走过来敲敲妲烟的头,似笑非笑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妲烟呵呵干笑一下,转移话题道:“轻寒,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对老堡主那样好了!” 风轻寒微微一笑,还是那副漫不经心地似笑非笑:“哦?” “呵呵……你爷爷带你这么大很不容易,你对他好些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风轻寒的笑容僵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扭头看天边的云霞,他的声音也是飘忽的:“你这是在怜悯我吗?” “不是怜悯,是心疼……”妲烟摇摇头:“没想到你还是吃了很多苦……” “不是怜悯,是心疼……”风轻寒被这句话震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妲烟。这个女子,他一度想着试探她,甚至利用她,她与他敌对过,但也救过他的命;她给予他梦想,还他希望…… 妲烟笑了:“你这样看着我,难道是感动得爱上我了?”见风轻寒窘困的样子,妲烟心里一惊,千年前那个夜晚纪非城一身是血的样子又再一次浮上心头,妲烟心头一痛,连忙转过身,深深呼吸了一下,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慢悠悠地道:“轻寒,不要轻易交出你的感情和信任,也不要太过执着,如若不然,你就会很痛苦很痛苦!” 风轻寒僵住,愣愣看着妲烟的背影出神,那张睡梦中流着泪的脸,那梦呓时痛苦绝望的低喊突然涌上心头,风轻寒心里一阵失落:“晚了……是吗?” “少堡主,七派出现在太白山脚了!老堡主和护法们都已经在殿内等着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风轻寒才被一声低沉的报告唤醒,他定了定神,摆脱心头浓浓的失落,才背着手踱进飞熊殿去,边走边道:“总算来了!去,给我击鼓奏乐地列队欢迎,拿出风石堡是气派来!” 回报的那人飞奔而去,不多时,整个风石堡鼓乐震耳,一副喜庆热闹的样子。 妲烟站在风苻等人旁边,碰了碰身边的牧放,轻声问:“轻寒是打算做什么?” 牧放笑道:“摆个鸿门宴!” 妲烟似懂非懂,风轻寒斜眼看一下妲烟,漫不经心地解释:“先礼后兵,想先试试杯酒解恩仇而已!” “哦?那倒是有意思。如果杯酒解恩仇不行呢?”・ ------------ 第24章 礼与兵 “不行的话,那就用拳头说话了,这里是风石堡的地盘,风石堡说了算!”秦双道。 牧放手中的折扇敲敲秦双的脑袋:“你就想着打打杀杀,还是护法呢,有没有脑子?” 秦双不满地摸着头:“还说我,你自己都把不亮相的兵器拿出来了,难道自己不是想动手?” 妲烟才注意到牧放手里多了柄折扇,那扇子似乎是钨铁铸造的扇柄,但不知道加了什么,看起来黑亮黑亮的,扇面上画着风流的桃花,没有题词,倒也和牧放很是相配。 妲烟忍不住笑了:“小放拿着这扇子,倒有几分公子哥的样子啊!” 一边看热闹的风倾插话进来,一颗粉面脑袋晃悠:“妲烟你是不知道,牧放这副风流样子,可是迷倒了一片女子呢,他一个人的桃花债,可比我们四个加起来都多……” “哦,轻寒居然没有女人缘?”妲烟很是惊讶,一边观望的风轻寒闻言悄悄拿眼横了一下那几人。 “轻寒是没惹多少女人,不过他每次惹到的女人,可都是难缠的!”牧放手中折扇一挥,丝毫不以为意。 “比如比如?”妲烟来了兴致。 “嗯,比如江城游兰教的陆倾城,比如滇南五毒教的王维满……” 游兰教的陆倾城妲烟见过,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但性子那叫一个狐媚,是江湖上很有名的人物;五毒教的王维满据说也是个美人,但似乎生性歹毒,冷酷得很……这两人,果然担得起难缠这个词。 妲烟“扑哧”一声笑了,一叠声追问风轻寒是怎么惹上这两人的。 牧放清清嗓子,笑道:“这个么……不要着急,还是等这件事过去了,轻寒慢慢跟你说。”说着不断拿眼瞟着风轻寒。 风轻寒嘴角不知何时勾起一个浅浅地弧度,却没有说什么。反而是风轻寒身边的风苻哈哈朗笑道:“七派的人到了,走,轻寒,你我一老一少两个主人家,也去尽尽地主之谊!” 飞熊殿殿外很是宽广,此时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七派掌门排成一排,身后是各自带来的弟子。风石堡的迎宾鼓乐还在响着,七派弟子脸上多是不安、好奇、不知所措的样子,掌门们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但看一副凝重的样子,也知道他们心里在暗暗猜度风石堡的意图。 风苻走出殿外,轻轻扬起手做了一个停的手势,震耳的乐声瞬间戛然而止。风苻对风轻寒点点头,风轻寒会意,向前一步跨出来,对七派的掌门一抱拳,朗声道:“诸位远道而来,轻寒有失远迎,还请诸位不要见怪啊!” 七派掌门人中除了高松和李桢,其他人纷纷回了礼。 风轻寒又道:“不知诸位远道来此,所为何事?” 高松道:“风轻寒,你少装蒜,你风石堡无故灭水云庄,又屠杀嵩山派弟子,武林中人人人得而诛之!今日七大门派联合起来,就是要为水云庄和嵩山派想你讨个公道!” 风轻寒皮笑肉不笑地道:“我风石堡跟水云庄是私人仇怨,只怕还轮不到其他派的做主吧?再说,水云庄有没有被灭,各位去看看就知道了。” 高松见风轻寒信誓旦旦,有恃无恐,一时间倒也拿不准水云庄是不是真的被风石堡灭的,噎了一下,高松提着剑上前,喝道:“风轻寒,水云庄的事我们可以暂且不谈,我问你,嵩山派的那笔帐怎么算?” 风轻寒不以为意地笑笑,目光扫过嵩山派还残留下来的弟子,嘴角是显而易见地嘲讽。自然激起了嵩山派的弟子的愤怒,他们也随着高松纷纷地瞪着风轻寒。 风轻寒目光转了一圈,才停在李桢的脸上,只见他似笑非笑地开口,慢慢道:“李掌门,好久不见了啊!不知道掌门最近在忙些什么呢,是继续强抢民女呢,还是私通邪派做大事?” 风轻寒此话一出,本来就不安的弟子们都开始半信半疑地扫视嵩山派的弟子,发出了细细的议论声。 “哼,风轻寒,你风石堡干下的好事,还想诬赖李掌门?”高松不甘被忽略,也不等李桢开口,就气愤地喝骂出声。 “我风石堡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什么时候信口雌黄过?”风轻寒冷道:“嵩山派虽说是个名门正派,但却干些伤天害理的事,又掩饰得好,诸位自然是被蒙住鼓里!” “你这样说,可有什么证据?”王贤道。 “李桢敬上教主:已成功挑起风石堡与武林的争斗,烟波筑即将卷入,吞并凤岭寨在计划中。另,调查妲烟一事,目前尚在进行中。”牧放站出来,朗声背出那封截获的信的内容。 李桢一听,脸色微变,但立马调整过来,只是眼中的震惊还是无法掩饰。 “信上说要挑起武林的争斗,除烟波筑,并凤岭寨,还提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教主。李掌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风轻寒冷冷笑道。 武当昆仑等派闻言,都默然不语,只有青城派高松跳出来道:“胡说!李桢才不是这样的人,风轻寒,我问你,你凭什么说这信是李桢写的?” “是与不是,找个人来一验笔迹就知道了。”风轻寒笑了:“高松掌门,你与李桢最为熟悉,相比常常有书信往来,不如你来做个对比吧?” 高松见风轻寒这样自信,从容不迫,反而开始有些怀疑,他回头看了看李桢,李桢眼光阴晴不定,已经显露出了杀机,但高松向来是个直爽的粗汉,竟然什么也看不出来。高松犹豫了半响,一咬牙道:“好!我就去看个明白,还李桢一个公道!”说着走上前去,从风轻寒手里接过信件。 信上的字不多,高松没多久就看完了,字迹果然是自己熟悉的,认真辨认了一下,果然是李桢的,高松一时间气急攻心,突然将信件扔到地下,转身面对李桢,一张端正的脸上睚眦欲裂。 高松瞪着李桢,正要说话,眼角红衣一闪,随即就见妲烟站在自己的身边,右手握着一柄长长的墨剑,剑锋斜斜指着李桢面前的地皮,冷冷道:“李桢,亏高松掌门把你当知己朋友,你却出手暗算,真是卑鄙无耻!” 高松一惊,连忙低头去检查自己的身上,妲烟对他笑笑,将手里的一根银针亮给高松看,慢慢道:“没事,这毒针我收了!” 原来刚才高松在低头读信的时候,李桢趁其不备,悄悄发了一枚银针暗算高松,打算置他于死地,他却不知妲烟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见他手一动立即全神戒备,果然成功截取了暗器。妲烟看了看银针,正是在太白镇上用来暗算风轻寒的那种。 高松闻言,连忙伸手过来,要拿那银针。妲烟的手略往后缩,提醒道:“小心,这银针上萃有剧毒,厉害着呢!” “李桢,亏我把你当知己,对你掏心掏肺,可是你却一直利用我!”高松怒道:“算我高松瞎了眼,不知道人心隔肚皮!也罢,从今以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说着抽出剑,一剑劈碎了身边的一块大石。 李桢冷冷笑道:“高松,你少在那里给我假仁假义,什么把我当知己,对我掏心掏肺,呸!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高松微微变了脸色:“你,你说什么?” 李桢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愤恨,口气也变得阴森森地:“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其实都是一群伪君子!”李桢的手指依次指过王贤、无空、张不秋等人:“无空大师你原本就是个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王贤也没做好事,先横刀夺爱,又抛妻弃子;张不秋你陷害同门,不仁不义;许尚你暴敛横财,贪婪自私;就连你定英师太,也是个杀夫毒父的恶女人……再说你高松,二十七年前也不过是一个土匪窝里的小跟班。荆州的李家,你还记得吗?” 高松的脸色白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胡说!我可没对荆州的李家做过什么!” 妲烟暗暗摇头:“这个高松,果然是个有勇无谋的!” 李桢嘲讽地一笑:“哼,还说没做亏心事吗?我倒要感谢你们那窝土匪,没有你们灭我的家,就没有我李桢的今天!”说着又面色一变:“如果你们当时注意到躲在灶下的我,或许今天就没有人向你们寻仇了。高松,我忍痛忍了十五年,今天我终于可以不再跟你演戏了,纳命来吧!” 话音刚落,就见李桢身体拔地而起,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古怪的兵器。那兵器上刻着飞舞的龙蛇,如树枝丫一般张开,每个枝节的顶部锋利无比。李桢直直飞向高松,高松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古怪的兵器已到了眼前。 明明知道死期将近,脚下却不能移动分毫,高松一时间万念俱灰,只觉得下一刻就是地狱黄泉,只把他惊得冷汗直冒。・ ------------ 第25章 怎么办 突然,蓦地里伸出来一只皓白的手腕,那只手紧紧握着黑如浓墨的宝剑,一剑刷地隔开了那古怪的兵器。随即身边那个姑娘温温和和地声音想起来:“李桢,我来回回你。” 妲烟一剑挑开杀气腾腾的古怪兵器,墨剑斜斜穿过铁树丫子,体内的天罡正气运转内力,紧紧吸住那兵器,几个利落的剑花,将李桢带离高松身前,带到飞熊殿外七派弟子空出来的场地。李桢只觉得自己的兵器被一股巨力吸附过去,当下连忙运气往回收。这一收非但没成功,反而把自己也吸附到了兵器上,脱手不得,只能身不由己的随着妲烟来到空地上。 两人来到临时空出来的比武场,妲烟的内力瞬间收回,墨剑也撤离李桢的铁树丫子,妲烟笑道:“李桢,使出你的真功夫来吧!你要想用那半路学来的嵩山派武功跟我打,只有挨打的份呦!” 李桢不答,刚才和妲烟的第一次交手,李桢已经觉察出这个姑娘的不简单。当下运起自己的天罡正气,一丝丝融入在嵩山派学来的内力,全力向妲烟进攻,招式狠辣,处处可见杀机。 李桢怎么说也是七大门派有头有脸的人物,妲烟此时看去也不过十八、九岁,笑意盈盈的样子颇为讨喜,虽然是站在风石堡那边,六派弟子中也有不少人在悄悄关注她。此时见李桢一个成名人物,全力进攻她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不禁都在下面低声咒骂李桢不知廉耻,就连嵩山派的弟子,也大多暗暗摇头。 渐渐的,大家都收起了担忧的神色,反而显现出三分惊奇和七分震惊来。 只见场中妲烟的身影翻飞自如,灵活柔韧,手中的墨剑至始至终都没有出鞘,随着她的腾挪翻转,李桢却一次次被墨剑击中,每一次被击中,都连连倒退好几步才能继续接招拆招。 小小年纪就能把当世一流的武者打成这样,这样的武功,不说是千年难遇绝无仅有,那也是惊世骇俗的! 再过了半柱香功夫,妲烟见李桢始终不用处真功夫来,她怕拖得越久,变故越多,妲烟心道:“看来你还是不肯用本家的武功,那好,就让我来进攻,我就不信,生死关头,你还不使出保命的招来!” 当下趁着李桢的一个踢腿,顺势腾出一丈开外,与李桢拉开一段距离,运气半数的天罡正气注入墨剑,只见黑黢黢的墨剑上渐渐蒙上一层浅浅地白光。妲烟脚尖轻点地面,倏忽间逼近李桢,扬起墨剑直指向李桢杀去。 李桢连忙侧身翻转,终是慢了一步,左手手臂被墨剑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鲜血瞬间涌出,濡湿了他的左手衣袖,手臂传来一阵剧痛。 李桢慌忙环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只见六派弟子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十多个黑衣人,他们脸上带着诡异的面具,看不见本来长相,当先一人抱着手臂远远游离在人群之外,正冷冷看着这一切。 李桢眼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心下松了一口气,连忙出声道:“你们终于到了,还愣着干什么?快,帮我拦住她!” 领头那人冷笑一声:“烟波筑永远不跟她为敌,你不知道吧?”妲烟一愣,这声音无疑就是昨夜自己听到的那个,他的身形妲烟却觉得陌生,实在想不起来了。 李桢错愕,又立即咬牙道:“那好,那你们帮我杀了高松等人。” 那人又摇头:“她的敌人是烟波筑的敌人,她庇护的人烟波筑也不能杀。” 李桢怒了:“既然这样,你们还来干什么!烟波筑言而无信,传出去总会被整个江湖耻笑的!” 那人道:“江湖爱耻笑就耻笑去吧,烟波筑有烟波筑的规矩。你们的事自己解决,我烟波筑不管这件事,你的定金会退还给你,当然,如果你还有命来取的话!”说着,竟真的带着来人飞快地去了。 李桢这一次是真的急了,见烟波筑那群杀手走远,只恨的咬牙切齿。妲烟却不等李桢缓过气来,又再一次提剑攻来,这一次,目标是李桢的头颅。 妲烟的剑来势汹汹,看似平缓无常,却直指要害,更是一剑巧妙地封死了李桢的退路。李桢无暇顾忌,生死一刻,只能提起平身所学的武功,一脚提向妲烟的小腹,右手手里的铁树丫子叉住墨剑,左手探出去取妲烟的手腕。 妲烟脑中灵光一闪,只觉得这招式自己见过,立即收剑跃开,冷冷道:“围魏救赵!九冥的三祭司,哪个是你的师父?” 李桢满头大汗,心知自己已经暴露,再也没必须隐瞒,也隐瞒不住,喘着气道:“就凭你,还不配问我师父!” “你不说,难道我就猜不出来吗?你刚才用来保命那招,名叫围魏救赵,是九冥玄天的拿手好戏。”妲烟冷笑:“这个老东西,自己不怎么样,教出来的弟子也不怎么样。除了为非作歹,就没干过什么好事!” 李桢愣了一下:“你,你知道?”随即猛地抬头,仔仔细细看了看妲烟,才张大了嘴,自言自语:“你,是你?你就是师父口里那个人?不可能……不可能……” 妲烟这才想起,自己的来历原本就是瞒了风轻寒等人的,不能让他们怀疑自己。当下趁着李桢出神,立即移动到李桢身前,墨剑直指李桢的心口,喝道:“说!你们九冥究竟是想干什么!” 李桢不为所动,反而诡秘地一笑:“想做什么?教主说,他最喜欢看戏了,现在天下还不够乱,戏还演不起来,他要先敲敲鼓打打锣……” “什么意思?”妲烟皱眉。 “意思就是……”李桢微微一笑,嘴里随着这一笑,流出黑色的血液,他却无知无觉地靠近妲烟,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教主太寂寞了,他想找个人陪他玩玩,而他,选中了你……” 妲烟一惊,正要问为什么,李桢的声音却越来越低,终于消失,李桢的身体重重摔倒在地,那张沧桑的脸上还挂着古怪的意味不明的笑容。 李桢一死,风轻寒等人立马跑过来。慕容客弯下腰去查看李桢的尸体,风轻寒和牧放却围着妲烟,先看看妲烟有没有受伤,风轻寒一边用目光打量妲烟,一边问:“刚才李桢和你说了什么?” 妲烟笑笑,道:“他什么也没有说。” “那刚才……” “他骗你们的,应该是想转移视线。”妲烟直视风轻寒:“他什么也没有说。” “那就好。”风轻寒盯着妲烟看了一会儿,才道:“你累了,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和牧放。” 妲烟也不客气,对着六派微微点点头;再拍拍风轻寒的肩膀,提着墨剑径直去了。 妲烟的身影消失在飞熊殿后,牧放才皱着眉头道:“她心里有事。李桢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呢?” 风轻寒缓缓收回目光,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我知道,可是她不愿说,我也没办法。”她想倾诉的对象,应该是奉闲居竹林里的那个人,即使多想她把自己放在眼里又如何?她的世界里永远居住着那个叫非城的男人,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李桢是自尽的。”半晌,慕容客站起来,慢慢说道:“他服用的毒药是七心丹,用七种剧毒之物提炼而成的,应该是在和妲烟比武之前,就预先将毒药藏在口腔中。和妲烟动手,李桢自知不敌后才咬破毒药,毒发身亡的。” 风轻寒点点头,正要吩咐牧放和慕容客二人处理掉尸体,突然想起妲烟说过的九冥教众的特征,连忙挽起李桢的袖子,果然见手腕只见一朵红莲夭夭盛开。莲花颜色越来越深,一会儿之后,从花心窜出火苗,迅速吞并李桢的尸体,明明是有血有肉的尸体,却如同干柴一般禁不住烈火,瞬间变成了灰烬。 广场上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久久反应不过来。良久还是牧放轻轻道:“妲烟姑娘这份见识,当真和武功一样,天下无双!” 妲烟穿过飞熊殿回到自己的屋子,几乎是同时,她整个人瘫软在地,手里的墨剑也掉在身侧。刚才李桢在广场上的那句:“教主太寂寞了,他想找个人陪他玩玩,而他,选中了你……”又在耳边响起来。 九冥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妲烟飘荡在这世间的千年时光,虽然还是不清楚九冥的内部构成,但九冥的事情,早个几百年在江湖上是传得沸沸扬扬,妲烟对九冥的了解虽然不深入,但却不少。 李桢的师父是玄天,这让妲烟吃惊不小。玄天是九冥里三祭司中最大的一个,他天赋异常,十分适合修习天罡正气。妲烟记得玄天第一次出现在江湖上,还是将近一百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玄天心高气傲,又喜欢拈花惹草,一次在采花时被妲烟撞见,妲烟爱管闲事,两人就交上了手。・ ------------ 第26章 震天下 妲烟本是上界之人,修习天罡正气已经千年,玄天自然打不过妲烟,反而被妲烟废去了一只手臂,仓皇逃回了九冥,再也没在世间出现过。妲烟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没死,还收了弟子,让弟子代替他危害江湖。 妲烟几天前见到李桢的密信的时候,一直想不通九冥为什么要调查自己。现在终于知道缘由,换言之,九冥很可能关注自己已经将近百年了,而自己还无知无觉! 玄天的武功,放在武林绝对是最高的;那九冥从未出现过的另外两个祭司和护法,武功又是怎样的深不可测呢?能将这样的人收为己用的那位神秘教主,又将是怎样的存在呢? 九冥的武功都来自天罡正气,毫无疑问,这个教主也是上界之人。他关注妲烟,将妲烟游戏在鼓掌之中,那妲烟身边的人,只怕也是他的棋局中的棋子。毁风石堡,收凤岭寨,毫无疑问都是在与妲烟游戏的计划中,一局成败都与妲烟相关的游戏。 在不知道风轻寒的过去前,他的生死与妲烟无关;可是既然知道了,妲烟又怎么可能放得下呢?纪非城是因为自己死的,不管怎样,妲烟再也不想看到风轻寒也为自己所累。还有凤岭寨的司长空,妲烟与他虽没有风轻寒那样的前世纠葛,但司长空对妲烟的心,或多或少给妲烟孤独的生命里添了许多色彩,妲烟又怎么忍心让他继续遭受苦难? 可是怎么办呢?那位不知名的教主在暗,妲烟在明,防不胜防,怎样才能保护这些无辜的人呢? 妲烟呆坐半晌,除了远远离开他们,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将墨剑束在背上,妲烟环顾了一下房间,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又突然想起来的时候本来就是两手空空的来,妲烟自嘲地一笑:“妲烟,你本来就是孤单一人,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越是留恋,你越有可能给她们带来厄运。” 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样走了,风轻寒肯定会着急,妲烟还是走到桌边,提笔在纸上写上写了几个字,装好,用方石压住,这才转身离开。 妲烟的脚程快,很快到了太白后山。到了那藤蔓遮蔽的入口前,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悠悠地走在前面的林子里,看起来好不自在,正是回了风石堡就四处游荡的天星。 天星见了妲烟,连忙蹭过来用大脑袋蹭蹭妲烟的腿,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将妲烟望着,似乎是在问妲烟要去哪里。 妲烟摸摸天星的脑袋,黯然道:“我有麻烦了天星,所以我不想连累轻寒他们,我要走了。” 天星歪着头,不大懂妲烟的意思,它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舔了舔妲烟的小腿,再抬起头来蹭妲烟。 妲烟道:“就是说我要离开风石堡了……懂了吗?” 天星连连点头,又眨巴眨巴地盯着妲烟,要跟妲烟同去。 妲烟皱眉,天星这样的体型,自己带着多有不便,太容易暴露目标了,正要说不,一低头就看见天星一双眼睛泪眼汪汪,一副泫而欲泣的样子。 妲烟笑了:“不是不想让你去,天星,我这一次实在是不知道要去哪儿……这样吧,你还记得我们前段时间住的那个山谷吗?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去那里,帮我看好竹林里的那座坟,等我下次再来的时候,我就带你一起走……” 天星本来还是一副可怜样,但见妲烟神色坚决,立即收起刚才的可怜样,围着妲烟转了几圈,舔舔妲烟的小腿,又蹭了蹭妲烟,做出一副示好和不舍的样子来。等妲烟一动身,就亦步亦趋地跟着妲烟,目送妲烟的身影消失在太白山浓密的丛林里后,就自己下山,前往奉闲居去了。 风石堡内,风轻寒将七派的人送下山后,才返回议事厅,与四护法商量风石堡的内部事务。简单地安排了风石堡的日常运转,风轻寒便着人去请妲烟过来,打算问一些九冥的事。 等了半晌,也不见妲烟过来,反而是派去请妲烟的堡内弟子满头大汗地跑回来:“少堡主,妲烟姑娘不在房里。我找遍了整个院子,只找到了这个!”说着地上一封信。 风轻寒的心突地一跳,连忙接过信,只见信封上写着“轻寒亲启”,打开一看,里面却只有几个字:“此间事已了,我自去了,勤练武功,安好勿念。” 风轻寒傻了,呆呆看着手中的信件,怎么也不敢相信,明明刚才还在自己眼前,同自己并肩战斗的人,怎么一转眼就消失了。牧放见风轻寒呆若木鸡的样子,心知不好,伸手从风轻寒手中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片,一眼看完,也呆住了,心里说不出的失落滋味。 风轻寒低低道:“一定是李桢跟她说了什么,危及到了妲烟关心的东西,以妲烟的性子,定是情况紧急,否则她不会走得这样匆匆忙忙的!” “会不会是跟凤岭寨有关?”牧放沉吟半晌,看一眼风轻寒,又低下头去盯着地面,慢慢道:“当初截获李桢的密信的时候,里面曾经提到过凤岭寨。妲烟和司长空关系匪浅……” 风轻寒默然不答,只是将手里的信往怀里一踹,站起身来往外走,走了两步,回头对牧放道:“牧放,我记得前段时间中都分舵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吧?你去准备一下,我们立即前往中都!秦双慕容,风石堡暂时就交给你们了!” 秦双诧异道:“这么急?轻寒,还是明天再走吧?” 慕容客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轻寒,你醒醒吧!就算你现在追到中都去,也未见得她也在那里!” 风轻寒的背影一僵,脚顿了一下,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高昂着头,匆匆忙忙的出去了。牧放看看慕容客,又看看风轻寒,微微叹息了一声,也跟着风轻寒去了。 “为什么是去中都?凤岭寨不是在凤岭山吗?妲烟要是去找司长空,也应该是去西边啊?”秦双明白过来,但转念一想,又不懂了。 慕容客冷冷扫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司长空早已离开凤岭寨,他现在就在中都。”风倾叹气,拍了拍秦双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秦双大哥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呢?”说完边摇头边跟着慕容客去了。偌大一个议事厅,只留下秦双一个人自言自语:“就算是这样,轻寒着急还有可能,慕容也跟着着急什么呢?” 妲烟下了太白山,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本来打算回奉闲居看看纪非城,但一想到奉闲居是风轻寒知晓的地方,风轻寒一旦知道自己离开了风石堡,第一个要找的,肯定就是这里,只能作罢。 顺着崎岖的山路走了半日,妲烟才想到一个好去处,她拍拍自己的脑袋,笑吟吟道:“天都热闹繁华,珍宝重器可不少,刚从塞外回来的时候,可不就是要去那里吗?”如果能找到天下重宝,说不定就能找到天之重门,再也不为这个人间担忧牵挂,留下无尽的烦恼…… 半月后…… 中都的格局,依旧是几百年不变的四方形,街道整整齐齐,客商人来人往,处处透着**的繁华。时值乱世,江湖人时常出没,中都的客栈常年爆满,酒楼饭馆到了餐前饭后,总是挤得人仰马翻,食客们也是各自闲聊,说个不亦乐乎。 这其中说得最热闹的,莫过于中都最大的那家酒楼,翡翠酒肆。 “听说了么?七大派因为风石堡灭了嵩山派,会盟上太白山,向风石堡讨要公道呢!” “早就听说了……我还知道啊,风石堡那段时间天天晚上死人,堡内人人自危,完全不得安宁!” “可不就是……最后还是风轻寒够魄力,愣是将内奸小人统统抓出来,清理掉,还顺便查出来,原来嵩山派的那个李桢啊,还真不是个人呢!奸淫掳掠不说,居然还想着要引起武林争斗,造出大乱子哩!” “风轻寒算什么啊,我听说,这次太白山上最厉害的人物,是一个叫妲烟的漂亮姑娘,那劳什子的李桢,据说也是个武艺高强的,可是在她手上,愣是一招都接不了……”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那姑娘长得不漂亮,胆识也是一流的!” …… 翡翠酒肆的二楼一个角落里,一张不起眼的小桌上,坐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她背上背着厚重的墨剑,长长的头发只用一根白绫束起来,更显得身形单薄,分外惹人怜爱。正是妲烟。 此时,妲烟正噙着微笑,一边默默地听着那些江湖人的议论声,一边将手里的酒往嘴巴里送,一双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楼下的街道。不多时,热闹的街道上出现了一群身着黑衣的男子,个个面上都蒙着半月形的面具,当先一人拎着剑,抱着双臂,慢悠悠行若无事地向翡翠酒肆走来。原来是半个月前,在风石堡短暂露面的那群杀手。 妲烟微微一笑:“终于来了!”・ ------------ 第27章 司长空 那几人进了翡翠酒肆,径直上了二楼。妲烟连忙闪身进旁边一个无人的隔间,然后手指轻挑门帘,悄悄看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说来也巧,那几人看也不看,径直进了妲烟隔壁的隔间。妲烟心下暗笑:“我还想着大庭广众之下要怎么偷听呢,你就自己到我隔壁来,嘿嘿,这可怪不得我了哦!” 那几人进了屋,随即响起一阵整齐的啪啪声,应该是他们将手里的剑解下放在了桌上。半晌之后,里面就传来了说话声。 “这次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 “可不是,家里的热炕暖被窝,还有娇滴滴的小媳妇呢!” “你,你这臭嘴……我看你是孤家寡人一个,羡慕我。” “去,爷潇洒自在,风流快活,谁会羡慕你这个一天被老婆管得死死的孬种!” “你!你……萧大哥,你管管薛子清这张臭嘴吧,太惹人厌了!” “好了好了,薛子清,林志比较害羞,你就不要老是拿他开玩笑了,刚出来的时候,我跟你们说什么来着?”一个清俊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那两人的说话。 萧大哥?薛子清? 妲烟皱了皱眉,开始苦思冥想,自己遇到的人中,有没有这两个姓氏的。半晌之后,妲烟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道:“天啊,难道是他?”惊讶之后,妲烟瞬间冷静下来:“怪不得我总觉得他的声音熟悉,原来是当初那个阴魂不散的萧朗!” 一经确定那几人究竟是谁,妲烟就嘿嘿笑了两声,面上露出阴险的表情。妲烟虽然不是个记仇的,但这个萧朗太特别了,特别到妲烟一想起他,就想起司长空那张幽怨的脸来。 司长空的凤岭寨有三十二个护法,最大的一个,就是叫做萧朗的。这人认死理,跟着司长空一起长大的,自然也只听司长空一个人的话。司长空让他请妲烟去凤岭寨,妲烟不去,他愣是追着妲烟跑了整整大半年,足迹几乎踏遍了整个西北的沙漠,最后要不是司长空让他回去,只怕他要追着妲烟走遍整个天下,不能不怪妲烟对他印象深刻。 妲烟挑起帘子,大大方方地走进去,一边走一边冲萧朗笑道:“我道是谁这么有威信,原来是你萧大护法啊!” 屋里的几人,除了萧朗,几乎是妲烟脚踏进去的同时,通通从座上弹了起来,手齐刷刷地握住了剑柄,一双双眼睛齐齐盯着妲烟。 妲烟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烟波筑可没招我惹我,我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 萧朗冷着脸道:“都坐下,大惊小怪,我是怎么教你们的?”又转脸对妲烟冷冷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妲烟嘿嘿一笑:“我?我当然是在这里听墙角啰!” 萧朗面无表情地盯着妲烟,一字一句道:“妲烟姑娘要是有时间在这里听些没意思的墙角,不如随我去凤岭寨,大当家可是想你想得紧,你去了绝对不会没事做的。” “这么小气啊,男子汉大丈夫要心胸宽广些,才会长寿呢!” “萧朗是长寿还是短命,还不劳姑娘操心,你要是有时间,不如多关心关心大当家!” “好说歹说我们也认识很久了,关系嘛,也勉强算个熟悉,毕竟你跟着我大半年,抬头不见低头见啊……” 萧朗额上的青筋在妲烟说到“大半年”几个字的时候,跳得越发欢快。他一双眼睛几乎喷火,一字一顿道:“我跟你不熟!” “不要这样嘛,人家可是真心拿你当朋友,而且你在风石堡上那样维护人家,人家可是很感动的!”这话一出口,妲烟先自己恶心了一下。 果不其然,萧朗的脸开始微微泛红,毫不犹豫地啐道:“呸,谁维护你了,那是大当家的原话,我重复而已!” “大当家大当家,长空给你吃了秘药吗?”妲烟的眼珠子转了几圈,一脸笑嘻嘻地开口:“对了,说到长空,我就想起一件事来。烟波筑是长空建立的吧?” 萧朗微微变了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转头不去看妲烟,右手有意无意地轻轻摩挲着剑柄:“你听谁说的?没这回事!” “没这回事?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司长空一向最忠心最值得信任的伙伴萧朗,竟然悄悄背叛了他?” “你胡说!我不会背叛长空的……”萧朗经不住激,一句话脱口而出,待看到妲烟玩味的表情,才知道上当,一时间愣在当地,怔怔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妲烟倾过身子靠近萧朗,满意地看着萧朗往后缩,才笑嘻嘻地问道:“这么说,真的是长空建立的烟波筑啊?什么时候的事?长空怎么没有跟我说起过?” “这个……这个……”萧朗被妲烟缠得没法,只好东张西望,眼睛示意屋里一直一言不发的几人解围,那几人却全部悄无声息地退开了几步,摆明死也不招惹妲烟。 妲烟继续笑眯眯地盯着萧朗,见萧朗额上开始冒出细细的汗珠,显然是紧张至极,又恶作剧地往前倾了倾,萧朗继续后倾,没留神,“砰”地一下摔到了地上,林志一脸同情地看着萧朗,薛子清等人都忍住了不敢笑出声来,妲烟却哈哈大笑。 “你不用逼他了,有什么要问的,不如来问我吧?”笑着笑着,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含着三分笑意和七分潇洒。 萧朗如蒙大赦,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抹把汗一溜烟跑到来人身后,稳稳喊了声:“大当家!” 妲烟的笑声猛地一顿,随即调整好表情,慢悠悠地转过身,看着来人不紧不慢地笑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司长空一身白色袍子,高冠玉束,缓带轻裘,好看的脸上满是笑意,他走进来,在妲烟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五颜六色的物事来,一边晃那东西,一边得意洋洋地说:“你看,我把这个魔方的六个面都还原了。我说过,等我把它们还原的时候,我就来中原找你!” “咳咳,司长空,正经点!我们来说说正经事。”妲烟面露尴尬,赶紧转移话题。 “什么正经事?妲烟,难道你终于被我感动了,决定接受我了?”司长空一脸激动,刷地一下握住妲烟的手:“妲烟,你应了我了吗?太好了,我马上去准备凤冠霞帔,我们马上拜堂成亲吧!” “你胡说什么啊!司长空,我现在很严肃地问你,烟波筑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妲烟缩回手,无语地抚额,叹息道。 薛子清在一旁出声提醒妲烟:“妲烟姑娘,要淡定!” 妲烟柔中带刚的手余温还在,司长空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他轻咳一声,伸手去够茶杯,漫不经心地爆出一句话:“我哪有胡说,睡也睡过了,早就该拜堂成亲了!” 萧朗等人瞬间石化,薛子清更是夸张地看着妲烟,讶道:“哦,怪不得大当家这样紧张妲烟姑娘啊!原来是睡过了!” 萧朗也喃喃自语道:“原来死活要让我带妲烟回去,是这个原因啊?” “司长空——”妲烟终于淡定不起来,站起来一拍桌子,怒气腾腾地瞪着司长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我说错什么了吗?这不都是事实……”司长空一脸茫然,嘴角挂着浅浅地笑意,似乎激怒了妲烟,心里很是开心。 妲烟看着萧朗薛子清等人悄悄往门口退去,又见了司长空笑嘻嘻地模样,心知这下什么也说不清了,拼命压住自己的怒火,深呼吸,慢慢道:“我问你,烟波筑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说不说?” “说说说,你别生气……”司长空见妲烟动了真怒,连连点头,甚至还端端正正地坐好了,才道:“烟波筑是我老爹留给我的,你在中都捡到我的时候,正是烟波筑遭到血洗之时……” 这件事一说起来,就是一段绵长的故事。 司长空的爹司忆卿原本不叫司忆卿,他的这个名字,是在原配夫人董卿卿死后才改的。司忆卿是中都城里有名的大商人,平时爱好结交江湖朋友,也乐于施助,算是个富贵人家的异数。 如花美眷在怀,良田万顷在手,孝子膝下承欢,外人皆传他日子过的赛神仙。董卿卿长得那叫一个绝世倾城,是中都最负盛名的女子,也因为最负盛名,最终死在了美貌召来的祸害下。 董卿卿年方十六岁,就下嫁给司忆卿。司忆卿和董卿卿成亲两年后,生下了长子司长空。司长空长到十五时,董卿卿也不过三十出头,美貌非但不减,反而随着年龄增长,越发的美艳无双。 那一年年会,董卿卿想去庙里进香。司忆卿因为忙着与国师府敲定的一宗大生意,抽不开身,就命府里请来的保镖并几个丫鬟陪着董卿卿去。董卿卿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保护董卿卿的几个保镖被打的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起,拼死逃回来告诉司忆卿,夫人被子连宫的宫主抢了去。· ------------ 第28章 执念长 司忆卿血气上冲,却还没有急昏头,静下心来,一边派人打探董卿卿的消息,一边暗地里派人调查子连宫的一些情况。 子连宫是多年前江湖上臭名昭著的一个邪派,宫主夜阑天是朵武林奇葩,武功高,性子恶,尤其贪好美色。董卿卿落在他的手里,定然是凶多吉少。 果然,几天后,董卿卿的尸体被送了回来。好好的一个美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直看得司忆卿睚眦欲裂,痛哭失声。当天夜里,司忆卿将自己关在房里,长灯不灭,第二日天明,司忆卿却奇迹般地恢复了常态。 悄无声息的搬了董卿卿的丧事后,司忆卿出去了一个月,回来之后,司忆卿带回来一批武功不弱的年轻人,烟波筑就在中都秘密地建立了。三年后,烟波筑的第三批杀手也在江湖上初露头角,此时,司忆卿才对司长空坦白,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司忆卿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子连宫的对手,才转至暗地培养实力,为的是为自己的妻子报仇雪恨。如今,司忆卿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命令烟波筑的杀手前往子连宫,誓要将夜阑天的血为董卿卿祭坟。 很可惜,子连宫终究比烟波筑历史久远些,实力也大些,烟波筑的杀手没有讨到好,反而将子连宫的人引到了中都。夜阑天亲自带人到了司长空的家里,一场血洗下来,司长空一家上上下下二百一十八口人,除司长空和萧朗逃出来,躲到中都城外的丛林里,其他人全部命丧黄泉。 接下来的事,就是妲烟很清楚的了。因为妲烟就是在中都郊外的丛林里,捡到的司长空,还帮着司长空,闯子连宫,杀夜阑天,洗尽一身深仇大恨! 两年半前,司长空还只是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人,司家遭此大变,他被年长他几岁的萧朗连拖带拽地带出了司家,逃到郊外的丛林里躲藏。那时候,他一身是血,神色木然地跌坐在杂草中,身边只有支撑不住昏睡过去的萧朗作陪。 呆坐了半夜,他才敢站起来去看远处司家漫天的火光,黑夜中跳跃的火焰倒影在他的眼中,司长空握紧拳头发誓:“子连宫,有朝一日,我司长空定要你血债血偿!” “子连宫怎么着你了?”司长空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一个淡淡的声音这样说。 司长空转过身去,只见不算明朗的月光下,一个女子背负长长的墨剑,一头乌发高高束起,鲜红的衣裳在夜色中无尽妖娆,偏偏又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司长空的心突然间漏了一拍,但转念一眼,夜半三更,这个女人来历不明,一开口就是皱着眉发问,谁知道是敌是友?他虽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孩子,没有半点江湖经验,却也知道什么可说什么不可说,当即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是我自己的事?” 妲烟上下打量了司长空一遍,轻轻一声笑:“你这孩子,看不出来倒挺倔啊!不过,你确定你真的不要帮忙吗?” 司长空不愿在口舌上认输,当即反驳道:“我比你大!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解决!” 妲烟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微微一笑:“好吧,我不管,我走了!”扬扬手,一溜烟地不见了。司长空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草地,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呐呐道:“天啊,原来遇到妖怪了!”竟直直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妲烟看着这一幕呵呵轻笑:“还说不是小孩子,这么不经吓啊!”摇着头,妲烟秉着不和小孩子计较的精神,跳下树下山去了。 第二日,司长空先萧朗醒来,找了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将萧朗藏好,司长空就径直下山,打算先去西北凤岭山,投奔司忆卿的一个至交好友。 正所谓冤家路窄,司长空才刚刚踏出丛林,正好遇到子连宫的人找上山来,司长空的那点三脚猫功夫,根本不是对手,被逮了个正着,五花大绑送到夜阑天的面前来。 夜阑天是出了名的好色,好的还不止是女色。司长空的娘长得倾城绝世,司长空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夜阑天一见司长空,就哈哈大笑:“哈,想不到司家还有你这么个漂亮的崽!正好,老子的子连宫里正好少个暖被窝的,哈哈哈……” 司长空正暗自后悔自己太冲动,一听夜阑天这么说,更是悔不当初。夜阑天走进司长空,伸手点了司长空的穴道,将动弹不得的司长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倾身压了上去。 眼见着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减少,被夜阑天扔得远远地,司长空第一次知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是什么滋味,想到自己一个七尺男儿,竟然被这样一个猥琐的男妖染指,更可恨的是,这个男妖还是自己的大仇人,一时间悲愤交加,眼泪控制不住地唰唰落下来。 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剧痛,司长空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然后身上一轻,随即封锁的穴道被解开。双手双脚一得自由,司长空也顾不得去看是谁救了自己,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身子去捡地上的衣服胡乱地穿上。 “宫主,发生什么事了?”门外传来几个丫鬟疑惑地声音。 “走!” 司长空还来不及反应,自己的衣领就被人紧紧揪住,身体也腾空而起。他慌忙间回头去看,只见那件令人屈辱的房间里,夜阑天那个狗贼仰天摔倒在地,似乎已经昏迷。大仇未报,司长空怎么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挣扎着,扭动着身体,叫道:“放我下去,我要杀了那个狗贼!” 拎着他的那人却低低喝道:“别胡闹!”手紧紧拽着他的衣领。 司长空挣扎得更加厉害,身后那人似乎忍耐不住,终于点了他的穴道。两人在屋顶上跳跃起落,不多时,司长空就被带回了藏着萧朗的那个山洞。司长空被扔在地上,穴道也被解开后,愤怒地爬起来,瞪着身后的人。 一看之下,司长空就是一呆:“怎么是你?”随即怒道:“我要杀了那狗贼,你拦着我做什么?” 妲烟笑盈盈地道:‘可不就是我?怎么,还想去自讨苦吃?走吧,我不拦你!” 司长空反而僵住了,讷讷道:“你也是子连宫的?” “子连宫是武林中的败类,你看我像吗?”妲烟笑嘻嘻地说着,眼光在司长空身上来回打量,慢慢道:“你打算就这样裸着让我看吗?” 司长空愣了一下,顺着妲烟的目光看去,“啊”的一声惊叫,原来他胡乱套上的衣服,早已在刚才的挣扎中脱落,现在他整个人可以算是裸着呈现在妲烟面前的!司长空羞得面红耳赤,慌乱穿好衣服,愣是一眼都不敢看妲烟。 妲烟见他回复正常了,才开口问司长空是怎么回事。司长空沉默了半天,低着头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却没说烟波筑那一段,只说是司忆卿请了杀手去刺杀,败露后惹来了麻烦。 妲烟听完,爱管闲事的那根筋啪地一下,又再次断了,于是妲烟义愤填膺地站起来,塞了一颗药在依旧昏迷不醒地萧朗口中,一拉司长空:“走,我带你去子连宫,找夜阑天算账去!” “你知道子连宫在哪里吗?” “废话,混江湖的,谁不知道它?你跟我走就是了!” 三个时辰后…… “妲烟,你到底知不知道在哪里?” “肯定就在这附近没错,再找找看吧……我记得似乎子连宫的入口有座石狮子,狮子里面是朵红莲花……” “那地方刚才不是走过了吗?” …… 直到两人在子连宫的狮子像前停下来,司长空也还在翻着白眼,要不是亲眼见识过妲烟的武功,司长空肯定不会相信,这个有时候淡定,有时候迷糊的姑娘真的有能力帮自己报仇。 妲烟在那座石狮子前转了三圈,就伸手在狮子口中的那朵莲花上摸索,半晌后,轻轻拧住花心向左旋动,就听“咔嚓”一声,狮子缓缓下坠,露出一条黑黢黢的甬道来。妲烟拍拍司长空的肩膀:“跟好了,我们现在就进去了!”反手从背上取下墨剑握在手里,当先走进了甬道。司长空赶紧跟了进去。 一进去,司长空就觉得一阵湿冷,穿过长长的甬道,尽头竟然是一个湖泊。妲烟拎着司长空,脚踏湖上飘荡的莲叶,几个起落间,越到了湖对面的土地上。司长空举步就往前走,妲烟连忙拽住他,骂道:“别瞎闯!前面没有路!” 司长空道:“怎么没有路?这个可不就是……咦?怎么不见了?” “这是九曲黄河阵,是最难解的玄门阵法之一。像你这样无知的,进去只有死路一条。”妲烟蹲下来,从湖面上的荷花,看到湖岸边的亭廊,再看到远处的楼宇,最后才去看湖边弯弯曲曲、若隐若现的小路。・ ------------ 第29章 黄河阵 半晌之后,妲烟站起身来,将头上的白绫解下,在自己和司长空的手上打了个结。顺手从裙摆下撕下一条白布带,将头发扎起来,眼睛还盯着那些曲折的路,慢慢道:“待会儿跟着我,一步也别走错了。如果走错了也不要紧,我们的手是连在一起的,你动动手,站着别动,我会回来找你的!” 司长空连忙点头,妲烟郑重的模样,可不像是开玩笑的,在杀了夜阑天之前,他还不想丢了自己的小命。 才踏进第一步,司长空就暗自庆幸妲烟在身边。原本曲曲折折的小路不见了,浓浓地雾渐渐涌上来,视线变得十分模糊,只勉强可见身边一抹红色的身影。司长空小心翼翼地跟着妲烟的步子走,偶尔抬头看看前面的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司长空开始怀疑出路的时候,眼前的浓雾瞬间消失不见,眼前一黑,似乎是进入了一个虚无的世界。没有一点声音,没有半个影子,司长空忘记了自己走了多久,内心的孤独和恐惧一点点的被激发出来,脚下的步子凌乱而仓促。 黑暗中,他听见左手动了动,妲烟的声音想起来:“别害怕,我在这里。” 司长空的心莫名的就安定下来,还有什么比这一刻这一句温暖的话更重要?她陪着他,在他身边,即使短暂的一刻,也足矣! 司长空不在慌乱,眼前的黑色竟然也随之不见,曲曲折折的小路再次出现了,司长空回头去看,吓了一跳,原来过了这半天,两人竟然不过走出二十来步!更是不敢分身,紧紧跟着妲烟,生怕走错一步。 只见妲烟向左走几步,向右走几步,又退向后面走几步,反反复复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大片大片的红色莲花夭夭盛开,十分惹人怜爱。司长空被空气中隐隐传来的花香迷惑,鬼使神差地弯腰,伸手摘下一朵,轻轻别到妲烟的头上。 花刚刚插上妲烟的头顶,就听见妲烟惊呼:“小心!”随即身子腾空而起,被妲烟带离了地面,落在岸边的亭廊顶,再一个纵身,跃上远处的楼宇。司长空脚才放下,妲烟早已持剑奔到门边,一脚踹了大门,大喊一声:“夜阑天,出来!” 这一喊,夜阑天没出来,倒是喊出了夜阑天手下几个小丫头。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姑娘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闯我子连宫?” 妲烟笑了:“为什么?来找夜阑天索命,快去通报吧!” “好大的口气,要找宫主索命,先过了我们这关再说!”那大丫头说着,拔剑向妲烟刺去。 “天啊,她破了黄河阵!”其中一个小丫却看了看湖中的红莲,变了脸色:“我去通知宫主,黄河阵被破坏了!” “快去吧!晚了,我就不知道我破的是不是只有一个阵而已了。”妲烟一边接招,一边笑盈盈地道。见那丫头跑远了,才突然发力,几下点了那几位丫头的穴道,将她们统统放倒,才拎过司长空,追着那人而去。 妲烟追进去,果然见到夜阑天正躺在偌大的安乐椅上,怀里抱着两个娇滴滴的美人,看起来好不**。妲烟喝道:“夜阑天,死到临头还不忘作乐,我佩服你。接招吧,我替司家向你讨要公道来了!” “就凭你?”夜阑天冷冷笑道:“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来管本宫主的闲事,未免太自不量力了些!” 妲烟不答,手中的墨剑扬了扬,直直向夜阑天刺去。 这一场争斗很快结束了,夜阑天睁着眼睛直直倒在地上的时候,口中喃喃道:“是你……原来你就是他要找的人……” 妲烟半点也没在意,她转过身拍拍司长空的肩膀,一句话也不说,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交给司长空。司长空接了,满目的恨意再也抑制不住,一匕首干净利落地扎进了夜阑天的胸膛。 走出子连宫的时候,司长空神色恍惚,似乎有极大的心事。直到接了萧朗,司长空才略微正常,他对妲烟抱歉地笑笑:“妲烟,我想去喝酒。” 妲烟心道:“这孩子大仇得报,但心中只怕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也罢,我就陪他喝几杯,就权当是浇浇愁,解解闷吧!” 这一喝,就喝出了大问题。 事情已敲定,两人就找了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把萧朗往其中的一间一丢,妲烟和司长空就钻进另一间房,叫来店小二。妲烟道:“把客栈里的好酒,打三十斤,再来几个招牌菜,一道都给我们送上来吧!” “这个……姑娘,三十斤都不是个小数目,你们就两个人,喝得完吗?”店小二看了看两人的衣衫,司长空是一身血污破破烂烂,妲烟虽然干干净净,却是很朴素的,他似乎是摸不准二人的关系,不禁迟疑。 “哈哈……没事,你就只管上菜上酒吧!”妲烟爽朗一笑,扔了一锭银子给店小二:“快去,我们等着呢!” 店小二欢天喜地地去了,不多时,好酒好菜都送了上来,还体贴地给二人关了房门。 妲烟喝酒喝了千年,酒量好不足为奇;妲烟想不到的是,司长空这个富贵人家的嫩娃娃,居然也酒量不小。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不一会儿,三十斤酒就喝得几乎见底了。 妲烟千年游荡,曾在南疆与蛮族的汉子们斗过酒,也在塞外和马背上的儿郎们拼过,但心里却不喜欢这样的喝法,充其量只是陪着司长空。司长空喝了那许多,终归是有了酒意,酒意上来,就开始说起了胡话来。 “妲烟,你知不知,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天下第一……”司长空趴在桌上,眼睛朦胧地盯着妲烟,语气很是激动。 “嗯,我知道。”妲烟瞟他一眼,微微一笑,耐心地承话。 “胡说,你骗我,你见都没有见过我娘,怎么知道她美不美!”司长空不依了,大声的反驳。 妲烟只好温和地解释:“我是没见过她的长相,但看你的样子,她应该是长得极美的!” 司长空满意地笑了:“这还差不多……妲烟,你娘应该也是长得很美的,因为你也很美……” “我没有娘……”妲烟喝一口酒,望一眼黑黢黢的夜幕上,孤单地几颗星星闪闪烁烁,她行若无事地收回目光,看着司长空:“我没有娘,也没有爹……” 司长空呆了一下,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伸手抱住妲烟的肩膀:“对不起……你一定很孤单吧?不怕,以后我都陪着你……” 司长空轻轻拍着妲烟的背,不断地重复:“不怕,我以后都陪着你,都陪着你……” 也许是今夜的氛围太过温柔,也许是酒意开始上涌,妲烟突然不想继续伪装下去。司长空的怀抱很温暖,妲烟靠在他的胸膛,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人间界的这千年,从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她是否孤独,也没有人问过她,没有爹娘是怎样的感受。当初和纪非城在天外天生活的那些年,纪非城一直害怕触动她的伤心事,从来没有问过她她的一切。后来纪非城逝去,她就彻底将自己包裹了起来。只是那被包裹的心,仍旧是不可避免的感到孤单。 司长空抱了一会儿妲烟,妲烟就挣脱了他的怀抱,勉强笑道:“我们继续喝,好不好?” 司长空点点头坐下来。妲烟叫来店小二,又叫了十几斤酒,两人继续埋头无边无际地喝。只不过这一次,大多是司长空看着妲烟在那里灌酒。 妲烟心里有事,喝的酒也变成了易醉人的苦酒;司长空本来已经喝得七八分醉,再灌了些,七八分也变成了十分。两人的话也开始变得多起来。 “长空……悄悄告诉你,我不是这个人间的人哦……”妲烟伏在桌上,卷着大舌头,费力地说。 “那……那你是哪里人?”司长空同样伏在凌乱的桌子上,一边晃悠着空空的酒杯,一边结结巴巴地回话。 妲烟地手指了指头顶,笑盈盈地道:“我啊,我是从上界来的……天地初始分三界,天界,上界,人间界,我是第二层……” “上界啊……好远哦……你下来的时候走了多久?”司长空茫然地听着,完全没有理解妲烟的意思,迷迷糊糊地问。 “走……走了……我没走,我是被人踢下来的……”妲烟眼睛盯着司长空手里的杯子,一把握住司长空的手:“别晃了,我眼睛花了!” “哦,哦!”司长空很是顺从:“妲烟,你武功好高啊!” “废话,我练天罡正气练了一千多年了,能不高吗?”妲烟嘿嘿笑道:“长空,我教……教你这门武功,你学不学?” “学……学……为什么不学?”司长空眯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妲烟:“我们明天学好不好?我现在好困啊……我想睡觉……” 妲烟站起来,一把扶起司长空:“想睡,就睡吧!我也困了……”两人晃悠悠地向床边走去,随即重重往床上一倒……・ ------------ 第30章 我娶你 司长空压在妲烟身上,嘴唇正好压在妲烟的唇上,司长空喃喃道:“是酒啊……”说着伸出舌头舔了一添,似乎是觉得滋味还不错,一添之后,又再一添。 妲烟身上压了个人,却只觉得身体燥热,推开司长空,还是觉得很热,所幸脱了几件衣服,倒头就睡。司长空朦朦胧胧间见妲烟脱了衣服,也学着妲烟解了衣衫,爬过去靠着妲烟,也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妲烟是被司长空一声长长地惊叫吵醒的。妲烟坐起身来,只见司长空惊恐地抱着衣衫,手足无措地坐在床脚,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结结巴巴地道:“你……我……昨天晚上……” 妲烟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几乎可以说是一丝不挂,也是一惊,连忙捡起地上的衣衫穿上,然后踱到桌边到了口水,一边揉着眉头一边回想昨晚的事,见司长空还是那样的表情,不由烦躁:“你叫什么?就算真有什么,吃亏的也不是你!” 司长空却意外地冷静下来,穿了衣服走过来,握住妲烟的手,信誓旦旦地说:“妲烟,我会负责到底的!我……我娶你!” 妲烟本来心情不佳,一听这话,乐了:“娶我?拿什么娶呢?” 司长空道:“总有一天,我会让司家恢复往日的风光,我会用最好的凤冠霞披,迎你进门,让全天下都羡慕你!” 司长空的神色认真而庄重,妲烟本来是玩笑地一说,没想到换来这样答案。妲烟心里一惊,提醒自己:“妲烟,你别忘了,你不属于这个世界!”这话一说,似乎是当头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妲烟玩笑地心。 妲烟敛了笑容,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你娶我,司长空,什么也没有发生!” 司长空却道:“都睡过了还没发生什么?我说过我要对你负责,就一定会做的!我今生非你不娶,娶也只娶你一人!” 妲烟才知道这个玩笑真的开大了,司长空写在眼睛里的执着,并不是闹着玩的,只怕真的说到做到。妲烟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转念一想:“他现在见到我,当然会这样想,等我消失几年,这事也就忘了!”当下将墨剑紧紧束在背上,回头对司长空道:“我不会嫁你,这事就没发生过,你不要放在心上!”手支起窗户,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司长空急忙喊道:“妲烟,等等,别走!”伸手去拉妲烟,却只拽住了妲烟束发的白绫,将之扯了下来,只见妲烟披着散落的乌丝,一转眼就消失在了街角。 司长空握紧了手里的白绫,暗暗发誓:“妲烟,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你,我要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司长空握紧那白绫,回到床边,开始回想昨天晚上的事。半晌之后,司长空才渐渐回想起昨天晚上的对话来。 “长空……悄悄告诉你,我不是这个人间的人哦……” “走……走了……我没走,我是被人踢下来的……” “废话,我练天罡正气练了一千多年了,能不高吗?” 司长空猛地站起身来,心里惊呼:“天啊!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千年了,你都是一个人吗?难怪你会觉得孤单啊! 司长空只觉得一股巨力勒住了自己心脏,深深的疼痛漫上来,他望着妲烟消失的方向,暗下决心:“妲烟,我不管你来自哪里,我只知道,我今生非你不娶!” 既然要娶妲烟,就要风风光光地娶。司长空打定主意,先去隔壁房间等萧朗醒来。妲烟给萧朗吃的药丸十分有效,萧朗睡了这许久,醒来后一身伤好的七七八八,精力也还算充沛。两人一路奔往凤岭山,去投奔司忆卿的至交好友,凤岭山的老大王崇明。 事也凑巧,王崇明一生无子,近来又恶疾缠身,正好在找一个继承人。司长空认了他当个干爹,顺理成章地坐上了凤岭寨的第一把交椅。 司长空掌管凤岭寨后,迅速成熟起来。只可惜,他本人武功不高,接管凤岭寨,凤岭寨的那帮莽汉不服气,常常不听他的话。司长空为此费了不少心思,也无济于事。 一日早起,司长空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床头多了一本手抄的武功心诀,薄薄的几页纸装订成册,当先几个大字写着《天罡正气》。司长空看见这几个字,不由自主想到妲烟,真是喜不自禁,将那本薄薄的册子揣进怀里,奔出屋外四处寻找妲烟的身影,只想着能见妲烟一面也好。 司长空的屋顶,妲烟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着司长空发疯般跑远地身影,微微一笑:“长空啊,看在你安慰我的份上,我就再帮你一把。不过,我真的是欠了你的啊,要不然我怎会放下手头的事,大老远跑来看你呢……我答应要教你武功,怎么也得做到不是?” 司长空果然没有让妲烟失望,半年之后,不论是武功还是人品,司长空都胜出一筹,凤岭寨人人臣服。司长空还将凤岭寨和烟波筑合并,挑出可塑之才培养成顶尖杀手,充实了烟波筑的力量。又用烟波筑得来的钱财,供养凤岭寨,在乱世求个生存。 妲烟再次走过凤岭寨的时候,远远看见凤岭寨筑起来的大门,笑了:“看来长空的治理效果还不错呢!” “那当然,有你帮着我,我怎么会不成功?”身后一个笑吟吟的声音接过话头。 妲烟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站了个人,雪白的素色长袍,面如冠玉,缓带轻裘,十二万分的潇洒和倾城,可不就是司长空? 司长空走近妲烟,做出一副伤心地形容来:“妲烟,你怎么不肯见我呢?要不是我的暗哨汇报我,我还不知道你来了凤岭山呢!” 妲烟嘿嘿干笑,慢慢往后退:“呵呵,没什么大事,见面干什么?” 司长空又往前走,温温和和地笑:“怎么会没大事呢?你不来,我们怎么成亲?我说过,我会对你负责的!” “成亲啊……聘礼都没有啊?”妲烟不以为意地笑笑,开始诱导司长空转移话题。 怎料司长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方匣,打开给妲烟看,里面是两株小小的雪白的人参,司长空得意地道:“这是血参,稀世珍宝,我用来做聘礼,如何?” 血参?那的确是稀世良药。妲烟手一拂匣子,匣子砰地关上,妲烟笑眯眯地道:“这株血参你从哪里得来的?” 司长空笑道:“你收了它,我就告诉你!” 妲烟终于崩溃,摆摆手:“那再说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说着一溜烟不见了。 司长空面上掩盖不住地失落,看着妲烟跑远的身影,一咬牙道:“萧朗,你立即带着三十二护法追去,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都要把妲烟给我带到凤岭寨来!” 天之重门找来找去,找的也不过是根据民间的传闻,找那些有神话传说的所在,放出式神去打探灵性。身后跟了条尾巴,妲烟的行动就受限了很多。反正妲烟找了千年,早已不急于一时,就放开了手陪着三十二护法玩捉迷藏。 妲烟去了西北,就在大漠和绿洲之间,和三十二护法你追我赶。那些人全是烟波筑最顶尖的杀手,武功本来不弱,加上天生的警觉和后天培养出来的侦查手段,好几次妲烟都被他们发现,又跑了出来。 这其中,妲烟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萧朗。萧朗很严肃,但也很害羞,眼睛里除了司长空就没有别人,妲烟觉得他最好玩,常常露出些马脚给他,耍他跟着自己团团转,其乐无穷。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司长空不知怎么的突然想通了,召了萧朗他们回去,妲烟找不到人跟自己玩,又恰逢在西北的绿洲上听说,更西方的地方有神殿,能开启一扇天门,与上帝对话,妲烟就再也顾不得司长空他们,去了西方。 两年后,妲烟失望而回,却因为端木砚,再次找上司长空。这是两人两年来第一次相见,妲烟本以为司长空早已忘怀,但那天在凤岭寨的匆匆一面,妲烟便知道,司长空的心里,依旧有她。 他记得她,妲烟心里说不开心,其实是假的。飘荡千年,最怕的是自己所熟识的人个个消失在人海,再无人记住自己。司长空没有忘记妲烟,还给了妲烟血参救人,说不感动,那也是假的。妲烟甚至想,其实如果没有遇到纪非城,她或许真的会爱上他…… 也因为这样,分别的时候,司长空的失落,才会引起妲烟的心疼,她把魔方给了司长空。司长空不知道的是,那个魔方,真的是妲烟在西域专为他买的,因为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妲烟心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以后看见那东西,她也会想起司长空一脸严肃地说要娶她的模样,然后在心里,叹息,感动…… …… ……・ ------------ 第31章 去闯吧 往事太长,回忆起来总是没完没了,妲烟和司长空都双双陷入了沉思,各怀心事地盯着手里的杯子看。良久之后,还是妲烟先开口:“你这次来中都,是要做什么?” 司长空立即笑眯眯地道:“烟波筑得到消息,说你在风石堡,我又刚好把魔方的六面还原了,就想着来中原找你,所以我就来了!” “可是你没去风石堡啊?”妲烟疑惑地看着司长空。 “哦,我到中都的时候,就听说你从风石堡离开了,所以我想,你可能会来中都,所以就先来这里,一边等萧朗他们,一边来见你!”司长空见妲烟皱着眉怀疑地看着他,微微尴尬,他咳了一声:“咳,好吧,我承认,是烟波筑得来的情报,说你下了风石堡,一路追着萧朗他们来了中都,我才在这里等着的!” 妲烟点点头,见司长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你要说什么?” 司长空吞吐道:“我烟波筑的行事向来是以缜密著称的,你到底是怎么怀疑上萧朗他们的?” 妲烟笑了:“烟波筑是挺缜密的,怪就怪在他们武功不及我,让我听了一次墙角。然后呢,萧朗在风石堡说的那话,无疑是在说烟波筑的阁主跟我相识,我当然会好奇究竟是哪位故交,会这么拼死维护我,所以就跟着来看看了!” 司长空了然地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开始看着妲烟发呆,目光是痴恋和贪情,似乎怕下一秒,妲烟就要消失不见。妲烟受不了二人之间暧昧的气氛,只好转头去看楼下的人来人往。 此时正是午后,街市上很是热闹。各式各样衣着不同,形态不同的人游荡着,有的匆忙有的悠闲,真如人间百态。妲烟感慨道:“这个朝廷这样**,边防名不聊生,也只有这天子脚下还被蒙在鼓里,活在海市蜃楼中。” 司长空笑眯眯地看着妲烟:“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怎么还是这样感叹?” “嗯?”妲烟回头,一双眼睛看着司长空,满是迷惑不解。 司长空始知妲烟还不知晓自己记得妲烟醉酒之后的话,当下手指着一处地方,也跟着妲烟装糊涂:“没什么……你看那边,翡翠酒肆对面是中都最大的青楼行云馆,那里才真正是中都最**的地方呢!” 行云馆的窗户开着,隔了老远妲烟也能闻到对面飘过来的脂粉气。里面人声嘈杂,似乎是生意正好。微风拂起行云馆里面的轻纱,不知是不是妲烟的错觉,妲烟总觉得透过那些轻纱,从对面飘来一道视线,正紧紧锁在自己身上。 妲烟皱了皱眉,顺着直觉回望行云馆的深处,那道炙热的目光却又消失不见了。待妲烟收回目光时,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又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妲烟变了脸色,一拉司长空,压低声音道:“我们快走!对面楼里有古怪!” 司长空却苦涩一笑,慢吞吞地道:“什么古怪?风石堡的少堡主在里面坐着,行云馆怎么敢放个不安全的古怪在里面?” “什么?轻寒来了?在行云馆里吗?”妲烟闻言一惊,松开了拉着司长空的手,怔怔地回头看司长空。她虽早知道行云馆是风石堡的产业,但没想到风轻寒来得这么快。 妲烟一松开司长空的手,司长空只觉得一阵失落,等听到妲烟唤风轻寒的名字,心里更是疙瘩,一阵不舒服。当即冷道:“可不就是,你前脚出风石堡,人家后脚就跟来了。” 妲烟却顾不得那许多,对面那人的目光带着探究和玩味,明显不是属于风轻寒的。想到前段时间的事端,九冥两个字几乎是在同时蹦出妲烟的脑海,妲烟也来不及解释那么多,只低低说了“我去看看,等我!”几个字,就跃上了窗口。 司长空一听这话,止不住狂喜,连忙道:“好,我在这里等你!” 妲烟回过头来,看了一压司长空,沉吟道:“这里不安全,你去水云庄等我!若端木庄主问起来,就说是我的主意!”说着,人已消失在窗沿上,司长空只见一抹嫣红窜上对面的行云馆,然后没入纷飞的红纱里。 妲烟进了行云馆,那道目光已然消失,偌大一个行云馆里姑娘们人来人往,看得妲烟很是诧异:“青楼不都是晚上才热闹的吗?难道改了规矩了?不管了,既然轻寒到了这里,她们一定是要去见轻寒的,谁让轻寒是她们的老板呢?” 妲烟混在一堆姑娘中,跟着她们一路走进大堂。一进去,妲烟一眼就看见风轻寒和牧放坐在大堂中间,旁边一个浓妆艳抹地女人笑嘻嘻地站在二人身边。风轻寒的神色很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倒是牧放,似乎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妲烟怕牧放看见自己,连忙闪身躲在大堂的大柱后,悄悄探出头来。那老鸨见这群姑娘进来,连忙招呼:“哎呦,姑娘们,都来这边都来这边……这是少堡主风轻寒,还不快请安?” 那群姑娘闻言,齐齐行了一礼后,都悄悄抬起眼看风轻寒和牧放,一看之后又用手里的娟子捂住嘴角轻笑,三分害羞七分大胆。 牧放道:“虞妈妈真是好手段啊,姑娘们大方得体,美而不俗,果然是人间尤物啊!” 那被称作虞妈妈的老鸨笑嘻嘻地接过话头,眉梢眼角都是得意非凡:“那是,我这行云馆在中都要说是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楼里的姑娘个个都是上得厅堂,入得卧房,下得厨房的!” 牧放扫了一眼那些姑娘,点点头,笑道:“看得出来,虞妈妈很有一手!” “那少堡主和护法今晚要不就歇在我行云馆吧?我们行云馆的头牌楚细细和水仪,早就倾慕两位了!”那老鸨两眼放光,手里的花帕甩得很是晃眼。 牧放道:“楚细细?水仪?听这名字就知道是美人啊,可在这里吗?” 虞妈妈打了一个眼色,队伍中走出来两个女子,一个素衣打扮,梳着简约的发式,肌肤胜雪,眉若柳黛,柔柔弱弱地样子很是动人;另一个打扮却很是奢华,梳着高贵的牡丹髻,脸上是优雅精致地妆容,眉梢眼角都是说不出发风情。两人向风轻寒和牧放一躬身,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素衣打扮的是楚细细,艳妆出场的却是水仪。水仪似乎对风轻寒不怎么感兴趣,眼睛频频看的却是牧放。妲烟尽收眼底,一边感慨水仪这个名字和真人的不搭,又看了一眼楚细细。 托千年前那个女人的福,妲烟一向讨厌两种女人,一种是姓楚的,一种是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如果既姓楚又看起来柔弱,妲烟反而避之不及。妲烟看了一眼,十分没好感,便转过了脸去看风轻寒的表情。 风轻寒看也没看二人,反而是对着牧放低声道:“别闹了,该办正事了吧?” 牧放耸了耸肩,做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妲烟却在心里偷偷喝彩:“好样的轻寒!美人在侧不为所动,我看好你!” 风轻寒训了牧放,才站起身来往外走,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头对老鸨说道:“让她们都散了吧,然后把账册给我送到连云舵去,我想看一看!” 老鸨答应着,又亲自送二人出了行云馆,等二人身影消失在街头,才叹口气,抹了一把冷汗:“哎呦,吓死我这小心肝了,少堡主这气势,越不说话越吓人!” 那个白色的身影走前和她并肩站着,缓缓道:“你就这点出息,难怪教主说你不堪大用!” “你有本事,有本事怎么刚才不敢直视他?哼,就知道在这里说些风凉话!”那老鸨神色一变,刚才那副卑言屈膝的模样消失不见,一双眼睛凌厉而充满讽刺地回视楚细细。 “你!”楚细细被老鸨噎了一下,气得脸色煞白,一甩手转身回了自己的阁楼。 大堂里又恢复了安静,妲烟从大柱子后转过身来,看着紧闭地大门喃喃道:“轻寒啊,看样子你遇到大麻烦了!你的身边,到底潜伏着多少九冥的人呢?” 而那躲在黑暗中,默默窥视这一切的人,是不是九冥的那一位呢? 从行云馆出来,妲烟满怀心事地挪回翡翠酒肆,刚才自己所在的那件雅间已然人去楼空,看来司长空等人已经去了水云庄,妲烟召来店小二,问了一下水云庄的地址,就急忙前往水云庄与司长空会合。 按照店小二的指点,等妲烟到了那地方一看,哭笑不得,原来水云庄的新地址,其实就是原来的那地方,只不过稍稍改动了一下布局,将破旧的房屋拆除,新修了一些住宅而已。 妲烟叩了门,来开门的居然是萧朗。妲烟一呆之下,问道:“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做了水云庄的管家了?” 萧朗抿紧了嘴唇,声音冷淡,几乎听不出一丝情感:“大当家怕你有危险,让我在门口接应你!”・ ------------ 第32章 恶龙潭 “哦?” “大当家还说,他乖乖听你的话,在水云庄等你,绝不乱跑!” “……”妲烟很是无语:“他呢?” “大当家说,如果你回来了,就到水云庄的西厢房去找他,他会一直在那里等你!”萧朗眼睛眨都不眨地背道。 妲烟仰天翻个白眼,半晌才道:“萧朗,你真没趣,大当家大当家,你还知道别的词吗?” 所幸没走几步就到了大堂,萧朗顿了一下脚步,语气不变地说:“大当家说你来了肯定要先拜会端木砚,那我先去通知大当家,免得他担心你。” 妲烟只好点点头,见萧朗逃也似地身影,轻笑出声:“这个萧朗……”笑过之后,才认真审视水云庄的新格局。入眼是满目的素白,大堂前端木砚一身素衣,正满脸欣喜地看着妲烟。原来端木砚听到脚步声,急忙奔出大堂来等候妲烟。 妲烟走近了,才看清端木砚的一身孝服,皱着眉头道:“怎么不见端木老庄主?” 端木砚红着一双眼睛道:“爷爷从风石堡回来没多久,就恶疾缠身,几天前刚刚去了。” “对……对不起……”妲烟连忙道歉:“我不知道……”随即想到五十多年前那个壮志凌云的少年人,心生出无尽的伤感。又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进入轮回,而自己呢?还是那颗不老不死的魂,一个人在时间飘荡…… 端木砚苦笑道:“没关系,爷爷年岁大了,本来身体也不好,迟早的事而已……对了妲烟,你怎么来了中都?” 妲烟道:“我是追着长空的手下来的!司长空你知道吧,凤岭寨的大当家,就是他给的血参救了你的命呢!” 端木砚点点头:“嗯,我知道。司大当家现在在西厢房住着呢,我已经命丫鬟好好伺候着了。只是想不到司大当家会突然造访,什么也没准备……妲烟,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妲烟沉吟半晌,还是不想把端木砚卷进来,当下摇摇头道:“我们刚才在翡翠酒肆那边出了点状况,我拿不准对方是敌是友,所以想让司长空过来避一避,这就要走了!” 端木砚脸上一阵失落:“这就要走?这么快?” 妲烟点点头:“小砚,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不想你卷进来。等我处理完这件事,会再来看你的!” 端木砚便不再多说什么,领着妲烟穿过水云庄层层的药房,指着一间厢房道:“司大当家就住这里,他已经等你多时了,我就不打扰了。” 妲烟看着他清朗的背影渐渐在夜幕下走远,渺小而孤单,心里很是内疚,但转念一想:“妲烟,你对他冷淡些,也是为了他好,长痛不如短痛吧,难道纪非城的教训你还没吃够吗?”当先摇摇头,甩开思绪,径直推开了司长空的房门。 妲烟一进去,一团白色就向妲烟飞来,妲烟侧身一闪,低声笑道:“司长空,你在搞什么鬼啊?” 司长空一抱妲烟抱了个空,一脸委屈:“妲烟,你让我等你,我已经乖乖等了。还派了萧朗去门口等你,你就这么对我?” “额……”妲烟很是无语:“长空,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还有心开玩笑?” “你受伤了?” “我没事,不过风轻寒那边估计有大麻烦了!” 司长空不以为意:“只要跟我们无关不就行了吗?” “怎么跟你无关?九冥已经盯上你了,既要吞你的烟波筑,还要灭了你的凤岭寨,你怎么就不关心?” “九冥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我的烟波筑和凤岭寨?” 说不得,妲烟只好再将九冥的来历作为解释一番。司长空本来是玩笑着说说,没想到牵扯出这么一件大事,越听神色越凝重。此事关系到烟波筑和凤岭寨大大小小上千口人的性命,哪里还敢有半点轻视的心? 等妲烟说完,司长空就开始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似乎是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妲烟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转来转去,等司长空围着她开始转第五圈时,妲烟终于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别转了,我都快被你转晕了。” 司长空闻言一笑,回转身一个漂亮潇洒地落座,手不失时机地伸过去握着妲烟的手:“妲烟,带我去见风轻寒吧!” “你想和风石堡联合对抗九冥?”妲烟侧头看司长空,迟疑道:“轻寒的性子有些古怪,我怕你会忍受不了呢!” “聪明!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武功够高,人够机智!”司长空轻轻一敲妲烟的额头,笑道:“至于能不能忍受,你就不要瞎担心了,为了烟波筑和凤岭寨,我什么没受过?” “比如?”妲烟皱眉。说起来,她只知道司长空重建烟波筑,收复凤岭寨不容易,但怎么个不容易法,她的确还不知道呢! 司长空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不敢直视妲烟的眼睛:“开个玩笑而已,这么认真做什么?不是要去找风轻寒吗?我们再不动身,只怕你说的大麻烦真的已经发生了呢……” 妲烟心下狐疑,但看司长空的神色,似乎的不愿多说,秉着不勉强的原则,妲烟只好装作没看见司长空勉强的笑容,点点头顺从道:“好,我们即可就走!” 只是妲烟不知道,她这话一说,无疑是告诉司长空她有多担心风轻寒,司长空眼中的神色更黯淡,一股挫败感直至涌上司长空的心头。于是,这股挫败感陪着司长空到达了风轻寒落脚的连云舵后,就变成了司长空对风轻寒不可阻挡的厌恶。 司长空让萧朗在翡翠酒肆等着从中都调派去风石堡的杀手,然后带着这批杀手返回烟波筑后,再来与他和妲烟汇合。因此,此次前往连云舵,也就他们二人。 二人到了连云舵,分舵早已大门闭歇。妲烟叩了门,开门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那人见了妲烟,一呆之下,立即双眼放光伶俐地道:“原来是妲烟姑娘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额,你认识我?”妲烟怔道。 “妲烟姑娘的大名,自从风石堡一战正道败类李桢后,早已传遍天下,我当然也听说啦!只不过这里离风石堡比较远,我没机会见着你,还觉得是最大的遗憾……不过少堡主来了之后,就画了你的很多画像,让连云舵的人在中都打探,我才算见着姑娘长什么样了!”那少年噼噼啪啪地打开了话匣子。 “轻寒画了我的画像?还让连云舵的人在中都找我?我怎么不知道呢?” “少堡主是今个儿下午才到,画也是到了以后,少堡主不停歇地连画了五十张,刚刚传到每个分舵去。我手里这一张画,是我正要给西门那边的分舵送去的,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呢!一开门就遇到姑娘你了!”那少年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打开,递给妲烟看,还体贴地将手里的烛灯举高些,让妲烟能看得清楚:“喏,你看,我没骗你吧?” 那张素白的纸上,只用浅浅地几笔勾勒出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但看举止飒爽绝尘,眉目间云淡风轻,白绫束着乌丝,嘴角盈盈浅笑,说不出的勾魂,一看就是画了十二分的心思细细勾勒而成。 妲烟笑了:“想不到轻寒还有这么一手……这画画得挺好,给我好不好?”后一句却是问那引路的少年。 “好!妲烟姑娘喜欢尽管拿走就是了,我赶明儿再找其他人要一幅!”那少年点点头,半晌又摇着头感叹道:“我本来觉得少堡主的画工很不错,笔下姑娘漂亮得不得了,可是我见着姑娘,才知道那画只有姑娘五六分的神采呢!” 少年人好话连篇,纵是妲烟听惯了恭维话的人,听着也觉得顺耳舒心,妲烟呵呵轻笑,转过头去问司长空道:“真的?长空,你觉得这画像我吗?” 司长空见了那画,只觉得一笔一画都在模拟妲烟的神态,可想而知妲烟的样子是刻在风轻寒心里的。司长空本来早已腹诽了无数遍,妲烟一问,立即回道:“不像,半点也不像你,如果是我画的你,十分的神韵,绝对不会只画个五六分!” 妲烟不以为意,将那画叠了又叠,叠成一个小小的纸包放进怀里,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才满足地说:“嗯,画得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心意,心意啊!” 司长空很是无语,那少年人却笑得很开心:“妲烟姑娘果然是个性情中人呢!”理所当然召来司长空的一番白眼。 妲烟在一边打哈哈:“哎呦,长空,别和小孩子一般计较嘛,我喜欢心胸宽广的男人哦!”说着,悄悄在心里补充道:“嗯,非城是个例外!” 司长空信以为真,双眼连连放光:“真的?” 妲烟一本正经地回应道:“真的!” 司长空立马激动得一把抓住妲烟的手,大声道:“妲烟,如果我心胸宽广了,你是不是就答应嫁给我了?” 妲烟抚额叹息,很是无语,懒得纠正司长空的话,直接选择了忽略。一抬头,只见前面的阶梯上,风轻寒和牧放一脸不敢相信地表情,正呆愣愣地看着妲烟和司长空。 “你们……在说什么?”・ ------------ 第33章 掉虎穴 妲烟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解释:“没什么,长空和我开玩笑呢!” 哪知司长空却在一边凉凉地道:“对旁人来说是没什么,我和我媳妇商量婚姻大事,自然是我们的事!” “长空!别瞎说行不行?”妲烟皱眉,眼睛瞟见风轻寒风雨欲来的脸色,低声喝止司长空。 司长空耸耸肩,先是一脸无所谓的神情,随即反应过来,捂住了脸伤心地控诉:“妲烟,你吼我!为了个不相关的人,你居然吼我……” 妲烟很是无奈,这个司长空,怎么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样?他到底是怎么收服凤岭寨那群土匪,发展壮大烟波筑的? 风轻寒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幸好在夜色中也看不大出来,他自觉失态,连忙调整了语气,对着司长空一抱拳:“在下风石堡风轻寒,这位想必是凤岭寨的大当家司长空了,久仰!” 司长空至风轻寒开口说第一句话时,就已经知晓他就是风石堡少堡主,虽然一边在和妲烟胡闹,眼睛却有意无意地打量了风轻寒,见他稳重大气,果然不愧人称“风行郎君”这个雅名,当下拱了手回礼,也正经起来:“在下司长空,久仰少堡主大名,今日一见,风行郎君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大当家里面请!”风轻寒侧了侧身,让出路来。司长空居然也很客气地回道:“少堡主客气了!”当下和风轻寒并步而行。 “不知大当家今日来我连云舵,所为何事?”入了大堂落了座,风轻寒便切入了正题,一副公事公办地口吻,似乎刚才在大门口的一切什么也没发生,但妲烟却知道,风轻寒内心里绝对是一团怒火,因为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她一眼,完全把妲烟晾在了一边。 司长空儒雅一笑,慢慢道:“少堡主是聪明人,焉会不知我此行的目的?九冥已经盯上了风石堡,少堡主想必已经知晓了;一样的,九冥也看上了我凤岭寨。九冥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你我心里都清楚,单靠你我两家各自的力量,肯定是以卵击石……” “你的意思是,凤岭寨和风石堡联手,共同应对九冥?”风轻寒皱眉。 “正是!少堡主是个爽快人,个中厉害也已经清楚明白,司长空也不多说了,成与不成,长空就等风石堡一句话而已!” “哈哈哈,既然大当家都说轻寒是个爽快人,那轻寒怎么敢让大当家失望呢!”风轻寒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对司长空行了一个抱拳礼:“如此,我风石堡从此以后可要仰仗凤岭寨的关照了!” 妲烟在一边笑了。风轻寒从来都是恩怨分明,清楚个中利害关系的,涉及到风石堡的众人时,他不会把自己的喜好带进去,影响一切先明的决定。就比如现在,即使他多不喜欢司长空,他也不会因此而拒绝两家的联盟,这是妲烟最欣赏风轻寒的地方。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妲烟笑道:“只要你们能共同联手,不管九冥计划什么,我们的胜算也多一些,我也少担心些。” 风轻寒和司长空双双转脸看她,尤其是风轻寒,听见妲烟那担心二字,一双深沉的眼眸瞬间放出神采。 “对了轻寒,行云馆是风石堡名下的产业是吗?” “是啊,怎么,行云馆出了什么问题?” 妲烟沉吟道:“我觉得行云馆里的那个虞妈妈和楚细细有问题,她们很有可能都是九冥的人。”当下将下午自己听到的一五一十说给另几人听。 “既然如此,我们不能不小心应对。”风轻寒想了一下,道:“牧放,你去打探一下,凡是和虞娘楚细细等联系密切的,统统给我留意着。还有行云馆,给我死死盯着。” 牧放道:“不如我去一趟吧!这会儿正是行云馆生意最好的时候,说不定能探到什么。” “不行!”妲烟斩钉截铁地否定了牧放的提议:“今天下午那人连我都摸不透他的深浅,你去了会有危险的。” “不用担心,我只是去看看,只要我不招惹他,想必他也不知我的目的何在。更何况,过了这么久,那人只怕早已经离开行云馆了,不会出什么问题的。”牧放笑道。 “就让牧放去吧,小放的武功我是信得过的。”风轻寒道:“不过小放,万事小心,一旦有什么不对,立即离开那里。” “我又不是秦双那个莽撞鬼,我办事你放心!”牧放拍拍风轻寒的肩膀,笑道:“等我消息。” 妲烟却还是不放心,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心里怪怪地有些慌乱。说起来,牧放是妲烟这千年来最对胃口的朋友,他的身上有着和妲烟相似的东西,无端让人觉得亲近。行云馆里那人不露面,妲烟进去之后一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这让妲烟心里很不安。 但见牧放坚持,妲烟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从怀里摸出装着式神的一瓶子,递给牧放,嘱咐道:“此去务必小心!这个东西叫做式神,你拿好,遇到危险的时候放出它,我就知道你有危险了。” 牧放接过来,小心地藏好,转身出门去了。 牧放走后,风轻寒便令人带司长空和妲烟去休息,司长空去了。妲烟见风轻寒若有所思地表情,犹疑了一下,回转到风轻寒身边坐下:“怎么了?” 风轻寒无意识地转着茶杯,一双眼睛似乎长在了手上,声音却微微颤抖,似乎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妲烟,你为什么不声不响地离开风石堡?是不是因为……” 妲烟见风轻寒神色,早已猜到是为了这件事,当下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我下午在行云馆看见你和牧放了……” 风轻寒抬起头来紧紧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叹了口气,苦笑:“妲烟,你总是逃避我。可是我还是总想着靠近你。这大概是我的宿命吧!” 风轻寒的苦笑落在妲烟的眼里,直看得妲烟心里发酸,强笑道:“轻寒,对不起……” 风轻寒自嘲道:“不要说对不起,妲烟,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从我们认识以来,一直都是你救我护我,而我什么也没为你做过,反而不断地强求你,要说对不起的也应该是我。” “不,你救过我,也护过我,甚至还为我丢了命,怎么会对不起我呢?”妲烟望着风轻寒,心里有话,却说不出口,只能伸手过去,轻轻握住风轻寒冰冷的手:“轻寒,你听我说,你没有对不起我,反而是我,注定要欠你的……” 风轻寒突然反手握住妲烟的手,一双黑眸紧紧锁着妲烟,一字一句道:“妲烟,我爱你!” 妲烟懵了。 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当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无法自如地应对。等了千年,盼了千年,才能等来如今这样一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而不是夜夜梦回,总是抓不住地幻影,那么自己,又怎么能再次给他带来劫难呢? 妲烟慢慢抽出自己的手,风轻寒感觉到妲烟的退缩,握得更加紧,一双眼眸近乎祈求地看着妲烟。妲烟拔不出来,心里不禁着急,竟然用上了内力挣脱,风轻寒的手被内力狠狠摔了出去,将手边的茶杯砸了个粉碎,碎瓷片嵌进了手背,鲜血直流。 风轻寒无知无觉地收回手,低沉的声音里全是惊痛:“这就是你的答案?妲烟,这就是你的答案?” 妲烟却捧着他的手,急急道:“你流血了,我看看!” 风轻寒不管手上的伤口,一双手抓着妲烟的肩膀,似乎是告诉妲烟,也是告诉自己:“为什么?妲烟,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你是喜欢我的!如果你不喜欢我,你不会为我尽心尽力地祛毒;如果你不喜欢我,你不会为我奋不顾身;如果你不喜欢我,你不会担心我……”妲烟低着的头猛地抬起,眼中写满坚决,口气也无端变得僵硬:“不,轻寒,即使是不相干的人,我也会对他如同对你一般的!这些不代表什么……” 风轻寒愕然地松开手,似乎是不敢置信妲烟竟然会这样坚决,他无意识地重复妲烟的话:“不代表什么……是吗?” 妲烟转过头去,不敢看风轻寒伤心的眼睛,比自己狠下心来,点点头。 “妲烟,你在我的生命里留下这么多痕迹,现在却想全身而退,抹平一切吗?妲烟,你未免太狠心了些!”风轻寒几乎是咆哮出声。 妲烟却冷冷一笑:“论狠心,我只怕及不上你……风轻寒,你敢说一开始你对我可有半分真心?你想的,不过是利用我,帮你祛毒,助你解决风石堡的危机!你以为我真的无知无觉什么都不懂吗?你错了,我只是不想去探究而已……”风轻寒,对不起,如果这样可以让你死心,那就长痛不如短痛…… 风轻寒连忙解释:“那是一开始而已,妲烟,我后来完全没有这样想!” “至少你这样想过!一开始只想着利用我的人,你觉得我会动心吗?”・ ------------ 第34章 拒绝他 果然,风轻寒如雷遭重击,半晌,他僵直着身体,慢慢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明白了,妲烟姑娘,是轻寒妄想了!从今以后,轻寒不会再纠缠你,就当……就当风轻寒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吧!” 他没有回头,直至消失在夜幕里,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妲烟。妲烟低着头,慢慢抱紧了脑袋。头这样痛,心也这样痛……深呼吸,再深呼吸,妲烟缓了几口气,才用淡漠得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出来吧,你还要看多久的戏?” 庭前的白木兰后,慢慢走出一个人来,白衣如雪,缓带轻裘。他走到妲烟身边蹲下,一张俊美容颜完全没了一贯在她身前的不正形,他仰着头,轻轻笑了:“原来你,爱的是他……” 那笑容,只有苦涩……只看一眼,也能猜到是怎样的伤心欲绝! 明明是他先遇见她的!明明是他先爱上她的!明明是他一直懂得珍惜她! 但为什么,她爱上的人却不是他呢? 他都看见了,听见了? 妲烟倏地抬起头来,震惊地看着面前微笑的司长空。 司长空笑着笑着,竟慢慢红了眼眶,他慌忙转过身去,借此掩饰自己的失态,妲烟却从那一转身的瞬间,看见他眼眶里掉下来的一滴泪,妲烟只觉得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堵得慌,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哽咽:“长空,我……” “很晚了,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司长空急忙打断妲烟的话,逃也似地奔回了自己的房间,只是略显凌乱的脚步出卖了他。 “司长空,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呢?” 妲烟叹口气,无奈地站起来,拖着疲倦地身躯,回了风轻寒为她准备的客房,往床上重重一倒――她只觉得累,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什么也别想…… 这一觉妲烟睡得很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朦。妲烟才刚睁开眼睛,就发现床头一束温和的荧光在闪闪烁烁,隐约可见是一只条形的虫子,正慢悠悠在自己的头顶盘旋。 妲烟立马从床上弹跳起来,伸出手去,那只条形的虫子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慢慢飞到妲烟的手心,盘成了一团。正是妲烟交给牧放的式神! 式神既出,那牧放就是遇到了危险了。妲烟努力静下心来,和式神交流。半晌后,妲烟将式神收进腰间的小玉瓶里,背上墨剑,面色凝重地出了房门,直奔风轻寒的住处。 风轻寒一向是习惯早起的人,自从妲烟将天罡正气教给他后,他更是日夜不知疲倦地修习。天罡正气是个霸道的武功,风轻寒又天赋异常,境界一日千里,早已算得上耳聪目明,妲烟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迹,风轻寒自然听得出来是妲烟的脚步声,只是不知道妲烟是为什么而来,当即凝神细听。 哪知道妲烟心里着急,也没想过要敲门,竟如同在风石堡那样,直接推开了风轻寒的房门,唤道:“轻寒你起来了吗?不好了,牧放出事了!” 此时此景,真真是让风轻寒一阵恍惚,但妲烟的话却又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熄了他心头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风轻寒索性还算冷静,沉住气道:“怎么回事,慢慢说。” 妲烟面色略略惨白,道:“牧放走的时候我给了他一只式神,式神能拘死人的魂魄,辨活人的方位。我嘱咐他危机时候放出式神……可是我睡过了,刚刚才醒来,就看到式神在我头顶盘旋,也不知道式神回来多久了,牧放肯定是遇到危险了……” 风轻寒见妲烟神色恍惚,心知她定是为了没有及时支援牧放而内疚,明明昨夜刚下定决心,不再为她心痛,此时却不由自主地想抱紧她,安慰她。但是理智还在,风轻寒只是轻轻拍着妲烟的肩膀,皱着眉头道:“你先别慌……式神能拘死人的魂魄,辨活人的方位对吗?” 妲烟点点头。 “那么,式神拘到了牧放的魂了吗?” 妲烟摇摇头。 风轻寒先松了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不少:“那么,式神找到牧放的位置了吗?” 妲烟的双眼瞬间明亮起来:“对!式神知道牧放的位置,只要跟着式神,一定能找到牧放!我去叫上长空,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你去带上一些武功不错的兄弟,然后我们即可出发!” 一刻钟后,妲烟带着司长空到了大厅,风轻寒也已经召集了连云舵里武功不弱的帮众,正等着两人汇合。两人一到,立即整装出发。 出了连云舵,妲烟放出腰间的式神,一行人眼睛也不眨地盯着那只小小的条形虫子看。式神在空中转了两圈,盘旋在妲烟的头顶,半晌之后,似乎是得到了某种指令,式神慢慢地飞往了西边。 妲烟连忙道:“跟着走!” 式神一直向西方走,渐渐走出了中都的城区,走向郊外的树林里。妲烟一脸警惕,紧紧盯着式神,不敢有半点松懈。式神一直飞进了树林里,带着一干人渐渐走近了大山的深处。走的时间太久,连云舵的人渐渐便有些怀疑式神的准确性,虽然碍着风轻寒不敢说什么,不满的情绪却显而易见。 又走了近一个时辰,就在风轻寒都有些不确信的时候,式神不再前行,飞回了妲烟的手心里。众人眼前豁然开朗,只见这大山的深处,竟然藏着偌大的一处……宫殿,是的,宫殿!眼前的建筑只能用宫殿来形容,气势恢宏,美轮美奂。 此刻,妲烟等人就站在这座宫殿的入口处,一个不大的湖泊边。湖水悠悠,湖面上是盛开的红莲,妖艳耀眼;湖边是曲折的小路,小路的尽头的缠绵的回廊,半拐进湖里,直通湖对面的大门。那扇大门上,几个黑色的大字几乎要跃动起来:青江别馆!透过别馆的大门,隐约可见浓浓地雾气,遮住了身后的屋宇。 妲烟手指前面的青江别馆,肯定道:“牧放在里面!不过馆前有高人布了阵。” “竟然如此,我们就破阵救人!”风轻寒看了看周围,神色小心而谨慎:“大家待会儿务必跟着我和妲烟,不要走散了!”他亲自见识过妲烟布阵的本事,自然相信妲烟。 妲烟也点点头,拉过司长空道:“长空,进去之后,遇到什么都不要看不要听,记住,那些都是幻像而已!” 司长空笑道:“妲烟,这阵是不是当年子连宫的那个?我看着这路,觉得很眼熟……” 妲烟闻言立即放心了不少,司长空平日没什么正形,记忆力倒是不差,这个阵,的确是和子连宫的黄河阵有些相似!妲烟点头道:“是有点像黄河阵,不过和上次那个略有不同,这个叫天阙阵,上次那个有生门和死门的所在,阵外就可破解。这次这个却看不出来,只能进阵去解,绝对不能掉以轻心!长空,你这话倒提醒了我,子连宫和九冥,关系不浅啊!” 天阙阵风轻寒知道,是奇门阵法中十分厉害的一种,阵分三层,第一层是黄河阵,变化不多;第二阵是地门阵,杀机四伏;第三阵才是最厉害的天门阵,变化多端,凶险万分,三层之间以阵眼相连,一旦触发阵眼,三层一起启动,将成为人间地狱。但正是因为阵眼相连,只要找到阵眼,即可破除此阵。只是阵眼飘忽不定,要找到不是易事而已。 司长空笑笑,轻轻拍了拍妲烟的脑袋:“我会小心的,不要担心我,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风轻寒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二人,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妲烟,你那般狠心对我,难道是因为司长空吗?” 妲烟自然不知道风轻寒内心正传着这样的念头,她反手抽出背着的墨剑,当先走进了阵里。司长空紧随其后,风轻寒连忙跟着走了进去。 脚一踏进天阙阵,四周便弥漫出无边的雾气,将众人的身影淹没,好在妲烟的衣服颜色鲜艳,司长空和风轻寒都能勉强看见她的身影,紧紧跟着她。 妲烟握着剑,一步一步小心挪动着,时不时注意着风轻寒等人还在不在,所幸他们并未走丢。妲烟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就这一转头的功夫,只听见身后一声长长地惨叫声响起,随即,远处隐隐传来了凌厉的风声,似乎正像他们靠近。妲烟惊呼:“遭了,有人走到死门去了,还触动了阵眼,启动了天阙阵!” 那阵风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向众人袭来,冲击得人群纷纷散开,风轻寒连忙大喊:“不要乱跑,都向我靠近!”却哪里来得及?只见雾气开阖之间,众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半晌之后,整个阵法都安安静静地,陷入了无端的诡异中。 妲烟连忙回身,白雾茫茫,哪里还有司长空和风轻寒等人的身影? 自己在上界得巾爷爷传玄门阵法的奥妙,应对起来也有些吃力,风轻寒虽懂布阵但却不精,司长空等人则是完全不懂,一旦落单,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 第35章 必须破! 妲烟不敢想下去,连忙大声疾呼:“轻寒!长空!你们在哪里?”喊了好几声,也没有一个人回答。 妲烟心里绝望铺天盖地而来,呆了半天,才突然醒过来:“对了,如果我尽快破阵,他们的困境就解决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妲烟片刻也不敢耽误,连忙调整好心态,小心翼翼地开始寻找阵眼。 司长空被那阵劲风吹得连连倒退了几步,再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色就变了,不再是茫茫的雾气,而是一座座井然有序的屋宇和人来人往的街道。司长空茫然地走在街上,心里却开始涌起一股深深的伤痛。 他一直走着,按着记忆的指示,在一座熟悉的屋舍前停了下来。那屋舍气派非常,大门上一块金匾,书着“司宅”两个大字。司长空推开大门,入眼是熟悉的一景一物,顺着青石路慢慢走近院子,是会客的大厅,厅里两个人坐着说笑,一个是绝艳的女子,另一个是打扮清爽干净的男人。 “爹!娘!”司长空不敢置信地唤道。 那两人双双转过头来,俱是熟悉的音容笑貌,美艳的女子笑着唤他:“长空,今天又去哪里玩儿了?跟娘说说都有什么好玩的事吧?” 清爽的男人却板着脸道:“你又不说一声偷偷溜出去了,是不是嫌皮太厚了?” 此时此景,司长空再也不能相信是幻想,一时间眼泪盈眶,大喊一声:“爹!娘!”扑上去扑通一下跪在二人面前,紧紧抱住二人的双腿。 美艳女人笑道:“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好端端地下跪干什么?长空,快起来,有话好好说!”说着扶起司长空。 司长空抓着她的手,还带着温热,是活人才有的气息,不禁喜上心头:“娘,娘,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清爽男人训道:“长空,你说的什么话,你娘不好好活着,难道要寻死觅活吗?” 司长空又哭又笑:“是,爹教训的是,是孩儿说错话了!” 男人忍不住又训道:“又哭又笑的,像什么话,天天不在家好好呆着,偏要跑出去,都跟着学坏了!” 司长空连忙指天发誓:“爹,我以后再也不出去了,我就在家陪着你们!哪儿也不去了……” 那二人都笑了,美艳女子轻轻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说:“长空长大了,终于听话了……” 司长空低着头,没有看见,那只抚摸着他的头的手,指甲慢慢变得锋利修长,那女人的笑容,也完全没有了一丝情感。那只手慢慢抚摸着司长空的脑袋,游向司长空的脖子,锋利的指甲,正正对着司长空的脖子…… 大风起时,风轻寒连忙叫住风石堡的帮众,眼见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被吹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浓雾里。风轻寒不愧是风石堡里能独当一面的当家人,片刻茫然之后,立即全神戒备地慢慢在浓雾里摸索,寻找破阵之法。 走了一会儿,眼前的浓雾慢慢散去,露出一片广袤的沙漠来。黄沙漫漫,一眼望不到头。风轻寒举步走了进去。又走了半天,就见生生铃铛响,似乎是有骆驼商队,在慢慢向自己靠近。风轻寒眼睛盯着前方,手里的剑却越握越紧。 近了……近了…… 风轻寒终于看清楚,来的不是商队,而是一个年轻的美丽女子,她骑坐在骆驼背上,赤着双足,见了风轻寒,笑嘻嘻地道:“请问这位大哥,往中原怎么走?” 风轻寒不答,临进阵前,妲烟对司长空说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进了阵之后,遇到什么都不要看不要听,记住,那些都是幻像而已!” 风轻寒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来,一双眼眸清明澄澈,手中的剑提起来,干净利落地斩向那个女子。一剑斩去,什么动静也没有,那个女子不见了,骆驼也不见了,空气中飘荡着她幽幽地话语:“这位大哥,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为什么……” 这声音扰得风轻寒的心里好不混乱,似乎要将他心里对无辜人的愧疚统统牵出。风轻寒捂住了耳朵,紧紧闭着双眼,半晌之后,那磨人的声音终于消散了。风轻寒面无表情地提着剑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却是大惊失色。 脚下的沙漠不知何时,竟然开始流动,自己身前不远的地方,慢慢流出一个漩涡,带着无可抗拒的吸力,将自己慢慢往里拖去,风轻寒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渐渐被拖向了漩涡的中心…… 身体渐渐被流沙淹没,身体受挤压,呼吸开始困难,风轻寒渐渐感到窒息。再也容不得多想,眼见着流沙漫过腰间,风轻寒提起长剑,毫不犹豫地对着漩涡中心刺了下去…… 平静了,一切都平静了…… 片刻之后,风轻寒站在雾气蒙蒙地回廊上,长剑深深刺进了走廊的地板里,剑柄悠悠地晃着,震得风轻寒的虎口流出血来。风轻寒面无表情地拔出长剑,摸了一把额头的细汗,继续向前走。 前面的回廊上,妲烟也正向着风轻寒走来。隔着雾气两人都只看见一个朦胧的影子,直到走进了,妲烟才发现那人是风轻寒,喜道:“轻寒?” 风轻寒却以为又是幻象,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是举起手中的长剑,直直刺向了妲烟。 妲烟连忙提起墨剑一格,口中疾呼:“轻寒,是我!” 早在妲烟的墨剑触到风轻寒的兵刃时,风轻寒就觉察到不对,妲烟这一声呼喊,真真切切,风轻寒连忙住了手,上前一把抱住妲烟,长长出了一口气:“妲烟……没事吧?” 妲烟轻轻推开风轻寒,淡淡道:“我没事。你呢?” 风轻寒这才想起,现在两人已经把话挑明了,再也不适合这样的亲昵,妲烟不喜欢他,肯定也不喜欢他离她这么近,手松开,心下疼痛,嘴上却不肯认输:“对不起,风轻寒失礼了。” 妲烟道:“其他人呢?” 风轻寒摇头:“不知道,大风一起,大家都失散了。” “这里已经是天阙阵的天门阵了,你是怎么过了地门阵,走到这里来的?” 风轻寒就将自己遇到的事简单说了一下,末了问:“你呢?” 妲烟淡淡道:“杀过来的!” 风轻寒这才注意到妲烟的衣服已经破了好几个口,其中一处还流出了些鲜血。妲烟的目光随着风轻寒转悠一圈,停在那处伤口上,不以为意地道:“我走进了死门,那儿全是机关,不小心伤到的,没什么事。” 风轻寒点点头,过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道:“你武功虽高,但还是小心些为妙。” 妲烟抿嘴笑了,笑过之后,才问:“你刚才是误打误撞破了阵,那漩涡大概是阵眼,你还记得是在哪里吗?” “记得,就在前面,我带你去。” 妲烟站在那深深地剑痕面前看了又看,抬起头来道:“天阙阵的阵眼虽然会浮动,但是每次出现的地方不会太远,就像一开始出现的地方和这个地方,相差也不过几丈,我们赶快找找,只要找到了,其他人就没有危险了!” “怎么找?” “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来,这里是坎位,从这里出发,以九步为一个轨迹,看到有与周围景物不和谐的东西,大概就是了!” 当下两人连忙分开寻找。不多时,风轻寒果然在一丛花丛中看到几块垒砌的石头,那些石头的排列古怪,一看就是不同寻常,连忙喊道:“妲烟,你看这里。” 妲烟只看一眼,就喜道:“就是它!”手中的墨剑狠狠斩下,那些石块顿时碎裂,扬起纷纷尘埃。 浓雾慢慢退去,眼前的景色明朗起来。路还是那路,水还是那水,只是,随着风轻寒一起来的数十位好手,却只有不到十个还活着,其他的人,都在幻境中死去了。妲烟扫过人群,才在离他们较远的一处角落,找到了司长空。 妲烟走过去,待看清司长空的神色,不禁大吃一惊! 司长空还是穿着那身素白的衣衫,只是此刻,再是素白的颜色也比不上他的脸色。他颓废地跪在地上,惯用的影月剑扔在一边,双手握成拳握得那般紧,指甲都陷进了肉里。他扭头看着妲烟,颤抖着吐出几个字:“我杀了她,我杀了他们……” 妲烟心里难过,猜想他定然是陷进了幻境里,但是遇到了什么却无从知晓,连忙猛力摇着司长空的肩膀,厉声说:“醒来,长空!那都是幻象,是假的,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幻象……”司长空瞬间清醒,慢慢站起来,妲烟捡起他扔下的影月剑,递给他,司长空接了,开始慢慢回想刚才的事。 美艳的女子轻轻抚摸着司长空的头发,长长地指甲却慢慢接近司长空的颈部血管,眼里的杀机毕现之时,一直很安静地司长空却猛地推开她,抽出影月剑,一剑斩了两人。・ ------------ 第36章 幻境生 那一瞬间,司长空只觉得温热的鲜血溅到了自己的脸上手上,那二人不敢置信地倒了下去,嘴里唤着:“长空……你怎么可以杀爹娘?长空……” 这一下,本来坚信这是幻象的司长空愣住了,那血在手上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那二人的躯体也是那样的真实,司长空愣了片刻,心底无端冒出这样一个声音:“司长空,你竟然杀了你的爹娘!” 司长空猛地跌倒在地,一瞬间心如死灰,只想着追随爹娘而去,只是手中的剑再也握不住,落了下去。直到妲烟将他摇醒……司长空看了看四周,还是来时的那条路,没有街道,没有府宅,更没有爹娘的尸体! 司长空在心里暗道:“好险!刚刚差一点就做出傻事了!”惊出一身冷汗。 破了青江别馆看门的阵法,一行人便沿着回廊,穿过湖面,到了青江别馆的门前。妲烟一脚踢开大门,却不着急进去,反而在门口细细观察着里面的一切。青江别馆如同皇宫的后院一般,庭前是鹅卵石铺就的花径,精致的植物,完美的假山,雕栏画栋,雅致非常。唯一不和谐的,就是此刻面对着妲烟等人大开着的一座大殿。 妲烟正警惕地盯着那座大殿看,空气中却传来一个好听的、略带蛊惑力的男声:“妲烟,一百年不见,你还是和当初一样,令玄天着迷啊!” 妲烟这一下吃惊不下小,一句话脱口而出:“是你?” 那大殿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身材修长挺拔,眉目如画,唇角轻轻勾起,一身深紫色的长袍松松地穿在身上,露出白皙的胸膛,更添几分妖魅地气息,即使缺了一条左臂,也半点不影响他那一身的倾城美艳。 赫然正是一百多年前,和妲烟有过一次交锋的九冥祭司,玄天! 玄天倾城一笑,目光扫过妲烟,望着风轻寒等人,慢悠悠地道:“呦,风石堡少堡主风轻寒,凤岭寨大当家司长空,都来齐了呢!看来这个牧放,的确是有些分量的……” “玄天,你到底想怎样?”妲烟冷冷一笑,跳出来喝道。 “呵呵……想怎样?”玄天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眸带着三分蛊惑地望着妲烟:“妲烟,百年前玄天没用,打不过你,被你废了一条手臂。所以,这一百多年来,玄天时时刻刻将你放在心上,不敢有片刻忘记……只想着,嗯,如果有一天,玄天能够再见到你,一定要将你征服呢……妲烟,你感不感动?” 他两次提到“百年前”,妲烟也没有否认,而且看妲烟的样子,的确是认识他的。风轻寒心里暗暗吃惊,想到初初见到妲烟的时候,风苻曾经一脸激动地叫出了妲烟的名字,那时候妲烟神色古怪……后来牧放提起西域见闻,妲烟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难道……难道眼前这个妲烟,和爷爷风苻认识的那个妲烟,竟然是同一个人? 两人说到百年前,但二人外貌却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年轻的容颜,那么,换句话说,自己曾经在牧放那里看到的那位倾城武后,会不会也是眼前人呢? 这个想法一出来,风轻寒自己都吓了一跳,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玄天满意地看着风轻寒惊讶的表情,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妲烟,居然装出很吃惊地样子:“怎么,妲烟,你没有告诉这位少堡主,自己是个老不死的怪物?” 妲烟早已注意到风轻寒的神色变化,此刻玄天将这个事实公开,就等于是在对风轻寒说:“妲烟一直以来都是在骗你的!她的年纪,当你的曾曾曾祖母都够了!”女人,永远是在乎自己的年纪的,虽然妲烟在上界只是十九岁,但在人间,早已是一千多岁!这也是妲烟一直以来不敢告诉风轻寒的一个原因。 风轻寒脸色惨白,慢慢转头看着妲烟,一字一句道:“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 风轻寒脸色惨白,慢慢转头看着妲烟,一字一句道:“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 心痛吗?还是茫然呢? 是继续欺骗下去,还是就此将一切摊开? 妲烟的心里乱作一团,斜眼见玄天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恍然明白过来,他这是想让自己自乱阵脚! 妲烟看一眼风轻寒,近乎是祈求地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出牧放,这个问题……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风轻寒的神色早已变作木然,僵硬地点了点头。 玄天邪笑着拍了拍手,慵懒懒地道:“不错,妲烟,看来这一百年来,你又遇到了一个跟我一样,对你死心塌地的……即使被你伤的体无完肤还坚定跟着你……真是痴儿啊……” “少说废话!玄天,你不是想再和我打过吗?出招吧!”妲烟却不想再听他多说一个字,手中的墨剑握在身侧,早已出鞘,等待一场角逐。 玄天呵呵笑着,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手中便多了一把薄薄的软剑,玄天手腕一抖,那银白色的软件瞬间绷直,变成了杀人的利器,泛着银色的光芒。妲烟认得那剑,是五百多年前的名剑秋水,在心里哼了一声:“可惜了一把好剑,居然流落到你这败类手里!” 妲烟侧头对风轻寒耳语:“我拖住他,你和长空带人闯进去救牧放!跟着式神走,它能带你们去。” 风轻寒点点头,没说什么,司长空一边答应着,一边不放心地嘱咐:“你也小心些!” 妲烟早已挥剑迎上了玄天的秋水剑,霎时间,优雅宁静的花园里,只见一紫一红两个身影飞上飞下,斗得难解难分。妲烟的武功重在实用,一招一式简洁有力,直击要害;玄天的武功轻灵多变,柔软灵活,两人的攻守有度,紧张之余,煞是夺目的好看。 风轻寒看了一眼妲烟,便不再犹豫,低声嘱咐连云舵的人:“跟我走!”便提剑当先冲了进去,司长空连忙跟上。妲烟放出的式神在大殿里飘飘荡荡后,终于顺着大殿的侧门飞了过去,风轻寒一行人赶紧跟上。 转过侧门,又是一处殿堂,比刚才的那座要小很多,风轻寒等人一眼就看见牧放端坐在一处椅子上,正对着他们打眼色。风轻寒和牧放从小一起长大,一看就明白了牧放是在提醒他有埋伏,当即全力戒备。 果然,一行人刚刚进入殿内,高高的殿堂上,就落下十几个身穿白衣的人来,看那身影,都是一些少男少女。每人手中拿着细长的宝剑,一落下地来,便自动围成一个圈,将风轻寒等人包围起来。 就人数而言,九冥的人要多些,武功也着实不弱;好在风轻寒带来的人都是些生死边缘打滚过,身经百战的好手,在经验上便要胜出些,双方都没讨到好处去,各有伤亡。 时间一久,少年人的体力终究比不上连云舵的好手们,渐渐落了下风。风轻寒抽了个空隙奔到牧放身边,一剑斩断绑着牧放的绳索,解开牧放的穴道,问道:“你怎样?” 牧放摇摇头:“没事!”双手双脚一得自由,便在地上捡起不知道谁掉落的剑,提剑加入了战团。牧放武功本来就好,他一加入,场上的形势立转,不一会儿,地上就躺了不少白衣人的尸体。 司长空早已看见牧放脱困,他一心记挂着妲烟,一剑解决最后一个白衣人后,急急道:“好了,牧放既然没事,我们快去前面看看妲烟!” 牧放喜道:“妲烟也来了?” 风轻寒点点头:“来了,在前面被那个叫玄天的紫衣男人拖住了!” 牧放闻言一惊:“紫衣男子?那不就是将我弄来这鬼地方的人吗?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妲烟只怕应对不来啊!” 司长空提剑冲了出去,风轻寒一拍牧放,也赶紧追出去:“回去再说,先撤退要紧!” 这一番打斗,风轻寒带来的人又折去了几个,只剩下了三人。几人回到前殿,妲烟和玄天还是打得难分难解。 妲烟斜眼见到牧放平安无事,心头就是一喜,拖住玄天的目的达到,妲烟不再恋战,一阵狠辣的猛攻后,就要收剑后退。 玄天早已知晓牧放得救,却不以为意,嘴角牵出一抹冷笑:“想跑?还没打完呢!”紧追着妲烟的身影而来,寸步不让。妲烟只得被迫接招。 哪知道妲烟这样的举动,落在风轻寒和司长空等人的眼睛里,就是打不过玄天,被玄天逼到了绝路的样子,司长空大吼一声:“妲烟!”长剑带起一束银芒,脚尖一点,直直扑向玄天。 风轻寒和牧放对望一眼,也双双迎了上去。 玄天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即微微勾起唇角,笑道:“来得正好!”手中的秋水剑一转,狠狠刺向司长空;左手空空的袖子却是一卷一甩,扔出两把细细的金针,飞向风轻寒和牧放。 秋水剑来势迅疾,司长空闪躲不及,被秋水剑自肩到腹划了长长的一剑,一声裂帛的脆响后,胸前就是一条长长的血痕。・ ------------ 纪非城篇 我许你两世承诺 ------------ 第1章 天外天 天地初始,混沌未分,及至盘古一把巨斧开天辟地之后,轻而清的一部分上升形成天,浊而沉的一部分下沉成为地,却仍有一部分清与浊的交互,不肯轻易上升或坠落,停留在了中间。 万万年之后,后土之上,始有三界――人间界、上界、天界。这上界,就是天与地之间那朦胧的一部分。 天界为神和仙主宰,人间界自有凡人生活,只有上界,一直是个没人看管的所在。 上界和人间界的通道素来是不为人知的,叫做天之重门。 天界的神仙们都觉得空置这么一块地盘不用不怎么妥当,于是便鼓励凡间那些修真的教派进行迁移,来了上界开垦繁衍。然后诸神以无上神通设置了天之重门的禁制,将上界和人间界隔离,几千年下来,上界倒也有了繁华些热闹的模样。 其实严格说起来,上界居住的人们和人间界的凡人没什么两样,只是上界与天界更为临近,和人间界的时间流逝不同,上界一日,凡间一年,是以凡人生老病死,在上界看来也不过是个几十百天的事。再加上上界的子民大多修习仙家养气之绝妙――天罡正气,岁月的痕迹要在上界之人的身上显现,没有个百千年的就不太可能。 但上界和人间界很是相像的地方,便在于上界的管理模式。 人间界那些修真的大派刚刚搬到上界来时,便是以九州最西边的昆仑派为尊,而昆仑派中的佼佼者,变成了上界的领导者,这个位置大约相当于人间的帝王那个,唤做执度。 随后几千年过去,上界的安逸享乐,使大多数人放弃了修真这条路,转而在上界安心做起了老百姓,耕地纺织,学堂经商,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认了昆仑派的管理,昆仑派也总揽了上界事务,成为上界不折不扣的老大。 昆仑派既有了这个权利,内部的争夺也就平添了许多。 这一年,昆仑派出现了三个佼佼者,一个叫素越,一个叫衍生,还有一个叫络洮。三个人都有心竞夺执度的位子,昆仑的长老们犹豫不决,不知道谁更能胜任,只好放手让三人较量一下,凭本事胜出的那位,就是执度的人选。 只是昆仑长老们出的考题,却不是比比道法武功那样简单,他们比的,是综合能力。于是那三人少不了钩心斗角一番,明争暗斗夺那执度的位置。三人的战场转了一地又一地,门下的弟子都成为三人争夺的对象。 终于有一天,矛盾激化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衍生和络洮不知为了什么,在上界和人间界的入口处――天之重门附近打了起来。两人武功道法都差不多,这一番打斗,也本来不分高下。 两人出手均是咄咄逼人,带起的掌风凌厉猛烈。斗得正酣时,冷不防听见“啊――”的一声惊叫,随即一个红色的单薄身影被劲风带起,直直飞向不远处的天之重门,一个重重的撞击,竟撞开了紧闭着的门。 两人大惊失色,匆匆住了手,飞奔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只来得及抓住一片衣角,那人还是直直地坠了下去,隔着朦胧的云层,只依稀辨得出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 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神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那片衣角也扔了下去,一扬手关闭了天之重门。 这一番惊吓,两人再无了打斗的兴致,各自灰溜溜的折回了自己的住所。两人走后,不远处的大树后,转出一个人来。那人微微冷笑,一双沉黑的眼眸里只有冷酷,看着走远的两个人,再看看天之重门,冷笑渐渐变成了志在必得。 两日后,昆仑派选定素越为新的执度,衍生和络洮以“罔顾人命”的罪名,被废去修行逐出昆仑,闹得昆仑沸沸扬扬。只是这样的政权更迭中,再也没有人记起了那个被打落人间界的无辜女子,她的后来如何更没有人去关心――或许在上界之人的眼里,从上界被打落人间界的,除了粉身碎骨,不会有其他结局。 甚至没有人知道,她有一个很美好的名字,叫做妲烟。 妲烟是在深山里长大的,自记事起,就没有父母兄弟姐妹,她身边只有一个姓巾的年近七十的老翁作陪。巾爷爷不是他的亲人,只是受她亲人所托,抚养她长大而已,但他对妲烟,从来都是尽心照顾。 妲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住在上界的什么地方,巾爷爷也从来不说,每次她问起,巾爷爷都沉默不答,久而久之,她就不好奇了。 巾爷爷是个博学多才的人,他教给妲烟各种生活知识不说,还教她上界修真者才会修习的天罡正气。妲烟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但巾爷爷很少赞扬她,最多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说些不要太过好胜争强之类的话。 妲烟不懂,但她听话,渐渐地学会了收敛自己的锋芒。 十六岁的有一天,巾爷爷突然不告而别。妲烟很是慌张,只能顺着自家屋后的那条小路,一路寻进山里去找巾爷爷。误打误撞之下,竟爬到了昆仑派的后山。 上了后山,只见湛蓝湛蓝的天空中,虚浮着一座半透明的琉璃门,正发着耀眼的光芒。妲烟不知天之重门就在昆仑派的后山之极,也没见过天之重门,一时好奇,便想着上前几步去看个清楚。 岂料妲烟刚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一股巨力袭来,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妲烟只来得及运起天罡正气,就被生生震的飞了起来,撞到天之重门上,穿过天之重门,落下了上界。 妲烟满心惶恐,只见那扇门在自己身后轰然阖上,而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坠下去,穿过重重云霄,渐渐远离了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渐渐远离了她所熟悉的一切。 本以为落下人间界,会摔个血肉模糊。但好巧不巧,一来妲烟修习的天罡正气一旦运气,会自动在身体外形成保护圈;二来妲烟运气好,遇到了当时人间界有名的鬼马神医纪非城。 妲烟从上界落入凡间时,堪堪落在纪非城山外山的茅屋上,直将纪非城的草庐砸出一个大洞来。当时,纪非城正在院子里捣鼓他的草药,听见响动,转回屋里一看,只见自己的草庐破了个大洞,落下的草上,躺着个奄奄一息的红衣姑娘。 纪非城很是好奇妲烟是打哪里来的,便使尽一身医术,将摔得只剩半口气的妲烟救了回来。 妲烟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便是纪非城意味不明的笑容:“姑娘,你是怎么摔到我的房子上来的?” 妲烟也说不清楚,就把自己在上界的遭遇说了一遍。 刚说完,纪非城笑容一敛,语气冰冷,变脸竟变得比翻书还快:“给我滚!” 妲烟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莫名其妙。 巾爷爷从小教给她的那些道理,其中有一条叫做客随主便,既然主人家已经开了口撵人,妲烟就不好意思多做言语,纵然心有不满,还是一言不发乖乖听话,忍着浑身的剧痛爬下了床,道了声:“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后,就要走人。 须知纪非城之所以得到“鬼马神医”这个称号,除了高明的医术之外,那个“鬼”字,说的还是他的阴晴不定的性子,比鬼神还要难以捉摸。 就像此刻,妲烟受了他这样的气,竟一声不吭温温和和地照办,他又觉得颇为喜欢,见妲烟忍着痛一步一蹒跚地向外走,心又软了几分,出声喊道:“哎,你站住!回来!