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冷宫 “母妃,快来看,墙脚又开了一朵小花。小是小了些,可是闻起来还是好香的。” “母妃,燕子又来原来那个窝了,里面好像有了好多小燕子。叫起来真好听。” “母妃,我今天弹的曲子是不是又有了进步?” …… 母亲总是这样,无论我想出多少花样,她的脸上总是没有什么笑容,顶多坐在屋外漆落斑驳的古凳上晒太阳的时候冲我微微一笑,然后痴痴地看着我:“倾儿长大了。” 之后眼睛痴傻地看着远处,再无下文。 我叹口气,走过去,挨着母亲轻轻坐下。她转头看看我,复抬头望向远处的蓝天。 天边,飞过几只燕子,似你追我赶,偶有啾啾的燕叫声传入耳中。 又一个夏天来到了。 一阵微风吹过,母亲鬓角的发丝飘拂过我的脸。脸上痒痒的,我抬手欲拂去那发丝,却不小心缠绕在手指上,稍一用力,居然拽掉了母亲的一根头发。母亲微微吃痛,转头迷茫地看着我。 我看着手上的白发,又侧头看看母亲梳的整齐的发髻,只一根木制的簪子簪住,发髻里却丝丝明显的白,粗略看上去近一半白发。心里一阵酸楚,母亲算来才不到四十年华,居然已经有了这多可恶的白发,望之如垂垂老妪。 抬头,却见母亲正用一种爱恋的目光盯着我,我赶紧晃着手中的白发,调皮地说:“母妃,你看。你都有白发了。” 母亲看着我手中的白发,眼神一滞,伸出苍白瘦削的手指,轻轻捻了过来,对着阳光,微一眯眼,良久一声叹息:“娘亲老了,真的老了。” 那苍凉略有些嘶哑的声音让我的心里蓦地一颤,我急急站起身说道:“母妃,怎么又说倾儿不喜欢听的。母妃才不老呢。” “娘亲不老吗?”母亲半信半疑地抬头望我:“倾儿都成一大姑娘了…..”她复又痴痴看我。 看着她痴痴依恋却又迷茫的眼神,我忍住即将奔涌而出的泪水。扶起她的胳膊,柔声说道:“母妃,太阳晒多了会眼花。快回屋休息躺会。” 母亲听话地站起身,枯瘦的身体,走路似乎都不稳当。 我轻轻地扶她躺下,给她盖上那已破旧不堪的被子,轻轻拍着她,像小时候睡前她含笑拍我睡觉一样。不一会儿,母亲进入了梦乡。 望着母亲一日日枯瘦的脸庞,日益加深的眉间皱纹.....恍若回到多年前,午后阳光照在母亲铺的软软香香的贵妃榻上——那是母亲生我那日父皇赐给母亲的,是太后在世时最喜爱的东西。 我不明白这个东西有什么好,后来母亲告诉我这是先皇赐给太后的。 贵妃榻是先皇和太后初次邂逅的物证。 据说当时先皇在民间私访遇到的太后。 先皇微服私房至江南,太后的父亲乃是江南掌管盐道的父母官。先皇正斜倚在上面听当时的太后上述条陈。太后父亲当时病重,奈何事关重大,便由其唯一的女儿,亦是当朝太后代奏条陈。相传太后的一番哝哝江南软语让先皇昏昏欲睡。其实,是先皇当时不适应江南水土,病症在身。眼看身子一斜,就要掉下来。因当时所汇报事件机密,身旁并无旁人,太监侍从俱在外间。太后疾步上前,扶住贵妃榻,这才堪堪没让先皇出丑。近前一看,先皇才对太后惊为天人。待先皇清醒,太后复又将条陈陈述一遍,令先皇大为满意。于是,先皇后代父上奏条陈成就一段宫廷佳话。先皇直叹女子并不比男子逊色,太后此女子世间难寻。而贵妃榻,则被先皇当作和太后一见钟情的信物赐予太后。先皇与太后的恩爱有目共睹,先皇对太后的宠爱无人能及...... 贵妃榻虽做工算不上精绝,但因由太后传下来,又承载一段太后姻缘佳话,宫中嫔妃莫不以得到当今皇上赐的贵妃榻为念想。而让宫中所有嫔妃意想不到的是,那贵妃榻却在母亲诞我之日抬入了母亲宫中。 记忆中的母亲,时常懒懒躺在贵妃榻上,轻摇团扇,眯眼小憩,唇边笑容隐隐,姿态雍容华贵。 如今眼前垂垂老人,果真是当年风华绝代的母亲吗?当真是今非昔比。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 我怕惊醒母亲,缓缓起身,走出这个牢笼似的冷宫。 这个地方,我不记得已经和母亲在此度过了多少年,看花开花落,春雨冬雪,大约快十年了。记得来的时候是个夏天,蚊虫叮咬,老鼠乱窜,院内长满了杂草,一片灰败。吃着有时会发馊的饭菜,衣着也是华衣锦服变成了粗布衣衫。来之后我每夜噩梦连连,醒来却只有母亲温柔的脸庞。有次,耐不住问母亲:“父皇为什么不来看我们?为什么不管我们?”母亲原来温柔的眼神一滞,立时会背过身去。我清楚地看到她身子一抖一抖的。好一会才回过头,嗓音暗哑:“倾儿,不是父皇不管,他,他太忙了。” 从此我便不再提父皇一个字。 冷宫一年四季阴冷潮湿,冬天更是四壁透风。我来的第一个冬天就因寒冷而差点死去。一阵凉,一阵热,昏昏沉沉了七天才醒过来。醒来的时候,母亲正托腮在我床头打盹。看我醒来,母亲惊喜之余似不敢相信,只轻轻唤我:“倾儿倾儿。”我看着母亲眼里的血丝,消瘦的脸颊,只是流泪。后来,母亲抱紧我,声音颤抖:“幸亏有太医来了,倾儿,你要熬不过去,母妃也就没有什么希望活下去了。” 我是第一次看到母亲那样害怕,那样无助。 屋里没有一样像样的家什,只有由一块厚木板和砖石垒起来的,勉强可以称上床,再有就是一些简单的日用品,还有一个破旧不堪的凳子,这个凳子来的时候已然不能坐,还是来送饭的太监赵公公看我们可怜,偷着给收拾了一下,——这是母亲清醒的时候告诉我的,并告诉我,别人对你好,一定要记得。再就是一床旧被子——这是内务府冬天的时候送来的,记得来送被的太监鼻子冲天,一脸的鄙夷,尖细的声音冷漠不已:“倪贵妃又添一位皇子。此乃大喜,皇上特恩赐宫内喜庆三日。” 随棉被送上的还有比平日好很多的饭菜,是我随母亲来冷宫前视为平常来这却是几年不曾再尝过的饭菜。那里竟然还有母亲爱吃的一道菜。。 等母亲和我跪下谢恩,还未抬头,那太监早已回身疾步出去哐当带上大门。 母亲并未看那饭菜,依然跪在那里,手轻轻地摩挲着那被褥――锦团刺绣似乎压在箱底多年,皱折极多,有一股霉味。在我看来,并无特别之处,只是比往年的要厚点而已。 许久,母亲仍若有所思地跪在那里。 “母妃?”我站起来,揉揉酸麻的膝盖,伸手想搀她。她似没有知觉一般一动不动,眼睛仍牢牢盯着那棉被。 “母妃?”我有些慌了,使劲拽她。 母亲缓缓抬头,脸庞有些灰败,望向我的眼睛也似呆滞模糊,接着顺着我的胳膊倒了下去。 我骇然一惊,急叫:“母妃?母妃!” “来人哪!来人哪!”突然惊觉除了我的惊慌失措的喊叫,四周如死一般寂静。 ------------ 凤求凰 1 还好母亲可能只是一时晕眩。 但醒来却像变了个人,时而清醒,时而有些痴傻,身材越发佝偻下去。看人的眼神不再清澈,似有雾般迷离。 就连以前教我的曲子有时听我弹个几遍也讷讷说不出所以然。 我怅然坐在门前的空地上,抬头望望蓝的无一丝杂质的天空,看着小鸟落在院里那棵硕大的槐树上,停留片刻又展翅飞去。 我叹口气,自己的天空永远就是冷宫院里看去的一角。四周高大的围墙,荒凉似几里无人烟――除了母亲和我,难道这便是我一生?要像母亲那样在此度过的余生? 想到此,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想站起来,双腿好似千斤重。 我索性坐着一点点挪到古琴前。这是冷宫里唯一的贵重物什,是漫漫长夜我和母亲唯一的陪伴。正是那如泣如诉的琴声,让我和母亲在荒无人烟的冷宫里有了些许精神寄托,熬过一个又一个的冬夏春秋。 母亲的琴艺宫中堪称一绝,无人能及,尤其一曲《凤求凰》,更是天籁之音。父皇曾以古云“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来赞叹母亲的琴声。父皇每每来到母亲宫中,总会让母亲抚一曲。母亲抚琴的时候,父皇总是坐在一边,或微阖目,或用手指轻扣桌面击拍,有时亦会在母亲抚琴入神的时候悄然走到母亲身后从袖中取出名贵的白玉簪簪在母亲那一头乌亮青丝上。父皇的书画是极好的,画人望之栩栩如生。曾经,父皇赐予母亲一幅画,展开原来是母亲在玉兰花开的御花园抚琴的情景。画中人儿端坐古琴前,峨眉微蹙,眼神看向远方,淡绿色的衣裙,一袭白纱使绿衣若隐若现,微风拂过,白纱轻扬,白皙修长指下系名噪一时的古琴,传天下只此一把。画中人儿目光所至,玉兰花盛开,花瓣自空中飘落如下,几瓣洒落在琴上。连奶娘也说,母亲在御花园抚琴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外飞仙落在皇宫,怕是只有月中嫦娥才可比。恰好母亲名字中有个“月”字。更令父皇对母亲另眼看待。宫中诸人,莫不知晓父皇与沈思月沈贵妃琴瑟和谐。 有一次,我冒失跑入母亲宫中,蹑手蹑脚准备给母亲一个惊喜,却听里面传来父皇的声音,低沉柔软:“爱妃心意,朕视若瑰宝……此生,朕定不负你。” …… “必不负你?”我冷笑一声,昨天必不负你,今日却弃之如敝屣。 我回头看看母亲,在床上睡得香甜。 我转过头,从旁边扯了一颗青草,放在嘴里,一股青涩的草汁让舌头几乎麻掉。我吐出草叶,抹了一下嘴巴。 清楚地记得那日,清晨,我犹在梦中,只觉一阵阵嘤嘤啼哭传入耳中,还有父皇暴怒的声音,掺杂着杯盏激烈碰地碎裂的清脆声:“贱人,事到如今,还妄想狡辩。” 我醒来,大惊失色,赤脚跑下床,躲在屏风后面。 外间,母亲跪在地上,披头散发,脸孔隐隐泛着指印,也不辩解,只是哭泣不已。 “朕待你不薄,你却做出这等苟且之事。”父皇坐在凳子上,因暴怒而急速的喘息声。 良久,声音没有昔日的温柔,眼神充满戾气,声音冷漠如铁:“念你与朕夫妻一场,朕留你一条性命。即日废除贵妃封号,迁入冷宫,如无朕旨意,永不得出。” 听到这句,母亲跪着的身形一颤,似乎要倒地。 我急忙跑出来,过去扶住母亲:“母妃?母妃?你怎么了?” 看我出来,母亲恍惚中一惊,陡地直起身子,失声叫道:“倾儿,你,你出来做什么?!” 父皇冷硬的声音传过来:“倾云,到这边来。” “皇上!求皇上!”母亲抬头哀哀看着父皇,却不敢伸手拉我。 “父皇?父皇?!”我疑惑地跑到父皇跟前,伸出小手拉住父皇宽厚的大手。这双大手曾经把我举过头顶,曾经教我习字,曾经教我拉弓……是我小时候依恋的怀抱。 “父皇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以往每到父皇不高兴,只要我有此一问,他必会收起眼中戾气,温言道:“无甚事,倾云乖。” 而眼前的父皇似乎变了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再是我熟悉的温和的父皇。他冷眼瞧我一会,慢慢抽回被我握住的手,眼里闪过一丝阴鹜。终究,别过头,声音冷硬厌恶:“陪伴你的母亲去吧。” 说完,站起身,袖子一甩,绝然而去。 宫中,只留下呆呆的我抓空的小手,还有母亲磕头谢恩声…… 从此,母亲与我,一朝尊贵的沈贵妃和梁倾云公主,沦落至冷宫,直至了却残生。 我看向那古琴。 母亲来到冷宫的时候,除了这把古琴,再有就是一个不过尺长的小匣子,并无任何随身带的东西。这个小箱子在一个月圆之夜母亲打开后不知道被母亲藏起来了抑或是丢弃了,再也没见过。 记得那日半夜醒来,天上的明月犹如可以照亮整个大地。身边不见了母亲,我起身,却见母亲在院里,背对门口,静静坐在凳子上,身边的小匣子开着,母亲手中是一幅展开的图画。借着月光,依稀看到那是父皇为母亲画的那幅人见人羡的花前抚琴图。她用手轻轻抚摸着那画,一下一下,似抚摸着未满月的小儿,犹如要刻到内心深处。良久,母亲一声叹息。那叹息里,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奈。 “终是我不听劝,辜负了你。”母亲这几不可闻的声音让我心酸至极。 母亲,原本盛世年华,本该安享荣华富贵,却不曾一朝沦落至此,难道,难道他就不怨父皇吗? 父皇,他在我心中,早已成了一个影子,回忆起那个影子,心里再也映不出半分他曾经对我的温情,只有空落落的,除此,有的,可能就是恨了。但这些,我不曾在母亲面前流露出半分,只让人看来眼下破败不堪的冷宫才是我和母亲的宿命所归。曾经宫中的荣极,只是一场虚幻的梦而已。 就连来送饭的太监看到打扫的干净的小院也憋不住嗤笑:“原来天生的穷命而已。” 我认得他,是原来母亲宫中的主事太监。母亲仁厚,想来也不会亏待他,他却嘲笑如斯。看来我和母亲的命运真是不如蝼蚁,连以前的下人也作践。恐怕,在他们眼里,母亲和我,还真不如他们呢?至少,他们还有自由。也怨不得他们落井下石,我和母亲,注定,冷宫便是我们的天地,此生要在此孤独终老了。 ------------ 凤求凰 2 我站起身,夏日午后阳光照拂在身上,别有一番暖意。这个时候,微风熏面,坐凳上在院中一方垒砌的石台上弹奏一曲,也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忍不住想弹奏一曲,想必母亲还在午睡,于是,手指轻微拂过琴面,停了下来。 “倾儿?”一声低唤。不知何时,母亲已经站在门旁,双手扶住门框,含笑看我。 “母妃醒了?怎不叫我?睡得可好?”我迎上去,让母亲的手搭我手臂上,慢慢走了出来,坐在我编的草毡子上。冷宫草多,闲来无事便拔草,顺便编成草毡,冬暖夏凉。 “倾儿,再弹一曲吧。”母亲坐定后,迎着阳光微眯眼看我。 “弹什么?母妃喜欢听什么?”我边说边坐在石台前。 “弹你最拿手的。”母亲的声音似乎多了些严厉。 我有些异诧,迎着阳光,母亲面容平静。 我微一思索,一曲《高山流水》随手荡漾开来。 传说先秦的琴师伯牙一次在荒山野地弹琴,没想到樵夫钟子期竟能领会这是描绘“巍巍乎志在高山”和“洋洋乎志在流水”。 伯牙大惊,道:“善哉,子之心与吾心同。”待钟子期死后,伯牙痛失知音,遂摔琴绝弦,终生不操,所以才有此有高山流水之曲。 母亲坐在蒲团上,背倚石墙,微垂头,闭目养神。 待弹完,我手一收,转身问母亲:“母妃,弹得可好?” 母亲未置可否,嘴唇微动:“再弹一曲。” 我大是诧异,还没等问什么?母亲微一沉吟,道:“《广陵散》《平沙落雁》你弹得最多,必是熟悉了,那首《凤求凰》?你可曾会?” 《凤求凰》?!我睁大眼睛,心里惊诧莫名,那不是当年父皇最爱听母亲弹的曲子?且父皇只让母亲弹给他一人听。来冷宫许久,亦不曾听母亲提过。 来冷宫初时学的时候,我曾提到《凤求凰》,母亲不曾看我一眼,只冷冷道:“这曲子,不会也罢。” 我愣愣看向母亲,不知所措。 母亲直起身,走过来,我离开凳子。母亲坐下,昔日枯瘦无力的手臂瞬间充满了活力,曾经修长细腻如今却粗糙不已的双手在琴上起起落落,翻飞如蝶。 如此动听的琴音无人欣赏,只有我呆立一旁。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捎传。 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这居然就是那首名动天下的《凤求凰》? 一曲弹毕,母亲神色如常,似乎未注意到我早已泪眼模糊。自顾起身离开凳子,来到蒲团下坐下,良久道:“倾儿,今年该有十六了吧?” “母妃,说这个做什么?”我拭去眼泪,来到母亲身边坐下。 母亲痴痴看我一会,抬头看着院里的槐树,悠悠道:“十六年华,娘亲已经进宫了。”她唇角浮出一丝苦笑,眼神有说不出的惆怅,轻轻喟叹:“娘亲,其实是不愿进宫的。” 我悚然一惊:“母妃,母妃,你在胡说什么!” 母亲毫不在意,嘴角微微一翘,自顾自说下去:“一朝侯门深似海。进了宫,倾儿,你看,就像那堵墙一样,将你和外面永久地隔绝了。从此受君恩,侍君侧,再无他想。”语调平平,听来却凉意顿生。 “母妃。”我紧咬下唇,鼓起勇气,轻声问:“你,你可曾恨过父皇?” 明显感觉母亲身子微一抖,她茫然看向天边,似在出神,良久收回目光,才缓缓开口:“娘亲不恨。娘亲感激皇上,皇上待娘亲很好。” 一顿,突然回头看着我,眼神凌厉,急急道:“倾儿,娘亲不许你恨你父皇!” 我茫然点点头,是呀,恨又如何呢? 母亲声音陡地严厉起来:“倾儿,无论何时,你都要向娘亲发誓,不许恨你父皇!!” 然后,低低说了句:“没有他,便没有你的今天!” “没有他,便没有我的今天?”我重复了一下,苦笑着站起来:“母妃,你果然说对了,我的今天,我的今天不都是父皇所赐吗?我当然不敢恨他。只是我不明白,一直都不明白,父皇当日百般恩爱于你,为何转眼又这般待你。” 在我脑子里盘旋无数次的话语终于说了出来。 没等母亲回话,我接着道。 “一曲《凤求凰》,当真能让父皇回心转意?” 母亲眼睛遽然睁大,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我冷冽的脸庞,浑身发抖,更显得单薄的身子弱不禁风:“你?!” 我自觉失语,叹了口气,低身意欲扶起母亲。 手刚一挨到她,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抬手拂去我的搀扶,自己颤颤巍巍地靠墙站了起来。看我的目光,似乎是在打量陌生人。 “母妃。”我再也忍不住,跪了下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父皇当年抛弃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乞求父皇的原谅偏在今天?母妃,你不知道,一切都不是以前了吗?” 多年的委屈、心酸、隐忍一刻间全迸发出来,我不敢大声哭喊,只在喉间嘶哑声声。 不知道哭了多久,感觉一双手抚摸在我的头上,抬起泪眼,母亲定定看着我。 “倾儿,跟着娘亲,苦了你了。” 突然额头一凉,我欲看个究竟,却被母亲一把搂在怀里。 “倾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娘亲听你弹曲,刚硬有余,阴柔不足。你是女子,不必学刚强男人。记住,以后,凡事先想别人的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呀。” “母妃。”我挣脱出来,擦干净眼上的泪,破涕为笑:“母妃你说什么呢。只要和你在一起,就不苦。今后就在这过了,还想谁的好。” 母亲只是微笑。 “母妃,你教我弹《凤求凰》好不好?” 此后冷宫一隅,总会有如泣如诉的凤求凰琴声。只是冷宫向来被视为不祥之地,无人愿意踏足。 美妙的琴音也只有母亲和我听而已。 ------------ 伤逝 1 一日曲毕,母亲坐我身旁,爱怜地把我额头垂下的几缕头发拨到脑后。母亲这几日非常清醒,不复有之前的痴傻样,令我安心不已。 “倾儿,你可曾想过出宫?”母亲话语往常,却令我打了个寒颤。 “母妃,你可糊涂了!可知道在说什么?”我急急捂住母亲的嘴,虽是冷宫,也不能不提防,若是不经意被内监听到,母亲和我,怕是连这冷宫也没法呆了。 母亲微微一笑:“你小时候不总是缠着娘亲带你出宫吗?” 恍惚回到童年,历历在目。彼时顽皮的我,看母亲躺在夏日池塘边槐柳树下的贵妃榻上,轻摇团扇,闭目养神。我便蹑手蹑脚从后面过去,踮起脚尖伸手捂住母亲的双眼。母亲却也总是知道似的,语声轻轻:“倾儿,可又淘气?”然后放下团扇,轻掰开我的手,回头嗔目,却是语声柔柔:“怎么又不午睡?” “那知了吵也吵死了。”我说着绕过贵妃榻,趴伏在母亲怀中恳求:“母妃,带我出宫好不好?” 母亲一边用丝帕给我擦额上的汗,一边柔声道:“宫外有什么好的?” “父皇带皇兄出去太傅家做客。皇兄说京城太大了,比皇宫还大,还有好多好玩的。母妃,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宫去看一下嘛。”看母妃并无责怪之意,我越发撒起娇来。 皇兄太傅乃天下第一文豪沈兴,亦是母妃沈思月的父亲。小时候总觉得奇怪,那沈太傅每次见母妃,亦要按规矩是要行君臣之礼,口称“贵妃娘娘”。如今明白,君臣之下,才是父女。 “你皇兄是逗你呢。”母妃眼神淡淡,让侍女给我端上我最喜欢的冰镇梅子,便不再谈出宫之事。 父皇在我之前,已有三子,皇长子也是当今太子梁文敬,皇后郭宜所出,年长我八岁;皇次子,梁文宣,年长我五岁,系常贵妃所生;皇三子,梁文简,母亲是宫中一普通嫔妃宁氏,年长我一岁。我是父皇近而立之年的第一位公主,父皇自然欢喜地不得了。 无论骑马射箭,读书写字,父皇俱让我和皇兄们一起,还道“不让须眉”。 我和母亲进冷宫之前,父皇再无添子,自然,相比较于几个哥哥,我的荣宠也似母亲,盛极一时。 “倾儿。”母亲低低唤我:“又在神游了?娘亲问你呢。” “母妃,你是在逗孩儿吗?”总觉得母亲奇怪,细看却也无不妥。 “倾儿,若有朝一日出去,记住娘亲的话,能活着就一定好好活着。”母亲的眼睛牢牢盯着我。 “母妃?!”我惊叫差点咬着舌头:“母妃,你是说?……还有机会出去?” “娘亲只是说说而已。”母亲似乎不以为意:“快弹你的琴去,娘亲好久没有听过了。” 我越发觉得母亲奇怪,在冷宫近十年,一直安于此处,今日突然说出有朝一日出宫,须知冷宫自本朝以来皆无废妃出宫先例,多数废去封号的妃**人打入冷宫,不出几年,要么病死,要么垂垂老死。让我弹琴倒罢了,清晨刚弹过一曲,给我指点了一下,此时却说有好久没听过。 我缓缓起身,边往琴边走边偷望母亲神色,并无异常。 忆起母亲最近种种,我心中突然升起不祥之感。心随时开始怦怦乱跳,手足冰凉,坐在凳子上,腿依然抖个不停。 此时,母亲站了起来,望着天边的浮云,若有所思。 我望着母亲苍白的面容平静之余多了一份坚定。 我平静了一下心情,手刚要附上古琴,听见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似乎有人来了,急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门前,似乎停了下来,悄无声息。 这还不是送饭的时辰,谁会过来?我疑惑地看向母亲,母亲看向门边,眼刹那一亮,只是不动声色。 一会,门外传来太监的尖细声音:“贵妃娘娘驾到——” 大门豁然打开,莲步轻移间,一个淡紫色身影进了门。 来不及细想,甚至还来不及看清来人的面容,就和母亲迎上去,双双低头跪下去:“见过贵妃娘娘。” 我的眼角所扫之处,不过是一袭明媚的紫衣。 “姐姐快起来。”贵妃娘娘弯身扶起母亲,我也站了起来。定睛一看。虽然时隔多年,但还是认了出来,居然是二皇兄梁文宣的生母常贵妃。 她生性淡泊,甚少与人往来。只是她亦通晓音律,在宫中与母亲倒是有几分谈得来,但来往并不多。 身后太监抬来椅子,放在常贵妃身后。 常贵妃拿出手绢稍一遮嘴,轻咳一声,这才吩咐道:“本宫奉皇上之命,今日来探望沈氏。”稍停,转眼对后面的太监侍女说:“本宫有话问沈氏,你们都下去吧。” 待人走尽,门也轻微给关上。 常贵妃这才落座,望向母亲,声音柔和:“姐姐也坐吧。” 我忙帮母亲搬来那破旧的凳子,让母亲坐下,然后立在母亲身边。这才细细打量起她。 常贵妃按年龄应该比母亲还大,看上去,却如二十许人,头上松松绾了个寻常髻,只插一支垂珠金步摇,再点缀几片珠花。看上去素淡不已。换作其他嫔妃,恐怕要盛装华服,钗环满头才肯踏入此处吧。再看看母亲几乎满头的白发,憔悴的面容,我的心似被刀割一般疼痛。事过十年,父皇才似记得幽暗的冷宫还有一对自生自灭的母女。相比之下,父皇对母亲,实在太狠心了。 只是不知道常贵妃来此做什么?我极力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 只听得常贵妃轻轻唤道:“倾云。” 我回过神来,见她细细打量我,眼神有不易觉察的探究:“也长如此大了。母妃没记错,该有十六了吧。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母妃?”我低声重复了一下,常贵妃语气慈祥,一如小时候我蹦蹦跳跳找二皇兄的时候唤她母妃,她拉我聊家常唤我的名字那般自然。仿佛,这十年不曾有过一样。可是?我和母亲这般境地,谁又知道不是在落井下石呢。 想到此,我微微一笑,语气淡然:“是,谢母妃记挂,倾儿已经一十六了。” 常贵妃看向我,或许知我语言不善,只是一笑,眼神转向母亲,并不说话,彷佛在等着母亲开口。 “皇上……”母亲微低头,涩然开口:“他还好吧?” 常贵妃乍闻微一愣,敛了笑容,想了一想,微笑道。 “姐姐冰雪聪明,皇上一直记挂心中,不曾忘却姐姐。”她未曾回答母亲问话却话音一转:“只是,这些年,姐姐受苦了。” 语意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母亲亦并不接常贵妃的话,只幽幽说道:“罪妇不敢奢求皇上宽恕,只求娘娘能给皇上带个话。罪妇感恩不尽。”说着母亲起身要跪下去。 “姐姐不必拘礼。”常贵妃温言止住母亲。 “本宫还不曾看过姐姐的住处,且看一下。” 母亲起身对我,说:“倾儿,娘亲与贵妃娘娘近十年没见,有话要说,你且在外面等候。”话语虽温和,语气却是不容丝毫商量。 我站在外面,看着常贵妃和母亲进了那空洞的房子。 ------------ 伤逝 2 我慢慢坐下来,母亲之前从不避我,今天常贵妃突然到访,母亲却刻意避开我,再想起前几日母亲刻意教我《凤求凰》,虽说父皇不曾来,可是?没有父皇的旨意,常贵妃何曾能来?何况母亲生性淡泊,除了与常贵妃谈音律,几不欲宫中他人来往。那么,也就是说,父皇听了母亲的《凤求凰》,心意回转,肯来看母亲了?为何母亲脸上不见喜色?亦不求常贵妃在父皇面前美言,却说,不敢求皇上宽恕。 其实,母妃,既然父皇派人来看你了,说明父皇还惦记你,你嘴上说不恨,可行为不还是在赌气,不肯原谅父皇吗? 我叹了口气,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母亲的盛世年华在冷宫里已蹉跎至尽,即使母亲原谅父皇又能如何呢?至多享几年荣华,但内心的悲苦,岂是一句原谅所能遮掩过去的?当日,母亲当年跪在父皇面前的恐惧至发抖甚至绝望,犹如心被生生撕开,事过多年,虽已结疤,再面对昔日之人,能抛弃种种过往,心无芥蒂,还如从前一般,举案齐眉,恩爱如初? 只是,依母亲性子,如真是恳求父皇原谅,又何必今日才看似无意却又暗含深意的教我弹奏《凤求凰》?或许,她一直知道,无论何时,只要她肯弹那首《凤求凰》,父皇一定会原谅她。为何,时至今日,才想起恳求父皇原谅?其实,我一直不知道,当年母亲犯了什么错,才使得父皇对她大发雷霆,贬至冷宫。这个我问过母亲几次,母亲从来都是说你长大后才会知道。即便我现在已长大,母亲仍然没有告诉我。也罢,知道又如何?是父皇的错如何?是母亲的错又如何?十年,再大的恩宠,再深的感情,俱已交付流年时光,永不复来….. 母亲这一生,只怕是注定要抱憾终生了。 许久,不见母亲出来。屋里也似寂静无声,我起身,悄然走到门边。 只听一声长长的叹息,是常贵妃的声音:“姐姐,你好糊涂,为何当日不向皇上说清楚?而今平白在此受苦近十年。” “容儿,依皇上的性子,他即便原谅我,也必不会容纳外人之子,身为帝王,皇家颜面岂是儿女私情能比的?我一生只有倾儿一个,她是无辜的,这些年陪我在此吃尽苦头。即使皇上不肯原谅我,我在此一天,便是对她的保全。” 我看看周围的一切,仍然是这个院子,夏日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为什么如此之冷?我一阵头晕目眩。 “此生,我最不安心的,便是负了皇上,假如那日不是执意要去拜佛求子,若不是信了主持那一副慈眉善目,一切便不会这样。”母亲声音平淡,似在说别人的事情。 “那主持在你出事当日向皇上招供你后已溺毙,死无对证。姐姐护犊心切,岂不知皇上没有姐姐的陪伴,没有姐姐的琴声,皇上过得也并不快乐。”常贵妃叹了口气:“皇上一直惦记姐姐,正如姐姐所言,皇上,他也难做呢。”常贵妃叹息道。 沉默。 不一会,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似在翻找东西的声音。 “容儿,这个匣子有一些陈年旧物,望妹妹转交给皇上。” “好。”夹杂着常贵妃的一声叹息。 “皇上这些年来有妹妹的照顾,沈思月在此谢过妹妹。我已垂垂老矣,不能侍候皇上,没有产下皇子,于社稷无功,有失妇德,不敢奢求皇上原谅。但思月对皇上之心,天地昭昭。” “姐姐,快快请起。我必一字不差奏明皇上。”屋里传来常贵妃哽咽的声音。 “如此,我也无憾了。”母亲满意的叹息声。 后面的再也听不清,只有耳边嗡嗡的声音。 屋外的我,身上一阵凉,一阵热,手心湿潮,腿上似缠绕千斤铁链,明明知道母亲马上要出来,却是迈不开步。 眼前突然一黑,如坠入无边的黑暗,远方依稀传来母亲哀哀的哭泣。影影绰绰中,是母亲昔日的脸庞,白皙细腻,正躺在贵妃榻上,微笑着向我招手。我欲伸手抓住母亲的手,双脚却仿佛被绑住一般,越急越抓不到。母亲的面容也在离我越来越远,终于模糊了,我一急,大叫起来…… “倾儿,倾儿。”我睁开眼,面前是母亲还挂着泪痕的脸庞。 “母妃!是你吗?是你吗?”浑身冷汗涔涔,我抓住母亲的手使劲地摇晃。 “还好,只是中暑了。这丫头身体也弱,过会我便让凝霜送些解暑的药来。” 常贵妃说完便起身:“本宫在此时间不宜过长,这便走了。姐姐好生休养。” 母亲没有行礼,只目送常贵妃携带匣子离去。 ------------ 伤逝3 天将黑的时候,常贵妃的贴身丫鬟凝霜果然送了一些药来,还有一些素淡的衣物――大约看我和母亲衣衫褴褛,特意送来的。 虽然有些晕,我已经能下床走动。 母亲见我能下床,便不再理我。 天色已暗,圆圆的月亮也挂在天边。 “母妃,今晚的月亮好圆哪。”我走到母亲身边。 母亲坐在窗外石台前的凳子上,在那古琴上抚摸来抚摸去,爱不释手。 “倾儿,你都听到什么了?”母亲没有看我,淡淡地问道。 我心一跳,没有出声。 “唉――”母亲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你这性子,像极了娘亲。”母亲停下抚摸琴的手,转过身面对我,语意沉沉:“倾儿,娘亲十六岁选秀进宫,进宫前已有青梅竹马,无奈圣命难为。入宫后,本无意争宠,只想在宫中平淡过下去。不料你父皇待娘亲极好,但凡娘亲开口,即便是天上月亮,你父皇也会试试为我去摘下来。你父皇开心的时候总是说,思月何时给朕生育麟儿。要是皇子,必定天资聪颖,英俊不凡;若是公主,也会像你一样美丽如珠,蕙质兰心……” 母亲重复这些话的时候,似沉浸在往事里,嘴角微微翘起。月华似薄纱般淡淡拢于母亲脸上,母亲苍白的脸有淡淡的红晕。 “倾儿,娘亲命薄,进宫一年,太医断言娘亲可能一生无子嗣。你不知道,娘亲听到这个消息,是多么失望。” “虽然你父皇从不介意,但娘亲若一生无子,寂寞深宫长长暗夜,该如何支持下去?” “母妃,父皇待你如此之好,你为何寂寞?”我忍不住问道。 “呵呵。”母亲轻笑出声:“你父皇,待我再好,毕竟是天子。他是君,我是臣,君臣之下才是夫妻。宫中嫔妃众多,无不以皇上宠爱为荣。可是?皇上毕竟只有一个。嫔妃专宠乃是宫中大忌,所以即便他恩宠我的时候,也并非日日宿我宫中。”说到此,母亲似乎有些赧然,十指轻微绞着。 “若是寻常百姓家,夫妻举案齐眉,即使不求富贵,也日日相见,喜怒哀乐,酸甜苦辣,生活百般滋味。但在宫中,不管你爱他,抑或不爱他,你永远要面带微笑,举止得体,因为你侍奉的是皇上,是一朝天子。来到宫中,你也不再是你,整个家族的命运都系于你一身。皇上一句话,翻手便是两重天。抛开这一切不说,娘亲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寻常女子,一个有血有肉的女子。已然不能与寻常百姓那样夫妻举案齐眉,若再没有自己的孩子,倾儿,你可知那是何等的残忍?” “那时,娘亲日日跪求上天,只要能赐予我一个孩子,甘愿折寿十年。” 我心骤然沉下去。 “从此,娘亲便每月初一、十五皆要去感昭寺上香祈福求子。娘亲求了整整三年。那一次,寺庙正有法事,娘亲便听从寺庙主持的话,在寺庙偏殿住下,以乞求苍天开眼。回来后不久便有了身孕。” “母妃,这么多年,皆是父皇陪伴你去吗?” “你父皇乃天下明君,日日忙于政务,哪能次次陪伴我去?而且每次去,兴师动众,感昭寺京城之外,不远也绝不近,一来一回就得一天。娘亲恳求皇上,上香求的是心诚。于是,每月初一、十五,娘亲便妆扮成寻常人家的小姐,只带两个丫环,再就是两个侍卫――你父皇担心我的安全。他们皆是寻常打扮。” “自从生下你,你不晓得你父皇有多高兴。倾儿,娘亲以为一辈子就那样了。娘亲有一个夫君。虽然他是皇上,不能常伴左右,但娘亲有你。娘亲一辈子也就足了。”母亲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月亮的缘故,眼睛里亮晶晶的,闪着异样的光彩。 那光彩只是一现,转瞬就黯淡下去,直至消失不见。 “倾儿,娘亲一生向善,并无半分对你父皇不起,却不知道苍天为何这般待我。娘亲也一直疑惑,你既不是你父皇的孩子,那你是哪儿来的?” “啊――”母亲的话犹如鞭子抽在我身上,我一跃而起,惊呼出声! 而我,如晴天霹雳,仿佛大冬天被猛浇了盆凉水,立时结冰,我的牙齿格格的响,腿几乎站不稳。心里仅存的一点希望一下破灭了。 之所以一直没有问母亲,原还存有幻想,或许母亲说的是别人,与我无关。 而今这**裸、血淋淋的事实真相摆在面前,却像一阵飓风,直要把我把我卷起抛上天空,进而狠狠揉碎。 是了,这便是了。 之前一直模糊不清的答案随着清晰的记忆霎时给串起来了。 “贱人,朕待你不薄,你却做出这等苟且之事!”宫中,父皇对母亲横眉冷目,恨不得斩之而后快。 原来,原来如此……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该哭自己原来一直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梦醒只不过是场戏呢; 还是该笑自己庆幸没有因此被杀掉,虽在牢笼般的冷宫,却毕竟还活着…… “倾儿。”母亲去全然不理会我此时的反应。 “原本娘亲不想告诉你。你也大了,娘亲怕哪一日去了你还蒙在鼓里。你也是急性子,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惦念,还是索性告诉你。” 原本呆呆的我被那一句“哪日去了”刺激醒了,我扑过去,紧紧抱住她瘦弱的身体:“母妃,你在胡说什么。” 母亲忽一笑:“倾儿,娘亲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一半和你父皇渡过了,一半有你在一起。娘亲已经很知足了。”惨淡的笑容,眼里似有灼灼的光芒。 我突然想起什么?“母妃,既然你是清白的,为何不向父皇说明?父皇必会原谅你。” 母亲又恢复了淡淡的面容:“倾儿,娘亲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你父皇,一个是你。我已失去你父皇,剩下的只有你了……你以后就会懂了。” 一声长长的叹息。 母亲只望向天边的明月,再无下文。 我则偎依在母亲身边,心潮起伏。 远处传来的更漏声,已是三更了。 “母妃,回房睡觉吧。”我伸手去搀她。 “哦。好。”母亲回过神来。 “倾儿,娘亲再为你抚一曲,你且好好听着。” 说着,双手轻抚在她擦了半天纤尘不染的琴上。仍是那曲名动天下的《凤求凰》,已听母亲弹过数遍,自己也弹了不下千遍,今日听在耳中,少了几分淡定,多了几分热烈。母亲全神贯注于琴上,似平生气力都已用上。 听母亲开口唱道: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已十年没有听到母亲的歌声,嗓音已大不如以前,只是我不知道,凤求凰还有这段唱词。只听母亲的歌声,伴着琴音,如泣如诉。在幽静的深夜,听不出是向所爱的人的倾诉,显得格外凄凉。 一曲终了,母亲似老了十岁,颤颤起身,扶住我的手。 “睡吧!倾儿。” 我和母亲并排躺在简陋的床上,母亲侧头看了我一眼,轻声说:“倾儿,你恨娘亲吗?” 看我睁大的眼睛,她微微一笑:“娘亲待你过分严厉,总让你成为最好的。以后若有中意的男子,一定要为他抚一曲《凤求凰》,他若听懂,便是你的良人。” 说完,不待我说什么?母亲便沉沉睡去了 ------------ 伤逝 4 我木木地躺着,头疼欲裂。 母亲一直嘱咐我不能恨父皇,原来,是这样。父皇贵为天下之君,后宫却出了这样的笑话,无论母亲如何证明自己清白,若传到民间,皇室岂不会因此蒙羞,为天下耻笑?而父皇居然只是把母亲发配到了冷宫。虽然一辈子不得自由,却总还是活着。这于母亲,是多大的恩赐。而我,这个本可永远消失以堵住悠悠之口的来路不明的孩子,却也因为母亲而活了下来。或许父皇,不,皇上知道,若是没有了我,母亲后半辈子必是生不如死,因为她再也不能生育了。所以,成全了母亲,亦因此成全了我。 只是皇上虽然幽禁母亲在此,恐怕亦是幻想母亲有一天会向他乞求,让母亲向他低头吧。 而母亲,甘愿十年呆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似的冷宫,不肯低头,不肯祈求皇上,甘愿受尽天下苦,从一个姿容清丽的女子变为今日垂垂老妪……或许只为,保全我。 想到此,我心顿时如刀绞,望着身边熟睡的母亲,怕惊醒她,我竭力忍住,侧身往里,看着窗外的皎皎明月。 不知道何时,我竟走到了御花园,看见父皇与母亲漫步在九曲回转的桥廊上,微风拂过之处,母亲衣袂翩然,真如九天玄女下凡。父皇执起母亲之手,取过母亲手中锦帕为其拂去额上香汗。桥廊两侧,满是盛开的荷花,远处有宫女采荷的小舟悠然而过。父皇与母亲相依坐下,宫女呈上刚采的荷花。父皇取过一朵,轻轻别入母亲的乌发里,更衬得母亲美目流转,几令荷花失色。 “母妃――”我正要追上去,却见父皇与母亲站起来,全然没有听到我的呼喊,相携越走越远,走入雾中,直到看不见。 我急得大哭起来,却见母亲走来,将我拉起来:“倾儿,你怎么又淘气了?再淘气母妃就不要你了。”说完果真放开我的手,径直前去。只是,母亲怎么往山涧走去,明明前边没有路了,还往前走。 “母妃――”我伸腿乱蹬。 我睁开眼,浑身大汗淋漓,手脚麻木,原来是南柯一梦。虽说是梦,可梦里的情形却历历在目,我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冷汗涔涔。 我侧头看看母亲,面容平静,睡的很熟。 我浑身燥热,轻手轻脚地起来,来到院里。 被风一吹,清醒了不少,心却还依然怦怦跳个不停。最近老做些奇怪乱七八糟的梦。 院里除了几只不知名的小虫的叫声,更显得一片幽静,偶尔传来院里槐树叶子被风吹动飒飒的声音。一切笼罩在月华下,朦胧而凄美。 就这样站在院里,直到天际朦胧亮了起来。 母亲一向早起,看我没有起来,便独自一人提着木桶去院落西南角的井里提水,回来和我一起洗漱。那井水不是那么干净,勉强能用。母亲总会让水静静沉淀个半个时辰,才招呼我起来。 天已大亮,母亲却还没有起来。 我心一沉,想起昨晚的梦境,突然升起不祥的感觉。 快步踏入屋内,母亲依然躺着,面容祥和,嘴角似有一丝微笑,看起来,只是睡得很熟而已。 我放下心来,或许母亲最近太累了。我放慢脚步,生怕惊醒她。 来到床榻前,我俯身拾起被子掉落的一角,替母亲轻轻盖上。 忽然我手一僵,母亲放在胸前的交叉的手里,分明握着一个东西。 我竭力压抑内心剧烈的跳动,伸出颤动的手去掰开母亲的手。 母亲的手,竟是,竟是如此冰凉! 手下赫然是一封信,还有一个墨绿色却看不出什么图案的玉佩。 我哆嗦着轻轻捧起那两样东西,母亲,这是你给倾儿的吗? 立于母亲旁边,我竟不知要做什么?我痴痴望着母亲的脸庞,只觉从里到外空落落的,冰冷地很,除此没有任何感觉。 我跪在母亲旁边,把脸轻轻贴在母亲冰冷的面颊上。 “母妃。你在睡觉嘛?”我轻轻唤道,既怕惊醒了母亲,又多么盼望母亲睁开眼,冲我笑笑:“倾儿。” 可母亲始终闭着眼睛。 我再也忍不住,扑在母亲身上:“母妃――你醒醒呀!醒醒呀!别吓我,我是倾儿!不要抛下我!母妃!!我一个人好害怕!!” 偌大的冷宫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哀嚎在冷宫的上方飘荡。 许久,我从母亲身边站起来,眼睛肿痛,泪眼模糊里,看见母亲留给我的信和那枚玉佩。 信也被泪水打湿了。我轻轻摩挲着那纸,哆嗦着手,展开,是母亲熟悉的笔迹。只是笔迹陈旧,像是很久之前写的了。冷宫无墨,母亲是如何写的?我对着阳光一看,骇然大惊,不是墨,分明是血。时间久已,血迹已变成褐色,在光线黯淡的屋里,看着像墨而已。 “吾儿倾云,见信母已仙游。生死由命,不必过分伤心。此玉佩乃当日感昭寺主持所赠,母窃以为系求子所用,遂带于身边。不想此物成母私会外人之证,后来招之滔天大祸。母自知无出头之日,冒死藏之。盼一日吾儿出宫,若遇上识得此物之人,替母问一句:无冤无仇,何以害人至此?吾儿聪慧,莫让仇恨遮眼,出宫必改名换姓,永不入宫。母在天之灵,亦会为吾儿祈福。” “母妃!!!”只觉胸口一热,喉头发甜,一口血喷出来,随之一切都模糊了。 ------------ 出宫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似乎有斑驳的光影,晃地我眼花。我竭力睁开眼睛,原来是躺在槐树下的阴凉地,阳光透过槐树树冠疏密不一的空隙,照射下来。我挣扎起身,眼前站了一个人:“母妃?”我惊喜不已。 “倾云?”声音陌生又熟悉,擦擦眼睛,不是母亲,居然是常贵妃。 待看清来人,我心一酸,眼泪滚滚而落:“母妃她,她仙逝了。” “倾云。”常贵妃掏出锦帕,替我擦去眼泪:“人死不能复生。你已长大了,姐姐在天之灵,必不愿看你如此脆弱。” 稍停,淡淡道:“天热,你娘亲已被安葬。” “啊?!”我冲到屋里。果然,床榻上空空如也,不见母亲身影。 一阵眩晕,我倚着门框坐了下来。 心似被无数的蚂蚁啃咬。 我目光空洞,讷讷:“往后,就剩我一个了……” 只听常贵妃拍了两次手,门外无声进来一个丫环,双手呈上一个托盘。 “倾云,过来。” 我木木地站起来,走到常贵妃身边。 “你看。”我顺着常贵妃的眼睛,漠然地看向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白玉杯,杯里是琥珀色的液体。在阳光的照射下,映着白玉晶莹的杯壁,闪着幽异的光泽。 我疑惑地看着常贵妃。 常贵妃伸出白玉般的手指,轻轻端了起来,送到我面前,依然是淡淡的声音:“喝了它,你就自由了。” “自由?”我心里一凛,莫不是毒酒? 转念一想确定无疑了。母亲死了,父皇的寄托也没有了,还留着我作甚? 也罢,没有了母亲,独留我在世上,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冷宫,活着有什么用? 想到此,我从常贵妃手中接过那杯毒酒:“倾儿谢母妃成全。”然后仰脖一饮而尽。 喝完我把酒杯放回托盘,朝向南方,重重跪下:“母妃,倾儿来陪你了。” “你下去吧。”常贵妃朝那丫环冷冷开口。 “这个,你收好。” 我诧异抬头,不知道是药效发作了还是心理作用,阳光似乎有些晃眼。 常贵妃递给我两样东西,一个是那个墨绿色的玉佩,一个是母亲的那封血书:“你娘亲已去,此物作念想,不可轻易示人。记住,从此天地间再去梁倾云一人。” 天旋地转,我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恍恍惚惚,四周看不真切,只觉浑身上下颠地厉害。间或听到外面赶车的车夫扬鞭的声音。难道我没有死? 我想坐起来,刚一动,只觉头疼欲裂,忍不住**了一声。 头上方的帘子被打开了,传来陌生的男声,有些苍老:“姑娘,醒了?” “嗯。”我低低哼了声。 “大哥,麻烦你停下车吧。我有些难受。” “哦。好好。”帘子被放下了,传来扬鞭的声音。车子停下了。 我挣扎着起来,只觉头晕目眩,喘气如牛。好大一会儿,我才慢慢挪下车子。 阳光刺的我眼睛睁不开。 “大哥,这是哪儿?”我看着眼前的男人,满脸风霜的痕迹,粗布衣衫,看起来却很和蔼。 我记得自己喝药,难道不是毒药?自己还活着? “姑娘,醒了就好。这已经离开京城,是赶往北边关塞的路。再有半个多月就到了。” “北边关塞?”我柔柔酸胀的太阳穴。 “姑娘累了就上车休息吧!顺便吃点东西。姑娘已经昏睡了三天了。”他好心地劝我,却并不说明原因。 “哦,好。”我下来站了一会,只觉嘴唇干裂,浑身冷汗淋漓,支持不住。 “这是水。”车夫递过来。 我没有客气,接过仰头就灌。 喝完半壶才觉得有了一丝力气,我把剩下的半壶浇在头上。冷水流过脸庞,刺激皮肤有些发麻。 我把壶递给车夫,冲他感激地笑笑,然后费劲地爬上车。 车子继续行进。一路除了间或地吃点东西喝点水下来偶尔休息一下,都在沉默中前进。 ------------ 第二卷 ------------ 塞外 千里之外的关塞,不比中原京城凉京,一路除了偶尔过往的商旅,大部分荒无人烟。只是凉风习习,倒比京城少了几分燥热。 不知浑浑噩噩走了几日。车子颠簸不已,望着空荡荡的马车上狭小的空间,越发思念母亲。身子日益消瘦,忽冷忽热,日益昏沉,最后几乎要水米不进。 想起母亲大限之前嘱咐我的话:“出宫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活着。”望着湛蓝的天空禁不住苦笑:“母妃,活着还不如死了容易。” 昏昏沉沉中,迷糊听到听到车夫的话语:“这姑娘就交付给两位了。以后生死祸福全看她造化了。” 接着是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我感觉眼皮似千斤重,还是勉强睁了开来,眼睛聚拢了半天才看清晰眼前的一切。我躺的地方不是车上,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醒了。”一声清脆的喊声。 我只觉浑身跟散了架似的,除了能稍微转动一下头,其他地方都似没知觉般。 “谢天谢地,终于醒了。”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一个老妇走了过来。伸手一摸我的额头:“总算退热了。” 我打起精神细细打量着她。面目慈祥,看起来似乎比母亲还要大吧。 “这是哪里?”我声音低不可闻。 “姑娘,你醒了。”车夫走上前。 那老者见状退了下去。 待人走远,车夫开口:“姑娘,宫中皆已知公主徇母而去,天下再无倾云公主。望姑娘谨记贵妃娘娘所言,保重身体。这是贵妃娘娘的贴己银两,够姑娘用上一时。至于以后,全凭姑娘造化了。” 他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包裹,放在我的手边。 “还有这个。”他解下身后背着的包袱,轻轻放在我的身边:“贵妃娘娘说,看到它,你便似看到你的娘亲。” “啊?”我惊喜不已,必是那名闻天下的古琴了:“谢谢,谢谢贵妃娘娘。”我挣扎欲起身下跪。 车夫摆手示意我不要动:“万望好生保存。老奴这就回去复命。” 顿了一下:“这是关塞,两个老人家也是宽厚之人。” 再无下文,看我一眼,跪下:“姑娘保重。”站起转身便走。 凉风阵阵,我站在热闹的市集上,看着身边的灵儿在向来往的人兜售现磨的豆腐。 我醒来后一直住在这家韦姓老人家里,灵儿是老两口唯一的女儿,十四年华却里里外外一把手。一家人都很热情,只道我父母双亡,被人卖到此,后被人所救,他们则好心收留了我。 我把所有的银两都给了他们。只将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妥善藏好,那把古琴,已是我每日必行的功课,唯有此,才感觉母亲在身边。 除此,就是每天一早陪着韦灵儿去早市卖豆腐。 老两口每天大清早起来开工,到早上疲惫不堪,于是我便说服他们由我和韦灵儿去。 其实,我也帮不上韦灵儿什么。韦伯将做好的豆腐担到市上便回去休息,吆喝叫卖就都有她了,我最多只是帮她把切下的豆腐替她装到买豆腐的人拿来的家什里。 这是大梁北边边境最大最热闹的互市――怀荒。大梁京城地处富庶的中原,疆土一直绵延到江南。物产丰富,每年都有大量的周边国家客商来往大梁,大多数的贸易就在互市这里进行。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来自大梁的谷粟、盐巴、铁器、还有周边各国所没有的精美的瓷器。也可以看到来自柔然的马匹、各类兽皮,来自契丹的海东青等。 大梁地处中原,北有柔然、东北契丹,西边则是高昌。柔然和契丹、高昌都是骑牧胡人,地处蛮荒。互市的兴隆,使得很多的胡人来到中原,所以,在怀荒,看到高鼻梁,褐色眼睛、红、金头发的商旅说着流利的汉语也不稀奇。 春去秋来,不觉已是岁末。冬天的塞北风格外大,下过几场大雪,即将新年。 我呵一下冻得有些麻木的双手。身边的灵儿见状,一把攥过我的手:“姐姐,你瞧你,脸都冻红了。” 边说边弯身,麻利地切了一块冒着热气的豆腐用小白包袱兜住,递给我:“你先暖暖手。” “呵呵。”我被她这奇特的取暖方式逗笑了:“灵儿,可有你的本事。” 灵儿因忙碌鼻尖微冒汗,脸蛋越发红润,寒冬的天气厚实的衣服也无法掩住她窈窕的线条。 塞外不比京城着装,在大梁京城邺京,无论男女,皆系广袖,女人则长裙,端的就是仪态翩翩,男则是长衫。只是塞外,衣服没有那么讲究,穿宽衣广袖,窄袖胡服,不论汉人还是胡商,皆有人穿着。 十四,在大梁,也是该嫁人的时候了。 我捧着豆腐,四处看了一下。不远处,居然又看到了那个蓝袍少年,羽扇纶巾,正站在一家客栈的木柱招旗下面,静静地看向这边。熙来攘往的人流里,他的白净面孔和闲闲的姿态格外醒目。 隐约记得有几次了,忙得起身看看远处的时候总是能看到他。有时在木柱下,有时在对面的布匹店里,初始以为是过路歇脚而已。但这次,他看向这里的眼神若有所思。 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是在热情的卖豆腐窈窕的灵儿那。 灵儿却没注意到,只是忙里忙外的招呼着。 “姐姐,今天的豆腐卖完了。”听着灵儿高兴的欢呼,我回过神。 “姐姐,就快过年了,这豆腐也是越来越好卖了。”灵儿边高兴地冲我眨眨眼,边对来晚的客人说。 “对不起对不起,明天您早点来,一准给你留着。” “呵呵,小丫头你家的豆腐越来越好吃了。明天一定给我留着点啊。” “好啊。”灵儿脆快地回答。 “姐姐。走了。”说完手脚麻利地收拾担子。 我看一眼远处的蓝袍少年,他也看着这边。见我瞥向他,好像被看破心事般不自然地低头又抬头看向别处。终究忍不住又看过来。 见我还在看他,便慌乱般转身走了。 “姐姐,你在看什么?”灵儿已经收拾好担子,准备走了,看我正眺目远看,也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奇怪地问。 我微笑了一下。 “灵儿,听韦伯母说,你过年该有十五了吧?” “嗯。”灵儿一边担了挑子一边和我并肩走。 我看灵儿一边担着挑子似乎一点不吃力,脚下生风般,倒是我这闲人却跟不上。 “灵儿,我何时能和你一般有力气?”我苦笑道。 “姐姐,我习惯啦!从小就这样。听那天救你来的人说,你也生在大户人家,娘亲为妾。虽然爹爹宠爱,无奈爹爹早亡,娘亲也没福寿长,留下你给生生欺负,被人拐了来卖。” 大户人家,娘亲为妾,爹爹宠爱,倒是和我的前生如此相似,也不知是不是那车夫编的。 想起母亲,心里一阵揪心地疼痛。如您所愿,女儿终于活着出宫了,不知道您在天国还好? 见我又走神,灵儿以为勾起了我的伤心事,劝道:“姐姐,既是一家人了,你也不要伤心了。” 一路回来,灵儿絮絮叨叨又说了不少劝慰的话。 ------------ 求亲 1 韦伯的家在接近城外的一个叫玄川的村子。村里稀稀落落地散着几十户人家。 韦伯的家正对着村边的一条由西蜿蜒东去的小河,河岸是一片树林,夏天的时候绿树掩映,流水淙淙,两边开满各色花儿,幽香扑鼻;冬天结冰,偶尔见几个孩童在上面溜冰。 走进院里,似乎有客人,只听韦伯母说着:“可有劳你了,大老远的惦着我家灵儿。这事我和她爹商量一下,再回话给你。” “好好。王家二公子这可是临近十里八乡诸多姑娘梦寐以求的匹配良人。我等着,你也得快点应承呀。不然,呵呵呵。” 说笑间屋里出来两个人。 前边的人眉开眼笑,虽是寻常妇人打扮,可也看得出处事玲珑。 低头刚踏出门槛,见我和灵儿迎面而来,不由打量了一下。 “哎吆,这便是灵儿。”想必是认识灵儿的:“这么大了,出落的真是……啧啧!” 灵儿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似蚊子哼哼:“李大娘你……不再坐会?” 那李大娘一听更是笑地满脸菊花开:“灵儿不光长得好,就连嘴巴也巧得很。你爹娘可真是有福气呀。”干笑两声,似乎才看到我:“这姑娘面生得很,是?” 韦伯母慌忙迎上来,挡在我面前:“哦,这是我娘家侄儿的媳妇。侄儿常年在外,我这侄媳妇身体总不好,没得人照顾,就到这来了。” 看着李大娘有些疑惑的眼神,我心里啼笑皆非,弯身行一下礼,便回房了。 听得外面渐行渐远的声音:“也没听你说有个侄儿呀,这侄媳妇长得倒是标致,又落落大方,你侄儿好生福气。” … 韦伯家一共四间房屋。我独自住最西边的那间,灵儿紧挨我,韦伯就住在东边的大间,中间和灵儿的房屋隔着一间杂活,那间主要是做豆腐的。 掀帘进的屋里,有些冷清。一早起来忙到现在,顿感体力不支。我躺了下来。 刚看韦伯母的神色,这个李大娘必是不招人喜欢的,否则,韦伯母也没必要那样遮掩。听刚才的话,必是为灵儿来求亲的了。 十四,在大梁,已是嫁做人妇的年龄了。 想想灵儿的可爱,不知道会配个什么样的夫君。 “姐姐。”帘子被掀起,阳光洒进来,我微微眯起眼。 “灵儿,有什么喜事?”看灵儿活泼的样子,似乎永远不知道累。今日为干活方便,上则窄袖葱绿色夹袄,下则亦是同色流行塞北的少女喇叭式裙裤。适才掀帘而起,欢快而来,翩翩如一只绿色的蝴蝶。 “呵呵,刚听娘的说话,你转眼又成我家表哥的媳妇,我的表嫂了。”灵儿似乎觉得好笑至极,咯咯兀自笑个不停。 来时,见我要和灵儿卖豆腐,为方便,我便是韦伯家的干女儿。如今干女儿也似乎不行。 我也一笑。 “这样也好,绝了别人的念想。”灵儿朝我靠了靠,压低声音,促狭地笑着:“姐姐你可不知道,市井那些人怎么看你呢。知道今天的豆腐为何卖的如此之快?” 我摇摇头:“那大娘不是说你的豆腐做的越来越好了吗?” “呵呵,姐姐,你可真笨。”灵儿得意地一甩头发:“你看哪家买豆腐的居然是男人?――一个大男人提个带盖的篓子――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呵,寻常人家使不起丫环,赶上孩子找娘,男人出来买个豆腐有什么好笑?”我笑着敲了一下这个妮子搁在床头的手,叫这个心思多。 “哎呀,我左右只不过说说,你就这么凶,将来你家良人要吃尽苦头。” 这个丫头越发口无遮拦,虽说北方地处边塞,民风淳朴开放,可这小妮子实在不像话。 见我起身,她则闪身下床,冲我做个鬼脸,打帘跑了出去。 我则重新躺下。 良人?我苦笑不已。想起母亲父皇。当年,父皇亦是母亲的良人,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良人也只是一时好,不见得久长。 不多会,帘子再次被打开,我以为是灵儿:“怎么回来了?” “卿儿。”是韦伯母的声音。 恍若间好似母亲在唤我,亦只有母妃才似这般温和:“倾儿。” 来到怀荒,我就随母性改成了沈卿卿。父皇的梁性已是前世的梁倾云所有。 那个梁倾云,已随着逝去的母妃葬在了冷硬的深宫。 一瞬间的恍惚,韦伯母已来到床前,我赶紧起来:“伯母,什么事情?” “刚才那李媒婆,方才伯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韦伯母来到床边,似乎有些尴尬,慢慢坐下:“我知道那么说你或许不高兴。” 我才明白原来是说我是她侄媳妇的事情。 于是,我抚上这一双沧桑的手:“伯母这样说必然有考虑,我自然不会计较。” “好好。”韦伯母心大感欣慰,反手握住我的手:“卿儿,你来已有半年了,说实话,伯母也一直没拿你当外人,这个李媒婆人称李大嘴,谁家有事她都要打听,有时无心却也搅三分。我是不知她要来的,今日为灵儿求亲。她既见了你,若不这样说,她必会问个仔细。指不定又要为你操心。” 她说的隐晦,我也听明白了。一怕媒婆打我的主意,二怕不确定我是不是已有所许,冒然说了我已嫁人怕我不高兴。 想到此,我笑着说:“伯母的回答自然是最好的。” 虽然我没有说自己的境况,但知道我没有怪她,她也立马放下心来。 “那以后你叫我姑姑吧。这样人前人后好说话。” “姑姑。” 一句姑姑让韦伯母满脸笑。 用过午饭,我回到房里。 冬日天短,太阳已斜下几寸。 灵儿没有像惯常的抢着洗碗,随我进屋。一脸闷闷不乐。 进屋也不说话,独自坐在窗前,只呆呆地一下一下绞着手里的一缕发丝。 我奇怪不已,走过去:“灵儿?” 她也浑若没有听见。 直到我伸手触及她的头发,她才慢慢转身,抬眼看我,全无平日那喜气。 我静静地看她,许久,她才闷闷开口:“姐姐,我不想嫁人。” 原来是为这个。 “姑姑应允了?” “她也没说什么?让我给她回话。爹也没说什么。” “那王二公子,你可认识?” “他家镇上谁人不知?只是那王二公子不认识,娘说既是王家看上,也是修来的福气。但也让我好好思量,她也再找人打听一下。” 北方果然不比中原南方,母亲在世的时候亦说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男娶亲女嫁人的规矩了。越是显贵的家庭,有时越没有选择的权力。入洞房前一切皆是父母之命。直到夫妻对拜完毕洞房花烛,男方挑起女方的红盖头,才第一次见到即将陪伴自己一生的另一半。 我不禁对北方的习俗另眼相看。男女之意,原当是个你情我愿。遥想母亲,初始不愿入宫,必是不知九重天阙里的父皇是何样子,是美是丑,是凶是善。可惜,父母之命,更何况是天子之意――母亲,沈如月,美貌远播,琴艺一绝,或许世人眼中,如此佳人,只有天子才能匹配。却不知母亲不愿意,心中渴望的你情我愿在天子的恩赐中显得渺小,几乎不可闻。 “姐姐,你说该如何是好?” 灵儿急切的眼神望向我。 “什么?”刚才灵儿絮絮叨叨的,我居然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姐姐,你也是的,我……唉。”灵儿有些幽怨地看着我。 我脑海中一闪:“灵儿,你是否有意中人?” “啊?……”灵儿大约也没想到我这样问,惊讶之余,红了脸颊,不自然地看向窗外,嗫嚅了半天:“姐姐,你是?你是如何知道的?” 或许就是那个蓝袍少年了。 “姐姐会看面相呀。”我轻笑出声:“而且,还知道是谁。” 灵儿转头看向我,一脸的不可思议:“姐姐,你,你。……” “我可没有看见什么?不过,明天让你看看是不是他。” ------------ 求亲2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韦伯照例把豆腐挑到镇上回去休息了。 灵儿心不在焉,切豆腐多给少给都不知道,还时不时偷觑我一下。 我心里好笑,这丫头必定不知道那个蓝袍少年隔几日来一次。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照例替她收钱,替人盛豆腐。 再一抬眼,那个蓝袍少年又出现了,只是这次换了白袍,地点也换在斜对面那个客栈的二层,依然那幅装束。 见我看他,那少年微微一笑,不再回避。 我看看身边正忙于切豆腐的灵儿,再看看那少年,恩,那少年虽是坐在那里,可也坐姿端正,目光温和,和灵儿倒是相配。 我心下了然。 看灵儿正在忙前忙后,我悄声贴近灵儿的耳边说:“灵儿,你刚才少找那个大娘钱了。我给送过去。” “啊?姐姐那你快追。” 说完灵儿掏出几枚铜钱,放到我手里。 我接过,向客栈的方向走去。 到了客栈,回头看看灵儿,正忙活着,抬头目光在人流里逡巡了一下,没有看到我,于是也不再找。 我走向客栈,那少年见我过来,先是惊讶,后一笑,亦起身,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灵儿,已经有人求亲了。” 那少年灿烂的笑容顿时一滞,半是怀疑半是失望,张嘴欲说,却终究没有开口。 我一笑:“可是?她没有答应,或许,你还有机会。” 少年的脸上立时惊喜毕现,眼中亦有了别样的光采,冲我作揖:“多谢小姐提醒。” 待回到灵儿身边,灵儿的豆腐已经卖的差不多了。见我回来:“姐姐,今天豆腐又不够卖呢。“ “是吗?”我认真地说道:“刚才经过喜来客栈,里面掌柜的还说要呢。” “是吗?喜来客栈?姐姐,喜来客栈每日人满为患,那可是大买卖呢。”灵儿一边欢喜地搓着手一边看向喜来客栈。 像被突然点穴似的她一下立住不动了,一脸的笑容也瞬间凝结,看了一会,鼻翼微微扇动,眼睛似蒙上层层雾气。只一会的功夫,便狠心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收拾家什。 我纳罕不已。 看灵儿的神色,那少年必是和她有什么关系了。那神色,初始惊喜,又似埋怨,一会的功夫,脸色变了个十八变。 再抬眼看去,那少年不知何时已离去。 “姐姐,走吧。”灵儿闷闷挑担,却不如往日一般疾步如飞,好像千斤重的担子压肩。 “灵儿,为何他不去求亲?” “谁?”灵儿正在沉思,全然没有听出我话里的意思。 “那个白袍少年呀。” 灵儿一个激灵,担挑随着掉到地上,剩下的一小块豆腐骨碌滚了出来。 “姐姐,你,你如何知道?”灵儿睁着大大的眼睛,惊讶不已。 我捡起那块豆腐,仔细拂去上面的泥草:“我看见他有好多次了。刚开始只道凑巧,长了却也看出些端倪。” 看着灵儿不敢置信的眼睛,我笑笑:“只是,他既钟情于你,为何不去求亲?” 没曾想一句话问出了灵儿的眼泪。她蹲下身,埋头抱住膝盖,肩膀一耸一耸的。 等灵儿哭够,抬起红肿的眼睛:“姐姐,他是镇东头周家唯一的公子。” 周家来自中原,常年将大梁境内的江南丝绸、瓷器等贩运至此,与周边各族互市交易,换得的兽皮,玉石等又运回大梁。数十年下来,周家积累了巨额财富。只是周家怕树大招风,对子女要求苛刻。看那少年衣着打扮,只能是普通有钱人家。少年叫周兴,传到周兴这一代,周老爷五房老婆俱是女儿,只这第五房一个宝贝儿子。 听了灵儿的话,我明白了。 周家自认家大业大,岂是仅以卖豆腐为生的韦家匹配的? 原以为灵儿是你情我愿,却原来也只是想象而已。 “是他向你许诺?” 灵儿抬起模糊的泪眼,点点头:“他说让我等他,他一定说服他的父亲。” 想来说服无效,又无脸见灵儿,只好躲在一边看着心爱的姑娘。 这种门庭偏见,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服的。即便灵儿嫁过去,自己无殷厚娘家可依,又如何不被欺负? 看着日上三杆,即将中午,我拉起灵儿回家。 灵儿回家将挑子一扔,便一人回屋了。 老两口面面相觑,不知何事。 我苦笑道:“灵儿说不想嫁人。” 韦伯母一听:“这孩子,越发不像话,那王二公子我打听了,是个极厚道的人。” 我忙截住她的话头:“姑姑,这娶亲嫁人乃人生大事,虽是父母之命,也得看看孩子愿意否。毕竟事关未来幸福,还是长远打算。” “这也是。”韦伯母怅然叹了口气:“这都十四了,过年该十五了,再挑,怕挑成老姑娘了。”然后回头转向一声不吭的韦伯,有些忿忿:“你也不说句话,这提亲的前几年排成队,现在都快没人敢提了。也不是千斤大小姐,还挑来挑去的让人笑话。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韦伯蹲在地上,敲敲抽过的烟袋锅,看着我:“卿儿说的有道理,你看你急得,倒好像是你要嫁人。” 我忍俊不禁:“扑哧”一笑。 韦伯也知道说错了话,起身讪讪离开进屋了。 韦伯母也老脸一红,一脸讪讪。 天很快黑了,灵儿也一直未露面。 我放心不下,推门进去,灵儿呆呆地坐在床前,见我进来。眼泪又来了,哽咽着:“姐姐,我也知道他不会娶我,可我,就是忘不了他。” 我揽她过来:“灵儿,今晚月光很好,你随我出去走走?” 灵儿抬起泪眼,不知我的用意,点点头,问:“姐姐那你不抚琴了?”。 抚琴成了我晚上饭后必做的一件事情。这里不是冷宫,冷宫里哪怕半夜抚琴也没人关注,在这,半夜抚琴只怕会惊醒熟睡的人们。于是,白天和灵儿劳作,晚上睡前抚会琴便成了日复一日的习惯。 灵儿晚饭勉强往嘴里塞了点米粒,便和我一起出门了。 ------------ 求亲 3 今日是十五,月亮圆盘般悬挂在天际,亮得似乎都可以看见月宫里的嫦娥和桂花树。如银的月色洒向大地,周围的一切似被笼上一层薄纱,朦胧而神秘。 我和灵儿顺着河边慢慢走着,都怕这静谧的气氛被打破般,谁也没有开口。 前面的一片小树林,寒冬已落尽叶子,只剩光秃秃的树枝。夏天的时候灵儿和我经常来此散步,走一遭回来,只觉浑身暑气消尽,好生惬意。 我只道灵儿想着心事,不觉已拉开距离,却浑然不知。 又出神走了一段,却见灵儿不在身边,回头,灵儿不知去向。 我心里一紧,汗一下子出来,这走得好好的,怎么悄无声息没了踪影? “灵儿?”我试着叫了一声。 没有应答。 “灵儿!你可在捉迷藏,赶快出来。”我有些害怕,厉声喝斥。 一会,除了耳边的风声,周围寂静无声。 我看看四周,四周除了已落进叶子的树木,和远处黑黝黝的柴垛,并无可藏身之处。 难道她藏在那柴垛后面?可是今晚灵儿心事重重,又怎么像刻意和我玩捉迷藏的游戏?还是她疲倦了回家了,那也应知会我一下。 念头一瞬涌上千百个,哪个好像都不是。我一时手脚绵软。月光下,寂静的夜里,只我一人,银月悬挂天边,却再无赏月雅兴,只觉天地只剩一个人,在夜色里格外诡异。 正当我六神无主,浑身冰凉之际,一阵悠扬的箫声低低传来。 凝神一听,当是那《高山流水》,一曲让伯牙幸得知音子期。 我心神一安,原来还有旁人。虽然不知隔的多远,至少不那么害怕了。 我定定神,扬声问:“阁下清音,在此谢过。” 那箫音戛然而止。 好生奇怪,顾不得多想,拔脚就往回返。 刚挪出不过几丈远,后面居然响起了了清亮的声音:“小姐,敢问是在寻人?” 我吃了一吓,停下脚步,心里突突跳个不停,却不敢马上回头。刚才自己经过的地方,目光所及,似乎并无可藏身之处,这,是人是鬼? 只是略一定神,冷冷问道:“公子,何以见得?” 沉默。正当我不耐之际,随风又传来他疑惑又似歉意的声音。 “若是没有,那在下多问了。” 他必知情,想到此,我霍然转身。 离我不到百步,锦袍之下,一袭白衣,在月光下反射出清冷的光,长身而立,广袖随夜风翩然而起,他竟是背对我。 