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一 ------------ 第一回 初见 秋风萧瑟,卷起层层落叶。 长乐村二十三户一百零一人一夕而亡,世外桃源一夜沦为人间地狱。 小木屋里,雪大的尸身早已僵硬。 只见靠近床边的雪果儿忽地睁开了双眼,那一瞬眼内分明莲花闪现,只一下便充盈了泪水,不顾一切的扑到雪大身上:“爷爷!”一声哭喊撕心裂肺。 雪果儿趴在爷爷身上痛哭不止。 一名白衣男子忽然从天而降,缓缓走入屋内。 雪果儿紧醒的抬头望向门口,朝阳的耀眼光辉撒落门庭,白衣男子恍如天神般降临在她身旁。 这是一个极为清俊的男子,长眉若剑,双眼黑如墨玉却又分明透着淡漠与寂寥,身如玉树,长长的黑发散落腰际。 雪果儿只觉眼前的人面目愈发清晰,他就那样站在朝阳的余辉里,神情温润如水。 男子略显凉薄的唇微微一抿,下一刻雪果儿耳畔便传来如清水般的声音,“不怕!起来吧!雪先生已逝去多时,你不必再为他伤怀!” 雪果儿呆呆的望着眼前神仙般的男子,竟一时忘了爷爷刚刚过身之事。 男子微微一笑,弯身扶着雪果儿起身。 雪果儿终于忍不住好奇:“你是谁?可认得我爷爷吗?”充满稚气的声音怯怯的问道。 白衣男子扶着面色苍白,已虚弱不堪的雪果儿坐在床边,抬手一挥,地上雪大的尸身已不见踪影。 “你对我爷爷做了什么?你到底是谁?我爷爷呢?你把我爷爷弄到哪里去了?”雪果儿从床边挣扎着起来,眼神里尽是愤怒,明明长得若神仙一般的人,怎会无缘无故将爷爷的尸身挥没了? “我是墨离,和你爷爷乃旧识,他的尸身已被我安葬,你不必惊慌!收拾一下随我去拜祭他吧!”墨离淡淡的说道。 旧识?白衣男子?十年之约?重阳? 雪果儿顿时想起爷爷临终那夜与自己说过的话。 “你是将我托付给爷爷的人?”雪果儿糯糯的童声响起。 “是!十年前我将你托付给雪先生照看。”墨离淡淡回道,似乎此事和他并无多少关系似的。 “那你可知道我爹娘是谁?他们为什么不要果儿了?”雪果儿呜咽的又要哭了。 “我并不知你爹娘是谁,只是偶然路过见你在林中所以……”墨离声音略有迟疑。 “噢,原来果儿真是孤苦无依的孤儿,呜呜……”雪果儿想着自己原来真的没有爹娘,现在爷爷已故去,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呢? “莫怕!暂且跟我去祭拜你爷爷吧!”墨离眼神中满是怜惜,轻声说道。 雪果儿虽伤心难过,却也只能抱着爷爷给她留下的黑狐皮还有一个小小的包袱小跑着跟着墨离往外走去。 墨离静静的站在庭院里若有所思,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前日已掐算出妖魔出世,长乐村有难,一路腾云而来,却仍旧未能阻止惨剧发生,看来一切似有天意。 望着从屋里跟出来的雪果儿,只见她眸球乌灵闪亮,长眉连娟,面颊略显苍白却仍难掩其惊世之颜,只是身子骨很是瘦小,看来这雪大日子过的十分清苦,日后带她回山,定要好好为她补补身子。 雪果儿抱着包袱冲到墨离身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袖道:“墨离哥哥,你可不可以走慢点,果儿腿短怕跟不上哦!” 墨离心中一凛,他怎的忘了自己乃是神仙之躯,她如今凡人之身哪里能跟上他的步伐。于是反手牵住雪果儿:“你叫果儿?来,咱们腾云去便可。” 果儿忙抬头道:“嗯嗯!我叫雪果儿,爷爷都叫我小果,村子里的大叔大婶们有的叫我果儿,有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已低声呜咽起来。 小小的身子因着哭泣瑟瑟发抖,让人觉得分外可怜。 墨离知她心中所思,长乐村所有村民一夕之间被妖魔吸去精元,平日里爱她如珍似宝的爷爷也未幸免,果儿难过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墨离乃是上古神族,已在这世间活了不知几十万年,早已见惯六界生死,却见得果儿哭的如此伤心便道:“果儿不必难过!凡人生命本就短暂,如今逝去必会重入六道再次轮回。来!”轻轻地拍了拍果儿的肩膀:“走吧!” 果儿缓缓点头,墨离挥手召来一片祥云。 果儿甚是好奇,在云上又蹦又跳:“哈哈!哈哈!墨离哥哥你是神仙吧?居然会驾云彩,真是厉害!”说着竟一屁股坐下,小手不停的摸着那透着粉色光芒的祥云,那云儿被果儿一摸竟是害羞般颜色立时更加红粉,引得果儿直乐,索性躺在云上滚来滚去甚是可爱。 墨离见她方才还在哭鼻子,这会子却又因为一片云彩玩闹的如此开怀,分明孩童性情,也止不住微微一笑。 “这驾云是最简单的术法,果儿若是喜欢,等回了忘忧,我便教你如何?”墨离将果儿抱在怀中,一时竟恍惚闻到了淡淡的莲香:“不可顽皮,这么高可小心要摔落下去!” 果儿突的被墨离抱起,瞬间脸红得似红莲般。 听得墨离要带自己回忘忧,还要教自己术法,心下一喜头便往墨离怀中拱了拱,小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好香啊!神仙哥哥就是不一样,身上居然这么香。哈哈!呵呵!(*^__^*)嘻嘻!想着便将头缓缓抬起:“神仙哥哥,你生的真好看!那个……那个……你们神仙都生的这么好看吗?而且都这么香吗?嘻嘻!神仙哥哥你真香!” 墨离觉得脖颈处一阵细痒,抬手将果儿的头扶正了些:“好好呆着!不可顽皮!” 果儿毕竟只十岁,平日爷爷宠爱,虽偶尔被村里大些的孩子欺负,却也是无忧无虑的长到现在,顽皮些,古灵精怪些倒也正常。 说话间,墨离已将果儿从怀中扶起:“来,果儿去给爷爷磕头吧!” 果儿抬眼一看,这是一处离长乐村不到十里的山头,如今满满的全是新坟。看来神仙哥哥将村里的人都葬在此处了,这样也好,爷爷便不孤单了。 果儿跪在雪大坟前,想着那个疼她爱她的爷爷已不在人世,从此自己便是孤身一人,虽有这神仙相助,毕竟刚刚认得不过半日,以后之事也未可知,眼泪便“吧嗒吧嗒”的滴落下来:“爷爷!小果来看您了!爷爷您放心,小果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您看”说着抬眼望了望身旁的墨离,“小果如今有神仙哥哥照顾,他还说要带小果回忘忧,教小果术法,小果他日修行有成,必然为爷爷,还有大胜叔和大胜婶婶他们报仇雪恨!”言罢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起身。 墨离立在坟前,深深一拜:“十年了,辛苦雪先生了!只是不曾想当日一别竟是永别,墨离定将替六界苍生除了这些妖魔,也好给雪先生一个交代。” “果儿,走吧。”墨离朝着还在哭泣的果儿伸手“莫哭了,看这双眼红成这样了,再哭可要伤了身子!果儿乖!不哭了!” 果儿红着双眼紧紧拽住墨离衣袖道:“神仙哥哥,果儿乖,果儿不哭了,果儿要好好学习术法,将来替爷爷报仇!”虽是稚气十足,却又是那般掷地有声。 墨离心想,若有一日果儿你想起前尘往事,怕不知该如何报仇,又该找谁报仇?他吗?到时不知果儿是否还能像今日这般笃定自己的想法。他?此时可能也在四处找果儿你呢!只是当日之事既因我忘忧起,便还是由我忘忧止吧。 ------------ 第二回 忘忧山 天空刚刚下过细雨,清清朗朗,没有一丝风。 不远处,一朵粉白色的云彩缓缓在那高空之上穿行。虽适才短短飞行过一段,不过只是低低的沿着长乐村上空而已,如今在这高空之上,因着果儿乃凡人身,怕她在高空会有不适,墨离便故意放慢云速,怀中的小果儿正凭目远眺,四处尽是茫茫云海,远处几处霞光,将那天空印成紫的,黄的,红的,五颜六色甚是耀眼。 “啊……” “果儿……果儿飞上天咯!哈哈!”果儿毕竟年幼,望着脚下极速倒退的风景和身边触手可及的云彩连连咂舌。 虽然在墨离怀中,但她还是紧紧抱住墨离的脖颈,生怕一不小心会从天上掉了下去。 墨离低头看了看果儿,微微一笑:“果儿害怕吗?” 果儿听他那温润如玉般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心中顿时一暖:“有神仙哥哥在,果儿自然不怕的!” 回想起自从醒转到现在虽只是短短半日不到,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对于小果儿来说,尚未完全从爷爷离去的悲伤中走出,又突然出现一个待自己甚好的神仙哥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忽地空气中一阵异香传来,墨离一怔,那边冷冷的声音已然传来:“怎么?这就要走吗?忘忧上神?” 墨离抱着果儿的手略紧了紧:“魔尊既已来了,何必隐身不现呢?” “哈哈!十年不见,上神莫非思念本尊?” 来人正是魔尊寒云,寒云本为天界司战之神。十万年前因着现任天帝昊天将前任天帝阡虞弑杀,而一念成魔反出天界,虽其任战神时杀魔无数,妖魔皆闻其名而丧胆。 在他堕入魔界后却又被众妖魔拜服,尊其为君上,并对其死忠。十万年来,寒云带领魔界与天界大战小战打了数十次,虽每每落败,妖魔死伤众多,却依然未能动摇寒云的魔尊之位。 一万年前,寒云再一次带着他的魔军与天界大战之时,却遭遇了闭关已五万年的忘忧上神墨离,由此注定了这是一场苦战。 墨离乃上古神族,向来不理六界琐事,只是那天帝昊天也是上古神族后裔,与墨离自出世起便于一处修行,二人感情甚好。 话说自创世之神归于混沌,上古神族大都已归于尘息,如今仍在天界的便只余下这二位了。昊天有求,墨离自是鼎力相助。 万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足足打了一个月之久,最后魔军惨败。 魔尊寒云被墨离以神器紫仑困于昆仑谷底。 只是十年前的一场变故却引得魔尊寒云再现人间。 此时果儿正像个好奇宝宝般露出半个脑袋往前望去,只见前方不到两丈外,负手立着一个黑衣男子,方才说话的便是他吗?声音明明冷漠至极,却又带着莫名的魅惑与熟悉,果儿忍不住打量起他来。 他脚踏紫色云彩缓缓朝着这边行来,只见他身着黑色锦袍,面貌俊美绝伦,像是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寒光又让人不敢与他直视。乌黑的发被高高束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貌似多情却又无情,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让人目眩的笑,那笑分明是对着墨离怀中的雪果儿。 雪果儿忽然觉得这笑容好生熟悉,似乎她和这笑容的主人已相识许久。 只是一瞬他的笑容便隐去了,依然冷漠的声音响起,但已不似刚才般无情:“这便是她吗?还是这般可爱呢!”说着略略向墨离一施礼:“这十年来,上神让我好找,如今既然遇上,就烦劳上神将她交还与我吧!” “墨离无能,万年前祭出紫仑却依旧困不住魔尊,魔尊既已出世,想必我那紫仑是凶多吉少了吧?”墨离仿佛没有听到他刚才的话语只自顾说道。 魔尊云袖一甩,面带怒色道:“哼!小小紫仑还想困我一世不成!还是请上神将雪儿交还与我吧!莫要多言!”说罢便要上前来抢墨离怀中人儿。 果儿一时竟是呆了,只是瞪着那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黑衣男子:“我们认识的吗?” 墨离已将怀中果儿放下,却紧紧牵着她的小手,右手一挥眼前已布下一道白色结界,魔尊寒云竟也一时不能靠近。墨离听他说话气息未定,已只他万年前的旧伤并未痊愈,这个结界已足够让他知难而退。 寒云眼神此时竟是充满柔情,望着果儿:“雪儿!我是……”欲言又止,转而又眼如寒冰般望向墨离道:“上神以为一味的躲避便能阻我吗?我看上神心中怕是因着十年前的事已然生了愧疚之心吧?既是如此,便劳烦上神再多照看雪儿一段时日!寒云此间还有些琐事要办,等事情办妥自会去寻上神!” “不用魔尊嘱咐,墨离定会好生照顾果儿!”神仙哥哥的声音竟也有些薄凉,不如前时温润了,果儿心中纳闷:这个魔尊究竟是谁?为何他身上的香味那么熟悉,那笑容分明是在哪里见过,可我自小便在长乐村长大从未离开,并不识得呀?真是怪哉! 寒云的身影已然飘远,却从风中传来一句:“雪儿,好生照顾自己,云哥哥一定会来寻你的!” 果儿听得更是云里雾里,一脑袋的疑惑不解。 墨离一时身子竟有些不稳,万年前一战,虽将寒云以紫仑困于昆仑,但自己亦受重创,如今只剩不到三成神力,他既已逃出,不知紫仑…… 看着身侧的小人儿,心中思虑,如今果儿尚年幼,还是先将她带回忘忧再作打算吧。 墨离此时已撤下结界重又抱起果儿:“果儿莫怕!那人一时半刻不会再来寻事了,这便跟我回忘忧吧!” 果儿一听倒也未做多想,只是依然紧紧抱住墨离的脖颈不敢撒手。 一路上,二人穿山过岭,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连绵百里,出奇俊秀的忘忧山竟已收入眼底。 还未进入忘忧山内,两股颜色各异的奇特光芒从不同方向飞驰而来,近身一瞧,竟是两个小仙,一个身着白色长衫,一个着青色裙衫。 只见那白衫小仙肌肤胜雪,一双狭长凤目隐约间竟带了些天生的风流之色,两片薄唇微微上翘极为温和。 再看那青衫小仙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又略带些俏皮之色。 果儿见这二人都生的俊俏得很,只是一时竟看不出男女来了。 二人上前对着墨离长长一拜:“师父,您回来了!” 墨离将怀中雪果儿放下,轻轻点头示意:“这是果儿,你二人先带她去稍事休息,随后带她来青竹林见我!” 二人这才看见师父身旁站了一个小小的女娃,齐齐应了一声,脸上神色却是各异。那白衫小仙满脸笑意,看上去甚是温和,只是那青衫小仙却撅着小嘴不大乐意似的。 “果儿,你随着他二人去吧!”墨离说罢便已腾云而去。 一路上墨离对果儿甚为照顾,果儿心里十分感激,眼见墨离身影早已不见,心中居然生出几分不舍,情绪便又低落起来。 那白衫小仙见她似乎不悦,便上前来牵她的手:“小果儿,我是慕山!”又将身旁的青衫小仙推到果儿身前道:“这是青翼,小果儿不必害怕,随我二人走吧!先去凤隐峰吧!稍后便能见到师父了!” “多谢二位上仙姐姐!果儿不怕,只是有些……”突然一阵“咕噜”从果儿腹中传来,果儿双手赶紧抱住自己小小的身子,小脸似比那远处的夕阳更加火红,“不好意思哦!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有些饿了……呵呵!” 那青翼听她这样说,早已“扑哧”一声笑出:“哈哈!上仙姐姐?”眼神淘气地撇了慕山一眼又道:“你们凡人真是有趣,饿了连带着肚子居然还会叫出声来!有趣!哈哈!走吧!这就随我们去,自有吃的给你!” 三人腾云飞驰,不消片刻已到忘忧山,从空中望去山上古木参天,瑞气缠绕,祥云游走,仙鹤翔空,山顶大小数峰矗立于蓝天之下,映着阳光云彩,分外壮观。 慕山一声“到了”,果儿已被满眼的青色震惊,这满山望不到边际的青竹甚为壮观,微风徐徐带来阵阵竹香,沁人心脾,让人仿佛一瞬便已忘却世间所有忧愁。 ------------ 第三回 拜师 青翼二人将果儿领入山顶一处竹屋。 这顶上一共有三间竹屋,大小看起来差不多。 青翼带着果儿进了左边那一间,屋内桌椅寝具摆设俱全,桌上还有新鲜的青竹花在迎风飘荡,当然还有几个小菜,一碗米饭。 慕山在一侧对着果儿念念有词,果儿转瞬身上尘土尽去,粗布衣裳上的补丁竟然也不见了踪影,一切焕然一新。 “(*^__^*)嘻嘻!多谢上仙姐姐!”果儿学着适才慕山见到墨离时的样子,也对着慕山一拜。 惹得一旁的青翼又一阵娇笑:“好了好了!果儿,先吃饭吧!不用拜她了!就这点小咒语你若想学,日后姐姐教你!” “嘻嘻,多谢上仙姐姐,多谢上仙姐姐!”果儿赶紧又照着样子给青翼施了一礼。 “咕噜...咕噜...”果儿昏迷两日,今日被墨离救后也未曾进食,早就已经饥肠辘辘,如今青翼一语已迫不及待抱着碗吃开了。 慕山在一旁见她把头都埋进碗里了,却不敢多夹菜,只是一味吃饭,便与青翼递了个眼色道:“果儿,你慢些吃,我们先去外间有些事办,稍后便来接你。” 言罢二人身影早已不见。 只见果儿此时才敢放开了吃,小嘴儿被饭菜塞得满满的,模样甚是可爱。 果儿心想,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菜,虽只是一道小葱拌豆腐,一道清炒竹笋再加一碗笋尖汤,可味道确是极其鲜美的,要是爷爷也能吃上该多好。“爷爷!爷爷!呜呜...” 想起爷爷,果儿那双灵动的双眼立时便已雾气腾腾,泪水顷刻间已滴落在碗里。 青翼从外间进来时见果儿抱着饭碗发呆,眼泪“吧嗒”流个不停,赶忙上前扶着她的肩膀道:“果儿怎么了?好好地怎的吃饭也会流泪,莫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吗?小果儿爱吃什么?姐姐再去为你做来可好?”一边伸手将果儿眼角的泪水拭去。 小果儿正在思念爷爷,见青翼如是说心中立时暖意盈盈:“上仙姐姐不必再做,饭菜很好吃的。”一边说一边使劲点头:“真的!上仙姐姐,果儿只是想爷爷了,如今……如今爷爷他……”哽咽道:“爷爷他如今不在了,却是吃不到上仙姐姐做的美味了。” “傻果儿,人的生老病死早已注定,莫说凡人,便是神仙亦是如此。你莫看那些神仙动则几万岁,实则自有天劫要历,如若不然,便有一日生命亦会终结。你爷爷既已故去,此刻也已不在人间,想来已入冥界,自有轮回道在等着他。如今师父既带了你回来,想必已做了周全打算,果儿不必伤怀,在忘忧山多呆些日子自会忘却一切苦恼忧愁!”青翼轻拍着果儿的背安慰道。 果儿听青翼如此说,虽不十分明白,却也知晓了七八分,爷爷自有自己的道要走,自己一味悲伤也无济于事。 与其如此,不如跟着这些上仙好好学些术法,将来去找那些妖魔报仇。只是果儿听得青翼说神仙也有生死,倒是有些不懂了。 正自顾纳闷之时慕山已进来了,见小果儿双眼红红的像个小兔子,知她必是刚刚哭过,此刻情绪已经稳定,便也不多问了,只是轻声道:“果儿啊!可吃好了,若吃好了便随我们去见师父吧!” 果儿忙从青翼怀中下来,朝青翼慕山拜了一拜道:“嗯嗯,吃好了,谢谢上仙!我们走吧!” 青翼见她一口一个上仙叫着着实好玩,但又实在不妥,便拉住她的小手道:“果儿,我们可不是什么上仙,只是刚刚历劫不久的散仙罢了。离品级高深的上仙还早着呢?呵呵!所以一会去了师父处可不要这样叫了,让师父听见会说我们胡乱教你的!” 果儿“嗯”了一声,神仙不就是上仙吗?(*^__^*)嘻嘻,平日里村里的大叔大婶们说起那些上古神仙们的故事不都是一口一个上仙的叫吗?原来神仙还有品级的哦! 三人一行出了木屋便驾云离开凤隐峰一路往东,片刻便来到一片青竹林海,竹林郁郁葱葱,婆娑飞影,微风过处,竹香四溢。 这青竹林与方才凤隐峰上的不同,居然整个竹林皆悬空而生,底下是望不见底的云海,竹林间浮着洁白的雾气,看不见脚下土地,一切都似在白云之上。真是怪异的很,果儿想着便问了慕山一句:“姐姐,这竹林怎会在半空中生着呢?会不会掉下去啊?” 慕山笑答:“哈哈!傻果儿,这是师父亲自栽种的忘忧竹,每根竹子均有灵性,并非普通青竹,又怎会掉下去呢?” “原来如此,神仙哥哥还真厉害,连种的竹子都与常人不同啊!”果儿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远远望见竹林深处白云铺地,几间竹屋立在那里,虽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出尘脱俗,但终归显得过于清冷,所幸偶有七色云彩从竹屋前飘过,倒添了几分颜色。 忽闻一阵悠扬绝妙地笛音从竹林传来,让人浑身舒畅,通体清明。 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素白长衫的男子持一只墨青色短笛立在竹林之上,月华清俊之态,乌黑青丝散与腰际,绝尘于世,宛如这清婉绝妙的青竹香般沁人心扉。 慕山与青翼恭敬朝那男子深深一拜:“师父,果儿带到!” 男子缓缓转身,御风翩然而下,原来正是忘忧上神墨离。 一旁的果儿早就看的呆了,神仙哥哥可真好看啊……心里想着不由得居然咽了一口吐沫。傻傻的望着墨离道:“神仙哥哥,你还会吹笛子啊?真好听!呵呵!” 墨离见果儿此时脸色红润,想来适才已经用过饭食,幸得慕山青翼提醒,自己一时疏忽,忘了她乃凡人之身,一路只顾赶来并未给她吃过东西,这小家伙怕是饿坏了吧。 想着便上前牵住果儿往那竹屋走去:“你二人也随我来!” 青翼二人应声跟着。 果儿见一路尽是白云铺地颇为壮观,虽被墨离牵着却仍忍不住一路蹦蹦跳跳,左看右顾,一刻也没有停歇。 墨离知她孩童心性也未管她,只是怕她摔倒,牵着她的手便略紧了些。 进到竹屋,只见屋内宽敞整洁,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并无他物。 墨离松开果儿便往榻上坐下,抬眼望着果儿,眼神温润至极,如玉般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果儿,你可愿拜我为师,留在忘忧山修行?” 果儿一听神仙哥哥要收她为徒心中早已乐开了花,一时双手不知往何处放,只是左手拧住右手一阵扭捏,如墨的双眼忽闪忽闪的却不说话。 慕山见她这幅扭捏姿态,还以为她不愿意,急急言道:“果儿,适才吃饭时不是还要学这个那个术法,怎的现在师父要收你为徒,你倒不愿意了吗?” “不是不是!”果儿柳眉一挑,小手摇个不停:“果儿愿意,愿意!当然愿意!” “既然愿意,便行拜师礼吧!”墨离轻道。 青翼已端着一碗茶递与果儿,果儿赶忙接过茶杯双腿一跪,甜糯的一声:“师父!喝茶!” 墨离“嗯”了一声,接过她手中茶杯缓缓打开杯盖轻轻一抿便放下了。 果儿又朝着墨离三拜。 “起来吧!今日你既入我忘忧,日后就当以六界苍生为念,清心寡欲,潜心修行,忘却过往忧愁,切不可与邪魔歪道有任何牵扯!”墨离看着地上的小果儿训示道:“果儿可能做到?” 果儿用力点头又是一拜:“果儿定当谨遵师父训示,一切以六界苍生为念!” “如此便起来吧!”墨离抬手指指慕山“这是你二师兄慕山,他本是天界看守天河的小将,因着数万年前犯了些错被帝君责罚,失了万年修行,一万年前才拜我为师重新修行,千年前已重新历劫飞仙。他最擅使咒法,如为师无暇时便让慕山教你咒法。” 原来这个慕山竟是男子,适才一直当他和青翼一样是姐姐呢!可能是他的声音听来让人产生错觉。果儿朝着慕山一拜:“(*^__^*)嘻嘻!还请慕师兄多加提点!慕师兄可不要生气啊!适才果儿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不知……”果儿小脸顿时红得像个小太阳:“不知...慕师兄是……是男子!真是对不住了!嘻嘻!” “哈哈!无碍!果儿这般可爱又讨人喜欢,慕师兄怎会生你的气呢?”慕山爽朗一笑,一双凤目尽是温润之色。 墨离又指指青翼:“这是你三师姐,名为青翼。本尊乃是天界神兽青鸾,因其主人东华上仙于数万年前仙魔大战时逝去,青翼亦重伤遗落人间,七千年前为师云游之时将她带回忘忧,如今也已飞仙。” 果儿忙向青翼施礼,原来青翼姐姐这么可怜哦。 只见青翼此时面色略有些苍白,勉强微笑:“果儿不必多礼!”青翼此时心内翻涌,主人东华上仙虽仙逝多年,但……但不知蓝哥哥……唉!心内长叹! 墨离忽地起身走向青翼,轻声道:“往昔种种,皆已过去,既在忘忧修行,便该忘却过去忧愁!” “是!师父!青翼明白!”青翼当日重伤遗落人间几乎不治,若不是因着她的本尊是那青鸾,虽已显出原形却靠着吸食日月精华在这人间活了万年,直到七千年前师父将自己带回忘忧山,重新修行才能渡劫成仙。 忽地屋外一阵异动,墨离长叹一声,厉声:“你还知道回来?” 果儿自与师父相识从未见他动怒,就是之前遇上那个什么魔尊也未曾有这样的怒气。果儿甚是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惹得师父这么生气呢? 正思索着便见屋外忽地冲进来一个身形高大,着玄色长衫,头挽牛骨簪的年轻男子。 细看他剑眉星目,鼻正唇厚,一张如刀刻出来刚棱冷硬的容颜,目光如炬,浑身似乎蓄满了爆发力。 此时他半张脸都掩盖在那浓密的落腮胡中,只是双眸闪耀着犀利的光芒显得分外晶莹剔透。 男子见了墨离赶忙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下去…… ------------ 第四回 辟谷 男子复又朝着墨离磕了两下,并带着哭腔:“师父!徒儿知错!还请师父责罚!” 墨离云袖一甩怒道:“哦!你倒还知错了?那你且说说,你究竟错在何处?” 果儿一愣,他……他也是师父的弟子吗?想想刚才师父说慕师兄是二师兄,青翼师姐是三师姐,难不成他……他是大师兄?不会吧?他看起来……嘿嘿……看起来一点仙气也没有哦!居然会是大师兄! 男子见墨离已与他说话,便知无事,随即声音都变了:“嘿嘿!师父!谷槐只是回山途中偶遇了那白虎神君,他……他对师父……”自称谷槐的男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墨离冷道:“白虎神君对为师如何?你且说来听听。” 谷槐如获圣谕般急忙道:“白虎那厮自以为是司命天君孤风月的四神将之一便不将师父和忘忧放在眼里,居然言语间对师父不敬,谷槐一时气急便与他斗了三日术法,适才那厮趁着谷槐内急居然遁走了!哼!真是气死我了!改日必定上天界找他……” 谷槐一语还未说完,墨离已一掌拍在桌上,屋内青翼三人都被吓得一震,看来师父真生气了,大师兄这回可惨咯! 听墨离声音已然冰凉如水:“谷槐你已跟随为师修行数万年,为何仍旧改不了那些凡人习气?这急躁的脾性究竟何时能改?既是我忘忧门下的大弟子,就该有个大师兄的样子!成日的就知道与众仙斗法,不知清心寡欲好生修行,真是枉费为师还在帝君面前对你多有褒奖!唉!”随即长叹一声望着果儿,眼神一软,声音也温润了许多:“你们都下去吧!果儿这几日便先跟随你青翼师姐修习辟谷之术吧!”言罢竟转过身去,双目一闭不再言语。 慕山青翼见师父动怒,只得拉着果儿欲离去。 果儿忙朝着墨离一拜,便转身随着青翼慕山出了竹屋。 屋内,谷槐依旧跪着,此时方知真惹了师父生气,立马没了适才的那番活力:“师父!徒儿知错,这便去清泉涧反省!还请师父莫要动怒!” 墨离缓缓转身,面色稍稍比适才温和了些,语重心长的对他言道:“谷槐,你乃为师收的首位弟子,也目睹了万年前仙魔大战为师重伤之事,为师虽是上古神族,却也需日日修心方不至神力日渐稀疏。然万年前与那战神寒云一战,为师仍旧伤得不轻。况你本凡人之身,历经万难方修成散仙,怎可一味好胜斗法,不知清心寡欲,修行术法。来日若妖魔再犯,你又如何能为天下苍生解危?” 谷槐正色道:“师父训示的是!弟子定当谨记于心!不敢再犯!” “嗯!你这便去清泉涧好生修行,不可再生与人争斗之心!日前那魔尊寒云从昆仑山谷逃出,已有一众妖魔四处寻找偏僻山村吸食凡人精元,六界怕是又要起事端了!这段时日你一定要好好带着师弟妹们修行,不可再生事端!”墨离双眉微蹙,似有万千心事一般。 谷槐知事态严重,如今天下苍生有难,自己却还只知与人争斗,实是不该。 忙朝墨离深深一拜:“徒儿定谨遵师命!”便转身去了。 凤隐峰上,朝阳初升。 屋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许久不见屋里有动静。 青翼便推门进来,正欲唤果儿起身,却见榻上并无人影。 再往地上一看,果儿正抱着一团黑狐皮打横躺着,看那样子应是在美梦中吧!再往近一瞧,果儿粉白的小脸上挂着那如青丝般的液体是……?!青翼一时没忍住竟双手掩面一阵大笑:“哈哈!哈哈!果儿,快起来!快起来!看看你这一脸的口水……呵呵!” 果儿忽地被青翼笑声惊醒,慢悠悠坐起身来,小手不停地揉着双眼,娇眉轻蹙似是很不乐意被人从美梦中叫醒,嘟着粉嫩的小嘴,道:“青姐姐!这么早哦!果儿方才正要将一个肉丸子吃下去就被师姐吵醒了!真是……唉...我的肉丸子!” 青翼听她一口一个肉丸子着实可爱,只是自己乃是仙,平日并不食五谷,也不知果儿口中的肉丸子是何滋味,只是看她这份要紧的样子,约莫那肉丸子很美味便是了。 不过昨日师父方交代要教她辟谷之术,她若一心想着人间美食,那可不利修行呢!于是面色一正,道:“果儿,随师姐往忘忧谷修习辟谷之术吧!” 果儿一听青翼要授她术法,早已一个激灵站到青翼跟前,满脸虔诚望着青翼道:“青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么快就要教果儿术法了?嘻嘻!果儿好开心哦!”拍着双手便一把挽住青翼的胳膊直晃悠:“青姐姐!走吧走吧!果儿准备好了已经!” 青翼见她适才还迷迷糊糊只想着什么肉丸子,这会子一听要学术法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真是个孩子! 青翼低头看了她一眼,只见这小果儿头上的双发髻早已散乱,下巴上居然还有未干的口水,一身粗布衣服更是皱成一团。于是施了一个净身咒再一挥手,果儿只觉眼前粉光一闪,自己身上衣服忽然变成了粉蓝色的裙衫,再摸摸脸上,此时早已粉嫩白净,再摸摸头上,已然梳了两个圆圆的小发髻,彷如小仙童般甚是俏皮。 “走吧!”果儿尚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青翼搂着出了屋子御风而去。 忘忧谷,清泉涧。 青竹密布,偶有青竹花儿随风起舞。 向北望去有一巨大的银色瀑布飞流直下将这山谷一分为二,流往北面的水流十分湍急,流向南面的水流却是细缓的多,水面上笼罩了一层淡薄的白雾,颇为幽雅飘渺。淡淡的青竹香迷茫在空气中,很是怡人。 溪水沿着竹林缓缓流淌,水旁有一处十分开阔的大石,只见雪果儿正端坐石上,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青翼此时正在竹林间来回穿梭飞舞采摘最新鲜的青竹花。 忽地,由瀑布北面飞出一个身着玄色长衫的男子,正是谷槐。 这谷槐乃凡人之身历经十世磨难方才修得仙身,但其未成仙前便是一个脾气十分急躁之人,按理说修行之人须得清心寡欲,最忌心浮气躁才是,可偏偏他是个有仙缘的凡人,纵使那般急躁好斗,在经十世劫难后依然飞身为仙。 六万年前他飞仙之后方才拜在墨离门下,说来也有一个小小缘故:彼时谷槐历劫成仙不久,并未有什么名号,所以天界众仙,包括那日夜忙于庶务的帝君也并不知晓有这么个新新飞身的小仙。 这便出了乱子了,话说六万年前的某一日,适逢天界五百年一度的百花宴开。众仙不论品级均可凭着花神念瑶发出的百花帖往那九重天参加百花宴。 那日谷槐和往常一样在天界乱逛,正欲往九重天上的凌霄殿参观参观,却被那看守门禁的天将生生拦下。 却原来那天将从未见过谷槐,又见他满脸胡须,一身粗布衣衫没得半点仙气,不知是哪里来的小仙居然敢擅闯这九重天? 谷槐因着初入仙班又法力低微也不敢硬闯,便只是站在一旁观望。只见来来往往那么多的神仙,个个都是锦衣云袖分外神气。谷槐越想越气,都是神仙,怎的人家就能进我就不能进?你不让进我还偏要进!哼!想着便要往里硬闯。 只是谷槐哪里是这天将的对手,只一个回合便被拿下了。那天将正欲将他送往司命天君处领罚,却被一个白衣仙人给拦下了。这天将对那人毕恭毕敬,居然还行了跪拜之礼,看来这人来头不小,谷槐心中想着。 那白衣仙人不知和那天将说了什么?天将居然马上满脸堆笑过来和谷槐赔了不是,并道:“原来上仙是忘忧上神的弟子,怎的不早说呢?小仙冒犯了!小仙冒犯了!上仙请……” 忘忧?谷槐正纳闷,自己何时成了什么忘忧上神的弟子了?那被称作忘忧上神的白衣仙人已徐徐走来,对谷槐轻声道:“走吧!随为师进去吧!不可让帝君久候!”然后谷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忘忧上神进了凌霄殿,还顺便蹭了一回百花宴,更加糊涂的是,宴后莫名其妙又被忘忧上神带回忘忧山正式收为弟子。 很多年后雪果儿曾问过墨离,为何会收谷槐为徒,墨离只淡淡一笑,曰:“谷槐虽偶尔急躁好斗,却是真正心怀天下苍生之人!为师一见便已知晓,若日后潜心修行,必能代替为师辅佐帝君。” 此时谷槐正朝着雪果儿飞来。 雪果儿背了大半日口诀,却仍是不得要领,此间已累的满头大汗,肚皮又开始“咕噜”直叫了,唉!青姐姐教我这术法真是难学,还说念了便不会再觉饥饿,我已念了这半日却还是无用哦!果儿想到此处便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直挺挺躺在大石上。 谷槐悄悄在她身旁躺下,侧身望她,这小女娃长得还真是可爱,粉红嫩白的。 果儿忽觉有人望着自己,睁眼一看竟是昨日被师父厉声训示的大师兄,忙起身朝谷槐行礼:“大师兄!” 谷槐轻应了一声依旧躺着,却是半眯着眼不去看她了。 果儿只得重新端坐,继续念念有词,肚皮却不争气的又传来“咕噜……咕噜……”声。 谷槐翻身坐起,笑道:“小师妹!你这般只是呆呆背口诀,却完全不懂得吐纳运气之法,如何能够修习辟谷之术?哈哈!只怕你这般念上十年依旧不成哦!”右手轻轻刮了一下果儿娇俏的小鼻子接着道:“不过估计小师妹也念不到十年的,约莫只需七日,若辟谷之术不成又不进食,那大师兄就只能替小师妹收尸咯……哈哈!” 谷槐一席话说的轻松,雪果儿早已面无血色,小脸苍白,有气无力的:“大师兄?那果儿是不是会饿死啊?那怎么办啊?果儿还不想死呢!”说着竟“呜呜”哭了起来。 谷槐见果儿哭的小脸通红,早已没了主张,慌忙上前扶住她:“好了好了!大师兄吓唬你呢?哪里会让你饿死哦?小师妹你别哭啊!大不了大师兄教你修习吐纳之法就是了,可不要哭了,哎呀!”谷槐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了:“我最怕女子哭了,小师妹!算我求你了!别哭了!成吗?” 果儿一听大师兄要教自己吐纳之法马上破涕为笑:“大师兄不许骗人哦!说好了教就一定要教哦!” “一定!一定!”谷槐双手抱拳,心中直叹,这回算是遇到克星了,早知如此便不招惹这爱哭的小女娃了。 青翼在远处忽听得果儿哭声赶紧飞来,一看才知又是大师兄在捉弄人了。唉!想来自己和慕山初入门时可没少被大师兄捉弄呢。 ------------ 第五回 忘忧竹 青翼上前搂住果儿道:“小果儿,不要听大师兄胡乱骗你!这辟谷之术你须得好好记熟了口诀,慢慢自能融会贯通,觉得腹中充盈无饥饿感。” 果儿一脸不解:“青姐姐,可大师兄说……需先修习吐纳之法。果儿愚笨,到底该听谁的呢?” “我是大师兄,小师妹自然该听我的!” “凭什么?小果儿,听青姐姐的断不会有错!” “大师兄!” “青姐姐!” …… 二人竟似孩童般争闹起来。 果儿一时无语只好傻傻看着。 “大师兄,你这半吊子神仙也当了几万年了,还是不要误了小果儿修行才好!哼!”青翼杏目圆睁,很是不屑。 谷槐右手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呵呵!青翼师妹也知我修行数万年,且又唤我一声大师兄,那必定是我说的对了!小师妹!你必须听大师兄的!” “大师兄不过入门早些,术法却未见得有多精妙!” “我乃凡人修成仙身,自是与你这神兽不同,如今小师妹亦是凡人,听我的自然没错!”谷槐步步紧逼,完全没有停战的意思。 青翼一听他说“神兽”时竟露出一副鄙夷之态,甚是气恼,怒道:“神兽怎的了?神兽亦能修仙,如今我与你一般,都修得仙身,你管我真身为何?如今且说小师妹修行一事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 一旁立着的果儿见师兄师姐为自己修行一事竟吵成这样,实在尴尬,此时已是满脸涨红,双手又拧在一处,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林间传来一阵清婉的笛声。 糟了,笛声?师父? 青翼和谷槐同时噤声再不敢言语,只直直跪在大石上等着师父责罚。 顷刻间,墨离便已白衣胜雪飘然而至。 果儿仿佛见了救星一般一头冲到墨离怀中:“师父!呜呜……大师兄和青姐姐……” 谷槐二人此时才想起方才二人争闹想必把这丫头吓得不轻,实是不该。 “师父!徒儿知错!”二人齐声道。 “知错?你二人有何错?”墨离搂着怀中果儿,声音并不大,只是却也无半丝情绪:“谷槐!为师昨日与你说了什么?青翼!为师又是如何嘱咐你的?看看你们二人,成何体统?” “徒儿知错!请师父责罚!”青翼二人自知理亏,不敢争辩。 “既已知错,便去寒林慕山处领罚吧!” 谷槐、青翼齐声应下便御风而去,走得飞快,竟是连头也没敢回一下的。 果儿这边正呆呆望着师父,一时想也想不明白,为何大师兄和青姐姐这么大的火气呢?又关慕师兄什么事呢?唉!总之都是自己太笨,学了一日却什么也没学会,口诀不会背,肚子又饿,还害的师兄他们被师父骂。 墨离彷如探知果儿心声,轻抚着果儿的发髻,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果儿不必担忧他二人,他们既然犯错就该受罚。至于你慕师兄,平日里便代为师打理忘忧琐事,忘忧门中刑罚一事也由他掌。” “随为师往青竹林吧!从今日起,便由为师亲自授你术法!”果儿依旧将头埋在墨离怀中,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听得师父说要亲自教她术法,心里顿时洋溢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幸福感,(*^__^*)嘻嘻,那样岂不是每日都能见到师父了嘛...嘿嘿! 青竹林,夜深沉。 竹屋外七色云彩如梦似幻。 墨离放下怀中的果儿,牵着她往右边竹屋走去。 “吱呀”一声推开房门,一阵竹香溢出。和师父身上的香味一样,好香,好舒服哦,和白日里忘忧谷青竹的香味似有不同。 “以后果儿便住在此处吧!你的小包袱为师也已取来放在榻上了。为师就在旁边的屋子住,最左边的屋子是书房,里面有许多修行术法的书籍经典,果儿日后可自行参阅。今日晚了,果儿早些歇着,明日卯时起,随为师一道修行。”墨离温润的声音自果儿上方传来。 果儿见屋内烛火微微,生活所需一切物什一应俱全,爷爷留下的黑狐皮还有那个小包袱正静静的呆在榻上。 果儿抬头看着墨离,微微一笑:“师父待果儿真好!呵呵!师父先去歇息吧!” 墨离见她笑了,便自关门去了。 果儿枕着黑狐皮躺着榻上,闻着屋里窗外四处飘荡的竹香,腹内更是一阵“咕噜”。哎呀,今日未曾进食呢?虽背了一日口诀,却依旧饿的要命,这怎么办呢?呜呜,明日卯时便要随师父修行,估计果儿撑不到明日卯时便要饿死了哦! 对了,出去找找,这么大的竹林,总有吃的吧? 嘻嘻,说走就走。 果儿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看师父屋子里黑漆漆一片,估摸着师父已睡下吧。去旁边屋子看看有没有吃的。 只听得那最左边的竹屋内窸窣一阵乱响,因没有烛火,果儿只得闻着气味乱翻一气。半晌也未曾找到一粒米,连个果子都没有。 果儿无力的坐在门边,呜呜,忘了,师父是神仙,不食人间烟火竟连个果子也不吃的么? 好不容易遇到了神仙师父,还有青姐姐他们对自己这么好,难不成才短短两日就要生生饿死在这忘忧山?呜呜,爷爷,果儿虽想您,可现在还不能去见您老人家呢!您一定要保佑果儿!不要让果儿饿死了哦! 对了,竹林!果儿双眼忽闪着精光,哈哈!这么大的竹林一定能找到东西果腹,不然就去掏个鸟蛋吃也是好的。想着便出了屋子往青竹林深处去了。 果儿两只小手不停的扒拉着脚下一跟极为细小的竹子,心想这定是还未长大的忘忧竹笋吧!嘻嘻,这就把你拔出来供了果儿的五脏庙吧。 此时正当月朗星稀之时,银白色的月光洋洋洒洒飘落在青竹林间,风中夹着浓浓竹香,果儿一时竟有些晃神。 昨日听那慕师兄说此处全是师父亲自摘种的忘忧竹,想来这忘忧竹笋必定也是香甜可口呢。想到此处果儿狠狠咽了一口口水,便将手中一小截小竹往嘴里送,还未及细嚼便被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生生夺了去。 果儿一恼:“谁呀?来和我抢吃的?快把竹笋还我!”说着便冲到那人身前要抢,却在听到那低沉魅惑的声音后双手停在半空立时拧成了花。 “这竹笋不可食!”墨离薄唇一抿轻柔道。 “啊?!师父!你……你不是已经歇下了吗?怎么?” “哦?怎么?果儿不是也歇下了吗?怎的半夜跑来这青竹林偷竹笋呢?”墨离一声轻笑,一时竟生了捉弄这小果儿的心思:“刚才闻得屋里一阵乱响,为师还当是哪里来的小贼,竟敢跑到忘忧撒野?却原来是为师自己养的馋嘴小猫呢!哈哈!” 果儿一听师父取笑自己是馋嘴猫儿,一时真是又羞又急,却偏又饿得头晕眼花:“师父……果儿实在……实在饿的……”话未说完小小身子已经歪了下来,墨离一把将果儿抱在怀中,御风回到竹屋,手掌扶住她的后背缓缓渡了些仙气与她。 微微烛火下,只见怀中小人儿一身粉蓝裙衫甚是粉嫩,只是那小脸此刻白的竟有些透明,发髻歪歪的掉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疲累。 墨离想着自己当真糊涂,竟然忘了她早已失了灵识,如今只是个十来岁的凡人。唉!修行一日不曾进食,竟饿成这样了吗?所幸自己并未熟睡,早在她起身之时就已发觉有异,一路跟着,若让她误食了忘忧竹笋可要不妙。 片刻,怀中小人儿“嗯咦”一声从墨离怀中幽幽醒转。 “醒了?还饿吗?”墨离扶着果儿的小脸轻声问道。 果儿摸摸自己的肚子竟觉得腹中充盈,适才的饥饿感一扫而空,便道:“师父!果儿感觉不饿了呢!怪了?明明没吃东西啊!对了,师父,为什么果儿不能吃那竹笋哦,看着很香甜呢!” “你适才所拔的并非普通青竹,乃是忘忧竹,此竹乃药竹,可治急燥失眠之症,无病之人若食了便会陷入昏睡。” “哦!原来是这样啊!看着好吃却不能吃的哦!”果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为师适才已经渡了仙气与你,你今夜不会再觉饥饿,待明日为师授你吐纳之法后你再好好融合今日青翼教你的辟谷口诀,过一段时日辟谷之术便可成。”墨离略一蹙眉:“果儿毕竟是凡人,所以这一个月为师会为让慕山每日为你准备两顿饭食,可好?” “嗯嗯!谢谢师父!”果儿一听有慕师兄给做好吃的,一时狠狠点头。 墨离便将果儿放到榻上欲离去,却见衣袖被她紧紧拽着。 只见果儿嘟着小嘴:“师父,果儿不愿一人睡,果儿害怕!师父陪陪果儿吧!” 墨离微微摇头,只道:“果儿乖,不怕,师父等你睡熟了再离去可好?” 背了一日口诀,适才又当了半日小贼,果儿早已累了,听得师父会在此陪着只“嗯”一声便沉沉睡去。 ------------ 第六回 寒林 “啊!师父……”果儿一声尖叫将墨离从回忆中唤醒,此时墨离手中已空,糟了,果儿! 只见雪果儿正顺着竹林坠下,惊吓中早已忘记凝结真气,她慌忙的闭上眼睛,只是大声喊着师父,可是师父怎么都没有反应,越想越怕,眼看便要坠落林间,心想这回真是要死了。 突然觉得身上一紧,接着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竹香袭来,是你么?师父……雪果儿紧闭着双眼,颤动的睫毛上挂了几颗晶莹的泪珠儿,浑身颤抖不止。 墨离紧紧搂住果儿:“果儿莫怕!有师父在!”抬起白玉般的素手轻轻逝去果儿眼上的泪珠。 “师父……” “好了!莫哭。你学这御风术也有不少时日了,如何还是这般生疏?可是又在神游太虚了?适才若为师不在,岂不危险?”墨离将她轻轻推开,冷声叱责。 “对不起……师父你不要气恼!果儿一定加倍练习!”雪果儿头愈发低垂,声音也似有若无。 忘忧山谷,流水青竹,一如往昔。 雪果儿住进这青竹林已整整三载。 当日孤苦无依的小女童已是玲珑少女身。 她依旧每日卯时起身跟着墨离修习术法,短短三载,除却那辟谷之术小成,其他术法却一概稀松的很。 墨离知她灵识未开,亦不忍责罚,只是面上却也没多少喜色。 果儿自小孤苦,性格本就与旁人不同,虽师父从不苛责,可一想着自己来了忘忧山这些年,师兄师姐且不说,只是师父待自己素来甚为照顾,便是今日这御风术被她习成这般模样,也着实有些汗颜。 想想自己刚才自空中跌下那一幕,原本娇俏的小脸愈加泛红,纤白细长的双手也不自觉的拧在了一处。 “好了,御风之术在于心神合一,万不可再生杂念!今日便到这里吧!随为师往寒林一趟。”墨离正色道。 寒林?她自来忘忧山三年,只是每日在青竹林与忘忧谷两处修行,虽听闻过此处,却从未去过。心里便有了些小小的期待。 因她才受了些惊吓,虽已无碍,墨离却仍旧牵着她缓缓御风而行。 雪果儿却早已将那惊魂瞬间抛之脑后,正自顾俯瞰足下,白云迷漫,环视群峰,云雾缭绕,一个个山顶探出云雾外,似朵朵芙蓉出水,简直美不胜收。 二人行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果儿便远远望见云下似有一片白茫茫的雪海。真是奇了?现下正是深秋,这忘忧山怎会有雪呢? 如今居然还有雪海?细看去,这处雪海四周分明奇山兀立,群山连亘,苍翠峭拔,云遮雾绕,丝毫没有半点冬日气息。 离那雪海越来越近,竟飘起了漫天雪花,气温越来越低,雪果儿此时已不自觉地浑身一颤,道:“师父!这便是寒林吗?好冷哦!” 墨离见雪果儿浑身哆嗦,小脸冻得通红,竟微微心疼,轻声道:“果儿,运用吐纳之法,使真气行走全身,自然可御寒冷。” 果儿照着师父所说一试,果然顿时暖和一些,可还是微微颤抖。墨离见她气力不足,便抬手至她额间缓缓送入一股仙气。 果儿此时方觉真正温暖起来,仰起脸笑道:“多谢师父!” 雪海寒林,白茫茫一片。 偶尔有几只雪鸟自半空飞过,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 忽地远处云间飞速俯冲下来一只巨大的鸟儿,眼看就要撞到雪果儿,身旁墨离一伸手已将果儿揽至身后。 只见那大鸟羽翼青如晓天,在这雪海阳光下竟泛出柔和的光芒。 此刻那青鸟见了墨离竟收敛双翅鸟头微低,张嘴说话了:“师父!” “啊?!天哪?鸟儿开口说话了?师父师父!”果儿一时惊诧不已,躲在墨离身侧,一双小手紧紧揪住墨离衣襟问道:“呃!不对!它为何也叫师父做师父呢?师父你什么时候收了一只大鸟做徒弟啊?” “青翼,速速显出人形来吧!”墨离淡然笑道。 “是!师父!”只见那青鸟忽闪忽闪双翅竟隐去了,连带着那鸟头居然显出青翼俏皮的面容,一身青色裙衫甚是可人。 这不是青翼又是何人呢? “呵呵!果儿!你还真是胆小啊?见了姐姐真身就吓成这样啊?胆小果!哈哈!”青翼上前拉住果儿一阵取笑。 “果儿才不怕呢!哼!姐姐不过是美丽动人的青鸾而已,又不是食人猛兽。适才果儿只是一时忘了……”果儿嘟着小嘴一脸的不承认。 青翼见她分明口是心非,便上前搂着她的肩膀道:“走,青姐姐带你吃好吃的去!” 飞雪中,墨离白衣胜雪,迎风而立。 “师父!徒儿如今这雪境造得如何?”身后传来谷槐颇为得意的声音。 墨离缓缓转身,眼中略有赞许之色,道:“谷槐修行确有长进。为师深感欣慰。” 谷槐剑眉一扬,道:“师父!小师妹乃凡人,是否该以凡人修行之术相教。如今已三年了,我看她术法进展实在……” 墨离出言打断:“好了!为师知你是为果儿好,然果儿并非寻常凡人,只是灵识未开,不通修行之道而已。” “徒儿明白!”谷槐不敢再多言。 “近来,妖魔频繁骚扰人间,过些日子为师想让你走一趟人间,这几日就先好好去清泉涧修心。” “是!师父!”谷槐一听要去人间,心里甚是兴奋,哈哈,他老谷最爱的可不就是打架吗...不对不对,是斩妖除魔,斩妖除魔!嘿嘿! 寒林深处,一颗颗冰玉般的青竹矗立在冰雪中,长长的竹叶因着被一层薄薄的冰雪包裹,故而每当风起时都会发出“啪啪”的轻响。 果儿心叹,真是鬼斧神工。这些青竹在这冰天雪地中居然还能成活,而且丝毫没有冰冻的感觉,只是那些竹叶被雪花包裹着彷如一个个白胡子老者一般着实好笑。 青翼领着果儿进了一处甚大的穹华洞穴,这洞穴紧挨着冰竹林,洞内并无光照之物却依然十分透亮,洞顶竟是透明的,抬头仰望上方便能仰望苍穹。 ------------ 第七回 青竹蜜 穹华洞内,正中央有一个圆形冰桌,几把寒玉凳子,甚至连那床榻也是连着一块硕大寒冰,此刻正冒着丝丝寒气。 “青姐姐,你在此处修行,很苦吧?这里这么冷!”果儿说着眼圈竟有些泛红。 “这几日正是酿青竹蜜的最好时节,姐姐躲在此处一边修行一边酿蜜,哪里有什么苦的!”青翼慌忙安慰雪果儿。 果儿将信将疑:“是吗?姐姐在此处酿蜜?” “正是,你看那冰壁上挂的是什么?”青翼说完云袖一挥,只见正前方冰壁上竟突然现出了挂得满墙的白玉瓷瓶。 “来,果儿,尝尝青姐姐新酿的青竹蜜吧!”只见青翼将一个小小的白玉瓷瓶递与果儿道。 “青竹蜜?是姐姐在忘忧谷采的青竹花酿的吗?”果儿接过瓷瓶打开,便被那一阵甜香味引得直吞了一口口水。 “吃吃看,是否可口,姐姐昨日又新采了许多青竹花,方才酿下,过几年百花宴时便可吃了。” 果儿仰头“咕咚”喝了一大口,这青竹蜜乃是忘忧谷底最新鲜的青竹花所酿,一入口便竹香四溢,又香甜软糯,十分可口。 “真好吃!青姐姐。”片刻果儿便将一整瓶青竹蜜吃了个干净,居然抱住肚子打起饱嗝来:“姐姐,果儿还想吃……嘻嘻!” 青翼见她吃的满嘴都是蜜汁,笑道:“你这馋猫,这蜜甚是难得,那青竹花百年方开一回,花季只在重阳三日左右。似你这般狼饮,可我这一室的都不够你吃了。” 青翼说完又从冰壁上取了几瓶给她,道:“喏,这些拿回去慢慢吃,要是没了再问姐姐要。果儿,实则这蜜并非凡间饱腹之蜜,一时不可多吃,但它于修行亦有好处。你可每七日吃一瓶,能助你气血畅通,身体轻盈。” 伸手又将果儿嘴角蜜汁轻轻抹去。 雪果儿听青翼说的这般难得,赶紧将那几瓶蜜藏宝贝似的揣在怀中,道:“原来这蜜还有这般好处啊?多谢青姐姐!” 洞外天色渐暗,月光透过幽深厚重而又晶莹透亮的冰层洒落一地。 远远便听见有人轻轻哼唱着不知什么曲子往冰洞而来。 果儿竖着耳朵正听那曲调,甚是稀奇。 此时青翼抬眼对着那片悬挂在冰壁上的白玉瓷瓶轻轻一挥衣袖,只见那冰壁瞬间变得平滑无比,哪里还有什么瓷瓶的影踪。 青翼牵着果儿往外走去:“果儿,大师兄来了,一会可不能让他看见你的青竹蜜哦,不然小心都被他抢了去!哈哈!他可贪嘴的很!” 果儿睁大了双眼,一脸疑惑。 青翼见她不解,又道:“这蜜本是我奉花神之命为天界百花宴所酿,结果每次都被大师兄偷吃多半,害我这几千年不知挨了多少回花神的叱责呢!果儿可要小心他!” 原来是这样啊!这个大师兄还真是……有意思哦!嘻嘻,原来神仙也有贪吃的! “青翼你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呢?你师兄我可是法力高强,耳力更灵通哦!”只见谷槐一席玄衫缓缓御风而来。 青翼见他说到就到,赶忙噤声不再言语,只怕师父就在附近,若再与他争执,引得师父生气就不好了。 果儿上前恭敬的朝谷槐拜了一拜,道:“大师兄!” 立在一旁的青翼却朝谷槐狠瞪了一眼。 雪果儿立在竹林下望向远方,师父哪里去了?却有小半日未见师父了,不是说了与大师兄谈完事情便来接果儿的吗?如今大师兄都来了,师父怎的还不见来? 谷槐知她在等师父,上前搂住果儿道:“怎么?想师父了?小师妹?” “嗯嗯!师父他哪里去了?为何未随大师兄同来,他方才说是去瞧大师兄呢!”果儿双眉微皱,竟有些焦急。 “小师妹!师父方与我说完话有事便先回青竹林了,特嘱咐我来接你回去!”谷槐牵住雪果儿的小手欲走。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有劳大师兄了,果儿的御风术依旧不灵光的很,实在是……”果儿低着头,怯怯的道。 青翼见状忙道:“果儿不必担忧,大师兄最善驾驭之术,跟着他自然安全,天晚了,这便回去吧!” 谷槐牵着雪果儿一路御风往青竹林去。 雪果儿一路无话,似乎心事重重。 谷槐为逗她开心,便道:“小师妹,想要什么做礼物?” 果儿一愣,却不知师兄这一句话没头没脑问的是什么意思。 “下月初十便是小师妹生辰,想要什么礼物只管与大师兄说。”谷槐捋捋络腮胡笑道。 “啊?原来是果儿生辰之礼?大师兄不必破费!还如往年一般大家一同来青竹林吃一顿饭便是了。”雪果儿说着似想起了什么?不由抬袖摸了摸发髻上那枚青竹簪,心里阵阵暖意袭来。 这枚簪子是师父送给她的十岁生辰之礼,她一直视若珍宝,从不离身,不想一晃已是三年了。 谷槐见她半晌不再言语,只是摸索着发髻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念及白日里师父道其修行不易之事,便一把搂住雪果儿的肩膀道:“小师妹,可是为修行之事苦恼?” 雪果儿闻言抬头看了看他,小脸涨得通红,原来自己修行不精之事已传到寒林了么?真是羞死人了:“大师兄!果儿今日又从竹林跌落了!师父他一定很失望……” 谷槐见探中她的心事,便接着道:“小师妹不必忧心,不过御风术罢了,明日里大师兄便来教你法门,只当做是你的生辰贺礼吧!如何?” “如此便多谢大师兄了!”雪果儿知大师兄术法精深,如今他既答应授她法门,自是心悦不已。 雪果儿随谷槐回到青竹林时,夜已深,月正当空。 二人见墨离屋子漆黑,想来师父已歇下了,便未敢打搅。 谷槐自行离去后,雪果儿也轻手轻脚的回屋歇了。 次日午时,雪果儿依约往青竹林等候谷槐,只是一身粉衫沾满竹叶露水,弄得皱皱巴巴,想来又是为了修习那御风术才从竹林上空跌落了。 谷槐哼着小曲行来,见她这副模样,不由爽朗笑道:“哈哈!小师妹,可是又摔着了?” “还请大师兄指教!果儿早已将师父所教口诀背的滚瓜烂熟,却不知为何总是不能运用自如,又不敢再去烦劳师父……”雪果儿撅着小嘴无奈的说道。 谷槐见她求知心切,也不再多言,只是附耳过去教了她几句法诀,又道:“小师妹,方才的法诀定要记牢,另外还有一点也需知晓。人体之气,虽无形,却可通过吐纳之法加以控制,你只需在御风之时将体内真气沉于丹田,意随心动,心往何处,风便可往何处。” “嗯,果儿试试。”雪果儿双眼紧闭,意念集中,缓缓运气,身体已慢慢离开地面,越来越高,往左,往右。果儿心中想着身形已随心而动 。 “小师妹聪慧得紧,这便习得御风术了!哈哈!”谷槐此刻人早已在数丈开外,只是捏了一道传声诀与雪果儿道。 雪果儿缓缓点头,睁开双眼见自己正在青竹林慢慢飞行,虽不快却比之前稳了许多。 “小师妹既已学会,大师兄便告辞了啊!这是大师兄给你的礼物,收好了!”谷槐从随身背小布袋掏出一个油纸包施术飞到雪果儿手中:“嘿嘿!若被师父发现我私自离开清泉涧就不好了,小师妹保重!” “嗯!多谢大师兄!”果儿略带惊异的接过油纸包朝谷槐拜了一拜。 待谷槐飞远,雪果儿方轻轻打开手中的油纸包,一阵浓香扑鼻而来,栗子糕?呵呵!好香!大师兄真好!是她最爱吃的栗子糕!不由拿起一块含在嘴里慢慢品味起来。 远处紫云围绕的竹屋外墨离将这一切看得清楚,一时薄唇微微上翘,划出了一个俊美至极的笑容。 ------------ 第八回 雪莲初开 青色的微光在空中慢慢弥散开去,丝丝薄雾彷如白纱,随着风儿缓缓舞动,晨曦已至。 青竹林中,一个白衣少女在竹林间御风穿梭,身姿灵动,长发随风舞动,神形甚是俊美。 一阵飘渺的笛声传来,林中忽然万籁俱寂,连平日里“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地鸟儿们都蓦然噤声。在微微流动的、溢着竹香的空气里,只有那清扬的笛声依旧盘旋,那白衣少女云袖飘飞,曼妙身姿似蝴蝶起舞,翩若惊鸿。 忽地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 白衣少女自半空急急往下坠去,眼看就要落地。 笛声戛然而止。 一道白色身影飞身而来,那白衣少女瞬间便落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好半天才敢睁开眼,那熟悉的竹香让她的身子轻轻颤抖。 白衣胜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薄唇却紧抿着,神色不惊地抱着少女缓缓飘落,怀中的人儿此时仍旧颤抖得厉害,手又略紧了紧,将少女搂在怀中,温润的声音却带着几分嗔怒:“还知道怕?好好的不去清泉涧修行,只知在这竹林玩耍,如今又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会掉落?” 只见他怀中少女清俊的小脸略显苍白,清澈明亮的双眸透着几分皎洁,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眼角尚挂着未干的泪水,薄薄的双唇如花瓣娇嫩欲滴。 少女玉唇微张,一声颤颤的:“师父!果儿要……要死了!”说完竟泪水竟如泉涌般不能止了。 轻轻地将果儿放到地上,手上空落落的心中涌起一些异样的情愫,看她软软地瘫坐在地上,一翻莫名的言语让墨离实在不解。 遂又伸手将她扶起来。 雪果儿的手被墨离紧紧的捏着,炙热的温度带着力量从掌心相接处传来,雪果儿站直了身子,好像身体都充满了力气,却依旧“呜呜”的哭泣。 “果儿?好好的怎会死呢?”墨离微微皱眉,声音中略有担忧。这个徒儿,跟他入忘忧四年,术法是没有什么长进,人却出落的愈发出尘脱俗了,原来他的果儿竟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师父!呜呜...你看!果儿流了好多血,怎样都止不住,适才...适才果儿听的师父笛声便随意舞了起来,不想突然觉得腹中疼痛难忍,紧接着就有血从身体里流出来了,你看,师父。”雪果儿指着自己早已被染成鲜红的裙衫,脸色白的近乎透明。 墨离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也沾染了她的血迹。一时间神色竟有些慌张,紧紧抱住雪果儿,暖声道:“果儿莫怕!先随为师回去,莫怕!” 青竹林竹屋,墨离坐在榻上,雪果儿面色越发虚弱,半躺在墨离怀中。 “师父,果儿真的要死了,对吗?果儿好疼...”雪果儿双手紧紧抱住腹部,由于过分用力,如葱般的十指关节都有些泛白了。 墨离此时额间渗出些许汗珠,一手紧紧搂着果儿,一手不停的为她输入仙气。 想他忘忧上神向来无情无欲,冷面冷心,除却六界苍生,心无一物。但因心存愧疚,待这雪果儿很是不同,自四年前从长乐村将她带回忘忧,便一直细心教导,从不呵责,近乎宠溺。 如今她尚未成人,修行未果,灵识未复,怎能就这样死去呢? 念及此处,墨离不由柔声安慰:“果儿莫怕!哪里疼?为师看看!” “肚子,肚子好疼!”果儿虚弱的答道。 “莫不是果儿又偷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还有哪处疼吗?”墨离一边将手缓缓扶上果儿腹部,将神力源源不断的渡进果儿腹中,又一边将果儿浑身检查了一遍,却未有伤口,可是怎会血流不止呢? 果儿顿觉腹中暖暖的,疼痛也貌似轻了些许,然而那血却越发流的多了,想来自己这回是必死无疑了。无力的抬起双眼望着已慌了手脚,神色焦虑的墨离道:“师父!果儿若死了,便请师父将果儿葬在那忘忧竹林里吧!果儿想日日都能闻到忘忧竹香,夜夜都能听见师父的笛声,不然果儿的魂魄在冥界孤苦无依会害怕的!” 墨离抬手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心头一痛,极力隐忍着道:“莫怕,果儿乃为师最疼惜的徒儿,这六界之内谁敢来收果儿魂魄,为师定要他神形俱灭,永难托生!” 果儿听得师父原来这样在意自己,心中甚是欢喜,却敌不过那源源不断从体内流出的血液,渐渐有些昏睡的迹象。 墨离怕她睡去便不再醒,将她靠在自己怀中,一手不断的将神力渡进她的体内,一手从腰侧取出青竹笛缓缓吹出一曲忘忧。 果儿幽幽听得师父笛声,复又睁开了眼,甜糯而虚弱的声音响起:“师父!果儿好像不疼了。只是血依旧不能止住呢。果儿会不会血尽而亡啊?” 墨离见她脸色比方才红润了些,又道止住疼痛了,那应是无碍了,只是这血? 轻轻扶着她的小脸,想她如花般的年华才刚刚开始,怎能就此离去呢?便将她轻轻摁在自己怀中,只道:“果儿放心!有师父在,定不会让你死的!” 果儿的小脸紧紧贴在墨离的胸口,听着他有力而缓慢的心跳,心想自己在忘忧四年,师父待自己极好,虽面上冷漠,实则宠溺有加,自己虽修行未成,也未能替爷爷报仇,只是如今有师父这句话,便这样死在他的怀中也是无憾了。 竹屋外,白云飘渺。 远远的传来慕山的叫声:“果儿,快出来,看我们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果儿!” “咦?平日这丫头若听见有好吃的早就飞出来,今日怎的这样安静?难不成又在偷懒睡觉了?”青翼清脆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片刻,二人手上不知端了些什么缓缓进了竹屋。 却见师父墨离此时双眉紧蹙,如墨般的双眸尽是忧虑之色,怀中抱着的果儿下半身竟全是血污,连着墨离的白衣也染红了一大片。 二人将手中东西往桌上一放,跃至榻前,齐声问道:“师父?果儿怎么了?” 墨离缓缓抬眼,眉宇间竟充满了无奈,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无事,只是不知为何突的血流不止,为师渡了神力与她只是缓解了疼痛,但这血却……” 雪果儿见慕山和青翼来了,忙道:“慕师兄,青姐姐,果儿要死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好好的,怎可轻言生死?”慕山凤眼微睁,一脸不解。 身旁青翼看果儿此时脸色红润,此时双腿间不时有血溢出,顿时一愣,将果儿从师父怀中接过,只道:“呃!师父师兄!你们先出去吧!果儿没事,我来照顾便好!” 慕山亦是一怔,待看了果儿腿间血污方才恍然大悟,拖着墨离便往外走:“师父!走吧!你我留在此处多有不便,有青翼照顾便行了。” 墨离望着雪果儿略迟疑了一下,但见两个徒儿都这般神情,也只好随着慕山往屋外走去,到了门口又回身说道:“果儿莫怕,师父一会便来看你。” 青翼怀中的雪果儿见师父走了,双眼微闭,脸上略有失落之情。 “我的果儿,你可吓死姐姐了!哈哈!傻果儿!这不是病!更不会死!”青翼伸手将果儿额间的乱发扶正,笑道。 果儿此时双眼微红,神情一滞,声音哽咽道:“青姐姐莫要安慰果儿,果儿血流不止,定是要死了的!” 青翼轻轻拍着她的小脑袋,道:“傻果儿,这说明果儿长大了哦。这便是凡间所说的葵水,女子都要经历的,从此次初来,日后每月大约这个日子便会再来,每次约莫三到四日,偶尔会有腹痛,不可浸冷水,亦不能受风着凉,需喝些暖身子的糖水。”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递到果儿手中:“喏,先把这个青竹蜜喝了,可以缓解周身疲累,这几日就不要到清泉涧修行了,切记不可劳累,知道了吗?” 果儿听得清楚,小脸连着脖颈都红透了,声音如蚊子般细细响起:“原来是这样。那...那刚才...哎呀!羞死人了!”想起刚才和师父说的那些,又想着师父将自己紧紧抱在怀里如珍似宝,越想越羞,竟一头埋在被子里不敢再出来了。 青翼一边笑着一边轻轻扯开她蒙着头的被褥道:“来,先出来,姐姐帮你将身上的污衣换了吧!这样可不行,会着凉的!” 慕山与墨离一出屋子,便俯身过去,与墨离耳语了一翻。末了,墨离那俊逸出尘的身姿竟有些摇晃,慕山伸手将墨离扶住,道:“师父!你没事吧?” 墨离扶住门框,定住身形。神情略带惊讶,复又缓缓摇头道:“为师无碍,只是不想为师修行了数十万年,却连这些常识都不曾识得,今日若不是你二人及时赶来,还不知要出些什么乱子了。实在羞愧,枉为师尊。” “师父乃上古神族,虽在人间修行,不知这些凡尘琐事也是正常的,何须自责?”慕山在一旁轻声宽慰道。 “吱呀”一声竹屋门开,青翼转身出来。 墨离神色淡定,眉宇间一派轻描淡写,只道:“可好些了?” 青翼“嗯”了一声,转而对慕山道:“师兄且去为果儿做些可口的清淡小菜,再熬些竹笋粥来吧!她这时已睡下,醒了定会要吃的。” 慕山应声而去。 “师父,徒儿去烧些热水来。” 墨离微微点头,双手已轻轻将门推开,缓缓走了进去。 榻上的小人儿此时双眼紧闭,脸色略带些粉红,娇俏的鼻尖上还有些汗珠,小嘴微微张着,空气中带着她独有的莲香,清甜宜人。 墨离轻轻坐在榻上,抬手拂去她鼻尖上的汗珠。该是疼坏了吧!唉!师父真是无能,这点小事竟也不知,害得果儿担惊受怕。 墨离的动作极尽轻柔,却仍将本已昏昏欲睡的果儿吵醒了。 ------------ 第九回 修心 雪果儿抬起脸,一双眸子晶亮晶亮,映出墨离的半张脸,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笑颜一展,小酒窝深陷,甜糯的声音带着几分娇羞:“师父!果儿没事了,师父不必担心!” 墨离双眉轻展,道:“嗯,果儿无事便好。好好歇着吧!这几日暂不修行了,随为师在屋内读些书籍吧。” 果儿见墨离这样关心她,心中暖烘烘的。见他要起身便伸手揪住墨离衣角,却见墨离一席白衣此时尽是点点血污,赶紧松了手一头躲进被窝里,羞愧的不知如何是好:“师父!对不起!把你的衣服都弄脏了,果儿真是该死!师父你快去把衣服换了吧。” 墨离听了,低头一看,想着是刚才抱她时弄脏了衣服。将盖住她脑袋的被子掀开,微微笑道:“别闷坏了,快出来吧!好好歇着。为师的衣服不用你操心,你看,早已干净了。” 果儿颤颤的伸出脑袋,怯怯的往墨离身上一瞧,早已白衣胜雪,哪里还有半分污渍,果然是神仙哦,衣服脏了都不用洗的,可惜自己学了四年还只是半桶水,只一样御风术学的精些,旁的术法都是学的皮毛,就连慕师兄教的净身咒也是,往往一时能行一时又不能行,还不如水洗来的快。唉!果然,凡人和神仙的区别着实好大哦。 “师父!你好厉害哦!为什么果儿学了四年都没有什么长进呢?只那御风术一样还略略算可,旁的什么净身咒啊!隐身术啊!明火咒啊...都是不灵光的很哦!是不是果儿太笨了啊?”果儿一脸焦虑之色,双眉微锁。 墨离知她本性聪慧,只因没了灵识,故而学习术法十分缓慢,比起一般凡人或许还要差些。唉!看来,该对果儿多花些心思了。 彼时,青翼已端了一盆热水进屋,墨离在果儿被上轻轻拍了一下便转身走了。 果儿呆呆地望着师父远去的背影,心里若有所思。 青翼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果儿!想什么呢?还疼吗?可好些了?” 果儿歪着脑袋半坐着,听青翼问她,便点点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终于忍住,半天才轻轻吐出一句:“好多了,谢谢青姐姐。” 青翼用热水为她将脸并手脚一一擦拭,立时果儿觉得身上又暖和些,眼皮有些发沉,一会便沉沉睡去。 经过那次“流血事件”后,雪果儿与墨离略有疏远。 虽仍旧日日一起去竹林修行,却只远远跟在墨离身后,不再似以往般揪住墨离衣袖不放。 墨离问话她只是一味的“嗯”、“哦”敷衍了事,再也不似以往总有问不完的为什么?白天不再粘着师父前后,夜间也不再以害怕为借口缠着师父不愿独睡。 这些日子下来,墨离发现他的小徒儿似乎整日的都在神游太虚,恍惚的很。 墨离想她或许还在懊恼那日之事,可那日明明自己错的有些离谱,顾着男女毕竟有别,也不好言明。 这一日如往常般领着她御风前往忘忧谷底的清泉涧打坐修心,一路上雪果儿心神不宁,好几次都险些从空中跌落,身旁一直不曾出声的墨离终于按奈不住,长叹一声,将她搂在身侧,一同御风前行。 墨离不管她还好,这一搂却让雪果儿更加惶恐,一时间满脸通红,双手来回拧着白裙腰间配着的浅粉色流苏,几乎要将那流苏揪扯下来。 好不容易到了谷底,雪果儿“噌”的从墨离怀中跳出,冲着清泉涧便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墨离以为她心急玩水,也未作他想。自顾端坐与瀑布边的大石上缓缓道出一句:“身子才好,莫要在这凉水里玩耍太久!” 雪果儿一入水中,顿觉全身通明,清醒了许多。慢慢探出脑袋,只见她及腰的长发紧紧贴在身上,无暇的肌肤微微泛着粉红,面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透着晶莹的光芒,薄薄的双唇如花瓣娇嫩欲滴。 此时她正偷偷望着岸上的墨离,只见他盘腿而坐,双眼微闭,青丝如墨,流水一般倾斜而下,勾勒出高洁的轮廓,翩若惊鸿,又宛若游龙。哇!师父好美哦! 雪果儿刚刚静下来的心忽又怦怦直跳,仿佛就要从那胸口跳出来了一般。素手紧紧摁着胸口,那张绝尘的小脸此时早比刚才更红了些。 长吸了一口气,雪果儿又潜进水里。 此时阳光倾泻而下,哇!好多小鱼哦!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只见那些鱼儿游的真是欢快,有几条小鱼儿见了雪果儿竟也不躲,纷纷围着她打转,在她的小腿间游来游去,弄得她痒痒的,雪果儿一时新奇,伸手一把竟抓住了一只通体粉红的小鲤鱼。 那小鲤鱼被她抓在手里,早已大张着小嘴,只有出去的气却没有进来的,眼看就要有性命之忧了。 “哈哈!哈哈!师父!你看!果儿抓到鱼了!哈哈!粉红色的呢?真可爱!师父你看!”雪果儿却全然不觉,只是双手高高举着小鲤鱼,满脸都是水花兴奋的朝墨离喊道。 她一身白裙此时正紧紧贴在身上,少女美好玲珑的身材一览无余。 墨离睁眼时就看见这样让人怦然心跳的一幕,忽地脸色微微发红,撇过头去不再看她,声音低沉,淡淡的道:“不可顽皮!速将那鱼儿放了,它离了水便难成活。” “哦!”果儿只得乖乖地将手中那粉红小鱼缓缓放进水里,只见小鲤鱼鱼鳃一鼓:“嗖”的一下便已游得没了影踪,估计此后再不敢惹这个果儿了。 “快上岸来,身子刚好,不可受凉。”墨离缓缓转过头来,并不看她,声音竟略有些沙哑。 雪果儿甩了甩早已湿透的青丝,深深吸了一口气,便腾空而起,溅起的水花落了墨离一身。 “嘿嘿!师父,对不起!对不起!果儿不是故意的。”雪果儿掩嘴偷笑,紧紧挨着墨离坐下,一阵淡淡的莲香传来,墨离掩袖轻咳了一声,身子便往后挪了挪。 ------------ 第十回 情愫 只见雪果儿念念有词,素手对着自己一挥,如墨青丝瞬间便干了,只是身上的衣衫怎么?唉!还是湿的哦! “师父!师父!帮帮果儿吧!这干衣咒又失灵了。”雪果儿撅着小嘴,摇了摇墨离的手腕道。 “唉!平日里让你好好修行,你总不听,这小小咒语背了多少次却还是不能灵活运用!如今还是只知调皮玩耍,不知清心寡欲,好好修心。何时才能学会这些术法?”墨离剑眉轻皱,抬手一拂,雪果儿身上衣裳便干透了。 “呜呜,不是有师父吗?果儿已经很努力了,但那些口诀却总记不全呢。”雪果儿撇了撇嘴,忿忿的道。 “好了,坐好。凝神,运气,好好跟着为师入定修心,莫再言语。”墨离与她面对面坐着,双目微闭。 又是打坐,唉!每次打坐起来都浑身酸疼,真不知师父为何这么喜欢打坐?雪果儿忽地睁开了左眼,偷偷望向墨离。 只见墨离周身竟有一圈银色光芒,在阳光底下甚是耀眼。果儿不由伸手揉了揉左眼,又换右眼睁开。 墨离此时已然入定,周身万物皆已不能干扰到他。 雪果儿只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出奇的俊逸,眉黑如墨,卓然脱俗,从骨子里透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傲人之姿,他是神,是真正的上古神族,他就该有这样的出尘之姿,不是吗? 他明明冷若冰霜,明明口口声声清心寡欲,这四年来却待自己与旁人很是不同,每一次意外跌落都会落入他温暖的怀抱,每一次犯错他都会明显的偏袒,每一次偷懒他也从未大声叱责,每一次夜间梦靥他都守护在旁,每一次生病难过他都会心疼不已。这样的宠溺,这样的地爱护有加,让师兄师姐们在私底下都有些吃味呢。或者他心里也是喜欢果儿的吧?只是不知是否和果儿一样呢? 雪果儿伸手想去摸摸他的眉眼,只是那层耀眼白光竟是一层薄薄的结界,让她只能隔着这层薄膜轻轻拂了一下他的面颊,怕惊醒他,马上收回双手,双眼微闭假装入定。 许久未见有动静,她又睁开眼睛,将身子往他身旁挪了挪,他的呼吸近在眼前,那淡淡的忘忧竹香让她近乎失神。将身子又往近凑了凑,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只是中间隔着那一道薄薄的银色结界。 素白的玉手轻轻抚过他的唇,心跳猛的加速,果儿左手摁着胸口,深深吸了口气,稍稍平复一下情绪。忽又上前慢慢俯身过去,闭上眼睛,自己双唇接触到墨离的那一刻。虽然隔着结界,却依然能够感觉他的温热气息,顿时雪果儿脑中一片空白,朦胧中竟似看见有一道绚丽的彩虹在心上缓缓升起。好奇妙的感觉! 墨离忽然双眉一蹙,猛地睁眼,却见果儿放大的脸此时正在自己眼前。 “啊!师父!你……”果儿一时吓得花容失色,喘息连连,双颊绯红,猛然转过身去,头低的都要埋进石头里了。 “果儿?何事如此惊慌?”墨离略带惊讶的望着果儿的背影,伸手扶住她不停抖动的双肩低声问道。 果儿吓得已经抖成一团,完了,完了,师父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啊?真是羞死人了。 墨离以为雪果儿还在为刚才玩水一事不安,心里一怔,轻轻掰过果儿的身子:“怎么?为师不过说你几句平日里不好好修行而已,还在赌气?好了,果儿乖!修行之事慢慢来就好。” 雪果儿听他这样说,方知刚才偷吻的事他并不知晓,嘿嘿!那就好,那就好。 双手紧紧揪住墨离衣襟道:“师父,果儿也想好好修行,无奈实在愚笨,那些术法咒语总是学不好。呜呜。”硬挤出几滴眼泪都蹭在墨离胸前。 墨离轻抚着她的长发,无奈的叹了口气,唉!看来自己真是欠了她的。 这一日清晨,雪果儿着一身浅粉色流仙裙围着书桌美美的转了好几圈,墨离却连头也未抬,只是在宣纸上画着什么?果儿呆呆的看了半天也未看明白师父究竟在画什么? 雪果儿心里很不悦,粉嫩的小嘴嘟得老高,不时给墨离偷偷飘送过去一个白眼,哼!坏师父!人家穿了这么美的流仙裙,师父居然连头都不抬? “师父!你在画什么?”雪果儿拧着手指头在书桌前转的眼冒金星之前,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果儿今日且自休息吧!为师有事要处理。”墨离冷冷的声音响起,却依旧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雪果儿眼眸一转,撇着小嘴道:“哦!那师父忙吧!可大师兄前日从人间回来,给果儿带了好多好吃的,师父你也尝尝吧!”推了推桌上那一盘装满瓜果点心的青碟接着道:“今日大师兄约了果儿去找慕师兄玩,听说青翼师姐她的如意结界已经修到第七重了……”柳眉一皱,似乎还不死心的又道:“师父!你看果儿的流仙裙好看吗?”说完又转了几圈,回身见墨离依旧没有抬头的迹象,一气甩手就冲出了屋子,徒留一室冷冷的莲香和执笔却久未下笔的墨离。 直到确定她已走远,才缓缓抬头,放下手中的画笔。 她年龄越大,身上那股诱人的莲香亦越发浓重了。 这几日自己与果儿独处时,竟微微有些心神不宁,却不知是为何。 明月当空,竹林里白影飘飞。 墨离天神之姿,竹笛做剑随风而舞,恣意陶醉。举手投足时缓时急,如同行云流水,伴着林间竹影摇曳,魅惑尽生。 这些日子他总觉心绪难宁,神力愈发不济,万年来靠着冷月池水本已恢复不少。可这几日纵使在冷月池中心中亦难平静,看来自己当日注入紫仑的神力已经流失殆尽。现今紫仑一毁,他周身神力便犹如日沉西山一般迅速衰落。 如今果儿也大了,又与慕山他们日日腻在一起,此番便将果儿托付给他们吧!昆仑之行不可再缓了。 ------------ 第十一回 赌气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各位亲的支持,作品前面比较慢热,喜欢的亲一定要坚持收藏点阅哦,后面会越来越精彩哦! 深秋的凤隐峰显得格外的冷傲,下了一天的绵绵细雨唤起漫山云雾,山峰在袅袅云烟中若隐若现,更显得雄伟险峻,让人觉得它神秘而美丽,清高孤寂。 雪果儿自那一日和师父赌气离开青竹林,已在青翼的凤隐峰呆了一个月了。 起先几日她还旁敲侧击的从谷槐那里打听过师父有没有问起自己之类的,但大师兄只说师父知道小师妹在凤隐峰蛮好的,就再也没了下文。 师父竟也没有来找她的意思,或许她对于师父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吧。 青翼每日忙着修行她的如意结,根本没有时间陪她。大师兄刚回来时还会陪她在清泉涧打坐修心,可是没几日便跑得没了影子,只好日日粘着好脾气的慕师兄不放。 雪果儿正呆坐在窗前胡思乱想,一席素白长衫的慕山已经端着热腾腾的点心进了屋子。 “来,果儿,尝尝师兄新鲜出炉的栗子糕,可比你大师兄在人间买的香吧?”慕山此时正夹着一块小小的栗子糕送到雪果儿眼前,如玉般的的声音传来。 雪果儿抬眼,望着眼前的白衣男子竟呆住了。只见他一双细长凤目透着如玉般儒雅的神情,青丝高束,身着素白镶丝长衫,宽袖处绣着几片青竹叶,腰间佩戴那柄碧绿的灵犀剑,更显得他尤其的俊逸出尘。 那极好听的声音,真如青竹花开一般,让人心神荡漾。这便是她日日粘着的慕师兄了。 慕师兄从来都是这样,不管自己多淘气,多赖皮,他总是一声暖暖,“果儿,看师兄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把雪果儿捧在手心里疼着。可师父呢?师父也很疼自己,不是吗?可是为什么这一次却一个月了,都不来接自己回去呢?难道真的不要果儿了吗? 慕山见果儿似乎对那栗子糕意兴阑珊,便放下筷子,轻轻拂开她额间的碎发,道:“昨日听大师兄说师父近日要下山一趟,师父这一去还不知几时能回,果儿难道不想见见师父吗?” 墨离早在果儿离开的次日便已交代慕山好好照顾她,不可慌了修行,却只字未提果儿为何突的离开青竹林,来这凤隐峰住下不走了。 雪果儿一听师父要下山,竟然也不告诉自己?呜呜,看来自己在师父心里果真没什么地位的了。既然他不愿来,我为何要去,撅着嘴将脸一沉“哦”了一声便不言语了。 慕山却依旧牵着她的手就要往外走:“如今师父要下山,少不了要交代嘱咐几句,果儿,不如就趁今日去见见师父吧。” 雪果儿一脸的不情愿,却又拧不过慕山,只好被她一路拉着到了青竹林。 雪果儿在半空中便已看见那个她朝思暮想,日日盼着的白衣天神,此刻正在青竹林外,缓缓向她走来。每行一步,他足下都流泻着月华般的光彩,随着上下翻飞的素色白袍萦绕其间,宛如天人踏雪而来。 越来越近,看着他一步步飘然而至,空气中洋溢着他身上的淡淡竹香,雪果儿此时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无论他要去往何处,自己都要跟着,绝不再离开他。 墨离远远便望见她紧挨着慕山一路御风而来,心中竟然有些欣喜,她终于愿意回来了吗?有一月未见了吧!不知她睡的好不好,可还被梦靥所缠?修行有没有荒废?想着这些不由的慢慢朝她走去。 待离得近了,墨离才发现,果儿的小脸越发瘦小了。再看,慕山紧紧牵着她的素手,心中一荡,脸色一冷,淡淡的道:“外面风大,既然回来了便进屋吧!”转身便进了竹屋。 雪果儿见师父依然这样冷漠,心中不免又伤三分。 慕山牵着雪果儿进了屋子,见师父一脸冷淡,看不出丝毫情绪,只得轻声说道:“师父,慕山闻师父近日要下山,不知是何事要劳烦师父亲自跑一趟……” 一句话还未说完,墨离冰凉如水的声音已然响起:“怎么?为师下山还需向你做交代吗?慕山,为师不在,你只需打理好忘忧事物便是,其他的不用多问,为师自有主张!” 慕山脸色一白,长袖一抬便拜了下去:“徒儿不敢!徒儿定当恪守本分,做好分内之事!” “你且退下吧!果儿留下。”墨离眉眼间竟透了几分不耐朝慕山摆了摆手。 慕山施礼便要离去,却被雪果儿揪住衣袖,只好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果儿,对不起。 