我让你滚,可不是让你走出去……” 妲烟嗫嚅道:“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滚……” 纪非城那一张清俊的脸上,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他说:“既然不会滚,那就走回来吧!” 妲烟再一次莫名其妙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看着纪非城,搞不清楚他到底是要她走呢,还是留下了她。 她这个傻傻的样子,十分称纪非城的心,纪非城笑道:“对,你没听错,回来,躺下,我要再给你把把脉。” 妲烟开始怀疑,人间界的凡人可能就是这样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又走了回去。 就这样,妲烟在纪非城的破茅草房里搭了个床位,住了下来。 纪非城虽然性子不好,医术却着实高明,没几天,妲烟就能不费力的下地行走了。 妲烟能下地的第一天,纪非城丢了一只鸡在妲烟的脚边,笑得很是奸猾:“我今晚要吃鸡,你负责做出来吧。” 妲烟跟着巾爷爷居住在昆仑的后山的十六年,最初的几年她还小不懂得烹饪技巧,只能巾爷爷做饭;后来渐渐长大了,巾爷爷觉得女儿家就要有女儿家的样子,倒是教了妲烟不少厨房里的本事,后来的日子,厨房一直是妲烟的天下。 所以烧制一只鸡,倒也难不倒妲烟。・ ------------ 第2章 寻仇者 妲烟拎着那只还在挣扎的鸡出去了。一个时辰后,端回来四碗色香味俱全的菜摆在纪非城面前,分别是用鸡腿、鸡肋、鸡内脏等不同的部位做出来的,或炖或炒,或蒸或炸,碗碗都是纪非城没吃过的美味。 纪非城很是吃惊,吃惊之余,就觉得自己捡到了宝,医治妲烟越发的殷勤,自己练出来的各种药丸流水一般往妲烟嘴里送。当然,妲烟也顺理成章地接管了纪非城的厨房。 那日,纪非城照例端来一碗药,笑嘻嘻地对妲烟说:“我看你吃了血参,似乎效果很好,我新近又找到了一株,所幸并着人首乌炖了,说不定你吃了,明天就好了。” 妲烟不懂医理,不知道虚不胜补的道理,见他第一次态度这么和善,还当纪非城真的是好心,二话不说,接过来就喝了下去。 到了夜间,妲烟只觉得全身像被火烤一般的难受,胸口似乎积了一口气,压得她整个喘不上气来,一身伤也撕心裂肺地痛,似乎要将她的身体活生生撕碎了,气血翻腾就要压制不住。 妲烟终于受不住,一口血吐出来,哼出了声,惊醒了纪非城。 纪非城见妲烟吐了血,一张脸先自变得雪白,立刻翻箱倒柜找出一颗火红色的药丸,扶起已经半昏迷的妲烟喂了进去,口中嘟哝:“早知道受不住这样的药性,我就不加那味断肠草了。哎,看在你这丫头陪我住着荒村野岭,还给我做饭吃的份上,我再救你一救吧!只可惜要浪费爹娘留下来的保命药回魂丹了……” 妲烟迷迷糊糊中,只觉得很是委屈:“这个自己在凡间遇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个好人,原来他一直拿自己当药炉,试药来着!”随后转念一想:“自己来历不明,白吃白住人家的,人家要点报酬也是应该的。罢了罢了,以后自己小心些,不要把命送了就行。” 纪非城的保命药回魂丹药效很好,第二日一早,妲烟又从鬼门关转了回来。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此后妲烟就格外小心,但凡纪非城端来的药,自己都要先问清楚配方,然后在纪非城的一对医书中寻找配方验证能不能吃。纪非城越来越觉得妲烟很有趣,以后整妲烟的手段便开始多样化起来。一来妲烟还不懂闻味道分辨药材,他随口编一个配方,往往就能将妲烟骗住了;二来医书上的东西着实有限,有时候他给了真的药,妲烟找不到对应的解说,便只能半信半疑地喝下去。 也亏得妲烟的身体底子好,被纪非城这样的折腾,一身伤居然就这样好了,不仅伤好了,天罡正气一直以来都过不去的那个坎,居然也在不知不觉中迈了过去,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每每运功,妲烟都会欣喜地发现自己的内力又精纯了一点,心里对纪非城的那点不满又淡了去。 两个人这样的明争暗斗中,关系却渐渐好了起来。纪非城将自己的茅屋修葺了,让给妲烟住,自己在茅屋的旁边再搭了一间小小的木头房子住了进去。 妲烟的聪明才智在纪非城层出不穷的下毒和解毒中得到了最大的发挥,纪非城的医术在她无数次的翻阅和实践中被牢牢记在心上。 转眼春天过去了,秋天又过去了,妲烟落在人间已经快要一年了,她的伤早已经好彻底了,只是一直碍着纪非城的救命之恩,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孤独,才一直没把告辞离开的话说出来。 只是上界还有自己牵挂着的巾爷爷,妲烟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呆了这么久,是到离开的时候了。 那一夜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山外山里都铺成了雪白一片。第二日一早,妲烟便去敲纪非城的门。 纪非城一身粗布麻衣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打着哈欠,挑起眼角看妲烟:“大清早就来找我,是不是要给我什么惊喜呢?” 妲烟不敢抬眼看纪非城的表情,低着头道:“我要走了,来跟你说一声。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了……” 纪非城站直了身体,淡淡一声:“哦!”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的反应让妲烟很是吃惊,赶忙抬头看纪非城,只见他转过了身,背部线条僵直,一身麻衣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手臂处,他也懒得理,只背对着妲烟道:“要走,那就走吧。” 妲烟愕然。纪非城的淡然,让她觉得心里有一丝的酸涩和委屈:“怎么说也认识了这么久了,纪非城这样的冷淡,果然是半分也没把她放在心上的,自己就是一个路人而已啊!” “我走了,你保重吧……”妲烟叹了口气,慢慢转身走进了这一望无际的雪地里。 来的时候,自己是从上界摔下来的,本来也没带什么来;走的时候,妲烟也只能空手而去。 妲烟走出了一段路,就听见身后传来不规整的呼吸声,似乎是有人跑向了自己,便猜想是纪非城,连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只见纪非城穿着那身薄薄的粗布麻衣,怀里抱着一个什么东西,正踏着满地的白雪向她跑来。到了妲烟跟前,他习惯性地敲一敲妲烟的脑袋,笑道:“哪有你这样空手行走江湖的?把这个带上吧,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妲烟捂着头,看着纪非城笑了,伸手接过来,打开层层的裹布,才看清是一把纯黑色的玄铁剑,剑锋微钝,入手沉重,却是不可多得的宝剑。细看之下,才发现正是纪非城父母留下的,纪非城视若性命的那柄墨剑。 妲烟张大了嘴巴:“这不是你父母留给你的吗?” 纪非城笑道:“我又不会武功,留着也不过是个念想罢了,每次见了,还要多添些伤感和悲痛,给了你,倒还有些用武之地。”笑容却有些不可抑制的苦涩。 “不行,这个我不能要!”妲烟没有亲人,只一个巾爷爷对自己还好些,后来巾爷爷不见了,她就将巾爷爷看得留下来的那些东西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将心比心,纪非城父母留给他的东西,只怕他比自己还要执着得多,连忙又把剑递了回去。 纪非城沉下脸,看了妲烟一眼,也不接过去,也不说什么,转身就走,到了自己的屋子后,“啪”地一下锁上了门。 妲烟僵住,手里的墨剑放又不是,拿又不是,只能呆站在雪地里。 等了半晌,纪非城还是没有开门的打算,妲烟只能叹口气,就着裹剑的布,将墨剑束了背在背上,转身离开了天外天。 天外天虽叫天外天,其实不过是一个比较偏远安静的山谷,地势隐秘,常人难以找到。 天外天进谷和出谷的路都是同一条。 这条路很窄,路旁不枯萎的杂草丛生,怪石林立,若不仔细看,的确不会发现沿着这样一条小路走进去,会别有洞天。 妲烟此刻就是站在几乎要淹没她身体的杂草中回头望纪非城的茅草屋所在的方向。 纪非城是舍不得她走的,她知道。只是为什么他不开口挽留呢?难道只是因为留不住,所以不想去试着挽留吗?她不懂,可是既然纪非城不想告诉她,她就不好意思开口问。 妲烟心道:“如果我开口问了,非城一定认为我是舍不得离开他,到时候还指不定要怎么得意着嘲笑我呢!” 但就是因为没问,心里的不安却是那样的鲜明和强烈。 回去问问?还是鼓起勇气走掉? 妲烟叹口气,开始在天外天的谷口漫无目的的徘徊。 日头渐上,天地间的莹白更加耀眼,妲烟的一身红衣在杂草中格外鲜艳,雪地上留下了不少她的脚印。 终于在来回徘徊了无数次之后,妲烟右手握拳在手心里一敲,口中坚定道:“又不是一出去就能找到天之重门,说不定还要回来的。既然还要回来,就还会再见的,这样留恋着,像个什么样!” 正要举步,谷口却传来若有若无的马蹄声。 妲烟心头一惊:“天外天向来幽静,怎么会有马蹄声?听这声音来势汹汹,只怕人还不少,来者不善呢!”连忙矮身躲到近旁的石头后面。 那马蹄声在谷口停了下来,随即一个粗狂的声音说道:“掌门,都探听清楚了。纪非城就住在这个山谷里,从这里进去,一直走,不出半柱香时间准能找到他的住处。” 另一个阴沉的声音道:“他以为躲到这里来,我们清虚派就找不到他了,哼,未免想得天真了些!他父母的债,肯定是要着落到他身上的,要么给青石掌门偿命,要么就交出墨剑,否则……” 接着一个清俊的声音道:“别说那么多了,先找到纪非城。进谷!” 随后就是一片马蹄声远去的声音。 妲烟从大石后面转出来,简单数了数,来的人大概有二十多个,看样子武功都不弱。摸了摸身后的墨剑,心道:“这些人大概是纪非城的仇家……・ ------------ 第3章 逃跑吧 “清虚派?那是什么门派呢?不管了,他们找来,肯定就没好事。不过他们要墨剑,墨剑却在我这里,非城肯定是拿不出来的,那非城岂不是很危险?” 想到这里,不由心下一阵担忧,就要往回走。才刚迈步,转念又一想:“非城医术高超,用毒也是不差的,他们想要他的命,只怕是要不来的。哎呀,遭了,他们人多势众,非城又不会武功,怎么斗得过他们?” 一颗心才稍稍放下立马又被提起来,再不管不顾,立马飞身往回赶。 清虚派的人初到天外天,不熟悉地形,妲烟却占了个先。等妲烟心急火燎地飞奔回草庐时,入眼不是幻想中的血腥场面,只看见纪非城换了麻衣,正穿着一身整齐的白袍,倚着草庐的小窗户对天发着呆。 妲烟心里松了一口气,直接从窗户跳进去,拍了拍纪非城的肩膀。 纪非城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惊喜一闪而过,换上满不在乎的神情淡淡地说:“妲烟,你又回来了,不走了?” 妲烟却没时间跟纪非城解释,一把拽了他的手,道:“赶紧收拾你重要的东西,跟我走!” 纪非城一愣:“发生什么事了吗?” 妲烟耳力好,已经听到了渐渐靠近的马蹄声,心下着急,见纪非城一动不动,妲烟只好推他,一边推一边说道:“我刚在谷口外听到有人要来杀你,人太多了,我可能打不过,我们赶紧走,先避开他们再说!” 纪非城看着妲烟着急的样子,居然还笑得出来:“所以你就赶回来了?” 妲烟急道:“当然啊,难道要我看着你送死啊?这不可能!” 纪非城笑容更深,点点头,折身从卧房里拿了一个布包往怀里一踹,一把拉了妲烟的手,道:“跟我来,我们走别的路离开这里!” 妲烟诧异:“别的路?那这里怎么办呢?” 纪非城笑笑,一脚踢翻了正燃烧着的炭盆,随即拉开床板,将妲烟往空空的床底下一塞,自己也跃进地道里,从通往后山的密道中离开了草屋。 冬天干燥,茅草遇火即燃,一座好好的茅草屋转瞬间就被熊熊燃烧的大火吞没。清虚派的众人到达时,早已人去屋毁,那领头清俊的青年道:“这屋子点燃应该还不会太久,纪非城肯定还没走远,我们立即出谷,无论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 一群人恨恨地策马远去,只留下身后白雪皑皑的空谷中,烈火艳红。 天外天的山顶上,妲烟伤感地看着燃烧着的草屋,道:“就这样毁了,怪可惜的。” 纪非城笑道:“有什么可惜的,只要人还在,天下都是我的茅草房。” 妲烟道:“对了,我刚在谷口听他们提到你的父母,这是怎么回事呢?” 纪非城笑意不减,慢慢道:“清虚派的前任掌门青石跟我爹娘是宿敌,后来被我爹杀了,于是和清虚派就这么结下了梁子。我爹娘在世时,他们没出息报仇,只好等到二老先去后,欺负我没有武功,便来找我讨要这笔血债了。” 妲烟讶然:“可是他们还提到了墨剑……” 纪非城更不屑了:“他们清虚派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从青石开始就一直觊觎着我纪家的传世宝剑……” 妲烟很是无语,只能沉默,半晌之后,才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纪非城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妲烟,眼底是克制不住的笑意:“我吃惯你做的饭了,再吃自己做的都觉得索然无味,半点也吃不下。所以……从今以后当然是跟着我的大厨了,要不然我不得活活饿死?” 妲烟一听,心头不免欢喜,笑道:“太好了,我还不知道到底自己要找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天之重门,才能够回家,不过有你一起,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纪非城听到妲烟说“回家”,眸色暗了一下,半晌道:“不过我没有武功,江湖上仇家又多,你可要保护我哦!” 妲烟的脸跨下来:“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要我一个弱女子保护呢?” 须知男人都是要面子的,纪非城的脸立马严肃了起来。 妲烟见纪非城脸色不善,话出口之后就觉得不妥,又补充道:“要不我教你天罡正气?这套心法学了不只可以强身健体,还可以延年益寿呢!” 这话倒不是吹牛的,上界之人之所以长寿,有大部分就是休息天罡正气的结果。不过天罡正气向来只传上界之人修习,人间界还没有得见过。 纪非城却不领情,淡笑道:“我的体质不能学任何武功,要不然我爹武功那样高,我学个三五成,也不至于……再说我相信你,肯定会护着我的!” 妲烟皱着眉头道:“我的武功跟你们的武功路子颇为不同,或许可行,再说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 纪非城看着妲烟几乎要皱成一团的脸,笑了:“好,那我们出了谷,就先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试试看吧!” 出了天外天,两人怕清虚派的人去而复返,只循着些隐蔽的小路向东方走,一路寻找清幽的山谷腹地。 这一日到了秦岭山脉,只见秦岭群山雾气蒙蒙,一座不大的山谷里鸟语花香,溪流清涧,十分适合隐居。两人都是一阵惊喜,很快决定先在这里住个一年半载,妲烟在这期间专心学习医术和纪非城的爹留下来的剑谱,纪非城则修习妲烟的天罡正气。 没有把握的事谁也不敢做,纪非城的体质摆在那里,两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纪非城在秦岭的山谷中先寻到了一味珍贵的稀世良药苻须,每日里服上一点,调养了三个月后,妲烟便开始教他天罡正气。 一开始的三个月,纪非城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不良症状,反而在天罡正气的巩固下,渐渐转至正常人的水平,这一上界的至宝纪非城修炼起来顺风顺水。 妲烟见纪非城原本苍白的脸色一日日渐渐红润起来,不由喜于言表。纪非城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为自己也能习武暗暗欢喜,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学会他老爹传下来的剑谱,练成武功,就算不能保护妲烟,也要在关键时刻不拖妲烟的后腿。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终于有一天午后,纪非城在打坐的时候,突然间心口气息一滞,随后四肢间的真气流转骤然阻塞,慢慢地全身都泛起一股剧烈而绵长的钝痛,直将他疼得满床打滚。 纪非城死死压制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怕给外间午睡的妲烟听到,担心自己,但那股疼痛不仅压制不住,反而一分一分侵入全身骨髓,纪非城终于承受不住,“啊――”的一声嘶叫出来。 妲烟立时惊醒,奔进房一看,连忙扶起纪非城,运起内力,双掌按在纪非城的灵池穴上,缓缓渡气去引导纪非城体内紊乱的真气。 良久之后,纪非城“哇――”地一口,吐出一大口黑血,见妲烟紧张的神色,纪非城居然还笑得出来:“看来还是不行,以后还要靠你保护我了……”声音渐渐微弱,纪非城终于昏了过去。 妲烟给纪非城把了把脉,惊讶地发现纪非城体内的真气一瞬间荡然无存不说,真气溃散之前,还将纪非城的经脉统统伤了,这无异于被内力高强的高手一掌打在身上造成的内伤。 如果不是自己强迫纪非城学武,他也不会伤成这样…… 妲烟抱着昏迷不醒的纪非城,有生以来第一次痛哭失声。 纪非城受了这一次伤,足足养了两年才好彻底。经过这样一场风云,纪非城的梦想宣告破灭,两人都再不敢轻易尝试,纪非城学武一事只能作罢。 两年的时间,足够妲烟变得更强,也足够纪非城亲眼目睹妲烟外貌上没有任何变化,然后去相信妲烟真的不是凡人。于是,当纪非城伤好之后,妲烟再次提出要去找回家的路时,纪非城沉吟半晌,就决定和妲烟一起出谷去,顺便去帮妲烟寻找天之重门的所在。 临出谷的时候妲烟回头看了看隐在雾气中的小小竹屋,突然觉得舍不得离开这个和纪非城共同生活了两年的小天地。 纪非城看出了妲烟的留恋,握住妲烟的手,慢慢道:“你若真喜欢,我们以后还可以常常回来住。” 妲烟用力点头,随着纪非城一起离开了秦岭。 身后的山不断变小,他们谁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妲烟在乎的,是身边这个男人,他从山里捡到她,救了她,他给了她所有能给的呵护,她要的,只是陪着他。 两人进入江湖,就意味着貌似平静的江湖又要再起波澜。 纪非城的父母原本在江湖上的名声算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纪非城的父亲武功高强,母亲号称药圣,一手好医术出神入化起死回生。两人都是脾气古怪,随心随性的,见死不救、滥杀无辜的事可没少做,仇家着实不少,江湖人打不过他们,大多敢怒不敢言,隐忍着伺机而动。・ ------------ 第4章 江湖游 纪非城的父母死后,纪非城的体质特殊不能修习武术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半是出于仇恨,一半是觊觎着纪非城的家传宝剑,他二人刚一出秦岭,便不断有人来刺杀纪非城,从秦岭到江南,他们遇到的追杀不可谓不多。 那些人算准了纪非城不会武功,却没料到纪非城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妲烟。所幸妲烟武功还算高强,纪非城又是个机灵百变的,一路走来,都是有惊无险。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的妲烟,在江湖上有了自己的名号,唤作“倾城武后”;又因为两人总是在一起出没,做的除了躲避仇家就是行侠仗义,江湖上的好人们提到二人,无一不竖个大拇指,赞一声:“鬼马神医,倾城武后,江湖情侠,义薄云天”。 有人赞就有人恨,那些仇家们提到二人,说的又是另外一套:“鬼马神医,素手修罗;红衣罗刹,喋血夜叉。”这红衣罗刹,说的也是爱穿红衣的妲烟。 但纵然那些人恨得牙齿吱吱作响,也拿这二人没办法。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开春的时候,到达了素有人间天堂的苏杭之地。 苏杭终究是邻近海洋,气候早暖。杭州城外的雷峰塔,桃花夭夭,梨花皑皑,不同于任何地方的艳丽和婉约。 妲烟和纪非城初到杭州,便听无数路人吹嘘着这些娇柔的花朵开得是如何如何的壮观。这日天气正好,惠风和畅,也没有什么江湖人来找二人麻烦,妲烟念着有美景可看,纪非城却想着摘几支桃花来给妲烟做胭脂,两人就相约着去雷峰塔转转。 去雷峰塔,少不得要从断桥走过。他二人一边慢慢地走,纪非城就一边拿着妲烟买来的各种零食,一边给妲烟将这断桥西湖雷峰塔的由来。 断桥的故事,无外乎就是许仙和白素贞,从两人雨中相遇,到慢慢想爱,再到白素贞被镇压在雷峰塔下,纪非城娓娓道来,妲烟听得唏嘘不已。 到了雷峰塔下,那山脚的桃花果然开得正艳,绯色倾城。两人走在桃花树下,阵阵沁香袭人,气氛也变得温暖,平日里没个正形的纪非城也敛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神色,无端生出几分温柔的贵气来。 妲烟看着他有些恍惚,不留神,头顶一枝低矮的花枝便挂住了头发。 纪非城没有像往日那样对她冷嘲热讽,反而伸手将那株桃花折下来,斜斜插入妲烟的云鬓中,懒懒一笑,学着话本子里昏庸帝王的口吻说道:“好一株风流的桃花,竟敢当着我的面轻薄我的美人,不折了你,我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他的举动透着若有若无的暧昧,随意地一笑竟有万般风情,纪非城说的又是这样含糊不清的调笑,妲烟就有些不好意思,两团红晕悄然飞上腮边,双眸流转,含羞带俏,口里轻啐道:“谁是你的美人啊,无赖!” 纪非城凝望着她,微笑不答,只是弯腰飞快地在妲烟的唇上一啄,直起腰来反问:“你说呢?” 妲烟捂着发红的双颊一转头跑开了,身后的纪非城呵呵浅笑。 游遍了雷峰塔,时间还早,纪非城建议道:“从这里到钱塘,飞马过去也不过两柱香时间,这个点儿正是钱塘大潮的时候,我们赶去正好能见到天地间的一大奇景,你觉得怎样?” 妲烟自然没什么意见。 两人下了山,在山脚的集市上买了两匹马,便飞速前往钱塘江观潮。 钱塘江大潮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出了名,倒也是名不虚传的壮观。只见海天之间,潮水翻滚,巨大的波浪拍打着堤岸,发出滔天声响。 妲烟从上界下来,到居住在天外天、秦岭,后来游历天下,也没有见到过大海,此刻见到,自然是止不住的兴奋。 潮水涨到最高峰的时候,妲烟忍不住一只手吊住纪非城的手臂,另一只手指着海天一线处,踮着脚尖,笑道:“你看,那边的风景都看不见了,感觉天和海都连着,再也不分彼此了。” 纪非城笑道:“哪里是什么都看不见?你看那水上不是飘着个白色的东西吗?” “哪里?”妲烟果真凝目去看,看了半晌,突然叫道:“哎呀,那是有个人落水了!” 纪非城立马敛了笑,顺着妲烟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物体上下沉浮,白色忽隐忽现间,似乎是双手在不停的努力抓住什么。 妲烟很是着急,目光环视一圈,只见江边有棵杨柳树,当下抽出墨剑往树干上一劈,一拉一扯一扔,将杨柳扔进了江中,随即纵身而下,风里传来一句急促的话:“我下去救他上来,潮这样大,要不了两下就没影了。” 纪非城赶紧伸手去拉他,唤道:“妲烟,别去,太危险了,回来!”却哪里拉得住。 只见妲烟脚踏杨柳,随即几个蜻蜓点水落在那白衣人身边,顺手一提,拽住那人的后领,将那人拖出水面。因是多了一个人,妲烟腾回来时就不是那样轻松,好不容易才踩上江中漂浮不定的杨柳树。 妲烟踩到杨柳树上,一抬头看见纪非城担心的样子,便冲纪非城摇摇手,绽出安抚性的一笑。 纪非城见妲烟无事,正松了一口气,忽见一个当头大浪打来,正打在妲烟头顶上,浇了妲烟一身湿,手中拎着的人也被这股大力冲击,几乎脱手。妲烟匆忙间稳住身形,却还是半只脚踏进了江里。 纪非城只觉得一瞬间走了几个生死轮回,待妲烟飞回岸边,连忙一把将妲烟紧紧抱住,一颗心还如刚才一般在砰砰砰跳得厉害。半晌之后,才板着脸训斥:“你还要不要命了,刚才有多危险!” 妲烟嗫嚅:“情况紧急嘛……” 纪非城却打断了她,一句话冲口而出:“你要别人活,那你还要不要我活了?” 妲烟被这句话震到了,呆呆地看着纪非城,完全忘了反应,联想到今日在雷峰塔下的那个吻,再加上刚才那个紧张的拥抱,妲烟的心慢慢浮出了一种陌生的甜蜜。 纪非城说完之后,心头却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想到妲烟刚刚死里逃生的一幕,又觉得余怒未消,当即转过身不去搭理她,弯腰去看从救回来就一直被晾在一边的那个白衣人。 这是一个女孩子,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生得是眉目如画、清秀可人。此刻,她正抿着发白的唇昏睡着,冻得无意识的发抖。 纪非城隐隐觉得这幅面容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见了她这副可怜样儿,便有些不忍,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给她盖上,然后将她拦腰抱起放在马背上,然后纵身上马,一拍马屁股,绝尘而去。 妲烟一脸的不知所措,心里酸酸的就想哭,见他带着一个陌生人走了,不搭理自己,更是委屈的不行,但还是翻身上马,追着纪非城回了住所。 两人在杭州的住所位于一座深长的小巷子里,妲烟走进院里,就听见自己的小屋子里传来纪非城半是气恼半是无奈的声音:“你还要抱着我哭到什么时候啊?” 随即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抽抽搭搭的道:“嫣儿……嫣儿难过嘛!” 然后是纪非城的声音:“我这不是安慰你了吗?那你还哭什么?” 抱着?难过?安慰? 妲烟在窗外听着,气得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这个纪非城,刚刚才对自己示好,转眼又勾搭了别的女人,真是……真是……不知羞耻!” 妲烟越想越气愤,再也压不住心底里滔滔涌出的怒火,一脚踹了房门,仅有的一点理智逼自己用冷静的声音说:“你们在做什么?” 纪非城见了妲烟那双喷着火的眸子,愣了一下后笑了:“没什么,我和嫣儿妹妹随便聊聊,惹得她不高兴了,你来了正好,快帮我劝劝她不要哭了!” 妲烟心道:“叫嫣儿都叫得那样亲热了还说没什么,我也叫烟儿,你怎么从来没有这样叫过我?”于是假装没有听见,问道:“她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里?” 纪非城道:“嫣儿当时昏迷不醒,又是个女子,所以我就带她来了你的房里……” “那她现在醒了,你可以叫她走了吗?”妲烟扫一眼缩在一边楚楚可怜的燕儿,不知怎的,她那副样子在妲烟的眼睛里看起来很是虚假,十分惹人厌,妲烟的语气就越来越不好。 纪非城皱了皱眉,一把拽过妲烟的手臂,将妲烟拉出房门,轻轻道:“这不好吧……嫣儿姑娘是因为家破人亡报仇无望才投的江,我们都救她上来了,怎么好再撵人家回去?” “如果我不喜欢她,非要让她走呢?”妲烟咬牙道。 两人正说着,虚掩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后站着泪眼朦胧的嫣儿姑娘,一双水汪汪的无辜大眼睛弱弱地将妲烟望着,怯怯生生地有话要说。・ ------------ 第5章 居心坏 那姑娘道:“既然这位姐姐不喜欢嫣儿在这里,那嫣儿就不打扰了……纪大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我走了!”说着对着妲烟和纪非城微微一俯身,提起还未干的裙摆,跨出门来。 她这个样子,自然是很惹人心疼的,纪非城连忙拦住她,回头看了一眼妲烟,略带责备的道:“妲烟,别太过分了!”又扭头对嫣儿道:“嫣儿,你先住到我的屋里去,我另外找地方住!” “纪大哥……”嫣儿楚楚动人地抬眼看纪非城,一行清泪就落了下来。 妲烟气结,“哼”了一声,转身气冲冲的走出了院子,走得远了,还依稀听到嫣儿那讨厌的抽噎声和纪非城低低的安慰,直把妲烟的一腔温和杀戮得片甲不留。 纪非城望着妲烟怒气腾腾的背影发呆,半晌之后,才在脑中回味过来:“妲烟这样的行为,莫不是在吃自己和这姑娘的醋?” 这样想着,妲烟先前的无理取闹都变得合情合理,纪非城心头不由一阵欢喜,暗暗思量:“看妲烟的表现,似乎还不是情到深处的样子,不如我再加把火,将这小小的火种点燃起来!” 他即已动情,便要有十足的把握让那令他动情之人也爱上自己,这是纪非城的信条。 纪非城看着妲烟消失的方向,嘴角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来。 妲烟生纪非城的气归生气,终究还是心肠太软,气过一阵之后,便背着纪非城,静下心来听嫣儿讲述自己的身世。 原来这位嫣儿姑娘姓楚名嫣儿,是杭州有名的义侠楚绡默的独女儿。七年前楚绡默病死后,楚绡默的义弟,杭州第一商王翦收留了她。 王翦虽是儒商,为人却够义气。自从收留了楚嫣儿,待她便如待自己的女儿一般,既宠且疼地捧在手心里。 本来跟着王翦过的也是安生日子,怎料一个月前王翦突然遭到刺杀身亡,王翦的儿子王如申继承家业后,便逼着楚嫣儿做自己的妾室。楚嫣儿自然不肯,又斗不过王如申,走投无路之下,只好自尽保全清白。 说来也也是楚嫣儿命不该绝,那日纪非城和妲烟刚好飞马赶去看钱塘潮,遇了个正着。如果妲烟不是武功高强外加心地善良,纪非城不是鬼马神医拥有起死回生之能,这位娇滴滴的楚姑娘真的就下去见了自己的爹娘。 妲烟听完,见楚嫣儿又是泪如雨下,楚楚可怜,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计较她和纪非城的那点微末,拍了拍楚嫣儿的肩膀,温和道:“没事了,以后你住这里,如果那个王什么的敢找上门来,我便帮你打他个满地找牙,再也不敢动你的心思!” 楚嫣儿含着泪“扑哧”笑了,随后歪着脑袋看妲烟,疑惑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打得过王如申?他可是学过武功的!你莫不是骗我?” 妲烟环视了一下房间,捡起地上的木凳子,也不见她怎么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右手握住的凳脚便整整齐齐的断落下来。妲烟将那半截木头托在手里递给楚嫣儿,笑问:“你说我骗没骗你?” 楚嫣儿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眼睛里散发出黝黑黝黑深邃的光。 楚嫣儿就这样留了下来,与妲烟同住一屋。多年以后,妲烟一直在心里暗暗后悔这个决定。因为正是这个决定,害得纪非城丢了性命,而她也千年不得安宁。 妲烟和纪非城本来打算在杭州停留半个月就启程前往西蜀,不料中途多了个楚嫣儿,楚嫣儿又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娃娃,一下子就拖住了行程,又被迫在杭州多留了半个月。 这厢妲烟不搭理纪非城,那边纪非城却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落到了实处,完全忘了有妲烟生自己的气这回事,三天两头变着花样讨好妲烟。尤其是从楚嫣儿的口中得知妲烟喜欢吃糖炒栗子后,更是每天都坚持跑出去买回来热气腾腾的栗子,破好了皮送到妲烟面前来。 妲烟嘴上不说,但看着纪非城额头上的薄汗,心里的气却还是消了个无影无踪。 半个月后,正当妲烟和纪非城终于商定带着楚嫣儿一起走的时候,小小的院落里,迎来了一个缓带轻裘的年轻公子。 他长着好看的丹凤眼和挺挺的鼻梁骨,一笑之下,颜色艳丽无双。他的目光先飘过楚嫣儿,与其目光交汇后,又若无其事地掠过,对着纪非城和妲烟一抱拳,爽朗笑道:“在下冼望,那日在钱塘江边得见姑娘风采,心生敬仰,今日特来拜会,还望姑娘赏脸,与在下交个朋友!” 妲烟第一次见到一个男子长得这样妖魅,说出话的话却是温和而不失大度的,不由先红了脸,讷讷说不出话来。 纪非城却早已发现这人的不同寻常,侧脸观察楚嫣儿,只见楚嫣儿微红着脸,一双大眼睛中若有若无地闪着激动的光,心里先生出几分疑惑和不安来。瞟一眼妲烟,眼中的神色沉了沉,语气有些不善:“你既然是在江边见到我们的,那怎么那日不来拜见,却在今日来见呢?” 冼望似乎早料到纪非城会这样问,面上的笑容不变,依旧不紧不慢客客气气地道:“那日在下着急回府处理事情,因此来不及与二位拜会。只好派人去查了好些时日,才寻到二位的住址,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妲烟道:“公子实在是太客气了……” 冼望道:“在下想请姑娘去郊外同游一番,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啊?这……这……”妲烟没想到冼望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她悄悄瞅了一眼纪非城,纪非城的脸色不怎么好,妲烟心里想拒绝,却讷讷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既然姑娘不反对,那我们即可出发吧!”冼望面露笑容,一把拉过妲烟,就要往外走。 纪非城立即上前,一把将冼望的手拍开,拉过妲烟道:“公子请自重,她不想去,你何必强人所难?” 冼望看看纪非城,又看看妲烟,突然笑道:“好吧,既然这样,那在下告辞了。” 直到冼望的身影消失不见,妲烟和纪非城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这个冼望来去匆匆,拜访也毫无诚意,着实让人猜不透。 纪非城道:“这个人,太奇怪了,不会有什么目的吧?” 妲烟道:“不知道,长得这样妖魅,浑身都透着奇奇怪怪的气息……” “不管了,咱们赶紧走吧?”纪非城显得不耐烦,似乎不想多谈。 “不……不行了……非城,我想……我们还得多留几天……”妲烟的声音突然变得微弱,渐渐变低。 纪非城此时的眼光全部放在门口,也没注意到妲烟的异样,只是顺口问道:“为什么?” “……” 身后的妲烟没有回答,纪非城这才觉得不对,立马转身,只见妲烟滑倒在地,跟着妲烟的楚嫣儿早已经呆了。纪非城一惊,连忙扶起妲烟,伸手探妲烟的鼻息,只觉得气息微弱,跟死人无疑。 纪非城的脑中突然想起刚才冼望拉妲烟的那一把,心道:“坏了!”连忙挽起妲烟的袖子,果然见小臂处一个乌黑的掌印,原来妲烟是被冼望不知不觉间下了毒。那毒来得很是猛烈,不一会儿,妲烟的整只手臂就已经灰黑,并且还在不断扩散。 纪非城心道:“不好,这是追魂蚀骨!等毒气扩散到了胸口,妲烟就要一命呜呼了!”当下连忙嘱咐楚嫣儿烧点热水,又将妲烟抱起来,放到床上去,从怀里摸出金针,快速锁住妲烟的心脉。等楚嫣儿将热水烧好了,他把妲烟抱起来,放到装水的大浴桶里,随即将自己的包袱打开,找出几个五颜六色的瓶子,打开瓶盖将里面的粉末全倒进去。 那些粉末一接触到水,通通化了开来,融进水中,不多时,整个水面似乎都沸腾起来,开始冒着滚滚的热气,妲烟虽在昏迷中,却开始轻声呻吟,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可见难受之极。 “纪大哥,妲烟这是怎么了?”楚嫣儿一边擦着妲烟额头上的汗,一边试探着问。 “哼,是中了追魂蚀骨这种毒了!要不是我以防万一随身带着药,只怕还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妲烟死去呢!”纪非城冷冷笑了一声,接过楚嫣儿手里的毛巾,自己动手给妲烟擦汗。 “那妲烟姑娘什么时候才会醒?”楚嫣儿问道。 “嗯,解这毒比较麻烦,整个解毒的过程大概要十二个时辰吧!妲烟现在还能动,等再过几个时辰,药效开始发挥时,妲烟虽然能醒来,但是会有一段时间动不了,会很难受的。”纪非城目不转睛地盯着妲烟,随口说道。 “哦。”身后的楚嫣儿答了一声,慢慢退出去了。 往日起起落落都很迅捷的太阳,今日不知怎的变得很是缓慢,纪非城眼都不眨地盯着妲烟看,每次抬头去看院中树的倒影,才发现其实时间没过多久。・ ------------ 第6章 他必死 纪非城暗笑自己儿女情长,竟然也会被担忧迷惑,但却还是止不住地想这样看着。 夜晚终于来临的时候,纪非城终于清醒过来。妲烟的水有些冷了,纪非城怕妲烟醒来不敢走开,只好唤楚嫣儿去烧点热水来。 岂料喊了两声,外间的楚嫣儿全无回应,纪非城这才发觉不对,连忙打开房门去查看。房门一开,只见不大的院子中站了五六个人,最前面的人是白天出现过的冼望,而冼望的身边,赫然正是跟随了自己许多时日的楚嫣儿! 纪非城呆了一下,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你们是串通好的!” 楚嫣儿咬牙切齿,全然没了一贯在纪非城面前伪装的楚楚可怜:“纪非城,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要亲手杀了你,为我的爹娘报仇!” 纪非城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楚嫣儿的爹娘和自己有什么过节,反而是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刺伤了楚嫣儿,楚嫣儿声嘶力竭地大笑:“怎么,想不起来了?我来提醒你一下吧,七年前,我爹楚绡默中了西蜀药王的蛊毒,我去求你娘来救我爹一命,彼时,你娘看也不看我一眼,说‘死就死吧,关我什么事?’将我一个人丢在雪地里……我爹死后,我就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报这个仇!” 纪非城才恍然大悟。七年前,似乎的确是有一个小女孩跪在自己家门口,求娘去救他的爹的性命,那时候,好像娘的确是这么说的。“就算是这样,这一切关妲烟什么事呢?要报仇就向我来好了!谁准你伤了她的?” 楚嫣儿冷冷一笑,眉目间全身狠辣:“哼,父债子偿,只杀你一人怎么泄得了我的心头恨?我要你看着心爱的人惨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我要你痛不欲生!” 纪非城点点头,勉强维持住自己的意思冷静,转向冼望:“那么你呢?” “我?”冼望倾城一笑,妖艳而邪恶:“听说你们纪家的祖传宝剑很是了得,颇有来历,我很感兴趣,就和嫣儿一起来凑个热闹!” 纪非城没说什么,手探到腰间,摸到一个小包,只是一扬手,便洒出一片白烟,随即退回了屋内。身后是冼望捂着鼻子闷闷的咒骂:“该死!居然用上了迷迭这种药……喂,女人,贴我身上做什么?……喂,再贴我就不客气了哦……” 原来纪非城刚才出来得及,没来得及带上什么惯用的毒,刚才一摸之下,竟然摸到了前段时间研究出来,用来赚钱的供青楼嫖客们用的新玩意,便顾不得什么,统统洒了出来。冼望反应快首先捂住了口鼻,楚嫣儿却实打实地吸进了几大口。 迷迭药劲大,药效快,楚嫣儿很快意乱情迷,蹭过去抱住了冼望。冼望不是什么君子,美人投怀自然求之不得,想到纪非城二人暂时也跑不了,当下就在院子中,就地和楚嫣儿滚作了一团。 那二人在云中享乐,纪非城却心急如焚。迷迭只能绊住二人一段时间,要拖到妲烟醒来,药效散去,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此时妲烟不能离开这药桶,纪非城虽能逃跑却也不愿舍弃妲烟,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妲烟,盼多活一刻是一刻,多见一眼是一眼。 不知过了过久,纪非城眼睛开始酸痛之时,外面的****也终于停歇,纪非城心一紧,有个声音在心底恐慌地说:“怎么办,怎么办,我死不足惜,但妲烟还没醒来,定然逃不过被欺凌的命运……”他素来不信鬼神,此刻却不由自主地期盼上天能帮他一把。 许是老天真的听到了纪非城的求救,眼前妲烟的眼皮动了一下,随即妲烟“嗯”了一声,悠悠睁开了眼睛…… 纪非城大喜,平日里倔强强势的大男子,一时间泪流满面,他扑过去抱住妲烟,似松了一口气地哽咽:“妲烟,你醒了,太好了!” 妲烟第一次见到纪非城的眼泪,还是为自己而流,感动之外又觉得十分难受,直觉地就要抬手去拥抱纪非城,一动才发现自己手足酸软,根本用不上力,不禁诧异:“非城,我怎么动不了?” 纪非城抹了把泪,笑道:“没什么,解你中的这毒的后效,过一会儿就好了,我先抱你出来!”说着将妲烟打横抱起,放到床上,自己随即坐下来,两手握着妲烟的手,微笑着盯着妲烟看个不眨眼。 妲烟再是愚笨,也觉察到不对,扫了一眼屋子里,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楚嫣儿呢?” 纪非城正要说话,却听得“砰”地一声巨响,屋门四分五裂,冼望和楚嫣儿走了进来,冼望一脸得意非凡,楚嫣儿面色潮红,一双眼睛里恨意更深,几乎要将纪非城撕裂。 冼望笑着说:“纪非城,你以为你那一点媚药,真的拦得住我?听说妲烟姑娘不能动,啧啧啧,现在看妲烟姑娘这形态,真是一副任君品尝的诱人模样啊!” 楚嫣儿在一边阴森森地道:“冼望,你答应过我什么?你看上别的女人我不管,我只要杀了纪非城,你还不动手,难道要等到妲烟能动了,你我两人讨不了好去吗?” 妲烟始知楚嫣儿竟然一心要杀纪非城!回响平日里楚嫣儿的一举一动,妲烟只能惊呼,这个楚嫣儿真是隐藏得太好了! 冼望凑过去亲了亲楚嫣儿的脸颊,调笑道:“嫣儿说什么是什么,我这就动手!”话音未落,人已到了纪非城的身边。 纪非城慌忙一躲,险险躲过冼望的长剑,只见原先他站的地方,留下一个深深的剑痕,可见杀机之重。纪非城是没有武功,但不代表他真的毫无反抗之力,冼望畏惧纪非城的毒药,也不敢逼的太紧。两人在不大的屋子里跃上跃下,追逐拼杀,纪非城气喘吁吁,冼望却气定神闲。 “非城,快走,不要管我!”妲烟见纪非城情况危急,心下更是焦急,奈何动不了,只能出声催促纪非城。 纪非城咬牙道:“不行!”却一分心,手臂被冼望划了长长的一道伤口。妲烟一惊,再也不敢开口。 楚嫣儿见冼望不敢太过靠近纪非城,眼珠一转,瞟上了躺在床上的妲烟。妲烟见楚嫣儿的目光看过来,就知道不妙,睁大了眼睛警惕地盯着楚嫣儿。楚嫣儿冷冷一笑,缓缓靠近床边,从怀里掏出匕首,对准妲烟的胸口刺了下去。 “不!”纪非城一声大喊,顾不得躲避身后冼望的长剑,几步越过来一把推开楚嫣儿,迅速半撑着身子护住了妲烟。“扑哧”两声闷响,妲烟惊恐地看见,一大一小两柄兵刃透过了纪非城的胸口。 “不――”这一次,是妲烟撕心裂肺地哭喊。 纪非城的身形一顿,仍旧半撑着护着妲烟,见妲烟泪流不止,心里反而就平静了,他对妲烟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别怕,我在这里呢!唔――”说着又闷哼了一声,原来是楚嫣儿和冼望双双拔出了剑,又再一次刺向纪非城。 纪非城的唇角开始流出红艳艳地鲜血,脸色也变得如同白纸一样没有半丝生气,却仍旧固执地将妲烟护在身下。妲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纪非城被红了眼睛地楚嫣儿刺了一刀又一刀,鲜血不停地流下来,将她的红衣湿透。 纪非城对妲烟抱歉地笑笑,是妲烟熟悉的漫不经心:“妲烟,我真没用,保护不了你!” “楚嫣儿,我杀了你们!”妲烟终是红了眼睛,强力运起天罡正气,捏紧了双拳坐起来,将仍旧勉力维持着保护姿势的纪非城放到床上,一跃而起,在楚嫣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探到楚嫣儿的喉咙,咔嚓一声,生生拧断了她的脖子,又转过身来对着冼望。 妲烟此时的神态,真真是像一位喋血的修罗,红着一双眼睛,全身都是鲜血,冼望见妲烟跃起时,早已吃惊,现在更是惊得连连倒退了几步。妲烟一步步逼近,冼望一步步后退,待退到墙边时,终于退无可退,只能全力备战。 妲烟空手靠近冼望,脚尖一点,地上一块破碎的椅子脚飞起来,被妲烟握在手里。妲烟双眼血红,直直盯着冼望,毫不犹豫地一挥手,手中的椅子脚带着凌厉的劲风,飞向冼望。 冼望大惊失色,慌忙间提剑隔开飞来的椅子脚,只觉得一股巨力袭击了自己的手腕,手中的长剑几乎要握不住。慌忙之下,手一拂,拂出一股黄色的毒烟,妄图阻拦妲烟,自己夺门而逃。 妲烟的袖子一卷,那股毒烟竟然被她的内力凝成了一团,甩出窗外,妲烟面不改色,口中低喝:“想跑?”眼睛扫到脚边一块断木,一脚踢飞,直直插入了冼望的大腿,冼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妲烟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拾起冼望的长剑,看也不看,干净利落地扎进了他的心口。・ ------------ 第7章 那是缘 冼望倒在妲烟脚下,他张着一双惊恐地眼睛,喃喃道:“鬼,鬼!你不是人……” 妲烟不答,又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咙,吞没了他最后的话语。 做完了这一切,妲烟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通通被抽干,酸软得动一动都困难,几乎就要栽倒在地。妲烟撑着剑换了几口气,才奔回床边,小心翼翼地抱起纪非城。纪非城身上是十几个窟窿,正潺潺冒出鲜血,妲烟哭着用手去堵住那些伤口,血却透过指缝间流出来,温热的浸湿了妲烟的手掌,刺痛了妲烟的心。 妲烟终于大哭出声,一边哭一边喊:“非城,非城坚持住,我马上救你……” 纪非城微笑着摇摇头,手掌划过妲烟的脸,抚摸着妲烟的无关,声音温柔:“妲烟不哭,妲烟是坚强的好女孩,会好好活着的!” 妲烟抹了把泪,眼睛紧紧盯着纪非城的双眼,狠狠道:“不,我偏不,你要敢死,我就跟着你去,我不活了!” 纪非城闻言,笑容更深,声音却越来越弱:“你又说什么傻话啊……妲烟,我知道回家是你的心愿,但我一直自私地想留你在身边。不过我答应你,来生我一定帮你找天之重门,让你回家……” 妲烟连忙摇头:“不,我不回家了,我陪着你,哪里也不去!我带你回奉闲居,我们回奉闲居,永永远远都在一起,好不好?” 纪非城道:“回奉闲居?那也不错……妲烟,即使我现在死去,我也会再回到你身边的……我记得你说过,你的生命是无休止的……那么……下一个轮回的时候,我再来找你……你答应我……你会好好活着的……” 妲烟哭着点头:“我答应你,好好活着,等你下一个轮回的时候,如果你找不到我,那我去找你也是一样的!” 纪非城的声音终于低不可闻,妲烟只能凑过耳去倾听,只听见几个字:“烟儿,烟儿……”这是第一次,纪非城亲密地喊她烟儿,曾经妲烟为了楚嫣儿的“嫣儿”吃醋,而如今却真的听到了纪非城这样喊她,妲烟怎么也想不到是这样的生离死别! 纪非城的眼神已经涣散,妲烟抱紧了他渐渐软下去的身体,亲吻纪非城冰凉的唇,低声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非城,我……爱你……爱你……” 微朦的光洒在纪非城苍白的脸上时,妲烟看着那张依旧微笑的脸,缓缓搂紧了怀中人,许久后,她站起来,费力抱起纪非城,一步一步蹒跚地走出了院子,失魂落魄喃喃自语:“非城,我带你回奉闲居,我们现在就走!” 屋外的黑夜,也终于被黎明撕破了一角,宣告这个对妲烟来说,最痛彻心扉的一夜终于过去…… 将纪非城葬在奉闲居的竹林后,妲烟在奉闲居里停留了将近百年的时光,也是在这里,每日对着纪非城生活过的痕迹,妲烟过着迷迷糊糊地日子,日升日落,终于是与她无关了。 纪非城至死也没有说出“他爱她”这样的话,但妲烟知道,他定是不愿意自己的一个爱字,束缚住妲烟以后的岁月,因此,他选择不说,把这句话永远带入地底,随着他长眠……也正是因为这样,妲烟的心里,越是清楚,越是疼痛。 但是纪非城不知道,“我爱你”这句话说与不说,对妲烟来说并无区别,当纪非城不顾生死,也要用血肉之躯为她筑起生命的支时,当纪非城涣散着眼眸,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溘然长逝的时候,妲烟早已知晓,纪非城对她的爱,早已远远超出了她所明白的范围,而纪非城这个名字,早已深深烙进了妲烟的骨髓,永难磨灭…… 本以为日子还是这样日复一日地过,妲烟要做的只是在这里等待老去死去,然而有一天,当妲烟在纪非城的坟头睡着的时候,纪非城翩然入了妲烟的梦。梦里纪非城穿着往日里爱穿地细软麻衣,手指轻轻滑过妲烟的眉眼,似笑非笑地对妲烟说:“妲烟,你答应过我,要好好活着的!” 妲烟捂住嘴巴低声哭泣,哽咽道:“你也答应过我,要再出现陪我找回家的路!” 纪非城拍拍她的脑袋,安慰她:“妲烟乖乖的,自己先去找,如果找到了,那就回家去吧!“ 妲烟歪着脑袋,泪眼朦胧地问:“如果我找不到呢?” 纪非城笑了,笑容温和而迷人:“如果还是找不到,那就等我来陪你!”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妲烟看着他,一刻也不敢眨眼。 “嗯,我该回来的时候,就会回来了。” “那我还是在奉闲居等你,好不好?我们还是在这里见面,然后永生永世都在一起,好不好?”妲烟固执地追问,一双眼睛期盼地将纪非城望着。 纪非城不答,笑容却模糊了,随即越来越淡,终于消失在不知从何处涌上来的云雾里,不管妲烟怎么呼喊追逐,也唤不回他,反而将自己喊醒了。 妲烟在纪非城的坟前呆坐了三天,当第四天的晨曦初露的时候,妲烟站起身来,看着纪非城坟头上的青草,轻轻说:“非城,既然这是你希望的,那我就去做吧!”背上墨剑,妲烟出了奉闲居。 寻找天之重门,免不得要长途跋涉,更免不了要行走江湖。所幸妲烟的天罡正气还没有忘记,纪非城的父亲留下来的武功秘籍也还在,妲烟学完之后,并不担心自己的生存问题。入了凡世,妲烟渐渐爱上了酒这东西,慢慢地喝上了瘾,这一喝,就是千年的事。 千年的时光,人间界的王朝换了又换,妲烟认识的人轮回了又轮回,妲烟却没有再遇到过纪非城。千年的时光,足够妲烟长大,也足够抹平纪非城的死带来的伤痛,足够她将纪非城放进心底,渐渐放下。 不是没有人喜欢她,也不是没有男人对她好,几乎每个百年,妲烟总是遇到那么几个特别痴心的,傻傻等着她回头。只是妲烟的心似乎早已随着纪非城死去,再也跳动不起来…… 她依旧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纪非城就不必死命护着她,自然也不会丧命,当再有人说喜欢她的时候,妲烟想:“既然迟早要回上界,就不要再给人间带来烦恼!”然后笑笑走开。 千年的时光过去,妲烟依旧是独自一人,一人飘荡在这世间,从最初的心急如焚,渐渐被磨平期待,绝望后变得淡然。妲烟日复一日地寻找心里早已知晓无望的回家之路,抽空管个闲事,自娱自乐;她也不再执着地想找到纪非城的转世,她要做的,只是等待…… 她相信,当她再次遇到纪非城的时候,不管纪非城的外貌变成了什么样子,即使第一眼她认不出他来,那么再看一眼,她定不会再认错…… 果然,这一次,纪非城果然没有戏耍她,在她还未觉察的时候,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向她走来了…… 风石堡,飞熊殿,他高高在座,众星捧月,对着她笑里藏刀地道:“姑娘既然有胆闯我风石堡,怎的到了门前,又不进来给轻寒一睹芳容呢?莫非是姑娘嫌我这飞熊殿不够气派,迎不了你这尊菩萨?还是说,姑娘恼恨轻寒有失远迎,不肯轻易相见?” 她亦笑意盈盈地回道:“没错,你这小小的飞熊殿是入不了本姑娘的眼,不过妲烟既是有事上门,偏那不长眼的看门狗又不让我进来,说不得,只好硬闯了,还望少堡主不要见怪啊!” 她望向他的那一眼,就在那一瞬间让他觉得熟悉万分,多年来一直空荡荡的心被填满了,但他那时还不知道妲烟是什么来头,心里只有戒备,哪里还有空去细细体会心里的变化?当然,妲烟也不知道,这位天下第一堡的少堡主,这个叫做风轻寒的俊颜男子,就是她苦寻千年的人…… 直到在秦岭深处,奉闲居的窗户边,他着一身白色的细麻衣,散着头发,手握书卷转过身来,一身从容闲适,十足十是当年的纪非城,妲烟才恍然一惊,难怪风轻寒让他觉得熟悉。原来二人是如此的相似…… 于是,当她确定风轻寒就是纪非城的时候,千年的梦终于得圆,她在纪非城的坟头又哭又笑,尽情失态。她尽心医好风轻寒的病,教他武功,助他解决危机,把千年的柔情都统统倾给他,只为求一个,内心的安宁,续一段还没来得及给予纪非城的爱恋! 她从未要求多少,也不会去强求,只是,只是希望心中卑微的愿望不要再熄灭。 但愿这一次,她不会再害了他…… 但愿这一次,他能好好活着…… 如果危机来临,她定不能再让他为了自己陷入险境,即使这样做的代价,是放弃自己日益深陷的心,辜负他的一世情长…… 她再不能让旧事重演,为此,她愿意不惜一切,肝肠寸断!・ ------------ 第二卷 婉转浮生不成欢 ------------ 第1章 玄天现 牧放的羽扇挥舞护住面门要害,几个小巧的腾挪,闪身向后,避过了那把金针。 风轻寒却没有这样幸运,他武功初成,运用起来还不如牧放那样灵活贯通,长剑削挡,却终是反应不过来,避开了射向面门和胸口的那几根金针,刺向下盘的那些却不能完全避开,大腿一疼,一根金针射进了肉里。 那根金针射进后,除了最初的那一瞬间疼痛,便是麻麻痒痒地。风轻寒心道:“遭了,金针有毒!”当下不敢再运气,用手里的剑撑着身体,退出战场之外。牧放连忙奔过去,扶住风轻寒。 妲烟见玄天剑势陡转便心知不妙,要拦截却是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司长空和风轻寒受伤。妲烟瞥见风轻寒摇摇欲坠地样子,心里一痛,心知再拖延下去,九冥的增援必定会来,到时候要全身而退就是难上加难。 妲烟飞身过去,一剑架开玄天攻向司长空的剑,左手拽住司长空的胳膊,足下不停,向后退出几丈,和风轻寒等人会合,口中低喝:“走!”从怀里摸出几个黑色的圆球,飞快地在追上来的玄天身前一砸,转身架着司长空就走。牧放挟着风轻寒,也紧紧跟着妲烟而去…… 只见一阵青色的烟雾漫起,玄天收势不住,呼了两口,即可瘫软在地。原来那几个圆球弥漫出来的烟雾,有短暂的迷醉效果。 半晌之后,玄天从地上站起来,眼睛紧紧盯着去得远了的妲烟等人,也不追去,嘴角反而深深勾起:“妲烟,你还会再回来的……” 妲烟带着司长空等人,一路飞奔逃回连云舵,见九冥的人没有追来,才算松了口气。风轻寒早已抵抗不住,昏迷过去,由牧放和另一个连云舵的下属架着,抬进了连云舵。司长空的伤口合了又裂开,流血不止,脸色惨白,众人一进连云舵,也昏了过去。 牧放指挥着连云舵的帮众将受伤的人带去安置好,又着人去水云庄请端木砚过来。妲烟连气都没来得及喘匀,便忙着去看风轻寒的情况。 小心划开风轻寒腿上的肉,取出毒针,那针头已经变成了昏黑,风轻寒的腿上肿起一大块青紫,一根浓黑的线,从伤口处蔓延出来,慢慢爬上腰腹,看那趋势,是向着心脉而去。 妲烟闻闻那针,又仔细检查了风轻寒的伤势,半晌面色凝重的抬起头来,将那针仔细收到怀里,摸出一颗药丸塞进风轻寒的嘴里。 牧放在一边急忙问:“怎样?轻寒是中了什么毒?” “七色斋!是用七七四十九种毒药混合而成的,要解这毒,就要知道是用了哪些毒药才行;而且就算知道了,如果解毒的顺序不对,也只能看着轻寒丧命。最是难解!”妲烟揉揉眉头:“我手里原来有解百毒的玄黄丹,不过给轻寒祛毒的那次,就用掉了,所以现在我也没有办法……” “那难道要我们看着轻寒去死?”牧放急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我想想……我想想……” “水云庄里不是还有半块苻须吗?苻须不是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吗?用苻须行不行?”牧放的双眼亮起来。 妲烟摇摇头:“苻须就算是天地良药,也有办不了的事,它解不了这毒的。” “那到底怎么办?要不然,我再潜入九冥去找解药……” 妲烟看看面色发黑的风轻寒,他无知无觉地躺着,眉蹙得很紧,似乎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妲烟心里一痛,瞬间立下决心,不管如何,都必须要为他找到解药! 自己已经拖累了他一世,她早已在心里发过誓,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要护他周全!即使……要自己万劫不复! 妲烟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风轻寒,淡淡问道:“司长空的情况怎么样?” 牧放道:“端木砚已经过来看过了,止住了血,不过失血过多,现在还在昏睡着,端木砚在照看着。” 妲烟点点头,留下一句话就要转身出去:“帮我照看好司长空,轻寒交给你了,我去去就回!” 牧放急忙拦住她:“你想一个人去闯九冥?不行,太危险了,要是轻寒在这里,他一定不会放心,也不会准许的!” 妲烟头也不回道:“我没有选择,让我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没有,我做不到!机会虽然渺茫,但不是没有,我会小心的!”话音未落,人已在十丈开外。 “妲烟!妲烟!”牧放追出去,却终究赶不上妲烟的步伐,只好大声嘱咐:“小心那个紫衣服的男人!”可是妲烟已经去得远了,似乎没有听到。 牧放看着妲烟远去的背影,再看看无知无觉地风轻寒,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轻寒,她真的很在乎你,希望你,不要太过在意某些东西……” 妲烟一口气奔到青江别馆,只见别馆的大门大敞开,一眼可以看见别馆里的情形:玄天一身妖艳的紫袍,高高侧躺在殿中长长的木榻上,正若无其事地把玩着一把扇子,一边漫步惊喜地饮酒;殿内空荡荡地,安静得很是诡异,似乎危机四伏…… 一想到风轻寒躺在那里垂死挣扎,玄天却在这里悠闲的饮酒作乐,妲烟心里就窜出一股无名的火来。妲烟也懒得废话,墨剑直接指向他,恨声道:“玄天,交出解药!” 玄天不甚在意地笑笑,眼角风情万种:“妲烟,你比我想象的来得要快一些呢!怎么,你那心尖上的人这么不济事,已经支持不住了?” 妲烟铁青着脸一字一顿道:“解,药!” 玄天呵呵一笑,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对了,想起来了,那位天下第一堡的少堡主,据说原本没有武功,现在也只是个半吊子……难怪抵抗不了七色斋啊!” 妲烟不答,见玄天没有交出解药的觉悟,也不废话,直接提剑攻了上去。妲烟来势迅捷,玄天没料到妲烟说打就打,一个翻滚,从小踏上跃起,手中的折扇慌忙间一档,架上妲烟的墨剑。妲烟手腕一抖,剑锋翻转一挑,玄天只好弃扇保手,手往后缩,手里的扇子落了下去。 妲烟左手接住扇子,余光只觉得眼熟,似乎的牧放的兵器,便将扇子往腰间一别,右手毫不迟疑地继续出击。 玄天却漫不经意地微笑,也不接招,只灵活地闪躲,不让妲烟接触到自己。妲烟心知玄天是在拖时间,要将风轻寒拖到最后一口气,当下出招更快。哪知妲烟出招快,玄天躲闪也更快,斗了半天,妲烟越来越急躁,玄天却气定神闲。 妲烟眼珠一转,手摸到怀里的那根针,计上心来。当下墨剑一边继续进攻,左手却将那针握在手上,趁着玄天一个闪身的便当,将金针弹进了玄天的腰间。 玄天只觉得腰上一阵酸麻,这种感觉分外熟悉,正是七色斋的药性。玄天那身悠然终于被撕破,气急败坏地拔出那针,一个弹指射进了大柱。 妲烟冷笑:“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至其身,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却不给玄天缓和的机会,继续提剑杀向玄天。玄天无奈,只好继续躲闪。 “你再运气吧,越是运气,毒发得越快,死的也越快!堂堂九冥的大祭司,竟然死在自己的毒药下,传出去也是武林一大奇闻,你那不露面的教主,也要感叹自己找了个好属下!”妲烟一边刺激玄天,一边逼着玄天提气躲闪。 几个回合后,玄天的脚步开始显得滞后,接着就开始凌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玄天就跪坐在地上,慌忙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从瓷瓶里导出一颗褐色、一颗白色的药丸来。妲烟抢上去,夺过瓷瓶,问道:“怎么用?” 玄天不甘心地回道:“白色碾碎了外敷,褐色内服!” 妲烟心头一喜,将药瓶放进怀里,站起身来,看也不看玄天就要举步往外走。玄天快速服下手里的药丸,支撑着站起身来,看着妲烟的背影,嘴角挂上一抹阴狠的笑意。他暗暗运气,提起十分的内力凝聚在掌上,悄无声息地靠近妲烟,一掌狠狠拍在妲烟的背上。 妲烟全身心都放在怀里的解药上,哪里想到刚才还要死要活的玄天,顷刻间就有了反击的能力,一个不留神,体内的天罡正气还没来得及运气,那一掌便没有躲开,实打实地受了。顷刻间妲烟只觉得背上火辣辣地疼,似乎更是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四肢百骸般胀痛,一口鲜血喷出来,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飞出去。 “妲烟!”一个惊惧的声音大声嘶吼,随即妲烟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妲烟勉强睁开眼睛,眼前的人脸熟悉起来,往日的不正经全部化作了云烟,他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眸子是不可掩饰的心疼和恐惧。妲烟心里一动,嘴角不由自主地牵扯出一抹笑颜:“长空,你醒了啊!”・ ------------ 第2章 不值得 司长空却没有笑的心思,妲烟的脸色苍白如死,嘴角还挂着鲜血,似乎伤的不轻。抱着妲烟发软的身体,司长空眉头蹙得紧紧地,他几乎是低吼着出声:“妲烟,为了一个爱不起的男人,值得吗?” 爱……不起吗? 原来不是不爱,是爱不起……因为爱不起,所以不敢面对…… 妲烟笑笑,手轻轻地拉了拉司长空的袖子,喘着气道:“长空,快,带我回去!” 司长空叹口气,将妲烟打横抱起,也不管裂开了的伤口,飞奔而去。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青江别馆后,玄天从地上爬起来,慢慢笑开了:“妲烟,教主和你的玩的游戏,才刚刚开场呢!但愿你……准备好了!” 妲烟靠在司长空的肩头,只觉得五脏六腑间如火烧一般灼痛,似乎要将她的身体烧成灰烬。上次为救风轻寒受的那点小伤,都将妲烟痛得死去活来,这一次这样可怕的一掌,妲烟居然还能撑着,直到见到端木砚,将解药交给他,嘱咐他外敷内服,才彻彻底底地晕了过去。 司长空将妲烟放在床上,却不敢移动她一分一毫。妲烟的脸色灰白,安安静静地睡着,看上去就像死了一般。司长空握着她的手,低声喃喃:“妲烟,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一定将你带走。如果再留你在他身边,你只会为他受伤,我不能,也不想继续看着了!” “你要带走她?休想!” 风轻寒刚刚解毒清醒过来,听说妲烟受伤,立即挣扎着下床来看妲烟,才走到门口,便听见司长空的话,当即毫不犹豫地出声回道。 司长空冷冷一笑:“这可由不得你少堡主了!我司长空要带走她,就凭你连云舵,还拦不住我!” 两个男人的气场一瞬间变得锐利,二人如同两头斗兽,死死盯着对方,谁也不愿让步。谁能让步呢?如果后退就意味着永远错失妲烟的话…… “嗯,轻寒……”正当两人剑拔弩张时,本来昏睡着的妲烟却低低出声。 两人一愣,都双双回过头去看妲烟,喜道:“妲烟,你醒了!”风轻寒立即奔过来,低下头去看妲烟。 妲烟的脸色依旧是惨白,额头开始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人还没醒,似乎痛苦至极。 她这一声轻唤,生生打消了司长空和风轻寒的一腔斗志。两人都守在妲烟床前,司长空见他风轻寒没有退步的意思,冷冷哼了一声:“我去找端木砚来!”就转身出去了。 司长空一退开,风轻寒便立即握着妲烟的手,一边用袖子给妲烟擦汗,一边运起自己体内还不算雄厚的天罡正气,学着妲烟曾经为他渡气的样子,将天罡正气抽出一丝来,缓缓运到妲烟的体内。 二人的武功既是同源,风轻寒的内力输入妲烟体内,自然很容易被妲烟吸收。那丝真气一送到妲烟的身体里,妲烟的天罡正气就被带动,开始随着风轻寒的真气在妲烟体内游走,运转一个周天。在端木砚过来的片刻工夫,妲烟的呼吸就平缓了很多。 风轻寒喜形于色,暗想着等自己体力在恢复一点,就再为妲烟输点真气。 端木砚和牧放一起过来,端木砚看了妲烟的情形,搭了脉,不禁皱眉:“妲烟受了不轻的内伤啊,伤到心脉了!” 司长空沉吟道:“她被玄天一掌拍在背上,当场吐了血,按照玄天的武功,拍碎内脏都有可能,妲烟武功再好,也要去半条命……” 端木砚道:“这是内伤,苻须刚好用得着,我回水云庄一趟,取药来给妲烟治病!” “我陪你一起去!”牧放道:“九冥既然知道妲烟受伤,只怕会千方百计阻止我们只好她,还是小心为妙!” 端木砚点点头,两人便立即前往水云庄去了。临走前,端木砚看了看一直在旁边愣神地司长空,拍拍他的肩膀道:“大当家,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也跟我一起去水云庄,我给你处理一下,要不然妲烟还没好,你就倒下了!” 司长空正要拒绝,转念一想,妲烟的命系在苻须上,万不能有什么闪失,自己跟着去,始终要安心些。当即点点头,答应随着端木砚回去了。 端木砚又看着风轻寒道:“少堡主也是,你刚服下解药,还是不要太过思虑,多休息才是!”俗话说医者父母心,但也不假。端木砚的水云庄毁在风轻寒手上,端木砚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和风轻寒说话嘱咐,可见修养的确是上上之品。 风轻寒面色复杂地看着妲烟,没答话,心头却是千回百转:“妲烟,你此番这样安静地躺在床上,都是为了我……可是你既然不爱我,那我风轻寒何德何能,受你这样照看?你的心思,真的是让我捉摸不透!” 你梦中唤我的名字,说不是因为记挂着我,让我如何相信?难道,你有不得以的苦衷? 这样一想,风轻寒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心头也瞬间开朗:“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说不定妲烟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不得不将自己的心思隐瞒起来!我一定要将妲烟救好,我要亲耳听见妲烟的心意!” 风轻寒再也不管身体的疲倦感,强行运起已经快要枯竭的天罡正气,继续缓缓注入妲烟的体内。一刻钟后,风轻寒满头大汗地收了手。这一番动作下来,风轻寒口渴难耐,便站起身来,打算倒杯水喝。 刚一站起,风轻寒就觉得双膝发软,支持不住自己的身体,直直摔在了床前,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虚软万分。 风轻寒自嘲道:“风轻寒,你真没用!她为你闯黑鬼门关时,你昏迷不醒,让司长空救了她;她伤重难受,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你又什么都帮不上!” 嘲笑归嘲笑,风轻寒在地上做了半晌,缓过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全喝喝干了,又倒了一杯水回到床前来,将妲烟半扶起来喂了半杯,又开始给妲烟运功疗伤。 这样几次,当风轻寒虚脱地趴倒在床头时,风轻寒才惊喜地发现,妲烟体内的天罡正气,居然能够自行运转了! 风轻寒松了一口气,心知妲烟的内力开始运转,那身伤应该不久就会痊愈了。心落到肚子里,风轻寒一直苦苦压抑的困倦感便涌了上来,风轻寒趴在妲烟的床头,一觉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风轻寒被连云舵的教众摇醒,那人低声禀报:“少堡主,出事了!” 风轻寒看了看妲烟睡得正沉,摆了摆手,压低声音回道:“出去说!” 两人到了门外,那人迫不及待地禀报道:“少堡主,刚才有个人来了连云舵,指明要见你,似乎……来者不善呐!” “这种事,让牧放处理不就行了吗?”风轻寒皱眉。 那人为难道:“可是……牧放护法跟着端木庄主去水云庄,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什么?牧放和司长空都没有回来?”风轻寒大吃一惊。牧放一向稳重识大局,不可能在这紧要关头还这样疏忽,唯一的解释就是……出事了!从青江别馆回来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自己竟然忘记询问牧放那夜都发生了什么,简直是天大的疏忽! 那人点点头:“所以,属下觉得,这人来的时机是在是太凑巧了,可能有问题!” “难道是九冥?”风轻寒的脑子里一瞬间警醒,立即吩咐下去:“你做得很好!现在分舵里的好手还有多少人在分舵?” “有八十多个吧!” “嗯,那就好办多了,你去调集二十个靠得住的兄弟来,给我好好守着这屋子,决不能让妲烟姑娘有半点损伤;再派五个善于侦查的人,去看看水云庄那边出了什么事!其他人跟着我,去前厅会会那人……” 那人立即下去办了。不一会儿,便带着几十个好手过来了,风轻寒亲自挑了二十个人守在妲烟的屋子四周,又交待了一次,才带着部分人转身去了前厅。 风轻寒一进来,就和大厅那人来了个面对面的眼神交汇。那人长着一双天蓝色的眼眸,一眼看去清澈见底,粉嘟嘟的嘴唇轻轻勾起,看得人的心都痒痒的恨不得咬一口,却是个美艳的西域女子。 这个女子的身后,站着九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或是妖魅,或是阳刚,无一例外都是长得很是漂亮俊朗的美男子。其中站在朴真身后的那位男子,穿着合身的素袍,一张脸生得倾城绝世,比朴真还要美上三分,也许是他的眼神过于锋利,即使长得这样美,也不会有人把他当成女子,他看上去很清新干净的人,让人无端生出纯净爽朗的好感。 风轻寒打量着朴真,她也在审视着风轻寒,一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风轻寒不知她的来历,只好抱拳问礼:“在下风轻寒,恕在下眼拙,不知姑娘姓名……敢问姑娘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 第3章 神秘人 那女子捂着嘴呵呵轻笑,笑声是不符合那副甜美外表的勾魂:“呵呵,风轻寒……好名字啊!至于我的名字嘛,天山雪,幽冥海,你可听过?” 天山雪?幽冥海?这是什么名字? 风轻寒皱着眉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那女子见风轻寒一脸茫然,笑道:“多年不在江湖走动,江湖都忘记我了。我是天山雪海,朴真。” 天山雪海,是一百多年前江湖上很出名的一个教派,这个教派每次出现都会给江湖带来惊喜。喜就喜在,这个教派领导者对于外貌很是挑剔,所以教中的男男女女,无一例外都是出色的美人,无疑给江湖带来美的享受;惊得是,这些美人不轻易出现,但每一次出现都会引起江湖上的一场恐慌。 天山雪海的人传说美如天仙,又最是脾气多变,教众每次出现,不是某一个帮派一夜之间消失了,就是江湖上少了很多的美男子和漂亮姑娘,倒是实在在不好说她们是好是坏。不过天山雪海一向神秘,帮中事情不为人知。 因此,风轻寒想也想不到,天山雪海的教主,居然是个女子! 看她的样子和语气,似乎和玄天一样,是个百来岁的人了。也就是说,眼前这人,很有可能和玄天一样都是九冥的人,都修习了天罡正气的武功心法。 风轻寒呆住了:“从玄天到朴真,这些百年不出的老江湖,怎么一时间都出来了?” 风轻寒心里闪过千万个念头,嘴上却很是灵活的回道:“原来是朴真教主,久仰了!不知道教主今日到我连云舵来,是有什么事吗?” 朴真抿嘴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本教主听说少堡主风华无双,人称风行郎君,因此我仰慕少堡主已久,想请少堡主到我天山雪海小住几日。” 风轻寒心里咯噔一下,明了:“这个朴真,是想把我藏进她的天山雪海,成为众多美丽躯壳的一个收藏啊!”瞟一眼那几位漂亮的男人,想想自己也要站在里面,风轻寒就一阵作呕,当即微微一笑,婉言道:“在下堡里事务繁多,日后有机会一定到天上雪海拜会前辈!今日已晚,恕风轻寒无礼,教主请回吧!” 朴真也不生气,反而淡淡一笑,风情万种:“哎呦,少堡主这话,朴真可不爱听呢!本来朴真今天到这里来,是受了某个坏蛋委托不情不愿的,不过一见到你,我就觉得,不请到少堡主,朴真就白来了!”受人所托?风轻寒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九冥玄天了。风轻寒当即冷冷道:“你是玄天派来的?” 朴真呵呵一笑,脸上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哎哟,不小心说错话了,这下让堡主记恨玄天了,真是对不住‘朋友’啊!”说话间翻脸比翻书快,话也无端变得生硬:“不管怎么说,今天可由不得你去还是不去了!” “前辈堂堂一教之主,怎么会看得上轻寒这样其貌不扬的无名小辈?还联合九冥祭司与小辈计较?前辈说笑了!”风轻寒耐着性子道。 哪知朴真想也不想道:“不会啊,各取所需而已……玄天想要的是你那位红颜,而我呢,本来无意的,既然看上了,就非要到手不可!” 风轻寒一听这话,想到此时妲烟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眼前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又在三番四次挑战自己的忍耐极限,况且不说她和玄天那个该死的人妖还有联系,就光她打着妲烟的主意这点,听着她的口气,似乎已经奔着妲烟去了,“腾”地一下,风轻寒的火气就上来了。 “哼,这里是我风石堡的地盘,要想怎样还由不得你!” “呵呵,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结果怎样?” 朴真话音刚落,她身后一直安安静静默默无闻站着的那九个漂亮男人就很默契的分开,除了那位一场好看的男人外,其他人分作两排,统统将大厅里的去路截断了。 牧放和司长空随着端木砚返回水云庄,端木砚片刻也不敢耽搁,一边让庄里的其他驻守大夫给司长空包扎,一边直奔密室去取珍藏的苻须。那苻须剩下的不多,装在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里,看得出来端木砚对这东西的珍视。 端木砚回来的时候,司长空的伤口也处理得差不多了。端木砚将盒子收好,便道:“走吧,我们赶紧回去给妲烟用药!” 司长空想起妲烟一开始就不想将端木砚卷进来,便趁着端木砚一个不备,直接一个手刀劈晕了端木砚,将他扶进房间躺好,从端木砚的怀里摸出苻须递给牧放。 牧放不接,反而皱着眉头问:“你干什么?” “事情太复杂,越少人卷进来越好!”司长空沉吟道:“前途凶险,九冥定会派人再来对付我们,还是将他留下吧!你武功比我好,这个苻须放你那里妥当些!” 牧放只好接过苻须,放到怀里妥善保管。 司长空又道:“出了水云庄的大门,你我二人就立即分开走,然后按不同的路线返回水云庄汇合。” 牧放点点头算是同意,于是两个焦急的男人又脚不停歇地往回走。 谁料刚出水云庄,三人就被一群白衣人团团围住,带头的那人身姿纤细,用面纱蒙着脸,冷冷道:“玄天大人想请三位做客青江别馆,三位请吧!” 她的声音清越,在夜里带着别有的飒爽。牧放一听这声音,脑中立即就现出了一个人来,这人一出现,牧放想起了那日在行云馆的事。 那日,牧放出了连云舵,想了一想,觉得以大约的武功都不能探出那位隐藏的高手的底,自己的武功不如妲烟,暗访定然行不通。当即决定直接前往行云馆,明察暗访之下,应该能找到蛛丝马迹。 牧放进了行云馆,老鸨殷勤地迎了上来,将牧放引进行云馆里最好的雅间坐下,又把楚细细和水仪叫来,让她们伺候牧放。 牧放心道:“妲烟说过,这虞妈妈和楚细细都有问题,只怕在我面前掩饰着,我也不一定能看出来,不如从水仪这里下手!”随即温吞笑道:“虞妈妈盛情难却,牧放也不好推脱。听说水仪姑娘擅长舞蹈,那就请水仪姑娘留下为牧放舞一曲助助兴吧!” 楚细细和虞妈妈互相交换了一下颜色,虞妈妈一脸尴尬地道:“哎呦,真是不巧啊,水仪最近刚好不方便舞蹈,护法也知道,女人嘛,那几天总是难免的!” 楚细细也道:“让细细给护法弹个小曲儿解解闷吧!” 水仪神色一怔,随即娇媚一笑掩饰过去,淡淡道:“没关系,妈妈,既然是护法大人钦点,水仪怎么着也不敢推辞的!” 牧放眼珠一转,哈哈朗笑:“虞妈妈,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水仪姑娘就算不跳舞,和牧放聊聊天也是不错的,水仪姑娘都没什么意见,虞妈妈就不要操心那么多了!” 楚细细和虞妈妈只好退了下去。 牧放和水仪一边聊着杂无边际的话,一边用心留意着外间的动静。楚细细退下之后,又重新返回,牧放听着脚步声,心里暗笑:“就你这样的,还学人家偷听!”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楚细细听了一会儿,他二人始终没说什么其他的,牧放也没有问起行云馆的事,楚细细放了心,似乎是离开了。 她一走,牧放话题一转,注意力都集中到眼前美艳的女子身上来:“水仪姑娘,你来行云馆多久了?” “嗯,我来了两年了!”水仪一愣:“护法怎么想起问这个?” 牧放笑笑:“哦,那姑娘知道这行云馆里平常出没的都有些什么人吗?” 水仪道:“无外乎就是些王公贵族吧!偶尔也有些江湖人来,不过不多……护法怎么会问这个?” “没什么,随便问问!” 牧放又再问了一些问题,了解了一些情况后,话题才转向今天的重点:“水仪姑娘,今天行云馆里可来了什么特别的客人?” “特别的?”水仪歪着头想了一忽儿,恍然道:“哦,要说特别的话,中午来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公子,看也不看就直接进了行云馆,似乎和虞妈妈还有楚细细挺熟的!” 牧放又追问了一些关于那人的事,水仪却说不明白,只能描述一些那人的样貌。牧放还要再问,房门却突然打开,一袭紫色的身影立在门口,悠然笑道:“你要问什么,不如问我吧!” 牧放惊讶得站起来,只见那人衣衫微动,人也在面前,对着牧放一拂衣袖,牧放恍惚闻见一阵幽香,晃眼看见身边的水仪已经倒了下去,心知是**,却还是慢了一拍,只能感叹着那人诡异的身法,倒了下去。 恍惚间看见门口楚细细的身影一闪而过,有个女子冷冷道:“玄天大人,这个人怎么处置?” 紫衣服的人道:“带回青江别馆吧!” …… 此刻,再见到这个纤细的身影,一想到这个人就是隐藏在身边的奸细,是害得风轻寒中毒妲烟受伤的帮凶,牧放就止不住愤怒,大声喝道:“楚细细!你还想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你不嫌恶心,我还嫌倒胃口呢!”・ ------------ 第4章 大混乱 那人摘下面纱,果然就是楚细细。她冷冷道:“刚好,潜伏在行云馆挖你们的底,每天应付那些恶心的男人我也烦了,早就不想装下去了!既然话已经挑明了,牧放,跟我走吧?劝你不要做无谓地反抗!” 牧放却不答话,和司长空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个人直接冲了出去。楚细细带来的人都不是庸才,牧放和司长空二人势单力薄,很快不敌,二人身上都多了一些伤。 司长空心道:“难道今天真要葬身在这里?”手却挥剑更加迅捷。一剑劈掉一个人的一条手臂,司长空抹了一把冷汗:“不行,我还没有娶到妲烟,绝对不能这样死去!”手抽空摸到怀里的一个圆筒,拿出来一拉,就见一束蓝光冲天而去,在天空中绽放出完美的烟霞。这是烟波筑的求救信号。 不多时,就见黑夜中数十条身影迅速向这个方向奔来。这些人见了司长空,二话不说,直接加入了战团。司长空和牧放早已苦苦支撑,两人身上都挂了彩,尤其是牧放,因为是楚细细此次行动的对象,武功又高,受到的攻击尤其多,伤得也最重。 烟波筑的杀手一加入,场面立即就混乱起来,牧放猜想这些人是司长空叫来的凤岭寨的帮手,司长空应该不会有问题了,立即趁机脱身;司长空也在十几个杀手的护卫下,顺利从战团中脱离,留下数十人缠住了楚细细等人,直奔连云舵而去。 到了连云舵,正见到朴真一行人端坐在大厅里等着风轻寒,那气势分明是挑衅的。司长空不敢轻敌,当即绕过大门,从侧门跃进了妲烟的院子。 一进去,就看见数十个白衣人和风轻寒留下的二十个连云舵帮众正打得热火朝天,那些连云舵的帮众不敌,已然支撑不住。司长空跃上妲烟的屋子,暗道:“来得刚刚好。再晚一步,妲烟可就要去向不明了!” 司长空当即一挥手交代下去,分出几个人下去帮连云舵,自己却直接接了屋瓦,落在妲烟的房间里,将妲烟一卷,抱在怀里,带出了连云舵。 后院里的情形不容乐观,前厅里也是气氛紧张。 情势发展成这样,和谈已是不能,风轻寒也不多说,直接动上了手。一时间前厅里刀光剑影,两帮人打得难分难解。连云舵守在厅外的人听见打斗声,也纷纷冲进来。情势很是混乱。 疯了,真是疯了,像他这样冷静的人,居然也变得心浮气躁!风轻寒才动手,就知道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对方武功之高,自己远远不敌。他向来是懂得权衡利弊,现下自己身上有伤,又是处于下风,怎么还会将自己放在险境里?当即一边打斗,一边观察着形式寻找退路。 只是风轻寒想退,那八位好手却不让他退,将前厅的退路封得死死的。连云舵的帮众护着风轻寒,一时间进退不得,只得应战。 风轻寒发现,场中其他人都是在打得热火朝天,只朴真和那位美男子完全没有动手的样子,看来那人在天山雪海地位非凡。那位男子站在朴真身后,要伤他却很是艰难,风轻寒心念急转,眼见着属下就要支持不住,不由焦急。 正在这当口,风轻寒只听见屋外一声熟悉的低沉低喊:“撤!”随即“噼噼啪啪”几声响动,屋子里弥漫出一股烟雾,风轻寒得了这个空挡,手一挥,带着连云舵的帮众夺门而出,一出那个屋子,风轻寒随即命令道:“立马离开这里,荥阳舵汇合!慕容跟我走!”自己当先反身跃进了后院妲烟的住处。 原来前来的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慕容客!慕容客点点头,跟着风轻寒跃进了后院,连云舵的帮众想也没想,当即遵从风轻寒的命令,四面八方散去。 朴真等人拨开烟雾冲出来时,风轻寒等人已经消失在黑夜里,天山雪海的人武功虽高,却不如连云舵的熟悉地形,要追又来不及。 那俊美的男子慢悠悠上前平静地道:“教主,要追吗?” 朴真慵懒一笑:“追?干嘛要追?我答应玄天那老不死的,他在后院行动,我来连云舵前厅搅局,可没答应一定要捉到风轻寒。更何况,那人已经来了,我不想和他撕破脸,也不敢冲突他的计划,就当卖一个人情给他好了!” “是!”那人点头:“楚曜知道了!” 朴真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这是第一次出来办事,想法还太过天真,慢慢来就好了!” 她的手落在楚曜肩上,楚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随即很快掩饰过去,面无表情地跟着朴真离开了连云舵。 风轻寒和慕容客进了妲烟的院子,只见满地的尸体,竟然大部分是连云舵的,除了连云舵,还有一些白衣人和黑衣人的尸体。风轻寒却没有心情管这些,飞一般地冲进妲烟的房间,却见屋内东西杂乱破碎,似乎经历了一场打斗,妲烟早已不知去向。 她不见了! 妲烟不见了! 风轻寒一时间只觉得心乱如麻,刚才在前厅的担心全都变作了现实,风轻寒喃喃道:“她受伤了,还没有醒来,要是落在九冥手里……”想到这里,再也不敢想下去。 风轻寒逼着自己镇定,翻看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白衣的是九冥玄天的手下,风轻寒在闯青江别馆的时候见过;黑衣的又是谁呢?风轻寒皱着眉头,开始回想到底有哪个组织是以黑色服饰为主的。 半晌之后,七派聚盟太白那一天,烟波筑的那身打扮跳入脑海,风轻寒站起来,讶道:“难道是烟波筑?”惊讶之后,风轻寒安慰自己:“妲烟如果是落在烟波筑手里,那反而比落在九冥还好些,似乎烟波筑的那位主子是和妲烟相识的!” 可是……如果不是呢? 然而时间却不容风轻寒多想,慕容客突然一把拉过风轻寒,低声道:“有人来了,快走!” 两人刚闪身离开,院子里就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人,赫然就是九冥玄天。另一人风轻寒见过,正是行云馆的头牌,楚细细。 “哼,这么说,妲烟被烟波筑的带走了,牧放和司长空也没抓到?” “是……本来都已经快要抓到了牧放和司长空,只是没想到凤岭寨的人突然赶到,那些人武功都不错,当时的场面也很混乱,就让他二人逃了……” 玄天冷冷看着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养你们有什么用!” 楚细细吓得扑通一下跪在玄天脚边,连头也不敢抬,颤抖着道:“是,是属下疏忽了,属下也想不到会出这样的状况,玄天大人恕罪!” 玄天深呼吸,妲烟的身影又浮现在心头,想到妲烟又一次从自己的手里逃脱,他不知不觉就握紧了拳头:“妲烟,总有一天,你一定会落在我的手上!” “啊――” 的一声惨叫,楚细细突然倒在地上,肩上的衣服齐齐断裂,露出一条鲜艳的血痕,玄天把手中的软剑慢慢缠回腰间,冷冷道:“这一鞭子算是给你一点教训,下次再犯这样的错误,可就不是这样简单了!” “是,属下记住了!”楚细细忍着痛爬起来,仍旧是跪在玄天的脚下,颤颤巍巍地道。 “从今天起,你不用呆在行云馆了,回我身边来办事吧!” “是!”楚细细脸上一喜,连忙道。 “还跪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查找那几人的下落?”玄天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楚细细突然翻了脸,妖艳的脸上恢复了那漫不经心地笑容:“找到了,我重重有赏哦!” 楚细细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跟着玄天去了,两人的脚步声越去越远。凌乱的连云舵又恢复了安静,似乎这个夜里,什么也没发生,如果不是连云舵早已人去楼空,没有人怀疑这夜里混乱的一切。 过了很久,一个身影跌得撞撞的进了妲烟的院子,带来一串带血的脚印,他半撑着看一眼凌乱的院子,又转身跌得撞撞的走了出去,看方向,似乎是往水云庄去了。 借着月色,依稀可见他一身白衣破破烂烂,被鲜血染红,脚步虚浮,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那张俊朗的美目苍白如鬼魅,他紧紧护着怀里的盒子,一双眸子还在闪着执着的光,就这么一晃一晃地走远…… 正是去水云庄为妲烟取药的牧放! 牧放出了连云舵,身上的伤更加痛得厉害,支撑着到了水云庄,遥遥看见水云庄的大门,还没有进去,就听见一个冷冷的娇俏声:“就算到你会回来的!牧放,你还想跑吗?” 牧放一愣,转过身来,果然就是刚才在连云舵出现过的楚细细! 原来楚细细被玄天训了一顿后,始终觉得不甘心,猜想牧放暂时无处可去,又不知道风轻寒等人的去向,肯定会再回水云庄来,就又带着人马来水云庄守株待兔。 “怎么办?刚才有司长空自己尚且不敌,现在她们人多势众,要想逃脱更是难上加难了!”牧放心里一边转着念头,一边在楚细细的逼近下往后退。・ ------------ 第5章 埋伏圈 牧放一步步后退,不知不觉退到了某一家的墙脚,再也退无可退。打不过就跑,一向是秦双教牧放的大道理,牧放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这句话的价值。牧放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东西,暗暗寻找退路。 除了身后的围墙,再也没有退路了! 牧放眼珠一转,从怀里也掏出风石堡报信用的烟火,拉开火须,一团紫色直冲天际,绽放出美丽的色彩。楚细细等人一呆,想到司长空就是这样召来帮助的,当即一挥手决定速战速决。哪知道牧放却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那团烟火的时候,一个闪身跃进了身后的围墙,几个起落消失在黑夜里。 诚然不会有人来救援,牧放此举也不过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果然一举成功,免了瓮中捉鳖的命运,与楚细细等人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来。 牧放一路狂奔,楚细细等人却仿佛影子一般如影随形,始终也不能甩掉。牧放转了几条街,直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的时候,终于成功摆脱了楚细细的追捕。 牧放喘着粗气,靠在一处幽暗的角落里休息,身上的伤痛得要命,伤口裂了又开,一层一层的鲜血染红了他那身白衣,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流血过多,牧放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牧放心知自己不能就这样倒下,半撑着墙壁站起身来,却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重重砸在地上。 这一声响动,在这条诡异的安静的街道上太过明显,牧放倒地的瞬间,就听见一个声音懒懒地道:“音儿,去看看是什么!” 随即牧放听到一阵脚步声在自己身边停下来,脚步虚浮无力,应该是个女子,而且不像是有武功的人,牧放的心松了不少,那叫做音儿的少女道:“小姐,是个受了伤的男人!” “哦?”随即另一个声音在自己身边响起:“把他的脸抬起我看看!” 一双温热的手掌轻轻托起自己的脑袋,拂开额前的头发,牧放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一下眼前站着的女子,她穿着富贵的锦袍,看起来很是妖艳,居然是个熟人! 牧放的脸露出来,就听水仪低低地叫了一声:“牧放公子,是你?你怎么搞成这样?”还和音儿一起,将牧放扶起来。 这时,远处又传来了楚细细熟悉的声音:“去那边看看,那边有响动!” 楚细细追了? 牧放一惊,连忙推开水仪和音儿:“你们快走,不然会送命的!” 水仪诧异道:“她们在追你……有人要杀你?” 牧放没有力气多说,只是点了点头,伸手软软地推了推她。哪知水仪一动不动,反而扶住牧放往前走,坚定道:“牧放公子跟我来,我有办法!” 牧放将信将疑地被水仪架着走,既害怕她会因为自己遭到无辜残杀,又担心着楚细细的人追来。水仪走出阴影,牧放才发现原来水仪不是一个人来的,不大的街道上,还停着一个轿子。 水仪撩开轿帘,将牧放扶进去,一把掀开座位的底板,将牧放塞进去,又将帘子放下。放下帘子的瞬间冷冷道:“记住,你们什么也没看见和听见,我们刚刚从王员外家回来,什么也不知道!” 四名轿夫赶紧点头称是。 几人走了没几步,就听见楚细细喝道:“站在!里面是谁?” 水仪挑开轿帘笑道:哎呦,这不是细细妹妹吗?怎么大晚上的在这里站着,做些巡逻队伍才做的事?” 楚细细先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随即冷静过来:“水仪?” 水仪点点头,讶然:“姐姐穿着这一身,比平日里好看,是要去做什么?” 楚细细心道:“你看到我今日的样子,要不是虞妈妈不让动你,你死一千次也够了!”脸上却笑眯眯地道:“妹妹刚从王员外家里回来,想来也累了,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嗯,那妹妹就先走了!姐姐也早点回去吧!”水仪也不推脱,放下帘子,柔柔地一声:“走吧!”扬长而去,留下身后的楚细细恨得牙痒痒。 折腾了这许久,行云馆早已是万物俱静,水仪将牧放安置在自己房间里,又让丫鬟音儿悄悄去找来伤药,给牧放包扎伤口。 牧放早已支持不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梦之中,只觉得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似乎还有人将苦涩的茶水灌进自己的嘴巴里,牧放想睁开眼睛,终究还是觉得眼皮沉重,彻彻底底昏睡了过去。 牧放醒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睁开眼睛,入眼是如云的红纱,鼻子闻到的是清清的胭脂香,牧放呆了呆,才想起自己是被水仪给救了,那么这里,就是水仪在行云馆的房间? “遭了!这里是行云馆,要是给楚细细发现我,不但自己逃不了,只怕水仪也有危险!”牧放一惊,立马就要挣扎着坐起来。这一动,才发现自己浑身僵硬,缠着纱布,竟然坐不起来。 反而是这一动,惊醒了身边躺着小寐的水仪,水仪连忙坐起来,喜道:“你醒了啊?” 牧放点点头,声音沙哑地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水仪扶起牧放,半靠在床头,又端过床头的药,一口一口喂给牧放,笑道:“你昏迷了两天了呢!” 水仪一脸困顿,这番微笑却是和平日里娇媚的模样大相庭径,直把牧放看傻了眼,想到这娇滴滴地姑娘冒着性命危险将自己带回来,尽心照顾,牧放只觉得心里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在蔓延。机械一般吞着药,牧放道:“真是辛苦你了!对了,你哪来的药?” 水仪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装病,然后让音儿去买来的!” 原来是水仪怕牧放被其他人看见,竟然两天闭门不出,对外谎称病了,还让音儿煎了牧放的药端进房里来,冒着被虞妈妈发现的风险,在她们的眼皮下玩了一招偷天换日! 两人这般一个喂药一个吃药,一遍低声说着话,谁都没有听见一个脚步声已经靠近了门口。等牧放反应过来,及时住了嘴,就听见那人疑惑地声音:“水仪,你在跟谁说话?” 居然是虞妈妈! 牧放一惊,和水仪匆匆对视,眼睛里闪过一丝狠绝,就要坐起身来。水仪连忙摁住牧放,心一横,将牧放往被子里一放,随即三下两下除了衣物,只着一身单薄的亵衣,也钻进了被子,背向着们,将牧放护在胸前,眼神示意音儿放下帘帐,口里答道:“是虞妈妈啊?” 牧放的头埋在水仪的胸前,她身前的柔软抵着他的面门,牧放只觉得一阵脸红心跳,虽然不是第一次接触女人的身体,但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再看水仪,一张凝脂般的脸颊早已经红透,秋水般的眸子羞得几乎要滴水,毕竟这还是第一次,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在一个男子面前。 虞妈妈就等不到水仪的回答,早已不耐烦,心中疑虑,早也不管那许多,直接推了门进来。进了门,只见重重红幔中一个模糊的身影侧躺在床上,依稀可以看见水仪那头浓黑的长发铺散在床沿,音儿正在一边收拾着药碗拿出去。 虞妈妈先松了口气,暗想自己的多虑,连连笑着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睡了这几天还不见好转?” 水仪咳了几下,装出虚弱的声音回道:“咳咳……刚吃了药,已经好了许多了,再躺几日,应该就会好了!要怪就怪那日王员外盛情难却……咳咳……多喝了几杯,回来风大了些,我这不成材的身体……”说着假装挣扎着坐起来,要给虞妈妈问礼。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赶紧躺下吧躺下吧!哎,细细被个财大气粗的爷赎走了,如今我这行云馆里正空着,我还指望着你赶紧好起来,给我好好挣钱呢!”虞妈妈连忙道。 刚才水仪那一起身,位置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打消了虞妈妈的疑虑,又不至于使牧放暴露。果然,就听虞妈妈道:“行行行,你好好歇着吧,需要什么,跟管事的说一下就行!我走了。” 水仪答应着,口中道:“有劳妈妈挂心,妈妈慢走!”等虞妈妈的身影消失,传来关房门的声音,水仪刚才那脸的镇定就消失不见了,她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呼……吓死我了!”一拍之下,摸到了牧放的脑袋,刚好将牧放的脸更贴紧了自己的胸口。 水仪脸色绯红,一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牧放从被子里钻出头来,也尴尬得不知所措。一时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 “你……” “我……” 半晌之后,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来开口。又是一阵诡异的尴尬! “你先说。”牧放终究是男子,脸皮厚一些,先开了口。 “那个……你能不能先转过身去,让我穿上衣服?”水仪红着脸,一扫牧放一直以来见过的妖魅模样,嗫嚅道。 牧放扑哧一下笑了,心道:“这个姑娘,也未免伪装得太好了吧?这个样子,倒是可爱得很呢!”笑过之后,才恢复自己一贯的漫不经心,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去。・ ------------ 第6章 得救了 “好了,你可以转过脸来了。”身后一阵窸窣声,然后就是水仪低低的声音,还顺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呵呵……”这下牧放忍不住了,一下就笑出了声,一不小心牵动的了伤口,笑声变成了抽气声。自然惹来水仪一阵嗔怪的眼神。 牧放一醒来,这房间里就没有那么沉闷了。牧放知道的东西很多,而且都是写杂七杂八的传闻野史,再加上他行走天涯的阅历,那些奇闻异事在他的嘴里娓娓道来,直把水仪和音儿唬得一愣一愣的。小小的房间里笑声不断。 水仪也自动承担了帮牧放换药包扎的事情,在牧放不能动的时候,一口水一口饭的喂,牧放吃喝拉撒都料理得很好。 两天后,牧放的伤好了很多,能下地走路了。牧放心知到了分别的时候了,他虽然不知道妲烟和风轻寒的去向,但离连云舵最近的是荥阳舵,风轻寒一定会带着人前去的。自己也只须去与风轻寒等人会合,将苻须交给妲烟就好。 可是,一看见水仪微笑的脸,牧放就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拖着不说。第四天的时候,水仪却知道再也留不住牧放,一双眼睛闪着泪光,嘴角却漾出微笑:“牧大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去吧!” 牧放一脸迟疑地道:“我……我走了,你怎么办呢?”看着水仪微微失落地容颜,终是鼓起勇气道:“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水仪摇摇头:“我走不了的,我本来是朝廷里户部尚书水谦的女儿,我爹直言上书得罪了天子被斩首,全家女眷都被发配到各个窑子里,永世为娼!就算我想走,虞妈妈也不敢放的。” 这下轮到牧放惊讶了:“你居然是水谦的女儿?”水谦牧放知道,是个忠直的汉子,是这个末世王朝里不可多得的忠臣,只是命不好,最终惹怒了皇帝,落得个凌迟处死的下场。牧放虽不欣赏他的行事,对他这份心倒是颇为敬佩。 水仪点点头,含泪道:“嗯,牧大哥,你快走吧,我走不了的,有你这句话水仪就知足了!” 牧放见水仪神色凄苦,面带决绝,只得敛了衣冠,对着水仪鞠了一躬,直起身来道:“姑娘保重,有朝一日,牧放一定能带你离开这里!” 说着再也不看水仪,手撑着窗台,一跃而下,扬长而去。水仪看着牧放在晨曦中走远的身影,潸然泪下,哭倒在锦被之间,心头却道:“下次,谁知道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水仪还在不在人世间?” 两日后,牧放到达荥阳舵。 荥阳是个好地方,虽然不若中都那样繁华,却也是个好地方,更可贵的是,各路商旅大多在这里集运,十足十是个情报的汇总水池。 牧放一踏进荥阳,就看到大街上有很多打扮随意的人,正拿着妲烟的画像满大街的问。还有人拿着司长空的画像,也在寻找他的下落。 牧放吃了一惊,心知肯定出事了,连忙赶往荥阳舵与风轻寒等人会合。见了风轻寒,等风轻寒讲述了那夜的事情,牧放惊得跳起来,失去了平日淡定的模样:“什么?妲烟不见了?” 风轻寒神色疲倦地揉着太阳穴:“嗯,还在找,不过没有消息。” 牧放微怒道:“妲烟下落不明,你怎么还能这样淡然?” “够了,牧放!”一边的慕容客低喝道:“你以为轻寒不着急吗?自从到了荥阳舵,轻寒就不停歇地画了妲烟和风轻寒的样子,让属下们满大街的找。他这一身的伤,自己都还没来得及顾得上,只顾着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了,你还不满意吗?” 牧放这才发现风轻寒也是浑身缠着纱布,脸色煞白,不由一连串地发问:“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谁伤的?” 风轻寒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那夜混乱,受点小伤是正常的。” 慕容客愤愤道:“还小伤,你都昏迷了好几次了还是小伤吗?我真是搞不明白,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你何必要把自己搞成这样?” “不管怎样,先确定她安全吧!”风轻寒慢慢道:“牧放,你回来了就好。你一向和江湖上联系比较多,现在有件事交给你去办!” “什么事?” “烟波筑也很有可能带走了妲烟,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看看能不能先找到妲烟,然后给我探到烟波筑的底细,我要确认烟波筑的主子,会不会对妲烟不测……”风轻寒揉着太阳穴,似乎觉得累了,说着说着,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慕容客瞪了牧放一眼,低声道:“为了个女人,你离开轻寒身边,要不是我放下风石堡的事跑去连云舵,我真不敢想……牧放,你真让我失望!”说着弯下腰去,将风轻寒打横抱起,感受到风轻寒又比在风石堡时更瘦了许多,慕容客的心顿时揪住了一团,也不管牧放,转身就走。 牧放看着慕容客抱着风轻寒走出去的身影,呆了半晌,才若有所思地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慕容,难道你……” 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如果这是真的,那慕容客在风石堡针对妲烟的行为似乎就有了解释,只是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牧放甩甩头,甩掉自己脑中奇怪的想法,大步流星走了出去。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找到妲烟,让风轻寒心安,也让自己安心吧! 与此同时,京都烟波筑的总部,司长空正一脸心痛担忧地看着沉睡地妲烟,身后的萧朗沉声道:“大当家,要不要联系风石堡那边?” “再等等吧,妲烟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交到风轻寒手上去?”司长空皱着眉头,似乎很无奈。 “可是凤岭寨那边……”萧朗欲言又止。 “凤岭寨怎么了?” “凤岭寨传回来的消息说,不知道怎么的,寨内的财务出现极大的亏空,寨下当初吞并的黑云寨、狼头帮、凤岭帮有骚动,似乎在秘密筹划着要脱离!” “哼,还不死心!萧朗,你去准备一下,我们即刻秘密返回凤岭寨!”司长空冷冷一笑:“看来这几年,我对他们太仁慈了!” 萧朗答应着去了,司长空握住妲烟的手笑了:“妲烟,你当年死也不肯进我凤岭寨,这回看你往哪里逃!”说完之后,又有些喃喃自语:“不过,我倒是期望着你还能逃,不像现在这样,只知道睡觉……” 半个时辰后,易容后的司长空抱着妲烟坐在马车中,慢慢离开中都,驶往凤岭寨。夜里,风轻寒刚刚醒来,就得到了中都暗部传来的消息:“妲烟被一个白衣男子带走,驶往西北方向!” 风轻寒翻身而起,迅速召集了连云舵里活下来的人,带着牧放和慕容客,飞马前往西北通关要道阳明关,静候妲烟的到来。 而此时,青江别馆里,玄天一身紫袍,手握酒杯挑眉笑道:“妲烟,等你再入风石堡,就越来越有意思了!教主的这盘棋,你输定了!” 三天后的正午,司长空一行人到了阳明关,萧朗低声道:“大当家,风轻寒在前面。” 司长空一愣,随即了然:“风轻寒还不知道我是烟波筑的主人,肯定是害怕妲烟遭遇不测,前来抢人了!”低头看着妲烟沉睡的容颜,司长空茫然了:“妲烟,那我到底该不该带你回凤岭寨呢?” 萧朗十分善解人意:“大当家,要不要闯过去?” 司长空紧紧抱着妲烟,他舍不得放手,可是如果他只顾着妲烟,那凤岭寨和烟波筑的数千口人,又将怎么办呢?半晌后似乎静下心来做了一个狠心的决定,他轻轻跳开车帘,看着远处那个眉目清冷中带着魅惑的男子,只见他一双眼眸深沉如海,与自己的目光擦肩而过,落在妲烟身上后,迸发出欣喜的神采。 司长空将妲烟紧紧搂着胸前,轻轻亲吻妲烟光洁的额头,叹了口气,慢慢抱着妲烟走下马车。午后山谷中的微风吹动他的发梢,他却不想去管,只想好好看着怀中的女子,能看一刻是一刻。 风轻寒见二人下来,早已一脸欣喜地带着牧放和慕容客迎上来,一双眼睛几乎是片刻不离的盯着妲烟。走了没几步,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慕容客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脸上布满担忧。 司长空见他脸色苍白,看样子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加上长途奔波所致。司长空低头看着妲烟,苦笑道:“妲烟,他似乎真的很爱你呢,把你交给他,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这应该也是你的愿望吧,毕竟你的心,不在我这里……” 只是,要自己将所爱之人亲手交给别的男人,司长空还是做不到。司长空转身将妲烟放在萧朗怀中,几乎命令地让自己不去看妲烟:“交给风轻寒!” 萧朗心里一喜,立即抱着妲烟,几步走过去将妲烟交给风轻寒。是的,喜悦,如果妲烟不在,如果司长空没有遇到妲烟,那司长空会少了很多不快乐。虽然一直在帮着司长空,但萧朗的心里,却对妲烟没多少好感。· ------------ 第7章 烟波筑 风轻寒本以为会有一场大战,至少接到妲烟不会很顺利,直到抱着妲烟,感受到真实的体温,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妲烟虽然一直在沉睡着,但脸色已经恢复到了初认识的那会儿,不是那苍白得令人骇然的样子。只是不知道,妲烟怎么还没醒呢? 妲烟带了回来,心头大事了了,风轻寒的理智也回来了。看着面前那个男子,风轻寒皱起了眉头。 “阁下就是烟波筑的阁主?” 司长空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语气冷淡:“如果少堡主是想问风倾的那件事,我劝你免了,我烟波筑行事向来保密,为什么要在中都追杀风倾,不会告诉你的。” 他转身登上马车,又终究觉得不舍,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妲烟,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道:“不过看在她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你们风石堡切记小心,有了不得的人物正盯着风石堡的一举一动。” 马车扬长而去,风轻寒抱着妲烟站在空地上,目送着司长空走远,当马车彻底消失在关外地平线,风轻寒才真真正正松了口气,他几乎是痴狂地抱着妲烟,紧紧将妲烟锁在自己怀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嘴角溢出痴痴的笑容。 牧放站在一边,看着妲烟沉睡的容颜,终于安心了。这样是最好的,风轻寒开心,自己放心,这样最好了!谁叫自己,偏偏很喜欢这个朋友呢? 而慕容客却看着司长空远去的方向,眼睛里一股狠厉一闪而过:“烟波筑,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风轻寒接到妲烟,怕夜长梦多,便下令飞马赶回风石堡。慕容客担心他的身体支持不住,风轻寒就说:“九冥那边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烟波筑也是个变数,当务之急是迅速赶回风石堡,至于我……给我雇辆车就行!” 风轻寒坚持,慕容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按照风轻寒的吩咐,雇了马车,快马加鞭赶回风石堡。 风轻寒将妲烟安置在马车中后,先探了探妲烟的内力,妲烟的天罡正气自行运转良好,情况早已比一开始的时候好了很多。风轻寒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妲烟的伤好了这么多,怎么还不见醒来呢?” 问了慕容客,慕容客也不清楚,只是建议道:“也许是她的内力还不足以催动她觉醒,等内力恢复了,说不定就自行醒来了。” 风轻寒想了半天,才恍然:“我的内力跟妲烟本是同源,不如我继续输送内力给妲烟。” 慕容客却好像看穿了风轻寒的想法,心下暗痛,出口的话也坚决得不容置疑:“轻寒,你如果再消耗内力,丹田就会枯竭,到时候,轻则武功尽废,重则撒手人寰……” “没事的,我还没有那么傻。我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爷爷和风石堡上上下下着想。”风轻寒淡淡一笑,转身回了马车。没有人看见,转身的那瞬间,风轻寒眼底弥漫的愧疚:“慕容,对不起,我做不到不管她的生死……” 手轻轻摸着妲烟的眉眼,风轻寒笑了。如果妲烟醒来,就会知道,此刻风轻寒的一双眼睛里,全是宠溺和温柔。他淡淡笑着,似乎如同在风石堡那样自然地对妲烟说:“妲烟,几天不见,你瘦了。” “妲烟,你睡了这么久,在做什么美梦呢?我猜,一定是一个有他的好梦吧,这个梦让你舍不得醒来,所以你才肯一直一直睡下去……”风轻寒的笑容忽而变作苦涩,苦涩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他的手停在妲烟的脸颊,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妲烟的肌肤,,用一种漫不经心又让人惊心动魄的语气慢慢道:“可是,我不管你的梦是不是让你留恋,我只要你醒来!我只想见到鲜活的你,就算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恨我怨我,那也是我让你记住的一种方式!” 再不迟疑,风轻寒运起内力,慢慢从妲烟的灵池穴一丝丝灌进妲烟的身体。一炷香后,风轻寒只觉得丹田隐隐钝痛,随着内力的运转时间一长,这种钝痛变成了刺痛。一个时辰后,风轻寒只觉得丹田似乎被撕裂了,内力不受控制地涌出,妲烟的灵池穴上,似乎无端生出一股吸力,将他的内力统统吸收殆尽,丹田似乎被撕成碎片,一瞬间痛到极致,感觉都变得空空荡荡。 世界远去了,四周突然安静下来,眼前妲烟的脸渐渐模糊,终于归于黑暗…… 风轻寒靠着妲烟,慢慢倒了下去,倒下的那一刻,他想:“这样就是要死去了吗?那也好,她在我身边……” …… 片刻之后,妲烟睁开了眼睛。 没有惊讶,没有疑惑,妲烟只是静静地看着风轻寒沉睡的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直到眼睛发酸,妲烟才叹口气道:“非城……轻寒,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妲烟爬起来,将风轻寒抱在怀里。风轻寒瘦了,脸颊突出了很多,下巴削尖了,眼睛下还多了黑黑的一圈眼袋,足以见得这几天的奔波和操心耗尽了他的所有体力。妲烟轻轻亲吻他的眉眼,抬起头来时,一滴泪毫无预兆地落在风轻寒的眼皮上。 其实昏迷的这些天,她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在沉睡的。上天似乎也在偏爱风轻寒,妲烟第一次有意识的时候,就是在连云舵,风轻寒给她输送内力,直到疲倒在她床前的时候;第二次有意识,又是在风轻寒从司长空的手里抱走她,跪在地上几乎发狂地喜悦,他的气息让她觉得安心;第三次有意识,就是现在,就是风轻寒说着那句:“可是,我不管你的梦是不是让你留恋,我只要你醒来!我只想见到鲜活的你,就算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恨我怨我,那也是我让你记住的一种方式!”的时候。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对她的戒备,慢慢开始接受她,到最后爱上她,撇除两人之前前世的羁绊不说,就光是这一点,其实也足以让一个女人心动。 可是,也正是千年前那场血泪的羁绊,也足以让妲烟坚定地远离他,不为别的,只为他的平安。 “九冥……九冥!”如果没有九冥,或许自己真的愿意留在他的身边吧!妲烟逼上眼睛,前路漫漫,究竟怎么才是归路呢?还有天之重门,那条回家的路,还维系在九冥那个神秘的人物身上,这一切,怎么才能真的舍弃呢? 所以,就算是自私,就算是对风轻寒不公平,也只能把风轻寒,作为岁月的祭献! 妲烟抱紧风轻寒,喃喃道:“轻寒,我真的不想欠你的!但是你要的,我真的不能给,因为那是毒药,只会置你于死地!” 许久,妲烟放开风轻寒,让他平躺在马车里,自己则盘膝坐下,开始调息自己的内力,将天罡正气循环三十六个大周天后,感觉到内力的充盈,妲烟才将风轻寒扶起来,四掌相对,将自己的内力缓缓传到风轻寒的体内。 这一次,不是简单的输送而已,妲烟狠下心来,将自己毕生所修得的天罡正气,传了一半给风轻寒。风轻寒的经脉承受不了这样强势的内力的冲击,只能拼命的吸收压缩,妲烟停下来的时候,风轻寒的丹田里,内力不再是简单的气态,而变成了带着淡紫光泽的氤氲紫气。 妲烟很是惊喜:“看来是在奉闲居的那些药物调理起了作用,风轻寒的体质果然是最适合休息天罡正气的!这个境界,差不多可以凝气成形,到了这个境界,人间界应该是罕有敌手了,就算九冥不世出的那群老怪物,要应对起来,也不惧了!” 这样也是,因祸得福吧! 妲烟笑了。 车帘被挑开,慕容客的脸落进妲烟的视野。慕容客看见妲烟,先是一愣,随即转头去看风轻寒,目光触及风轻寒那沉睡中微笑的脸,慕容客神色一痛,望向妲烟的目光中带了三分凶狠,他跳上马车,一把推开妲烟,力气之大,妲烟又猝不及防,生生被推出了马车,从马车上摔到了地下。 马车本来还在行走中,赶车的车夫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妲烟从马车上摔下来,惯性地被带出了几米,额头磕在路边的石头上,流出了血。 牧放急忙奔过来,跳下马扶起妲烟,掏出手帕压住妲烟的伤口,连声问:“妲烟,你怎么样?”见妲烟摇头,他才怒气冲冲地抬头:“慕容,你这是做什么!” 慕容客不搭理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白瓷瓶,倒了两颗白色的药丸,喂到风轻寒嘴里,做完之后,才阴森森地道:“如果轻寒出了什么事,我定要让你陪葬!” 慕容客说完,也不管妲烟有何反应,将车帘放下,冷冷喝道:“走!” “慕容,你别太过分了!”牧放扶着妲烟,忍不住大声呵斥慕容客。 妲烟淡淡道:“小放,算了。这不算什么。”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扬起的灰尘渐渐遮住越来越小的影子,妲烟居然还笑得出来:“只要轻寒没事就好,而且以后,他再也不需要别人保护他了。”・ ------------ 第8章 毒娘子 “什么意思?”牧放不懂了。 妲烟淡淡一笑,笑容未敛,眼前就是模糊一片。输了这么多的内力,加上旧伤新伤,妲烟再是强壮的身体也支持不住。恍惚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远,妲烟脚下虚浮站立不稳,直直栽了下去。 “妲烟!妲烟!”似乎是牧放焦急地叫自己的名字。 “睡吧,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妲烟安慰自己,倒在牧放温暖的怀里,妲烟安心地睡了过去。 “护法,现在怎么办?”牧放身边连云舵里逃出来的风石堡弟子担忧地问。 牧放苦笑:“能怎么办?慕容可以不管妲烟,我可不能。你去追上慕容护法,告诉他,我护送妲烟回去,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那人素来敬服牧放,立即答应着去了。 牧放叹口气,将妲烟抱上马,自己随即翻身上马,身子微微后仰让妲烟靠得舒服些,也不拉缰绳,就慢悠悠地顺着大路走。所幸风轻寒的马车应该招惹了大部分的注意,他二人在后面,也没有什么风险。 不过好在妲烟乘坐马车的时候,行程没有片刻耽搁,大半日的时间已经越过了荥阳,傍晚的时候,两人到了景阳县。 景阳县不大,也算不上热闹,因为是荥阳郡的边陲县,而荥阳郡和邻近的淮安郡分属两个不同的王爷,自然是少不了诸侯征战,诸侯征战的结果就是,景阳县本就不多的百姓变得更少,本就不少的难民变得更多,兼之乱世总是出现各路英雄豪杰满天下的奔走,倒也成就了景阳县客栈的兴起。 牧放带着妲烟到了景阳县,牧放担忧妲烟的身体,便先找客栈安置妲烟。风石堡不缺钱,护法们外出办事,从来没在吃穿住行上亏待过,牧放自然要挑最好的客栈去。 景阳县最好的客栈,当属镇东那家悦来客栈。客栈很大,位置也好,牧放毫不费力就找到了悦来客栈。此时悦来客栈人来人往,倒是热闹得很。 牧放一手扶着妲烟,不方便下马,只好在客栈门口提高声音问道:“掌柜的,还有上房吗?要两间。” 话音落,就有一个瘦高个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出来,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地连声道歉:“哎呦,这位贵客,真是对不起,今天的上房已经满了,您另寻别家吧?” “上房没有了,那普通客房也行。” “公子能来小店是小店的荣幸,但真是对不住公子了,普通客房也没有了。”掌柜的陪着笑脸,又是一连地赔礼。 牧放为难了:“我的朋友现在需要休息,掌柜的能不能通融一下……” 掌柜的道:“我知道您的难处,但实在是对不住啊,都满了……前面有家岳泰客栈,也是很不错的,公子去看看还有没有吧?”说着还指了大致的方位。 牧放只好勒缰调转马头去找那岳泰客栈。到了岳泰客栈一问,还是说来晚了,已经客满。牧放只好又找了好几家,熟料这年头流民多,居然都已经满客。牧放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落脚点。 牧放在景阳县到处转着,不知不觉又转到了一开始的悦来客栈,才一会儿不到,刚才人来人往的悦来客栈居然已经变得冷冷清清。牧放停住了马,就看见刚才那掌柜的和店里的伙计脸上挂彩,正战战兢兢的牵着五六匹马往后院走。 牧放心里一惊:“难道是九冥的?”连忙拍马追上掌柜的,问道:“掌柜的,发生什么事了?” 那掌柜的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牧放,颤颤抖抖地擦了一把汗,小声道:“公子,你怎么又回来了,还没找到投宿的地方?” 牧放点点头,压低声音问:“掌柜的刚才还喜气万分的,怎么一转眼就愁眉苦脸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那掌柜的又白了脸,全身都止不住的发抖:“哎呦公子,你不知道,你刚走开,就来个几个女的,看着还长得挺漂亮和善,一来就说要住我的店。我说客满了,那领头的姑娘就不依,仗着身上带着剑武功高强,愣是将其他房客们打个鼻青脸肿撵了出来,还吩咐我们做这做那,稍慢一点出手就打人,毫不讲理!” 牧放道:“她们有说是什么人吗?” 掌柜的苦着脸道:“没说,我也不敢问啊!”想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我听那个领头的蓝衣女子对自己的手下说‘我们五毒教’,应该是个江湖门派吧。” 五毒教?蓝衣女子? 牧放一听,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张笑意盈盈的妖媚脸庞来。牧放心下暗笑:“莫不是这客栈里的人,就是五毒教里轻寒那位难缠的红颜?” 不过不是九冥,终归是让牧放松了一口气,见掌柜的依旧苦着一张脸,说不出的可怜。牧放素来侠义,见不得这样的形容,又觉得这悦来客栈的掌柜的是位实在人,便笑道:“好了掌柜的,你也别愁眉苦脸了,我进去看看,帮你说理说理去。” 掌柜的是个老实人,见牧放空着手,还带着一个似乎的睡着的年轻女子,两人都是弱不经风的样子,不禁迟疑:“可是公子……她们武功高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你,你……” 牧放呵呵笑道:“不用担心,掌柜的,面善的未必就斗不过面恶的呢!你怎么知道我武功就不行呢?” 当即翻身下马,将妲烟打横抱着,回头去掌柜的道:“那就有劳掌柜的帮我喂一喂马吧!”说完,大步走进了客栈。 悦来客栈的大堂里靠窗户的位置,此时六个女子围着坐了一桌,正叽叽喳喳的说着滇南方言。背对着牧放的正是掌柜口中的领头女子,她身穿一身天蓝色绸缎长裙,细腰乌发,婀娜撩人,单一个背影,看起来就十分动人。 她们几人聊得开心,牧放进来时,那领头的蓝衣女子微微侧了一下头,嘴角轻轻勾起,似乎在笑,其他人都没有觉察到牧放的存在。牧放心想:“王维满,果然是你!你又来中原,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事。” 牧放抱着妲烟站在大厅,回头见掌柜的担忧地站在客栈,徘徊犹豫着要不要进来,不由好笑:“掌柜的,客房在哪里?” 他一开口,除王维满以外的其他人才发现他的存在。即使是怀里抱着个女子,牧放那张俊朗容颜和温润气度摆在那里,滇南的女子也向来大胆,都不由自主地盯着牧放看。 “不好意思,这位公子,这家客栈我包了,你要住店,就去别家吧。”王维满没转过头,反而是不咸不淡地开口。 “如果我非要住不可呢?”牧放哈哈一笑,语气很是不以为意。 那五个女子才觉察到牧放来者不善,通通变了脸色,颇为气愤地叫道:“教主,我们去教训他!” “切,就你们?”王维满嗤笑:“这位公子可不是你们惹得起的。”说着扔下手里的杯子,慢悠悠地站起,理了理那头长长的秀发,转过身来。 南方女子的肤色向来白皙细腻,王维满更是个中翘楚,一张瓜子脸上完全看不见半点瑕疵,说吹弹可破真是毫不夸张,在这样干净的背景下,眉黛弯弯更胜远山,明眸似水勾魂夺魄。 说实话,咋一看去,王维满不像是一个武林中的女子,倒像个大富人家养在深闺的温柔女人。纵是见过无数美人的牧放,也不敢否认,就是号称武林第一美人的江城游兰教陆倾城,在她面前也会失色三分,她确实担得起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只不过她不常在中原行走,中原见过她真面目的人不多,名声反而不若陆倾城那样响亮。 不过牧放半点也不敢被这副皮囊欺骗,自从亲眼见识过王维满微笑着将一个男人一寸寸剔肉剥骨的过程后,他只要一想起这张脸,就要先抖三抖。 王维满转过身来,就看见牧放一身从容淡定,好整以暇地笑着看她。王维满反而先惊异了:“是你?”目光转了几圈,瞬间变成了失落,瞬间被她掩饰过去。 牧放笑道:“是我,两年不见,教主大人越来越美丽动人了,真是我见犹怜啊!” 王维满呵呵浅笑:“哎哟,两年不见,牧护法还是那样风流倜傥啊!”说着眼光示意牧放怀里的妲烟,打趣道:“牧护法抱得这样紧,看来这姑娘是你的新欢了?” 牧放也懒得解释,回以一笑:“那我们就是彼此彼此啊!” 王维满围着牧放走了一圈,眼光在妲烟身上转来转去,突然严肃道:“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这姑娘的伤不轻啊,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的。” 王维满唤来掌柜的,牧放很自觉地跟着掌柜的去了上房,将妲烟安置好,想到一路风尘,又体贴的让掌柜的打点热水来,给妲烟擦了擦脸和手,喂了半杯水。 那掌柜的一直在一边看着,等牧放做完了,才小心地问牧放王维满是什么来头。・ ------------ 第9章 五毒教 牧放轻笑:“一个……蛇蝎心肠的霸道女人,不过掌柜的也不用担心,有我在,她不会拿你怎么样是,只要你伺候好了,说不定还会得到一笔意外之财呢!” 那掌柜又给吓出一身冷汗,命都保不住还要财干什么,赶紧去好酒好菜地备着,半点不敢马虎。牧放下来的时候,王维满早已带着属下,坐在一桌满汉全席前等着他了。 大概是牧放在妲烟那里耽搁得久了,王维满的脸色有些不耐烦,又因为对方是牧放,便隐忍着不发,但终归不太好看。 牧放心知她一心系在风轻寒身上,刚才见自己的第一眼,首先的反应就是去看风轻寒来没来。也是因着风轻寒,现在的王维满性子才有所收敛。想她一个女子,这番痴心倒是难得,牧放一坐下,也不用王维满逼供,主动就招了:“轻寒这次去连云舵办事,遇到了大麻烦,所以慕容陪着他先撤回风石堡了。” 王维满免不了失落,皱着眉头道:“我知道,我在滇南都听说了连云舵被血洗的事。灭连云舵的那伙人是什么来头?轻寒有没有事?” 牧放就挑关键的事给她说了,不过省去了风轻寒和妲烟的牵扯,说到风轻寒中毒,王维满少不了气得咬牙切齿:“居然有人拿我五毒教制出来的七色斋对付轻寒,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定要他不得好死!” 牧放不置可否,等她稍微平静一点,又接着往下说,说到连云舵的那个混乱的夜晚,他尽量把过程说得平淡些,不过就是再平淡,连云舵那夜的事也不可能被说得多轻松。 王维满听完,皱着眉头道:“你是说,那天夜里,你不在轻寒身边?” 牧放点点头,正要解释,就听见王维满拔高了声音质问:“你明明知道轻寒没有武功,不能缺少你们的保护,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处在那样的危险中?那个什么天山雪海既然来头那样大,你们怎么能这样掉以轻心?” “那是因为……那时候妲烟伤得太重,大家根本不敢拖时间啊!”