我心下好笑,一想,对方此举亦是注意礼节,总比肆无忌惮当面打量好过一些。 “公子如若看见舍妹,望告知。小女子感激不尽。”本想作揖,想来他也看不到,便也作罢。 “她随一少年走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我差点站立不住。 我骇然吃惊,顾不得男女之别,疾步上前,离他几步远站定,我声音几乎变调:“麻烦你再说清楚点。谁跟谁走了?” 他轻笑出声:“一个姑娘,着绿衣的姑娘,在那里。”他向右一侧身,指向离这几百步的柴垛。 我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我心里一沉,难道适才经过那里她就不见了,而我,居然就毫无察觉,自顾自往前走了许久? “被一个少年从背后捂住嘴,拖往柴垛后面。” 啊?!难道灵儿,遭遇不测了?!我再也支撑不住,几乎要跌坐下来。 “而她,似乎是认识那少年,便跟他走了。” 刚才险些坐地上,现在突然峰回路转,难道是那周兴? “这,这,……”我喃喃自语,心里一团乱麻,一边后悔只顾自己想心事,忘了灵儿。 万一灵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韦伯交待?只觉遍体生凉,头嗡嗡响个不停。 眼前一暗,只觉昏黑中面前广袖一翻,伸过一物。我昏花中勉力扶住,定睛一看,却是一支通体晶莹的玉萧。 “不必担心,那姑娘似乎也不想让你知道,或许一会就回来了。” 我头脑纷乱,这话让我更是不爽快,你在暗处倒瞧的一清二楚,怎么见人被劫持了也不吱声? 他刚才说的,从头到尾,好像一直都在,那我和灵儿岂不是一举一动皆已入此人眼里。 我有些恼怒,抬起扶住玉箫的手,努力站直,定定看向他。 见我拂开萧,他亦挑眉看我。 璎珞冠带,眉若刀裁,鼻梁挺直,薄唇微抿,尤其那双眼眸,漆黑若深潭。 见我打量他,他微翘嘴角:“盛传北方民风开放,今日一见,果是与中原不同。” 我知他所言我毫不忌惮打量他之事。耳根一烫,微一福身,转身便走。 耳后传来轻微的笑声。 我跟着脸上也烧了起来。 一边担心着灵儿,一边思绪如乱麻,眼睛茫然看向四周,希望真像那人所说真的是跟着周兴走了。如是那样,想必周兴不会对灵儿如何。 正胡思乱想间。 迎面传来一声“姐姐!”,一个人一边跑来一边抹眼睛。 “灵儿?!”我吃了一惊,险些撞在她身上:“你刚才跑哪儿去了?!”我又气又喜。 “姐姐。”灵儿看着我,语声哽咽,眼睛红肿,紧咬下唇。 我也顾不得责备,只抓住她的两手连声问:“刚才你怎么不见了?可是周兴叫你?” “嗯。你如何知道?”她抹把脸上的泪:“姐姐,他要……那是谁?”她有些吃惊地看我身后。 我随着她的视线,身后不远处竟是刚才那人。站在离我们不足五十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 “一个不认识的人。”我忽然有些不快,转身催促灵儿:“刚才好一个着急,既然平安回来,赶紧回去吧。” 我恨不得脚底生风,灵儿被我一拽,险些跌倒,只惊呼:“姐姐,慢点。” “还慢点,刚才怎么不叫我慢点――我走得快,回头一看你没有了,以为你丢了,急得快要跳河。”我本在埋怨,忽然想想冬天哪有河可挑,又笑出声来。 ------------ 箫声 灵儿见我一惊一怒又一笑,也唬了一跳:“等等,姐姐,到家了。你没事吧。” 我回头看看那奇怪的人并没有跟在后面,便放开拽她的手:“周兴也是,找你便正大光明,为何偷偷摸摸?” 一提周兴,灵儿的眼泪唰地掉了下来:“他说对不起我,说那天姐姐找他去了,他怕来找我被姐姐骂,他说他爹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他娶我,说若要长久好,便要我做他的小妾。”灵儿说不下去了,捂着嘴只是嘤嘤哭。 或许对周兴来讲,能娶灵儿作妾已是他爹格外开恩,否则,当真让周兴和灵儿断绝联系也不是不可能。可能我白天所言让他格外震惊,所以,趁着夜色急着来和灵儿说了。 想起那朗朗少年,远处看灵儿的神色极是爱慕灵儿,听到我言及有人向灵儿提亲脸一下煞白……可惜,婚约乃遵循父母之命,他也无得选择。 我叹口气:“灵儿,他若知你,惜你,必会穷尽一切办法不让你委屈;若你觉得委屈,那只能说明他还爱你不够。天下之大,不会只一个周兴。” 灵儿听到此,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姐姐,我可,可是和周兴……我已发誓,非他不嫁。”话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 “那只有一个办法。”我凑近灵儿,在她耳边轻声说:“答应给他做妾。” 灵儿浑身一抖,见她楚楚可怜的神色,我心一软:“姐姐知道你不愿意,可是?他今日不纳你为妾,来日必会有别人。” 灵儿脸色越发苍白,在月光下不搀一丝血色,显然,她被这番话刺激到了。雕塑似的呆在那里。 “进屋吧!着凉小心。”我握住她的手,冰凉地吓人。 想必过了今晚,她亦会明白好多事理。 周兴,那孩子不错,可惜懦弱了一些。比起灵儿的执着和坦白,他显地不够磊落和怯懦。 躺在床上,窗外冷冷的月光透过窗棱,撒到地上。 我了无睡意,翻来覆去。今晚被灵儿的突然失踪一惊一吓,身上出了不少冷汗,此时才觉得里衣湿腻腻地透心凉。 索性起来,来到窗前。借着月光,手忍不住抚上那古琴。 这世上,除了母亲,大约就是这琴陪伴我最多的了。可惜母亲故去,能将这琴的音色发挥到极致的女子大约也不存在了。初来时,精神恍惚,难解思母之苦,每日必弹几曲,琴音所至,犹如母亲在身边。半年下来,每晚一曲,已成了习惯。灵儿见我手抚琴,琴声悠扬,入神处,便露出艳羡之色:“姐姐,你手真巧啊!瞧我这手,天生只能做豆腐。” 想起灵儿这俏皮的话,我出神一笑。 想必灵儿已经歇下了,今日之事,令她疲惫不堪,憔悴不已。她只道少年爱她,她也如此,岂不知再深的感情在门第之见,父母一言下都显得渺小不堪。她盼着心爱的周郎来娶她,却不曾思及周郎现在还未等她进门,已被人分割了一半去――作妾,应该是已替周兴许了一门亲。 可怜的灵儿还被蒙在鼓里。 远处,隐隐地传来啸声,凝神听去,箫声低沉幽咽,听了一阵,禁不住击节赞叹,好一曲《广陵散》。 禁不住想起树林边里的那个白衣锦袍男人。看那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想必在暗处已经将我和灵儿的一举一动皆看在眼中,且看地十分透彻。想起那箫声响起的时候,我正担心灵儿,冷汗淋漓,几欲昏厥。那箫声适时出现,想必那人亦觉察到我的困境。只是他的出现实在是奇怪,他从哪里来?难不成从树上掉下来的?我微微摇头。 我出神地听着箫声,直到更漏声声传来,已是三更。 我站的有些累了,便回床上躺下来,一会进入了梦乡。 ------------ 邂逅 1 第二天一睁眼,觉得头疼不已,浑身无力。睁眼看看窗外,似是天已大亮,灵儿怎么也不来叫我。我抬手欲扶床起来,也没有力气,居然又昏昏睡着了。 “倾儿。” 嗯?是母亲在叫我吗? 我使劲睁开眼睛,聚拢了半天才渐渐清晰,是韦伯母。 “姑姑。”我语声微弱,声音嘶哑。 “你这孩子,病这么重,也不喊我。”韦伯母爱怜地用手摸摸我的头:“刚才烫的好厉害。”一边说一边去端水,绞了帕子覆在我的额头。凉凉的帕子顿时让我清醒不少。 “灵儿呢?”我挣扎着起身,嗓子似被毛刷刷了一把,忍不住咳嗽起来。 “快,快躺下。”韦伯母把绞了帕子的水泼出去,转身见我起身,疾步来到床前:“别着凉了再。灵儿去给你抓药了。” 仿佛外边有人喊,她一边替我掖好被角,一边连声答应:“来了来了。” “卿儿你先躺会,灵儿抓回药来我就给你煎。”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韦伯母掀帘出去了。 我自己摸了摸额头,果然热的厉害。昨晚一惊一乍,出了一身冷汗又在风中拉着灵儿跑回来,夜晚又在窗前站了半宿,不生病才怪。 嗓子一痒,又咳嗽起来。 不一会,帘子一掀,灵儿跑进来,直奔我床前,惊喜道:“姐姐,你醒了?”可吓死我了。烫地那么厉害。“ “咳咳,老毛病了。”自从来到怀荒,我就因不适应水土,几乎每月都要生次病。 这让我哭笑不得。和母亲在冷宫近十年,生病的次数也不过如此。看来真如母亲所言,没有受不了的苦,却有享不了的福。 “姐姐,我去抓药的时候人家郎中说了,你这是体内寒气过重。娘煎完药给你端过来。” “谢谢你了,灵儿,我来之后,总是让姑姑操心。”我满怀感激。 “姐姐,你都说什么呢。一家人,还说两家话。” 我笑笑,想起昨夜的事情,觑着灵儿的神色,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灵儿,今天你自己去卖的豆腐?” “爹爹和我一起去的。这几天都不够卖,多担了一挑去。也很快卖完了。” “周兴……没去找你?”我小心翼翼地问。 “姐姐。”灵儿垂下头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接着抬起头,淡淡的话语透着坚定:“姐姐说的对,他即使来找我,我也不会应他了――我已答应了王二公子。” 我惊讶不已,脱口而出:“灵儿,你可是在赌气?” “姐姐。”灵儿抬头,看着我,阳光透过窗棱斜打在她的脸上,脸色有些不真实的苍白:“李大娘说,那王二公子年龄和我相仿,倾慕我已久,而且人也老实。” 灵儿第一次在我面前如此淡定,语调幽幽,似在说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他家比不上周家阔气,想必不会和周兴那般。” 我一时没有明白她说的和周兴那般是什么意思,只问:“你见过他吗?可曾中意?” “没有。想来人也差不到哪儿去。” 我细细端详着灵儿,宽阔的额头,眉毛弯弯,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笑起来像一月牙,小巧的鼻梁,尖尖的下巴,嘴唇厚嘟嘟的,一笑齿如编贝。虽粗布衣衫也难遮住窈窕的身形。 眼前的灵儿一夜之间从毫无心事每天嘻嘻哈哈的疯丫头变得多愁善感,患得患失。 “灵儿,姑姑不知道你和周兴的事情吧。”我一看这丫头言不由衷,索性问个明白。 “不知道。若是知道,他让我作妾,也不会同意。”灵儿抬起茫然的眼睛,望着墙角。 我轻轻叹了口气,刚要开口,一阵咳嗽不已。 灵儿回过神,一边给我捶背一边朝外喊:“娘,娘,药好了吗?” 见没有应声,起身出去,边走边埋怨:“怎么这么慢呢。” 我苦笑一声,这个灵儿,性子也急了。 不多时,药端来了。浓浓的苦味呛地我一阵咳嗽。 “快喝了吧!喝了就好了。昨晚都怪我,害你担心。”灵儿歉疚地看我皱眉强喝下,又扶我躺下。 再次睁眼,已是掌灯时分。 灵儿在我床边兀自打着瞌睡。 我一阵心疼,动了一下,感觉身体轻快多了。 灵儿惊醒,一边起身给我盖被,一边笑道:“姐姐,舒服多了吧!刚才你出了好多汗呢。” 看着灵儿眼里的血丝,禁不住一阵埋怨:“灵儿,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休息?” “才二更而已,姐姐饿吗?我给你端饭去。”灵儿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个呵欠,便闪身出去了。 只一会便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稀粥和一碟咸菜放在床头边小案几上。 “娘说你热刚退,得吃点清淡的。”边说边小心扶我起来。 喝着熬的软和的稀粥,身上渐渐有了力气。 “姐姐,你换个衣服吧。刚才出场大汗,你的衣服都湿透了该。”灵儿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在哪个箱柜里?我帮你拿。” “最上面的那个。”我指指墙角:“上面那套是前天刚晒过的。” 灵儿帮我取出来,帮我脱去外边的衣服,惊叫,“姐姐,里面的衣服也湿透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脱去外衣,果然里面的衣服很凉:“那就明天提水洗洗吧。” “姐姐,要不,我去提水,烧烫点你泡泡。病好的快些。” 我赶紧制止灵儿:“都二更了,路上连个人影也没有,再说,这么晚还让不让姑姑姑父睡觉了。” “你赶紧睡觉去吧!我已经好了。”催促灵儿离开。 我扶着床沿试着下床走了几步,才走几步,便有些头晕,赶紧坐下。 突然,,帘子被掀开了,灵儿夹着一床棉被裹挟着一阵冷风进来:“姐姐,我陪你睡吧。万一你晚上要起来喝水什么的。”不由分说,把被子往床上一扔:“你睡里边吧。” “呵呵。”我啼笑皆非,这灵儿真当我是小孩了。 并排躺下,灵儿侧头看着我,凝神一会:“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睡意袭来,被灵儿一句又赶跑了:“你这孩子,又在胡说。” “真的,姐姐,尤其你弹琴的时候,衣袖翩翩,真像仙子呢。”灵儿认真地说:“只是,你一直穿着白色,不熟悉的,让人可不敢接近呢。” “我来这之前娘亲刚刚过世。”我淡淡说道,别过头。 “啊!啊!姐姐,我,我以为……”灵儿有些尴尬。 “没什么。我娘亲也素爱白衣。虽然父――父亲赞叹娘亲穿红衣绿衣更好看,但娘亲除了吉日,一律白衣。” “你娘亲是不是也非常好看?”灵儿翻身半支起手肘,看着我。 我笑笑:“在自己眼中,娘亲必是最好看的。娘亲极是慈祥,我长得也像母亲。” “姐姐。”灵儿像是想起了好笑的事情,自己先笑了出来:“今日去卖豆腐,一个小厮还问,你姐姐怎么没来?我都不认得他,便说‘姐姐病了。’你猜他怎么说――我见他背过去,兀自低语‘我家公子恐怕亦要病了。’呵呵。”说到此,她忍不住笑出声:“姐姐,你说他是什么个意思?” 我也好笑:“管他个什么意思,睡觉。” 一觉到天亮。 ------------ 邂逅 2 醒来的时候,灵儿已不在床上。 我起身穿好衣服,只觉浑身轻松不少,绞了帕子洗洗脸,更觉清爽不已。 来到院里,韦伯母正提着木桶进来,满满一桶水,几乎要洒出来。 “姑姑。” “卿儿醒了。”她放下木桶,拿下脖子上的布巾擦擦脸上的汗水:“一会你洗洗。” “姑姑,这可如何使得?”我大惊,赶紧走过去:“等我好后我自己来吧。别累了。” “这都烧着水呢。”她笑笑:“我把西厢房烧得热热的了,你一会过去。” 我心生感激:“灵儿还没回来?” “她一会就回来了。你快洗吧。” 我拿了换洗的衣服走进厢房。灶膛里面还烧着柴火,锅里水咕嘟冒着热气,旁边是个大木桶,足有半人高。至少得装十多桶水才满。河边虽不远,但来回也够累的。 我脱去衣服,只着中衣迈入木桶,热热的水让身上的毛孔骤然舒张开来,浑身有说不出的舒服。 似乎是灵儿担着挑子走进院里,跟着是韦伯埋怨的声音:“这死丫头,怎么这般不懂礼貌?” 灵儿一声不吭。接着是推门进屋关门声和韦伯低声絮叨的声音。 只听韦伯母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声音渐渐远去,想必是进屋了。 厢房内雾气氤氲,好久没有这样畅快的感觉了。 我倚着桶壁,闭上眼睛。 忽听得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我凝神一听,似乎是哪儿起火了。接着就是院里韦伯一家的惊慌声音:“快快,灵儿你赶紧拿上桶。” “扁担,给。” 接着就是叮叮当当的器皿碰撞的声音。 我大惊,难道家里起火了?! 情急之下,我从木桶起来,抓了件衣服遮住,在厢房门边大声喊:“姑姑,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姐姐!你洗着吧!没事。是村子后面的柴垛着了。我和爹娘先去了。你身体没好,不用管了。”灵儿一气说完,咣当带上门。 我略放了心。扯下衣服又进到桶里。 蒸汽让我彻底放松了下来,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什么时候,水渐渐有些凉了。我起身披了件衣服,往灶膛里添了些柴火,又往桶里舀了一桶水。 终究抵挡不住诱惑,又在桶里泡了起来。我眯着眼睛,只想睡觉。 再睁开眼,有些不对劲,难道院子来人了? 半晌,没有动静,刚眯上眼,这回真切传来敲门的声音。 一惊,我几乎要脱口而出:“谁?” 转念一想,不管是谁,没人应总该走了吧。 “少爷,好像没有人。”一人道。 “再问。”一淡淡的声音,好像笃定了里面有人。 第一次问的声音大了起来:“有人吗?过路的讨杯水喝。如有人,应一声;如无人,就冒昧了。” 我一听,禁不住“扑哧”一笑。明摆着笃定屋里有人才这么说。 有心应一声,一想这个样子,不好应;万一他们真冒昧进来,自己穿衣都来不及。 情急之下,我拿捏着,似病重的人一样,声音从嗓中硬挤出来,沙哑,有气无力:“有人,但不方便见生人。喝水在东侧灶房。” 说完我侧耳挺外面动静。 “多谢。” 随着咯吱响,门被打开了。 听着沙沙的声音,有人似乎进了灶房。 我有些不放心,轻轻从桶里站起,灶膛的火有些熄了,起身居然起了鸡皮疙瘩。“阿嚏”我打了个喷嚏,不敢耽搁,抓起衣服,裹住身上。从水里一步迈出来,急忙擦干。 刚穿上小衣,就听门口传来:“看看西厢房。” 东西厢房隔个数丈,转个身的功夫就到。 我吓了一跳,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慌忙将外衣披上,大声喝斥:“有人!做什么!” 外面的人大约也吓得不轻,脚步一下子停住,转而疑惑地问:“有人?”顿了顿:“对不起,东厢房没有找到喝水的勺子,敢问这边是否有?” 我一看,那勺子正在灶膛锅边上,我用来舀水洗澡了。 “这边也没有。”我很干脆地回绝道。一边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 “姑娘,这一路赶路,渴得实在厉害,请行个方便,如果你不方便,我自己来找。”那人继续纠缠。 彼时我已穿好外衣,外面披上袍子。 “那你等一下。” 穿好鞋袜,我整理了一下,看并无不妥之处,遂开门出去。 门口站着一个少年,约十三四岁的样子,见我出来,嘴巴张大,脸立时涨红。 “给。”我递过去舀子。 “这个…”眼神疑惑,意思我很明白,不是这边没有嘛?还是嗫嚅了句:“多谢。” 他接过,匆忙转身去了东灶房。 我皱眉看那少爷,居然是那晚树林边的吹箫锦衣男子。 今日玄衣皂靴,神情淡然,隐约透着倨傲,广袖一抬,微一作揖:“赶路经过这里,谢过姑娘。” 心下诸多疑惑,看他风尘仆仆,确是像赶路,难道自己认错了人? 按下疑惑,平静还礼:“男女多有不便,公子喝完水赶紧上路吧。” 那年少的端水出来,递给他:“少爷快喝吧。” “喝完请将舀子放好,门带上即可。”说完,我转身走向里屋。 “姑娘留步。” 我停下,没有回头。 “既然来此,既是客,这可是姑娘待客之道?”淡淡的声音听来倨傲不已。 我心下好笑,还真当自己是客了? “公子,你既是路过,却未经主人允许,私自进门,我倒没问什么不是,你却先声夺人。现在水你也喝了,请吧。”我便不再理会,径直进屋。 将头发擦干后只松松散开。许久没动静,那人想必走了。真是很莫名其妙,明明他无端闯入人家,反怪别人不是。 几天没抚琴了。看着墙角的琴,我走过去,将窗子打开少许,今天天暖,只觉阳光暖洋洋的。 最喜欢的就是阳光暖洋洋的午后,在冷宫大槐树下听母亲抚一曲江南小调。 ------------ 邂逅 3 我边抚琴边轻轻唱起母亲教我的词,只有这样,才会有母亲还在身边的感觉。 一曲终了,只听窗外传来击掌声。 “谁?”我一惊。 “姑娘琴艺当真一绝。” “你一直都在?”我有些恼怒,此人脸皮怎么这么厚?我都下逐客令了,居然还赖在这里不走。 “在下已然上路,只是,琴声悠扬,在下赶路也不差这时辰,于是便回来了。” 我啼笑皆非。正要开口,门外传来说话声。 “咦?大门开着,姐姐?”灵儿惊奇的声音:“你是?” “在下过路,过往讨杯水喝。” “哦,那快进来。”灵儿惯是好客,边往里让边奔到我的房间:“姐姐,你好点没?” 我出得门来,笑笑:“我好多了。姑姑呢?” 灵儿一身灰不溜丢,头发散了,脸上也是几抹黑,样子滑稽。 我忍住笑:“你赶紧洗洗去。” “姐姐,过往的人来讨水,你去给他们倒杯吧。爹娘还在那呢。火是救下下了,不知是谁。好在咱家的柴垛没事,村东头的柴垛毁的多些。” 待灵儿洗脸,我只好来到正房,沏上茶,请那人进去。 那人见我忙碌,亦不推辞,跟我进得正房,坐了下来。 正房亦不大,只是平日韦伯一家吃饭的地方,里面就是豆腐房。 茶具是我来后跟灵儿一起去选的,平日灵儿一家都是用大碗喝水。那大碗也是年岁已久,说服韦伯一家,陆续添了不少东西,床、桌椅等。看起来添了不少喜气。常贵妃给的银子按寻常人家的过法,也够用个十年八年的。 那人坐下,看我斟上茶水,端起一饮而尽:“好茶。” 将那杯子放到我面前,眼睛不避,直直盯我:“再来一杯。” 我将茶杯逐一斟满,端起其中的一杯递给那站立一旁有些局促的少年,微微一笑“你也喝杯。” 那少年刚要接,又赶紧缩回手,眼睛觑着少爷,想接不敢接,一时脸涨红。 看他那窘迫样子,我忍不住一笑:“这是我家,我说你喝得便喝得。” “姑娘好意,喝了吧。”那人似不介意我未给他倒茶,看了空碗,又盯着我手上的茶。 余光所至,那人眼神射向我。 少年接过:“多谢。”。 我又给那人倒上:“多有怠慢。请。” 门外传来韦伯母的声音:“卿儿,家里可是来人了?” 我赶紧迎出去:“姑姑,姑父,回来了?有客商路过此处,进来讨杯水喝。” “哦。” “见过伯父、伯母。”回头,那人和那少年站在门口,朝韦伯母一作揖,彬彬有礼:“多有叨扰,在此谢过。” “哦,哦!”韦伯笑容满面:“这常有客商经过,喝杯水常事,出门在外,不用客气。” “我给你们打水。”我实在不愿和那人面对,抢着去拿水盆。 “你身子刚好,去吧。我来。” 韦伯母夺过我手中的盆子,和韦伯去了厢房。 说话间,灵儿也出来了,洗了脸,换了身干净的蓝花布衣服,倒是好看。 我赶紧招呼:“灵儿,你且照顾客人,我有些乏了。”不待灵儿答应,便回屋去。 “好。”灵儿便招呼着。 确实有些乏了,进屋躺下便睡。 这一觉睡到天黑。 起来愈发觉得神清气爽。 我来到院中,院子寂静无声。 喊了几声,屋里才传来灵儿懒懒的回答:“姐姐。” “姑姑呢?” “一会回来。” 我有些奇怪,灵儿难道也病了?这般有气无力。 我进屋,灵儿坐在靠窗的凳子上,手肘支在桌上,单手托腮,看我进来,也没有回头。 “姐姐,过年后三月我就要嫁了。” 我大吃一惊:“这么快就定了?” 灵儿回头,怅然道:“姐姐,周兴,他果然是不再来了。” 我把灵儿揽在身边,抚摸着她的头发,轻笑着说:“姐姐可是为灵儿准备了一份厚礼呢。” “姐姐――”灵儿抬头瞧我一眼,嗔怪道。 于是,谁也没再提周兴。 “娘本来要和你说的,你身体不好,娘说要等几天才告诉你。姐姐,其实,和你在一起真挺好的。再说你也还没有嫁呢。” “你个傻孩子,姐姐有孝在身,为娘守三年孝。” “这也对,可是?姐姐,那你该双十了。”灵儿站起来:“姐姐,人这一辈子。我还是挺羡慕爹娘的,一辈子相守,虽生活贫困,可也开心。只是不知道将来到了王家,那二公子将对我如何。” 我亦能体会灵儿的心情,周兴对她好,海誓山盟亦是有的,说忘也忘得快。 掌灯时分,一家人坐在桌前,韦伯母盛上饭,脸上溢满喜气。 “卿儿,你可好些了?” “嗯,姑姑,何事如此开心?” “灵儿的吉日定下来了,就在来年三月。那算卦先生说灵儿和王二公子命里祥和,必能白头偕老。”说着喜滋滋地看了看韦伯。 韦伯亦是一脸满足。 唯有灵儿闷头吃饭。 我笑笑:“姑姑,既是灵儿喜事,该当好好操办。作姐姐的,一定给灵儿备份厚礼。” 老两口连连摆手:“卿儿,你已是不易,来了也没拿你当外人。你还说什么备礼。” 过了几天,王家的聘礼就来了,共八个妆柜,沿街吹吹打打好生热闹。 迎来送往,一阵寒暄下来,累得我腰酸腿痛。 ------------ 邂逅 4 自从王家的聘礼下后,灵儿似乎添了颇多心事,豆腐也不愿意去卖了,天天呆在家里,要么就和我到河边走走。 新年很快过去,灵儿的成亲之日转眼即到。 阳春三月,已是万木发芽之际。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万物欣欣向荣之姿。我亦换上薄衣。 灵儿成亲定在十六,已然是十四。 我和灵儿照例沿着河边走着。夜色下,凉风习习,不似寒冬那般刺骨。习习吹来,裙裾飒飒,广袖随风舞动,只觉此时美不胜收。 灵儿也换下平日做事常穿的短袄裙裤,按风俗婚前要穿中原广袖衣衫。今日一袭淡红色长裙,是王家送来的聘礼。这样据说此举吉利,更易相处。只觉此时的灵儿像换了个人,举止仪态更像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走过一道,灵儿停下来:“姐姐,这怕是我陪你在河边走动的最后一晚。过了今晚,后天一早梳妆,从此便是王家的人了。”灵儿的语调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不是亲眼所见,难以看出站在眼前的是一个待嫁之人,全然看不出嫁人的喜气。 “灵儿。”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姐姐,说真的,到现在我也不怨周兴,毕竟和他有过几年的美好时光。既然不能嫁他,嫁谁都一样。” 我目瞪口呆,望着灵儿。 灵儿垂眸看着身上的红衣,瓷白的脸庞越发显得苍白无色:“何况母亲的眼光应该是不错的。” “灵儿,你既是不喜欢王儿公子,为何要答应嫁他。你这、何况作践自己。” 今晚听见灵儿的话,我极是震惊:“灵儿,嫁人可是一辈子,如果你是这样,可就毁了自己了。你真是这样,我和姑姑说,退亲!” “姐姐,听说中原地婚嫁都是父母之命,我也只是遵从而已。只是,真心已经付出,却再也收不回来了。我也知道,周兴即使要纳我作妾,也不是真的。他要娶的是他们周家之前攀也攀不上的江南丝绸第一的扬州大户的小女儿。” 扬州丝绸天下第一,杨家世代经营丝绸,逐渐从一绸缎庄变成天下第一的杨家丝绸,在大梁国与经营瓷器的瓷都大王萧家,及经营杂活业务的高家齐名天下。其几乎垄断江南丝绸,在塞北与柔然、契丹、高昌商人进行贸易往来。生意越做越大。周家在怀荒财富数一数二,但和杨家比起来,确实小巫见大巫。 怪不得愿意抛下青梅竹马的灵儿。 “那个杨家小姐是出名的悍妒,声言周兴绝对不能纳妾。”灵儿终于抬头:“姐姐,周兴这辈子就是个念想了。从此他是他,我是我。” 我和灵儿沿着河边走出好远,一路再无语。 突然,灵儿开口:“姐姐,你还记得那天来家里讨水的那位公子吗?” 我一愣:“怎么了?” “姐姐知道那是谁吗?” “谁?”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个小厮,就是喊那位公子少爷的那个,就是我卖豆腐的时候打听你的那个,听说你病了,他还说他公子也要病了。” 见我一脸迷惑,灵儿促狭笑道:“那公子,似乎很中意你呢。”说着格格笑起来。 我又羞又窘,这死丫头,说的什么浑话。 “我与他不认识,路过讨杯水就能中意?你这丫头真是没大没小了。”我举手欲挠灵儿的胳肢窝。 灵儿格格笑着躲闪:“姐姐,那日你离开,那公子的眼神跟着你就去了。叫他都不应。” “一个过往的客商而已,你说这个是怎么一回事。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我只觉得灵儿这丫头有些不正常。 ------------ 出嫁 两日后,迎来了灵儿的嫁人之日。 三更时分灵儿就得起来梳装打扮,头发也被盘至头顶脑后,成一个大大的髻。头顶中间是大红的喜服。脚上也是红色的绣花鞋,鞋面上则是一边一个绒球,一走路,颤悠悠的,煞是好看。 “灵儿,你今天可是仙女下凡。”我笑道。 为图吉利,我也换下白衣,选了一款淡粉色的衣服。 等忙活完,天已大亮。 王家离此不过十里地,迎亲的队伍已经在路上。 我正要给灵儿盖上盖头,灵儿看向我,朝我盈盈一拜:“姐姐,爹娘今后就多靠你照应了。灵儿在此谢过。” 我慌忙扶起她:“你这是干什么?姑姑姑父便是我的亲人。你嫁过去也别忘了常回来看看。” 想到和灵儿朝夕相处,感情深厚,她这突然一嫁,心里一阵针扎似的的疼痛。我强忍住眼泪,顺手给她盖上盖头。 韦伯一家忙前忙后,街坊邻居也来帮忙,杀鸡宰羊。道贺声也不绝于耳。 迎亲的队伍来了,甚是排场,八抬花轿,旁边是一高头大马,马头上挽着红绸大花,马上的便是王二公子了。一身大红的喜服。在马上不住地抱拳:“在下王成宇,有幸娶得韦灵儿,实乃三生有幸,多谢各位。” 韦伯和韦伯母一身簇新,已经在堂上端坐两旁,我和灵儿则在一边,等那新郎官前来。 王成宇下马,近前,先是冲韦伯韦伯母跪下:“小婿前来迎娶灵儿,多谢岳父岳母养育之恩。” 鞭炮声跟着响起来。 我细细端详着王成宇,年龄约二十,身材魁梧,浓眉大眼,憨厚中透着精明。 待韦伯笑着让他起身。 他立定后,视线触到我,打量了一下,眼睛闪过一丝惊异,便接过我递过去的喜结连理的红绸。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一通繁琐的礼节,灵儿终于被引领着上了花轿,看那新郎官在马上喜滋滋地远去。 热闹了一天的家里终于平静了下来。 客人走毕,韦伯母坐在桌前,看着喜气过后的凌乱,一阵发呆。 陪伴已久的灵儿说嫁就嫁了,母女连心,到底是感觉空落落的。 “姑姑。”我轻声唤道。” 韦伯母苦笑一下:“这不争气的丫头,说嫁就嫁了。”一边语声哽咽,要掉眼泪。 “姑姑,这大喜的日子。”我慌忙递过去手帕:“这还有客人没走呢。”劝着韦伯母,我心里也一阵难过。想起灵儿出嫁前和我说的那些,真不知她嫁过去是祸是福,只能祈求苍天眷顾这个灵巧活泼的女子。 转眼灵儿嫁过去已三日,按规矩,三日是媳妇回娘家省亲的日子。 一早,韦伯母就起来喜滋滋起来地准备饭菜,韦伯也是杀鸡宰羊,忙得热火朝天。 左盼右顾,我到村头看了好几次,快到晌午,小两口才姗姗来迟。 王成宇走在前,灵儿在后,手里拎着一个包袱。 看到他们,我惊喜地喊:“灵儿。” 近前,灵儿才勉强笑道:“姐姐。”说着便头一低:“爹娘等急了,走吧。”向前匆匆而去。 王成宇干脆站在一边头偏向另外的方向,姐姐二字叫的十分生硬。这让我很是疑惑,新婚燕尔,小夫妻怎么没有所谓的甜甜蜜蜜,竟这般模样? 进得家门,韦伯、韦伯母眉开眼笑招呼着女婿上座。女婿也没推辞,朝二老象征性一拜,便大模大样坐了下去。 韦伯、韦伯母也是一脸疑惑,看灵儿,灵儿一脸平静,王成宇神色也自然,只是相比较娶亲那天,热情淡了很多。 “成宇,亲家可好?”韦伯母觑着女婿和女儿的神色小心地问。 “多谢岳母,家父家母很好。”王成宇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 灵儿脸色苍白,只一个劲低头吃饭。王成宇不时斜眼看看灵儿。 韦伯老两口也不便多问。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要走的时候,韦伯母把给亲家的礼物包了包袱,嘱咐灵儿:“嫁了人,就是婆家的人了,要多孝顺公婆,侍候好丈夫,没事不要老往娘家跑。有事捎个信就行。”说着把包袱递给女婿:“成宇啊!这是给亲家的。灵儿从小是娇惯了点,可是干活那也是一把手,小两口今天日子长着呢。” 韦伯母絮叨了一会,对他们两个说:“赶紧回去吧。要不该天黑了。” 韦伯则在一边抽着旱烟,一声不吭。 目送灵儿远去。 韦伯母的强装的笑容一下子没有了,坐下开始掉眼泪:“这灵儿,看着不像是高兴的样呀。这可是咋弄的?那王家虽家境富裕,成宇也不像是无理之人,怎么看着两个都……” 我也纳罕不已。那王成宇分明是对灵儿不满意,看她的眼光也是蔑视怨毒,无非是在刻意隐忍罢了。 心中顿生疑窦丛生。 看韦伯母伤心的样子,我也只好安慰:“小夫妻或许闹些矛盾。那两人之前也不相识,刚相处难免有磕磕碰碰的。” 一阵好说歹劝,韦伯母才住了哭声,韦伯则一脸阴沉。 没有灵儿在的日子,我只能和韦伯母说说闲话,她一腔心事,总是心神不宁。我只好一个人没事去河边走走。 ------------ 心思 春天转眼即逝,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灵儿自三日省亲后再没有消息。 我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按当地风俗,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婆家没事,娘家一般是不能去看女儿的。韦伯母一天到晚唉声叹气。实在耐不住,便去了李媒婆家,拐弯抹角问灵儿的事情。 李媒婆一脸喜色,说前些日子还去王家所在的镇,看见灵儿小两口在市集买东西,欢喜得很。 这话让韦伯母虽半信半疑,总是心里放下了。念叨着小两口床头闹床尾和,脸上开始有了喜色。 晚饭后,我照例来到河边。 河边绿草茵茵,树林里的低矮灌木开花的开花,结果的结果,一片姹紫嫣红,煞是好看。河里不时游过几只野鸭,嘎嘎地欢快地叫着。 这地方本就人烟稀少,此时,更是静谧无声,偶听见草丛里不知名的虫叫啾啾。 太阳渐渐西沉,落日的余晖洒向河面,波光粼粼。 我站在河边,望着远山含黛,竟自看痴。 远处忽然传来阵阵的箫声。凝神一听,竟是许久不曾听到的大梁名曲。 不由自主地循声而去。 宽阔的林间道,只一条日久天长走出的小路,旁边是没过脚踝的草丛。 快穿过树林的时候,忽然,箫声戛然而止。 我一愣,停住脚步。 只听身后不远传来轻轻地嗤笑声:“姑娘可又是在寻人?” 声音似曾相识。 我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一笑,淡声讥诮道:“想必阁下又知道我要找谁了吧?” 话一出口,顿时后悔,循声而来,必是为吹萧之人,万一真是他,岂不丢人?话一出口,收不回来,脸立时烫起来。 果然后面传来他的大笑声:“哈哈。姑娘聪慧,且――直白,真是让在下欢喜不已。”接着是他落地的声音,原来他在树上,怨不得没有发现。 我又羞又窘,咬牙冷然道:“来此原是箫声美妙,若知是不知轻重之人,不听也罢。”广袖一甩,我掉头便回。 却不知他什么时候已站于我身后离我不足三步的地方,我转头只顾慌乱赶路,堪堪撞到他身上。 我一时大窘,连后退几步,怒目而视:“你,怎可这般无礼?!” 他立在原地,锦袍玉带,逆光看向我,眼睛微微眯起,薄唇微抿,神情似笑非笑。 我转身,向左走去,欲从草丛转过去。 脚刚踏入草丛,只听他悠闲的声音:“那里,刚有一条尺长的蛇爬进去。” 啊?!我一惊之下,伸出去的脚像烫了般缩了回去,差点趴进草丛,紧着急退后几步才堪堪站住。 心里怦怦跳个不停,背上冷汗湿衣。 我生平最怕的就是蛇,冷宫的时候,曾经半夜一条蛇爬到我的脚上,我当时迷糊间睁眼看到,一下栽倒床下。幸亏无毒,不过,那次一病半个月。母亲说我当时差点精神失常。 由此,别说是看到蛇,就是听到我依然怵得慌。 我一抹头上的冷汗:“那你让开,我要回家。”声音明显没有刚才的底气。只觉脚下发软,似踩棉花般有些不落实地。 他微一侧身,却毫无让路的意思。 微风轻扬,吹得他衣袂翩翩。我一咬牙,疾步从他身边过去。一阵好闻的清香顺风飘来,他被风掀起的衣角蹭在我的长裙上,更是让我心里惶惶。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走出没多远,从草丛赫然爬出一条黄白相间的蛇,弯曲着身体不紧不慢地向我的方向爬来。 乍看之下,顿时手脚冰凉,只觉心跳得快要跳出胸膛,想跑双脚却似被钉在地上,再也挪动不了半分。 眼前人影一闪,身体随即离地出去丈许,瞬间广袖翻飞,一阵凌厉的掌风向前劈过去。 还未明白怎么回事,那蛇已被击出去好远,软软地落在草丛上。 待我看清之后,一阵恶心,再也支撑不住心里的恐惧,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朦胧间眼前有人影,好像在轻轻呼唤我的名字。 我使劲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我撑起身子坐起来,四处看去,太阳已没入西山,周围一切渐渐被笼在了淡淡的夜色里。那人居然坐在旁边,身上只着白色的丝袍,隐约可见硬实的脊背。 我大惊,慌忙抬手捂住胸襟,一边看自己浑身上下。还好,整整齐齐。 他在一边嗤笑出声。 声音慵懒淡然:“别看了。你好的很。” 我这才发现他的锦袍铺在我刚才躺的地方。 我心下赧然,回忆起刚才的一切,有些后怕:“我怎么在这里?” 他看我一眼,淡然道“那蛇有毒,幸亏我及时看见。” 啊?一听有毒,我不寒而栗,手脚一时又有些不听使唤。 许是见我脸色发白,他朝我靠近点:“放心,有我在。” 侧眸,他离我一步之遥,漆黑的眼瞳里散出柔和的光芒,与那副倨傲的神态相去甚远。只觉心底有暖意似小溪般潺潺淌过。 我脸上一烫,顿感空气稀薄,呼吸不畅。赶紧起身,将锦袍从地上拾起,低头双手递给他:“多谢。” 他亦站起来。 许久,他竟没接。我有些诧异,抬头看他。 他负手而立,漆黑的眼底似要将我看个透。我莫名其妙,以为哪里不妥。看看身上,又看看他的锦袍,那锦袍已被压上一些褶皱,还沾染一点青草和细土。 我豁然明白,原来是袍子脏了。想到自己刚躺上面,脸上又一阵热,嗫嚅道:“这个,沾染了草屑,是有些脏了。” 他竟扬声大笑。 我看向他,有什么好笑的。脏了洗洗不就行了吗?难不成让我给他买件新的? 于是,我说:“你要不愿意,我再买件赔给你好了。” 他敛住笑,又是那副不羁的样子。忽地伸开双臂。我吓一跳,连忙后退几步。 “怕什么?我为你脱衣当铺盖,难道就不能给我穿上?”淡然的声音提醒我该感激他。 我松了口气,将衣服展开,先给他套到右臂上,又绕到他身后,扯过给他套左臂上。这才发现,他竟比我高了一头。 套上后,我以为这样就行了。 没想到他依然保持姿势不变。 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耷拉下手臂, “难道你竟要我这样子见人?” 我这才瞧见,衣服松垮地垂在身上,两肩还不一样,一紧一松。配上他那无奈的神情,看上去滑稽不已。 我扑哧笑出来,近身上前,替他整理了一下,又将衣服扣上,玉带缠好。将上面的草屑尘土轻拍干净,禁不住赞叹,好一个翩翩公子。 “好了。” 他凝神看我,又看看身上:“在中原,男女授受不亲。” 我愕然。 他话锋一转:“女子只有为心上人才肯如此呢。”他嘴角微翘,眼睛紧盯住我,眼底掩饰不住的柔和。 “我……”被他瞧得一阵慌乱,脸颊耳根火烧般烫,心中似有无数小鹿乱撞。 慌乱中冒出一句:“你又不是我的心上人。” “那谁是?”他眼神炯炯,欺身上前。 突如其来的气势让我更加惊慌,看着他步步紧逼,我转身想逃。 “你倒不怕蛇了?” 轻飘飘一句戏谑之语让我硬生生停下脚步,知道他近在咫尺,却不敢回头看他。 肩头轻轻被扳过,面向他,我不敢抬头,脸烫、耳根烫,浑身都烫。 他轻轻揽住我,修长的手指抚上我的后背。 一阵气息扑面而来,淡淡好闻的清香,温暖而阳刚,让我不由自主想起夏天满池塘的荷花,想起秋天树林落叶的清香,想起悠然的箫声…… 他吻上我的额头,嘴唇微凉却又柔软,沿额头向下,眼睛,鼻子,直到我的双唇。 我似僵了般一动不动。只觉浑身跟着了火似的,眼前的一切似是虚幻,只有唇舌的纠缠让我真真切切觉得眼前的一切不是做梦。 我恍然一惊,用力推开他。 刚才似被蛊惑了一般,现在醒来,顿觉羞愤难当,我咬紧下唇,颤声道“你!敢欺我如此!”。 他深深看我,眼底一片淡然,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一样。 我心下怆然,自己竟糊涂和一生人在此。 远处隐约传来韦伯母的焦急的喊声。 我整理一下衣衫,微一倾身:“家人来寻我了,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再也不顾有蛇无蛇,硬着头皮一路飞奔回家。 韦伯母知道我刚才为蛇所吓,宽慰了半天。 ------------ 生变 1 是夜,了无睡意。透过窗户看着天上的星星。 辗转反侧,刚才的一幕却总是浮现眼前,那人的影子挥也挥不去。不禁摇头苦笑,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清楚,竟如此行为,真该被人看不起。 如此一想,接连几天都没再去河边散步。 每晚只是抚琴打发寂寥的时光。那箫声,亦没有再响起过。 已有三个月没有见到灵儿了,也没有任何书信。 夜晚,和衣躺下,只觉眼皮打架。突然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是灵儿。我惊喜不已,灵儿却不看我,脸色苍白,凑近灯光,才看清灵儿浑身是血。 我吓得大叫一声。 睁开眼,原来南柯一梦,心却像擂鼓般跳个不停,不知道这是什么兆头。 第二天一早起来,看到韦伯母愁容满面,手里端着一瓢黄豆站在一缸水面前出神。 我走过去,轻声唤道:“姑姑,黄豆撒了。”说着接过只剩下半瓢的黄豆。 韦伯母回过神,长长叹了口气:“你说这灵儿当真是嫁过去把爹娘都忘了?怎么这半年多也没个信,连封家书也没有。过得到底是咋样呢?” 我决定去看看灵儿。 找到当时为灵儿保媒的李大娘,她正和一群婆娘眉开眼笑地谈新上市的布匹。见到我,那李大娘骤然脸上变色,支吾着直往后躲。 我心里一紧,面上仍然保持微笑:“大娘,自灵儿成亲后,姑姑一直惦记着你,今天遇上了,正好去我家喝个茶水。” 那李大娘眼珠转了转,突然脸一变,跟我说:“正好我要跟你说个事情。”说完拉着我走到没人的僻静处。 仔细瞧了周围,确定没人后,她脚一跺,苦着脸就说:“你是问灵儿的事情吧。哎呀哎,我这好心没好报,都快被王家人的唾沫淹死了。” 我心下一沉,不动声色:“大娘这说的是哪一出,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那妹子……”她又看看周围,压低声音:“怎地不守妇道,还没出嫁就……你可知道,那王成宇可是真心喜欢灵儿才不顾父母颜面执意娶回来的。那次在豆腐市上见到灵儿,说什么非她不娶,家里给他说的就是九天玄女也不要。可这新婚之夜,才发现灵儿……你说这刚成亲王成宇就被戴了绿头巾,他能咽下这口气?你那妹子也倔,说什么也不肯说谁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我只觉头似乎被什么一击,眼前金星四溅,连忙拉住李大娘:“大娘,此事非同小可。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唉吆,姑娘,我可是听王家说的。灵儿新婚第二天,就把我叫去骂了一顿。这碍于面子,才没有往外宣扬。”她瞧着我的脸色,小心地说。 “这么说,灵儿在王家受苦了?”我声音颤抖。 “这个……”李大娘面有难色,一咬牙:“姑娘,这话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说是我说的。灵儿,你家最好去看看她。”说完瞧瞧周围,匆匆走了。 好容易稳住心神,踩着棉花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去。要是李媒婆说的灵儿的事情是真的,王家岂能饶过灵儿?这灵儿也不是糊涂之人,怎么能有这等糊涂事?走到半路,索性叫了一辆马车,径直向王家走去。 王家在怀荒西方向,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打听到王家的府邸,我在府邸前下了车。 王家不愧是怀荒大户,府邸大门修得大气,朱漆大门,门前一对石狮子,张牙舞爪,煞是威风。 我定定神,轻扣门环。 门应声而开,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孩探出头来,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我:“你找谁?” 我笑了笑:“请问这是王成宇王公子家吗?” 那丫头点点头:“是呀。” 我刚要说什么?只听门里传来问谁的声音。 那丫头转过头:“找少爷的。是一位小姐。” 不知道后面说了句什么?丫头回过头问我:“少爷让我问问,你是?” 我略一思索:“我是他的亲戚,他见我就知道了。” 那丫头更是疑惑,刚要说话,后面有人说:“你下去吧。” 那丫头听见赶紧打开门。 门里出来的正是王成宇。 见到我,似乎并没有多少惊讶。只站在那,看我一会,这才冷淡道:“请吧。”说完拂袖进门。 进得大门,我随他七拐八拐,一路除了几个见到他赶紧把头低下不敢抬头的丫鬟,冷冷清清,并不见灵儿。 随他走进一间房屋,原来是书房。 他进去,径直坐下,眼神瞥了我一眼,便不发一言,既不让座也不开口,只管端起茶碗开始慢悠悠吃茶。。 我内心生怒,面上还是一笑:“灵儿成亲后一直没有再回娘家,只听李大娘说灵儿与姑爷举案齐眉,姑姑也是非常高兴。” 王成宇坐在那,嘴角微抽一下,面无表情。 “只是姑姑只此一个女儿,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只道姑爷忙碌,灵儿不回去也是应该。所以特地来看望一下。” 王成宇听我说完,冷冷看向我,对着在书房的下人道:“都出去吧。” 书房只剩我和他,他终于撇嘴一笑,声音冷硬:“岳父母教养的好女儿。王成宇在此感谢了。如无他事,请回吧。”说完甩袖抬脚要走。 我有些恼怒,放声道:“且慢。” 他站住脚。 “请问灵儿在何处?姑姑既然遣我来,自是有话要当面叮嘱。灵儿年幼,可是有什么让姑爷觉得不妥当的地方?” 王成宇回头,眼神冷箭一般射向我,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她,很好。” 这王成宇和娶亲当日差距甚远,思及灵儿三日省亲,李媒婆的话,难道是真的?我一阵脚软,竭力站住,言语并不示弱:“既然很好,何不能见一面?姑爷豪门大户,待客竟是如此?” 那王成宇盯我半晌,森然道:“难道你不知道灵儿有孕在身,不能见人?” 我一惊,心里半是疑惑半是惊奇,只觉情况万般不对。 我定下心神:“既然如此好事,做姐姐的,理应照应一下。” 王成宇默然片刻,冷然道:“也好,来人!带去见灵儿。”转身便走。 一个丫鬟走上前,轻声道:“跟我来。” 王家确实家大,丫鬟带我走了几个院子,才在一个上锁的院子跟前站住。 我四处一看,只见院子门上挂一把大锁,墙头杂草丛生,看上去有些破败。 那丫鬟也不说话,只是把锁打开,等我进去,把门掩了。 我进去,是一个破旧的院子,屋子似乎有年头了。 我心下疑惑,灵儿不是少奶奶吗?怎么这般住处? “灵儿――”我轻声唤道。 许久,里屋传出微细的声音:“是谁?” ------------ 生变 2 我心里一紧,急步迈进里屋。 空旷的屋子里。虽然整洁,却没有几样像样的家什。灵儿蜷缩在墙角的大床上,围着一床被子,睁着惊恐的大眼看着我。 我急忙上前:“灵儿,灵儿,是姐姐。” 灵儿睁大眼睛看了我好一会,才敢相信:“姐姐,真的是你吗?不是在做梦?”灵儿伸出双手握住我的手。 我低头一看,眼泪顿时下来了,颤声道:“灵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瘦成这样?” 灵儿紧紧抱住我:“姐姐,你,你怎么来了?”突然松开手,捂住嘴巴,惊道:“是,是王成宇让你来的?” “不是。姑姑一直想你,你这很久不回去,我才来看看。灵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住在这里?”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空荡荡的一间大房子,只有灵儿一个人,显得相当诡异。 “姐姐,我,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呢。我一个人,好害怕。”灵儿从床上爬起来,抱着我大哭起来。 我抱着灵儿,忽觉肚子前有异,低头,灵儿的肚子格外大。 “灵儿,你?”我惊呼出声。 灵儿只一个劲抱着我,全然听不到我的惊叫。 好容易等灵儿平静下来,她吃力地坐下。 见我盯她的肚子,神色一片黯然。 “灵儿,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这都有了王成宇的骨血,他怎能这般待你?” 灵儿抬头看我,眼里一片哀怨,透着深深的恐惧:“姐姐,要不是有孩子,他岂能让我活到现在。” 我大惊失色:“这到底怎么回事?” 灵儿低头坐在那不语。 我摇着灵儿的胳膊,难以置信:“难不成,李媒婆的话是真的?” 灵儿浑身一颤,缓缓抬头看我,使劲咬着下唇:“姐姐,你知道了?” 天哪,这话从灵儿口中说出来,直让我感觉天动地摇。 我起身离开那大床,站在空旷的屋里,闭上眼睛,好一会才缓过劲, “这孩子难道不是王成宇的?” 灵儿头偏向一侧,似不愿提起:“是他的。” 我听出了灵儿话里的“他”的意思:“这么说,是周……” “姐姐!”灵儿扑到我跟前,惊恐地看看窗外,急急让我噤声。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 “这孩子已有六个月了?” 我大吃一惊,灵儿成亲才不到半年。 许久叹口气,小声道:“是他害了你?” 灵儿颓然坐下:“姐姐,是我,自愿的。”后面的几个字几乎低不可闻。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可真是糊涂!” 灵儿不语,只是茫然看着窗外。 顿时以前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有了清晰的答案。照王成宇的性格,三日省亲之所以能装下去,虽心有不甘,亦要顾全面子,不愿成为别人的笑柄。 许久,我才回过神,扶起灵儿:“你知道姑姑姑父多担心你。一直以为你过得很好。却不知有这大事。灵儿,你……” “姐姐,你不知道,先前是我对他不住;他休我也好。可是他自从洞房后,发现我不是……就天天折磨我。动辄对我冷眼相对,拳脚相加……要不是有了孩子,我怕都活不到今天。”灵儿泣不成声。 灵儿发现自己有身孕后,买通了前来搭脉的郎中,瞒下自己早已有身孕,只道身孕是在成亲后有的。这才从王成宇手里捡回一条命。 灵儿胳膊上腿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我勃然大怒:“那王成宇,看不出一表人才,真以为是谦谦君子,居然如此下得了手。” 灵儿边抽泣边给我讲了嫁到王家的事情。王成宇,新婚之夜发现灵儿不是初次,登时大怒,一掌掴倒灵儿,逼问灵儿。灵儿只道不知。王成宇,为泄心头怨怒,天天晚上对灵儿折磨,甚至带一个青楼女子到家当灵儿的面鬼混。灵儿不堪受辱,一心求死,却发现有了身孕。那王成宇才改变些,把灵儿迁到此地。 听到灵儿的泣诉,我简直要立即想揪来那个禽兽王成宇质问。 灵儿给我跪下:“姐姐,我真的不想活下去了,这孩子命硬。我几次磕倒跌倒都没有伤到。” 我深吸一口气,搀起灵儿,安慰道:“灵儿,你要好好活着。姐姐一定让你出去。” 走出王家,只觉浑浑噩噩,不知道怎么回到家的。 太阳西下,韦伯母在大门口走来走去的,看我回来,惊喜道:“可回来了。一路上还顺利吧。” 我进屋,看到韦伯母殷殷的眼神,含笑道:“灵儿还好。只是有了身孕,不便于回来。姑爷呢?生意往来。也是忙得很。” 听到灵儿有了身孕,老两口又惊又喜。韦伯母干脆跑到院子里,对着南方磕起了头,念念有词:“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我心下苦笑,借口累了回到房间。 韦伯母烧了一锅开水让我洗洗。 我来到厢房,泡进木桶,想起白天灵儿的哭诉,心里一阵难受。一切皆是灵儿错在先,灵儿,你怎么如此糊涂?我深深叹口气。周兴,怎可这般无赖,明知不能娶灵儿,却要了灵儿的初次,这不等于要了灵儿的命吗?那王成宇必不会轻易放过灵儿,何况现在有了他的骨肉。灵儿几乎形容枯槁,再不出来,怕真性命难保。唉!怎么能救出灵儿? 我无聊地往身上撩点水,只觉又累又乏,做了一天的马车,浑身酸痛难忍。不知不觉在木桶中迷糊起来。 朦胧中,似乎有人用手轻轻撩起木桶中的水,往我身上洒去。水洒在身上,痒痒的。只有灵儿以前乘我不注意这样过。我费力地抬起眼皮:“别闹,灵儿。” 突然一惊,灵儿,她怎么会在这里。 睁眼一看,黄昏模糊的光线里,厢房水汽氤氲,眼前确实站着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男人,长身而立。 “啊!”我登时手脚无措,双手捂住嘴巴,几乎要惊叫出来。 前后不过几步距离,自己又身无寸屡。慌忙中我拽过捅边的衣服遮在胸前,勃然大怒:“你,你是何人!居然敢私闯民宅,不知羞耻。” 岂料对面的人不慌不忙,似笑非笑:“不认识我了?” 我定睛一看,居然又是他。 我余怒未消,只觉脸上热辣辣的,又怕声音惊动韦伯两口,压低声音,怒道:“男女有别,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出去。快点。” “这些日子一直不见你,只好来此找你。”他背过身,轻咳一声,笑道:“刚才我可是什么也没看到。” 我心里暗骂一声,这么近,还装什么也没看到。我一咬牙,抓起衣服在水里裹上,从水里出来。出来才发现,湿衣服在身上,更是曲线毕露,我又抓了件干的披在外面。 他只闲闲一笑:“晚上到外面走走。我在河边等你。” 我气得浑身发抖,压低声音怒斥:“你算什么东西,滚出去。” “那好,我出去。”说着他走到门边,伸手要拉门栓。 “站住。”我抢先一步到门边,拉开门栓看看外面,外面静悄悄的,韦伯两口不知去向。 “他们的豆腐已经被我买了,现在正在路上。”身后传来他淡淡的声音。 我回转头,冷冷道:“你马上离开这里。我不想再见到你。” 经过我的身边,他停住,微微一笑:“今晚,河边,我等你。” 我装作没有听见,径直走向房间,身后传来他低低的声音:“否则,我还会在这出现。” 我浑身一颤,热血顿时冲上头顶,转头盯住他:“你是什么人!如此放肆!” “如果你不来,你会后悔,你的妹妹…..”话未说完便扬长而去。 “灵儿!”我一惊,等回过神,哪还有他的影子。 韦伯回来的时候天已全黑。 ------------ 生变 3 掌上灯,外面月亮圆圆,皎洁的月光洒向地面,格外的亮。 看得出,韦伯母很是高兴:“卿儿,这次有个大主顾了。每天要一担豆腐。只是哪里那么多客人,要这么多豆腐――管他呢?要了说明还是能吃得完。” “姑姑,那豆腐哪里要的?” “不知道。让你姑父每次挑出个三里地,那儿有人接过。银子也付得爽快。不过,用马车接豆腐的还真是少见。”韦伯母自言自语。 好久没有抚琴了。每次月圆的时候总是想起母亲,想起冷宫里母亲去前的那个月圆之夜,母亲那淡淡的笑容。 心里惆怅顿生,一曲完毕,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叹口气,缓缓起身,只望着天空的月辉出神。 远处响起悠远的萧声,这才想起那人。 此人来历不明,可居然知道灵儿的事情,难道是王家的人?如是这样,单凭第一次见到他就能知道灵儿还有周兴。而王成宇并不知道周兴的存在,说他是王家人似乎不像。他又怎么知道灵儿的事情? 思来想去,还是出了家门。 远远地,就见他立于河边,背对着我的方向,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不似凡人般。负手而立,一动不动,衣袂翩翩,头顶的璎珞冠带穗子随风轻微摆动。 我略靠近了些,仍然有几丈的距离。他并未回头:“你来了?” 我没有答话。 他转身,盯我片刻,含笑道:“陪我走走如何?”蓦然让我以为偷看我沐浴的无赖之相不是面前之人。 想起这个,我脸微微发热,有些尴尬地双手绞在一起,冷声道:“如无他事,先走一步。”我转身欲走。 他欺身上前,挡住我的去路,剑眉下面一双星眸直射向我,漆黑的眼底全无刚才温柔,不带一丝暖意。随之而来的一阵男子气息让我顿时慌乱不已。 “你?”我心里怦怦乱跳。 他的眼底渐渐回暖,半晌:“你,很像一位故人。” 我竭力掩饰住慌乱:“天下之大,相像者甚多。敢问像哪位故人?” 他神色一瞬的黯然,默然片刻:“她,已故去了。” 心底涌起一丝不易觉察的酸涩,我转身便走。 “卿儿。”心底一震,这柔声的一唤让脚步生生停住了,如春风般拂入记忆的最深处,在我累了的时候娘亲也这般温柔地呼唤我。 我茫然站在那里,梦语般道:“你,居然也知道我的名字?” 我回过神,他正站在我的对面。我顿时呼吸急促,有些赧然。 “我该回去了。”我转过身。 “你不想救你的妹妹?”身后传来他淡淡的声音。 “我的妹妹怎么了?需要救?”我别过头,尽量声音平静。 “看来你不知道。”他嘴角闪过不易觉察的笑:“如果现在你见不到她,将来也许永远见不到她了。” 我遽然转身,大声斥道:“什么意思?灵儿嫁个好人家,难道不能安享富贵?” “安享富贵?”他哧地一笑,漫不经心抬头看看远处,又看向我:“富贵岂是人人安享的?那王成宇心思狭隘,为人阴刻,想必那媒婆收了不少好处,才把他说成天下少有男人的吧。你妹妹,嫁与他,论家世,不算亏。那王成宇并非不喜欢你妹妹,只是,哪有男人愿意头顶绿光呢?” 轻飘飘几句话,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滔天波澜。一是惊讶于灵儿的事情并不是人人不知,更惊讶于眼前此人知晓底细如此详细。 我稳住心神,淡然道:“你是什么人,对王成宇了解的这么清楚,再说家事,你又何得知灵儿……”我没有说下去。 “别忘了,我是生意人,走南闯北,和王家生意总是有些往来。” “若真是如此,家丑不可外扬,你又如何知道?” “呵呵。”他看我半晌,笑了笑。 “若你想救你的妹妹,还是早些去吧。”他毫不松口。 我转身欲走,心下不甘:“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救人一命而已。世上男女痴情,最是说不清。你那妹妹想必早已心有所属才做下这糊涂事,……” “住口。”我又羞又气:“女儿家清白,岂是你胡言乱语。” 他微皱眉头:“既是如此,你的妹妹好自为之吧。” 我恼火地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他的话我不能不信,第二天大早再去看望灵儿,真如他所言,王家大门紧闭,敲了半天不应。 连着半个月,王家大门都没被敲开过。 王成宇派人送话来,灵儿胎像一直不稳,需要静养。 看着韦伯两口一脸愁容,我也心像油煎一般。暗暗祈祷灵儿千万不要出意外。 屈指算来,灵儿怀胎已有七个多月,真要等到胎儿落地,王成宇报灵儿难产身亡谁又会追问? 想到此,心里一片恐惧。 想起那人的话语,对灵儿的事情了解甚深,想必没有恶意。或许,能帮上灵儿。 于是,每日我都走到河边,希望能看见他。 而他,却如断了线的风琴,一直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也不曾听见他的箫声。 ------------ 生变 4 夏去秋来,灵儿怀胎已有八个多月,除了王家来过一个丫鬟报平安外,灵儿没有任何消息。王家大门仍然紧闭不开。 傍晚,惯常走到河边,抬头,遥望天际,星斗满天。只觉心事如天上杂乱无序的星星。 突然,身后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我扭头一看,居然是他。 我又惊又喜:“你可来了。” 话一出口,自觉不对,赶紧嗫嚅纠正:“我是说――” 他先是一愣,而后仰头朗声大笑。 看他那张扬的样子我羞窘不已。 他止住笑,两眸炯炯有神,薄唇微启:“可有想我?” 这话着实唐突,我慌忙看看周围,并没有人,于是咬牙道:“既然上次你提了灵儿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灵儿有危险?” 他深深看我,转头瞥向一边,声音冷淡:“怎么才来问我?” 我一听,心立即沉了下去。顾不得男女有别,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几欲站立不稳,颤声道:“你是说,灵儿,她……她……” 他没有动。 看着他脸上无喜无悲的表情,我直觉灵儿出事了,腿脚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眼前广袖一动,他扶住我。 我悲痛难当:“你怎么不早出现,怎么不去救救灵儿?”我呜咽出声。 他轻轻扶住我,啼笑皆非:“她还好好的,你这是做什么。”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赶紧擦干泪眼,问:“你说什么?” 他眼里促狭的笑意一闪而过,答非所问:“我以为你心里并没有我。” 这回轮到我哭笑不得,我恼羞成怒,霍然拂开他扶住我的双手:“你是在拿我开心?” 他收回广袖,正色道:“你的妹妹快要临产了。王家子嗣单薄,王成宇的兄弟都没有男孩。王成宇先前娶过两个妻子,但都不能生育。他格外看重这个孩子。所以唯一保住她的办法就是――你的妹妹放弃孩子。” 我一惊,灵儿不是王成宇的原配?放弃孩子?那孩子明明就不是王成宇的,灵儿怎么可能会放弃?再一想,灵儿曾经想想堕胎,可是却去不掉。实在不知道灵儿到底是否想要这个孩子。 心下纷乱,只道:“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灵儿了。不知道怎么把这话带给她。虽说她……可是?王成宇到底是刻薄了些。”我深深叹气。 他说:“现在为时过早,母子连心,灵儿未必肯放弃孩子。” 我又是一惊:“那王成宇为何对灵儿之事耿耿于怀,他不也娶了两个妻子了吗?” “一个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他爱的女人心里有别人。”他淡淡地说。 我心里一跳。脑海立即闪现出父皇审问母亲临别时那厌恶的一眼,那是我见到的最后一眼父皇。或许,那会父皇心里以为母亲心有所属。 心神恍惚,叹口气:“那王成宇就忍心让刚出生的孩儿失了慈母之爱?” 他静静站这那里,不再说话。 我也沉默。 秋天塞北风大,吹得他都衣襟翩然生风。抬头清冷的月光下,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飞向南方。 只觉头疼难忍,我抬手抚上额头。 “如果你见到王成宇,烦请告诉他一下,灵儿年幼无知,若是他肯原谅,夫妻和睦,是最好不过;如若不能,请他放过灵儿和孩子。多谢了。”我朝他盈盈一拜。 “这就想走?”他深深看我。 我诧异地抬眼,迷惑地看着他。 “你是中原大梁凉京人?”他问道。 不明白他为什么有此问,我还是回答:“不是。” “为何来此荒凉之地?”他眼底深遂。 “父母双亡,后被人拐至来此,多亏被人收留。”我迎着他的眼神淡然答道。 “你叫什么?”他又问。 我轻微一笑:“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吗?” “沈卿卿。” “告辞了。”我提起裙裾,离开了河边。 灵儿的事情让我彻夜不眠。我决定天亮去看灵儿。 在王家门口敲了半天门。想必迫于街上人指点。 门终于开了。 出来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见我敲门,疑惑地问我找谁。 听我是说完来意,那老妪脸色一变,立即要关门。 我一急,双手撑住门缝,那老妪到底不及我的力气,门被我推开。 老妪转身急急喊人。 一群丫鬟家丁跑过来,见大门打开,我站这门口。 一个丫鬟上来叉腰,一个指头指向我,大声道:“你是谁?快出去。” 我冷冷看她一眼,道:“王家豪门富户,不知道如何教导下人的。”径直向里走去。 那丫鬟急了,连忙指挥其他人挡住我的去路。 几个人排成一字挡在我都前面,神情如临大敌。 我怒极反笑:“我只是来看看我的即将为王家添喜的妹妹,怎地这般隆重?麻烦你们去禀报王成宇,韦灵儿的姐姐来探望韦灵儿。难不成姐姐连妹妹都不能看成?” 几个人迟疑不决,相互看看,都站着不动。 “好吧!今天我在这等着,如果见不到韦灵儿出来,我即刻报官。” 其中一个想了想,让其他人看着我,自己飞快跑进去。 片刻,王成宇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其他人见状赶紧退了下去。 “你来作甚?”王成宇冷漠问。 这话让我气得险些背过气去,我只道:“灵儿可好?” 他斜了我一眼,冷冷一笑:“好得很。请回吧。” “且慢。”我上前,盯着他:“王成宇,灵儿是你的结发妻子,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更何况你当时求娶的灵儿,现在你如此待她。良心何在?” “好啊!问得好。”王成宇眼神阴鹜,狠狠盯我一眼:“想必你的妹子已经告诉你了。那我也告诉你,这个贱人,若不是怀了孩子,我早就要了她的命。” “你!”惊怒之下,我几步上前,抬手便欲挥他一个耳光。 他一把攥住我抬起的右手,逼近我,邪笑着:“你的妹子是对我不起了。如果你这当姐姐的,能补偿一下,我倒可以考虑放了她。” 我大怒,只听啪地清脆一声,王成宇脸上结结实实挨了我左手一耳光。 王成宇脸上吃痛,暴怒之下:“你居然敢打我!真是吃来豹子胆。”一手抚着被打过的脸颊, 用力一挥,我一下被推了出去。 只觉眼前一花,我眼一闭。 ------------ 香消 还未细思量,却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阵熟悉的淡淡的气息传来,我睁眼一看,是他。 阳光下,他微眯双眼,松手将我放开,似不认识我一般。 “对付一个弱女子,居然下如此狠手。”