墨离见雪果儿竟那般揪着慕山的衣袖,一时怒从心生,沉声道:“怎么?慕山你还有事?” 雪果儿被那一声吓得赶紧松了手,拧着自己腰间的流苏。 慕山恭敬的朝墨离拜了一拜:“无事,徒儿告退!”转身便自离去了。 雪果儿见慕师兄走了,愈发害怕,浑身颤抖不已,这下惨了,离家出走一个月,师父一定很生气,会不会打果儿啊?呜呜!好恐怖!忽地身子往前一倾,落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 “师父!”果儿低低出声,小手依旧将那流苏拧来拧去。 “怎么?如今见了师父也这么害怕了?”墨离温润的声音自果儿头上响起。 果儿细细的声音传来:“呜呜!都是果儿任性,果儿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师父不要生气!” 一阵浓浓的莲香袭来,下巴被什么东西轻轻蹭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果儿发髻上的青竹簪,似乎她日日都戴着这簪。 蓦然间,一种淡淡异样感,渐渐从他心内泛起,墨离忽然意识到这样的拥抱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了。毕竟男女有别,她已年近十六,若在凡间便已是婚嫁之龄了。才这样想着,便轻轻将她往外推开了些,不想果儿此时早已紧紧拽住他的云袖,不愿撒手了。 “师父!果儿想求师父一件事!希望师父能答应果儿!”果儿如蚊鸣的声音自怀中传来。 墨离将她轻轻推开些,牵着她的素手道:“说吧!何事要求师父?” 果儿顿了一顿,深深吸了一口,仿佛鼓了很大的勇气般,大声说道:“求师父带果儿一同下山!求师父允肯!” “呵呵!就为这件事吗?我还以为果儿有何要事相求呢?”墨离薄唇微微上翘,竟笑出了声。 ------------ 第十二回 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各位亲的支持,作品前面比较慢热,喜欢的亲一定要坚持收藏点阅哦,后面会越来越精彩哦! 很久没见师父笑过了呢?那师父是同意还是? “既然果儿开口相求了,为师自然要给果儿这个面子了,这便简单收拾收拾随为师往人间去吧!” 果儿一听师父竟然愿意带她同去人间,早已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只是一味的拽着墨离的云袖摇来摇去:“谢谢师父!谢谢师父!师父待果儿最好了!(*^__^*) 嘻嘻!哦哦哦!果儿要随师父去人间咯!” 墨离见眼前的小人儿早已乐不可支,心内升起一股暖意。本来打算将她留在忘忧让慕山他们照看,可今日见慕山与她那般甜腻,实在不知为何,就觉着应该将她时刻带在身边才能放心。 深夜,漫天星辰。雪果儿在榻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一双亮眸呆呆望着星空,若有所思。 屋外传来墨离轻缓的笛音,这六年来她时常从梦魇中惊醒,只有他的笛声可助她入眠。 竟六年了吗?爷爷,果儿不孝,这么久没去看您。 秋风清凉,笛声幽婉,果儿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翻了个身便沉沉睡去了。 次日晨曦才至,雪果儿便拎着小包袱等在墨离门口。 墨离白衣飘飘,将那乌黑青丝随意束起,整个人显得愈加清俊出尘,不可亵渎。 “师父!走吧!”一旁呆望了墨离半晌的果儿终于微微出声道。嘿嘿!原来师父束发也这般俊美,搞得果儿一早便昏昏沉沉的。 墨离“嗯”一声已唤来一朵白云,缓缓步上。 这边果儿也学着师父的样子召来一片粉色云彩,只是那云彩小的可怜,也不知能不能承受她的重量。 师徒二人腾云而行。 一路上,果儿“唧唧喳喳”说个没完,墨离只是偶尔“嗯”一声表示在听。唉!谁让她有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她最爱的师父了呢?不知有多少话要和他说哦,好不容易求了师父带着自己下山,自然是不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哦。 “师父,咱们要去往人间何处呢?” “师父,咱们这样在天上飞,若是被人发现会不会引起轰动啊?” “师父,果儿今天这身裙子怎么样?青姐姐才给我做的呢。” “师父……” “师父……” 墨离只是一味的点头,侧身看她小脸急的通红,只好“嗯”了一声。 “师父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果儿说话啊?都半日了,只是‘嗯嗯嗯嗯’,就会敷衍果儿!哼!不理你了!”雪果儿气的柳眉微皱,雪眸圆睁,猛地将小包袱往墨离一身一扔,加快速度“噌”的一声便往前去了。 墨离一怔,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缓缓追上。 “果儿,莫气。为师不是一直在听吗?慢点,你腾云术尚未熟练,不可置气。”墨离追至果儿身侧沉声道。 果儿脚下那片小粉云此时也已累的微微发抖了,可怜它一早出来散步而已,却莫名被这雪果儿以咒语拘来当车使,可是自己还这么小,那里经得起她这样飞行,快累死了。 “果儿说了半日,师父哪里搭理果儿了?哼!现在又要来管我腾云术如何!果儿虽愚笨,这驾云却早已熟练,还是不劳师父费心了!”果儿听墨离那样一说,气得更甚。 墨离眼见她脚下那片小粉云已有散乱迹象,慌忙一把将她搂到自己怀中,二人共驾一片云彩。 那小粉云如释重负般“嗖”的一声便没了踪影。 雪果儿见自己的云儿没了,又被师父紧紧搂着,心里又是气恼又是高兴。 还是和师父一起更舒服些。 “好了!果儿乖!都是师父不对,不该冷落果儿!也行了半日了,前面有一处小镇,去那里歇息片刻吧。”墨离语气轻暖,生怕再惹果儿生气,不知从何时起,一见她那副气呼呼的样子,心里便会隐隐的疼。 “师父最好了!呵呵!那果儿要吃栗子糕,枣泥糕还有绿豆糕还有……”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数着“果儿都好几日没吃东西了,虽辟谷术成,却还是很想念人间美味哦!”果儿将头微微抬起,一脸恳求望着墨离。 墨离微微一笑,扶着她的肩膀,缓缓下落。 “好好好!果儿想吃什么便吃什么!前方便是依云镇了,在此稍作休息,再启程往昆仑吧!”墨离望着果儿,面色温润,语带宠溺。 雪果儿闻言歪着脑袋,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般望着眼前的这个白衣男子,此时墨离依然面带微笑,俊逸得一塌糊涂。 雪果儿咧着小嘴乐不可支,只是一味的摇着墨离的云袖。 依云镇,师徒二人白衣似雪飘然而至。 整条街上的小吃摊前都留下了果儿身上独特的莲香,一时要吃枣泥糕,一时又要吃荷花羹,一时又是冰糖葫芦。 墨离只是不停地为她付钱,付钱,再付钱。 师徒二人均是清俊脱俗,神仙一般的人物,不时有人发出声声赞叹:“真是天仙下凡啊!看看这女娃,哎哟!真是俊啊!” 墨离不习惯被凡人围观,很不自在。 一旁的雪果儿却完全沉溺在美食中,不时的问一声:“师父,你尝尝嘛,真的很好吃的。”说着竟踮着脚尖飞速将一快栗子糕塞进了墨离口中,然后再若无其事的转身继续吃她的杏仁酥。 这边墨离被那栗子糕塞了满嘴,哭笑不得。 终于在即将日落之前,果儿喝下最后一口荷花羹,粉红舌尖轻轻舔舔嘴巴,抱着圆鼓鼓的肚子发出一声赞叹:“哎呀!好过瘾哦!好吃好吃!师父咱们接着去哪儿啊?天晚了哦,今日还赶往昆仑吗?” 墨离笑着过来牵着她的手:“怎么?还知道咱们要赶路吗?吃了这半日,天都将黑了,你才想起来么?”又伸手将她额间的碎发拂到耳后。 雪果儿愣了一愣才道:“师父!果儿真的好久没吃过那么多好吃的哦!师父刚才不是也吃了吗?怎么样?好吃的紧吧!当神仙有什么好哦,人间那么多美味都不知品味。” 墨离一听只是摇摇头,嗔道:“傻果儿,这些不过是一时口腹之欲罢了,切不可因此慌了修行!今日晚了,且找一间客栈投宿吧!明日再赶路不迟。” ------------ 第十三回 蓝楚 天色越来越暗,街上已没有什么行人。 师徒二人行至一处二层小楼,楼前挂着一串红红的灯笼,右侧门楼上挂着一块牌匾,迎风飘荡,恍惚间看见“倚云居”三个大字,颇为飘逸脱俗。 墨离牵着果儿正要进客栈,忽地周边一阵狂风大作,风吹叶动,远处的树儿不时发出“沙沙”声,给这清凉的黑夜频增了几分诡异。 “好重的妖气!”墨离伸手将果儿护在身后,沉声道。 “啊?妖怪?师父!放开果儿!果儿也要斩妖除魔。”果儿欲从墨离怀中挣脱。 “并非普通妖物,果儿莫动!”墨离轻声道。 只见那适才还灯火通明的倚云居一瞬间便青烟四散,诡异的叫声与笑声不时入耳。 墨离缓缓抬手将果儿的耳脉封住,果儿忽然觉得两耳一片清宁,那些诡异的声音刹时便没了。 只见师父长袖飘舞,竟是在吹笛子吗?果儿怎么一点也听不见呢? 那笛声初时听来尚觉清婉悠扬,不到片刻,却已如嘶嘶破风,落叶纷崩,又如游龙穿梭,时而轻盈如燕,时而骤如闪电。 围着倚云居的那股青烟瞬时现了原形,噗噗从空中落下,细细看去,竟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寒食鸟,此时早已没了气息,血污一片。 墨离幽幽放下竹笛,剑眉微蹙,若有所思。这寒食鸟乃北冥苦寒之处所生,从不单独觅食,如今这么多的寒食鸟在依云镇,竟趁着夜深出来觅凡人精元为食,必是有妖魔豢养。 忽地只见一个硕大的蓝影俯冲而下,墨离抱着果儿反身退后三步,果儿半晌听不见动静,只是睁大了双眼瞪着眼前这个硕大的“蓝色怪物”。 只见它人脸鸟身,一身淡蓝色羽毛甚是华贵,双翅展开足有两丈长,此时“呼呼”煽动双翅,卷起阵阵狂风,周遭的树木房舍皆被卷进风眼,它双翅一挥,那彼时还飘逸脱俗的倚云居瞬间便成了一片废墟。 再细看它那张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俊美异常,此时正透着邪魅的笑望着墨离。 “忘忧上神,好久不见!一向可好啊?” 墨离眼中分明透着诧异,却又好似明白了什么?只是沉声道:“原来是蓝楚!怎么?你家尊上让你来的?” 那被称作蓝楚的大鸟一俯身变成了一个身着蓝色袍子的男子,面如白玉,身姿挺拔,青丝散乱,手持一把蓝色羽扇,邪魅异常。 “尊上命人四处寻找上神,却不巧蓝楚今日竟在这依云镇偶遇上神,果然还是蓝楚与上神更有缘呢?哈哈!”蓝楚摇着手中羽扇又是一阵狂笑。 墨离面色冰冷,沉声怒道:“蓝楚!一万年前本神已念在与东华相交一场,饶你不死。今日你却带着这些妖魔四处作乱,当真枉费本神当日饶你之心!” “呃!哈哈!哈哈……”蓝楚右手拿着羽扇半掩着嘴只是一味狂笑不止。 那笑声似乎能夺人心魄,让人头脑发胀,四肢发麻。 雪果儿怔怔望着这个蓝衣男子,明明是个鸟妖,却又是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师父神情肃穆与他在说什么呢?那男子竟笑成那样。 雪果儿因着耳脉被封,并不能听见二人说话,只见师父神色愈发冰凉,蓝衣男子却似乎很是得意。不免有些担忧,被墨离一直牵着的玉手已被汗水浸透了。 蓝楚的笑声骤然而止,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上神,你护着的便是尊上所寻之人,还请上神不要为难蓝楚,让她随蓝楚去吧!”说完居然甚为恭敬的朝墨离一拜。 墨离冷笑:“蓝楚莫要妄想,这丫头是本神徒儿,怎会是你家尊上所寻之人?”言语中隐隐带着怒气和森森寒意。 “蓝楚一直铭记上神的不杀之恩,然此事牵涉尊上之爱,还望上神成全!蓝楚并不想与上神为难!”蓝楚半弓着腰,一副恭敬之态。 “怎么?本神的话你听不懂吗?这丫头确然是我徒儿,并非你家尊上所要之人。你所豢养的寒食鸟既已毁去,便速将那吸食的凡人精元悉数送还那些凡人吧!否则莫怪本神无情。”墨离眸色阴沉,厉声说道。 “哼!上神少来说教!蓝楚的师父都已作古数万年了,上神就不必越俎代庖了吧!那些凡人如蝼蚁一般,蓝楚不嫌他们弱小,愿意吸食他们的精元是他们几世修来的福气。上神若执意不肯将她交给蓝楚,那就莫怪蓝楚无礼了!”蓝楚冷言一出,即时化成蓝色巨鸟之身腾空三丈,一口蓝色火焰朝着墨离喷出。 “畜生!本神念你乃东华唯一弟子,屡屡饶你性命,不想你却魔性难改,今日竟敢与本神动手,真是不知死活!”墨离飘然飞起躲过那股火焰,宽大的云袖将果儿护在身侧,左手结印照着蓝楚双翅就是一掌,只听的蓝楚“唔”的一声便“噗通”掉落,左翅已然重伤,片刻便幻出人形,见他右手紧紧抱住左臂,隐隐有血流出。 雪果儿虽听不见,却眼睁睁看着二人才说着话,却忽地那人又变成鸟竟朝师父吐了一口火焰,幸亏师父身手敏捷,不然岂不要被活活烧死了?缓缓从墨离的身后伸出半个脑袋,只见那蓝楚此时半坐在地上,左臂看似受伤不轻。 哼!敢对我师父喷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鸟妖! “本神念你乃东华之徒,修行数万年着实不易,今日暂留你性命,回去告诉寒云,莫要再来人间作乱。有墨离在一日,他便休想覆灭六界!”墨离面沉如寒冰,怒声说道。 那蓝楚抱着左臂,微微一凛,仍旧带着邪魅的笑迅速隐去。 东方已透着微微晨曦,墨离拂手将雪果儿耳脉一解,她顿时听见远处竟有“咯咯……喔……”的鸡鸣声,偶尔也有几声犬吠声入得耳来。 果儿双手用力捂了一下耳朵,又放下,长出一口气,道:“师父!为何将果儿耳脉封住啊?弄得果儿好生难受,师父认识那巨蓝鸟妖吗?究竟与那鸟妖说了些什么啊?怎么又打起来了啊?哎呀!师父!”果儿双手摇着墨离的云袖不肯撒手。 ------------ 第十四回 昆仑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各位亲的支持,作品前面比较慢热,喜欢的亲一定要坚持收藏点阅哦,后面会越来越精彩哦! “好了好了!果儿乖!为师是怕他的笑声伤到果儿,不得已才封了果儿的耳脉。”墨离右手扶着果儿,轻道。 “啊?那鸟妖的笑声会伤人吗?”果儿睁大了眼睛,有些疑惑道。 “果儿,那人亦非鸟妖。他本尊乃是青鸾,名为蓝楚。东华上仙唯一入室弟子。”墨离摇摇头,伸手抚了抚果儿的发髻。 “啊?青鸾,那岂不是和青翼姐姐一样?青翼姐姐不是东华上仙的坐骑吗?他们肯定很要好吧?”雪果儿不解的问道。 墨离沉沉吐出一口气,眼神淡然,低头看着雪果儿:“不错,青翼与他自小一处长大,感情颇为要好,二人本有婚约。然,自东华逝去,青翼失踪,蓝楚被孤风月重伤,后被魔尊所救,于是甘愿供他驱使,做了他的坐骑。” “哦!那青姐姐知道他在魔界吗?青姐姐不伤心吗?”果儿也学着师父的样子吐出一口气道。 “你师姐并不知蓝楚尚在,只以为他已随东华去了。你也不必将蓝楚一事告知,免得她徒增伤感。”墨离微微侧目看向远处,略微沉吟道。 片刻,天已微微亮了。 雪果儿掩袖打了一个哈欠,双眼微微发红,一夜未眠,却也有些困倦了,又怕师父着急赶路,只好怯怯问道:“师父!咱们这就启程吗?” “果儿累了吧!还是找间客栈暂且休息好了再走吧。”墨离伸手摸摸果儿微微下陷的眼窝,心内一颤,昆仑路远,还是让她休息好了再上路为好。 “嗯!谢谢师父!果儿好困哦!”素手一个劲揉着眼睛,又是一个哈欠。 师徒二人在镇上寻了一间客栈,直待雪果儿睡到次日辰时方才出发前往昆仑。 雪果儿因着已睡足了觉,精神十分饱满,一路上甚是兴奋。 不时向墨离打听昆仑山究竟在何处?又是何模样?有没有山神?山神又长的什么样子?是不是有角?…… 墨离也都耐着性子一一为她解答,再不随意敷衍。 原来这昆仑山,乃是天帝在人间的一处神邸,天帝偶尔到人间巡查时会到昆仑小住一段时日。 说到昆仑的景致,怕是人间再无另一处可与它媲美了,就是墨离的忘忧与昆仑相比,也要逊色两分了。 二人一路腾云,大概半日便到了昆仑附近。从云上往下俯视,只是一片浓雾重重,完全看不见任何行迹。 果儿歪着脑袋好奇的问:“师父!没见到有山啊!还没到吗?” 墨离牵着果儿缓缓落下,只见此处怪石磷峋,一块巨崖直立在不远处,另一块横断其上,势如苍龙昂首,气势非凡。可并不见什么山林,只是悬崖罢了。 “果儿,你便在此等着,为师去去便回。”墨离将果儿带到一块大石前坐下。 果儿一听师父要走,赶紧上前拉住他的手,焦急的道:“师父你要去哪里?咱们不是去昆仑山吗?” 墨离挑眉:“昆仑便在眼前,只是果儿乃凡人,天帝有旨,凡人不可擅闯。为师去去便回,果儿不必害怕,此处有山神看守,甚为安全。” 果儿只好撅着小嘴,兀自坐着,不再去理墨离。 墨离飞身朝那山崖跃去,身影忽地便隐去了。 果儿傻傻的跟过去一看,只见一阵白茫茫的雾气升腾,根本看不清楚半分昆仑的影子。 昆仑山实则就在眼前,只是雪果儿肉眼凡胎不能看穿罢了。 话说创世之神归于混沌后,有神族后裔玄庸被推为第一任天帝,彼时六界初分,以神界仙界为最强大,妖魔界与冥界次之,人界因受生老病死之苦是为最弱。 然时任天帝的玄庸对凡人颇为怜爱,故经常微服巡查人界万象,后众仙想着天帝毕竟乃神族,人间浊气甚重,若污了神颜可大为不妥,于是便将这处人间灵气最重也最为美丽的仙山昆仑已结界封印,作为天帝在人间的一处神邸以供天帝巡查歇息。如此,人间自此便再无人见过昆仑山真迹,原来一切都隐在那仙雾滚滚的结界中了。 昆仑山巍峨险峻,谷深坡陡,云雾缭绕,山势延绵数百里,突兀争秀而苍茫幽深,山路曲折崎岖。 那一道仿佛是沉浸在万年冰雪之中的素白身影,墨黑的双眼冷若寒冰,不带丝毫感情,此时略显疲惫的望着谷中那几间依山而盖的小木屋怔怔出神,谷内依旧奇花异草飘香,只是独独少了那一株长在崖壁中的雪莲。 墨离此刻竟有些心神不宁,思绪翻滚,十六年前那一幕彷如就在眼前。 记得那一日随帝君巡查人间,帝君临时下旨前往昆仑山谷探那寒云。 想那寒云战败,便被墨离以紫仑困于昆仑山谷,虽可行动自如,却只在那紫光所照的十丈之内而已。 帝君惜才若渴,因着魔尊寒云本为天界战神,神力强大,着实希望他能放下仇恨,脱离魔界,重归仙界。 名为探望,实则劝降。 不想寒云对帝君之意根本不屑一顾,言辞冷淡,无丝毫悔改之心。 好话说尽,那寒云依旧不愿回头,甚至出言相辱,帝君盛怒之中一声令下:“墨离,速将寒云封印于紫仑内!任何人不得靠近昆仑山谷半步!”言罢拂袖而去。 墨离一曲忘忧,度尽世人。 寒云重伤未愈,此间墨离以忘忧曲催动神器紫仑,眼看自己就将被困在三寸之间,心头一紧,体内真气翻滚,望着木屋旁崖壁内的那朵娇白雪莲,缓缓吐出一句:“雪儿,莫要悲伤。好好修行,终有一日可修得仙身,我先走一步了。” 那朵雪莲竟微微发抖,似乎要从崖壁中挣出一般。 忽地一股浓浓的莲香四溢开去,一道白影冲来紧紧抱住已近昏迷的寒云:“云哥哥!雪儿来了!” 墨离急忙收笛,然忘忧曲调已出,岂能收回。 眼见那个白衣胜雪,飘然如仙的女子身形一颤,缓缓转身,嘴角一股鲜血流出,眼神幽怨的望着墨离,道出一句:“你……究竟为何非要……置我云哥哥……?” 话还未完,却已然没了气息。 寒云挣扎着将她紧紧抱在怀内,低头缓缓在她唇边一吻,一颗冰凉的泪水滴落在她眼上。 墨离被眼前一切震的身子略有不稳,慢慢上前,低头一看,那寒云怀中此时分明抱着一个婴孩。 那婴孩肌肤似雪,眼眸乌黑晶亮…… ------------ 第十五回 九重天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前面稍冷,马上就要热起来了哦!灵儿跪求各位大大收藏撒花!今日首次收到十二月大大和司晓宝大大的贵宾票,灵儿受宠若惊,于是二更!! 墨离缓缓甩了甩头,如玉般的手指轻轻摁了摁略有些昏沉的额头,冰凉的声音响彻山谷:“墨离在此,昆仑山神何在?” 空中忽地飘落一人,身形足有一丈,面色黝黑,眼如铜铃,鼻翼宽阔,只有一臂,此时正俯身而拜:“昆仑山神虚余拜见上神!” “何人伤你?”墨离望着虚余断掉的右臂沉声说道。 “回上神,虚余惭愧,修行不精,十年前被魔尊寒云所伤!”虚余颤颤的道。 “既是寒云,便怨不得你修行不精。只是本神问你,那魔尊寒云被困在紫仑内,如何会将你伤了又逃出昆仑?”墨离转身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说道。 虚余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只是颤声回禀:“那魔尊虽困在上神的神器紫仑之内,但小神听谷中幸存的花草精灵们说起,他借紫仑日夜吸收天地灵气,竟在十年前突破上神封印,破出紫仑,又将小神重伤,一并毁了谷中许多神草奇花。小神无能,还望上神能在帝君面前代为求情,免小神死罪!”复又重重磕头。 竟是如此,不想自己以半数神力练成的紫仑竟反被他利用,想来他灵力已恢复大半了。 墨离皱眉:“那你可知紫仑下落?” 虚余缓缓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法器,呈新月状,周身都已破裂,只是依然闪着微弱的紫光。 “虚余在寒云走后,从崖壁下拾得,上神看可是神器紫仑?”虚余将那紫色法器递到墨离手中。 墨离眼带忧伤的望着手中的紫仑,想不到当日自己倾注了心血铸成的神器,如今却已周身伤痕,奄奄一息。 “寒云出逃一事可回禀帝君了?” 虚余朝天一拜:“小神失职不敢有所隐瞒,只是小神灵力大损,无力御风施术,闭关十年方才好转些许,故尚未回禀帝君!如今还望上神代为禀报,小神失职,至魔尊重现人间,实在万死难辞其咎!” “好了,虚余不必自责,此事乃本神之过,本神自会往天界请罪!”墨离转身便腾云而去,徒留虚余呆愣在昆仑谷底。 昆仑结界外,雪果儿苦等半日仍不见墨离出来,气的两腮鼓鼓,哼!还说去去便回?这半日了还不见人影,分明不把果儿放在心上。 果儿自有去处。想着便御风便往东行去,大约半柱香后缓缓落下,却发现这一处村落竟这么眼熟! 夕阳下,几只野兔在荒废的田野中悠闲地啃着草,一条小溪蜿蜒而过,不远处的木屋立在黄昏里略显孤冷。长乐村?这里是长乐村! 当年宁静的长乐村如今更是静谧的有些慎人,偶尔传来几声寒鸦的叫声更添悲伤。 爷爷!果儿回来看您了! 墨离找到果儿时,她正拧着双手立在雪大墓前,清风吹过,额前柔顺的发丝飘起,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黑色的发映着漆黑的眼眸,仿若晶莹的黑曜石,清澈中含着一种水样的温柔。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肤质如同千年的古玉,无瑕,苍白,微微透明,浑身散发出冰凉的莲香,让人不由心神激荡。 “果儿!怎么不乖乖在山上等为师?”墨离依旧如往昔伸手想将这朵清美出尘的雪莲搂入坏中,却生生扑了个空。 只见雪果儿缓缓转身,面色清冷,道了一句:“果儿久等师父不归,只好四处转着打发时间,不想一转竟转到此处了,正好来看看爷爷!师父该不会生气吧?” 墨离见她神色冷清,似乎对自己疏离的很,心内略是一愣,莫非她恢复灵识了? “为师怎会与果儿生气,六年了,是该回来看看的!”墨离话语生硬,淡淡道。 “不想原来这昆仑山竟与长乐村近在咫尺,六年前妖魔一夕之间杀了我长乐村一百零一口,却不见一个神仙前来搭救,可真是怪哉!难道那些神仙也惧怕会吸**元的妖魔不成?枉费平日里村子的叔叔婶婶口口声声上仙上仙的叫着!师父你说是么?想来也是怪了,师父乃上古神族,与旁的神仙自是不同,该是早知长乐村有难,怎么也来晚了呢?”雪果儿冷冷的望着墨离。 “果儿!不要偏激!为师却曾在出事前日已算出妖魔作乱,从忘忧片刻未停赶来,却依旧晚了。只是那昆仑山乃天帝神邸,因有结界封印,平日里只有山神和一些道行尚浅的花草精灵修行,他们并不知长乐村一事,果儿不要随意迁怒!此事乃妖魔作乱,始作俑者便是魔尊寒云,为师这便要往天界与帝君商讨伏魔一事,果儿可愿随师父同往?”墨离知她触景伤情,难免心中不快,只是淡淡说道。 雪果儿图一时口舌之快,说了那些话后亦觉得后悔不已。想这六年师父待自己甚好,恨不能捧在手心,揣在怀中,自己这样质问师父,师父一定会难过的。 一时又不好意思承认错误,听得墨离要带她上天界,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作声了。 两束白影纤尘不染,一路踏云而上,身姿飘逸。 白云深处隐约传来如天籁般的鼓乐之声,琴声悠悠,忽而含蓄柔美,忽而清新舒展,韵味无穷,涤荡心神。 雪果儿抬眼望去,前方仿若有一幅画境浮现,云雾飘渺,琼楼玉宇若隐若现。 “师父!可是到了?”果儿的声音里有着掩不住的期待与兴奋。 “嗯,前方便是。”墨离淡淡说道。 远远便望见那条白云织就的长梯盘旋高耸入云间,云梯下方直直的站着四名身着银色铠甲的天将,此刻面色肃然,毫无表情。 四周祥云环绕,不时有仙鹤、玄鸟从身侧飞过。 墨离牵着雪果儿缓缓走来。 那四天将见了墨离纷纷躬身施礼:“拜见上神!” 墨离微微抬手,沉声说道:“你等有职责在身,不必多礼!” 雪果儿歪着脑袋,看着眼前这云梯发呆。墨离一连叫了数声也未回神,只得紧紧牵着她沿着云梯缓缓而上。 “啊?师父?咱们这是要去何处?”已然行至半途,果儿方才发现那几个天将此刻早已不再视野之中了。 “果儿莫急!这便要到九重天了。”墨离神色温润,轻声说道。 “九重天?那个帝君是住在九重天吗?”果儿睁大了眼睛,有些好奇。 未等墨离回答,云雾飘渺处,一名身着绿衫的仙童已飘然而至:“帝君正是居在九重天上的凌霄殿!上神!小仙有礼了。” 那绿衫仙童缓缓施礼,又朗声说道:“帝君正在凌霄殿等候上神,请二位随小仙来吧!” ------------ 第十六回 一见倾心 作者有话要说:灵儿跪求各位大大收藏撒花! 三人踏云而行,不过片刻已到凌霄殿。 四周云雾围绕,殿前一双金凤驻守,两旁玉柱无算,威严之中透着仙风古韵。 仙童引着二人进入殿内,便躬身退下去了。 大殿正中,一个身影伟岸的紫发男子背身负手而立。 墨离领着雪果儿跪地朝拜,缓声道:“墨离携徒雪果儿参见帝君!” 帝君?他便是帝君?好威严的气势!雪果儿头低低埋在胸前,心里喃喃自语。 男子缓缓转身,上前扶起墨离,朗声笑道:“哈哈!墨离不必多礼!”又望了一眼依旧跪着的雪果儿道:“你也起来吧!” 雪果儿慢慢站直身子,微微歪着头打量着身边这个被称作帝君的男子,只见他身着金色长袍,一头紫色长发披散在身后,面如刀削,鼻梁高挺,看上去异常英俊,周身散发出一种凛然不可抗的气势,眼神威棱四射,眉间一点殷红竟频添了些许柔情。 似乎感觉到了雪果儿的窥视,昊天略一低头,直直望向雪果儿。 两人眼神一交汇,雪果儿吓得赶忙低下了头。 世间竟有这样美的女子,昊天的心忽地慢跳了一拍,这女子明明不是凡人,却又非仙,隐约间竟有冷冷莲香袭来,让昊天心神一恍。俊逸姿态仿若水墨古画中走出来白衣仙子一般,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愁,娇而不艳,冰肌玉骨,清新出尘。 “你叫雪果儿?”昊天略略回神,依旧盯着雪果儿,朗声问道。 “啊!呃!是!是!”雪果儿仍旧低着头,内心小鹿乱撞,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随你师父修行几年了?可会些什么术法啊?”昊天似乎对雪果儿很感兴趣,竟忘了身旁还杵着一个忘忧上神墨离。 墨离与昊天自幼一处修行成长,知他并非贪图美色之人,但今日昊天之举实在不妥。此刻已微微皱眉,伸手将果儿揽到身后,道:“此女乃墨离六年前新收徒儿,年幼不知礼数,还望帝君莫怪!” “怎么?墨离似乎很是紧张这个小丫头啊?呵呵!难不成还怕孤会吃了你好徒儿不成?不过随意问她几句罢了!”昊天笑的意味深长。 “墨离不敢!只是此次上天界,乃有要事与帝君相商!”墨离眸色沉沉,声音清淡如水。 昊天摇头轻笑,双手击掌:“有何要事,稍后再说!”只见随着掌声,从内殿缓步走来四名身着七彩仙裙的仙侍,齐声道:“帝君何事吩咐?” “尔等速速传令孤风月与念瑶等,孤要在水轩阁摆宴,为忘忧上神和他的徒儿接风!” 四人齐声应下便飘飘而去了。 潺潺流动的泉水,爬满藤蔓的凉亭,四处都点缀着奇花异草,空气中异香飘荡,殿阁内琴声笑声不时传来。 天界,九重天,水轩阁。 昊天摆宴为墨离师徒接风。 一群身着七彩裙的仙侍不停的穿梭席间,摆上各式仙点瓜果。 昊天紫发金袍居中而坐。 左侧,墨离与雪果儿共席。 右侧,一个身着紫色长袍的男子此刻正满眼惊诧之色看着对面的雪果儿。 只见雪果儿两眼冒着精光,对着一桌的点心瓜果直吞口水,一双纤玉素手慢慢朝那枚娇艳欲滴的红果伸去,只差一点点,就一点点。 突然殿内鼓乐声起,惊得果儿手中的红果瞬间滑落在墨离掌中。 “嘿嘿!师父!这果子好特别哦!果儿竟从未见过这样红得果子,师父你……尝尝!”果儿伸手推推墨离握着红果的手,怯怯的笑道。 “此乃天界特有的仙果,名唤相思。味极甜,为师不爱食甜,果儿吃吧!”墨离轻轻抬手将那枚相思果送到雪果儿唇边,果儿小嘴一张,便吃下了。 “嗯嗯!果真是甜香的很呢!呵呵!谢谢师父!”果儿此刻心中竟比那相思果更甜三分,师父方才竟喂自己吃果子?想着,原本白净的小脸忽而涨的通红,头也不由的又低了低。 这一幕却落在对面那个紫袍男子眼中,与墨离这般亲近的女子难道是他新收的徒儿不成?这丫头竟能令让那素来冷面冷心的忘忧上神流露出这般柔情之态,真是有趣。想着便离席上前朝墨离一挥手道:“墨离,这丫头便是你新收的徒儿?” 墨离起身,微微一笑,道:“正是!果儿!来,见过天君!”又朝一旁仍旧沉溺在美食中的雪果儿道。 雪果儿抬头望着眼前的男子,一身镶金紫袍,身姿俊逸,黑丝高束,那双眼睛仿若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眼角微微上扬,却又略显得妩媚。他竟是司命天君孤风月?往日在忘忧时听大师兄说过,天界有司刑律的天君名叫孤风月,神力深厚,精通阵法,用兵如神,颇有当年战神寒云之势,可是眼前这男子生的这般白净柔弱,居然就是那传说中的司命天君? “雪果儿见过天君!”雪果儿微微侧身一拜。 “卿等都入席吧!怎的都站着说话呢?”昊天此时已踱步来到墨离身旁。 众仙忙微微施礼,各回席间就坐。 昊天朝雪果儿挥手,柔声道:“雪儿,来,到孤身旁来。”墨离一怔,给果儿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其过去便是。 雪果儿低头慢慢朝昊天走去,心中慌乱不已。 忽觉浓浓花香扑面而来,娇媚无比的笑声自水轩阁外传进。 雪果儿暮然回首,只见两个女子正款款而来,其中一人身穿玫红色兰花抹胸,腰系百花曳地裙,只见她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云髻斜插一枚金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眼眉之间有一抹细长的淡蓝色印记,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司命天君孤风月此时早已看的呆了,几日不见,瑶儿愈发娇美了。 那女子朱唇微启,眼神含情,朝昊天微微施礼道:“念瑶来迟,还望帝君莫怪!” “不怪不怪。今日墨离前来,孤心甚悦。怡香,且将你的桃花酿多奉上几坛可好?”昊天这话竟是望着那念瑶身侧的粉衣女子说的。 “是!帝君若是要旁的怡香怕是没有,只这桃花酿,怡香的桃林可都快藏满了。”听这唤作怡香的仙子吐语如珠,声音柔和清脆,动听至极,果儿忍不住向她细望了几眼,见她神态天真、娇憨顽皮,此时双颊晕红,显得容色愈发清丽动人。 须臾,几个身着素色长袍的仙童便搬来数坛佳酿并一一置于席间。 一时间,整个水轩阁内,花香伴着酒香,只是一闻便已有些迷醉。 ------------ 第十七回 一舞倾城 作者有话要说:很开心得到幽怜魅影、十二月等大大的大力支持,为报答大大们,今日多更一回(此是一更,二更约莫下午五点。) 怡香如彩蝶般不时穿梭席间为众仙倒酒。 来到孤风月席旁时,却见刚才还如蝶般飞舞灵动的身姿竟有些微凌乱,玉指捏壶往孤风月的杯中倒去,眼睛却直愣愣望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心内思绪万千。 “香儿,怎么?这么偏心我吗?纵使是你那桃林有的就是这桃花酿,却也不必这般浪费吧?”孤风月媚眼一抬,轻声说道。 怡香一看,原来竟将整瓶桃花酿都倒了出来,可惜,有大半都洒在桌上了。 一股桃花香气扑鼻而来。 “知道天君爱喝,只是不曾想都洒了!呵呵!香儿这便再去端来!天君莫怪!”怡香伸手去擦桌上酒渍,那纤细玉手却被孤风月一把抓在掌中,邪邪笑道:“风月怎敢怪罪堂堂桃花仙子呢?哈哈!只是烦劳仙子明日给我的天君府多送几坛桃花酿来便是了!” 怡香本就粉红娇嫩,被他这一握,更是娇艳动人,轻轻抽出玉手,嗔道:“天君想喝桃花酿,随时可来香儿的桃林自己挖,香儿可没有那些空闲给天君送去!” 孤风月一听只是摇了摇头:“哈哈”大笑“好好好!自己挖!看我不给把你的桃林挖个干净!” 怡香知他说些醉话也不去理他,玉手一挥,手中竟又多了两坛酒,自缓缓朝着昊天去了。 果儿看众仙都纷纷饮酒,心想,这桃花酿定是绝顶的好酒了。想来在忘忧时,师父并不常喝酒,那青竹蜜因过于甜腻墨离一直不喜,只这桃花酿今日却已和孤风月足足对饮了三大杯了。既然这么好喝,果儿也要好好品味品味,嘿嘿。 正在给昊天斟酒的怡香彷如探知她心事一般,缓缓过来为她斟了一杯。 “嘻嘻!多谢怡香姐姐!”果儿甜甜笑道。 “妹妹不必多礼!”怡香清脆的声音甚为动听。 雪果儿端起酒杯一口便饮尽了,只是一杯桃花酿下去,面色已泛潮红,竟微微有些醉意,眼神颇带着些迷离之色望着昊天道了一声:“帝君,这桃花酿果然是好喝的很呢!雪儿敬帝君一杯吧!” 说着便起身斟满酒杯冲他俯身一揖,昊天抬袖举杯,心内一暖只道:“哈哈!多谢雪儿!”言罢,拂袖饮尽杯中酒。 “帝君,不知这位姑娘是?”念瑶忽地莲步轻移,遥遥而来。 “雪儿,来!见过花神念瑶!”昊天牵着雪果儿的素手柔声说道,又转看念瑶:“雪儿乃墨离新收之徒,此番随墨离来天界小住些时日,念瑶可要替孤好生照看才是!” “忘忧雪果儿见过……见过”果儿竟“呃”的打了一个酒嗝:“见过花神!嘻嘻!花神姐姐真美!” 原来是墨离徒儿,我倒是哪里来的狐媚,哼!就凭你也配坐在帝君身旁?念瑶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依旧娇媚无比,暖暖笑道:“哟!竟是忘忧上神的高徒啊?姐姐眼拙,妹妹莫怪!莫怪!呵呵!来,让姐姐好好看看,哟!真是娇俏可爱的很呢!”转而又像昊天施礼:“帝君,念瑶与妹妹一见如故,可否与妹妹同席?” 果儿已有些微醺,又被一屋子的花香熏得晕晕乎乎。 此时见花神过来拉自己的手,竟条件反射般一躲,人已往墨离处去了,歪歪倒在墨离身侧,喃喃道:“师父,雪儿想跳舞,可准?” 墨离见她满脸粉红,呼吸急促,分明已露醉态,不由双眉紧锁,面色冰冷,十指关节因着紧握的双手而有些微微发白。 这个丫头,竟这样不知礼数,在众仙面前饮醉失仪,实在不妥。 却又不忍拂了她的心意,只得抬袖为她拭去唇角的酒渍,低声道:“快坐好,可知你醉了?” 雪果儿哪里晓得墨离的一番好意,扶着他的衣襟摇晃着直起身子,娇笑道:“多谢师父。雪儿今日很是欢喜,愿为师父一舞,可好?呵呵!” 言罢,只见她翩然飞起,缓缓落在殿阁中央,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清颜白衫,青丝墨染,若仙若灵,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 墨离虽面露淡漠之态,知她心意,心中此刻却是暖意阵阵。 这边昊天望着翩然起舞的雪果儿,双眼满是柔情,雪儿啊雪儿!你可愿为我留在这九重天上?可愿与我…… 鼓乐声息。 一曲柔肠百转的“倾城”从墨离的青竹笛中传来,雪果儿回眸望着墨离一笑,忽而腾空而起,云袖甩将开来,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莲香。 笛声婉转,她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而后整个人缓缓飘落依靠墨离桌前,徒留一室莲香,久久不能散去。 随之而起的一阵掌声,孤风月略带戏虐望着墨离笑道:“墨离,你徒儿这舞可是跳的极好啊!怕是那些平日最擅歌舞的花仙也比不得咯!哈哈!” 墨离此刻一脸云淡风轻,看不出丝毫表情,只是对孤风月摆了摆手。 身旁念瑶听孤风月这样夸赞雪果儿,只是忿忿给了他一记白眼,却仍掩嘴娇笑道:“天君说的甚是,忘忧门下自是与众不同!我百花谷那些花仙哪里敢和忘忧高徒比呢?呵呵!” 只是此刻雪果儿又哪里还能听到这些神仙们对她的赞誉之词,早已醉的不醒人事,埋首袖间呼呼睡去了。 “甚美!果真一舞倾城,雪儿!来,过来坐下歇歇,舞了半日定累了吧?”昊天上前欲扶雪果儿起身,却不曾想她竟迷迷糊糊的睡下了,被昊天一碰,眉间略有不耐,嘟喃着:“师父!果儿好困,好困……” 墨离一见赶紧上前将雪果儿抱在怀中,沉声道:“墨离失礼,果儿不甚酒力。请帝君恩准墨离先带她下去休息!” “也罢!既然醉了,便去吧!只是……”昊天欲言又止看了眼念瑶道:“念瑶,且将雪儿带去你的百花殿歇息吧!” 墨离一听,略带不解的看着昊天:“帝君这是……” “墨离此前不是说有要事与孤相商,雪儿交给念瑶和怡香照看便是,你与风月随孤往凌霄殿来吧!”昊天淡淡一笑道。 墨离心中虽不舍,却也只好将她交给一旁的怡香,复又对念瑶道:“有劳花神和怡香仙子了,墨离稍后便来接她!” “上神不必客气,雪儿妹妹与我甚是投缘,我和怡香自会好好照顾她的,上神去吧!”念瑶媚眼如丝,缓缓说道。 ------------ 第十八回 一醉三月 七重天,百花谷。 谷内共二十四岛,为二十四花仙各自居所。从高出看,这些岛屿宛若一颗颗珍珠散落在空中的一般。岛上奇花异草遍布,岛周湖水粼粼,碧绿如染,清澈透亮。群山倒映水中,犹如游走于画中。彩蝶蜜蜂来往不停,或翔于湖面,或戏于花间。 远处隐隐有白雾蒸腾,似梦非幻,瑞气环绕,虹光妖娆,那便是花神念瑶所居的百花殿了。 百花殿外百花齐放,甚为娇艳。 殿内萦绕着蕴人的兰香。 内室,粉纱卷帘。 雪果儿在榻上沉沉睡着。 墨离不时抬手为她拭去额间的细细汗珠。 唉!果儿啊果儿,这桃花酿并非平常花酿,哪由得你如饮水一般,如今醉成这样,可教为师如何是好? 雪果儿忽地一转身,眉头微皱,幽幽吐出一句:“师父……” “果儿!师父在这!莫怕!”墨离以为她已醒转,忙紧紧抓着她的素手道。 再看她只是翻了个身依旧沉睡,长长地睫毛下恬静的睡颜,墨离内心忽地一颤。 缓缓将她的双眉抚平,又是一声叹息。 已足足两月了,自己每日为她渡去神力,念瑶也命怡香不时送来醒酒的仙果,昊天更是日日下朝都来探视,那善炼丹制药的南极仙翁都被召来为果儿把过脉象,老神仙最后只颤颤朝昊天一拜,说了一句:“帝君!这位姑娘实在不堪酒力,没有三月定难醒转,再是灵丹妙药也无用!” 昊天也只好扶眉苦笑,交代念瑶怡香好生照看。 自己亦是日日来探,但仍是未见有酒醒的痕迹。 “如今六界有难,须得为师亲自前往方能成事,果儿你若还不醒转,可莫怪为师将你一人扔在这百花谷了!”墨离将榻上人儿搂在怀中轻轻说道。 若是平日,雪果儿早已嘟着小嘴,揪住墨离衣袖不撒手了。只是如今,怀中的人儿依旧睡的香甜,偶尔呓语两声。 在雪果儿饮下桃花酿两月零十天仍未酒醒时,墨离终于在昊天略带焦虑的眼神中飘然下界。 留下果儿一人在这百花殿内。 这日,怡香如往日般入百花殿为果儿送仙果,却被殿前仙侍生生拦下。 怡香不解,语带怒气:“怎么?你们是越发不懂规矩了吗?连我也敢拦?不知我是谁吗?” 那两名仙侍深深做了个揖,却沉声道:“仙子请回吧!花神有令,花神出谷期间,任何人不得踏入百花殿!” “什么?出谷?花神何时出谷了?我怎不知?”怡香一怔,又道:“就算花神不在,怎的就不能进了,你们可知里面那位醉着的是谁吗?忘忧上神也敢得罪吗?哼!” “我们不管什么忘忧忘愁的,只是做好分内之事!花神有令,任何人不得入百花殿!还请仙子莫要为难小仙!” 怡香见和他们说了半天也说不通,只好云袖一甩,怒道:“那花神何时归来,可说与你们了?” “小仙不知,仙子请回吧!” “真是气死我了,哼!那雪果儿醉得人事不醒,没人照顾可怎么行?看我回禀了帝君,有你们好看!”怡香此间气的粉脸通红,双脚直跺。 “哎哟!香儿,何事气成这样啊?我亲自照顾雪儿妹妹还怕不周吗?如今魔尊出世,六界大乱,帝君日日忙于政务,香儿何苦还要为这点小事去烦帝君呢?”只见念瑶慢悠悠的从百花殿内走出,虽是在笑,那声音听着却叫人浑身发冷。 怡香见念瑶明明就在,却要仙侍谎称自己已出谷,还阻她进去,分明就是心里有鬼,那日席间见她对果儿态度甚是怪异,莫非…… 不好,她这十万年念念想着的就是帝君,这可已经是百花谷众花仙皆知的事了,为了早日入住凌霄殿成为帝后,她甚至明令禁止二十四花仙非帝君亲召不得入九重天,就怕花仙们四处走动哪日若是被帝君见了,阻了她晋后之事。 如今果儿这般倾城之貌,自那日醉酒后,帝君更是日日探视,直到最近几日庶务繁忙实不得闲,却依旧命贴身仙侍日日前来。 帝君对果儿甚为看重,念瑶这般阻拦,怕是要对果儿不利,自己还是不要和她纠缠,速去回禀了帝君才是。 只见怡香侧身施礼,甜笑道:“呵呵!香儿哪里气了,不过是和这仙侍闹着玩呢!既然有花神姐姐亲自照顾果儿,香儿这便回桃林了。” 念瑶见她不再发难,便淡淡道:“香儿妹妹一路小心,你那六重天的桃林,可还远着呢?妹妹这段时日太辛苦了,日日来这百花殿探视,我看这便回去好好歇息吧!等雪儿妹妹醒了我自会回禀帝君,就不劳烦香儿了!” 怡香一听,虽心内有气,面上却顾着她乃花神不敢发作,只得笑道:“多谢花神姐姐关心!香儿这便去了!”言罢,一个飞身便已离开百花殿。 怡香一路不敢腾云,怕被那些好事的花仙发现,又要回去告知念瑶,只得御风缓缓沿着云梯朝九重天飞去。 所幸这桃花仙子怡香虽为花神坐下二十四花仙之一,却不在百花谷居住,全因这帝君昊天甚喜桃花,特意在六重天上为她僻了一处桃林,她日日在桃林照看那些桃花,闲来无事便是酿酒,因着她酿的桃花酿冠绝六界,昊天更是待她与其他花仙颇为不同,就连花神念瑶平日里也要看在昊天面上让她三分。 九重天,凌霄殿。 昊天听着怡香一说,气的横眉怒目,只道:“荒唐!真是荒唐!怡香,这便随孤往百花谷!” “是!”怡香应声跟在昊天身后,连着两名仙童两名仙侍,四个凌霄殿侍卫一行人腾云飞往百花谷。 百花谷,百花殿内。 念瑶身着浅蓝色仙裙,坐在榻边。 面带娇笑,眼神中却似藏着毒针般盯着仍旧沉睡的雪果儿。 只见雪果儿肌肤若雪,青丝如墨,柳眉入鬓,双眼微闭,长长的睫毛偶尔闪动,呼吸间带出一丝淡淡的莲香。 哼!好一个忘忧高徒啊!就连睡着了都这么美吗?不如就让姐姐帮帮你吧!做一朵永远安睡的睡美人可好? 念瑶右手缓缓捏出一朵红得滴血的兰花,朝着果儿脸上缓缓拂去,果儿双眉微蹙,小脸微微发红,呼吸忽地急促起来。 ------------ 第十九回 若梦 “念瑶!”昊天一声恫吓,吓得花神浑身一颤,面色苍白,手中那朵红兰瞬间便已凋谢化为一股青烟。 “不知帝君驾临,念瑶有失远迎,请帝君责罚!”念瑶双脚一软,跪在榻前,朝昊天深深一拜。 昊天沿榻而坐,并不看她。 俊美不凡的脸上此时隐隐带着忧虑,只是望着榻上熟睡的雪果儿,声音如寒冰般:“责罚?呵呵!念瑶!你以花神之尊照看雪儿数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孤为何要责罚于你?起来吧!” 念瑶知昊天性情孤寡,平日里亦难亲近。 如今突然冒出一个雪果儿竟让他大失常态,自己对他情深一片,他却完全没有放在眼里,看今日情形,这雪果儿断不可留,也罢!暂且由他。 念瑶一身浅蓝流仙裙,缓缓起身,面色略苍白,眉眼间却依旧带着浅笑:“蒙帝君垂怜,念瑶不过照看了雪儿妹妹几日罢了。只是雪儿妹妹既是饮了桃花酿一醉不醒,念瑶亦是难辞其咎,毕竟这桃花酿出自桃花仙子之手。”言罢又意味深长的撇了一眼一旁立着的怡香。 怡香一听,赶忙跪下:“怡香知错!请帝君与花神责罚!”心里虽愤愤不平,却也有些理亏,毕竟这酒既是自己酿的,又是自己亲自为她斟的酒。可……可怡香哪知这果儿半点酒量也没有却还喝了那么多? “好了!你二人皆不必自责!照顾雪儿数日想也累了,这便下去歇着吧!雪儿就随孤回凌霄殿吧!”昊天缓缓将雪儿抱在怀里,淡淡的话语中却带着一股不能违抗的威严。 “帝君!这……”念瑶眼见昊天将雪果儿紧紧抱在怀中,心内妒火焚烧,依旧不肯死心,欲将雪果儿留在百花殿内。 “念瑶若有事,稍后上凌霄殿回禀吧!”昊天抱着雪果儿已起身往殿外走去。 念瑶长衫飘动,身姿轻盈,细碎云步飞身至殿前玉手一伸,拦住昊天侧身一拜:“帝君且慢!念瑶受忘忧上神所托,定要照看好这雪儿妹妹,如今妹妹未醒,帝君便要将她带走,日后上神问起,念瑶恐难……” 昊天心中本就强压怒火,但因念着她乃百花之神,不想在百花面前折了她的颜面,只是不想这个女人竟这般令人生厌,屡屡惹恼自己,真是该死! “念瑶!墨离那里孤自有主张!你休要再生是非!”昊天眼中沉郁,沉声怒道。 念瑶心内一惧,一张俏脸顿时全无血色,低低埋首跪在殿前,此时嘴角却牵起一抹冷笑,眼神中泛起苦涩与怨毒:“念瑶不敢!恭送帝君!” 自魔尊寒云逃出昆仑,人间妖魔四起。 八重天上,司命天君孤风月日日操练兵马稳守天河,以防妖魔来犯。 只是寒云尚未有何动静,那冥王如今却有些坐不住了。 素来安分守己的冥界近来蠢蠢欲动,那狡猾无比的老冥王竟遣使来探天界虚实,着实可恶。 但那老冥王素来对忘忧上神甚是忌惮,此番墨离下界,定能稳定冥界欲乱之心。 九重天,凌霄殿。 时光悄然流逝,自雪果儿于水轩阁一舞而醉已整整三月。 昊天白日里忙于政务,却依旧夜夜守在雪儿榻前,丝毫不敢轻懈,只想着她醒来之时第一眼望见了便是自己。 是夜,风轻雾凉。 凌霄殿,东平阁。 榻上白影徐徐睁眼,长长吐出一口气,顿时阁内莲香四溢。 余香袅袅,烛光轻淡。 昊天撑着额头坐在榻边,左手轻轻一挥。 一旁伺候的仙侍缓缓悄声退下。 “唔……”雪果儿重重揉了揉眼,复又张开,微有惊诧之色:“师父!果儿这是在哪儿呢?”转头却见一人身着素色长衫,及腰紫发略有些散乱,却仍掩不住天资俊秀,只是此刻竟眼眸含情,呆呆望着自己。啊?帝君? “雪儿终于醒了!此处乃是孤的寝殿,名唤东平阁。来,喝些水吧!”昊天挥手端来一杯水送至雪果儿唇边。 雪果儿因着刚刚苏醒,完全弄不清此间状况,只是见那天帝此刻竟要喂自己喝水,还说自己在他的寝殿――东平阁?心想莫不是在做梦?于是伸手狠狠掐了自己耳朵一下,紧接着便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唉哟!”疼死我了!怎么做梦也会疼啊? 昊天见她竟似还在梦中般恍惚,却这一下掐的想必是用了狠劲,那本来粉白娇嫩的耳垂都微微泛红了。于是颇觉心疼的将她缓缓拦在自己怀中,安慰道:“疼了吧?傻丫头,如今是真的醒了,并非梦中,你这般用力掐下去,怎能不疼?”说完欲伸手去揉她的耳朵,不想雪儿忽地将他推开,俯在榻上磕了个头:“帝君恕罪!雪儿唐突!” 昊天微微一愣,却依旧是一脸笑意,只道:“好了,好了,丫头!你可知自己睡了几日?” 雪儿满脸不解,微露诧异之色:“嘿嘿!不知!只是……雪儿睡了很久吗?只记得帝君在水轩阁摆宴,然后……然后好像来了个又香又美的花神姐姐还有……”揉了揉有些发沉的脑袋:“还有一个很漂亮的怡香姐姐,那怡香姐姐给雪儿倒了一杯桃花酿,雪儿一口就喝了,真是香甜醉人的很!”说完竟还舔舔嘴唇一副回味十足的神情,惹得昊天好一阵笑。 “傻雪儿,可还记得那日一舞?”昊天眼角依然带着淡笑,将水杯递到雪儿手中。 “呃!咳...咳...”昊天一句话惊得雪儿一口水呛得小脸通红:“什么啊?帝君莫要玩笑!雪儿何曾一舞……” 昊天见她被水呛了甚是焦急,轻轻拍打她的背心,缓缓渡去一股神力:“可好些了?雪儿那日确实一舞倾城,甚是动人,只是舞完便沉沉睡去,至今已三月有余了!” 雪果儿一听“三月”,顿时整个人都懵了,三月?自己竟睡了三月?那师父呢?师父怎么不在?自己又怎会在帝君的寝殿啊?一时心中乱糟糟的,不知如何是好。 “帝君!我师父他……他怎么不在?”雪果儿怯怯问道。 昊天想着她尚年幼,跟着墨离修行,想来师徒感情甚好,一醒来便嚷嚷着要找师父亦是常情。 ------------ 第二十回 情难自已 雪果儿刚醒转便寻师父,昊天并未做他想,此刻只是扶她坐起,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墨离已下界去了,雪儿不必担忧,安心在这东平阁住下便是!” 雪儿听得师父竟走了?他下界去了?下界去了?怎么把果儿一人扔在这九重天上了呢?定是自己当日醉酒出丑,让师父丢了颜面,师父恼了所以不要果儿了吗? 一时越想越觉得难受,面色一沉,眸内泪光闪烁:“师父……果儿错了,果儿再也不敢胡乱饮酒了!可是师父怎么能扔下果儿一人回忘忧了呢?” 昊天一怔:“雪儿,莫哭!非是墨离将你扔下不顾,乃冥界有异,孤命他前去周旋。过些时日自会返回天界,到时雪儿便能见到师父了。”低头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轻轻为雪果儿拭去眼角的泪珠。 “哦!原来师父不是生果儿的气跑了啊?那就好那就好!”雪果儿破涕为笑,凝脂般的肌肤之上此时微微透着粉红,小脸上的酒窝深深,眼眸流转,娇美无伦。 身旁的昊天只呆呆的凝望着她,良久才缓缓叹了口气:“雪儿既醒了,便随孤四处走走吧。睡了三月,身子定是不大爽快的。” “多谢帝君,已是深夜,不敢劳烦帝君!”雪果儿起身侧身施礼。 昊天上前紧紧牵着她的素手,只顾往外走去。 “以后雪儿和我说话不必如此拘谨,我名昊天,雪儿私下可直接唤我名讳,可好?”帝君竟让自己叫他名讳?他乃六界至尊,怎能?…… 雪果儿摇了摇头,声音轻颤:“雪儿不敢!帝君乃是六界至尊,雪儿怎敢造次?” “无碍!我与你师父本是同族,且一处修行长大,不分彼此,你既是他徒儿,无人时便不必拘于虚礼,唤我昊天即可!” 雪果儿见他执意如此,只好依他,甜甜一声:“天哥哥!” 毕竟他是天帝,名讳怎能随人乱唤,见他这般年轻英俊,便叫他一声哥哥吧! 殿外雕梁回廊里,这一声甜腻的“天哥哥”叫的昊天心中一荡,只是心里却不由暗思,她唤我做“哥哥”,却唤墨离为“师父”,这辈分岂非莫名低了一等?侧首却望见她一脸纯真,便也只是一愣便应了去。且管他什么辈分,只要能博她一笑已是幸事。 暮然驻足,低头望着身侧紧紧跟着的雪果儿,微然一笑:“雪儿,我的天界比你师父的忘忧山如何?” 眼前的人儿,眼波流转,眉宇轻扬:“雪儿觉得天界甚是威严神秘,忘忧则不同,青竹悠悠,十分惬意。”想着又觉说的不妥,慌忙改口:“帝君莫怪!只因雪儿自幼长于忘忧,所言难免不公,至于天界,雪儿说了帝君莫笑,雪儿虽已来了三月有余,却并不曾四处游览,故不敢妄言!” 昊天闻言,淡淡一笑,伸手揽过雪果儿,飘然飞起:“怎么又叫帝君?走!今夜便带雪儿去一处极好的景致,定教雪儿见了不再念着墨离那忘忧山!呵呵!” 深夜,凌霄殿内一金一白两道华光闪出,飘飘朝那云梯去了。 那盘旋不知深处的云梯此间正散发出耀眼的光辉将整个九重天照得犹如白昼。 “雪儿,把眼睛闭上,一会叫你方能睁开!”昊天将一方素色锦帕轻轻拂上雪儿双眼。 “天哥哥!究竟要带雪儿去何处呢?这样神秘?”雪儿因双眼被锦帕缚住,一时有些紧张,不自觉的往昊天怀里缩了缩。 “到了便知!” 良久,雪果儿依然只觉耳边除去昊天有力的心跳之外就只有呼呼风声。 花香?雪果儿依旧锦帕拂眼,却闻得阵阵扑面而来的花香,到了花海了吗? 雪果儿有些按奈不住,伸手便去扯那拂住双眼的锦帕,却被昊天拦住:“雪儿,莫急!片刻便到!” 须臾,昊天抱着雪儿自云上缓缓走下,轻轻拂去她额间锦帕:“雪儿,看看这片桃林中的桃花开得如何?” 六重天,一望无际的桃林,芬芳扑鼻的桃花。 雪果儿迎着满面花香,缓缓抬头,入眼的就是无边无际的粉红粉白,正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分明已是深秋,此处的桃花却盛放如斯,果然天界与人间大有不同。 二人牵着手漫步桃林,偶有片片花瓣飘落发间。 行走其间,恍如梦幻。 雪果儿双眸盛满惊叹,被昊天紧紧牵着的手此时已微微湿了。 昊天抬手轻轻将雪果儿发髻上的花瓣拂去,欣然一笑:“雪儿可欢喜?”雪果儿用力的点头。 “比你师父的忘忧如何?”昊天追问。 “此处桃花甚美,与师父的青竹林堪称双绝!”雪果儿微微歪头,眼中闪过一丝慧黠的光芒。 “得雪儿谬赞,天哥哥甚是心悦!哈哈!”昊天随手折了一朵粉白的桃花,斜斜插在雪儿的发髻间。 …… 与天河遥遥相望的极北之处,漫天飞雪,酷寒至极。 此处始称北冥。 自创世之神以巨斧开天辟地,便经年飘雪,如今已整整三百八十万年,从未停息。 自十万年前,昊天弑杀阡虞夺帝位后,战神寒云一念入魔反出天界,便居于此处。 十万年间,寒云带领妖魔大军与天界战了数场,从未取胜,却从未放弃。 直到一万年前,魔尊寒云与冥王结盟,妖魔罗刹百万,挥军天界,一路斩杀神仙兵将无数,直杀到昊天的九重天凌霄殿前,却依旧败了。 胜败关头,闭关近五万年的忘忧上神墨离忽然从天而降,以天神之姿,无尚神力将魔尊寒云重创,并以神器紫仑将寒云困于昆仑谷底。 冥王见盟友被囚,居然生生装出一副被逼迫的神情,将罪责一并推给了寒云。此时天界已损伤惨重,昊天为保六界安宁,只得将冥王放回冥界,并不将罪于他。 北冥,魔界。 玄冰殿。 一身蓝色华服的年轻男子,右手摇着羽扇,左手略显无力的垂在身侧,朝冰榻正闭目调息的黑衣男子俯身一拜:“蓝楚参见尊上!此番人间之行,幸不辱命,已探得忘忧所在!” 冰榻之上,寒气袅袅,黑衣男子闻声缓缓睁眼,五官刀刻般俊美,浑身散发出一种让人不可抗拒的王者之气,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此人正是魔尊寒云。 “哦!既已探得忘忧,那雪儿呢?可带回来了?”寒云心内一喜,目光却淡然。 蓝楚又俯身一拜:“蓝楚无能,不敌墨离,未能带回雪儿姑娘!” “罢了!我暂且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你!”寒云微微摇头,望着蓝楚,见他左手无力,便沉声问道:“怎么?被墨离伤的?过来,让我瞧瞧!” 蓝楚起身,慢步走到寒云身前,抬了抬左手,忽地一阵抽痛,复又无力的垂下,表情甚是痛苦。 寒云将他左掌抬起,右手结出一个黑色符印瞬间拍入蓝楚掌中,只见蓝楚那左手一时寒气四溢,片刻后便已活动自如了。 “多谢尊上!”蓝楚笑道,只听“哗”的一声,双翅一展,便凌空飞去。 须臾,又返回玄冰殿。 寒云此刻已从冰榻起身,正徐徐往殿外走去,见蓝楚回来,沉吟片刻,只道:“我去一趟忘忧,你伤初愈,不宜奔波,自己往火池好生修养!” “可是?尊上重伤未愈,一人前往,恐……”蓝楚欲言又止。 寒云知他心意,微微一笑:“不必担忧!我不会与他正面冲突,只是带回雪儿!”言罢,一阵旋风,寒云身影早已不见。 ------------ 第二十一回 闯山 忘忧山,寒林。 一白一玄两道人影,飘飞于冰雪间。 白影手持碧绿灵犀剑,正是慕山。玄影双手间符印迭出,正是谷槐。 “慕师弟,剑法精进不少啊?只是比起我的沉雪咒不知如何?哈哈!看招!”谷槐长袖翻飞,手中忽而冒出一朵洁白的雪花,朝着慕山轻轻挥出,一路竟越变越大,一时间已经成了一座小山,眼看就要将慕山包裹其中。 却见慕山白衣飘飘,手中灵犀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雪纷崩。顷刻间,那座雪山便毁在他的剑下了。 “大师兄!承让承让!”慕山持剑拱手笑道。 “你这小子……” 飞雪四起,二人依旧身影飞舞,打成一团。 忘忧山脚。 魔尊寒云一席黑衣,霸气中却又带着俊朗,尤其那双狭长邪魅的桃花眼,丝毫未被那一席黑衣抹去半分颜色。 雪儿!又是六年,你还好吗?还记得我吗?寒云一时想起六年前在昆仑附近偶遇墨离,彼时他怀中的雪儿似乎不认得自己了?莫非是墨离给她下了什么禁咒? 念及此处,不由心中一痛。 此处便是忘忧地界了,可为何隐隐觉得眼前一切并不真切? 寒云缓缓闭眼,口中念念有词,复又睁眼,此番却是看得真切,原来这忘忧山被紫宸结界所封。 哼!小小紫宸也想挡我寒云去路!瞬时掌中红云翻滚,甩袖拍去,只听“吱呀”一声,那紫色结界忽地裂开一道细缝,缓缓越变越大,寒云黑影一闪,便消失其间。 “不好!有人闯山!慕师弟,你速去通知青翼,前往凤隐峰下护阵迎敌!”谷槐剑眉一怔,沉声说道。 慕山自去寻青翼,谷槐已飞身来到凤隐峰下。 看来来者不善,自谷槐入门以来已五万年,这紫宸结界从未被破,今日一破,定是强敌,须得小心应付! 凤隐峰下,伏魔阵。 谷槐念着咒语,眼前那片竹林竟已笼罩于一片白雾之中。 “慕师弟,你随我入阵扰敌,青翼师妹在此处以灵力召唤青竹精灵稳住阵形。此人既能破了师父的紫宸结,必非等闲。如今师父不在,我等更需谨慎应对,如若不敌,不可逞强!只需弃阵自保。”谷槐神色凛然,沉声说道。 “是!”慕山二人齐声应道。 寒云在青竹林间身影翻飞,却是行了半日,依然在这林中环绕,不得出路。 寒云忽地驻足,抬眼看了看四周,林间云雾飘渺,青竹随风摇曳,竹香飘飞,让人心神安宁。 竹香有异?不好!一心只想将雪儿救出,何时入了阵眼竟不自知。寒云缓缓坐下,屏气凝神,调理内息,身后阵阵寒气袭人。 慕山手持碧绿灵犀剑,临空而下,厉声道:“何人擅闯忘忧!”挥剑直指寒云而去。 寒云依旧端坐,周身寒气逼人,身旁的几株青竹瞬间便已冰冻。 慕山剑已至寒云眼前,却刹时一怔,往下看去,自己的双脚竟已被层层寒冰包裹,丝毫不能动弹,阵阵寒意自脚底袭来,顷刻间,寒冰已包裹全身,只余双眼尚能视物。 此时寒云方才慢慢起身,淡淡说道:“寒冰诀的滋味如何?可够资格闯闯你这忘忧山?” “唔...唔...”慕山此时已不能说话,只是眼内竟生了几分恐惧,不好!魔尊寒云?他怎会来忘忧? “说不出来,便不要唔唔了,省下几分灵力好化去这一身寒冰吧!”寒云邪邪的说道,冰冷的声音又起:“我看你这一身修为约有万年了吧?此间要想化去我这寒冰诀怕是要废了你这万年修为了!唉!可惜可惜啊!不如,你称我一声尊上随我回北冥吧!可好?” 慕山眼神虽带不屑,神情萎顿,身子已承受不住,竟幽幽昏厥过去。 “墨离!速将雪儿交来!”寒云提气传声,朝着竹林深处走去。 “慕师弟?慕师弟你怎么了?”谷槐一身玄衣从白雾出来便见远处慕山已然成了一个冰人,飞身上前抬手至鼻间,尚有微弱气息,谷槐结出一道明火咒打在慕山身上,那一身寒冰却没有丝毫化去的样子。 究竟是何人法力竟如此高深?速又祭出一道传声诀给阵外守阵的青翼:“青翼,来人法力高深莫测,你我皆不是对手,慕师弟已伤重,你速速离去,往天界寻师父!” 阵外青翼听得谷槐传声,已然冷汗直流,却仍颤声说道:“方才我听阵中那人传声,像是来找果儿的,既是找人,却为何要对慕师兄下毒手呢?不如大师兄和他好好谈谈?或许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 “怎么?又来一个送死的?”寒云冰凉的声音自谷槐身后传来。 谷槐知强敌当前,但如今先救慕师弟性命要紧,只得拂袖捏出一道隐身诀想要遁去,却被寒云一道寒光,照出身形。 “你二人都是墨离的徒儿吧?怎么?墨离怕了?竟让自己的徒儿前来送死?”寒云眼神犀利,身上寒气已随着气息传到谷槐身前。 谷槐侧身一看,略微一怔,怒道:“哼!我道是何方神圣,原来是魔尊大驾光临!不知魔尊何故伤我师弟?” 寒云冷眼看他,道:“本尊无暇与你多费口舌!只问你一句,雪儿何在?若答不上来,今日便叫你神形俱灭!” 谷槐心中暗思,寒云怎会莫名来忘忧寻找小师妹?师弟现下伤重,再拖恐有性命之忧,需先想个法子稳住他,利用竹林迷阵出其不意将师弟救出再说。 念及此处,谷槐强压心中怒气,作出一副惶恐模样,道:“魔尊息怒!家师不知魔尊驾临,未曾出山远迎,失礼失礼!谷槐在此代家师陪个不是!不知魔尊所寻之人……” 一语未毕,寒云见他神色惊恐不定,心下不屑,一语道破:“怎么?就凭你也想自我手中将他救走?真是不自量力!” 言罢,身形一转,瞬时已不见踪影。 谷槐心下一惊,好厉害的魔头,居然连我心中所思也窥得一清二楚,看来今日不拼老命是难以脱身了。 ------------ 第二十二回 故人 林中狂风骤起,谷槐一袭玄衫迎风而立,体内真气凝结,厉喝:“都道你是司战之神,谷槐不才,今日倒想见识见识战神之威!” 言罢,双手齐出,掌中运气凝结出数颗银色小球,折射出耀眼光芒,只见林间瞬间雷鸣电闪,谷槐周身十丈之内,花草青竹瞬间化为灰烬。 他拂袖一挥,那些银色小球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林中四处搜寻寒云踪迹。 忽闻空中传来一声轻蔑的叹息:“不错嘛!几万年的修行已将雷电诀运用到这般纯熟,也算有些本事!只是便是你师父在此也须忌我三分,你不会以为单凭这雷电诀便想与我一决高下吧!”寒云淡然一笑,人已在谷槐眼前,只是左手一挥,一股蓝色水雾从谷槐胸口穿过,下一瞬,谷槐唇边已渗出一丝鲜血,面色通红,体内真气游走,已难控制,似要破身而出。 谷槐身影微微发颤,剑眉一挑,双目发红,狂笑道:“哈哈!哈哈!战神?我看亦不过如此!”左手负于身侧,欲将伏魔印祭出,拼却自己的性命也要将慕山救出。 寒云被那谷槐一激,周身煞气尽显,蓝色冰芒结于右掌似一条灵蛇,欲噬魂夺魄。却又双眉一蹙,念及雪儿随墨离在忘忧数年,必与此人有些渊源,我今日若杀他,日后见了雪儿定会引她伤心,罢了,暂且饶了这个小子。 却听得寒云冷冷说道:“小子!我看你修行不易,并不想取你性命,莫要再逞一时之快,白白丢了万年修行!”随即转身拂袖而去。 谷槐忽觉胸口血气翻滚,喉间一阵血腥之气涌出,运气强行压住,沉声说道:“今日魔尊无故闯我忘忧,伤我兄弟二人,此仇日后谷槐定将数倍奉还!” 此时谷槐体内真气流转再难自抑,忽地咳嗽不止,吐出一口心血,瘫坐在地。 须臾,伏魔阵破,整片竹林瞬间化为一片灰烬。 谷槐面色苍白,缓缓行至慕山身前,强提一口真气,将慕山扛在背上摇摇晃晃御风而去。 凤隐峰顶,青翼化身青鸾,正欲往天界寻墨离,却被寒云一掌挥下,重重落在峰顶。 “怎么?要去搬救兵?”寒云冷冷问道。 青翼双翅受创,眼神痛苦,抬眼望着眼前这个黑衣男子,就是他?闯阵的是他?为何这般面熟?那股寒气,寒气?魔尊?寒云? 主人东华上仙与他甚为要好,十万年前,昊天夺位,弑杀阡虞,主人与寒云并肩作战却不敌昊天和孤风月,最终寒云入魔,主人战死,还有蓝哥哥也跟着……念及此处,眼内泪光流转,怯怯问道:“魔尊可还记得东华上仙?” 寒云神情一滞,颇有些诧异的看着青翼:“你是何人?东华与你有何渊源?” 青翼见他一提东华,眼神竟忽地温和了许多,便一挑眉:“我乃东华上仙坐骑青翼,不知魔尊可还记得?” 寒云退了一步,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人脸鸟身的青鸾,恍然:“原来竟是青翼,蓝楚踏遍六界却未能寻到你!不曾想你竟入了忘忧门下?” 青翼一听“蓝楚”二字如梦初醒,急急问道:“魔尊所称蓝楚可是我的蓝哥哥?他还活着?他如今在何处?” “哈哈!青翼不必担忧,我适才所说的蓝楚确然就是你那主人东华上仙的弟子蓝楚!也是与你已有婚约却未及行礼的蓝哥哥!”寒云朗声笑道,上前一步将她扶起,右手结气缓缓送入青翼额间,片刻,她的双翅已能活动。 “多谢魔尊!不知蓝哥哥他现在何处?” “蓝楚自东华逝去,又被孤风月重伤,我将他救下后,他便一直随我居于北冥。数万年间多番往来六界寻你影踪,却不知你竟拜在墨离门下了。”寒云欣然说道。 “原来如此。青翼随主人战昊天而败,不想主人仙逝,青翼重伤跌落凡间,在山野中自我休养了数万年方才慢慢恢复真身,不想双翅受损,再不能飞,自直到七千年前被师父带回忘忧救治,方才痊愈,故而拜入忘忧门下。”青翼柳眉微蹙,似乎回忆依旧让人痛心。 “青翼,六年前,你师父可带回过一个小丫头?”寒云问道。 “六年前?丫头?果儿?魔尊可是要找的人可是雪果儿?”青翼面色略带茫然,不敢确信。 “雪果儿?雪儿!雪儿!不错!就是她!她在何处,快领我前去!”寒云满眼焦急,牵着青翼的手,便要腾云。 “魔尊且慢!那雪果儿此时并不在忘忧,已随师父往天界了。不知魔尊与果儿是?”青翼好奇的追问。 “想必青翼也曾听闻,我于万年前败于墨离,被囚于昆仑谷底,便是那时与她结识。那时,她还是一朵方修行了不久的雪莲……” 青翼听得寒云将前尘往事缓缓道来,一阵心酸。 不想这果儿竟是一朵雪莲?我与她一处多年居然丝毫没有察觉,不知师父对她用了什么禁锢? 魔尊对她这般深情,她如今却似乎对师父生了旁的情意,真是让人费解! “既然雪儿在天界,我便去天界寻她,青翼你且留在忘忧,我自会让蓝楚来寻你的!”寒云面上露出一抹微笑,眼眸依然深邃。 “天界门禁森严,还请魔尊一路小心!”青翼微微施礼。 寒云转身便腾云而去。 六重天,桃花林。 落英缤纷,灼灼芳华。 桃林间,怡香一席粉裙,秀雅绝俗,透着一股轻灵之气,此刻正美目流盼、桃腮带笑望着身旁负手而立的紫衫男子。 只见她玉手轻挑银弦,双手在古琴上拨动着,宛然如天籁之音,过了许久,琴声止,怡香缓缓站起朝不远处埋首拾落花的白衣女子道:“果儿妹妹,莫要再拾那些花了,它们此间归了尘土方才显出这短暂一生的价值!妹妹听姐姐奏的这首《离殇》如何?” 白衣女子手挽着花篮,徐徐走来,正是已在天界四月之久的雪果儿,此时眉间一片忧郁之色,淡淡说道:“香姐姐的曲子甚好,只是过于悲戚,想这花儿一生不过朝夕,却是很应姐姐这首《离殇》之意。” “你这丫头还真有悲天悯人之心!好了,怡香你莫要逗她了,她心念念想着他的师父墨离为何还不来接她呢!你却在此奏什么《离殇》?不是存心引她难受吗?”那紫衫男子幽幽转身,竟是司命天君孤风月,此时正一脸慵懒,媚眼如丝望着怡香。 怡香一听,慌忙扯着雪果儿的素手道:“哎呀,妹妹莫急,你师父约莫这几日就回来了呢?是吧?风月!”说着又朝孤风月狠狠扔了一记媚眼。 “正是!正是!昨日听帝君提及,墨离似乎与那老冥王谈的甚好,估摸着就这几日便要回来了!”孤风月一脸邪魅,随声附和怡香。 雪果儿一听师父要回来,这才舒心一笑,不再言语。 ------------ 第二十三回 花神之邀 却见桃花林上空飘来一片浮云,浮云一落,两名身着绿色仙裙的仙侍缓缓施礼:“拜见天君、桃花仙子。花神有令,传雪果儿往百花殿一聚。” “啊?花神?”雪果儿满脸诧异,花神?只记得那日在水轩阁宴上见过一次。 怡香此时心内一紧,花神为何忽召果儿相聚? 孤风月此刻面色冰冷,叹了口气,瑶儿,你竟这般不能忍吗? 怡香正想开口阻拦,却被孤风月拂手堵在唇边:“此事你且莫管!我正好有事要找念瑶,便随这丫头一同去,不会有事的!” 怡香香唇被孤风月一拂,心中微微颤抖,竟有些欢喜。 也罢,既有孤风月相随该是无事。 桃花纷飞,雪果儿跟着孤风月飘然腾云而去。 百花殿。 浓浓的兰香袭来,雪果儿略微觉得有些憋闷。 “哟!雪儿妹妹竟忘得干净!帝君也是,竟不曾与妹妹说起吗?妹妹可知当日酒醉,在我这百花殿中住了两月有余呢!”念瑶此时一身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了一根碧玉钗,掩唇而笑,软软说道。 “唔!花神姐姐莫怪!雪儿当日醉酒失态,蒙花神姐姐照顾多日竟不自知,真是罪过!”雪果儿声音轻软,眸子里干净澄澈。 “妹妹不必多礼!且先随侍人入内室吃些花蜜茶点吧!姐姐稍后便来!”念瑶玉手一抬,已有仙侍扶着雪果儿缓缓入了内室。 念瑶抬头撇了一眼身侧站着的孤风月,懒懒的道了一句:“不知天君到访,有何要事?” “瑶儿!你明知她乃帝君中意之人,又何必……”顿了一顿又道:“瑶儿!何必自寻烦恼呢?”孤风月满眼柔情似水,轻抚着念瑶的肩膀说道。 念瑶眼眸中怒气袭人,细声说道:“孤风月!你休要管我!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有打算!怎么?难不成你也被这雪莲迷了心窍不成?” 孤风月知她心中怨气难消,只能随她,遂摇了摇头,叹道:“也罢!只是已过去这么久了,瑶儿的梦也该醒了!”说完便驾云去了。 百花殿,内室。 兰香袭人,雪果儿双眼迷离,昏昏沉沉。 怎么花神姐姐还不来,唉!好困!不行,得出去吹吹风。 雪果儿右手扶着脑袋,缓步走出百花殿,身影略有些不稳。 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 恍惚间看见前方亭子里一道英姿挺拔的白色身影暮然转身。 雪果儿一路小跑,冲到亭中,紧紧拽住他的衣襟,埋头扑进那人怀中甜甜的叫了一声“师父”。 只见那人身形微怔,紧紧搂住了她。 微风徐徐,花香阵阵,好一片姹紫嫣红。 昊天紫发松松的束在肩后,一身金色镶银细花纹底锦服,衣襟下摆一朵洁白的雪莲花若影若现,拂袖间带有淡淡的龙涎香。 此刻,他眼神里带着两分焦急并着三分欣喜,这段时日政务繁忙,已有三日不曾来探过她,不知她可好? 自她初醒,带她来了这桃花林,她便赖在此处缠着怡香要学做那桃花酿,却是再不肯跟自己回九重天了。 拧不过她便只好让怡香好好照看,所幸她二人甚为投契,自己也只能得闲方来探她。 昊天踏云而至,俯身看着那片粉红,略觉诧异,今日这桃林似乎出奇的安静,平日里人尚在云端,雪儿和怡香的欢笑声早已入耳。 怡香挽着花篮心猿意马的穿梭桃林间,偶有粉白的蜜桃成熟,便拾来放在篮中。此刻正望着一颗蜜桃兀自沉思,不知果儿怎样了?花神为何突然召她,这么久了还不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昊天见她不知在想何事想的那般入神,便只是在身侧立着,并不出声。 半晌,仍不见她有动静,昊天已有些不耐烦,幽幽叹了口气,道:“怡香!何事竟想得这般入神?孤已来了半日也不接驾?” 一句话如惊雷般,生生将怡香从梦中惊醒,抬头见是昊天,慌忙双腿一跪,俯身施礼:“不知帝君驾临,怡香失礼,望帝君恕罪!” 昊天伸手将怡香缓缓扶起,微微一笑,朗声问道:“雪儿呢?怎么只有你一人在此?可是贪睡还未起身?” 怡香一听“雪儿”二字,身形略有些颤抖,又要俯身施礼,却被昊天拦住:“好了,怡香今日怎的这般多礼?孤只问你雪儿何在?” “回禀帝君,花神下令,召雪儿往百花殿一聚,还特意命了仙侍来接,已去了半日了。”怡香声音轻颤。 “花神?念瑶何故会召雪儿?莫不是……”昊天忽地想起那日在百花殿中见念瑶看雪儿的神情那样可怖,其中定有原因,如今又召她孤身独往,不妥! 念及此处,转身便要去寻雪儿,桃林里却传来一声娇媚惑人的“帝君!让念瑶好找!”紧接着便是一抹翠绿闯入眼前,低头一看,正是花神念瑶。 “念瑶!你怎会在此处?”昊天语带不解低声问道。 一旁立着的怡香更是迷惑,她不是召了雪儿前去相聚,如今怎会在我的桃林中? “念瑶听闻雪儿妹妹如今在这桃林住着,便带了些百花蜜来探她,不想竟在此处遇到帝君了。帝君近日庶务繁忙,念瑶不敢往凌霄殿打扰,只是心中……心中甚是挂念!”念瑶言语间竟有些哽咽,一边抬起云袖轻轻印了印眼角。 “哦?念瑶来探雪儿?”昊天微怔,看了念瑶半天,忽地一声冷笑:“此事甚为有趣!孤听闻雪儿已被你殿中仙侍接走半日有余,你却又来此处探她?究竟是何用意?” “帝君此话何意?念瑶确然不明!那日帝君将雪儿妹妹从念瑶殿中带走,因着妹妹体弱,彼时尚未苏醒,念瑶日日忧心挂念。日前方知妹妹醒了,住在怡香的桃林。一直想来探望,却因着近日人间妖魔四起,扰了梅花节气一事,方才处理完此事便急急来探妹妹。怎的如今却遭帝君这般责问?难道念瑶竟连来看看雪儿妹妹也不可吗?”念瑶玉手一抬,云袖遮面,此刻竟茵茵的哭出声来。 昊天见她如此,一时有些无措,只是伸手递给她一方锦帕轻道:“好了!孤只是随口问问,念瑶不必恼怒!” 念瑶接了锦帕,心内一喜,抬眼望着昊天,眼眸微微泛红:“念瑶不敢!只是念瑶一心想着帝君和雪儿妹妹,如今特来探望,却被人无故中伤,心中伤感,故而失仪,还望帝君莫怪!” 身旁的怡香却柳眉一抬,娇声说道:“怡香失礼,敢问一句花神姐姐,身侧近侍何在?” “哟!怡香妹妹此话何意?姐姐一人来探雪儿妹妹,并未有人随侍!”念瑶笑道。 “彼时怡香瞧得分明,确然是百花殿中的两名近侍将雪儿接走,且说是奉了花神之令,邀雪儿一聚。如今姐姐却又来我桃林探她,莫不是有人冒充花神近侍公然在这六重天将雪儿拐了不成?”怡香语气忿然,眼神犀利,望着念瑶。 昊天此刻早已心急如焚,虽说天界守卫森严,却有人在六重天以花神之名将雪儿带走,此事甚为可疑。 “怡香,不必多言!”昊天沉声止住怡香,又对念瑶道:“既然是你近侍将雪儿接走,这便随我往百花谷中一看究竟吧!怡香!你去传孤旨意,命孤风月速召墨离往百花谷见孤!” 墨离在返天界途中便接到昊天旨意,心中隐隐感觉,果儿似乎身处险境,问孤风月究竟帝君急召何事,孤风月却吱吱唔唔不肯直言,只得随他一路不停急速赶往百花谷。 ------------ 第二十四回 宜兰香 百花谷,倚梅亭。 寒云一袭月白长衫,乌发高束,眉眼间柔情万种,此刻正紧紧拥着怀中的人儿。雪儿,雪儿!我的雪儿!终于找到你了! 轻轻将怀中的雪果儿推开些,细细看她,一袭素白流仙裙,肤白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隐隐带着一股冷傲灵动,动人心魄。 此间,雪果儿忽觉头疼欲裂,双眉紧蹙,那一汪清泉般的眼眸此刻满是苦痛之色。 “雪儿,你怎么了?”寒云轻轻扶住她的肩膀,见她脸色微微泛红,额间汗珠密布,身子竟有些微微发抖,玉手只撑着脑袋,声音亦在颤抖:“师父!果儿好痛!果儿的头要裂了!” 寒云伸手一探她的百汇穴,不好!竟是宜兰香? 宜兰,冥香。数万年前为昊天所禁。 往昔,帝君阡虞沉迷女色。 初始,尤为宠爱彼时仍是兰花仙子的念瑶,虽天界众仙皆认为念瑶小小花仙,不堪六界帝后之尊。 然阡虞在众仙的反对声中依旧与念瑶定下婚约,却因着不符天规,迟迟未行嫁娶之礼。 阡虞日日纵情声色,时日一长,不再独宠念瑶,渐渐将她冷落,彼时天界但凡有些姿色的仙女均被他染指。 念瑶因妒生恨,却因阡虞乃六界至尊,她不过是个小小兰花仙,只得日日在百花谷中苦修术法。终于在十万年前的某一日,炼成一种冥香,名曰“宜兰”。 此香气味极为浓烈诱人,初闻使人忘怀,时长便会头痛欲裂,最后心智大乱,灵识尽失。 彼时念瑶对阡虞早已恨彻心扉,只想杀之而后快。适逢六界已在风雨飘摇之际,阡虞依旧不理政务,只命战神寒云征战妖魔,东华上仙与冥界周旋。 时任天河守将的昊天因着上古神族的身份,神力强大,平日里在众仙心中就颇有些威望,借着众仙皆不满阡虞昏庸,昊天便带着麾下一万军士反了天庭,又得忘忧上神墨离与孤风月助他,并未费得多少时日便已将天界大军控制。 只是那阡虞虽昏庸,却非无能,他乃彼时神族中最为强大的神之一,神力不可小觑。昊天等人与他斗了数日竟也无法杀进他的凌霄殿。 末了,念瑶跪求昊天,愿孤身入殿探阡虞虚实,并承诺昊天,定能助他成事。 昊天知念瑶与阡虞之过往,虽不忍念瑶犯险,却并无他法,只能应了念瑶之请。 果不其然,念瑶入凌霄殿不到半日,阡虞便已心智大乱,神识大损,后被昊天一剑斩杀于凌霄殿前。 众仙并不知何故,只道阡虞辜负念瑶,被念瑶言辞相激,故而失控,却不知,阡虞实是毁在那一缕兰香之中。 待战神寒云与东华赶回天界之时,昊天已然称帝,二人与天界大军死战数月,最终不敌落败,东华逝去,寒云入魔。 自昊天称帝,封念瑶为百花之神。 此时念瑶已将一番深情寄予昊天,时刻想着有朝一日能成帝后。时常往凌霄殿,伴其左右,一日酒醉,竟将宜兰香一事道出,昊天此时方知阡虞最终竟是拜在眼前这个娇美无比的花神手中。又觉此女心狠至极,难堪帝后之娴,便一道密令,将百花谷中宜兰香尽数毁去。 而后数年,寒云多方查探,方知念瑶所制宜兰香乃当日阡虞殒命的真正原因。 然,今日雪儿却又为何会中此香?念及此处,心中一凛,低头看着怀中雪儿早已痛苦不堪,一张小脸此刻已涨得通红,额间汗珠越来越多。 “雪儿,莫怕,云哥哥定能救你。”寒云满目含情,缓缓低头覆上她柔嫩的双唇,灵力源源不断渡进她的体内。 “你是何人?速速将雪儿放了!”昊天从云间飘然而下,却望见这倚梅亭中一个月白长衫的男子怀抱雪儿,竟在吻她? 寒云拥着雪果儿缓缓转身,剑眉微挑,眼带阵阵寒意,怒视昊天:“昊天!昆仑一别十六年,可好?” 昊天大震,身形一颤,寒云?他怎会入我天界仿若无人之境?看来,孤风月口中所称的守卫森严也不尽然,如今魔尊寒云竟能入百花谷中绑架雪儿? 想着便怒由心生,沉声问道:“寒云?你竟孤身一人闯我天界?果真未将我昊天放在眼中!枉费我当日竟想恕你过往罪过,让你重回天庭,再掌神军!真是可笑!哈哈!” “废话少言!你弑君夺位,枉为神族!如今又纵兰花念瑶伤我雪儿,还不纳命来!”寒云抱起雪果儿纵身一跃,已至念瑶身前,他云袖翻飞,掌中寒气翻滚,眼看念瑶顷刻间便要毙命,却见一道白影飞身而至,将那念瑶拦至身后,空气中顿时泛起阵阵竹香。 那人立住身形,飘然转身,正是墨离。 墨离淡淡望了一眼寒云怀中的雪果儿,她面色绯红,双眼微闭,一别四月,该早醒了才是,如何还会昏睡? “放开果儿!”墨离并未看向寒云,只是声音冰冷刺骨,毫无余地。 “墨离!你曾亲口承诺,一定会好好照看她!如今她在天界中了宜兰冥香,你又该如何交代?你既这般在意这个念瑶,又何必假装关心我的雪儿?”寒云右掌覆在雪果儿额间渡过灵力为她缓缓驱散冥香,厉声问道。 念瑶此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浑身颤栗,只是上前拽住昊天衣袖,低低说道:“寒云莫要血口喷人!念瑶何曾伤害雪儿妹妹?帝君明鉴,千万不可听这魔头胡言乱语。” 墨离一听,心下大震,侧眼看向果儿,她此时面色已经转为粉白,只是呼吸仍有些急促,细细闻去,果然非酒醉之象。念瑶?双手不由紧紧握拳,望向昊天。 昊天寒冰般的声音刹时响起:“念瑶!你可知罪?” 此番,念瑶已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帝君恕罪!念瑶无意伤害雪儿妹妹,想是妹妹无意中闯进念瑶丹室方才被宜兰所伤。” “还要强词狡辩?无意?雪儿好好的在怡香的桃林,怎会无意跑到你的丹室?若不是你命人传令接了她来,她灵力微弱,如何能进得了你这百花谷?这宜兰香孤早已命人毁去,你却私下再炼,已是重罪!如今竟敢假借探视之名,将雪儿骗来你百花殿以宜兰伤她?真是狠毒心肠,当日孤念你有功,虽知你私炼这禁香,却未曾将罪。如今你却恃宠而骄,无故将雪儿重伤,实在可恶!”昊天此刻面色阴沉,心中大怒,一声喝道:“孤风月何在?速将这念瑶锁了送往百花阵!无孤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远处站着的孤风月见昊天震怒,不敢多言,只好将念瑶以缚仙绳捆了便自离去。 ------------ 第二十五回 前尘往事 “寒云,将雪儿留下,孤便不追究你今日擅闯天界之罪!”一阵沉默之后,昊天的声音悠然响起。 寒云一阵冷笑过后,反将怀中的雪果儿搂得更紧了,言语中带着一丝轻蔑:“好一句擅闯天界之罪!昊天!你当真以为自己是这六界的主人?当真以为那些小仙称一声帝君,你便能当得起这六界至尊?哼!真是可笑!昊天啊昊天,你不过小小天河守将,仗着神族身份肆无忌惮,做出逆反弑君之事,如今还有脸面在此与我称君!” 昊天被寒云一阵奚落,眼神早已不耐,心头怒火中烧,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不过碍于雪儿尚在他手中,面上依旧未显出什么神情,只是淡淡说道:“孤不管你与雪儿有何渊源,只是雪儿如今既已拜入忘忧门下,便与你魔界无丝毫干系,你最好还是将她放了,否则……除非你有十足把握能胜了孤与墨离,并安然带着雪儿离开。不然便不要做斗兽之困,毫无意义!” 