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铁律衙 ------------ 第一章 英姿勃发少年郎 有女倾将心默许 清晨的广陵城中雨雪交加,细腻的雪花与绵长的雨丝交融在一起,洋洋洒洒地落在瘦西湖中,泛起淡淡的波澜俶尔消散不见,湖边的杨柳树与微风缠绵在一起,枝条粘着这扰人的冷风飘飘扬扬,整个瘦西湖因细雨微雪泛起了薄纱的般的雾气,正是一番烟雨江南的好景。 湖面渐起波澜,雾气刺啦被刺穿了一个大洞,一个破旧的乌篷船疾驰于水面上,掌舵人是一脸色苍白的少年,身着粗麻棕色布衣,衣服上的破洞整齐地打上了方方正正的补丁,布衣穿在瘦高的掌舵人身上闲得宽大无比,冷风夹杂着嗖嗖地窜进肥大的袖口,刺激着瘦弱的身体,少年混不在意,涨红着喘着粗气,奋力地向瘦西湖的那头划去。 船靠了岸,少年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岸上,正了正衣冠,顺了口气,向着面前三颗参天柳树下的书院正步走去。 院门大开,寓意广教天下之一,不高的院门上悬了姨夫金字牌匾题着四个大字:细柳书院。 细柳书院虽说不大,也就三四亩地,可在广陵名气不可谓不大,出过不少朝中栋梁阁老,来观景赏湖的自诩风流才子文人骚客无不流连于细柳书院门前,一睹院风顺带沾一沾文气。 少年熟门熟路地进了院内正堂,恭恭敬敬地冲正堂里的孔子画像行了行弟子礼,开始整理起正堂中的书架,看着被来读书的权贵之后弄乱的杂集诗文,少年不禁叹了口气,细细地将书本归类放好。 待少年将书整理好,书院的大先生李鸿知,也背着手迈着步入了正堂,对孔像行了礼,坐在教习书案后,捋着胡子,看着少年不禁想起前些年这少年入院选杂役的时候。少年名叫夏进。 初入院门看着老先生也不怕生,眼中透着一股灵气和一丝倔强,且识得几个字,瘦弱的身子天生却有一股子蛮力,院里老夫子们送来门口一车书正是发愁,夏进小伙儿一手提溜着一打,身轻如燕,一炷香时间不到,全给码在院里正堂里。 这几年,夏进也随着一波一波的学生积了不少学识,行事做人也知书达理,比那些自命不凡的权贵之后,更像是院里的学生,可惜出身不好,李鸿知做了大半辈子学问,也没弄明白书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真是假,想来这孩子这辈子最多也落到哪户大户人家做个伴读书童。李鸿知想到此处看着英气勃发的夏进,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不禁又是一阵唏嘘。 李鸿知想了想,招呼了夏进一声:“夏进,去账房把过冬那些时候年账去文轩斋结了,今年春令就给你结五两银子,领了银子好好换身衣服去。”说毕闭目养神自顾自捋起了胡子。夏进憨厚地笑了一声:“哎,多谢,大先生!”恭恭敬敬地作了揖,出了正堂,向账房走去。 虽说今日雨雪交加,但是小贩们仍是早早的出了摊,夏进出了文轩斋笑呵呵地走在街上,打着把破伞,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银子,不禁心情大好,这雨雪天这破伞仿佛不再那么萧瑟,倒是多了几分潇洒之意。 耳畔传来糖葫芦的叫卖声,夏进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朱伯,给我来一串,要酸一点的。”“夏小哥,今日那么早就去看小葵姑娘啊。”夏进嘿嘿一笑:“今日大先生给春令,下了我的工。”“来收好,夏小哥快些去看小葵姑娘,别让人家等得着急!” 夏进不禁脸上一热:“朱伯不可妄言!不可妄言!我跟小葵只是请同兄妹,朱伯却是又在胡说了!”“哈哈哈哈,傻小子,像我朱老汉年轻的时候,也算是风流才子,窑子里一旬七进七出,老汉会不懂?快些去吧!莫要人家姑娘等急了。” 夏进腆着脸低声应了,快步走向漱月楼。三千佳人胭脂粉,一湖浅酌漱风月。江南无数风月场,独独漱月楼一家算得上是清雅,此中的红尘女子也堪比上大家闺秀,饱读诗书,知书达理,大多都是清倌人。 漱月楼东家江文涛在江南一带也是出了名的文人雅士,有“风月闲人”之称。小葵是风月楼里的梳头丫鬟。五年前,夏进下工回家在路上买了两个包子,在街角一个蜷缩的小身影偷偷得看着夏进手上的包子不住地咽口水。夏进分了一个给小女孩,小女孩就拉着夏进衣服不肯走,无奈夏进将其领回家,问问小女孩也没有名字,就取了一个葵字,循了夏进的姓,过些日子。 夏进毕竟自己年纪也不大,夏进父母双亡,他一个人靠细柳书院的工钱如何供得起两个正在长个的孩子,寻思了一宿,托了在漱月楼做账房的远房舅舅好说歹说,将小葵塞了进去做梳头丫鬟,漱月楼里好歹不用陪夏进饿一顿饱一顿,风吹雨打也不用整夜整夜地醒着担惊受怕,提放屋子塌了。几年过去了,小葵也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漱月楼是坐落在瘦西湖旁的一座园子,江文涛亦是一代画师,于此瘦西湖旁大兴土木,自己作画,说此楼穷尽天上人间,仙境也堪堪如此,幽路藏密楼,园中太湖石林立,真是可谓一步一景。 夏进刚进园子时与小葵在其中不慎迷路,被园中姐姐妹妹们笑了好久,五年来夏进每日都来,寻小葵的丫鬟房不可谓轻车熟路。小丫头刚刚睡起,正在院里梳妆打扮,其他的小丫鬟,见了夏进无不哈哈大笑,指指点点:“看这个姓夏的读书人,也不知害臊,探了五年小姐的深闺,小葵妹妹清白如何说得!怎能嫁人,羞羞羞!”夏进红着脸连连作揖,这个姐姐,那个姐姐好,叫得口干了,丫鬟们一声哄笑,也不再刁难,做鸟兽四散。 房内悠悠传来一声:“来的可是进哥哥,姐姐姐姐倒是叫得顺口不嫌口干!快些进来喝口水。”夏进苦笑一声,迈步进入房内,房内,门前立了个屏风,屏风后放着四张小床,房那头有一张小桌子,小葵正依着桌子笑嘻嘻地看着夏进,伸手探了探夏进身上的雨雪,眼中尽是温柔,细语道:“这雨大雪大的,也不知要丢了那把破伞,家中倒是有闲钱的,买把新的又能费几个钱。” 夏进笑着:“这旧伞也用了数年,旧时捡到是便是如此破烂,倒也奇怪,这几年倒是未破新洞,缝缝补补凑活过,又是几年,对了,今日大先生发了春令,你且收着,来年做了些嫁妆。” 小葵心想:进哥哥倒是肚里算得一本好账,过些日子嫁了他,这些嫁妆仍不是他的么,现在说的话倒是中听,姑娘家想是这么想,心中仍不禁心花怒放。故作娇态,扭过身子不理这个木头,夏进眼瞧着这是闹哪儿出,这就不理人了?抓着脑袋,低声问道:“小葵?”小葵默不作声,细细想了一会儿,心下鼓起勇气,想着女孩儿家面子也不顾了,转过身子,两只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夏进,涨红着脸问道:“进哥哥……这些年来…你对我非常照顾……如是……” 夏进急忙回道:“小葵这是怎么了?遇上什么事了,被人欺负了?我夏进虽说一介穷儒,可是行走世间无外乎一个理字,遇上宵小,我且与他辩上一辩!”小葵娇嗔:“你这个死木头!怎地那么烦人!且听我说完!”夏进悻悻地哦了一声。小葵深吸了几口气,低下头不看夏进,细若蚊声:“我……我何时嫁于你?” 夏进浑然没听清小葵嘟囔什么?不禁又问了一句:“什么?”小葵闻言一怒,粉拳如雨点向夏进砸去,夏进也不挡,躲着小拳头,从怀中取出纸包好的糖葫芦塞进小葵手里,小葵接了糖葫芦,哼了一声,又转过了身子,不语许久,小葵壮了壮胆扭过头盯着夏进又问了一句:“你这木头!何时娶我过门!”夏进愣了一下,嘟囔几句:“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若是缺着两样于礼不合……于礼不合……” 小葵顿时怒火中烧,两根细眉竖了起来:“你这酸儒!世上人果然说得没错,酸腐的要死!我们两个无父无母,何来父母之命!且天为父地为母,拜过天地即可,我这院子里姐姐妹妹们,哪个不能做我们的媒人!”夏进愣住了,嘟囔道:“这……不何古礼……”小葵听闻此中心中也不禁多想,泪珠子连线般的落了下来:“你们这些酸儒……也不是嫌弃我这般红尘身份么……” 夏进闻言急的脸煞白,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小葵,我知道你待我如何,待我请示过舅舅,我们下月便成婚如何!”小葵哼了一声,眼泪仍在眼眶里打转:“夏进!我小葵此生非你不嫁!你听清了!非你不嫁!若是你嫌弃我,我便死了去!”夏进连连抚慰,小葵才止住了泪水,这才想起来一桩麻烦事:“进哥哥,你那舅舅……要将我推给王守备他公子,王长青那贼,前些天在斟酒时对我轻薄再三,我用尽法子才脱了身…” 夏进闻言大怒,这叫何事,自家舅舅把自己媳妇恭送人!这滑天下之大稽!于理不合!于理不合!夏进仗着一口恶气出了房门寻自家舅舅去。 ------------ 第二章 夏进怒斥登徒子 小葵心惊见舅爷 夏进出了门,七弯八拐的向账房寻去,这一路上,心中清明了许多,虽说舅舅是远房,但是待小葵和待自己都不错,小葵能进漱月楼也是舅舅帮的忙,这桩事,想来舅舅也是脑袋一热,拍手应了下来。 想着想着,夏进走到了账房的门前,屋里算盘声噼噼啪啪不绝于耳,夏进走了进去,低声叫了句:“郑参舅舅!”,一个粗壮的大汉轻轻放下手中精巧的算盘,掏出手巾细细地擦了擦头上的汗,大笑着:“夏进,今日是不是看完小葵了,才想起我这个糟老头子!”房中的一帮账房早已习惯郑参的大嗓门,头也不抬的继续算着账。 出了门,郑参重重拍了下夏进的肩,夏进吃痛,这个舅舅一直这么没轻没重的,幸好自己身子骨比普通书生来得硬,不然早散架了。夏进将与小葵的事细细地说给了郑参听,郑参听完哈哈一笑:“我道是什么事,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倒是盯上了自己门前那朵小花,这事,是我不好,没看出你跟小葵那些小情结,我本是想来着小葵能投个富贵人家,虽说不是正房,但也比现在的日子好过,你也能安心做学问,舅舅本是膝下无子,更是视你如己出,若是这些小事办不好,舅舅便是太无能!” 说罢,郑参摸了摸自己如刚针狼鬣般的胡子,又重重拍了拍夏进的肩,夏进顾不上痛,连忙向舅舅道谢,郑参摆摆手:“下个月我可要吃到我侄媳的敬茶,你可别像那些酸秀才,只顾着做学问忘了人生大事。对了,我自小教你练的拳脚功夫,最近可是没忘了功课?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那哪行,身体是本钱,练好了读书也精神。” 夏进称是:“舅舅嘱托侄儿不敢忘。”郑参心道:这小子练武本是一块好材料,这自小练得罗汉长拳,颇有奇效,身子骨竟比自小吃苦练武的江湖人好得多。只可惜读书把脑子读傻了,想来也是块榆木疙瘩,也罢,今世能保他一生平安,也对得起自己个便宜妹妹。看着傻小子开心样,郑参挥了挥手,招呼着夏进赶紧滚蛋,去多陪陪自己的未来侄媳。 夏进身在此,心却是早飞到了小葵哪里,郑参一招呼,飞也似地冲了出去,郑参后面不忘喊着夏进小葵这两对小夫妻今晚上他家吃饭。夏进应了一声,也没管自家舅舅听没听见,自顾自得往前跑。夏进寻见了小葵,将郑参的话说了去,小葵不禁喜极而泣,人生可便是如此,若是寻了一佳人,那神仙也不羡得去做,夏进与小葵说了晚上郑参宴请两位小鸳鸯的事,小葵暗自忖量,这可不是寻常人家的说的见亲家,心中又喜又怕,前头恨死这郑参,现在却是早忘去了,想着如何讨好这未来舅舅。夏进与小葵聊了许久,看亦是晌午了,想着淑月楼要是开张了,小葵可要忙起来,自己也要去置办些礼品,晚上提了去见舅舅,于是跟小葵依依惜别,回了自家屋子。 晚上接了小葵,小葵打扮得异常俏丽,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看着夏进。夏进不禁看傻了眼,愣在了当场,小葵锤了夏进一记粉拳,红脸啐道:“这个酸书生,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直勾勾盯着人家看,也不知羞,学得那些孔子孟子,非礼勿视估计全扔家去了!” 夏进嘿嘿傻笑道:“小葵今夜真好看……”“呸,说话倒是像那些登徒子,不像个书生,快且寻舅舅去,莫要叫舅舅等急了。”夏进如梦初醒,连声称是,领着小葵出了漱月楼。夏进与小葵说笑着刚离了漱月楼,迎面走来一华服书生,文质彬彬,却是剑眉虎目,迈着方步,轻轻敲着手中的纸扇,见着夏进与小葵有说有笑,愣了一下,踱步上前,细细打量了夏进一番,小葵见那书生,便躲去夏进身后。 书生见状哈哈大笑:“夏葵姑娘别来无恙,小生这几日未见姑娘,姑娘出落得更加俊了!敢问这位兄台是?”夏进闻言不喜,心想:这且是如何,当街出言调戏自家未过门的媳妇,于礼不合!小葵这时附于夏进耳边低语道:“这便是那贼王长清,几次三番纠缠于我,这厮甚是讨厌。”夏进闻言,抬手作揖道:“在下广陵夏知常,看样子王兄是否常在街头戏耍风流,招花引蝶。” 王长清岂能不知其中酸味:“亦不知夏兄也喜欢于街头寻风流,戏风月,不想夏兄亦喜欢于风尘小姐当街行那巫山之事,显得好一个读书人的身份。”夏进倒也不怒,斗嘴皮子,这位可是谁都不怕的主,挺直了腰杆能将皇帝骂上个三天三夜。“王兄休要污蔑我家内人,尼姑庵出来的可都是尼姑?听闻王公子令尊是个好佛之人,常去白马寺礼佛,却是有了王兄此等虎子,看来令尊这个和尚作得并不顺溜。小葵,今日舅舅有请,做小辈的不能失了礼数,随相公我走。”说罢作了作揖,拱手请王长清让出一条道,拉着小葵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向前走。 王长清也不恼,随着小葵与夏进离去,临走不忘一句:“夏兄高台阔论,在下今日领教,他日在下定会登门拜访。”夏进亦是不搭理,径直拉着小葵往前走,小葵又喜又羞,喜得是自己相中的男人帮自己出头,落了王长清的面子,羞得是未过门一口一个内人叫得真是亲切,这木头貌似开了窍。 走到了半路,夏进停了下来,松开拉着小葵的手,一脸郑重地看这小葵:“小葵,我……”小葵羞红着脸,绞着衣角低着头不说话。夏进一咬牙:“小葵,刚刚是我不好,不该叫你做自己内人,你还未过门,不该拉你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于礼不合!于礼不合呀!小葵……对不起……”小葵:“……”夏进:“小葵,你怎么了?”小葵:“不要和我说话。” 两人嬉戏打闹一番,到了郑参门前。小葵紧张的理了理衣服,纠了纠姿势,主动拉着夏进推门进了院子,郑参院子不大,但不可谓不精致,平日里郑参好打理花草,院内养了不少奇珍异种,花丛草丛中,在一丛嵩山金刚竹下,有一方石桌,周围正好为了三个石凳,石桌上放了几个精致小菜,只见郑参笑呵呵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夏进你个好小子,舅舅等这个未来侄媳等得心都快煎熟了。”小葵美目一转,当下就羞羞涩涩地叫了一声舅舅,郑参听着这一声真是美到心里去了,虽说夏进不是自己的亲生的,但是夏进自小就是自己的一手带大的,也算得上是自己的宝贝疙瘩心头肉了。 如今即将小登科,这个做长辈的心中当然是一番滋味无穷尽,高兴的同时又不禁唏嘘,孩子终于长大了。夏进听了小葵叫了一声舅舅,总是憋不住,不禁嘀咕一句:“于礼不合呀……”不曾料想被郑参听见,眼睛一瞪,张口骂道:“夏进,你今天莫要放什么穷酸屁,你娘子叫我舅舅怎么了?!我还就认这个侄媳妇了!”话音震得夏进小葵两耳生疼,夏进只好连声答应。小葵跟郑参熟络了起来,接连数落着夏进。 夏进哭笑不得,只能支支吾吾答应,一个是舅老爷,一个是未来老婆,谁都得罪不得。就当三人欢声笑语时,只听“咚!”的一声,郑参一丈高的实木大门被一脚踹开,踢翻在地,激起一地风尘,尘雾散去,一批发长须黑衣人缓缓走进门内,一双凶目狠狠地盯着郑参:“少林降龙棍,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躲在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跟这两个小畜生唱什么舅舅侄子的大戏!”语毕,黑衣人向前长跨一步,左手虚探,右手连翻几个掌花卷起院中沙尘,伴着“呼呼”声,冲着石桌就是一掌印去!霎时间,石桌被这一掌实实地印了下去:“砰!”地一声,石桌四分五裂,桌上的酒菜四散,石粉洋溢,一时间看不清石桌后的三人究竟如何。 ------------ 第三章 金身罗汉斗黑炎 鸳鸯无奈遇鬼墙 一阵粉尘散去,郑参手持一根刚拔下来的嵩山金刚竹生生撼住了四裂的石桌,护住了身后的夏进和小葵,四散的掌风刮得夏进和小葵脸颊生疼,小葵吓得脸色发白,躲在夏进怀中瑟瑟发抖。夏进眯起了双眼,死死盯着黑衣人,放声吼道:“阁下深夜私闯民宅,官府不会放过阁下的,乘早离去,我们就此作罢,免得一场牢狱之灾!” 郑参哭笑不得,这小子这时候还犯什么酸浑劲,黑衣人不怒反笑:“哈哈哈,夏姓小子莫逞口舌之利,真灿啊真灿,好好一个虎子,被你养成了一个满口屁话的酸气娘娘腔,小子,今日,取了你便宜舅舅的命,送你小娇妻上路,看你如何在耍口舌,老夫今日就让你瞠目结舌!”语毕又是冲着郑参又是一掌印去。 呼吸间一个巨大黑色掌印凝空而显,燃着阵阵黑炎,未待掌印凝实,郑参飞身跃起,当着掌印一棍伴着开山之势狠狠砸去:“呼”的一声,掌印应声而碎。黑衣人冷哼一声:“看来当年的少林降龙棍打了十几年算盘,功夫倒是没拉下。”郑参执竹傲立于夏进和小葵身前,高大的身子护住了身后的二人,张口喝到:“秦天韦你个老匹夫,老夫与你无怨无仇,你倒是把老夫身家查了个底朝天,今日还寻上门来一句不说直接开打,是何意!别以为老夫休养了十几年怕事!” 秦天韦冷哼一声:“老夫不是那么下作之人,今日来索人是受人所托,闲话少说!老夫来回回你这个老秃驴的深浅!”语毕又是凝空一掌按出,郑参怒吼一身,捉棍上前,掠到了秦天韦身前,一棍扫出,棍走龙蛇,犹如一条青龙缠住了秦天韦!秦天韦轻抬左掌照着棍面死死按下,有擒龙之势,辗转腾挪,亦不敢硬碰此棍,稍点即逝,借力游走于郑参周围。夏进与小葵藏于郑参身后,亦不敢多动。 郑参十数年未曾动武,今日遭遇大战遇上的是号称大黑炎手的秦天韦一方名家,身骨子早已不如往日,颇有力竭之感,长棍所化之青龙也未有刚才如此生机勃勃,仿佛陷入泥沼,死命挣扎。郑参转念一想,如此一来被这老匹夫要拖到力竭,自己身死倒是无所谓,可怜了两个苦命鸳鸯,转念一想,不禁大吼一声:“老匹夫纳命来!”语毕,罗汉金身闪现,身上龙纹闪烁,一条五爪金龙像是要从郑参身上一跃而起。郑参浑身像是金炼铜打一般阵阵发光,秦天韦亦不敢托大,想大抵是之前郑参详装不敌,卖了许久破绽,现要出其不意发全力,自己可没那么傻,上了这老秃驴的当,纵横江湖数十年,已是老江湖,怎还会吃轻敌的亏? 更何况自己耳朵对手是当年叱咤风云的降龙棍。秦天韦不禁收手向后退了一步化作守势,全身肌肉紧绷,紧紧盯着郑参。只见郑参怒目圆瞪,相似罗汉下凡,双手青筋暴起,聚势一棍,棍起风云,一阵龙鸣长嘶,刚刚生气全无的青龙,如今像是得了生机,不停地在郑参手中翻滚,仿佛脱了郑参的手,真的要飞天化龙。 秦天韦见势不妙双手提气,空中凝成一双硕大的黑手印,心想老夫当年未曾领教这秃驴的看家本事,今日就来硬接你这招大光明逆龙翻天棍!在看此时棍化青龙卷风云,一阵阵狂风竟聚于棍周,化作一个个气旋,郑参怒喝一声,一棍如青龙咆哮以万钧之势扫向秦天韦。 说时迟那时快,棍未到,势先及,秦天韦强聚掌势想守下此棍,却不想,此棍势如清风拂面,丝毫无力,秦天韦不禁想,这秃驴难道已经入了聚势化形的门道,棍势丝毫不外泄?在秦天韦愣神之际,郑参轻挑一棍,撩向自己身后,手腕一抖,一阵轻柔棍风推着夏进和小葵,送出了自己院外。出了院墙,夏进小葵还在愣神,如此武艺,真乃当世亦有武仙?以棍御风,想必与神仙一般无二了吧?郑参大喝一声:“还不快走!”两人才缓过神来,夏进拉着小葵本是想寻衙门报官,转念一想:如此武艺,寻常官府捕快未必制得住,舅舅在漱月楼做了十数年,必留后路,想到此处拉着向着漱月楼逃去。 不算深夜,街上竟已是悄然无声,远处传来打更人阵阵锣鼓声:“铛……铛……铛……”平日里家家门口挂着的灯笼,今日缺失去了身影,唯有惨淡的月光照着夏进和小葵的前路。初春的气温深夜骤然降低,激得狂奔中的夏进与小葵一阵阵冷汗。 两人哈出了雾气,在月光下忽而逝去。夏进拉着小葵跑了一会儿,站在路口喘起了大气,之后左思右想越发觉得不对,两人去淑月楼的早已是烂熟于胸,轻车熟路,今日沿路狂奔了许久竟还未到,这是何故,夏进捏了捏小葵冰冷的小手,两人抬头对视一眼,都未说话,小葵的脸早已吓得惨白。 忽然间耳边传来,刺耳的刺啦声,像是有人拖着铁器在地上滑动,刺啦刺啦!一下一下地划动,像是划在两人心上,两人心中一下下得抽动,铁器忽远忽近,小葵唇齿相击,吓得说不出话来,夏进转念一想,莫不是碰上老人常说的鬼打墙,鬼打墙,唯有童子尿能解,夏进附耳与小葵说了几句,小葵一阵羞,心想如此境地,夏进这个坏人,竟要当街小解,真是羞煞人也。 也不多言,捂住了眼睛躲到了一边,言语催促夏进:“你这个坏人,成天想着些下作法子,快些方便,咱们两人倒是好早日逃出生天!”夏进哆嗦着连声答应,向前迈了几步,寻了个小葵看不见的墙角,脱下裤子对着墙壁开始发力。三急这事,越发急人的境地越是不好方便,初春夜深寒冷,夏进;愣是急得满头大汗,才硬挤出几滴水来,小解完,不忘了理了理衣服,转身寻了小葵去,四下寻了许久不见了,抬头一看,不远处一个白影站在惨白的月光下。 夏进也未想那么多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白影的手,那手冰冷异常,像是刺骨的寒,夏进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亦是不多想,觉着小葵定是吓得浑身发凉,硬拽着走了两步,才发觉白影稳稳地站在原地不动,夏进再抬头定睛一看,突然一个惨白扭曲的面孔贴上来,一双流血的双目恶狠狠地盯着夏进看,两边嘴角拉到腮根处,像是怪异地笑着,一条鲜红的舌头拖在了下巴下面,此人不就是之前淑月碰到的王长清! 面容扭曲的王长清,突然发力,一手怪力紧紧抓住夏进不放,另一手向着夏进的喉咙掐去,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呼噜地笑声。又是一声怪笑,夏进早已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幸好夏进从小习武,身上亦有一股子蛮力,硬生生掰开了王长清拉住自己的那只手,细细一看,刚刚被王长清的抓的那只手,留下了一个漆黑的手印,又是一记长拳打向了王长清的腹部,王长清巍然不动,依然是桀桀地怪笑着,面容更加扭曲起来,耳缝中渗出点点血滴,俯身向前,想一把抱住夏进。 夏进拼命躲闪,心中更是焦急,不知小葵下落,想放声大呼,喉咙像是被塞住了一样,只能放出呀呀的嘶哑声。王长清怪叫一声,扑住了夏进,夏进死命挣扎,拳打脚踢王长清,王长清亦是如铜浇铁打,浑然不在意,只是一身白袍撕毁不少,王长清身上渐渐浮出幽幽绿火,绿火散落在地,将王长清扭曲的脸映得格外狰狞,一双原本纤细修长的书生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扣住了夏进的脖子,王长清将脸贴到夏进的脸上,瞪出的双眼,死死地看着夏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声。 夏进被掐住脖子,意识渐渐模糊,想起来小葵,想起了舅舅,为何原本幸福的生活,竟是碰到这种怪事,小葵还未过门,舅舅生死未知。小葵,我先走一步了……且有来世,愿留生世情,不负相思意。想着想着,夏进不禁眼眶泛泪,滴在了王长清手上。王长清手想被烧灼了一般,发出呲呲声,王长清惨叫不止不忍其痛,松开了双手,不停抓着双手,一双手被抓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夏进无力地向后爬了两步,之前挣扎许久,浑身脱力,耳旁传来王长清刺耳的尖叫声,渐渐失去意识。 ------------ 第四章 夏进遭囚遇奇人 官府屈打为成招 黑暗和阴冷……包围着夏进,白墙,四处都是白墙,黑暗中的白墙发出刺眼的光芒,寒冷就像一把刺骨的钝刀,一下又一下地刮着夏进的五脏六腑。前方不远处,惨白的月光下夏进恍惚间仿佛看见一抹绿色人影。小葵……是你么……小葵……夏进挣扎着向前爬去,那么绿色渐渐变得惨白惨白,人影渐渐走近,扭曲的面容贴在了夏进的脸上,没有瞳仁的王长清,狠狠的盯着夏进,发出一阵阵惨叫:“啊啊啊啊啊啊!!!” “咳咳……咳咳”夏进暮然惊醒,依旧是惊魂不定,头痛欲裂。缓了缓神,四下回顾,周围漆黑一片,阴冷潮湿,身下的干草,发出腐烂般的臭气。周围不时传出悉悉索索和吱吱声。小葵行踪成迷,舅舅生死未卜,自己又不知身陷何处,不禁懊恼万分,长叹几许之后,夏进缓缓起身贴着凹凸不平潮湿滑腻的墙壁慢慢摸索前去。忽然夏进触到了一个冰冷的,有铁锈味的东西,细细摸索,是一扇铁门。夏进欣喜若狂,死命地推拉这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铁门纹丝不动,夏进狂敲起铁门,大声呼喊:“有人么!有人么!救命!放我出去!”喊了一个多时辰,依然是无人搭理,夏进喊得筋疲力尽,喉咙犹如刀刮版,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依靠着铁门,夏进缓缓地瘫坐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 此时,黑暗深处幽幽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不要敲了,没人会理你的,你究竟犯了,什么事,他们把你关到这里来……”夏进嘶哑了几句,便陷入了沉默:“小哥,老夫与你同囚一室,亦是有缘,如今你喉咙这般嘶哑,不能跟老夫聊天解闷,甚是无趣,来来来,在囚室西面墙壁上有一套功法,你且学学看,学不学得会就看你自己了。” 语毕,囚室又恢复寂静。夏进闻言,心里一想,如今自己身陷囚室,不知何时才能脱困,小葵与舅舅不知情况如何,自己在这里干上火也没用,不如既来之则安之,修习这老人家的功法,即使学不会,也可聊以慰藉,总比在这幽闭发狂好得多。夏进默默其实,向墙壁摸去,说来也奇怪,夏进之前摸索到门前正是这面凹凸不平的墙,上面与其他墙壁一般无什么不同,如今再摸上去却光滑如镜,手掌抚到阴刻数百字的口诀心法,夏进虽说在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但自幼饱读诗书聪慧无比,过目不忘。开头以掌辨字略显生疏,有些滞涩,之后如一马平川,一口气将此口诀背了下来,虽是熟络了,却仍是耗了两个多时辰。 此口诀述的是一篇内功心法,其中穴位经脉,夏进只知一二,剩下几处,一概不知,夏进从未修习过内功,自是不知道贸然修习的危险,心想若是不成也是只是学不会而已,又有何干?没头没脑的学着口诀中的行气方法,丹田蕴气,息导周天,长吸短呼,气全存于肺腑之间,未能引导至丹田,夏进觉得胸口一阵烦闷,胸像要炸裂般难受,不禁仰天长啸,此啸声如洪钟,亦如雄狮啸于山林间。夏进此番一吼正是误打误撞冲开此内功要穴哑门,自吼后,虽说夏进浑身脱力,但是觉得口齿生津,之前喉咙干涩撕裂干消逝全无,不禁觉得神清气爽,亦能言语了。再试了几次息导小周天,经脉畅通无比,行功毫无滞涩,精神亦好了许多。盏茶功夫,夏进已将这门无名内功小周天行法修习得畅通无比熟门熟路。 夏进收功完毕,冲着囚室深处行了一番弟子礼,高呼:“多谢前辈赐功。”囚室内,仍是寂寥无声,夏进再次抚摸石墙,竟是恢复如初,凹凸不平,潮湿滑腻,刚才的口诀心法如南柯一梦,消逝不见,夏进甚觉神异。 “吼什么吼!大清老早就不给太平!”铁门之后传出人声。哗啦啦铁门被打开,夏进激动地往外窜出,一把被人拦了下来,几个身穿狱卒装束的人,拿着水火棍照着夏进头就是一阵狂打:“大胆狂徒,进了死牢,还想逃狱?也不看哥几个是何人。广陵三人众!走,随爷爷我去见知府老爷!”夏进被一阵棍打得眼冒金星,神志不清,恍惚间被拖到衙门正堂。 “老爷,犯人夏进带到!”一声惊堂木,堂上传出审问声:“堂下何人!”此处询问亦不是多此一举,此乃衙门主审官常用法门,为的是体现衙门威严。夏进想生不入官门,如此一世学生清明便是糟尽完了,亦好奇抬头往上想看一眼知府样貌,又是一棍照着夏进头打来:“大胆!知府大人问你话,你敢不答!还故作强硬!”这一棍不轻,夏进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脑中还在想自己如何成了阶下囚,又怕自己回答稍慢又挨一棍,只得硬着头皮咬着牙顶着疼答道:“回大人,学生广陵夏知常。”“堂下夏知常!你可知自己身范何罪!”夏进一阵晕眩,自己平生光明正大,能犯何罪。“学生不知!”“你因对青楼女子夏葵暗生情愫,不满王长清与夏葵相恋订婚,所以起了杀心,昨夜亥时你于淑月楼前与王长清起了争执,将王长清活活打死于漱月楼前,王长清公子遗体在此,仵作业已验过,当街行凶众目睽睽!你敢不认罪?!” 夏进闻言先是一愣,昨夜亥时自己与小葵困于鬼打墙之内,无人知晓,怎么可能去漱月楼行凶,又抬眼看了眼一旁王长清的尸体,尸体身穿华服,面容亦无扭曲,头正巧对着正跪于地的夏进,只是一双无瞳仁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夏进,嘴角露出一抹阴邪的笑意。夏进此时不知如何为自己开罪,只是想到小葵不知身在何处,如今是否被奸人所害,还是平安脱困,转念一想,答道:“知府大人,有一人可证学生清白,便是学生未过门的妻子夏葵!”“荒缪!夏葵如今不知所踪,再说单凭一人之言就可放你无罪?!你分明想脱延时日,今日你这罪,认是不认?!”夏进此时心中大怒,自己未从做过何必要认:“学生无罪!不认!”“来人!打你个五十大板,看你还硬气否!”一名衙役想上来按住夏进,不料夏进力大无比,被夏进一震震开,几名衙役见状扑上,死命压住了夏进,两名衙役,将浸过盐水的廷棍取来,一棍一棍狠狠得打着夏进的腰,此打法还分打腰和打臀,湿干两种棍子,若是干棍子打臀,重举轻放,这是身上连红印都打不出来,湿棍子打腰,这是照死里打,若是寻常人十下都抗不过。 夏进被打得皮开肉绽,口吐鲜血,硬是咬着牙道:“学生只求大人能寻到夏葵!”堂上一阵哄笑“自身难保,还且想着一介青楼女子,不愧是风流才子,如今认了罪,到地府寻你的相好去!” 夏进怒火中烧,酸腐劲又上来了,这是什么狗皮衙门,如此官员屈打成招,又何德何能背负青天二字!自己往日读书,心系江山社稷,一肚子才学,巧舌如簧,如今,未说二字只能在这里被打!理大不过拳头二字!只是可怜了小葵!此等狗官,亦是看不起小葵,自己心中的妻子,怎能被他人如此侮辱!夏进虎目圆瞪要看清这个狗官样貌,一行血泪悄然滴落在地上,化为点点血痕,银牙咬碎,不禁使出内功大吼:“冤!冤!冤!夏葵我妻!知常无罪!屈打成招!如何对得起青天二字!”语毕一口鲜血吐落堂前,此吼震得堂上知府师爷面色发白,堂下衙役七歪八扭,差点压不住夏进。 此时,衙门内忽然,闯进一人,大喊道:“小小广陵知府,还不快点放人!” ------------ 第五章 步江衙门劫夏进 郑府深房又见鬼火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卷起,一个人影闪进衙门内。“还不放人!”“大胆狂徒!擅闯广陵知府衙门!给本官拿下!”众衙役也不管地上的夏进,将夏进如一个破麻袋般丢在一边,全都扑向人影,又是一阵狂风,众衙役哀声躺地:“哼,这些人还不够塞牙缝的!”语毕人影掏出一方黑色铁令,上面赫然刻了三个大字:铁律衙!“铁律衙明司江南行走!还不放人!”广陵知府看到令牌面色一变,对师爷密语:“告诉王文昭,这个夏进,我们是留不住了。”语毕,广陵知府抬手行礼:“下官李青华,遵铁律衙行走令,将案犯转交于铁律衙明司!师爷交接文书、罪诏,放人!”人影冷哼一声:“小小广陵知府,亦想坐实罪名,也不知道这夏进是谁家的少爷!”李青华不卑不亢:“下官是秉公执法,依律行事。”人影冷哼一声将昏迷过去的夏进抗在肩上,从师爷那里接过文书,走出衙门口,单脚一踏,又是一阵狂风,转眼间人影和夏进都不见了踪影。 夏进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松软的雕花大床上,自己背上的伤口已被人细心包扎好,心想,如今算是脱险了么,不要刚脱虎穴又入龙潭。想到此处,房内走进一人,此人正是刚才在衙门劫走夏进的人影,人影戴一生铁面具,面具青面獠牙凶恶无比,眼看着夏进醒来,低声询问道:“夏公子可醒了?在下铁律衙明司行走沈步江。”夏进艰难爬起身来拱手作揖:“多谢这位兄台相救!”沈步江摆摆手:“夏公子客气了,倒是在下没有及时赶到,让夏公子多受委屈,差点命丧于官府。”夏进连声称谢,自己如此小人物竟能有如此人物相救,不禁奇怪。沈步江又言:“是郑总司传讯于广陵分堂命在下来救公子和一位姑娘,嘶,但还有一位姑娘人呢?”夏进闻言也是一阵心焦,想来这铁律衙也未能寻到小葵。夏进一一将昨夜和今日在衙门之事细细告于沈步江。沈步江咋舌称奇:“这广陵死牢,当年是太祖皇帝关押功力全失的明教光明狮王唐复光的,但是这唐复光数十年前便早已不在人世,如今传你大狮子吼,真是一桩奇事。王长清一案且有蹊跷,我看这里面另有文章。” 夏进闻言又问:“敢问铁律衙是……?”沈步江哈哈一笑:“铁律衙之事,寻常人知道了也是杀身之祸。夏公子早晚是铁律衙的人,告诉夏公子又何妨。铁律衙本是明教。”夏进闻言大惊:“明教不是邪教?我朝开初不是灭绝殆尽了么?”“是也不是,太祖皇帝朱元璋,他……就是明教中人!亦是明教扶持他夺得天下,开国立业。明教势大亦有国教之资,太祖皇帝心思,若是明教能扶持一个朱元璋,不能扶持下一个朱元璋?便囚尽四大护法天王,*的教主隐退。而明教五行旗,却被其化为己用收编为五司,如今成为朝廷的江湖衙门——铁律衙!十数年前,当今圣上被乱反正,咱们铁律衙有帮兄弟却投了朱允炆,如今君臣离心,锦衣卫才会势大如斯。你且好好休息,待我上街打探小葵小姐的消息。”夏进挣扎起身:“如今小葵生死难料,我怎能放心的下,沈大哥,让我与你***探消息去吧!”深步江长叹一口气:“行吧。”“多谢沈大哥!” 沈步江转过身去脱下铁制面具,又从随声的布袋中取出两物,夏进定睛一看,不觉汗毛耸立,这是两张人脸!“沈大哥!你这是何物!”沈步江呵呵一笑:“铁律衙暗部所制易容面具,取的是南洋胶制成,如今你乃是朝廷命犯,不做一些乔装打扮又怎能行!”语毕,自个先戴上了面具,帮着夏进别别扭扭换上了面具。虽说不是真人皮,但是夏进对此物仍心中不是很舒服,戴上之后有一股怪味,有些气闷,十分不适。再观铜镜,如今自己不是原先的白面书生,细眼薄唇显得尖酸刻薄,倒像是一方奸商。徐步江又从布袋取了两件短打衣物让夏进换上,虽说是粗布衣服,却也比夏进原先满是补丁的衣服舒适了多。换上衣物,夏进摇身一变成了一名江湖中人,沈步江满脸褶皱,佝偻起身子,又从房内花盆中抓了些土,往自己脸上抹了些,装起了一介老农。 沈步江对夏进语道:“夏公子,昨日事发是在郑总司府中,不如先去郑总司府中一观。”夏进应了一声,两人便上街寻向郑参家中。两人走到漱月楼门前,眼见门前一群人围着,沈步江三两步上前左闪右让挤进人群,向人群中心观望探去,夏进挤了片刻,好不容易稍微进去了点,又被人群挤出。 人群中一白眉老道,开坛做法,一手高举黄铜招魂铃,一手提把桃木剑,随着铃声“叮铃叮铃”,老道突然大唱起咒歌,咒歌内容不尽清晰,却是颇有韵律,人群渐渐平静。老道身前地上豁然有一人形黑灰,灰中夹杂着烧焦的碎布和未烧完的碎骨。沈步江拉了拉身旁的农妇:“姑娘,你可知道这里是闹了啥事啊?”农妇小心翼翼细声低语道:“听说昨夜,漱月楼闹了鬼了,一个着了魔的大男人在门口平白无故着了火,烧的连骨头都没了。如今漱月楼请了五代观的老道士来此做法。”有听闻旁边的人说道:“想来是漱月楼那帮狐狸精造得恶,偷腥的男人活该被烧死,看谁还再来漱月楼。”一时间众说纷纭,沈步江灵机一动装作一个不慎,跌坐在老道士身前,老道见状:“何处来的老汉,切勿耽误了法事,扰了仙去的魂灵。”沈步江突然嚎啕大哭:“儿啊!你怎么死得那么惨啊!”周围人闻言皆是一愣,沈步江也顾不了那么多,话语间就扑到了黑灰之上,哭着双手狠命抓着那滩黑灰,一只手偷偷抓着黑灰往自己布袋里塞:“儿啊!爹带你回去!爹带你回家!”语毕又哈哈大笑,一副癫狂状冲出了人群,老道探手作鹰爪状狠命一抓,沈步江轻轻抖了抖肩,老道士犹如抓到一块油布,滑不下手,沈步江刺溜一下左摇右晃的窜出去了人群,夏进在人群外看着沈步江,挤不进人群无计可施。慌乱中沈步江对夏进使了个眼色,夏进会意,两人快步离去,走了几条街,沈步江又细细问了昨夜之事,问完沈步江沉吟一声,却不答话,继续让夏进引着自己寻向郑参家。 两人快步走向郑参家中,进了大门,发现原本鸟语花香的大院一片狼藉,郑参院子内养的花花草草全部焚毁干净,只留下发黄的金刚竹,沈步江细细看了金刚竹,发现金刚竹上布满细小裂纹。又用手探了探地上的草木细灰。沈步江蹲坐在地上看着草木细灰一个人开始喃喃自语。夏进看其样子,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这是做甚。一炷香的功夫,沈步江站起身来,向郑参屋内走去。屋内仅有几幅郑参自己收藏的字画,一张床和一个木桌。夏进经常拜访郑参加,未觉有何不妥,家中仍是这几个物件。沈步江看这几幅字画出了神,细细观摩,夏进也不禁上前,这几幅字画,其中一副是自己幼时题字赠与舅舅,虽说写得不尽如人意,但是依旧被自家舅舅挂了十多年,其余几幅自己懂事到现在便见舅舅挂于此,一副寒江坠钓图,一副春江泛舟图,一副秋江夜雨图,自己闭上眼睛都知道这字画是何样,但今日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之感,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夏进不禁上前抚了抚其中一副,这不模不要紧,一模却吓了一跳。读书人有个晒书晒画之好,年中必有一天要晒自己的书画,为的是去灰防霉。但自己舅舅亦不是读书人并无此好,这几幅字画常年积灰。再者说,自己舅舅虽说是个爱干净的人,但不会连这几幅字画都常常擦一遍,若是擦字画,妇孺皆知,这字画上的笔印必定会淡去。除开自己的字,剩下这几幅画却全然无灰,想来必定是被人动了手脚! “夏公子快来看!”沈步江蹲于地上指着一滩白色细粉大声呼道。夏进细细一看,这滩白粉正巧落在一副字画前的地上。沈步江探出手指,沾了半点,两根手指细细一磨,又嗅了嗅,思索了半天,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往粉末上靠了一下,还未靠到,一团绿油油的火苗悠然而生,诡异地发出噗噗的爆炸声,幽幽地往房顶升去,此火,不就是昨夜那王长清周身鬼火?! ------------ 第六章 长街偶遇糖葫芦 瘦西湖底有洞天 鬼火明暗不定,突然狂炎大作,之后扑哧一声便消消逝于空气。夏进大吃一惊,如今鬼火又现,是不是昨夜的王长清就在附近,不禁抬手聚力,这一动,有牵扯到背上的刚刚愈合的伤口,慢慢地渗出血来,夏进疼痛难忍,不禁冒出冷汗,紧紧咬着牙吸了一口凉气:“夏公子,你的伤势不能在加重了,此间事,就交于在下,在下定当竭尽所能找到小葵小姐。”“沈大哥,一日不见小葵,我一日放心不下,这伤势不碍事……”话未说完又是一阵阵痛,夏进不禁又吸一口凉气。沈步江见状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此物是滑石粉,可镇痛。夏公子不可多吃,稍沾即可。”只见沈步江小心翼翼从瓶中倒出些许粉末,寻了郑参家的茶壶茶杯,让夏进冲了水喝了下去。不一会儿夏进觉得浑身发麻发热,头虽说有点晕,但是精神好了许多,伤口不像原先一阵阵抽痛,酸麻起来,虽说仍不好过,但是比之前钻心的疼痛要好得多了。“此物可用来吊神阵痛,服用量大,亦会使人亢奋癫狂,丧失心性。”沈步江告诫道,将小瓶子塞入夏进手中,夏进随手塞入自己怀中。 “这是磷粉,当年铁律衙暗司常用之物,因其造费太高,早已不用,如今又在郑总司家中看见,这又是何故?”沈步江细细筛起地上的磷粉用纸包好塞入自己的大布袋中。“如今也未能查探出什么消息,不如去见趟郑总司。夏公子随我去铁律衙广陵分舵一趟。”夏进一想,也是如今小葵之事未能查探出什么消息,不如随沈步江去一趟铁律衙分舵,一来看望舅舅伤势如何,问问舅舅昨夜之事,二来么,看是不是能借用铁律衙的力量去搜寻小葵。“那就劳烦沈大哥带路了。” 沈步江笑呵呵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三步一晃五步一摇,又带着夏进走到了瘦西湖边的那条长街,现在正是晌午,街市人声鼎沸,生意正旺的时候,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吵吵闹闹的,夏进和沈步江穿梭于人群众,人头攒动,一杆竹竿上面插满着晶莹透亮的冰糖葫芦。沈步江大步流星地向冰糖葫芦走去,朱伯正扶着竹竿,在一旁抽着旱烟,一杆烟枪硕大无比,老头津津有味地嘬着烟嘴不时间吞云吐雾,眯着双眼好不享受。沈步江一脸笑意:“给老汉来三斤冰糖葫芦!”朱伯哈哈一笑:“你这农家老汉说得轻巧,老伯我一天才做几根,你这厮倒是无赖,全都要去了,城中孩子不要哭翻天!”沈步江在地上打滚耍起赖皮:“我偏要我偏要!就告诉孩子们,冰糖葫芦被猪妖怪吃了!”朱伯缓缓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你这泼皮,这么大年纪耍起小孩子脾气,且随我来吧!跟我回家去取!”朱伯打了个手势:“哟呵哟!冰糖葫芦回家咯!”沈步江起了身,装作无事人是的,拉了拉夏进的衣服,示意跟着朱伯走。 夏进一言不发,由此看来朱伯便是这铁律衙的暗桩,这么多年来,朱伯看着自己从小长大,是出于任务还是出于关爱?是监视还是监护?自己的生活会不会无时无刻被人写着密函被那些高高在上当成一个茶余饭后的笑料?这一个个街上的路人,是戴着面具还是有着真的容颜,自己是不是活在那些大人物安排好的环境中,自己原来觉得幸福,是被人制造的?也许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才是改变自己的生活的关键?夏进晃了晃脑袋,复杂的念头和想法占据了自己的脑海,不禁茫然若失,自己这十几年来究竟是如何活过来的。 七弯八绕的小路,道路越走越狭窄,两边的高墙林立,脚下的路越来越阴暗,看不见前方,唯有一束阳光轻柔的洒在夏进的肩上,夏进抬头眯眼看去,不禁用手去抚了抚肩上的阳光。 也许这条路是越来越狭窄,越来越昏暗,甚至可能终点是绝境,但路上,总有那么一抹阳光。此时夏进想起了小葵,想起来小葵的笑声,小葵生气的样子,小葵喜欢的冰糖葫芦…… “夏公子,我们到了。”沈步江抬手指了指眼前死路的这堵高墙,夏进缓过神来,点了点头。朱伯轻抚墙壁,按下了墙中的一块活砖,墙面悄无声息的慢慢移动,渐渐显出一个不高的黑洞,朱伯示意。两人先后进了洞中。 朱伯摸黑熟练地将那杆插满冰糖葫芦的竹杆插了进了墙缝中的一个小洞,轻轻一转,二人身后的石门轰然闭上,密道内突然闪出幽幽绿火,几尺一处鬼火。“嘿。当年总衙可没少花钱财物力造这个广陵分舵,全都用的是磷火。啧啧啧!”沈步江咋舌道。朱伯佝偻着身子,绿火映得朱伯深邃的皱纹格外狰狞,朱伯哑声道:“嘿嘿……”干笑了几声。夏进俯身看去,这石洞楼梯深不见底,不知通向何处。夏进不禁犹豫是不是该跟着两人下去,朱伯见夏进进退不觉的样子,幽幽的说了一句:“夏小哥,此地,是属于衙内的一个传说,一个奇迹,一个秘密,如今估计总衙内能记起此地的也不过寥寥十几人。夏小哥今日便让你开开眼界,此处分舵,当年是府主主持修葺,这条小道,通往的是瘦西湖湖底。如今要不是漱月楼事情有变,这广陵分舵,估计也就长埋于地底了”夏进不禁大吃一惊,这漱月楼亦是铁律衙的产业?这广陵分舵真是修在瘦西湖湖底?这两天来,太多太多不可思议之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所熟悉的,生活的世界彻底的天翻地覆。朱伯又道:“可惜府主英年早逝……唉……未能见到这广陵分舵修成。”夏进不禁神往,语道:“如此胸怀,此等奇思妙想,敢为人不敢为之事,想必这位府主是一代当世豪杰!”朱伯眯起了双眼,一阵唏嘘:“能做府主的助力,老夫此身无憾!只可惜府主……唉!”沈步江不语,夏进问道:“敢问这位府主高姓大名!”朱伯沉吟许久,看了看沈步江,沈步江面无表情,朱伯叹了一口气道:“铁律衙府主,锦衣卫指挥使,文成公刘基之徒,镇国寒虎夏寒凌,他……他就是你生父。”夏进愣了神,心中五味杂陈,朱伯口中说的自己的生父夏寒凌,他眼中的伟岸府主,刘伯温之徒,自己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如今知道这个从未知道的父亲早已死去,自己不知道心中应是做何感想,是该恨,该怨,该斥其弃子,还是该怜,该爱,该叹其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却从未见过自己的儿子。他或许是一介英豪,但是在自己眼中是一个连家也不顾的混账男人,他或许曾叱咤风云,但他会不会有那么一刻念起自己不能见到的孩儿。如今他已仙去,他的事就只是他的事,自己还是不要多想了。 夏进漠然前行,低头不语,他身前的朱伯,沈步江二人,未曾看到夏进的表情,也不知夏进听到此消息做何感想。幽幽长梯,终要走完,看到平地之时,沈步江不禁提了一句:“夏公子,你不要怨府主,这些事,本打算是你双十之年,才让你知晓,你不要怨老府主,府主为了保护你才出此下策,这漱月楼和这分舵,本是……”夏进大吼一声:“休得再提,我夏进便是夏进!夏进生来无父无母,只有一舅一妻!夏进是广陵人,寻常书生!这些事于我何干!”朱伯闻言,眼神黯淡了下来,不禁又是一声长叹。沈步江先是一愣,后面也知晓这两日间发生太多事,莫说夏进,就说如自己般老江湖早已心如铁石的人也会不知所措。三人间又陷入沉默。 走到洞底,洞内幽幽传来一声低语:“夏进……快些过来……” ------------ 第七章 兴风道人会阎王 奇形怪状探淑月 正是晌午,虽说初春微有寒意,阳光倾洒下来,带着暖意,一阵微风拂过,瘦西湖泛起青波,又带起了瘦西湖畔的柳树,轻轻扬起柳枝随风舞动。 一个身着厚重道袍的年轻人,眯起眼抬头望了望太阳,从袖子中摸索出一抹方巾,擦了擦头上的虚汗,笑吟吟地倚在瘦西湖畔柳树前的一方石桌上,眯着眼睛看着街市人来人往,嘴里嘀咕着什么。年轻道人歇了一会儿,又抬眼望了望瘦西湖那头宅院高耸的墙头,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背过手去,慢慢踱着步向前走去。 年轻道人随意地瞟着街上的人,依旧慢慢地走着,今日街市分外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孩童手中拿着木剑、泥偶嬉戏打闹,你追我赶,笑得分外开心,年轻道人摸了摸窜过自己身边的小男孩的脑袋,小男孩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又哈哈哈地向前飞奔去。 年轻道人看着小男孩不禁自己也笑了起来。看着这些娃儿玩耍,年轻道人满脸走了几步,脚步一滞,回头望了这些孩童一眼,随即又笑着回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眼前偶现一间药铺,道人寻思一二,抬头看了看药铺招牌,呵呵一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提声喊道:“掌柜有贵宾到,还不上一壶好茶!”药铺伙计正眼一瞧,一身破烂道袍亦称到什么贵客,这小道士,像是修道修得魔障了:“你这个小道士,快些住嘴,切莫喊了,被咱那掌柜听到,免不了一顿棍棒打出店去!” 道人不禁笑出声来:“你这药铺倒也奇怪,一不是酒楼,二不是消金窟,我且是客人,你们掌柜倒是敢不赔一个笑脸,别怪小道我抡起拂尘,将你们这破药铺给拆了!” 伙计暗暗叫苦,这小道士真不通情达理,自己家的掌柜是个浑大夫,是个练家子的主,冲掌柜这怪脾气,寻常人家谁敢到自己家药铺抓药看病,掌柜对自家生意不济也不急不恼,自己也乐得清闲,他这么叫嚷,被掌柜听见,掌柜火气一起,自己也免不了掌柜给好好教训一番。 “我说这位小道爷,我看你中气十足,也不像犯了什么病,若是无事,你也不要在这闹了,赶紧回去修你的道,若是着了魔障,咱们这间小铺也治不了癔病,城东郊外有间疯人庄,你倒也可以寻了去。”道人:“嘿!你这小伙计倒是口齿伶俐,小爷今儿个就跟你耗上了!你们掌柜不出来,小爷倒是不走了!还不上茶!” 里屋这时传来了一声:“那个混混溜子,那么不识货!敢到老子的铺子里滋事!嫌自己命太长,急着见阎王不是!”声若惊雷,响彻整间铺子,悬在房梁上的灰尘都被震了下来。 道人满不在意,啧着牙花:“正是小爷我!” 药铺里屋掀起了帘子,探出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脑袋,一双绿豆小眼打量着道人,紧接着,慢慢把身子挤出了里屋的门框,华贵的丝绸衣服像是包粽子一般紧紧地裹住了肥硕的身躯,艰难地向前挪动着。 “柯小可,柯阎王,倒是许久未见啊!” 柯小可警惕,一双豆豆眼眯了起来道:“你这道人胡乱说些什么!” 道人拍了拍道袍上的积灰,在怀中寻了许久,掏出了一张老旧桃木符,冲着刚挤出门框的柯小可,照脸甩去。 柯小可,探出两指,轻轻一夹,将木符按了下来。正眼一看,又怪异的看了看道人。 小道士撅着嘴,往木牌拱了拱。 柯小可心下一想,这没头没脑的小道士,不会是故意来戏耍老爷我,这破木符,上面画的鬼画符老爷我一个都不认识。 柯小可哼了一声,将木符狠狠一捏,木屑四射,化作粉末,霎时间脸色一变,又低头看了看手心之物,顿时笑脸满面,脸上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小道爷有何吩咐啊!尽管吩咐在下,在下能帮到小道爷的地方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语毕,挪动着肥硕的身子,又给道人添了杯茶。 道人哈哈笑起来:“笑面金阎王果真名不虚传!今日之事,还盼柯阎王多多相助,还请柯阎王请上令兄,有事相邀。” 柯小可将手中之物塞入了怀中,也笑了起来:“小道爷乃是少年英雄,家兄常闻小道爷英姿飒爽,如今有个得偿所愿的机会,可惜可惜啊!在下与家兄此生两两不能相见,若有要事,便留下纸条作信,再者家兄虽说神通广大,可惜行踪不定,在下也不一定能请到。对了,还未请教小道长尊姓大名?” 道人抖了抖道袍,清了清喉咙,正声道:“柯小可,你且听好了!道爷的名讳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兴风道人蔡知常!” 柯小可一脸震惊,惊声呼道:“小道爷可是江湖上威名盛盛的兴风作浪双鬼的鬼道蔡知常?!” 柯小可虽如此说道,心下却在想,如此道人却是从何而来,从未听过,却又如何寻到自己的,托自己办事?不管这么多,千穿万穿马匹不穿。 道人洋洋得意哈哈大笑:“正是在下,柯阎王果然好眼光居然能识得在下,区区小名也能传到阎王耳里,啧啧啧。”道人心下亦是想,自己刚刚想出一个道号唤作兴风,这作浪又是何人?两人眼神又对到一块去,各自心虚,向他处瞟去,然后又是转过头来相视一笑。 柯小可领着蔡知常,进了里屋,门口的伙计,见怪不怪地嘟囔着便把店铺门给合上了。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两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迈着步子从柯小可的铺子走了出来:“小弟曾闻广陵城中有一方风月宝地,一直神往不已,如今可劳烦柯哥哥带小弟这方外之人去寻寻乐子?” 柯小可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蔡知常的肩:“贤弟果然是性情中人,既然是贤弟开口,愚兄自然要尽这个地主之谊,愚兄包贤弟今日长醉温柔乡,乐不思蜀!” 蔡知常拱了拱手:“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哥哥美意!”心下却想这柯小鬼的手劲真不是一般的大,整个肩膀隐隐作痛。然后又是狠狠拍了柯小可一下,柯小可肉浪翻滚,却仍是面带笑意:“贤弟果然是豪迈之人,哈哈哈哈!”两人耍起小孩子脾气一路互相暗用内力拍着走向淑月楼。 夏进面色铁青与四处探头探脑的沈步江并肩走着。据舅舅的说法,小葵十有**仍是在淑月楼,平日里歌舞升平的淑月楼,如今却成了龙潭虎穴,自己虽说有些三脚猫功夫,但仍难敌过楼里的看护,如今只能靠着沈大哥混入淑月楼想方法把小葵救出来。 沈步江看了看夏进,大抵估摸出夏进心中所想,便低声安慰道:“夏公子不必多虑,郑老总言语间也透出小葵姑娘如今无恙,江文涛也未必敢把小葵姑娘如何。在下虽说武功不算衙里上乘,但也算是有些拳脚功夫。在下寻探功夫却是衙内顶尖,未必探不出来小葵姑娘所在之处,再者衙内行走在此处也不算少数,实在不济也可寻得援兵,强攻下这淑月楼。我俩如今却是扮作寻欢客,乃是去寻花问柳,又不是去吃豆腐饭,你这般脸色,那些小厮稍微细心点就能看出端倪,你且笑笑,开心开心,如此才不会被人识破。” 夏进脸上微颤,嘴角上翘,勉勉强强笑了出来,随后又耷拉了下来。夏进丧气说道:“沈大哥,我自小喜怒形于色,为人不通作伪,如今自家妻又被人掳去,舅舅伤成这般,我如何笑得出来!” 沈步江正声道:“你且笑笑,大势所迫,你若不笑,妻舅不保,现在还存着迂腐劲,如何成大事!笑不出来,也把你的牙给我露出来!” 夏进深吸口气,呲牙咧嘴,学着沈步江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走着。沈步江看他这副样子,不禁叹了口气,心下想到:此子武功底子不错,也挺聪慧,但是怎么这般迂腐,真不知老府主怎会将其送去读书,好端端的一个苗子,读傻了一半。 夏进望着淑月楼,仍是呲牙咧嘴,想到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如今不知处境如何,心中又是一紧,若是小葵惨遭不测,自己也随她去了吧!自己发过誓与之相守相伴,若是她去了自己也没什么活头了。想着想着,不禁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沈步江又是一叹,这个傻小子。 两人走着走着,发现身侧,一高大胖子,一穷酸道士,互相用力猛往对方身上招呼,挨了一下,一声闷哼,随即又放大笑。 柯小可和蔡知常也不禁打量起身边两人,一脸色煞白的瘦高个,一个獐头鼠目的老汉,瘦高个呲牙咧嘴地流着眼泪,老汉四处探头探脑,贼头贼脑。 四人对视几眼,又转过头去,不禁心中暗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连嫖妓都能遇到这般人物。 ------------ 第八章 兴风道人会阎王 奇形怪状探淑月 瘦西湖碧波荡漾,游人络绎不绝,独独淑月楼前那片湖畔,却是冷冷清清。一是风月之事,一般都在晚上,赏月赏月,有月才可赏,二来,这来淑月楼定然不是用什么午膳,光明正大,若是大摇大摆从正门走,白日宣*,总不是什么光彩事,传出去邻里邻外,被人说着闲话,白天来寻开心的人,却是遮遮掩掩从后门走了。 这四人胆敢白天大摇大摆去逛窑子,这是旁人都不敢想得,路上的男人无不侧目注视,罗刹鬼婆们则是揪着自己相公的耳朵,骂着这四个不要脸的货。 沈步江不是这广陵城中人,只是这江南带的行走,自己又是练得童子功夫,却也从未逛过窑子,这淑月楼还真没来过,不懂得行情。夏进则是来过淑月楼,但也未曾寻过开心,也从未走过正门,如今这一心放在小葵身上,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跟着沈步江走就是了。 