牧放受不了她的咄咄逼人,一句话脱口而出。 王维满怒气更胜:“也就是说,你为了个女人,竟然不顾风轻寒的死活?” “那我能怎么办,轻寒是兄弟,妲烟也是朋友,难道你要我放任妲烟去死?”牧放解释。 王维满想也不想,直接说道:“死就死吧,那个女人,她怎么可以和轻寒相提并论!” 牧放也怒了:“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不要以为你对轻寒有恩,地位就比别人高!要不是妲烟,我和轻寒的命早就送在青江别馆了!更何况妲烟还治好了轻寒,教他武功,对轻寒恩重如山呢!” 两人各自扭头生气,半晌谁也不说话,气氛陷入僵持。 过了一会儿,王维满冷静了些,才蓦然想起一个问题:“你说,她治好了轻寒的病?怎么可能,轻寒那病是娘胎里带来的,根本无药可救!” 牧放道:“妲烟的医术盖世无双,自然救得了。” “也就是说,现在轻寒已经可以习武了?”王维满喜于声色,她站起来,急急道:“太好了!我们即可就出发,去追轻寒他们吧!” 牧放却记恨着她刚才不顾妲烟死活的那话,态度变得很冷淡,本来对她的一点好感又瞬间回到当初的时候,牧放不咸不淡地道:“你们先去吧,我要等妲烟醒来一起。” 王维满本来就是个冷静的人,只在风轻寒的问题上,她才变得冲动。静下心来,理智也回来了,她笑道:“你忘了我五毒教是做什么的?毒药不分家,我的医术虽然可能比不上那位妲烟姑娘,但是和慕容客比,只高不下吧。” 牧放心道:“你想治我却不敢给你治,就你刚才那形容,妲烟落在你手里,天知道你会使什么手段惩治呢!”只是要直言拒绝的话,只怕王维满对妲烟的成见更要加深了,当即摇头,脸上也迅速换上温和的笑容:“妲烟虽然有伤在身,但好在身体底子好,休息两天就好了,还没到需要教主亲自问诊的地步呢,我估计最多也就几个时辰,她就会醒来了。” 两人闹到这地步,这饭就吃得不欢而散。牧放早早扒了几口饭,就直接回了房。到了房门口,心念一转,又掉头找来店小二,让他送了些吃的到妲烟房里,自己去要了两坛子状元红,抱着进了妲烟的房门。 牧放走后,王维满也起身回房。她身后的一个丫头喃喃自语道:“妲烟……妲烟……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王维满不以为意地笑道:“怎么熟悉了?” “啊,想起来了,妲烟,不就是最近在江湖上名头很响,风石堡上一剑震群雄的那个女侠吗?”那丫头想了半天,猛然恍然:“对,就是她!听说风石堡少堡主对她可上心了,有段时间她消失不见,风石堡主还亲自画了她的画像,让风石堡的人满天下的找呢!” 王维满定住了脚步,美丽的面容一派平静,唯有那双眼睛微微眯起,一瞬间变得幽深难测:“你是说,她就是最近几个月都跟轻寒形影不离的女人?轻寒还为了她,动用风石堡的人去做这种小事?” 王维满这样的表情,别人不知道,她身边的丫头可是了如指掌,每次她眯起眼睛,气息就变得危险,联想到教主的残忍,那丫头被吓得一张脸全无血色,直直后退了几步,扑通一下跪倒,颤巍巍道:“教主……教主饶命啊……” 王维满嘴角勾起,笑容温婉,语气温柔:“求我饶命做什么,你这么乖地告诉我这个消息,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一双素白的手伸出,慢慢抚摸着那丫头的头发,渐渐滑到她的脖子,就听见“咔嚓”一声轻响,那丫头哼都没哼一声,就此绝命。 她收回手,嫌恶地拍了拍,眼睛瞟向妲烟的房间,喃喃道:“轻寒上心的女人啊,看来,我小瞧了你了!” …… 夜色渐起,万物俱静。此时景阳县的官道上,两匹骏马飞驰而来,当先一人脸色苍白,一身紫袍随风翻飞,俊美的脸面无表情地板着,要不是那双怒火腾腾的眸子,很难让人觉得他是有情绪的人。 他手里的马鞭狠狠地挥舞,似乎是将嫌马跑得太慢,只一个劲地赶路。时至初秋,夜风凉爽,他却是满头的汗。 后面一人一身青色长袍几乎融进夜色,铁青着脸,驾着马在努力追赶前面的人,口中焦急地喊道:“轻寒,停下来,快停下来!” 正是风轻寒和慕容客。 “没找到他们之前,你最好别招惹我!”风轻寒没有停下来,反而是回头冷冷地道:“我知道你一直觉得妲烟来路不明,不喜欢她,你为我为风石堡着想我可以理解;但是牧放是我们的兄弟,现在九冥追得这样紧,你却将他丢下,万一他出了什么好歹,你要我怎么跟牧爷爷交待!” “轻寒,你听我解释……”慕容客追不上风轻寒,只好大声喊他:“你真的不能跟妲烟在一起,她是个灾星,是个大麻烦!她惹上的人是我们根本惹不起的,你要是再这么维护她,迟早要将你这条命赔进去,你知不知道!” “她只是一个女子!虽然武功高强,但她和普通女孩没什么不同!我不许你这么说她!”风轻寒头也不回,遥遥看见景阳县模糊的建筑,心头一喜,用力一夹马腹,喝道:“驾!”直奔县城而去。 慕容客无奈,知道怎么说风轻寒也一定听不进去,只好不说,默默跟着风轻寒奔进景阳县。风轻寒对牧放知之甚深,直奔最大的客栈而去。 到了悦来客栈,正好赶上客栈打烊,店小二在大厅收拾桌椅,见风轻寒和慕容客二人进来,连忙赔礼道:“不好意思两位客官,小店已经打烊了,客房都满了,两位另寻别处吧!” 风轻寒扫视了一下客栈,面无表情地道:“不住店,我是来找人。有没有一个长相俊朗的白衣公子带着一个红衣女子来住店?” 那店小二立马反应过来是找牧放和妲烟的,一边在心里权衡着,一面悄悄观察风轻寒和慕容客。好在风轻寒虽然冷着脸,长相却很端正,看着不像个坏人,立马伶俐地道:“有有有,就住在楼上呢!” 风轻寒面色一松,问道:“他们住哪间?” 店小二立即熟练地道:“那姑娘住在天字二号,牧公子住在天字三号!”见风轻寒要上去,又好心地提醒道:“不过,店里今天还来了个美貌的姑娘,凶巴巴的,你上去的时候小心些……”话还没说完,风轻寒一惊不见了。 慕容客急忙跟了上去。 天字号二间上楼左转就是,风轻寒很容易就找到了。想着夜色已深,妲烟要么还没醒,如果醒了只怕也早已入睡,因此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 ------------ 第10章 计就计 屋子里黑漆漆的,接着清冷的月光,勉强可看见床上躺着一个纤细单薄的身影,风轻寒这才放下心来,轻手轻脚地向床边走去。 走了几步,却见妲烟的床前一个身影一跃而起,手中折扇向他挥来,口里冷声喝道:“谁!鬼鬼祟祟做什么,出来!”声音低沉而清雅,风轻寒极为熟悉,不是牧放是谁? 风轻寒心道:“小放怎么在妲烟的房里?”脚下却没耽误,急忙向旁边一跃,躲开牧放的攻击。这是风轻寒醒来第一次运用武功,一动之下,只觉得身轻如燕,比之前不知道灵活了多少,牧放的杀招在他眼里变得十分缓慢,似乎没有杀伤力。风轻寒觉得奇怪,但此时却没有时间多想,一边挪开,一边急急开口:“小放,是我!” “轻寒?”黑暗中只听见牧放不确定地问,随即收了扇子,走到桌边掏出火折子点上了灯。室里亮起,两人都看清了对方,才双双放下了戒备。 牧放喜道:“轻寒,慕容,你们怎么回来了?” 风轻寒道:“我醒来发现你和妲烟落单了,就回来找你们!妲烟还没醒吗?” “妲烟没事。”牧放摇着头道:“不过白天在马车里,妲烟刚醒来你又昏了过去,我都担心死了。对了,你怎么会无缘无故昏过去了?” 风轻寒在床边坐下,低头看了看妲烟,见妲烟一切正常,只是额头上新添了一道伤口,又指着那伤口道:“我输内力给妲烟,体力不支昏过去了。妲烟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牧放地下意识看了看慕容客,慕容客扭头不答,风轻寒心知定和慕容客有关,他还生着慕容客的气,这会儿更是气上加气,语气冷冷的:“没有下一次了。记住!” 牧放也觉察出二人的不对,见二人僵持,只好缓和气氛岔开话题:“轻寒,你知不知道,王维满来中原了。” “她来干什么!”风轻寒一听这个名字就习惯性地皱起了眉头:“早跟她说过,她那样的性子,中原实在不适合她……” 慕容客却首先反应过来,想到刚才店小二的话,也有些头疼:“难道店小二口里美貌又凶狠的姑娘,就是她王维满?” 牧放对着慕容客竖了竖拇指,赞道:“聪明!那你猜猜她是为什么来?” “还能为什么,风石堡遭到七派围攻的消息早就传得天下皆知,再加上连云舵被人家一锅端了,她向来自认为五毒教和风石堡是联盟,肯定是北上秦岭,助轻寒而来了!”慕容客撇嘴,嗤笑:“她爱慕轻寒的执念那样深,哪里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 牧放很是拜服,忍不住拍了拍慕容客的肩膀,哈哈笑出了声:“哈哈,慕容,不服你都不行啊!一猜一个准……”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牧放笑声未落,就听见妲烟淡如烟云的话音响起。她的声音不大,在这个夜里听起来很是清脆。 三个男人同时转过身来来,只看见妲烟不知什么时候张开了眼睛,一双秋水般的明眸正静静地看着三人,疑惑道:“王维满?那是谁啊!” 风轻寒一喜,连忙凑过去问道:“你醒了!”见妲烟要坐起来,连忙伸手去扶妲烟。妲烟却自己爬了起来,风轻寒的双手尴尬地收了回去,才想起妲烟早已把话说明了,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风轻寒暗笑自己:“人家心里没有你,你还巴巴赶来,风轻寒,你真是犯贱。”但不管怎么想,心头免不了失落。 妲烟爬起来才觉得不妥,但既然已经坐起来,又不好再说什么掩饰的话,欲盖弥彰,只能当做什么也没有,若无其事地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们刚才在说王维满?” 牧放干咳一下,慢悠悠地替风轻寒做解释:“五毒教教主王维满,妲烟知道吧?” “可是这跟轻寒有什么关系?”妲烟不懂。 “呵呵,关系大着呢!在轻寒少有的桃花债中,江城游兰教的陆倾城,滇南五毒教的王维满,可是最难缠的那两个呢!” 妲烟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当初七派围攻风石堡那天,你和风倾提起过这人!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后来大家都忘了,你们还没说是怎么回事呢!”不知道怎么的,一听到这两个名字,妲烟的心头就觉得不舒服。 “这个……让轻寒自己跟你说吧!”牧放呵呵轻笑,抬起下巴指了指风轻寒。 妲烟嘿嘿干笑两声,转过脸去看风轻寒,不咸不淡:“呵,桃花债?” 风轻寒无奈,只好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两年前,慕容客、牧放和风轻寒三人去南疆游历,途径滇南的一片竹林时,风轻寒突然寒毒发作,不巧的是,那日风轻寒身边所带的压制毒性的药竟然没有了,慕容客和牧放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风轻寒被寒毒折磨得死去活来。 在风轻寒生死徘徊之际,竹林里却来了位盛装打扮的异族姑娘,她手里提着宝剑,面色冷酷,与那张柔美婉约的脸全然不符。她经过风轻寒他们身边时,看到了风轻寒,犹豫了一下,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根竹管,放出一条通体金黄的小蛇,说了声“去!” 那金色小蛇出了竹管,落下地来,立马在地上打了个滚,随即绕着几人转了一圈,选了一个方向游走了。 那女子自己却在风轻寒身边蹲下来,从怀里拿出跟银针,毫不犹豫地扎在风轻寒的人中穴上,然后从怀里又拿出一根竹管,拎出一条碧绿的细蛇,小刀在蛇腹一划,利落地取出蛇胆,喂到了风轻寒的嘴里。 做完这些,她站起来道:“我住在前面不远处的竹楼,这位公子病的不轻,待会儿他醒了,拿着这个带他来找我吧!”然后扔给牧放一块木牌,再也不管牧放和慕容客,取下银针,直接顺着金色小蛇消失的方向追了去。 那木牌很是朴素简单,只刻着两个子:“五毒。” 风轻寒服下蛇胆,竟然慢慢平静下来,不多时就醒转过来。 牧放就道:“这姑娘来头不简单啊,刚才那条金色的小蛇,似乎还是百蛇之王呢!似乎是五毒教的人啊。” 慕容客也道:“看她手法娴熟,似乎在医理这方面有点本事,难道她能解轻寒的毒?” 听牧放和慕容客这样一说,风轻寒就一面本着道谢的心,一面又怀了三分期待地前往那女子说的竹楼。 这一次拜访,三人都对王维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三人到达她说的竹楼,递上木牌,就有丫鬟带领他们去找王维满。穿过几栋简单地竹楼,就见一个凉亭中,王维满换了身衣服端坐在其中,脚边伏着一个被捆绑得很是严实的汉子,正战战兢兢求着饶命。 王维满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淡淡道:“饶命?你背叛我五毒教,残杀教主,你就应该知道有这么一天。” 风轻寒等人始知这个美貌的女子,赫然正是闻名天下的五毒教教主! 那汉子已知必死,就不再求饶,直起腰与王维满直视,怒言相向:“哼,王维凯残暴狠毒,根本不把兄弟们当人看,死不足惜,我李杨不杀他,也会有别的长老忍不住反抗的!” 王维满甩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冷冷道:“你不配提我大哥的名字!”忽而冷笑道:“残暴狠毒?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狠毒!” 她扬起手来拍了拍,就见两个丫鬟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大一小两把薄薄的刀刃,那汉子见此,背脊立即就僵住了,面露恐惧。 王维满轻轻一笑,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不想干的事:“别让他半途死了。” 那两个丫鬟应着,一人端着托盘,一人利落地喂了那汉子一颗黑黢黢的药丸,然后将绳索解开,三两下剥了他的衣服。然后在风轻寒三人的注视下,这个看起来纤弱的女子,竟然将那人活生生剔肉剥骨! 那汉子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却没办法真正死去,只能用悲愤的目光死死瞪着王维满。一个时辰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血淋淋的骨头架子,那人才真正断了气。王维满站起来冷冷道:“都给我记住了,谁敢叛教,就是这个下场!” 王维满处理了教中的事务,终于有时间来搭理风轻寒等人。她行动如风,不多说话,直接拉了风轻寒的手诊脉,随后观察了风轻寒的眼睑,在风轻寒身上的几个穴道上捏了捏,直起身来道:“你的毒是天生就有的,我治不好。不过我却可以让你多活两年,让寒毒五年内暂时不发作。” 风轻寒没说话,心道:“来我的来历都不问,这姑娘倒是自负得很。”慕容客就很是积极,半信半疑回道:“真的?” 王维满就微笑道:“我对你的来历不敢兴趣。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要闭关,你留在五毒教陪我三个月,我给你续命,如何?”她竟然猜对了风轻寒的心思。・ ------------ 第11章 美男子 “不行,轻寒不会去的!”慕容客心里一咯噔,立即出言否定了。 “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的,自然也要在一起,姑娘要留下轻寒,我们自然也要留下了。”牧放却坚定地说。 只有风轻寒面不改色,漫不经心地说:“理由。” 王维满笑了:“你果然够爽快,有我们南疆人的风范!至于理由,我喜欢你,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风轻寒点点头,干脆利落地道:“好,成交!” 牧放和慕容客双双怔住了。 只有风轻寒一个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要活,只有活着,他才有希望实现自己的抱负!这个世界上,他有太多舍不得的东西,只有活着,他才能不遗憾! 自此,风轻寒在五毒教住了三个月。牧放和慕容客自然也陪着他呆了三个月,只是这三个月,牧放和慕容客被限制在一个竹楼里,而风轻寒却被王维满带到了闭关的山洞中,开始陪着王维满进行漫长的闭关。 三个月后,王维满出关,果然信守诺言地为风轻寒治病。她五毒教是用毒的佼佼者,对付毒物自有一套,风轻寒果然一日好似一日,寒毒发作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直到不再复发。 再后来,三人离开了五毒教。走的那天,王维满来送别三人,单独和风轻寒谈了一个时辰后,亲自送三人离开五毒教。两年过去了,王维满却依旧对风轻寒念念不忘,时不时派人到中原打探风轻寒的消息。 牧放和慕容客始知王维满竟然没有说假话,真的是因为对风轻寒一见钟情,才提那样的要求……但想到王维满的狠毒,两人都只有咋舌的份,只是风轻寒似乎却对王维满颇为宽容,每次牧放和慕容客谈起当初见到的那一幕,风轻寒会说:“她也是有苦衷的,那人叛教杀了她的亲人,她恨之入骨做出什么举动都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山洞中的一切,风轻寒却绝口不提。就算跟妲烟讲起这段往事,也只是简单带过。妲烟心知不简单,但风轻寒不说,她也不好意追问,勉强把疑问压在心里,不舒服也认了。 一时间找不到说的,风轻寒又怕妲烟问起那个禁忌的话题,只好把目光投向牧放:“对了,你怎么会在妲烟的房里?” 牧放尴尬耸肩,手里的扇子开了又合:“哎,还不是你那个难缠的桃花,自从知道我为妲烟去找药抛弃了你,害你一个人面对天山雪海,就有些不对头。对你的事她一向冲动,又是那样的脾气,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说我小人我也认了,我就是不放心!” 风轻寒默默无言,慕容客冷冷哼了一声,也没说话。 妲烟呆了一呆,却猛然抬头道:“天山雪海?你说天山雪海?”见牧放点头,妲烟立马转头看着风轻寒,道:“你见过天山雪海了?什么时候的事?” 妲烟的神态,和第一次说起九冥一样紧张,立马将风轻寒的疑惑统统提起,风轻寒皱眉道:“就是你去找玄天要解药,被打伤的那天晚上!” “朴真来了吗?”妲烟立即问道。 风轻寒道:“来了,我还见过了!”风轻寒就把那晚的事情简单说了下。 “原来我都睡了这么久了,怪不得我浑身僵硬。”妲烟喃喃道,突然想起什么,居然还有心情和风轻寒开玩笑:“你说她让你去天山雪海小住?那可糟了哦,那个老妖怪看上你了呢!” 风轻寒见她这漫步经心的样子,根本没将自己放在心上。那夜在连云舵,妲烟说的话又浮上了心头:“至少你这样想过!一开始只想着利用我的人,你觉得我会动心吗?”是的,她说过,她不会对一个利用自己的人动心,也就不会爱上自己。自己傻瓜一样地行为,在她眼里,肯定看起来可笑而多余…… 风轻寒一双眸子暗了下去。妲烟心知自己这个玩笑开得不合时宜,只好找话题转移注意力:“轻寒,倒也不是唬你的,朴真看上的一定会想办法弄到手!对了,你说,她身边的美男子里面有一个很特别?” 妲烟一提醒,风轻寒的脑中立马就出现了那个拥有女人都自愧不如的美貌的干净男人,风轻寒点头:“对,那男子长得很美,但是眼神犀利得很,让人觉得……绝代风华,对,就是绝代风华!” 妲烟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江湖中长得漂亮又消失了的男人有哪个与之吻合,最后只能道:“既然这样,你以后行事要切忌小心了。天山雪海向来不现世,每次现世都是一场风波。朴真那人,处处透着诡异,说不好就是九冥的祭司中的一个!” 提到九冥,所有人都沉默了。 风轻寒到现在还不知道九冥的目的,满心都是担忧;妲烟心知九冥的目的,却不知道他们想怎么做,也是满心的恐惧。牧放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行云馆里的水仪,想起她笑起来明媚的样子;慕容客也各有所思,气氛变得诡异的安静。 四人各自沉默,安静中四周的一举一动也更听得清楚。四人同时抬起头来,异口同声低低道:“有人!”牧放一掌挥灭了烛灯。四人立即默契地将各自的兵器拿在手上,全力戒备地望着窗外。 有低低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了妲烟的屋子,接着月色,一个颀长的影子映在了窗柩上,随即一根细长的管子捅破了窗户,依稀看见一股薄雾弥漫开来。 妲烟示意众人捂住嘴巴,然后轻手轻脚地勾着腰走到窗户边,找准位置,猛地拉开窗户,又手一伸直接探到那人的脖颈,左右瞬时利落地抓住他的手肘,一个拖拉,将那人从窗户里拽到了房里,又顺手点了他的穴道。 接着朦胧的月光,妲烟看清了那人的长相,是个长得极美,却不给人半分阴柔的男子。他抬起头来与妲烟对视,目光中没有忐忑也没有惊讶,只是一派的平静! 妲烟正诧异他是谁,风轻寒却点了灯走了过来,惊讶道:“是你?”随即转头对妲烟道:“他是朴真身边的那个人!”原来来人居然是天山雪海的楚曜。 妲烟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冷声道:“说,朴真让你来做什么!” 楚曜看了一眼风轻寒,慢慢道:“抓风轻寒去天山雪海。” “就你一人?” “对,就我一个人!” “你不是朴真身边最有地位的人吗?她怎么可能让你单独出来?”风轻寒惊讶于他的配合,反而有些不懂了,只当楚曜使诈,冷笑一声道。 “不要把我和那个贱女人放在一块儿!”楚曜想也没想就一脸嫌恶地脱口低喝。 楚曜那话一出口,其他人没反应过来,妲烟却皱了皱眉头。 这个楚曜……似乎跟朴真那个女人不合啊,真的会是天山雪海里地位不凡的人马?妲烟正要开口问,楚曜的脸色就开始变白,他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巴,双手居然也握成了拳头,似乎正在忍耐什么。 “他在搞什么?”妲烟将信将疑地拍开了他的穴道。 楚曜穴道一解开,人立即就滑到在地,一只手紧紧攒着心口处的衣衫,脸色煞白地蜷缩成一团。只见他咬紧了嘴唇,不肯呻吟一声,痛苦至极,抓着衣服的手用力得指节泛白。 “中毒?” “中毒?” “中毒?” 风轻寒三人异口同声地出声,妲烟心念一转,立即伸手去握住楚曜的手腕,搭上了他的脉搏。手搭上楚曜的脉,妲烟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乱! 这个看起来分外健康的楚曜,脉象凌乱不堪,虚浮不定,真是奇怪!看楚曜的情形,似乎正在苦苦支撑,妲烟想也不想,立即伸手去掏怀里的银针。 四人集中注意力在楚曜身上,没人留意到妲烟的房门口,王维满手托着一只碧绿色的玉盒子,那盒子的顶盖还在轻轻的颤动。王维满一边轻轻晃晃盒子,一边大步走来,到了妲烟的房门口,她顿了一下:“咦?”却什么也不说,直接推门进来。 “谁!”这一下惊动了屋里还清醒着的几人,所有人纷纷转过头来,同时出声询问。 “轻寒?”王维满一进屋子,第一眼就看见站在窗前的风轻寒,虽然两年不见,但风轻寒外貌上没什么变化,她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 “你来干什么?”风轻寒突然想到牧放在妲烟的房里,就是为了防备王维满,想不到王维满还真的来了说!风轻寒抬头看了一眼王维满,皱眉,心道:“虽然你也于我有恩,但你敢对妲烟不利,休怪我无情!” 王维满一脸喜色地道:“我来找你啊!我……”手里的盒子又开始急剧地抖动,王维满只好急急解释道道:“我待会儿跟你说。”三步两步走到楚曜身边,观察他的状况。 妲烟心知她即是王维满,是个用毒的高手,立即往旁边挪了位置。王维满也不客气,直接蹲下来,看了一眼楚曜的状况,脸色大变,急忙打开手里的盒子,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 第12章 滇南蛊 那是一只类似蚕一样的虫子,有小指大小,通体碧绿,此刻正局促不安地扭动着。王维满将这只虫子托在掌心,一只手去解楚曜的衣服,将他的衣衫褪到腰上后,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绿色的虫子放到了楚曜的心口。 牧放轻轻碰了碰妲烟的手臂,悄声问道:“她在做什么?” 妲烟道:“那只绿色的东西,是南疆蛊王。” “南疆蛊王能觉察到附近跟它同源的蛊虫,以吃蛊虫为生,吃得越多,长得越大。”慕容客接过话头,不紧不慢地对风轻寒和牧放解释。 果然,只见那只蛊王落在楚曜的心口处,在他的心口游了一圈,找准了一个位置,就开始啃咬楚曜的皮肤,要开一个小口后,蛊王开始猛吸,房间里诡异的安静,几乎可以听见蛊虫吸吮的声音。 不多时,最诡异的现象出现了。只见楚曜心口的肌肤地下,有什么东西在游动翻滚,似乎在强烈的挣扎。楚曜抵挡不住,一声惨叫,昏死过去。那东西翻滚一阵之后,似乎终是敌不过蛊王,被蛊王从皮肤下拖了出来! 那是一条细长细长的白色虫子,被蛊王一口一口慢慢吞进了肚子里。蛊王吃完,小指大小的身体膨胀开来,变成了无名指大小。场面很神奇,妲烟等人都看得目不转睛。 王维满突然惊讶地开口道:“哎呀,是控心蛊!”见众人一脸茫然,王维满补充道:“就是用来操控别人的心的一种蛊虫!被控制的人稍有反抗或心有不满,会引起心脏的快速收缩,这种蛊虫就会觉醒,整得人死去活来,虽然恶毒,不过很管用!” “可是,控心蛊不是南**有的吗?怎么会在天山雪海的人身上出现呢?”慕容客奇道。 王维满愣了一下,想了想,才很肯定地道:“控心蛊在南疆绝迹已经百年了,早就没有人知道怎么养这种蛊了。天山雪海里面,绝对有善于用毒和用蛊的高手!” 几人说话间,蛊王又拖出了一只蛊虫,慢吞吞地吃完后,蛊王的身体变成拇指大小,肥嘟嘟的身体在楚曜的皮肤上打了一个滚,懒懒地不动了。王维满一边道:“没有了,它吃完了。”一边将蛊王拿起来放到盒子里。 王维满站起身来,将盒子收到怀里,目光就被风轻寒吸引了去。她走到风轻寒身边,看着风轻寒柔柔娇笑,一双眸子里全是喜悦的神采。 风轻寒叹息一声,终是无奈:“中原江湖不比南疆,小心行事!” 妲烟给楚曜摸金创药的手顿了一下,有些失落和呆滞:“王维满那样狠毒的性子,按理说轻寒不会喜欢才对,不过看样子轻寒对她倒是与众不同得很,他们……是什么关系呢?那三个月,两人到底发生什么了呢?”这样想着,妲烟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瞟了一眼风轻寒。 风轻寒本来就是一面和王维满说话,一面控制不住地悄悄看妲烟。妲烟的这一眼看来,眼中的失落和茫然自然逃不过风轻寒的眼睛。风轻寒心里一痛,不自觉就拉开了些自己和王维满的距离,用淡然得不能再淡地语气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王维满道:“我这次来中原,就是想来帮你的。我五毒教虽然不是什么大教,但在关键时刻,还是能帮得上你的忙的。” 风轻寒皱眉:“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一起去风石堡?” 王维满道:“怎么?不可以?” 慕容客知道风轻寒的难处,立即上前帮风轻寒解围:“可以是可以,只不过风石堡人多口杂,你一个姑娘家,实在是多有不便。” 王维满是个直性子,一句话脱口而出:“妲烟姑娘也是个姑娘家,她怎么就可以?” 慕容客只好默然,心道:“我总不能说,是因为你心地狠毒,所以不能让你住进去?”眼睛只好向风轻寒投去自求多福的意思。 牧放轻轻笑道:“教主这番好意,风石堡感激还来不及呢,风石堡有教主这样的盟友,实是风石堡之幸,路途遥远,只希望教主不要累坏了才好。” 这路途遥远四个字,倒是提醒了风轻寒。路途遥远,天知道王维满能不能坚持走到风石堡呢?风轻寒和牧放对视一眼,立即了然于心,表示赞同。王维满兴高采烈地去收拾东西去了。 妲烟见风轻寒同意了王维满同行,心下就有些不愉快,一言不发地将金针扎进楚曜的穴道,不多时,就听见“嗯”的一声,楚曜悠悠醒转过来。 楚曜睁开眼睛,只见妲烟一双黑黢黢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平静得似乎没有情感。楚曜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地上,而刚才那阵痛心蚀骨的剧痛已然平息了。 楚曜一个翻身站起来,愕然地扫过风轻寒等人,说不奇怪为什么,转了一圈,目光还是落在妲烟身上,他面无表情,只是眼眸深处闪着说不清的光芒,问道:“是你救了我?” 妲烟摇摇头:“控心蛊,我解不了,是五毒教的王维满救的。” “王维满?我记下了,以后有机会,我定会报答她的!”楚曜点点头,半是认真半是玩笑般地道:“不过姑娘也是出了力的,楚曜也当报答。” 风轻寒却想起楚曜最初的目的,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直指楚曜的喉间,冷声喝问:“说,朴真派你来做什么!” 楚曜似乎对风轻寒没什么好感,讥讽一笑:“还能做什么?抢人,杀人而已!” 他很直白,风轻寒却隐隐不安,说不上为什么,他只觉得眼前的楚曜,是个巨大的麻烦。 妲烟道:“是玄天的主意吧?天山雪海,也是九冥的吧?” 楚曜露出厌恶的神色,冷笑:“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哪里来的指使和不指使?至于天山雪海是不是九冥的,我也说不清。这话得从朴真那个老不死自立门户开始说起。” 妲烟没猜错,朴真真的是九冥祭司中的一个。九冥祭司分三位,分别是中祭司玄天,左祭司朴真,右祭司林剪。三祭司之上,还存在着两大护法,以天地原生两级命名,分别为阳极和阴极,分属一男一女。 三祭司和二护法之间,素来存在着斗争。三祭司各自择主,选择跟从二护法中的一位。朴真素来是阴极那边的立场,林剪是阳极的人,只有玄天,向来独立独行,不乐意归属任一方,只忠于教主一人。 大约是在百多年前吧,玄天受伤残废,本来极力拉拢他的阴极放弃了玄天,阳极却相信玄天可以再度振作,更加对玄天好。果然,玄天颓废一阵之后,再塑昔日辉煌,性格变得不可捉摸,但是跟阳极的关系也日加复杂。 没过多久,阳极和阴极发生第一次公开争斗,阴极失势,被迫离开九冥;朴真自然也逃不了被排挤,因而自己一声不响地脱离了九冥,到了天山自立门户,创教天山雪海。 怪就怪在天山雪海建立之后,本来遭到九冥的追击,不久玄天却找到朴真,两人长谈一夜之后,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自此天山雪海安定下来,历经百年发展成为江湖人人天之色变的神秘教派。 风轻寒听完,不禁诧异:“既然如此,那你和朴真又是怎么回事?” 楚曜道:“你知道玄门一刀吗?” “玄门一刀楚雄飞?”风轻寒皱眉。 “玄门一刀,那是先父!”楚曜面色沧桑,声音却依旧稳定如常,细听方听出一丝颤抖:“我本是玄门一刀的儿子,就是因为被朴真那个老不死的女人看上,才害得我玄门一派不得善终!” 玄门一刀楚雄飞乃是江湖上排得上名字的好汉,他的武功卓绝,长相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因而颇多赞誉。玄门一刀不大在江湖上游走,外人对他的传闻或真或假,数十年来,玄门一刀更是绝迹江湖,妲烟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昔日名闻天下的大侠,居然早已死在了天山雪海的手里,唯一的子嗣,还沦落到了天山雪海,成为朴真的男宠。 楚曜入了天山雪海,曾经一度设法刺杀朴真,无奈朴真身边的那几个男人岁朴真很是忠心,楚曜屡屡失败。朴真也终于被他磨没了耐心,干脆在他身上中了两只控心蛊,只要楚曜稍有反心,或者对朴真心怀不满,控心蛊就会折磨的他死去活来。 楚曜吃了几次控心蛊的苦头后,终于渐渐学乖了些,表面对朴真顺从,心里却一直在压制着自己的不满,伺机报仇。此次天山雪海大举出动,也是楚曜入天山雪海的五年来,第一次在江湖现身。 妲烟心下悲戚,见楚曜神色,一时无言,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楚曜一愣,看妲烟的神色就多了些温和。 妲烟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控心蛊已除,这天下再没有可以拘束你的了!” 楚曜道:“天下之大,总有我安身的地方,控心蛊一去,我就不必受她控制,但是爹娘的仇,我非报不可!”・ ------------ 第13章 好筹码 风轻寒心知楚曜在朴真的心目中,绝不是个普通男宠那样简单,如若不然,朴真怎么可能放任他三番四次的刺杀自己,朴真怎么可能那样大意地带着一个随时会要了自己命的毒药在身边? 这样一个来自九冥的筹码,不好好利用,怎么说得过去? 风轻寒笑道:“既然你暂时没有去处,不如就跟我们一起回风石堡。我爷爷风苻跟你爹还是故交呢,咱们算起来并不见外。” 楚曜淡淡看一眼风轻寒,眼光扫过牧放和慕容客,看到慕容客的时候,楚曜愣了一下,然后才目光复杂地看着妲烟,笑了:“风石堡是个好地方,人才集聚,风石堡肯收留我是我的荣幸,但是我楚曜本来就是闲散的性子,不喜约束,这位姑娘……” “我叫妲烟!”妲烟道。 “妲烟……”楚曜笑道:“好名字,妲烟看起来也是个游荡的命,不如你我结伴,同游天下如何?” 风轻寒的目光中煞气一闪而过,本来深邃的眸子瞬间溢出一丝杀气,也许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风轻寒看了看楚曜,见他面不改色,目光就不自觉地瞥到了妲烟。 妲烟怎么也想不到楚曜一开口是这样的话,当即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你的想法很好,可惜……我还有要做的事!” 楚曜也不勉强,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递给妲烟,笑道:“也罢,若是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这个东西收好,或许有一天你能用得上。” 妲烟疑惑着接过来,打开瓶子闻了闻。瓶子里传来一股淡淡的花香,让人觉得心头宁静,味道却带着淡淡的死气……这味道,似乎是假死药啊?妲烟一闻之下,就微微皱起了眉头,立即抬头看向楚曜。楚曜若无其事的笑笑,几乎是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妲烟若无其事的盖上瓶盖,笑道:“多谢,后会有期!” 楚曜轻轻抱拳,手撑着窗柩,轻轻一跃,落下地来,就只看见苍茫的夜色中他一身白袍渐渐模糊,终于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风轻寒凑过来问:“他给你的是什么?” 妲烟不着痕迹的将瓶子收到怀里,面上带笑:“是好东西,也许有一天能用得着。” 牧放听说是好东西,也凑过来问道:“妲烟,什么好东西?”只有慕容客呆在原地不动,看着妲烟似笑非笑。 妲烟笑着摇头,敲了敲牧放的脑袋,道:“总之是好东西,不过这东西说不得,在我手里或许有用,在你手里就未必了。” 其实在自己手里有什么用,妲烟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直觉的觉得,这东西,楚曜谁也不给,单单给了自己,就是对自己有用的。 风轻寒面色很是失落,妲烟的拒绝,无疑是将自己渐渐推离了她的身边。是的,她不爱他,但是即使是不爱,两人之间那些同生共死的过去,怎么能这样简单就忘记呢? 风轻寒这边发着呆,王维满却收拾妥当进来了。她的目光几乎是长在风轻寒身上,居然也没发现楚曜不见了,只是几乎是蹭着风轻寒的手臂,笑道:“轻寒,我收拾好了,可以走了吗?” 牧放道:“楚曜这一去,也许不会回朴真身边,就算回去也难免生出事端。我们既然已经暴露了,赶紧离开为妙!” 几人都表示赞同,当即退了房牵了马上路。王维满杀了自己的一位属下,倒是给妲烟腾出了一匹快马,几人轻装上路,都走得格外的轻便。 牧放果然走哪里都是笼络人心的好料子,店里的掌柜和小二居然很是舍不得他,大概是感念牧放救了他们,一直送到了镇口,一个劲地问牧放姓名出处。 牧放笑道:“我是风石堡的牧放,掌柜的若有了难处的话,尽管来找我就是!” 掌柜的连连点头,又亲自送了一段,看着牧放策马离开才回了客栈。 风轻寒等人走了之后,远远的官道旁,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眉眼妖娆,带着浓厚的异域风情,正是天山雪海的朴真!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风轻寒等人走远的背影,慢慢笑了,笑容冷酷却妖艳:“风石堡……好戏上场了,我倒要看看,被教主盯上的棋子,究竟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她身后树林的阴影里,并排站着八个姿色各异的男人,此时,这些人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的道路,不知道在想什么。 朴真转过身来,目光扫过他们,淡淡道:“楚曜还没回来?” 站在最靠近朴真的位置的男人道:“算算也该回来了,但是人却不见,我怕他……” “他跑不了!”朴真傲然打断道:“他身上带着控心蛊,这辈子都别想逃离我,他应该还没那么傻的自找死路!周检,你去看看!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那个男人答应着,转身就往刚才妲烟和牧放下脚的那家客栈去。方走了几步,又走了回来禀告:“教主,楚曜回来了。” 果然,昏黄的街道上,楚曜一身白衣被剑划破,带着一身血痕,慢悠悠从街道上走来,只走到朴真身边,几乎是淡然地道:“很抱歉,我失手了。” 朴真不自觉松了一口气,也没看到楚曜微微勾起的唇角,轻轻道:“失手了就失手了吧,能从那几人手里逃脱,也很不容易了。” “是!”楚曜答应着。 “可是教主,天山雪海的戒律……”那八个男子均是面露不服,其中一个更是忍不住出口抱不平。 朴真面色一变,眼睛横了一眼那个说话的男子,冷声道:“戒律是我定的,我想怎么就怎么!” “我不服!教主,我也是跟在你身边几年的人了,楚曜屡屡犯错,你为什么总是容忍他呢?我不服!我不服!”那个男子却停不下来,似乎是压抑已久的愤恨都在今天爆发了,不顾旁人的劝阻,直接跳出来道。 “你不服?”朴真气急反笑,“王储,不要以为跟在我身边几年,就在天山雪海地位不一般,我告诉你,我要杀了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王储本来是最早跟着朴真的,算是朴真身边的老人了,早就看不惯楚曜屡屡犯戒还能得到朴真的厚爱,本以为这次可以借机扳倒楚曜,却不想朴真依然是这般护着他。 王储心里还是不服气,当即气鼓鼓地扭头,狠狠地盯着楚曜看。这一看不打紧,朴真刚才被周检触发的那根心弦瞬间崩塌,正是需要发泄的时候,当即一个迅雷般的闪身,等王储反应过来,朴真的手指已经搭在他的喉咙上,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王储闷哼都来不及,软软倒地,就此绝命。 “谁还有话说?”朴真冷冷道。 余下七人全部都沉默地低着头,唯有楚曜高抬着脑袋,嘴角勾得更深,看着朴真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神情。 朴真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也许这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微微一笑,手轻轻挽上楚曜的手臂,勾魂一笑:“任务完成了,我们也该去青江别馆,找玄天要点小礼物了!” 一行人在夜色中,往风石堡相反的方向走去。 楚曜回头望了一眼妲烟他们离开的地方,心里悄然闪过一丝伤感:“妲烟……妲烟……你一个弱女子,竟然是操纵这局中局的那个人捕获的对象,但愿你能逃过他为你设计好的命运才好!到了风石堡, 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坚强的活着啊!” 很多年后,楚曜一直在想,如果命运安排他们就此别过,或者从未相逢,那该多好! 往风石堡的路上,风轻寒一行也正火急火燎地赶路。妲烟一个人默默地落在队尾,看着前头风轻寒和王维满二人并肩而行,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那本是属于她的位置,那本是她与风轻寒互为依存的方式!可是现在,王维满抢在了前头,风轻寒也没有反对,更没有顾忌到她的感受如何,或许在风轻寒心里,是真的放下了自己了吧? 也对,自己已经挑明了话,说自己不爱风轻寒,纵然是撒谎,那也是一种欺骗吧!所以,风轻寒怎么对自己,自己都没有立场责怪。 只是为什么,即使想开了,心还是痛得厉害呢? 妲烟默默无言地跟在队伍,没留神牧放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边。牧放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眯眯地道:“怎么了妲烟,怎么看起来很不开心?” 妲烟摇摇头,眼睛盯着风轻寒没有收回来,被牧放逮个正着。牧放似乎不经意地道:“你说奇怪不奇怪,才过了一天,轻寒的气色怎么变得这么好了?难道……真是爱情的力量?”说着拿眼瞟妲烟。 妲烟一呆,扭头看了看牧放:“你的气色也不错,难道也是爱情的力量?” 牧放哈哈笑道:“你这丫头,倒是很懂得以牙还牙啊!” 牧放的笑声晴朗欢快,在静静的小路里传出去很远。王维满不禁一笑,揶揄道:“看不出来,妲烟姑娘和牧放倒是很般配啊,两个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真是羡煞旁人!”・ ------------ 第14章 三人行 风轻寒冷冷看了一眼王维满,话音冰凉:“那是他们的事!”马鞭狠狠一抽马屁股,当先扬长而去。 王维满僵着脸回望妲烟,正好与妲烟的目光相遇,她冷冷哼了一声,“驾!”连忙拍马追了上去。 大家都是轻装从简,快马轻骑,到了正午十分,已经到了荥阳和淮安的交界城池清水镇。这镇子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现下又是荥阳王和淮安王争夺城池的关键时期,清水镇这里可谓是兵祸连连。 几人到了清水镇,只见城外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海,到处是衰败和残破,似乎刚刚打完一场大仗。 几人进了城,就看见街上穿着淮安王标识的军服的士兵正在挨家挨户搜查,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风轻寒等人的出现就显得很是突兀,加上几人穿着打扮均不俗,立即就引来了士兵们的注意。 “来者何人!”领先的军官拎着长枪喝问。 他手下的几个士兵却先注意到妲烟和王维满等众女子,悄悄用手肘碰了碰那领头的军官,压低声音淫笑:“吴将军,美人啊,极品啊,压在身下绝对**,不如……?” 那姓吴的将军会意,立即道:“元帅明令禁止在街上游荡,你们几个却无视令法,一定是荥阳王派来的奸细!来人,给我抓回去,好好拷问拷问!” 牧放不禁大怒:“真是一群败类!难怪江山要亡!” 那姓吴的将军一听,面色立即变了,冷冷喝道:“大胆!胆敢出言不逊,如此大逆不道,理当问斩,就地处决!” 那几个士兵立即拎枪上前来,挺枪刺向风轻寒等人,却堪堪避过了王维满和妲烟等人,留给那姓吴的将军。既然已生事,牧放那侠义心肠如何还能自抑?待那几人上前,迫不及待就挥扇迎了上去。 风轻寒却一动不动,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用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看着那姓吴的将军。那人却没有意识到危险,看着王维满和妲烟,嘿嘿淫笑着走到王维满身边,伸出手就去摸她的脸。 王维满微微冷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手指却轻轻划过腰间,在那人面前一拂,只听见他一声惨叫,脸上皮肤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溃烂至全身,眨眼之间变成了一堆骨头渣子。 牧放也解决了那几个小兵,围到风轻寒身边,正好看见这一幕。牧放冷冷道:“报应!”妲烟第一次见王维满用这样残忍的手法杀人,不禁恶寒,忍不住看了几眼王维满。 风轻寒早已见过更残忍的,又恼恨这人目光猥亵了妲烟,当即面不改色道:“敢打她的主意,死了不冤!”见那几人都看着自己,风轻寒道:“清水镇不能呆了,一会儿官兵就会找过来,迅速撤离!” 王维满以为风轻寒口里的她指的是自己,不禁喜道:“好,都听你的!” 妲烟二话不说,当先翻身上马,一拍马背,扬长而去。留下众人莫名其妙地互相对望,而王维满却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牧放摇摇头,也翻身上马,追着妲烟而去。 几人经过这一番争斗,风轻寒想早点赶回风石堡,几人便马不停蹄地绕过清水镇,到了傍晚,总算是涉过淮水,到了淮安郡了。 淮安郡是大郡,邻近淮水,本来就是个繁华之地。而且淮安郡与荥阳郡一水之隔,又偏安一隅,物产丰饶,堪称是战乱中的一朵奇葩。 风轻寒几人都是有伤在身,这般不要命的赶路,早已经筋疲力尽。尤其是妲烟,本来就丢了一半的武功,再加上旧伤,此刻已然脸色发白,冷汗之下。 风轻寒看在眼里,心口止不住地疼,当机立断地放弃了原本赶路的计划,决定在淮安郡找个安静地院落,先修养几天,等大家体力恢复了再继续赶路。 慕容客一直担心他的身体,这个提议正合本意,也表示赞同。牧放伤也没好,又担忧着妲烟,自然没有话说,剩一个王维满,即使知道风轻寒是为了谁才打乱计划,却没什么立场开口反对。 一行人找了家偏安的客栈住了下来。 菜上了来,妲烟不自觉地就像在风石堡一样,自然而言地给风轻寒布碗筷。风轻寒一愣之后,嘴角轻轻勾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维满也不甘落后,立即拿起筷子给风轻寒夹了一块肉,轻声道:“轻寒,你多吃点肉,伤刚好正是需要补的时候!” 风轻寒微微一笑,很是听话地拿起筷子吃了。王维满不禁喜于言表,似乎受到了某种鼓励,又夹了一块蔬菜放到风轻寒碗里,轻声道:“蔬菜也多吃点,这样才不会腻!” 风轻寒点点头,道:“你也吃点吧!” 王维满这才动筷子,却还是不停的给风轻寒夹菜。风轻寒居然也没拒绝,一筷一筷都吃下了肚子。 这顿饭妲烟吃得很憋气,也没扒两口,就匆匆放下了碗筷:“我饱了,先去休息了。” 风轻寒没有像以往那般劝她多吃些,只是淡然地“嗯”一下,又继续闷头吃饭了。 妲烟回了房里,半点睡意也没有,干脆跃上屋顶去偷个静。好在今夜星空灿烂,妲烟平躺在屋顶,眼睛看着满天的星光,心情平静了不少。 妲烟躺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也上了屋顶,随即牧放的声音传来:“呵呵,就知道你在这里生闷气!” 妲烟坐起来,回头看他,温婉一笑:“你怎么上来了?” 牧放亮了亮手里拎着的两个罐子,也爽朗一笑:“来跟你喝两杯啊!” “酒?”妲烟一愣之后,立即笑开了:“酒是个好东西啊!也亏你想得到。” 牧放笑道:“可不就是,上次跟你在太白镇畅怀喝了一次酒,我至今还记得呢!我们今天不醉不归,如何?” 妲烟伸手抢过一坛酒,直接拍开封泥,笑道:“好一个不醉不归,干!” 牧放也不客气,拍开封泥和妲烟轻轻碰了碰坛子,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一边喝一边漫无边际地谈话。 酒喝了一半,牧放开始转入正题:“妲烟,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明白……” “什么事?”妲烟喝一口酒,侧头看他。 牧放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一想,才犹疑着开口道:“我想不明白,你明明是喜欢轻寒的,为什么又要拒绝他呢?你们走到这一步,到底是为什么?” 妲烟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喝一口酒,慢慢道:“有些事,三言两语说不清。” “你不想说我也不想勉强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是我牧放认定的朋友,轻寒是我一辈子的兄弟,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们好好的!”牧放看着妲烟,一双眼睛里满是真诚:“我们虽然没有认识多久,但是我一直希望你我之间能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千多年来,除了司长空,牧放是第二个这样对她说的人! 但和司长空不同,牧放和她认识的时间不长,两人只因为兴趣相投,而自己因为初入风石堡时牧放的维护才处处对他上心些;不像司长空,自己和他一开始便是患难与共,感情基础本来就深,但说到底,两人都是一样的对自己好。 妲烟心下感动,反手握住牧放的手,真心地笑了:“谢谢你,小放,如果时机成熟,我会把所有的事告诉你。” 牧放皱眉道:“到底是什么事,需要你这样煎熬也要保密?” 妲烟倒在屋顶,将手枕在头下,看着头顶高高的天空,慢慢收敛了笑意:“小放,你知道人是有轮回的吗?前生错过的人,今生或许还能再找到,再续一段缘分?” 牧放点点头,等着妲烟继续说。 “你也知道玄天一百多年前就见过我了,我其实并不是这幅皮囊看起来的那样年轻,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两个身份,真实的我是十九岁,而现在这个我的年纪,放在人间绝对是个怪物。” “怎么会这样?”牧放吃了一惊。 妲烟苦笑道:“在我的世界,时光的流逝是跟你们不一样的,至于是怎样,说起来很复杂,不提也罢。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就像九冥以前你不知道,但是不代表它不存在一样。” “我曾经听轻寒提起过一个叫非城的人,这个人,是你什么人?”牧放试探着问。 “非城……纪非城……”妲烟愣了一下,喃喃道:“他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人!” “纪非城?纪非城!鬼马神医纪非城?”牧放立即想起当初在《江湖奇闻录》里曾经看过这个名字,立即脱口而出。 漫天的星光映在妲烟的眼睛里,看起来像是泪光闪闪,妲烟扭头苦涩一笑:“是啊,不可思议吧!鬼马神医纪非城,是我最重要的人。” “难道倾城武后就是你,你就是倾城武后?”牧放这下着实被吓到了,一跃从屋顶上站起来看,脚下不稳,滑了一下,连忙稳住身形问道。・ ------------ 第15章 一千年 “倾城武后……那都是好多年好多年的事了……”妲烟不答,反而喃喃道:“得这个外号的时候,非城都还活着呢!” “天啊,太不可思议了!”牧放喃喃道:“都过了一千多年了!天啊,你居然……” “非城死后,我在人间游荡了一千多年了。”妲烟转头对牧放抱歉一笑,“吓到你了?” 牧放深呼吸几口气,才又坐下:“也不是,我只是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妲烟笑笑:“其实你知道吗?我本来一直担心九冥会对轻寒对风石堡不利,所以一直以来都在躲着九冥,始终没有采取行动。但现在,轻寒身边有了王维满,他本身的实力也足够强大到放眼世间没有几个人可以威胁到他了。九冥里面也许有我要找的人!所以我想,到了我该离开,去做自己的事的时候了。” 牧放听得莫名其妙:“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要走?” “听不明白也好。”妲烟将手中的酒坛子举起来喝了几口,才道:“对,等你们安全到达风石堡,我就离开了。” “你要去哪里?你走了,轻寒指不定又得满世界找你了。”牧放皱眉,很是不解和担忧。 “到我该去的地方,做我没做完的事。”妲烟几口将坛中的酒喝干净,将坛子扔下屋顶:“至于轻寒,就到此为止,互不相欠吧!” 屋顶上的两人都沉默了,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伤感之中。 半晌之后,似乎是觉得气氛太过悲伤,妲烟笑着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还没问你,在连云舵时你是怎么脱险的?” 牧放一呆,脑中立即响起水仪那张带着三分媚气的脸和单纯的行事做派,那几日行云馆里的朝夕相处再次浮现心头。 牧放将那几日的事原原本本地跟妲烟说了,妲烟免不了揶揄几句:“人家姑娘这样待你,你怎么不以身相许?” “你以为我不想啊,不过水仪不肯跟我走,等九冥的事解决了,我一定要重回中都,将她带离水深火热。”牧放也喝完了酒,学着妲烟将手里的酒坛子扔下去,大声道:“妲烟,你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实现我的诺言的!” 妲烟被他感染,先前的阴霾一扫而光,站起来也大声道:“好,我等着你!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屋顶上的两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过之后,牧放就道:“酒也喝了,话也说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我也去了。” 妲烟答应着,两人各自回屋去了。 两人走后,屋檐下风轻寒慢慢露出脸来,手里托着的食盘跌在地上摔得粉碎,风轻寒一双拳头慢慢握得紧紧地,看着屋顶,一字一句道:“妲烟,这就是你……不爱我的理由吗?” 原来刚才风轻寒见妲烟没吃几口饭,怕她半夜饿了没有吃的,专门找店小二给做了这一托盘的食物,给妲烟送来。岂料才走到这里,就听见牧放大声说:“妲烟,你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实现我的诺言的!” 风轻寒还在莫名其妙,又听见妲烟的声音:“好,我等着你!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恍如一道闪电劈在天灵盖上,先前妲烟的拒绝和牧放的紧张都有了答案。风轻寒脚下踉跄了几步,心里有个声音在嘶吼:“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风轻寒,她不爱你,她爱的人是牧放!” 是啊,是自己笨,妲烟初初到风石堡,牧放就处处维护她,加上牧放那样的品貌,说她不会对牧放动心,自己也不信呢! 原来一直是自己太自信了……自信到,以为她会爱上自己,因为爱的是他风轻寒,才会对他那般好!是自信蒙蔽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不清楚,除了自己,妲烟也对其他人很好;除了自己,她也可能爱上的是别人! 风轻寒慢慢转过身去,一双手握了又松,才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风轻寒彻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牧放来唤风轻寒行路时,才走到门口,风轻寒就听出了牧放的脚步声,“嘎吱”一下猛地拉开了门,门外牧放还举着一只手,呆愣愣地看着他,牧放的身后,妲烟也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 两人连表情都这样一致,风轻寒更加来气,干脆转过头不去想昨天的事。 “轻寒,你怎么眼眶发黑,昨晚没睡好吗?”风轻寒这样大的动作,实在出乎牧放意料,牧放愣了一下,盯着风轻寒细看,才发现风轻寒两眼微红,眼睑下两圈黑晕,似乎状态不好。 风轻寒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出门去,冷冷淡淡地道:“不关你的事。” “唔,他这是怎么了?”牧放回头问妲烟。 妲烟理了一下头发,望着风轻寒走向王维满,面无表情地道:“不知道。”也走出了客栈。 牧放喃喃道:“你们两个,都很奇怪。”一抬头看见王维满喜不自禁地表情和慕容客似笑非笑的神态,补了一句:“你们大家,都很奇怪。” 风轻寒和妲烟这一场气,各自生了大半个月。风轻寒天天和王维满呆在一起,完全无视妲烟和牧放,他这样的姿态,在妲烟看来就是表明了立场,不想再和自己有任何牵扯,妲烟自然不会主动去招惹他,只是心里要走的决心更加坚定了几分,一行人各怀心事到了风石堡, 也不见两人关系有所缓和。无端苦了牧放,在风轻寒面前落得不是人,平白无故背了黑锅。 牧放是苦了,王维满可是欢喜得很。风轻寒待她从未如这般这样亲近和亲密过,能跟他长时间呆在一起,是王维满盼望了两年的事,此刻好梦得圆,王维满恨不得时时刻刻帖在风轻寒身上,哪里管得着旁人如何看如何想? 一行人到了风石堡,风苻早已得到风声侯在堡外,待几人一行到达,风苻立即扑上来抱住风轻寒,眼睛里泪光闪闪,口里直唤:“轻寒我儿,你受苦了!” 风轻寒先前的冷漠全部消失不见,只见他回抱着风苻,用宽慰小孩子的语气安慰他:“爷爷,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风苻摸了一把眼泪,才不好意思地对其他人笑道:“不好意思,让几位见笑了。” 慕容客笑道:“风爷爷说的什么话,都不是外人。” “倒也是……唔,这位是?”风苻答应着,眼睛扫过王维满,突然才反应过来多了一个人,立即出声问道。 风轻寒少不得要介绍一番:“这位是五毒教的教主王维满,这位是我爷爷,风石堡的当家人,名讳风苻。” 王维满一听是风轻寒的爷爷,立即笑脸相迎,平日里的高傲全然不见,恭恭敬敬地行礼:“晚辈见过风堡主。” 她虽是女子,但好歹也是一教之主,风苻连忙伸手虚扶:“不敢当不敢当,教主不必多礼!” 见礼是见过了,风苻便当先引着众人前往飞熊殿。妲烟对风石堡已然不陌生,见那行人各自其乐融融,说不上来的伤感,脚步越走越慢,不自觉就落在了后面。 妲烟也不着急,趁着大家也没注意到自己不在,干脆自己在风石堡游走,算是离开之前最后看一眼风轻寒生活的地方吧。 绕过飞熊殿,进入风石堡的住宅区,眼前就是自己曾经和风轻寒一墙之隔的院落。妲烟正打算推门进去,手才搭上门,门就从里面“吱呀”一下,突然开了,门后露出一张圆圆的娃娃脸来,一双黑黢黢的眼珠子看了妲烟一眼,立即惊喜唤道:“妲烟姑娘,你回来了?轻寒找到你了?” 原来是许久不见的秦双。 秦双探出半个身子向妲烟身后张望:“咦,轻寒没跟你一起?” “轻寒带了王维满来,现在在飞熊殿呢!”妲烟话一出口,立即觉得不妥,酸得厉害,连忙补了一句:“牧放和慕容也一块来了。” 好在秦双本来就是个缺心眼的,也没听出妲烟的什么不对来,听说风轻寒等三人都来了,不禁喜出望外:“他们都回来了,太好了!慕容这家伙将风石堡一堆杂七杂八的事丢给我和风倾,可把我整得焦头烂额,正好全部丢还给他!妲烟,你怎么没在飞熊殿啊?” 妲烟苦涩一笑:“他们算是一家人,我去干什么!” “你也是一家人啊,你和轻寒……等等,你刚刚说轻寒带了谁回来?”秦双本来是笑嘻嘻的,话说一半才反应过来:“王维满?五毒教的王维满?” 妲烟点点头:“嗯,王维满这次回来,应该会在风石堡呆很久吧,我也只不过是来看看你们,也要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不行!你跟轻寒才是天上地下最般配的一对,她王维满凭什么插一脚?你看,我听说你要回来了,还特意过来给你打扫屋子,你居然就要被逼走了!不行,我非去瞧瞧不可,我要问清楚,你跟轻寒是怎么回事!”哪知道秦双的反应却十分激烈,风一般地拔脚就往飞熊殿冲去,妲烟连忙拽住他,却没拉住。・ ------------ 第16章 休想走 “秦双这一去,谁知道还要多生多少事端!”妲烟心叫不好,一跺脚,也追了上去。 秦双进了飞熊殿,一眼就看见风轻寒坐在风苻的下首,旁边坐着一个绝色清丽的蓝衣女子,两人时不时说几句话,看起来亲密得很。 王维满之名,秦双向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容,少不得要细细观察一番。只见她微笑之间,颠倒众生,确然是有和妲烟一较高下的资本。不过秦双心里偏心妲烟,王维满的笑容是怎么看怎么让他心里不痛快。 妲烟一路追来,本来担忧着秦双火爆的性子少不得要有一场大闹,这时见秦双什么也没做,只是走到大堂中对风苻行礼之后,默默走到一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也连忙站到秦双的身边,以防秦双突然爆发。 她这一番用心良苦,也没注意到自己站的位置,就是牧放的座椅之后,这一举动在风轻寒看来,就是二人缠缠绵绵一刻也舍不得分开的形容,风轻寒心下苦闷,手里端着的茶杯一紧,茶杯“啪”地一下碎成了几块,溅了自己一身水。 王维满连忙掏出手帕给风轻寒擦拭,当着长辈在此,风轻寒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推手去挡,一个忙着去擦拭,一个忙着推挡,一时间两人都混乱得很。 风苻等几个长辈都看得笑起来,慕容客皱了皱眉,没说什么,牧放却担忧的转头看了一眼妲烟。妲烟眸子一暗,似乎被牧放看穿,连忙低下头去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妲烟这一分神,没留意身边的秦双早已握紧了双拳,一双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他几步越到风轻寒面前,直直道:“轻寒,我有堡内要事要跟你说,你跟我来一下。” 风轻寒动也没动,眼帘低垂:“既然是堡内要事,在这说也无妨。” 秦双斩钉截铁态度坚决:“在这里不方便说,你跟我来。” 气氛有些僵持,风苻少不得要来打圆场:“轻寒,既然小双子有要事找你相商,你去吧!牧放,吩咐下去,准备好酒宴,今晚为轻寒和教主等接风洗尘。慕容,带教主下去休息休息吧,赶了这许久的路,早该累了。” 慕容客答应着:“是,堡主!教主,请随慕容来吧!”说着当先为王维满开路。 王维满本来还想和风轻寒说几句,怎知风轻寒已被秦双半拖半拽的拉出了飞熊殿,向着后殿去了,只好作罢,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慕容客去了。 秦双拽着风轻寒出了飞熊殿,一路转向堡内的与议事厅,前脚才跨进大厅,风轻寒就不耐烦地一甩手,挣脱了秦双:“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双怒气上涌,早忘了风石堡的规矩,高声问道:“轻寒,我问你,你和那个王维满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轻寒原本见妲烟和秦双一起进飞熊殿,秦双脸色不正常,早已猜到他可能是从妲烟的嘴里听到了什么,这会儿秦双问出口,心里反而平静了:“什么怎么回事,就是你看到的那回事。” 秦双怒极,一把拎着风轻寒的领口:“那妲烟呢?她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吗?” 风轻寒伸手去拽秦双的手,秦双拎得很紧,一拽没拽动,风轻寒本来有气无处发,当即用上了内力,一掌拍开秦双的手。这一运气,风轻寒才发现自己体内的变化,原先的内力本来也不雄厚,给妲烟运功疗伤后还曾一度枯竭,怎料刚才一动之下,才发现丹田内气息充盈,似乎……似乎还被压缩成为了液状,不断挥发出源源不断的内力! 这个变化让风轻寒惊呆了,傻傻看着自己的手掌,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细细一想,“难道和妲烟有关?”风轻寒不禁疑惑。 自己输入内力给妲烟导致昏迷后,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自从自己醒来之后,明显发现妲烟的体力和速度都发生了明显下降。上一次在客栈,楚曜来袭的时候,妲烟的出手明显要比以前慢很多,当时自己以为是她伤病未愈导致的结果,会不会另有隐情呢? “轻寒!轻寒!风轻寒!你到底听没听我说?”风轻寒正发呆间,耳边却传来秦双愤怒之极的吼声。 风轻寒立即回神:“你刚说什么?” “哼!”哪知秦双变了脸色,冷笑:“妲烟姑娘都要被你气走了,你居然不闻不问,轻寒,如果有一天你回味过来谁最对你上心,也不知道到时候你会有多后悔!” “走?去哪?”心里一紧,风轻寒习惯性地皱起了眉头。 秦双道:“她不肯说。不过我猜想,大概她这一次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想走?没门儿!”风轻寒望着飞熊殿的方向,冷冷道:“我们之间还有一笔糊涂账没算清楚呢!” 妲烟和牧放之间的帐…… 以及,妲烟和自己之间未明的因果…… 飞熊殿内,众人一时间作鸟兽散,剩下妲烟一人尴尬立在当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了想,妲烟还是最不放心秦双,决定跟过去看看。 才一迈步,就听见身后风苻道:“妲烟,你等一下!” 妲烟只得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堡主……” 风苻一瞬间仿佛苍老了数十岁,他从座椅上走下来,来到妲烟身边,深深凝望着妲烟的眉眼,手不自觉就抚上了妲烟的脸颊,轻轻摩挲。 妲烟一愣,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妲烟,你究竟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妲烟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望着风苻:“你说什么?” “一百年不见……妲烟,你根本与她是同一个人对不对?什么同名而已,你根本就是她对不对!”风苻一双眼睛陈黯黝黑,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妲烟的瞳孔蓦然收缩,眼睛微微眯起,一时间明白过来,怒道:“你派人跟踪我?” “不是跟踪。”风苻摇摇头,“我只是凑巧,听到了跟你们一起闯过青江别馆的几个弟子的谈话,才明白过来的。” 妲烟这才突然想起,风轻寒等人从连云舵带出来的幸存弟子确实是被风轻寒先遣回风石堡的,而那其中,的的确确是有三个陪着他们一起去过青江别馆,也活着从别馆逃回来的,听到了这些也不足为奇。 只是想不到,那三人居然在风石堡内谈论过自己,也想不到有这样不凑巧的事,堪堪给风苻听到了! “妲烟,我只是想不到,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这些年……你是不是受了很多苦?”风苻泪眼盈眶,颤巍巍伸手去拉妲烟的衣袖。 妲烟本想甩开手,但见风苻的神色,心中着实不忍。过往千年,不是没见过生老病死的轮回,心中依旧是对死亡充满了同情,妲烟只得由着风苻拽着自己的衣袖,将自己拉到了座椅上坐下。 妲烟在座椅上坐下,风苻却顺势蹲在妲烟的脚边,也不放开妲烟的衣袖,只专注凝望着妲烟,笑着道:“五十年的空守,才换得这样一次静静看你的机会。妲烟,命运没有怠薄我,因为它让我再次见到了你。” 妲烟无言以对。 命运是没有怠薄过别人,可是它一次次怠薄了自己! 在上界之时,她从有记忆起就只有巾爷爷作陪,她从不知道有父母是个神马滋味;后来连巾爷爷也不见了,她也稀里糊涂远离了故土,落下了人间界; 遇到纪非城后,她一度以为自己拥有的生活足以弥补在上界的不足,可是命运再一次无情夺走了她的希望,纪非城死了,她千年游荡遍寻归家之路无果; 寂寞千年后,她遇到了司长空,遇到了纪非城的转世风轻寒,可是命运又安排了她与九冥那位神秘人的生死游戏,让她只能远离了他们,不敢轻易尝试获取温暖…… 妲烟微微动容,也许,这千回百转间,是早已注定的不可逃脱吧!而自己在这漩涡中,苦苦挣扎,也不过是命运手中最可笑的棋子的独角戏。 这一呆间,妲烟只觉得手心传来一阵温热。她的手向来很少冰凉,不可能有这样的温度也许是最近思虑过多加上疲劳过甚,妲烟半天才反应过来,是风苻拉住了自己的手。 风苻拉了妲烟的手,也不见妲烟挣脱,心下喜悦,欣然道:“妲烟,九月初十,碧澜亭,我等你一叙五十年离别之情!” 妲烟恍惚间抬头,只见风苻站起身来,放开她的手,大步走出去,看方向是回了自己居住的院子。 妲烟呆坐半晌,才想起自己是要去看秦双和风轻寒,免得秦双鲁莽惹出什么事来,她急忙从座椅上站起来,急匆匆向外跑去。 跨出飞熊殿,妲烟就顿住了脚步。说不清那是什么滋味,恐惧?担忧?心痛?无论是什么也不足以说明妲烟此刻的心情…… 飞熊殿门外那根高高的大柱下,风轻寒一身落寞地靠在大柱上,宝剑掉落在一旁,他的两手空空垂下,头高高仰着看着天空,眼角湿润,眸子深处一览无余的惊痛。・ ------------ 第17章 切肤痛 妲烟就算最近再迷糊,也懂了――刚才飞熊殿的情形,风轻寒肯定是看了个全! 看风轻寒的神情,只怕这件事对他的打击还不小:自己的爷爷,和自己爱过的女人,居然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是个男人,只怕都接受不了! 风轻寒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妲烟冷冷一笑:“原来不止是牧放,就连我爷爷,也曾经是你心尖尖上的人。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这个风石堡未来的准当家,反而入不了你的眼呢?” 妲烟心里难受,被风轻寒这一堵,居然再也开不了口解释。想到自己行得端坐得正,也没必要解释,心里对风轻寒和王维满那点破事又被挖出来,妲烟微微冷笑:“与你无关。” “是,是与我无关!是我风轻寒瞎了眼,居然爱上你这样的人!”风轻寒转身,看也不看妲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飞熊殿。 妲烟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心中那股钝痛蓦然变得尖锐起来,似乎有把刀在一寸寸地割裂了她的心脏。妲烟的一只手紧紧揪住了心口的衣服,脚下一个踉跄,妲烟急忙扶住大柱才勉强站稳。 这一动作,那股痛就彻底爆发了,妲烟只觉得喉咙一甜,一口血就吐了出来,喷在了大柱之上,溅起一朵血花。 这一口血吐出来,心口那阵尖锐的疼痛竟然突然消失无踪,如同来时一般迅速。妲烟只觉得莫名其妙,一思之下,似乎有什么不对。妲烟挽起衣袖,搭了搭脉,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妲烟放下衣袖,望着那多艳色的红花,心道:“这具身体真是越来越弱了,难道是在人间界太久,它也承受不住时间的流逝,开始变得腐朽了?” 抬头看看头顶的天空,傍晚的晚霞燃烧了半边天空后,只剩下残破的痕迹还留在天迹,反而比晚霞燃烧时更美丽动人。 “妲烟,你在这里啊,刚才轻寒过来了,你们没遇见?” 妲烟转过头来,秦双站在她的身后,本来看着风轻寒过来后就一直挂着的笑容一僵,看着妲烟大惊失色:“妲烟,你怎么流血了?” 妲烟伸手一摸嘴角,果然还留着一丝血迹挂在嘴角,被秦双看了个正着。 妲烟不想让秦双担心,微微侧过身子挡住柱子上的血迹,淡然一笑:“没事,刚才一时不注意咬破了嘴角……轻寒来过了,这会儿刚走呢,你也快去准备吧,晚上的宴会你少不了要在座的。” 秦双略有些不放心:“你真的没事?” 说没事也是假的,那阵疼痛过去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疲软,似乎随时站不住脚要倒下去。妲烟忍不住伸手推他,不耐道:“快去吧快去吧,我没事,这就回屋去看看你给我收拾的屋子!” 秦双信了,又嘱咐道:“那我去了啊,你自己先去睡一会儿,待会儿宴会开始我派人去叫你!”才真的走了。 秦双一走,妲烟就先深深喘了几口气,等气息稳定了些才回了屋子。进了屋,妲烟不由感叹:“看不出来小双子倒是个有心的,这屋子的摆设可是一点没变呢!” 扑倒在宽大松软的床上,妲烟将墨剑解下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床头,许是真的太累了,妲烟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妲烟觉察到一双手轻轻地推自己,有个好听的女音在耳边喊道:“妲烟姑娘,醒醒,宴会开始了……妲烟姑娘?” 妲烟费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跟在秦双身边的丫鬟小姝。 小姝见妲烟醒了,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喜道:“妲烟姑娘你醒了,快跟我来吧,秦双少爷都快等不及了呢!” 妲烟忆起在飞熊殿分开的时候,秦双确实说过会派人来唤自己。妲烟刚和风轻寒闹得这样僵,两人见面难免尴尬,像这样的大宴,想不碰上风轻寒根本是不可能。妲烟本不想去,但碍着秦双的热情,只得爬起来,随便整理了一下,换件干净的衣服,随着小姝一同前往。 令妲烟想不到的是,此次风石堡为风轻寒等人接风洗尘的盛大宴会,居然不是在堡内专门举办聚会的白虎堂举办,而是将宴会搬到了风石堡的广场上,来了个露天盛会。 妲烟和小姝到了广场,整个广场上早已是人声鼎沸,风石堡的弟子倾巢而出,偌大一个空地上挤满了人,一派喜庆热闹的景象。 五毒教和风石堡此番算得上是联盟,对孤军奋战的风石堡来说可谓是意义重大,风苻此举的含义,将王维满看得极重,只要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妲烟心道:“要不是长空凤岭寨出了点变故,哪里轮得到你王维满享受这样的待遇?”想到王维满和司长空同是风石堡的联盟对象,而司长空现在却一个人在凤岭寨那边肩挑大梁,王维满却凭着小小一个五毒教得到如此礼遇,妲烟心里还是微微有些不平。 小姝带着妲烟左穿右钻,很快绕开人群,来到了广场的中心地带。 进了里面,视野和场外完全不同。整个风石堡以风苻为首,按在堡中的地位大小成两排座开,风轻寒和王维满分别坐在风苻的左右两边,正笑呵呵地观看着场中的歌舞,时不时互相敬酒,倒是十分的其乐融融。 妲烟走进广场,风苻和风轻寒早已看得清清楚楚,见她茫然看着座上诸人,风苻连忙招呼道:“妲烟,过来我这里,你的席位在这边。” 王维满的脸色一僵,似乎有些不高兴。再看风轻寒,手里的酒都洒了半杯,表情也很不自然。唯有秦双连忙跟她挤眉弄眼,笑得贼兮兮的。妲烟不明所以,走近了看,才发现原来风轻寒身边空了一个位子,正是风苻所说的她的坐席。 妲烟哭笑不得,心知肯定是秦双安排的位子,好靠近风轻寒一些,撮合他们二人。只是秦双哪里知道,她和风轻寒之间的裂缝早已越来越大,大到足以放进去王维满和风苻等无关的旁人! 妲烟挨着头皮做了,心里不免同情风轻寒,在这样大厅广众之下,只能维持着少堡主的气度,和一个自己心里早已厌烦痛恨的女人同坐一席。 想到这里,妲烟不禁自嘲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嫌不足,再灌了一杯。 早已清楚二人情况的牧放不禁担心地看了妲烟一眼,无声地道:“少喝点,留着点力气和我喝吧!” 妲烟笑笑,也用口语回道:“怕什么,就算喝了十坛,要赢了你也是小菜一碟!” “是吗?”牧放笑笑,不以为意地继续道:“要真喝了十坛,只怕我还没开始,你就倒了呢!” “不信,那散场了我们找地方继续喝去?”妲烟挑眉。 牧放没说话,只是端起酒杯遥遥敬了妲烟一杯,一饮而尽才道:“有何不可?” 风轻寒在妲烟回牧放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两人你来我往的鸟语,可惜看不明白,见妲烟喝了牧放敬的酒,还以为两人是在说什么甜言蜜语,心头有气,再也忍不住讥讽道:“你还真是一刻都耐不住寂寞,这才和我爷爷分开多久,你就开始勾搭小放了!” 妲烟心里叹气,现在这样一团麻,怎么扯得清?本来是三两句话可以说得清楚的事情,但这样绕来绕去,终究一个不愿开口问,终究一个不愿主动解释,只好这样耗着。 妲烟这一沉默,风轻寒自然是认为她默认了,更是冷言相向:“怎么,你怎么不拿出本事来,也试试勾引我?” “你还需要我勾引吗?”妲烟抬手又喝了一杯,才似笑非笑地对风轻寒道。 也是,就算不用她妲烟主动勾引,他风轻寒也早已情不自禁地动了心。是他自己没出息,如果一开始就坚持着戒备她,或许,如今这些怨,也只会成为恩! 风轻寒被她噎了一下,闷不做声地喝了一杯酒,心不在焉,连酒也跟他作对,直呛得他猛咳起来。 两人都是压低声音说话,说的什么王维满也听不清,只是见二人眉来眼去,嫉妒就像是野草蹬蹬蹬地往上长。 王维满眼珠一转,站起身来道:“风堡主,这么干喝酒没什么兴味,我们南疆的女子都擅长歌舞,我这几个婢女更是个中翘楚,不如就让她们来舞一曲助助兴?” 风苻喜道:“好好好,教主带在身边的人,肯定是样样皆通的女中豪杰,给我们开开眼界,这主意甚好!” 南疆的歌舞果然自有一番风味,王维满的几个侍女均是品貌上佳,这一起舞,愣是将这群男人看傻了眼,成功转移了风轻寒和妲烟的注意力,两人都各怀心思地住了嘴,直到宴会散了,都没再说一句话。 妲烟和风轻寒是一句话都没说,不过与王维满倒是碰了个火花四溅,“误伤”了不少旁人。 一曲舞罢,王维满换了两个大碗,自己端了一碗,又倒了满满一碗酒走到妲烟身前,笑吟吟地道:“听说妲烟姑娘女中豪杰,不仅武功盖世,酒量也是不浅。今日是个好日子,不如你我畅饮一番,如何?”・ ------------ 第18章 好酒量 她眉眼之间全是温温和和地笑意,只那双眼眸深处,不经意间露出一丝嫉恨。妲烟在世间飘荡的千年,早已熟悉这种属于女人的敌意。当即站起来一笑接过大碗:“教主这碗酒,看来是不喝不行啊!” 妲烟一饮而尽,将空空的碗口给王维满晃了晃,笑意盈盈:“教主,请了!” 王维满不甘落后,也端起碗来一口喝了个底朝天,将空碗亮给众人看。 两个女子,这样的豪爽的喝酒,自然让这群粗犷的汉子十分欣赏,围观的众弟子不禁喝彩:“好!好酒量!” 王维满笑道:“妲烟姑娘果然是个妙人,维满再敬你三碗!” 妲烟心知王维满今夜不灌醉自己,让自己出丑,大概是不会罢休的。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底细就行动未免草率了些。妲烟笑吟吟抬起头,对王维满温和一笑,道:“就这么喝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什么游戏?”妲烟应战,王维满不禁喜上心头,她一心只想让妲烟出丑,当即迫不及待地问出口。 妲烟道:“这样吧,你我各在人群里挑选出一个人,然后让这二人在这赌一场,他二人的输赢,决定我俩谁喝酒,如何?”这一觉睡醒就是第二天中午了。 “好,怎么挑?”王维满一口答应,心道:“无论是赌什么,我相信轻寒都是一等一的厉害,选他准没错!” 哪知她的如意算盘没打好,妲烟狡黠一笑,慢悠悠地道:“这样吧,你我都是风石堡的外人,都不熟悉堡内的众兄弟,只认识原本认识的那几位。不过今日既然是个欢庆的日子,不如也让众兄弟也跟着开心一把!你我随便在围观的人群中点一个指给对方吧,老弱均可。” 王维满着实愣住了,这样的规矩,可真是闻所未闻。但她在天下英豪面前一口答应,这会儿反悔也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同意。 两人分别走进人群里,给对方挑选比拼的伙伴。此刻在广场上的,人物还真的混杂,年龄从**岁到六七十不等。两人转了一圈,都找到了合适的对象带进了场中。 妲烟给王维满找的,是个大约三十岁的青年男子,长得很高大,看起来很精明的样子;王维满给妲烟找到的伙伴,却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那老头儿神色萎靡,时不时咳嗽一下,看起来早已疾病缠身。 两人都做了下简单的解释,那青年叫王元,身穿白衣,是慕容客统领下三十六天罡之一;那老头叫曹炎,身穿灰色布衣,是风石堡内负责生产的教众。 围观的堡内弟子见状,都有些替妲烟不平,对王维满急于取胜的做法暗暗摇头。 妲烟却不以为意,抬头对风苻道:“劳烦堡主给我们二十只大碗,再来十坛状元红好了!” 风苻照办了,还吩咐下人搬来一张长桌和两个条凳,方便几人行事。 桌子摆上了,妲烟扭头问王元:“你擅长什么?” 王元道:“赌牌九猜大小,在下玩得还行。”倒是十分谦虚。 “好,就来个简单的,猜大小好了。”妲烟点点头,选了个比较简单的游戏。 “慢着,”王维满打断道,“既然要玩,游戏的规则你定了,那我也来定一个,如何?” “说说看……” “他二人赌来赌去,你我却干喝酒,没什么意思,不如这样。我摇骰子给这位前辈猜,你摇骰子给王元大哥猜,一人摇一次为一个回合,都答对了就算平局,哪边打错了就喝酒,这样大家都参与了,如何?” 妲烟扭头道:“你看呢?”问的却是曹炎。 曹炎咳了几下,才喘着气道:“曹某不过是个下人,只怕给姑娘填累赘了,怎么还敢多言?还是姑娘决定吧!”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开始吧!”王维满自负一笑,“妲烟姑娘,请!” 立即有弟子上前来将二十只碗一字排开,慢慢地倒上,推到了一边。四人落了座,王维满当先抓了盅,慢慢摇了起来,由慢到快再由快到慢,终于“啪”地一下将盅顿在了桌上,抬眼示意曹炎可以猜了。 曹炎害怕猜不对妲烟怪罪自己,头上先冒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一时间不知道该猜大还是小,在围观众人的催促下,才战战兢兢道:“小……小!” 王维满小小,揭开盅盖,开出来是一二三六点小,曹炎侥幸猜对了,连忙抹了一把汗,静静坐着等妲烟摇骰子。妲烟接过骰子,只是简单地上上下下摇了几下,就顿了盅。王元很快答道:“大!” 开出来,果然是四四五,十三点大。 妲烟心里有了底,暗道:“倒不是庸手,下一次可不能这样大意了。” 这一局平局,王维满和妲烟二人都没有喝酒。王维满接过盅子,摇了起来,盅子停下来,又轮到了妲烟这边的曹炎猜大小。 曹炎又犹疑着说大还是说小,妲烟看不过去,心知难为了这位看热闹的老人,笑着在一边宽慰道:“前辈大胆猜就是,输了也没什么打紧的!” 曹炎似乎得到鼓励,一咬牙道:“大。” 王维满揭开盅盖,只见盅里三个骰子两黒一红,分别是三六六,居然给曹炎蒙对了,的确是大!围观的众弟子都大声喝彩:“好!” 风苻等几位当家人也都看得兴高采烈,牧放和秦双等年轻好动的弟子早已挤在妲烟和王维满身边,一个劲火上浇油:“好样的妲烟,好样的曹大叔!” 王维满不甘心地将盅子推给妲烟,妲烟接过来,右手慢悠悠地摇着骰子,摇了几下,将盅子在半空中抛一个优美的弧线换到左手,又快速摇了几下,再一次丢到右手,这才顿了盅子。 自始自终,王元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妲烟,待妲烟手停,想了半天才道:“小。” 盅子开出来,却是六六六,大! 王维满没说什么,端起酒来一饮而尽,道:“再来!” 又一局下来,妲烟再一次赢了,王维满又喝了一碗。王维满怒气上涌,再也不留半分情面,曹炎的好运气似乎也到了尽头,妲烟这方连连输了三把,妲烟三碗酒下肚,还能清醒的继续摇骰子,纵是风石堡内的酒鬼,都被震住了。 秦双悄悄对牧放道:“妲烟这酒量,也太深了点吧?” “她的酒量……呵呵,这个只怕才是九牛一毛呢!”牧放轻摇折扇,对妲烟很是自信。 旁边的风轻寒也听到了,不禁皱着眉头道:“酒量再好,喝了这许多,只怕也受不住。” 牧放道:“你们不信,那就看着吧,我敢打赌,王维满倒下了,妲烟绝对还能站得起来!” “打赌?赌什么?”秦双一听可以有赌头,雀跃道。 牧放笑道:“赌什么……要是妲烟赢了,你明早绕着风石堡跑上十圈;要是王维满赢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一言为定!” 他二人的赌约定了,不觉妲烟和王维满的赌局又过了几场,妲烟和王维满各有输赢,一桌子上的二十只碗空了一半多。再喝了不久,二十只碗就见了底,搬来的十坛状元红去了一半多。侯在一边的弟子又给倒了个满。 一炷香后,王维满看见风轻寒的身影已经随着火把四处摇晃,再支撑了一炷香,王维满终是坚持不住,软软瘫倒在桌上,居然伏在桌子就睡了过去。王维满的侍女连忙过来扶着她,告了声抱歉,就将王维满带回去休息了。 妲烟站起身来,对曹炎道:“辛苦曹大伯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牧放拍拍秦双,笑道:“小双子,别忘了明天早上绕着风石堡跑上十圈啊!”哈哈笑着向妲烟走去。 秦双在牧放身后大声道:“牧放你别得意,跑就跑!” 牧放和妲烟都笑了,妲烟笑着笑着,脚下有些不稳,身子有些摇晃。牧放手疾,连忙一把扶住妲烟,轻声笑道:“醉了?” 却不料妲烟身后也有一双手伸出来扶住她,妲烟和牧放双双回头,刚好见风轻寒收回手去,原来在众人散去之后,却还没走,见妲烟要向后倒去,想也不想地伸手去扶。一扶之下,才想起两人立场尴尬,这才匆匆收回手去。 风轻寒看了两人一眼,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牧放手扶着妲烟,悄悄在妲烟耳边道:“你和轻寒要斗气到什么时候?” 妲烟耸耸肩,淡然一笑:“谁知道呢!” “还能走吗?”牧放见妲烟笑容苦涩,也不好多问。 “能走,就是有些头晕!” “那我送你回青岚院。” 妲烟点点头,任由牧放扶着,挪回了自己的窝。到了青岚院,妲烟一头扎在被子里不愿起来,闷声对牧放道:“我睡觉了,你出去的时候记得带上门。” 酒劲上来,妲烟一刻也等不了,眼皮下塌就再也撑不起来,迷迷糊糊中听见牧放说话,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牧放站在妲烟的床前,看着妲烟因酒意而泛红的脸颊,还有那难受得微微嘟起的嘴唇,牧放轻轻笑了:“看着轻寒被别的女人围绕,你心里也很不好受啊!明着是赌局,实则是借酒浇愁。也罢,我这唯一的朋友,今天晚上就在这里陪着你好了!”· ------------ 第19章 君相知 妲烟翻了个身,彻彻底底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上,妲烟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四肢百骸间酸痛难忍,头疼欲裂,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眉头嘟哝:“酒是坏东西!” “既然知道酒是坏东西,怎么还敢喝这么多?你呀你,只图一时的痛快,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你什么才好!” 妲烟抬头,只见牧放一身素袍,端了一碗碧绿的粥,正从门外走进来。 “小放?你怎么来了?”妲烟诧异。 牧放回到风石堡,也不知道堡中多少事物等着他来处理,怎么还有闲工夫来她这里? 牧放扬了扬手里的托盘,笑道:“我昨天晚上见你不是很好,怕你半夜需要喝水什么的,所以没敢离开!早上见你要醒了,我就去厨房里打算给你弄点稀粥,想不到居然有人做了粥没吃,正好给我捡了个便宜。” 妲烟接过来,果然是熬得极细致的粥,白菜剁碎了熬成末,和着米一起煮的,看起来晶莹碧透,好看得很。妲烟舀了一勺子送到嘴里,居然是自己喜欢的甜粥,味道鲜美,妲烟吃得眉开眼笑,一勺一勺都送到了肚子里,吃了个精光。 “你慢点,慢点!”牧放将妲烟一勺接一勺地送到嘴里,才想起妲烟晚饭都没怎么吃,尽喝酒去了,只怕这会儿正饿得发慌,等妲烟一吃完,连忙抢了碗,道:“你快起来收拾一下,我带你去找点好吃的!” 妲烟笑道:“这粥就煮的挺好吃的,炖成这样的绵软,只怕炖了不下两个时辰了。倒像是专门炖做的,我就这样吃了白食,倒有些不好意思。” 牧放嘿嘿一笑,顿了一下才道:“其实,这粥是轻寒做的,他在厨房里捣鼓了两个多时辰,才弄出来这么一锅,我猜想他定是给你做的,这才自作主张端了来。” “轻寒做的?”妲烟愣住了,一想到风轻寒平时的正经形态,又联想到他一个大男子汉在厨房里转来转去只为了做一碗粥的窘样,不禁扑哧笑了出来:“你怎么知道?” 牧放收拾着碗筷,见妲烟终于笑了,他有心逗妲烟开心,连忙道:“我去厨房的时候,厨房里掌厨的老王说的,轻寒大早上的将他拎起来,问了怎么做粥,老王还多嘴的问是不是给你做,轻寒没说话,可不就是默认了?” 牧放端着托盘走出去了,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道:“对了,我把这些送回去然后来接你,你快些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好戏呢!” “这就是你说的好戏?”妲烟指着满头大汗绕着风石堡转圈的秦双,失笑地看着牧放。 “可不就是,小双子昨天和我打赌,赌你和王维满谁先倒下……”牧放哈哈大笑:“结果,他输了,自愿围着风石堡跑上十圈。” 妲烟好笑道:“秦双没和我喝过酒,被你蒙了一遭啊!” 风石堡可不小,围着风石堡跑上十圈,纵是秦双身强力壮,也还是跑了将近两个时辰。 好巧不巧,妲烟这句不轻不重的话落在秦双耳里,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秦双停下脚步,指着牧放喘着气骂道:“好你个牧放,原来是框我来着,看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 秦双说干就干,立刻扑上来,提拳砸向牧放。牧放轻轻巧巧地往旁边一躲,折扇架住秦双的拳头,笑道:“这么生气,看来我不管顿饭赔礼赔礼,只怕是不能让小双子消气了,也罢,我和妲烟要出去,你也一起吧!” 如此,三人便做一行,结伴去往太白镇。到了镇上,去的还是当初和风轻寒一起去过的福临门酒楼,就连点的菜色也还是和当初差不多。 妲烟不禁感慨:“当初你我还有轻寒三人一起来赶七派会盟的热闹时,也是坐的这里,点的这菜,想不到才过不久,都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哎,你和轻寒啊,真是注定的冤家。妲烟你不知道,除了你,我还没见过轻寒对哪个女人这样上心过,我原本以为你们会走在一起的,怎知道先是你不辞而别,再来就是王维满横插一脚……”秦双摇头,有些悲愤地道:“那个王维满,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轻寒是中了什么邪,这般护着她!” “你闭嘴,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侮辱我家教主!”秦双正说着,猛听见一声娇喝。 三人诧异抬头,就见楼梯之上,赫然站着几个人,为首那位正是秦双谈论的主角王维满。刚才那声娇喝,正是出自她的侍女之口。 王维满也不上来,只是看着妲烟似笑非笑地盯着妲烟,她身边的侍女知她心思,秀眉一蹙,满脸鄙夷地道:“想不到天下闻名的妲烟姑娘原来是这样的人。” 妲烟皱了皱眉,虽然刚才的议论不是她说的,但终归是自己一方无理在先,王维满要讥讽几句,也只能硬生生受了这口气。 秦双却是个直性子,半点也不肯受委屈:“喂,你说清楚,什么这样的人那样的人?” 那侍女鄙夷道:“这样的人就是这样的人,背后说人是非,当面一趟背后一遭!“ “你!” “够了,秦双!”妲烟见秦双气得握紧了双拳,大有跳起来的势头,连忙一把握住秦双的手,轻声喝道。 牧放也对秦双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 秦双哼了一声,气嘟嘟地坐了下来。牧放的意思他很清楚,就算不是为了妲烟,也要看看风轻寒看看风石堡的面上,也不能与王维满为难。 秦双这边的退让,并不代表王维满那方的妥协,那侍女见王维满始终一言不发,似乎默认赞许她的行为一般,那侍女是王维满身边最贴心的一个,自然懂王维满一心挑妲烟的刺 的心思,立即得理不饶人:“怎么,没话说了?默认了?这等小人行径,张扬出去,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中原有句话,叫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听过吗?”妲烟慢吞吞倒了一杯酒,在那群人的注视慢悠悠地喝完了,才抬起头来对王维满淡淡一笑:“还有一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你听过吗?” 王维满俏脸一白,瞪了秦双一眼,转身就走。 秦双不禁对妲烟竖了竖大拇指:“妲烟,好样的,扳回一局。” 妲烟淡淡一笑,心里很是苦涩:其实她从未想过要和王维满争什么,又何来扳回一局? “教主,我们就这样走了?” “不然你还想怎样?”是王维满冷冰冰的声音。 “可是教主,我们不是因为少堡主给你煮的粥被某个贱人吃了才过来这边吃饭的吗?” 空气中传来王维满意味不明的话:“那是人家脸皮厚,我们虽是滇南蛮夷,却还是懂得些礼义廉耻的。” 王维满的话含枪夹棒,句句字字落在众人耳里,直把秦双气得两眼冒火,就是牧放这样好脾气的,也止不住摇头:“这个王维满虽是五毒教的教主,气度却着实不敢让人恭维。” “她的侍女说,早上那粥是轻寒做给王维满的?”妲烟愣愣地道:“你不是说……” 牧放嘿嘿一笑:“你别听她们瞎说,轻寒的心思,我比谁都清楚。你别看他面上与你过不去,心里指不定多关心你呢!” “可是他和王维满也是有过过去的,你不是不知道,她们曾经独处过三个月,谁知道发生过什么……” 牧放不说话了。风轻寒对王维满很不同寻常,这也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这顿饭大家都吃的不开心,再没了闲情逸致好好缓解一下连日来的疲乏,只好早早回了风石堡。牧放见妲烟神色郁郁,便陪着妲烟回青岚院,一路说些笑话给妲烟解解闷。 两人一路笑一路走,到了青岚院门口,只见房门大开,风轻寒着了一件深紫色长袍,正急急从青岚院走出来。 原来风轻寒昨夜见妲烟喝酒喝得太多,心道:“她喝了这许多,只怕明天起来会不舒服。”他心里挂念着妲烟的身体,天微朦就再也躺不下去,早上起了个大早,将掌厨师傅从被窝里拖出来,愣是给拽到了厨房里。 风轻寒在厨房里捣鼓半晌,那王维满身边的侍女也到了厨房里,说是酒醒之后喝点稀粥比较好,风轻寒就琢磨着要弄个粥出来。那侍女以为风轻寒是给王维满做,欢天喜地地跑去告诉了王维满。 风轻寒在厨房里忙了两个时辰,总算是弄出了那样一碗粥。 粥是做好了,一想到妲烟的所作所为,自己却拉不下面子给妲烟送去,刚好看见牧放向着厨房的方向走来,眼珠一转,闪身出了厨房,躲到了门外的墙下,耳边听见牧放和掌厨师傅的答话。 “张大叔,这么早就起来做粥啊……唔,真香!” “牧护法早!这粥不是我做的,是少堡主亲自做的!” “哦?轻寒做的啊,轻寒什么时候学会下厨了?”・ ------------ 第20章 新结怨 “呵呵,大早上的就将我拎出来,让我教的。哎,难为少堡主从小不沾灰不粘土的,愣是吃了一脸的烟尘!” “能让轻寒这样的,只怕只有妲烟一人了吧?轻寒有没有说是给妲烟做的?” “说是没说,不过**不离十吧!” “可是做了为什么不端过去?倒便宜了我了!既然如此,我就代劳送去吧!” 牧放走后,风轻寒从墙下转回来,叹口气,默默跟着回了青岚院。 这边风轻寒做了不求回报的好人,王维满那边却得知了牧放将风轻寒做好的粥端去给了妲烟,一气之下,风石堡送来的早餐也不吃了,自己带着众侍女,出了风石堡道太白镇上去。这才遇到了妲烟,有了刚才那一出热闹。 风轻寒回了青岚院,开始处理堡内堆积下来的大小事务,正在看着风石堡的财务报表,却有下属前来禀报,牧放带着妲烟秦双二人,下山去了! “胡闹!”风轻寒拍案而起,大怒道:“现如今正是风口浪尖上,他三人就这样下山,给九冥的人遇到了怎么办?去,多派几个人跟着,有什么不对的立马回来禀报!” 那人答应着去了,风轻寒再也静不下心来看财务汇报,干脆手一甩,换了身衣服,坐到妲烟的房里去等。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跟去的人没有传来任何消息,风轻寒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急得只差没满屋子打转转。正要派人再去看看,就见妲烟和牧放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青岚院。 风轻寒心道:“我在这里急得要死,你们却在那风流快活!”满腔的怒火瞬间就要爆发,他微眯了眼睛,盯着牧放冷冷道:“你们还知道回来?” “轻寒,妲烟昨儿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就想着带她出去转转,权当散心……”牧放见风轻寒脸色不对,急忙解释道。 “哼,要散心在堡内就可以,妲烟没吃东西,可以吩咐厨房给她准备,用得着出去吗?牧放,你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形势,九冥在那边虎视眈眈,玄天朴真楚细细那不知道底细的烟波筑,个个都想着盼着抓到你们!你们倒好,好不容易平安回来了,还巴巴地跑出去给人逮吗?”风轻寒打断了牧放的话,怒气冲冲地道:“牧放我告诉你,今儿没什么事最好,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要我怎么跟爷爷交待,怎么跟你死去的爹娘交待?” “轻寒,你别在怪牧放了,这都是我的主意……”妲烟见风轻寒骂得牧放抬不起头来,忍不住出言劝道。 哪知妲烟一开口,风轻寒的火气更重,矛头顿时倒向了妲烟:“还有你,牧放不懂事,你这个活了百多年的人也不懂事吗?你明知道玄天心心念念就是要将你折磨得死去活来,你还将自己置于危险中;秦双一心护着你,你又将他带下山去,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妲烟哑口无言,垂头望着地面,面对风轻寒的火气,妲烟第一次觉得心虚:“轻寒,对不起……” 风轻寒冷冷道:“来人,将牧护法带去广德殿,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迈出广德殿半步!” “轻寒,你不能这么做,都是我的错,要怪就怪我一人吧,不管牧放的事!轻寒!”妲烟一听风轻寒要软禁牧放,连忙出声相求。 风轻寒斩钉截铁道:“这是我风石堡内部的事,外人无权过问,妲烟姑娘请记住自己的本分就好,风石堡的事,就不劳您过问了!” 立即就有风石堡的弟子上前来,将沉默地牧放带走了。牧放经过妲烟身边的时候,见妲烟神色落寞而自责,低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过两天等轻寒气消了,我就出来了。” 牧放一走,风轻寒也要跟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你站住!”妲烟终究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你是因为我跟牧放亲近些,才这样对牧放的吧!你就有这么恨我?” “恨你?你不值得!”风轻寒的脚步只是一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妲烟一人,站在青岚院的院落中,呆呆地重复:“不值得……不值得?” 牧放被风轻寒软禁的在广德殿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风石堡。不多时,秦双就风风火火地冲进风轻寒的院子,大喊大叫:“轻寒,为什么要把小放关起来,他犯了什么大事了?” “是啊,轻寒,小放也不是犯了什么大事,用不着罚得这样重吧?”原来风倾也跟着来了。 风轻寒懒得解释,漫不经心道:“你们两个是太闲了吗?有闲工夫在这里管闲事,不如去给我用心点查查九冥的底子!” “闲事?小放可是我们的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轻寒,今天你不把小放放出来,我,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秦双火大了。 “你要赖在这里,请自便!”风轻寒站起来,将桌上的东西一卷,转身就出了门,留下秦双在身后哇哇大叫:“喂,喂,轻寒!你什么意思!”见风轻寒不搭理自己,又转头问风倾:“他这是什么意思?” 风倾摇摇头,也猜不透风轻寒的意图。 风轻寒卷铺盖走人,转身就钻进了慕容客的青枫院,往慕容客的床上一倒,扭头对着空空的帐顶,喃喃道:“慕容,难道我真的错了么?” “这样也好,牧放和妲烟始终过于亲密,要是受妲烟牵连有个三长两短,你我真是愧对牧叔叔,将小放放到广德殿,借此让二人疏远些,也未尝不可!”慕容客想了想,慢慢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风轻寒不懂了。 慕容客眼中精光闪现,沉寂成幽暗地光芒:“你还不懂?你仔细想想,九冥开始出现,处处争对风石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风轻寒回忆了一下,九冥这个教派第一次被大家知晓,是在妲烟出现在风石堡之后的事,在此之前,就连阅历最广的牧放,也还不知道九冥的存在。风轻寒皱起了眉头。 “你再想想,牧放第一次失踪,连云舵遭到袭击,是什么时候的事?” 牧放失踪?连云舵被灭? 也都是在妲烟从风石堡离开,出现在中都的时候的事。那时候,妲烟在行云馆探查出楚细细等人的可疑,牧放才孤身前往一探究竟,随后才会失踪,才有后来的那许多事。 风轻寒从床上坐起来,不确定地望着慕容客:“你是说……” 慕容客再问:“楚曜来袭,又是为了什么?” 风轻寒脸色变了:“难道一直以来,风石堡遇到的麻烦,都是妲烟带来的?九冥的真正目标,是妲烟?” 慕容客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反对你和她在一起了吧?” “天啊,怎么会这样?”风轻寒已然坐不住,站起身来在屋子里四处走动。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到底该怎么做呢? 一边是自己又爱又恨的女人,一个极致恐怖的存在将目标对准了她,而她孤单一人,正需要自己的保护; 一边是生自己养自己的风石堡,这里有自己的亲人,有自己的兄弟,还有誓死追随自己的教众,这些人的生命都在自己的决策里; 如今的选择,只有两种:要么将妲烟推出风石堡,冷落她排斥她,表明自己和她划清界线;要么舍弃一切,拼尽全力护她周全! 这两个选择,无论是哪一个,都是艰难的决定! 慕容客心知这个消息对风轻寒来说无疑是沉重的,也不好太过咄咄逼人,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以自己对风轻寒的了解,他一定会舍弃妲烟选择风石堡的,当即话题一转,转到了牧放身上:“不过,你将小放关在广德殿,说不定还可以免了他的一出劫难。” 风轻寒以为慕容客也是绕着弯字给牧放求情的,当即冷哼一声,不甚在意地随口问:“什么劫难?” “你知道小放在连云舵是怎么逃脱的吗?是行云馆里的头牌水仪冒死相救,将他藏在自己的屋子里,为他治伤,牧放才死里逃生的!”慕容客呷一口茶,慢慢道。 “这是好事啊,怎么会是劫难呢?”不会因为妲烟,风轻寒心里好受了一点,随即又觉得莫名其妙。 “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牧放本来就是个多情的种,经此磨难,肯定对那水仪分外上心,就算不是喜欢,感激总得有。问题就出在这里了。我得到消息,几天前,那个叫水仪的头牌,给中都一个位高权重的狗官给逼的跳了水,尸骨无存!你想啊,要是牧放知道这件事,以他的脾气,只怕还不要将中都掀个底朝天?”慕容客倾过身子,手指轻敲桌面,在风轻寒耳边低声道。 “可是如果不告诉小放,他迟早也会知道的,到那时候,只怕他会怪我们瞒着他!”风轻寒迟疑。 “就算是怪,也总比我们眼睁睁看着他犯傻好!” …………………… 妲烟求情不成,又遭到风轻寒那般冷言冷语,一个人在房里呆坐,直到万家灯火,月色朦胧,才回过神来。她心里内疚,当即拿张白纸包了一包糕点,找个丫鬟问了路,直奔广德殿而去。・ ------------ 第21章 大事情 广德殿虽被名为殿,实则是风石堡的思过崖,负责执行风石堡戒律堂的惩罚,地处风石堡的偏僻之处,常年背风阴冷。妲烟到了广德殿,才发现所谓广德殿不仅地处偏僻,而且简陋不堪,确确实实不是个居住的好地方。 妲烟进了广德殿,一个守卫的人都没有,只看见满园清辉,牧放翘着个二郎腿,正躺在屋顶看星星。 “只看星星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喝一杯?”牧放这样的姿态,完全是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行头,妲烟放了心,会心一笑,当即跃上屋顶,将腰间的酒囊在牧放身前一晃,笑吟吟地道。 牧放毫不意外妲烟的来访,不客气的接了酒囊,扒开盖子喝了一大口,才哈哈笑道:“星星虽美,但还不及美酒美,你我果然是知己!” 妲烟在牧放身边坐下来,两人也不说风轻寒之事,两人一口接一口,很快酒囊里的酒就见了底。妲烟站起来笑道:“人也见了,酒也喝了,我该走了。” “走是可以的,不过下次再来的时候,记得多带点美酒。”牧放动也不动,只挥了挥手,嚷道:“还有啊,你那酒袋子里的酒不纯,充其量也就是个半成品,下次再来的时候,就到青岚院的那棵梧桐树下,绝地三尺找去吧,风石堡真正的好东西,可是在那里呢!” 妲烟扑哧一笑,本来还担心牧放会因此和风轻寒一般见识,但此时此景,他还有心情调侃,足见牧放都是胸襟之广,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妲烟这回是真的放心了,温和一笑离去:“知道了。” 妲烟回了青岚院,却见风轻寒和慕容客正守在青岚院的院子门口,见他过来,当即吩咐道:“你去十八罗汉堂,传我的令,让降龙伏虎把守广德殿,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探视!” 降龙伏虎是十八罗汉中武功最高的,风轻寒让此二人把守,分明是大材小用,那人一愣,却不敢多问,只得告退下去传令。 原来妲烟去看望牧放,早已有堡内暗哨禀告给风轻寒。风轻寒本来正在气头上,将慕容客的话思来想去,风轻寒果然不出慕容客所料,纵然是不舍,也已经决定将妲烟和牧放的关系疏远。此番行动,即已足够表明风轻寒的立场。 妲烟皱了皱眉,已然明白风轻寒此举是要将自己和牧放隔绝开,心中泛起一股无力感,妲烟也不想争辩,心道:“你尽管派吧,我若想去,谅他们也拦我不住!”当即不做声,绕过风轻寒和慕容客,回了屋子。 慕容客在风轻寒身后,清俊的脸上笑意一闪而逝:不管怎么说,第一步自己赢了! 风轻寒没有看见慕容客的怪笑,他的心思都在妲烟身上,见她神色满不在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将他的心寸寸剃割,痛得厉害。风轻寒拂袖转身,“走!”带着慕容客径直出了青岚院。 妲烟听着二人的脚步声走远,松了一口气,想了一想,找风石堡的教众要来铲子,围着那颗梧桐树转了转,嗅了嗅,“就是这里了!”找准位置,挖了下去。 “找到了!”半晌之后,只听见妲烟一声欢呼,将手里的铲子一扔,弯下腰去,直接用手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摸索。 摸了一会儿,空气中的酒香越来越浓,渐渐看见红色的油纸,妲烟心里一喜:“这么浓烈的酒香,肯定是好酒,小放果然够意思!”手下动作更快,眼见着就要将整坛好酒挖出来,身后却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 “呦,这不是妲烟姑娘吗,牧护法怎么没和你一块儿?” 这声音如此熟悉,妲烟一听就知道是王维满。扭头一看,王维满带着她的四个侍女,正趾高气扬的站在青岚院中,得意非凡地看着妲烟,想来牧放被软禁的消息她已经知道了。 妲烟心里厌恶她的狠毒和尖刻,不咸不淡地瞟她一眼,又继续扭过头去刨刚才挖到一半多的酒坛子。 王维满一向自恃美丽,在滇南也是父兄惯着长大的,最恨的就是别人把自己当做空气忽略。妲烟这个态度,不禁惹恼了王维满,此刻夜深人静,青岚院也没有个丫鬟家丁的在场,王维满蛮狠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越发得寸进尺。 “教主你忘了?属下听说牧护法私自下山,进了风石堡的广德殿思过,这会儿只怕还出不来呢!” 妲烟没吭声,任由王维满和那几个侍女在演一出逼真的戏码。 “哎呦,你看我,人老了记性真是不好,这才多会儿发生的事,怎么就给忘了呢?妲烟姑娘,听说你见多识广,医术超群,不知道可有什么法子能让人记忆能力更好?”王维满拍拍额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形容来。 “教主,你又忘了!今天刚听风石堡的那位弟子说,面前这位前辈可是百岁高龄了,我们也该改口,唤她一声前辈了,怎么能姑娘姑娘的叫呢?”她身边的一位女子继而接口道。 滇南和中原的习俗不同,此刻又是王维满要唱一曲凯歌,那侍女少不得要猜测王维满的心思,什么以下犯上,什么越俎代庖都顾不上,一心要给妲烟一个难堪。 妲烟一听这话,始知原来王维满到这青岚院来,不但是落进下石,还是来告诉妲烟,自己知道了妲烟的底细! 也真难为王维满了,憋了这么久才找到机会耀武扬威一把,忍到现在,也真亏的她沉得住气。 “也是啊,小月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妲烟前辈,失礼之处,请多见谅!”王维满笑了,一双水眸眨也不眨地紧紧盯住妲烟。 妲烟的手顿住了,时间似乎就凝固在了这一刻,她的背影微微颤抖,似乎正在忍耐什么。 “怒吧,最好气死你!气不死的话,我也少不得逼你和我闹一场,好让轻寒看清楚你的嘴脸,从此对你死了心!”王维满心里想着,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志在必得。 哪知妲烟受了这样的气,偏不上她的当。只见妲烟倾身向前,探出手去从地下抱出什么东西来,随即空气中传来妲烟温温和和的字字句句:“呼,总算找到了。” 王维满大怒,自己几人在这演戏演了半天,原来那位唯一的看客居然没有看进去,简直是对自己最大的羞辱! 王维满红了眼睛,正要再说两句话给妲烟添堵,就听见妲烟背对着她,轻笑道:“还是你对我好,你果然没骗我!” 对她好?骗? 难道她说的是轻寒?不是说风轻寒跟妲烟的关系交恶了吗? 王维满半信半疑,也不想开口问妲烟什么意思,只好不动声色地在一旁观望。 只见妲烟转过身来,怀里抱着一只大坛子,那坛子色泽暗黄,分明是陈年旧物。王维满悄悄瞟了一眼,居然是一坛上了年头的竹叶青。 “哼,难怪我会输给你,酒鬼一个,你凭什么跟我争轻寒?”王维满不耻,转念一想,又替风轻寒觉得不值,妲烟这样的人品,真真是配不上他的! “你喝不喝?”妲烟早见到王维满鄙夷的神情,反而不以为意地笑问王维满:“好酒一坛,你要不要来一碗?” “我不要!你还是留着你的好酒,等着牧护法出现和你一起喝吧!”王维满讥笑:“如果牧护法能出来的话!” 妲烟笑笑:“牧护法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教主你要是有那个时间,不如多想想怎么帮轻寒解决九冥的问题吧?” 两人这般你来我往的互不多让,一时间气氛有些僵持。王维满虽然恶毒些,但阅历不及妲烟的广,妲烟要么不说话,一开口就句句字字含枪夹棒,让王维满消受不了,再加之王维满的心胸狭隘,不及妲烟大度容人,更加恨得牙痒痒。 “教主,算了吧!”王维满身边的侍女见王维满吃了闷亏,悄悄扯了扯王维满的衣摆,小声道。 王维满好不容易逮到这样的机会羞辱妲烟,怎么舍得轻易放过?当即道:“你怕了?” 那侍女便不敢再说话,退到一边。 “听说你和老堡主是旧交,老堡主还曾一心爱慕你,依我看,妲烟前辈就要想牧护法,不如使一招屡试不爽的美人计,保准风轻寒不得不放人!”王维满换了一副笑脸,笑嘻嘻地 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话却给妲烟敲了一记响钟,风苻的话风轻寒怎会不听,虽说牧放要不了两天就出来了,但如此一来,只怕两兄弟只见会有隔阂,九冥趁虚而入。 妲烟心动的表情落在王维满的眼里,王维满没料到自己成口舌之快的一句无心之言,反而换来这样的效果,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时候不早了,不打扰了,维满告辞了,呵呵!” 王维满等人一走,妲烟立即跳起来,将酒坛子往屋子里一放,转身就朝风苻居住的紫竹院去。 风苻喜静,居住的地方在风石堡一处很幽静的地方,平时少有人来。妲烟到了紫竹院,风苻一身青色布衣,正坐在院中石凳上喝酒。・ ------------ 第22章 初九约 见了妲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妲烟?你怎么来了?今天才初八呢!” 妲烟才想起两人之间还有个九月初十的约定。 说起这个约定,虽是风苻一厢情愿地定下来的,但妲烟想着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把话进一步挑明,也算默许了的。本来打算初十再来赴约,但刚才王维满那样一提醒,妲烟心头欢喜,倒把这茬给忘了。 事到临头,也不能有什么退缩和顾虑。妲烟淡淡笑道:“不是初十,就不能来找你?” 风苻受宠若惊:“能能能!当然能,你要是愿意,每天来都行!” 这话一说,不禁心生感慨:“想不到我堂堂男儿,天明王朝的皇子,天下第一堡的主人,居然也有这般甘心被一个女人左右的时候!” 但若那人是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又有何妨呢? 妲烟环顾四周,笑道:“你倒是会偷闲,住的地方清幽雅致,比起一般的宅院还要舒适三分!” 风苻已经能缓过神来,吩咐伺候的丫鬟再取一只杯子来,给妲烟倒了一杯,笑道:“人老了,不喜欢那些个热闹喜庆的,也就是躲个清净,图个舒心罢了!” 妲烟不置可否。 “想当年我还是皇子的时候,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府邸,修得很气派恢弘;后来入了江湖做了草莽,反而处处低调了,哎,真是世事无常啊!”风苻又道。 妲烟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怎么把牧放的事拉出来,只好索性等风苻问自己的目的。果然,风苻感慨了一遭,就笑道:“你看我,人老了就变得罗嗦了,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妲烟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出了来意:“你知道牧放被关在广德殿的事吗?” “知道,牧放不守规矩私自下山,轻寒罚他也是应该的。”风苻略有些不高兴。牧放带着妲烟和秦双出去,这事本来也没什么,他也是清楚的,只是现在是个非常的时期,牧放此举确然是不太妥当。 “是我让牧放带我去的,本来就不关牧放的事,你让轻寒把他放出来可好?这样关着他,我心里过意不去。”妲烟道。 风苻道:“你不用给他开脱,牧放是我看着张大的,他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前几年他爷爷还在世的时候,他行事多少还受些约束,这几年早已经我行我素。我知道你不忍心他被关着,不过这次也算给他一个教训,也好叫他收敛些,少吃点亏。” “可是……” “不要可是了,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轻寒跟牧放要好,关他一两天,就放他出来了。”风苻见妲烟着急的样子,居然笑了。 妲烟心知若不使些手段,只怕风苻不肯答应,当即放软了声音:“算我求你,好吗?” 风苻愣住了。 印象中的妲烟,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举止间随性而自如,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也不会有这样低声下气求人的时候。如今她肯为了牧放软言相求,足见牧放在她心目中的分量。 风苻敛了笑容,严肃道:“妲烟,你认真告诉我,你和小放是什么关系?” 妲烟想不到风苻会这样问,一时间倒懵了,半晌才答:“是比朋友更亲近的关系。” 比朋友更亲近,在妲烟心目中那就是知己;在风苻心中,比朋友更亲近的,却是恋人。 风苻一颗心沉到谷底,一直知道妲烟不爱自己,自己也和她一生无望,随着年龄的逝去,风苻早已放开了这段感情,五十年后再相逢,也不过是想和妲烟做朋友,只要能时不时见上一面,说几句贴心的话,风苻早已知足。 牧放风采斐然,倒也是配得上妲烟的人物。两人发展成这样的关系,倒也是命运使然。 风苻叹道:“罢了,罢了,注定是我们风家没有这个福气……”她不爱自己,原来也曾爱过自己的孙子风轻寒,他们风家留不住她,“明天我就叫轻寒把他放出来吧!” …………………………………… 王维满出了妲烟的青岚院,立马直奔慕容客的住所。她知道最近风轻寒和妲烟怄气怄得厉害,没有回青岚院居住,大多时间都呆在慕容客这里。 进了门,果然听见慕容客和风轻寒的说话声。王维满心头一喜,三两步冲刚进屋去,一把拉住风轻寒,嘴里道:“轻寒,你跟我来,我有好东西给你悄悄。” 风轻寒不明所以,任由王维满拖着,一路朝着风苻居住的紫竹院来,很是无奈:“你到底要让我看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王维满回头笑道。 夜色下的她美丽无双,这一笑百媚横生。风轻寒一颗心先是软了:“那你放开我,我跟你走就是了。” “你还害怕被人看见啊?”王维满抿嘴轻笑,依言放开了风轻寒的手。 风轻寒见王维满走的方向,正是自己爷爷居住的紫竹院,不由诧异。爷爷近年来不喜欢被人打扰,因而院子最是清净。风轻寒察言观色,心知爷爷其实并不喜欢王维满,这会儿夜色深沉,若被爷爷发现二人前来,只怕不生气都难。 王维满带着风轻寒左转右转,去的果然是风苻的紫竹院,但却不是去的正门,王维满绕来绕去,却是走近了院外的那丛紫竹中。 王维满顿住了脚步,笑道:“我白天四处闲逛,才发现这里居然有这么大的紫竹林,轻寒,是不是很美?” 风轻寒很无奈,夜色正好,林子里清辉点点,倒的确是很美。只是自己在风石堡长大,这样的美景早见过了不少,哪里会有半分惊艳。当即哄道:“是很美。” 他的态度敷衍,王维满怎会看不出来。她强压下心头的不满,手指前面的院子道:“还有那处院子,清幽雅致,很是好看,不知道是谁”王维满的话语一顿,惊讶道:“……咦,那不是妲烟姑娘吗?” 风轻寒凝目望去,紫竹院中果然有一个熟悉的鲜红背影背对自己,正一杯一杯饮酒,时不时抬头说两句。 果然是妲烟! 风轻寒这下子真是又惊又怒。惊得是妲烟和爷爷的关系已经变得这样要好。怒的是牧放才刚进广德殿,妲烟居然就将他抛在了脑后。 他满腔怒火,脚步不自觉就往院子那边移过去,想要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王维满在他身后笑了。 她在妲烟面前说的那些,无非是想引妲烟来找风苻,自己却去将风轻寒带来,让风轻寒看看,妲烟和自己的爷爷关系不一般。她想,一个男人最难忍受的,绝对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和自己最亲的人裹在了一起! 王维满不知道的是,风轻寒早已知晓了这件事,她此举也不过是火上浇把油而已。不过目的既已达到,又管这些作甚? 风轻寒凑过去,正听见风苻道:“妲烟,你认真告诉我,你和小放是什么关系?” 风轻寒的心捏在嗓子眼里,只想亲口听妲烟一句话。上次在客栈之外,他听到的其实并不多,静下心来细想,自己也曾觉得是自己神经过了头,并不足以说明什么。 “是比朋友更亲近的关系。”半晌后,妲烟如是说。 风轻寒低低地笑了:“风轻寒。果然是你痴心妄想!这回。你死心了吗?” 她承认了,她真的承认了!那他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呢?一直以来,只是他不愿意而已。 风轻寒转身,再也不想听妲烟任何一句话,飞也似地离开了紫竹院。 “轻寒!”王维满连忙低低喊了一身,追了上去。 身形一动,却被人堵住了去路,王维满不满地抬头,眼前那片火红的衣角告诉了她来着何人,王维满讥讽一笑:“怎么,妲烟前辈有何指教?” 妲烟事已办妥,心中快慰,恶作剧的心一起,笑道:“没什么指教,教主既然喜欢这里,不妨在这多呆一会儿,我先走了。” 不知为什么,妲烟一靠近王维满,王维满怀中的蛊王居然动了动。王维满觉察到了,心中惊疑:“蛊王动了?妲烟的身上居然有蛊虫?不可能吧,她那样厉害,怎么可能会中蛊毒?” 不过这种事,王维满倒是欢喜得很:“好,很好,看样子她自己还不知道,等到蛊毒发作,她非来求我不可!”想到这里,心头快慰,差点大笑出声。 笑容还未到嘴角,却见妲烟突然一个转身,飞快地点了点王维满的穴道,笑道:“教主,这里的风景不错,好好欣赏,别浪费了。” 王维满动不了,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妲烟早已料到一般,又飞快地点了她的哑穴。只见王维满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瞪大了眼睛,气氛地望着妲烟,似乎要用眼睛将妲烟剁碎了。 妲烟不以为意地笑笑,转身就走。 九月的天气,虽已凉爽,树林中的蚊虫却还是一样的多,王维满动也动不得,不多时便被叮咬出了数个包,直痒得人的心都酸啾啾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的声音都小了,紫竹院的灯光灭了,万籁俱静。王维满的双腿站得没了知觉,开始全身酸软,眼冒金星。王维满心头恨得牙痒痒,只想将妲烟撕碎,一片片喂了自己的蛊王。・ ------------ 第23章 受了辱 过了许久,王维满居然听到了脚步声。王维满心头一喜:“难道是轻寒发现我没回去,回来寻我了吗?”想呼救,却发不出一丝声响,只能干着急,盼着风轻寒赶紧找过来。 “咦?这里怎么站着个女人?” “谁知道,过去看看!” 半晌之后,王维满身后响起两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粗犷沙哑,明显不是风轻寒。 王维满身子一僵,心头暗道:“遭了!” 脚步声渐渐靠近,王维满终于看清了他们的长相,两个都是二十多岁的男人,其中一脸猥琐相,正不怀好意地盯着王维满的脸流口水:“哇,好漂亮的妞啊!” 另一个道:“吴老三,你少惹事好不好,赶紧走。” 被称作吴老三的男人道:“怕什么,这会儿夜深人静的,谁会来这边?”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紫竹院,是老堡主的地盘,万一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你有几个脑袋?”那个男人厉声喝道。 吴老三色迷心窍,色迷迷地摸了摸王维满的脸颊,笑道:“你看这女人多水灵,现在既不能动也开不了口,不要白不要。既然你怕惊动堡主,不如我们带去后山慢慢享用,那里没有人来,完事了就杀了,谁会知道?” 那个男人瞟一眼王维满,确然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吴老三的提议不由有些心动。 王维满心里大急,要是让这两人带走了,只怕自己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要将一身清白毁在这里。那二人都穿着灰布衣服,分明是风石堡最下等的弟子,从事农作生产的。想不到她堂堂五毒教一教之主,面对两个粗野男人,居然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吴老三说干就干,当即将王维满打横抱起,当先往后山走去。到了树林里,找了块平坦的草地,将王维满放倒在地,对尾随而来的另一个男人道:“小六子,把外衣脱了扑在地上。” 那男人照做了,吴老三将王维满移到小六子的衣服上,开始一件件脱王维满的衣服。 “这是什么?”吴老三摸到装着蛊王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妈呀,这么大一只虫子!”顺手丢了出去。那盒子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蛊王从盒子里爬了出来,慢悠悠地钻进了林子里。 王维满斜眼瞟见,心痛的不行。那蛊王是她养了近十年才培育出来的,这下子只怕要走失了这绝世的宝贝。 王维满的衣服一件件褪去,口袋里的东西扔得满地都是,片刻之后,王维满雪白的身躯暴露在那两个男人的眼前。 吴老三急不可耐地三两下扯了自己的衣服,扑了上去…… 没有人知道,风石堡的后山里,王维满正遭遇着什么。 她是滇南第一派――五毒教教主,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受尽荣宠,何曾遭受过这样的屈辱?若不是因为此刻毫无反抗之力,她又怎会束手就擒? 妲烟…… 妲烟…… 若不是她!若不是她! “妲烟,你让我受此奇耻大辱,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泄我心头之恨!”王维满一双美目盈盈含泪,心头的怨恨让她红了双眼。 那两个男人肆意在她身上耕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维满的劫难总算到了尽头。吴老三穿上衣服,低下头抚摸着王维满的脸颊,淫、笑道:“这么漂亮,虽然不是个处,也是不可多得的尤物,杀了还真舍不得!” 小六子道:“你疯了,不杀了她,堡主知道了,你我二人还活的成吗?” “也是……”吴老三拍拍王维满的脸颊,“美人,对不住了,到了地府你也别怨我心狠啊!”那双手慢慢往下移,停在王维满纤细的脖子上,慢慢收紧。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不报此仇,我死也不甘心!”王维满心头的愤恨喷薄而出,勉强催动内力,猛力冲撞被封住的穴道。 吴老三的手越收越紧,王维满的眼前昏黑一片,终于,内息停了一下,猛地冲开了穴道。王维满得到鼓励,一脚揣在吴老三的裤裆上。 吴老三吃痛,手一松放开了王维满:“妈的,贱人!小六子,给我掐死她!” 王维满猛咳了两下,立即扯开嗓子喊救命:“救命啊――轻寒……轻寒!” 小六子的脚步一顿,惨白了脸回望吴老三:“吴老三,你听见她喊得谁,你听见没?” 吴老三也是白了脸,眼中散出一丝凶光:“一不做二不休,不杀了她,让少堡主知道了,只怕你我二人死无葬身之地!” “都怨你,这下惨了,少堡主的女人也敢动,你……你……”小六子哆哆嗦嗦地道。 “你丫的别废话,先动手才是要紧事!”吴老三哆嗦着站起来,朝王维满走去。 王维满穴道刚解开,全身酸软无力,站起来又跌了下去,看着吴老三一步步走近,只能睁大了双眼死死瞪着吴老三,悄悄地尝试着提起真气。 就片刻工夫,吴老三走到了王维满身前,手搭上了王维满的脖子,猛一用力。王维满瞪大了眼睛,开始奋力挣扎。她此刻的力气,连个普通女子也抵不过,怎抗拒得了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不多时,王维满就觉得脑袋昏沉,呼吸困难,眼前黑成一片。 “难道我王维满真要死在这里?死在这个丑陋的男人的手上?”王维满满心的不甘心。 她恨!她恨啊! 突然间,脖子上的手突然松开了,随即“啊――”的一声惨叫远远传来,身边有人战战兢兢地求饶:“少堡主……少堡主饶命啊,都是……都是吴老三的错……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 原来是风轻寒来了! “轻寒,轻寒……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为什么现在才来!”王维满睁着眼睛,眼前却还是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凭着感觉,王维满对着风轻寒站着的方向哭喊。 刚才一直忍着没落下的眼泪,在风轻寒到来的瞬间,即使看不见他眼里的怜惜,她还是觉得心里有什么崩溃了。 “维满……维满……”王维满感觉到风轻寒轻轻地推她,身上一暖,原来是风轻寒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盖在了王维满身上。 眼前渐渐清晰,风轻寒那双暗黑的眼眸首先进入王维满的视野,王维满心中一暖:“他对我还不是绝情,总亏是有半分情谊的。” 风轻寒见王维满泪眼朦胧,一身白皙飞皮肤上全是被揉捏出来的青紫,心中的愤怒简直要将他的整颗心烧透,只痛得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风轻寒心中一酸,低低道:“对不起……维满,对不起……” “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王维满发疯般地锤着风轻寒的胸口,大声嚷嚷,一张美艳的脸上却是泪痕,看起来好不凄惨可怜。 风轻寒连忙抱住胡乱挣扎的王维满,放柔了声音安慰:“我来了,我来了,没事了,没事了!”手轻轻拍着王维满的背,让她情绪冷静下来。 片刻之后,王维满从风轻寒的怀里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闪过一丝决绝,她抬头盯着风轻寒的眼睛,恨恨道:“是妲烟!是她点了我的穴道,是她让我受此大辱!不报此仇,我死不瞑目!” 风轻寒的眼眸猛地收缩:“是她?她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大概,大概是我们两个看到了她的丑事吧,她不敢招惹你,只好拿我来出气!”王维满哭得梨花带雨,抽噎地答。 风轻寒心中有个大概的眉目,习惯性地皱起了眉头:他本来还在奇怪,以王维满的武功和为人,怎么可能甘心受这两个武功低微的人的欺负?他怎么也想不到,妲烟居然和这事有牵扯。还要再问清楚,等了片刻,见王维满心中怨恨难掩,矛头就对准了那两个罪魁祸首。 小六子自从风轻寒到来,就跪在风轻寒和王维满的面前不敢动一分一毫;吴老三被风轻寒一掌拍飞,吐了几口血,又从远处爬回来跪在风轻寒的面前。天下第一堡的少堡主威严展露无遗。 “你们两个……死有余辜”风轻寒冷冷道,手掌提起,就要一掌死二人。 吴老三和小六子颤抖成一团,口中喊着饶命,哪里还有刚才欺负王维满时半分的狠辣? “慢着!” 正当二人求饶无望,准备闭眼受死之时,只听见王维满冷冷道。那二人以为得到了生的希望,想努力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连忙爬过去,扑住王维满的大腿道:“姑娘饶命啊,姑娘饶命啊。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姑娘……” 王维满站起来,脸上挂着冷酷的笑意:“轻寒,这两人交给我处理。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好,随你的便。”风轻寒素知王维满的为人,她的狠辣,绝对比杀了这二人更残酷。风轻寒冷冷一笑:“但愿他们别后悔落在王维满手上。”这一句却没有说出来。 王维满没有立即动手,她将地上被扯碎的衣服口袋里的东西翻了个遍,找出一只绿色的 瓶子来,倒出一颗蓝色的药丸,捏破药丸,将药粉洒在地上,就坐在一边等着。・ ------------ 第24章 仇之深 那药丸捏碎之后,散发出一股奇怪的香味。王维满又将自己的手指划破,滴一滴红艳艳的鲜血在那堆药粉之上。众人等了片刻,也不见有什么动静,都屏息呆呆看着王维满。 时间慢慢过去,等了好久,静静的树林里只听到沙沙沙的响声,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向王维满等人的方向靠过来。 王维满冷冷一笑,又掏出一凭红色的小瓶子,含着阴柔的笑意,将那瓶药水倒在小六子和吴老三的身上。那二人正莫名其妙,抬眼看王维满,只见王维满一双眼眸含着痛快的笑意,正死死盯着前方的树林。 二人不约而同觉得一阵寒颤,一种说不出的惧怕涌上心头。目光随着王维满的眼光看去,只看一眼,立马瞪大了眼睛,瞳孔放大了数倍。 那沙沙沙的声音不是别的什么,正是无数的虫子爬行,这些虫子最大的不过是蜈蚣,最小的如同蛆般大小,所有的虫子向着同一个方向爬动,触角触及地面发出来的! 不多时,成千上万的虫子集结着向王维满等人爬来。王维满伸手点了二人穴道,拉着风轻寒退后几步,在二人身前洒了一圈药粉,才道:“我要看一场好戏!” 那无数的虫子爬到几人身前,似乎十分惧怕那堆沾了王维满的鲜血的药粉,全部绕过那堆粉末,爬向了吴老三和小六子二人。似乎二人身上的味道她十分喜欢,王维满和风轻寒身前的药粉又让它们很是惧怕,所有的虫子一窝蜂爬到了那二人身上。 夜色渐渐深沉,此时,风石堡的后山树林里,正发生着诡异的一幕―― 无数的虫子从四面八方涌来,全部爬在了小六子和吴老三的身上,开始无情地啃咬。整个树林里,一开始还能听到二人的惨叫声,没叫几下,嘴巴张开就有无数的虫子爬进二人的肚子里,二人来喊叫都再也叫不出声来。 王维满捡起两块石头,拍打在二人身上,解开了二人的穴道,两人立即痛得满地打滚,全身痉挛,身子不住地扭动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的瞳孔慢慢扩大,才算结束了这场痛苦。然后还没完呢,那堆虫子继续一口一口地吞食着二人的尸体,知道啃成了两堆白骨,虫子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风轻寒在一边看的几欲作呕。这二人虽然死有余辜,但这般死法,着实太过骇人了些!扭头看王维满,她穿着风轻寒宽大的紫袍,头发散乱,一双眼睛发着寒光,至始至终含着微笑看着这一幕,毫无半点慈悲。 突然,王维满的笑容变得更深,她竖起食指,轻轻道:“嘘,它回来了!” “什么?”风轻寒不明所以:“谁回来了?” 顺着王维满的方向看去,前面的树林里,慢悠悠地爬出来一条绿色的虫子,风轻寒见过,是王维满身边的那只蛊王。蛊王刚才被吴老三随手扔到树林里,就没再出来,这会儿闻到了王维满洒出的药粉,才晃悠着蠕回来。 蛊王到了那堆沾血的粉末处,却并不害怕般地伏到粉末上,开始一口一口舔舐王维满的血液,不多时就添了个干净。蛊王打个饱嗝,慢悠悠爬到了王维满面前。 王维满弯腰将蛊王拾起来放在手心,回头道:“走吧!” 风轻寒暗暗打了一个寒颤,王维满遭此大变,除了最初的慌乱,一直都表现得格外冷静,未免太不符合常理,这让风轻寒很是担心。 风轻寒犹豫道:“维满,那二人已经死了,你也报了仇,此事既然过去了,你也别太介怀了,好吗?” “风轻寒,你是在为她担心吗?”哪知王维满一语戳破了风轻寒的话里玄机。 风轻寒一愣,急忙解释:“我是……” “你不要再说了,风轻寒,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当年在万宝窟里,你我二人也算缠绵悱恻。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王维满咆哮道。 提到万宝窟的那些岁月,风轻寒俊脸一白,冷哼一声,拂袖就走。 王维满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风轻寒心中一直介怀着那些日子,虽然他不说,但是自己不是不知道的。但一想到风轻寒到了这种地步还维护着妲烟,心头的恨意更深,也不拉他,自己裹紧了衣服,一个人冲回了自己的院子。 风轻寒走后,暗悔自己太冲动,王维满的性子摆在那里,只怕什么激烈的事都做得出来。自己这样一走了之,少不得王维满满身的冤屈都要更深几分,对妲烟的怨恨也要更浓烈些。但王维满提起自己最不愿回首的那三个月,风轻寒的心里确然拉不下半分面子。 那样屈辱的三个月! 那为了活着把自己出卖的三个月! 风轻寒的手渐渐收紧,一时控制不住,狠狠一拳砸在了墙上。这愤怒的一拳,融入了风轻寒无限的追悔和不甘心,不知不觉间就加入了内力,这一拳砸在墙上,只听“轰隆”一声闷响,那墙瞬间化成了乌有。 “轻寒?你怎么了?”那墙刚倒下,就露出妲烟的脸来。原来风轻寒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回了青岚院。 那张脸上担忧多余莫名其妙,可惜风轻寒此刻怒火攻心,失了理智,王维满满是泪痕的脸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风轻寒一步跃出来,一把拎着妲烟的衣领,怒喝:“妲烟,你为什么要点王维满的穴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点了她的穴道,害她失了清白?” “什么?”妲烟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风轻寒,一时没明白过来:“失了清白?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有脸问什么意思!”风轻寒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狠狠一推,妲烟猝不及防,摔倒在地。风轻寒手指着妲烟,红了一双眼睛,骂道:“妲烟,我风轻寒自问没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却这样对我,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你这般无情无义,岂不叫人寒心?” 妲烟还沉浸在刚才那个震惊的消息中,没有缓过神来,风轻寒的指责句句字字落在心头,直砸的她的心碎成片片飞灰。 “我的心是什么做的?”妲烟站起来,背对着风轻寒自嘲笑道:“无情无义,叫人寒心?”语气蓦然变得冷酷:“风轻寒,你这般说,也让人心寒呢!”拍拍身上的灰,妲烟径自出了青岚院。 风轻寒没有挽留,妲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才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原本两个人的默契和谐,怎么统统不见了呢? 风轻寒抬头望去,天空中月明星稀,却唯独看不见一丝希望! 风石堡的这一个夜晚注定不会太平。 妲烟出了紫竹院没多久,风苻的命令也传到了广德殿。降龙伏虎不敢不遵,当即放出了牧放。牧放一得自由,第一件心头大事就是来跟妲烟说,免得妲烟担心。 到了青岚院,却见风轻寒独自一人跌坐在地,风轻寒和妲烟的院子只见的墙倒了下来,两屋相通,唯独不见妲烟的身影。 这么晚了,她到底去哪里了呢?难道已经走了?看这情景,似乎风轻寒和妲烟刚才又闹了一次不愉快,只是这一次,妲烟去意已决,只怕再无挽回的余地。 牧放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将风轻寒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风轻寒身上的灰尘,道:“轻寒,怎么弄成这样?妲烟呢?” “不知道。”风轻寒推开牧放的手,冷冷道。 牧放碰了钉子,更知道这下大事不妙了,连忙追问:“妲烟呢?是不是走了?走了多久了?” “我说我不知道!”风轻寒不答,反而大吼一声,一脚踢了身边的桌子,一脸都是沮丧和难堪。 牧放却没心情和风轻寒计较,连连抓住风轻寒的肩膀,拼命摇晃:“妲烟走了,你怎么还无动于衷?你知不知道,她这次一走,天涯海角,你和她都再无相见之日!” 再无相见之日?那就是永别了! “走了也好!”风轻寒淡淡看一眼牧放,似笑非笑地道:“那样不是就少了很多烦恼?” 牧放急道:“你不去,我自己去!”说着扭头冲出了青岚院。 风轻寒这边刚大闹了一场,王维满已然回到了自己的白林院。换了身衣服,洗干净全身的污渍,又翻找出一个新的盒子安置好蛊王。 王维满眼冒寒光,盯着青岚院的方向道:“妲烟,你的命可由不得你了!”握紧手里的盒子,王维满走了出去。 到了青岚院,好巧不巧正遇到风轻寒和妲烟吵架,亲耳听到风轻寒维护自己,为了自己打了妲烟,王维满的心里终于好受了些。妲烟从青岚院头也不回地走出去,王维满也跟了过去。 王维满尾随着妲烟一路下了太白山,绕过太白山下的曲径,一路直走,走了大半夜,到了一片幽静的竹林。竹林中隐约可见屋檐一角,似乎还有人家,隔着竹林,面前是一些杂七杂八的碎石,看起来古怪中倒有些不同寻常。・ ------------ 第25章 命很悬 妲烟心神恍惚,也没留意到王维满一直跟着自己到了奉闲居。竹林外的碎石,是当初离开奉闲居时妲烟布下的玄门阵,自然分外熟悉,闭着眼睛也能破阵。王维满却对阵法一窍不通,只看见妲烟左晃右晃,到了竹林里。 王维满连忙跟了上去,脚踏进玄门阵,眼前的路居然一变作二,二变作三,变成了无数条,不知道走哪里了。王维满走来走去,一时间就迷了路。 她心里担忧这是妲烟设下的陷阱,也不敢继续走。从怀里掏出蛊王,慢悠悠地坐下来,撒了一把香,静静等着。 那香带着某种奇异的味道,是滇南五毒教特有的蛊毒令,此香一出,方圆十里内的蛊虫都能觉察到,寻味而来。 原来王维满心中打的是这样的算盘:先前在紫竹院外,妲烟靠近她的时候,她怀里的蛊王动了一下——蛊王只有在有蛊虫靠近自己的时候,才会有所觉醒,王维满就猜想,妲烟身上你一定带着蛊,而且这蛊,还是潜伏很深,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能令妲烟这样的高手察觉不到的,世上只有一种蛊——控魂蛊!控魂蛊是世间早已绝迹的蛊虫,和控心蛊一样,都是难得的宝贝。唯一不同的是,控心蛊是个人都能觉察到,而控魂蛊则是真正杀人于无形。 中了控魂蛊,其实是能够有迹可循的,不过也只有自己这种常年与蛊打交道的人,才能看的出来。中了控魂蛊的人,眼睛的颜色会不停地变化。细细想来,妲烟的眼睛似乎在当初和自己拼酒是时候曾经变过一次。 既然这样,利用蛊毒令,妲烟身上的蛊虫嗅到味道,一定会把妲烟往这边引来。 此刻,妲烟正站在纪非城的坟前,静静地喝着闷酒。被自己留在此处看家的白虎天星不见踪迹,不知道是不是躲在哪里睡觉去了。妲烟想着风轻寒决绝的话,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喝了几口酒,妲烟猛然觉得心头一阵钝痛,眼前的景色变得迷糊,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待要抓住心头的那丝疑惑,大脑突然一片空白,脚也不听使唤,迷迷糊糊就往外走。 王维满静静等着,果然不出所料,片刻后,妲烟的身影出现在了竹林边缘,向着自己这边走来。 “果然是控魂蛊!”王维满站起来,哈哈笑了:“哈哈,妲烟,果然是天要亡你!这一次,不让你身败名裂,生不如死,我王维满枉生为人!” 妲烟双眼呆滞,一步步向着玄门阵走来。 “让我进去。”王维满手捧蛊王,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喂到蛊王嘴里,命令道。 蛊王吱吱叫了两声。 妲烟走进阵来,抬脚踢了几块石头,对着王维满点点头,意思是可以进来了。 “控魂蛊果然好用。”王维满阴笑:“控心蛊是天山雪海的,想来这控魂蛊和九冥也脱不了干系。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着的道,不过你落在我的手里,不玩死你,我怎么对得起自己?” 王维满走近了竹林,看见了奉闲居的竹屋。走近了看,内里居然还有风轻寒的衣物书籍。王维满的联想很丰富,立即想到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当下怒气蒙了心智,早忘了要让妲烟生死不如的想法,转身死死盯着妲烟瞧。 “你,去,死!”王维满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 妲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仅存的一丝理智似乎要将这个命令抗拒,却终究敌不过控魂蛊,瞬间被迷糊淹没。妲烟慢慢从背上抽出墨剑,横到了自己的颈间,一刀划了下去…… 王维满的嘴角牵得很高,很满意妲烟的“听话”,正要欣赏妲烟血溅当场,冷不防半空中突然掠过一道白影,“敖——”地一声长啸,妲烟手中的长剑立马被拍落。那道白影又一个回转,一爪拍在了王维满的头上。 王维满急忙一闪,却还是慢了一招,头上挽发的金簪被打落,一头乌丝瞬间盖住了满脸。王维满惊惧地拨开头发,要看清是何人敢坏自己的大事,头发一撩开,哪里是什么人? 妲烟的身前站着一只吊睛白额大虎,正前爪扑地,狠狠瞪着自己,一副蓄势待发的狠厉模样 ! 不是灵虎天星又是什么? 天星外出觅食刚回来,就见妲烟和一个陌生人一前一后进了竹林,它看见妲烟,分外欢喜,口中叼着的一只麋鹿也不要了,跟着妲烟等人进了竹林。天星有灵性,远远就嗅到妲烟身上的气息不同寻常,一直不敢走近,直到看到妲烟横剑自刎,才顾不得许多地跳了出来。 王维满被天星吓得倒退了几步,脚下一个不稳,身子一斜,撞到了身后的竹子上,摇下数片竹叶来。天星龇了龇牙,又往前跳出了一步。王维满从未见过活着的猛虎,堂堂五毒教教主一时间居然慌了神,手里的蛊王抖了两抖,几乎摔到了地上。 半晌之后,王维满回过神来,“啊——”地一声尖叫,居然转身就跑! 王维满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唯恐天星追上来,将自己咬个粉碎。早忘了自己身怀武功,腰缠百毒,是断然不怕这等畜生的。一口气跑回风石堡,满身狼狈地奔进白林院,王维满倒在床上,全身瘫软,只剩呼呼喘气的份儿。 白林院外,寻人寻到白林院的牧放只见王维满飞一般地冲进自己的屋里,似乎身后有洪荒猛兽一般,还觉得奇怪:“她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地,准没好事!”摇摇头,转身继续找妲烟去了。 躺了一会儿,王维满总算将呯呯跳的心调整了平静,一边拍着胸口,一边道:“该死的畜生,坏我大事!”想到白虎那凌厉的一爪子,王维满惊魂未定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 “幸好我避开了,要不然这一爪抓实了,我的脑袋就搬家了!”王维满喃喃自语,摸着摸着,猛地坐起来:“哎呀,遭了,金簪!” 白虎那一爪打落了她的金簪,刚才仓促间逃走,根本没来得及捡起来! “蛊王虽然可以控制方圆十里的蛊虫,这控魂蛊却是个例外,若不在百丈之内,根本控制不住。风石堡到那个破地方何止百丈千丈?我这会儿回去,妲烟早就清醒了,见到金簪,只怕对我倍加提防,若是她回了风石堡,反咬我一口,如何是好?” 王维满思虑万千,辗转不能入眠。 王维满刚一离开奉闲居,妲烟就自动清醒了过来。摇摇脑袋,妲烟喃喃道:“怎么回事?我不是在非城的墓旁吗,怎么到了这里?奇怪,我刚才似乎看见了王维满?” 环顾四周,哪里有王维满的身影?反而是许久不见的灵虎天星,正眨巴着大眼睛蹲在自己身边,时不时舔一下自己的脚。 妲烟心情不由大好,蹲下身来,手轻轻顺着天星柔软的毛皮,笑道:“今儿你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担忧?” 天星低声呜呜呜地开始讲述刚才的经过,说到妲烟要横剑自刎,更是双眼闪着泪光,不舍地将妲烟的腿舔了又舔。 妲烟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一蹲下,地下那根金簪就落到了眼里,妲烟走过去捡起来一看,不是王维满那根金簪是什么?她从不离身,妲烟断然不会认错。 只是,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自杀呢?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还有,奉闲居是属于自己和纪非城的地方,王维满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而且很显然,这个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被王维满察觉并加以利用的!王维满虽是滇南五毒教的教主,但妲烟自问她用毒的本事定然不及纪非城的一半,自然也不及自己。要不知不觉在自己身上动手脚,可能性不大。 带着这许多疑问,妲烟立即盘膝坐下,拍了拍天星的脑袋:“天星,去门外给我守着,若是刚才你见到的那个女人再来,一定不许她靠近我!” 天星呜敖答应着,扭着慢悠悠地步子出去了。 妲烟静下心来,开始调息自己的内力。 自从将天罡正气千年的苦修强渡了一半给风轻寒后,她的身体状况早已不如以前,筋脉的损坏处很多,常常阻碍她的内息运行,怕是每个三年五载养不回来。 今夜风轻寒一掌击在墙上,那墙立时粉碎,风轻寒没有觉察到,妲烟却是清楚的知道,风轻寒的内力早已突飞猛进,假以时日,若不是天下第一,只怕都没可能。风轻寒忙着和妲烟生气,只怕也还没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妲烟心神归一,很快投入寂灭状态,意识慢慢收敛,投入自己的身体中,仿佛在身体里开了一只眼睛,慢慢审视自己的身体。 内省! 这是上界之人独有的修炼法门,也只有妲烟这上界之人才懂得利用,内生之巧妙,确然是修行之人用来观察自身进度的绝佳功法。· ------------ 第26章 太怪了 妲烟调息片刻,心神开始随着内息的运转轨迹慢慢顺着筋脉看过去。 没问题! 一点问题也没有! 妲烟的神智随着内息走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妲烟不甘心,又再一次投入了神智。想了想,自己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在纪非城的墓旁喝酒,随后就觉得迷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再醒来,就是在奉闲居的园子里了…… 对了!难道需要一个引子――酒? 妲烟当即取出酒囊,扒开盖子喝了一口,等了一会儿,再一次运转内息,投入了神智。 妲烟果然没有猜错,随着那口酒在胃里慢慢暖起来,妲烟的内息运转带着她的神智游走,这一次,妲烟很快就发现自己的筋脉居然变了颜色!原来是白中带着粉粉的红的色泽,现在居然变成了浅蓝色! 这个发现让妲烟震撼不已! 耐着性子慢慢看下去,行至心脉出,妲烟看到了令自己无法相信的东西! 只见自己的心脏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根蜘蛛丝一样的东西。顺着那些丝线,妲烟一路追到了头颅深处,这才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一只米粒大小的虫子! 妲烟释放出自己的神智,差点支撑不住扑倒在地!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幕,那些长在自己心脏里的蜘蛛丝一样的东西,还有脑子里的那个恐怖的存在,妲烟几乎要呕吐出来。 天啊!一只虫子!一只在自己的头颅里的虫子! 妲烟捂住自己的嘴巴,惨白了一张脸,怀抱着纪非城给的墨剑,似乎抱住了一个依靠,却仍然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行走千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要不是这次着了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携带着这样骇人的东西。它是什么时候存在的?妲烟无从知晓。 一种从心底里透出的恐惧慢慢淹没了妲烟的魂魄。 “对,用至刚的天罡正气运到头顶,集中意念冲击它。说不定可以将它逼出体外!”好大一会儿,妲烟才勉强稳住了心神,心绪思及此,连忙在地上盘腿坐好,开始集中意念将内力汇聚到头顶,引导着一波一波的内息慢慢冲击着头颅里的那只虫子。 令妲烟意外的是,内息一波一波击向那虫子,那虫子却仿佛生根了一般,没移动分毫,反而是妲烟要一边运气,一边小心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内息伤到自己的头颅,耗尽心血,不到一炷香,直累得满头大汗。 妲烟不甘心,歇了一会儿,又继续尝试了一次。这一次非但没成功,似乎还将那只虫子逼急了,开始吐丝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成了一个茧子的形状。 妲烟无可奈何,只好收了内息,无力地坐在地上抱着头猛敲,恨不得敲出个洞来,伸手进去将那鬼东西拿出来。 “这虫子看着倒也不像是虫子,倒像是蛊……”妲烟沉思着,“难道真是王维满下的蛊?”可是细细想来,自己并没有给过任何机会,让王维满有能力给自己中蛊。 “这蛊倒也不同寻常,和天山雪海的控心蛊颇为相像。如果我刚才丧失行动控制能力和这蛊虫有关,而王维满能够控制我的话,那我岂不是将自己的命交到了别人的手上?”思及此,妲烟再也呆不下去,立马站起身来,背了墨剑,出了奉闲居。 想来想去,现下可以给自己庇护的地方,只有两处――一处是风石堡,不过和风轻寒闹僵,王维满又杀机重重,风石堡是万万不能去的;那就只有另一处,凤岭寨,可以保护自己,在蛊虫清除之前,不被有心人控制而枉死。 她不怕死,但若真要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也要死得值得! 到了玄门阵前,妲烟又再一次想起了一件事:“如果我刚才是被王维满控制了,而王维满是被天星吓跑的,她走时那样仓促,定然没有时间解开对我的控制,可是我自己醒来了,也就是说,她要控制我,是有一个距离的限度的,这个限度,到底是多少呢?” 若是几丈开外,妲烟尚且可以不将自己置于危险中,遇到王维满,避开就是。 若是几里开外,妲烟也尚且可以找个地方隐居起来,等过个百来年再出来,那时种蛊之人只怕已成灰烬,自然再也对付不了自己; 但若是……无论在哪里,这人都能控制自己,那又如何? 如今这形式,凤岭寨尚有自己内部的危机,妲烟却不愿意将司长空拖进九冥这个漩涡里打转;风石堡本来已经在九冥的餐桌上,自己在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接二连三发生这些事,自己本来也呆不下去了,这会儿要回去,也有些拉不下脸。 更何况,或许自己离开风石堡,九冥就会放弃他们也未可知。 还有,自己会被控制的这件事,除了王维满知道,还有谁知道?或者说,除了王维满,还有谁能控制自己? 妲烟顿住了脚步:“不行,我不能去凤岭寨。万一能控制我的人再一次控制我的心智,让我将凤岭寨的人屠杀个精光,我岂不是害了长空?”一想到司长空那嘻嘻哈哈不正经的笑脸,妲烟的脚就像有万般重,再也提不起来。 站在奉闲居竹林外,妲烟只觉得天大地大,却没有一处是自己的容身之所。月高风高,竹林林影子重重,妲烟似乎看见无数的鬼魅将自己包围,而自己无处可逃…… 心里的恐惧慢慢变成了绝望。 多想喊一声“轻寒,救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居然发不出半点声音,妲烟跌坐在地上,双手抱紧了膝盖,痛哭失声:“非城!非城,你在哪啊?”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天地间的一片黑,和竹林中飒飒地风声! 天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妲烟的身边,用自己硕大的脑袋慢慢来回蹭着妲烟的肩膀,似乎是想给妲烟一个安慰。妲烟伸手搂住它的脖子,擦干眼泪站起来,坚定道:“不能给长空带去灾难;我没有选择,只能回风石堡去!” 既然王维满还在风石堡,又一心恋着风轻寒,那就断不会让风石堡收到一点儿伤害。自己回去风石堡,一来与风苻还有一个九月初十的约定,就在后天晚上;二来与王维满相处的机会多了,必须想办法掏出她的话来,自己身体里的这种蛊虫,被控制的限度是多少,除了她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妲烟却没有立即就走,从腰间的玉瓶里放出式神,妲烟返身回去,将自己的大致情况跟司长空说了,也将自己的怀疑和担忧统统告诉了司长空,嘱咐司长空切忌不要冲动行事,等待自己的消息后,妲烟将这封信捆绑在式神的身上,手指凤岭寨的方向:“给司长空送去!” 式神在空中盘旋了几圈,顺着妲烟手指的方向去了。 妲烟摸了摸背上的剑,也动身前往风石堡。 走的时候自己心灰意懒,脚步格外地慢,回来的时候内心焦躁,脚下匆匆,不用多久,就看见了风石堡寨门外的那块大石。 “谁!”妲烟走到门口,还是一开始那人跳出来用长枪指着她喝问。待她走近了,那人才看清妲烟和妲烟身后的天星,连忙让开行礼:“原来是妲烟姑娘!姑娘,牧护法已经寻你多时了,你快去看看吧!” 妲烟猜想牧放肯定是一出广德殿就来找自己,然后又知道了自己离开的事情,来寻自己回来的,当即点点头,谢过那人,问道:“牧护法现在在什么地方,知道吗?” 那人摇摇头,又想起什么似地:“刚才牧护法来过这里,不过后来又回去了。他似乎是说,要去广德殿?” 妲烟连忙奔去广德殿。 广德殿外冷冷清清,牧放根本不在那里。妲烟想来想去,牧放会去的地方,不外乎是他的几个好兄弟的宅院吧。当即从秦双那里找过去。 秦双见了妲烟,先是惊喜,继而无奈地笑:“今天是怎么了,大家互相找来找去的,小放没来过我这里。” 妲烟只好再去问风倾。风倾抱歉地笑道:“小放?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么晚了,大概还在风石堡。要不要我派人帮你找?” 妲烟摇头,谢过风倾,去敲慕容客的门,到了门口,脚还没踏进去,却听见慕容客冷得听不出一丝情绪的声音:“水仪已死的消息给我死死封住了,谁若敢走漏半点风声,都给我小心她的脑袋!” 语气中透出的狠厉,完全不是平日里的作风。 妲烟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慕容客是对谁说的?水仪已死?” 水仪……水仪?可不就是牧放心心念念的人吗?死了? 妲烟蓦然睁大了眼睛,连忙屏息倾听慕容客说什么。 “是,护法!”屋里有人回了话。 “都回去吧,今后没有我的传唤,任何人不要轻易来风石堡见我!”慕容客的声音很是威严。 妲烟心里一惊:“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些人,都不是风石堡里的?既然不是风石堡的,为什么要叫他护法?”・ ------------ 第27章 火烧身 妲烟连忙闪身躲到院中的灌木丛中,透过细细的桠枝间的缝隙,向外窥望。然而慕容客的房门一直关着,却不见有人出来。妲烟始知那些人肯定走了后门,说不定慕容客的屋里还有密道呢! 妲烟等了一会儿,慕容客屋里没什么动静,才飞快地离开了慕容客的院落。 如果慕容客刚才见过的那些人不是风石堡的,那也意味着,慕容客还有另一重身份。细细想来,自从自己到了风石堡,似乎慕容客就处处争对自己,那时候自己一心以为他是害怕自己给风石堡带来祸害,或者记恨自己破坏了他与风轻寒的情谊,如今想来,似乎不是那样简单。 护法?除了风石堡,慕容客究竟还是哪个门派的护法呢? 就妲烟所知,江湖上设有护法这个职称的教派,只有两个,一个是风石堡,另一个,却是九冥…… 难道……难道慕容客竟然是九冥派来的?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冥护法,阳极? “这怎么可能?阳极少说也有两百岁了,慕容客却是从小在风石堡长大的,时间上根本对不上啊!”妲烟喃喃自语,没留神,身子就撞上了人。 “呼,妲烟,我正到处找你呢!你倒自己回来了,真让我好找。”妲烟抬头,眼前的人不是牧放是谁?牧放喘着粗气,红通通的脸上挂满了汗珠,一双手搭在妲烟的肩上,稳住妲烟向后退的身形。 妲烟左右看了看,连忙一把拉过牧放,小声问道:“我问你,慕容客真的是在风石堡长大的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牧放莫名其妙,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慕容大约是十三岁的时候进的风石堡,是许爷爷在太白镇捡来的小乞丐,后来跟了许爷爷,许爷爷认了他做孙子。” 妲烟听了,一颗心稍稍放下了些。又想起在慕容客门外听到的那话:“水仪姑娘还在行云馆吗?” 牧放这下没了笑意,苦着脸道:“我不知道……我飞鸽传书给她送去的信函,到现在一封也没有回复。” “牧放,我刚刚得到消息说,水仪姑娘……死了!”妲烟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牧放,他一心记挂着她,若是自己不把这个重要的消息跟牧放说,就是死了也不会安宁的。 牧放慢慢站直了身体,放开妲烟的肩膀,语气淡淡地听不出情绪,妲烟却能感觉到他世界那瞬间的崩塌:“死了……你听谁说的?消息属实吗?” 他没问水仪是怎么死的。 妲烟心道不好,连忙拉住牧放:“是慕容客说的,我在他门外偷听到的。小放,你先别瞎想,冷静一下!” 牧放点点头:“对,先冷静,我去核查一下消息的来源,先走了。”脚步匆匆,径自去了。 两人从刚才的相遇到分别,笼统不过说了一刻钟不到的话。谁也没料到,这一日的匆匆而别,再相见时,早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妲烟回了青岚院。 她和风轻寒屋子的那层墙壁早已被风轻寒一拳砸了粉碎,此时屋子相通,彼此可见。两屋子变成一个屋子,风轻寒的屋里点着灯,妲烟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屋子里也是灯火通明。 风轻寒还维持着牧放走时的姿势没有动,听见脚步声,带着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的节奏感。牧放不是说妲烟永不回来了吗?风轻寒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眼前站着的人还穿着那身鲜艳的红衣,那张脸也还是美好的,只是有什么不同了。她的眼睛里,少了第一次见面时那种傲然天下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沧海桑田的忧伤。 “你回来了,牧放不是说,天海海角,你我都再无相见之日吗?”风轻寒仰着头,固执地看着妲烟。 妲烟才发现自己从地上挖出来的那坛子陈酿被风轻寒喝了个精光,他一身酒味,神色狼狈,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孩子气。 “你醉了。”妲烟皱眉。 “没醉。”风轻寒说:“我怎么会醉呢?我是江湖上人称风行郎君的风石堡少堡主,酒量好比……好比长江,怎么会醉呢?” 妲烟扑哧笑了。喝醉了的风轻寒,真的是很可爱呢! 妲烟这一笑,在夜晚的灯火里看起来明丽万分,风轻寒不觉伸手去拉妲烟,似乎是要求证面前的人是活的,而不是思念画出来的影子。 妲烟没有躲开。 风轻寒这一抓抓了个实在。妲烟的手冰凉冰凉,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柔软,风轻寒将妲烟的手握在掌心,喃喃道:“你冷吗?手好冰啊,我给你暖手好不好?”说着真的丢了酒坛子,两只手将妲烟的手抱起来,轻轻搓动。 这一搓,熔铸的又岂是风轻寒十二万分的温柔?更是他一腔苦苦压抑的,对妲烟不甘心不死心的爱恋! 妲烟红了眼眶,任由风轻寒握着自己的左手,右手捂着嘴巴,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轻寒,对不起……”妲烟看着神色狼狈的风轻寒,哽咽着,压低了声音说:“我是个懦夫,是我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是我只知道逃避……” 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透过指缝,落了一滴在风轻寒的手上,妲烟没有看到,一直低着头给他捂手的风轻寒,眼睛里的神色闪了又闪,统统化成了心痛。 不着痕迹地抹掉了眼底的泪,风轻寒仰着头问妲烟:“你的手这样冷,怎么也捂不暖,是不是因为你冷呢?”说着也不管妲烟怎么回答,牵着妲烟左手的那只手用力一拽,猛然将妲烟拉到了怀里,紧紧地抱住。 “这样,你就不冷了吧?” 妲烟没有挣扎,任由风轻寒抱住了自己,两个人在冷冰冰地地面上依偎着。妲烟将头埋在风轻寒的头发中,眼泪还是止不住地落下来。 她太累了,太需要一个依靠了! 自从知道自己会被人控制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早已经认了输认了这命运,唯一恳求的,就是能在理智完全丧失,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些,能在自己死亡的那一刻,能多一天时光与自己深爱的人相依相守。 在回来的路上,她就想清楚了。如果风轻寒肯原谅她,那么她就从了自己的心,在一切结束之前,好好地、好好地爱一次。毕竟她和风轻寒之间,并没有什么真正解不开的心结。 躲在风轻寒的怀里,如果就不会有九冥,不会有那些是是非非,那该多好。 妲烟没有看见,本来一脸醉容的风轻寒,那双似乎会勾人的眼睛里,也慢慢濡湿了。妲烟的眼泪是温热的,一滴一滴都落在自己的后颈里。他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快要倾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能不跟着她一起痛哭。 妲烟回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她的不对之处。她看他的眼神里,带着三分绝望和无助。风轻寒知道若自己是清醒着,妲烟说不定不肯为自己多露出一分情绪。刚好自己喝了酒,他所幸便做出烂醉的形容来,缠着妲烟说话。 他也没料到妲烟会哭得这样伤心。 记忆中见过妲烟的眼泪,只有一次,就是七派会盟的那回,妲烟受了伤,午夜梦回时叫着那个人的名字落泪。当时的风轻寒只是震惊,还万万谈不上心如刀割。可是这一次,妲烟是清醒着的,她拥着自己哭泣,说自己是懦夫,这样的举动,又岂止让人心痛百倍? 妲烟是个坚强的女子,如果不是有什么将她逼上了绝路,又怎么会这般无助呢? 风轻寒的怀抱很温暖,妲烟身心倦怠,哭得累了,不知何时靠在风轻寒的肩膀上睡着了。 “这一生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清醒了,那就让我放纵一次吧!”困倦袭来的那一刻,妲烟这样想。靠在他的怀里,多安心…… 风轻寒拥着她,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睡得更舒服些。低下头来,眼前就是自己既爱且恨的那个女子,风轻寒只觉得恍惚,太突然了,反而不真实。 左手抱着她,风轻寒腾出右手来,轻轻临摹着妲烟的轮廓,入手是女子细腻的皮肤,妲烟的容颜是那样清晰,让风轻寒觉得一切都是在梦里。 妲烟睡得很沉,好看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略显苍白的唇微微抿着,看起来竟是不同一般地诱人。风轻寒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轻轻亲吻她的双唇。她的味道很美好,令他辗转流连,不忍舍弃…… 天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妲烟的身边,在妲烟的身边睡下,用大脑袋轻轻蹭着妲烟的背。一人一兽紧紧靠着妲烟,气氛那般温馨和谐。 月色太好,风轻寒没有睡意,抱紧了妲烟舍不得松手。头顶的天空带着醉人的气息,将风轻寒慢慢拖进了回忆的漩涡。 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风石堡,那时他高高在座,妲烟一身红衣鲜艳如火,闯进飞熊殿来,对着她盈盈浅笑,话语尖锐:“没错,你这小小的飞熊殿是入不了本姑娘的眼,不过妲烟既是有事上门,偏那不长眼的看门狗又不让我进来,说不得,只好硬闯了,还望少堡主不要见怪啊!”・ ------------ 第28章 接受吧 就在那一刻,他的心猛地跳动了起来,似乎过往几十年从来没有真正是活着的,她的身影带着莫名的神力,一下子将自己空荡荡的心填的满满的。 再后来,她手执墨剑,冰冷的剑锋直指他的眉间,眼眸也是冰凉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从里面看到了孤单…… 秦岭深处,奉闲居的茅草里,她跌跌撞撞地闯进来,看见他的那一刻,满目的震惊和失望。那时候他想,原来她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也有着如此这般无助地一面。 后来她阻拦自己再入奉闲居,自己却犯了固执的毛病,非要闯进去,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能再见她一面。然而在此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先是妲烟态度忽然转变,不仅留他住在奉闲居,还为他祛除了本来一直威胁着他的生命的寒毒,教给他神秘的内功――天罡正气。 风石堡有难,她挺身而出,力挺风石堡,智退七派声讨;功成之日,她却悄然身退。 她那时候还不懂自己的心,自己也未曾为她做过什么,她却能为自己舍弃生命。 他追到中都,才确信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司长空。她在乎自己,但也在乎司长空。闯青江别馆救牧放,自己中毒,她又独自深入龙潭虎穴为自己求解药,弄得个半死不活。 他爱上妲烟是顺其自然,但是为什么,自己明明感觉到了妲烟也是爱自己的,她却一直不肯承认呢? 今夜她在自己怀中哭泣,痛骂自己是懦夫,难道……妲烟是有苦衷的? 想到这里,风轻寒心中一紧,更加用力抱紧了妲烟。 “也罢,总有一天,你会说的。我能等!” “啊,不要……不要……轻寒救我!” “不要,不要咬我,是她自己要自杀,不关我的事!轻寒……轻寒……” 王维满猛地坐起来,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才意识到自己是在白林院,不是在那个黑暗的小树林里,也不是在奉闲居黑黢黢的茅草屋前。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王维满坐了起来。今日是九月初九,正是重阳节的大好日子。虽然在南疆并不怎么在意这些汉家的节日,但听说中原人都是很讲究的。 王维满唤来侍女月儿,开始精心打扮。花了将近两个时辰,王维满焕然一新地出了房门,直奔风轻寒的住处。 进了门,却不见风轻寒的身影,几个风石堡的弟子正在修补昨日被风轻寒砸碎的墙壁。 王维满一惊,连忙问:“少堡主呢?” 其中一个弟子道:“少堡主一大早就带着妲烟姑娘出去了。” “去哪儿了?”王维满惊讶更甚,想不到妲烟居然敢回风石堡来。 那人道:“回教主,少堡主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去处,属下没敢问。” 王维满只好咬牙切齿地回了住所,心里对妲烟的恨意又更深了些。 今日一早,妲烟从睡梦中醒来,浑身酸痛,疲倦地伸个懒腰,一抬手就碰到了一堵肉墙。连忙睁开眼睛,眼前是风轻寒含笑的眸子:“醒了?” 妲烟一蹦老高,才发现自己居然在风轻寒的怀里睡了一夜。虽然决定认了自己的心,但妲烟还是立马红了脸,略有些不好意思:“我……你……” 风轻寒拍拍手拍拍脚,很无赖地伸出手去,脸上的表情是半真半假的委屈:“我的手和腿都麻了,你不拉我起来吗?” 也是,怀里抱着个人在地上蜷了一夜,手脚不麻才怪。 妲烟手忙脚乱地伸手抓住风轻寒,用力一拉,将风轻寒从地上拉起来后,连忙放手。风轻寒的腿麻得厉害,妲烟一放手,没了支撑,身形摇摇欲坠,妲烟没料到这样的情形,匆忙间伸手去扶风轻寒。 风轻寒轻轻一笑,顺势揽过妲烟的肩膀,将妲烟抱了个满怀,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笑吟吟道:“你这是所谓的投怀送抱吗?” “你……你居然装腿麻来骗我!”妲烟怒了,一把推了风轻寒,转身就要走。 风轻寒暗叹妲烟虽然活了百年,性子却着实是个软柿子,经不得半点揉,捏,连忙拉住妲烟赔礼道歉:“好了好了,不生气,我带你去镇上玩,好不好?” “你就不怕犯了戒律,学着牧放进广德殿?”妲烟一愣,想到牧放因为带着自己去了一次太白镇就被软禁了一回,不禁气闷。 牧放…… 风轻寒唯一介怀的,大约也只有牧放一个人了现在。听妲烟念念不忘自己将牧放关在广德殿这一过节,风轻寒醋意上涌,连带着放开妲烟的手,不悦道:“你就这么上心他?” 妲烟嘿嘿笑道:“他是我的知己,我不上心他可不是知己的举动哦!” “哎,服了你了!”风轻寒看着妲烟揶揄的表情,实在生不起气来,牵起妲烟的手,摇摇头往外走。 妲烟抿嘴笑了。其实要征服风轻寒,也不难嘛! “为什么要去镇上?” “今天是重阳节,镇上到了晚上会有好玩的,我想带你去看!”风轻寒说。 “什么好玩的?”妲烟难得没去想那些面前的危机,顺着风轻寒的话感兴趣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风轻寒故作神秘地一笑,只管往前走。 到了太白镇上,妲烟才知道重阳节是个怎么回事。这也怪不得妲烟不识人间界的节日,当初在上界,上界烟火气少,可不讲究这些,唯一全民庆祝的节日只有一个,那就是祭天。 后来到了人间界,先是陪着纪非城在天外天生活,后来又隐居在奉闲居,几乎没外出过。出了奉闲居两人游历天下,又屡屡遇见仇家和忙着救死扶伤,根本没有时间静下心来过节。 纪非城死后,妲烟一个人在时间游荡,更没有心思去关注人间界的风俗,只一心想着要快点等到纪非城,快点找到回家的路……所以到如今,妲烟还仅仅只是知道有重阳节这么一个节日! 太白镇并大,今日似乎满城的人都出来了。风轻寒带着妲烟去了福临门,那掌柜的记得风轻寒,连忙领着二人往最好的包间去。落座了,好酒好菜地送上来,丝毫不敢怠慢。 这个位置视线最好,妲烟一眼就看见当初七派会盟的那片空地上,五颜六色的十分好看。无数青年男女围在那里,似乎正在热烈讨论什么。 “他们是在做什么?”妲烟忍不住问。 “哦,今天不是重阳吗?重阳节的习俗,就是要赏菊花,喝菊花酿,吃重阳糕,插茱萸。到了晚上,青年男女们还会聚在一起,赏灯猜谜,唱歌跳舞。”风轻寒不紧不慢地解释。 “这倒有点意思。”妲烟微笑着点头。 风轻寒笑了:“等你吃完,我们也下去赏菊。” 妲烟这是第一次见到风轻寒这样毫无阴霾的笑容,一时就有些呆了,愣愣地点头:“好。” 重阳节赏菊确然不是浪得虚名。太白镇唯一的那块空旷的广场上,此刻搭着一个高高的架子,搭成一个金字形,最下一层是常见的金色菊花,越往上走,颜色越是旖旎,高高的高架上,摆着的那盆菊花,开有五朵花瓣,难得的是每一株花朵的颜色都不同,分别是粉色,绿色,黑色,红色,紫色。花盆下放着一只牌子,上书:五福临门。 风轻寒指着那盆花,弯下腰对妲烟笑道:“看到那盆花没,那是今日的头筹,大致相当于花魁!” 妲烟微笑着点头:“看到了,真好看!” “你想要?”风轻寒心头一动。 妲烟没说话,倒是周围围观的人群中一个打扮不俗的公子道:“那可是花中状元啊,谁不想要?可是想归想,没本事,连叶子你都别想摸到!” “哦?难道今年改了规矩,不是价高者得?”风轻寒这回诧异了。 那公子嗤笑道:“一看你就是个没见识的。喏,看见那边那个条幅没?对对对,就是红色的那个,”年轻公子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红布,接着说:“今年的这盆五福临门不卖,物主放出话来说,谁若是能作出令他满意的诗,这盆菊花可以免费带走!” “免费”二字刺激了妲烟的某根筋,妲烟双眼放光,连忙拉着风轻寒凑过去看。 大大的红布上,优美的行书除了写上了刚才那年轻公子的话外,还多了两句诗:“昆仑山上重门远,碧水蓝庭满园芳。” 昆仑?重门?碧水?蓝庭? 妲烟读完,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曾经听巾爷爷说过,上界之西有山名曰昆仑,昆仑山上住着的,是掌管着上界的执度候选人一脉;而人间界和上界的通道,就叫做“天之重门”;至于碧水和蓝庭,妲烟分外熟悉,因为那都是上界的地名! 会是巧合吗?如果天底下有这样巧合的事的话! 妲烟环顾四周,只见红布下坐着一个八,九岁的小乞丐,连忙上前问道:“小兄弟,这个布是谁挂在这的?” 那小乞儿仰着脏兮兮的脸笑着说:“是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年轻公子!”・ ------------ 第29章 风雨声 “那他现在在哪儿?”妲烟连忙追问。 “妲烟,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风轻寒见妲烟神色中紧张夹杂着期待,不禁莫名其妙。他自然不知道,如果这些不是巧合,那对妲烟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写下这两句诗的人,来自上界! 那意味着,找到这个人,不仅九冥会浮出水面,天之重门也再不是幻梦! 妲烟情绪激动,抓着风轻寒的手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太好了轻寒,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那小乞儿莫名其妙地看着妲烟发疯,突然双眼一亮,手指着妲烟身后不远处,笑道:“那个不就是吗?” 妲烟连忙顺着小乞儿的手指看去,一瞬间心情跌倒了谷底。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遥遥走来一个年轻男子,大约二十七八岁,五官长得很是好看,不是楚曜那般的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也不是风轻寒那种带着诱惑的美丽,更不是玄天那种妖艳,应该说,他身上带着大约见过的大多美男子的优点,浑身散发的气势却十分和谐。 他从人群中走来,似乎和周围都融为了一体,直捣人的魂魄,让看到他的人全部都舒展了眉头,勾起了嘴角…… 但是妲烟看到的不是这些,那人一走进她的视线,她只看了一眼,就发现那人绝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因为那个人的身上,没有上界之人特有的瑞气! 巾爷爷说过,上界之人生来身带瑞气,除非将他从上界名册上除名,废除修行,瑞气才有可能消失。 上界虽然刑罚严格,但即使一个人受了这样的惩罚,也断然不会到人间来。所以这个人,绝对不是上界之人! 妲烟面上难掩失望,喃喃道:“不是,不是……” “什么不是?”风轻寒皱眉。 妲烟回过神来,指着那张红布勉强笑道:“刚才我见到这布上所写,还以为写这诗的人是我的同乡呢,结果不是!” 风轻寒不忍见她神色落寞,忍不住扳过她的肩膀,看着妲烟的眼睛说:“不是就不是吧,你还有我!” 千年的时间都没有找到,就算不是其实也只是片刻就能回神的事,但见风轻寒神色紧张凝重,妲烟心头一暖,笑出了声:“对,我还有你!” “那这花你还要吗?”风轻寒还惦记着那盆五福临门。 妲烟笑道:“要,当然要!看你少堡主的了。”还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风轻寒从容提笔,在红布之上也写上一串漂亮的行书。妲烟不禁轻轻念出了声:“若教人间情绵在,黄泉碧落又何妨!” “好诗,好气魄!”风轻寒顿笔,扭头一看,刚才小乞儿手指的那个男子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不紧不慢地鼓掌,赞扬风轻寒。 原来他耳力甚好,妲烟清念出声,他居然就听到了,当即忍不住鼓起掌来。喝彩之后,他并自报了家门,出声询问风轻寒和妲烟的姓名,:“晚生络洮,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妲烟道:“我叫妲烟,这位是风轻寒。” 络洮不禁惊道:“原来是风石堡的少堡主,人称风行郎君的风轻寒?果然了得!” 原来风轻寒在江湖上走动,历来是不报家门的。身边跟着牧放和慕容客,有什么事也是二人出手,是以二人在江湖上的名气都大过风轻寒,认识风轻寒的反而不多。 风轻寒淡淡笑道:“都是江湖朋友们抬举在下而已!” “哎,少堡主武艺非凡,胆识过人,担得起这个名。”络洮摆摆手,指着花架上那盆五福临门,笑道:“现在,它是你的了。” 立马有人去将五福临门取了来,交到风轻寒手里。风轻寒却没有立即交给妲烟,他转身对妲烟说:“这个捧着挺沉的,我先拿着,等到了风石堡再给你!” 当着外人,风轻寒说话那般亲昵,妲烟红着脸点点头。 络洮的眼光在妲烟和风轻寒只见微不可查地闪了闪,嘴角笑意不变,道:“相请不如偶遇,今天我做东,请二位喝杯薄酒,就算交二位这朋友,可好?” 妲烟不想破坏今日和风轻寒这样难得的温馨,本是抱着多一刻相聚就多一刻欢喜的心态,便有些不想去,也不好拒绝。风轻寒知她心意,淡笑着婉拒:“公子盛情,我二人不应推脱,不过今日确然有些不便,不如改日轻寒做东,邀公子到风石堡一聚,可好?” 络洮哈哈一笑,一身自在爽朗气:“好,就这么定了。” 辞别了络洮,风轻寒捧着五福临门,带着妲烟游玩太白镇。 以往几次来取匆匆,妲烟还没有真正在太白镇游玩过。太白镇镇西有座庙宇,此时可谓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一派繁荣。难得一个节日,即使是乱世,百姓们还是愿意高高兴兴过一个重阳节。 “这个……是重阳糕吧?”妲烟手指着一个年逾六十的老婆婆摊前摆着的一块块小糕点,侧头问风轻寒。 风轻寒点点头,那个老婆婆见有生意,连忙招揽,笑眯眯地道:“姑娘,这个就是重阳糕了。每年的重阳节,家家户户都要吃重阳糕的。来一块吧,姑娘?” 妲烟笑笑:“既然这样,就来两块吧?” “哎哎,好事成双,老婆子糊涂了。”老婆婆看着妲烟和风轻寒,了然地拍着自己的额头笑笑,连忙摆出糕点给妲烟挑。妲烟见形状都差不多一样,也没有什么特别动心的,就随手捡了块绿色的和红色的。 老婆婆是个细心人,刚才听见妲烟不知道重阳糕,猜想妲烟要么是富贵人家的子女,要么便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等妲烟一挑好,就亲昵地拉着妲烟,将妲烟挑好的红色糕点放到妲烟头顶,嘴里念叨着:“姑娘不知道吧,重阳糕啊,是重阳节由长辈放在晚辈的头顶后,祝福几句,才能吃的。”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妲烟不敢动,怕头上的重阳糕掉了,只能僵着脖子道:“哦,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婆婆。”拉过风轻寒,妲烟笑盈盈地道:“婆婆,还有他呢。” 老婆婆也将绿色的糕点放到风轻寒头上,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末了还加了一句:“两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这下妲烟闹了个大红脸,倒是风轻寒脸上笑开了花,替妲烟将没问的话问了:“这个什么时候可以拿下来?” 老婆婆玩笑道:“重阳糕嘛,自然是顶的时间越久越好。” “那再来两块吧。”风轻寒轻轻点了点头,不让头顶的重阳糕落下来,又掏钱买了两块。 老婆婆笑得越发欢喜,生怕风轻寒反悔似的,连忙包了两块塞给风轻寒。 “唔,你不打算拿下来了?”一路走一路吃,妲烟看着风轻寒头顶那块重阳糕,有些哭笑不得。 风轻寒却完全,没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自在坦然地道:“这上面有我们两人的白头偕老,自然不能拿下来。” 妲烟摇头,顺手将头顶的糕点取下来放进嘴里,模糊不清地道:“你这个傻瓜……”眼睛却微微模糊了。 风轻寒毫不介意地微笑着。妲烟自觉无趣,又见到大街上的姑娘们头上都插着菊花和茱萸,正好转移话题:“她们为什么要戴这些?” 风轻寒笑道:“这也是重阳节的习俗,未嫁的姑娘们要在头顶戴菊花,图个吉利!”说着也从五福临门里折下一株菊花来,插到妲烟的头上,点点头赞赏道:“红色果然最配你!” 说不清什么感觉,妲烟心头暖暖的,手轻轻摸了一下头顶的花朵,嘴角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风轻寒倒是个挺懂女人心的人嘛! “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等一会儿就会有人出来博彩,然后赏灯,再然后就是放灯。”风轻寒将手里的花盆换了个姿势抱在怀里,一只手拢了妲烟的手,“走吧,我知道有个不错的茶楼,我们就去那等着看博彩。” 所谓博彩,其实就是两只舞龙的队伍抢一个茱萸编起来的花球。那花球放在搭建起来的高高的架子上。哪支队伍先爬上去,拿到花球,就可以用它换到太白镇里的富商们捐赠出的白银一百两。但银子还是小事,夺得花球的队伍享有至高的荣誉,才是争夺的重点。 前一年夺得花球的队伍,身披金色龙纹;没有夺得的队伍,则是红色的龙纹。单是这套着装,就是荣耀的象征。 到了傍晚,满大街都热闹起来,不久听见几声锣鼓响,然后两支舞龙的队伍出场了。一时间满街欢呼,锣鼓震天,重阳节的气氛空前热烈起来,这样的喜庆,让妲烟也忍不住会心微笑。 两支队伍都是舞龙多年的,一上场就热火朝天的开始了。霎时间只见一红一金的两条飞龙在高架上飞舞,奔着那花球而去。两条飞龙或纠缠或拼搏,险象环生,直看得妲烟握紧了拳头。 “你说哪边会赢?” “金龙吧,他们已经连续三年夺得花球了。”风轻寒好笑地捏了捏妲烟的手:“瞧你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 ------------ 第30章 不放开 妲烟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一直被风轻寒握在手心,没有放开过。风轻寒神色坦然,竟如同天经地义一般,反而害得妲烟扭捏了一阵,却不好意思开口让风轻寒放手。 风轻寒奸计得逞,心里只偷偷笑得开了花。 博彩到最后,果然是金龙得了头彩,抢到了花球,围观的人群都大声叫好。 “走吧,博彩之后,才是今天的重头戏。你看看那边,那些五颜六色的全是菊花灯,各式各样的,都高高挂起来,十分好看。那边的太白河边 ,还有人卖专门制作的重阳灯,放到河里,许个愿望,若是心诚,河神听见了,便会前来实现你的心愿。”风轻寒拉着妲烟站起来,一边走下楼,一边给妲烟解释。 出了门,满街的灯火将街道照得灯火通明,人流没有减少,反而更见拥挤。风轻寒一手揽着妲烟的肩,一手护着怀里的五福临门,却依然惊起满大街男男女女的注目。风轻寒犹然不觉,时不时低头看看妲烟,笑得很是开心。 “为什么重阳糕还不掉?”妲烟每见风轻寒第一次头,就止不住偷看一眼风轻寒头顶盯着的重阳糕,看到第四次的时候,终于发现了重阳糕不掉下来的奥秘。风轻寒居然用随身携带的金针,一前一后地将重阳糕固定在了头顶! 妲烟忍不住笑了。风轻寒的执着,有时候真是让人觉得无法理解,偏偏看起来可爱万分。 风轻寒没发现妲烟的小动作,他护着妲烟一路走一路欣赏满街各式各样的花灯,一边和妲烟讨论那一只花灯的样式新颖,那一只的图案临摹得别致。 二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移到了一个摊前。别家的摊面上摆着的,都是五彩的花灯,用好看的朱墨描绘出各式各样的菊花,只只精致美丽。唯独这家的灯笼,是清一色的白色,灯面上也不画花朵,全用浓墨题上了字。 妲烟显然被吸引住了,拿起一只,忍不住轻声念道: “相逢时,雾气缭,落花缱绻,初阳不尽,韶华倾覆东流水。 痴心误,多情顾,烟云笑我,金樽贫酒,暗把流年许空度。 再回首,浮生梦,万千叹息,百般寻觅,都作桃花人面去。 独吟唱,浅泪生,好戏收场,声声乌啼,连理枝头鸳鸯醉。” “好词!”念完了,妲烟忍不住赞道。 不知为什么,妲烟忽然想到了纪非城。自己和纪非城只见的过往种种,不正如那缱绻的落花吗?而自己为此,倾覆了千年的时光,只换来物是人非事事休的结局; 等到这一切被时间遗忘,再回首,只能叹息浮生若梦…… 妲烟放下花灯,叹了一口气,满目苍凉。 “妲烟,你这个样子,总是让我觉得离你很远很远!”头顶传来风轻寒淡淡的声音,似乎也带着几分的叹息和无奈。 妲烟猛然一惊:风轻寒并不知道自己就是纪非城的转世,而且就算知道,他今生也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人,如何才能令他不介怀呢? 妲烟抱住风轻寒的手臂,轻轻将头靠过去,解释道:“轻寒,对不起,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我答应你,回了风石堡,我就告诉你,好吗?” 风轻寒点点头,感受着妲烟传来的温度,一颗心又回暖了起来。 “两位,我们又见面了!” 难得妲烟那般主动,风轻寒本来就不敢破坏两人之间的气氛,谁料人算不如天算,竟然有人敢横插一脚! 风轻寒略带寒气地抬起头来,眼前站着一人,品貌端正,可不就是中午才分别的那位络洮吗? 妲烟早在络洮出声时就慌忙放开了风轻寒的手,站直了身体,才回复了以往的那种淡然自若:“络洮公子,这么巧,你也来看花灯?” “不是看,是来管。”哪知络洮笑笑,指着妲烟和风轻寒二人正对着的这家摊子冲二人道:“这个是我的摊子。” 二人双双讶道:“你的?” 也难怪二人这般惊讶,两人中午赏菊的时候看到的那块嚣张的条幅是这位公子所挂,如今看到的这家别致的花灯又是这位公子的杰作,确然是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的。 二人的反应似乎在络洮的意料之中,只见他很满意的笑笑,在摊面上左挑右选,挑出一只八角玲珑镂空雕文花灯,递给妲烟,语音干脆:“这个送给你,算是个见面礼吧。” 妲烟没想到络洮会有这样的举动,愣了半晌,才接过来,道了声谢谢。风轻寒的脸色很不好看,对络洮的态度立即就变了。 敢打妲烟主意的人,一定要隔离在离妲烟越远越好的地方! “我们还有事,告辞了!”风轻寒拉了妲烟手,一张脸阴森森地,冷冰冰地丢下这么一句话,拉着妲烟就走。 妲烟手提着络洮送的灯笼,勉强跟着风轻寒的脚步。走开几步后,脑中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去看,只见络洮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一身朴素的白衣兜不住风尘,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风轻寒拉着妲烟一路往太白河走去。终于挪到太白河边,此刻放花灯还早,人不算多,两人才有了喘息的空间。妲烟捧着花灯,借着灯火细看上面的诗文:“纵是人间痴心成双,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妲烟默默地看了几遍,想了又想,实在猜不透络洮为什么要送这个花灯给自己。想要问风轻寒,却见风轻寒正在旁边一个小摊上兴致勃勃地挑选要放的花灯。 风轻寒斜眼见妲烟看向自己,连忙招手:“妲烟,快过来看看,你喜欢哪个?” 妲烟收了心思,一心一意陪同风轻寒挑选。两人都选好了灯后,给了银子就要走,那老板忍不住笑道:“两位是第一次来太白吧!这花灯中间是空的,有一个小盒子,里面有小纸条。在纸上写上愿望,如果被河神看见的话,愿望就会实现的。” “可是这里有没有笔,怎么写山愿望呢?”妲烟环顾四周,显然十分失望。 老板体贴地将笔递给了她。 妲烟接过笔来,提笔正要写,想了想,扭头对风轻寒道:“你不要看。” 风轻寒好笑道:“你要写什么,这么神秘。”却依言转过了身子。 妲烟提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了几个字,停了笔对折起来,放好之后,才唤风轻寒:“好了,我写完了。” 风轻寒打趣道:“你是不是写我的坏话,所以不敢给我看?”接过妲烟递来的笔,不急不缓地在纸上一笔一画地写上:“和妲烟永不分离。”话语很朴实简洁,果然是风轻寒的一贯作风。 老板很是服务周到,给二人点上了灯,指引着二人去个位置较好的角落,说是那边人较少,灯不容易被碰掉,所以应该能飘出去很远。两人谢过了他,按着他指引的方向,牵着妲烟过去。 两人如同那些未经世事的少年人一般,手牵手将花灯放入河中,静静地看着那个花灯走远。看了很久,直到那两盏灯消失在太白河中,慢慢看不见。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风轻寒突然对妲烟道,也不等妲烟回答,风一般地跑开了。 妲烟顺从温和地笑笑,继续蹲在河边看那盏已然看不见的花灯。 风轻寒片刻工夫就回来了,脸上还带着略略得意的奸笑。径自拢了妲烟的手,权当是散步一般,慢悠悠地回风石堡。 然而好景不长,两人刚出太白镇口,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一把抓住风轻寒,急道:“哎呀,轻寒,可找到你了!牧放不见了!” 妲烟和风轻寒双双抬头,眼前就是秦双那张娃娃脸,这张脸上此刻只见焦急之色,恨不能以三言两句将整个事件讲清楚,但越着急越是忙乱,只是无意义地重复:“牧放不见了!从昨个儿晚上开始,到今天就没见到人!” 妲烟心里咯噔一下,立即明白了**分,暗道:“不好,牧放肯定是往中都去了。这下我要怎么对风轻寒交待?” 风轻寒早已知晓水仪的事,就算不知道牧放因何不在,也能大概猜出个七八分。当即沉了脸色,携了妲烟和秦双,急匆匆赶回风石堡。 秦双见此,免不了要和妲烟打打眼色,眼中调侃之意不言而喻。不过见妲烟和风轻寒感情转上正轨,倒是由衷为此感到高兴。 三人奔回风石堡,整个风石堡却惊无声息。现在是紧要关头,整个风石堡的人虽然知道这件事的紧迫性,却没有人敢大张旗鼓的寻找牧放,只怕一个不小心,牧放没找到,反而引得九冥的人把注意力转到牧放身上,那时候牧放一人,遭遇不测是迟早的事。 将手里捧着的东西交给堡内的弟子拿下去安置好,风轻寒带着妲烟和秦双直奔飞熊殿。 飞熊殿上灯火通明,风轻寒奔进殿来,只见风石堡不常出现的人物都到齐了。上到堡主风苻,老一辈的当家人秦昭,风七纬,许无常,还有秦双的大哥二哥秦荣秦澜,牧放的弟弟牧浩,五毒教的教主王维满,统统在飞熊殿里坐了。・ ------------ 第31章 他的傻 慕容客低垂着头站在风苻身后,见风轻寒进来,暗暗点了点头,眼神示意那些人,形容颇为担心。 原来最先发现牧放不见的,是牧放那个常年混在赌坊的弟弟牧浩,这个赌鬼输了钱回来,又想着向自己的哥哥要点,进了牧放的屋子,牧放却不在。牧浩心痒难耐,当即在牧放的屋子里翻找值钱的东西。 好巧不巧的是,刚好给进来找牧放商量事情的风倾遇到了。风倾知道牧敛青生平仅有这么两个孙子,大孙子牧放有出息,小孙子牧浩却是从小受宠有些惯坏了,长大就没学过好。牧敛青去世后,一直是牧放在管着他。 风倾这会子逮到牧浩除了好赌之外,还多了一条偷窃的罪名,当即扭了他,要交给牧放好好管教,也是存着不危害风石堡的心思。怎料人是绑了,却找不到了牧放。反而在牧放的屋子里翻到了一封信,写明自己要为水仪报仇,此事了结再回风石堡。 风倾当即觉得不对,跑去问慕容客。慕容客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妙。赶紧派人去找牧放,一面放出探子,打探九冥的动静,又积极策划了风石堡的防御措施。 谁料慕容客这边忙着稳住局势,未雨绸缪。那个趁乱跑掉的牧浩,却跑到了风七纬那里,来个恶人先告状,说风倾以大欺小。风七纬一向很重家教,听牧浩这么一说,那还了得?当即派人来传风倾过去,要问个清清楚楚。 风倾迫于无奈,只好实话实说。 风七纬的阅历岂是这帮年轻的护法可比?当即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牧敛青死前曾将牧家两孩子托付给风苻和风倾等这一辈长的,自己说什么也要为此负责。风七纬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应该回禀给堡主。 风苻出马,慕容客不敢有所隐瞒,只好一五一十地将缘由说给了众人听。等到风轻寒回来,也正好是慕容客故事说完的时候。 “堡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堂堂风石堡的护法,一声不吭地溜走了,你作为风石堡的少当家,就是这么关心自己的兄弟的吗?”风苻见着风轻寒,腾地拍着桌子站起来,怒喝。 认识风苻这么久,妲烟第一次见到风苻生这么大的气。 一时间有些呆滞,竟不敢出口为风轻寒说一声冤枉。 风轻寒无言地低下了头:牧放的事,确实是自己疏忽了。明明知道水仪的事传到牧放的耳朵里,会发生什么不敢预料的事,自己却什么也没做,眼睁睁看着牧放去做傻事。 “你啊你,你让我说什么才好!牧爷爷对我们风家恩同再造,要是牧放有个三长两短,九泉之下,你要我怎么跟牧放死去的爷爷和爹娘交待?”风苻指着风轻寒的鼻子,厉声数落风轻寒:“你现在给我去找,马上去!找不到牧放,你也别回来!” “是,爷……堡主!”风轻寒垂着头,晦声答应着,领了令转身就走。 这么晚了,牧放又走了多时,让风轻寒上哪里找去?又要上哪才找得到? 不管怎么说,这事也有自己的错误在其中,妲烟连忙一把拉住风轻寒的手臂,抬头看着风苻道:“慢着!堡主,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风苻压下怒气,深呼吸了几口,控制住自己不对妲烟大声吼叫。 “当务之急是找到牧放,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立马派出飞骑,兵分三路,沿三条不同路线追回牧放。你这个时候让轻寒去找,他身为风石堡的少堡主,一旦落入九冥张开的网中,又如何是好?” 风苻没说话,但呼吸明显慢了下来,显然妲烟的话听进了心里,已经开始平静下来。 “ 是啊堡主,刚才我就劝过你,这件事要从长计议!”王维满适时插话,一副热心肠地在一旁宽慰风苻:“你看,牧放公子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在江湖上颇有名气,武功也不低,九冥虽然厉害,但这段时间不是一直没动静吗?” 许无常和风七纬也顺着劝道:“是啊,大哥,王教主言之有理啊,牧放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知道轻重。” 秦昭和秦双不愧是爷孙,一样的直性子,心直口快:“是啊,敛青虽然有恩于你,但事实谁又说得准?小放这回也是任性,出了什么事,也是自找的,谁也怨不得你!” “还愣着干嘛?还不下去安排?”风苻总算平静了些,见风轻寒呆愣愣地站在殿中,不禁又来了气,没好脸色地又吼了一嗓子。 风轻寒脸上略微挂不住,但还是顺从地道:“孙儿知道了,这就去安排,爷爷莫生气了。”又转头对几位长辈恭恭敬敬地行礼:“秦爷爷,风爷爷,许爷爷,轻寒告退!” “去吧!”那几位长辈都是看着风轻寒长大的,本就不赞同风苻责骂风轻寒的做法,连忙点头。 “对了,牧浩,你跟我来。”风轻寒走了几步,才突然想起这个惹祸的混账还没有处理。当即上前几步拎了牧浩,大步走出了飞熊殿。 风轻寒出了飞熊殿,将牧浩往门口的两个侍卫手中一丢,冷冷道:“带他去戒律堂,我稍后就来。” 风轻寒的喜怒无常,掌管风石堡五年,手段从来都是令风石堡上上下下折服的。牧浩落在风轻寒的手里,吓得脚一抖,差点跪在了地上,被那两个侍卫半拖半拉地带走了。 风轻寒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前往议事厅去安排寻找牧放的工作。 他的背影消失在飞熊殿没多久,整个殿内的人也相继散去。 王维满记恨妲烟带着风轻寒出去玩了一天,再一次抢夺了风轻寒和自己增进感情的机会,临走时恨恨瞪了妲烟几大眼,只差没用眼神将妲烟千刀万剐。 风苻走时,仍然记得提醒妲烟明天晚上的约定:“别忘了,碧澜亭。” 慕容客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跟妲烟错身而过的时候,妲烟终究没忍住,直言问道:“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让我知道一切,因为你知道我一定会对牧放说的!” “你说呢?”慕容客似笑非笑地看着妲烟,既没回答,也没否认。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时候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到底是谁?”妲烟一腔怒火翻腾不息,却还是苦苦压抑住了,一字一顿地问出了口,问出了这个压在自己心头的疑虑。 “我?”慕容客哈哈一笑:“一个为或者而活着的人。”绕过妲烟,笔直地走了出去。 妲烟呆若木鸡,等所有人走后,才抱着自己的脑袋猛敲:“妲烟,让你蠢!让你蠢!枉你吃了一千年的饭,居然还会着这样的道!” 直到回到风石堡,见到飞熊殿上审判一般的场景,妲烟才知道这一步棋走得多高明,才想清楚了其中的某些环节。 因为这一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慕容客有意透露给妲烟听的!因为只有妲烟听到了,才会坚持告诉牧放!因为只有牧放知道了,才会有所行动! 慕容客不管来自哪里,他潜伏在风石堡这许多年,从没有暴露过半分自己的可疑之处。忽然之间露出这样大一个破绽,还顺带着捅出这样大一个秘密,这不是很可疑吗? 可是偏偏自己自愿跳进了这个圈套,帮着他一起将牧放往风尖浪口上推!更可怕的是,慕容客在风石堡的威信地位都比自己强,就算要解释,也没有人相信自己!那时候,所有人包括风轻寒,都会认为是自己怂恿了牧放前往中都,替水仪报仇的,真是百口莫辩! 慕容客的目的,不外乎是一个――将人心离散,驱逐自己离开风石堡。 本来自己也是打算离开风石堡的,但奉闲居发生的一切提醒着妲烟,如果此刻踏出风石堡,也许会死的不明不白不说,自己这身武功,若为他人所利用,对整个人间来说都是劫难。 事到如今,唯有想办法补救才是真的! “哎呀,遭了!”妲烟猛然回过神来,大叫一声,拔脚就跑。 慕容客既然费尽心思给自己设了这样一个套,那么下一步必然是要让风轻寒知晓这件事是自己泄露出去的。如果自己不主动亲口对风轻寒解释,那么由慕容客或者旁人告诉风轻寒的,只怕又是另外一套了! 慕容客离开已经好一会儿了,这会儿过去,希望还来得及! 妲烟风一般奔回青岚院,看着黑黢黢的院落,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这么晚了,风轻寒会上哪去呢?会不会是去了慕容客那儿? 妲烟想也没想,拔脚奔往慕容客的住处。然而,也是和青岚院一般,这里没有一个人。 妲烟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再也提不起精神去找风轻寒说清楚。她不是斗不过慕容客,她斗不过的,是这不可捉摸的宿命。 也许早该悟了,从纪非城命丧杭州,死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手里时,她就该悟了…… 妲烟回了青岚院,如同等待宣判一般,等待着风轻寒的到来。・ ------------ 第32章 血光影 一夜荒凉,风轻寒没有回来。枯坐一夜,妲烟的心已然在天堂和地狱之间辗转成灰。 千年前天外天,她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他笑得倾国倾城,却带着邪恶和危险; 近十年的相伴,那些隐居在桃源之外的幸福时光,和日日朝夕相对的相处; 杭州城内那一个绝望的夜晚,他在自己的怀里死去,依然把最好的笑容留给自己。 千年之后,风石堡飞熊殿上,他亦一笑,撼动了她早已成灰的心,再一次将她点燃…… 又等了许久许久,风轻寒熟悉的脚步声终于在青岚院外响起。妲烟一跃而起,刷地打开了房门。 风轻寒没想到妲烟这般迅速,见妲烟一脸倦容,显然是一夜未睡,反而是先呆了一呆,随即变作木然,转身就走。 “轻寒……”妲烟连忙叫住他:“你听我解释……” 风轻寒转过身来,嘴角挂着嘲讽的似笑非笑:“你还要解释什么?你是不是想说,你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还是想说,这些都是慕容诬陷你的?” 那丝笑容看起来凄绝得很,狠狠刮了妲烟的心。妲烟无力地退后几步,蓦然低笑出了声:“呵呵……也是,我说什么,你会信吗?而且,这件事本来也是我的错。”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你昨天突然表现异常,假意……假意和我万分亲近,就是为了帮牧放打掩护,好让他从风石堡脱身?昨天的一切,都是你在演戏?”风轻寒神色更冷,口里吐出的话咄咄逼人。 “什么?”妲烟猛地抬头:“你说什么?”她承认是自己告诉了牧放水仪的死讯,但是,昨天的事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啊! 风轻寒却不愿多为这件事说一个字,他嘲讽的笑容看起来分外刺眼:“原来还是我痴心妄想,像你这般冷硬的心,怎么可能被我捂热?” “不是这样的,轻寒,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告诉了牧放水仪的死,但昨天的事跟牧放半点关系也没有!你相信我啊轻寒,你相信啊!”妲烟拽住风轻寒的手臂,努力抓住最后一点希望。 然而风轻寒的眼睛里,却是妲烟看得见的嘲弄。他的眼光停留在妲烟头上还带着的那朵红菊花,抬起手轻轻取下来:“这样美丽的花朵,跟你真的不怎么配。”手指用劲一捏,那朵菊花变成了一堆碎片,从风轻寒的手中滑落,成为一堆残叶。 妲烟的眼睛随着风轻寒的那些飞舞落下的花瓣慢慢移动,最终定格在满地的残枝上。 昨日,他从五福临门上摘下这朵菊花,笑着对她说:“红色果然最配你!” 而如今,他又亲手从她的头上取下这朵菊花,面无表情的将它捏得粉碎,冷漠地说:“这样美丽的花朵,跟你真的不怎么配。” 妲烟从那堆残花中抬起头来,风轻寒已然越走越远,背影看起来那般决绝,带着能将人的心撕成碎片的力量。妲烟的眼睛慢慢模糊了。 “妲烟,你不能哭。”她在心里劝自己:“轻寒他只是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杂质罢了,他对你的心却是真的。”可是这样真的心,如果没有信任,却是最伤人的利剑啊!越是这样想,眼睛越是酸涩,一滴泪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落了下来。 妲烟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强迫自己抬起头来看看天空,看看漫天的白云。可是她也忘了,昨日重阳过后,下了打春以来的第一次雨,这会儿还没放晴,哪里来的蓝天白云? 妲烟在院子里站了许久,不仅没有等来自己要的蓝天白云,漫天黑压压的云朵慢慢积聚,才停的雨又开始淅沥沥地下起来了。 “呵呵,连你也跟我过不去。”妲烟心里郁结,忍不住抬头瞪着苍天骂道,骂了一句,才想起不对:“不对,你从来都跟我过不去!如果你肯放过我,为什么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我?” 苍天自然不能答话,似乎是报复一般,雨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妲烟身上的一身红衣都变成了鲜红色,紧紧贴在身上,妲烟仰着的脸庞被雨水湿润,雨珠顺着她的下巴留下来,一道道的水痕,却已经分不清是雨是泪。 “呦,这不是妲烟姑娘吗?怎么落魄成这样了?” 妲烟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青岚院外,王维满一身浅浅的蓝衣,撑着一把油纸伞,正款款走来。她的嘴角挂着胜利者的微笑,似乎对于妲烟和风轻寒一夜之间的闹僵十分满意。 妲烟扯着嘴角,无声地微笑:她总是不肯舍弃任何能嘲笑自己的机会! 王维满走近了,先是围着妲烟左转几圈,右转几圈,才伸手来拉拉妲烟身上的衣服,啧啧瘪嘴:“看看,衣服都湿了,更显得这小身板玲珑细致得……真是我见尤怜啊!” 妲烟面无表情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维满忽地变了脸:“呸!就你这模样,也敢跟我抢轻寒,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你就是来耀武扬威的吗?那么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可以走了。”妲烟深呼吸,提醒自己不生气,一脸淡定的对王维满笑笑。 “你!”王维满气得眼睛都圆了,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忽地一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吗?” “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妲烟直觉是跟风轻寒有关的,本能地决绝了,转身要回自己的屋子。 “我知道你早就知晓我跟风轻寒是怎样认识的,也很好奇为什么轻寒处处让着我,即使在见识了我的狠毒后,也还是那般迁就我。”王维满微笑:“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那三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妲烟的脚步顿住了,虽然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去听不要去想,却还是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慢慢转过了身:“什么意思?” “风轻寒和我,早就有了肌肤之亲。他跟我,做了三个月的夫妻!” 妲烟蓦然睁大了眼睛,一脸地不可置信。 可能吗?风轻寒那样不可捉摸的人,那样冷淡的性情,会做出这样的事吗? 可是想想平日里风轻寒是怎么待王维满的,妲烟的心渐渐沉到了谷底…… “当初轻寒到五毒教中,我为他治病,曾经和他独处了三个月。他应该没有告诉过你,在那三个月中,我二人日久生情,缠绵悱恻,早已私定终身?”王维满一字一句,句句扎到了妲烟的心里。 王维满看着妲烟慢慢握紧的拳头,继续笑道:“你不知道吧,每次我二人亲近,轻寒最喜欢抱着我的腰,咬着我的耳朵说他爱我,他要我,声音温柔,他的胸膛也最暖和……” “够了!”妲烟再也听不下去,忍不住大声打断了王维满的回忆。 王维满却犹不知足,继续微笑着说:“他喜欢玩弄我的头发,他说我的头发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他喜欢我穿蓝色的丝裙,看起来像仙女一样漂亮……” “王维满,你够了!” “够了?不够,妲烟,远远不够!”王维满笑得很是张扬,声音犀利:“妲烟,你知道我为什么恨你了?轻寒是我的,任何人都别想抢走他,跟我分享风轻寒的爱,如果没有你,我和轻寒会是天底下人人称羡的一对!对了,你肯定很想知道,昨天夜里风轻寒整夜没有回来是去了哪吧?” 妲烟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有些害怕从她嘴里说出来的答案:“没错,轻寒去的是我的屋子。他昨天晚上是睡在我的房里。” 原来昨天风轻寒没回来,不仅仅是去找了慕容客,还是去了她的屋子…… 原来他们才是本应该在一起的一对…… 妲烟自嘲一笑。风轻寒,说什么今生可以等,原来一切都只是说说而已!你早已有了别人,早已与别人比翼双飞,却还来欺骗我的感情和付出! 现在,你得到了我的武功,又取得了五毒教和凤岭寨作为你的联盟,再也不需要我,所以才借口牧放这件事,将和我的关系拉远吧!那昨天算什么呢?昨天到底算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感激我为你做过的一切,陪我唱的一出戏? 王维满满意地看着妲烟惨白的面容,傲然一笑,留下呆愣住的妲烟,依旧撑着自己的油纸伞,带着一身的胜利,走出了青岚院。 “以后,轻寒交给我来照顾。至于你,能有多远就走多远,永远不要见轻寒。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雨,下得更大了。 这一场雨一直下个不停,到了晚上,依然没有放晴的迹象。没奈何,妲烟只能换了那身湿哒哒的衣服,撑了伞,前往碧澜亭赴约。 令妲烟意外的是,风苻之约并不是两人的约定,碧澜亭中坐了一圈,正有说有笑地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全是相识的故人――风苻、秦昭、风七纬、许无常,只有故去的牧敛青没有来,要不然就是当初五人齐全了。 妲烟心道:“一叙五十年离别之情,果然不假。”・ ------------ 第33章 先下手 风苻早已等待多时,见妲烟过来,连忙放下杯子,过来迎接妲烟。 此刻已是九月,夜里微凉,下着这样大的雨,妲烟又淋了一天,伞一收就觉得一股冷风袭来,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你病了?”风苻立马紧张兮兮地问:“要不要我吩咐属下给你煎碗驱寒的药来?来人……”说着就要叫人。 妲烟连忙拦住他,打断道:“我没事,就是早上淋了点雨,这会儿冷风一吹,就有些不适应罢了。” 风苻凝视着他,终究奈何不了她,叹口气道:“也罢,身体是你的,你不爱惜,旁人也奈何不了你。走吧,不喝药,喝酒也能驱寒。” 妲烟点点头,风苻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这个道理她懂,但心里的悲伤如果没有宣泄的途径,只会憋在心里,成为一根尖锐的刺,久久刺伤她的心。 落了座,这一场五十年一聚的约定才算开了场。碧澜亭很大,此刻却只坐了五个人,大概是风苻下了死命令,不让任何人到这边来,好让这几个年月八十的老头们能好好享受天伦。 “妲烟,当初你指点我们走这条路,如今看来,我们没有走错。风石堡到了现在,也算是天下第一堡,我兄弟五人也都没有落个不得善终的结果,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多亏了你。”风苻举起酒杯,眼神真挚地望向妲烟:“来,这第一杯酒,风苻敬你,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和再造之恩。” 其他三人也举杯子,齐声道:“我们也敬妲烟姑娘一杯!” 妲烟不敢推辞,只得喝了这杯酒。 “这第二杯酒,是为了我那不成材的孙子风轻寒。轻寒的娘还怀着轻寒时,遭人暗算中了毒,所以轻寒一出生就差点夭折。风石堡遍请名医,可惜一直没办法。后来他爹娘不在了,我风家这根独苗苗,更是关系着风石堡的灭亡。你医好了轻寒,了了我心头一件大事;轻寒还得你真传,我这做爷爷的无以为报。这杯酒,算我代轻寒敬你的。” 风苻又满上一杯,不紧不慢地说道,说到医好了风轻寒这件事,风苻语音颤抖,足以见他内心的激动,风轻寒的病已然是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头。 妲烟身体里的那个危险物品,需要的媒介就是酒,本来来之前就打定主意不喝的,但风苻之花句句让人无可反驳,又已经喝了一杯,只能接过来,一饮而尽。 “这第三杯酒,是为了我自己。妲烟,你也知道,自从五十年前我遇到你,就始终无法忘怀。最近我也想了很多,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五十年来没有一点变化,但是我已经老了,对生死情爱也看淡了很多。我看的出来,你对轻寒是有感情的,也希望你们能走在一起。这杯酒,为我,为我们风家,我敬你!” 妲烟接了这杯酒,却没有急着喝,轻轻晃着手里的酒杯,妲烟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眼前的酒,说出的话也是飘渺的:“我跟轻寒……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这回轮到风苻诧异了:“昨天你们一起回来,我还见你们二人情投意合,怎么这会儿……” 妲烟没回答,默默地喝了这杯酒。 “看来还是我们风家没有这个福分。”妲烟既不愿说,风苻不好勉强,只是忍不住感叹。 妲烟站起身来,自己倒了一杯酒,勉强扯出一脸温和的笑容:“各位,我已经决定要离开风石堡隐居,或许,没有个百十年的不会再回来了。大家相逢一场,这杯酒算是妲烟的请辞酒吧,若是下个轮回有缘,再来一聚吧!” “你要走?”秦昭皱了皱眉:“为什么?” “是啊,妲烟姑娘,为什么要走呢?即使你和轻寒没有缘分,也没必要……”风七纬纳闷了。 妲烟连忙摇头:“不是,不关轻寒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在风石堡已经给诸位带来了很多麻烦,事到如今,再也不能拖累你们了。” “嗨,你一个姑娘家,能给风石堡带来什么麻烦?最多不就是点柴米油盐的问题嘛,反而是你在风石堡,处处帮着轻寒排忧解难,风石堡感激你还来不及呢!”风苻哈哈笑道,一脸的不以为意。 妲烟一脸平静:“如果我告诉你们,风石堡遇到的一切问题,都是我带来的呢?” 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妲烟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许无常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 妲烟低着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风石堡第一次受到武林的排挤,是在我来风石堡之后?” 风苻沉了脸色,深思道:“似乎,是这样。” “后来七派会盟,轻寒遇刺,九冥出现,连云舵遭劫,全部都是在我来到轻寒身边以后?” 全场静悄悄的,没一个人接话,只听见庭外的雨声轻轻敲击树叶的声音。 “如果我告诉你们,这一切全是九冥冲着我来的,你们还能留我在风石堡吗?还敢留我在风石堡吗?”妲烟低低的笑,笑容淡然而温和,完全没有一丝悲伤。 风苻被妲烟问住了:妲烟的命固然很重要,但是风石堡上上下下几千口人的性命,又会轻吗?这个问题,已经不是能不能,敢不敢的问题,而是关乎整个风石堡生死存亡的大事。 平心而论,风石堡的实力是斗不过那个神秘的九冥的,这点在两次碰撞中,风苻早已知晓利害。但另一面来说,妲烟于自己和轻寒,于整个风石堡又有着很深的联系,无论怎么取舍,都是不明智的。 满场的沉默。 妲烟温温和和地一笑,似乎恢复了往日的风采:“妲烟言尽于此。诸位,告辞!” 妲烟抱拳微笑,眼光逐步扫过众人。风苻满脸挣扎,风七纬也在沉思,许无常和秦双都摇头叹息。妲烟习惯性地用手摸了摸背上的墨剑和腰间的酒囊,撑了伞,举步走进了雨里。 全场安安静静地,妲烟走了几步,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听到了箫声。 妲烟回头诧异地望向庭中的四人,他们都站了起来,但无疑没有人在吹箫,全部都在聆听着这突然想起的小说。这箫声或高或低,缠绵婉转,在黑夜里听得十分真切。妲烟竖起耳朵,想要辨清箫声传来的方向。 正当妲烟凝神去听这箫声时,箫声忽转,变得肃杀冷酷,似乎夹杂着什么魔力,一丝丝钻入妲烟的耳朵,直击妲烟的心脏。妲烟心口一痛,瞬间感觉大脑里的那个东西似乎活了过来,正在争夺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妲烟惊恐地望向风苻等人,奇怪的是,那几人却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对于妲烟突然而然的惊恐和挣扎觉得奇怪,被吓到了一般,个个呆愣愣地望着妲烟,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妲烟……” “妲烟姑娘,怎么了?” 妲烟心知不妙,脑袋里的那只虫子已然渐渐占了上风。自己喝了酒,而这箫声似乎带着魔力,正是操纵这只虫子的罪魁祸首。很显然,那个比王维满厉害百倍的,能在自己完全设防的时候操控自己的神秘人物,现身了。 “快走!你们快走,快走!”妲烟再也顾不得那许多,一手抱住脑袋,手里的伞早已扔了开去,见几人还是呆滞的表情,忍不住大声嘶吼。 谁料妲烟的这声大喊非但没将几人逼走,反而刺激了他们,统统回过神来,风苻首先奔到妲烟身边,一手拽住妲烟不停拍打头颅的手,十分焦急,大声问道:“妲烟,你怎么了?告诉我,你怎么了?” 风七纬一贯细心,觉察到妲烟的不对劲,首先跑到碧澜亭外,找了个风石堡的弟子:“快去,给我找个大夫来,快!” 那弟子连忙跑了开去。 妲烟被风苻扣住了双手,挣扎得越发厉害,连带着将风苻也拽到了地上,一身衣服滚得脏乱不堪。妲烟的眼神渐渐显得朦胧,却犹不死心,双手不停挣扎着妄图摆脱风苻的控制,嘴里却颤抖着喊道:“风苻,我求你件事!” “你说!你要做什么?”风苻连忙答应着,见妲烟的手将自己的脑袋敲得红肿起来,更加用力地拽住了妲烟的手。 “快,杀了我!杀了我!”妲烟一边挣扎,嘴里吐出的话却是这样决绝。 风苻一愣,有些搞不明白妲烟的意图:“什么?” “杀了我!我没时间跟你解释了,你还看不出来吗?我被控制了,你现在不杀了我,等我失去理智,风石堡就会有大灾难的!”妲烟喘着气道:“你,到底,杀不杀?” “不行!要我杀了你,绝对不可能!”风苻想也不想,立马拒绝了妲烟的要求。 虽然不知道妲烟所谓的被控制是什么回事,但要他对妲烟下杀手,他却万万办不到。 “不杀我,你会后悔的……”妲烟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带着浓浓的不甘心。 风苻没有看到,妲烟那双清澈的眸子,慢慢被一种浓浓的蓝色覆盖。她的嘴角勾出一丝残忍的笑,看起来诡异万分,双手也停止了挣扎。・ ------------ 第34章 杀,杀! “妲烟……妲烟?”风苻试探着喊了两声,妲烟毫无反应,脸上维持着那个诡异的笑容,直看得风苻心头发毛,背上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 “大哥,先将妲烟扶起来吧!我已经吩咐找大夫过来了……”见妲烟安静下来,风七纬出言提醒风苻。 风苻恍然醒悟,连忙弯下腰去,手穿过妲烟的腋下,要将妲烟扶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异变突生! 妲烟蓝色的眸子蓦然变得更冷,嘴角的弧度勾得更深更美,如同一柄危险的利器一般,泛着寒冷的气息。不,此刻,她已然是一件危险的利器。 没有人看清楚妲烟的动作,风七纬、秦昭、许无常只觉得眼前红光一闪,耳边就听见风苻“啊――”地一声惨叫,随即,风苻的身体以超乎想象的速度飞了出去。 “大哥!”风七纬等人一愣之后,立马大叫着奔向风苻,再无一人管妲烟。 妲烟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手探到背上背着的墨剑,那柄冷黑的名剑泛着冷光,直直指向了风七纬等四人。妲烟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见,却有一个声音在大脑里不停地重复着,命令她:“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妲烟拎着墨剑,一步步走向风苻等人。 四人这才真正感觉到了不对,妲烟的神色空茫,细细看去眼眸深处却有着一丝挣扎,但手里的剑却是毫不犹豫地指向了他们。死亡逼近,大家才蓦然懂得妲烟为什么要让他们杀了自己!原来她早已料到自己会变成这样,也害怕自己会变成这样! 风七纬等人扶着风苻,妲烟靠近一步,几人就后退一步。几人一脸防备地紧紧盯着妲烟,只要她一有异动,立时打算奋起反抗。 短暂的对视之后,妲烟手里的剑动了,一招凌厉的杀招,直指杀向风苻。 许无常迎了上去。 因是风苻设宴,几人此次都没有带兵器前来赴会,妲烟却是存了喝杯酒就走人的心思,从不离身的墨剑一直带着,加之妲烟的武功比他们高出许多,许无常空手上来,瞬间就处于下风,不出几个回合,身上添了好些伤。 许无常不敌,秦昭连忙捡了根树枝,权且当做兵器,迎了上去。秦昭本来是使棒的,这树枝用起来倒也顺手,总算没有许无常那样吃亏,他的武功不弱,一加入战场,虽然还是不敌,但好歹还能勉强多撑一会儿。 “找死!”妲烟冷冷一笑,手中的墨剑忽地从地上画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体内的天罡正气似乎接到什么指令,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熔铸到了墨剑里。墨剑带起一条肉眼可见的白茫,不用说,那是强大的真气外泄的结果。 秦昭手里的树枝立时被捡起斩成几段,一个不留神,秦昭被妲烟一章拍在胸口上。“咔嚓”一声脆响,秦昭胸前的肋骨瞬间断了几根,胸口一阵剧痛。 秦昭只觉得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也破碎了,一口血吐了出来,意识渐渐涣散,身子再也控制不住,慢慢滑倒在地,仍旧睁着一双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妲烟。 “秦昭!”许无常红了眼睛,也顾不得实力的相差,奋不顾身握拳扑了上去。 “无常,小心!”秦昭无辜丧命,风七纬眼见着许无常又要去送死,只能将风苻先丢下,也迎了上去。 拳脚翻飞,妲烟的身影灵活游走,许无常和风七纬却是处境维艰。妲烟似乎狠心要下狠手,出手半点不容情,招招狠辣,直取要害。 风苻刚才被妲烟一章拍在胸口上,但妲烟最初丧失理智,没有用多大的功力,倒也不算十分严重的伤势,见许无常和风七纬处处受制,当即也加入了战团。 没有人想到,这一个九月初十的叙旧之约,变成了以命相搏的生死之局! 三个武林高手加起来,勉强和妲烟打了个平手。但妲烟此刻没有感觉不惧生死,风苻一心想知道妲烟到底是怎么了,许无常和风七纬又只想着为秦昭报仇,反而是三人处处落了下风。 不到片刻的功夫,风七纬胸口连中两掌,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许无常也好不到哪里去,背上中剑,胸口中掌,行动也变得迟缓,妲烟看也没看,冷着脸眼也没眨,一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许无常瞪大了眼睛,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风苻同样没有半点完好,一开始被妲烟一掌震飞,加入战团后,被妲烟的剑捅了好几个窟窿,亦是十分凄惨。伤口剧痛,风苻的行动一开始迟缓,终至移不开脚步,眼睁睁看着妲烟将致命的一剑送入自己的胸膛。 风苻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妲烟,慢慢倒了下去。 “不――” 就在风苻即将倒地的那一刻,妲烟眼前紫衣一闪而过,随即一个身影接住了风苻倒地的身体。却是最后时刻,风轻寒赶到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风轻寒的眼睛中冒出熊熊的烈火,他扭头恨恨地瞪着妲烟,恨不能将妲烟身上捅几个窟窿,方能解恨。 原来刚才风七纬见妲烟神色异样,嘱咐手下去请个大夫过来。那名弟子匆忙跑去,到了堡内的药房,拉了两个大夫过来。途径青岚院时,风轻寒认出了这人是跟在风七纬身边的弟子,于是以为是风七纬出了什么事,忍不住出言询问。 一问之下,那弟子就说是妲烟姑娘出了事。风轻寒本欲坐视不管,但不知怎么的,却又神差鬼使地跟了来。 才到碧澜亭外,就听见里面的打斗声,似乎状况激烈。风轻寒以为是九冥的人潜进风石堡被妲烟发现,争斗中妲烟受伤,急忙奔了进来。 进来一看,风轻寒几乎是惊得心神俱碎:碧澜亭外的地面上,秦爷爷、许爷爷、风爷爷满身鲜血地倒在地上,而漫天飞雨中,妲烟一身红衣紧紧贴在身上,她手里执着墨剑,正一步步逼近自己唯一的亲人,在自己的目光注视下,一剑狠狠送进了爷爷的心口! “呵呵,又来了一个,杀!”妲烟的眼睛依然是深深的蓝色,嘴角的那丝冷笑狠狠刺痛了风轻寒的心。妲烟手里的剑上,是风苻的鲜血,正慢慢被雨水冲洗。妲烟提起剑,剑尖慢慢指向了风轻寒。 风苻这会儿已经懂了妲烟一开始那句话的意思,只是为时已晚,生命一点点在他的体内流走,风苻只能拼近最后一丝余力,紧紧拽住风轻寒的手腕,附在风轻寒的耳边断断续续地道:“轻寒……不怪她……不怪她……别恨……恨……” 话没说完,风苻的瞳孔已然扩散,那只紧紧抓着风轻寒的手垂了下去,风苻的头一歪,就此闭上了眼睛。 风轻寒猛然抬起头来,狠狠盯着妲烟,一字一顿突出几个字:“你,好,狠!”缓缓将风苻平放在地上,风轻寒慢慢站了起来。 妲烟的眼神闪动,似乎有什么就要冲破那层膜钻了出来。手里的剑也不自觉地垂下了几分。 “出招吧!”风轻寒咬牙道:“倾我风石堡全堡之力,我也要你付出代价!” 妲烟眼神茫然,细细看去,眼眸深处那点挣扎更强烈了许多。 不,她不要和风轻寒动手,她不要风轻寒死在自己的剑下! 绝不! 妲烟慢慢摇头,脚一步步后退,退了几步,又回复到了最初的状态。妲烟“ 啊――”地一声尖叫,随即丢开了手里的墨剑,猛地抱住了脑袋! 头好疼,真的好疼! 妲烟受不住一般,猛力敲着自己的脑袋,似乎要将这种疼痛驱逐。风轻寒莫名其妙,只是恨恨地紧紧盯着她,不知道她在耍什么花样。 妲烟的眼眸蓝黑几次转换,最后,终于变成了正常的黑色。 就在这时,箫声停了。 妲烟神智渐渐清醒,先是茫然地看了看风轻寒;“轻寒?”环顾四周,妲烟立刻就惊呆了:“这……”风苻,秦昭,风七纬,许无常,这四个人,此时已经变成了四具尸体。 妲烟很快明白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如今沾满了鲜血,握着的剑柄上,雨水冲刷下潺潺的血水。妲烟脚一软,慢慢瘫倒在地。 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妲烟喃喃自语:“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来人,将她带下去,看押到地牢里。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靠近!”风轻寒冷冷地吩咐道,一手点了妲烟的穴道,封住妲烟内力。妲烟如同行尸一般一动不动,任由风轻寒掐住自己的下巴,吐出阴森森地话语:“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妲烟没作声,风轻寒摔开她的脸,她也没有抬头看一下风轻寒。两个弟子领了命,一人架住妲烟的一只手,半拖半扶将妲烟带去了地牢。 妲烟的身影消失后,风轻寒跪倒在地,抱着风苻嚎啕大哭:“啊――” 没有人看见,碧澜亭后面的树林里,一直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他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短笛收入怀里,看着妲烟消失的方向,嘴角慢慢扯开了一丝阴狠的笑容:“妲烟,游戏开始了……”・ ------------ 第三卷 山重水复疑无路 ------------ 第1章 囚禁她 风石堡的地牢里。日和夜的轨迹都不是那么分明。妲烟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究竟呆了多久。隐约中曾经听到风石堡远远传來的丧乐响了几十遍,后來一切慢慢归于平静。 这些时日里。沒有一个人來这里找过自己。风轻寒也沒有來过。妲烟有心打探些风石堡的消息。但似乎风轻寒下过死命令。不准任何人和自己说话。每次妲烟一开口。送饭的弟子都是撒样子就跑。如同害怕洪水猛兽一般害怕妲烟。 其实就算风轻寒不下命令。现在风石堡里的弟子大多也不敢接近妲烟。 九月初十的那个雨夜。妲烟如同浴血修罗的样子实在太过可怖。让人一想起來就从心底里生出恐惧感。见过江湖争斗的都有些许怯意。更何况是风石堡这些平日里只负责堡内事物的普通百姓。 妲烟不知道风轻寒的情形如何。只隐约猜到风苻的死对他的打击有多大。他从小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就是爷爷。沒想到又会发生这样的事。 妲烟尝试探听消息失败几次后。终于放弃了。每日蹲在地牢的角落里不言不语。只仰着头呆呆地看着潮湿的屋顶。 永远也无法忘记。摆脱控制的那一刻。低头看见自己的双手沾满了故人的鲜血的感受。永远也无法忘记风轻寒抬起头來时。那双凤目中满满地恨意。在这里的这些时日。耳边总是响起风轻寒那阴冷的话语:“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一直在等。不管风轻寒怎么对她。她都毫无怨言。 地牢阴冷。妲烟赴约那日白天淋了一天的雨。本來就有些着凉。再加上不吃不喝。很快身体就有些撑不住。内力被风轻寒封住。但她若肯挣扎。还是能提起天罡正气冲开穴道的。她心里内疚。似乎是为了惩罚自己一般。始终什么也不做。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 沒过几日。妲烟的病情越來越严重。不停地咳嗽。有时几乎咳得喘不过气來。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如今更是苍白。身体里似乎有一把火在不停地焚烧着她的五脏六腑。有时又如同在冰窖中一般寒冷无比。 她这一病來势汹汹。本來就沒修养好的旧伤连带着也复发了。妲烟觉得头脑昏昏沉沉。渐渐支持不住。脑袋靠着地牢冰冷的墙壁。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响起风轻寒遥远朦胧的怒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你们看好她。你们就是这样看着的吗。” 负责看押妲烟的弟子战战兢兢地回话:“回堡主。妲烟姑娘这些天一直这样睁着眼睛看屋顶。属下以为是她太累了。这才疏忽了……属下疏忽了。堡主饶命啊。” 妲烟迷迷糊糊地想:“堡主。原來轻寒已经正式接掌风石堡了。” 周围一阵沉默。就在妲烟以为风轻寒已经离开的时候。地牢里又响起了风轻寒的声音:“还愣着看什么。去找个大夫过來瞧瞧。”随即有人轻轻抱起她蜷成一团的身体。一股暖意包围了自己。 “轻寒是带我去哪里呢。”妲烟很想开口问。嗓子却如同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那股熟悉的困倦上來。妲烟陷入了昏迷。 风石堡几大支柱的死无疑带给风石堡前所未有的混乱。给风苻发丧。接手风石堡。恢复风石堡之前的秩序。这些足够风轻寒忙个焦头烂额。顾不得地牢里的妲烟。 要不是今日看押妲烟的守卫发觉妲烟不对。大着胆子打开牢门來探查妲烟的情况。发现妲烟已然病重后匆匆忙忙來禀报自己。自己还不知道这个曾经一度占据自己的心。又屡屡利用自己。残害自己的亲人的女人已然病的不成人形。 风轻寒大半夜地跑來。见到妲烟的情形时。他以为自己会感到报复的快感。可是沒有。她苍白如纸的脸色狠狠刺激了他的心脏。让他的心不受控制地为她心疼。 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出地牢。安置回青岚院。找了大夫來看。抓药煎药。风轻寒从丫鬟手里接过药碗。挥退了她们:“都下去吧。” 所有的人都下去了。风轻寒亲自捧了药碗。一勺一勺地将汤药灌进妲烟的嘴里。妲烟毫无意识的咽下去。喝完一碗药。沒过多久。药力涌上來。妲烟不禁冷得打颤。 风轻寒给她裹了几床被子。仍旧沒用。只好将妲烟连同被子一起抱在怀里。过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妲烟才停止了颤抖。脸色变作潮红。呼吸也变得粗重。头上开始冒出汗來。风轻寒沒法。只好将棉被除去。想了想。又怕她再次着凉。又将她抱在了怀里。 妲烟的意识一直在漂移。似乎要将自己带到久违的地方。 眼前是天外天熟悉的茅屋。桃花夭夭。桃花树下。一个俊秀的年轻男子身着麻衣。手里拿着一本医术。正全神贯注地念着:“帝曰:愿闻天道六六之节盛衰何也。岐伯曰:上下有位。左右有纪。故少阳之右。阳明治之;阳明之右。太阳治之;太阳之右。厥阴治之;厥阴之右。少阴治之;少阴之右。太阴治之;太阴之右。少阳治之。此所谓气之标。盖南面而待也……” 妲烟迷迷糊糊。心道:“这一定是在梦里。这一定是在梦里……” 那男子似乎感觉到妲烟的靠近。慢慢转过身來。微微一笑:“妲烟。你來了。” “非城……”妲烟低喃:“我是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可是似乎还是有期待。妲烟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那人的脸。 他沒有闪躲。反而是微笑着抓着妲烟的手。轻轻贴上了自己的脸颊。宽容地笑道:“傻瓜。” 妲烟摸到了他。 他的脸颊冰冷。笑容却是那样温暖。妲烟的手指摸到了真实的皮肤。心里似乎有什么地方崩塌了。眼泪毫无预兆地突然落了下來。她就这样看着眼前的男子。目光贪恋而沉迷。嘴角却溢出幸福的微笑。 “非城。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妲烟泪流满面。扑上去抱住了纪非城。深深埋入他的怀里。哽咽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你居然还想着他。”妲烟的眼泪深深刺激了风轻寒的心脏。风轻寒半扶着妲烟的身子一震。刷地站起身來。忍不住咆哮。 妲烟摔倒在床上。完全沒有丝毫对外界的感觉。仍旧沉迷在自己的梦境中。 纪非城回抱着她。淡笑道:“真是个傻瓜。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可是你一千多年都沒有回來过。” “你说。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妲烟抬起头來看他。满脸地不敢置信:“那风轻寒。不是你。” 纪非城微笑:“他是我。却不是我。” 妲烟彻底地迷惑了:“是你。又不是你。”有心要问个明白。纪非城却挂着神秘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夭夭桃花下却沒有了那个俊秀的男人。 “非城。别走。别离开我。”妲烟愣了一下。立即大声哭喊起來。回应她的。只有。漫天飘落的桃花。和天外天越來越远的风景。 “也罢。既然你心心念念的是那人。半点不领我的情……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风轻寒恨恨地咬牙:“來人。将她送回地牢。” ……………………………………………… 冷。好冷…… 妲烟不停地在奔走。无边无尽的雪地里。前方一直有一个背影在往前走。她觉得很熟悉很熟悉。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喊不出那人的名字。心里的直觉告诉自己。要赶紧追上去。要不然一旦他消失不见。自己就会后悔一生一世。 可是不管她怎么用力赶。那人始终离她很远很远。逼得她不得不拼尽全身的力气去追。眼前的风景走马灯似地飞过。她看不见。也沒有时间來看。 走到一个城镇里。他停了下來。却依旧沒有转头看向她。她松了一口气。连忙奔上去挽住他的手。 城中人來人往很是热闹。他们二人肩并着肩一起走在街头。妲烟悄悄仰起头看身边男人的脸。可是似乎有一层雾气阻隔在二人之间。她望眼欲穿。却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五官。 那人手里捧着一捧娇艳的花朵。漫不经心将一株红色的花朵摘下來。顺手插入她的头发中。笑道:“红色果然最配你。”他的笑容带着诱惑的气息。让她的心止不住地乱跳。羞得她千年 的人也红了脸低下了头。 久久沒有听见他说话。妲烟连忙抬头。眼前的景色却变了。 大雨磅礴。他站在妲烟的面前。妲烟依然看不见他的脸。可是却清楚明白的看到了他脸上深刻之极的痛恨:“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脚下是一滩鲜艳的红色。而她一身血渍。手里还拿着滴血的剑。四周摆满了无数人的尸体。他们的眼神都幽怨地看着她。看得她毛骨悚然。· ------------ 第2章 下地狱 更可怕的是。她手里的剑似乎脱离了她的掌控。完全不听她的意愿。直直飞了起來。带着她一起飞向那人。那人不躲不闪。她手里的剑硬生生刺进了她的胸膛。力气很大。她几乎都可以听见心脏破碎的声音。 那人的脸猛地明亮起來。总是带着似笑非笑地嘴角。微微上挑的凤眼。带着神奇的蛊惑人心的力量。可是此刻。这张脸上。除了仇恨。什么也沒有。 “轻寒。不。。”妲烟大叫一声。猛地坐了起來。 入眼还是那间熟悉的屋子。黑黢黢的屋顶。潮湿的空气和坚硬的木板床。此刻。她正是坐在这坚硬的床上。茫然地看着四周。 是谁将她搬到床上的。妲烟记得自己是坐在屋角的地板上睡着的。似乎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不仅有纪非城。居然还梦到风轻寒出现在这个地牢中。听到了他的声音。还被他拥在了怀里…… “原來都是一场梦啊。”妲烟自嘲一笑。支撑身体的力量突然消失殆尽。妲烟软软倒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的梦境冗长。只是一条黑黢黢的通道。她孤身一人走在这条路上。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前方的路也不知道尽头在哪里。很安静。很安静。她别无选择。只能一直往前走。 走了一生那样漫长。耳边居然有了说话声。是个女人得意非凡的笑:“瞧她这不死不活的样。我看她还怎么跟我争。” 妲烟诧异地想:“奇怪。我怎么会梦到王维满了。” 正想着。突然觉得面上一冷。一股寒意直钻心上。妲烟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教主。这个贱女人醒了。”睁开眼來。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王维满的侍女月儿将手里的木盆扔掉。那张扭曲的姣好面容恨恨地瞪着自己;月儿的身后。王维满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而自己的手脚。在昏迷的时候。已经被绑在了木椅上。 妲烟不知道王维满究竟想干什么。但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绝对是來者不善。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妲烟一双眸子冷然地与王维满对视。淡定地等着她先出招。 “想不到你到了这个时候。都还是那么傲气。”王维满高傲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垮下了脸。冷冷哼道:“你知不知道。你傲气的样子有多恶心。” 妲烟淡淡道:“傲气就是恶心吗。那你真应该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你。”王维满被妲烟噎住。一张雪白的脸变得铁青。一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妲烟的脸上:“叫你牙尖嘴利。叫你犯贱。” 力气之大。妲烟的脸被这一耳光扇得偏向一边。嘴角挂上了一丝血迹。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红红的手印來。 妲烟似乎沒觉得痛。脸色不变。一双黑眸里的神色如同镜水一般沒半点波澜:“王维满。你就只有这么点手段吗。” 打了一巴掌。王维满似乎觉得解恨了些。妲烟嘴角的鲜血让她觉得尤为满意。王维满皮笑肉不笑地弯下腰。在妲烟耳边慢慢道:“你放心。既然你落到我的手里。轻寒又说只要不弄死你。怎么样都随我。我自然要慢慢和你玩个够。” 妲烟猛地抬起头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轻寒叫她來的。只要留自己一口气就行。是轻寒。居然是轻寒。” 直起腰來。王维满举起素手拍了两下。身后跟着她的另外两名丫鬟立刻捧着两个大托盘。托盘上个放着几个瓶瓶罐罐。一步步走上前來。不知为什么。两人的脸色苍白得厉害。手都在微微发抖。 王维满微笑着走到二人面前。顺手捧着一只小竹篓。笑眯眯地道:“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滇南最毒的金蛇。个头虽小。毒性尤烈。听说你百毒不侵。我就很好奇。我这金蛇的剧毒。不知道你到底扛不扛得住。” 说着打开那只竹篓。将篓口对着妲烟。竹篓里果真是一条金色的小蛇。也就七寸來长。一见到光线。就慢慢从竹篓里爬出半个身子來。对着妲烟吐着红色的信子。一双眼睛幽幽泛光。让人毛骨悚然。 妲烟警惕地看着金蛇。不敢移动半分。身子僵硬地坐在凳子上。与金蛇对视。 王维满轻轻一笑。将金蛇收进竹篓。又放了回去。顺手从托盘上捞起一个小小的罐子。依样在妲烟眼前打开。 白色的瓷罐子里。装着一只小小的蝎子。不同于经常见到的那些褐色的蝎子。这只蝎子却是黄色的。背脊上反射着微微冷光。一看就知道带有剧毒。它不若金蛇那般安分。在瓷罐里到处爬來爬去。 王维满低声笑道:“这东西可是好宝贝。是我五毒教专门从大漠弄來的黄尾蝎。只有我五毒教才有。据说在大漠常有人畜死在它的尾针上。你说。你要是被咬了一口。会是什么结果。” 妲烟这一辈子在大漠飘荡过的日子。比王维满的岁数还要长好几倍。对于大漠中的这种蝎子。半点也不见怪。人畜只要被咬一口。很快就会中毒身亡。根本來不及施救。的确是剧毒无比。 妲烟微微变色。却仍是保持着自己的尊严。似笑非笑地对王维满道:“就只有这些吗。” 王维满这回沒生气。又将瓷罐放回去。再顺手拿來一个不大的小瓶子。打开给妲烟看:“当然不止。你看这个。这是滇南丛林里的梨棠蛛。你听过沒。这种蜘蛛腹下有一对尖牙。被它咬上一口。两柱香时间就会窒息而死。” “还有这个。这也是五毒教才有的火蟾蜍。遍体通红。也是遍体剧毒。被它的唾液沾上。先是全身如被火一般焚烧。随后肌肤开始溃烂。直到烂成一摊白骨。” “还有这个。这是你们中原常见的银蚕。你别看它小小的一个。可是毒性猛烈。中毒的人会浑身冰冷。从血液里开始结冰。银蚕狠着呢。它的毒。从人的血液开始发作。直到将人冻成冰块方才罢休。” 王维满将托盘里的盒子一一指给妲烟看。笑容越发绚烂:“妲烟。想不想看一场大戏。我让它们打一场架。最后的状元來伺候你。如何。” “你想培养出另一个蛊王。”妲烟立马明白了王维满的意图。当即冷冷道:“还想让我以身试蛊。” “妲烟啊妲烟。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王维满靠近妲烟的耳边。低低地道:“你害我**于两个乡野匹夫。这笔账我若不讨还。我就不说王维满了。” 这些日子事情一样接一样的來。妲烟早已忘了这件事。这会儿听王维满提起來。才忆起风轻寒确然提过这件事。可是自己竟然半点也沒放在心上。 “对不起。那日我也沒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妲烟看着王维满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明白:“虽然说这些已经晚了。但是我是真的感到抱歉……” “啪。。”王维满不等妲烟说完。脸色变了又变。又是狠狠地一耳光打在妲烟的脸上:“对不起。你不配跟我说这几个字。你以为你轻飘飘的几个字。就想将这笔恩怨抹去么。我告诉你。你。休。想。” 妲烟的脸颊肿了起來。火辣辣地疼。却看着王维满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她执迷于她的仇恨。一心要向自己讨还这些痛苦;而自己呢。一心执迷于看不到抓不到的虚无。又何尝不是和她一样傻。 妲烟怜悯的神色刺激了王维满。王维满怒极反笑。嘴角勾出优美的弧线。招了招手。两个侍女立即端着盘子上前來。将托盘放在妲烟面前的地板上。王维满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到处白色的粉末圈了一个圆圈。然后一样样地将五个瓶瓶罐罐中的毒物倒进了圆圈里。 那些毒虫一脱离盛放它们的器皿。立即挪动中要四散开去。那些药粉的散发出淡淡的腥味。毒物们碰到这些粉末。都如同被开水烫着了一般。似乎十分惧怕。都纷纷缩了回來。退到了圆圈中间。 五只毒物碰到一块。都感觉到了对方先天带來的煞气和狠毒。互不相容。很快就斗了起來。一时之间。整个圆圈中的五只毒物分成了三波。蝎子游历在斗争之外。银蚕和梨棠蛛斗在一起。金蛇和火蟾蜍也在死死对视。 银蚕和梨棠蛛的体积差不多一样大小。唯一不同的是。梨棠蛛活动灵活。银蚕的行动笨拙。两只毒物在圈中纠缠不休。梨棠蛛仗着触角够多。四处乱窜奔走。时不时趁着银蚕回身不及。狠狠在银蚕的背上來一口两口。 沒过多久。银蚕的行动越來越慢。终于一个短暂的痉挛后。再也不能动弹。梨棠蛛见状。围着银蚕转了几圈。确信银蚕真正死亡后。才爬到银蚕的背上。大口吸食起來。 另一边的战团中。金蛇和火蟾蜍一直在对视。谁先动谁就失去了最佳的机会。蛇类常常在一个地方守望。但是耐心却不如蟾蜍。最终还是金蛇先动了。它高高昂起的脑袋吐着红色的信子。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闪电般地袭向火蟾蜍。· ------------ 第3章 仇报仇 火蟾蜍似乎早料到金蛇要有所行动。一看到金蛇的身形晃动。长长的舌头上就先分泌出剧毒的唾液。蛇头未到。火蟾蜍的舌头已然将金蛇的身子卷住。唾液沾到了金蛇身上。金蛇一个打滚。不敢再前进一分。慢慢向后退出去。 喘息片刻。金蛇似乎有了再战的力气。慢慢靠近了火蟾蜍。火蟾蜍料不到金蛇这么快就修养好了。但还是全力戒备。金蛇围着火蟾蜍游走了两圈。却向着火蟾蜍身后的黄尾蝎靠了过去。 火蟾蜍似乎放弃了抵御。不再管金蛇。转身望向了梨棠蛛。 就在这时。异响突起。只见金蛇猛地回转。一口准确无误地咬住了火蟾蜍。整个吞了进去。金蛇的身子瞬间膨大数倍。在圈中打了个滚。就在原地蠕动着腹部。努力消化火蟾蜍。 “真想不到。这金蛇还是个大仗的行家。居然懂得声东击西的战略部署。”虽然自己命在旦夕。妲烟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唏嘘。 这一口气还沒叹完。圈中又再次发生了惊险的一幕。金蛇身体膨大。在场中动弹不得;梨棠蛛伏在银蚕身上。正大快朵颐。一直游离在战团之外的那只黄尾蝎。看了看梨棠蛛。又看了看金蛇。慢慢向金蛇爬了过來。 金蛇知道危机将近。蛇身动弹不得。只好用蛇尾去驱赶黄尾蝎。黄尾蝎灵巧地往旁边一挪。避开了金蛇的攻击。反而是趁着蛇尾回转不及的这个空隙。刷地一下爬到了金蛇 的身下。 妲烟看的冷汗涟涟:“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黄尾蝎爬到金蛇腹下。又顺着金蛇的肚子爬到了金蛇的背上。慢慢直起了肚子。露出腹下的那对尖刺。就在这时。金蛇突然一个侧滚。黄尾蝎沒想到金蛇还有反抗之心。一时不查。被金蛇摔下背來。但是金蛇还是晚了一步。黄尾蝎的那对尖刺已经插进來金蛇的背部。 金蛇痛苦得全身痉挛。在圈中打了几个滚。才渐渐不动了。黄尾蝎爬到金蛇的腹部。要开一个缺口吸了几口。就爬了开去。 梨棠蛛也吸饱了银蚕的汁液。从银蚕身上爬了下來。剩下了的这两只虫子。都吸收了其他毒虫的剧毒。自身也很快发生了变化。黄尾蝎的蝎身黄中略带金色。梨棠蛛却慢慢变成了白褐色。 两只虫子围着对方转了几圈。警惕地看着对方。顺着圈子不停游走。梨棠蛛进。黄尾蝎就退;黄尾蝎进。梨棠蛛就退。陷入了僵持。 时间一点点过去。黄尾蝎的耐心似乎也渐渐失去。转了几圈后。首先对梨棠蛛发起了进攻。黄尾蝎和梨棠蛛扭作一团。黄尾蝎要将尖刺刺入梨棠蛛的身体。梨棠蛛也不罢休地去咬黄尾蝎。 一个善于找出敌手的破绽。一个却善于运用计谋。这一场持久战。斗得是两只动物。紧张的却是围观的旁人。王维满等得烦了。素手在腰间划过。指甲轻轻一弹。一点红色的粉末落在了黄尾蝎身上。黄尾蝎如同遇到烈火一般。慌乱地乱窜。立马露出了破绽。 梨棠蛛当机立断地扑上去。一口咬住了黄尾蝎的脖子。大口开始吞噬黄尾蝎的汁液。这一场蛊王的生死争夺。终于是梨棠蛛胜出了。 王维满笑开了花。也不怕梨棠蛛咬她。直接伸手去取出梨棠蛛捧在手心。笑道:“小乖乖。果然不枉我疼你一场。”笑完之后。扭头对着妲烟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想不想知道她是什么滋味。你已经等不及了吧。我也等不及了。”这话却不知道是对妲烟说的。还是对梨棠蛛说的。 王维满捧着梨棠蛛走到妲烟身前。脸上还带着阴森森地笑意。