再看墨离此刻已从腰侧取出青竹笛,阵阵悠扬清婉的笛声将雪果儿从恍惚中生生拽回现实,一阵熟悉的冷香沁入心肺,抬眼一看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此人面貌俊美异常,乌黑的发被高高束起,剑眉下那双细长的桃花眼让人一望便似要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是他?魔尊寒云?六年前曾有一面之缘。自己怎会在他怀中?师父呢?分明听到了师父笛声? 她将头从寒云怀中挣出向外探去,却见师父一袭白衣似雪正在不远处幽幽吹着青竹笛。 “师父!”她唇瓣轻起,声音有些低哑。 墨离一怔,笛声戛然而止。 昊天也缓缓朝她走近。 寒云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异常,低头看去,她已醒了。 气色红润,脉息平缓,已无大碍。 一瞬间,回忆汹涌来袭。 刹那间,他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热热融融,从心里弥散开去。 “雪儿!云哥哥来接你了!”他的声音极尽温润,眼神中充满柔情。 雪果儿从他怀中挣开,便要冲向墨离,纤白细手却被寒云紧紧握住,入耳地依旧是温润如水的声音:“雪儿,跟云哥哥走吧!” 雪果儿错愕的转过头,迎上一对温润的眸子,脆脆的说了一声:“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你是谁?是谁?是谁? 我不认识你!不认识你!不认识你!不认识你!不认识你! …… 她问我是谁?她不认识我?她分明就是雪儿! 分明就是那朵在昆仑谷底陪了我一万年的雪莲!不过分离十六载,她就已经将我忘了吗? 寒云心头猛的一酸,竟有些站不住,踉跄了一下,右手一松,缓缓转过了身子。 雪果儿见他松了手,飞身冲进墨离的怀中,顿时鼻间一酸,又有些暖暖的,这是自己依赖了六年的怀抱,很舒服,很温暖,抬手紧紧拽住墨离的衣襟,娇声道:“师父!果儿想你了!” 墨离微微一怔,却未曾说什么?只是伸手将她轻轻推开些,自己上前一步左手一挥布下一套银白色的结界,将她挡在其中。 双手抱拳,朝昊天施了一礼:“帝君,此乃臣与寒云私事。墨离斗胆请帝君暂避!” 昊天见雪果儿已无事,心内略松,只是如今妖魔祸乱人间,扰的六界秩序大乱,这魔尊今日既入了天界,怎可轻易放他离去?便厉声说道:“墨离!寒云逃出昆仑,纠集妖魔大军扰乱人间秩序,乃六界动荡之本,如今他擅闯天界,劫持雪儿,罪上加罪,怎可说是你与他的私事?四神将何在?” “末将在!”青、白、赤、黑四道光芒自云间飞身而来,齐齐跪在昊天跟前道。这四人便是孤风月旗下最得力的四神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四人均着暗纹织锦神将服,青衣男子手持柄寒冰剑,面色苍白,却俊逸非常,一头红发高高束起,此人便是四神将之首:青龙,擅长术法冰之狂岚。 白衣男子手持一柄细长月牙白银匕首,一头白发迎风飘扬,眉眼处布满伤疤,样貌甚为可怖,此人便是白虎。 赤色衣衫便是朱雀,她乃火鸟,擅用火焰,心机深沉,在四神将中充当智囊一职。 着黑色神将服的乃擅长地术的玄武,为人木纳,只知研究五行术法,与天界众仙少有来往。 “四神将听令!魔尊寒云私自逃出昆仑,扰乱六界秩序,今日更擅闯天界欲绑架忘忧上神之徒。罪不可恕,且命尔等速速将其拿下!”昊天双手负在身后,只是冷冷的说道。 “是!”四神将领命,便纷纷祭出法器朝寒云逼去。 此刻墨离心中竟有一丝不忍,寒云入魔逆天虽不应该,却也不能眼见他命丧于此,毕竟当年是自己伤了果儿在先,如今她依旧灵识未复,灵力微薄,修行六年未有长进,自己亦是难辞其咎。 想他二人在昆仑谷底相守多年,若有一日果儿想起一切,不知会如何想我将她二人置于险地,只是……他已入魔,一心只想颠覆六界,我又怎能饶他? 此间寒云眼神冰冷,周身寒气袭人,身形竟微微有些透明,抬首连笑数声,并不理会冲上前来的四神将,只是淡淡的道:“雪儿!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雪果儿此时正被墨离结界所挡,并未听见他的话语,只是见他眼神冰冷的望着自己,双唇微启,似在说些什么。 她细细的看了他半天,心内一股奇怪的情绪慢慢升起,这个男人,定是我认得的,只是为何一丁点也想不起来呢?为何见他被那些人围攻,我的心竟会隐隐的疼,为何如此?为何? “师父!他不是坏人!师父!你让帝君莫要伤他!师父!”不管怎样,不能让他们伤了他,她这样想着便冲墨离大声喊道。 虽有结界,外人不能听到她在说些什么?墨离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的果儿想起什么了么?竟在为他求情?再看寒云,身形愈发透明,似乎片刻就要散去一般,不对!他的真身不在此处! “四神将且慢!”墨离上前一步,沉声说道。 青龙白虎等人向来对墨离甚为敬重,听他一言已收了兵器退至墨离身前。 只是适才奉天帝之令擒寒云,虽难有胜算,却不可不遵圣谕,如今忘忧上神之言又该如何? “帝君!且让他四人退下吧!墨离有事与帝君相商!”墨离跪拜,低声说道。 这边昊天正怒火焚心,恨不能一时三刻便将寒云拿下,却又对他的一身修为甚为忌惮,想当年,墨离神力几乎耗尽方将他困在昆仑山谷,如今他既已逃出,定是灵力有所恢复,不然怎敢贸然闯进天界? 今日有墨离与四神将在,或许能将他擒住也未可知。 “墨离何意?此人乃六界罪人,怎可轻敌?”昊天不依,只是冷眼看着墨离。 “哈哈!哈哈!昊天!莫说我寒云小瞧了你,真是丢了你们神族的脸,想来上神已知我真身不在此处方有此言,你却还要纠缠吗?” 墨离尚未出声,昊天闻言早已气的面色更冷三分,方才纠缠半日却丝毫没有察觉,他已修行到如此地步,神念竟与真身一般,瞧不出半分破绽。 寒云大笑不止,身影越发清透,飘然至雪果儿眼前又道:“雪儿,你且跟着墨离好好修行,云哥哥他日再去忘忧看你!”又转向墨离,沉声道:“墨离,雪儿既已入你门下,你就该好生照看,今日之事若再发生,我定踏平你的忘忧山!” 言罢,那道月白身影已化为一股尘烟,没了影踪。 ------------ 卷二 ------------ 第二十六回 重回忘忧 雪果儿看着眼前的一切,早已呆了,他?他怎么突然消失了?他究竟说了什么? 寒云一去,墨离云袖一挥,银色结界已然撤去。 雪果儿玉手轻轻拽着墨离云袖,良久,才怅然道:“师父!他究竟是何人?他和师父说了什么?又与果儿说了什么?师父!” 墨离呼吸一滞,胸口有些闷闷的,低哑的声音响起:“果儿!他是魔尊!与你并不相识,果儿不必多虑!”她如今修行未果,灵识未复,断然不能让她知道当日之事,否则她岂能再肯与我回忘忧潜心修行?果儿,此事是为你好,不要怪为师心狠不将实情相告。 雪果儿拽着墨离云袖的手忽地松开了,心内隐隐觉得,师父好像有事瞒着自己,那寒云定与自己有什么渊源…… 昊天撇了一眼墨离,见雪果儿已无碍,怒气稍稍消散了些,上前牵住她淡淡说道:“寒云行事向来乖张怪异,雪儿此番受了惊吓,难免多想。实则你与他并无任何瓜葛,这便随我回凌霄殿吧!” 雪儿只是一脸茫然,任由昊天牵着自己缓缓朝前走去。墨离却飘然飞至二人身前,俯身一拜:“帝君!请恕墨离无礼,果儿须随我回忘忧修行!她非仙身,长居天界,恐遭非议!” 昊天一怔,似乎雪儿在这天界并不安全,此番念瑶险些要了她的性命,若不是寒云以神力为她驱毒,雪儿恐怕已遭不测。 看来,他与雪儿渊源颇深,只是墨离为何也会牵扯其间?十六年前命墨离将他困于紫仑,想那紫仑乃墨离以半数神力炼制而成的无尚神器,怎会轻易被他挣脱逃出?今日他以神念探天界,劫雪儿,墨离又言辞闪烁,莫非他二人? 念及此处,昊天眼眸阴沉,如冰般声音响起:“墨离与那冥王可是已谈妥了?” “回禀帝君,冥王已臣服。帝君不必担忧!”墨离答道,此刻他只想带果儿速速离开天界,其他一切皆不重要。 “哦!既是如此,孤甚感欣慰。雪儿适才受惊,需要好生修养,不如墨离与雪儿一同留在天界吧!”昊天半眯着眼,望着墨离说道。 “多谢帝君美意!果儿年幼无知,又非仙身,却蒙帝君厚爱,难免遭人嫉恨。今日有念瑶冥香一事,难保明日不会再有别的。还请帝君成全,让她随我回忘忧好生闭关修行!”墨离微微侧目望着雪果儿,声音温润。 昊天知道墨离担心什么?牵着雪儿的手不由有些颤抖,他虽为天帝,却让自己喜欢的女子深陷险境而不自知,着实不该。 只是如今墨离与寒云之间似乎颇有些牵扯,今日若不问清,自己心亦难安,便直直问道:“孤有一事不明,墨离可否为孤解惑?” “帝君若是疑惑寒云逃出紫仑一事,确实是墨离技不如人。他神力深厚,虽当日失手被擒,却绝非墨离一人能敌。如今紫仑被毁,墨离神力大损,需重回忘忧,闭关修行,否则来日仙魔大战,恐将无力阻之!至于果儿,她乃墨离幼徒,修行未成,实不该留在天界!”墨离眸子黑亮,剑眉微蹙,朗声说道。 昊天当下一愣,他当年被寒云重创未愈,如今紫仑被毁,想来他神力已所剩无几,不然亦不会如此着急要回忘忧。罢了,暂且让他二人去吧。 “也罢!雪儿便随你师父回忘忧好生修行吧!”昊天仰天一叹,看向雪儿的眼中满是不舍,却又不得不舍,回想当日初见,便已知其真身乃是雪莲,却不知为何灵识全无,一片混沌。 如今虽对她甚为欢喜,却又不能将其强留在这天界,她毕竟修行未成。如有一日她能修成仙身,自能与她再续情缘。 “雪儿拜别帝君!”雪果儿失神良久,此刻亦只微微施礼道。 昊天不知该与她再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心内怔怔,微微点了点头。 “多谢帝君!臣等告辞!”墨离双手抱拳施了一礼,便拉着雪果儿的玉手,驾云而去。 “墨离,好好督促雪儿修行,孤希望她能早日飞身成仙!好为天界所用!”昊天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望着他二人即将远去的身影道。 “帝君放心!墨离定当不负帝君所托!”墨离此时人已在云间,声音穿越彩云,飘然而至。 忘忧山,青竹林。 墨离带着雪果儿一入忘忧,便发现紫宸结界被破,凤隐峰下伏魔阵已毁,看来自己不在这段时日有强敌闯山。 “果儿,你且去歇息吧!为师有事处理!”墨离放下怀中的雪果儿,眉宇轻蹙淡然说道。 雪果儿只觉似有千万只虫蚁在吞噬她的心和她的灵魂。寒云?你究竟是谁?为何师父不愿提及,分明他在隐瞒什么? 好累,无辜被那花神所伤,又莫名为寒云所救,如今师父却一言不说将她支开,到底这一切是怎么了?心内叹了口气,只是低着头向自己屋里走去。 墨离知她心中疑问甚多,只是此刻无暇去理,先召谷槐他们来了再说。 须臾,青翼从云间急速飞下,险些撞到正立在竹屋前的墨离。 “师父!您终于回来了!慕师兄伤重,恐不治了!”青翼声音哽咽,眼圈泛红。 墨离闻言身子微颤,上前扶住青翼,问道:“他二人现在何处?” “冷月池。大师兄不眠不休为慕师兄疗伤七日依旧未能救醒他,怕是……”青翼急急说道。 “青翼莫急,果儿在天界遭人暗算,如今甚是虚弱,你且在此照看她,有为师在,慕山不会有事的!”墨离轻轻拍了拍青翼的肩膀,缓缓说道。 片刻后人已在云间,却又忽地转身问道:“青翼,究竟是何人闯山?又为何毁阵?” 青翼此刻已至果儿门前,抬手正要敲门,听得墨离一问,只得转身答道:“魔尊寒云!他说来找他的雪儿!” 墨离神情一怔,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既然能往天界寻她,自是已来过忘忧了。但愿他念着果儿,没有伤了他二人元神方好,想到此处,不由飞速往冷月池去了。 屋内,雪果儿抱着爷爷留下的黑狐皮蜷成一团,眼神空洞无神,忽地听见屋外青翼说魔尊寒云来忘忧找过自己?立时将黑狐皮一扯,身影已至门口:“吱呀”一声开门望着青翼,眼中竟有些血丝,看起来整个人疲惫不堪,轻声问道:“青姐姐!师父呢?师父去哪里了?” “怎么?果儿不是在天界受了惊吓吗?怎的还不好生休息,却又关心起师父来了?”青翼撇了一眼身前的雪果儿,言语有些不善。 虽知不该,可想起那日魔尊满含深情的回忆他们在昆仑的相守相知,又念及自己与蓝哥哥如今依旧不能相见,心中便甚是气愤,如今她不过一时三刻未见师父,就口口声声寻师父去处,她可知那魔尊寒云为了寻她硬闯忘忧,几乎要了慕师兄的命。 雪果儿被青翼一呛,略有些不解,却见她脸色不善,只好问道:“青姐姐怎么了?可是果儿做了什么错事惹姐姐不快了吗?” “果儿哪里会做错什么事,姐姐不过怕你受惊过度伤了元气,还是莫要胡思乱想了!至于师父那,他有要事处理,无暇管你,特命姐姐来照看你呢!你且歇着吧!若有事便唤姐姐,姐姐就在隔壁书房住着。”青翼见她一张小脸苍白,想必在天界不知受了什么重创,如今还是让她先歇着为妙。 雪果儿心中纳闷,不过四月不见,青姐姐待自己却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也罢,或许自己真的累了,该歇息了。想着便自缓缓回到榻上,枕着黑狐皮不再言语。 ------------ 第二十七回 物是人非 黄昏将至,冷月池。 夕阳的余晖下,一阵夹着竹香的风扬起片片竹叶。 茂密的竹林在风中摇曳着,发出沙沙的碰撞声,竹林中有一方约三丈宽的温泉此刻正徐徐冒着热气,气息中带着一股青竹香。 此处便是冷月池,池中水常年温热,对疗伤恢复灵力大有益处。 温泉正中,盘腿坐着两人,正是谷槐与慕山。 此刻慕山双目紧闭,身周不时有寒气泄出。谷槐只是不停为他渡去灵力,完全不顾自己亦身受重伤,灵力已是难以为继。 一道白影飞来,将谷槐从水中扶起,右掌凝气徐徐灌入谷槐胸口。 片刻,谷槐面色已有些泛红,自坐下调理内息,运功将体内寒毒尽数化去。 “多谢师父!”谷槐拱手拜谢。 所幸,师父回来了,或许慕师弟还能有救。 墨离扶住慕山双手,四掌相对,神力缓缓渡进慕山体内,良久仍未见起色,墨离额间已有细细汗珠渗出,右手凝气往慕山额间一探,一颗银白圆球自他丹田慢慢浮出,再看慕山仙身竟顷刻间便化作一滩冰水。 “慕师弟?师父!慕师弟他……”谷槐震惊不已,自己几乎耗尽灵力守了七日,依旧不能为他化去寒冰诀,如今师父回来竟也无法保住他的仙身。 墨离面色苍白,抬眼低声说道:“慕山所中寒冰诀甚重,如今脏腑均毁,元神亦受损,为师神力大不如前,只能暂且将他元神护住,他的一身修为已不能保!谷槐,你速将慕山元神安置在寒林穹华洞内,以结界护之。待为师神力恢复,再为他重聚仙身!” “是!师父!”谷槐心下一沉,面色未改低声应道:“师父,您的伤怎会愈加重了?可是在天界遇上什么强敌了?”谷槐语带关切。 “想必你也知道,紫仑乃为师以自身神力血肉所炼,如今紫仑被他毁去,为师神力自然一并受创。如今他又闯我忘忧,伤我徒儿,这笔帐将来定要好好与他一并清算!谷槐,为师需闭关数日,这青竹笛你且拿去与青翼修补紫宸结界,无要事不可来扰。”墨离将腰间青竹笛递与谷槐,便凝神运气,双目微闭,不再言语。 “谷槐谨遵师父之命!”谷槐护着慕山元神往寒林去了。 一连数日,青翼都只是自顾在青竹林修行,不曾理会雪果儿。 那日,谷槐手持青竹笛邀青翼往凤隐峰修补紫宸。 被雪果儿一把拦下,往日里待自己如家人的师兄师姐如今都跟换了个人似的,自己也不知何时将他们统统得罪了,今日无论如何,也要问个清楚。 “小师妹!何事拦我?”谷槐低头看着拦住自己腰身的雪果儿轻声问道,这段日子却是无暇顾及这个小师妹,慕师弟的元神方安置妥当便急着寻青翼去修补结界。 雪果儿粉嫩的小嘴撅着,眸中盛满泪水,却强忍着不留下来,哽咽问道:“大师兄!为何你们都躲着果儿?可是果儿做错了什么?大师兄尽管骂果儿,打果儿,可不要不理果儿!”一颗泪水从眼角滑落,只是抬手随意一抹:“师父自回来便闭关不见,青姐姐虽在青竹林住着,却不愿与果儿多说一句话,慕师兄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我去寒林寻了半日也未寻到他。如今好不容易见了大师兄,大师兄竟也视果儿为空气吗?到底果儿做错了什么?可是果儿在天界失仪醉酒三月之事?果儿知错了,果儿从今往后再不敢饮酒了!还请大师兄与青姐姐不要不理果儿!” 谷槐见雪果儿哭的梨花带雨,好生可怜,不由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小师妹!你莫要多想,只是日前忘忧出了一些变故,如今师父闭关亦是为此,大师兄与你青师姐有正事要忙,你且自己去清泉涧修行可好?” 青翼在一旁早已不耐,看她哭成泪人,心中却未有丝毫同情,只当她不过因着师父闭关,没人理她,故有此一举。 想着慕师兄仙身被毁,元神受损,皆因她而起,便怒由心生,冷冷说道:“果儿,你果真一点也不知为何吗?” “青翼!”谷槐知她因慕山重伤一事甚是恼怒,只是此事乃寒云所致,怎可迁怒于小师妹?就算小师妹真是寒云要寻之人,也不能代表她与魔界有什么瓜葛,于是厉声喝住青翼。 “果儿不明!垦请青姐姐明示!”雪果儿听青翼如此一说,知她定知内情,上前一步,身子微倾,恳求青翼告知。 “果儿可记得魔尊寒云?”青翼并不理会谷槐,只是侧身看向远处,声音似冰如水。 “果儿未入忘忧前,曾与师父在昆仑附近与寒云有一面之缘。只是日前在百花谷,果儿被念瑶冥香所伤,寒云却出手相救,果儿甚是不解,他乃魔尊,怎会出手救我?青姐姐所问可是此事?莫非姐姐知道些什么?可是那魔尊与果儿有何渊源?”雪果儿理了理略微凌乱的额发,声音沉着冷静。 “他是魔尊,既出手救你必有原因,只是你都不记得你们之间的过往,我又怎会知道?如若想知道,不如自己去问他吧!”青翼云袖一甩,眼眸带着厉色:“大师兄,我们走吧!” “青翼!不可吓唬小师妹!她如何会与寒云有什么过往?”谷槐拍了拍雪果儿的肩膀又道:“小师妹,我们确有要事,你且自己修行去吧!” 言罢,二人便御风而去,徒留雪果儿一人呆在原地。 “他是魔尊,既出手救你必有原因,必有原因,必有原因……” 魔尊?…… 雪果儿缓缓往竹林深处行去,身形摇摇晃晃,心内若打翻了五味杂陈般不是滋味。 自随师父往天界便发生了许多事,且不去想那花神为何要害自己,却不能不想那人人谈而色变、惧怕不已的魔尊为何会闯入天界救了自己。看青翼言谈一定是知道什么却不愿相告,师父更是一言不发就将自己扔在竹屋闭关不见。 该怎么办? 为何这竹林内忘忧竹香飘飞,却不能让果儿忘忧? 爷爷!果儿好想你。爷爷…… 雪果儿一滞,暮的回身飞奔至竹屋,拿起榻上的黑狐皮便御风往东去了。 ------------ 第二十八回 四月天 人间,春。 人间最美四月天,果然不虚。 阵阵春风,吹散云雾,太阳欣然露出笑脸,把温热和光辉洒满大地。 林间杏花纷飞,落英缤纷,满目姹紫嫣红颇有些妖娆之色。 虽不及六重天的桃林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雪果儿缓步行走在杏树林间,深深吸了一口气,真香!还是人间最美,自己在人间才能感到内心的宁静与平和。 想来凡人本就该呆在人间,无谓去那些仙山仙界自寻苦恼。 不知不觉间,已从忘忧出来数日,一路风尘仆仆,一身白衣却依然未染分毫尘埃。只是原本就瘦小的身子此时更是如风拂柳,愈发纤细。 多日不曾进食,此刻居然有些饿了。 雪果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前方该有小镇,既然来了人间,自该去吃些美食方才不虚此行。想到此处,便御风往前飞去,直到城门附近方才改由步行。 走到街市上,看着形形**,花花绿绿的小摊,心中有些小小的兴奋。 正欲上前逛逛,却忽地想起那日师父领着自己在依云镇上吃小吃糕点的情形,彼时师父还那么关心自己,在意自己。 不想一趟天界之行却生生改变了这一切,如今只剩她孤身一人,便是再好玩,再好看的东西,此时在她眼中都是毫无趣味的。 又往前走了几步,被一阵浓郁的香气吸引,驻足而望,只见左侧一家酒楼门框当中殷红的三个大字甚是引人注目――“有客来”。 香气便是从这“有客来”出来的了,定有上好的美食。想着雪果儿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身子已不由自主的往酒楼内走去。 她一进门,一位身着灰布衣衫的年轻男子已上前殷勤的招呼:“姑娘,请这边坐!要吃点什么?本店招牌四喜丸子,清蒸河鱼……浓香味鲜,姑娘可要尝尝?”店小二一口气说了大约十几道菜名,听得雪果儿迷迷糊糊。 雪果儿面色泛红,自己第一次单独上酒楼吃饭,真是不知如何点菜,如今这小二既然说了这些,就都依他说的吧。 “便都要来尝尝。” “啊?嘿嘿!这位姑娘可是还有朋友要来?”店小二一脸憨笑,挠了挠额头问道。 雪果儿甚为不解,一脸不解之色:“就我自己,不能吃饭吗?” 店小二一听,愣在当下,只好应了声“可以!可以!”便下去了。 须臾,饭菜上桌,雪果儿方知适才小二的话是何意。 竟满满当当摆了一桌,这可如何是好?将手中筷子一举,唉!算了,慢慢吃吧!反正也已数日不曾进食了。 雪果儿一边与那颗硕大的丸子斗争,一边听着隔壁几桌客人正口沫横飞的谈论着人间最富盛名的伏魔将军“战星”的威武事迹。 其中一个着藏蓝长衫的人,眼带敬佩,朗声说道:“战星将军可真是了不得啊!年纪轻轻,天生神力,所使的破天棍法更是天下无敌,手下两万赤甲铁骑斩妖除魔无计……” 众人都附和道:“就是啊!如今人间妖魔四起,那些修仙门派也不见出来除魔卫道,却只能靠这位伏魔将军了!” 又听得一味白发老者沉声说道:“如今人间大乱,咱们这清水镇依旧安宁,可也要感谢这位伏魔将军的,要不是有他帐下那位姜福海将军在此,咱们可也无法在此饮酒聊天咯!只是日前听闻离此往南不到二百里的九幽谷似乎出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妖魔,但凡进入谷内的凡人皆被它吸食了精元,连肉身都不放过,甚是恐怖。那姜将军日前曾率数十精兵前往剿杀,竟也不敌于他,几乎全军覆没。唉!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说完端起酒坛子便喝的没了下文。 “九幽谷?我倒是听闻魔尊已入人间,这般厉害,莫非是他?否则那姜将军何等英勇之人怎会不敌?”那藏蓝衣衫的男子两眼一沉,颤声说道。 …… 魔尊?九幽谷?咳咳咳……雪果儿被鱼刺卡在喉间半晌下不去,又听那些人说到魔尊,早已小脸涨的通红,将整瓶茶水全部倒入口中,拍拍胸口,方才喘过这口气。 青翼师姐说过,要想知道缘由,便去寻他。 雪果儿起身便要走人。 “嗨,姑娘,姑娘。”店小二飞奔上前拦住雪果儿,正欲开口要账,看到她那张绝色容颜后却只是低声说道:“姑娘走的急,这一桌饭菜可还没结账呢!” “结账?哦!不好意思,差点忘了!”雪果儿小脸刹时红透了,真是丢脸,居然吃了就走,定让人以为自己是吃白食的了。 摸了摸包袱,包袱里除了爷爷留下的黑狐皮再无他物,完了!走得匆忙,根本没带银钱!这……又抬手摸了摸自己颈间那块墨玉,算了,就拿它付账。听爷爷说过,将我带回长乐村时,便戴着这个项坠,或许是爹娘下的吧。只是爹娘既然都不要果儿了,留下这项坠又有何用?不如就用来应急吧。 “这个可以吗?我身上没有银钱了!”雪果儿将那块通体墨绿的项坠交到小二手中。 那墨玉离开雪果儿的霎那间,冷月池中正闭目修行的墨离忽地睁开了双眼,心中一滞,喉间一阵血腥,一口心血幽幽从唇边溢出。 果儿!果儿!可是想师父了?不行!不可以!不可以…… 挥袖拭去血迹,双目紧闭,调理内息,双眉缓缓舒展。她如今已脱离险境,有青翼照看,自己为何还是不能静心,适才竟险些走火入魔…… 清水镇,有客来。 “姑娘,这……这太贵重了,你的饭钱不过一贯钱,这墨玉看着却像是无价的宝贝,我可不敢收呀!”店小二将那墨玉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翻,又递到雪果儿手中。 雪果儿接过墨玉项坠,又将包袱从里到外翻了一遍,连一文都没有,别说一贯了。里里外外最值钱的便是这张黑狐皮了。 只是……这是爷爷唯一留下的东西,决不能用来付饭钱。想到此处,雪果儿懊恼不已,实在不该贪嘴吃这一顿,如今拿不出钱来付账,可如何是好。 “小二哥,我真的没有钱,这个墨玉坠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了,你若不要,那怎么办?”她面色略显尴尬,语气颇有些无奈,又将玉坠送到小二手中。 “那好吧!这玉坠我暂且收下,将来姑娘若有了钱可自来赎回。”店小二将玉坠收到怀里,转身便自忙去了。 ------------ 第二十九回 九幽谷 自魔尊寒云逃出昆仑,人间早已不复昔日繁华安宁。 一些偏僻村落皆有妖魔出没,再加上天灾频繁,大旱大涝过后,往往瘟疫肆虐,村民大都衣难蔽体,食不果腹,一片凄惨之色。 人间帝王昏庸,修仙门派冷淡,最终受苦受难的只是这些普通百姓。 雪果儿出了清水镇一路御风往南急驰。 适才听那些人说起九幽谷内有妖魔出现,若是魔尊便可省却自己胡乱四处寻他。 须臾,一片破败不堪的村落现于眼前。 雪果儿白衣胜雪从空中缓缓飘落,一位猎户打扮的男子竟如见了神仙一般俯身跪拜:“上仙救命!上仙救命啊!” 雪果儿想此人定是误以为自己是神仙了,见他衣着破烂,身后却背有箭囊,想是附近猎户。 上前扶着那人起来,轻声说道:“这位大哥,快起来吧!我并不是什么上仙,不过是修仙门派的弟子而已,大哥有何难事,尽管道来,我若能帮一定不会推却的!” 那猎户起身又细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神仙般的女子,只见她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乌黑的头发,挽了个蝴蝶髻,髻上簪着一支竹簪,肤白如雪,双眉修长如画,眼眸闪烁如星,并无丝毫人间烟火味,分明就是神仙下凡。 她却说自己只是修仙门派弟子,那想来也会些法术,求她去谷内救灵儿自是没错的。 想着便又拜了下去:“姑娘,我叫奉之,是这火林村的村民,少时曾读了几年书,但遇乱世,报国无门,便在村里以打猎为生,日子虽不富裕,倒也可温饱。两年前娶了一房娘子名叫灵儿,灵儿很是可人,待我也是极好。她父亲生前曾是十里八村小有名气的郎中,膝下无子,便将一身医术都传给了灵儿。灵儿自嫁入我家,为了补贴家用,便在家里开了间小小的药铺为村民看些小病。她日常所需药草便是随我一同进山里采的。村里人都说我奉之好福气竟修来了这样贤惠的娘子。不想却天不遂人愿,一年前,忽然有村民染了不知名的瘟疫,然后每日都有村民染病死去。灵儿身为医者,心地慈善,不忍村民受苦,日日为染病的村民熬汤施药,但寻常草药根本无济于事……” 奉之此时已满脸泪水,情绪有些失控,雪果儿想上前扶他,他却摆了摆手,擦去面上泪水,接着又道:“终于,一日卯时未到,灵儿挽着药蓝将我从梦中叫醒,说是让我陪她往九幽谷内寻血炎果为村民治病。想那九幽谷地处偏避,少有人知,我虽已打猎为生,却也只为追逐一只受伤的罕见白狐进过谷内,最后寻遍谷内,不见其踪影只好无功而返。便问灵儿从何得知九幽谷内有血炎果可治瘟疫,灵儿说是听她父亲说过,曾从一本医术上见过此果,此果乃血炎树之果,凡人食之可百病不侵。如今瘟疫横行,普通药石无用,非去寻了这血炎果方能救大家性命。” “自此,我二人便匆匆赶往九幽谷,进了谷中,寻了半日亦未找到血炎果的踪迹。本已打算放弃,正待寻找出谷之路,不知从何处冲出一直浑身碧绿的野兽,模样甚为怪异,似豹非豹,周身鳞甲覆盖,大约丈余,不知是什么怪物。那怪物竟将灵儿一把从我身旁掠走,我追了半晌也未赶上,射了数箭都未近其身便已跌落。最后实在精疲力尽便昏倒在谷内,醒来时已是次日辰时。而后我又在谷中找了数日,仍不见灵儿和那碧绿怪物的踪影,只好先回村里再做打算。可是回到村里,发现村民大都已被瘟疫夺去性命,仅剩几个未染病的也收拾行囊远走他乡了。我依旧日日往九幽谷寻找灵儿,到如今已近一年,仍未寻到她丝毫踪迹,仿佛她和那怪物从这人间蒸发了一般。姑娘既是修仙之人,想必术法精深,还请姑娘帮帮奉之,若能寻得灵儿,奉之定肝脑涂地以报大恩!” 雪果儿听这奉之说完,感概甚多,如此痴情的男子想来世间少有,灵儿失踪一年他依旧日日寻找从未放弃。 如今自己孤身离开忘忧已近一月,不知师父可有发现,如若发现她不在了可会想她,可会如奉之寻灵儿一般四处寻她?唉!算了,不去想了,或许他依旧在闭关修行。 “奉之大哥不必多礼,我叫雪果儿,学过几年术法,虽不精湛,却愿与大哥同往九幽谷一探。”雪果儿欣然一笑,眼眸澄净明亮。 “多谢雪姑娘!”奉之双手抱拳施礼。 火林村往西不到十里,九幽谷。 雪果儿与奉之一前一后疾步行走,不知是何缘由,雪果儿原本御风带着奉之同行,可一到这谷口就觉得浑身真气外泄,御风术也不灵光了,只好徒步急行。想来这九幽谷大有古怪,须得入谷一探究竟。 二人行过一条狭窄的水帘洞后便进入另一方天地了,此间怪石嶙峋,崖壁陡似削,山石横如断,一股清泉不知从何处而来又要流向何处。 再往内走去,山谷内薄云袅袅腾起,淡如烟,薄如纱,四周草木葱葱郁郁,山花丝丝簇簇甚为清丽,又哪里像是有什么妖魔在此居住的样子,分明一幅人间仙境的模样。 忽地一阵狂风呼啸,林间的大树在狂风中摇晃不止,原本似仙境一般的山谷频添了一丝诡异之色。 奉之领着雪果儿往林中走去,须臾便到了一处开阔地。一株参天大树立在中央,大树枝繁叶茂,生机盎然。 “雪姑娘,灵儿便是在此处被掠!”奉之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大树,沉声说道。 “噢!一路行来并未有何不妥,只是这树……奉之大哥有没有觉得这棵树有些过于巨大?”雪果儿说着便上前伸手扶上树身,忽然一阵呛鼻的腥气自树干扑面而来。 奉之侧头望了望眼前这颗参天巨树,想着那日灵儿也是这样扶在树身上看着自己,尚未来得及张嘴说话便被那怪物掠了去。难道这树已成精?是它抓了灵儿? “奉之大哥快走,这树有古怪!”雪果儿大声喊道,却又哪里还来得及,只见从巨树顶端俯冲下来一只硕大的碧绿怪兽一把便将奉之拽在手中,那怪物张开血盆大口,獠牙一露便朝奉之的脑袋咬去。 正是焦急的时刻,忽见眼前一道赤光闪过,一个身着赤色龙鳞甲的男子飞身而过,一把抄起雪果儿甩在背上,手中龙纹棍一挥,喝道:“孽畜,寻你多日不见,今日便叫你命丧与我棍下!” 只见一道红光从地面跃起,狂风一扫而过,金属击打枯树的声音传出,一声兽吼撕金裂玉,再看那碧尸兽已被男子一招毙命。 ------------ 第三十回 战星 奉之安然被那赤甲男子身后的两人接住。 雪果儿还未从适才的慌乱中反应过来,便被那男子拦在怀中一阵打量,如洪钟般的声音将雪果儿生生拉回:“姑娘!你没事吧!” 雪果儿被他一问,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明明是来帮奉之大哥救灵儿的,却差点命丧于此,真是学艺不精,羞煞人也。 再看眼前的男子,星目剑眉、身材魁梧,声如洪钟,一身赤色龙鳞甲甚为英武,身后背着一柄兽骨弓,右手持一柄血红龙纹棍,左手正拦在自己腰上,姿势甚为暧昧。 雪果儿面色泛红,甩开他的手,退了两步,缓缓施礼:“多谢救命之恩!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姑娘不必客气!我叫战星。寻这碧尸兽已多时,它在九幽谷作乱,我手下多名将士皆因它丧命,然它行踪诡异,听闻只在火炎树上筑巢落脚,我寻遍谷内亦未能找到那传说中的火炎树,不想竟是这颗巨树。”名唤战星的男子正抬眼望着这颗苍天巨树,朗声说道。 奉之受了惊吓方才醒转,知是战星救了自己,上前一跪:“奉之多谢战将军相救!早就听闻将军盛名,今日一见,果然神力,竟一棒就将这怪物致命。” 雪果儿上前抓住战星的手,盈盈一笑:“呵呵!原来你就是伏魔将军战星!在清水镇听闻了你的许多英雄事迹,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厉害!” 战星被她抓住了手,脸色竟微微发红,只是将手顺势抽出:“二位谬赞!战星不过见不得人间妖魔横行,领着一帮兄弟斩妖除魔而已,实在不值一提!” 雪果儿忽地想起此番来九幽谷乃是寻灵儿的,如今碧尸兽已死,却不见灵儿踪影,不免有些焦急。 抬眼看了看那颗巨树,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原本郁郁葱葱的一颗大树瞬间红光四溢,照得整个山谷犹如烈日当空,枝叶上挂满了大而红的果实。 想必这就是那血炎树的真面目了,它已修行千年,灵识未开,那碧尸兽该是它的守护兽了,以吸食凡人精元与肉身成活。幸而自己这六年并不是一无所成,师父的破形咒还是学了个七八成的。 战星等人皆讶异不已,原来这就是火炎树,找了许久竟有伪装包裹,难怪凡人寻不得它。 树上一枚硕大无比而又红得发亮的血炎果分外引人注目,雪果儿纵身一跃飞去一探,里面竟然有人? “战将军,助我将这果子摘下,里面有人!”雪果儿朝树下的战星喊道。 战星腾空而起,与雪果儿一道将那枚血炎果摘下缓缓落地。雪果儿右手一挥,那果子便“吱呀”一声裂开了,里面流出一滩血红的液体,一个女子蜷成一团卧在中央。 奉之瞪眼一看,如魔怔一般将那女子从中抱住:“灵儿!灵儿!我的灵儿!终于找到你了!” 战星和雪果儿互相望了一眼,便齐齐飞身往树上将那些血炎果悉数摘下,不想其间并未再有他人,只是普通果实而已。 “咳咳……夫君?咳咳……”奉之怀中的女子满面都是红色果汁,看着甚为怪异。 “灵儿,你怎么样?哪里疼吗?”奉之抬起衣袖慢慢拭去她脸上的红汁,只见她一张瓜子脸,双眉修长,肤色虽然微黑,却掩不了姿形秀丽,容光照人。 雪果儿赶紧上前缓缓抬手至她后背,为了渡了一口灵力。 须臾,灵儿已渐渐恢复体力,知是眼前白衣若仙的女子救了自己,便从奉之怀中侧头一拜:“多谢姑娘!” “灵儿姐姐不必客气,我叫雪果儿,奉之大哥终于寻到姐姐了,不必再自伤怀,呵呵!只是姐姐既被那碧尸兽所掠,怎会被困在血炎果内?”雪果儿摆了摆手,俏声问道。 “雪姑娘,这位灵儿姑娘方恢复些体力,先送他二人出谷再说吧!”一旁战星剑眉一挑,朗声说道。 “至于这些血炎果,凡人食了可百病不侵!你们且都带回去分发给有瘟疫的村庄!”又回身对那两名军士说道。 “是”军士齐声应道取了那些血炎果便自离去了。 雪果儿两手在灵儿身上一挥,只见灵儿一身血红衣衫顿时变为一袭绿衫,甚为娇俏。 “咦?雪姑娘可是仙子?竟会这样的法术?”灵儿上前好奇的拽住雪果儿的衣袖问道。 “灵儿姐姐见笑了,只是些小法术,果儿并非仙,不过学了几年仙法而已。”雪果儿被灵儿一问,有些不自在,自己不过学了半桶水的术法,也只是在灵儿这样好不懂术法的人面前显摆一下罢了,哪里敢称是仙。 一旁的奉之见灵儿已无碍,对雪果儿和战星甚是感激,复又牵着灵儿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奉之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日后二位但有差遣,定不辱命!” 四人缓缓往谷外走去。 途间,灵儿道自己当日虽被碧尸兽所掠,却未被它伤害,只是将她缚在那血炎果内,日日却以果汁喂食,如今那碧尸兽已殒命,血炎树亦灵识未开,究竟是为何却已不可知了。 出了九幽谷,奉之夫妇便拜别战星、雪果儿自回火林村去了。 冷月池。 墨离上身未着寸缕,乌黑青丝垂在水雾中,眼眸微微发红,额间布满细细的汗珠,双手合十,默念清心咒。 该死!已闭关数日,这清心咒不知念了几万回,却依旧心神难定,脑中满是果儿那张出尘绝伦的小脸,时而调皮,时而可爱,时而娇俏……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自她在水轩阁醉酒不醒,自己便日日忧心似焚,夜夜守在榻前生怕她就此不醒。不得已将她留在天界却不想竟险些害了她的性命,如今想来依旧胆战心惊。 转念又想,她是他的徒儿,最疼惜的徒儿,故而有这样的担忧该是常情。 墨离在心中不时提醒自己,额间汗珠却越发密集,脸色也有些泛红,眉宇间一片愁容。 那日寒云几乎要将她从自己身边带走,如果她真的跟他走了,会是如何? 恢复灵识? 想起一切? 寒云既能为她闯天界,难保不会再闯忘忧。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从我身边将果儿带走,她自幼跟我修仙,如今术业未成,定不能让那寒云坏了她的飞仙大事。 然,自天界将她带回,甚至没有和她好好说上一句话,她受了那样的惊吓,心中定是害怕的,她平日里胆子就小,害怕时就爱往自己怀里钻。 可是?此次因着谷槐慕山受伤一事,自己竟将她完全忽略了,甚至忘记了。不知她如今可好?可有好好修行,术法可有长进,夜间是否还会被梦靥缠绕,可有挂念师父。 果儿,果儿,果儿…… 墨离忽地腾空旋起,白衫已然穿好,眸内亮光闪烁,嘴角微微上翘,果儿,师父这就回来了。 ------------ 第三十一回 凡心 墨离御风从青竹林海穿过,阵阵竹香袭来,不远处白云铺地,祥云环绕着的竹屋今日看来,竟觉得有几分凄凉。 此次自己闭关数日,果儿定甚为孤单,连带着那竹屋亦有些单薄之色了。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了,此刻她该在屋内歇息了吧。 书房内有灯火微微,难道这丫头这么用功,在书房看书不成?平日里修行那样懒惰,如今却还知道看书学习,看来自己真是小看了果儿呢!墨离想着竟不自觉笑出了声,屋内人听见门外笑声,便赶紧开门迎上:“师父!您出关了!” 听声音却是青翼,再低头一看,果真是青翼。 墨离收起笑脸,嘴角一抿,沉声问道:“果儿呢?这段日子为师不在,她可有好好修行?” 青翼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声音极低:“果儿她……她……” 墨离见她吞吞吐吐,半晌说不明白,心中一紧:“起来说话!果儿怎么了?出了何事?” 青翼缓缓起身,借着微弱的灯火瞥见墨离一脸担忧之色,心下暗急,惨了,惨了,师父若知道是我训斥了那果儿,让她离山出走,定会重重罚我,可如何是好?唉!所幸大师兄闭关不知,不如就将错就错。 想到此处,青翼抬头说道:“自师父闭关,青翼日日陪伴果儿修行,不敢有半分懈怠。那日她咒法口诀背的不好,青翼一时着急便说了她几句,只是不想次日晨起,去寻她做早课,却见她房中无人,本以为她自去修行了……可后来见她屋内的黑狐皮并着那个小包袱也一并没了。想……想来……想来是青翼说的重了,她……她一时置气离开忘忧了。” 青翼见此间墨离脸色早已铁青,又继续说道:“青翼曾在忘忧周围地界寻找数日未果,本欲往人间寻她,但因着大师兄和师父都在闭关,山内不能无人看守,故青翼未敢私自离山。又想着或许过几日她气消便自行回来了,故一直在此处等候。青翼有负师父所托,未能照看好果儿,还请师父责罚!” 她竟走了?竟然就这样走了? 墨离此间面如寒冰,双眉紧蹙,眼眸中有滚滚怒火溢出,双手紧握,因着用力过猛已然渗出血来。 “你且下去休息吧!此事为师自有主张!”墨离的声音低沉,并未透出一丝情绪。 青翼只觉得衣衫都被汗侵透了,听见墨离让她下去,方才偷偷呼了口气,转身便御风往凤隐峰去了。 一路上思绪万千,几乎险些要从高空跌落。果儿,莫要怪姐姐无义,实在是你根本不该出现在忘忧,更不该对师父动情! 魔尊对你如此深情,上天入地的寻你,你就该随他回魔界才是! 残月当空,青竹摇曳。 一抹白影高高立于竹林上方,宽袖随风而动,缓缓吹出一曲,笛声不似往日那般清扬幽婉,只是彷如这夜空中微凉的风,又似那空中的残月,如歌如诉,分外苍凉,闻之让人颇感伤怀。 此刻,这偌大的青竹林,只他一人。 那个曾经夜夜枕着他笛声入眠的女子已经离开了,她就这样未留只字片语的走了。 七年来与她相依相伴,七年来对她万般疼惜,如今,她却负气走了? 只是因为青翼说了她几句?亦或是自己闭关冷落了她?或者是他将她带走了亦未可知。 果儿,你可知师父担心你? 果儿,你可知师父挂念你? 果儿,你在何处? 果儿,为何为师感应不到你的存在? 自青翼说她负气走了,自己便一直以神力探寻,想来那墨玉项坠已不在她身上了,那项坠乃当日用自己一滴心头血所制,只为能随时随地知道她在哪里,可如今却毫无反应。 想那寒云爱她极深,她若在魔界该是安全的,只是如今她墨玉离身,若是在人间,恐怕是遭遇什么不测了。果儿,莫怕,师父定能寻到你! 九幽谷往西二十里处,战星营帐。 雪果儿满脸期待,紧紧盯着眼前的玄衣男子。只见那玄衣男子正口沫横飞的说着一段传奇: 战星,九州离国人,传闻他出生那日,分明是寒冬腊月,却漫天黄沙飞舞,烈日炙热如夏日一般。人间传说天有异象,必将祥瑞。 实则战星之父乃离国征西大将军,甲子之年方得此子!对其甚为宠溺,自小随他出入军营,想那战星天生神力又习得一手好棍法,骑射之术亦是精湛得很。 他十岁那年,随父亲征战邻国,已能上阵杀敌,破敌数百,并从敌军军库中发现一柄龙纹棍,似金非金,重达三百余斤,常人若想搬动也需费些心力,他却将这龙纹棍使得颇为顺手。 此后偶遇一修仙之人相告,此棍乃上古之神烛阴之骨打造,最为嗜血,妖魔皆惧,由此得名“烛阴血溶龙纹棍”。后战星自创四十八式破天棍法,至今未逢敌手。 “好了!雪丫头,今日就说到这里吧。你龙哥哥我可是说的口干舌燥,半日不曾喝过一口水呢!”玄衣男子伸手拍了拍雪果儿的肩膀笑着说道。 “嘿嘿!龙哥哥,你喝水!喝水!”雪果儿端起桌上茶杯殷勤的递到玄衣男子手中,做了个鬼脸笑道。 战星满头大汗掀开营帐进来,撇了一眼玄衣男子,笑道:“怎么?丫头又缠着龙钧说故事了?我也听听,龙钧都讲了些什么故事,每日把这小丫头迷得连饭也不想吃,觉也懒得睡!” 雪果儿见战星进来,赶忙上前递上锦帕,又回头朝龙钧眨了眨眼:“战大哥莫要取笑我,龙哥哥不过给我讲些故事解闷,不然日日除了吃就是睡,岂不要变成小猪了吗!” 想来自九幽谷别了奉之他们,随战星到这营地也已半月。战星他们日日操练兵马,自己却无所事事,只好缠着最好相处的龙均了。 “丫头,今日收到熊振传来消息,据此处八百里的滨州有大量妖魔出没,他旗下军士四千多半折损,我等需星夜赶赴滨州支援。只是丫头你……可要随我同往?”战星擦了擦头上的汗,将锦帕拽在手中,收了笑容,沉声说道。 听闻这熊振乃战星旗下最勇猛的将军,如今竟被妖魔折去大半兵力,想来这些妖魔来头不小。 自己虽术法不精,此刻也该为人间安宁出一份力。沉默了半晌,说道:“二位大哥自领兵速去滨州支援熊将军吧!果儿自行御风前往!” 战星看她这般瘦小,虽修了几年仙法,却不放心她一人独行,便对龙钧说道:“龙钧你且先行带兵往滨州,我与丫头一道随后就到!” 龙钧应声便出了营帐自点兵去了。 ------------ 第三十二回 重逢 月明星稀,微风徐徐。 战星带着雪果儿同乘烈焰驹往滨州方向急驰。 风中,传来雪果儿略带不解的声音:“果儿虽认不得去滨州的路,却不必与大哥共乘一骑的,这样怕是要累坏了你的红儿哦!”方才,自己要御风跟着战星同往,却被战星硬抱上了马背。 “丫头,滨州离此地甚远,你若御风而往亦须好几个时辰,只怕到时你到了滨州就已累倒,那还怎么帮大哥杀妖除魔呢?红儿乃世间罕见的烈焰驹,可日夜兼程行数千里路而无需歇息,丫头不必为它担忧!”战星的声音洪亮如钟,随风传进雪果儿的耳朵。 “呃……”红儿不知为何忽然抬首长鸣,险些将战星二人甩下身去。 “吁……红儿乖!”战星轻轻抚摸红儿的背脊,缓缓安抚。 “大哥?似乎红儿受了惊吓!莫非这林子有什么古怪?”雪果儿说话时已从马上一跃而起,飘然飞至树林上方查探。 初夏的夜,略有些燥热。 林间偶尔传来几声蝉鸣,带着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红儿已稍稍安静,只是不时打出一个响鼻。 战星手持浊阴血溶龙纹棍浑身警戒,不对,此间气息颇为诡异,定有蹊跷。 想到此处,战星借着昏暗的月光往林间悄声探去。 雪果儿依旧御风在空中寻找,忽地眼前蓝光乍现,半片树林都被这一抹蓝色光亮照得犹如白昼。 那光亮里似乎有人慢慢朝她走来,晃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谁?究竟是谁? “呃……”红儿一声长鸣冲向那到蓝光,却还未近身已轰然倒下。 “红儿!”战星听到红儿鸣叫飞奔而至,冲那蓝光里立着的身影吼道:“何方妖孽!敢伤我红儿!纳命来!” 话音未落,龙纹棍已冲那人面门而去,此时林间蓝光略微昏暗了些,一名身着蓝色衣衫的男子羽扇一挥便将战星那致命一击躲了过去,只是微微摇扇,一双邪魅无比的眼眸盯着战星说道:“尊上,不想人间居然还有这样勇猛的凡人!看来蓝楚这趟可不算白来了!哈哈……”羽扇掩嘴一阵狂笑。 “蓝楚!他便交给你了!”寒云一袭黑衣自光亮处缓缓朝雪果儿飞去。 尊上?雪果儿自半空中听得真切,蓝楚?莫非是魔尊寒云与那青鸾鸟蓝楚? 不好,若是他二人,战大哥定然不敌,正欲下去助战星,却被人一把拽住云袖,须臾便落入一个冰凉刺骨的怀抱。 雪果儿身子一紧,鼻间传来一股熟悉的冷香!忽觉心神安宁,竟不再挣扎,只是缓缓抬首朝那人看去,此人不是魔尊却又是谁呢? 寒云紧紧搂着她,一刻也不愿放松,生怕一松手便再也寻不到她了,埋首在她的发间,疯狂的吸了一口那熟悉的雪莲香气,十七年了,雪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雪果儿被他的举动惊到,身子微微颤抖,却并不觉得反感,反而不自觉的将双手自然的环上他的腰间。 寒云见她并不似上次在天界那样疏离自己,心中一喜,低哑的嗓音响起:“雪儿,你记起来了吗?” 一声“雪儿”似惊雷般将怀中人儿从梦中惊醒,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抱着他?他可是魔尊!是那个要颠覆六界的大魔头!是帝君和师父他们誓要斩杀的妖魔之首!自己竟会沉溺在他的怀中?真是疯了! 想到此处,雪果儿忽地用力一推,向后退了几步,语带怒意:“请魔尊自重!你我不过见过两次,我该记得什么吗?” 寒云刚有一丝暖意的身体忽然又堕落万劫冰川,四周顿时寒意迷茫。 雪果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个人怎么回事?炎炎夏日居然像一块寒冰似的,连着周遭都变得冷起来了。 寒云并未回答,只是上前牵住她的素手,不论她如何挣扎都没有一丝松开的意思。 林间,眼看战星四十八式破天棍法尽出,却仍不敌蓝楚的幽冥之火,毕竟他们一个是血肉之躯,一个却是修行多年的妖魔。 此刻战星已处劣势,被蓝楚以幽冥之火团团困住,眼看就要力竭,雪果儿急的双手一阵乱甩,却依旧不能挣脱寒云的禁锢,眼眸内泪光闪烁,破口大骂:“你这臭鸟妖,破鸟妖!快放了我战大哥!哼!就只会使些妖术,有本事不用术法与战大哥光明一战!” 蓝楚却只是回首给了她一记斜眼,懒声说道:“丫头!不要以为尊上宠你,就对我这般不尊!我可不是什么鸟妖!这凡人小子既受不得我的幽冥火便是自己修行不精,怎能怪我呢?” 她竟为了一个凡人焦心至此,对自己却这么冷淡,真是可悲! 罢了,既是她在意的,便不可伤了他,否则她定要伤心难过!寒云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蓝楚!莫要伤他,他是雪儿的朋友,放他离去吧! 蓝楚听魔尊下令,只得收回火焰。战星此刻已有些脱力,右手却依旧紧紧握着那柄闪着红光的浊阴血溶龙纹棍,身形有些摇晃,似要摔倒一般。 “战大哥!你没事吧!”雪果儿的声音犹如一道暖泉将战星瞬间便从疲累不堪的边缘救回。 战星立时站直了身子,声音不似之前洪亮,却依旧有力:“丫头放心!大哥没事。只是……只是有些累了!”话音未落,人已沉沉睡去。 蓝楚羽扇轻挥,从他身后慢慢走出,邪魅无比的声音传来:“好了!他不过是脱力而已,昏睡一夜自能恢复的,丫头你不必担心了!” 雪果儿听他学着战星一口一个“丫头”的叫自己,十分恼怒,柳眉紧锁,瞪了他一眼:“破鸟妖!丫头是你叫的吗?讨厌!” “丫头!丫头!丫头!就叫你丫头!怎样?哼!哈哈……哈哈……” “不许叫!不许叫!破鸟妖!臭鸟妖!……” “……” “……” 听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好不热闹,寒云几乎怀疑那个与他相守万年的雪儿分明回来了,依旧这样调皮,可爱,却又添了几分娇俏。 “好了,蓝楚!你且自去忘忧寻青翼吧!我先带雪儿回北冥了!”寒云牵着雪果儿的手踏上一片紫云,沉声说道。 “多谢尊上!青翼已等我多年,此番定不能再叫她苦等!”蓝楚面色一怔,俯身拜了拜寒云便自化作青鸾冲向夜空。 “你?你为何要让鸟妖去寻我青姐姐?她?她……我师父定不会让她离开的!”雪果儿想起当日在依云镇师父曾提及他二人的一段情缘,只是如今蓝楚已入魔界,青姐姐怎可?纵然他们再情深,怕是师父也不会让青姐姐随蓝楚离开忘忧的! ------------ 第三十三回 北冥 她还是这样爽朗可爱,一如当年。 寒云低头轻轻在她额上一吻,轻声说道:“傻雪儿!他叫蓝楚,以后不可叫他鸟妖!他与青翼之事你那个什么师父允不允许都由他二人去解决吧!你就不必操心了!乖乖跟我回北冥,莫要胡思乱想了!” 他刚才做了什么?亲……亲我了吗?他以为自己是谁啊?魔尊了不起啊?魔尊就可以随便亲人吗? 只见雪果儿侧头盯着寒云,两眼发直,冷冷的说道:“我管他是叫蓝楚还是绿楚啊?分明就是鸟妖!再说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干嘛莫名其妙亲我!”一边说着一边气呼呼的抬起云袖对着额头一顿擦。 寒云见她气鼓鼓的像个小蛤蟆,小脸涨的通红,模样甚是可爱,不由伸手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剑眉一挑,桃花眼一眯,嘴角一扯笑出了声。 “你还笑?你居然还笑?真是岂有此理!不要以为你是魔尊我雪果儿就怕了你!我师父可是忘忧上神,等他寻见我自有你的苦头吃!哼!真是气死我了!”雪果儿不由怒从心来,厉声叱责。 “雪儿,他不配做你师父!以后跟着云哥哥,不要再去想他!”寒云听她三句话不离师父,心口微微发疼。 “不许你这样说我师父!他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神仙!他最疼我,知道你将我掳走,定会来寻我的!”雪果儿听他那样贬斥师父,心中很不是滋味。虽然自天界回来,师父却是对她十分冷淡,如今出走近两月也未见来寻。但这并不能抹杀过去六年他待她的种种好,他如天神一般自长乐村将她从死人堆里救回,把她带回忘忧教她术法,日日相伴,百般宠溺,万般疼惜,自十四岁那年初知人事,便已将芳心暗许。 寒云见她一心想着墨离,念着墨离,对自己竟无一丝一毫情意,颇有些心酸。 只是带她回了北冥,定要想方设法助她恢复灵识,待她想起过往一切,那忘忧的墨离定不会在她心中再有分毫地位。 约莫踏云行了半日,过了数道结界,终于到了北冥。 北冥终年白雪皑皑,昼夜难分。 雪果儿衣衫单薄,此间虽运气护体,依旧觉得寒气从四面八方涌入,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寒云知她当下灵力微弱,不足以抵抗北冥之寒,右手缓缓探知她额间,雪果儿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百汇直入丹田,顷刻间便觉得浑身暖烘烘的,再无丝毫寒意。 不由得抬头望了一眼寒云,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多谢!你为何对我这么好?上次在天界就是你救了我对么?” 寒云搂着她缓缓从云间走下,一道约十丈高的冰门自他们眼前徐徐打开,一股暖意自门内飘来。 “雪儿永远不必对我言谢!只要雪儿欢喜,云哥哥就算身死亦甘之如饴!”寒云满眼含情低首看了一眼雪果儿:“来!看看我的玄冰殿雪儿可喜欢?” 雪果儿被他突然的柔情弄得很是尴尬,一张绝色容颜在冰雪间更显得清丽脱俗,脸颊泛着粉红,两片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说不尽的娇羞可人。让寒云看的竟有些失神,一缕阳光直射过来,方才清醒了些,只是牵着她往殿内走去。 空气中迷茫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冷香,榻上的人儿不由得将锦被又裹紧了些。 朦胧中望见一袭黑色身影,眉宇紧蹙,衣袂纷飞,迎风飘动,浓浓的孤寂漫卷周身,心有些微微的疼,想上前给他一个拥抱,想抚平他紧蹙的眉头。 忽然,一道火红似血的光芒将整个天地都包裹起来,刺眼的光芒中走来一个白衣男子,隐有淡淡竹香,却怎样也看不清楚面容。只见他云袖一扬,一轮紫色月牙儿竟从袖中翻飞而出,须臾,那轮紫月从空中洒下万丈紫光,黑色身影缓缓倒下,似有千万把剑毫不留情地向他身上刺去,闪着凛冽的锋芒,不行!不行!他要死了! “不要!不要死!……” 寒云黑影如魅闪身榻前,榻上的女子眉头紧锁,面色苍白得让人心疼,长长的眼睫下有泪珠滚出,一双玉手紧紧抓着被角,似在梦魇中喃喃自语:“不要死!求求你了!不要死……” “雪儿!雪儿醒醒!莫怕!云哥哥在此。”寒云清淡的眸中泛着无尽的疼惜,纤长白皙的手指如轻羽般滑过她的脸颊,轻轻将她搂在怀中,右手一抬,缓缓为她输入一股灵力。 片刻,她眉宇舒展,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幽幽醒转,头脑依旧有些昏沉,不由伸手重重揉了揉额头。 寒云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回,眼眸内藏着深深的疼惜,声音中满是关切:“醒了就好,可是梦魇了?” 雪果儿这才看清眼前的人竟是寒云,心中有些气恼:“嗖”一下从他怀中挣出,紧紧抱着锦被转过身子,冷冷说道:“我是否梦魇与你何干?” “怎么?还在怨我将你带回北冥?” 此刻,玄冰殿的内室安静的有些过分,除了室内那一方温泉偶尔冒出几个气泡的声音,便只有雪果儿和寒云都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了,整个内室被一股莫名的压抑感笼罩。 “雪儿,可是一点也想不起我了吗?”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问道。 雪果儿将锦被稍稍扯开些,转过身打量着眼前的黑衣男子,身形这般熟悉,还有他身上那股奇特的冷香,忽地浑身一震,刚才梦中那道黑影就是他吧!他被伤自己为何那般难过,近乎心碎。 “我原本认识你的,对么?”雪果儿低声呢喃。 寒云缓缓点了点头:“嗯,只是雪儿曾受重创,失了灵识,将前尘往事都忘的干净!”他言语中带着深深的疼惜,却又似乎还藏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怒意。 “果然是这样!自上次天界你出手相救,我已经觉得有异,后随师父回到忘忧,他只字未提便闭关不出。往日待我甚好的青翼师姐也跟变了个人似的,处处刁难于我,甚至恶言相向。原来都是因为我与魔尊曾相识!”雪果儿将锦被一掀,缓缓从榻上走下,面色淡然,眼角泪痕未干。 “雪儿!此事并不可怨你!想来青翼亦不是存心伤你,只是她知道一些你已忘记的旧事罢了!” 寒云伸手牵住她的素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将脸靠近,几乎就要贴上,她呼吸急促,淡淡的莲香让他沉醉其间,难以自拔,一手轻轻覆上她的小脸,缓缓抬起,他头一低,眼看就要覆上那两片娇艳欲滴的红唇,却被她一把推开。 ------------ 第三十四回 忘却的曾经 “魔尊一面之词,我却没有丝毫记忆,还请魔尊自重!”雪果儿缓了一口气,半靠在桌前,抬手捂住胸口,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 寒云此刻分明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她竟忘得这样彻底,一点余地也无。 墨离!都是墨离!若不是他将雪儿重伤,如今怎会是这般情景。昊天,墨离,天界……寒云誓要你们血债血偿!终有一日,我要这六界苍生皆入魔道! “云哥哥一时失礼,雪儿莫要生气。”寒云转过身去,叹了口气,怅然说道。 雪果儿靠桌而坐,双眼微闭,红唇被皓齿紧紧咬着,已渗出丝丝血丝,心里思绪翻滚,自己竟险些与他……雪果儿啊雪果儿,你离开忘忧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师父不理你,青翼师姐不屑你,你想知道原因吗?如今好不容易能知道原因了,你为何又会这般胆小不敢面对呢? 两人僵持了半晌,都没再说话。 殿外依旧一片白雪皑皑,看不出时辰,只是已明月当空,想来已是夜深。 寒云暮然起身,一把将雪果儿抱起缓缓朝榻上走去。 雪果儿浑身紧绷,双眼紧闭不敢看他,双手拧着自己腰间的流苏不知所措,他又要干嘛? 忽觉身子一轻,已经落在温暖的榻上,心忽地一沉,完了完了,他是魔尊,这里又是他的北冥,自己刚才那样和他说话,定是惹恼了他,怎么办?不由得将锦被紧紧裹在自己胸前,身子微微发抖。 一阵窸窣之后,冷香扑面而来。 “雪儿,预备一直不理我吗?”寒云的声音幽幽传来。 雪果儿睁开双眸,只见寒云已脱去外衫,只着一件月牙白的中衣,此刻一手撑着她的面颊,一手轻轻拂去她额间的碎发,一双桃花媚眼邪邪的望着她。 “那个……那个……男女授受不亲,你没有别的地方睡吗?”雪果儿如受了惊吓的小白兔一般,战战兢兢的说道,声音如蚊鸣一般,几不可闻,幸而这殿中静的很,否则寒云真担心自己是否能听到她究竟在嘟喃些什么。 原来她在害怕,不知为何忽地想起初见时,寒风中那朵颤抖的雪莲花。不由得将头又低了三分,轻轻呼出一口气喷在她的小脸上,邪邪的道:“雪儿,你虽忘了往日情分,云哥哥可都记得清楚呢!这么多年未见,云哥哥实在太想你了,就不要拘泥那些凡人的虚礼了吧!” 雪果儿被他身上的冷香熏得七荤八素的,早就晕头转向了,此刻他的眼神又这样邪魅,彷如她是一道可口的美味一般,就要将自己尽数吞下肚去。于是狠狠的咽了口吐沫,嘴角往上一扯,一张清丽绝尘的笑容立时展现,声音带着几丝谄媚:“那个,咳咳……云哥哥是吧!那个,咳咳咳咳……我真的记不起来了,不如你帮帮我,看有什么方法能让我恢复灵识吧!可好?” 寒云见她笑颜如花,眼眸流转,分明是在施缓兵之计,样子却甚是讨人欢喜。不由心头一喜,轻声说道:“雪儿放心!云哥哥定能助你恢复灵识!夜深了,雪儿也早些歇息吧。”说完就自顾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枕着她发间那股清香沉沉睡去。 “呃!这样就睡了啊?你……”雪果儿双手紧紧捂着胸口,往里蹭了蹭,想挣脱他的怀抱,却是徒劳。 寒云的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身,随她如何掰扯扭拧就是未见丝毫松动,半晌,雪果儿累的气喘吁吁,只好由他去了,鼻间冲刺着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冷香,眼皮再也支撑不住,缓缓闭上。 此间,寒云忽地睁开眼眸,望着怀中人儿微微一笑,低首在她额头覆上一吻,而后枕着莲香而睡。 一夜无梦,雪果儿许久没有睡的这样踏实。 揉了揉眼睛,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抬眼看向远处,一缕阳光洒进殿中,给这冰冷异常的玄冰殿添了几分暖意。 “起来了?” 雪果儿浑身一震,竟忘了榻上还有人,只听着寒云懒懒的声音响起,侧身回眸,只见他衣襟凌乱,斜靠在锦榻上,结实的胸膛微微显露,俊逸非常的面容,一对温润的眼眸,此刻正望着自己。 “你……你醒了?”雪果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起伏,其实内心早已如惊涛拍岸,紧张的要命,自己居然与他同塌而眠一整夜? “嗯,早就醒了,只是见雪儿睡的很香,不忍吵醒。”寒云依旧斜靠在榻上,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 雪果儿缓缓下榻,走到那一湾温泉旁,伸手触了触升腾着暖雾的泉水。好暖,好几日没有沐浴了,此刻若能好好泡个温泉岂不妙哉。想着便回头对着寒云一笑:“云哥哥!我身子有些不适,想自己呆一会,你快些起来出去吧!” 寒云听她一声“云哥哥”叫的心内暖意顿生,缓缓起身下榻,眼眸中满满的,尽是化不开的温柔:“不如……我与雪儿一同……”话未说完,只觉得眼前水花四溅,只听得雪果儿一声怒喝:“枉你还称魔尊,怎么这样不知羞耻!” 寒云双手环抱:“哈哈”大笑不止,雪果儿一愣,嗔道:“你笑什么笑啊?” “无事!雪儿误会了,我适才不过是想说,不如待雪儿休息好了同我一起往昆仑一趟,也好早些助雪儿恢复灵识。”寒云止住了笑,徐徐披上外衣,缓缓朝她走来。 雪果儿此间小脸早已通红,恨不能立时挖个地洞钻进去,羞煞人了。 见他朝自己走来,不自觉的又往后退了三步,双手拧着一处,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此时,殿外传来一声:“尊上,三位长老均已抵达,还请尊上示下!” 寒云面色一怔,神情忽然冷若冰霜,声音亦似寒冰般无一丝感情:“让他三人往玄月殿等候!” 殿外又传来一声“是!”便再没了声响。 “雪儿可在此歇息,我有事与长老商议,稍后便来寻雪儿一同往昆仑,可好?”寒云伸手牵住她的玉手,一改方才的冰冷,暖声问道。 “唔!你去忙吧!”雪果儿脸色已经绯红,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低低点头。 ------------ 第三十五回 断仙根 雪果儿细细打探了一翻殿内的每个角落,确定无人后方缓缓褪去一袭白衫。少女玲珑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长长的青丝散落腰际,细长的双腿纤白如玉,此刻正慢慢滑入温泉水中。 池中水雾飘渺,池水温暖舒适,雪果儿靠在池边竟又有些昏昏欲睡。 恍惚间,她来到了一处山谷,谷中奇花异草遍布,犹如仙境。 眼前一株翠绿的灵芝草忽然朝她眨了眨眼,她不由得浑身一颤,往后退了一步,身后却又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回首看去,那些花草此间竟都在随风而舞,好不热闹,那株方才朝她眨眼的灵芝草此刻忽然脆脆的叫了一声:“雪妹妹,你可回来了!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我们大家都好想你!” “就是就是!雪儿!你可回来了!那个魔尊发疯似的找你,可是他找到你的?他没和你一道回来吗?”灵芝草旁一朵开得格外娇艳的莫言花此刻也满带关切的问道。 “你怎么不说话?”灵芝草歪着小脑袋,不解的问道。 “雪儿?你不记得我们了吗?”莫言花一脸失望,那紫色花瓣都有些颤抖。 “雪儿!” “雪妹妹!” “……” “唔……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走开……走开……”雪果儿此刻面色潮红,头靠在池畔,眉宇紧锁,不时呓语。 “雪儿姑娘!雪儿姑娘醒醒!”一名身着玄锦长衫的女子轻轻摇了摇雪果儿的肩膀。 雪果儿忽然睁开双眼,却被眼前的女子一惊,整个人朝后倒去,眼看就要摔倒,却被那女子一把拽住,一件温暖的浅粉色锦裙覆在她身上。 “姑娘莫怕!我乃尊上近侍心儿,奉尊上之命侍奉姑娘沐浴,适才见姑娘在池中梦魇,故而叫醒姑娘,并无恶意,还望姑娘莫怪!”心儿的声音极为好听,若百灵鸣翠般让人心中舒畅,只是适才却把雪果儿吓了一跳,只见她一头红发长及脚踝,眉眼也算俊俏,只是右边面颊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一直延伸到脖颈处,委实骇人。 “无事!此刻是何时了?”雪果儿稍稍定了定神,轻声问道。 “已过午时,姑娘可需进食?”心儿扶着她缓缓走到桌前坐下。 “不必麻烦了,我虽凡人,却也修习仙法,无需时常进食!”雪果儿将衣衫慢慢整理好,侧头看了一眼身侧立着的红发心儿。 “姑娘误会了,北冥并非人界,亦无凡间俗食。心儿适才所说的食物乃是毕晨果,毕晨百年开花,百年结果,无论仙魔,食过均能提升灵力,有助修行,并可抵御北冥极寒,此果六界之内只北冥万尺冰川下方有。普通妖魔平日都无缘食之,只在魔界百年一度的盛会上方可享用。”心儿将这毕晨果的由来缓缓道来。 “既是这般珍贵之物,雪儿更不敢食之,多谢心儿姐姐了!”雪果儿听着这毕晨果这么难得,又是魔界独有,自己可更不敢食了,双眸澄净如水,欣然望着心儿,笑着说道。 “姑娘乃尊上贵客,不必拘礼。这毕晨果乃尊上特命无方长老连夜采来为姑娘驱寒之用。姑娘还是食一些吧!莫辜负了尊上一翻情意!”心儿言罢,已起身往殿外走去。 须臾便端着一个冰晶盘子缓缓进来,盘子里满满的都是橙黄的毕晨果,散发着一股甜腻香气。 “姑娘请用!”心儿递了一个毕晨果与雪果儿。 雪果儿将那毕晨果捧在掌心,小小的犹如樱桃一般,触感微微有些冰凉,一阵甜香扑鼻而来,只是闻了气味便已觉腹中充盈,真是神奇。 娇唇微启,小小的咬了一口,唇齿间瞬间便溢满甜香,这味道真是独特,甜香顺着呼吸似乎已入丹田。 片刻,雪果儿便觉体内灵力充沛,自己修仙七年尚不如吃了一颗毕晨果来的快。遂又拿起一颗要往嘴里塞,猛然想起心儿正在身侧望着自己,赶忙将手中的毕晨果往心儿唇边一递,憨笑道:“心儿姐姐也吃吧!这么多,雪儿一人可吃不完!” “心儿不敢,姑娘乃贵客.....唔.....咳咳……”心儿微微颔首摆手,急急说道。 雪果儿趁着她开口说话,起身将那果子一瞬便已丢进她口内,害的心儿一阵咳嗽差点呛死。 “既然这毕晨果对修行大有益处,姐姐自然该同吃才对!增加些灵力不好么?”雪果儿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 心儿见她如此爽直可爱,亦不在拘谨,二人正围桌而坐吃的开怀,却听得殿外传来一阵乱响,紧接着便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青儿,青儿,你醒醒!你别吓我啊!” 雪果儿放下手中的毕晨果朝殿外飞奔,殿门一开,只见蓝楚浑身是血,手中抱着一个青衫女子,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雪果儿看清那女子后惊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直到那股熟悉的冷香自她身旁飞过,她才惊醒。 飞扑到那女子身前,哭喊道:“青姐姐!青姐姐!你怎么了?谁把你伤成这样?”忽地抬眼看着蓝楚,满眼怒火,揪住蓝楚衣襟,厉声问道:“你这破鸟妖,把我师姐怎么了?她为何会伤成这样?” 此间蓝楚早已疲惫不堪,满眼痛苦,傻傻望着怀中的青翼,往日里那般邪魅惑人的模样早已不再。 寒云上前将雪果儿搂在怀中,轻抚她的发丝,安慰道:“雪儿乖,先让我看看青翼究竟伤的如何,莫怕!”言毕撇了一眼一旁的心儿。 心儿心领神会,赶紧上前扶住雪果儿。 “蓝楚,且将她放到榻上。”寒云朗声说道。 蓝楚一身蓝衫满是血污,抱着青翼的手微微颤抖,走到榻前,将她放下,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寒云身前,嗓音嘶哑:“求尊上救青儿一命!蓝楚无能,不敌墨离。青儿被墨离挑断仙根,如今已在生死关头,还望尊上看在蓝楚跟随尊上征战多年的份上,救她一命!” 寒云抬手将蓝楚扶起,沉声说道:“好了,蓝楚,你我虽名为主仆,可是你跟随我这些年,我却将你当作自己的兄弟一般,如今青翼有难,我怎会不救?我看你也伤的不轻,且先自行往火池调养!青翼这里有我和雪儿在,你不必担忧!” “多谢尊上,蓝楚一时心急,竟忘了还有雪儿在此,她乃雪莲之身,定可助尊上救回青儿的!如此,蓝楚便先去火池了!”蓝楚双眉舒展,满带希望的望着雪儿道。 一旁被心儿扶着的雪果儿情绪方才稳定,却又听得蓝楚说是师父伤了青姐姐,又说什么雪莲,心中不由迷惑更添三分,师父怎会伤她? 平日师兄师姐犯错,师父最多只是厉声训斥几句,怎会舍得下手挑断青姐姐的仙根? ------------ 第三十六回 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亲们的贵宾支持,今日在原本一更的基础上会爆更两回,时间分别在下午四点及晚上七点。 蓝楚在雪果儿满眼的疑惑中缓缓往殿外走去。 “心儿,传我口谕,命无方速采毕晨果送来。” “是!”心儿应声而去。 “雪儿,帮我扶住青翼双肩。”雪果儿听他说毕晨果已将桌上剩余的毕晨果悉数拿到青翼身前,又将青翼双肩扶住:“云哥哥!蓝楚为何说是我师父伤了青姐姐?我师父他……” “雪儿,墨离并非你想象那般温润,他确然是这六界最无情冷血的神仙了,只是雪儿不知罢了!”寒云打断雪果儿,淡淡说道。 寒云抬起双手将灵力输入青翼体内,想这青翼入忘忧已有数千年,他却能下得了这样的狠心,竟将她修了数万年的仙根斩断,可见,传言中那位无情无欲,冷面冷心的忘忧上神果真名不虚传。只是,他待雪儿似乎很不一般。 雪果儿依旧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只是一味的瞪着寒云:“哼!云哥哥定是对我师父有什么误解,他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甚少,怎会无故将青姐姐重伤?定是那只破鸟妖胡说!” 寒云并不理会她,只是双眼微闭,掌中灵力不断输入青翼体内。 片刻,青翼身子微微颤了颤,徐徐睁眼,面色依旧苍白无一丝血色。 “醒了便好,你仙根已断,元神受损,以我目前灵力并不能为你续仙根,只能将你体内所剩灵力稳住不致流失。如今雪儿也在,虽她灵识未复,但已食了毕晨果,想必灵力已恢复半数,可替你修复元神。你随后与蓝楚一同在火池闭关数日便可痊愈,不过是断了仙缘而已,不必难过!”寒云此刻面色亦有些苍白,想来为救青翼定是费了不少灵力。 “青翼多谢尊上救命之恩!”青翼低首在榻上朝寒云一拜,声音低哑。 “青姐姐!……”雪果儿见她醒了,抱住青翼一阵痛哭,青翼只是随她抱着,嘴角扯出一丝痛苦的笑意:“好了,果儿,尊上方才将我救醒,你这样勒住我,是想让姐姐再生生憋死过去么?” 雪果儿闻言方才放开青翼,只是眼眸内依旧雾气重重,撇着小嘴,抬头看着寒云,小声嘟喃着:“云哥哥,你方才说雪儿灵力已恢复半数,是何意?雪儿不过随师父修了几年仙法,然术法着实学的不精,哪里有什么能里为青姐姐修复元神啊?” 青翼见她还是如在忘忧一般呆傻,只是“扑哧”笑出了声:“傻雪儿,你如今还是不知为何尊上待你这般吗?你可知你是……” “青翼,如今最重要是先将你元神修复。以她目前灵力完全可以助你修复元神,你二人且自运功调息,双掌相对便是!”寒云生生打断了青翼,只是拿了一颗毕晨果送入雪果儿口中。 “这个不是给青姐姐疗伤的吗?干嘛给我吃啊?”雪果儿一嘴甜香,满脸不解。 “傻雪儿,此果乃至阴至寒之物,对仙魔修行均大有益处。却对青鸾无用,青鸾乃火鸟,元神至阳至热,食此果只会折损灵力。你却不同,你体质阴寒,食此果能助你迅速增加灵力,为她修复元神。”寒云又喂了一颗毕晨果给她,随手拂去她嘴角的果汁,眼中满满都是怜惜。 雪果儿觉得自食了毕晨果后,灵力似乎突飞猛进,精神饱满。 此刻双掌与青翼相对,心中只想着定要助青姐姐快些恢复,灵力源源不断自丹田涌出,眼眸内白莲闪现,殿中顿时迷茫着一股浓浓的莲香,沁人心肺。 须臾,一位身着玄色锦袍的青年男子自殿外飞身而至,朝寒云俯身一拜:“无方拜见尊上,此番取毕晨果二十颗,悉数在此!”随后抬手从腰侧取出一个透明的寒冰葫芦,葫芦中的毕晨果此刻正闪着金黄的光芒。 “嗯!你自取十二颗与无良、凤溪他们食用,余下的都放在桌上吧!” 无方起身从寒冰葫芦里将毕晨果取出放在桌上的冰晶盘里,转身又朝寒云一拜:“多谢尊上!无方告退!” 这一日已是蓝楚将青翼带回北冥的第十日了。 此间,雪果儿日日为她修补元神,助她疗伤,虽仙根被斩,灵力尽失,大抵是捡回来一条命。 再者,她本尊乃是青鸾神鸟,配合北冥火池之火,灵力自可慢慢恢复。 玄冰殿,内室。 榻上坐着的青翼俏脸泛着粉红,眉宇轻蹙,梨花带雨,哭的很是让人怜惜。 雪果儿在一旁不时为她拭去泪水,却不知如何劝说,毕竟她为了与蓝楚成婚,甘愿脱离忘忧,脱离仙界,甚至甘愿被师父斩断仙根。 师父向来疼惜师姐,此番会如此无情,想必也是爱之深责之切吧。 “果儿,你说姐姐是否真的做错了?”青翼红着双眼哽咽问道。 雪果儿歪着头,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又想,伸手将青翼的手紧紧握住,语调柔和:“青姐姐为了所爱之人甘愿承受莫大痛苦,果儿心中甚是佩服。想来爱一个人终是没有对错的吧!如今姐姐既已与蓝楚离开忘忧,便莫再多想其他。至于师父,估摸着也是一时气急才会对姐姐下了重手,时日一长定会原谅姐姐的!如今姐姐重伤初愈,还是好好修养吧!” 青翼听她说的真切,确然已经选择蓝楚,便再去想那些仙魔、正邪之事又有何益,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于是缓缓抬眼满怀感激的看着雪果儿,却忽地想起日前她从天界回来时,自己因着慕师兄他们重伤一事对她成见颇深,甚至恶言相向,她会离山出走也与自己那日所言脱不了干系。 如今她却不计前嫌,日日为自己疗伤,想来真是惭愧。 念及此处,便在榻上朝雪果儿深深一拜:“果儿,在忘忧时姐姐并非有意伤你,只是那日尊上闯阵寻你,将慕师兄他们重伤,后又听闻尊上与果儿一些前尘旧事,故而有些失态,迁怒与你,实在不该。姐姐在这给你陪个不是,果儿切莫要记恨姐姐才是!” 雪果儿一听,面色苍白,手微微发抖:“慕师兄他们重伤?青姐姐,你说什么?慕师兄和大师兄怎么了?怎会重伤?云哥哥又为何要闯阵伤他们啊?” 青翼见她如此,自知失言,想要改口却已然晚了,只好将那日寒云如何闯阵,如何伤了他们二人一一道来。 ------------ (爆更)第三十七回 再上昆仑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亲们的贵宾支持,今日加更两回,稍后七点左右还有一回。 雪果儿此间听了只是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气息急促,双手握拳,眼眸中隐隐露出怒色:“寒云!你给我出来!”一声怒吼自榻上飞身往殿外走去。 青翼慌忙上前拉住她,急急说道:“果儿,此事并不能怪尊上,妹妹莫要生气。尊上只是听闻果儿在忘忧随师父修行,来探望罢了。大师兄他们彼时并不知晓其中内情,以伏魔阵困之,未曾想他二人不敌尊上,故而被伤。自师父回山后已将慕师兄元神护住,来日定能为他重铸仙身,至于大师兄那,正在闭关修养,想必如今也已大体恢复了。” 雪果儿早已气急,哪里听得进去青翼的劝说,只想着找那寒云理论。 “青姐姐,莫要替那魔头说话!他好好的为何跑去忘忧找我?我与他就算前世认识,那也已经是前世之事,如今我并未与他有何交集,他怎可以寻我为借口将慕师兄仙身毁去,又将大师兄重伤?真是岂有此理!你别拦着我,我倒要看看这个魔头究竟有多心狠!”雪果儿额间青经暴突,面色涨的粉红,大声吼道。 忽地一阵黑风刮进殿中,带着刺骨的寒意和那股令人头晕目眩的冷香。 寒云一袭黑衣,宽大的衣袖随风飘动,眉眼之间隐约有一丝淡淡的哀愁,看着激动暴怒的雪果儿柔声说道:“雪儿!何事如此气急?莫要伤了身子。”又朝青翼沉声说道:“青翼,你自去火池修养吧。” 青翼见是寒云,早已俯身跪拜:“尊上,果儿年幼直爽,并非有意冲撞尊上,还望尊上莫要怪罪!” “青姐姐,不要求他!我倒要看看就是冲撞他了又能如何?”雪果儿狠狠地甩开云袖,转过身子,不再看他。 “青翼,你且放心。我便是伤谁,也不会舍得伤她。”寒云摇了摇头,淡淡一笑。 “多谢尊上。”青翼起身微微施礼又给雪果儿递了个眼神便自离去了。 雪果儿见青翼一走,便冲到寒云身前,揪住他的衣襟,恨恨的问道:“我慕师兄和大师兄何时得罪了你,你竟将他二人重伤?” 寒云右手一伸,便将她紧紧搂入怀中,低首闻了闻她发间的莲香,缓缓说道:“雪儿,那日闯山本为寻你,只是那两个小子不自量力非要拦我,我不过小小惩戒了他们一翻,并未下重手,想来如今该是无事了吧。雪儿若是难解心头之气,我就在此,随雪儿如何处置,可好?” 雪果儿被紧紧搂着,挣了半天才将头露出,心中本来就气,却听他说的似乎是无关痛痒之事,气恼更添三分,既然他说随自己处置,便不用和他客气。 忽又想着,自己术法实在不精,想必打在他身上,他也不会如何,不如……想着便仰着脖子,怒声说道:“我若以仙法必定治不住你,不然这样,给你一个机会将功补过,明日便将我送回忘忧,且与我两位师兄陪个不是。另外叫那个什么无方多采些毕晨果给我带上,回去给师兄疗伤。” “毕晨果雪儿要多少都可以,稍后我便让凤溪给他二人送去。只是让我送雪儿回忘忧却是难以从命,不如,雪儿还是先随我去一趟昆仑吧!”寒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暖声说道。 “你!去昆仑干嘛?我才不去,我要回忘忧!我出来这么久,师父一定担心我了,你赶紧送我回去!”雪果儿小嘴厥得老高,大声囔囔。 寒云已将她从怀中放开,牵着她往殿外走去,朝殿外一直守着的心儿嘱咐:“传我口谕,命凤溪速取毕晨果二十颗送往忘忧,不得有误!” “是!尊上。”心儿转身便朝玄月殿飞去。 雪果儿自云间放眼望去,一片山势延绵,群峰拔地倚天,突兀争秀,境伟景奇,蔚为壮观,此处便是昆仑。 虽一年前随师父来过,彼时因有结界封印,又加上师父的一句“凡人无神谕不得入昆仑”,以至自己只是傻傻在那片奇石林中苦苦等了半日,并未能入昆仑山谷。 寒云牵着她一路紫云而行,眼看就到谷底,远远望着一片云雾飘渺,谷中景致并不可见。 紫云越飞越低,只觉谷中松竹相依,飞瀑激溅,别有一番清幽气象,挺拔天地,粲然四季,垂范千古,启迪万物,四处充盈着令人心情愉悦的清新灵秀之气。 待进入谷底,方觉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各色花草遍布,香气迷茫,与七重天的百花谷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此间花草生长得更为飘逸,似这昆仑灵气比之天界更胜三分。 不远处的崖壁旁有一间木屋,似乎年头久远,如今已在风中颤抖,摇摇欲坠。 雪果儿只是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似曾相识,尤其是那木屋,似有一股引力将自己吸引过去。不由得挣开了寒云的手往那木屋飞奔。 “雪儿,慢些。”身后传来寒云轻柔无比的声音。 这个男人昨日强拽着自己踏上他的那片紫云,一路未停赶来此处,不知他目的何在。想着自己对这昆仑山谷一直甚为好奇,如今既能一探,也未尝不妥。 在木屋前,她忽地停住了脚步,只是愣愣望着那扇似乎已经破败不堪的木门。 脑海中此刻全是一些花花草草不停的朝自己招手,跳舞,说话的画面,头竟似锥刺般疼得难以自持。 寒云见她忽然半跪在屋前,双手不停的揉搓着额头,面色略微苍白,眉宇紧蹙,赶忙飞身上前将她抱住:“雪儿,怎么了?” “头,头好疼。好疼。要裂开了……”雪果儿神情痛苦,话未说完已然昏死过去了。 寒云此刻早已心乱如麻,生怕她有何闪失,早知会如此就是她再也不能想起自己又有何妨,想到此处,右手已探至她的百汇,一股灵力缓缓为她渡去,半晌依旧未见醒转,只是不时呓语:“走开……走开!不认识你们,别过来!” 寒云抱起她缓缓走入屋内,将她放在榻上,自己端坐在她身侧。