柯小可面色如常,并不觉得奇怪,他来淑月楼向来走得是正门,大摇大摆地进去的。倒是蔡知常有点脸色有点奇怪,自己一个出家人,如今来嫖妓也就算了,大白天的光明正大地进去那算个什么事,看着旁边三人就这么直直地走了进去,自己咽了口唾沫,也就硬着头皮进了。 进门走了些许时候,终于走进了内堂,夏进依旧双眼失神,沈步江暗暗将淑月楼的格局给记了下来,柯小可和蔡知常仍旧互相吹捧。此时内堂中走出一老妇,虽是有些许白发,但仍精神抖擞,目光如神,健步走上前来,笑吟吟地说道:“四位爷想是第一次来淑月楼寻乐子,老身红夫人,今天就由老身来伺候四位爷领略广陵红粉风光。” 沈步江细细打量了红夫人,不禁打了个冷颤,自己虽说在这方面是雏儿,但哪有风月之地请出此等老妇来伺候客人,也不怕吓跑客人。转念一想,莫不是这江文涛将自己可怜老母也*到这等烟花地,真是不知羞耻,自己不嫌恶心,也别请出来恶心别人。 红夫人看这贼眉鼠眼的老汉一直盯着自己打量也是一阵恶心和心悸,如此贼老汉莫不是对自己有了什么想法,自己已五十有六,还露出这般恶心嘴脸,真是不知羞耻!无奈往来都是客,开门做生意,什么客都得接,于是强打着精神,仍是笑脸说道:“四位爷请随老身进内堂。” 于是转身领着四人进了内堂,夏进呲牙咧嘴呆呆得跟着沈步江,那两位仍是互相恭维互相拍着,只有沈步江一个人看着这老妇学人家妙龄少女扭着身段,在那边偷偷干呕。红夫人走在前,听到沈步江一阵阵干呕,以为是沈步江装这老汉看见自己的身子喘息不已,又是皱眉,心底暗想这贼老汉真是下作,盯着我一个五旬老妇也能起得*念,难道自己守了五十多年的身子今晚得交了出去。想到此处又不禁打了个冷颤。 走进了内堂,领着四人分两边坐好,柯小可不再和蔡知常置气,看着红夫人笑着说:“红夫人这是不认识大爷我了?!我乃是城南的药铺掌柜啊!此前常来,红夫人却是不记得了?”红夫人大吃一惊,定睛一看,细细打量,随后又笑起说:“原来是柯大善人!近来看你是发福不少,所以才眼拙不识泰山。老身向爷请罪,不知这三位是?” 柯小可哈哈一笑,指了指旁边的蔡知常:“这是自己贤弟,这贼老汉和这傻高个却是不认得。”红夫人笑着给蔡知常添了点茶:“原来是柯大善人的贤弟,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心底却是暗骂,这什么哥哥弟弟,这愚笨的老哥哥带着一个道士弟弟来寻开心么,这是要来找乐子,还是寻我们的开心。又转身给沈步江和夏进添了茶:“敢问这两位爷如何称呼啊?” 沈步江依旧没缓过劲来,不住地将自己呕意强压了下来,断断续续地说道:“老汉我……呃……初到广陵……呃呃……闲来无……呃事,想带着……呃……带着自家侄子寻寻开心……”语毕,拿着茶杯一口饮尽,才畅快多了。 红夫人心底又是一阵恶心,这老汉看着自己咽口水,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野民,性子如此急。沈步江喝完茶,缓了口气粗声吼道:“刚刚那胖小子叫老汉作什么?!我们虽是穷乡僻壤出的粗汉也识得礼数,那个胖小子嘴里就说不出好话!”柯小可哪里受过这等气起身想骂,又被蔡知常狠狠拍了一掌,蔡知常咬牙切齿地说:“好!哥!哥!何必一般见识,我等来寻开心,不与这老汉纠结,讨个晦气!”这掌掌力不轻,内带暗劲,柯小可差点一口老血上涌要给吐了出来,干嘛坐下大口喝了口茶,缓过了劲,又瞪了眼蔡知常,也拍了拍蔡知常的肩:“好兄弟!说得在理!”随后又笑了开来。红夫人也在一边打着圆场,劝开了事。 四人默不作声在内堂喝茶,夏进是真的哭累了,觉得口干舌燥在喝茶,想着小葵,又给哭开了。沈步江恶心不已,一边干呕一边大口地吞着茶水。柯小可和蔡知常过着茶水将自己的血气给压了下去。 红夫人看着四个奇形怪状,想着,这四位爷,人家到窑子来寻乐子,你们这四位倒好把我们淑月楼当茶馆了,敢情这不收这个茶水钱是吧!想想这也不是个事,于是把这四位,两两安排开了,唤着姑娘们去里间伺候。 沈步江依旧探头探脑,夏进则是呆滞地跟着沈步江陪同着两位姑娘慢慢走着,路过淑月楼里一个小院,沈步江抬眼一看鹅卵石路旁新翻了几座假山,假山下土是新翻的,沈步江上前妆模作样地一边摸着假山一边说道:“好石头啊!好石头!”一边细细打量着,只见自己脚下红色的土里夹杂着不起眼的白色小粉末,说道:“这泥是好泥啊!跟老汉家种茶树的泥是同品的!”说着摩挲着泥巴,偷偷带起点小白粉,放在鼻口闻了闻。 两个姑娘心底也是大为不舒服,你这是来玩的,还是来看泥巴的。嘴上缺讨好着说:“这泥巴和假山都是掌柜废了大力气请城中有名的师傅精心选的,过些日子,掌柜会寻些有味道的枯木跟根雕放在这假山旁,好好装饰整个淑月楼。” 沈步江闻言目露精光,心下一想又问道:“两位姑娘,敢问,这淑月楼,有几座这样子的院子?”一位姑娘答道:“这些院子恐怕不下十座,咱们淑月楼,楼阁倒是少些,院子是出奇的多,掌柜本是个文人,好这口。”沈步江哈哈一笑:“若是掌柜的请老汉来做个花农倒是一桩美事,种花又赏花,人生快事!”两姑娘心中暗呸这老不正经的,嘴上讨好道:“老哥哥真是个风雅之人!” 夏进虽不知道沈步江发现了什么?但是心中也觉得奇怪,文人附庸风雅也好歹倡个踏春,如今已经是入春,找些枯木来岂不是扫了寻花问柳人的兴致?想到此处,不禁想到自己从前跟小葵每年去城郊踏春之景,心中悲意又起,其他事也不做细想了。沈步江看着夏进,看其脸色知道其也发现了些许端倪,但是没过多久,夏进的脸又拧作一块,沈步江长叹一口,这混小子,这时候也不能放得清明些么。 两个姑娘搀扶着两人,进了一座楼阁,伺候着两人坐下,夏进依旧是面色铁青,呲牙咧嘴,正襟危坐着,沈步江仍是探头探脑。 两个姑娘也是觉得甚是无奈,怎会碰上这种难伺候的主。如今来也是来了,那么开始吧!先喝酒。伺候着两人喝起酒来,手也在两人身上游走。沈步江架不住这温柔,自己这么大年纪没进过窑子,哪里见过这阵势,只能说着好好好,被姑娘灌了一杯又一杯。夏进也不用姑娘劝酒,自己给喝开了,酒这东西,心情不好越喝越难受,没喝多酒,又是虎目含泪,顾不得旁边有着姑娘,自己一个人给哭开了。两位姑娘见状又是一阵安慰,这时沈步江又发起了酒疯,此间阁楼乱成了一锅粥。 柯小可和蔡知常被领到另一个院子里,带着两个姑娘就也喝开了,越喝越起兴,手上也没收力,两人又开始互拍,姑娘们也乐得两人自己喝,就在一旁做作陪,故作娇态,逗逗两人。柯小可皮糙肉厚,经得住几下拍,硬是把血气压了下去,蔡知常苦不堪言,自己一个小道士,甚少喝酒,也经不住温柔乡,几下血气上涨,脸都给胀红了,柯小可一看以为是蔡知常喝多了,怕他误了事,就劝他别喝了,在一旁休息会儿,蔡知常以为是柯小可故意嘲讽他不能喝酒,硬是端起一杯酒:“好哥哥我敬你!”柯小可哈哈大笑,又是一掌拍在蔡知常背上。 蔡知常实在忍不住,一口老血吐在了酒杯里,两位姑娘大惊,这小道士怎么喝着喝着就吐血了,怎么那么虚,干忙上前嘘寒问暖。蔡知常一摆手,说道:“……咳……最近火气太旺,吐口血去去火……咳咳……” ------------ 第九章 夏进巧入小葵院,知常趴墙遇步江 夏进自顾自喝着闷酒,沈步江有些扛不住了,连连摆手,两个姑娘看着瘦高个确实无趣,这老汉虽说面目可憎一点,倒也好玩,一把年纪出来喝花酒喝成烂醉如泥,也罢,来往都是客,交了银子的,今晚便算是孝敬老人,安置他睡一觉,也不与他闹了,怕他真犯起什么病。抓着烂醉的沈步江就是往里拽,沈步江推推搡搡地进了里屋,恍恍惚惚见看到粉色帘子的雕花大床,正是一个激灵,好不容易提起神来,自己练的二旬童子功要是交代在这儿,莫不会被衙里的同僚笑掉大牙,千面狐沈步江栽在两个姑娘手里。于是强提一口真气,硬是把酒力震住,笑着向两个倌儿拱了拱手:“两位姑娘,老汉实在无福消受。老汉且去看看自家小侄,大白天喝得烂醉,晚上却是不好再开心了,且让我俩溜达溜达醒个酒。”两姑娘看沈步江脸色通红,迷迷瞪瞪的,确实是真不行了,就说道:“两位这是哪里的话,姐姐和我还怕两位爷不够尽兴,若是两位想醒酒,我与姐姐这里自然有解酒茶可以喝,若是想出去散散步吹吹风也可,就是别闯了别家姐姐的院子,万一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甚是尴尬,望两位爷多多体谅。”沈步江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又甩了甩脑袋,跌跌撞撞地去前厅拉起了坐在那边自怨自艾的夏进,眼见要出了门进了院子,又听见后面两位姑娘喊了小厮再上些酒菜,听到这个酒字,沈步江不禁哆嗦了一下。 夏进仍由沈步江拽着自己,自己手里仍提了个酒坛,晃荡着进了院子,沈步江醉眼朦胧地低声说道:“夏公子且在此地稍作等候,在下先去解个手,顺便将酒力*出来,届时我们迷了这两个姑娘,再探这淑月楼。”夏进低声应了一声,仍旧一口口地灌着酒,满嘴苦涩。 沈步江见其此番样子,虽说如今夏进有些神志不清,但也不会走到哪里去,自己先去把酒力*出,再带着他探一探这淑月楼,于是急急忙忙地寻着茅厕去了。 夏进在院子中,自饮自酌,咸咸的泪水混入酒中,喝在口中,嘴角苦涩,酒液入喉,一阵阵火辣辣的疼,恍惚间,又见到小葵的身影,在不远处笑着先自己招手,夏进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心头却像千言万语对小葵说,喉咙却被刀绞似的,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一下跌坐在地上,手中酒瓶也碎了一地。夏进呆坐在地上一会儿,又慢慢爬起身来,往前走着。此时的夏进,脑中一片空白,如行尸走肉般,淑月楼中小路弯弯绕绕曲曲折折,也不知走了多久,夏进酒醒了一半,抬眼望去,无巧不成书,如今却是走到小葵住的那个院子。昨日自己还与小葵在此嬉戏打闹,如今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院子里四下寂静,不复昨日热闹场景,夏进心中觉得甚是奇怪,此时正是下午,且说不是淑月楼生意忙时,就是忙时,院中也会有几个留守丫鬟,平日里,此时院中正是聊得热火朝天,莺莺燕燕,丫鬟奴婢玩作一团好不热闹。现今,院中四下无人,万籁无声,甚是奇怪。夏进四下看了看,推门进了小葵那间屋子,屋内空无一人,夏进寻了个凳子,坐在昨日与小葵谈天的桌子旁,愣了神。 沈步江从茅厕出来,神清气爽,酒劲消了去,脑子清明了很多,又开始四下张望,慢慢走回了方才的院子。沈步江长舒一口气,正想寻夏进说准备动手,夏进人却转眼不见了。沈步江一下傻了眼,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到了那里去了?正想四处寻人的时候,两个姑娘又粘了上来:“老哥哥,你这儿侄儿好不知趣,一声不吭地走了,却是去了哪里,要是去了其他院子,咱们楼护院的可是粗汉子,下手没轻重的。”两个姑娘语毕,又对了对眼神。沈步江哈哈一笑:“老汉这小侄却是不胜酒力,又有点不方便,前后脚跟老汉去方便了,如今还在那块出不来,两位小姐姐,老汉这里有一物,保两位小姐姐欢喜。”语毕,从怀中寻了半天,掏出一物,故意遮遮掩掩,躲躲藏藏,手中像是藏了珍宝一般,两个姑娘看得眼都直了,心底想着这一贼老汉能有什么好东西,却止不住地探头张望着。沈步江冷不丁一抬手,突然将手中的药粉往两个姑娘脸上吹去。两个姑娘一下被吓得不轻,正是要吸气大叫,这一吸不要紧,药粉全吸了进去,张大了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沈步江长叹一声,这两个活祖宗,这下终于消停了,这二十多年,自己堂堂千面沈步江怯过什么事,今日差点栽在这两个女人身上。女人如虎啊!沈步江又不禁打了个冷颤,摇了摇头不去想它,出了门纵身一跃,使起轻功寻夏进去了。 蔡知常左拥右抱玩得乐不思蜀,自小在道观长大,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如此红粉温柔乡,若是当了皇帝也不过如此吧!柯小可,打着哈哈,与蔡知常有一茬没一茬地扯着淡。看着蔡知常开心得估计连自己亲娘姓甚名谁都忘了的样子,不禁心底暗哼了一声,这个雏儿。蔡知常刚刚心惊胆战地将姑娘温润如玉的小手拽入怀中,细细地摸着,不禁面红耳赤,一般的姑娘掩嘴呵呵笑了起来。柯小可算了算时辰,这小道士求自己办正事,倒自己玩了起来,眼见这时辰也不早了,这事要是现在不办,误了时辰,人多了就难办了。于是在一旁咳了起来,蔡知常完全不接,一个劲地自顾自与姑娘们调笑着,柯小可有些上火,于是又大声咳了咳,蔡知常听了去,心中一百个嫌烦,这死胖子,现在搅什么局,正是兴头上的事。狠狠瞪了眼柯小可。柯小可这些是真火了,起身飞快地打晕了两个姑娘。蔡知常仍坐得好好意犹未尽:“我说柯哥哥,你这可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嘟囔着嘴,一脸小孩子脾气。柯小可看着小子样子就气不打一起处来,一把拽起蔡知常。蔡知常慢慢悠悠地拍了拍道袍,站了起身,说道:“江文涛不好对付,劳烦哥哥拖住那个老白脸,弟弟我将小葵姑娘救出此地,咱们于广陵城郊孟家村汇合。”柯小可哼了一声:“哥哥我自然知道这江文涛不好对付,看来这次爷这百来斤肉得交待在这儿。”蔡知常哈哈一笑:“江湖上谁人不知柯阎王的好本事,哥哥就不要过谦了,你且寻这淑月楼麻烦,剩下的事,弟弟自然会办好。”柯小可又是一声冷哼,跨出了门,肥硕的身子,轻盈无比,纵身离去。蔡知常慢慢踱出了门:“啧啧啧,这江文涛会将小葵姑娘藏于何处?头疼啊!”突然间,蔡知常灵光一闪:“先天卦数,说是在院子东南角,我何不向那查去?”一边啧着牙花,一边踱着步慢慢走出院子。 夏进看着身前的那张桌子,出了神,平日里就是在桌子周围,与小葵度过了数不清的日子。看着看着望出了神,轻轻摩挲着桌子,不禁长叹一声。夏进一抹发现略微不对,这桌子平日一尘不染,今日何来如此多的粉尘,照理说才一天的功夫,就积上了灰?毫无道理啊。有细细捻了捻,发现是微小的红土。夏进起身打量了一圈屋内,已是下午,屋内窗户紧闭,只能透出一点光,夏进俯下身子,细细摸了一下地面,竟也有红土。先前在院子中,新翻的假山下,与屋内的红土如出一辙!夏进起身又想了起来,却无任何头绪。 这时,屋内闪进一人,低声向夏进说道:“少主,是老夫。” 沈步江在淑月楼飞檐走壁四下寻找夏进踪影,突然发现先前那个小道士,正爬上墙头四处张望,于是纵身下来,一把揪住了蔡知常,厉声问道:“你这小贼道士!究竟是何人!为何在此趴墙张望!”蔡知常倒也无所谓,慢慢答道:“阁下也不是什么好人,倒先问起道爷我了,看你手倒不像个老汉,倒是像个二十来岁练家子小伙。道爷我给你算一算卦,你乃是前来救出小葵姑娘的,是也不是!”沈步江心下一惊,面不动色,冷哼一声:“这与你这贼道士有何相关!”蔡知常一把拉开了沈步江的手:“沈步江,你别跟道爷我动手,我此次来这淑月楼,也是为了救小葵姑娘,哼哼,道爷这卦今天可真是灵验,是也不是!”是也不是你个贼道士!沈步江心中暗骂,心中细想,如此看来这小道士是友非敌,若非如此也未必会在这里偷偷摸摸趴人墙。沈步江哼了哼:“敢问阁下是……”蔡知常啧了啧牙花答道:“铁律衙月司总司蔡知常!” ------------ 第十章 江文涛暗会王文昭 夏进楼内遇朱伯 正当夏进允自在小葵房内细细探查,此时院内闪进一个身影,低声说了一句:“少主,是我!” 未等夏进作何反应,人影霎时间闪进了屋内,夏进定睛一看!此人莫不是朱伯?!朱伯又语道:“老夫前来助少主一臂之力,此番定要寻到小葵小姐!”语毕心中暗想,此番想来救出小葵小姐非什么难事,但是要寻出那物却是有些费力,昨夜到此探查,也未寻出什么头绪,府主啊府主,告诉老奴,你究竟留下了什么?夏进见到朱伯,心中大喜,朱伯也是铁律衙的旧人,想来武功也不低,如此一来,寻到小葵之事又平添了些许把握。夏进将自己在小葵屋中与淑月楼院子里的发现一一细细告诉了朱伯,朱伯默然不语,心中想到,果然是那帮鼠辈也知晓了此事?若是如此,这广陵之事怕真是要麻烦了。 夏进忽然问道:“朱伯,我舅舅现在情况如何?”,夏进先前在广陵分舵看见舅舅身负重伤,舅舅暗自低语告诉自己来淑月楼,便能寻着小葵,如今不知舅舅身体如何,着实让人担心。朱伯轻拍了夏进的肩,说道:“放心吧!郑老总目前已无大碍,修养个几旬就好了。”夏进清舒一口气,舅舅没事真是太好了,这次救出小葵,便可一家团聚。夏进想到此处,心急如焚,不知小葵现在是福是祸,赶忙督促朱伯,两人继续寻小葵去了。 沈步江狠狠盯着蔡知常,大喝道:“不可能!说!你究竟是何人!”蔡知常笑吟吟说道:“在下正是铁律衙月……”“沈某人入衙已有五年,从未听过有何月司!你这厮若是插科打诨,沈某只好说声送你上路了!”蔡知常镇定异常,盯着沈步江的双眼幽幽说道:“现今没有,旧时却可以有。你且看这是什么。” 蔡知常从怀中取出一物,扔入沈步江手中,沈步江眼见此物大吃一惊:“你从何处来的!这……这不可能……衙中只有……你怎么会有?!”蔡知常洋洋得意,大声喊道:“蔡知常听令!本总司命你协助本司去寻小葵小姐!迫使少主与其成婚!做少主的媒婆!”沈步江听得一愣一愣,这什么跟什么啊!这小道士年纪与自己相仿,却是总司,如今还命自己做这荒唐事,却是不得不应。沈步江咬牙切齿地行礼接了令,正想转身自己先去寻了夏进,再去救出小葵,又听见蔡知常得意洋洋地声音说道:“你且背起本司,本司自小只习得内功,未曾修习任何招式和轻功,常闻沈行走轻功了得,今日正好见识见识!”沈步江弓着腰,待蔡知常正欲骑上来,自己纵身一跃,如离弦之箭,霎时间没了身影。蔡知常未料到,正是满脸笑意,脸着地摔了一个大马趴,半天没爬起来。 沈步江心里暗骂什么小贼道士,不知道衙里那帮头头是怎么想的,让如此一个小道士来总领一司,不过,月司却是何司,从未听说过。蔡知常也是怒火中烧,什么玩意!千面沈步江,哼,若不是小爷不会用招式,早就把你打成万花从中一点红,若是在街上再遇这厮,定当好好欺辱他一番!少主此次应是不会有何大碍,但是那帮狗东西,竟下手如此之黑,没想到没想到,有时候心急不是件好事,坐在上面的老东西,好好看住你的狗!蔡知常想到此处,眼望北处,狠狠啐了一唾沫。 江文涛今日心情极差,上头安排这差事,自己好歹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却在广陵开了个窑子!做了个老鸨,什么玩意。如今安居广陵十几年,太平日子却也是过得舒服,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却出来这档子事。 一个人在知府衙门后堂喝着闷茶,等着王文昭和知府付建文。王文昭和付建文缺迟迟未到,江文涛越想火越大,又等了盏茶功夫,王文昭姗姗来迟,笑着拱了拱手:“让大人久等了。” 江文涛冷哼一声:“如今算是何意,你这小子未经过本大人同意,做出这等事,还有付文建,敢关那位少爷,怕是活腻歪了吧!还有付文静,真是借了狗的胆!”语毕一掌重重拍在了身旁的桌子上。 王文昭不缓不急地说道:“前些日子,上面来人了,要小的们瞒着大人您做些大人不想做的龌蹉事。” 江文涛怒道:“真是昏了头了!上面不怕那位爷算起账来!”王文昭呵呵一笑:“也是那位爷的意思,铁律衙行事不羁,暗中有违王法的事不知道做了多少,怕是爷也忍不住想好好敲打敲打,十几年年前又出了那档子事,才有了咱们,若不乘势打压打压,咱们这个亲儿子还得给他们让路。” 江文涛哼了一声喝了口茶:“你知道这件事我报到上面去,咱们这片人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王文昭摆了摆手:“上头自有分寸,本来不想*得那么狠,要撕破脸皮,上头这也是想难得有次机会,不如**十几年前那帮乱臣贼子,若是勾出了那人,大人定当升官发财,卑职也可跟着沾点光。” 江文涛眼中闪过一抹惋惜:“真是可惜了英雄,这算算日子十几年了,她倒也是狠心。话说,付文建怎么还没到?还有你那可怜儿子,你倒是舍得。” 王文昭吹了吹仆人刚上的热茶,看着几片飘在碧绿色茶水上的枯黄茶叶,不禁皱了皱眉:“为了那位爷,儿子算什么。大人还记得付建文以前喜欢变那些小戏法么,卑职派他去处理些小事,算算时辰,要到淑月楼了吧!付建文以前可是一把好手啊!啧啧啧。” 江文涛闻言从位子跳了起来:“你们两个狗奴才,将我从广陵支开两日!莫以为我没有消息,倒是狗胆包天!”王文昭眼皮未抬一下,继续吹着茶:“大人且在此处喝茶,咱们为了那位爷,一家老小算得了什么。”江文涛脸色变了变,又慢慢坐回位子,默不吭声,心中暗想,有郑参当是出不了什么乱子,脸色缓了缓,默默地继续喝其茶来。 王文昭放下茶杯,踱了两步出了后堂门,抬眼看了看已经快下山的太阳,回头对着江文涛笑了笑:“大人,付文建的师兄也出手了。” 柯小可出去寻了一阵,突然想到,自己该去何处寻这江文涛,这贼道士又玩了爷一把。回头气呼呼地又寻了回去,发现楼里两姑娘还昏着倒在地上,睡得直冒鼻涕泡,蔡知常人却不知去了哪里。站在院门破口大骂,这王八羔子贼道士!花了钱消遣爷我么!今天不收拾了这事再收拾了你这贼道士,我这柯小可三个字倒着写!骂了一阵觉着,甚是无趣,也未见有人答应,骂的也累了,想想真不是回事,继续寻着蔡知常去了。 蔡知常无端端打了个喷嚏,大骂一声晦气,今天好不容易寻了次开心,又被那胖子搅了局,真是晦气!看来贫道今日的卦是不准了。 想是这么想,蔡知常低着头踢着地上的鹅卵石,慢慢向淑月楼东南角走去。走了十几步,突然院子里两假山后闪出两道身影,说时迟那时候,拳风和脚劲马上触及到蔡知常,蔡知常面露讶色大喝一声:“别打我!求求你们!”两人行事多年,怎会搭理这毛头小道士,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蔡知常的前胸,一脚踹中蔡知常的后心。 此拳此脚包含内力带着必杀之意击中了蔡知常,拳脚刚触及蔡知常,就觉如同击中一座铜钟,自身内力仿佛敲钟之力,引得其中内力激荡,一震袭来,两人觉得瞬间脱力,两眼一黑躺在了地上。 蔡知常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位,啧啧啧叹道:“湖北洪家的二十六路长拳,直隶李家的及风腿,好功夫!好功夫!高手啊!”蔡知常小心翼翼的跨过两人,心想这里安插两个高手,看来这帮狗东西把人安置在这里,寻对地方了,贫道果然铁口直断,灵验无比啊。想到此处不禁放声大笑,背过手去,迈着小步子,抬眼看了看前方有座阁楼,走近两步,看见门上挂了一把小锁,心中暗喜,就是此地了!夏进啊夏进,你可真要谢谢我!走上前去,活动活动了身子,轻提内力,一拳将小锁打了个粉碎,搓了搓手慢慢拉开了门。 霎时间只见门内闪出一根银针,狠狠扎向蔡知常的面门! ------------ 第十一章 漱月楼内巧相逢 众人到头终聚首 漱月楼占地不小,沈步江苦苦寻着夏进,边寻边整理着这几天的发现,昨夜秦天韦夜袭郑参府上,之后将郑老总打成重伤,据府内密文说秦天韦当年武功与郑老总不相上下,甚至郑老总武功可能略胜一筹,没可能郑老总如今被伤成这副摸样,夏公子和小葵姑娘在漱月楼前巷遇险,夏公子被带回广陵府衙,小葵姑娘不知所踪。第二天自己早上收到明司令,命自己火速前来广陵府救人,若不是昨天的密文,自己还不知道夏进和郑老总的身份,奇怪的是,自己是个小小的行走,此次任务怎么会交到自己手中,而且偌大的一个广陵府衙内竟然无一人在待命。发现尸体是在漱月楼,为何官府对漱月楼不置可否,却一口咬定夏公子是凶手?知府李青华急于害死夏公子又是何意?昨日中午寻到朱伯,在广陵分舵探望郑老总,郑老总只说出了漱月楼三个字,自己又在郑老总府上寻出了磷粉,漱月楼楼中也有,而且随处都是,王长清尸体上也有,磷粉此物衙中虽然使用,但是因配置药粉的药石师已经绝迹,所以府中存有的磷粉也并不多。 秦天韦,广陵知府,漱月楼,磷粉,郑老总府上……几个词在沈步江脑海中盘旋不已,越想越头疼。等一下!秦天韦早年间师承茅山邪术,修炼的武功也跟磷粉有关,但是秦天韦武功已入化境,也未修习茅山邪术,自成一脉,以内力催发黑炎,无需那些歪门小道磷粉等物催发内炎,秦天韦虽说早年间亦正亦邪,乖张无比,却不问世事已有十年,是何人请动他来对付郑参? 正当沈步江脑中想法繁杂无比时,只见两个身影闪到了身前,一个惊喜的声音大喊道:“沈大哥!”沈步江定睛一看,踏破铁鞋无觅处,正是夏进,夏进身旁则是站着朱伯。夏进在小葵院子中遇见朱伯之事跟沈步江提了提,沈步江则是将自己的分析细细讲给了夏进听,夏进沉吟几许,突然说道:“我昨夜遇上那个恶鬼王长清,岂不像是传闻中的茅山术中的控尸术?”朱伯接言道:“传闻中,秦天韦幼年被茅山清秀道长收留,与其一起修道的另有一人,应该是秦天韦的师弟,后来战乱,茅山一脉渐渐淡出江湖,如此看来茅山一脉未曾绝迹。而与秦天韦重伤郑老总,控尸王长清袭击少主的应该就是这个师弟没错了!”沈步江恍然大悟道:“应是**不离十了,还有一件怪事,在下在漱月楼亦遇到了一年轻道长唤作蔡知常自称自己是月司总司也来帮忙救出小葵小姐,可据在下所知铁律衙内并无什么月司,甚是奇怪。”朱伯神色一惊,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此人应是铁律衙月司总司没错,并无恶意,若是能寻到他一起去救小葵姑娘,那此事易如反掌。”沈步江将信将疑,这老朱头莫不是老得开始说昏话了吧!这小贼道士,自己反正是观望一阵,若是相帮的,也就算了,若是来捣乱的,自己定当抓其去衙内,让他吃吃这酷刑之苦! 夏进此时心中稍微笃定几分,看来有这些高手在帮忙搜寻,或许救出小葵真如朱伯所说易如反掌。 朱伯此时又嘀咕了声奇怪,这漱月楼为何就几位姑娘,人都到了哪里去?如今太阳快下山了,按理说正是风月地赚钱、生意忙的时候,怎么偌大一个漱月楼就寥寥数人?不合常理,院里也无人点灯,天色渐渐暗了,这却是看不清了。 沈步江听见了朱伯的嘀咕,突然灵光一闪,大喝一声:“不好!” 蔡知常大呼倒霉,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寻到这门口,没想到这九九八十一难临见佛祖还被摆了一道,眼见着这银针马上要扎到自己,蔡知常干嘛大声喊道:“夏进!夏进!夏进!!”银针在空中滞了一下,又扎了下来,蔡知常连连叫苦,自己不会招式,又不能用内力,转身想跑,又一脚踩空,脸又再一次着了地,后面那个银针见状并未收回,仍是狠狠地扎在蔡知常的尾椎骨上,蔡知常双眼充血爆出,面色潮红,泪水如潮水般涌了出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声痛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蔡知常本身内力磅礴雄厚,这一声喊,真气上涌,内力外泄,将身前的树木震得树叶飞舞,尽皆落尽,身后手持银针之人,将银针扔去,蹲在地上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柯小可听见了这声大叫,以为蔡知常出了什么事,赶忙寻了过去,只见蔡知常趴在地上,脸色煞白,在地上哼哼,一根簪子不偏不倚地插在了蔡知常的龟尾穴上,其身后躺着一个俏丽可人的小姑娘昏倒在地。柯小可心中暗笑,事情在心中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先去查看了一下身后的那个小姑娘有无大碍,确定只是昏过去了以后,柯小可笑着踱着步子,慢慢走到蔡知常身前,缓缓蹲下身子,冲蔡知常抬了抬下巴:“贤弟不是去寻小葵姑娘了么,怎么如今躺在这里,天气凉了,来趴在这地上,小心感染风寒,虽说咱俩是拜把子,但是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来哥哥铺子抓药,哥哥的药价可是不低啊!” 蔡知常暗骂道你这老小子说这风凉话,要是碰上这事早就哭爹喊娘要死要活了,道爷我也是硬汉,如今这折腾算小的了!蔡知常咬牙切齿地说:“道爷我火气大,趴在地上吸吸地气,练练内功!”柯小可拱了拱手,笑道:“贤弟真是让人佩服,这辛勤劲儿~嗬!”蔡知常骂道:“你这死胖子,没看到小爷中了暗器么!快帮小爷我拔了,这姑娘真是好手段,插到我龟尾穴了,害得我浑身无力,还封住了的内力。真是…真是他妈的准……”语毕虎目含泪,抽泣起来。柯小可,看了看蔡知常的屁股,手上故意加了一份力,拔出来的时候挑了挑,蔡知常疼得直哆嗦,感觉下十八层地狱估计也就到这份儿上了,拿着道袍擦了擦眼泪,慢慢爬了起来。柯小可仔细看了看银针,又盯着蔡知常看了一会儿,奇怪地问道:“贤弟,你袖子怎么湿了一块?”“要你管!” 夏进一行人也听见了蔡知常的惨叫,寻了声过去,正巧看见柯小可扶起蔡知常,和昏倒在蔡知常身后的姑娘。夏进抬眼一看,这瘦道士和胖子身后的姑娘,不正是自己寻了许久的小葵么,一阵鼻酸一个没忍住又哭了起来,连忙扯掉自己脸上的面具,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将小葵紧紧搂在怀里。看着怀中那苍白而又熟悉的脸庞,想起这两日来,真的差点就阴阳用隔,如今两日不见,仿佛已经数十年,自己怀中的可人儿依然是那般清新可爱,自己的心却是苍老了一大半,若是真的小葵惨遭不幸,只怕自己的心也就跟着去了。如今见到小葵,自己的魂也回来了。 小葵幽幽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抱着自己的人儿,正是自己担心万分的相公,自己不是在在做梦吧!轻轻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嘶……好疼,这是真的!如今这般紧紧抱这自己又是开心又是羞涩,不敢正眼看着夏进,只好将头深深埋进夏进的胸膛,深深地吸着夏进身上的味道,感受夏进身上炙热的温度和一阵阵心头的暖意,夏进嘶哑着喉咙说道:“小葵,你可吃苦了……”小葵埋在夏进的怀里连忙奋力的摇了摇头。夏进忽然是想到什么?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沈步江看到蔡知常道袍屁股那儿红了一块,一本正经说道:“在下只听说过受了伤口吐鲜血,未曾听过会从后门吐出来,总司大人果然骨骼惊奇,天赋异禀!”蔡知常闻言真是快把脑袋气炸了,这不动气不要紧,一动气,龟尾穴就开始隐隐作痛,又吸了一口凉气,回道:“嘶……道……道……道爷我痔疮犯了不行么!” 只听“嘣”的一声,小葵被夏进放手摔在了地上,夏进还一个劲嘀咕着:“于礼不合呀!于礼不合呀!小葵我们还未成亲,男女授受不亲,如今搂搂抱抱,还别那么多人瞧见了,于礼不合呀!小葵……于……”话没说完,小葵爬起身来就是冲着夏进屁股一脚。哼了一声,拍了拍衣服上沾染上的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夏进。 朱伯看到蔡知常,神色古怪,与其悄悄对了一眼也就不再做声。当众人正想理清这一切之时,太阳早已下山,院内未点起照明,四周漆黑一片,突然!院中幽幽升起一团团鬼火,慢慢向众人聚拢:“哈哈哈哈,今日这漱月楼,你们这五人却是一个都别想走了!” ------------ 第十二章 鬼火重现漱月楼 明尊大战茅山术 偌大的漱月楼,此时应是生意兴隆、人声鼎沸灯火通明之时,此时的漱月楼却是四下寂静,院内不复往日的热闹景象,像一尊黑暗中的巨兽吞噬着周围的亮光。平日里此时应是城内文人雅士寻花问柳的大好时光,那些公子哥今日走到漱月楼门前却是却了步,按理说平日里从未见过漱月楼有停业的,没听说过窑子也有休假的,看了看门前两个大红灯笼今日也暗了,大门紧闭。细柳书院的那帮纨绔白天读书晚上逛窑子,没有一天不是的,平日里这和蔼和亲通往极乐的大门今儿个怎么看怎么阴森,都不敢上前去拿个小扇子敲敲这扇红漆大门,又不知谁在后面说了句,今早这儿死了个人,纨绔们闻言一激灵,再抬眼看了看这门,怎么看怎么邪乎,只好悻悻地回家欺负奴婢丫鬟了。 楼外是这副光景,楼内则是另一副光景。原本的雕花楼阁,小湖假山雅致优美被四处飘荡的幽幽鬼火,映得格外惨淡和瘆人。夏进一行人被四处飘散的鬼火给困在了救出小葵的院子里。沈步江心中大骂不好,如今这态势,看来是万万碰不得这四散的鬼火,若是沾上那一丝半点,恐怕有鬼火焚身之难。夏进从未见过如此阵势,这鬼火如那天与小葵走失的夜里,心中一阵阵心慌,怕再与小葵分隔,于是强装镇定,紧紧地攥住了小葵的手,低声安慰小葵。 蔡知常面色难看,又与朱伯对了对眼,如今自己先前不慎被小葵扎中龟尾穴,破了自己的内功小周天,封住了自己唯一能依仗的内力,眼下还有半个时辰能解开,真是倒霉,屋漏偏逢连夜雨,若是自己内力还在,虽说自己不会什么招式,也能与来者周旋一番,现今如何是好? 柯小可倒是一脸轻松,浑然不知其心中在想什么。 黑暗处慢慢走出一个白衣白发的中年道士,手上拿了一杆黑色拂尘,面色惨白,半张脸上纹了一个大大的茅字。其神色自如,慢慢踱至众人身前,扫了扫拂尘,缓缓地作了一个揖,笑着说道:“在下茅山灵炎道人付建文,各位有礼了。如今来了这个漱月楼,就不要走了,让贫道送大家最后一程,若是照顾不周,请多多担待。”语毕也不急着动手,则是静静站着仔细打量着众人。 柯小可走上两步,也不多言,冲着付建文就是一拳,此拳势大力沉,夹带着啸声,众人眼前一花,此拳已经到了付建文的面门,沈步江和朱伯对望一眼,觉得机不可失,朱伯也是提拳就上,沈步江则是从腰带中抽出一柄软剑,寻着付建文腋下刺去,正当众人全方面包围付建文,将要取其性命之时。付建文不慌不忙地扫了扫拂尘,周身瞬间燃起绿炎,灼热无比,仿佛要将空气都将燃烧殆尽,三人呼吸一滞,暗叹不好。柯小可一个敏捷的翻身向后,强收起拳势,站在余下蔡知常和小葵夏进身前,沈步江和朱伯收势不及,便被两拂尘扫中胸口,向往飞去!沈步江胸口中了一丝绿炎,瞬间将自己的胸口的布衣燃烧殆尽,露出了护心镜,虽说护心镜挡住了炎势,但其中的内力却犹如跗骨之蛆,狠狠钻入自己胸口,沈步江立马运功护主心脉,但是这内力霸道凶险无比,犹如一把把钻心小剑,狠狠刮着自己的经脉,沈步江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只能运功强抵住付建文的霸道内力实在动弹不得。 朱伯上身衣物焚烧殆尽,露出一声精壮肌肉发出淡淡金光,青筋暴起,肌肉鼓动,绿炎只在胸口出烧了了一会儿,就缓缓熄灭了,朱伯硬是靠身体抗下了这丝绿炎。小葵看到朱伯*上身,不禁惊叫一声,夏进则是伸出手紧紧捂住了小葵的眼睛。付建文挑了挑眉毛,拍手称赞道:“好功夫,世上有如此霸道的横练功夫,一是少林金身罗汉,二是铁律衙明尊宝体,敢问阁下练得是那种功夫?” 朱伯也不搭理他,想不到秦天韦强悍如斯,他不出世的师弟也丝毫不落其下。于是强提内功,自己已经不复当年之勇,尤其是十几年前那一战落下隐疾,但是今日为了少主,也要强行试一试,朱伯神色痛苦,筋肉异常鼓荡,原本稍显消瘦佝偻的老汉躯体,如今却是像重返少年一般,筋肉爆胀,一鼓一缩,周身金光一明一暗,犹如呼吸一般,朱伯暗叹不好,如此强提内力,虽说霸道,但是自己肉身快要枯竭,经脉萎靡,仍是无法冲开体障不能明尊显圣,于是大喝一声:“步江,滑石粉!” 蔡知常闻言大喝一声:“朱微明不要!你疯了么!”蔡知常只恨如今自己是半个废人,内力被封,浑身使不上劲,却是无法助阵!付建文却是未做阻拦,一脸兴奋:“少林罗汉金身水火不侵,刀枪不入,铁律衙明尊宝体则是外功一等一的霸道无比,看来阁下修习的是明尊宝体,今日贫道可以开开眼界了!” 沈步江此时头脑昏沉一心沉在丹田,硬是*出付建文的内力,几句听见几句没听见的,只且听到了朱伯喊了一声滑石粉,强用手臂将滑石粉从怀中掏出,也不管朝着什么地方便掷了出去,无巧不巧,正好扔到了朱伯手中,朱伯手中颤抖,看着滑石粉,心中无数念头闪过,想起了当年自己随着英姿飒爽的府主征战蛮夷,好不痛快,如今只剩下自己苟活人世,不禁老泪纵横,放声大笑:“想不到我朱微明年老体衰也能再用一次明尊宝体,夫人,老奴却是不能再服侍您了!府主,老奴今日且就下来陪府主做一番鬼雄!”语毕将整包滑石粉全部倒入口中。不一会儿只见朱伯双眼通红,状若疯魔,一身筋肉暴涨,原本的一个干瘪老头全身胀起八尺之高,浑身上下金光流动,四散的气息霸道无比,生生震碎了周身四散的鬼火,朱伯面色冷峻,轻喝一声:“明尊不动琉璃火,天王显圣,开!”周身霸道的内力犹如金炎般凝结了起来,缓缓的游动起来,犹如天神下凡,说不出的威严肃穆。向前轻踏一步,四周空气便是一震。付建文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虽说这老汉已经年老体衰,开不出完整的明尊显圣,但是强行开出残缺的明尊体也已经异常霸道,自己近身肉搏虽说有灵炎护体,但是其水火不侵,还是要拖上一阵子,待其精尽力竭,自己再收拾他也不迟。 柯小可未曾受伤,但是深知自己此时上前也不能帮上什么忙,只能暗暗运动,将自己的独门绝技使出来,或许还有得一战。 夏进和小葵只能躲在其身后看着自己认识多年的朱伯为自己奋战。夏进看得出朱伯也是搏命一拼,自己眼中也含着泪,只恨自己为何不好练武,如今还能或许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朱伯也不需如此。看了看身旁的小葵,若是自己这般弱小下去,将来怎能保护自己的妻儿,难道又要自己的亲戚朋友无端端为了自己献上性命?!夏进不觉之间,暗暗咬牙,真是恨得咬碎了牙齿,丝丝血迹从嘴角流出!捏紧的拳头,指甲也抠破了手心,血一滴滴的滴在了地上。心头有一千个恨一万个恨!恨自己如此出生!恨时运不济!到最后还是恨自己没有实力!恨!恨!恨!小葵满面忧色地看着此时的夏进,轻轻的揉了揉夏进早已僵硬的肌肉。 朱伯身子一闪,毫不做修饰的一拳,没有花哨的招式,直勾勾地奔着付建文的脑袋去的,周身金炎因为出拳奇快无比,掀起了金色风暴!整个拳头凝聚成一点,撕扯着天地灵气,压缩成一个漩涡,以泰山压顶之势冲着付建文袭去! 付建文深知此招不能硬接,便向后跳去,身前的鬼火铸成一道焱墙,挡在自己身前。朱伯面无表情,一拳仍是死死锁定着付建文,身上的金炎挡住了绿炎的侵蚀。 付建文咬牙,想不到此人如此难缠,提起十成功力,将绿炎凝聚成一个大拳,奔着朱伯身子就是一拳击去,朱伯浑然不顾,眼中只有付建文的脑袋,任由那十成内力的绿炎拳打在自己身上,浑身金焱已经被绿炎侵蚀的七七八八,更有甚者,已经烧坏了朱伯的身体,朱伯身体已经四处被烧伤,烧的皮开肉绽,伤口处仍有绿炎在燃烧,烧到深处者更是可以见到森森白骨,朱伯仿佛是毫无痛觉,仍是奔着付建文击去,付建文眼见朱伯已经置生死于度外,自己也无处可躲,在空中凝起一道绿炎墙,强扭着身子,试图躲开这一拳,朱伯已经无力再改这一拳的轨迹,这一拳狠狠地击中了付建文的左肩,瞬间炸起一大块血肉,整个左臂掉落在了地上,付建文面色痛苦,这下不仅是左臂已失,自己还被拳中的内力造成了严重的内伤,如今却只有五成功力可用了,强忍着苦楚,冲着朱伯又是一拂尘。 拂尘夹带着绿炎要将朱伯快侵蚀殆尽,朱伯的身躯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周身再无一处没有绿炎的地方,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绿炎,只听其中隐隐约约传来了朱伯的声音:“蔡小子……照顾好……少主……”不一会儿朱伯浑身被燃烧殆尽,剩下的骨灰随着这声少主,飘荡到远处…… ------------ 第十三章 柯小可聚气五禽戏 付建文濒死步 看着绿炎中四处飘荡,还夹杂着朱伯残存内力,闪着金色光芒的骨灰,呆呆地跌坐在地上,颤抖着伸出双手,想去留住这四处飞舞的骨灰,感受着朱伯在人世间残存的温度,泪水无声无息地涌了出来,小葵紧紧的抓住夏进的手臂使劲地摇着头,那件碧绿色的衣襟沾满了泪水。 夏进不禁回想起当初自己小时候,自己每天划船去学堂之前,朱伯总会递给自己一串冰糖葫芦,自己则是偷偷藏在怀中,等下了学堂拿去跟小葵分享,这城里那么多的孩子,朱伯最疼的仍是自己,夏进小时常想自己是多么幸运的一个孩子,虽说自小没有爹娘,但仍有那么多宠爱自己的人,陪伴自己长大。 如今朱伯去了,什么也没留下的去了……生命,是多么的脆弱,经不起一丝半点的波折,这么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就这么去了……为了保护自己……为保护自己的幸福……自己若不是那狗屁府主的儿子,是不是朱伯就不会走,小葵也不会被人绑去经历生死,舅舅也不会如今身受重伤!好恨啊!自己就是一个罪孽!深深的恨意牢牢地扎根在夏进的心底,像剧毒一般蔓延开来,他愤恨这一切,他恨自己的身世恨这个不公的世界,若是如此,自己不如出生时便死了去,少了这时间那么多的麻烦! 夏进抬手一个个耳光狠狠抽打在自己的脸上,刺痛感火辣感,完全无法消除自己心中的恨意和罪孽,小葵抽泣着扑倒在夏进身上,拉住了夏进的双手,狠狠咬在了夏进的肩膀上咬出了血迹,泪水和血迹混在一块,流淌在夏进的身上。蔡知常看到夏进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咬牙切齿的一声大吼:“你这个哭包,就知道哭!若是光坐着哭着,朱微明还能死而复生啊!还不如想着法儿给朱微明报仇!”这一句报仇如一句魔咒拼命的往夏进的脑子里钻,夏进满脑子只有两个字,报仇!报仇!报仇!!!夏进死命推开了拉住自己的小葵,双眼通红,吼叫着,爬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奔跑两步,又重重摔在了地上,膝盖摔在鹅卵石上鲜血淋漓,缓缓地用双手爬起身来,面目狰狞,满眼恨意地冲付建文袭去。 此时一个人影闪出,重重地一个手刀剁在了夏进的后颈上,夏进吃痛不已,两眼泛黑,依稀听到了一句话:“若是你这时候去送死,那朱微明前辈死的就太不值当了。”夏进无力支撑便晕了过去。小葵见状,快步上前,将昏迷的夏进紧紧抱在自己的怀中。 此人正是沈步江。沈步江一个跨步站在了昏倒的夏进身前,自己武功低微,先前被付建文一扫已经受了内伤,如今强打起精神站了起来,一手抽出软剑,聚气于剑身,整把软剑瞬间变得坚硬无比,剑气四射,剑尖直指付建文,一手捂着自己胸口,大喝道:“我沈步江虽说是无名小卒!但也知忠义二字!若今天你个贼道人敢动公子一根毫毛,我沈步江做鬼也不放过你!”蔡知常两眼一翻:“贼道人你骂谁呢!”沈步江勃然大怒:“你个小道士这时候还他妈的跟我置气!”不自觉地内力上提,触动了胸口的内伤,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 柯小可此时正是运功完毕,一个健步闪到众人生前,众人定睛一看,怎么柯小可瘦了那么多?若不是衣物,众人还真认不出此人就是先前那圆圆滚滚的柯小可么,怎么像变了个人呢?高高瘦瘦,本来嫌挤的长衫如今却是飘飘荡荡,柯小可冲身后的众人笑了笑:“你们先休息会儿,老爷今儿个舍了一身膘却是要好好痛揍你这个贼道人,付建文,药王弟子柯小可请赐教!”语毕一撩长袍,跨了个弓步,右手虎式,左手鸟啄,摆出了五禽戏的功架。沈步江大吃一惊,这是哪儿跟哪儿,这柯小可也太不靠谱了,老头老太用来修身延命的五禽戏也拿出来对敌,这是太过自信还是要笑死付建文啊!不禁说出了声:“五……五禽戏……?!” 蔡知常一翻白眼:“少见多怪,道爷我请动柯小可是花了不少银两,这五禽戏是内家祖拳之一,寻常人练得皮毛空架子而已,这门武功怪异无比,要庞大的内力才能支撑,想来这柯阎王丹田置气不足,将内力四散于全身筋肉之中,吃得越多,长得越胖,自然攒的内力越多。怪不得只能当个行走,连衙里的密文都不曾看全!”沈步江一下语穷,只能怒目圆睁瞪着蔡知常,蔡知常洋洋得意哼地一声转过头不再看他。 付建文慢慢缓过劲儿来,扫了一扫拂尘,点了点身上的血,将左臂的血暂且封住,一身白袍被鲜血染红了一半,脸上的茅字越发的瘆人:“茅山一脉被旁人称作歪门邪道,如今贫道倒也让你们瞧瞧天下武功茅山一脉也不弱于人!灵炎道人请赐教!”周身鬼火大作,狂暴无比,犹如一道绿色旋风,柯小可眯起双眼,纵身上前,右手虎掌带着虎啸声,往付建文的天灵盖招呼去,付建文不敢小视,拂尘一扫正好扫到柯小可掌心,两大内力互撞,绿炎不如秦天韦的黑炎那般由内力催发,随心所欲,但也有其长处,绿炎乃是实火,威力奇大,比秦天韦的黑炎要高出两成,绿炎随着拂尘迅速向柯小可手掌蔓延,柯小可不敢大意,右掌一震,内劲暗发,将攀附自己手掌的绿炎尽数震开了。 付建文如今身受重伤,绿炎亦不能像先前一般如臂驱使,勉强聚成几点,堪堪挡下付建文的内劲。刚挡下一掌,柯小可左手一啄又不止何时闪现出来,啄向付建文的腰部,此招快如闪电,化劲于一点,以点击面,威力奇大,但是也有劣势,柯小可左手再无内劲护体。这一啄狠狠地击在付建文的腰上,付建文闷哼一声,又是一大吐一口鲜血,柯小可左手也不好过,左手衣物尽毁,绿炎夹杂着内力烧伤了左手,刺激着左手筋脉,整只手疼痛难忍,强用内劲震开了绿炎和划去绿炎中的内力,左手却已经使不出了力气。 付建文先后退了两步,柯小可的内劲于自己胸中乱窜,若是全然不顾,不知何时毁去自己的经脉和肺腑。时至今日,付建文亦想到自己可能交代于此,不禁想起自己师傅托付自己的茅山一脉,自己时时刻刻不敢忘,把这茅字纹于脸上,亦是提醒自己茅山对于自己的恩情,自己本可以是一代名门正派的宗师,混到只敢出没于夜间的杀手,嘴角不禁觉得苦涩,不过这一切为了茅山全是值得的,师傅泉下有知应该也不会怪自己。多谢那位大人,自己茅山一脉得以夹缝求生,于乱世中保存了下来。今日便报了那位大人的恩情吧。 付建文嘴中念念有词,披头散发,绿炎将其脸映得犹如人间恶鬼,四散的鬼火像是受到召唤一般,缓缓地聚向了付建文的左臂,绿光四作,鬼火渐渐凝聚成了人臂的形。蔡知常、沈步江和柯小可不禁大吃一惊,此人武功已步入宗师之境,内劲外放凝物,化虚为实的大境界,若不是朱伯先前废了其一臂,付建文直接用十成功力对付众人,那谁人可挡。蔡知常想了一会儿,面色一变又对柯小可喝道:“不对!他是伪宗师境强冲宗师之境!强拖他三炷香的时间!自然力竭身亡!”柯小可苦笑一声,现在谁人能是他的一合之将。话语间,付建文左臂已成,炎芒大作,一个闪身,与柯小可面面相对,狰狞一笑,脸上的茅字也闪着森森绿光,柯小可面色如土,惊得说不出话,手脚都不听使唤,这……这就是宗师之境,光是气息就压着自己手脚不听使唤。付建文左臂扫出,狠狠在了柯小可的胸口上,柯小可就犹如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身体往向后飞去,砸在假山上,整个假山砸得粉碎,身体是再也动不了。 说时迟那时快,柯小可落地之前,付建文又闪到沈步江身前,又是一记重拳,将沈步江打飞。此时夏进幽幽醒转过来,刚刚那记手刀把自己打昏了,也打醒了,自己这般是浪费了朱伯的苦心,看到森森绿火,夏进突然想到昨夜被王长清袭击一事,马上放声大喊:“水!水!水!”蔡知常此时正在苦恼,自己内力虽说回复了一半,纵然全部回复也敌不过付建文的一招。此时听闻夏进一言,如醍醐灌顶,绿炎乃是实火,若是下雨,这绿炎没了,看付建文如何出招!不过,下不下雨全看天啊!自己能做何事,转念一想,不对啊!自己是道士,画符做法,本是道士本职,那个求雨法事怎么做,符怎么画全然不记得了……这如何是好?反正是撞大运,死马当活马医了。蔡知常一个激灵站起身来,从怀中不知抽出什么符,一个剑指向天,大喝一声:“急急如律令!” ------------ 第十四章 广陵春雨恰有时,众人因雨齐脱险 众人全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蔡知常手中的那道破纸符,连付建文甚至都饶有兴趣地看着蔡知常。半晌,蔡知常感觉冷汗从自己的头顶沁了出来,不禁偷偷地咽了口口水,刚刚用了太大的力甩出这道纸符,自己的胳膊都有些发麻了,蔡知常本是紧闭双眼,眯起双眼瞟了瞟众人一眼,看着众人呆立当场,自己心中更是手足无措,自己怎么会蠢笨到这种地步,别说正牌道士都不能呼风唤雨,自己这个半吊子瞎闹腾什么?不要让对面的同行笑话了去,看着付建文也愣在那里,自己这半瓶子水还得晃荡一下,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于是蔡知常又是咬牙一跺脚,叽里咕噜自己也不知念的是什么?又是一剑指:“急急如……啊呀!”付建文先前是忍了一会儿,这小道士你也太不靠谱了,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们和我都要一并西去了,还在这耍猴呢!招手一道绿炎,把那道旧纸符给烧了。蔡知常被绿炎烧到了手指,不禁连声痛呼,捂着手拼命地搓着。夏进跟小葵都看呆了,心想这什么不靠谱的小道士啊!本是满心希冀地看着他真能呼风唤雨,如今这叫什么事,你把人这么当猴耍,人家不生吞活剥了你都算客气了!烧烧你手指鬼叫鬼叫的。 夏进此时脑筋算是彻底冷静了下来,想起了狱中学得那套狮吼功,如今干脆配合这小道士演一场戏,拖一拖时间,或许能将其引到瘦西湖畔,再想着法儿将这鬼道士的鬼火给弄灭了。将小葵的手轻轻的拉开放在了小葵的耳朵上紧紧的捂住,小葵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夏进,不知其何意。夏进稳稳扎了一个马步,暗提昨日修习心法修得的些许真气,双眼怒睁,提气大吼:“雨……来!!!”夏进只觉运功发出,如火在喉,抑制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跪倒在地,深深地喘着气。狮吼功不愧为当年明教四大天王的心法之一,威力奇大无比,只见一道音波在夏进口中压缩,剧烈射出,夹杂着空气缓缓聚成了巨大的漩涡,空气与空气间产生摩擦发出刺耳的唧唧声,蔡知常只觉,两边耳膜生疼,不禁伸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空气音波高速旋转着,犹如旋转着的长剑,刹那间刺向了付建文,付建文耳膜震出了鲜血,眼见着狮吼功凝聚成的长剑要飞至自己身前,不慌不忙的伸出绿炎凝聚的左臂,一把将飞剑捏在手中,用力一按,空气被灼热的绿炎湮灭,音波被绿炎包裹渐渐消散。这一幕看得蔡知常目瞪口呆,这……这……这他妈的还怎么打! 付建文犹如一尊来自地狱被鬼火包围的恶鬼,破损的白色道袍在黑夜中尤为醒目,一步一步地走向蔡知常,把仍旧呆立的蔡知常,用右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慢慢地提了起来,轻声细语道:“夏进少主,只怪你这辈子投错了胎,今日贫道以自己的命换你的命,也当是定数,只是没想到,你也是修道之人,快些再求个雨给贫道看看!”右臂一用力,蔡知常只觉得每一口呼吸便是人生中最后一口,眼睛不住地往上翻,蔡知常用尽全身力气,指了指一旁跪倒在地的夏进,从牙缝中硬是挤出几个字:“我……我……不……”夏进闻言,心中暗骂你个贼道人,就安心去了吧!还瞎指个什么劲!佯装咳嗽,越咳越大声。 付建文闻言哈哈一笑:“谁人不知道夏进少主自幼报读诗书,不曾习武,嘘嘘嘘嘘……少主……你已经劳多时……睡一觉吧!让贫道送完你最后一程,贫道也算有脸面见九泉之下的师傅……嘘嘘嘘………”蔡知常心中暗骂,怎么如此之背,生死关头,还被认错了人。付建文右臂缓缓用力,蔡知常只觉得意识模糊起来,这二十年来的事就仿佛昨日一般从眼前闪过,难道小爷真的要归位了么…… 忽然蔡知常只觉脸上一凉,是自己的泪水么……耳畔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小葵的呼声:“真的下雨了!下雨了!” 正值初春,如今广陵城中无数文人骚客见雨高谈阔论,纷纷行文写诗,这场雨来得好啊!春雨细密丝丝点入瘦西湖中,泛起一阵薄雾,夜晚的广陵城中,游人尽皆打起了纸伞,映着灯火,正是一番江南的好景! 这场雨不仅是一场关乎今年收成、广陵美景的春雨,更关乎到漱月楼中众人的性命,蔡知常听闻小葵的欢呼,在意识崩溃前扯了扯嘴角,心中暗喜小爷的道术每每都能逢凶化吉,之后便两眼一翻,在无知觉了。 细密的雨丝,将四散的鬼火全部浇灭,付建文的左臂凝聚的绿火也被春雨消磨殆尽,化作了阵阵青烟。付建文看这春雨,不禁放声狂笑,笑着笑着,急火攻心,内劲再也整压不住了,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右手再无力气提着蔡知常,将其狠狠地掷在地上,指天大骂:“贼老天!你倒是昏了头,我付建文一生只为茅山一脉求过你多少次,你从未看眼!这几个区区竖子便求得这场雨!你真是瞎了眼了!难道这一切皆是定数?哈哈哈哈哈”说到此处付建文又是一口鲜血涌出,瘫倒在地上,双目含泪,白发披在了地上,喃喃低语道:“师傅……徒儿对不起你……大人……茅山一脉……就……”话未说全,却是再也撑不住了。 “付建文看来是失手了。”王文昭看着一桌子山珍海味,珍馐美食,却是一筷子都没动。江文涛一个人喝着玉壶中的琼液,闷闷地哼了一声:“付建文也会失手,按你的说法,郑参应该重视修养,夏进身边已无高手了,最多是那个铁律衙的行走,你我都清楚,付建文不可能失手。”王文昭,叹了口气,看着杯中的酒液,映出自己已经有一头银发和苍老的面容,右手一阵微颤,酒液泛起涟漪,仿佛看到了什么?眼中有种莫名的暗淡,又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如是付建文未曾失手,应该是来报了,又如是没有这场大雨……” 江文涛眼中闪过喜色:“你儿子倒是白死了,如今铁律衙将夏进的案件转调,付建文生死不知,应是查得出来的。” 王文昭握着酒杯的手又是一颤,眼光一闪,冲着江文涛微微笑道:“犬子而已,为了爷,死了便是死了。倒是近来年老了,昏招倒是不少。”语毕,静静将握着酒杯的手放在桌下,紧紧握着杯子,手指苍白,再一用力,杯子被捏得粉碎,掌心被杯子碎屑刮出了一道小口子,王文昭起身,将手掌按在桌子上,转过了身,看着窗外的细雨,低语道:“军师本倒是一招妙招,引出了那帮余孽,打压了铁律衙,死一个夏进,一石二鸟,那位爷最多碍着铁律衙的面子冲咱们发一通火,也就无事了,即使不成,也可推到铁律衙行事不力,广陵无人的份上。此间不成,难道是我会错了意?我那手,也是加了一成保险,天意弄人啊。如今看来,广陵城中也藏了很多高手啊。如今猜不透的……却是那位爷的意思……” 王文昭盯着自己的手心,伤口慢慢沁出带有淡淡腥味的鲜血出来,看了许久,低头叹道:“也不知道那位爷在怕什么?广陵这边事态是控制不住了。这伤口,是要越扯越大,血也是会流的越来越多的。” 江文涛浑然不顾王文昭在低语什么?心中暗喜,看来广陵此间却是事了了,多过几年太平日子,自己也该退隐了。 忽然间,一个黑衣人闪进屋内,单膝跪地:“报!付统领已确定身死,夏进等人虽说身受重伤,要不要属下……”王文昭招了招手:“天意如此,你等再去,估计也是送死,就此事罢吧。” 王文昭有看了看手中的伤口,从怀中掏出一方纱巾,细细地抹干净了手心的血迹:“将付建文尸体交给铁律衙,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查出广陵府王长清之死,付建文就是元凶,夏进无罪。”黑衣人拱了手领命:“是!大人!可是那帮茅山的人呢?” 王文昭厌恶的皱了皱眉,将刚刚抹完血的纱巾,掷在了黑衣人身前:“尽数杀了,一并送去铁律衙,就说茅山道士蛊惑人心,意图叛乱,陷害夏进的就是这帮人的计策。手脏了,总得洗洗干净。”黑衣人领命:“是!大人!属下预先贺喜大人破获王长清之案,剿灭茅山叛匪,立下大功!”王文昭背着身子嗯了一声。转过头,又冲了江文涛笑了笑:“江大人,很快,卑职将与大人平齐平坐了。”转过头,想了一会儿又低语道:“做戏要做全套。” 王文昭突然发声大哭:“我的儿啊!”一边哭得如寻常晚安丧子的老人般惨绝人寰一边跌跌撞撞地向着屋外的瓢泼大雨中冲去。 ------------ 第十五章 广陵风雨终将定 众人皆有各际遇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夏进喉咙中已经发不出任何声响,只能趴在地上呼呼的喘气,耳朵已经听不见声音,世界渐渐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真实却又虚幻,自己还活着……真的还活着么……雨丝带着寒意,滴滴打在夏进的身上,冰凉刺骨,伴着心跳一下又一下,冰冷的雨滴好像一颗颗冰珠侵蚀着自己,蚕食着自己的意志,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剑狠狠地刮着自己的发颤的肌肤,这两日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梦魇在自己的眼前一遍遍地重复一遍遍地上演,小葵哭泣和惊慌的样子,深深刻在了自己的心底。又仿佛听到了一些刺耳的笑声,一些痛苦的惨叫,黑暗渐渐吞噬了自己,仿佛自己也要湮灭在这儿虚幻的世界中,此时一声温婉的声音犹如一道寒冬中的阳光,慢慢渗入自己的世界:“进哥,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一双温润的小手紧紧握着自己冰冷的大手,像一个散发温暖的太阳,渐渐驱走身上的寒意。就算全世界都是虚幻和冰冷的,但只要能够握紧她温暖的手,又有何妨……夏进恍惚间看到了带有泪水小葵的笑脸,夏进微微提了提嘴角,像个孩子般满意的睡着了…… 一场夜雨未曾打搅了广陵寻常人家的生活,初春渐渐天气回暖,广陵城中一派祥和的景象,那一场雨只是这平淡日子的一个小插曲,漱月楼昨夜未开,纨绔子弟们在自己家的府邸也寻到了乐子,各个心满意足的提溜个鸟笼上街的上街,喝茶的喝茶,插科打诨地混着自己富足的日子。小贩们都上街尽力吆喝,为了一天的营生,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为了能劳累一天看到家中妻儿幸福的笑容,人生亦是如此,幸福就是点点滴滴细小的满足。 夏进睡得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满足,一辈子好像就这么一次睡得如此踏实。幽幽醒转过来,沉吟一声,打了打哈气,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小葵坐在床边,正趴在床上,睡得正酣,阳光倾泻在小葵的脸上,映得小葵的小脸更加白皙可人,怪好看的。夏进看着一鼓一鼓的小琼鼻,不禁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轻轻的挂了一下……滑滑的,凉凉的……很舒服…… 小葵此时睡眼朦胧地起了床:“嗯……睡个觉不安生……这天气都有虫盯人鼻子……”夏进脸涨得通红,一时间语塞,嘶哑着喉咙,话都说不出来:“呃……呃……是吧……”小葵看了看夏进这副样子,就知道不对头,以为夏进身体受了伤还没修养过来,问了句:“伤没好透么,要不再歇息会儿,时辰尚早,书院那儿我也帮你说了,你老师真是的,我还未说什么?就开始嘘寒问暖,让你好生修养,什么时候修养好了,什么时候再去书院罢。”夏进脸仍是通红,低低地说了一句:“小葵,方才……方才是我……摸了……你的……”话说一半倒是说不下去了,小葵好气又好笑,叉起腰站起身来,想着你这个贼书生,平日里光明正大的倒是满嘴于礼不合,如今倒是做起偷香的营生,嗔道:“好你个呆头书生!”夏进一起身想辩解,一咕噜翻下了床,摔在了地上,又噌一下地给站了起来:“小葵,我这个……我这个……怪只怪你长得太好看了……”小葵闻言,小脸刷地一下涨红起来,转过了身子,手指扯着手中的绢子,骂道:“你个呆子,满嘴花言巧语,没一句老实话……如今倒是身子好了吧!能下床了!腿脚都好利索了!”夏进张口结舌,原本巧舌如簧,在小葵面前倒是一直被骂的说不出话来。屋内感觉顿时升温,两人相继无言,小葵看着夏进从昨日起就未进过什么食,就说了声给他去街上打早饭去了,让夏进躺在床上好生修养,夏进只好乖乖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柯小可今早脾气暴躁得不行,躺在床上哼哼了半天,昨夜那一番大战,吃奶的本事都用上了,如今人又瘦了下来,身子感觉磕哪儿哪儿疼,一股无名之火就从心头烧了起来,这什么玩意,这一片金叶子差点把老爷自己命给交了,蔡知常那个贼道士,真是把自己个玩了一把,光自己身体修养好,又不知道得花多少银子,想到此处心中就一阵哆嗦,真比割了肉还疼。想到此处真是恨得牙根都咬碎了,不禁忍不住大喊:“墨华!墨华!你给我进来!”这一声吼,房梁又震了三震。本来今天守在店门口的小二墨华以为昨日掌柜出去跟人干了一仗,今日却是没有力气来将他呼来喝去了,正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悠闲地晒着太阳。听到这一声,吓了七魂去了三魄,暗骂一声晦气,掌柜的肯定做了亏本买卖,这正发疯呢?赶忙进去招呼,恭恭敬敬地凑到了柯小可的床前,一脸笑意:“掌柜的,啥事啊?”柯小可又是一声骂:“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嘛?老爷是你师傅,能不知道小子刚才肯定是在门口晒太阳啊?!整天一副泼皮的样子,怎么的,我说你还不服气啊!赶紧给我去打扫铺子,我歇息歇息就不用做生意啦!我这身本事你倒是应该学了个七七八八,治个风寒都不行啊!没钱哪有银子养活咱爷俩!”柯小可在床上支起身子骂了半个时辰,墨华在一旁连连点头,不敢逆了他的意。 柯小可也骂够了,气也顺了,哼了一声:“铺子里那柜子屉里有些碎银子,今天我就不给你煮饭了,拿了这些银子,自个儿寻些食去,顺道给我带回来点!现在给我滚去打扫铺子!”墨华点头哈腰的出了房,自个儿也知道这掌柜师傅只是嘴硬心软,也不去管其他的,自顾自又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晒起了太阳,把东主有事的牌子一挂,舒舒服服的打个盹去了。 沈步江负伤回了客栈,左思右想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勉强起身倒了口茶喝,坐在桌前寻思着,郑参昨日未曾提到过朱伯会来相助,郑老总昨夜来寻人的时候,听闻朱微明的死讯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可是朱微明昨夜却是寻到了公子,是恰巧碰上,还是寻上的?这贼道人又貌似跟朱微明相识的感觉,朱微明临终将公子托付给了蔡知常,甚是奇怪。还有公子说寻到小葵院子内有红土,正巧朱微明这时候出现了。莫不是……朱伯在漱月楼地底下在寻些什么?不合情理啊!若是寻出了些什么?也应在临终前交出了一并托付给蔡知常,看其两人并未交接,可见朱微明未曾寻出些许东西来,还是那物件随朱微明一起去了?不得而知啊…… 沈步江感到一阵阵头痛,此事不急于一时,广陵事算了了。修养一阵子,明日还得启程去总衙述职。想到有得连夜赶路,不禁觉得一阵阵双腿无力。一瘸一拐地捂着胸口,又躺倒在床上,心想着如此凶险之事都过来了,衙里那边也就不急着去吧……这漱月楼……还得再探一次,是为了干正事!对正事!沈步江小声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不一会儿又沉沉地睡去了。 蔡知常一个人默默走在了街上,穿行于闹市中,旁边人往来笑谈,小贩叫卖,唯有这小道士一个人低头不语,自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老旧的罗盘,悄悄算了一卦,罗盘指针早已失灵,蔡知常只能凑活猜了猜,闭起眼睛原地转了几圈,手指瞎指了个方向,就顺着这个往前走着。走着走着,四处打听,还真寻见了朱微明生前的住处,一个抬脚就把那扇破木门给踹了开,嘀咕了一句:“这老朱头真不怕贼惦记。”抬眼看了看屋内,家徒四壁,除了个缺了一脚的木头桌子一把长凳和一张铺了张草席的床,别的啥也不剩了,蔡知常苦笑了一声:“还真不怕贼惦记……”门边依着插满糖葫芦的竹竿,蔡知常看着那根竹竿,缓缓地蹲下了身子,轻轻摩挲着已经发黄的竹竿,沉默不语了好一会儿,暗暗说道:“你个老朱头……家里什么家伙什儿都没有……也不知你从哪儿搞来的糖葫芦……”从竹竿头上拔下了一根糖葫芦,往嘴里一塞,吃着吃着眼泪就下来了:“真酸……酸得小爷眼泪都下来了……怪不得广陵城中没小孩儿爱吃糖葫芦……”说着说着,便把一根糖葫芦吃了个干净,拿脏兮兮的道袍袖子擦了擦眼角,直起身来,一把拿过糖葫芦竹竿,扛在了自己肩上,顺手拍了拍自己的袍子,一个大步跨出了朱伯的房门,又啧起了牙花,晃晃荡荡地走回了广陵闹市,深吸了一口气,喊道:“糖葫芦咧!新鲜出炉的糖葫芦咧!买根糖葫芦还送您一卦咧……” ------------ 第十六章 京畿府中白花盛 塞外正是雪风光 京畿府中大小衙门沿街开着,大大小小数十个衙门官府中有一个尤为特别,衙门口就是个闹市,设了个茶摊,往来的行脚商贩也乐得在这儿休息,在初春寒冷的天气,喝上一杯热茶,扯着闲天,说着走南闯北的见闻,茶摊的老掌柜则是坐在一旁乐呵呵地抽着旱烟,听着这些往来路人的故事,尤其听到什么奇闻异事,老掌柜乐得脸上的褶子都快皱到一块儿去了,一旁打瞌睡的小厮,若是睡得迷瞪了,老掌柜就冲着他的脑袋抬手一个大烟锅。说来也奇怪,这衙门口设茶摊,也没见有什么人管,这衙门也没从没人进去过,没事谁上衙门兜一圈啊!久而久之,这个衙门也渐渐被人忘却,仅记得这块地有个茶铺,茶铺老掌柜人挺不错的。这个衙门听些有年岁的人说,这衙门却是早有了,刚建没多久,衙门口就开了个茶摊,依稀记得衙门上的牌匾叫牛事衙,早年间却是有几个不识大字的莽汉闯进去告状,也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进去也没见着啥人,被几个老衙头劝着劝着就给出来,之后再也没人进去过,有些家里小孩子哭闹个不停的,家中父母就骗他这个衙门闹鬼,住了个老鬼头,若是再闹,就把他往里一丢,小孩子就也不哭,久而久之,大家都唤着座衙门叫鬼衙门,再过了些日子,也就没人记得这衙门的事儿了。 今日却奇了怪了,一大早,茶摊刚开门,刚来几个客人刚刚坐定,准备开始聊起这一路走来京畿路上的故事,一个披着厚重披风头戴斗笠的年轻人背着一包行李,风尘仆仆大汗漓淋,招呼着小二上大碗茶,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将行李掷在一边,呼呼地喘着粗气,小二这是刚刚睡醒,无精打采地端上一碗昨夜泡的隔夜茶,还是冰冷冰冷的,那年轻人也顾不得那么多,端着海碗,满满一碗茶咕嘟咕嘟往下全灌了去:“哈……”拿着袖子抹了抹嘴,就提着行李,对着敞开的衙门口,直勾勾的往里冲,也未见有谁拦着他,几个行脚商贩,满心希冀地望着衙门口,等着看这个莽撞的年轻人被人劝出来,过了许久,还未曾出来,商贩们也正是奇了怪了,之后又开始扯天扯地,渐渐将今早的事儿给抛于脑后了。 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点点火光映着一位少年苍白的脸庞,一头长至腰肌的白发随意地披在身后,发尾用丝绸带打了一个精致的小结,屋内漆黑一片,只有这一丝点点烛光照亮少年身前的桌案,一卷地图摊在了少年的身前,少年正聚精会神的看着这幅繁杂而又冗长的简报,一个亦是满头白发,身穿白衣,面若冰霜的女子说端了一杯清茶缓缓从黑暗中慢慢走出,女子抬眼看了看少年随意披散的头发,不禁皱了皱眉,走上前去,用掌狠狠地劈在了少年的头上,少年一下吃痛,目光凌厉地看了一眼女子的脸,然后目光又突然柔和起来:“阳阳,很痛。”用纤细的手指绕了绕自己的白发,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吃饭家伙。”阳阳从怀中取出来一把陈旧有点破损,已经崩了齿的小木梳,走到了少年的身后,用着苍白的手指带着木梳一下又一下的梳起少年的白发,眼中的冰霜化尽,看着满头白发的少年眼中尽是一丝丝的不舍。少年又下意识地用手指饶了绕自己的白发,阳阳又是一掌劈在了少年的头上。 “阳阳,很痛。” 房门声此时响了起来,一个慈眉善目的农家老汉,光着双脚,敞开着上衣,大大咧咧地跨步走了进来,粗声吼道:“少司命大人!沈步江回来了!”少年缓缓抬起了头,皱起了双眉,喃喃低语道:“好事,坏事。”沉吟许久:“好事。没死。”老汉似乎有些耳背,捋起长须,皱起眉头问道:“你这小娃娃,老汉我年岁高了,耳背,如此小声,老汉我哪里晓得你在说甚!”少年依旧面无表情,看着白发老汉,提了提声响:“没死?”老汉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耐烦的表情,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这孩子,知道自己耳背故意刁难自己不成,罢了罢了,把沈步江的简报往桌上一递,顺便走近点好听见少司命在说些什么。 少司命瞄了瞄手中的这份简报,默念了几句话,老汉以为冲他说呢?把耳朵凑上去,愣是啥事都没听清,心中又犯起嘀咕,这孩子,神神叨叨的。少司命抬眼看了看快要把脸凑上来的老汉,说了一句:“没死。”老汉这回总算是听见了,哈哈大笑道:“除了朱微明都没出事,老朱头硬是保住了公子的命!”少司命歪着脑袋,又看了看简报,用纤细的手指在朱微明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朱微明?为什么?……蔡知常?谁?”沉思了许久,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将搁置在一旁的毛笔提了起来,在简报后面写了一会儿,递给了老汉,又语道:“沈步江。” 沈步江真是苦不堪言,连夜奔波好不容易到了衙里,真准备喝口水喘口气,然后找张床躺着,好好休息一阵,取了这个月的俸禄,寻个时间找找乐子去,没想到衙里的椅子还没做热,他那份简报就又交回了他的手上,后面还写着一行字。少司命?自己一个小小的江南行走,虽说进了衙里五年了,可从未见过这位传闻中的少司命,今天自己的简报还能传到少司命那里,说幸还是不幸呢……嘶,这又得赶回广陵把那舅侄俩给扯回京畿,看夏进跟小葵那温存样,说不定自己这一走,这两人就成了婚,人家正当新婚燕尔,你侬我侬之时,自己这么拖着人家相公来京畿,怎么说都不着个理字啊。沈步江揉了揉自己发涨的脑袋,一筹莫展,忽然间好像有明白点什么了。回想起广陵城的一切,又想了那帮狗东西狗鼻子那么灵,没道理先前没什么反应,邀功倒是出奇地快,如此想来,其中事有蹊跷,若是那帮狗东西……那这一路扯着舅侄俩上京畿可不是什么好干的活……想来明司那么多人,自己武功虽说司里不算低的,但是也没高到哪里去,查案功夫倒是好手。怎么说也是老府主的子嗣,怎么轮也轮不到就派自己一个人去……按什么名头进京畿呢?封官?查案?这事闹不好,自己也得把命搭进去。 沈步江想到此处又皱起了双眉,此事估计到了那头劝也劝不动,指不定哪天上路呢。不禁长叹一声,将简报盖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唉……”不一会儿,就呼呼地睡着了。 少司命伏案挥笔写下一篇洋洋洒洒的信后,仔细拿将信封装起来,一式两份,一份投在了案边的写了吏部两字的格子里,一份则是随意地向旁边掷出,那份掷出的信霎时间被黑暗所吞没,消逝不见。写完了两封信,少司命又不禁用手指绕了绕头发。少司命背后又是一掌,狠狠劈在了他的脑袋上。少司命缓缓地转过头,渐渐露出了一丝纯真的笑容,看着阳阳,低语道:“哥哥。” 塞北大草原,初春正是荒季,鹅毛大雪,寒风凌冽,大风扯着军旗哗啦啦的飘动,一堆堆毛毡帐篷如繁星点点般密密麻麻的,静静地矗立在白色的草原上,将士们默不作声地在营帐中用冰冷的雪水静静地擦拭着略带锈迹的盔甲,营帐外,几名将领默默地望着南方毫不做声。一匹快马带着马鸣声闯进了这丝毫没声响带着肃杀的军营,马上的将士嘶哑着喉咙大声喊着急报回避。也顾不得稍作休整,这名快马将士带着一身的积雪,冲进了无数营帐中的一间。 此间营帐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小火堆,空无一物,一名男子,正背对着账门瘫坐在床上,双手烘着精细雕刻的铜质火炉。帐门掀起,一阵风雪飘进这略带暖意的营帐内,那位快马将士穿着厚重的盔甲,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嘶哑着喉咙说道:“军师,江南来的。”语毕,从怀中慢慢抽出一份用油纸细心包裹好的密函,双手奉上:“送到这里来。”快马将士弓着身子亦步亦趋地将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边:“你可以走了。”将士闻言,如获大赦,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后退出了帐门。男子拆开了密函,少许瞟了两眼,就随意地将密函扔进了一旁的火堆里,看着那份密函渐渐烧成了灰烬。“王文昭,这次你差一手,差在不该猜我的意思……更是不该猜那位爷的意思。”看着忽明忽暗的火堆,男子突然放声大笑:“哎~我的好徒儿啊~我的好徒儿哦~”男子笑着懒懒地爬上了床,一手捧起了手炉,一手拍起了自己的大腿打着拍子,哼起了江南小调。 ------------ 第十七章 广陵初春览好景 兴风作浪又聚首 正值初春,瘦西湖旁的柳树都抽枝发芽了,各地的文人骚客齐聚广陵,一饱江南春景,在瘦西湖畔凭栏远望,此时的春风已经略带暖意,一阵微风袭来,扬起了柳条,荡漾了湖面,树影湖映纷外好看。 如今又是踏青春游的好日子,待字闺中的小姐们都不约而同的择在今日出来赏这湖景春景,举着彩伞,举着丝巾半遮面,偷偷地望着细柳书院的那些个书生才子们,一阵低低密语而后又是一阵莺莺燕燕,哄笑着打闹着,一个身穿粉衣羞红着脸从人群中跑开了。 一不小心撞到一男子怀中,少女怀春,正想着是哪家的公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英俊潇洒,正在瘦西湖畔赏着湖景,正巧被自己撞见,两人一见钟情,从此缘定三生。 只闻一道浑厚的男声:“这位小姐,你没事吧。”犹如一道闪电劈进了少女心里,少女脸上渐渐升起了一抹红晕,在男子怀中手不知往何处放。男子身上散发的男性的特有的阳刚之气,直冲地少女头脑一晕站不住脚,又缓了缓,男子身上一把托住了少女。 少女此时已经浑然不知今夕何年了,鼓起勇气发着颤悄悄地抬起头瞟了一眼男子的相貌,这一看,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脑中一片空白,赶忙抽出了双手,往后退了两步,抬眼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位男子,一身破旧的洗得发白的道袍,黑色的长风随意地四散在身后,肩上扛着一根插满了冰糖葫芦的竹竿,一双眼睛正好奇地向她打量着。 少女心中形象大毁,心中暗骂这是哪里来的古怪道士,一身奇怪打扮,在这儿瘦西湖畔装什么风流才子!“小姐你……”没事吧这三个字还在肚子里憋着没说呢?少女低声骂道:“下作……扮什么书生!”说话间就转身跑开了。 蔡知常一阵憋屈,这算什么事,自己撞到别人还骂别人下作,又抬眼看了看自己那身穿了许久的道袍,不禁奇怪,自己这一身道袍哪里有个书生样,真是奇怪的女子。晃了晃脑袋,继续叫卖道:“冰糖葫芦!一文一串,还送卦象一副!瞧一瞧看一看咧!”啧着牙花,在瘦西湖畔晃了晃,叫了几声眼见着没人搭理,也就不叫卖了,懒洋洋地往瘦西湖畔的栏杆上一靠,将竹竿放下,眯起双眼晒起了太阳。 如今漱月楼之事已经过了五日,漱月楼的江文涛也回来了,前几日看其出门脸色阴沉,估计在哪处吃了瘪碰了壁。自己也在这广陵城中也呆了不少日子了,又去漱月楼探查了几次,怎么都寻不见朱微明要寻的东西。前天是十七,正是述职的日子,上面没人来,仍无丝毫音讯,下一步……倒是怎么走。蔡知常又从怀中掏出了那个破罗盘,瞎折腾了一下,算了半天,自己又瞎指了一个方向,于是又扛起竹竿,正准备往那儿方向走呢?抬眼一看,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沈步江! 蔡知常心中纳闷,广陵事了,铁律衙也未见有人驻回广陵,这沈步江早些时候应该就去了京畿,自己望着他出了城门,怎么此时又折回广陵了呢?这事儿有意思!快步走上前去,绕开了拥挤的人群,一把拉住了沈步江。 沈步江心中一禁,心想来着何人,猛地一回头,便看到了蔡知常笑着地脸,沈步江一见这蔡知常贼笑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心中暗骂晦气,怎么走哪儿都会碰到这贼道士,猛地一甩袖子,挣开了蔡知常的手,刚挣脱开,蔡知常一手又抓了上去,沈步江只觉自己青筋直跳,暗暗压了压火,没好气地说道:“道长有何见教,如今拉着再下的手不放,又是何意。” 蔡知常哈哈一笑,拉着沈步江的手说道:“沈行走哪里的话啊!咱们算是共事,又有过命的交情,敢问沈行走折回广陵是所为何事呀?” 沈步江闻言气不打一出来,这贼道人好不知耻,那日还差点让公子送了命,自己当时恨不得一剑捅死这个贱人,如今还跟他妈的把脸凑过来跟自己要好!要不是这个贼道人有那块东西,自己早翻脸不认人了:“与道长何干!”话音刚落,沈步江刹那间挣开了蔡知常的手,也顾不得旁边的百姓,一个箭步,纵身飞上了旁边一家商铺的屋顶,霎时间就跑得不见踪影,只剩蔡知常呆立当场。 又玩这一套!欺负道爷我不会轻功是吧!蔡知常也不顾众人围观,当街就冲着沈步江轻功飞走的屋顶开始骂了起来,骂了半宿,觉着口干舌燥,也不顾旁人怪异眼光,扛起自己的竹竿边走开了。 柯小可这几日脾气稍稍好了一点,身子倒是慢慢好转了,若是要养成原来那般魁梧却是有些年,如今五禽戏的内力怎么聚都聚不起来,心想着是那日受的内伤还没好透。正值早晨,墨华还睡着,自己一个人在药铺前堂寻思着配一副大补药,将内力四散的内力重新聚会来再凝练一番。 此间正是低头抽着药屉,药铺响起一阵脚步声,柯小可头也不回地放声骂道:“是哪个不开眼的!没见着门口挂着东主有事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兴风道人如今来探望哥哥啦!”柯小可一听这声音,怎么听怎么觉得厌恶,却是想不起是何人,又喝了一声:“老爷说了不做生意!若是前来讨嫌的,老爷今日正好松松筋骨!”那声音忽然凑近,附到柯小可耳边悄悄说了几句。柯小可闻言一惊,又是转脸又是满面笑意:“客官您这是办……” 这不转脸不要紧,一转脸,柯小可先是一愣,满面笑意渐渐凝住了,心中暗骂,妈……妈的……怎么又是这个瘟神。只见蔡知常腆着脸笑容满面地看着柯小可。 柯小可冷哼一声:“小店供不起大神,您这生意小店做不起,还是寻别家吧!”蔡知常仍是笑着讨好着柯小可:“哥哥瞧你这话说的,咱俩谁跟谁啊!”柯小可闻言直泛恶心,连连摆手:“话先说明白,老爷是老爷,你是你,老爷与你毫无瓜葛!”看着蔡知常仍在这般笑着,一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禁放声喊道:“墨华!墨华!快死起来送客!”蔡知常撇了撇嘴,这老小子,闹腾什么?又是凑上去附耳准备说些什么。 柯小可左晃右晃,硬是不让蔡知常凑到自己耳边,蔡知常一咬牙狠命抱住柯小可,迅速在柯小可耳边说了几句。柯小可闻言目瞪口呆,嘴唇开始打颤,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蔡知常,蔡知常微笑着缓缓点了点头,语毕又从怀中掏出一物,往柯小可手中一塞,柯小可缓缓地低下头看了看手中之物,又是一惊,狠狠吸了一口冷气,右手托着此物,左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慢慢开始摇起头,眼中泪水慢慢流了出来,蔡知常笑着缓缓点了头,用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它是你的了。” 柯小可扑进蔡知常的怀中放声大哭:“蔡大官人,你这是要老爷我的命啊……你说个事,啥都给你办了!” 墨华睡眼朦胧地走出药铺的房门,眼见着这两人这态势,一下给吓醒了,看着惊地说不出话啦。柯小可慢慢起身,将手中之物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看着呆立在一旁的墨华,用哭腔说道:“还……还……还他妈呆着干嘛……快去收拾行李……咱们就跟定蔡大官人了!”墨华一下子愣了神,硬是没反应过来:“那,掌柜的,那、那铺子怎么办?”柯小可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铺子……要了干嘛!老爷我发达了!” 沈步江此时寻着了先前在广陵城中落脚的客栈,将行李往床上一扔,用茶壶倒了杯水喝了口,喝着喝着有些不是滋味,心中一直有个疙瘩没解开,话说这朱伯,到底为了寻什么或是寻着了什么?如今看来,搜寻郑参屋内字画的也应是朱伯。漱月楼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广陵府如今除了自己这个行走却是不留一人?这次回了衙里,特意查了查江文涛的背景,却是寥寥数语,如此一个江南有名的白扇书生,竟是毫无背景,哪里都说不过去,又寻了寻此案的一干人等,付建文,王文昭等,却是一概查无此人,衙里虽然说不上天下之事了如指掌,但是查探这些人的身世背景应该不算难事,如今却是一个字都没查出来,毫无道理。 沈步江一边想着一边用指节轻叩着桌面,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不知漱月楼那日被自己迷晕的两个姑娘现况如何,上次走得匆忙,未曾好好体验这喝花酒的感觉,虽说自己是练的童子功,寻一番风月,难得开心开心应该不算是什么大碍,想到此处摸了摸自己腰际鼓鼓的钱袋,嘿嘿地笑了起来,这个案子的赏银加上自己的俸禄,可不算一个热小数目,就再入一次漱月楼,温柔乡确是滋味不错,那可人的姑娘们啊…… ------------ 第十八章 且寻衣冠葬朱伯 步江夜访郑参府 自漱月楼回来后这五日,夏进过得不可谓不充实,第一天且歇息了半天,下午便与小葵和舅舅寻着去了朱伯的屋子,家中可谓家徒四壁,什么物件都没有,连朱伯吃饭的家伙都消失无踪,夏进与小葵骂这无耻窃贼,连过世人的东西都不放过,真该倒八辈子血霉!骂了半晌,又从朱伯的床头寻见了几件衣物。带着衣物在广陵城郊寻了一块风景甚好的地,立了一个衣冠冢,郑参在一旁感叹,一代豪杰如今连骨灰都不剩,只余下了几件衣物,一阵唏嘘之后,烧了一些纸钱。朱微明此人的传奇一生与其一直保留的秘密都深深埋在这一方小小的衣冠冢之中。 夜里将小葵的行李从漱月楼里挪了出来,有细细问了漱月楼中的丫鬟婢女,说是漱月楼事发前一日夜里,跟着二展柜连夜赶在瘦西湖上泛了一夜的花船,伺候什么大户,一群人干等了一夜也未见有什么人来,楼里且剩下红夫人和几个不算头牌的清倌儿看楼,之后又歇息了一日,今早刚回的楼里,乏得很。夏进见问不出什么事,也就没细问下去,如今小葵安然无事真是大幸,自己不放心其在漱月楼呆下去了,搬回自己的屋子,与自己虽说共处一室,名声不大好听也于礼不合,也是无奈之举,为了保其安全,再有什么事,能有个照应。 第二早起了个大早,与舅舅去广陵府衙门销了案,看着李青华的铁青的脸色,说不出来的痛快,偷偷问了衙门中一个熟识的老捕快,却是不知王长清一案如何结案,就说已经无事,把两人给哄了出来。出了衙门郑参回了漱月楼,虽说还有内伤,但是行动已无大碍,就回去当了账房,给夏进攒点嫁妆钱。夏进则是回了细柳书院,眼见着会试将至,自己边做小工边温书。 之后几日自己早出晚归,连夜温书,看中家中的小葵,虽是劳累,但是心中满是温馨,心想有妻若此,夫复何求!郎情妾意温存了几日。 这一日书院放了课,舅舅邀自己和小葵前去家中做客,顺便商讨一下大婚事宜,定下个日子。自己携小葵进了屋子,与郑参喝酒赏月,说开了话,小葵则是在一旁掩嘴笑着。只见一道黑影闪进院子内,夏进心中一颤……不会又来这出吧…… 只见那黑影缓缓走出笑着拱了拱手,说道:“郑老总,夏公子,小葵姑娘却是又见面了!”夏进定睛一看,来人正是于漱月楼中相助甚多的沈步江,不禁大喜道:“沈大哥!”小葵跟夏进一并叫了,郑参则是一脸奇怪的神色,招了招手,招呼了沈步江坐了下来。 沈步江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夏进招呼小葵又备了一副碗筷,沈步江抬手拦了下来,说道:“事急从权,今日沈某来,是要事相商。”语毕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函递给了坐在身旁的郑参,郑参一脸狐疑,这么多年衙里从未密令传给过自己,怎么今日倒是想起了自己这个老将。 拆开了密函,郑参仔仔细细看了看密函的内容,突然脸色大变,右手一震将整份密函用内力震得粉碎。郑参脸色阴沉一声不吭地从院中拔了一根金刚竹,又回到房内,从床下掏出了一个整理好的行囊,拍了拍上面的灰,背在了肩上,走出房门对夏进说道:“舅舅如今有要事前去,你与小葵且随着沈步江回衙内,衙内自然会护你的周全,话不多说,舅舅要赶路了。”语毕,郑参纵身一跃,忽然不见了身影,只剩夏进和小葵愣在当场。 这算什么事,郑参交代了一句话人就不见了,把两人就给晾在这儿了。夏进回了回神问道:“沈大哥,敢问一句,密函中有何要事,在下从未见过舅舅如此慌张。”沈步江苦笑一声:“此密函沈某也不得知其中内容。如今看来此事应该是十万火急,定当有生死存亡之大事,才请动郑老总如此急忙地前去。” 夏进心中不禁略微担心起自家舅舅来,之前身受重伤,如今尚未好透就如此行动,就怕舅舅遭遇什么不测。想起先前舅舅让自己和小葵前去铁律衙,小葵是跟着自己前去,但是自己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前几日的事情如今还历历在目,铁律衙之事害得小葵身处险境,若是再来一次,自己定当会发疯的,但是留在广陵若是又有什么事,舅舅又不在身边,没人照应,那就真的生死难测了,只是自己那场会试…… 沈步江又说道:“公子与小葵姑娘就且听从郑老总的安排吧!与沈某一同前往衙里。” 夏进沉吟了一会儿,缓缓抬头看了看紧握自己右手的小葵,小葵看着夏进,眼中说不出的柔情蜜意,对着夏进附耳说道:“当家的……你做主……”语毕小脸通红,羞得快钻到自己衣服里了,夏进闻言一懵,脸也唰地红了,看着小葵可人样子,痴痴地笑了起来,紧紧抓住小葵的手不放,小葵听到笑声,以为夏进取笑她,一个小粉拳直接打到夏进的胳膊上,夏进挨了一下:“哎哟,小葵你干嘛打我……”语毕又开始痴痴地笑了起来。 沈步江看着两人打情骂俏,青筋又开始跳了起来,这两个鸳鸯是怎么回事,刚才好好地说着正事,怎么突然又玩起来了,没见着外人还在么!还在这温存!火烧眉毛了!自己又不好意思太过,喝斥他们两个?不妥,于是小声的咳了咳。 咳嗽声被夏进的痴笑声给盖了过去,沈步江感觉都快气炸脑袋了,放声咳了咳,夏进和小葵这才缓过劲来,想到这还有个外人看着呢?沈步江接语道:“公子可愿与沈某同去总衙?”夏进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沈步江抬眼看了看天色,说道:“最好连夜启程,沈某怕奸人得知郑老总如今不坐镇广陵前来迫害公子。” 沈步江怕这时夏进答应了下来,过一会儿又不作数,让其早早上路也省心,便一番连哄带骗,夏进未曾上心沈步江会小诈自己,就应承了下来。带着小葵领着沈步江归家中收拾一下细软准备连夜上路。 收拾妥当,沈步江寻思如何将小葵这娇滴滴的女子安置妥当,深夜哪里去寻一辆马车?正当夏进与沈步江一并头痛之时,远出传来了哒哒哒的马蹄声,蔡知常和柯小可带着墨华三人,赶着辆马车,牵着三匹骏马缓缓走至三人身前。 蔡知常一个翻身下马,整了整自己的道袍,得意洋洋大摇大摆地走到沈步江面前:“沈行走,你这带着少主和小葵姑娘,这是想往哪儿去啊?”沈步江看见蔡知常就来气,故意不做声,催促着夏进和小葵快些走开。 蔡知常一个闪身,挪到沈步江身前,从怀中掏出一物,清了清喉咙:“江南行走沈步江听令!本司现命你把我跟柯小可墨华三人一起带上!”沈步江感觉今天是晦气,怎么碰上这瘟神两次,又不得不跪下接令,怒火中烧大声喝道:“江南行走沈步江接令!”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退在一旁便不再做声了。 夏进虽说也有点不喜欢这小道士,但好歹救过自己和小葵,如今人家又赶来了架马车,眼瞅着一架应是给小葵,想着连夜奔波,小葵的身子定当吃不消,也只能默然应允了。蔡知常满脸笑意地冲着夏进请到:“请少主和小葵姑娘上车。” 夏进搀扶着小葵上了马车。蔡知常坐上了也坐上马车,充当起车夫,沈步江虽说有些不满,但也跨上了马,心中倒是满是狐疑,这贼道士怎会知道自己要去京畿,身在此处?骑马走了一会儿,此时身后幽幽传来蔡知常的问声:“沈行走,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沈步江从牙缝中崩出了京畿两个字,转头看了看笑得合不拢嘴的柯小可,跟之前夏进对小葵痴笑时如出一辙,不禁摇了摇头,浑身打了个冷颤。又看了眼满脸睡意的墨华,小声地冲他问道:“这位小哥,那个贼道士,怎会知道我身在此处,又知道我要匆匆上路?” 墨华抬了抬眼皮,望了望一脸狐疑的沈步江有气无力地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砸下银子,满街不都是你的细作。” 沈步江闻言一愣,看着穿着破旧衣服的小道士,没想到不仅是个瘟神,而且是个多金瘟神。如此看来,这一路有乐子了。沈步江低头细想了一番,一计上心头,想到此处不禁放声大笑,看你这个贼道士老坏我事,此仇不报我还是千面狐沈步江么!越想越开心,笑得越大声。 蔡知常在后边骂道:“呔!你个小小行走笑那么大声,扰了道爷我的心情!”沈步江一边笑着一边应道:“总司大人说教的是,卑职这就不笑了,不扰了大人的兴致,嘿嘿嘿……”蔡知常在沈步江身后看得正奇怪,这沈步江吃错药了?自己这么一说竟然答应了。正想到此处,前面咚的一声,沈步江笑得快抽过去,一个不注意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 第十九章 披星戴月未知前 京畿暗潮起风云 “大人,城门司已经放夏进等人出了城,属下需不需尾随些路?” 王文昭背着双手站在广陵城城门上,一阵狂风吹过,吹起了王文昭的满头银发和一身素衣,他眯起了双眼,抬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夜空,繁星点点,犹如一幕黑布上四散着无数颗明。略微有些凉意,王文昭搓了搓自己的手掌。 军师,你倒是让我猜还是不猜,若是猜透是如何,若是猜不透又是如何。 王文昭转身看着身后的一名锦衣武士,良久,锦衣武士不敢抬眼看着王文昭,只觉背上沁出的冷汗将衣物打湿了,在寒风中像是要慢慢凝结成一粒粒的小冰珠,如小针般刺痛着自己的背。 王文昭盯着直冒冷汗的锦衣武士,微微一笑:“你可猜出我如今心中是何想法。”锦衣武士一个激灵,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下,敬小慎微地说道:“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王文昭闻言感觉甚是无趣,忽然间,又好像明悟了些什么?转过身去,一双虎目盯着城下南下的夏进一行人,突然间放声大声笑:“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军师我且会你的意了!”笑了一会儿,王文昭笑得眼泪都下来了:“却是我多虑了!”转了过身去,拍了拍锦衣武士的肩,在其耳畔低语道:“不是份内的事,别插手。”语毕,王文昭一个人默默地走下了城门,本来略显苍老的背影又佝偻了几分,幽幽传来一声叹:“明早,启程京畿。” 夏进如今心中忐忑不安,自己自小在广陵长大,如今却是要去京畿了,心中带着几分期待又有几分手足无措,若是要常驻京畿,自己和小葵到底应该何以为生,家中穷苦,带了十两银子却是能支撑几日,不禁叹了一口气。 忽然间传来蔡知常的询问声:“少主,此去京畿作何打算?”夏进提了提神答道:“此次出来地匆忙,也未曾多想,多谢道长护送在下小葵上路。哦,对了,现已夜深,想来道长如此赶车甚是劳累,这是小葵做的糕点,道长要不先垫垫肚子。”语毕从行李中取出小葵细心包裹好的糕点,递给了马车前正在赶车的蔡知常。 夏进看着小葵也已熟睡,自己也取了些糕点,自从漱月楼用尽浑身力气吼出那道狮吼功之后,食欲日渐激增,郑参看了看也未多言,称能食是好事,让夏进不必担心。车前的蔡知常也晓得姑娘家身子骨弱,也不想吵扰到她,就默默地将糕点食完了。忽然间前方传来了沈步江的声音:“公子有曾想过入衙作一文职?好歹有个照应,月钱俸禄也不低,有了衙里的身份,行事也是方便点,不会被宵小或者无聊官司缠了身。” 夏进听闻此言,心中举棋不定,自己倒是真的很想瞧瞧这传闻中的衙门是何光景,却是对这个衙子又有些许奇怪的情愫,是生身父亲的心血建立的衙子,是让自己和小葵卷入漩涡的衙子,是监听天下的神秘衙子。自己读书不就为了步入仕途,为官造福一方百姓,或是为人沉冤昭雪,平尽天下之不平之事么,如今进了铁律衙倒是省去了层层科举,直接步入了仕途。 夏进沉吟了一会儿,答道:“如是有此机缘,能被铁律衙的大人们相中,当是再好不过……只是……在下愿求沈大哥不要将自己的生世透露出去。在下不想因为自己的未见面离世的父亲几分薄面,而给在下个一官半职!若是如此,与那些权贵之子有何区别,若是如此,在下则携小葵暂别京畿,待今年会试再入京畿!” 沈步江闻言苦笑一声,老府主的子嗣这一名头,旁人想也不敢想,这书呆子倒好,倒是推得一干二净。且随他去吧!这铁律衙文试武试也不简单,若是想混得行走之职则是要三年功夫,这小子倒是想得轻松,幸好少司命早有安排,这小子不想入衙也得入。想到此处,便应允了下来。 这时候蔡知常又开始啧起牙花,抬眼看了看骑在马上睡意朦胧的墨华,和精神抖擞的柯小可,开口说道:“柯哥哥,你且携着徒弟一并入了铁律衙吧。”柯小可和墨华皆是一惊,不约而同地指了指自己:“我也要去?”蔡知常嘿嘿地笑了起来:“人多这不是热闹么,且全去了吧。”柯小可皱了皱眉,自己向来自由惯了,要入这破衙子作甚,不妥不妥,甚是不妥。转念一想,这铁律衙名震天下,江湖中人无不向往,自己这一个宵小之徒,虽说有些医人治病的本事,却也不一定能入得成,先应承下来,到时候自己入不了衙,这蔡知常也不好说些什么?于是微微笑道:“蔡大官人说什么事,自己定当全力以赴,不留余力!” 墨华听闻此言,心中倒是大喜,若是入铁律衙,光是这个铁律衙的名头说出去都备受人景仰,若是有些机缘修得铁律衙相传的些许本事,定当可以名震江湖。墨华眉开眼笑道:“掌柜的英明,蔡大官人英明!” 柯小可看这墨华着作贱样,顿时猜出了墨华心中怀着什么小九九,哼了一声骂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人家要了你却真是瞎了眼!”墨华此时不知何处借来的胆子:“嘿!掌柜的,我这一身功夫倒是你教的,若是我是三脚猫功夫,掌柜的应当是四脚猫了!” 柯小可怒目圆睁,药王一脉武功何时比不过铁律衙的功夫了!虽说这一脉传到自己这里已经寥寥数人,但拳法则是鼎鼎大名的内家拳之祖,这混账小子,看着副样子,若是让他进了铁律衙,怕是要欺师灭祖! 沈步江此时却是忍不住了,这俩儿闹腾个什么事,这贼道人还肚里定当有存了什么坏水!开口喝止道:“你俩快些别吵了!好好赶路不成么!”蔡知常唯恐天下不乱地吵吵起来:“嗬!好你个沈步江,你倒是有胆子,骂开我的人了!”沈步江脾气一下就炸开了,众人又开始吵作一团。 众人吵吵闹闹地赶着路,夏进从马车中说了句以和为贵,不知谁人说了句你这个酸书生懂什么?夏进噌地从马车中一下窜出来坐在蔡知常身旁,骂开了。小葵揉了揉眼睛,看着外面在吵些什么?探出脑袋,问了句这是在吵些什么什么?又不知何人说了句小葵和夏进一直在你侬我侬的,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这是想恶心死旁人啊。小葵一下给点着了,叉着腰也开始吵开了,夏进一看,哟呵,这玩意,朋友妻不不可欺知不知道,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骂起自家内人,自己的舌头倒是许久没用过了,说得众人哑口无言,之后又不知为何,沈步江差点和柯小可掐起架来,沈步江软剑都抽出来,在柯小可身上比划着,余下的人赶忙相劝,寻了家路上的酒家吃了顿饭,话就说开了。 蔡知常和沈步江关系稍稍缓和,两人也不掐架了,又不知谁说了一句什么话,一场混战又开始,到最后众人也不知骂的到底是什么?第二天下午就这么吵吵闹闹着赶到了京畿。 沈步江头都大了,这一路虽说没出啥差错,走的是官道,路也好走不少,但这么吵闹比碰上几个剪径的还累,寻了间客栈将夏进和小葵安置了下来,蔡知常三人则随他们去了,自己则是火急火燎地回了衙内将事情给报了。 “阳阳,哥哥来了。”少司命苍白的脸上僵硬地露出一丝真诚的笑容,阳阳伸出如玉葱般的纤纤玉手,轻轻地捧起了少司命的脸,摩挲着少司命脸上的细嫩的肌肤,轻轻揉着少司命的太阳穴,看着少司命的疲态露出滴滴不舍,一双灵动的眼睛迷离地看着少司命犹如一汪深潭般的双眼,缓缓点了点头。少司命看着眼前的阳阳,渐渐地收起笑容,缓缓转过头,拿起手中早已写好的批文:“阳阳,道衍。”一袭白衣飘至案前,轻轻地摇动了一枚悬在房顶的金铃。 过了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一个黑发长髯剑眉星目的黑衣中年文士,缓缓踱着方步走进了屋内,恭敬地拱了拱道:“道衍见过少司命大人。”礼毕,抚了抚长衫,将手背到身后,一双丹凤眼看着眼前少年白发、脸色苍白的少司命,不禁悄悄叹了口气。 少司命将案上的批文提起,右手手指化作剑指,夹起批文,用力向道衍掷去。道衍探出两指微微一夹,接住了批文,缓缓展开,赫然其中写着五个名字:夏进,蔡知常,柯小可,墨华,夏葵。 “一并。” 道衍看着五人的名字,先是皱了皱眉,而后舒眉会心一笑,心中暗道到,少司命虽说算无遗策,但毕竟还是少年心境啊。也不多言,点了点头,又缓缓转身踱着方步,刹那间瞬时闪出了屋内。 少司命案上烛光摇曳,只见一份密函大开,上书:蔡知常,查无此人。在这七字一旁则有一行细不见的批注,笔劲浑厚,力透纸背,墨迹尚未干透:月司,铁律衙,叛。 (作者的话:广陵之难这个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众人齐赴京畿,这几章可能略微无趣,却是解开大幕的必要的伏笔,新的案子展开,京畿风云,会将众人齐齐卷入朝堂,江湖,隐藏势力地争斗,一个个潜伏的势力慢慢显露出来,在众人面前是一座座大山,各为其主,何去何从,敬请关注之后的更新:京畿风云。p.s因为后面的故事比较繁杂,大局则是非常宏大,所以最近更新会保持在每日一章,每一章我都得细细琢磨,一是怕节奏太慢,读者不愿意,又怕节奏太快,故事就会的变得干巴巴,所以我得用起我不算多的智商好好布局。) ------------ 第二十章 夏进文昭齐面圣 金銮大殿认伯伯 京畿不可谓不是一座雄城,太祖皇帝定都京畿立国江南,集权力与繁华于一城之中,汇江南之精华,城内其中市井繁华,官府林立,贩夫走卒,官府衙差,文人骚客,外国使臣在这座旷古大城中来往络绎不绝。 于京畿城正中则是太祖在位时修葺的皇宫,之后新皇即位却再也没扩展过,方圆十里,对于历代帝皇家来说,此宫殿算是小个儿了。虽说个小却是当年集天下之能工巧匠修葺而成,红砖黄瓦,高墙竖立,雄伟瑰丽,气势非凡又集江南建筑之灵动,其中阁楼庭院流水,无不体现了江南之精巧秀丽的特点。两个极端之美于此宫殿交融于一体产生了别样的滋味,实乃千古一宫。 夏进如今正身处此宫中,坐在大殿旁的一个小亭子中等着宣入觐见。想着昨日安端下来,晚上又随着沈步江一脸怪异地拖着自己小葵和蔡知常那三人去了那个奇奇怪怪的衙子,衙子里也四下无人,出来了一个老帐房似的人,硬是往每人手里塞了一块黑色的木头牌子,正面用小篆刻了铁律二字,反面则是一串梵文。老帐房随便丢下一句话就算是入衙了,惊的沈步江瞠目结舌,嘀嘀咕咕说道:“这衙里什么时候这么玩了。”一群人正纳闷呢?突然间一个满脸麻子小太监跌跌撞撞地闯进衙里,东看西看地打量了半天,用下巴看人,娇声娇气地问谁是夏进,自己答应了,冲着自己呵呵一笑就开始结结巴巴地宣读圣旨了,众人这一下全傻了眼,慌慌张张地跪下了,就蔡知常愣在哪里,探头探脑地盯着小太监拼命看了半天,这才跪了下来。小太监看着那个奇奇怪怪的道士,哼了一声,宣了旨,意思是让夏进明日早朝之后入宫觐见,夏进愣在当场,沈步江戳了戳他,这才谢恩领旨,小太监与其寒暄两句,之后扭着屁股就走了。 之后众人皆被引走,只剩夏进一人留于内堂,等了盏茶功夫,一个胖嬷嬷出来开始教他入宫礼仪,折腾了半宿。 虽说昨日那些入宫事宜自己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却是止不住发颤,如今却是焦躁不安,虽说知道自己能入宫面君是一桩好事,脑子却不停回想着那些皇帝一言人头落地的故事。 夏进身旁悄然走来一人,轻轻拍了拍夏进的肩头,夏进这一下却被吓了一跳,转眼一看,是一位中年文士,面白无须,银色长发整整齐齐地披在身后,身穿一席紫袍,气度非凡,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如此看阁下慌乱,想来乃是第一次进京面圣。”夏进忙起身作揖,不慎打翻了身旁的桌上的茶杯,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文士观其样子哈哈大笑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在下锦衣卫镇抚王文昭,敢问阁下是?”夏进慌忙地整了整衣服,放好了一旁的茶杯,又作了一揖答道:“在下广陵夏进,见过王大人。”王文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伸手帮其理了理衣物,抚干净了夏进身上沾染的茶叶,说道:“不必慌张,王某人身在广陵常闻夏公子才名,如雷贯耳,如今得以一见果然英姿飒爽,非同一般。”夏进略微觉得奇怪,自己在广陵且是一名小小书生,何来得以耳闻?莫不是打着官腔?这王文昭之名却是略微觉得熟悉,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只觉平日里权贵飞扬跋扈,没想到这位王大人却是甚好相处。想到此处,又是连连拱手道了几句过谦。王文昭仍是笑吟吟的,更是提点夏进了几句面圣要领。 随后又谈起诗词歌画,夏进觉得这王大人倍感亲切,人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待了退朝,大小文武百官从殿上退下,两位小太监弓着身子领着两人进了大殿内。只见大殿内金碧辉煌,其中六根围绕御座的是沥粉金漆的蟠龙柱,龙身飞腾,龙首昂扬,雕工之细致栩栩如生。殿中间则是一把金漆雕龙宝座,金光熠熠,设在殿内高七尺的台上,御座之前则有一朱案上置青铜蟠龙香炉,发出正正幽香,御座两旁则是立了尊青铜制的仙鹤灯台,正发着点点光亮,御座之后则是一个金碧粉雕龙屏,上雕九龙争珠。 进了大殿,王文昭拉着夏进一并低着头跪下:“臣,锦衣卫镇抚王文昭参见圣上。”王文昭说完又是一拜,夏进似模似样地学道:“草民广陵夏进参见圣上。”,心中此时倒是早无惶恐,倒是有一丝丝好奇,这皇帝到底长何相貌?不禁偷偷抬头望了一眼,只见御座上坐了一头戴紫金龙冠,身着盘领黄色绫罗,左右两肩绣着金盘龙纹,腰中带了一和田玉雕琢的玉带,再往看上却不敢了,又把头偷偷的低了下去。 一声浑厚威严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平身。” 夏进被王文昭偷偷拽了起来,两人并肩站着低着头,等着皇帝下面的话。 “王爱卿,此次破获广陵一案剿灭乱党,甚得朕心,你又得广孝的看重,朕今命你为翰林院侍读学士,望你能好好为国出力,为朕尽忠。”王文昭微微面露喜色,心中却是早已知道此事,暗叹一声没想到军师如此得到圣上宠幸,如今想把手伸向内阁了,自己当是站在风口浪尖,一步踏错便死无葬身之地。 待王文昭谢了恩之后,边让其退下了。 夏进一人呆立在前,不敢多动弹,两只眼睛四处打探,却看到大殿内原来除了小太监还站了一老者,此老者身着朱袍,头戴七梁貂尾金饰乌沙,正眯着眼睛,一脸睡意朦胧的样子。 “你且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 夏进闻言仰起头来,少年心性,早对皇帝的相貌好奇万分,如同小猫抓痒一般,心痒难忍,恰逢良机正好可以细细打量一下这皇帝是何摸样。不禁大失所望,殿上昏暗,又未能观其相貌。 “哈哈哈,果然少年英雄,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原吉啊!你这个侄儿是个人物。朕听闻原吉常说你才气过人,广陵才学第一,如今一观倒也是个书生样子。” 夏进偷偷撇了撇嘴,这皇帝太不靠谱随便看看就知道自己是个人物,原来皇帝果然都是这般以貌取人,再者说来,何为书生样子?这般武断!定然是个昏君。等下……他唤自己作谁人侄儿? 一旁的官袍老者像是幡然睡醒一般,开始大肆鼓吹夏进如何才气滔天,幼时如何聪慧过人,三岁识字五岁成文,有多夹些子虚乌有之趣事,哄得皇帝老儿哈哈大笑。 夏进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这人就是自己的便宜伯伯,这也来的太不靠谱些了,他口中的那些事,连自己都闻所未闻,他倒是说的是煞有其事,皇帝老儿也听听得津津有味的,莫非这就是一对昏君谗臣?莫非也太昏庸了,这谗臣脑子也不好使,将自己认作自家侄儿了。 皇帝像是听得略微有些不耐烦了,摆了摆手,说道:“夏进,朕对你甚是喜欢,如今赐你一个翰林院编修,跟在解缙修编文献大全。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且退下吧。” 一旁的夏原吉看到夏进呆头呆脑的样子,心想寒凌怎么生如此这般蠢笨的孩子。故意咳了咳:“侄儿,还不赶快谢恩!” 夏进刚才还愣在当场,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一声咳完方是如梦初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硬着头皮谢了恩。 夏原吉说了一声:“老臣携侄儿告退。”走到夏进身边,拽了拽夏进的袖子,来着夏进,弓着身子缓缓退出了大殿。 皇帝招了招手,殿中的小太监随着夏原吉和夏进一并出了殿门,关上了殿门。整个大殿空空荡荡的,原本金光熠熠的,如今昏暗无光,本来雄伟气魄的蟠龙雕变得死气沉沉,大殿唯留下了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一人 良久,皇帝渐渐起身,案上赫然留着铁律衙少司命写的批文:“像,真像,寒凌,真像你。就是略微呆了一些。”皇帝眯起双眼,回想起了当年自己身为燕王领军北伐之时,那道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和那爽朗的笑容,不禁自己也嘴角微微勾起。“如今你儿子也进了京,我边赐他高官厚禄,将欠你的一并补回来。” 忽然皇帝看到铁律衙的批文之下,压着锦衣卫的密文,想到密文内容,皇帝渐渐脸色阴沉下来,抓主案板的手,不住地用力指节泛白:“夏寒凌啊夏寒凌,想我朱棣一身只敬你一人,你却是为了那个贱人背叛了我!”朱棣双眼通红,一股怒火上涌,一拳狠狠地打在御案上,顿时间御案被打得四分五裂,木屑四溅,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到底藏了什么!朕一生不受人威胁!朕靠你养了一群好狗,铁律衙凶恶万倍的好狗,不管你藏了什么?朕会找到的,因为,朕是朱棣!”朱棣说完,瘫坐在龙椅上,右手慢慢摩挲着雕龙的纹路,细声细语地说道:“没有你,朕还有广孝,北伐之事,朕易如反掌。”暗提内力,生生将龙椅上雕绘的龙头一把抓了个粉碎。 ------------ 第二十一 塞北铁骑埋忠骨 军旗独守大明魂 塞北大雪初停,一缕残阳将本是鲜血淋漓的战场映得格外鲜红,尸横遍地,断臂残躯夹在雪中,雪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慢慢化开渗进了大地,一杆残黑色大旗竖立在无数身穿铁甲尸体中迎着残阳与寒风猎猎飘荡,上书三个大字:铁律骑! “统领……我军三千将士,此役之后,仅余五百。北营的援兵还未到” 一杆沾染满鲜血的铁枪置地,鲜血顺着枪杆一滴滴地消融于雪中,一名身身高七尺披黑色重甲的悍将依着长枪缓缓得支起身子,左臂在此前一役中被蒙古鞑子齐根斩断,如今血流不止,鲜血顺着铁甲蔓延下来,凝结成了点点血块。 鲜血满面,一滴滴地滴入眼中,他却浑然不顾,嘶哑着喉咙:“叫弟兄们稍且休整一下,蒙古鞑子的第二波冲锋,马上就到了。”握住铁枪的右手又紧了紧,虎口在先前的战事中早已被震裂血肉模糊,右手因鲜血已跟那把寒铁重枪紧紧地黏在了一起。 一双虎目望着前方一里处蠢蠢欲动的蒙古骑兵擦着雪亮的弯刀,耳畔传来了蒙古马的阵阵嘶鸣,甚至可以看见马鼻呼吸产生的白雾,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转身回头望了望余下的残兵,在残阳中艰难而傲然地站直着身子,手持一杆杆染红的长枪望着不远处的那帮蒙古鞑子。 他拖着一条残腿,跌跌撞撞地将竖立在无数尸首中的残破军旗,用右手手臂一把夹起,又缓缓抱着军旗走到众将士身后,咬牙用尽浑身力气将这杆破损的粗木军旗死死扎根在了塞北的冻土中。撑着铁枪直了直身子,望着眼前的残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嘶哑地喊道:“铁律骑众将士听令!军旗之后,便是我大明河山,我铁律骑且有一兵尚存!便不退让一分一毫!” 他说完,又抬头回望南方,眼中充满了眷恋与不舍,心中想到,我景仲此身戎马,保得这片锦绣山河,这片生我养我之地,夏统领,景仲入铁律骑,此生无憾,保得这片大明江山,一世无悔,但求来年铁律衙府中烈魂冢有人为自己捎上一杯浊酒。想到此处,景仲仰天长啸:“景仲一生光明磊落,如今死也要死得豪情万丈,死得其所!但求马革裹尸,身死沙场!苍天可鉴,景仲愿洒碧血于此,忠魂永守大明山河!”一众残兵应声喝道:“愿同统领身死此地!” “哈哈哈!好!不愧是我铁律骑的儿郎,各个都是英雄!弟兄们!擂鼓进军!” “杀!” 五百甲兵向天狂啸,杀气昂扬地向三万蒙古骑兵冲锋过去! 景仲独臂持枪傲立于残雪之中,大喝道:“铁律骑景仲在此!谁人可敢一战!” 三万蒙古骑兵亦冲锋上前,五百人混入三万人犹如石沉大海。 “我乃铁律骑杨雄!”杨雄一枪将数个蒙古鞑子挑翻在地,照着其中一个的脑门就是一枪扎去,生生扎穿了头颅扎透了地面。无奈蒙古骑兵人数众多,背后被一个偷袭的蒙古士兵狠狠地刮了一刀,鲜血淋漓,伤口像一口泉水一般往外喷出着鲜红的血液,杨雄闷哼一声身子不禁晃了一晃,皱起了眉头,青筋暴起,脸色涨红,双目通血色,一个转身一枪刺投了偷袭的蒙古士兵,撕心裂肺的大喊道:“我乃铁律骑杨雄!”。顷刻间又是一阵冲锋,杨雄身中数刀,再也只撑不住了,一杆长枪深深扎入地面,背依长枪,颤颤巍巍地用手擦了擦脸上的鲜血,双目瞪出,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放声大喊道:“永保大明!