他冷冷说道,倨傲地站在门口。 王成宇一见他,立时矮了半截,陪笑过来,双手抱拳:“梁兄,误会误会。哪阵香风把您刮来了,快请进!” 他没有理会,只转头问我:“你来,是为何事?” “为我妹妹之事。我妹妹临产之际,我来看望一下。谢搭救之恩。”我盈盈一拜。 他皱眉道:“如此说来,你和王成宇?” 我一愣,他岂不是装痴卖傻,还是道:“他是我妹妹韦灵儿的夫婿。” “既是一家人,又何须大动干戈?老弟这般是何为?”他眼睛微眯,语气有不易觉察的生硬。 王成宇狠狠瞪我一眼,陪笑道:“都是家事,家事。来来,请请。” 话音未落,迎面跑来一个丫鬟,气喘吁吁:“二少爷,不好了,二奶奶要生了。” 王成宇脸上骤然变色,啪地朝那个丫鬟劈面一个耳光:“混账东西,还不赶快去叫产婆。”匆忙冲他一抱拳,抬脚飞奔而去。 我也急了,提起裙裾顺着王成宇的方向紧跟过去。这次明显不是上次我来到的那个院子。 宽敞阔绰的院子里,产婆丫鬟神色紧张,来去匆匆。 王成宇在屋外走来走去。 远远就听见灵儿撕心裂肺的叫声。 “灵儿――气喘吁吁之下,乍听到灵儿的痛苦喊声我的心里哆嗦地不成一起。 来到门前,我拍着门大声喊:“灵儿,是姐姐,你不要害怕。” “姐姐。”里面传来虚弱的声音,接着又是嗷嗷大叫。 我只觉头皮发麻,手颤抖着,推门想进去,却被拦住了。 王成宇阴沉着脸,语调生硬:“产房血腥,不祥之地,你还是不进去的好。” 我抬手擦擦额上的汗,说不清是跑得太快还是慌的,身上一阵热一阵凉。 “灵儿是我的妹妹,说什么不祥。” 屋里传来灵儿虚弱的尖叫:“王成宇,你若不让姐姐进来,我就死给你看。” 王成宇终于让开,我闪身进去。刚踏入门槛,裙裾似被什么踩住,一拉一松,我猝不及防,直向前趴去。 我来不及呼喊,感觉地面离脸面越来越近,腰身一紧,被横抱来了起来。 不用问,我也知道是谁,我垂眸盯着群摆,那里有着明显的被人踩了一脚的痕迹。 我抬头,王成宇似笑非笑,旁边的一个丫鬟脸色微红,站在一边。 他站在一旁,负手微笑。 我整理了一些裙裾,也微笑了一下:“惯常听说王家家训严谨,想不到连个下人如此毛手毛脚。” 那丫鬟脸一下通红,王成宇先是惊讶,而后劈手一耳光:“不中用的东西,滚!” 那丫鬟猝不及防,捂脸哽咽回身便跑。 灵儿正躺在床上,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痛得脸要扭曲,额上头发已被汗水濡湿。我抓住灵儿的手,颤声道:“灵儿,是姐姐……很快会好的。” 旁边产婆满头是汗,一个劲催灵儿用力。 半个时辰过去了,灵儿力气越来越小,叫声也越来越小,我一边绞着毛巾覆住她的额头,一边柔声安慰:“灵儿,快好了。” 突然,灵儿挣扎起来,双手抱住我的胳膊,眼神迷离恳切:“姐姐,我和王成宇约定在先,如果是男孩,就给王家留下,我认了;如若是女孩,姐姐,就拜托你了。” 说完又是撕心裂肺的喊叫。 那边产婆惊喜道:“快了,快出来了。” 灵儿喊过后似没有知觉般不动了。 我慌了,产婆也大吃一惊,几个看似有经验的丫鬟过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揉捏。 灵儿终于醒了,迷茫中,产婆尖叫:“用力,用力呀。” 灵儿抓住我的胳膊,一咬牙,随之就是一阵哇哇的哭声。 “啊!”灵儿似用尽力气般一下子昏了过去。 “灵儿!”我惊叫。 那产婆急匆匆出去,一边说着吉祥话:“恭喜少爷,是个千金。” 门外传来“哼”的一声,接着是脚步匆匆离去的声音。 产婆转身回来,脸色突然大变:“不好!快!” 我不知所以,茫然地看着里面的人又骚动起来。这边灵儿一直不醒,我心里惊骇不已,却不敢流露出半分。只焦急地看着产婆丫鬟们忙来忙去,却搭不上半把手。 这时,外面匆匆跑进一个丫鬟,对我说:“大小姐,我家少爷有请。 这边灵儿未醒,我直接摇头:“如无急事,请等一下。” 我一边用毛巾擦着灵儿的额头,一边焦急地呼唤:“灵儿,灵儿……” 灵儿这时动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开,无神的眼睛茫然看了好一会儿,缓缓看向我,虚弱地说:“姐姐,我,怕不行了。刚才的话,姐姐一定要,要记得。” 然后惨然一笑:“爹娘养育之恩未报答,却要先走一步。姐姐,爹娘以后全靠你了。来生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哀哀的眼神看得我心里一阵酸楚。 捧着灵儿的双手,我极力笑着安慰:“傻灵儿,胡说这些做甚,你现在都是娘亲了。” 我接过丫鬟手中的孩子,轻轻递到灵儿面前,靠近她“快来看看,这是你的孩子。长得呀,像你,水灵着呢。” 灵儿侧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细不可闻的声音:“孽障。还不如随娘去了呢。” 我一惊,慌忙捂住灵儿的嘴,嗔怪道:“这是什么话。你看她,多可爱。”刚出生的孩子还未睁眼,哭过后,在襁褓里安静地躺着。 “灵儿!”我轻轻握住她骨瘦如柴的手,苍白地可以看见青色的脉管。 “姐姐。”灵儿嘴唇翕动着,终究没有说出来,眼神一暗,手从我手中滑落,无力地垂了下去。 ------------ 秋秋 我不知怎么来到王成宇的书房,浑身上下似脱骨般毫无力气,只手上抱着的那个尚未睁眼的小孩提示我灵儿的故去。 一瞬间,泪水涌了上去,止也止不住。 王成宇正等在书房中,见我抱了孩子进来,虽一脸阴沉,却示意丫鬟给我看座。 我没有坐,平静地问他:“灵儿已去,只说之前与你有约在先。这孩子,我抱走了。” 他没有说话,浓眉下的平日阴鹜的眼神缓和了许多。 我冷眼看他,心下悲凉。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灵儿故去,王成宇似半分哀痛亦没有,对怀里的孩子亦不曾看上半眼。 半晌,他盯着我,语调苍凉:“也好。就先放在你那。” 我低头轻轻用毯子仔细裹住孩子,抚抚孩子柔嫩的脸蛋,轻声道:“这孩子,从此姓韦了。” 说完,我抱着孩子走出王家大门。 门外,早已备好的车,一个丫鬟上前:“大小姐,上车吧!别冻着孩子。” 我没有言语,那丫鬟上前低声劝道:“少夫人走了,留下的孩子就拜托了。” “你是谁?”我问。 “我原是少夫人屋里的丫头,我叫容香。” 见四下无人,她上前借抱孩子的机会塞到襁褓里一样东西,低声道:“大小姐,快带孩子远走高飞吧。”然后使个眼色,朗声埋怨道:“真是,这车都等这久了。不怕冻坏孩子。” 说着让我赶紧上车。 我心下疑惑,看面相这丫鬟不是歹恶相,于是上了车。 见我抱着孩子独自归来,韦伯和韦伯母吓得脸已变色。 “灵儿,是不是灵儿出了什么事?”韦伯母手脚哆嗦,几欲不成调。 怀中的孩子哇哇开始哭,我顾不得说话,回屋把孩子放好。让韦伯母先熬稀粥。 手忙脚乱地喂上孩子,喝了一小勺薄薄的稀粥,终于睡去。 我这才拉着焦急的韦伯母出来,韦伯一人蹲在外吸着烟,眉头紧皱。 见我出来,慌忙把烟灭了,起身看向我。 我缓缓跪下,未成语眼已流:“姑父,姑姑,灵儿,她,难产去了。” “什么?!”老两口闻听晴天霹雳,韦伯老泪纵横,韦伯母两眼发直,一下背过气去。 醒来后夫妻俩抱头痛哭。 兀自安慰半天,我突然想起临走容香放在孩子襁褓里的物什,赶紧解开找了出来。 一块通体透明的玉佩,我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玉佩背面赫然刻一“兴”字。玉佩纹路繁多,如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孩子清晰秀气,仔细端详眉眼颇有几分周兴的样子。这孩子,必是周兴的无疑了。 我手拿玉佩,心底似被压上一块巨石,只觉心底坠坠喘气不匀。 灵儿,你何苦为了个周兴如此作践自己。 突然想起容香的话,让我们远走高飞,我打了个寒颤。 门外传来脚步声,我慌忙把玉佩往身上一塞,转身迎上前。 韦伯母倚在门前,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半边。 目光呆滞地看着孩子:“灵儿啊!我的儿,你这又是托生了?”说着抱着襁褓埋头大哭。 哭声惊醒了熟睡的孩子,孩子也哇哇哭起来。 我赶紧将韦伯母扶到一边,一边哄孩子。 好容易哄住孩子,我起身:“姑姑,孩子没有奶水,我给他去买些奶来。” 韦伯母坐在一边只管流泪。 我出去找到一辆车,急急赶到王家。 告诉开门的老妪,我要收拾灵儿的遗物。 那老妪抬抬眼道:“少爷吩咐了,你要的东西明早给你全送去。” 我颓然回到家。 第二天,王家如约送来了灵儿的所有东西,一些衣物和陪嫁的首饰。除此,还有千两白银。韦伯母对着遗物又是一阵痛哭。 我只收下灵儿的东西,白银原封不动退回。 天气转冷,我要照顾孩子,做豆腐都由韦伯韦伯母做。自灵儿故去,老两口身体状况每日欲下。 一日清晨,我刚喂完孩子。只听豆腐房内传来呼喊声:“孩子他娘,你怎么了?” 我放下碗,急跑进去。却见韦伯母倒在豆腐磨前。 韦伯母醒来后就卧床不起,如一痴人,只嘴里念念“灵儿”。 韦伯一个人忙里忙外,身形迅速佝偻下去。 偶尔,蹲在墙角,呆呆地抽袋旱烟:“卿儿,对不住了。”每每说完便老泪纵横。 每天,我都要天不亮就起床,先帮韦伯做会豆腐,等韦伯挑豆腐出去,我再喂孩子,然后做饭,先喂韦伯母,再等韦伯回来。 孩子没有奶水,买来的羊奶牛奶又不适应,吃了吐,饿得直哭。每晚还要喂几遍。 一个月下来,孩子长大了点,粉嫩可爱,醒着的时候会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你。 我给她起了个名字,叫“秋秋”,意思是生在秋天。 ------------ 家破 一日,韦伯刚走,我正逗秋秋,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开门,我有些意外。 他站在门外,长身玉立,玄衣皂靴,甚是清俊。 我脸微一烫,闪身让开,道:“可又是过路来讨杯水?” 他微微一愣,接着眉眼弯弯:“好记性。” 我亦笑了。 “这些日子,你清瘦了不少。”他凝视我。 “是吗?”我脸一烫,压抑住心里的慌乱,垂眸道:“或许有些劳累而已”。 他微微一笑:“你脸怎么红了?” “啊?”我条件反射般抚上脸颊:“这,哪有?!” 看到他眼里的笑意,我才知道上当了,只觉脸热热的烧得难受。 “我,我要喂孩子了。”我慌得直想往屋里钻。 回到屋里,孩子睡得正熟。我轻轻抱起,借以平静自己的急速心跳。 没想到他亦跟进来,凝神看了一下孩子:“像。” “像什么?”我好奇地问。 “像他的父亲。” 我差点抱不稳手里的孩子,把孩子放下,回身问:“你说什么?” 他扬眉看我,无辜道:“不像她的母亲,自然就像她的父亲了。” 我啼笑皆非,这什么道理。 仔细一想他话里有话,看他样子,便不再问。于是:“是。此言不差。” 秋秋翻了翻身,我上前赶紧拍拍。 “你抱孩子的样子,倒像个娴熟的母亲。” 待秋秋忽忽大睡。我起身和他离开。 来到院子,他仰望天空:“快一年了。” “什么?”我不解。 他看向我,深黑的眼眸有着淡淡的暖意:“认识你。” 我脸又是倏地一热。 “只是,你怎么从来不问我是谁。”他盯着我,淡淡笑道。 我望着他唇角的笑容,有些迷茫,是呀,他是谁,潜意识里似乎也没有想知道。只是知道有个他,而已。 我笑笑:“你是谁?” 他凝视我,我亦对视。 他笑意更深:“我姓梁,凉京人氏。世代走南闯北。” “那就……见过梁公子。”我盈盈一拜。 他满眼都是笑意,抬手虚扶一把:“卿卿小姐请起。” 冬天难捱,韦伯母病入膏肓,韦伯亦是小病不断。快到年关的时候,王成宇居然上门,要带回秋秋。 王成宇傲然站在房中,说明来意后,韦伯当即恼怒,将扁担一扔。 “这孩子卿儿一人辛辛苦苦拉扯到现在,你说抱走就抱走,怎地出生后不闻不问?你还是当爹的样子?畜生!”说着一阵咳嗽不已。 我赶紧扶他坐下,对王成宇怒道:“王成宇,你和灵儿之前种种,现在灵儿已去,一切就此为止。何况你和灵儿有约在先。现在这般出尔反尔,是何为?” 王成宇嗤地一笑:“说什么笑话。这孩子是我王家的,我怎么不能要回。” “谁说是王家的?!”我话一出口,自觉失言。 王成宇阴鹜的看向我:“你的意思这孩子不是我的,那是谁的?” 韦伯在一旁气得指着大门:“畜生,滚出去。” 王成宇逼近我,冷笑连连:“你说,是谁的?” 我一咬牙,冷然道:“王成宇,你自己已承诺过,这孩子早已不姓王,现在姓韦,当然不再是你王家的。” 王成宇仰天大笑,走近韦伯,放肆地说:“当初,我看灵儿,乃是十分喜欢她。却不想,她竟是不守妇道,如今这孩子再不留给我,当真是对不起我了。” 韦伯一听,气得浑身颤抖:“灵儿尸骨未寒,你这畜生就在此胡言乱语。要不是当初瞎眼错看你,灵儿怎会如此下场。可怜灵儿这孩子……”韦伯咳嗽阵阵。 王成宇冷笑连连:“你也太高看自己的女儿了。你问问她的姐姐,你的好女儿是不是我如我所说。” 我怒不可遏,厉声道:“王成宇,你难道害人还不够!灵儿有千错万错,只是错在一时,而你,却错待了她一世。你所作所为,天理不容。如今灵儿只留下这个孩子,你难道要赶尽杀绝?” 王成宇毫不避让:“虎毒尚且不食子,我的血脉你说什么赶尽杀绝?!” 韦伯竭尽力气站起来,韦伯两眼通红,额上青筋跳起,颤声问我:“卿儿,他说的可是真的?” 我赶紧扶住他:“姑父,你先坐下。我去去就来。” 转头对王成宇说:“看孩子请随我来。” 我出得门外,王成宇哼了一声,紧跟而上。 来到厢房,我冷冷道:“人都有七情六欲,灵儿失身,你怎知就是她心中有别人?你却记恨至此,折磨她,现在你满意了?!她父母年事已高,尚且不知情,你就不能心存仁慈?” 王成宇大怒:“此话休提,今天我只要孩子。” 门外传来韦伯苍老的声音:“卿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我不语,韦伯连连跺脚:“作孽,这真是作孽呀!”韦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来人啊!救人啊!”我慌乱中大喊,几个邻人赶了过来,七手八脚将韦伯抬到炕上。 王成宇鼻子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韦伯这一晕过去再没有醒来。 左邻右舍帮忙葬了韦伯。 韦伯母痴痴如傻人般,只会躺在床上,一个劲念叨:“灵儿,灵儿”连我是谁亦不认得。 韦伯去后一个月,一个下着鹅毛大雪的早上,韦伯母也油尽灯枯,死时都没有闭上眼睛。 我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想着初来时一家人欢欢喜喜过日子,虽清贫却也乐融融。如今,转眼间家破人亡。 自那日后,我日日提心吊胆,王成宇却如人间蒸发样,没有再来要过孩子。 秋秋太小,我又无任何经验,亏得近邻帮忙照顾一下,免不了感叹。 数月下来,心力交瘁。 到春天的时候,秋秋已经能坐起来了。 ------------ 约定 接连几场春雨,阴雨绵绵。我突然发热,卧床不起。 秋秋亦饿得直哭,我只好勉力起身下床为秋秋做饭。 一下床,只眼前金花四溅,便陷入黑暗中。 朦胧间,似乎有人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我。 “母亲!”我痴痴喊着。 竭力睁开眼,复闭眼,又睁开。 瞬间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坐在床前,阳光照进来,柔和的光线让他的身影似包裹在一层光环里。 见我醒来,他微微一笑。 我突然想起秋秋,挣扎起来急道:“秋秋呢?。” 他起身,道:“来人。” 一个女子低头抱着孩子进来。 “她已睡下了。”女子轻声说。 说完将秋秋轻轻放在我的床边。 我赶紧看看,确定秋秋在熟睡,才疲惫地躺下。 那女子也随之退下了。 随后又端上药。 他接过,端到我的跟前:“你已经昏迷一天了,起来喝了吧。” “有那么久吗?”我竭力撑起身子,勉力一笑:“这次多亏你。只是,你怎么知道?” 他淡淡一笑:“你忘记了我是走南闯北的商人,凡到此不都要来此讨杯水喝?” 我释然,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药汁的苦味让我眉头紧皱,直要反胃。 他手抚上我的后背,轻轻拍着。 我身子一僵,心又不规律跳将起来。 “梁…..公子,谢谢。我已好多了。”我艰涩开口。 “叫我晋之就好。” 他停下手,深深看我:“多日不见,你似乎又瘦了。” 我起身下床,来到窗前,窗外落花点点,呼吸几下新鲜的空气,淡淡说道:“这个世上,除了这个孩子,我再无亲人。苦点累点也是应该。” “既然如此,何不随我去凉京?”漫不经心的话语让我心里一跳。 我回头,见他的神色认真,不似说笑。 “天下之大,能容身即可。凉京又有什么好。”我漠然道,心里隐隐有些针刺般的疼痛。凉京,冷宫,想起屈辱的冷宫,想起惨死的母亲,想起自己的身世,而那地方,这辈子恐怕自己都不能再涉足了。 他不以为意,踱到我的面前:“你是中原人,怎会适应这风起漫天沙的塞北?怀荒这地,商旅来往,看似繁华,但离柔然契丹等荒蛮之族也近,常有抢掠客商,骚扰当地百姓之事。” 手指轻轻托起我的下颌,迫使我直视他,漆黑的眼底涌出浓浓的暖意,声音低沉:“你在此,又是一人,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窗外熏风拂面,内心深处似澹澹小溪蜿蜒流过,温暖而绵长。 或许是受他的蛊惑,或许是不堪负重,我的手不由自主环上他的背,头轻轻靠在他的颈窝。淡淡的气息越来越近,我闭上眼睛,任由他紧紧揽住我,微凉的唇带着热切细细密密地落下来。 …… 许久,他才放开,我亦喘息微急。 他一动不动注视着我,我从魂游太虚中醒过神,只觉脸红耳赤,羞不可抑,直要把头低向地上。 他竟哈哈大笑。 我抬头嗔目,他敛住笑容,正色道:“跟我去凉京,如何?” 我抬手抚上他的眉毛,只觉指尖触及之处,酥**痒。他眼底一热,陡地捉住我手腕,语气急促热烈:“答应我,卿卿。” “你不是走南闯北?为何一定要我去凉京?” 他凝眸看我,温言道:“即便走南闯北,总得有一处是自己的家。” 我心里一酸,手缓缓放下,垂眸处不觉心里悲凉,天下之大,何处才是我家?曾经的皇宫,继而是冷宫,如今却又在这塞北,即将双十年华,却举目无亲,孤身一人。 转身走近床边,轻轻拍着秋秋,不再言语。 他走到窗前,看看古琴,复回首:“你抚琴技艺了得,必得真传,不知你师从何人?” “很小的时候父亲便不在了,只跟母亲生活,母亲会弹几曲,我不善女红,闲来无事,便跟随母亲学点而已,谈不上师从何人。”我淡淡道。 “哦。”他眉毛轻一扬:“此琴天下少有,能得此琴,姑娘造化不浅。” 继而笑道:“居然在此蛮荒之地听到天下难得琴音,想来也是在下的造化。” 我莞尔,他似想起什么?说:“你一人照看孩子很是辛苦,孩子也吃不胖。我给孩子找了个奶娘,你看如何?”说着,朝外一拍手。 门帘掀开,进来是刚才抱秋秋的那个女人。 我起身,打量此人。面容端庄,着装素雅。 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只对女人说:“这个孩子父母早亡,从今你就住在此,侍候小姐和孩子。” 我还未开口,那女人跪下,低眉顺眼,道:“是。奴婢拜见小姐。” “下去吧。” 待那女人走远,他看向我:“此人姓杜,名兰。年前因丈夫好赌,拿她抵债。杜兰当时有孕,我便出钱替她还债。我每次来此,都是她打理。她亦有过孩子,你可放心将秋秋给她带。以后,你的起居也由她来打理。” 我点点头,他拥住我,手指穿过我的长发,深情道:“这一去,恐怕要些时日,怀荒非长久之地,等我回来接你。这个,你拿着。” 他掰开我的手,轻轻将一凉凉的物放入我的手心。 手心处,是一块通体晶莹的碧玉,却只是半阙。 “玉乃我大梁朝尊贵之物,此玉系我梁家祖传之物,由祖母传给母亲,母亲给我,乃是给未来儿媳之用。” 我一颤,只觉心跳如鼓,那玉似炭般直灼我的手心,不敢抬眼看他。 只低声:“怎只是半阙?” 他微一愣,转而低笑出声。 我抬头,他眸子发出异样的光彩,广袖一抬,另外半块赫然在他掌心,与此块对在一起,正好是一块完整的玉佩。 余光处,他的眼神炽热而缠绵。 他托起我的手,反掌附于他掌上,他的手掌温热细腻,隔着微凉的玉佩,似乎能感到他掌心的纹路。 “卿卿!”他语调低沉,气息温暖:“如你父母健在,我必定登门求亲;现在,你可愿意?” 我心里剧烈跳着,只低头不语。 房间静地针落地都能听见,只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许久,我抬头:“我父母虽不在了,但是姑姑姑父待我如自家女儿,才过逝,理应守孝。” 他面无变化,只微微颔首:“如此,我等你。等你三年。” ------------ 第三卷 ------------ 别离 此后,我便和杜兰相伴。有了她,秋秋不再吃牛奶,奶水让秋秋很快白胖了起来,不到八个月,便咿咿呀呀,要开口说话,扶着还能走几步。 杜兰性情温顺,闲暇便坐下来一边绣工一边与我说话。 许久不见杜兰回家看孩子,我有些奇怪。 杜兰见我问及,黯然,低头便抹眼泪:“我那苦命的孩子出生才不到一岁便去了。” 杜兰说起她的家世。 父母从关外到怀荒,关外民族通婚盛行,母亲是高昌族人,父亲是大梁国汉人。我这才看出杜兰的鼻梁高挺,眼窝微有些凹陷。 杜兰父亲是小生意人,杜兰小时候移居到怀荒。怀荒有六镇,每一镇皆方圆数十里,是塞北最大的边塞要镇。 杜兰便是在最中心的镇长大,离我现在住的玄川不过几十里地。 杜兰十三岁便已嫁人,丈夫家里殷实,却不想染上赌瘾,几年家里就败个精光,走投无路便将怀有几个月身孕的杜兰卖与别人作丫头使唤。杜兰的父母早已染病撒手归西。幸亏遇上梁晋之,把她救了出来。她感激不尽。每次梁晋之来,都会替他打理。 杜兰年长我一岁,我便叫杜兰姐姐。 此后,小院里咿咿呀呀学语声,杜兰极爱听我弹琴,倒是一片和谐。 一日,杜兰去市集上为秋秋买布料做夏天的衣服,回来一脸惊慌:“小姐,不好了,最近市集传言纷纷,说要打仗了。” 我一惊:“这太平盛世,打什么仗?” 杜兰赶紧关上大门,急急跑来:“刚才我在市集买布,好多店铺都关门了。说最近老有蛮荒骑兵扰市。镇上虽没说要打仗,看那架势错不了。传言中原大军已向北开来。这可怎么办?”杜兰急得团团转。 我也脑中一片空白,这好好的,怎么打仗?向来烽烟一起,百姓流离失所。 “小姐,这些日子在家,不出门根本不知道消息,镇上好多人家都举家搬走了。” 我只觉手脚冰凉,看看杜兰,再看看秋秋,不禁苦笑:“你我皆妇孺,能跑到哪儿去?” 杜兰眼睛一亮:“梁公子,他或许会帮我们。” 提起他,才想起,已有两个多月没见到他了。临走他把那半块玉佩系于我脖颈上,垂于胸前。他走后,玉佩被我收起,放在箱底。 掩住心思,我只摇头。 “或许只是谣传,这太平盛世,有什么仗可打。再说,怀荒地大,玄川只是不起眼的一个小村落,有仗不见得打到这。” 听我一说,杜兰不说话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急得要命。借出去买米之际,才发现杜兰并没有说错。米价已涨到平时米价的十倍,大小客栈、店铺都已关门。偶尔看见巡防的兵士脚步匆匆。 匆忙回到家里,跟杜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今晚趁夜色就走。” 杜兰一听更是惶恐,急急收拾衣物,细软。 我也将古琴包好,母亲留下的两样东西用油纸包了,细细缝进腰间的荷包。那半块玉,我顺手系于项上。 我带来的银子除了给灵儿做嫁妆用了一些,还剩下不少,梁晋之亦留下银票。 再就是秋秋的东西,我将灵儿留下的那块玉佩缝在一个“长命百岁”荷包,挂在秋秋脖子上,并紧紧藏进衣服里。 一切因陋就简,收拾了几个包袱,看天色不早,我和杜兰匆忙吃了点饭。我抱起孩子,背起古琴,准备天一黑,就南行。 阳逐渐西沉,我和杜兰收拾妥当,我抱起秋秋,背上古琴,杜兰背上几个包袱。蓦然听得远处而来嘈杂声,接着是沉重的脚步渐远渐近。 我心下诧异,杜兰放下包袱,跑到大门准备看一究竟。 杜兰刚到门边,只听得大门轰一响,似被一脚踢开。几个身披盔甲的胡人士兵手执刀剑,迅速跑进并将院里包围。冲进的蛮力让杜兰猝不及防,摔了个跟头。 “杜兰!”我惊叫,巨大的声响也让怀里安静的秋秋哭了起来。 “里面的人都出来。”为首的一个面目凶恶,用生硬的汉话喊道。 我心头一沉,看来传言打仗并不假。 我沉声道:“何人如此放肆,私闯民宅?” 为首的盯住我,傲然道:“都带出去。” 几个人上前就要拽我,杜兰刚从地上爬起,亦被人推搡至门外。 “我们只有姐妹和孩儿,以做豆腐为生,不知意欲何为?”我冷然道。 见我发问,为首的轻蔑一笑:“将她们赶到外面!” 我抱着孩子,杜兰拾起几个包袱,被带到河边前的空地上。 空地上早已站满了盔甲在身,执刀林立的胡人,只是北方胡人部族颇多,除了较大的柔然,高昌和契丹,其他部落不成气候,谁居然敢在大梁的边境明目张胆地进行骚扰?且北方胡人皆以窄袖长裤长靴,穿着差别不是很大。所以,看了半天,我亦没有看出是什么人。 空地上站满了玄川及附近几个村子的百姓,男女老幼妇孺,皆是惊恐之色,人群里响起低低的哭声。 马蹄声过,尘土飞扬,几匹马打着响鼻,在人群前停住,离我所站之处不过几丈距离。 我低头看秋秋,她已止住哭声,正好奇地咂着手指看着眼前的马匹。 那为首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声音已不复跋扈:“王爷,此处壮丁不多,皆是老幼妇孺。”跟随的其他人也哗啦跪了一地。 来人下马,锦衣华服,外系白狐滚边黑色风氅,深雍靴,古铜色的皮肤明显不同于中原人,冠上一根鲜艳的羽毛格外醒目,胸前风氅的系带处,赫然垂着一镰刀形带勾的米黄色物体,足有两寸长,在即将来临的夜色里发出幽暗辉冷的光。我一惊,是狼牙!柔然人!我仔细辨认,并无错误。胸前佩戴狼牙,这是北方最大的骑牧民族柔然汗国王室的标志。 柔然汗国以狼为图腾,英猛的人才有资格佩戴狼牙,佩戴狼牙尤其是年岁已久的几欲成精的狼的牙齿,更是王室风俗。这个狼牙足有两寸,比平常狼牙长一倍,此物之罕见及佩戴此物主人的地位可见一斑。 柔然汗国位于大梁北边及西北方向,物草丰美,善于骑射狩猎,以穹庐毡帐为家,尤其善于养马,制造铁器――此技术连中原望尘莫及。与大梁并立几十年之久,通商往来,素来和平相处。十多年前柔然可汗郁久闾自诩疆土广阔,遂南征,与大梁战争近三年,梁国皇帝携带太子亲征,终将柔然汗国赶至漠北。十年前的大战,让柔然汗国折损骑兵五万,死伤近十万人,元气大伤。此后双方议和,并划疆而治,柔然向大梁岁贡。柔然可汗几年后郁郁而终。只是短短十年,柔然又强大至要与大梁交战? 夜色已渐渐降临,大地亦似笼罩在黑色薄纱中,四处也燃起了松油火把,将整个河边映得如白昼。 他倨傲而立,眼神幽暗冰冷,目光扫过之处,让人不寒而栗。 秋秋在身上扭来扭去,我急忙拍拍她,在她耳边轻声说:“秋秋乖,一会就回家。” 耳边却传来小心翼翼的生意,似轻声提醒:“王爷――这便是怀荒最南端的村落。” 眼角余光处,只觉不远处有人紧盯我。抬头,正撞上那称作王爷的灼灼眼神,瞬间,便又恢复了冷漠。 那人轻咳一声,冷然道:“这里所有的女人,都带走。”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一片哭喊声,赶紧跪下,乞求之声不绝于耳。 一个妇人冲出来,跪在他马前磕头如捣蒜:“求王爷高抬贵手,我尚有老母,孩儿需要照料。求求您放过我吧。” 他眼皮未抬,鞭子一挥,只听一声惨叫,那女人便如草芥般飞了出去。落在数丈之外一动不动。人群里立即响起抽气声和害怕的尖叫声,惊恐地看着眼前一幕。 我惊骇不已,认出那是村西头一户人家去年新娶的媳妇阿魁嫂,孩子还不如秋秋大。 我将秋秋交到杜兰手上,冲过去,将阿魁嫂搂入怀中:“姐姐,醒醒,醒醒。” 阿魁嫂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呼吸微弱,唇边一缕鲜血。多半是不活了。 只在瞬间,一个活生生的人便已成了冤魂,柔然蛮荒之人果然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我只觉热血直冲头顶,转头愤然道:“强盗,残害无辜百姓,眼里可有王法!” 他本欲上马,听到后转过身。 几个人上前拉起我,把我拉扯到他跟前。旁边一人朝他耳语一下。 他盯半晌,冷然道:“你就是美名远播的豆腐西施?”汉话说得极是流利,夹带着嘲讽奚落。 旁边一人斥道:“放肆!见了王爷还不跪下?” 我冷漠盯着他。已近秋天,风凉嗖嗖,而只吹得对面的人风氅翻飞,看上去年轻的脸,何以有这副歹毒心肠? 见我没动,他眉间一皱,眼睛冷冷扫过我:“姿色平庸,亦敢称西施。” 我微一昂头,平淡道:“王爷教训得是,诚如王爷所言,我亦自认蒲柳之姿,从不知还有西施一说,王爷所言莫不是坊间笑谈?” 他褐色的眼睛骤然射出森冷的光芒。 夜色拂过大地,火把已经燃起,在夜风里忽明忽暗,照在他的脸上,犹如鬼魅般令人毛骨悚然。 那目光落于我身上,只觉后背阵阵发凉。 秋秋大哭起来,杜兰慌忙哄,谁知越哄越哭,只伸着小手要找我,杜兰脸涨红,冷汗顺鬓角流下。 他蹙眉,褐色的眼眸阴鹜之色尽显,声音冷漠如铁:“这孩子,哭的让人心烦。” 我心猛地抽紧,快步挡在杜兰前面,瞪着他:“你要做什么!” 他冷冷道:“让他闭上嘴巴。” 秋秋瞬间被一个盔甲兵士抢了过去,高高举起,只吓得秋秋小手乱抓。 杜兰惊叫一声,浑身直哆嗦,慌忙跪下一个劲儿磕头:“求求你们,我给你磕头了,快放下孩子。” 我也手脚发软,语调颤抖:“放了她,她还只是个孩子。你若伤害他,你连禽兽都不如。” 他冷冷一笑,翻身上马,睨着我:“我对那个孩子不感兴趣,但你!”他俯身用鞭子顶起我的下颌,狞笑着说:“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若随他们去作苦力,太便宜你了――来人,将她带走。” 说完,夹马扬长而去。 身子一僵,――作苦力,已是便宜我――心里刹那成冰,指尖深深掐进肉里,只觉生痛,脚下顿时虚浮不稳。 那兵士已将秋秋放下,秋秋上来抱住我的腿。 片刻的功夫,便已有兵士上前拉我。 “放手,我走便是。” 转身对着脸色煞白的杜兰咬牙道:“杜兰,孩子就托付给你了,好好照顾她。” 我亲亲秋秋的脸,递给杜兰。 杜兰满脸是泪,却不敢出声,只哽咽:“小姐,我会照顾秋秋,只求你平安归来。” 我从脖子上解下那半阙玉,塞到杜兰手里,轻声道:“此去凶多吉少,公子厚意只怕卿卿要辜负了,如相见,把这个给他。” 说完,我绝然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杜兰和秋秋的哭声,只觉心如刀割,肝胆欲裂。 茫然抬头,作苦力,总有一线生机活着吧。 ------------ 乌洛 一路上眼便被蒙了黑布,磕磕绊绊,不知走了多久。被拉到车上,这才得以摘掉黑布,眼睛好大一会儿才适应,只是马车四周被遮挡得严实,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坐我对面,一身藕荷色短衫衣裤,见我摘了黑布,直打量我。 我闭眼苦笑,命运对我,从一个牢狱刚出来,又进了另一个牢狱。女孩打量我半天开口道:“你就是王爷说的那个女人?” 见我疑惑,她开口,带有一些轻蔑:“长得好有什么用?大梁国女人都是中看不中用。” 我更加莫名其妙,不知何处让眼前的女孩对我敌意丛生。 “我们柔然族的女子才是最尊贵最漂亮的。大梁国都女人只配充军。”她仰头看向车顶,自语完了,便不愿再理我。 边境平静近十年,遭受重创的柔然近些年柔然崛起,时不时骚扰大梁边境,有卷土重来之势,只是不知拿什么和大梁抗衡。 想起秋秋,还有梁晋之别离前的话语:“等我来接你”。 眼前又闪过杜兰绝望的眼神,心下纷杂如乱草。 不知到了什么地方,马车停下来,那女孩斜我一眼,只道“到了!”便自行下去。 我亦随之下车。 车上颠簸许久,腿又酸又麻,下车险些站立不稳。我忙扶住马车车轮。 女孩见此,轻蔑一笑:“果然是不中用。” 我有些恼火,前面传来喊声:“阿若,王爷在前面等你。” “来了!”叫阿若的女孩上前拉住我:“快走。” 我猝不及防,被她拖得踉踉跄跄,裙摆沾满了碎草,差点被拖倒。 “放手!”又一次快被拖倒的时候,我愤然甩开她的手:“有路便好好走!那王爷也不是催命鬼,何以这么急?” 阿若先是不快,后急得直让我闭嘴:“胡说什么?小心掉脑袋。” 一阵得得的马蹄声,我抬头,迎着阳光眯起眼睛,那王爷居高临下,冰冷的声音似寒冬:“谁说我是催命鬼?” 阿若吓得赶紧跪下,眼神瞄向我,声音颤抖:“王爷,不是奴婢。” 我站在那里,只将衣衫整理好,冷冷看向他。 他稍一俯身,用马鞭托起我的下巴。我对上他满是怒色的脸庞,褐色的眼睛冰冷带有杀气,他嘴角一扬:“你不仅不美,连说话也很可恶。大梁女人难道都似你这般不懂温柔?” 我心下恼恨不已,抬手用力拂去那马鞭,鞭梢划过我的下颌,一阵刺痛,想必是划了一道。 “贵为柔然汗国王室,王爷岂不也只会对妇孺动怒?”我仰头笑道。 他眼神剧变,杀机一闪而过,端正身子,将马鞭朝我一指,冷冷道:“天黑将她带入我的帐篷,我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说完策马而去。 阿若又急又气:“都是你,王爷生气了,你真是想找死。” 一顿,鄙夷又略带同情地看着我:“走人王爷帐篷的女人,没有几个完整地活着出来。” 我骇然惊道:“难道你家王爷吃人不成?” “扑哧。”阿若笑出声,正色道:“这些女人有的被王爷赐予将士,有的充作营妓。”末了撇撇嘴,补了一句:“大梁女人只配做这个。” 心下顿时沉了下去,只道荒蛮之族,却不知如此丧心病狂。 天黑时分,来到营帐前,我在前面踟蹰不前,想起他所说,作苦力便是便宜你了,真如阿若所说,若是**生不如死。心下凉凉,只怕此次不能活着见到秋秋了。索性问阿若:“你可知你家王爷为何捉我来?” 阿若亦没有好气:“你不知,我又怎知?既是这样,为何刚才不求王爷?反惹他生气。” 阿若向那守帐的军士一说,那军士进帐禀报,哈腰出来面无比起,道:“进来吧” “进去吧。”阿若掀起营帐的帘子。 我心下一横,如若真如阿若所说,我必自尽保清白。 进得营帐,烛火通明。 宽敞的营帐,铺着厚厚的色彩艳丽的地毯,案几前的宽大的椅子上赫然是一种斑斓的虎皮,墙上悬挂着黑漆漆的宝剑,只觉华丽中难掩杀气。他坐于案几前,已不是白天的装束,只着白色单衣。 见我进来,他放下手中酒杯:“过来。” 我强自镇定下来,缓缓走近。 他冷眼打量我一番,眼神斜向酒壶,依然冷冷的声音:“倒酒。” 我依言执壶往杯中倒酒。 他杯子一歪,酒洒在杯外。 我愕然,抬头,他眼睛锋芒一略而过:“再倒!” 我低头,却只倒了半杯酒壶就空了。 他端起酒,递给我,声音冷硬:“喝了它。” 我本欲拒绝,转念一想,要杀或许早就杀了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只半杯酒而已,我接过,广袖一遮,仰头便饮。 酒一入喉,只觉火辣辣的,果然是烈酒。 我放下酒杯,不禁掩袖咳嗽起来,只觉口内辣而苦,咳得眼泪几欲出来,腹中火烧火燎,头亦随之晕眩不已。 余光处,他只在一旁,静静看着。 待我咳嗽声过,他起身,目光灼灼:“本王还以为大梁国女人是难以驯服的烈马。如此看来,不过如此。” 我竭力忍住咳嗽,眼前看他,似有些虚浮不真实:“我,不代表所有大梁国女人。” “混账。”他一掌掴来,我一下倒在地毯上,只觉眼前金星四射,胸口一窒,喉间发甜,手触及嘴角处,掌心处一抹鲜红。 他走过来,俯身大力拽起我,对上我的脸,嘿嘿冷笑:“你,当真与那刺客无关?” 我心里豁然一惊,难道他发现什么?瞬间极力压下去,只淡淡道:“早已说过,并不曾见什么刺客。” 他紧盯我眼睛,看了好一会,一松手,我一下摔到地上。 我只觉天地陡转,眼前昏花,勉力撑起身体,咬牙恳切道:“我确实没有见过什么刺客,家里尚有孩儿需要照顾,还望王爷开恩。” 他凝望我,喜怒不辩, “来人!” 阿若进来:“她喝多了,给她醒酒汤。” 阿若出账回来手上端一碗,面无表情递给我。 那汤黑黄色,泛着难闻的味道。 见我皱眉,阿若道:“凉了会更难喝。” 我接过,闭眼,一气喝了下去。 一阵恶心,我站起跑出帐外,开始吐起来。 只吐得胃里空空如洗。 阿若站在身后,递过来一碗清水:“漱一下,王爷说不希望弄脏他的帐篷。” 阿若又带我去换衣服。 来到一个小小的帐篷前,阿若冷声道:“里面有水,你洗完告诉我,我给你拿衣服。这衣服,实在脏地不成样子。” 我低头,白衣经过几番拉扯,袖口裙裾已破碎,俨然花衣。 洗完,换上阿若拿来的衣服,亦是广袖汉服,颜色素雅,我将外衣换下,将母亲的遗物小心束好。回到营帐,虽身子发飘,到底还是好受些了。 进得营帐却发现他不在,我在帐篷一角坐下。刚跟着阿若走的时候,发现四周帐篷林立,巡营兵士来往不绝,从这里逃出去,即使插翅也得小心。 我叹口气,腮边疼痛麻木,不觉抱膝睡着了。 ------------ 屈辱 梦里有人将我摇醒,我睁开疲倦的双眼,拨去眼前的乱发,视线处,锦袍,皂靴。 知是他,我忍着恶心和头晕,勉强起身。 他审视我,冷然道:“侍候本王更衣。”自顾朝床榻前过去。 身子一僵,脚步竟不能挪移。 他坐在床榻前,见我没动,眉毛一扬:“怎么?本王的话竟听不见?” 我凝望他,麦色肌肤,褐色眼睛,眼窝凹陷,比中原男子多了几分风沙的沧。 我木然挪动脚步,垂眸走过去。 他向两侧伸开胳膊,离他仅尺许,一阵浓烈强悍的男子气息,不同于梁晋之身上那淡淡的好闻的味道。心里蹦跳乱作一团,极力镇定,抬起手,看他右腋下有几颗扣子,明明简单,却手指颤抖,解了好几遍才解开。扣子解开之处,赫然见中衣,甚至能感觉到肌肤的绵理,余光能看见他灼灼的目光,顿时脸红耳热。 及至触到他腰上铜扣玉带,却不知从何下手解开。轻微俯身,看似一完整的玉带,手指划了几圈,还是没有打开。 他嗤一笑:“既生养过孩子,居然连服侍男人也不会做。” 我胸口一窒,热血上涌,咬牙不做声。 他站起,用手一按玉带,似扣动开关,玉带一下松开。 他缓缓抽出玉带,递给我。 我接过转身放于案几上。 再转身,他衣衫半敞,立于床边。 刚平静的心顿时跳如擂鼓,垂眸走过去。 他张开双臂,我颤抖着双手,眼一闭,将那衣袍脱掉。不敢去看贴身中衣及古铜色的肌肤,转身欲走。 猝不及防,被一强有力的臂弯拉过,一下跌入他怀中。 我气结,扭身欲挣脱。 他臂力惊人,挣脱无果,我厉声道:“放手。” 他嘴角微扬,眼神直直盯我,褐色的眸子灼灼逼人,言语却轻薄不已:“想不到大梁还有这等绝色――你那男人,想来不是中用,倒不如跟了我。” 靠近他的身上,只觉肌肤接触处滚烫不已,我奋力挣脱他的钳制,倒退几步,站定,道“王爷自重。” 他眼神幽暗,烛火照得他脸庞忽明忽暗,忽而一笑:“居然还是个贞节烈妇。” 他只着中衣,缓缓向我走来。 我一步步倒退,直到背靠上帐篷,我只觉一颗心要跳出胸膛,惊骇大叫:“你,你休要胡来。” 他凝眸一刻,猛然将我拦腰横抱起,大步向床帏走去。 我惊骇地几乎忘了呼喊,他重重将我放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翻身而起,爬到里面,惊恐地看着他。 他眼底陡地发怒,上前一把抓住我,反手将我按到床上。顿时钗鬟尽落,头发散乱一片。 他一手扣住我挣扎的手腕,褐色的眼睛里充满着欲望。一手抚上我的胸前,手上一用力,裂帛声断。 我浑身颤抖,眼泪奔涌而上,语气决绝:“你若动我一分,我必死给你看。”我紧咬舌尖,绝望。 他动作骤然停下,目光幽暗如黑夜 我满心绝望,闭眼,狠心咬上舌头。 忽然,下颌被仅仅捏住。 我疼痛不已,只觉下颌似要被捏碎,一时冷汗涔涔,我睁开眼,他俯身,目光凶狠:“想死?没那么容易。” “你!”我浑身颤抖,近在咫尺那冷酷狠绝的脸在泪光中已不甚清晰,我拼劲力气扬手。 “啪”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掌上传来阵阵的疼痛。 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目光变幻莫测。 左右是死,我索性扬头,使劲掰开他捏住我下颌的手腕,他手一松,顿时呼吸亦畅通了起来。 我昂首怒道:“轻贱人命至此,你难道尚无母亲姐妹?与其屈辱活着,我宁愿死去。” 趁他愣神,我一下推开他,跑向悬挂的黑剑,一下抽出来,就要往脖子上抹去。手腕突然一疼,宝剑瞬间落到地上。 转头,他捏住我的手腕,似要捏断,眼神已化去了戾气,只冷漠地看着我。 碎骨折筋般的疼痛顿时让我浑身冷汗尽出,我紧咬嘴唇,虽浑身因疼痛颤抖不已,却竭力忍住不发一声疼喊。 只疼的泪眼模糊,嘴里一阵血腥,眼前昏花,几欲昏死过去。 他骤然手一松,我颓然倒了下去。只觉刚才一阵五脏肺腑皆要碎裂。 我伏在地上,半晌才缓过气来。 眼前金蛇乱舞,微抬头,恍惚看见母亲坐在贵妃榻上,向我微笑着招手柔声唤我:“倾儿”。 我急忙伸出手,喃喃道:“母妃,带我走吧。”只觉喉头一甜,张嘴,一口鲜血喷出来,面前洁白的地毯上便星星点点绽开几多红花。 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醒来,周围寂静无声,床前薄纱垂帘,我暗中捏捏手指,真切的疼痛让我觉得原来还活着。 刚要起身,只听薄纱帐外传来一阵女子的压抑的**声。 我诧异,侧脸望去却隔着层层薄纱,只看到绰绰身影,却不甚清晰,侧耳仔细听。 “王爷!”一女子的喘息声,透着媚惑:“许久未曾见,王爷可有想妾身?” “唔。”粗重的呼吸中,是他含糊的声音。 帐外的人居然是在亲热。我顿时脸红心跳不已。 片刻,女子柔声道:“王爷,不,乌洛,那汉人女子……”声音停住,似乎是朝这边看了一下,我忙屏住呼吸。 见无反应,那女声小心翼翼且娇滴滴继续:“听说她以下犯上,触怒王爷,为何王爷还继续留她在身边?” 乌洛?他的名字叫乌洛。脑海瞬间记起这是柔然汗国可汗的三个儿子中最小的一个,郁久闾乌洛。相传此人生性暴戾,喜怒无常,心狠手辣,却是兄弟中头脑最缜密之人。郁久闾可汗病死,将汗位传给了大儿子。虽是同胞兄弟,兄弟几人性情截然相反,大儿子生性懦弱,国中多数大事由太后执掌。 只听“哼”地一声,是他的声音:“纳彩珠,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管本王爷的闲事了?” 只听一声跪下,传来纳彩珠的磕头声,有点怯怯的:“王爷息怒,是,是妾身担心王爷安危。那汉人女子来历不明,妾身恳请王爷明鉴。” “这就是你匆忙赶到此处见到本王最想说的?”冷漠的声音里已含愠怒。 “王爷――” “住口!滚出去!”他勃然大怒。 只听地上匆忙杂乱的脚步声,隐约女子的哽咽声,片刻,帐内又恢复了寂静。 果然如人所说,喜怒无常。 我刚要起身,只听脚步声朝床边走来。 我慌忙闭上眼。 接着是霍然薄纱挡帘被拂开的声音,随带的风吹在脸上,一阵凉意扑面而来。 片刻毫无动静,正心中诧异,却感觉被衾被轻轻掀开。 我身子一僵,手已被轻轻握住,托了起来。 似是手指轻轻抚上我的手腕伤处,只觉一阵胀痛,我不自觉抽了口气。 握住我手的人却是不放松,继续在上面抚摸。 我霍然睁眼,怒视他。 他似笑非笑。 我起身,拂开他的手。一阵头晕目眩,耳朵嗡嗡。 低头闭眼,缓缓睁开,才发现锦被之下,只着小衣和亵裤。 我顿时面颊发烫。 抬头看他正盯着我。 居高临下里,似周围一切都被他的眼光所笼罩,让我无所遁形。 我有些喘不过气,只慌忙拉上被衾,压下心底的恐惧,对上他冷漠的眼底。 “为何不让我去死?”我漠然道。 他定定看我一会,侧身淡淡道:“你死了,你的孩子还有亲人一定不会独自偷生。” 我顿时心口一滞,接着一股凉气从头到脚。我手指不由自主揪住被衾的一角 :“秋秋,那个孩子,还有杜兰……你,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我张口,发觉声音在嗓子里,酸涩。 我直直盯他,唯恐他一开口,不祥的消息。 他回头凝眸看我,忽而一笑:“你活着,他们也便平安。” 我松了口气,只怔怔看他。手蓦然一松,才发现被衾一角已被我攥得不成样子。 良久,我吐一口气,只道:“我只是一介寻常人家的女子,两国交战,我与双方皆毫无用处,为何抓我来?” 他只看我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并不回答我,只淡淡道:“从今往后,你便留在我的身边侍候我。” 我低头,习惯地摸向颈侧,却没有摸到那熟悉的红绳。 我心下一慌,又看向枕头两侧,抬头问他:“我的香囊呢?” 他眸子一转,从身后拿出一个东西递与我:“是这个东西吗?” 我接过,翻来看去,并无破损,我舒口气,重新挂在项上。 见他并无疑色,我放下心。 ------------ 相处 此后的日子,我便居住在乌洛的毡帐里,取代阿若侍候乌洛。 白天事情不多,早晨先乌洛起来,洗漱完毕,给他打来水,侍候他穿衣洗脸漱口,而后送他出帐。乌洛白天也很少在帐内。在帐内的时候也只是端坐案几前,看着成堆的折子,我便在他旁边为他递茶,研墨。 这些倒不是难事,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只需要按他的要求来做就可以。他也很少正眼看过我。 只是每晚要和乌洛同居一个床上。我踟蹰不前,终究在他阴冷的目光让步。我僵着身子,面颊滚烫裹被在里,他则在外,。 刚开始几日,我都和衣而睡,虽裹得严严实实,终是不放心,半睡半醒。第二天起来亦是疲惫不堪。 后看他并无不轨之处,我也放下心来。 日日和平相处,倒不似初见的凶狠暴戾,偶尔,他的嘴角亦会有一抹淡淡的笑容,稍纵即逝。 没有他的允许,我也不曾踏出帐内半步。 只是偶尔毡帐帘子被掀起,我才能从那帘缝里看到几线刺目的日光,也只能想象外面秋风习习吹在脸上的惬意。 无人的时候,我便坐在铺着厚厚绒毯的地上,摘下脖项的荷囊,细细抚摸着上面丝线的纹路。 荷囊是我在初到韦伯家的时候,灵儿教我刺绣的。灵儿刺绣活儿极好,绣出的鸳鸯荷间戏水远观只道是真的,见过的人皆称道不已。 初见我,我每日闷闷。灵儿便教我刺绣。 只她一句“绣个香囊装最亲的人的东西,贴身而带”我便记起了母亲给我的两样遗物。 于是,便跟着灵儿学起来。初起,针脚非大即小,勉强绣个小鸟灵儿看过直笑得弯腰抚肚,半天才指着说比地下爬的小鸡还丑。 待到能绣了,便和灵儿去市集挑了又挑,才挑到这粉色的丝绸。在灵儿的细细指导下,半个多月才绣起这如意状的荷囊,上面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玉兰花,并以湖蓝色镶边。 平素唯恐将母亲的遗物遗失,只密密藏好,这个荷囊,只放在枕边,倒不曾用过。 恍如昨日灵儿还在教我刺绣,教我做豆腐,一边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回响:“姐姐,你可要绣个鸳鸯给心上人?” 说完,哼起歌。 一绣一只船,船上撑着帆。 里面的意思情郎你去猜。 二绣鸳鸯鸟,栖息在河边。 你依依,我靠靠,永远不分开。 看着手上的荷囊,仔细摩挲着那一针一线,仿若回到那垂柳轻拂的夏日,绿草茵茵的河边树林旁,树下,我和灵儿相对而坐的日子。各埋头于手中的刺绣,灵儿时不时凑过告诉我针法和针脚的密度,偶尔会接过去替我挑上几针。垂柳长长的枝条偶尔拂过她的肩头,她轻轻将柳枝掸去,偶尔会抬头望向远方,极出神处会痴笑几下。我凑过去,灵儿慌忙捂住,却已被我看去,原来真的是鸳鸯戏水。灵儿脸便格外红。 ……. 短短一年,与灵儿却是阴阳两重人。 怅然看向前方,不禁叹息,想来自己是不祥之人,犹如浪涛里的一叶扁舟,随波主流,注定此生无法过上太平日子。 算着时辰,也该是乌洛回帐内用膳的时候了。 我起身,揉揉坐得太久而酸麻的膝盖和腿,将额前垂下的碎发拨向两鬓,便走向大帐门口,等着传膳的递进食盒。 等了许久,没有声音。 正诧异,厚厚的帘子被掀了起来,伸进一个盔甲脑袋。刺目的阳光我不禁用袖子一挡,只听那人道:“王爷有令,命你即刻前往营帐。” 我纳罕,这不就是他的营帐吗? 那人亦不睬,我只好跟出去。 一出大帐,正午强烈的日光让我眼前一黑,立时眯起眼睛,头亦随之疼痛晕眩不已。我身形一晃,急抓住帘子的边缘,才没有倒下。 站立好一会我才适应了外面的光线,抬眼望去,阳光明媚,暖暖晒在身上。我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这才随他前行。 一路上,踩着似地毯般的茵茵绿草,沐着暖暖的日光,脚步亦轻松不少。沿路经过几个白色的毡帐,一队队的盔甲兵士巡逻而过。 半顿饭功夫,来到一个毡帐前。 我眯眼一看,这个毡帐比我刚在的那个要小一些,但仍然有平常百姓家的几间房大小。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带我来的那人。此时也看清了他的面目。 脸庞黝黑,同样是褐色的眸子,浓眉下微凹的双眼炯炯有神。 见我看他,他亦打量我,眼睛有片刻而过的失神,挪开眼睛,只道:“王爷在里面。” 说着打开毡帐的帘子。 我微微一笑,走了进去。 ------------ 侍浴 这个毡帐里面一片澄明,阳光从几近透明的帐顶上射进来,厚厚的白色绒毯上满是斑驳的光影。毡帐正中如幕幅般垂落而下的烟云色薄纱里面,隐约听见流水的声音。 几个柔然侍女分站在薄纱两侧,皆双辫垂于胸前,着杏色窄绣短袍,腰上系一宽带,腰身以下则是窄裤,膝盖以下遮于靴中,垂首而立。 见我进来,一侍女上前,轻轻分开薄纱帐,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 进得纱帐,光线已不如外面清晰,甚至有些昏暗。这才发现,帐顶并非都是透光。脚底几层圆弧形青色石阶,蜿蜒而走,及膝高的石阶里面传来汩汩的流水声,旁边是一矮几,木雕凤展翅欲飞,上面平整地放着几件衣服。氤氲的水汽里,似仙境般不真实。 我逐渐适应了里面的光线黯淡。站在石阶上,除了流水的声音,静得仿佛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个人,突然有一种孤零零渺小的感觉。 我咬牙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许久,从里面幽暗的地方传来一声淡淡的话语:“本王不喜欢被别人注视。” 我这才惊觉,自己无意瞥过并茫然注视的地方竟是他。 他隐在暗暗的光影里,初始以为那只是一片黑暗而已。 我脸一烫,自己在明处,一举一动皆落于他眼中。 我慌忙收回视线,侧身,道:“不知王爷唤我何事?” 黑暗中传来他朗朗的笑声。 我惊疑不定,这个乌洛,从见面到现在,还不曾见他如此放声笑过。 笑声过后,一阵水响。 我讶然,看去,他从水中站了起来,往这边走来。 他**的上身让我一阵脸红心跳,不禁低呼一声,急低头转身。心兀自狂跳不已。 背后水声停了下来,料想他已在跟前。 “服侍本王沐浴。” 我身子一僵,愕然抬头,脱口而出:“难道外面四个人还不够服侍你?” 话一出口,立即后悔,想必又要招他一顿怒骂。 沉默片刻,他竟开口,冷漠且轻蔑:“大梁的女子侍候本王沐浴,想必更容易让本王高兴。” 我霍然回头。 他半边身子没在水中,上身布满水珠,束发也已散开,被水汽蒸过,濡湿的散发沾在颈侧。整个人散发着雄壮危险的气息。 见我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他微微一翘唇角:“你在岸上,如何侍候?” 嵌在年轻面庞上的双眸在黯淡的光线里熠熠闪亮,年轻的外表与眸子里的深沉几乎让我错以为不是一个人。 我亦没有忘他的话:“你活着,他们也便平安。” 是的,我必须活着,这样才能有机会见到可爱的秋秋。那亦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活着,亦不能再反抗。 我俯身,慢慢脱去丝履。 在大梁,女人的脚是最珍贵的,除非在夫君面前,在其他任何人前露出都是对夫君不敬,轻则被夫君训斥,重则要惩戒。 如今远离大梁,在这荒凉之地,被蛮人拘为奴役,或许此生都无法再回到大梁,这般模样,所谓夫君良人,亦是镜中明月。 心底蓦地闪过梁晋之临别时那英挺神色郑重的面庞,居然很像一个人,是像极了――父皇。 此念头一出,立时吓了一跳,手颤抖,原本握住的丝履再也拿不住,一下掉进水中。 “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我惊抬头,乌洛站在那里,面带怒容。 “对不起。”我嗫嚅出声,急俯身去捞鞋子。谁知石阶壁边光滑如丝缎,我伸下手,水温热有些烫手,水里清澈恍若很浅。一伸手,身子一下滑进水中。 “好烫――”我惊呼一声。接着身形一起,被捞了出来。 我抹去脸上的水,只见乌洛一手握住我的胳膊,一手搂着我的腰。 我浑身湿淋淋地站在水里。 望着乌洛铁青的脸,一阵懊恼,还是惹恼了这喜怒无常的王爷。 或许外面听见里面的动静,一侍女走近,语声惊疑小心翼翼:“王爷?” “滚,都滚出去!!”他猛回头,怒道。 “是。” 隔着纱帐,隐约见侍女们鱼贯而出。 我低头,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身形毕露。 顿时两颊滚烫,我站定,水已没到我的胸口,只觉呼吸困难,我使劲挣脱他的手,退后几步,低声道:“请王爷沐浴。” 他直直看我,半晌才低低开口:“你刚才去捞鞋子,难道想烫死?” 我才知道那里原来是温泉的泉眼,水温半顿饭的功夫可以煮熟一个鸡蛋。 他走向石阶边,在一处坐下,这才隐约看见,温泉池里也是有石阶的。他闲闲坐在那里,手肘靠上岸边的石阶,那里有一处略高的白色石台,上面放着一把精美的银壶,一杯琥珀色的酒。薄纱透过的光线照在上面,令那琥珀色的液体闪着迷离的光彩。 “过来,给本王捶捶肩背。”他微闭眼,淡淡道。 我涉水过去,越走越浅,及到踏上他身边的石阶,水只没过膝盖。 在他身边跪下,轻轻捶上他的左肩。 他肩背雄厚,身量也是高于普通中原男人,梁晋之已是够高,我只到他唇边,而乌洛,站在我面前,我只及到他的颈窝而已。 记忆里的父皇时至今日,已是一个遥远不甚清晰的影子,梁晋之与其却有几分像。 瞬间想来有些好笑。 世间相像之人之多,三个哥哥没有一个叫梁晋之,难道是以后的弟弟?那也太小了。梁晋之无论如何也不是比我年纪小之人。 哑然失笑,刚才的多虑竟让自己不小心滑进水中。 目光滑过周围,这王爷果然会享受,偌大的一个温泉,他居然就地用帐篷罩起。 忽觉眼前一道迫人的眼光,我诧异,看向他。他正浓眉紧锁。 我暗自叹气,此人性情太古怪了,太容易生气了。怪不得那侍女阿若提起他,比老鼠见猫还害怕,话未开口腿先抖。 转瞬想起自己在给他捶背,难道捶得不舒服? 我看向他的肩背,不禁低呼一声,自己的双手原来并没有在他肩上――不知何时滑下,竟在他的臂弯里捶着,他手里的酒杯是空的,杯里犹剩的液体在杯子里随着自己一起一落的双手晃着。 脸颊顿时滚烫如炭烧,他伸手端酒,我竟没有看见,甚至把他的臂弯当作肩背,让酒洒了出来。 我不安地扭扭身子,赶紧帮他扶正酒杯,隐约可以看见琥珀色的液体顺着石阶流入温泉。 他脸隐有薄怒,冷声道:“你在家可是这样侍候你的男人?” 我不知作何回答,只轻声道:“不是。” 他陡然大怒:“那你此番是为何?”眼底透出阴鹜,一手捏住我的下巴,将脸扭向他。 强忍住剧痛,我垂眸,良久,淡然道:“我,没有男人。” 他一愣,缓缓放开手。 我无视他那疑惑审视的目光,重新捶上他的肩背。 “那个孩子,叫秋秋。她的母亲生她的时候是在秋天,难产死去了。他的父亲抛弃了她。”说起秋秋的身世,心里一阵酸楚,自己何尝又不是被父皇抛弃了,竭力忍住叹息,接着道:“那个女人,叫杜兰,丈夫拿她还赌债,被人救下,便成了秋秋的奶娘。”我缓缓说道。 “你救了她?”他微侧头问。 “不是。”我停下捶肩,起身从旁边的壶里倒满酒杯,端给他。 诧异的神色从他的眼底一闪而过,他接过,仰头饮尽,将空杯放在石台上,依然慵懒地靠在那里。 “是一个好心人救了她,她见秋秋可怜,便留下了。”我淡淡说道。 水汽氤氲,热水蒸得我浑身发烫,只是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微微泛着凉意。 趁他微闭眼的功夫,我低头扯了扯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却发现无论怎么扯,依然紧紧贴着身体,一时大窘。 他开口:“你也洗洗吧。” 我呆住,张口结舌:“这,这怎么洗。” 他若不傻,必听出我的言外之意,一男一女,如何一起共浴。 温泉的水随着泉眼水的流出微微波动,虽心里痒痒,我还是摇头:“我不冷。” 他睁眼,仿若听了很好笑的事情,居然呵呵笑起来:“本王是让你洗洗,不要弄脏了本王的床榻,你以为是怕你冷,让你泡着?” 他笑容里隐含促狭,弯起的眼睛让平时凛冽的脸部线条柔和了不少,一刹那,或许以为眼前的不是凶狠暴戾的柔然汗国王爷,而是一年轻才俊公子。 见我没动,他敛住笑容:“还不快去。” 我已习惯他如六月天般喜怒无常的暴躁脾气,只心里苦笑,却不敢违背。 我起身绕到另一边。虽然隔他仅几丈距离,毕竟距离也能让自己稍稍放心。 我背向他,解下身上的湿衣服,只着白色的小衣和亵裤。 刚要下水。 身后传来他惊讶的声音:“你要干嘛?” 我茫然回头,不是你让我下水洗洗吗? 他淡淡道:“那边水深且热,你想找死吗?这边――真是愚蠢的女人!” 我只得转身向他走去。 越走心越跳得厉害,怪异的感觉浮上心头,裸露的肌肤阵阵发凉,感觉不是去沐浴,更像去赴死。 走过他身边,顺着石阶而下,他动也未动。 我绷紧的身子直到全身浸在热热的温泉水里,才骤然放松下来。 浑身的毛孔似乎都在温泉里绽放开来,热热的水流过处,带起皮肤一阵微痒,从来不曾想过还能在如此奢华的温泉里沐浴,从前冷宫的小木桶、灵儿家的大木桶….. 见他在那闭目养神,我索性在水里缓缓游动。 夏天的时候,小河遇雨暴涨,灵儿便在天即将擦黑的时候带我去上游无人的地方游水嬉戏。灵儿居然能在水中仰好久不落水。而我,除了游来游去,别无他花样。 不知洗了什么时候,雾气氤氲而上,我几欲昏昏欲睡。 蓦然想到一旁的乌洛。 我看过去,他依然靠在那,闭目,彷佛睡着了。 洗的有些时辰了,我不敢久留,怕乌洛醒来又要怒火冲天――我是被他掠来的奴役,要服侍他 ------------ 惊心 我轻轻涉水过去,经过他的身边,我小心翼翼出水,唯恐惊醒了他。 踏上石阶,刚要挪动,忽然脚踝被一把抓住。 我僵在那里,一动未敢动,心随之怦怦急跳起来。 他刚才根本没睡,只是在假寐;我的一举一动或许早已落在他眼里。 我到底是高看了他,他并不是一个坐怀不乱的谦谦君子,他是柔柔汗国的王爷,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要多少女人都是可以的,何况我只是他掠来的敌国的女人。 肌肤一寸寸凉下去,他抓住我的脚踝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我亦未动。 脑中只略过一个念头,他忍耐了这么多天,这次我定是在劫难逃。 “王爷若是要我的身子,不必如此费周章。”我冷然道。 那攥紧我脚踝的手蓦地松开。 随之一声巨大的水响,他掠过我的身旁,一手扣住我的肩膀,脸贴近我:“你说的很对,本王对你有些过分纵容了。” 纵容?!我只觉心底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我只是王爷掠来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何来纵容一说?” 他不容我分辨,俯身吻上我的唇。 我大惊,浓烈的男子气息下,我下意识闭紧嘴巴侧头躲闪。 他大怒,一手托住我的脑后,我头便半分动弹不得。 抬手欲挡,他将我手反剪到背后,打横一抱,大步向外走去。 我惊叫出声,兀自挣扎不已,惊恐喊叫出声:“不要!不要!” 静静的纱帐里只有我尖利的喊叫。 出得纱帐,他不顾我扭身脚踢,将我扔向帐内一角的宽大的床榻。 未及挣扎,他已欺身压了上来,庞大的身躯让我立时呼吸困难。 我奋力推他。 他却将我两手按到头上,另一手在我胸前一用力,那小衣应声而落。 我浑身剧烈颤抖,周身晾在空气里,犹如在冰窖,心顿时如死灰。 他狠狠吻上我的唇,一手抚上我胸前的柔软,我身子一僵,停止了挣扎,只觉眼睛空洞,灵魂已出窍。 他觉出我的异样,抬头,呼吸急促声里,阴阴笑道:“别忘了,你活着,他们才安全。” 一句话唤回了我残存的意识。 我睁大泪眼看着他。 他手指抚过我的脖颈,下颌,直至我的嘴唇,褐色的眸子凝视于我,不放过我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你果真叫沈卿卿?” 这比他刚才的动作更让我心惊,我别过头避开那迫人的的目光,只哽咽道:“是。” 他脸越发凑近,热热的气息吹到脸上,脸上一阵烫。 “数年前,本王在大梁皇宫,有幸得以一见大梁皇宫贵妃沈思月――”他停住,我却心里直直坠下去,额头顿时冷汗直冒,他,竟说了母亲的名讳? “大梁沈贵妃貌美惊人,琴艺乃京城一绝,谁人不知?”我竭力压抑内心的惶恐,淡声道。 “那沈贵妃琴声冠绝天下,让本王惊为天人!只是天妒美人,听说她被贬入冷宫,后来便死在那里。” 他娓娓道来,却让我原本鲜血淋漓的心犹如被刀再次生生剜起。 我勃然怒道:“住口!大梁贵妃之金贵,岂是你等蛮荒之人所非议的!!” 他凝视着我,唇角一翘:“这沈思月亦有一女梁倾云。” 我陡然一惊,盯着乌洛那不辨喜怒的脸,脑子瞬间千回百转,不,他不可能知道――宫里人人皆知梁倾云随母亲而去,宫外也必是如此相传。 他或许知道这些,但不见得知道我就是那死去的梁倾云。 我冷静下来:“那又如何?其母死去,她又焉能活下来?” 他淡淡一笑,凑近我的耳朵,气息暖暖扑来:“可是?你长得很像她的母亲沈贵妃。” “那又如何?天下相像之人多得是。” 我与母亲,其实是不太像的,当然更不像父皇。母亲脸型柔和,看上去如白玉兰一样柔美,父皇也曾说过,见到母亲,只觉心底柔软,一切烦恼便不在了。而我,母亲则说淡淡的神色里隐隐带着傲气。 他这么说,必是诈我了。只是他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我心里惶恐,却半分不敢流露。 身子渐渐散尽热气,开始发凉,只他贴在我身上的肌肤火热滚烫。 乌洛渐渐松开压制我的手,只觉手臂被扯得生痛。 他微眯起双眼,帐内斑驳陆离的光影映在他的脸上,目光变幻莫测:“本王对那宫闱淫乱之事并不感兴趣。” 宫闱淫乱?我心里彻底凉下去,只觉心若被冰棱刺过,从里到外透着刺骨的凉意。这个乌洛,居然知晓底细如此。当年宠爱冠绝六宫的母亲被贬入冷宫,必是宫内宫外人人惊诧莫名的事情。母亲偶尔提起她当年入宫,风光一时,整个京华皆万人空巷,争相目睹美貌琴艺天下一绝的沈贵妃。父皇也不是愚笨之人,即便是市井百姓遭遇此事,皆知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此事攸关皇家体面?无论母亲多么冤屈,事实面前,母亲百口莫辩,在父皇眼里,母亲确实是“宫闱淫乱”,之所以没有立即赐死,大约也念及旧情。母亲身边的宫人及一切知晓底细的人皆已不声不响地被处死,以掩盖这宫闱丑闻。我并不知道母亲被贬入冷宫的罪名是什么?时隔十年,如此隐秘之事,乌洛却一语道尽其中底细。 “只是,那梁倾云真的随贵妃去了吗?”他一下扯过我颈上挂着的荷囊,,幽暗的眸子没有一丝温度:“这个东西,为什么时时刻刻带着它?” 我心里翻江倒海,眼前瞬间闪过那天他归还我荷囊的情景,脑中顿时犹如被无数马蹄踏过――这柔然的王爷,必是知道了! 牙齿格格作响,他看过了母亲的血书,却能使荷囊与原来一模一样,他早已知道,却装作若无其事。我在他眼里,只不过是猫儿眼前的老鼠。我僵住了,忘记了自己衣不蔽体,忘记了挣扎,只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乌洛。他远比我想象的可怕,他是魔鬼,不,远比魔鬼可怕! 他看着我的眼神,一分分冷下去。 “为什么不求本王?”冷冷的声音,抚向我腰际的手逐渐抚上小腹,然后停了下来。 我身子一紧, 目光掠过大帐的顶端,望向那斑驳的光圈,一股悲怆从心底涌起,皇宫短暂的盛世年华,如牢笼般冷宫的孤寂岁月,侥幸活下来在塞北,却日日提心吊胆。有母亲在的时候,尚不以为是苦,如今只剩下自己孤单一人,生与死又有何分别。若不是母亲的嘱托,一个人活着有何意义? 我收回目光,对上他眸子的寒霜,惨然笑道:“求你什么?求你要了我,还是求你放过我?” 他眼底的凉意越来越浓,伏在我身上一动不动,胸前清晰地传来他的心跳。 心底涌起浓浓的绝望,再也抑制不住辛酸随眼泪滚滚而出。 “你知道天地间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我竭力出声,却颤抖嘶哑:“就是你生在人世,却不能正大光明地在这天地间任意行走。” 我双手掩面,痛哭失声,这一刻,那铺天盖地的孤独寂寞辛酸悲伤直要将我淹没。 这一刻,我再也无所顾及,不去想他是不是会发怒,是不是会对我进行要挟,会不会用我来威胁那些曾经有恩于我的人……自母亲走后隐忍多年的委屈似要在这一刻宣泄而尽。 生也好,死也罢,对我来说,又有何分别?或许死了,一切都归尘土,什么也就无所畏惧不用如此提心吊胆地活着,步步惊心。心里突然有些怨恨母亲,为何独独留我于世上?岂不知这只是在折磨我。 精神恍惚里,一阵凉凉的感觉覆住我的上身,我停住哭泣,身上盖上一丝绸薄被,亦不知他何时已经起身,站在床边的身子也披上了单袍。 他背向我,负手而立,良久:“你起来吧。” 我紧咬嘴唇,从床上撑起身子,拥住被子,双手抱膝。 乌洛回头,唇角微微一翘,话语却是淡淡的嘲讽:“你当真不怕死?” 我怔住,接着摇摇头:“不,我怕死。” 他唇角笑意略深:“为何?” 