双目微闭,双手红云翻滚,周身冰寒之气四散开去,片刻,整个人竟被包裹在寒冰之中,一阵紫烟自冰中飞出冲着雪果儿的百汇穴而去。 ------------ (爆更)第三十八回 往昔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亲们的贵宾支持,今日加更两回,报答各位大恩! 阳光分外刺眼,直照得人有些晕晕乎乎。 雪果儿发现自己此刻竟置身在一片花海之上,远远望见一个身着白色裙衫的女子在花草间穿梭。身形颇有些眼熟,不由得朝她飞去,却不想待自己停住,那女子已在花海另一侧了,如此追了许久竟总是不能追上,只能远远看着。 须臾,一位身着碧绿短裙的女子自花丛中抬起头来,笑颜如花,朝白衣女子招手:“雪儿,你怎么才来?大家都等你半天了。快!” 雪儿?细细看去,那女子样貌竟和自己一模一样。 雪果儿不由得飞身再往近一些,却总是不能,只好作罢,跟着她身后缓步而行。 她云袖一挥朝那着碧绿裙的女子飞奔而去:“幽碧姐姐,今日一定要帮雪儿多采些仙露,云哥哥这段日子恢复的甚好,白日竟能醒来一个多时辰呢。想来等雪儿再修行些时日,定能助他修补元神,免他日日受那轮紫月之苦。” 名唤幽碧的女子只是微微颔首,笑嗔道:“你这雪莲,白白修了这么些年,竟还是一点长进也没。在这昆仑谷底,换做别的花草怕是早已修成仙身,自能为他疗伤。哪还用我们日日帮你采集仙露呢。” “幽碧姐姐,你还好意思来说雪儿,你不是一样么?已在谷底修行两万年有余了吧!如今为何还是妖身。姐姐,妖仙之别大过天!哪里那样好就能修成仙呢。听山神与那些仙花仙草说,凡间生长的花草要想修有灵识都要万年,更别说灵力了,须数万年方才能修成人形,又须数万年历劫不灭方有机会修得仙身。咱们生在这昆仑谷底吸天地灵气,已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只短短万年便可修成人形,只是那修仙之事看来还要机缘呢。”雪儿歪着脑袋,一脸认真,缓缓说道。 “好了好了,我是说不过你张巧嘴,走吧!莫言还等着呢。”幽碧叹了口气,无奈的挽着雪儿的手腕往花丛深处走去。 雪果儿在一旁听她二人说的真切,那个雪儿想必是自己的前世了吧?想不到自己前世竟是一朵雪莲。 待她回过神来早已不见二人身影,只好继续在花海中飘飞,却总也找不到出口。 一时阳光隐去,谷内云雾迷茫。 雪果儿终于穿过花海来到一个小木屋前,对了,适才寒云带自己来的便是此处了,不知他去了哪里,欲进屋寻他,却闻到一股幽冷之香,甚为诱人。不由得随着香气而行,恍惚间望见寒云一袭月牙白衫迎风而立,俊逸绝尘之姿犹如天神一般。 再一看,云雾里一名白衣女子朝寒云飞扑过去,头深深埋在他怀中,久久不愿抬起。 寒云双手环上她的腰身,微微将她推开一些,一双桃花媚眼深情满满的望着她:“雪儿,累了吗?先回屋歇息吧!” 雪儿甩了甩头,反手紧紧拽住他宽袖中的那双冰寒刺骨的手,不时为他渡去灵力,娇声说道:“云哥哥今日醒的真早。这是今日采的仙露,云哥哥这便食了吧。”一边说话一边抬起左手,只见那晶莹剔透的仙露被雪白的莲瓣紧紧包裹着,被她一扬手起了一丝波澜。 二人依偎着进了木屋。 雪果儿呆立在原地,脑中回忆不断涌现,心中酸楚难当,不由得眼眸湿润,云哥哥,云哥哥。 雪儿竟将与你相守万年的一切忘得干净,对不起!云哥哥! 忽觉眼前人影一闪,有人抬袖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茫然抬眼一看,正是她心中所念的云哥哥。 寒云知她灵识已复,将她搂入怀中,双手紧紧环抱,恨不能将她嵌进自己体内,永世不要分离。 半晌,低哑颤抖的声音自雪果儿头顶响起:“雪儿,雪儿,我的雪儿,云哥哥终于找到你了!以后再不可离开我,好吗?” …… 床榻之上的雪果儿眼睫一闪一闪,徐徐睁开双眼,缓缓起身。 身侧寒云眼神温润如玉,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头,柔声道:“醒了?头可还疼?” 大梦初醒,恍如隔世。 雪果儿脸色微红,面带羞涩,将寒云的手拽在自己怀中:“不疼了,云哥哥。雪儿都想起来了。” “可想出去走走?”寒云说话间已起身下榻,雪果儿点点头随着他往屋外走去。 自木屋往南约一里,茫茫花海,风中花香飘荡。 寒云凝神看着身侧的粉衫女子,只见她肤光胜雪,眉目若画,纤尘不染,粉袖飘飞迎风而立,哪里又有半丝妖气,却分明比那九重天上的仙子更胜三分。 就是这个谪仙般的女子在过去的数千年岁月中,每日天尚未亮便在这片花海为他收集仙露,修补元神,原以为待有一日他能够突破紫仑的禁锢,便可与她日日相守,再不分离。 不想这一切都在十七年前化为泡影,那日为了救他,她万年修为皆丧于墨离之手,如今想来依旧心疼不已。 所幸,他终于找回了她,只要日日服食毕晨果,再加上北冥独特的苦寒气候对雪莲尤为有益,定能助她修成不死不老之身。 一阵暖风,花瓣纷飞如雨,花丛间走出一紫一碧两位天仙般的女子,将雪果儿紧紧抱住,三人哭作一团。 须臾,紫衣女子抬着微红的眼眸撇了撇一旁的寒云,啐了一口:“亏的我们姐妹折损修行千万百计助你逃出紫仑,你却这时才将雪儿寻回。害的我们一直以为雪儿已遭那墨离毒手,真是可恶!” “莫言,此事怨不得云哥哥!雪儿失了灵识,这些年一直随师父在忘忧修仙,并不知自己身世,云哥哥费了许多周折方才寻到我的。”雪果儿玉手一伸轻轻扶在莫言肩上,柔声说道。 寒云自知理亏,当日雪儿被墨离带走,他亦昏迷,后被这灵芝草幽碧与莫言花费尽心力方才救醒。 又过了几年,他终将分身术修到化境,已神念将紫仑神力以寒冰结界,最终紫仑冰裂,他才逃出昆仑四处打探雪儿下落。 “莫言教训的是!寒云被困昆仑多年,幸承雪儿和两位相助方才能有今日,寒云在此谢过两位大恩!”寒云正色说道,竟还俯身朝莫言和幽碧拜了一拜。 这一拜可将幽碧吓得不轻,连着后退数步,俯身跪在花间,颤声说道:“幽碧不敢受尊上如此大礼,我等虽在昆仑修行万年,却比不得谷中那些仙花仙草精贵,不过是随风飘荡而来的凡间花草。虽努力修行,却从来不受山神待见,总是多方刁难,如今依旧未能修得仙身,尊上有难,我等自当全力相助,哪敢居功?”末了狠狠瞪了一眼莫言接着道:“莫言!你怎如此不知礼数,尊上乃妖魔二界至尊,你怎可在尊上面前出言不逊?还不赔罪!” “哎呀!幽碧!快起来。怎的这般生疏?云哥哥往日里不过话语少些,又哪会拘泥这些虚礼。”雪果儿上前两步将幽碧扶起,笑道。 一旁莫言自知言语重了,微微侧身朝寒云施礼,低声说道:“尊上莫怪!莫言只是担心雪儿,并无他意。” 寒云只是在一旁微微摇头,并不言语,眉宇间又淡淡溢出一丝愁容。 雪果儿与她二人飞身掠过花海朝崖壁旁的溪涧去了,多年未见的姐妹自有说不完的话,寒云亦没有阻拦,只是由着她们去了。 ------------ 番外: 相守万年寒云篇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亲们的贵宾支持,今日爆更一回,稍后下午四点还有一回。 第一次见到这个小不点,她还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小雪莲。 那日,风格外大,且刺骨般冰凉。 我在谷底能够活动的地方不过就是半空中那方紫仑所照的方圆十丈而已。 彼时,我一日有多半时辰是在昏睡中渡过,墨离的忘忧曲却非等闲,着实叫我这背了数万年战神名头的人吃了大亏。 那一曲忘忧不仅将我贴身的战甲震得不知去向,更令我的元神在之后的一万年间日夜受紫仑折磨痛苦不堪。 此刻,我才从痛苦的昏睡中醒转,一抬眼便远远望见了这朵泛着沁人清香的雪莲。 凛冽的寒风中,她独自一个在崖壁间瑟瑟发抖。才开了不到一半的花瓣白里透着些许的粉红,风过时,有淡淡的带着一丝甜腻的莲香溢出。 我每行一步,周身都如车裂般剧痛难忍。 却又不可不动,每日不过半个时辰是清醒的,若还不在周边走动走动,怕是真要葬身在这谷底了。 不到两丈的距离,想来我那日怕是用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走到她跟前。 艰难的抬起手,轻缓的扶了扶她颤抖着的花瓣,风更大了些,我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为她布下一道挡风雨的结界。 “小雪莲,以后在这谷底,你我便做个伴吧!我叫寒云,你呢?”看不出她已在这谷底长了几年,不过既能在昆仑山开出这样出尘的花来,想必亦是有些修为的。 她似乎并未听懂我的话语,有了结界的阻隔,拇指大小的花瓣还是抖个不停,莫非我的灵力如今已这般不济? “你即不说话,又是雪莲,便叫雪儿如何!雪儿,可还冷吗?”我艰难的转身迎风而站,身后依旧一片静谧,只是空气中的莲香似乎比方才愈加浓烈了些。 就这样,在最初的两千年间,我每日清醒的半个时辰都会来看雪儿,与她说些陈年旧事打发时间。 她的花瓣依旧白里透着粉,却仍不过拇指大小,似乎这些年月都没长大几分。 眨眼间,又是寒冬。 彼时,我已在崖壁下盖了一间木屋做栖身之所。 这日辰时,我从幻境中醒来,推门出来,竟是白雪皑皑。原来前夜下了一场大雪,谷中许多不耐寒的花草都被这场千年不遇的大雪要了性命。 我当时心下一痛,疯了似的往崖壁奔去,往日里在崖壁间迎风盛开的雪莲,此刻早已没了踪迹,仿佛她从未在此出现过一般。 雪儿,雪儿。莫非这只是我的一个梦?自入了忘忧幻境,我每日睡时皆在梦中,难道过去的两千年不过是我的南柯一梦?此刻方才清醒? “雪儿!雪儿!雪儿你在吗?雪儿……”我深一脚浅一脚在雪中来回寻觅,声嘶力竭的喊着我为她取的名字,不过这方圆十丈都没有她的影子。 直到力竭,我瘫坐在冰冷的雪地上,眼角一股热流淌下,心中苦痛难当,回想着数万年来为给帝君报仇,与昊天大战小战早已不计其数,虽未胜过,却也从未败得如此凄惨。 如今被困在这紫仑下,日夜受幻境吞噬,元神恐再难复原,复仇之日只怕永世难有了。 就在我头疼欲裂即将再次跌入幻境时,隐约听到一声娇弱纤细的呼喊:“云哥哥……” 再醒来时已是次日辰时,头依旧有些昏沉,鼻间却有股淡淡的清香传来,猛然睁眼,却见自己已然躺在木屋的床榻上。分明昨日是昏睡在雪地中的?怎会? 一道白影飘然来到榻前,我费力的揉了揉眼睛,定神一看,竟是个妙龄少女,约莫二八年华,一身素白长裙,青丝略有些散乱,却肤白如雪,一双大眼黑而透亮甚是迷人,朱唇微启,似笑非笑的朝我说了一句:“云哥哥,你可醒了!雪儿担心死了,还以为云哥哥……” 我直起身子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打断了她:“ 慢着,姑娘刚才叫我什么?” 她并未挣扎,只是任由我抓着她,顺势往我身边靠了靠,呼吸间带着淡淡的莲香,眼眸流转,嘴角一撇,嗔道:“云哥哥,我是雪儿啊?怎么?才一日不见,云哥哥便不认得雪儿了么?” 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是雪儿!她是那朵陪了我两千年的小雪莲!她竟化成了人形? 我稳了稳心绪,轻咳了一声,淡淡说道:“你果真是雪儿?雪儿分明是朵雪莲,不过千年,怎会修成人形?” 见我怀疑,她的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襟,有些急切的辩白:“云哥哥!雪儿本是冰玉雪莲,借着此处灵气充沛,已在这谷底修行万余年了,昨日方修得人形,不过去拜了山神爷爷回来时,云哥哥已昏睡了。” 原来如此,果真是她,原来她竟是朵冰玉雪莲,与她一处两千年,却未看出真身,真是惭愧。 不由得伸手将她揽在怀中,柔声问道:“雪儿才得人形,可还适应?” “唔,嘻嘻,其实……”她从我怀里探出头来,欲言又止,黑亮的眼眸闪过一丝羞涩。 “其实什么?可是身子不适?”我有些担心,便探了探她的百汇,她体内真气淡而稀薄,想来灵力尚弱。 “其实雪儿并非时刻都可幻化人形,昨日不过化了一个时辰不到便现了真身,呜呜……今日也是适才用了好大力气才……”她抬手揉揉眼角,竟流了几滴泪下来。 这丫头,不过才做了几个时辰的人,竟懂得伤心流泪了。 她灵力稀薄的很,全仗着她的意志方才能在修行不足两万年便化出人形,旁的花妖至少需修行万年方有灵识,再万年方有灵力,若想幻化成人还需机缘。 想到此处,我便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发丝安慰道:“好了,雪儿不必烦心,你如今能化出人形已属难得,虽时辰短些,却也莫要强求,日后灵力强了,自能控制幻化之术。 她听我一说,便高兴的如蝴蝶一般围着我转个不停,直望得我头晕目眩将她一把摁住,方才作罢。 自那日后,我每日依旧辰时醒来,午时睡去。 她亦尽力控制自己的幻化之术,只是偶尔也不灵验,我醒来时,她依旧在崖壁间努力挣扎,我便一如往日陪她胡乱说些上古传说打发时间。 约莫过了一千多年,她每日已能化做人形两个时辰,我却依旧每日只可从幻境醒来一个时辰。 她知我元神受损,灵力重创,每日卯时未到便为我收集仙露,待到辰时喂我服下。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我的元神逐渐复原,灵力也慢慢恢复。 岁月流逝间,我对她慢慢产生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奇异感觉,只是每日盼着早醒一刻,便能多陪她一时。 彼时,曾想过,若能与她在此长相守,我便永世不可出昆仑亦无悔了。 就在我以为能永远与她在此逍遥自在的生活时,昊天竟与墨离再次来到昆仑。 自以为是的昊天竟妄想要我臣服于他,真是可笑!想我寒云两万岁时已修得上仙之身,五万岁不到便位列仙界上主之位,为了帝君反出天界,一念入魔。数万年来,虽未能替帝君复仇雪耻,却也自问不负妖魔二界以我为尊。 如今我甘愿在昆仑谷底受紫仑幻境吞噬,昊天居然还不死心,竟要我归顺于他? 我一气之下对他起了杀意,却不想他身后还有个忘忧上神墨离。 我再一次倒在了墨离的忘忧曲下,而可怜的雪儿竟傻傻的为我受了他一掌,那一掌让她万年修为一朝丧尽,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墨离带走,无能为力。 ------------ (爆更)番外:相守万年雪莲篇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亲们的贵宾支持,今日爆更一回,么么~~ 他,是曾经叱咤六界的战神,亦是如今落魄昆仑的魔尊,寒云。 初见时,他的外衣有些破烂,乌黑如墨的发丝乱成一团散在腰际。满身血污,面色苍白如雪,却掩盖不住那股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邪魅之气。 那张脸是我长到一万岁以来见过最美的脸,那一双桃花眼尤其闪亮迷人,虽透着些憔悴,却未能让他的俊美不凡有丝毫减低。 之后我曾想过,大概我对他,便是凡人常说的“一见钟情”吧。确然我当时不过是朵开在崖壁间的雪莲花,却并不妨碍我日日对着他那张俊逸不凡,美到让人心跳都要停止的面容流口水。 好吧!不是口水,是花露。 彼时,我一定很傻,当他不知费了多少力气走到我身旁时,我居然浑身上下抖个不停。如今想来,依然觉得颇为丢人。 我曾在之后的许多年不时的安慰自己,毕竟我从未离开过这崖壁,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便是在他面前抖了抖也是值得原谅的。 诚然,那时我见过的最大场面,便是那日他被无数身披金色铠甲的神仙从云头上扔下山谷的情形。想来他定是不知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才会被如此折磨。 远远望见一个白衣男子的袖中飞出来一轮紫月,他奋力挣扎,却依旧拧不过那道紫色光华,须臾间便已昏迷不醒。 待他醒来已是数日之后,记得那日谷中的风格外大,纵使我在崖壁间亦觉得有些凛冽。 怪不得他白着一张美死人不偿命的俊脸走到我跟前时,居然抬手为我布了一道挡风的结界。 果然,他居然以为我冷,因为我那时被他一张美人脸迷得七荤八素的,身子不争气的抖个没完,也难怪他会误会。 如果我那时便有灵力,一定要大声告诉他:“我是雪莲,并没这样怕冷的……”不过见他着急担忧的样子还真是可爱的很,心里暗自笑开了花。 好吧!我本来就是一朵已开了一半的花,笑与不笑都是花,这是毋庸置疑的。 唉!这样俊美的男子还有一颗如此善良的心,此刻却眉宇紧蹙,似有化不开的愁绪。 彼时我已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心,自今日起一定要努力吸取昆仑山谷的灵气,再不能偷懒贪睡,只求早日修成人形,为他抚平眉宇间的愁绪。 往后的两千年里,他在离我不到一丈的地方盖了一间木屋,每日醒来便在木屋前运气修行,偶尔和我说些往日的旧事。 原来他曾是天界的战神,却因着一个天河的守将将他的帝君杀了,一怒成魔。为了给帝君报仇,他日夜苦练魔功,领着妖魔大军与天界足足争斗了近九万年,眼看便要将那人生擒,却又出来一个忘忧上神,生生将他打成重伤,且困在这昆仑谷底日夜受那紫仑吞噬元神。 自他与我说了这些,我便愈加努力修行,希望早日修成人形便可为他疗伤。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在一万两千零五岁那一年的寒冬,终于修得人形。 按照昆仑山的规矩,但凡花草精灵修得人形后第一要事便是往山神处拜谢。 且不管我当时心里有多么想见他,多么想抱抱他,多么想看见他的笑颜,却依旧只能冒着大雪往神殿中拜谢山神这万余年的照拂。 待我满怀欣喜回到谷底时,却只见到倒在雪地上血色全无、昏迷不醒的他。可是伤又重了?好好的怎会在这雪地里躺着呢。 我虽修得人形,灵力却单薄的很,不过是施法将他送到屋里的榻上,我便有些力竭了。 靠在他身边歇息了片刻,方才侧身细细打量起这个陪了我两千年的男子,此刻他双眼紧闭,略微急促的呼吸带着长长的睫毛一下下颤动着,高挺的鼻梁下是薄厚适中的唇,剑眉微微皱着让我觉得很是心酸。 他贵为魔尊,如今却被困于这方寸之间,内心的孤寂无助又有谁人能明呢? 不由得依偎在他的肩上,闻着他身上的独特冷香,一时眼皮颇重,打了一个哈欠,眼看就要现出真身,我慌忙飞奔回了崖壁,着实不愿他明日醒来时见到榻上莫名冒出一朵雪莲花来。 次日辰时不到,我便醒了,费了颇大的气力方才幻出人形,在花丛间为他收集了一些仙露进屋时,他正好醒了。 他初见我人形时的表情,我便是穷其一生也难忘记,那一双桃花眼闪着从未有过的光华,剑眉似皱非皱,面色竟泛出一丝绯红来,嘴角一直带着笑意,声音比往日里我做花时听来更为温润柔和。 自那一日起,我每日卯时一化出人形便在谷底穿梭为他收集仙露修补元神。 慢慢的,结识了同在昆仑修行的莫言和幽碧,她们在修行之余也会帮我收集仙露,我与她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虽然他依旧每日不过醒来一个时辰有余,我也无法完全掌握幻化人形的时辰,却并不妨碍在以后的几千年岁月里,我们过的幸福,自在且逍遥。 流水无情,时光飞逝,转眼已过了万年光景。 一日辰时已过,我却依旧在崖壁间尚未化出人形。 忽闻鼓乐齐鸣,半空中降下一朵七色祥云,云上立着几位锦衣华服的神仙,都生的甚为俊美。当中一位身着金色云锦长衫的男子面如刀刻,紫色发丝高束于金顶之内,神情孤傲,此刻正在与寒云说些什么?只听得寒云忽然一声怒吼:“帝君?你不过小小天河守将罢了,竟敢在我面前称君?” 原来这紫发的孤傲男子就是十万年前抢了阡虞帝位的昊天!哼!云哥哥就是被他害成这样的,一万年了都没能完全恢复,脸色虽然比我初见他时略好些,却依旧苍白得很。 这些所谓的天界神仙们真是厚颜无耻的很,将我云哥哥伤成这样,如今又来干吗? 咦?!云哥哥在干吗?只见他手中寒冰之气凝结,正欲向昊天劈去。 云哥哥,不可以,不可以啊!你元神才复原不久,如今依然在紫仑禁锢之下,怎可动气,他们人多势众,打起来要吃大亏的呀! 我努力运气想要幻出人形,却偏偏在这时从昊天身后忽然冒出一个白衣男子,生生为昊天挡下了云哥哥那一掌。 昊天面色铁青甩袖而去。 云哥哥似乎很是气愤,正欲再次凝气运功,却忽然双手抱头,跪倒在地。怎么了?云哥哥你怎么了?我见他那样痛苦,心都要拧碎了,恨不得替他受罪。 那白衣男子并未随昊天离去,此间正手握竹笛不知在吹奏什么乐曲,只见云哥哥愈发痛苦,嘴角居然溢出血丝。白衣男子似乎并未打算停止,放下竹笛,掌中结气朝云哥哥面门而去…… 拼了,拼了,我跟你拼了,我用尽所有力气终于成功幻出人形,冲到云哥哥身前替他挡下了那一掌,在我闭上眼睛之前分明看到了云哥哥眼角淌下了一行清泪。 云哥哥,对不起,雪儿无能,这么多年依旧未能真正修成人形。承云哥哥万年的照拂和疼惜,这一掌便是雪儿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往后你又要孤苦一个在这谷底,雪儿若魂魄不散,定会佑你早日脱离紫仑禁锢。 ------------ 第三十九回 何去何从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连日来各位亲的贵宾支持,今日依旧原本一更的基础上爆更一回,以示答谢。爆更时间依然定在下午四点左右。 夜空繁星点点,谷中清风徐徐。 雪果儿双手托腮趴在木窗前望着星空若有所思,师父?墨离?如今该叫他师父还是墨离呢? 却原来是他将我重伤,又为何要将我送给爷爷抚养呢?既将我送了凡人,为何又要来寻我?为何又要将我带回忘忧收入门下?他到底是何居心? 内疚?他是高高在上的忘忧上神,怎会因为错手伤了一朵雪莲便会内疚? 回忆如昨日般历历在目,当年是他重伤云哥哥,那轮紫月日日腐蚀云哥哥元神,让他几乎生不如死。 所幸我乃雪莲,生来就有修补元神的功效,加之仙露相辅,方能在短短万年便将他元神修复。 只是他当年灵力受到重创,如今见他依旧面色苍白,浑身如寒冰一般,怕是灵力依然没有恢复多少。 自他出了昆仑,四方妖魔蠢蠢欲动,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又将与天界一战,只是他现下的身子可再也经不起那样的苦战了。 想到此处,便觉心中吃痛,要想办法劝他放弃与天界争斗方可,只是他心中对那昊天恨之入骨,又如何肯放弃呢。 寒云缓步走到她身前,带来一阵冷香,锐利的双瞳宛如测透了她的想法,优雅的俊容上漾起淡淡笑意:“怎么?有心事?” 雪果儿眼神闪烁,半垂着眼,紧紧抿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开口,又顿了半晌,方才幽幽说道:“雪儿有一事相求,希望云哥哥能答应!” 寒云闻言低眉,瞧见面色异常的雪儿,一抹异样的光在眸中掠过,浅浅一笑:“何事?雪儿但说无妨。” “雪儿愿随云哥哥回北冥,自此永不分离。只是希望云哥哥答应雪儿,放弃与天界争斗之心,放下往日的一切,与雪儿相依相伴,可好?”雪果儿不愿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情绪,只是紧紧盯着他缓缓说道。 他剑眉微微一皱,眼眸中似乎带了些不可置信,又隐隐带着一丝不甘。 抬头望着夜空,长长叹了口气,手轻扶上雪果儿的面颊,柔柔的摩挲着,语气中充满了怅然之感:“雪儿,这世间的任何事我都可以应你,只除了这一件!雪儿该知,我与昊天并非个人恩怨,事关数年间牺牲的无数将士,亦关乎妖魔二界生死存亡。我若不出手,他日昊天必将覆灭妖魔二界,你我到时亦将再无容身之所。” “可是……可是雪儿不愿看到云哥哥与师父有朝一日再在战场兵戎相见。你们二人于我而言都很重要,雪儿不想失去任何一人。”雪果儿眼眸水盈盈的凝望着他,心中闪过一丝慌乱。 寒云忽地语气一冷,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雪儿,怎么还叫他师父?他不配做你师父,想来他会收你为徒,亦是出于内疚,你莫要被他所骗。” 雪果儿先是一怔,而后有点醒悟,歉意地对寒云说道:“云哥哥,我知他伤你甚重,只是他乃神族,自有他的使命,原也怨不得他。当日亦非有意伤我,这些年在忘忧,他待我也是极好,并无任何欺骗……” “够了!雪儿与我相守万年,却原来抵不过忘忧上神十年之恩!如今雪儿竟为他说情开脱,想来却是寒云有眼无珠识错了人!”寒云眼眸泛红,忽地一声厉喝,打断了雪果儿,旋即飞身出了木屋,独剩雪果儿一人半晌没有反应。 他居然对她厉声呵斥?雪果儿忽觉浑身冰冷,脑中一片空白,微微闭目,呆呆靠在榻上。 寒云在崖壁下的溪涧里仰面躺着,任由上方的瀑布水花四溅,将他一身衣衫尽数打湿,他适才竟然吼她? 那是他爱了万年的女子,平日里对她连大声说话都舍不得,今日居然为了墨离厉声吼了她? 不过只要一想起在天界时她双眼含情紧紧抱着自己,叫的却是“师父”时就恨不能立时将墨离挫骨扬灰。 如今她已然恢复灵识,明白其间因果,居然还为墨离开脱,实在可恶!难道她?不会!不能!雪儿是他的,绝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他忽地腾空而起,任由瀑布飘落在自己身上,一身湿衣裹着他结实的身体,青丝散乱贴在身上,一双凤眸中似有万道火光射出,让人不敢直视。 夜深,偶有虫鸣声传来。 木屋门依旧敞开着,寒云裸着上身,魁梧挺拔的背部线条在微弱的星光下闪着水光,几缕乱发因着被水湿透此间正贴在额间,他面色泛红,黑眸中亦有红光闪烁,缓步走到榻前。 榻上的人儿和衣而睡,眉宇紧蹙,小嘴微微嘟着,似乎还在生气。 “对不起,雪儿。都是云哥哥不好,不该如此失态!”寒云在她身侧躺下,将她圈在自己怀中,轻声说道。 怀中的人儿微微皱了皱眉,竟往他怀里又拱了拱,呢喃:“师父……” 他闻言浑身一震,心中苦痛不堪,却依旧只是将她紧紧圈在怀内,一刻不愿松开。 依云镇,墨离一袭白衫在街上寻寻觅觅,神情甚是落寞,下巴上竟冒出一圈青胡渣,与以往天神之姿大相径庭。 自蓝楚闯忘忧带走青翼,已一月有余。 想那青翼跟随他已七千年,那日她一身挡在蓝楚前,愿代他受闯山之过,那样决然的神情彷如还在一人身上见过,对了,便是果儿,他最疼惜的徒儿,十七年前也是这样飞身挡在寒云面前,生生受了自己一掌。 如今青翼又是如此,都是自己的徒儿,他又怎么还下得去手,明知关乎天界声誉,明知她若随蓝楚一去,必将入魔,日后定会是天界之敌。 只是却不曾想到,她已入忘忧数千年,好不容易修得仙身,却甘愿忍受断仙根之苦也要随那蓝楚同入魔界。 或许,真的是他错了?不该如此无情?只是若对魔界有情,怕就是对天下苍生的无情了。 如今来人间寻找果儿已近一月,除了那日循着墨玉坠气息在清水镇的“有客来”打探到她曾经稍作停留,便再也寻不到她的气息。这几日心中愈发焦虑,总是隐隐觉着似乎有事发生。 他在街道紧挨的小河前驻足,河水泛着层层涟漪,荧光闪闪,清澈见底,想必清水镇便是依着这一汪清水而得名。 看着街上人群涌动,到处都是售卖各式小吃、糕点的小摊,空气中迷茫着凡间美食的甜腻之气。 小吃摊前偶有一两个白衫女子停留,墨离便似疯了一般上前拽住人家,却往往在下一刻便已松了双手,心中微微失落,冷冷一声“抱歉”便转身离开。 ------------ (爆更)第四十回 湮灭阵破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亲们连日来的贵宾支持,此为今日爆更,敬请各位点阅! 黄昏渐至,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街上行人也越来越少。 揉了揉手中的墨玉坠,墨离眼中一片忧郁之色,果儿竟将这玉坠抵了饭钱。 想来她修行日短,出门在外又身无分文,难免灵力不济腹中饥饿,只是将这玉坠抵了一顿饭钱,她离山三月,现下不知在何处受苦。 念及此间,不由得双眉又紧锁了几分,竟未发现前往飞驰而来的马儿,眼看就要相撞。 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听得马儿一声长啸,生生被它主人止住了步伐。 战星一身赤色龙鳞甲从马上一跃而下,皮肤黝黑,双手拱拳,洪亮的声音带着歉意:“实在抱歉!可是惊到这位仙长了?”战星见眼前的男子一身素白袍子,浑身无一丝凡尘之气,想来是附近哪座仙山修仙之人了。 墨离听得他似乎在与自己说话,方才回过神来,看他剑眉星目,身材魁梧,手持一柄闪着红光的龙纹棍,气息沉着,该是常年征战之人,便只是摆了摆手,淡淡说道:“无碍。” 战星只觉他周身散发出一股让人凝神的竹香,又见他神情冷淡,心中更加笃定他定是修仙之人,若能结识或能助他往夕颜守阵除魔,于是上前一步自报家门:“在下战星,敢问仙长高姓大名?” “忘忧墨离。”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入水,听不出一丝情绪,心中只想着早日寻到果儿。 果儿,不对,此人身上气息中隐有莲香?他定与果儿有过接触,不由上前搭住战星手腕,果儿与他相处的一幕幕恍如流水一般扑面而来。 战星不知他为何擒住自己手腕,但听他说是忘忧来的,想着估摸与那雪丫头在一处修行了。 如今雪丫头被那二人掠走也不知如何了。一时焦急:“你可是与雪果儿一处修仙的?她可回山了?” 墨离此间已知果儿被寒云劫走,想来已在魔界,难怪自己在人间寻觅不得。 “她自离山出走三月有余,如今尚未回山,我这次出来便是专门寻她。”墨离双眉舒展,心中竟稍稍放下心来,她被寒云带走,定不会有何闪失,自己也不必急着寻她了。 “啊?那夜她与我赶往滨州半路遇到两名术法颇高的男子,我不敌那蓝衣人,次日醒来时,雪丫头已不在,想来是被他们劫走了。后滨州之围一解,我便遣人四处打探,始终没有她的消息,真是惭愧!”战星微微低首,朝墨离深深一拜。 “将军不必自责,果儿年幼顽皮,不过是被我训斥了几句便离山出走,本就不该。如今被魔尊带走,倒也不必过于担心,他二人颇有些渊源。我看将军行色匆忙,想来是人间又有大事发生了,不知墨离可否略尽薄力?”墨离微微一笑,沉声说道。 战星听他言语,想必定是雪丫头的师父了,曾听丫头提起,她师父是忘忧山上的神仙,法力高深,为人却颇冷淡,眼前这人分明谪仙之姿,言语甚为清冷,定是丫头师父无疑了。 想着便双腿一跪,俯身拜去:“战星拜见上仙,未护雪丫头周全,实是无言面见上仙。” “将军且起,不必居于虚礼。且先将人间妖魔近况一一道来。”墨离抬手将他扶起,淡淡说道。 战星将红儿牵到河边树下,沉声说道:“近年人间妖魔作乱,瘟疫肆掠,人间帝王昏庸不理世事,战星自愿领兵征战妖魔。日前听闻夕颜山湮灭阵破,已有妖魔不断自阵中逃出,正要赶往助夕颜掌门清远一臂之力。” “我自与你同去夕颜,这烈焰驹便暂且让她在此处歇息吧。”墨离右手一挥,红儿身形竟隐去了。 二人驾云一路赶往夕颜。 夕颜山地处西南腹地,乃九州修仙大派,门下修仙弟子三千。 时任掌门的清远是昔日天界风神天吴在人间的唯一传人,天吴本是司命天君孤风月旗下首员大将,万年前大战寒云时被其斩断双翅,跌落夕颜山,因缘际会被一凡人所救,那人便是清远。 彼时,清远尚是夕颜山脚下的一个普通樵夫,一日进山砍柴,见天吴奄奄一息躺在草丛里,便为他包扎伤口,又寻了山间草药为他止血,一时勉强保住性命。 只是天吴双翅被斩,元神重伤,灵力也已所剩无几,不到七日魂魄就要散去,临去之前,将身上仅剩不到一成灵力悉数传给了清远,并嘱托他开山创派,广收门徒,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除魔卫道。 而后数年,清远便在这夕颜开山创派,虽只承了天吴一成灵力,后又因缘际会得了一件宝贝,术法大进,于千年前终于修得地仙之身。 清远自开山授徒以来,倒也一直秉承天吴遗志,斩妖除魔,并在山巅设下湮灭阵,将平日所擒妖魔多数关押于此阵中。 不想日前突然遭袭,夕颜山守阵四位长老均被妖魔吸去精元而亡,掌门清远靠着自身灵力勉力支撑数日,依旧有许多妖魔自阵中逃出,搅得夕颜附近村镇不得安宁。 战星旗下四将之一姜福海奉命驻守西南,三日前夜间,西南营地突遭大批妖魔侵袭,多名士兵精元被妖魔吸食,姜福海与一蟒蛇妖苦战至天明,终将其斩于刀下。 因着营地离夕颜山颇近,便想着上山知会那清远一声,也好让他有个准备,不想才到山脚便得知夕颜山巅湮灭阵破,想来那些突袭自己营地的妖魔便是自此阵逃出,于是连夜派人通知战星,一同往夕颜助清远守阵。 夕颜山,终年云雾笼罩,山中古树苍天,草木葱郁,林间清泉潺潺,奇珍异兽众多,乃西南灵秀所在。 夕颜共有七峰,每峰之巅均沿着崖壁悬空建有竹屋,大多为夕颜门下弟子居所。 然夕颜主峰除崖壁外建有掌门清远居所外,另在山巅以先天八卦所设之湮灭阵,由夕颜四大长老看守。 数千年来,上至清远,下至修仙弟子所擒妖魔无数除少数斩杀之外,均被困在这湮灭阵内日夜受湮灭轮回之苦。 尚在云间,便已看见夕颜妖雾笼罩,分明实在正午十分,那夕颜主峰却一片漆黑,犹如黑夜,不时有诡异骇人的尖叫怪笑自山巅传来,看来阵眼大破,似有更多妖魔要从阵中逃出。 ------------ 第四十一回 魂归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这一周各位亲的贵宾支持,今日在原本一更的基础上依旧爆更一回,约莫下午四点。 墨离与战星急速飞往夕颜山巅,从云间快步走下,只见一方八卦镜下黑雾迷茫,一个身着素白道袍的老者此刻正全力支撑阵眼,并未察觉有人靠近。 细看他一身白色道袍,道骨仙风,雪白的胡须被风吹着微微有些散乱,额间满是汗珠,面色苍白,想来已近力竭,此人正是夕颜掌门清远。 “你且去扶他坐下休息吧!我自有办法修补阵眼。”墨离白衣飘飞,行至阵前,回首对战星说道。 清远大力喘息,气息已乱,只是在战星的扶撑下勉力坐下,朝着墨离颤颤说道:“不知上仙是?” “忘忧墨离,你且好生调养气息,我自会将此阵眼修补。”墨离话音未落,人已飘然跃至半空,望着阵中滚滚黑云,神色一怔,缓缓取出青竹笛吹出一曲《魂归》,只见那些本在空中乱串的黑影片刻便似安睡般沉沉隐去。 须臾,阵眼已复,乌云散去,墨离云袖一翻微微挥了挥手,一道翠绿结界将整个湮灭阵包裹其中。 清远摇摇晃晃直起身子,胡须也跟着颤抖,朝墨离一拜:“多谢忘忧上神相助!清远不才,未能守住湮灭,几乎阵破,险些酿成大祸,请上神责罚!” “清远不必自责,虽有妖魔逃出作乱,却非你之过。如今我以庇荫结界封之,该是无事了。你且派山中弟子去往夕颜山下,救助那些被妖魔所伤之人,另多带些药草散给那些染了瘟疫的凡人。”墨离迎风而站,淡淡看着清远嘱咐。 “清远谨遵上神之令。”清远恭敬的颔首,又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战星,问道:“不知这位上仙如何称呼?” 战星听他称自己上仙,颇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摆了摆手,笑道:“在下战星,并非修仙之人。” “哦,清远眼拙,原来是人间妖魔克星战星将军,久仰!”清远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双手抱拳笑道。 “不敢,上仙谬赞。”战星亦抬手回礼。 墨离见他二人相谈甚欢,只是转身便要驾云而去,却被战星拦下:“上神可是要去寻雪丫头?” 墨离见他似乎很是关心果儿,眼眸一丝不快飞速闪过,只是唤了一朵彩云飞身而上,淡淡说道:“她是我徒儿,此间事已了,自是该去寻她了。” 战星知他素来冷淡,也未在意,只是挠了挠额头,朝着云间喊道:“上神若是寻见雪丫头,记得待战星向她问声好。” “清远恭送上神。”清远远远跪拜。 墨离身影早已不见,只是战星那句话却是听得明白,心内不由泛起一阵酸意。 黎明初至,一缕晨曦洒进谷底,在溪涧上方的瀑布上反射出一道七彩的光晕,让人有些恍惚。 寒云玄纹云袖一挥,迎风而立,微微抬首,眉宇间略有愁色,似乎沉浸在某种情绪里不可自拔,双眼中忽闪而逝的一丝慌乱让人见了不由得有些心疼。 昨夜几乎未眠,雪儿夜间在他怀中睡得也不安稳,那一声声带着依赖情绪的“师父”就如同万柄长剑将他身心刺了一个通透,几乎体无完肤,心痛到无法言语的地步。 不远处的山林中传来几声鸟鸣,寒云仰天长叹,狠狠地甩了甩头,也罢,她既愿意与我回北冥,不如就此放下一切吧。管他什么帝君,管他什么妖魔,都让这些随风去吧!从此只我二人相守便足以。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嘴角上翘,竟露出了笑脸,身形一动便往木屋飞去,已近辰时,雪儿该醒了吧。 雪果儿早在寒云离开时就已醒了,只是经过昨夜之后竟不知如何面对他了。 他刚出去,她便随之去了花海。 此刻正粉裙飘飞,徜徉在花草间。 “雪儿!”似乎有人在叫她,回首望去,幽碧从崖壁下缓缓朝她走来。 “叫了你好几声,怎么都没有反应呢?可是累了,看看你,眼睛这么红,没睡好吗?不如还是回崖壁休息吧!你我毕竟自小便在崖壁生长,离了那里睡不好也是正常。”幽碧上前挽住她,一连串话语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眼眸愈发红了,似乎方才哭过,她心中郁结难解,被幽碧一问,竟又落下泪来:“碧姐姐……” 幽碧见她哭的这般伤心,以为寒云又出了什么大事,紧紧握着她的手腕,问道:“怎么了?可是尊上旧伤又犯?如何哭成这样?” 雪果儿想起寒云旧伤至今未愈,却依旧要掀起仙魔大战,自己与他方相认不到一日,难道又要看着他再去送命不成。 于是抬手胡乱擦了擦眼睛,幽幽说道:“碧姐姐,云哥哥如今灵力并未恢复多少,却又集结妖魔大军,竟要再与天界一战。雪儿昨夜劝他放下一切,随雪儿同回北冥,他却不愿,坚持要与昊天一战,只是他如今这般,如何能敌?雪儿既无力助他报仇,又不知怎样让他放下仇恨,心中烦乱无比。” 话音刚落,玉手便被一双冰寒至极的手紧紧握在掌中,随即是那带着冷香的温柔嗓音响起:“雪儿,不必烦乱,我答应你便是了。” 寒云衣诀飘飞,不知何时竟已来到花海。 雪果儿闻言眼眸发光,嘴角微微颤抖,有些不敢相信听到的,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无比的男子,他说他答应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信将疑的轻声说道:“碧姐姐,你可听到了?云哥哥说他答应我了。” 一旁幽碧见她激动不已,真心替她欢喜,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好了,雪儿,不必烦恼了。尊上适才说的不止幽碧听见,想必这些花草精灵都听到了吧。呵呵!”她话音未落,周遭那些花儿都随风颔首,竟似真的听见了一般。 “云哥哥,既应了雪儿,可要守诺。” 寒云点了点头,她果然笑颜逐开,眼眸内却依旧泪花翻滚,不时滴落,他抬手轻轻为她将泪水拭去。 “既然雪儿无事,我便自去修行了,唉!再要荒废下去,怕是要慢慢老死了。”幽碧虽是笑着在说,却又有几分愁绪,想来修行之路并不顺利。 雪果儿从怀中取出两颗金灿灿的毕晨果放到幽碧手中,眼眸带着笑意:“碧姐姐,这是北冥的毕晨果,服了可增灵力,你且与莫言分食,该是对姐姐修行有益的。” 幽碧见掌中的小果浑身金黄,触感冰凉,甜香四溢,闻着就觉灵台清明,不想那北冥极寒之地竟有这般宝物。 “多谢雪儿。莫言最近总被山神驱使,都许久未同我一起修行了,若知道你送了这样的宝贝给她,不知要欢喜成什么样呢。”幽碧终于眉眼舒展,愁苦之色尽无。 ------------ (爆更)第四十二回 恍如隔世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亲们连日来的贵宾支持,今日爆更一回,答谢各位大恩! 长乐村,雪大坟前。 雪果儿一身白裙俯身跪在坟前,良久才抬起头来,满面泪痕,声音有些嘶哑:“爷爷!小果来看您了。多谢爷爷十年养育之恩!”说完又重重磕了几个头方才慢慢起身。 寒云脸色阴沉,眸内隐有怒火,双手紧紧握拳负在身后。原以为墨离在十七年前已将雪儿带回忘忧,不想他竟会把她舍在人间,让一个凡人老头抚养,让小果自小饱受人间辛酸。 雪果儿走到寒云身侧,伸手握住他的拳头,缓缓将他手指一一掰开,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掌中,轻声问道:“云哥哥,为何生气?” 寒云紧紧牵住她的玉手,轻轻吐出一口气,沉声说道:“那墨离实在可恶,竟将雪儿扔在人间不顾。若不是这凡人亡故,他怎会突发善心将雪儿收入门下,枉费雪儿真心待他。” 墨离驾云自夕颜山一路往西北急驰,满脸疲惫,发丝凌乱,薄唇下的胡须竟有小指长了,哪里还有丝毫上神之姿呢。 路过长乐村上空,想着已近重阳,便将云头停在雪大坟前,却不想从云间走下就看见刚才那一幕:果儿竟主动将自己的小手放在寒云掌中?二人靠的甚近不知在说些什么。 墨离身形不稳,颤颤微微向他二人走来,眸内怒火焚烧,手指关节捏着“嘎吱”作响。 竹香?青竹香?师父? 片刻,那股沁人心脾的青竹香已溢满四周。 雪果儿暮然回首,不远处一个素白长衫的男子,腰侧戴着一支浑身墨绿的竹笛,青丝凌乱的散在胸前,容颜依旧清俊,只是面色略显憔悴,剑眉紧蹙,曾经那般魅人的薄唇下竟长满了胡须,此刻正缓步朝自己行来。 只这一眼,恍如隔世。 她颓然愣在当下,失神良久。 唇瓣轻轻开合:“师父?” 寒云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墨离?他已在身前,自己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看来,是该回去好好闭关一段时日了,自己如今的状态怕是无力保雪儿在魔界周全。 雪果儿紧紧挨着寒云,双手不停的拧着腰间的流苏,她自小便是这样,一紧张就只知拽着那片流苏,墨离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低声喝道:“你还知道有师父?” 雪果儿见他面色憔悴不堪,半分往昔俊逸之气也无,不由心头吃痛,想来师父因为青翼之事定是痛心,再加上自己又无故离山出走,现在竟还与魔尊一处,他会发怒也是常理。 只是他的眼神甚是骇人,雪果儿只是一瞥再也不敢抬头多看他一眼,因着害怕,不由得身子又往寒云怀中蹭了蹭。 寒云伸手紧紧搂着她,眼神一凛,语气中带着不屑:“墨离!莫要欺人太甚!你有何资格做她师父?若不是你当日无故将她重伤,她怎会灵力尽散,灵识尽失?如今前尘往事雪儿都已想起,你何苦还要再来装什么好人?” 墨离身子一震,她?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他并非有意伤她,她可知? 自带她回忘忧,他一直真心相待,她可知? “云哥哥,莫要说了!”雪果儿泪眼纷飞,轻轻推开寒云,双腿一跪,朝墨离磕头:“多谢师父七年养育,果儿愚笨,终究未能学到师父万分之一,实在惭愧。如今云哥哥既已寻到了我,我自该随他去了,还请师父莫要为难与他。” 她依旧叫他师父,她只字未提当日受伤一事,彷如那些从未发生,她只是一个凡人,跟着他在忘忧修仙七年罢了。 什么叫莫要为难与他?她竟真的要与寒云入魔吗?不可!万万不可!她既已入我忘忧,便终身都是忘忧弟子,怎可入魔? 念及此处,墨离一声冷笑,胡须微微发颤:“你可还记得当日拜师之时答应过为师什么?” 寒云早已不耐,右手负在身后,掌中红云翻滚,知道墨离定不会轻易放走雪儿,今日与他难免一战,虽无取胜把握,为了雪儿也要一试。 “以天下苍生为念,不可与邪魔歪道有任何来往!师父之言果儿句句铭记于心,只是云哥哥他并非邪魔……”雪果儿依旧俯首,不敢直视墨离。 雪果儿话未说完,寒云突然右手一甩,此间天地瞬间变色,白昼已如黑夜,一股极寒之气自他掌中飞向墨离。 墨离白衣如雪早已飞身上前,将雪果儿搂在怀中退开十丈开外,那股寒气瞬间偏离朝山间林中而去。 须臾,整片树林已尽数冰冻。 墨离右手探至腰间,一声悠扬笛声将天空似乎划了一道巨大的裂缝,阳光从裂缝中慢慢渗透进来,远处寒云身子轻颤,双掌结气挡住那道光芒,嘴角已然渗出一丝殷红。 不要,云哥哥。不可以,绝不可以! 雪果儿紧紧揪住墨离云袖跪下,泪如雨下,哑声喊道:“师父!师父!不要伤他!果儿求您了!果儿愿随师父回忘忧,自此再不见他!只望师父不要伤他!师父!” 墨离被她摇的心神不宁,笛声渐乱,只得缓缓放下青竹笛,面色冰寒,冷冷看着脚下跪着的果儿。 “雪儿,不要求他!今日我便是葬身此处,也不能让他带走雪儿!”寒云周身寒冰之气尽出,祭出一把冰莹剔透的长剑飞身划出一道弧线,顿时天空中那丝光亮再度被封,整个山林都在颤抖,脚下的土地随着寒云的步伐寸寸结成寒冰,眼看已到墨离身前。 墨离只觉体内顿时便有一股寒气侵入,丹田内冰寒至极,竟再施展不出一丝神力。 不好,玄冰剑气。若被这剑气缠住,自己那所剩无几的神力恐将都被寒云吸走。 想着便退了一步,将雪果儿揽至身后,宽袖飞扬间,便见数万根青竹破地而出向寒云飞去,刹时便将他团团围住。 寒云手中冰剑飞舞立时已有数千青竹被斩,只是因着他旧伤未愈,如今又大动寒冰之气驱使玄冰剑,此间已有些灵力不济,败像以现。 眼看便要被那青竹穿身而过,只听得他一声大喝“破”,原本紧握掌心的玄冰剑竟悬空而起,在他周身飞速逆转,原本即将穿心而过的数万根青竹悉数化为灰烬,他亦灵力几近枯竭,瘫坐于地。 ------------ 第四十三回 再别离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亲们这一周的贵宾支持,按照活动要求爆更五回已完成,为了表示灵儿的感激之情,今天下午四点仍旧多爆一回,期待亲们的点阅。 雪果儿见状将墨离一把推开,眸内白莲翻飞,双手一挥结出数片莲瓣飞进寒云体内。 寒云缓缓席地而坐,屏气凝神,调理内息,只觉气息渐稳,一股浓郁的莲香散出,周身寒气逐渐散去,面色也渐渐红润。 “云哥哥,你旧伤未愈,不可再动寒冰之气!莫要再伤了元神!”雪果儿带着哭腔喊道,她决不允许他再有丝毫损伤,在她面前,尤其不能。 墨离抬袖掩面轻轻咳了数声,想不到她竟以雪莲内丹救他,不由心中一怔,如此下去,怕是十七年前那一幕还要重演,现下自己亦受伤不轻,还是不要和他纠缠。 “师父,果儿求您了!还请师父网开一面,放云哥哥离去吧!果儿日后定随师父好生修行,再不敢生入魔界之心!”雪果儿重又跪在墨离脚下,重重磕头,面上泪痕密布,让人看着好生心疼。 “咳咳……也罢,今日看在果儿面上,暂且放你离去。只望你好好约束那些妖魔,不可再在人间滋事。”墨离扶起雪果儿,俯身为她拂去身上尘土,淡淡说道。 师父又咳嗽了?怕是方才已被玄冰剑气所伤,她竟忘了师父与云哥哥一样旧伤未愈,想着便小跑至寒云跟前,身子一低,幽幽说道:“云哥哥适才灵力不济气息大乱,雪儿以内丹为云哥哥安抚体内真气,你再稍加调息,速回北冥修养。你我如若有缘,日后定能再见的!”言罢转身就要离去。 寒云紧紧拽着她的白色裙角,额间冒着汗珠,眼眸中全是不舍与心痛:“雪儿!不要跟他走!” 雪果儿肩膀微微颤抖,心中苦痛难当,却再未回头,飞身便与墨离驾云而去。 雪儿,雪儿,雪儿,寒云仰面倒在地上,心中一直念着她的名字,眼角滚下一颗泪水,双手紧握拳头狠狠砸在地上,被砸之处瞬间便陷下去一处大坑。 只恨自己无用,竟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她被他带走:“墨离!你给我听着,寒云就是踏平六界也要将雪儿带回!”一声怒吼响彻天际。 忘忧山上的青竹依旧悠悠随风飘荡,夹杂着淡淡的竹香,她曾以为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在昆仑山谷想起一切之后更加坚信了这一点,想要一直守在云哥哥身边。 只是变故却来的这样突然,让她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间,眼前的竹林一如往昔般灵秀飘逸,她却早已非那个单纯的凡间女子,她只是一朵雪莲,一朵修行万年依旧是妖的雪莲。 往日里灵识混沌,也为她遮了妖气,如今却不同了,自服食了毕晨果,灵力恢复大半,随着灵识恢复,妖气愈发重了,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股浓郁冰冷的莲香。 回忘忧已有三日,师父时时在她身侧,几乎寸步不离,不愿往冷月池疗伤。 她虽暗里心疼师父身子,亦未说什么让他去疗伤之类的话,实在是累了,这几个月发生了许多事,她原本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傻傻呆呆的雪果儿,却原来不是,或者说不只是。 如今在这竹林里行走,心神再也不能安宁,那股竹香只会不断提醒自己,是这个人,看似最疼惜她的人,她暗暗喜欢了许久的人,伤了云哥哥。 云哥哥,你还好吗?可有听雪儿的话好好回到北冥修养?不要怪雪儿,雪儿不想看见云哥哥受到伤害,也不想看到师父他受伤。希望云哥哥能明白雪儿的苦楚。 自回山后师父又恢复了往日飘逸俊秀之姿,下巴上的胡须也没有了,对她似乎格外温柔,言语细柔,眼神温润,让她甚至有些错觉,或者师父,心里也有她吧。 不只是把她当成徒儿?她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想,总是有意疏离,不似往日般腻在他左右,言语愈发少了。 今日一早师父便拿了一件洁白似雪的仙裙给她,她心里其实很欢喜,面上却没有一丝情绪,只是呆呆的任由师父将裙子往她身上一挥已穿戴好了。 眼前的白裙女子眸中藏着深深的愁绪,明明知道她为何而愁,却只是一味假装不知。 为她做了最新鲜的竹笋汤,她只是小小喝了一口,便再没动过;为她做了新裙子,她也没有抬眼看过一下,只是随他为她穿戴。 果儿,你竟真的这般在意他吗?既然选择跟为师回了忘忧,又何必再去想他? “果儿,可想随为师去看看你慕师兄?”墨离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神色,生怕自己说了什么她不愿听到的话,让她生厌。 雪果儿身子一怔,歪着头看着墨离,慕师兄?对了,那个声音极其温暖,待自己如亲妹妹一般的慕师兄被云哥哥重伤,如今不知怎样了? 许久不言语,声音有些沙哑:“慕师兄好些了吗?” 墨离见她终于愿意面对自己,心头一喜,点了点头,唇角带着笑意:“原本他仙身已毁,再难重铸。只是日前不知是谁暗里送来二十颗毕晨果,我已令谷槐与慕山分食,如今虽无仙身,却也只是时日问题,只要他在寒林潜心修炼,有朝一日必可为自己重铸仙身的。” 毕晨果?是云哥哥那日让凤溪送来的吧。人虽是他伤的,他依然出手相救,这便是寒云,外表冷酷,内心却依旧温暖的魔尊。 “毕晨果只产于北冥,想必师父知晓吧。”雪果儿转身不去看他,只是淡淡说道。 “或许是你青翼师姐送来的吧!她的事想必你已知道了,为师本无意伤她,只是她沉迷情爱,一心要随蓝楚入魔,为师实在心痛,只得将她仙根斩断。如今她虽已入了魔界,仍旧知道念及同门之谊送来毕晨果,想来她还良知未泯吧。”墨离负手走出竹林,长叹一口气。 雪果儿本想道出实情,又想到青翼那日的痛苦和挣扎,不由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此也好,起码可以缓和一下师父和青姐姐的关系吧!或者有一日,师父会原谅她呢。 “她与蓝楚情深,本就是天作之合,不过因着天庭变故才白白错失万年,如今这样不是很好吗?师父又何必要做那棒打鸳鸯之人呢?”雪果儿缓步跟在墨离身后,眼神里闪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 卷三 ------------ (爆更)第四十四回 妖神之别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仍旧爆更一回,答谢亲们的支持!么么~~~ 忘忧山,寒林,穹华洞内。 硕大的寒床上,谷槐正在运气疗伤。看他面色泛红,包裹着半张脸的络腮胡似乎有长了许多。在寒床一侧有一个椭圆形半透明的冰柱,朦胧间见有一个身着素白长衫的男子紧闭双眼,似在沉睡。 妖气?谷槐突的从床上纵身一跃已至洞外,此处怎会有这么重的妖气?在穹华洞外转了一圈也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谷槐心中一凛,难道是那魔头伤我太重?竟出现幻觉了?扬手狠狠拍了一下脑门,不对啊!自日前服食了毕晨果后,灵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胸口的伤也早就好了。怎会有幻觉出现? 正想的出神,却被人从后轻轻拍了一下肩膀,妖气?下一刻已经一把将那人拽在眼前,一声“妖孽!”正要施咒,耳畔传来师父一声厉喝:“谷槐!速速放手,吓到果儿了!” 果儿?小师妹?他分明嗅到了妖气,还带着冷冷莲香呢?定睛一看眼前的人儿,可不就是小师妹吗?只见雪果儿早已吓得血色全无,眼眸内满是疑惑,大师兄怎么了? “小师妹?没弄疼你吧?你为何一身妖气?是不是中了咒法?”谷槐双手一松,语气中有些歉意,更多的却是不解。 雪果儿眼眸转向身旁的墨离,朱唇微启,欲言又止。 墨离微低首,清如水的眸不易觉察的染上了一层灰色,唇角有了瞬间的僵硬,随后很自然的牵起雪果儿的手。 抬首时,已面露微笑,语气轻柔:“谷槐无须惊异,果儿本尊乃是雪莲,已在昆仑谷底修行万年,因遭逢变故,灵识受损,七年前化作人形随为师到忘忧继续修仙,如今已恢复灵识,灵力亦大有长进,你做大师兄的该替她高兴才是!” 他只是只言片语就将这个她不知如何面对的问题化解了。果然上神就是上神,不止神力高深,想来神识也是强过她这小妖万倍不止。 谷槐依然惊诧不已,自己修行数万年,虽一直知道她并非凡人,却也未看出她原来是朵雪莲。此刻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胡须,嘿嘿一笑:“小师妹实在厉害!大师兄眼拙了!嘿嘿!” “我哪里厉害了?大师兄真会说笑,委实修行不精,才会被人重伤失了灵识,无意中遮了身上气息。此间被师兄一说,我倒该谢谢那个伤我的人了。是么?师父!”雪果儿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意味深长的望着墨离说道。 墨离知她心里别扭,只随她说去,依旧紧紧牵着她往那冰柱走去:“你慕师兄元神便在此处,那日食了毕晨果后,已然入定。” 云袖一挥,冲着谷槐接着说道:“现在看来恢复的不错,谷槐,过几日他苏醒后便将剩下的八颗都叫他吃了。” “是!师父!”谷槐拱手说道。 雪果儿挣脱了墨离的手,扑在冰柱上,眼泪潸然而下:“慕师兄!慕师兄!果儿来看你了!呜呜……都是我不好,害慕师兄伤成这样。” “小师妹莫哭了,慕师弟吉人天相自会没事的!”谷槐上前轻轻拍了拍她满是泪水的小脸,抬袖将泪水拭去。 墨离忽地轻声咳嗽起来,谷槐转身扶着他坐在冰凳上,递上一杯青竹蜜:“师父!何人伤了师父?” 雪果儿闻声亦止住了哭,抬着红红的眼眸,撅着小嘴冲墨离道:“师父,你还是去冷月池调息一翻吧!” 墨离缓缓摆了摆云袖,摇头说道:“无碍,莫要担心。谷槐,为师还有一事交代你,待处理完慕山之事你便往人间一趟,寻伏魔将军战星助他一道将人间妖魔清理干净。” 雪果儿一怔,慌忙问道:“师父怎会知道伏魔将军战星?” 墨离听她一问,本也不想瞒她,便将自己如何在人间偶遇战星,又助清远修复湮灭阵一事细细道来,只是说到自己去人间寻她时一句话便带过了。 雪果儿分明看他眼内闪过一瞬莫名的情丝,师父去人间就是为了找她吗? “原来如此,战大哥可好?那日他被……被人伤了,我一直担心怕他有何不测。”雪果儿有些结巴,不愿将那日蓝楚伤战星一事说出,却不知墨离早已知晓。 “他很好,只是很担心你,知你无事才放心了。”墨离缓缓起身,很是自然的牵起雪果儿的手往外走去:“谷槐,且记住,到了凡间不可随意与人争斗,遇到妖魔亦是如此,如能收服最好,实在作恶之徒方可毙之。”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谷槐立在穹华洞中朝墨离拱手一拜。 夜凉如水,窗外竹影飘动。 雪果儿在榻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脑海中反复想着今日在寒林那一幕:大师兄一声怒吼,竟险些施咒将她收了,只因她这一身妖气吗? 他们虽都疼惜她,却依然改变不了她是妖这个事实。 他们都是神仙,尤其是师父,他乃上古神族,在天界有着无尚尊荣,若被别的仙家知道他竟收了一朵雪莲妖做徒弟,想必会很丢脸面吧!或者在师父心里也很在意这件事吧。 泪水无声的滑落,她翻来覆去的想,如果自己日日苦练,终有一日能修成仙身的吧? 只是……要多久呢? 唉!妖和神仙真的有这么大的区别吗?她若永世修不成仙又会怎样?起码,云哥哥是不会嫌弃她是妖的。 “怎么?夜半了,还不歇息?”墨离温润的声音自屋外传来,片刻便推门进来了。 雪果儿慌忙坐起,用锦被裹住微微敞开的胸口,嗔道:“师父!你怎么进来也不敲门啊?” 墨离只着了一件素白中衣,直直坐到榻上,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此间只为师与果儿,还要敲门才能进来?” 听他这言语,总觉怪异,似乎没有外人便可不尊男女之别了似的。 又忽地想起云哥哥,不由心内一痛,冷冷说道:“果儿是妖,自然无需遵循这些虚礼。不过师父上神之尊,如此不尊礼数不怕来日被旁人笑话了去?” 墨离听她言语冷淡,原本是因着听见她整夜唉声叹气不能安睡,好心过来看看,却不成想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你这丫头,满嘴的歪理。为师进来看看自己徒儿还需尊什么男女之礼吗?”墨离欲伸手去扶她额间的乱发,却被她生生躲开了。 “师父还请自便,果儿自会歇下!”雪果儿竟敞着衣襟下了榻来,墨离慌忙撇过脸去,不再看她。 “好了,权当为师多事,你且歇下吧!” 墨离云袖一甩朝屋外走去,言语中透着些许怒气。 ------------ 第四十五回 动情 雪果儿愣愣呆坐在榻边,半晌都未回过神来,刚才她都对师父说了些什么? 他关心她,知她不能入睡好意来探罢了,为何要冷眼待他? 知他进来时她分明心中透着欢喜的不是吗?却又为何为演变成这般呢? 或许自那一日她想起一切,他和她便再也回不去了。 往日里会在他怀中撒娇的雪果儿早就不在了,那个将少女情怀一心寄在他身上的凡人女子早就随风而逝了;如今的她心里有一个云哥哥,她是雪莲,是妖。 再一次头疼欲裂,却再无人在榻前为她渡灵力舒缓痛苦。 原本是有的,是她一手将他放弃了,让他一人回那苦寒之地,自己却随着师父回了忘忧。 原本师父也是疼她的,只是她也将师父推开了,如今只好自己重重锤着脑袋,痛不欲生,明明灵识已复,却不知为何还会头疼。 “咚咚”屋外敲门声响起,半晌见无人开门,又重重敲了敲,雪果儿早就疼得在榻上龇牙咧嘴,哪还有力气去开门呢。只隐约听得屋外传来一声叹息,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远。 雪果儿醒来时已近次日黄昏,几道余辉洒落在屋内,墨离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源源不断将自己的神力给她渡去,所幸他并未遵循什么男女之礼破门而入,否则她此时怕是要现了原形。 幽幽睁开眼睛,抬手挡住那道夕阳余辉:“水,水……”墨离将她缓缓靠在墙上,伸手一挥,桌上的竹盅便已飞来。 雪果儿抱着竹盅一口饮尽,苍白的小脸此番有了些许血色,墨离又将她抱在怀里,眸内满是担忧,哑声道:“可好些了? 雪果儿抬手扶着脑袋,感觉灵台清明,疼痛早已消失:“师父,果儿为何会头疼欲裂呢?” “果儿体内宜兰冥香余毒未清所致,如今为师已为果儿将毒素尽数驱出,日后必不会再疼了。” 墨离轻缓的揉了揉她的百汇穴,温暖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师父到底还是在意她的,尽管昨夜她那样无礼,他依旧会为她驱毒,会为她心疼。 想着这些脸色忽然泛出绯红之色,将头缩了缩,往他怀中又拱了拱,声音纤细几不可闻:“多谢师父!昨夜果儿无礼,师父千万莫生果儿的气!” “傻丫头,为师怎会与你置气?如今醒了,可觉腹中饥饿?为师熬了清粥,要喝一些么?”墨离将她的头自怀中扶起,问道。 雪果儿点了点头,墨离抬袖间,一碗清香怡人的粥便端到她眼前,舀了一小汤匙送至她嘴边:“来,张嘴。” 雪果儿抬眼看着墨离,眸内有些迟疑,却还是张开了小嘴,粥一入口,只觉得心中满满当当只充斥着一种情绪,大约便是幸福。 须臾,墨离眼带疼惜的看着她喝完咽下最后一口粥,起身将碗放到桌上,又坐到她身边:“如何?还要吃些吗?” 雪果儿伸手摸了摸肚子,笑颜一展:“谢谢师父,果儿饱了。” “既饱了便歇息吧!身子刚好,不宜太累。”墨离语气轻柔似轻羽般暖人心扉。 雪果儿却坐直了身子,眼神流转:“师父,果儿吃的甚饱,还不想歇息,能去竹林走走吗?” 墨离抬手探了一下她的脉息,方侧首说道:“出去走走也好,已在屋里闷了一日了。”言罢便自收拾了桌上的碗碟先出去了。 雪果儿这才慢慢起身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裙衫,打开门深深吸了一口屋外的竹香。 夕阳已下,夜幕降临。 雪果儿一路踩着白云往竹林走去,自去年深秋后便再也没有像今日这样轻松的漫步在这片忘忧竹林。 此刻竹影摇曳,风中飘荡着沁人心脾的竹香,深深吸了一口,似乎所有烦恼忧愁都随风飘走了。 略一运气,一道白影便已飞身竹林上空,俯瞰下方白云袅袅,竹林悠悠,实在美不胜收。 雪果儿在浮云间甩开宽阔的云袖,轻步曼舞,舞姿闲婉柔靡、轻盈优美,在这夜幕中看着竟似雪莲花绽放般清新中带着一丝魅惑。 须臾,或是舞的累了,她便躺在那片云上,轻轻拭去额间汗水,抬眼望着初升的明月,缓缓闭上眼睛。 云哥哥,雪儿不在,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那寒冰之气虽能驱使玄冰剑御敌,只是冰剑威力越大,便自伤越深,云哥哥一定要好好保重,莫让雪儿担忧。 北冥,玄冰殿。 寒云青丝散在肩上,枕着温泉边双眼微闭,忽地浑身一颤,双手重重打在水中,溅得水花四起,雪儿,雪儿,是你吗?可是那墨离待你不好?雪儿…… “蓝楚何在?”寒云运气一声厉喝,只见一道蓝影从殿外飞入,正是蓝楚。 “尊上有何吩咐?” “无妄甲可有消息?”寒云目光冰寒,顿时温泉的水雾竟都凝结住了,只剩那股不可言喻的刺骨之寒。 “已派无良、无方前往各界打探,暂时没有消息。只是……”蓝楚细长的凤眼一抬,欲言又止。 “说!”寒云沉声喝道。 看来尊上今日心情甚差,还是不要惹他为妙,又不能不报,只得颤颤说道:“只是人间并未遣人去探,或许无妄甲遗落人间也未可知。” 寒云从水中慢慢起身,右手一挥,一身黑衣已穿戴整齐:“人间便由你亲自去探,我要闭关一段时日,日常事物且交给凤溪处理吧。” “是!尊上,昨日人间有消息传来,墨离门下的大弟子谷槐已往夕颜山一带助战星除魔,此人法力不弱,对人间妖魔威胁甚大,怕会妨碍咱们寻找无妄甲一事。”蓝楚微微蹙眉,面带担忧。 “谷槐、战星不足为虑。且从北冥大军中调拨十万与你同去人间,此番定要搅得人间乌烟瘴气。我看那昊天是否一直这般无动于衷,他若对凡人无情,便将这人间覆灭入我魔道,不必留情!”寒云眼眸泛红,射出一道寒光,冷声喝道。 青竹林,皓月当空。 已默默看了她整晚,见她舞得似精灵一般妖娆动人,着实让人着迷。墨离双手负在身后,压抑着想上前将她搂在怀中表明一切的冲动,不能,万万不能,且不说她心中已有寒云,就是这师徒身份便是一道永不能跨越的横沟。 夜深风凉,她身子刚好,怎能一直躺在云间,若是着凉了如何是好,想着便朝她掠身飞去。 “果儿,莫在此处睡了,你身子才好,不可受凉。”墨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冰凉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只见她纤腰削肩,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雪白的仙裙,在这清冷的月光下有一种道不尽的空灵轻逸。 她依然双眼紧闭,呼吸间有淡淡莲香,似乎已经睡熟。 墨离心内猛然一阵悸动,缓缓俯身,细长优美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脸,他喉间一动,那微启的朱唇娇艳欲滴似在召唤着他,心跳忽然加速,一张俊脸顿时红似朝阳,他轻轻地低首,吻上了那片带着诱人莲香的柔软,温热湿软的感觉是他几十万年来从未体验过的,不由得浑身微微发颤,虽有万般不舍,却还是慢慢抬起头来,仰面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竟然,竟然情不自禁吻了她? 她是他的徒儿,她已心有所属,她喊他“师父”…… 身侧的人儿伸手挠了挠小脸,似要醒了。 “师父?你怎么了?”雪果儿睁开迷蒙的双眼,望着神情怪异的墨离柔声问道。 “果儿,来,回屋睡吧。” 他并未答话,只是有些局促的将她抱起,不愿让她看到自己早已涨红的脸,一路御风飞往竹屋。 ------------ 第四十六回 墨玉坠 屋内,烛火微微。 墨离将她放在榻上,盖好被子,便要离去。 雪果儿躺在榻上,总觉得师父怪怪的,似乎一直在躲避她的目光,见墨离转身似要离去,便飞快的揪住他那细长的手不愿松开:“师父,果儿害怕,师父别走。” 墨离闻言方才低首看着她,眼底溢满了温柔,他的果儿终于又回来了。 许久没有这样在他面前撒娇,离山这几个月也不知她夜间是如何歇息,可有梦魇,那寒云想必待她很好的吧。 墨离坐在榻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将她的玉手放进锦被,又为她将被角掖住,才柔声说道:“为师就在此守着果儿入睡,莫要害怕。” 雪果儿依旧伸手出来紧紧拽着他的衣角,挪了挪身子,将头枕在他的腿上,闻着那让人心安的竹香沉沉睡去。 雪果儿睡的香沉,一夜无梦。 墨离却一夜未眠,心中思绪万千。 只怕是那一吻之后,他再不能像往日那般待她了。 然他是神,肩负守护六界苍生的使命,她却是妖,又是他的徒儿,撇开魔尊寒云不说,帝君昊天也对她一往情深,他究竟该如何取舍? 纵使在这世间活了几十万年,此事对他来说依旧是个无解的难题。 窗外晨曦缓缓照进屋内,怀中的人儿依旧安睡,他稍稍挪动已将她惊醒了。 她抬眼看他,面色苍白,眼睛微红,下巴一圈青色,似是整夜未睡,不由得素手缓缓覆上他的下巴,摩挲着那些微硬的胡茬:“师父,你没睡吗?” 墨离被她一碰,身子有些不自然的抖了一下,心中好不容易压下的那股情绪又冒出来,她这是在干嘛? 她可知道这样的抚摸让他心如蚁咬,纵然是神,亦会有不能自控之时,何况他如今神力大减,心神早已难控,她这样无疑是在玩火。 一把将她的小手拽在掌中,哑声说道:“起身吧!今日起开始随为师修行,不可偷懒。”言罢似一阵风般已消失在雪果儿眼前。 雪果儿坐直了身子,挠了挠歪在一边的发髻,师父是怎么了?修行就修行呗,不用这么着急吧。 雪果儿将身上的白裙换成了粉衫,在铜镜前把歪的乱七八糟的发丝梳成娇美可爱的蝴蝶髻,将竹簪斜插在髻上,冲着镜中的自己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雪果儿,自今日起,一切重新开始,你要好好修行,早日修得仙身。”言罢双手一甩,打开房门往外蹦达,却一头撞进一个暖暖的怀抱。 “哎呀!师父。干嘛站在人家门口啊?吓死人了!”雪果儿一边埋怨,一边揉了揉额头抬眼看着这温暖怀抱的主人。 墨离将她送怀里轻推开,摇了摇头,并未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墨玉坠为她系在颈上,便伸手牵着她踏云往林中走去。 “师父,这个……这个玉坠?”雪果儿吞吞吐吐,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知该如何启齿。 墨离却似探透她心思般只低低说了一句:“此乃为师的一滴心头血所制,并非凡物,以后万不可再随意抵了饭钱!” 雪果儿一听这玉坠竟是师父的心头血?心内一暖,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那泛着墨光的坠子,不再言语,只是随墨离牵着她在白云间缓步行走。 二人尚未走入竹林,便听得空中一声凤鸣,响彻云霄。 雪果儿抬眼一看,自空中飞来一只七彩三尾翎凤鸟,那凤鸟周身笼罩着一层白色光晕,此刻朝墨离缓缓俯首显出人身,竟是一个身着七彩仙裙的貌美仙子。 “凤吟拜见上神。”声音犹如银铃般悦耳,雪果儿不由得细细打量她一眼,真美,这世间竟有这样貌美的人,呃!不对,是鸟!只见她一双凤眼微微上扬,睫毛长而翘,柳眉入鬓,面颊微现梨涡,真是秀美无伦。 感觉到雪果儿的打量,凤吟有些娇羞的掩面而笑:“呵呵!姑娘为何盯着凤吟?可是凤吟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墨离也察觉到果儿的失态,握着她的手微紧了一下:“果儿!不得无礼!快来见过帝君的传令官凤吟仙子!” “呃!原来是昊天的传令官啊?我说怎么这样美呢?可是昊天又想我师父了?”雪果儿一听,两颊赧红,嗔了墨离一眼,嗲声说道。 “这个帝君……那个……”昊天?凤吟面色一白,这位姑娘和帝君很熟吗?竟敢直呼帝君名讳,简直太骇人了吧!自己不过涅槃一年而已,如今这世道已变了么?一时竟忘了该说些什么?只是吞吞吐吐,半晌也未说明来意。 “凤吟,可是天界有事?为何如此忐忑?”墨离见她面色发白,言语吞吐,似有隐情。 雪果儿见她这样,想着不会是云哥哥又跑去天界闹事了吧?不对,他那日伤了元气,该在闭关才是。 “我说这位传令官仙子,昊天叫你来干嘛?你倒是说呀!这样这个,那个的,我师父怎能听明白啊?……” “果儿,不得放肆!”墨离抬手轻捂住果儿的朱唇,怕她一股脑的不知又要说些什么胡话。 “唔……”雪果儿闻到他手中的竹香,忽然安静下来,侧身抬眼看他,又是那副冷漠冰冷的表情,心中暗暗哼道,昨日分明还如玉般温润,今日在这美貌的仙子面前,就又待自己淡漠起来,真是可气。 想着生了一些歪念,小舌头一伸在他手心轻轻舔了一下,然后迅速装作无事般微微颔首。 墨离忽觉手心一阵酥麻,心中一颤,这个丫头,越来越放肆了,在外人面前,竟然……不着痕迹的将手缓缓抽回,淡淡说道:“仙子莫怪,小徒顽劣,让仙子见笑了!可是帝君召墨离有事?” “凤吟不敢。帝君却特令小仙给上神送来百花帖,还请上神三日后往九重天赴百花宴。”凤吟递上一瓣手掌大的粉白色桃花,恭敬的说道。 “噢,原来是百花宴,墨离今日事多,竟将此事忘了。有劳仙子了!”墨离接过桃花瓣,双手抱拳温声说道。 “如此凤吟便告退了,三日后,百花宴见。”言毕依旧化作七彩凤鸟急驰而去。 ------------ 第四十七回 百花宴 一旁的雪果儿听见凤吟与墨离说什么百花宴,忍不住有些好奇,待凤吟一走,便已按耐不住。 瞅见凤吟给师父的帖子居然是一枚桃花花瓣,顿时觉得颇有趣味。 趁墨离一时不察,便踮起脚尖已从墨离手中将花瓣夺了去。 转过身子偷偷将那瓣桃花上下里外闻了又闻,甚至放在嘴里轻轻咬了一口,除却有些酸涩之外,并无特别之处。 不过是比普通花瓣大些罢了,上面也未有字迹,怎么就是宴帖了呢? 墨离绕到她身前,一把将桃花瓣抽走,缓缓自往前行。 也不顾她在身后大吼大叫:“师父!师父!你等等果儿嘛!一个破花瓣而已,果儿不过看看,师父真是小气!” 墨离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朗声说道:“既是破花瓣果儿便不要惦记了,还是随为师往清泉涧修习仙法吧!” 雪果儿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追上墨离,拽着他的宽袖摇晃,小嘴一嘟,装出一副无辜好奇装:“师父,那个百花宴究竟有什么特别啊?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墨离停下脚步,眸内泛起一丝温柔,音调依旧平淡:“百花宴每逢百年一次,原本是花神以佳酿招呼天界众仙的聚会而已,不过花神如今被困在百花阵,该没有心情来开什么百花宴了。想来是因人间妖魔横行,帝君要借机与众仙商议除魔之策吧。如此,果儿还愿与为师同行吗?” 雪果儿心下一凛,除魔? 便是他们一起商议对付云哥哥吧!哼,神仙了不起啊!还百花宴,改做除魔宴不是更合适。 越想越气,柳眉微皱,薄唇一撇:“愿意!当然愿意!师父去哪里,我便跟着去哪里!只是希望师父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墨离淡然。 “云哥哥今次为师父重伤,定不会再与天界为敌,师父可否看在果儿的面上,不要主动再与他为敌?”她朱唇微启,言语掷地有声,眼眸流转,让人不忍拒绝。 “果儿莫要为难为师!帝君若有令,为师神职所在,定须遵从,怎可违逆?他入魔逆天皆是大罪,果儿还是趁早将他忘了的好!”墨离面色一怔,言语冷淡。 雪果儿明知他心念苍生,定难对云哥哥手下留情,却依旧抱着几分奢望说了那番话,他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却依旧让她觉得浑身冰凉,难道她在他心中一丝分量也无,六界苍生或许已将他的心沾满了吧。 “师父,你果真如蓝楚所说,是这六界最无情的神么?”她还是不死心,皱着眉头幽幽问道。 “怎么?蓝楚这样说为师么?”墨离伸手将她柳眉抚平,轻叹了口气,把她搂在怀中,语气很是无奈:“也罢,且不管蓝楚所言。只是此事非儿戏,为师须为六界存亡着想。果儿你不过与他相识万年,看到的只是他重创之后柔弱温驯的一面。却不知,自十万年前寒云统领妖魔二界以来,数次搅乱六界秩序,不知多少无辜凡人与仙界上仙命丧他手。他一身血腥,若不能伏法,为师将愧对神族,更愧对六界苍生。果儿可能理解为师心中苦楚?” 墨离一番话说的言辞中肯,并无丝毫偏袒。 雪果儿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不错,她与云哥哥不过相识万年,那时的他是那样无助,温柔,让人心疼。 确然他是魔界之主,不知害了多少无辜之人,可是在她心里,他始终只是那个柔情万种、温柔贴心的云哥哥而已。 想到此处,眼角有泪滴落,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师父,更不知如何面对那九重天上的天帝。 墨离见她半晌未语,身子有些颤抖,似在哭泣,赶忙将她的小脸扶起,满面泪痕。 忽觉吼中酸涩,有些莫名的伤怀,怅然说道:“果儿,莫要伤心!如若他有悔过之心,再不主动掀起战争,为师定不会与他为难的!” “真的吗?真的吗?师父可不要诓骗果儿!”雪果儿闻言已展笑颜,连声追问。 她一笑,他一直揪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只是冲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九重天,凌霄殿。 琴瑟和鸣,仙乐飘飘,凤舞九天,百花宴开。 大殿半空,身着粉红广袖仙裙的怡香正随着仙乐起舞,只见她纤巧削细,缭绕的云袖飘然甩出,罗衣从风飘舞,若桃花盛放,妖娆芳华,又似飞龙穿梭,翩若惊鸿。 雪果儿看的呆了,不愧为桃花仙子,灼灼其华,妖娆如斯。 眼前的宴席热闹非凡,一众数百年不见的神仙们聚在一处闲话家常,饮酒听琴,好不开怀。 她呆呆坐在墨离身侧,只是偶尔端起杯子抿上一小口百花酿,因着上次醉酒之事,此番再不敢狼饮。 不知为何,在她心里,总觉得如今她这样坐在这里,很是可笑。 这些所谓的神仙们,开口闭口皆是六界苍生,斩妖除魔,如今她便是妖,却安然坐于席间,无人搭理。 或许是她灵力微薄,于他们这些大罗金仙来说,便如虫蚁一般,实在不值一提吧。 再看那大殿上居中而坐的昊天一袭金色龙纹长袍,紫发被金顶高高挽起,有棱有角的脸异常俊美,此间正频频举杯与众仙同饮。 就是他,当日在昆仑谷底,就是他一声令下,师父才会出手将云哥哥重伤。 原本在她心里,他就好比亲哥哥般亲切无比。 可自想起那些往事,就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师父此刻被一众仙友围在中间,问长问短,根本无暇管她。 她只觉得这个地方根本不是她该来的地方,一想着寒云如今不知伤势如何,她原本那颗想要来这百花宴凑热闹的心就忽然冷了下去。 趁着殿内一片欢笑,众人喝的开怀之际,雪果儿缩着身子缓缓朝后方退去,须臾已出了凌霄殿。 走了不远,就望见那方云梯,仍旧一如往昔,祥云环绕,不知通往何处。 反正呆着也是无事,不如去一探究竟。 总比呆坐在殿中看着这些所谓的神仙们饮酒聊天要强出许多。 ------------ 第四十八回 无妄甲 天地初开,鸿蒙初始,创世之神寂灭后,六界秩序混乱,战事频发。 神族玄庸被推举为六界至尊,始称天帝。 玄庸心怀六界苍生,对神仙妖魔人鬼一视同仁,他在位的三十万年间,战乱逐渐平息,六界一片祥和。 然,玄庸历神劫失败归于尘息后,一时六界无主,各自为政,战乱再起。 神、仙二界争六界至尊之位,彼时众神因神劫大多隐世不出,天界大权被仙界独揽,神界此后三百余万年再无作为。 时任仙界上主的乃是鸿蒙第一战神无妄,玄庸为天帝时自愿归顺,其后数年,立战功无数。 更助天帝将罗刹一族驱赶于蛮荒之地,并以无上法力将妖王雷印斩杀,此后妖界无王,数年后被魔界吞并。 传说无妄能勇贯六界,所向披靡,除了他法力高深外,另有一件宝物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此宝乃天地初开时,创世之神以混沌巨兽之皮毛所铸就的一件战衣。 此物蕴含神力,自有灵性,非普通神仙所能操控。 创世之神离去之时正逢无妄出世,战衣穿云越雾直奔仙界而来,随无妄战场厮杀数万年,从未败过,自此便成为无妄之甲,无妄亦被尊为天界战神。 神界隐退,仙界上主无妄统领天界,又将魔界驱逐至天河以北的酷寒之地北冥,自此六界为天界一统。 战神无妄登天帝位后,六界再无战事,无妄甲无用武之地,被束之高阁,百万年后几乎被天界遗忘。 无妄虽作战神勇,可称战神,却非圣君。 自临六界至尊,便大权独揽,不听贤言,只重天界,妖魔人鬼在其心中皆为下品,对天下苍生亦无仁心。 帝位自他始便只传子嗣,不传贤能。 其四世孙阡虞继帝位后,六界已近风雨飘摇之势,妖魔横行,罗刹出世,天下大乱。 阡虞虽纵情声色,却也害怕自己帝位不保,于是遣人将已在九十九重天上闲置了数百万年的无妄甲取出,希望能从众仙中为这战甲寻一位新主,好替他平定妖魔罗刹之乱。 不想这无妄甲自来到九重天便不受控制,径直往那仙界上主寒云飞去,一时上主战甲裹身,犹如上古战神无妄再世,煞气尽显。 以此,阡虞倚仗无妄甲新主寒云为帅,更遣东华上仙为其副将,命其下界驱赶妖魔罗刹。 然,寒云本仙界上主,虽仙法高深,却宅心仁厚,极为良善,并非嗜血好战之仙。 自得无妄甲受天帝重托后,只想速战速决,将妖魔罗刹一并驱赶,却不想一上战场便不可自持,血气翻腾,浑身煞气,一路斩杀妖魔无计,尽灭罗刹一族,自此名震六界,被阡虞尊为战神。 原来这无妄甲虽是神物,却是取那混沌巨兽皮毛所造,本就性情不稳,随无妄征战数年,不知沾染多少妖魔罗刹之血,灵性逐渐泯灭,魔性慢慢衍生。 