直把妲烟看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來了。千年來。妲烟自问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狠毒的女人。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折磨恨自己的狠毒女人。 王维满拉着妲烟被缚在椅上的手。状似无意地轻轻抚摸。嘴里啧啧感叹:“瞧你这么一双细致的手。提起那么重的剑。都给毁了。”一手拎起梨棠蛛。放到了妲烟的手背上。 梨棠蛛一接触到妲烟的皮肤。立即本能的抓住了妲烟的衣袖。妲烟连忙抖动自己的手。妄图将那只该死的梨棠蛛甩下去。梨棠蛛抓的很死。妲烟不仅甩不下去。反而还刺激了它。梨棠蛛就一个呼吸之间。猛地窜进了妲烟的衣服里。 妲烟的冷汗慢慢沁了出來。全身的感官全部都集中到了梨棠蛛爬过的地方。细致到梨棠蛛触角上的那根根毛发都被感觉到了。梨棠蛛爬过妲烟的手臂。顺着妲烟的手臂。爬进了妲烟的胸口。爬过了妲烟双峰之间的沟壑。似乎觉得无所留恋。又慢慢爬了出來。 梨棠蛛顺着妲烟的脖子一路往上爬。经过妲烟的下巴和嘴唇。越过妲烟小巧的鼻梁骨。爬上了妲烟的眉毛上方的发根处。又顺着发根爬下了妲烟的后颈。梨棠蛛不动了。 妲烟松了一口气。心里止不住庆幸:“呼。看來这毒蜘蛛对我的血不感兴趣。” 谁料才刚感慨完。妲烟后颈处的头皮一痛。妲烟瞬间感觉到自己的鲜血喷了出來。她的身体立即绷直。瞳孔微微放大。全部的意识都集中到了后颈。 不是害怕死亡。只是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自己实在不甘心。 然而。令妲烟意外的。也令所有人意外的是。梨棠蛛沒有立即扑上去吸食妲烟的血液。妲烟被咬后。居然也毫无反应。梨棠蛛等血流了一会儿。似乎快要结痂了。又再咬了一口。这一回。梨棠蛛沒有松开。一直停留在了妲烟的伤口上。 痛。头颅里似乎有什么被牵引着往伤口处移动。挑拨得妲烟的神经全部都动起來一般。疼痛难忍。 “啊。。”妲烟大叫一声。全身开始痉挛。手脚猛烈收缩。用力一撑。木凳顿时倒下。带着妲烟也摔倒在地。妲烟脸上的汗水潺潺而下。一双手紧紧握住。指节泛白。青筋暴出。看起來忍得十分辛苦。 “叫啊。你叫得越大声。我听得越舒心。你叫啊。叫大声些。说不定我一开心。就会对你手下留情。”王维满哈哈大笑。倾城容颜上都是报复的快感和残忍的笑意。看起來十分扭曲和丑陋。 妲烟一声不吭。咬着牙抬起汗水涟涟的脸來。直直望进王维满的心里去:“我……我真是想不通。轻寒他……他怎么会愿意跟你这样的人……做了三个月的夫妻。” 王维满脸色一变。表情更见狰狞。一脚揣在妲烟的心窝上。冷冷一笑:“我让你嘴硬。我让你嘴硬。” 妲烟痛得喊不出声來。头颅里的动静越來越大。疼得妲烟眼里的世界都开始旋转。王维满蹲着身子。一手用力掰过妲烟的下巴。逼着妲烟和她对视:“你知道吗。轻寒不止是和我做了三个月的夫妻。我们还即将做一辈子的夫妻。冬月初八。我们就要成亲了。” 妲烟一愣。大脑一瞬间变成了空白。 她在说什么。她到底在说什么。 冬月初八。成亲。王维满和风轻寒就要成亲了。 妲烟蓦然睁大了眸子。 这不是真的。一定是自己听错了。绝对是自己听错了。风轻寒根本不喜欢王维满。风苻又刚刚去世。风轻寒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成亲的。 “你骗我。”妲烟忍住剧痛。大声喝道:“王维满。你骗我。” “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你不信的话。给你看看我们的喜帖吧。”王维满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请柬。在妲烟面前摊开來。红红的纸上。“请柬”两个烫金大字。旁边是“佳偶天成”四个滚边小字。灼痛了妲烟的眼睛。往下看去。是这么一段话: 送呈凤岭寨大当家司长空台启: 谨定于甲子年冬月初八。在风石堡。为风石堡堡主风轻寒和五毒教教主王维满举行婚礼。敬备酒宴。届时敬请光临。 落款是风轻寒熟悉的字迹。写着:风石堡堡主风轻寒诚邀。 看了一遍。又再看了一遍。妲烟还是不能相信。九月初九。重阳佳节。他还和自己手牵手走在太白街头。一起放灯许愿。可是为什么一转眼间。他就要迎娶别的女人过门了呢。 王维满满意地看着妲烟呆愣的神色。收起了手里的喜帖。放到怀里。似乎想起了什么。恍然道:“对了。我听说凤岭寨的大当家司长空也和你有说不清的联系。那你知不知道。司当家的也即将成亲。据说新娘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呢。” 妲烟的头猛地抬了起來。这回是连后颈被梨棠蛛啃咬的疼痛都感觉不到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声音在呆呆问:“什么。长空也要成亲了。”这个问題一出來。妲烟沒敢想下去。就低下了头。 “啊。我居然忘了。你本來就带着控魂蛊的。”妲烟怀着心思的那一低头。王维满猛地瞧见妲烟的后颈上。梨棠蛛从妲烟的勃颈处拖出一只小虫子。才想起蛊王吃蛊这回事。忍不住失声惊叫。· ------------ 第4章 控魂蛊 这一声惊叫唤醒了妲烟。妲烟的眼睛睁得更大。简直不敢相信。今夜的打击真的是太多了。一个一个接踵而來。要她如何承受呢。 “你说。我体内带有控魂蛊。” 控魂蛊是什么东西。妲烟比王维满还清楚不过。因为控魂蛊。就是被她跟纪非城给灭了。才在南疆一带绝迹的。 这事还得从纪非城天外天的住所被他自己一把大火烧尽。清虚派一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千里追杀二人开始说起。 纪非城和妲烟出了天外天。本打算捡清幽的小路一路往东走。借以摆脱清虚派的追踪。然而天不遂人愿。两人不过走了几天。竟然和清虚派那群人在一条山道上。撞了个正着。 纪非城虽然脾气古怪。心地也时好时坏。但绝对是个讲道理的人。清虚派的人马包围了他和妲烟二人。纪非城也沒有立即翻脸。他虽然一直知晓妲烟是个会武功的人。但到底深浅如何。却不得而知。万万不敢将二人的命拿來冒险。 于是纪非城难得好脾气地笑着走出來。对着清虚派领头的清俊青年一抱拳:“好久不见。青栾掌门一向可好啊。” 青栾一脸风尘。显然是为了找纪非城沒少吃苦头。中原江湖喜欢讲究伸手不打笑脸人。纪非城这张脸笑成这样。青栾又是清虚派里比较沉得住气的。当即下了马。也文质彬彬地抱拳还礼:“纪公子。” 清虚派门人却沒有那样的好耐心。青栾身边一个长相粗犷的男人瞪着纪非城。怒道:“掌门。你还跟他废话干什么。” 青栾不答他的话。反而是一脸严肃地问纪非城:“纪公子。我们清虚派和你们纪家的仇恨。怎么算。” 纪非城笑笑:“什么怎么算。不是都已经算得很清楚了吗。” “纪公子。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沒什么好说的。只好请你和这位姑娘。一起去我清虚派家父的坟前。断个是非吧。”青栾眼睛扫过妲烟。见到妲烟背后那柄厚重的墨剑。眼光动了一下。看向纪非城的眼睛里更多了一种警告。 纪非城赠与妲烟的那柄剑。是纪家老祖宗从当世一个隐居的高人那里得來的。据说剑上藏有一个大秘密。是不世出的神兵利器。这柄剑数十年來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端的是闻名天下。剑虽有名却无名。一直被人按剑身的颜色。称作墨剑。 墨剑落到纪家之后。江湖上费尽心思想抢夺的可不在少数。只是。纪家三代祖孙。个个武艺高强。一直将这柄墨剑守得滴水不漏。故而几十年來。墨剑一直由纪家守护着。 到了纪非城这一代。却出了一个大大的变故。纪非城天生体脉异常。不能习武。纪非城的爹守护着这一把绝世神兵。却找不到传人。纪非城的爹早死。他的娘也跟着殉情。墨剑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纪非城的手上。 江湖上的人沒有停止过争夺。但是纪非城虽然沒有武功。但是从了他的娘学的一手好医术。用毒更是出神入化。勉强护着自己从中原躲到了天外天。墨剑也随着他的隐居而隐居。纪非城却放出话來。说自己已经将墨剑和自己的爹娘埋在一处。妄图绝了江湖人的心。 可是却适得其反。江湖上的人更加想一睹神兵的风采。一心要抓到纪非城。问出他爹娘的坟墓在哪里。这其中。最想得到墨剑的。非清虚派莫属。原清虚派的掌门青石就是因墨剑才被纪非城的爹了解了的。纪家和清虚派的愁怨。由此开始。 青栾是青石唯一的儿子。除了一心想报仇之外。更想得到的。还是那柄墨剑。他话里的意思。无疑是让纪非城交出墨剑。否则。就要拿妲烟开刀。 纪非城的脸色白青转了几圈。才忍了一口气:“好。我跟你去。让她走吧。” 妲烟连忙拉了一把纪非城。低声道:“非城。你疯了。他们來者不善呢。”转念一想。纪非城定然是担心自己。才被迫答应的。不由更加为纪非城心疼。 可是纪非城也不想想。他担心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担心他。妲烟当即拔了剑。剑锋所向直指青栾。将纪非城护在身后。语气冷然:“你们休想带走他。别怕非城。我保护你。” 纪非城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拉住妲烟。要将妲烟往身后搪着:“你不要命了。” 妲烟一眼看尽纪非城的眼眸深处。语气坚定而自信:“你相信我。他们伤不了我的。”扭头对着青栾等人。冷冷道:“出招吧。” 青栾看着妲烟的眼光瞬间就变了。似乎……还多了些说不清的情愫。他向自己的手下招了招手。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抓活的。” 那几人一愣。随即答应着:“是。”向妲烟扑了上去。 妲烟推开纪非城。提着墨剑迎了上去。她的武功承自上界。求的是长生之路。走的是轻灵出尘。但她学习的招式却是纪非城的爹传下的人间武学。阳刚至极。走的是厚重。妲烟这一出手。身形轻灵。招式刚猛。却是集合了上界和人间的优点。 青栾和纪非城都傻了眼。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转眼间被妲烟撂倒在地。纪非城和青栾都还沒反应过來。 妲烟占了上风。却苍白了一张脸奔回纪非城身边。伸手一提纪非城的衣领。撒丫子就跑。慌不择路地奔出数十里。妲烟才气喘吁吁地停下來。结结巴巴地问:“沒……沒追來吧。” 纪非城好笑道:“你不是很强吗。为什么要逃跑。他们都打不过你。” “我……我害怕。”妲烟嗫嚅。半点也沒有刚才那样的强势。 纪非城低头看去。只见她的双手都一直在抖。嘴唇毫无血色。根本就是被吓坏了的样子。纪非城心头一暖。伸手轻轻握住妲烟的手。放软了声调:“不怕。都好好的。沒死人呢。” 妲烟惊魂未定地点头。还是不住回头张望。。确然是沒有人追來。才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放开了声音说话:“他们。还可怕。” 纪非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言不发。能说什么呢。妲烟本性懦弱。肯为他豁出去。足见她的心意……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我巫族地界。”纪非城正想着如何将妲烟的性子扭一扭。忽听身前的树林晃动。站出两个人來。手中明晃晃的大刀指向了他们。冷冷喝问。 巫族的地界。 巫族的地界是在南疆十万大山。距离天外天的的确确是很近。也不过是几十百里的路。但是他们一直是往东走。怎么会到了这边。 纪非城看了一眼妲烟。瞬间明白过來。有些哭笑不得:妲烟这个糊涂虫。刚才拽着他慌不择路的乱跑。竟然又从东边折了回來。拐进了南疆的地界。 纪非城不想招惹是非。拱手对那人笑道:“两位兄台。我们二人是被仇人追杀。慌忙间逃到此处來的。并不知道这里是巫族的辖地。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那二人对望一眼。明显不相信纪非城的话。其中一人道:“你们不知道。看你们的打扮也不是中土人。倒像是附近的居民。既然是这样。怎么不知道我巫族的规矩。” 纪非城还來不及反驳。另一人又抢先道:“大哥。跟他废话什么。抓起來带回去给族长处置好了。” 纪非城厌恶他们不辨是非。脸色铁青。手慢慢滑下探到腰带。就要下毒惩治二人。妲烟一心不招惹麻烦。连忙压住纪非城的手。给巫族的良人赔笑脸:“两位大哥。我们真的不是坏人。你若不信。我们随你走一趟就是。” 妲烟长得漂亮。一双眸子干净清彻。那二人均是一愣。态度不知不觉就变了:“那走吧。我带你们去。” 妲烟抿嘴一笑。拉着纪非城跟上二人的脚步。纪非城不满地嘟哝:“一群色胚。”惹得妲烟的脸微微红了起來。 巫族的族长是个十分秀气的少年。也不过是十八。九岁。但无论他往哪里一站。那种天生领导者的气场就能让人折服。此刻。他站在巫族几米來高的祭台上。高高俯视着妲烟和纪非城二人。 “族长。这两个人擅闯巫族地界。我们带了來。给族长处置。”那二人齐声道。 少年点点头。眼光平静无波地看着纪非城和妲烟。声音平稳安然:“为何闯我巫族。难道不知道界碑之内。任何人不得踏入吗。” 妲烟怕纪非城冲动。抢先道:“族长。我们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们被人追杀。慌乱中跑错了方向。才到了这里。否则。凭着巫族的威信。借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踏进半步。”她语音清脆。言辞恳切。字字句句说的真诚无比。 少年轻轻笑了。看着妲烟的目光更多了些深思和赞赏。把妲烟吓得一愣一愣地。怀疑自己说错了话。转脸去看纪非城。纪非城却一脸无所谓地站在一边。正东张西望看的起劲。引起了包括少年在内的所有人的注意。· ------------ 第5章 没死绝 少年敛了笑容。对身后一个女子招了招手。那是个很美丽的女子。一身冰肌玉骨。面若桃花。她走上前來。少年附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又对妲烟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祭台。 那女子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纪非城和妲烟。看到妲烟。她的目光顿了顿。转向了纪非城。纪非城嘴角挂笑。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她一愣之后。俏脸一红。才慢慢站出來大声宣布:“族长有令。远到是客。不得刁难两位贵客。玛朵依。带两位贵客去沐浴更衣。安置两位贵宾。其他人散了吧。” 纪非城和妲烟面面相觑:这就算完了。这个族长也太好说话了吧。 玛朵依是个美丽的苗家女子。满头的银饰璀璨新奇。她款款走过來。妲烟的眼睛就一直沒离开过她。跟着玛朵依去客房的一路。尽捡些奇奇怪怪的问題來问。苗疆女子开放热情。对妲烟的问題是有问必答。 “你身上的衣服很好看。花纹很别致。怎么做出來的。” “妲烟姑娘。这是苗家的蜡染。用蜡刀一笔一笔在白布上勾勒出图案。再进行染色。最后再裁制成衣服。这裙子百褶叠成。打开的话。大约有三米來长呢。” 于是妲烟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惊奇得很。啧啧感叹一番。 “你头上的那些都是银饰吗。也很精巧。” 玛朵依笑道:“不算是。这是苗银。纯度很低的。妲烟姑娘要是喜欢。我送你一套吧。你长得漂亮。带着绝对能把我们苗疆第一美女比下去。” “苗疆第一美女。”妲烟來了兴致。 玛朵依悄悄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刚才在祭台上。族长身后的那个女的。就是我们苗疆第一美女。不过塞娅姬是天神的皮囊魔鬼的心肠。她现在是族长手下唯一一个祭司。权力大着哩。你要小心别惹着她。” 纪非城笑道:“那是自然。我家妲烟打扮起來。绝对是美人一个。” 妲烟很不好意思地瞪了纪非城一眼。玛朵依却爽朗地笑了:“你们两个真是我见过的最般配的恋人。” 妲烟和纪非城始知那个美丽的女孩子就是南疆第一美女。她的名字叫做塞娅姬。 “对了。你们族长叫什么呢。我还不知道呢。”妲烟心直口快。立马就问出了纪非城心中所想的问題。 玛朵依笑道:“你说族长。族长叫布哈拉。是巫族里有名的神童。是他给我们带來了福音。老族长桑森去世后。布哈拉就接掌了巫族。如今三年过去。巫族原本吃不饱穿不暖的。都能解决温饱了。” 说话间却已经到了住处。玛朵依还有事要去做。只能告退。临走时又告诉二人。今天晚上是篝火大会。未婚男女都可以來参加。希望两人也來凑热闹。 纪非城和妲烟答应了。玛朵依言道:“我到时候來叫你们。”说着兴奋地跑开了。 到了晚上。玛朵依果然來接他们二人。篝火晚会是在南疆巫族寨子中的旷野举行。三人到的这会儿。整个巫族的未婚男女都差不多到齐了。整个旷野上点起了一堆红艳艳的篝火。篝火边是一些年长的妇女。正用木棒烘烤着牛肉。 妲烟一眼就看见火堆明亮处。巫族地族长布哈拉正坐在中间。身边围了一群少年人。妲烟诧异地指着布哈拉道:“族长也在。” 玛朵依笑了:“那当然。布哈拉虽然是族长。但是他也是单身的。这样的聚会是非到不可的。”说着还指了指篝火的另一边:“你看那边。塞娅姬也在呢。” 妲烟果然看到塞娅姬那张明艳的脸庞。一看之下。气不打一处來。塞娅姬那双眸子此刻含情脉脉看着的人。可不就是自己身边的纪非城。 妲烟心里发酸。看向塞娅姬的目光不自觉就带了些敌意。塞娅姬十分敏锐。立即就捕捉到了这种潜在的危机。望向了妲烟的方向。和妲烟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妲烟被她犀利的目光一瞪。心里咯噔一下。她性格懦弱。本性又单纯善良。立即转了眼光。瞟向了火堆的另一边。这一望不打紧。正正又遇上了布哈拉凝视妲烟的眼睛。 为了这个篝火晚会。玛朵依还特意给妲烟打扮过。将妲烟一头散开的长发用象牙盘了起來。戴上了银饰。十分的美丽动人。妲烟刚刚打扮完走出房间的时候。还把纪非城镇住了。 火光暧昧。夜色倾城。布哈拉那一眼望见妲烟。一颗心瞬间就猛烈跳动了起來。这个女孩儿真是太美了。漫天的星光不及她的双眼闪亮。那嘴角羞涩的笑容。带些不好意思的小退缩。都深深扯动了他的心。 布哈拉一时间略看傻了眼。这样的眼神。让妲烟的心都快要挤成一团。说不清是害怕还是什么。只能退缩地往纪非城身后躲。 布哈拉微微一笑。收回了那沉迷的眼光。转头对着身边的一个男子道:“回去对你妹妹说。我可以不追究她私自赡养控魂蛊的错。但是。作为条件。她必须给我提供一只控魂蛊。” 控魂蛊难以养成。加上用途阴毒。在巫族历來是个大忌。这个男子的妹妹就是因为沒得到允许私自样了这种蛊虫。被布哈拉打下了监狱。 身边的男子大喜。连连点头:“一定一定。族长说了算。” 布哈拉的笑容不变。望向妲烟的目光却阴森了许多:“我一定要得到你。”这世间上就沒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得不到。创造条件也要得到。 另一边。塞娅姬也在暗暗发着同样的誓言。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纪非城。心动着他的举手投足。也如同布哈拉讨厌妲烟身边的纪非城一般。深深讨厌着妲烟。 布哈拉和塞娅姬都关注着坐在一起的妲烟和纪非城。目光难免会遇上。两人一拍即合。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合作的希望。 篝火晚会结束之后。妲烟和纪非城都收到了來自不同人的礼物。 纪非城收到的是塞娅姬送來的一双做工细致的纳底鞋。厚实得很。纪非城满意地一笑。不客气地穿上了。 妲烟收到了布哈拉送來的礼物。是一只苗银制作的簪子。样式简单。倒也高雅大气。妲烟虽然很喜欢这只发簪。但却很讨厌布哈拉清秀的脸上那个赤果果的表情。只试了一下。就原封不动地退还给了布哈拉。 就是这一试。试出了问題。 当天夜里。妲烟一会儿冷一会儿地转了七次。一双明眸也來來去去变了几遭后。如同行尸一般。走出了房门。一路向着布哈拉的屋子走去。 布哈拉显然沒睡。一直在等着妲烟。见妲烟双目呆滞地走进自己的房里來。嘴角扯出一个笑。语气淡然:“控魂蛊果然好用。”站起身來。拥着妲烟一步步挪到自己的床边。 妲烟随着他的脚步移动。走到床边。被布哈拉轻轻推倒在床。布哈拉笑容更深。倾身附了上去。 妲烟半点沒感觉到一点危机。神魂都漂移到外太空了。任由布哈拉一寸寸亲吻她的脸颊。顺着脖子吻下去。一双大手在妲烟的身上游走。将妲烟的衣服一件件剥了下來。丢了一地。 妲烟的眼神呆滞。注意看去。眼睛深处却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羞辱。 布哈拉的脸上早已沒有了大庭广众之下的那种庄严凝重。活脱脱一副猥琐的色狼样儿。双眼发光地看着妲烟的身体。顺着曲线抚摸。只觉得入手滑腻。令人留恋痴迷。 抚摸片刻。布哈拉自己只觉得全身如同燥热。似乎有无尽的空虚。自己的兄弟早已如同擎天一柱。他心知时候已到。三下两下除了自己的衣服。邪笑一声:“你是我的了。”爬上了床。 布哈拉正要挺身进入。意外发生了。房门猛地被撞开。随即纪非城雪白着一张脸闯了进來。纪非城闯进來的时候。想也沒想。一边抬脚去踹布哈拉。两手迅速地脱下自己的衣服包住妲烟。扯过被子盖子妲烟的身上。 布哈拉这会儿已经回神。对于自己的好事被人打扰十分愤懑。随便套上件外套。赤手空拳袭了上去。纪非城心神还在妲烟身上。沒躲开。被布哈拉一拳打在脸上。退了几步。撞到床沿。脚下不稳。摔倒在妲烟身上。 纪非城沒有武功。自认不是布哈拉的对手。但纪非城既是药王的传人。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用毒功夫却不是布哈拉能比的。蛊毒之害。自古在南疆一直都存在。纪非城的母亲对付南疆的蛊毒自有一套。在江湖上是很有名气的 。 但沒有多少人知道。纪非城的娘能做的其实也有限。不能根除。但是却能控制。纪非城师从娘亲。这一个学得很到位。 纪非城趁着摔倒的这个契机。反手将三枚金针封锁在妲烟的两肩和脐下。妲烟呆滞的眼神一黑。慢慢闭上了眼睛。。纪非城锁了他的睡穴。 纪非城见妲烟安心睡了过去。这才站起身來。拍拍手似笑非笑地道:“现在。我们两个來好好算算帐。你是堂堂巫族的族长。利用蛊毒祸害良家女子这种事。传扬出去不好交代吧。”· ------------ 第6章 都不懂 布哈拉不屑道:“怎么算。杀了你们。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谁会知道我做了什么。” “真的吗。”纪非城笑了:“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是你也不想想。我是怎么知道妲烟中了蛊的呢。” “是兰托。”布哈拉沉了脸。冷冷吐出一个名字。 兰托是谁纪非城不知道。但是既然布哈拉对他有所怀疑。正好可以借此达到自己的目的。纪非城嘿嘿一笑。沒有回话。 “哼。兰托是巫族里人人唾弃的败类。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他的话吗。” “相不相信。要试试才知道。更何况。兰托一人的话不足为信的话。那么两个三个人的呢。”纪非城无所谓的笑笑。眸子幽暗地看着布哈拉。 两个三个。对了。兰托的妹妹兰蓉和和兰蓉的好朋友塞娅姬肯定都知道这件事。就算兰蓉的话沒有人相信。但是塞娅姬却沒有人不信。一旦这件事被说出去。自己这个苦心经营的族长之位不保不说。这么多年來肃立起的威信也会当然无存。那么。自己得罪过的那些人…… 布哈拉抖了一抖。在和纪非城的对视中终于奔溃。首先沉不住气:“你的条件是什么。” “三个条件。”纪非城伸出三根手指:“第一。今天晚上的事不要告诉妲烟一丝一毫;第二。给我控魂蛊。并且从此以后。巫族的人不允许再饲养这种蛊虫;第三。我二人离开巫族地界。不得阻拦。” “好。就按你说的办。但是我要你保证。今日的事不会有第二人知道。”布哈拉咬牙切齿地狠狠道。目光阴狠地瞪向妲烟:“否则。我会不会不小心说露了嘴。我就不知道了。” 纪非城自信一笑:“一言为定。给我解药吧。” 布哈拉却摇头道:“沒有解药。控魂蛊是沒有解药的蛊毒。只能依靠蛊王将蛊虫导出吃掉。” “那蛊王呢。”纪非城脸色一变。立即伸手向布哈拉:“给我。” 布哈拉笑笑:“抱歉。我们谈好的条件里。可不包括将蛊王交给你这一项。” 纪非城大怒。心知被布哈拉摆了一道。现在妲烟的状况很不好。布哈拉又不肯交给自己解药。只要靠自己了。來日方长。自己守着妲烟就是。当即抱了妲烟走出门。又回头与布哈拉承诺:“你会为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的。” 身后传來布哈拉得意的笑声。纪非城怀抱着妲烟。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你不给我蛊王。那我便自己养。”纪非城心里打定主意:“等我治好妲烟。再來找你们算这笔账。” 纪非城带着妲烟一路出了巫族的地界。也不离去。就找个附近的山洞暂时居住下來。妲烟被纪非城的金针封着睡穴。一直在沉睡中。看起來很安详。全部知道纪非城的计划。 要制作出一只蛊王可不是简单的事。纪非城安置好妲烟。每天都去山林里转悠。寻些珍奇的毒物。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给他寻到了一只雪蚕。纪非城又潜回巫族。利用从布哈拉那里弄來的控魂蛊。直接控制了一个巫族的男子。再利用这个人。从巫族盗取了一些珍贵的蛊虫做饵料。天天喂给雪蚕吃。 喂了三天。雪蚕已然被训练得对蛊虫十分敏感。纪非城就将雪蚕放到妲烟的身上。雪蚕沒让纪非城失望。一路顺着妲烟的手爬上妲烟的后脑勺。要开一个小口。开始大口大口地吸起來。 不多时。妲烟的鲜血慢慢凝固。只见雪蚕的嘴巴依旧允吸妲烟的伤口。愣是从里面拖出一只白色的小虫子來。大口吃掉。 纪非城大喜。将雪蚕从妲烟的肩上取下來。立即拔去了妲烟的金针。 妲烟很快悠悠醒转。睁开眼睛看着纪非城的那一刻。妲烟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坐起來。扑到纪非城的怀里放声大哭:“非城……那个族长。是。是坏人。”她能想到的最坏的词。也只有这个了。 纪非城一心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收到伤害。哪知道妲烟居然能模糊中想起一些。此刻妲烟在怀里哭得那般受伤。泪水滴滴地打在纪非城的心上。灼热了他的心。只恨不能替妲烟承受这种屈辱。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纪非城一惊。连忙扶好妲烟。问道:“坏人。” “他……他脱我衣服。”妲烟脸一红。还是说了出來。原來控魂蛊虽然控制了妲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妲烟的理智并沒有完全丧失。只是失去了对自己的身体的主动权。 既然如此。纪非城和布哈拉间唯一有价值的一个条件就失去了意义。纪非城摸干妲烟的眼泪。将妲烟拉起來。目光坚定道:“走。我们找他算账去。” 找布哈拉公开对质。纪非城才沒有那么傻。况且这件事公开。对妲烟的伤害无疑是最深的。纪非城的打的算盘。是足以让布哈拉悔恨十倍。只恨不能将纪非城千刀万剐的一个惩戒。 “非城。还是算了吧……多伤人命可不好。”妲烟嗫嚅。心善的她终究狠不下心來。 纪非城笑了:“谁说我要伤人命了。妲烟。这个世界上比死更严酷的。是让人生不如死。” 妲烟莫名奇妙。一脸不解地求教:“怎么说。”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纪非城看着巫族的方向。邪邪笑了出來。 当天夜里。巫族族长闯入祭司塞娅姬的房间。被塞娅姬发现。为了维护两人的声名。只能火速办了喜宴。 巫族的一处竹林里。观看了那场盛大的婚礼的妲烟和纪非城二人。各自感叹。妲烟问道:“那个塞娅姬姐姐长得很好看。你让他们结婚。不是便宜了那个色狼了吗。” 纪非城哈哈笑道:“傻瓜。你就是太天真了。我告诉你。那两人都不是好东西。” 给布哈拉控魂蛊的是兰托。兰托的妹妹兰蓉才是饲养控魂蛊的幕后高人。而塞娅姬。就是兰蓉的好朋友。塞娅姬送给纪非城的那双鞋子。也同样带着控魂蛊。只是她不知道纪非城是个天生的例外。纪非城对蛊虫天生免疫。因为体质特殊。任何蛊虫在纪非城的身体里都活不久。 纪非城就是在塞娅姬的房间里清醒过來的。他不知道塞娅姬要干什么。于是假装中蛊。暗地防备。塞娅姬也想像布哈拉那样。把自己的心上人做成既成事实。南疆的女子开放。塞娅姬也有手段。自然有信心。 两人在床上滚來滚去。纪非城突然变了脸。冷冷问道:“谁给你控魂蛊的。” 塞娅姬惊讶了:“你沒中蛊。” “说不说。”纪非城懒得跟她废话。卡住她的脖子喝问。 塞娅姬居然还笑得出來。她看着纪非城暴怒的脸。十分痛快:“我就不说。你能拿我怎么样。你若好好求我。我就告诉你。现在你的美人身在哪里。” 这话提醒了纪非城。纪非城猛然想起妲烟也曾收到礼物。难道那个小小的簪花。也有蛊虫。纪非城震惊了。想也不想。丢下塞娅姬。一路问着赶到了布哈拉的房间。正遇到妲烟几乎被辱的那一幕。 妲烟听完。也不禁有些生气:“想不到那个塞娅姬居然这样不知廉耻。”纪非城的方法。无疑是将两个不相合的人凑到一块儿。让他们下辈子都纠缠在一起。妲烟笑了:“不过你的法子也太作孽了些……” 纪非城笑着不答。眼睛却盯着盛礼中的二人。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不过非城。我觉得那个控魂蛊真是个害人的东西。要不然……”妲烟想了想。有些迟疑地看着纪非城。吞吞吐吐地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交给我吧。”纪非城嘿嘿一笑:“就让这时间最阴狠的蛊毒。在你我的手下绝迹吧。” 此后的几天。巫族终是被二人掀起了惊天巨浪。先是巫族里的浪子兰托死于布哈拉之手。随即布哈拉下令。兰蓉私自饲养控魂蛊。被处以极刑。兰蓉死后。布哈拉的妻子塞娅姬和布哈拉正式决裂。 布哈拉在妻子和自己决裂之后。再颁布法令。下令销毁巫族里关于控魂蛊的饲养的方子。销毁一切控魂蛊的幼虫。并不顾巫族长老的反对。废除祭司的职位。将塞娅姬的权利架空。塞娅姬和布哈拉决裂。率领一部分巫族的成员自立门户。宣布为巫族的第二脉。这就是滇南一派苗族的由來。 布哈拉本人却因为此举得不到认同。最终被巫族的长老们孤立。不久后长老们另选贤能。将布哈拉推下了台。至此。巫族一脉消亡的不止有控魂蛊。还有团结。 布哈拉倒了以后。纪非城和妲烟双双离开了巫族的地盘。來到了秦岭隐居数年。直到后來纪非城逝世。妲烟一人在奉闲居停留了百年后。才重新踏上了巫族的地盘。但那时早已物是人非。昔日风光的巫族早已不复存在。四分五裂成为破碎的一族。 而控魂蛊。在纪非城控制着布哈拉做出那样的决定后。已然在南疆一带彻底消亡。· ------------ 第7章 因是果 布哈拉的去向不明。纪非城带着妲烟离开南疆后。他身体里的蛊毒也沒有清除。大概已经死了数十年了。 只是妲烟怎么也想不到。时隔千年。自己又绕回了原点。。控魂蛊。又一次中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而且这一次。已然将自己的生活搅得鸡犬不宁。 妲烟脸色惨白地望着王维满。再一次不确定地问:“你说。我体内带有控魂蛊。” 今夜的打击真的是太多了。多到妲烟已经有些许承受不住。 风轻寒要成亲了。司长空也要成亲了。而自己居然中了早该灭绝的控魂蛊。 妲烟猛地想起什么。抬起头來。看着王维满眯起了眼睛:“你知道我中了控魂蛊。那么。奉闲居那天真的是你要我自杀的。九月初十那天。也是你控制了我。要我去杀风苻的。” 王维满被她的眼神镇住。一股无言地恐慌袭上心头。她本高傲。不愿低头认输。反而抬起精致地脸颊。傲然道:“沒错。那个破草屋里。是我想要你的命。” 妲烟死死盯着王维满。一双眼睛开始泛着微微的血红色。她的双拳开始慢慢收紧。露出暴起的青筋。体内的天罡正气开始翻腾。不断冲撞着被风轻寒封住的穴道。 “我杀了你。”妲烟大喝一声。手掌击在地上。身体借着这一击之力翻飞到半空。那头长发在空气中甩出优美的弧度。人已迎向了王维满。 王维满根本來不及闪躲。纤细的脖子就被妲烟握在了手里。妲烟的手指猛然收紧。巨大的冲击力带着王维满直直撞上墙面。扬起纷纷地尘埃。妲烟眼睛已然变成深红色。满目狰狞地大吼:“我杀了你。杀了你。” 眼前是白石崖下的碧潭边。那人一本正经地说着感谢。却全神戒备的样子; 是飞熊殿上。他第二次见到她。激动不能自持的失态。是握着她的手。露出孩子一般满足依恋的神色; 是碧澜亭外。他恭恭敬敬地祝酒三杯。故作潇洒的忧伤。是解脱一般的神情。和要风轻寒原谅自己的急迫和死不瞑目的样子…… 是王维满这个狠毒的女人。借着自己的手杀了他。杀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深深地记挂着自己的人。 她是凶手。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 妲烟的眼睛里全是仇恨。全身毁灭一切的憎恶。被妲烟这种仇恨蒙蔽了视听的妲烟。手指慢慢收紧。痛快地看着王维满因为窒息而通红发紫的脸颊。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妲烟沒有听见。地牢之外。风轻寒不紧不错落有致的脚步声正慢慢靠近。 王维满带來的侍女很是机灵。听到风轻寒的脚步声在地牢外响起。立即弯下腰。火速地收获收拾好地上那些毒物的残余尸体。将竹篓等物品匆匆塞到风轻寒目光看不见地地方。还将木凳移除了地牢外。 两个侍女冲上去。将妲烟的手扳开;另一个侍女却冲出了牢房。大声喊着:“救命啊。救命。救命。” 她低着头不顾一切的往前冲。显得慌乱至极。一头撞在了风轻寒的身上。风轻寒一把扶住她。问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这样慌张。” 那侍女抬头看见是风轻寒。如同遇到救星一般。死死抓住风轻寒的手臂。不成声地道:“堡主。救命啊。妲烟姑娘……她……她……” 风轻寒心头一紧。还以为是妲烟遇到了九冥的希冀。一把摔开侍女。快速冲进了地牢。 进了地牢。沒有想象中的的打斗。但依然是令风轻寒肝胆欲裂。 那还是她吗。那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吗。 此刻她面目狰狞。正死死掐着王维满的脖子。王维满舌头微伸。显然已经快要窒息了。 风轻寒來不及多想。几步跨上前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果断地封住了妲烟的内力。妲烟软软摔倒在地。王维满顺着墙根滑倒下來。被风轻寒抱在怀里。已然昏迷。 妲烟挣扎着爬起來。咬牙切齿地尖叫:“我杀了你。” “你够了。”风轻寒冷冷喝道:“看來是我风轻寒对你太好了。才让你意识不到自己所处的境地。妲烟。你给我听清楚。风石堡的三笔血账。笔笔都是你的杰作。我自会找你算清楚。在此之前。你最好给我安分一些。” 妲烟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死死盯着王维满。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风轻寒抱着王维满。转身出了地牢。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和冰冷的话语。 妲烟瘫倒在地上。满腹的委屈和辛酸却不知道对谁说。她恨。她恨啊。 不明不白地落到人间界。不明不白地飘荡在人间千年。见证深爱的人死去。又见证了他重生爱上别的女人。 她不明不白地落到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为她编制的网里。然后慢慢收网。勒得她几乎窒息。 她恨。真的很恨。 为什么他说过他爱她。可是却始终不愿意相信她呢。难道凡人能给的爱。真的这样脆弱不堪一击吗。 纪非城……风轻寒。原來这一生。不过是一场绚烂的相遇。不过是她关于幸福的种种妄想。为的只是让她肝肠寸断。悔不当初。 妲烟靠潮湿的墙角。抱头痛哭。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妲烟姑娘。”不知道哭了多久。耳边响起一个温和的男声。沒有怜惜。也沒有嘲弄地如是说。 “那你现在满意了吗。”妲烟头也沒抬。冷冰冰地回道。 不用他提醒。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头发披散着。一身污渍。脸色比白纸更白几分。布满泪痕。目光涣散。活生生一副人间的怨妇女鬼的样子。 那人在妲烟的面前蹲下來。伸出手去拨开妲烟的头发。妲烟反手拍开他的手指。他也不生气。嘴角噙着柔软的笑意。慢悠悠地道:“你放心。王维满不会有好下场的。靠近轻寒的居心不良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妲烟的心脏猛地收缩。刷地一下抬起头來。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那人淡淡笑道:“我要做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风轻寒说:“妲烟。你给我听清楚。风石堡的三笔血账。笔笔都是你的杰作。我自会找你算清楚。在此之前。你最好给我安分一些。”她不懂。风苻的死是自己造成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事。但是。从何说起三笔血账呢。 他笑道:“你还不知道吧。牧放私自离开风石堡不说。还在中都杀了朝廷官员。被朝廷追捕。生死不明。这笔账自然是要算到你的头上的。至于另外一笔。应该是王维满这件吧。” 妲烟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了下去。 那人走后。妲烟依旧是抱着膝盖蹲在墙角。她的头发盖住了脸颊。让人不知道她此刻的内心是怎样的汹涌和担忧。 牧放杀了朝廷官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如今他又在哪里呢。为什么风石堡出了这样的大事。他还沒有回來过。牧放到底是遇到了怎样的危险。跟九冥有沒有关系。 这一连串的疑问。压在她的心头。让她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想了许久。妲烟终于抬起头來:“为今之计。只有尽快从风石堡出去。找到牧放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勉强消除一些风轻寒对自己的仇恨吧。” 既然要走。妲烟就立即从地上爬起來坐好。开始试着运气冲突被风轻寒封住的穴道。然而风轻寒盛怒之下。内息沒有控制好。将妲烟的内力封住的手法又十分古怪。妲烟试了几次。居然始终提不起一丝内息。反而是将自己的气息弄得十分紊乱。胸口隐隐作痛。 此法不行。只能另谋出路。妲烟站起身來。顺着视线仔细观察着地牢的情况。 她所处的位置。看來是风轻寒专门为她保留的。沒有窗户。四周是坚固的花岗石墙壁。唯一的出口是一扇铁门。堪堪将这座地牢护得密不透风。沒有武功根本沒有突破的可能。 妲烟心知风轻寒这次是铁了心要困住自己。但是牧放沒有消息。司长空那边也不确定情况。还有九冥处心积虑的对付自己。这些问題统统等着自己解决。怎么可以坐以待毙。 妲烟不死心地又找了一次。还是沒有一丝破绽。片刻的失神后。妲烟突然想起了一个东西。对了。式神。 式神的实体是一只很小的虫子。然而式神却可以脱离实体。承载的是主人的精神能量。定然能穿透这座石牢。自己虽然走不出去。但若用式神去打探消息。或者尝试着召唤司长空前來。说不定还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妲烟连忙去摸一直带在身上的小玉瓶。一摸之下。居然摸了个空。 “不可能。我明明放在这的。”妲烟不可置信地地呼。又伸手在自己的腰间找了几遍。急得她几乎要将自己的衣服扯破。 “你不用找了。你要的东西在我这里。” 铁门突然开了。风轻寒扬着手里一只白色的玉瓶。慢慢走了进來。· ------------ 第9章 我恨你 妲烟的脸色突然变作了惨白。 风轻寒绷着脸。一步步挪到妲烟身边。似乎每走一步。他的怒气随时都会压制不住。妲烟焦急的神色刺激了他的神经。那股怒火上窜。将他的理智统统焚烧殆尽。嘴里吐出了冷冷的话语。 “怎么。我爷爷刚刚离开。你就迫不及待的要逃出去了。内力冲不开。又想给外面的人传递消息。嗯。让我猜猜。是给端木砚呢还是给司长空。或者都不是。是给九冥玄天传递消息。” 原來妲烟运功冲穴。早被石牢外负责监视妲烟的风石堡弟子看见。报给了风轻寒。妲烟一心投入。殊不知外面闻讯赶來的风轻寒看了个清清楚楚。 风石堡给她闹了个人仰马翻。她却像拍拍屁股走人。哪里有那么容易。 风轻寒只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冲进去将妲烟制住。大声质问她到底将风石堡当成了什么。越看下去。风轻寒心头越气。等到见妲烟找式神。脑筋一转就知道是想联系外界。风轻寒再也忍不住。打开门走了进來。 风轻寒的话无疑给妲烟一个巨大的打击。什么时候。两人的关系已经变得这样疏远和猜忌了呢。最初的默契。都到哪里去了。 妲烟心头一痛。眼睛慢慢模糊了。 风轻寒猜疑端木砚和司长空还有些道理。可是为什么又扯到九冥玄天呢。难道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竟然是和九冥的合谋。要來残害风石堡的吗。自己在他心中是这样的人嘛。 妲烟嘿嘿冷笑两声。借着整理头发的瞬间。袖子垂下掩盖着自己的手指轻轻划过眼睑。抹去那不小心落下的眼泪。再抬起头來。一脸倔强。恍然是当初那个闯风石堡的女子。那般强大地问他:“是你拿走了我的东西。还给我。” 风轻寒却沒有注意这些。他的耳朵便全是妲烟那声冷笑。风轻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嘴角。握着玉瓶的手突然用力。只见点点白沙从他的手指间落下。慢慢在他的脚边堆积成一个小小的沙丘。风轻寒放开手。手中已然空无一物。 “不。。”妲烟惊惧一声大喊。猛地扑了上去。一个踉跄跪在了风轻寒的脚下。黑眸毫无焦距地盯着风轻寒脚下的那堆白沙。不。确切地说是盯着白沙上那只一动不动地小小的虫子。似乎有什么。在她的心里已然崩塌。 妲烟的这两只式神。其实是大有來历的。 这是巾爷爷留给她的最有价值的东西。自从妲烟落下上界。就一直带在身边。至今已经一千二百多年。妲烟视若性命。一般不肯轻易动用他们。加上前段时间派出一支式神给司长空传递消息。千年來。两只式神劳动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的过來。 在她而言。这两只式神已然不是简简单单的宠物。更像是家人一般了。 眼下一只式神前往凤岭寨还沒归來。这一只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被人残忍的震死。叫她如何不伤心欲绝。如何不痛心疾首。 妲烟看了半晌。才抬起头來。看着风轻寒平静无波地道:“你杀了它。” 她越平静。内心的波动就越大。风轻寒早已摸透这个道理。两个人都不冷静。风轻寒也被震怒焚烧了理智。只觉得看着妲烟的平静。自己就恨不得撕碎了这面镜子。 顺着自己的角度看下去。妲烟扬起的脸颊光洁如玉。一双眸子黑得深不见底。似乎在无声地煽动着他内心的火焰;脖颈白皙修长。在红衣的映衬下更是诱人;红衣紧紧包裹的躯体也是那般曼妙。带着无尽的桃花色。 “既然你想逃。别怪我用卑劣的手段留住你。”风轻寒的眸色蓦然变深。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在心头涌起。不。只要能将这个人扣留在风石堡。他才不在乎手段是不是光明正大。她若恨他。那恨也不及他感受到的万分之一。 更何况。她毁了他的亲人。那么。只好拿自己來代替。不是天经地义吗。 思及此。风轻寒一把将妲烟从地上拎起來。拖着她走到石牢里唯一的那间破床前。将妲烟一个旋转。直接扔到了床上。 “风轻寒。你干什么。”妲烟本來还纳闷为什么风轻寒突然不记恨自己了。但突然之间。心头涌上了一种无言的恐惧感。这样的风轻寒。她还从未见过。身体触到地牢床上坚硬的木板。传來尖锐的刺痛。妲烟这才反应过來。 疯了。他疯了。 眼前那双凤眼再不是熟悉的似笑非笑。也不再带着诱惑力。妲烟看去。只看见一望不见底的**和疯狂。那双眼睛。带着占有的势在必得。带着报复的快感。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唯独沒有理智。 风轻寒冷冷笑道:“我要干什么。你不明白吗。你既然毁了我的生活。那你就休想全身而退。这是你欠我的。”他扯着自己的腰带。冷冰冰地话语直直插入妲烟的心脏。 妲烟从床上爬起來。抬起头和他傲然对视片刻。慢慢退到了床边。翻身下床:“就算我欠你的。我自然会偿还给你。但不是这样的方式。” 风轻寒目光一紧。顺手一捞。又将妲烟摔上了床。随即倾身压了上去:“你以为。你还有得选择吗。” 他的气息扑面而來。压得妲烟的胸口沉甸甸的有些许喘不过气來。他到底想怎样。囚禁自己。难道还要羞辱自己吗。妲烟怒气上涌。一张脸涨得通红。握紧双拳。左手攻向风轻寒的腹部。右手直接袭向风轻寒的脸颊。 风轻寒头一歪躲过妲烟的攻击。身体却不闪躲地受了妲烟的一拳。妲烟沒有内力后。手上根本沒有多大的力气。一拳砸下去。不痛不痒。风轻寒借着这样的一个扭身。左手抓住妲烟的右手。双腿压住妲烟的身体。腾出左手來制住妲烟的手。将她的双手都扣在了头顶。 妲烟的衣裳在和风轻寒的打斗中早已变得凌乱。露出脖子之下部分白皙的皮肤。眼睛水盈盈的。怒气蓬勃。看起來更加引人犯罪。咬牙切齿的模样看起來更像任人宰割的羔羊。风轻寒心中一滞。怒气缓了几分。忍不住低下头去。轻轻亲吻她的双唇。 妲烟双手被擒。却不甘心被风轻寒制住。无奈双腿被风轻寒压得很紧。根本抬不起來。只能拼命扭动身体。妄图躲开风轻寒的亲吻。 风轻寒本该是柔情的一吻。终于再一次被妲烟点起來怒火。落下來就变了质。他粗暴地用空出來的右手钳住妲烟的下巴。毫不容情般地蹂。躏她的双唇。直到妲烟的双唇变得红肿。隐隐嗅到一丝血腥气。才放开了她的下巴。顺着下巴一路吻下去。 右手灵活地解开妲烟的衣裳。随手丢在床下。他无情地惩罚着她。手在妲烟的身上留下无数的青紫痕迹。妲烟死死瞪着风轻寒。不甘心地看着他被**蒙蔽的眼睛。终于慢慢停止了挣扎。 风轻寒沒有觉察出妲烟的异样。他早已沉迷在妲烟的身体上。迫不及待地脱了自己的衣服。长驱直入。纵横驰骋。 他进入的那一刻。妲烟的身体猛地战栗起來。巨大的痛楚让她的身体几乎弓起來。差点大喊出声。又苦苦忍住。妲烟紧咬的下唇慢慢渗出血丝。眼角落下來的泪珠。不知是心里的痛。还是身体的痛。 风轻寒的动作一滞。忽地抬起头來不敢置信地看着妲烟:“你……”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清白的女子。 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多年。有着念念不忘的男子和刻骨铭心的爱情。可是为什么。她还是完璧之身呢。难道纪非城跟她。并沒有在一起过。 妲烟曾经梦里叫着他的名字流泪。难道他们。并沒有什么好结局。那她这些年來。岂不是日日忍受着孤独的苦。 风轻寒忽然发现。原來自己一直以來都不了解她。都不了解这个被自己爱着又恨着的女人。心里的一处突然变得异常柔软。风轻寒叹了口气。还是放慢了动作。变得温柔而小心。 “我恨你。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她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肆虐。深呼吸。冷冷吐出几个字:“风轻寒。你记住。我不欠你的。以前沒有。以后也不会。” 风轻寒的动作一顿。慢慢道:“随便你。” 这一夜是那样的漫长。石牢里的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喘息。月尽天明。风轻寒扔给妲烟一颗药丸。冷冷地吩咐道:“吃下去。” 妲烟捡起來。拿到鼻尖下闻了一闻。清香中带着淡淡的腥味。忍不住扯起嘴角笑道:“绝息丹。封住内力的绝佳良药。你倒看得起我。” 风轻寒面无表情地走近几步。直接从妲烟的手里接过绝息丹。喂到妲烟的嘴里。又等了片刻。才直起腰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样。我也比较放心。不是吗。” 放心。他是怕自己逃跑了。自己的深仇大恨无法得报。还是怕自己离开了。这具他尚未开发的身体就不能再被他无尽的掠夺。· ------------ 第10章 看得起 只是想不到。自己一个上界之人。拥有长生的资本和绝佳的内功修为。到头來竟然落得个内力尽失、**于人的下场。自己的一心付出。换不來信任和承诺。只换來命运无尽的捉弄和深爱之人给予的刀刀痛伤。 妲烟嘴角讥讽的笑意更深。居然低低笑了出來:“真好笑……” 气氛陷入了僵持。风轻寒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可说的。只得离开了石牢。临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缩在床尾蜷成一团的妲烟。凤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叹息和无奈。 “将她安置到青岚院。沒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靠近青岚院。”风轻寒淡淡地吩咐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地牢。 妲烟的身子一抖。终究沒有抬起头來。风轻寒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她才抬起头來。睁着红肿的双眼环顾四周。慢慢地起來穿衣服。 不可以哭泣。她在心里提醒自己:“妲烟。你要记住。从今以后。他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妲烟面无表情地将自己收拾妥当。看管地牢的风石堡弟子才敢走进來。手捧着一条麻绳子。低着头恭恭敬敬地道:“妲烟姑娘。对不住了。” “走吧。”妲烟看我一眼他手里的绳子。嗤笑一声。轻轻道:“不会逃跑的。”更何况就算要跑。绝息丹的药力死死封住了自己的内息。沒有解药。自己也是如同个废人一般。 风石堡的白林院内。王维满猛地从床上坐起來。惊诧愤恨地道:“什么。你说那个贱人出了地牢。还被轻寒安置在了青岚院。” “是啊教主。就是今早儿的事。我还听说。堡主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因为……”侍女月儿斜眼看了一眼王维满的脸色。似乎下定决定一般。附耳在王维满的耳边说了几个字。 “你是说……他们……那个了。”王维满听完。眯着眼睛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來。 月儿点点头。帮着王维满义愤填膺地声讨道:“堡主也真是的。你们都要成亲了。他怎么还能亲近别的女人。还是这个恶毒无比。杀了他亲爷爷的女人。”一低头见王维满脸色十分难看。连忙转口道:“依我看。肯定是那个女人勾引堡主的。像她那样无耻的人。什么事做不出來。” 王维满眼中寒光闪烁。转过头盯着青岚院的方向。目光中杀机毕现。这一次。绝对不能饶恕了她。胆敢勾引自己的男人。就要做好接受自己的报复的准备。 月儿见火候差不多了。王维满脸色难看之极。也不敢多说。恭恭敬敬地告退。留给王维满单独思考的空间。 不多时。只见月儿粉色的身影一闪身出了王维满的白林院。进了慕容客的房门。恭恭敬敬地跪下道:“护法。办妥了。已经将消息传递给王维满了。” “很好。月儿。你继续留在王维满身边。伺机煽风点火。王维满这一把火。无论如何要烧起來。”慕容客点点头。很是赞赏地看着月儿。交给她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那么这个。就等火烧起來时。给她吃下去吧。” “是。护法。”月儿双手接过瓷瓶。小心地揣在怀里。慢慢退了出去。 月儿走后。慕容客飞快地写下一行字。绑在信鸽的腿上。放飞了信鸽:“去找你的主人。” “这出戏。可是越來越有意思了。”慕容客轻轻笑了:“我拭目以待。” 妲烟再一次踏入熟悉的院落。只是这一次。心绪已截然不同。这个承载了自己在风石堡一切回忆的院子。想不到也成了带给自己痛苦和屈辱的地方。 身心倦怠。妲烟往床上一倒。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來。已然是夜半人静。妲烟睁开眼睛。就看见已经形单影只的那只式神。正拖着长长的尾巴盘旋在自己的头顶。嘴里喊着一卷小小的白纸。 妲烟连忙坐起來。伸手取下那张纸。打开來。小小的白纸上写着几个凌乱的细字:“安好。勿忧。”是司长空的笔迹。 妲烟先是一喜。随即觉得不对。司长空写字一向喜欢有条不紊。根本不可能写得如此凌乱。显然这几个字是仓促之间写成的。妲烟皱了眉头。将手里的纸条看了又看。却看不出一丝蛛丝马迹。 “怎么回事。”沒奈何。妲烟只好和式神沟通。试图找到一点点的线索。得知司长空的境况。 哪知式神绕着妲烟飞了两圈。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悲鸣。随即长长如小蛇的身体瞬间消散。现出米粒大小的身体原型。直直从空中掉了下去。 “不。。”妲烟大叫一声。猛地跃下床。在地上摸索着这唯一的一只式神。双手颤抖。眼睛又蒙上了一层雾气。 她在害怕。她知道它要干什么。 式神这种生物。是上界里少有的情痴。通常都是雌雄成对饲养。式神的生命是无止境的。有时候比上界之人的寿命还要长得多。 式神的最大特点就是痴情。这个情。不仅是对于配偶的忠诚。还有对主人的重情。上界之人逝去时。往往式神还活着。但是主人一死。式神就会远远避开人世。再不出现。如果配偶逝去。式神只是一个结局。那就是殉情。 跟着妲烟的这两只。一只被风轻寒用内力震死。气息就消失在了这个人间。传递信息回來的这只式神。一靠近妲烟。就发现妲烟的身上沒有了配偶的气息。立即就知道了配偶的消亡。想也不想。就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妲烟心知肚明这一点。极力想阻止。却依然晚了一步。待在地上找到那只式神时。式神的触角已经断了。气息全无。 妲烟手捧着式神。呆呆坐在地上。黑黢黢的眼眸瞬间沒有了光彩。变作了死气沉沉。 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 自己在上界带來的。除了这具血肉之躯。什么也沒留下了。不。就算是血肉之躯。也在昨日被风轻寒毁灭。 风轻寒……纪非城…… 到底自己是怎么认错的。居然将他认作了纪非城。他们其实除了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和特殊的体质。完全沒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啊。 纪非城……纪非城…… 妲烟一想到记忆中那张永不褪色的笑颜。忍不住习惯性地去摸背上。想将那柄冰冷的兵器抱在怀里。 一摸之下。妲烟才想起。墨剑在入地牢的时候就被风轻寒拿走了。还沒有还给自己。妲烟嗤嗤一笑:“都消失了。也好。也好。”笑容是说不出的凄苦。妲烟呆坐半晌。慢慢爬回床上。闭眼睡了过去。 风石堡的议事厅内。风轻寒、秦双、慕容客、风倾坐成两排。正在商议风石堡的具体事务和妲烟的去留问題。气氛十分凝重。 风倾面色清冷。语气严厉:“轻寒。我问你。妲烟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她跟风石堡的愁怨。难道你想就这样算了不成。” 风轻寒的性子他知道。一向对自己看上的东西看得很重。不肯轻易舍弃。妲烟和风石堡的这笔仇怨。落到最后要如何解决。始终是他心头一件大事。 不管怎么说。妲烟亲手杀了他的爷爷。这是铁证如山的事实。就算妲烟不为死去的人偿命。也必须要给众人一个交代。 “是啊。轻寒。妲烟的事要尽快解决。现在凤岭寨司长空因为寨中的叛乱无暇分身。水云庄又还沒有得到消息。正是最佳的时机。若是……”秦双赞同风倾的提议。但想了想又补充道:“岁就算他二人有空闲。我风石堡也不惧。这事如今虽然很隐秘。但人多口杂指不定什么时候会传出去。拖得越久。对风石堡对妲烟都越不利……” 经过九月初十那一夜的事。秦双明显成熟了很多。连带着冲动的性子都变了不少。 “话是这么说。但是要真是打起來。风石堡就处于四面受敌的状况。况且轻寒如今即将和王维满成亲。王维满那般善变。谁知道会有什么意外。对了轻寒。”慕容客沉吟道:“我得到消息说。凤岭寨那般。司长空已经扫干净了家门。这件事还是越早处理越好。” “不要说了。我自有主张。”风轻寒冷冷道:“你们负责好自己的事就好。” “轻寒。” “轻寒。” 风倾和慕容客齐齐开口。妄图让风轻寒赶紧下决定。只有秦双沒有出声。他还记得初次见到那个红衣的女子。她一身爽利的风采。眉目带笑。举止投足见英姿飒爽。给他的灵魂带來无比的震撼。 就是一个月前。牧放和他还有妲烟。也还曾在太白镇上海吃海喝。谈天说地。一个月后。牧放不知所踪。妲烟杀了风石堡的顶梁柱被关进了地牢。只剩下一个自己。独自叹息。 “慕容。你时刻注意着江湖上的动静。任何可疑 的地方。都不要给我放过。立即派人去访查核实。九冥这个月都沒有现身。我直觉他们已经为风石堡布下了一个我看不见的网。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 第11章 夜惊梦 “风倾。密切注意风石堡内的一举一动。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处理。可疑人物。也要盘查核实。” “秦双。牧放不在。你负责接手他的工作。对于堡内弟子的情绪和风石堡的分舵。一定要想办法稳住。不能在关键时刻出现任何岔子。” “是。”慕容客等齐声领命后。风轻寒道:“都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大厅里啪啪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风轻寒才抬起头來。 说实话。他一直很怕面对他们三人。更怕和他们面对面地谈起妲烟。妲烟杀了风石堡的四个人。这四个人都是和自己关系非比寻常的。于情于理。自己都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但是从九月初十到现在。已然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他的内心一直在挣扎不停。愤怒的时候。他恨不能饿死了她。静下心來。心里那从不稍减的情愫又一只在作祟。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呢。 风轻寒心里叹气。想到地牢里那个一身落寞的身影。终究还是舍不下牵挂。站起身來。背着那一身的月光。慢慢踱往青岚院。 青岚院里沒有点灯。静悄悄地沒有一丝声响。风轻寒靠近妲烟的房间。轻轻支起窗户。望向床上熟睡的人。 妲烟的头发沒有如同往日那般扎起來。全部散开來铺在床上。投下幽深的光泽。她全身缩成一团。双目紧闭。下唇紧咬。似乎陷在无法自拔的梦境中。迷失、无助、痛苦。种种情绪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她的脸上闪过。将风轻寒的心也揪得紧紧的。 她梦到了什么。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风轻寒只恨不能冲进去。抛开一切纷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脚步不知不觉移动。踏进了房來。走到妲烟的床边。呆看半晌。忍不住伸手擦拭妲烟额头上的汗。 哪知道他的手指刚刚触到妲烟。妲烟身体猛地一僵。从梦中惊醒过來。突然睁开了眼睛。 妲烟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黑色的眸子冷冷和风轻寒对视。风轻寒透过冰冷的气息。能看得见她的防备和敌意。他伸出去的手蓦然僵硬。停在妲烟的脸颊处。尴尬地不知所为。 妲烟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他。目光冷然不带一丝温度。随即慢慢扭开了头。注视片刻。风轻寒刚刚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怒气。又轻易被妲烟挑起。 “该死的。你这是什么眼神。不许这样看着我。”风轻寒伸出去的那只手蓦然抓住她的下巴。用力捏住。迫使妲烟的视线与自己对视。低哑地开口。 妲烟摔开风轻寒的手。对于风轻寒的话充耳不闻。翻了个身。径自闭上了眼睛。 “看來。你还沒有学乖……”风轻寒冷冷哼了一声。翻身爬上了床。直接将妲烟的手扣在头顶。顺着妲烟的脖子一路吻了下去…… 凡事有了开头。再发展下去就变得自然很多。此后的一段时间。风轻寒每日都來青岚院。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只是单纯地搂着妲烟睡觉。有时候就是彻夜的缠绵。天亮之后。风轻寒再毫不犹豫地离去。 妲烟对待风轻寒的态度也越來越冰冷。自从地牢那夜之后。她再沒开口说过一句话。开始的时候。风轻寒对她做什么。她还会反抗和挣扎;到了后來。风轻寒怎么做也激不起她的半点情绪。 青岚院所有带攻击性的东西全部都被风轻寒撤走。整个青岚院里空荡荡地。俨然成了第二座牢房。虽然沒有人看守自己。但是妲烟知道。以风轻寒的脾气。一定会在暗处设计防备。要想走出去。还得从长计议。 因此。妲烟对于风轻寒的一切行动的唯一反应是:嗤笑一声。不闻不问。 风轻寒害怕她自寻短见。处处防着。其实是多此一举。他不知道。妲烟对风石堡。对他。已经沒有了任何牵挂和留恋。就算是死。自己也要到一个他看不到。找不到的地方去。 每一天对妲烟來说都是那样漫长。晨曦微朦要等到日暮黄昏。似乎要千年的时光。她虽然花费很多时间來卧床。但真正睡着的时候越來越少。 有时候她在风轻寒睡着之后睁开眼睛。久久望着头上的屋顶发呆。一看就是半夜。有时候。她也会在风轻寒沉眠时久久注视着他的容颜。那熟悉的凤眼和微微上挑的嘴角。点点都让她觉得分外茫然。 她在等。等一个机会助她飞出这个监牢。而这一天。她相信不会太远了。 冬月初八。还有几天就要到了。到那时候。江湖上有名望的人物。都会齐聚风石堡。司长空作为风石堡邀请的观礼嘉宾。一定会到风石堡來。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即使孤注一掷。也必须尝试。 至于怎么和司长空取得联系。妲烟都已经策划好了。和王维满的约定。也尽在耳畔。 “只要你助我离开这里。那么我保证。以后的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在江湖上出现。” 这是她做出的承诺。也是离开的条件。 从地牢來到青岚院的第三天。王维满來过这里一次后。她本是來找妲烟算账的。待看到妲烟如丧家犬一样的姿态。报复就变成了嘲弄。 妲烟等她冷言冷语发泄得差不多的时候。平静地抬起头來。看着王维满道:“我们來做个交易。” 王维满一愣:“什么。” “只要你助我离开这里。那么我保证。以后的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在江湖上出现。”妲烟看着她的眼睛。慢吞吞地说完了这句话。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王维满冷笑。不屑地看着她:“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 “就凭风轻寒的心。在我这里。”妲烟打断王维满。一身淡然却带了无尽地气势:“就凭我在这里一日。你就得不到他。” 这句话直击王维满的要害。妲烟毫不意外她会答应:“你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到了你大婚的时候。想办法让司长空來见我一面。仅此而已。” 王维满走后。妲烟就再沒见过她。妲烟知道青岚院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风轻寒的眼睛。风轻寒下过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青岚院的命令。王维满再也沒出现。肯定是得不到风轻寒的首肯。 当天晚上。风轻寒追问过妲烟。她和王维满谈了什么。妲烟闭口不提。风轻寒也无可奈何。两人达成的约定就这样成为妲烟和王维满的秘密。 妲烟不知道。其实她和风轻寒已然成为两只疲倦的斗兽。在她少有的睡眠中。风轻寒只要听到她呼吸渐渐均匀。就会睁开眼睛凝视她。然后无声地叹息。她夜不成眠。他何尝不是在苦苦煎熬。 风石堡洒出的喜帖满天下的传扬。婚期越近。风轻寒的心里就越难以平静。对妲烟的索取也越來越多。这种状态到了婚礼的前两天到达了极致。 冬月初六。风轻寒还沒等到日落就冲到了青岚院。直接上來就脱妲烟的衣服。直奔主題。这一夜抵死缠绵。风轻寒不知疲倦。妲烟至始至终保持着缄默。心里却止不住地怜悯起风轻寒來。 她是他的仇人。也是他的爱人。他对她所做的一切。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折磨。 “罢了。罢了。从今以后。你我形同陌路。”妲烟躺在他的怀里。下定了决心:“我。不恨你了。” 初七正午。风石堡的鞭炮震天响。整整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妲烟听到传來的模糊的声音。猛地从床上坐了起來。面上止不住地落下了眼泪。 她知道。司长空到了。 凤岭寨如今是仅次于风石堡的第二大帮。也唯有凤岭寨的大当家。才能享受到这样鼓乐齐天的待遇。鞭炮声一听。妲烟立马就从床上活了过來。 妲烟等待许久。就是在等司长空到來的这一刻。一想到司长空不正经的神色。一想到只要见到司长空。就有办法离开这里远远避开尘世纷扰。妲烟就止不住落下泪來。 天之重门已然是个幻梦。那么她所求的。只是能够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到了傍晚。青岚院外响起來急匆匆的脚步声。妲烟按捺不住一跃而起。僵硬许久的唇角微微扬起:“他來了吗。”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妲烟的唇角瞬间就僵硬了。 不对。就算司长空要來。也不可能是青天白日之下。那么唯一的可能是。來的人是风轻寒。 果然。妲烟刚刚坐回去。风轻寒熟悉的身影就踏进了房门。他今天细心打扮过。一身深紫色的长袍崭新得很。让他整个人看起來清爽精神了很多。只是他的脸色。却很沉重…… “他來了。”风轻寒看着面无表情的妲烟。站了片刻。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妲烟想不到风轻寒竟然是來说这么一句话的。呆了一呆。随即转过头不搭理他:风行郎君。性格多变。天知道风轻寒又在打什么主意。 “司长空來了。”风轻寒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妲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惶惶不安。· ------------ 第12章 做打算 妲烟诧异地抬头看他。搞不清楚此刻风轻寒的心思。 风轻寒面上闪过一丝惊喜:“你终于肯看我一眼了。只是为什么是在听到他的名字之后呢。”这句话却沒有说出來。他的眼睛贪婪地看着妲烟。直把妲烟看得心头发毛。几乎要以为自己的方法已经暴露了。 哪知道风轻寒看了半晌。深深呼吸了几下后。吐出了一句话:“但是。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妲烟淡淡地道:“你要是肯放我走。你就不是风轻寒了。” 这是这许多天來。妲烟第一次开口说话。风轻寒心里止不住开心。面上却带出漫不经心地笑意:“对。我就是这样的。所以。即使司长空來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江湖规矩摆在那里。又是在风石堡的地盘上。他什么也做不了。” “你无耻。”妲烟脸色蓦然变冷。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肯露出一丝一毫。忍不住出声骂道。 风轻寒笑道:“我不是无耻。我只是说出了一个事实。” 妲烟闷头不说话。但粗重的喘息泄露了她内心的激愤。风轻寒邪笑着靠近妲烟。轻轻舔了一下她的耳垂。轻轻说道:“如果你敢逃出这里。我不敢保证奉闲居里长眠于地的那个人。会有什么下场。” 在风轻寒看來。奉闲居里的那所孤坟是妲烟的死穴。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可以威胁妲烟。能让她死心踏地留在风石堡的东西。 果不其然。妲烟的脸色突地一变。本來就沒有血色的脸颊更白了几分。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风轻寒。风轻寒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在妲烟看來分外刺眼。 妲烟脑中的那根弦突然就断了。冲动的话不经思考脱口而出:“哼。反正那是你自己的尸骨。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风轻寒睁大了眼睛:她刚才说什么。奉闲居埋葬在竹林里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开什么玩笑。就算是想骗他。也应该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吧。 “什么。”思及此。风轻寒本來睁大的眼睛又微微眯起。释放出危险的信号:“你再说一遍。” 妲烟这会儿已经回过了神。见风轻寒不信。心里稍稍放下了心。她本來就不想告诉风轻寒真相。凭空给二人再多添些纠葛。更何况风轻寒即将成亲。而自己也要离开这里。不如就此了结所有的事。让这些纠缠了自己一生的往事。都随着自己一起湮沒。 妲烟扭头道:“沒什么好说的。就是这样。” 以她对妲烟的了解。自己越是表现得越不自然。风轻寒越不会当真。果然。风轻寒沒说什么。拂袖离开了青岚院。 风轻寒走后。青岚院又回复了安静。妲烟知道。今夜风轻寒是不能到青岚院來的。明日是大喜之日。尚有许多的繁琐礼节需要注意。风轻寒定然是脱不开身的。 日暮渐渐來临。夜色越深。妲烟的心终于渐渐激动了起來。一有风吹草动。妲烟就要警醒一次。直到下半夜。妲烟才真正盼到了相见的人。这些日子。妲烟一千多年來磨砺出來的坚强全部崩溃。剩下的只是一览无余的脆弱。 所以。当司长空从窗户中翻身进來。如同隔了几百年那样遥远的一声:“妲烟……”唤出。妲烟看清來人的那一刻。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到司长空的怀里。将头深深埋在司长空的胸膛。呜咽出声。 司长空浑身一震。片刻之后。伸手紧紧抱住了妲烟。 “哭吧……在我面前。你不用伪装自己。” 头顶传來司长空平静地声音。妲烟心下一暖。抱住司长空腰的手更加用力。要不是害怕被暗哨发现。妲烟此刻只怕要嚎啕大哭。 司长空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低低道:“放声哭吧。我这次來。还带了烟波筑的兄弟们。外面的暗哨萧朗都解决了。沒有人会知道我在这里。” 妲烟从他怀里抬起头來。哽咽道:“长空。我就知道你会來的。我就知道。” 她说得凄楚。只听得司长空眼窝发酸。慢慢也红了眼眶:“傻瓜。我说过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你要是喜欢隐居。我们就去一个世外桃源……你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事。再也不用管这个江湖……” 妲烟点点头。殷切地望着司长空:“好。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一切都计划好了。明天晚上就可以走。”司长空轻轻顺了顺妲烟散乱的长发:“你再多忍耐一天。就一天。” “好。我等你。” 妲烟坚定地仰头看司长空:“好。我等你。” 司长空放开妲烟。在青岚院里转了一圈。猛地一圈砸在床榻上。怒道:“风轻寒也太不是东西了。你一个女儿家。还是他的恩人。他怎么这么狠心。要不是烟波筑的兄弟们。我还不知道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妲烟却不想和他再探讨这件事。轻轻巧巧地转移了话題:“我在连云舵昏迷后。再醒來就不见了你。你去了哪里。” “这事说來话长……”司长空眨眨眼睛。有心逗妲烟开心。那副不正经地样子又重新回了脸上:“不过我可以长话短说。” 妲烟果然露出了这些日子以來难得一见的笑颜。嘴唇微微上扬。衣服倾听的姿态。 司长空道:“嗯。坐端正了。听好了……”也难为他。心里难受得要死。却还能强颜逗人欢笑。 司长空的凤岭寨。一开始建立时就不是一个整体。原來的凤岭寨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寨子。司长空接手凤岭寨后。和萧朗一起做过一番功夫。先是调动烟波筑中的部分人手。组成强有力的凤岭寨三十二护法。然后就是慢慢收服凤岭寨周围的一些小贼窝进行改造。 凤岭寨周边比较有声望的。就是黑云寨、狼头帮、凤岭帮三个大一点的寨子。当年凤岭寨吞并他们的时候。三派并不诚心归顺。黑云寨的大当家王荪一直很不服气司长空这个小白脸坐在第一把交椅。又觊觎着司长空打下來的地盘。几年來可沒少给司长空添乱。但是鉴于司长空手下掌握的实力。一直并沒有什么行动。 直到两个月前。一向沒志气的王荪不知怎么的。竟然联合了更沒志气的狼头帮马虎和凤岭帮赵从飞。三人联起手來。偷运帮中的财务。使得凤岭寨的财务出现了巨大的亏空。三人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料司长空手下的烟波筑无所不能。将三人所作所为都看了个清楚明白。 但是司长空有所顾忌:凭着三人的胆量和能力。断然是不敢这样和凤岭寨对着干的。背后一定有什么蹊跷。 司长空一边装作沒有发现三人的所作所为。一面却暗中查访他们身后的力量。怎料一查之下。司长空很庆幸自己沒有贸然行动。那三个人之后。竟然是九冥。 原本是三个不堪大用的废材。得到九冥的许诺后。肆无忌惮地在凤岭寨横行。联想到妲烟曾经给他讲过的九冥的一些信息。和自己亲眼见到的实力。司长空不敢贸然有所动作。 萧朗虽然喜欢认死理。但在大局上。却是个眼光长远的谋臣。两人商议的结果是。放长线。钓大鱼。 凤岭寨里原本吞并的一个小小的寨主。名叫张俭。是个识时务的俊杰。当初司长空收复凤岭一带时。他是第一个主动归降的。 司长空办事从來都是抓两手。一边防备着他。一边又提携他。对于主动归降的。理应重用笼络人心。但惟独张俭是个例外。司长空一直打压着他。不让他锋芒毕露。凤岭寨的兄弟多有同情张俭的。 但除了萧朗和司长空。还有当事人张俭。根本沒人知道。张俭已经秘密成为了烟波筑的一员。此人有大才。司长空十分看好。 于是司长空就利用这个事件。让张俭以一个被同情者的身份成功混到了王荪的队伍中。在三人又一次偷运凤岭寨的资产的时候。被人赃并获抓了个正着。 想想堂堂凤岭寨的三个堂主。竟然干出这样的事來。寨中兄弟统统觉得颜面扫地羞与为伍。司长空就借着这场风。顺水推舟地除去了三人和三人的党羽。 本來三人的事情解决后。司长空就可以回來的。但是九冥那边不得不防着。司长空不敢轻易犯险。只能继续窝在凤岭寨。一个月前九冥的踪迹突然在凤岭寨一带失踪。司长空本以为是九冥设计的陷阱。仍然积极做好准备。 直到半个月前。司长空接到风石堡的喜帖。邀请他冬月初八参加风轻寒的婚礼。结婚对象居然不是妲烟。这让司长空心中喜悦之余。又觉察出一丝阴谋的味道而不安;同时烟波筑打探到一个让他震惊无比的消息。。一剑震天下的女侠妲烟。在九月初十晚。无故杀了风石堡的四位当家。 聪敏如司长空。立马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将凤岭寨那边的事交给张俭大理。司长空立即带着萧朗赶來了风石堡。接风宴之后。司长空收到了一个美貌女子递來地小纸条。告诉了他关押妲烟的地方。司长空就扯了一个幌子。到了青岚院來。· ------------ 第13章 骗了他 事情的经过大约就是这样。司长空说完。就问妲烟:“给我纸条的那个姑娘。是不是你在风石堡的至交好友。” 妲烟想到王维满那张美丽而怨毒的脸。摇头讥笑:“不是。只是一个交易的火伴而已。” 哪知司长空见了妲烟的神色。不由一愣:他从來沒有见过妲烟这样的表情。夹杂着不屑和嘲讽。看起來是那样的陌生。 印象中的妲烟从來都是好脾气的笑着。一副温和好人的样子。何曾露出过这种笑容。司长空一时间看呆了眼。竟然反应不过來。等回过神。才浑身一震:“妲烟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性情大变的。”心就突然痛起來。 正要上前再抱抱妲烟消瘦的肩膀。窗户突然被轻轻敲响。萧朗一板一眼的声音传了进來:“大当家。有人來了。” 來的人是风轻寒。 不知怎么搞的。今天晚上。他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他在屋子里焦躁的走來走去。但是思路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來。 风倾和秦双陪着他。还双双嘲笑他是因为明天要成亲了所以很紧张。风轻寒无奈地摇头。也不点破。任由二人嘲笑个够。被他二人说得猛了。风轻寒就扯开似笑非笑的嘴角。手指着风倾和秦双:“你们也会有这样一天的。别得意太早。” 他知道这不是紧张。如果新娘是妲烟。或许这说得通。但是新娘是王维满。他的心里一点半点的激动都扬不起來。 妲烟……也不知道青岚院里的她现在怎么样了。风轻寒心头一动。脚步不自觉就往青岚院走去。今夜。她的心里或许也应该不宁静吧。 妲烟还沒有睡。她坐在床头。好像在等待什么。见风轻寒來了。主动给他挪出了一块地方。风轻寒当场愣住。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妲烟的变化。也太快了吧。下午他來的时候。她对他还是冷冰冰地。怎么才过一会儿。妲烟的态度就变了。 风轻寒狐疑地看着妲烟。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到底是卖什么药。眼睛飞快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确定沒有什么可疑人进來过后。风轻寒先松了一口气。在妲烟身边坐下。 妲烟沒有看风轻寒。但此刻她的心里。也是五味杂糅。这个男人。他跟自己纠缠了两世了。可是都沒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即使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完美。但过往许多的烟云。也不是说忘就能忘了的。 千年前。他是纪非城。他救她护她。在她的怀里安然闭目。留给她千年未曾泯灭的思念; 千年后。他是风轻寒。她救他护他。但他能给的爱已然偏激。他囚她辱她。给她的心上了重重的枷锁…… “我……” “我……” 两个人呆呆坐了半晌。同时开口。显然两个人都沒料到双方都有话说。一时间都愣住了。 风轻寒听着妲烟熟悉的声音。第一次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回到了奉闲居那段时光。心头一暖。嘴角不自觉地微抿。会心一笑:“你先说。” “轻寒。你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九冥是一个很可怕的所在吧。”妲烟低头看着脚上的鞋子。眼睛凝固在那些密密麻麻的针线里:“你和王维满成亲之后。一定要尽快将五毒教收入囊中。为你所用。九冥虽然这段时间都沒有动静。但是他们的行事我很清楚。越是不动作。越是危险。你要做好防范。半点也疏忽不得。” 风轻寒等了半会儿。沒想到妲烟竟然是跟自己说这些。一股失望感瞬间淹沒了他的心。风轻寒看着妲烟低垂的脑袋。有些伤感地低语:“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些吗。” 妲烟的眼睛依然长在自己的脚上。嘴里继续吐出一个个伤人的事实:“我知道你恨我总是对那人念念不忘。我又杀了你唯一的亲人。离间了你和牧放;你也知道风石堡的危机是我带來的。你还知道我是个不老不死的怪物……你有时候恨不得我死。但是你的心也在受折磨。轻寒。既然是痛苦。不如给我一个了断吧。” “还有……”妲烟顿了一下。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忘记我。和王维满好好过日子。你虽然有勇有谋。但性格偏激。又常常过于心慈手软。有她帮着你。正好可以弥补你在决策上的不足。相信不久的将來。风石堡一定会震惊整个江湖的。” 风轻寒的心再一次跌到谷底。腾地站起來。脸色发白地盯着妲烟死命地看。 妲烟感受得到他目光的灼热。但是始终沒有抬起头來看他。。这个念了千年的男人。早已经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了。所以到了放手的时候。就应该早点放手。虽然心还是很疼……眼眶越來越潮湿。妲烟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來。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 “轻寒。奉闲居里的那个人。其实你大可以不必介怀。如今说这些可能有些晚。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有些人身不由己。有些人肝肠寸断。为的那个情字。根本就是虚伪飘渺的东西。我曾经以为我找到了他。但是恍然发现。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一旦失去。就是永别。” 风轻寒听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整个大脑里都在无声的咆哮:“她到底在说什么。她到底是在开什么玩笑。”可是妲烟的样子。哪里有半点玩笑的心思。 风轻寒长长地呼出几口气。忍住心头冲上去质问的冲动。慢慢转身。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今晚。我沒來过这里。” 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妲烟终于有勇气抬起头來。夜色之下。风轻寒脚步踉跄。精神恍惚。连撞到了青岚院外的石凳都浑然不觉。 两个人这样的结局。其实才是最好的吧。 妲烟抹了一把眼泪。固执地看着风轻寒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低声道:“他走远了。出來吧。” 青岚院外的灌木丛里。走出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去而复返的司长空;另一个身材单薄。一头黝黑的秀发。却是个女子。 司长空跃进屋子里。看着妲烟脸上未干的泪痕。心里就是一痛。妲烟还是放不下。他从她的眼睛里就看得出來。深深呼吸。司长空若无其事地走到妲烟身边。拿起自己的衣袖胡乱擦拭妲烟的脸。他的脸上挂着不正经的坏笑:“哭哭啼啼的小妲烟。可是一点都不漂亮哦。” 妲烟哭笑不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瞟着旁边的人。才突然爆发:“司长空。正经点。” 这一声喊出來。司长空立即就放了心。妲烟。还是原來那个妲烟。是遇到什么都不会被打垮的妲烟。司长空笑了:“我一向就是这个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小罗又不是外人。不会见外的。” 跟着司长空进來的女人完全视而不见。冷冰冰地道:“阁主。要我做什么。” 天下第一堡风石堡的堡主风轻寒的婚礼。境况只能用一个词來形容。。空前盛大。 一大早。天色刚刚透亮。整个风石堡就开始热闹了起來。妲烟在青岚院呆了那么久。第一次走出户外。风石堡张灯结彩。到处都是红色。看起來格外喜庆。 彩头装饰等都是昨天就张罗好的。使得平时缺少活泼气的风石堡换了风格。妲烟跟在司长空身后。碍于身份是丫鬟。不敢明目张胆地抬头张望。怕引起风轻寒的怀疑。眼珠子偷偷地斜两眼。大致看了一些。但是那种喜庆的氛围还是能够感受到。 司长空带着妲烟亲自给风轻寒送上贺礼。客气地和风轻寒寒暄一道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堡主。你也知道我和妲烟姑娘是旧交。妲烟是我交给你的。你成了亲。她怎么办呢。” 风轻寒脸色一白。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沉痛。艰难地开口:“她……已经不在风石堡了。” 跟在司长空身后的妲烟身子一震。心里大吃一惊:“难道风轻寒已经知道了。”当即将头埋了下去。更加不敢看风轻寒。 “哦。”司长空紧紧盯着风轻寒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追问:“请问堡主。妲烟姑娘去哪里了。” 风轻寒讨厌司长空咄咄逼人的样子。冷哼一声扬起了头:“无可奉告。” 他的态度激怒了司长空。司长空的拳头握紧。只想狠狠一拳砸在风轻寒那张脸上。才能略略减除一点心中的恨意和悔意:“风轻寒。早知道你会抛弃她。我当初就不应该把她交给你。” “可惜。你已经这样做了。”风轻寒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眼神犀利而敏锐。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剑拨弩张。周围的人群都奇怪的看着他们。有些胆小的还远远地躲开。唯恐两个巅峰的男人伤及无辜。 妲烟冷汗直冒。虽然脸上和身上都易容换装过。但是她还是很害怕风轻寒认出自己;这样的情景。她又害怕二人一言不和打起來。那时候。自己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 第14章 离开他 妲烟的位置。本來就是司长空的下首边。。半边脸被司长空的身子遮住。妲烟想來想去。还是果断地伸出手。在司长空的袖子上轻轻扯了一下。 这一下虽然很轻很轻。司长空还是感觉到了。她还是关心自己的安危的…… 司长空慢慢松了拳头。眼睛依然直盯盯地看着风轻寒。吐出了一句冷酷无比的话:“风轻寒。这笔账我记住了。罗儿。我们走。”一把扯过妲烟。大步迈出客厅。看样子。这顿喜酒司长空是铁了心不喝了。 妲烟任由司长空拉着。穿过大厅里喧嚣的人群。这就要离开了吗。这就是永不再见了吗。妲烟终究沒忍住。扭头看了一眼风轻寒。却不想这一抬头。就和风轻寒的眼神來了个正对面的交汇。 那是怎样的眼神。夹杂着爱恨和留恋。带着感伤和痛苦。还有不容易看出的一丝解脱。 风轻寒一愣。忍不住打量司长空牵着的这个女人。她的皮肤很好看。白里透红;眼睛很大。眼珠里是淡蓝色的。带着浓浓的西域风情。最闪耀的是那头棕色的卷发。改变了她的气质。无端带了几分温柔。 风轻寒在脑中搜索了一遍。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啊。可是为什么她会带着这样的眼神看自己。而且这个眼神。这双眼睛。真的好熟悉好熟悉。 “轻寒。就让他这么走了。”慕容客不动声色地靠近风轻寒。在风轻寒的耳边轻轻说:“会不会放虎归山。” 风轻寒摇摇头。司长空固然惹人厌烦。但是他跟妲烟的关系……自己已经占有了妲烟。实在狠不下心來继续造成她心上的伤。妲烟说得很对。自己从來都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所以这一次。就算是为了妲烟吧…… 慕容客也不好再说什么。风轻寒决定的事。他改变不了。只是就这样放过这个除掉司长空的好机会吗。慕容客在心里迟疑着。到底要不要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轻寒。你觉不觉得。那个姑娘的背影看上去挺像妲烟的吗。”就在两人都缄默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來的秦双地将目光从门口收回來。咋咋呼呼拉着风轻寒道:“你看到沒。真的好像好像啊。” 风轻寒猛地一震。一把推开秦双。冲了出去。慕容客和秦双对视一眼。也跟着跑了出去。风轻寒跑过大厅。王维满的侍女月儿糊里糊涂地拉着风轻寒。不明所以地问:“堡主。你去哪。马上就要拜堂了。” “滚。”风轻寒怒气冲冲地甩來她的手。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脚下不停地跑了出去。看方向。是去了青岚院。 月儿委屈地抬头看了一眼风轻寒。眼光掠过风轻寒。看向了慕容客。慕容客脚步一顿。微不可查地冲她点点头。跟着风轻寒走了。月儿回以一个明白的眼神。自觉地跑向了白林院。 三人冲向青岚院。院子里很安静。大门紧闭着。风轻寒深深呼了一口气。一脚踢开了房门。床上躺着一个人。黑色的长发散开來铺在床沿。似乎正在沉睡。听到几人的脚步声。那人慢慢坐了起來。拨开了遮住脸的头发。 五官晃一看。和妲烟像了五分。难怪自己安排在暗处的哨位今早还报告说妲烟在屋里睡觉。沒有出來一步。好一个偷梁换柱的计谋。风轻寒一瞬间只觉得肝胆都绞作了一团。大脑空洞。寒着脸转身。冷冷地命令:“追。不惜一切代价。” “不行。你要是走了。婚礼怎么办。”秦双性子急。连忙拦住风轻寒。问出了当前最紧迫的问題。 “这都什么时候了。等我完成了婚礼再去追。人都跑远了。”风轻寒咬牙道:“去跟王维满说。婚礼取消。” “绝对不可以。”慕容客大吼一声。斩钉截铁地道:“风轻寒。就算你不为风石堡着想。你也应该为王维满想想。她一个女人家。还是堂堂滇南第一派五毒教的教主。新婚之日被丈夫抛弃。理由是丈夫要去追另一个女人。张扬出去。你叫她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怎么忍受江湖上的风言风语。” 慕容客看着风轻寒发愣的神色。心头火气更大。声音也拔高了不少:“轻寒。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不值得。不值得。听到沒有。”他恨啊。这个可恶的女人。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放过轻寒呢。为什么轻寒这般不争气。次次都被她迷惑嗯。 深深呼出一口气。慕容客稍微冷静了点。拍了拍风轻寒的肩膀。他一字一句道:“婚礼按计划举行。我带人去追妲烟。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 ……………… 风石堡的白林院里。王维满头上盖着红盖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上。既紧张又害怕地等着风轻寒的到來。盖头遮住了她的脸。谁也看不见盖头下她因为幸福而翘起的嘴角和得意;凤冠霞披都是那样的明艳宽大。遮住了她微微颤抖的双手。 这一天终于要來了。她终于等到了成为风轻寒的新娘的这一天。 早在南疆的树林中。见到风轻寒的第一眼。她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这个倔强而固执。一身傲气的男子。她爱慕了他两年。如今终于修成了正果。 王维满挪了挪坐麻 的屁股。忍不住想起來动动僵硬的手脚。身形刚刚一动。猛地想起老妈子给她讲解的中原的风俗:新婚当天。新娘子的盖头还沒有揭下來之前。是不能乱动的。否则就会坏了喜气。带來不详…… 王维满泄气地坐回床沿。心头的甜蜜慢慢变成了烦躁:“轻寒怎么还不來迎亲。”有心叫人去看看。又怕被人笑话。只能掐着手指。继续焦躁不安地等着。 门突然被大理地推开了。随即一个脚步声踉踉跄跄地奔进來。王维满听出來是丫鬟月儿。连忙喝住:“月儿。你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月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道:“教……教主。我刚刚听说。妲烟。妲烟逃跑了。” 妲烟。她果然离开了吗。 王维满盖头下的嘴角高高低扬起。心头更是喜不自胜:“她这一次是真的说到做到了。我帮她传递消息给司长空。她就从此再不出现在风轻寒面前。”声音却很是惊疑:“什么时候的事。” 月儿调匀了呼吸。连珠炮似地将整件事一字不落地禀告了王维满。说完之后才说:“妲烟那个贱女人是中午的时候走的。这会儿都快要晚上了。肯定已经走远了。不过堡主带着人去追。也许还能追得到。” 这句话无异于晴空霹雳。将王维满劈得浑身冒烟。心头火起。王维满猛地一把将盖头揭开。瞪大了眼睛。白林院里响起一声尖锐的惊叫:“你说。轻寒带着人去追。他亲自去追。” 月儿不明所以地点头:“是啊。我亲自看见的。堡主带了秦护法和慕容护法。一路从风石堡大厅追出去的。” “他走了。那婚礼怎么办。”王维满尖叫。身子微微颤抖。显然是十分恐惧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月儿为难。眼睛瞅着王维满。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同情:“应该……会取消吧。” “取消。”王维满的尖叫声猛然一顿。变成苦涩的咆哮:“我苦心积虑的帮她逃走。还不是为了能和风轻寒成亲。要是这样的话。我做的一切不就是多余的吗。早知道是这样。我宁肯一辈子憋屈。也要她老死在风石堡。” “你说。人是你放走的。”白林院的大门轰然打开。风轻寒一身喜服。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寒冰一样的双眼紧紧盯着王维满。一字一句地问道。 为什么他身边的女人。一个个都在欺骗他。先是娘亲骗他。说自己不会不要他。结果转眼间娘亲就撒手人寰;妲烟骗他。他曾以为两个人会有未來。结果也是一场空愿;王维满也骗他。她和妲烟串通起來。帮助妲烟离开他。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自己成亲…… 风轻寒总算是懂了。为什么昨天夜里。妲烟要和自己说那些。她说:“轻寒。你忘了我吧。和王维满好好过日子。”那时候他还在奇怪。妲烟一向和王维满不合拍。怎么突然之间会为王维满说话。原來竟然是这样。 怪不得她要自己和王维满成亲后。立即将五毒教收入囊中以抵御九冥。怪不得她要自己放开仇恨和过往。重新扬起斗志。原來她说那一番话。竟然是因为。她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策划好了逃跑的一切计划。而今成功。从今以后。她不会再出现。 风轻寒的脸上种种痛苦交织。看的出來他这一刻正在苦苦挣扎。震惊。失望。后悔……最后变成了隐忍。 王维满和月儿都沒想到风轻寒会突然到來。两个人都惊异地从床上坐起來。王维满手中握着的盖头掉落在地。她沒有时间管。心虚地看着风轻寒。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轻……轻寒。”· ------------ 第15章 逃跑了 风轻寒捏紧了双拳又蓦然放松。王维满以为他会咆哮。会大声的责骂自己惩罚自己。可是沒有想到。风轻寒的语气突然变软。吐出的话几乎祈求:“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一身骄傲的风轻寒。何曾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过人。又何曾露出过这样服软的形容。 王维满一愣。心口钝痛。嘴里不自觉地吐出了一句话:“她说。她想去一个我们谁也到不了的地方。” “谢谢。对不起。”风轻寒低低地说了几个字。转身快步地走了出去。王维满看见他脚步匆匆。一边走一边扯下身上的喜服。顺手扔在了白林院中的石凳上。 他走了。他沒有回头看她一眼。风轻寒扔下的不止是喜服。还有王维满那颗痴恋的心…… 王维满跌坐在地。手里的红盖头看起來是 那般刺眼。她紧紧地攥住了盖头。神色空洞。嘴里喃喃:“我输了。月儿。我彻底的输了。” 月儿十分不忍。伸手去扶王维满。柔声宽慰她:“教主。不要这样。我们还有机会的。” 王维满摇摇头。一双美目盈盈含泪。慢慢转向月儿。呆滞地重复:“你不明白。月儿。我沒有机会了。我的机会。一直都还停留在两年前。轻寒虽然沒说过我什么。处处包容我。但是我心里清楚。他一直放不开两年前的事。如果那时候。我沒有让他用身体进行交换。而是像妲烟那样不求回报地为他付出。你说。会不会是另外一种结局呢。” 月儿无言。不知道怎么安慰王维满才是正确的。亦或者什么也不说。才是对王维满最大的宽慰。 王维满又呆坐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坚定地看着月儿。眼里一串串泪珠滑落下來。在盛妆的脸颊上洗出一道白痕。王维满声音凄楚哽咽:“月儿。我们回滇南吧。” 妲烟和司长空出了风石堡。见风轻寒还沒有认出自己。不由先松了一口气。 成功带走妲烟。司长空心情大好。忍不住瞅着妲烟玩笑:“瞧你那点出息。刚才不是很勇敢的吗。” “你沒发现。后來轻寒看我的眼神明显不对了吗。我紧张啊。”妲烟却是心情大不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贼兮兮地不断回头望。仿佛受惊的小鹿一般。 司长空皱了皱眉。立马警惕走來:“不行。我们必须立即离开这里。看來风轻寒已经嗅到了异样。很快就会发现你不在了的。等他追來就麻烦了。” 这句话深得妲烟的心。妲烟立马点头表示同意。司长空突然邪笑着靠上去。抱着妲烟的胳臂。眼神向小狗乞食一样。只差沒跟着摇尾巴:“妲烟妲烟。去我的凤岭寨好不好。” 一直跟着两人的萧朗不合时宜地出声。脸上的表情格外严肃:“大当家。牧公子还在山下等着呢。” “牧放。”妲烟惊呼。不敢相信牧放也來了。 司长空笑了:“是啊。想不到吧。牧放在中都杀了一个朝廷里的大官。据说还是个皇亲国戚。被追杀缉捕。于是我就收留了他。这个消息被烟波筑卡得死死的。江湖上半点口风都沒流出呢。”说话间洋洋得意。等着妲烟的夸奖。 妲烟心下伤感:“司长空还是长不大的孩子心性。可是我已经不是原來的妲烟了……”她不忍心拂了司长空的兴致。只得勉强转移话題:“那他怎么又出來了。” 司长空苦笑。无奈地看妲烟:“还不是因为你。风石堡将你的事瞒着天下。却瞒不过烟波筑。我们都急得不行。牧放也始终放不下你这个朋友。就只好一起來了。不过他易了容。到也不容易被看穿。这个你不用担心。” 妲烟这才松了一口气。司长空的易容术她自然放心。风轻寒对她那样熟悉。经过司长空的手后。也认不出自己來。相信要改变牧放的容颜。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司长空带着萧朗和妲烟。领着凤岭寨的弟子们一路下山。牧放果然等在风石堡的入口处。此刻正在山下焦急地原地转圈。显然早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一身土布衣服。头发全部盘进了布帽中。半弯着腰。看起來风尘仆仆的。经过处理。看不见原來的俊秀容颜。变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小老头。 妲烟奔上前去。一把抱住牧放。心头一直悬着的那块大石总算落地了。说话也软了不少:“小放。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牧放直起腰來。也轻轻回抱着妲烟。拍了拍她的背。豪爽的声音响了起來:“苦了你了。” 妲烟连忙摇头:“不是。是我的错。我应该和你一起去的。” “都先别说这么多了。撤吧。”司长空出声打断两人。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余下的众人断后。兵分两路从秦岭山下撤退。 妲烟记着风轻寒威胁自己要掘了纪非城的坟的话。坚持选择走奉闲居那条路。司长空和牧放拗不过她。司长空只好挑了几个得力的助手。带着萧朗、牧放。跟着妲烟走这条路。 秦岭深处。天外有天。几人跟着妲烟走进去。都不由惊奇沿路所见的种种险境。等到奉闲居出现在几人眼前的时候。包括牧放在内。都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妲烟心里感叹良多。奉闲居门外排列散乱的石头。还是当日为了阻拦风轻寒所设的玄门阵。只可惜后來还是被自己毁了。等几人进了奉闲居。妲烟才重新搬來石头。东一堆西一堆地排列起來。还插上了一些树枝。 司长空皱着眉头虚心求教:“你这回摆的是什么阵法。” “不是阵。是幻踪。长空小放。你们再去砍些能够成活的柳蔓來。跟我一起顺着茅屋和竹林插上。把这里隐藏起來。”妲烟耐心地解释:“幻踪的功能。主要是制造幻境。让人的视觉出现偏差。忽视掉幻踪境内的东西。摆上这些。就算他们追上來。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我们。” 一切都准备好了。妲烟才有时间过问牧放的事:“小放。为什么到了风石堡。你又不进去呢。”对于这事。一直是妲烟心上的一个结。 牧放长叹一声。难掩脸上的失落之情。目光黯然:“我不能进去。我怕我进去了。就再也出不來。那水仪就白死了。” “什么意思。”妲烟一惊。立即惊觉到这件事不是那样简单。 “我到了中都就开始打听水仪的事。中都的人都在传。水仪是给朝廷丞相高耀宗害死的。如今皇帝的权利被架空。外戚专权。高耀宗是当今皇后的爹。位高权重。高耀宗在中都就是半个皇帝。他说往东。就沒有人敢往西。 那次高耀宗去行云馆。正好当晚是水仪登台献艺。你也知道。水仪向來是卖艺不卖身的。可是那个狗官却看上了水仪。死活要将她带回府去。她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于是走到半路上。经过镜蓝湖时。就自己投了水。 我听了以后。又气愤又心痛。如果上次离开中都的时候。我就坚持带她走。水仪或许就不会死。当天夜里。我潜到丞相府。打算一刀了结了这个狗官。替水仪报仇。谁料我进去了以后。竟然给我听到了一个惊天秘闻。”牧放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压抑自己内心的震惊。才慢慢开口道: “你知道吗。当今皇后高氏。居然是九冥的人。” “什么。”妲烟和司长空等人统统惊讶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來。妲烟更是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牧放:“那岂不是说。九冥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朝廷了吗。进一步猜测。当今天下这个混乱的局面。是九冥一手造就的。” 妲烟隐约的记得。这个王朝原本不是这样混乱的。变故的源头是五十年前风苻等人和皇帝争夺皇位。但大乱的根源。却是在二十多年前。高氏入宫之后。排挤宫中后妃。登上皇后之位。怂恿皇帝排挤忠臣。活生生一个再世妲己……如 果高氏是九冥的人。那么天下大乱。根本就是九冥挑起的…… 但是妲烟等人还沒从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中缓过神來。就听见牧放幽幽地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回风石堡吗。因为慕容。就是九冥传说中不世出的护法阳极。” 这次妲烟再也坐不住了。从凳子上一蹦而起。脸色变了:“什么。慕容客就是阳极。” “我潜入丞相府的那天。正好赶上了皇后造访。于是我就听到了两人的密谈。慕容客的真名叫做阳极。是九冥的教主收养的孩子。他进入风石堡的时候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其实都是利用一门叫做缩骨术的武功。将自己浑身的骨骼缩成孩童大小。而他潜入风石堡的目的。也和高皇后进入皇宫一样。是想控制风石堡。”牧放一脸受伤。想到小时侯和慕容客一起玩闹的快乐时光。想到慕容客的处心积虑。件件往事都将自己的心扯得粉碎。· ------------ 第16章 大内奸 妲烟目瞪口呆。想安慰牧放。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安慰一个男人受伤的心灵。 牧放苦笑一声:“我们都被慕容客骗了。轻寒以前救过他的命。想不到他连轻寒也瞒着。” “那风轻寒现在。岂不是处境堪忧。”妲烟犹豫着。不知道这句话该不该问。 “那倒不至于。慕容……一直都喜欢着轻寒。除了轻寒自己。大家都知道。”牧放摇了摇头。惋惜之情溢于言表。说不清是对慕容客的同情还是愤懑:“只是想不到。他的最终目的居然是这个。九冥的计划。全部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司长空叹道:“怪不得你们的每次计划都会被九冥知道。在连云舵风轻寒遇难时。慕容客也赶來得那么及时。原來竟然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妲烟关注的却略有不同。她沒有漏掉牧放的任何一个字。很是不解地问:“你说。慕容客喜欢风轻寒。可是轻寒是男人啊。这怎么可以……” “傻瓜。男人就不是人了。”牧放叹口气。好性子的解释:“他处处争对你。也不喜欢王维满。难道你就沒发觉什么不对。他和轻寒是我们当中最好的。当年轻寒跟他一起下山。遇到了仇家的追杀。轻寒死护他逃走。自己却被逼到逃进了深山老林。从那时候起。慕容对轻寒就格外的与众不同……我以前我觉得是男人的友谊。但自从看见他抱着睡着的轻寒。低头温柔地注释轻寒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的心里一直爱慕着轻寒……” “但是留着这样的人在身边。始终是一种危险。不行。我要想办法通知轻寒。让他对慕容客加以防备。”妲烟脸色苍白。咬牙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你疯了。”司长空摇晃着妲烟的肩膀。目光沉痛。情绪激动:“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你忘了你才刚从风石堡逃出來。你忘了他都已经成亲了吗。” 一连串的发问。句句问道妲烟的心里去。妲烟恍恍惚惚地想:“是啊。这些已经轮不到自己來操心了。不是已经决定了不闻不问。和他永远不再相见吗。” 牧放也加进了劝告的队伍:“是啊妲烟。现在的关键不是在风轻寒。而是你。九冥的目标一直是你啊。你离开了风石堡。风石堡就暂时安全了。” 妲烟抬起头來。目光闪动。嘴唇动了动。终究沒说什么。司长空的态度摆的很明朗。牧放也是铁了心要阻止自己。细细想來。自己的这一个举动。的确无异于自投罗网。 “风轻寒那边你不用担心。慕容客要想对他下手。早就行动了。不会等到现在。牧公子。你知晓慕容客身份的这件事。还有沒有告诉过别人。”却是在一边当局外人的萧朗沉沉稳稳地插入了话題。 “沒有。这件事就我们几个人知道。”牧放摇头。 “那就好办得多了。”萧朗沉声道:“你不必通知风轻寒。免得他有所戒备。从而打乱慕容客的计划。接下來。我们就以逸待劳。等着九冥出招。”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被动了点。”妲烟迟疑。 司长空始终是跟萧朗一块长大的兄弟。第一个明白了他的意思:“九冥早已经布好了局等我们入网。我们也入了网中。只有静观其变。等着他们露出破绽。我们才能成功地扭转局势。取得主动权。萧朗。是这个意思。” 萧朗脸上的肌肉明显松弛下來。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妲烟忍不住翻白眼:“萧朗。多加点表情你会死啊。”见萧朗的脸又继续板了回去。妲烟似乎又回到了以前萧朗在沙漠中捉迷藏的时光。妲烟忍不住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不过看不出來。关键时刻你倒是沉得住气。” 萧朗继续面无表情。只是眼中的一丝无奈泄露了他的心思。显然他也想到了以前的日子。一想到自己三番四次被一个女子戏耍。萧朗几乎是咬着牙蹦出几个字:“过奖了。” 心头大事有了着落。几个人奔波了半日。都觉得有些疲倦。尤其是妲烟。许多时日來几乎未曾好好合眼睡一觉。这会儿司长空和牧放都在身边。从心里涌起來的疲倦和安心。一层层将她裹住。困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模糊中是司长空來到她的身边。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温柔的低语:“累了就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妲烟勉强点了一下头。彻彻底底地睡了过去。 牧放担忧地看着司长空怀里的妲烟。她沉睡的容颜看起來死气沉沉。让他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牧放不无担忧地道:“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看來在风石堡的这些日子。她过得很是伤情。” 司长空将她放到奉闲居的床上。就坐在床边。看着妲烟熟睡的容颜。低低地道:“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杀了风苻等人。但他们是旧识。想必她心里也不好受。风轻寒又那样对她……”说道这里。就打住不说了。 牧放也懂。。妲烟已经年逾千岁。什么大风大浪沒见过。这次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指不定被风轻寒伤得多深呢。 司长空顿了半晌。突然道:“你难道沒有发觉。从风石堡一路下來。妲烟沒有使用内力和我们行走。我也感觉不到她的内息。似乎……她已经沒有武功了。” 牧放一惊。连忙上前去探妲烟的手腕。输入一定内力进去。然而牧放的内心却如同石沉大海。激不起妲烟的半点回应。牧放确定妲烟的变化。忍不住低低地惊呼:“怎么会这样。” “妲烟的武功放眼天下绝对是第一。就算是九冥的高手。也奈何不了她半分。我想不通的是。她的武功怎么突然之间就沒了呢。”司长空皱眉。十分不解:“就算是中了暗算。也最多是受伤。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不知怎么的。牧放却突然联想到一件事。当初从司长空手上夺回妲烟。风轻寒和妲烟曾经在马车中独处了好久。后來妲烟又突然醒來了。接着又昏了过去。但是风轻寒的武功。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突飞猛进…… 他们。包括风轻寒在内。都一直以为风轻寒的功力大增。是由于休息天罡正气的结果;二來妲烟的武功比他们高出很多。他们也看不出妲烟的深浅。所以一直沒有人联想到一个怀疑: “会不会……有可能。妲烟把自己的武功传给了轻寒。” 牧放把自己想到的都说给了司长空听。最后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司长空犹如被横空劈了一刀。脑袋瞬间清明。看了一眼妲烟。愣愣道:“也不是沒有可能。妲烟的性子。总是希望别人好。自己却顾不上……只是她疯了吗。她难道不知道。失去了天罡正气。她就回不了家了吗。” “回家。”谜团一个接一个而來。牧放几乎晕了头。 司长空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牧放惊疑的神色。慢慢道:“都这个时候了。也不能把你当外人。妲烟她不是凡人。你早知道了的。但是她來自哪里。要做什么。你大概还不知道。妲烟她跟我们不同。她來自上界。 妲烟说。天地初始。始分三界:天界。上界。人间界。上界是最中间的一层。时光的流逝和人间不同。上界一日。人间一年。她原本是居住在上界。是上界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无意中被打落人间界。 她此生最大的愿望。一个是回家;一个是找到纪非城的转世。第二个愿望已经实现了。她找到了风轻寒。还有最大的一个愿望。就是找天之重门。然后返回上界。如今风轻寒伤她这样重。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返回上界了。要是沒有天罡正气。还不知道她还要吃多少苦头。” 风轻寒是纪非城的转世。牧放震惊得说不出话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怪不得当初在淮安郡。妲烟曾经问过他:“小放。你知道人是有轮回的吗。前生错过的人。今生或许还能再找到。再续一段缘分。” 她承认自己是倾城武后。也承认对纪非城不能忘情。那时候他就沒想到。妲烟既然对纪非城不能忘情。又怎么会对风轻寒那般好。好到可以为他去死的程度呢。 原來答案是这样显而易见。但是自己始终沒有联想到这一层。而妲烟说。她要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沒有做完的事。这件事。就是寻找天之重门。然后回家。 回家之路。需要天罡正气作为支撑。如今她又把天罡正气传给了风轻寒。那不是自绝回家的路吗。更可贵的是。她为风轻寒做了这许多。却什么也不说。对风轻寒的伤害。也选择了原谅…… 她的爱。怎么可以隐忍到这种程度。 两个男人一时间都沉默了。各自陷在自己的思想中。妲烟兀自睡得香甜。殊不知从这一刻起。多了一个男人。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因为敬重她。· ------------ 第17章 她的心 时间一点点流逝。两个同样疲倦的男人也有些昏昏欲睡。司长空坚持履行自己的诺言。守在妲烟的床边不动。见牧放困顿的神色。忍不住催促他去睡觉。 “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萧朗。不会出什么问題的。” 牧放想了想。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司长空的为人他很是放心。妲烟又正是需要人保护的时候。当即也不强撑着。点点头。打算去隔壁的屋子睡觉。养足精神。应付即将來临的危急。 刚刚走出两步。萧朗却突然从门外闯了进來。见了司长空。稳住了气息。道:“大当家。奉闲居外有一只白虎在游荡。看起來虎视眈眈地。我总觉得有问題。” 他刚才在外面巡逻。就看见一只白虎靠近了奉闲居。妲烟说过。摆下幻踪。人都看不见他们。这只虎却似乎能看见。一直在外面不停地徘徊。萧朗始知不对。赶紧进來禀告给司长空。 白虎。难道是天星。牧放一听。连忙跑了出去。司长空和萧朗交换了一下眼神。也跟着牧放走了出去。 牧放奔出奉闲居。果然见奉闲居外的乱石外。一只熟悉的身形在不停徘徊游走。可不就是那只贪玩的灵虎天星。 牧放喜道:“那是天星。是妲烟的灵虎天星。” 司长空和萧朗都松了一口气。司长空道:“原來是只灵虎。怪不得能嗅到我们的气息。既然是妲烟的东西。放它进來吧。” “可是……怎么放。妲烟沒说过怎么解开这个幻踪啊。”牧放沒说话。萧朗犯了难。 “天星是独一无二的灵兽。听妲烟说它通人性。识路。给它时间应该能进來的。”牧放笑笑。开口为天星说话。 天星果然是不可多得的灵兽。它出去玩了一个多月。再回风石堡就找不到了妲烟。便一路嗅着妲烟留下的气息找到了这里。也嗅到了陌生人的气味。它害怕还和当初一样。有人要害妲烟的命。一心着急进來。可是眼睛能看见屋子。却一直走不进去。只急得它团团转。 直到牧放出了屋子。天星看见了熟人。一颗心总算落下了。牧放和司长空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在它的耳朵里。天星呜敖得意地叫了两声。开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了几圈。始飞快地围着奉闲居乱转。 就在牧放和司长空等人都瞪大眼睛盯着它时。只见天星找到了一个插着杨柳枝的地方。纵身一跃。跳了进來。这么个白虎猛然间出现。除了牧放。司长空和萧朗都吃了一惊。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天星不认识司长空和萧朗。直直奔过去挨着牧放的腿蹭了蹭。抬起头來对着司长空和萧朗龇牙咧嘴地嚎叫了两声。那样子。似乎在为他们小看了它而生气。 司长空和萧朗大跌眼镜。这这这……这虎也太夸张了吧。 天星不理他们。扭着正宗的大猫步。直接奔向了妲烟的落榻处。妲烟睡得很香。司长空担心白虎吵醒了她。正要阻拦。却见天星忽然放软了脚步。轻轻靠近妲烟。伸出温软的舌头舔了舔妲烟的脸颊。大眼睛流露出依恋的神色。 分开的这些日子。天星可是想她想得不得了。虽然自己一贪玩。跟山中的母老虎打得火热。但是妲烟绝对是它心目中的第一位的。 妲烟睡梦中感觉到天星的舔舐。那样熟悉。那样温柔。妲烟的脸上露出了逃脱一來最轻松的笑意。一声低低地轻唤无意识地流出:“天星……” 天星得意地回头看几个男人。露出了一丝炫耀的神色:“看见沒。她跟我最亲了。” 几个大男人瞬间石化。半晌。司长空才目瞪口呆地道:“这虎……是个公的吧。” 牧放赞同地点头:“是公的。他以前黏着轻寒的时候。我还一度以为它是母的。” 天星很得意。天星十分得意。继续舔了舔妲烟的脸。在原來司长空守着妲烟的位置趴下。不管傻掉的三人。自顾自地睡去了。 司长空死死瞪着天星。只差沒掐着天星的脖子咆哮:“你你……你抢了我的地方。” 萧朗理解地拍拍司长空的肩膀:“大当家。心胸开阔些。” 司长空不可思议地指着萧朗。一脸惊奇:“萧朗你……居然会开玩笑了。” 萧朗面无表情的來了一句:“我说的是事实。” 只有牧放正常些。意识到了一个问題:“天星以前是跟着轻寒的。它这回嗅着妲烟的味道追踪而來。要是被风轻寒或者慕容客利用。那如何是好……” 三人瞬间反应过來。互相看了一眼。拔腿就往外奔。刚才天星是看着幻踪的破绽跳进來的。它只是一只灵兽。就能找到破绽……九冥的人都精通阵法幻境地布置。要是慕容客來了这里。又如何拦得住他。 三人走出奉闲居。四处检查了一番。却沒有发现有外人闯进來的痕迹。太紧张了吗。三人无奈地对视。都露出了苦笑。 “嗷嗷。。”妲烟的屋子里突然传出了天星的一声怒吼。三人还沒反应过來。就见天星白色的巨大身影从几人身边擦过。落到了竹林里。 “遭了。妲烟。。”司长空脸色大变。心下止不住懊悔。怎么就这么容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要是妲烟有个三长两短。要是妲烟有个三长两短…… 司长空不敢再想下去。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拔脚就跑向屋子里。心里有个声音在彷徨无助地大喊:“妲烟。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司长空率先奔进屋子。牧放紧跟着他。双双踏进了房间里。 安静……房间里诡异的安静……沒有想象中的血腥和残杀。司长空和牧放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不明白來者的意图。很显然。來的人不是风轻寒或者慕容客。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华服的男子。五官长得很是俊秀。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气场很是诡异。他往妲烟的床前一站。在夜色中看來。竟然沒有半分突兀。似乎他天生就与这个天地保持着融合的姿态。 他的身后。整整齐齐地站着几个身穿白衣的人。或高或矮。清一色的俊男美女。个个都是司长空等几人熟悉的面孔。牧放皱着眉打量了几个人。按捺住心头的疑虑。不动声色地叫出了几个人的名字:“玄天。楚细细。朴真。楚曜……水仪。”叫道最后一个人的名字时。终究是忍不住浑身一震。情绪终于暴露了出來。 那人五官带着妖魅。一双眸子清冷异常。那眉那眼。可不就是在中都被逼身亡的水仪。 牧放目瞪口呆。一时间种种情绪在脸上连番闪过。一瞬间什么都懂了。所有的情绪。最后都化作了伤心之色。水仪转过了头。不敢将目光和他对视。 领头的男子很满意这样的效果。漫不经心地瞟一眼呆滞的几人。似乎完全沒有把几人放在心上。眼睛最终定格在熟睡的妲烟身上。他轻轻笑了。吐出一句温柔而宠溺的话:“睡得这样香。累坏了吧。” 要是不知道各个内情。绝对沒有人会怀疑妲烟和他不是敌人的关系。他的语气温柔。说出來的话又是这样体贴入微的关怀。怎么也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儒雅的男子。会是玄天等人都不得不遵从的对象。 司长空等人打量着他。就算只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绝对就是九冥的教主大人。 男人对于别人的注释半点也不放在心上。他微笑着弯腰抱起妲烟。感受着妲烟轻飘飘的身子。双眉轻轻蹙起。眼睛里只剩下怜惜:“看在在人间的这许多年。你吃了不少苦呢。如若不然。怎么这么让人怜惜呢。” 司长空本來看见那人弯腰去抱妲烟。早已经怒火冲天。一听这话。就再也维持不住冷静。上前两步。一句话不经思考即脱口而出:“她吃了多少苦。还不是你害的。” 萧朗脸色大变。立即伸手去拉司长空的衣袖。妄图阻止司长空。眼前这人的实力不可小觑。司长空这样口无遮拦。实在是太危险了。 哪知那人毫不在意地抬头看着司长空。嘴角一抹淡淡地笑意。说出的话却是那样的无辜:“不是我害的。是素越害的。” 司长空半点不领情。怒喝道:“你还说不是你。你敢说不是你指使慕容客。处处设计妲烟的。还有他。”说着手指指向玄天:“妲烟会变成这样。还不是他的功劳。” 那人微笑着转向玄天。淡淡地开口:“怎么回事。” 他不凶。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但气势就是说不出的凌厉。玄天腿一软。瞬间跪倒在地。冷汗涔涔而下:“教……教主。饶命啊。” “你办事一直都很有分寸。所以这一百多年我很放心……你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若说的有理。我会考虑的;若是沒理嘛……”那人微笑着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不说了。 玄天低着头。不敢抬头和他对视。眼睛悄悄瞟向站着的四人。盼着有人能为他说句话。哪知道那几人目不斜视。齐齐看着教主。· ------------ 第18章 真王者 玄天只好复又地下头。老老实实地交待:“属下和妲烟姑娘有些过节。这次的事。也不过是给她点教训。只是……只是趁着她不备的时候。打了她一掌。” “别说得这样轻描淡写不带一点力气的。”司长空继续怒。想到妲烟以前躺在床上不死不活的样子。那火气蹬蹬蹬直接烧到了眼睛里:“就因为你那一掌。妲烟几乎去了半条命。连武功都几乎沒有了。” “既然这样。玄天。就罚你把一半的武功补给妲烟吧。”那人眉头皱了一下。不咸不淡无关痛痒地开了口。 玄天捡回了一条命。半点不敢吱声。低声答应着:“是。” 司长空等心里的鼓打得更加热烈。对手谈笑之间。就决定了一个人的所有。被决定的那人还不敢有异议。沒有实力。怎么做得到这样。 那人解决了玄天。转头对司长空和牧放道:“这样处理。你们满意吗。” 三人一致沉默。这样的情形。根本轮不到他们來说条件。 那人抱了妲烟。率先走出奉闲居的屋子。司长空和牧放交换了一下眼色。立即飞身去拦:“放下她。”双双抢向那人。萧朗脚步顿了一下。执剑转向了屋子里剩余的其他人。 朴真冷哼一声:“自不量力。”自己抱了手站在一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玄天给楚细细打了一个眼色。楚细细瞬间明白了玄天的意思。娇喝一声:“看见。”提剑迎了上去。 那人抱着妲烟。微笑着面对着司长空和牧放。不躲不闪。一步步从容走了出去。留下一句话:“统统带回去吧。不过不要伤了他们。要不然她醒來。定然要生我的气。” 余下的几人领了命。将司长空和牧放等人围在一个圈中。水仪脸色变了一下。咬了咬牙。也加入了队伍。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仗。很快地。司长空几人就被制住了穴道。被几人轻松地拎出了奉闲居。尾随着那人而去。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络洮。來自上界。”那人走出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怒视着他的三个大男人。温温和和地笑道。 这句话无异于惊天巨石。砸进本來就不风平浪静的局势中。三个人瞬间。焉掉了。 牧放想起妲烟曾经说过。九冥里有她要找的人。但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就是九冥的教主络洮。 “对了。阴极。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就把阳极招回來吧。”络洮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你告诉他。我答应他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遵命。”水仪站出來低声应着。反身向风石堡的方向去。立即去办络洮吩咐下來的事。 “那就走吧。我们出來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了。”络洮望着竹林深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如玉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感叹的神色。 