我瞥向远处,语调悲凉:“我若死了,母亲地下有知,定不会原谅我。” 他深深看我:“你若不想死,本王便不会让你死。” ------------ 相误 对杜兰、秋秋的思念越来越浓。 或许乌洛看出我眼里的落寞,便不再限制我的行走,在他的默许下,每早服侍他等他离开大帐的时候我便可以出帐走走。 那日,我走到营帐的外侧,才发现那塞外的草原竟是那么美。蓝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地上浓浓的碧绿直到天际,没有一丝杂色,到处都是绿,除了几百座白色的尖顶毡帐远看似蘑菇般井落有致地散在草原上,远处就是成群的马匹在草原上或低头吃草、或欢快地撒着蹄儿奔跑,天际偶尔飞过几只孤鹰,发出响彻天空的苍啸声,这是在大梁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辽阔景象。 塞北,原来竟是这样的美。 迎着塞外的风,任裙裾飒飒,袖袂飘扬,心中更多了一分澄明和纯净。 不觉看痴了。 良久回过神,喃喃道。 “母妃,你若是在,该多好。我与你便在这草原上,陪你到老。” 摸到颈项上的丝绳,掌心荷囊里只是母亲的遗物。 那半阙如这草原般碧绿澄明的玉佩早已留给了杜兰。 “玉乃我大梁朝尊贵之物,此玉系我梁家祖传之物,由祖母传给母亲,母亲给我,乃是 给未来儿媳之用。 “如此,我等你。等你三年。” …… 造化弄人,此一别,怕是再不能相见,晋之,我怕是要辜负你了。 现在人为刀俎,若是已死去多年的罪妃之女十年后出现在大梁,一场宫廷血腥绝然难以避免;自己生死不足惧,但是,那些于我有恩的人却万万不能连累…… 长长叹了口气,看时辰不早,折身往毡帐走去。 一路走来,却发现每个毡帐除了大小略有差异,几乎都一样,我转了几个来回,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觉哪条路也像。 我呆在原地,巡逻的盔甲兵士一队队经过,有些惊讶地看着不知所措的我。 除此,没有一个闲人。 我亦不知该如何开口打听他的毡帐在哪儿。 木木站了一会,继续寻找。蓦然想起,他的毡帐前站着一个侍卫。 抬头,是了,这座毡帐前确实有个佩刀的侍卫站在帐前,只是面生得很。 我微微一笑,便走过去。 那侍卫看我向毡帐走来,先是一愣,而后迅速挡在我的面前,剑鞘向我一指:“大胆!何人擅闯王爷大帐!” 我亦是惊讶:“我找的正是王爷的大帐。” 那侍卫浓眉一扬,眼里掠过一丝疑惑。 “难道王爷不在这里?”我又问。 那侍卫迟疑,只抿紧嘴巴不出声。 帐帘被掀开一角,一个柔媚的声音传了出来:“刀木远,帐外何事?” 那唤做“刀木远”的侍卫立即面向大帐单膝跪下,双手抱拳,恭敬道:“回禀夫人,一汉人女子寻找王爷!” 我心下狐疑,看来是走错了,忙道:“我迷路了,找错了。”匆忙转身,准备离去。 只听身后传来帐帘被大力掀开的声音,一阵脚步传出来,接着是恭敬的声音:“王爷!” 然后又是柔媚的女声,恳求中带有些许的失落:“王爷,午膳已准备好――” 我提起裙裾,急急离开。 身后响起嗤笑的声音:“既已寻到本王,为何落荒而逃?” 我啼笑皆非,来的真不是时候,他在这与人亲热,我却寻来。不知者恐怕以为是妻妾争风吃醋。 我站住,转身盈盈一拜:“王爷,我迷路了,不想惊扰王爷。这就离去。” 起身,眼角余光扫过那柔媚声音的来源,并没十分看清,却能看见她怨愤的目光射向我。 无头苍蝇般又转了几个来回,午时的阳光炽热,只额角出汗,气喘吁吁,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面庞黝黑的侍卫,直要热泪盈眶,终于找到了。 那侍卫见我过来,黝黑的面庞上唇角泛着淡淡的笑意,浓眉下双目炯炯。 他替我掀开帐帘,我走进去。 乌洛闲闲端坐在虎皮椅上。见我进来,似笑非笑:“本王等你多时了,本王这午膳,只怕是凉了。” 我头皮一麻,只实话实说:“我出去,却发现回来的路找不着了。午膳?王爷还没用过?”我诧异抬头:“那适才?” 他微眯起眼,冷哼一声:“适才,你为何急急跑过去?” 我苦笑:“只怕耽误王爷用膳。每个大帐都一个模样,我分不清,只记得王爷帐前有个侍卫。” 他眼睛一下睁大,倾身向前,眼底渐渐变暖:“原来也是个糊涂虫。” 侍候乌洛用过午膳,待乌洛出去,我便抱膝坐在地毯上打起了瞌睡。 柔然人以肉食为主,每隔几天,营地周围便燃起篝火,除了巡逻的兵士,所有人都会围在篝火旁大口吃着打来的猎物,饮酒划拳。 以前在毡帐里,只听得外面一片热闹。我便要在烛火的跳动中等着那声音小下去,乌洛回来后我便侍候他洗脸更衣休息。 这次,乌洛却破例让我过去。 那黝黑脸庞的侍卫只道王爷命我过去。 我心下诧异,却不知为何事。 远远看到篝火将草地映得一片通红,篝火周围每个人的脸都被火光映红了。 乌洛背向我去的方向,靠在椅上,旁边一干侍卫,篝火堆前,则是色彩艳丽、盛装打扮的柔然女子献舞。 近前才看见乌洛的身旁,右侧坐着那天走错路差点闯进去的营帐内出来的柔媚女子,左侧的华服女子却不认得。 我端端下拜:“拜见王爷。” 乌洛只懒懒道:“起来吧。” 我起身,立于一侧,眼神正对上那左侧的华服女子。这女子很是年轻,乌发梳成的细小发辫攒于头顶,以一朵硕大的淡色丝绒花圈住,其余小辫松散披于肩后,眉毛淡扫,眼角微扬,在篝火的映照下,脸格外红润,上下皆是柔然服饰,粉色窄袖短衫,外罩纯色狐狸毛滚边无袖夹衣,下身亦是粉色滚边裙裾。清而不媚,柔而不妖,不禁赞叹,好一个画中美人。 她亦好奇打量我,唇角微微一翘,便转开眼光。 相比较有边的柔媚女子,那女子亦是相貌不俗,浓妆遮住了清秀之气,虽是窄绣盛装,举止间只感妖媚,眼神亦少了女人应有的清澈。见我后只眉头一皱,便别过脸只劝乌洛饮酒,唇间笑语嫣然,极尽婉转。 倒是那左侧的女子只静静看着乌洛饮酒,偶尔的一记微笑,唇角便隐隐现出浅浅的酒窝。 我暗自感叹,世间还不曾见过除了母亲那般恬静之人,眼前的这女子却是。 想不到被称作蛮荒之地的柔然国居然也有如此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仙女。 站在一旁,乌洛并无任何吩咐,除了饮酒与两个女子调笑,并未看我一眼。我便站于一旁看起了篝火前的跳舞。 我不懂柔然语,那歌声自然也听不懂意思,只觉那随歌翩翩舞蹈极是豪放。宫中每有盛事,必有歌舞助兴。总有母亲在一旁弹琴,随着悠扬婉转的琴声,那盛装宫女鱼贯而出,无论寒暑,皆宽袖丝衣,薄纱在身,翩然起舞,便如那仙子般。琴声、丝竹与那舞姿溶为一体,母亲拨琴间不经意抬眸,便能看见殿上父皇那惊艳炽热的眼神…… “给本王倒酒!”乌洛的冷淡的声音传来,我收回思绪,上前端起酒壶为其倒满。 垂眸之下,只觉乌洛的眼光看向我。 “你亦会抚琴?” 我愕然,抬头看他,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 “本王偶然得此物。”他示意旁边的人。 两个侍女抬一物出来,上面一丝绸盖住。 我不解。 那两个侍女将那物小心放在一空桌上,便退于一旁。 乌洛斜斜靠在椅上,略有薄醉。 我上前,慢慢掀起那绸巾。 赫然是母亲的古琴。 我呆住,这琴自那天被掳来后便再也没有看到。心里虽是千万个不甘,只是生死未明,亦无暇顾及。 现在,它却出现在这里。 顿时眼前一亮,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看向乌洛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感激。只端端一拜:“谢过王爷。” 乌洛并不看我,只闲闲道:“你且开始吧。” 我绕过桌子,在凳子上坐下,刹那周围静了下来。 目光所及之处,只那篝火的熊熊火光随风忽高忽低。 我低头略沉思,双手抚上琴弦,手指掠过之处,便是那曲著名的《高山流水》 乌洛算不得我的知音,我之于他,只是他掳来的女人,但他归还我这珍爱的琴,却不能不叫我感动。且以这曲感谢他。 只是不知他是否听得懂。 我手指一转,弹起那曲《将军令》。 想必那急急如律令般的琴音适合这眼下。 一曲完毕,我收手起身,拜向乌洛的时候,却在那如画的女子眼里看到了惊奇和赞叹。 心里一阵欣喜,她居然亦是懂音律之人。 旁边的人亦是一片痴醉神色。 乌洛先是不语,片刻,仰头饮尽杯中酒:“大梁果然人才辈出,一普通女子居然能弹出如此美妙之音。本王今便把这琴赐予你。” 我呆住,瞬间明白过来。 周围的人这才欢呼起来。 是夜,乌洛没有回帐。 三更过去,乌洛依然没有回来。桌上烛芯噼噼啪啪,烛火跳动,出神间,我便倚在桌前睡着了。 梦里,又见到了母亲,坐在我旁边边静静听我抚琴,却突然转身离去。我大惊,急忙追过去,她很快隐在淡淡的雾气里,再也寻不着;韦伯、韦伯母、灵儿皆从我身边过去,却毫不理会我的大声呼喊,只觉得双腿被缚住,动弹不得…… 我哭起来,眼前又出现了梁晋之的面庞,还有柔柔的声音:“卿卿”。 “晋之。”我惊喜道:“是你吗?你来接我了?” 眼前的人儿却不言语,只眉头深锁。 我扑上去,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我答应你,求你带我走吧。我不要回大梁,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我好累!不想再这样过了!” 被搂住的人分明身子一僵:“你想去哪里?” 冷冷的声音,似曾相识的冷漠,不是梁晋之。 我浑身一颤,手臂慢慢松开,眼前竟是乌洛那罩满寒霜的脸庞。 我看看周围,刚才明明在桌前,怎么却是在床上?或者仍是在梦里?刚才明明是梁晋之,怎么眼前的却是乌洛? 可自己满脸是泪,凉凉的被衾,双臂依然留有乌洛身上的体温。 乌洛看我半晌,鼻子重重哼一声,从床上霍然起身,负手而立,声音不辨喜怒:“从明日开始,你便搬出这里。” “去哪儿?”我懵懂问道。 “自有去处。”他脸一黑,拂袖而去。 第二天我便在那个黝黑面庞侍卫的带领下去了离他很远的一个营帐,小且憋闷,只里面一个小小的木板支起的床。 在门口,那侍卫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些许的同情:“小姐就住这里,日后没有王爷的命令,请留在帐内。每日的饭菜自有人送来。”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是绵延几里地的营帐的最边上了,也好,不必日日绕行很远去看美丽的草原,也不需日日面对那喜怒无常的人。 我微微一笑,俯身一拜:“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他慌忙抬手虚扶:“小姐折杀在下了,在下刀木达。” “刀木达?”这名字听上去耳熟:“可是那刀木远的兄弟?” 他微一愣:“刀木远是在下的弟弟。” 我笑笑,转身欲进帐。 刀木达迟疑一下,说:“草原晚上会有野兽出没。天黑后小姐切不可出帐。” “什么?!”我惊叫出声:“我,我怎么以前没有听到过?” 他急急摆手:“不是每晚都有,偶尔会有狼群。只要小姐呆在帐内,便是安全的。” “如此,多谢了!”我钻进帐里。将古琴小心放在床的一侧。此后,漫漫长夜,有了这琴,总是好过很多。 ------------ 狼袭 帐内光线幽暗,门外似有人把守,偶尔会听到脚步声在帐外走来走去。 每天能做的便是借着送饭的人来掀起帐帘的时候看看外面的草原,贪婪地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应该是秋天了。 草原的气候如乌洛的脸,变化无常,白日大帐内热得足以招蚊虫,夜晚却得盖两床被才不觉得冷。 一日,两日…… 七天过去了,始终没有见过乌洛。 除了送饭来的侍女,偶尔让我出去走走,周围寂静无声,除了天空几声苍鹰的呼啸,和耳边的风声,没有任何的声音。 午后,正当我盘腿在地上抚琴之际,忽听帐外传来一声:“赫哲夫人。” 一个柔柔的声音:“我来看一下那沈姑娘。” 接着帐帘被掀开,刺目的光线闪过,一个窈窕身影走了进来。 我愕然,站起,原来是那个如画女子。 她走进来,四处打量了一下,冲我微微一笑:“沈姑娘琴音清澈,那日有幸耳闻,真乃天籁之音。” 我俯身一拜,亦笑道:“夫人过奖了。乡野俗人,无事弹奏一曲消遣而已。” 她继续道:“那日别后,本想再去听你弹曲,才知你已搬到这儿。终是耐不住,就寻了来。”说话的时候,唇角的酒窝时隐时现,煞是可爱。却想不到如此年轻,竟是乌洛的夫人。 我只道:“夫人厚爱。” 她说着在床边坐了下来:“想来沈姑娘年纪与我相当,不必叫我夫人,叫我哲哲便可。” “哲哲?”我一愣,转而笑笑:“我家有孩儿叫秋秋。” 她亦莞尔。 卑微身有别,我自是不能直呼其名,便道:“赫哲夫人想听什么?我便为你弹奏。”我席地而坐,将琴端放在双膝。 她轻轻起身,眼睛有一瞬间的凝滞:“且弹那曲《长相思》吧。那亦是我小时候最爱听的。” 我低头调弦的手亦是一停,琴音随拨弦而起。 晨有行路客。 依依造门端。 人马风尘色。 知从河塞还。 时我有同栖。 结宦游邯郸。 将不异客子。 分饥复共寒。 烦君尺帛书。 寸心从此殚。 遣妾长憔悴。 岂复歌笑颜。 檐隐千霜树。 庭枯十载兰。 经春不举袖。 秋落宁复看。 一见愿道意。 君门已九关。 虞卿弃相印。 担簦为同欢。 闺阴欲早霜。 何事空盘桓。 一曲完毕,我抬头望向赫哲夫人。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坐下,只一手握住丝绢,两手交叠,眼睛淡淡飘向帐外。 我轻咳一声,赫哲夫人淡淡一笑,收回眼神,美目流转,少顷,方开口,依然是柔柔的声音:“沈姑娘口音不似北方,可是来自大梁中原京城?” 我一惊,低头,再抬头便已是谦恭的微笑:“赫哲夫人可是好耳力,我母亲原是京城人氏,父亲早已过世,只跟母亲一起生活。在塞北生活多年,只不知这口音居然还有京城的味道。” 她幽幽一笑:“沈姑娘琴艺想必是得令慈亲传?” 我垂眸:“母亲琴艺过人,我尚不及母亲十分之一,只是,她早已过世。” 赫哲美目一张,十分吃惊:“你尚不及你母亲十分之一,那你母亲,岂不是…..” 我莞尔一笑:“大梁人崇尚琴音,母亲琴音算不得最好,我也只是学些皮毛而已。赫哲夫人对大梁如此熟悉,可是在大梁有亲人?” 赫哲微垂眸,唇角微翘,轻轻道:“算来,我亦是半个大梁国人。” 我惊讶起身:“夫人……”我这才仔细端详,赫哲挺直鼻梁,眉毛弯弯,眼睛不似塞外人那般眼睛深凹。 她刚张嘴,帐帘被打开,一侍女声音急促而又小心翼翼:“启禀夫人,王爷已过往夫人营帐。” 赫哲微一惊,立即起身:“今日先到这里,多谢沈姑娘。” 言毕匆匆离开营帐。 我这才知道她是背着乌洛来此。 我细细回味赫哲的话,却不明白她今日来为何。尤其听到她说她竟然也是半个大梁人,我亦有些惊讶,或者她的父亲或者母亲是大梁人吧。那她为什么告诉我,想了很多,亦没想出什么。 那曲《长相思》,难道她亦是有心事的人? 夜晚来临,我只在黄昏的时候出去走过一下。 回到营帐,想着赫哲来的异常奇怪,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帐外风格外大,吹过营帐,似在耳边嗖嗖作响。帐内有些冷意,我蜷起身子,嗖嗖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让人心经胆颤。 我辗转反侧,甚至捂住耳朵,也挡不住那渐远渐近的风啸,犹如狼嚎。 突然想起那日刀木达所说的夜晚会有狼群。我禁不住打个寒颤,手心亦在被里捂出了汗。 但愿只是说说,而且,夜晚营帐附近必有火堆,以防止敌人或者狼群偷袭。 有火光的地方,狼群断不敢接近。 我自己安慰着自己,困意袭来,直想睡觉。 朦胧间,营帐嗻嗻作响,似有东西在摇晃营帐。 我一惊,从床上猛地起身,大声问:“谁?” 那嗻嗻声稍一停,接着更加猛烈地响起来。 我只觉腿打颤,一手抖抖索索点着蜡烛,帐里有了一丝光亮,才稍觉心安。 我披上衣服,将灯烛照向帐帘的方向,响声停了。 静待一会,竟无半点声息。 难道是自己睡觉迷糊,疑惑在做梦?可刚才明明听到帐帘响动,又不像风刮的声音。 我坐在床边,一丝寒意袭来,浑身打了个冷颤。 静待了片刻,营帐的嗻嗻声又响了起来,掺有哧哧撕扯什么的声音,这次异常清晰,似在啃食东西。 我立时寒毛乍起,外面的绝对不是什么风声,而是野兽的啃食声。 那嗻嗻的声音,亦是在啃咬营帐。 我冷汗尽出,双腿似乎被抽干了一样,站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心要蹦出胸膛。 张口欲喊救命,却发现嘴张开却发不出半丝声音。 这时,营帐的帘子动了一下。 虽夜晚帘子我都密密封好,那帘子亦不是铜墙铁壁。 我吓得拿起灯烛照向帘了那里,只见帘子动了几下,角上便松了,瞬间,一个尖尖的东西从松动处伸了进来,顿时,一股腥臊之气随风灌满了营帐。 我大骇,一面被那腥臊气熏得直欲作呕,再也顾不得,只尖叫起来:“救命!!有狼!!” 说话功夫,那营帐已伸进一个尖尖的似狗样的脑袋,两只幽绿的眼睛直直看向我,接着露出森森白牙。 我手脚无措,那幽绿的眼睛似乎吸干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情急之下,退到桌边,拿起那蜡烛,一下抛向狼头。 那狼见有火光,也吓了一跳,忙将脑袋缩回去。 那蜡烛掉于地上,顿时熄灭。 片刻,营帐的帘子之处霍然有亮起了两盏绿灯。 我只觉大汗淋漓,后背紧靠桌子,摸到火镰,点着,一咬牙,拿起枕边丝衣,点上,顿时帐内光亮大盛。我咬牙,与其被狼吃掉,不如与其同归于尽。 那狼见我点着丝衣,虽退缩一下,或者不肯放弃到嘴的猎物,只盯着我,贪婪地留着口水,身子却一点点往里移动。 我将那丝衣往狼身上一掷,狼一缩身,却还是站在那里,想必等丝衣一灭,再扑上来。 火光渐渐熄灭下去,我已将棉被点着,往地上一扔,隔在我和狼中间。 风从帐帘吹进,那棉被得了风势,瞬间火焰腾空而起。一股股浓烟呛向我,我霎时被迷了眼,一阵咳嗽不止。 在火光中看到狼那贪婪的眼睛越来越近.... ------------ 且试 想起那晚,狂风呼啸,那鲜肉味道必是顺风传开,那狼群必是逆风而来,若是顺风而来,狼群不可能被发现如此迟缓。 此人,算准天时地利,引来狼群置我于死地。其心机歹毒可见一斑。 许是看我脸色阴晴不定,糖儿偷觑着我的脸色,怯怯出声,神色郑重:“小姐,那日夫人是去看过小姐。但此事绝不是夫人。夫人心底醇厚,我敢用性命担保。” 我许久没有言声,只觉悲凉不已。 浑身冷意顿增,我使劲裹紧披风,还是感到冷。 看向糖儿,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而已,还显得很稚嫩,却说出如此话语,我心里震惊不已,看盖娜和乌日喜的神色,想必是乌洛不让走漏风声。依照乌洛的性情,这糖儿,必是冒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我起身扶起糖儿:“你家夫人现在哪里?” 糖儿咬紧嘴唇:“自小姐出事后,有人一口咬定是夫人指使所为,王爷大怒,已将夫人关起来了。关——关在那黑屋,夫人千娇之躯,如何经得起此大难。糖儿冒死求小姐还夫人一个清白。”糖儿泣不成声。 我起身裹紧披风,看向四周,此处偏僻,除了远远而来的乌日喜和盖娜,别无她人。 我淡淡道:“你来找我,恐怕已是犯了王爷大忌。” 糖儿郑重跪下:“小姐肯救我家夫人,我死而无憾,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小姐。” 我只道:“今日之事,切不可走漏任何风声。我不要你来生做牛做马,只好好活着便好。”说罢,我转身而去。 只盖娜一人匆匆而来,见我回返,脸色惊讶,看看后面跪着的面色哀哀的糖儿,便为我披上稍厚的绛色披风,在我耳边悄声道:“王爷来了。” 回到屋内,乌洛背对我站于桌前,负手而立。乌日喜立于一边垂头,大气不敢出。 我解开披风丝带,将其交于盖娜。 两人行礼匆匆告退。 “谢王爷来看望我。”我端端一拜。 他闻声转身,看向我地眼神有了些许暖意:“天冷,要注意休息。” 原以为他会质问,或者发脾气。却没想到他如此一说。 心里蓦地一暖:“谢王爷。” 我走向桌子,从托盘里取出银色地茶杯,试试茶壶是暖的,这才将茶杯倒满,双手递与乌洛,垂眸看向手中的杯子。 片刻,乌洛从我手中端过杯子,仰头喝下。 将杯子递与我手中,声音低沉:“再来一杯,如何?” 我愕然,抬头,却见乌洛眼神投向我,灼灼闪亮。 我心下一慌,接过杯子,手忙脚乱将杯子重重放于桌上,险些翻倒,慌忙扶住,提起茶壶向里倒,只见壶里的水歪斜倾出,却怎么也倒不进茶杯。 一声轻笑,一只大手覆上我拎茶壶的右手。 掌心温暖,我呼吸一窒,茶壶险些摔落,一只大手及时伸出,堪堪接住将我圈在怀抱中央。 我满脸通红,心跳不稳,脚步错乱,急于要挣脱。 他稳稳站在那里,沉稳暖暖的气息在头上方轻轻传来,却不放松。 我停下徒劳挣扎,只背对他站在那里。 他将茶壶放下,放开覆住我手背的手,我乘机挣脱他的怀抱,站在桌子另一侧,趁机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慌乱心情。 乌洛只深深看我,收回目光,语声淡淡:“赫哲之事,你知道了?” 我垂眸,亦淡淡回应:“是。” “那赫哲胆敢违抗本王命令,做出如此狠毒下作之事。”他语意骤冷:“本王定会给你一交代。” “王爷。”我上前,缓缓一拜:“卿卿承蒙王爷大恩,大难不死。只是此事事关人命,还请王爷三思。” 乌洛凝眸看我,眼神闪过一丝垂怜,冷声道:“人证俱在,有何需要三思的?那日只她一人到过你的营帐。” 我走向乌洛,仰头望向他:“王爷,那赫哲是何样人,我不敢妄言。但是,假若她要害我,又怎会堂而皇之出现在我面前?” 乌洛迟疑一下,转过身:“你身子刚好,先休息吧。此事再议。” 及至天黑,我倚靠在床上,唤过盖娜:“盖娜,你可知道那赫哲夫人关在何处?” 盖娜满脸为难,,只道:“奴婢不知。” “那好,我亲自去问糖儿。” 盖娜一脸惊慌,踌躇片刻,咬牙道:“王爷有令,若是让小姐知道赫哲夫人之事,乱棍打死,现在若是带小姐去看赫哲夫人,只怕奴婢小命难保。”隐约眼里有点点闪烁。 我心里一惊,若真是如此,那糖儿,是不是遭遇不测了? 我忙问盖娜:“糖儿她?” 盖娜摇头。 我起身下床:“盖娜,只要你带我去见赫哲,我向你保证,你不会有事。” 盖娜迟疑半天,终于重重跺脚,随我出门。 一路上盖娜掌灯,东张西望,脚步时而放缓,时而匆匆前行。经过御花园,又经过几个院子。 一路上除了几个巡逻的侍卫,盖娜只道“陪小姐转转”,并没有引起格外的注意。 在一个荒凉的院子里,杂草丛生。 盖娜四处看看,小声道:“到了。”进得里面,只觉灰尘气息浓重,灯笼照处,偶见蛛网。想是一多年不住人的废弃屋子。 难怪糖儿叫这是黑屋,只觉黑暗恐怖袭人,幽深不见底的黑暗。 不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随即一声微弱的声音,透着害怕:“谁?” “噗。”盖娜一下吹灭烛火,屋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我吓了一跳,黑暗中拉住盖娜的衣袖:“你做什么?” 盖娜压低声音:“小姐,有话快说,提防别人看见。” 我只得强压下心底的惊悸,轻声说:“赫哲夫人,是我。” 片刻,黑暗中传来惊喜的声音:“沈姑娘,是你吗?” 接着又是另一个激动的声音:“夫人,沈小姐果然来了。” 是糖儿! 我瞬间明白过来。 我令盖娜点上灯烛。 片刻,眼前亮了起来。 盖娜提着灯笼,靠近赫哲夫人。 我这才看见,原来屋子里有一道细密的铁栅栏,赫哲夫人和糖儿的脸庞贴在栅栏上。 待看清赫哲夫人,我倒抽一口凉气。赫哲原先饱满娇嫩光滑的脸庞瘦削地只剩一双大眼睛,脸上布满条条细细的血痕,头发上沾满草屑,紧紧抓住栏杆的白嫩细手亦是皮包骨头。 糖儿手臂也有长长的鞭痕,还在渗血。 那赫哲见了我,哀哀叫道:“沈姑娘,真的不是我!不是我!我不要背负这狠毒的罪名。”赫哲泣不成声。 我看着眼前的赫哲,心绪起伏莫名。 之前,我不是没有怀疑过赫哲。一直在乌洛的庇护下,不曾接触过任何人,只这眼前的赫哲,却是主动来找过我,且是她来的那天,我便遭遇狼袭。造成我被狼吞掉的局面,谁也不会怀疑,也无法怀疑。 只是,为何敢下此毒手……我冷冷一笑。 我按下心头思绪,近前一步,温言道:“赫哲夫人,自我来到柔然,不曾与任何人结识。夫人美丽聪慧,必不会干如此愚蠢之事。” 赫哲听到,止住哭声,倏地抬头直直望我,声音颤抖:“沈姑娘,你,真的不疑我?” 我上前握住她的手,微笑道:“虽人证物在,我亦不疑夫人。” 听到人证物在,赫哲脸色陡然一灰,眼神黯淡下去。 忽然,她紧紧抓住栏杆,声嘶力竭:“诬陷,那刀木达是诬陷。” 刀木达?我一惊。 赫哲颓然坐在地上,眼神呆滞:“我与他素日无怨,想不到他竟一口咬定是我指使人将鲜肉埋藏在你的帐后。” “说夫人指使何人?” “便是那死去的侍卫。” 我心里一沉,好一个死无对证。刀木达黝黑憨厚的面孔瞬间浮现在眼前,实在难以置信。 “那侍卫那日不知为何到我帐内,只问我有何吩咐。我也奇怪,并不曾吩咐他来。他也奇怪,出去了。后来便惨死在狼口之下。” 想来,又是一个冤死的。 我冷笑连连,好高明的一计。 如此,赫哲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盖娜已在一边催促:“小姐,快回去吧。万一让王爷发现……” 赫哲跪在栅栏前,呼吸急促:“沈姑娘,若有机会出去,我一定告诉你我的身世。苍天可鉴,我赫哲绝对不是如此小人。” 我亦觉此地不可久留,便安慰赫哲:“若不是你,我必会全力救你。” 说完我转身离开,盖娜尾随其后。 夜路寂静无声,只听得我和盖娜的脚步踩在石台上发出的噔噔声,灯光影影绰绰照在青色的石台上,只听前面草丛似有簌簌的声音。 盖娜猛然停住,侧耳一听,瞬间失声变色:“快,小姐,前边有大蛇挡道。” 话未落音,拉住我转身就跑。 我猝不及防,差点摔倒,那句“大蛇挡道”只吓得我灵魂出窍。 ------------ 遇险 说时迟,那时快,盖娜反身将我挡在身后,灯笼往我手间一塞,腰间寒光一闪,一把软剑呼啸而出。随即一声高喊,“快来人哪!小姐遇险!” 寒光闪过,近前不足两丈,一条青鳞大蛇蜿蜒而至,带起一阵腥风。及至跟前,蛇身忽抬起近两尺高,猩红的蛇芯咝咝作响。 盖娜挡在我身前,软剑一抖,呼啸一声向大蛇刺过去。 那蛇应声而动,偏向一边,躲过盖娜的剑,直扑我而来。 我冷汗淋漓,本能的将手中灯笼抛向迎面而来的蛇头,退后几步。 那灯笼系竹子编织,中空点有蜡烛,外面糊以皮纸。 不偏不倚,直砸向蛇头。却被大蛇来的猛劲撞裂,皮纸被蜡烛点燃,顿时一团火光。那青鳞大蛇遭此一袭,登时掉转蛇身。 盖娜一击不成,趁蛇头撞上灯笼的时候反手一剑劈去。 那蛇似通人性,往后一闪,轻巧躲过盖娜的软剑。 盖娜大叫,“不好!” 那蛇见躲过软剑,往后一弓身,意欲扑来。 突然,院外火光大盛,一群人急急赶来。 为首一人大喊,“快!!” 盖娜急得大叫,“此蛇凶猛,快保护小姐!!” 盖娜挥剑上前,那大蛇看准时机,直扑向盖娜。 盖娜一偏身子,剑峰堪堪划过蛇身,那大蛇却未躲避,直扑向盖娜后面的我。 我猝不及防,一时大骇,忘了躲避。 只一阵腥风而来,我闭上眼,心里冰凉一片,吾命休矣。 却不见那大蛇扑上来。 “小姐!”是盖娜的声音, 我睁开眼,眼前一片光亮。 盖娜焦急又欢喜的声音。 十余名侍卫站立两旁,刀木达手执一弓箭,站在面前,一脸焦虑。 身侧丈许,是那条青鳞大蛇,足有人大腿粗细,一丈多长。一支白羽箭斜穿其七寸。 此时才觉冷汗湿背,阵阵发凉。 想上前感谢刀木达,足部却像生了根,半分挪动不了。 只觉昏天昏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霎时漆黑一片。 醒来,眼前是乌洛焦虑的脸庞。 他让所有人退下,只冷然道,“为何不听本王话?” 我轻轻起身,帐外烛火通明,将乌洛的光影映在床头。 我一眨不眨看着乌洛的脸。 乌洛别过头,声音依然冷硬,“难道本王脸上有字不成?” “王爷。”我轻叹一声,“王爷和我一样,不正盼望水落石出吗?” 乌洛陡然扭头,褐色的眸中一丝惊讶一闪而过,只沉着脸不出声。 这糖儿出头求我,后被抓入赫哲黑屋,我能和盖娜顺利去看望赫哲,这乌洛必是默许的。糖儿没有像盖娜所说被处死,只被抓入黑屋,想必也是保护糖儿性命,顺便也给赫哲报信。 只是这回来突现大蛇一事恐不是乌洛所能料到。 一切只能说明那赫哲在乌洛心中之重,乌洛亦不相信赫哲是所为,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才将其囚禁。 “王爷对卿卿爱护有加,卿卿感激不尽。” 淡淡的话语却是出自真心,这两次惊天大险,若无乌洛,我必死无疑。 乌洛眼底渐渐涌起温暖。 “只是王爷,我不知道王爷有豢养大蛇的嗜好,那蛇当时要吃人,多亏刀木达及时赶到。”我话锋一转,语调只作怯生生。 乌洛果然大怒,“胡言乱语,本王怎会养那毒物。” 乌洛起身在房间里急促走了几个来回,自语道,“本王宅内最忌毒物出现。难不成是多年老房失修缘故?”言罢,他霍然看向我,眼光森然逼人,“你,竟疑是本王?” 我起身,来到乌洛面前。 乌洛看向我。 我近前,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我抬头,未出声,泪先流,“没有王爷,卿卿早已魂归西天。我只一姿色平庸寻常大梁女子,之前惨遭变故,大难不死。只为不负母亲在天之灵,安静过完一生。如今承蒙王爷垂怜,只是命薄,难以承受。恳求王爷遣我回大梁!卿卿此生感激不尽!” 我说完就要跪下。 泪光中乌洛颇为动容,他凝视我,突然一下拥住我,将我紧紧搂入怀中,许久淡然道,“你在大梁已无亲人可依,回去作甚?” 心底陡地一酸,身子随之一僵,苦涩涌上喉头,只哽咽不已。 如今的自己,正如水上飘萍,天地之大,却无我依靠的地方。 头顶传来乌洛淡淡苍凉的声音,“本王这般待你,难道你竟无半分留恋?” 我猝然一惊,眼前的乌洛,金冠碧玉,面目英挺,顿时心绪莫名,深深叹气,就是你这般待我,才让我有一次又一次的大劫。 不经意对上乌洛的眼眸,竟发现,里面似乎有难抑的忧伤掠过。 我怔住,顿时脸颊滚烫,心里突突乱跳,只低声道,“王爷。” 乌洛语气突地转为急促热烈,眼光灼灼,“卿卿,本王喜欢你!” 这是乌洛第一次向我坦白心迹。 我心如小鹿乱撞,此情此景,只想逃开眼前的怀抱。 乌洛更加搂紧我,让我伏在他的肩头,他轻轻抚摸着我的长发,良久,声音越低沉下去,“本王亦知赫哲冤枉,但既有人告密,本王不能不如此做。” 我心底一沉,乌洛竟然知道赫哲冤枉,为何又坐实了她的污名,那告密之人是何高人? 乌洛似乎看出我的心思,淡淡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情绪,只越发低沉下去,“本王知你委屈,只是,有些事,不知道总比知道好。” 我伏在乌洛的肩头,心底冰凉一片,乌洛,他到底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这也无形告诉我,这个事情到此为止。而我,心里虽有所怀疑,却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只是那赫哲,却被坐实了污名,即便不死,活着也必不会好受。 她,可是乌洛的结发妻子。 或者他在等待我说出“宽恕”赫哲的话? 我缓缓抬头,眼前的乌洛,好像既不是之前那个暴戾喜怒无常的王爷,亦不是前几日温言相向的乌洛,只是陌生,犹如生人般。 我微微一笑,“王爷言至此,卿卿自当什么亦没发生,谈何委屈?既王爷知道不是赫哲所为,恳请王爷放过赫哲夫人。所谓结发,乃一日夫妻,百日恩爱。” 乌洛深深看我,缓缓牵起我的手,“此次本王欠你,你需要什么,本王尽可答应。” 我心底刺痛,微笑凝在唇角,转身离开乌洛的怀抱,缓缓道,“谢王爷成全,卿卿别无他愿,只求王爷遣我回大梁……” “这个,本王不能答应。” 身后传来乌洛冷漠的声音,“除此,本王都可以答应。” 我怒极反笑,只觉笑不可抑。笑毕,心底更是悲凉一片。 “夜已深,王爷请回吧。” 我说完便折身向床上走去。 脸面朝里躺下,盖上被衾,再无声息。 许久,听得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离开房间。 顿时,泪水汹涌而出。 原以为,从怀荒到柔然境内,大难不死,有了乌洛的庇护,或许可得片刻的安宁,没想到,连这片刻的安宁,亦随着真相的即将解开而消失殆尽。 心底仅存的一丝希望灰飞烟灭。自己的命原来如此不值,廉价到乌洛竟然可以用物交换。 ------------ 疏离 此章与后一章重复,看下一章就可以。 ------------ 疏离 此后几天,我闭门不出。 乌洛每日皆是黄昏时候来此。听到乌洛来此,我便躺床上假寐,他便静静站上一会,只吩咐侍女好生让我调理,便离去。 让盖娜和乌日喜寻来书籍,我便每日在房中或看书,或抚琴作乐,或与盖娜、乌日喜说话,她们讲柔然国的风土,我便给她们讲大梁的习俗。 乌日喜汉语也进步很快,不再将谁比谁高说成谁比谁长这样让我忍俊不禁的话语。 长时相处下来,我对盖娜和乌日喜的身世也有些了解。 盖娜十八岁,乌日喜十六岁。两人皆是柔然国人,两人多年前便被卖进乌洛府中,长期服侍乌洛起居。 那日听乌日喜说,只因盖娜会些武功,便被乌洛派在我身边。 我眼神有瞬间的凝滞,依然不愿听此人的名字,只道,“乌日喜嗓音甜甜,唱歌必是好听,你可会唱?” 乌日喜脸上羞涩,“小姐真会说笑,我嗓子粗得跟草垛似的,哪里会唱。” “哈哈。”我和盖娜皆被这惊人的比喻惊到了,禁不住弯腰大笑。 乌日喜见我们大笑,脸憋的通红,“小姐,可是说错了?” 我止住笑,“没有没有,乌日喜,试试吧,你唱歌会很好的。或者,我来教你大梁的歌曲。” 我抚上琴,想起灵儿教我刺绣时唱的那首小曲。 我笑道,“这个短,词意也很简单,所以,先唱这个。” 我调好琴弦,抚琴便唱了起来, 一绣一只船,船上撑着帆, 里面的意思情郎你去猜。 二绣鸳鸯鸟,栖息在河边, 你依依,我靠靠,永远不分开。 乌日喜跟我唱了一遍,细腻的嗓音唱起来别有味道。 和着琴音,唱了几遍,乌日喜便自己能唱了。 她问我,“小姐,你说这鸳鸯真是永远不分开吗?” 我停下拨琴的手,心底涌上无限的惆怅:“那鸳鸯鸟,经常成双入对,在水面上相亲相爱,悠闲自得,风韵迷人。它们时而跃入水中,引颈击水,追逐嬉戏,时而又爬上岸来,抖落身上的水珠,并用桔红色的嘴精心地梳理着华丽的羽毛。所以古人总会有诗赞美“尽日无云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只成好日何辞死,愿羡鸳鸯不羡仙”,…….” 盖娜、乌日喜听得如醉如痴。 盖娜问,“小姐,既是说刺绣,小姐会吗?” 我淡淡一笑,“我只是一知半解,但我有一妹子,绣得很好。那鸳鸯,对着阳光,只像是真的。” “哦。”乌日喜一脸艳羡之色,歪头想想,“王爷身上穿的刺绣皆是精工上乘之作,那交领上刺绣式样也能绣得出来?” 听到提起乌洛,我的心情一落千丈。 起身离开琴,站在窗前,便不再言语。 窗外,秋风瑟瑟,树叶已开始泛黄,偌大的院内地上铺满落叶,厚厚的落叶如同织就的金色地毯。 我只着白色单衣,走出房间。 九曲回廊,仰头望向苍天。天蓝的毫无一丝杂质,萧瑟的风拂过,袖袂飘扬,虽有凉意,却也神清气爽。 坐在回廊里,只觉心若这落叶,飘忽不定。仰脸望向天边那南飞的大雁,只觉更加孤独。 后面是盖娜一路小跑的声音,片刻,肩上一暖,我低头,是一绛色披风。 我叹口气,“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当心着凉。”头上传来低哑的声音。 我身子一僵。片刻起身,垂眸淡淡道,“谢王爷关心。” 缓缓拜一下,我转身欲离开。 乌洛斜跨一步,挡住我的去路。我被迫抬眼看向他。他今日一袭玄衣,金冠束发,不似之前那高高在上的王爷,只举手投足依然透着凛冽的霸气。 他浓眉轻扬,淡淡道,“还在生本王的气?” 我心里一动,只垂眸,“敢问王爷是在问我吗?” 乌洛盯我半晌,忽扬声笑道,“不回答本王问话,倒耍起小女儿家脾气了?” 我一愣,随即耳后一烧,这乌洛平素看着威严,怎么这般却说起这话? 抬头欲分辩,却瞥见盖娜在不远处低头吃吃笑,乌日喜亦嘴角弯弯,目光促狭。 我顿时有些羞窘,飞快转身,逃进房内。 只觉一颗心扑通乱跳,脸烫不已。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我知是乌洛,却不敢回头。 身子被轻轻扳转,乌洛抬起我的一只胳膊,将宽袖往上一拂,露出胳膊上的烫伤。 那伤已差不多全好,只留下淡淡的粉红。 我掳下袖子,偏过头。 乌洛重新捉过我的手,紧紧攥住,低低出声,“真是个倔强的丫头。” 手被他宽厚的掌心握住,隐隐有些硬,不用说,也知道那是长期习武手握刀剑的结果。 我被他灼灼目光看得无所遁形,只面红耳赤,低声道,“王爷取笑而已。” 抬头迎上乌洛温柔的眼神,只觉心底如五月垂柳拂过一般,软软酥酥。 蓦地眼前闪过梁晋之那暖暖的脸庞,那半阙玉已然归还,只怕那三年之约亦成了空话,那清逸轩昂的大梁男子亦只是心底最深处的影子而已。 我痴痴望上乌洛的脸庞,内心涌起一阵仓皇,看着眼前这能决定我生死的异国男子,早已没有了一开始的厌恶、害怕和抗拒,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几番生死挣扎,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去,父皇的抛弃、母亲的故去、灵儿一家的家破人亡,梁晋之如渺渺黄鹤,只剩下的杜兰和秋秋,却也不曾在一起。 我再也忍不住,心底涌起一阵酸楚,伏在乌洛肩头,哽声道,“我是不是不祥之人,那么多的亲人一个个离我而去,苟活到现在,却不曾安宁过,我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乌洛只紧紧搂住我,用下巴轻轻摩挲着我的头发,许久道,“那个孩子她很好。”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王爷是说,秋秋她还活的好好的?杜兰也还在?” 他点点头,轻轻吻上我的额头,气息温暖,“本王已让那女人带着那孩子回大梁了。” 我一惊,挣开他的怀抱,脱口而出,“回大梁?” 他只道,“那孩子不适应漠北的风沙。” 我心头的惊喜从天直降,,“秋秋,可有危险?” 乌洛淡淡道, “已被医好,往后,就看她的造化了。” 我退后几步,颓然转身,心里一阵刺痛,灵儿,我到底是辜负了你。 我霍然转身,“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伤害大梁的百姓,为什么你要将我带到这里,为什么将秋秋送给别人?你可知道,那孩子,她的母亲临终前将她托付给了我,我是她唯一的亲人,我却辜负了她的母亲,没有照顾好她。”话到最后,语音颤抖,掩面而泣。 良久,身后淡淡出声,“你既未生养,怎适宜带那孩子?” 一句话直噎得我脸涨红。 我狠狠瞪他,顶了回去,“王爷亦未生养,又怎知我不适宜带那孩子。” 他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见我怒视他,他收住笑容,正色道,“敢对本王如此无礼的人,恐怕你是第一个了。” 乌洛走过来,“那孩子,有那个女人带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我怔怔看向乌洛,只无声叹气,希望苍天保佑,想来杜兰应该不会亏待秋秋。 总算她们都平安,心底悬着的心事亦有了些许的安慰。 乌洛亦期待看向我。 我擦干脸上的泪痕,端端下拜,“谢王爷。” 乌洛近前扶起我。 “本王政务繁忙,很久没听你抚琴了。今日可否为本王抚上一曲?” 屋里暖暖的,我解开披风系带,来到琴前坐下,调好琴弦,乌洛坐我对面。 “王爷想听什么?” 乌洛略一思索,“本王对大梁名曲甚是欣赏,只多年前大梁皇帝宴请各国使者,在皇宫听过沈贵妃抚过一曲《凤求凰》,多年来那琴音一直在本王心中,却再无从听人弹过如此动听之音。” 我手指一颤,心里亦是一荡,《凤求凰》,在冷宫练习多遍,早已烂熟于心,却从不曾在人前弹起过。 母亲的话亦犹在耳边,“若遇上你的良人,便为其弹奏一曲《凤求凰》”。 眼前的乌洛…… 我垂眸微微摇头,心下有些许的黯然,“此曲,母亲虽教过我,我却不曾学会。” 手指抚上琴弦,只一曲《赏秋》。 偶尔抬眸,乌洛斜靠在桌前,双目微闭,脸色平和。 微微叹息,这乌洛,相处时间长了,却也不是那般暴戾,亦不是所谓蛮荒之人的粗鲁,倒似熟谙音律雅人。之前,亦见过乌洛批复折书折,他写汉字亦是一丝不苟,字迹清爽,端端正正,更像女儿家字体。这倒与他精悍的外表不相搭配。 禁不住微微一笑,稍一分神,手指错乱,几个杂乱的音符跳开来,极不协调。 我脸一红,乌洛正诧异看我。 “刚才走神了。”我嗫嚅出声。 乌洛起身,近前,淡淡道,“何以分神?” 我亦起身,“这秋日晴好,王爷何不出去走走?素闻塞北秋日天高气爽,在屋里,岂不浪费大好时光?” 乌洛微一愣,旋即嘴角翘起,眼底亦温柔一片,“此意甚好。” ------------ 赏秋 盖娜乌日喜见状忙上前给我更衣。 乌洛坐在一边等。 我有些局促,红脸看看乌洛,见他毫无回避的意思,便只让乌日喜外面给我披上单袍。 乌洛蹙眉,“这在草原上如何走路?”说着替我脱了下来。 我愕然,只揪住袍边不松手。 “不是已经给你做了短袍了吗?” 盖娜赶紧折身从衣柜拿出一套崭新的白色狐毛镶边淡绿色短袍,上身覆盖到膝盖之上,下身窄裤塞于褐色柔软羊皮靴内,外披玄色披风曳地。 盖娜又将我的长发辫为几股,攒成发髻垂于脑后。 盖娜打开锦盒,问我要插哪种珠花。 我摇摇头。我对镜一照,只觉里面的人英姿飒爽。 抬眸对上乌洛赞赏的眼光,只觉心里一热。 乌洛上前,从锦盒中取出一支碧玉簪花,两颗硕大的白色珍珠下面各一排米粒珍珠。乌洛轻轻给我斜插于头髻上,我抬手将簪子往髻里一推,只觉珍珠晃眼,流苏微摇。 我含笑起身。 乌洛抬手,我亲自接过乌日喜手中的披风为其披上,又为其将项间系带结好。 乌洛亦面色温和,牵起我的手,一起走向外面。 从来不知柔然汗国的人是怎么生活。 出门才发现。乌洛的府邸并不在繁华之地。偌大的府邸高墙环绕。 一路乌洛只不顾府里人的惊讶眼光,牵着我的手走向马棚。 我不会骑马,乌洛便让我与他共乘一骑。 第一次出王府,我亦有些新奇。 院里虽大,到底是外面的天地广阔。 晴空万里,碧草蓝天。 乌洛一手挽紧缰绳,一手搂住我的腰,在草原上慢慢行进。 偶尔经过的帐篷,里面人进人出,亦是忙忙碌碌。 之前不知道的塞外蛮荒之族,原来亦有一番生活的平和气象。 只是不知,为何还要打破这宁静的生活,两族之间要起战争。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偏头看向乌洛,“两族之间一定要打仗吗?” 乌洛一愣,随即目光幽深,“怎么想这个问题?” “王爷看他们,从早到晚,忙忙碌碌,虽是辛苦,嘴边却也挂着满足的微笑,想必生活安宁幸福。黎民百姓,一生不求富贵,只求平安。可是,如果要打仗,他们连这都没有了。” 乌洛想亦未想,只道,“自古以来,没有战争,哪有族人的和平。” 我一滞,想来自己与他,终究是两国人,便住了口,相对再无言语。 草原上也并不只是一望无际的绿草,亦会有大片的森林,枝繁叶茂。 如今秋风袭来,森林的地上铺满厚厚的叶子,掺杂着树叶和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别有一番清新的味道。 马蹄声里,只乌洛的气息拂向我的耳后,带起耳后一阵阵酥麻。 那马好似识路一般,径自在森林里穿来行去。 我诧异,“它要去哪里?” 乌洛轻笑,“自然要去本王要去的地方。” 我更是诧异,只见乌洛嘴角一弯,亦不言语。 只好闷头行进。 远远见森林深处,似是一座偌大的庭院,只是被交错的大树挡着,只几个白色的角隐隐可见。 来到近处,乌洛下马,把手递与我,“到了。” 我扶着乌洛的手,下的马来,却见这四处高墙,以青色巨石堆砌,足有几人高。 一侍女出门,接过乌洛手中的缰绳,将马牵走。 乌洛则挽起我的手走进去。 院里挺大,比乌洛森林外的府邸更是精致,屏风过后,是一鹅卵石铺就的水池,光波粼粼,里面九曲回廊,雕梁画柱,飞檐斜挑空中。 却不知为何,明明是秋风习习,在这却如暮春,入夏的时节。身上热,鼻尖亦微微冒汗,我赶紧将披风脱下。 却发现乌洛不知何时早已脱下披风,侍女在旁边。 那侍女见我脱下披风,忙接过,悄然退出。 乌洛上前,微微含笑,“这是本王最喜呆的地方,一年四季如春。” 我一笑,“王爷好福气。” 乌洛满脸春风,“这地方,耗费三年才建成,本王亦不常来,亦从未有女眷到过这里。” 我愕然,后莞尔,“如此,我还得多谢王爷。”我盈盈一拜。 乌洛抬手扶我,漆黑眼底浓浓暖意,携我手进得里面。 沉香扑鼻,绕过檀木雕刻屏风,屋内四角皆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只照得屋内如白昼。松软的淡色地毯脚下绵延。 进得屋里,只觉疲惫一扫而空。 乌洛慵懒道,“本王乏了,今日,便在此安歇吧。” 我心一跳,一想,此处院子想必极多,便放下心,坦然道,“好。” 乌洛微笑道,“先用膳可好?” 说完牵起我的手,沿着回廊慢慢走着。 沿路走去,只见各色奇花异草。居然还看见大梁的牡丹。 我只是诧异,那牡丹居然在此能成活? 乌洛淡淡笑道,“这花连土亦是从大梁运回来的。” 进得一间略小的房子,与刚才的房间差不多,只是中间地毯多了一个颜色亮丽的案几。 案几上已摆满了各式菜肴,竟有二十道之多。 我和乌洛相向而坐,惊讶看向乌洛,“王爷,多少人用膳?” 乌洛淡淡一笑,“你身体瘦弱,要多吃一些。” 我脸一红。 乌洛倒上两杯酒,递与我一杯,“这是大梁著名的菊花酿,口味清淡,你尝一下。” 我双手接过,却懵懂道,“我,我不会饮酒。” “只此一杯。”乌洛含笑道。 我不再言语,用袖一遮,仰头一饮而尽。 那酒虽是清香,入喉仍有些辛辣,我放下酒杯,只感觉脸红耳热。 乌洛却笑道,“酒要一口口饮,你却一杯下去,不醉才怪。” 我抬眸,望着乌洛好笑的眼神,心想,成心看我出丑。 “王爷,你请便吧,我要用膳了。”我言毕便大快朵颐。 乌洛一边饮酒,偶拾起银箸往嘴里塞点东西。 “你不要吃的太多了,一会该不舒服。”传来乌洛悠悠的声音。 我抬头,拿锦帕擦擦嘴巴,只撇撇嘴,“王爷如此小气?居然连顿饭也招待不起?” 乌洛一愣,随即眉眼弯弯,“吃太多,一会入水该不舒服。” 我放下银箸,“入水?” “这里最好的地方便是那温泉水。水乃地下神水,长年流淌不止,一年四季皆是一样的温度,这水能酿酒,亦能治病。取之洗浴,肌肤光滑白细。柔然国只有两处,一处在王宫,供母后和王兄使用。” 我出神听着,竟有些神往。 想起乌洛说的下水,“这么好的水,用来洗浴,岂不浪费了?” 乌洛只深深看我,“那水取之不尽。”身子稍稍前倾,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用在你我身上,也不算浪费。” 我怔住,瞬间面红耳赤,心跳如鼓,对上他幽深眼底,只觉如一汪深潭。 用膳完毕,侍女引领我们来到一幽静之处。 汩汩水声上面,松木搭建的亭台楼榭, 天色已暗,四周以纱灯环绕,光线柔和,一池碧水,在白色汉白玉石的池子里泛着粼粼波光,几个龙头里吐出的水柱粗细不一。 几个侍女早一等候在此,见乌洛过来,忙上前为起宽衣。 一个侍女上前要为我脱衣,第一次与乌洛共泡温泉的情景历历在目,我心下一慌,忙道,“我自己来。” 温泉处有些热,我便脱去外袍和皮靴,散发赤足站在松木台阶上。 乌洛淡然道,“本王早已看过,又何须遮遮掩掩?”转身走到另一边。 我只觉脸红要滴血,这该死的乌洛,口无遮拦。 我磨蹭半天,只剩中衣在身。 乌洛转身牵我进入水中。 水温刚好,不冷不热,水流滑过手臂,只觉温润如玉。想起外面秋风萧瑟,这儿温暖如春,只觉惬意无比。 突然,脸上一阵凉意。 我仰头看天,难道下雨了? 伸手,借着微弱的光线,下雪了居然。 我惊呼一声,“是雪花!下雪了!” 果然一会,居然有大片的雪花簌簌落了下来,落在氤氲的温泉里,倏尔不见。 我又惊又喜,伸手接过几片雪花,冲乌洛扬扬,“王爷快看,下雪了!” 乌洛正在一龙头下淋水,闭目养神。 见我喊他,睁开眼,大约见怪不怪,“下雪是常事,有何稀奇?” 我便不再理会他,只伸手接着,让雪花停留在手心,臂上,看它们瞬间化成滴水。 ------------ 交心 1 身后传来微微的水声,我回头一看,是乌洛游过来。 闷声道,“你在做什么?” 我回头,看着簌簌而下的雪花,“王爷,真是太美了。从来没有想过外面下着雪,我却还泡在水里。” 乌洛头发上沾着几许雪花。 情不自禁,我抬手为其拂去。 却不料,乌洛一手抓住我的手腕,我吃痛,低呼出声,“王爷!” 他眼眸一闪,另一只手臂抬起,亦轻轻为我拂去头顶上的雪花。 由于隔得太近,我忽觉空气稀薄,呼吸不畅。 乌洛淡淡开口,“你可喜欢这里?” 我一愣,不知他为何问此,只点头道,“还好。”我看看四周,除了水声,并无其它动静,便道,“只是冷清了些。” 乌洛看向我的眼神若有所思,似蒙上一层雾气,教人看不清楚。 “你多大了?”他问。 我纳罕,“十八了。” “为何还不成亲?” “这个……”我一滞,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这年龄,在大梁,该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他微笑道。 我脸上有些热,此刻薄衫遮体,实在不适宜谈此话题。 便微笑反问道,“王爷,对大梁很是了解?” 他点点头,目光幽深,“本王先后十多次去大梁,其一是与梁国皇帝和谈边疆事宜,其二便是走遍大梁,了解大梁的风土。” 我一惊,这柔然族果不能小瞧,一堂堂王子,居然不畏路遥,堂而皇之走遍大梁。 我没有作声。 他哧的一笑,“本王走遍大梁,大梁女子以温婉为美,却不曾见过你这样的。” 我顿时被噎住,啼笑皆非,“我是哪样的?” 他只自顾说下去,“这样也好,正合本王的心意。” 我淡淡道,“传闻柔然女子最瞧不起的就是大梁女子,只说中看不中用,何以王爷对大梁女子如此另眼看待?” 乌洛淡笑,双手环上来,“你虽是大梁人,却不同于其他女子。” 我故意脚下一滑,身子后倾,乌洛扑个空,两手僵在空中。 我只当没有看见,故意道,“王爷小心地面滑。” 忽觉头上一疼,似头发被拽住,我看乌洛,他双手没入水中,并无动静。 我将长发收回,只觉一缕似被什么勾住。便将头发从水中捞起,那头发正缠在乌洛的手指上。 或许是酒意上来,抑或是温泉氤氲的水汽,只觉乌洛面目似被薄纱笼罩,看上去越发朦胧。 乌洛轻轻拉过我的手, 我亦似被蛊惑一般,没有抗拒。 就这样在水里呆着,肩上依然有雪花落下,凉意渐生。 乌洛手上传来的温暖。 乌洛牵起我的手,一起走向岸边,“此水虽好,亦不可长久在里面。” 侍女见乌洛过来,迅速为其擦干身上,并捧上衣服为其穿上。 我赶紧转向一边只作看景色,待转过身,乌洛已全身白色丝衣。 “小姐更衣。”一侍女上前,端上一锦盒,上面亦是一袭白色丝衣。 我忙道,“去哪里换?” 那侍女怔住,望望乌洛,片刻小声道,“此处便可。” 我伸手展开那丝衣,入手极轻,薄如蝉翼,我脸上一热,只喃喃道,“这,这,如何能穿?” 乌洛没有作声。我便背过身,脱下贴身衣服,迅速擦干,只留小衣和亵裤,罩上那薄纱,只觉如着无物,贴身光滑又温暖。 但总归薄到极处,抬头看向乌洛。 他并无言语,侍女退下后,他便牵我走出温泉。 一路纱灯尽亮,他着白衣的时候少些,如今看来,却是眉目英挺,身姿勃发。 我随他缓缓走着,两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一起进得那夜明珠照亮的房间。 泡过的身体只觉乏力,沉香扑鼻而来,更添一份倦意。 “王爷,时间不早,安歇吧。” 乌洛道,“好。”说完向床的方向走去。 侍女早已将纱帘掀起,又悄然退出。 我愕然,“王爷——” 乌洛坐在榻边,闻声回头,“怎么了?” 我四下看看,并无另外的床铺,便道,“王爷安歇吧。” 说完我便向外走去。 这回轮到乌洛愕然,“你去哪里?” “这只一张床铺,想必是为王爷准备,我便去外面再寻个房间。” 乌洛淡淡道,“这里只这一个房间能睡人。你难不成要去温泉泡一晚上?今晚你睡里面。” 我抬起的脚步压下,这又似乎回到刚开始的日子。 我低头,薄衫之下,肌肤若隐若现,这样和乌洛并睡于一床? 我脸热心跳,却也不敢违抗乌洛的命令。踌躇一阵,还是转头走回,只觉小衣湿湿贴于身上,极不舒服。 我小心绕过乌洛,只见那宽大的床榻,原已铺好并蒂莲枕头,一床绵软的丝被。 脸上倏地滚烫起来。 上床刚要躺下,乌洛皱眉道,“你就这样睡去?” ------------ 交心 2 “你就这样睡去?” 我怔住。 他凝视我的小衣,“湿漉漉粘沾于身上。如何睡觉?” 我耳后如炭烧,心想,如果脱了,只薄纱蔽体,那更是无法睡觉。 乌洛背过身,“你且脱去,枕边是我的丝袍,你盖上吧。这里没有女人来过,也不曾备下女人的衣服。” 顾不得多想,我迅速换下湿衣,钻进乌洛的袍子,接着飞快躺下,盖上丝被,只留眼睛在外面。 他回头,只淡淡一笑,便光着上身躺下,盖上被子。 我望望乌洛,侧脸线条刚劲,不似梁晋之柔和。 他虽然暴戾凶悍,此时到底还是柳下惠。 我内心竟涌起些许的感动。 心里也随之放松了许多。 只觉疲乏之至,上下眼皮打架直往一起粘合。我背过身,翩然睡去。 突然,似乎有人在呼喊我,我睁眼,眼前赫然赫哲那布满伤痕的脸,看上去狰狞可怖,她恶狠狠看向我,两手直向我的脖子掐来,“贱人,为何背叛你的诺言,我没有罪,为什么不放我出去?”我急促喘息,意欲分辩,却丝毫发不出声音,转眼,又见那凶恶的大蛇,张开血盆大口向我扑来,我极力呼唤乌洛,却发现他转身离去…… “赫哲!我不是!......蛇!乌洛,救我……” “醒醒!”耳边传来乌洛的声音。 我腾地坐起,大口大口喘气,冷汗湿衣,手脚冰凉。 乌洛褐色的眸子正关切地看着我。 “做梦了是吗?” 我定定神,看清周围根本没有赫哲和蛇,才知是一可怕的梦魇。 我一哆嗦,直直扑向乌洛,“我害怕!害怕!” 乌洛紧紧搂住我。我心跳如鼓,神色恍惚,使劲抱住乌洛的胳膊,缩在他的胸前,一阵阵有力的心跳让我慢慢有了些力气。 “梦到什么了?” 我使劲抓住他的胳膊,依然被梦魇所惊吓,“刚才,刚才,我看见赫哲了。她怪我没有救她,她,她要掐死我。” 乌洛眉间一皱,随即淡然道,“梦是反的——那赫哲,本王已赦免她。” 我极力定住心神,声音微弱,“王爷宽厚。” “为什么如此怕蛇?” 我瑟缩一下,便把在冷宫睡觉时有蛇爬到脚面的事情告诉他。 “母亲照顾我十多天,说我才好,我好了,母亲却瘦了一圈。母亲说我若熬不过,她也不想活了。” 提起母亲,心里陡得一阵酸楚。 “冷宫,你过得好吗?”他一边抚摸着我的头发,一边微阖眼,问。 “如牢笼般的冷宫,夏日酷暑难耐,冬天又四壁透风;残羹冷炙,受尽白眼;但是有母亲在,便觉得有苦也是甜的。虽然冷宫如地狱,但与母亲作伴,无旁人打扰,亦觉得是好的!” 片刻他幽幽道,“母亲待你永远是极好的。” 我微微点头,手指越发冰凉,掌心汗腻腻的,抓紧他的胳膊不敢放松。 “自母后逝去,本王便再无人说话了。”乌洛的声音清冷。 我一震,抬头看他,他眉间淡淡忧郁,神色寂寥,我轻声问,“令慈,也故去了?” 乌洛缓缓点头,褐色的眼眸透着些微的迷惘。 “王爷的母后是什么样子?”我轻轻问。 他眼神微一凝滞,嘴角弯弯翘起,眸子瞬间亮了起来,“母后是柔然汗国最美的女人,亦是最温和的母后。只是身体不好,动不动便要吃药。父王曾说过,山神托梦给他,说母后是山里神女转世,会送他两个儿子。母后果然生了哥哥和我。只是哥哥很小的时候便死去了,只剩下我。” 他似沉浸在遥远的回忆里, “母后百般爱护我,甚至为了我放弃了大汗王妃的位子,甘愿当侧妃。及父王当上大汗,母后便成了侧后。母亲不在意这些,只盼望我能平安。及母后逝去,我却再也找不到能让我和母后一样交心的人了。” 乌洛言语低沉暗哑,那抚在我后背的手竟有些微的颤抖。 “没有母后的日子,我便日日饮酒,或是扮作客商周游各国。” 我一滞,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看向我的眼神幽深了许多,只觉看不到底, “后来才知道,我的哥哥并非暴病身亡,而是被下了毒。只因他是父王的嫡长子。母后心灰意冷,虽是父王的侧后,却从不与父王相见,只一心一意教我。” 我后脊背阵阵发冷,这王宫,居然也有如此残酷的争斗。 “如今的大汗,是后来成为父王正后的女人所生,那女人不得好报,早已死去。只是她的儿子,本王的哥哥却心存愧疚,事事让着本王。” 乌洛的话语言苍凉,带着讥诮,漠然看向远处。 一直以为他是天潢贵胄,骄傲自大,喜怒无常,凶残暴戾,却从不知乌洛还有这身世。 这乌洛想必一直生活在仇恨中。 我震惊之余,手指轻轻抚上乌洛的胳膊,“王爷,我的母亲只叮嘱我,要好好活着。活着,便是她最大的安慰。” 乌洛微一愣神,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是这样的。” 此时的乌洛,是我不曾见过的落寞孤寂。 他低头看我,我这才发现单衣已经滑落肩头。 脸一热,匆忙拉上单袍。 他为我轻轻拉上丝被,“时间已不早,你若害怕,便枕在我的胳膊上睡吧。” 我缩进被子,脸朝向他的方向,歉然道,“我这梦魇,让王爷亦休息不好。” 乌洛只淡淡道,“有你在身边,就够了。” 只觉心中一暖,迷糊睡去,却是一夜无梦。 ------------ 纳彩珠 1 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蜷在乌洛怀里,枕着乌洛的胳膊。 乌洛还在熟睡,我裹紧丝袍,从被子轻轻出来,将被子给乌洛盖上去。 下得床,抬臂之间,发现胳膊上的斑痕居然淡淡的,几乎看不出来了。 这温泉水,果然是神水。 只觉浑身光滑,神清气爽。 早晨微凉,我走出屏风,唤侍女将我的衣服拿来。 待收拾完毕,进得屋里,乌洛已醒,靠在床头,若有所思。 我微微一笑。 侍女们鱼贯而入,替乌洛更衣、侍候他洗漱。 我在水盆绞了帕子,微笑道,“王爷昨晚没有休息好,还是我来侍候王爷。” 乌洛深深看我,却不言语。 他拂上我的袖子,看见那淡淡的伤痕,看向我,“看来已是大好,再有几日,便不会看出了——你便住在这里吧。” 我一惊,手上的帕子险些掉落地上。 他起身,走出几步,背对我,负手而立,言语恢复了平日的冷漠,“本王要处理一些事情,留你在府里,终究不放心。暂且住在这里吧。” 我疾步上前,拽住他的袖袂,颤声道,“是,要打仗了吗?” 他一愣,“好端端的,打什么仗?” “那怀荒?不是盛传要打仗了吗?” “呵呵。”他笑道,“小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这些跟你说不清现在。” 转而淡淡道,“本王要去一趟大梁,难不成你要跟去?” “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宁可跟你去大梁。”我急急说道。 “难道你不怕被人认出?”他看向我,眼底幽深。 我微一踌躇,咬唇道,“一个废妃之女,在冷宫十年,人皆知其已死去,寻常百姓谁会认得出?” 他看向我,眼神淡淡,“本王此次去见的可不是寻常百姓,那是大梁国的太子梁文敬。” “皇兄?”我怔住。 “下个月便是梁国太子大婚之时。” “哥哥,才成婚吗?”我喃喃道,那个大我八岁的男孩,小时候经常带我在宫里东奔西跑的皇兄,教我识字画画的皇兄,处处护我甚至因我淘气替我罚跪的皇兄,那个私自去冷宫探望我被皇后毒打一顿再无相见的皇兄……往事如烟般拂过脑际……只觉嘴里酸苦莫名。皇兄,怎会如今才大婚? 乌洛也是一脸疑惑,“这太子原定于去年大婚,却推迟到现在,不知是何故。” 乌洛不容我多说,只道,“我后日便启程,最迟两个月之内可以赶回。” “不!”一阵巨大的恐惧顿时弥漫开来,我上前几步,紧紧搂住乌洛的腰,头埋向他的颈窝,“我不要一个人住在这里。”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我,会害怕。” 乌洛凝视我,眼底涌起浓浓的温暖,声音柔和,“不用怕,这里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一切都有人侍候。此去路途遥远,天气不定,你身子弱,只怕吃不消。乖,我亦会牵挂你。” 我倔强摇头,“我情愿受路遥之苦,也不要,不要…….”我声音低下去,垂眸看向地面,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也不要什么?”他淡漠问我。 我抬头,压抑住心跳,鼓足勇气,定定看他,“也不要和你分开。”、 他满眼笑意,仍淡漠开口,“此话可是当真?” 我伏在他的胸前,坦然道,“是。” 他深深看着我,突然搂过我的腰肢,陡然吻上我的唇,一阵强烈的男子气息将我包围,只觉天旋地转,心似乎要跳出胸膛。 他将我横抱而起,走向床帏,轻轻将我放下,细细密密的吻铺天盖地,他的手指渐渐上滑,手指滑过之处,如簇簇微小的火苗在身上日渐蔓延,身子渐次热了起来。迷离之际,我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衣衫件件落下,直到再无遮掩,他眼底幽暗如深潭,抚上我的胸,我身子一颤,直觉漫天大火,似要将我焚烧殆尽。 他大手一挥,薄纱落下,遮住一室的春光旖旎……. 浓情过后,汗水濡湿的长发粘在身上,想要坐起来,只觉浑身痛楚难当。 忍不住**一声。 乌洛伸手将我搂在怀里,轻轻凑近我的耳边,声音低沉魅惑,带着浓浓的暖意,“第一次,总会这样……以后就好了。” 我顿时脸如火烧,蓦然看见洁白处那一抹惊心怵目的鲜红。 强撑身披衣下床,身后传来乌洛轻轻的笑声。 我赤足散发来到温泉,热热的温泉水流过身上,疼痛似乎减少一些。 温泉水荡漾,乌洛轻轻环住我,边往我身上撩水, 隐隐的气息吹拂在耳边, “温泉水滑洗凝脂,古人诗曰果真不假。” 我只微微一笑。 与乌洛回到王府,已是晌午过后。 一路白雪皑皑。 乌洛送我回房,眉梢少有的温暖,“你且休息,本王再来看你。”说完匆匆离去。 盖娜和乌日喜见我回来,亦是雀跃不已。 “小姐,你昨日没有回来,可急死奴婢了。”乌日喜道。 我只淡淡一笑。 屋里已燃起炭火,温暖如春,我便脱去短袍,换上广袖汉服。一路马背颠簸,只觉疲惫,正要躺去睡觉,盖娜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碗,微微冒着热气。 她迟疑走近我,“小姐,王爷刚才吩咐,请小姐饮了此药。” “药?”我懒懒起身,“我病已好,为何还需服药?” “这……”盖娜跪下,只把药碗擎起,“奴婢亦不知情,或许是补药。” 我虽有些狐疑,终究接过一饮而尽。 药味苦涩,微带辛辣,我皱眉,盖娜见我饮下,急忙奉上蜜浆汁。 沉沉睡着,只觉有人在帐外说着什么。 我皱眉睁眼,问,“怎么回事?” 是乌日喜怯怯的声音,“小姐,是纳彩珠夫人。” ------------ 纳彩珠 2 纳彩珠?我脑海闪过那日误闯帐篷被刀木远拦住从帐篷里出来的那个乌洛喊她纳彩珠的柔媚女人。我纳罕不已,她来做什么? 再一想,也便明了。 只是她得到消息够快。 我唇角微微牵起,便听得屏风外面传来银铃般娇柔媚骨的声音,“妹妹醒了?今日才知道这天大喜事!只想早些来贺喜妹妹——却不知惊扰了妹妹美梦。” 话虽如此,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起身,登上丝履。乌日喜已近前,递眼色给我。示意我不要多说话,外面是个厉害角色。 我淡淡一笑,只散发丝履出来。 纳彩珠已然端坐于桌前,旁边跟着一个侍女。 纳彩珠右手腕搭于桌前,左手漫不经心抚向右手无名指上一颗硕大的祖母绿宝石戒指,皓腕上一翡翠玉镯在水红新绸夹衣的袖笼若隐若现,头上金钗步摇微颤,转头间光华莹莹。 她看见我出来,先是愕然,眼神一转,笑了起来,“妹妹这素衣长发,倒真像那画中美人。” 我淡淡一笑,微屈膝一拜,“见过夫人。” 一阵香风拂过,她转瞬已来到跟前,将我扶起,仔细打量我。 纳彩珠比我略矮一些,虽不如中原女人白皙,到那浓眉,杏眼,嘴唇敦厚,却看着也诱人。尤其那双大眼睛,转来转去,似会说话。 我亦看上她的脸庞,只觉面熟不已。 我才知道,面前这巧笑嫣然的女人竟是那日帐篷里出来的女人,亦正是在篝火晚上抚琴之日乌洛身边的女人。 我苦笑,这女人,当初看我的敌意,想必今日来亦不是什么好事了。 她打量我后招呼我赶紧坐下,倒好似她是主,我是客。 她坐下后,突然朝乌日喜脸一绷,骂道,“不中用的奴才,怎么连侍候主子都不会。” 乌日喜一愣。 纳彩珠闲闲坐在那里,朝向我道,似笑非笑,“妹妹你刚来,还不知晓府里的规矩。可这奴才在这府里侍候多年,竟是也不懂,真是该打——” 她话音未落,身边的侍女几步上前,照乌日喜的脸颊一巴掌打过去。 只听“啪”地一声,乌日喜痛呼一声,立时倒地。 以前在宫里,主子打奴才亦是常有的事情。只是这纳彩珠打着“贺喜”的旗号,第一次来到此处,便当我的面不分青红皂白,对奴婢只打不问,更别提什么“打狗看主人”,明则是打奴婢泄愤,暗就是给我下马威。一句“妹妹你刚来,还不知晓府里的规矩”便将她这当家主母的身份清楚摆给我。这纳彩珠,当真是厉害角色。 我心下淡定,只坐在那里,淡然道,“多谢夫人教诲。” 纳彩珠有些讪讪,想来此举故意为之,莫不是想激怒我。如此,但凡有什么不是,便是我的错了——人家好心来探望你,却闹出难堪。 纳彩珠眼珠一转,朝乌日喜一指,“还不去上茶,若不是看你主子份上,只将你剥皮。” 乌日喜强忍哭声,从地上爬起,磕头谢恩后便去上茶。 茶水很快上来。 乌日喜左边脸颊已然肿起,只咬牙,却半声不敢吭。她拎起茶壶,先给纳彩珠倒上,又给我倒上。 