虽被无妄弃在九十九重天的神器库中,却知自我调息,日夜修行,素日最喜与良善之器相伴,以自身邪魔之气诱惑那些上古神器,吸取神器灵力,待百万年后阡虞将它取出之时,早已修成兽形,并有灵识。 自入九重天便被寒云一身正气所吸,直直朝他而去,旁人不知,只道是此甲果如传说中一般自认主人,并不知其中缘由。 无妄甲跟随寒云万年之后,夜间趁寒云熟睡之际显出兽形,欲以邪魔之气诱惑吸食他的灵力。 然,寒云乃仙界上主,怎会轻易被它所惑,本欲将它与罗刹一族一道祭入天河,却因其心本善,又念此甲随他多年征战,犹如左膀右臂,不忍下手,以咒语将无妄甲禁锢在身,不可再化兽形。 自此,无妄甲方认定寒云是自己真正的主人,再不敢生出忤逆之心。 阡虞一死,寒云悲恸万分,无妄甲与主人感同身受,引着寒云魔性大发,逆出天界,自此无妄甲与寒云一道入魔。 万年前,因墨离一曲忘忧,无妄甲迷失幻境,魔力大减,离寒云之身后便遗落人间,失了往昔光彩,化成一只小混沌兽,昼伏夜出,遍寻主人寒云踪迹。 自古以来,凡人受生老病死轮回之苦,乃六界最弱,常受妖魔欺扰,不堪自保。 由此,便有许多凡人回归山林,修习仙法,以求有一日能得仙身,脱离轮回之苦。 数年来,夕颜一直以人间修仙大派自居。 其掌门清远乃已逝风神天吴在人间的唯一传人,受天吴临终之命,在夕颜山开宗立派,如今已有数千年了。 初始,清远虽承天吴一丝灵力,无病痛之灾,身体比之普通凡人强健数倍,却并不通修行之道,年逾三百依然未有所成。 眼看灵力逐渐不能自控,即将流失殆尽,清远内心开始焦躁不安,只想修成仙身脱离苦海,便在人间云游,四处探寻修仙之法。 一日黄昏,行至东南千影山附近,便投宿在山脚下村民游三家中。 夜间,听游三说起千影山一代自几年前便有神兽出没,那神兽似乎不惧怕凡人,白日也偶尔出来行走觅食。 清远不明所以,问道:“小哥,如何肯定就是神兽?是妖兽也未可知。” 那游三摆了摆手,笃定的说道:“道长有所不知,此兽形如狐狸,却有双翅,脚踩火云,平日里若有村民进山打柴、打猎被山中虎蛇欺负,它定会出来相助,将虎蛇驱赶,如今这千影山因有这神兽在此,已多年未有野兽出没。定不知是哪位上仙遗落在人间的神兽,它平日以山中野果为食,从不伤害凡人,怎会是妖兽?” 清远一听,顿时起了好奇之心,欲连夜进山一探,游三却也拦不住他,只得随他自己去了。 清远离开游三家一直往南走了约十里,进入千影山,此刻已是夜半,月色清冷,山中凉风袭人,偶有虫鸣之声。 树影婆娑之间,清远隐约看见一道银光闪过,便提气紧紧跟上,行了约一炷香,那银光却隐入黑暗之中。 清远虽一身灵力,却也直累的气喘吁吁,此间靠在一颗大树下歇息。 却听得身后一阵细响,回首一看,方才隐没的那道银光已在眼前。 ------------ 第四十九回 千影 清远起身扶着胸口大喘了一口气,沉声喝道:“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身?” 被他一喝,那银光竟缓缓暗淡,月光下现出一只形似狐狸,身后却有双翅的小兽,此刻一双泛着银光的大眼正无辜的望着他,清远不由一怔,果真如游三所说,乃神兽? 借着月色看它皮毛光滑,四肢脚爪竟似红云般散着阵阵亮光,被清远看的竟有些羞涩,低下头去,脚爪刨着地上尘土。 “莫怕,我乃修仙之人,不会伤你。”清远轻声说道。 那神兽似能听懂他说话,缓缓抬首,侧脸望着清远。 “我叫清远,乃西南修仙派夕颜山掌门,你可愿随我回山?”清远慢慢靠近它,轻抚着它脊背上顺滑的皮毛说道。 神兽在一双前足在他的道袍上蹭了蹭,似在表示愿意。 “既随我入夕颜,便为你取个道号可好?”清远捋了一把胡须大笑着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 神兽发出声声嘶鸣,紧紧跟着清远的步伐。 “你既在千影山与我结识,便取名千影吧!” …… 千影随清远回夕颜后,依旧昼伏夜出,不与山中弟子接触,彼时夕颜山修仙弟子十余人,并不知他们的师父云游归来竟得了一只神兽千影。 眨眼间又是百年,清远依旧未能悟道,灵力已近干涸,发丝胡须愈发花白。 夕颜山门可罗雀,再无凡人寻仙拜师。 千影与他相处百年,慢慢学会人言,见他日夜只想修仙,百年来,又对它极好,便在一日深夜口出人言:“掌门莫要担忧,千影自能助掌门修得仙身,只是我有一事相求,还望掌门答应!” 千影忽然口吐人言,清远惊诧不已,虽猜它或许真是神兽,却并不曾想过有一日它会开口说话。 听得它说可助自己修仙,便定了定神,沉声问道:“千影有事但说无妨!” “千影并非神兽,乃魔尊寒云之战衣无妄甲。只因数年前我与主人同被忘忧上神墨离重伤,千影魔力大减,只得幻成兽形暂避人间。如今主人下落不明,只求掌门能助我找到主人,千影愿以自身法力助掌门修成仙身。”千影一双大眼忽闪,说道主人寒云时竟有泪花翻滚。 清远纵使再是不同普通凡人,亦从未听过什么魔尊,上神之说,千影一番话只听得他浑身一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谋虑再三,清远起身捋捋胡须,淡定说道:“清远眼拙,不知千影乃魔尊战甲,如今魔尊遭难,踪迹难寻,难得千影一心想着魔尊,清远定当竭尽全力为千影寻到魔尊。” 夕颜山掌门清远自得了无妄甲相助,一夜之间灵力大增,于千年前终历劫成为地仙。 然,尽管清远已在历劫成仙时便得知寒云被困昆仑山谷,却并未告知千影,只想哄着千影助他再度天劫,成为天仙。 纸却终究不可包火。 十七年前,寒云冲破紫仑逃出昆仑,因着气息相连,千影心内已有所察觉,去问清远,他却依旧含糊其辞不肯言明。 无妄甲在人间数千年,早已看透凡人贪恶,知清远定是图它灵力,故而魔性大发,将清远一身修为尽数吸食。 想那清远一时贪念起,本想跻身天界成为天仙,却终是得了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自此,无妄甲为寻主人寒云下落,化作清远模样,暗地将守湮灭阵的四位长老元神吸食,放出阵中妖魔无数,却不想引来人间的伏魔将军战星和忘忧上神墨离。 所幸它与清远一同生活数千年,幻化成他并无半丝破绽,再者当时阵眼大开,妖气冲天,那墨离一心只想修复阵眼,并未察觉到它的异样。 蓝楚奉命入人间打听无妄甲之事不到一月,便已被千影得知,原来主人早已回到北冥,不知他当日伤重可否痊愈,此间须得它回到主人身边,方可助他早日修成魔功。 前时见那墨离神力分明已所剩无几,此番若能助主人修成魔功,定能一举覆灭六界。 人间,夕颜山往西一百里,方木村外。 不高的小山包上一面绣着“战”字的锦旗此刻正迎风飘扬,锦旗下有数名赤甲军守卫。 山上大大小小的帐篷数百,此处正是战星的营地。 银色大帐里,谷槐与战星围坐在桌前。 谷槐一身玄色长袍,腰间系着一个酒葫芦,身后背了一柄黑木剑,此刻剑眉紧蹙,侧耳听战星与他说着最近人间怪事频发。 “果真如将军所言,定是魔界已有所行动,看来此事非同小可。”谷槐依旧眉头紧锁,捋了捋那遮着他半张脸的络腮胡沉声说道。 战星起身倒了杯水递到谷槐手中继续说道:“如今人间四大修仙门派除夕颜山外已有三个被一夕灭门,无一人生还。据我二弟卜南弘传来的消息,被灭的天泽乃东海最大仙山,门下弟子数千,其掌门风无乃地仙之身,一般妖魔绝非他的对手,然,他却被人生生断了头颅,挂在天泽山顶,他门下弟子两千悉数在深夜被吸去精元。其他两个被灭的修仙门派亦是如此,想来必是魔界所为。怕是人间又要陷入一场腥风血雨的恶战中。” “三大派被灭至今已有半月,将军担心夕颜山再遭毒手,日夜守在这方木村,却并非见那夕颜山有何不妥,不如谷槐先往夕颜山一探。”谷槐将杯中水一口饮尽起身说道。 “上仙莫急!我已派姜福海带了五千军士暗地驻守在夕颜山下,又令熊颠上山告知夕颜掌门清远,此间并未有何消息,想来夕颜山暂时无事。只是战星心中有一疑团,不知上仙可否为我解惑?”战星上前拉住谷槐衣袖,二人方又坐下。 “将军但说无妨。”谷槐拱手示意。 “如今人间深受魔界困扰,瘟疫四起,短短几年不知添了多少枉死冤魂。战星不忍无辜百姓受苦虽四处斩杀妖魔,却毕竟血肉之躯,空有一身蛮力,恐难解人间之危。所幸忘忧上神疼惜凡人,特遣上仙来助,战星在此替人间百姓拜谢上仙大恩!”言罢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下去。 “将军不必如此!谷槐飞仙前亦是凡人,如今人间有难,怎能坐视不理?”抬袖上前将他扶起,看这眼前的伏魔将军,眼中竟有一丝泪光闪过。 “战星只是不明,魔界在人间如此妄为,天帝难道不知?若是知晓,却又为何眼见凡人受难不顾,亦或是在天帝心中觉得凡人如蝼蚁,不值一提……”战星面色涨红,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大而发颤。 谷槐见他越说越激动,却又越说越不对劲,赶忙制止:“将军莫要胡乱臆测,帝君贤明,如今正召集四方神仙共商灭魔大计,只是不到时机,万不会掀起仙魔大战,一旦战起,不止人间,怕是六界都将面临险境……” 谷槐一语未毕忽觉灵台一暗,不好!右手五指一掐,沉声道:“将军,夕颜山出事了,速随我来!” ------------ 第五十回 劫难 夕颜山颠,蓝楚一袭蓝衫,魅长的眼角微微眯着,羽扇轻摇,半晌耳畔传来一句极为苍老的声音:“蓝将军,好久不见。尊上可好?” 蓝楚闻言一怔,侧首看了看眼前的人,一袭白袍,须发银白,道骨仙风,分明是个地仙,怎会认得自己?还问尊上安好?不对,定是和那山下埋伏的兵马是一道的。 哼!区区几千凡人就想拦我去路,真是不自量力,不过那个领兵的倒也有几分蛮力,刀法使得勉强算可,只是此刻怕早已去见冥王了吧!想着不由得笑出了声“哈哈!早闻夕颜山乃人间第一大修仙门派,掌门清远法力高深莫测,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羽扇轻摇,笑声一滞,转身又道:“不过,却不想原来掌门与尊上竟还有交情?” 蓝楚来人间一月,四处打听,知人间修仙门派众多,却只天泽、夕颜等四派为尊,皆因这四派掌门均为地仙之身。 想凡人修仙何其难,若不是得了什么宝物亦或是有高人指点,这些凡人怎可数千年便能修得仙身?尊上的无妄甲遗失万年,被那个无知凡人拾了去也未可知。 如今天泽已灭,并未发现无妄甲踪迹,只剩夕颜一脉尚未查清。 这掌门清远实在可疑,竟敢与我套近乎?真是不自量力,想着便羽扇一晃,一声长啸显出真身,一只三尾翎的蓝色青鸾鸟展开巨大的双翅,低首俯视清远,模样甚是骇人。 那清远不但没有丝毫畏惧之意,反而一声大笑飞身半空:“蓝将军,万年不见,还是老样子,哈哈!” 蓝楚听他似乎真是认得自己,便赶忙隐了真身,羽扇一甩,不耐的问道:“你究竟是谁?” “将军勿恼,我便是蓝将军所寻之人!”清远言毕,已褪去人形,一件闪着银光的战甲此刻正悬在半空,惊得蓝楚两眼圆睁,半晌不能回神。 却听得山下传来阵阵鼓声:“战”字锦旗飘扬,谷槐察觉夕颜山有异,便带着战星、龙钧等一路急驰来到,方知夕颜山中早已无一丝凡人气息,不知何方妖魔竟能在他眼皮下这般无声无息的闯入夕颜,灭了夕颜一门? 看来姜福海与熊颠怕是凶多吉少了。 此人怕是大有来头,不可小觑。 谷槐想到此处,祭出一道防护结界,将战星连带那一万军士尽数包裹其间,众人在随着谷槐缓缓朝山巅进发。 山巅。 “尊上有令,命我等覆灭人间。今日,能与战神之甲并肩作战,实乃蓝楚之幸。”蓝楚朝无妄甲恭敬一拜,朗声说道。 “尊上旨意,无妄定当遵从。便将这不知所谓的伏魔军作为尊上一统六界的小小贺礼吧!” 言毕,无妄甲银光冲破天际,顺间,西南风云变色,天际黑云翻滚,闪电倾泻而下,犹如流水般将夕颜方圆二百里万物尽数吞噬。 顷刻间,天地失色,无妄甲银光所到之处,只余灰烬、白骨,一片灰褐萧瑟,再无一丝气息。 所幸战星的赤甲军有谷槐结界防护,否则此刻早已是白骨一堆。 纵使如此,军中稍微体弱之人业已被震碎了脏腑,恐撑不过几时了。 夕颜主峰,湮灭阵。 无妄甲依旧化作清远模样,双袖一拂,只见原本被墨离结界护住的湮灭阵竟瞬间撕开一道裂开,阵中妖魔皆从裂口跃出,见魔界第一将军蓝楚在此,纷纷俯首跪拜:“小的们拜见将军,但凭将军差遣。” “尔等分两路下山,遇人杀人,遇仙杀仙,不必顾及!哈哈!”蓝楚羽扇一挥,一阵邪笑。 那些妖魔本就弑杀成性,被清远束缚在这湮灭阵已有千年,早就蠢蠢欲动,前次若不是墨离前来,湮灭阵中恐早无妖魔,人间怕是已成炼狱。 如今奉蓝楚之命猎杀凡人,各自窃喜,饿了千年,终能饱食一顿了…… 谷槐抬头看着已是黑红的天际,神色大变,定是魔界妖物作祟,不想魔力竟如此强大,看来是自己轻敌了。 “战将军,如今结界已开,当务之急须分头行事,不可让妖魔大军趁机大举进犯人间。你与龙钧各领军士四千分两路行动,若遇妖法高深的妖魔便已此物困之,各自性命要紧,不可逞强!”谷槐从腰间取下那酒葫芦往上一抛,竟化作两把殷红的长剑分别递与战星、龙钧。 战星又命卜南弘留在原地为受伤的士兵们疗伤,自己与龙钧则各自领兵往山上行去。 谷槐隐去身形,御风前往夕颜主峰山巅。 蓝楚正欲与清远离去,却被谷槐一道雪咒拦在半空。 只见黑雾迷茫的夕颜山上空忽地白雪飘飞,雪片未及落地便已凝结成冰,将整个夕颜主峰包裹其间。 冰柱中,蓝楚将清远挡在身后,摇着羽扇瞥了一眼谷槐,言语中满是不屑:“我道是哪位上仙呢!哼!原来是墨离的徒儿啊!怎么?莫不是你以为这样便可拦住我不成?一万年前你已败在我的手下,今日莫非还妄想做拯救人间的大英雄不成?哈哈!”言语间已轻轻呼出一口气,瞬间变化成一股蓝色火焰将眼前数到冰柱悉数化去。 谷槐知他乃青鸾,擅使冥火,一万年前便因轻敌落败:“蓝楚你休要在此大言不惭!一万年前你不过侥幸略微胜我一筹罢了,今时不同往日,你想令人间入魔,方得问过你谷爷爷是否同意!哼!”言毕便反手拔出身后的黑木剑,气息凝在剑身,右手一挥,一道黑风朝蓝楚刺去。 蓝楚见冰柱化去,心中暗想,哼,无知小儿!今日便叫你魂魄仙身皆在我冥火之下化作尘息! 方一定神,身形尚未立住,只听得身后清远一声大喊“将军小心”将他推开了去,紧接着便是“哧”的一声,一道黑风从左侧锁骨生生穿透。 蓝楚心下一痛,好快的剑气,已然穿肩而过他竟丝毫未察。心下一凛,不好,这小子修为大进,须小心应付才是。 左肩疼痛忽而加剧,蓝楚身形不稳,低头看了一眼伤处已渗出一股黑血,这小子居然在剑气中施了毒咒,不可与他再做纠缠,须得速战速决才是。 ------------ 第五十一回 覆没 清远见蓝楚受伤不轻,一时只能以灵力替他暂且封住左侧经脉,低声说道:“将军不可逞强,此人咒法精湛,灵力深厚,还是由无妄助将军一臂之力吧!” 蓝楚向来自负,哪里愿意轻易认输,更何况对方不过是个没品级的散仙罢了,他凭借至阳幽冥火纵横魔界数万年,只屈于魔尊寒云之下,怎能怕了一个小散仙的毒咒? “咳咳……不劳神甲费心,此人不过尔尔,蓝楚自有主张!”蓝楚言语间已显出真身,巨大的双翅一扇卷起漫天风尘。 谷槐知蓝楚受制,却不敢轻敌,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黑色符咒随着黑木剑气祭出,剑气凌厉直逼蓝楚,所经之处道道黑影闪现,漫天的剑光直直披向他的左翅,想来青鸾若是伤了双翅定难再有作为。 适才分明已经刺中,云雾中却寻不到蓝楚的踪迹。谷槐心中正在思索,不想身后一道蓝光闪过,只觉胸口如被撕裂般疼痛难忍,低头看去,两只如剑般闪着寒光的利爪竟从他后背穿过胸口,耳边传来蓝楚低沉邪魅的笑声:“哈……哈哈……如何?我的剑也不比你的慢吧?” 就在蓝楚狂笑的那一瞬,谷槐犹如游龙般掠过他的身侧,宽袖翻飞中数道青竹刺飞向他的双翅,他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声闷哼重重倒下。 “蓝将军剑法果真出神入化,只是……咳咳……只是谷槐这青竹刺可否略与将军剑法一比?咳咳……”话未说完,谷槐已觉胸口刺痛,一口心血吐出,人已半跪于地。 清远此刻周身泛着银光立在半空,并不去看谷槐,本想着速速解决了这些碍事之徒,可蓝楚这样恋战,如今又被重伤,自己若是救他,便要耗费许多灵力,如此必定耽误主人练功,可若不救,自己却不知从人间如何去往北冥,看来还得救他。 想着便飞到蓝楚身旁,助他将青竹刺一一逼出体外,他之前所中毒咒尚未解除,这左翅怕是不保了,青鸾鸟双翅便是生命,如今失了一翅,也不知对主人还有何用? 谷槐心中纳闷,那白衫老者一直跟在蓝楚左右,此刻竟在为他疗伤,那老者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煞气,却又分明是仙,实在怪哉。自己如今元气大伤,若待蓝楚恢复,我定不敌,适才如果不是趁他轻敌不备,自己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念及此处,急忙调息止血,又从怀中取出一颗红色丹药吞了下去,只觉丹田一热,浑身真气沸腾,施了隐身咒便往山下飞去。 夕颜山北麓,林间万物皆已化为灰烬,一片肃然。 龙钧领着四千赤甲军缓缓前行。 本已灰暗的天空此间竟又黑了几分,一阵狂风过后,空气中迷茫着浓浓的妖气。龙钧将手中的盘龙金枪紧紧握住,侧身对一名士兵沉声说道:“传令下去,妖魔已至,所有将士原地保持伏魔阵势,准备御敌。” 四千赤甲军严阵以待,纷纷以内息将符咒施与伏魔枪上。 阵中却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便有成百将士随声而倒,阵眼中居然冲出数只九头鸟妖,那些将士手中的伏魔枪尚未刺出,便已成鸟妖腹中餐。 龙钧手中的盘龙金枪扫出一记旋风,那些鸟妖之头均被刺落枪下。 龙钧尚未来得及喘息,便被空中忽然而来的一阵恶臭气息震得头脑发晕,气息渐乱,手中金枪也有些摇晃,勉强定住心神看去,竟是一群兽首人身的妖兽此间正张牙舞爪自黑雾中冲出。 片刻,守阵军士已死伤大半,眼看伏魔阵破,龙钧一声大吼,凝神祭出腰间的红色长剑,一道刺眼的红光悬于阵中,但凡靠近阵眼的妖兽均被剑气吸了进去,其他妖兽一见,便不敢妄自上前,只是围着龙钧“咿呀”乱叫。 一名身着火红长袍的男子从黑雾中走出,声音尖细胜过女子:“哼!不自量力的凡人!死到临头还要挣扎,真是可悲!小的们饿了数百年,如今美食当前,可还要再等吗?咦哈哈哈……” 那些妖兽如同得了圣谕般冲向那些将士的尸身,顷刻间,白骨成山,无限凄凉。 龙钧只觉耳内如同被万剑同刺般疼痛难忍,眼角、鼻间、口中忽觉一丝湿凉之意,拂手一抹,满手鲜血。体内真气大乱,拼着最后一口真气将阵眼中的长剑祭出,狠狠的刺向那红袍男子,男子一声刺耳叫声过后只剩一股红烟飘散开去。 龙钧手中长剑重重落入尘土,身子倚剑而立,发丝微乱,嘴角带着微笑,喃喃低语:“将军,龙钧先走一步了……” 盘龙金枪已然“叮当”落地。 夕颜山西麓山脚。 卜南弘与那些受伤军士早已被一群千年蛇妖分食干净,如今只余遍地白骨。 夕颜山主峰半腰。 战星自十岁便随父亲征战,至今已有十四年,从未败过。今日却不止败了,且是惨败。 手下两万赤甲军皆葬送在这西南之地,四个结义兄弟如今无一存活。 战星乱发散落肩头,双眼微红,满身乌黑血迹,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妖魔的,亦或是那些已成白骨的将士们的。 手中的浊阴血溶龙纹棍此刻散发着幽暗的红光,似在为这些逝去的将士哭泣,亦在为它分明重伤却依旧战斗的主人叹息。 脚下是堆成小山的妖魔尸首,巴蛇、狐妖、魑魅等一众修行了数千年的妖魔今日皆丧命于这人间的伏魔将军战星之手。 想来若是那天界的神仙们知晓,不知会做何感想,他们如今依旧在天界商议除魔大计,不想人间早已沦为炼狱,无数凡人被妖魔吞噬,西南数百里万物尽化为灰烬。 只是妖魔何止数万,他一己之力如何能敌,如今早已力竭,试了数次,依旧提不出一口真气,手中紧握着浊阴血溶龙纹棍,直直朝后倒去,却被御风而来的谷槐一手扶住,一股灵力渡进他体内,须臾后方醒转过来。 ------------ 第五十二回 丧地 他抬眼间只见满目疮痍,白骨遍地。眉头紧锁,眼角滑出一道冰凉的泪水,心中暗暗发誓:战星今日便是一死,也要替兄弟们报此血仇! “将军,此地不宜久留,且随我先离去再作打算!”谷槐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走?”战星闻言不由一阵冷笑:“哈哈,上仙不知,战星虽不过是个粗野凡人,却一生戎马从未做过逃兵,今日我手下军士两万皆因妖魔而死,我若将他们弃之不顾,与逃兵何异?怎对得起这些为了天下苍生身死的将士们?” 谷槐稍稍平复气息,走到战星身前,说道:“逝者已矣,将军莫要过度伤怀,人各有命,一切早已注定。我已将人间之事报知天界,想来不用多久天帝自会派兵下界救援的!” “早已注定?谁人定的?天帝吗?我战星只知人间遭妖魔困扰十余年,无数凡人枉死,天界却未曾动过一兵一卒助人间除魔。只是忘忧上神怜凡人苦难,派上仙来助,如今连上仙都说要走,岂不是要弃人间万民于不顾吗?”战星字字句句出自肺腑,谷槐竟也无言以对,只是抬眼看着越发黑红的天际。 “将军,得罪了!”霎那间,谷槐祭出一道安神咒,战星已昏然入睡,他扶着战星御风一路往西。 越往西行天色竟越来越暗,身后黑云间隐约传来那个白发老者的怒吼声:“小子慢走!你将蓝将军重伤便想这般离去吗?还不速将他体内毒咒禁术解了!休要惹我发怒。” 言罢,召出法宝阴魄冰晶,单掌掐法诀冲谷槐遥遥一指,一道银光疾驰而去,谷槐因扶着战星为了躲开那道银光,气息大乱,二人皆从半空跌落。 清远本想救醒蓝楚便速回北冥,却不想适才为蓝楚疗伤半晌,依旧不能解开他体内所中毒咒,眼看他已昏迷不醒,若再不解开禁咒,怕是要伤及元神,那时就是主人在此也未毕能救了。 此间,他才将法宝祭出,不想那二人如此不济竟跌落了下去,只得抱着蓝楚亦往下寻去。 谷槐紧紧扶着战星一路下坠,周遭迷茫着浓浓的黑雾,也不知坠了多久仍未到底。自己分明灵力不济并未飞的很高,怎会这么久还未落地,想着便欲将体内真气再度凝结一试,却不想丹田内一丝气息也无,心下一凉,糟了,难道自己竟伤重至此? 又过了许久,二人终于重重的摔落在地,战星身上吃痛便惊醒了,只觉空气中冲刺着一股浓郁的腐朽之气,浓雾之下完全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耳畔传来谷槐沙哑无力的声音:“将军,可能提起真气?” 战星凝神一试,虽适才力竭,却仍有真气流转,便点点头道:“嗯!多谢上仙活命之恩!” 谷槐端坐在地上,缓缓摆手,半晌才吐出一句:“将军,此处甚为诡异,我此刻丹田空虚,一丝灵力也使不出来,已形同废人。那魔界二将已追来,将军要小心应付。” 战星闻言这才抬眼仔细打量这处烟雾迷茫之地,好生眼熟,貌似曾经来过。 一阵阴风从背后刮过,浓雾中似有身影飘飞,空中不时传来阵阵哭嚎,却怎样也看不清楚雾中的阴影是何物。 战星心中一怔,丧地!此乃丧地! 相传丧地乃冥界外至阴之地,浓雾中飘荡的全是人间枉死之人的阴魂。他们因为枉死,无法转世,被至阴之气吸引而来。历数万年,因亡魂始终不散,丧地如今亡魂无算,怨气之重,已不是冥王所能控制,于是此地亦是六界之边缘所在,终年一片混乱。 无论仙魔或是凡人持神器法宝一入丧地便如同失魂,纵然仙法魔力再高深,在此间也是施展不出半分。想来上仙便是因此失了灵力吧。 丧地处极西之地,周围村镇累年瘟疫频发,常有阴魂出没祸害凡人。战星三年前曾率大军来附近村庄剿杀阴魂,却因阴魂并无实体,且恶相重生,法器神兵且无用武之地,当年一战可谓损伤惨重,最后却是靠的他一身蛮力硬使出那破天四十八式才将那些阴魂赶回丧地。 此刻却是入了丧地,阴魂何止百万,纵使冥王在此,怕也是束手无策了。如今只能快些寻找出路,离开此地才是。 战星将一切告知谷槐,便握着浊阴血溶龙纹棍往四周打探了一翻,依旧迷雾重生,完全不知出口在何处。 回首只见谷槐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递到他手中,低声说道:“此乃凝气丸,可助将军最少恢复五成真气,如若真如将军所说,那魔界之人定也似我这般毫无灵力便不用担忧了。如今找到出路最为要紧,只是此间阴魂众多,万一被纠缠住,怕是不好脱身,将军还需慎重使用体内真气……” 谷槐话音未落,只听得身侧不足十丈远传来一声大喝:“小子,速速给我出来!”听声音正是对他们一路紧追不放的清远。 “不好,他们追来了,将军且去查看出路,他二人我来应付。”谷槐起身朝战星说道,言毕便朝浓雾中走去。 “你追了我一路,便是要我给他解毒?”迷茫间,谷槐看见清远扶着蓝楚立在一棵挂满白骨的树下。 蓝楚此刻早已醒转,虽左侧身体已痛的毫无知觉,言语却依旧犀利凌人:“哼!想不到天界也有这般小人,竟暗中使禁咒之毒害我,有本事光明正大与我打一场!” 清远正要上前制住谷槐,却不想被一阵阴风生生卷开,霎时间,无数阴魂将他紧紧包裹,只听得一声惨叫,那些阴魂顿时消散成烟,他的身形也已不见,只剩半空中那件银光闪烁却又带着刺骨寒气的无妄甲随风飘荡。 谷槐单手持黑木剑,仅凭一口气吃力而缓慢的使出一招“寂灭”,剑气尚未成形,便被蓝楚羽扇一挥早已散去,前时胸口已被他利爪重伤,如今灵力全无,该如何是好。 蓝楚见谷槐身形摇晃,知他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只是为何自己竟觉得灵力正在不断流失,似乎就要力竭,难道此处烟雾有毒? ------------ 第五十三回 情非得已 天界,九重天。 凌霄殿内,昊天正与墨离、孤风月等商议除魔之事,却被那道下界冲上的银光生生打断,陷入沉寂。 墨离打破沉默,眉宇间带着愁绪:“看来,无妄甲已然出世!先前收到谷槐消息,他们在夕颜山遭遇大批妖魔,人间伏魔军死伤惨重,看来必是无妄甲所为了。墨离愿请旨下界除魔!” 昊天眉头一紧,沉声道:“若真是无妄甲,卿倒不必在意,万年前他与寒云皆是你手下败将,只是如今看这架势,怕不止是无妄甲这么简单。孤便派一千天兵随卿同去人间,务必将人间妖魔尽数灭除。” 当墨离领着天兵来到丧地之时,迷雾已去,谷槐昏迷不醒,战星奄奄一息,已寻不到半分无妄甲的气息。 九重天,云梯。 雪果儿略提了一口气,飞身上了云梯,抬头看去,依旧云山雾罩,不知这云梯究竟通向何处。想着便往上飞去,反正师父他们忙着饮酒叙旧没空理她,不如今日便往上一探究竟。 白云袅袅,霞光万丈中偶有凤凰、仙鹤徐徐飞过。 自上方传来一声恫吓:“何人擅闯天界禁地?” 吓得雪果儿一屁股跌坐在云梯上,心里慌乱不已,正欲开口,却不知被谁一把扶了起来,抬头一看,竟是孤风月。 “参见天君!”浮云上走来几名身着银光铠甲的天将,此刻正俯身向孤风月行礼。 孤风月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待天将走远后,方懒懒的开口说道:“云梯上方是禁地,不要给你师父惹事!” “多谢天君提醒,雪儿只是好奇这云梯究竟通往何处,并无他意。”雪果儿侧身一福,低声说道。 心内却忿忿不已,哼,竟然拿师父来压我?不就是个破梯子么。 孤风月见她虽嘴上言谢,眼眸中却透着不屑,分明不服,却也无心多言,只是拉住她便往下飞去,也不管雪果儿如何挣脱,只是紧紧拽着她的手腕,直直下到那片娇艳妖娆的桃花林中方才松开。 “怎么?才多久不见,倒生分了?”孤风月摘了一朵粉白的桃花递到她手中,声音中带着戏谑。 雪果儿呆呆望着掌心的花瓣,忽然猛地呼出一口气,那些花瓣瞬间便随风飘走了。 “我师父呢?”小嘴依旧撅着,语气中颇有些不耐。 “哈哈!你师父自是和帝君商议要事去了。哪里像你这样清闲,四处闲逛!” “你……敢问天君,既是有要事相商,为何天君却在此处陪雪儿闲逛,难不成帝君也知比起我师父,天君更擅嘴上功夫?”雪果儿说道“闲逛”时声音明显提高,似是有意挑衅。 孤风月却未在意,只是云袖轻甩,缓步走在林间,心中想着,此刻墨离该是到了人间,事关人间生死,帝君此番却只派一千天兵随他下界,果真对他甚有信心,想来自己掌天界十万兵马,在帝君心中怕是抵不过一个墨离。 身后传来雪果儿的大声叫喊:“喂!你这人这么这样啊?和你说话干嘛不理我啊?” “呵呵,谁把果儿惹成这样?”人未到,声先闻,怡香一身粉衫自云间缓缓走来。 “桃花姐姐,你来给果儿评评理,我不过就是想去看看云梯上面有什么?他就仗着自己是天君对我大呼小叫,还拿师父来吓我,哼!这下倒还不理人了。”雪果儿拽着怡香的手腕,恶人先告状。 孤风月听见怡香的声音,早已回首朝这边走来,见雪果儿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不由得嘴角一歪,哈哈大笑。 “桃花姐姐,你看他,居然还笑!” “好了,风月,别逗她了。”怡香白了一眼孤风月,又柔声对雪果儿说道:“果儿,适才席间见你似乎有心事呢?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孤风月被怡香一瞪,只好勉强止住笑,此刻见雪果儿依旧嘟着小嘴,不由得又想捉弄她一翻,便道:“她呆头呆脑的,哪里会有什么心事?只怕是好奇挠心,没能上云梯探个究竟,所以在这里假意伤感呢。” 雪果儿本就心烦,今日席间昊天对她笑的那样深情,她纵再是呆傻,也能大约明晓其中含义吧。 只是他和云哥哥永不可能并肩而立,搞不好还会再次兵戎相见,到时她该如何是好,想到此处,不由得柳眉一拧,素手扶着胸口,深深吸了口气,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天界禁地罢了,有什么好奇的!我去林子里走走,天君和姐姐自便。”说完飞身飘进桃林, 只留一股莲香。 “都怪你,好好的干嘛惹果儿生气?”怡香上前狠狠拧了一下孤风月的手背,疼得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呲牙咧嘴惨叫道:“哎哟!香儿你下手也太狠了吧!皮都给你撕烂了!她要生气,与我何干啊?莫名其妙,要不是我,她早被门禁天将带走问话了,哪里还能在你的桃林里这么悠闲的奚落我?” 怡香见他竟疼成这样,方想适才一气确是下了重手,不过他一个大男人,还是个上仙,怎的如此怕疼哦。不过见他疼,她也不由得心头一紧,赶忙上前抬起他的手背,却是又红又肿,玉手一挥,一瓣桃花飘落在红肿处,片刻那花瓣化去,红肿亦消失不见了。 “还疼吗?”怡香轻轻朝他手背呼了一口气,柔声问道。 孤风月见她如此,忙将手抽回,转身不去看她,声音沙哑:“无事,不过是逗你玩罢了!” 微风拂过,花香迷茫。 一丝微妙难寻的情绪在空气中盘桓。 怡香一张俏脸微红,娇声说道:“适才帝君遣忘忧上神下界除魔,为何你不请旨同去?那无妄甲乃上古神物,听说法力高深莫测,你手下精兵强将颇多,怎的不同去伏魔?” 孤风月心内感叹,非他不想去,而是帝君不想让他去:“香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无妄甲再是厉害,亦不过是一件战甲而已。自万年前一战,墨离一己之力将数万魔军阻于天河,又将寒云困于昆仑,便已证明神族之力非是我们这些仙可比的。如今在帝君心中,天界数万天兵怕也抵不过一个墨离。” 雪果儿一身素白长裙在落音缤纷间穿梭,手中捧着一堆艳红粉白的花瓣洒向半空,顿时花瓣雨中白衣飘飘,清香阵阵。 似乎听见孤风月的声音,他还没走?正好让他带自己回凌霄殿,已半日未见师父了,有些想他。 正欲叫他,却听见怡香说忘忧上神下界了。双手一垂,心中一痛,一滴泪“吧嗒”随着花瓣跌落云间。 师父下界伏魔?师父,师父,你忘了在忘忧答应过果儿什么了吗? 云哥哥,云哥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想着便冲到孤风月跟前,一声怒吼:“什么神啊仙啊统统都是坏人!明明答应人家的事转身便抛到脑后,我云哥哥究竟何处惹了你们,你们竟要三番五次与他为难?” 怡香和孤风月被她一闹,完全不知所以,只是呆呆看着她,半晌不知如何言语。 雪果儿想着又觉得自己说的重了,自上次醉酒到如今,怡香一直待自己犹如亲姐妹一般,这样骂她定会让她伤心,便急忙改口:“桃花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哦!我刚才不是针对你的,只是……只是……”越想解释却不知该怎么解释:“只是云哥哥对果儿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人,果儿不愿见他再被那些神仙伤害,刚才……刚才口不择言冲撞了姐姐,姐姐莫要生气!” 怡香知她一时心急胡乱说的而已,并未与她计较,只是她口中的云哥哥莫非,莫非是?想着急忙问道:“果儿,你的云哥哥是谁?与天界有什么仇怨吗?为何神仙要与他做对?” 孤风月此刻心中已经明了,原来这朵雪莲心尖上的人竟是寒云?难怪之前寒云会闯入百花谷救她,不过那时她似乎对寒云没什么特别的。此次却是不同的很,半路逃离百花宴不说,对自己就更奇怪了,莫名其妙受了一顿数落,竟连着怡香也跟着遭殃。 “那个……那个云哥哥就是云哥哥呗!”雪果儿吞吞吐吐,不知该怎么和怡香解释。如果说了实情,他们会不会因为她是妖,而歧视她呢?不对,她如今妖气那么重,是个神仙都能闻出来吧!适才在百花宴上,虽有个别老神仙看自己眼神破耐人寻味,却无人歧视驱赶她,或者是看在师父的面上吧。 “雪儿,你和寒云很熟吗?”孤风月一句话刺到她心头,让她不能不回答。 只得颔首低眉,将她与寒云在昆仑谷底如何相识相守,断断续续说与他二人知晓。 远处林间,一抹淡金色身影抬首望着眼前的花海,细细听着雪果儿如丝般柔滑的嗓音讲述着那个动容的故事,不由得低声叹息,原来,雪儿心中已有他人。 只是那人却决然不能从我手中将她夺走,永远都不可能!雪儿,你只能是我的,这一次我再不会放手。 ------------ 第五十四回 殒落 丧地。 话说战星沿着迷雾行了约莫二里,途中被数百阴魂纠缠,加上迷雾气息甚是让人头脑昏沉。自己单凭蛮力使出的棍法本就毫无胜算,眼看就要不敌,原来对他纠缠不休的阴魂居然瞬间褪去了。眼前竟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处,且去一探。 无妄甲本就一身煞气,如今来了这丧地,简直如同蜜蜂进了花丛,顷刻间竟将数万年聚集在此的阴魂尽数吞噬。万年前的旧伤瞬间痊愈,此间银光冲破迷雾,直上天际。 战星眼看就要走到小路尽头,却被一道银光硬吸了回去,手中浊阴血溶龙纹棍跌落,那银光尤其刺眼,他费力睁开双眼,只见半空中一件银色甲衣散出无尽寒意似要将这丧地的一切吞噬。 迷雾散去,不远处谷槐与蓝楚双双重伤倒地。 战星只觉体内气息越来越弱,眼前的一切愈发模糊不清,心下一痛,终究未能替那些枉死的将士们报仇,自己也要命丧在妖魔之手,不知天帝是否已派兵来援,恐再晚人间就要覆灭…… 人间,一处简易农舍。 屋内宽榻上,此刻谷槐与战星满身血污安静的躺着,气息微弱,双眼紧闭。 榻侧墨离云袖飞舞,催动青竹笛为二人疗伤,忘忧曲既可制敌千里,亦可召回魂魄元神。 须臾,谷槐一声闷哼,反身吐出一口心血,恍惚间似乎看到师父扶他坐起,为他擦去嘴边的血污,将一股浑厚的灵力渡进自己体内。良久,终于感到丹田之内真气重新凝结,身体逐渐恢复知觉,缓缓睁眼,果然是师父,正欲开口。 “才醒,不要多言,好好调息。”墨离摆了摆云袖,示意他不要说话。 已经两个时辰了,谷槐虽伤了元神,失了些灵力,却已无大碍。 只是战星一息尚存,墨离几乎神力耗尽依旧无法将他救醒,以忘忧曲将他魂魄强凝在体内也不是长久之际,适才探过他的脉象,他阳寿将至,恐不到子时便会有冥差前来拘魂,到时若想救回他,只怕得去一探幽冥司了。 “师父,战将军怎么样了?”谷槐内息顺畅,只是灵力流失过多,说话声音有些低沉无力。 “他已在弥留之际,为师以法力将他魂魄强行凝在体内,此刻,便可醒转。只是……只是他阳寿已尽,若想救他,除非入冥界替他逆天改命。”墨离云袖一挥,战星身上的血渍都隐去了,脸色依旧煞白,在榻侧放着的浊阴血溶龙纹棍此间红光暗淡,隐约间似有嘶喊之声从暗光中传出。 “咳咳……”又过了须臾,战星终于醒转,墨离上前扶他坐好,他微微侧首,看了一眼那柄跟随他南征北战十几年的浊阴血溶龙纹棍,如今竟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多谢上神!”战星眼眸暗淡,剑眉紧蹙,不知此刻人间是否已被妖魔颠覆,虽见上神在此,可依旧免不了心生疑窦。如今兄弟们都已离他而去,他却活着,真是可悲。 “帝君已派天兵下界剿杀妖魔,人间百姓无碍,将军不必担忧!”墨离彷如猜透他的心思一般,淡淡说道。 “想来定是上神在天界周旋,人间方才免此劫难。战星代人间万物拜谢上神!”战星说着便起身下榻跪在墨离身前重重一拜。 “将军快起,守护六界苍生乃墨离神职所在,怎敢受将军大礼!”墨离伸手将他扶起,朗声说道。 已是深夜,秋风袭人,屋舍外忽地传来一声犬吠,墨离一惊,不好,已近子时。 “将军可愿随墨离往忘忧修仙?”此刻,别无他法,只能带他先行离去,但也要征求他的同意方可。 战星只觉气息越来越弱,尚未来得及想明白墨离问的话是何意思,已经瘫倒在榻上,眼眸开始涣散。 谷槐赶忙将他手腕紧紧拽住,试着渡进一丝灵力,却感觉他体内空洞,毫无回应,想来魂魄已要离体。 “将军阳寿将尽,如愿修仙,墨离可往冥界为将军逆天改命,度过此劫,只是一切还需将军首肯。”墨离眉宇间愁绪愈甚,心内焦急,却也再无他法,毕竟人各有命,不可强求。 战星艰难的睁开眼,原本洪亮的嗓音此刻显得无力而低哑:“上神莫要费心,战星一生征战,众兄弟随我出生入死多年,早已亲如手足。即便他日修得仙身,但徒留我一人苟活于世又有何意。” “兄弟们,战星来了……”战星缓缓闭上了眼睛,谷槐抬手一探,已无气息。 一旁立着的浊阴血溶龙纹棍此刻竟如通灵性般,红光愈发暗淡,发出“噌噌”嘶鸣,犹如在为他的主人哭泣。 却只一霎那,红光便已隐去,暗淡无光。 次日卯时,一座新坟立于山顶,一丝晨曦掠过坟前,凉风阵阵,倍显苍凉。 谷槐面色苍白,气息依旧不稳,在战星坟前三拜,转身对墨离说道:“师父,徒儿不明白,一个血肉之躯的凡人尚且如此英勇无畏,却为何天界的那些神仙们却可置身事外,仿佛人间不属六界,凡人亦不是帝君的子民。此次西南妖魔数十万之众,若不是有战将军和他的伏魔军与妖魔殊死相搏,怎可保人间无事?” 墨离知道谷槐心内有气,他在夕颜山与蓝楚他们苦战时,已将消息传至九重天,当时自己便请旨下界,却被帝君阻拦,理由想来甚为可笑:“你忘忧上神的高徒怎会不敌蓝楚,他终究不过是只青鸾罢了!” 直到无妄甲煞气冲破九重天,他们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却依旧只派了一千天兵随他下界,也不知是帝君笃定他神力深厚,妖魔惧怕,还是真如谷槐所言,在帝君心中,凡人不过蝼蚁,不值一提? 念及此处,体内一阵凉意袭来,想他墨离乃九天上神,当年一身神力,一曲忘忧,六界之内无人可敌。自万年前与寒云一战,虽将他重伤,自己亦被他的寒冰之气伤及肺腑,数年来一直靠冷月池水疗养,本已无大碍,不想七年前与自己血息相连的紫仑竟被他毁去,气息再度受损,如今只身下界催动忘忧曲斩杀妖魔数万,已显疲态。 墨离提气稳住身形,俊逸出尘的脸此刻一丝血色也无,嘴角一扯,慢慢吐出一句:“谷槐,一切皆有天定。人间之事帝君自有定夺,你我身为臣子,怎可妄议君上?” 谷槐见墨离神色不对,慌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脉:“师父,怎会如此疲累?先随徒儿回忘忧疗伤吧!” 墨离云袖一甩,转身不去看他,淡淡说道:“无碍!不过近日频繁催动忘忧曲,有些力竭罢了!果儿尚在天界,为师需去接她,你且自回忘忧疗伤吧!” “师父,小师妹在天界自有帝君看护,现下您的身子要紧!还是随徒儿先回去吧!待休养一段时日再去接她也不迟,再说了,小师妹若见到师父这副模样,定会伤心难过的,师父可愿见到小师妹伤心?”谷槐知道师父心里最疼惜在意的便是小师妹,此刻只好将她搬出来,不然师父如今这个样子若去天界,岂不被人看穿? 墨离听他说的在理,确然不想让果儿担忧,还是先回忘忧修养几日再说。 ------------ 第五十五回 桃花酿 天界,六重天,桃花林。 她仰面躺在厚厚的花瓣上,闭上眼睛,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好香。 想着那日说了自己与云哥哥的过往之后,桃花姐姐只是听得满眼泪花,挽着她的手颤抖着说:“不想寒云那样冷酷的人竟会与果儿有这样一段过去?真是出人意料!只是,既然果儿钟情与他,那忘……” “姐姐!雪儿既和你们说了缘故,那你们可不可以不与帝君他们一道为难我云哥哥呢?”雪果儿打断了怡香的多虑。 “雪儿姑娘且莫为难风月,此事恕风月难以从命!风月还有事处理,告辞!”孤风月竟然在听完她的诉说之后一甩衣袖,驾云跑了? 真是可恶! 还好有桃花姐姐支持,她便在这桃林住下了。 起身走到一棵桃花树下,抬眼看这方终年如是的美景,自第一次来到现在已有一年多了吧!竟一丝变化也无。想来天界确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花开经年不败,神仙数年不老。 俯身蹲下,信手拾起跌落在云间的花瓣,装进自己的小包袱里,心里盘算着回去之后给师父做一个香喷喷的桃花枕。 满满装了一包方才靠在树边坐下,微微闭上双眼,微风拂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昊天自云间走下时,被眼前这个倾城脱俗的白衣女子深深吸引,却只是呆呆立在远处看她,不忍走近打破那份出尘的宁静。 她一袭白色仙裙安静的靠在桃花树下,那些花儿与她一比,都失了颜色。 此番这些花儿仿佛只为她才盛放如斯,昊天宽袖一抬,花雨纷飞,长长的紫发随着花雨飘飞,甚是魅惑。 雪果儿闻着花香,缓缓抬眼,只见漫天花雨中,一袭浅金色长衫的昊天正痴痴望着自己,不由得面色一红,颔首不语。 昊天见她醒了,便慢步走来,随手拂去她肩头与发间的花瓣,柔声问道:“雪儿,喜欢天界吗?” “喜欢。”雪果儿朱唇轻启,却忽而想起眼前这个男子就是一心想致云哥哥于死地的人,不由心中一颤,改口道:“只是,比起帝君的天界,雪儿还是更喜欢忘忧一些!” 昊天扶在她肩头的手微微一抖,嘴角一歪,带出一个完美的笑脸:“呵呵!雪儿在忘忧长大,忘忧便是雪儿的家,这天界再好自是比不上雪儿的家。” 那样温暖的笑容,似曾相识。 雪果儿只是一怔,起身对着昊天一福:“雪儿失礼!帝君莫怪。” 明显的疏离让昊天心内一紧,不对,不该是这样的,他的雪儿分明叫他天哥哥的,分明无需在意这些虚礼的,分明……或者,自她恢复灵识起,一切便已不同了。 “雪儿,不是说好了,无人时不要叫我帝君吗?怎么?回了一趟忘忧,便生分了?”昊天假装生气,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雪果儿被他一弹方才惊醒,她是怎么了?他是六界之主,他一句话便能定云哥哥的生死,如今将他得罪了,有何益处?真是幼稚。 想到此处,只见她眼眸流转,微微侧头,朝昊天做了一个鬼脸,俏皮的笑道:“雪儿不过与天哥哥开个玩笑罢了,天哥哥真不经逗!不好玩!不玩了,雪儿要找桃花姐姐学酿酒去了!”说着便要离去。 昊天见她笑颜展,早已将心中疑虑一扫而空,一把牵住她的玉手,轻声问道:“雪儿学酿酒作甚?可是要给我喝的?” “天哥哥真会说笑,天哥哥想喝酒自有许多仙子姐姐争着来酿。雪儿身份低微,粗脚粗脚的,哪里敢为天哥哥酿酒?不过是闲来无事,学来打发些时间罢了……”雪果儿自他掌中挣脱,掩嘴一笑,转身一闪,已往桃林深处去了。 徒留昊天一脸痴意,呆傻着立在花雨中。放心吧!雪儿,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一连七日,雪果儿都藏身桃林深处,苦苦修炼这酿酒秘术,一切比她想象的要困难许多。 幼时在昆仑,曾见过莫言酿蜜。 春时拾花,夏日集露,秋日方可择吉日开坛酿蜜。 工序虽繁琐,却也只这几样,坛子埋在花丛间,三年一开坛,便可饮到醇香可口的花蜜了。 如今和怡香学着酿这桃花酿,却大为不同。且不说这六重天只春一季不说,就连仙露也需往返百花谷和桃林数处方可集满。 这片桃林里花瓣倒是多的用不过来,初始雪果儿只是一味挑那些模样精致的花瓣往林子略略一晒就要入坛,却不曾想一股脑全被怡香倒进了林子深处的那条溪涧里。 雪果儿不明所以,只是看着自己拾了一日的花瓣悉数随了流水,虽颇有些意境,却依然忍不住嘟着嘴喃喃个没完:“桃花姐姐,你干嘛呀?果儿为了拾这些花瓣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你怎么全给丢了呀?” 怡香只是微微一笑,眸子里带着几分神秘,凑到她耳畔轻声道:“傻果儿,我这桃花酿,可不是什么花瓣都能入坛的呢。” 说完拉着她飞到云间,看着云下那一片桃花林,左手一指:“果儿你看,这些桃花虽似雪般洁白,又透着甜香,酿出的蜜却苦涩不堪;再看那边,粉红艳丽的花瓣酿出蜜来甜腻有余,而醇香不足。” 从云间走下,抬手从一旁的树上随意摘了一朵粉白相见的花瓣递到雪果儿手中,又道:“只这一种,方可酿出甜腻适度、醇香醉人的桃花酿,上次让果儿一醉三月的便是此花所酿。” “呵呵!原来同是桃花,却还有这样大的区别啊!果儿明白了,谢谢桃花姐姐!”雪果儿将那瓣粉白花儿邪插在怡香鬓角,学着天界那些仙子们朝怡香施了一礼。 怡香自知她身世,除了对她与寒云之间的事深感惋惜外,却是更加喜欢她了。 她虽是妖身,却心地善良,单纯直爽,比起天界那些所谓的花神花仙不知可爱多少。 “果儿同我就不要这样客气了,只是这酒酿好了,果儿自己可不敢多饮的!不然,再醉一次,你师父怕是要将我的桃林都毁了去!”怡香说的一脸认真,引得雪果儿一阵娇笑。 “呵呵!放心啦!果儿自知毫无酒量,断不敢再饮的!学了姐姐的秘术也是要酿给师父和师兄喝的。” “知道就好,再去拾新的花瓣去吧。” 两人仙裙飘飞在花雨缤纷中来回穿梭。 ------------ 第五十六回 失踪 冷月池,水雾遮拢。 墨离青丝高束,俊美绝伦的脸上沾满水珠,分不清是汗还是水。 回山已有七日,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她,不知她此刻在做什么?是在怡香的桃林里,还是有帝君陪伴在侧? 那日百花宴上她一直愁眉不展,该是在担心他吧!毕竟帝君召集众仙赴宴只有一个目的,伏魔。 如今无妄甲重归魔界,来日寒云必将再掀腥风血雨。 果儿,为师绝不允许你随他入魔。 果儿,你既入忘忧,就该将他彻底忘掉才是。 或许,为师可在他乱世之前将你引入仙道。 …… 六重天,桃林。 雪果儿一袭白色仙裙垂在云间,青丝用一根竹簪轻挽了一个蝴蝶髻,云岫翻卷着,一双细长如玉的小手忙着将晒好的花瓣细细填入酒坛中,又拿起石桌上的一个玉瓶往酒坛中洒了几滴仙露,正欲施咒结印封住坛口,却听的身后桃树抖动,花瓣跌落,似是有人。 “帝君,莫要藏着了,就知道是你!快出来吧!雪儿今日可没时间陪你玩,和桃花姐姐说好了要酿五坛的,这才只酿好一坛呢。你若有空,不如帮雪儿把这……”一语尚未说罢,一阵浓烈的香味袭来,只觉的身子发软,隐约间看见一袭淡紫色的身影…… 九重天,凌霄殿。 “谷槐可好些了?孤听那日随卿下界伏魔的天将说,谷槐与一凡人在丧地重伤昏迷,如今怎样?”昊天语气中带着关切。 墨离俯身一拜,剑眉微蹙,声音略带惋惜:“劳帝君忧心了,劣徒谷槐元神受创,此间正在忘忧闭关,因着灵力亦有损伤,怕是要上百年方可痊愈了。只是那人间的伏魔将军战星此刻该是已饮忘川,再度轮回了。” 昊天知他心中因战星之事为难,淡淡说道:“卿不必如此,凡人之命,本就如白驹过隙,如今他为伏魔身死亦是命定。他已几世为尚武之人,杀戮甚重,若再世为将,亦难逃战死之命。孤已遣人往幽冥司为他改命,来世定能富贵荣华,健康长寿的。” “如此,墨离便代战将军谢过帝君了!” 忽地,凌霄殿外天色大变,五色光华乍泄,一阵莫名狂风竟然直直刮到殿中,殿内仙纱丝帐乱成一团,殿里的仙侍们个个吓得面无血色,纷纷低语:“这风神怕是魔症了不成?竟然将风刮进了帝君的凌霄宝殿?真是胆大包天了……” 墨离却是心下一痛,果儿…… 昊天见着那股邪风将自己的紫发吹得遮了半张脸,眼中怒火翻滚,正要发作,却又闯进来一个不怕死的仙童,口中大声囔囔着:“帝君!帝君!大事不好了……” 昊天一声厉喝:“放肆!哪里来的仙童?这样不知礼数?有何要事,需得你这般大吼大叫?” 那仙童闻言早已吓得两腿直哆嗦,跪在殿中,半晌不敢抬头。 墨离见他面熟,像是司命天君府上的奉茶小仙,便上前打了一个圆场:“可是你家天君出了何事?你竟急成这样?” 昊天听墨离一说,才知他原是孤风月手下的人,这个孤风月,成日里混在那些花仙中间,那数十万天兵也不知训练的如何了,如今**出来的仙童也是这等无状,却是该和他好好谈谈了。 那仙童听墨离一说,赶忙俯身又重重磕了几下,方才说道:“小仙拜见帝君,参见忘忧上神。非是天君出事,只是那百花阵毁了,花神已不知去向。” 昊天身子一震,念瑶?竟将她忘了,这段时日只想着如何讨雪儿欢喜,却忘了百花谷里还有个心狠手辣的花神等着他处置了。 墨离此刻心中愈发凉了几分,此番上天界本就只为带走果儿的,只是因着战星一事,才缓了半刻,不想这半刻间那念瑶竟毁阵而去,只求果儿无事才好。 “孤风月呢?出了这样的事,你家天君又在何处?怎会叫你来报?”昊天言语虽平淡,却透着一丝厉色。 “回帝君的话,天君得消息后已速去百花谷查探,事发突然,只得命小仙来报。”那仙童颤声答道。 “行了,你且下去吧。”昊天冷冷一声,那仙童几乎连滚带爬出了凌霄殿。 “她对雪儿所做之事那般恶毒,孤不过罚她在阵中思过千年,如今她竟毁阵而逃?”昊天双眉紧皱,抬手扶着额头,一副不能相信的神情。 “帝君多虑,想那念瑶虽为花神,灵力不过普通上仙之流,哪里来的法力挣脱百花阵的结界?这百花阵乃司命天君亲自布界,又有四位上仙守阵,念瑶被缚仙绳所困,何力毁阵?”墨离将心中疑虑一一道出。 昊天金袖一甩,依旧怒火难息:“墨离言之有礼,若果真是这样,定是有外人助她逃走了。” “来人,摆驾百花谷!”昊天大喝一声,殿前侍卫以及一众仙侍慌忙开路。 “孤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在孤的眼皮底下劫走天界重犯。” 七重天,百花谷。 墨离随昊天同往百花阵查看,从云间便已见百花阵内花草尽毁,一片狼藉。 此阵本是上古花神为惩戒犯错的花仙所布之阵,后历数万年,已成为天界关押重犯之地。 百花阵由菊花、牡丹、芍药、水仙四位上仙掌阵,孤风月亲自布界,绝非等闲能破。 如今守阵的四位花仙都重伤不醒,孤风月正在为她们疗伤。 昊天自云间下来,便满眼怒色:“孤风月!四仙怎样了?” “回禀帝君,四仙皆被震碎元神,臣正在尽力施救!”孤风月拱手一拜,沉声回道。 昊天一怔,她四人皆为上仙,法力亦为上等,竟会被震碎元神?想来念瑶怕是没有这样的能力。 “尽力施救?百花阵中重犯逃离,四仙重伤,你司命天君孤风月亦难逃看管不力之责,且速将四仙送往南极仙翁处疗伤。你且给孤传令下去,严查天界各处通道,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之人!”昊天如雕塑的五官此刻泛着阵阵寒意,让人不敢直视。 “臣领命!”孤风月正欲转身离去,却与云间跌落下来的怡香撞了个满怀。 只见怡香此刻面无一丝血色,朱唇微微发抖,抬眼见到昊天,双腿一软便重重跪了下去:“怡香有罪,请帝君责罚!” 昊天本就心烦意乱,却见怡香此间云鬓散乱,面色苍白,不知所谓的跪在自己眼前,只是冷冷问道:“你又怎么了?何事?” 怡香眼眸泛红,分明哭过,此间又是泪水流转,抬眼看了看昊天身旁立着的墨离,心中更是一颤,这下惨了:“回禀帝君,果儿她……她……” 一听她说果儿,昊天心中一寒,冲上前紧紧抓住怡香的肩膀喝道:“怎么了?她怎么了?速速回话!” 墨离见她吞吞吐吐,又如此模样,忽有一股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 第五十七回 禁地 又一次…… 他又一次将她独自留在天界,她又一次出事了。 “她不见了,本来一早还在桃林酿酒的,说好今日要酿完五坛的,可我晌午十分去寻她时,她已不见了,石桌上不过一坛酒,余下的坛子尽数碎了,昨日拾的花瓣也都没了,还有,我在林间拾到了这个。”带着哭腔,伸开手掌,一支朴素无华的青竹簪此刻正黯然的呆在她的掌心。 “好好的怎会不见了?怡香你可有四处寻找,或是雪儿调皮,去别处玩耍了也不一定。”昊天嘴角一歪,以笑掩饰此刻内心的慌乱。 他自任天帝至今已十万年,从未有过慌乱之心,纵使寒云领兵逼到凌霄殿前,亦未有过。 如今,雪儿不见了,他竟觉得慌乱无比,不知如何是好。 墨离此间心如寒冰在刺,只是从怡香掌中将那青竹簪取过,紧紧拽在手里,簪子扎的手心已然溢出血了,他却不感觉不到疼痛。 这青竹簪,是她十岁生辰时特意为她做的。 七年来,从未见她离身,日日插在髻间,如今竹簪依旧在,人却无处寻。 “孤风月,你这司命天君究竟是怎么当的?”昊天抑住内心的那丝慌乱,沉声喝道。 “臣有罪,请帝君责罚!”孤风月面无表情,只是跪在一旁,声音听来亦沉稳得当。 “责罚?孤该如何罚你?且不说这百花阵自有时起从未被破,只说如今你任司命天君,这天界九重天的安危皆在你手,如今出了这等大事,你一句有罪便想搪塞不成?”昊天上前一步,冷冷瞪着孤风月问道。 孤风月自知理亏,亦知昊天此刻心怒,不敢争辩,只是磕头认错:“却是臣失察,虽有四仙守阵,臣却多时未来查看,如今出事,臣愿受任何责罚。” “今日之事,你自是逃脱不了干系!你且听好,如若雪儿有丝毫损伤,孤看你这司命天君一职也可易主了!”昊天的声音冰冷如水。 墨离依稀感觉到果儿似乎尚在天界,便缓缓开口问道:“墨离斗胆一问,帝君可知雪儿平日在天界可有其他相熟的仙子?” 昊天见墨离神色泰然,似乎平不十分担忧,心内慌乱的情绪亦平复了些许:“雪儿向来只与怡香最熟,孤日日去桃林看她,并未听她说起旁人。” “只是桃林内的乱象却让人不解,此事想来并不简单!”他拽着竹簪的手不由得又用了几分力道:“墨离再冒昧一问,帝君可知雪儿在天界除了花神念瑶还有得罪旁人?” 此话一出,昊天已面色转白,冷冷道:“卿此话何意?雪儿那样善良单纯,怎会得罪他人?”昊天宽袖一甩,看着地上依旧俯身跪着的孤风月:“孤风月,你且带人在九重天内好好寻找,一处也不可放过!” “臣领命。”孤风月驾云而去。 九十九重天,长生殿。 大殿被七彩浮云环绕,正前方有一个湖泊,清澈透亮,湖面无一丝涟漪,十分静谧。湖岸边爬满了不知名的老藤花草,十分清幽雅致。 侧殿内室,轻纱帷幔,兰香弥漫。 “咳咳……” “醒了?既醒了便起来吧。”念瑶一袭玫红色长裙,脸朝花束、身形苗条,长发随意盘了一个发髻,浑身上下并无任何饰物,与初见她时一比,显得分外清丽脱俗,却依旧掩不住神情中深藏着的落寞与孤寂。 雪果儿从迷茫中醒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花神念瑶。 她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女子,抬眼看了一眼四周,偌大的殿室,只一张桌子,几把凳子,外加她现在靠着的这张床榻。 除此之外,便只余空气中迷漫的让人头晕目眩的兰香。 念瑶见她半晌都不说话,只是呆呆看着自己,心想莫非适才下的香过重了?这会已经傻了不成?不行!好不容易将她带到此处,怎可就这样呆傻了?起码也该让她好好折磨一翻,先了却了心中怨气再傻也不迟。 想到此处,便玉手一挥,殿内所有窗户都被打开,外间清新空气缓缓随风飘进,雪果儿亦觉得灵台清明了许多。 “这是哪里?”她终于开口问了一句。虽然语气并无透露什么情绪,却让念瑶心中一喜,还好,还没傻,还有利用价值。 “怎么?害怕吗?”念瑶并不回答她的提问,只是上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嘴角一歪,低低反问道。 雪果儿适才想了许多,仍旧想不明白,为何她会和念瑶在一处,难道她也被关到百花阵了?这里难道就是百花阵?可是?除了她是妖之外,她并未在天界犯下什么大错,怎会被关?除非…… 完了,看念瑶那个神情,莫非她是被绑架了吗? 只记得先前还在桃林里酿酒呢?如今却到了这样一个冷清的宫室。 “花神不是在百花阵吗?为何会在此处?”雪果儿心想,就算害怕,难道还非要让你知道不成?你若想我怕,我还偏就不怕了。 念瑶见她并无自己预想的胆小、害怕,不免有些失望,手一松,雪果儿便重重倒在榻上。 “不要在心里想着会有人来救你,这个地方就算是帝君也未必能寻到的!哈哈!”她笑的时候脸部有些发颤,看着甚是可怖。 这里果然不是百花谷,只是见窗外祥云环绕,仙气袭人,依旧是在天界。 “不知雪儿究竟哪里得罪了花神?花神要三番两次与雪儿为难?”雪果儿坐直了身子,用力吸了一口窗外飘进来的仙气。 “为难?想来你不过一朵小小雪莲妖,却将帝君迷得团团转,就连寒云也为了救你只身闯天界,向来冷清的忘忧上神居然因你醉酒不醒大怒,若不是念及帝君面子,怕是那日便要将我的百花谷拆了去,可见他们都对你甚为在意。只是,你可知道?我不管寒云如何,更不在意墨离怎样,只是帝君他是我的!你明白吗?任何人都不能从我手里将帝君夺走!懂吗?”念瑶起身将殿门打开,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端着杯子的手忽然一用力,瞬间,那只杯子已化成一股青烟,她的手心也开始溢出血迹。 “花神误会雪儿了!不管帝君如何想,只是雪儿对帝君并无男女之情,还望花神看在我师父的面上,放我离去吧!” 雪果儿缓缓下榻,坐到桌前,一只手轻轻握住念瑶流血的手,顷刻间,血便止住了,掌心的划痕也消失了。 ------------ 第五十八回 冰玉雪莲 念瑶怔怔的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并非普通的雪莲妖,乃是吸收天地精华自行修成人形的雪莲,六界罕有,这样的治愈能力怕是她这百花之神亦自叹不如。 想着忽地抽出了被她握住的手,厉声说道:“少管闲事!既然已将你抓来,也不怕实话和你说,一年前你便该死在我的冥香之下,若不是寒云突然出现坏了我的好事,怎需今日再多此一举。”反手紧紧拽住雪果儿的手腕:“不过,如今我改了主意了,你既是这六界中最难得的疗伤圣品,不如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将你送与寒云如何?哈哈!” “什么意思?什么疗伤圣品?”雪果儿想要从她手中挣脱,却被她拽的更紧,脸色逐渐苍白。 “哎哟!我的雪妹妹,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念瑶左手轻轻拍了拍雪果儿的小脸,声音中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邪魅:“若说你上次还灵识混沌,一切未明尚可理解,可如今你灵台清明,分明已想起前程旧事,如何还要装傻?莫非舍不得牺牲自己去救寒云?唉!枉费他为了你居然要再次与帝君为敌,真是不值。” 雪果儿此刻心中早已纷乱如麻,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疑问又冒了出来,难道,我真的可以救他?一直以来他就知道我可以救他?为何?为何会是这样? “我灵力并未恢复多少,怎能救他?你把话说清楚?不要诓骗我!”雪果儿眼中含泪,几乎是喊着说出这句话的。 念瑶柳眉轻扬,眸中含笑,说道:“既然妹妹硬说自己不知,姐姐倒想问问妹妹,雪莲天生便有为仙魔修复元神之力,你却非普通雪莲,你乃吸食天地灵气自我修行而成的冰玉雪莲对么?” 雪果儿不知她究竟有何用意,自己确实是冰玉雪莲无疑,可这和云哥哥有什么关系吗?一时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只是呆呆的点了点头。 “那便是了,妹妹可知普通凡人若将冰玉雪莲精元吸食便可即刻飞仙,仙魔不管伤势多重,只要仙体尚在,元神未毁,将冰玉雪莲精元吞食便可即刻恢复灵力?此事想来寒云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因着他曾是天界众仙之主,六界万物若要修行成仙莫不受他管束。数万年前,便有一朵冰玉雪莲修成仙身且位列花神之职,只是她为了救一个人,竟将自己的精元化作一杯仙露给那人饮了,可怜那人最终却还是死了。”念瑶说道此处,眼角竟滑出一道泪水,似有无限感伤。 雪果儿早已梨花带雨,眼眸闪烁不定,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正在瓦解…… 如果念瑶没有骗她,那就是她一定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一定是这样的,她本可以救他的,不只是替他修复元神,还可助他恢复灵力,免他日夜受紫仑禁锢之苦。他明明知道,却因为不舍,宁可忍受万年苦痛折磨。 九重天,云梯。 墨离将九重天翻了个遍,依旧没有她的影踪,但分明她的气息尚在天界。 云雾飘渺,几只凤鸟环绕云梯一路向上。 墨离想着此前怡香所说:“果儿在天界除了怡香怕只与帝君、天君二人相熟了,若非要再找一个熟悉的,便只有念瑶了。但念瑶毁阵不知所踪,可不会是她将果儿劫走了吧?”怡香说这话时,眼眸内已满是泪水,声音亦颤抖的很。 墨离心中一凉,但愿怡香只是胡乱猜测罢了。 念瑶心狠手辣,上次冥香之事未能得逞,如果此次再劫果儿,怕是要出大事了。 墨离想着不知不觉间竟已飘身云梯上方,却被眼前的两个天兵拦了去路,那二人见是忘忧上神,赶忙行礼:“拜见上神!不知上神可有帝君手谕?” 墨离一怔,九重天之上本为上古神族居所,鸿蒙时期,纷争不断,上古神族大多都应劫或寂灭或沉眠不醒。此时仙界已统领天界,九重天以上已无神族影踪,除去九十九重天上的长生殿中供奉的上古神邸牌位,其他殿室不过用来放些上古神器罢了,天帝无妄便将九重天之上皆定为禁地,无圣谕不可入。 “你二人近日可有见什么可疑之人擅闯禁地?”墨离淡淡问道。 其中身形略高些的天兵歪着脑袋想了想,拱手道:“回禀上神,前日却有一女子欲闯禁地,只是被天君打发走了。” 女子? “那女子是何模样?为何要闯禁地?可有讯问?”墨离追问道。 “这……”那略矮一些的天兵赶忙回道:“那女子甚美,嘿嘿!小的在天界当差万年,从未见过那样貌美的仙子!她似与天君熟悉的很,听天君唤她雪儿姑娘。” 雪儿?果然是她! “今日可曾在此见过她?”墨离心中已然下了决心,沉声问道。 “并未!自那日后,未曾见过她!” 凌霄殿。 昊天一怒将桌上茶水打翻在地,仙侍们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满头收拾落了一地的碎片。 “孤风月!孤问你,什么叫毫无影踪?”昊天双眉紧蹙,如刀刻的面庞此刻散发出阵阵寒意。 孤风月一袭紫色长衫被方才昊天打翻的茶水浸湿了半边,此刻冷冷立在一旁:“臣已亲自带人搜过天界九重天每一处角落,各处门禁已查问过,确实没有念瑶与雪儿的消息!或者她二人已不在天界!或许是被魔界中人带走也未可知!” 昊天一怔,魔界?他怎会忘了魔界北冥有她的心上人?难道是寒云将她带走了?寒云!寒云!看来不是孤心狠要灭你北冥,而是你将孤逼得没有退路了!人间一战,孤已手下留情,并未赶尽杀绝,如今看来,对待妖魔是不该心慈手软的。 “孤风月,孤命你速集结十万天兵于天河待命,待墨离回来便一举杀入北冥,就是将魔界覆灭,也要把雪儿给孤找出来!”昊天快步走入内室,只留下这句冷冷的言语。 九重天,云梯。 响彻云霄的号角吹响,八重天上的神兵列队从云梯下方而来。 墨离怔了一怔,随便拦住一个小兵,问道:“可有战事?” 那小兵抬头见是忘忧上神,忙做了个揖道:“回上神的话,天君召集,小的们哪敢不从?说是往天河待命的!” 天河?孤风月召集这些兵马往天河待命?定是帝君之意了,难道帝君要攻打魔界不成?想到此处,心下一惊,便飞身往凌霄殿去了。 ------------ 第五十九回 寻觅 九重天,天河。 十万天兵守在天河之南,只待司命天君一声令下便要冲破天河结界攻入魔界。 孤风月着深紫镶金战袍,乌发高高束在顶冠之下,平日里的懒散邪魅一扫而尽,此刻神色略显焦急,持剑的手微微发抖。 真的要战吗?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原因,要十万天兵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闯过天河结界? 可若不战,她又该如何逃过此劫?心中不由一痛,六界之中竟无她容身之处吗? 或者,他一开始就做错了。 凌霄殿,东平阁。 昊天一身金黄战袍披身,紫发束于金顶,听得仙侍传话道是墨离回来了,便忙迎了出去。 “臣参见帝君!”墨离俯身一拜。 “卿回来就好!”昊天上前一步搀起墨离:“此番攻打魔界,便以卿为帅!定要将雪儿好好带回来!” 墨离浑身一震,果然是为雪儿,万万不可。 “帝君!此事万万不可!且不说无妄甲已重回魔界,寒云魔功恐胜从前数倍,如此仓促行事,实在不妥!”墨离眸内藏着忧思:“若此番攻打魔界只为寻回雪儿,更是大可不必!” 昊天不明白墨离为何阻他出兵魔界,他此刻心里只想着早些将雪儿带回来,其他皆未去想过:“墨离何意?莫不是雪儿的性命无关紧要吗?” 墨离拱手回道:“帝君误会了,墨离阻帝君出兵,只因雪儿她并不在魔界。” 昊天眼内闪过一丝光芒,拽住墨离的手腕颤声问道:“莫非你已寻到雪儿了?她在何处?可好?可是自己贪玩迷了方向?” 墨离见昊天这样担忧,心中不由又喜又忧,喜的是帝君这般在意,必能将她寻回;忧的却是帝君如今对她情根深种,他又该如何呢? “帝君莫忧!臣能感应到她尚在天界,只是已不在九重天。须得帝君手谕,臣方能往上一探。”墨离早有疑虑,或许有人刻意将果儿藏匿与天界禁地,只得一探方可知晓了。 “卿是怀疑雪儿她去了禁地?可……”昊天虽心中有疑,却依旧不愿放弃任何寻回她的机会:“雪儿此前确实与孤提过,好奇那云梯究竟通往何处,孤只说是禁地,并未告知,或许她好奇独往了也未可知。” “孤与你同往吧!你我自修行有成离开神界已许久了,也该回去看看了。”昊天淡淡一笑,周身金光一闪,战袍已换成淡金色长衫,紫发依旧高高束在金顶。 九十九重天,长生殿。 大殿南侧,云雾间微微露出一节云梯,放眼望去,已是云梯尽头。 雪果儿在窗前立着,她已被念瑶禁足在此五日。 自那日知道雪莲真身后,念瑶每日午时便会来索取她的灵力,如今雪果儿一张小脸白的吓人,微薄的唇也无丝毫血色,整个人弱风扶柳,似只有躯壳一般。 先前念瑶似要将她送至魔界,果真那样也好,起码可以再见云哥哥。 只是昨日起,不知是何缘故,念瑶忽然对此事三缄其口,不再提起。 无论雪果儿如何哀求,她都无动于衷,只是一味索取她体内灵力。 一阵兰香漫进,殿门从外“吱呀”一声打开了,念瑶身着淡蓝色仙裙,身姿妖娆,面色红润,比那日初见时又增添了几分妩媚,看来冰玉雪莲的灵力果然不同凡响。 想她被束缚在百花阵时,每日被缚仙绳所困,不知流失了多少灵力,被他救出来后几乎连隐身驾云的力气都没有,难怪他执意将这朵雪莲送来为她疗伤,当初还因不知原因嗔怪过他,想来真是不该。 疾步上前,一把将雪果儿的手腕拧住,兰花指一挥,迅速凝成一道结界,无论她怎样挣扎,怎样呐喊,殿内依旧安静的有些可怕。 “妹妹,还是莫要浪费力气了。如今魔尊已不需要你了,不如妹妹就成全了姐姐吧!”念瑶兰花指朝着结界一划,邪魅无比的声音顿时冲进了雪果儿的耳膜。 “咳咳……我灵力几乎耗尽了,你还想怎样?”雪果儿唇色如雪,面容亦白的有些透明,似乎便要随风而去一般,声音虚弱几不可闻。 念瑶将结界撤去,摇了摇头,唇瓣噙笑,说道:“既然妹妹灵力已竭,不如就乖乖将体内精元吐出来给姐姐吧!省得姐姐动手了哦!” 她的话语在雪果儿听来便如鬼魅一般,与其说她想要她的精元,不如直接说她要她死吧! “想要我的精元?姐姐可自己来取!若要我自己吐出来,姐姐怕是吃不进去的了!呵呵!”雪果儿费力提高声音,勉力一笑,那样凄凉。 “哼!你以为这样说便能逃过一劫吗?真是幼稚!”念瑶冷眼一撇,紧扣住她的手腕一使力,她只觉得手腕生疼,若撕裂一般,低首去看时并未有什么异常,不过被她握着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兰花印,甚是诡异。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雪果儿用力将她一推,不想她竟自己退了两步,面上始终带着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笑。 “唔!妹妹不要害怕!妹妹既然不愿主动将精元给姐姐,姐姐只好自己来了!适才给你下的不过是个禁咒,方便姐姐控制妹妹的灵识罢了!呵呵!”念瑶一脸无辜,说完居然掩面笑的愈加厉害,似乎有些高兴忘怀。 雪果儿虽单纯痴傻,术法向来学的不精,不知念瑶口中所指的禁咒究竟为何,但见她这般开怀,想来定是可取她性命之咒吧!不由得心里泛起阵阵惧意。 师父,云哥哥,果儿此番命要休矣…… 天河。 昊天临行时,下了一道口谕:“十万天兵即日起驻守天河,司命天君孤风月负责操练,不可松懈。” 只字未提进攻魔界一事,他分明十分在意那个丫头的,大军列阵,怎会临阵退却? 难道…… 七十七重天,纤云阁。 霞光万丈,七彩浮云间有一处楼阁,似梦如幻。 这便是纤云阁,墨离在此处出生,成长,修行。 直到他的父神、母神相继寂灭,他才离开此处与昊天一同下界去了九重天,如今已不知过去了多少年头。 墨离望着楼前那一片郁郁葱葱的忘忧竹,轻轻叹了口气,朝昊天沉声说道:“帝君,果儿气息越来越强,似乎就离此处不远了!” 昊天瞥了他一眼,神色一怔:“那还耽搁什么?速速启程!” ------------ 第六十回 重伤 九十九重天,偏殿外。 雪果儿一袭白衣临风而飘,一头长发倾泻而下,出尘如仙,傲世而立。 身后一抹血红身影飞身而至,紧紧按住她的肩头,厉声说道:“怎么?想逃?” 雪果儿朱唇微启,凄然一笑:“逃?我逃的掉吗?你不过是要我的精元罢了,便拿去吧!不过是想在临走前,好好看看我的送命之处罢了!” 念瑶见她柔弱无力,已是油尽灯枯,此刻再不取她精元,怕就要生生浪费了。 想着兰花指一捏,抵住她手腕处那道兰花印便要强取,却被忽然而来的一阵狂风狠狠甩到湖岸边,体内真气一片浑浊,半晌不能动弹,不敢置信的看着雪果儿身侧的那道白影。 “果儿!为师来迟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墨离将雪果儿紧紧搂在怀中,声嘶力竭。 “大胆念瑶!为何加害雪儿?她究竟与你有何冤仇?”昊天冲着念瑶一阵怒吼,他乃天帝,那阵怒气自是凝结了极重的杀意。 顿时,原本宁静无波的湖面狂风大浪朝念瑶拍来。 墨离抱着雪果儿飞身来到湖边,望了一眼地上的念瑶淡淡说道:“帝君且慢,此事必定非她一人能成,且留她性命,查出背后之人要紧。” 昊天怒气冲天而发,湖水在殿前掀起一阵大浪后缓缓褪去。 “长生殿守卫何在?”昊天神力惊天,一声厉喝夹着浑厚的神力惊得九十九重天都似在颤抖。 半晌,殿内急步走出一位满脸倦意的天将,抬眼一看昊天立在云间怒目相视,几乎连滚带爬来到昊天脚下:“小的长生殿守卫能寻拜见帝君!不知帝君摆驾长生殿,能寻未能远迎,请帝君恕罪!” “说!何人指示你擅自下界劫走雪儿和念瑶的?”昊天喝道。 能寻颤颤巍巍的抬着眼看了一下身侧已近昏迷的念瑶,心下一抖:“帝君饶命!小将冤枉!小将自万年前便在长生殿驻守,从未离开,还请帝君明察!” 适才墨离那一击着实将她伤得不轻,她只得微闭双眼,佯装昏迷,心中盘算着如何让那贱人也受受自己此刻的痛。如今事已败露,方才昊天对她已起杀念,想来真是可悲至极,天界风光无比的花神居然落到如此田地…… 哼!昊天,既然你这么爱她,不知她若死了,你会怎样呢? 念瑶缓缓抬起双眼,望着几丈开外正在忙着审问那长生殿守将的昊天,脸上露出一丝凄凉无比的笑,忽而眼神一冷,口中念念有词。 这边雪果儿无力的靠在墨离怀中,眼看帝君怒气难忍,怕要错杀了无辜,便费力的动了动嘴:“师父,并非此人。” 墨离低头看着她,眼眸中满是忧心之色,细长的手指轻轻覆在她的额间,柔声说道:“果儿,你灵力耗尽,莫要说话,好生歇息吧!” 昊天知他并未撒谎,只是,雪儿和念瑶分明就在偏殿,他怎会不知,想着怒火又涌出几分:“孤命你守长生殿,你就是这样守的?偏殿里有旁人你竟不知?留着你还有何用?”言毕一掌便朝能寻拍去。 雪果儿忽觉手腕处若被撕裂般疼痛不已,体内却有一股莫名的真气鼓动,身体已不听使唤的朝能寻冲了过去。 “果儿!” “雪儿!” “……” 墨离呆立在湖边,任由湖水打湿了他的白衫,眼眸直直的盯着前方,这一幕何其相似,十七年前的昆仑谷底,她也是这样不顾一切的冲出来,眼神忧郁,身姿飘然倒下。 昊天疯了一般冲上前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棱角分明的脸此刻早已涨的通红,掌中灵力不停地渡进她的体内,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雪儿!雪儿!”九十九重天上回荡着昊天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他怀里的人儿依旧双眼紧闭,无一丝气息。 墨离面色苍白,急冲上前,握着她的手腕,眸内一暗,兰花印记?念瑶!好歹毒的念瑶!居然给她下了禁咒! 尚好,元神未灭。 昊天低哑的声音传来:“可还有救?”掌中的灵力依旧不断逼进她的体内。 “帝君仙体要紧,不可再动怒气!果儿元神尚在,速往镜池臣还有把握将她救回!” “墨离,孤便将她交给你了!”昊天的眼中闪着希冀的光芒。 墨离从昊天手里接过她轻若羽毛的身子,身形一颤,半月不见,她竟清减成这般?不由得低头瞥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念瑶,知她并未昏迷,便以灵力传声于她,声音凉若寒冰:“若她此番有个好歹,本神定叫你兰花一族灭迹于六界!” 一旁的守卫能寻早已吓得呆傻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味磕头认错。 墨离本欲驾云离去,见能寻磕头却又似想起什么?转身对昊天说道:“帝君,臣适才见偏殿似被人布了隐身结界,想来是法力高深之人所为。能寻不过小小守卫,看不出门道也在常理。帝君还是先将这花神带往九重天好好审问吧!” 九重天,凌霄殿。 昊天金冠紫发显得分外清俊,只是那双冷漠如冰的眼眸叫人不敢直视。 念瑶一袭红衣,云鬓散乱,半跪在殿中。 殿外仙侍来报:“回禀帝君,殿外司命天君领着太白星君、南极仙翁、还有二十八星宿求见帝君!” 昊天踱步至念瑶身侧,宽袖一甩,道:“传!”俯身紧紧捏住她的下巴:“想不到,消息传的这么快,孤倒要看看,你这花神究竟有多大的本领,莫非这九重天上所有的仙家都要来替你求情不成?” 他不过以缚仙绳将她从九十九重天上捆了回来,顺便下了一道圣谕:“花神念瑶无德,私通魔界,擅闯禁地,即日起削去其花神之职,一并拔去兰花一族仙根,自今日始,六界兰花永不可入仙道。” 不想圣谕方才下了不到半日,便引了众多仙家前来求情。 须臾,从殿外徐徐进来几十位身着锦服的神仙,个个面色沉重,见着殿中跪着的念瑶,无不扼守惋惜。 ------------ 第六十一回 求情 太白星君素来话少,今日却一副舍身成仁的模样拜了拜昊天,扶须说道:“小仙斗胆,不知花神如何失德?惹得帝君这样生气,竟要将兰花一族仙根拔去?” 若在平日,太白这话问的也是在理,毕竟他并不知道当日念瑶以禁香害雪果儿一事,甚至不知往日里人见人爱的花神早已被天帝困于百花阵一年有余。 这些本都是天界不可传的秘闻,毕竟若被众仙知道,魔尊寒云曾堂而皇之的以分身闯入百花谷,甚至险些劫走了忘忧上神的徒儿,那定要掀起轩然大波。 昊天懒得理他,只是面色冷的出奇,自顾拽着念瑶的手腕问道:“孤再问你最后一次,究竟是谁将你从百花阵中救出来的?雪儿可是你劫走的?你若还想这世间有兰花一席之地,便速速招来!否则,莫怪孤无情!” 太白并着一旁的众仙听了天帝之言,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莫非他们走错了地方?还是他们听差了什么?亦或者他们不该多管闲事? 只是太白方才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此刻虽天帝没搭理他,他又不能就这样假装无事便退出去,只得硬着头皮又问了句:“小仙斗胆,花神果真失德,也不该殃及兰花一族,毕竟修行不易,若拔了仙根可就永离仙道了!还请帝君看在众仙的薄面上,饶了兰花一族吧!” 此话太白是说的心肝直颤的,本想为那花神求情,可看眼前这情势,怕是念瑶不知何时得罪了天帝,事关重大,还是莫要趟这浑水了。若天帝顾及众仙情面放过兰花一族也就罢了,如若不能,还是速速离去的好,否则怕要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念瑶眉间的花神印记早已消失,代替的是一朵妖艳至极的兰花印记,此刻连着那朵兰花亦是颤颤巍巍似要逝去了。 “此事乃念瑶一人所为,并无他人相助。念瑶心系帝君十万年,她不过是朵雪莲妖,怎配与我相争?要怪只能怪她来了不该来的地方!”她咬牙切齿说这话时,眼中分明带着极深的恨意。 孤风月在一旁冷眼看着憔悴不堪的念瑶,心中早已痛如刀绞。 瑶儿,他分明心中没有你,你何苦如此执着不放呢?如今连你的族人也要跟着遭难,你为何还不能放下,他真的那样好吗? 太白此番突然醒悟,这原来是桩情债,是帝君与花神并着那朵什么雪莲妖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债。 想来他们真是不该没弄清楚情况就贸然前来求情的,唉!素来情最伤人,看帝君眼前这副样子,像是要生吞了花神一般,可如何是好。 想着便侧过身子,朝他右侧立着的南极仙翁瞥了一眼,暗暗提了一口真气掐了一道传声诀与他:“呃,我说老仙翁,这关键时刻,您倒是说句话啊?太白实在词穷,不知如何求这个情了!” 可那南极仙翁却依旧稳如泰山,只是略微叹了口气,捋了捋胡须,连带着摇了摇头,并无言语,太白见他如此也只两手一垂,颔首而立,再不敢多言了。 昊天想着雪儿如今生死未知,却原来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若非念瑶对他痴心错付,雪儿也不会跟着遭难,若不是他怒火攻心,也不会错伤了雪儿。 念瑶虽可恨至极,他又何尝不是呢?要是早早断了念瑶的心思,又哪里来的今日这许多的错事? 念及此处,心里如刀刮过,隐隐作痛。 “大胆念瑶!孤念你往日对天界有功,屡次轻饶于你,你却不知悔改!如今闯下弥天大罪却还在此争口舌之快,实在可恶!想来孤今日若不灭了你兰花一族,你是不会俯首认罪了?”此事纵使他也有错,却万不该由雪儿来承受这一切苦果,昊天想着雪儿依然命悬一线便再难心软。 念瑶面色苍白,灭族?他刚才说要灭族?她不过杀了一只小妖,居然要被灭族吗?她果真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或许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有她的位置,眼泪无声的滑落,不可以,即便她今日身死,兰花一族亦不能灭在她的手中!绝对不可以! “帝君息怒!念瑶知罪!求帝君赐死!只是我的族人无辜,她们一心修习仙道,并无半分过错。还请帝君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过她们吧!”