永保大……明!大……明!”渐渐失去了力气,杨雄最后一个念想是我等铁律骑,身死……也要傲立沙场…… 战场中一声声铁律衙一声声永保大明如一把把刀子狠狠地刮着景仲的心,他一人奋勇向前,那把长枪犹如出海蛟龙,神出鬼没,一击收割一个蒙古兵,杀着杀着,他渐渐脱了力,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回想起了当初夏统领领着自己站在巍巍邙山背望中原之时,想起了中原大地山川起伏,河流崩腾,想起了大明的锦绣山河,决不能葬送在这蒙古人的铁蹄之下!身上鼓起了最后一丝力气,脑子也慢慢变得清明,每一记长枪便如猛虎下山,气如长虹,有死无生,仿佛将那天也要捅破!每多杀死一敌,身上的黑色重甲沾染鲜血便感觉沉重一分,右臂酸痛肿胀,感觉已经要提不起那把与自己相依为命一同戍守边关数十年的铁枪。 慢慢的,景仲身边的尸首越积越多,犹如堆起了一座座小山。 蒙古人也已惧怕了这员大明猛将。将其团团围住,却无一人赶上前去! 景仲一人一枪,孤身傲立在这烈烈军旗之前,立于这方天地之间,豪气荡直冲云霄! “大明铁律骑景仲在此!谁敢一战!”景仲单手挥舞着那杆寒铁重枪大吼着,将铁枪狠狠扎入身前的冻土中! 一阵狂风吹过,身后军旗猎猎作响,上面三个大字鲜红:铁律骑! 血色残阳,景仲犹如一方断臂战神站在沙场中。 独竖长枪护山河,要留忠义满乾坤! 碧血丹心沙场献,只求一死报国恩! 一人一枪一旗,尽皆傲立在这蒙古军尸首中,不退一丝一毫! “大明铁律骑景仲在此!谁敢一战!”这句话犹如一声声行军鼓,重重地擂在了蒙古兵的心上,那个黑甲将军犹如一竖牢不可破的黑色坚墙,死死地隔在了蒙古兵身前! 突然一只冷箭射中了景仲的右肩,景仲狠狠地将箭抽出,血若泉涌,从右肩喷出,景仲毫不在意,仍是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蒙古兵们:“大明铁律骑景仲在此!谁敢一战!”景仲声嘶力竭地吼着,像是一头发怒的猛虎! 此时突然,蒙古军不知为何鸣金收兵,围在景仲身前的蒙古兵们如获大赦,一哄而散,尽数往后跑去。 景仲仍是傲立在军旗前,看着蒙古兵尽数跑完,他再也无法支撑下去瘫倒在地,眼睛前逐渐模糊,用尽全身力气转过头柔情地看向南方,仿佛望见了那日在北邙山看到的风景,中原的山川河流,家乡的树木花草,与那些平安幸福的平民百姓。景仲提了最后一个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右手向前探去:“大明……” 北营军帐中,一名将士钻进了其中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帐篷,单膝跪地,拱手说道:“报,军师,戌时已到!”一个男子懒洋洋地躺在温暖的床上,背对着那名将士,随意地招了招手:“嗯,时辰差不多了,阿弥陀佛,自此世间再无铁律骑,发兵吧!剩下的,也就是摘取那个熟透的果实了……” 郑参来晚了……自己不顾内力,强用轻功硬是数天数夜未曾合眼,从江南一直奔驰到塞北,他只见到了血色的雪地和一地黑甲残尸,郑参感到一阵晕眩,看着这么多铁律骑的兄弟战死沙场,虎目不禁流出了泪水,滴滴坠入这一片血色之中。 他拼命地找寻着这尸体中的一线生机,望能救回一个,每一个兄弟的身后,站着是他们的家乡妻儿父母,他愧对三千个忠魂,愧对无数失去儿子,失去丈夫,失去父亲的家庭。他他用着自己冻僵的双手奋力在冰冷的雪地中刨着,可是面对无数的尸首,没有一个是活着的,没有一个哪怕是身上带有一丝丝热气的。所有的铁律骑将士都是力竭而死,毫无生机,战况惨烈不堪,有的身中数刀仍依靠着枪傲立于沙场,有的几把刀插进了胸膛,长枪能刺透了敌人的身体,有的失去了双臂,仍狠狠咬住敌人的喉咙,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髓,与其一起身死。 郑参悲痛欲绝,用双手狠命地刨出埋在雪里的一具具尸体,知道双手刨得血肉模糊,他抬眼看到了依然傲立在大明江山前的那杆大旗,旗后的雪地一片平整,连脚印都未有一个,那个军旗前躺着的是他熟悉的身影,一个与他征战多年出生入死的身影,一个身体已经残缺不堪,血肉模糊的身影。郑参不禁放声狂吼“景仲!景仲!”跌跌撞撞在雪地中磕磕绊绊地走到了那具冰冷铁甲包裹的尸体面前,郑参扑通无力地跪在了雪地之中,双手颤颤巍巍地抱起了满是鲜血的景仲,紧紧地贴在了胸口,希望用这一点温度唤回那已死去的英魂“景仲……你不能死啊……景仲……景仲……你说句啊话……”滚烫的眼泪滴在血迹斑斑的尸体上,回答郑参的只是尸体透出无尽的刺骨冰凉。 郑参悲痛欲绝,昔日名声显赫征战八方的三千铮铮铁骑,如今全部战死于此塞北,连尸首都未曾找全,埋骨他乡,他眼中沁出斑斑血泪,一滴滴地滴在那一具具身穿黑色铁甲的尸体上,郑参心中满腔恨意,怒火滔天,三千个英雄,三个忠魂落得如此下场,郑参发狂般的放声咆哮:“姚广孝!!!!!!”一阵金色真气如狂风般打转激荡掀起漩涡,四周的雪地轰然冲天炸起,白雪飘飘洒洒地埋住了这些战死英魂的尸体。 京畿铁铁律衙那间永远黑暗的屋子里,白发苍苍的少司命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抱着头卷曲着无声地抽泣着,而后发狂般地将桌上的物件尽数扫落在地,发白的手掌一下下地抽打自己早已通红的脸部,阳阳哭着努力拉扯着少司命,不让他再如此,如此心境的少司命再也冷静不下来少狠命地推开了阳阳,阳阳哭泣着跌坐在。少司命急火攻心,痛苦地脸部都扭曲在了一起,突然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吐出,斑斑血迹染红了白衣和身前的案台。 地上一封刚拆封的密函摊开在地,上面无情地叙述着一个残酷的事实:铁律骑塞北一役全灭,无一人还。 ------------ 第二十二 京畿城内初闻名 铁律衙中忍苦难 自昨日出了宫,夏进就一日没安生过,自己进宫皇帝赐官的消息不胫而走,跟长了翅膀似的,现在全城的人都认识了一个叫夏进的年轻人,先前送礼到客栈的脸都没认清,硬是送到了隔壁厢房。京城人有个怪毛病,喜欢见人就巴结,不管认不认识的,熟不熟悉,此人与自己有甚关系,看见人家送了礼巴结过了,自己也不能屈居于人下,万一某日此人升官发财,也好留个印象。 刚开始的时候夏进还是毅然决然地回绝了所有的谢礼,之后当自己的客栈排起长龙的时候,才知道若是不收,还得磨个半个时辰的嘴皮子,姑且收了吧!收了以后拿去做行善也是一桩美事。先前自己还拿笔记下何时何府送的什么?之后真是忙不过来,叫来了墨华代笔,从白天收礼收到夜里,这几日送得差不都了,才闲了下来。 那日从宫中走出,自己那个便宜伯伯就冲自己点了点,自个儿左上轿子给跑了。今日上午算是来看了看,说了几句好好努力,为君为国效忠的官腔,又拍拍屁股走人了,弄得自己莫名其妙。 这几日,就自己呆着客栈里,小葵和蔡知常那帮人,进了铁律衙,就未曾再回来过,也不知去了何处,要不是沈步江每日到自己屁股点点椅子,咕嘟咕嘟一口喝了一茶壶的茶,之后报了报平安转身走人,自己才安了心。 正当夏进今日在客栈里会完那些不知从何处来的权贵,喝口茶喘喘气的功夫。此时沈步江敲了敲门笑着跨步进来了,说道:“夏公子的门可真是难进,沈某倒是排了一天的队才轮上与夏公子说上那么两句话。” 沈步江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寻了个太师椅往上一靠,提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一脸正色说道:“夏小哥,你这回,倒真的是被皇上相中了。”夏进一脸不解,自个无非是个翰林院的七品编修,小小的官,皇帝买着自己便宜伯伯户部尚书的面子才赐的一个小官,自己这官,根本无事可做,早晨去翰林院报个到,抄了一两个时辰的四书五经,也就放自己回来了,既无权又清闲。夏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步江:“沈大哥,何处此言啊?” 沈步江眯起眼睛,看了看夏进,发现这个呆子真的不知道此中真意,撇了撇嘴道:“翰林院之职,向来都是举足轻重的,所有要进内阁的官员,历来都会在翰林这块地呆个三五年睹一镀金,才被提拔上去,这是其一。其二么,如今解缙大学士奉皇命修著《文献大全》。”说道此处沈步江也不点破,静静地看着夏进。 夏进闻言大吃一惊,心中细想,虽说当初一心想进翰林,之后进了也无甚事,如今看来,皇上真的给了自己一份天大的好处,这第二点,《文献大全》乃是旷世奇书,前无古人的伟业,近年来闻言此书将要修完了,若是修完,可是天大的功劳,自己如今去在解缙大学士手下呆个三五年,进入内阁看来不是什么难事。此等好事,犯不着自己这一个毫无身世又无资历的一个黄毛傻小子做,等于是天上掉了一块大馅饼,所以京畿的权贵们这才忙着巴结自己。 夏进摸了摸下巴,看着那堆礼,终于是明白了些。沈步江看他会了意,也不作声响,继续喝着自己的茶,连日奔波,自己这时候才终于能消停一会儿,不禁眯起了,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正想稍息一会儿,刚闭上眼没一会儿。 夏进开始推醒了他:“沈大哥啊!话说这几日,小葵和蔡知常那帮人在作甚啊?”沈步江本是略恼夏进此时叫醒自己,可是夏进一问这话顿时来了兴致,爬起身来,先端起茶杯润了润后,整个人笑得眉飞色舞,咧了张大嘴说道:“这个蔡知常嘛……我倒是跟你说……哈哈哈哈”沈步江未说什么就开始捧腹大笑,捂着肚子眼泪都出来了“我跟……哈哈哈哈哈……蔡知常他……哈哈哈……哎哟我的亲娘唉!不行啊……我的肚子啊……痛……痛……”夏进坐在一旁冷眼看着沈步江:“沈大哥,我是问你小葵的事,顺带问蔡知常。”“什么……蔡……小葵……哈哈哈哈……”沈步江趴在地上笑得抽搐着…… 蔡知常双手提着一根百来斤、一掌宽八尺长的黄铜大佛杖,用尽全身的力气狠命的砸着一根十人合抱的参天古树,蔡知常扎着马步,坚硬的泥土上已经被他踏出两个小坑,咬着牙浑身早已湿透了,一身破旧的道袍湿了个精光,汗水随着腿慢慢地滴在了枯黄的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双手提起佛杖,向后拉去,右脚在前,左脚猛地往后一踏,掀起了不尽尘,腰部扭转,整个人如同一把拉满铉的神弓,一触即发! 佛杖高高抬起,蔡知常眼中精光一闪,正准备蓄力挥出:“啊啊啊啊!!!”蔡知常青筋暴起,涨红着大喝一声:“吃道爷这一杖!!!!” 只见一根鸡骨头破空飞来,带着莫大气劲,直直地打向了蔡知常的臀部,蔡知常回头一瞧大吃一惊,这下不好,连忙把禅杖往身后一立,鸡骨头“嗡”地一声直直打在禅杖上,一股大力,袭来,蔡知常咬着牙,双手一挺虬筋暴起,血脉膨胀,双手手臂的肌肉瞬间胀大,整整粗了一圈,硬是手用将禅杖稳住死死地扎在地上! 终于将力卸了下来,蔡知常瘫在地上喘了会儿气,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双手,一个起身张口就是对着自己原先身后的方向骂去:“你娘的,你个老秃驴,是要道爷我武功还是要道爷我的命啊!你这个秃驴……哎呀!” 蔡知常话说到一半,有一根鸡骨头不知从何处飞了出来,狠狠地击中了蔡知常的屁股,一并带着蔡知常退了几尺,蔡知常翻了几滚落在了地上,一嘴啃到地上的石头,差点没把门牙给崩了。 这根鸡骨头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的尾椎骨,跟上次小葵扎的地方一样,这么打一下真可是要了亲命了,一股股钻心的疼,激得眼泪直流,嘶嘶地抽着凉气。蔡知常在地上趴了一会儿,终于勉勉强强地爬起身来,蹲在地上把嘴里的草啊泥啊小石子给吐了个干净,砸吧砸吧了嘴,拍了拍道袍上沾染的黄土,带着哭腔开始骂道:“你个老和尚,不带这么玩的,你硬逼我当你的徒弟,让我一个道士学舞禅杖也就算了,你还封我内力折磨我,这也就揭过了……你这老和尚,我一个出家人……还要再出一次家……更过分的是……你他妈……他妈还要剃我头发……道爷我不玩了,这什么铁律衙啊……”语罢,一个人蹲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 林中缓缓走出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和尚,穿着脏兮兮的僧袍,裸露着黝黑的上身,瘦的根根肋骨清晰可见,一条裤子肥得两条裤管晃荡晃荡,脚上蹬着一双大出许多的破旧草鞋,上面沾满了黑漆漆的污渍泥垢。脸上点点老人斑,白色的胡子犹如一根根钢针般往外竖着,满脸皱纹,眼皮耷拉着,也不知是睁眼了没睁,双手正捧着半只烧鸡用上下四颗门牙像松鼠般死命地啃,满嘴油腻,鸡肉渣有的都插在了自己个儿的胡子上。 老和尚缓缓走近蔡知常地背后,抬脚冲着蔡知常两腿之间狠命就是一脚:“他奶奶的,看看你这副娘们样!” 蔡知常顿时觉得痛不欲生,两眼直冒金星,咯吱一声地晃了两下,翻着白眼晕了过去,老和尚见他半天没反应, 高高抬着脚,照着尾椎骨又是一脚狠命踩去,在蔡知常发白的道袍上留下一个漆黑的脚印,蔡知常咯吱一声又给痛醒了,带着哭腔说着:“老和尚……士可杀不可辱……我可以答应你做和尚……可没他妈答应你做太监!” 老和尚眼睛转了转,将手中的烧鸡扔在了一边,油腻腻的手在蔡知常的道袍身上擦了擦,一把把蔡知常从地上拽了起来,柔声细语地说道:“我的好徒儿啊!为师不是答应你不削发了么,咱们不是说好,你站准马步下盘不动如山,上身用尽气力挥杖砍树么,你看啊!刚刚你下盘动了,为师不是要小小地惩罚你一下嘛,师傅也是为你好,师傅知道你内力雄厚,但是你不会武功招式,这怎么能行走江湖呢?如今叫你修习般若龙象杖法,也希望你内外兼修,不埋没你的武艺天赋,早入宗师之境嘛,师傅也是讲理的人,咱们说好这树不倒不可出衙的,是不是,来来来,师傅的心肝小宝贝,哝哝哝,别哭了啊。” 说罢硬是把蔡知常转过身来,两个脏了吧唧的爪子用力地蔡知常的脸上抹了抹,满意地大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颇有师傅年轻时候的气质!” 蔡知常心中暗骂,沈步江!你个贱人!你把我拖到铁律衙,还寻了这么个老和尚当师傅,我蔡知常此仇不报誓不为道士!!! ------------ 第二十三 黑白博弈皆同门 京畿新丧刘侍 王文昭懒懒地侧躺在一方绫罗软榻上,一袭银发如银色瀑布般披至腰际,右手摩挲着一枚白玉棋,闭着眼睛细细体验着这白玉棋温润如水,如抚着处子之柔荑的触感,王文昭不禁微微扬了扬嘴角:“仲泉啊……权是何物啊……”语毕,抚起长袖,将这枚白玉棋子轻轻地置在了镶着金丝的百年紫檀木制华贵棋盘之上。 “期甫,铁律骑之事,略过了。”道衍身着一身黑色,盘着腿坐在棋盘另一侧,面无表情,低垂着眼皮,手中攥着一枚黒木棋,轻声细语地说道。 “仲泉,你可知,这副棋,却是前些日子从兵部洪天民府中捎出来的。据闻,他自己都对这副棋爱不释手,如今却转手到了我的手上,知晓为何么,这就是权。” 道衍恍若无闻,双手安放在双膝之上,仍是低语说道:“期甫,当年我师兄弟,受了皇命,应当是……” 王文昭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仲泉,我比你更清楚,我是什么位置,我王文昭生是皇上的人,死了也转世投胎,也要当皇上的狗。如今皇上与军师将我安排到内阁,绝了我去兵部的可能,关于铁律骑之事,也都是军师之策,意在削去铁律衙私军府兵,进一步打压铁律衙,让他一蹶不振,我本意不是如此,也未曾参与进去,与我无干。倒是你!却是忘了当年宗庙之前发的誓了!” 道衍面色柔和地低头看这自己的这身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黑色麻布长衫,用手轻轻抚着感受那粗糙的突起,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缓缓抬头盯着王文昭:“仲泉没忘。” 王文昭闻言兴致大减,略显烦躁地从玉质棋盒挑出一子,随意将其放在了棋盘之上:“如今时局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变幻动荡,能护着自己享受些富贵已是大幸,如是再苛求些什么……只怕,仲泉,咱们师兄弟却是再也不能相见了。” 道衍仍是不做声响,右手探出双指从取出一枚黒木棋:“啪”地一声重重地在棋盘上按下,随后,从软榻上起了身,整了整衣物,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背后:“期甫,高床软枕,有时睡一次就好了,这盘棋,你倒是输了。” 道衍背后幽幽传来一声王文昭懒懒的话语:“夏进,如今可是我的同僚呢。” 道衍刚要踏出一步,闻言身子一滞,之后又踏着坚定的步子出了房门。王文昭直了直身子,细细看着棋局,看到那一颗略微碎裂的黑木棋,微微一笑,师兄倒是还是那副臭脾气。 挪了挪身子,从榻上下来,缓缓走到门前一望,刚入三月,天空低沉,乌云密布,阴郁压抑,一只只燕子从低空尖啸着急急掠过,一阵阵阴风吹着青瓦上挂着的银质风铃,那犹如催命般的铃声“唧铃唧铃”连连作响。 “师兄,京畿城内,不只有你我,如今多事之春,我不敢轻取妄动,你且别忘了他人,如今狂风大作,这太平日子,怕是马上要完了。” 这一个月到了京畿才算是有了太平日子可以过,夏进初入官场,刚开始也是愣头愣脑,夏进也算是聪明人,在某些事迂是迂了点,毕竟在细柳书院与权贵相处过,十几年来也相安无事,翰林院之人也是官场老手,做人圆滑也好相处,自己混得不能说如鱼得水,但小日子也过得非常安逸。 前些日子,自己那个便宜伯伯对自己还不错,在京畿城中寻了一栋小宅子,等夏进领了翰林院和铁律衙的俸禄,便租了下来,算是有了个门面,有客上门,也不会挤在小小客栈厢房之内,倒是方便了需多。 这些日子听闻小葵和蔡知常一批人在铁律衙苦训武功,当初众人莫名其妙地去了铁律衙,又莫名其妙地学起了武功,天天怨声载道,如今倒也是习惯了。 沈步江笑得岔了气地将事情细细地与夏进说了一遍,原来那日正逢铁律衙宗师武会,主簿道衍看机会难得,求着几位供奉收了众人为徒。 蔡知常一眼被般若寺无源老僧相中,称其根骨大为适合修炼佛门功法,看样子颇有慧根,就收了其作徒,蔡知常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哭闹着在地上打滚,硬是被无源一掌打晕,拉着后衣领给拖了出去。 小葵则颇有机缘拜入波斯明教总坛青锋护法天王恩珀斯门下,修习茗烟针法。而柯小可则是拜在了崆峒破军道人冯幽幽门下,修习另一门内家祖拳八卦游龙六十四掌。墨华则是没有这份机缘,则只能挂靠在铁律衙内,当个文职。 三人修习一月后颇有所得,武功趋于小成,蔡知常更是收获良多。 那日众人去京畿城郊树林口接他之时,原本的一身道袍,碎的稀烂,犹如野人一般,浑身脏乱不堪,一个乱发四处飘荡,只有腰上挂了一串烂布,见着了众人,鼻子一酸,嚎啕大哭,冲着沈步江就是一把抱去,脸深深埋入沈步江的怀中,使劲地把鼻涕眼泪往沈步江身上抹,一双脏手在沈步江背后狠命磨蹭着,将沈步江新发的铁律衙黑色官服弄得污浊不堪。 沈步江原本想发作大发雷霆臭骂蔡知常一顿,看其哭得如此伤心,心也就软了,想着这无源老僧年轻的时候听闻是江湖顽童,爱耍无赖,脾气暴躁,亦正亦邪,如今这蔡知常这副样子,定是被好好教训了一番也是学乖了,就想做罢,轻声安抚。 只觉怀中蔡知常哭声渐小身子不住地颤抖,沈步江以为其是抽泣了起来,不做细想,突然蔡知常嘿嘿嘿嘿地笑了,笑得阴险恐怖,刺耳万分,沈步江一惊大叫不好,有着了这贼道士的道了!只见,蔡知常抽身而出,右手高高扬起,一拳带着破空之音,狠命砸在沈步江的肚子上,沈步江闷哼一声,人一个没站稳,飞出了五六丈远,一拳给打闷了,沈步江死后爬不起来。 蔡知常叉着腰仰天大笑:“你个沈行走,道爷的神拳如何呀,要不是你个王八蛋,我怎么会碰上那个不要脸的老和尚将道爷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如今被道爷练成了九天十地唯我独尊八荒六合天下至尊摘星捻月长气破空龙腾虎啸二龙戏珠鱼跃龙门龙凤呈祥龙马精神拳,我看你还怎么消受得住!啊哈哈哈哈哈……呃……小葵你……哇哇哇哇哇!” 一根银针不知何时悄无声地又扎中了蔡知常的龟尾穴,蔡知常捂着屁股哇哇大叫,此时沈步江一根翻身,从地上蹦跶了起来,众人只觉眼前一闪,沈步江就闪至众人身前,气得双眼要像冒火出来一般,扬起拳头冲着蔡知常的面门就是要打下去。 柯小可正要出手相阻,只听一声怒吼:“够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只觉耳膜一阵发疼,山林震动,林中无数飞鸟被此声震得惊慌四散,众人蹲在地上死死捂住耳朵。 只见夏进正在捂着自己耳朵提气使出狮吼功。夏进这一月内深感自己武艺低微如有差池,帮不上什么忙,自己暗暗修习狮吼功,取得不小的成就,就是无人指导,自己时而用得出音波凝漩,时而用不出,而且运功御敌之时要把自己的耳朵也捂起来,不然自己都受不了。 一声吼后,众人算是太平了,打打闹闹着准备进城了。 众人走到城门口,只见一条白色长龙从城门中鱼贯而出,哀乐四起,哭声一片,只见无数妇孺老少身穿白色孝服面如死灰,中间八位白衣力士抬着一口黑漆金丝楠木大棺,走在棺木前四人开道,两道两僧,两僧念着往生经,两道则做法撒着纸钱,为首则一高个方脸男子,身穿孝服,面色苍白,面容惨淡,手捧一三尺灵牌,上书“公故显考刘尚群之位”。一枚纸钱不偏不倚地贴到了蔡知常脸上,蔡知常一把接下, 狠狠地掷在地上,吐了口吐沫,连声大喊晦气。 夏进大感疑惑,看此人的送葬仪队如此之长,想来是京中声名显赫之人,于是低声向沈步江询问,沈步江也是沉思一会儿,答道:“看其灵位,逝去之人乃是兵部侍郎,此人性格豪爽,早年间乃是北伐重臣,一身军中武艺了得,号称是万人敌,身体向来不错,如今却是…… 此事有蹊跷。” 关于这刘侍郎,夏进这一月混迹官场也略有耳闻,此人好交友,与太子朱高炽走得很近,虽说当今圣上仍是健在,但是皇子们私下结党营私乃是历朝历代不可避免之时,此人应该是***人没错。 兵部尚书陈洽年事已高,预计今年年内便会告老还乡,兵部左右侍郎,左侍郎之位一直空缺,右侍郎刘尚群不出意外应将接替尚书之职,总领兵部,掌管大明兵马。 如今,壮年身死,兵部无领军之人,兵部现今有陈洽压着,等到陈洽告老,各方势力角斗,这兵部不得大乱?朝堂之上免不了又是一番明争暗斗。此事不用明眼人看,瞎眼人也知道事中大有蹊跷。 (第二十三章小贴士作者不会每章都写一些无聊的字句……道衍和王文昭的话中饱含深意,王文昭的那副棋是哪里来?如此华贵的棋王文昭一个小小的翰林侍读学士能够下得起?王文昭代表的是什么势力?而且这么巧又送的是棋不是其他物件? 王文昭这个棋就贸贸然接了下来? 不觉得这话里还有意思么? 这盘棋,你下得便下得,你下不得……也得下下去! 其实全文中有很多很多的这样细小的节等着大家去发现) ------------ 第二十四 小京通暗讲刘史 刘府井中藏女鬼 京畿是一个藏不住秘密的地,应该说是人多的地方,难免嘴杂。京畿是一国之都,城里都是这个小姐那家夫人的,大大小小的官家人不下几千人,古来这妇人之间七大姑八大姨拉个家长里短便是其本职,若是下乡干农活的农妇倒是有点事做,每日早出晚归,夜里伺候伺候自家丈夫,倒也没什么太多的闲工夫瞎扯淡。 那些官小姐官太太的都是不消停的主,平日也无事做,约了几家的小姐妹约至府上谈谈诗作作画画,做点女红,聊聊哪家的公子哥英俊帅气一表人才文采非凡,哪家的小姐与家奴私通连夜私奔,哪家的老爷瞒着夫人又娶小妾东窗事发,夜间被夫人罚跪,早间起来脸上一个大红掌印。 本都是空穴来风之事,这些妇人将小事传得神乎其神,被自己家奴听见了,流传于市井成为了一事茶钱饭后的好谈资,京中人也乐得穿这些消息,自己是草民,觉着哪家大人出了些乱子,心中便是无比的畅快,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夏进一行人从城外回来,回了一次铁律衙,蔡知常从包袱中又取出一身破旧道袍心满意足地换了上去又洗漱了一番。众人在铁律衙门前的茶摊坐了下来,喝茶聊天扯着淡。 茶摊的老头儿招呼着小厮给到了五碗茶,本是懒洋洋睡眼惺忪样子的小厮,一看沈步江瞬间来了劲,一股神神秘秘地样子凑到众人身前:“五位衙里的爷,小京通这里有一个消息,众位爷且听好了……” 语间又起身抬了抬看了看周围,又俯下身子:“爷且听好了啊……”端起了茶碗,又咕嘟咕嘟灌了一口,偷偷瞟着众人。 蔡知常翻了翻白眼,这小子不知道爷正脾气暴躁呢?吊什么胃口,从道袍东摸西摸,变戏法似的从袖子管里掏出了一两银子,重重砸在桌面上,小京通见着银子眉开眼笑,哈了口气,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放入自己怀中,哈腰点头地说道:“谢谢爷!谢谢爷!” 蔡知常扬了扬手得意洋洋地说道:“快些说,莫要爷好等!” “是的爷!”小京通俯下身子故作神秘低声说道:“兵部侍郎刘尚群大前天夜里暴毙死了!” “……你那一两银子放哪儿?”“别乱摸呀爷!住手啊爷,别摸了!等等等!且听我说完!”小京通一把打开蔡知常在其身上四处游走的手。 “且让我从头把这故事说完!这刘尚群刘大人啊!可是一员猛将,早年间在北边出生入死,据说蒙古有一员野人将军那身高十尺,腿有两个小京通那么粗,那柱子般粗细的手臂满满都是红色长毛……” 沈步江实在听不下去了,摆了摆手:“你这小京通,说话有没有个准数啊!” “爷!收了您的银子我能说假话啊!那蒙古猛将一日啖十牛,力可移山!那日两军对垒之时,刘大人披挂上阵,一马当先,生生徒手将那蒙古猛将从腰际撕成了两截!好家伙!”夏进撇了撇嘴,敢情花了一两银子请了个说书先生。 “刘大人一人逼退蒙古十万大军,在蒙古猛将的营帐中救出了一个异族女子,也奇怪,这女子不会说话,两只眼睛像狼一眼夜里闪闪发光!不过此女子样貌倾国倾城,美艳无比,将刘大人迷得神魂颠倒,就将其带在身边。 说来也奇怪,得了这个女子,行军打仗无往不利,蒙古鞑子都像是恍然梦中一般,举手投足都慢慢吞吞毫无力气,刘大人因此立下赫赫战功。 女子跟在其身边也日久生情,两人情深意切。那女子温润可人,待人亲切,也在刘大人身边学会了些许汉语,在军中帮着将士们洗洗衣服做做饭啥的,颇受将士们爱戴。 可好景不长,这行军打仗总有返乡一日,这刘大人虽然是个猛将,但是家中有一个泼辣婆娘,刘夫人是出了名善妒,所以刘尚群成婚以来未曾纳过一妾,也未曾传出有甚风流史。那日将女子带回自家,刘大人和刘夫人闭门大吵一架,吵完,刘大人面色铁青,脸上带着两块红掌印,气冲冲地出了房门,此后再未踏足夫人那里。 异族女子倒是安生了下来,可那刘夫人趁着刘大人上朝去兵部的时候,处处刁难异族女子,清官难断家务事,刘大人也无可奈何,便将那女子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但若是妇人总是想着法子折磨你,躲也躲不掉。异族女子一年之后不堪受欺,投井自尽。 此时在京中闹了不小的风波,刘大人的老兵还差点兵变,因此事,当今圣上还喝斥了其一顿,忍痛杀了几个兵头子,平息了下来……” 听到此处,小葵恶狠狠地拧了夏进一下,夏进痛呼道:“小葵你这是干嘛……”小葵恶狠狠地瞪着夏进说道:“你若是纳了小,我也逼得她投井!” 众人不禁后颈一凉,齐齐打了个冷颤,冲夏进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小葵冲着小京通嫣然一笑:“这位小哥,故事还没讲完呢!”小京通本是心中想着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小葵这么一问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赶忙连连答应继续讲道:“这女子身死后一天,刘府就不太平了,那井所在的院子,一夜间暴毙七人,说是冤魂作祟,女子一口怨气未平,从下面上来报仇了。 第二夜,刘大人提着军刀关了院门只身一人闯了进去,只闻此夜女鬼尖利的哭泣声不绝于耳。此夜过去之后,刘大人就带了几个随从和婢女,住了院里,说来也奇怪,之后再无怪事发生,而且刘大人步步高升,一连数级升到了侍郎,民间传是刘大人的正气镇住了冤魂不让她作祟。 事情过了十年,就在大前天晚上,刘大人突然暴毙了!第二天两个侍卫催促着叫门,门窗紧闭,敲了半天,迟迟不见刘大人出来,侍卫闯了进去,过了一会儿没做声,第二个侍卫胆子小,把门打开,眼见地上躺着先前那个侍卫,也不敢进去,等了半晌,壮了壮胆,进去瞧了瞧,发现头个侍卫昏迷在地,又冲着床上的刘大人一看,吓得屁滚尿流,跌跌撞撞跑着出了房门,恍恍惚惚地抓住了一个婢女,稀里糊涂地说了几句话,也昏了过去。 婢女心惊胆战,也不敢进房门去看,便跟夫人和大少爷说了声,报了官,京畿府派了一队捕快和两个仵作,捕快守着门口,两个仵作细细查看了尸身也昏迷了过去,之后再没人敢进房内,等了第二天,叫了几个莽汉,连夜准备了一口棺木。 这不,匆匆下葬了,据说刘大人的死相十分难看诡异,一双大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把自个儿的脖子骨捏得粉碎,眼珠充血暴起,脸涨成茄子般紫色,一条舌头长到腰带了!坊间传闻那异族女子的冤魂又来复仇。 那个两个仵作和侍卫至今昏迷未醒,说是被女鬼吸了阳气。 这事儿绝对靠谱,是我那汉王府上王大瘦兄弟从他在刘府的相好那儿听来的,那王大瘦的相好,长得真是……哎哟!” 茶摊老头儿坐不住了,这小京通说了半晌,这茶汤都快满是客人了,自个儿满翻了天,这小子扯着嘴皮子还在装着说书先生,一烟锅冲着脑袋就是一下,小京通被砸得晕头转向的,老头扯着哇哇直叫小京通的耳朵去伺候别桌客人了。 众人一脸愕然,这什么故事,神神鬼鬼的。 小葵又在一旁扭了一下夏进的腰上软肉,夏进忍痛问道:“小葵,你这又是干嘛!”小葵哼了一声,说道:“听见没!纳妾之人不得好死!我看你个呆子还敢不敢了!” 夏进壮了壮胆子,顶了几句嘴,低声在小葵耳边说道:“好歹在外行走,你倒是给我留个面子……”小葵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小葵那边安抚好了,夏进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这事太过传奇,若是女鬼能弄死刘尚群,却为何要等上个十年。 再说,没道理啊!要弄死,也弄死那个刁妇。 想到此处夏进不禁偷偷瞟了眼小葵,小葵狠狠瞪了其一眼,夏进不禁打了个哆嗦。 再者,若是要弄死这刘尚群已经等了十年,为何不在等几年,偏要在这儿节骨眼上? 兵部头头交接之际,这人就莫名其妙地死了,若是朝堂党派之争,借着女鬼的名头要弄死刘尚群也太过凶狠,汉王虽说行事乖张,早年间顶撞皇上,意图不轨,也没胆大到这种程度,如今正是北伐,若是死了一个军方重臣,如今不是要国家大乱! 这可比朝堂皇子间的争斗凶险多了,这是要军方大乱啊!蒙古人应是没有如此能量,在京畿之下弄死一位重臣,只可能是皇城中人,若是如此……这不是有人要起兵造反!想到此处,夏进头痛欲裂,如今宁可相信是一只女鬼害死了人,也不愿相信是有人装鬼。 ------------ 第二十五 衙内府中猜案情 三人初登刘府中 沈步江与夏进对了一下眼,冲铁律衙门口扬了扬下巴。 众人随着沈步江进了衙内,沈步江衙中托了人寻来了主簿道衍,将从小京通的那儿得到的消息一一细细地对了道衍说了。 道衍捋了捋长须,沉吟了几许说道:“这事,衙内里的暗探也报了几次,却只报了刘尚群暴毙之事,未曾将十年前身死的那异族女子扯上关系,如今想来,这两件事有暗通之处,当年铁律衙也因京畿府办事不利,查过刘府一夜暴毙七人之事,但是当时刘尚群行为奇怪,对此事含糊其辞,遮遮掩掩,又不让我们进院内一探,又逢兵变,铁律衙抽不出人去应付此案,就草草结案。当年暴毙七人之案,听闻死状与刘尚群如今的死状相同,若是真有女鬼,也想必是同一个鬼。兵变之事又有蹊跷,我们在铁律衙在兵部的暗桩尽数在兵变中死了个干净,剩下后面安插进去的,也被人打压,一直身挂虚职,未掌实权。” 如今看来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夏进不禁往造反的地方想了想,不住地打了个冷颤,就轻声附耳在道衍边说了几句,道衍笑着答道:“虽然皇上年事微高,但是仍是雄心不已,当年北伐之事,都是皇上亲自挂帅。靖难之役又打下天下,皇上戎马一身,军权当然是握得死死的,虽说兵部貌似会大乱,但是暗地里,皇上心里可是有一盘算盘,若是老夫没猜错,这次刘尚群身死虽说出乎皇上的意料,皇上虽会震怒一番,也就揭过了,如今看来这兵部无人,乃是祸兮福之所倚,刘尚群久居兵部,陈洽不问政事,兵部乃成了刘尚群的一言堂,这次刘尚群身死,却是个大好机会清洗兵部,皇上借机将兵权再紧紧握回自己手里。” 果然不一会儿,宫中暗探急报,称这几日宫中皇上因此事震怒万分,在自己脚下,死了一个重臣,京畿府衙查了几天,没查出什么?却把自己人搭进去了。若是被他邦知晓,不是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这几日皇上处处不顺心,大骂着兵部大臣们,陈洽年迈老朽,混一天是一天,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想着今年过了,就告老了,如今之事,怎么算也算不到自己头上。 正当道衍看着密报,众人喝茶聊天之时。 那个先前来铁律衙宣旨有扭着屁股走了进来,冲着道衍夏进笑了笑,道衍微微颔首,会其意思,冲着沈步江点了点头,沈步江肉痛地从怀中掏出了十两银子,偷偷地塞到了小太监的手里,小太监笑得嘴快裂到脑袋后头去了。尖细尖细地声音宣完了旨,冲着夏进和道衍送了个秋波,又扭着屁股走了出去。 道衍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你们也听见了,如今皇上点名要咱们衙子破了这宗怪案,若是破了,肯定是大功一件,若是破不得,则是皇上面子上挂不住,皇上面子挂不住,你们也晓得如何了?” 众人心想与我何干,我们刚刚入衙不旧,破案之类的,不是自己擅长的,偌大个衙子就没一个老兵去把这案子接了? 道衍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众人眼神飘忽,看向他处,蔡知常看起了自己的茶杯,正想着怎么把自己的茶杯用眼神将杯底钻出一个洞,沈步江则是老油子了,眼观鼻鼻观心,也不作声,夏进则是一脸好奇地问道:“敢问衙内无一人可接此案么?”众人心中大骂,你没事接这个茬干嘛! 道衍捋了捋长须说道:“潜司众人乃是暗桩,不易显露身份,兵司则是研制兵器和药物还有探案用物件,只剩明司一司,而今明司行走,分散于天下,行踪不定,唯有每月十七才会发一封简报通知衙里近况,如今京畿的行走也就你们几个,虽说刚入衙里,不管情愿不情愿,你们都得接这个案子,不然老夫只能安排高手再将你们关进深山训个几年再说。沈步江听令!” 沈步江心中一紧,暗骂不好,这倒霉事怎么安排到自己身上了!其余众人皆舒一口气。 “你即刻北上,郑参那边需人相助!” 沈步江大叹一口气,不就是跑路么,自己最擅长这个,终于不用将这麻烦事惹上身了。 沈步江得意洋洋地坐回位子翘着二郎腿喝起了茶。 余下众人皆叹不好,少了一个老油子,这个案子更加不好破。道衍吩咐了下来,只能接了,荒山野岭之中还有严师这日子不好过,尤其是蔡知常,连连点头答应了下来。 柯小可此时站出来身来:“老爷我医术最为在行!如今我先前去京畿府衙一观那仵作及侍卫情况,再做判断。”柯小可心中暗想,此等案件真是不太好受,若是人就算了,若真是女鬼……不禁觉得心中毛毛的,打了一个冷颤,一个纵身使出轻功飞也似地逃出了衙门。、 夏进小葵四目相对,想起那传闻中存有冤魂的院子,不禁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唯有蔡知常看着他俩,好像全然不在乎。 夏进咬了咬牙说道:“即是如此,那我和小葵去院中一探,蔡知常你且留在院外待命,若是有何不测,也有你通知衙里。”蔡知常连声答应。 刘府不得不说是一座大宅,一扇红漆大门,上悬牌匾,用金字题了“刘府”二字,门前两个红灯笼,迎着春风微微飘荡着。在京中寸土寸金之地,竟然能造如此气派的宅子,可见主人家身份显赫,当年刘侍郎估计也捞了不少好处,蔡知常看着这个气派的门,不禁大骂贪官污吏,铺张浪费。夏进心想,你这个游方道士估计却是要比这刘侍郎还要多金出手大方。叫了半天的门,没人应答,三人正准备走了,那大门吱呀一声倒是缓缓开了, 门内探出一个黑黑的脑袋,一双眼睛谨慎地打量着众人。 刘府中人因为出了那档子事,都不敢在这大宅子中再住下去了,搬去了郊外的一栋庄园暂住,只留下了一个看门的懒汉,实在是不想动弹,府中也需一个人看着,就留了此人在此看府。三人对着懒汉说明了来意,又出示腰牌,说了一阵子,懒汉也未见答应,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还是把门开了,将三人放了进去。 那懒汉穿着刘府家仆灰服,面容粗犷,面色晦暗,双眼无声地只知道看着前面,一头长发乱糟糟的,也不见梳理。懒汉取了几把钥匙,领着三人走至小院门前,抬手指了指,将钥匙往夏进手中一塞,马上转身飞也似地跑开了。 夏进手中揣着铜质钥匙,看着两扇红漆门上铜狮首门环上的那把大铜锁,不禁咽了咽口水,今日听闻小京通所说的那些话,虽说当时没当回事,但是如今回想起那女鬼枯井,一夜暴毙七人,刘侍郎的死状,脑中不禁浮想联翩,如今闹得心惊胆战的。小葵则是满脸害怕,一双小手紧紧地抓着夏进的手臂,头靠在了夏进的手臂上。 夏进此时眼中只有铜锁,竟是毫无痛觉。眼前那把铜锁越变越变像是要变成吃人的怪兽摸样,夏进犹豫不决,拿着钥匙,手一直打着颤。三人呆立半晌,平日里叽叽呱呱,吵闹个平的蔡知常这次出乎意料的沉默不语,在两人身后悉悉索索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只见蔡知常低着头,头发披了下来,也见不着蔡知常的脸,默默地走到夏进身边,用力地一把抓过夏进手中的钥匙,冲着铜锁中就是一扭,锁开了。 蔡知常一掀道袍伸出一脚就将那关得死死的红漆木门踹开,木门吱呀一声大开,蔡知常又低着头,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地走回两人身后。 夏进此时还在发愣,心想这蔡知常何时胆子如此之大,又忍不住抬眼向木门深处望去,却是未望见了什么?只觉后面一阵大力,自己被推进了木门内。抬眼一看,小葵也进了木门内被推得趴在了地上,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夏进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回头,只见身后那扇红漆木门“咣”地一声猛然关上,刹那间,夏进从门缝中看见了蔡知常面目表情,双眼失神,却是裂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狰狞地笑着,口水从齿间缓缓滴下。红漆木门一瞬就紧紧闭上,夏进不顾其他,连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来着狮首铜制门环,红漆木门浑然不动,夏进咬牙用肩膀一下下地撞着红漆木门,木门犹如铁铸铜浇一般纹丝不动。 “蔡知常,快些开门!你是癔症了么!!!快些开门!!!”夏进喊得声音嘶哑,门那头却是悄然无声,无人应答。“小葵,来帮我一把,把这门撞开!”夏进语毕回头一看,原先躺在此处的小葵却是不见了! ------------ 第二十六 初探小院心惊慌 仵作身内有奇 这大活人明明好好的刚刚就在此处,怎么转眼之间又不见了?!夏进此时方寸大乱,想起了广陵那时遇见王长清时候的场景,虽说如今知晓是付建文茅山一脉的武功,将王长清一个活人变成了活死人,但是回想起来,还是不住地脊背发凉,冷颤连连,毕竟当时真是太过诡异了。 虽说现在是下午,但是天气阴沉,乌云密布,阴风连连。夏进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如今此等状况下不要失了分寸,鬼神只是无稽之谈,小葵只是先自己一步进去查探了。 夏进稍稍冷静了下来,仔细地观察起这门后的小院,小院不大,跟郑参府上一般无二,院中一块正方小地上植了棵槐树,槐树旁出多植,树干有些地方树皮已经掉了,犹如一根麻花一般,树干纠结在了一起,从斑驳裸露的木纹来看其应是有些年岁了,树高三丈,密集的树枝树杈犹如一把大伞,将阳光挡得一干二净,整个小院因这棵老槐树,略显昏暗亦有一种阴冷之感。 槐树树前则是一方石桌,只有一张石凳,桌面和凳面光滑发亮,想来是刘侍郎常年坐于此处,摩擦所至。夏进挪着步子,慢慢靠到石桌前,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未见有何端倪,眼角余光却瞟见小院角落处,杂草丛生之地,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地面上露出一方布满苔藓的石井,四周的杂草有被压伏的痕迹,看到此处,夏进不禁一阵头皮发麻,若不是……小葵掉进了这井里! 想起此井的传说,夏进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能劝自己,小葵定是没掉这井里,只是阴风吹倒的阴风吹倒的……心中向前去一探究竟,但是双腿一直在打转,愣是一步没有迈出去。夏进此时脑中一片混乱,心中不知道想这些什么?慌乱无比。 忽然此时耳旁幽幽传来一声:“进哥……”夏进连忙回头,只见身后正式刘侍郎生前十年来住的屋子,屋子不大,黑瓦白墙,墙上斑驳的石灰粉已经一块块地脱落了下来,露出青灰色的石砖,剩下的白色墙面则是霉迹斑斑,老槐树的树杈影子落在斑驳的墙上,影子就像一个个莫名的怪兽,无声地冲夏进咆哮着,黑色的房瓦,上面布满了青苔,潮湿滑腻。屋子未开一扇窗,房内漆黑一片。 这刘夫人果然是善妒,如此一个阴森潮湿的小院竟让那个异族女子住了一年,刘侍郎也真是艺高人胆大,在此种屋子住了十年,如是自己在这屋子中住那么一日,怕是早吓疯了。夏进心想到。 如今小葵指不定身在此中,也不得不前去了。夏进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向前挪着步子,那黑洞洞大开的房门,犹如一只巨兽的之口,等着无辜的人上钩,待人步入其中,便一口吞噬下去,连尸骨都丝毫不剩。 此时一阵风吹过,风吹迷了夏进的双眼,眼前一片模糊,风声中夏进仿佛又幽幽听见了小葵来自那个屋子里的呼喊:“进哥……我在这里……你快些来……快些……”夏进心中暗想,如今却是不得不进了,若真是小葵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只怕后悔终身,这扇门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 夏进深吸一口,鼓起勇气,往前买了几步,踏布满青苔的石阶之上,湿滑黏腻,一个不慎就会一脚踏空或是滑了一跤,则会摔得头破血流。两阶石阶之上,便是那洞开的房门,夏进贴着门往里探了探,眼前漆黑一片,只觉得一股腐烂和尸臭气传来,夏进闻着味道先是脑袋晕了一晕,心头烦躁胸口一阵阵烦闷,恶心欲呕。 此中房内缓缓步出一人,夏进只觉心中一紧,整个人却是听不到其他声音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随着那人的脚步,一下一下,痛苦无力地跳着。“进哥……是你么……进哥……”夏进闻言大喜,松了一大口气。一只手向前探来,夏进一把拉住,将那人影拉入怀中,双手细细地摩挲着那熟悉的小脸。 “进哥……” 这一声进哥仿佛咫尺天涯,夏进心中又是一紧。 夏进低头一看怀中人影,长长的头发上有一滴滴水珠,滴到了自己的手上,一滴接着一滴。 夏进只觉得脑袋一炸,脑中一片空白,头皮一阵发麻,回想起先前看到院子阴暗角落里布满苔藓的石井旁压伏的杂草,定是踩出来的痕迹,若不是……小葵……这院中只有我和小葵二人……若不是……小葵……若不是……小葵……夏进脑中飞速转动着,一遍又一遍地过滤着自己最不可置信的答案,若不是小葵……那会是谁……看着人影长发一滴滴落下的水珠缓缓地滴在自己的手上,夏进抬起手来,看着水滴渐渐愣住了。 霎时间,夏进面容狰狞,张着一张血红大嘴,露出森森白牙,双眼血红,双手一把抓住了人影的脖子,尖声咆哮道:“你不是小葵!!!你是井中女鬼!!!!你把小葵藏到哪里去了!!你说啊!!!”两只手臂犹如铁钳一般,死死夹住了人影的脖子,夏进面色癫狂,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心头怒火中烧,仿佛只有一个念头,掐死她……掐死她……仿佛耳边有无数人在低声耳语……掐死她……掐死她……夏进张大的嘴中慢慢渗出唾液,一滴滴地滴在人影脸上,夏进犹如要噬人的野兽一般疯狂。人影未做任何抵抗,像是一个破布偶般任其摆布,原先轻轻搭在夏进双臂上的手,缓缓垂下,夏进喉咙发出咕噜咕噜声,低声咆哮着,连夏进都不知道自己在咆哮些什么……良久良久……夏进用力掐了良久,那个人影也无了声息良久。此时乌云稍稍褪去,太阳露出了一些,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桠,渗透入了房门内。 夏进惊恐地看着手中的人,那身翠绿色的衣服,那头乌黑的长发,双眼血红瞪起,仿佛在倾诉着疑问和不甘,原本白皙嫩红可人的小脸如今变得浮肿发出阵阵青紫色,一条猩红的长舌耷拉在了夏进的双手上,此人不是小葵是谁!! 柯小可一路飞奔赶离了铁律衙,心想终于脱离了这份苦差事。到了京畿府,取出了令牌,跟主簿说了声,便让人领着去了进了内衙,见着四人并排躺在衙门在地上铺好的席子上,两名佩刀壮汉一看身上服饰胸口皆有细小刘字,想来这两人便是那刘府侍卫了,剩余书生打扮的两人则是仵作,这四人尽皆面色红润,鼾声四起,不像是传闻中被女鬼**夺阳的样子,柯小可招了招手问主簿道:“这四人看来是无什么大碍,为何不叫醒这四人?” 主簿闻言苦笑一声:“这四人睡到现在了,皆无醒转的迹象,先是试了冷水,击鼓,敲锣,鞭打这四人,这些人犹如死人一般,毫不动弹,一点反应都没有。之后又请了京中几位名医,针灸,艾草,火烧,溴草,仍是如此……” 柯小可摸了摸下巴,这四人倒也奇怪,如此都不醒来,这些方法齐上,死人都能像活人一般醒转过来了,这四人毫不动弹。于是盘腿坐在下,拿了四根红线各拴在了四人左手脉搏之上,一把抓住红线另一头,来个四脉齐号,主簿看了看柯小可的样子,心想这铁律衙的大人真不识货,早些便说了,京畿名医都试过了,如今你再号脉,不是多此一举么!于是婉言说道:“大人……这四位,京中名医全都是号过脉的……”柯小可冷哼一声:“那些庸医怎么跟我相提并论?!老爷可是多金阎王柯小可!”主簿翻了翻白眼,谁知道多金阎王是何人,多金我知道是沈万三,阎王我知道是秦广王,这两人现在都在地府,你这多金阎王谁人认识!嘴上却是不得不讨好:“久闻大人大名!如雷贯耳……”柯小可一声喝断:“少拍老爷我马屁!没见着老爷我正忙么!”主簿又气又恼,好你个多金阎王,油盐不进啊你,又不能发作,只能憋着气在一旁默不作声。 柯小可号了半天,发现这四人身体并无大碍,可是为何就是不醒转过来,这是为何?将一人扶起,双掌探出,顶住此人后背,暗提内力,以内家祖拳内视之法来窥探此人身体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气运周身,行筋走脉,将此人的血脉一遍遍的用内力细细查探了一番,发现并无病变之处,柯小可不禁有些气恼,自己多少怪病没见过,却是治不好你了!又是再提了几口真气,一根根经脉按照血液流向精细地排查了过来,只见此人头部一条细小的经脉中,藏着一颗白色小颗粒。柯小可顿时睁开双眼,眼中一道精光闪过,这是……! ------------ 第二十七 庭院深深深几许 内家祖拳两相斗 “进哥?进哥,醒醒……”夏进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正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胸口一阵烦躁,感觉胃中翻滚不止,食道抽搐,恶心难受。 夏进干呕了几声,觉得稍微舒畅了一些,抬眼一看,发现自己正身处在小院中的房内,房内富丽堂皇,干净整洁,桌上放着一铜质香炉发出阵阵淡淡清香和一根烧了一半的蜡烛,自己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坐在一旁的小葵正瞪大了眼睛关切地看着他:“小葵……这是……怎么回事?”夏进疑惑地看着小葵:“进哥先前来这房内查探,之后说是累了,就依着桌子小睡了一会儿,我也是趴着休息了一会儿。”夏进猛地凑到小葵身前,细细打量着小葵,脸与脸都快贴在了一起,夏进一手抚上了小葵的头发,是干的。小葵被看得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小脸蛋通红通红的,突然间从怀中掏出一根银针,狠狠地扎在夏进抚自己头发的手上,夏进痛呼,连忙松开了手,手背被银针扎了个小孔,血潺潺地往外流着。 夏进抬手用嘴允了允,便不去管他了,便转身走去了门口,小葵更是狐疑地看着夏进,这呆子又怎么了。 抬眼望去,正是黄昏了,残阳夕照,红光映得小院四方斑驳的墙壁犹如鲜血淋漓,老槐树犹如一只巨大的妖兽,张牙舞爪,夏进下意识地往小院角落看去,那口隐藏在杂草中的石井安然无恙,四周的杂草茂密地竖立着,也并未有什么被人压倒过的痕迹。 夏进不禁长舒一口气,回头缓步走到房内,做回原来的位置,慢慢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稍稍提神,抬头看着小葵,小葵也正红着脸看着他,眼中的神色复杂,又是气人又是娇羞。看着小葵如此模样,夏进心中如小猫爪子在挠痒一般,看着这般可人的小葵,不禁伸出手去抚小葵细嫩的脸庞,慢慢地先是用一根手指,之后用着整只手掌,小葵身子如小猫一般微微发颤,闭起双眼,也任由夏进去了。 夏进缓缓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如同在抚摸着一方上好的瓷器,缓缓地而有节奏地上下拂动着。 慢慢地夏进的目光缓缓地往下移去,盯着小葵纤细白皙的脖子,那白皙肌肤仿佛散发着璀璨的光芒一般,深深地把夏进的目光吸引了进去,那美丽的脖子犹如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夏进所有的思维和想法全被卷入这个漩涡之中绞碎,眼中只有这脖子了。 那双手慢慢地往下滑,双手轻轻地攀上了那脖子之上,夏进开始双眼通红,如同一个老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双手开始颤抖着,嘴角渐渐上扬,露出森白的牙齿,唾液从嘴角渐渐溢了出来,喉咙发出咕噜咕噜地奇怪声响。 夏进的双手渐渐用力,轻轻按住那白皙的脖子,眼中也只剩那脖子了,视野一片模糊,唯能看清的,就只有那白皙的脖子了,慢慢地慢慢地加重了力气,小葵渐渐发现有些不对,甚是夏进怎么开始掐自己的脖子,睁开双眼,看到夏进的面容已经扭曲到了一块儿去,不禁放声尖叫:“进哥!你醒一醒!你在干什么!”用力地捶打起夏进,从怀中掏出一根根银针死命地扎着夏进一双犹如铁钳般的大手,夏进毫无痛觉,那双手被扎得血肉模糊,仍是痴痴地笑着,手上慢慢加力。 小葵慢慢觉得呼吸困难,视线模糊起来,仿佛身前的男人已经不是平日里温文尔雅,待人和善的夏进,而是一只从阴间归来的狰狞恶鬼,用猩红长舌舔着锋利的牙齿,要把自己这个食物活活掐死再一口吞下去。、 小葵仍是尖利地叫着,夏进的手上渐渐加力,小葵口中漫出鲜血,犹如一股泉水般涌了出来,眼珠爆出,死死地盯着面部扭曲的夏进,再无力气挣扎,也尖叫不出来了,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夏进。 渐渐手上的小葵变得冰冷,失去了温热,夏进慢慢恢复过来意识,看到被自己活活掐死的小葵,脑中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过了许久不禁一把抱住小葵,开始呜咽地抽泣着,心中满是懊恼和悔恨,觉得自己猪狗不如。 正当此刻,怀中的小葵好似动弹了一下,头转了过来,缓缓地冲着夏进的脖子吐着冷气,夏进不禁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看了看小葵的头发,湿透了,水滴正一滴一滴地从发尖滴至自己的手上。 柯小可冷眼看着身前拦住自己的灰衣懒汉,懒汉头发脏乱,身上那件印有刘氏家纹的灰衣皱成一团,穿了一双脏兮兮地草鞋,不住地打着哈气:“且让老爷过去!若是不肯!哼哼!小子你今天性命难保!”柯小可右手向前探去,左手随后,左腿扎马,腰部一转,游龙八卦六十四掌起手势,内力流转,气劲暗动,全身筋肉绷紧,暗中警惕那懒汉,懒汉则仍仍是一番无动于衷,坐在席子上,枕着蔡知常哈气连天:“你且快离去,这里的事,不是你可以触及的。”懒汉抬眼看了看柯小可,全然提不起兴趣。 柯小可望了望正在酣睡正香的蔡知常,不禁咬了咬牙,若是再拖个几分,这蔡知常恐怕是要去见真的阎王爷了,剩余那两人……只能自求多福了……若是破了局仍有一线生机,若是破不了……恐怕就人鬼殊途了。 柯小可内力鼓荡,龙形内力从身上浮现,纵身上前一掌向懒汉身上印去,懒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翻身跳起,躲过一掌。柯小可收敛不及,一脚踩到蔡知常的脸上,蔡知常闷哼一声,仍是美美的翻了个身继续睡。 懒汉伸了伸懒腰,浑身筋骨噼里啪啦声声作响,内力激荡,浑身犹如虎啸龙吟,发出强大的威压:“看你同为内家拳的份上,我倒是想饶你一命,你却执迷不悟,我倒是送你上路。”语毕立身站稳,一掌向前探出,浑身气劲爆发,犹如一根冲天长剑拔地而起,内力激荡飞扬,化虚凝实,内力翻滚掌芒吞吐,往柯小可身前印去一掌,隔空一掌犹如青色长剑划空一击,带着霜雾。 柯小可心中暗想,若是此时躲开这一掌,那么身后的蔡知常怕是要殒命当场,如今能翻盘的,怕是全靠它了。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往蔡知常脸上撒了撒,在塞入怀中。双脚用内力狠命往地上一踏,地顿时踏出两个大坑,内力分涌两端,内力如胶似漆将自己双腿立地生根与大地融为一体。双掌用力一震,散出龙形气劲,双掌画圆,内力吞吐,双臂渐渐画出一面内力凝转出来的坚盾,护在自己和蔡知常身前。 剑掌内力所化,擦着空气发出阵阵热量,青光一闪重重击在了柯小可所化的内力盾上,发出刺耳的摩擦身,柯小可狠命接下,内力急剧消耗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下来,沁湿了一身青色长衫,两方内力摩擦,剧烈震荡,掀起一股股气浪,突然,剑掌内力化尽,其中所包裹的暗劲突发,击穿了内力盾,一击击中柯小可的右臂,炸开一个拇指大的窟窿。 柯小可此时悍不畏死,顶着剑掌向前击去,左手化作鞭,抽在懒汉的右臂之上,懒汉也不做躲拦,仍有其击中自己。龙形气劲随着那一掌潜入懒汉右臂,内力所化龙头,张开大嘴,死死咬住了懒汉右臂不放。 懒汉只觉右臂一麻便毫无知觉,不禁呵呵笑道:“若是冯幽幽击出这一掌,我这右臂怕是被这头凶龙吞噬个一干二净,经脉爆裂,炸得粉碎,你这小辈一击只有其一成功夫,且只是封住我的经脉,杀你,我只需一只左臂即可。” 