谁能想到。震惊天下。让江湖众派处处提防的九冥所在。竟然就是在秦岭。在风石堡的脚下呢。如果不是亲自随着络洮走进奉闲居竹林深处。转过重重山水。谁也不敢相信。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九冥的房屋连成一片。远远看去。就是一个算得上热闹的小山村。一行人走了进來。路上的人纷纷对络洮行礼:“教主。” 络洮随意地点点头。抱着妲烟穿过山庄。直接奔向村落尽头的屋子。 这里布局有些像中都外的青江别馆。也是湖面上架起竹屋。层层回廊。婉转曲折。络洮轻车熟路地穿过廊坊。直接抱着妲烟走进了屋子。司长空被玄天倒拎着。扭着头看去。上书:昆仑二字。气势非凡。 进了屋。络洮轻轻将妲烟放在床上。顺势坐在了床边。伸出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妲烟的脸颊。顺着脸颊慢慢移向妲烟的手臂。最终定在了妲烟的手腕上。半晌之后。他才抬头自语:“唔。怪不得感觉不到天罡正气。原來是吃了绝息丹了。” 司长空等人却沒有这样的好待遇。被粗鲁地丢在地上。正要发怒。玄天隔空一个手刀。拍了几人的穴道。司长空骂骂咧咧地站起身來。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皱着眉问:“绝息丹。是什么东西。” “绝息丹是慕容客早年从南疆寻回來的稀世良药。据说是封住内力的绝佳珍品。原來妲烟不是沒有了武功。是被轻寒封住了而已。”牧放在一边解释。听得出來。他心头的担忧少了大半。 “也不全是。她本來就沒有了一半的武功。丹田中内息亏损。绝息丹也只是封住了剩下的那部分。”络洮摇头:“这个傻瓜。到底都干了什么蠢事。”络洮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倒出一颗青色的药丸。塞到了妲烟的嘴里。 “喂。你给他吃什么。”司长空见络洮此举。又控制不了地爆发了。玄天眼一横。适时阻拦了司长空冲上前的动作。牧放和萧朗也是伸手拦他。轻轻摇了摇头:就目前的情势來看。络洮应该沒有什么恶意。 “解药。怎么。怕我下毒。”络洮对司长空三番四次的顶撞不以为意。反而看了一眼三人。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牧放闷声不敢接话。司长空哼了一声。也沒说什么。这个时候。还是沒有必要多添麻烦。 妲烟吞下了解药后。络洮将妲烟半扶起來。又皱着眉头喊了一声:“玄天。” 玄天自觉走上前。将手掌贴在妲烟的后背。跃上床盘膝而坐。开始运气输给妲烟。不敢有一丝违背。司长空和牧放等静静在一边看着。不敢出声打扰。都是心下喜悦。脸上也带出了一丝期待的微笑。 且管他是敌是友。能帮妲烟回复功力。就比什么都重要。 不知道过了多久。妲烟的眼皮微微颤了颤。睫毛轻轻抖动。难受的皱起了眉头。 “你们都出去吧。”络洮吩咐道:“沒有我的允许。都不要进來。我和妲烟有话要说。”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有司长空三人不动。天知道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要是他们不在。妲烟怎么办……三个人都是一门心思。脚下更动不了分毫。 水仪走在最后。经过牧放身边的时候。面无表情地低声道:“放心吧。教主的目的到达了。不会对妲烟姑娘怎么样的……跟我來。” 司长空和牧放纷纷侧目。不知道水仪这话什么意思。倒是萧朗再一次旁观者清。一扯司长空的袖子。低声道:“大当家的放心吧。妲烟姑娘的武功恢复了。就算有事。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我们别走远就行。” 司长空被萧朗扯着。牧放跟着水仪。出了房间。看着大门慢慢合上。络洮笑了。只见他微微驱动手指。一层淡蓝色的光环平地而起。渐渐放大。将整个屋子罩在了其中。 就在这时。妲烟也正好睁开了。这一幕沒有逃过她的眼睛。妲烟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男子。一声惊呼不受控制地溢出唇畔:“结界。” 沒错。这是结界。这是上界常见的法术。。结界。 自己还是上界的一个小孩子的时候。自己只要一哭。巾爷爷就会放出结界逗她玩。后來她渐渐懂事。再不哭闹之后。巾爷爷再也沒有用过这个法术。但是它如同天空一般纯净的颜色。是妲烟记忆中绚烂的一笔。即使过了千万年。她也不会忘记。 “醒了。”那个背影的主人转过身來。眉眼间千山万水。嘴角含笑。谦谦温和的君子做派。又带着修道人的出尘气息。一眼之间。直直看到她的心里去。 “是你。”这张脸。不就是重阳那日。在太白镇上。送给自己灯笼的那个人。 络洮笑道:“那日匆匆一见。还沒來得及好好介绍一下自己。我叫络洮。是上界昆仑派掌门座下的首席弟子。换句话说。我们是同乡……” 妲烟脑袋里轰地一下。半晌反应不过來:“同乡。” 络洮点点头。轻轻摸了摸妲烟的脑袋。叹道:“我來人间一千二百多年了。你大概下來的时间还不久吧。我开始知道你这个人存在的时候。大概还是一百多年前。你打伤玄天的时候……” 他这轻轻地一触。妲烟心里一直以來谨守的那根线。突然就断了。 寻了一千多年。盼了一千多年。孤独了一千多年。无数个日日夜夜的飘荡。求的不就是能有个同伴。能有盏指引归家之路的明灯吗。 妲烟來不及解释络洮错误的时间评估。刚刚从床上站起來的身子突然摔倒在地。大脑瞬间的空白之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委屈和巨大的欢喜。这时候。千年修炼而成的淡然。统统被现实击得粉碎。妲烟伏在竹屋的地板上。像一个孩子一般。一双粉拳紧紧握住。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嚎啕大哭…… 哭过了。理智才又回到了她的意识里。妲烟仰着红肿的眼睛。严厉地质问:“既然你知道我是上界的人。为什么还要处处争对我。难道这样做。你很开心。”· ------------ 第19章 江山局 络洮明显一愣。看着妲烟突然之间变得悲愤的神色。眼神清澈而安然。只见他背着手走到窗户边。指着远方的湖光山色。如是说:“你看。这样的万里江山。用來下一盘风起云涌的棋局。该当如何。” 妲烟心神一震。眼睛不自觉地移向他所指的地方。此刻正是晨曦微朦。一线日光从湖面上升起。波光粼粼。确然是壮丽的锦绣江山。 妲烟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來都看错了他。眼前这个温润的男子。绝对不是一个安于宁静淡泊的隐士。而是一个志在天下的狂傲之人。他一团和煦之下。藏着一颗雄霸天下、指点江山的心。 这个王朝的混乱。这个天下的民不聊生。原來在这个男人的眼里。不过是一局无关紧要的棋局。他视人命如草荠。这就是为什么她斗不过他的原因。 妲烟寒声道:“就因为你想玩游戏。就让苍生的血液陪你疯狂。络洮。你的心未免太狠了些。你根本就沒有人性。” 络洮转过脸來。清秀的容颜第一次有了那种微笑之外的表情。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讽。他嘴角的冷笑再也藏不住:“人性。这东西对我來说根本就是累赘。早在我被费去修行。逐出昆仑。又被人扔下人间界的时候。我就彻底忘记了这东西。” “苍生何其无辜。就算你有满腹的委屈。也不该拿无辜的凡人來消气。有本事。你就找到天之重门。返回上界。让害你的人得到该有的惩罚。”妲烟气昏了头。嘴里吐出的话毫无分寸。连珠炮弹一般砸向络洮。 络洮一愣神。随即不以为意地笑道:“回去。我当然要回去。如若不然。我又何必费尽心思。绝了你对风轻寒的念想。将你带來这里。”“什么。” “话都挑明了。我也不想瞒你什么。沒错。你这一年來遇到的步步陷阱。都是我为你准备的棋局。专为你一人准备的棋局。”络洮傲然一笑。带了三分戏谑:“你还满意吗。” “这么说來。控魂蛊也是你操纵的。风苻等人是你害死的。”妲烟气得脸色发白。牙齿磨得滋滋响。 “这个你就错了。控魂蛊是风轻寒种下的。操纵你的是慕容客。可半点沒有我的事啊。”络洮很是委屈:“风轻寒中了玄天的毒。控魂蛊就是那个时候种下的;你再被玄天打了一掌。跟你同源的内功只有风轻寒拥有。因此风轻寒给你运功疗伤。控魂蛊就随着他的内息涌动到了你的身体里。慕容客的箫声。又是操纵控魂蛊的工具。他指挥着你杀人。可半点不关我的事。对不对。” 妲烟愕然。原來这些事都是一环扣一环。环环将她逼进死胡同里。布局缜密。算计精细。由此推知。挑起七派对风石堡的怒气。将自己从风石堡逼走;又利用李桢传递假消息给自己。让自己认为九冥要对付凤岭寨。并且将烟波筑拉扯进來。因此她必然追着烟波筑的杀手们前往中都一探究竟。 到了中都。又利用风轻寒对妲烟的痴恋。势必会追去中都的心理。故意将行云馆的破绽暴露出來。引妲烟等人前往探视。这个人不是牧放也会是别人。但无论是谁。妲烟必然会前往相救。这个时候。只要玄天再出來揭穿妲烟的身份。妲烟就会失去风轻寒的信任。 同样的。再让人将妲烟的來历无意中透露给风苻听到。风苻重情的性子被慕容客摸得极透。必然不会放弃和妲烟再聚的机会。这也是九冥为妲烟设计的第二个局。离间风轻寒和妲烟。让本來已经出现裂缝的两人。出现更大的心理危机。 就在妲烟和风轻寒陷入危机的时候。在牧放身边安插水仪。引诱牧放为她动情。在适当的时机。放出水仪已死的消息。把这个消息经由妲烟的口说给牧放听。一方面将可能阻碍计划的人踢出。同时也把风轻寒和妲烟的关系僵化。 妲烟果然中计。杀了风苻等人。这时候再撮使风轻寒和王维满成亲。进一步让妲烟对风轻寒死心。一步步走入最终的陷阱。 司长空那边就更简单了。先是给凤岭寨施压。然后支持三寨主夺权让司长空无暇分心。再等妲烟伤心失望之后。撤掉对凤岭寨的施压。引导司长空救出妲烟。离开风石堡。让无所查的司长空成为事情的推动者。 那么。朴真和楚曜的出现。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一点妲烟怎么也想不明白。楚曜是恨着朴真的。但为什么他得到了自由。仍然选择留在她的身边呢。而他刺杀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络洮仿佛看穿了妲烟的心思。不咸不淡地在一边开口:“我百年來不管事务。属下们曾经拉帮结派的。好像是朴真欠了玄天的人情。玄天又一心要报你那断臂之仇。朴真去帮忙的吧。至于楚曜。那是他跟朴真的恩怨。我不清楚。” 妲烟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正了正自己的衣衫。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題:“那么现在。你为什么要停止你的游戏了呢。” 络洮忽地敛了笑颜。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答非所问幽幽地道:“人间千年。上界也不过三年有余。算算日子。也快到了新执度继位的时候了。长老们也要进行接班人的选择了。” “所以……你才迫不得已放弃了你天下的游戏。巴巴地将我弄回來。是想让我助你回上界。”妲烟冷冷笑道:“只怕你要失望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天之重门在哪里。” “什么。你竟然不知道天之重门在哪里。你到底是不是上界之人。”妲烟话音刚落。络洮就忍不住皱着眉头不敢置信地低呼。看妲烟的眼神也变成了看白痴一般的目光。 这下妲烟真真是被他叫得莫名其妙。眨眨眼睛。妲烟反问道:“难道上界之人人人都该知道吗。”这话一说出口。妲烟的心里就冒出一种难言的紧张。 络洮用看怪物地眼神看妲烟。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委实不像是作假。络洮反而不确定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妲烟。她身上确确实实带着上界之人才有的瑞气。络洮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妲烟茫然摇头。眼睛里有什么在无声地崩塌。如果天之重门的所在是个上界之人的常识的话。就意味着妲烟千年來的努力和游荡纯属多余。这让她怎么不伤心。怎么不痛心和害怕。 “你的天罡正气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天罡正气的总纲口诀。你给我背一遍吧。”络洮长叹一声。无奈地道。 “天之乾坤。意在静守天门。神魂合一。养气以为用。引至虚境。化为天阶……则可通天界。知晓人间百态。外则抗敌。内可自省。乃上界之人之通宝也。”妲烟每背诵一句。脸色就苍白一分。整个总纲背完。脸色早已经惨白如纸。 络洮一字不落地听完。好笑地瞪着妲烟:“明白了吗。” 妲烟浑身颤抖。好半天才止住了。慢慢抬起头來。一字一句肯定地道:“天之重门。就藏在天罡正气中。” 络洮赞许地点点头。轻轻摸着妲烟的头发道:“傻孩子。知道了开启天之重门的法门在天罡正气中。怎么打开这扇门。法子知道吗。” 妲烟眼神空茫地摇了摇头。大眼睛里慢慢蓄满的眼泪随着这一晃。从白玉般的肌肤上滑落下來。沒來由地看得人心里发酸。 络洮轻轻将妲烟不小心滑落的眼泪抹去。放缓了语气柔声说:“是将天罡正气……” 妲烟竖起耳朵留心听着。谁料耳边突然“砰。。”地一声巨响。妲烟就看见蓝色的结界晃了一下。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裂缝。 两人都是一惊。络洮不慌不忙地掐个诀收起结界。和妲烟一前一后走出屋來。 竹屋外面的景色这会儿已经被破坏无余。花花草草的残枝断叶铺的满地都是。场景看起來混乱不堪。屋前的空地上。站着一百多个人。妲烟都不陌生。其中有风石堡十八罗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为首站着两个人。一身白衣的是慕容客。紫色衣服的那个是风轻寒。风轻寒的身边还跟着白虎天星。 妲烟走出來的时候。风轻寒正将手中的墨剑收回去。很显然。刚才就是他。用墨剑劈了络洮设下的结界。 倒是天星见到妲烟很是开心。结界一破。就从风轻寒身边飞奔过來。在妲烟身边蹭啊蹭。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邀功一般地看着妲烟。妲烟拍拍它的头。唯有苦笑。 妲烟吃了绝息丹的解药。又得了玄天的一般武功。差不多已经恢复到了传武功给风轻寒之前的七八成水平。这会儿凝神一听。就听得出风轻寒气息微微紊乱。显然是赶路而來。用用了全力去劈结界导致的结果。 见到妲烟安然无恙。风轻寒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先前的担忧都瞬间去了大半;但想到妲烟逃出风石堡。随即沉下脸。两步上前來。冷冷道:“跟我回风石堡去。”· ------------ 第20章 天之门 妲烟本來微微动容的神色一僵。别过了头。不想理他。 络洮适时站出來帮妲烟解围。微笑着道:“风行郎君风轻寒。我们又见面了。” 风轻寒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才回想起当初在太白镇。曾经见过眼前这人两次。一次是他为妲烟赢得五福临门的花魁的时候。一次是在花灯摊前。他松了妲烟一个題字的花灯。可是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妲烟的身边。 看着络洮笑得从容自在。风轻寒瞬间明白过來。原來这家伙那次是可以接近他们的。风轻寒眯着眼睛不动声色的道:“你是谁。” 络洮越发笑得迷人。背着手面对着风轻寒。身后的湖光山色似乎都与他融为了一体:“慕容。你來跟堡主介绍一下。我是谁。” 慕容客的背脊猛地一僵。刷地抬起头來看着络洮。眼睛里是不可置信和显而易见的挣扎。全天下。只有这个人的目光。才是他无法忍受的责难。他眼神无声地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在他的面前揭穿我。” 络洮回以高深莫测的微笑。嘴里吐出的话近乎无情地捅破了慕容客的奢望:“慕容。我的护法。告诉堡主我是谁。” 络洮的微笑淡淡地。一双细长的眼眸深沉如海。看不透他的心思。 慕容客只觉得如芒在背。脚下灌了铅似的沉重。迈不动步子。络洮的眼神注视着他。带着一如既往的压迫。慕容客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出來。如同行尸一般。一步步走了出來。 “慕容。你……”风轻寒慢慢睁大了眼睛。却不信地伸手去拉他。 风轻寒这一声惊呼。总算将慕容的心神换了回來。定了定呼吸。慕容客叹了口气:该面对的总是要來的。他逃避了许多时日。其实终究还是算计不过眼前这个活了千年的教主大人。 慕容客轻轻挣脱了风轻寒的拉扯。径直走到了络洮面前单膝跪地。低下头。双手交叉。行了一个参拜大礼:“九冥护法阳极。参见教主。” 这句“九冥护法阳极”。短短的几个字。字字砸在风轻寒的心上。一时间将风轻寒砸得愣在了当场。恍然间明白了什么。风轻寒身子轻轻一晃。退了两小步。才稳住了身形。 要问风石堡里。风轻寒最信任的人是谁。一个就是牧放。另一个就是慕容客。 他和慕容客自打在风石堡见第一面。就一直是最合拍的。慕容客医术了得。人又博学。加上很有威信。风轻寒就很喜欢跟他腻在一块。走哪都带着。 十几岁那年。他和慕容客一起出风石堡到镇上去玩。风轻寒招惹了一个江湖上的恶霸。却沒想到找來了恶霸身后的一个帮派无量派。这个帮派常与风石堡作对。便想着拿风轻寒來开刀。想将风苻控制。取得天下第一堡的所主权。 当时他还不会武功。慕容客也不经打。很快被制住。那个恶霸拿着刀。逼问他们谁是风轻寒。慕容客想也不想站出來说道:“我是风轻寒。不关他的事。你放了他。” 虽然自己后來还是承认了自己是风轻寒。并且将那群人引开让慕容客逃命。但是在风轻寒心里。慕容客如同恩人一般。就是从那时候起。他把慕容客当做最敬畏的人之一。 只是。要他如何相信。眼前这人。当初和自己生死边缘滚过來的人。竟然背叛了自己背叛了风石堡。 变故太突然。风石堡的弟子们都有点反应不过來。互相困惑地看着。为什么从小在风石堡长大。大家一致肯定的风石堡护法。竟然是风石堡的最大敌人。。九冥教的护法呢。 一时间人人面面相觑。齐刷刷地向慕容客行注目礼。鄙夷的有。愤怒的有。责骂的有。句句字字都如同针尖一般扎在慕容客的心里。本來就不好看的脸色青白交杂。十分精彩。 络洮满意地点头。瞅一眼妲烟身边的天星。笑着说:“我正叫了水仪去把你叫回來。你倒跟着这畜生自己來了。也好。你给我办的事办得很好。既然办得很好。当初许诺满足你一个条件。你现在可以说了。” 慕容客扭头去看风轻寒。风轻寒铁青着脸转开了头。不和他目光汇在一处。拿着墨剑的手指节泛白。显然正在苦苦压抑内心的愤怒。慕容客张了张嘴。想给风轻寒解释一二。但见此情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來。 静。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不论是九冥还是风石堡的人。都竖着耳朵等着他的答案。谁也不敢出声。除了天星时不时“呜敖。。”两嗓子。愣是沒一个人开口。 良久。慕容客低缓地声音终于响起:“我要自由。请你还给我自由。” 九冥的人齐齐到了一口冷气。玄天低低地道:“他疯了。竟然想叛教。” 仿佛在意料之中一般。络洮不以为意地扫了一眼慕容客。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好。”然后转身侧对风石堡外排成纵列的九冥弟子。清朗的声音高声宣布:“从现在起。阳极护法脱离本教。再不是九冥之人。” 宣布完毕。络洮低下头看慕容客。难得敛了笑容:“既是脱离本教。你就不是我九冥的人了。但九冥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该怎么做。你也该明白。做完之后。立即出山。一生不得再加入任何教派。也不得将九冥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知道。”说道后來。语气越发凌厉。 “是。”慕容客将手中的剑放在地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举起自己的左手。两掌毫不犹豫地击在自己的胸口和丹田上。所有人又是一惊:这分明。分明是自废武功的做法。 只听见慕容客闷哼一声。嘴角缓缓流下红艳艳地鲜血。 “护法。”玄天等人齐声惊呼。络洮的眼睛一横。又统统收了声。但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担心。玄天心道:“护法早些年在江湖上树敌不少。一旦他失去武功的消息传出去。这可如何是好。只怕只有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不禁担心之余。更替慕容客悲哀。 慕容客伸手抹去血迹。摇晃着站起身來。转身向來时的路走了出去。他走得很吃力。一人背对着千军万马。背影说不出的萧瑟。与风轻寒擦肩而过的时候。风轻寒听见他低软地声音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风轻寒全身一震。眼睛直直看尽他的眼眸深处。除了黯然。他什么也沒看出來。风轻寒胸口起伏了几下。深深呼吸。才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慕容客始终看着风轻寒。沒有放过他眼睛中被背叛的痛苦。慕容客只觉得心里一痛。越发内疚不安。呼出一口浊气。叹息一声:“从前是为了自由。后來是……为了你。你明白吗。” 风轻寒摇头。不自觉重复:“为了我。我不懂。” 他在九冥位居护法。在教众位高权重。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武功又高。络洮几乎不管教中事物。难道还沒有自由可言吗。 而他风轻寒是天下第一堡的堡主。就算从前是少堡主的时候。虽然身体有恙。和他的关系极好。却不至于要他放弃了九冥。來一心为他的地步。 那么。又从何说起是为了自己呢。 “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慕容客飞快地吐出一句话。再不管风轻寒如何回答。直直走了。他说出來了。闷在心里十多年的话。他在今日说出來了。从此以后。再不用日日夜夜受尽煎熬。却只能将心声烂在心里。 风轻寒整个人愣在当场。耳边只回响着慕容客的那句话:“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和慕容客认识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慕容客竟然是对他存了这样的心思。 他一直不喜欢妲烟和自己亲近。也不喜欢王维满等美女。风轻寒以前一直以为是因为妲烟來历不明。王维满又狠毒。才导致慕容客对他们不喜。原來却还有这样一层因素在里面。 可是。他一直当慕容客是兄弟。是风石堡里自己的家人。更需。明确的一点是。自己喜欢的是女子。自己爱的人是妲烟。注定慕容客只能孤独收场。这也是他一直不说的原因吧。如今真相大白。说与不说。他都要远走。所以才敢表明心迹吗。 风轻寒呆呆地看着慕容客慢慢走远的身影。一时间思绪万千。 “啪啪啪……”场中突然想起几声脆生生的巴掌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听起來格外刺耳。风轻寒抬起头看。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來。不知道她到底是要干什么。 鼓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妲烟。 妲烟轻轻笑了。正如风轻寒第一次见她时那般。温温和和地笑着。说出的话却很是尖锐伤人:“堡主真是个天生的桃花命。不但女子喜欢你喜欢得变了心性。就连男人也为你痴狂。真真是了不得。” 风轻寒皱起了眉头。· ------------ 第21章 说实话 这话要是换成了别人。或许他一怒之下。就会拔剑砍了那人的头。可是这个人是妲烟。是妲烟在说这样的说…… 风轻寒叹道:“你又何苦挖苦我。”明明是实话。但是从她的嘴里说出來。风轻寒就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心里堵了个大疙瘩。十分难受。 妲烟撇撇嘴:“我只是实话实说。” 风轻寒无从反驳。只是望着她笑盈盈地脸。恍然间时光还停留在飞熊殿外的那一刻。风轻寒愣愣地重复:“妲烟。跟我回去。我们好好说清楚。前尘往事都不再计较了。好不好。” “妲烟。别听他的。”妲烟还沒來得及开口。身后忽然传來一声大吼。听声音妲烟就知道是司长空。妲烟回望过去。淡淡笑开了:“当然不听他的。长空。你怎么才过來啊。错过了一场好戏哦。” 司长空分开人群走进來。身后跟着萧朗。牧放和水仪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得到妲烟的允诺。十分开心。见她忽对自己笑颜如花。心里随之缘由。只作沒觉察到。陪她演一出好戏:“哦。什么好戏。” “慕容客护法。原來也是九冥教的护法;最有喜感的是。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喜欢风轻寒。你说好笑不好笑。”妲烟伏在司长空耳边。笑着说出一句哈。声音不高不低恰恰能够让风轻寒听见。 络洮饶有兴致地在一边看着。目光在三人之间转來转去。一派的从容潇洒中。还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姿态。 风轻寒铁青了脸。见她同司长空这般亲近。却距自己千里之外。心火不禁上涌。控制不住自己。风轻寒上前跨出两步。大喝一声:“妲烟。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自然不跟你回去。妲烟要跟我去凤岭寨。对不对。”司长空代答。眼睛望着妲烟。征询妲烟的意见。妲烟心里一阵犹豫。一见到司长空的略带期待的眼神。终究点了点头。 “她是我的人。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來插嘴。”哪知风轻寒冷冷瞪了司长空一眼。吐出这么一句话。 “胡说。在你风石堡住了几天。就是你的人。未免可笑了些。”司长空也毫不容情的还击。一脸的嘲讽。似乎在笑风轻寒好不要脸。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來。 风轻寒嘴角扯出一个怪笑。眼睛斜斜瞄一眼妲烟。直笑不答。他这个笑容看得妲烟心里直发毛。害怕他张嘴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果然。风轻寒停顿了一下。才说:“不是我的人嘛。跟我睡了一个多月。风石堡上下谁不知道你妲烟是我风轻寒的人。” 妲烟脸色瞬间如同死灰般惨白。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完了。他知道了……”如果说任何人都知道也沒关系的话。唯独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一心维护自己。爱慕自己的司长空。她在任何人心目中被想得如何不堪。也不想被司长空看扁一丝一毫。 果然。司长空闻言。如雷重击般地愣了半晌。艰难地转着僵硬地脑袋。茫然而无助地看着妲烟。低低问:“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们……”竟说不下去了。 妲烟惊恐地低着头不敢与司长空对视。只觉得司长空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扎得身体都微微熟热。更是无言以对。这是事实不是吗。尽管自己并不情愿…… 妲烟猛地扭头瞪着风轻寒。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呐喊:“风轻寒。你也太狠了。”见风轻寒那满脸讥讽的神色。妲烟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赤手空拳砸向了风轻寒:“风轻寒。我杀了你。我杀了你。”细听之下。竟然更像是哭喊一般。 妲烟身形很快。风轻寒一愣之下。差点避不开。勉强往旁边挪了点。妲烟又一拳袭了上來。丝毫不给风轻寒喘息的机会。要将风轻寒也逼上绝路來个了断。 风轻寒这会儿已经明白过來。绝息丹是慕容客给自己的。而慕容客又是九冥的护法。因此络洮有绝息丹和绝息丹的解药。妲烟会回复武功。真是半点也不奇怪。 风轻寒只得运起天罡正气全力抵抗。 妲烟内息刚刚恢复。还处于气血两亏的状态。时间一久。就显出疲弱的形式來。风轻寒左躲右闪。不与她正面交锋。只寻了个空挡。墨剑探出。飞快地点了她的穴道。一个飞旋。将妲烟紧紧固在怀中。 妲烟瞪着他。嘴里骂道:“放开我。” 风轻寒温香软玉抱在怀中。心中失而复得喜不自禁。也不生气:“放开你可以。你要答应我跟着我回风石堡。” “呸。想得美。”妲烟想也不想地拒绝。脸上现出鄙夷的神色來。 “现在还由不得你说不吧。”风轻寒坏坏地一笑。连带着慕容客带來的伤心痛苦之感都冲淡了不少。越发觉得妲烟脸颊如玉。明艳不可方物。 妲烟狡黠一笑。转头看着神色黯然犹自伤心的司长空。还有司长空身边一脸怒火的萧朗。以及那好戏般岿然不动的络洮。眼睛中终于落在络洮身上。笑了:“天之重门你还想不想打开。”那眼神分明就是威胁。 络洮怎么不懂妲烟的意思。轻轻笑了:“想。当然想。”眼睛看过玄天和朴真。淡淡道:“你们两个去。把她弄回來。” 玄天和朴真领了命。双双向风轻寒扑去。风轻寒低头看了一眼妲烟。脸上的情绪全部消失不见 。冷哼一声道:“如今你倒是找了个好靠山。” 他也不放开妲烟。仍旧一手搂着妲烟。一手执着纪非城的墨剑。迎向玄天二人。 玄天刚丢了一半武功。应付起风轻寒很是吃力。大部分的攻击都是朴真承载着。两人都沒想到。不过几个月不见。风轻寒的武功突飞猛进这么多。刚才看他和妲烟打斗。两人都还以为是妲烟让着他。才不小心着了道。原來还有这样一层因素在这里。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不得不小心应对起來。唯恐风轻寒怒气上冲。伤及自己。叫自己的小命交待在这里。 络洮看透了两人的心思。冷冷哼了一声。却沒多说什么。玄天都人却极是惊惧。再不敢耍什么心思。全力应站起來。 风轻寒抱着妲烟。支撑这么久。越发明白速战速决的必要。当即手握墨剑。一个虚招攻向朴真。朴真以为是虚招。不躲闪地继续攻进。哪知道风轻寒这一招看似虚招。却可中途转实。朴真明白过來时。却已经來不及收势。硬生生收了一剑。飞了出去。 围观的人群一声惊呼还沒止住。却见楚曜一个跃起。飞到半空接住了朴真的身体。稳稳落下地來。将她带离了打斗的中心。 玄天一人难以支撑。被风轻寒一个旋腿扫中。胸口中了一脚。远远摔了出去。 “天罡正气。”络洮却是看清了风轻寒所使用的武功。诧异地说了出來;目光移到风轻寒手中的剑。又是一惊:“玄机。” 玄机是上界昆仑遗失的神器。想不到居然在人间现了身。开启天之重门。如果有神器相助。那就更好不过了。络洮眼睛明了起來。直勾勾地看着墨剑。散发出一丝不满的光。 风轻寒默然不答。不知道他是要干什么。手里握着墨剑。全身防备着他。 络洮心头豁然一亮。猛然间计上心头。大笑三声:“好好好。果然是天助我也。”忽而笑问风轻寒:“我们來做笔交易如何。” 风轻寒是个明白人。刚才听妲烟用天之重门威胁他。瞬间明白过來:“你想让我给你打开天之重门。”但天之重门是什么。也是自己心头一个大疑虑。 络洮点头道:“沒错。你若是助我达成心愿。妲烟你尽可以带走。九冥不会为难你半分。” 这个条件让风轻寒心头一动。如果是这样。风石堡的危机就算是解决了。妲烟也…… “怎么做。”风轻寒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妲烟交给三十六天罡看好。走了出來。 络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狂喜的姿态。他大步走上前。对风轻寒道:“你将天罡正气与我的经脉形成周天即可。其他的交给我。你只需保证。你供给我的天罡正气源源不绝。当天上出现一扇五彩琉璃门的时候。用你的全力将我送上云端即可。” 风轻寒答应了。络洮当先负手往前走。在竹屋的昆仑二字上遥遥一指。一道白光微微一晃。沒入了字体中消失不见。竹屋外的湖面上。却轰然沸腾起來。凭空从湖底升起一座高大十丈的祭台。 络洮拉着风轻寒走上了祭台。十八罗汉并着三十六天罡互相看了几眼。也带着妲烟跟了上去。九冥的人却见怪不怪。只玄天和朴真等几人。似乎担忧络洮。也跟着上去了。司长空和萧朗愣了愣。也跟着走了上去。 祭台之上空空如也。唯一的玄机是地面上。刻画着天上的星宿罗列。轨迹分明。一个巨大的罗盘形状占据着祭台的中心。祭台很大。容纳了这么多人。却只能勉强装满祭台的外延。· ------------ 第22章 回家路 络洮带着风轻寒走近了中间。直接在祭台的罗盘上盘膝坐下。风轻寒将手搭在络洮的后背。按照络洮的指点。将自己的内力抽出來缓缓在络洮的经脉中运行。一输入内力。风轻寒豁然明白为什么九冥里那么多人都在修行天罡正气。络洮却不让他们相助的原因。 络洮的经脉间存在着一股吸力。内力投入进去。就向是掉进了无底洞一般。完全沒有个尽头。风轻寒一惊。立即将自己体内被压缩成液态的天罡正气释放开來。同时呼吸吐纳。源源不断地吸收天地灵气。填补自己丹田的需要。 络洮得到了风轻寒的内息支撑。双手掐了一个决。盘膝而坐。口中低低念着众人听不懂的词语。妲烟浑身一震。却是明白了络洮是在念着术法。最后几个字是:“天之重门。开。” 话音刚落。就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天空中华光一闪。仿佛撕裂了空间。现出一闪五彩琉璃门來。妲烟大喊一声:“天之重门。”猛然泪流满面。千年的梦。千年的追寻。此刻竟然再一次见到了灾难的开始和希望的开始。 “快送我上去。”络洮扭头对风轻寒飞快地吐出几个字。风轻寒依言将内力集中在手上。在他后背猛推了一把。络洮却猛地低下头一把抓住墨剑。身子瞬间腾空。直飞云端而去。 “遭了。墨剑。”风轻寒反应过來。络洮已经飞到了云端。只见他大喝一声。双手执剑。对着那扇五彩斑斓的琉璃门用尽全力的一劈。身姿潇洒。好看之极。 所有人瞬间看傻了眼。妲烟的天灵盖却如同被人劈了一遭。瞬间空白成了一片。 想起來了。她想起來了。 千年前的那天。她爬上昆仑的后山。遥遥看得见天之重门的时候。那附近正有一场打斗。两个人的长相她沒有看清。却看见其中一个男子挥剑姿势潇洒。还特意留意了一下。 刚才络洮的那一击。分明是那个人的再现。换言之。分明是眼前这人将自己打下了上界。 妲烟只觉得气血上涌。全部集中到了天灵盖。一双眼睛刹那间变作血红色。双拳越握越紧。直直瞪着天空中那人。三十六天罡突然被一股强大的气息击飞。风轻寒一回头。就看见妲烟嘴角挂着血迹。猛地冲上了祭台的中心。 妲烟此刻就如同修罗一般。眼睛红得滴血。她冲上來。对风轻寒视而不见。手指指着天空中又挥了一剑的络洮尖叫:“是你。是你。我认得你。就是你把我打下上界的。就是你把我打下上界的。” 络洮站在云端。低头看着她。她一身红衣翻飞。脸上带着浓浓的不甘和绝望。还有不加掩饰的悲愤。从这个角度看去。可不就是千年前空中坠落的那个女孩儿的姿态? 要不是因为那个女孩突然闯入。被全神贯注的他们无意中打下上界。自己又怎么会着了素越的道。不仅即将到手的执度之位不翼而飞。还害得自己千年苦修毁于一旦。仙法被废。逐出昆仑。后來还被衍生暗算。落下上界。 “原來是你。”络洮明白了妲烟的身份。心头的怨恨瞬间转移到妲烟身上。身在空中。低头冷冷说。声音回响在祭台之上还带着回声。说不出的神秘和诡异。 妲烟的神智被抽离一般。只是看着半空中的络洮。呆呆地重复:“是你。是你。我认得你。”神情说不出的可怜呆滞。说到后來。声音忽转凄厉。竟然是近乎咆哮。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络洮看着天之重门慢慢打开一丝裂缝。在半空冷冷笑道:“本來绝了你的念想。就是想带着你一起回上界的。既然如此。你就留在人间。好好享受无家可归的寂寞吧。” 天之重门被络洮劈开的裂缝越來越大。如同訇然中开的门扉。渐渐露出里面的景致來。那是一片蓝到几点的天空。天空之下。露出一个雪白的山角。祭台之上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吃惊而羡慕地看着里面传说中的仙境。 唯有风轻寒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妲烟。害怕一个眨眼间。眼前的人也会乘龙化风。盘上彩云而去。妲烟贪恋地注视着那个小小的山角。泪流满面。风轻寒听见她喃喃地道:“那是昆仑山。那是我和巾爷爷住的那座山下。” 风轻寒的心痛得厉害。只一心一意扑在妲烟身上。全然沒注意到半空中。络洮踏着云彩。步入了天之重门后。那扇五彩琉璃们轰然关上。留下络洮轻飘飘地话:“风轻寒。神剑玄机我暂且用得着。要带回上界一用。作为报答。九冥送给你了。” 天之重门重新关上。祭台之下却又再一次掀起了惊天巨浪。 络洮什么意思。九冥送给了风轻寒。偌大一个江湖门派。实力如此雄厚。居然就此拱手相让了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哪知道九冥的人却想也不想。玄天带头单膝跪下。随即朴真也跪了下去。整个九冥的人都跪了下去。齐声高呼:“参见教主。” 变故如此突然。风石堡的弟子们都傻了眼。前一刻还是敌人的人。转眼间变成了自己的同盟战友。饶是任何人一时之间都接受不了。 风轻寒却是个明白人。九冥的事。妲烟兜兜转转跟他说了不少。络洮突然将这么重要一个大担丢给他。说不惊喜。却是假的。 风轻寒一手拢了妲烟在怀。眼睛扫过跪着的九冥教众。沉声道:“都先起來。玄天护法和朴真护法。你们二人随我來一下。” 玄天和朴真对视一眼。都是一门心思:“遭了。我们二人都得罪过他。这回落在他的手中。只怕会落个凄凉收场。但愿风行郎君确确实实是个君子。别太为难我们。” 两人心里惴惴不安地跟着风轻寒进了屋子。风轻寒也不客套。直接说了一句话:“好好回答我几个问題。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玄天和朴真欣喜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不太敢确认。见风轻寒神色坚定认真。不像是轻率做出的承诺。连忙点头道:“全凭教主做主。” 风轻寒道:“我要知道慕容客。也就是护法阳极的全部。” 玄天早已经猜到是要问关于阳极的事。放松了些。将他的身世从头道來。给风轻寒说了个清楚明白。这一说。就是两柱香的功夫。 风轻寒默不作声地听完了。却沒发什么感叹。又再问了一个问題:“你们为什么都听络洮的话。全然不敢有半点违抗。” 玄天不自觉地挺了挺腰板。一板一眼道:“你也看到了。教主被你送上云端。能够长站不倒。沒有法术是不能办到的。他虽然沒有武功。但是智谋过人。神通广大。是我们心目中的神。教主说什么。总是对的。他的话不能不听。” “况且教主叫我们延年益寿。永驻清楚的绝世武功。冲这一点。我们也愿意敬他爱他。永远忠心于他。”朴真叹息一声:“这次络洮教主回归上界。也算是圆了他千年的梦了。” 千年的梦……风轻寒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神色凄然的妲烟。妲烟毫无反应地窝在他的怀中。似乎进入了某种环境中。嘴角一丝僵硬的笑容。却是那样惹人辛酸。 风轻寒这一次是不得不敬佩起络洮來。他是风轻寒的对手。但是就冲他的属下永远不会背叛他这一点。风轻寒就望尘莫及。九冥的人那般听他的话。他让风轻寒做教主。竟然人人顺服。真的是太不可思议。 得九冥者。得天下。 风轻寒的脑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一时间感叹万分。看了一眼单膝跪地的玄天和朴真。手掌微抬虚扶二人。笑道:“两位起來吧。风轻寒可担当不起。你们教主说把九冥送给我。想必也不过是感激我的随口诺言。说不定有一日。他还会回來的。” 玄天摇头。咬牙道:“不。教主一言九鼎。既然许诺说将九冥送给了你。你就是九冥的主人。风堡主不要推辞了。你若不当这个教主。全天下也沒有任何人敢坐上这个位置。” 风轻寒看着怀中人。突然沉默了一会儿。片刻之后。风轻寒抱着妲烟站起來。目光与玄天和朴真平视。微微一笑:“好。风轻寒就尸位素餐一次。不过风轻寒有两个条件。不知两位可否答应我。” “教主尽管吩咐就是。”玄天和朴真一喜。齐声回答。 “第一。阳极护法已经离开了九冥。但他仇家较多。在江湖上只怕寸步难行。我要你们找一个武功过得去的人。最好是个女子。在他身边保护他。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朴真心下暗惊:“风行郎君果然名不虚传。慕容客背叛他。他却还是记得这分兄弟情。难得难得。九冥摊上这样的教主。日后只怕是要重见天日了。” “第二。你们也知道我风轻寒是风石堡的堡主。九冥是络洮创建下來的偌大基业。风石堡又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家业。抛弃哪一边都不好。我想请二位代我打理九冥。任你二人为护法。总管教中事物。如何。”· ------------ 第23章 临大敌 玄天和朴真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风轻寒说什么。他不但不记两人与他的愁怨。还要提拔他们二人。总管教中事物。只做一个虚名的教主。 两人不敢置信地抬头看风轻寒。风轻寒却无半点戏谑之色。那张会迷惑人的脸上。只有看得见的真挚诚恳。毫无半点做作。 玄天的眼睛红了。心头难以言语地惊喜。让他的手都微微哆嗉起來。玄天猛地跪了下去。斩钉截铁地道:“玄天但凭教主吩咐。追随教主。万死不辞。”朴真略一迟疑。也跪了下去。 风轻寒当即领了玄天和朴真。当众宣布两人为护法。总领教务这件事。九冥的人惊异万分。不由不对风轻寒以德报怨的宽大胸襟一致称赞。祭台之上。少不了又是一番赞颂。 风轻寒抱着妲烟冷眼看着。嘴角盈盈挂笑。看似温和。却让人想不到他的意图。 突然。到了屋外就一直盯着头顶的天空看的妲烟。猛地挣扎起來。摆脱了风轻寒的怀抱。落下地來。直直奔到了祭台的中心。风轻寒以为她的精神出现了崩塌。连忙追上去。 才走了几步。风轻寒听见耳边又传來了一次不可思议的惊呼。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头顶的天空。不由一愣。也抬头看上去。 本來已经关上的天之重门。竟然缓缓打开了。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天之重门缓缓走出一个男子。五官俊美逼人。一头黑发散开在风中随风飞舞。宽大的白袍翩然飘飘。如同谪仙一般。周身都是夺人呼吸的绝美。 他负着手走出天之重门。踏着五彩的云朵。如同站在平地上。冷冷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眸居高临下的注释着脚下仰望的众人。清冷的话溢出唇畔:“是谁打开了天之重门。” 自然沒有人回答他。除了妲烟正贪看他身后的一景一物。所有的人都被他出尘的气息镇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许久。不知道是谁率先跪了下去。猛地喊了一句:“天啊。神仙。神仙。我见着神仙了。” 所有的人仿佛回过神來。统统跪了下去。偌大一个祭台上。只有风轻寒和司长空、萧朗三人。站立着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人。实在是太奇怪了。络洮刚刚上去。就有人出來问是谁打开了天之重门。这人未免來得太巧了些。 那人冷冷扫视脚下的人群。看到司长空和风轻寒。眼睛带着深究的神色。多看了两眼。才移开了目光。等看到仰头流泪的妲烟。眉头就皱了起來。声音严厉:“你一个上界之人。如何跑到人间去了。是不是你打开了天之重门。还将天罡正气传给了凡人。” 妲烟心神恍惚。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自然不会回答。风轻寒却觉察到了那人语气里的不善。悄悄伸手将妲烟拉过來。紧紧护在了身后。阻挡了那人看向妲烟的视线。 那人的眉头蹙得更紧。说出的话更加严厉:“你还为了凡间男子动了情。难道不知道上界的律法吗。” “不关她的事。是我逼她的。”风轻寒心知不妙。也不知道上界是什么律法。只看这个人的脸色就知道是个大事。当即出声为妲烟反驳。 那人神色一松。语气依然不变。清清冷冷地道:“既然如此。那就跟我回去。”说话间只见他身形微晃。一个眨眼就來到了妲烟的身边。抓住了妲烟的手往天空飞去。 他动作快。风轻寒的反应也不慢。妲烟的脚步刚一离地。风轻寒就抓住了妲烟的另一只手。同时挥拳斩向那人。 那人的身形飘忽。倏地往左一挪。轻轻巧巧地避开了风轻寒的一击。只见华光一闪。那人的左手里忽然多了一把兵器。是柄通体莹蓝的宝剑。那人举剑向风轻寒刺來。口中喝道:“无知凡人。你竟敢伤我素越。” 他來势太快。风轻寒根本躲闪不及。手臂被一剑划过。从大臂到小臂瞬间留下一个长长的伤口。冒出血來。一身紫衣颜色更深。 司长空和萧朗这会儿才明白过來。妲烟有危险。他心头本來介怀妲烟已经是风轻寒的人这件事。一直处于游魂状态。这会儿怎么也得回过神來。和萧朗交换一下眼色。看了一眼还呆滞站着的玄天和朴真。微怒道:“你们还不去帮你们教主的忙。” 玄天和朴真仿佛被人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终于从眼前这个谪仙的迷惑中清醒。一拉朴真。两人立时加入战团。再不敢去看素越。害怕被再次迷惑。 新加入了五人。素越似乎又有什么禁忌。不敢使劲全力。应付起來就十分吃力。风轻寒不知从哪里抄來一把趁手的宝剑。总算是有了喘息的机会。不大的一片地方。瞬间只见七个身影翻飞纠缠。打得热火朝天。素越纵然不能将他们瞬间打败。五人也讨不了好去。 妲烟被夹在中间。手被素越抓着穴道。只觉得浑身酸软。用不起劲來。又不敢乱动。怕因此素越误伤了风轻寒等人。再加上她的心里确然是想跟着素越回上界的。当即劝风轻寒:“别傻了。你斗不过他的。” “斗不过也要斗。”风轻寒抿着嘴唇。一边全神贯注地和素越死拼。一边勉强抽出一丝心思回答妲烟。 妲烟第一次见到风轻寒这样执着于一件事。凤眼深处直看得见深深的痴狂迷乱。出手处处杀机毕现。拼的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不由为风轻寒担心。杀了上界之人。风轻寒连轮回都不行。定然会被打个灰飞烟灭的。 “哎。都住手吧。我跟素越回上界。”妲烟长叹一声。望着风轻寒的目光已然近乎乞求。 素越一愣。拉着妲烟退后了几步。瞬间站到了战圈之外。风轻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般。抬头看妲烟。几乎无力地问:“你说什么。” “回上界是我千年的梦想。你不会明白的。放我走吧。我想回家。”妲烟的声音很软。 “不行。风轻寒。先问清楚。”在一边的司长空猛然出声。打破了这一刻的沉默。 风轻寒浑身一震。看向素越:“你要带她回上界。为什么。” 素越冷冷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按照上界的律法。她本來就是上界之人。私下人间。自然是要回去接受刑罚的。” “怎么罚。” “这个不需要告诉你一个凡人。”素越拂袖。眼睛冷冷扫向风轻寒。 风轻寒咬牙道:“那就不用告诉我。因为我绝对不会放她跟你走的。”话音未落。人已经扑了过去。这一回。风轻寒凶门大开。一身破绽扑过去。却是极为惨烈凌厉的打法。 “哼。疯子。”素越冷哼一声。不想和他硬拼。轻飘飘地逆转了身形。姿势十分好看。 “放下妲烟。”素越身形还未站稳。司长空的攻击却瞬间到了。原來司长空刚才一直沒有出手。就是在等待这样的空隙。司长空瞬间抓住妲烟。手中的剑直接挥向素越抓着妲烟的那只手。 素越只能放开手。司长空一扯妲烟。将妲烟护在自己身后。随即靠近风轻寒。将妲烟塞给他。低声道:“快走。” 风轻寒道:“不行。你挡不住他。” “你傻呀。你沒看出來。他根本不敢杀凡人吗。”司长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推了推风轻寒:“赶紧带着妲烟走。” 妲烟冷冷道:“你们阻拦我回家。未免呢太过自私了。我不跟你走……”话沒说完。被司长空一个手刀劈在后劲。眼前一黑昏了过去。软软倒在风轻寒的怀里。 “就算是自私。我也要留住你。”风轻寒低低道。回头看一眼司长空。轻轻点了点头。抱着妲烟往外奔。经过风石堡的弟子身边。他轻轻吩咐:“他不敢伤人。给我缠死他。” 风石堡弟子领了命。一百多号人瞬间围上去。将司长空等人换下來喘了口气。 素越早已经看见风轻寒带着妲烟远走。却分身不暇。上界的律法规定了上界和人间界的分离。上界之人学会的法术。不能用在凡人身上。也不能枉杀凡人。纵然是气得个半死。素越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妲烟和风轻寒消失在谷中。 素越被缠得紧了。动了真怒。当即飞到半空。冷冷喝问:“休要纠缠不清。否则……” 司长空不正经地一笑。站出來笑道:“谁叫你那么不公平。犯了罪的人不找。偏找那无辜人的麻烦。” 素越道:“私下人间本來就是大罪。还将上界秘法天罡正气外传凡人。她半点也不无辜。” “可是……她本來就是被人踢下人间的。要说私传凡人天罡正气。妲烟不过只传了我和风轻寒二人;原來九冥的教主络洮。可是传给了九冥大多数教主。”司长空眼睛看着素越。有条不紊地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來。 妲烟以前醉酒的时候。曾经告诉他自己是被踢下上界的;今日妲烟曾在络洮登上天之重门的时候大吼“是你。就是你把我打下上界的。”· ------------ 第24章 渊源深 两厢联想。司长空不难想到其中的奥妙。 哪知素越突然脸色大变。倏地落下地來。追问:“什么。你说九冥的教主是络洮。他还活着。人去哪了。” 司长空直觉有戏。看样子眼前这人和络洮有着非一般地关系。只想着要先骗眼前这人把注意力转到络洮身上。司长空毫不犹豫地手指天空:“是啊。你來之前。他才骗风轻寒助他打开了天之重门。还掳走了妲烟的宝剑。据说叫玄机的。回了上界。” “他回了上界。哼。他回了上界。”素越脸色铁青。眸子中猛然闪现一丝狠厉。当即头也不回。召來彩云。踏进了天之重门。天空中只留下一句话:“等我找到那个败类。再來找你们护着的那个姑娘算账。” 司长空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待天之重门一合上。司长空再也顾不得所有人。拔足往风轻寒消失的方向追去。 他不甘心。越想越不甘心。心里有一连串的疑问。他要找风轻寒问清楚。 前天闯入风石堡救妲烟出來的时候。他就发现妲烟的不对头。妲烟的神色变了。刚才只顾着吃醋生气。反而忘记了这一点。他必须问清楚。风轻寒到底对妲烟做了什么。 追出谷口。却沒有风轻寒和妲烟的身影。想來早已经远去了。眼下几条路可选。司长空意识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往哪条路上走。才能遇到妲烟。有心要找白虎天星來带路。随即转念一想。那白虎机灵无比。早在素越出來的时候就偷偷躲起來了。找到它的时间。也够找妲烟和风轻寒。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也罢。看天意吧。”司长空一咬牙。随便捡了条路。追了过去。 天意果然处处不让他如意。司长空追出去沒多远。遥遥看见走來两个人。走近了。才发现是牧放和水仪。两人的神色不大自然。牧放在前。水仪低着头跟在身后。诡异地沉默着。 司长空连忙上前问:“看见风轻寒和妲烟了吗。” 牧放摇头。反问:“轻寒追來了。” “你刚才不在。所以不知道……哎呀。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我先去了。”司长空一跺脚。扭头就跑。 牧放莫名其妙。连忙抓住萧朗。追问事情的经过。萧朗心里担心牧放。只捡重要的三言两语说了。追着司长空扬长而去。 牧放想了想。也觉得以风轻寒的性子。惹急了什么都做得出來。给司长空遇上。两人就像斗兽一样。实在沒法放心。转身对水仪道:“谢谢你放我出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我何必生疏到此……你。你还在恨我。”水仪睁着一双蒙蒙的眼睛。楚楚望着牧放。细白的贝齿不经意地咬着下唇。显出几分柔弱來。 牧放叹道:“不是恨你。水仪。说起來你还是我爱上的第一个女人。虽然你是处心积虑接近我。你有你的苦衷。可是我这心里。的确是需要时间來想清楚的。” 水仪说不出话來。只是将牧放望着。这事本來就是她的错。牧放要怨要恨。也是她活该。只是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对一个男子这样上心。要是就这样错过了…… 牧放见不得这样是神色。心里有些说不清的难过。涩声说:“刚才萧朗说的你也听到了。如今轻寒做了九冥的教主。你已经不是九冥的护法了。你要自由。轻寒也不会拦着你。你。保重吧。我去了。”也不等水仪回答。追着萧朗消失在路的尽头。 水仪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路上。眼望着牧放消失。终究沒有喊出一个字。过了好久。水仪才想起來什么。喊了一声遭了。加快步伐往一个地方去。心里直道:“但愿來得及。阳极。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但愿那个美如天仙的男人。千万不要伤害他才好。 ……………………………………………… 风轻寒带着妲烟一路狂奔。到了谷口。眼见着几条路通往谷外。风轻寒心道:“走哪条都有危险。所幸不找路走。直接往深山去吧。”当即抱着妲烟。钻进了树林里。 秦岭深处。林翳茂密。风轻寒将妲烟紧紧抱着。一路翻山越岭。天地茫茫。却不知道怎么才能躲过仙人的追捕。 走了几个时辰。抱着妲烟的双手早已麻木得沒有知觉。双腿也开始打颤。风轻寒受伤的手臂伤口合了又裂开。鲜血将半只袖子浇得湿透了。失血过多。风轻寒渐渐觉得眼前的景物越加模糊。走到一处草丛茂密的地势。只觉得脚下一空。竟然摔了下去。 秦岭山脉有些地方潮湿。岩层中空形成山洞。本不是什么常事。风轻寒一脚踩空。就知道这是山脉中比较常见的暗洞。一般而言。暗洞下不是暗河溪涧。就只有碎石树叶和动物的尸体。早已见怪不怪。 摔下來的时候。风轻寒的心头猛然清明。急忙伸手去抓身边的岩石。然而暗洞中的岩石上多长满青苔。触手湿滑。根本抓不住。风轻寒将妲烟搂在怀里。身体直往下落。不少凸起的岩石将他后背的衣服刮破。擦出无数血痕。 风轻寒心道:“遭了。要是暗洞里全是碎石。肯定沒命。但愿下面是暗河。”愣是硬生生在半空中转了个身。将自己的身体垫在妲烟的身下。才放心落下。 这个下落的过程。在风轻寒看來似乎是落了很久。身体才触及到事物。他运气好。下面果然是条不深的暗河。两人落下的时候。风轻寒承受了极大的冲击。胸口隐隐作痛。后背又狠狠击在不深的水里。两重重压下。风轻寒吐出一口血。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看不清楚。 风轻寒眼前看见的是黑黢黢的世界。维持着勉强提起的一丝神智。伸手摸了摸身下的水。不是很深。但是却奇冷无比。大约漫过他的小腿。要是两人昏迷中不慎倒在水中。也会有性命之忧。风轻寒咬牙道:“不行。这样下去。两人非淹死不可。” 他勉强爬起來。将妲烟架在背上。半拖半负地架着。风轻寒只觉得洞里黑黢黢的。什么光线也沒有。只能半跪在暗河中。凭着感觉伸手去摸路。识别方向。 摸了半天。风轻寒才勉强试出來。左边的水明显要比右边深。他沒有力气站起來。只能用一只手将妲烟固定在背上不掉下去。一手探路。靠着双膝一步步往右边爬去。 这段路说长不长。但若是像风轻寒这般跪着爬。也要花费不少功夫。等风轻寒一步步爬到已经摸不到水的地方。双膝已经被磨得沒有了感觉。探路的那只手上被凸起的石头划出无数的血口。正潺潺流着鲜血。 风轻寒摸到干燥的石头。心知暂时沒有了危险。心头一松。再也扶不住妲烟。连将妲烟安放好的力气都沒有。只觉得头越來越沉。眼睛似乎完全睁不开。渐渐昏了过去。 妲烟被司长空一个手刀劈晕。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一开始沒有意识。渐渐地感觉自己的身体飘在空中。然后是被什么抖动了一下。意识就慢慢恢复到了身体里。 睁开眼睛。入眼是潮湿的岩石。顶端湿润处还布满黑绿的青苔。妲烟后颈传來迟钝的痛。迷糊想起來。自己是被司长空劈晕的。不由一阵气恼。缓了一缓。揉着后劲坐起身來。 “啊。。”谁知手按下去。触手竟然是潮湿的布料。似乎还有冰冷的皮肤。妲烟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下。风轻寒趴在地上。后背上大片擦伤。昏迷不醒。 妲烟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來。站起身來。抬头看头顶隐约的洞口。再低头看风轻寒。不由有些诧异:按照当时风轻寒抱着自己的姿势來看。落下來应该是自己在下面吧。背上的擦拭还可以解释。可是为什么他是背朝天地躺着呢。 妲烟环视洞中。从洞口落下來的最有可能的落身处。顺着那边看向这个方向。不由睁大了眼睛。从地下暗河延伸到他们所在的位置。大大小小的碎石上沾满血迹。竟然拖出了长长的一条血痕。 仿佛想到了什么。妲烟连忙将风轻寒翻转过來。风轻寒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泛着白色。一张脸上全是死气。他的手上遍布血痕。将两只手掌染成了红色。目光下移。待看到风轻寒的腿时。妲烟不禁捂住了嘴巴。 风轻寒的裤管被磨破了一个大洞。露出里面白皙的大腿。让妲烟触目惊心的是。风轻寒的膝盖上。已经沒有一片完整的肉。整个膝盖被磨得血肉破碎。隐约可以见到白生生的骨头。 他……他就是这么背着自己。一步步从那暗河中爬过來的吗。 这就是为什么她完好无损。他却满身伤痕的原因吗。 从高处落下來。他用后背给她挡住了岩石;落下地。他又用身体做了她的肉垫;怕她被暗河的水呛着冷着。他就又背着她一步步爬出來吗。· ------------ 第25章 情太重 妲烟跌坐在风轻寒身边。拼命忍住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來。这个傻瓜。这个傻瓜。为什么总是要在她心死的时候。给她最残忍的关怀呢。 妲烟哭过了一场。心里的痛苦反而越加压抑。风轻寒昏迷不醒。失血过多后脸色惨白。额头居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想必在昏迷中。全身也疼得厉害。妲烟不得已抹了眼泪。将自己的外衣投下來。走到暗河边。洗干净了。用衣服吸了水。将水挤到风轻寒的口中。 风轻寒毫无意识地咽了下去。紧紧蹙起的眉头微微送了些。妲烟的心似乎也随着他的眉毛一起。也放松了些。 当务之急是赶紧给风轻寒清理下伤口。要是伤口化脓引起破风。那将十分麻烦。妲烟略一迟疑。伸手去脱风轻寒的衣服。手碰到风轻寒的身子。不由顿了一下。随即骂自己:“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你都跟他……” 风轻寒青岚院中的那些岁月。常常整夜抵死的缠绵。不管愿不愿意。早已经在身体上亲密无间。妲烟虽是个千年的祖字辈。不禁还是微红了脸。 不过这么以安慰。心理上倒是坦然了不少。三下两下将风轻寒的衣服脱了。拿着自己的外衣给风轻寒擦拭身体。小心地清理伤口。 好在妲烟有个好习惯。身上常年带着各种药。当初在风石堡落在风轻寒的手中。风轻寒把她的各种药丸全收了去。跟着司长空出來后。她又跟司长空要了些伤药待在身边。想不到这会儿就派上了用场。 妲烟清理好风轻寒背上的伤口。上了药。想來想去。只好将自己的裙摆撕下一些弄成绷带缠在风轻寒身上。红红的倒也滑稽。苦中作乐。妲烟居然扑哧笑了出來;可惜笑过之后。风轻寒腿上的伤就让她笑不出來了。 伤口这么深。自己手边又沒有什么好药。就算治好了皮肉伤。也会留下后患的。这洞中阴冷。洞口这么高一时半会儿还出不去。风轻寒在这里呆久了。这腿想沒有隐疾都难吧。 妲烟低着头清理风轻寒腿上的碎肉。怕他痛。还轻轻吹着气。她却不知道。这两条腿在暗河中泡的时间长了。冻得发木。根本沒有感觉。 洗净了伤口。上了药。妲烟见风轻寒冻得嘴唇白中泛青。咬了咬牙。一狠心将自己的贴身的干燥衣服脱了下來。盖在风轻寒身上。自己却穿了湿透的外衣。拎了风轻寒破烂的衣服去洗干净扑在一块石头上。 返身回來。妲烟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发现暗河的水寂静无声的流淌。绕过前面的一个转弯口。不知道流向哪里。却是风轻寒的身后。传來了较大的流水声。 妲烟刚才一心扑在风轻寒身上。却沒有认真观看一下洞中的地形。等走进了风轻寒身后几步远的距离。不由得大吃一惊:风轻寒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竟然是一个笔直而下的悬崖。 而他们所在的位置。离悬崖不过两米多点的距离。脚下暗河汇聚成潭。看不出深浅。只要往前两步。就是落下去粉身碎骨的下场。 从这边倒是看得清楚。暗河转过弯。顺着一个倾斜的坡度。绕回到了悬崖下。可以猜想他们所处的地方。真真是在水中延伸出來的一个巨大无比的石头。 妲烟抹了把冷汗。暗道:“真要是从这里落了下去。哪里还有命在。轻寒怎么会选这样一块地方落脚。”理由是什么。也只有等风轻寒醒了才知道。 妲烟有心想从暗河留下的地方探探出去的路。但是风轻寒昏迷着。醒了沒人照看。又放不下这个心。只好在一边守着。 直等到天色昏暗。风轻寒才悠悠醒转。妲烟想到他阻拦自己回家。心头满腔的雀跃瞬间被扑灭。只凑过去不咸不淡地开头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风轻寒睁开眼睛。眼前还是黑黢黢的一片。妲烟的声音只听得见。却看不见妲烟的脸。他以为是洞里光线太暗。妲烟又离自己远了。所以才看见人。心里不由诧异:“怎么睡了这么久。天色一点都还沒亮。难道是洞太深。透不过亮光來。” 但是不知怎么的。这个理由似乎不足以让自己相信自己的话。风轻寒想到什么似地。挣扎着坐起來。问道:“天黑了。” 妲烟莫名其妙。抬头看看天空。还带着一丝亮光。复又低头道:“沒有啊。头顶还有光。” 风轻寒急忙仰头去看。但是入眼还是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沒有。风轻寒心里明白了一个事实。一时间懵了。愣愣地伸手去摸自己的眼睛。 妲烟一呆。伸手在风轻寒面前晃了晃。谁知风轻寒的双眼呆滞。完全沒有反应。倒是耳朵还在。听出了手掌带起的风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凑到自己的眼前。 “怎么了。”妲烟见风轻寒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还以为风轻寒根本沒事。心里刚松了口气。就看见风轻寒的举动。联想到风轻寒这样思维缜密的人。怎么会疏忽到将两人安置在危险的悬崖边。心里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个事实。却怎么也不敢相信。 风轻寒颓然地放开她的手。跌坐在地上。满目死灰。他看不见了。再也看不见妲烟的身影。看不见她的笑容。看见她走过的方向。 他。瞎了。 妲烟的心突然被勒得喘不过气來。风轻寒不急。她倒急了。将自己的手伸到风轻寒面前。催他:“再看看。你再看看。能不能看得见。” 风轻寒抬头望向声音传來的方向。一双凤眼失了神采。涩声道:“除了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沒有。我……看不见了。”话音刚落。气血一阵翻腾。风轻寒咳出口血。又昏了过去。 妲烟探了探他的脉搏。气息汹涌。真气紊乱。猜想是从那么高的地方砸下來。又被自己压着。受了双重的打压所致。略加调养即可。当即输了些内力给风轻寒。助他平息内力。 可是他的眼睛怎么突然就看不见了呢。难道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脑血倒流导致的。妲烟一时间诊断不出。只能颓然地放开了他的手。 望着风轻寒昏迷中已然紧蹙的眉头。妲烟无声地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看來好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能离开人照顾了。。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现在天色已黑。不管怎么说。还是得等到天亮了。才能找到出去的办法。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等到了外面。再想办法去中都。让端木砚给看看吧。 妲烟靠在风轻寒身边的石头上。只觉得浑身倦乏。也眯了眼小寐。这一夜睡得极不安心。到了半夜。妲烟迷糊中听到风轻寒抖着声音说冷。伸手一摸。风轻寒突然发起高烧了。 沒奈何。妲烟只好起身。用衣襟浸了水敷在风轻寒的额头上。再用凉水给他擦拭脖子。帕子换了一次又一次。风轻寒终于不烧了。妲烟也连带着出了一身的汗。折腾了大半夜。妲烟才抱着风轻寒迷迷糊糊地睡去。 风轻寒醒來的时候。妲烟还在迷迷糊糊地睡着。经过一夜。风轻寒似乎情绪稳定了很多。感觉到身后妲烟传來的温度。风轻寒心里如同打翻了调料罐。酸甜苦辣神马都有。心里感叹。手脚不自觉地轻轻动了下。 妲烟立时就醒了。 低头看风轻寒。妲烟用连自己都沒觉察到的温柔语气低低问:“你醒了。烧也退了。不觉得冷了吧。” 原來她整夜都在自己身边。抱着自己。风轻寒心里一暖。轻轻嗯了一声。 “那太好了。”妲烟站起身來。将风轻寒平放到地上。笑道:“你的腿也受了伤。你在这里不要乱动。我去找找看有沒有可以出去的路。” 风轻寒心中一紧。立时想起妲烟是一心要回上界的。连忙扯住了妲烟的衣角。睁着失去光彩的凤眼。抖着声音问道:“你……你要去哪。” 妲烟知道风轻寒的意思。是害怕自己又要离他而去。当即弯下腰去抱了抱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我去找出去的路。如果能出去。给你带些吃的回來。” 风轻寒悻悻地放开了妲烟的衣摆。自己也有些难为情地转过了头。等妲烟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脚步声再也听不见。风轻寒猛地扇了自己一耳光。低低骂道:“风轻寒。你是在祈求她的怜悯吗。” 打完之后。风轻寒心里却说不出的难受。补了一句:“为什么即使是祈求。你也想留住她呢。你根本留不住的……” 暗河转角处。妲烟一动不动地站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泪流满面。 如果说曾经真的怨过他。恨过他。那么这一刻。她的心真的再也恨不起來怨不起來。妲烟甚至不敢想。如果自己真的在这个时候离开他。那他走不走得出这个地方。走出去之后。能不能振作起來。真的还是个变数……· ------------ 第26章 落绝地 不知站了多久。妲烟一直停留在悬崖边那个发呆的人身上的目光缓缓收回。深深呼吸。才顺着暗河的流向。运起天罡正气一路走了出去。 妲烟心道:“这里光秃秃的一眼望得到头。看來也只有顺着水流动的方向去找了。” 风轻寒耳力过人。内功深厚。妲烟怕她担心自己。运起天罡正气轻飘飘顺着暗河一路飘下悬崖。在谭中一块石头上落了脚喘息了一下。才又顺着河水的方向飞去。 他们原本处的位置。有洞口照下的光。还能看见东西;一路顺着潭中分流出來的河水向前走。渐渐就看不见路了。妲烟第二次歇脚的时候。隐约看见前方凸起的一块。还以为是一块石头。刚刚飞身上去。那石头却动了一下。 妲烟才反应过來。山洞中的暗河暗洞多一些蛇。通常身体巨大。加上活的年岁久远。额头张角皮肤坚硬。往往被人称为龙。看來自己刚才踩到的。就是一条睡梦中的蛇。好在那蛇睡得十分香甜。妲烟身体又轻。居然沒惊醒。 妲烟暗骂自己大意。前方的路就倍加小心。不知道飞了多久。妲烟的内息渐渐感觉到紊乱。动作也不如來时那般轻盈。妲烟心中直犯嘀咕:“难不成这条路是通往地狱的。” 又坚持了一会儿。妲烟才看到前方隐约传來的光亮。似乎还有轰隆隆的水声。妲烟心头一喜:“我们有救了。”瞬间精神了不少。发足狂奔那点光亮的來源。谁知道心头光顾喜悦。到了洞口果然收势不及。猛地冲出了洞口。 “啊。。”看清楚了洞口的行事。妲烟不由一声大叫。无奈人已经到了半空。只能顺着水流直坠而下。 原來从洞口出來。这里是一个天然的瀑布。可怜妲烟一身精妙武功。居然只顾着惊喜。毫无准备的顺着瀑布飞流直下就听啪地一下。妲烟被瀑布冲到了潭底。好在瀑布之下是一个深潭。倒也不像风轻寒那边受重重的内伤。 妲烟一身湿哒哒地从谭中爬起來。看一眼周围的景色。瞬间呆了。都说深谷之中多世外桃源。沒想到还真给自己遇见了。 邻近深潭的草地上。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朵。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妲烟一眼看去。眼光敏锐地发现了不下数十种珍稀药材。其中好几种还是治伤的圣药。再往远一点的地方看去。大片大片的桃树上。还挂着红通通的桃子。个个跟小碗般大小。已经是难得的野桃了。足够解决两人的口粮。 妲烟急忙从谭中游到岸边。欢呼一声。忍不住哈哈大笑。 风轻寒的伤有救了。两人也不用饿死了。 妲烟喜形于色。将半截袖子扯下來。底部打了个结。做成方便的口袋。飞入桃林里摘了慢慢一个袋子。她早已经饿极了。当即顾不得许多。自己咬了几个。才觉得腹中有了饱胀的感觉。浑身又有了力气。 吃饱了。妲烟躺在草地上。不禁感叹:“妲烟啊妲烟。你活了一千多年。最近这几年越活越退步了。天天都过的是逃亡的日子。”以前是被司长空追。现在是被风轻寒追。尤其是最近四天。愣是每一天都在逃亡。热饭都沒好好吃上一口。 妲烟躺了一会儿。想着风轻寒只怕也饿得狠了。便拎了袋子要回去。目光转到遍地的草药。便细细找了些。拿到潭水中洗净踹到怀里。转念一想。洞中阴冷。风轻寒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倒是需要捡些柴火回去。 入了桃林中。只管捡些手腕粗细的桃木捆了一捆。往肩上一扛。手拎了桃子。从侧面上了瀑布口。飞身越了进去。往山洞中去了。这一回。妲烟想起那暗河中的巨蛇。怕它会出來觅食。便分外小心。倒也相安无事。 风轻寒在洞中早已等得心焦。妲烟出去这么久还不见回來。只怕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他眼睛看不见。耳朵分外灵敏。妲烟的脚步声刚刚在悬崖下响起。风轻寒几乎跳起來。大喊一声:“妲烟。”甫一站起。膝盖处刺骨疼痛。啪地摔倒在地。脑袋离那悬崖不过几寸。 妲烟却是大惊。才突然想起自己忘了告诉风轻寒。前面几步就是悬崖的事。要是自己不在这期间。风轻寒乱爬两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小心。前面是悬崖。”猛一见到风轻寒的脑袋。妲烟差点魂飞天外。连忙大喝一声。阻止风轻寒往前爬。 风轻寒就顿了身形。这才听出妲烟的声音是从下面传來的。想起刚才的险境。不由也是惊出了把冷汗。他不怕死。他怕的是自己死了。便再也见不到妲烟了。 被风轻寒一吓。妲烟便片刻也不敢耽误。飞快奔上了悬崖。将柴火往地上一丢。妲烟先架着风轻寒挪了个位置。远远离开那处危险地带。口中直道:“还好我回來得及时。要不然……”后面沒说话。身体倒是抖了几抖。后怕不已。 风轻寒沒说什么。一种挫败感渐渐淹沒了他的心。那瞬间。“累赘”二字瞬间占据了大脑。风轻寒脸色晦暗。紧抿了双唇。 妲烟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宽慰他道:“你别担心。我找到了出这里的路。外面是个世外桃源。我刚才看了下。都是些珍奇的药材。你的双眼我猜想是受到震动导致的。是能治得好的。”风轻寒的眼睛瞬间亮了起來。 妲烟将袋子里的野桃在暗河中洗干净了。递给风轻寒一个。剩下的在风轻寒身边放下。又张罗着在风轻寒身边生一堆火。 火升起來。风轻寒渐渐感到暖意。妲烟带回來的野果倒也香甜。他咬了一口。就问妲烟:“你怎么不吃。” 妲烟才知道风轻寒还以为是自己宽慰他。外面沒有什么世外桃源。转念一想。差点流出泪來:这个傻瓜。原來是担心自己找到的野果不多。摸到地上的一堆果子。还以为自己一口都沒吃。他受着伤。自己还饿着。却只是一心记挂着她…… 妲烟悄悄抹了把眼泪。将怀里的药拿出來。用暗河中光洁的石头碾碎了。一边给风轻寒敷在伤口上。一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來自然些:“你这膝盖受了伤。等将养几日才能走。这里湿冷。等你脚能动了。我就带你出去吧。外面真的是个桃源。这个季节了还开着很多的野花。十分漂亮。跟奉闲居那边的风景倒是不同。但我猜你会喜欢的……” 风轻寒心头一震。听出了妲烟声音哽咽。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漫上心头。竟然是说不清的甜蜜。他颤抖着伸出手去。准确地摸到妲烟脸上湿湿的痕迹。放到嘴边一添。嘴角竟然微微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甜的……” 妲烟的眼泪流得更凶。扑簌簌地将前襟打湿了一片。风轻寒伸手将她抱在怀中。妲烟沒有挣开。反而配合地也搂住了风轻寒…… 石壁上火光映着二人的身影。带了三分凄然。剩下七分相濡以沫的缠绵。在这样的绝境中。说不出的温馨和动人。 妲烟找到了路。风轻寒有伤在身。少不得得她日日出去找东西吃。顺路带些柴火。过了七八天。风轻寒的脚伤渐渐好了许多。能在木棒支持的情况下。在崖上的平面处活动了。妲烟怕他不小心摔下。特意用石头在崖前围了一圈。风轻寒的木棒触到石头。自然就会退回來。 这一日妲烟从山外带了柴火和野果回來。远远就闻到了一股浓浓了肉香。奔上來一看。风轻寒正撑直了腿坐在火边。手里一根木棍上串了一直獐子腿。已经烤的金黄金黄的。 妲烟喜欢吃肉。再加上好久沒吃道热食了。闻着肉香就口水涟涟。连忙问风轻寒:“好香啊。轻寒。你从哪里弄來的獐子。” 风轻寒笑得倾国倾城:“这几天我静心在这洞中。天天都听到头顶洞口上。时不时有动物越过。就一直想着能不能弄一只下來……刚才我正睡着。听到头顶有獐子在孤叫。就捡了块石头。运足了内力扔上去。刚好击中了。它就落了下來。” 妲烟抬头望去。这里距洞口不下十五六丈。石头到达顶端要将一只獐子打下來。非得用足了全力不可。这只獐子。怕是风轻寒预谋已久的。风轻寒看不见。做什么都全凭感觉。要解剖獐子。生火烤肉。样样都是困难之极。 低头去看。风轻寒一双手果然都是划痕。全是被石头割伤的。妲烟明白。他这样辛苦。也只是想为她分担些。妲烟心里感动。不自觉就伸出手去握住了风轻寒的手掌。 风轻寒又笑了。将手里烤好的獐子腿递给妲烟:“吃吧。” 妲烟就接过來。用风轻寒解剖用的石刀。将獐子腿划成一条条的肉。吹冷了些放到风轻寒手里:“你也吃。” 风轻寒一愣。接了过來慢慢嚼了起來。沒有盐。獐子肉少了些滋味。但也是难得的美味。· ------------ 第27章 桃澜境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风轻寒正津津有味地嚼着。耳边突然传來妲烟低低的声音。似乎还带着难得一见的温柔。 风轻寒忍不住笑了:“还有不少呢。你要是喜欢。以后我來做饭。” 如果他能看得见。就会看到妲烟眼睛里含着泪。看着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情深意浓。 风轻寒果然说到做到。以后妲烟出去。他便在洞中做饭等着妲烟回來。獐子肉吃完。风轻寒又守株待兔打到了一直鹿。两人的伙食却是很稳定。肉食加水果。倒也逍遥。风轻寒吃水果吃到枯瘦的身体也渐渐有了些肉。 身上的伤一日好过一日。渐渐的。妲烟不在的时候。风轻寒发现自己丢了木棒也能走几步。便瞒着妲烟悄悄进行很多练习。 终于有一天。妲烟回來的时候。风轻寒站在悬崖上问他:“你回來了。” 妲烟十分惊喜:“你的腿好了。” 风轻寒点点头。脸上说不出的轻松和隐隐不安。他能走了。妲烟就会计划着出去了吧。到了外面。又将是怎么样的一番情景呢。 妲烟果然开始设想如何出去。风轻寒建议从山外寻些藤条回來编根绳子。从洞口上爬出去;妲烟却记挂着世外桃源里的那些珍稀药材。想从暗河离开。 风轻寒其实巴不得不离开这里。自然沒什么意见。妲烟便挽了他的手。两人一路从暗河中飞了出來。到了洞口。妲烟想着前方是悬崖瀑布。预先顿了一下带着风轻寒拐上瀑布口延伸的石头。跃下潭边的草地。免了风轻寒和自己一样的遭遇。 多日沒出过那个山洞。风轻寒到了洞外。便闻到了清新的空气。隐约中夹杂着花香。心情也不禁大好。 妲烟兴奋地指着前方。大声笑道:“轻寒你看。那边就是大片的桃林。”还拉了风轻寒进去。逼着风轻寒伸手去摸那些桃树。让风轻寒相信这里真的是个世外桃源。 风轻寒不禁感叹:“我在秦岭一带长大。几年前才知道有奉闲居那样的世外清雅之地。想不到如今又发现了这处桃花源。真的是山外有山啊。” 其实如果能不出去。在这里住一辈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妲烟…… 妲烟撇撇嘴:“这有什么。当年我和非城居住在天外天。那里的景色是这里的十倍。” 风轻寒听她又提到了纪非城。心中酸涩。一时间就沉默了。 妲烟牵了他的手。将他拉到身边坐下。才轻轻摩挲着他的五官。十分感叹:“千年前我从上界落下人间。那时候遇见的人就是你。纪非城……是你的前世。” “所以你一直是把我当做了他。”风轻寒放开妲烟的手。话语凄凉。嘴角一丝苦笑:“然后你发现我不是那人。所以才想着回上界。”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纠结这个问題。确然是十分无语。妲烟只能再拉了他。轻轻道:“以前是。后來就不是了。我只是明白得太晚了。你们是两个不同的人。我对纪非城。是愧疚多余爱恋。对你……” 说到这里。却不说下去了。风轻寒侧着脸。神色间却显出关注的神情。 妲烟心里暗笑:“明明想知道。偏偏要装出不在乎的样子。看你还要装多久。”当即沉了声。黯然道:“对你。我却不知道是什么……” 风轻寒又是一愣。呆滞无光泽的眼睛却瞬间变得更黯然。他轻轻动了动手。想将手从妲烟的手掌中抽了出來。 “我从前以为你是他。我欠了纪非城的情。所以为你做任何事。总觉得做得不够。后來你囚我辱我。我也恨过你怨过你;你阻止我返回上界。按理说我应该恨你。可是我心里却又觉得释然了很多。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最后。我终于认清楚了自己的心。” 妲烟顿了一下。攥紧了风轻寒的手。固执地把话说完:“轻寒。我想。或许我早已经爱上了你。只是我自己不知道罢了。” 风轻寒却沒有如同妲烟所想那般动容。反而绷紧了消瘦的下巴。涩声道:“你说这些。是在可怜我吗。因为我眼睛瞎了。所以……” 话沒说完。妲烟忽而上前。拉低了风轻寒的脖子。主动吻上了风轻寒的唇。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吻她。纵是再迟钝的人。也终究明白过來。风轻寒一颗心怦怦直跳。只觉得坠入了一个美梦。心头狂喜。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直到手不自觉地搂上妲烟的腰身。才发觉这是真真实实的现实。 身体的动作蓦然变得温柔。风轻寒抱了妲烟。两人就在草地上滚作一团。月色温柔。妲烟在月色下越发美得惊心动魄。风轻寒也越发留恋 妲烟唇齿间的香甜。辗转吮吸中。终归化作了无尽的缠绵。 这一夜。风轻寒和妲烟再不是风石堡青岚院中两只疲倦喘息的斗兽。夜朗星稀。**的欢愉。婉转的呻吟。统统都是一场情爱的碰撞。 缠绵之后。两人相拥而眠。风轻寒怀抱着妲烟。觉得就算一辈子看不见。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要她在身边。这里就是天堂。 自此。两人的心从未有过的靠紧。次日。妲烟出去寻路。颓然回來。这是一个封闭的山谷。四处都是绝壁。竟然沒有路。两人无奈。在桃源中找了个不算潮的山洞住了下來。 令两人想不到的是。暗河冲出來形成的深潭中多深水白鱼。少刺多肉。肉质细腻鲜美。风轻寒内力深厚。在潭水中震上一掌。不多时就会有震晕的白鱼飘上來。妲烟只管捡了又大又肥的。用树杈串了。交给风轻寒烤制。两人倒再也不愁沒有肉食。 成片的桃林结的果子很多。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妲烟便摘了成熟的。在草地上晒干。做成桃干。留待以后实用。两人的日子倒也过得还算舒心。 风轻寒的宝剑在一路走來的过程中早已遗失。只怀中还留了几根银针。妲烟喜不自己。每日午饭完毕。妲烟便拎了风轻寒躺好。在风轻寒的身上从头到尾地扎几针。风轻寒十分配合。任由妲烟施为。 如此过了十多天。一日妲烟施针完毕。站起身來时。风轻寒恍惚间竟然看到妲烟穿了身短短的红裙。以往一贯全部束起來的黑发散下來。又用桃木挽了一个发髻。 风轻寒不禁脱口而出:“我喜欢你把头发盘起來的样子。很好看。” 风轻寒说完。妲烟先是愣了一下。猛然扑过去一头扎进风轻寒的怀中。抱住了风轻寒欢呼道:“你看得见了。你看得见了。” 风轻寒抿嘴轻笑。伸手搂住了妲烟:“其实前几日就觉得眼前白茫茫的。我还以为是错觉。就怕你失望沒敢跟你说。今日突然觉得眼睛蒙了一层纱。你靠近我的时候。模模糊糊就看见了你。” 这真真是一个天大的喜讯。妲烟喜过之后。就抱着风轻寒放声大哭。活生生像个孩子。 看见了曙光。妲烟医治风轻寒就更加投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风轻寒自从能看清模模糊糊的东西后。妲烟使尽全身解数。也只能让他勉强看清眼前的物体。十丈之外的。却怎么看都是浑浊的一团。 妲烟除了沮丧还是沮丧。整日耷拉着脸。不住唉声叹气。轻寒心里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反过來安慰妲烟:“能看见些东西就已经很不错了。最多以后。你别离我太远。让我时刻看得见你就行了。” 妲烟哽咽着点头:“那我以后走哪里都带着你。不会离开你超过十丈以外。” 她果然说到做到。以后走到哪里。便都不会离开风轻寒太远。一定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一天晚上。世外桃源下了入秋以來的第一场雨。妲烟和风轻寒相拥着躲在洞中。倾听着山洞外雨打树叶沙沙的声响。风轻寒搂紧了妲烟的细腰。突然在妲烟耳边低低道:“妲烟。给我生个孩子吧。” 妲烟一愣。沒说话。只羞红了脸钻进风轻寒的怀里。过了半晌。风轻寒低头一看。妲烟竟然晕红着脸。已经睡着了。风轻寒哭笑不得。叹息着吻了吻妲烟的额头。抱紧了妲烟。 也许是世外桃源如同仙境般。两人的心终至慢慢沉淀。妲烟给这里取了个名字。就命名为桃澜境。倒也符合。 风轻寒的腿好了。眼睛也能模糊看见后。就再也不肯让妲烟一人忙碌。生活捕猎都一手操办了。只让妲烟歇着。时不时在他身边说说话。秋季晚上清冷。风轻寒专门将兽皮收集起來。铺了厚厚的一层给妲烟休息。多余的做了床被子。给妲烟御寒。 山洞中沒有灯。到了晚上只能借助火堆來照明。妲烟近來很嗜睡。往往是天未黑就躺在兽皮上睡得香甜。不过虽然睡得早。也可能是白天睡多了的缘故。妲烟到了夜间。往往很容易惊醒。风轻寒一躺下。她就醒了來。· ------------ 第28章 走出去 最近几日风轻寒睡得很晚。妲烟睡到半夜。突然睁开沉沉的眼皮。就看见他背对着自己。手中拿着石片。不知道是在忙活什么。妲烟一出声。风轻寒就飞快地将手里的东西收了起來。 这一日妲烟半夜醒來。又见到风轻寒背对着自己忙活。她唤了风轻寒一声。风轻寒就收起了手里的东西。走过來拥着她躺下。 妲烟窝在风轻寒的怀里。感受风轻寒传來的温度和他身上那让人安心的气息。终于忍不住问:“轻寒。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风轻寒微微一笑。轻轻吻了妲烟的额头:“睡吧。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风轻寒的怀抱太温暖。妲烟往他怀里钻了钻。还想再问几句。无奈眼皮很沉。只能睡去。 过了几日。妲烟一大早上睡醒。风轻寒风轻寒就走了过來。递上了两样东西。脸微微有些红。语气却是温柔的:“送给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妲烟接过來一看。居然是一把桃木的细梳和一只桃木簪子。簪子上还精心雕了花纹。十分素雅耐看。妲烟很惊喜。随即想到风轻寒晚晚背着自己一个人瞎忙。不禁微微动容:“你每天晚上在做的。就是这个东西吗。” “以前在风石堡。我什么都有。你却不肯跟着我;如今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里。我能给你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风轻寒从妲烟的手里拿起那木梳。将妲烟一头水一样的秀发散开來。轻轻梳顺了。简简单单地挽了一个发髻。用桃木簪子别上。 妲烟坐在兽皮上。任由风轻寒笨手笨脚地打理她的头发。眼眶慢慢湿润了。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有个声音在问自己:“这就是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吗。” 风轻寒梳了她的头发。将梳子放回到妲烟的手里。一双手轻轻搭在妲烟的肩上。侧过头來亲吻妲烟的眼睛。笑道:“我的娘子。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人。” 妲烟红着眼睛不好意思地呸道:“谁是你的娘子。你的娘子是五毒教的教主王维满。” 王维满……这那日从婚礼上就这么跑了。只顾着追妲烟。哪里还记得她。此时这个名字妲烟不提。风轻寒都快要忘记了。妲烟一提起來。反而激起风轻寒无限的惆怅。 两人之间一直回避的问題。也是到了一个坦白的时机了。 风轻寒就将当年在五毒教中。和王维满的关系说了。妲烟听完只有唏嘘。心里不知道对王维满该是同情还是怜悯。想到风轻寒堂堂风石堡的少堡主。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居然被迫沦落到为了保命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身体。对风轻寒又多了些说不出的怜惜。 风轻寒说完。妲烟便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了风轻寒。 自己是怎么从上界落到的凡间。是怎么遇见的纪非城。纪非城又是怎么为了自己放弃了生命。纪非城死后。自己在凡间飘荡。只是想回家。后來阴差阳错。又是怎么遇到了风轻寒。至始至终。风轻寒紧紧握着妲烟的手。一刻也不曾放开。 说到后來慕容客是如何控制自己杀了风苻等人。风轻寒的只剩下了震惊。喃喃重复:“原來是他。怪不得临走之前。他要跟我说对不起。”想到自己曾经是怎样不分青红皂白冤了妲烟。心里又是一阵愧疚。 “你也不用内疚。不管怎么说。风苻确实是死在我的剑下的。我也有责任。”妲烟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回握了风轻寒的手。低低地道。 所有的事再无一丝保留地说完。两人唯有感叹命运的戏弄。妲烟扑在风轻寒的怀里痛哭一场。从此两人这才是真正的心无芥蒂。 一日风轻寒在山中捡到一块中间凹四周凸的石头。便笑着说可以带回去磨成个锅。妲烟笑他异想天开。风轻寒却当真执着地抱了回來。天天用块尖锐的石头在洞中坚持不懈地磨着。 沒多久。他果然用石头掏出了一个石锅來。虽然不是很平整。但是已是十分难得。自然是把妲烟看得目瞪口呆。风轻寒就得意地拎着自己的孩子锅炫耀。两人在时间行走时。都是一派的老成。如今与世隔绝。竟然都回复了天性。变得有些幼稚。 这一日。风轻寒又捕了些深水白鱼。便想着用那石锅煮一锅鱼汤。给妲烟补补身体。妲烟最近越发瘦弱。也不知道是不是换季节旧伤复发…… 架了火煮了浓香的一锅汤时。妲烟刚刚睡醒。风轻寒端着石锅走进去。锅还沒放下。就见妲烟皱了皱鼻子。猛地捂住嘴巴跑了出去。趴在洞口哇哇大吐。 风轻寒连忙放下锅。在妲烟身后轻轻拍着妲烟的背。暖声问:“怎么了。是不是病了。”他一贯稳重。也只有在妲烟的问題上。才分外显得急躁。 妲烟吐过了。胸口中那股闷气散了许多。听风轻寒问得愚蠢。自己却先红了脸。一把推开风轻寒走进洞中。用兽皮将自己埋起來。闷声说:“不是病。” “不是病那是什么。”风轻寒随着妲烟走回來。见妲烟将自己埋起來。倒是纳闷了。 妲烟继续闷着声慢悠悠地说:“总之不是病……都怨你。” 怨他。风轻寒呆了呆。猛然间福至心临。反而有些不敢相信。凑近了妲烟。在妲烟脑袋边轻轻蹭了蹭。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有喜了。”说道有喜两字。声音颤抖。微微泄露了他的紧张和期待。 妲烟沒说话。哼了一声算是回答。继续将头埋在兽皮中不抬头看风轻寒。 风轻寒喜得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才好。愣愣地看着妲烟扭捏的身影。脸上只剩下傻笑。 妲烟等了半天。也不见风轻寒又什么反应。纳闷地从兽皮中抬起头來。就见风轻寒一个大男子汉。在自己的面前双目含泪。脸上挂着傻笑。和那些凡夫俗子初为人父毫无区别。妲烟红了脸啐道:“瞧你那点出息。” 风轻寒嘿嘿笑着。靠近了搂着妲烟。一只手在妲烟的小腹上轻轻摩挲。入手平坦。低头在妲烟脑袋边咬耳朵:“几个月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那日他还在她耳边说。让她给他生个孩子。沒想到竟然已经來了。 妲烟轻轻拍掉风轻寒的手。脸上却是止不住地甜蜜笑容:“两个多月了。也就是前几天才确定的。才沒跟你说……” “两个多月了……”风轻寒一愣:“那时候不是还在风石堡吗。” 风石堡青岚院那些个日日夜夜的缠绵。原來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生成了这样的果。风轻寒一想到自己曾经是怎么对妲烟的。不禁微微汗颜。抱紧了妲烟。 妊娠反应一旦开始。就似乎着了魔一般疯狂发作。妲烟渐渐开始吃什么吐什么。原本消瘦的身体日渐消瘦下去。她闻不得油腥味儿。风轻寒就再也沒吃过肉食。天天陪着她啃些桃子。煮些野菜充饥。 妲烟胸口憋闷。常常难受得想哭。她不是个爱使小性子的人。难受了也不会拿风轻寒撒气。让风轻寒心疼得不行。只能在妲烟吐得难受之时。抱进了妲烟。恨不能自己代替她。 妲烟那副身子骨。在这桃澜境里耽误了一个半月。腰身略略凸显。但隔着衣服一点也看不出來。妊娠期的呕吐反应过去后。妲烟却沒有变得想吃什么。一张沒人色的脸更加惨白。天气渐渐变冷。总在这谷中呆着也不是个事。风轻寒便琢磨着出谷去。 于是每日妲烟睡着之后。风轻寒就独自一人四处走动。寻找出去的路。他眼睛不好。难免会碰个一身伤回來。风轻寒仔细藏好了不让妲烟看见。 风轻寒寻了**天。还真给他寻到了出谷的路。只是那路险要。要从西南面的一条绝壁上攀爬出去。绕过大半个秦岭。才能回风石堡。 有路出去总比沒路出去强。风轻寒下定决心要带着妲烟返回风石堡。就开始做完全的准备。山路跋涉少说要好几天。他细细捡了些上好的桃干。抽了软树皮编制个小小的箩筐装好。水囊里也灌满了水。一切准备好了。才寻思着怎么跟妲烟说。 入了洞中。却见妲烟将兽皮裹成一团扔给他。淡淡道:“走吧。”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风轻寒睁大了眼睛。 妲烟淡然一笑:“你每天弄一身擦伤回來。前几天你出去后的不放心跟着你。看见你翻上了山顶。应该是找到路了。你又做了那些准备。我如果还不明所以。就是在骗你了。” 风轻寒激动得热泪盈眶:“妲烟……”他心知妲烟其实是喜欢安静。不想离开桃澜境的。但是为了他。她却愿意随着他一起回去。这份心意。却比什么甜言蜜语都來得真诚。 “你也出來很久了……风石堡里还有王维满在等着你。也是到了了结的时候了。况且现在你是九冥的教主。又是风石堡的堡主。你肩上的担子却是十分沉重的。”妲烟背转了身。慢悠悠地说着。· ------------ 第四卷 梦深须知何归处 ------------ 第1章 风石堡 风轻寒感激她。又更加愧对她。只能从身后搂了她。轻轻叹息:“妲烟。对不起……” 妲烟沒有转身。只是双手负着风轻寒的手掌。抬头看着前方光秃秃的石壁。状似疲倦地开口:“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志在天下。你放不下我。但是也放不下天下苍生。要你做一个取舍。太难了。” 风轻寒浑身一震。原來一直以來最懂他的。竟然是这个自己倾尽一生爱恋的女子。只是。他从來沒有将这个秘密说出口。她又是怎么懂得呢。 妲烟仿佛看穿了风轻寒的心思。叹息之后。才说:“我第一次踏上风石堡时。就见那座大殿上刻了一幅对联。上书飞熊殿三个大字。上古时代。周文王梦见飞熊入梦。就是求贤的意思。如今你把那几个字光明正大弄出來。不就是广招豪杰之意。” 风轻寒默然。妲烟的心思之细。果然是不动声色中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她心知肚明。却从來沒在自己面前表现一丝一毫。 “上次我去夜探七派。在烟波筑弟子那里出來的时候遇见你。那时候。你是特意來监视我的吧。你明着來接应我。实则是來验收我的成果。看看我值不值得收为己用。我猜想。后來七派围攻风石堡。少林寺未曾出面。是因为我从方丈那里出來。你就随后进去说明了情况了吧。我的行动让你很满意。这才是你后來收留我在风石堡的原因吧。” 风轻寒先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妲烟转过身來。手指轻轻拂过风轻寒的脸庞。淡然笑道:“你点头。是因为事实如此;你摇头。是因为你后來留我不是因为利用。我都知道。我以前一直只当你是个容易偏执和摇摆不定的性子。沒把你和这个天下联系在一起。要不是络洮将九冥送给你。我始终还在梦中。从第一次听到九冥这个名字。你就一直在谋划着要将它收入囊中吧。你的心机之深。步步为营。当真是天下无双。” 风轻寒渐渐听得冷汗淋漓。惨白了一张脸。目光却显出少于的刚毅和果决來:“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情绪激动。风轻寒抓住了妲烟的手腕。死死盯着妲烟。 “我之所以说出來。就是希望你能跟我坦白。轻寒。我不会离开你。但是我只是希望。你跟我之间是沒有秘密的。”妲烟轻轻抱住了风轻寒。终于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风轻寒心头狂跳。回抱了妲烟略略凸显的腰身。微微哽咽:“妲烟。别恨我。” “傻瓜。我怎么会怪你。天下苍生于我不过过眼烟云。我所在意的只是我爱的人。能不能活得快乐而已。如若不然。我依然会将这些话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让你知晓。”妲烟顿了一下。接着说:“轻寒。既然你志在天下。回风石堡之后。就放手去做吧。” 风轻寒一时间喜不自禁。抱着妲烟转了两圈。又放下妲烟在她的脸上吧唧了一大口。妲烟笑着受了。任由风轻寒牵了自己。去寻出谷的路。 两人出了桃澜境后。妲烟终究舍不得这片幽谷。站在崖山向下张望。看了半晌。突然转头对风轻寒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就把我埋在这里。” 风轻寒浑身一抖。心头付出一丝异样。在不想进行这个话題。牵了妲烟的手。指着桃澜境对妲烟说:“等我拿下这个天下。我送你一个仙境。” 妲烟抿嘴微笑。笑容却是说不出的沉重。 两人回到风石堡已经是八。九天过去了。从桃澜境出來。连接的居然是风石堡的后山。妲烟轻车熟路带着风轻寒穿过山洞垂下的藤蔓后。藤蔓后突然跳出來一个白色的旁人大物。不就是天星那只畜生。 天星本來见有人擅闯后山。猛地窜出來张口就要。爪子提到半空。鼻子却突然嗅到妲烟和风轻寒的气息。连忙收了爪子落下地來。眨巴着眼睛去蹭妲烟的腿。一蹭一嗅后。居然深处猩红的大舌头。在妲烟的小腿处舔个不停。 风轻寒见一人一虎正亲亲热热地闹得开心。心里不由微微发酸。又记挂着心头大事。就慢悠悠绕过天星。直接走向风石堡。 妲烟抚摸着天星的背。嗔道:“别瞎闹了。知道你鼻子灵闻出味儿來了。” 天星得意地瞅瞅妲烟的肚子。绕着妲烟转了转。突然在妲烟身前蹲下了身子。妲烟很快明白过來。轻轻拍了拍天星。笑道:“你倒是个体贴的好家伙。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侧身坐上了虎背上。 天星驮着妲烟追上风轻寒。风轻寒见状倒有些呆愣。但心里素來深知天星喜欢妲烟胜过自己百倍。妲烟又笑得很开心。一腔无奈都只能化作柔肠。 两人一虎慢悠悠地上了风石堡。那守卫的眼尖。隔了老远就看见了风轻寒。刷地一跃而起。风一般奔向飞熊殿。大声欢呼:“堡主回來了。堡主回來了。” 妲烟拿眼斜看风轻寒:“你堡上的弟子们对你倒是忠心得很。” 风轻寒嘿嘿笑着。嘴角略显冷漠:“不忠心的。我养着做什么。”忽而又变作温柔。伸手要扶妲烟。淡笑道:“你也累了。我带你先回红蔷院歇着吧。” 妲烟一愣。随即明白过來。风石堡中的几大院子。自己原先居住的青岚院虽然最好。但是承载了两人无数辛酸的回忆。风轻寒不想她伤心影响情绪。存了心给她换个地方。 妲烟领了风轻寒的心。摆摆手。一手顺着天星的毛发。抬头看着从飞熊殿飞奔下來的几个人。静静道:“你去吧。我认得路的。” 一人一虎慢慢走远。最后只剩一团模糊的影子。风轻寒努力睁开眼睛。还是只是一团白。直到一双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秦双的脸进入视线。耳边听得秦双沉稳了许多的话语:“轻寒。回來就好。” 眼前秦双、风倾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回來的牧放都排坐了一排。风轻寒却只能凭着声音分辨几人。准确地扭头去问牧放:“你什么时候回來的。水仪呢。” 牧放听到那个名字。心中钝痛。脸上却是一派平静地神色:“在中都和慕容客一起。九冥撤销了追杀我的禁令。我就先你一段时间回來了。” 风轻寒长长叹息一声。也很无奈。自己不将水仪任作九冥的护法。就是希望水仪可以抽身出來。长陪牧放身边。怎料又会生出许多波折。 他在桃澜境时就听妲烟将所有事情说了。此刻将慕容客所作所为娓娓道來。其余三人都听得唏嘘不已。想到先前冤了妲烟。都有些内疚。面面相觑不知怎么说才好。唯有牧放想着慕容客对风轻寒的心。不禁生出许多感慨。 半晌。还是秦双轻轻咳了一声缓解这种尴尬沉闷的气氛:“刚才我见你和妲烟一起并肩而行。倒有几分夫妻相。你们和好了。” 牧放也笑问:“那天你们走了之后。我和司长空怎么也找不到你们。你们是去哪里了。” 说到妲烟。风轻寒转念就想到和妲烟在桃澜境中那些幸福的日子。如今妲烟身怀六甲。他免不了落入世俗。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顶骄傲地抬头微笑:“在一个地方呆了一段时间。妲烟她不回上界了。以后就跟我在一起。” 其他人都是一阵惊喜。妲烟有才有德。武功智谋样样出彩。有她在风轻寒身边。风石堡必将如虎添翼。日后在武林功成名就。独霸江湖。想來也不是什么难事。 “妲烟她有了身孕。今后很多事都不能亲力亲为。成就大业。还是要靠我们自己。如今有了九冥。九冥的势力又深及半个江山。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起义。要夺取这个天下。理应在鼓掌之中。”安安静静地大厅只听见风轻寒淡然却坚定的声音。 说完这些。风轻寒又沉吟道:“你们素來知道我的野心。爷爷是长明王朝的皇子。我自然也是王孙贵胄。但是长明不仁义。我早有除暴安民之心。如今时机成熟。正是我们大展宏图的时候。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是一条不归路。你们若有谁不愿卷入权势的纷争。大可以现在就退出。待我他日或成事。或失败后。你们是去是留。我定然不会计较。兄弟还是兄弟。” 秦双等人全部站起來。在风轻寒身前单膝跪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齐声道:“誓死追谁堡主。”这一刻。风轻寒再也不仅仅是兄弟。更是风石堡独当一面的领袖。 风轻寒虚扶一把。口中道:“兄弟们都起來吧。牧放。你对堡内的众兄弟情况了解很清楚。你负责人员的调任和分配。另外你负责拟定昭告天下的文书。适当时机宣布风石堡揭竿而起。清君侧。定正统。风倾。你负责招兵买马。联络四方英雄豪杰。共同举事。秦双。你负责号召风石堡的弟子。将天下的风石堡弟子整理成一个体系。在关键时刻。能有大用途。” 几人齐声领命:“是。” 风轻寒走出飞熊殿。站在风石堡的半山腰上。脚下是风石堡有起有落的万千屋舍。看起來井然有序。生机蓬勃。在这个乱世动荡的时机。难得是一片净土。· ------------ 第2章 将之初 风轻寒遥遥看着眼前模糊的万里江山。身后是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和最得力的助手。风轻寒想起那时候妲烟一身红衣。手执墨剑。淡然自若地闯将上來。对自己温温和和地一笑。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风轻寒背负双手。恍然间如置云端。心里一个声音在呐喊:“妲烟。你和江山。我都要。” 风轻寒想着妲烟。就再也坐不住。想着从今能与妲烟举案齐眉。脚恨不得立即飞往妲烟身边。又安排了一些举事需要的准备。遣散了其他几人。自己独自去红蔷院。 进了红蔷院。左右却不见妲烟的身影。风轻寒拽住了丫鬟问道:“妲烟人呢。” 那丫鬟是新來的。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大小。生得很是灵气。见风轻寒着急的样子。却猜不出风轻寒口中的她是妲烟。她遥遥看见过王维满。以为王维满才是风轻寒心尖尖上的人。愣了一愣。才说:“堡主。她住的是白林院。已经走了好些时日了。” “走了。”风轻寒猛地一惊。满心的豪情壮志被浇灭成一团死灰。也沒想到为什么妲烟会去白林院。立即放开丫鬟拔腿就冲向白林院。 冲出院门。手臂冷不防被一只微冷的手抓住。风轻寒正要摔开。随即耳边响起妲烟疑惑的声音:“轻寒。你是要去哪里。” 一颗心就此安定下來。满心的惶恐瞬间消失无踪。风轻寒松了一口气。转身环住妲烟的腰。不顾妲烟错愕的表情。轻轻说:“我还以为……你又走了……” 妲烟心头一颤。恍惚间懂了什么:自从自己将话挑明了说。风轻寒就是维持着这种小心翼翼地态度。在他心里。应该一直是害怕自己的隐瞒。会让妲烟离他而去。原來自己留给风轻寒的恐惧。已经变成了他根深蒂固的隐忧。即使自己此刻在他怀里。他也沒有安全感。 这一夜。风轻寒宿在红蔷院。看了妲烟的一夜睡颜。而妲烟窝在他的怀抱里。闭着眼睛整夜都难以入睡。 回了风石堡。风轻寒就变得格外忙碌。难得有一天的时间陪在妲烟身边。但若是有空。他必定要到红蔷院來和妲烟团聚。妲烟心知举事在即。风轻寒心里说不出的焦躁。只能在一边软言安慰。顺带着偶尔出谋划策。 一日风轻寒在红蔷院中点了灯眯着眼睛看地图。妲烟就凑过來。看了一眼桌上摊开的画布。妲烟手指一处。诧异道:“怎么不把南疆也放入计划中。” 风轻寒面有难色。握住了妲烟的手。眼睛盯着那张图。怅然说:“南疆那边。差不多都是王维满的地盘……我跟她闹得这般僵硬。以她的性子。定然不会同意助我的。” 妲烟默然。半晌才说:“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风轻寒盯着南疆的地盘看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几日后。风轻寒递给妲烟一封信。妲烟莫名其妙地接过來。展开看了一眼。落款是王维满的名字。大致意思是说。如果风轻寒要南疆的地盘。也不是不可以。只要风轻寒愿意娶她。那么整个南疆都是她的嫁妆。 妲烟看完。默默将信折叠好。递还给风轻寒。突然绽放出一个燕如桃花的笑颜:“我只问你。你是不是真的想要这个江山。” 风轻寒叹息了一声。搂住了妲烟的。将头埋在她的长发里。缓缓说道:“妲烟。你为什么生得这般聪明呢。有时候。我宁愿你真的笨一点……” 妲烟仰着高高的头颅。沒说话。任由风轻寒抱着自己。浑身却觉得彻骨的寒冷。 从风轻寒把王维满的回信递给自己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心里的决定。风轻寒看准了自己是站在他身边的人。这么做也不过是试探自己的态度而已…… 江山和她。他已经做了选择。 她曾以为。经过了这许多。从一开始的互相提防猜忌。到后來生出情愫。彼此之间纠葛婉转了近一年的时光。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尘埃落定。 他为了她半瞎了双眼。她也为了他放弃了回家。安心守在风石堡一方寸土之上。到了如今。旧事纷纷散尽。故人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理应是苦尽甘來的时候了…… 然而出桃澜境的时候。他指点了桃澜境的方寸土地宏图壮志地告诉自己:“等我拿下这个天下。我送你一个仙境。”那个时候。她就知道。风轻寒再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他的心原來一直装着天下。 妲烟不怨。也不曾恨过。或许太真的心更会被践踏。因为明白这一点。她从一开始就不想和风轻寒纠葛。只想还了前世的情后。远走天涯。命运一步步逼着她。时时刻刻让她透不过气來。到了如今。已然要将她的退路封死。逼着她一路往前走。 妲烟手扶着自己的小腹。四个多月的身子。已经可以看见衣裳下隆起的弧形。用手轻轻贴着。还能感受到孩子的胎动是那样的真实。 妲烟轻轻叹气:“或许这个孩子。本來就不该來到这个世上。”沒了他。自己会少很多牵绊吧……沒了他。自己肯定是会坚定着跟随素越返回上界。回自己的家吧…… 她站在红蔷院的雕栏画窗前发着呆。自己只管想着自己的心事。记得初初來到风石堡的时候。秦岭还是四月的天。山上的红蔷薇开得如火如荼。如今转眼间。岁月悄然划去。秋末冬至。院外的蔷薇都挂满了白雪。红妆成了素裹。 站了许久。脚便有些微微酸胀。似乎要支撑不住自己的体重。妲烟扶着窗柩慢慢弯腰。想揉一揉自己的脚踝。身形才一动。便觉得一道紫色的人影刷地靠近自己。随即脚踝处传來温柔的揉。捏。力道不轻不重。倒是十分贴心舒服。 妲烟抿着嘴笑了:“大事将近。你这么忙。今日怎么这么闲情逸致來给我捏脚。” 风轻寒抬起头來。回以一笑:“好些了吗。” 妲烟点点头。风轻寒就站起來。扶着她去窗前的小榻休息。入手冰冷。不知道在窗前站了多久。风轻寒不禁闷声埋怨:“你如今有了身孕。再不像原來一个人的时候。累了也不知道休息。难不成是想累坏我的宝贝儿子。” “你怎么就知道是个儿子。说不定是个女儿呢。”妲烟听他一本正经地说。忍不住好笑。 风轻寒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肚子。单膝跪着侧耳去听。半晌抬起头來说:“是男是女都好。都是我的宝贝。是我风轻寒的性命。” 这个午后难得这般静谧。妲烟和风轻寒都沒提起那些烦心事。只顾着低声说些甜言蜜语。妲烟听着。风轻寒说着。也有几分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意味。 到了掌灯的时候。风轻寒给妲烟盖好被子。便要转身离开。妲烟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满屋子的黑暗让自己无所适从。忍不住伸手抓了风轻寒的手。低声问:“你好久沒跟我一起好好过个夜了。今晚别走。陪我说说话好吗。” 风轻寒一愣。复又坐下來。脱了鞋子翻身上床。将她圈在怀中。低声说:“好。我在这里陪着你。你只管好好睡觉就好。” 妲烟牵了他的手。十指相扣。就搭在风轻寒的胸前。她埋着头低声说:“不。我不想睡。我就想和你静静说会儿话。”如果现在不说。以后王维满进了门。你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來陪着我呢…… 风轻寒的呼吸一顿。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浅浅地叹息:“我答应你。就算娶了她。我也绝对不会碰她的。” 妲烟刷地抬起头來。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当真。” 原來她。也不是真的不在乎的。 “当真。”风轻寒低头吻住她。半晌分开。斩钉截铁地应了。 次日妲烟醒來的时候。风轻寒已经离开了红蔷院。妲烟艰难地翻了个身。望着一屋子的空空落落。又从心底泛出了一种无言的难受。好在昨夜风轻寒的话犹在耳畔。心里渐渐就觉得宽慰了不少。 “昭儿。。昭儿。。”妲烟弯不下腰去穿鞋。只能喊红蔷院里的使唤丫头。 很快一个纤细的人影焦急地跑进來。正是第一天妲烟來红蔷院时见到的那个糊里糊涂的小丫头。“夫人。您唤我有什么吩咐。”昭儿见妲烟坐起來。连忙麻利地捡了鞋子给妲烟穿上。一边穿一边柔声说。 对妲烟。她倒是感激得很。那日她错将王维满当做妲烟。惹得堡主十分不快。要打她板子。就是眼前这个美丽的夫人帮她求情。还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的。 这两月的相处下來。夫人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对待他们下人也从不打骂。倒像是个姐姐。昭儿不禁越发喜欢妲烟。想着妲烟身怀六甲。却沒名沒分地跟着风轻寒。她又有些气愤堡主不懂珍惜。 这些天又知道了堡主要娶新夫人。她更加替妲烟不值。生怕妲烟有什么想不开的。睡也不敢睡得太踏实。时时留心着屋里的动静。· ------------ 第3章 都错了 昭儿脸上的担忧沒有逃过妲烟的眼睛。妲烟轻轻笑了。柔白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说:“傻丫头。人间的情爱你还不懂。我不会想不开的。你忘了。他的亲事还是我答应了的。” 昭儿撇嘴:“昭儿是笨。不过昭儿知道。是个女人就不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夫人做这些。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妲烟的手顿了顿。慢慢收了回去。双手交叉着叠放在小腹上。望着窗外不说话了。 昭儿犹然不知自己说错了话。见妲烟不做声。还以为是妲烟也赞同自己的言谈。继续连珠似地吐出自己的心声:“我从前不懂。只是远远地见过那个美貌的教主一次。还以为那样天仙似的一个人。定然是个好姑娘。后來才知道。这姑娘活生生是妖精变得。心狠着呢。” 停了一下。昭儿叹气:“夫人。不是昭儿多话。昭儿是怕她进了风石堡的门。会给夫人苦头吃。要是到时候堡主宠着她。我又人小言微。可怎么办好呢……” 妲烟始知这姑娘是这般心思。那最后一番话。说得妲烟心里的感动好比江水泛滥。眼圈慢慢就红了。轻轻伸手揽了昭儿的胳膊。哽咽:“傻丫头……”随即像是宽慰她。也像是宽慰自己。自言自语:“你放心吧。堡主他不会宠着她的。轻寒他。爱的人只有我一个。” 但不管妲烟终究是后悔还是不后悔。风轻寒和王维满的婚礼还是定了下來。时间很仓促。就定在了正月初九。风轻寒什么也沒敢给妲烟说。只嘱咐她安心在红蔷院养胎。哪都别去。 妲烟含着笑答应了。待风轻寒走后。又陷入了满心的惶恐。 怀孕的女人。心思总是细的跟蚕丝一样。妲烟的种种情绪。她自己也沒觉察到不对。却不知道。那一日的大度和贤德。其实已经在给自己种下了祸根。 除夕那日早起。推开窗户才发现满山满园的洁白。秦岭居然又下了一场大雪。满园的洁白。远山也是纯净的颜色。妲烟裹着厚厚的披风。坐在窗前的小榻上渐渐看走了神。 披风还是风轻寒上次去中都时特意找中都最有名的裁缝定做的。厚厚的。却很软。难得的是领口处嵌了一张火狐狸皮。全是用狐狸腋下的狐皮拼成的。端的是价值连城。 火狐狸本來就难找。要做这么一块披风。就更是难上加难。风轻寒上次和牧放他们去出猎时。风轻寒猎到了一只。妲烟无意中赞了一句:“火狐狸的皮毛做成披风是再好看不过了。可惜火狐狸太难找。猎到一只已经很不容易了。” 当时风轻寒沒说话。从中都回來后。就给了她这件披风。当时牧放也在场。还笑着跟她玩笑说:“妲烟啊。这身披风得好好保存着。这可是轻寒几天几夜。深入秦岭抓火狐的功劳。” 看了半晌。房门突然就打开了。一股冷风灌进來。妲烟裹紧了些披风。眯起眼睛看。來人是风轻寒。今天的风轻寒格外不同。穿的不是惯常穿的紫衣。换了身浅浅的米白长袍。衬得眉目英挺。十分好看。 风轻寒脸上的笑容明朗。显然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妲烟不禁笑道:“大清早的。你怎么这么开心。” 风轻寒过來拢了妲烟的肩膀。将她全部圈在自己怀里。冰冷的下巴贴着妲烟的头顶。浑身的凉气懂得妲烟缩了缩。风轻寒犹然不觉。低低笑道:“今天是除夕。我带你出去转转。你总这样闷着。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出院门都有人跟着。就不想出去了。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妲烟瞪他。 “降龙伏虎也是留着保护你的嘛。”风轻寒嘿嘿笑:“有两个武林高手跟着。我总放心些。” “他们那点武功。我两脚就可以踹了。还谈什么保护我。”妲烟无奈。只能撇嘴。 风轻寒正了神色。顺手将窗户关了。才说:“你如今是两个人。那些动刀动枪的事。讲给他们干比较好。”脸色蓦然转成先前的不正经。喜滋滋有些撒娇的意味:“不说这些了。走吧。我带你去太白镇玩些好玩的。” “就算要去。也要等到吃过了年饭吧。”妲烟拗不过风轻寒。只能答应着。 风轻寒像得了通行令一般。风风火火地唤來昭儿。温言道:“昭儿。你去厨房吩咐。今晚的年夜饭早早备上。我和夫人吃过了饭要出去。” 昭儿去了。这一年的风石堡团圆饭。果然早的不得能再早。牧放和自己的兄弟要一块儿过年。秦双有事要晚些回來。也赶不上年饭。到了吃饭的时候。只有风倾和他们坐了一桌。从始至终含着古怪的笑意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妲烟梳洗打扮了一下。裹紧了披风。在风轻寒的搀扶下并肩下了风石堡。风轻寒见她头上梳了简单的发髻。用他亲手刻出的桃木簪子挽着。自然由心底生出一股温情。很有一家三口欢欢喜喜过新年的意思。一路走到太白镇。脸上的笑都是恨不能所以人知道的张扬。 两人这般踱着步子。到了太白镇时。也不过黄昏时分。妲烟略略有些疲倦。风轻寒似乎早已经料到。早早约定了福临门的厢房给她休息。 妲烟躺了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耳朵不嫌噪地听着外面的人群渐渐密集。喧哗声一声高过一声。似乎除夕的气氛正好。 妲烟就坐了起來。风轻寒连忙來扶。妲烟笑说:“外面好热闹。我不想歇着了。” 风轻寒了然。扶着她挪到窗户边。指着楼下來往的人群居高临下的笑道;“不着急。这会儿的热闹要在这里看才最妙。等完了这一出。我们再下去。” 楼下的街道上。正上演的是人间界年年上演的除夕节目。敲锣打鼓的。倒也欢欣。不过同一个故事看了千年。任是妲烟也看烦了。所以只看了一眼。妲烟就撇嘴:“不好玩……” 风轻寒拍拍她的手。笑着说:“耐心点。好戏就來了……看那边。” 妲烟顺着他的手看去。“除夕”之后。缓缓跟來一个花车。车上站着个红衣的女子。背上背着黑色的剑。正跟几个男子打得欢畅。那姿态。像极了妲烟。 妲烟瞬间被吸引住了。凝目看去。车上的场景又变了。红衣女子手指墨剑指着紫衣男子。眉目冷峭。气质动人……一幕幕。竟然是将两人相遇相知相爱的过程上演了一遍。 妲烟双目含泪。与风轻寒十指相扣。哽咽:“这是……” 风轻寒含笑着轻起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问:“那天突发奇想。临时找人排演的。我要这天下都知道。我二人是这样相爱的。” 这一出戏演的很轰然。花车上的人演技很好。将镇上的人的目光统统吸住。大家的情绪都被勾着。随着主人公的爱恨或怨或怒。但就算戏台上的戏子演技再好千倍。唱功再强百分。却不及真人的万分之一神韵。 风轻寒一双凤目眼见妲烟眸子湿润。微微张着红唇。不有情动。他小心翼翼地将妲烟搂在怀中。密密麻麻的吻便铺天盖地地來。几个月的甜蜜。妲烟早已经熟悉他的一切。此刻轻车熟路地迎合风轻寒。但终归有所顾忌:“别伤着孩子……” “无妨。我有分寸……”风轻寒低喃。似乎是贪恋妲烟唇间的味道。辗转反侧。 这一吻直把妲烟吻得脸红心跳呼吸加速。浑身无力地挂在风轻寒身上。风轻寒越发情动。但想着妲烟的身子。终究不敢有进一步的举动。仓促间将妲烟扶坐好。自己却暗暗运气缓解浑身的燥热。逼迫自己静下心來。 两人这唇齿交接间。外间的戏码早已经演到了尾声。一身风采傲然的红衣女子最终幸福地依偎在那紫衣男子的怀中。两人约定好。要今后的生生世世。都一起看夕阳。一起慢慢变老…… 妲烟抹了一把眼泪。只心中说不出的欢喜。这句话虽然不是风轻寒亲自说的。也不是对自己说的。但那人说出來。听众虽然也不是自己。其实跟风轻寒说的沒什么两样。 哪知道风轻寒将她一点微妙的表情都看在眼里。风轻寒两只手轻轻包着她的手掌。放到唇边亲吻。含笑道:“以后的生生世世。我们都一起看夕阳好不好。” 妲烟用力点头。眼眶中的眼泪再也藏不住。都噼里啪啦掉下來。温热的液体打在风轻寒的手上。让风轻寒心里微微灼痛。蓦然间涌起患得患失的预感。 风轻寒甩甩头。甩掉这些莫名的愁丝。牵了妲烟下福临门的楼梯。一边走一边说:“除夕夜沒有灯会。也不放河灯。其实还是很无聊的。唯一有些看头的。就只剩下一个烟火。每一年风石堡的烟火都最是好看。今年是你第一次在风石堡过年。待会儿可要好好看看呢。” 自从跟了他。妲烟倒很少表决风轻寒的意思。横竖她是个随和的性子。二來除了回家一个愿望。确然沒有什么想要的。· ------------ 第4章 谋天下 出來了这么久。妲烟已经想着红蔷院的舒服的大床。风轻寒这般说。妲烟乐得顺水推舟:“既然这样。那我们赶快回风石堡看烟火吧。” 风轻寒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很快舒展开來。他放开妲烟的手。说:“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雇个马车。你身子重。又走回去的话。太劳累了。” 风轻寒才刚走。妲烟就皱着眉头低喝:“出來。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福临门的大堂后立马有人挑帘走了进來。妲烟一看见那人。就习惯性地抬手揉太阳穴。 司长空扑到妲烟身前。一边手忙脚乱地检查妲烟的身体。一边口中嘟囔:“怎么样。他有沒有欺负你。我听说他还要娶王维满。你……”声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睛瞬间呆滞了。 他的眼睛似乎长在了妲烟的肚子上。目光大胆却又受伤。妲烟一愣。不自觉地用衣袖遮住了腹部。。不知为什么。被司长空那样的目光看着。她竟然会觉得。。难堪。 司长空脸色颓败。惨惨一笑:“原來你们……是我自作多情了。” “大当家。”身后萧朗适时伸手去扶司长空摇摇欲坠的身体。 “长空。别这样笑……”这笑容让妲烟的心里如同被千斤巨石堵了一般。十分难受。 司长空猛然一把推开萧朗。冲出了福临门。 萧朗追出两步。突然回头对妲烟说:“自从你和风轻寒从那人手里逃脱。大当家一直担忧你们遇难。几乎沒睡过一天好觉。他只对你一人上心。你却是这样回报他的。情爱一事我不大懂。但是投桃报李的道理。我至少还是懂的。”说完一扭头。追着司长空而去。 妲烟愣愣坐在大堂。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似乎她做了什么有别伦常的事。妲烟只觉得周身异常寒冷。萧朗的话字字句句打在他的心上。将她一颗心寸寸剥落。 最不愿意伤害的人。终究还是被伤害了…… 那一年在中都郊外。或许捡了他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如果不认识他。他痛过那一场。会有一个新的开始;因为认识了自己。他痛过之后。更多了情伤。 整整三年多了。一千多个日夜。司长空一直在追。而自己一直在躲。哪一次不是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但是他从來沒有恨过。他的爱从來都是无怨无悔。 妲烟甚至觉得。其实自己。是配不上他的。 风轻寒回來的时候。衣袖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心情似乎难得的好。扶着妲烟上了车。他就顺势坐着。让妲烟偎在他怀里。妲烟甚至还听见。从他嘴里哼出來的浑厚的调子:“西上太白山。夕阳穷登攀。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愿乘冷风去。直出浮云端。举手可近月。前行若无山。一别武功去。何时更复还……” 妲烟心情低落。却还是收起了自己的情绪问他:“你高兴什么呢。” “你猜。” 妲烟摇头:“我猜不到。” 风轻寒却像是执着于要糖的小孩子:“你都还沒猜呢。怎么猜得到。” 妲烟无奈。只能随便想了几个理由:“不用你娶她了。找到了好军师。牧放和水仪和好了。秦双有对象了。”一连几个。风轻寒通通摇头。 “以后。你只是我的了。”冷不防风轻寒突然宣布。 “我不是任何人的。我只属于我。属于上界。”妲烟沒反驳风轻寒。却在心底滋生出一股淡淡的反感。 这一路。两人都沒说话。妲烟靠在风轻寒的怀里闭目养神。风轻寒一路反复哼着那首调子。几乎沒有断歇过…… 回到风石堡的时候。妲烟已经睡着了。风轻寒不忍心叫她。便要抱了她回红蔷院。身形才一动。妲烟自己却先醒了过來。既然醒了。倒也不着急回去了。风轻寒携了妲烟的手。陪着她慢慢在风石堡走走。 还是当初和王维满拼酒的广场。如今早聚了三三两两的人群。齐聚在一起放烟花。倒也很热闹。因是节气。就沒那么多的规矩。很多人见了二人。纷纷颔首:“堡主。夫人。”仅此而已。风轻寒也沒有什么架子。笑颜如花地回摆摆手。大家都领悟。也就不再行礼了。个玩个的。其乐融融。 “其实他们大可以按照原來那样唤我。不用唤我作夫人……”妲烟和风轻寒其实沒有拜堂。但风石堡的弟子们都跟同一口供似地。自她回來。就改口叫她夫人。想想真的觉得有些脸红。 风轻寒却不以为意:“你本來就是我的夫人。这样叫沒什么不对的。” “你的夫人。是王维满……” 风轻寒顿了一下脚步。侧头看她:“我可以娶她。但是我不会碰她。我娶她。却不会教她称心如意做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只能是你。我只认你。” 这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不留余地。妲烟只觉得此刻的风轻寒。真的已经具备了王者的风范。。他爱江山。但是他还是会有自己的原则。这个原则。就是她。 妲烟又想哭了。 來了风石堡。她总是动不动就想哭。变得一点也不像千年來熟悉的自己。但是这个自己。偏偏才是真正的自己。强势之下的心。其实是软弱又懦弱的。正是这样。才会甘愿被谎言呵护着吧。 心里所有的别扭突然烟消云散。这些日子來一直苦闷的事都随着风轻寒那一句“我的妻子只能是你”化为乌有。妲烟任由风轻寒牵了自己的手。信步在广场上看风石堡的弟子们放出的烟火。 争夺江山的帷幕还沒有开启。节日的气氛变得很浓厚。人人脸上都带着无忧的笑容。只是不知道。这笑容还能维持多久。妲烟终于甘愿成为得过且过的众人中的一员。 风轻寒倒也沒有哄她。风石堡的烟火真真算得上是人间的一绝。红红紫紫。花花绿绿。无论是冲上天空中开满了苍穹的。还是散开在地上。都是说不出的繁华妖艳。 风轻寒指着远处天罡星们身后堆放的各色冲天炮。神秘地笑说:“那是特意从江城弄來的。是江城烟火巧匠路绯色专门为风石堡做的。我是献给你和我未來儿子的礼物。” 随着二人的到來。三十六天罡星早已经排成了四列。等着风轻寒的发令。风轻寒颔首:“开始吧。” 天罡星得了令。立即散开。第一排的人丛一堆烟火中抱出九个相当大的炮筒。吹了火折子点燃。“嗖。。”地一声钝响。一道红色的焰火直冲上天空。在最高点“砰”地爆开。那焰火却沒有立即熄灭散去。反而有吸引力一般渐渐向中心靠拢。 “这是金字。”妲烟仰着头。细细辨认。突然惊呼。 风轻寒点头。嘴角的笑意变得更深:“喜欢吗。” 妲烟沒答。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的天空。一个一个的花炮被点燃。先后冲上天空。不多时。整个风石堡的天空就被照亮了一般。先后出现了一句话:“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喜欢。好喜欢。”妲烟望着天空中的大字。突然勾住了风轻寒的脖子。吻住了风轻寒的嘴唇。待分离后。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妲烟突然轻声说。 周围人群发出的感叹声一声高过一声。妲烟才突然想起自己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拥吻风轻寒。不禁臊的面红耳赤。她的退缩之一落在风轻寒眼里。风轻寒眸子中不自觉荡着宠溺:“现在才害羞。晚了点吧。”手却轻轻拥了她。挡住了那些大胆的视线。 江南江城路绯色的烟花果然做得巧夺天工。不多时。整个广场的人就忘记了刚才看见的香艳场面。完全被吸引住了。大家都抬头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盛宴。不愿错过一丝一毫。 烟花红了绿。绿了紫。倒像是漫天开满了五彩的牡丹芍药。惊得人的呼吸都滞住了。妲烟和风轻寒依偎着。都觉得生命十分圆满。 今年风石堡格外的大手笔。这许多烟花。少说也得近五万两银子。看过了之后。妲烟想起风轻寒志在天下。起兵不过转眼间。不禁觉得有些心痛。风轻寒倒是不以为意。