念瑶俯身朝昊天重重磕了几记响头,泪水已浸透了衣衫。 太白等一众求情的神仙们见事态愈加严重,若再不开口那这世间可就再没有兰花了,想着平日里这念瑶待他们这些老神仙一向很是孝敬,花蜜花茶年年月月不知与他们喝了多少,如今她遭难怎能不闻不问。 于是纷纷下跪俯身一拜道:“求帝君开恩!饶过兰花一族!” 昊天退了一步,低首看着跪在眼前的这些仙家,面无表情,沉声说道:“众仙都起来吧!既然众仙皆为兰花求情,孤便给众仙一个面子!但灭族之罪可免,仙根仍须拔去,即日起兰花永世不可修仙!” “帝君仁慈!”太白一干人等也算达成所愿,便都起身高呼。 “多谢帝君!”念瑶抬眼望着昊天的背影,依旧深情满满,令人心酸。 “念瑶,你虽罪重难恕,却休想一死了之。孤便罚你入天牢水韵幻境永世不可出,任何人不得探视!”昊天这话分明是对念瑶说的,却紧紧盯着挨着殿门立着的孤风月。 “怎么?孤风月你也来替念瑶求情?却怎的一言不发呢?”昊天眼内闪着莫名的怒意,面上却带着笑意问道。 不管心内如何剧痛,面上却依旧带着浅笑,孤风月拱手朝昊天说道:“帝君误会了,臣并非来替念瑶求情。臣领十万天兵于天河操练已有数日,今日特来请示帝君,何时出发攻打魔界?” 昊天忽然仰天大笑,众仙皆不敢言语,只是默默颔首立在殿中。 良久,昊天眸中带着笑意,重重拍了一下孤风月的肩膀朗声说道:“原来如此!天君如此尽职尽责,孤甚感欣慰。既不是来替念瑶求情,便依旧由你将她带往天牢吧!此番可不能再出差错,至于攻打魔界一事,孤自有主张,你且照旧操练兵马便是。” “臣谨遵帝君圣谕。”孤风月上前一步,将念瑶手腕紧紧固在掌中,飞身而去。 太白等仙见念瑶已被带走,兰花一族勉强算是保住了,便也不敢再做停留,纷纷俯身行礼离去。 南极仙翁尚未来得及出殿,却被昊天近身仙侍拦下,一路引着他往东平阁去了。 ------------ 第六十二回 镜池春色 南极仙翁乃仙界位分极重的老仙,为人沉稳,心思豁达。善炼制丹药,许多神仙若平日修行出了岔子都会寻他拿些丹药服食,可堪称天界神医,亦甚得天帝之心。 此间他正躬身对着天帝行礼,却被昊天拦住了,只听得昊天声音温良:“仙翁不必多礼!” 南极仙翁抬眼看了一眼天帝,只觉他眉眼带着笑意,与方才在凌霄殿内怒惩念瑶之人貌似两人。 “帝君在上,臣不敢逾越!”灰白的胡须抖了一抖,纵使天帝念他老迈,他可不敢不尊君臣之礼。说着便又躬身将礼施完方才抬首立在一旁。 昊天深知这位老神仙的品性,甚为固执,便依着他去了:“前些日子送去你处的百花谷四仙如今怎样?仙翁可看出她四人究竟是伤于何人之手?” “回禀帝君,四位上仙元神均被震碎,小仙虽尽力救治,却依旧无力回天,如今只余水仙知方尚有一丝气息,其余三仙元神碎尽,已然沉睡,怕是再难醒转。至于凶手……小仙不敢妄自猜测,只从下手如此狠毒来看,该是魔界所为,可分明四仙周身上下并未沾染一丝魔气,如此看来,又并非魔界手段,或者是天界之仙也未可知。”南极说道此处声音亦低了下去,神情中带着惋惜。 想来出手的人法力极深,若非魔界之人又会是谁呢?念瑶宁愿一死也不肯供出救她之人,莫非真的是天界之仙? “还请仙翁尽全力保住水仙元神,若她醒了便速来通报!另此事须仙翁亲力,不可使仙童来做,水仙尚在之事决不可泄漏半句!”昊天眼神里隐含着一丝凉意,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帝君放心,小仙定当全力救治水仙,不敢有半分怠慢。”南极又俯身拜了一拜,方才转身离去。 七十七重天,镜池。 云淡风轻。 镜池乃神族圣地,池水温润剔透,蕴含无限生机,池面经年无波无浪,静谧如镜,因而得名“镜池”。 对于花草一族,镜池水有起死回生之效,不管是多重的伤,只要元神未灭,在这水中日夜浸泡,时日一到定能痊愈。 三日前,墨离将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雪果儿从九十九重天上抱回来后一直泡在这镜池里,不敢踏出半步。 墨离神力恢复大半,按理来说,将她放在池中修养,偶尔渡些神力与她便可,无需日夜守在身侧。 只是,墨离却三日未曾合眼,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一同浸在水中,半步也不敢离开。 此间,墨离双眼泛红,下巴四周又冒出了青须,神情看着颇有些疲累。一阵微风,池水起了一丝涟漪,怀里的人儿抖了一抖,墨离低首一瞧,哪里还有雪果儿的影子,如今紧紧挨着他胸口的分明是朵洁白如玉的雪莲花。 果儿? 到底还是现了原形,看来天帝那一掌是必杀能寻的,若不是你有为师的墨玉坠护体,怕早已灰飞烟灭了。 为何你总是这样任性呢?自己明明力竭,居然还要逞强为他人受过,你到底是过于心善还是痴傻呢? 一曲忘忧,度尽世人。 果儿,你能听到吗?这忘忧曲可助你调息入眠,只要在这镜池中好生修养,月余便可重回人形。 空中盘旋的凤鸟、仙鹤都是被这笛声吸引而来,久久不愿离去。 纤云阁。 皓月当空,无一丝风。 此处虽是神界,却是四季分明,不像仙界历经百万年,笼统只有春一季,虽温暖怡人,却不免有些单调乏味。 如今这七十七重天上正在历经这一年最热的夏至,酷暑难耐,却不妨碍院内这片忘忧竹花开得欢实,林间偶尔传来几声清脆鸟叫,似乎也透着些燥热之意。 自那日雪果儿现了原形,墨离白日里在镜池旁为她念些古书典籍,夜里依旧以笛声助她入眠。 是夜,天气燥热。 墨离一身素衣,青丝散与腰际,缓步往镜池行去。 一阵微风轻轻飘过,镜池里那朵冰玉雪莲的花瓣颤了一颤,因着她在池中修养的缘故,引得整个镜池都被淡淡的莲香包裹。 墨离飞身入了池中,抬袖轻轻拂了一拂那晶莹剔透的莲瓣,吹了一段安魂曲,便自往镜池深处飞去。 今夜本是满月,月色如华,照得镜池犹如白昼。 虽是夜深,想来在这样透亮的月光下,确实无法安心入眠吧!不然这朵雪莲怎会颤了又颤,华光一现,已褪去花身,化作人形。 她一身白衣如画,面上带着淡淡的愁,不娇不艳,却又冰肌玉骨,清新出尘,在这镜池一月有余,今夜终于重回人形。 雪果儿想着这一月师父日夜相伴,强抑住心中的欢喜,转身朝池中探去,这一眼却看到了她此生永难忘记的一幕。 月华之下,镜池中央,她的师父,忘忧上神墨离此刻竟未着寸缕,立在水雾中,沐浴! 一头青丝松松的绑在胸前,溅起的水花激荡在他的身上,说不出的清俊出尘,道不尽的魅惑之姿。 闪着银光的肌肤在柔和的月华下微微泛着蜜色,他身上独有的那股青竹气息在水雾中迷茫开来。 天哪!雪果儿只觉得那一瞬间,心中坚守的那道防线顷刻崩塌,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一年在清泉涧偷吻他的一幕,自那时起,他已在她心里烙上永不可磨灭的印记。 虽然他是神,是师父。 而她,只是一朵雪莲,甚至是妖。 某种不知明的气息开始在四周流窜,弥漫出不寻常的氛围,月色透过稀薄的浮云洒在水面。 眨眼间,他已披上外衣飞身来到雪果儿跟前,眼眸含情,薄唇微抿,轻笑间,若红尘流转,引出无限遐想。 “醒了?这么喜欢看为师沐浴吗?” “……” “噗通”一声响后,雪果儿被他的这句话吓得整个人跌坐在水中,墨离拂袖将她一把从水里捞了出来。 月华下,只见她衣衫湿透,紧紧贴在身上,纤腰盈盈一握,散乱的发丝贴在胸口,随着她慌乱的气息,一双丰腴浑圆呼之欲出,看得墨离竟有些面红心跳,不由得转过身去。 ------------ 第六十三回 情动(上) 雪果儿小脸正涨的通红,大而黑亮的眼眸此刻洋溢着无法言语的尴尬,修长洁白的玉手又习惯性的去拧腰间的流苏。 只是这一刻却拧了个空,不由得慌忙低头一看,原来那流苏早已不知于何时丢失了,此间只得两只玉手拧成一团,半晌终于低低的喊了一声:“师父!” 不知何时起,她这声“师父”已变成这世上最动听的言语。 他无法抗拒的回身,将她搂在怀里。 “还疼么?”低哑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自雪果儿头顶传来,她只是觉得心中被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占得满满当当的,再也容不下任何事物。 “不疼了。多谢师父日夜守着果儿!”雪果儿依旧像往日一样抬手轻轻摩挲着他下巴上的青须。 墨离明显一震,将她从怀里轻轻推了开去,不自然的咳了一声。 雪果儿眼眸里藏着关切,拽着他的衣袖:“师父,可是旧疾未愈?” “无碍,只是夜凉,在水中呆的久了些。”墨离说了一个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谎言,夜凉?真是可笑,如今炙热难当,在这水中方才清凉一些,他上神之躯,怎会怕凉? 雪果儿却不同,她满心满脑的只是希望师父安好,竟信了他的话,于是一头钻进他的怀中,拱了又拱,喃喃低语:“这样有没有好些!师父!可还凉么?” 墨离纵使是神,亦是个男神,此刻被一个浑身湿透的玲珑少女紧紧抱住,呼吸间全是她诱人的莲香,一向跳的缓慢的心此刻居然犹如脱缰的野马,直冲咽喉。 就在雪果儿又将那对浑圆往他身上紧紧贴住的一刻,他几乎把持不住,抱着她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镜池中。 雪果儿一双无辜的大眼闪过一丝诧异,抓住他的手臂娇声问道:“师父?你怎么了?可是在人间伏魔时伤了?快让果儿看看!”说着小手便往墨离怀里探去,却在半路被他一把箍住,深深吸了口气。 “为师岂会如此容易受伤,不过是夜凉而已,果儿既醒了,便随为师回纤云阁吧。” 雪果儿听得一头雾水,却也只能随着他御风回到纤云阁。 纤云阁,座落于七十七重天的最深处,浮云铺地,竹林环绕,人间忘忧便是以此处模样而建。 纤云阁共三层,每层有六间不大不小的居室,一层正对着郁郁葱葱的忘忧竹林,是修行打坐之处;二层为寝阁,三层为藏书阁。墨离自五万岁时历劫成为上神,便下仙界履神职,此后再未回来过,至今已有十四万年。 如今,因着果儿再次回到纤云阁,心中亦是诸多感概。毕竟,他的父神、母神均在此生活了数万年,直到他四万岁那一年,他们双双于长生殿历劫寂灭,那时他还是个少年郎。 点了一盏油灯,原本昏暗的屋子瞬间亮堂了些许。 墨离转身看着榻上靠着的雪果儿,眼眸漾起了一丝温柔,音调依旧冷淡平稳:“晚了,果儿早些歇息吧!” 雪果儿见他似要离去,起身下榻飞扑进他怀里,软糯娇细的声音自他胸口传来:“师父!你喜欢果儿吗?” 他怔了一怔,这丫头,究竟要怎样?剑眉微蹙,神色有些窘迫:“嗯!” 雪果儿抬头盯着他,不愿放过他此刻的神情,不死心的追问:“嗯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果儿,不要胡闹。为师自然是喜欢果儿的。”墨离眼神闪烁,不愿直视她的眼眸,生怕被她看穿了心事一般。 雪果儿双手一松,人已转身踱步至榻前,娇嗔:“哼!师父根本不喜欢果儿!不过是哄骗果儿罢了!” 墨离见她恼了,心中一急,上前将她搂在怀中:“为师怎会哄骗果儿!果儿莫要胡思乱想!”话语温润如玉。 拂手抬起她的小脸,只见她眸子盈亮动人,薄唇娇艳欲滴,胸口微微敞着,身上的衣衫依然未干,他适才好不容易静下的心此刻又开始“噗通”乱跳了。 怀里的人儿似乎发现他的窘迫,却不躲闪,竟踮起脚,双手轻轻勾住他的脖颈,一阵浓烈的冷香扑鼻而来,柔软香甜的唇覆上了他的。 墨离懵了一下,却马上反应过来,抬手就要将她推开,却觉唇边一凉,她已离开了,眼眸中藏着莫名的情丝,声音有些发抖:“果儿喜欢师父很久了!” 不知为何,适才两唇相触的那一刻,他并不排斥,那种湿软的触感带着一丝果儿独有的甜腻之气,他甚为欢喜,一如那夜在青竹林的云间他偷偷吻过的唇,不过少了那夜的冰凉,多了一些温润。 不由得将她搂得更紧了些,缓缓低头,吻上了那片甜腻温软的双唇,舌尖轻柔的撩拨,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的眼角无声的落下一颗晶莹的泪水,师父在吻她,师父是喜欢她的吧? 如今这样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她却从未奢望过这一切真的发生,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个不可亵渎的神。 只是今夜,或许是月色太过撩人,亦或是天气过于燥热,她竟主动吻了他? 此刻心里犹如火烧,他的唇虽有些凉,却温柔至极,此刻的撩拨舔舐,让雪果儿的心几乎沦陷。 不可以,不可以!他是师父!是神!是当初重伤了云哥哥和她的神! 云哥哥?云哥哥尚在北冥修养,不知恢复的如何了?念及此处,鼻尖忽然一酸,雪果儿才意识到自己竟做了一件永不该做的事,心内泛起深深的负罪感。 这致命的负罪感让她几乎不能思考,脑海里不时浮现当日寒云重伤的一幕幕,心里顿时乱七八糟,墨离怎么能吻她?怎么可以!纵使是她挑逗他在先,但他是神不是吗?竟连这样的诱惑也不能抵挡吗? 雪果儿几乎用尽了力气想要挣脱墨离的怀抱,却依旧被他紧紧地箍在怀里,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呼吸间尽是他温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竹香,让她有些醉了。 ------------ 第六十四回 情动(下) 他的舌尖轻轻侵入的时候,她的身子猛地一颤。 顿时又清醒了三分,双手用力一推:“师……父,师父……”雪果儿费力的扯出这一声,在墨离听来不过是一声含糊的娇嗔罢了。 “唔,乖!莫动!”墨离此刻面色微红,青丝有些散乱,眼眸里满是占有与情欲,顺势将她搂得更紧,呼吸都带着急切。 温润的唇再次覆上,微凉的舌尖轻轻滑入,温柔缱绻。 她的身体不由得一阵颤栗,由着这份期盼已久的温存吞噬她的理智,在他的热吻下彻底沦陷。 这一刻,其实是她内心一直想要的吧? 如果她没有想起昆仑山谷的一切。 如果她没有想起那个与她相守了万年的云哥哥。 如果她没有来到天界。 如果她没有替能寻挡下那一掌。 如果她没有在镜池现出原形。 他或许永不会如此待她吧? 不知为何,此刻,她竟觉得这份欢愉原不该属于她。 不管他待她如何温柔,她也不该忘记云哥哥的。 不管他如何疼惜她,她也不过是他的徒儿罢了。 只是过了今夜,他还能只当她是徒儿吗? 不管怎样,她都不该喜欢上他的。 他贵为九天上神,她却是妖,她永不会是他的良配。 更何况,他们是师徒。 只是今夜,只这一次,就让她放肆一回。 忘了我吧!云哥哥。 双手不由得环上他的腰际,青涩的回吻着他,手不由的在他的背脊上缓缓摩挲。 她的每一次回吻,每一次抚摸,都让墨离觉得似着魔一般深陷期间,不可自拔。 他的心要什么?从十七年那一眼就已经知道了,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竟如此渴望得到她。 在知道她与寒云的一切之后,这份渴望竟未有丝毫减轻,反而愈加迫切的想要疼惜她,爱护她,守候她。 今夜,她终于对他有了回应。 他心里,很欢喜。 他的吻慢慢离开她的唇,微弱的灯火下,她那绝色出尘的面庞此刻带着些许粉红,显得格外妩媚诱人。 他要她,今夜。 且放下神职,放下六界,今夜他们只是一双比翼鸟而已。 稍稍将她松开,抱着她踱步榻前,缓缓放下。俯身将温热的唇贴在她细白的脖颈处轻轻的啃咬,阵阵酥麻引得雪果儿身子不停地颤抖,眼睛微微闭着,不敢去看他。 感觉他炙热的手在她胸口一挥,一阵凉意袭来,心里暗暗的想,师父在干吗?偷偷睁开左眼看了一眼,她的白裙早已敞开,只余一件雪白的亵衣裹住那对浑圆,不由得面上一热,两只玉手紧紧的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心中忐忑不已。 湿热的唇缓缓朝胸前移去时,她忽地一震,忍不住低吟了一声。 不想墨离却将她的外衣轻轻覆上,翻身躺在外侧,将她搂在怀里,呼吸依旧急促,声音沙哑而温暖:“晚了,果儿才恢复,身子还弱,先睡吧!” 说完竟将头埋在她的发间,呼吸慢慢平缓。 “呃……师父……”雪果儿将头抵在他的怀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却是有些乏了,眼皮有些不支,毕竟当日受了昊天那掌,颇重。元神亦伤了,若不是在镜池里墨离以神力和忘忧曲助她,想恢复人形怕是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了。 自她拜入忘忧门下,虽十分依赖他,时常需他守着才能安睡,却从未同塌而眠。 听着她均匀低沉的呼吸,想是已睡下了。他却始终难以入眠,低低叹了口气,想着今夜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有些超出他的控制,不知明日她清醒时,能否接受这一切? 毕竟,经过今夜,他已不能将她单纯的视作徒儿了。 可是?她心里已经有了寒云,如何能再有我的位置? 且不管寒云,还有那个日夜牵挂她的天帝又该如何? 自那日昊天错手伤了她,便懊悔不已。初始,每日来镜池看她,这些日子庶务缠身,依旧每日派近侍来探,送来的仙丹妙药已经堆得满屋都是。只是多数于她并无用处,只因她体质至阴至寒,这些仙丹大多炙热至阳,于她无半分益处。 虽是如此,昊天却依旧遣人四处搜罗对她有用的药草,做成仙露为她浇灌莲瓣,再加上墨离一身神力至纯至阴,配上忘忧曲,方才在短短一月便能助她重回人形,只是元神之伤依旧难愈,灵力比起往昔更是愈发稀薄。 北冥,魔界。 人间一战,蓝楚重伤几乎不治,回到北冥时,已是奄奄一息。 蓝楚浑身是血倒在青翼怀里时,她的身子本就才恢复了大半,却不忍蓝楚受苦,便将自己体内所剩灵力全数渡给了蓝楚,方才勉强保住了他的性命。 待寒云出关时,蓝楚依旧昏迷不醒,青翼却是灵力枯竭,已在生死边缘徘徊。 无妄将人间之事一一道与寒云知晓。 寒云当下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亲自将蓝楚与青翼送至火池调养,临走时又给他二人渡了些灵力。 自那日起,寒云便命无方、无良日夜操练魔军,更亲自往军中检阅。 面对百万魔军,寒云真气一提,声如巨钟:“昊天无德,弑君夺位,众位弟兄与本尊一样,皆欲将其诛之而后快。今日无妄甲重归本尊,本尊魔功已一日千里,此次必能带领弟兄们踏平天界,让六界以我魔界为尊!” 他一番话说的那些妖魔纷纷摇旗呐喊,心悦诚服,他们此刻都只想着,努力修炼,有朝一日能随魔尊打过天河,一统六界。 满月,玄冰殿。 寒云只着了一件月牙白的中衣,立在殿前,望着茫茫雪原,神情依旧俊逸且冷若冰霜,眼眸内藏着外人无法看透的情绪。 今夜,辗转反则,怎样也不能入睡。 自那日长乐村一别,已有数月,不知雪儿如今可好? 无时无刻不在想她,也无时无刻不在痛恨自己,恨他为何那般无能,竟眼睁睁看着墨离又一次将她带走。 如今,无妄甲已重回魔界,他挥师天界已指日可待。 雪儿,等着云哥哥,不会太久的。 雪儿…… 想着她那粉嫩的笑颜,他原本冰冷的眼神不自觉间温柔了许多。 月已中天,他方转身缓缓步入殿内,身后依旧是那片酷寒刺骨、白雪皑皑的世界,数万年来,从未改变,不论昼夜。 ------------ 第六十五回 问情 七十七重天,纤云阁。 朝霞初露,折射了镜池的光亮洒在纤云阁上显得格外耀眼。 “云哥哥……”雪果儿在墨离怀中忽地一颤,玉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双眼猛地睁开,额间冒出许多汗珠,朱唇些许苍白,眼神迷蒙,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 墨离早已醒了,此刻正抬手拂去她额间的汗珠。她分明在他怀中安睡,却一夜梦魇不断,不知喊了多少声“云哥哥”。心里不由得叹息,难道昨夜只是一场梦,她心里始终只有他吗? 须臾,雪果儿方完全清醒,抬眼怯怯的看了看墨离,他的胡茬又长了些,一定是这些日子守着她都没顾上收拾,不由得有些心疼的伸手覆上那片微微扎手的青须。 墨离明显一震,坐直了身子,轻咳了一声,不自然的将她的手拂下。 “身子可有不适?”声音明显冷淡。 虽是清晨,却依旧是炎热的夏日,此间空气中却有一股不该出现的寒意,让雪果儿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半晌没有答话。 昨夜的温柔莫非是梦?只是这梦为何这样真实,呼吸间分明还有他的气息。 罢了,便是梦吧!一切皆是一场空。 雪果儿在心里暗暗想着,雪果儿啊雪果儿,你果真是个十恶不赦、无可救药的妖,已经有云哥哥那样疼你爱你的男子,却还不知足,竟敢招惹魅惑九天上神,活该如此。 活该…… 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却依旧止不住的颤抖,仿佛此刻正处在那片酷寒之地一般。都是雪儿的错,云哥哥,雪儿做了不该做的事,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理应受到神的唾弃。 墨离见她面色苍白,抖成一团,以为她伤势有变,慌忙搭上她的手脉,体内一股莫名的真气四处流窜,似要破体而出。 “果儿,不要胡乱动气!速凝神静息!”墨离沉声喝道,便要抬手为她渡些灵力时却被她一手甩开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起身下榻,跪在榻前俯身一拜,声音薄凉如冰:“果儿并无大碍,不过气息有些不稳,师父不必担忧!”略微支吾了一下,抬头瞥了一眼墨离继续说道:“果儿重伤初愈,妖性难控,昨夜无礼唐突了师父,还请师父莫怪!” 一番话犹如一盆冰水将墨离从头淋下,从内到外都寒透了。若说听她叫了一夜的“云哥哥”时,他只是失望难过,现在这一跪却一把灭了他心里那簇本就微弱的火苗。 她竟然说昨夜的温存是妖性难控?是无礼唐突? 那他呢?他一个修行了十几万年的神,要如何哄骗自己? 果然由头到尾,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你既无大碍,为师便着人早些告知帝君,他为了你的伤已担忧了整月。你也收拾收拾,准备回九重天吧!” 墨离将外衣披在身上,青丝依旧散乱,面色铁青,起身时竟有些不稳,随她跪在榻前,并不去扶,只是快步朝楼下飞去。 良久,雪果儿才回过神来,重重的瘫在地上,她曾经那样思慕的男子怕从此再不会属于她了,是她亲自将他推开了,原本他离她已只有一步之遥,她生生把他推开了。 这一刻,她分明听见了自己的心正在慢慢裂开,成了一堆碎片。此刻的痛铭心刻骨,比起当日亲眼见他重伤云哥哥时更甚三分。 这便是报应了,她明明心里有一个云哥哥,却不知为何还会对师父动情,若说初动心时她并不知自己身世尚情有可原;但自云哥哥带她重回昆仑谷底,她想起一切时起,她对他的思慕却从未减轻半分,对他的情只是与日俱增。 今时今日,便是她多情的报应了。 九重天,凌霄殿。 当仙侍回禀昊天雪果儿已伤愈时,昊天一直拧着的双眉终于舒展开了。 面上隐隐露着笑意,重重打赏了传话的仙侍不说,更急急回东平阁换了一身素白长衫。 不错,雪儿向来爱穿白色,今日去见她自然该穿件她喜欢的衣衫才是。 长长的紫发亦只是松松的绑在腰际,如刀刻般冷峻的面容显得柔和了不少,一阵风似的迫不及待朝殿外飞去。 路上撞见他的仙侍们一个个都傻了眼,呆呆的望着眼前飞过的帝君,这是他们的帝君吗?怎么看着这么眼生呢?帝君平日里从不穿白,亦从不会那样温柔的笑,今天真是怪了。 那位传话的仙侍从内室领了赏赐出来,见那些仙侍依旧呆傻的望着早已远去的帝君发愣,便忍不住将这一桩惊天的“情事”在凌霄殿内添油加醋的广而告之了一翻。 自此,昊天尚未将雪儿迎回九重天,天帝思慕忘忧上神爱徒雪果儿之事已经在天界传的沸沸扬扬。 七十七重天,纤云阁。 昊天一身白衣,在忘忧林中杵了半晌,依旧不知如何进去面对雪果儿。毕竟当日伤她的是他,如今她虽伤愈,却不知是否能原谅他当日的冲动之举。 “咳”一声轻咳传来,墨离青丝散乱,青须满面,颇为憔悴的朝昊天走来,略一施礼:“墨离参见帝君!” “呃,有劳卿多日守候雪儿!”昊天不自然的扶了扶额角,有些尴尬。 “墨离本分而已,帝君过誉!”墨离听他说的客气,便又拱了拱手。 不过三个时辰,他便来了,看来果儿在他心中的分量甚重。墨离见他似乎有些犹豫不决,淡然一笑:“帝君既已来了,怎的在这竹林里站着?可是嫌弃墨离的纤云阁过于简陋,不堪入帝君法眼么?呵呵!” 昊天知道墨离有意取笑于他,本来紧张的情绪也稍稍缓解了些,只是漫步朝阁内走去:“墨离这样便是与我见外了,想当日你我一处修行,情同手足,不分彼此。如今虽是君臣,也不该如此生分!我不过是见你这竹林颇为幽静,便静赏了一刻罢了。”他特意用我,而非孤,无非是想让墨离了解自己将他视作兄弟一般,不必拘泥虚礼。 屋内雪果儿早已梳洗完毕,依旧一袭白衫似雪,面色比之更白几分,眼眸泛红,整个人显得颇有些失魂落魄。 昊天推门进来时,她正将铜镜前墨离适才放下的那支青竹簪斜斜插在髻上。 ------------ 第六十六回 求亲 这簪子跟着她已有七年,从未离身,那日被人从桃林劫走时却遗失了,原本以为再也寻不回来了,不想竟在师父那里。 他方才进来送簪子时根本没有看过她一眼,只是将簪子放在铜镜前,冷冷说了一句:“怡香从林子里拾到的。”便转身出去了。 “雪儿!快让我看看,可好些了?”昊天几乎是飞奔过来的,双手紧紧扶住她柔弱的双肩,眼眸里情意满满:“都是天哥哥不好,竟将雪儿伤成这样!雪儿能原谅天哥哥吗?” 雪果儿面对他的热情一时间有些恍惚,手足无措。 又想起在长生殿时念瑶因为嫉恨她与帝君之事几乎将她折磨致死,不由得身子轻微的抖了一下。 昊天见她面无血色,人也消瘦了许多,薄唇微抿,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眼内雾气升腾,就要淌泪,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令人看着心疼不已。 “雪儿莫怕!天哥哥保证,六界之内再也不会有人伤害雪儿了!我已将念瑶削去神职打入天牢,且断了她兰花一族的仙根,命兰花永世不可修仙。至于绑架雪儿的真凶,想必过不了多少时日亦能寻到的。”昊天搂着雪果儿,柔声说道。 雪果儿一听慌忙转身跪下,俯身一拜:“雪儿多谢帝君垂怜!只是因为雪儿一人,连累兰花一族实在不妥,还请帝君收回成命!” 昊天知她素来心善,此番又来悲天悯人求他饶恕兰花一族,但他乃六界至尊,岂能朝令夕改,更何况那兰花念瑶实在可恶至极,不好好惩治一下她的族人,如何能解他心头之气?此刻便暂且应下,省的雪儿又生忧思,影响身子。 “难得雪儿纯善,念瑶如此待你,你却依旧愿为她族人求情,便依了雪儿吧。”昊天俯身将她扶起:“只是不是说过无人时便叫天哥哥的吗?怎的又忘记了?”说着轻轻拂了一下她消瘦苍白的面颊,心里委实心疼的紧,须得速回九重天,好好为她补补身子才是。日前遣人送来那些仙丹,难道墨离未叫她服食么?怎会这样虚弱? 雪果儿面色一红怔了一怔,抿着唇颔首低低的叫了一声:“天哥哥。” “嗯!如此才是天哥哥的乖雪儿!”昊天搂着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雪儿可喜欢天界?”这一句话问的没头没尾,雪果儿只是呆呆的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那雪儿可愿长久的留在天界?”昊天见她点头,心头一喜追问道。 “啊?那如何使得?雪儿尚是妖身,且随师父修行未果,何以长留天界?” 雪果儿不明所以,天界虽好,却并不自在,到处都有天兵巡逻守卫,还有一堆规矩礼节要守,实在无趣的很。除了桃花姐姐的那处桃林,那九重天比起师父的忘忧不知差了多少去。 不过这七十七重天尚可,与师父的忘忧山颇有些相似之处,就是最近日头颇毒了些,有些过于炙热了。 昊天见她一语道出心声,便以为她果真喜欢天界,只不过碍于妖仙之别不便久留,故有此言。 “此事雪儿不必担忧,天哥哥自有办法。”昊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牵着她的手往屋外走去。 竹香淡淡,微风徐徐。 这样炎热的夏日里,在这竹林原本该是十分惬意之事,墨离却只觉心如刀剜,不时向那被浮云掩盖的纤云阁望去。 不由自主的吹出一曲,曲调苍凉若冰,闻者心中亦感凄然,更莫要提吹笛之人此刻心中的那份凉意,几乎要将他吞噬干净。 昊天牵着雪果儿循着笛声而来,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在墨离看来却分外刺眼,笛声戛然而止。 昊天放开雪果儿,径直走到墨离身侧,颇为神秘的说了一句:“墨离且随我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说罢转身朝雪果儿微微一笑,便往林子深处去了。墨离怅然的回头望了一眼雪果儿,在与她目光相触的一瞬却立即飞身去追昊天了。 徒留雪果儿一人呆在原地。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吗?莫非又是关于魔界的?难道他们又要商量着对付云哥哥吗? 心内不由长叹一声,唉……雪果儿!你为何如此没有志气?他们纵使对你再好,却依旧心念念的要对云哥哥赶尽杀绝,你却只是一味逃避,不知从中调停。如果能劝说他们彻底放弃对付魔界,便可保云哥哥平安,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镜池旁,竹影摇曳,比之纤云阁要凉爽许多。 昊天紫发黑眸,望着这方看不到边际的池水,神情略微有些局促。 此事已在心中多时,今日该与墨离说明了,他若允肯,此事必定可成。想到此处时忽闻一阵竹香飘来,转身一看正是墨离。 右手不自觉的扶了扶额角,说道:“墨离,你觉得雪儿如何?” 墨离虽不知他何意,心中却约莫猜到三分,双手抱拳拱了拱,原本墨黑明亮的眼眸只一瞬便暗淡下来,淡淡答道:“墨离愚钝,不知帝君问的是哪方面?” “唉!墨离啊墨离!昔日孤风月总说你是一块冰,无情无欲,除却苍生,皆淡漠的很。今日看来,果然不虚啊!哈哈!”昊天见他不明己意,仰天大笑良久,方又说道:“她是你的徒儿,你该比我了解,我不过随口问问罢了。” “喔!旁人怎么评说倒不重要,臣不过神职所在,心系苍生并无不妥。只是劣徒雪果儿,虽为妖身,却心地纯善,随我修行日子尚短,只需善加引导,将来必能修得仙身。”墨离直了直身子,双手负在身后,言语掷地有声。 “噢,那墨离看来,雪儿可堪大任否?”昊天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不由得底气更重了些,急忙追问道。 “请帝君恕墨离愚钝,不知帝君所指大任是?”墨离俯身一拜,语带诧异。 昊天眼眸闪过一丝光彩,嘴角一歪,笑道:“墨离,我想娶雪儿为后,你以为如何?” “这……”墨离虽早已猜到几分,却不想他会这样心急,竟要娶她为后? “墨离不必惊讶,我初次见她,便已倾心。只是彼时她灵识未复,又年岁尚浅我也不便提及。之后她在天界几番遭遇不幸,却皆因我起,实在有愧与她。前时在长生殿,我那一掌下去险些要了她的性命,那一刻,我便已下了决心,若此番能将她救回,必定娶她为后,永世护她周全。如今正好,她已伤愈,墨离你既是她的师父,便如父亲,我欲娶她为后,还需你的首肯,不过想来你应会肯允的,只是她如今的身份……”昊天说到此处却有些犹豫,眼神却依旧带着深深的情意。 这一切墨离看在眼里却如针刺般难以忍受,面色显得有些苍白,言语也颇为无力:“劣徒承蒙帝君错爱,只是她乃雪莲妖身,怎可母仪六界,还望帝君三思。” 昊天未曾想到墨离会如此回复,不免有些不悦。转身往林子里行了几步,又止住步子,转身冷冷说了一句:“她确然是妖,这一点不必烦劳卿提醒!只是卿为神族,魔界十万大军尚且不放在眼中,难道要助一朵冰玉雪莲修成仙身竟这么难吗?或者孤该亲自动手,不该来劳烦上神!” 墨离知他一心要娶果儿,怕是如何也阻拦不了的,只得上前几步,俯身拜了一拜:“帝君莫要动气!墨离说的皆是实话,她如今元神受损,又在短短几年内屡次重伤,灵力已所剩无几。于公于私,墨离都愿助她修仙,只是此事并非一朝一夕能成。还请帝君体谅!” 昊天见他愿出手相助,方才冰冷的神色一扫而尽,一张俊脸如孩童般开怀笑道:“我就知道墨离定会相助!放心,你只需想法子让她灵力提升,至于受劫一事自有我去替她。本来助她提升灵力一事也不该烦劳墨离,只是她体内真气皆至阴至寒,我却修得是烈火神道,至刚至阳,我二人气息颇为不同,故不敢强行渡她修为。 “帝君放心!墨离定将竭尽所能为她提升灵力。”墨离知他心意已定,再难更改,只得应下。 原本这也是自己欠她的,如果不是当日误伤了她,以她的资质,怕是早已修得仙身,又哪里需要他人相助呢。 ------------ 番外:墨离之殇 我这一生从未想过会爱上某个人。 在旁人眼里,我的性子向来淡漠,除却六界苍生,我的心里一向清明如镜。 在遇到她之前,确然如此。 昆仑谷底初次见她,白裙飘飞,清丽绝尘,眼眸里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望着寒云,却在抬眼看向我时满含着怒意。 寒云虽被我的忘忧曲所伤,却依旧是我履神职以来遇到的唯一对手。不论是在万年前的仙魔大战,还是此刻,他从未真正败在我的手下。万年前我以一半神力铸成紫仑方能将他困住,如今催动忘忧曲伤他的同时我的神力亦被反噬。 表面看来,他似乎又败在我手。 确然我是个颇会做表面功夫的上神,心里却如明镜一般,适才为了保住天帝颜面,不得已方出手,我本就不到三成的神力,如今只怕还有一成便算幸运了。 却万万没有想到我凝了不到半成神力打出去的那一掌竟被她受了,从她凌乱不堪的气息间便能看出,她灵力浅薄的很,幻化之术尚且用的这样费劲,莫说要受住我的一掌了,怕是我只轻轻一拂,她便会魂飞魄散了去。 不过瞬间她便倒在了寒云的怀里,幻化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儿,我心下一惊,想不到那一掌竟将她一身修为化为虚无。 我懊恼不已,从寒云怀里将她抱起,淡淡说了一句:“你好好在此反省!我自会照顾她的!” 寒云本就是魔,如今见他喜欢的女子被我重伤,魔性大发,我躲闪不及,右臂被他玄冰剑气伤到,险些将她掉到地上。所幸他尚未能破解紫仑的禁锢,不过追了几步便又入了幻境昏死过去了。 自此,我便带着她离开了昆仑。 出昆仑一路往东行了不到十里,体内真气已开始混沌不堪,若再不回山调养,怕是要葬身人间了。 就在这时却遇到了一个善良淳朴的凡人,从那凡人看她的眼神里便可知,他定会将她视如己出,好生抚养。于是我以一滴心血凝成墨玉坠挂着她的脖颈处,便将她托付给了那个凡人。使出最后一丝神力腾云回到忘忧时已近力竭。 十年后将她带回忘忧时,她依旧是个凡人,无半丝灵识。我将她收入门下,费劲心力教她术法,因她没了灵识,比之一般凡人还要迟缓几分,学习术法来十分吃力,见她那样努力却始终不得要领,我心里愈发愧疚不已。 原本教她术法是为了让她有个自保之法,日后有了仙缘,或能以凡人之身修得仙身也不一定。 那日,她从半空中跌落在我怀里时,我的心骤然一紧,这些仙法道术不学也罢。有我在,六界定无人敢来欺她。纵使她一生都不能修成仙身,大不了便去幽冥司替她逆天改命,始终冥王看在我的薄面上,也该会让她来世有个好的归宿。 时光如水,她与我朝夕相伴已有六年。 她自随我回山,夜间时常梦魇,我每夜便在她榻前吹一首安眠曲助她入睡。如今她已出落得愈发绝尘脱俗,身上亦开始散发出一股沁人的莲香。闻着这股清香,我时常一夜无眠。 我时常因为她软糯的一声“师父”而暗自沉醉,但却从不敢将这情绪示人,毕竟我与她妖神有别,如今又是师徒。 直到那日她在天界一醉不醒,我方发觉,自十七年前的昆仑山初见她,我的一颗心便遗落了。一想到有可能会失去她,我便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她醉了几月不醒,我几乎失控,险些一念之差毁了百花谷。 冥界动乱,我因神职所在,只能在百般不舍间把她一人留在天界。随后我以最快的速度与冥王结束了谈判,在返回天界的途中却听到了她被寒云劫持的消息。 我当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离我而去了。 待我发现她显然并未想起寒云时,心里方略略松了一口气,此后在天帝的质疑下我强行将她带回忘忧。 却不想这一次险些彻底失去她,我出关后发了疯一般四处寻她,踏遍人间,终于在长乐村找到了她。 此时她已不是那个可爱单纯的凡人女子,她想起了关于昆仑山谷的一切,她唤他做“云哥哥”,对我却只有敬畏与冷淡。那一刻,我心如死灰,只想拼劲全力与寒云一战,哪怕身死,也不能忍受她随他入魔。 想不到在十七年后,她依旧愿为他牺牲一切。 她踉跄的身子忽然跪在我的脚下,哭的梨花带雨,叫人心疼不已,甘愿随我回山,只求我放过她的“云哥哥”。 分明是两败俱伤,我却依旧强装无事,硬提着一口真气将她带回忘忧。想着,从此往后,我定要好生守护她,疼惜她,任凭她心里此刻有谁,在往后的悠长岁月里,终有法子让她钟情于我。 回到忘忧后,她对我愈发疏离冷漠,以往那个黏人可爱的果儿再也没了影子。 我知她心里恨我怨我,便只是由着她去。 我只管每日想着法子逗她开怀,尽可能的体贴温柔,知她甚喜素白,便特意遣天界的织造阁为她做了一件素白的广袖流仙裙。原以为她会喜欢的,不想为她穿上时,她只是瞥了一眼,便再没抬过眼皮。 那日已近午时,她尚未起身,我在她门前来回走了不下百遍,终于没能忍住敲了敲门,不想听见屋里传来她的痛苦低吟。 闯进去时,她已面无血色,体内真气乱串,百汇一片混沌,冥香余毒一直未能清除才让她这样痛苦。 为她驱除体内毒素,又熬了一碗清粥,夜幕将至时,她才悠悠醒转。 那一夜她在云间一舞甚为动人,让我犹如置身幻境迷失了自己,竟做了一件生平最惊心动魄的事――偷吻了她。 此后带着她往天界赴百花宴时,突逢人间劫难,天帝命我亲往人间伏魔,我只得再一次将她舍在天界。 事后匆匆赶往天界接她,她却已随念瑶一同失踪。在九十九重天找到她时,我确然对念瑶及兰花一族动了杀念,作为上神,这本是不该有的煞气。不想昊天竟也动了杀念,却险些要了她的性命。 强压住内心的怒火带着她来到镜池,每日以神力灌注,日夜守护。满月夜里,她终于重回人形。 没想到她竟然在偷看我沐浴,真是大胆的丫头。 本想给她个教训,却在回首再次看见她出尘的容颜时忘得一干二净。 她一身湿衣紧紧贴在身上,美好玲珑的身子此刻正贴在我的身上,我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就要跳出喉间一般。 果儿,你是在考验为师的耐性吗?不行,再多一刻,我体内真气便要逆转了,于是抱着她御风回了纤云阁。 她的问题我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她竟有些生气,我确然是她师父,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就算我在心里已默默喜欢了她多年,却也不知如何张口。 她却突然吻了我,那一刻,我只觉眼前星光闪烁,光华四溢,她身上的淡淡莲香似在诱我一般,我鬼使神差的吻上了那柔软甜腻的双唇。 我几乎没能控制自己,险些在这纤云阁里便要了她。只是内心仅剩的一丝理智让我顿时清醒了,果儿,你这般美好,为师如何能配? 她那夜深陷梦魇,整晚都在喊着寒云,想来,便是此刻,她心里依旧放不下他。 我心里有些酸意,在她醒来时,便故作冷漠。不想她却一头跪在榻前,朝我重重磕了几个头,口口声声称是自己妖性难控,故而昨夜无礼于我。 我当下心中一痛,你果然心中只有寒云,却又为何要对我如此?一时气急便不再言语,飞身进了竹林。 早知昊天对她有意,却不想今日竟亲自上来提亲。我是她师父,自该为她做主,我与她之间本就不该有师徒之外的情感发生。 只是,如今我却恨不得从未将她收入门下,从未教她术法。昔日里那声软人心扉的“师父”如今听来甚是刺耳。 果儿,今日看来,一切皆是我痴心妄想而已。 如今为师能为你做的,不过就是渡你成仙罢了。 ------------ 第六十七回 冷漠 雪果儿满腹心事在林子里漫步,依稀记得,云哥哥曾与她说过,以她的修为,再加上昆仑谷底的灵气,她本可在两万年的头上飞身成仙的,若当日没有受了墨离那一掌的话。 只是如今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心里同时装着两个男子,哪里还有半分修行成仙的心思。 只盼着师父与天帝不要又突然发兵去攻打魔界才好。 师父随天帝去了半日还不回来,也不知究竟在说些什么。 不如……不如,雪果儿正欲悄悄捏个隐身决往镜池偷听时,却闻得风中荡来一阵青竹香,却不是这忘忧竹林里的香,师父?身子一滞,缓缓回过头去,只见墨离一袭白衣正在离她不到一丈远的地方注视着她,彷如她脸上画了花一般。 忍不住上前几步,因着今早之事心里依旧介怀,双手此刻不知放在哪里合适,只是一味的拧作一团,半晌才懒懒的叫了一声:“师父,你回来了!” 墨离一副高高在上,不容人接近的神情,淡然回道:“唔,果儿,为师有几句话问你,你且考虑清楚再答!” 雪果儿从未见过师父这般神态,似是与她今日方初识一般,冷漠的很。心里不由得一凉,都是她的错,昨夜不该说那些话,更不该吻他,他如今定然对自己生了厌恶之感,方才如此的。 “师父问吧!果儿定会如实回答。”雪果儿继续虐待着自己的一双素手,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如果为师答应你,永不主动挑起与寒云的战争,你可愿随为师留在天界,安心修行,忘却前程旧事?”墨离青丝未束,此刻随风飘荡,下巴上的胡茬令他显得苍老了许多,问这话时内心似挣扎了一翻,方才柔声道出。 雪果儿不敢置信的望着墨离,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强压住内心的欣喜朝墨离拜了一拜,颤声答道:“如此便多谢师父,果儿愿终生侍奉在师父身侧,永不再提起昔日旧事。” 墨离心里压着一块大石终于放下,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他的。如今只要想办法助她除却妖性,假以时日,她灵力必将大增,到时飞仙之事便能水到渠成。 “如此甚好,从今日起,你便随为师先在此修行,不可偷懒。”墨离云袖一甩,人已转身往纤云阁去了。 雪果儿应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去,一如往日般紧紧拽住他的衣袖不愿放手。 “师父,那果儿还用去九重天吗?”雪果儿摇着他的云袖,娇声问道。今日早间,师父已让她收拾妥当,天帝似乎也有意让她下界。 墨离驻足,侧首望着她娇柔的面容,心中怔了一怔,下意识抬袖轻咳一声,哑声回道:“暂且不必往九重天了,你自与为师在此好生修行便是。” “噢,果儿知道了。”雪果儿心里暗自欢喜,比起九重天,她更愿意与师父在这纤云阁呆着,逍遥自在许多。此刻面上却装出一副淡漠的神情,低低应了一声,依旧拽着墨离的云袖随他往前走去。 风轻轻云淡淡,七十七重天上的夏日终于过去了。 秋高气爽,甚是怡人。 雪果儿每日努力修行,学习各种仙法,不敢有半分懈怠。 墨离依旧面凉如水,不管雪果儿如何卖力学习,他连一句夸赞都不曾说过。 雪果儿心里明白,自那日后,那个温润如玉的师父便再不会回来了。以往在桃林时,常听桃花姐姐提及,忘忧上神素来冷漠,不想对你这小徒儿倒是颇为怜惜疼爱,实在难得。如今看来,现在这个师父,方才是他原本的面目吧。 时光荏苒,光阴飞逝。 她依旧每日卯时起身做晨课,白日里跟着墨离打坐、修习,每夜自去镜池吸收月之光华。 眨眼间雪果儿已随墨离在纤云阁修行半年有余,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 昊天隔三差五便来看她,每次都会带些稀奇古怪的丹药叫她服食,又或是给带些爱吃的点心瓜果。 墨离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冷漠如冰的神情,平日除了修行时的教导,甚少与她说话。起初她很不习惯师父突然变成另一个人,日子一长倒也适应了。 这几日,她在镜池调息时,已感觉自己体内真气愈发丰盈,灵台也比往日清明了许多,想来在师父的**下,她的灵力进步十分显著。 想到或许有朝一日,她也能修成仙身,便不由得有些暗喜,脑袋歪着,心思早已神游太虚。 此刻墨离正给她递过一枚晶莹剔透的丹药叫她服食,唤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答应,定神一看,他的好徒儿此间面色泛红,咧着的嘴角溢出一丝晶莹的液体,眼神混沌一片,正是白日做梦的神态。 墨离见唤不醒她,却并未动怒,只是抬手轻轻拂去她嘴角的口水,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了看手里那颗丹药想着,如今已有六月,她气息平稳,真气充沛,重伤已经痊愈,因着镜池水的净化,她周身妖气已然除尽,该是能受得住自己这三万年修为的时候了。 雪果儿被墨离的云袖一拂,在太虚里闻见那股熟悉的竹香竟在自己鼻间,顿时若大梦初醒猛地一颤。 抬头见师父正端坐在自己对面,面色苍白,此刻竟眼神温润的盯着自己,不由得颔首,面色立时比刚才又红了几分,心里小小乐了一乐,好久没有见到师父这样的神情了,比起那个冷漠的忘忧上神,果儿还是更喜欢这样的师父。 墨离见她回过神来,便慢慢收回了目光,只是把手里的丹药递到她面前,沉声嘱咐:“这枚丹药你需在七日之内分次服下,每日辰时服药,切记!” 雪果儿接过那枚透亮的丹药,歪着头放在掌心打量了半晌,这药与之前天帝送她的那些丹药很不一样。 细细闻来,药香里似乎夹着一丝竹香气息,甚是诱人,引得人恨不得将它一口吞下,想着她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 第六十八回 口是心非 只是,师父真是奇怪,这么小小的东西叫她如何分成七份啊? “师父,为何不能一次吞服啊?这么小,果儿要怎么分七日服啊?”雪果儿将那枚约莫樱桃大小的丹药递在墨离眼前,为难的问道。 墨离见她一副认真求知的模样甚是可爱,心中不由一暖,嘴角扯了一扯,似笑非笑的答了一句:“你只需按为师说的去做,每日辰时将它放在鼻间一嗅便可!” 雪果儿一怔,嗅?拿着那枚丹药看了又看,实在除了透亮了些,外加比旁的丹药香气袭人了些外,并无奇特之处。居然不是用来吃的,只是拿来闻的。 她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墨离已起身往屋外走去,挺拔的背影在淡淡的夕阳折射下显得尤其飘逸丰俊,让人不由浮想联翩,只想看一看他此刻的面容是何等俊逸,神情又是如何?雪果儿眨巴眨巴眼,将手里的丹药紧紧握着,生怕丢了去,这可是师父给她的,与天帝送的自是大有不同。 似察觉了她的心思,他的身子一定,转身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今日便到此吧!明日起早课免了,辰时服药后记住让体内真气运行满七个周天方可。七日后,为师自会来检查的。” 雪果儿听着这话有些别扭,似乎师父这七日不会陪她修行,慌忙上前几步,挽着墨离的手臂,怯怯的问道:“师父,你要出门吗?不带果儿一起么?” 墨离将她的手轻轻拂下,身子亦往后退了一小步。自那日起他已不能与她过于接近,实在她身上的气息于他来说犹如难以抗拒的诱惑一般,离得越近他便越难自控,只怕一时失了理智再对她做出什么越礼的事。毕竟她如今是天帝钦点的帝后,天帝那日的话犹在耳际,想来是非要娶她不可的。 如此,他便该与她保持距离,虽是师徒,却男女有别。过于亲近于他便是剜心般的折磨,于她更是牵扯名节的大事。 雪果儿并未想到他会有此一举,自脚底升起一股凉气直冲百汇,一时身影不稳,踉跄的险些摔倒。 他见她如此,眼神里闪过一瞬慌乱,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拳却并未上去扶她,表情淡然:“你自留在此处修行,为师有些事需下界找帝君商议,不便将你带在身边。” 他要往九重天找天帝,带着她有何不便?她扶着额角心内纠结成团,遂又甩了甩头,本就不稳的蝴蝶髻竟散落了,一声脆响,发髻上的青竹簪已跌落在地上。 他说不便就是不便,他不想她去,就不去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人在这偌大的七十七重天上修行,正好落得自在。 木然的朝墨离拜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徒儿谨遵师父教诲。”说完便转身回屋里去了,那支青竹簪却依旧安静的躺在地上,孤单而落寞。 墨离弯腰将竹簪拾起,拂去上面的灰尘,紧紧拽在手里,在院中呆立良久,深夜仍未进屋歇息。 雪果儿隔着窗户隐约看见他的身影,怅然不已。他们之间竟走到如此不堪的地步了。 心若撕裂般疼痛,不过是挽了挽他的手臂,他竟这样大的反应,以往总爱在他怀里撒娇,如今不过挽个手臂都不能了。 师父,你果真如此讨厌果儿吗? 和衣躺在榻上,辗转难眠,窗外清风徐徐,送来幽幽竹香。 他还没上来歇息吗? 忍不住起身行至窗前,向下望去,院中空荡荡的,只余竹影婆娑。 他竟连夜走了?这样迫不及待要躲开她吗?眼角有冰凉的液体滑下,贴墙靠着,双手紧紧拧在一起,任由泪水无声的落在身上,打湿了衣襟。 好痛,心痛,头痛,浑身都痛,痛到无力呼吸,身子瘫软在地上,双腿蜷起,头埋在膝间,放声大哭。 夜深,风凉。 纤云阁内传来雪果儿歇斯底里的哭声,合着这漆黑的竹影,显得分外苍凉。 墨离并未离去,此刻正在隔壁屋里望着那枚竹簪兀自发呆。 雪果儿凄凉无比的哭声传来时,他只愣了一下,下一刻已穿墙而过将她一把搂在怀里,几乎停跳的心在见到果儿安然无恙时方才继续“咚咚”跳开。 抬手将灯火点亮后,方抱着她斜靠在榻上,抬起她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脸,柔声问道:“果儿,可是梦魇了?如何哭的这样伤心?”轻抚着她如凝脂般的面庞,将泪痕一一拭去。 因靠的太近,雪果儿被他微热的气息熏得方才清醒了些,抬着红红的眼眸望着眼前紧搂着自己的男子,确然是他没错。 可是?他不是走了吗?他不是厌恶她吗?为何又如此温柔?又要来管她为何哭泣? 见她不愿说话,便只是将她搂着,贪婪的呼吸着她发间浓浓莲香,伸手抬起她的小脸,在她的额间印上一吻。 “果儿别怕!有师父在。不过是噩梦罢了,不怕。”一边柔声安慰一边轻拍着她的背脊。 雪果儿探出半个脑袋,将云被往上扯了扯,春夜里依旧有些凉。 他回来了,那个她日夜思慕的师父终于回来了。他的怀抱分外温暖,一如他柔软温润的吻叫人着迷。 怯怯的喊了一声:“师父,可是恼果儿那夜无礼之举,所以才不喜欢果儿了?”埋在心里已久的疑问今夜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这些日子,她跪在榻前说的那番冷漠话语一直在墨离脑海里盘桓,如今她却问了这样一句,莫非是他当日误解了她?想着便道:“分明是果儿恼了为师,才会与为师说了那些凉心话,可是果儿心里并没有为师?” “果儿心里怎会没有师父?自随师父回忘忧,果儿便将师父视作天神一般!”雪果儿顿了一顿,觉得似乎不妥,一双黑亮的眼眸转了又转,复又说道:“诚然,师父便是天神。只是在果儿心里,却并非只是将师父视作天神。更多的是……是果儿思慕……思慕的男子。果儿自知妖身,不堪与师父匹配……” 听着她一番凌乱的表白,墨离眸内闪着从未有过的光亮,心中欣喜不已,可想起天帝当日求亲的神情时又不由的暗淡了下来。 ------------ 第六十九回 两情相悦 见她一双大眼,柔情满载的望着自己,他在心底暗暗起誓,无论是谁,都休想从他手里将果儿夺走,纵然是那六界至尊的昊天也不能。 “此刻才知,原来并非为师一人单相思,尚有果儿一片真心相伴,纵使让为师抛却一切,若能换来与果儿相守一生,便已足以。” 眼角又有泪水滑落,此刻却是喜极而泣。雪果儿扶着他的面颊,将自己的柔软覆上了他那略有些凉的薄唇,明显感觉到他身子一紧,搂在她腰际的手开始上下摩挲着,引得她一声娇吟,牙关一开,他便乘虚长驱直入,带着清香的舌尖疯狂的在她唇内吸吮着。 良久,他终于将她轻轻放开,她浑身虚软的瘫软在他的怀里娇喘不已,玉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在微弱的灯火下她的面色显得分外娇红,朱唇已被他吻得有些浮肿,想是自己太粗暴了,该轻柔一些才是。此刻怕只有天才知道,他这上神是在心里念了几千几万遍清心咒方才不舍的将她放开,没有在她尚未修成正果前将她吃个干净。 忍不住紧贴着她的面颊,深深吸了一口气,方直起身子正色说道:“如今有机会飞身成仙,果儿可愿意?” 雪果儿歇了半晌才恢复了些气力,又听得师父没头没尾说了一句飞仙,脑子里顿时如浆糊一般乱成一团,胡乱应了一句:“师父莫要玩笑了,果儿修行未果,如何飞仙?” 墨离见她神情迷糊,想着自那日起他二人一口气呕到如今已有半年,此刻方才解开心结,她定是乏了,便不再多说,只是将她搂着,低声说道:“夜已深,果儿也累了,飞仙之事明日为师再与你细说,先歇了吧。” 雪果儿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便“唔”了一声乖乖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了。 次日卯时,明媚的晨曦洒进屋里。 雪果儿青丝披散,正在铜镜前梳妆,墨离从身后搂着她的肩膀,细细端望镜中那张出尘脱俗的小脸愣了愣神,将手里一直拽着的青竹簪放到她手里,轻声说道:“可是嫌弃这竹簪素旧了些?掉在地上也不去拾了?” 雪果儿回首收过竹簪便顺势靠在他腰间,眼眸望着窗外的,微微笑道:“竟不知何时掉的,怎又被师父拾到了。” 墨离一手搂着她,一手拿起台上的木梳将她那三千青丝一一捋顺,慢慢为她束起一个精致无比的蝴蝶髻,再将她手里握着的竹簪斜插在髻间。 雪果儿一脸惊诧的望着镜中的自己,想不到师父还会束发梳髻,且这蝴蝶髻梳的堪比青姐姐了,比自己平日里梳的那个歪七扭八的不知强出几倍去了。 想来真是羞愧,自己身为女子,连个齐整的发髻都梳不出来,难得师父不嫌弃她,竟还将她如珍似宝的宠着。 “想不到师父还会梳髻?嘿嘿!师父可愿每日为果儿梳髻?”雪果儿起身紧紧环住墨离的腰身,娇声问道。 窗外鸟鸣虫叫,天已大亮。 墨离将环在自己腰际的那双细白的素手拂了下来,沉默了一会,才怅然道:“师父当然愿意,只是不知……”接下来的话他却没有勇气说完,只是轻叹了口气:“好了,记得昨日为师说的,辰时服药。为师且去一趟九重天,未时便会回来的。” 雪果儿见他要走,有些失落,又想着他不过去几个时辰便回,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讪讪的点头应下。 九重天,凌霄殿。 昊天靠在龙椅上,手腕支着下巴,头略微歪着,未束的紫发散在胸前,少了几分平日的威严,倒是频添了一丝和善亲切。 墨离一路急驰而来,未等仙侍通报便随着仙侍一同入得殿中。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天帝说明一切,希望天帝能明白他与果儿两情相悦,不会为难于他。 昊天抬眼见是墨离,从龙椅上一跃而下飞至殿中,剑眉一挑,面带微笑:“卿怎么来了?可是雪儿妖性已除灵力大升?孤正欲往纤云阁看她呢?卿倒来了?”扶着墨离的肩膀往殿外张望:“雪儿呢?她没随卿一同来吗?可是去找怡香了?” 墨离被他莫名的兴奋以及一连串的问题怔住了,方才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摁了下去。 他与昊天自小相识,一处修行玩闹,一起历劫下界,虽无血亲,却情同兄弟。回想这十几万年来,从未见昊天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子,纵然在他贵为六界至尊后,有无数仙子为他倾倒,花神念瑶甚至为了得到他而不择手段,最终落得个削神籍,断仙根的下场,他的心都没有动过一丝一毫,如今却与自己爱上同一个女子。 该如何与他来说,该如何让他甘愿放手? 昊天见墨离半晌不答话,面色也有些不太对劲,心里略微有些害怕,难道雪儿?不会,前日才去看过她,分明已恢复的差不多了。 “墨离!孤在问你话呢?怎么这般神态?莫不是雪儿修行出了什么岔子?”昊天不耐的将胸前的紫发甩至脑后,声音有些急躁。 “墨离失礼,雪儿无碍,此刻妖性已然除尽,只待七日后便可历劫飞仙。”墨离自知失礼,屈膝一跪,拱手拜道。 听闻雪儿无事,昊天一颗调在嗓子眼的心可算放了下来,上前扶起墨离:“卿无需如此多礼,待孤与雪儿完婚,便与卿是一家人了,这些虚礼还是都免去了吧。” “墨离谢帝君厚爱,只是一日为君便终身是君,臣不敢不尊君臣之礼。”墨离拱了拱手,声音沉稳恭敬。 昊天神情一滞,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难怪众仙都道墨离淡漠无情,果真如磐石一般执拧的很,如此便随你吧。”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如此七日后,孤自会往纤云阁助她一臂之力。” 墨离怔了一下,神情依然淡漠,薄唇微微一抿,嗓音低沉:“此事由臣代劳便可。” “你?……”昊天习惯性扶着额角思量了片刻,淡然道:“观卿此刻神色,分明神力受损,气息不稳。如何还能受得住那八十一道天雷劫?” ------------ 卷四 ------------ 第七十回 历劫 墨离一愣,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不想究竟还是被他识破了。毕竟,他亦是神族,他们气息相似,一望便知。 “帝君多心,墨离不过是散了三万年修为替她炼了一颗丹药,神力并未损伤多少。不过伤些元气,只需静养几日便可复原,要受那几道天雷劫尚不在话下。”墨离一心要助她飞仙,决计不愿旁人代劳,便是天帝,也不可以。 昊天见他说的轻松,面色却分明苍白得很,哪里像是伤了些元气罢了。定是他体内那股寒冰之气还在作怪,便上前搭住他的手脉一探,果然体内有股寒气正欲挣脱出来,看得出来他在尽力压制。 墨离将手抽开,转过身并不理会他诧异的神情,只是继续说道:“天雷劫对于那些仙族来说确然是个生死大劫,对于神族来说不过尔尔。然,帝君乃六界至尊,当以六界苍生为重。不可为了儿女私情将自己陷于任何险境!” 昊天素来知道墨离性子冷漠,却不想关键时刻总是他出面替自己摆平各种问题,万年前的仙魔大战如此,现今助雪儿历劫难道又要由他代劳吗?毕竟他才是她要嫁的人,此事若被雪儿知晓,定会以为他贪生怕死对她用情不深。 念及此处,便心下一横,摆出一副不容拒绝的神情,冷冷说道:“孤意已决,卿休要多言。雪儿独自在纤云阁,孤不放心她,卿速速回去好生照看她,不得有误。” 墨离未曾想他会如此执拧,却也只能应下,不敢再有言语,转身便自回纤云阁去了。 七十七重天,镜池。 夕阳西下,微弱的余辉洋洋洒洒的落了一池,印的整个镜池若一面铜镜一般反射出暖人的光华。 雪果儿自午时起便在池畔候着,此处离云梯最近,师父回来时她能第一时间知道。其实,师父刚离开不到一炷香时,就已经开始想他了,在嗅完丹药又令周身真气运行了七个大周天后,她便迫不及待的飞奔到了这里,呆呆傻傻的盼着师父早早归来。 她显然是被日头晒得久了,此刻面上微微泛着红光,不时的往远处张望。天色都要暗了,师父怎么还不回来? 自从明白墨离的心意之后,她的内心一直被那难以言喻的幸福感涨得满满的,只想着时刻都能见到他,赖着他,一步也不愿与他分开。 如今他不过离开几个时辰,她已经觉得好似几年没有见他了。 一阵微风吹过,池畔竹影摇曳,阵阵清香吸入鼻间,只觉得眼角有些酸胀,泪水便不能控制的流了下来。她抬袖胡乱拂去面上的泪水,使劲揉了揉娇俏的鼻子,师父,果儿好想你。 新月如钩,夜幕降临。 雪果儿有些困倦的趴在池畔,自今日嗅了一口丹药后,便觉得浑身发热,那股热气在体内随着真气运行七个大周天后依然久久不能散去,她体内的真气不停的与之融合,竟弄得她有些乏了。 墨离从九重天赶回来时,雪果儿正趴在池畔睡的正香,他轻身上前将她抱在怀里,低首亲了亲她的面颊。 雪果儿朦胧间感觉有股熟悉的气泽和竹香直冲她的心间,便懒懒的伸手紧紧揪住墨离的衣襟,小脑袋贴在他的脖颈处,喃喃自语:“师父,果儿好想你哦。好想好想……” 墨离颔首看着怀里的人儿,微闭的双眸,细长而卷翘的睫毛随着她的呼吸忽闪忽闪一下下煽动着他的心。我的果儿,为师何尝不想你呢。只是,今日帝君他……唉,墨离抬头仰望空中那轮孤凉的新月,长长叹了口气,将她往怀里又靠了靠,穿过竹林漫步踱回纤云阁。 七日后,纤云阁。 雪果儿终于将丹药完全嗅食,墨离在一旁助她真气运行九个大小周天后,她只觉得体内灵力从未如此充盈,灵台亦未如此清明通透,气息缓慢舒畅,感觉十分奇妙。 “师父,这次的丹药与往日服的很不一样呢?果儿如今觉得周身通透,内心的安宁以往从未有过。”雪果儿有些兴奋的摇着墨离的云袖,噙笑说道。 墨离剑眉一扬,眼眸流转,勾起薄唇,轻轻一笑:“果儿修为已今非昔比,这几日顺利渡过天雷劫便可飞仙。” 天雷劫?这几日?雪果儿明显一滞,眸子里闪过一瞬亮光,掩不住内心的激动:“果儿竟能有历劫飞仙的机缘?师父?”忍不住抓住墨离的双手,有些不敢相信:“师父可不是在逗果儿开心吧。” 墨离侧首看了她一眼,微摇了摇头,嗓音低沉有力:“此事关乎果儿修行大事,为师如何会玩笑视之?况且这七日来,果儿所食丹药乃为师以三万年修为所炼,如今只差这一方劫难,果儿便可脱离六道轮回飞身成仙了。” 雪果儿紧挨着他的身子不由打了个激灵,一张小脸顿时惊得煞白,被他牵着的手早已湿透,抬首看着身侧的这个男子,他竟为了助她成仙,费了自己三万年的修为来炼制丹药。 雪果儿心中了然,妖的修行之路多苦楚艰辛。想来真是不公,那些生来就在仙界的花草与她们这些在人间自我修行的花妖一比,何止幸福百倍。可惜天下万物皆不能选择自己降生之处,一切自有命数。如今若没有师父渡她的这三万年修为,怕是终其一生也难得正果。 “师父……怎能为果儿如此耗费神力?”言语里带着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微颔首不敢再去看他。 墨离看她愧疚难当的样子实在可爱,忍不住轻笑出声:“果儿不必介怀,为师疼你爱你,能助你成仙是为师生平所愿,这区区几万年修为又能算得了什么。” 雪果儿见他笑的云淡风轻,想来并未因为这一枚丹药损了什么修行,毕竟他并非普通神仙,乃是这六界之中所剩无几的上神之一。 想到此处,心下便松快了许多,牵起嘴角,一个漂亮的微笑浮现,拽住墨离的手腕说道:“师父最疼果儿了, 嘻嘻。” 此刻,窗外的天色已开始慢慢暗了下来,却不过才过午时而已。 墨离飞快的瞥了一眼天色,想来时辰就要到了。便起身准备往屋外行去,雪果儿亦跟着他往外走,却在门口时被他拦住:“果儿在屋里好好调息,为师去去便回。” 雪果儿小脸一歪,柳眉轻蹙,竟有些不舍,仿佛他这一去便不会回来一般:“师父方才说的天雷劫可厉害的紧么?果儿有些害怕。” 想着师父说这几日便要应劫,身子紧依着门抖了又抖,着实有些辱没了忘忧上神的面子,却也怨不得她,毕竟她不过是朵修行了两万年的雪莲罢了。就算如今已承了墨离三万年的修为,此刻心里却依然虚的厉害。 墨离反手将她的玉手握在掌心,理了理她额间凌乱的发丝,柔声道:“果儿莫怕!有为师在,定会护你安然历劫。” 一句话恍如一颗定心丸,让雪果儿本来颤个不停的心终于静了下来。 天色已似黑夜,只怕那八十一道天雷劫转瞬即来,墨离将她屋里推了推,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与不舍:“果儿乖,天色暗了,好好在屋里调息,为师片刻便回。” 雪果儿尚未来得及言语,门已在眼前合上。 屋外墨离白衣飘飞立在半空,抬袖一挥,整个纤云阁便被紫宸结界。 远处天雷滚滚而来,墨离负手立在云间。 ------------ 第七十一回 飞仙 远处天雷滚滚而来,墨离负手立在云间。 却听得身后一声厉喝“墨离!你好大的胆子!” 他转过身去,只见昊天身着金色锦袍在一丈开外的云间怔怔盯着自己。 墨离却并未行礼,亦未言语,只是一个纵身跃起,人已在纤云阁顶。 再看昊天,周身散着银光,半步也行不出去,竟不知何时已被墨离结界所困。他眸中怒火一闪即逝,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八十一道天雷尽数劈在墨离身上,他又欠下一个大大的人情。 纤云阁顶,墨离依旧白衣飘飞负手而立,似乎刚才的天雷不过从他身旁过了过,竟未伤到他丝毫一般。 惊天动地的天雷“轰隆隆”吓得雪果儿在屋内紧紧抱着云被不敢下榻。这天还真是怪异的很,刚才还阳光普照,此刻竟犹如黑夜,又凭空的打起雷来,实在吓人。 师父说出去片刻即回,怎的还不见人。想着便披着云被往门口慢慢挪去,却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依旧拽不开那道门闩。 “师父!师父!……”雪果儿扯着嗓子喊着墨离,却尽数淹没在那巨响的天雷声中了。 喊得嗓子都有些哑了,靠着门坐在地上,忽然心下一痛,师父?天雷劫?这几日?门?凝神抬眼细看,门上分明被人下了禁制,难怪如何也开不得。 适才屋外那惊天动地的雷声莫非就是天雷劫?师父?定是师父怕她受不住这天雷,将她困在屋里了。 屋外雷声渐渐平息,却传来昊天的怒喝声:“大胆墨离,还不将孤放了。” 雪果儿周身忽然浮现道道银光,体内似有无穷尽的灵力在缓缓流动,一道圣白无暇的雪莲印记已然印在眉眼之间。 玉指轻扬,门上禁制瞬间便破,飞身冲向云间,终于再见那道熟悉俊逸的身影,此刻正抬袖为昊天解开结界。 “师父……”她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他身子微怔,缓缓回首朝她翩然一笑,似这万里浮云,淡然宁静,她的心却如被人重重一击,生疼不已。 昊天正欲发作训斥于他,却在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她之后,将那一口怒气生生咽了下去。只是轻轻拍了拍墨离的肩头,眼眸轻眯,嘴角带笑却咬着牙齿说道:“墨离,恭喜你啊!雪儿顺利飞仙,墨离功不可没啊!” 墨离俯身一拜,淡淡说道:“帝君谬赞,助劣徒历劫飞仙本就是墨离份内之事,不敢居功。” 雪果儿走近几步,跪在云间,俯身长拜:“雪儿拜见帝君。”又轻挪了一步,朝墨离一拜:“徒儿拜谢师父!” “雪儿不必多礼!” “起来吧!” 昊天、墨离一同说道,都欲上前扶她,却见她自己缓缓起身。此刻,她周身银光凝结,白色仙裙下摆竟似有数朵雪莲盛开,抬袖间莲香四溢,眉宇间的雪莲印记熠熠生辉,肤如雪,发似墨,朱唇娇艳欲滴,天界已然又多了一位绝色天仙。 昊天一把牵住她的玉手,如刀刻般冷峻的面庞此刻因为深情而显得格外柔和:“雪儿,孤真心为你高兴!这便随孤回九重天可好?” 此刻她一心只想靠在墨离怀里,几欲开口直接拒绝昊天之邀,却又觉得有些不妥,便侧首给墨离递了个眼色。 不想墨离此刻体内真气匮乏,眼神迷蒙,身形已有些不稳,听昊天一问,竟踉跄了一下,险些从云间摔落下去。雪果儿赶忙挣脱昊天的手一把扶住了他,脱口而出:“帝君,师父代雪儿历劫,需要静养,下界之事还是过些时日吧!” 昊天见墨离面色苍白,气息紊乱,想来那天雷劫定让他费了不少神力,确实需要静养些日子,便点了点头:“雪儿所言极是,墨卿确实需要好生修养。” 墨离已有些昏沉,摁住额角,甩了甩头,声音依旧淡定:“多谢帝君,墨离并无大碍,不过有些乏了,歇息几日便可。”半个身子此刻正斜靠在雪果儿娇小的肩上。 昊天知他力竭,慌忙抬手扶着他缓缓飞入纤云阁,安置妥当后,又自袖内取出数瓶丹药放在桌上,嘱咐雪果儿让他尽数服食。 走到门口却又返回屋内,行至榻前,抬手至墨离欲渡些神力助他疗养,却被墨离拦下:“帝君,你我虽同为神族,修行的却是截然不同之道,体内神力亦大不相同。恕墨离直言,帝君的神力于墨离并无丝毫益处,且谢过帝君一番好意。” 昊天面色一僵,确然如此,他修得乃神火道,至刚至阳;墨离却修得逍遥道,至柔至阴,二者神力相冲,不可互用。 “适才焦急,担心你的身子,竟把此事忘了,所幸你还清醒,否则可要害了你了。如此,我便先回九重天了,待你修养些日子,再带着雪儿回来便是。”昊天又回首看了一眼正在桌前研究那些丹药的雪果儿,沉声说道。 “墨离恭送帝君!” “雪儿恭送帝君!” …… 雪果儿趴在窗前望着昊天的七色云已没了踪影,方飞身冲到墨离的怀中,紧紧搂着他的脖颈,语气中带着些娇嗔:“师父,可把果儿吓坏了!”身子往后退开些,眼眸内情丝流转,在墨离的面颊印上一吻:“历劫如此大事,师父怎能瞒着果儿?身子如何?可有受伤的地方?让果儿好好看看!” 言毕便将手伸向墨离衣襟,却被他紧紧拽住。 墨离此刻脸色白的有些透明,雪果儿的心扑腾腾跳个没完,被他紧拽着的手也有些发抖。 “果儿,别怕。为师只是有些累了,歇息几日便好。”墨离眼神中漾着深深的温柔,语调却平稳而淡定。 雪果儿坐在榻侧,抬手为他渡过一股清澈的灵力,他顿时觉得浑身舒畅,体内真气缓缓运行,双眼微闭,开始自我调息。 自此,雪果儿每日助他调息疗养,到第十日头上,面上看着已渐渐泛红,随仍有些虚乏,却不似之前那般苍白无力。 是夜,月朗星稀。 雪果儿刚吹熄了灯火,正欲上榻,却听得回廊间传来轻柔的叩门声:“果儿,可睡了?” ------------ 第七十二回 受封 熟悉的声音入耳,她早已飞奔过去将门打开。只见月色下,墨离一身素白长衫,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在半空尚未收回,他并未想到她会这么快打开房门,一张绝色俊逸的脸在月华下显得有些局促。 “师父,有事吗?”雪果儿习惯性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抬首看着他怔怔的问道。 墨离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闻着空气中她独有的冷冷莲香,心里思量着该如何开口,早该与她好好谈谈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现今,她已成仙,自己神力也有所恢复,想必天帝过不了几日便回遣人来接了,已到了非说不可的地步了。 雪果儿借着月色打量着墨离,自那日互诉衷情后,再未见到他这样淡漠的神情。虽然素手被他紧紧握着,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热度,反而有些湿凉。 雪果儿正兀自瞎想,墨离淡然而略显冰冷的声音已经传来:“果儿,为师有几句话要问你,你须照实回答!” 雪果儿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惊恐油然而生,却依旧嘴角带笑,娇声答道:“师父只管问,果儿定然不敢欺蒙师父。” “果儿以为天界如何?可喜欢?”墨离问这话时倒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牵着她慢慢飞下纤云阁一路朝竹林走着。 雪果儿暮然想起刚恢复人形时,昊天曾来纤云阁探她,那时似乎也问了这句话。如今师父也问,莫非师父准备长留于此,不再回忘忧山了吗?可大师兄还在忘忧疗伤,慕师兄仙身尚未重塑,师父如何能抛下他二人长留于此呢? “师父以为呢?师父可喜欢?”雪果儿停住脚步,抬头看着他,认真的反问。 “淘气!为师问你,你却不答又来反问为师。为师生长于此,非是一句喜或不喜能够言喻。只是为师自十万年前便长居忘忧山,此处不过是为师往昔在天界的居所。”墨离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细长的眼角带着笑意,柔声嗔道。 雪果儿咧着嘴透着顽皮的笑意,揉着他腰际的青丝,心里想着师父的笑好美,好温暖。 “果儿只是想,如果师父喜欢,果儿便喜欢;如果师父不喜,果儿自是随师父的。”她的喜好就是如此单纯直接,如今一切均以师父为先。 墨离知道她的情意,却依然没忍住问了一句让他懊悔不已的话:“为师喜与不喜实在并不重要。且不说天界,为师只问你天帝如何?果儿可喜?” 雪果儿笑意渐隐,愣了一下,难道师父看出什么端倪?天帝确然对自己有情,自己却并未对他如何,师父问这话是何意? “天帝六界至尊,自然威严无比,果儿哪敢言喜?”雪果儿抬起小脸望着墨离,眼眸里亮光闪烁,言语中有些不悦:“师父究竟想和果儿说什么?不妨直言,不必这样拐弯抹角的问东问西!果儿并不呆傻。” 墨离见她情绪有些激动,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低声说道:“为师不过随便问问,果儿莫恼!”抬首望了一眼月色:“夜深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淡淡月华下,竹影摇曳,清香扑鼻。 雪果儿轻轻放开墨离的手,后退了一步,眨了眨眼,睫毛忽闪忽闪,咬了咬嘴唇说道:“师父,果儿并非三岁孩童。师父素来不会随意问话的,今夜却突然问起果儿的喜好,可是师父想长留天界吗?果儿只求与师父长相守,在那里并无要紧。只要有师父在,莫说天界,便是罗刹地狱,幽冥鬼界,果儿也愿随师父同往。” 她的一番话说的至情至性,他的眼眸里瞬间有一股浓厚的温润之意慢慢散发出来。幽幽月色下,她美丽而倔强的神色使他迷醉,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埋首发间,用力的呼吸着那沁人心脾的莲香,一声“果儿”带着深深的歉意和柔情。 她的心思如何,他自然知道,只是如今情势生变,恐天帝不会轻易放手,他二人若想安然离开天界,怕还需甚重思量一番。 次日,辰时刚过,墨离牵着她正欲往镜池,却见远处飞来几朵彩云降在纤云阁的院子里。四位穿着七色仙裙的仙娥从云间走下,见着他二人恭敬的下跪行礼,口中齐声说道:“拜见上神!恭贺雪姑娘修得仙身!” 墨离神色无异,只是淡淡的拂了拂袖示意她们起身。 雪果儿面有羞色,毕竟自己此番历劫飞仙,完全是师父一手促成,自己并未使得半分力,故而这声恭喜在她听来颇有些心虚。 想着便侧身朝着四位仙娥福了一福,这一举可把这些仙娥们吓得不轻,如今九重天上谁人不知,天帝思慕于她,如今她不过修行了两万年便历劫飞仙,更是自古未有的奇事,此等人物她们哪里敢受她的礼。便见着这四人纷纷抬袖擦了擦额际冒出的汗珠,又跪了下去,拜了一拜:“雪姑娘之礼,小的们万不敢受。” “这……”雪果儿被她们一跪惊得一时语塞,慌忙侧身紧紧拽着师父的手腕,眼眸里带着无奈。 墨离已知她四人为何而来,反手牵着雪果儿的玉手,对仍旧跪在地上的仙娥们淡淡说了一句:“可是帝君有什么旨意要你们来传?” 一句话点醒了她们,纷纷点头。 “既是有旨便起身传旨吧。”墨离拂手示意。 中间的圆脸仙娥有些羞涩,慌慌张张从袖里取出一方金色锦帛,脸涨得通红急着回道:“小仙失礼,上神莫怪!”说着展开锦帛,朗声宣读:“传天帝旨意,今有忘忧上神墨离之高徒雪果儿历劫飞仙,令其即刻往凌霄殿听封。” 九重天,水轩阁内琴瑟齐鸣,仙乐飘飘。 雪莲战战兢兢跪在昊天脚下,颔首俯身,听着周遭不时传来众仙的赞许之声,心里有微微的得意,终究飞仙之事确实值得高兴。 上方传来昊天俊朗的声音:“不必拘礼,起来吧。”一双淡金色的宽袖已伸至眼前,扶着她缓缓起身。 雪果儿抬眼看看昊天,又瞥了一眼身侧负手而立的墨离,心中掠过一丝暖意,如今他们之间再无妖神之别。 昊天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欢喜,嘴角噙笑,低头看着雪果儿,清朗低沉的声音响起:“孤今日甚喜,雪儿苦修数万年,如今终历劫成仙,实在可喜可贺。” 雪果儿侧身一福,脆声说道:“多谢帝君!” 昊天又转向墨离,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头,道:“雪儿飞仙,墨卿功不可没,今日特为卿设宴,以表孤心中谢意。” “帝君谬赞,臣不过略尽绵力罢了。”墨离颔首俯身一拜,说道。 “雪儿来,坐在孤身侧。”昊天转身牵着雪果儿往殿上御座而去,墨离亦被仙侍领入坐席,看着他二人的背影,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惆怅。 “宴开,有请众仙入席。”鼓乐声息,昊天身侧的仙童朗声说道。 昊天面含笑意,端起酒盅,朗声说道:“今日邀众仙聚集于此,乃为恭贺来自忘忧山的雪果儿顺利渡劫飞仙。自今日起,便封雪果儿为莲花仙子,掌管六界莲花。” “恭喜莲花仙子!”众仙纷纷举杯相贺,雪果儿眉宇间的雪莲印记愈发清亮脱俗,只是微微笑着迎接这突如其来的欣喜。 眼神却不自觉的飘向席间只顾饮酒的墨离,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酸楚,师父,果儿做了莲花仙子,难道你不高兴吗?为何都不看果儿一眼? ------------ 第七十三回 帝后 墨离只是喝了一盅又一盅,这怡香的桃花酿似乎淡了许多,喝了不知多少盅却依旧清醒的很。 “果儿,好样的!想不到桃林一别不到一年,你竟已历劫飞仙了!呵呵!姐姐真心替你高兴!来,这一盅果儿无论如何也要饮下的!”怡香立在雪果儿身后,俏脸泛着微红,一手端着酒盅一手轻拍着雪果儿的肩头说道。 雪果儿回身一看竟是怡香,眼眸里立刻水光氤氲,接过怡香手中的酒盅一口饮尽:“桃花姐姐,可想死我了!莫说一盅,便是一坛也愿与姐姐同饮。”怡香见她不仅安然无恙,且被天帝封了莲花仙子,一时眼眶泛红,二人紧紧抱在一处竟茵茵的哭起来了。 昊天并不知为何,只是见她二人哭作一团,起身上前几步,正欲将她二人分开,却见墨离端着酒盅不知何时已立在自己身侧:“今日高兴,便随她去吧。帝君不如与臣痛饮一翻如何?” 昊天扬手,仙侍已端来酒壶,替他二人斟满。 “哈哈!你我二人有许多年未曾这样畅快同饮了!今日便沾雪儿的光,与你一醉方休!”昊天豪情大笑,与墨离频频碰杯。 雪果儿直哭得眼睛红透,小脸通红,方才放开怡香,道:“桃花姐姐,今日怎么没见天君呢?这样热闹的场面他不是一向甚喜的吗?” 她这一问却引起怡香的伤心事来,那司命天君孤风月此刻怕是还在天河操练兵马吧。自念瑶被囚天牢,自己便再未见过他了。想着在心里苦苦恋了他几万年,却羞于开口,如今他一心练兵,怕不久就要攻打魔界,只求他能平安归来便好。 雪果儿见怡香望着酒盅发呆却不答话,便又为她斟了一盅,酒盅放到她手中时,她方才回过神来,道:“天君日夜于天河操练兵马,我也许久未曾见他了。今日果儿大喜,他竟也顾不得来,想是兵马为重吧!” 雪果儿心下一凉,天君日夜操练兵马?难道天帝又要攻打魔界?却未听师父提过,莫非他们有意瞒我? 此刻席间却又传来一些年老神仙们轻声议论:“一个小小的莲花仙子历劫飞仙,帝君居然会大摆宴席,邀了这么多仙家共贺,看来这个仙子确实不简单呀!” “就是就是,听说她还未飞仙前,已是忘忧山那位上神的徒弟了,如今又蒙帝君垂怜,真是好福气啊!” “可不是吗?听说这朵雪莲还与那魔尊寒云牵扯不清呢!哎呀呀,如今看这架势,帝君果如传闻中一般,衷情于她了哟!” “小仙不过才入仙界几千年,却听说那寒云可不是好惹的呀!