纳彩珠端起眼前的茶盏,用盖子轻轻拂去飘浮的茶叶末。 只听“唉呀”一声,纳彩珠猝然蹦起,茶盏瞬间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纳彩珠勃然大怒,伸手掴上乌日喜,“你这贱婢,想烫死本夫人。” 只听乌日喜哀求的声音,“夫人息怒,那茶是用三分热水兑出来的。” 纳彩珠直气得脸色铁青,发上钗鬟乱摇,“本夫人好心来贺喜妹妹,谁知被你这不知死的奴才搅合了。来人,将她拖出去!” 那茶水我已试过,并不热。 我心里冷笑,这纳彩珠,绞尽脑汁,竟是如此低俗。 乌日喜跪在地上求饶,“夫人饶命!饶命!” “且慢!”我站起来。 纳彩珠已恢复先去神态,只看向我笑道,“妹妹,不要为一个婢子操心,容后再为妹妹换一拨便是。” “谢过夫人。只是我不是王府之人,初来乍到,王爷好意差乌日喜前来照料,若是王爷问起,我也无法交待。” 纳彩珠听我说起“我不是王府里人”,眼睛一丝机芒一闪而过,嘴角微一翘,似恍如大悟道,“妹妹说的极是。如此,便让王爷回来处置罢了。” 说完向我盈盈笑道,“妹妹如此知书达理,我这做姐姐的着实佩服。今日来看过妹妹,打扰妹妹休息。这就先告辞了。” 说完狠狠瞪了乌日喜一眼,翩然而去。 我扶起乌日喜,只心疼道,“你受委屈了。” 我端来凉水,绞了帕子覆在她的脸上。 乌日喜一边扶住帕子,一边抽抽噎噎,“小姐,这也不算什么。在纳彩珠身边服侍过的除了她身边的这个从娘家带来的丫头,没有能在她身边服侍超过三个月,要么被罚去做苦役,要么被打得不成人样,之前还被她打死过几个。” 我倒抽一口凉气。 “王爷,不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纳彩珠的父亲是国师,连大汗亦对国师礼让三分。”乌日喜眼里现出深深的憎恨,“她爱慕王爷,却对王爷的其他女人恨之入骨。无论如何,她都能找到借口让王爷疏远其他夫人。” 我心下一叹,这哪是找到借口?分明是乌洛对她有所忌惮。 “之前的三位夫人都已不在了,只剩赫哲夫人和她,如今连赫哲夫人也被幽禁。”乌日喜仰起脸,轻轻地说,“小姐,你要小心。” 我心下微凉。只令盖娜将地上的瓷片收拾干净。 炭火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毕剥的声音。 我躺下,却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 乌洛,我一定会跟你去大梁。 傍晚时分,屋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盖娜的声音,“王爷。” 只听乌洛的声音,“小姐睡了?” 我并不起身,只懒懒道,“王爷。” 他闻声进来,俯身坐在床边,目光暧昧,低声道,“这就乏了?” 我知他指早晨之事,不禁脸上绯红,“王爷?忙完政事了?” 他将头埋向我的颈侧,深深吸口气,“卿卿,明日本王便要去大梁。你这身子,可吃得消?” 我又惊又喜,“王爷说的可是真的?” 他抬起头,故意板起脸,“还不谢恩?” 我愕然,看他对着我的脸庞,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娇羞不语,只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略一起身,闭上眼睛,轻轻覆上他的唇。 他随即搂紧我,狠狠吻上来…… 许久,他抬起头,褐色的眼眸幽深如井,“你既是我的女人,从此,我走到哪,你便跟到哪。 ------------ 真相 是夜,乌洛并没有歇在我房中。 想起明日即将回大梁,心里一阵高兴。我打开包袱,找出那个荷囊,仔细看后,便将包袱紧紧系住。 盖娜见我在房间走来走去,不由奇怪,“小姐,为何还不休息?” 我笑笑,“白日休息过了,还不困。” 今日是十五,院子里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月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光,越发显得清幽寂静。 “盖娜,乌日喜可好些了?” 盖娜面有忧色,替我斟上热茶,“奴婢给她抓了些药贴在脸上。她白天顶撞了纳彩珠夫人,只怕以后有苦头吃了。” 我一惊,“这可怎么办?” 盖娜也忧心忡忡,“这纳彩珠夫人……奴婢原是不当说。”盖娜小心觑着我的神色。 “但说无妨。” 盖娜紧咬下唇,“她,她仗着王爷宠爱,已经逼死了三位夫人,更何况奴婢。在她手里让你生便生,让你死便如踩死个蚂蚁一样。” 我悚然一惊,与乌日喜的说法如出一辙。 “仗着王爷宠爱?”我问道。 “无论她做错了什么,王爷从来不过问,也从不怪罪于他。”盖娜垂眼道。 我心一点点凉下去,只觉先前模糊的答案已呼之欲出。 “在我之前,那三位夫人是怎么死的?”我端着茶盏的手只觉微微颤抖。 盖娜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只听说死状可怖,两位夫人像是被毒虫咬死的。” 电光火石间,一切事情便有了答案。 能够引来大批狼群,青鳞大蛇赫然挡在路上,绝对不是偶然。 相传漠北各国的国师皆由会巫术的人担当,国师的女儿引来狼群大蛇,亦应该不是难事。 我冷笑一声,好个一箭双雕之计,一面用虎狼毒物杀死我,一面让那赫哲背负千古骂名,她却坐收渔翁之利,只为不让别人分去乌洛的宠爱。 “本王知你委屈,只是,有些事,不知道总比知道好。” “此次本王欠你,你需要什么,本王尽可答应。” …… 乌洛的话蓦然响在耳边,我手脚冰凉,心直直坠下去。 他必是知道此事,也必是知道我已怀疑几次遇险皆因侍妾争宠。所以甚至宁肯错怪单纯善良的赫哲,宁肯对我隐瞒真相,也不对心如蛇蝎者追究半分。。 想起盖娜所说的三位夫人,被幽禁的赫哲,只怕到死都未必知道是什么害了她们。我只觉胸闷气短,身如在冰窖,乌洛,你好狠心。 大约见我神色有异,盖娜忙上前给我捶背,“小姐,不必害怕,王爷对小姐是真心爱护,想来纳彩珠夫人亦不敢轻举妄动。” “真心爱护?”我漠然看向手里的茶盏,只心里悲凉,自己差点就是那第四个了。 盖娜急急道,“小姐自打受了伤,王爷就日日守护在小姐身边,小姐受了惊吓,夜不成寐,都是王爷日夜陪伴在小姐身边。那日大蛇出现,王爷只差扒了所有的房子看房梁上是否盘有毒物,又令人查看方圆十里是否有如此大蛇出现,凡是蛇窝,都给端了——还不曾见王爷对哪位夫人如此上心呢。” 我心里一动。 盖娜又道,“其实,王爷对小姐好,真是从未有过的。” 我扑哧一笑,“你又不是王爷,怎会知道?” 盖娜亦是扑哧一笑,“小姐,你都忘了,我来王府多少年了,之前一直侍候王爷,即便是瞎子,亦能看出王爷对小姐不同的。那日小姐受到狼群惊吓,昏迷不醒,高热不退,随行医官只说熬不过去。王爷大发雷霆,那医官便要王爷身上的血作药引,王爷毫不犹豫,滴了半碗血呢。” “什么?!”我骇然大惊,“你是说王爷手腕上的伤是因为我?” 那日在温泉,看到乌洛手臂上的伤,他只淡淡道“刀枪无眼,岂有不受伤之理?” 原来,那些日子里,我喝下的药里,居然有乌洛的血。 想来,他让盖娜跟在我身边,亦是为了保护我。 “王爷虽不宿在这里,但每日深夜都会在屋外站一会儿……”盖娜突然停下,惊讶地看我,“小姐,你哭了?” 我抬头,淡淡一笑,“盖娜,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盖娜到我跟前,郑重跪下。 我一怔。 盖娜神色凝重,“盖娜要谢谢小姐。王爷相遇小姐后,比以前,心情好多了......” 夜色已深。 我让盖娜先去休息,自己只坐于床上,望着烛火,了无睡意。 更漏声声,三更已过。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觉思绪纷乱,心情难以平静。 直到近四更,才迷糊睡去。 只听耳边传来轻轻的声音,“小姐,醒醒,醒醒。” 我睁眼,是盖娜。 盖娜说,“小姐,王爷刚才传话来,让小姐起来梳洗,两个时辰后出发。” 我忙下床。 盖娜将一青色柔然男装套于我身上,然后将我长发束起,遮以纶巾。 盖娜挤挤眼睛,“这是哪里来的俊俏的公子?” 我纳罕不已。 盖娜在我耳边小声说,“王爷吩咐过,路途遥远,只让小姐扮成王爷的贴身随从。” 我莞尔。 收拾好包袱,盖娜将古琴仔细裹好,背起便和我一起出门了。 临走,却没看见乌日喜,盖娜只道乌日喜已前行,并叮嘱我,小姐以后便是王爷的随从了。 ------------ 奈何 来到浩浩荡荡的马车跟前,霎时壮观,马车拉着的营帐,一车车的东西,足有几里地长。 想不到柔然汗国为庆贺梁国太子的大婚,居然这般隆重。 心里只感叹,皇兄,倾云宫中受你诸多照拂,在此为你祈福了。 盖娜带我来到一座营帐里,乌洛正在里面看折子。 抬头看见我一身男装的我,只微微一笑,招呼我坐在他旁边,便提笔埋头于折子中。 帐篷只乌洛和我。 乌洛时而奋笔疾书,时而放下笔杆凝思,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若有所思。坐了一会,因四更才睡着,困意阵阵袭来,只用手指掐于掌心。 忽听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启禀王爷。” 乌洛正低头凝神,思路被打断,甚是不快。 “进来!” 帐帘被掀开,一全身盔甲侍卫进来,单膝跪下,低头小心翼翼说道,“启禀王爷,刚王府来人报,纳彩珠夫人头风病又犯了,恳求王爷……” 乌洛停下笔,看他一眼,淡淡道,“本王知道了。” 待那侍卫退出去,乌洛继续批折子。 半柱香的功夫,乌洛放下笔,起身,眼眸掠过我,“你且在此,本王去去就来。” 盖娜和乌日喜的话并不假,这纳彩珠,居然在王爷即将启程之际突然“头风病又犯了”,乌洛,亦信以为真。 望着乌洛走出帐外的背影,我突然想笑。 双手捂脸,才发现脸上竟是湿凉一片。 想起盖娜问我,“你怎么哭了?” 我讷讷出声,“是呀,我怎么哭了?” 想用袖子擦掉,却越擦越多。 良久,我起身,绞了帕子洗去泪痕。 一个时辰后,乌洛回到营帐,马队启程。 一场雪覆盖了大地,透过营帐的窗户偶尔看到雪地下些许的绿色,那亦是冬天残存的绿色了。 帐篷里,和乌洛相向而坐。我垂眸看向地面,他亦无语。 半晌,乌洛低低开口,“你身子单薄,为何不穿的暖些?” 我微一颤,抬眼看向自己的衣袖,淡淡开口,“谢王爷,不冷。”复垂眸看向地面。 余光里,乌洛深深看我。 我只作不见。 乌洛背过身,淡然道,“纳彩珠,不顾头风犯病,执意要送本王至边境。” 我身子一颤,霍然抬头,直直望向乌洛。 随即,心里悲凉一片,只觉有无数的沙子被硬生生揉进胸膛,阵阵刺痛。这纳彩珠,终究是不放心。 我收回眼神,深吸一口气,声音平缓,“王爷万福,有此夫人为伴,实属王爷福气。” 乌洛转身,脸上神色如常,定定看我,忽而一笑,“连你亦如此说。” 我心下愕然,却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说,只不作声。 一路车子在颠簸中行进。 我甚是困倦,乌洛起身出去后我便趴在桌边睡着了。 及至醒来,亦不见乌洛的身影。 呆呆在桌前靠了一会,盖娜进来了。 “小姐。” 我问,“王爷呢?” 盖娜略一迟疑,“王爷在纳彩珠夫人处。” 我心下明了,只淡淡一笑。 低头,露出胳膊上那道淡淡的烧痕,已然看不出来。 “盖娜,怎不见乌日喜?” 盖娜低头,小声道,“她,她被纳彩珠夫人要去了。纳彩珠夫人说之前的丫头笨手笨脚,瞧着乌日喜伶俐,就……” 我霍然起身,又惊又怒,“那乌日喜到她手里,还有活路吗?” 盖娜突然跪下,呜咽出声,“小姐,求你救救乌日喜吧。昨天她被纳彩珠夫人要过去,今早只听说乌日喜被罚跪,已经跪了十多个时辰了。再跪下去,腿恐怕就废了。” 乍听之下,骇然吃惊,这纳彩珠,当真是心如蛇蝎。虽没明着对我,其实…… 只觉手心钻心疼痛,低头,原来是指甲陷入掌心。 我转身,淡然问道,“王爷怎么说?” 身后传来盖娜黯然的声音,“凡是纳彩珠夫人要求,王爷都会满足。” 我转身,眼睛淡淡扫过盖娜,徐徐而道,“你凭何断定我能救乌日喜?” 盖娜抬起头,睁大眼睛看向我,笃定道,“小姐宅心仁厚,且深受王爷宠爱…….” 我暗暗冷笑一声,将手缩入袖子,漠然道,“盖娜,你高看我了。你说的乃王爷家事,我只是一外邦女子。” 盖娜不可置信看着我,许久,才嗫嚅出声,“小姐,恕奴婢斗胆,那纳彩珠夫人,在王爷面前对小姐,对小姐亦是言语不堪…….” 我心里冷冷一笑,坐下,一手轻轻抚平掌心的指痕,一面闲闲问道,“盖娜,你身为下人,如此非议主子,该当何罪?” 这盖娜,想来不是笨人,却说出此话,想来是看准了我性子软弱,在此无依无靠,只能任人摆布。 盖娜悚然一惊,眼神闪烁,慌忙分辩,“奴婢该死。奴婢只是替小姐抱不平。” 我在桌前坐了下来,闲闲一笑,“盖娜,你跟我这么久。你的性子我多少了解些。你老实说,是为我抱不平还是为你的主子抱不平?” 盖娜登时大骇,脸上瞬间变色,僵在那里。 ------------ 争宠 这盖娜,到底是看低了我。她想当然以为我已是乌洛的女人,只以为我亦会为了乌洛的宠爱必定像其他女人那样争宠吃醋。恐怕所有人都知道纳彩珠对我敌意甚深,而我故意装作不知,在他们眼里我竟是软弱可欺之人。如此目的无非只有一个,想挑起我与纳彩珠为敌。只不知这戏是出自纳彩珠本人之意,还是纳彩珠的敌人。鹬蚌相争之下,总会是渔翁得利。 我只微笑看她。 盖娜额头冷汗尽现,跪在那里只咬唇,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盖娜,”我敛起笑容,淡然道,“托王爷的福,我遇险之际,曾受你保护,这个,我感恩在心。所以,无论你今日说的什么,除了你我,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盖娜颓然坐在地上,看着我的眼光有些呆滞,竟然还有丝害怕。 “那乌日喜,只有一个人能让她免死。”我缓缓道,俯身扶起盖娜,“你求我还不如求王府的主人。” 天黑时分,乌洛回到营帐,脸色略显疲惫。 盖娜端进热水后悄悄退下,我注意到她眼睛红肿,只作不知。试试热度合适,便绞了帕子递与乌洛擦洗。 倒是乌洛注意到,微皱一下眉头,转而深深看我。 我只将擦洗完的帕子放进热水,绞干给他擦手。 洗后便要将水端到外面,准备给他传膳。 乌洛站在后面,一下捉住我的手,声音低沉,“你,可是不高兴?” 我不动声色轻轻拨掉乌洛的手,淡淡一笑,认真道,“王爷说笑呢。自来到柔然,一路有王爷照拂,我有什么不高兴。” 乌洛伸手扳转我的肩膀,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庞,目光幽深,“你可是个不善于隐藏的人——都在你脸上写着呢。” 我怔住,索性抬眸对上乌洛的眼睛,嘴角微一翘,“既然王爷这样笃定,那请教王爷,王爷可曾看出我脸上写着什么?” 乌洛顿时怔住。 看着他脸色变换,我莞尔一笑。 乌洛瞬间明白过来,一下揽过我的肩膀,低头狠狠吻向我。 一时气息微急,浑身酥软,我踮起脚尖,回应着乌洛。 许久,他放开我,眼底漆黑,“你和我,为什么要分得那么清?” 我愕然。 片刻,他淡淡道,“你和盖娜的谈话,本王都听见了。” 手上一松,帕子一下掉到地上,我俯身欲捡。 一只手抢先将帕子捡起,转身扔到盆里。 我直起身子,“既然王爷都听见了,为何还要有此一问?” 乌洛深深看我,片刻声音平淡道,“那盖娜说的都是实话,你不必疑惑。” —— “王爷在纳彩珠夫人处。” “纳彩珠夫人想要的,王爷一定会满足。” “小姐,恕奴婢斗胆,那纳彩珠夫人,在王爷面前对小姐亦言语不堪…….” “奴婢该死。奴婢只是替小姐抱不平。” …… 我看着乌洛略显疲惫、胡茬湛清却不掩英气的脸庞,心里渐渐发凉,乌洛,你可知,我宁愿盖娜说地都是假话;若都是实话,乌洛,你明知纳彩珠心肠歹毒,刻意诋毁、甚至屡次杀我,却仍像盖娜说的“凡是纳彩珠夫人要求,王爷都会满足”;若哪一天纳彩珠要我项上人头,你又对我失去了新鲜感,我能保证王爷不会满足吗? 似有冰碴划过心底,心里立时冰凉一片,我只微微一笑,“王爷恕罪,盖娜说了很多话,我却不全记得,至于疑惑一说,更是无从说起。” 乌洛洒然一笑,“你聪慧如斯,岂会不记得?” 我只垂眸,并不言语。 “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从来不问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大约那在乌洛的眼里,我既是他的女人,那么就一定和他的纳彩珠、赫哲还有其他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吧。 好像所有的女人都应该好奇他为何对纳彩珠另眼相待,都应该好奇他为什么如此偏爱纳彩珠? 突然,内心深处涌起深深的悲凉。 乌洛,你看低了我,犹如我高估了你一样。 所谓侍妾争宠,我不会亦不屑于。 虽然听从了自己内心的感动将自己最宝贵的给了你,但并不意味着我亦会成为第二个纳彩珠,为争宠而费尽心机心肠歹毒地去毁掉别人。 这些话,犹在嘴边盘旋,最终没有说出来。 我深深叹口气,终于别过脸,“王爷,我累了。” 说罢不待乌洛有所回应,我毅然抽身端水离去。 传膳后我便待在外面,只端着盆子不愿进帐。 清冷的月光洒落一地,空气寒冷,呼吸间,呵出浓浓的白气。 坐在帐外只呆呆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想到纳彩珠亦在某一个营帐里,说不定正冷冷看着我,不禁一哆嗦。 看看周围,一片寂静。 乌日喜的话又响在耳边,纳彩珠为了争宠,不择手段。 心里霎时明白过来,乌洛过分的亲近,才让纳彩珠动了杀机,那次狼袭,本想一箭双雕,将她的所有情敌赫哲和我一网打尽;谁知,天不亡我;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趁我去看赫哲,公然招蛇咬我;这次,跟随而来,不知又要如何对付我,尤其在得知她的男人被别的女人分享之后。 起身走进帐内。 乌洛正在喝酒,脸已泛红,想来饮酒不少。 见我进去,并不言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吩咐撤膳。 我便折身为其铺床。 乌洛静静看我,待我铺好床铺后,他从后面将我横抱而起。 我惊骇,却不敢大声嚷,只惊慌踢打,“王爷,你做什么?” 乌洛不顾我踢打,将我摁在床上,随着哧的一声,胸襟被撕裂,一阵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我的手被他使劲压住,半点动弹不得,我想呼喊,却被他的嘴堵住。 突然,帐外传来一声怯怯的,“启禀王爷,纳彩珠夫人有事与王爷相商,请王爷过去。” 乌洛颓然起身,气喘吁吁,眼底瞬间变冷,掠过一丝杀机,随即恢复神色,淡然道,“本王今日乏了,改日再去。” 我躺在那里,刚才一番挣扎,头发散乱,衣衫不整。 肌肤裸露处只觉冰冷,身子不可遏止地剧烈抖动。 乌洛俯身,替我掩上胸前衣襟,眼里闪过一抹怜惜。 一夜,床上,我在里,乌洛在外,我背向外面,眼泪湿透枕头,却不曾吭一声。 ------------ 平淡 第二天起来,只觉浑身疲惫,两眼酸涩。 乌洛不知何时早已不在。 我懒懒躺在那里,两眼所过之处,皆是空洞一片。 帐帘似乎被人掀起,听到一声小心翼翼又略带欣喜的声音,“小姐。” 我凝神一听,“乌日喜?!” “小姐,是我。” 我刚要坐起,头一阵晕眩,只躺在那里,“你怎么来了?” “回小姐,王爷说小姐身子弱,另给纳彩珠夫人拨了几名丫环。” 我心底喟叹,我与这纳彩珠夫人,只怕这积怨,越来越深了。 缓缓起身下床,瞧向正忙碌的乌日喜。 她脸上伤未愈,依然有些红肿,大约是跪的久的缘故,走路有些跛。 见我起来,乌日喜惊喜道,“小姐,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心里一热,扶住她,“我听盖娜说了,你受委屈了。” “没有小姐相救,奴婢只怕已……”乌日喜抽泣。 “你错了,乌日喜,真正救你的,是王爷,你不必谢我。” “那日在纳彩珠夫人处,我跪在一边,纳彩珠夫人向王爷哭诉,说她好心去看小姐,却遭小姐耻笑,连个下人也敢藐视她。害她头风病又犯了。” 我微微冷笑,这纳彩珠,倒真会恶人先告状,原来,她的头风病是因我而起。 乌日喜端来热水,洗完脸觉得一阵轻松。 坐下来梳着长发,我问,“王爷怎么说?” “王爷便罚我跪着,直到纳彩珠夫人消气,然后给纳彩珠夫人拨了几个丫环。说,小姐是其尊贵的客人,以后不让纳彩珠夫人来看小姐。” 客人?我心下好笑,手中篦梳缓缓滑过长发,不过,不让纳彩珠来看我,却也是合了我的心意。 看着镜子里不施粉黛略显苍白的脸孔,眼尾微扬,明眸皓齿。 当下便不再说话。 乌日喜给我扮好男装。 我呆呆坐于镜前,怅然不已。 只日日盼着早日回大梁,或许能找到杜兰和秋秋。想起秋秋那粉嫩的小脸,胖乎乎的小手小脚,心里一阵柔软。 算来,秋秋已有一岁了。该会走了吧,亦会喊爹娘了。 苦命的孩子,出生就失了娘亲,爹地亦不知在何方。 转眼马队已走出近半个月,已然接近大梁边境。 心里一阵阵激动。 这些日子,乌洛忙于政事,除了每天白天在帐里批阅折子,书札,偶尔看看书,我只陪在身边帮其研磨传膳外,别无他话。 只到了要歇息的时候, 乌日喜每每来说,“小姐,刚才纳彩珠夫人的侍女来说,王爷今晚歇在纳彩珠夫人处,不回来了。”说完小心地觑着我的神色。 我只淡淡一笑,“正好,睡觉。” 几日下来,乌日喜一开口,我便猜到是什么。 便止住乌日喜的话,“王爷不回来了,我知道了。” 说完便上床睡觉。 终于到了大梁的边境,我心情雀跃不已,表面只装作若无其事。 乌日喜亦是兴奋不已。 日日缠着我问,“小姐,你曾经说大梁很美,真的吗?” “是呀。”我亦是神往,在皇宫,亦未知道大梁的都城是怎么个繁华景象。如今却要真实地去看一下大梁。 “盖娜还让我给她捎回大梁的特产呢。”乌日喜兴奋异常。 许多日不见盖娜,我亦懒得问。 那盖娜,和我到底是生分了。 “哦,”我笑笑,“怎不见盖娜?” “她今日护送纳彩珠夫人回王府了。听说纳彩珠夫人极是不情愿呢。”乌日喜撇撇嘴,“成天缠着王爷,只恨不得让小姐一刻也见不到王爷才高兴。” 我低声喝止乌日喜,“不得胡说。” 盖娜,你试探我半天,到底是露出了尾巴;原来,她一直都是纳彩珠的人,心下叹息一声,转念一想,或许只是奉乌洛之命而已。 心下纷乱,亦不得要领,只微阖眼,“盖娜,念念去大梁,到这临界,却回去了,可惜了。” 乌日喜睁大圆圆的眼睛,“是奉王爷之命。王爷说路途遥远,盖娜一身好武艺,护送纳彩珠夫人必周全。” 我一怔,乌洛,再一想,或许乌洛怕纳彩珠中途变卦,有了盖娜,自然稳妥的多。 “你和盖娜一直服侍王爷吗?”我不在意地问道。 “我来的时候盖娜就服侍王爷了,盖娜曾经服侍过之前的一位夫人,不过,那位夫人命薄,在王府不久就病逝了。后来盖娜才去服侍王爷的。”乌日喜边给我倒茶边说。 我心里一动,接过茶盏,“那位夫人什么病?王府的医官难道没治好吗?” “哪有啊。”乌日喜眉间一皱,“听盖娜说,那夫人是大汗国最美的女人,亦是最有威望的右相的女儿,心底慈善,深得王爷宠爱。可惜,才进王府两年,就病逝了。”乌日喜唏嘘不已。 我瞬间明白了盖娜之前的所为,果然是为她的主子,只不过不是纳彩珠,更不是我。明着我是她的主子,实际上她的主子只有那早已离去的大汗国最美的女人。盖娜,必是知道真相,只能埋在心里,苦于斗不过纳彩珠,无法为其夫人报仇,才想到了我身上。想来那主子对她不薄,这么长时间居然还不忘记。 我心下苍凉,将茶盏放下。 乌日喜见状,忙问,“小姐,茶凉了吗?我再给你热热。” 我笑笑,不再言语。 过了边境,进入大梁境内。 大梁派来的迎接队伍亦早在边境等候,规模也颇是庞大,不下几百人。 少不了和乌洛一番寒暄。 我一身男装装扮站在乌洛身后。 待马队前行,乌日喜惊呼道,“小姐,那大梁的男子好俊呢。” 塞外民风如此,一向不避讳男女情事,就连乌日喜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亦懂得。 我故意羞乌日喜,“乌日喜,你这样,在大梁可是没有男人敢要哦。” “为什么?”乌日喜瞪大眼睛。 “因为大梁以含蓄为美,你这样,可就吓坏了中原男子。” 乌日喜不相信般摇头,“小姐,若不说出来,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她?” “这……”我一时语塞。 遥想起梁晋之,那温润如玉的男子好像亦未有直白之语。晋之,那半阙玉不知道是否收到,此生,卿卿辜负你了。不觉,脸上有温热液体滑下。 “小姐,你,这是……”思绪被乌日喜惊讶的声音打乱。 我忙拿袖口揩下脸边,笑笑,“没事,想家了而已。” 话一出口,心下更感苍凉,天下之大,家在哪里? 自纳彩珠离去之后,乌洛每夜必休息于帐内。 我亦日日侍候他于身侧,相互并无交流。 我从不问纳彩珠之事,他亦从不说。 ------------ 第四卷 ------------ 祈福 转眼到了大梁都城凉京。 相比较于寒风朔漠,凉京虽冷,却不是塞外寒风刺骨,白雪皑皑。 掀开车窗,看着人来人往热闹的京城,恍如回到了自己小时候,和皇兄出宫,那是印象里唯一的一次出宫,印象里的京城繁花似锦,热闹非凡。 原以为此生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而今,造化弄人。 心下唯余感叹,不知此行是祸是福。 乌洛的马队在凉京最大的一家客栈住下,四面皆是大梁的侍卫。想来,大梁对柔然王子的到来颇为重视。 算算时间,距梁国太子大婚只有三日。 三日后,梁国太子梁文敬将要迎娶当朝左相郭济之女,亦是当今皇后郭宜之亲侄女——郭莹秋。 整个凉京因太子大婚陷入热闹,街头巷尾津津乐道,都道当今太子与左相之女天作之合,乃大梁之福。 想来皇宫里热闹无比,乌洛亦柔然盛装,日日往返于皇宫与客栈。 一日乌洛待我为他穿戴之时,柔声问我,“可想见你皇兄?” 我怔怔看向乌洛。 自启程返大梁,我已习惯了乌洛的冷淡疏离,相对亦无语,却不料他说出此话。 心底五味俱全,一时怔住,忘了给乌洛系上脖底的披风带子。 那披风顺势滑下去,乌洛伸手托住。 我终是摇摇头,“我不会去宫里,相见亦不能相认。我会去寺庙为皇兄祈福。”言毕,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他是我最好的皇兄。” 我接过乌洛手中的玄色滚边披风,重新替他系上。 他深深看我,一双深眸似不见底。 他淡淡出口,“若你去,本王便带你去——梁国太子还纳罕本王居然孤身一人,为何不带王妃。” 后日便是皇兄大婚,一早,我便和乌洛说过我要去寺庙。 带了乌日喜一起走在热闹的街头,来往人人皆因太子大婚而津津乐道,喜气洋洋。 几日来,整个凉京不断有来自异邦各国的马队停留,甚是热闹。 相互传着,柔然王子贺太子大婚,车队绵延五里长;高昌公主、王子贺太子大婚送来奇珍异宝,契丹等一些小国亦送来贵重礼物,尤其是高昌族随礼赠送十二美女,个个姿容出众,身怀绝艺。 津津乐道者满面红光,似亲眼所见一般。 乌日喜只瞧着热闹,脸上一派憧憬之色。 一个劲赞叹,“这大梁太美了,天哪,什么都有。” 我亦是兴奋,这是第一次在大梁最繁华的地方自由行走。小时候最羡慕不已的事情便是和皇兄出宫在这繁华的都城畅快一转。而今,十多年过去,竟才有此机会。 心境转凉,只闷头前往凉京香火最旺的感昭寺。 走了近两个时辰,才在山脚下看到人来人往的香客。 远远听到寺里传来祈福的钟声,在空旷的山间厚重悠长。 我和乌日喜来到感昭寺,只觉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感昭寺建于大梁开创盛世,经过屡次翻修。父皇对佛教甚是尊敬,下旨重修感昭寺,使得感昭寺成为大梁国最大最**寺庙,亦是皇家寺庙。大凡有重大祭祀法事皆是在感昭寺举办。 寺庙正门辉煌雄浑,三个沧桑遒劲的大字“感昭寺”亦是出自父皇之手。 母亲,便是在这里与父皇相遇。 自母亲口中说出来,亦有别样的情怀。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一身素色的母亲在感昭寺进香,进得寺门,在山顶膜拜后,转身下山。山里凉风习习,吹得母亲衣袂翩翩,一路吸引了诸多香客频频回眸,包括了那时微服为太后进香的父皇。 那一段邂逅,成就了一段姻缘佳话,成就了一段皇宫宠爱传奇。 也正是这感昭寺,夺去了母亲的万千宠爱,彻底毁了母亲的一生。应了那句话,“红颜命薄”,再多的宠爱又能如何? 我叹了口气。 清晰地记得母亲当日的话语 “此生,我最不安心的,便是负了皇上,假如那日不是执意要去拜佛求子,若不是信了主持那一副慈眉善目,一切便不会这样。”母亲声音平淡,似在说别人的事情, 还有常玉容常贵妃的的叹息,“那主持在你出事当日向皇上招供你后已溺毙,死无对证。姐姐护犊心切,岂不知皇上没有姐姐的陪伴,没有姐姐的琴声,皇上过得也并不快乐。”常贵妃叹了口气,“皇上一直惦记姐姐,正如姐姐所言,皇上,他也难做呢。” 母亲,到底在感昭寺发生了什么?我从袖口拿出那块墨玉,细细端详着,这到底是谁的?为什么要放在母亲手上?这玉上面有奇异的图案,不像大梁人所有。那主持到底隐瞒了什么? 我若不是父皇的女儿,那我是谁,难道这块玉的主人是我的父亲?想到此,打了冷颤。 “小姐小姐,”乌日喜慌张地跑过来,鼻头挂着一层汗珠,“小姐,你刚才发呆,叫你都不答应。”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走神,被人群挤散了,可自己浑然不觉。 我收好墨玉,打起精神,顺着人流和乌日喜进了感昭寺。 寺庙香火很盛,来往人群不绝。 随着人群来到大殿。 殿内佛祖金身,宝相**。我和乌日喜找了一个空闲的地方,对着佛祖虔诚地跪下。 我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皇宫短暂的盛世年华,冷宫牢笼般的地狱生活,母亲的屈辱离去,再到塞北塞外,身似浮萍,诸多往事便如烟般拂过脑际……. 我喃喃低低自语,“佛祖在上,信女沈卿卿,在此为兄长祈福,祈祷兄长兄嫂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多子多福……” 突然,旁边有人用手肘碰我。 我睁眼,只觉脸上凉凉,赶紧擦干脸上的泪水,侧头看向乌日喜。 乌日喜用眼神示意我。我循她的眼神看去。 人群里,一挺拔身形格外醒目,正目不转睛看向我。 蓦然心神一震,直觉眼睛出了问题。日思夜想、遥不可及的那人,居然能 在这里相遇。他亦看到我正看向他。 我忙低下头,心里跳个不停。他,果然在凉京。 只是,眼下这般田地,如何能相认? 乌日喜一脸疑惑,我收起心神,瞧自己男装打扮,想来不会被认出。 于是转向乌日喜,淡然道,“我已拜完,咱们走吧。” 乌日喜从地上爬起来,帮我拍打一下膝盖,我俩便走了出去。 寻常人看来,一身男装打扮的我与乌日喜,亦只是一对民间小夫妻而已。 那灼灼眼神如影随形。我和乌日喜避过他,随着人流上了山顶。 据说在山顶许的愿,最是灵验。 一路随着逶迤小路走向山顶,乌日喜脸蛋红红,悄声问我,“小姐,你知道刚才我许了什么愿?” 我笑笑,“你许的什么愿我怎么会知道?” 心里却一再挂念着那个念念不忘的身影。偶尔回头看一下,却什么也没发现,心底不免失望。 乌日喜一路兴奋,看我兴致不高,也就住了嘴。 及至山顶,冷风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乌日喜缩缩脖子,悄声道,“小姐,真是冷。拜完就回去吧,王爷该回来了。” 看看天色不早,我点点头。 突然乌日喜仔细看看我,捂嘴一笑,促狭的眼睛眨眨,“不知道的,都以为小姐是俊俏公子,好多姑娘都看着我眼热呢。” 我顿时啼笑皆非,只道,“我要静心拜佛了,你休要胡言乱语。”说着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着东方跪下去,不再理乌日喜。 ------------ 重逢 许久,睁开眼后,只觉心底澄明。 环顾身边,却不见了乌日喜。 我急忙起身,左右远望,都不曾看到她。 我急了,怎么个大活人转眼就不见了? 身后传来低低的声音,“这位公子,可是在寻找一位姑娘?” 浑厚有力的声音,似曾相识,我身子顿时僵住, 心急剧跳起来,只觉喉咙干燥,却不敢转身。 一阵熟悉的好闻的清香飘过,一袭锦袍出现在眼前。 我抬眼,瞬间恍惚后才看清,是他,薄唇微抿,眼神灼灼,依然是璎珞玉带,锦衣华服。除了眉间微皱,眼神有巨大的惊喜之外,其他并无改变。 想起男装在身,我极力压抑住心跳,淡淡道,“是。” 梁晋之亦淡然道,“这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站在原地没动。 或许看出我的犹豫,他扬眉道,“那姑娘知道我在与你说话,正在那边等着。” 我随着他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乌日喜站在山顶另一边,正和一个面目俊朗的公子说着什么。一向胆大的乌日喜,居然亦脸上有娇羞之色。 我心下好笑,这乌日喜,怕是是看上了那公子。 我便随着梁晋之顺着山顶另一条索道下去。 人不多,下去百余台阶,是一隐蔽的偏殿。 随从悄悄退出,殿里只我和梁晋之相对。 殿内香火缭绕,淡淡的沉香,晌午的阳光照射到殿内,光柱映在梁晋之的身上,他脸朝向外面,直直看向我。 他看我良久,声音低哑,眼神依然有着不可置信的惊喜,“卿卿,真的是你吗?” 我垂眸看自己一身男装,低声道,“公子,怕是认错人了。” 他近身近前,双手抓紧我的胳膊,“不会,我绝对不会认错。”他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脸庞,语声低沉下去,“你的身影,你的脸庞,你的气息,都一一刻在我的心中。连做梦亦是你的影子……你说,我怎么会认错?” 我心里一动,抬眸看上他,依然是那英挺的脸庞,只是眉宇间多了明显的焦虑。 原以为眼前的就是自己要托付的良人,不曾想,时光流转,造化弄人,错过的流年时光漫过脑际,顿时,心如同在热锅上烹过,又如生吞了个苦李,喉头滞住,酸涩莫名。 他将我所有神色尽收眼底,轻轻揽过颤抖的我,让我靠在他的肩头。 许久颓然道,“是我不好,我去晚了。” 泪眼婆娑里,只听他浑厚的声音,“怀荒,与各国交界,时有骚乱,这次却是几个边境小国因不满与大梁贸易,强行攻入怀荒,进行抢掠。因父……父亲病情加重,我不能离开。只派人日夜兼程,到那却是人烟荒芜……一时大意,却再也寻你不见……” 想起那令人惊心动魄的夜晚,我亦是心有余悸,心下感叹,想来是生离死别,却不料还有重逢的一天。 他语调微凉,“那怀荒系北方边塞重地,此次事发突然,幸得柔然相助,才不至于生灵涂炭。” 我愕然,柔然相助? “那柔然,强征平民为奴,岂是相助?”我挣脱开他的怀抱,抬头忿忿道。 “那只不过是做样子给其它入侵小国看而已。柔然兵力强大,其它小国亦臣服于柔然——那些人,早已陆续返乡。” “早已返乡?”我呆住,并不曾听乌洛提到,怪不得我问他是否打仗,他亦会奇怪。原来是这样,我随即急问,“杜兰和秋秋可好?” 他并没有回答,凝眸看我一刻,淡然一笑,“你,怎么不先问我好不好?” 我一怔,随即看上他的眉目,他的身形挺拔,风姿依旧,……. 他眉间忧虑,上前一下抱住我,紧紧地,声音激动不已,“卿卿,我派人打探消息,只听说你亦被俘去,却生死不明。你可知道,杜兰交还我那半阙玉佩的时候,我的心直像被撕碎……”他拥住我,深吸一口气,“只恨自己一时大意,上天保佑,让我在此还能见到你。” 梁晋之身上淡淡的香气让我仿若回到那初见的时光,月光下,一袭白衣,汉白玉箫光华莹莹,那长身玉立的眉目英挺的男子…… 他又接着道,“怀荒濒临多国边境,杜兰亦不知你被何人俘走。” 我低头只沉默,想来杜兰是平安了。 梁晋之低头捧起我的脸,细细端详,“卿卿,你又瘦了…….刚才那姑娘,虽是大梁人装扮,却明显是异邦人。” “她是柔然汗国人。”我低低道。 梁晋之大吃一惊,“什么?!你,你竟一直在柔然境内?” 我抬头看向他。 逆着光影,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我派人在柔然境内打探过,并无你的任何消息。” 他眼睛眯起,声音低沉下去,“路途遥远,天寒地冻,你是如何到的大梁?” “天下皆知梁国太子不日大婚,我是混入贺喜的队伍一路跟来。” 梁晋之的脸微微抽搐一下,将我紧紧拥入怀中,声音暗哑,“卿卿,受苦了。” 突然他在我耳边急促道,“卿卿,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我会……” 我离开梁晋之的怀抱,淡淡道,“晋之,今日能在此相遇,已是莫大的缘分。你我……” 话音未落,远处已传来乌日喜焦急的声音。 我顿住,“晋之,我有事先走一步。” 梁晋之急道,“你住在哪里,等我过去找你。” 我略一思忖,“明日午后,我会再来这里。” 明日是皇兄大婚,乌洛一定会去贺喜。 “明日?”梁晋之眉间一蹙,不易觉察的神色一闪而过,却无下文。 “那就过几天。我还会再来这里。” 说完不容他答应,我转身便走。 一路走回,腿脚沉重,似有千斤重。 郁郁回到客栈,已近黄昏,雕花长窗下,乌洛负手而立。 见我回来,乌洛冷漠的神色渐渐缓和,“去了如此久。” 我无语,只定定看向他。梁晋之,乌洛,两个人如此迥然不同,神态却又如此相似,平淡的话语总是让人有莫名的压力。 见我只怔怔望着他,乌洛神色颇是不悦,“本王问你话,你怎去了如此久?” 我回过神,缓缓一拜,“路途遥远,求香人多,这才耽误赶路。” 他上前,将我额前乱发拂到耳后,淡淡道,“从明日起,你且脱去男装。” 我惊讶抬眸。 他淡然道,“太子大婚,你身为尊贵的柔然汗国郁久闾乌洛王爷的王妃,理应出席。” 我大惊,睁大双眸,失声叫道,“王爷?!” ------------ 出逃 我独自坐在雕花长窗下,托腮懒懒看着院里匆匆来往、脸上一派喜色的人群只出神。顺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看着慢慢浮起的红印,唯有生疼生疼。 只觉乌洛所说犹如梦境一般,不可思议。王妃?乌洛年龄亦应不小了,那么多夫人,竟然没有立王妃?且不说那妒忌成性的纳彩珠若听到这个,岂不要生吞了我;单是后日皇兄大婚,人多眼杂,虽说我已随母而去,但如此相似之人,亦不保证不能被人疑惑。 我叹口气,乌洛,我断然不能成为你的王妃。 乌洛当晚歇在房中,看我脱去男装。我散开乌发,覆满肩背,对镜梳发。 他手指穿过我的头发,柔声道,“后日,你便是大梁最美的女人。” 我身子一颤,莞尔,“王爷说笑,太子所选之人,才是大梁最尊贵最美的女人。” 镜中看到乌洛,眼眸深沉。 天刚一亮,乌洛便吩咐车马再次进宫。 昨夜已事先征询乌洛的同意,我跟乌日喜去市集上买东西。 趁乌日喜在买布看步的功夫,我急转到一个药铺。 告诉里面的人,家有老人晚上睡不着,又不想吃药。 那店里的小伙计,上下打量我一下,呵呵笑道,“难得公子有这孝心。这药你放心,化开水中,一点都看不出来,吃了立马管事,保准你家老人一觉到天明。” 我付了银子立即揣入怀中。 乌日喜早已买上布,见我过来,兴奋随我回府。 乌洛半夜才回来,是夜,我让乌日喜退下,便与乌洛一起用膳。 趁乌洛专心看书之际,我转身替他倒茶。在桌前,背对乌洛,从袖中取出药末,以长袖遮住,迅速倒入水中。 乌洛一边翻书一边接过我递过去的茶水。 我极力压抑住心慌,双手微抖。乌洛一碰茶杯,我差点洒在地上。 乌洛手疾眼快,一下接住,疑惑看我,“脸怎么这般苍白?” 我强笑道,“想着明天去贺喜皇兄,不知是祸是福。” 他放下茶盏,一手搂过我,柔声安慰道,“你放心——你不会被人认出。你与大梁、与梁国皇帝再无相关,只是我柔然汗国王爷乌洛的王妃。” 我心下暗急,不动声色端起茶盏,递与乌洛,曼声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请王爷饮毕此茶早些安歇吧。” 乌洛眼中惊奇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溢出浓浓深情,看我半晌,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将书一扔,抱起我,大步向床帏走去。 想起他近来日日宿在纳彩珠房中,突地一阵不舒服,我挣扎急道,“王爷,快放我下来——被人看见不好。” 他有些恼怒,“本王做事还需要征求谁的意见不成?” 大手一挥,床前薄纱顿落。 我脸上灼热,只恨那该死的抓药伙计,不是讲好吃了立马管事吗? 乌洛嘴唇在我脸上轻啄,激起肌肤一阵**,他手覆上我腰间束带。 轻轻一拽,束带松开。 我惊呼一声,本能地去拂他的手。 他陡然发怒,狠狠覆上我的唇。 突然,他抬起头,眼神一阵恍惚,眉间皱起,眼中怒色大盛,“你,在茶里下了毒?” 我愣住,随即明白药效发作了。遂昂首迎上他足以吃人的眼光,使劲推开他,理理衣服,淡淡道,“那不是毒,只是让王爷好好睡一觉而已。” 看着他因怒气愈来愈黑的脸,我强按下心底的不忍,冷然道,“我不要做你的王妃,我不要明天出现在皇宫,更不要和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分享你。” 乌洛眼中痛苦尽现,我不知道是因为药的作用还是我的话, 我心蓦地一颤,仍冷声讥诮道, “王爷一世精明,不会不知道那个女人时时刻刻都要取我的性命,就是因为王爷吧。” 乌洛的意识已有些模糊,他极力睁开眼,语声淡漠,带着浓浓的恨意,“所以你恨我?想离开我?” 我定定看他,“是!” 他终于不敌药力,强撑说一句“你会后悔”便一下倒在床上。 我起身,整理好衣服。 给乌洛盖好被子,我不敢再看那熟悉的脸庞。 只在心里默念着,原谅我,乌洛。 我知道你明日出现在大梁皇宫,只是想昭告所有的人我是你乌洛的正室王妃,只是想表达你的情意,只想对以前的你做出了断。 但是可惜,乌洛,你和我之间,有太多的旁人,太多不容你我忽视的旁人……而我,身负母亲的屈辱,必要为母亲讨个公平。 换上男装,我仔细将银两和贴身东西装好。那古琴,我挣扎了半天,一咬牙。母亲,原谅倾儿,待他日水落石出,必讨回此琴。 心里祈念着,不敢多逗留,出得门。我吩咐乌日喜,“王爷有些不舒服,你和我一起去抓副药。” 乌日喜不疑,只焦急地和我出了门。 我按照白天熟悉的路线,带着乌日喜东转西拐。 乌日喜有些奇怪,“小姐,白天我记得卖布那边好像有个。这路怎么这么麻烦?” 我一惊,搪塞道,“那个,晚上打烊了;这是另外一家,这是近路。” 来到药铺,我跟乌日喜说,“你在这等着抓药,我进去号号脉——最近有些头晕。” 乌日喜答应着,我便转向药铺另一边,拐角处,是另外一门。 我出门拔脚就跑。 想来那乌日喜等不到我,自然会回去报信。只是,这路够她走上一阵。 跑了一会,无人追上。 我气喘吁吁站住,身上已是汗湿中衣。不免心里有些怆然,转身对着客栈的方向,“乌洛,别了。” ------------ 别院 1 漫无边际跑在漆黑的街头,偶尔看见大户人家门前灯笼在风中一灭一亮。巷间间或传出几声狗叫。 更漏声声,已近三更。 一路连跑带惊吓,只觉耳内轰鸣,腿脚酸麻,喘气不匀。逃跑中汗湿的衣服已渐渐变凉,贴在身上,滑腻腻凉意顿生。 我颓然坐在一家大院门口,揉着有些肿胀的双脚。 再抬头望着黑洞洞的巷口,顿觉铺天盖地的孤独袭来,多日蓄积的心酸和疲惫,在这一刹那释放出来,心里陡然一酸,我抱住双肩,眼泪忍不住奔涌而出。 忽然,肩上一暖,似有只手搭于我肩上。 我悚然一惊,狼爪搭于人肩膀的骇人一幕立刻闪现脑海,我浑身一颤,低声惊呼,“谁?!” 一阵温暖的气息传来,那淡淡的香气若隐若现,似曾相识。 我抬头,借着淡淡的光亮,禁不住又惊又喜,“晋之!” 梁晋之站在我的面前,隐隐的灯光从他的脸上掠过,他眉间焦虑,“跟我来。” 他轻拍几下我身后的大门,那门应声而开。 一老者提着灯笼出来,递给梁晋之。 他便拉起我,径直而入。 我诧异,在院里兜兜转转,我忍不住开口,“晋之……” 说话间已在一处宅院前停下。 屋里烛火通明,进得屋里,我忍不住开口,“你怎知道我在这里。” 他深深看我,“自别后,我一直派人跟着你。你竟真进了那柔然王子所住的客栈。” 我吃惊看他,“你这是做什么?” 他没有言语,上前猛地将我搂在怀中,用下巴轻轻摩挲着我的额头,“你让我好生担心——我怕像上次那样错过你,只叫人盯紧你。” 我心中一暖,抬头道,“我是逃出来的。我不要回塞外,我只想去找秋秋,她在这世上,和我一样,亦没有亲人了。” 他更加紧紧搂住我,亲吻着我的额头,嗔怒道,“休得胡言,难道,我亦是外人?” 我怔住,看上他的漆黑眼底,浓浓暖意溢出。 他低头,鼻尖顶在我的鼻尖上,低声道,“你不知道,自从没了你的消息,我七魂只去了六魄,吃饭不香,睡觉亦不甜……” 我稍微离开他的脸,脸红耳热,“你才是胡言——叫人听了笑话。” 他从怀里掏出那半阙玉,放在掌心,笑道,“我呀,只好天天看,抚摸着它,就像抚摸着你——” 我一听越发不像话,伸手捂上他的嘴,“男女授受不亲,”我声音低了下去,“何曾——抚摸过?” 他眼角笑意加深,轻轻攥住我捂住他的嘴的手,“这玉在你那,你不正抚摸过吗?” 原来这个意思,我扑哧笑了出来。 他今日只是寻常公子打扮,长身玉立,气质非凡。 “卿卿,这么多时日,你是怎么过来的?”他一手抚摸着我的长发,声音怜惜。 我心里一跳,避开他灼灼眼神,淡淡道,“被人奴役而已,这次找个机会混入庞大的贺喜队伍,就回来了。”我简短地用一句话结束他的问题,而后环顾四周,问,“你是住在这里?” 他点点头,眼神有些飘忽,“这个地方,我不常住。这只是我在京城的别院。很少有人知道。” “哦。”想起一路走来七拐八拐,果然是极好的藏身之处,至少乌洛绝对不会想到我还在京城。等乌洛走后,我再从长计较。母亲的事情,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窗外,更漏声声,三更已过,透过长窗,淡淡月华洒在地上。 我回身朝梁晋之笑笑,“当今太子今日大婚,想必整个京华热闹非凡。人人称赞太子与左相之女一对璧人,真乃天作之合。可见是大梁的福气。” 皇兄,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不知道当年的那个翩翩少年现在会是何模样,或许应该是温文儒雅的贵公子吧。我只顾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心里亦是激动不已。 良久,身后并无应声。 我收回思绪,梁晋之脸微微变色,“你亦知道?” 我笑道,“天下谁人不知?别忘了,我是随着柔然贺喜的马队来到京城的。太子娶的是当今左相之女郭莹秋,街头巷尾都道天作之合,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有些奇怪梁晋之的反应。 梁晋之转过身,默然不语。 我诧异,轻声唤道,“晋之?” 他转过身,揽过我,闷声道,“旁人之事而已。” 我刚要说什么,门外一人轻声道,“少爷,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梁晋之身子微一僵,淡淡道,“知道了。” 他看向我,将手中半阙碧玉放于我掌心,合上我的手紧紧握住,沉声道, “这玉,你要收好,不许再还给我。” 我定定看他。 他薄唇微启,勉力一笑,“卿卿,我该回去了。你且好好休息。” 我心下微凉,直觉眼前的他有什么不对劲,却也一下想不出来。 我只笑笑,“好,” 梁晋之深深看我一眼,“我过几天再来。”转身要走。 我想起什么,叫住他,“晋之,秋秋她在哪里?” 他停下,并不回头,“她很好,和杜兰在一起。” “我是说……” “过几天我会带你去找。”他转身,黑眸似笼上一层薄雾,深深看我一眼,“你且好好呆着,以防柔然人找到你。这里很是安全。” 言毕匆匆而去。 我甚是诧异,摊开掌心,怔怔看向手里的半阙碧玉。 之前听到梁晋之说那些人都已返乡,我便想去塞北怀荒找秋秋。 这几日出去,乌洛给了不少银两。算来,已够路上盘缠。本想趁天黑离开凉京,只不料遇到梁晋之,不仅没走成,反而只能呆在此处。 室内炭火温暖,烛火将我的影子投在地上,更觉孤单。只手上玉阙,印证梁晋之刚还在。 ------------ 别院 2 打开门,清冷月光洒在地上,更显得地上一片清幽寂静。 我背好包袱,壮壮胆,凭借记忆往外走去。 四周一片寂静,只听自己的脚步在碧色石阶上匆匆踏过。在里面兜兜转转,却不见一人。我心下纳闷,这么大的一处宅子,居然会没有一人? 心下疑惑,只听墙角一声瓦落的声音。 在寂静连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响声的暗夜里,不亚于一声惊雷。我顿时汗毛倒竖,冷汗乍出。 听到一声软软的“喵”声,才知虚惊一场。 我将包袱在身上使劲系一下,借以壮胆。刚抬脚要走,后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公子,哪里去?” 我登时魂飞魄散,只觉两腿似被抽空了力气,半步抬不起来。 良久,才意识到自己正身着男装,于是颤颤出声,“你……是人是鬼?” “当然是人。” 我颤颤转过身,借着月光,看清了对面的人。竟是那个开门迎我和梁晋之进门的老者。 我松了口气,抹一把头上的虚汗,“老伯,你不睡觉……出来作甚?” “这话正是老奴问公子。” 那老者虽说胡须一大把,背亦有些佝偻,但看向我的眼睛却闪着精光。 我心下一慌,“我,我只是出来走走。睡不着。” 老者静静看我一阵,只道,“公子,夜深露重,还是请回吧。” 我亦看向他,俯身一拜,“老伯,我一过路的客商,承蒙梁公子收留,多有打扰,在此谢过。只是还要赶路,不敢打扰老伯,请告诉我大门在何处。” 那老者定定看向我,良久开口,用手一指,“大门在那边。请随我来。” 我心下疑惑,那不正是自己来的路吗? 那老者看出我的疑惑,只道,“你已走过了。” 尾随老者东拐西拐,来到一宅子前。 他用手一指,“进去,左转就到了。” 我心下一喜,“多谢老伯。” 进去后,我大呼上当,这不是自己刚才在的房子吗? 我转身寻那老者,早已不见踪影。 当下跺脚,直后悔。刚才明明已走出去大半,现在回来,前功尽弃不说,已是四更,再出去天已亮。 心下顿悟,梁晋之早已安排人看着我。 我泄气,颓然走进房里。 刚才走了大半天,连惊带吓,已是汗涔涔。 我坐下,索性将包袱解下扔在桌子上。 心里不由恨起梁晋之。 刚从乌洛那边逃出,又在梁晋之这里遭遇软禁,这样何时才能见到秋秋? 坐在桌前盯着桌上的蜡烛,烛火一跳一跳,心里惆怅顿生。 眼前渐渐模糊。 不知何时醒来,发现自己桌子上睡着了,额头压地胳膊酸麻不已。 猛然想起今日皇兄大婚,无论皇宫还是市井该是一片多么热闹气象。只是,这里却半点声音也听不到。天已大亮,乌洛亦该醒来,想起他沉睡前的眼神,不由一阵苦笑。 眼前烛火不知何时已灭。我揉揉酸痛的胳膊,肩上一轻,似是有物滑落在地。我低头看去,竟是一紫色貂皮披风。俯身拾起,一怔,桌前什么时候多了一食盒。 看向四周,却无声息。 只墙角架上一脸盆清水,搭着一条崭新的擦脸巾。 这里有人来过,在我熟睡的时候,为我披上了披风,却没有叫醒我。 手里的貂皮披风毛深紫至黑,柔滑绵软。 我怅然起身。 既然出不去,索性出去转转。 夜晚根本看不清,只记得宅院挨宅院,路连着路不绝。白天看看,每个院子都差不多大,摆设亦差不多,除了我住的那间,别的院子似乎没有人。走在院里,清冷孤绝。 太阳暖洋洋照在身上,并无一丝风,不禁微微一笑,苍天有眼,亦保佑皇兄,大婚之日竟是温暖入春。 那郭莹秋,当真是好福气。小时候的皇兄,温文尔雅,骑射书画,样样出色。十四岁的皇兄已然是一温雅少年,宫中人人皆知皇兄喜欢寒月宫沈贵妃之女倾云公主。 身为皇长子的梁文敬受教于沈太傅,自是严厉,性情亦倨傲,却只在倾云公主面前才放下身段。 记得一次到母亲宫中找我练习书画。 母亲笑问,“敬儿,妹妹可有淘气?” 皇兄微微笑道,“母妃,倾云聪慧,一教就会。淘气嘛……”他眼神瞥向站在母亲一旁若无其事却支起耳朵仔细听的我。 我见他看我,忙冲他嘟起嘴,眨眨眼。 他嘴角一弯,作思索状,“淘气嘛,是有一些。”然后看向母亲,郑重道,“该如何是好?母妃——” 母亲微一愣,亦笑眼弯弯,看向旁边脸已涨红的我,宠溺说道,“现在还不好好跟皇兄学学,将来皇兄有了妃子,你想见他啊,都不见得能见上。” 隐约记得皇兄脸微红,瞧向懵懂的我。 我只懵懂说道,“母妃,什么是妃子。”转而跑向皇兄跟前,撒娇道,“我不要你有妃子,你有我就好了。” 直笑得母亲和身边的侍女弯了腰,皇兄大窘,深深看我一眼,拉着我便跑。 …… 想起种种,只觉心里柔软。 一次骑射,皇兄扶我上马,迎着阳光,拉住我的小手,有些失神,“你我若不是兄妹便好了。” …… 心里又是一阵酸涩莫名,皇兄,你我竟真不是兄妹。 叹口气,十年未见,皇兄亦由一翩翩少年长成一儒雅太子了。 在别院一日下来,冷冷清清。 此时出京城已不可能。当下只好作罢,既是梁晋之让我呆在此,且看他有何事情。 我静下心,每日只到庭院走走,有时走远,亦留心看过每一处。却一直不曾走到那天的大门前。亦没有人来阻拦我。只是回到房间后,屋里被褥焕然一新,食盒端端正正放在桌上。 既来之,则安之。 这梁晋之总不能让我在此呆一辈子。 ------------ 惊喜 第三天午后,当我从院子里转回来,回到房间,梁晋之一身华服,站在里面,眉间焦虑,似在等我回来。 见到我,他神情一松,脸上惊喜尽现。 我淡淡一笑,径自走向桌前,桌上正是新放的食盒。 轻轻打开,看着里面精美的点心菜肴,这才似发现他般淡淡道,“你终于忙完了?” 身后许久没有声音。 我转过身。 梁晋之薄唇微抿,逆着光影,看不清脸上何种神色,他片刻愧疚道,“这几日,委屈你了。” 我又徐徐转身,用勺子一下一下搅拌着锅里的鲜汤。 他走过来,伸手握住我搅汤的手,声音怜惜,“怎这般凉?” 勺子一下落在汤锅,我霍然抽手,往后一退, 心底的恼怒一瞬间爆发了,声音都有些颤抖,“梁晋之,我不想知道你这几日去做什么了,亦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将我圈在这里。诚然,你以为我在这里能躲避柔然人,是对我的保护;但是,我不需要!” 梁晋之看向我,眼中神色复杂,良久才哑然道,“是我对不住你,我……” “我不要听!”眼泪夺眶而出,我捂住脸,颓然坐下。 片刻,我起身擦干眼泪,捡起床头的包袱,“既然你已回来,就烦请送我出门。” 梁晋之难掩眼中伤痛,“卿卿,我这几日——” 我冷冷看向他,“不要告诉我。我说过了,我不要听。” 遂背上包袱,转身向门外走去。 他忙道,“你出去,必会被柔然人捉走。” 我停住,嘴角一扯,嘲讽一笑,“你如何知道?在大梁的疆土,那柔然人如何敢造次?走失一个小小随从,难道亦会惊动柔然王子不成?” 话虽如此,我却没有勇气冒出脚步。 怔怔看向外面,心底悲怆,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 后面传来梁晋之低低的声音,“这几日,我亦很想你,无奈分身乏术,并不是故意忽视你。” 我霍然回头,直直看向他。 他看向我,只低低开口,“我以为,即使我不在这里,这里亦是最安全的。” 他身姿依然英挺,却没有往日的倨傲;眸子依然漆黑,却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让人觉得眼前之人满面倦容,如此疲惫。 我心一软,叹了口气。 他上前,轻轻握住我的手,掌心亦不复有之前的温暖,凉凉的。 “卿卿,”他漆黑的眼底似有薄雾覆上,“我把秋秋接来,你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后面的话语隐隐有乞求的味道。 乍听之下,心里如三月春风拂过,柔柔的,只让我心软了下来,便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点点头,郑重道,“我已派人快马加鞭赶往怀荒,不出半个月,他们定会赶到。” 我按捺住心头激动,抬头看上梁晋之的双眼,“晋之,是这样吗?这么说,我很快就可以见到秋秋了。” 得到他的肯定答复,我直要欢呼。 只将包袱往桌上一扔,心里对梁晋之几日的怨愤瞬间被巨大的惊喜代替,。自己不用冒险出去,亦能见到她们,岂不是一举两得。 “那我就住下了。谢谢你肯收留我。”我走近他,微笑道。 他只深深看我,眼眸闪亮,“卿卿。只要你肯留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便日日盼着秋秋和杜兰,闲来无事,特意绣上几件小衣服。 梁晋之亦日日过来,每次停留一两个时辰。 有时看我绣的图样,亦翘翘嘴角,问,“什么时候给我绣个香囊?” 我脸一红,“你身上已经够香了。要那个作甚?” 他一愣,抬袖闻一下,皱眉道,“香料想来用多了,是浓了些。下回让他们调淡些。” 我暗暗好笑。 他拿起我的手,仔细端详,“你这双手,用来绣工,倒是可惜了。” 我诧异看他,他眼光柔和,“我已为你置来一琴,虽不如你母亲留给你的,但亦是天下精品。” 先前为逃出来,母亲留给自己的琴忍痛留在乌洛处。没想到梁晋之心细如发,竟能看出我有时坐于窗前发呆。 我怔怔看上那琴,琴木色泽深厚发出幽幽的光泽,琴弦一拨,声音清脆无一丝杂音,虽比不上母亲的那把,也是难得一见的好琴。 梁晋之温言道,“许久不曾听你抚琴,倒真有些想念。” 我笑笑,“现在不比从前,离的近了,你想听,什么时候都可以。” 我随手抚上那曲“高山流水”,琴声阵阵,梁晋之微阖目,“听说太子殿下大婚后又广选秀女。” 我诧异停手,随即释然,皇兄身为太子,一国储君,亦是将来的皇上,选些秀女将来充实后宫亦不是什么奇事。只是那些女人,亦免不了出几个母亲这样的结局。 我低头,淡淡道,“太子殿下选秀,为皇家开枝散叶,亦是情理之中。” 梁晋之微微点头。 我重新抚上琴弦,微笑道,“只是那些女子,嫁过去,莫不是以为对方是其一生的良人。但毕竟不似寻常人家。皇家恩宠,君恩浩荡,莫不以宠爱为荣。算来,有几人能与夫君白头到老?红颜薄命者亦不在少数。” 梁晋之似是极受震动,他抬手抚上我的手,声音低沉,带着淡淡的笑意,“你才貌兼备,若哪一天被太子殿下看上,你会如何?” 我抬头看上他,只觉其眼底漆黑,深不见底,我坚定摇摇头,“晋之,你觉得我会艳羡皇宫?羡慕那些盛装华服,身姿娉婷的宫中女子?很多人都会嫁入皇宫求光耀门楣,且不说我无才无貌,无依无靠,天下皆知“侯门深似海”,我已习惯了飘萍的生活。那不适合我,即使太子殿下温文儒雅,将来权倾天下,亦不是我要的良人。” 梁晋之闻言,眼神闪过不易觉察的落寞,起身,背对我,许久,缓缓道,“我知道了。” 我心中诧异,亦起身,笑道,“莫不是你认识太子殿下?” 他徐徐转身,神色已恢复了从容,眼神依然温柔似水,“是。有过数面之缘。” “他还好吗?”我问。 梁晋之脸上掠过诧异之色,问,“你亦认得他?” 我这才意识到失言,忙笑道,“我一介平民,怎会认识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只是听人说过,太子殿下温文尔雅,武功超群,十几岁便随皇上出征,征服柔然一族,平定北疆。” 心里涌起自豪,这便是我的皇兄。 “太子殿下好,自然是万民之福——所以,问他好不好,只是替天下苍生问一句,非要认得他吗?” 梁晋之凝神看我一眼,薄唇微启,“如此也是。” ------------ 嗟叹 和梁晋之有了约定,我便踏实地住在别院,亦不必遮掩。 着男装总觉不便,便依梁晋之,换上女装。 梁晋之派婢女送来的各色名贵衣衫,我喜素服,便从中挑选了一袭蚕丝白衣,外披轻罗烟纱,抬手,广袖垂落及地,裙裾拖曳绵延。不施粉黛,只额前一殷红滴坠,被细密珍珠引入披肩乌发。 正揽镜自照,身后传来赞叹声,“好个广寒宫仙女下凡。” 我转身回眸。 梁晋之站在身后,上下打量我,不掩眼中赞赏,“只道盛装之下才出美人,今日才得见,原来素颜亦是这般美。” 我莞尔一笑,“你总是这般捉弄人。”说着将桌上所有的珠钗放入盒中。 他过来,俯身挽起我的手,目光幽深迷离,“卿卿,三年,实在太久了。” 我这才想起和他还有一个三年之约。 昔日,他将碧玉放于我掌心,“若你父母都在,我必登门求娶。” 我言孝在身; 他便要等我三年。 ……. 三年,人生经得起几个三年。 乌洛,那个想忘也忘不掉的人早已在我的身上和心里留下不能磨灭的烙印,却不能相守。 眼前,曾经以为可以托付的良人却晚来一步…… 我凝眸看向他,强压下心底的酸涩,淡淡一笑,“晋之,你为何一直没有娶亲?” 梁晋之脸色微变,直起身,眉间似罩上一层薄霜,坐下,良久道,“我已娶亲。” 原先的猜疑此时终于有了实实在在的印证。 只觉心下被深剜一刀,直疼得浑身一颤,我想,我的脸必然是白了。 装作不动声色,拿起梳子梳上长发,齿尖滑过头发,遍体生凉。遂淡然道,“必是贤妻良母。真是恭喜你了。” 他站在那里,脸上悲悯神色一闪而过,“遵从家父家母意愿而已。那女子虽是贤良,却,不曾走进我的心里。我这里,”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胸前,“早已有了别人。” 我手上一颤,梳子几欲落于地上。 梁晋之上前,接过我手中的梳子,沿长发细细梳下来。 我只呆呆坐在那里任其篦过头皮,却是一阵凉飕飕的感觉。 我起身,走到窗前,开启长窗,夕阳斜下,余晖落于窗前,将地上映得一片金黄。 “卿卿,”他走到我的身边,揽过我的肩膀,薄唇微启,眼眸深邃,“自从遇上你,我才知道,见不到你的日子里我是多么难过。” 斜阳余晖洒落他身上,将其束冠乌发染上淡淡的金色,越发显得清绝孤立。 “怀荒离京城路途遥远,每次去只能呆几日。只想见到你,哪怕远远看你一眼都是好的。只要想到可以见你,路途变得就似乎短暂;每次回来,却又觉得路途遥远异常。” 见我怔怔看他,梁晋之轻笑一声,抬手拂去遮住我眼睛的一缕发丝。 “在怀荒的日子,只有听到你的琴声,才睡得踏实。” 我心底慌乱,垂眸低低道,“晋之,我和你相见只几面而已,又何须挂怀?” 他握住我的手,动情道,“你并不知道,我去怀荒并不全是为了公事,多半还是想见你。” 怀荒,呆了不到两年的塞北之地,却看到一个本美好的家瞬间支离破败。那慈祥的老人,活泼的灵儿…… 我深深叹息,不想再继续此话题,只道,“晋之,此番谢谢你。并不是我任性,只是秋秋那孩子,实在太可怜了。” 我眯起眼,望着如血的太阳,灵儿临终前将秋秋托付于我的情景又浮现于我眼前。 “灵儿,亦是苦命人。”提起只觉心酸,“她喜欢的人不能娶她,嫁个喜欢她却又辜负她的人,终是折磨。” 梁晋之亦转身,与我并肩站在一起,看向窗外远山,“王成宇虽说为人阴刻,但是对灵儿只怕是一片真心。大喜之日,却发现那灵儿已是……”他顿住,接着说,“此事王成宇对灵儿既爱又恨,本已隐忍;后来却发现,灵儿有了孩子。” 我心里一跳,“这岂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梁晋之扫我一眼,淡然道,“那王成宇是不能生育的。” 我登时大惊,那孩子果然不是王成宇的。 “王成宇并不是傻子,他能忍下灵儿不是处子,但绝对不能容忍灵儿在自家却怀上了别人的孩子。按照他的秉性,他之所以能让灵儿活到孩儿生下,完全还是对灵儿有情。” 我浑身冰冷,不知是迎着夕阳站久了,眼前阵阵发黑。 我颤声问,“那王成宇之前已娶过两房,既知自己不能生育,为何还要休掉再娶灵儿?” “他那时候不知道,先前都是以为两房不能生育,只是灵儿死后他又娶一房还是没有身孕才知道的。” 我突然想起王成宇强行要秋秋的事情,原来是这样。 突然想到一事,我问梁晋之,“那灵儿自三日省亲,再也不曾见到她,那王成宇将她圈禁…..” 梁晋之看向我,“你的意思她怎么会有孩子的?她不能出去,外面的人就进不去吗?” 我怔住,只觉头像被人狠击一下,嗡嗡作响,灵儿,你何其糊涂!只为了那个周兴,走上了绝路。 我眼前一暗,梁晋之手疾眼快,一手扶住我。 我定定神,看向眼前的梁晋之,逆着光影,亦看不清神色。 只觉浑身冰凉,声音苦涩,“那周兴,果真是多情种,宁可不顾失仪表,亦要偷会灵儿,宁可要了灵儿的命,却不为灵儿的名节打算……灵儿何其不幸,爱的人不能嫁,嫁的人又折磨她……灵儿,早知如此,你何必嫁过去?……到头来害了自己。可恨的王成宇和周兴……晋之,为什么是这样子?” 梁晋之深深看我,将我揽过去,“不要想这些了。都过去了。” “不,有一日如果我遇到周兴,我一定要问个明白。”我执拗道。 ------------ 赏梅 接下来几日,绫罗绸缎,钗环首饰,甚至连小孩的用品,源源不断送进来。直到屋子再也盛不下。 梁晋之在黄昏的时候来到此处。 彼时我正给秋秋绣完一肚兜。 梁晋之一脸柔情,凑近我,“再有几日她们就该到了。你且耐心等一下。” 我笑笑,继续绣我的针线,“好。” 梁晋之看我一眼,问,“这里住的可好?” 我四下环顾,笑道,“你天天遣人送这么多东西,我这里快装不下了,也用不了。” 他亦看了下,微微笑道,“想必这些日子你住这里太闷。感昭寺山顶的梅花开了。你要不要去?” 我惊喜不已,刚要答应,突然想起乌洛,心里一窒,问,“那柔然贺喜的队伍可已回去?” 梁晋之唇角一翘,倨傲道,“昨日已出发了。即使在,你出去又何妨?” 我放下心来。 梁晋之便道要在此用晚饭。 饭菜早vv已经准备好,一样样端上,极是丰盛。 和梁晋之对坐桌前,梁晋之含笑道,“从没有和你一起用饭。今日想来是吉日,事情不多,就在此陪你好了。” 婢女意欲上前斟酒。 我微微一笑,“且慢。” 梁晋之微一愣,不解看向我。 我从婢女手中接过白玉酒壶,笑道,“在此一直受你照拂,且让我为你端杯酒。” 我将梁晋之面前的酒杯徐徐倒满,双手端起,递给他,郑重道,“晋之,自相识到现在,一直颇受你照顾,这次秋秋之事,更是让我感激。