若无其事地扶着她回红蔷院休息。只叫她不要操心这些。 风倾负责招兵买马。带到风石堡在秦岭南面的密谷中进行训练。现在大约募集了近二十万的精兵后。就沒有再招收了。只是加进了训练。养着这些人。每日都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你到底是怎么计划的。长明王朝虽然不济。但是骑兵步兵加起來有将近一百五十万。再加上中都禁军和皇城卫队。还有一些藩王手里的兵马。大约是二百五十多万人。你只二十万。只怕……”红蔷院里静悄悄的。妲烟和风轻寒相拥着躺着。妲烟趴在风轻寒的胸口前。声音低低的。透着担忧。 “以前我们商议事情。你虽然不需要回避。但总是心不在焉地听着。所以知道的不算多。风石堡被称为天下第一堡。一直以來。都被长明王朝严加防范。你知道为什么吗。”· ------------ 第5章 婚姻定 妲烟摇头。 风轻寒的下颚抵着她的头发。声音也是从上面传來的:“那是因为风石堡控制着大半个王朝的商脉和地脉。商脉上來说。重要的盐、茶和战马的交易。都是风石堡一手掌控的。我还沒习武之前。负责的就是这个。另外。粮食和兵器。也是在风石堡的控制下。这是秦双掌管的部分。” “秦双。”妲烟吃了一惊。看不出來。秦双大大咧咧地一个人。居然能管理粮食和兵器这种出入巨细都要留心的麻烦事。 风轻寒轻笑:“你别看秦双毛毛躁躁的。其实心细如发。这事让他來做再合适不过了。你当初离开风石堡。回來的时候不是发现他一直在帮你收拾房间吗。你难道就沒发现。你屋子里的东西可沒有什么动过的痕迹。我可从來沒告诉过他你的喜欢。但他可都自个儿观察着。记得清清楚楚呢。” 妲烟想了想。似乎真的是这样。不由咋舌。暗叹风石堡的人才都善于伪装。 “风石堡掌管着长明的命脉。所以这些年來明里暗里风石堡可沒少防着。生怕落入长明设下的陷阱中。一个不留神招惹百万将士前來喝酒。” 风轻寒故作轻松地说着。妲烟听得心惊胆战。以前只知道风石堡一方独大。却不知道这样的看似相安无事的结果。是小心翼翼地退让换來的。风轻寒接管风石堡六年了。这样的日子。原來他已经过了六年了。 “你知道我爹娘是怎么去的吗。”不等妲烟的心疼流露出來。风轻寒突然问。 “不是说江湖仇家暗算的吗。”妲烟皱眉:难道你们竟然另有玄机。 风轻寒叹息:“那是风石堡对外的说法。我娘怀着我的时候。朝廷上的那人知道了爷爷还活着的消息。就派了大内的高手混进风石堡來毒害我爷爷。他在给我爷爷的饭菜中下了毒。可惜阴差阳错。那饭菜却送去给了我娘。我娘就这么稀里糊涂中了毒。好在发现得早。我娘勉强捡了一条命。可是那毒很厉害。却顺着胎盘集中到了我身上……所以。爷爷一直对我有愧。我娘生了我沒多久就去了。我爹又被刺杀。我成了沒爹沒娘的孩子后。什么都依着我。” 如此这般。倒也算得上朝廷上的那位跟风轻寒的恩怨纠葛。妲烟见他回忆起亲人。目光含泪。知他心里苦涩之极。就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巧巧地转移注意力:“那地脉呢。” “地脉就是说。如今风石堡的分舵遍布天下。至少握有长明三分之一的土地资产。掌握这些资产的人。都是牧放精心挑选出來的。个个忠心耿耿。一旦起事。他们会是新王朝的一大批支柱。” 三分之一。妲烟暗暗心惊。想不到风石堡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经吞噬掉了长明王朝的半壁江山。这一场仗。应该是毫无悬念的。可是。既然江山唾手可得。那他为什么还要娶王维满夺取南疆呢。他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呢。 妲烟终究沒有问出口。一向能看透他的心思的风轻寒。这一次也装了糊涂。两人相拥着卧着。风轻寒低声说一些小时侯的趣事给她听。妲烟静静听着。不多时就觉得困倦。夜色已深。慢慢就睡了过去。 次日醒來。风轻寒还在身边睡着。呼吸均匀。妲烟捧着这张脸细细地看。想着过往种种。如今竟然真的结出了这样的果。不禁就看痴了。沒留意风轻寒的唇角渐渐挂上浅浅的褶皱。 “你还要看多久。”她沒反应。风轻寒只好出声问她。随即那双黑曜石般透亮的眸子睁开了。带着几分戏谑地盯着她笑。 妲烟刷地缩回手去。闹了个脸红。埋怨地扫他一眼:“你醒了也不说一声。害我。害我……”害她看的那样痴迷。贪恋的样子都被他看了去。 风轻寒笑道:“今天是初一了。还有八天。应该來得及。起來吧。待会儿有客人要來。” 妲烟一惊:“什么客人。”想到在太白镇上见到的人。再联想到婚期将近。妲烟暗暗打鼓:來的人。该不会是司长空吧。想着。身子直接往外缩了缩。不肯起來了 。 风轻寒摇头:“來了你就知道了。”愣是把妲烟给拖起來穿衣打扮。 两人梳洗妥善。枯坐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昭儿的声音:“堡主。人來了。直接进來吗。” 风轻寒立即起身打开了门。那人跨进门。抬起头來的瞬间。妲烟大大惊诧了一下。那人还是那张冷然的脸。眼睛里的神采深入海石。看不出半点真心。妲烟苦笑着去望风轻寒的姿态。很想知道。來的是这样的熟人。他要作何感想。 可惜。风轻寒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什么都看不出來。 那人在风轻寒面前单膝跪地:“慕容客拜见堡主。夫人。”声音沉稳。也看不出什么來。 “慕容请起。”风轻寒脸上的笑容回复成妲烟熟悉的似笑非笑:“请慕容庄主千里跋涉而來。轻寒倒是十分不好意思。不过轻寒大婚在即。听说中都锦绣庄的布料和裁缝都是一绝。在下想请庄主为我的新夫人做身嫁衣。” 慕容客道:“是。”转而对妲烟道:“请夫人站起來。在下让婢女给夫人量一下身量。” 他身后跟着的小姑娘立即放下手里捧着的托盘。从里面找出尺子來。要给妲烟测身量。妲烟莫名其妙。风轻寒却示意她站起來。妲烟无奈。只得随着那小姑娘转入内室去。 进了内室。外面的两个男人似乎正在低低的谈话。妲烟低低一笑。恍然间明白了慕容客此行的目的。风轻寒托名为为自己做喜服。但自己根本不是新娘。原來不过是一个遮挡的幌子而已。 妲烟不想去听他们说什么。只能找些话題转移注意力。妲烟装作不经意地轻声问:“你家主子什么时候开的锦绣庄。” 小姑娘很活泼。听到主人家问起。连忙双眼放光的回答:“庄主是年前。冬月初几的时候开的锦绣庄。庄主头脑好。才一个多月。锦绣庄就名满中都了。”说话间不掩饰自己对慕容客赤果果的崇拜。 冬月初几。算起來。也就是慕容客离开秦岭后。就去了中都吧。 “那水仪水姑娘呢。”妲烟又问。 小姑娘一脸茫然:“水仪。锦绣庄沒有这个人啊。” 妲烟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追问:“怎么会沒有呢。水仪姑娘长得很美。跟随你家庄主一起去的中都。应该一直都在慕容身边才对。” 小姑娘立即笑了。恍然大悟般笑着说:“夫人说的原來是冉庭卿姑娘啊。冉姑娘很好啊。现在是锦绣庄的当家人。常常和庄主一起去各地进货。大约不久。冉姑娘会是庄主夫人吧。” 冉庭卿其实是水仪的真名。还未入教之前。她是叫的这个名字。入了九冥后。络洮给她改名阴极。潜入中都后。又改名水仪。这会儿倒是回复了本家姓名。转了一圈回到原來的地方。倒也是一种机遇。 妲烟听小姑娘滔滔不绝地说着冉姑娘对慕容客的好。不禁沉默了:冉庭卿如果爱的是慕容客。那牧放怎么办呢。 量完了身量。妲烟也就在小姑娘的搀扶下出了内室。外间的两个男人都沉默着。等她出來。慕容客便指着另一个小厮放在桌上的一堆布料请她挑选。 妲烟沒心情管这些。想着牧放的事就已经十分纠结。自己不过是风轻寒要见慕容客的一个幌子。也不是真的给自己做喜服。就随手指了几个。就想着赶紧去找牧放探个口风。 待慕容客一走。妲烟就忍不住直奔牧放而去。牧放端了一本书。正翘着二郎腿晃悠着椅子在闲适地看。见她气势汹汹地杀过來。戏谑道:“呦。夫人。这大早上的怎么这么大火气。莫不是打翻了轻寒的醋坛子。” 妲烟直接忽视掉牧放的话。双手腾地夺了他的书。瞪着他:“我问你。今早慕容客來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他现在是锦绣庄的庄主。轻寒大婚的礼服都是找锦绣庄定制的。他会亲自來。不稀奇。”牧放倒是显得十分淡定。 慕容客如今和风石堡其实倒也算得上深仇大恨。只是为什么大家的态度都这么淡然呢。妲烟百思不得其解。只暗暗上了心。打算晚上问问风轻寒。眼下还是牧放的事要紧些:“你既然知道他來了。你和冉庭卿。也就是水仪的事。怎么还不上心些。” “她早已经做了选择。”牧放扭头不和妲烟对视:“她当初就选择陪着他了。他们两个人认识了百余年。和我不过是逢场作戏。谁是真心谁是假意。难道你还看不出來吗。” 妲烟被他噎住。倒也真的想不到什么理由來反驳。冉庭卿的心思。除非她自己说清楚。外人根本摸不准。妲烟长叹。连带着眉眼弯了下來。轻轻拍了拍牧放:“我当你是兄弟。总是希望你好好的。你要是真的舍不得。那就主动点。有些事不亲口问。你怎么知道结果。”· ------------ 第6章 意外客 牧放却笑道:“说这些做什么。我且问你。王维满就要进门了。你怎么半点不着急。” 妲烟耸肩:“你也说了就要进门了。我拦她做什么。左右轻寒也不喜欢她。” “你倒是看得开。” “看不开也要看得开呀。”她笑。 “说真的。难道你心里就沒有一点恨他。”牧放皱了皱眉。 妲烟不置可否地笑笑:“他爱这天下。那我就给他一个天下。这算不算是对他的成全呢。” 牧放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瞅她的肚子:“要不是你现在是两个人。我定然要拉你痛饮三百杯。” 初三的时候。牧放动身前往中都。妲烟亲自送他到了山门外。直到牧放的身影消失在树林后。妲烟才裹紧了披风回红蔷院。冷啊。风石堡的这个冬天。真的越來越冷了…… 初七。按照风石堡的规矩。王维满的花轿到了风石堡。风轻寒依旧把她安置在白林院。静静等待着初九的婚礼。 起事的事情越來越忙。风轻寒最近几天也很少來红蔷院。加上牧放去了中都。妲烟一个人常常是无聊到只能睡大觉。风轻寒不见踪影。王维满初七前脚刚到风石堡。后脚就打听到了妲烟的住处。找上了门來。 “你上次坏我好事。这次还想怎么阻止我嫁给风轻寒呢。”妲烟背对着她坐着。就听见王维满尖锐的冷笑:“我手里有他要的东西。这一次。他不会再逃脱了。” 妲烟转过身來。看着她淡淡地笑:“阻止。如果我告诉你。是我让他答应你的条件的呢。” 王维满先是一愣。目光随即定格在妲烟的肚子上。整个红蔷院立即响起她高亢的尖叫:“你怀孕了。你居然怀孕了。” 妲烟恶作剧般笑颜如花:“是啊。轻寒沒有告诉你吗。” 王维满深深呼吸。半晌仰起头來趾高气扬地笑:“你是在向我炫耀吗。可惜我一点都不在乎。风轻寒即将娶的人是我。等我进了门。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那就拭目以待。”妲烟笑笑。毫无怯色地与她对视:“当初在风石堡的地牢。我毫无还手之力时。我尚且不惧你;如今我功力恢复。就算带着个娃。也同样不惧你。王维满。你在我这里讨不了好;你若是能让轻寒抛弃我顾着你。那也算是你的本事。” 王维满愣愣地看着妲烟。似乎觉得她变了一个人。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从前的妲烟。什么时候都是保持着淡定从容。即使是被她欺压。也只是承受着不会反抗。而如今的她。如同竖了毛的老虎。似乎只要她王维满敢靠近。就会随时咬她一口。 这样的妲烟。竟然会让她不知不觉生出一丝。。敬畏。 王维满退后了两步。终究不甘心地甩下一句话:“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也会怀上风轻寒的孩子。总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地在我身边的。” 妲烟不置可否地笑笑。直笑得王维满心里发虚。王维满重重哼了一声。摔门而出。 王维满的身影消失在红蔷院。妲烟慢慢敛了笑容。看來。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和王维满的争斗是免不了的了。 初八的时候。风轻寒突然抽身到了红蔷院。照例是先抱了她在窗前小榻上坐着。给她揉揉腿捏捏脚。一边做一边说:“明天前厅热闹人多拥挤。礼成之后。你可别乱跑。风石堡虽然不是皇家内院。但有些规矩还是祖宗定下的。我也改不來。你就辛苦些。在这里乖乖等着 我。我晚上会回來的。” 妲烟先是莫名其妙。什么礼成。规矩。这些跟她有什么相干。但转念一想。无非是他怕自己看了闹心。也不好拂了他的好心。顺从地点头答应:“好。我在这里等你回家。” 再坐了一会儿。司仪那边着人來请风轻寒过去。风轻寒只得匆匆而去。临走前嘱咐她。今日定要早早歇息好。免得明天沒精神。妲烟暗道啰嗦。半点也提不起精神來记住。 初九早早的天刚刚亮。整个风石堡就活跃起來了。一夕之间多出來的铺天盖地的红幔红喜字。真真是要将风石堡烧透了。妲烟睡得正香时。昭儿进屋推醒了她。 妲烟迷糊间问:“发生什么事了。” 昭儿道:“夫人。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睡得着。该起來打扮了。不然待会儿堡主怪罪下來。昭儿可担当不起。”这回儿昭儿可沒顺着她的意。愣是给拖起來梳洗打扮。 妲烟眼望着昭儿端进來的衣服。红艳艳的布料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金凤。似要飞上九重天。跟着昭儿进來的几个侍女手里的托盘捧着的。分明是金冠凤钗。还有鲜艳的红盖头。昭儿抖开衣服。妲烟瞬间石化当场:这这这。分明是一件喜袍。 妲烟颤抖着手指着那身嫁衣。扭脸问昭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昭儿笑道:“夫人啊。今天是堡主娶妻纳妾的日子。你是妻。王夫人是妾。双喜临门呢。” “去把轻寒给我叫來。你去把风轻寒给我叫來。”本以为妲烟听完会开心。哪知道妲烟蓦然大拍桌子。手指着大门突然发疯般。怒气冲冲地喊。那几个丫头都沒见过妲烟发这么大的脾气。连忙放下东西。飞快地跑去请风轻寒。 不多时。就听见风轻寒的脚步声响起。跨进门來。风轻寒就道:“你们都出去吧。”将侍女们统统撵了出去。 妲烟坐在桌前。眼睛望着面前的凤冠霞披。毫不拐弯抹角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轻寒看她只着了中衣坐在那里。不由心疼。顺手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将她裹好。在她身边坐下。才叹息了口气。说:“虽然你不在乎这些个名分。但是该给你的。我却想给你。妲烟。你既然跟了我。我总不能委屈了你。我要给你全天下最美好的婚礼。” 妲烟气道:“可你总该给我商量着。这般不声不响。你让我往哪里想。” 风轻寒笑道:“我若告诉了你。为了王维满。你定然不准我这样做。”说着掏出一物放在妲烟面前。含笑示意妲烟打开來看。 那是一方请柬。和上次妲烟在地牢时王维满给她看的那张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是。新娘的名字换成了她。只在她名字之后补纳妾:王维满几个字。 妲烟和上请柬。皱着眉头道:“你这样做总归是不大妥当的。你要王维满何以自处。” “那是她的事。我答应娶她的时候就说过。我绝对不会让她称心如意。”风轻寒眼中寒光一闪。忽而变作温柔之色:“在我心中。只有你才配做我的妻子。你……愿意嫁给我吗。” 妲烟长叹口气:“罢了。终归是你要这天下。你都不在乎。我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风轻寒大喜。猛地抱起妲烟转了两圈。在妲烟脸上重重亲了一口。才放开妲烟。唤侍女们进來给妲烟打扮。红色的喜服一件一件慢慢套上身。散落的长发被巧手的侍女盘好。挽成雍容华贵的牡丹髻。至始至终。风轻寒都含笑在一边看着。 妲烟身子原本就很单薄。五个月的身子了。在宽大的喜服遮盖下。只会以为她略比从前胖了些。她的脸难得花了妆容。真真是美艳得很。风轻寒看得心弛神摇。恨不能立即就拜堂成亲。将妲烟好好搂在怀里。说些甜言蜜语恩爱一番。 倒是昭儿看不过去。大着胆子提醒他:“堡主。礼成之前新郎官见了新娘子。是不吉利的。先出去吧。” “是吗。”风轻寒想了想。俊秀的脸倏地变得通红。紧张兮兮地问:“怪不得昨晚我要來。秦双还死命拦着我。呵呵……哎呀。我都见过了。这可怎么办。” 经他这样一闹。红蔷院笑声一片。先前那点不愉快消失不见。化作了一片喜气洋洋。 因婚礼是在黄昏举行。妲烟只能在红蔷院等着。昭儿怕她孤单。一直在旁边陪着她。说些礼仪权当是给她解闷。妲烟却只想着自己的心事。几乎沒有听进去一句话。 去年在凤岭寨捡到端木砚的时候。她从來沒想到会遇见千年前的旧爱;见到风轻寒的时候。她更沒有想到这个旧爱。还能和自己有开花结果的一天。 她放弃了回家跟着他。究竟是对是错。 恍惚间想起小时候。自己还在上界。还是巾爷爷膝上无忧无虑的小孩子的时候。巾爷爷跟她讲过的那些上界律法:但凡是上界之人。不允许私自离开上界。更不允许嫁给凡人。枉改凡人的命轮。如今自己。可算是违了上界的律法。 心思杂乱地枯坐了半早上。到了下午的时候。红蔷院突然來了位客人造反。隔着房门。妲烟听出來的那人是司长空。他给她带來了礼物。因不方便进來。让昭儿教给她。 他说:“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好。我就住在凤岭寨。你若是需要我。拿着这块玉随时來传唤。我定然为你办到。” 他走了。· ------------ 第7章 界律法 昭儿拿着那块玉放在妲烟手里。她细细摸着那块玉。触手升温。是块难得的暖玉。玉上刻着几个字:“我心匪石。”手摸着字迹。倒像是司长空一手刻上的。妲烟想着他低着头一刀一刀刻下这几个字的神情。不由渐渐觉得心痛。 唤昭儿找來红线串起來。妲烟将玉挂上了脖子。胸口暖暖的。一直暖到了心里去。 黄昏來临。红蔷院中突然涌入了大片的人群。房门紧闭着。大家闹哄哄地催新郎來迎新娘。妲烟身形要动。昭儿连忙按住。说:“夫人忘了。要等堡主献了礼才行呢。”说完高声对外道:“新郎不献礼。就想迎我们姑娘。哪有这样的道理。” 风轻寒就在门外唱礼单。长长的一串。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礼单唱完。问:“这下总可以让我见我的新娘子了吧。”屋外一片哄笑。 “不行。还要放礼炮。”昭儿笑道。 门外随即响起放鞭炮的声音。昭儿这才扶着妲烟站起來。把门打开。嬉笑道:“新娘子來了。新郎官还不來迎。” 风轻寒脸红红地。站在门口愣愣地看妲烟。妲烟脸上盖着红盖头。倒也看不出脸红。但隔着这人群。也感觉到了风轻寒火热的视线。不禁微微动容。 因妲烟是孤单一人。既沒有娘家兄弟。也沒有乡亲好友。送新娘出门本应该由娘家兄弟來做的。这会儿只好由秦双代劳。秦双小心翼翼地扶着妲烟坐进花轿中。一脉稳重的气派。倒也是难得的正经。 风轻寒骑着马走在前面。当先领着妲烟的花轿在风石堡走一圈后。转回到风石堡的广德殿來。广德殿算得上是风石堡的戒律堂。但是只因为供奉着风苻等人的灵位。少不得要在这里举行仪式。算是长者的见证。 踢轿门。迎新娘下轿。妲烟和风轻寒双双牵着红色的红布。一步步走近殿來。夕阳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似乎都远去了。天地间只剩下那一抹红。深深触动了人心。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司仪高亢地声音在宾客的推动下。一声高过一声。妲烟由昭儿扶着。送往新房。风轻寒却被宾客们扣下了。要挨桌敬酒。因为隔着厚厚的盖头。妲烟看不见风轻寒的神色。也瞧不见满堂的宾客中那人的神色。但心里满满的幸福。却是怎么也骗不了人的。 风轻寒脸上至始至终都演绎着笑容。真好。她终于嫁给了他。她千年的流浪和期盼。终究是有了新的归处。从今以后。她的生命将和他连成一体。再也不会分开。 妲烟被送往东首的召函院。原本居住的红蔷院被算作了娘家。召函院是新开辟出來给二人作为新房。到了召函院。妲烟心里戒心着一件事。问昭儿:“今天是堡主娶妻纳妾的日子。为什么王维满沒有出现。” 昭儿道:“既是做的妾。那自然不用拜堂啦。更何况堡主为了不让她捣乱。早派人盯着她了。别说拜堂。她连白林院都出不去。” 这倒是像风轻寒的风格。妲烟一笑:“等宾客们散去后。把她放了吧。”指不定这会儿王维满在白林院有多咆哮呢。以后的日子。难免要为了个男人和别的女人斗智斗勇了。 人间界的规矩。妲烟向來很明白。新娘子送入洞房以后。按照惯例是要等着新郎來掀盖头的。风轻寒被宾客们劝住了。一时半会儿回不來。悄悄着侍卫來给昭儿说。让妲烟先歇着。待会儿过來的时候再起來。 妲烟早就累了。正好偷闲。到了召函院。立即掀了盖头。吃了点东西。倒头睡下。 睡了一个多时辰。昭儿摇醒了她。风轻寒随即醉醺醺地被人引进了新房。牧放还沒回來。风石堡的弟子们在秦双和风倾的带领下。嬉笑着一窝蜂涌进來。满屋子闹哄哄地。催促着风轻寒挑盖头。 年长的喜娘含笑捧了西称递给风轻寒。风轻寒拿着秤杆。努力定神挑开了喜帕。妲烟因是刚睡醒。双颊微红。看上去倒成了含羞带俏。真真是万分可人。风轻寒迷糊中喜娘被按坐在妲烟身边。一双巧手将二人的头发理出两束來。灵活地打了个同心结。 妲烟的心突然砰砰砰地跳:这算是结发夫妻了吗。 “结发夫妻……”风轻寒虽然喝得多。这会儿神智却还清醒。压低了声音乐呵呵地笑。 满屋子的人都笑开了。喜娘捧上合卺酒。一段番长的祝词后。示意两人喝交杯酒。风轻寒的手腕缠过妲烟的。如同蔓藤缠树。说不清的纠葛。说不清的动人。 宾客们终于闹够。被多事的喜娘撵了出去。喜娘随即带着暧昧不明的笑容。关上了房门。将一屋子喜气留给二人。 本看來就同居一屋许久。早已经熟络得很。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无端生出拘谨來。风轻寒呆坐半天。十分迷糊地站了起來。猥琐地搓了搓手。嘿嘿笑道:“那个。夫人。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妲烟嗯了一声。抬眼见风轻寒神色猥琐。不由好笑:“我这大着肚子。难不成你想做什么。不好意思成这样。” 风轻寒大囧。挠了挠脑袋。过來扶妲烟:“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觉得似乎跟以前不一样。夫人今天。十分漂亮。” “还不是跟以前一样……”妲烟吃吃一笑。倾听着屋外渐渐远去的人群。竟然从里面细细分辨除了一些不寻常的动静。忽地笑道:“你的麻烦來了。你自己解决。” 风轻寒莫名其妙。妲烟指指屋外。用口语提示:“你的二夫人。” 话音刚落。院中果然传來了王维满怒气冲冲高亢的声音:“风轻寒。你出來。你出來。” 妲烟和风轻寒无奈地交换了下眼色。两人几乎是同时想到王维满满脸怒气。一张绝美的脸蛋扭曲着。乌云密布。浑身的气场让人恨不能离她三丈远。 “叫你呢。你快去。”妲烟笑着推了推风轻寒。 风轻寒抚额叹息:“她爱叫就让她叫去。我让昭儿把她大发了算。” 王维满又叫了一会儿。眼见着风轻寒并不出來。只能换了个人嚎骂:“妲烟。你给我滚出來。 风轻寒看着妲烟笑了:“叫你呢。你去。” “好吧。叫得是我们。我们一起去。”风轻寒抚额叹息。显然对此十分头疼。妲烟无奈。本來躺下了只好又坐起來。风轻寒终于良心发现。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躺好盖好被子:“还是我去吧。你休息好。” 风轻寒出去了。屋外的骂声起初是喝问。接着是怒骂。然后越來越小。渐渐就沒有了。妲烟听着是风轻寒将她劝住了。让她有话回白林院说。不要吵了他的儿子。 妲烟本已累极。当即安心。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风轻寒沒有回來。 次日起來的时候。昭儿一脸吞吞吐吐。似乎很有话要说。妲烟一边穿衣一边说:“你有话就直说。我最见不得吞吞吐吐的形容。” 昭儿得了特赦令。在她耳边念叨:“夫人啊。就算你怀有身子。你怎么能让堡主去二夫人房里呢。你和她同一天进门。多少人明里暗里盯着。看你们谁是未來的靠山呢。如今让她讨了好去。往后你的日子会多少受人排挤啊。” 妲烟心里一片茫然:“昨天风轻寒沒有回來吗。”她还以为是她睡得太沉。风轻寒回來时沒有发觉;而风轻寒每天都走得早。所以自己醒來时就不见了人。原來竟是那般。 昭儿见她茫然。很是无奈地叹息:“堡主半夜去了白林院。这下子。二夫人可算是在风石堡站稳了脚。你知道。她原先嫁给堡主。堡主却沒娶她。她在风石堡可算是备受冷落的。谁料到昨天她和夫人同时进门。堡主却去了她的屋子……我听说她的背景是滇南第一教五毒教。可是夫人却无所依靠。往后的日子。要是她欺负夫人。又怎么呢。” 妲烟见她愁眉苦脸的着实担忧。不禁拍了拍她的手。笑笑:“不怕。王维满有五毒教。我有凤岭寨。有你们堡主。” 话说了出來。妲烟反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不知道怎么的。这句话脱口而出。为什么要把凤岭寨放进去呢。妲烟愣了一下。摇头苦笑:司长空给的太多。在她心里。终究是有了他的位置。即使不是爱情。那也是如同亲情的存在。。她把他放在了和巾爷爷同等重要的地位。 “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堡主就算宠着夫人。但总也不能亏待了二夫人。夫人啊。你如今有了身孕不能侍奉堡主。堡主又正是热血的年纪。要是二夫人再使出什么招勾引堡主。你又怎么应对。”昭儿倒是很担心。 妲烟摸了摸肚子。恍然想起风轻寒的承诺:他是绝对不会碰她的。昨天晚上王维满那么愤怒。传出去总归是风石堡不好。风轻寒前去劝说。其实也是应该的……· ------------ 第8章 夫妻心 妲烟蓦然沉了脸色道:“沒事。你不用担心。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不要去招惹二夫人。” 昭儿伸伸舌头。不敢再说什么。一个早上。妲烟都见她不住向外张望。妲烟打趣她:“你这是看什么呢。屋外的雪都要被你看化了吧。” “按理说。二夫人今天应该过來拜见夫人的。毕竟你是大她是小……可是都正午了。还不见人來……”昭儿有些吞吞吐吐:“堡主也沒來呢……” 妲烟笑道:“不用问了。刚才她的丫鬟琳儿过來回话。说是二夫人昨晚累着了。今早起不來。就不过來了。” 昭儿一听就瞬间炸毛:“什么。夫人。她这不是在示威吗。” 她不來。妲烟正求之不得。自然一笑了之不放在心上。自顾自出了门去找天星玩。前一阵子天星整日在秦岭深处鬼魂。不久前居然引回來一只母老虎。妲烟惊奇地发现母老虎居然怀了身孕。十分荣幸地成为眼界一向很高的天星的妻子。并且孕育着两只虎的后代。 妲烟将它取名氐池。安置在红蔷院中养胎。十分宝贝天星一家子。以前还住在红蔷院的时候。对天星的照顾程度。让风石堡的人都知道。夫人最宝贝的东西。就是那只白虎。 妲烟到了红蔷院。本该在床上起不來的王维满却已经在那里了。正拿着一盆肉。一块块丢给氐池。天星不在氐池的身边。氐池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并不搭理王维满。王维满也不气馁。仍旧自娱自乐地喂养氐池。 “你在干什么。” 天星见过王维满。氐池却沒见过。对王维满沒什么防备。可是王维满对天星的仇恨。不亚于对自己的厌恶。要是她对氐池做什么……妲烟抖了一下。猛地大喝出声。 王维满笑颜如花地转过身。见了妲烟。居然一副惊讶的样子:“哎呀。姐姐怎么來了……你有身子。要是到处乱跑。出了事滑了胎。这可要不得啊。” 妲烟走上前。眼光扫过氐池。沉声问道:“红蔷院的白虎不准任何人招惹。这规矩难道沒有人跟你说吗。” 王维满双手一摊。满脸无辜:“我不知道啊。又沒有人专门跟我说。” “你。”妲烟气结。怒视着王维满。昭儿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提醒她不能动气。妲烟深呼吸。静了气。头脑又清醒了:“那现在你知道了。可以走了。好好在自己的白林院呆着。我待会儿找人來跟你说说风石堡的规矩。” 王维满脸色瞬间变白。哼了一声。将手里的肉往地上乱扔。一跺脚扭身回了风石堡。 妲烟细细检查氐池。氐池的确安然无恙。这才放了心。其实氐池虽然是头白虎。体型身材都比天星小很多。虎目经常低垂。透着些乖巧温柔。真的挺讨人喜欢的;想來这次王维满是真的沒有恶意。自己倒是冤枉了她。不禁心软。有些歉意。 看过了氐池。妲烟就是真的无事可做。牧放去中都还沒回來。找人聊天也沒个伴;风轻寒又越來越忙。自己也不好去烦他。妲烟只能自己找些事來做。 吩咐昭儿去风轻寒的书房给自己找几本地理方面的书。妲烟自己却躺在摇椅上随手拿起本书翻看。前一阵子风轻寒常常带了很多书过來看。临走的时候也沒带着。妲烟拿着的这本。居然是《策论·战术篇》。这一篇讲的是行军布阵中出奇制胜的应用。 这一篇文说:“刑以应刑。正也;无刑而制刑。奇也。奇正无穷。分也;分以奇数。制之以五行。同不足以制胜也。故以异为奇。是以静为动奇。佚为劳奇。饱为饥奇。治为乱奇。众为寡奇。发而为正。其未发者奇也。奇发而不报。则胜矣。有余奇者。过胜者也。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兵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复生。四时是也。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环之无端。孰能穷之。” 大约意思是说。以有形的常规战法对付有形的常规战法。就是“正”的战术;以无形的出敌不意的战法对付常规战法。那就是“奇”的战术。正奇变化无穷。完全在于根据实际情况來组织和部署兵力。这是以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方法排兵布阵。用五行相克的原理來扰乱克制敌人。 如果采用与敌人相同的战术无法取得胜利。那就要改变战术。出其不意。出奇制胜。举例來说。静是动的奇。饱是饥的奇。治是乱的奇。众是寡的奇。出敌不意采取行动。使敌人毫无察觉。察觉时却已经晚了。掌握多种出其不意的方法。更能够争取胜利。 后面的部分。则是说为人主帅。要掌握作战方法和兵力部署的联系。战法要如天气变化多端。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妲烟放下书。揉了揉额头。忽而手摸了摸肚子。叹息:“看來轻寒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似乎……等不及了呢。” 妲烟沒有料错。过完元宵节的第三旬天。早早地。妲烟还在梦中。忽而听见堡中杀声震天。长声直冲云霄。 妲烟爬起來迷迷糊糊地唤昭儿进來。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昭儿也不明所以。飞快地奔去打听。不一会儿惨白了一张脸跑回來。哆哆嗦嗦地哭丧着脸道:“夫人。不好了。牧放护法在中毒被人杀了。” “什么。”妲烟一跃而起。终因身子重了有些摇晃。连忙扶住昭儿的手。讶道:“你说什么。” 昭儿被她一问。直接哭了出來:“我刚才出去打听。听人说堡主突然接到中都传來的消息。说牧放护法被人杀了。落得个千刀万剐的下场。牧护法那么好的一人。怎么会这样……” “不。我不信。我半个字也不信。”妲烟放开昭儿的手。扶着肚子大步走出去。天色微朦。依稀看得见她的脸色好白好白。一双眼睛晦暗得如同夜半的天空:“堡主在哪里……” “在飞熊殿……”昭儿被她惊到了。丝毫沒有犹豫地吐出了一个地名。 这样的夫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呢。那会儿二夫人在新婚之夜勾引堡主。她都沒有惊慌失措过。涉及到牧护法。夫人居然这样难过。 只这片刻工夫。妲烟却走得远了。昭儿见她在晨光中的身影单薄得厉害。又沒有穿棉袄。连忙进屋去拿妲烟贯穿的披风后。才追往飞熊殿。 妲烟不敢多想。脚下尽可能迈开大步往前走。只想着赶紧飞往飞熊殿。找风轻寒问清楚。 为什么。为什么被牺牲的人是牧放。 她不懂。牧放是他的兄弟啊。是他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弟兄。他怎么狠得下心呢。 怪不得前段时间牧放走的时候。还单独拉着她说了一堆话。嘱咐她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王维满进门之后。要以一家之主的气势先镇住她……最后。牧放说:“以后不管轻寒做了什么。你都要坚持守在他的身边。你能答应我吗。” 那时候她还沒有想到这一层。还笑牧放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原來……竟是这样的。他早已经为自己布下了死亡的路。只等着自己将自己送上断头台。竟然是这样。 可是妲烟怎么也不敢相信。亲自将牧放送入黄泉路的。居然是风轻寒。 她只想问一句:江山和手足。天下真的那般重要吗。 妲烟脚下不停。很快看见飞熊殿伸延的屋檐一角。妲烟一心焦躁不安。全部系在牧放身上。沒留神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往前扑倒。好不容易定住了心神。站稳脚跟。忽然被人迎面撞了一下。妲烟再也留神不住。连连倒退了几步。背脊撞在了飞熊殿的石柱上。 这一撞直把妲烟撞得血气翻腾。下腹更是隐隐传來钝痛。抬起头來。眼前却是王维满那张飞扬跋扈地脸。真真是要多惹人厌有多惹人厌。 此刻王维满抱着双臂。以一种防御地姿态面对着她。嗤笑:“怎么。來给牧放收尸。” 妲烟突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放开护着肚子的手。猛地窜到王维满身边。一扬手一个响亮的耳光:“牧放的生死。还轮不到你來谈论。” 她的动作很快。王维满根本來不及反应。硬生生挨了一巴掌。半边脸颊瞬时红肿起來。脸颊都扭到了一边。 再转过头來。王维满的脸色大变。声音尖锐:“贱人。你敢打我。”说着直扑妲烟。飞起一脚狠狠地向妲烟的肚子踢去。 妲烟闪向一边。踢腿招架住王维满的攻势。手不着痕迹地在王维满的膝盖下一弹。王维满吃痛。蓦然收脚。提拳迎向妲烟的脸颊。 妲烟因为先前受了伤。怀孕之后一直觉得身子格外地重。动作都比以前慢了许多。手掌架开王维满的手。王维满却再次伸脚踢向妲烟的腿。妲烟勉强避开。身子却又一次撞到了石柱子。· ------------ 第9章 孩子殇 小腹处的疼痛渐渐扩大。妲烟脸色渐白。冷汗涔涔而下。不由自主弯下腰捂住了肚子。忽觉腿上有股湿腻腻的液体留下來。妲烟颤抖着手抹了一把大腿。入眼却是触目的暗红。 “夫人。夫人。”昭儿总算追上了妲烟。却沒想到入眼是妲烟五指染血。正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昭儿惊呼:“血。血……” 妲烟回了几分神智。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飞熊殿。一狠心。忽地咬牙道:“扶我去飞熊殿。快。”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快点。”妲烟很坚持。眼神难得凌厉起來。回头狠狠瞪了眼王维满:“王维满。今天的事。我们沒完。昭儿。快走。” 王维满与她对视。突然从内心涌起一股难言的恐惧感。这样的妲烟……让她想到了一个词语。。君临天下。这样的人。才配得上风轻寒么。 昭儿不敢再耽误。抹了把眼泪。连忙扶了妲烟。一边走一边哭喊:“堡主。堡主。你快來啊。快來啊。” 风轻寒这些日子大多都是住在妲烟的屋中。早已经对昭儿的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昭儿扯开嗓子哭喊了两声。就见风轻寒奔出飞熊殿來。一眼就看见她们。忽然变了脸色:“怎么回事。” 他身后还跟着红着眼睛的秦双和风倾。妲烟勉强将视线定格在风轻寒脸上。固执地仰着头问他:“牧放……是你干的吗。” 风轻寒愕然。却沒有时间管她的问话。从昭儿手里接过她。打横抱起。直冲往飞熊殿。他英俊的容颜除了沉痛。就只剩下满脸焦急。妲烟恍惚间见他气急败坏地冲昭儿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找大夫來。” 痛。铺天盖地地疼痛。妲烟只觉得这股痛意勒住了她的呼吸。全身涌起一种难言的寒冷。她痛极了。只想抓住风轻寒的手。狠狠地大声哭喊。可惜她还有一份理智。还记挂着追问:“轻寒。你回答我。究竟是不是你。” “大夫來了沒有。再去催。”或许是她的声音太微弱了。风轻寒沒有听见。妲烟耳边只有风轻寒焦急的怒吼。妲烟终究等不到风轻寒的回答。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心里有什么。好像……塌了…… 仿佛回到了娘亲的宫室中。四周都是黑暗。什么也闻不到。只有沉睡才是最后的出路。偶尔清醒。却睁不开眼睛。但耳朵边又似乎听见了朦胧的对话。 “堡主。夫人动了胎气。又是有近七个月的身孕。恐怕……保大保小。只能选一个啊。” “保大。不惜一切代价。先保住大人。”一个声音几乎沒有犹豫地回答。 妲烟迷迷糊糊地在心里喊:“轻寒。保住孩子。我要我们的孩子。” “夫人先前受过极重的内伤。就算是保大的。也未必有把握……若是保小……” “我说保大。你听不懂吗。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都要她活着。”风轻寒却想也不想地否决了大夫地提议。甚至是带了三分暴怒地吼道。 妲烟想开口说一句“保小”。奈何眼睛压了千斤重。睁不开;嘴巴里也如同被封住了。动一动舌头都困难。这股无力感突袭入心。妲烟心头着急。却更加觉得疲倦。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带着遗憾。在心底说:“孩子。娘亲对不住你了……” 妲烟这一觉睡得很是绵长。或许是早已经知道结局。不想睁开眼睛來面对。只想沉浸在自己的梦中。许好长好长的愿望。然而再怎么不愿。终究还是醒了过來。 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熟悉的幔帐。原來在昏迷中。早已经被带回了自己的院子。手指僵硬了很多。动一动都困难。妲烟也不想动。只躺着看着头顶的帐子发呆。 片刻之后。恍然间想起什么。连忙抬起左手去摸自己的肚子。棉被下的腹部平坦。那个小小的生命。已经沒有了…… 妲烟的手颓然滑下。眼角悄然落下泪珠。她抬手想要抹去。却有人先她一步。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拭过她的眼角。将泪痕擦了去。 妲烟扭头。不经意落入一双黑曜石般深邃地眸子。那双眼沉痛之色一闪而过。风轻寒倾身过來。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有些哽咽:“想哭。就哭吧。我在这里。你还有我。” 妲烟扭过头不理他。眼角却又滑落了一滴泪。流进了鬓角。 风轻寒的声音从身后传來。沉甸甸地悲伤压着人的心头。让人发慌:“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个孩子。但是当时情况危险……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是会有的。但是再有的那一个。怎么能跟失去的这个相比。 妲烟沒答话。眼泪却滚滚而下。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那种感受着自己的血肉慢慢流失的痛苦。他是不会懂的。 如果他沒有指使牧放前往中都。如果他不牺牲掉牧放。如果他不是为了这个天下娶了王维满。哪里來的这些事。如果她不是在意着牧放。如果她能忍住不跟王维满动手。又怎么会失去这个孩子。 风轻寒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将她连同棉被抱起來。紧紧抱在胸前。用下巴轻轻蹭她的头顶:“妲烟。不要恨我好吗。” 恨……妲烟浑身一震。猛然扭头去看风轻寒。对他使用这个词语。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风轻寒瘦了好多。那张会蛊惑人的脸下巴变得更尖了。甚至还长了青色的胡渣。眼圈下黑了一团。看起來憔悴得很。此刻风轻寒的神情。看起來又是那样的无助和哀伤…… “你……”妲烟终究心软。忍不住伸手抚摸风轻寒的面颊。一开口却是粗哑的声音。话只说了一个字。却有些说不下去。 风轻寒拽了她的手握在掌中。略微有些哽咽:“你知不知道。你昏睡了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中。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醒不过來。妲烟。你吓死我了……以后不要在这样了。你答应过我。不会弃我而去的。” 妲烟触动了心头事。刚泛起的那点柔情总归是化作了心头的一把剑。妲烟忽地抬了头和风轻寒直视。一字一句慢慢说:“如果有一天。天下和我。你只能选一个。你会选什么。” “什么。”风轻寒一愣。有些搞不懂妲烟的问话。 “天下和我。你选哪一个。如果有一天不得不做这样的选择的话。” 风轻寒愕然之后。僵硬地一笑:“我绝对不会让这中情况出现的。妲烟。我再也不会让你陷入险境。绝不。” 妲烟扭转了头:“这个答案。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走吧。我想歇一会儿。” 风轻寒无奈。只能将她放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丝。叹息:“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叫大夫來看看你的状况。” 风轻寒出去了。很快一个白胡子老头就进來了。隔着帘子给她诊脉。最终说她现在气血两亏。要静养。要宽心。不能动怒。更不能受伤。否则旧伤新伤齐齐迸发。那就麻烦了。 “我自己就是大夫。我很清楚我的身体。”妲烟笑笑。让昭儿送走了大夫。 风轻寒自然也知道妲烟的状况。至此。风轻寒每日都來妲烟的房中。有时候静静地看着她。有时候说些无关的话題给她听。只恐她有半点不顺意的。影响到滑胎后身体的康复。 半个月后的一天。风轻寒夜晚临睡前突然对她说:“明天起堡里会有些吵闹。只怕不适合你静养。要不……我明天让昭儿带着你去奉闲居住段日子。等你身体好了。再接你回來。” 妲烟“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第二日风轻寒出去后。果然派人來接她前往奉闲居。來的人倒也是见过的。三十六天罡里的降龙伏虎。面孔都是熟的不能再熟。降龙伏虎领着天星一家。早已等在门口。另有一人。也是位旧交。见了她。连忙上前招呼。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问:“妲烟……好些了吗。”居然是远在中都的端木砚。 见妲烟看他。端木砚饶头解释。腼腆地笑笑:“是风轻寒接我回來的。说你身体不适。他不放心别的大夫。让我來看看。” 妲烟含笑道:“倒是辛苦你了。” 端木砚连忙摆手:“不辛苦。妲烟这话真是见外了……” 昭儿轻轻扯了扯妲烟的衣袖。脸颊似乎抹了胭脂。轻轻抿了抿嘴。小声地问:“夫人。这是谁啊。昭儿怎么称呼。” 妲烟抿嘴笑了:“这位是水云庄的庄主。端木砚。你就叫他……砚大哥吧。” “夫人。时候不早了。我们赶快上路吧。”降龙伏虎等不及。开口催她。 妲烟眼珠淡然地瞟一眼二人。稳如泰山地说:“可以。你们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題。我随时可以动身。” “夫人。你又何必为难我们呢。”两人显然对妲烟十分无招。不得不答应:“你问吧。” “风轻寒为什么突然支开我。” 降龙伏虎十分为难:“夫人……” “你们不说。那我就在这里等着轻寒过來问。如何。”· ------------ 第10章 相守难 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神色。降龙道:“那是因为……明天正午将在风石堡联合天下豪杰。歃血为盟。举旗起事。” 原來是要出征了。妲烟愣了一下。冷笑一声。却沒有多做什么:“走吧。去奉闲居。” 本以为妲烟会发发脾气。谁料想妲烟竟是这样的反应。降龙伏虎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上。 “你……”一路上。端木砚欲言又止。 妲烟坐在天星背上。眼望着前方。神色间却是平静到了极点。什么也看不出來。也不知道她想到了哪里。想到了什么。 离开风石堡的时候。正是早晨太阳正耀眼的时间。奉闲居不算远。下了风石堡。沿着山路一直往里走。不过是正午。就看见了远山竹林间熟悉的茅草屋。 妲烟让降龙伏虎回去。两人很是迟疑:“夫人。堡主说了。让我们二人保护你! ” 妲烟脸色突变。驾着天星闯过阵中。在玄门阵对面冷冷看着他们几人:“要保护我。能得來这个阵再说。” 那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回去吧。起事在即。轻寒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你们走吧。昭儿和小砚留下就行。”妲烟忽而放软了声音。隔着玄门阵浅浅笑道:“告诉轻寒。我只是想一个静静。他会懂的。” 降龙伏虎武功虽高。人却嘴笨。妲烟这话说得很是圆满。两人偏又想着追随堡主。只好同意妲烟的提议。等两人走远了。妲烟才拍拍天星。吩咐它去把对面的两人一虎带來。自己当先进了屋。 因是三个人两间屋子。妲烟要静养。少不得要委屈端木砚和昭儿挤一挤。但男女有别。想到要同居一室。纵是拉了帘子隔开了。昭儿和端木砚都闹了个大红脸。尤其是昭儿。脸红得都可以滴出血來。 妲烟这样安排倒不是故意整蛊两位。刚才昭儿初初见到端木砚。神色就有些不正常。拘谨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分明是对端木砚心有好感。她挺喜欢这丫头。端木砚也是个难得的好男儿。就突发奇想。想当一次红娘。 安排好了住宿。妲烟仰天撑了个懒腰。吩咐昭儿吃饭的时候叫她。自个儿回房去睡了。走到门边突然回头说:“小砚。这里原本是我一位被称为神医的故人的住处。那个角落的大箱子看见沒。里面是他毕生的心血。你既是学医的。不妨多看看。” 这也是她带着端木砚进來。又安排他住在纪非城的房间的原因。 纪非城在世的时候。经常为找不到合适的传人觉得遗憾。虽然过了千年了。但纪非城的衣钵。如果能找到传人。也是好的。那算是她为他了了一桩心愿吧。更何况。那样精妙绝伦的医术。能传承下去。也算是造福了人间。 端木砚一愣。立即狂喜。他本是个医学天才。又喜欢钻研这方面的东西。神医留下的典籍啊。那可是万金难买的宝贝。 端木砚就此一头扎进了纪非城留下的医书中再也出不來。昭儿去看过几次。每次都见他埋头看书。心头失落之余。又觉得这个男人真是难得的正派。 第二天早上。妲烟接近正午才起來。梳洗之后。从奉闲居的墙上拿下來那柄剑。提着剑出门去了。正遇到昭儿烧饭出來。问她:“夫人。你去哪里。堡主说。你要静养……” 妲烟似笑非笑地道:“你这个丫头真能管事……去跟他吃饭吧。好好交流下感情。我去去就回來。”说话间身形闪动。人已经走出了好几丈。 昭儿不由咋舌。又被妲烟挑逗得红了脸。摇摇头。反正妲烟武功高。虽然刚刚沒了孩子。但是寻常人确然是伤不了她。昭儿无奈。却也算是安心。转身给端木砚送饭去。 妲烟奔回了风石堡。 风石堡的广场上搭建了高高的木台。远远就可以看见风轻寒着一身戎装站在台上。前段时间风倾招兵买马。选拔出來的将领们全部齐聚在台下。黑压压地一片。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直排到了风石堡的入口处。 风轻寒神色肃穆。宣读着长明王朝的种种劣迹。包括昏君当政。朝廷**。藩王离散。滥用刑罚。徭役繁重。苛捐杂税品目繁多等十条。条条有证有据;接着说朝廷无故屠杀风石堡护法牧放。灭风石堡分舵。滥杀无辜;最后扑出自己的身份。作为长明王朝的皇室后裔。有扶持江山的责任。 妲烟微微有些失神。这样的风轻寒。相比当初的时候。更加意气风发。这许多年的隐忍。在这一刻已然爆发成昂扬的斗气。他好比出鞘的利剑。剑锋直指处。是这个天下。 洋洋洒洒地念了一炷香。总算绕回正題:“今在风石堡联络诸位英雄豪杰。歃血为盟。共同起事。推翻暴君。匡扶社稷。” 他说话的时候用上了内力。即使隔得远了。还是听得清清楚楚。铿锵有力。 “推翻暴君。匡扶社稷。” “推翻暴君。匡扶社稷。” 台下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带头厚了两嗓子。立即响起來热烈的回应。一时间广场上的男儿们热血沸腾。纷纷扬起了手中的兵器。呐喊着。经久不绝。 气氛差不多了。风轻寒扬了扬手。广场上的呐喊声瞬间止歇。立即有人捧了酒上來。风轻寒长剑出鞘。在手心划下一刀。将鲜血滴进酒中。台下的众人也端了一碗酒。学着风轻寒的样子划下一刀。滴血融入酒中。 风轻寒遥遥举起血酒。提起内力宣誓:“我风石堡自不量力。从今日起。揭竿为旗。立志推翻长明。还天下一个太平。”话一落下。举起碗來一饮而尽。奋力将酒碗摔在地上。 “我等愿誓死追随堡主。”一声接一声的瓷碗碎裂的声音响起。然后被整齐的宣誓淹沒。 风轻寒目光再沒了半点似笑非笑。手中的长剑出鞘。剑尖直指淮安郡的方向。大声宣布:“传我的令。整顿兵马。发兵。” 风轻寒率领他的大军出发了。 征讨暴君的檄文已经飞马传往全国各地。风轻寒的身世终于见光。妲烟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将不再仅仅是风石堡的堡主。九冥的教主。他这个主。将会是。。天下之主。 他不愿自己跟在他的身边。自然是担忧自己出兵在外。长明王朝会对她不利。她的生命会受到威胁。可是他怎么会想不明白。只有跟在他身边。她的心才会安稳。 妲烟回了奉闲居。 一个月的时间。风石堡的捷报连连传來。 风石堡组建的义军势如破竹。已然翻过秦岭。攻入淮安郡的腹地。拿下淮安郡是迟早的。 拿下淮安郡是三月初的事。风轻寒的军队攻破了淮安。淮安王蒋谈誓死抵抗。兵败身亡。据说这一役打得很是惊心动魄。淮安王的家将们用身躯死死抵住城门。淮安王亲自披甲上阵。在淮安的城楼上指挥兵马。但淮安**慎重。百姓们早已恨极了这个亲王。双方僵持了一天后。愤怒的百姓们深夜打开了城门。淮安王的家将们被乱军砍死。淮安王在城楼上被风轻寒一箭贯穿了胸膛。跌下城墙來。当即惨死。 这一役。让天下人看到了民心所向。此后的战役中。风轻寒的军队横扫淮安郡。有些郡县甚至不战而降。打开城门恭迎风轻寒。 风轻寒一举战成名。 四月的时候。风轻寒拿下了荥阳郡。大军向北推移。行军下一个郡。。徐州郡。 徐州是长明王朝重中之重的郡部。差不多是整个长明王朝的屯粮腹地。守卫徐州郡的是当年长明王朝战功赫赫的将军。长明王朝唯一的一个异姓藩王刘戬。 刘戬早年曾领兵镇守长明的门户玉门关长达十年。十年的时间。素有沙漠之狼的匈奴国丝毫不敢进犯。刘戬的能力可见一斑。后來刘戬平定北部郡王的叛乱。长明王朝怕他拥兵自重。将徐州封给了他。以此唤回了他的兵权。让他为并肩王。实则是做一个闲散郡王。但是。刘戬依旧是长明的顶廊柱。 风轻寒可谓是遇到了罕见的强敌。 徐州城风轻寒攻了半个月。沒有攻下來。反而折损了不少将领。妲烟从风轻寒寄回的信中。读出了少有的焦躁。 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阖上信的时候。妲烟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放下发髻。将头发束起來。妲烟背负着新寻的宝剑。留下端木砚和昭儿看家。飞马前往徐州。 当妲烟一身军士打扮出现在风轻寒身前的时候。风轻寒的下巴几乎掉下來。 喝退了侍卫。风轻寒皱着眉头走到她身前。忽然一把紧紧将她抱住:“你怎么來了。” 妲烟扬起脸來笑:“我來跟你共患难來了。” 风轻寒叹息。将她抱得更紧:‘傻瓜。” 因为军营中除了军妓不允许有女人。妲烟只能扮作男子。易容跟着风轻寒。她武功高。人又聪明。除了秦双和风倾两个跟她熟悉的人。愣是沒人发现她是个女的。· ------------ 第11章 扶持他 妲烟懂得医术。这会儿正派上了用场。将士们攻城死伤惨重。军中正缺少可用的军医。妲烟就填补了这个空缺。在风轻寒的有意扶持下。主导了军中的军医。挑出部分可造之材进行培养。不出三天。又有了不少可用的人才。风轻寒喜不自禁。两人独处的时候。一个劲地赞她“夫人是救星。” 妲烟一笑。更加着力培养军医。力求加快将士们的回复能力。减少无谓的伤亡。 五月的时候。风轻寒还是沒有拿下徐州郡。反而被刘戬施以巧计。劫了风轻寒的粮草。 二十万大军伤亡惨重。剩余十余万人困守徐州城外。既进不得。又又退不得。可谓是举步维艰。 那日妲烟从军中穿过。见满地伤员躺着呻吟。十分心焦。去找风轻寒。却见风轻寒正皱着眉。几乎趴在了眼前的桌子上。走近了。才发现他是在看地图。目光所及在。正是王维满的南疆那一块。 妲烟扶正了他的身子。适时提醒他:“光线这么暗。你的眼睛本來就不好了。再这样下去。非瞎了不可。” 风轻寒揉着眼眶。显然十分苦恼:“沒办法。不拿下徐州郡。我们沒有可以作为根据地的阵营。來储备后续力量。” 妲烟叹息:“那也要顾忌一点身体。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你眼睛又不好。要是一个不小心。那如何是好。” 她低头去看地图。灰色的蜡纸上。徐州城被风轻寒用朱砂单独圈出來。徐州城外山脉纵横。倒是将徐州这座平地圈在正中。浑然天成。固若金汤。 脑海中突然跳出前不久看的那段话:“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兵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复生。四时是也。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环之无端。孰能穷之。” 猛然间一道灵光闪入天灵盖。将她浑浑噩噩的思维劈得澄亮。妲烟心下激动。表情却很镇定。伸手指着一处说说:“徐州城外群山绵延。正是王维满上场的时候了。” “下毒这个只怕不行……毕竟乱军之中。容易伤到我方;若是下在徐州城。那城内的千万百姓该怎么办。”风轻寒很是迟疑。 这几个月來。他治军严明。路过之处。不得扰乱百姓。已经在民间积攒了很好的声誉。要是为了一座徐州城失去民心。进而失去天下。十分不合算。 妲烟笑了:“谁说要下毒了。我说的是……群山延绵。总有王维满的用武之地。你别忘了。她是滇南第一教的掌门人。五毒教的本事。用毒是一个。驯兽。也是一个。” 风轻寒的眼睛刷地亮了。 王维满是星夜兼程飞马赶到徐州的。见了风轻寒。王维满满脸激动。绝美的脸蛋红得快要滴血。眼睛湿润。声音却是坚定:“轻寒。我早就在等你需要我的这一刻……” 风轻寒只是淡淡地道:“辛苦你了。”然后将自己的计划说给王维满听。 王维满想了想。咬牙答应下來:“可以是可以。但是我需要时间准备。” 但是需要大量的药材。要先准备些东西。风轻寒给了她一天的时间。仅仅休整了一夜。第二日王维满就领着她带來的几个侍女。带了一百个士兵。进了徐州城外的大山中。 晚上回來的时候。他们带回來了大量的草药。星夜碾磨成粉。分装在不同的大桶中。一红一绿。倒也好看。王维满将绿的交给风轻寒。风轻寒下令给每个营中送了去。嘱咐将士们明日将这些粉末弹在衣服上。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所有士兵都照办了。 红的那桶药物。却要费些功夫。需要几个武功高强的武林高手。在一晚上的时间里。把药粉撒到徐州城的官兵们的营帐中。 妲烟自告奋勇。带着秦双和秦双精心挑选出來的十八位好手前往徐州城。两个时辰后。事情办妥。妲烟安全返回风轻寒的大军中。 第二日。风轻寒让天罡星阵前叫阵。邀徐州城守军决战。刘戬紧闭城门。高挂免战牌。并不搭理风轻寒这边的叫嚣。 五月的天了。天气干燥。到了正午。风轻寒的军队中陆陆续续有人显出疲倦的神态。甚至有人不顾纪律地坐在了地上。任凭自己的主将喊破了嗓子。也不愿挪一步。 风轻寒这边骂声一片。说什么的都有。阵型也变得散乱。 就在这个时候。刘戬突然打开了城门。几乎是举军奋进。要将风轻寒的军队一举击败。风轻寒部队被冲击得溃不成军。仓促间退往城外的深山中。刘戬追到入口处。就下令通知停止追击。理由是:“穷寇莫追。” 刘戬下令退军。大部队人马缓缓撤回城里。突变就在那一霎那发生。 脚下的土地隐隐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大规模的靠近。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不自觉地停了步子。面面相觑地互相观望。很快。山中传來了令人惊惧地声音。在所有人还沒反应过來的时候。大批的野兽出现在了刘戬的军队眼前。 “天啊。那是大批的野狼啊。。” “虎。虎。虎。。” “那是豹子。好可怕。” 刘戬的军心瞬间动摇。突然见到这么多野兽。人类原始的恐惧感都挥发了出來。士兵们面如土色。纷纷惊叫。脚下却如同灌了铅一般。动不得分毫。 那些野兽來得很快。行动迅速。冲入军中不过是扎眼的事。一时间。刘戬的军中惨叫连连。断手断脚到处都是。血肉漫天。染红的脚下的地面。 刘戬身着清冷的戎装。骑在马上声嘶力竭地吼:“大家不要乱。保持阵型。杀了这些畜生。不要乱。不要乱。” 然而沒有人有时间來听他说。野兽似乎发了疯。一个劲地直扑士兵们。即使躲在野兽们看不见的石头后。野兽也会循着气味追來。奇怪的是。那些野兽虽然发了疯。但是一个个都好像长了眼睛一般。沒有一只攻击刘戬的。 不过是片刻工夫。本來雄赳赳气昂昂的一只队伍。就溃散得不成样子了。刘戬怒气冲冲地在队伍中吼:“快起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大家快起來回城啊。”自然沒有人听他的。 正在此时。原先仓促逃跑的风轻寒突然率军杀出。整个入口处杀声震天:“杀。。” 所有人当即愣住当场。刘戬第一个反应过來。提枪杀了上去。秦双答道:“我來会会你。”一夹马腹。提剑迎上刘戬。瞬间私斗在一起。 刘戬的部队被野兽攻击得七零八落。风轻寒解决起來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山中传來隐隐约约地呜呜声。那些野兽一愣。纷纷放下嘴里的美食。退回了山中。 刘戬虽然是当代的战神。终究宝刀已老。根本不是身强体壮的秦双的对手。缠斗了四十几个会合。他的长枪被秦双一剑挑落。随即秦双的长剑架在了刘戬的脖子上。秦双爽朗地笑笑:“并肩王。承让了。” “哼。胜之不武。”刘戬不屑地冷眼看着他。讽刺道。 秦双不以为意。胁迫着刘戬來到风轻寒面前。风轻寒看了一眼刘戬。挥了挥手:“带下去。好好看押好他。待我攻下徐州。再來会他。”话音一落。当先领着将士们冲往徐州城。 沒有刘戬的徐州城真的是不堪一击。徐州城上的“刘”字大旗被撤下。换上了“风”字旗帜。城墙山守卫的人也换成了风石堡的人。风轻寒这一场仗胜得漂亮。到了黄昏的时候。大军正式入驻徐州。 妲烟混在人群中。遥遥看见风轻寒站在城墙上。夕阳的余晖映得他的脸庞十分艳丽。倒是不亚于身边那个绝美的女子。这一战。王维满的声名传扬开去。在军中倒是开了个女子上战场的先例。不少新近将士都有些佩服她。王维满也顺其自然地站在了风轻寒的身边。 风轻寒张大了眼睛。试图在军中找出妲烟來。可惜妲烟易容后的那张脸很平淡。淹沒在万军中。根本不容易发觉。等妲烟走过城门。风轻寒才从她的背影中看出她來。 妲烟走在队伍的边缘。风轻寒知道她不想暴露。当即下了城门。缓缓跟着她身边一起走。时不时跟她说几句话。妲烟时不时嗯两声。却不答话。 风轻寒的此举导致王维满很不满。王维满跟上來。手自然而然地挽上了风轻寒的手臂。斜眼将妲烟望着。妲烟于是低着头。不想和她相见。宽大的藤甲垂下來。掩盖了她紧紧握住的双拳。 如果不这样做。她真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狠狠砸在王维满的脸上。 如果不是她。自己的孩子现在应该平平安安地出世了吧…… 可是现在。孩子沒有了;她的丈夫也是她王维满的丈夫。她甚至还能笑颜如花地面对自己。而她妲烟可以容忍她。却无法再平静地面对王维满……· ------------ 第12章 妾为将 可是似乎王维满很想跟她作对。妲烟低着头。听见她问:“这位将士兄弟。感觉好熟悉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风轻寒将她的手抽出去。不冷不热地道:“或许吧。天下相似的人何其多。” “可是不对啊。这位将士。虽然不面熟。但是给我的感觉真的好熟悉。”王维满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眼神高深莫测地盯着妲烟一眼不眨。 风轻寒眼中怒色一闪。却还是压低了声音淡淡地解释:“这是军中的军医。昨天还帮你制药來着。你面熟也不奇怪。风倾。你带她下去休息吧。”轻轻巧巧。将王维满推给风倾。 王维满这回居然也不恼。抿嘴一笑。跟着风倾去了。 进了徐州城。风轻寒忙着安排将士们。宣布禁令。一忙就是大半个晚上。风轻寒回來的时候。风倾等在门口。拉了他说:“王维满非要在王府大堂等你。怎么也撵不走。” “爱等。就让她等着吧。” “可是……她如今在军中露了脸。你始终不能这样不闻不问的。怕是不好吧。”风倾很是迟疑。 “妲烟呢。”风轻寒不置可否。反问:“她在哪里。” “夫人回來以后就沒出现过。我去问问看她被安排在哪里……” 看着风倾逃也似的的背影。风轻寒唯有摇头苦笑。这个王维满。真是痛煞多少人的头啊。可惜别人躲得了。他风轻寒娶回來的麻烦。还得自己收拾。 风轻寒踏进了并肩王府的大堂。果然见王维满批了件外衣。正趴在大堂的太师椅上睡得正好。风轻寒的脚步声响起。她的睫毛动了动。却沒睁开眼睛。 风轻寒推她:“起來。不要在这里睡。被将士们看见。成何体统。” 王维满只好睁开眼睛。却沒动。反而是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他:“轻寒……我走不动……”随即小声补充:“今天在山里的时候。给扭了……” 风轻寒压根不信。当即弯了腰伸手去摸她的脚踝。手刚碰到王维满的叫。王维满就“哎哟”叫了一声。似乎痛极了:“轻寒。轻点。疼。” 风轻寒恍若不闻地一把扯了她的鞋子。出乎意料。王维满的脚踝处青紫一片。高高肿起來一层。王维满这次沒骗人。果然是扭了。还不是一般地严重。事 都伤成这样了。下午还有心思在城楼上和自己并排站着炫耀。这个女人真是……风轻寒心里说不出的方案。不禁皱起了眉头。 哪知道这个表情落在王维满眼中。就变成了心疼的神色。王维满浅浅笑了:“沒关系的。过几天就好了。不过这会儿疼得厉害。我走不动。你送我回房吧。” 风轻寒无奈。只好扶她起來。送回房里。王维满站起來。身子却沒站稳。往旁边摔了去。风轻寒手疾地一抓。将她半搂在自己怀里。 王维满的身上好香。风轻寒却说不出是什么香味。细闻之下。似乎带着点模糊的甜腻。他也不放在心上。只扶了王维满问:“风倾安排你住哪里。” 王维满抿嘴轻笑:“东厢房的第二间屋子。” 风轻寒也不看她。只管扶了她往前走。王维满嘴角挂笑。笑容看起來甜蜜的很。也不知道图个什么。风轻寒低头看见。试想早已经警告过王维满。量她不敢做什么手脚。倒也不以为意。只是脚步却越來越快。 到了东厢房。将王维满扶进房间。风轻寒就要走。王维满忽然半是恳求半是商量地道:“轻寒。我能跟你聊聊吗。” 王维满的房间里不知道点了什么。味道有些像寺庙里的檀香。但是闻得多了。竟然会让人觉得浑身发热。却越发迷恋这个味道。舍不得离开。 也不过是片刻工夫。风轻寒就觉得头脑有些晕。不禁扶着桌子慢慢坐下來。他的眼睛不好。此刻突然透过朦胧的光线。看到王维满似笑非笑的笑容。猛然间福至心灵。瞬间明白是她搞的鬼。风轻寒愠怒万分:“你居然对我下毒。” 王维满轻轻一笑:“不是毒呢。是能让你****的好东西。” 媚*药。风轻寒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些明白过來。啐道:“你一个姑娘家。真是不要脸。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勾引男人。算什么。” 王维满皎洁一笑:“什么也不算。但是能达到我的目的。就是好计谋。” 王维满从床上下來。提着脚点着步子到风轻寒身边。伸手去抚摸风轻寒的脸颊。眼中闪着带着怨毒的光:“风轻寒。你说你这样为她。值得吗。我一心一意对你。不惜以南疆与你交换一生。你却把我的一颗心踩在脚底下。那我就要让你看看。你最心爱的人。究竟是怎么离开你的。我要你们。。求不得。爱别离。” 风轻寒歪头躲过王维满的手指。王维满如同猫戏老鼠一般。又伸手去触碰他的嘴唇。风轻寒想要站起來。药劲却上來得更快。双腿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 王维满又蹲下身來。在他身边冷笑:“我不惜敲打自己的脚踝。也要引你來这个屋子。要怪。就怪你给她太多。给我太少。你自己狠不下心來。那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王维满拎起风轻寒。缓缓解了他的衣服。自己也脱了衣服。贴上了他的胸膛。南疆五毒教的药。药性之烈。纵是烈妇也要束手。更何况是风轻寒这样血气旺盛的年轻人。风轻寒只觉得浑身燥热时。王维满的一双手冰冷冷地划过肌肤。十分舒服。只想渴求太多。虽然大脑在抗拒。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贴上去。 风轻寒被王维满牵引着往床边走。两条人影纠缠着摇摆。在烛火通明的屋子里。影子都映在窗扇上。王维满似乎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风轻寒在宠她。十分卖力的叫着。身体的幅度也扭动得十分大。 风轻寒心里念着答应过答应:绝对不会碰王维满。面对王维满的挑逗。只要力不从心地应付着。暗地里提气运气。妄图缓解药效。 时间渐渐过去。风轻寒也渐渐支持不住。王维满的吻很煽情。风轻寒不自觉地回应。渐渐占据了主动权。两具身体赤果果地相对。只剩下最后一点界限。王维满眼睛看着窗外。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之后。风轻寒渐渐清醒。满地狼藉。都见证了刚才发生的点点事情。风轻寒不禁懊恼。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跟妲烟交待。胡乱捡了衣服穿上。风轻寒寒着脸转身。望向床上还在喘息的人。冷声道:“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王维满嘴角噙着不明意味地笑容。仿佛胜利一样的宣誓:“可以。我回我的五毒教。反正这样的结局。我早已经料到了。不过风轻寒。我相信。过了今天。妲烟也不会再见你。” “什么。”风轻寒突然一惊:“你的意思……” “沒错。刚才我们欢爱时。你心爱的妲烟。就在门外。”王维满却扬起脸。带着讽刺而骄傲的笑了:“我说过。我必定要你们求不得。爱别离。” 风轻寒心都凉了一半。再也顾不得王维满。猛地拉开房门追了出來。安安静静地的庭院里。哪里有妲烟的身影。 “你骗我。”风轻寒回头冷冷道:“王维满。你记住。我风轻寒再也不欠你什么。南疆。你爱给就给。不给。我也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取得。” 他摔门走了出去。 风轻寒的背影消失在院中。王维满嘴角的笑容。也越來越大。他要她消失。他要跟妲烟白头偕老。而她王维满既然不值钱。那就让她这个不值钱的货色。也來一次玉石俱焚。 王维满骄傲地笑了。笑容却是带着骄傲、得意和绝望的…… 风轻寒一路追到妲烟的屋子里。因为妲烟是女扮男装。作为军医。风轻寒却担忧她有所不适。单独破例给她单独的院子。倒是免了妲烟的许多不方便。 妲烟已经睡下。背对着风轻寒向里躺着。风轻寒见她好好在屋子里。心安了不少。做错事的人总是容易心虚。当即不敢再去扰妲烟。只匆匆退出去。赶回换了件衣服。将王维满残留的气息完全抹去。才去见妲烟。 轻轻将妲烟搂在怀里。风轻寒心里宽慰了些。王维满的话太过让人心里发疼。。求不得。爱别离。她的诅咒。真的是他心里最大的障碍。 风轻寒想着。冷不防怀中的妲烟突然出声问:“刚才我去找你。你不在。去哪里了。” 风轻寒手一抖。眼珠子不敢再去看妲烟。只是道:“哦。刚才啊……跟风倾商量点事去。” 妲烟沒说话。 “真的。我就是去找了一会儿风倾……沒做什么。”风轻寒说不上为什么。妲烟的沉默让他心里很沒底。忍不住又解释。 妲烟却猛地翻身而起。面对着风轻寒。仰起脸的那刹那。瞬间镇住了风轻寒:妲烟。哭了……那张美丽的脸孔上。此刻是交错纵横的泪痕。 “你骗我……你居然骗我。”妲烟站在地上。看着风轻寒。只是无意识地重复这句话:“你说过。你绝对不会碰她的。”· ------------ 第13章 伤透心 “那是因为她给我下了药。我控制不住……”风轻寒连忙伸手去拉她。妄图解释。 妲烟退后一步。语气渐冷:“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骗我。” 风轻寒抿紧了嘴巴不说话。他能为了什么。还不是害怕她知道后。会离开自己。 妲烟猛地转身背对他。冷道:“算了。你还是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你走。” 屋子里的两人僵持着。气氛显得十分冷硬。风轻寒粗重的呼吸如同在妲烟的耳边喘息。将妲烟的心揪的痛起來。妲烟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一直站着。直到身后风轻寒的呼吸渐渐平缓。开门声响起又响起了关门声。 风轻寒回了自己的屋子。就直接走到窗前发呆。他和妲烟的屋子离得不算远。目光所及。可以看见妲烟屋子里的灯光一直亮着。那个身影就一直沒有动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人來剧烈地敲门。喊道:“堡主。不好了。” 气氛中那种冷硬悄然被打破。风轻寒的背脊挺得很直。问道:“怎么了。” “二夫人……二夫人自杀了。”屋外那人惊慌失措地道。 “什么。”恍如晴天一声霹雳。只把风轻寒劈得焦头烂额。 风轻寒赶到王维满的院子的时候。整个院落里只有风倾带着几个丫鬟。守在那里。见他來了。风倾压低声音说:“消息封锁了。” 风轻寒点点头。走进屋子里。屋子里还残留着男女欢爱之后秽乱的味道。夹杂中淡淡的檀香。王维满衣着不整地半躺在床上。脖子上流出的鲜血。将她身下的床单都打湿了。王维满的手边散落了一张纸。白纸黑字写了一句话:求不得。爱别离。 看样子。她是在自己走后不久就死的。风轻寒紧紧握住那张纸。眼中是翻腾的怒火。又想起王维满那个恶毒的诅咒:“我就要让你看看。你最心爱的人。究竟是怎么离开你的。我要你们。。求不得。爱别离。” 然而他还沒有冷静下來。一直跟着妲烟的降龙伏虎忽然带着一身伤跑來禀告:“堡主。夫人走了。我们拦不住……” 风轻寒的身形晃了一下。猛地回头死死瞪着为我们的尸体。冷冷吐出一句话:“给我烧。我要她挫骨扬灰。” 风倾愕然。一时间似乎是不大明白风轻寒的意思:“烧了。” 风轻寒懒得解释。只回头问降龙伏虎:“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西方。”纵然是再迟钝的男人。也知道此刻的风轻寒是惹不起的。连忙解释:“我们跟出去一段路。后來实在是追不上夫人。只好回來禀告。夫人刚走。应该还沒走远。” 风轻寒“嗯”了一声。转身追了出去。 心里从來沒有觉得这样的恐惧和担忧过。风轻寒一路向西追去。满山满路之间。却沒有妲烟的身影。内力渐渐翻腾至顶峰。脚下却不敢怠慢。夜色很黑。风轻寒的两眼除了焦急还是焦急。她走了……因为自己违背了答应她的誓言。 风轻寒无功而返。 只是今夜注定是个多事之夜。才踏进并肩王府。秦双迎面奔來。火急火燎地拉了他去说:“轻寒。刘戬那老头如何处置。” 风轻寒乱归乱。头脑却还清醒:“带他來见我。”当先回了亲王府的大堂等着。 不多时。秦双就带了刘戬过來。押到风轻寒面前。喝道:“跪下。” “呸。乱臣贼子。休想让我给你下跪。”刘戬呸了一口。目光不屑地看了一眼风轻寒。当即扭转了视线不去看他。他的腰板挺得很直。透出耿直和倔强。 秦双大怒。提起脚來要踹他。风轻寒扬手制止。看着刘戬轻轻一笑。慢悠悠地道:“乱臣贼子。我既沒有食君俸禄。何來臣子一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即生在长明。那就是长明的臣子。更何况我听说。你还是当年六皇子的后人。你的身体里留的是蒋家的血液。骨子里就是皇家人。不是臣子是什么。” 风轻寒坐直了身体。目光与刘戬对视。毫不怯弱:“你既然是长明的异姓王爷。那必定是知晓长明的王室祖训的。当今皇帝昏晕无能。百姓困苦不堪。难道你不痛心吗。边界危机四伏。匈奴虎视眈眈。契丹蠢蠢欲动。难道外患你不担忧吗。藩王割据。刀兵四起。难道你也想做这其中一员吗。”说到后來。话语渐渐凌厉。 刘戬算得上是几朝元老。对长明的忠心可见日月。风轻寒之前早就明白了这一点。每说一句话。刘戬的脸色就白了一分。说到后來。刘戬冷汗涔涔。竟是被风轻寒的气势镇住了。 “并肩王。难道你现在还不懂吗。这个长明的江山。迟早是要亡的。而我。只是想给天下一个新的开始。”风轻寒站起身來。背负着双手居高临下地看他。 “哼。长明不会亡的。”良久。刘戬哼了一声。但明显底气已经不那么充足。 风轻寒笑了:“长明会不会亡。我们拭目以待。并肩王有沒有兴趣跟我打一个赌。” “什么赌。” 鱼儿上钩了。风轻寒嘴角的笑意更深:“就赌。不出半月。我会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永阳郡。” “赌注是什么。”刘戬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风轻寒转身面对着他。忽然剑起手落。两下挑断捆绑刘戬的绳子。素了表情道:“如果我拿下了永阳郡。那就证明了民心所向。我要并肩王与我共进退。助我还天下一个太平。如果我拿不下永阳郡。就当我是乱臣。我立即解散兵马归隐江湖。决不食言。” “当真。”刘戬猛地跨出一步。双眼泛着闪闪的银光。显见的十分激动。 “绝不反悔。” “好。我就跟你打这个赌。”刘戬冷冷一笑。半个月。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永阳郡。怎么可能。那永阳郡是个人口过百万的大郡。朝中驻扎了不下于十万的兵马。就算是强攻。也要一个月才有可能打开城门。 风轻寒笑了:鱼儿上了钩。那就慢慢收线吧。九冥……是时候出动了。 两人既然两人有了男人的约定。风轻寒对刘戬就放心了许多。攻下永阳郡。离自己的大计又近了一些。妲烟和王维满的事搅得他心神不灵。这会儿满心的思绪都被收服一个得力大将取代。。也或许是潜意识里。想用这个取代失去妲烟的痛苦。 此后两天。风轻寒不眠不休地写了两天的书信。发往各个地方。最后一封信写好。风轻寒脸上露出了一个深沉的笑容:这一战。志在必得。 果然不出风轻寒的所料。不过他的军队不过是在徐州休整七日。就得到了九冥的回复。风轻寒调整好军队。带着刘戬上路了。目的地是永阳郡。两个城离得很近。大军行进三天半。在第十三天正午的时候。到达了永阳郡。 永阳郡城门打开。一郡二十七个县大小一百二十二位官员早已经得到消息。排成四列。在城门口整整齐齐地跪着。恭迎风轻寒入城。当先一人捧了一个盘子。盘子里是永阳郡的大印。跪在城门下。迎接风轻寒的到來。 刘戬跌破眼镜。不可思议的看着风轻寒。脑子里还是转不过弯來:长明王朝下的第一大郡永阳郡。不战而降。然而此时此景。哪里有否认的份呢。 刘戬不由得用看怪物般地眼神瞪着风轻寒。 这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人。真的是好手段好能力。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不费一兵一卒办成此事的呢。 风轻寒走上前去扶起郡守。将大印拿起看了看。忽地将大印推回他的怀中。不顾周围人呆滞的神色。淡笑道:“听闻徐大人治县严明有方。我深感欣慰。轻寒不才。想恳请徐大人继续担当此任。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刘戬跟在风轻寒身后翻白眼:永阳郡的郡守许乾是出了名的昏庸。他见过几次。永远一副谄媚的嘴脸。永阳郡让他治理的一塌糊涂。哪里是个有所为的。但是不得不承认。风轻寒的招。确然是很高的。保住了郡守的头颅。还送他稳固的乌沙。永阳郡还不是手到擒來。 许乾接了大印。严肃承诺:“是。谨遵教……堡主之令。” “你记住。今后永阳郡是我风轻寒的地方。交到你手上。我要它安定繁荣。你能做到吗。” 许乾立即跪倒保证:“能。” 风轻寒扶起他。点头。不明深意地微笑:“我相信你。” 处理了政事。风轻寒回身微笑。眼睛望着刘戬。似笑非笑:“并肩王。如今你作何说法。” 刘戬无话可说。犹自不死心地追问::“你是如何办到的。” 风轻寒抿嘴轻笑:“如何到达的不重要。但是结果已经摆在眼前。目的到达了就行。” 刘戬沉默片刻。果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当即跪倒:“刘戬愿追随堡主。” 风轻寒哈哈大笑。第一次由衷笑出了声來:“好。我得并肩王。那就是得了半个天下。”这话抬高了刘戬。刘戬油然生出一股自豪。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 第14章 堡主令 入了永阳郡。秦双悄悄走上前來。在风轻寒身边低声说:“你这招引君入瓮。用得着实高明。” 风轻寒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來。心里却是暗暗冷笑:“络洮闯出來的九冥。实力真是非同凡响。你怎么会想到。堂堂长明第一大郡的郡守。居然是九冥的人呢。” 许乾是九冥的人。风轻寒要拿下永阳郡。真的不是什么艰难的事。一封书函递交给玄天。交给他安排妥当。短时间聚集起永阳郡里安排的人马。在许乾的配合下。归降的归降。不归降的清理掉。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就可以办好。 先前为了坏长明的江山。永阳郡郡守可沒少干坏事。如今终于等來了施展才华的机会。少不了一展拳脚。借着永阳郡的实力。许乾很快平山贼。开仓救灾。动手修水利。这些功劳很快在天下传开。功劳送到了风轻寒的头上。为风轻寒争取民心立下了大功。 同时。风石堡义薄云天。使得长明的屏障刘戬归顺的消息不胫而走。无数等待观望的各路人马纷纷倒戈。一时间风石堡声势大盛。已然渐渐压倒长明王朝。中都之内。风雨欲來。 这些事的发生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风轻寒那边顾不上妲烟。妲烟却已经沿着西方。渐渐远离了他的世界…… 同一时刻。远在秦岭深处的祭台之上。天之重门再度开启。上界之主素越。再一次踏上了人间。 风石堡的大军向北推进。在九冥的帮助下。一路所向披靡。渐渐统一了长明的大多郡县。在九冥的阻拦下。中都那边收到局报的时候。风石堡早已佣兵半个天下。 长明王朝的帝王蒋南是个出名的昏君。第一时间昭告天下。宣布退位。将帝位传给了一直宠爱的大皇子蒋谨。大皇子今年十九。算得上是长明王室中唯一一颗奇葩。沒有被奢侈的生活腐朽。宣布继位。立即派兵镇压风石堡的起义。 然而。人心终究离散。抵抗也是力所不及。 七月二日。风石堡的大军打着风轻寒的名号。终究是包围了中都。蒋谨见大势已去。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宣布退位。开城迎接风轻寒。 七月二十日日。中都易主。风轻寒入驻中都。在众人拥戴之下。黄袍加身。成为帝王。而此时妲烟离开他。已经整整七十天。 这些天來。他派出去找她的人一个个传回來消息。沒有找到她。妲烟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沒有在任何地方留下痕迹。 风轻寒本以为她会去找司长空。专门派人盯紧凤岭寨。然而妲烟却从沒在那里出现过。自从风轻寒和妲烟的婚礼后。司长空似乎收到的打击不小。一直以來都沒有动静。 她既然有心躲着他。任他风轻寒有通天本事。也寻不着。风轻寒深谙这个道理。找不到她。那就只有。。逼她出來。 江湖草莽登上皇位。不过是数月之间。多少人暗地观望。如同看一场好戏一般。江湖上曾经跟风石堡结仇的多少门派提醒吊胆。当初围攻风石堡的七派中。除了少林和武当无所畏惧。其他的无一不是担忧自己的门派会在旦夕间被大军灭掉。或者是被九冥血洗。 然而风轻寒上台之后。首先推出的是安民政策。江湖人怎么也想不到。作为风石堡曾经的敌人的中都商人慕容客。一个眨眼间成为中都第一富商。风轻寒竟然放过了他。 这样一來。朝廷里外倒是赞同声多了起來。那些史官们原本是痛骂风轻寒是乱臣贼子。随着风轻寒的成效功绩渐渐显露。天下民心渐稳。风轻寒一跃从叛军变成了正义之师。 风轻寒登上皇位后。改年号为安定。定国号永乐。昭告天下。实行仁政。减免赋税徭役。新选拔官员更换朝廷血液。堪称雷霆之风。 十月末。风轻寒正式出兵西北。檄文上说。要扫清西北流窜势力。彻底统一天下。凤岭寨首当其冲。不过半月。永乐王朝大军压境。逼近凤岭寨。 风轻寒的征讨诏书颁布到全国各地的时候。那个躲起來的人。出现在了景阳县。 还是当初遇到楚曜时候的那家悦來客栈。妲烟一身男装。坐在大厅中慢悠悠地喝着茶。吃着面前的两碟小菜。身边的江湖人一直在议论纷纷。 “风石堡的堡主风轻寒登上了皇位。娘的。早知道这样容易。当初说什么也要劝教主起义。说不定我就是个开国功臣呢。” 妲烟斜眼看去。那人衣襟上绣着中规中矩的青字。原來是青城派的弟子。 另一人道:“就是。要说实力。我们归位武林正道。怎么也比风石堡有名有据得多。” “哼。人家风轻寒是蒋家遗族。你们青城派有什么。”旁边桌的看不惯。出声讥讽。字润珠圆。倒也好听得很。妲烟忍不住侧头去看他。却见是一个戴着纱帽的男人。 “什么蒋家遗族。说來说去。还不是风轻寒给自己戴的帽子。反正风苻已死。死无对证。”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青城派真是一群伪君子。”旁边的人闻言更加好笑。嘴角的讥讽更深了几分。说出话來也是呆着刺。刺痛了青城派的痛脚。 继七派围攻风石堡失败之后。青城派的人一直都被江湖冠以伪君子的事。沒少被耻笑。这三个字已然成为青城派心里的刺。根本碰不得。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次。”理所当然。青城派的人拔剑跳了起來。 那人站起來麦斯条理地拍拍衣袖。隔着纱帽。妲烟似乎看到他在笑:“有什么不敢说的。你们青城派就是一群伪君子。” 青城派彻底被激怒了。提着剑就奔着那人去。那人武功似乎要高出青城派的人许多。但沒有打算在真动手。只是一个劲地躲闪。让那些人伤不到他。青城派的人却是沒眼力。对方故意想让。他们步步紧逼。 妲烟连忙闪身到一边。不打算插手。掌柜是个老好人。但是性子着实懦弱不找事。早就找个地方躲起來了。妲烟好巧不巧。正好落脚在他身边。吓了老人家一大跳。 妲烟自然十分内疚。连忙柔声安慰:“掌柜的别怕。沒事呢。” 掌柜地悄悄抬头看一眼打得貌似激烈的场地。脸色青白。不自信地抬头问妲烟:“他们……不会出人命吧。” 妲烟扑哧一笑。见这老头认不出自己來。但还是一如当初的呆憨。不禁更加想笑:“沒事。死不了……那人打不过的。”这话。却微微扬了扬声音。似乎在激怒那人。 那战场中的人闻声。头颅迅速地向妲烟的方向瞅了一眼。纱帽遮着看不见他嘴角的笑容。他手中的剑却突然出鞘。人影纷飞。几下就点倒了青城派的几个弟子。 还剑入鞘。动作干净利落。那人走到妲烟身前。隔着纱帽对妲烟说话。妲烟听出里面带着浓浓的笑意:“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伪善。” 妲烟也笑:“伪善。难道你不觉得我是真的很善良。” 那人嗤笑一声。却不说话了。的确。妲烟是真的善良。他无可反驳。 妲烟笑嘻嘻地道:“倒是你。怎么一个人流浪了。你原本不是跟着朴真的吗。控心蛊解了。你也沒有离她而去啊。” 那人轻轻一笑。叹气:“哎。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说着掀开了纱帽。 眉目如画。绝美中带着几分凌厉。让人一眼看去就不会将他错当成女人。他看着妲烟的时候。嘴角轻轻扬起。双目湿润而淡然。真是美得不食人间烟火气。 嗯。沒错。妲烟遇到了故人。那人带着纱帽。她穿着男装。两个人还是互相认了出來。 那人就是楚曜。 两人既是熟人。打乱了掌柜的东西。也不好意思不赔就走人。妲烟扔了锭银子给掌柜。拉了他出了悦來客栈。妲烟眼睛尖。出门的刹那。忽然看见悦來客栈的屋外一个身影一瞬而过。一头卷发十分熟悉。妲烟嘴角挂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妲烟眼珠子乱转。嘴角含笑。十分了然。 两人一面走。一面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題。妲烟忽道:“楚曜。你还沒回答我的问題呢。” 楚曜看着妲烟叹了口气。忽而笑道:“你说你生这么聪明做什么。我和她……散了也好。” “为什么。当初你解了控心蛊的毒时沒有离开她。后來她被打伤。你又紧张得不行。你的心里。是爱着她的吧。”妲烟小心翼翼地猜测。 楚曜脸色很黯然。涩声道:“我不知道。我从前当她是仇人。一直很恨她。后來控心蛊解了。又想着留在她的身边伺机而动。可是当她真正遇到危险。我又……心疼得很。她身边总是有很多男人。她也从來不为谁付出真心。我实在是不想这样下去了。” “所以你就走了。”妲烟看着他。眨巴着眼睛问。 楚曜苦笑:“不然还能怎么样。难道我还指望她能一心一意对我。且不说她会不会这样做。她始终是我的杀夫仇人。就是我自己。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 第15章 舍与得 妲烟站住了脚步。看着楚曜认认真真地道:“楚曜。其实你过不去的不是你心里的那道坎。而是你和她之间不说口的别扭。你爱她。可是你觉得要是你先说了爱这个字。就是对她低了头服了软;而她呢。要是先表现出对你的在乎。就是承认了自己一直以來都沒有真的忘记了爱情。一直以來的伪装都会被脱下。从此沦为俗人。” 楚曜疑惑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你们互相躲避。其实又是何苦呢。就算你们修习了天罡正气。人生也不过是短短的百年。即使活得够久。也不过二百余岁。可是。用这些难得的时间來恨一个人或者避开一份感情。是不值得的。你懂吗。” 楚曜愣愣地点头。 妲烟松了一口气。含着淡笑斜眼去瞅那边悄悄探出的头颅。问楚曜:“你想。如果有一天你要死了。你最想见到谁。会是她吗。” “谁都不见。”楚曜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若是见了。岂不是平添许多伤心。” 妲烟注意到屋角那人的脸色暗了下去。继续笑道:“那要是她要死了呢。” 楚曜脸色一白。握紧了拳头。坚定道:“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朴真的双眼瞬间爆发出异样闪亮的光芒來。 妲烟见火候已然差不多。忽然矫捷地扑上去。一把抱住楚曜的肩膀。在他耳边用刚好能让朴真听到的声音说:“那我对你。也是一样的。” 楚曜瞬间惊愕地长大了嘴巴。因为是背对着朴真。朴真沒有看见。只看见妲烟嘴角高高挂起的笑容。十分碍眼。十分……狡猾。 “你放开他。他是我的男人。”朴真反应过來。自己却已经冲到了楚曜的身边。 妲烟笑着放开了楚曜。楚曜却愣住:“你怎么……” 朴真立马知道上当。低下头。微不可查地用脚尖蹭了蹭地板。沒说话。妲烟笑着拍了拍楚曜的肩膀。轻轻笑:“怎么。还看不明白。” 楚曜别过了脸。朴真终于看够了地面。抬起头來。忽然叹气:“我知道我前些年荒唐。你要是恨我。不肯原谅我。也在情理之中……我遣散了他们。也不是做戏给你看的……” 楚曜猛地回过头來。精致地脸上三分震惊:“你说什么。” 妲烟适时走开了。等走得远了。才想起什么。回头看去。那二人早已旁若无人地拥抱在一起。妲烟嘴角挂着盈盈笑意。用沒有人听见的声音低喃:“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 出景阳县的时候。妲烟看见一堆人围着城墙下的那方寸地方看。似乎还有不少人在讨论什么。妲烟摇摇头。心里却欣慰:“风轻寒得了天下。也算是还了天下太平的夙愿。” 冷不防耳边却飘來一句话:“朝廷要派军征讨凤岭寨。那窝山贼的好日子终于到头了。” 妲烟身子猛地一震。脚步顿了下來。不自觉地走近了人群。抬眼看那张布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明遗乱。百姓难安。西北流贼祸乱百姓由來已久。尤以凤岭寨为首。今天子忧勤惕厉。敬天恤民。田不加赋。户不抽丁。以列圣深厚之仁。讨暴虐无赖之贼。无论迟速。终归灭亡。不待智者而明矣……天子圣德。今欲发兵征讨。特明神灵。昭告天下。钦此。” 妲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张黄色的布告。有些不敢相信。她紧紧盯着“征讨”、“凤岭寨”、“流贼”这几个字。瞳孔渐渐茫然。妲烟脚下不稳。倒退了好几步。旁边的人越來越多。妲烟渐渐被挤出了那个圈子。可是那几个字。却不断在眼前放大。十分刺眼。 风轻寒……要征讨凤岭寨。那司长空怎么办呢。 过了好久。妲烟突然转身。往城外奔去。如果大军压境。凤岭寨纵然有众多高手。又怎么抵挡得住。更何况。风轻寒还有九冥…… 妲烟出了城门。运气内力狂奔。不多时就奔出了景阳县。天色渐晚的时候。妲烟的心才算宁静了点。刚才一时着急。跑得太快了。内力渐渐及不上消耗。妲烟停在一个树林中喘气。算是短暂的休息。 正当妲烟气喘吁吁地时候。落日的余晖中遥遥有人骑着马奔來。妲烟眼睛一亮。不禁西喜上眉梢:如果有匹马。相信不出两天。就能赶到凤岭寨。 那人渐渐近了。看身形是个男子。似乎风尘仆仆而來。也是带着遮风沙的纱帽。看不清脸。妲烟闪身进身边的树丛。等那人奔进。忽然跳起來一脚向他踢去。 那人伸手倒也敏捷。往旁边挪闪身形。但终究防不慎防。速度也不及妲烟快。被妲烟的小腿扫中。落下马來。妲烟飞身而上。随手扔出一锭银子。來不及看來人。一勒缰绳。调转马头绝尘而去。留下一句话:“借贵兄弟的马用用。有缘定归还兄弟。” 那人从树丛中爬起身來。妲烟已经飞奔出了很远。正要大骂。忽然听见妲烟的声音。倒是愣住了。忽而惊愕。手不由自主地落下纱帽。似乎要看清远去的人。一张俊秀的脸上。全是激动的神色:“妲烟……” 可惜妲烟早已远去。听不见他的喊声。 许久许久之后。妲烟常常想。如果那时候她回头看一眼。或者停下匆匆的脚步看一眼跌下马的那人。或许以后。也不用有那么多遗憾。 妲烟飞马赶到凤岭寨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一路上跑晕了三匹马。凤岭寨熟悉的寨门总算出现在眼前了。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整个凤岭寨充满了肃杀之气。隔得老远。妲烟就闻到了风雨欲來的味道。很有些铁马戈兵的紧迫。 妲烟骑马奔到凤岭村。放哨的居然是从西方回來时守岗的那两位兄弟。见了妲烟一身男装。居然沒认出來。伸出长枪來拦妲烟。妲烟喝道:“让开。”手中马鞭一挑。将二人的长枪甩出。飞马直进凤岭寨。 那二人跟在身后。见拦不住妲烟。连忙放出烟火信号。妲烟到了凤岭寨的大门时。整个大门戒备森严。她孤马立在寨门口。秋风萧瑟。倒有些不畏生死的气魄。 妲烟就站在凤岭寨的墙下扯开嗓子喊:“我是妲烟。我要见你们大当家的。” 墙头上萧朗的脸露了出來。他居高临下看着妲烟。冷冷道:“你既然跟风轻寒是一伙的。來我凤岭寨。是想刺探什么吗。” “萧朗。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放不放我进去。”妲烟懒得解释。第一次收了笑容。摆出严肃的样子跟萧朗对话。 萧朗哼了一声。板着他一成不变的死人脸。面不改色地说:“不放。” “你……”妲烟气结:“你不放。那我就闯了。” “你有本事你就闯。”萧朗完全不吃这一套。抱了双臂俯视她。 妲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冷冷吐出一句话:“你不放我进來。是怕我伤了长空。我要闯进來。谅你拦不住我。可是你要是伤了我。长空那边。你不好交代吧。” 萧朗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妲烟听到他牙齿磨得咯咯响:“放她进來。” 一进凤岭寨。妲烟就拦住萧朗问:“长空呢。” 萧朗瞪她。怒道:“还不是因为你。大当家从风石堡回來。就到后山闭关去了。到现在还沒有出來。” “长空闭关了。”妲烟倒是很惊讶。待看见萧朗要吃人的表情。连忙转移注意力问:“他现在在后山。带我去。” 萧朗扭头手指着一条蜿蜒上山的石阶。眼一瞪:“石阶尽头就是大当家闭关的屋子。自己去。大军压境。我不奉陪。” 妲烟二话不说。立马就开始爬。这一段石阶很长。一直蜿蜒到山顶。妲烟爬到的时候。回头去看凤岭寨。倒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萧朗说的屋子是一间小小的茅屋。远远看去。很想像闲居。妲烟上前去推开门。屋子里居然沒人。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十分杂乱。妲烟尝试着叫了声:“长空。” 等了半天。就在妲烟以为不会有人答应的时候。才听到床角有个沙哑的声音不耐烦地回答:“我不是说过。不准任何人來这里吗。给我滚出去。” 这个声音听的人十分难受。妲烟不确定的再叫道:“长空。司长空。” “我不是说过……”角落里猛地跳出來一个人。一头长发散落地披在肩上。脸上全是青色的胡渣。形容憔悴得很。他愤怒地跳起來。狠狠瞪着妲烟。却在看清楚來人时愣住了。 妲烟心头说不出震惊。反而说不出话來。只是紧紧地盯着司长空。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这个颓废的男子。就是当初言笑晏晏地那个开朗少年。 “妲烟。”倒是司长空先反应过來。皱着眉头理了理头发。随手挽起來。慢慢走到妲烟身前:“你怎么來了。”声音沒有了惊讶。倒变得十分阴沉。 妲烟道:“风轻寒要攻打凤岭寨。你知道嘛。” “他为什么要攻打凤岭寨。”司长空很是莫名其妙。· ------------ 第16章 拥天下 妲烟才想起萧朗说司长空一回來就窝在山顶上的小屋子里沒有出來过。天下局势变化纷呈。也难怪他不知道。妲烟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说來话长……风轻寒起义夺得了天下。如今认定凤岭寨是贼流。要发兵围剿你们。檄文已经在天下发布。你速速想办法化解了这场危机。” 司长空却道:“那你呢。你们不是成亲了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妲烟连连推他:“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些。随我下山。先保住凤岭寨再说。” 司长空脸色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却渐渐好了起來。也不挣脱。任由她拉着一路下山。萧朗似乎早已料到妲烟会将司长空带下山來。已经带了凤岭寨的三十二护法等在山脚。等司长空走近了。才齐齐迎上來。纷纷激动地叫道:“大当家……” “回聚义堂。通知各寨主前來商议。”司长空负手走來。脸上难得见决断杀伐的英气。是妲烟从來沒有见过的一面。十分震撼人心。 “是。”三十二护法齐声回答。领了命各自去通知凤岭寨各寨主。一时间统统散去。妲烟不由点头:司长空平时虽然不正经。遇到大事。的确是很有威信和决断力的。 萧朗走在最后。经过妲烟身边的时候。低低说了声:“谢谢。” 聚义堂是凤岭寨的议事厅。司长空坐在正中央。下设八把交椅。分别坐了凤岭寨的八个寨主。八大寨主之后。是三十二护法分列两边。领头的是萧朗。站在司长空身后。妲烟因为是外人。不方便参加在其中。被司长空安置在聚义堂的后堂。 只听见司长空朗如珠玉的声音说:“今日请各位寨主前來。是有要事相商。长明王朝刚刚被推翻。风石堡的堡主风轻寒登上皇位。国内刚刚安定。就派兵征讨我凤岭寨。这件事。相信大家都听说了吧。” 沒有人说话。司长空清清嗓子。继续说:“今天请大家來。就是想问问大家的意见。是战是降。我们早做决定。如何。” 降。这似乎不是司长空的风格吧。妲烟皱皱眉。有些搞不懂司长空此举的深意。 凤岭寨中一位年长的寨主捋着胡须道:“大当家。风轻寒刚刚建朝。正是实力薄弱的时候。而我凤岭寨虽然比不上风石堡。但是一直以來也是养精蓄锐。风石堡征讨长明。耗损巨大。早已兵力空虚。我认为可以一战。” “哎。石寨主此言差矣。风石堡虽然经此一战实力大损。但风石堡如今入住皇室。将长明的财富尽收囊中;再加上风石堡广招豪杰。实力早已非同凡响。而我凤岭寨虽然长期深居简出。但论实力。论财力。轮人力。均是逊色。与其一战。不如请降。也能保存凤岭寨现有的实力。”另一个声音说。 “我不同意王寨主的意思。我们凤岭寨虽然不是什么富有天下的大寨。但我们建寨这些年來。光是做西北买卖战马的生意。每年也有几百万的收入;积蓄这些年。难道还沒有与风轻寒一战的实力吗。哼。说什么我也不信。”说话的是坐在石寨主下手的一位青年。妲烟听着生意。暗暗可以猜测这人性子直爽。还有些暴躁和冲动。让妲烟想起了秦双。 立马又有人出來反对:“我们虽然买卖战马收入不错。但是凤岭寨上上下下几千人要养活。光是花销就已经不少了。西北那边的战马。也有不少的收入是不固定的。哪里有多余的财力來支撑。” 妲烟听着。外面有战有降。吵成了一锅粥。似乎以开始发言的四个人为中心。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司长空始终沒有说话。让妲烟猜不透他的意思。萧朗也沒有出声。似乎只等着司长空的命令就可以了。 两边的争执一直很热烈。大有还未开战就先内部斗争的趋势。过了大半个时辰。还沒有统一意见。妲烟的耐心渐渐丧失。就在她差点崩溃之前。司长空开口了:“都安静了。大家听我说几句。” 客厅里的人都自觉地闭上了嘴。等待司长空开口说话。 “刚才大家都说到了点上。你们说的我也自习考虑过了。论财力。凤岭寨不及风石堡。但是这个不及。是不稳定的。毕竟财务的流向从來沒有稳定过;轮人力。我凤岭寨上下不过千人。风石堡却又进百万大军。自然不敌;论物力。凤岭寨常年飘荡在西北一带。西北物资匮乏。自然不及长明厚积薄发。 但是。有句话叫开弓沒有回头箭。我凤岭寨树大招风。如今正处于风轻寒树立威信的时机。凤岭寨不管是战是降。都必定难以保全。你们说。我们是要苟且偷生的活着。还是不惜一起保卫自己的家。光荣地死去呢。” 司长空说道后來。声音渐渐高昂激愤。大有背水一战的气势。那些人被司长空的气魄所压。先前的担心和争执瞬间转化成团结。八大寨主齐齐站起來。抱拳坚定地齐呼:“谨遵大当家的吩咐。” 司长空背负着双手站起來。面相石寨主:“石寨主。你即可将凤岭寨的老弱妇孺向西北转移;王寨主。你负责调配凤岭寨的物资;其他六位寨主。分别负责监视朝廷动静。派人深入朝廷收买朝廷命官。轮流值守凤岭寨。” “是。”八大寨主领了命。各自散去。 “三十二护法听令。”待人散去后。司长空又开了口。这一次的对象是凤岭寨的三十二护法:“即可分成三队。一队返回中都。联络烟波筑的兄弟们。时刻注意朝廷的动作。主站者。杀无赦。一队前往风石堡。给我死死盯住风石堡的动静。发现可疑人物或者是值得利用的目标。或杀或留。随机应变。最后一组。给我十二个时辰监视凤岭寨。如果有细作混进寨内。杀无赦。” 所有的人都领命散去了。唯独萧朗沒有动。司长空忽道:“萧朗。你下去安排人手监视八大寨主。尤其是那几个一心不战而降的。” 萧朗皱眉:“为什么要我去。”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妲烟所在的方向。 司长空道:“只有你去我才真的放心。” 这个大高帽扣下去。萧朗脸色就缓了。领了命就去安排。待萧朗走远。司长空才把妲烟叫了出來。一路领着往凤岭寨的深处去。 妲烟默默跟着他。不知道司长空到底想做什么。 司长空回了自己的屋子。将妲烟扔在客厅。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來。妲烟注意到他梳好了头发。还剃了胡须。只是脸颊消瘦。免不了憔悴。 妲烟先他坐不住。等司长空一出來。就连忙问:“你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司长空笑嘻嘻地一挑眉:“我都不急。你急什么。难道说。你这么关心我。” 唔。自己的魅力这么大。她才來凤岭寨。司长空就恢复了正常。真是不可思议。妲烟瘪瘪嘴。心里却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司长空能放开就好。 妲烟神色严肃。司长空也不好继续玩笑。理了理衣冠。司长空在妲烟旁边坐好:“我的打算就是……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一件事。” “如果你是想问我的和风轻寒的事。那就不用问了。那是我跟他的矛盾。”妲烟扭过头。似乎是知道司长空要问什么。先开口堵住了司长空的话。 “我不问你和风轻寒。我只问你。你这么跑到凤岭寨來。怎么不带着我的干儿子來。”司长空眨眨眼睛。貌似轻松地说。 孩子……妲烟的心脏猛地收缩。脸色一瞬间变得雪白。司长空心头一紧。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握住妲烟的手。轻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孩子呢。” 妲烟不动声色地抓紧了司长空。似乎抓住了一个依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喃道:“孩子……沒有了。”她抓着司长空的手。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以及心头的痛一点点述说。失去孩子后。沒有在风轻寒面前落下的眼泪。都啪啪啪地砸在司长空的手背上。打在他的心上。 司长空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不过是躲在山外疗伤。妲烟那边却发生了这么多。想着妲烟的苦。他却不在身边。不禁又悔又恨。风轻寒。风轻寒。他怎么可以这样。从他的身边抢走妲烟。却不给她幸福。 妲烟沒有看见。司长空的一只手。慢慢握成了拳头。 妲烟哭了一会儿才缓过來。她抬头看着司长空。忽然说:“长空。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活得好好的。” 司长空用力点头。承诺:“我答应你。在你沒允许我死之前。我绝对好好活着。” 两人又说了些话。萧朗回來了。将安排的情况说给司长空听。然后问出了妲烟想问的问題:“大当家。接下來我们怎么办。” 司长空皱眉。声音中透着几分杀气:“刚才在聚义堂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战。死战。我凤岭寨众兄弟不做任人宰割的窝囊废。”· ------------ 第17章 夜惊变 萧朗表情一动。似乎有些深思。迟疑着开口:“可是如今风轻寒占有天下。风石堡、九冥都是他的直接部属。加上王维满死了以后。五毒教也落入他的手中。我们硬碰硬。风险会不会太大。” “什么。王维满死了。”司长空和妲烟闻言齐声惊呼。 这下子倒是萧朗惊愕了:“你们都不知道。” 妲烟和司长空齐刷刷摇头。萧朗木板板地脸转向妲烟。说:“你是风轻寒的妻子。她是风轻寒的小妾。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王维满在风轻寒拿下刘戬的当天晚上就死了。风轻寒亲自下令秘密火化。挫骨扬灰……” 妲烟几乎站不住脚。呆呆地看着萧朗。许久之后。忽然扭头看着司长空状若疯狂的笑道:“她死了。她死了。死得好。我孩儿的命。她总算是还了。” 死了真好。三个人纠葛到如今。她早已经厌倦了这些缠來缠去的恩怨。她无意害的王维满**旁人。但王维满也曾折磨虐待甚至取她性命;王维满害得她失去了骨肉。现在她又被风轻寒挫骨扬灰。好。很好。这下子总算两清了。剩下的。就是她跟风轻寒的问題了。 “妲烟……”司长空扶住她。俊美的容颜上第一次出现不忍。却不知道如何劝她。 妲烟抹了把眼泪。笑道:“沒事。我就是太激动了。”她从沒这么恨过一个人。第一次知道恨一个人。原來是这样一种心境;也是第一次知道。大仇得报。会是这样的一种快慰。 只是妲烟还是有疑惑。她的孩子沒了以后。她沒有跟风轻寒说过孩子是怎么沒的。也不准昭儿说出事情的经过。可是风轻寒又是为什么这么恨她呢。那天晚上。她亲眼见到两人欢好缠绵。可是转眼间。王维满就横尸当场。难道说…… 妲烟猛地抬头。紧紧盯着萧朗。一句话猛地出口:“王维满是怎么死的。” 萧朗冷冷一笑。露出几分不屑:“还能是怎样。风轻寒杀的。除了他。谁敢向王维满下手。” “果然是他。” 妲烟低下了头。嘴角一丝不易觉察的讥讽:“枕边人。对于他來说。果然沒有天下重要。” 先是自己。再是王维满。难道除了利用。风轻寒的心里。就沒有一丝关于人性的觉悟吗。 司长空皱着眉头。不知道怎么宽慰妲烟。。或许私心里。他根本不希望风轻寒和妲烟能在一起。人心都是自私的。他也不例外。 妲烟刷地抬起头來。看着司长空说:“凤岭寨既然要战。那我绝对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萧朗面色一动。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妲烟。木头似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而此刻。远在中都的风轻寒收到九冥的飞鸽传书:“夫人在凤岭寨。” 风轻寒将手中的纸条揉成一团握在手心。脸上因为愤怒变得十分冷峻。他从王座上站起來。对着金銮殿上排成两列的众武将。一语定江山发地宣布: “传朕的旨意。即刻发兵凤岭寨 。朕要御驾亲征。” 满朝惊动。一时间风声传出千里。 两日后。凤岭寨收到消息:“风轻寒御驾亲征。已经出发了。” 妲烟接过司长空递过來的飞信。看了一眼阖上:“他既然來了。我们做好准备迎战就是。” “妲烟。你又何苦勉强自己呢。” 司长空叹气。虽然不喜欢风轻寒。但是如果风轻寒对妲烟的影响这么大。他还是宁愿妲烟什么都不变。回到最初的样子。 妲烟笑笑。沒说话。 风轻寒的大军到达凤岭寨是十天以后的事。早早起來。妲烟就看见凤岭寨全副武装。两山之间的壁垒上。弓箭手们齐齐准备着。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萧朗从寨门上走下來。正遇到妲烟上去。萧朗伸手拦住她:“你别上去。” “为什么。”妲烟十分诧异。 萧朗死人脸板着。也不说理由。只是重复:“反正你就是不能上去。” “呵呵。你是怕我看到你们凤岭寨的兵防布置。去给风轻寒通风报信。”妲烟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你多想了。我走就是了。” 萧朗沒反驳。妲烟转身离开。他也随即离开。看方向是去聚义堂了。 萧朗走后。妲烟的身影从一颗大树后转出來。面上露出皎洁的一笑。妲烟脚下轻点。轻身飞上了寨门。 凤岭寨的大寨门修得十分坚固。盘亘在两山之间。若是战起。必定是兵家必争之地。风轻寒的大军此刻在凤岭寨的山下。隔得很远。只看见军旗飘摇。驻扎的大军帐篷铺到了天边。 妲烟登上寨门。只见城门上守备森严。气氛肃杀。一个个都瞪着远处风轻寒的军队。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妲烟走了一圈。那些人也沒工夫管他。 凤岭寨的几个护法都在城门上。见了妲烟却不像萧朗那样阻拦。。萧朗走的时候。也沒有下令不准妲烟登上寨门。 妲烟仔细检查了下兵防布置。一一指出不足之处。让护法们下去解决:“多备些石头。以防风轻寒强攻。还有西面那边的强面凹凸不平。很容易攀爬。人手的分布却不足。很有可能给他们可趁之机。” “还有。你们看凤岭寨的那边山上。如今刮的是西北风。到了晚上。风向正好是向着凤岭寨的。如果风轻寒命人利用风筝的原理从那边山上突围。凤岭寨就危险了。所以到了晚上。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准备好火箭候着。” 护法一一听着。很快吩咐下去。将缺口补上。 妲烟看了一会儿。司长空派了萧朗來找她。妲烟笑盈盈从墙上下來。看着萧朗的脸色从白到青。不禁小人得志地哈哈大笑。数日來的阴郁减淡了不少。 走得远了。妲烟耳朵尖地听到萧朗低声问寨门上守卫的护法:“她上來做什么。” 护法回答:“妲烟姑娘上來看了看布置。然后指出了一些漏洞。” 萧朗沉默了。妲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快步按萧朗说的地方去找司长空。 当天晚上。风轻寒果然派人按照妲烟说的那个办法來袭击凤岭寨。好在凤岭寨早有准备。沒让风轻寒占了便宜。风轻寒的派出袭击的队伍伤亡惨重。不得不退回大营。 风轻寒遥遥站在山顶。望着凤岭寨那边的厮杀。不动声色的吩咐身后的人:“去查查凤岭寨今夜坐镇的是谁。” 不多久那人回來禀告:“回皇上。是一个姑娘。听凤岭寨的那边传出來的消息。似乎是叫妲烟。” 风轻寒握剑的手指节泛白。大有风雨欲來的气势:“是她……” 风轻寒身后站着玄天。探子回禀的话他也听见了。不禁迟疑:“皇上。夫人在凤岭寨。我们还要强攻吗。” “玄天。你去一趟凤岭寨。替朕送封信给妲烟。”风轻寒沒有正面回答。皱着眉头转身回营。飞快地写了几句话。对着塞到信封塞给玄天。玄天领命。迅速去了。 凤岭寨里此刻也是一派的惊天巨浪。司长空和凤岭寨八大当家聚在一起。忽闻风轻寒开始攻寨。都是大吃一惊。司长空带着人赶到寨门的时候。却已经退了兵。守城的人说妲烟早已预料到风轻寒的战术。提前做了准备。沒让风轻寒占了便宜。 八大寨主面面相觑。萧朗就将下午见到妲烟在城门转悠的事情说了。司长空瞪了他一眼。下令八大寨主各司其职。才返身去找妲烟。 夜色已深。妲烟呼吸均匀。正睡得香甜。司长空走近來。却不好意思吵醒她。只轻轻理了理她的被子。坐在黑黢黢的屋子里发呆。 看着妲烟的睡颜。司长空始终不敢相信。以前自己处心积虑想带她來凤岭寨。如今人來了。却感觉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 他其实很想问妲烟。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个相爱的人走到了这样的地步;又或许。以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在风轻寒心里。从來沒有爱过她。 不知道坐了好久。萧朗在门外低低地喊:“大当家。风轻寒派使者來见。” “知道了。”司长空站起來。深深看了一眼妲烟。推门走了出去。 司长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妲烟睁开了眼眶。理了理衣裳站起來。妲烟若无其事地道:“來都來了。还躲什么。” 玄天从屋顶上跃下。推开门走进來。皮笑肉不笑地道:“果然是做什么都瞒不过你。得了我一半的功力。你倒是越发的不客气了。” 妲烟冷笑:“那是你的教主趁着我昏迷硬塞给我的。关我什么事。你要找麻烦。去上界找他去。当然。你要是找我的麻烦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玄天脸色铁青。深呼吸压抑自己的 怒气:“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教主让我给你带封信。”说着将信掏出來递给妲烟。 妲烟接过信來。打开。薄薄的一张纸上。只写了一句话:“你若不归。我必灭凤岭寨。” “回去告诉风轻寒。凤岭寨若亡。我必诛杀他。” 妲烟看完信。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玄天怒道:“你怎么能这样待教主。亏他还为了立你为后。几度拒绝朝中大臣立后选妃的建议。跟那群酸儒闹得很僵。” “我再说一次。回去告诉他。凤岭寨若亡。我必诛之。其他的。你不必再说。”妲烟说完。冷冷道:“你可以走了。如若不然。走得晚了。我怕我管不住自己的手。用你的人头祭奠牧放。”· ------------ 第18章 爱与恨 “你……哼。”玄天气急。一甩衣袖。摔门而去。 夜色已深。妲烟再无睡意。所幸开门出去散心。刚才听见萧朗说风轻寒派使者來见。不用动脑子也知道风轻寒是为玄天打掩护。这是他一贯行事的风格。 可是拉开门。却不知道往哪里去。脚步缓缓。不知不觉就移动到了寨门口。守卫的人看见妲烟。连忙行礼:“妲烟姑娘。” 今天晚上的一战。妲烟料事如神。早已经赢得了凤岭寨众人的好感。 妲烟点点头道:“我去风轻寒的大营走一趟。你们好好看着。谨防风轻寒派人夜袭。” 那人不敢阻拦。眼望着妲烟轻飘飘地从寨门上跃下。稳稳落在外面。消失在黑夜里。 风轻寒的大营离凤岭寨不远。妲烟很快就到了。她武功高。身形快。飞快地窜入营中。守卫的只觉得眼睛花了一下。什么都沒发觉。 主帐是明黄色的。在夜里也十分容易找出來。妲烟靠过去。用腰间的匕首轻轻划开一个小口。从细缝里向内张望。 风轻寒坐在帐中。手里捧着一幅画在细细的看。光线不好。他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手里的纸差不多快贴到脸上去。 妲烟注意到他沒有穿着帝王的龙袍。穿着还是如同当初在风石堡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一身玄青色的长袍。十分魅惑。他的嘴角含笑。妲烟听到他轻轻喊出一个名字: “妲烟……” 妲烟浑身一震。手中的力道瞬时大了不少。吱地一下将帐篷撕出一条大裂缝。风轻寒立即向她的方向看來。喝道:“谁。”将手中的画卷了往怀里一塞。向外追來。 妲烟连忙闪身到邻近的帐篷后。不敢探出头來看风轻寒。 风轻寒追出帐外。四下却沒有人。那条被隔开的缝隙还在。风轻寒走过去。对着那条缝隙看了一下。立马回头大喊:“妲烟。我知道是你。你出來。” 妲烟躲在帐篷身后。听着风轻寒的喊声。双手紧紧攒了起來。 不能出去。绝对不能出去。如果迈出这一步。听了他的话。自己又怎么会有勇气面对风轻寒呢。这一切的纠缠不清。千年了。何时是个头。 风轻寒还在喊她:“妲烟。你出來啊。我闻到你的味道了。你骗不了我。”声音中已经隐隐含了怒气:“再不出來。我立即派九冥的人潜进凤岭寨。屠尽凤岭寨满门。” “卑鄙。”妲烟忍不住啐道。 话刚出口。自己只想敲了自己的脑袋。眼前黑色的影子一晃。风轻寒就到了身前。 “你果然在这里。” 风轻寒说着。伸手來抓她的手。妲烟逆着光。只看见他眼睛里闪着可怕的光芒。 “躲了我这么久。不攻打凤岭寨你就不出來。你以为你穿成这样。我就认不出你來吗。”风轻寒的声音很压抑。有种风雨欲來的味道。 妲烟低喝:“放开我。”用力去挣被风轻寒钳住的左手腕。一挣之下。竟然沒挣脱。妲烟怒极。右手忍不住攻向风轻寒。 风轻寒反应极快。立即出手接招。架开了妲烟的攻势。几个月不见。风轻寒的武功又更进了一步。妲烟单手对打。竟然颇有些力不从心。很快妲烟右手再一次被制住。只能踢出腿攻击风轻寒下盘。风轻寒凤目危险地眯起來。脚下不含糊。踢向妲烟的小腿。 妲烟吃痛。身子向前倒下去。风轻寒迅速伸出右手飞速地在妲烟的肩上一点。点了她的穴道。将她打横抱进了帐中。 妲烟又一次啐道:“卑鄙。” 风轻寒皮笑肉不笑地道:“再卑鄙也是你逼我的。” 妲烟冷笑:“我如何逼你了。” 风轻寒将她放在军帐中的床上。抱着手背俯视她:“你私自出走。置我于不顾;我千方百计寻你。你又避我如蛇蝎。我攻打凤岭寨。那也是你逼我用狠招逼你出來而已。” 妲烟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你一个天子。攻打贼寇。居然是为了逼我出來。风轻寒。你也未免做得太过。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大帽子。我是不是该感激你给我这个荣幸。” 风轻寒蓦然怒道:“太过了。我还嫌不够呢。你是我的妻子。可是你居然为了司长空这个外人跟我作对。你有沒有想过我的感受。” “你跟王维满享受鱼水之欢的时候。你又何尝想到我是你的妻子。” 妲烟怒从心起。连带着声音都拔高了许多。几乎是嘶吼出这句话。 风轻寒沒见过她如同泼妇般凶悍的模样。倒有些愣住了。片刻之后。面上浮出几分喜悦和了然:“你还在吃醋。” 妲烟别过头:“沒有。不值得。” 风轻寒似乎再也无法忍受妲烟的忽视。突然弯腰将妲烟的脸掰向自己。逼迫她的视线和自己对视:“妲烟。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回我身边來。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软很软。像是要融合妲烟的心一般。妲烟闭上的眼睛忽然睁开。看进风轻寒的眸子深处。她说:“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风轻寒喜道:“你说什么是什么。” “放过凤岭寨。放过司长空。” 妲烟直直看着他。看着风轻寒瞬时变得黝黑的眸子。轻轻仰着下巴嗤笑:“怎么。你想反悔。你做不到。” 风轻寒紧抿着唇。妲烟看见他的目光变得很是凶狠:“你是在为了他跟我交换条件吗。你就这么在意他。” 妲烟道:“你既然做不到。那就放我走。” “你。休。想。” 风轻寒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猛地低下头去。狠狠吻着她的纯。力道之大。让妲烟惊痛出声。却在下一刻被风轻寒堵了回去。 妲烟动不了。嘴里只能发出唔唔唔的破碎声音。风轻寒一只手禁锢着她的脑袋。一只手却悄然滑进了她的衣裳。利落地剥下了她的衣裳。 “风轻寒。你要是敢做。我……” 妲烟睁大着眼睛和他对视。看着风轻寒近在咫尺的瞳孔。发狠一般的说着。风轻寒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将她剩下的话吞并在缠绵窒息的吻里。 风轻寒的气息炙热而熟悉。吻到深处。却再也不是凶悍的惩罚。反而成了小心翼翼的挑逗 。妲烟抗拒着他。却始终毫不动情。风轻寒却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腰间摸出一个白色的玉瓶。倒出一颗红色的小丸子。塞到了妲烟的嘴里。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吞进去。 妲烟舌尖碰到药丸。等到吞下之后。又忍不住怒视着他。骂道:“无耻。” 风轻寒难得笑了:“谁让你这么不配合。这可是宫廷秘药。千金难买。” 笑过之后。忽然倾身将妲烟圈在怀里。手指灵活地在妲烟身体上游走。轻咬妲烟的耳垂。在她耳边说:“更何况。夫妻间做这种事。用上媚。药这东西。顶多算是情趣吧。” 他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冷。妲烟的身体却越來越热。脸颊开始泛出桃花般的潮红。随着风轻寒的手指过处。心里抗拒着。身体却迫切的想要更多。 风轻寒见时候差不多。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妲烟软软地动弹不得。嘴里也沒了力气再骂人。意识昏昏沉沉地。心里一团火烧的很热烈。不用风轻寒主动。自己就先靠了上去。 她的手指笨拙地扯着风轻寒的腰带。只想着能找个冰凉的东西冰冰手。一团热气在她耳边炸开。她早已经听不听说的是什么。 “妲烟。我好想你。” 风轻寒如是说。回抱着她。热烈的拥吻回应她…… 一夜缠绵的结果就是。浑身散了架一样的酸痛。妲烟迷糊中睁开眼睛。看着明黄色的帐顶。一时间有些不清楚自己在哪里。坐起身來。被子散落后。就看到自己浑身赤果果的。身上还有不少红色的欢爱痕迹。 妲烟揉着脑袋。昨晚上的一幕幕不禁涌上心头。愤怒。羞恼。一时间妲烟的脸色白一阵青一阵。十分精彩。 冷不防身后一只手臂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又一次揽进了被子里。后背贴着一个温暖的胸膛。妲烟听见风轻寒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外面哪有我的怀里暖和。安心呆着不好吗。” 妲烟也不回头。冷冷哼道:“风轻寒。你这是逼我恨你。” 风轻寒不说话了。就在妲烟以为自己说话过重的时候。他忽然说:“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对你吗。妲烟。你知道的。我只爱你一个。我最舍不得伤害的。也只有你。” “是 。你是舍不得伤害我。但是你舍得利用我和我的孩子。” 风轻寒的手臂蓦然收紧。将她紧紧贴在自己的身前。妲烟听到风轻寒低低的声音说:“妲烟。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生个孩子…… 孩子…… 妲烟的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來。她是个强势的女子。可是她的心里。依旧是女子的柔软。妲烟哽咽道:“你以为……再生一个孩子。就能取代失去的那个吗。” 风轻寒无言以对。只能紧紧搂住了她。妲烟挣了挣。风轻寒将她搂得更紧。妲烟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疲倦。所幸不动。。任由风轻寒搂着。· ------------ 第19章 缠绵沙 “皇上。凤岭寨大当家司长空率众來袭。” 帐外忽然有士兵急急奔來禀报。 妲烟一惊。想到了一个可能:司长空肯定是沒有找到自己。知道自己來了风轻寒这边。带人來找自己了。想到这里。妲烟刷地坐起來。猛然间后颈一痛。竟然是风轻寒趁她不备。劈了一个手刀。 妲烟软软倒在床上。映像中最后浮出的。是风轻寒坚毅又带着歉意的脸。 再醒來的时候。妲烟只觉得浑身僵硬酸麻。风轻寒给她穿了衣服。她躺在被子里。又被点了穴道。隔着屏风。帐里传來低低的说话声。 “轻寒。你不能动司长空。你就是再讨厌他。也不能这样对他。别的不说。妲烟视他如家人。你会伤了妲烟的心的。” 说话的这人。声音十分熟悉。似乎是……牧放。 牧放。 妲烟猛地睁大眼睛。不敢深呼吸。侧着耳朵细细地听帐中的谈话。 “不杀他。我只能灭了凤岭寨。杀他一人。总比屠戮凤岭寨数千人强吧。”风轻寒听起來很为难。 “或许。我们可以让他归顺朝廷。”牧放在一边出主意。 “我想过这个方法。但是从凤岭寨的表现來看。要说服司长空。似乎不可能。” 帐中响起风轻寒沉稳的脚步声。妲烟听着似乎是从屏风后移到了帐门口。 “我们不能。但是有一个人能啊。” “你是说妲烟。” 听着这话。妲烟几乎可以想象出风轻寒习惯性地皱起眉头思索的样子。 “我那日回去的时候。在景阳县外见到妲烟。我敢肯定。妲烟现在定然在凤岭寨中。俗话说。夫妻间床头吵架床尾和。她总会帮你的……”牧放苦口婆心的劝说。 风轻寒似乎很是心动。妲烟半晌也沒有听到外面的答复。她苦笑了一下。初初听到牧放的声音的震撼慢慢褪去。深深呼吸一口气。妲烟终于开了口: “你们想让我将司长空往火里推。休想。” 外面的两个人都是大惊失色。双双奔进帐中。 妲烟缓缓坐起身來。嘴角流下一串鲜红的血液。看样子应该是强行冲开穴道。收了极重的内伤。她死死盯着跟在风轻寒身后的那个人影。然后目光移到风轻寒脸上。 “算你狠。” 风轻寒连忙过來扶住她。妲烟却一甩手推开了风轻寒的手。深深呼吸几口。妲烟再一次望着牧放。呵呵冷笑:“原來。只有我一个人是傻瓜。” “妲烟。你别这样笑……别笑了。”风轻寒似乎承受不住她的伤心。忍不住低吼。 妲烟嘴角的笑意不减。只是淡淡地道:“我真傻。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又怎么舍得拿你做江山的筹码。我真傻……” 牧放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担忧地看着她。 妲烟收回目光。盯着眼前云锦的背面。忽然淡淡地说:“我真为我的孩子感到不值。” 他们联手骗她。她最爱的男人。最好的朋友。竟然为了一个天下。共同欺骗她的感情。比沒了孩子更大的痛苦涌上心头。妲烟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心口。 牧放突然说:“你在景阳县外夺了我的马的时候。我就想叫住你了。可是你走得太匆忙……这件事是我的主意。不管轻寒的事。你不要怪他。” 当时她一心想着來凤岭寨帮司长空。哪里有心思管被抢了马匹的那人。原來那人竟然是牧放。他回中原的初衷。本來就是因为听说妲烟和风轻寒闹得很僵。打算回來坦白一切的。当时本來想拦住妲烟。跟妲烟解释一下。谁料妲烟走得急。竟然失之交臂。 “不怪他。我不怪他。我该怪我自己。” 妲烟说着。翻身下地。捡了鞋子穿着。就要往外走。 “站住。你去哪儿。”风轻寒猛地回身。几乎是严厉地喝问。 认识这许久。他从沒有用这样的语气跟妲烟说过话。妲烟身子一僵。回头冷冷回道:“我要回凤岭寨。” “你这么生气。不是因为我骗你。而是因为你心里根本就还有司长空。你放不下他。想回他的身边去。所以才找这些借口离开我。对不对。” 风轻寒的脸色红白交叉。凤目黝黑。细看之下。又能分辨出眸子里酝酿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限。 “什么。”妲烟先是一愣。随即讥讽一笑:“沒错。我爱他。我就要回他身边去。” “那么。我敢保证。你走不出这座中军大帐。凤岭寨也绝对撑不过明天。”风轻寒缓缓撂下一句话:“你自己想清楚。” 他变了。他再也不是风石堡里温和的风行郎君。再也不是奉闲居里闲适的闲散公子。更不是那个与她患难与共的白首一心人。 红蔷院里的缠绵。成亲之日的许诺。于他而言。根本是大海中的一滴水。是那么微不足道。他的心里只有天下。只有利用。沒有爱。她就变成了取得人心的筹码。 所谓气急攻心。妲烟胸口阵阵剧痛。喉头一阵腥甜。一口血吐在前襟上。软软滑到昏了过去。 床前的两人都是大惊失色。风轻寒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來将她抱在怀里。脸色渐渐缓和下來。小心将妲烟放回床上。细心地给她理了理被子。 牧放看着他做这些。忽然说:“轻寒。其实你们这是何苦呢。”他明明深爱着她。可是为什么两个人不能好好的沟通呢。 风轻寒叹气:“小放。你不明白。妲烟她心眼实。容不下沙子。我先前瞒着她你的消息。后來被王维满算计又违背誓约。如今再用司长空來威胁她。她的心里其实对我充满怨气。不说出來不发泄出來。并不代表不存在。” “情爱这档子事。我已经悟了。等你拿下凤岭寨。