如今帝君惹上这莲花仙子,咱们天界与魔界一战怕是在所难免了。” “老朽听闻司命天君自半年前便在天河日夜操练兵马,此番定能一举攻破魔界的。” “……” “……” 雪果儿虽初入仙班,却并非那些初来乍到的小仙,且不说那一身袭自墨离的精纯修为,光是昊天对她的这一番深情便足以令她成为那些小仙们羡慕的对象了。 水轩阁内,但凡见过她的小仙无一不对她投来好奇羡慕的目光,只看得她心里毛毛痒痒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怡香自忙着招呼那些老神仙们去了,雪果儿亮黑的眼眸朝人群扫视了一圈,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神仙们一个个喝得正开怀。 就连平素甚少饮酒的师父此刻也与天帝喝的头都撞到一块去了。她莲步轻移,转瞬便到了墨离身侧,空气中突然泛起一股浓浓的莲香,他的身子明显一颤,手中高举的酒盅顿了一顿,侧首颇有深意的望了她一眼后便抬手将酒一口饮尽了。 “师父!虽是好酒,却也不可多喝!”雪果儿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随即便夺下了他与昊天手中的酒盅:“帝君也少喝些吧!” 昊天抬头见是她,眼眸里的深情未加丝毫的掩饰,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她,又瞥了一眼身侧面无表情的墨离,便突然站起身来冲着她柔声说了句:“雪儿,孤今日高兴,与你师父多饮几盅酒罢了,雪儿不要生气!”他因不知喝了多少,身子此刻有些摇晃,墨离赶忙将他扶住。 “帝君可是醉了?”雪果儿玉手探过昊天的手腕,眉宇轻蹙,言语中有些不耐。 “无碍,雪儿莫要担忧!孤不过饮得急了些,有些头晕罢了。”昊天将她的玉手反握在掌中,微微用了些力,雪果儿有些不自在的“唔”了一声,一旁的墨离面色煞白,甚是心焦,回首朝身后立着的仙侍递了个眼色。 两名仙侍慌忙上前将昊天扶住,雪果儿趁机后退了几步,紧挨着墨离站着。 不想昊天却一把将扶他的仙侍都甩开了去,依旧伸手示意雪果儿上前。她便作无知状,只是往墨离怀里又靠了靠,云袖的玉手悄悄握上了墨离略有些冰凉的手,墨离的嘴角不自觉的歪了歪,一丝笑意瞬间便隐去了。 “帝君醉了,不如回殿歇息吧!”墨离颔首说了一句。 “墨离,孤未醉,孤尚有话与雪儿说。”昊天摆了摆手,仙侍端上来一碗醒酒的仙露与昊天喝了,他不过轻咳了一声,原本纷乱的宴席顿时静了下来。 墨离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将雪果儿的手紧紧拽住,生怕下一刻她便要离开。 “今日邀卿等同乐,孤甚是开怀。便请众位卿家做个见证,孤要娶莲花仙子雪果儿为后!”昊天华丽清朗的嗓音,带着掷地有声的语调,终于将这句早已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席间众仙闻言皆面面相觑,震惊不已。 然而更惊诧的莫过于雪果儿本人,她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面色苍白,险些背过气去。身后靠着的那个身子也明显的晃了晃,原本牵着她的手此刻却松开了。 墨离只觉心如刀绞,却又无可奈何。 果儿,师父无能,辜负了你一番情意。 如今之事,究竟该如何回转? ------------ 第七十四回 圣意难违 太白仙君素来老成,却也直爽的紧。此刻竟与兮君、明君二位上仙一同上前朝天帝拜了拜,带头说道:“臣等以为帝君此举不妥,莲花仙子不过新晋花仙,难当帝后之尊!” 太白一语后,水轩阁里围绕着天帝究竟是否该娶雪果儿为后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南极等一众老仙自然觉得此事关乎天界颜面,雪果儿不过小小花仙,自是配不上他们的天帝了。也有一些素来公私分明的神仙觉得此事不过帝君家事,做臣子的不该妄议。 昊天斜靠在御座上,右手撑着额角,听着众仙旁若无人的大声议论争辩,倒仿佛他这当事人竟变成了局外人一般。不由面色一阵红来一阵白:“嗖”的一声起身飞至席中,一声厉喝:“好了!此事乃孤之家事,不过是知会大家一声,并非让各位仙家来此议论操心!” 天帝动怒,非同小可,便是九重天也要跟着颤上一颤。众仙再不敢多言,各自恭敬的施礼回座。 “师父,果儿片刻也不想留在此处了!”雪果儿玉手搭上墨离的手脉,缓缓传声过去。 墨离剑眉紧蹙,眼中带着化不开的浓浓愁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道:“果儿莫怕,为师这就带你回去。” 言毕,便牵着她的手走到昊天跟前,施礼道:“帝君恕罪!果儿身子不适,臣且带她回去歇息了。” 昊天见她面色苍白,确实有些不适之态,听墨离一说也未多想,便吩咐了近身仙侍:“你二人与忘忧上神同去,好好照顾莲仙,不得有误。” 雪果儿面无表情只是侧身一福,哑声道:“不敢劳烦各位上仙,有师父照看我便足以!” “不可,你师父的纤云阁距此甚远,雪儿既不适,便留在九重天歇息吧。”昊天右手一挥,冲着一个粉衣仙娥说道:“沐夕,你且领着忘忧上神与莲仙去往冰玉宫歇息吧!” 雪果儿只想快些离开这里,便不再言语,只是被墨离牵着一同随沐夕出了水轩阁。 三人驾云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僻静的山谷,谷中花草无数,古树林立,空气清新。山谷中央有一处修得颇为考究的宫殿,门框中央几个镶金篆书正是――“冰玉宫”。 进得殿中,入眼的便是一池盛放如斯的雪莲,幽幽莲香随着微风在空气中荡漾,墨离的心不由得又紧了紧,昊天分明早有打算,此处看来是他专门为果儿而建,这一池的雪莲花便露了他的心思。 闻着舒适宜人的莲香,雪果儿的心略微平静了些。 沐夕对殿中驻守的仙侍们嘱咐了几句,又朝墨离与雪果儿俯身拜道:“上神与仙子且在此歇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侍人们开口便是。沐夕还需回去向帝君复明,便不陪了。” 墨离右手一摆,示意她离去便是。 雪果儿只顾靠在池边望着水中的雪莲兀自发呆,连沐夕何时走的,她都未察觉。 良久,墨离终于按捺不住,沉声问了一句:“果儿,可好些了?” “师父,果儿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雪果儿转身凝眸望着墨离,贝齿轻咬着朱唇,似乎挣扎了一翻才问了这话。 “果儿有何事只管问便是了。”墨离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薄唇,语气温润。 “今日帝君所说之事,师父可是早已知晓?”不知从何时起,总觉得师父有事瞒着自己,但又不愿去深究,一直以为是关于云哥哥之事,今日看来,或许便是帝后之事了。 雪果儿眼眸里水雾翻腾,怔怔的盯着墨离,让他不得不直面问题。 他的眼神分明闪烁不定,嗓音跟着有些沙哑:“果儿为何会这样想?” “果儿如何想并不重要,如今重要的是,帝君他竟当着众仙之面提出要娶果儿为后!以师父之见,此事果儿该如何应对呢?”雪果儿步步相逼,只是想要他说出一句心里话罢了。 水轩阁内,众仙依旧小声议论,想来这一件突如其来的婚事又够他们谈论上一阵子了。 “孤意已决,众卿莫要再议了!”昊天素来仁厚,为君十万年间与臣子们处得颇为融洽,万不会因为一件私事便坏了多年的君臣之情,故而由着这些仙家胡乱议论,也并未真的恼怒。 “太白,你且与孤挑一个黄道吉日。”昊天招手示意太白仙君上前回话。 太白虽心中不甚乐意,却又不敢公然违抗圣意,只得浅笑着宽袖一挥,只见半空顿时浮出一本厚厚的仙历,他又转身朝天帝施礼方道:“帝君且容老臣好好翻翻这仙历!” 昊天点头示意,依旧右手撑着额角,半眯着眼邪靠在御座上。 须臾,太白眼神一亮,忙捋了捋胡须,噙笑说道:“恭喜帝君,下月十五便是大吉之日,宜嫁娶,万事兴。” 众仙一听,皆俯身下跪长拜:“臣等恭贺帝君!” “哈哈!哈哈!好好好!众卿平身!太白,孤的大婚之事便交由你来主理,不必奢华,但务必要合雪儿之意!”昊天仰天长笑几声,便将婚事交与太白仙君了。 “臣定竭尽全力,不负帝君重托!”太白颤声应道,此刻额间不知冒了多少虚汗,连带着后背都有些湿了。唉!真是奇了,想来今日自己出门时竟忘了看仙历,此等婚宴大事帝君不让月老与花仙去办,竟着了我这个对情事一窍不通的老头子来办,还要合那莲仙之意,真是愁煞老朽也。 看来,该带些好酒去向月老好好讨教一翻了。 自此,天帝即将与下月十五迎娶莲花仙子雪果儿一事不到一个时辰便已传遍六界,自然亦包括天河以及与之遥遥相望的北冥魔界。 孤风月听说此事时,先是狂笑了几声,随即便驾云往天牢去了。 寒云收到消息时,正立于百万军中,一时怒火攻心,险些从云间跌落。所幸蓝楚眼疾手快,显出真身将他接住一飞冲天,不然,叫那些妖魔大军们看出他们的尊上无故跌倒,岂不是要军心大动! 看来,战事不可再拖,定要赶在下月十五之前抵达天界。 ------------ 第七十五回 争执 这件事得以迅速传遍六界,那些能说会道的神仙们自然居功至伟,便是昆仑山谷的莫言花与幽碧灵芝草都已得知她们的好姐妹竟要贵为帝后了,但这消息却偏生落了一处。 唯独漏掉的便是冰玉宫中的墨离与雪果儿,不知是天帝有意相瞒,亦或是他们住的实在有些偏僻。 总之,不到一个月,她便要嫁天帝为后之事,她与他师父此刻竟还毫不知情。 冰玉宫,莲池畔。 雪果儿眸中带着一丝希冀,怔怔的看着墨离,等待着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墨离心中亦是痛苦纠结,只是帝后之事如今天帝已当着众仙之面提出,就算某些老仙会质疑一翻,以天帝那样执着的性子,任是谁来劝说怕也不会改变心意的。 纵使他是神,依旧有许多事是为难的。比如眼前这一件,且莫说昊天与他情同兄弟,单单他有意欺瞒与果儿有情便已犯了天界大忌,他们毕竟是师徒。 雪果儿见他迟迟不肯言语,本就慌乱的心此刻渐渐涌出一股凉意,这种感觉曾经有过,她很不喜欢,似要将她整颗心都吞噬到那无底的寒洞之中。 眸子里慢慢浮出一丝怒火,粉拳在云袖里紧握着,贝齿将嘴唇咬得已泛出血丝,一股腥咸滑进口中,忽地重重咬了一下嘴唇,上前一步,颤抖着抓住墨离的宽袖,道:“怎么?师父也不知如何应对吗?或者果儿该听天由命?” “果儿,不要说气话。女子大了终究都要嫁人,神仙亦不例外。况且帝君他待你极好,你跟了他定会幸福的。”墨离神色慌乱,几乎是胡乱说了几句,他的脑子乱得很,心里分明恨不能立时便带着果儿永离天界,不管要付出何等代价他都不计。 只是当他看着她那张满含希望的脸时,却觉得她该得到幸福和安宁,不应被六界耻笑,不应与他亡命天涯。或许,昊天于她,是更好的选择。 一连后退了数步,满心满脑的不解,泪水不自觉的滑落,心在这一刻被片片撕碎,碎成粉末。 她如何会爱上这样一个善变的男子?他说喜欢她的,他甚至不止一次的吻了她,他不久前才替她受了八十一道天雷劫,只为助她飞仙。 如今是怎么了?不过天帝随便说了一句要娶她而已,他就退缩了?害怕了?他不是六界之中最厉害的神吗?他不是连魔尊寒云也不放在眼里吗?他能从云哥哥手里将自己夺过来,却怕了天帝吗? 眼睫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闭上眼睛不愿去看他,这一刻他已不是那个她思慕多年的师父。他只是他,忘忧上神,墨离。 见她哭得厉害,却无声。他的心拧成一团,疾步上前想抱抱她,伸出去的手在半空停留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也罢,她此刻痛苦,不过一时。如若她跟了自己,怕是永世都将在痛苦中渡过了。 自飞仙后,她的感觉比往日里强了数倍,适才分明觉得他的气息就在身前,她猛然睁眼,他却依然一袭白衣立在原地,眼神空无,对她视而不见。 她抬袖拭去泪痕,吸了一口气,细细想了想,师父对她向来疼惜,自表白后更是温柔体贴,莫说她哭,便是微微皱一下眉头,他都会不舍的上前为她抚平。今日她却哭成泪人,他竟毫无反应?其中定有蹊跷,难道师父在考验她?怕她经不起“帝后”二字的诱惑,有意刁难于她? “师父,果儿不要嫁给帝君!也不要做什么莲花仙子,果儿只想与师父日夜相守,一刻也不想在天界了。师父可愿随果儿一同回山?”雪果儿跪在墨离脚下,扯着他的衫角哑声问道。 墨离双手负在背后,紧握成拳,依然不去看她,只是冷冷回道:“不可胡闹!你已受封为莲花仙,自有职责在身,怎可撇开一切擅自离开天界?” 雪果儿原本以为他不过是吓吓自己,才会跪在他脚下傻傻的说了那些话,不想他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色,心下一凉,道:“果儿斗胆,敢问师父可是早知天帝欲娶果儿为后?果儿跟随师父修行近十年,师父从未提过飞仙一事,到了纤云阁却突然提起。分明修仙之事素来讲究机缘,师父却这样着急逆天为果儿受劫,可是受了天帝之命?若是如此,师父在纤云阁中又为何要与果儿……” 她越说越觉得害怕,似乎一切就是如此,说到师父表白于她时,她竟没有勇气继续了,她怕连那些欢喜,那些吻,那些拥抱,都是虚假。 墨离的脸已白得有些吓人,她何时知道的?不管如何,师父只想果儿能幸福罢了。 “莫非,师父真是为了让果儿能名正言顺以仙之名嫁与帝君,才去为果儿逆天受劫么?”雪果儿此时的声音亦如寒冰,直插在墨离心间:“师父?你说话啊!一味的摇头是何意?果儿愚钝实在不明,还请师父明示!” “果儿,莫要胡闹!帝君他待你甚好,为助你历劫,他费了许多心思,如今你既成仙,自然该将帝君之恩铭记在心。”墨离淡然说道,依旧不去低头看她,随她跪在地上。 雪果儿绝望的抬头望着他,摇晃着身子起来,凝了一口真气紧紧拽着他的衣襟,一张绝色的脸紧贴在他的胸前,眉间的雪莲印记闪着银光,咬着牙齿说道:“师父莫生气,都是果儿不好,帝君之恩果儿定会铭记于心。但若因此便要果儿嫁他,倒不如现下便削了果儿仙籍,断了果儿的仙根!”抬头伸手覆上他的面颊:“果儿心里此刻只有师父一人,师父心里呢?可还有果儿的位置?”便是云哥哥,如今她也只能将他藏在心底偷偷怀念罢了。 墨离只觉浑身乏力,听她一番话说的决绝而又深情,让他更生不忍,却依然口是心非:“果儿!可是才得仙身,便不听师父的话了?帝君对你情根深种,如今又公开说出帝后一事,实在难有转还余地。亦非为师薄情辜负果儿,确然你我师徒相恋,定要惹六界唾弃,为师实在不忍果儿永生都在他人的鄙夷与指责中度日。” ------------ 第七十六回 情定 雪果儿从他怀中缓缓起来,抬头凝眸冷望着他,才止住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滴答答流了下来,声音沙哑而脆弱:“上神真是冤枉果儿了,果儿何时不听上神的话了,自拜入上神门下已近十年,上神说东果儿何曾往过西?即使是在昆仑山谷想起了那些伤心旧事,果儿依旧选择跟着上神回到忘忧,却狠心将那与我相守万年的云哥哥一人抛下。到如今,上神竟还说得出这些话来,莫非真是果儿的报应吗?可是因为果儿多情负心,舍下我那孤苦的云哥哥跟了上神,上神行使神职,在惩罚果儿?” 她口口声声都称他做上神,却再也不愿叫出那声师父:“上神若还念着半分与果儿的情意,便不该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果儿!上神若真是怕果儿遭六界唾弃,却在纤云阁时与果儿柔情亲吻时为何不说?与果儿表白时为何不说?搂着果儿入眠时为何不说?到天帝要娶我为后时,上神才想起来是果儿的师父么?师父?师父又如何?师父便不能有喜欢的人吗?不过一个称谓罢了,想不到六界无敌的忘忧上神竟是迂腐至极的极品神仙呢?”言罢,她竟不由自己的冷笑起来,只笑的墨离心颤颤发疼。 “果儿!不可动执念!当心伤了身子!”墨离将她的肩膀扶住,抬手欲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却被她抬袖挡了回来。 “不敢劳烦上神!我的身子如何我自己知道,若说我一心想要与你相好便是执念,那纵然永世如此,我也无悔!”雪果儿身子一转已飞至半空,一手负在身后立在云间,看着墨离淡淡说道。 墨离见她执拧不听劝阻,担心她一念之差入了妄念便要走火入魔。到时纵使他神力如何深厚怕也难救,更何况…… 念及此处,墨离赶忙提起真气飞到云间,凝神挥袖间,眼前正气恼不堪地人儿已落入他的怀中。 雪果儿在他怀里奋力挣扎着,眼眸紧闭,不愿再去看他。 “果儿!听话!”墨离将她双手紧紧抓住,朝她面门吹了一口仙气,她柳眉轻动了一下,长而卷的睫毛闪了闪,便昏睡过去了。 墨离抱着她御风回到厢房时,夜已深沉。 将她轻放于床榻,缓缓盖上云被,靠在她身侧而坐。 细长的手轻抚过她倾泻如墨的青丝,墨离的眼眸温柔如水,心中思怔,这一日下来,她定是累坏了。 想来他纵横六界十几万年,素来无人能出其右。不想在这“情”字面前却这样不堪一击,想起那日帝君所言帝后一事已令他心力交瘁,此刻心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果儿,都是为师的错,枉负你一片真心相待。”墨离侧身靠在雪果儿身后,低首在她耳边细语。 榻上的人儿仿佛听到了般,身子有些颤抖,清冽的锁骨处有几缕散乱青丝。 他细长的手指朝那如玉般的脖颈处移去,本意是要将那几缕发丝拂开,却被她的小手紧紧抓住。 这丫头,何时醒了? 雪果儿猛地抬眼凝视着他,适才那一口仙气不过让她睡了半晌罢了。 “难得师父竟向徒儿认错,果儿该开心吗?”雪果儿语调清淡,眸内情思流转,眼角的泪痕未干,此刻竟又有泪水流出。 墨离见她泪眼婆娑,小脸因为气急依旧有些泛红,实在令人心疼,便低下头去,薄唇覆上她的眼角,将泪水一一舔舐,道不尽的宠溺和深情皆匿在这一吻上,引得雪果儿身子一阵轻颤。 正欲开口却已被他温润的唇包裹其间,舌尖轻挑,由慢而快,近似疯狂的在她唇内吸吮。 淡淡的竹香气息让她头脑发晕,不受控制地就轻轻地攀住了他宽厚的肩膀,他的脸近在咫尺,薄唇微张,眸内潮涌,俊美无比的面庞因为适才的吻有些微红。 屋内灯火昏暗柔腻,窗外微风拂过,夜色如魅。 既已情动,便一发不可收拾。 墨离眸子里闪过一丝迟疑,待她玉臂环上他的脖颈时,双唇便又纠缠一处,舔舐轻含,竹香与莲香交融如斯。 不知是否隐忍太久,压住身下柔软无骨的身子时,墨离只觉体内燥热之气狂涌,气血翻腾,抚摸轻吻愈发激烈,待她的手覆上他的腰际时,他几如烈火焚身,那股燥热之气眼看就要破身而出。 墨离抬手去解她仙裙上的盘扣,却解来解去不能如愿,引得身下的果儿一阵娇笑。 他的脸不由又红了几分,呼出一口仙气,雪果儿一身洁白似雪的仙裙此刻竟自跌落在塌下了,却见一对粉嫩的圆润顿时落入眼眸,他轻柔的覆上自己温软的薄唇,轻含舔舐间听得她一声娇吟…… 空气中迷茫着浓郁的莲香气息,娇吟阵阵入得墨离耳中,只觉娇媚至极,紧搂着她的细腰,身下的坚挺紧紧靠着她的玉腿,体内那股真气已然混乱不堪,强忍住心中的燥热,哑声问道:“果儿,可愿嫁与墨离为妻?” 雪果儿身上仙裙早已不知所踪,小手紧靠在他的腰际,听他一问,面似红日,幽幽点头,喃喃低语:“愿……愿意。” 墨离眸色闪亮若天上星辰,一声低吼,含住她的柔软,这一刻,便将那所谓的神职,以及六界苍生尽数抛却也罢,只想好好爱她一人。 下一刻,他尤感体内真气迸发,身下的坚硬已直入莲心。 “呃……好痛!”充盈感与刺痛感顿时蔓延周身,雪果儿咬着娇唇,低吟出声。 墨离伸手将她的面颊托住,轻柔的吻着她,身下的动作轻缓柔和:“果儿莫怕!为师轻柔些便是!” 雪果儿身子慢慢放松,眼眸微睁,羞涩不已。 环在他腰际的手不由得画着圈圈,他身子一颤,在她体内的坚硬又是一紧,引得她忍不住轻声**。 “果儿,我爱你……”墨离一声爱意既出,体内那股燥热真气便如脱缰野马,纵身直入幽谷,二人同坠仙雾之中…… ------------ 第七十七回 许诺 次日,晨起。 雪果儿依偎在墨离怀中,把玩着他的青丝。 “累吗?”墨离的手覆上她的面颊,柔声问道。 雪果儿侧脸看着眼前青丝散落,却依旧俊美无双的师父,想起昨夜,不由得面带羞涩,喃喃答了一句:“不累。” 墨离轻抚着她的面颊,良久才又问了一句:“果儿可愿嫁我为妻?随我住在忘忧,再不理六界之事?” 雪果儿有些茫然,昨夜不是说了愿意么?师父忘了?今日一早又来问,真难为情,便娇嗔道:“师父讨厌!昨夜果儿说的,竟忘了吗?”言毕便从他怀中起身,穿好衣裙自往屋外去了。 墨离一怔,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只管飞速穿衣起身循着她的气息一路追到莲池,却见她正在云间立着,眼眸中闪过一丝娇羞,嘟着小嘴远远望着自己。 提气飞上云间,抓住她的玉手,解释道:“果儿,都是为师不好,昨日不该说那些糊涂话来伤果儿!更不该未经果儿同意便擅自做主应了天帝的求亲,只是唯独渡劫飞仙一事,却是为师真心所愿。果儿如今已有仙身,便可脱离轮回苦楚,为师当时想着,能为你做的不过只这一件事罢了。” 墨离将她紧紧圈在怀里,抚着她发丝的手微微颤抖,他险些便要失去她了,若不是他与她灵力相通,气息相连,昨日他便已失去她了:“为师糊涂,妄自活了十几万年,竟以为帝后之尊能为果儿带来幸福。却忘了情之所依并非尊荣,实乃心之所向。为师既与果儿同心,便该与果儿共进退才是。果儿可否原谅师父的迂腐?” 雪果儿嘴角噙着笑,嗔道:“果儿从不敢生师父的气!即便师父再冷漠无情,果儿依旧心若磐石,定不会嫁与帝君!” 墨离见她笑颜若花,心中释然,举起右手,道:“脚下白云为证,池中雪莲为媒,墨离今日向果儿许诺,定与果儿长相守,终身不负果儿情意!” 雪果儿面色绯红,原来诺言自这俊美异常的上神嘴里说出来是这样一翻景象,掩嘴娇笑出声。 须臾,她也学着墨离的样子举起右手,道:“脚下白云为证,池中雪莲为媒,雪果儿愿永世与师父相守,不离不弃!” “傻丫头!笑什么?经过昨夜再加此诺,从此便是为师的人了!心里不可再惦记着旁人,更不可因为旁人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墨离拍拍她的脑袋,神色严肃,眼眸里却分明带着柔情笑意。 雪果儿学着天界里那些仙娥的样子,侧身向墨离福了一福,娇滴滴的道:“是!果儿谨记师父所言!师父也是一样,既然与果儿诺下终身,便再不可说什么让果儿去嫁帝君的话!” “放心!此事非儿戏,为师这便前去与帝君说清楚一切,帝君素来圣明,定会理解你我情意的。果儿在此等着,为师回来后便带你回忘忧山成亲,永不再问六界之事。”墨离放开抱着她的手,轻抚了一下她如凝脂般的面颊,柔声说道。 “嗯!师父早去早回,果儿乖乖在此等候!”雪果儿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面上带着笑意,低柔的应道。 目送墨离走后,雪果儿却迎来了几个她意想不到的客人。 四位着锦服的仙娥手中捧着一堆绫罗仙丝,笑吟吟朝她而来。 “小仙拜见莲仙!”四人皆对她行的是跪拜大礼,纵然她有仙职在身,突然受此大礼心里也有些莫名的紧张。 “快快请起!雪果儿初入仙界,不敢受各位姐姐大礼!”她侧身一福算是回礼。 为首的仙娥端着一个精致玲珑的木箱,起身向她一福,道:“莲仙如今是待嫁的帝后之身,尊贵无比,理应受跪拜之礼!”她将手中箱子打开,一时金光闪闪,竟是一箱子的金簪玉器:“这些是帝君特命小仙送来的日用首饰与仙裙,莲仙您看该置于何处?小仙与仙子送到厢房可好?” 雪果儿小嘴微张,尚在惊诧中未能回过神来,那四个仙娥已带着微笑将那些收拾仙裙等物什一并送到她的厢房去了。 师父,你可要快些回来,果儿这里已经乱套了…… 九重天,凌霄殿,东平阁。 昊天昨日席间饮酒颇多,今日辰时方醒。 饮过醒酒仙露后听闻墨离求见,便将他召到东平阁内,正好下月大婚之事还有许多细节要与他相商,他来的正好。 “哈哈!墨离,孤派人送去的衣裳首饰雪儿可喜欢?你来的正好,孤正有事与你商议!”昊天一身素白长袍,袖口绣以金线盘龙,朴素间透着几丝贵气。 墨离闻言心中一怔,他派人送了东西过去?或许路上错过了,希望果儿见到那些仙侍不要生气才好,想着便朝昊天施礼,道:“墨离一早便离开冰玉宫来此,并未见到帝君所说之人。” “无妨,想是路上错过了。对了,墨卿,昨日孤已下旨,下月十五迎娶雪儿为后,此间尚有些细节要与你商议。”昊天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一副意气风发的势头看着墨离。 下月十五?大婚? 他这一言便如惊天巨雷轰然而至,如今,果儿已是他的人了,任何人休想染指,纵然天帝也不可能,墨离俯身下跪,面色冷漠,淡然说道:“墨离斗胆,请帝君收回圣谕!劣徒新晋花仙,实在不堪帝后之尊。请帝君三思!” 昊天面上笑意渐渐褪去,眸中闪着浓厚的不可置信,沉声道:“墨离!你这是何意?数月前在纤云阁时,你口口声声说雪儿妖身不堪与孤相配。如何今日雪儿已是仙身,你却还是这番言辞?莫非嫌孤不够心诚?” “此事无关帝君,只是果儿她尚年幼,天界于她实在过于陌生复杂,只怕她若为帝后,会有失天界之仪。请帝君无论如何收回圣谕。”墨离颔首沉声应道。 昊天见墨离执意要逆他的意思,心中甚为不悦,面色铁青,不耐的说道:“此事已交由太白与月老操办,且已诏告天界众仙,如何由得墨离你一句雪儿不堪帝后之尊,便要孤食言悔婚?真是不知所谓!” 墨离缓缓起身,拱手道:“敢问帝君,此事可问过劣徒之意?” 昊天一滞,确然他从未问过她,只是这几年的相处,点点滴滴皆在心头,想来雪儿那样冰雪聪慧的人必然知晓他的心意,过几日他自会亲自往冰玉宫向她表明一切的。 “此事孤自有主张,不劳墨卿费神!” 墨离此刻并不愿彻底与天帝决裂,故而始终未将他与果儿相爱一事说出,只是旁敲侧击,希望天帝打消立后之意,不想他竟执着如此。 “帝君,臣日前听闻魔界屡派妖魔骚扰天河边界,孤风月亦日夜操练兵马,想来仙魔一战在所难免。在如此紧要关头行大婚之礼,只怕会给魔界可趁之机!还请帝君三思!”墨离已无良策,只得出此下下策,希望天帝念在六界安危之上能暂缓此事,至于战后如何与他解释他师徒相恋之事,便只能到时再做打算了。 昊天怔了怔,心中似在思虑,确然墨离所言有理,如今寒云已得无妄甲,随时可能举兵攻破天河,到时六界将危,若在此时大婚,确实不妥。 只是他乃天帝,既已下旨,如何朝令夕改,就算要暂缓大婚,也该寻个合适的理由才可,如直接以魔界为由推迟,必回引得天界人心惶惶,岂不乱了军心。 念及此处,声调缓和了许多,看着墨离言道:“墨卿言之有理,确然此时多事之秋,不宜大婚。只是如何诏告天界众仙,你我还需想个周全的法子才行。” 墨离心中长叹,总算六界苍生在天帝心中始终最重。 ------------ 第七十八回 风月念瑶 天牢。 孤风月一身银色铠甲风尘仆仆而来,他此刻心中既欢喜又有些许惆怅,一双细长的凤眼分明带笑,嘴角却又紧紧抿着。 昨日听闻天帝要娶雪果儿为后时,他几乎欣喜若狂。 诚然,他的欣喜并非为了天帝与雪果儿,不过是自己的心遗落在那人处已近十万年,如今终于有了表白的勇气。 只是想到这些,他已迫不及待的要见到她,却因事关重大,他不得不思虑了整晚,直到今日一早终是下了决心,来到天牢。 因为他的身份,这一路进来非但无人为难,那些狱卒们见了他且都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怠慢。 天牢实则是紧挨天河而建的水韵幻境,那些犯了过错的神仙们被天帝惩罚,关押在幻境中,受心魔折磨。 当日念瑶一心想要杀了雪果儿,如今便被天帝关在此处思过,孤风月飞身越过结界,在幻境中行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在一团蓝色烟雾中找到了她。 她身上穿的依旧是那件玫红色的长裙,长发散乱落于腰侧,此刻眼神迷离,面色绯红,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孤风月上前几步,想去牵她的手,却被她一把紧紧抓住,反身靠在他的怀中,抬起头,眼眸中水雾盈盈望着他:“帝君!你终于来看瑶儿了么?瑶儿好想你……” 孤风月心下一凉,将她从怀中轻轻推开,抬手拂去她眼角的泪水,温柔的说道:“瑶儿!你受苦了!” 她紧抓着他的手,一刻也不愿松开,只是不停的重复着:“瑶儿想你,好想好想……” 孤风月知她因幻境心魔所致,此刻正陷在其中,不愿清醒,只得一边牵着她往外走,一边缓缓为她渡去一些灵力,道:“瑶儿!你清醒些!我是风月!快随我离开这里。” 念瑶突然驻足,浑身一颤,顿时眼神悲凉,面色转白,一股浓郁的兰香自她身体里慢慢散出,侧首看着孤风月,怅然说道:“风月?你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来带瑶儿离开!此处不可久留,你先随我出去再说。”孤风月捏了一道隐身决,二人身形顿时隐去,飞身出了结界。 “你要带我去哪里?可是帝君他想开了?要你来放我的么?”念瑶甩开他的手,焦急问道,眼眸里竟又亮起一丝希望之光。 “瑶儿!今时今日,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吗?他那样无情待你,你为何非要如此执着呢?”孤风月禁不住大声喝道,他心中的苦楚她又如何能知,如今这般情景,她居然还念着那个无情的天帝,唉! 念瑶与孤风月乃同期飞仙,故平日里彼此走得也比旁的神仙要近些。孤风月自第一次在凌霄殿见到念瑶时,便对这个虽有些孤傲,却娇艳无比的兰花仙子一见倾心。 彼时在念瑶心里眼里,却只有那御座上正对她微微一笑的天帝――阡虞,她在心里暗暗起誓,终有一日,她要这个俊美非凡的帝君成为她的夫君。 她自小生在幽谷,她的兰花一族已在幽谷修行数万年,虽有几朵天赋异禀的飞身成仙去了,却并未能让兰花一族跟着沾到多少光,直到念瑶飞仙,这一切便开始不同了。 念瑶成仙后第五百个年头,被天帝阡虞封为兰花仙子,掌管六界兰花,幽谷所有兰花皆被念瑶移去七重天上的百花谷,不到一万年,她的族人便相继修成仙身。 此后,阡虞虽死,念瑶却为昊天立下奇功,被封为百花之神。自此,幽谷兰花成为百花中最令人羡慕的花族,在天界足足荣耀了数万年,直到前时念瑶被削去神职,族人被斩断仙根,幽谷兰花自此没落。 数万年来,孤风月一直默默为她挡风遮雨,只是她的一颗心从不愿为他停留。 念瑶面容有些憔悴,眉宇间的兰花印记若隐若现,勉力歪嘴一笑,道:“想我念瑶入天界任花神数万年,如今却因为一朵小小的雪莲落到如此境地。我恨……我恨我自己当初为何不一掌杀了她,我恨啊!”她说的咬牙切齿,神情落寞:“风月,你要带我去哪里?可是帝君他要处置我了吗?还是那个小妖精又被旁人拐走了?” 孤风月心疼不已,抬手扶上她瘦小的脸,薄唇一抿,沉声说道:“瑶儿,事到如今为何还要惦着他呢?我早与你说过,天帝都是冷漠寡情不可信的,阡虞如此,昊天更是如此!” “风月?到底怎么了?可是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为何要突然带我离开?”念瑶见他剑眉紧蹙,眼中藏着怒火,情绪激动,分明有事相瞒。 “瑶儿,昊天已诏告天界,下月十五与新晋的莲花仙子行大婚之礼!你还是忘了他吧!随我离去不好吗?”孤风月想好好搂着她,抱着她,从此不再放手,却又迟迟不敢伸手,只是不敢去看她的眼睛,那双眼似乎要将他看穿一般。 “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次!昊天要与谁大婚?莲花仙子又是谁?自从那朵痴傻的冰玉雪莲为救阡虞散了精元,这十万年来,天界哪里来的什么莲花仙子?孤风月!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念瑶奋力揪住他的衣襟,声音颤抖不已。 “瑶儿!你清醒点好吗!当日没能杀了雪果儿,不想她随墨离在七十七重天上的纤云阁修养了一年,竟莫名历了天雷劫,已飞身成仙了。昊天在水轩阁大摆筵席,召了天界众仙贺她飞仙之喜,且当众封她做了莲仙,又不顾众仙反对,定了下月十五与她行大婚之礼!如此,你还不愿放手吗?瑶儿!”孤风月语带无奈,反手抓住她颤抖不已的手。 念瑶震惊不已,眼角泪水无声而落,声音尖而刺耳:“不可能!风月,你定是看错了,绝对不可能!当日雪果儿亲口说过,与昊天绝无私情的,她心里明明喜欢的是魔尊寒云,怎会答应与昊天成亲的?你骗我的,对不对!风月!你说话啊!”她发疯一样的摇着他右臂,长而尖的指甲都抠进了肉里,他的心里酸楚不已竟忘了疼。 ------------ 第七十九回 再相见 “瑶儿!你别这样好吗?此事早已诏告天界,绝不会有假!再说,我又何曾骗过你呢?” “我不甘心,不甘心……下月十五大婚?莲仙?哈哈……却原来真的是我痴心错付!他为何这样对我?为何?”念瑶眼眸中凝着一股哀怨之气看着孤风月:“风月,我不甘心,你替我灭了他!灭了他……我念瑶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孤风月终于将她一把搂在怀里,抚着她散乱的发丝,低声说道:“瑶儿,看来当年你我都做错了,不该助他得了这六界至尊之位。本以为他做了天帝,定会好好待你,不曾想……悔之已晚,如今瑶儿可还对他有情?如若风月要反了他去,瑶儿可会心疼?” 念瑶抬头幽幽的望着他,嘴角一扯,冷冷笑道:“哈哈!情?经历了这么多,纵是有情也已干枯。如今瑶儿心中只有恨!瑶儿恨自己无能,更恨昊天无情……” “既然昊天无情,便不值得瑶儿再为他伤心落泪!如今魔界蠢蠢欲动,仙魔一战一触即发。既然瑶儿也知那雪果儿心系寒云,不如咱们就去把这天帝这桩喜事给寒云带去如何?且看他昊天如何应对魔界的百万大军!怕到时莫说灭他,便是灭了整个天界也不在话下!哈哈!”孤风月一阵狂笑,牵着念瑶飞速往天河去了。 北冥,魔界。 玄冰殿,寒云银色战甲裹身,青丝高高束起,剑眉轻蹙,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盯着殿中二人,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句:“不知,司命天君来我北冥有何要事?可是昊天遣你来的?” 念瑶早已被他盯得浑身发冷,在孤风月身侧颤抖不已。孤风月却依旧面色沉着,牵着她的手暗地为她渡过一些灵力,想来这北冥酷寒,她被削了神职,一身修为散的七七八八,此刻身子并不能抵御这样的酷寒,着实令人忧心。 寒云似看出他的心思,便吩咐侍人将念瑶带去偏殿内室暖身。 孤风月见念瑶安顿妥当,方朝寒云俯身拱了拱手,道:“多谢魔尊,瑶儿体弱,却是受不得这酷寒。风月今日来此,并非受谁之之遣。着实是见雪儿姑娘在天界无人相助,实在可怜,便冒险特来告知魔尊,下月十五,那昊天便要强行与她行大婚之礼了!” 寒云昨日已得了消息,本欲遣人再探虚实,却不想今日这孤风月会突然跑来魔界通风报信,实在奇怪。 “天君此举,寒云实在不明!天君分明是昊天麾下最得力的大将,如何会因为雪儿便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我魔界?”寒云起身下了御座,缓缓行至孤风月身前,冷冷的看着他。 孤风月知他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便只得将自己与念瑶之事一一相告。当然,省去了念瑶多次暗害雪果儿之事。 寒云何等聪明之人,从他二人一入北冥,便已遣人去迎。方才进得殿中,已认出念瑶,她当日在百花谷使冥香害雪儿未果,今日竟自己送上门来,便绝不会轻纵了她! 看这孤风月言语神情中对念瑶透着深深的情意,适才叫侍人送念瑶去偏殿暖身不过是为了安他的心罢了。如今,念瑶在手,还怕他不为我所用! “既是如此,寒云便多谢天君冒死前来相告了!如今,天君有何打算呢?再回天界怕是不妥了吧?”寒云微微拱了拱手,说道。 孤风月见寒云已对他除却戒心,便也只好直言相告:“此番攻打天界,孤风月愿助尊上一臂之力!” 寒云虽不知他究竟有何居心,却依旧看得出来他真心想灭昊天替念瑶报仇,如此便足以。 只是大战之前,他必须先将雪儿救出才是…… 冰玉宫,莲池。 午时已过,墨离尚未回来,雪果儿终于将那几个受天帝所托来送礼的仙娥打发走了,正兀自托着腮帮靠着栏杆出神。 师父去了大半日了,为何还不见回来?难道天帝不允,定要与她成亲?莫非师父与天帝起了争执? 真是急死人了,雪果儿眼眸中带着焦虑,身后有人慢慢朝她靠近,她竟一丁点也未察觉,只是忽觉眼前一黑,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唇,身子已落入那人怀中。 “唔……谁?”她挣扎着瞥了一眼身侧那人的衣角,一声闷喊。 “嘘……雪儿,是我!莫要惊慌!”这人声音听着颇为低沉,呼吸间带着淡淡的冷香,她此刻正斜歪在他宽厚的臂膀间由他带着往东厢房飞去。 是云哥哥么? 她身子放松,心里暗暗想着,只是如今天界把守甚严,他是如何进来的? “吱呀”一声后,那人将她放在桌前,一挥手已将门关上了。 她揉了揉有些昏沉的头,抬眼一看,眼前的人一身黑色锦袍,衣角处以及宽袖间隐隐能看出绣着几朵极为精致美艳的雪莲花,再往上看,邪恶俊美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此刻正脉脉含情的看着自己,不是她的云哥哥,又是何人。 “云哥哥……你怎么来了?”雪果儿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上前一步紧抱着他,声音听着竟带着哭腔,抬头往窗外瞅了瞅:“可有人发现?如今天界门禁如此森严,云哥哥如何进来的?还是元神出窍吗?”她不由得抬手抚了一下他的面颊,确是一如往昔般冰凉,分不出究竟是分身还是真身。 寒云伸手将她搂着,轻抚着她的发丝,心跳快而有力,终于找到她了。 自将孤风月与念瑶安置妥当后,便一刻也未耽误的往天界赶,颇费了些周折才从那些仙侍口中套出雪儿的所在。 “雪儿,让我好好看看你!”他语气轻柔若水,伸手轻抚起她的面颊,只见她面色绯红,眉宇间的雪莲印记闪着银光,一双墨黑的眼眸带着羞涩,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这一年来,雪儿过得可好?听说已经是莲花仙子了?” 雪果儿细长娇小的玉手轻轻覆在他的手上,轻声细语:“雪儿很好,受师父重恩,方飞身成仙,如今……”她忽然想起昨夜才与墨离缠绵,今日寒云又突然出现,一时有些语塞,不知如何道出这段情。 ------------ 第八十回 辜负 她注定今生要做个负心的女子。 眼前是与她相守近万年,将她看得如珍似宝的男子。 可是她终究是辜负了他,如今已身许师父,此刻又有何颜面对他呢? 想到此处,雪果儿心中酸痛不已,眼角不自觉竟淌了泪下来,正好落在寒云手背。 “好端端怎么哭了?可是因为与昊天的婚事让雪儿为难?雪儿不要害怕!云哥哥便是来带你离开此处的。”寒云拂去她眼角的泪,柔声安慰道。 “云哥哥,雪儿对不起你……”听他一心为自己着想,雪果儿心中更加愧疚,泪水“滴答、滴答”流的寒云满手都是。 “雪儿,快不要哭了,哭坏了眼睛可不好!此事是那昊天不知羞耻,强意为之,雪儿休要自责!”寒云低首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见她眼眸微红,神情娇弱无辜,令人看了甚是揪心,便忍不住在她朱唇轻轻一吻。 雪果儿只觉得浑身若被雷电击过一般,颤抖不已,抬手轻扶着方才他吻过的地方,尚有他独特的冰凉气息。 忽而想起在昆仑谷底的种种往事,竟不由得往他怀里又靠了靠。 寒云并不以为有异,只道她与自己多日不见,定是想念他了才有此举,搂着她的手便跟着紧了些,口中亦喃喃低语:“雪儿,我好想你!你可知道,那日你随墨离走后,我几乎心痛致死,若不是蓝楚将无妄甲寻回,我与雪儿恐再难相见了……”他低首埋在她的发间,贪婪的呼吸着属于她特有那股怡人的莲香气息:“雪儿,答应我。从此以后再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雪果儿头脑有些发昏,明知经过昨夜,自己已是师父的人,便再不该与云哥哥有任何纠缠,只是,她心里却舍不得。 舍不得将他抛下,他是她最初爱上的男子,尽管此刻她已不配得到他的爱,但若叫她自此与他诀别,却是犹如剜了她的心一般难以割舍。 “雪儿……雪儿对不起云哥哥,云哥哥你还是走吧!不能为雪儿犯险,不值得!”雪果儿纵使心中万般不舍,想起师父那日为自己生生受的八十一道天雷劫,便也只能狠下心来,冷冷将他拒了。 寒云听她声音颤抖,话中似有他意,轻抚起她的面颊,与她四目相对,道:“雪儿!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雪儿在害怕什么?可是那昊天以什么做要挟来威吓雪儿了么?” 他句句带着担忧,她却无颜以对,眼眸闪烁,不敢与他对视:“云哥哥,此事与天帝无关,只是云哥哥确实不必为雪儿再三犯险,还是速速离去得好!” 寒云见她言辞闪烁,更加忧心不已,想着定然是那昊天不知以何相逼,她才会甘愿在此等着与他成亲,不由得右手握拳,眸中怒气渐现,道:“雪儿,连我也不愿信了吗?你只管放宽心与我道来便是。” 雪果儿心想,不管如何也不能让云哥哥因为我再陷险境。便心一横,自他怀里往后退了一步,冷冷道:“云哥哥,你走吧!雪儿心里已没有你了!” “你走吧!雪儿心里已没有你了!” “你走吧!雪儿心里已没有你了!” “你走吧!雪儿心里已没有你了!” …… 一句话让寒云顿时若深陷无底寒潭一般,浑身冰凉,半晌没有反应。 雪果儿见他呆愣在原地,面色苍白,一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以为他身子有异,便上前轻轻拽了一下他的宽袖,道:“云哥哥,你没事吧!” “雪儿,你方才说什么?可否再说一遍!”寒云紧紧抓住她的素手,眼眸凌冽,沉声问道。 “我……云哥哥!你还是快走吧!此处不宜久留,若被宫外的守卫发现,引来天帝可就麻烦了!”那句话她此生再不愿对他说第二次,无论如何她也狠不下心再说一次,便只能搪塞过去。 寒云是心思如何剔透之人,她方才说那话时,他听得清楚,不过不愿相信罢了。 此刻见她神情恍惚,分明是在撒谎,一定是怕自己不敌昊天,假意说些决绝之言,想骗他离去而已。 “昊天不过无耻神族小将而已,弑君谋逆称帝以来,杀我魔界无数弟兄,今日又要来抢我的女人,真是欺人太甚!雪儿,你乖乖听话,先随云哥哥离开此处。莫要身陷险地,如今大战在即,不要让云哥哥分心!”寒云牵着她的手正要施法隐去身形,却被她拦住了。 雪果儿听他说大战在即,无端的有些揪心,柳眉微皱,道:“云哥哥万不可轻易掀起战事,且不说仙魔大战必将引得六界生灵涂炭。便只是一样,云哥哥就该甚重思量,如今天界兵强马壮,天帝座下众仙云集,云哥哥不过蓝楚、无方、无良几员大将而已,如何与那司命天君孤风月,还有他座下的四神将相斗?更何况,还有……” 寒云闻言低眉,看着面色异常的雪儿,一抹异样的光在眸中掠过,浅浅一笑,道:“还有墨离?傻雪儿!如今我的灵力早已恢复,墨离也未必是我对手,更何况,雪儿担忧的孤风月……哈哈!此事不说也罢,雪儿还是随我走吧!” “这……云哥哥!”雪果儿许久未见过他的笑容,此刻竟有些愣神,须臾才道:“云哥哥,雪儿真的不能跟你走!师父他已经去找天帝了,他……” 不知为何,寒云每次听她提起墨离,心中都会感到酸楚不已,所以当她再次提起“师父”二字时,他竟有些生气。伸手将她紧紧抱住,低首便覆上了她那柔软温润的唇,生生把她尚未说完的话尽数堵在了嘴里。 “唔……”雪果儿只觉得身子一软,紧靠着他的才能勉强站立,素手轻捶着他的手臂,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与亲吻。 可这一切在寒云看来,不过是她娇羞的反应罢了。 于是趁她张嘴吱唔之时,便已长驱直入,冰凉的舌尖轻柔的吸吮着她的柔软,引得她一阵酥麻,竟忘了推拒,双手慢慢环住他的腰际,任由他疯狂的亲吻着自己。 她若能知这一吻会将她的世界彻底颠覆,当时就算拼劲全力也该推开他的。 ------------ 第八十一回 心凉 昊天答应婚礼暂缓举行,如此于墨离来说,便算是一件喜事了。 墨离自凌霄殿离开时,想着马上便能见到果儿,心中甚是欢喜,连带着面上也露着淡淡的笑意。 一路上见了他的仙侍仙娥们都惊诧不已,纷纷背地里窃窃私语起来:“想来这忘忧上神要与帝君结亲家了,果真不一样呢?你们在这凌霄殿当差几千年,可曾见他老人家笑过?” “就是就是!莫说这几千年了,我听那些老神仙们说,就是几万年,怕也甚少见到这位上神露个笑脸呢!今日真是神了,他老人家竟笑了,定是他的徒儿要与帝君成婚,高兴得很!哈哈……” “定是如此……” “……” 未时末,墨离已驾云一路急驰回到冰玉宫。 刚从云头上下来时面上还带着淡淡笑意,却刚走到莲池畔,脸色已渐若冰霜,左手负于身后,紧握着拳,右手用力一挥,雪果儿所住的厢房门“轰隆”一声便朝外塌了开来。 屋子里一对男女正相拥而吻。 男子身形挺拔魁梧,着黑色锦袍,青丝高束于顶冠内,背对着墨离。 女子着素白广袖流仙裙,梳流云蝴蝶髻,此刻眼眸微微泛红,朱唇微启,正怔怔的望着墨离。 “果儿!过来!”只听墨离一声震天怒吼,引得冰玉宫内尘土飞扬,院墙摇晃不已,池中水雾升腾,那几多雪莲瞬间便被这股真气震得化作灰烬。 “啊?师父……”雪果儿吓得面无血色,眼神闪烁,半垂着眼,紧紧抿着嘴唇,从寒云怀中后退数步,却不敢朝墨离行去。 寒云看着她慢慢远离自己,心被扯得生疼,你就这么在意他吗?朝她伸手示意,道:“雪儿,别怕!我看今日何人敢动你分毫!” 雪果儿却不敢看他,心里早已乱作一团麻,两只手相互拧着,完了,师父一定很生气,很生气,怎么办? 老天爷,快告诉我,该怎么办啊? 二人僵持间,墨离已走到门口,如寒冰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果儿,为师叫你过来,为何不动?” 她究竟在做什么?居然与寒云拥吻?还是趁他去找昊天退婚之时? 真是可笑,他以为经过昨夜,她的心里该是没有旁人了,如今看来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她的心里终究只有寒云么? 那他算什么?直到昨夜他才终于放下一切,抛却神职六界,抛却天下苍生,只愿与她相伴终生,才与自己许诺终身,此刻竟靠在旁人怀里,在她心里他墨离究竟算什么?算什么…… 只觉心凉如冰,心口一阵闷疼,一股腥热之气直冲喉间,张嘴便吐出一大口心血,身子也跟着有些摇晃。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师父!”雪果儿顾不得寒云的拉扯,顾不得适才的尴尬,也顾不得自己犯了多大的罪过,此时她只想奔向他。 星光闪烁的眸子轻轻闭上,一行泪珠顺延而下,温热的泪水似在风中被凝结般落在她细嫩的手背上,扎的皮肤生疼,双手颤颤巍巍扶着墨离的手腕,依旧不敢抬首直视他,只是紧挨着他站着。 墨离略顺了顺气,脸色依旧冰冷,冲寒云怒道:“寒云,我几次念在果儿面上,饶你性命。你非但不知悔改,如今居然擅闯天界,轻薄我的徒儿,是何居心?” 寒云双手凝气,周身寒气凝结,眼神若冰刺一般望着墨离,道:“轻薄?哈哈!墨离!我倒要问问你是何居心?雪儿本就是我寒云的女人,我来看自己的女人,与你何干?她不过尊你,叫声师父罢了,你莫不是真以为她就是你的人了不成?” “云哥哥!不要说了!”雪果儿挡在二人中间,娇声喝道:“师父,你不要生气!听果儿解释好吗?方才果儿……果儿见到云哥哥一时高兴忘形,才做了那样的事,还请……还请师父千万莫要放在心上!师父!”她依旧紧紧拽着他的宽袖,蕴涵水雾的眼眸中带着深深的自责,师父,果儿真的知错了,你原谅果儿吧!求你了! “一时高兴忘形……雪儿你在怕他吗?为何要求他?是不是他逼你嫁给昊天的?雪儿!”寒云拉住她的云袖,闷闷的问道。 雪果儿此刻心里哪还顾得了这些,只想着不能惹师父生气,师父与她已经有过……有过夫妻之实,她理应一切以师父为先,不该与云哥哥再有任何纠缠的,刚才却是头脑发昏才会与他相吻,不管如何,也要将师父心结解开。 “果儿,为师只问你一句!”墨离眼神犀利,盯着雪果儿:“心里可有寒云?” “师父……”雪果儿欲言又止,这话叫她如何说,当着寒云的面,难道要说她已移情?心里有了师父?“我……” 她尚未说完,却被寒云抢了话头:“墨离,雪儿心中自然只有我,你若是替昊天问的,便可以回去告诉他了,就算踏平六界,他也休想从我手中抢走雪儿!” 墨离闻言,面色白得几乎透明,身形晃动,脚下云雾翻滚,白光一现,一扇半月形巨大光影掀起漫天浮云朝寒云而去。 寒云一声邪魅狂笑,黑色云袖一甩已使那道光影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掌中凝气正欲出手,却被突然冲上前来的雪果儿生生拦住。 只见她柳眉紧蹙,焦虑之情溢于言表:“师父,云哥哥,不要打了好吗?就当我求你们了!你们都是我不能割舍的人,我不愿见你们互相伤害!” 果然,她心中始终有他,墨离双手一松,退了一步,心中苦不堪言,良久才怅然说道:“果儿,你既然放不下他,又为何要与为师许诺?如今天帝也一心要娶你为后,为师究竟要如何是好?” “师父!果儿谨记诺言,绝不敢违背!只是帝君那里……师父不是去退婚的吗?难道他不愿意吗?”雪果儿柳眉紧蹙,面色苍白望着墨离。 寒云听得云里雾里,只想着刚才他二人斗法,怕是已经惊动殿外守将,估摸昊天不久便要带人来擒他了,该与墨离速战速决,带着雪儿离去才是正经。 ------------ 第八十二回 忘情 “你既心系寒云,天帝自然不会强求于你!今日你二人想离开天界,却也没有那么容易!”墨离面如冰霜,语气冷漠。 “师父!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果儿与云哥哥相守万年,他待我甚好,听说下月我便要与天帝大婚,来探望我罢了!”雪果儿对寒云要带自己离开一事不敢提只字片语,生怕再加深与他之间的误会。 “雪儿,不要与他多说了,还是随我速速离去吧!”寒云上前牵住她的手,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墨离见他二人分明一副就要离去的模样,她却还在那里说什么不敢违背诺言,一时想起自己耗了多半神力渡她成仙,如今却是换来她无情的背叛,既然她这样在意寒云,那还做什么仙? “寒云莫非真以为我天界无人?此处可非你北冥地界,怎能由你来去自由?今日既来了,便休想全身而退!”墨离说话时,手中青竹笛已缓缓抬起,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师父,不要!”雪果儿上前一步,竟然是要夺他的竹笛,他侧身一闪让她扑了个空。 “放肆!你既已飞身成仙,受帝君恩泽封为莲花仙子,自当以天界安危为重,为何要三番四次阻拦为师?为师不管你与他前程种种,只知他乃魔尊,满身鲜血,不知多少无辜性命丧于他手,今日无论如何,为师也绝不会放他离去!你妄为仙,却与魔尊揪扯不清!实在让为师失望至极!”墨离手中竹笛一放,宽袖一甩,雪果儿身子一时不稳,险些摔倒,幸亏寒云及时伸手将她扶住。 师父方才所言句句有理,但在她心里,寒云终究只是那个疼她爱她的云哥哥罢了。 “墨离,你休要以什么天界苍生之事来缚住雪儿,她本就与我相好,你当日无故将她重伤,不过出处于内疚收她为徒罢了,还要在此假慈悲装好人!雪儿,跟云哥哥走,莫要理他!”寒云甩出一道寒冰障,将墨离与雪果儿双双分隔开来。 “云哥哥!雪儿不能跟你走!”雪果儿纵身一跃飞至墨离身侧,俯身跪下,回首朝寒云道。 “雪儿你……这是何苦呢?”寒云双手一空,心里也有些空荡荡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 “师父,果儿知错!求师父责罚!”她紧摇着墨离的衣角,低声哀求。 墨离却并不看她,面无表情,淡然道:“你心已不在,惩罚与否又有何要紧?既然心系于他,便随他离去吧!不必跪我了!” 雪果儿抬眼看了墨离一眼,他此刻面色冰冷,神情淡漠,哪里还有半分昔日里温润柔情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副要与她恩断义绝的神情。 她心头一紧,胸口隐隐作痛,此时见师父这般模样,心中郁结瞬时全部散发开来,体内五脏六腑都似跌落无底寒洞,四肢逐渐冰凉,凝气亦不能抵挡分毫,顿时身子一歪,吐出几口血来,人已没了知觉。 “雪儿……”寒云一声大喊,人已飞身自墨离脚下将她抱起,喂她吃了两颗毕晨果,又为她渡了一些灵力。 墨离却只是冷冷望着他二人,并未上前半步。 他此刻心中早已千疮百孔,不知如何对她。看她受伤吐血,自是忧心如焚,见寒云紧搂着她,却又恨不能一掌毙了寒云,再将她捆了带回忘忧山,永世不准她出山。 却依然理智战胜情感,迟迟没有移动,他如今还是忘忧上神,尚有神职在身,怎能感情用事。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远处有祥云飘近。想来,帝君已收到消息了。 “寒云,我四个徒儿皆毁在你手,慕山仙身难塑,谷槐重伤闭关,青翼断仙根入魔界,如今又妄想引果儿入魔,你我之间这笔帐,是该好好清算一翻了。”墨离怕误伤了果儿,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雪果儿自寒云怀中缓缓飞到半空,周身凝起一道银色仙障。 寒云见墨离一身煞气,下一刻已闻忘忧曲起,如诉如泣,霎那间,乌云压顶,冰玉宫摇摇欲坠。 顷刻间,冰玉宫已被寒冰笼罩,半空中一道银色仙障内,雪果儿依旧双目紧闭,昏睡不醒。 在昆仑的一万年间,寒云已将玄冰剑法练入化境,此番无妄甲重归其身,魔功大成,与墨离的忘忧曲伯仲之间,二人斗了约莫数百个回合,依旧未分胜负。 然,墨离却只想速战速决,他旧伤初愈,又才历过众仙谈之色变的八十一道天雷劫,此番神力已然不济,若再恋战必然露出破绽。 念及此处,墨离眸内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俊逸绝伦的面庞愈发苍白,手中的青竹笛已变化成一柄细长的竹剑,神仙二界只知忘忧上神墨离以忘忧曲一战成名,却不知他的剑术实则更为精妙。 寒云一声大喝,上千道玄冰剑气直冲墨离而来。 墨离宽袖内紧握的竹剑向上一挥,划出一道炫目的青色光影,将扑面而来的玄冰剑气一一化解。 寒云此刻亦无心恋战,他冒险前来只为带走雪儿,如今遭遇墨离阻拦,只好奋力一战。眼见雪果儿昏迷不醒,也不知究竟伤得如何?想着已有些分神,眼眸不时望向右侧仙障内虚弱的雪果儿,手中挥出去的寒冰诀已有些乱了章法。 墨离见他不时去望那仙障,知他担心什么?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只是,今日若不能将寒云斩于剑下,恐六界将永陷不复之境。果儿,原谅为师吧!你既已是我的人,便万不该与他有任何纠缠的! 此刻,墨离袖中的竹剑忽然化成乌黑之色,眨眼间已飞向寒云胸口,寒云一心想着雪儿,丝毫未察觉即将来临的危险,只是飞身直往仙障处欲带走雪儿,不想那道竹剑已重重打在他的胸口。 寒云身子一凛,却见那剑刹时化作一股黑烟随风散了。他缓缓侧身看着墨离,冷冷笑道:“哼!想不到堂堂忘忧上神也会以暗箭伤人!只可惜,我的无妄甲可不是食素的!墨离!今日,不管如何,雪儿我都是要带走的!以你现在的神力想要拦我怕是有些……哈哈!” ------------ 第八十三回 神怒 墨离剑眉紧蹙,眼眸中藏着怒气,宽袖下的手早已紧握成拳,心中长叹一声,终究还是露了破绽,如今想要阻他,已是再无可能。果儿,这便是你想要的吗?若跟他走,你定会欢喜的吧!如此,为师便放你离去吧! 念及此处,原本裹着雪果儿的仙障已然消失,她直直的落到了寒云怀中,一张小脸毫无血色,刚才寒云的那一掌一定将她伤得不轻吧!果儿,希望他会真心待你! 寒云紧紧搂着雪果儿,又喂她吃了两颗毕晨果,俯身覆上她的薄唇为她渡了一口灵力,她面色有些好转,眼眸却依旧紧闭,未有醒转的迹象。 明知寒云是在为她疗伤,墨离心中却依旧疼痛难当,有那么多度气的方式,寒云却偏偏要选择这一种,分明就是在与他示威。可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果儿心中想必也愿意如此的吧! 昊天身披铠甲领着一队天兵出现在冰玉宫上空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墨离离开凌霄殿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冰玉宫的守将已遣侍人来报,魔尊寒云入侵。 他闻信震怒,命人召集孤风月速往冰玉宫擒拿寒云,却不想寻遍了九重天也没有孤风月的影子,连带着关在天牢的念瑶也一并失踪了。 想来,南极仙翁昨日所奏之事定非虚假了,那百花谷的竹仙经过数月调养,已然苏醒,称当日毁阵救走念瑶的正是孤风月。 且不管孤风月与念瑶去了何处,只是此刻,这寒云竟敢当着他的面,亲吻他的帝后?真正是岂有此理! “寒云!速速放了雪儿!孤可给你一条全尸,否则!休怪孤无情!”昊天厉喝一声,手中的长戬指向寒云,神情威严不容抗拒。 寒云将雪果儿抱在怀中,嘴角一歪,眼神邪魅不已,仰天大笑:“哈哈!昊天,就凭你也配与我争雪儿?今日,我便要为帝君和我魔界数万将士讨回一个公道!” 言毕,以左手卷起漫天冰霜,寒冰诀中带着玄冰剑气挥向昊天。 一侧的墨离飞速移至昊天身前,将玄冰剑气尽数化去。 “寒云,你莫要欺人太甚!帝君仁慈,自登帝位以来,对魔界已是万般忍耐,对你更是如此!即便万年前将你囚于昆仑,依然奢望你可改邪归正,重回天界。不想你却枉费圣心,任由座下妖魔在人间作乱,搅得六界秩序大乱,害得多少无辜凡人枉死!今日,本神若不能将你伏法,便妄称上神二字!” 墨离宽袖一甩,怒不可遏,声音冷若寒冰。说话间,已布下漫天闲云咒,将寒云与雪果儿双双困于浮云之间。 寒云依然面色如常,歪着嘴角,眼神中带着一丝鄙夷,丝毫未被眼前弥漫的浮云所惊,不过怀中的雪果儿却柳眉轻蹙,本已有些泛红的面色此番又白了几分。 “墨离!你这闲云咒对付那些泛泛之辈尚算高明,只是于我寒云,却着实有些儿戏了吧!哼!”寒云冷哼一声,抬手一挥,眼前浮云已散,他已抱着雪果儿跃至数丈之外,眼看就要飞离冰玉宫。 昊天一声令下,数千天兵以天罗阵堵住寒云去路。 昊天长戬飞过云间,直冲寒云后背而去,眼看就要刺中,却被他身上的一道银光震得弹出数丈开外。 昊天心下一惊,无妄甲?不好!墨离神力大减,孤风月又不知去向,以我一己之力怕不是他的对手。 墨离在阵外,再次催动忘忧曲,想借此困住寒云,未曾想曲调尚未出,已被昊天挥手散去,墨离不解的侧首看向昊天。 “帝君?这是何意?”墨离沉声问道。 昊天此刻忧心如焚,以灵力传声墨离:“这天罗阵虽可暂时困住寒云,墨离却万不可以忘忧曲擒他,雪儿尚在其中!若伤了雪儿可如何是好?” 墨离双手一松,竹笛化为青烟,是啊!还有果儿呢!他竟忘了!他的果儿此间也在阵内,若适才忘忧曲起,果儿怕是也有性命之忧了。 寒云早已今非昔比,若不以忘忧曲将他引入幻境,想要擒他实非易事。昊天与墨离正在为难之际,天际却传来一阵阵响彻云霄的钟声。 “天河之钟?”墨离面色煞白,身子摇晃,不会的!不可能!天河之钟如何会响?莫不成这一切都是寒云的计谋吗? 朱雀领着一队天兵已飞至昊天身前,拱手道:“回禀帝君!天河结界被破,妖魔大军已至天河之滨!请帝君示下!” 昊天面色冷静,沉声道:“传孤令,以青龙为先锋,在天河之滨摆下伏魔阵,务必守住天河!孤与忘忧上神随后便到!” “尊圣谕!”朱雀恭敬的回礼后已领兵离去。 墨离立在云间,望着天罗阵中怡然自得的寒云,心里震惊不已,薄唇微微颤抖,声音却依旧冷淡如常:“墨离果然轻看了魔尊!魔尊这一步棋走得实在高深!想必雪果儿也是魔尊的一颗棋子吧?可是魔尊命她故意受伤接近墨离,引墨离收她为徒?又故意让她引诱帝君立其为后,引发天界众仙之怒,再引墨离为她受天雷劫,以使墨离神力重创,方便今日魔尊领兵大举进攻天界?” 寒云闻言,大笑不止,却不言语,挥手结出数到冰障,守阵的天兵被寒气所伤,已现疲态,眼看寒云便要冲破天罗阵。 昊天此刻一面忧心天河失守,一面又放不下雪儿,听闻墨离之言,早已心神大乱,对寒云更是恨之入骨。 “墨离,休要徒劳了,今日无论如何你们也拦不住我!至于雪儿,我爱她护她还来不及,如何舍得让她犯险受伤拜你为师?真是可笑!你休要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在雪儿身上!分明是你天界无能,今日便看我寒云如何覆灭天界吧!哈哈!”寒云一阵狂笑,须臾后低头深情望了一眼怀中的人儿,柔声说了一句:“雪儿莫怕!我这便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 墨离尚沉浸在极度的心伤中未来得及反应,寒云已抱着雪果儿化作一股雪白烟雾消失的无影无踪。 果儿!我的果儿!为师终究只能任由你随他离去…… ------------ 第八十四回 仙魔大战(上) 天河之滨,无一丝风。 只有震天的打斗嘶喊声阵阵入耳。 魔界与仙界之隔,便是这一条天河,终日被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上古神族曾有传说,天河深处乃六界虚无之地,无论神魔仙鬼,倘若跌入河中,魂魄便将永堕虚空,万劫不复。 故而,自第一任天帝玄庸登位以来,天河之滨从来都是重兵把守,如今魔界大举进攻天界,如何安然渡过天河至关重要,想那无尽虚空里不知曾吞噬过多少妄图越河而过的妖魔之魂。 寒云带着雪果儿回到营帐时,正好撞上蓝楚与孤风月在商议破敌之计,见尊上安然无恙归来,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小丫头,不由得冲着寒云嗔笑道:“恭喜尊上,终于抱得美人归!只是,如今天河战事还需尊上定夺!可否先将这小丫头交由青儿照看?” 寒云面带笑意,瞥了一眼蓝楚,便将怀里的雪果儿轻放到内室的床榻上,道:“便召青翼进来吧!” 蓝楚闻言,微微一笑拱手施礼出了营帐。 不到片刻,一身淡绿色衫裙装扮的青翼已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营帐,微微向寒云施礼后双眼一扫,进入内室后望见躺在榻上紧闭双眼的雪果儿时,早已眼眸泛红,上前扶着她的素手,低泣道:“果儿!你可回来了!”见她一张娇俏小脸白如冰雪,体内真气涣散,似乎受了重创,不由得面色一紧,侧首望了一眼寒云:“尊上,果儿怎么了?为何这样虚弱?”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本来还面带笑意的寒云顷刻间已色若寒冰,淡淡说道:“雪儿身子已无碍,这几日你只需好生照看她便是!”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一直立在一侧未曾出声的孤风月:“如今天河之事,天君有何高见?” 孤风月身着淡紫色锦袍,乌发松松绑与颈后,一副无所畏惧的懒散之态,随意抬手施了一礼:“尊上莫要苦恼!四神将皆为我座下,他们那点术法不足为惧,不出三日,风月定助尊上一举攻破天河!只是……” 寒云与蓝楚都仔细听他说话,不想他却欲言又止起来,竟收起了方才那副轻松神情,做无奈状,不再言语。 寒云自然晓得他心中所虑,只是如今已然箭在铉上,哪里还能在此犹豫不决,便淡淡说了一句:“天君有话不妨直言!” “这……尊上!请恕风月无礼!”孤风月弯身拱手施礼。 蓝楚素来性急,哪里由得他这样吱吱唔唔,便劈头来了一句:“孤风月!既知你无礼!那就将话说个清楚明白,不要这幅扭捏姿态!可是以为尊上没有你便拿不下天界么?” “蓝将军莫急!风月并无此意!只是,且不提仙界那些术法高深的老仙们,只是一人,你我联手也未必有胜算!更何况,如今以我等灵力要过天河自然容易,只是这百万大军想要渡河却着实让风月头疼!”孤风月面色一怔,沉声回道。 蓝楚此刻也已明了,孤风月所说之人正是忘忧上神墨离,只是一个墨离便可抵十万天兵,更莫要说如何渡过天河便是当务之急。 寒云抬手一挥,半空中竟忽然显出层层仙障包裹的九重天来,连带着被七彩云雾弥漫的天河亦在其间,只是河中分明搭起了数道巨型雪桥,蓝楚立时已明了魔尊之意,脸上堆着浅笑,道:“尊上高明,想必仙界不日便可收入囊中!” 一旁的孤风月却是一副愁容,望着那虚境中的九重天出了神,想来不过几日功夫,曾经威风八面的司命天君竟沦为魔尊的马前卒了,不由心中一阵冷笑,瑶儿,只要你欢喜,我便是负了天界又如何?做了魔尊的马前卒又有何妨?终究只要你欢喜,就已足够了! “请恕风月愚钝,不知尊上所指?”孤风月收回神思,正色问道。 寒云尚未开口,蓝楚已邪邪一笑,抢了话头:“不过是小小天河,哪里难得住尊上!你可知我北冥盛产为何?” 孤风月侧首看着蓝楚,满面不解之意,道:“风月对北冥素无了解,还请蓝将军直言!” 蓝楚却抬眼看了看寒云,并未言语,待寒云点头示意后,方才又道:“北冥乃六界至寒之地,自古只有两物在此生长繁衍,其一便是万丈冰崖下的毕晨果,再有就是以这毕晨果为食的雪域巨兽了。自我魔界被天界逼入北冥之后,早已将二者收为己用,这雪域巨兽体型甚为巨大,成年巨兽可达百丈,便是幼小时也有十丈左右大小,如今要渡天河便需这雪域巨兽为我大军搭桥了!” “既是如此,尊上攻破天界便指日可待了!”孤风月拱手朝寒云说道。 一旁的寒云冷冷一笑,道:“如今天河结界已破,大军渡河之事便交由你二人去办!现命蓝楚为左先锋,率无方、无良领五十万兵马从左路以一百巨兽搭桥渡河,孤风月为右先锋,率凤溪领四十万兵马从右路渡河。限你二人三日之内务必护我魔界百万大军顺利渡过天河!至于你们担心的那个人,自有我来应付!” 孤风月与蓝楚各自领命出了营帐。 内室,青翼为雪果儿擦洗完毕后,便自退出了营帐。 寒云放轻脚步进了内室,床榻上的雪果儿依旧昏睡未醒。 他轻靠在榻侧,眼眸中冰冷的情绪一扫而空,此刻只是温润柔情的伸手轻抚她白皙的小脸,低首在她耳畔柔声道:“雪儿,雪儿……我的雪儿!我曾以为,这一世再也不能相见,雪儿可知我此刻心里有多欢喜吗?昆仑相守万年,虽未曾行过夫妻之礼,在我心里雪儿诚然便是寒云永生永世的娘子。待我灭了昊天,踏平天界,定娶雪儿为妻。”侧首吻了吻她的面颊:“乖乖等我回来!” 寒云起身走出营帐时,并未回头,却不知他的这番话雪果儿早已听得真真切切,只无奈体内真气不听使唤,如何也不能醒转,心中只想留住寒云,无奈口不能言,直急得泪水顺延而下,湿了枕被却无人知。 营帐外早已兽角齐鸣,战鼓震天,一场灭世浩劫已然拉开帷幕。 ------------ 第八十五回 仙魔大战(下) 天河,七色云雾缭绕间,已搭起了数道雪桥,那些巨兽之躯上数万妖魔大军正源源不断往天河南翼前行。 天界以墨离为帅,携四神将及座下三十万天兵坚守于天河南翼。 嘶喊声、狂叫声不时入耳,朱雀、白虎带领的天兵正与蓝楚、无方带领的妖魔大军陷入疯狂的厮杀中。 南翼一片淡金色浮云间,昊天身披金色铠甲,紫色长发束于金冠之下,刀刻般的面庞此刻亦有些凝重,眸中隐隐带着杀气,寒云!孤誓要将你挫骨扬灰以报夺妻之恨! 寒云自离开营帐,自领十万兵马从中路杀过天河,因着他灵力高深,又有无妄甲相助,守在中路的朱雀根本不是对手,不过数十个回合便已被寒云斩于剑下。 不过半日,天界便损伤一员大将,由此魔界军心大振,渡河之势,便如破竹。 当孤风月率领他的右路军顺利到达天河南翼时,昊天眼中的怒火似要将周遭的一切都焚毁掉,他万万未曾想过,这十万年来他最器重的司命天君竟会叛离天界,更想不到的是孤风月竟舍得将一手操练出来的十万天兵葬身于天河而无丝毫悔意。 “孤风月!你自百花谷毁阵伤人,又从天牢私自带走天庭重犯,已是当诛之罪!今日竟自甘堕落,引魔界过天河,损我十万天兵,可知罪不容恕!”昊天长戬指向孤风月,震天厉喝惊得一旁正与一蛇妖斗法的桃花仙子怡香险些中招。 “哈哈!帝君训示的是!只是如今孤风月已脱下那一身天君铠甲,再与天界无任何瓜葛!至于帝君指我劫走重犯,却有些言重了!我不过是将自己所爱的女子带离这无情之地罢了,何罪之有?帝君不能容她,不愿爱她,难不成旁人也不能爱吗?”孤风月面上带着一丝略显僵硬的冷笑,朝昊天微颔首道。 昊天见他这般无礼,心中杀意顿生,面色一冷,大声喝道:“三十六金神军何在?” 昊天话音刚落,忽而从他身后的浮云间飞出三十六身着淡金色铠甲、头顶紫金头盔,身形巨大的金神军齐齐跪在他脚下:“金神军在此!请帝君示下!” “速将孤风月拿下!”昊天一声令下,三十六金神军已摆下重阵将孤风月围在其间。 孤风月心里一颤,金神军?想不到昊天竟然暗自训练了一批天兵精锐作为护卫,手中的长剑不由得握得紧了些,哼!昊天,莫说三十六金神军,便是三十六万也休想挡住我孤风月灭你之心! 约百丈开外,怡香正与蛇妖苦战。 风月?怎会如此?不该是这样的!怡香心头思绪翻滚,在她心里,他自始自终都是那个高高在上,却又爱与她玩笑嬉闹的司命天君,怎会是那个叛离天界,引魔军入天河之人? “怡香小心!”身后传来青龙一声焦急大喝,紧接着便见眼前的蛇妖已身首异处,没了气息。 “多谢神君!”怡香侧身像青龙一福,神情依旧木讷,似有万千心事。 青龙身为四神将之首,此次受帝君之命,率两万金甲兵在天河之滨摆下伏魔阵已擒敌杀魔数万。 他自位列神君,跟随孤风月已有数万年,自然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很难接受。只是身处战场,便该心无杂念,一心杀敌伏魔才是,想着便道:“怡香,莫要多想,若是累了,便先去歇息片刻,不可逞强!”说完,便上前将她扶住,示意旗下兵士上前照看。 怡香知青龙素来对自己甚好,大战之初,自己便领着二十四花仙前来为他助阵,现在却要他来照看自己,实在不妥,面色泛红,心中歉意不已:“神君莫怪!怡香自去歇息便是!” 青龙见她坚持,只得随她去了。 墨离一袭白衫似雪飘然立在空中,墨黑的青丝以竹簪松松束起,此刻他剑眉微蹙,眼眸淡然若水,薄唇微抿,若有所思的望着对岸那一片黑色营帐,她如今就在其中吧?果儿,伤可好些了?他……待你好吗? 云袖翻滚间,笛声低沉而苍凉,却又带着浓浓的煞气。 他一路所行之处,妖魔皆闻风丧胆,无不避其而行,不过短短三日,魔界已有近十万兵马于墨离的忘忧曲中魂飞魄散。 然,纵使墨离神力再深,亦难挡魔军百万之众,比之魔界,天界亦损伤巨大。 玄武与白虎为彻底阻断左翼魔军行进之路,领数万天兵,不惜与无方、无良魂魄同归天河虚空。 至此,以蓝楚为先锋的左路军,几乎遭受灭顶之灾,顺利渡过天河之军不过五万,却不知在天河之滨尚有一位强敌在等着他们。 天河之北,魔尊营帐内。 雪果儿躺在榻上,柳眉微蹙,额间不时有汗珠冒出。 青翼抬袖不停为她拭去汗珠,心里却只是念着蓝楚,如今战火喧天,不知他如何了?只求战场之上莫要遇到师父才是! 就当青翼陷入沉思之时,雪果儿竭尽周身灵力,终于冲破之前寒云所下的禁咒,睁开了眼眸。 “青姐姐!我睡了多久了?战事如何?云哥哥他……”她才醒来,头依旧有些昏沉,却焦急的想知道战况,内心期盼着一切还得及。 青翼眸中一亮,见她醒了,自是欢喜。 听她问起战事,却面带难色,不知如何开口。 她越是如此,只引得雪果儿更加忧心。 须臾,青翼终于开口说道:“果儿,你别急!尊上安好。只听说无方和无良两位将军都阵亡了,想必蓝哥哥领的左路军伤亡惨重,不知他现在……我……”说到蓝楚时,她已掩饰不住内心的焦虑和担忧,泪水在眼眶里只转。 雪果儿知她牵挂蓝楚,却因为要照顾自己不能与他同往,实则是自己的不是了。 便坐直了身子,挽住青翼的手,安慰道:“青姐姐既这样担心蓝将军,不如咱们偷偷去前线如何?” “那怎么可以?尊上交代了要我照看你的!再说那战场刀剑无眼,你我又灵力不济,要是万一有个闪失,我怎么和尊上交代呢?”青翼虽心里记挂蓝楚,却对雪果儿的大胆提议不敢苟同。 “哎呀!我的好姐姐!我虽灵力不济,却也不是蠢笨之人哦!你我且隐身行事便可,不管遇到何人都不要现身就是。只是在一旁偷偷看看而已,保管不会有什么闪失的!你就依了果儿吧!好姐姐!”雪果儿只管赖在她身上,只求着她答应才可。 青翼拧不过她,只得应了。 于是,二人掐了个隐身决偷偷出了营帐,往天河去了。 ------------ 第八十六回 相随 因是隐了身形,二人一路行来并未被他人发觉。 待到过兽桥时,因着天河上空云雾遮拢,妖魔天兵混战,四周残肢烂肉遍布,腐朽的气息甚是刺鼻。引得雪果儿心里愈发揪心,生怕师父和寒云有何闪失,不由得脚下生风,一旁的青翼只见她霎那间便消失在云雾中。 青翼此刻心里慌乱不已,糟了!果儿!千万小心! 只得加快步伐,向前摸索着,寻找她的踪迹,却行了约莫半个时辰还是没有半点影子,只闻得不远处传来几声熟悉的轻咳声。 师父? 缓缓靠近,却见墨离拂袖而立,不时轻咳几声,对面不过一丈处站着的却是她时刻挂念的蓝楚。 她一颗心吊在了嗓子眼,蓝哥哥,你可千万不要逞强,师父那样深的神力,你岂是他的对手。 就在这时,只听得墨离低沉而充满怒气的声音响彻云霄:“蓝楚!你诱青翼入魔之事,今日便一道与你清算了!” 须臾间,只见蓝楚双翅被齐齐斩断,跌落在天河畔,细长的眼眸中满是痛苦,嘴角却依然带着邪魅的笑意,仿佛重伤的并非自己一般。 青翼见蓝楚伤重,心急如焚,哪里还记得隐身之事,即刻便已现了身形朝他冲去。 然,她尚未来得及扶上蓝楚的衣角,已被墨离云袖一挥,甩到两丈之外,嘴角溢出血丝,沙哑而悲凉的恳求着:“师父!师父!徒儿不孝,徒儿知错了,恳请师父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时至今日,你方知错,可惜为时已晚!为师早就与你说过,仙魔相恋,天地不容!更何况,人界被他滥杀的凡人不计其数,这样一个恶魔,你却执意与他同入魔界,可知你当日甘愿断仙根也要入魔时,为师有多心痛!如今你却为了让他活命,才想着来与为师认错?若众仙都如你这般,六界还有何秩序可言?”墨离面色冷漠,根本不去看她,言语冷淡如冰。 青翼知墨离恼怒,可一边是她等了数万年的爱人,一边是待她恩重如山的师父,今日之事早在她义无反顾与蓝楚离开忘忧时便该想到的,如今只望他还能念及一丝往日师徒情分,放过蓝楚。 “恳请师父看在多年师徒情分上,饶他不死!徒儿定感师父大恩,与他退隐山林,终生不入魔界!”青翼俯首磕头,泣不成声。 蓝楚此刻早已力竭,生死悬在一线之间,却依旧难改平日邪气,哑声道:“青儿,不要求他!他是这六界中最无情的神,哪里能明晓你我之间这份情谊?不过一死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青儿莫怕,好生照顾自己……”声音已愈发虚弱,说道最后竟脑袋一歪昏死了过去。 六界中最无情的神?难道他们都是这样想他的吗?墨离不由心头一颤,果真是自己无情吗?如今想来,他二人相爱原本并无不妥,他们本为神兽青鸾,数万年前已有婚约在身,虽蓝楚因故入了魔界,却也未曾忘记青翼,一直苦苦找寻…… 或许,该给他们一个机会,毕竟青翼曾经是他最得意的弟子,纵使断了仙根,入了魔界,他也不愿见她痛苦难过,从此孤苦一人。 想到这些,墨离不由云袖轻抬,一阵风过,蓝楚已跌在青翼肩侧。 青翼眼眶通红,紧紧抱着满身是血的蓝楚,痛哭不已。 “你且带着他离去吧!记得你方才说过的,不可再与魔界有任何瓜葛!”墨离立于云间,一句话说得冷漠无比却又十分无奈。 青翼将蓝楚轻轻放下,朝墨离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后,泣不成声:“多谢师父不杀之恩!徒儿定当谨记诺言,决不反悔!” 言毕,化作青鸾载着蓝楚一声长鸣飞离天河。 墨离负手而立,长叹一声,希望他二人能寻个清净之处,好生度日。 天河南翼,孤风月已将昊天的三十六金神军斩杀殆尽。云间,始终在战车中观战的昊天面色愈发难看,很显然,他低估了司命天君的实力。 正欲亲自将孤风月拿下,却听令官来报,寒云手下大将蓝楚已被墨离斩断双翅,落入天河,左路之危解矣。只是此刻,寒云所领兵马已从中路杀过来了。 寒云,新仇旧恨,今日我便与你一一了结。 念及此处,昊天已驾着战车自云间下来,直往天河之滨而去。 且说雪果儿自在兽桥与青翼分散后,一路御风向前,也不知行了多久,终于到了一处云雾清淡之处,略微能见四周景象,刚一定神便瞧见了已多日不见的桃花仙子怡香,正召唤花灵与一众小妖恶斗。 怡香三日来不眠不休杀敌上千,此刻早已灵力耗尽,力竭难支,身形摇晃间竟撞到了一副软弱无骨的身子,一股浓烈的兰香扑鼻而来,不由得周身一紧,抬眼看向来人,正是一身粉白裙衫装扮的念瑶。 念瑶此刻未施粉黛,略显憔悴,只是那似笑非笑的眼眸闪烁不已,让人看着甚是心寒。 阴影中的雪果儿心中暗思,她不是被天帝困在天牢水韵幻境中吗?怎会在此? “哟!这不是桃花仙子吗?怎的这副模样了?这衣裳都破了,这小手肿的,看着真是让人心疼呢?哈哈……”念瑶打量着眼前疲累不堪的怡香,突然掩袖大笑起来,眸子里却依旧闪着寒光。 怡香见她此时莫名出现在此,定非偶然,她既能逃脱天帝的水韵幻境,想来灵力非凡。自己苦战力竭,已是强撑,若再与她争斗恐怕不敌,想着便往后退了退,暗地运气在身侧幻化出一颗桃树,身子轻倚在树上,缓缓说道:“啧啧啧……原来被断了仙根便是这副模样的,怡香眼拙,不想竟是昔日艳惊六界的花神娘娘呢?如今怎的这般憔悴?看来关于那水韵幻境的传说确然不假呢?果然甚是可怕哟!” 一侧阴影中的雪果儿见怡香一席话将念瑶说的脸色一阵红来一阵白,心中好不解气,不由得捧腹大笑起来。 因着她不过隐了身形,却不曾隐了声音,凭空里只听得一阵玲珑笑声自空中传来,却并不见有人,甚是骇人。 ------------ 第八十七回 花飞 “谁?谁在那?”念瑶被怡香言中痛处,正欲发泄,虽觉得这笑声似有些耳熟,却也懒得费时去想。 一语刚毕,便趁怡香闪神之际,拢在宽袖下的右掌已凝结了一朵妖艳无比的兰花朝着她百汇而去。 霎时间,怡香只觉异香扑鼻,体内真气凝固,周身脏腑皆被一股陌生之气震得生疼,不自觉的颤栗不止,无力的瘫坐在树下。 “桃花姐姐!你怎么了?”雪果儿见她面无血色,眼中尽是痛苦之色,早已顾不得许多,现了身形,冲到怡香身旁,探她脉息,实乃力竭干枯之兆,又不知适才那念瑶对她使了什么邪术,才让她这样痛苦不堪。 雪果儿突然出现,念瑶虽有些讶异,却仍是欢喜更多几分,左右张望,此处远离天河之滨,除了她们,此刻再无一人。 “哟!真是姐妹情深呐!怎么?见她要死了,怕她一人孤身上路寂寞么?”念瑶近乎疯狂的望着雪果儿,宽袖一甩:“我便成全你们,送你们一同上路吧!”言毕,已将原本插在她发髻上的金簪化作两柄金光闪烁的长剑飞速而来。 雪果儿急着给怡香渡些灵力,并未想到念瑶会有这一手,此时反应已来不及躲闪,眼看剑身已近在眼前,却觉手下一空,听得怡香一声“果儿小心!”奋力将她推开了,只见两柄金色长剑深深插在怡香胸口,一时血流如注。 雪果儿愣在当下,半晌才冲过去将她伤口护住,血却怎样都不能止住:“姐姐……疼吗?”恨不能将周身灵力都渡给她,只求能将她留住,只是一切都是徒劳,怡香眸光黯淡,面色已如尘土,气息微不可闻。 “姐姐,姐姐你不要走!不要!呜呜……”雪果儿呆呆抱着怡香,泣不成声。 “我没事,果儿别哭……”怡香手腕微动,欲抬起手来为她拭泪,却始终未能成功。 念瑶见她二人毫无防备,正欲从背后取雪果儿性命,方一抬袖,却闻一阵清婉的笛声自空中飘来,细望去,只见她刹时间神情惊恐不已,双手颤抖不止。 “墨离……”念瑶自被昊天削了神籍,灵力早已大不如前,此刻又受忘忧曲蛊惑,体内真气一片浑浊,难以自我调息,原本憔悴不堪的容颜又添几分苍白。 师父,虽不过几日未见,却似隔了万年般长久。 