但右臂麻醉之感并未消除,犹如火势一般蔓延开来,渐渐侵蚀着整个右半身躯,懒汉不禁大吃一惊,暗用内力,顶住了着蔓延趋势。“嘿嘿!老爷虽然武功不如我那娘娘腔师傅,但是医术老爷我可是世间顶呱呱的,是不是半个身子不能动了啊!嘿嘿。”柯小可抹了抹嘴角的鲜血低声笑道。原来先前柯小可击中其左臂之时,把两枚细小银针打入懒汉血脉,滞其血脉流动阻其内力。 懒汉连忙闭眼内视,想查清楚自己身子到底出了何等状况,柯小可一看占得先机,又是转身一掌,懒汉此次不看轻敌,若是再被拍到一掌,这另一半身子也要废了,单凭一只左脚辗转腾挪,尽是化尽了柯小可的攻势。 久攻未果,柯小可气喘吁吁,汗如雨下,这内家拳不比其他拳法,全凭内力激发,若是内力耗尽那么他这身功夫算是暂时废了,这懒汉闪身功夫了得,尽是将其掌一一躲开,连气劲都未曾擦到一点,这下如何是好,柯小可下意识地向身后瞟去,不禁嘴角上提,微微一笑。 ------------ 第二十八 夏进心中生良记 蔡知常扫内家拳 小葵再一次死在了自己手上……夏进不可思议地看着双手,自己犹如一只无情冷血的野兽,一遍又一遍地吞噬了自己心爱的人,心脏一阵阵抽痛,看着小葵气孔流血渐渐冷去的冰冷尸体,夏进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心仿佛慢慢碎裂开来,心痛犹如浪潮一般一阵一阵地侵袭过来,慢慢侵蚀着夏进的意识吞噬着夏进的理智,像一只只小野兽,撕咬着撕扯着夏进,无尽的痛苦慢慢上涌,夏进犹如深陷沼泽,放弃了抵抗,慢慢淹没着自己。 浑然心口一阵绞痛,痛得夏进视线开始渐渐模糊,意识不清,如同撕裂般的苦痛,筋肉开始痉 抽动,灵魂和肉体仿佛要断隔开的感觉。 怎么回事……怎么那么痛……混蛋!……小葵!夏进扭曲着身子,向前伸着手臂,想触及那躺在地上的小葵,忽然间眼前一片模糊,眼前所有的物价犹如被卷入一个漩涡,所有的色彩都混搅凝聚在一起,夏进觉得头痛欲裂,抱住脑袋抽搐著,时间仿佛慢慢凝固,之后缓缓向后退,闭上双眼,在一睁开,自己仍趴在桌上,小葵正揉着自己的小眼睛,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看着小葵可爱的摸样,夏进不禁眼眶慢慢湿润起来,心口处的痛苦慢慢平复,若是再能看上小葵一眼,那是再好不过了…… 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伸手紧紧握住了小葵的手,小葵一下子惊醒了:“进哥……你这是干嘛……”夏进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想多看看你……” 小葵闻言羞红了脸,觉着这呆子怎么最近嘴巴越来越甜,跟人家那些风流书生似的,不过真是讨得自己心中满是欢喜。不禁伸手掐了掐夏进腰上的软肉。 夏进吃疼,皱了皱眉……疼痛?疼……想到此处夏进不禁一下跳了起来,在屋内仔细地查探起来,这间房子与第一次掐死小葵醒转过来并无差异,夏进抬了抬手章,仔细看了看手掌上仍有小葵之前拿银针扎了的一个小洞,伤口已经愈合结疤,而之后自己发狂掐住小葵脖子的时候的伤疤全然消失不见了。 夏进摸了摸下巴,仔仔细细地探查了桌子,发现原先烧去一半的蜡烛,此时剩的已经不多了。原先那么真实的感觉,视觉,嗅觉,听觉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发狂掐死小葵那时候的一切。那么是什么有问题?时间? 若是真的是时间倒流,自己回到了掐死小葵之前自己趴在这个桌子上睡觉的时候,那么蜡烛和自己手上的疤应当作何解释? 蜡烛应该是恢复到原先的长度,自己手上的疤应该消失无踪才对。如果不是时间的话……那是什么……如果要是能够再确定一下,回到这一点,那么应该就可以解释了。 夏进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而后故意装作浑然不知,惊慌失措的样子一把抱起了小葵仔细打量着,惹得小葵粉拳连打,又偷偷在小葵耳边说了几句,小葵闻言一愣,然后点了点头一脸奇怪的看着夏进又从怀中取出一物偷偷递给夏进。 若是按一夜七人暴毙来算,此院内只有我小葵二人,看小葵的样子应该是未受什么影响,那么女鬼第一目标是我,从时间上来算,女鬼看来是玩够了,应该是马上就要冲我下手了。 先做好第一步的准备! 夏进满脸冷汗,涨红着脸,嘴角露出淡淡笑容。 来了! 屏住呼吸,夏进缓缓展开自己各种感觉,让他们在空间中慢慢延伸铺展,突然,眼中灵光一闪,就是这个! 夏进身体缓缓僵硬起来,脑子却是一片清明,自己那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慢慢攀上了自己的脖子,无数的忽远忽近的声音在耳边开始细语:“我若是死了……小葵就不会受苦了……”“我要替小葵去死……”“我死了一切就安宁了……”那双大手已经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了,轻轻地缓缓地摸上了自己修长的脖子,细抚着粗糙的皮肤,感受着那轻微的突起和凹陷:“我死了……小葵就安全了……”夏进甩了甩头,脑中开始涌现出一心求死的想法,一双手柔和地放在脖子上,上下抚动着。 小葵……你一定破了这个局。 若是破不了,我就要葬身此处了。 夏进眼中那仅存的一丝丝清明缓缓地被赤色吞噬,身子越来越焦躁不安,那双手开始疯狂地抚动着,夏进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意,牢笼中的野兽锋利的利爪开始慢慢地磨着钢制的笼柱,发出刺耳的“唧唧”声。 夏进忍不住开始咆哮,怒吼着,手不住地开始撕裂自己身上的衣服,一双大手再也按捺不住了,死死地掐住了夏进自己的脖子:“就一下下……小葵和我就能解脱了……” 夏进嘴角扬起了怪异的笑容,露出森白的牙齿,一对犬牙显得分外尖利。 面容开始扭曲,夏进的脸越来越狰狞,越来越阴暗,所有的五官全都扭到了一块。 小葵……快……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柯小可轻轻抹去了嘴角的一丝鲜血,单膝跪地喘着粗气,这懒汉好强的内力,仅用五成内功就把自己在其身体内埋的两枚银针给逼了出来。 懒汉缓缓走到柯小可的身前,蹲下身子,捏住了柯小可的脸,眯起眼睛看着柯小可,轻声说道:“你这小子学了十天半个月的游龙八卦掌,以为就能打得过我?" 伸出了右掌,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柯小可的脸上:“你刚刚不是很厉害么!” 一个耳光打去,柯小可就像一个破麻袋一般向外飞出丈许,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懒汉挪步走到柯小可的身前,一脚重重地踏在了柯小可的背上,柯小可五脏六腑一震,尽皆破裂,柯小可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吐在了身前的地上。 柯小可勉强地弯起了嘴角,抬了抬肿胀的眼皮,恶狠狠地盯着懒汉,断断续续地笑道:“你…个废…废…物…老爷我…打你…十个…” 懒汉闻言哈哈大笑:“死到临头,你还死鸭子嘴硬,然我来送一程!”懒汉眼中闪出一抹狠色,高高抬起右腿,正准备狠狠踩下去,柯小可突然两眼两双手发力大喝一声:“困龙手!……就是现在!” 左右两手内劲浮现,真气四散化形,犹如两条咆哮着的金龙张牙舞爪狠狠地缠住了懒汉的双腿,死命地往下拽。 此时懒汉身后闪出一道人影,上身**,筋肉暴涨,头上青筋狂跳,咬牙切齿地吼道:“小子!吃道爷一禅杖!!!!” 三人粗的树干毫不留情地砸在了懒汉的身上,懒汉猝不及防,硬生生吃下了这一击。 蔡知常这一下用尽了全身力气,汗如雨下,手汗也出了不少,打到懒汉之后,实在是拿不住树干了,树干脱手飞出,带着懒汉砸进了刘府的高墙中。 蔡知常体力不支,瘫倒在地上,大声的喘着粗气,感觉眼冒金星,转头看了眼柯小可:“老小子……你……还……还……活着么……”柯小可胸中一闷,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剧烈地咳嗽着:“你他妈死了……老……老爷……都不会死……” “我妈……早……早……死了……”蔡知常使劲地站起身来,走到柯小可身前,用手掌胡乱抹了抹柯小可脸上的鲜血,一把将他拉起:“你……个……老小子……真是不要命……”柯小可觉得气闷,这贼道士关键的时候逗自己玩,差点小命给交代在这里了:“你怎么……才醒……” 蔡知常凄惨地笑了笑,笑着笑着岔气了:“道爷……喜……喜欢看你个老小子被打……” 语毕蔡知常再也支撑不住了,吐了一口鲜血,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瘫倒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柯小可也被他一把带倒在地,使劲地挪开了蔡知常的身子,艰难地伸出右手扶在蔡知常的脉上,号了一会儿,心中一惊,原来不是他的药起了效力,是蔡知常硬生生冲开内力桎梏,真够狠的将自己那细小经脉连带着白色颗粒尽数震得粉碎,如今看来他除了这一身内力看来不调养个几个月算是不能用了。 柯小可颤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了倒,出了三颗散发清香的碧绿色丹药,想了许久,轻轻叹了口气,混着血水咽下去了一粒,将剩余的两粒塞回了瓶子里,小心翼翼地帖胸放好。“啊啊啊啊!!!!”用尽全身力气,驮起了失去意识的蔡知常,沉重地一步步迈向刘府深处。 柯小可不禁想到:妈的……这小道士每次话都不说全,我怎么知道刘尚群生前住的小院在哪里! 突然间左手边的院子响起一声尖厉凄惨大叫:“啊啊啊啊啊!”柯小可不禁心中一颤,一把昏迷的蔡知常摔在了地上,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部费工夫。这不是小葵的声音么!! ------------ 第二十九 夏进暗解女鬼计 小葵痛咬情郎肉 刘尚群府中,此小院不同其他建筑,院子的墙壁造得十分高,离地应有三丈,柯小可望墙兴叹,此时自己背着一个蔡知常,百八十斤的人,又受了内伤,自己本来就不善内功,这三丈高的墙,此时叫自己一跃而过,那真是力不从心了,此时真是望墙兴叹。 背蔡知常费力绕着院墙走了一圈,发现了一扇红漆木门,柯小可咬着牙提足了内力,一掌轰在红漆木门之上,木屑飞溅,原本柯小可期待地木门应声倒地并未出现,这一掌犹如印在了铜墙铁壁之上,抬眼一看,木门之中是一道铜门,柯小可趴在门缝中向后观望,发现木门之后已将门闩插死。 他妈的,这刘尚群真是有钱,用铜制门。说来也奇怪,这门闩就在门后,为何小葵不自己拉开门闩走出来?柯小可在门外干脆一把扔下蔡知常,在门前打坐修养,期望能伤势回复个三四成,可以去解救小院里之人。 小葵此时要发疯了,看着眼前的夏进紧闭双眼,脸色涨红,一双大手死死地掐住自己脖子,痛苦得在地上翻滚着。 “进哥你不要这样……”小葵哭喊着扑倒在夏进身前,伸出双手拉住紧紧拉住夏进掐住自己脖子的双手。 夏进一双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双眼通红,如地狱归来的恶鬼一般死死地盯着小葵,露出阵阵邪笑,像是要把小葵吃了一般,嘴角上扬,翻出牙龈,一双犬牙袒露在外,发出桀桀怪笑,那一双手越发用力,青筋暴起,仿佛是要将自己的脖子捏得粉碎,笑着笑着夏进的嘴角渐渐溢出鲜血,喉咙开始越发嘶哑,太阳穴附近青筋直跳,整个脑袋比平时涨到不少。 小葵看着如恶鬼一般的夏进吓得脸色发白,愣在当场,忽然想起来夏进先前的嘱咐,心下一横,掏出从腰带中取出几根银针,咬着牙一把刺在了夏进曲池和肩井两个大穴之上,这一刺这是用尽吃奶的力气了,差点将夏进的骨头都刺穿了。 只见夏进一下愣在当场,双手放松,一双灵动的大眼呆呆地看着小葵,嘴巴张得跟蛤蟆一般大,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小葵也愣愣地看着夏进。两人对望了许久。 夏进慢慢脸色变红,深吸了一口气,腮帮子变鼓,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小:“啊啊啊啊啊啊!!!!!”夏进一下就跳了起来,又重重摔在地上,把自己一只鞋取了下来,死死咬住,右手拼命地拍着身上的银针:“小葵!痛痛痛痛!!快!快!拔了!!” 夏进痛得气都喘不上来了,平日里看书,说这两个大穴一不小心碰撞一下就奇痛无比,《千金翼》上书针灸曲池穴可治癔病,果然有奇效,没想到就是治疗的方法就是痛。 夏进已经痛得酸软无力,两眼直翻白眼,眼看就是要痛晕过去了,这时小葵才缓过神来,急急忙忙地将两个大穴上的银针取下。 夏进这才缓了口气,长长舒了一口气,抚了抚自己的脖子,才发现,自己差点把自己的脖子拗断,颈部生痛,呼吸也十分不通畅,不过算是过了这一劫,一身铁律衙的黑色官府尽数湿了个透,直挺挺地躺下“哎哟!”尾骨一阵刺痛,伸手把龟尾穴的银针一把拔下,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一劫算是逃过了,这女鬼并未算是发力滔天,只能蛊惑人心,前两次掐死小葵,独独少了触觉,视觉听觉嗅觉皆有,独独少了这最关键的触觉,六识之中,最不起眼的是触觉,最重要的也是触觉,你的眼睛会欺骗你,你的耳朵也会欺骗,但是你那一双手,是绝对不会欺骗你的,第一次误把小葵当做女鬼是因为水滴的缘故,但是,水滴滴在手上之时,并未有任何触觉,当自己看到水滴的时候,才知道水滴的存在。 第二次自己发狂掐死小葵,则是抚摸小葵的脸和脖子的时候竟然未有任何触觉,直到小葵用银针扎自己手也没有。 第一次醒转是自然醒转,看到小葵在屋子里,很正常,有触感,小葵用银针扎自己也有痛觉,但是转身之后却进入了不真实的世。 由此推测,一可能女鬼故意耍诈让自己在现实和虚幻中分辨不清,二是女鬼法力并有高强到可以自己让掐死自己,所以要做那么多前奏。 当第二次醒转之际,是被心脏发出强烈的疼痛拉回现实,与第一次犹如睡醒的状态截然不同,而小葵并无反应,看来只是睡着了。由此可以推测,女鬼是在梦中制造幻境,剧烈的疼痛可以将人拉回现实,还有女鬼的法力有所限制,每次只让一个人沉迷梦中幻境。 现在看来女鬼让小葵醒转过来则是为了进一步消磨自己的意志力和希望,彻底让自己相信梦中幻境。 夏进将手中握着的银针高举过头顶,冲着火光眯起眼睛看了起来,嘴角微微一笑,如果有一把钥匙……能够分辨现实和虚幻……那自己插在龟尾穴的那根银针就是这一把钥匙,区分梦境和现实,痛觉突然消失,则是进入了梦境。 夏进把银针收好,女鬼的幻境攻击初步认定为三步。夏进眯起双眼,自己则是逃脱了最后一步,虽说自己意志算不上出众,但也算是坚定的了。 忽然夏进脑中闪过一丝,顿时起身,一针又扎在了自己的曲池穴上,疼得一阵头晕目眩:“妈的!坏了!”夏进这一书呆子想到此处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只见眼前的小葵瘫坐在沉沉地低下了头,一头黑色长发遮着了小葵的容貌,身子不住地颤抖着,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进哥你要害死我!!!!”这一声尖叫犹如指甲划过铜钟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汗毛倒竖。 夏进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自小读书间隙都看一些神鬼轶事,从中知道了不少女鬼书生的怪事,如今这一头黑发的小葵瘫坐在哪里跟书上的女鬼有何分别!吓得夏进直哆嗦,原本以为这事自己能摆平得了,如今见了真女鬼心中不停地犯怵。 小葵开始坐在那里阴测测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呵呵……”夏进听着头皮一阵发麻,平日里小葵这只小母老虎这么笑起来,自己早就吓得七魂丢了三魄,如今她这副摸样还他妈鬼笑鬼笑的,这不是要命么! 小葵犹如一个木头一般,双手着地,双脚在后,整个人上半身向后依着,四肢僵硬,关节像是不能弯曲一般,行动也是一顿一顿。 只见她噌一下,就笔笔直地蹦了起来,头发依然遮在了脸上,看不清小葵什么表情,只能从发间看到小葵一双本来灵动水汪汪的大眼睛,如今死气沉沉双目无神地平视前方,又开始阴测测地笑了起来,小葵脸上面目表情,只是两块肌肉扯着嘴角往上,喉咙中发出瘆人地笑声:“咯咯咯……咯咯咯……” 夏进心中暗骂不好,女鬼害人需三步,惊吓,摧其心智,夺命。 自己先前走满了这三步。小葵则是因为目睹了自己的巨变,自己又是小葵心中的支柱,再者女性本不如男性心坚,如今小葵心智极为不稳,倒是被女鬼跳过了前两步直接夺命了! 自己叫小葵用银针刺穴引痛之法只是剑走偏锋,梦中之人若是受到惊吓和刺激很容易猝死,这种痛楚算是巨大刺激了,自己也是搏一把,如今运气好苏醒过来了,但是小葵心智不坚,自己这么一扎,小葵身心都受不了那么大的刺激,弄不好就一命呜呼了! 即使小葵身心受得了,自己也不能让她冒这么大的险,如今要想个两全之计,先困住小葵一会儿,再寻那个女鬼去! 夏进想到此处,一个箭步上前, 一双死死按住了小葵的双手,没想到梦中小葵力气极大,挣脱起来,夏进差点按不住,只好分开两条大腿,两个膝盖顶住了小葵的两根手臂,用自己的体重生生压着小葵。 小葵此时双目一瞪,喉咙嘶哑着吼叫着:“啊啊啊啊!!!”头剧烈地扭动着,头发飞舞着,如同鞭子一般抽打在夏进的脸上,一张小嘴如今却真的变成了老虎嘴,一嘴伶牙俐齿变成一嘴嗜血尖牙。 张开嘴巴就是冲着夏进大腿一口狠狠咬去,夏进痛得直嗷嗷,小葵又是一甩头,夏进大腿上的一块肉被生生咬了下来! 夏进吸了一口冷气, 痛得直抽抽,真是要命啊!这女人如老虎,古人诚不欺我!张嘴就是把一口肉给咬了下来! 夏季四处打量,看见桌上有一方桌布,猛地一扯,双手用力一撕,扯成好几条,小葵那一双跟鹰爪似的,一双被大腿按住了都不太平,四处抓挠着,将夏进的大腿抓出了丝丝血痕,夏进痛得双目直流眼泪,哭哭啼啼地将力大无比的小葵双手治住,用桌布给死死绑了起来。 看事情办妥当了,一个起身撩了撩袖子管,这就要跟那个女鬼老娘们算账!读书人也是有火气的!你这么玩不合适吧! 转念一想,看了眼小葵,如今倒是不会自己掐死自己了,但仍是不妥,顺手将桌上烛台的蜡烛取下,将一个烛台硬塞到了小葵嘴里。 这些便不会咬舌了。 ------------ 三十章 三人院中重相会 蔡知常舍命治小葵 好不容易将发狂中的小葵制服了,浑身上下一片狼藉,筋疲力尽,大腿上那个伤口血流不止,也没空去管,随手将剩下的桌布随意地裹了裹,胸膛出还有小葵嘴中留出的口水,整件铁律衙的黑色官府,如今都是像泡过水一般,全被汗给沁湿了。强打着精神撸起袖子,如今若是被女鬼发现小葵迟迟未死,说不定又会控制自己,关于女鬼的能力还不是摸得非常明白,目前看来,她只有能力控制人自杀,不知潜在的能力能否指示人去杀人,若是能够如此,自己和小葵的性命还是危在旦夕,只求能用这一段空隙,找到这只女鬼! 夏进摸了摸下巴,一把推开房门,夜晚中的空气潮湿而又阴冷,夏进踏出房门,静静安抚了自己先前狂跳不止的心脏。若是此时自己慌乱起来,那小葵和自己都没了性命,如今自己不是那个漱月楼只知道哭的傻小子,不能老是依靠别人来救自己和小葵的性命。 小葵,这个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必须由自己来亲手守护!夏进不禁握紧了拳头。 深吸了一口气,冰凉潮湿的空气渗入肺中,觉得身子一凉,夏进的脑子也冷静了不少。手中 银针冰冷的触感一阵阵地刺激着夏进的皮肤:“呼……”夏进长吁一口气,如今自己最需要的就是冷静,一步步想清楚这一切,女鬼的能力,关于幻境和现实,剩下的蔡知常和懒汉的处境,所有一切一切的东西全部都是有关联的,从第一步开始……虽说时间不多了,但是自己这么贸贸然傻乎乎地逮女鬼,肯定是有去无回的。 此时小院的前头闪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摔死老爷我了!”“柯小可给我挪开你的屁股!道爷快被你坐死了!” 夏进闻声不禁喜出望外,这不是蔡知常和柯小可么? 又不禁想到,会不会又是女鬼的幻觉?女鬼有没有读心术的能力?依照自己的记忆制造出相应的幻境?自己杀死两次小葵只是因为女鬼认为我俩是同僚的缘故?那一开始反常的蔡知常又作何解释? 那时候的蔡知常究竟是真人还是自己已经坠入了女鬼的梦境? 这一切都不好说。 夏进此时的脑子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了,冷眼望着那两人慢慢地走进身前,柯小可浑身皆是伤痕,蔡知常则是上身披着一件道袍,脸色毫无血色惨白无比,整个人像蔫了的茄子一般,在柯小可的扶持下有气无力得向夏进走来。 只听小葵屋里没了动静,夏进心中暗叹不好,整个人都站直了身子,身旁着慢慢腾腾的两人突然暴起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又掏出一根银针,狠狠地扎在了自己的曲池穴上,一阵阵疼痛感就像海浪一般无尽地涌向夏进,告诉夏进这是现实。 柯小可无力地冲夏进招了招手:“夏小哥,快来扶老爷和这小道士一把,实在是玩不动了。”两个人拉扯着踉踉跄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夏进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挪至两人身前,谨慎仔细地打量人两人一番,真没发现什么不大对劲的,倒是柯小可和蔡知常被夏进这么看着,看得有些毛毛的,不禁问道:“看什么呢!怎么用这种眼神啊!” 夏进看着两人无碍,不禁偷偷松了一口气,将自己在这小院里发生的事来龙去脉给讲了个透彻,蔡知常和柯小可跟听鬼故事似的看着夏进,惊地嘴巴都闭不拢了,说道蔡知常一脚把两人踹进院子里一事,蔡知常大呼冤枉,自己刚进这大宅子,看到那个懒汉就莫名其妙地睡着了,还净做了写乱七八糟的梦。虽然脑子清醒着周围的事也有点感知,但是怎么都醒不来,后面强行震碎所有细小经脉这才幡然醒转过来。 夏进沉吟一声,莫不是进了宅子,自己三人就已经跌入梦境?自己的身躯是被女鬼或者那个懒汉挪动了这个院子里? 那宅子里有那么一个武功高超的懒汉,女鬼倒也不弄死他?女鬼也怕武功高的凶人?没有道理啊!那懒汉跟女鬼是一伙儿的?懒汉跟女鬼偷情,阴阳相隔都挡不住他们,被刘尚群抓个现行?这都完全说不通的事。 柯小可则是将在京畿府衙中诊断之事一一告诉了夏进,说那长睡不起的四人,脑经脉中都有那么一颗白色小颗粒,若不是自己习得内家拳内视之法,也无法探究原由了。此物是柯小可曾在药王谷一本医术杂记中看到过,哪个朝代是不可考查了,据记载白色小颗粒和长睡症状乃是东胡人中一支默默无闻而有神秘的族人萨满祭司修行的秘术,这一族人,大多都性子温和,热情好客,善良朴实,就是不喜欢参与战事之中,每每战乱,这一族人就消失无踪了。据说此族中萨满大祭祀,拥有控梦之法,常给族中精神萎靡夜间惊梦的人施法救治,让惊梦之人美梦连连精神振奋。 夏进不禁咂舌,这世界上真是无奇不有,竟有这么神奇的民族,竟能修得控梦之法,可以肆意操控人的梦境,真是太神奇了!此时,他忽然想到小京通曾说过,刘尚群得到这名异族女子之后,行军打仗无往不利, 敌人往往都是像睡眼朦胧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应该是得到了女子的相助,不过这里又有些不对了,若是女子生前功力滔天,可以一人影响一支军队,为何死后功力大减竟连自己和小葵两人都无法同时操控? 夏进晃了晃脑袋,这事真的诡异异常,不能按常理判断,连控梦之术这种神神鬼鬼的功法都有,那这世上什么事都讲得通了,如今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探一探这古井,是不是如传说中的一般葬着一个女鬼,若真是有一只女鬼,自己也不怕与其斗上一斗! 柯小可又说道:“老爷依照书上的古方,配了药粉,共三包,如今还剩一包,正好可以去救一救这小葵姑娘,而夏小哥身上的白色颗粒,老爷我估计应该是消磨殆尽了,这白色小颗粒据说只能激发三次,一次比一次强,最后一次会将颗粒消耗殆尽,但也是梦境最强一次,看来夏小哥已经避过,全然无恙了。” 夏进长吁一口气,如此甚好,自己手臂上那根银针,扎得自己已经痛不欲生了,赶忙拔下。之后连连催促两人赶忙进了房内,柯小可和蔡知常两个伤好互相搀扶着进了屋内。 此时屋内已经漆黑一片,蜡烛已经全烧完了,三人不禁警觉了起来,莫说平时的小葵是一只母老虎,如今发了狂,这逮谁咬谁,这真的受不了,三个人贴着墙边慢慢走着,房内真是丝毫动静都没有,夏进冲捏了捏柯小可的手臂,柯小可会意,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轻轻吹了吹,借着微光,四下看着,这么黑的环境,房里还有个发狂的母老虎,三人心都提到了喉咙口上。 夏进往原先绑着小葵的地方一看,原先缚住小葵身子的桌布已经尽数撕烂,那一个灯台也落在了地上,夏进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大小姐啊!你这是到哪里去了,自己这一番折腾也快崩溃了,求求你快出来吧! 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夏进这一求,仿佛感动了上苍,只听房内响起两声喊:“吼!!!”“哎哟!!”柯小可一个激灵,手护着火折子,连忙往叫声方向看去,黑暗中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黑影将浑身无力的蔡知常扑倒在地,蔡知常正脸着地,狠狠得摔了一下,鼻血都流了出来,这下正是要了他的亲命了。 夏进和柯小可快步上前,一看,正是小葵,一副发狂的模样,面目狰狞,一头乱发犹如女鬼一般,正咧着小嘴桀桀地笑着,那一对平日看起来十分可爱的小虎牙,现在却是越发的瘆人。 一双手紧紧按住蔡知常的上身,张开一张嘴,正是想狠狠地冲着蔡知常的屁股咬去!蔡知常回头一看,真是快吓哭了,这什么玩意啊!这小娘们怎么要咬我屁股了!不禁放声:“小葵姑奶奶!别又是屁股啊!臭的,肉臭的!别啊啊啊啊啊!!!”发狂的小葵,仿佛听懂了蔡知常的话一般,身子滞了滞,歪着头,皱着眉看着哭喊着的蔡知常,愣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了一大把银针, 冲着转过头来的蔡知常又开始狰狞地笑了起来。 蔡知常一看,猛地一激灵,本是想翻身踢开小葵,但是看到这一把银针顿时觉得浑身无力:“呃,嗯?!”的一声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小葵手里攥着一把银针狠狠地冲着蔡知常的屁股,一把扎了下去,放声大笑着。 原本晕了过去的蔡知常,猛地头一抬,两眼瞪圆,眼泪直流,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道袍,嘴巴咬住了道袍前襟,之后放声猛喊:“啊啊啊啊啊!你个臭娘们!老跟道爷我的屁股过不去!”小葵又开始桀桀地笑了起来,拔起银针,又急急扎了五六下,蔡知常连声开骂,晕过去又醒转过来,到后来痛得口吐白沫,在地上抽抽。 此时夏进和柯小可才反应过来,两人死命拉住发狂的小葵,拽住双手,柯小可从怀中拿出一包白色药粉,冲着小葵脸上一顿猛撒,小葵挣扎了两下,便昏迷过去了。 蔡知常在地上幽幽骂道:“你……你们……两个……王八蛋……不会……早点……他……他妈的……动手啊……” ------------ 三十一 枯草暗藏毒杀机 青苔古井有洞天 夏进看着怀中昏迷过去的小葵,心中一阵坎坷,生怕出了什么事,柯小可则是盘腿坐了下来双手握住小葵的双手,正想着要运功内视,夏进一拳狠狠地揍在柯小可的手臂上,柯小可吃痛瞪了一眼夏进。 夏进咬牙切齿地看着柯小可:“柯兄,切勿趁人之危!”柯小可冲夏进翻了翻白眼,这个酸儒,现在计较起这事来了!“老爷我帮你的相好看病呢! 夏进闻言默不作声,只是警惕地看着柯小可,深怕怕其做出什么不轨之事。柯小可闭眼运功内视小葵,发现小葵脑中经脉的白色小颗粒有渐渐消融之相,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待柯小可一睁眼,发现夏进大脸快凑到了自己脸上,一脸急切的样子,于是出声安抚道:“老爷的药粉起了作用,小葵过个半个时辰应该就没有事了。” 夏进这才放下心来。这半个时辰怎么安置小葵呢?若是将其放在那刘尚群的床上,自己心中更加不安稳,这屋内地上又怕小葵着了凉。于是一把将小葵背起,如今只能背着昏迷中的小葵一起行动了。 柯小可心中暗暗得意,看来自己的医术真是出神入化。用脚踹了踹趴在地上哼哼的蔡知常:“死了没?”蔡知常哼哼唧唧地缓缓抬起手摆了摆。柯小可用脚使劲一挑,蔡知常的身子一下子腾空起来,柯小可一把拽起,帮其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尘。 蔡知常稍稍恢复了一点,怒火中烧,妈的,这两个没有义气的家伙,被银针扎屁股的人是自己,居然安慰一句都没有,张嘴就骂道:“少主!你相好是人,道爷我就不是人啦!” 夏进没有搭理,只是低声询问着柯小可,小葵会不会留下什么隐患之类的,蔡知常在一旁吵闹一番觉得甚是无趣,就只能作罢了。 如今自己挺过三次梦杀之局,小葵也安然无事了,剩下的就是把这一切背后的女鬼给抓出来!据闻这女鬼投身古井,至于这女鬼现在是不是身处古井,那就得下井一探了! 夏进抬眼一望,只见院子角落里的井边杂草树立,古井石壁上面爬满了青苔,小小的角落,因为石井散出的地阴之气,传出阵阵寒意,四周的杂草绿中带黄,夹杂着一丝金属色,叶片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向外呲楞着。 心中不禁一颤,夏进想象到了这古井底沉在水中的女尸,早已腐烂殆尽的模样,一双肿起的血色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水面上扭曲的世界,原本倾国倾城的朱唇早已消失无踪踪,剩下的只是森白的牙齿露出狰狞的笑容。 看着这口古井,犹如一个黑色的漩涡,把所有细微的亮光都卷入其中,吞噬殆尽,无声地裂着巨口,等待着四人的进入。 正在夏进踌躇如何去探这口古井的时候,柯小可则是蹲在了古井旁的杂草边,细细地观察着,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是刚开春没多久,这草就长得那么高?这写草有问题,淡淡发出铜色,感觉不是正常生长,是有人故意培植在这里……这草的叶子锋利异常,一不小心就能划开口子……” 柯小可将头缓缓凑了过去,轻轻地闻了闻,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一股浓郁而又刺激的香味,闻得柯小可只觉得鼻子一冲,脑子一阵迷糊:“这……这草有毒,世间能配此毒的当有三人,一人是我师傅,另一人如今在兵部暗骑做供奉……” 蔡知常闻言惊叹:“莫不是刘尚群自己特意培植这毒草?”随后又撇了撇嘴“这三人中莫不是有一个你吧。” 柯小可翻了翻白眼“除了老爷我还能有谁,这毒是我师父亲传下来的,我不会谁会!”随后又细细闻了闻毒草:“这毒草上面的毒已经略微变化了,看来暗骑那人做了改进……嘶,这毒避开就行了,万万不可被划到,若是沾染在伤口上,不出盏茶功夫,全身麻痹心脏骤停而死,寻常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只以为是暴毙。” 夏进闻言心中暗想,看来此处的毒草定是刘尚群所培植,若是如此,看来他是不想让人靠近这石井,家丁婢女皆可告诫其不要靠近石井,那他提防的是何人呢?或者说……他不想让石井里的东西出来? 想到此处,不禁打了个冷颤,若是如此那真的太可怕了。若是此中的事物能够出来危害一代,那自己的责任可就大了去了!此时不是为了铁律衙,也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京畿的百姓,说什么也得把井里的东西除去了。 夏进顿时感觉心中豪情万丈,莫大的勇气从胸中涌现出来,若是做得一介无名英雄,也对得起自小读得那些书了!一把将蔡知常身上的破旧厚重的道袍扯下,铺在杂草之上,眼神坚毅地对蔡知常说:“小蔡,这次就靠你先探了!” 又冲着蔡知常屁股上猛踹一脚,蔡知常正愣着,一个不注意受了一脚,踉踉跄跄地走到石井边:“妈的,读书人比谁都阴了……”蔡知常低声暗骂道,这小少主进了京畿像开了窍一般,做人行事也不像那么迂腐了,变得越来越滑溜,真是环境带坏人,看看京畿一帮蔫坏蔫坏的高官权贵,呸! 蔡知常一边想着,一边扶着冰凉潮湿的石井壁往下探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跳,愣住当场。夏进和柯小可看着蔡知常半天没什么动静,于是背着小葵走到了井边。 众人都像井口里望去,不禁大吃一惊!这石井根不是井!井中一滴水都没有,正儿八经的人投井都投不死在这口井里,那女鬼的传闻是假的?这口井井口虽然略显小,但是井壁在井口之下,掏得却十分宽敞,一排石阶通往深处,深不见底,深处微微散出一丝丝火光,让众人才看清楚井口的石阶。 夏进想了想,这什么玩意,刘尚群在自家掏井掏出个地下密室?那个异族女子还冲这个井投井自杀?这不是淹死,这是滚楼梯摔死的吧! 思索了再三,夏进叫柯小可在上面安置好小葵,若是小葵出了什么事,自己肯定想死的心都有了。催促着蔡知常赶紧下去开路,自己在后面跟着。 蔡知常光着膀子哆嗦着在前面骂骂咧咧的,说夏进和柯小可怎么怎么不讲义气怎么怎么不把他当人,一边扶着井壁慢慢地沿着石阶走了下去。 井中石阶出奇的干燥,并无什么苔藓和水滴,从井底传来一阵阵微风带着阵阵暖意。夏进扶着石壁,一边慢慢查探,这石壁上有些地方,被人用手掌摸得已经十分光滑了,看来这个井下密室一直常有人来。 莫不是刘尚群,金屋藏娇,借着异族女子投井之事,偷偷建了这井下密室,好让自己和那异族女子,可以夜夜笙歌,井下私会,若是传了出去,也可成一段佳话,这刘尚群看来是一个重情的好汉子。 但是为何井边要培植毒草呢?是怕被人发现自己井下偷情?也没必要那么狠,发现这么一件事就把人毒死,若是被人发现有人毒死在井边,那不是事情就更加闹大了,再者说,这刘尚群也是快五十的人,夜夜春色,陶醉在温柔乡里,再壮的身子也吃不消。若那刘尚群乃是异族女子的情郎,那女鬼为何要害死刘尚群?因为情变?想不通……这一切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完全说不通啊! 夏进想得脑仁生疼也想不出个头绪,眼见着石阶快到了尽头,火光越来越明亮,都有些刺眼了,蔡知常在前面仍是没心没肺地骂着,自己那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这井下密室,到底是什么?!若是一女鬼,这有个虽说不靠谱,但是也练过两年的小道士,若是女人……自己这个怎么去对付? 蔡知常骂也骂累了,无精打采地往前走着,终于到了平地,抬眼一瞧,一间略显阴暗的石室,由巨青石建成,地方不算大,四面的石壁上各插了一根火把,石室中央有一方大青石台,略显破损了。一个麻衣女子躺在了这方石台之上,雪白粉嫩的肌肤从麻衣中显露出来,细腻的皮肤和粗糙的麻衣成了鲜明的对比,视觉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蔡知常这个小道士一下就把持不住了,像是梦游一般,伸出双手,踉踉跄跄慢慢地走到了女子身前,入了魔障般伸出颤抖的双手,像是费着巨大的力气,想把手掌贴附在女子光洁细腻的皮肤上,但一直下不去手,浑身不住地颤抖着,快要发狂的样子。 夏进在一旁奇怪地看着蔡知常,这小子想干嘛?看他样子,应该是淫邪之心被勾了上来,若是活着的女子还好……要是死了……夏进想到此处就不住地打了一个冷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正当蔡知常一脸痴迷地看着麻衣女子之时,女子突然手指动了动,猛然间,上身抬起,原本秀丽姣好的面容狰狞了起来,露出森白的牙齿,白色肌肤上暴起的青筋显得异常明显,张着朱唇小嘴愤然喊道 “该死的汉人!!!” “我去你妈的!”蔡知常闻到此声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一下惊醒,连忙从腰带中抽出一张纸符贴在了女子的额头之上! ------------ 三十二 蔡知常化身作天师 草原有女名昌灵 一张黄色的破旧纸符,上面蔡知常用朱砂歪歪扭扭地写上了几个鬼画符,沾了沾口水就一把贴到了麻衣女子的额头之上,蔡知常神情严肃,原本英武面孔此时顿时变得凶气十足,双手皆结剑指,一手放置于胸,一手剑指点在纸符之上,厉声喝道:“妖孽!你平日里逞凶害人!如今善恶终有报!贫道来收了你!” 剑指轻点符纸,另一手凭空行书五个大字!蔡知常口中念念有词,之后厉声大喝道:“急急如律令!” 麻衣女子本是狰狞的脸瞬间变了颜色,眼中透露出一丝丝恐惧,抱着头尖叫着往后退去,抱着头拼命得颤抖着。过了一会儿,那张纸符慢慢悠悠地掉了下来,夏进习以为常斜着眼蔡知常,这小道士天天搞神神鬼鬼的事情,第一次能撞大运第二次还又能撞上? 那张黄色纸符失去了粘性,慢慢悠悠地从女子额头缓缓飘落,女子愣住了,看着纸符掉落在了自己手上,呆呆地看着纸符,用纤纤玉手轻轻提了起来,一把捏成了团。 “狡猾的汉人!” 蔡知常一下也愣住了,这靠不靠谱啊!什么道术啊!自己明明带了五雷伏煞玉清符,那白胡子老道教自己的时候,说此符破尽天下妖邪,什么玩意啊!自己这个道士怎么不像传说故事里的一张符下去斩妖除魔,真的是人越越奸猾越不能信。还是自己道术低微,在道法上并无天赋?还是那老和尚说的自己与佛门有缘……真的要当小和尚么…… 蔡知常也不管那么多了,先哄住这女鬼再说:“呔!你这个女鬼好深厚的功力!竟把道爷我的符咒也给破了!你且等着!道爷我还有其他的本事!” 女子闻言怕是自己弄不清汉语给听错:“女鬼?什么女鬼?”反正这些汉人都居心叵测,不怀好意! 这时候蔡知常和夏进也愣住了,不是女鬼?传闻到在现在,这异族女子到现在还没死?这女子看上去仍是十分年轻,估计也只有二十岁出头些,都过了十年时间,怎么会丝毫不见老? 麻衣女子一下扑到了蔡知常的身上,双手狠命地掐住了蔡知常的脖子:“汉人都该死!都该死!!!”那美丽的脸快贴到了蔡知常的脸上。虽然神色狰狞但是看上去仍是非常可人。 “她的手是热的!不是鬼!”蔡知常被麻衣女子掐住了,脖子上像挂着棉絮一般,稍微有点痒,连微微痛感都没有,女子身上特有的香气一阵阵地直往蔡知常鼻子里面钻,幽幽香气微微泛甜引得蔡知常一阵鼻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夏进见势不妙,这蔡知常被那麻衣女子掐住了脖子,把蔡知常给生生掐死了,那该如何是好?冲上前去,还未用力,轻轻一推,便推开了麻衣女子。这异族女子不会是棉花做的吧!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女子一把被推开,趴在了石台之上,香汗淋漓地喘着粗气。 这跟自己想象中的女鬼也相差太多了吧!差了十万八千里,不禁一点都不吓人,连几分力气都没有。 女子见状力敌不过,便在麻衣中掏出一把白色粉末洒在空中,涨红了小脸嘀嘀咕咕地念起什么来,一双杏目紧闭,念了半天,好像未听见什么动静,微微睁眼偷偷瞟了两人一眼,发现两人愣愣地看着她,脑中一阵疑惑,这两人怎么不暴毙而亡? 夏进呆呆地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麻衣女子的肩膀:“这位姑娘你这是……” 女子尖叫着:“不要碰我!不要折磨我……昌灵怕……昌灵痛……”话语间抱住双膝用麻衣紧紧覆盖起自己的身子,蜷缩到石台的一个小角落瑟瑟发抖。 这分明一个小孩子,什么女鬼啊!夏进实在无法将眼前的女子将杀了八人并且打算将自己和小葵杀死的凶恶女鬼联系起来。 低声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没事……” 麻衣女子闻言偷偷抬起了头,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瞄了眼夏进,低声说道:“你们这些汉人……怎么没事……大萨满说心怀不轨的人听到这个咒语都会被天神收走生命的……” 夏进与蔡知常对望一眼,又说道:“所以我们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相信我。” 女子伸出了手轻轻拉住了夏进的衣服,低着头附到夏进耳边说道:“你是好人……昌灵相信你……那个人是坏人……”夏进神色奇怪地看了看蔡知常,这小道士现在披头散发,上身赤膊,还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换谁谁都不觉得他是个好人。 蔡知常看着夏进在那里安慰了昌灵许久,昌灵老冲自己指指点点的,夏进还不住地点头低声说些什么。妈的这两个人一个就是有鬼,凑得还那么近,等小葵醒了我偷偷告诉小葵,我看你怎么收场。想到此处不禁有开怀地笑了起来。 昌灵看着蔡知常突然看着这边笑了起来,怎么笑怎么诡异,心中又是一阵发慌,鼻子又是一酸,眼睛红红的要哭了起来,夏进真是一阵好言相劝,终于安抚了下来。看着蔡知常又在那边痴笑,不禁狠狠瞪了夏进一眼。 蔡知常看着夏进,哟,少主,不错啊!现在还敢瞪我,等会儿要你好看。脸上虽然笑容收敛一点,心里却是乐得更欢。 夏进问了半天,听着昌灵不算非常流利的汉语和呜呜声,总算是把昌灵这十几年的来龙去脉弄了清楚。 原来昌灵那一族是喀日则部,是蒙古一族中有名的一条分支,族中尽是萨满的后裔,昌灵则是此族中的额日吉,用汉语说便是圣女,每每行军打仗之事,帐中大将便会把昌灵请至大营,请昌灵作法,乞求天神赐福,保佑一场大胜,刘尚群那次便把昌灵掳去了,关至自己帐中,偶然间发现昌灵作法可以使人昏沉,重则身死,不禁大喜过望,边连夜带领雄兵把喀日则部的族民尽数掳进帐中。 喀日则人作法使得刘尚群连战连胜,军中本来都是大老爷们,来了一群异族女子,喀日则部族女子不像蒙古族女子皮肤粗糙身体粗壮,却犹如江南女子一般,皮肤白皙,面容姣好,身材兼之丰满高挑,士兵们当时就按捺不住了,刘尚群见状亦不制止,则是下令将喀日则女子全冲为军妓,整整一个部族的女子,被士兵当成了泄欲工具,许多女子受不了蹂躏,纷纷自杀,昌灵见其惨状血泪声诉刘尚群,乞求他不要在这样做了,刘尚群则是置之不理。 之后要北伐高捷,众将班师回京,此中秘密刘尚群怕其他军的将领知道了,便坑杀了数千人喀日则部族人,只剩下昌灵一人。 昌灵几次三番想寻求一死,却被刘尚群制止住了,为了探求喀日则部族的秘密,可以掌握这门秘术,将来战场战无不胜,便把昌灵带在了身边,日夜拷问。 回京之后,刘尚群不在之时,家中家丁和婢女还有夫人几番羞辱有甚于刘尚群,昌灵死意已决,便投了这口古井,后来发现此井乃是一口枯井,求死无望。 刘尚群发现昌灵未死,便将计就计,宣称昌灵已死于井中,将古井修成了一个密室,关押昌灵。昌灵投井之后一夜,心中万念俱灰,便把随身带着萨满大祭司给自己的塔木粉撒了出去,念动咒语,希望可以折磨自己的心怀不轨之人受到惩罚。 刘尚群没想到昌灵还有如此手段,不禁大喜过望,如是此手段自己学会了,则是杀人于无形。用内力细细检查了昌灵,发现昌灵体内有中怪异真气,每当昌灵念动咒语,真气散成波状便会激发操控塔木粉,使人产生噩梦,甚至可以梦中杀人,虽说塔木粉对一个人只能起一次作用,因为昌灵真气不是非常雄厚,也达不到远处,杀一人之后要休息一段时间,但也足够了。 封住了昌灵的真气之后,便每日每夜的折磨昌灵,想从昌灵口中问出关于这喀日则部的秘密,昌灵自从再没说过话。 一开始天天刘尚群还天天下到井中询问昌灵,之后日渐减少,后面也像是把昌灵一事给忘了。 一日昌灵睡梦中恍惚听见有人对自己说,念动咒语,刘尚群这个大恶人就会死了,突然惊醒,发现自己封住真气竟然被解开了,便用尽全身真气念起咒来,也没管塔木粉到底撒到了刘尚群没有,一个劲地念咒。 后面一个人影下到井中告诉她大仇已报,自己是上天来帮助她报仇之人,刘尚群已经死了,昌灵就力竭昏睡过去了。 之后那个人影又到昌灵取了些塔木粉。就在几个时辰,那人影叫自己念咒,之后再也没看到过那个人影了。 夏进听闻了这一长串的故事,终究理出了头绪,想当年兵变之事,看来是刘尚群的老部下,想把关于昌灵之事抖搂出去,刘尚群借口兵变,将自己手下的老人给清洗了干净。 至于那个人影应该就是现在大门口看到的懒汉,昌灵这个孩子头脑单纯,终究还是被别人当成了刀,懒汉身后的势力则是作壁上观,坐享鱼翁之利。 ------------ 三十三 京畿风云尚未平 边疆铁骑魂尚存 从井底抓出昌灵之后,这异族女子,到底怎么处理,着实令人头大。 领着昌灵带着小葵去院子里再去看了看懒汉,发现蔡知常那一下砸得太猛了,掀开巨木的时候,那个懒汉已经断了气,没办法,蔡知常拖上懒汉的尸体,背回了衙门。事情算是了了,这件案子,夏进不好出面说是有自己一份,昌灵这个秘密还不能抖出去,便称作那个懒汉为凶手,明面上让京畿府那个老头知府领了功,暗里道衍写了份折子上奏给皇上,安安稳稳过了几天。 “这万里钱庄……是什么意思?”夏进盯着桌子上的密旨一阵阵发愣。 道衍捋着胡子,红光满面的,一个劲地痴痴笑着不说,两眼迷离地不知道想着什么?从粗布衣里取出了一块粉色丝巾,现在手里摩挲了半天,一脸陶醉的样子,又将丝巾凑近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副沉醉的样子。 蔡知常修养了几天,身子好了不少,今天也正巧坐在衙里内堂,端着茶杯有滋有味地喝着茶,看着道衍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一口热茶给喷在了地上,心里想到,这老不修又是哪里不对了,掏出块粉色丝巾来,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快把人恶心坏了。 小葵坐在夏进的对面掩着嘴笑,看着这老先生突然间这副模样,古灵精怪地凑到了道衍的身前,鼓起腮帮子,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先生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这一声惊得道衍,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手足无措的,赶忙将丝巾胡乱塞入自己的怀里,一手捋了捋胡子,轻咳了几声:“夏公子刚刚所问何时,老夫方才正想着先前与人下的一盘棋。” 蔡知常在后面嘀咕了几句:“我看是与哪家姑娘下棋吧!真是为老不尊。” 道衍一张老脸微微泛红,猛咳几声,捋胡子捋着都揪下来几根。 夏进微微苦笑,这道衍先生什么事都看得通透,独独男女情爱,估计这老先生还是第一次撞上,如今才手足无措,便开口解围道:“圣上这次暗中嘉奖我破获刘尚群一案,让我去监管万里钱庄之意……” 道衍这闻言就进入了状态,笑吟吟地看着夏进,捋了捋胡子说道:“皇上让你去监管万里钱庄的旨意,是好事也是坏事。” 夏进不解的看着道衍,说话老是喘大气,这老先生都喜欢卖关子:“学生不解,求先生明讲。” 道衍点了点,踱了几步缓缓说道:“户部是管理天下钱财银两的部门,历来监管国库,税收乃是户部银两进账的重头,是由你那夏元吉伯伯一手掌管,夏元吉这个老狐狸,虽说户部历朝历代,都是一笔糊涂账,算都算不明白,但是夏元吉却管得是账目清清楚楚,毫无疏漏,近年来北伐连连,户部吃紧的厉害,如是这北伐军费全从户部账上支出,那么不用说夏元吉再如何精明,这笔账是永远都摆不平的,这笔军费可以一下子把国库掏空。” 夏进沉吟一声,略微明白些:“那这笔军费就是从万里钱庄里抽调出来的?” 道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万里钱庄,早年间是抄了沈万三家之后,太祖皇帝用沈万三的家产开的钱庄,生意遍布大明,商行甚至开到了西洋南洋等地,是皇家的小金库,这在朝堂上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这几年的军费万里钱庄出了不少,这钱庄可以说掌握着整个大明大半个国家的经济命脉。” 道衍喝了口茶又说道:“这钱庄给了你掌管,户部又是你伯伯掌管,这样一来,整个大明的经济不是全在你们夏家手上了么?这种大好事大肥差,皇上就这么白白送给你?皇上没有那么傻?不见得。这钱庄向来是皇家的人掌管的,唯恐落入旁人之手,这个暗中的小金库力量惊人的可怕。 所以坏的地方就显现出来了,当年皇上命二皇子暗中管理万里钱庄,这才过了几年二皇子从中捞了不少好处,皇上本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要生生把二皇子手头捂热乎下金蛋的母鸡抓走,是何道理?皇上急着要把这只鸡给抓回来,一来我估计是二皇子最近有什么动静,二来是彻底把你逼向二皇子的另一边。” 夏进低头想道,如此一来,自己虽说只有翰林院的官职,皇上却是硬生生把自己抓进了这场漩涡之中,听闻太子殿下为人敬小慎微,无多大政绩也无过错,这二皇子年纪与太子相差十多岁,非常年轻,而且像极了当今皇上,自小好武,为人和蔼,礼贤下士,脾气性子出了名的好,对百姓也相当不错。 若是简简单单地把自己逼向二皇子的对立面还好说…… 正当夏进想到此处之事,衙中小厮低头递上了一份帖子,夏进打开一看,正是二皇子邀自己过府一叙。 想来这份帖子应该不止发了一处,估计自己宅子和翰林院都发了一份,二皇子能将帖子送到铁律衙来,可见他用心之细,能在皇上下达密旨之后,就立马发帖相邀,可见他耳目众多。 夏进手里攥着这份帖子来回踱步,去还是不去呢? 沉思良久,帖子往胸口里一塞,开口说道:“换身便服,我走着去这汉王府。” 道衍眯着眼睛仍是笑嘻嘻地在一旁不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京中汉王府,一名少年一身雪白丝质长衫,上纹蟠龙金边,腰中系着十六面玉带,面若丰玉,英姿勃发,剑眉虎目,身子高挑略显消瘦,生得十分俊美,若是扮作女装,怕是要艳煞诸多美女伊人罢。 此时这位少年正身处庭院之中,庭院见佳木茏葱,奇花烂漫,一条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凤之下。清流之北,乃是一座小亭,白石为栏,环抱池沼,亭后乃一多孔奇石,幽光倾泻亭中。 少年闭目坐一竹制摇椅之中,手中怀抱着一只双眼异色雪白波斯猫,修长的手指轻柔地在波斯猫的脖子下面抚动着,小猫舒服地吼间发出着“咕噜咕噜”声,四下寂静,只有少年身下的竹制摇椅摇动发出的格叽格叽声和清流从石间流过叮咚作响。 一位身着粉色翠烟杉百褶裙,摇动着婀娜多姿的身子,轻轻地走到少年身后,撩起了几缕垂在脸庞的发丝,一双纤纤玉手在少年的肩头温柔的按了起来,吐气幽兰,声音甜腻地轻声说道:“主子,帖子都叫人发了下去,你说这夏进,到底会不会来呢?” 少年微微地睁开眼,眯着眼看了女子许久,直到女子的脸微微泛红,将头测过一边去,随后笑着说道:“他不来,我倒是不惧他,因为他惧我,他来,我也是不惧他,也是他惧我,怕就怕……他不来也来。” 女子向一旁微微斜了斜头,露出了雪白的脖子,眉头轻轻皱起,一脸不解的神色:“主子,何为不来也来。” 少年仍是享受着肩膀上带来的舒适,安逸地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地说道:“他如今有跟我谈论的资本,我的靠山变成了他的靠山,他如果知道了这一点……定当不会……马上……就……来……”少年说着说着便略微起了一阵阵鼾声,眼见着就这么睡着了。 女子仍是轻柔地捏着少年的肩膀,将挂在一旁的披风,轻手轻脚地盖在了少年的身上,看着少年酣睡的样子,女子眼中显出一阵阵地痴迷,按捺不住地轻轻地抚摸了少年俊秀的脸庞,然后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正当女子正痴迷的看着少年之时,一个黑衣下人匆匆赶来,看到少年正在熟睡,就对着女子附耳了几句,之后又匆匆离开了。 女子闻言,叹了一口气,看着正在酣睡的少年,不忍心地轻轻摇了摇少年的身子:“主子……主子……” 少年睡眼朦胧的睁开眼,回头看了看女子,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 女子低声说道:“这夏进说他今日有事,明日再到府上拜访。” 少年闻言一愣,顿时坐起身来睡意全无:“这夏进,怎么!”随后又放声笑道:“好一个夏进!好你一个夏进!” 沈步江身披着黑色重甲,手持一把寒铁长枪不停地喘着粗气,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嘴里上涌着一阵阵咸腥味:“步江,这么快就不行了!铁律骑我怎么能放心地交到你手上!”一个独臂黑影站在了沈步江的身前,伸出右手轻轻拍着沈步江的背部:“这套御龙枪法,是铁律骑不传之秘,唯有统领才能习得,如今我时日无多,现交托与你,希望你能重整铁律骑,守好这片大明江山。” 沈步江闻言直了直身子,强提内力,一杆长枪犹如破天之势向前刺去,带着有去无回之绝念,内力附在长枪之上,化作金焱龙形,张牙舞爪,栩栩如生,有吞尽天下之势,冲着北方天空就是一阵狂暴的龙吟! “御龙破空!” ------------ 三十四 御龙魔枪扫边疆 黑龙破天换新魂 手上冻裂的伤口泛着紫色慢慢化作黄色的脓液,顺着寒铁重枪一滴滴地流淌在地面上,巨大的疼痛让红肿起来的手不停地抽搐着,沈步江脑袋中无数个声音在响,嗡嗡嗡,头疼欲裂,四肢已经开始渐渐麻木,手臂上的肌肉仿佛拧作一团,开始僵硬了起来。 舔了舔嘴边干涸血迹,咽了口口水下去,稍稍滋润了如烈火般燃烧的喉咙,沈步江用力抬起已经僵硬住的脖子,剧烈的阳光和雪面反射出的光亮将通红双眼刺激地不住地留着眼泪,伸出已经快碎裂完了左臂重甲,用力地抹着眼睛。 “哈……呼……哈……呼”沈步江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每一口都是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口。 已经一天一夜了么……天已经亮了…… 不行了……我挺不住了…… “步江,还不行,还没到时候。”阳光中站着一个独臂男人的身影,右手提着一杆铁棍,俯下身子轻轻地在沈步江耳边低语:“步江,还差一点点,不要放弃。” 独臂男人的话像是具有着莫大魔力一般,死命地往沈步江的耳朵里在钻,整个脑子在不停地回响着,还差一点……不要放弃……还差一点点……无数的声音纷乱地响起,沈步江……你个小混混……还想出人头地……去死吧…… 步江哥哥……不要跟他们打了……你会死的…… 跟我走吧……在那里……会有希望的…… 独臂男人默默地将手中的铁棍放置在了洁白的雪地上,黑色的铁棍和纯白无暇的雪地却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独特的美感。 “步江……就当是为了衙里,为了……我们心中的大明……步江,再加把劲!起来啊!步江!” 为了……衙里? 