我就从此隐姓埋名浪迹天涯。你们好自为之吧。”牧放显然十分伤情。 风轻寒道:“你跟那姑娘。是怎么回事。” 这下轮到牧放叹气了:“庭卿她……跟慕容客成亲了。在九月的时候。就成亲了。她成亲的时候。我隐在人群中。亲眼看着她一身喜气地被扶进礼堂。她跟慕容相守多年。如今也算圆满了。” 风轻寒找不到话來宽慰他。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牧放温和一笑:“慕容如今算是转入正籍。许爷爷的遗愿。也算是实现了。” 风轻寒哼道:“他那样欺我风石堡。要不是看在许爷爷的份上。我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不过他后來为风石堡做了不少事。算是将功折罪吧。” “他对你……” “我对男人沒兴趣。事实证明他对女人也很有兴趣。”想起这件事。风轻寒不由好笑。 牧放也笑了。目光移到妲烟身上。又变成了担忧:“现在的问題。只是她了……轻寒。你打算怎么办。” 风轻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妲烟安安稳稳地睡着。脸色惨白。十分不安稳。风轻寒抚额:“不知道。等解决了西北流寇的事。再來求她原谅吧。” 牧放点点头:“也好。总要先定了江山。你的心才会安稳。但愿妲烟她能理解。我这就去了。如果有事需要我帮忙。我会再回來的。” 风轻寒扔给牧放一块玉牌:“这是出入皇宫的玉牌。你带着它。可以随时來找我。” 牧放接过來看了一眼。摆摆手转身就走。身影很快消失在中军大营。似乎从未來过。 “來人。带司长空进來。” 风轻寒转身回到中军大帐坐着。传令出去。不一会儿。司长空就走两个士兵的带领下。走了进來。 他白衣染血。显然是经过一场混战才被擒住。风轻寒还算给他情面。沒有捆绑他。 司长空昂着头跟他平视。语气平静得似乎自己根本不是俘虏:“风轻寒。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刚见面大当家的就给风轻寒这么大的意外啊。”风轻寒也配合地回他。脸上又是似笑非笑淡淡的神情。 “妲烟呢。”这是司长空的第二句话。 “我的皇后的事情。还轮不到大当家的來操心。大当家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凤岭寨的事情吧。”风轻寒继续笑。但是眼睛里半点笑意都看不出來。 “凤岭寨有沒有我。都是一样不会屈服的。如若不然。我也不敢冒然前來救人。”司长空昂然道。 “我们來谈笔交易如何。” 风轻寒沉默半晌。忽然这样说。 司长空十分戒备:“什么交易。” “我予你凤岭寨特权。独霸一方。镇守西北;你凤岭寨为我扫清西北流寇。如何。” 司长空笑了:“听起來似乎不错。”笑容一转:“如果我不接受呢。” 风轻寒轻轻笑了:“如果你不接受。那么……你将会后悔一生一世。” “哦。” “第一。你永远见不到你想见的那人;第二。你凤岭寨上上下下三千七百八十一口人。包括被转移出凤岭寨的老弱妇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第三。你辛苦打拼出來的烟波筑。我一声令下。顷刻间就会化为乌有;第四……” 风轻寒每说完一句。司长空的脸色就变了一分。等到风轻寒说道第四点。司长空忍不住打断:“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 ------------ 第20章 凤岭危 风轻寒笑道:“我要灭你凤岭寨。不过举手之劳;这么大张旗鼓地打过來。不过是要告诉妲烟。再不出來。小心我对你凤岭寨不客气。说白了。一个小小的凤岭寨和烟波筑。我还不放在眼中。” 他掌管天下。心机深沉。富可敌国;拥有风石堡。那就是拥有威吓武林的资本;握有九冥。那就是等于掌握了天下一等一的情报机关;放眼天下。除了妲烟。沒什么是他的变数。何况是一个不过千人的凤岭寨。 司长空沉默。半晌才道:“你做这些事出來。就是为了逼妲烟出來。” “那又如何。” “可是妲烟明明知道你的目的。却仍然出來护我。足见在她的心里。我比你更重要。”司长空蓦然抬头。狠狠吐出风轻寒心中的痛。 “我不否认你很重要。因为在她的心中。我是爱人。而你。是亲人。”风轻寒笑着。似乎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司大当家。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好好想清楚吧。如果一炷香之后。答案不是我想要的。那么。你就等着看凤岭寨血流成河吧。” 司长空狠狠瞪着他。咬牙道:“不用一炷香的时间。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这桩生意。我凤岭寨接了。” 风轻寒淡淡笑了:“很好。既然这样。司大当家请回吧。圣旨稍后送到。” 司长空哼了一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直视着风轻寒:“那我也有一个条件。宣圣旨的人。必须是妲烟。” 风轻寒笑道:“你怕我言而无信。放心。如你所愿。” 就在这一日。天下风云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永乐史书这样记载:“元年十月。高祖御驾亲征。出兵西北流寇。一战失利。高祖随机应变。以计诱凤岭寨当家深入中军。擒之。高祖说之。晓以情理。遂收服凤岭寨。终身为永乐西北之屏障。帝后亲宣诏书。传为天下美谈。” 而世间的野史却是这样说:“帝后前往凤岭寨宣旨。忽起争执。后愤然随仙人乘云而去。永失踪迹。” 司长空走后。风轻寒回到御案前唰唰几笔拟了诏书。盖上打印揣在怀里。转身回到屏风后。床上的人状似熟睡。呼吸却不稳。风轻寒软软道:“你就这样不想见我。” 妲烟刷地睁开眼睛:“我说我不想见你。你会滚吗。” “不会。” 风轻寒扶起她。手掌搭在她的后背。缓缓输运内力助她疗伤。一边说:“我竟想不到你会这样恨我。” “我不会去给你宣旨的。”妲烟别过头。冷冷道。 风轻寒笑了:“你会去的。” 她來凤岭寨。不就是因为害怕自己伤害司长空吗。如今自己开出这样的条件。她不会不同意的。风轻寒早已经算定了她的心软。算定了她不会置大局于不顾的心态。 果然。妲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圣旨呢。” 风轻寒了然一笑。从怀里拿出圣旨递给她:“口是心非的女人。” 妲烟揣了圣旨。爬起來站得离风轻寒远远地。十分戒备:“什么时候去。” “你总要给司长空一些时间。去说服凤岭寨里的那些人吧。”风轻寒敛了笑。慢慢说。 风轻寒果然很守信。午时过后。暗哨传回消息说司长空成功说服了凤岭寨的人接受条件。妲烟迫不及待地拿了圣旨。奔出中军大营。直接跨上风轻寒的马。就往凤岭寨奔去。 刚刚出大营。身边飞快闪过一道身影。随即自己的马缰被人劈手抢过。风轻寒的声音在耳边传來:“你休息借此机会一走了之。” 可恶。又被他猜中了。为什么过了这么久。风轻寒越來越懂她的心思。而她却渐渐看不懂风轻寒的心思呢。 妲烟怒道:“放手。” 风轻寒依言把马缰还给她。严肃地整了整表情:“以你的武功。早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你以为我会放你走吗。” “你要去就去。废话这么多。” 妲烟拍马就走。不和风轻寒吵闹。她悟了。斗不过风轻寒。难道还不能不去招惹他吗。 风轻寒连忙跟上。 因为是皇帝亲自到凤岭寨來招安。凤岭寨上至司长空下至小士兵都排队在凤岭寨外等着。圣旨什么的也就是个摆设。妲烟宣完旨。看着司长空低着头跪在地上。心头忍不住开始痛起來。 司长空是个怎样骄傲的男子。当初被自己伤了自尊。如今又被迫屈膝。他的心里。只怕是十分不好过。 妲烟注意看了。八大寨主都在司长空身后跪着。三十二护法也在成三排听旨。虽然不算是满脸喜色。但两天一來的压抑真的缓解了不少。如今看來。经过一役之后。大家都是不愿意开动战争的。 妲烟悄悄叹息了声。眼光扫过那些人。慢慢收回了视线。 等等。怎么少了一个人。 妲烟又仔细数了数。那三排的第一排。的的确确少了第一个人。 萧朗。萧朗竟然不在。 妲烟本來已经要走开。当即果断转身。压低声音问司长空:“萧朗呢。” 司长空不明所以。随口答道:“一直跟着我身边呢。萧朗……”说着回头去叫。哪知道一回头。身后属于萧朗的那个位置空空如也。司长空脸色大变:“人呢。” 惊变就发生在那刹那之间。 司长空回头的那瞬间。凤岭寨高高的寨门上突然扑下來一个人。手里的剑冒着寒气。直直刺向妲烟。 妲烟认得他的身形。连忙叫道:“萧朗。你做什么。” 萧朗面不改色。还是那张木头脸。嘴里吐出的话却透着仇恨和怨气:“我杀了你。”手下不停。长剑唰唰连出三剑。攻向妲烟要害。 妲烟连忙躲开。单手架住他的剑。喝问:“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要不是因为你。大当家的也不必受这档子羞辱。你这个贱人死不足惜。”萧朗变刺为挑。再一次攻向妲烟。 司长空和风轻寒立马介入。风轻寒一脚踢开萧朗的长剑。司长空则扑上去架开萧朗。萧朗挣扎着。还要冲上去。司长空在他耳边道:“你不要命了。给我安分点。” 风轻寒看了一眼妲烟。回头冷冰冰地问:“司长空。凤岭寨这是什么意思。”语气中已大有兴师问罪的派头。 妲烟心头一跳。心知以风轻寒的处事规则。萧朗必死无疑。连忙替萧朗说话:“哦。沒事。每次见面萧朗都是这样打打闹闹的。你别见怪。” “是吗。”风轻寒似笑非笑。眼神说不出的凌冽。 “哼。不需要你给我说好话。大丈夫敢作敢当。我就是想杀了你。这三年多來我沒有一天不想的。”萧朗冷冷呸道:“我真想剖开你的心來看看。它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 “杀。”萧朗话音未落。风轻寒脸色突然一敛。毫无预兆的开头下了命令。 瞬间。几条身形从四面冲出來。一致将目标锁定在了萧朗的身上。那几人身形十分快。快的不过是眨眼间。就來到了萧朗的身边。 司长空脸色剧变。手下意识地伸出去。却只是碰碎了一个幻影。这样诡异的武功。司长空只知道一个地方有。。九冥。 站圈外的妲烟却看得清楚。那几人分别是九冥的玄天和几个不世出的老怪物。妲烟忽地明白过來。回头看着风轻寒冷笑:“恭喜你。又成功利用了我一次。” 怪不得风轻寒敢一个人陪着妲烟前來凤岭寨。原來身边一直潜伏着九冥的人。此举不过是试探凤岭寨的真心而已。 如果凤岭寨安分地归降则好;如果司长空有任何异动。凤岭寨顷刻间就化为乌有。 好一招深藏不露。好一个连环杀招。 妲烟心里转过这许多念头。九冥的杀招也不过是片刻间。司长空毫无抵抗之力的被一个挥手甩出战圈。眼睁睁看着萧朗置身在中心。其中一人一掌击在他的胸口。萧朗吐出一口血。飞了出去。 萧朗摔了出去。挣扎着爬起來。那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下颜色。最终有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子。提剑挪过去。对着毫无反抗力的萧朗当心刺去。 “不。。”司长空惊惧地大喊出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傻傻地看着这一幕。那剑來得迅猛。萧朗根本躲闪不开。眼睁睁看着死亡逼近。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等了半天。却沒有等來意料中的疼痛。萧朗茫然地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那个一身红衣头束白绫的女子。单手。握住了锋利的宝剑。阻止长剑插入他的胸口。 妲烟的手被剑身割破。鲜红的血液跟她那身衣服一样红艳艳。晃得人的眼睛发疼。所有人都看着她。而她却对着他温和地说:“你想死。我却不让。” “为什么。”似乎被他迷惑。傻乎乎地问。 妲烟眼角余光看到脸色煞白的司长空。忽然露出一个浅浅笑容:“你死了。谁來陪着他。” 萧朗猛地一震。彻底傻了。 司长空常常出了一口气。连忙跑过來扶他起來。萧朗看见他眼圈微红。似乎就要落泪。忍不住心酸:“大当家。我……”· ------------ 第21章 念白头 “沒事就好……”司长空连忙打断他:“我们是兄弟。有什么一起面对。” 妲烟看着二人笑了。将手中的长剑放开。直起腰來。对着风轻寒道:“风轻寒。够了吗。” 风轻寒抿嘴不答。 气氛在两人之间无声的僵持着。风轻寒注视着妲烟。妲烟冷冷地瞪着他。似乎谁先妥协。谁就输了。 终究还是风轻寒先开了口。却不是对妲烟说的:“你们。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给我将她带回去。”却是对退回他身后的四个人说的。 那四个人先是一愣。随即答道:“是。” 妲烟戒备地退后一步。來两个还差不多。同时上四个……压力很大啊。 妲烟狠狠瞪着风轻寒。近乎咬牙切齿:“风轻寒。你别逼我。” “你乖乖回去等着我。我可以保证。我不会为难凤岭寨的。”风轻寒忽而放软了声音。 妲烟只冷笑不答。 那四人走进妲烟。玄天带着头先礼后兵:“夫人。请跟我等回大营。” “她不能跟你们回去。因为她。必须跟我走。” 妲烟身后的城墙上忽然传來一句飘渺的话语。随着话音落下。妲烟申请的那几人如同落叶被风吹走一般。沒人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那几人就飞了出去。 妲烟的身前站了一个人。 他身穿素色袍子。头发只在发尾用一根线绑起來。显得飘然随意。光一个背影。倒是十二万分的风流倜傥。 可是当他转过身來。妲烟就惊诧地张大了嘴巴:“素越。” 他不是回上界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素越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释:“你本上界之人。不宜在人间界久留。这就跟我回去吧。” “不行。你不能带走她。”说话的是风轻寒。司长空张了张嘴。却终究选择了沉默。 回家……是她的愿望呢。那他又怎么可能阻止呢。 妲烟的眼睛停留在风轻寒脸色。无悲无喜。看得风轻寒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风轻寒。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说过的话。到底算是不算。” 风轻寒一怔:“什么话。” “你曾经许我一个愿望。你还记得吗。”见风轻寒点头。妲烟微笑了一下:“我的愿望就是。放过我。放过司长空。” 说完。妲烟转身背对风轻寒。对着素越微微一笑:“走吧。我愿随你回上界。接受宣判。” 素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随手召來一片云朵。当先跨上云朵。示意妲烟跟上來。 妲烟想了想。终究沒有勇气回头去看司长空去看风轻寒。低着头举步迈了上去。云朵缓缓升起。天空中不知道何时打开了一扇五彩琉璃门。正漂浮着。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云朵忽然不动了。妲烟的衣摆一紧。竟是被风轻寒紧紧攥住了。 她回头。看到了从未见过的。风轻寒的脆弱。。风轻寒紧紧攥住她的衣摆。黝黑的凤目透出对她的依恋:“妲烟……” 妲烟沒有回头。从腰间抽出匕首反手割裂衣摆。她随着素越踏上天之重门。五彩华光一闪。只留下一句话:“从今以后。你我之间永无瓜葛。我再不恨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她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天空中。风轻寒的手里还攥着那块衣角。只痴痴的看着空荡荡的天空。 司长空也仰着头看。始终不敢相信。她走了。就在他的眼前消失了。甚至走的时候。沒有回头看他一眼。他扶着萧朗。眼睛看着那个五彩琉璃出现又消失的地方。静静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朗也在看着那个地方。胸口的伤似乎突然失去了感觉。变得麻木而空洞。那个女人……这回是真的永远淡出大当家的视线了。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会觉得可惜呢。 整个凤岭寨和风轻寒带來的人也都看着天空。还沉浸在刚才如同谪仙的男子散发的威势中。久久留恋着刚才两人飞上天空的奇景…… 许久许久。沉寂的凤岭寨前。传來风轻寒状若仰天大笑:“永无瓜葛……永无瓜葛。好一句永无瓜葛啊。” 她走得干净利落。可是他……却如何舍得下回忆。将这一切忘个干净。 第一次见她。她一身红衣鲜艳如血。笑意盈盈地跨进飞熊殿:“沒错。你这小小的飞熊殿是入不了本姑娘的眼。不过妲烟既是有事上门。偏那不长眼的看门狗又不让我进來。说不得。只好硬闯了。还望少堡主不要见怪啊。” 第二次见她。她辛苦摆弄玄门阵阻拦他回奉闲居。他赌气地淋雨连夜破阵。只为了看一眼她惊讶和窘迫的样子。却不小心触动她的伤心事。从此。她毅然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陪着他共度难关。闯龙潭虎穴;她为了他忍痛舍弃回家。为他的江山出谋划策…… 他虽然也曾利用过她欺骗她。但是他的心里。从來沒有爱过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他也曾想。等西北安定后。他达成太平天下的愿望。就寻她回宫。封她为后。此生只她一人。 可是如今千帆过尽。她背对着他。不愿看他一眼。不带情感地这样说:“从今以后。你我之间永无瓜葛。我再不恨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风轻寒大笑之后。仍固执地看着那扇门消失的地方。不敢眨眼。眼角却留下了两行清泪。 那个地方。不是他能到达的地方;哪里的世界。也不是他能理解的世界;那里的妲烟。是他爱不起要不起的上界之人。 风轻寒恍然明白一个事实。。他失去了她。永远的。失去了她。 “皇上……你的头发。” 身后忽然传來玄天讶异的惊呼。随即所有人将目光从天空收回。聚集到风轻寒的身上。风轻寒不明所以地低头看去。那满头的乌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灰、变白。 原來这就是人们说的一夜白头。不。不止。他不过是一念之间。就瞬间失去了一切。无法挽救。 她不在了。即使他悔不当初痛彻心扉。她也再也不会看见了再也不会为他心疼了。 风轻寒低头看着自己的白发。低低惨笑出声。在所有人的惊呼中。仰天倒地。人事不醒…… 上界的天之重门后。素越看着泪流满面的妲烟。皱着眉道:“可以走了吗。” 妲烟抹了一把眼泪。点了点头。慢慢跟着他一路往昆仑走。他仰着头。她低着头。妲烟听到素越喃喃的自言自语。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又甘心跟我上來呢。明明什么都看不见。还能看得掉眼泪。女人真是奇怪的物种。” 妲烟只顾着自己的难过。哪里管他说什么。 素越带着她一路穿过昆仑后山的森林。走出來。居然是一座不亚于人间的宏伟宫殿。梁柱高高的撑着屋顶。带着一种难言的压迫。却让人心生敬仰。 两人一路走來。一个淡然自若。一个哭丧着脸。十分引人注目。围观的都是些灰衣服的修行者。见了素越。纷纷恭恭敬敬地行礼:“大师兄……” 素越也一一点头回应。脸是冷冰冰的。但是神色却平和了很多。看起來。他在上界颇有威信。对自己的师弟们也很照顾。对师妹们……看得出來。素越很得师妹们的拥戴。因为一路走來。她沒少被那些嫉妒的眼神刺得遍体鳞伤。 妲烟跟着他。自然也招惹了不少注意力。那些人的眼光都划过素越落在她的身上。带着探究和打量。待看到她沒有法术修行。又撇撇嘴转开了目光。等他们二人的走远了。次啊纷纷议论开來。 “那是谁啊。为什么跟大师行走在一起。” “天知道。看样子一点术法都沒有。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得到了大师兄的亲睐。” “就是啊。长成那样。还敢跟我们抢大师兄。” 妲烟满头黑线。很想扭头告诉她们:“我都是差点生过孩子的人了。对于跟你们抢大师兄这件事。沒有半点兴趣。” 素越犹如沒听见什么。目不斜视地带着她穿过人群。直走到一间不算大的茅屋前。指着屋子说:“这里就是你的屋子。沒有我的允许。不要踏出半步。否则……” “否则如何。”妲烟很好奇。 素越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难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如果你乖乖听话。我会考虑让你见一下你的心上人。如果你不肯听话。那你就等着他尸骨成灰成泥吧。” 这个笑容……真是惊悚。 妲烟打了个冷战。脑袋却灵光了不少。难得抓住了素越话中的话:“你说你能让我见到他。怎么见。让我回人间吗。” 素越失笑:“哪里需要那么麻烦。开个天境就可以了。要不然我哪那么容易找到你。” “天镜是什么。怎么开。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妲烟皱着眉表示怀疑。 素越淡淡看她一眼:“激将法对我不管用。不要白费力气。”说着转身走了。 “素越。我诅咒你。我诅咒你。”妲烟气得咆哮。有种爆粗口的冲动。素越却越走越快。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妲烟十分受挫。颓然倒在床上。· ------------ 第22章 回上界 天知道她有多想见到风轻寒。 天知道风轻寒拽住她袖子的时候。她有多想落下云头來。只为了亲口问一句:悔不悔。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素越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第一句话是:“你本上界之人。不宜在人间界久留。这就跟我回去吧。” 而第二句话。是直接传音到她的耳朵里的:“你若不走。那他必死。” 所有人都以为是她巴不得回家巴不得摆脱风轻寒。可是哪里知道。她被素越威胁了。还沒有反驳的机会。 素越……不是她能战胜的对象。 这个人的心机太深沉。算无遗漏。让她自愧不如。他让她不得不跟他走。又让所有人以为是自己坚定地离开了风轻寒。又绝了风轻寒对她的念想。可谓是一箭双雕。 他说过。等待她的将是审判。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她不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等到尘埃落定。风轻寒又会在哪里…… 素越要的。不就是这样吗。所以。即使是自己一个微小的心愿。他都不会满足自己。 妲烟叹息着。看着窗外渐渐西斜的太阳。心头一时间都是茫然。浑身懒懒的提不起劲來。只想昏昏睡去。 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忽然听到一声轻轻的敲击。妲烟听到脚步声靠近了自己。 素越回來了。 妲烟再无睡意。只想缠着素越开天境让她看一眼。连忙一咕噜爬起來。随口叫道:“素越。” 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个白胡子的老头。哪里是素越那张木板一样的脸。 妲烟自习瞅着这个身影。只觉得十分十分熟悉。夜色不是很好。她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觉得这个人。似乎真的是在哪里见过。 那个老头又走开点起了灯。他的脸清晰起來。胡子很白了。但是脸上却是沒有皱纹的儒雅。他穿着一身妲烟不熟悉的道袍。很有几分仙家的模样。妲烟猛地一震。有些不敢相信。 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心心念念了千年的人。 “巾爷爷。” 那老头点了灯。才走回妲烟身边。什么也不说。劈头就是一巴掌:“死丫头。这三年多跑哪里去了。我不过回一趟山门。你就给我离家出走。” 他十分镇定自然。似乎妲烟还是当初那个小孩子。而他不过是离开片刻。 妲烟给打傻了一样。一边捂着自己的脸。一边愣愣地盯着他看。猛然间扑到他怀里大哭:“巾爷爷……巾爷爷……我还以为。我今生今世都再也见不到你了……” 巾爷爷仍旧板着脸训她:“现在知道哭。当初为什么擅自离开家。我走的时候。交待过你什么。你身份特殊。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离开那里。你听进去了吗。” 妲烟红着眼睛呜咽道:“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是的。她知道错了。过往千年。如同浮云一梦。如果不是自己不听巾爷爷的警告。踏出家门去寻巾爷爷。就不会被打下上界; 如果不被打下上界。那她就不会遇见纪非城。不会承了他的情意无法偿还; 如果不是承了纪非城的情谊。她也不会对风轻寒心怀内疚。接近他。爱上他。伤了他。最终落得自己一身伤痛。 她嚎啕大哭。在自己唯一的亲人身边。眼泪再也止不住。似乎要哭尽这一千年來的孤单委屈。要哭尽遇到风轻寒以來的爱恨情殇。 妲烟一哭起來。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哭得天昏地暗。朦胧中。听见巾爷爷放软了声音。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叹息:“你这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头啊。” 妲烟哭够了。才缓缓讲述这些年的经历。从自己找不到巾爷爷时的恐慌和迷茫开始。怎么被打下天之重门。怎么遇到纪非城。怎么找到风轻寒。一直说到自己如何回到上界。 巾爷爷听她说到自己被人打下上界。竟然陪着她掉了两滴眼泪:“原來那个人竟然是你。”随即气得大怒。跳起來戳着远处昆仑的大宅子大骂:“挨千刀的络洮。看我不拔了你的皮。” 他好不容易在妲烟的安抚下镇定下來。听到妲烟在人间受了那么多的罪。心里更加不好受。妲烟见他脸上青筋一跳一跳的。白胡子气得差点立起來。心里宽慰自己还有亲人。放软了声音安慰:“爷爷。算了。我如今也回來了。你要教训。还是教训那个叫素越的吧。” 巾爷爷这身打扮。分明是仙风道骨的修行人。又敢指着昆仑骂络洮这个昆仑派的而二师兄。地位肯定不凡。妲烟是铁了心要好好找素越算笔账了。 果然。巾爷爷捋着胡子挑眉:“素越那小子怎么了。” 妲烟就把被素越算计的事说了。 哪知道巾爷爷听完。反而哈哈大笑。笑过之后。语重深长地看了妲烟半晌:“闺女。素越虽然不是好人。但是总归不是坏人。至少比起风轻寒好太多了。你又何必为了个坏男人。跟他计较落一身不自在呢。” 妲烟长大了嘴巴。不敢相信。一向疼自己的巾爷爷竟然会偏帮素越。 巾爷爷摇着头。看着妲烟似乎慌了心神。许久才慢慢道:“你啊你。就是这么个不怕死的性子。跟你娘如出一辙。” 娘这个字。对妲烟來说实在是陌生。她曾经羡慕过司长空的有娘有爹疼爱的过往。只是因为。她自己也想有娘亲。可是巾爷爷从來沒有告诉过她。真的有这样一个人…… “娘。” 妲烟有些茫然。无意识地重复了一下。傻傻地看着巾爷爷。 巾爷爷伸手摸着她的脑袋。眼神却似乎穿过她。看到了某个遥远的年代。看到了某个人。 “你的娘。姓巾。叫做雅兰……是昆仑现任执度的妻子。” 如果妲烟的娘姓巾。那巾爷爷…… 巾爷爷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抚摸着她的头给她解释:“我以前一直不愿意告诉你你娘的名字。倒不是我巾慎不认她这个女儿。而是有些事。真的说不清楚。你如今长大了。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我想。你是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巾雅兰原名并不叫做巾雅兰。她姓叶。是昆仑山下一个猎户的女儿。那个猎户在打猎中遇到了擅闯昆仑的妖兽。被吃了个干干净净。可怜当时雅兰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孤独无依。又什么也不懂。糊里糊涂从山中走出來。流浪街头找自己的爹。 说來也巧。当时的巾慎还是昆仑门下的第一弟子。带着自己的徒弟。如今即将卸任的昆仑执度于兹。拜访蜀山派归來。在昆仑山下遇见了她。 巾慎一眼就看出这个女孩儿资质上佳。看她孤苦无依。就动了收徒的心思。巾慎带着她回了昆仑。拜在自己座下。亲自教她术法修行之道。 叶雅兰那时候虽是个孩子。但已经初初见得些美人的姿态。巾慎门下的弟子们都喜欢跟她亲近。其中对她最好的。自然就是于兹。 但巾慎素來糊涂。叶雅兰又小。两人都沒看出什么端倪來。 几年过去了。叶雅兰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越发笑如春花楚楚动人。 姑娘人知道感恩。这几年來时时在巾慎跟前侍奉着。巾慎夸她几句。她就跟捡到了宝一样。 她也的确是难得一见的良才美玉。不过几年功夫。修为就赶上了自己的师兄们。成为术法仅次于于兹的小高手。 巾慎因而也更器重她些。不仅亲自教她不外传的术法。还将她认作义女。在她的同意下。改名为巾雅兰。 巾雅兰第一次在昆仑上大出风头。是在昆仑五年一次的道法例检考查大会上。 昆仑人多。首席弟子为五个人。每个人名下带的弟子中选拔十个进行考察。轮流对赛。最后胜出的一脉。将得到一个无上的至宝。 巾雅兰并着自己的七个师兄两个师姐。代表了首座弟子巾慎一脉的出赛。第一天的比赛下來。巾慎一脉就只剩下了巾雅兰和于兹两人。本以为第二天之后。这一脉就要一个不剩。但是大出所有人意料。两人一路过关斩将。顺利进入了前四甲。 那一天决赛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巾雅兰震撼了。她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就杀进了前四甲。最终一路晋级。跟自己的师兄于兹。争夺比赛的第一名。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她输给了自己的师兄。但是不妨碍她成为传奇。一时间。巾雅兰在昆仑名声大噪。 她长得美。术法又是这样了得。昆仑里恋上她的人。只差沒把巾慎的名字和她的名字念出花來。巾慎的门槛。差点被慕名前來的求亲者踩成碎片。 巾慎秉着师父加慈父的心思。倒也是真心认真给这个义女挑选夫婿。他最看好的。就是自己门下的大弟子于兹。 于兹外貌英俊不凡。性子更是千里挑一的温和。跟巾雅兰再是相配不过。而且这些年。他看的清楚。于兹这心里。对巾雅兰的情谊半点不输于人。 于是。巾慎就把自己心里的这点事给巾雅兰说了。也算探探巾雅兰的口风。 本以为这桩姻缘也算是门当户对。岂料巾雅兰却愣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猛摇头。也不说为什么。给巾慎逼急了。一向温柔的女儿家竟然微微冷笑:“你就这么想把我嫁出去。” 巾慎于是就说:“女儿长大了。自然要寻个好归宿。难不成爹爹还养你一辈子。要是爹爹哪一天不在了。你的青春又去了。你可怎么办。”· ------------ 第23章 身世谜 巾雅兰扭了脖子。闷声道:“不要你管。” 这一次的交涉。两个人冷战了好几天。巾雅兰倔强得很。就是不肯首先低头。好不容易认了错。但是还是那句话:不嫁人。 这件事就一直拖了好几年。于兹等得。巾慎却等不得了。 那一天晚上。巾慎把巾雅兰叫道跟前來。面上平静。心里却如同打鼓一般地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巾雅兰一愣。飞快地看他一眼。低下了头不说话。 巾慎心里就有了谱。试探着问:“那个人不肯娶你。” 巾雅兰飞红了脸。过了半晌。犹豫着点了一下头。 “他娶妻了。还是有喜欢的人。” 巾雅兰摇头。 “他是谁。你说给我听。我去会会他。定要他娶了你。”巾慎就怒了。一拍桌子站起來。 巾雅兰的眼睛却瞬间亮了:“你当真能让他娶我。” “那还有假。”巾慎一口答应。 巾雅兰笑了。 巾慎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笑容。她笑得十分开心。带着期待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第一次不叫他义父和师父。她说:“巾慎。我喜欢的人是你。” 巾慎瞬间瞪大了眼睛。半晌才脸色惨白的转过身去。痛彻心扉地开口:“想不到我巾慎一生心血。竟然教出你这个秽乱。伦理。有违纲常的好弟子。好。真是太好了。” 他听见身后巾雅兰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巾雅兰带着绝望的声音轻轻唤他:“义父……” 他沒有回头。只背负着双手淡淡说:“你走吧。 身后久久沒有声音。就在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的时候。他看见了本來在地上跪着的巾雅兰站起了身。她低着头。巾慎完全看不见她的表情。 “义父。你养我十一年。教我法术。带我历练。救我于危难中。给我无数的关怀……雅兰自问痴心妄想。但终究不悔。” 巾慎听见她苦苦压抑的声音中。慢慢归于难言的平静:“既然是义父想要的。那我就遵照义父的心愿。” 她退岀房门。再也沒有看他一眼。 第二日。她答应了于兹的求婚。巾慎站在空空的院子中。想着她说的话。一颗心突突沉了下去。 两人的婚礼定在月末。很仓促。但是修道之人本也不讲究这些。他作为男方的师父。新娘子的义父。少不得要操持些。婚礼的前一晚。她突然來了。就站在院子中问他:“义父。你懂了吗。” 他喝着酒反问:“懂什么。” 巾雅兰就走过來。坐在他身边。笑着摇头说:“人间情爱。果然是难为义父了。”说着又倒了一杯给他。 这天晚上。他喝了许多。她一杯接一杯的倒酒。直到他喝得烂醉如泥。 他记得他说了很多话。却忘记了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到最后。眼前只剩下巾雅兰带着眼泪的笑容…… 第二日他想來。巾雅兰已经不在了。床铺凌乱。他眼尖地看见。床单上那抹鲜红。 婚礼的那天。他一直恍惚着度过。直到看着两人携手跪在自己身前。巾雅兰看着他的目光变得十分空洞。跟她身上的红妆成了对比。他第一次知道。心痛是什么感觉。 一年后。巾雅兰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妲烟。 他经常抱着那个孩子。总觉得孩子跟自己更像一些。然而还來不及多问。恰逢蜀山遭到妖兽袭击。向昆仑求援。巾慎作为首席弟子。义不容辞地去了。 到了蜀山。却在人群中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巾雅兰居然也來了。 那一场战斗十分惊险。他习惯性地杀出一条路。将她护在身后:“跟着我。” 巾雅兰却只是冷笑:“你忘了。我的修行早已经跟于兹一样。你根本不必护我。”说完。一扭头转身走了。 巾慎呆立当场。 他从來沒想过。在她心里竟然这么恨他。 他心思恍惚。再也沒有战斗的心思。冷不防就被妖兽偷袭。被妖兽的法宝重伤。巾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脚下沉重。眼望着妖兽的法宝当空斩下。却沒有办法挪动一步。 生死一线间。他看见巾雅兰飞速地冲过來。将他推了开去。 然后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妖兽的一击。 巾慎记得。当时她吐出的鲜血落在他的脖子上。微热。却让他觉得全身都在颤抖。他再也感觉不到身上的伤有一丝半点的痛。只是惊恐地看着那个女子。 巾雅兰气息微弱地笑了:“这下。再也不欠你了。…义父。到了今天。你还不肯说出你的心思吗。” 巾慎浑身一震。原來她早已经看得明白。终究是瞒不过她…… 巾慎只抱着她满是鲜血的身体。眼泪不自觉地就落了下來:“你都知道的……义父不能沒有你。” 他豁出去了。 违背伦常又怎么样。他将自己的心思埋了这些年。早就累了倦了。说出來。或许才是对的。 巾雅兰浅浅笑了。她伸出手轻轻摩挲他的脸颊。声音很低很低。像是怕人听见:“义父。其实……你可以不说的。我只是想亲口听你说一次而已……义父。我好想回昆仑山下小时后你带我住的那个地方……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巾慎忙不迭点头。 她忽然轻轻扣着他的脖子。将他的头往下拉了拉。在他耳边悄声费力说:“妲烟……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你……记得……” 巾雅兰的手垂了下去。脸上的笑容慢慢禁锢。他呆呆地抱着她。一直跪在地上。身后不知道又被妖兽砍了几刀几剑。他却不管不顾。只想随她去了。 突然。巾慎猛地惊醒过來。他颤抖着双手。不敢置信地搂紧了巾雅兰日渐冰冷的尸体。呜咽出声。 雅兰说什么。她说……妲烟。是他们的孩子。 巾慎大梦初醒一般。回头看去。蜀山正打得热烈。沒有人注意到他。巾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猛地抱着巾雅兰的尸体。飞身而去。 他将巾雅兰葬在昆仑山下她说的地方。那还是当初她出出入门时。他带她去昆仑后山历练的居住地。沒想到她一直记着。做完这一切。他悄悄返回昆仑。带走了妲烟。从此。再也不踏入昆仑半步。 妲烟跟雅兰长得很像。那眉那眼。沒一分半点不是巾雅兰的影子。妲烟刚刚会说话的时候。第一次叫出的人就是“爹” 。那一声爹爹将他从梦中惊醒。一时间只觉得世间万物都是那样悲凉。欢喜之后。只剩下大悲。 他对不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对不起自己偷偷爱上的人。妲烟的娘巾雅兰;对不起自己的大徒弟于兹;也对不起昆仑;更对不起自己。 巾慎就搂着妲烟在山下的小屋中哭了一场。压抑了许久的痛苦瞬间爆发出來。那一夜。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第二日起來。一头乌丝竟已经变成了白头。 巾慎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按照一切开始。让妲烟叫自己。爷爷。 为了不让昆仑的人找到自己。他幻化了自己的容颜。变得苍老。收敛了自己的修为。成为一个普通的老翁。养育妲烟一十六年。 妲烟十六岁那年。巾慎无意中卜算到于兹将有大劫。心里的亏欠。让他忍不住潜回昆仑。想去提点于兹。 他离开的这些年。于兹已然成为执度;他善恶分明。三年一换的执度之位。他稳坐了十五年。可见深得人心。 他去的时候。正遇到于兹坐在自己院中两座坟前发呆。巾慎走近了看。只见是两个衣冠冢。一座墓碑写着:“爱妻巾氏雅兰之墓”。另一座坟墓上。写得却是“恩师巾公慎之墓”。 巾慎如遭重击。再看去。于兹不过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子。如今竟已然沧桑如斯。 他仓皇而逃。只留下一张纸条。提示他近有大劫。务必小心。 巾慎沒有立即返家。却是心中郁结。想着妲烟年纪不小。天罡正气也有小成。一般人伤不得。自己去往南海找友人叙旧。 沒想到再回來。妲烟竟然不见了。 他疯了一般的到处找。却沒有找到妲烟的踪迹。卜算。妲烟竟然不在命数之中。巾慎再也安不下心。四处奔波。只为了找回妲烟。 他在上界天南海北的找了三年。今日也不过是返回昆仑。回到自己曾经的家中來看看。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妲烟。 妲烟已经愣得说不出话來。 太震撼了。 巾爷爷竟然是自己的爹爹。 而自己的娘亲。竟然是爹爹的徒弟兼义女。 妲烟沉默了一会儿。见巾慎神色间甚是悲凉。忽然道:“那我是该叫你巾爷爷呢。还是改叫你爹。” “你若不想叫我爹爹。那就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叫我吧。”巾慎一愣。忽而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你知道的。我从來都是很爱你的。爹。”妲烟低低道。慢慢叫出了那个心头念了千百遍的字眼。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沉默中。久久。谁也沒有说话。 过了好久好久。巾慎才突然开口道:“你在凡间爱上的那个男子。叫什么名字。” “轻寒。风轻寒。”妲烟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巾慎说:“他的名字。从來都很好听。纪非城。风轻寒。哪个都是很有意境的。”· ------------ 第24章 那些事 巾慎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爱的。必定是最好的。” 他说着。手掌在空中虚化一个圆圈。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他划过的轨迹上。慢慢呈现出一个圆圈來。那个白色的圆圈慢慢现出來。成为镜子一样的东西。 巾慎的手指飞快地在圆圈中写下风轻寒三个字。随即指尖一道白光涌入圆圈中。那个圆圈慢慢变得厚实。倒映出人影來。 妲烟恍然明白。这个圆圈。就是素越所谓的天境。 天境中的影像越來越明晰。当那个身影显现出來的时候。妲烟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她看见了风轻寒。 风轻寒沒有穿着那身明黄的皇袍。四周的场景。也不是中都的皇宫。他穿着淡青色的长袍。坐在朴素的草庐前的草地上。脚下蹲着天星的一家子。 妲烟慢慢睁大了眼睛。 那里……不是他们曾经住过的桃澜境吗。 “如果有一天我们走散了。就重新回到这样來相聚。” 他们在桃澜境生活的那些日子。她曾经开着玩笑这样对风轻寒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就把我埋在这里。” 沒想到他居然一直记着;更沒有想到。风轻寒真的回到了桃澜境。 他淡淡笑着。手里抱着一只洁白的小老虎。垂下的发丝跟小白虎的皮毛差不多融在了一起。他低着头。不知道在对白虎说什么。 等等。 头发。风轻寒的头发。 妲烟蓦然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紧紧盯着风轻寒的头发。那水润般光泽的黑发。竟然变成了最纯净的白色。 算算日子。她來到上界不过大半日功夫。那么人间。已经快要一年了。天星的小崽子都那么大了。原來自己离开风轻寒都这么久了。 可是不对啊。一年的时间。又哪里足以让一个人的头发变成这样呢。 “他的头发。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妲烟喃喃出声。有些恍惚地伸手去摸天境中风轻寒的样子。 巾慎手疾地一把抓住她。低低问:“怎么了。”随即顺着她的眼睛望着镜子里的那个男子。 男人长得很俊朗。若不是那头白发掩去了几分风华。会是个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巾慎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施法。手指变化间。镜中的影像也在不停的变化。终于倒回來素越出现的那一幕。 往事历历在目。妲烟决绝地割裂了自己的衣角。踏上了素越的云朵上…… 风轻寒低低惨笑。一口血吐出來。仰头看着天空。瞬间白头…… 所有人手忙脚乱的将他带回了中军大营。然后就是班师回朝。风轻寒宣布退位。将皇位让给了风倾;再然后就是风轻寒返回风石堡。带走了天星一家。回到了桃澜境。 妲烟哭得几乎闭过气去。眼睁睁望着风轻寒满头的银丝。几乎是用力力气大喊:“轻寒。。”慢慢软倒在地。 巾慎一惊。立即收了天境。将昏倒的妲烟抱回床上。看着妲烟疲倦的睡颜。巾慎忍不住叹气:“孩子。难为你了。一天之内知道这么多事。打击不小吧。剩下的路。交给我來吧。就当是我这个爹爹。为自己的女儿做点什么……” 他轻轻理了理妲烟散乱的头发。慢慢转身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而此时。人间桃澜境里。风轻寒猛地抬头望着天空。喃道:“念烟。真奇怪。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怀中的白虎“嗷嗷”叫了两声。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沒听到。拼命往他的怀里钻…… 第二日。妲烟睁开眼睛。巾慎已经走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只留下她一人。 妲烟一跃而起。环视四周。却见桌上备了食物。床边还有打好的热水。床头甚至还体贴的放上了换洗的衣袍。却是巾慎去而复返。给她准备好的。 妲烟忍不住心头一软。将自己那身脏得不成样子的衣服换下。穿上了巾慎准备的衣物。那是一身浅蓝色的长裙。十分衬妲烟的肤色。妲烟洗净了脸后。更是显得肌肤胜雪。滑如凝脂。十二分的娇俏可人。 妲烟轻轻抚着脸颊。有些不相信。镜中那个人是自己。。至少。不是自己熟悉的自己。 正发呆。屋外传來了争吵声。 一个嗫嚅的声音小声说: “任师姐。我们还是不要进去吧。她好歹是大师兄带來的人。要是让大师兄知道了。大师兄会怪我们的……” “怕什么。她有胆子勾引大师兄。就要做好被整死的准备。”这声音带着不耻和彪悍。一听就是那个任师姐。 “可是话又说回來。大师兄把她安置在执度大人严令禁止人进來的天竹居。可见也并不想让人知道她的存在啊。所以大师兄应该不在乎她的。任师姐。我们会不会太冲动了些。”另一个声音也有些犹豫。 那个被称作任师姐的人怒了:“你怕了。” “大师兄那儿还好。可是执度大人说过。天竹居是他师父的居所。不让任何人私自进來的。” “那就更不怕了。反正我们不是第一个进來的。”那个任师姐似乎气到了极点。一句话冲口而出。 妲烟再也听不进去。刷地拉开了门。 屋外是三个年轻的女子。其中一个妲烟认得。就是昨天白天跟着素越一起回來时骂她骂的最凶的一个。她长得很妖娆。倒是个美人胚子。只是那双眼睛时有时无的透着凶气。十分败相。 “你倒是识相的出來了。”那女人见妲烟走出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妲烟。冷冷哼道:“昨日看你一身凡尘气。我问你。你到底是怎么勾引我大师兄的。为什么他要带着你回上界來。” 妲烟倒是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在凡间一千二百多年。原來早已经沾染了人间的气息。怪不得昨天跟素越一起來的时候。那么多人奇怪地盯着她看。原來在他们心目中。自己等于是个凡人了。” 妲烟见她怒得脸都红了。不禁好笑。摇摇头不搭理她。径直问:“素越呢。” 那女人皱着眉头道:“今日是我大师兄授位之日。你这个凡人竟然不知道。” 妲烟的确不知道。秉承着不懂就问的精神。妲烟笑嘻嘻地开了口:“这位……唔。师姐还是师妹的。请问素越是在哪里授位呢。” 那位师姐很不齿地一个蔑笑丢过來:“哼。大师兄在天机殿。你这会儿过去也看不了大师兄的风采了。” 她说着。猛地睁大了眼睛。涨红了脸怒道:“你刚才说什么。就你一个凡人。也敢称我任岚做师姐师妹。还有。你怎么能直呼大师兄的名字呢。” 这反应能力也太慢了……妲烟摇摇头。耸肩:“你又沒说你的 名字。我当然只能称呼你师姐或者师妹……天机殿在哪里。劳烦带个路。” 她的表情彻底激怒了那位任岚。那姑娘瞪大了眼睛。大吼一声:“狐狸精。看招。”竟然不管不顾。扑了上來。 妲烟暗暗摇头。这种程度的撒泼。跟当初王维满比起來。实在是太小儿科了。妲烟侧身一躲。脚下腾出一股淡淡的白烟。瞬间移到了她的身后。 上界的灵气充足。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妲烟的天罡正气就进了一大步。竟然也能够御气。连她自己也沒有想到。 任岚还算识相。硬生生定住了身形。怒问:“你是谁。为什么会昆仑的御气诀。” 御气诀。 妲烟摇摇头。她用的是巾慎交给她的功法。巾慎出自昆仑。会昆仑的功法半点不稀奇。 任岚一看到妲烟那个不以为意般淡淡的表情。更是生气。本來看她一身凡尘气。只想随便教训一下的。这下子。妲烟这么不识好歹。那就怪不得她了。 任岚主意一定。也不再攻击妲烟。只是收住了脚。双手捏成兰花诀。口里念念有词。 妲烟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能垂着手在一边观望。倒是她身后一直观战的两个姑娘见她动作。大吃一惊。立即扑上來大喊:“任师姐。不要啊。。” 不等妲烟问个清楚。只见一道金光如同小蛇一般从任岚的袖中飞快地窜出。妲烟还來不及反应。就见那道金光猛地收缩。随即手上一痛。竟然被绑了起來。 妲烟低头看去。金光渐渐消失。露出真容來。 居然是一条淡金色的绳索。看起來很细。但是妲烟用上了天罡正气去挣。居然挣不开。绳索越來越紧。勒得受伤的肉生疼。更可怕的是。妲烟的脚居然也动不了了。 任岚得意洋洋地笑着走进妲烟。二话不说。猛地一个巴掌扇在妲烟脸上。扭曲着脸骂道:“狐狸精。怎么样。捆仙索的滋味好受吧。” 妲烟躲闪不开。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任岚的力气挺大。妲烟的左脸颊火辣辣地疼。想來应该是个红印子了。 任岚见了。更加洋洋得意:“哈哈。你刚才不是春风得意吗。你昨天不是招摇得很么。怎么。神奇不起來了。”说着。又是啪啪的两巴掌下來。· ------------ 第25章 很无奈 妲烟这下子是真的怒了。眼睛凌厉地瞪着任岚。慢慢吐出一句话:“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什么。”任岚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來。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一个小小的凡人。也敢蔑视我。”一扬手。就是带了气劲的一拳砸下來。 那两个跟來的女子见势头不对。连忙拦住任岚。任岚却疯了一般。将两人推开。向妲烟攻去。 妲烟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了嘲讽的笑容。 任岚的这一拳沒有砸下來。砸到妲烟头顶的时候。被人拦了下來。 那是个年约五十的老人。花白的胡子。脸上沧桑得很。一看就是长期操劳的人物。他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夹住了任岚的手掌。却低头静静地看着妲烟。 妲烟默不作声和他对视。心底却流淌出一股不属于自己的 内疚。 这个人长得很英俊。年轻时必定是个人中之龙。上界之人数百年不老。可是他不过五十载不到。却苍老如斯。爹娘确然是对不起他。 妲烟猜对了。眼前这个人。就是昆仑的前执度。于兹。 于兹低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她有着和记忆中那人几乎一样的眉眼。却比她更多了几分刚强和成熟。她也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中混合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只是……她的脸是怎么回事。 于兹猛地回头瞪着任岚。不怒自威地扔出一句话:“你对她做了什么。” 任岚立即跪下。跟她來的两人也跪在她的身后。只听见任岚战战兢兢地道:“执度大人……我……我……” 她身后的那个女孩子连忙悄悄捅了捅她的腰。低低提醒她:“捆仙索。” 任岚一愣。随即白着脸念了口诀。将捆仙索收了回去。低头跪着不言语。 “素越。按照上界律法。同门相残。该当何罪。”于兹也不管她。忽而转头问道。 妲烟连忙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素越面无表情地站着。闻言神色微讶。随即道:“按照上界律法。理当逐出昆仑。” 任岚白了脸色。心知执度之令。再无挽回。但是心头不敢。任想努力一把。猛地抬头问:“可是执度大人。这个女人根本不是昆仑的人。” 于兹脸上惊痛之色闪现。随即变成平静。转了头冷冷盯着地上跪着的任岚:“谁说她不是我昆仑之人。你知道她是谁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妲烟脸上。素越更是讶异。难道这个当初被错手打下人间的女子。竟然大有來头。 “她是我师父巾慎的女儿。名字叫做。巾妲烟。”于兹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似乎终于决定说出來。终于敢大声宣布。 这下子。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盯着妲烟。 巾慎于昆仑。不亚于黑夜于光明。 传说他是昆仑立派以來修为最高的人。他在蜀山之战中羽化成仙。这样一个响亮的名字。这样一个神一样的存在。竟然还有一个女儿在世。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妲烟。唯有于兹转过了头。走近了天竹居。关上了房门。 妲烟愣愣看着那个一身沧桑的男人走进屋中。关上了房门。心却突突突地往下沉。 这个男人的一生。真的是太苦太苦了。 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孩子。可是还是愿意养着自己。。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年。后來巾慎带走自己。他肯定也操了不少心。 于兹……何其无辜。又何其伟大。 想必娘亲在他的心中。真的是无比重要。重要到。他可以放弃男人的尊严。 妲烟叹息着。紧紧望着天竹居闭着的房门。却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忽然。衣袖被轻轻拽住。妲烟顺着那只手看去。只见素越打了个手势。对她轻轻说:“请我來。我给你看样东西。” 妲烟一愣。想着他暂时不敢把自己怎么样。拔脚跟了上去。 素越一路左转又转。慢慢走进了昆仑的住宅区。钻进了一间木屋。示意妲烟进來。 他递给妲烟一个布包着的东西。妲烟莫名其妙接过來一看。不禁讶异出声:“墨剑。” 素越道:“这不是墨剑。这是上古神器玄机。带着它。可诛神屠魔。是了不起的神器之一。而且。这柄神器本來就是你爹。也就是巾慎师祖的。后來不知道怎么的遗落凡间。又回到了你的手里。既然是你的。那便物归原主。” “可是这剑不是早被络洮拿走了吗。”妲烟很是奇怪。 素越居然仰天大笑起來:“就他那点道行。也敢跟我作对。”见妲烟迷糊。素越忽而收了笑容:“哼。他自以为返回上界。就能与我争锋。却也不想想。他道行尽失。如何逃得过天镜的追捕。不过几个时辰。就被我在昆仑外戴个正着。带回了昆仑。” 说不清是个为什么。妲烟只觉得背上冷汗直冒。忍不住问:“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怎么处置。上界向來法律严明。络洮私自逃出上界。枉杀同道。大概会受雷刑吧。 雷刑妲烟曾经听巾慎讲过。是上界律法的一种。把受刑的人绑在石柱上。随即引來天雷劈之。每一道天雷下去。少说也是皮开肉绽。但是伤得再重。也不会死人。最是痛苦不过。至于劈多少天雷。就看罪孽的多少了。 “他会被判多少天雷。” 素越皱了皱眉:“不知道。明天长老们会召开宣判会。你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你自己。” 妲烟吓了一跳:“我怎么了。” 素越道:“你虽然是被别人打下人间界的。虽说是受人之累。但你在人间飘荡千年不归。这就有故意的嫌疑。按律法。你比络洮好不到哪里去。” 妲烟怕痛。一下就急了:“可是我的确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啊。” 素越扫她一眼。冷冷淡淡地道:“你一个上界之人。被誉为战神的巾慎的女儿。连打开天之重门的方法都不知道。可能吗。” “……”妲烟哑口无言。只能闷头吃个哑巴亏。 想着天雷劈在身上。妲烟自己先抖了几抖。光是想想。就觉得十分可怖。 哪知道这时。素越忽而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也温柔了不少:“不用怕。有我在。” 妲烟惊讶地抬头看他。 素越咳了一声。慢慢道:“当年我见你被打落人间界。却沒來得及救你。算是我答你的人情。” 妲烟回天竹居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妲烟一路走。眼望着天边的夕阳。一路想着自己的心事。 上界一日。人间又过去了一年。真不知道风轻寒到底怎么样了……他还在桃澜境等着自己回家吗。 过往种种。如今伴随着两人的离别和新生尽皆死去。从看到风轻寒白头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就已经原谅了他…… 而如今。妲烟只期望能回人间。和风轻寒团聚。 “妲烟姑娘。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任师姐吧。” 正想得出神。转过廊边的花丛。妲烟的腿突然被一双软软的手抱住。一个女子带着哭腔的话随即在她身下响起。 “你怎么还在这里。” 妲烟诧异地低头看去。却发现抱住她的人。居然是白天跟着任岚一起來天竹居的一个女孩。她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应该就是那个一直劝着任岚的姑娘。 那姑娘抬起头來。一张小脸哭得皱巴巴的。可怜兮兮地求妲烟:“姑娘。任岚师姐冲动伤了你。是她的不对。我替师姐给你陪个不是。求姑娘网开一面。在执度面前替她说说情吧。” 妲烟皱着眉头扶起她。见她腿颤抖得厉害。也不知道在这里跪了多久。不禁叹息:“你跟她要好。” 那姑娘道:“任岚师姐虽然冲动些。但是人很好的。我刚來昆仑的时候。就是师姐一直照顾着我。求你……别赶她离开昆仑吧。” “放心吧。你师姐会沒事的。”妲烟见她情真意切。不忍心告诉她自己也是个戴罪之身。只好安慰她。 “真的。”姑娘脸上绽放一个喜悦的笑容:“你沒骗我。” 妲烟点点头。虽然自己也不知道结果。还是坚定道:“她会沒事的。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在身后。我相信她会吸取教训的。” 姑娘小脸一红。低着头不说话了。妲烟看得出來。她是由衷感到高兴。 眼珠转了一圈。妲烟不禁奇道:“你要求情。怎么不找素越。反而來找我。” 姑娘的头垂得更低。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大师兄……不爱笑。我不敢……” 妲烟扑哧一笑。打心底觉得这姑娘可爱。只不过喜欢素越。倒是有种鲜花牛粪的感觉。 她眯着眼睛盯着人家小姑娘瞧。冷不防身后传來素越的说话声:“你怎么在这里。” 原來素越怕她找不着路。一路跟了过來。到了庭前。却见妲烟和一个姑娘站在庭中。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姑娘的身形有些眼熟。竟然是白天來过的几个人中的一个。 素越见妲烟笑得很诡异。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不禁出声发问。 姑娘见是素越。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怯怯地叫了一声大师兄。还悄悄往妲烟身后缩去。想用妲烟的身体遮住素越杀人一般的眼光。· ------------ 第26章 审判她 妲烟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淡淡道:“去吧。我跟素越说。” 姑娘如蒙大赦。一溜烟跑开了。 素越的眼睛随着她移动。等人走远了。才想起什么似地说:“这丫头。不是蜀山掌门的独女莲昀吗。她是不是为了白天的事情找你的麻烦。” 妲烟哈哈笑。笑过了才道:“她这么胆小害羞。怎么可能是找麻烦。她是为了那个任岚。來找我帮忙求情的。” 素越倒是一愣。若有所思地道:“这个时候。我还以为她会躲得远远的呢……” “……”妲烟翻个白眼。本想讥讽两句。又觉得不能踩了他的痛脚。转了话題:“任岚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沒听我师父说吗。逐出昆仑。” 妲烟一愣。随即道:“不能开恩吗。” “我师父的话。我从來都不违背。”素越淡淡道:“你有这时间为别人求情。还是好好想想明天怎么跟我一起糊弄那些长老们吧。” “可是我都答案她了。”妲烟哭丧了脸。 素越转身走开。妲烟在他扭头的那瞬间。见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留下一句话:“你自己的麻烦。你自己解决。” 于是这一夜。妲烟做梦都梦见了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女孩子追着她哭泣:“你答应我要帮任岚师姐求情的……你答应我的……”只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日一大早。妲烟就被素越拎起來。他绷着一张脸冷冷道:“你还有心思睡觉。长老那边都快闹翻天了。走。跟我去天机殿。” 妲烟被拎出被子。匆匆忙忙地洗漱后就被拖走了。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天竹居。恍然间想起。昨晚。巾慎并沒有回來。 妲烟忍不住心头失落。又不好开口问巾慎的下落。只好闷声不响地跟着素越前往天机殿。 天机殿在昆仑的正中央。面朝北方。此刻中门大开。隐约可以见到殿中站着两排白衣的弟子。天机殿的正中央。还放了两排座椅。上面都是并排而坐的人。妲烟数了一下。刚好是八位长老。 素越当先进入天机殿。两旁的弟子纷纷行礼:“执度……” 座椅上的长老们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算是见过礼了。妲烟很快明白过來。素越刚刚上任。只怕于权利方面。应该是被长老们架空的。看样子。自己的未來堪忧。 果不其然。素越落座之后。长老们的视线就投入到了妲烟的身上。其中左边为首的那位长老率先开口:“这位就是当年被打下天之重门的姑娘吗。叫什么名字。” 妲烟暗暗思忖。这位肯定是长老中为首的一个。忽然耳边传來素越的传音:“这是大长老王翦。”妲烟点点头表示懂了。当即回答:“我姓巾。名妲烟。”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有人喝道:“大胆。回长老的话。竟然不行礼。” 王翦听到妲烟的姓氏。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罢了。虚礼而已。”转头问妲烟:“你也姓巾。” 妲烟点头。 王翦道:“巾雅兰是你什么人。” 妲烟傲然道:“那是我娘。我爹是巾慎。” 此话一出。满堂轰动。长老们纷纷交头接耳。门下的弟子却纷纷动容。 片刻之后。长老们站起來。吩咐自己的弟子殿外远远候着。等人都走了。才站起身來喝到:“胡说。他二人是师徒。又是父女。如何是你爹娘。你不要污蔑我昆仑的声誉。” 妲烟笑道:“你们用条条框框束缚我爹娘那么久。如今我娘早已故去。声名我爹也早已看得透彻。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吗。” 王翦那为首的长老变了脸色。喝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妲烟点头:“我很清楚。我在为我爹娘的爱情鸣不平。是你们将他们逼上了绝路。不死不休。换言之。杀了昆仑的战神和那朵云中花的人。不是妖兽。而是你们。” 如果他们容得下爹娘的情爱。爹爹也不必隐忍顾忌多年不说出來。娘亲也不会因此以死明志……杀人的不是利剑。而是伦常。 妲烟无畏地和他们对视。眼睛里是不肯低头的傲气。倒是很有当年巾雅兰的风采。 过了许久。王翦先叹气:“罢了罢了。人都死了。还追究个什么。这件事不要传出昆仑就是。至于你……”他顿了一下:“你虽然是被打下上界的。但多年留恋人间。又有和说法。” “我不回上界……是因为沒有人教过我如何打开天之重门。” 王翦还未说话。他身后的一个长老却忍不住喝道:“胡说。凡我上界之人。人人知道天之重门如何打开。你既是巾慎的女儿。又怎么会不知道。” 妲烟又气又怒。反而笑出來了:“谁规定我是巾慎的女儿。我就一定什么都知道。” “你……”那个长老气得脸色发白。却被妲烟噎住了。说不出话來。 王翦拦住他。转头问妲烟:“为何不知。” “因为我并沒有教过她。” 妲烟正准备开口。殿外却突然传來这么一句话。 妲烟呆住了。随即欣喜若狂地转身。向着门外的人蹦去。喊道:“爹。” 巾慎的身影从殿外转出來。轻轻抱了抱妲烟。才扭头对着殿内的人道:“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尽管來问我吧。” 那些人却已经呆了。王翦一脸激动地奔上前几步。一双眼睛绽放出奇异的光彩。似乎含了眼泪。唤道:“师兄。” “王师弟。多年不见。”巾慎和善地对他点头。随即道:“我女儿的事。因为而起。我一力承担。希望各位师弟不要为难她。” “可是……她留恋凡间这件事。按照律法……”王翦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的刑责。我來承担。” 巾慎抬起头來直视王翦:“师弟。你可放心。” 王翦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委屈师兄。跟我们前往思过崖受刑吧。” “爹。。”妲烟却是惊呆了。大眼睛中渐渐含了眼泪。 她的爹爹。本來已经隐居了。因为自己。一次次暴露了身份。如今更是将自己的身份和那份禁忌的爱情。公诸于众。 巾慎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含着笑道:“傻孩子。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那个孩子……是叫风轻寒吧。他确然是一个值得你爱的男人。爹爹只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一生一世都过得快乐。” 他拍了拍妲烟的头。放了件什么东西在她的手中。随即跟着那些长老们。消失在殿外。 长老们簇拥着巾慎走远了。整个大殿上就只剩下素越和妲烟二人。 素越抬头看着妲烟。眼神难得平和下來:“你有什么愿望。如果……” 妲烟打断他:“我要做永生永世的凡人。” 素越紧紧锁着她的目光:“你不后悔。” “绝不。”她是这样回答的。 “如你所愿。本执度判你。。永坠人间。” 良久。大厅里响起素越听不出感情的宣判。 妲烟抬头望去。只见素越的身形慢慢埋进阴影里。面上是什么表情。迷糊得再也看不清。 妲烟冲着他模模糊糊的身影。绽开一个灿若朝霞的笑容。 她释然了。也希望他能够早日解脱。 素越安排妲烟返回人间是在第二日。她本想再见一眼巾慎。但是素越却传话说。巾慎不想见她。 妲烟心头了然。知道爹爹是怕自己见了他之后舍不得。心头难过。再见风轻寒就会有心头的疙瘩。 她轻轻用手指抚摸着手心里巾慎塞给她的东西。眼圈里却有东西打着转。好歹给她忍住了。沒有落下來。 送她下界的人居然不是素越。而是昨日天竹居外替任岚求情的那个女孩子莲昀。此刻天色微亮。晨光中她的脸颊晶莹洁白。倒有别样的美丽。只是眉头紧锁。看起來烦心得很。 妲烟忍不住开释:“我如今不是上界之人。更不是昆仑之人。你那任师姐就不算犯了昆仑的禁令。不会被逐出昆仑了。” 莲昀的眉头锁得更紧:“姑娘……是不是因为我们才要离开上界的。” 妲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不是的。我的心在人间。我要回去找我爱的那个人。” 这个孩子。真的是善良得太过分了。 妲烟眼瞅着昆仑后山茂密的树林中。隐约透出一片青龙图案的衣角。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素越还是來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爹爹。此刻是不是也躲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妲烟收回视线。眼睛终于落在不远处的天之重门上。 五彩的琉璃已然光芒华丽。从这里开始。最终居然又回到了圆点。难道这是命运注定的。所以谁也逃不过。 当初自己稀里糊涂爬上了昆仑的后山。素越在树后冷眼看着。如今自己再次从这里踏上凡尘。素越还是在树后看着。只是心境应该都不一样了吧。 妲烟拍了拍莲昀的肩膀。留给她一个温柔的笑容。低声在她耳边说:“你心里的那个人。其实寂寞的很呢。你努力的话。就会幸福。”· ------------ 第27章 返人间 寂寞……是的。从他在天机殿上隐沒在黑暗的那一刻。她就懂了。 莲昀诧异地抬头看她。眼睛里却多了几分期待。 妲烟鼓励地点点头。带着笑容。按照素越教的方法。來到了天之重门前。手掌轻轻附上五彩的琉璃们。随即掐诀念咒。只见华光内敛。天之重门。。开了。 妲烟回身再一次看了一眼这里的一切。心情却意外的平静下來。随即她迈出了天之重门。踩着云朵穿越了层层云层。落到了人间的土地上。 天之重门在身后轰然阖上。阖上的。还有她所有的恩怨。 落下地來。人间正是四月花开的时候。 妲烟不懂控制脚下的云朵。随着风向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重回人间已是三年过去了。第四个年头也去了三分之一。 那一场王朝颠覆带來的战乱和创伤已经平复了。妲烟落下的地方是个城市城关外。看起來倒也安康太平。 妲烟一问。这里居然是当年的太白镇。她不禁瞠目。想不到当初的小镇。如今倒也是繁华如斯。看來风倾确然是有明君的风范。飞熊殿的那个蕴含。倒也不是假的。 既然是在风石堡附近。那么离桃澜境也不远了。妲烟这会儿反而沒那么心急了。心头存了疑惑。倒像先问清楚。 太白镇上最大的酒楼居然还是福临门。只不过如今门面大了三倍不止。妲烟进去的时候。那个掌柜的居然还记得她。吃惊地道:“风夫人。” 妲烟笑着点了点头。打趣道:“多年不见。掌柜的生意越发的好了。” 掌柜的嘿嘿一笑:“都是托了风堡主的福。我们老百姓才有今天。只可惜风石堡……”随即想起什么似地。忽然打住不说了。只连连摇头叹气。 “轻寒怎么了。” 难道除了白头。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恍然间想起在上界的时候。巾慎抚摸着她的头发对她说风轻寒确然是一个值得她爱的男人。难道说那个时候。爹爹就已经知道了什么。 这下子掌柜的惊讶更甚:“夫人竟然不知道吗。风石堡当年取得天下后。操心天下。积劳成疾。双眼已盲。头发尽白。不过半年多的功夫。就宣布退位了。据说已经不知所踪。” 妲烟皱着眉头。细想风轻寒可能去的地方。除了风石堡和桃澜境。似乎也沒有可选的。 她再也坐不住。当即告辞。起身前往风石堡。 风石堡跟当初沒什么两样。只是坐镇的人换成了秦双。妲烟悄悄在堡中溜了一圈。沒什么人发现自己。她也沒有发现自己想见的人。 风轻寒不在。看來。他应该是在桃澜境。 妲烟去的时候。风石堡正开完堡内大会。人流渐渐散去。她潜伏在飞熊殿的角落里。正欲退出。忽然听到秦双对身后一人吩咐道:“月初了。给他送去物资了吗。” 一个声音道:“回堡主。我昨日问过了财务那边。说是都准备好了。今天送去。” 妲烟听声音。似乎是降龙。不禁疑惑:“给谁送去。难道是轻寒。” 果然。就听见秦双叹气道:“轻寒眼睛渐渐不好了。他又不肯出那个幽谷。这些我们都得细细给他准备着……他一个大人在那种地方生活本來就够艰难了。更何况还带着那个小不点。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眼睛渐渐不好了……生活艰难……小不点。 这些都是些什么。为什么她不大听得懂。 风轻寒的眼睛虽然从桃澜境出來就不好了。但是怎么会落到生活都无法自给的地步。难道福临门掌柜说轻寒的眼睛瞎了。是真的确有其事。 然而秦双说了那一句。就不再多说。只摆摆手道:“你速去速回。办完这件事。我刚好有别的事需要你跑一趟中都。” 降龙应了。很快告退出來。 妲烟眼珠一转。心头的疑惑更甚。当即决定跟着降龙一起进桃澜境。 风石堡待风轻寒依然是个主子。一车满满的装备。全是上好的生活用品。妲烟远远跟着他们。看着他们下了太白山。绕过主峰。斜斜插入后山。 妲烟依稀记得以前是沒有这条路的。想來是这些年來。风石堡专门开出來。车队一直走到近黄昏。才到了一座山峰下。穿过一个狭小的洞口。进入了桃澜境。 桃澜境还是当初的模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湖边的草地上。多了一座茅草屋。还多了几块耕垦的地皮。 妲烟前日才在天境中见过这里的模样。倒也不觉得奇怪。闪身进一边的树林。静静看着降龙等人的举动。 他们并不进去。只到了洞口内十步不到的地方。就将满车的东西放下。降龙摆摆手。一行人就打道回府。并不与风轻寒相见。 妲烟从树丛后现身出來。心头的疑惑更甚。当即轻手轻脚地进了桃澜境。靠近了茅屋。 刚刚接近茅屋十步开外。屋内一个声音冷冷传出來:“我说过。任何人不准踏入这里半步。还不快滚。”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害怕惊动什么一样。十分小心翼翼。 妲烟悄悄探出头去。只见屋内朝南的地方。风轻寒背对着她坐着。面前一个架起來的东西。风轻寒的手搭在那东西的边缘。正在不紧不慢地晃着。 这一耽误。风轻寒自然而然知道妲烟沒有退出。心下恼怒。一扬手。一根银针直飞向妲烟面门。竟是毫不容情。 妲烟侧身。随手两指一探。伸过去夹住了那根银针。不由庆幸。素越法外开恩徇私枉法沒有收回自己的武功。真是多么明知。 她的这一串动作。虽然动静不大。但是风轻寒是何等功力。立即知道棋逢对手。猛地窜起。直向她扑來。双手直取咽喉。 妲烟刷地退出。隔着一丈不大的距离。静静地观察他。 风轻寒只觉得眼前立着个蓝色的影子。分不清是敌是友。一时间也不敢再动手。两个人都是静静对视着。 妲烟看着他的面容。依然是英俊的容颜。只是头发斑白。看起來倒像是山精妖魅一般。但是最让人震撼的。还是他的眼睛。 风轻寒的眼睛虽然睁着。但是毫无光彩。虽然是看着她。但是细细一看就发觉。他的瞳孔微散。分明是聚光不好的原因。 妲烟的眼泪一瞬间就毫无预兆地落了下來。 对视时间久了。风轻寒猛然间觉察不对。心头似乎有什么就要踊跃而出。倒有点不敢置信。压制着心头就要喷发的那丝疼痛。风轻寒朝着视野中那团朦胧的影子靠了过去。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拂上了那人的脸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风轻寒的手静静地划过妲烟的脸颊。五官……他的双手越來越颤抖。摸了一手湿润。终于崩溃一般。猛地将妲烟搂进怀中…… 这一刻。什么天下。什么人生。远远沒有她重要。 风轻寒将她抱得极紧。似乎害怕一松手。她又会远去。妲烟也回抱着他。将头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的气息…… 从踏出天之重门的那一刻起。她就真的放下了过往种种。也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给风轻寒一个机会。 两人拥抱了一会儿。妲烟渐渐感觉手脚酸麻。忍不住轻轻笑道:“你就让我站在家门口吗。” 风轻寒连忙放开她。却不放心一样的。紧紧牵了她的手。将她往屋里引。也笑道:“我欢喜糊涂了。” 妲烟也跟着笑。举步向屋子中走去。才迈步。脚下却被阻了一阻。妲烟低头看去。不禁喜道:“天星……” 脚边趴着的。可不就是那只灵虎天星。 天星还是当初的样子。只是体型又大了很多。似乎长肥了不少。他的脚边。还趴着一只个头不小的白虎。正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天星舔了舔她的脚步。如同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露出怀念的神色。轻轻蹭了蹭她的小腿。它脚边的白虎也学着他的样子。轻轻蹭了蹭妲烟。 这个情景。不禁让妲烟想起当初在秦岭收服天星的情况來。忍不住淡笑出声。低头伸手摸了摸天星头顶。顺了顺它的毛皮。顺手在天星身边的小天星身上。也安慰了一下。 风轻寒笑了:“这几年。天星可沒少跟我要你。” “唔。” “在你刚走的前一年。它几乎每天都要在桃澜境里里外外找你三四遍。风雨无阻。后來似乎也明白了。才一心带起孩子來。喏。就是这只马屁精。唤作白乌的就是了。”风轻寒说着。手指指向小天星的背上。“它的背上生來就有块黑斑。就取名白乌了。” 妲烟心头感动。忍不住拍了拍天星。以示安慰。 “它找不着你。每天都在我周围嗷嗷叫。听得我心烦。要不是看它做了好事。才不管它呢。”风轻寒说着。绕过天星 。继续将妲烟引进屋子。 妲烟跟着风轻寒踏进屋中。只看一眼。不禁讶道:“这是……” “这是按照你当年在风石堡的红蔷院布置的。”风轻寒笑笑。眉眼挽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 第28章 一家人 妲烟顿时说不出话來。越发脆弱的神经又差点让他潸然泪下。 当初。她曾以为他只在乎天下。每日匆匆來又匆匆走。不曾在意过自己的有些什么沒有什么。却不曾想。两人回归到圆点的今天。她还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即使当初为了夺取天下费尽心思。风轻寒却仍将她的一切放在心头。如若不然。他根本不可能想得起自己的屋子里的任何一个摆设。 风轻寒望着她。只含着模糊不清的笑容。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妲烟忽然想起了一事。连忙从怀中拿出一物來。 那是个藏青色的瓷瓶。外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十分小巧耐看。妲烟细细抚摸着瓶身上的字。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唰唰直往下落。嘴里不禁呜咽:“爹爹。。” 风轻寒大惊失色。却不知道妲烟是怎么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地愣在当场。 妲烟哭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把风轻寒忘了。连忙从瓶中倒出一颗墨绿色的药丸子。塞进了风轻寒的嘴里。一边哭一边道:“我爹爹给你的。” 那药丸入口即化。风轻寒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去。吞了才问:“什么东西。” 妲烟将瓶子递给他:“你自己看。” 他接过來。心里却道:“我双眼都快瞎了。如何能看得见。”却不想妲烟过于担心。仍旧将瓶子接了过來放在手中细细摩挲。 瓶身光滑得很。用手指能摸到瓶身上刻了小字。刻得很浅。风轻寒摸不大出來。无奈之下。习惯性地将瓶子举到了眼前。 “赠风轻寒。父。” 五个小小的字在瓶身上格外显目。风轻寒细细看。字迹隐约可见神采飞扬。写字的人应该十分不凡。不禁问道:“父。” 妲烟点点头:“是我爹。”回答完之后。才反应过來:“你看得见了。”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说实话。妲烟虽然将那药丸喂给了风轻寒吃。却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风轻寒吃下之后。她也暗暗观察了一下。风轻寒却沒什么变化……难道说。这药丸竟然是给风轻寒医治眼睛的。 半晌。风轻寒不敢置信地抬手。慢慢递到了眼前。 沒错。白皙修长。的确是自己的手无疑。随即。他的双手附上了自己的眼睛。变得呆滞万分。 几乎是在一瞬间。风轻寒猛地跪倒。将头深深埋进了自己的臂弯。低低的呜咽声从手臂间传了出來。 他失去的。竟然在今天全部都回來了。 他以为自己失去了妲烟。两人天涯海角再也相见之日。但是这一刻。妲烟就真实的在自己面前。有血有肉。能哭能笑。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以为自己失去了双眼。此生只能看着世界在眼前消失。永坠黑暗。却不想在今日。光明重现。视野变得清晰。又能看见了她的脸。 风轻寒哭了。 从一开始见到妲烟的不相信。到震惊。迷茫。渐渐变成了失而复得的狂喜。 这一场相见。竟然变成了两个人的眼泪聚会。两个人拥抱着。互相亲吻对方的脸颊。一时间都被巨大的幸福淹沒了。 猛然。小小的屋子里。响起了婴孩细细的声音。带着迷惑和不解。软软糯糯地问:“爹爹。你怎么哭了。” 这声音对妲烟來说。无异于晴空里的天雷。不解地望了风轻寒一眼。妲烟僵直了脖子慢慢扭过了头。看向声音的來源。 屋外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风轻寒背对着自己在推动什么。近距离看了。才发现是个好看的摇篮。摇篮是雕花楠木的。此刻。镂空的楠木上。一双小小的手正紧紧抓着边缘。 震惊。失望。伤心。怀着种种情绪。妲烟的脸慢慢移向了孩子的脸。 那是个漂亮的小女孩。身上穿着浅浅的紫色小褂子。更修的眉清目秀。一眼就知道未來又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只是那张脸。为什么这么熟悉呢。 妲烟猛地张大了眼睛。扭头瞪向风轻寒。寻求一个解释。 风轻寒走过去。轻轻将孩子抱起來。拍了拍孩子的脑袋。第一次看清楚了孩子的长相。似乎有些感慨。更多的是怜惜:“沒错。她是我们的孩子。”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妲烟还是吃惊地捂住了嘴巴。 虽然孩子的确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是……怎么可能呢。 四年前。在风石堡。她和王维满大打出手。昏迷中。听见了大夫说只能保住一个。那时候。风轻寒坚定不移地说了一句:“保大人。” 她醒來后。他说。他知道妲烟舍不得那个孩子。但是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那么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子。是从哪里冒出來的。 在她的注视下。风轻寒缓缓道出了当年的内情。 那日情况的确和她所想的一样。十分的凶险。大夫也拿不准能不能保住两人。只能尽力保大。所有人的神经都跟被用力撑开的皮绳一样绷得紧紧的。只怕一个万一。这一大一小。就会双双命赴黄泉。 风轻寒请來的是个十分有经验的大夫。身边一直背着的接生婆此时也用上了大用。当时境况紧急混乱。那大夫却很快镇定下來。喂妲烟吃了催产的药物。用自制的工具撑开了妲烟的**口。从**中取出了孩子…… 那个时候。孩子还不过风轻寒的手臂大小。蜷成一团。红通通的看不出死活。所有的人都以为是个死胎。谁知道大夫交给接生婆。接生婆双手捧了过來。随即惊呼:“快快快。把水抬过來。” 大夫闻言立即上前细看。随即也讶道:“活着。”当即连忙拍了婴儿的小屁股几下。等了许久。婴儿才发出了两声弱弱的哭声:“哇哇。。” 所有人都是大喜过望。接生婆连忙接过孩子。去清理身上的血污。洗干净了孩子身上。交到风轻寒手里。那是个小小的女婴。不过拳头大小的脑袋上。五官细小得很。但是小鼻翼轻微地煽动。竟然是有心跳的。 孩子沒有夭折。孩子还活着。 那一瞬间。风轻寒几乎喜得跳起來。他怎么忘了。妲烟是上界之人。算得上是半神之体。孩子自然也带了妲烟天生的灵气。应该也算是命硬得很。 风轻寒抱着孩子。差点就要哭出來。只是还不等他缓过初为人父的巨大喜悦。门口突然探进來一个脑袋。 一看到那个脑袋。风轻寒就气血攻心。只恨不能剁了那个人。 原來來的人居然是王维满的那个贴身丫鬟。 风轻寒心道:“好你个王维满。我风轻寒容你。你竟然有胆子害我妻儿。我岂能容你。” 随即念头一转。忽而明白过來:王维满用心之狠毒。不仅是要害妲烟。更要害的。是自己怀中这个柔软无辜的婴儿。 风轻寒明白过來。随即抱着孩子走到妲烟身边。声音不大不小刚刚能让门口的丫鬟听到:“妲烟你看。孩子走得很好。沒有一点痛苦……你可以放心了。” 这话说得意味不明。那丫鬟见他神色悲伤。加上刚才飞熊殿那般混乱。自然首先想到孩子沒保住。当即缩了头。回去禀告自家主子。 风轻寒随即将计就计。将孩子交给接生婆带下山去。找最好的奶娘好好养着。又给了大夫一大笔钱封了他的口。当即对外宣布孩子夭折了。 他本來想找个机会告诉妲烟真相。但是妲烟那阵子每每见他都沒什么神色。他一來害怕那个小小的孩子养不活。让妲烟再次受到打击;又害怕王维满再使什么花样。让他防不慎防。只能一咬牙。将这件事彻彻底底埋在了心底。 直到王维满在中都死去。挫骨扬灰。危机解除。风轻寒才第一次见到了自己心头上的肉。那时候。他的眼睛还能看见。宝宝一岁了。他将孩子小小软软的身子抱在怀中的时候。终于还是沒忍住自己的眼泪。 他多想让妲烟也看看。这是他们的孩子。可是那时候。妲烟已经远在天涯。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愿再与他相见…… 他给孩子起了名字。取谨记牵挂之意。取名“风谨念”。 后來在中军大帐中。他要妲烟再为他生个孩子。这话也不是全然突如其來。而不过是想起來谨念的一句感慨。 谁料阴差阳错。还來不及解释。妲烟又再次离他而去。 风轻寒伤心痛悔之下。昭告天下。退位让贤。自己带了风谨念。回了当初约定的地方…… 风轻寒娓娓道來。妲烟听得泪流不止。眼睛落在风谨念身上。小小的孩子黑黢黢的大眼睛很像自己。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乎正在确认什么。 妲烟看着风谨念。第一次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上界的三日。对她來说只不过是三个日升月落。虽然发生了很多。但是也紧紧是无线绵长的时光中的一瞬间而已; 然而对风轻寒和风谨念來说。那就是人间的三年。 三年可以改变多少人多少事。 够一个王朝颠覆在历史中。够一座城市在战乱中复兴。更够一个小小的婴儿。成长成玲珑可爱的孩子;够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被思念折磨得鬓发尽白。 加上那个奔波的一年。四年的时间。她生生错过了自己的骨肉的成长。 风轻寒抱着风谨念。忽然绽放了一个美如烟火的笑容:“回來就好。谨念和我……都很想你。都很希望你能早日回家。” 他怀中的风谨念似乎也渐渐明白了。水润的眼睛望着妲烟。忽然冲着她伸出手來。甜甜地唤道:“娘亲抱抱……” 怀抱着孩子还带着奶香的身子。妲烟将头埋在她细细的脖子中。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她们一家人。终于不用再分开了……· ------------ 番外 合集 卷 ------------ 慕容客·一生偿还一时情(1) 我的娘亲是蜀州城内红极一时的花魁,而我的爹是蜀州城的太守大人。我娘亲是洁身自好的好女子,卖艺不卖身。娘亲好不容易保存了清白等着出楼谋生,却被那万恶的老鸨和太守算计,最终**给了太守。 娘亲是个坚强的女子,这口气忍了也就忍了,只想着离开楼里,就再不在蜀州生活就是。怎料平水甘露,竟让娘亲怀上了我。 太守听说娘亲有了他的骨肉,不禁心花怒放。他本垂涎娘亲的美貌,这下子,更是想尽了手段要把娘亲弄到自己的府宅中。 娘亲不得不跟了他。 太守带着娘亲回了府邸,养在后院中。太守的夫人却是个毒妇人,容不得娘亲,常常趁着太守不在,狠狠欺压她。 开始的时候,太守还维护着娘亲。渐渐地,他又有了新欢,再顾不得旧人。 一日太守醉倒在灯红酒绿之地,太守的夫人便找了人来,将娘亲转卖给了蜀州的另一座妓院倚香园。 当时娘亲已经怀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为了我,不得不忍辱离开了安身之所。 我就是出生在倚香园的。 娘亲说:“既然你是恩客的儿子,便随了我的姓,唤作慕容客吧!” 因为娘亲不再是清白的女子,又是那样的花容月貌。倚香园的老鸨便把娘亲当成了摇钱树,日日推出去以色事人。 等我到了五岁的时候,娘亲将我唤到跟前,抚摸着我的头说:“客儿,娘亲等了这许多年,你终于渐渐长成了个小男子汉。你听着,拿着这包东西,找一个地方藏起来,等到有一天,如果你遇上了一个清正廉明的大官,就把这个东西交给他!” 娘亲自小教我读书识字,那时候我已经懂得什么是清正廉明,我点头保证:“我都听娘的。” 娘亲就笑了,从她的脖子上摘下一个环状的玉玦挂在我的脖子上,对我一如既往温柔地说:“这个东西,是娘亲的娘亲留给我的。等你以后找到了意中人,就算是为娘送给媳妇的见面礼!” 我又点头,娘亲就拍拍我的头说:“去玩吧!” 我怀揣着那个布包和玉玦去了。我在城外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山洞中将布包埋了起来。 等我傍晚回来的时候,倚香园的老鸨就不让我进园子了,理由是,我的娘亲死了。 至此,我沦落成为蜀州城的一名小乞丐。 我曾经偷偷打开过娘亲让我收好的那个布袋,里面是两本薄薄的小册子,写得密密麻麻的,却不知道是什么。 我很听话,没了娘亲,我也要活下去。 我出没在蜀州的大街小巷,只为了抢一块半块别人吃剩的馒头;我和比我大很多的孩子们打架,只因为他们抢了我的板块馒头…… 我这样活了两年。 然后,我遇到了教主。 那一日,我蹲在蜀州最大的酒楼前等着抢剩菜,两个长得十分好看的男人走过了我身边。 当先一人身穿白衣,有种出尘的气息,十分抢眼;他身边跟着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男人,一身劲装,也很是霸气。 那个白衣男人走过我身边时,他停了下来。 “叫什么名字?”他居高看我,语气却温和。 “慕容客。” “想活下去?” “想!”我用力点头,眼睛里迸出狼一样的神采。 他笑了:“以后跟着我。洛林,带他回去。” 我不知道他看中了我哪一点,总之,我被选中,然后被他带进了九冥。 入九冥,入地狱。 和我一起进入九冥的,一共是三十个人。都是些年轻的男孩女孩。 我们被全部关进一间极大的空屋子里,不知道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没有水,没有食物。 就这样过了两天,当我以为死定了的时候。那屋子终于等开了。 当第三天的晨曦来临的时候,二十五个馒头被送进这间屋子。 和馒头一起进来的,还有那天带我来的那个劲装男子。 他背着剑站在高台上,对我们说:“这里有二十五个馒头,要活要死,自己选择。” 他话音刚落,我立即扑上去抓起了两个,拼命往嘴里塞。其他的孩子们被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也一窝蜂冲上去抢。 五天后,五具尸体被抬了出去。 七天后,被抬出去的尸体变成了九具。 二十天后,活着的人只剩下了三个。 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个长得眉清目秀的男孩子,最后一个却是个鹅蛋脸的小女孩。 我本以为下一次被抬出去的会是那个小女孩,但是我没想到,再次被抬出去的,居然是那个男孩子。 男孩子被抬走的那天,那个女孩手里握着他抢来的馒头,没有哭,只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 我看懂了那种眼神,叫做憎恨。 因为我也曾经用这种眼神,死死盯着蜀州城的太守府。 我再也不和她抢馒头,一个馒头分作两块,一人一半。我俯身在女孩耳边说:“我们都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女孩看着我,慢慢点了点头。 十天后,教主召见了我们。我们顺利活了下来。女孩的名字叫做冉庭卿,被教主分给了教中一个红衣的女子教导,而我,却留在了教主的身边。 教主亲传我武功,教我天罡正气无上内功,让我延年益寿。 那天我问教主:“你为什么选我?” 教主笑看我:“你让我想起了我刚刚来到人间的那几年。”他随即敛了神色,郑重道:“你记住,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定要自己亲自拿回来。” 十二年后,教主将我和冉庭卿赶出了九冥。 他说:“你们两个心里有仇,在我九冥办事的人,不能为自己的私情左右,了结了各自的仇恨,若想来我九冥,我才会接收你们。” 出了九冥的大门,我直奔蜀州。 我娘亲坟头上的草已经将她的孤坟掩盖的看不见,我将她的坟头清理干净了。又找到当初掩埋娘亲交给我的布包和那个玉玦后,我进了蜀州城。 倚香园……太守府……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娘亲给的布包是两本薄薄的账本,记录了太守每一笔不干净的钱财来路,更重要的是,还记录了太守私通南疆夷国的事迹,若是呈上去,那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证。 可是我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太守在蜀州早已经声名狼藉,天高皇帝远,哪里管得着那么多? 更何况,当今世上,哪里来的什么清正廉明? 当夜,我潜入太守府。一把剑上染了几十人的鲜血,最终才到了恐惧到失禁的太守面前。 他看见我,直呼:“鬼,鬼,鬼! 我不答,随手从他惊慌中打落的毛笔中捡起几只,用内力将他的四肢钉在了地上。 他疼得嗷嗷叫:“大侠饶命啊!” 我抱着剑蹲下去跟他平视,诡异地笑问:“你不觉得,你眼前的这张脸有些熟悉?” 他先是茫然,然后是震惊,他苦苦哀求我:“你虽然不是我养大的,但我总归是你的爹,你要干那弑父的大错吗?” “爹?”我呵呵冷笑:“这个词真是讨厌。” 手一扬,最后一只毛笔稳稳扎进了他的心口。他浑身抽搐着,我拍拍手,继续走入后院。 我找到太守夫人,这个女人明显比她的丈夫聪明,见了我的容貌,第一时间反映过来:“你是慕容嫣那贱人的儿子!” “你不配叫我娘的名字!”我冷笑,一剑干净利落地送入了她的喉咙。 做完这一切,我擦干净自己的宝剑,去了倚香园。 一把大火,烧不尽我心头的怨恨! 第二日,高高的城墙上,用麻绳挂起了两具尸体。太守血肉模糊,太守府人双眼睁得极大,似乎死不瞑目…… 尘埃落定,我终究觉得天下间无所归处。想到当初那个鹅蛋脸的小女孩,我便前往中都而去。 冉庭卿的仇,比我的仇更深更恨。我到了中都的时候,整个中都都在传言,当朝左相被人灭了个满门。 我和她在城郊外相遇时,她的仇恨还没有完结,她要灭门的名单还是长长一串。 冉庭卿恨,因而更狠。 她先灭了最难的丞相府邸,然后送信给其他人,搞的人心惶惶。 折磨,绝望后才死亡,是她最完美的报复。 我选择留下来陪她。 计划很顺利,两个月后,我们重新踏进了九冥。 教主看着我们笑笑 ,随即亲封我和冉庭卿为护法,地位还高于三祭司。我们被赐予了新的名字——阳极,阴极。 天罡正气很强势,一百七十多年过去,岁月的痕迹在我和冉庭卿身上没留下什么痕迹。 唯一不同的是,心里我们都已经死去了多年。 武林中的风风雨雨再不由我们理会,我和她更多时候都是呆在九冥,做一些无需我们亲自做的事情。 我在九冥多年,隐约猜到教主不是人间的凡人,正在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他不说,我不敢枉猜。但是九冥那样强大,即使隐晦,也足以让我为身在九冥骄傲。 直到那一年,教主突然将我和冉庭卿叫道面前,让我们分头行事。· ------------ 慕容客·一生偿还一时情(2) 冉庭卿被派到中都的一个高官家,扮演水家的小姐;而我则被指派到中都附近的一个农家,用缩骨之术伪装好,做起了贫困人家的小孩子。 我到那里的第三天,我救了一个叫做许无常的受伤壮汉,被他带到了太白山上的风石堡。 风石堡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在那里,我遇到了一生的劫数。 我走过无数的路,见过很多的人,但是那时我从来不知道,有的人,是你倾尽一生也企及不了的存在。有一种爱,叫做求不得。世间有一种痛,叫做情殇! 彼时,风轻寒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长得长眉俊目十分好看。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风苻的身边,带着一身的清爽洁净,是和我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但是听到我救了许无常,他不嫌我衣服脏兮兮的,立即笑着跑上来牵我的手,笑嘻嘻地道:“谢谢你救我许爷爷,从今以后风石堡里我罩着你了!” 风轻寒果然说到做到。 只要看到堡里谁对我大呼小叫给我半点气受,他会立即翻脸。 有一次,堡里的一个丫鬟在背后说我坏话被他听见了。我没说什么,他却板着脸,装成大人模样一丝不苟地训人:“慕容是我的兄弟,就算是风石堡的小主人,你有资格说他的不是?” 他还传下令去,如果再听到人议论我的是非,必定将那人逐出风石堡。 后来我常常想,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背着手教训人的姿态就映入了我的心里。 风轻寒不用习武,他的玩心就要重一些。 那一天,风轻寒缠着我要我带他出去玩,我正好接到教主的命令,在风石堡制造混乱,便答应了他。 我们刚刚出风石堡,就被几个人跟踪了。 我以为是九冥的人,便一路不动声色,只陪着他玩耍。 到了回程的时候,那些人终于正面袭击了我们。九冥的人是不会伤害我的,制造混乱,但是不会伤了风轻寒。 可是那个傻瓜不知道,只一个劲地将我推到小路上,要自己引开了那些人。 他做到了,一炮烟火直冲云霄报了个信,他大喊一声:“我就是风轻寒。”然后随便捡了条小路扎了进去。 那些人立即追了上去。 我这才觉察出不对,立即回复原貌,去拦截那些人。一百多年的武功,那些人的武功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没两下就趴在了地下。 我逼问之下,他们才说自己是风石堡的宿敌,就是要绑了风轻寒,借机杀了风苻。 我第一次失策,想到那个干净的男孩子,心头的愤怒无从发起,一刀就要了他们的命。 我没有听风轻寒的话往风石堡跑,只沿着风轻寒跑的路径追下去。 风轻寒走过的路越来越荒凉,我一直追下去,到了一个悬崖边,终于没了他的身影。 他……掉下去了吗? 我呆呆站在悬崖上,不知道心头那丝丝的疼是怎么回事。 那一瞬间,我是真的想跳下去看看,悬崖之下会有什么。 但我终究没有往下跳。 我回复为少年慕容客的样子,回了风石堡,找来了人一路找下去。 没有人怀疑我,但是我心头的不安却是那样强烈。 我们在悬崖上接了长长的绳索下去找他,没有找到风轻寒。我松了一口气,不理会所有人,重新选了个方向继续追。 我在秦岭大川中找了他两天。 第二天傍晚,当我无功而返的时候,风石堡突然传出了消息:风轻寒回来了! 我再见他的时候,风轻寒脸色苍白如鬼,确定我安全后,立即倒了下去。 这一次变故,风轻寒足足养了近一年才可以如同普通人到处跑。 到了这时候,我才知道风轻寒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中了奇毒,终身不能习武。 于是我想,我武功很好,足以保护他。 我白天锁骨跟在他身边玩,晚上就回复真正的样子,守在他的屋顶。 我只是想,他别再收到伤害就好了。 轻寒渐渐长大,身体里的毒渐渐蔓延开来,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 我和牧放四处打探,终于听说南疆有巫医,可以治那些千奇百怪地病。于是我们二人就决定带着他前往南疆。 事情很顺利,风轻寒也果然续上了命。只是从南疆回来以后,他的性子变得阴晴不定,十分古怪。即使是我看着他成长的,也不大猜得到他的心思。 直到……妲烟的出现…… 我从见到她的第一眼,看到风轻寒眼中的神采开始,就知道风轻寒命中的劫数来了。 对于妲烟,我是真心喜欢不起来。甚至,达到了厌恨的程度。 这些年我已经知道了我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不过是简简单单三个字,因为——我爱他! 虽然可笑,但是我就是爱上了一个男人,而且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无法自拔! 所以在风石堡再见到妲烟的时候,我觉察到了危机。轻寒待她,与别人不同,光是这一点,我就只恨不得杀了她! 只是,她的武功高的出奇。就算我这个百来年的功力,在和她交手的时候,也不堪一击。我们第一次交手的时候,我试出她只用了一点点武功。即使是一点点,也不是我能够战胜的。 但是天助我也,教主也正好在对付她。 我便利用了教中的势力,用跟他有仇的玄天正面对付她,然后在幕后策划一切。 我果然打倒了妲烟。 但是我依旧得不到我想要的。 因为我要的是风轻寒的心,而他早已经将心交给了妲烟。 天之重门开启,教主离开人间。而我,叛教而出。 我的心意藏了这些年,终于可以说出来。尽管结果是意料之中,但我无悔! 我要自由,我不要再背负着这一切,和风轻寒敌对。 武功没了,但是我还有头脑。我走错了一步,那便要尽我余生来弥补风轻寒。他要这个天下,我便送他一个天下。 我到了中都,冉庭卿就来到了我的身边,帮我经营起第一家锦绣庄。 对于这个女子,我终究是有些内疚的。只为了当初半块馒头的恩德,她默默陪伴了我这些年。 我不知道她对我算不算有情,但是我的心里,只有风轻寒一人。 风轻寒要天下,少不了要巨大的财力支持。我只能尽我所能,从长明的国库中为他掏出最大份。 风轻寒和妲烟成亲的时候,我回了一次风石堡,把我所有奉献给了他。 风轻寒拿下天下,入主中都后第一件事,就是召见我。 我们两个在金銮殿的屋顶上沉默着坐了一夜。天微朦的时候,风轻寒说:“以后你好自为之,我已吩咐下去,风石堡永远不会难为你。”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 他应该恨我的,是我害的他和妲烟不得好结果,是我害他失去了亲人。可是为什么…… 风轻寒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终归是我欠了你的。”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从兜里掏出娘亲给我的玉玦,递到他身前:“收下这个,你我便陌路吧!” 风轻寒神色复杂,最终还是接了过去。 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听说他打下了凤岭寨,但是却仓促收兵回朝。再然后,就是天下传闻他双眼已盲,青丝熬成了白发,没多久,风轻寒昭告天下,传位给风倾,隐居世外了。 情之所至,金石为开。到了如今,我只愿他和心头所爱有个好结局——尽管我已经知道妲烟返回了上界,不知归期! 诏书下达那天晚上,我和冉庭卿在月下促膝长谈。我知道牧放和她的事情,我想,如果她能跟着牧放,牧放定能好好待她的。 可是冉庭卿说:“牧放就像是天上最皎洁的月亮,而我就像最昏暗的角落里一堆尘埃。本来就隔着千山万水才遇见,已经可遇不可求。” “你的意思是?” 冉庭卿笑了:“慕容,其实你和我才是最般配的。怀着仇恨而来,带着血腥生活,我们的世界才能互相理解。与其各自孤独,不如从今以后相约为伴。” 我深深看尽她的眼里,不禁想起多年前昏暗空旷的屋子中,那个紧紧盯着地面,恨得咬牙切齿的小女孩;还有那年在中都,怀着残忍快意的笑容盯着那些等待屠杀的人的美艳女子。 我点点头。是的,我和你才是一样的。 我娶了冉庭卿,不为别的,只为了她为我长达百年的相守。 终归只有我和她,是一路人。 有所爱,无所爱,对我们而言都是孤独。那便不如,自此相濡以沫。 成亲那日,牧放也来了,牧放遥遥对我们抱拳,那意思是祝福我们。我看到庭卿眼中的神采是那样忧伤,目送牧放的身影远走后,她哭了。 她的心里,应该也是有牧放的吧! 我不过问,也不想去问。哪个人的心里没有个最初的执念呢? 风轻寒再也没有了消息,妲烟也没有了消息。多年后我站在中都的皇城前,只能空叹一声:轻寒,我只遗憾,我没在最初的年华遇见你……· ------------ 司长空·三千繁华为谁荣 我从来都知道,妲烟不是我可以留得住的人。【全文字阅读.】但即使知道,我仍然很想留住她。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中都城外的树林中。她淡然一笑,让即使是身在祸中的我,由衷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平静。 于是那一霎那间,心底的线就断了。从此沦陷 两年的牵挂追寻,只是我想不到,她的心里竟然是装着那么一个人。 她看风轻寒的眼神,怎么说呢就像是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我知道,在她千年的生命中,唯一缺少的,只是亲人,所以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输了,输得很彻底 可是我真的很不甘心 明明是我先遇到她的明明是我先爱上她的我爱她,并不比风轻寒少 于是我故意在风轻寒面前说我们睡过了,可是也仅仅是睡过了,什么也没发生看着风轻寒惨白的脸,妲烟脸色突变的神情,我却没觉得有半点开心。 后来,妲烟为了牧放陪着大家去青江别馆,明明不是我的事,可是我就是情不自禁想陪在她身边她为了风轻寒独身闯龙潭虎穴,那我也可以为了她,闯一次刀山火海。 萧朗那时候问我:“大当家,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你又何苦犯险,值得吗” 我笑笑:“妲烟不是一个可以用价值衡量的女人。” 再后来,凤岭寨发生惊天剧变,我不得不把妲烟亲手交给风轻寒无论我多舍不得,可是我也不敢让昏迷不醒的她去犯险。 只是我没有想到,风轻寒他居然会那般对待妲烟 再次有妲烟的消息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妙了。 妲烟遣派了式神来给我传信。看见那只白色的小虫子,我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要知道,式神对妲烟来说,就像是亲人一般,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用这么隐秘的招儿。 在信中,她告诉了我她身上的危机,嘱咐我不管发生什么,务必不要轻举妄动,时机到了,才能去见她。 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得已的事情要不然以妲烟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让我去犯险的因为,她不愿意亏欠我半分。 果然,我的预感没有错,不久之后,太白那边就传来消息说,凤岭寨四大当家一夕之间尽诛于一位女子之手,而那位女子,已经被风轻寒抓了起来。 我拿到消息的时候,终于隐隐猜到了什么。 妲烟出事了 我一面加紧速度稳住寨中浮躁的人心,一面加紧打听太白那边的消息。这一次是萧朗秘密潜入了风石堡。几日后飞鸽传书回来,果然是妲烟,而且妲烟似乎中了奇毒,武功尽毁 我再也坐不住了,只恨自己没有张一双会飞的翅膀,不能瞬间飞到她的身边。但是要我坐着等消息,也休想。 我不得不提前实施自己的计划,引出三大寨主之后的神秘人九冥 但是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九冥自己却退了与此同时,风石堡的喜帖也送到了我手里。风轻寒要成亲,可以;但是,把妲烟还给我。 我再也管不了那许多,立即领了人,往太白而去。 就在凤岭山下,我捡到了牧放。 牧放是妲烟的知己,我们两人一拍即合,但是牧放惹了九冥,危在旦夕,只能易容潜伏在我的队伍中。 我身边有个丫鬟,跟妲烟长得有点像。我和牧放便商议着,用偷天换日的方法,将妲烟换出来。但是我们需要一个人,来搭这座桥。 但是,风石堡内人人忠于风轻寒,谁会为我们所用呢 可是到了风石堡,令我和牧放不得不佩服的是,妲烟居然已经为我们找好了出路,为自己找好了出路。 那条路就是王维满。 不得不说,妲烟看人看得太透。她的那双眼睛,有洞悉人心的能力 她成功利用王维满从风石堡逃脱了,但是风轻寒很快跟着天星追来了。随后,九冥现身。 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巨大的祭台之上,我第一次知道妲烟所谓的上界是什么样子,她心心念念追寻的天之重门是什么样子。 也是第一次,我知道了,我跟她,真的存在着一个跨不过的鸿沟。 因为她,不是来自这里,是来自天外天的仙子 后来,她果然回去了。 就在我的眼前,就在风轻寒的眼前 风轻寒抓着她的衣摆,用近乎乞求的语调挽留她的时候,我以为她会为了风轻寒留下来 可是她又一次让我刮目相看。她割裂了衣摆,决绝地踏尘而去。从此留下了两个无所适从的男人。 风轻寒为了妲烟做了很多,但是也给她留下了很多伤痛。我一度以为,风轻寒只是为了利用妲烟,可是当风轻寒仰天大笑的时候,我想,我错了。 一念白头,到底是多深的情爱,才会如此痛不欲生 我越发看不懂他们二人。 一年一年,妲烟一直没有回来。 她走后不久,风轻寒昭告天下宣布退位回了风轻寒;再不久,听说风轻寒就带着自己并未夭折的孩子隐居了从此,这个天下再也没有了他们的消息。 我也回了凤岭寨,守着妲烟亲自传的那方圣旨,为这个天下做一面屏障我答应过她的事情,我一定能做到。 妲烟走后的第三年,我在西北遇见了牧放。 他早已脱下了当初那身爽净的白衣,风流倜傥全部都消弭在岁月中,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和淡然。风倾做了皇帝,他却不愿入朝为官,只在江湖上飘荡,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如今在江湖上的名气,倒比当年还大了许多,人送美名“侠骨君子”。 当时,我手下的士兵冒犯了百姓,被他拎到我的面前来。他掀开遮风的纱帽,对我笑说:“司大当家,多年不见了,一向可好” 他的事情,这些年来我通过手下烟波筑的人,也知道了不少。牧放的心里,一直是有那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女子的,但是那个人的心里,却只有他曾经的兄弟,如今中都的第一富商慕容客。 我还知道,冉庭卿嫁给慕容客的时候,牧放还亲自去参加了二人的婚礼,那个时候,不知道他的心里是怎么一种感受所以,不知怎么的,看到他这样的笑容,那个被我刻意忘记的人的笑脸,就那么冒了出来,让我淬不及防地伤感。 我们两人就在凤岭寨下新开的酒楼中把酒言欢,一叙几年来的离别之意。酒过之后,牧放突然站起来,对我说了一句话,就把纱帽戴好,扬长而去。 他说:“你比我幸运,至少在妲烟的心目中,是有你的。” 一句话,我僵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我不知道怎么呆呆站了多久,一直到萧朗寻来,我才回过神来。面对萧朗担心的眼神,我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却掉下了眼泪。 我恨自己明白得太晚;更恨自己太晚明白,一切都无可挽回。 自此,我更加把自己投入到镇守西北的任务中去,再也不敢想起那个红色的身影一丝一毫。 又三年,我被朝廷嘉奖为西北王,镇守西北,为中原的和平安定立下了汗马功劳。 第四年,皇上亲自为我赐婚,对方是丞相家的小姐,端的是品貌无双,但是我拒绝了。 我的心里,实在是容不下别的女子。 妲烟走后的第十三个年头,我已经三十几岁了。萧朗的儿子已经开始学着肩挑大梁了,但我仍然是孑身一人。 那一日夕阳西下,我站在凤岭高高的城防上远眺大漠,突然想起当年我派三十二护法追着妲烟满沙漠的跑的情景。妲烟不知道的是,当时,其实只有三十一位护法在追她,还有一个人,就是我。 天边的夕阳很美,红彤彤的艳霞,让我想起她当年的风姿,目光便情不自禁地转向关外。 这一看,却让我差点灵魂出窍。 大漠之中,一个红衣的蒙面女子骑着马匹向着城关奔来,成群的匈奴军队紧随其后,似乎正在追捕她。他们马速飞快,很快就到了离城关不远的地方。 那位姑娘忽然减了马速,匈奴人很快就追到了她,忽然那位姑娘低头勒马回身,单手撑着马背,一个漂亮的旋腿扫,将对方领头的那位大汉踢下马去。 我吃了一惊,真看不出来,这个瘦弱的女子,动作一气呵成,没个十几年的功夫可是做不到,这份身手真真不可小觑。 其余人见头领吃了亏,纷纷愤怒了,围上前来要捉拿她,却经不住那个姑娘的几下拳脚,纷纷滚下马来。 我更加震撼:匈奴人的马上功夫极好,个个都是硬汉,对付起来很是吃力,想不到眼前这个女子,竟然如此厉害 那姑娘见众人都倒下了,才在马上坐直了腰身。正了正身上的衣袍,抖落一沉黄沙,我听见她笑意盈盈的声音说:“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想要我手里的青栾玉,得有同等价值的东西来换” 我一震,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位姑娘:前段时间传闻匈奴王丢了一块无价之宝的青栾玉,原来是被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拿了 却听见倒下的那个领头大汉用汉语清清楚楚地说:“姑娘就别难为我们了,主上说了,只要姑娘肯下嫁主上,青栾玉权当是聘礼” 那姑娘不理他,转过头四周看了看,眼光最后捎到我站的位置。 隔着面纱,我居然看到她笑了。 我正在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感到奇怪,忽然瞪大了眼睛 她做什么 只见那位姑娘忽然跃下马来,紧走几步到了城墙上,随即,她脚尖一点,身形猛然拔高,到了半空,脚尖再一次蹬在城墙上,借着这一次力,瞬间跃上了墙头。 那姑娘俯视着地下横七竖八躺着的众人,忽然笑道:“那你就回去告诉你家主上,青栾玉我要拿,他,我不嫁” 然后,她转过头来,轻轻摘下了自己的面纱,对我一笑。 五雷轰顶是什么感觉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突然就知道了。 因为那张脸,分明是妲烟的脸那个笑容,分明是妲烟的笑容 我呆愣愣地盯着她的脸看,一时间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 那位姑娘也不生气,只是呵呵笑着,用清脆好听的声音继续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风,名谨念” ... ------------ 上架感言 2012年1月1日,这是一个新的开始,这也是我写作生涯中第一个新的开始。因为今天,我耗尽心血在构思构建的《痴恋:姻缘错,两世迁》,上架了。 回想一路走来,真的是辛酸多于幸福。最开始在晋江潜水的时候,每天写写写,然后盯着那少之又少的可怜的数据猛瞧也瞧不见一个收藏变化,失落、茫然、挫败……好几次,都有不想写弃坑的冲动。但是,朋友们鼓励我:“只要坚持做,就一定能成功!”于是,我坚持下来了,然后,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可以说,没有那群默默支持我的朋友们,我不会继续这个写作梦。因此,第一个要感谢的,一定是你们,我所有的朋友! 10月初吧,助理可海找到了我,于是我知道了17k。那时候,我没想过要来17k发文,因为手里的两本还没有完结,一本是宫斗的,一本是仙侠的,正好写到最**,我不想停下来,也懒得转移阵地。于是我对可海说:“我还有一本新文,是刚开始构思的新坑。”可海说:“那来17k试试吧!” 我就来了。发文的那天,可海不在线,我传了4000字上去,等待审核,下班回来的时候,书开通了。晚上可海在线,我跟她说我发书了,然后给了她链接。以后,陆陆续续的问题,都是可海耐心帮我解决的。在此,先感谢可海的鼓励和支持! 我是10月5号来17k驻站发文的,连续更新到了第五章,我没有再更新下去,一来是因为时间不足,二来是那段时间心绪不好。到了11月,我才开始将所有精力放到这本书上,开始稳定更新。10月的最后一天申请签约,11月7号的时候,可海发来消息恭喜我,说是签约通过了。说实话,当时很激动,听说17k的签约比率是200:1,我个人觉得是17k认可了我,就向迷路的人在黑暗中得到了导引,我的激情一下子全部都回来了。 签约后,认识了编辑戴戴。戴戴脾气很好,对于我的问题都能耐心解释。说实话,在之前我遇见的无数编辑中,戴戴和另一个网站的编辑是我遇见的最负责和耐心的两位。有的作者说17k不好,但我觉得17k是我遇到的最人性化的文学网。我没有后悔来这里。 《痴恋:姻缘错,两世迁》原名《寂寞烟寒》,其实一开始的立意,就是写一个关于求不得和得而复失的故事。主角妲烟的一生,因为男主风轻寒的前世因她而死,从此在心里留下了心结,害怕自己会继续带来风轻寒灾难,因此两人再次相遇后,她不断的逃避自己的心。风轻寒对她有过怀疑,在患难中慢慢放开了心肺,渐渐不顾一切陷入情网,无疑,妲烟的逃避给了他沉重的打击。所以一开始,风轻寒求不得;到了最后,风轻寒不惜一切得到了,然而命运给他们不是幸福,而是没完没了的灾难,风轻寒弄丢了妲烟,后悔的时候一切无法挽回,那是得而复失。 我在这个故事中,想说的是,人生里的每一次心动,也许一开始不完美,也许过程是曲折的,但如果那颗心始终不变,那么不管如何,命运不会怠薄每个人。不过,每个人物都有每个人的千般心理,这不是我一个人设定就能决定的,所以在本书中,我几乎很少花笔墨去写他们的心里变化和情感变化,我希望我的读者每个人能领会到的东西,都是跳脱在我的笔外的,自己想象的东西,才是真正对人物的理解。有人说这样空洞,但我还是想写这样的故事。 《痴恋:姻缘错,两世迁》写到了今天,收藏仅仅是48,点击有时一星期的都比不过热门一天的量。在这样的情形下,我还是选择了上架。我不知道上架后有多少人会订阅,我想说的是,不管上架后发展如何,我会坚持写下去,因为这个故事耗尽了我大半部分的心血,是我写得最用心、最投入的一本,里面的每一词每一句,都是我斟酌后的成果。所以,也希望大家能够积极订阅,你们的每一次点击,都是对我的鼓励和支持! 说到最后,想点名感谢几个在17k的朋友:编辑戴戴、助理可海;还有一直在身后支持我的小山茉莉、口袋姝、叶弯弯、涅澜、莫筱、准蜜、小方等等等等。谢谢你们对我的鼓励,半开莲生会一直记在心里,用最好的文字,给你们说精彩的故事!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完本感言 写完这本书很久了,一直没有写完本感言。之前是觉得没有什么特别要说的,除了感谢那些支持的人,其他的都是浮云! 谢谢粉丝榜上的各位!! 谢谢你们的鲜花、贵宾、盖章、pk票! 谢谢你们对莲生子的支持!! 这本书现在已经完全解禁,成为免费作品,大家要是觉得好看的,可以下载全文了。群么么大家~~ 莲生子的新坑《锁情:误入帝王家》也即将完结,意外换婚,柔弱女子遭遇命运戏弄;浴血归来,锦绣江山因她倾覆,喜欢的读者请移步! 《锁情:误入帝王家》内容简介: 她出生那晚破军星光芒大盛,满天红光汇成一束直射到屋顶,她降生于世。她生而主战命中无福,唯一的希望是将她藏于深阁十八年,逆天改命! 十六岁那年,她便见到了一个风采斐然的男子,看懂了他对爱情的痴绝和执着的追寻; 十七岁,她被花轿抬进了端王府,却不是嫁,是换。 一夕之间,她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郡主。然后,她的生命中从此多了一个妖魅般的男子,他说,你是我的未婚妻;而在那个高高的殿堂上,眼寒心冷的人间帝王因她失了天下。 据说签文最准的广云寺上,他们各自求了一只签,说的是: 红颜误入帝王家,乱世方起归无涯。 肯为千金轻王侯,从此江湖埋枯骨。 血中修罗血中就,洗尽铅华尽非烟。 从爱到恨,从恨到悔,从悔到悟,而身后却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最情深不渝是段非烟,仁者天下是邝胤儒,最腹黑的忽律衮祈,野心勃勃的赵正安,手段狠厉的邝罙铭,最善心机的邝胤贤,六个锦绣人物,在雄州土地上的角逐将她卷入,几经波折,她与他们的纠缠不清究竟要如何才是个尽头? 这个天下,谁才是胜利者,阴谋中滋生的爱情和仇恨,不到最后不知鹿死谁手! 新开读者群:226347783。欢迎读者加入~ ------------ 17K签约作品同人小说征文 神马情况?!刚还在刷网页喷更新 转眼间,你/你的主角就穿越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中 曾几何时拜读过这个世界创世神的YY大作 不想,此时此刻居然身临其境 再也不用等更新,再也不用喷剧情 可是在这个复杂多变的世界中,危机重重,而且惹事不长眼的也不少…… 活动时间:2013年11月11日——2013年12月11日 原著可选范围:17K签约作品 1,什么是同人? 定义版:在原创作品中的一些被塑造的虚拟人物在二次创作下,扮演不同的故事。 白话版:fans看原著后,有自己的想法,借用原著的人物和背景,再次进行创作,改下人物命运,发泄个人的各种不情愿。 2,如何参与活动? ①重新发新书(请注意,参与活动需要重新发新书,最迟首章发稿期限为2013年12月11日); ②选择“同人频道”或者女生网“耽美同人频道”下的“女生同人”类别,在简介中写上“【签约作品《XXX》同人】” 3,频道类别错了怎么办?简介忘记写【签约作品《XXX》同人】怎么办? 改频道类别:作者后台——作品管理——作品信息管理——修改频道/类别 改简介:作者后台——作品管理——作品信息管理——重新填写简介 活动奖励: 被同人的原著奖励: 一、参与活动的同人作品数:截至2013年12月11日,参与活动的同人作品最多的原著奖励千元章一枚+kindle一部;(注:作品数需不小于5) 二、参与活动的同人作品存活数:截至2013年12月11日,参与活动的同人作品保持连更最多的原著奖励千元章一枚;(注:作品数不小于5,连更天数不小于1) 三、被同人的原著参与有奖:拥有5本参与活动原著的同人作品,则奖励原著作者10枚标准章,且每增加5本参与活动的同人作品,原著将获得10枚标准章。 四、签约有礼:每签约一本同人作品,奖励原著100枚标准章; 参与活动的同人作品奖励: 一、发新书有奖:参与活动的同人作品,正文字数过3万字后,奖励10枚标准章; 二、米币双倍:参与活动的同人作品,开书一个月内米币双倍发放; 三、发新书就有推荐:新增同人频道,同人作品字数达2万字后,即可轮流上推; 四、签约有礼:每签约一本同人作品,奖励同人作品100枚标准章+价值30元包月激活码一个; 五、连更有奖:参与活动的同人作品,连续更新30天,奖励价值30元包月激活码一个;(每部作品仅限一次) 注:只有17k签约作品可参加此次“被同人”活动哦~神马?你的作品没签约,快来努力码字到申签标准吧): (本活动最终解释权归17K所有) 17K 2013-11-11 ps:妹纸们看官们,有喜欢书中人物,又对莲生结局不满意的,欢迎来写同人文,如有必要莲生可以给与帮助指导哦~~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萧朗番外·不知情深 我不喜欢妲烟,很不喜欢。 这个女人來得太奇怪,而大当家对她的态度也奇怪,让我觉得很不安。 我在山洞中醒來的时候,她睁着眼睛笑意盈盈地瞧着我,那双眸子,安静古怪。大当家双眼放光地给我介绍她的名字,我心中更加警觉。当家的……自从家毁人亡后,就再也沒有这样开心过。 我默默地跟着她观察了好几天,见她确实沒什么歹意,才放了心。 那时候,我心中是感激她的。 我总担心着大当家会郁结成疾,但看着他对这个女人这样好,只要这个女人笑一笑,他也会跟着开心。我心中松了一口气。 可我对她的感激,仅仅限于那几日。 后來,她伤害大当家,不亚于血海深仇。 我从來沒见过哪个女子,比她更狠心!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弃大当家而去,不管大当家追着她跑了大半个沙漠,还是为她执着等候十几年! 她的心……真狠! 十几年后,我对我的儿子说:“儿子,你要记住,这个天下,最漂亮的女人是最信不得的。” 儿子似懂非懂的反问我:“那娘亲也漂亮,也信不得吗?” 我无话可说,心中却悄悄地说了一句:娘亲的漂亮,哪里及得上那人的十分之一? 是的,她很美,美得令人侧目。尤其是她握着剑,红衣黑剑,傲然立在风中的样子,是天下任何美人也及不上的美! 大当家为了这份美丽,苦守边关十四年,而我又何尝不是为了这份美丽,总在午夜梦回时叹气呢? 只是我比大当家聪明,也比爱着她的那些男人聪明。她那样美好,那样聪明,本來就不是人间的人,而我只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又有什么值得她驻足的呢?我有这份自知之明,所以我活得比别人幸福。 只要把她放在心里合适的位置,人生就可以继续。 大当家和风轻寒,就是因为沒有把她放在最正确的位置,所以一生遗憾。风轻寒是为了天下负了她,我恼恨他的不珍惜;而大当家,他执着于不属于他的人,自然也讨不了好,我同情他的用心。 我想起大当家,想起风轻寒,我还是最幸福的。 风轻寒……妲烟回上界的那一天,他一念白头,我印象深刻震撼了魂魄,也许是那一刻,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大当家会输给他了。这个人的执念就像深入地底的树根,拔除不了,撼动不了,他的坚守,是我们无法理解的。 后來,大当家一直闷闷不乐。 直到牧放來找他,告之了他一个秘密,他才重新振作起來。 我当时就在一边,心头却想:我旁观了大当家的爱情,却不想自己也深陷其中。她心中有大当家的位置,可有我一点影子? 答案自然是不能去想的,我回头望了望西方,日落黄沙,我曾经在那片浩渺燕沙里,有过一段最好的回忆。 那一年,你追我赶,何尝不是我最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