雪果儿侧首看着他自云间走下,白衣飘飞,神姿卓然,虽面色苍白了些,却丝毫未能影响他的俊逸出尘,便是大战之中,他依旧若闲庭漫步一般,一副悠然姿态。 墨离适才收到天帝旨意,命其速去将孤风月拿下,却在路过此处时,嗅到空气中迷茫着那股熟悉的莲香,不由得心下一震,便调转云头往这边来了。 不想才一转身,竟看到了适才念瑶欲从背后偷袭那一幕,眸内闪过一丝刺骨的寒光,杀念已生。这个恶毒的念瑶,几番欲致果儿于死地,今日定让她寂灭与此。 正欲动手,却被雪果儿的一声“师父!”打断,循声望去,她怀中抱着的正是桃花仙子怡香,看来伤得颇重,似大限将至。 “师父,快来救救桃花姐姐!”雪果儿带着哭腔,抱着怡香抖个不停。 墨离飞身上前,见她早已油尽灯枯,离去之时已近,只得运气为她封住心脉,能拖一时算一时了。 这边念瑶见墨离无暇管她,便想趁机捏个法诀逃了去,不想刚起了念头,人已被一阵狂风甩到数丈开外。 墨离云袖一收,立在桃树下,远远望着她,眼神着实骇人。 孤风月将长剑自最后一名金神军胸口抽出时,隐约听见念瑶悲凉无比的叫声自云雾中传来。瑶儿怎会在此?未曾多想已循声而去,只是身后数千天兵一直穷追不舍,只得捏了个隐身决飞速而行。 “墨离,休要伤她!”墨离的掌风离念瑶不过三尺之遥时,孤风月终于飞身而至,掷出一击旋风让那一掌略歪了些,从念瑶耳畔滑过,却依旧令她惊吓过度,竟昏厥了过去。 “孤风月!枉你任司命天君十万年,却如此不知轻重。做出这等忤逆之事,如今仙魔大战,死伤无数,你可知六界危矣?今日本神便代帝君结果了你这罪不容赦的逆臣!”墨离白衣飘飘,虽大战三日依旧未染纤尘,不过青丝略显凌乱,面色苍白些罢了,言辞凿凿间手中竹笛翻转,刹时风云变幻,原本就云雾笼罩的天河之滨愈加昏暗无光。 “哼!墨离,多说无益,你我不过各为其主罢了,何苦将六界存亡加于我身?”孤风月虽知墨离神力大减,不过他能强撑至今,自己依然未有胜算,只得剑走偏锋:“这仙魔之战可非因我而起,你该去问问你的好徒儿吧!哈哈……我倒想问问你,为何会收魔尊的女人为徒呢?还不惜一切代价要助她登上帝后之位,如今看来,居心叵测、罪不容赦之人怕是你忘忧上神吧!” 孤风月有意渲染此事,故而以灵力传声,战场上无论妖魔神仙皆清楚的听到他这番言语。 顷刻间,已有好事的仙家丢盔弃甲往昊天处理论去了,一时间这天河战场竟成了天界的朝堂了,大家就忘忧上神之徒雪果儿与魔尊寒云之间的种种过往议论纷纷。 墨离明知此乃孤风月之计,在听到“为何会收魔尊的女人为徒”时,体内真气依旧翻滚不休,一股炙热之气直冲心肺,犹如受了他人重重一掌,手扶胸口,想运气强压住这股腥热之气时,竟不自觉的咳嗽起来,抬袖间已咳出一大口黑血。看来,自己神力已所剩无几,需尽快结束这一切才是。 雪果儿在听到孤风月的言语时,脑中一片空白,师父……师父你不要听他胡说,这不过是他计策罢了,万不可着了他的道。 低首看着已然昏迷的怡香时,心中忽生一计,想着姐姐对孤风月那份心思,明眼人都能瞧出端倪,他司命天君就当真一点也不知? ------------ 第八十八回 花落 如今姐姐伤重难治,一定很想见他的,师父也已大战数日,必定疲累非常,万不能让他再与孤风月相斗,须得为他缓上一缓才是,于是冲孤风月大声喊道:“好生无情的孤风月!桃花姐姐被那恶毒的念瑶伤成这般,你却连看也不看一眼吗?” 孤风月见墨离半晌没有动静,知道方才的言语已达成目的,又听雪果儿一言,才见到她怀里的粉衫女子正是那个痴傻的怡香。 如今看着竟无一丝生气,是瑶儿将你伤了吗? 这个在他身侧默默守候了五万年的桃花仙子,怕是要离去了,他为何会觉得心若被万箭穿透般疼痛不已,他为何这般害怕失去她,只因她的守候吗? 还是因为她根本就是另一个自己呢? 香儿等了他数万年,他却等了念瑶数万年,他们是何其的相似,为了所爱之人宁愿受尽苦楚,执着如斯。 怡香原本娇俏的小脸早已毫无血色,此刻竟幽幽醒转:“风月……” 雪果儿知她心中所思,便朝孤风月囔道:“姐姐叫你,还不过来!” 孤风月见她如此,本就心痛,如今雪果儿示意他过去,他竟忘了与墨离之战,只是飞身而来,将怡香自雪果儿怀中接过,紧紧搂着:“香儿!我在。” 怡香原本苍白的脸竟泛起一阵红晕,能在离去前靠在他的怀中,是她自飞仙以来最欢喜的时刻,强提着仅剩的半口仙气,微张着小嘴,道:“有句话香儿藏在心里几万年了,咳……今日若不说怕再无机会了。实则,咳……香儿甚是……欢喜风月的。” 怡香嘴角已有鲜血止不住的溢出,孤风月紧握着她的素手往她体内送去一股真气,却感此刻她体内一片虚无,仙魄已在游离间,分明大限已至,不由将她搂得更紧,声音沙哑无力:“香儿!不要走!不要走!不要……” “香儿已将桃花酿埋满整个桃林,风月日后若想吃酒,便……便自去取吧!香儿……” 想着如今乃离别之际,该给他二人留些空间才是,雪果儿便起身,道:“你且陪姐姐说说话,我去去便来。” 怡香一听雪果儿之言,原本微红的脸瞬时便涨得通红,人也不自觉的朝孤风月怀中靠去。 雪果儿转身飞奔了几步,来到墨离身后,却不敢再上前一步,低首抽泣,声音暗哑:“师父,还在生果儿的气吗?果儿知错了,但是果儿确实未曾违背当日在莲池畔许下的诺言,请师父一定要相信果儿……师父,不要不理果儿,好吗?” 墨离一阵轻咳,并未回头。 雪果儿抬首去看时,只见他素白的衣角处尽是血污,身影亦有些佝偻,似受了重创一般,便再也顾不得许多,只是冲上前去紧紧环着他的腰身,喃喃低语:“师父,可是受伤了?” 她柔软且带着清香的柔薏轻抚着他的背脊,隐有一股清冷的灵力正缓缓淌进他的体内,顿时灵台清明,周身舒畅些许。 正欲转身与她说话,却听得桃树下传来一声震天嘶喊:“香儿……” 二人慌忙飞身前去,只见孤风月魔症般抱着怡香的仙体,声嘶力竭的哭喊着“香儿”。 无论他如何呼喊,却再也唤不回那个一身粉裙,俏皮可爱的女子,再也听不到她以银铃般动听的声音娇俏的唤他:“风月……” 雪果儿呆傻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始终不愿相信,六重天上桃林里那个最疼自己的桃花姐姐竟这样去了,泪水无声的滑落在掌心,姐姐,一路走好! 须臾,怡香的仙体逐渐从孤风月掌缝中滑出,化作朵朵桃花,环绕着他久久不愿散去。 “香儿,走好!”孤风月朝着那些花瓣柔声说道。 霎那间,天河上空卷起漫天花雨,桃花仙子一身修为丧尽,仙魄重归桃林。 自此,六界桃花百年不开,天地黯然失色。 正当众人都在为怡香的逝去而伤感不已时,却有一人已从适才孤风月震天的哭喊声中醒转。 孤风月却依然深陷在怡香的离去中悲痛难以自拔。 当雪果儿发现念瑶朝这边靠近时,便下了决心,一定要替桃花姐姐报仇,便立时隐去身形,想伺机攻其不备。 却不知这一切全然被墨离看在眼里,早在她隐身之时,便已往她身上加了一道禁制,令她不可动弹,以免她冲动行事伤了自己。 “果儿,不可莽撞!此处有为师在,不可妄动!你且好生照顾自己!”墨离低声喝道。 一语毕,墨离忘忧曲起,只见念瑶眸中痛苦不堪,身子不由自主便往天河行去。眼看就到天河之滨,她使出浑身解数方才勉力强撑。此刻正瘫坐于地,双手抱头,发丝散乱。 “念瑶,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墨离冰凉如水的声音响起时,念瑶已跌落天河,只来得及喊出一声:“风月,救我!” “瑶儿!”孤风月隐约听见念瑶的呼喊,方从失神中惊醒,却只见那道粉白身影便如花瓣般被无情的卷入了天河的虚空之中。 一时心如刀割,状似疯魔,执起手中长剑,直指天河之滨负手而立的墨离,闷声一喝:“墨离,还我瑶儿!” 腾空一跃已至河畔,手中长剑招招致命,只攻不守,分明是一副不取墨离性命誓不罢休的模样。 一旁在阴影中被墨离缚住的雪果儿焦急如火,不时运转真气,试图冲破那道禁制,却总是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见他二人掀起漫天风霜。 她运气间已有阵阵莲香漫开,孤风月亦有所察觉,突然剑锋一转,径直朝阴影刺去。 墨离见他神色有异,分明刺向自己的剑竟半路一偏往他身侧刺去,心下一惊,云袖一扬,将雪果儿挡在身后,却只听得她一声痛哭“师父!”不由低首望去,才觉心口吃痛,却原来孤风月不过假意刺她,长剑实则对准墨离当胸而过。 墨离见怀中果儿无恙,方才放下心来,只是温柔一笑:“果儿莫怕,为师无碍!”说话间已运气将那剑身逼出体外,袖中竹笛朝后飞去,直中孤风月眉心。 后世只说,孤风月被忘忧上神大败于天河之畔,混乱中跌落天河,仙魄俱散。 ------------ 第八十九回 崩塌 以此同时,寒云带领魔军自中路一路遇仙杀仙,横冲直撞,天兵死伤惨重。 天界眼看便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境,昊天亲率天兵前往迎敌,两军在天河南翼对峙。 昊天手持金戟,立于天兵军前,厉声喝道:“好个狂妄的魔尊!搅得六界不得安宁,今日孤便亲自会一会你!” 寒云一袭黑色锦袍迎风而立,俊美非凡的面容此刻只带着鄙夷之色,桃花细眼一挑,笑道:“小小银河守将,也敢在本尊面前妄自称帝!真是不自量力!今日本尊便灭你神仙二界又是如何!” 言毕已祭出玄冰剑,身后随即战鼓震天,群魔乱啸,声震天河,冲天兵一挥,魔军扑天盖地,似山顶落雪崩塌,又似大海巨浪滔天,扇面般将昊天所带天兵钳住,像似马上就要将昊天所领天兵吞没。 昊天金戟舞动带出漫天光华,金光划动天地,将天兵护住,似磬石般阵脚不乱,看似轻描淡写般只凭一人之力便化解魔界大军疯狂的冲击。魔军被昊天金戟劈斩瞬间死伤数千,但众妖魔浑不畏死仍前仆后继冲击天兵阵脚,转顺昊天身前魔骨堆砌似小山一般。 正在魔军难以前行之际,魔军中路一分,寒云身上银光包裹,手持玄冰剑冲向昊天。 昊天一见寒云携风雷之势冲向自己,哪敢怠慢,神力一收身上金甲光华万丈,让群魔不能直视,金光中金戟突进,朝寒云胸前猛扎过来。 寒云冰剑一压金戟,身形借势飞起空中冰芒万道,直袭昊天身后。昊天见寒云飞起,也连忙金戟舞动成圆护住身后,但却再也护不住天兵,魔军将士见寒云只一势便逼 的昊天神力回转,撤回光阵,齐声大啸,趁势将天兵阵脚冲散,与天兵厮杀在一起。 这一仗只杀的,天界哀鸿遍布,血肉染红兽桥,仙尸遍地,魔骨堆砌,不知多少魔魂、仙魄化作虚无。 孤风月虽被他一击跌落天河而亡,墨离却也伤得不轻,此刻只觉背后阵阵凉意席卷周身,紧拽着她的手腕,低柔道:“果儿,为师怕要违背莲池之诺了。明知你心中始终放不下他,为师纵使如何气恼,却从来不曾忘却这些年来与果儿朝夕相处的每一刻。果儿……为师答应过要带你回忘忧,要娶你为妻,却只怕……咳咳……”墨离言语未尽,却已咳血不止,鲜红的血渍将他二人原本洁白似雪的衣衫染成猩红一片。 “师父!师父……”雪果儿早已吓得小脸苍白,不停的为他渡去灵力:“师父你不要吓果儿!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果儿,听话!莫哭!为师不过累了,歇息几日就会好的!”见她伤心难过,墨离不忍再说离别伤感之言惹她落泪,只得极力支撑,低若无息的言语却仍掩不住他的伤势之重。 “师父……”雪果儿一声震天哭喊中,让原本在云间纠缠不休的寒云与昊天皆失了神思,竟不约而同循声而来。 可这触目惊心的红让寒云几乎晕厥,雪儿……我来晚了吗?是他伤了你吗?他果然如传闻中般无情,竟然连自己的徒儿也下得了狠手,当日他将青翼仙根挑断时我便该察觉的,雪儿,都怪我,竟让他接二连三重伤于你。 寒云飞身上前欲将雪果儿夺回,却不料被昊天自身后一掌震得连退数步。 墨离勉力撑着一口气抬眼望向寒云,仿佛探知他的心思一般,虽神色淡漠,声调亦显得苍白无力:“她无碍,你莫要担忧!” 雪果儿此刻方才注意他与昊天不知何时竟来了,一时心中既气又急,若不是云哥哥一意孤行,非要挑起战事,她师父如今也不会被孤风月所伤。 可若不是昊天弑君夺位在先,重伤云哥哥在后,步步紧逼,让云哥哥毫无喘息的余地,他也不会无端挑起仙魔大战。此番想来,罪魁祸首便是昊天。 双手依旧紧搂着墨离,为他渡去灵力,眼眸却带着冷意,不去理他二人。 “墨离,你休要骗我!她浑身是血,怎会无碍?”寒云见雪儿明知他就在眼前,竟连头也不抬,一时气得额间青筋突起,右掌中紧握的玄冰剑寒气逼人直逼天际。 霎那间,黑云压顶,大风骤起,魔界大军感应魔尊之力,士气大振,眼看天界天兵因着忘忧上神重伤之事,已人心惶惶,略显败势。 墨离本就枯竭的身子此刻再也无法支撑,连咳数声后竟径直向后倒下。 果儿,希望他能代替为师好好爱你!护你一世周全!为师累了…… “师父!”雪果儿只是觉得手中一空,他已轰然倒下。 他已神力尽失,便是雪果儿如何哭喊,依旧毫无回应。 他,是上古神族,天生为神,七年来爱她疼她,呵护备至,为了她甘愿承受天雷劫之苦,为了她甘愿隐世不出,甘愿放下神职,放下六界苍生不顾,不久前才与自己许诺终身,这个男子不仅是守护六界之神,更是她的天神,她想要永世相依的神,他曾经在这四海八荒不遇敌手,这一刻居然随风倒下了。 雪果儿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眼前的这一幕,她的师父该是这六界最至高无上、最厉害的神,难道不是吗? “不!不!不!!!师父!师父你怎么了?”她将他抱在怀里,轻抚着他苍白如雪的脸,冰凉的泪珠滴落在他长长的眼睫上微微一颤。 她的哭喊声凄凉却又动人心魂一时间,整个天河都静了下来,只听见她如诉如泣的低语着:“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你看看果儿啊!你不是说要带果儿回忘忧的吗?你怎么可以骗果儿呢?你醒醒啊!”怀中的墨离依旧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无一丝回应。 她拂袖擦去眼角的泪,眼神呆滞,盯着一侧的昊天,哑声问道:“帝君,你是天帝,你是这六界之主,你一定能救我师父的对吗?求帝君救救我师父,求你了……”轻轻放下墨离,俯身朝昊天重重磕头,再抬首时眉间的雪莲印记竟也淌出血来,鲜红刺目,叫人心酸不已。 ------------ 第九十回 决战 昊天上前一步,探过墨离脉息,他体内虚无一片,想来,真是累了,只怕便要沉睡不醒。 却又不忍再增雪儿之痛,只得嘴角一歪,扯起一个微笑,道:“雪儿莫要担忧,你师父不过是乏了,休息一段时日自会醒的。” 雪果儿见昊天面色僵硬,语气似故作轻松,有些将信将疑:“真的吗?那师父他……他何时会醒?” 昊天知她聪慧,不好瞒骗,却又万不想见她伤心落泪,抬手轻抚着她的肩膀,柔声道:“雪儿放心,墨离不过因着前些日子为了雪儿飞仙之事费了许多神力,不曾好生调养便又与魔军连战数日,故而有些疲累罢了。如今只要好生修养、歇息一段时日,自会醒转的。” 天帝说的很有道理,师父自将她带回纤云阁,便一日不停为她飞仙之事劳累,甚至舍却多年神力为她炼药渡劫,现下又连战数日,定是累了,乏了。 想到这些,她心中更觉酸楚难过,师父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如今竟累到这般模样。 不由得将头埋在他的颈窝,贪婪的闻着他发间淡淡的竹香,师父,都是果儿不好,师父你好生歇息吧!果儿定会寸步不离守着师父的。 “帝君,雪儿想带师父回忘忧,望帝君允肯!”良久,雪果儿终于红着双眼,抬起头望着昊天哑声恳求。 昊天点头示意,身后两个随身护卫上前帮她扶起墨离。 雪果儿转身向不远处呆立着的寒云道:“云哥哥,对不起,师父他重伤不醒,身旁不能没有人照看,雪儿要与师父一道回忘忧闭关。云哥哥还是放下昔日恩怨,不要再与天界纠缠了!”说着盈盈水眸转而凝住身侧的昊天:“帝君,这云雾下的无尽虚空中数日来不知埋葬了多少仙魔的魂魄,为了六界苍生安平,还请帝君放下仇恨,同意与魔界修好之事!” 寒云闻言早已不耐,墨离不仅让魔界损兵折将数十万,更将她的心也一并夺走了,即便他从此不醒,也难消他心头之恨。更何况他这十万年来辛苦筹谋,为的就是覆灭天界,如今看来不过举手之间便能成事,此时让他放下,如何做到? “雪儿,你不要糊涂!墨离冷漠无情,六界盛名。你怎么还想着要和他走?眼看我魔界便要一统六界,雪儿须留下来与我同享这份喜悦才是!”寒云上前几步紧握着雪果儿的手,一双眼魅惑无比,带着柔柔的笑意看着她。 昊天因着墨离一事,心中已是大恸,加上孤风月叛离天界,引魔军渡天河,已让天界元气大损。 此刻看那寒云望着雪儿那般神情,早已让他怒不可遏,紫发黑眸藏着深深的杀意,却依旧淡然道:“寒云,你我数万年同僚,昊天为人如何,想必你心中有数,十万年前之举,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 “昊天自问掌管六界以来尚算勤勉,并未有过半丝私欲。想创世之神在数百万年前创了这世间万物后,我神族为了六界苍生早已隐没无几。我万不能眼睁睁看着族人倾力而造的六界万物皆毁在那个昏君阡虞手中,不得已才取而代之。四海八荒安享太平盛世,你战神寒云却一念入魔,扰乱六界安宁,昊天倒想请问,寒云之意何在?莫非是为了你的一时愚忠便要六界苍生都与阡虞陪葬?” 昊天一番话说得气势凌人,寒云握着雪儿的手竟微微潮湿。 确如昊天所言,阡虞确实昏晕,整日迷恋女色,不理政务,令六界乌烟瘴气,苍生皆受苦累。 昊天为上古神族,素来在神仙二界盛享仁义之名,难道自己真的是愚忠? 想那仟虞虽昏庸无能,极好女色,待自己却甚好,不仅将天界所有兵马交他管理操练,更封他“战神”之名,可谓荣耀一时无两。 忽又想起自己在昆仑谷底日夜受紫仑吞噬元神之苦,深爱的女子又遭昊天觊觎,心中立时便做了决断,沉声道:“昊天你休要与我辩白,你弑君夺位是真,杀我魔界数十万弟兄是实!便是你神族悉数隐没又如何?四海八荒,天下苍生安平之事又与我魔界何干?昊天,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言毕,体内的玄冰剑气已向天河蔓延,片刻间,已有数千天兵被冻成寒冰。 “哼!寒云,孤生来为神,享不死不灭之身。除长生劫之外,并无他法能终结我的性命。不巧得很,孤在任天河守将之前便已与墨离安然历过长生劫,早已是长生不灭之神。莫非你这曾经的仙界上主竟连这个都不知晓吗?居然妄想取我性命?真是笑话!便是你再回北冥修个十万年,也不过徒劳罢了。”语罢手中长戬散发出万丈刺目金光,直冲寒云而去。 雪果儿闻得昊天一席话早已心中凉了大半,云哥哥,千万小心。只是二人此刻早已淹没在一片偌大的浮云间,云下的人根本看不清上方的情形如何,只有不时传来的兵刃声与厉喝声让人揪心不已。 约莫一炷香后,那片云彩逐渐由白变灰,转瞬间已金光闪烁,不可直视。 雪果儿分明听得寒云一声闷哼,紧接着已有一道银色身影自云间垂直而下,身后那道金色身影依然紧追不舍,她一颗心纠结不已,飞扑过去,急喊了一声:“云哥哥!小心!” 然,寒云竟被昊天的长戬穿透了胸口,他胸前原本一直熠熠闪亮的银色光辉此刻竟慢慢暗淡下去,便是无妄甲也未能护住他。 怎会如此?昊天居然?他居然暗藏了如此高深的神力,当年凌霄殿前一战,我竟以为他妄称神族,不过是个守将罢了,却原来被他骗了。他的神力比之当年的墨离有过之而无不及。 “主人,无妄无能,害主人受伤!”暗淡的无妄甲发出一声长啸。 “不必自责,是我轻敌了。怨不得你!”寒云低沉的嗓音听来甚为沧桑。 雪果儿“噗通”一声跪下,强抑住眸中的泪水,道:“雪儿求帝君手下留情!云哥哥他已经……”话未说完,却见昊天又是一掌重重打在寒云后肩:“不!啊!!!!云哥哥……” 再看寒云,已往那万劫不复的天河之底跌落。 ------------ 第九十一回 俱损 “雪儿,好生保重自己!万不可相信昊天,他远非你看到的那样仁慈圣明!”寒云奋力捏出一道传声诀与雪果儿。 “不要!云哥哥……你回来!你回来啊!云哥哥……”雪果儿趴在天河畔,喊得声嘶力竭,忽然回首望了一眼天帝战车中依旧沉睡不醒的墨离,幽然低语:“师父,天帝他自会照看你的,果儿不能陪你了,果儿欠了云哥哥太多太多,万不能再让他一人独自承受这份孤独与虚无,果儿先去了……”言毕,身子已朝天河跃下。 “雪儿!你这是作甚?”昊天却一把将她捞了回来,紧扣在怀里,面色冷冰,厉声问道。 雪果儿见求死不能,却也不愿与他言语,他亲手杀了她的云哥哥,他再也不是那个在六重天陪她在桃林里信步而行的昊天,他的脸此刻看来真是可怖至极。 天河,云雾下,虚无一片。 寒云急速下坠,眼看魂魄即将离体,却忽闻胸前的无妄甲突然银光四射,一声震天长鸣:“主人,无妄助您出这虚无之境!” 须臾间,寒云只觉自己的身子飞速上升,原本紧裹在胸前的无妄甲却脱落了下去,一瞬间便隐没在那无尽的虚无间。 无妄…… 寒云重重摔落在天河之滨时,已奄奄一息。一直以来总以为自己只需除掉墨离,便可轻而易举灭了天界,不想却原来都是一场空。 雪果儿半晌都没回过神来,他回来了?他听见她的呼喊了,果然,他最舍不下的便是她。 昊天此刻也有些愣神,方才那一掌分明用了九分神力,何况这是天河,无论神仙妖魔一旦跌落,魂魄必然永堕虚无,绝无生还可能,他怎会出来的…… “云哥哥!云哥哥!你痛吗?”雪果儿轻抚着他尚在淌血的胸口,那柄闪着金光的长戬不知何时已没了影踪,只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贯穿了他寒冰般的身子。 她的泪无声的流,她的手上满是鲜血,已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师父的。 不到半日,两个深爱她的男人,都轰然倒下。 他们一个是至高无上的神,一个是所向披靡的魔尊,竟这样了无生气的躺在她的怀里。 “不过是皮肉伤罢了,雪儿别哭!不痛!”寒云面色如纸,好看的眼眸依旧带着笑意,轻声道。 “不要骗我了,这么重的伤,怎会不痛?”雪果儿泪水吧嗒吧嗒流个不停:“雪儿为你疗伤,你先不要运气。” 只见她眉间的雪莲印记此刻已成血红,分明成了红莲。 带着冷冷莲香的真气不断轻抚着他那个骇人的伤口,想不到那伤口竟自己慢慢愈合了,她一直紧蹙的眉宇终于舒缓了些。所幸,她是这六界内最好的疗伤圣品――冰玉雪莲。 一侧的昊天见她一心要救寒云,也未去阻挠。他深知自己神力如何,方才那一掌虽然没有让他元神俱灭,永堕虚无。却也不是雪儿之力能够救回,纵使她如何天赋异禀,也是回天乏力。 不过只在这一炷香的功夫里,魔界大军因魔尊重伤跌落天河一事,早已军心涣散,乱作一团,此刻便是他重新上岸,也改变不了魔界大败之局。 后有天界史官对此次大战记载如下:天元(昊天任天帝时年号)十万零一十七年末,司命天君孤风月叛离天界,与魔尊寒云共领百万妖魔攻打天河,被天元帝与忘忧上神墨离大败于天河之滨。然,忘忧上神亦受重创,于忘忧山沉睡不醒。孤风月与前任花神念瑶双双跌落天河虚无之境。寒云被天元帝重伤,元神俱灭…… 且不管史官与天界众仙,以及后世之仙如何看待这次战争。对于昊天来说,并不能算什么胜利,不过两败俱伤罢了。 如今墨离沉睡不醒,寒云重伤难救,雪儿却一心系与他二人,完全将自己视若无睹,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勘出端倪。 很显然,他昊天一心所爱之人,心中分明丝毫没有他的位置,一切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雪儿,他二人此刻都已如此了,你还不愿抬眼看看我吗?昊天心酸不已,看着她的眼眸中溢满温柔与不舍。 “雪儿,魔界扰乱六界秩序数万年,总该有人为此承担才是。寒云如此,你也不必过于伤心。只是你师父,为了天界鞠躬尽瘁,你该多花些心思照顾他才是!”昊天说这话时,不由得回首看了一眼战车里沉睡的墨离。 雪果儿这才想起,还有师父。对了,师父累了,乏了,天界纷扰,他一向不喜,是时候回忘忧了。 “云哥哥,你便随雪儿与师父一同回忘忧吧!”雪果儿扶着寒云的肩柔声说道。 寒云先时右肩受了昊天一掌,因着来得突然并未察觉有异,此刻方觉体内有数股炙热之火呼之欲出。他修得乃是玄冰剑气,故而素来体寒,真气亦至阴至冷,现下这几股火一样的真气分明来自昊天那一掌,只感觉头脑有些发胀,丹田之气逐渐被那几股炙热火气侵入,仿佛地狱之火由他心中灼烧一般,疼痛难忍,便闷闷“唔”了一声。 雪果儿一心想带着他二人离开这伤心之地,听他“唔”了一声,只当是应了她先前的问话,便扶他起身缓缓飞到昊天战车下。 虽对他恨彻心扉,却奈何他乃六界至尊,如今又大败魔界,便是有心要替云哥哥报仇,却也无力为之,只得侧身作揖,道:“多谢帝君对我师徒二人照拂有加,如今师父疲累,雪儿便带他回忘忧山修养去了。” 想着又抬首看了一眼身侧靠着她而立,眼眸紧闭的寒云:“至于寒云,雪儿替他多谢帝君不杀之恩!魔界大军已破,寒云必不会再是天界的威胁。还请帝君开恩,允许寒云随我师徒同回忘忧山,我替他承诺帝君,永世再不入天界!” 寒云隐约间听见雪儿替自己求情,心中不悦,却奈何体内火气燃烧,似要将他的魂魄烧个干净,痛苦不堪,也只得眉宇紧蹙,却连睁眼的力气也提不上来。 昊天瞥了一眼面色发红的寒云,心中已知晓他不过强弩之末,元神只在朝夕便会寂灭,便是跟随雪儿回到忘忧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至于墨离,虽是个不死不灭之身,但如今神力耗尽,想再醒转,怕是比登天还难,不过是个躯壳罢了。 雪儿,你迟早有一天会回到孤的身边。 ------------ 第九十二回 残魂 想到这里,不由得淡淡一笑,道:“如今魔界已败,寒云也为自己的错付出了代价,孤便依了雪儿,前尘往事不追究也罢。只是此去忘忧甚远,雪儿一人怕会顾不过来,不如,孤派几个随侍帮衬雪儿,也好叫孤放心。如何?” 雪果儿再不想与他周旋,只是抬头勉力一笑,道:“多谢帝君美意,忘忧虽路遥,雪儿却已非当日初入天界的毛丫头了,自问照顾师父与寒云回山尚无问题。如今战事告捷,帝君定有许多琐事尚要处理,便不必忧心雪儿之事了!雪儿告辞!” 昊天见她神色淡漠,虽面带笑意,却并不看他,只得柔声应道:“雪儿所言甚是。孤竟忘了,雪儿已是仙身,是孤多虑了。” 言毕一挥袖间已唤来一片云彩,雪果儿见状上前扶着墨离与寒云缓步走了上去,念咒催动浮云间,却听昊天传来一句:“雪儿莫要担忧,孤自会派人送去灵丹仙药助你师父休养的。” 雪果儿一路往忘忧山急驰,片刻不敢耽搁,师父如今看似无碍,不过熟睡罢了。 只是云哥哥面色却愈发暗红,浑身滚烫,不知是何原因,自与云哥哥相识以来,他便浑身冰冷异于常人,后来才知他练功所致,如今为何会突然滚烫至此? “云哥哥,云哥哥,你醒醒!”她轻抚着他暗红的面庞,竟有些烧手了,他体内的真气十分诡异,不似往常冰凉刺骨,却似热浪袭人。 寒云此间已命悬一线,元神被昊天的神火灼伤甚重,恍惚间听得雪儿叫他,用力张了张嘴,半晌终于发出一声干涩异常的声音:“雪……儿,别怕。我没事……”人却又昏睡了过去。 雪果儿只得再施咒催动脚下浮云,只盼着快些回到忘忧,到时总会有法子的。 半日后,她终于带着昏睡不醒的墨离与寒云回到了久违的忘忧山。 青竹林丝毫未受仙魔大战影响,依旧祥云环绕,竹影摇曳,清香四溢,沁人心脾。 当雪果儿自云间下来,重新走近这片竹林时,顿时感到身心舒畅,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跟随师父与师兄他们一同修行的日子。 如今想来,那些年月是多么无忧无虑,逍遥快活。 现在的忘忧山却有些过分清净了,大师兄重伤闭关不出,慕师兄仙身被毁,元神依旧被师父安放在寒林中,青翼师姐不知如今与蓝楚隐世何处了,希望他们能幸福安稳,再不受分离之苦。 “吱呀”一声后,竹屋的门开了。 雪果儿将师父安置在他房中后,便将寒云带至隔壁她的房间。 床榻上,寒云大汗淋漓,周身散发出火热之气,面色暗红得竟有些发紫了,原本乌黑的青丝也开始慢慢变成火红,原本俊朗非凡的面庞显得分外妖艳。 “云哥哥,你究竟怎么了?不要吓雪儿!”雪果儿神色愈发慌乱,方才察觉他似乎伤的不止胸口那一处,还有哪里?哪里呢?轻轻将他外衣脱去,方才见他右肩处一块碗口大小的灼伤甚为可怖,周遭皮肉都没了,只见肩胛骨似乎还在燃烧,如要化作灰烬一般:“云哥哥……你别吓雪儿!你醒醒啊!怎么会这样的?为何你体内有一股真气一直与雪儿的灵力抗争,云哥哥?” 雪果儿哪里见过这样的寒云,纵使他当日在昆仑谷底受紫仑噬魂之苦,也不像此刻这般痛苦,直叫她惊得手足无措起来。 寒云一直努力凝结灵力抵抗体内的神火之气,终于在喷出一口黑血后,幽幽醒转。 “雪儿,莫怕!乖乖听我说,我中了昊天的神火掌,想来他那一掌是使了全力的,如今我体内玄冰剑气已散,魂魄受他神火不停灼烧,灵力已近枯竭。”寒云艰难的抬手想覆上她的素手,却在尚未碰到时又飞速放下了,只因他的手此刻已如烈焰一般灼热,万不能伤了她。 雪果儿听他一说,哪里还顾得了灼热之气,只管埋首在他怀中,紧握着他的手,嚎啕大哭:“不要,云哥哥!不要离开雪儿!雪儿生来治愈之莲,一定可以救云哥哥的!云哥哥……” “雪儿,来,抬起头来。让我再好好看看你!”寒云轻抚着她的发丝,声音已沙哑如老者一般。 雪果儿听话的抬起头,因为哭泣,带着眼眸红肿的厉害,眉宇间那颗艳红无比的莲花印记却甚为诱人,此刻小嘴抿着,双手紧握着寒云炙热无比的手,道:“云哥哥,你答应过雪儿的,要与雪儿永世相守的。你不可以不守承诺!不可以!”言语间,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了寒云一身。 寒云心中又何尝愿意舍下她一人,只是昊天这一掌着实厉害,他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了。 “雪儿,不要哭。听我说,时间不多了……”他一如当日在昆仑谷底时,抬袖为她拂去面上的泪水,火红的眼眸溢满深情与不舍:“神火已将我元神灼伤,如今……大限已至,不过剩一缕残魂被我强行聚在体内罢了。我离去后,你切不可上天界与昊天寻仇,好好呆在忘忧山,平静度日便是。雪儿……一定要听云哥哥的话!不可去找昊天寻仇,便是你师父在,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你千万不可冒险!明白吗?” 雪果儿此间早已哭成泪人,哪里听得进去他说的这些,只是一味的紧抓着他的手,不可以,云哥哥,不可以!你不可以走!不可以丢下雪儿的!对了,师父。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的手突然一松,欣喜的望着他道:“云哥哥,雪儿可以为云哥哥将这一缕魂魄聚在体内,保云哥哥元神不灭,待我师父醒来,一定有法子能救云哥哥的!”言毕,已凝神运气强行将自己的一半修为送入寒云体内。 “雪儿!不要……”寒云忽觉体内凉爽了许多,只是头脑却愈发昏沉,想开口阻止却已来不及了。 “云哥哥,你好些了吗?”雪果儿因着一时失去一半修为,面色发白,有些虚弱。 再看寒云双目紧闭,面色恢复如常,不过发色依旧火红,再探他脉息,竟了然无声?怎会如此? 顾不得虚弱,再次运功强行探他元神,果然那股神火之气已然没了影踪。但他的元神已毁,不过一缕残魂幽然被她灵力所困,才使他不至神形俱灭,依旧保有仙身,只是如想为他重修元神,却也并非易事。 如今师父昏睡不醒,当务之急,需得让师父好生休养,快些醒转才是。 念及此处,便抬手擦去面上泪痕,将寒云缓缓放下,盖上锦被,在他额间一吻:“云哥哥,雪儿一定会想办法救回你的!” …… ------------ 第九十三回 今夕何夕 忘忧山中总是春意黯然,青竹飘香,让人不知今夕何夕。 雪果儿只觉得自己在青竹林守了师父与云哥哥已不知多少年了,师父他还是没醒。 自从天界回山第二日始,雪果儿便日日带着墨离往冷月池疗养调息,希望他能早日醒来。 却到如今,他依然双目微闭,青丝垂在水中,仿若是在闭目养神罢了。却任由她如何轻抚,如何轻吻,他都不曾睁眼看过她。 若是平日里,以墨离的性子,怕是早已将她紧搂在怀中,吻得她不能呼吸了。 “师父……你究竟何时才会醒来呢?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师父笑了,果儿好想你!”雪果儿只着了一身白色亵衣紧紧靠在墨离身上。 这些年,昊天曾数次派仙侍前来问候,也送了不少仙药过来,不过都被雪果儿一一退了回去,那些仙侍为难的很,每每只是无奈的俯身作揖:“求仙子收下吧!帝君一番心意,仙子收了小仙也好回去复命呢!” 雪果儿却永远都是一副姿态,面上带着淡淡笑意,云袖一挥:“还请上仙将这些都带回去吧!若帝君当真有心,就该亲自来看看我师父才是!毕竟我师父他老人家是为着天界安宁方才重伤昏睡不醒的!” 却是这句话每年都得说上一回,说了不知几十几百回,昊天依旧未来忘忧探过墨离,只是仍旧派人前来送药。 前些日子,那传令官凤吟又来送药,却被雪果儿一道符咒定在忘忧山外,连门都没能进来。 凤吟愁眉苦脸回到凌霄殿时,见到天帝不解的望着自己,吓得腿都软了,完了完了,天界之内,谁人不知帝君钟情那莲花仙子,原本婚事都定了,却因着忘忧上神重伤不醒,一直拖到如今也没个结果。现下帝君派她送去的药又被退回来了,可如何是好?正欲编个谎话应付过去,却见昊天一脸期待,又有些迟疑,究竟该如何说呢。 “凤吟!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雪儿如何?瘦了还是胖了?快与孤好好说说!”昊天拂袖而立,盯着凤吟。 “帝君……回禀帝……帝君!仙子她……”凤吟欲言又止,害得昊天一阵焦心,慌忙将她自地上扯起,问道:“她怎样?可是墨离醒了?” 凤吟扶着胸口,喘了半晌方才怯怯回道:“回禀帝君,凤吟无能,此去并未见到仙子,连……连那忘忧山门都……都未能入,故而并不知仙子近况如何。凤吟有负帝君之托,请帝君责罚!” 昊天一听,竟有此事,自仙魔大战中墨离重伤昏睡至今已有三百年。自己一直压抑着内心对雪儿的思念,就盼着有一日她能对墨离苏醒一事彻底死心,不想每年派人送去的东西都被她原封不动的退回来,还直言叫他亲自去忘忧探望墨离。 很显然,雪儿仍未死心,若让她知道如何救回墨离之法,她会愿意接受自己吗?如果能得到她,不论付出任何代价,都值得一试。 “凤吟,明日去忘忧山传孤旨意,孤三百年来寻遍四海八荒,终于找到了能唤醒忘忧上神的仙草,请莲花仙子速往天界!”昊天半眯着眼,心中暗自下了决心,这一次任由谁也别想阻他立后之事。 “凤吟领命!” …… 忘忧山,青竹林。 夕阳西下,几缕落日的余辉散落在窗前。 墨离青丝披散,面色苍白,薄唇紧抿,双眼微闭,呼吸虚弱如丝。 雪果儿呆望着他,心里既有满足亦有担忧,满足的是若师父醒着,必不许自己终日无所事事,沉迷于他与寒云的床榻之间,只想着如何救回他二人。忧的便是以自己的灵力不知还能守住云哥哥那一缕残魂到几时,如果到时自己灵力散尽,师父依然未醒,该如何是好? “师父,你倒是醒来看看果儿啊!果儿如今可瘦了?师父……”雪果儿趴在墨离怀中,手指纠缠在他发间,喃喃自语。 却忽闻窗外一阵异响,迅速直起身子,飞身探知门口,喝道:“何人竟敢擅闯忘忧山?还不现身!” “哈哈……哈哈!多时不见小师妹,竟出落得这样动人了啊!哈哈……”来人声如洪钟,灵力不浅。 不对,小师妹?他唤我小师妹?莫非……雪果儿抬眼看去,竹林中那人着玄色长衫,满脸络腮胡,眼睛大而明亮,此刻正笑盈盈望着自己,不是他又是谁呢? “大师兄!大师兄!你终于出关了!”雪果儿一如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凡间女子般一头冲进谷槐的怀中,良久:“大师兄,让我看看,你还好吗?伤都好了吗?”言毕开始上下打量这个疼她如亲妹妹一般的大师兄。 谷槐轻拍她的肩膀,笑道:“小师妹莫担心,既已出关,便都好了!哈哈!”侧首望了一眼墨离的房间:“对了,师父呢?小师妹!好久不见师父,倒甚是想他老人家了!” 雪果儿原本见到久违的大师兄,甚是欢喜,却在听见他那一句问话后,笑意生生凝结在面上,半晌才闷闷的回了一句:“大师兄,跟我进屋吧!师父就在里面!” 屋内,谷槐与雪果儿跪在榻前,眼眶泛红,分明方才哭过。 一进屋雪果儿便将前尘往事悉数告知了谷槐,不过,她与师父在冰玉宫莲池畔互许终身之事却一带而过,想必此事还是待师父醒来自去和大师兄说的好。 “小师妹,你这些年受苦了!一个人守着师父,一定很不好过吧!”谷槐侧身望着雪果儿,哑声问道。 雪果儿也跟着哭了一气,此刻泪痕未干,哽咽着道:“大师兄,果儿无能,不能救回师父……呜呜……” “不想天帝如此无情,枉师父与他同为神族,为了助他巩固帝位,不惜牺牲自己一身神力,到头来,师父重伤,他竟不管不顾?”谷槐扶着雪果儿起身坐在榻侧:“小师妹不要自责!你修为尚浅,能将师父的身子照看好,已是不易。” 雪果儿好不容易止住眼泪,道:“另有一事,果儿自作主张,还请大师兄不要责怪。” “何事?我闭关多时,一切皆有小师妹打理,哪里来的什么自作主张之事呢?”谷槐轻抚胡须,淡然笑道。 雪果儿皱了皱眉,眸子有些闪烁,真要说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贝齿紧咬着嘴唇,双腿一软,竟然跪在谷槐脚下,怯声道:“大师兄,你可千万不要生气!果儿把那个……那个魔……不是!是寒……” ------------ 第九十四回 玄魂草 她突然跪下,谷槐已觉不妥,这下竟又结巴起来,一句话说了半晌也没说出来,便打断她道:“小师妹!起来说话!”说着便抬手将她扶起。 雪果儿一时间急得满头大汗,却仍旧害怕大师兄对寒云一事介怀,左右思量,鼓了莫大的勇气终于说道:“大师兄,可知果儿身世?” 谷槐两眼黑亮,带着浅笑,方才见到果儿额间那枚火红的莲花印记时,心中便已知晓她已是仙身,却不知为何有此一问,便抬手轻抚了一下胡须道:“往昔曾听师父与青翼说过一二,大略知道一些。怎么?小师妹如今已修得仙身,还在意这些过往作甚?” “大师兄误会了,果儿并非在意此事。只是……只是大师兄既知晓果儿身世,想必对寒云与我之间的过往也听青翼师姐提过吧?”雪果儿微颔首,不时抬眼观察谷槐的神情,见他此刻并无怒意,便接着说道:“我与寒云相识于昆仑谷底,他素来待我甚好,我也将他似作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是后来……后来我随师父回了忘忧,便将这些往事忘了个干净,不想寒云来寻我时,却害得大师兄和慕师兄险些丢了性命。虽是他伤了师兄,但此事本是果儿的不是,今日便在此向大师兄陪个不是!希望大师兄既往不咎。” 言毕又俯身拜了一拜。 “小师妹,不要这样见外!那时自是我二人技不如人,也怪不得旁人!”谷槐起身走到桌前端了杯水,递到雪果儿手中。 雪果儿听他这样说,心里更加惭愧,面色有些潮红,道:“当日天河之战,寒云被天帝重伤,几乎神形俱灭。我曾与他定下相守之约,实不能任他留在天界被天帝所杀,所以……所以便将他和师父一并带回来了。”她几乎是一口气将这话说了出来,生怕略微慢些便不知如何开口了。 谷槐神色一滞,胡须颤了颤,眸子有一瞬的灰光闪过,不过再看向雪果儿时仍旧是一副笑脸:“既然小师妹舍不下他,自然是不能见死不救的。不管寒云与天帝有何等仇恨,如今也已受到该有的惩罚。忘忧山在六界从来特立独行,不受那些天规戒条管制,如今小师妹要收留他在此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雪果儿见他一番话说的轻松无比,面上也完全没有怒意,方才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多谢大师兄成全!”她心里忽然觉得酸酸胀胀,想着云哥哥此刻实则算不得活着,不过一缕魂魄尚在:“大师兄有所不知,寒云如今早已修为散尽,不过是我以灵力强行为他留下一缕残魂罢了。原本想着师父醒来后,能有办法将他救回,只是已这样久了,师父还是这样沉睡……”眼泪已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谷槐站在窗前,偷偷抬袖抹泪,方才他已探过师父脉息,分明神力全无,元神重创,只余一口仙气吊着罢了,小师妹灵力低微,看不出其间端倪,想那天帝必是早已知晓师父即将隐没,对他已毫无利用价值,方才不愿前来探视,真是可耻至极。 须臾,擦去泪水,微微叹了口气,方又回首安慰雪果儿道:“小师妹不必伤怀,兴许再过些时日,师父便会醒的。” “只是师父这几日身子愈发冷了,气息也渐有渐无的,果儿怕……”雪果儿伸手握着墨离冰凉的双手,不时渡些灵力过去,但依然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一丝回应。 “小师妹别怕!如今有大师兄在呢!一定有办法唤醒师父的!夜已深了,我先回凤隐峰了,小师妹也早些歇息吧。”谷槐强忍着悲意,望了一眼窗外,正是新月如钩,已至中天。 谷槐走后,雪果儿枕在墨离身侧一夜未眠。 想起在长乐村初见时,他一袭白衣似雪,若天神般立在朝阳中,一脸浅笑望着她,那般俊美清逸之姿,纵使许多年后再想起依旧令她痴迷不已。 执起他修长而冰凉的手穿过自己的发丝,与他散落在腰际的青丝结发纠缠,自那一夜后,她已视他为夫。虽然她依旧叫他“师父”。 师父,你可还记得当日莲池之诺? 师父,你不是说回了忘忧便要娶果儿为妻吗? 师父,你不是说你天生为神,可长生不灭吗?如今虽身未死,为何果儿却感受不到师父的心跳呢? 师父,你在吗? 果儿好想你…… 次日,天蒙蒙亮时,谷槐便听见似有凤鸣之声,不知何事,慌忙御风往青竹林而来。 却见一身七彩仙裙的传令官凤吟正颤颤惊惊立在师父屋外,师父的房门紧闭。 谷槐拱手走近凤吟,略施了礼,道:“不知传令官到我忘忧,有何要事?” 凤吟转身见是忘忧上神的大弟子谷槐,慌忙俯身作揖,回道:“凤吟拜见上仙!”直起身子后又朝天际拱了拱手:“今日奉了帝君圣谕,特召莲花仙子往九重天一聚。似乎……似乎仙子尚未起身,故小仙在此恭候。” 谷槐正欲开口时,竹门便开了,一阵幽冷的莲香顿时扑面而来。 再看,雪果儿一袭素白仙裙,裙角处绣着几朵淡粉色的雪莲,娇艳欲滴,竟成含苞待放之势,衬得她整个人甚为清婉脱俗。 “不知上仙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雪果儿侧身一福,娇声道。 凤吟慌忙回礼:“不敢,不敢。仙子真是折煞小仙了。”说话间不自觉伸着头望屋里探去,不知那忘忧上神究竟如何了,帝君交代的事可不敢误了,想着便又赔笑道:“呵呵,今日小仙奉帝君之命,特来告知仙子,帝君一直忧心忘忧上神的身子,特命人在四海八荒寻了三百年,终于在前日寻得一颗百世难得一遇的玄魂草,请仙子随小仙往九重天面见帝君取仙草吧!” 谷槐与雪果儿闻言皆是一怔,雪果儿已迫不及待的抓着凤吟的手,道:“上仙刚才说什么?帝君他怎么了?什么玄魂草?恕雪儿唐突,为曾听明白上仙方才所言。” 凤吟被她抓的着实有些尴尬,只是干笑道:“这个……小仙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只是曾听帝君提起,那玄魂草甚是难得,食之可愈神仙元神魂魄。至于具体为何,还请仙子亲自去问帝君才是。” 谷槐心想,天帝还算有点良心,知道为师父寻访仙草,不枉师父为了六界安宁险些丢了自己的性命。 雪果儿只觉一切似在做梦一般,竟有三百年了么?她在忘忧守着他二人,虽不是终日以泪洗面,却也从来不曾开怀,今日终于算是守得云开了,鼻尖一酸,眸子里忍了半晌的泪终究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嘴角却不自觉扯出一个娇美无比的笑,冲着谷槐道:“大师兄,大师兄,你听见没?师父要醒了,师父要醒了!!”抓着凤吟的手才松了些:“多谢上仙,多谢上仙!雪儿这就随上仙往九重天见帝君!” 凤吟见她又是哭又是笑甚是叫人心怜,心下一软,道:“仙子言重了!小仙不过为帝君传话罢了。” “大师兄,那我先去了。烦劳大师兄先照看师父和……”她话未说完,谷槐已眼眸带笑点头示意她不必再说。 “小师妹,你快去快回!这里有我看着,放心吧!”谷槐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那仙子请吧!”凤吟唤来一片浮云,颔首示意。 雪果儿正欲踏云而去,却在踩上云头的一霎那又退了回来,直奔竹屋而去。 ------------ 第九十五回 再上天界 谷槐知她心里放不下师父和寒云,凤吟却不知原由,只得在一侧等着她。 竹屋,墨离虽双眼微闭躺在榻上,却仍旧遮掩不住那股谪仙清俊之态,雪果儿俯身在他唇上覆上一吻,抬起细白的手指为他拂开面颊上的几缕青丝,柔声低语:“师父,帝君寻了玄魂草为师父疗伤,果儿这就去为师父取来。师父,果儿好想你……你睡了这么久,可有梦见果儿?”说着面色竟有些微红,回首望了一眼屋外林子里正朝这边张望的凤吟,慌忙直起身子:“师父,果儿去去便回。你好好歇着。” 言毕,便出了屋子,侧首看了一眼自己的屋子,想迈腿过去,又怕凤吟等急了,便冲着她喊道:“上仙再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推开门,见寒云依然红发披身,双目紧闭,神情淡然,端坐在榻上,雪果儿云袖一挥,口中念念有词,一阵粉色光芒过后,只见寒云周身被数朵雪莲环绕,因着他其实早已身死,不过一缕残魂尚在,故需日日为他渡些灵力养着,否则他的仙体恐早已化作尘息。 “云哥哥,这些雪莲都是我的花瓣所化,可供你每日所需灵力。雪儿此刻需往天界走一遭,此次回来定能为你重塑元神。”雪果儿转身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他一眼:“等我,云哥哥。” 九重天,凌霄殿外。 昊天着一袭淡金色锦袍,来回踱步,不时往云梯处张望。 “已近午时,雪儿该到了吧。”昊天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问身旁的仙童。 一旁侍奉的几个仙童见他神色怪异,面上一时微微而笑,一时又若有所思,只是一上午这句话倒不知问了几百回了,不由得拂袖掩面偷笑,一个胆大的上前作揖道:“帝君,适才凤吟已着人来报,莲花仙子已到了天门,想必片刻便到了。” 说话间,随风飘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淡淡莲香,大伙儿闻香而望,只见凤吟身侧跟着个微微颔首的白衣女子,此刻正朝凌霄殿缓步行来。随着她越走越近,那股莲香愈发清冽。 昊天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几欲上前迎她,可终归觉着不妥,便依然负手而立,静望着她。 三百年未见,她竟愈发动人了。 一袭素白仙裙,并无其他点缀,青丝如瀑垂于腰际,蝴蝶髻上仍旧是斜插着那根墨绿的竹簪,身影却比往昔愈加纤巧削细,因她颔首碎步而行,此刻并看不清她的神情。 待雪果儿走到跟前,俯身施礼时,他都不敢相信,她真的来了。 天河一战,墨离重伤不醒时,她悲痛欲绝的神情恍如昨日,此刻看她双眉修长如画,眼眸闪烁如星,神若秋水,虽嘴角含笑,却不似往日里那般天真无邪,分明带着淡淡愁思,不由心中隐隐一疼,顿生怜惜。 “雪儿!这些年可好?”昊天欲上前牵她的手,却见她身形一偏,竟让他落了个空。 雪果儿虽一路打听玄魂草之事,无奈凤吟口风甚紧,并未探到什么?只得现下亲自问过天帝了:“多谢帝君惦念,雪儿安好。” 她这样疏离,只更坚定了他要娶她的心。 纵使她当日心里只有寒云,如今人都死了,她此刻要顾及的是定然墨离的身子。否则,她也不会听闻有仙草可唤醒墨离,便这样来了。 虽然这一步并非昊天本意,委实他已忍了三百年,再多一日他也不愿再忍。 想着便挥袖屏退了殿中所有仙侍,此事他需好生与她单独谈谈。 “那便好,便好!雪儿,来……”他歪歪靠着御椅,抬袖示意她坐到他身侧来。 “这……多谢帝君!只是……”雪果儿面色泛红,吱吱唔唔不愿上前落座。 “只是什么?来!坐!此间并无外人,雪儿不必拘礼!”昊天声音温润柔和,扬手示意。 变了,一切都变了。 回想当年,她还是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小妖,却会在无人时紧拉着他的手,唤他“天哥哥”,与他漫步桃林,翩翩而舞。此刻虽已为仙,在他面前竟这样疏离谨慎,叫人好生心凉。 雪果儿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好再推拒,毕竟他是天帝,生怕不小心惹恼了他,便要不到那玄魂草了。 怯怯的坐在他身旁,再次嗅到那凛冽的龙涎香时,她竟有些失神。 曾几何时,身旁这个男子已让她心生惧怕,如此不敢靠近了。 或许是在他倾心于她,不顾众仙反对非要立她为后之时; 亦或许是他在天河之战,将长戬直刺在云哥哥胸口之时,他自云间一掌将云哥哥打落天河之时; 他明知师父为她炼药历劫,神力大损,不堪战事,却依旧命他为帅,领兵与魔军大战数日,直至力竭,沉睡至今三百年依然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 三百年来,他从未踏足忘忧探过师父,如今却突然间为师父找来了玄魂草。她该感激涕淋的不是吗?毕竟,他是天帝,他肯将这玄魂草赐予师父,已是莫大的恩泽,她该感激的。 纵然心中思绪万千,此时却也不敢再深思下去,雪果儿侧首一笑,道:“雪儿久未到天界,若有失仪之处,帝君千万莫怪!” “雪儿,你我之间,何须如此?”昊天言语间已将手覆上她的:“既然来了,可愿去看看如今的桃林?我命人将怡香的仙魄葬于桃林,她若知道你回来,一定会欢喜的。”一双凤眼直直盯着她,只看得她冒了一身细汗,不知如何是好。 略往后退了退,想要抽出被他紧握的手,却是徒劳,只得赔笑道:“帝君待桃花姐姐这样好,她若有缘再修仙道,定会深感帝君之恩的。如今雪儿来此却有一事比去桃林更加要紧些!”眸中闪过一丝焦急:“帝君命凤吟召雪儿前来,该是有旁的事要说的吧?例如……玄魂草?” 昊天心下一凉,想不到她这样着急,可是墨离已等不及了吗?亦或是她一刻也不愿与自己多呆,只想拿了玄魂草就离去吧。 眉宇轻蹙,细长的眼眸里飞快掠过一丝恨意,道:“雪儿莫急,玄魂草我早已命人为你师父送去,此间该是已服下了吧。” ------------ 第九十六回 情何以堪 雪果儿闻言慌忙俯身跪下,颤声道:“雪儿多谢帝君施药!如此,雪儿便告辞了!”言毕起身又福了一福,便想离去。 却被昊天一把搂入怀中,紧紧抱住:“雪儿,才来了不过片刻,就要走?若是担心你师父便大可不必,谷槐自会照顾好他的!你便在天界多住些日子吧!这么多年没见,都不想天哥哥吗?”语气中带着嗔怪,手劲稍稍一松,低首看着怀里一脸窘迫的她。 “还请帝君自重!雪儿此次前来只为师父取药一事……”她一语尚未说完,便被昊天打断:“好了,你师父那我自会多派些仙侍去照顾的,你只管在这好好住下,听话!” 他是天帝,他执意将她留下,她又如何敢擅自离去呢。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师父醒来时,找不见她不要生气才是。 是夜,昊天在凌霄殿大摆宴席,并唤众仙一同为莲花仙子雪果儿接风洗尘。 席间,众仙虽面上都对她笑意盈盈,满是奉迎之态,心里却都各怀心意,不过念在天帝面上不敢发作罢了。 人界有句俗语:“酒后吐真言”。实则,此话用在天界也十分管用。 酒过数巡,已有数人醉的不省人事了,尚有几个略微清醒些的,却都在角落里敞开了话匣子,议论纷纷。 “你们倒是说说,这个莲仙除了生得美些,还有哪一处好了?为何叫咱们的帝君这样不能忘怀呢?真是……真是想不透彻啊!呃……”一身青袍,手扶白须,打了一个酒嗝的太白双眉紧皱,语带不悦的说道。 “就是啊!想来因为这朵雪莲,咱们仙界几乎毁于魔界之手,如今帝君竟还这样欢喜她,真是叫人不解,不解的很啊!” “可不是嘛!她不过生的清丽脱俗些,与那魔尊纠缠不清,引得仙魔大战。虽然魔尊身死,如今却又叫帝君这般痴迷,若来日里做了帝后,还不知要宠成什么样呢!唉!” “我前些日子还听说那忘忧上神至今沉睡,这都三百年了,怕是要隐没了哟!唉!神界此番怕是只剩咱们帝君一人了!想这雪莲不在忘忧好好守着她师父,尽些孝心,却又跑来九重天勾引帝君,真是失仪,失仪的很!你们说那忘忧上神这样清俊出众的神怎会收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徒儿呢?”太白满面通红,分明已醉了,靠在栏柱间说的口沫横飞。 殿外祥云飘渺,微风徐徐。 她不过是受不得里面那些神仙们的醉话出来躲一躲罢了,腰身忽然被人从身后紧紧环住,浓烈的酒气夹杂着凛冽的龙涎香自上方传来。 “雪儿……你知不知道,我已为你相思成狂!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放你走了!”昊天将她身子掰正,下巴轻抵在她的额间,吐出一口酒气。 他突然从身后将她搂住,她已十分不自在了,如今竟这样面对面,诉说相思之意更令她羞怒不已,便用力将他推开,嗔道:“帝君醉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言罢便示意他身后跟着的仙侍上前扶他。 “放肆!都给孤退下!”昊天紫发散在胸前,如雕塑般的面容此间有些泛红,宽袖一甩,怒道。 那些仙侍从未见过天帝这样发怒,一个个吓得跪在地上哆嗦成一团,雪果儿只得扬手示意她们先退下。 漫天月华下,昊天虽着了一身淡金色锦袍,此刻却显得有些落寞,他实则不该如此的。 有些不忍,便上前搀扶着他御风往东平阁去了。 一路上遇到的仙侍都被她打发了,因着他醉得厉害,却又紧搂着她不愿撒手,便只得陪着他靠在榻上,半晌不敢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面上一阵热气袭来:“噌”一下坐直了身子,额头却是结实的撞到了什么?“唔”一声再看,昊天眉宇轻蹙,一手扶着下巴,一手撑着额角,眼神迷蒙的望着自己。 “那个……帝君,你……你没事吧?”雪果儿满眼尴尬,急忙伸手去摸他的下巴,却被他一把拽在心口,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雪儿……做我的帝后好吗?”昊天眼神迷离,分明酒醉未醒,呼吸间尽是酒气。 雪果儿奋力推他,他却纹分不动的依旧压在她的身上,见她呼吸急促,便将两只手略微撑起了些。 “帝君,你醉了!”她极力屏住呼吸,不被他身上的龙涎香所迷惑。 昊天一手轻抚着她的面颊,柔声低语:“我是醉了,自初见你时,便一醉不醒。” “唔……” 他炙热的双唇突然覆上她的柔软,狠狠的吻了下去。 恬淡的莲香气息似渗进了他的魂魄中,让他难以自控,他要她做他的帝后,今夜便要。 不要!帝君! 师父……师父救我…… 一滴冰凉的泪滑落在他的手背,她哭了?她不愿意么?她这么讨厌他么? 为什么?寒云可以,我就不可以? 不公平,他已神形俱灭,你为何还不能放下? 想着便狠力咬了一下她的娇唇,引得她一阵刺痛,唇齿一开,他便将吸吮住她柔软清香的舌尖,一手将她禁锢在榻上,另一只手已开始在她胸前游走。她掌中真气凝结,趁机一掌打在他的腰际,只听得他一声闷哼,双手一松,她便飞速下了床榻。 “雪儿!不要走!”方才那一掌她竟使了全力,她究竟有多讨厌他?居然凝结周身灵力,是想要杀他吗?暗自运气调息,不管她多恨他,多讨厌他,他都不愿放她离去。 雪果儿此刻人已在门口,听得他一声呼喊,身子一怔,并未停住脚步,仍旧预备御风而去。 却见眼前人影一闪,再看时,他已近在咫尺。 “不要走好吗?” 他身子有些不稳,适才他毫无防备,那一掌看来确实伤到他了。顾不得太多,她依旧转身欲走,纵使他是天帝,也不该如此对她。 手已被他牵住,只得回首看他,吸了口气,哑声道:“帝君既已酒醒,雪儿就告辞了!师父还在等着雪儿呢!” “雪儿!事到如今,你还不愿面对我吗?当日你我分明已订下婚约,不过因着战事耽搁了些日子罢了。明日辰时正是良辰吉日,便把婚事办了吧!”昊天呼吸凌乱,语气中竟带着几分恳求之意。 婚约?对了,三百年前,他们却曾有过婚约,只是师父不是已经与他退了吗?难道? “雪儿不明帝君所言,当日之事并非出于雪儿本意,帝君贤明,想来不会强人所难!”雪果儿一番话说得甚是决绝,毫无商量余地。 昊天忽然仰天大笑,半晌才侧首淡淡说道:“雪儿真是爱说笑,我亲自向你师父提亲,他亦甚是赞许,怎会是我强人所难呢?” 雪果儿知他不会轻易放手,看来须得让他知难而退才是,便一狠心,又道:“雪儿谢过帝君厚爱,只是想必帝君也所耳闻,雪儿不仅心有所属,且出身低微,实非帝君良配!” “噢!心有所属?可是寒云?”昊天一脸不屑,声音却依旧柔和:“如今他已不在,雪儿何必再执念于他呢。我虽比他晚认识雪儿几年,却好歹也为帝尊,难道竟连个死去的魔尊也不能比吗?” “他在与不在并不要紧,要紧的是雪儿心中有他。帝君还是放我离去吧!师父他醒了若不见我,该生气了。”你当日既狠心伤我云哥哥,便怪不得我今日绝情了,雪果儿眸子里已升起一股怒意,言语亦很是不耐。 ------------ 第九十七回 长生劫 昊天本握着她的手此刻却松了开,双手负于身后,一改适才的温柔,语调冰凉若水:“雪儿不必心急了,墨离他怕永世也不会醒了!你急着回去也是枉然!” 她愣愣的望着他,内心深处的某样东西正在开始慢慢被瓦解,被撕碎,被吞噬。 夜深沉,清冷的月光洋洋洒洒的落了一院子。 这般静谧的夜里,昊天竟与她开起了玩笑。 是因为她不愿接受他吧!真是好笑。 就算她不愿嫁给他,他也不用编这种话来吓唬她吧! 雪果儿拽住昊天的宽袖,低着头,干涩的声音缓缓响起:“帝君方才……方才说什么?雪儿失神未听得真切,烦劳帝君再说一次!” 夜凉如水,她眉宇间闪烁的红莲印记让他身形一震,果然饮酒误事。 好不容易将她哄到九重天,如今被他一句醉话将所有美好悉数摧毁。 雪儿,此事实非我所愿,想我一人在这九重天受相思之苦数百年,不过想见一见你,并无伤你之意…… 勉力将衣袖自她手中掰开,想去牵住她的手,却听见她低若无声的哭声,抚起她瘦小的面庞,已是双眼通红,泪痕满面。 “雪儿!莫要伤心!你师父他……” “他怎样?他究竟怎样?帝君不要哄骗我!他是不是没救了?他是不是要死了?”雪果儿打断了昊天的话,眸子里藏着冷彻心骨的寒意:“不对,他是神族,长生不死的,不会死……不会死!帝君不是已为他寻了玄魂草吗?不是已经给他送过去了吗?”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向昊天要一个答案。 沉默良久,他终是开口说了这番话:“确然你师父与我都曾历过长生之劫,得了这副不死不灭之身,只是万年前他为了制住寒云曾耗费多半神力铸造神器紫仑,又为你炼药历劫,三百年前与寒云已是倾力而战,当日天河战场,我助他疗伤时,已发现他神力枯竭,元神重创,隐没之日不过百年。如今已三百年,他还能勉力支撑,已是极限了。想他素来心念六界安宁,必是他心里依然放不下这六界苍生方才苦苦支撑吧!至于那玄魂草不过是个虚幻,我出于私心想见雪儿,便寻了个理由罢了。” “玄魂草不过是虚幻……”他的话犹如惊天霹雳猛烈的敲击着她的心,踉跄的后退了数步,终是跌坐在地。 好痛,心好痛,痛到不能呼吸。 想哭,好想哭,却是欲哭无泪。 师父不会醒了。 他不会回来了。 他如那些远古神邸一般为了六界安宁,即将隐没尘息。 不!他分明是为了她才会力竭的。 若不是遇见她,他仍旧是那淡漠寡情的忘忧上神,又哪里会经受这些无端的折磨与苦痛。 她分明就是他的劫。 都是她的错,是她的错…… 昊天见她眼神呆滞无光,面色灰白,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抖动,两只手狠狠地拧在一处,直拧到原本细长白皙的手指都溢出血丝,不由得冲上前将她搂住。 “雪儿,你若伤心,便哭出来吧!不要憋着,小心身子!”轻抚着她的背,暗自渡过一口仙气。 却听得怀里的人忽然一阵猛烈咳嗽,一连吐出数口心血,面色愈发苍白无力。 雪果儿拂袖擦去嘴角的血污,缓缓起身,回首朝昊天淡然一笑:“帝君不必担心,雪儿没事!” 昊天见她强颜欢笑,更加愧疚,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得暖声说道:“没事便好!你师父亦是为了天界才会耗尽神力,我这些年虽没去忘忧探他,心里却也一直记挂着他,着实派人四海八荒寻了许多仙草炼制丹药,却并无一味可助他修补元神恢复神力。心里愧疚得很,如今雪儿既无心留在天界,便回忘忧多陪陪你师父吧!他的时日恐不多了。” “多谢帝君,雪儿这就走了!”雪果儿侧身一福,人已随风而去。 仿佛她从未来过。 只是空气中飘荡的幽冷莲香告诉他,她确曾来过。 偌大的东平阁忽然间安静的让人心酸。 抬首望东方,晨曦已露。 忘忧山,青竹林。 雪果儿一路跌跌撞撞御风而行,好几次险些摔落下去。 不知定了多少回心神,不知念了多少次静心咒,心中依如万丈波浪翻滚不休,脚下的风儿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悲伤与不安,发出阵阵嘶鸣,频添了几分凄凉。 当风中开始四溢着阵阵竹香时,她知道,她终于回来了。 抬眼望着眼前的竹屋,白云铺地,几片七色云彩环绕而过,与当年初入忘忧时并无不同。 只是此刻却再也见不到那抹素白身影立于竹林上空,听不到那清婉悠扬的笛声。 墨离的房门敞开着,屋里屋外溢满竹香,甚是怡人。 雪果儿走到门口时却忽然停住了,低首看了一眼自己白裙上的斑斑血迹,挥袖间已素白如新,又抬手将微乱的发髻略整理了一番方才进屋。 谷槐一身玄衫,右手撑着额角靠在桌前打盹。 怕吵醒他,尽量放轻脚步,却还是抵不过谷槐灵力高深,她抬首间,见他已双目圆睁,满脸激动望着她道:“小师妹?这么快就回来了?可取到玄魂草了?” 雪果儿心里一滞,思谋着该如何与大师兄解释,面上仍旧带着淡淡笑意,缓步走到榻前,伸手轻覆上墨离的冰冷的手,道:“大师兄放心!玄魂草取回来了,只是现下果儿有些累了,须得先歇一歇。”回首望了一眼谷槐,见他神情疲倦,想来自她走后,便未休息过吧!“大师兄,你也先回去歇息吧!这玄魂草不同一般仙草,须得灵力充沛之人以度气之法将此草送入师父体内,方能有效。如今大师兄这样疲累,可驾驭不了这玄魂草呢!” 谷槐听她说的甚是在理,便只得摸摸胡须,道:“既是如此,小师妹你也好好歇息,待养足了精气神,再为师父施药。” 实则,在听昊天说起寻了许多仙草炼制丹药,却无一味可助他修补元神恢复神力时,雪果儿便已下了决心。 老天待她甚是不薄,怜悯她对墨离一番深情,终究是给了她一丝希望,让她不至在悔恨与痛苦纠结中眼看着自己深爱的人离去。 她清楚的记得,当日念瑶将她绑在长生殿时曾提过,她是这世上绝顶的疗伤圣品―冰玉雪莲,无论仙魔,伤势不管多重,只要仙体尚在,元神未毁,将冰玉雪莲的精元服下,便可恢复灵力。 如今师父一息尚存,不过神力枯竭,元神重创罢了。她若以自身精元相救,师父定能醒转的。 只是这世间如今却只她一朵冰玉雪莲,师父与云哥哥,她只能救回一个,她究竟该让谁回到这世间承受失去她的痛苦折磨? 师父…… 造化弄人,果儿此生无缘与师父相守,只盼能有来世。 一时间与墨离相识、相知、相爱的种种回忆若漫天繁花涌现在脑海中。 “神仙哥哥,你生的真好看!……” “不可顽皮!” “师父,果儿害怕……” “果儿莫怕!为师在此!” “不论师父去哪里,果儿都要跟着的……” “哦?!那你这小短腿可要跟不上为师的!……” …… “果儿乖,都是师父不对,不该冷落了果儿……” “师父最好了,呵呵!果儿要吃栗子糕,枣泥糕还有……” “好好好!果儿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 “果儿喜欢师父很久了……” 果儿,今日看来,一切皆是为师痴心妄想而已。 如今为师能为你做的,不过就是渡你成仙罢了。 …… “果儿,可愿嫁与墨离为妻?” “愿……愿意” …… “脚下白云为证,池中雪莲为媒,墨离今日向果儿许诺,定与果儿长相守,终身不负果儿情意!” “……” 一滴冰凉的泪落在墨离俊美却苍白的面颊上,她似梦中惊醒般慌忙抬袖为他拭去。 最后的时刻,她想有他二人相伴。 想着便将榻上的墨离缓缓扶起,以仙力包裹靠在她身侧御风来到她的房间。 屋内莲香已散,原本环绕着他的雪莲花瓣都已凋零,寒云的身子亦有些通透飘忽,怕是那仅剩的一缕魂魄亦将散去了。 云哥哥,雪儿在昆仑时曾答应与你永世相守,却一再违背誓言,实是不该。 再过几个时辰,雪儿便来陪你。 雪果儿将墨离轻放在榻上,挨着寒云而卧。 侧身抬起手,轻轻拂过墨离如墨般的眉,描绘着他长眉的形态,又轻轻抚上他的唇,临摹着他完美的薄唇。 每一处,每一寸,都是她心头眼中,深深的眷恋。 师父…… 她盘腿端坐在榻上,长袖飞舞,凝气结印,眸中白莲翻滚,眉宇间那朵血红的莲花印记突然精光四射,一片晶莹剔透的莲瓣浮在她的眉间。 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一扬,那片莲瓣已落入墨离眉间,瞬时便隐去了。 已近午时,雪果儿万年修为散尽,终将那颗精元送入墨离体内,此间面色如土,憔悴不堪,无力的靠在墨离胸前。 撑着最后一丝气力吻上了他依然冰凉柔软的唇,师父,果儿爱你,真的很爱很爱,却再不能陪在师父身侧,师父一定要原谅果儿,若蒙苍天垂怜,果儿魂魄能存一丝,果儿定会守着师父,永不离开半步的。 此刻墨离的剑眉轻蹙,似动了一动,眼角滚下一颗泪珠。 雪果儿撑起身子望了一眼身侧的寒云,泪如雨下。云哥哥,雪儿曾答应过你,此生永不分离,却一次次背离誓言,实在不该,希望这一刻还不算晚,云哥哥,雪儿来了。 她缓缓躺在寒云与墨离中间,牵着他二人的手,眼眸内白莲闪过,刹时间一切归于混沌。 屋外的青竹林海,依旧郁郁葱葱,婆娑飞影,微风过处,竹香四溢。 似乎一切从不曾改变。 未时初,墨离幽幽醒转,凝神运气时,只觉周身都充斥着陌生却又熟悉的气息,那股气息甚为独特,在他心肺间徘徊游走,温润柔和,触动着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处,那是他的果儿?不错,确然是果儿,她的精元为何在我体内? 手指一动便触到了一份他许久不曾感受到的柔软,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莲香。 转身去看时,却险些从榻上跌落下去。 果儿,果儿你怎么了? 抬手去探她的脉息,虚无…… 一片虚无…… 墨离似魔症般将雪果儿早已冰凉的仙体抱在怀里哭的声嘶力竭,几近气绝。 谷槐闻声赶来时,他已发白如雪,落寞孤寂的身影让人心酸不已。 果儿靠在他怀中犹如沉睡一般,幽冷的莲香已溢满了整个青竹林。 片刻后,竹屋内开始散落着洁白似雪的花雨,他红着双眸呆望着早已空荡荡的臂弯,一枚晶莹剔透的莲瓣随风飘落在他的掌中。 他的果儿去了,他捧在手心疼惜的果儿竟撇下他与寒云一道去了,却将她的精元留在了他的身体里。 果儿,你如何能狠得下心,叫为师一人独自承受这长生之劫? 所幸你我如今精魄同体,纵使千万年,为师也定会为你重塑仙身。为师答应过,要娶你为妻的,你虽违诺,我却不能…… ------------ 番外:相守不离 岁月流逝,沧海桑田转眼过。 那一场惊世浩劫已整整过去了一千年。 这一千年间,天帝因莲仙一事,断情绝爱,昔日里温润如玉的昊天早已随着雪果儿的离去而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血冷心、不苟言笑的天元帝君。 仙魔之战惨败后,妖、魔二界无将无主。幸存的妖魔为躲避天界追捕,四散逃亡,慌乱中入了迷离之境。然而迷离境中的一切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且说那一日,谷槐在凤隐峰的竹屋内休憩,却忽闻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若残钟破鼓,悲凉暗哑,并不是他所熟悉的人。 可忘忧山如今清醒的不过他与小师妹二人,难道? 师父醒了?可这哭喊声是? 谷槐心绪不宁,虽擅驾驭之术,可今日里这原本就不长的一段路,他却足足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赶到。 越靠近青竹林,那低沉暗哑的哭喊声愈发无力起来。 当他从云间下来时,幽冷的莲香已弥漫了整个青竹林。他冲进竹屋却看见师父已发白如雪,身影憔悴不堪,小师妹双眼紧闭,毫无生气的靠在师父怀中…… 许多年后,当他在穹华洞中再次见到那个出尘绝伦的白衣女子时,他才知道师父为何如疯魔一般日夜寻访那极寒之物。 …… 雪果儿逝去之始,墨离悲恸不已,直到那一日他在冷月池调息时,无意间发现体内的那股柔弱气息似乎有醒转的迹象,他才稍稍心安。 “果儿,你且好好歇息。待为师多集一些果儿的气息,定可为果儿重塑仙身的。” 此后,墨离日夜不眠的走遍了他们曾去过的每一处,只为能多寻到一丝她在这世间留下的气息。 如此过了数百年,留有果儿气息的仍旧只有她从不离身的青竹簪与墨玉坠,以及她散了修为后留下的一枚莲瓣罢了。 只因她乃这世间绝无仅有的一朵冰玉雪莲,气息至阴至寒。须得寻到与她同样阴寒之物,方可将她的精元附着,否则,仙身难塑。 …… 忘忧山,青竹幽幽。 那颗精纯无比的雪莲精魄在墨离体内沉睡了六百个年头后,终于幽幽醒转。 她醒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这个水中的倒影:白衣胜雪,发丝如霜,轻蹙的剑眉,俊逸绝伦的面容,紧抿的薄唇,带着淡淡忧伤的眼眸,此刻正望着清泉涧那一弯清亮的泉水兀自出神。 他是谁?为何这样忧伤? 她又是谁?为何会在水中看到他的倒影?却看不见自己?为何看到他那充满愁绪的眼眸时,她的心中会刺痛难忍? 她很想伸手将他眉间的愁绪抚平,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唉…… 正当她在心里叹息时,却见那个绝美的倒影张嘴说话了,声音低哑深沉,与他俊美的面庞颇不匹配:“果儿,清泉涧中的鱼儿也随你一同离开了!大约是嫌为师的忘忧山太过乏味了吧!” 果儿?师父? 她似乎在幽梦深处曾经听过有人这样叫她,那是一个极为好听的声音,如这溪涧中的泉水一般,清澈剔透。 为何这个谪仙般的男子会让她觉得心疼不已? “你是谁?”她小心翼翼的问出一句。 水中的倒影明显一颤,如墨的眼眸中充满着惊喜:“果儿?是你吗?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的声音仍旧低哑,却不似方才那样落寞,语气听着似乎很欢喜。 他是在同她说话吧!她原来叫果儿吗?为什么她一点也想不起来呢? 她竭尽全力的搜寻着自己凌乱的记忆,梦中有淡淡的竹香,还有素白的身影,却怎样也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你是谁?为何会在我的梦里?”她可以肯定的是,此刻她一定是在梦中,因为她的身子完全不受控制,大概是睡着了的关系吧。 “我是师父啊!果儿不记得了吗?”墨离嘴角一歪,像是笑了。 “师父是什么?可以吃么?”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怯意,那是他的果儿初见他时时常流露的怯意。 “呵呵!师父是果儿的夫君。”墨离双手负于身后,仰天而笑。 “哦!那夫君可以吃么?”她稚嫩又带着好奇的声音再次传来。 微风飘过,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莲香让他欣喜不已,抬首望天,眼角有泪滑落。 “……” 看来他的乖徒儿饿了。 该叫慕山为她做些好吃的才是,想着便御风往凤隐峰飞去。 凤隐峰的竹屋内,墨离掩不住的笑意,让慕山很是诧异。 他自一百年前被师父唤醒,以他昔日所配的灵犀剑为媒恢复仙身后从未见过师父笑。 莫说笑,便是说话也甚少。 莫说师父,在他听闻那一场惊世浩劫将果儿带走后,也足足用了数十年方才慢慢放下伤痛。 今日却是奇了,一大早师父居然笑的这样开怀,还让他赶紧做些小菜,甚至命大师兄去寒林取些青竹蜜来。 不对,适才师父所说的那几样菜色…… 分明都是果儿往日里最爱吃的…… 唉!师父又想果儿了吧?即使师父乃上神之尊,依旧逃不过“情”字之苦。 他与大师兄如今能为师父做的,也不过是一顿饭食,一碗酒酿而已。 谷槐一身寒意将白玉瓷瓶放在桌上时,见墨离满脸笑意,实在好奇,忍不住问了句:“师父,何事这样高兴?” “来,你二人也坐!”墨离吩咐,他二人自然遵从。 墨离亲自为他们斟满酒杯,嘴角始终带着笑意:“来,陪为师好好喝几杯吧!” 谷槐性子本来就急,哪里坐得住,自小师妹走后,师父与他二人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过十句。 如今这样反倒更让人揪心了,根本不管慕山如何与他使眼色,他仍旧直愣愣问道:“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夫君他说带我来吃好吃的,你们这样一直问,让我怎么吃啊?”尚未听到墨离的回应,却听得凭空传来了清脆娇嫩的女声。 二人顿时石化,半晌才反应过来,抬眼环顾四周,竹屋内除却他们师徒三人,并无旁人。 再看他们的师父只是低头夹菜,细嚼慢咽,吃的很有滋味。 末了,又饮了一口青竹蜜。 “师父?”二人异口同声,莫非师父思念果儿过度,走火入魔了么? 墨离不急不慢的放下竹箸,说道:“果儿醒了!” 原来如此,慕山抑不住内心的喜悦:“果儿,方才的菜可还合胃口?” 从清泉涧来这里的路上,墨离大致与她说了一些旧事,约莫就是她是他的果儿,他是她的夫君,她大病初愈,尚无实型,需依附在他心间之类的话。 透过墨离的眼眸看着眼前这个素衫男子,他生的真是好看,声音也极为轻柔动听,原来这菜是他做的:“好吃的很!”她不加思考就已脱口而出。 慕山听她这样说,心里自然高兴,面上也露了笑意。 墨离却忽的收了笑脸,沉声吩咐:“为师需去一趟北冥。你二人自在山中好好修行吧!” 她此刻便在墨离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处栖息,自然感觉到了墨离的不太欢喜,难道他觉得刚才的菜不好吃么? 慕山恭敬的答道:“弟子遵命!” 谷槐知道果儿苏醒虽喜,却放心不下师父,师父自那一场战后,神力枯竭,若不是果儿以自身精元相救,恐早已寂灭。 这几百年来,师父虽日夜调息,但神力恢复仍旧缓慢,此刻若一人独往北冥,吉凶难定,还是由他陪同前去方可。 于是,拱手道:“师父,弟子愿随师父同往!” 墨离右手一摆,说道:“不必了。你修行大有长进,自留在山中助慕山一臂之力吧!” …… 墨离踏遍北冥,终于在万丈深渊之底发现一方上古极寒之玉,玉身约莫五尺长宽,材质绝好,清冽无比,无一丝瑕疵,与他心中的那朵冰玉雪莲极似。 他寻寻觅觅近千年,终是寻到了。 果儿,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为师半步。 北冥酷寒,又是寒云旧地,为免她想起过往伤心之事,在入北冥前他已施法让她的精魄安睡。 为取这方寒玉,墨离将深渊之底的雪域巨兽悉数斩杀。 离开时,又摘了一些毕晨果以备不时之需。 忘忧山,冷月池。 满月之夜,亮如白昼。 果儿再次苏醒时,他已身处冷月池中。 只见他正以冷月池水浇灌着一尊玉雕,那玉雕栩栩如生,神情娇美可人,当她望着玉雕的眼眸时,忽然觉得自己浑身一颤,身子顿时被从某处抽离了出去。 不舍。 霎那间,一股深深的不舍自心间升起。 墨离将手中冰凉的墨玉坠缓缓挂在玉雕的脖颈处,云袖一挥,一枚晶莹剔透的莲瓣自他眉间浮出,飞向玉雕。 须臾,那玉雕已化去石形,显出人身。 那是一个身着素白广袖流仙裙的绝色女子,墨黑盈亮的眸子里印着他俊逸绝美的容颜。 他上前一步,自怀中取出一支青竹簪轻轻插在她的发髻上,长臂一环,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这一次,他再不会放手。 便是山海枯竭,天荒地老,他也要与她相守,寸步不离。 他自沉醉在那熟悉而甜腻的莲香之中,久久不愿抬首。 良久,却被她娇声唤醒:“夫君,果儿饿了。” …… ------------ 第一卷 ------------ 17K签约作品同人小说征文 活动时间:2013年11月11日――2013年12月11日 原著可选范围:签约作品 1,什么是同人? 定义版:在原创作品中的一些被塑造的虚拟人物在二次创作下,扮演不同的故事。 白话版:fans看原著后,有自己的想法,借用原著的人物和背景,再次进行创作,改下人物命运,泄个人的各种不愿。 2,如何参与活动? 重新新书(请注意,参与活动需要重新新书,最迟章稿期限为2013年12月11日); 选择“同人频道”或者女生网“**同人频道”下的“女生同人”类别,在简介中写上“” 3,频道类别错了怎么办?简介忘记写怎么办? 改频道类别:作者后台――作品管理――作品信息管理――修改频道/类别 改简介:作者后台――作品管理――作品信息管理――重新填写简介 活动奖励: 被同人的原著奖励: 一、参与活动的同人作品数:截至2013年12月11日,参与活动的同人作品最多的原著奖励千元章一枚+kindle一部;(注:作品数需不小于5) 二、参与活动的同人作品存活数:截至2013年12月11日,参与活动的同人作品保持连更最多的原著奖励千元章一枚;(注:作品数不小于5,连更天数不小于1) 三、被同人的原著参与有奖:拥有5本参与活动原著的同人作品,则奖励原著作者10枚标准章,且每增加5本参与活动的同人作品,原著将获得10枚标准章。 四、签约有礼:每签约一本同人作品,奖励原著100枚标准章; 参与活动的同人作品奖励: 一、新书有奖:参与活动的同人作品,正文字数过3万字后,奖励10枚标准章; 二、米币双倍:参与活动的同人作品,开书一个月内米币双倍放; 三、新书就有推荐:新增同人频道,同人作品字数达2万字后,即可轮流上推; 四、签约有礼:每签约一本同人作品,奖励同人作品100枚标准章+价值30元包月激活码一个; 五、连更有奖:参与活动的同人作品,连续更新30天,奖励价值30元包月激活码一个;(每部作品仅限一次) ------------ 17K女生网全频道主题征稿 活动时间 2013年11月14日——2014年1月22日 1、如果你还不知道什么是“重生”: 重生即是主人公重生回到自己的过去,利用对未来的记忆,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改变过去的遗憾。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在预先知道剧情的情况下,你的主角将会有怎样的反转呢?金手指是必须的.逆袭是可以有的,美男多多,“萌”“宠”多多,主角不再是被人欺负的样子,而是纵横捭阖…… 如何参与活动? ①发新书(请注意,参与活动需要发新书,最迟首章发稿期限为2014年1月15日); ②需在简介中注明“重生主题征文参与作品”字样 ③需在本帖下跟帖回复报名方为生效参赛作品 跟帖格式:报名“重生”主题征文+书号+书名+作品类别+链接+作者名+作品简介 活动PK规则: 本次征文活动采取积分PK+最终编辑评分相结合评选机制 【详细规则敬请查看女生网公告~!】 积分规则: 点击*0.5+鲜花*2+贵宾*3/100 活动奖励: 终极PK王奖励ipadair一台及1000元创意作品奖金 按PK总积分排列第二名获得1000元创意作品奖金 按PK总积分排列第三名获得800元创意作品奖金 按PK总积分排列第四名获得500元创意作品奖金 按PK总积分排列第五名获得]500元创意作品奖金 入围最终PK决赛作品均有优先级获得推荐出版及影视改编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