沈步江脑中犹如走马灯一般闪现出一幕幕记忆中的场景 一个略显矮小苍老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伸出一只手:“跟我走吧!孩子。” 那只手缓缓变大充斥了所有的视野,那位略显矮小的身影突然变得伟岸起来。 师……傅?师傅…… “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叫沈步江啦!步江,嗯,体现我们这一脉轻功出众独霸江湖,一步过江,还跟我一个姓,好不好啊步江?哈哈哈哈……” 沈步江……我叫沈步江…… “步江师弟~吃饭了!我跟师傅都在等你呢~” 师姐……是师姐,心里好痛……好痛…… “你小子,真是一把好手,连师傅的女儿都给搞到手了~等这个任务师傅和师姐做完,你们就立马成亲!” ……死都不会忘了师傅那时候的春光满面……师姐那娇羞的样子……死都不会忘…… “师傅……不行了……哈哈哈……师傅老了……身手比以前差了……这暗器躲不掉了……记得……替我……” 师傅……你不要死师傅……手中温热的鲜血从指缝中慢慢流出……师傅的身体渐渐失去热量…… “步江……我等不到和你成亲了……不要哭……我现在……在你心中还是最美么……要记得……保护好衙里……那是……我们的家……不要让我们的家人……再受伤害……在受分离之苦了……” 师姐……小柔……我发誓……步江一定会保护好衙里的人……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衙里……是我们的家啊……” 衙里? 铁律衙? 铁律衙……铁律衙……铁律衙! 这一生不是说好把一切都献给衙里么! 不是说要为衙里倾尽一切么! 不是答应了师姐你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么! 不能再让铁律骑兄弟们再无端端地牺牲了! 是不是男人沈步江! 站起来! 沈步江手握寒铁重枪的手重重地一拳击在了地上,本来干涸的丹田,凝聚起来了最后一股内力,直直地往上冲,那股内力犹如一把利刃,在沈步江的体内横冲直撞,那些原本闭塞的经脉和穴位被深深切割开来,四肢缓缓地发出热量,一股股爆炸性的内力不断地滋生,冲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战……” 沈步江嘶哑的喉咙轻声呼出了这一个字。 “战……” 又是一个战字,这个战字虽说声音较轻,但是在独臂男子的耳朵里却是如雷贯耳,男子眼前一亮,沈步江……你终于冲破桎梏了么…… “战!战!战!为家而战!”沈步江撑起身子艰难地爬了起来,仰天长啸! 这声声战字划破天际,让闻者无不热血激昂! 沈步江晃了晃脑袋,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清晰。 师傅,步江会给你争气的! 师姐,你没有选错人! 右手紧紧握住那杆寒冰长枪,闭上双眼细细体味着长枪上传来冰冷的刺激,好让自己和长枪一起呼吸,一起御敌,一起脉动起来。 黑红色的内力渐渐上涌,通过右臂慢慢将寒铁重枪覆盖了起来。寒铁重枪的枪身将将演化出一片片黑红鳞片,细密地将整只枪杆覆盖了起来,在沈步江右手处,鳞片则是慢慢演化覆盖了沈步江的右手,生成了一个五爪的形状。 枪头凝聚着沈步江黑红色的内力,慢慢汇聚成黑龙龙首,龙首无比狰狞,口含着寒铁枪头,枪身上的鳞片不断地流动着,龙头慢慢吐息着,整杆枪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蓄势待发,一条凶龙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身前的猎物,仿佛时刻都要探出利爪,轻易间开膛破肚,毫不留情地取走生命。 独臂男子看着眼前的一幕,默默地泪滴了下来,独臂男子身后走出一人,轻轻地拍了拍独臂男子的肩膀,男子回头,轻轻地点了点头:“老总,他做到了,这一代的铁律骑,终于又有人唤醒了御龙枪……我骑将兴!大明之幸!” 男子眼中渐渐模糊起来,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男人,手持黑色御龙枪,身披黑色重甲,披风猎猎,站在北邙之巅英姿飒爽地看着他,那杆御龙长枪,也如这般杀气滔天,栩栩如生! 当年那个男人的身影慢慢地跟眼前沈步江重合起来,不分你我。 独臂男子泪水止不住地落了下来:“老总……我还记得夏统领那日把御龙枪给我的样子,如今这杆长枪终于又恢复到了那时的样子,我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终于……” 御龙枪微微发颤,沈步江知道,它已经好久没有出来过了,正在兴奋地发抖,御龙枪犹如一个无底洞,不停地吸收着沈步江的内力,龙首越来越清晰,枪杆上的鳞片流动越来越快,整杆枪仿佛就要化龙飞升一般。 龙首已经放出声声龙吟,整把枪震动地越发厉害。沈步江死死地将御龙枪抓在手中,不让他动一分一毫。 不,还不是时候…… 内力还是不停地从沈步江的身体中快速地涌入御龙枪,整杆枪真气滔天,渐渐在枪身上凝起一道道气旋,一道气旋将御龙枪周围的白雪和土地搅得稀烂,整把枪的真气威压生生将搅烂的白雪和泥土压入地表五寸! 渐渐地御龙枪凝聚在四周的真气犹如实质,层层地包裹在一起,缓缓地流动着。 就是现在! 沈步江双目突然睁开,眼中精光一闪,一手持枪向前,气机引动。 站在独臂男子身后之人,一把抓住独臂男子,一个纵身,飞出七八丈开外。 “御龙破空!” 沈步江右臂向前,领着御龙枪向前刺去,只闻一声狂暴地龙吟:“吼!”一道由内力化作的黑色巨龙,狰狞无比,须爪飞扬,一双巨爪带着黑色气浪,巨大的龙首咆哮着,撕咬着,震裂了四周的空气,夹杂起无尽气旋翻滚着。 龙形真气撞击在了沈步江身前的雪地之上,翻滚起无尽雪浪,四溅开来的雪块,在周围的雪地上炸出一个个小坑。 被冻硬的黑土生生撕裂了一个三丈多的大口,龙形气劲仿佛真有灵性,在最后眼中略显不甘带着剧烈的气旋炸裂开来,生生炸出一个巨坑,与冻土摩擦出的热量,将四周的残雪都蒸腾化开,升起一团团白雾。 白雾散尽,沈步江紧闭着双眼,手持着御龙枪站在巨坑之前,御龙枪细密的鳞片渐渐缩进枪内,枪头的龙首发出一阵龙吟,缓缓消散不见。良久,沈步江身子晃了晃,一股鲜血从口中吐出,散在身前的雪地之上。 御龙枪已经深深地扎入了土中,傲立着的沈步江渐渐失去了意识。 独臂男子叹了一口气:“这招御龙破天对步江的身子消耗太大了……恐怕得修养个十天才能恢复过来。” 独臂男子身后的人影缓缓走来:“御龙枪是一杆魔枪,要不是沈步江打通全身经脉,还不一定能驾驭得住,这一招,不到万不得已之事不能使用,威力已经相当于宗师全力一击了。” 独臂男子留恋地盯着御龙枪,上前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着:“老伙计……照顾好这个孩子……他是我们铁律骑的希望……是你的新主人……我这辈子最光荣的事情,就是接过你,与你并肩作战,坚守了一辈子的边疆……希望你在这个孩子的手中……能够为大明……为铁律衙开拓新的疆土!” 御龙枪此时突然微微发颤,发出一阵嗡嗡声,像是与独臂男子做最后一别。 ------------ 三十五 铁律黑骑魂长在 汉王府中议钱财 漫天飞舞的粉色花瓣,带着一阵阵清香在微风中翩翩起舞,缓缓地落在了青青的草地之上,一阵微风拂过,青草随着风摆动着,仿佛是一股涌动的绿浪温柔而又缠绵地与一起。 在不远处的小坡上,有一颗参天桃树,满树的桃花开得正是烂漫,微风拂过,像一只纤纤玉手,轻柔略过了古树枝桠将花瓣细细择下,化作片片粉雪,四散在青草之上,粉色星星点点地融化于碧绿色的海洋之中。 桃花古树之下,隐隐约约有一婀娜多姿的白色身影正驻足凝望,微风仿佛与她正在游戏,缓缓吹动着那一瀑齐腰黑发。 缓缓走近那桃树山坡,那身影越来越清晰,端庄秀丽的五官,白皙的肌肤,高高的鼻子,朱红色的双唇,一双凤目正在凝望期盼着什么?那一袭飘逸的白色长裙随风舞动着,带来她身上熟悉的桃花香味,熟悉的脸庞越来越清晰,凤目渐渐回神看过来,眼中含着泪珠,轻轻咬着朱唇,神色复杂,那动人心魄的脸庞闪过一丝不舍,一丝惊喜,一丝暖意和满满的温柔幸福。 一双纤纤玉手带着温度、温柔、温情渐渐抚摸着眼前饱经风霜的脸庞,摩挲着那粗糙脸上细密扎手的坚硬胡渣,那秀丽的身影身上带有熟悉香气幽幽飘散,这股熟悉的香气,甜中带着丝丝苦涩,那美得动人心魄的身影让人一阵阵头晕目眩。 伸出手紧紧抓住那一双柔荑,还是那般的感觉,安心和温暖…… 一滴泪水从脸庞滑过,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想将被抓紧的双手抽出,而那双大手越抓越紧,越来越用力。 痛……不可名状的痛,心脏快被撕裂的痛苦一阵阵地袭来,原本握紧的双手渐渐失去力气,原本那一丝温暖渐渐消散不见,刺骨寒意席卷着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那是一种失去一切的冷,疼痛犹如蚕伏在自己身体中的恶鬼,一口一口地吞噬着自己的每一个部分。 她缓缓地抽出手来,往后退了一步,静静地看着眼前自己一生挚爱的男子,一阵风吹过,掀起了那一袭白色长裙,阳光倾洒在她动人的脸庞上,显得异常地美丽和宁静,她微微地歪着头,含着泪水,用那熟悉而又温柔的声音说道:“步江……回家了哦……步江……你要好好守护好我们的家哦……” 话语声与风吹动桃花的声音夹杂在一起,显得分外地好听,那袭白衣渐渐随着花瓣渐渐消逝,化成了片片粉雪,消散在那花海中。 “步江……回家了哦……步将……你要好好守护我们的家哦……” 那一句低语变成滚烫的烙印,伴随着无尽地苦涩和刺痛深深地烙印在心底。 滚烫的泪水从脸颊上慢慢滑落,滑过皲裂的嘴唇,划入干涩的喉中,是咸的……是苦的…… 沈步江慢慢睁开了双眼,右手中仍是紧紧握着那杆御龙枪,枪身上传来金属的冰冷刺激着他早已经化脓的伤口,右手稍稍动一动,早就因为干涸脓血让他的右手和御龙枪死死地黏连在一起。 伤口皮肉撕裂的痛楚让他觉得清醒,伤口处的血液渐渐渗入御龙枪的枪身中,化作一滩暗红,御龙枪散出微微震动,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随着自己心跳一起律动的感觉,让沈步江感到心安。 “以后此身便与你相伴了。”沈步江盯着御龙枪低语道。 用尽力气爬起身来,扯动着酸胀的肌肉和撕裂的经脉,一阵阵刺痛不停地扎着沈步江的身躯,身上的黑色重甲重如千斤,即使如此,沈步江还是缓缓地站起身来。 掀开营帐,一阵寒风掠过,想把这身子已经脆弱不堪的人儿狠狠地击倒在地,沈步江身子晃了晃,手臂一用力御龙枪插在了地上,依住了不停颤抖的身子。 弯下身子,探出左臂在雪地中抄了一把雪,用雪沫子擦了擦自己的脸,冰凉的雪沫沾染到脸上,化为雪水,刺激着沈步江昏胀的头脑。又缓缓地站起身子来,胡须间残留着的雪子,沈步江浑然不理。 慢慢地回过头,看着身后早已出操站立成方阵的黑甲士兵,黑色重甲之下则是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上透着阵阵杀机,军阵中的所有人都站得笔直,没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肃杀的气息从军阵蔓延开来。 沈步江眯着眼睛看着众人身后那杆迎风飘扬的残破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没什么能摧毁这面大旗代表的一切。黑色的旗面上书三个鲜红大字:铁律骑! 这杆永远不倒的大旗之后,则是大明锦绣山河。 沈步江身后走出一人,轻轻地拍了拍沈步江的肩头,轻声说道:“从今以后,你便是三千铁律骑的统领,少司命有令,班师回京。” 沈步江并未转身,只是回了一句:“末将听令。”语毕,深吸了一口气,神情肃穆,右臂提枪猛地往天空一刺,大喝一声道:“众将士听令!回家!” “先生,让沈步江这一个小小行走接手府军,合适么?” 道衍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右手则是轻轻捋着自己的长须:“步江资历虽说不够,但是心性和才智无不是上品,这几年他尽心尽力的做着一个小小行走,毫无怨言,任劳任怨,功劳是行走中最多的,冲他的功劳都能提为副司总管明司散乱的行走,但升迁却从未有过?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武功虽说轻功超群,悟性也是出众,但是衙里也未曾好好培养他。这一切都是他师傅安排的,红尘炼心之后才能超脱凡俗,你别忘了,他的师傅是最后一代蝠王。” 道衍抬了抬眉毛:“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少司命的意思……更是……老府主的遗命。” “卑职明白了。” 道衍起了身子,手指掐算了一番。 算算时辰,想来公子也应该到了汉王府。 “夏大人请坐。”一位身着粉色的婢女柔声说道,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夏进冲婢女微微一笑,应声称谢。 婢女心中想到,怎么会有男子生得如此好看,竟然跟王爷有得一比,王爷是俊美,则眼前的男子则是英伟,举手投足间有一股雅气,笑起来春风拂面,给人一种异常舒服和想亲近的感觉……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能有这个福分跟这位大人喜结连理……若是自己…… 想着想着婢女脸渐渐红了起来,低着头,行了一礼就快步走开了,躲在亭子外的假山后偷偷看着夏进。 夏进不禁觉得莫名其妙,难道自己长得很奇怪么?这婢女为何作此反应,摇了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自己在广陵也是一名书院小厮,小葵则是漱月楼的婢女,所以夏进对那些家丁婢女略有好感,也从未把他们当做下人,京中的行走商贩和家丁婢女若是接触过夏进的,对夏进都是赞不绝口,称夏大人平易近人,待人亲切。 前些日子因为解救了昌灵,所以昌灵对待夏进十分亲近,在衙里老是粘着夏进问东问西,加之衙里的一些女行走女官对夏进颇有好感,没事都来看看这个温柔亲切的夏公子,希望跟他说上几句话,夏进难免天天簇拥在花丛中,小葵日渐脾气暴涨,不知道骂过他多少次。 今天出门之时,小葵又因昌灵粘着夏进,冲夏进发了一通脾气,夏进正愁着京畿中又何处卖冰糖葫芦,能买来讨得小葵的欢心。 正当夏进胡思乱想之时,一白衣少年飘然而至,少年面白朱唇,生得异常俊俏,比之那些可人女子有过之无不及,一双纤纤长手中抱着一只白猫异瞳波斯猫。少年轻轻抚着波斯猫柔软的长毛,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夏进,轻启朱唇道:“你便是夏进?” 夏进对这个行事乖张放肆的汉王略有耳闻,眼前这少年莫不是汉王?在这汉王府中横行无忌,如此闲庭信步,恐怕也只有汉王本人。 夏进起身微微拱身行礼,笑道:“夏进见过王爷。” 少年一双灵动的眸子盯了夏津好一会儿,便在夏进身旁的一方白石凳上坐了下来:“不必多礼,小王常闻夏进大人生得英俊,没想到比小王我还要讨得女人欢心,我家那婢女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语罢右手置于桌上撑起脑袋,鼓着腮帮子,略显有些气愤的样子。 这一句话直接把夏进说得愣住了,听闻汉王少年心性,行事不羁,没想到竟是如此有意思,竟在面容上对自己恼了起来。一时不知如何接话,看着身旁桌上置了两个茶杯,于是故意咳了两声,假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喂,夏小子,父皇想把万里钱庄从我手中取走,交到你手上,这件事,你这么看啊?” 汉王仍是一手撑着头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夏进。 夏进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心中满是兴奋,没想到那么快肉戏就来了。 ------------ 三十六 雌雄双兔并地走 铁骑回京春已晚 夏进此时的心情不知如何言语,看来这个小王爷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心底一阵兴奋,玩官腔自己不会,不过是一介酸儒,若是玩起讨价还价,那不好意思,自己可是一市井小民,常年精通此道,到时候玩得你晕头转向,怎么卖了你都不知道。 夏进喝了口茶,也不答话,则是笑眯眯地看着汉王,笑得憨厚老实,那个为夏进倾心的小婢女心下一凉,看上去如此老实巴交的一介书生,看来是要被我们家这古灵精怪的王爷耍得团团转了。 “王爷盛情邀约,夏进受宠若惊,此间夏进以为只是平常喝茶谈天,没想到王爷提出这件事……嘶……”夏进故作为难的样子,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摇了摇头又是慢慢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道:“此事乃圣上密旨下令,夏进也只是奉旨行事。”语毕无奈地摊了摊手。 汉王心知这夏进与自己打着太极,装着一副官腔,心中微微不快,但是面上仍是笑吟吟地用手撑着头看着夏进:“夏进,我看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想多话,这个钱庄,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在你掌管之下,我可以给你点好处,但是你还是别忘了,钱庄主子仍是我。” 夏进憨憨一笑:“王爷不可妄言,这钱庄虽然是姓朱的,但是仍是圣上的,我只是一个替主子打理的总管,王爷先前说的话,夏进只当是王爷全然没说过。” 汉王呵呵一笑:“这间钱庄小王打理了数年,钱庄里有多少银子,有多少人,如何打理,小王可是如数家珍,全部记在这个心里。”如玉葱般的手指俏皮地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白了,那些奴才都是我养的狗,我全当他们是狗,夏进你也要稍稍注意你的身份。” 夏进又是呵呵一笑,然后缓缓坐起身来,将杯子轻轻放下,手撑着白石桌子,眯起了双眼,慢慢地凑近了汉王白皙的脸庞:“王爷,夏季不是狗,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不会当谁的狗,钱庄是圣上给我的,他给我了就是我的了,从前天圣上密旨下来,钱庄就再也不是你的了。” 汉王愣住了,夏进因为常年习武,身上散发出的强烈的阳刚之气一下冲进了汉王的琼鼻之中,汉王一阵晕眩,白皙的小脸上慢慢浮现了两朵红晕。 他怎么凑得那么近…… 汉王心中一阵心悸,神色慌乱,只能呆呆得看着眼前的夏进,夏进下巴上细密的胡渣透出着男子气概,一双虎目如有巨大的魔力,像一个漆黑的黑洞,要把汉王神魂都全部吸进去。 夏进用着低沉浑厚的嗓音说道:“王爷玩不过太子,是因为太子把人当人,王爷……把人当狗。”语毕,一双虎目紧紧盯着汉王 汉王闻言:“嘤”地一声,一双纤纤玉手暗暗用力,怀中的波斯猫吃痛,喵得一声从汉王怀中窜出跑向了远处,这一声猫叫才让汉王醒转过来,猛地一扭头,小脸通红,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结结巴巴的粗着喉咙说道:“夏公子……本、本宫,本王,本王!今日乏了……身子有些不舒服,招待不周,请夏、夏公子多多见谅……” 夏进撇了撇嘴,这娘娘腔王爷怎么了?突然间身体就不舒服了?自己其实刚刚说得那话也是心虚,赌上那么一把,一是汉王贤名是享誉京畿的,未曾听说他与何人交恶,二是汉王定是有心夺嫡的,不然他装腔作势广交门客,甚至跟兵部交好干嘛。 既然他有心夺嫡,那么就不敢动自己,自己京中明的身份是户部夏元吉这一脉的,此次皇上又把“皇室钱庄”交托给自己,他如果敢动自己,那么他这一辈子永无出头之日。 自己也是赌一把汉王如此,若汉王是个记仇小人,自己这次也算是栽了。 夏进的内衬背上早已经被冷汗沁湿了。 看来这次还算是成功,只是这汉王倒是奇奇怪怪的,自己原本打算用的招全都没有使出来。既然人家已经下了送客令了,夏进也不好多留,喝了杯茶,就说家中有事先行告退了。 夏进走后,从亭子一旁的楼阁中走出一个与汉王面容十分相似的少年,怀中抱着那只刚刚逃走的波斯猫,眼中满是笑意地看着汉王:“安儿,你闹够了么?” 安儿原本仍在一旁红着脸想着先前的事,手指不停地扭着自己的衣角,听到熟悉的声音突然一惊:“高炽哥哥!”然后一脸委屈向朱高炽跑去拉起住他的手,冲着朱高炽撒娇道:“这夏进好生无礼……真是讨厌,又凶!刚刚欺负我!” 朱高炽闻言哈哈大笑,眼中精光闪过:“这夏进倒是个有趣人物,饶是有趣有趣,并不是本王把他们当成狗,是他们自己把自己当成本王的狗。”语毕望着夏进离去的路,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是我不想有人,是太多狗,父皇给了我狗,却给了皇兄人。你会不会是那个第一个或许是最后一个也是为一个人?做我的朋友?” 安儿眼中甚是不解,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歪着脑袋傻乎乎地看着朱高炽:“高炽哥哥你在嘀咕什么?快帮我收拾那个夏进!”说罢咧开小嘴,露出小虎牙和一对小酒窝,痴痴地笑了起来。 朱高炽看着这个小妮子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同父同母的兄妹,岂不知她心中所想何事,打趣说道:“我先让夏进做个高官…” 小妮子立马翻了脸,用手掐了掐朱高炽的胳膊:“哥哥你说什么呢!” 朱高炽吃痛:“痛痛痛!且听我说完嘛,若是让他做个高官,之后再参他一本,爬得越高摔得越痛不是。” 安儿先是皱着眉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随后一双眼睛笑得都眯了起来,像小鸡啄米一般地点起头来:“好!好!” “我先打通一下关系,让他去兵部,带兵领些军功!”“好!”“之后让他去户部做个侍郎!”“好!”朱高炽说一句,安儿就点一下头。“最后让他做公主驸马!跟老朱家挂钩!这官够大了吧!”安儿听得心花怒放,眉开眼笑地点着头“好!好!好!”随后转念一想,小脸马上涨红起来,用力掐着朱高炽的手臂:“哥哥你取笑我!” 朱高炽笑得前仰后合:“你、你、你还说好!哈哈哈哈!!” 安儿则是在一旁用一对小粉拳猛捶朱高炽,心中却又别样酸酸的滋味,那个凶煞人的夏进……这时候不知道在干嘛呢? 夏进这时候真的是笑不出来,小葵这鼻子比狗鼻子还灵,回到自己宅子中,冲着自己一顿猛嗅,原本可人的小脸一下就虎了起来:“说!今天去见汉王了还是见了哪家姑娘?” 夏进奇怪了,自己真的去见汉王了啊!搓着手赔笑道:“我今儿个真的是去见了汉王了!” 小葵心中想到:好你个夏进,身上那股香气是去见了汉王?!汉王一个男人会用这种香囊?若是汉王家中婢女也用不得这种香囊,明明是上号的香料,一般都是达官贵人的小姐夫人才能用。 夏进不知道自己偷偷拿了他的俸禄,去买了一点点这种香料绣成香囊准备自己和夏进。哼枉人家一片痴心,居然还对自己撒谎! 想到此处,小葵心中不禁怒火中烧,宅子里有个我,衙里有个昌灵也就算了,外面还有人! 伴着一张小脸,厉声说道:“夏进!你今晚不想明白不许吃饭!”哼地一声扭过头气呼呼地回了自己房里 夏进这次真是哭笑不得,自己明明是去看了汉王,并未去见什么女子,只不过这个汉王是个娘娘腔啊! 伸出手本想拉住小葵,小葵转过头又哼了一声,一根银针破空飞来,一针扎中了夏进的手心,一阵刺痛夏进害怕小葵再给他一针,只好任由小葵去。 今天看来晚饭家中是吃不成了,还不如晃悠到铁律衙寻柯小可蔡知常墨华三人去酒楼喝顿小酒。 想着就走出来了门,一路晃晃悠悠地走到铁律衙的门前。 一人骑着一匹黑色良驹,那匹马精神抖擞,肌肉健硕,马上的那人穿着一身黑色重甲,上面刻满着细密地火炎形纹路,背着用布紧紧包裹着的长条形物件,男人脸上略显疲惫,胡子拉碴,眼中却是透着精光。 夏进驻足看了好久,终于辨认出来这不是几月未见的沈步江!不禁喜出望外,快步上前,走到马前,喊道:“沈大哥!” 沈步江原本脸色肃穆,面无表情,给人如万年不化寒冰的感觉,看到夏进,先是一愣,随后脸的寒冰化了开来,想起了先前的交情,不禁哈哈大笑,翻身下马,一个熊抱紧紧抱住了夏进:“公子好久未见了!” 这一抱感觉是沈步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把夏进骨头揉碎似的,那该死的铁甲又咯得夏进生痛,夏进不禁咳了几声,沈步江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 ------------ 三十七 长剑歌祭锈迹斑 寒凌留册赠夏进 夏进懒懒地依靠在马车车厢壁上,手上细细把玩着一把大铁剑。 前些天,道衍让自己和刚回京的沈步江领着一队铁律骑北上去查万里钱庄的帐,万里钱庄在寻常百姓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家稍大的钱庄罢了,在江湖人中却号称滴血银子。 江湖里来银子总比寻常手段来得快,截个镖啊!江湖仇杀啊!屠个庄什么的,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寻常的江湖人,武功不是特别高的,却是一肚子坏水的,就寻着万里钱庄求个本,雇几个钱庄庄卫,偷偷买些家伙什,回头给钱庄分个几分利钱就行了,虽说这钱庄是皇家钱庄,但这老朱家本来就是从江湖中来的,也眼馋其中的好处,手还是伸了回去,时不时地捞一点好处,再者说了,这江湖中人,在朝廷看来,那都是暴民刁民,江湖仇杀屠庄什么的能少一点这些会武功的莽汉何乐而不为? 加之这几年大案不多,钱庄的黑庄掌柜,或者说庄卫头子,也是小心翼翼地选了几桩稳赚不赔的做,银子赚的盆满钵满,名声却是越来越凶。 这次出来,虽说万里钱庄终究是官家的,但是一旦跟江湖挂上钩了,那就是一滩浑水,不得不好好地保护自己,一不小心惹得杀身之祸,那些个江湖中人可都是杀人跟玩似的,毫无顾忌,打不了抓住了头点地,而且江湖中人肚子里弯弯绕绕的不比官场里的人少,他们的目的也更加直接和彻底,就是为了杀了你,防不慎防。 再者说,钱庄现在还是汉王手上的聚宝盆和虎符,钱庄脉络深深扎根在北地,黑白两道的生意都有沾染,俨然一个帮派或者是山寨自居了。 所以这次北上行,道衍派了铁律骑跟随夏进,这几个铁律骑的将士们平日一直被森森寒光的黑色铁甲所笼罩着,完全看不出是何样貌,待他们换了一身寻常江湖侠士短打服饰,发现原来竟是几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小年轻,样貌稚嫩,神情肃穆,骑着马挺直着身子一丝不苟一语不发地默默往前走着。 夏进心中一万个不放心,虽说感觉这几名铁律骑纪律严明,颇有军人风范,但是这几个小年轻看上去有点不靠谱。沈步江倒是在那里拍胸脯保证,说一百个放心什么的,自己还是将信将疑。 自己手里这把铁剑,和放在腿上的那本薄薄的破烂小册子,便是道衍给自己的第二道保障,说是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特意留下来给自己的。 看着手中这把锈迹斑斑的铁剑,这把剑有沈步江那把御龙枪大半那么长了,样子十分厚重,但是拿在手上的感觉确实轻飘飘的,锈得已经不成样子了,感觉脆得轻轻一碰,这把铁剑就会变成一滩铁屑。 剑柄处木头早已长出青黑色的点点霉斑,抱住剑柄防滑的皮革早就烂去一半,只剩下几缕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粘连在上面,剑身和剑柄结合处,有一块奇奇怪怪不知道什么树的木头雕刻成了一个球,上面刻着又像是天然生着一些弯弯曲曲,纠结在一起的纹路,像是老树枝桠盘踞扭曲在一起,又像是人手部暴起的虬筋,扭曲却又规律,柔和缺有张力,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油然在夏进心底生出来,看着这一块木球,心中满是烦躁和不安,就赶忙把这把剑扔到了一边。 手中那本小册子,却是比那把铁剑靠谱多了,拿在手上竟然是一种温润如玉般的手感,还丝丝往外透着暖意,书页似锦似丝,却又着纸的硬度,夏进用手稍稍扯了一扯,书页微微变大了一些,之后又迅速回弹,夏进用力扯了扯,书页被扯大了近一倍,之后有轻轻松松地弹了回去,这本书比任何他所知道的物件都还有韧性十足。 玩了半天,这本小册子还是老样子,破破烂烂灰灰蒙蒙的,册子的封面并无任何的书名,翻开,第一页则用草书写了一句话,笔走龙蛇,力透纸背霸气十足,可从这一行字中看出行书之人狂放不羁肆意洒脱的性格,上书八个大字:“长剑歌祭,铁律严明。” 下面的署名让夏进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夏寒凌三个大字像是印在了书页上,不是写上去的样子,墨汁渗透进了书页中,留下来永远不可磨灭的痕迹。 看着这个名字,夏进一阵长吁短叹,这个父亲,素未谋面的父亲,唯一留给自己的就是这两个看上去像是破烂的东西,心中万千思绪交替万念交错,一时间竟是愣住了,盯着那个夏寒凌三字看了许久。 如今这三个字成为了历史,之后还是看自己了。自己自由饱读诗书,又是生活困苦,自然知道平民百姓的疾苦,若是能手上这些力量和父亲留下的东西,不求如先贤一般名留青史,浩气长存,但求保得一些百姓平安生活幸福,也不愧对自己读过的那些书了。 心中原本被那些官场琐事,权贵攀附蒙尘污染的角落,待夏进这么一番细想,变得如原来那个小小的广陵寒儒的心一般晶莹剔透了。 夏进长吁了一口去,慢慢翻开了小册子后面的内容,用小篆写着一份剑谱和内功心法,从字迹和笔墨来看,却是有些年头了,寻遍全文,也未曾寻到内功心法和剑谱的名字,夏进便把此剑法和内功并称为《长剑歌》。 剑法招式繁复多变,多以九宫和星象为名,行剑路数让人咋舌,明明是左手出剑,回招之时,却是右手持剑,这靠不靠谱这个?相信就算一个武侠宗师使出这套剑招也是杂乱无章,犹如一个街头痞子,第一次拿剑,就胡乱砍。 夏进看着这篇剑法不禁觉得头大,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练成这套剑法,虽说可以做到出其不意,但是这套剑法每招每式完全没有联系,只有攻势毫无守势,每次与人争斗最多只能使出一剑,下一剑要么是站着等被人捅成马蜂窝,要么就是直接遁走。 夏进摇了摇头,直接去看了内功心法,长剑歌的内功心法还要胡说八道,一个人浑身上下就那么多经脉,无端端怎么多出了三十六脉出来?而且这些经脉的名字自己从未听过,换做是柯小可,估计也全然摸不着头脑。 这三十六脉据文中叙道,乃是形成端端正正的剑形。人体中的经脉别说构成什么剑形了,连正常的图案都构不成,这全然是胡说八道嘛。 夏进现在真的是无言以对了,自己死去老爹,死了之后还玩了自己一把,给了自己两个废物。把小册随手扔到了铁剑旁边,闭起双眼,心中想到,若是自己去了北方,还像现在一般纯靠一个失灵时不灵的狮吼功,哪天若是沈步江有事,自己又遇上什么事,怕是要被江湖中人砍死不知道多少次饿了。 想到那本小册子,毕竟是自己父亲之物,来日还可以作个念想,还是收好,传宗接代下去,好尽了自己的那份孝道。 起了身,眼看自己把那本小册子掷到了大铁剑的底下,叹了口气,把铁剑提起,无意间又瞟到了剑柄木珠之上。 忽然间,夏进灵光一闪,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了起来,脑中一个疯狂的想法油然升起,夏进咽了咽口水,颤抖着用手细细摩挲着木珠上的纹路,猛地起身抓起落在剑下的小册子,眼中闪过几丝疯狂之意,拼拼命翻着小册子,直到讲述经脉的那一页。 端起册子,仔仔细细将木珠上的纹路和内功心法中描述的经脉对照了起来。上面的纹路赫然是册子中描述的剑形经脉中的一截! 夏进闭上双眼,双手持剑,内力吞吐,将丹田中的内力慢慢上引,引到了两手与剑柄的交界处,那颗木珠顿时产生了巨大的吸力,将自己凝聚于手部的内力尽数吸了进去,长剑仿佛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伴着夏进呼吸微微发颤起来,夏进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了三十六条横纵排布的经脉,那个木球就像是丹田一般,内力在其中飞快地旋转着,那三十六条剑形经脉像是一条条干枯的大河,快要枯竭了,夏进的内力犹如生命之水带着生机和精力奔腾翻涌进了这三十六条大河。 夏进没有睁眼看到,此时的铁剑,从剑身的锈迹中透出一丝丝微微蓝光,随着夏进心脉跳动,缓缓地闪烁着,斑斑锈迹缓缓地脱落了下来,那颗小木珠则是剧烈地震颤着,从木珠中间的一道细缝中透出强烈的蓝光!像是一只紧闭起来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些,露出了惊人的光华! 但是凭夏进这点内力,只是饮鸩止渴,杯水车薪罢了。只是这三十六条经脉中的几条缓缓流淌了几缕细流,很快在经脉中消失无踪了。 很快夏进的内力用尽了,铁剑也慢慢地停滞抖动了下来,夏进脸色泛白,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睁开眼,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铁剑,想看铁剑灌输内力之后有何神异,观察了半天,却还如先前一般锈迹斑斑破破烂烂。 ------------ 三十八 苍穹碧空显蓝芒 王府深深杯酒浓 夏进脱力之后,喘着粗气,一件白色长衫都被汗水给沁湿了,感觉浑身无力,人都快要昏厥过去了。看着内功心法上的行气法门,以剑孕气,以身化剑,倒行逆施方能壮大内力。 强打起精神,依照着先前狮吼功的心法吐纳了一番,丹田中稍稍存了些许内力,犹如发丝粗细,夏进也不管那么多了,先试试再说,按照心法,将那把怪异铁剑当做是自己身上的另一个丹田,全神贯注,将那一丝丝内力像小鱼一样慢慢地试探性地闯进了铁剑剑柄木球之中,眼看着木球和铁剑并无多大的反应,夏进长吁了一口气,深怕自己这残存的内力又被吸得一干二净。 凝聚精神,夏进握剑的双手开始慢慢颤抖起来,控制内力精确地按照内力功法上的行功路线是件非常困难的事,他花了半个多时辰才将这一丝丝内力于自己和铁剑之间运行了一个周天,这丝内力壮大和精粹了不少,现在有拇指般粗细了。原本是无色无形的内力,如今却是变得异常怪异,透着幽幽冰冷的蓝光,内力也化成了一缕缕,犹如小剑的摸样,静静地夏进丹田中游动着。 修出剑形蓝光内力,仿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运转一个周天比之前顺畅了许多,很快的,不出盏茶功夫,便运行了十八个周天,原本拇指粗细的内力,现在变得磅礴浑厚了许多,夏进原本空虚的丹田一下子被填满了,所有的剑形内力围绕着丹田旋转着,形成一个庞大的漩涡,源源不断的剑形内力从此中产出,慢慢流向身体各个角落 夏进收功之后,发觉自己神清气爽不少,身体上的酸胀感渐渐消失,内力充盈,举手投足间暗暗透出蓝色微光,有着爆炸般的力量在身体中流动着。 夏进轻轻一握拳,内力在指尖凝结爆炸开来,发出一阵美丽的蓝色光辉。 这种充满力量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自己的心随着力量的膨胀也在不住地膨胀,好像这世间一切都可以被自己一拳摧毁,有一种千万人所当,自己谈笑风生,众生皆成飞灰的异样感觉。 一种……自己恍然如仙的错觉…… 夏进原本漆黑的眸子间居然透出丝丝蓝光,带着一缕魔性,一头漆黑长发慢慢微微透着暗沉的蓝光。 不对……这种感觉不对…… 虽然很美妙……但是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那股魔性如果美妙的果实慢慢勾引着夏进堕入无尽的深渊,那把铁剑如人一般兴奋地颤抖起来,慢慢勾引着夏进将内力继续在自己丹田中堆积起来。 夏进不知道,若是自己这是被内功心法引着走火入魔了,若是再无穷无尽地堆积着内力,自己就会被这充满爆炸力的霸道内力填满,然后再炸开来。 夏进此时强行定住被无穷力量迷惑的心神,内视一下,发现自己的丹田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那道蓝色漩涡居然翻起了滔天巨浪,越来越多的剑形内力被孕育出,然后带动着这庞大的内力漩涡卷动着,速度越来越快在这样下去,这个内力漩涡会产出自己身体不能承受的内力,自己会被撑破的! 眼中的一丝蓝光渐渐衰退,夏进稍稍恢复了些正常意识,怎么办!若不能制止,自己小命算是交代在这里了,手中的铁剑依旧震颤着,极为兴奋和暴虐! 不行!自己要死命控制住这把该死的铁剑!对了!犹如先前那般,让自己的内力吸入木球中,尽数存于铁剑的经脉不就行了! 夏进想到此处不禁大喜过望,强行集中精力,将丹田中已经超高速旋转的内力,犹如抽丝剥茧一般,渐渐涌向双手,将内力强行注入木球之中。 木球此时发出了个第一次那般的强大吸力,一阵阵地吸引着夏进体内的内力涌向剑身,夏进体内的内力犹如海啸一般肆虐地冲进了剑身的三十六根经脉,忽然间剑身光芒四射,剑身上的铁锈慢慢涌入剑身之中,整把剑的杀气开始激荡了,像一阵小型旋风席卷了车厢内的所有事物。 车厢上的木头经受不住那么残暴的旋风,慢慢开始在车厢上脱离,直至卷入漩涡中化成粉碎,剑身上的蓝光大盛,强烈的蓝光泛出了刺眼的白色。 夏进体内的漩涡越来越小越转越慢,直到停留在了夏进可控制的范围以内,漩涡稳定饿了下来,产出的内力正好可以够夏进堆积,夏进才咬着牙强行中止了自己和铁剑的内力连接。 “呼……好险……”夏进抹了抹头上的汗水,那把铁剑也渐渐失去了光芒落在了马车车板上,夏进双眼看着已经天空躺在马车上大口喘着粗气。 沈步江纵马走近马车,一个翻身上了马车,看着马车上一片狼藉,连车厢都给拆了七七八八不禁叹了一口气:“夏公子……你这是……沈某的俸禄可不如你高啊!” 夏进摸着脑袋傻呵呵地笑了起来:“只是练功……只是练功,下不为例!” 沈步江翻了翻白眼,自从遇上这个夏进,就没好事,这马车可是租的京里镖局的,特别定制押镖的,马车内外车厢都是用两层上好的精铁包裹起来的,全镖局就这么几辆,自己舍得面子好不容易花大价钱租来的,你倒是一个练功就给毁了,自己怎么交代! 幸好两匹拉车的大宛马没什么事,铁律骑一号那个小伙子将马安抚得十分好,也没受惊,跑得十分地稳,若是这两匹马再出了什么事,把自己赔进去都不够。 夏进看着沈步江一脸阴沉地在马车边骑马护着,心中满是歉意,略微想扯开话题,避开这个尴尬事情,就开口问道:“沈大哥,怎么没见蔡知常和柯小可?” 沈步江哼了一声:“柯小可在衙子里跟兵司那帮人探讨医术,蔡知常听他说广陵来了他和朱伯的什么亲戚要去招待,想着留着他这个祸患又没什么好处,便由他去了。这贼道士,都是道士了,哪来什么亲戚,真是奇怪!” 夏进心中也犯疑,这蔡知常却是结识的众人中最神秘的,从未听他说过以前的事,整天乐乐呵呵像个傻小子一样穷开心,每当问起以前的事,都是插科打诨,一句话给绕到其他话上了,算了,众生皆苦,他现在能开心地过日子,自己管那么多干嘛。 沈步江则是提到蔡知常就是开口骂,前些日子想来学会了御龙枪也可以与其一斗,没想到被这小子下了药,浑身无力,被其羞辱了一番,想想一肚子火。 铁律骑的那帮少年们,看着自家的统领一路毫无形象地骂着一个蔡知常的道士,只能当做充耳不闻,强忍住笑意,表情肃穆身体僵硬地看着前方,骑着马继续赶路着。 一双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波斯猫柔顺洁白的长猫,手的主人正面带笑意地看着眼前的中年文士:“文昭,军师此次知道陛下的旨意了?” 王文昭眯起了眼睛看着身前那条清溪,微风拂动着他的银丝,轻轻扬起飘散在空中,左手的食指轻轻地在自己右手掌心的伤口上滑动着:“汉王殿下……” 朱高炽闻言微微皱起了剑眉,略显不满地挪了挪安逸坐在竹椅上的身子。王文昭转过身子,欠了欠了身,用手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银色长发,轻声地说道:“二皇子殿下,军师知道了,军师托卑职给殿下带了一口信。” 朱高炽抬头低着头,仍是醉心于抚摸着自己心爱的波斯猫,缓缓地说道:“哦……?”然后便不做声,抬起脑袋静静地看着王文昭。 王文昭微微一笑,拿起一旁石台上的两个白玉酒杯,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了石台之上,取来了玉壶,慢慢地倒着,看着清澈浓香四溢地酒液缓缓地注满了白玉酒杯,泛出淡淡地涟漪,酒液未有一滴飞溅出酒杯外,很快两个酒杯全部倒满了。 王文昭拿出一杯,双手捧至朱高炽的身前:“军师说了,不是时候,我们可以动,二皇子殿下万万不能动。”然后玩味地看着朱高炽。 朱高炽,看着那杯清澈的酒液,许久未发一声,伸出纤纤玉手接住了白玉酒杯,轻轻地晃了晃,杯中的酒液微微晃动,浓郁的香气飘散了开来:“大哥不急,我便不急,父皇还有时间。” 语毕,端起白玉酒杯一饮而尽。 王文昭满意地笑了起来,静静地坐在了朱高炽的身旁,说道:“有些事,二皇子虽然不能做,但是我们可以帮二皇子做了。” 朱高炽饮完这杯酒,原本白皙如玉般的脸庞,慢慢染上了两抹红晕,那一双原本透澈的眸子显得更加地清亮起来:“文昭,跟军师说一声,那个人,我要。他,绝不能死。” 王文昭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豪迈地端起酒壶,打开壶盖一饮而尽:“我们终究是皇上的人,殿下也是龙子,这个人是皇上要的,皇上替太子和皇太孙要的,我们动不得,殿下想动我们也管不着,若是殿下诚心想要,便看殿下的本事了。” ------------ 三十九 长恨思君不得见 广陵烟雨再相逢 广陵城中,朱伯原先的那间茅草屋被大修了一番,铺上了砖瓦,家中也添置了些东西,本来朴素的屋子中,现在有了些家的味道。 蔡知常忐忑不安地坐在自己前天买的竹椅上,紧张地抚平了身上的衣物。蔡知常今日却是未穿那一身黑白道袍,而是穿了一件崭新却略显小的青色书生服,端端正正地把头发扎了起来,把脸上青葱的胡渣细细地刮了个干净,原本清秀的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在京畿铁律衙内收到了消息,她会来。蔡知常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头一紧,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她身子弱,可经不起折腾,心中担心和焦急充满了蔡知常的心,于是留了下封书信便启程快马回了广陵。 蔡知常起了身,在屋内来回踱着步,搓着手,时不时地抬眼望着大开的门外。 时间渐渐过着,流逝着,蔡知常饱受煎熬,时间过得缓慢快要把他逼疯掉,心中思念如同有一把烈火在心头煎熬着,自己无时无刻不翘首以盼的人,今日总算要来了,心中那份复杂的情感,让蔡知常无所适从,又是希冀又是担心又是焦急,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看着门外,蔡知常脑中幻想着各种各样的再会场景。她是瘦了?还是胖了?是更加憔悴了,还是身子好转过来了?不到再相逢的那一霎那,这一切都像是镜花水月,让蔡知常心烦意乱,而却又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思念。 广陵之春,原先略微放晴的天空,现在却是飘起了绵绵细雨,一丝丝地轻柔地落在这片大地上,激起一番雨雾,白色的墙黑色的瓦,河边的小石桥,与那一把把纸伞下的伊人都欲掩欲现在这场雨雾中,如梦如幻地撩着人的心魄,让人想撕破这令人扰人的雨雾,一探这一场雨下,那些伊人是否还是娇嫩如水,红颜是否还动人心魄,是否仍思念牵挂着自己。 世上最令人困扰和心烦的问题便是我思君天涯海角寻断肠,却不知君心仍向我。雨中的丝丝哀怨,点点滴入蔡知常的心中,蔡知常如今像是一个久未见自己夫君的小媳妇一般, 心中充满着矛盾,自己想着她念着她,她可知道? 若是她知道,她可仍是念着自己? 那一丝丝酸、痒、痛、麻、甜在自己心中搅动着、翻滚着、融合着。 蔡知常的嘴角一时泛起微笑,又一时皱起了眉头。 路的那头,青草在雨中仍是挺立着,白色的墙面被沁湿了显出一种绵长的灰色,衬着微微泛青的黑瓦,融化在这雨雾中,远处两把纸伞,一把是鹅黄色,一把则是青色,在雨中缓慢地向朱伯的屋子走来。 伞下依稀可见着两个人,一位书生打扮,身着青色长衫,另一把伞下则是一位女子,身材高挑,略显消瘦和憔悴,身着一席淡紫色百褶裙,迈着小步一步步缓缓走来。 蔡知常瞳孔一缩,这江南烟雨中的世界仿佛全部是空白,唯有这淡紫色的消瘦身影才是世间的全部,自己这辈子或许永远都忘不了,这场雨雾中的那个熟悉身影。 蔡知常身体开始颤抖起来,手足无措,呆呆地站在屋子门口,依靠着门框,静静地看着,脑子却是一片空白,此时蔡知常的身体代替了自己的思考,先一步行动起来,迈着大步,不顾一切的冲向雨中,心中的念头慢慢浮现出一个念头。 我要去见她! 雨渐渐变得有些大了,略带凉意的雨丝落在蔡知常的身上、脸上、眼眶中,或许是温温的泪水,又或是寒寒的雨滴,渐渐模糊了蔡知常的视线,让他的眼前变得一片恍惚,唯有那一抹淡紫色,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美得动人心魄。 这十几步的距离,那点滴的时间仿佛间隔了千百年,伞下的那张脸,会是怎么样的表情,是惊愕或是冷漠? 蔡知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跑到了那把鹅黄色的伞的面前,呆立在了伞的面前,喘着粗气听见的只有自己的疯狂心跳,眼中紧紧盯着那个紫色身影。 伞下的身影先是一滞,接着开始混身颤抖起来,那把伞缓缓抬起,伞下是一张清秀却又苍白的小脸,包含热泪的一双丹凤眼充满着温柔,渐渐眯了起来,像是一弯明月,颤抖着伸出消瘦白皙的双手,颤抖着轻轻抹去了蔡知常脸上的泪水,嘴角轻轻弯了起来,笑着用颤抖的声音哽咽地说道:“阿常,你怎么哭了起来……” 那熟悉的声音和话语像是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很轻却很用力地击在蔡知常的心上。 “碧儿,那是我为你求下的雨水。” 少司命呆呆得看着阳阳不说话,阳阳也静静地看着少司命,道衍则是坐在少司命一贯处理事情的案台前,默默地捋着胡子:“少司命大人,这样真的好么?这蔡知常……明明是月司的人……若是有何瓜葛,被锦衣卫闻得什么风声,一口咬住衙子,却是没什么办法反驳的。” 道衍神情肃穆地看着少司命,右手轻轻敲击了几下案面又说道:“朱允炆没死,根本没死,有叛衙,朱允炆绝对不会死。皇上知道,锦衣卫也知道,还有广陵,为什么叛司会老盯着广陵,那个女人肯定知道府主的事情,才会盯着广陵。” 少司命转过头来,看着道衍,目光炯炯有神,发出犀利的精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蔡知常,义父选中的人。” 语毕从案上寻了一封破旧略微泛黄的密函,递给了道衍。然后皱着眉,往椅背上一靠:“义母知道孩儿。”低头又开始绕起了自己几缕白色的长发,细细低语着什么。 阳阳眼神空洞地看着道衍,未发一言。道衍费力地拆开了手中的密函,细细地读了一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看着密函中的文字,长叹一声:“府主真乃雄才!” 少司命放开了自己的几缕白色长发,正声接言道:“叛司,不足为虑……哥哥,北上,大事!” 道衍闻言沉默了:“这个太平局面,叛司和我们都是不愿看到的,铁律骑总算是重组了,二皇子做了汉王之后更加不太平,太子唯唯诺诺,北边压力其实不小,皇上也是不愿意看到的,钱庄之事,只是个引子,皇上要硬开这个局,把公子顶在了前头。 汉王之事,叛司绝对会乘机动乱,汉王一动,叛司一动,北边若是再这么一动,天下大势肯定会乱起来,一个不小心,别说衙子,皇上的位子都保不住了,皇上真是铁了心要借这个势,将这趟浑水彻底搅浑,之后再全盘收尾,一网打尽,真是好手段。 只是不知,这盘棋下得去,收得回来么。” 少司命看着案桌上的蜡烛,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烛光在风中开始微微摇动了起来,像是快要熄灭,之后又猛地燃了起来。 “皇上,藏了好几手。” 这一片大明河山注定不会太平,各方势力的角力对峙,将会在夏进的钱庄之行中完全打破,高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伟岸男子,在幕后默默地下着这盘棋,这盘棋是他跟他自己在下,在跟自己斗。 强烈的自信和杀伐果断,让他坐上了如今的位子,如今他要用同样的手段,保证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也能安稳的坐上他的那个位子。 道衍心中默默地想着。 皇上讨厌这一切脱离自己的掌控之中,眼中容不得那些沙子,夺嫡、叛党和蛮夷,在这看似强大的帝国中慢慢滋生强大着,若是这一切不能以雷霆手段连根铲除,那么一切都是春风吹又生,留下一点根,马上又会长出来,保证这个帝国千秋万代,自己成为一代雄主的,唯有此策。 但是却不急于一时啊!如今仓促下手,所有的积蓄可能未到那个地步,引来的只会是毁灭。现在这么急着铲除这一切,难道……皇上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 皇上兵马一生,武艺超群,照理说,应该比常人身子骨健壮得多,他在急什么? 道衍心中泛起了不少疑问,如今,只有紧紧地站在皇上那一边,心甘情愿地将衙子绑上皇上的战车,不管将来有什么劫难,但终可以保得这一脉。 现在独独不知道的,便是锦衣卫那边的事,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姚广孝在想着什么?汉王那里有他的影子,蒙古鞑子和女真那边有他的爪牙,若是他的手没有伸到叛司和衙子里,自己是绝对不信的。 这个和尚在玩火,吃斋念佛一辈子,做出来却是荼毒生灵,残害百姓的事,他是皇上养的狗,现在虽是得宠,不怕以后玩得过分了,皇上像屠狗一般真正杀了他?如今能猜透姚广孝的只有他那个徒弟、府主的义子——少司命了。 想到此处,道衍把目光投向了一头白发的少司命,想要把面前这个白发少年清楚地看透。 少司命沉默了许久,轻轻地笑了起来,埋头低语道:“哥哥。” ------------ 四十 小筑幽幽存暖意 铁鹰划空裂长风 蔡知常坐在朱伯屋子里,痴痴地笑着,细细看着眼前的碧儿,眼中全都是碧儿的身影,生怕碧儿会长翅膀废了一般,想把此时此刻的碧儿的样子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底,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牵动着蔡知常的心。 碧儿看着蔡知常的傻样不禁地笑出了声来:“你呀,老盯着我干嘛……咳咳……”笑声犹如银铃一般好听,却笑着笑着咳出声来,先是压抑着不想让蔡知常担心,后来实在压不住了咳得撕心裂肺,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每一声咳犹如一道道惊雷在蔡知常的心头炸了开来,一声声咳,却是把蔡知常咳得心都碎了。 蔡知常看在眼里,痛在心头忙出声询问:“身体最近怎么样了?是不是刚刚下雨着凉了?你应该呆在武当山上,有老道士看着,身子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碧儿良久才渐渐止住了咳声,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在蔡知常听来,比世间所有的音乐都动人得多,这一声可以让多少英雄豪杰尽皆销魂:“我这身子我知道……张真人暗地里跟我说过……只怕是活不过三年了……”语毕眼中一阵阵黯淡。 看着蔡知常眼中的黯淡和掩饰不住的担忧的神色,碧儿强打起了精神,瞪大了眼睛盯着蔡知常说道:“阿常有没有听我的话,开开心心地过没一天?带着我那一份也开心地活着,武当山上真是闷死人了,这次常大哥外出,我求着他一并带着我偷偷出来的。” 蔡知常此时却是心痛万分,闻言一愣,感觉世界都要崩塌了!他的心中在咆哮着,在怒吼着,在向天喝斥着!上天是多么的不公!如此可爱善良的女子,却是只能活三年!若是让自己立马死去换她十年光阴,也倒是心甘!心中五味陈杂,自己没有办法想象失去了碧儿的日子,自己是不是还能活下去。 还记得那日在武当花开,自己与碧儿站在花丛中,碧儿那眼眶含泪,念念不舍地看着自己,那双冰凉的小手握着自己的手,那双眼睛充满着眷恋,凄惨地笑着对自己说:“又是一年花开时,不知来年是否再逢君……”这一幕深深印在蔡知常的脑海里。 原本打算假装不知道这些事的,那股难受劲儿,让蔡知常不禁叹了一口气:“你真是的,若是下山遇到什么不测,我会一辈子寝室难安的!” 碧儿歪了歪冲着蔡知常眨了眨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裂开小嘴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憔悴的脸上泛起了病态的红晕:“这不是有常大哥么么,能出什么事……倒是你,又闹出什么乱子了?” 蔡知常强打起精神,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如今自己能做的就是好好地陪着她,想办法医治好她,让她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若不是如此,他才不会偷了武当山的香油钱和那个老道士的私房钱去寻柯小可的帮忙。 自己练了那么多年的纯阳内力,就是为了遏制她身上的寒毒,在武当山顶,因为刻苦练内力,才到了如今只有内力没有招式的尴尬境地,自己不是个哗众取宠的癫狂道士,自己只为她或者,但求这一切能博得她一笑。 蔡知常强打起笑颜,看着眼前自己珍惜一辈子的女子说道:“哈哈哈,我哪会出什么乱子,我救了少主,破了许多案子,做着逍遥大英雄呢!” 碧儿温柔地看着浑身湿透的蔡知常,他身上略显小和滑稽的青色长衫仍是一滴滴地往下渗着水,皱着眉头略显心疼地说道:“你怎么不去换身衣服,都湿透了。” 蔡知常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神色严肃地说道:“因为这是你做给我的。” 碧儿闻言脸上一红,看着蔡知常一本正经的样子,眼中一阵迷离,脸上泛起了一滩红晕,又故意咳了几声说道:“却是小了一点,你快些脱了下来,我今晚帮你改改。” 蔡知常眼中露出了心疼的神色,说道:“一路舟车劳顿,你且好好休息吧!这件衣服不小,我穿着正舒服哩,没事没事!” 在一旁的常姓青年坐在一旁无奈地听了许久,轻声地清了清喉咙说道:“其实我这次来找你,是有要事的。” 碧儿闻言知趣,慢慢起了身,捋了捋垂下的几缕发丝,一人默默地做到房内蔡知常的床上,贤惠地帮蔡知常整理起家务。 常姓青年闭眼沉气,内息外放,确保屋子四周无人,低声附耳对蔡知常说道:“主母想知道,朱微明有没有找到那件东西。” 