今日便借花献佛,还请饮尽此酒。” 梁晋之看向我,眼底灼热,接过酒,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笑道,“好酒。美人在前,酒亦香甜。” 他不羁的样子又让我想起他之前种种,不禁莞尔。 他亦为我倒上,我含笑接过,广袖一遮,亦饮毕。 此酒香咧甘甜,入喉口齿留香。 我放下杯子,惊讶道,“晋之,你亦饮甜酒?” 梁晋之眉毛一挑,端起自己眼前的杯子,“要不,你也尝尝我的?” 我疑惑接过,又看看他,他只笑不语。 我又看看身旁婢女,才知道原来两个婢女人各手执一玉壶。只是玉壶盖上一红宝石,一绿宝石。 我明了,将酒杯推向梁晋之,笑道,“原来是这样。你的酒自然还是你喝了。” 梁晋之看向我,眼神漆黑,暖意浓浓。 酒过三巡,梁晋之亦面微红。 我将他手中酒杯轻拿走,“晋之,明日既要赏花,今晚就别喝了。” 梁晋之淡淡一笑,“好。明日一早,便让人来接你。” 是夜,我躺在烟罗帐里,这梁晋之当真阔绰,且不说这宅子豪华之令人咋舌,单是昨日一餐极是奢侈。好多菜都十分精致,与小时候在宫中用过的宫廷御宴倒十分相似,不知道这梁晋之什么来头,看来非富即贵。 第二天一早,一婢女过来叫醒我。 挂满的衣服问我穿哪一件。 直看得我眼花缭乱,最后,我仍是选了一身白色裙装,烟霞粉色罩衫。只让婢女将我乌发松松绾在脑后,问我要什么头饰。我选了一珊瑚流苏垂珠插于发中。 梳妆完毕,婢女便给我披上绛红披风。 门外,梁晋之的马车已在等候。 我掀开帘子,梁晋之已坐在里面。 见我上来,他伸出手拉我,我惊喜道,“我以为你已出发了。” 他微微一笑,“说好是和你一起去的。” 说笑间感昭寺已在眼前。 山下亦能看到山顶如雪如雾的片片梅林盛开。 寺里沙弥早已在此等候,梁晋之下得马车,倨傲站立。那沙弥立即恭身引路。 梁晋之拉起我的手,随他转入另一条山路。 这条山路在感昭寺的右边,一偏殿楼阁,却不对香客开放。 穿过此偏殿,便是一条铺地极为平整的白石条路,曲折蜿蜒到山顶。 那沙弥将我们领到路口,便双手合十,恭声道,“施主请!” 我和梁晋之便拾级而上。 这才发现,路两旁皆是密植梅树。梅花次第开放。白的,粉的,红的,甚至还有不常见的淡绿梅花。 那梅枝有的已伸到路当中,梁晋之便轻轻拨开,让我先过。 望着这大片的梅林,心里兴奋异常。 我高兴地拉起梁晋之的手,让他凑近一株梅树前,“晋之,你看,那边,那梅花太好看了。” 梁晋之紧紧握住我的手,只看了一眼便笑道,“再好看,哪有你好看。” 我一滞,嗔怒甩掉他的手,“休得取笑。” 他从旁边梅树折下一盛开的粉色梅枝,轻轻别我脑后乌发。 我不敢看他那灼热的眼光,只向上走,嘴里道,“还有好长的路,你不走,我便走了。” 衣袖一紧,我猝不及防,直往后跌去。 我失声惊叫。 却一下跌入一温软的怀抱,我定定神,看向嘴角微翘,一脸不羁的梁晋之。 他紧紧揽住我,声音浑厚温润,“卿卿,此生遇上你,乃是苍天赐福于我。” 我心底一热。 只垂眸淡然道,“晋之,我知道。但贤妻已有,又何须——”我顿住。 他身子一僵,缓缓松手。 我立住,向上走去。 一路沉默,直到山顶。 山顶空气凛冽,暗香扑鼻,满山梅花,望去如雪海。 梁晋之站在一旁,脸色淡淡,眼底不辨喜怒,只望着那雪海出神。 我心下不忍,走过去,轻声道,“晋之……” 他回过神,看我一眼,淡淡一笑,“这里可好?” 我点点头,迎上他的双眸,心里掠过阵阵苦涩,母亲的话犹响在耳边,“若是寻常百姓家,夫妻举案齐眉,即使不求富贵,也日日相见,生活百般滋味。” 我鼓起勇气,淡然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从小历经坎坷,后又失去双亲,一个人四处飘零,从没有奢望富贵生活,亦没想过夫君妻妾成群。只求夫妻举案齐眉,日日相见。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一起尝尽生活百般滋味。” 他身子一震,随即转过身去,再无言语。 我亦无言。 一阵风来,梅花花瓣随风飘落,几片飘到他的玄色披风上,格外醒目。 我上前,意欲为其拂去。手刚伸出,他转身,看见我僵在空中的手,微一愣,随即眼底涌上暖意。 我略有些尴尬,他抬手握住我的手,又看看身上的花瓣,轻一耸肩,花瓣尽落。柔声道,“起风了,再待下去该着凉了。” 我脸一烫,想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哪知他攥地紧紧的,温厚的掌心只将热度传到我的身上。 下得山来,马车一路疾驰。 到了别院,梁晋之送我进去,便告辞而去。 ------------ 重逢 数着日子该是秋秋到来的时间,我将连日绣的肚兜整齐叠起。 这日抚琴一会,只觉困意袭人,便斜倚在榻上歇会。 只听婢女进来,“小姐,来客人了。” 我睁开眼睛,诧异,“什么客人?” “是一抱着小孩的女客。” 女客?抱小孩? 我惊喜交加,赤足登上丝履,就冲到院外。 院落里,杜兰抱着秋秋,正由婢女引领进来。 见到我,杜兰睁大眼睛,不能置信般,“小姐——” 我欢喜上前,“杜兰,可算见到你了。——来,秋秋,姨姨抱抱——” 秋秋似是刚睡醒,尚在朦胧中,见到我,眨着大大的眼睛看呀看,终于向我伸出小手,含糊道,“抱抱。” 一瞬间泪盈满眶。 我抱着秋秋,只觉许久悬着的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心里被巨大的母爱充盈着,满心欢喜。 杜兰也在一旁擦眼泪。 进得屋里,我将秋秋放下,仔细端详。 近半年没见,秋秋已长大了许多,比起之前那个瘦弱的襁褓中的女孩,胖了不少,眉眼像极了灵儿,只是脸庞神情更肖似周兴。 杜兰虽比之前瘦削了不少,但面色红润,神态安详,大约是长途跋涉,一脸疲惫。 我上前拉住她的双手,“一路辛苦了。抚养秋秋大恩,卿卿在此谢过。”我俯身要拜。 杜兰慌忙扶起我,哽咽道,“小姐如此可折煞我了。自那日别后,一直惦记小姐,却毫无消息。没想到……还有相见的一天。”杜兰拿绢子擦擦眼睛。 我止住杜兰,温言道,“姐姐莫要伤心了。今日得见实是福气。路途遥远,姐姐暂且先休息。” 婢女将杜兰领往隔壁院子。 我逗弄着秋秋。秋秋已能满地乱跑,大眼睛新奇地看看这,看看那,一会儿又到处摸摸,时而咯咯笑着满地乱跑。 我只觉心里被巨大的幸福充盈,看着秋秋怎么也看不够。 杜兰醒来已近黄昏。 她换了一身衣服,想来已洗漱,看上去端庄不已。 我端详她半天,笑道,“姐姐愈发好看了。” 杜兰顿时脸红,垂眸道,“小姐说笑呢。” 我从梁晋之送来的首饰里拿出几支珠钗,又拿出一副翡翠对镯。走到杜兰面前,将其中的一支插入杜兰的发髻,另外的放在她手里。 杜兰瞠目,“小姐,这……” 我笑道,“姐姐若不嫌弃就收下了。我亦不会用到。” 杜兰看我一眼,俯身下去,“谢谢小姐。” 我扶起杜兰坐下,“姐姐,受苦了。” 她亦动容,“那日被蛮荒骑兵赶到山里,老少都惊慌不已。第二天便被分开,被驱赶着劳作。” 我眼前只出现那一幕幕呼天抢地被强迫奴役的情形,心里禁不住泛起阵阵惊涛骇浪。 “他们可曾对你们……” 杜兰摇摇头,“山里聚集了很多人,每天都被驱赶着劳作。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我心下释然,乌洛,你果真没有骗我。 “你和秋秋呢?”我急问。 “或许看我带着孩子,秋秋,又生了一场大病,他们过了一段时间便放我们回去了。” “从此你便在怀荒住着?”我语声颤抖。 杜兰点点头,“是,我和秋秋无处可去,幸好梁公子后来赶到。”杜兰哽咽出声。 我上前握住杜兰的手,她的手冰凉,“姐姐,一切自是天意,如今团圆了,该是高兴才对。” 杜兰愣住,转而破涕为笑。 说话间,只听外面朗声大笑,笑声未落,人已进来。 我转头,“晋之——” 杜兰亦赶紧起身行礼。 梁晋之坐下,笑道,“今早出门就听到喜鹊叫,原来真是喜事来到。来,不忙寒暄,先用饭。” 秋秋已睡下。 梁晋之上前看看熟睡的秋秋,便让婢女将秋秋抱到杜兰屋内。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杜兰有些不好意思。 梁晋之看看杜兰,温和问道,“接到消息就匆忙往凉京赶,是不是很累?” 杜兰脸微一红,低头道,“不累。” “呵呵。”梁晋之又转向我,“秋秋既来了,亦了你一桩心愿。往后就安心住在这里。塞北地处荒凉,人烟稀少,总不是妥当地方。” 我亦笑,冲他做一鬼脸,“多谢梁公子。” 梁晋之深深看我,嘴角翘起。 推杯换盏,一顿饭吃得极是尽兴。 不经意抬头,梁晋之正仰头饮酒,杜兰正望向梁晋之,许是饮酒缘故,脸颊淡淡红晕,眼里的迷茫痴情神色一闪而过。 手中筷子一时有些拿不稳,低头再抬头,杜兰正若无其事夹菜。 梁晋之放下酒杯,侧头问我,“怎么不吃菜了?” 我淡淡一笑,“已经吃得太饱了。”而后转向杜兰,“姐姐要多吃些,一路旅途劳累,还要照顾秋秋。” 杜兰冲我摇摇头,贝齿微露,“小姐,真的不累。” 转而端起酒杯,眸子闪亮,冲我和梁晋之微笑道,“杜兰此酒祝贺公子小姐团圆。”说罢用袖一遮,一饮而尽。 我和梁晋之相视一笑。 他笑容淡定温暖,深眸直要让我淹没….. 晚上,秋秋便宿在我房中。 我看着秋秋粉嫩的小脸,睡觉偶尔吧嗒嘴,甜甜笑着,心里一阵巨大的满足。 许是炭火太热的缘故,秋秋翻了个身,将被子踢在一边。 我无声笑笑,重将被子盖上。 ------------ 童趣 入冬的一场大雪将凉京覆盖,整个京城看上去银装素裹。 秋秋能走路了,却不是很稳,只一边“姨姨”叫着一边在我裙裾后追来追去。 追上我,便要抱抱,追不上,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便用糖引她站起来。 因秋秋的到来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梁晋之特意给秋秋找了两个奶妈,专门带她。 闲来无事,我便和杜兰坐在一起聊聊。 杜兰看着满地跑的秋秋,“这秋秋,长得越来越可爱了。” 我亦笑笑,心里对梁晋之充满了感激。 梁晋之已有几天没有来了。 心里有所牵挂,但到底是杜兰先说出来,“梁公子有几日没来了。” 我坐在桌前,绣着手里给秋秋的贴身小衣裳,淡淡道,“他总是很忙。” 杜兰觑我一眼,便不再答话,只低头做她的绣活。 日子在这样的欢声笑语中过得飞快,转眼冬去春来。 仿佛是一夜间,窗外已是春风和煦,杨柳吐芽。 梁晋之已有半月未曾再踏进别院。 杜兰每次绣着手里的刺绣,偶尔抬眼望望门口,一缕不易觉察的怅惘从眼底掠过。 我只作不知。 秋秋虽然小,却精力充沛,杜兰有时笑笑,“真是个十足的闹人精。” 于是,调皮的时候,便由奶妈抱到院外,看看街上的人来人往。 杜兰有时问我,“凉京繁华,小姐何不出去走走?” 我只摇头,“街上人多,我还是喜欢安静。” 梁晋之再到来的时候,虽衣冠整洁,但在烛火下,却掩不住一脸的疲惫。 见到我只呆坐在桌旁,全无平日的神气。 我示意奶妈将秋秋抱走。 我来到桌前,为梁晋之倒上刚沏的新茶。 梁晋之呆楞片刻,伸手接过,却未喝。 “晋之——”我柔声叫道。 他缓缓起身,握住我的双手,暗哑道,“近来可好?” 我点点头。 他眼眸转向别处,映出桌上跳动的烛火,许久问我道,“为何不问我最近忙什么了?” 我垂眸淡淡一笑,“你不来,总是有你的道理。” 他低头看我,眼底掠过淡淡的暖意,“父亲病重,实在无暇分身。心里只是想念你,却不能过来。” 我仰头看他,他眉间深刻一条竖纹,眼底发乌,想来是多日没有休息好。 我抬手抚上他眉间的竖纹,轻轻将其抚平,柔声道,“总会好起来的。” 他紧紧拥住我,耳畔传来他轻轻的呼吸声,气息温暖。 良久,我在他怀中抬头,道,“好久你亦不曾听我抚琴了,今日,我且为你抚一曲如何?” 梁晋之眼里涌起浓浓的情愫,温言道,“你总能知道我的心思。” 我嗤地一笑,转身来到琴前。 “《春江花月夜》如何?”我拨弄一下琴弦,冲他笑笑。 他已端坐在桌前,和我相对,“好。” 他或许是太累了,听了半阙便半倚在椅子上,阖眼入睡。 见状我便停下手,悄悄拿上白狐披风,来到他身边,为其轻轻盖上。 而后,我绕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抚上他的太阳穴,轻轻为其按摩着。 他高冠束发,嘴角微微翘起,眉间渐渐舒缓下去,淡淡的气息若有若无。 我手放缓,直到停了下来。 静静片刻,我便悄然要走开。 忽然手被攥住。 低头,他正双目炯炯看向我。 我莞尔,“你竟没睡?” 他不语,只痴痴看向我,眼底似云如雾,教人看不清楚。 我心下一窒,“既然没睡,就起来吧,这样容易着凉。” 他手轻轻一带,我猝不及防,一下跌坐在他腿上。披风亦因他用力而滑落地上,我惊呼,“披风掉地上了,该污了。” 他揽紧我,低声道,“不用管它,要多少有多少。” 说完不由分说,俯身霸道吻上我的唇。 我惊慌失措,双手欲挡,他却将我手紧紧握住。 一阵铺天盖地的男子气息裹挟着淡淡的香气将我包围,只让人欲罢不能,昏昏欲醉…… 直到屏风外传来婢女的声音,“小姐……” 我霍然一惊,极力挣脱梁晋之起身,整理鬓发,抚平衣裳,只觉耳后发烫。 深吸一口气,我走到屏风外,问,“何事?” 婢女低头轻声道,“刚才有人来报,让梁公子速回府。说……” 欲言又止的神态让我有些许不快。 “说什么?”身边梁晋之略有些焦急的声音,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我身旁。 那婢女见是梁晋之,胆子稍大了些,抬眼道,“回公子,是说夫人有恙。” “哦。”梁晋之声音淡淡,“知道了。” 婢女应声下去。 他转身看我。 我只转身从地上拾起那件白狐披风,给他披上,结好项间系带,微笑道,“既是如此,早些回去吧。” 他握住我结系带的手,声音低沉,“你真的如此盼我走?” 我手上一松,只作没听见,轻轻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打趣笑道,“再不走,天都快亮了。” 说完上前给他开门。 开门转身,差点撞上他厚实的胸膛,我愕然。 他定定看我,眸子灼灼看我,“我情愿天亮后走。” 待明白过来,我面红心跳。 门外,赫然是一脸惊愕的杜兰。 见我们出来,她忙福身,“小姐,秋秋睡觉好似不稳。” 我急跟梁晋之说,“你快回去吧。我先去看秋秋。” 说完随杜兰来到她的房间。 秋秋这几日闹觉,除了杜兰,谁也不跟。 在连杜兰也束手无策,想来是闹的厉害。 进屋,就听见秋秋哭闹的声音,两个奶妈一个抱着,一个在旁边哄。 见我进来,奶妈略有些尴尬,脸上汗珠满面。 我急忙接过秋秋,心疼地柔声问,“秋秋,告诉姨姨,怎么了?” 她仍是大哭不止,上气不接下气。 屋里人多声音杂,我有些烦躁,便叫奶妈们出去,只留杜兰一个人。 “她今天可是吃什么了?”我问杜兰。 杜兰摇摇头,“今日奶妈带她出去,并没有吃什么。” “这可如何是好?”我亦满头大汗,秋秋只趴在我的肩头,哭声却丝毫没有减下来。 正在着急,只听秋秋突然住了哭声。 我诧异,一手抱着她,一手用丝帕去擦她的脸蛋。 这时她用小手往外一指,含糊叫道,“爹爹。” 我先是纳闷,待辨清她的发音,大惊。急转身,却是梁晋之站在门口。 杜兰站在一边亦是睁大眼睛,一脸愕然。 我忙用丝帕遮住秋秋的嘴巴,轻声斥道,“小孩子胡说什么?” 秋秋只用小手指着梁晋之,“爹爹,爹爹,抱。” 一边扭身从我身上下来,直扑梁晋之去。 我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想拉住她。 谁知她竟是飞快跑到梁晋之身边。 梁晋之和颜悦色,俯身将其抱起,“怎么还不睡觉?” 秋秋小手抚上他的脸,“爹爹,亲亲。” 我直要晕倒,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了? 看着梁晋之亲上她的小脸,我尴尬异常。 杜兰也是惊诧莫名,只呆在那里。 梁晋之哄了秋秋一阵,那姿态,倒真像一个慈父。 我心里五味俱全。 秋秋被哄好了,高兴地跟着杜兰去睡了。 我看她睡下,便和梁晋之走了出来。 “你怎么还没走?”我语声闷闷。 “我走了,你今晚怕是亦睡不好了。”他声音略有些得意。 我停下,微有些尴尬,“晋之,你别介意。孩子,她还小。” 梁晋之不语。 我亦沉默了。 走到门口,他握住我的手,“卿卿,我在想,如果你我也会有个孩子……” 心口一窒,只觉苦涩莫名,我避开他的眼神,轻声道,“夜深露重,你路上小心。” ------------ 病痛 深夜,望着薄纱外烛火通明,脑海却在想着刚才的一幕幕。才一岁半多的秋秋居然开口叫梁晋之爹爹;还有梁晋之门口那句话…… 明明困意阵阵袭来,脑袋却越发清醒,辗转反侧,直到四更才昏昏睡去。 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只觉头疼,且晕沉沉。 “春儿……”我喊了一下婢女的名字。 屏风外传来春儿的声音,“小姐,醒了?” 我只觉声音好似从嗓子里挤出来,“我有些渴。” 春儿忙倒来水,我勉力支起身子,一气喝完,稍感舒服。 我倚在床头,“什么时辰了?秋秋呢?” 春儿仔细看看我,惊讶叫道,“小姐,你生病了?” “是吗?”我抬手摸一下自己的额头,亦觉烫手,只觉浑身似被抽筋般无力。 “许是昨夜着凉了。”想起秋秋大哭,哄得自己浑身大汗,出门送梁晋之,想必是着凉了。 我迷糊地躺在床上,只觉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只困意阵阵,不愿睁眼。 偶尔会有人扶我起来喂药,只喝几口便睡过去。 朦胧中,唇上凉凉的,软软的,带着淡淡的清香,接着一股苦涩的药汁流入喉内。 神志清醒后,才发现躺在床上,枕边是正在趴着睡觉的杜兰,似乎梦里,轻轻的呓语,“梁公子……” 我本想叫醒她,抬起一半的手僵在了空中, 杜兰迷糊抬起头,看到我的手,又看看我,惊喜道,“小姐,醒了?” 我微笑点点头。 杜兰一边起身一边过去端药,“小姐,你可吓坏我们大家了。你这一病,整整三天三夜,连太医也惊动了。” “太医?”我惊讶。 杜兰吹着小勺里药的热气,一边坐在我身边,“小姐这一病,好多郎中都束手无策,幸亏梁公子从宫里请了太医。” “哦。”我心下明了,当初他亦说过他和太子相识,想来请个太医亦不难。 杜兰扶我起来,小心将药碗捧到我嘴边,“药刚好,喝了吧。” 我看了杜兰一眼,伸手端过,将药一饮而尽。 “好苦呀。”我皱眉道。 杜兰紧接捧上蜜浆,我赶紧喝下几口,满嘴的苦味似乎才淡点。 这才想起杜兰说我昏迷了三天三夜。 我有些惊讶,“有那么久吗?” 杜兰替我掖好被角,声音有些幽怨,“怎么没有?梁公子来此守候了两天,子时才回去休息。” 我怔住,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 杜兰睡眼惺忪,发丝凌乱,估计一夜没有睡。 我歉然道,“杜兰,你辛苦了。” 杜兰揉揉眼睛,将药碗端离,笑道,“辛苦什么,倒是梁公子才是辛苦。那几日你高热不退,太医只道你是外受风寒,内火攻心。到最后竟是牙关紧闭,滴水不进,真真要把人急死。幸亏梁公子……”她像想起什么突然停住,脸一红,抿嘴一笑。 看着杜兰欲言又止,我道,“你不是说他守候了两天了吗?” “幸亏他呀,亲自喂你药。”杜兰“嗤”掩嘴一笑,便转身将药碗端出去。 只留下我怔在那里,不解其意。 又迷糊睡了一天,再次醒来已是烛火通明。 出了一身大汗,身上总算轻松了一些。 听到纱帘外传来梁晋之的轻柔的话语,“这药苦是苦了点,到底还是有用。就不用换了。” 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唯唯诺诺答应着。 接着是送客的声音。 一切归于平静后,听见悄悄的脚步声向床前走来。 我睁开眼,梁晋之轻拨开纱帘,见我看他,惊喜道,“醒了?”一边回头吩咐婢女端过药来。 我点点头。 他在床边坐下,大手抚上我的额头,欣慰道,“这就好了,退热了。” 我凝眸看他,大约是熬夜的缘故,双眼明显布满血丝,胡茬清湛。 我微笑道,“你怎么好像比前些日子老了几岁?” 他一愣,随即用手摸摸下巴,“老吗?还不到而立之年呀。” 他那神情似乎是委屈至极,只逗得我哈哈大笑,眼波一转,婢女也在一边掩嘴偷笑。 他眼神一斜,淡淡道,“把药放下,都出去。” 然后起身端过药碗,小心吹吹,舀起一勺用嘴唇试试温度,道,“正好,来,趁热喝了吧。” 我一想到那药的苦涩就直摇头。 他柔声道,“乖,喝了就好了。” 我仍是摇头。 他一本正经道,“难道还要我喂你不成?” 我愕然。 他凑近我,坏坏笑道,“苦是苦了点,之前你喝下的可都是我用嘴喂你的。” ——恍惚记得病重不省人事的时候只觉唇上软软的凉凉的,接着是苦涩的药汁入喉而下 杜兰脸红道,“梁公子亲自喂你。” …… 原来是这样,一时不知如何搭话,直觉耳后滚烫,心跳急剧。 见我如此模样,他抬起身子端坐我面前,柔声道,“这药是苦了点,现在我还是满嘴苦味呢。” 我瞪他一眼,起身接过药碗,借低头喝药以掩饰自己的慌乱。 哪知药一入口,便被呛住了,咳地满面通红。 梁晋之慌忙接过药碗放下,又起身给我拍背。 好容易止住咳嗽,浑身力气似被抽干了,疲惫不堪。 我躺下,埋怨看一眼梁晋之,“都是你,非要让我吃这劳什子苦药。” 梁晋之坐在床边,灼灼眼眸盯我好久,才嗤地一笑,“原来你亦会这撒娇的本事。” “你——”我啼笑皆非,瞪他一眼,准备缩进被窝。 他俯身,脸一下在我眼前放大,我惊讶出声,“做什么?” 他停留在我的耳边,我以为他要说什么便仔细听着。 谁知气息吹拂过,耳朵痒痒的,他却没有任何动静。 我小心往一边挪挪肩膀,低声问,“你要说什么?” 他竟轻轻咬住我的耳垂。 我身子一僵,顿时浑身一阵热,想抬起手推开他,手亦被他缚住,动弹不得。 就在无计可施之时,他蓦然放开,声音低沉魅惑,“我就喜欢你这撒娇的模样,让人爱,欲罢不能。” 只觉浑身跟着了火似的,空气一下稀薄地让人窒息。 “卿卿,”他薄唇覆上我的额头,喃喃道,“留在我的身边,永远不要离开。” 我僵住,眼前却浮现出乌洛霸道的身影,顿时,心下苦涩泛滥…… ------------ 不速 秋秋已经快两岁了,已能咿呀学语,成天在院子里追蝴蝶,学着捕昆虫,日子在这样的欢笑声中过得飞快。 天气越来越热,仿佛春天刚过,夏日已慢慢到来。 大梁的天气似乎总是很好,湛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没有一丝风。 自上次病好后,身体调理了好久才有起色。 端午这日,我喝完药照例躺在榻上闭目小憩。 忽听见春儿进来,急急道,“小姐,有客人。” 心下疑惑,睁开眼睛,淡淡问,“是什么客人?” 春儿近前,怯怯道,“不知道,是一女客,想必有些来头,此时正在另一个院子,请小姐过去。” “有些来头?”自己在凉京从不交友,哪有什么女客? 心下诧异不已,当下还是起身更衣梳妆。 随春儿来到另一个院子,远远看到数名婢女在门外一字排开,着装不凡。连婢女都能如此,想必不是什么小户人家。 能知道自己在这里,且指名要见我,又是如此排场的,恐怕只有一个人了。 心念电闪间,已来到院里。 春儿瑟缩一下,我冲她微笑,示意她回去。 缓步踏上台阶,屋里倒是静悄悄的。 一婢女上前为我开门,我进去后,便悄悄掩上门。 抬眼,一女子盛衣华服,云髻高耸,钗环满头,端坐在正中,两名美貌婢女一边一个为其扇风。 距离不足两丈,自是彼此看得清楚。 那女子看上去极是年轻,肤色白皙,瓜子脸壳,凤眼微挑。 见我进来,只坐在那里,脸上并无半分表情。 我亦站在原地,静静看她。 良久,她淡然一笑,“这位可是沈卿卿沈姑娘?” 我微微一笑,“正是。” 旁边一婢女出口喝斥,“大胆,太子妃在此,还不跪下?” 我一惊,自己竟然猜错了,来人竟不是梁晋之的夫人?面前的居然就是当朝左相郭济的爱女,此前嫁与皇兄的郭莹秋?自己与太子妃素未相识,她怎么会来见自己? 心念电闪,百转千回,却不明所以,我按下心头莫名惊诧,恭谨跪下,“民女沈卿卿拜见太子妃。” “你且起来。”郭莹秋的声音淡淡传来。 我起身站立一边。 太子妃徐徐站起,一阵浓香扑鼻而来,走到我面前,声音透着疏淡的柔和, “本宫听说你身体有恙,现在可是好些了?” 我屈膝一拜,抬头迎上她,“承蒙太子妃挂念,已经大好。” 她仔细看我,眼眸中机芒一闪而过,随后对那两个侍女道,“你们先下去。没有本宫的准许,谁也不许进来。” 两个侍女无声出去。 她转身道,“你起来吧。” 待坐定,她淡淡开口,“你来,已有些时日了吧?” 我微点头。 她看我一眼,声音低下去,“太子殿下可是时常来此?” 我诧异摇头道,“民女不曾见过太子殿下。” 她初始惊讶,而后霍然起身,脸色微红,头上钗环颤动,冷冷道,“果真不曾见过太子殿下?!” 我纳罕不已,心想堂堂大梁太子的皇兄怎么可能会来这儿?仍是温言道,“太子妃明鉴,民女确实不认识太子殿下。” 她凤眼圆睁,胸脯起伏,两手绞着帕子,只要发作,看向我的眼光凛冽含霜,“大胆!你竟敢欺瞒本宫?!” 我垂眸,复抬头定定看向她,“太子妃言重了,此处人人皆知并无太子殿下。” 我目光沉静,她见我倒不像说谎的模样,复重新坐下。 到底是大家闺秀,郭莹秋片刻恢复了端庄神态,冷然道,“既然这样,那我告诉你,此处是太子殿下在凉京的一处别院,鲜少有人知道。” 我只静静听着,并不发一言。 太子妃看向我的脸色有几分苍白,她忽而笑道,“到底是塞北女子,性格泼辣,不拘小节。” 她端起桌上的茶盏,手略微有些颤抖,喝过一口,将茶盏轻轻放下。 复凤眼瞥向我,恍然大悟般,闲闲笑道,“我倒忘了,太子殿下你或许不知道,但是有个人想必你还是认识的。梁晋之?你可曾听清楚了?” 我心下释然,随点头,“晋之,我的确认识,是民女的友人。” “你可知梁晋之和太子殿下是什么关系?”她昂首问道。 我如实回答,“听说过,系友人。” 她站起来,嘴角翘起,一丝冷笑挂在嘴边,鼻子哼了一声,“友人?哈哈——” 她看向我,眼神如刀般盯住我,“让本宫告诉你吧,太子殿下名讳想必你不知道,但是刚才你也知道了他的民间名号——梁晋之。” 虽隐隐猜到,但话从被太子妃嘴里说出来,只觉眼前一黑,那个长身玉立温润如玉的男人,居然是当今大梁的太子,居然就是那个从小爱我护我的皇兄…… 顿时天旋地转,冷汗透背…….腿一软,我勉力扶住椅背才不至于跌倒。 郭莹秋看我如此震惊,倒毫不意外,只端坐在那里,冷冷看向我。 “你先前不知道,这不怪你。” 她端起茶盏,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拨开漂浮的茶叶,容色谨慎,“本宫来此只有一句话要告诉你,太子殿下身负国家社稷,断不能在儿女私情上分散精力。” 我看向郭莹秋,她鲜红的小巧嘴巴一张一合,只觉耳朵里飞过无数只蚊蝇,嗡嗡作响。 片刻,她起身,“好了,本宫就说这些,你是聪明人,定会知道何去何从。” 说完看我一眼,用手轻轻扶一下头上明晃晃的凤舞含珠金步摇,一丝胜利的微笑浮现在嘴角。 我极力定住心神,淡淡一笑,“太子妃以社稷为重,民女着实佩服。” 郭莹秋大约听出我话里的含意,脸色一变,以帕子遮嘴,轻咳一声,“本宫来,还有个消息告诉你,太子殿下昨日已赴江南。” 随即抬手击掌两下。 门开了,一个婢女端着一个托盘进来。 来到郭莹秋跟前跪下双手擎起。 郭莹秋轻轻掀起那红绸,道,“本宫知你孤苦无依,还有一个孩子,这些,便送与你。” 红绸之下,黄白之物澄亮闪光。 我抬眸看向郭莹秋,微微一笑,“如此,多谢太子妃了。” 她先是惊讶,而后眼睛闪过一丝不屑,嘴角带着些许冷笑,转身款款而去。 ------------ 虎口 直到太子妃走了,我还愣愣站在屋子里,刚才太子妃在说什么,梁晋之只是他的别名?梁晋之便是当朝太子殿下?那么也就是说,梁晋之是自己的皇兄?苍天!……. 只觉胸腔在急剧膨胀,眼前阵阵发黑,我木木地走出院子。耳边只有一个声音,“他是你的皇兄!他是你的皇兄!” 见我回来,杜兰吓了一跳,“小姐,脸色怎么这般苍白?手也好凉……” 我看看四周,除了桌子上刚被送来的一堆澄明之物,耳边似乎还在回想着太子妃的的话, “本宫来此只有一句话要告诉你,太子殿下身负国家社稷,断不能在儿女私情上分散精力。” 烛光下,杜兰坐在我的床边,对着那一堆黄金白银,忧心忡忡,眸子里透着不舍,“小姐,真的要走?” 我苦笑一下,“待在这里亦不是长久之计。杜兰,你今年多大了?” 她道,“二十有一了。” “还不算大,出去后,你不需要再服侍我,说不定你还可以寻个好人家。” 杜兰一愣,随即摇头,“小姐,但凡嫁过一次,再也不想这个了。” 我微笑道,“若是有中意的,譬如梁公子这样的,亦不再想了?” 杜兰脸一下变得通红,似被人窥破心事般急急道,“小姐……在说什么呢?” 从相识之日起,梁晋之便刻意隐瞒身份,想起那日梁晋之问我,“若是太子殿下看上你,你会如何?”自己却没往这上面想; 自己病重,他请来了太医……还是没往这上面想….. 只想着自己的皇兄,定是每日生活在皇宫里,助皇上处理国事。 或许他怕说了实话,我会离他而去; 又或许他在等,在等自己心甘情愿的一天….. 郭莹秋既能来,想必是算准了梁晋之的出行,想来她亦是个聪明人。梁晋之曾说此处极少人知道。她既然能知道,恐怕亦是下了不少功夫。 天下都道太子与太子妃秦晋之好,却不知大婚几个月,太子妃竟要迫不及待赶来别院,只为太子殿下的“江山社稷”。 我仰头长叹,皇兄!你竟真是我的皇兄! 幸好不是亲兄妹,否则,皇兄,你我这是在做什么?! 不敢想下去,一时身上冷汗涔涔。 天亮后,我便决定离开。 将给梁晋之的书信放在枕底下, 带好随身东西,杜兰抱着秋秋,她睁大眼睛问我,“小姐,真的要走?” 我点点头。 “不用等梁公子回来吗?” “若等他回来,我还能走成吗?” 我看了看这个住了半年的院子,一草一木,皆已熟悉,突然离去,心中又生出万般不舍。 门外,是早已在等候的马车。 上了马车,将帘子放下,杜兰已哽咽出声,“小姐……” 我心下悲苦难言。 马车载着我们一路颠簸,往西向而去。 天黑时分,已然出城。 又走了一段,那马车夫下得车来,瓮声瓮气道,“天黑已不方便走了,还是住店吧。” 前路茫茫,不知路在何方,当下只好住店。 马车夫带我和杜兰来到一个客栈。伙计将马牵到后边,我便和杜兰抱着秋秋走进去。 在路上颠簸了一天,只觉浑身乏力,昏昏欲睡。 杜兰和秋秋先睡下了,发出均匀的鼻息声。 我则辗转反侧,眼前浮现出在别院住过的一幕幕,浮现出郭莹秋来那令人震惊的话语…..只觉手心汗腻腻……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窃窃私语声,听声音像是那车夫和别人在说话。 只听车夫瓮声瓮气的声音,虽是极力压低,还是听得清楚。 “横竖就是这个价钱了,给低了,我也白赶路了。” 另外一个声音,“这还带个孩子,那不是白糟蹋粮食吗?” 我顿时警觉起来,轻手轻脚来到房门,将眼睛贴向门缝。 门外,隐约的光线下,那车夫正和一个人在窃窃私语,边说边看向这边。 “天明后来接人。”那人由于背对这边,看不清楚。 接着交给车夫一个沉甸甸的小包,那车夫顿时两眼眯起,迭声道,“好好,千万别叫她们跑了,这姿色,定能卖个好价钱——可便宜了你了。嘿嘿…..” 我终于听明白了,这车夫把我和杜兰卖了。 顿时冷汗乍出,心如鼓擂。 那车夫接了钱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回来低声道,“你可得妥善处理好,别日后出事。他们让我把人送得越远越好,你得照办点。” 那人不耐烦道,“得嘞——你赶紧走吧。” 我转身轻轻叫醒杜兰, 杜兰揉着惺忪的眼睛不解地看着我。 我悄声告诉杜兰,杜兰睡意全消,张大嘴巴差点惊叫出来。 “怎么办,小姐,怎么办?”杜兰脸色煞白,绕着屋里乱走。 我亦一团乱麻,只觉冷汗湿衣,却毫无办法。 片刻,我对杜兰道,“现在逃已不逃不得,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再见机行事。” 第二天一早,外面就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人未到,声先闻。 “最近来往异国客商,出手阔绰,却极少有入眼的姑娘,简直让我大伤脑筋——且让我看看,若真是上等货色,我是绝对不会吝啬银子的。若是你走了眼,让老娘我白跑半天,我可是饶不了你。”一个女人尖尖的声音。 然后是一男子唯唯诺诺的声音,“那是,那是,倚澜阁鼎鼎大名。这个你放心,若不对您眼,您赏我个嘴巴。来,请请——” 门霍然被打开。 几个人站住门外。 一个女人扭着水蛇腰首先上前,一身绿色绸衣,头插几朵珠花,已是徐娘半老,却是端得架子十足。 见我和杜兰坐在凳子上,先是一愣,仔细打量后,兀自格格笑起来,“瞧瞧,啧啧……” 而后转向身后的人,“伍六,这次你可是没走眼。老娘我欢喜的很——来呀。” 后面一人应声上前。 “将银子付清。即刻走人。” 几个剽悍男人上前就要拖我和杜兰。 我起身,厉声道,“且慢。” 那女人本转身要走,听见此话,停住转过身。 那个叫伍六的正是昨晚与车夫商议之人,亦惊讶看向我。 我看向那个叫伍六的,冷笑一声,“昨晚密谋半天,原来竟是这个心肠。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害我?” 伍六先是一呆,脸涨红,索性壮壮胆,“嚷嚷什么!与其你被送得远远的不知死活,去倚澜阁亦是你的福分。” 那老鸨仔细打量我,遂上前一步,温言道,“这位姑娘,倚澜阁冠名京城,虽说是欢场之地,亦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来往皆商贾巨富,达官贵人。再说那里一应周全,你一个人带个孩子孤苦无依,你这又是何苦?” 一番话讲得极是入情理,想来亦是厉害角色。 我看看杜兰,杜兰脸色苍白,睁着惊恐的大眼看向我。 我微笑应声道,“既然如此,多谢了。” 那老鸨脸上一派惊讶神色,料不到我会如此顺从。 她随即眉开眼笑,赞叹道,“姑娘如此通情达理,嫲嫲我亦不会亏待你。” 说完递个眼色给旁边的人。 立即有一个小丫环上前接过我的包袱。 我没有动,道,“但我有个要求。” 老鸨眼角微一挑,问,“什么要求?” “我去可以,这孩子和她的奶娘也要一起去。” 老鸨微一思索,笑道,“这有何不可——她就去给我的后院打杂吧。” 我心下微松一口气,到底保全了杜兰,秋秋亦有了照顾。 一路上,心情复杂难言……. 杜兰小声道,“小姐,这可怎么办?不过,也倒有个好处,那儿毕竟是京城。找人报信给梁公子亦不是难事。” 她心情立时开朗起来。 天下之大,一生漂泊,居无定所,到头来,竟是这般天地! 我暗自嗟叹不已。 母亲,你让女儿活着,女儿却是出得虎穴,又入狼窝,此生就不曾平静过…… 马车直接驶入了一处后院,此处远离街市,却也安静。 丫环前头带路,来到一个小小的院子,只有两间厢房。房子虽小,倒是干净。 杜兰放下秋秋后,便去整理小院。 ------------ 倚澜阁 傍晚时分,那丫环只道,“此后这位小姐和孩子就住这里了。至于——”她转向我,“请小姐随我来。” 杜兰脸色苍白,一把拽住我的袖子,颤声道,“小姐,你可想好了?若是那梁公子有朝一日知道,他……” 我轻轻按住杜兰的手,“杜兰,有些事情,就是命。你且放心。我自有道理。” 随那丫环来到前院。 纱灯环绕,犹如白昼,亭台楼阁,朱漆渲染,九曲回廊,欢声笑语。 “倚澜阁”三个大字在纱灯下愈发香艳。 随着那丫环来到一个僻静的房间。 门前纱帘随风吹起,进得门,那老鸨已坐在里面。 见我进来,她示意丫环斟茶,以手帕掩嘴咳嗽一声,“来,先坐。” 待我坐下,精明的眼睛打量我一下,“你姓什么?” “水。” 那老鸨皱眉道,“水?——好奇怪的姓氏。不过没关系,凡是进入我倚澜阁的人,原来姓什么倒不重要。”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清清嗓子,“天下万物,无不有规矩。今日但凡进了倚澜阁,想必有些规矩还是要姑娘知晓的。” 我垂眸不语。 “这倚澜阁,不同于其它杂七杂八,来往非富即贵。所以,任何小节出了差错,都是担待不起的。倚澜阁这些年,经我手出来的姑娘无不是此行业的头牌。”语气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余光里,她斜睨我一眼,继续道,“亦有一些,自有造化,被达官贵人看上,那自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我依然不语。 她似是无趣,又清清嗓子道,“但凡你走了这条路,看来你又是自愿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我抬眸,定定看她,淡淡道,“买卖人口,在大梁朝是犯法的。我原先只是雇马车出城,那马夫猪油蒙心,与客栈合伙将我贩卖到此处,怎能说是我自愿的?” 那老鸨双目圆睁,一口茶险些喷出来,怒道,“我已付足银两——” “敢问付了多少银两?” 老鸨脸顿时一垮,用帕子一擦嘴,伸出五个指头,冲我一摆,道,“五千两白银。” 我从头上摘下一白玉簪,那是之前梁文敬送与的,扔到老鸨面前,“你看这个值多少银两?” 那老鸨不屑瞥了一眼,复又拿起仔细端详,不掩眼中讶然神色,半晌,她道,“这玉簪倒是值些银两,不过,要说值五千两嘛——” 我微微一笑,“此玉簪乃是京城朋友所赠,以稀世罕玉制成,能值多少银两,嫲嫲自然心里有数。” 她沉默片刻,老脸一崩,“那也不成,我既然买了你,自然是看中了你的人。难道你想让我人财两空?” 话虽如此,言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跋扈。 我淡淡道,“若是想让嫲嫲人财两空,只怕你现在已经见不到我了。” 她愕然,眼珠一转,随即道,“唔……说的也是。姑娘嘛,倒是个深明大义的……” 我微笑道,“若是说你花了五千两银子买了我,这玉簪给你,恐怕足够了。只是,我如今亦是无处可去,此处能安顿下来,亦是好事。” 她惊讶看我,想必是不可思议,眼珠只转悠不言语。 “我从小亦会抚琴,琴艺尚精,如果嫲嫲不嫌弃,我亦会为客人抚一曲助兴。” 她沉默半晌,眼睛在那只玉簪上流连半天,终于将那玉簪笼于袖中,叹口气,“如此,也好。我这倚澜阁总是不养闲人的。” 我便和杜兰秋秋住了下来。 每到夜晚,倚澜阁几层楼阁灯火阑珊,门庭若市,各色达官贵人的软轿、马车在院内院外挤满。 而最叫座的则是那称为“双凤”的两名绝色女子,皆二八年华,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舞艺更是出神入化。二女自出道以来,倚澜阁夜夜笙歌,直叫那京城达官显贵流连忘返。 “双凤”通常每晚对散客弹奏一曲,便由当晚出价最高的客人包场。据称最高的价钱有出到每夜万两白银。 我心下好笑,有如此尤物在此,那老鸨竟还四处寻人。 老鸨告诉我她姓云,让我称她为云姨。 她打量着我,说,“既然你不打算走这条路,也无妨。这倚澜阁来客卧虎藏龙,别的不敢说,除了当今圣上没有来过,京城鲜少无人踏足。” 我心下一跳,随即恭敬道,“云姨,相遇亦是缘分,在此蒙云姨收留,必竭尽全力。” 她似乎很满意。 于是,每晚“双凤”对散客的弹奏便由我代替。 我只要求面带轻纱,隐在纱帐后。 当晚,我只着白衣,宽袍广袖,衣带生风,倒是别有一番心情。 宽敞如白昼的厅堂内,锦衣华服在盛装脂粉间穿梭,想必来往皆是京城名流,并无十分喧嚣。 不禁心下赞赏倚澜阁,确实不是一般烟花之地。 台上四名歌姬已准备好。云髻高绾,鲜花入鬓,各以杜鹃,茶花,栀子,蔷薇分辨,姿容秀丽,薄纱之下,玲珑曲线若隐若现。 隔着朦胧的纱帐,台下已坐好各色客人。 我手指一拨,一曲《月满西楼》在厅堂内蔓延开来。那四名歌姬舞姿曼妙,竟能将此曲内中情愫舞得淋漓尽致,一时间,乐曲悠扬,台上裙带生风,我在纱帐后亦看得心下赞叹不已。 一曲完毕,台下厅堂掌声四溢。 那四名歌姬走下台子,人手一个红稠覆盖的茶托,挨个走到客人面前。如果她一颔首,则客人就在茶托的红绸上放下早已备好的银票。换言之,若是她对客人不满意,则准备的银票再多亦是无济于事。 看着众多客人眼巴巴的眼神,我心下赞叹,这云姨,当真是手段厉害。 那四名歌姬迅速选好客人,直奔后面而去。 此时已有其他人在下面嚷嚷起来,云姨则在台上满脸堆笑,言语娇柔,“各位老爷,呶,按照规矩,‘四秀’既已选好客人,就随她们。其他各位不要着急,亦是有美人作陪的。良宵苦短,倚澜阁独独不缺美人,请随我来。” 不料其中一身材魁梧男人怒容满面道,“云老鸨子你什么意思,本大爷此次已连续来三天,银票已给了不下五千两,‘双凤’且不说,这‘四秀’亦是没正眼看过我,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不成!哼!!” 接着有几个人一起起哄,跟着嘲笑起来。 云姨转脸,看清来人,立马脸上扬起笑容,“这位爷,不是我不爽快,实在那‘四秀’……从来的第一天起,就是这样的规矩,倚澜阁到现在还不曾坏过这规矩。还请爷多包涵……” 那男人脸上怒色大盛,将手中银票往云姨脸上一甩,阴笑道,“规矩?!在爷的地盘上跟爷我讲规矩!!” 云姨倒是不惊不怒,从地上捡起银票,双手递给那男人,脸上从容镇定,“这位爷,倚澜阁自开业至今,亦有些时日了。来往皆客,谁都得罪不起——请将银票收起。” 旁边已有窃窃声音, 那魁梧男人劈手夺过银票,脸色一寒,转身离去。 待走远,一人摇头道,“这郭家二少爷,可真不得了。” 抚了几曲,陆续有客人来到。来此的客人,皆是低调,往往与云姨一照面,银票一递就往里走的是熟客,而被人引领进来与云姨说上一段的则就是生客了。 无论生熟,云姨有条不紊,照顾极其周全。 ------------ 双凤 待夜深人静,云姨突然叫我过去。 我心下疑惑,随她来到一幽静房间。 里面正是莺声燕语。 她领我进去,示意我在外间坐下。 然后她进去。 隔着一层纱帐,隐约看到里面两女一男在饮酒。 云姨笑道,“良宵无曲亦是闷得慌,你们俩可得伺候好了郭二公子。” 二女嘤咛称是。 “郭二公子?” 我心下疑惑,难道就是刚才被云姨说走的那位? 云姨出来,悄悄拉上纱门,看出我疑惑,悄声道,“面子上没给足,里子里一定要做足——这郭二公子,乃是当朝左相二公子,得罪不起。”然后看了看里面,冷笑道,“如此,才不至于坏了我的规矩,亦不得罪他。” 然后示意我抚上一曲,站了一会,转身离开。 我心绪起伏不平,论起心机计谋,安抚人的本事,这云姨的确是个中翘楚。如此场面亦能应付自如,除了赞叹,对她又多了分敬佩。 人人皆知新来的水姑娘抚琴技艺炉火纯青,却又猜测为何其遮面。 “想必是丑陋怕示人”的传言不胫而走,人人又扼腕叹息。 一日抚琴完毕,正往回走,一人迎面走来。 云髻高耸,珠翠满头,娥眉、凤眼、樱桃小口,纤纤手指轻执扇柄,神情懒散,媚眼如丝,心下不禁赞叹,果真是一绝色美人,想必是那“双凤”之一了。 我见她过来,侧身让路。 她停住,声音如黄鹂婉转,“姐姐请留步。” 我一怔。 她双眸看我,“姐姐便是那抚琴的水姑娘?” 我点点头,“正是。” 她上下打量我一下,看着我面上薄纱,道,“姐姐琴艺高超,却不以面示人,真是可惜了一张容颜。” 我胸口一窒,不动声色看向她,淡淡道,“妹妹言重了。一粗鄙之人,琴艺亦是细枝末节,谈何可惜?” 她似没听见般,眉峰一挑,嫣然笑道,“我叫青凤,改日定向姐姐请教琴艺。”说完转身,眼眸一转,以扇掩唇,“姐姐可不要认错了。” 一日,我正和杜兰在房间内逗秋秋。 云姨遣人来找我。盛夏时分,只觉路上炽热如火,知了在树梢懒懒地叫着,更添了午后的烦躁。 云姨的房间里却是清凉。屋内放着几盆厚冰,想来是吸热用。 她见我进来,微皱的眉头略有些疲惫,她示意我坐下,并让丫环下去。 “水姑娘呀,来此有一个月了吧?” 我点点头。 她倚靠在床头,看我一下,道,“云姨没有想到你琴技如此超群,一直以来,那“双凤”的琴艺已是炉火纯青,如今看来,你是超过她们了。” 我有些纳罕,“云姨此话过分褒奖我了。” 云姨郑重看我,“水姑娘,我亦知道你不姓水。” 我垂眸,不作声。 她继续道,“我云姨阅人无数,无论是此处的姑娘还是来往恩客,入眼便能看透个三分。” “那玉簪,不是俗物,亦不是寻常官宦人家所有。要说值钱,值个两万两不过分。” 我抬头看她。 她眼睛瞥过我,面色严肃起来,“要说我倚澜阁,既然人来了,别说你个玉簪,就是人亦是倚澜阁所有。” 我静静听着,只听她叹口气,“奈何云姨我惜才,你既不愿接客,我亦不勉强你。” 她喝了口茶,“水姑娘来水姑娘去的听着也不好听,且给你个名字吧。”她沉吟一下,“水凝则冰,就叫冰冰吧。”她抬眼看我一下,笑道,“这倒亦符合你的性格。” 我起身,淡淡道,“冰冰,亦甚好。”我抬眸对上她精明的眼睛,“云姨,有事就直说吧。” 云姨老脸一红,掩嘴咳嗽一声,嗔我一眼,“你这性子,总不能改改。你且坐下。” 倚澜阁并非京城达官贵人来往之所,亦有不少邻国客商巨贾,只是来往隐蔽。一些客商出手阔绰,却极其挑剔,倚澜阁奈何头筹姑娘有限,不经意总要得罪一些客商。客人因此争风吃醋者不在少数,损坏的东西却算在倚澜阁头上。 前些时日更有一些客商联合对姑娘压价。使得“双凤”“四秀”顿时风头大降。 “我能为云姨做些什么?” 云姨打量我半晌,“你且不必担心,事先说好的自然算数。你琴艺超群,只需在这些客商面前每日弹奏几曲便可。” 我诧异,“云姨,那‘双凤’琴艺已是炉火纯青,尚且不能压阵,我只弹几曲就……” 云姨看我一眼,将茶盏一放,“你这孩子,看着聪明伶俐,怎么就不能理解云姨的意思?” 她三言两语,我总算明白。 人人皆知倚澜阁抚琴之人面纱遮面,至于美丑无人知道,自是有人好奇。 “朦胧亦是美,何况你担得起这美。”云姨道。 我心下冷笑,原来是如此交易。想起她虽然市侩,到底是没有落井下石。 我心一软,“云姨既然如此,当从命便是。” 云姨眼睛顿时一亮,一扫眉间疲惫,握住我的手,似有些动情,“冰冰,云姨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 ------------ 不堪 既然是抚曲,亦没有必要盛装,我谢绝了捧着鲜艳纱衣、钗环头饰的丫环,只换上自己常穿的白衣,头发松松绾了一下,斜插一支珠钗。戴上面纱后,随丫环走去。 微风阵阵,广袖飘拂,裙裾曳地,纱灯将我的影子投在青石砖上,忽长忽短。 丫环引领我左转右转。 来到一房屋跟前,窗外繁花似锦。 云姨已在屋外等着,见我过来,低声道,“此乃异国客商,已由“双凤”侍候,只是为听曲而来。你不必紧张。” 我定定神,又试试脸上面纱是否牢固,然后走了进去。 屋内宽敞明亮,雕花长窗微启,红木圆桌前一男子背朝门口端坐,“双凤”正为其斟酒,瞥见我进来,青凤起身,示意我琴弦在墙角处,那里薄纱帘子垂下,正好遮掩。 待转身,另一凤抬头,我愕然,竟与青凤容颜一样。 青凤大约看见我惊讶神色,浅浅一笑,坐在那男子对面。 记起那日青凤说道,别将她认错了,豁然明朗,原来“双凤”竟是孪生姊妹。 她的胞妹便是“明凤”了。 只一瞬,便掩下心中惊讶,走入那纱帐,坐下。 第一次和“双凤”比邻而坐,仔细看去,“双凤”一着青色沙罗,一着明晃薄纱,果然一青一明;身材窈窕,媚眼如丝,举手投足,风情万种,全然无放荡之相,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柔美。不要说盛年男子,即使身为女人,我亦是觉得人间尤物。倚澜阁,果然名不虚传。 这“双凤”虽为青楼女子,确实人间难寻。 心下疑惑重重,如此人间尤物,又怎会沦落青楼? 那青凤在帐外斟酒,间或抬头,似无意瞥过一眼纱帐。 我知道那纱帐从内向外看,依稀能辨别外边人,而在外的人只能看清里面的人影,但绝难看到真人,这才放心。 只听青凤媚笑一声,“公子,请饮酒。” 那人端起眼前酒杯,一饮而尽。 明凤纤纤玉手执壶,又为其斟上。 青凤笑道,“公子今晚想听何曲?” “听说倚澜阁来了一琴师,琴艺出众,可有此事?”男子冷冷道。 只觉晴天霹雳,我差点惊叫出声。 青凤笑道,眼睛似是无意瞥向这边,“公子消息真是迟缓,那琴师来了几个月了,公子亦是常客,怎么今日才得知?” 当下冷汗涔涔,手脚僵住,这冷漠的声音不能再熟悉了,他竟然还在大梁,还竟是倚澜阁的常客?心底似被狠剜一刀,眼前金星四溅。 我竭力稳住心神,看向外面。 明凤冷然道,“只是她容颜丑陋,只以薄纱遮面。真真可惜了一手好琴艺。” 乌洛冷哼一声,“无妨,本公子来此只是听曲。” 青凤转头示意我开始。 一时心下大乱,手脚顿时不听使唤。 青凤责备的眼神看过来。 我抚上琴,略一沉吟,便作一曲《春江花月夜》,间或弹错或漏掉几个音符。听起来极是不协调。 乌洛嗤笑,“这便是倚澜阁里大名鼎鼎的琴师?真是连街头弹唱的不如。” 青凤脸顿时涨红,脸色隐隐发怒,朝我喝道,“还不快出去,丢人现眼。” 我松口气,忙起身,趁乌洛还未回头,快步迈出去。 只一步便要踏出房门之际,身后传来乌洛冷淡的声音“站住!”。 我身子一僵,停住,没有回头,腿脚发软,手足冰凉,心头扑通跳个不停。 “回过头来。” 我心下大乱,咬唇不知如何是好。 只听身后那明凤笑道,“一丑女而已,还是不要污了公子的眼睛。” 听到此,我慌忙夺路而逃。 回到住的地方,亦是汗湿中衣。 云姨自是不满,我只借口头晕,声言要休息。 云姨更是恼怒,一手叉腰,拿绢的一手指向我,“养兵千日,还有个用兵一时呢。你这是成心拆我的台,是不是?这些客人要是都这么得罪了,你担待得起吗?!” 越说越气,“今日念你初犯,我不说什么,明日还一客人,他已经来此听曲近半个月了,明日要单独听你抚曲;若是再如此,你就等着你的孩子饿死!” 说完怒气冲冲而去。 我恼恨之极,平静下来,心生悲凉,乌洛,贵为一国王爷,居然也来此烟花之地,还竟是常客? ------------ 决绝 第二天傍晚,我便遵从云姨吩咐,来到一僻静单间,坐下。 心下黯然,为谁抚曲都好,只要不是乌洛。 琴声幽幽,如泣如诉,许久,听得外面击掌声。 我只低头,自始至终不曾抬头看外面的人。 抚过几曲,已是三更,帐外只影影绰绰一人影,似是背对我,并不曾有其他人。 我愕然,此人一夜五千两银子难道只是为了听我抚琴? 许久,那人不曾发一言。 我心下疑惑,在帐内起身,轻声道,“公子?” 那人端坐在那里,仍不发一言。 我走出去,却见那人缓缓起身,转身双眸看向我,嗓音暗哑,“冰冰姑娘可否摘下你的面纱?” 四目对上刹那,我呆立原地,目瞪口呆。 对面的人走上来,眼底暖意剧增,“卿卿,你让我找的好苦!” 抬手欲将我面纱揭开。 我慌忙抬袖挡住,极力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淡淡道,“公子认错人了。” 站在眼前的正是当朝太子我的皇兄梁文敬,一个我叫了两年“晋之”的男人。 他愕然,抬起的双手缓缓落下。 “卿卿,你在怪我。”他眼底暖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悲凉。 我只盯他,并不发一言。 他负手而立,半晌道,“我已知晓了,是她赶你走的。” 我垂眸片刻,抬头定定看他,“公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眸中神色复杂,声音低沉,“江南之行半道而归,只听说你已离开别院。我马不停蹄赶回,只看到空荡荡的屋子。再也没有你的琴声,没有你的身影。” 他背过身,颇是动容,“我搜遍全城,本以为你早已不在城中,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我漠然问道。 “我平生第一次踏足这里,为的就是看看除了你,还有谁能抚琴如此让我如此心动?” 一席话,我的心犹如被生生割裂,鲜血淋漓。 皇兄,你可知道,自从知道你是当朝太子,是我的皇兄,我便再也不能与你在一起了。即使不是亲兄妹,那皇宫,我亦是此生不会踏足半步。 我忍住即将汹涌而出的眼泪,毅然转身,向外走去。 手腕一紧,淡淡的气息将我笼住,顿时动弹不得。 身子一僵。 他声音低沉暗哑,“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和她们在一起。我亦不知道如何开口对你说,亦不知道如何你才会满意,所以,我便将那别院送与你,只希望……” 我再也忍不住,挣脱他的手,“你以为这样便从此天下太平,相安无事?”我冷冷道,“难道你希望我一辈子呆在里面?” 转头,梁文敬眼底深邃,怔怔不语。 我狠狠心,背过身,决然道,“太子殿下,我与你,缘分至此。之前你对我的好,我感恩在心。恳请太子殿下以社稷为重,冰冰一青楼女子,无以匹配。只希望——”我转头定定看他,字字清晰,“从此相忘。” 梁文敬怔住,“太子殿下?”他身形霍然一动,脸色苍白,灼灼眼眸看我,“原来你都知道了……好,好!你,当真如此狠心?” 我整理一下薄纱,福身一拜,淡淡道,“公子,曲已完毕,容冰冰梳洗。”随后毅然转身。 身后传来他暗哑的声音,“卿卿,我瞒你在先,是我有错。你竟不肯原谅我?” 我胸口一窒,万般悲苦,喉间一酸,泪水顺流而下。 我从袖口取出那半阙碧玉,垂手,碧玉坠地,落在羊毛毯上,悄无声息。 微微侧头,“太子殿下,珍重。” 晋之,梁文敬,皇兄…… “你的求娶誓言,半阙玉佩,以为那便是自己的宿命……只因命运戏人,我与你注定做不成夫妻。如有当初,我宁愿此生不识你。” 这便是是在给他留的书信中所写。 ------------ 赎身 我心下一跳,“我哪儿也不去。” 他浓眉一扬,面色不悦,“难道你要在这一辈子?” 我扬头道,“这儿有什么不好,总好过日日提心吊胆,更不用惦记被人害死。” 听到此,他沉默下来,片刻忽而笑道,“原来你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笨。” 我心下苍凉,只淡淡道,“我虽然不聪明,亦能知道退一步便可保全自己。否则,我还能活着吗?以前种种,当是一场梦,现在……” 他一下攥住我的手腕,“现在如何?” 双眸直直看向我,“做我的王妃难道亦是委屈了你?” 我定定看他,倔强道,“我早就说过,我不要做你的王妃。” “为什么?” 我莞尔一笑,“你有那么多的女人,随便可以从中选择一个。” 他眼底漆黑,不辨喜怒,许久,抬手抚上我倔强的脸颊,柔声道,“平日看你傻傻的,性子倔强,今日才说实话。” 我一窒。 他起身负手而立,淡淡道,“那些女人,不算是我真正的女人。” 我愕然,那些女人,与他总算是结发夫妻,他竟如此说,顿时一阵莫名的凉意泛上来。 他站定,“你是我乌洛自己选定的女人,所以,你不必忌讳她人。” 我有些恼怒,“忌讳?谁说我忌讳?!” 他深眸看上我,眉间微一皱,瞬间失笑,“既是没有,为何反应如此大?” “我?!”我张口结舌,无力辨道,“我,我只是惜命而已”。 他轻轻抚上我裸露的肩头,郑重道,“我乌洛认定的女人,无论生死,皆相随。” 我静静看他,逆着光影,他眉目深沉,目光澹澹,灼灼看向我,“本王只问你一句,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可曾想起我?” 忽然心头急速跳起来,只感觉烛光烤的脸热。 “乌洛,我……”吃吃了半天,亦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你不恨我?”我对上他的深眸,怔怔道,想那日让他吃下药,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他看着我,清晰道,“恨。” 我心里迅速凉下去。 “你可知那日一切大乱,险些坏事。”他声音陡地严厉起来,“柔然汗国王爷和王妃一同前往庆祝当朝太子大婚,临出门,却不见了王妃,王爷亦人事不省。敢在王爷的茶里下药,你知道是何等大罪?” 他眼光冷硬,我硬着头皮听着。 “只是后来,我想我该原谅你。”乌洛靠近我,气息沉沉,“我知道你已是委屈,心里也一直疑惑且是恨我的。” “但是,有些事情,我早就说过,不知道总比知道好,因为真相总是很残酷,有时让人承受不了。你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了本王的很多事情,却压在心底,这让本王很是感激。”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只是,”他顿顿,“本王和你的皇兄一样,总有许多不得不为之的原因。” “皇兄?”我愕然,旋即呆住,“王爷什么意思?” 他盯住我,烛影在他脸上发出点点的斑驳,神情似笑非笑,“你的皇兄不亦对你有非分之想,来找过你吗?只是他不知道你曾是他的皇妹而已。” 我心头似被重重一击,顿时眼前金星四溅。 “你的皇兄虽有心于你,奈何梁国皇帝病重,皇后与左相郭济同胞兄妹,又娶左相之女太子妃,他这太子将来登基,能不忌惮吗?” 我浑身冰凉,四肢百骸透着彻骨的凉,我竭力站直,“乌洛,你原来看得如此清楚,倒是我似傻子般被蒙在鼓里。” “你的意思我懂了,乌洛,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和皇兄一样。” 乌洛看向我,“卿卿,我只是说实话。你的皇兄,我亦了解些,将来登基后或许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是现在,他不能。” 我冷冷道,“那王爷的意思,你能?” 乌洛按住我的肩头,郑重道,“你皇兄能给你的,我都能;他不能给你的,我亦能。” 我心下灰暗,重重悲欢涌上心头,我抬手抚住脸,顷刻间,指间濡湿一片。 乌洛拥我入怀,轻轻揉着我的头发,沉声道,“卿卿,你的前半生已经流了太多泪,后半生,本王一定会让你快乐起来。” 当云姨听到我要离开倚澜阁,大为惊讶。 乌洛派人给了她不少银两。 她滴了几滴泪,道,“冰冰,你不在的时候我这倚澜阁还怎么开?” 我淡然一笑,这个云姨,虽然势力刻薄,到底遵从了我的意思。我心里还是充满了感激。 “云姨抬举冰冰了。” 我跟杜兰说,“我要离开凉京,你我姐妹一场,恐怕以后不能相伴了。梁公子慈悲之人,必能护得你周全。” 杜兰哀哀哭泣,“小姐,你怎能说走就走?我倒不如跟了你去。” 我摇摇头,“杜兰,我命运多有坎坷,跟着我你只会受罪。”我看着秋秋可爱的小脸,“秋秋和我一样,父母不在。” 任凭杜兰怎么恳求,我自是不动摇,只书信一封让人送往太子府邸。 几日后却传来皇上驾崩的消息。 木然坐下,心中竟是一阵刺痛。母妃,父皇,到底还是追随你去了。 那小时候高高将我举起的父皇,教我习字的父皇,还有那横眉冷对的父皇……母妃呵…… 万历三十一年,梁国皇帝驾崩,次日新皇登基。 我那皇兄,梁文敬,成为当今皇上,改国号为“天武”。 周边各国吊唁先皇及恭贺新皇的使者来来往往。 我亦才明白,乌洛为何一直待在凉京。 那郭莹秋,该是当朝皇后了吧。 久不见梁文敬,杜兰亦是不能有妥当安排。 待我答应跟乌洛回柔然汗国后,他亦又几日不见踪影。 ------------ 残酷 1 天气炎热,想着跟乌洛回了柔然,之后的日子亦不会顺利,越发不耐。 杜兰出去洗衣了。秋秋躺在榻上甜甜睡熟了。这小东西,头上的两个小鬏越发可爱。 我一个人在屋外看了会书,怅然若失,梁文敬,终究是恨我了。 突然,门前人影一闪,我起身,“谁?” 出得门外,只觉颈后被猛烈一击,霎时失去了知觉。 睁开眼,眼前烛火昏花,闭眼,再睁开,才看清周边一切。 一抹紫色映入眼帘。 面前的人好像没有意识到我已醒来,坐在榻前的椅子上,雕塑般看着前方。 我当下大惊,“我怎么在这里?” 听到我的叫声,面前的人缓缓转向我,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带着些许的迷茫。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他,他的眸子一向清澈微带不羁。 我挣扎坐起来,头有些昏沉。 “别动。”他微启薄唇,话语淡淡。 我一怔,跳动的烛火让他的侧面半边脸庞看上去苍白。 他的目光游移,从我的头顶一直到我脚下。 我有些害怕,瑟缩一下,勉力笑道,“晋之……” 他猛一收神,黝黑的眼底似针般刺向我,语声清冷,“叫朕皇上。” 我眼神有片刻的茫然,再看看眼前的梁文敬,束发金冠已昭示着他已不是那儒雅的客商,而是手握天下的大梁国皇帝。 我下床登上丝履,敛衣跪拜重重叩头下去,“皇上万岁万万岁。” 他并没有叫我起来,我亦不敢抬头。 许久,他冷漠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不问问朕为何见你?” 我跪在那里,心里百转千回,却不知如何开口,只低声道,“民女不知。” 他俯身一手抬起我的下颌,似不认识般冷然道,“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我身子一僵,今日的梁文敬实在奇怪之极,即使因爱生恨,亦不至于如此,却也想不出所以然,只迎着他探寻的眼光,惴惴道,“回皇上,民女沈卿卿。” 他凝视我片刻,眼神复杂变幻,将手豁然一扬。 我一下匍匐在地上,下颌一阵刺疼,眼泪差点出来。 他冷冷道,“很疼是吗?” 我忍痛复跪好,“民女不敢。” 他声音冷硬如铁,“朕再问你一遍,你叫什么名字?若是敢狡辩,就是欺君之罪。” 我愕然抬眸,一向温和的梁文敬何以对这个一问再问,自己不曾有过任何透露,他此举是为何? 心念电闪间,我低下头,依然清晰道,“回皇上,民女沈——” 话未说完,梁文敬登时大怒,他大喝一声,“住口!” 惊愕抬头,只见他额头青筋绽出,眼中戾色大盛。 我心下骇然,只跪在那望着他怔怔不语。 片刻,他敛去脸上盛怒,淡淡看我,“你的琴艺从何而来?” 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我低头道,“家母会些琴艺,民女不善女红,便学些。” 他没再言语,余光里只觉他迫人的眸子让我阵阵喘不过气。 “那朕问你,你的母亲姓甚名什么?” 我心下顿时慌作一团,从来不曾有人问过这个,我亦从来没有想过该替母亲编个身世。 隐隐觉得梁文敬觉察到什么,额头冷汗顿出,一时不知该替母亲编个什么名字,便咬牙道,“家父早亡,民女亦不知道家母名字。” “混账!”他霍然起身,一手拽起我。 我踉跄站起,对上他足以吃人的眸子。 他怒道,“朕一忍再忍,你竟敢一再欺瞒朕,你有几颗脑袋?!” 梁文敬大发光火,亦让我莫名其妙,倔强道,“民女没有欺瞒皇上。” 梁文敬瞪我半晌,气极反笑。 他松开手,负手而立,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刚毅的脸上不辨喜怒。 “你告诉朕,你为何打听先皇赐罪的沈太傅家宅住址,又独自一人去那荒凉之地?” 我头顶嗡的一声,如此秘密之事,梁文敬竟然知道了? 来到倚澜阁后,我确实打听到了那沈太傅家。 一个傍晚,我雇了一顶轿子去了那里。 沈太傅,说来亦是我的外公,虽然印象里只是儿时的几面,那胡子花白、衣衫整洁,慈眉善目的老人还是给了我抹不去的印象。 眼前沈宅,虽然占地不少,却孤零零在那里。放眼望去,满目疮痍,破落不堪。站在门前的草地上,依稀能辨别大门上方两个“沈府”大字,亦能想象出昔日的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昔日门庭若市繁华宅院,如今周边渺无人烟,杂草丛生,砖瓦破败。只是一夕之间,家世败落,所有人因母亲而获罪,被流放到边塞。不禁唏嘘感叹。 想来事隔十年,或许已无人能记起那倾国倾城的沈贵妃还有那才华满腹的沈太傅吧。 ……. 想不到梁文敬竟知道此。 凉意层层泛上,手脚瞬时冰冷。 ------------ 残酷 2 我跪在那里,心里怦怦直跳,不敢不作声。 片刻他幽幽道,“沈太傅一生清明,是朕的老师,亦是朕最敬重的人。” 我浑身一震,仰脸看上他。 他垂眸看我,问道,“你不觉得吗?” 我不知道梁文敬要说什么,只能点点头附和,“是,皇上圣明。” 他微俯身,看向我的眼睛,淡然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暗叫不好,他这在试探我。 便道,“只要皇上说的,就是真的。” 他忽而一笑,“你想不想听听沈太傅的家事?” 我愣住,沈太傅的家事? 他转而看向窗外,“你看那月亮。” 我大惑不解,亦看向窗外,月亮如银盘般倒挂于天际,清冷的光辉洒进窗内,地上映上一层白霜。 他转过身,淡淡道,“那沈太傅一生清明,两袖清风,亦养育了一个才色倾城的女儿。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我极力压抑下心中的慌乱,摇摇头。 “沈思月。”他嘴角微微一翘,凝眸看我,“自入宫后,冠宠六宫,先皇给了她全部的恩爱。只是久不得子嗣,她便时常出入感昭寺拜佛求子。那沈思月先前青梅竹马,便是在那相遇。” 我大骇,母亲,她怎么可能是如此不堪之人。 梁文敬斜睨我一眼,继续道,“朕与先皇江南巡阅之时,沈思月便一月一出宫,名义上拜佛求子,实际却是与那青梅竹马幽会。” 我双目圆睁,浑然忘了礼数,惊骇出声,“不!你在胡说!” 他欺身上前,“胡说?!你说朕在胡说?!” 我浑身颤抖,四肢百骸透着彻骨的凉。 他淡淡一笑,“先皇回来后不久,沈思月便有了身孕。此本就是皆大欢喜之事,谁知事过五载,有人便将此事揭开。” 我眼前阵阵昏黑,牙齿格格作响,只觉头顶似有无数只锣在敲,脑袋震得生疼。 难道母亲与其青梅竹马?可为何有一玉佩?为何她说是被人陷害?脑子混乱不堪, 我看向梁文敬,拼尽力气,“休得胡言乱语,你焉知沈贵妃不是被人陷害?” “陷害?”他定定看向我,负手而立,声音凉淡如水,“你怎知她是被人陷害?” 我张口结舌,忽然发现眼前的梁文敬竟是心机如此深沉之人,他早就设好圈套,只等着我一步步走进来。 我定定心神,再无言语。 他一手扶我起来,“你想不想知道那沈思月为何甘愿居于冷宫十年却不求先皇的宽恕?” 我摇摇头。 他语气淡淡,“因为她自认为既然是冤枉的,她必要护得女儿周全,那是她一生的希望,更是她将来洗脱罪名的凭据。” 我头顶一热,颓然坐于地上,两眼发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昔日母亲喃喃语声清晰印在脑海,说我既然不是父皇的女儿,那我到底是谁?