蔡知常眉头一皱,自己从来不知道朱微明有找过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常姓青年口中的那件东西是什么?“这件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要我识出朱微明有没有找到了。” 常姓青年将信将疑地看着蔡知常许久,看着他清秀的脸庞丝毫没有说谎的意思,而且蔡知常这个人从来也不大撒谎,只能长叹一口气,说道:“看来只能此间事了了。” 主母自小待蔡知常犹如亲子,又将他送至武当山学武,老道士费心费力地将半身内力硬塞到了他体内。此等大恩,蔡知常永生铭记。 如今剩下牵挂的,唯有碧儿而已,若不是碧儿,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蔡知常和常姓青年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眼见着已经到晚上了,常姓青年很识趣地先行告辞了,留下了碧儿和蔡知常两人在屋内。 蔡知常拗不过碧儿,听碧儿的话,让碧儿捂着眼睛,自己躲在平分后面把身上青色长衫给换了,穿上了旧道袍。 晚上入夜了,蔡知常胡乱在地上打了地铺,将碧儿安置在床上,就昏昏睡去了。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春天的气候十分舒爽,阵阵微风带来阵阵暖意,原先破烂的马车干脆弃在了路边,夏进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个人懒洋洋地骑一匹马晒着太阳,真是一个好天气,暖和的天气让夏进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心中略微挂念着小葵,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几名铁律骑将士倒是精神抖擞,警觉地四处观望着,沿着一条宽敞的白砂石大路从青山的这头绵延到远方,路旁则是一条略宽的溪水,清澈见底,水底肥硕的鳜鱼在欢快地游动着,青山上不时能听见各类飞禽走兽的鸣叫,真是一方世外桃源! 沈步江略显疲惫地骑在马上四处打量着,眼中布满了血丝,这几日可是苦了沈步江了,如今夏进算是朝中一方重要人物,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可就难辞其咎了。 倒是夏进这一路对他百般照顾,舒服得不得了。 前段时间碰上两次剪径的,自己担惊受怕的,深怕夏进遇刺,虽说现在天下是皇上的,但是扔不太平。夏进倒是满脸兴奋,用着一把破铁剑,每次都是只用一招,说来也怪了,这一招都是防不胜防,自己如今有了御龙枪,光拼其招式,感觉还不是夏进的对手。 夏进眯着眼睛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自己这一路虽然面上自己漫不经心,但是自己暗存了几分警觉,当是出京之时二皇子汉王暗地里对自己送了一封密函,叫自己安心,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百般示好,信尾则是暗暗提了几句,说是自己这一路不会太平。 二皇子这一堆好话夏进则是全然不信,做了那么多人了,怎会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而信尾的那番提醒,夏进更是放在心头,自己在广陵之时,一个黄毛小书生而已,就被人惦记上了,此次出京北上,若是不碰上些劫难,那才是说不过。 到了此处,遇上如此美景,夏进一行人才微微放松了些。 正当此时,晴空无端响起一声鹰啼,尖啸间一个庞大的雄鹰黑影霎时间遮住了太阳,飞速地冲向夏进一行人! 夏进定睛一看,好一头雄鹰,羽翼飞扬犹如剑尖,鹰喙犹如铁画银钩,散出淡淡金色,在太阳光的映照下发出阵阵寒意,一对金色鹰目透出冷酷残暴,略微露出几丝嗜血红芒。鹰身下的一双利爪,仿佛铁浇铜铸露出森森寒芒,一爪轻轻探下去,定当能让人开肠破肚! 雄鹰身上隐隐约约立着一人,黑发狂舞,一身黑麻布袍迎着空中狂风猎猎作响,一双如明珠般的眸子在阳光地反射冷酷地看着夏进,身子犹如通天之柱,站在鹰身之上任由狂风吹打纹丝不动。 只见鹰上黑影迎风轻松随意地挥了一下长袖,一道气刃凭空凝聚,闪烁着银光,发出阵阵尖啸,劈开了烈风,冲着夏进一行人身前极速飞去,轰地一声击在地上,顿时间飞沙走石,白砂石道被砸出了一个大坑,坑中的小石子被强大的冲击化作细细白沙,洒落一地,激起的石头残片像是一把把破空利剑带着嘶嘶尖啸和莫大的冲击力向众人袭来! ------------ 四十一 御龙常在破碎石 镇国寒虎已仙逝 沈步江双脚一夹身下那匹神骏无比黑色大宛马,大宛马长嘶一声,随后打了声响鼻,毫无畏惧地冲在众人身前。沈步江右手向背后一探,御龙长枪已一出,寒意和血腥肆无忌惮地弥漫在了这方美景之下,温度骤降,丝丝寒意和杀机犹如无形地枷锁慢慢禁锢住了众人的身子,嗜血狂暴的气息微微沾染了几位铁律骑少年和他们的坐骑,沈步江身下的那匹大宛马漆黑眼珠泛起了一丝丝赤色,沈步江镇定异常神情肃穆,心智十分坚定并未收到御龙枪的影响。 右手一提,枪身顺势向外一甩,左手随后跟上稳稳握住,枪头则是仍然绕着棕色麻布。沈步江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手臂筋肉瞬间内力注入暴涨一倍,双手将御龙枪飞速旋转起来,麻布像是一道棕色铁幕延展开开来!仿佛像是一堵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铁墙,将这方空间分割成两个世界! 一块块飞石带着丝丝热度带着尖啸破空袭来,犹如一把把出鞘长剑带着炙热的杀意!带着撕裂天空的杀意电光石火间重重地击在棕色麻布之上!麻布此时刚中带柔利用旋转掀起的空气漩涡和麻布本身的柔性生生将力可碎穿木的飞石给卸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沈步江内力激荡硬是将这波给守了下来,双臂此时阵阵酸痛,紧握御龙枪的双手虎口阵阵发麻。 待碎石飞完,沈步江定睛一看,麻布上被碎石烧灼出了一个个小洞,幸好没有一块碎石穿越过去,沈步江此时长出一口气,仍是不敢松懈,双眼紧紧盯着空中巨鹰。 此人武功超凡入圣,看似随意一袖轰击出的巨坑,四散出来的石头却是能够如此大的威能,武功深不可测,估计到达了独步天下的宗师境地! 那个身影仍是一言不发,眼中闪过神异的光彩,一脚重重踏下,巨鹰吃痛缓缓地落在了地上。 众人此时才看清了来人的面貌,此人面色发白,高耸的鼻梁,眼眶深陷,略显松弛的皮肤上有着刀刻斧伐般的深深皱纹,棱角分明的五官透露着霸道的气息,一双深蓝色眸子眼中透露出桀骜和狂暴。 一头黑色长发夹杂着些许白发随意披在身后,鼓胀的肌肉将一身黑衣撑得满满的,一丝丝气息流动萦绕,举手投足充满着爆炸般的力量,一席黑色麻衣无风自动,快溢出的狂暴内力在他身上旋转着。 “御龙枪,终于再现人世了么。”那黑衣男子双手背在身后,先前跨出一步,众人眼前一花,就闪到了沈步江的身前,并未张嘴,浑厚低沉声音在众人的耳畔响起。 沈步江喉头鼓动咽了咽口水,这他妈的遇上了硬茬,传音入密和咫尺天涯!这是大宗师境界的标志! 男子静静地看着沈步江,深蓝色的眸子像是一湖月夜中静静的湖水,像有魔力一般引着沈步江忍不住深深陷入其中。 “你这杆御龙枪,是哪里来的。”面对面的交流,男子好像更加习惯用自己的嘴巴说话,浑厚富有磁性的嗓音传入沈步江的耳朵里。 沈步江像是被施了魔障一般,呆呆地看着男子,口齿生硬地说道:“这是铁律骑之物交托在我的手上。” 男子闻言,仿佛被激怒了一般,身上的气息瞬间快速流转起来,掀起了一阵风暴, 刮在众人脸上,像一把把小刀子刮得生疼。 男子止住了气息,发出一阵狂笑,此中略微带着一丝内力,竟是让众人一阵头晕脑胀:“哈哈哈哈!夏寒凌,你将我派圣物盗走,称作是铁律骑之物!好大的胆子!”这一声好大的胆子犹如一阵阵音浪狠狠地击在众人身上,不禁都觉得喉口一甜,一阵鲜血上涌。 男子渐渐止住了笑声,恢复了平静,看着沈步江,说道:“夏寒凌如今身在何处,告诉我,饶你不死。” 沈步江又老老实实地答道:“府主十年前已经仙去了。” 男子闻言一愣,浑身激荡的气息突然一滞,四下寂静下来,众人都屏住呼吸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男子低头愣愣低声说道:“死了?夏寒凌死了?”,男子不住地重复着这几句话,越说越快,眼中露出几分疯狂的神色,突然尖笑了起来露出了森森白牙,一头黑发像是露出尖牙的毒蛇扭曲狂舞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你早已是大宗师之境,怎么可能死!你欠我的还没还,你怎么能死!啊啊啊啊啊!”男子仰天长啸,一席黑衣被强行爆发出来的内力鼓荡地猎猎作响,一阵内力漩涡开始疯狂地在男子四周肆虐起来,夏进一行人被四散地内力击中,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夏寒凌!你忘了答应玥什么!你怎么敢去死!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男子的吼声变得异常尖利,像是要刺穿众人的耳膜,暴虐的真气慢慢在空中化出淡蓝色的晶体,将白沙石地生生震陷下三尺! 夏进闷哼一声,身上绑着的那把破旧铁剑和小册子受到了真气的冲击,一下飞了出去,夏进狠命地勾住这两样东西,紧紧抱在怀中。 男子好像察觉了什么?深蓝色的眸子那滩湖水早已被疯狂掀起了滔天巨浪,死死盯着夏进怀中的铁剑,一个闪身杂夹着爆裂的气息到了夏进的身前,夏进被庞大的内力压得不能喘息,身上被旋转起的内力罡风刮出一道道细小的伤口,渗出血来,夏进犹如沐浴在鲜血中,内力压越来越狂暴和强大,夏进感觉自己肺中的空气快被尽数压出,自己快要窒息了! “说!你这把剑是哪里来的!!”男子用内力包裹起夏进,将其提起狠狠地挤压着!夏进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压烂了!自己的浑身骨骼慢慢产生了细密的裂痕! “快说!!哪里来的!我知道了……你是夏寒凌哈哈哈哈!”男子眼中疯狂的光芒愈演愈烈!操控着内力狠狠碾压着夏进的身体,夏进眼前一黑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男子看着夏进的脸,看着夏进的表情,顿时一愣,这个神情多么想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一个人,那个人的影子慢慢将自己内力包裹着的少年覆盖住,那头熟悉的黑发和精巧的琼鼻,那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往昔的事情历历在目,在自己眼前一遍遍地重演,那一日,那人痛苦的神色与此少年一般无二,男子渐渐停下了手,眼中充满了柔情歉意和悔恨:“玥!你怎么了!玥!”原本狂暴的内力渐渐变得平息下来,气息平坦的流动着。 男子眼中闪烁出了泪花,庞大的内力沿着男子的手掌如潮水般疯狂地涌入夏进的经脉,夏进脆弱的经脉完全经受不住男子如此庞大的内力,渐渐破裂开来,此时的夏进犹如一个破麻袋,身子全然是废了,软绵绵地任由男子的摆布。 祸福相依,男子的淡蓝色内力在夏进体内肆意激荡着,又有一部分护住了夏进身体的重要器官,吊住了夏进一命。夏进心中此时首先想到的仍是小葵,苦笑一声,怕是此劫挡不过了……想到此处夏进就再也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男子抱着身受重伤的夏进,失神的站立着,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气息渐渐平息下来凝聚回了男子的身体中。 那些少年铁律骑都被刚刚的内力形成的气浪给震晕了过去,沈步江离得最近,这一下把沈步江震得内腑有些碎裂。沈步江趴在地上头昏脑涨的,眼前血红一片,看到男子手中托着夏进的身躯,伸手向前探去,口中费力地说了一句:“公子……”却是再也提不起精神和力气了,昏死了过去。 男子眼中慢慢恢复了清明,看着夏进的容貌不禁入了迷,许久转过身去,一声幽幽长叹,手向后凭空一握,那把铁剑和小册子尽数飞到男子手中,男子抚摸着那把大铁剑,眼中尽是叹息和不舍。夏寒凌,你真的死了么……这把当年跟夏寒凌征战天下寸步不离的铁剑,如今交到了这个少年的手中,夏寒凌看来……是真的死了…… 自己刚入大宗师之境,境界甚至不稳,内力激荡外泄,收发还不能自如,就急匆匆地破关而出,想寻十几年前的旧人,没想到,物是人非事事休,如今长剑依在,英雄却是先殒了。 不过此事蹊跷,照理说大宗师之境身体绝不可能有何问题,没有病能要了大宗师的性命,武当山的那个老道士先泯泯众生不知道多少时间在南宋之时就步入大宗师之境,活到至今。夏寒凌天纵奇才,在三十岁之时就步入大宗师之境,生命力磅礴如海,血气如洪! 英年早逝绝无可能!除非身受重伤……悔恨殒命……当世间能伤大宗师的也只有大宗师,若是只有一名大宗师,也绝无可能让处于巅峰的镇国寒虎战神夏寒凌身受重伤,除非及名大宗师一起偷袭夏寒凌才能得手……如此大的力量能请到世间少有的大宗师出手……而且不止一尊,那是要多大的能量?! ------------ 四十二 青潮唤浪海存漩 仙山独立世长存 夏进此时的身体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浑身筋脉被肆虐的淡蓝色内力以摧枯拉朽之势尽数毁了个干净,身体除了被淡蓝色内力包围的内腑之外,一片狼藉,独独剩下的心脉在淡蓝色内力压迫下发出强劲的动力,源源不断输送着血液和养分,修补着破碎的经脉。 但是淡蓝色内力像其主人一般疯狂和偏执,在夏进的体内形成一团内力焱,一团熊熊烈火, 焚烧着一切,若是夏进此时醒转过来,意识会被这撕心裂肺的灼烧之痛碾压地粉碎导致身死。 那团焚烧一切的内力焱在夏进丹田处那团长剑歌内力旋,一场夏进丹田的争斗战一触即发!淡蓝色内力焱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和爆发力,像一只发狂的巨兽露出无可比拟的尖牙和锐利的铁爪,狠狠撕咬在内力旋之上,但是长剑歌内力爆发出了超乎寻常的坚忍和天下武功内功心法都没有的吸力,整个内力漩涡开始忽然加速,想要把整个内力焱给吞噬下去! 内力焱面对巨大的撕扯,作为宗师级内力的它亦不甘弱于人丝毫!拖扯着夏进凝结成的内力漩涡,那嗜血的本性显露无疑!将内力漩涡紧紧包裹起来,想要用磅礴虚炎将内力漩涡碾压粉碎! 虚炎焚烧地更加剧烈,烈火带着焚天之势四处肆虐着!灼热的温度和无可比拟的霸道特性想要将内力漩涡生生碾烂! 内力漩涡虽然有坚韧的特性,但是在这一个庞然大物面前毫不起眼,旋转速度被内力焱拉扯着渐渐慢了下来,马上要分崩离析了! 此时一股同源的淡蓝色内力从夏进的体外强势地冲入了内力焱和长剑歌内力漩涡的混战中,这个内力带着一股不可匹敌的力量和镇压一切的气魄,像一顾滔天巨浪掩盖了内力焱,将其包裹在了其中。 坚韧的内力漩涡却是一个倔强的小孩儿,不服输地席卷开来,漩涡像是多年未进食的野狼露出血红的双眼看到眼前的一块肥肉,撕咬着不肯松口,淡蓝色内力浪潮并未做出任何抵抗,任由夏进的内力漩涡吞噬融合着。 一开始速度很缓慢,内力浪潮也只是为了平息夏进体内的争斗,而不作任何抵抗。内力漩涡却越发地贪婪,吞噬和消化的速度越来越快,漩涡席卷的范围和引力也越发的大。 内力漩涡就像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冲着庞大而温和的淡蓝色内力团咆哮着,血红的双眼透露出无尽的吞噬欲望。 当淡蓝色内力团发现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原本自己可以轻易碾死的小蚂蚁现在陡然变成了与自己有一搏之力的庞然大物,眼中的欲望和嗜血,贪婪爪牙已经攀附在自己的身上,一口又一口地撕咬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蓝色内力突然转变了属性,开始了对吞噬的抵抗,但是只是在做无用功,漩涡已经超乎想象的庞大,将所有靠近它的内力全部席卷进去,甚至夏进身上的精气和生命力! 若是内力漩涡永无止境地吞噬下去,那么不出半个时辰,漩涡会把夏进所有的血肉全部化作内力吞噬殆尽,而夏进则是耗尽所有的生命力变成一堆枯骨! 淡蓝色内力则是加大了对夏进体内的输入,磅礴精纯的内力犹如一道道浪潮一波波地被漩涡吞噬着。漩涡吸进去大部分的内力,剩下的一些则是四散开来,融入了夏进的肌肉、皮膜和骨骼中,淡蓝色的内力渐渐在其中慢慢融化开,修补着先前受伤的部位,其余则是变成了肉骨皮膜的养分,夏进的骨骼和肌肉开始缓缓膨胀开来,夏进四肢开始变粗,身高也增长了几寸。 在淡蓝色内力的影响下,夏进的皮肉鼓胀骨骼增大,然而内力漩涡的吸力已经非常庞大,影响到了全身各处,原本膨胀开的肌肉骨骼被巨大的吸力向内拉扯着,慢慢压缩着肌肉和骨骼,直至原来的大小,现在夏进的体型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直到吸力和内力滋养到达一个平衡。 夏进容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体型稍微增长了一点。而淡蓝色内力则是不停地输送滋养着夏进的身体,其中的内力漩涡也不断地庞大着,淡蓝色内力快要赶不上内力漩涡吞噬的速度了! 渐渐,淡蓝色内力一波比一波来得要少,先前是有着微小的变化,之后越来越少,而巨大的内力漩涡犹如神鬼故事中传闻的海眼,像是一个无底洞,旋转的速度也是惊人得快!整个漩涡现在的旋转融合速度已经快得惊人,而且开始慢慢收缩和不稳定起来,如此快的速度和如此巨大的内力,如果爆裂开来,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内力化作的冲击波震荡开来,那么方圆五里将会夷为平地!漩涡开始收缩起来,但是力量也更正加大,像一个人体的小型龙卷风,蕴含着毁天灭地的伟力! 漩涡渐渐凝聚紧缩,化虚为实,渐渐凝结成一个球状,之后又碎裂开来,化作漩涡状,经过强烈的震荡,漩涡此时有爆裂开来的趋势! 淡蓝色的内力化作一滩柔水,轻柔地包裹住了震荡开来的内力漩涡渐渐稳住了爆裂的趋势,化作一滩溪流慢慢融进了内力漩涡里。 这么来来回回了数百次,当淡蓝色的内力都有些枯竭和力不从心之时,内力漩涡终于稳定了下来,化作一个球状,像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水球,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球体开始慢慢停滞住了旋转,散出了透明的内力丝,包裹起了球体,变成了一个茧的样子。 那个内力茧太过神异,说是集天下之美都不为过,像是一件不存于人间的瑰宝。小茧缓缓地随着夏进的心跳律动着,透明色的身子发出淡淡蓝光,慢慢地跳动着,仿佛其中也是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所有的一切都平息了下去,茧上透明的丝重新化作了夏进的经脉连接起了身体各处不停地变换着丝的位置,然后慢慢消逝不见。心脏和内腑在淡蓝色内力下变得更加强韧,夏进昏睡中的吐纳,呼出的空气像一把把小剑从口中飞出,心脏跳动的声音犹如一面大鼓,哄哄作响! 夏进此时真正成为了一个奇人,世间从未出现过的没有经脉的人! 而淡蓝色内力的主人,那个将夏进绑来的黑衣男子,则是坐在夏进身侧,紧闭双眼脸色惨淡,浑身被汗全部沁湿了,咬着牙浑身哆嗦着打坐运功。真气沸腾,男子面露苦涩,自己大部分的内力都投入了夏进的身体中,只为了那个看似像玥的神情! 虽然没有跌出大宗师境界,但是内力的亏损让他苦不堪言,这样一来。虽然大宗师之境,气通天地,调动天地之力随时补充自己的内力,但是刚刚步入还未稳固的大宗师内力乃是境界之本,立足于宗师之地的源力,现在虽然能快速补充满自己的内力了,但如果要重新把内力化作源力,得最少花个十天半个月才行。 梦中的夏进睡得正酣,梦见自己与小葵吃冰糖葫芦,越吃越多,根本停不下来,搞得自己肚子好涨好涨,最后吃得自己像个气球一样,不知为什么小葵亲了自己脸一下,肚子就不涨了,身体也变成原样了,梦中直夸小葵有本事。 梦地正香的夏进发出了阵阵痴笑,扬起右手习惯性地抓了抓自己的头。 此时的沈步江真是叫苦不迭,这叫什么事,刚出来没几天,自家公子又被人掳走了,看那人的武功高深莫测,还把公子弄成了一个废人,好在那人最后貌似救了公子一命,用内力护住了公子的身子。 可是他先前一袖炸出巨坑是为何?难道是有人告诉他,我们将途经此地,让后特意在此处埋伏?看他的样子像是和府主是旧交,但是具体交情是好还是差,完全看不出来,但求与府主交好,能放过公子一命。 自己则是使出自己的老本行查案追踪,希望自己的世间顶尖轻功天蝠魔步能赶上宗师级的咫尺天涯。 沈步江抬眼看了看受伤的巨鹰,后那些略微轻伤的强壮大宛马,仔细观察了内力留下的伤痕和气旋,想从中一探究竟。 内力爆发期是淡蓝色,内力气息旋转方向是自东往西,内力霸道非凡,刚劲十足不像是清池派的阴水功那么柔性。那么霸道的内力世间罕见,唯有太仓黄家的苍龙劲与之媲美,但是苍龙劲修习到精深之处,应该是青色,带有淡淡生机,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近年来没有听说过黄家出了什么顶尖高手。 浅蓝色内力和霸道肆掠性质的内力,这天下之大很真不好查,但若是能出一个大宗师的门派,也绝对在江湖上有名有姓,这么一盘算下来……那么只有一个地方有可能了!那个地方神秘非凡,历年来皆有传人出世,一脉相传,只有一人出世,但这一人每逢出世便是拥有震惊天下的超群武艺,也只有那里,才能出得了如此年轻的大宗师!万武之源,人间仙山,昆仑! ------------ 四十三 长剑破空笑歌祭 且化碧血正乾坤 高耸入云的巍巍邙山,此山犹如一把指天铮铮长剑划破苍穹,山体上血迹斑斑,鲜血犹如一条条奔流不息的长河带着无数英灵咆哮着、哭泣着化作英雄的血泪慢慢淌入苍蓝色深沉的大海中。 一把把绝世神兵竖立在邙山之上,发出阵阵寒芒剑光闪烁震颤着、悲鸣着、尖啸着为数不清的英雄豪杰唱着那一首无词的挽歌。、 浩瀚的夜空下,无数星星发出银色光芒,世上的英雄便如那天上群星闪耀,但终究,所有的星星光芒再胜,那天空中必将只有一个太阳,唯有太阳才能发出炙热光芒监管这一方天地,唯有太阳才能主宰人间万物的生死,唯有太阳,才能掩盖住所有星星的光芒,成为这尘世间的唯一霸主。 血河或是干涸或是归于大海,天下大势便如这大海一般,血河汇聚多了,变成了一片血海,若是汇聚不到一起,那么流再多的鲜血,也只有干涸这一下场。 草原上尸横遍野,原本枯黄的杂草被血迹染成了鲜红色,随着叶片一滴又一滴地融进寂静的大地,几只食腐的秃鹫在一片血色的天空中无力地盘旋着,漆黑的眼中露出嗜血光芒紧紧地盯着地上的尸体。 无数的豺狼啃食着这些无名英雄的尸体,撕咬着吞噬着腐烂的肌肉,不时发出满足的嚎叫,尖利牙齿轻松地撕下了那些血肉,徒留下一堆枯骨在这片草地上。 一杆杆残旗犹如沉默的墓碑静静地竖立在尸体之中。为这些英雄哀悼着,惦念着。 回头向大明看去,一片烽火,火焰是人间最无情的风暴席卷了那一片土地,将所有残存的百姓都吞噬了下去,不绝于耳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夏进仿佛看见无数的妇孺变成了欺凌的对象,为那些人高高在上手执金杯锦衣玉食化作毫无生机的陪葬品。 “这是你要的人世间么。”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浑厚嗓音渐渐从夏进的心底响起。 忽然间一道身影不知从何闪出,高大而又巍峨,傲立在这片天地间,那高耸入云的邙山也不可与其争锋,那个身影背后散出无尽血气弥漫和充斥在幽幽天地之间,风云为之变色,天地中的一切化作乌有,一道道血色雷霆将天空撕裂重重地劈在遍布疮痍的大地上。 身影手执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铁剑腾空而起,一手将向前,想把这天地扭转过来,另一手持着铁剑凌空冲着血色天空狠狠劈下,这片天地间的万物全部凝聚于这把铁剑之上,长剑挥下,乾坤再造。 这片血色天地,哭嚎声和遍地尸骸,还有那熊熊燃烧的无尽火海在这把渺小的铁剑之下,犹如琉璃般渐渐碎裂开,所有的一切化作红色光点慢慢散开,重归一片虚无。 一个崭新的世界在这个破裂的世界中孕育诞生,渐渐耸立起的青色的邙山,血海中的血色渐渐沉淀下来,宁静的碧蓝色渐渐浮现出来。 时间空间静止下来,所有的一切开始慢慢归正,大明起伏的江山血色褪尽露出原本的摸样,一张张幸福的笑容渐渐浮现在天空之上,天地之间长存着欢声笑语。 那个身影渐渐走了过来,铁剑拖在身后,慢慢而又坚定地走向夏进,然后转身面向邙山,一阵出神,铁剑震颤发出阵阵蓝芒,化作一青龙,龙爪飞扬,青光闪耀,将这片天地间的所有光华都集于一身,冲着邙山一声龙吟,冲着邙山死命撞去,一阵尘土弥漫之后,邙山上赫然留下“天下”二字! 这铁画银钩的天下二字深深印在了邙山山体之上,霸道和沧桑的气息从字体中透了出来,像一股气浪向夏进扑面袭来! 身影轻轻抬手,将狂暴的气息挥手止住,一声长叹,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了夏进许久,眼中流露出不舍的神情,之后全身气息忽然间爆炸开来,身影渐渐抬起头,用着略显苍老的声音冲着苍天咆哮着:“长剑破空笑歌祭,且化碧血正乾坤!我不悔!” 我不悔这一句话犹如开天辟地那第一声,响彻天地之间,万物生灵尽皆寂寥,一种惋惜悲痛的莫名情感从夏进心中慢慢升起弥漫开来。 身影傲立在这片天地之中,长啸着,血气慢慢弥散淡化开来,一股青气从其身中冲天而起!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刃劈向了天空。 青气霸道无比直冲云霄,身影只剩下淡淡光点,勉强维持住了身形,一步又一步地向着夏进慢慢走来,光点从身影的身上渐渐飞至夏进身上融合在一起,待马上走至夏进身前之时,所有的光点全都融入了夏进的身躯之中。 天地间徒留下一声不可断绝的长叹:“重正乾坤!” 夏进忽然间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干草之上,想起了先前自己明明受了重伤,生命垂危,如今自己身子并无大碍,反倒是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超强的力量。 夏进运功内视,不由地大吃一惊,自己身上的经脉全然都不见了!自己丹田处原本凝结的长剑歌内力漩涡也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小茧! 有些感到手足无措,自己这个情况到底是好是坏?经脉没有了,自己运功怎么办?夏进试着提了提内力,发现根本没办法按照任何一门自己所学的内功心法使用内力,磅礴的内力从茧内喷涌而出,在自己身体里乱窜,之后又回到了茧内。 茧吸收了喷涌出的内力,仿佛又微微壮大了一点,那强有力的律动,现在显得越发强劲。夏进起了身,不禁觉得自己的衣服貌似小了一些,到处都是紧绷着,略微伸展不开。 抬眼看去,自己身处在一个干燥的石洞之中,石洞之中,唯有这一堆干草其他什么都没有,洞口透进来强烈的阳光,略微有些刺眼,夏进脚步微微一发力,整个人都弹了起来,砰地一身头顶到了石洞顶,石洞顶的石块直接被砸开了一个大洞,碎石散落在夏进身上。 夏进蹲着抱着头痛呼着,原本以为真的会很痛,石头都给砸开了,没想到喊了几声,发现完全没有意料中的那本痛苦,只是觉得略微有些酸胀,之后神清气爽啥事都没有。 夏进试着发力一拳重重砸在了石洞壁之上,轰地一声,尘土飞扬,石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拳印,拳印中的石头都化作了粉尘慢慢倾斜了下来。 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拳头,自己的身体现在真可谓是强悍到了极致!夏进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手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强悍? 夏进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的脚步的力气,但是不慎有几次撞到了石洞顶部,之后实在无奈了,只能一步步地慢慢挪到了洞口。 洞口处是一座悬崖,一个身影背着手穿着一袭黑布麻袍静静地站立在悬崖边缘,一头黑色长发随着微风飞扬着,这个身影给人一种异常怪异的感觉,仿佛和这天地融为一体,这身影好似完美地融进了这悬崖之中,犹如一块万年不动的磐石坚定地矗立在那里。 那个身影便是先前那疯狂的男子,此时的男子原本四溢的气息全然不见了,夏进警惕地看去,男子像是浩瀚大海,宁静而又危机四伏。 男子并未转过身来,只是低低地问了一句:“……醒了。” 夏进咽了口口水,慢慢地点了点头,也不管那男子看不看得见。 “感觉有什么不适么?” 夏进愣愣地摇了摇头,男子缓缓地转过身来,苍白色的脸在黑布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惨白和阴沉,一双蓝色的眸子中的光芒比先前夏进看到之时更加盛烈,仿佛眼眶中存着一对碧蓝的太阳,突出的下颚微微抬起,原本略显苍老的容貌和眼角刀划斧刻般的皱纹消逝不见了,苍白的皮肤细腻在太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阵阵光华。 夏进看着面前的男子,心中全然生不起原先想逃跑的想法,一颗浮躁的心也渐渐沉寂了下来,只是愣着神不说话。 “你昏迷了三个月了。”男子静静地说出这一句话,夏进闻言一阵错愕! 沈步江这三个月真是心焦,没有一日过得好日子,钱庄之事势在必行,若是北上不成,被皇上知道夏进没有按时到达北直隶,定当没好果子吃,只好咬着牙,易容成夏进的容貌,做起自己的老本行,到了北直隶,去了钱庄露了个面,也不管事,只是寻了个宅子自己悄悄住了下来,闭门谢客,终日不出门。 发了密函去了衙里,四处搜寻着夏进的身影,两个半月前,一只身受重伤的巨鹰带着一封书信到了衙里,书信上只有一句话,说是夏进安好,不用担心,并把夏进的衣物随便绑在了巨鹰身上。 道衍看过书信的字迹,沉默了许久,给自己发了封密函,说是夏公子在此人身上并无大碍,指不定有何奇遇,让自己安心当好这冒牌夏进,暂时不要有什么动作。 这都他妈叫什么事!沈步江心中骂道。 ------------ 四十四 长恨英雄易早逝 昆仑乾坤年少时 男子仍旧如同跟黑色通天柱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夏进,微微伸出白皙如玉毫无皱纹的右手轻轻向前一招,一股温暖气流轻轻地包裹起了夏进。夏进心中生不出一丝丝抵抗的意思。 气流鼓动着夏进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缓缓飘起向黑衣男子身前,又缓缓地落在了地上。男子出神的望着他良久,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闪耀着异样的光芒,许久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夏寒凌……是你爹?” 夏进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心中想到,此人是何人,怎么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功?看来与自己那个爹有旧交,否则万万不可能救自己,于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叫秦晋,可叫我一声晋伯。”秦晋用低沉浑厚的嗓音说道,慢慢转过了身子,一阵微风吹过,秦晋的一身黑衣在风中飘扬起来:“你武功太差,与你父亲相比,简直云泥之别,你父亲没有教导你么。” 夏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黯淡,自己这传闻中英雄父亲,自己却是素未谋面,自小由郑参抚养,郑参也对自己甚少管束,自己这个无爹无母的孩子,只能沉浸于书中。 “晚辈从未见过父亲和母亲,都是由自家舅舅抚养。” 秦晋闻言身子一颤,一席黑衣在风中一凝,呆立了许久,不禁仰天哈哈大笑:“夏寒凌!你这个王八蛋!你倒是不会享受这天伦之乐!到头来和我这孤家寡人有何区别!” 夏进闻言心中倒是起了些烦闷,不管夏寒凌自己是否看到过,终究是自己的父亲,哪有当着别人的面骂别人老爹的事,一股酸腐气不由从心头生起,开口说道:“家父终究是家父!晚辈敬你是前辈,但也不能辱夏寒凌之名!” 秦晋猛地转身,脸上阴沉了下来,右手一挥,气息顿时快速流转开来,死死地缚起了夏进,庞大的压力在夏进身上碾压着! “从来没有人敢跟我这么说话!” 夏进遇事脾气也上来了,骨子里的酸儒气质永远都是磨灭不了的,心中想到,此人看来不是父亲,怕是旧敌!竟然出言辱骂自己的父亲!虽然夏进不肯承认,但是经过众多的事件之后,夏进把自己的父亲当成了心目中的英雄。脸色不变,仍是那副倔强的样子,仍是恶狠狠地盯着秦晋! 秦晋看着面前夏进倔强的表情,不禁视线略微有些模糊起来,数十年前,昆仑山巅白雪皑皑,有一个相貌相似的少年,同样倔强的样子,同样坚定的眼神,掷地有声的话语依稀在耳边回荡起来。 “你若欺凌我年少!可以!但是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我会用你的武功打败你!” “玥!晋快些走!这两人我来对付!” 少年浑身伤痛摇摇欲坠仍是倔强地傲立在那里,那个小小的身躯仿佛有着擎天伟力,倔强地站在那里。 同样年少的他被少年眼中的傲意激得热血燃烧,从来未有过的感觉,一辈子的宿敌…… 少年的影子慢慢跟面前的夏进重叠起来,同样的神情和情景像是跨越时间空间重新回到了夏进的身上! 秦晋施加的内力渐渐放松,慢慢地将夏进放在了地上,夏寒凌的儿子……终究是他的儿子……犹如他那般死硬的让人心烦! 夏进浑身酸痛,这精纯的内力如同一堵堵坚实的石块一遍遍在自己身上碾过。虽是如此,他仍是满怀敌意地看着秦晋。 “你比你那个混账老爹好多了,此时……我想他应该用牙咬我了。” 夏进闻言一愣,忍着疼痛一把站了起来,手指着秦晋狠狠地说道:“晚辈的父亲怎么修理前辈晚辈管不着,若是你这个混账前辈再说一句我父亲的坏话,我夏进定当把你的头都拧下来!为子当属一个孝道!你等着!我夏进十年打不过你!二十年不一定打不过你!” 秦晋身子颤抖了起来,一些湿热的水珠从自己的脸颊慢慢滑过,渐渐被风吹散,随着风化作晶莹剔透的光粒,秦晋伸出手,轻轻拂了下袖子,随其飘落在这片天地间。 那同样的话语像是一把铁锤重重敲击在了秦晋的心上,自己仿佛穿梭了时空重新回到了那一刻,积压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他第一次受伤,他没哭。夏寒凌第一次打败他,他没哭。师傅过世,他没哭。夏寒凌和玥成亲,他没哭。这一次他哭了。 夏寒凌……你真的死了么……师弟,斗了一辈子,你却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师傅说,我天赋不下于你,甚至更强,但是输在了情字之上。如今我却明白了,情是何物。你是我的兄弟,我的手足…… “你父亲是一个英雄,我承认。”秦晋缓缓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倔强的夏进,夏进愣了一下,一会儿骂我老爹,一会有称赞我老子,你是个什么意思?! “他很强大,比所有人都强大。”秦晋迈出一步,瞬息间闪到了夏进的身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夏进的胸口:“这里,他这里比所有人都强大。” 夏进抓了抓脑袋,胸口?自己老爹以前玩的是胸口碎大石?练好胸肌,天下无敌?用着不解的眼神看着略显神经质的秦晋。 秦晋笑了起来,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遇到烈日一般,他身边的气息也渐渐变得柔和和温暖:“你现在还不懂,通往这里的这条道,是你自己走出来的。我原先也不懂,今天我明白了。” 夏寒凌心中之情,非人之常情,则是经天纬地的豪情!重整乾坤的狂情!有此等大情,定当会成为一代英雄! 秦晋看着眼前的懵懂男孩儿,心中不禁默默问道,你的情是什么呢?夏寒凌,我这次赢了你,我能手把手教导你的儿子,教导成你讨厌的样子! 夏进闻言一头雾水,心中不禁暗骂道,这些武功高深之辈,做事全是这般狗屁倒灶,不着调,话说了半句不说了或是故作高深说些让人云里雾里的话,真是讨厌! 秦晋看着夏进不语,表情慢慢又凝固起来,化作万年不化的寒冰:“你现在身手太弱,武功太差,所说你身体能抵得上化境的外功行家,但是拳脚招式全然不会,看你走路的样子,稍微习过武的人都看得出来,半个练家子都不是!” 夏进愣愣地点了点头:“晚辈只是一介书生……会些拳脚已然不错了……又不是……” 秦晋脸上的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感觉处于爆发的边缘,夏进只好收住自己后面的话。 “你是镇国寒虎夏寒凌的儿子!这几月你便随我行走江湖!” 夏进连连摆手,说道:“不可不可!晚辈身背皇命,要去万里钱庄,总领一切事物。” 秦晋冷哼了一声,什么皇帝朝廷,自己全然不放在眼里,要不是宫里藏的那个人和老道士,自己现在的武功想去宫里坐一坐龙椅也不是不可! 转念一想,这万里钱庄也不是干净地方,甚至有些地方比真正的江湖之地还要乱,此去万里钱庄也不无不可。 一招手,又是一股气息将夏进紧紧包裹起来:“就去万里钱庄。”手隔空提着夏进,一脚踏出悬崖,整个身子笔挺挺地往下坠落,夏进此时吓得胆都快碎裂了,眼前一阵发黑,这可是万仞高山,下面则是万丈深渊,自己肉眼都看不清底下有什么!就这么摔下去! 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秦晋则是面无表情,好似浑然不在意,也不借力,也不用内力催发轻功,就是这么紧紧抓着夏进仍由自己和夏进坠落下去,夏进实在吓得说不出话了,也没法说话,风呼呼地拼命往夏进嘴里灌着,自己肺部好像要爆炸一般,一个心现在真的是悬在了半空中了! 秦晋的声音幽幽地从夏进的心底升起,传音入密道:“不用怕,保你不死,这一招,即使是大宗师,也只有我可以用得出来!” 夏进心中骂道,你个老贼,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发疯带着我一起死!从未听闻过任何人能从那么高出摔下安然无恙!即使是武当山上那位爷说不出这种话!你倒是夸下海口! ------------ 四十五 向天啸问何为武 一招一式有乾坤 秦晋面无表情,一头黑发在空中随风飘荡着,一双湛蓝色的双眸看了夏进几眼。一旁的夏进实在受不了了,空中下落的速度和飓风可以将夏进的身子生生撕碎!原本已经略小的衣物又因为涨开的肌肉给撑破了,发髻则是被狂风给吹散了,此时的夏进活生生就是一个小叫花子。 夏进张开大嘴狂吼着,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喊得是什么:“你!你……呜呜呜……之前试过……呜呜呜……带……带人么??!!!!” 秦晋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转向夏进,冲他嫣然一笑:“呵呵,没有。”然后瞬间脸又板了下来而后转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在空中没有任何借力的情况下,停滞了一段时间,秦晋伸出右手,单手以飞快的速度做出了一个印的手势,一股淡蓝色气息从秦晋的身体中溢出,像是触角一般将夏进和秦晋包裹了起来,形成一个淡蓝色浑圆屏障,余下气息则是开始延伸开来,化作一双犹如雄鹰般的巨大羽翼。 下坠的速度骤然降低,淡蓝色气息像是寒冰一般将四周流转的暴风都给凝固住了。两人像一片羽毛一般飘飘荡荡安安稳稳地着了地。 夏进真的快吓得昏死过去了,若是秦晋一个闪失他估计是没什么大碍,自己直接去阎王那里喝茶了,脸色惨白浑身开始哆嗦起来,汗如雨下,整个人像是淋了一场大雨一般,破烂的布条都黏在了一块,头发都沁湿了贴在脸上。现在的夏进真的像是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回来的人。 秦晋拍拍袖子,看着夏进这副怂样子,先是哼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子低低地说一句:“嘁。” 夏进哆哆嗦嗦地抬眼看了下刚刚两人飞身下来的山崖,一眼都看不见是何样子,心里更加后怕得不行。 过了一会儿,终于心定了下来,秦晋大袖一招,让夏进席地坐了下来,冷冰冰地问道:“你对武功江湖之事,知道多少。”夏进闻言心下细细数来,自己虽然身俱两门绝世武功,但是自己对武功及江湖之事,还不如街边的贩夫走卒浪人剑客耳听眼见得多。 便如实地摇了摇头,呆呆地看着秦晋。秦晋微微露出厌恶的神情地“嘁”了一声,瞬间脸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低沉地说道:“无知小儿!你且听我说,我先将武功之事说一番。武功则是一统称,通常意为招式,内功,外功。内外功乃是武功之根本,无内外功作基础,独有招式,乃是大厦将倾兮一木难支,难成气候不过也有例外。内外功则是重中之重,用常用的说法来说,内外功就是力量,招式则是发挥力量的途径。 不用招式,常人之能使出力量二三已经算是大才,招式则可以发挥出力量五六乃至七八。” 夏进不禁有些纳闷发声问道:“那为何不能发出十成力量呢?”秦晋翻了翻白眼,这郑参这傻和尚什么都没教么!于是继续说道: “时间招式何其多,犹如过江之鲫银河星数,但全乃前人之物,前人依照自身内外功特性及身体特点打造只属于自己的武功,乃是量身打造的独一份。 传及后人,内功可以传承但是身体特性却是每个人皆有所不同。 若是寻到一个七七八八的,招式能发挥出七八成威力,若是差得太多,修炼了同源内外功法,也只能使出个五六来。” 秦晋这十几年来都未曾说过如此多的话,咽了咽口水润润了吼,心想着也不要说的东一块西一块,干脆尽数说完,也省得这傻小子胡乱瞎琢磨。 于是又说道:“天下武道再怎么离奇诡异,也不外乎内外功两种。性命性命二字,内功乃是修得性,外功修得是命。内功修习主内腑,修习者气息悠长,举手投足间可开天辟地劈山裂石,莫大威能。外功者,则是修习主筋骨,修习者精血旺盛,钢筋铁骨力能举鼎。 虽说现在内功大盛,修习外功者减少,但是亦不可小觑,据我所知,有一位大宗师便是外功修习者。 内外功修炼到精深之处,则会互相交融,内功者内腑之气滋养筋骨,外功者血脉之力则孕内腑血气。 待修习到大宗师之境,外人则轻易看不出内外之别,但是同境界者却知道其中奥秘,同形不同源,力量爆发之处不同,则散发出的气息也是有不同的。” 夏进低头若有所思,抬头问道:“那内外兼修,互相滋补那武功修习起来更加迅速?” 秦晋略微点头,心中想到这傻小子看来还没有傻透,对武功之道还是略有天赋:“此道不是没人想过,初期是相辅相成,修习迅速,所以每个武人不管外功内功都会修习一些。 但到修习中期,内外功夫产生独特的力量之后,这两种力量不知为何相冲相克,在经脉运行之时,两种力量不能同时催发否则会损伤经脉。所以修习起来极为困难,轻易之间走火入魔。 再者从未有能同时催发两种力量的招式有,空有一座宝山却不知从何取出宝藏使用也是一大难点。 内功外功终究根源不同难以相容,即便是大宗师,也只不过,是能催生而不能恰好地使用。” 看着夏进低头沉思的表情,秦晋略微停顿了一下,好让夏进消化一番,自己说得如此之多,不见得夏进能听进去听懂几分。 夏进此时心中暗想,现在自己没有经脉,怎么会相冲?若是同时使出内外双力,岂不是威力大增?只可惜自己虽说有庞大的内力但是被那个奇怪的小茧给锁住了,所幸自己的筋骨看来经过那一劫之后大有长进,苦于没有外功心法不知如何催发。 秦晋看夏进没有说话,继续说道:“内外功说完了,且说说招式。招式乃力量是一点一滴积累和衍生出来的,是关于力量的使用和激发,寻常人即使再孔武有力,对上一个普通略懂招式的瘦弱女子,也不是对手,因为女子把力量发出来了。 力量只有两条路,但是招式却是千变万化,有些招式是发力,有些是卸力,最高境界的招式则是借力打力,就是武当山上那个老道士以招式突破大宗师,可惜借力打力本身没有对等的力,则不能发挥出来。 不然那老道士的宏愿倒是可以完成了。招式虽有高低之别,但是越低级的招式却是越多人能发挥出力量,高级的招式只有少数人才能修习成。 招式之间互有克制,天下之大,哪有不能破的招式。可能略微平常的招式也可克制高级招式,没有定数。世间唯有一人可以全凭招式与宗师境的高手打得不分高低,此人也是天纵奇才,多年游历,创出自身的武艺招式,号称破尽天下招式。 所以习武之人切磋过招也是为了完善自己的招式,让自己的招式跟贴合自身和完善招式之间的衔接和缺陷。论起招式,来试试看,我打你一拳,你打我一拳。” 夏进心中骂道,你这个大宗师打我一拳我不就废了!我打你一拳一点事情都没有!连连摆手,头摇得跟铜铃一样! 秦晋白了夏进一眼,又是低低地一声:“嘁。”随后正了正声说道:“你且放心打我一拳,我知道你不能用内功,我将外功压制在与你相同的水平,如何?” 夏进依旧不答应,万一你个老小子耍诈,我不是交代在这里了!坐在地上怎么都不答应。秦晋拿他也没办法,这傻小子怎么都不答应,于是叫他对着一旁的树,打出一拳,他也打一拳,看看成果。 夏进将信将疑地答应了下来,起了身子,浑身劲力凝集在拳头一处,对着身前的树木就是一拳打去! 这一拳犹如流星降世,速度奇快!力量奇大!一拳将树干轰去了一半。 秦晋则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用气息腾起身子慢慢飘至树干前,换了一面,冲着树干,高高扬起拳头,背部舒展开来,犹如猛虎蓄势一般,冲着树干就是一拳打了下去! ------------ 四十六 国色岂能污泥掩 天香亦非庸脂遮 这一拳击出却无夏进那般声势浩大,常人看来只是街上混混痞子打架斗殴时的普通一拳,却是迸发出莫大的威能!一拳将树干轰出一个大洞!木屑飞扬,夏进正好处于拳劲下风之处,被击飞四溅的木屑打了一脸。 夏进将口中木屑尽数吐了干净,将脸抹了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颗参天大树就这被一拳击了洞穿?! 秦晋则是皱着眉头看了看,略微有些不满:“我虽然是内功大宗师,但是用起外功也只能发挥出七成的力量,此处你有两点做的不对。一是对拳的含义,你用的外功之力只是手臂催发出筋肉催发出来的力量,这一拳应该用全身的筋肉骨骼凝成势,靠拳头发出去。 二是你将力量分散开了,唯能凝聚在一处,才能更好的使用强大的力量,目前,只要求你学会第一点,这一拳就是招式的雏形或者说就是一个招式。” 夏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算是明了了一些,此时跟着秦晋边赶路边修习武艺,心却是飘到了许久未见的众人身上。 蔡知常送走了碧儿和韩姓青年,离别时穿着碧儿夜里偷偷改好的合身书生长衫,心中满是不舍,却也知道,若是碧儿没有武当山上那个老道士的内力压制,怕是更加活不过三年。韩姓青年对他交代了主母的意思,让他继续跟着夏进,暗中窥探铁律衙的动作,有什么事上报给司里。 关于广陵漱月楼那件事的后续,和朱伯的秘密,则交予月卫来处理,他们深谙探查一道,相比能查出什么端倪来。 还有一件事,此间有一桩江湖盛世,开封将举办一场江湖英杰会,各路少年英豪都会去参与,届时开开眼界结交一些江湖豪杰也是一桩美事。 蔡知常一并应了下来,跟着夏进算是一桩轻松活,吃着官家饭有一身狗皮穿着也不会遇上什么宵小,这次北上又是去什么钱庄,那不是蹭吃蹭喝还有拿? 就是这什么钱庄的名字忘了。回了铁律衙一打听,才知道夏进失踪和北上万里钱庄之事,蔡知常心里暗骂,这真是完全讨不到好!先不说万里钱庄是如何黑的江湖阎王殿,就是将夏进掳走的大宗师,那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对付的么?!衙里上下是对小葵全瞒了,就说夏进去了北边过段时间就回来。 看道衍的样子也不是很急,摇着扇子一副笃定的样子,老头天天乐乐呵呵的,不是抽出怀中的粉红色手绢使劲地像狗一样嗅着,老不正经的样子,色眯眯的看着粉红色手绢一个劲的痴痴笑着,衙里上下的人见了老头的面都躲着走。 老头这几天还行走不定,都是拿俸禄的人,待在衙里待命呢?一个劲的往外溜达,也不知道去哪里,一去就是去一个下午,前两天不知道在哪里被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也去溜达的人看见,给参了一本。 听说少司命也没理,把折子扔给道衍看了看。老头这几十年是规矩惯了,这人一野起来比小年轻都凶,但听说被参了一本以后,也安分了,官位是肯定不会动的,但这俸禄就不好说了,老头儿最近貌似比较缺银子,听到再来这么几次,搞不好就会给扣俸禄,顿时就安分了。 虽说是安分了呆在衙里了,但是整个人心不在焉似的,整天神神叨叨的,这几天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写起了信,偷偷找了墨华用铁律衙密函管道给寄了出去。 这么一个主簿大人,突然间就为老不尊,光棍了几十年了,突然来这么一下,谁都受不住,蔡知常倒是觉着挺新奇的,这老夫聊发少年狂,多有劲的事情。便想花银子买通墨华,谁知道墨华死都不干,说是自己是铁律衙的暗司信探,要坚守职责,捍卫铁律荣光,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你看呢! 蔡知常真的是好奇了。 过了几日,道衍捋着胡子荣光满面从小屋子里走了出来,看着满院子的花,折了一朵下来嘴里念念叨叨说着什么诗句,一副春样,蔡知常看得只打寒颤。道衍看见了蔡知常笑着招了招手,蔡知常甩了甩道袍,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道衍的身前。 “骚老头,找道爷我有何事?” 道衍也不生气,捋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着蔡知常说道:“衙里有份通告,江湖英杰会即将开了,你带着柯小可和昌灵去露个面,走个形式,铁律衙早些年间也算是江湖门派,你且去了,一是打个两场。 二是维系个安宁,若出了什么事,就安稳下来,这也是我们铁律衙的职责所在。 三是探查江湖乱党,江湖之中从没有太平过,江湖中人全都是一帮刁民,但是没有这帮刁民,大明武风不盛,也不能保得社稷安宁,尤其是这个多事之春,定要查探清楚,万一江湖动荡,各方势力凝结在一起,朝廷派兵镇压恐怕也要大费一番力气。 你可听明白了?”语毕道衍转过身子又是看着手中的桃花,神神叨叨起来 蔡知常点头拍着胸脯给一口应承下来了,略微奇怪为什么要把昌灵带着,昌灵异常讨厌自己,自己也不喜欢昌灵,又想到自己本来也打算前去一观,正好不谋而合,看来这任务还算轻松。 蔡知常刚想转身离去,道衍此时又转过头来,笑得跟他手中的桃花一般艳丽,真乃回眸一笑百媚生,轻柔地说道:“对了,夏进公子估计也会去这个大会,你且将公子接到北边去。” 蔡知常这一听,就知道你这个骚老头还有一手!从大宗师手上夺人也太高看我了吧!一脸烦闷的也不去理道衍,知道这事老头一说便是板上钉钉了,自己只能听从命令去将公子接到北边去。 还是早点收拾行李,奔赴开封吧。 蔡知常呆在衙里给自己安排的房间正在和柯小可收拾行李呢?突然走进一人。 蔡知常和柯小可定睛一看,只见来人一身铁律衙黑色丝绸长衫,并无做任何装饰。高耸的酥胸将长衫顶得扑扑满满的,一头乌黑的长发盘做了一个发髻用一黑色方巾细细包裹好。一张可人的白皙小脸蛋上面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正带着笑意盯着两人看着,一张樱桃小嘴微张,银铃般的嗓音从口中说出。 “你们两个狡猾的汉人!是不打算带我,偷偷上路了么!” 两人一看这不正是昌灵么!这小姑娘怎么穿上了铁律衙的官服?! 蔡知常问道:“你怎么穿上了这身衣服?!”语毕与柯小可对了一眼。 昌灵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起来,翘起纤纤玉指轻轻将几缕飘散下来的发丝收到耳后,在这身黑衣下面显得更加妩媚:“愚蠢的中原人!这就是你们说的女扮男装!道衍先生跟我说公子在北边,叫我去寻他去!” 蔡知常翻了翻白眼,你这样子叫女扮男装?谁看不出来你是个女人?!长得祸国殃民就别出去害人了!好好呆在铁律衙不是蛮好,这一行多带了这么个祸水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乱子!道衍这老头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让自己不太平他才开心。 现在怎么办人都堵门口了,不带也得带啊!蔡知常深吸一口气,好好地对昌灵说道:“你要女扮男装就别涂那些胭脂水粉了,不然人人都知道你是个女人啊!” 昌灵气嘟嘟地把最鼓了起来说道:“胭脂水粉是何物?!昌灵从来不用!”蔡知常闻言愣了愣,又将脸凑近昌灵的身子嗅了嗅,昌灵一手拍在蔡知常的脸上,把他的头推开:“你干嘛!坏汉人!” 蔡知常没好气的的说:“还有你身上的香味,我们大明男子身上都是汗味臭味!怎么会有香味!你是不是带了香囊!” 昌灵憋了脸,扭过去,哼了一声:“昌灵也不知道香囊是何物!昌灵从来不用!昌灵只知道人要洗澡!难道中原人都不洗澡么!” 蔡知常这下真的服气了,如此国色天香的女子,身上还有幽幽处子香气,这怎么男扮女装?!眼睛转了转,想出了一方妙计,嘿嘿嘿地笑着,一只手一把将昌灵拦腰抱起,走出屋子门,昌灵都快气炸了,粉拳像雨点一般落在蔡知常的身上,蔡知常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这女人像没吃饭没力气一样,打出来的小拳头一点力气都没有。 蔡知常紧紧抱住了昌灵,另一只手从院里花盆中抄起一把泥,伸手往昌灵的脸上使劲抹去,抹了一会儿,看了看,昌灵此时已经梨花带雨,脸上虽有些污泥,但是却是意外地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蔡知常看着昌灵真是无奈了,这怎么搞,伸出手挖出更大一把泥,死命地往昌灵脸上抹去。正当院子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一根银针破空而来,蔡知常顿时察觉到了,冷冷一笑,一个翻身,将昌灵扔在地上,躲过了那个击向自己的银针。 不禁哈哈大笑:“想暗算道爷我,你还得修炼个十年八……呃?!啊啊啊啊啊!”只见不知何处飞出的银针不偏不倚地又扎中了蔡知常的龟尾穴! 蔡知常趴在地上痛不欲生,撕心裂肺地喊着柯小可帮他报仇,回头一看,柯小可正一脸无奈地站在来人身后冲着他挤眉弄眼。 ------------ 四十七 开封血月高空悬 北斗诛邪破万业 蔡知常定睛一看,来人气宇轩昂,也是穿得一身黑色丝绸铁律衙官服,面如白玉,剑眉星目,好一个翩翩公子哥!纤细手指夹了三根发着寒光的银针,正没有好气地看着蔡知常,这一开口,一叉腰一翘手指,蔡知常算是知道是谁了:“你个小道士正是好大的胆子!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之下,欺凌良家妇女!看我夏魁大侠来好好惩治你这个宵小之徒!” 蔡知常无奈地摇了摇头,忍痛将插在龟尾穴的银针给用力拔了下来,小葵的手法真是越来越准了,银针简直神出鬼没,突然感觉下身一麻,腰部以下都失去了知觉。蔡知常先是一愣看着手中那根银针,之后又看了看小葵,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怒目圆睁对着眼神飘忽不定,四处看的柯小可大声骂道。 “你个吃里扒外的混账!小葵银针上抹得是什么东西!快些把解药给我!” 柯小可吹着口哨,也不搭理蔡知常,只是站在小葵身后,对蔡知常爱理不理的,小葵仰着头冲柯小可使了个眼色,柯小可顿时嬉皮笑脸唯唯诺诺地点头哈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了蔡知常。 蔡知常吃了解药,小葵则是领着昌灵进了房里,说是要帮昌灵装扮一番。柯小可一见小葵走了,对蔡知常连连道歉,说是被小葵胁迫的,银针上抹毒也是衙里要求的。 两人打闹了一番,算是太平下来了。小葵则是领着昌灵走了出来,昌灵如今看来身材微胖,面相凶恶,活脱脱一个街上恶霸的样子,小葵则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说是自己和昌灵的两个面具是从沈步江那里讨要过来的玩具。蔡知常和柯小可心中寒意凌然,万万是不能得罪女人,只因为昌灵跟夏进走得稍稍近些,就把昌灵弄成了这幅样子,自己却是个玉面书生,啧啧啧。 蔡知常和柯小可劝外出两人万万不可说话,由他们两人来交际就行了。又去道衍那里报到,小葵硬是要去,道衍也没办法,嘱托了一番不要误了大事,四个人便上路出发了。 夏进此时真的是痛不欲生,秦晋天天折磨着夏进,让其与自己拆招,天天被殴打,身上没一块好的地方,秦晋的内息却也是神奇,每日经过他这么一番调息,身上的皮肉伤就好了不少。 两个人就这么打打走走,秦晋给他问路上遇见的丐帮弟子“讨要”了一套衣服,让夏进换上。夏进也穿得习惯,自己在广陵做苦寒书生的时候衣服也没比这件舒服到哪里去,就是样子看上去好一些罢了。 秦晋也没银两,两个人一路吃吃喝喝也是靠秦晋“讨要”手段,江湖传闻盛期,说是丐帮又多了一个蓝眸煞神领着自家徒弟打家劫舍劫富济贫。 虽说江湖中那些不懂内情的人看着热闹以为是丐帮的又一尊高手,其实懂内情的或是成名较早的名门弟子们却是都知道,那是昆仑的人下山来中原了。 王文昭安坐在榻上,摆弄着手中的白玉棋子,一双虎目若有所思闪出阵阵精光,眉头微微皱起,眼角的皱纹像是枯树的枝桠一般延展开来。一头银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白色长袍像瀑布一般倾泻下来落在榻下。 面前一位虎背熊腰的壮汉,面容凶恶,脸上的胡子犹如一根根铁针呲楞开来,一张大嘴咧开笑着,一对三寸长的虎牙露在外面好不吓人。一双铜铃大的双眼紧紧地盯着王文昭手中的白玉棋子。 壮汉张了张口,用与其外貌极不相称的轻柔甜美声音轻轻说道:“大人,江湖传闻,蓝眸已经出现,带着夏进一路奔赴开封。” 王文昭眼中略微露出讶色:“哦?如此有趣?” 壮汉接语说道:“蓝眸并不是少年人,是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看其的样子,有点像十几年前的那人。” 王文昭缓缓地起了身,将手中白玉棋子投进了一旁的红木棋盒之中,用一手支着脑袋看着壮汉:“常烈,你家祖上是不是与蓝眸有些过节?” 常烈微微一愣,开口答道:“我家祖是与蓝眸有些许过节,但是几代蓝眸间行事各不相同,所以再无遇见过。” 王文昭饶有兴趣地看着常烈轻声说道:“那个蓝眸是上一代的,唤作秦晋,与夏寒凌是死敌,不,应该说是整个昆仑和蓝眸们跟夏寒凌都是死敌。如今夏进在蓝眸身边,看来其中必有文章,还有将监察直隶的那个假夏进的人马尽数调走。 那个夏进想来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语毕,王文昭起身舒了舒筋骨,浑身上下劈啪作响:“英杰会,老夫好久没去见过了,如今这个老胳膊老腿却是要动一动了,叫上广陵窑子里的江文涛,让他随我去开封,咱们会会老朋友。” 常烈应声答应下来,迈着大步正想离开屋子,身后传来了王文昭幽幽的话语声:“对了,常烈,这次英杰会,你也去罢,会会江湖豪杰,还有夏进不是你的对手,你不用担心,你只要好好把心思放在这一代的蓝眸身上就行了,算算日子,也应该出世了。” 常烈闻言,并没有转头,一双铁拳紧紧握了一下,筋骨中蕴含的黑色血气浑厚撕裂空气爆发出来,犹如一朵朵黑炎在空中凝集成了黑色莲华,朵朵绽开。 常烈柔声细语地应答道:“大人放心,这蓝眸只要不是化境之人,我杀他如宰鸡屠狗。” 今夜月色如血,红色月亮怪异的悬在了夜空之中,整个月亮又带有些雾气,将月亮笼罩得朦朦胧胧。 本来春天应是微风中带着些许暖意,但是在开封城外,乱葬岗处,微风中带着些许血腥味和寒意,一堆堆尸骨胡乱摆放着,发出阵阵尸臭,蛇虫鼠蚁在其中肆意穿行撕咬吞噬着那些残缺的尸体。 一头戴斗笠的黄袍男子静静地坐在一堆尸骨旁边,黄袍背后赫然印着一太极样式,只是这太极图与寻常的太极图不同,寻常的太极图是黑白阴阳鱼,此人袍子上的太极样式则是红白阴阳鱼,那红色,红得异常妖艳,鲜红如血,又微微发紫透出血液凝固之后的颜色。一头血色头发随意扎了扎像是一根冲天辫竖在脑后。 黄袍道人怀中抱着一把样式古旧的黑色唐刀,刀鞘与刀柄之间原本贴着一张黄纸血字的老旧符咒,如今已经断成两截,仍是死死地黏在刀鞘和刀柄上。 道人像是死去了一般,不发出任何的声响和一丝丝温度,如同一件死物跟四周的环境融合在了一起。 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个死地的宁静,七个身影手执长剑身着蓝色道袍逼至那个道人身前,七人对视一眼,抽出腰间长剑,踱着步法,快速地集结成青城派看家剑阵,北斗诛邪剑阵! 剑光寒芒映着红色月光,剑阵仿佛如引动了天地气息,随着七人步法一稳,映照天上北斗七星对位,剑芒颜色渐渐从白色变成幽幽黄光,点点黄色光粒随风飘散开来,剑阵的浩然气势一触即发! 身处剑阵阵眼领首之人,发声喝道:“血太极!你罪孽深重,肆意屠戮!我们青城七子如今前来取你狗命!你若是知道好歹,赶紧扔掉手中魔刀!我们念你同为玄门一脉,随我们去青城山领受十剑天罚,若是挺过便留你一条狗命!” 血太极一语不发,仍是一动不动,静静地坐在那堆尸骨旁边,像是一尊石像。 青城七子对了对眼神,又是大喝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动手!” 剑阵开始渐渐转动起来,七人气息引动内力交融,整个阵法发出炫丽多彩的光芒,剑阵中的内息开始慢慢往里紧缩,产生莫大的压力,仿佛要把血太极生生碾碎! 气势已经如此宏大!何况杀招!七子阵眼一剑刺出六剑相随,七剑又发出万般变化,生出七七四十九剑毫无死角带着剑芒冲着血太极刺去! 这七七四十九剑之下,若是血太极不防,定当会被剑芒及剑气生生撕成碎片! ------------ 四十八 夜侍落血魔性显 太极染血深仇种 在锋利的剑芒中,血太极缓缓起身,手中唐刀轻轻一挥,刀鞘轻巧的迎着无数剑芒一一点开,锋利的剑芒都未曾在木质的刀鞘上留下任何印记。 七子定了定脚步,略微一惊,此人武功已经不是他们已经能对付的境界了!七子并未留手轻敌,剑阵展开初始便把剑阵的最强杀招给使了出来,追求一击毙命,让其绝无生机,如今看一击不成,速速遁走才是上策。 七人对了眼神,决定全力使出轻功,四散开来,让其不能追踪。 正当七人正准备四散开来之时,全身像是被万年寒冰给凝结住了!身上的气息不再流转,所有的气机尽数被锁定了下来,那一丝丝细不可见的灰色气息像是茧一般紧紧包裹住了七个人的身子。 七子之首心中暗暗骂道,可恶……是什么时候! 所有人的肢体都被这细小却又无比坚韧的灰色气息禁锢住了,七子奋力用内力冲击着,灰色气息稳死不动,自己的内力像是被灰色气息吞噬了一般,内力越是死命挣脱,灰色气息便越是强盛。 血太极右手手持唐刀,左手摊开,灰色气息像是一根根细线般缠绕在血太极的左手指间。 血太极犹如僵尸一般扭了扭脖子,发出刺耳的骨头与骨头之间的摩擦声,斗笠下的一双无声的眼睛,冷酷地看着七子。 七子身上冷汗连连,背后的衣物全部被汗水沁湿,惊恐地望着眼前的血太极,现在感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无力感和绝望慢慢地刺激这七子的神经,时间仿佛是最令人痛苦的刀子,一刀又一刀地折磨着七人脆弱的神经。 绝望和无力渐渐变成了莫名了愤怒:“给我个痛快!”第一个受不了的人嘶哑地咆哮着哭喊着! 血太极望向那人,默默地点了点,无神的双眼中升起了疯狂的光华!裂开了血红的双唇,像是破锣一般刺耳地笑了起来,这笑声犹如阎王殿前的催命铃让人心颤哆嗦,甚至疯狂! 血太极紧紧抱着手中的唐刀,用脸蹭着那把老旧唐刀,诡异地笑着慢慢走近那人。 那人见到自己有记忆中最恐怖也是最后一件事!那苍白的脸庞诡异的笑容,和眼中透着疯狂和快意的神色!最后犹如地狱冥火的青炎霎那闪过!一切便再也不知道了。 剩下的六子看着世间最残忍的一幕,无数青炎闪过,先走一步的那人五官和手指尽数被切割下来,血太极则是犹如看见美食一般,将那些切割下来的物件放入自己嘴中慢慢咀嚼,一脸陶醉的表情,然后仰着脖子让嘴中稀烂的器官和鲜血顺着喉咙慢慢滑进胃里。 血太极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用着极度饥饿和渴望的眼神看着剩余下的六人,仿佛那剩下的六人并不是人,而是自己盘中餐一般! 那野兽般的嗜血眼神让六子吓得肝胆俱裂,双眼死命地瞪大着,眼眶都迸裂开来,两行血泪随着脸颊缓缓滴入乱葬岗的徒弟之中,身体却是一动都不能动,双眼被灰色气息强撑开来,看着冷静却又疯狂的血太极! 血太极用手轻抚着怀中的唐刀,用着嘶哑的嗓音像是询问自己的恋人一般温柔地说道:“夜侍,我饿了么……你呢……” 夜侍仿佛听到了血太极的呼唤,在刀鞘中撞动着,发出砰砰响声!像是被刀鞘中的恶鬼将要被彻底释放开来! 血太极感到了夜侍的震动,不禁眼神一亮发生哈哈大笑,右手握着刀柄,一把抽出,一阵犹如厉鬼的咆哮声在天地间震荡开来,一阵阵青炎绽放开来,有着焚天之势! 六子这一生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冲天青炎与红月交辉,寂静,鬼魅,却又是动人心魄的美丽。 血太极满意地抱着夜侍静静地坐回了先前的那堆尸骨之旁,伸开左手,看着手心中那个自己先前用夜侍刻下的茅字,血太极浑身散发出的灰色气息像是被激怒的恶鬼一般,猛烈地盘旋起来! “夏进……王文昭……锦衣卫……血债血偿……血债血偿……血债血偿!!!”那张扭曲苍白的脸上又泛起了那鬼魅的笑容。 在血太极身后,七个身躯直直毫无生机地站立着,两眼无神地注视着血太极。 “已经步入御境了,算是个江湖中人了。”秦晋面无表情地喝着手中的那杯浊酒,一酒入喉,那毛毛的口感和如刀割般辣味让秦晋微微皱了皱眉。 在一旁的夏进则是大口地吃着桌上的菜品,这几天秦晋让自己修炼外功心法,着实给累着了,加之外功心法异常难以修炼,需要大量进食才能补充血气消耗,秦晋身上又不习惯带银子,自己的银子跳崖的时候也散尽了。 饿了几天实在经受不住了,只能向秦晋妥协来吃他习以为常的霸王餐。夏进含着鸡腿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也不管秦晋仍是闷头苦吃起来。 秦晋嘁了一声,这小子真是饿死鬼投胎,真是没有出息,一点都不像他爹那么潇洒。想来夏进也不知道武功境界,想着便提点几句说道:“武功境界分为四境,御,化,破,宗师。这四境,这四境除却宗师境之外,其余三境的差别并不是异常明显,只是讲的武功路数和内外功心法不同导致这三境,现在主流的是破境,其次化境,最后御境。 破境便是攻势凌厉,招招凶狠,出招果断毒辣,破尽天下,一般身处此境的人,内功和招式不见得如何强大,但是攻击力不可小觑,因为他们已经悟出破境的精髓,每招每式和内功之间有着破的韵味在。 化境较难修炼,招式绵长,攻守兼备,以卸力借力为重,领悟此境界之人无不是高手,所以比较少见。 御境则较为多见,重守不重攻,以消耗为主,外功修习者,一般都领悟这个境界。 境界的领悟是自然而然的, 三个境界也只是模糊的划分,有些江湖中人同悟三境成就堪比宗师的武功也是有的。 内功自然而然就会领悟破境,外功则是领悟御境,修习到深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你如今领悟了御境的皮毛,在招式之间都会有血气不经意之间补充你防御的不足或是修复伤势。 至于化境则是要看天意,领悟之人都是机缘,我当年领悟化境是与人死斗之中忽然顿悟。” 夏进翻了翻白眼继续吃着自己的饭,你当我想练外功啊!这么说来御境只是抗揍而已!自己修习武艺也是为了对敌,保护小葵和自己还有蔡知常等人。如今自己本事只是挨揍那不是憋屈的慌! 秦晋见夏进不搭理他也不多说,继续喝着浊酒体验着刀刮喉咙的怪异感觉。 邻桌两人开始聊起了前几日在开封府外那一战,七子跟血太极打得不可开交,血太极手持一把魔刀夜侍天下罕有敌手,自己听得确凿无疑!是自己的姥爷舅舅的侄子的大姨妈的小姑的娘家人那天夜里偷偷去旁观所见,只是一阵青炎之后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偷看之人也不敢凑近了看,只好偷偷溜了回去。 秦晋听闻夜侍二字,不禁眼中精光一闪,右手一招,一股气息又包裹起了正在享用美食的夏进:“我们赶去开封!”语罢用气息包裹起两人,撞开酒楼窗户冲天飞起! 秦晋一边使着轻功一边心中暗自想着,茅山那几个牛鼻子老道倒是好大的胆子居然让夜侍出世了!这把唐刀当年掀起了多少血雨腥风,自己若不出手,让夜侍成长起来,恐怕世间又少不了生灵涂炭了! 掐指一算又到了昆仑部族少年下山历练的时间,恐怕这次不止他一个人下山,部族执法长老会下山来抓捕自己回去,此间正好碰上江湖英杰会,恐怕江湖一时之间会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滔天巨浪,到时候历练一下这个傻小子,倒也是个好机会。 秦晋脸上悄悄露出了森森笑意,夏进看到秦晋笑了不禁寒毛立了起来,这黑脸煞神一笑起来定当没有什么好事,指不定自己又要受苦了! 江湖,这下将会很有意思了。 ------------ 四十九 江湖乱世立根本 群英汇聚耀开封 秦晋的轻功近乎仙!脚不沾地,全用自身源源不断的气息凝聚撑起自己和夏进。山川河流,阡陌农田,所有的景物都在脚下飞速地移动着,咫尺天涯不禁能使用在短距离挪移上,连轻功都能上涨好几个层次。 秦晋面不改色一脸轻松的样子,半日就奔波了三百里,来到了开封府外。 开封乃是江湖武林的要地之一,不禁每届的江湖英杰会会于此召开,另外不少门派常驻于此立有大型分舵,做生意或者是发展弟子,江湖上不少黑活也是从这个开封府中发出来的。 不少有志青年和少年侠士都向往着来这开封府中闯荡一番,闯荡出点名气好让一些名门大排选中,能习得一身好武艺。 城中真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秦晋与夏进走在大街上,一个浑身杀气的老乞丐,一个眼神机灵四处打探的小乞丐,都没引人侧目,城中人物混杂可见一斑。 城中市井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尤其到了江湖英杰会这历年来的盛会,城中的人便更加多了,三教九流的人都来了,秦晋抬眼看着周围的人,传音入密告诉夏进来了哪些人。身着白色道袍的是华山真阳派的道士,真阳派剑法灵动气息悠长,乃是名门大派。 黑色短打火红镶边的则是赤炎门,赤炎门则是用拳,拳法大开大合,霸道无比,修习到精深之处,内力化焰凝聚于掌中成为拳芒,远近交攻都是一把好手。 灰衣蒙面头戴斗笠的则是东海碧浪宫,碧蓝宫行事诡秘,武功路数偏、快、怪、奇,使用的兵器一般都是不定的,但是破招能力却是天下一等一的,碧浪宫成立之初则是百年前,有一奇男子号称破尽天下各门各派武功路数,成为武功天下第一之后留下道统开创的门派。 还有长白山的圣池教、泰山的裂石掌及一些颇有名望的武林世家之人尽数在这条不长不宽的街上都能瞧见。 夏进抬头眯起眼睛看着这片略显狭小的天空,闻着各式各样人身上的怪异味道,臭味和香味都混杂在一起直冲夏进的鼻子。后面的人不停地推搡着夏进的身子,不知何处哪里窜出来的油腻头发扫了夏进一脸。 原本夏进对江湖的希冀和期望,警恶惩奸御剑除魔的潇洒大侠,快意恩仇豪爽洒脱的江湖儿女,以及各式各样传奇书中写的那些恶人和神乎其神的武功,夏进现在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只感觉到这片江湖也太脏太乱了! 秦晋仿佛能看透夏进心中所想,沉思了一会儿。夏进的耳旁又响起了秦晋低沉的声音:“江湖便是国家社稷的反应,江湖中人,无非就是乱民,为何百姓不远安居乐业相当起乱民?这跟国家兴盛有关,若是人人有饭吃有书念,谁会拉帮结派,成为一个乱民? 那时候江湖便不是江湖了,只是爱好武术之人的切磋罢了。不会是如今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江湖。 所以世间还是不要有江湖来得好。江湖中人越多世道越差,江湖中人越少世道也好。如今世道虽说好了,但是为何江湖越来越兴盛?江湖乃是国家之缩影,这意味着,大明暗潮涌动,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太平。 许多势力在暗中窥伺,企图奋起图谋好处,要用到江湖中人及江湖这块是非之地,所以如今江湖才能盛兴。” 夏进心中想到,秦晋这么说,却是有一番道理,这天下,不仅仅是百姓和朝廷的天下,还有江湖中人,乃是天下人的天下, 若是日后想事之时,不能把江湖之事算上,那便不是考虑周全。 但愿自己有朝一日能有能力改造这片天下。让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让江湖中这帮可怜人不要再过着走在刀尖上的生活。 夏进思索着和秦晋默默走着,原本走在秦晋身旁有一青衣男子,眼神时不时地飘向着秦晋,且待再走过一个路口,那青衣男子缓缓走入另一个巷口,巷口则是出来另一个黑衣男子,依然紧紧地跟着夏进和秦晋。 夏进和秦晋对了对眼神,夏进虽然武功不高,但是观察入微,这两人明显被盯上了。夏进担心自己身份败露,自己乃是夏寒凌的儿子,谁知道当年夏寒凌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有多少仇家。 秦晋则是担心乃是昆仑部族花银子收买的探子,想将自己抓回去。虽说三大执法长老武功高深,但如今秦晋步入了大宗师之境,也不是很怕他们。 秦晋使了个眼神给夏进,夏进会意一翻白眼,如此宵小之徒,自己一路上不知道收拾了多少。 猛然间,夏进一个箭步上前,双手则是一前一后,右手虚握成爪,左手握拳。那黑衣人冷笑一声, 雕虫小技,脚步流转轻巧地避开了夏进右手的一抓。 夏进裂开嘴笑了起来,露出森白的牙齿。脚弓蹬地用力一弹,身子一侧,陡然变向,犹如离弦之箭带着莫大的冲力左手一拳狠狠击打在黑衣人的腹部。 夏进现在的身体四肢每一处都像是蕴含着爆炸力量的西洋火铳,地面上靠脚步的辗转腾挪犹如闲庭信步,仅靠单腿爆发力就可以在高速之间任意变向,那右手一抓则是大众路数的虚招,那一记重拳便是杀招。 秦晋对夏进的教导便是如此,一虚一实按照套路击出,一击不中再用腿部爆发力离开敌人的攻击范围,两招之内若不能御敌,便重新来过,可谓两招鲜吃遍天。 这一记重拳未有什么莫大声势,却蕴含着夏进气血之力,重重地轰击在黑衣人腹部,夏进力量控制得极为恰当,一招能将敌人制服又不会引起太大的动静。 街上的人熟视无睹,这样的斗殴在开封府中乃是习以为常之事,每天都有数十起。 黑衣人只觉得腹部一同,浑身一颤,一口气透不过来,便两眼一黑失去了直觉。 夏进满意地看着自己战果软绵绵地躺在地上,用脚一挑,黑衣人身子便腾在空中,夏进一只手一把抱起,如同背着一口麻袋一般,背在了自己身上。 ------------ 五十 五行奇宗初显威 且待何人折空枝 秦晋对夏进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驮着黑衣人进了个没人的胡同,夏进冲着黑衣人又是一拳,黑衣人吃痛咳了数声醒转了过来,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一个黑袍老乞丐和一个烂衣小乞丐犹如两尊食人的凶神,用着炙热和渴望的目光看着自己。 一股尿骚味从黑衣人的裤裆中传了出来,夏进捂着鼻子,秦晋则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黑衣人浑身打颤,举起双手奋力地挡在了自己的面前,紧闭起双眉,用着嘶哑和却懦的声音低低地说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两位大爷不要杀我……” 夏进看这黑衣人胆小如这幅模样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故作凶恶地问道:“谁叫你来的!说!不说,哼哼!小心我取了你的狗命!” 黑衣人连连点头,大喊我说我说:“是成武酒楼的王掌柜……你们两位大爷在那里吃了霸王餐……而且还不少……就命小的追踪你二人给你们一个教训……” 语毕嚎啕大哭,抱着夏进的大腿连连叫苦,说自家上有八十老母和十八娇妻,自己乃是家中的顶梁柱,万万不能倒,求夏进饶他一命。 夏进听他所言心中略微有些同情,人家毕竟是混口饭吃,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和秦晋如此快的速度赶到开封,又未在开封任何一家酒楼吃过饭,哪里来的霸王餐和追踪之事?! 夏进身子一动,正想一拳让黑衣人好好开口,只见黑衣人目露精光,原本略显痴呆和惊恐的面容突然间变得冷酷无比,一把小刀刺中了夏进的大腿,没想到夏进外功功力已经十分高深,夏进下意识地绷紧了大腿肌肉,那一把小刀本未用了多大力气,这一下没给刺进去。 黑衣人冷酷的眼神中透出一丝讶色,动作却为有一丝凝滞,瞬间从怀中掏出一物,狠狠砸在了地上,砰地一声炸裂开来,升起阵阵白雾! 夏进一个措手不及,被突如其来的白雾,呛得眼泪鼻涕横流,不停地咳嗽。白雾中一把透着暗暗绿光的沁毒匕首毫不起眼、却有十分迅速地扎向夏进的腹部。 秦晋仍是面无表情,周身气息一动,卷起一颗石子砸在那把匕首之上,发出叮地一声 ,匕首霎那间被摊开落在了地上。 白雾中的黑衣人一击不中,便立马退走施展出了遁术,霎时间便不知逃向哪里去。 夏进这一下被白雾呛得不清,咳了好一会儿,眼睛也被辣得直冒眼泪,秦晋则是坚若磐石纹丝不动地站在夏进身边,他周身的气息凝作了一道屏障将自己与白雾分割开来。 待白雾散尽,夏进终于缓过神来,虽说刚刚那一霎那自己反应不及,但是通过透体血气便知刚才的凶险,要不是秦晋出手相助,自己恐怕要被阴一把。 夏进起身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鼻涕,将刚刚被击落一旁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拾起,仔细探查起来,匕首做得小巧玲珑,周身涂满黑色,又用砂石打磨,形成哑光,这把匕首藏于袖中,若不仔细看,定当不会显现什么端倪,刀刃出散出幽幽绿光,一股微微的腥臭气散发了开来,这匕首上肯定附有剧毒,配上这锋利的刀刃,哪怕轻轻地划开一个口子恐怕是毙命无疑。 匕首柄处留有一字,乃是小篆书写的“汉”字,莫不是与汉王府有和关联? 这个刺客手段高明,临危不惧,再刺杀之事还能用出虚实二招,可见其训练有素。加之他使用的匕首,一看便知是经过精心打造,手柄处还有防滑的螺纹。若不是朝廷之人,夏进打死也不信。 但是如今朝廷之中,唯有汉王一人想杀自己,但是若是做得如此明显,刺杀之时还用汉字匕首,那不是太过显眼了么,汉王夏进接触过,并不是一个蠢人,如此多事之秋,汉王岂敢轻举妄动? 刺杀自己之事,若是被人发现用如此武器,汉王恐怕一辈子再无出头之日。可不是汉王又是谁呢?!会不会是汉王的计中计?刺杀不成,而后又估计到夏进心中所想,所以才大胆使用有汉字之物? 正当夏进思索之事,秦晋幽幽地开口了:“你江湖经验太过欠缺,如此一个小刺客,便将你弄得手忙脚乱,甚至有性命之虞。” 夏进撇了撇嘴,自己旁边不还是有个你么!难道是你是个大死人啊!眼睁睁看着我去死。秦晋现在是夏进手中最大的王牌,谅别人在他身边也行刺不死自己。 瞟了眼落在地上爆炸之物的残骸说道:“看着烟雾弹,乃是五行宗常用物件,那黑衣人武功路数看不大出,出手太少,但是刺客之道却是顶尖的,又擅长遁法,想必定是五行宗之人。” 夏进歪着头,自己从未听说过五行宗之名,开口问道:“这五行宗是什么门派,为什么要来刺杀我?” 秦晋仍是面无表情:“五行宗本是中原门派,十几年前俨然一个大派姿态,听闻背后有朝廷撑腰,之后听说因朱允炆被杀,则是门派迁至东洋,其后再无消息了。 为什么要来刺杀你与我何干?你若是打不过,我杀了他便是了。” 夏进翻了翻白眼,你是一代宗师当然不怕这些宵小刺杀,我只是肉体凡胎,就算是钢铸铁浇,又能经得住几下?哪天你不在身边,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如此看来自己武功是应当好好修习精进一番,不要连自保之力都没有,还有那江湖经验,江湖险恶人人都知,但又有谁知道何人会在什么时候往你背后捅刀子? “试探过蓝眸深浅,看来是要保夏进了,此次刺杀卑职能逃命出来,也是全碰运气,赌一把蓝眸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刚刚刺杀夏进的黑衣人,单膝跪地,面容镇定眼神冷静地细细分析着刚刚的局势。 “你乃是五行宗这一代的栋梁之才,万万不可以身涉险,如今咱们故意设的局,暴露跟踪他们,恐怕被蓝眸识破了,叫人都回来,对蓝眸来说,苍蝇是一点威胁都没有,但是飞久了,又会惹人厌恶。” ------------ 五十一 昨日黄花今春芳 十年风雪不解情 开封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城东有间徐娘客栈,起初客栈有个招牌,叫什么名字已经没人记得清了,十几年前来了个小寡妇,把这个生意不佳的客栈给盘了下来,客栈招牌也给下了,小寡妇姓徐,那时候二十出头的年纪,正值青葱岁月,人长得是出了名的漂亮,原本客栈里伙计全走完了,只剩下一个半百的守店老头,所以打尖和住店徐娘都一手操办了下来,人长得像豆腐一般水灵,做菜的手艺更是一绝。 城里原本就鱼龙混杂,多数都是江湖中人,看得如此水灵的小寡妇不禁心中痒痒,好几个江湖出名的采花大盗寻上门来,想一亲芳泽,都是一脸坏笑地进了店里,住了一个晚上以后都是蔫了出来,旁人问及,那些采花贼们都闭口不谈或者苦笑连连。 小徐寡妇本来已经很出名了,有了几个采花大盗的陪衬,更是城中无人不知无人晓,江湖人凡是路过客栈的都来住上那么一晚,都想看看这神奇的小寡妇,说来也奇怪,这十几年来这客栈倒是一直太太平平连喝酒斗殴都没有,来的江湖中人都规规矩矩的,每个人老老实实地守着客栈的规矩,谁也不敢生事。 这十几年了,小寡妇三十多岁了,风韵却是更胜当年丰润如玉美艳动人,一颦一笑真是摄魂夺魄,慵懒的神态和甜腻的话语声不知道令多少江湖英雄为之倾倒,有些人则是因爱慕徐娘,常驻于此,自觉护着店里的规矩,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夏进和秦晋两人则是胡乱寻着客栈,碰巧了走到了徐娘客栈之前,客栈招牌积灰多年,只能依稀看见客栈两字,夏进和秦晋也不是挑的人,看着这间客栈生意不错,凑活凑活能住就行了,两人就进了门。 客栈大门看上去略小,里面却是另有乾坤,偌大一个大厅中摆放着十几张木桌,人声鼎沸,喧哗无比,处处听得见各种吵闹声,酒杯声、调笑声、谈天声。场面可谓是热火朝天。 夏进揉了揉鼻子,自己从小到大从未见过这么多人的场面,就是京中的客栈酒肆也没有这般好的生意。一个玲珑有致,丰盈玉润的女子正站在一桌之前与客人打着哈哈,笑得花枝招展,一阵阵银铃声的笑声具有穿透力轻柔地推开了各种声音钻进了夏进的耳里,听着这般好听的声音简直是一种享受,如沐春风。 抬眼看了秦晋,秦晋皱着眉头看着吵杂的场面略显烦躁,夏进不禁叹了口气,恐怕这个杀神是不知道打尖住店的规矩,也一个人独自惯了。夏进轻咳一声,放生喊道:“小二住店!“ 女子闻言转过身子,笑吟吟地挪动着玲珑的身子,迈着小步走到了夏进的身前,捋了捋垂下的几率长发放到耳后,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和簪子,甜腻地问道:“小哥可是要住店,几人要几间房啊?” 夏进看着身边的秦晋,自己可不是想随时跟着一张臭脸的杀神在一起,好不容易进了城,自己住个单间好好休息一番,于是开口说道:“老板娘要两个单间。” 秦晋面无表情死气沉沉地突然说了一声:“一间。”徐娘一愣,抬头看去,之间一双犹如湖泊般的蓝色深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不禁脸上一红,若说是少女的羞怯是可人,那少妇的羞怯那是勾人了,妩媚和撩人的气氛从徐娘的身子慢慢散发出来。 看着这双有魔力的蓝眸,徐娘深深陷入了其中,半晌才捂着嘴压着喉咙惊呼了一声,“啊!” 是蓝眸!是他!徐娘心中本是一潭死水,但是如今却因为这一双熟悉而又陌生的蓝眸渐渐又重新泛起波澜。肯定是他,这般冷酷寡言,这容貌如十八年前如出一辙,所有的回忆像是浪潮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向徐娘袭来,往事一幕一幕重现了出来,她本以为此身再无机会见到自己为之倾心的男人,没想到十几年之后却在此处相逢了。 此身的徐娘像是少女怀春一般,扭捏了起来,不知道他还记得自己么,自己如今这副摸样是不是不如从前了?不禁偷偷地整理了自己的衣襟,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怯生生地低着头嘟着嘴轻声地问道:“晋哥儿你还记得沫儿么……” 徐沫儿的这一句话细弱蚊声,问自己大过问秦晋,虽说夏进是没听清徐沫儿问的是什么,这一声对于大宗师的秦晋却是听听地清清楚楚,秦晋用着浑厚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重复着先前的说的话:“一间。” 徐沫儿略略失声,令她震动的不是那一句一间,而是那一声传音入密,仿佛从自己响起的声音,让徐沫儿一阵阵眩晕,记得。 多么令人欣喜的话语,轻声却是有力,徐沫儿感觉到一阵阵窒息,这么多年换他一句记得当也是值了…… 客栈中的声响渐渐平息,所有人都看着来着是何人,居然有那么大的本事,让处变不惊的徐沫儿露出小女儿姿态。是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乞丐?还是一副臭脸的老鬼头?大家心中都不禁猜的是小乞丐,毕竟小乞丐虽说浑身衣物破烂但是气质和相貌却是英武非凡,比那个脸上写着生人勿进的老鬼头好多了。 看着这个奇怪的氛围,夏进不禁咽了口口水,冲着徐沫儿低着头轻声说道:“老板娘,我们两个身无分文,可不可先赊那么……”徐沫儿急急地打断了下夏进的话语:“不要钱!”又看着仍是面无表情的秦晋,轻声说道:“若是你……若是你的话……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语毕本是略微泛红的脸颊变得越发炙热起来。 夏进一阵阵奇怪,一是秦晋为何一定要自己住一间,二是这老板娘为何做如此小女子姿态?还不要钱让他们随便住?这秦晋莫不是靠那双蓝眸施了什么妖法,或是用了什么特别的内功心法,把这个老板娘迷得一愣一愣的? 夏进想了一会儿,随机释怀,这有白住的房子,不住白不住,管他是秦晋施了什么妖法,或者是老板娘哪根筋不对,乘早得了房间好好休息一番才是真的。 ------------ 五十二 血气弥漫散苍穹 黑天战神返人间 漆黑浓稠的夜晚,将徐娘客栈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平日里人声鼎沸的开封府到了子时一切都陷入了沉寂,江湖中人夜晚都遵守着一个不成文的准则,子时不出门,所有的客栈都是大门紧闭,城中的寂寥无声,其他城中有的打更人,在开封路上也不得见。 月黑风高必是杀人夜,对于开封来说,不管什么日子,只要到了晚上那必是杀人之夜,官府对于这种江湖纷争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刁民死一个少一个,自己高坐府中,收收开封门派的进贡钱,何乐而不为。 客栈前那一条深邃的街泛满了血气,浓郁的血气犹如实质一般粘稠,血腥味和腐臭味异常刺鼻,血气化作血雾渐渐滴落在地上,湿滑黏腻,一身显眼的黄袍犹如僵尸一般晃在街中,身后站着七个身穿黑袍的高大人影,一步又一步沉重地踏在了青石之上散出阵阵尘土。 这个黄袍道人赫然就是几天前于乱葬岗大战青城派的血太极! 血太极麻木的双眼微微抬起看着客栈的那块招牌,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森白的牙齿上露出微微的血丝,黄色的唾液顺着嘴角滑落在了地上,怀中那把魔刀夜侍在古木刀鞘中阵阵颤抖着,像一只地狱饿鬼马上要从刀鞘中挣脱出来。 血太极麻木的表情慢慢变得温柔起来,轻抚着怀中的夜侍,喃喃低语像是哄孩子一般,夜侍的震动随着血太极的话语震动渐渐强烈起来,强烈的血气和青色的火焰从刀鞘的缝中透露出来,像是饿鬼的爪牙伸向了人间! 血太极身后七具黑袍人,则是静静地站着,身上散发出阵阵死气,像是一个吸吮生机的黑洞,将周围的一切渐渐吞噬进地狱深渊之中! 秦晋端坐在客栈的红木椅上依旧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正在打坐修行的夏进。夏进盘坐在床上,双手安放在两膝,阵阵黑色血气随着夏进的呼吸吐纳从筋肉皮膜上无数个小孔出蒸腾开来,化作气劲凝聚于周身,又随着夏进的运功,无数的气劲化作一滴滴黑红血滴顺着筋肉皮膜的小孔被吸回体内。 夏进运功之时犹如一个全色布满血滴的血人一般,血滴吸进体内之后,那阵阵黑气并未散去,滞留在夏进皮肤的表层渐渐凝结形成薄薄一层泛着流光黑金色的护体血气。 秦晋授予夏进的这门功法,是秦晋早年间从苗疆所得,乃是苗疆一邪教之镇派神功,名为《阿萨辛大黑天魔功》,对修习门槛极高,要求几名半步宗师对修习者洗筋伐髓,用内力滋养筋肉,练成一身先天大力筋骨才能承受着黑血吞吐的巨力。 如若不然,修习者强行吞吐黑血,只会将筋肉尽数炸裂,轻者重伤,重者失血而死。秦晋还未告诉夏进,即使初步人门,若承受不住黑色侵蚀,也会走火入魔变成一个筋肉暴涨力大无比只知杀戮的怪物。 苗疆这一邪教这几十年来从未有一人习得这本秘功,十几年有一人集邪教全教之力入了门,但却因为后期修习走火入魔,变成一个杀人狂魔,将整个邪教屠戮了个七七八八,秦晋路过此地,杀了那个狂魔,得到这本邪功。 夏进因祸得福,浑身筋肉得到了秦晋大宗师源气的滋养,获得莫大的助力,这一个大宗师的源气堪比十几个半步宗师的内力精华,而且筋肉都没受到过于滋润而胀大的影响,成就完美的流线型,丝毫不会影响招式 夏进一个全身周天运行完毕,所有的黑血都融入筋肉之中,黑金色护体血气慢慢沉入肌肤,原本白皙的肌肤如今变得小麦色,夏进本来略显薄弱的气质一下子变得阳刚起来,更富有男子气概了。 原本漆黑的眼珠透出点点金光,夏进微微笑了起来,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筋骨,如今一股热力在身体内肆意地涌动着,举手投足间仿佛真有毁天灭地的惊天伟力,夏进轻轻一握拳,一声清脆的筋骨爆裂声和空气震动声混杂在一起。 夏进看着自己如今略有小成的大黑天魔功,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居然沾染上了几分邪性,邪邪一笑定当能勾去不少少女的心,不愧是不世邪功,像夏进这般拥有赤子之心的书生,也会被邪功侵蚀! 秦晋微微抬头看着如今的夏进,一皱眉头,秦晋四散在客栈周围的气机感受到了一股强烈暴虐的血气其中仿佛夹杂无数冤魂冲着冲着客栈嚎叫,秦晋轻哼一声,看着眼前胸有成竹的夏进,开口说道:“客栈下有一人,你且去会会他。” 夏进此时略微疑惑,但仍是下了楼,自己如今的外功功力可不是随随便便几个小毛贼能搞得翻的,如今的夏进可真算是脱胎换骨了,有了力量才知道力量的好处,看着自己如今蕴含巨大爆炸力的拳头,夏进有些痴迷了,这充满力量的感觉,真不是当年自己可以想象。 推开了客栈的门,血气犹如一股可怕的浪潮袭面而来,夏进眉头微微一皱,如此厚重的血气和腥臭味到底是要杀了多少人才能累积出来的。 走上了街头,一个奇怪犹如僵尸般的黄袍道人静静地站在黑暗中,身后则是立着七个高大身影不动如山。 正当夏进想开口询问之时,黄袍道人身后的七个高大黑袍人每个人带着巨大的冲劲,像夏进袭来。 夏进嘴角扬起一阵笑意,看来是敌不是客,如此也好,自己正愁没地方试试自己的武功呢! 七个黑影毫无生机如同七把死气沉沉地长剑,各个锁定了夏进身上的一处又一处的死穴,换着不同的方向向夏进攻来。 夏进暗自运功,一股黑金色的血气从皮肤中又显现出来,却不像是先前那般紧贴皮肤,隐隐约约地勾勒出了一副盔甲的样式,盔甲关节连接处血气凝结出了一根根黑金色突刺,上面犹如血管凝结在了一起,面部则是被一团黑金色血气紧紧覆盖住,化作一个恶鬼面具,只露出透出金色光芒的双眼。夏进傲立在黑夜之中如同一位黑金战神,浑身血气炸裂开来,一股股气浪将夏进的头发高高扬起,随着气浪肆意飘动着! 夏进轻轻低语一句,眼中充满着战意和自信:“来!战吧!” ------------ 请假一天 今日断更一天,每日考试,考完之后补更 ------------ 五十三 死气滔天意未尽 魔焰焚体浑不觉 “大人,消息已经透漏给血太极了,只是那个传消息的小贩却是……”一个锦衣侍卫恭恭敬敬地跪在王文昭身前,王文昭吃着手中的葡萄轻轻地挥了挥手,锦衣侍卫会意,毕恭毕敬地小步倒退着走出了房间。 看着西域进贡晶莹剔透的水晶葡萄,王文昭暗自低语道:“没想到当初茅山一脉没有清理干净,还被这个蠢道士找到了藏在茅山的夜侍,啧啧。 不过正好让这个蠢道士去试试蓝眸的深浅,听说拥有夜侍的人,便拥有了鬼神的力量……” 王文昭看着手中那颗葡萄不禁入了迷,夜侍……鬼神之力……多美妙的力量,血太极是注定要死的,夜侍也注定会落在别人的手里,到时候,就是看谁的手快了! 客栈前血气和浓郁的死气交融在了一起,充斥着整个街道,血太极犹如僵尸一般抱着怀中的夜侍直挺挺地站着,脸上显出诡异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眼则是死死地盯着夏进。 七个高大的黑影僵硬地迈着步子,迅速地将夏进围了起来,手中生出团团灰色死气将拳头包裹起来!灰色死气像一条条扭动的毒蛇附在的黑影的手上,狰狞地盯着夏进。 夏进嘴角微微露出一丝邪笑,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魔功附体之时,夏进的性格在潜移默化中都起来些许变化。 黑金色的护体血气瞬间流转,凝聚在了夏进的右腿之上,恍若实质,泛着金属光泽有着厚重的质感,黑金护腿上的黑血气渐渐在表面凝结起了一缕缕粗壮的血脉,蓬勃地跳动着! 外功心法比之内功心法难修习,威力却也是内功心法比不上的,血气化实比内力化实容易得多! 夏进一脚重重地跺在了地上,咚地一声!像是引发了地震一般,巨大的冲力将青石板冲击开来,青石板像是一阵阵青色波浪,掀起了无尽尘土! 既然你们快!那就让你们快不起来!夏进眯起双眼,这一脚意在打断那七个身影的突进,也是扰乱对方的视线,不让他们看到自己之后的动作。 如此七人当是一一击退,不然万一七人联合可能自己会吃瘪。夏进双腿微微凝聚血气,轻巧地在七歪八扭腾在空中的青石板间辗转腾挪着。 忽然间一个包裹着死气的拳头犹如彗星降世一般重重地砸在了夏进的肚子上!夏进还未作出任何反应,黑金护体血气则是微微凝聚起来,在夏进的腹部稍稍凝实,硬生生地吃下了这一拳! 这一拳毫无花哨,势大力沉,硬是凭着爆发力将夏进击退了三尺多!夏进也不硬接,靠着自己身子向后退步将那股巨力削去了一半,黑金护体血气并未被击穿,只是颜色微微变淡了一点,但是巨力产生的震动却让夏进吃痛。 如今自己的身子已经异常强韧,经过护体血气一番自主格挡才能堪堪削去力量,若是过去自己身子硬接这么一拳,恐怕要四分五裂! 无尽尘土迷乱了真一片的视野,尤其又是黑夜中,夏进完全不能看到敌人的踪影,敌人却猝不及防地一拳击中了夏进。这是为何?夏进悄悄地站起身来,像一只灵动的小猫,不发出任何声响,立在一个青石板之上,警惕的放出阿萨辛气息恰恰向外探去! 一脚微微跳了一块碎石,像不远处踢去,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又是不知从哪里探出的一拳,重重地向夏进的脑袋狠狠捶下!夏进气息一动,早一步意料到会有这一拳,赶忙起身侧开,一拳夹杂着死气,带着呼啸声,蹭着夏进脸上的护体血气重重地砸在了青石板之上。 坚硬的青石板被一拳击碎,碎石四溅开来! 夏进眉头一皱,不是视觉,也不是听觉!难道是气息?不!不可能是气息,自己的气息是靠强大的血气撑着的,那七人力大无比,但是拳上并未有附着任何血气,只是一些诡异的内力,不可能透体而出,先一步锁定自己的! 那只有……嗅觉了! 夏进眼中精光一亮!嗅觉!自己先前怎么没有发现,嗅觉可谓也算是气息的一种,那七人死气沉沉,毫无气息可言,像死物一般,自己则是不同!自己身上强大的血气就是像是一个黑暗中的发出强光的火把,如此滔天血气,对他们来说就是指路明灯,看来这尘土是自己妨碍自己了。 还不如待尘土散尽,让自己恢复视野,与其缠斗一番! 于是气血凝结于双臂,双掌齐出,血气一阵翻滚!双手带着强悍的血气不停地画着圆,越来越来快,速度越来越快,像是掌间形成了一道飓风,血气混杂着空气形成一股股强烈的飓风将四散的尘土尽数吹散! 待尘埃落定,夏进的视野回复了清明,所有的一切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下显得清晰无比。那七个高大的黑袍身影仍是低着头,静静地站立在了夏进的互成掎角之势,将夏进紧紧包围着。 夏进冷眼看着七人,突然脚步一踏地发力,一拳冲出,整个身子像是一根离弦之箭,带着巨大的冲势,一拳包含着身上的黑金血气重重地轰在了其中一人的腹部! 黑袍人全都一动未动,任由夏进这么一拳重重地打在腹部,这一拳的冲力和黑金血气的爆发力像是在黑袍人的腹中引爆了一个巨大的爆竹,震动和血气冲进内腑,将黑袍人内腑炸得稀烂! 黑袍人则是带着这一拳的冲劲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身下的青石板则被这一拳穿透身体的巨力和血气击得粉碎! 夏进对这一拳的产生威力略微露出一点得意的神色,邪笑也显露在嘴角之上,但是最令夏进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黑袍人在地上僵直地躺在了一会儿,之后晃了晃,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地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夏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可能!正常人不可能在经受这么一拳,内腑尽数打烂的情况下没有像没有事一般站了起来! 此时他的脑中浮现起了之前的一件事,与此次碰见的黑袍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 五十四 血色赤晶染天地 长拳荡尽邪魔道 这略显僵硬的动作,超强的力量和无可比拟的抗打击,是茅山的控尸术!夏进眼睛一亮,知道这一点,那边有计可施了! 那时候的王长清是怎么死的……可恶,当时自己心烦意乱被吓得不轻,完全记不起来了! 若是一拳打不死那便多打几拳!将这七人的肢体破坏了,想必就没有行动能力了! 眼中闪过几率精光,那个黑袍人又渐渐围了上来,带着浓重的死气和强大的压迫感将夏进团团围住。 血太极肆意地坐在地上,抱着怀中的夜侍,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伸出左手凭空甩动。人则是轻柔着对夜侍说这点什么,嘴角露出诡异的笑意,眼睛则是狠狠地看着陷入重围的夏进。 如是要将他们的肢体全部打碎,那必须要用那招了。夏进咬了咬牙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修习这门邪功虽然日子不长,却因自己的悟性和这副完美躯体已经步入了第二个阶段,却是很不稳定,若是长时间步入第二个阶段,只怕自己手脚会承受不住! 黑袍人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夏进,仍是僵硬却又迅速地一拳又一拳像夏进击去,夏进勉强闪躲了几个,剩余的重拳击打在身上,被护体血气削弱了一点,但是巨力传到身体内部,也产生了不少的震动,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却又被夏进咽了下去。 黑金色血气慢慢从夏进的全身凝聚了双手和双腿之上,黑金色缓缓流动,像是液体一般,双手和双腿处血气都快沸腾起来了,血气爆发出来黑金色的血气开始像是火焰一般渐渐凝聚和燃烧起来! 双手双腿处的黑金色血气火焰开始疯狂的燃烧起来,夏进感觉自己身体中的精气快速地燃烧起来,四肢传来的巨力和震动,快要被血气撑破的感觉,强烈的痛楚夏进咬了咬牙强忍了下来,手部的血管猛然涨开,血液沸腾了起来,甚至可以看见血脉中的血液浪潮! 皮肤开始渐渐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力量,慢慢龟裂开来,如瓷器般的细密纹路慢慢浮现在夏进的手上,丝丝血迹四散开来,飘散在空中。 夏进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穿梭在七个人影之间,原本躲不开拳,现在能够勉强躲开了,甚至有了缝隙可以进行攻击。 左右双手快被黑金色血气给撑爆了!血气中的黑色和金色慢慢退散开来,其中仿佛孕育着什么,金红色的血气慢慢流动开来,将将覆盖在了夏进的手上。 一定要撑过!快了!只需要一会儿!撕裂般的痛苦从夏进的手上传来,十指指指连心,若是常人早就经受不住了,昌灵那一案子中,夏进的痛觉忍耐力可谓被小葵整得上了一大个层次! 肌肉开始暴涨开来,像是要冲破这个屏障一般,疯狂地生长着,却被夏进阿萨辛血气死死压在了皮肤之下,肌肉产出的血金色血气却是透皮而出,凝聚在了手臂之上。 就是现在!黑金色血气全部退散开来!血金色气息凝成了一块块如晶石般的鳞片,细密地覆盖在了夏进的手臂,片片鳞片晶莹剔透,浑然天成毫无缝隙地覆盖在了夏进的手臂之上,每一块血晶石就像是一块巧夺天工的宝石,散出动人心魄的宝石一般,锋利却又美丽。 那五指变成了锋利的炫丽多彩的红晶石爪发出迷离的神采,仿佛要把所有的视野都吸入这双鬼爪之中,美丽动人却又是杀机四伏,一片片鳞片锋利无比,边缘处散着阵阵寒芒! 阿萨辛大黑天魔功不得不说实乃天功!这已经超出人间武功的范畴了!竟然能让如此低微境界的人发挥出大宗师化虚为实的功力!世间武功少有如此神奇! 红金色血气绕着夏进的双臂缓缓围绕着,散发出无可比拟的气息!夏进双腿则是被黑金色气息覆盖,化作雾状,一双腿已经略显模糊起来。 七个人!自己只能撑片刻,若是一拳一拳撂倒绝对不够时间,只有三拳的时间!怎么能将这七个人的肢体尽数废掉,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这怎么可能办到!一个人有四肢,尽数废掉要二十八拳! 除非……高速移动中的夏进,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这三拳到底如何使出?!自己的思维略微跟不上身体的速度,黑袍灰色气息大盛,速度又快了一个层次,出拳的速率慢慢加快了起来,这片刻时间容不得夏进细想,一脚高高抬起,踢翻一个黑袍人,另一只脚则是踏在黑袍人的喉咙之上,微微屈下双膝,红晶石爪泛出微微红光,一声空爆声“嘭”! 红晶石爪一拳击出变作一道红色的欢迎,将黑袍人的大腿打了个洞穿!大腿下的青石板尽数化成石粉,如此一击竟然强悍如斯! 这一击也消耗了夏进大量的血气,红晶石爪上的红色微微散去一部分,化作结晶的血气也有一部分重新化作血气围绕着夏进手臂旋转着,夏进脸色微微发白,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地滴了下来。 这一招对身体承受力要求和消耗实在是太高了!虽说是能发出凝虚化实的超高攻击力,但他对生命力和精力的略微透支也非常的恐怖!这三拳是夏进的极限,超过这三拳,损失的生命力和精力是不能靠普通的修炼打坐弥补回来的。 甚至会伤其根本,之后武功可能不会有寸进了!所以这不管怎样么,只能打出这三拳,这是秦晋对他的告诫。 还有两拳!时间到了或是两拳打完,都是会大大降低夏进的战斗能力。 刚刚倒下的黑袍人,仍是未觉得到痛楚一般,也像并未知道自己少了一条腿,仍是慢慢地像依照着原来的方式站立起来,却始终都得不到平衡,一次又一次地摔倒在地上,周而复始。 夏进看着黑袍人的样子,心中笃定了几分,他们不是无懈可击的,只要打废他们的腿就行了! ------------ 通告 ------------ 作品请假两天通告 因为生活上和工作学习上的等等问题,都挤在一块了,这两天非常的繁忙,会请假两天! 对不起! ------------ 断更一周通知 下一周不在上海,出差在外,本人没存稿,所以断更一周 ------------ 外传 ------------ 作者的一些话 16岁的时候,我想写武侠,我觉得纵横江湖,快意江湖,笑傲人生,抱得美人归,就是便是侠。 18岁,各种网文开始横行,玄幻,仙侠,穿越,科幻,我都看过,我看得觉得很爽。 20岁的时候,我渐渐厌恶了网文,我看了那么多网文,甚至我都没有一本是记得他具体讲什么的。 22的岁的时候,我回到一切的起点,我再次思考这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武侠,快意恩仇便是武侠?十步杀一人就是武侠?谁拳头越大谁越道理? 金庸老先生说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不仅仅是拳头大,不仅仅是武功高,不仅仅是有权有钱有女人。(可能更多的大侠没钱没权) 转眼看去,时下的文章,无非就是修仙长生,力量变大,追求超脱,追求脱离这个社会,力图证明自己更强悍,更不会被欺负,这是我不愿看到的。 这个社会上,人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往钱权这两个地方钻,钻了进去,就想变得更有钱更有权,人都是自私的,网文倡导的力量也是自私的。 我不想这样,于是我写开了这本书,我回到了武侠这个最早的题材,重新思索侠这个问题。 在我看来,夏进即使不会武功,他是侠,他维护着他认为的正义,虽然有些呆头呆脑,但是他一直会坚持他坚持的东西,不管身世怎么变化,不管自己是否权力滔天,拥有一颗赤子之心。 蔡知常,沈步江亦是如此。 我新写的铁律骑众将士更加是侠,他们忠义为国,护住自己的家园,愿为此失去自己的生命,他们是真正的大侠。 付建文是侠,他这一生只求保住茅山一脉,不为其他。 朱伯是侠,忠心护主。 我希望我的小说里每个人都可以是侠,只是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卷进了身不由己的漩涡。 侠究竟是何意?是为国家尽忠?是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是坚守自己的原则? 这都是侠,即使他不会武功,但是他竭尽所能保护弱小,这便是侠。 侠重要的不是武功身法剑法,是最重要的那颗心,那颗心,便是侠义之心。 这本小说,是我开拓的一片净土,是让我觉得能展现给大家看一些精神,一些纯净的东西的地方,寄托着我的希望,对这个世界的能稍微改变一点的希望。 我不是什么圣人,我没有钱,我没有权,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写手,我只希望,有些地方,我能发出我小小的声响,震慑一些人的心灵,哪怕就那么一个也好。 有人说过,你写其他题材的小说,可能成功得比较快,但我仍然坚持在这里写着我的武侠,我心中应该是,也原本就是的武侠。 这,才是我的江湖,我的武侠 花携袖 Ps不会断更,不会太监,……我知道昨天那两章对于我说的那句以后只会每天一更有些打脸,现在,我真的是需要一些时间,放慢一下脚步来权衡一些东西,怎么样让自己的小说能够更加吸引人,而不违背我的初衷,这是一个很难平衡的东西,我需要一定的时间好好把握。 ------------ 发烧了……请假一天 发烧了……请假一天 ------------ 请假一天 家中出了一些事,真的非常非常棘手,我本来是老书新书一起更的,今天真的是没时间码字了,我没有存稿,喜欢写完给大家看,所以以前一直在爆2~3更,明天一早要去医院……希望平安吧,另祝大家生活幸福身体健康 ------------ 关于签约,希望大家都看一看 关于签约,其实我原本是没抱指望的,我这本真是称不上什么爽文,大概是编辑看到我幸苦所以才签的吧。 我甚至不指望这本书能够赚钱,但是我仍旧打算写完这本书。 大家如果能够静下心来仔仔细细地看一下我这本书,便能看到我的诚意,深埋的大局和纵横交错的人物,离奇悬疑的案件等等,最简单的地方,大家可以看看每章的标题,都是我写完以后,细细想的。 这是一本充满诚意的书,我也知道这本书是一本超慢热的书,但是如果有这么几个读者,哪怕就那么一个,能够细细地看下去,细细地品味下去,我能跟这位读者一同成长,能让这位亲爱的读者读完书之后击节赞叹,“这真是一本值得花时间读下去的好书!”那么对于我来说么,这是莫大的安慰。 签约不代表着上架也不代表着赚钱,对我来说是一种责任,即使成绩再惨淡,我也有责任把我这个孩子抚养长大,即使别人不待见不喜欢,他也是我的亲生骨肉,花了莫大心血下去的一本书。 我是个懒人,我不想其他的作者一般喜欢打广告什么的,也不喜欢弄虚作假。 希望这本书能够有一天,被更多的人看到,被更多的人知道,被那么几个真正喜欢的人读完。 (ps我有开新书,这本老书不是爽文,喜欢爽文的,可以移步去看我的新书《星际仙甲》) 花携袖敬上 2013.11.82: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