今日梁文敬竟说母亲拼尽全力护我周全只为我是洗脱其罪名的凭据。 我脑袋一片混乱,呆呆看向梁文敬,“你的意思,母妃是冤枉的?她根本没有与外人幽会?” 梁文敬看向我,并没有回答我,许久,“你,终于肯承认了。” 我颤颤站起来,“你刚才问我的名字,我亦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梁文敬脸上闪过一丝不忍,淡淡道,“沈思月感昭寺幽会其青梅竹马是真,只是你……” 他顿住,“坐下说话吧。” 待坐定,他打量我半晌,道, “先帝临终前,说他此生最对不起的便是沈思月。” 我心突突跳起来,“为什么?” 梁文敬看我片刻,沉声道,“沈思月并无半分对不起先皇,那倾云公主亦是先皇亲生。” 轰的一声,似一声炸雷在头顶炸开,直将我七魂去掉六魄。 我口干舌燥,耳朵轰鸣。 朦胧中听梁文敬继续说下去, “那之前诊断的太医半年前临死的时候对先皇说了实话,只道是受人所迫,当年以血滴验亲的时候太医在里做了手脚,却不肯说出主谋,后嚼舌而死。” 我终于明白了,母妃千方百计要我出宫,要我好好活着,并不是说我不是先皇所生,让我找出我的“父亲”;而是她笃定我一定是先皇所生,终有一天能证明。 我抬头看向周围,“母妃,这到底是怎么了?你竟是被冤枉的,被冤枉的——!!” 我看上梁文敬,敛去神色,半晌郑重道,“不错,我就是沈思月的女儿,那已死去的梁倾云。” 他亦对上我的眼眸,有片刻的失神,声音亦有颤抖,“这么说,你还是,是朕的皇妹……” ------------ 残酷 3 我仰头大笑,“皇上,你不要忘了,当初先皇是如何对待母妃的。” 我止住笑,逼近梁文敬的脸,冷冷道,“不错,先皇对母妃的好,的确冠绝六宫;可是先皇对她的惩罚,亦恐怕是宫中不常见的吧。” 我的脸越来越贴近梁文敬,“皇上,你可知道那冷宫,是什么样吗?在那住过一天的人恐怕都一辈子都难以忘记;而我与母亲,在那住了将近十年!!整整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皇上,你知道我与母亲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点点头,目光沉痛,“朕知道。” “皇上你知道?!”我嗤笑道,“你知道我和母妃过着非人非鬼的日子,被人踩在脚下还得谢恩吗?你知道我和母妃吃着最腌臜的馊饭住在四面透风的屋子里,甚至与蛇鼠同室而居吗?你知道……” 梁文敬背过身去,声音暗哑,“这些,朕……都知道。” “不要忘了,你能出来亦是先皇的意思。”梁文敬声音苍白无力。 我怔住,“先皇放我出来的?” “是。”梁文敬轻轻道,“没有先皇的默许,你能出得了皇宫?”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先皇了。”我冷声道。 梁文敬回转头,脸色极其难看,“先皇临终前告诉朕,让朕务必找到倾云公主,并将沈思月厚葬。” 我心口滞住,万般思绪顿时涌上心头,想起和母亲在牢笼般的冷宫受尽磨难,昔日仙女般的母亲终是心灰意冷,郁郁而终;自己虽已出宫,却如水上飘萍,几次死里逃生…… 终于冷笑一声,“之前血滴验亲,凭太医一句话就断定沈贵妃犯下滔天大罪,将其关在冷宫十年,终被折磨而死,亦连累沈家满门遭流放;如今凭太医一句话,又轻易翻案。一句‘对不起’岂能弥补那十年的光阴?弥补当年那痛彻心扉的罪恶感?能让沈氏一门重现昔日的辉煌?” “大胆!”梁文敬脸有薄怒,“如此大不敬之言你亦敢出口。” 我亦冷冷看向他,“敢问皇上,不知再过十年,是不是又会有什么幺蛾子出现,来证明我不是先皇的女儿?” 梁文敬步步后退,我步步紧逼,“皇上,你能告诉我是谁害了母妃吗?” 梁文敬脸色泛白,若有所思,不知是被我的神态吓着,还是刻意隐瞒什么。目光闪烁,并不言语。 “皇上,你知道母妃拼尽力气护我出宫,一再告诫我绝不能入宫是为什么吗?” 梁文敬低低开口,“为什么?” 我冷冷一笑,“她是怕我步了她的后尘。” “你——”梁文敬大惊,颓然坐下。 良久淡淡道,“你,竟不怕死吗?”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之前早死了亦好,现在死亦好,请皇上赐我一杯毒酒。一切便一了百了。” 梁文敬眼底漆黑凄凉,他抿唇看我,良久叹息一声,“我情愿你不是,你不是!” 我俯身下跪,郑重道,“皇上圣明,民女不敢妄攀,还请皇上赐民女一杯毒酒。” 梁文敬似没听见般,只怔怔看向窗外,朦胧的月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许久,他暗哑道,“怀荒的时候,你可记得朕说过,你很像一位故人?” 我怔住。 昔日的怀荒,月华如水,他眼底漆黑,情意深深,“你,很像一位故人。” “她,已故去了。” ……. “朕少年的时候,就倾慕皇妹倾云公主。”他语声淡淡,平静地无一丝波澜。 我心下一颤,震惊之余,抬眸看向他。 他言语淡淡,似在说别人的事情,“朕亦知那样不好,倾云是自己的皇妹。虽然她还小,可是,无论她笑还是哭,无论是乖乖听话还是淘气过头,她总能让朕开心。” 我呆呆看向他,他嘴角隐隐泛起一丝浅笑。 “因为她不是先皇的女儿,所以她跟随她的母亲入了冷宫。朕初知道这个消息,虽然震惊,心下却欢喜不已。偷着去冷宫看她,虽然为此遭受太后的狠打,但看到她惊喜的笑容,朕亦觉得值得。朕曾经每年数次去冷宫看她,每次只躲在一边。看着她日日长大。” 我目瞪口呆看向皇兄。原来,皇兄,他,亦早已知道。 “最后的几年,朕跟先皇忙于国事,没有再去看她。直到后来听说她随她的母亲去了,朕心痛难当。除了她,朕对别的女人再无兴趣,即使同床亦是异梦。” 他转身,眼底似笼上雾般朦胧,“直到在塞北遇上你,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朕只在冷宫看到衣衫褴褛的倾云,在塞北,看到你,你知道朕有多高兴。那时候,朕就一个心愿,万不可再错过,朕要让你当朕的太子妃,此生伴在朕的身边。” 他转过头,漆黑眼底在月光下更如深潭,深不可测。 ------------ 第五卷 ------------ 出家 1 从皇宫出来,只觉走路不着实地,轻飘飘似一阵风便可吹倒。 梁文敬的话犹自响在耳边,“你且歇着去吧,朕要一个人好好静静。”他凝视我良久,终甩袖不甘离去。 到家天已是大亮,杜兰抱着熟睡的秋秋焦急不已。 见我回来,眼泪唰地留下,“小姐,你一夜去了哪里,真真叫人急死。” 我茫然看着杜兰,木然道,“是啊,我这是去了哪里?” 杜兰惊吓出声,一边上来摸着我的额头,“小姐,你莫不是中邪了。脸色怎地这般难看?” 我这才醒悟过来,只道“乏了”便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梦里,柳絮飘拂,花香四溢,一会是母亲,一会是父皇,一会又是乌洛,一会又是梁文敬……怀荒、柔然、大梁,甚至梦到自己锦衣华服,正与梁文敬拜天地……. “不——”我大叫一声,猛地醒来,却是大口喘粗气,冷汗湿衣。 “小姐……醒醒……做噩梦了吧?”杜兰轻声叫道。 我这才发现杜兰在身边,缓和了一下,忽地起身下床,眼前顿时金星乱冒。 我一把扶住床头,对杜兰道,“杜兰,赶快收拾行装,我要离开大梁。” 杜兰大吃一惊,“小姐,这——” 我有些烦躁,一边收拾包袱,一边道,“要是你不愿意随我走,且留下,我与秋秋必须走。” 杜兰见拦不住,眼泪汪汪道,“小姐,带上我吧。你走了,我一个人亦没去处。” 经不住杜兰苦苦哀求,俩人抱着秋秋来到门口,雇了一辆马车。 却发现疾驰之下,并无路可去。 我脸色灰败,一路沉默,梁文敬昨晚的话句句让自己揪心,现在自己已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母亲不知道,父皇起先一声令下,令金枝玉叶的自己成为一介草民,甚至连一介草民都不如,如今又从梁文敬的嘴里透出先皇的遗诏,竟将自己偷天换日,和当今皇上又成了兄妹。 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我自嘲一笑,真是造化弄人,这所谓的名分让自己受尽磨难,真真领教了母亲所说的手握天下苍生的天子“翻手便是两重天”。 如此,之前如果说怕入宫是怕与别人分享君恩而拒绝了梁文敬,此次,自己怕是只能拒绝了。想起梁文敬那黝黑凄凉的眼神,心里一阵抽痛。 我颓然用双手捂住脸,不知何时,两手指间凉凉的,才惊觉自己满眼是泪。 杜兰在一边只哄着秋秋,却不作声。 接连走了几日下来,已出了凉京,那马车夫边赶车边问要去哪里。 我亦心下茫然,撩开车内的帘子,看向外面,只听远处苍莽处钟声阵阵,密林中隐隐香火袅袅。 车夫有些不耐,想来几日奔波有些疲乏,路过一个村子的时候,车夫终于沉不住气,瓮声道, “这位小姐,此地已离京城数百里,你还要走多久?” 我便让车夫停车,“便在此吧。” 在客栈住了几日,因上次教训,格外小心。客栈里居然打听到邻近的地方一个院子出售,便花了百两银子,买了下来。 宅子位于僻静之地,虽空旷了些,倒也安静。 秋秋亦是欢快不已。才两岁的孩子,居然什么都懂。 住了几日,我便要去拜佛。 雇了车夫,车夫只道前面十里地处便是承恩寺了。 我一愣,“承恩寺?” “那是个尼姑修行的地方。”车夫一边赶车一边讲着承恩寺的故事。 说话间,穿过层层密林,驱车便到。 承恩寺地处僻静处,宽大的碧青石阶蜿蜒而上百余米,浓荫遮蔽处依稀可以看到“承恩寺”三个金漆大字。 我呆呆望向那里,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付了车钱,车夫满意离去。 承恩寺依然香火鼎盛,大约不是什么节日,来往香客并不多,只偶尔看见几个香客往下走。 杜兰不解看向我。 及至寺庙门口,杜兰忍不住问道,“小姐,你要拜佛?” 我站在寺外,凉风习习,只吹得长发飘飘,衣袂翩然。 心底渐渐涌上苦涩,我望着山下茂密的丛林,涩然道,“杜兰,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 杜兰吃惊看我,“小姐?此话怎讲?” 我抬手拂去杜兰面庞上的发丝,看着她有些憔悴的面容,“杜兰,你我相识许久,跟着我,颠沛流离,你亦不得福享。这一路,你亦辛苦了。” 杜兰眼圈一红,颤声道,“小姐,可千万别说此话,杜兰早已无亲人在世上,小姐就是我的亲人。否则,我一个人孤独飘零,或许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看着那鎏金大字,淡然道,“杜兰,今后,我便不再是红尘中人了。” 杜兰骇然睁大眼,“小姐,你,你这是做什么?!” “杜兰,命中注定我此生波折不平,我亦累了。”我亲亲秋秋的脸蛋,心中虽有万般不舍,仍是咬牙道,“秋秋,就托付于你了。” ------------ 出家 2 一个尼姑恰好出来,见到我,合手问,“施主?” 我只道看破红尘,甘愿在此出家,望寺庙成全。 尼姑讶然,思索片刻,便带我去找主持。 主持慈眉善目,手握佛珠,见了我只念佛号。 半晌目光炯炯,和善问道,“施主为何出家?” “师太慈悲,天地之大,我亦无地可去。” 师太看看身后焦急的杜兰,又看看杜兰抱着的秋秋,仔细打量我,沉吟道, “施主,红尘中人看破红尘者大有人在,一心向佛的倒不多见。施主虽有心入佛门,只怕红尘中事未了……” 我一听急道,“师太,我已决心远离红尘,从此朝夕长伴青灯古佛。恳请师太成全。” 主持静静看我,又拉起我的手仔细看过,道,“你回去吧,施主虽有坎坷,将来必……” 我哪听得进去,屈膝跪下,恳求道,“师太若不答应,我便长跪不起。” 主持急俯身扶起我。 良久叹息一声,“也好,在此静静心。只是,你不能剃度,就带发修行吧。” 便叫尼姑领我去安顿下。 杜兰看着换上灰衣的我,眼眶发红,“小姐,你当真如此?” 我淡淡笑道,“杜兰,我决心已下,难以改变。几日后,你便领秋秋离开吧,那些金银细软,我已用不到。那所院子,你就和秋秋度日吧。” 杜兰低头道,“小姐,你让我去哪里?我何尝不是和你一样,四处飘零。”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恳切道,“姐姐还是大好年华,不要误了。只是秋秋有所拖累。” 杜兰抹泪道,“小姐不要说这些,如今,和秋秋已情同母女。她便是我的孩子。往后断然不能委屈了这孩子。” 我心下大为感动,“姐姐,这孩子命苦,从小失去父母挚爱。还好有姐姐,以后姐姐便是她的娘亲。卿卿在此替她父母谢过姐姐。” 说完我屈膝要跪。杜兰慌忙扶住我,“小姐,你这是——快起来。” 几日后,目送杜兰和秋秋下山。 从此,承恩寺里多了一位带发修行、晨昏定省的尼姑静空。 白天,除了跟随其他尼姑一起听主持讲,便是洒扫之事。 夜晚,我便一人敲着木鱼,在咚咚的空洞声中让自己尽力安静下来。 咚咚有节奏的木鱼声中,让那些前尘往事,尽归尘土。 杜兰隔几天便带着秋秋看看我。 秋秋一日日长大,杜兰亦渐渐习惯了,看着我,只心疼地让我多吃饭。 夏日很快过去,山中秋风瑟瑟,红叶满山的时候,我已然在承恩寺里呆了三个月。 寺里主持对我亦颇和善。寺里连主持共有九名尼姑。 我的事情便是每天洒扫院子,扫扫落叶,偶尔帮主持抄抄经书。 每每坐在院里树下翻看经文,主持偶尔经过,便会凝眸看一会儿。 我便微笑。 “静空,你来此多久了?”一次,主持问我。 掐指一算,“三个月了。” 主持沉吟一下,“静空,本主持看你来此,虽说心绪平静,但眉间忧愁不减,想必你还是念念不忘红尘。” 我大惊,辩白道,“师太,静空既来此,自是远离红尘,一辈子愿皈依佛门。” 主持温和笑道,“静空,本师太不日受邀要出游,你若愿意,便跟随我去。” 我心中大喜。 几日后,便收拾行装,跟随主持觉慧云游。 觉慧师太见闻识广,威望颇高,每到一处寺庙,皆受恭敬之礼。 只是很多人对觉慧师太旁边的我颇感奇怪,碍着觉慧,也不便问。 倒是觉慧,坦然笑道,“这是诚心皈依佛门的弟子静空,目前带发修行。本主持便带她出来历练。” 不觉已是个把月过去。 待和主持回到寺院,已是深秋时节。 期间杜兰来过几次,得知我已随主持出游,只留一封书信给我。 我有些奇怪,杜兰亦会书信? 进屋打开,薄薄的淡黄色纸笺透出一股淡淡的书墨味道。 展开,对着日光,蝇头小楷整整齐齐。 ------------ 婚约 我愣住,竟是梁文敬的字迹。 心头顿时千回百转,他终究是找来了。 匆匆看完,心里阵阵垂落下去。 自那日我和杜兰匆匆离去,梁文敬惊怒交加。 在全城贴出画像,却不知我已离开京城,。 那好事的车夫领了一大笔赏银后出卖了我。 梁文敬找到杜兰并不是难事,只是到了承恩寺才知道我已随主持远游。 然而,最让我震惊的是,他信中提到了柔然汗国王子乌洛。 想起那日乌洛说过他早已知梁文敬对我亦有好感,想必是看到张贴的画像,直接找他去了。 只是事关皇室声名,梁文敬又怎能对他说出实情。 乌洛亦没有深究,只对梁文敬和盘托出一切,声言此女子正是其将迎娶的王妃。 我茫然看着窗外漫山红叶,那梁文敬,又怎能不震惊? 他一心倾情于我,才知道我已然不是之前的沈卿卿。 想起他临分别前的颓废之语,“卿卿,朕现在亦不知该如何是好。你从前是朕的心上人,如今却变成朕的皇妹。老天,是不是对朕太残忍了些……” 皇兄,老天对你如此,对我何尝不是更残酷。 近二十年的谣传,让母亲在冷宫耗尽了盛世年华,抱憾终身;亦让我命运几番起落。我与你,终究是错过了…… 泪水洒落在纸上,字迹渐渐模糊,我慢慢将信撕成碎片,将手伸向窗外,看着它如无数的白色蝴蝶展翅飘向万丈深谷。 是夜,主持觉慧便匆匆而来,喊我出去。 院里,那熟悉的身影背对我负手而立,一身紫袍高冠束发,淡淡的月色下愈显身姿挺拔。 觉慧和其他尼姑恭敬退下。 我呆呆站在那里,望着他,几乎忘了呼吸。 “倾云。”梁文敬转过身,面容清俊,定定看了我好一会,才艰涩开口。 乍听之下,我悚然大惊,随即淡然道,“施主,静空已皈依佛门,如无要事,还是请回吧。” 他眼眸深深,语调苍凉,“你如此说,就是不原谅父皇了?” 我胸口一窒,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心犹如在冰窖里,又如在烈火下炙烤般难受。 良久,按下思绪,淡淡道,“施主,红尘中人,皆已远去,红尘中事,与静空亦毫无关系。”我转身要走。 身后传来梁文敬轻叹声,“朕已答应柔然王子郁久闾乌洛求娶你。” “什么?!”我浑身剧震,只以为听错,不可置信看向他。 他盯着我的眼睛,脸色在月光下亦显得有些苍白,声音却平淡无奇,“想来那柔然王子对你一片深情。他一直不纳妃,如今肯娶你做他的王妃……” 我惨然一笑,“皇上,凭什么为我做主!” 梁文敬幽幽看向我,终于启唇道,“凭你是大梁的长公主。” 我静静看向梁文敬,突然笑了,直笑地不可遏抑,眼泪几乎都要笑出来。 笑声中,梁文敬一脸焦灼,立在原地。 良久,我止住笑,冷冷道,“这长公主,恐怕只你我知道吧。” 他怔住。 我冷然道,“天下皆知那倾云公主已死,如今死而复生,皇上如何对天下臣民交待?” 梁文敬似知道我早有此问,淡淡道,“朕自有安排。” 我仰脸看向明月,“柔然王子求娶大梁国一介平民,何需惊动大梁国的皇上?” 许久,我看向他,定定道,“我不是什么长公主,且已决定皈依佛门,余生将以青灯古佛为伴,为母亲在天之灵祈福,恕难从命。” 不待他说什么,我转身,决然离去。 及至偏殿,碰上主持觉慧。她只静静看我,眼里悲悯之色一掠而过。 我愣愣坐在房间里,看着烛火微微跳动。 不知何时,梁文敬亦跟进来,上前扶起我,将我揽在他的肩头。 沉声道,“朕知道,你受苦了。” 我身子一僵,却作声不得,心里千般委屈,万般无奈终是化作两行泪。我伏在梁文敬的肩头,似乎将这辈子所有的泪要流尽。 “事已过去十多年,先皇已逝,当日之事已无从查找。朕知你委屈,按照先皇的嘱托,沈贵妃重新下葬,按贵妃之礼葬在先皇处。” 他手指轻拂过我的额头,拨开一缕头发。 “至于你,往后就是先皇义女,当今大梁国长公主沈卿卿。沈氏一家亦得昭雪。朕亦命人去接沈太傅回京城。多年未见,朕亦想这位老师了。” 我心下一动,定定看着梁文敬漆黑的双眼,遂咬牙道,“为什么父皇多年前疑惑,如今却又相信了?” 梁文敬目光悠远,许久道,“父皇疑惑总有他的道理,如今相信自然有把握。” 我垂眸,转身离开他,望着窗外远山朦胧,幽幽道,“皇兄,我已皈依佛门。今生不理红尘之事。如今母亲冤案已得以昭雪,我亦无牵无挂,只愿在此日日诵经,望母亲在天之灵能听见。” ------------ 求救 次日,朝中旨意下来,大梁先皇义女、当朝长公主沈卿卿在承恩寺带发修行,为先皇守孝。 觉慧主持待我一如既往,并没有如此身份让我受半点优待。 我心下颇松口气。 一日起来,窗外寒霜遍地。 我和寺中尼姑慧净一人背个竹筐,去打草。 慧净嘴巴甜,极会逗人,倒让我莞尔,走到后山。 慧净扬起明晃晃的镰刀,熟练地割起草。 我亦学着她的姿势挥刀割草。 慧净割了一会,起身看看我,不禁笑弯了腰,“静空,你这割的草得晒到几时才能烧?” 我看看她的竹筐,再看看我的竹筐,亦不觉笑了。 “走,那边去看看。今天霜大,干草不多。” 我和慧净往上走,她看看远处,指着坡脊上的草,“就是那了,你在这等一下。我去。” 割草本是两个人的事情,怎能让她一人独往。 虽然路途难走,一路磕磕绊绊,我还是跟随她上去了。 坡脊上阳光暖暖照在身上,只觉空气清新,忍不住贪婪吸了几大口。 回头,却不见了慧净。 四处看去,亦无慧净身影。 忙喊道,“慧净,你在做什么?” 四周除了风吹草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我急了,一时心下大乱,忙沿着刚才的路找去。 四周除了膝盖高的萎靡的草,哪有她的半分影子? 她的竹筐亦不见去向。整个人如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呆呆站在那里,只觉日光让自己眩晕不已。 我使劲喊着,“慧净——” 从坡脊上下来,我用镰刀拨开草,寻找刚才来时的路。 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处草丛似有踩踏的痕迹,只是齐腰深的草丛。 我小心用镰刀拨开,并无异样。 突然脚下土质一松,整个人趴向前面,瞬间跌入黑暗。 回过神,借着上面的光线,才发现掉入了一个洞穴。 我浑身酸痛,腿亦被掉落的镰刀割了一个小口,疼得我吸气。 我挪挪身子,还好,伤得不重。 这时,黑暗里传来一声低低的**。 我吓了一跳,细听竟是慧净的声音。 我赶紧过去,“慧净,慧净!你还好吧。” 上面的光线隐隐透下来,慧净脸白如纸,头上破了一处,血淌的满脸都是。 我慌忙撕下一截袖子,撕成布条,帮她止血。 她已恢复神智,看向我,嘴唇动动,“静空,你怎么也下来了?” 我忙止住她的话语,故意笑道,“我半天寻你不着,以为你抛下我偷懒跑了呢。” 慧净笑笑,“这么高,我以为我死定了。想告诉你,却没有力气,没想到你也掉了进来。” 我看看洞穴,四壁光滑,头上杂草丛生,至少一人半高的距离,想出去,不那么容易。 我看看慧净,一脸绝望。 “慧净,只要你还好好的,就有希望出去。即使我们出不去,她们亦会来找我们。” 我虽然安慰着慧净,心里却焦急不已。 慧净和我为打干草,一路走来,离承恩寺已是不近的距离。何苦山坡密林,这个洞穴隐蔽,找到我和慧净,确实不容易。 慧净虽然止住血,却神智有些不清醒。 绝不能在此耽误时间。 我起身,看向洞穴四周,四壁光滑,更无绳可攀。 隐约看到洞穴上面茅草摇摇,几乎将此洞盖的严实。 还好慧净并无其它伤,我便扶她坐起来。 慧净茫然看看上面,**道,“这可怎么办?” 我围着洞穴转了几圈。空穴倒是宽大,容四五个人没有问题,只是如何上去。 洞穴深深,只怕求救声外边也未必能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慧净昏迷中只道“渴,饿”。 我已饿得头晕眼花,看着洞穴上面已然透不进光线,知道是黑夜降临。 洞穴外面风呼呼刮过,里面无任何遮挡,更是寒冷如冰窖。 我和慧净紧紧靠在一起,缩在一角。 慧净声音微弱,一遍遍问我,“静空,我们出不去了,是吗?” “寺里无端走丢了两个人,主持不会不闻不问,再等等。他们会找来的。” 我安慰这慧净,直到她沉沉睡去。 我又累又饿,几次想攀向洞口的努力白费了。 只盼着有人来,但如此荒凉隐蔽之地,找到真是不易。 朦胧间直要昏睡过去。 远远,好像有声音传过来。 我一惊,侧耳细听,又声息全无。 苦笑一声,“难道是出现幻觉了?” 一个夜晚熬过去,我自昏沉中醒来,却见慧净一动不动,我大惊,使劲推推她。 她终于有了意识。干裂的嘴唇只道“渴”,如今哪里来的水。 只听远处传来人声,似乎是有人经过,求生的本能让我立即站了起来,我使劲喊着救命,却长久无人应。 那人声越来越小,似要远去。 我急了,看到脚下的竹筐,灵机一动,立即将里面的草拨了出来。 然后拼尽全力使劲往洞穴上扔。 若是能扔到外面,那看到的人必然就知道了。 我激动不已。无奈力气太小,竹筐老扔不上去。只击的上面的草簌簌而动。 我一遍遍鼓励自己,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直到最后一次竹筐扔了上去。 再也控制不住体力,眼前发黑,顿时金星四溅。 不多久,果然有人在外惊喜道,“快看,是寺里打草的竹筐。” “搜,就在附近。” 我拼尽力气喊道,“我在这里。” 说完,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 求救 次日,朝中旨意下来,大梁先皇义女、当朝长公主沈卿卿在承恩寺带发修行,为先皇守孝。 觉慧主持待我一如既往,并没有如此身份让我受半点优待。 我心下颇松口气。 一日起来,窗外寒霜遍地。 我和寺中尼姑慧净一人背个竹筐,去打草。 慧净嘴巴甜,极会逗人,倒让我莞尔,走到后山。 慧净扬起明晃晃的镰刀,熟练地割起草。 我亦学着她的姿势挥刀割草。 慧净割了一会,起身看看我,不禁笑弯了腰,“静空,你这割的草得晒到几时才能烧?” 我看看她的竹筐,再看看我的竹筐,亦不觉笑了。 “走,那边去看看。今天霜大,干草不多。” 我和慧净往上走,她看看远处,指着坡脊上的草,“就是那了,你在这等一下。我去。” 割草本是两个人的事情,怎能让她一人独往。 虽然路途难走,一路磕磕绊绊,我还是跟随她上去了。 坡脊上阳光暖暖照在身上,只觉空气清新,忍不住贪婪吸了几大口。 回头,却不见了慧净。 四处看去,亦无慧净身影。 忙喊道,“慧净,你在做什么?” 四周除了风吹草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我急了,一时心下大乱,忙沿着刚才的路找去。 四周除了膝盖高的萎靡的草,哪有她的半分影子? 她的竹筐亦不见去向。整个人如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呆呆站在那里,只觉日光让自己眩晕不已。 我使劲喊着,“慧净——” 从坡脊上下来,我用镰刀拨开草,寻找刚才来时的路。 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处草丛似有踩踏的痕迹,只是齐腰深的草丛。 我小心用镰刀拨开,并无异样。 突然脚下土质一松,整个人趴向前面,瞬间跌入黑暗。 回过神,借着上面的光线,才发现掉入了一个洞穴。 我浑身酸痛,腿亦被掉落的镰刀割了一个小口,疼得我吸气。 我挪挪身子,还好,伤得不重。 这时,黑暗里传来一声低低的**。 我吓了一跳,细听竟是慧净的声音。 我赶紧过去,“慧净,慧净!你还好吧。” 上面的光线隐隐透下来,慧净脸白如纸,头上破了一处,血淌的满脸都是。 我慌忙撕下一截袖子,撕成布条,帮她止血。 她已恢复神智,看向我,嘴唇动动,“静空,你怎么也下来了?” 我忙止住她的话语,故意笑道,“我半天寻你不着,以为你抛下我偷懒跑了呢。” 慧净笑笑,“这么高,我以为我死定了。想告诉你,却没有力气,没想到你也掉了进来。” 我看看洞穴,四壁光滑,头上杂草丛生,至少一人半高的距离,想出去,不那么容易。 我看看慧净,一脸绝望。 “慧净,只要你还好好的,就有希望出去。即使我们出不去,她们亦会来找我们。” 我虽然安慰着慧净,心里却焦急不已。 慧净和我为打干草,一路走来,离承恩寺已是不近的距离。何苦山坡密林,这个洞穴隐蔽,找到我和慧净,确实不容易。 慧净虽然止住血,却神智有些不清醒。 绝不能在此耽误时间。 我起身,看向洞穴四周,四壁光滑,更无绳可攀。 隐约看到洞穴上面茅草摇摇,几乎将此洞盖的严实。 还好慧净并无其它伤,我便扶她坐起来。 慧净茫然看看上面,**道,“这可怎么办?” 我围着洞穴转了几圈。空穴倒是宽大,容四五个人没有问题,只是如何上去。 洞穴深深,只怕求救声外边也未必能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慧净昏迷中只道“渴,饿”。 我已饿得头晕眼花,看着洞穴上面已然透不进光线,知道是黑夜降临。 洞穴外面风呼呼刮过,里面无任何遮挡,更是寒冷如冰窖。 我和慧净紧紧靠在一起,缩在一角。 慧净声音微弱,一遍遍问我,“静空,我们出不去了,是吗?” “寺里无端走丢了两个人,主持不会不闻不问,再等等。他们会找来的。” 我安慰这慧净,直到她沉沉睡去。 我又累又饿,几次想攀向洞口的努力白费了。 只盼着有人来,但如此荒凉隐蔽之地,找到真是不易。 朦胧间直要昏睡过去。 远远,好像有声音传过来。 我一惊,侧耳细听,又声息全无。 苦笑一声,“难道是出现幻觉了?” 一个夜晚熬过去,我自昏沉中醒来,却见慧净一动不动,我大惊,使劲推推她。 她终于有了意识。干裂的嘴唇只道“渴”,如今哪里来的水。 只听远处传来人声,似乎是有人经过,求生的本能让我立即站了起来,我使劲喊着救命,却长久无人应。 那人声越来越小,似要远去。 我急了,看到脚下的竹筐,灵机一动,立即将里面的草拨了出来。 然后拼尽全力使劲往洞穴上扔。 若是能扔到外面,那看到的人必然就知道了。 我激动不已。无奈力气太小,竹筐老扔不上去。只击的上面的草簌簌而动。 我一遍遍鼓励自己,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直到最后一次竹筐扔了上去。 再也控制不住体力,眼前发黑,顿时金星四溅。 不多久,果然有人在外惊喜道,“快看,是寺里打草的竹筐。” “搜,就在附近。” 我拼尽力气喊道,“我在这里。” 说完,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 册封 似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朦胧有人扶起我,将药喂到我的嘴边,一边用手抚摸着我的额头,感觉就是母亲在身边。 “母妃,母妃——你来了?”我痴痴出声。 眼前的身影微微笑道,“可算是醒来了。” 我心里一动,眼前逐渐清晰起来,“师太?” 觉慧放下手里的药碗,双手合十,柔声道,“阿弥陀佛,静空醒来了。” 闻言,屋外的人蜂拥而入,皆是寺里的尼姑,过来关切地看我伤势。 觉慧微笑道,“只是皮外伤,修养几日就好了。” 唯独没有看见慧净。 觉慧眼神一黯,我心知不好,急忙问她如何了。 觉慧念声阿弥陀佛,道,慧净连续几日昏迷不醒,现在滴水喂不进去。 我愕然,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又伤在头上,加上夜晚寒冷缘故,慧净想来凶多吉少。 主持只让我静静修养,留下一个叫法空的小尼照顾我。 法空静静看着我的一头长发,托腮道,“静空,你那日怎么不小心掉进那么大还如此隐蔽的地方?” 我笑笑,“我正在坡脊上站着,回头就不见了慧净。到处也寻不着,原来她先我一步掉进去了。” 法空皱皱眉头,“师太还说,打个草怎么许久还不回来?找到傍晚都没找到你们。那一宿上百人在山上找你们呢。幸亏不是夏天,被野兽拖去的可能性不大。呵呵。整晚火光照亮了整个后山。就是不见你们。早上正准备下山去找你们了,幸亏早上你扔个竹筐。否则,大家怎么也想不到你们会掉进大洞里去。” 想想确实有些后怕,若是真到山下,我真是叫天天不应了。 法空嘘口气,拍拍额头,好像很后怕一样。 她看看外面,悄声道,“你知道吗?你走丢了,师太被罚在大殿跪了整整一宿呢。” “什么?!”我大惊失色,“是我不慎,这和师太有什么关系?” 看法空的脸色,似乎并不知道我是以大梁国公主的身份带发修行。 看来,她是疑问了。 皇兄怎么能这样? 我怔怔看着法空,她年纪不大,嫩白的脸上些许的迷惑。 我起身,“扶我去看看师太。” 觉慧正在打坐,见我过来,起身,柔声问道,“为何不好好歇着?” 我有些赧然,低低道,“是我不慎,师太受连累了。” 觉慧一愣,看向法空,眼中凌厉一闪而过。法空慌忙低下头。 觉慧淡淡道,“法空不事劳作,诵经心不诚,对佛祖不敬,且罚三日,在佛祖前念上经文百遍。” 法空面色微红,双手合十,低声道,“是,师太。” 及法空离去,觉慧淡然道,“你既无恙,回去吧。” 我怔怔看着觉慧灰色佛衣翩然而去,只叹口气,皇兄,你何必如此? 每日皆有太医按时把脉并为我煎药。 几日下来,身体已恢复过来。 那些尼姑们见我已是满脸恭敬神色,言语亦不如以前放得开。 几日后,一尼姑恭敬道,“静空,有一……男施主求见。” 想是皇兄,这些日子一直没有见到他,想必登基后政事繁忙吧。 我略略整齐衣冠,素衣芒鞋,未染纤尘。 我走出去,后院里,一碧玺金冠男子负手而立,紫貂披风深垂至地。 听见我过来,他转身。 我顿住脚步,只觉眼前一花,呼吸几乎滞住。 眼前的人见到我,眸中讶然神色一闪而过,深眸瞬间涌上浓浓柔情,却不作声。 我亦心跳如鼓,慌乱不知所措。 乌洛,他怎么竟来这里?皇兄不是说他因为国事早就回柔然了吗? 又想起皇兄已允诺将我嫁与他,我更是脸红心跳。 乌洛静静看我片刻,忽“嗤”地一笑,“脸怎么这么红?” 我抬头看他,手不由自主抚上脸颊,怔怔道,“有吗?” 他眼底暖意融融,明亮的眸子直要将我融化。 多日不见,少了几分戾气的他,越发清俊轩昂。 我有些脸热,别过脸,淡淡问,“你不在柔然陪你的夫人,来这里作什么?” 良久无声。 我转脸扬眉看他,这才发现他负手站在那里,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我冷冷看他,转身欲走。 手腕一紧,眼前紫色一闪,他已到跟前。 披风裹挟着塞外风沙的气息迎面扑来,心下慌乱不已。 他手扶上我的肩。 我身子一僵,冷然道,“施主自重。” 乌洛一手握住我,一手摸向项间系带,解下披风。 只觉肩上一暖,厚厚的披风已披于我身上。 我怔怔看他替我结好系带。 声音低沉如春风拂过,“穿的这样单薄,要着凉的。” 见我愣愣不语,他握住我的两手。或许是长久习武的缘故,掌心虽温暖,大手略显粗糙,薄薄的茧子有些硌手。 “本王会在大梁陪你三个月再走。” “三个月?再走?”我看着他,怔怔出声,“什么三个月?去哪里?” 他唇角微勾,褐色眼眸掠过我的佛衣,“既是带发修行,总有时限——三个月为大梁先皇帝守孝。你的皇兄已将你嫁于我,自然是随本王走。” 他扶住我单薄的肩膀,深深看我,“本王将以本朝最隆重的礼节迎娶大梁长公主沈卿卿。” 我心里一震,“你都知道了?” 他点点头。 垂眸,皇兄,你果然这样做了。心里又有所悲戚,人生兜兜转转,那个爱我至深的梁晋之,如今是大梁国的皇帝。我的皇兄,唯有挥剑斩情丝。 柔然,那个遥远的漠北汗国,风化不同于中原,我却要在那和眼前的男人共度此生? 乌洛晚上没有歇在寺里,而是下山了。 窗外夜色深深,只远处传来隐隐木鱼声。 屋内烛火跳动,将我的影子长长拖曳在地。 更漏声声,三更已过,我却毫无睡意,只望着眼前跳动的烛火出神。 平白宫中多了个素未谋面的先皇义女,不知道宫内又要掀起如何大的波澜。 三个月后的册封大典,首先认识自己的常贵妃一定震惊不已。 只觉越想越疲惫,不禁昏沉睡着。 三个月转瞬即过,乌洛虽说是陪我,却也不是日日上山。三五天一次,最长的一次竟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没有来。 我日日诵经,想起不久之后将要离开大梁,不知是福是祸,心里亦是怅然不已。 ------------ 回宫 1 一晃春天来了。 似乎一夜之间,窗外杨柳吐芽,熏风拂面。 我站在窗前,远山含黛,天空湛蓝,无一丝杂色。深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直觉神清气爽。 皇兄昨日已派人来寺里,宣布我的带发修行期满,三日后将回宫行长公主册封大典。 一早起来,承恩寺一片欢天喜地。 寺里早已被打扫一新。承恩寺其实并不算旧。但皇兄又因我在此修行特意拨了万两白银作为修缮之用。 圣旨一下,觉慧领全体尼姑跪叩谢恩,口念“阿弥陀佛”。 三日后,宫中车辇在寺前等候,仪仗无一不透出皇恩浩荡。 曾经有一位大梁公主在此修行,承恩寺自是倍感荣耀。 觉慧恭敬道,“静空修行已满,如今还俗,实属上天眷顾,阿弥陀佛……” 我站在寺里,留恋地看着寺里的一草一木,心生无限感叹。 造化弄人,来时心灰意冷,无路可去,只想一世长伴青灯。如今却是今非昔比,离开这儿时竟是大梁国的长公主。命运兜兜转转,十几年前的倾云公主已化作泥土,如今又多了个先皇义女长公主。母妃,你的在天之灵,是不是听到了父皇的忏悔? 车辇宫人一路浩浩荡荡,终于在大典前一天赶到凉京。 彼时梁文敬已携众人在皇宫外等候。 已脱去修行佛衣的我只着素色衣裙,外罩白色狐毛披风。 从车辇下来,顿觉眼前一亮。不远处,明黄伞盖下面是金冠束发,衣着明黄的皇兄梁文敬,后面则是宫中嫔妃宫女。远远望去,衣袂翩翩,花团锦簇。 我深吸一口气,远望去,皇宫高墙林立,依然巍峨。 这皇宫,记载了自己的悲欢,有着短暂的盛世繁华,亦有着生不如死的冷宫记忆。同是皇宫,外表雕龙画凤,谁能想到还有冷宫那龌龊肮脏的地方?眼前的皇宫,曾是自己此生不再踏足的地方,没想到几年后,改头换面,居然又回来了。我自嘲一笑。 皇兄看到我,兴奋上前,我亦迎上去。 快到他身边端端下拜,“吾皇万岁万万岁。” 梁文敬双手虚扶一把,柔声道,“卿卿,快快起来。” 他双眸湛湛,笑容淡定,英挺的脸上许是劳累,眉间有些微的疲倦。 转眸间看到他身边的着正红宫装的皇后郭莹秋。 郭莹秋见我看她,原本得体的微笑因过分惊讶骤然凝在脸上,清秀的脸庞亦因惊讶有些扭曲。她睁大双眸,使劲看我,全然没有注意到已在她面前端端下拜的我。 梁文敬见她如此失态,面色不悦,轻声咳嗽道,“皇后……” 郭莹秋这才清醒过来,瞬间脸涨红,慌忙上前虚扶我一下,咬唇轻声道,“平身吧。” 待起身,梁文敬身后嫔妃皆交头接耳,满面艳羡,“长公主真真天下第一美人。” 是的,论年龄,已是双十年华,我真是这皇宫的长公主。 郭莹秋听了这话更是难堪,微微侧面,后面立即噤声。 眼前一花,一人从郭莹秋身后出来,如一只彩色蝴蝶翩然而出,来到梁文敬面前跪下,仰脸脆生生道,“先皇义女失而复得,长公主天资绝色,真乃皇上福气。” 梁文敬听得此言,甚是开心,朝那嫔妃伸出手来,颔首道,“眉妃此话让朕甚是欣慰。” 那喊作眉妃的脸上带羞顺着梁文敬的手缓缓起身。 果然好身段,眉间含笑,乍看之下弱柳扶风,身姿堪比飞燕。 如此好的机会被别人抢了头彩,郭莹秋心里必是不乐意的。她横了眉妃一眼,面上极力挤出一丝笑容。 “素闻长公主一直在承恩寺带发修行,为先皇祈福。如今来到宫里,本宫早已为长公主打点好一切。以后,这里便是长公主的家了。” 言语间虽然生硬,却无不透出亲热。 我亦恭敬道,“谢皇后娘娘关心。” 后面的众嫔妃无不上前表示亲热。 看着众多环肥燕瘦,须臾应付间,脑海里突然冒出那句“且等你三年,三年后,我必求娶你。” 正不知所措,梁文敬看向我的眼睛似乎有些了然。毕竟是大梁的帝王,他脸上的难堪一闪而过,笑道,“卿卿,随朕回宫吧。” 我一怔,恍若身在塞北,面前依然是那个倨傲不逊的梁晋之,面带不羁的微笑,眼底宠溺,“卿卿,随我回凉京吧。” 心念电闪间,只听太监尖声喊道,“起驾回宫!” 极力压下心头思绪,任梁文敬握住我的手。他含笑与我并肩走着,好似我才是大梁国他身边的皇后。而我已无意回头看郭莹秋的神色。 面前便是**的九重天阙。 ------------ 回宫 2 只小时候的记忆还存有些许的印象,却不如眼前看得更让人震撼。这便是大梁国最尊贵的地方,亦是身边这个男人的天下。 恍若回到了熏风拂暖的塞北日子,他的半阙玉佩,霸道的语气,倨傲的神态,只以为他是骄傲,却不知那原来那就是真实的他,即将手握天下的皇太子,如今,已是大梁的国君,大梁的天子。 我侧目看上梁文敬,他亦含笑看我。 手被他牢牢握住,一路走来,我竟有些赧然。 他丝毫不以为意,似乎牵我的手进入皇宫,乃是天经地义。 不知为什么,似乎眼前通往天子宝殿的玉阶格外漫长。淡淡垂眸,逶迤的裙摆落在汉白玉阶上,隐约听得钗环碰撞的清脆声。 再抬眼,往上就是那威严的天子宝殿了。 周围侍卫林立,**肃穆。 及到殿上,才看见明黄大殿上天子宝座旁一盛装妇人。 未至细看,梁文敬已轻轻放开我的手,含笑道,“母后在此,为卿卿盛典操心。” 我心下一凉。 这太后便是郭莹秋的姑母,郭宜。当年,母亲荣宠在身,极少听母亲说起过这父皇在时的皇后。那皇后亦从不到母亲宫中。偶尔我因为想念皇兄去她的宫里,她亦神情冷淡。我曾经纳闷问过母亲,是不是皇后母妃不喜欢我。 母亲只淡淡笑笑,“皇后母后身体不好,你少去为妙。” 我只点点头,对母亲的话信以为真,因为皇后的房间确实经常弥漫着浓浓的苦药味道。 皇兄见其母后不喜欢我,亦只是皱眉头,通常和皇后打声招呼便领我跑地好远。 现在想来,亦对当时状况有所明了。 心念电闪间,梁文敬已坐上那令天下侧目的龙椅。 底下人便跪倒一片,“吾皇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的呼声瞬时响彻宝殿。 我亦恭敬跪在那里。 梁文敬温厚的声音,“众卿平身。” 我缓缓起身,抬头,太后的眼神便似含了锋芒的针绵绵射来。 我心中一震。 已有十多年未见,此时的太后郭宜已不复有之前的年轻容颜。她原本岁数亦是和先皇相同,单从年龄上便已让宫中年轻的嫔妃比了下去。加上身体不好,日日服药,如今看上去虽然盛装在身,钗凤满头,亦掩盖不了起倦容。总归是太后,凤仪犹在,只是神情冷漠。 我却从她微睁的凤目里看出她格外的惊讶和谨慎。 我微垂眸,和梁文敬的众多嫔妃恭慎站在那里。 只听太后淡淡开口,“莹秋,坐在这里来。” 眼角余光瞥见郭莹秋从我身后走出,款款走向梁文敬右手侧的凤椅上。 “众卿,今日是吉日,先皇义女,朕的皇妹沈卿卿今日入宫。”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大臣们的贺喜声音响彻宝殿。 少顷,听得太监尖细的声音,“大典开始——” 我此前早已知会梁文敬,先皇刚逝,大典从简。 梁文敬亦是同意。 按照礼官的吩咐,繁琐的跪下磕头后,我便成了真正的大梁国的长公主。 看着皇上左边的皇太后郭宜,自始至终她的视线都没有离开我。 我不知道那目光里到底有什么,但是,绝对不是友善的东西。 我按下心底的思绪,只在礼成后,来到太后面前,恭敬跪下行拜大礼,“卿卿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千岁。” 许久未闻太后声音,我诧异稍稍抬头。 她鼻子里轻微哼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冷漠道,“皇儿平身。” 我依言起身。 她盯着我的脸庞,片刻,淡漠道,“既已入宫,自然要谨记自己的身份,习宫中礼仪,弃民间陋习,不要将宫外的陋习带与宫中,免得坏了宫中的规矩…….” 我心下凛然,这郭宜,表面上是在训教,实际上句句皆是在嘲笑我的民间身份。 听完我越发恭敬,跪下欢喜道,“谢母后教导。” 太后些微一愣,随即道,“本宫乏了,回宫。” 自始至终,梁文敬并无任何话语,皇后郭莹秋看看太后,欲起身相送。 她看看梁文敬,面无表情,只好起身跪拜,“恭送母后”。随即讪讪坐下,其他嫔妃亦是如此。 白日的册封典礼完毕,又是宗庙的拜祭。 梁文敬倒是不见乏。 皇后及嫔妃还有十多年不曾见过的王爷梁文康,及其他比我小的几位我叫不上名字的皇子公主,却没见到常贵妃的儿子梁文宣。 昔日我在宫的时候,只有梁文敬、梁文康和梁文宣。 十多年未见,他们亦是大梁的王爷,翩翩公子。 第一次见我,有些年老的宫人亦是吃了一惊。我想,或许印象里我和我的母亲有些相像的缘故。 既是先皇遗诏,按照典礼,我亦是大梁的长公主,他们亦上前,恭敬拜见我。 ------------ 回宫 2 只小时候的记忆还存有些许的印象,却不如眼前看得更让人震撼。这便是大梁国最尊贵的地方,亦是身边这个男人的天下。 恍若回到了熏风拂暖的塞北日子,他的半阙玉佩,霸道的语气,倨傲的神态,只以为他是骄傲,却不知那原来那就是真实的他,即将手握天下的皇太子,如今,已是大梁的国君,大梁的天子。 我侧目看上梁文敬,他亦含笑看我。 手被他牢牢握住,一路走来,我竟有些赧然。 他丝毫不以为意,似乎牵我的手进入皇宫,乃是天经地义。 不知为什么,似乎眼前通往天子宝殿的玉阶格外漫长。淡淡垂眸,逶迤的裙摆落在汉白玉阶上,隐约听得钗环碰撞的清脆声。 再抬眼,往上就是那威严的天子宝殿了。 周围侍卫林立,**肃穆。 及到殿上,才看见明黄大殿上天子宝座旁一盛装妇人。 未至细看,梁文敬已轻轻放开我的手,含笑道,“母后在此,为卿卿盛典操心。” 我心下一凉。 这太后便是郭莹秋的姑母,郭宜。当年,母亲荣宠在身,极少听母亲说起过这父皇在时的皇后。那皇后亦从不到母亲宫中。偶尔我因为想念皇兄去她的宫里,她亦神情冷淡。我曾经纳闷问过母亲,是不是皇后母妃不喜欢我。 母亲只淡淡笑笑,“皇后母后身体不好,你少去为妙。” 我只点点头,对母亲的话信以为真,因为皇后的房间确实经常弥漫着浓浓的苦药味道。 皇兄见其母后不喜欢我,亦只是皱眉头,通常和皇后打声招呼便领我跑地好远。 现在想来,亦对当时状况有所明了。 心念电闪间,梁文敬已坐上那令天下侧目的龙椅。 底下人便跪倒一片,“吾皇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的呼声瞬时响彻宝殿。 我亦恭敬跪在那里。 梁文敬温厚的声音,“众卿平身。” 我缓缓起身,抬头,太后的眼神便似含了锋芒的针绵绵射来。 我心中一震。 已有十多年未见,此时的太后郭宜已不复有之前的年轻容颜。她原本岁数亦是和先皇相同,单从年龄上便已让宫中年轻的嫔妃比了下去。加上身体不好,日日服药,如今看上去虽然盛装在身,钗凤满头,亦掩盖不了起倦容。总归是太后,凤仪犹在,只是神情冷漠。 我却从她微睁的凤目里看出她格外的惊讶和谨慎。 我微垂眸,和梁文敬的众多嫔妃恭慎站在那里。 只听太后淡淡开口,“莹秋,坐在这里来。” 眼角余光瞥见郭莹秋从我身后走出,款款走向梁文敬右手侧的凤椅上。 “众卿,今日是吉日,先皇义女,朕的皇妹沈卿卿今日入宫。”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大臣们的贺喜声音响彻宝殿。 少顷,听得太监尖细的声音,“大典开始——” 我此前早已知会梁文敬,先皇刚逝,大典从简。 梁文敬亦是同意。 按照礼官的吩咐,繁琐的跪下磕头后,我便成了真正的大梁国的长公主。 看着皇上左边的皇太后郭宜,自始至终她的视线都没有离开我。 我不知道那目光里到底有什么,但是,绝对不是友善的东西。 我按下心底的思绪,只在礼成后,来到太后面前,恭敬跪下行拜大礼,“卿卿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千岁。” 许久未闻太后声音,我诧异稍稍抬头。 她鼻子里轻微哼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冷漠道,“皇儿平身。” 我依言起身。 她盯着我的脸庞,片刻,淡漠道,“既已入宫,自然要谨记自己的身份,习宫中礼仪,弃民间陋习,不要将宫外的陋习带与宫中,免得坏了宫中的规矩…….” 我心下凛然,这郭宜,表面上是在训教,实际上句句皆是在嘲笑我的民间身份。 听完我越发恭敬,跪下欢喜道,“谢母后教导。” 太后些微一愣,随即道,“本宫乏了,回宫。” 自始至终,梁文敬并无任何话语,皇后郭莹秋看看太后,欲起身相送。 她看看梁文敬,面无表情,只好起身跪拜,“恭送母后”。随即讪讪坐下,其他嫔妃亦是如此。 白日的册封典礼完毕,又是宗庙的拜祭。 梁文敬倒是不见乏。 皇后及嫔妃还有十多年不曾见过的王爷梁文康,及其他比我小的几位我叫不上名字的皇子公主,却没见到常贵妃的儿子梁文宣。 昔日我在宫的时候,只有梁文敬、梁文康和梁文宣。 十多年未见,他们亦是大梁的王爷,翩翩公子。 第一次见我,有些年老的宫人亦是吃了一惊。我想,或许印象里我和我的母亲有些相像的缘故。 既是先皇遗诏,按照典礼,我亦是大梁的长公主,他们亦上前,恭敬拜见我。 ------------ 慨叹 1 一日下来,我又累又乏。 回到寝宫,已是茶饭不想。 我无暇去看棠梨宫的耀眼奢华,沉香的气息让我昏昏欲睡。六名宫女侍候在前,见到我,齐齐跪下,口称“长公主千岁。” 我亦顾不上多说话,只问问了名字什么烟翠,喜儿,蝶儿的便睡下了。 一夜无梦,竟睡的极是香甜。 第二天一早醒来,天已是大亮。窗外的亮光打在床前微晃的珍珠帘子上,映出璀璨的光彩。 我掀开被子,起身轻轻拂开帘子,刚登上丝履,就听见紫檀屏风外传来侍女的声音,“皇上万岁万万岁。” 接着是梁文敬的清爽的声音,“长公主醒了?” “回皇上,还没有。” “哦,昨日想必是累了,朕过会再来。” 说话间,我已披上衣服,听见他要走,说不清为什么,隔着锦屏,我叫住了他,“皇兄。” 绕过锦屏,来到外间。 梁文敬一身明黄龙袍,想必是刚从早朝下来。 昨日劳累,今看起来依然是神采奕奕。 他看见我,微微一愣,随即唇角一翘,眼底深深,柔声道,“卿卿,昨日累了吧。” 我中衣散发,就站了那里,看着梁文敬的脸,亦不知该说什么,就那么愣愣站着。 他上前,离我两步的地方站住。 微微倾身上前为我拂去腮边的乱发,语声柔和,“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一愣,随即扑哧笑出来,“皇兄,你真体恤我,你这早朝都下了,还早吗?” 梁文敬亦是一怔,眼底拂过浓浓的暖意,“呵呵,说的是。” 顿顿,问,“昨日累吗?” 我点点头。 梁文敬执起我的手,声音暖暖,“为何不多睡会儿?” 我愣愣看他,眼前的他,依然是怀荒相遇倨傲不羁的的梁晋之…… 良久,没有作声。 他嗤一笑,“怎么有些傻了?” 我怔怔看他,万千思绪最终化作一声长叹,“终是逃不开……” 对面的人一愣,眉间微微一皱,“你是说,逃不开我?” 见我不作声,他脸色有些不悦。 我自顾来到窗前,支起雕花长窗。 身后蓦地一暖,淡淡的清香自身边传来,他已与我并肩而立。 我低头,轻声说,“母后曾经说过,不再让我入宫。如今,我却违背了她老人家的意愿……” “哦”,他扶住我的肩膀,让我看向他,目光炯炯,“卿卿,你本是金枝玉叶。入宫,只是让你不再受苦。你不是朕的嫔妃,所以不必忌惮……”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极是低沉。 我长叹一声,靠在他的胸前,他身子一震,随即紧紧抱住我。 “皇兄,我与母亲长的像吗?” “呃……像…….”梁文敬看着我的脸,“沈贵妃姿容出众,雍容华贵,天下难寻。” “这就是了。”我长叹一声,“怪不得那么多人看着我都很惊讶。” “你和沈贵妃像,又不太像。他们惊讶只是天下有如此相像之人。却并不知道你就是原来的倾云公主。虽然宫里人人皆知倾云公主随沈贵妃废入冷宫,却鲜少有人知道父皇为何迁怒于他一向钟爱的妃子,只道因为沈贵妃性格倔强,顶撞父皇,沈贵妃在冷宫一直不肯祈求先皇,所以迟迟未出来。而你,之所以随母亲在冷宫,完全是因为先皇体恤沈贵妃,让你陪伴左右。后来沈贵妃殁了,梁倾云亦尽孝随母而去。” “而真正知道倾云公主还在世上的,先皇临终之前告诉了朕。如此大的事情,想来也只有朕了。”他叹息道。 “以前的倾云公主随沈贵妃而去,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所以,卿卿,忘了之前的倾云公主,从今往后,你就是先皇义女,大梁的长公主,真正的金枝玉叶……” 我心里怅然不已,当年自己能逃离冷宫,完全是先皇顾着和母亲往日的情分,这才明白母亲一直不让自己恨父皇的原因。尽管母亲笃定自己是先皇之女,但滴血验亲却是不争的事实。不是母亲的维护,自己早就不存在了。抑或是先皇对母亲的情分,才没有铸成大错,先皇恐怕在临死前亦庆幸自己虽然错怪了沈贵妃,辜负了她,但到底没有一错再错。 只是母亲,注定要背负一世的失德之名了,纵是现在按贵妃制厚葬,他日见了先皇。不知先皇会做何解释。想起乌洛曾经说过的宫闱**,心里一阵颤抖,先皇,亦只能将错就错了…… 看着眼前的皇兄,我有些恍惚,放佛回到了十多年前, 当我受了委屈找到他时,他紧紧抱住我一样。 我突然有些沉醉于他的怀抱,闭眼喃喃道,“皇兄,你小时候亦是这样抱我的……” 梁文敬只紧紧抱着我,并不出声。隔着锦袍,我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不是那么平稳。 突然想起他已不是当年那懵懂的少年,我有些窘迫,想推开他。 他却不放松,只淡淡道,“别动,卿卿。” 我一愣,只好任其抱着。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惊喝,“你们在做什么?” ------------ 慨叹 2 我吓了一跳,慌忙挣脱梁文敬的怀抱。 转头,门口正站着皇后郭莹秋,胸口一起一伏,一张粉脸气得通红。 几个宫女早已吓得跪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或许她已看到刚才梁文敬紧紧抱着我的情形,不禁面上一热。 刚要见礼梁文敬一手扶住我,看向皇后,漠然道,“在做什么皇后不是看到了吗?” 我愕然,看向梁文敬,他面容倨傲,负手而立。 郭莹秋没想到梁文敬如此说,凤眼圆睁,又惊又怒,“皇上——” 梁文敬不耐地打断她的话,冷冷道,“朕与长公主说会话,皇后一向贤良,如今却不知礼仪,难道亦学会了管朕的事?” 郭莹秋张嘴说不出话,看向梁文敬的眼睛,不禁瑟缩一下,不甘心却不得不跪下,声音极力隐忍,“臣妾,不敢。” “哼!”梁文敬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再无下文。 他来到桌前,闲闲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悠悠尝了一口,方才道, “皇后来做什么?”梁文敬的声音越发冷淡。 郭莹秋依然跪在那里,额上冷汗渐渐渗出,“臣妾,臣妾只是来瞧瞧长公主是否,是否住得习惯?”声音已经小了很多。 “哦。”梁文敬放下茶盏,似是刚发现皇后跪在地上一样,声音蓦然温柔起来,“皇后起来吧,地上凉,小心跪坏了身子。” 身边的宫女慌忙扶皇后起来。 重新站起来的皇后,已不复有来时的傲然怒火冲天的神色,看着梁文敬的时候脸上亦多了分怯怯。 郭莹秋脸色有些苍白,本不算大的脸庞在偌大的凤冠下显得更为瘦小,虽是个美人胚子,却在那正红的皇后装下显得力不从心。 我心下叹气,她穿任何衣服兴许都比穿这身皇后的衣服好看。依稀记得她还是太子妃的时候,费尽心思找到别院,华服在身,举手投足,隐隐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没想到现在却比那时瘦了些,精神似乎也不如那时。 她看上去怯怯的样子还真是有几分惹人怜。 梁文敬的眼睛有了些许的暖意,淡淡道,“长公主身乏体弱,且刚来宫中,你来得正好,陪长公主说说话。” 说完对我含笑道,“朕有事先走一步,待晚些再来看你。” 待梁文敬走远。郭莹秋回过神,看我一眼,神色复杂。 她恐怕做梦都没有想过,她亲自去别院驱赶的梁文敬带回来的女人竟然有朝一日成了梁文敬的义妹,成了大梁国昭告天下的长公主。更不曾想到,梁文敬对我竟是如此柔情。 我含笑看她,“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皇兄深引以为豪。” 郭莹秋只看我,随即在刚才梁文敬坐过的地方坐下。 环视了一下四周,方才收起刚才的惶惶之色,淡淡开口道,“长公主对这可还满意?” 我亲自上前为其斟茶,端了一杯递给她,“很好。” 她点点头,接过茶盏,眼神闪烁,心事重重。 我便摒退左右宫女,静待她开口。 半晌,她放下茶盏,呆呆看我,最后深深叹口气。 突然,她看看周围,往前凑近些,压低声音,做贼般问道,“长公主…..真的,是先皇的女儿吗?” ------------ 疑惑 我万料不到她一开口会问这个,更料不到她会如此问,顿时像被打了一闷棍。 我不知道她所谓的“真的先皇的女儿”是何种意思,是不确定沈卿卿是不是先皇的亲生女儿,还是问我到底是不是之前的倾云公主,。 如果是前者,我自然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是。 若是后者,虽然梁文敬言外之意无人知晓,但恐怕这个已是宫廷讳莫如深的秘密。除了极少数人,那些曾经目睹我从小长大的宫人太监俱已被梁文敬处死。 不知道今日郭莹秋吃错药般突然问了这个问题。郭莹秋这一问,掉足了贵为皇后的身价。想来,眼前的郭莹秋只道平常人家的妻子,对自己的夫君太上心而已。 依着我本来的性子,加上此事攸关皇家体面,而我,亦可以堂而皇之加以驳斥。 我心下慌乱片刻,表面不动声色。转念一想,或许,她今天只是来求证一下面前唤作沈卿卿的女子是先皇的女儿还是先皇的“义女”,或许只是皇家血统的问题,并未牵扯之前的倾云公主。 我轻咳一声,“皇后娘娘,何以有此一问?” 郭莹秋看着我的眼睛有些失望,她微垂头,日光透过长窗窗棱透进来,映得她头上凤冠流光溢彩。 她两手绞着帕子,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许久,她又抬头,神色更是复杂,脸色有些潮红,夹带着些许的难堪,“如果你真的是先皇的女儿,皇上他,他,他……” 她看着我,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他为什么那样对你?” 说完脸色一片红。 我皱眉,终于明白过来,心下也颇松了口气。 不禁有些失笑,心也放了下来,这郭莹秋,想必是吃醋了。 我起身,微笑道,“皇后娘娘,皇兄对我只是兄妹情分而已。” “兄妹情分?”郭莹秋抬头怔怔看我,似是在想遥远的事情,终于,她似是下了决心,咬唇道,“在别院的时候,对你,亦只是兄妹情分?” 我胸口一窒。眼前恍惚出现那些宁静的日子,每日弹琴与秋秋嬉戏……别院,想来该是自己今生最安静最愉快的日子了。 只是,物是人非,我不愿提起,便道,“如今我是大梁的长公主,他亦是万乘之尊的皇上,皇后娘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郭莹秋闻听此言,身子一震,脸上立即变色。 她身子离开椅子,慌忙道,“长公主说的是,是本宫糊涂。” 再无多言,定定看我后,慌张离去。 及至她走后,我沉下脸。 这皇后,再笨,亦不会不知道我话里的意思。 按照祖制,我每日清晨去叩见太后郭宜。 只是接连去了几日,太后只让人传话,有病需要静养。 我懒懒坐在梳妆台前,揽镜自照。 午后有人来报常太妃要见我。 想必就是之前的常玉容贵妃了。时间飞快,恍惚间,昨日的贵妃已变成今日的太妃了….. 她或许就是唯一见过我的人了。这个,恐怕梁文敬也未必知道。 我只是让宫女给我绾了个寻常的双环髻,寻常的蝉纱白色锦衣。 天一擦黑,常太后的宫女便来到我的寝宫,引领我过去。 依稀是小时候走过的路,一路花团锦簇,暗香扑鼻,曲径回廊,走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阔。 纱灯映照下,青砖闪出幽幽的光。四周非常安静。 一路走来,思虑沉沉。 大约知道我庐山真面目的宫中只有昔日的常贵妃亦是今日的常太妃一个人了。 清楚地记得母亲走的那天,她让我饮下催眠酒的时候,复杂难抑的表情。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想来亦应该是父皇的旨意。 想来是她将母亲的意思转达给了父皇, 父皇亦没有赶尽杀绝,允许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儿出宫, 没想到,几年后,命运又将我送回了宫中,且是皇上的义女的身份…… 只是不知道今天常贵妃来又是为何事。 我压下些许的不安。 待宫女进去禀报后,我被引领进去。 随即,身后的门被关上了。 我站在空旷的屋里,环视四周。 烛火通明,将屋子照的犹如白昼,很难想象里面竟是清减至此,几乎无贵重的摆设。 锦屏里面,传出一声淡淡的声音,“长公主吗?进来吧。” 我绕过锦屏,常太妃正倚在榻上,懒懒闭着眼睛。 想着这位昔日的救命恩人,我郑重跪下,叩头道,“倾儿拜见太妃。太妃千岁千千岁。” “快起来吧,说这些劳什子就见外了。” 我依言起身,常太妃素颜素服,依然年轻。是呀,才四十许人就做了太妃。想到此,心里一阵慨叹。 “坐吧。你我娘俩不用拘礼。”妙常太后指指我面前的宫凳,轻咳一声,说道。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说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 我赶紧上前,“太妃,你生病了?” 她看看我,“坐吧。” 待我坐下,她道,“自先皇去后,这病就一直不见好。时常咳得上不来气。想来是老了。”她怅然叹口气。 我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觉眼前的犹如当年冷宫的母亲,每日看着我痴痴道,“倾儿我是不是老了?” 心底陡然一酸,我起身来到常太妃身边,轻轻为其捶捶背,“太妃一点都不老,看起来如二十许人呢。” 常太妃嗤一笑,掩嘴咳一下,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如此油腔滑调了?” 随即长叹一声,“姐姐去的早,之前护住你平安。只怕你出宫后不能受苦。先皇仁慈,当今皇上也尽孝,如今亦是苦尽甘来。姐姐在天之灵该放心了。” 听到提起母亲,我心似被钢针狠狠扎个遍,一阵刺痛难耐。 我竭力压下喉头哽咽,轻声道,“多谢常太妃成全。” 她拉过我的手,仔细端详我片刻,微笑道,“像,确实是挺像。” 她让我搬过凳子坐在她的跟前,这才道,“倾儿,今天没有别人。只你我两个,我有些话要和你说说。” 我点点头。 她看我良久,复摇摇头,叹息道,“你不该再回来呀。” 我呆呆看她。 她看看室内的烛火。她逆着烛光,脸上覆盖一片阴影,看不清神色。 “当年先皇让你出宫,就没打算让你再回来。” ------------ 常太妃 1 常太妃的一句话轻轻说出来,却让我如冰水浸身,顿时冰凉一片。 常太妃看着我,柔声道,“我知道你有太多的疑问,今儿能遇上,亦是我们娘儿俩的缘分。你也大了,如今身份今非昔比,知道了倒也无妨。” 我嘴唇哆嗦,只觉千头万绪,昔日往事纷涌在眼前,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低头想了半天,才抬头,定定望向常太妃,“太妃想来什么都知道了。” 常太妃凝眸看我,淡淡笑道,“你这孩子,想必一直对你母亲的事情耿耿于怀,这些年,亦在恨着先皇吧。” 我垂眸,没有作声。 常太妃仰脸看看上空,又看着我,笑容多了一丝疏淡。 “倾儿,这宫里,迄今为止,恐怕知道你的庐山真面目的也只有我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看来梁文敬之前说的未必不是真的,所有认识我的宫人皆被处死。而昔日的常贵妃,去看我和母亲,必是秘密而去。但是不知道梁文敬知道装作不知,还是根本不知道。 只是,这些话如果问常太妃,未免有些为时过早。 我面上平静如水,恭敬道,“太妃,就当昔日的梁倾云早就死了吧。如今在您面前的,是大梁的长公主,先皇义女沈卿卿。” 常太妃微微侧身,眼中飘过惊讶,随即声音有些淡然道,“你和你的母亲一样执拗。要不是如此,当年的沈思月也不至于如此下场。” 最后一句话直让我如脸上挨了一耳光,我压抑下心中的恼怒,亦冷淡道,“母妃昔日种种,莫不是为了护住我的周全。先皇只为猜疑母妃让母妃受尽苦难,终让母妃郁郁而终。在牢笼似的冷宫,母妃有执拗的权力吗?即使执拗,又能如何?” 常太妃从榻上直起身子,拿丝绢掩嘴咳嗽一声。 “你终于说实话了。本宫听说你在承恩寺带发修行,为先皇祈祷。” 我点点头,“是带发修行——本意我是要出家的。” “哦——”她重新躺在榻上,示意我端起玉碗里的银耳羹给她。 她用勺子舀了几口,便将汤碗交给我,闭闭眼睛道,“是因为皇上的意思?” 我未置可否。 她若有所思,睁开眼睛,“其实,你不应该恨你父皇的。” 她幽幽叹口气,“事已如此,罢了,罢了……” 我心下疑惑,便说道,“我不恨父皇。” “倾儿,先皇临终前告诉我几句话,若有一天能见到你,让我告诉你。原本想这辈子不会再见。想不到,今日竟重逢了。” 她换了个姿势,望着我,长叹一声, “当年滴血验亲,确实你与先皇血象不容,所以当年先皇种种,加上你母亲身边的墨玉为证,也不能怪先皇——那墨玉,大梁罕见,定不是大梁人所有—你母亲只道是感昭寺主持所赠,那主持何来如此怪异之物——若不是私通,为何你母亲保留那信物至今?即使不是私通,那信物,因为主持当日已毙无可追究;而十多年后,当年的太医临死前却告诉先皇当年的碗内做了手脚,却不肯说出背后主谋。这事让先皇本已虚弱的病体雪上加霜。” 我点点头,这与母亲及梁文敬的说法如出一辙。 “父皇还是不相信母亲,否则,为何将母亲贬至冷宫?母亲一生清白,却要背着这一世的污名……”我悲愤不已。 “说来是怪你母亲执拗。其实,你父皇对你母亲……先皇临终之前念念不忘的仍然是你母亲。”常太妃叹道。 我低头不做声,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父皇,他对母亲,太绝情了。”我终是说了出来。 “倾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当年你母亲在滴血验后肯放弃你,也许不会那样。先皇并不疑你母亲,但是,他确实不能容忍外人之子,这对皇家颜面是天大的讽刺。更何况,揭开这一切的是当时的皇后,也是当朝太后郭宜。” 说到此,她稍稍顿了下,拿起锦帕掩嘴咳嗽一下,接着道, “当朝太后乃左相郭济之胞妹,有了左相,先皇他自然——所以,先皇,他也难做呢。即便他想原谅你母亲,但悠悠之口,如何堵住?” ------------ 常太妃 1 常太妃的一句话轻轻说出来,却让我如冰水浸身,顿时冰凉一片。 常太妃看着我,柔声道,“我知道你有太多的疑问,今儿能遇上,亦是我们娘儿俩的缘分。你也大了,如今身份今非昔比,知道了倒也无妨。” 我嘴唇哆嗦,只觉千头万绪,昔日往事纷涌在眼前,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低头想了半天,才抬头,定定望向常太妃,“太妃想来什么都知道了。” 常太妃凝眸看我,淡淡笑道,“你这孩子,想必一直对你母亲的事情耿耿于怀,这些年,亦在恨着先皇吧。” 我垂眸,没有作声。 常太妃仰脸看看上空,又看着我,笑容多了一丝疏淡。 “倾儿,这宫里,迄今为止,恐怕知道你的庐山真面目的也只有我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看来梁文敬之前说的未必不是真的,所有认识我的宫人皆被处死。而昔日的常贵妃,去看我和母亲,必是秘密而去。但是不知道梁文敬知道装作不知,还是根本不知道。 只是,这些话如果问常太妃,未免有些为时过早。 我面上平静如水,恭敬道,“太妃,就当昔日的梁倾云早就死了吧。如今在您面前的,是大梁的长公主,先皇义女沈卿卿。” 常太妃微微侧身,眼中飘过惊讶,随即声音有些淡然道,“你和你的母亲一样执拗。要不是如此,当年的沈思月也不至于如此下场。” 最后一句话直让我如脸上挨了一耳光,我压抑下心中的恼怒,亦冷淡道,“母妃昔日种种,莫不是为了护住我的周全。先皇只为猜疑母妃让母妃受尽苦难,终让母妃郁郁而终。在牢笼似的冷宫,母妃有执拗的权力吗?即使执拗,又能如何?” 常太妃从榻上直起身子,拿丝绢掩嘴咳嗽一声。 “你终于说实话了。本宫听说你在承恩寺带发修行,为先皇祈祷。” 我点点头,“是带发修行——本意我是要出家的。” “哦——”她重新躺在榻上,示意我端起玉碗里的银耳羹给她。 她用勺子舀了几口,便将汤碗交给我,闭闭眼睛道,“是因为皇上的意思?” 我未置可否。 她若有所思,睁开眼睛,“其实,你不应该恨你父皇的。” 她幽幽叹口气,“事已如此,罢了,罢了……” 我心下疑惑,便说道,“我不恨父皇。” “倾儿,先皇临终前告诉我几句话,若有一天能见到你,让我告诉你。原本想这辈子不会再见。想不到,今日竟重逢了。” 她换了个姿势,望着我,长叹一声, “当年滴血验亲,确实你与先皇血象不容,所以当年先皇种种,加上你母亲身边的墨玉为证,也不能怪先皇——那墨玉,大梁罕见,定不是大梁人所有—你母亲只道是感昭寺主持所赠,那主持何来如此怪异之物——若不是私通,为何你母亲保留那信物至今?即使不是私通,那信物,因为主持当日已毙无可追究;而十多年后,当年的太医临死前却告诉先皇当年的碗内做了手脚,却不肯说出背后主谋。这事让先皇本已虚弱的病体雪上加霜。” 我点点头,这与母亲及梁文敬的说法如出一辙。 “父皇还是不相信母亲,否则,为何将母亲贬至冷宫?母亲一生清白,却要背着这一世的污名……”我悲愤不已。 “说来是怪你母亲执拗。其实,你父皇对你母亲……先皇临终之前念念不忘的仍然是你母亲。”常太妃叹道。 我低头不做声,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父皇,他对母亲,太绝情了。”我终是说了出来。 “倾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当年你母亲在滴血验后肯放弃你,也许不会那样。先皇并不疑你母亲,但是,他确实不能容忍外人之子,这对皇家颜面是天大的讽刺。更何况,揭开这一切的是当时的皇后,也是当朝太后郭宜。” 说到此,她稍稍顿了下,拿起锦帕掩嘴咳嗽一下,接着道, “当朝太后乃左相郭济之胞妹,有了左相,先皇他自然——所以,先皇,他也难做呢。即便他想原谅你母亲,但悠悠之口,如何堵住?” ------------ 常太妃 2 朝内历来两派之争,当朝左相郭济乃大梁开国老臣郭槐之后。大梁未建,郭槐已追随大梁开国皇帝梁太祖南征北战。及大梁开国,又辅佐高祖定天下。郭槐尤善军事,大小战役不下百次,在平定开国叛乱及大梁边疆之时立下汗马功劳。作为以两朝元勋,甚为太祖、高祖信赖。高祖曾感叹,“有槐,则定天下。”郭槐在先帝即位不久,病逝。先帝垂泪,遂重用郭槐之后。郭槐戎马一生,战功赫赫,却子嗣单薄,膝下唯有一子郭济、一女郭宜。 先帝早已遵高祖旨意迎娶郭宜为太子妃。及郭槐病逝前,正式立郭宜为大梁母仪天下的皇后。郭济则因常年伴在郭槐身侧,耳濡目染,对大梁军事及边疆事宜亦有所建树。万历二年,被封为骠骑大将军,官从二品;万历六年,封为相国,官至左相。 大梁朝内分相国,司空及太尉三种官职,皆为一品。 相国掌管国内事务,司空掌水土事,掌管营城起邑、浚沟洫、修坟防之事,工程及祭祀等,太尉则主管是军机大事。 以左相为首的郭济在郭槐去后,倚仗家势显赫,渐渐显出野心,在朝中拉拢近臣,家臣在外横行霸道,一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能及。 母亲沈贵妃位居皇后之下,虽有先皇荣宠,但是事发突然,母亲百口莫辩,加上内有皇后郭宜,外有以左相为首的一干权臣,沈贵妃不死亦是万幸。 …… 这些前尘往事,小时候在宫中,只顾与皇子们嬉戏,根本不曾了解。冷宫十年,与外隔绝,更是毫不知情。 “太妃,倾儿知道了。”我应道。 “倾儿,太妃嘱咐你,无论你是不是先皇所生,现在你是大梁国的长公主,这是昭告天下的。先皇临终亦是这个意思,这也算是对你母亲的补偿。” 先皇对沈贵妃愧疚在心,自沈贵妃去后郁郁寡欢,忽然听到倾云公主乃亲生,震惊、愧疚之余感激上苍,没有亲手扼杀自己的骨肉。一直打听我的下落,却无果。临终前密诏当时常贵妃及太子梁文敬,有朝一日找到我作为义女封为长公主。” “这么说,母妃真的是被冤枉的?”虽然此前从梁文敬那里听过,但从常太妃这里听到,仍是悲恸不已。 “倾儿,”常太妃深深看我一眼,“人去如斯,不必过多伤心,你母亲在天之灵,惟愿你活的很好。” 我拭去腮边的泪,“多谢太妃。” 常太妃抬手端过枕边的银耳羹,忽然笑笑, “原本以为你不会再出现。没想到机缘巧合,你与皇上,还是有缘的。”常太妃看着我的眼神意味深长。 我一滞,眼前的常太妃,容颜依旧,唯有抬手间突然陌生至极。 常太妃密令我过来,绝不是叙旧如此简单,话里话外,玄机重重,电光火石间,醒悟过来,常太妃,莫不是要告诉自己什么真相?她必是知道什么。当年先皇能让她放我走,想来当年的常太妃深得先皇信任。 如今,先皇已去,难道,先皇有话让她告诉我?可是,她言里言外,并无提到先皇任何嘱托话语,听上去倒更像她在劝诫我。 蓦然醒悟过来,常太妃在深宫几十年,知晓多少宫闱秘密自是不说,单是能在贵妃位恩宠多年不衰,极被先皇信任,就足以看出常太妃绝非等闲之辈。 想到此,我敛装跪拜下去,“若无太妃当年怜悯,卿卿早已尽归尘土;今日听太妃教诲,卿卿谨记在心。” 回到寝宫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 宫中灯烛早已掌上,几个宫女在门外焦急地等着我。 见我回来,慌忙上前,小声道,“公主,皇上等你半个时辰了。” 我心里一紧,按下心头思绪,踏入宫门,梁文敬正端坐在桌前慢悠悠喝着茶。 烛光映照下,鎏金茶盏在他的手上泛着柔和的光。 “皇兄。”我笑道。 “你回来了?”梁文敬放下茶盏,含笑起身,换下朝服,一袭玄色青袍让他容光焕发。 他摒退了侍女。 一阵淡淡的清香,梁文敬已近身边。 瞬间慌乱后,垂眸看向地面。 自从塞北的梁晋之变成眼前的皇兄梁文敬,见到他,总是有些别扭。 “你去常太妃那里了?”他淡淡开口。 我一惊,他消息倒是快,轻轻道,“是。” 梁文敬没有言语,只是执起我的手,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掌心。 掌心一阵**,我下意识拿开手,抬头看他。 他戏谑的眼光正看向我,我有些迷惑。 他不语,再度拿起我的手,紧紧握住。 掌心温暖厚实,看着他的眼光,顿时一阵脸红心跳。 心里一阵骂自己,他可是自己的皇兄,早已不是塞北的梁晋之…… “皇兄…….”我涩然开口,怔怔看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文敬眼里闪过一丝迷茫,瞬间恢复了之前的神态。 他松开我的手,缓缓转身,坐下,长窗半掩,凉风进来,烛火映照他脸上,忽明忽暗。 我快步来到窗前,将长窗掩上。 “今日,柔然王子来见朕。”身后是梁文敬淡淡的声音。 ------------ 树敌 我一震,手停留在长窗边楞,却不知该如何放下。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我沉默。 梁文敬亦沉默不语。 “什么时候?”良久,我回转身,问。 “哦?”梁文敬眉毛微扬,似是不解地看着我。 “乌洛……”我轻声道。 “乌洛?”梁文敬漆黑的深眸看向我,眼里一丝不易觉察的神色一闪而过,他轻笑道,“听起来倒有些亲热。” 我愕然抬眸,梁文敬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异常。 见我惊讶看他,他起身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直到梁文敬的身影消失,我仍然在恍惚中,刚才的梁文敬提起乌洛的眼神,哪里是兄长对妹妹的终身大事的说法,分明,听出了压抑的浓浓的醋意。 我倚着长窗,似乎所有力气被突然抽走,再也支撑不住,滑落到地上,之前与皇兄种种,差点铸成大错。 呆呆坐在那里,直到屋外传来更漏声。 接连几日,我以养病为由,闭门不出,皇后来过几次我也谢绝。 一连几日,想着那日常太妃的话。 看来,当年母亲坐实了污名,那墨玉便是证据。只是现在这墨玉只是当年污蔑的证物,现在有何用? 父皇当年没有当场赐死母亲,废入冷宫,只是期待母亲放弃我后与母亲同归于好,母亲却不肯舍弃。或许父皇临终前亦后悔吧。若不是母亲宁肯受尽冷宫之苦亦不愿放弃我,父皇,怕是要背上杀女的罪名,九泉下恐怕亦不得安生。 我冷笑一声,父皇,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如何,妄称一代明君。 当朝太后,作为中宫,自然有此权力,只是,不知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太后故意为之? 先皇已逝,当年的知情人,唯留常太妃,今日突然提陈年旧事,又提起如今的太后,又不知是何用意。 但,事过十年,那些前尘往事,又不可不提。一想到梁文敬之前的表现和常太妃的措辞神色,连同当年沈太傅一家被贬,胸中豁然开朗。 梁文敬没再踏足我的寝宫。 之后,由于我终日闭门不出,谢绝所有来客,皇后妃子们亦渐渐不再踏足。 柔然王子要迎娶大梁公主的消息早已是天下皆知,人人争相称颂。 乌洛遵照他的诺言,按照柔然国的风俗,以皇室最高的规格向大梁国皇帝求婚迎娶我。并声明和亲之后,互通商市,永不干戈相见。 此举更是让天下百姓拍手称颂,大梁国的长公主深明大义。 午后的阳光炽热烤人,屋里已有厚厚的冰块降暑,只觉空气凉丝丝的。 我睡了一觉醒来,摇着团扇听着宫女们的兴高采烈的讲述。 我躺在榻上,淡淡笑着,望着窗外浓翠的垂柳,怅然想着,再有几日,该是自己远嫁柔然的日子了。想着在那苍鹰出没的天空下,将会有一个人远远望着南方…… 心里越发不耐,起身淡淡梳洗一下,便去了御花园。 应着时节,御花园里花团锦簇,绿荫浓密,确实是纳凉的好去处。 一路走来,隔着密密的花丛听见清浅池边有说笑声。 数十丈亦能听得清楚。 我与宫中素不往来,原本打算绕过去,却听见一声娇笑,“太后,再过月余便是您寿诞了。该怎么庆祝才好呢?” 太后?我望望身边的侍女烟翠,她觑了一些我的脸色,踮起脚轻轻扒开齐人高的翠柏。 透过缝隙,我看清了,几株盘根错节的槐树遮盖的阴凉地里,虽然背对此方向,我还是认出华盖伞下坐着的正是太后郭宜。旁边是皇后郭莹秋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嫔妃。几个丫鬟在旁边摇着团扇伺候着。 此时她们正面向清浅池边,背对我站的方向,刚刚说话的就是侧过头来的皇后。此时她正对着太后巧笑倩兮。 几个嫔妃在一旁亦附和。 一个娇媚的声音响了起来,“太后寿诞,当然好好操办一番,往年哪年不是早就开始了。今年内务府迟迟没有消息……” “皇上虽然国事操劳,但太后的寿诞总不能这么拖着……” 我不耐听这些,正要转身走。 “这呀,”一个手执团扇身穿鹅黄衫的妃子刻意压低声音,声音虽小依然听的清楚,不屑一顾道,“这还不都是那个狐媚子进宫,将皇上迷住了。皇上分身乏术,自然没有心思……什么长公主啊,分明是……” ------------ 兄妹乱 1 “嘘——”一边一个淡粉色衫群的妃子及时止住她,四下看看,“你小点声,这可说不得。” 鹅黄衫的妃子见状更是得意,来到太后面前,半蹲下,媚声道,“太后,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自从棠梨宫的那位‘长公主’入宫,皇上连上朝的心思也没有了。” 她蹲的方向,正好对着我,我看清了,不禁冷笑一声,这个眉妃,前后差别真是不是一般的大。 烟翠抬眼怯生生看看我,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朝我点点头。 素不与宫里人来往,我走的亦是平素无人走的小道。我淡淡一笑,示意听下去。 “眉妃,你得管好你的嘴了,这隔墙有耳。这要传到皇上那里……”郭莹秋到底是皇后。 “皇后姐姐,这大午后的哪有别人啊,那位长公主,平素都不出门,难不成会闲得午后来散步不成?她什么来头啊,真是的——”说着愈发显得意了。 我心下好笑,自己进宫不久,暗里居然已经树敌不少。 “眉儿,不可无礼。”大约太后见眉妃说话不中听,打断了她的话语,声音懒懒的,对眉妃的无礼似乎已司空见惯。 “太后~~”眉妃嘟着嘴,不情愿地站一边。 “说到底她亦是昭告天下的册封公主,无论什么来头,这是先皇的遗旨。至于你们,她又不会在宫中呆长久,你们怕什么。” 到底是太后,一句话让众嫔妃吃了定心丸。 郭莹秋抬起团扇,若有所思,“母后,你说,先皇怎么会让一个野丫头进宫?是不是她长的像……天下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野丫头?我冷笑连连。 “先皇让她入宫,自有先皇的道理。至于她长的像谁,那是她的造化。” 太后从侍女手里抓起一把鱼食,弯腰洒进鱼池。 “柔然王子器宇轩昂,想不到亦难逃美人计。”不知道是谁酸溜溜接道。 “你啊,偏是想不开。两国和亲,哪管美丑,那柔然王子不娶她娶谁,难道娶才八岁的公主不成?或者再从宫外册封个公主?那大漠天寒地冻,想来都可怕,谁愿意去啊。” 一席话让众嫔妃似乎找到了平衡,纷纷乐弯了腰。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不知道是谁眼尖,兴奋道,“皇上来了。” 几个嫔妃立即叽叽喳喳迎上去。 我懒得看下去。便和烟翠回了寝宫。 傍晚时分,久不见的梁文敬来了。 没有往日的神采奕奕,梁文敬一脸的疲惫。 见到我的时候,脸上有了些许的暖意。 我从榻上起身,登上丝履,躬身要向他行礼。 他扶住我,指尖恰好被他握入掌心。我心一跳,抬头,他正看向我。 我起身,将手抽入掩如宽大的袖口,不动声色,“皇兄——” 话音未落,身子已重重靠上他的胸膛。梁文敬双臂紧紧揽住我,口里喃喃道,“卿卿——卿卿——抱紧朕。” 梁文敬力气大的险些让我喘不过气。心下大惑,但他言语里透着浓浓的渴望和落寞,让我不由自主抱紧他。 耳鬓厮磨里,梁文敬的身体的温度也逐渐升高,他将前额埋入我的发丝,喃喃道,“卿卿,连你,也要离开朕了吗?” 我心底一酸,抱住他的手缓缓滑落下来,隐忍了很久的情绪,想爆发却找不到出口,只在喉间翻滚,眼睛茫然看着前方却怎么也看不到自己究竟在看什么。 许久,只觉眼前模糊一片, 不清晰的眼前,梁文敬不知何时松开了我,幽深的眼睛看着我,那眼里说不清是什么,不舍,爱恋,隐忍,落寞…… 我抬起衣袖,擦去脸上凉凉的一片,笑道,“皇兄,你看你把我弄痛了。” 梁文敬眼中更是不忍,别过脸看向远处,良久哑声道,“此去经年,朕的皇妹会得到天下最多的赏赐。” “皇妹,皇妹,”我轻轻出声,步履不稳,后退几步。 梁文敬急上前一把扶住我,“卿卿,朕……” 我抬手以食指抚向他的嘴唇,轻笑道,“皇兄,大梁国的公主和亲,乃大梁及天下苍生之福,你应该高兴才是。”我不去看梁文敬愈黑的脸色,挣脱开他的手,转身倒上两杯酒。 端一杯给梁文敬,看他接了,复端起自己的一杯,“皇兄,我此生在世,再无亲人,蒙皇兄垂怜,卿卿此生无以为报。请皇兄饮毕此酒。” 我举杯一饮而尽。 梁文敬看我饮毕,亦仰头饮下。 我端起酒壶,又给梁文敬满上,“皇兄,此番去柔然,恐怕今生再见皇兄亦是难了……天下最是酒能解千愁,来,皇兄,今日何不与卿卿畅饮一番?” 我拉着梁文敬在桌前坐下,亲自执壶,为两人斟上。 梁文敬深深看我,并无言语,只是一杯杯饮下。 我亦喝了不少,最后看梁文敬都好似不真实。 “皇兄,不,不能再喝了。我已醉了……”我笑道,抬手挡住梁文敬递来的酒杯,只觉头重脚轻。 ------------ 兄妹乱 2 梁文敬顺势抓住我欲挡的手,动容道,“卿卿,你我兄妹一场,皇兄以为这辈子都和你无缘了,没想到苍天怜我,此生还能遇见你。” 这几句话让我意欲缩回的手停了下来。 “将来或许见面都难。今日畅饮,也算是皇兄给你饯行了。”梁文敬的声音透出少有的苍凉。 心里一酸,指尖微颤,我终是抽出手,接过酒杯,刚要一饮而尽,他握住我的手腕。 我不明所以,睁眼使劲看他,却不甚明晰,用手揉了一下眼睛,勉强立起身来,梁文敬已来到眼前。 “皇兄——不能再喝了——”实在撑不住醉意,我身子一歪,只要倒下。 蓦然觉得身体暖暖的,眼前却是梁文敬有些虚浮不真实的脸,我手攀上他的臂弯,笑道,“皇兄,我醉了,不能,陪你喝了。你,也回宫早些安歇吧。” “卿卿,”梁文敬突然紧紧拥住我,气息温暖,语声急促,“朕不是你的皇兄,叫朕——晋之。” “晋之?”我抬头对上眼前人儿的脸,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遥远的从前,遥远的塞外……那时,那个月光下手执玉箫的翩翩男子,温和却又不羁的男子,知道我的苦为我分忧的男子,那个以半阙玉璧许我一生的男子……. 酒意上来,我两手攀上他的脖颈,亦紧紧搂住他,“晋之,是你吗?你怎么来了?!” “朕…….” “嘘——”我手指抚上他的唇,“晋之,不要说话…….这么多日子,你都去了哪里,你不知道,我和秋秋还有杜兰好想你……你知道吗?我不小心去了柔然,在那里,我差点死掉……”我有些哽咽,软软趴在对面人的身上,腰肢被搂的亦越来越紧。 我继续喃喃着,“现在我又不小心来到了皇宫。除了皇兄,好多人都不喜欢我。”我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忍不住抽泣起来,“太后不喜欢我,皇后亦不喜欢我,说我是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还有那个……”我蹙眉思索道,“我入宫的时候称赞我的眉妃,她说我是个狐媚子……”我抬头对上眼前人,急急道,“晋之,你说,我是不是不祥之人?到哪儿都不遭人喜?从前的母妃,因我而被幽禁冷宫;灵儿一家,也家破人亡,只留下个可怜的孩子——我什么亲人也没有了。” “卿卿——”眼前的人目光幽深,清楚地让我看到他满目惊痛,“不要说了…….” “不,晋之,我要说,不说你不会知道。我等你那么久。在柔然那么久,我差点死掉,你知道是为什么?那个王爷的夫人,你知道吗?就跟皇兄的宠妃一样,就是要我死。”我垂眸抚上他胸前的飞龙刺绣,轻轻摩挲着,“现在,皇兄,他要我嫁到柔然,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摇晃着他,眼前越来越花,我抬脚吻上他的唇,“晋之,我不要离开你,你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 眼皮越来越沉,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身上也越来越热…… 那晚似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看到了风华绝代的母亲,塞外的灵儿,皇兄,还有那个早已一去不复返的梁晋之,…… 从梦中醒来,宿醉的头痛犹在,嗓子似被火熏过,干渴难耐,我一手抚上额头,一边唤道,“翠儿——” 烟翠没有如往日般伶俐过来。这个死丫头,去哪儿了? 阳光透过珠帘晃的眼花,索性睁开眼,忽觉胸前沉沉,压得喘不过气。 掀开被衾,定睛一看,身上不着寸屡,那压在胸前的,竟是…….皇兄的胳膊。 此时的梁文敬,正侧卧面向我,睡得正香甜。一只胳膊还枕在我的脖颈后。 眼前一黑,我慌忙起身,顿时金星四溅,慌乱中抓起散在一边的中衣,胡乱遮挡住。我睁大眼睛看着身边熟睡的皇兄,一时痴了。只觉耳边似千万面锣在响,直震得头脑嗡嗡,疼痛欲裂。 大约我的动作惊醒了梁文敬,他睁开眼睛,看着因震惊而慌乱不知所措的我,只淡淡笑道,柔声道,“醒了?”声音有着宿醉后的沙哑。 我回过神,霍然掀起被衾,背对他,披上丝衣。一手挥开眼前晃动的珍珠帘子,平素流光莹莹,今日看着却异常刺眼。 踉跄来到桌前坐下,揽镜对上披衣散发的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心里犹如擂鼓般跳个不停。 我拿起木梳,梳着凌乱的长发,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冰凉几欲握不住梳子。 肩上蓦然一暖,我一窒,却没有勇气回头,拨开他的手。 良久沉默。 “如果你不愿意去柔然,可以留下。”语气温和如三月春风。 ------------ 第六卷 ------------ 浓情 我胸口一窒,万般酸苦涌上心口,万料不到他开口竟是这样。呆呆望着镜子,里面现出他的脸,依然是塞外的那个眉目英挺、长身玉立的梁晋之,那双眼睛,依然漆黑如深潭,只眉峰多了些凛冽的霸气。曾经熟悉的容颜,如今看起来却如此的陌生。 见我不语,或许他以为我默许了, 他扶住我的肩膀,轻轻扳过我的身子,柔声道,“朕不会负你,定会给你一个交待,那半阙玉璧,依然作数……” “不——”瞬间醒悟过来,我边叫着边挣开他的胳膊。 他愣住,随即回过神,负手而立,微眯的双眸闪过一丝锋芒,只这一眼,帝王霸气尽现。 是了,这就是不同了,眼前的他,早已不是几年前塞外的那个温和、以半阙玉佩许我一生的多情商人男子,眼前的他,虽是我的皇兄,却是手握天下的大梁国天子,一个一如父皇当年般叱咤风云的一国之君,一个不可能只在一个女人身边停留的天下霸主。他想要的,他终是会得到。 我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断然道,“不可以!你是我的皇兄!我是你的皇妹!兄妹之间——怎可胡来?!” 他眼睛越发深邃,神色未变,只是静静凝视我。 “更何况,和亲本是两国大事,君无戏言,岂能说不去就不去?” 心里诧异不已,他对昨夜之事竟无半分愧疚乃至羞愤? 我转身打开雕花长窗。窗外清凉的微风扑面而来,头虽然疼痛却清醒异常。 “和亲?”梁文敬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语气淡漠,“你以为,我堂堂大梁国需要和亲吗?” 见我不语, 他犹自说道,“那柔然王子乌洛是什么样的人,朕比谁都清楚。” 他鼻子微哼一声,“乌洛与朕年龄相仿。先皇万历九年,他曾随郁久闾可庭大汗来到大梁。那时朕才不过十岁。” 心里一动,看来乌洛所说的不假,母亲万历六年入宫,看来他确实是知道母亲了。 我微侧身,听他说下去。 梁文敬负手而立,淡淡道,“漠北一带对柔然的王爷郁久闾乌洛无人不知,相传此人城府极深,如嗜血魔头,性情暴戾,杀人不眨眼……此人亦天性好战,八岁便随其父王南征北战,征服周边小国无数,铁蹄所过之处,一片狼藉;老幼妇孺,无一幸免。郁久闾大汗很是钟爱这个孩子,盛传他的母亲是柔然最美的女人,亦是大汗最钟情的妃子。如果不出意外,他的亲哥哥死后,乌洛便应该是是柔然的最高统治者。” 我垂眸听着,余光里能感觉到梁文敬漆黑的眼神定在我的脸上。 他继续道,“朕当年随先皇出征,曾与此人战过,虽当时无分胜负,但此人善诡断,卖个破绽故意败走。导致前方阵前决策失误,乘胜追击,结果中了埋伏,本朝名将——当时的车骑大将军,亦是朕的叔父,被斩杀。”他眼神有些许的迷离,仿佛还沉浸在当时血与火的战场上….. 我震惊不已,梁文敬提到的车骑大将军,与先皇的其他兄弟不同,是先皇的亲弟弟,与先皇乃是一母所生。亦是梁文敬最敬重的叔父。梁文敬的兵法乃至十八般武艺,俱是受他亲传。梁文敬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学到什么技艺,都会与我自豪地夸耀。许是父皇政务繁忙,印象里,梁文敬与父皇并无过多亲近,倒是,常贵妃的儿子梁文宣深受父皇器重。 我收回思绪,我静静拨弄着苍白的指尖,淡然道,“既是如此,柔然为何会败?” 他似乎沉浸在往事里,声音暗哑,“若不是朕与文宣派人做内线,用离间之计,里应外合,险些坏事。那时朕就知道他将来会是大梁罕见的对手。只是,没想到,最后登上大汗位子的不是他……” 柔然在大梁开国之际就已在漠北活动。彼时的大梁,已平定统一北方。而彼时的柔然,与其它游牧民族没什么区别。待到郁久闾可庭大汗继位以后,柔然迅速壮大,以武力与战争征服周边小国无数。郁久闾可庭大汗还以大梁为榜样,下令采取汉制,习汉文,与汉通商。柔然盛产马匹和玉石等中原所需之物,以通商的方式,从大梁换来需要的铁器丝绸等柔然匮乏之物。柔然在郁久闾可庭大汗的带领下,通过数十年的南征北战,在大梁万历六年的时候,柔然已控制了整个漠北,包括一些与大梁紧紧相邻的较大的国家,如高昌,契丹都国家,疆土已向南扩展到大梁的北部边境。对大梁的北部边境形成了很大的威胁。 彼时的大梁北部边境,并未拓展到现在的怀荒,而是在水草丰茂的云中城以北。在怀荒以南方向,距离怀荒约千里之遥。 柔然经过数十年的征战,深感粮资匮乏,对大梁水草丰茂的边境觊觎已久……. ------------ 浓情 2 梁文敬来到窗前,与我并肩而立,淡然继续道,“自郁久闾可庭大汗以来,柔然雄踞大漠南北,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柔然十几年前败给大梁,自是因为乌洛其无用的同父异母的哥哥,亦是现在的柔然大汗大檀。他的亲哥哥,则死于继位纷争,被内侍所下的慢性毒毒死。只是此人,被乌洛最后生生剥皮,五马分尸而死,…..” “两国交战,我一个妇道人家,知道这些又有何用?”我将手缩回广袖,身上还是泛起层层凉意。 他忽而一笑,凝眸于我,“如此一个人,你不怕他?” 我抬眼看向他,复垂眸,淡淡道,“是的,我怕,曾经很怕……不过现在,没什么可怕的了…..” 梁文敬定定看我,似笑非笑,“那是为何?” 看着他眼里闪过的锋芒,一如我是他掌心里的猎物,再难逃脱。 我静静看他,心下渐渐生凉,皇兄,你到底是误会了。 真以为昨晚***情,就能将我牢牢套住,亦如其他女人,视他为天,将自己的命运乃至一生交付于眼前的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潢贵胄,再不愿离开,或者说,再也不敢离开。皇兄,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看来,在他眼里,我与其他的女人,并无任何不同。心里冷冷一笑。 我在窗前坐下,仰脸微微一笑,语调魅惑,“皇兄,经过昨夜,我是如何,你不是已知道了吗?”我语调凉凉。 他的笑容瞬间凝在脸上,随即身形一晃,忙扶住长窗“你是说…….” 昨夜一夜纠缠,皇兄即便宿醉再糊涂亦不会不知道我早已非完璧之身。只是,不知道乌洛之前对皇兄所谓的“一往情深”是否言外有此意。乌洛,他是魔鬼也好,杀入入麻亦罢,和我又有何关系? 震惊后的梁文敬,很快敛去神色,看上去平静如常,“既是如此,那,你……为何逃开?” 我微一探身,伸手摘下院内开得正盛的一朵牡丹,这才转身道,“皇兄,卿卿在和母亲入冷宫的第一天起,就如水上飘萍——不,还不如飘萍——那飘萍虽然无根无家,但至少可以随着水流自由自在来去。我和母亲呢?在那牢笼般的地方一过就是十个春秋。那时候的自己,生死又有何异?所以,只要有母亲在身边,什么也不怕。” 早晨细碎的阳光透过长窗在他的脸上洒下朦胧的影子,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感觉到他眼底漆黑,不辨悲喜。 “母亲死了,除了那句让我好好活着,什么话也没留给我。”我依然微笑,提起母亲,心如凌迟般,我想我的脸色一定是苍白的,还是说了下去,“为了母亲,我唯有好好活着,以不负母亲的在天之灵——所以,我又怕死。” 昨夜半醒半醉之间说的话,一半是醉话,一半是真实的,但是借着酒意说出的,往往都是真话,梁文敬未必没有听进去。 站在眼前的梁文敬,脸上亦是苍白,没有血色。 我犹自拨弄着手里的白得像雪一样的牡丹,良久沉默。 他终于开腔,语声暗哑,“朕明白了,那柔然王爷既然对你很是钟情,想必朕给不了的,他能给你。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嫁过去,朕,成全你。” 言毕,他广袖一拂,转身大步离去。 三日后,因中宫失德,皇上龙颜大怒,皇后郭莹秋被禁足三个月。 眉妃被废去封号,贬为最低等的才人。 还有王婕妤,楚贵嫔则被贬为宫人,罚去洒扫浆洗…… 一时后宫震动,人心惶惶…… 当烟翠跑回来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正在窗前抚着一首新学的曲子,听到后,只淡淡道,“知道了”。 除了郭莹秋和眉妃,其余几个大约就是那天在清浅池边嚼舌的几个嫔妃了。 明知道后宫乃是非之地,轻易不能露真言,却仗着太后的宠爱,冠冕堂皇说出来,唯恐天下不知。这个仗着宠爱不知天高地厚的眉妃,却不知,这个地方真正做主的是谁,不是皇后,不是太后,而是那个刚登上天龙宝座,权势滔天的真龙天子…… 可惜,到底年轻了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大好的年华,算是毁了…… ------------ 相似 自那以后,梁文敬再也没有踏足我的寝宫,想来是政务繁忙,我亦无意想起其它。 距离两国和亲的日子越来越近,却不见宫中有任何准备的迹象。连原来大梁国长公主要去柔然和亲的事情也很少提了。 我日日闲来无事,弹琴自乐,日子过得倒是少有的宁静。 每到夜里,我都会拿出母亲留给我的那块墨玉,仔细端详上一阵。 一阵困意袭来,不知怎么竟睡着了。 早上烟翠端着脸盆进来,看到后不禁奇道,“公主,这哪来的块黑石头?怪异得很。” 我笑笑,这墨玉上面的纹路奇特,不仔细看,就像一块薄薄的圆石头。 “小丫头,这是玉,可不是什么石头。”我懒懒说道,忽而想起,“你说这块石头怪异?” 烟翠点点头,有些迟疑,看看四周,小声说,“公主,奴婢以前在常太妃房里服侍过。太妃……有个砚台,也是这种颜色的……” “那你怎么知道常太妃的砚台亦是这种玉呢?”我不动声色。 “这还是以前,太妃房里的容香给太妃洗砚台的时候,格外小心。奴婢还说石头又不怕摔碎,太妃说那是玉。颜色和这个一模一样。” 大梁素来尊崇玉,喜以玉护身、保平安及辟邪,上至皇室,下至黎民,无不以佩戴玉石为习,甚至死后都要以玉陪葬。但以以翠玉,白玉,黄玉居多,墨玉虽罕见,却不被大梁人所喜。墨玉不是普通的黑色,通体漆黑无一丝杂质,且在灯下越发黑如幽潭,似要把周围的光亮亦给吸进去。 烟翠一边端来脸盆,一面给我绞干帕子准备侍候我洗面。 我边净手边问,“翠儿,进宫有年头了吧?” 烟翠见我净手完,递过帕子,闭目稍一思索,“有七年了。” “七年……”我眼前一瞬间的恍惚,七年前的我,还在冷宫里和母亲蹉跎等死。 如今,母亲在天之灵已化作一抔尘土,换来了我的自由……自由?母亲毕生最遗憾的就是一朝侯门深似海,进了深宫,却失去了自由之身。先前的深宫,将她与宫外隔绝,一心侍驾;后来的冷宫,她连这点也没有了,只如井底之蛙,日日望着头顶碗大的天空发呆,连天空偶尔飞过的麻雀亦被她艳羡了好久……想到此,心似被钢刀刮过,无以言表的痛恨连同说不清的悲愤重重涌上心头…… 狠狠闭目后,再睁眼,已恢复了常态,闲闲道,“翠儿,本宫进宫已有些时日。先前在宫外呆习惯了,入得宫来,甚是不习惯。除了皇兄,无人能说话。本宫——甚是寂寞…..” 我将帕子扔到盆中,转身向桌前的古琴走去。 拂起广袖,手刚触上琴弦。 “公主——”烟翠在身后怯生生喊了一句。 我看着窗外怒放的海棠,淡淡一笑,收回手,静静等着烟翠开口。 “公主,”烟翠跪在我身侧,“奴婢斗胆……” “但说无妨……”我看着身边的烟翠,微笑道。 烟翠咬着下唇,终于开口道,“奴婢,奴婢之前一直在常太妃屋里侍候,深受太妃照拂。如今先皇已驾鹤西去,太妃身边除了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公主寂寞,太妃,其实亦和公主一样……” “哦?”我故意疑惑道,“不是还有康靖王吗?康靖王一向忠孝,怎会置太妃于不顾,忍心让自己的母亲孤独?” “公主有所不知,康靖王确实忠孝。只是,先皇刚去不久,康靖王便被调往西南以平定西南各国骚乱,镇守边关。太妃想见他都很难了。”烟翠低下头去,语声哽咽。 我这才记起当日进宫之时并没见到康靖王梁文宣。 随即一愣,梁文敬竟是如此狭隘之人?竟如此不顾手足之情?先皇刚去,就让自己的亲弟弟去那遥远艰苦的边疆? 西南不仅路途遥远,而且毗邻西南异族,多雾瘴。中原人往往水土不服,十有二三不能活着回来。只是不知梁文宣天潢贵胄,能否适应那边的气候…… 印象里,小时候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和皇兄梁文敬在一起,除了一起念书的时候,很少见到那个腼腆的男孩。 我温言道,“翠儿,你且起来吧。太妃那里,本宫会时常去陪陪她。” 待烟翠出得门去,我来到院外,凝望着太妃寝宫所在的方向,太妃,你终于肯了? ------------ 低头 从我入宫,烟翠就一直在服侍我,那时,对她还不怎么上心。现在看来,常太妃自我入宫时就已安排好。这个烟翠,聪明伶俐,手脚勤快,尤其惯会察言观色,倒是个传话的不错人选。想来想去,自己的一行一动早已在常太妃的眼皮底下。也想必,梁文敬在我宫内一夜未归,常太妃亦是最先知晓。看来试探一番,加上后来的皇后被禁足等……终究还是满意了,否则,怎么会屈尊来告知自己常去叙旧呢? 我望着常太妃的寝宫方向,冷冷笑了。 是夜,我躺于床上对着窗外清冷的月光,辗转反侧。不知道杜兰和秋秋现在如何了。自从入宫,再也无机会见到她们。 想起灵儿,想起秋秋,不禁叹道,一出生便失了慈母之爱,可怜的孩子。 长叹一声,刚要侧身睡去,脑中突地一亮。容香?依稀记得那个给秋秋襁褓里暗地塞上玉佩的丫头,是的,是叫容香。而今日烟翠亦说到了一个名字,也唤作容香。当时只觉得此名字异常熟悉,像在哪里听过。 如果真是这样…….岂不在出宫后一行一动皆在常贵妃的眼皮底下? 果是这样,这常太妃……想到此,冷汗顿出。再无睡意,我翻身下床。 打开长窗,清凉的夜风拂在脸上,顿觉呼吸畅快,清醒不少。 复摇摇头,天下之大,重名重姓人亦不是没有。自己当时只不过是先皇刀下留人,一个无用的废妃之女,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对常太妃有何用处?遂按下心底疑惑,上床睡去。 自那日后,梁文敬近半月没有踏进我的寝宫,只是每隔几日都会有不同的赏赐陆续送进寝宫,金银珠玉自是不必说,奇花异草,各类奇珍古玩更是源源不断送入宫中。 我只得在宫中专门辟出一个房间放这些东西。 烟翠等几个侍女看得眼花缭乱,直咂舌,“公主,今日这真真长见识了。皇上,这,这是要把整个皇宫的珍宝都要搬到这边来啊……” 我只让烟翠她们将所有的赏赐整齐摆好。 除了这些赏赐,梁文敬半字没有,更别说见到他的人。 想来是要我低头了。 他乃一朝天子,手握天下,整个大梁都是他的,又何况一个女人?我心下苍凉。 我到底还是遣了烟翠去了御书房,只让她传话:长公主已备下晚膳。 烟翠从御书房回来,道,皇上正一人在批阅奏折,旁边有新宠宁贵嫔侍候着。说到这里,小心觑我一眼,声音低了下去。 我淡淡笑笑,这烟翠,还真以为我让她争风吃醋去了。 自入宫以来,我第一次端庄地坐在铜镜前,让烟翠几个人替我上妆,更衣。看着镜子里因细心保养愈显红润的脸庞,眉如新柳,眼波盈盈,长发如缎。只是,再仔细看下去,仿似又不认识镜里的人。记得塞外的自己,和灵儿一样,对着河水照过去,眼神犹如河水清澈可见底。只是,说不清什么时候,眼神好像雾蒙蒙地,连自己都看不甚清楚了。是在柔然一次次死里逃生的时候?还是回到大梁别院里住过的时候?抑或是在倚澜阁里住过,沾染了风月气息?依稀记得承恩寺里的主持道自己红尘事未了,所以无法一心向佛……想来,自己的心终究是不诚的……否则,怎么会看上去愈发迷离如隔了一层纱? “公主!放在这里可好?” 正痴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耳边传来侍女喜儿小心翼翼的声音。 我抬眸,原来是一朵新采的牡丹,大梁国亦罕见的“玉梁”(此名纯属虚构)。此花乃是大梁皇宫的花匠近十年才培育出来的。此花早上泛白,中午显淡绿,夜晚则是绿色加深。无论从何时何处看,都宛若层层美玉。早上看如盈盈白玉,夜晚则如翡翠。因此花只大梁才有,故名“玉梁”。此花的培养秘方只在宫中有,并严禁流传在外,因此,我亦是进宫之后才识得此花,不禁称奇。 喜儿如今摘得此花别于耳后长发。 我不禁笑了,这几个侍女,原来不只烟翠一个人聪明。 当我一袭白衣臂挽轻纱站起来的时候,烟翠等人忍不住惊呼道,“公主平素不爱装扮,这稍稍装扮起来,真乃宫中第一美人啊……” 看着烟翠稍显夸张的表情,我忍俊不禁。 小厨房已备好晚膳,清淡为主,俱是梁文敬爱吃的小菜。 只等着梁文敬的到来。 太阳未落,久不见的梁文敬一身朝服,从御书房匆匆而来。 彼时我正在寝宫院内,低头浇着一盆金合欢。叶子如金子一样在夕阳下金光灿灿,微风拂过,在夕阳的余晖中晃得直叫人眼花。 抬头,站在不远处的梁文敬,正静静看着我。 ------------ 低头 2 梁文敬一身朝服,想来是御书房议事完毕还未来得及换装,碧玺金冠下,面容淡淡,眼神却异常灼热。 我微微一笑,将喷洒递给侍女,“皇兄来了为何不唤我一声,倒叫我好等。” 梁文敬先是一愣,碧玺金冠下,瞬间眼底堆满暖意,唇角翘起,“不知道长公主晚膳准备了什么?” 我亲热上前,挽住他的手,“皇兄,且随我来。” 梁文敬眉峰一挑,显然惊讶不已。 却也坦然由我牵着手进屋。 只在我耳边轻声道,“长公主如此盛情,叫皇兄怎不感激?——这牡丹,与你,甚是相配。” 我脸一热,一路无语。 来到桌前,服侍梁文敬坐下。 我摒退侍女,起身来到梁文敬身边,替他倒上酒,“这是内务府刚送来的上等的菊花酿。皇兄尝尝味道如何?” 提起菊花酿,眼前有一瞬间的凝滞,曾经凉风习习,飞檐挑空,九曲回廊,花前月下,亦曾与人对饮此酒。那时的自己还不会饮酒….. 只是,今非昔比…… 恍惚中回过神,才发觉酒杯溢满,梁文敬正灼灼看我。 我心里一慌,尴尬笑道,“皇兄久不来此饮酒,我这倒酒的手艺都要……”话音未落,连壶带手一并被攥住。 我身子一僵,梁文敬将酒壶从我手里抽出,轻轻放在一边。接着手腕一带,我猝不及防,一下倒在他怀里。 “皇兄——”我又嗔又怒,极力挣扎道,“这如何使得?” 梁文敬丝毫不以为意,逆着烛光,双目微眯,定定道,“朕说使得,就使得。” 毫无预兆地,我心里突突跳起来,梁文敬,明知道我是他的妹妹,却还如此,如若不是他昏头了行**之事,便是…… 我头脑顿时一片空白,心几欲跳出胸膛,愣愣看着他的脸在我眼前放大,直到嘴唇被柔软覆盖。 唇上传来吃痛的感觉,我忽然清醒过来。自己正坐在他的腿上,木木地看着他,他端了一杯菊花酿,凝视着我,“良辰美酒,有美人在侧,岂不快哉……” 我反应过来,迅速起身离开,敛衣正色道,“皇兄,今日请你来,亦是有正事商议。” “哦?”梁文敬剑眉一挑,似笑非笑,“长公主有何正事?” 我刚要开口,他闲闲道,“除了离开皇宫,朕都可以应允。” 我心里一跳,不露声色,“既然如此,那和亲之事?” 听到“和亲”二字,梁文敬敛去刚才的神色,放下酒杯,起身,凝眸看我,眼神已无刚来时的温和,眼底渐有怒意涌上,片刻生硬道,“长公主如此迫不及待要去和亲,可是大梁有让长公主不放心之处?” 他如此冷硬,一句话噎地我说不出话。 母亲之事有冤是必然的了,而我,现在说是先皇的女儿,恐怕还言之过早。我不相信大梁国的皇帝会不顾兄妹情分,做出这等苟且之事。想到之前他突然知晓我是他的皇妹,那种惊痛乃至绝望的神情。而今日,他却如此坦然,丝毫不以为是大逆不道。其中,必有我不知道的隐情…… 既已来到皇宫,我自是不能放弃这仅有的机会。 而眼前的人,便是自己在宫中生存下去的依靠,哪怕是暂时的。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我,绝对不能惹怒眼前的九五之尊。 至于和乌洛的约定,我只能是暂舍其一。 我深吸一口气,敛衣庄重跪下,“臣妹不敢。臣妹本意是……” 梁文敬听我说完后,凝眸看我,久久不语。 良久扶我起来,甚是和颜悦色,连唇边亦带了和煦的微笑,“既然你意向如此,朕依你便是。” 三日后,大梁派使者启程至柔然。 言明先皇刚逝,长公主尽孝,为先皇守孝三年,和亲之事容后再议…… 站在御花园里,望着天空南归的大雁,不禁叹道,秋日要来了。 我不知道乌洛看到后会是如何反应。原定于一个月后要娶的人,却要让他再等两年。依他的性子,怕是要暴跳如雷,怒斥大梁背弃信义,或者对我失望至极,厌恶乃至不再容忍我对他的不守诺言,愤而撕毁婚约。 乌洛,我怕是要负了你了。我做不到背着母亲的深仇大恨,风光嫁过去,与你日日言欢。 日日忐忑间,终于等回了使者。 ------------ 缓行 御花园里,百花争相夺艳。 一干妃嫔正陪着梁文敬赏花,举手抬足间,衣袂翩翩,笑语嫣然。梁文敬走在前面,我在他的左首后跟着,心里想着,那派去柔然的使者,亦该回来了吧。 “长公主,你也试试?……”随着一声娇媚的声音,眼前一花,一个娇俏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凝眸一看,竟是一个不认识的嫔妃。一身淡紫色的衫群,身姿在浅浅的紫色包裹下玲珑有致。 “哦……”我望望周围,原来不知何时自己早已落在众人之后。此时,大家早已聚到跟前,梁文敬亦站在不远处含笑看我。 我笑笑,“皇兄……”却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眼前娇俏的人儿以团扇掩口,又是一笑,果真是“一笑百媚生”,比之前的眉妃美色过之而无不及。 然后转身奔向梁文敬娇嗔道,“皇上,你看,长公主,要耍赖了……” 那一声媚到极致的声音,直要叫人酥到骨子里。 梁文敬抬手抚上她的柔嫩的脸颊,笑道,“长公主走神了,没听见而已…….”只是脸上,笑容渐渐疏淡。 我微笑着,余光里,周围的众嫔妃视线早已移到那碧玺金冠、长身玉立的男人身上。虽然面上亦在陪笑,看着梁文敬对那位嫔妃的宠爱,眼热的,妒忌的,有的年轻的嫔妃脸上早已挂不住了…… 突然耳边传来极小的声音,“长公主,皇上吩咐以花作诗呢。” 我微侧头,是一个站在身后的嫔妃,正以团扇半掩面,眼睛却是盯着前面的皇兄,说完便取下团扇边轻摇边开心笑着。 我心下明了,垂眸,再抬头便是朝那奔向梁文敬的紫色衫群嫔妃笑笑,“这位妹妹,可不就是以花为题作诗嘛。刚才本宫思索了半天,奈何识字不多,比不得妹妹饱读诗书,思来想去,不敢开口,与妹妹相比,实在是——汗颜。” 众嫔妃先是一愣,接着一齐大笑起来,连梁文敬亦扬起唇角,看向我的眼睛,点点亮光,满是宠溺。我不敢直视他,只看向别处。那紫色衫群的嫔妃骤然回头,脸羞得通红,只要发作,看看梁文敬的脸色,片刻怏怏道,“长公主真会夸人,还没轮到臣妾呢。”不过,见我对她夸赞,复忍不住脸有得色。 恰在此时,宫中太监来报,先前遣去柔然的使者已回。 我心口一滞,缩在广袖里的手指忍不住颤抖起来。紧紧攥住袖口,腿脚不听使唤般有些站立不住。 烟翠在后面轻轻扶住我,小声道,“公主?” 梁文敬走向我,含笑道,“想不到如此之快,长公主,且随朕一起去。”众目睽睽下牵过我的手。相比起梁文敬掌心的温暖,我直觉手搁在火炭上,愈发显得我的手凉如寒冰。 梁文敬吩咐使者来御花园见驾。 先前遣去的使者来到御花园,风尘仆仆,声称柔然王爷见信后无任何不快,只道尊重大梁长公主的心愿。 并令使者带回一个酒坛,和一封柔然王爷与我的书信。 众人面面相觑,对书信没有兴趣,皆很好奇千里之遥,柔然王爷送来的竟然不是金银珠宝,怎么会是一个长相粗陋的酒坛。众人一方面好奇坛里放的是什么,另一方面不免对我看轻三分。原来长公主在柔然王子眼里只不过是一只粗陋的酒坛而已。 书信以火漆密封,由乌洛派来的人亲自交与我手中。 “王爷交待,请长公主看完,务必让我带回长公主的回信。”来人以柔然礼节拜见过梁文敬,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我双手接过书信的时候,只觉得梁文敬的眼睛越发幽深如黑潭…… ------------ 故事 1 夕阳西下,我只带了烟翠,漫步在池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池面上,金翅鲤鱼翻腾着争相夺食。 许是乌洛带给我的礼物已在宫内传开,宫内不少人将那粗陋酒坛当作笑谈。皇上一直宝贝着的长公主原来只值个酒坛价,长公主真真掉足了大梁皇室的身价,折损了大梁的威仪。甚至有人进谏皇上,认为柔然此举有损大梁威仪云云。 烟翠倒是个好奇的,忍不住问道,“公主,那坛里到底装了什么啊?是酒吗?” 我笑笑,“是酒。” “呃——”烟翠搔搔头,见我没有要说的意思,硬是把好奇心收了起来。 乌洛带来的是他珍藏多年的菊花酿。这坛里装的是那日饮酒完毕剩下的半坛。信里说,他把这半坛倒出了一半,剩下的这些就连坛子一起送来,希望在收到后,我亦能斟上一杯,对着明月饮下去,亦算是与他对饮了。 信里最后就是他愿意推迟迎娶日子,直到等我至守孝期满。 薄薄信纸,寥寥数言。 我却看了一遍又一遍,我知道,那近乎娟秀的字体的确出自乌洛之手。 由最初的怕,恨,再到后来说不清的感觉,再到失望,逃开,直到现在,看着手里薄薄的信纸,我恍如梦中。 他应该生气,应该愤怒才对,应该质问我为何欺骗他,质问皇兄为何出尔反尔,甚至他会来大梁…… 可惜他没有。有的只是上面的提到的菊花酿。 他希望和我如刚开始般,酒虽饮到一半,却能将剩下的酒保存完好,直到共同饮尽坛中酒。 忍不住落泪,乌洛,我何尝不明白你的意思? 只是我身负仇恨,不雪前耻怎可能安心喝下去这清甜的美酒? 我给乌洛的回信,只有一个字。 希望他能看明白。我不会辜负他,但是我不能让我的母亲白白死去。 久不见太妃,想必她该想我了。 午后闲来无事,我便与烟翠去了常太妃的寝宫。 常太妃正坐在院里望着天边飞过的大雁出神。 那姿态,像极了当年的母亲。 无论母亲在寝宫,还是后来在冷宫,母亲亦总会这样望着天边痴痴出神。 我有一刹那的恍惚,眼前坐着的常太妃就是当年的母亲。 我茫茫然走过去,蹲下身来,“母妃——” 常太妃的手抚上我的手,掌心暖暖的,柔声唤道,“卿儿——” 我这才回过神,根本不是母亲的声音,再一看,眼前的分明是常太妃。 我竭力忍住内心的悸动,站起来,“让太妃笑话了……” “卿儿可是想母亲了?”常太妃看着我的眼神里,透出母爱的慈祥。 “嗯,天下做儿女的,哪有不想娘的道理。” 常太妃眼神有一瞬的恍惚,瞬间平静下来,叹道,“是啊。” 她站起来,“这里风大,回屋里说。” 常太妃的屋子依然整洁,简单。 常太妃亦是先皇当年的宠妃之一。当年她所住的寝宫,亦是贵气十足。如今先皇已去,屋子里却只有这些虽尊贵却也普通的摆设,着实是让人唏嘘。 待坐定后,她如寻常家话问我,“这些年,在塞外,呆得还习惯?” 我不知她提这些作甚,只点头道,“托太妃的福,还好。” “听说塞外景色优美,民风豪放,可否说些塞外的故事给太妃听听?太妃这辈子是没有眼福了。”常太妃叹道。 我按下心下疑惑,微笑道,“太妃,塞外不比大梁,确实民风淳朴……” 我不知道常太妃要听什么故事,只是拣了些塞外异于中原的风土人情讲与她听。 常太妃听到最后,居然在榻上眯起眼开始假寐。 我心下好笑,这亦能睡着,可见自己的故事实在不怎么吸引人。抑或是常太妃要听的不是这样的故事。 我悄悄起身,示意侍女给常太妃盖上被子。 侍女轻轻给常太妃盖上,我把她的手轻轻放进被里,又给她细细地掖好被角。 转身刚准备走。 后面传来常太妃似大梦刚醒的声音,“卿儿,你的故事刚讲了一半,怎地就走了?” 我啼笑皆非,这常太妃,怎么跟小孩一样,明明她自己睡着了,反倒怪我半途而废。 我无奈坐下,娇嗔道,“太妃,可是故事听乏味了?” 常太妃掀开身上的被子,侧过身,让侍女扶她起来。 “卿儿,太妃这辈子啊,最喜欢听的就是故事了。尤其是身边人的故事,太妃,听你讲,自然是你自己的故事……” 我一愣,我自己的故事? ------------ 故事 2 “你们都下去吧。”常太妃闭目间,似是很疲惫,摆摆手让侍女都退下。 “卿儿,当着真佛不念假经。太妃能护住你出宫,自然得给你有个妥贴的安排。要说藏身来讲,塞外,是个再好不过的地方。遵照先皇的嘱托,又是你母亲的遗愿,本太妃亦可保你一世平安。” “只是——”她睁开眼睛,细碎的光芒从眼里闪过,静静打量我一番,“造化弄人,恁谁也想不到,这世界说大很大,说小也真是小似针眼。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你的皇兄竟能在那里与你相遇。” “太妃——”悚然之间,我似被当头敲一闷棍,如被施了定身法,我僵在那里。 碍于自己太子身份,加上微服出访,之前梁文敬与我的交往应该是小心翼翼的。除了在别院最早见过我的太子妃,想必宫里人绝少知道梁文敬在塞外与我的相识。而梁文敬,怎么可能会告诉常太妃这些个人私密? 常太妃微微一笑,“是不是觉得太妃老了?糊涂了?” “太妃——”我无言以对。 “你这孩子,我早就说过,性格像极了你的母亲,执拗得很。好,你不说,我替你说。” 万历二十六年,亦是我母亲逝去,我出宫那年。 北部边塞早已臣服于大梁的小国又蠢蠢欲动,时不时骚扰大梁的边境,在大梁开通的边境互市里偶有骚乱,虽不成规模,但是足以让大梁镇守边境的朝廷命官头痛不已。 一方面确实严重干扰了当地百姓的生活,另一方面,如果强行武力镇压,又怕激起周边小国的反抗,伤害与异族的邦交。 在万历十六年的大梁与柔然战争里,十四岁的皇长子梁文敬在治理边疆方面展现了卓越的才能。 先皇遂派梁文敬带领大军北上,平定北部边境。 梁文敬率领大军一直在冗长的边境活动。从西到东,约两千里的北部边境,怀荒地处东西正中。 我隐约记得梁文敬扮作过路客商,总是隔一段,短则个把月,长则几个月见不到他。原来是在巡视边防。 梁文敬亦亲口对我说,怀荒地处蛮荒之地,时不时有骚扰之事。我当时只作笑谈。直到后来杜兰亦曾说过怀荒要打仗,看来亦不是虚话。 “先皇当时龙体欠佳,你皇兄不得已,除了在边境行走,还得回宫面圣,看望病中的父皇。所以,他不总是去找你,亦是有原因的。” 我垂眸不语。 余光里,常太妃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脸,片刻淡淡道,“你的皇兄,怕是在宫中的时候就对你念念不忘了吧。”言毕端起榻前的茶盏,或许感觉有些烫,放下徐徐道,“只是碍于兄妹情面,他不敢说而已。可是,我们这做老人的,哪有看不清的道理呢?” 我震惊不已。抬头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常太妃。她慢悠悠端着茶盏,一下一下不慌不忙用茶盖撇着茶盏里的茶叶,神色平淡,似乎在说着不相干的人和事情。 片刻,盖上茶盏,望着我,“听说你随你的母亲去了,你的皇兄几欲与他的母后成仇。”常太妃摇摇头,感叹道,“想来是个多情种,啧啧,为了一个女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居然连自己的母后都敢冲撞。”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痴了般看着常太妃的嘴巴一张一合,浑身如冰水浸过,从内到外透着彻骨的寒气。原以为只是小时候的儿女懵懂,在别人眼里,竟是如此地清晰! 只是皇兄,他竟真的惜我如此? “他为何冲撞他的母后?”我低低道。 听我如此问,常太妃看向我,嘴角微翘,说地意味深长,“他的母后,亦是当朝太后郭宜,一个母仪天下的女人,一个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只是她始终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的男人,被那个沈思月抢走也就罢了,怎么连自己的儿子,也被那狐媚的女儿迷成那样……放心,这是太后的原话。”许是说到狐媚二字,她吹吹冒着热气的茶盏,补了一句。 我陡地明白过来,忍不住道,“太妃,可否告诉卿儿,当年,太后,她对母妃做了什么?” 眼前,一个陈年已久的宫闱秘密似乎已被掀开它的盖头,接下来或许就是庐山真面目了。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害怕,我只觉口干舌燥,手心汗腻腻的。 常太妃仔细看看我,忽而一笑,温言道,“卿儿,你看你,性子急,这在宫中,可是大忌呢。既然你暂时不打算和亲,那么以后有的是时间。” 我心里一跳,这个常太妃,果是厉害,我不去柔然和亲的真正目的,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她。 “你的故事太妃还没有替你讲完呢。你且坐好。” ------------ 故事 3 她继续悠悠道, “你的皇兄,身为太子,仪表堂堂,又吹得一手好箫。让多少大梁官宦人家女儿的害上单相思。你的皇兄早已与左相的幼女有婚姻,只等他平定边疆,回来后大婚。你要知道,你的皇兄年纪不小了。如果说你在冷宫的时候,他推脱婚约,是还有个盼头,盼你有朝一日出来;那么,自你“死”后,他从塞外归来,又时时推迟婚约。这不能不令人生疑。” 这恐怕和梁文敬当时与我定的“三年之约”有关了。 “果然,我派出去的人终于坐实了这一情形。”常太妃眯眼看向我,“你知道听了这个消息,我有多么地震惊!” 她故意不看我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淡淡道, “你不识得他,倒也在情理之中;而他,偏偏认定了上苍怜悯他,赐予他一个和他日思夜想的皇妹相似的人。他岂能放手?” 说到此,她冷笑一下,“你的皇兄和宣儿一样,是个认死理的人,是一旦看准了,绝对不肯罢手的人,你们兄妹三个,这点先皇倒是很相像,执拗得很。”提起梁文宣的时候她的眼睛亮了一下,目光柔和,嘴角自然翘起,慈母神态毕现。 她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水,以锦帕擦擦嘴角,“如果你的皇兄,真的将你带回来了,你想想,这在整个皇宫,会引起怎么样的震动。” 虽然梁文敬彼时并不知晓我是谁,只是认为与他心中的故人相像。但是,真要如梁文敬所说,带我回大梁;而我,亦在不知他的身份之前跟着他回了大梁……没错!首先第一个无法交待的就是常贵妃,先皇第一个不饶的也是她;其次,那就是玉皇大帝下凡恐怕也保不住我了…… 想到此,我浑身打了个冷战,“太妃,当时既然出宫,我就发誓不会再回大梁了。卿儿自然知晓这里面的厉害。” 常太妃满意地点点头,“若不是这里面出了点岔头,或许你还会在韦家平安过下去——这得怪成宇,没有把事情办好。” 我刚要问出了什么岔头,却突然听见一个耳熟的名字,“成宇?” 我大惊,忍不住惊叫出声,“什么?太妃,你是说?王成宇?灵儿的夫君?” 看着常太妃不置可否的神态,我眼前一黑,险些翻下凳子跌坐下去。 好大一会才缓过神,嗫嚅了半天,似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用自己都听得见的颤抖语调问道,“太妃,那王成宇,竟是……”我实在无法说出这个人是否就是太妃你派来的,正如我以为当年太妃托那个车夫告诉我以后由我自生自灭全凭造化一样。 原来,我根本没有逃开,一举一动皆在常太妃的掌握之中。怪不得常太妃对自己和梁文敬在塞外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原来是这样。 这个常太妃,在深宫浸淫了几十年,果然不是一般地厉害。想必对我还不放心吧。转念一想,若不是如此,偌大的深宫,怎能恩宠数十年,屹立不倒?想必太后当年忌讳的并不只母亲一个,偏是母亲被冠上“狐媚”二字,不仅自己不得善终,亦连累了全沈府。真正凄惨之极。 “若不是他,本太妃岂能知道你和你的皇兄会有那么多的巧遇?” 我刚要张口,常太妃突然摆摆手,满面倦色,“这故事太长,我亦乏了,你先回去吧。” 我唤来侍女,服侍太妃躺下。 常太妃闭目养神,我看向她的脸。细细端详之下,常太妃的额上眼角亦有了细细的纹路,鬓角,居然有了几根晶莹的白丝。 如今的太妃,比起我出宫的时候,真应了那句话,岁月催人老。现在看来,催她老的何止是岁月啊….. 浑浑噩噩出了常太妃的寝宫,只觉脚下虚浮,不着实地。 我的一行一动,皆在她的眼皮底下, 连我不去柔然和亲,在别人眼里只是纯孝抑或是已纯孝为借口而不愿去柔然受那大漠风沙之苦而已。 她竟看得如此清晰。这常太妃,纵是千年的老狐也不过如此吧。 她向我提起前尘往事,指点我深宫生存之道,只不过,是告诉我,我在宫里,她是我需要仰赖的人,或者说,她会帮我,而我又多了一个“盟友”。 这常太妃,和太后之间,关系恐怕亦不那么简单吧。 如果真是这样,常太妃看上我,亦是很相信她的眼光了。有了皇上的宠爱,还有什么怕的?还有什么比看母子争斗更让人感兴趣的? ------------ 太后 回到宫中,我照例跪在蒲团上,闭目为先皇诵经。浑然没有觉得背后注视我的眼睛射来的两道寒光。 待诵经完毕,我站起来,拍拍跪得有些发麻的双腿。 转身,我几欲不信自己的眼睛。 “太后!”我直直跪下去,嘴里说道,“卿卿不知太后驾到,还请太后赎罪。” 余光里烟翠等侍女早已跪在那里。 太后坐在我身后,显然,太后来的时间不短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这太后,怕是沉不住气了。 心里冷笑,面上极端谦恭有礼。 良久,太后温言道,“卿儿平身。” 我依言起身,温顺站在一侧,愈发谦恭, “皇儿听闻太后凤体欠安,皇兄亦说静养为宜,皇儿故不敢打扰。今日太后驾到,皇儿万分惶恐。”我说完又要跪下。 太后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机芒,随即恢复了温和的神态。 “皇儿无须多礼——听闻皇儿日日为先皇诵经,先皇在天之灵,必感欣慰。” 说完朝侍女挥挥手,“哀家和长公主有体己话要说,你们且在门口。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声音虽平淡却极是严厉。 面前的太后郭宜,仅仅用简单的珠钗簪住已有些花白的头发,许是常年的保养,面容白皙,眼角的鱼尾纹和略下垂的嘴角明白地告诉世人,这个母仪天下的大梁最尊贵的女人,确实是老了。 待宫女掩上门,她凤眼微眯,打量我许久,才叹道,“像,确实像啊!” 我低眉顺眼,带着三分惊讶,小心翼翼道,“卿儿不明白太后——” 太后眼睛瞥向远处,复仔细看向我。 “你长的很像一个故人啊……”不愧为母子,与梁文敬说出这话的神态如此相像。只是,当时的梁文敬或许是真情而发,眼前的这个女人,如此说,却就是另一番意味了。 “哦?太后,那现在看到我,岂不要勾起太后的伤心事?”我惶惶道。 太后嘴角一翘,盯着我瞧得越是仔细,“只是我那可怜的妹妹……”她抬起手,用丝帕擦擦眼角,语声有些哽咽,看上去倒像是前尘往事让她陡的伤心。 犹如旧伤被硬生生撕开,我竭力压下那噬骨的疼痛,只越发糊涂,慌忙跪下,“太后——” 太后看我一眼,忽而一笑,“瞧哀家是糊涂了。如今看着你,倒像看着我那可怜的妹妹。唉,她那个女儿,若要是在的话,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太后慈爱的眼神却让我身上没来由地出了一层汗,她终究是忍不住了。 我问道,“不知太后说的是?” “这些前尘旧事,不提亦罢。”太后目光瞥向我,“卿儿,可是,觉得宫里还适合?” 我点点头,言语恳切,“太后,卿卿乃乡间民女,不懂宫里的规矩,还望太后多加教导,卿卿感恩不尽。” 太后盯我半晌,亦点点头,语调严厉了起来,“这正是哀家要说的,宫里规矩多,一动一行皆是皇家典范。你是册封的长公主,自然该是更是各宫的表率。” 接下来的话带着三分劝诫,三分警告,更有三分蔑视,“所谓尊卑有分,男女有别——你为先皇守孝,在宫里的时间还长——你的皇兄,你得劝着点啊。” 太后这句话,不亚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直让我脸上火辣辣的。好一个尊卑有分,男女有别…… 太后站起来,眼角微瞄过我,鼻子哼了一声,“希望长公主记住哀家今日所说的。不要拂了哀家的好意。” “卿儿不敢!” 目送太后远去,我从地上徐徐站起来。为给先皇守孝诵经,膝盖长时间的跪着让我一阵眼花,差点站不稳。眼疾手快的烟翠慌忙扶起我。 自太后来过我的寝宫,第二日我就病倒了。 明明浑身热得厉害,却犹如在冰窖里。整个身体置于冰火两重天下,我想我大约活不成了。 昏昏沉沉中,亦不知是不是在梦里,听到梁文敬的声音,焦急却又似无计可施,不时传来他焦躁的踱步声,偶尔刻意压抑地狂吼,“不中用的奴才,都给朕滚!!若是长公主有个好歹,你们统统都给她陪葬去!!!” 接着是御医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告退的声音。 我竭力睁开眼睛,手想要抬起来却毫无力气,只在嗓子里挤出一丝声音,“皇兄——” 梁文敬先是一顿,赫然转身,快步走向我的床榻,握住我的手,又惊又喜,“卿卿,你,你醒了?” 梁文敬眼底乌青,下巴湛清的胡茬,哪像平日皇帝的威仪。我舔舔干燥的嘴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皇兄,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一句话让梁文敬脸上笑容顿失。他皱起眉头,嗔怪道,“胡说什么,你醒了,这不就是好了?快传太医——”他转头急急道。 御医小跑过来,刚要行礼,梁文敬不耐地一挥手,“免了免了,快给长公主诊断。” 太医小心翼翼开始号脉。 我惶惶然道,“皇兄,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皇兄。” 旁边的太医跪下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长公主体内恶寒已退,只要这几日不再复发,再休养一段时间,会好起来。只是……” 见御医吞吞吐吐,梁文敬大怒,一脚踢翻御医,“有什么不可说的?快说!!” 御医顿时吓得浑身哆嗦,连连叩头,“长公主体弱,怕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体内寒气过重。长公主切,切不可再受刺激,若是,若是再有一次,怕是……怕是……” ------------ 结交 御医觑着梁文敬的脸色,没敢说下去。 梁文敬眼睛一眯,脸上戾色顿显,“刺激?!”言罢眼神刀般瞥向御医,“此话何意?” “微臣不敢!长公主先天体弱,今日一病,恐是由于受什么刺激引发先前的旧疾,一时急火攻心……”御医连连叩头,额上汗出如浆。 “皇兄,不要怪他们。若是我有什么不测,亦是天注定的。”我声若蚊蝇,几句话似乎要把全身的力气抽干一般。 “不会的,不会的。皇兄一定让你好起来。”梁文敬不禁动容,把我的双手贴近他的脸上,轻轻摩挲着。 我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却清晰地听见锦屏外梁文敬清冷的声音,“朕不在的这些日子,长公主都见谁了?” 接着是侍女怯生生的声音,“长公主这些日子一直都呆在宫内给先皇诵经,只是,四天前长公主在御花园散步,经过常太妃的寝宫。公主便进去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已昏迷了三天。 “哦?长公主进去做什么?” “当时常太妃在院里闭目养神,晒太阳。公主说,那姿态,像极了,像极了公主的母亲。就不由自主进去了——倒没有说什么。” “那后来呢?” “公主就回来给先皇上香开始诵经,后来,后来……奴婢不敢说。”烟翠的声音小了下去。 梁文敬最不见不得吞吞吐吐,冷硬道,“说!” “回皇上,是,是太后来了……” 听到这,我放心地睡了过去。毕竟,要斗下去,身子养好是头等大事。 这场病,来势汹汹,让我在榻上足足躺了半个多月才渐渐好起来。 梁文敬无论朝上事务多忙,每天都会来坐上一会,短则半柱香的功夫,长则个把时辰,但从未在我寝宫留宿。 烟翠等我勉强能下来行走的时候,告诉我,“公主昏睡了几日,皇上就陪了几日,每日都是在榻前和衣而睡。太医院的人几乎都被皇上骂过,踹过。那些太医们,凡是进公主的寝宫的,没有不被皇上骂的……” 烟翠几个人扶着我在院里的秋千上坐下。 秋千的垂吊以藤蔓缠绕,泛着淡淡的花香,我斜靠在秋千上,微闭双眸,感受着秋风拂面。 这一场大病,差点要了我的命。 以前在柔然的时候,生病的日子,亦长了不少见识,对药草亦有些了解。之前烟翠只道上火,从太医那要了几副败火的药。其中的几味药材生性相克,若是服用过量,必会让服药之人浑身发热致身体恶寒。 我暗里苦笑一声。好在上苍怜我。 我有气无力问道,“我病了的这些日子,都有谁来过?” 屋里摆着不少的礼物,想必是宫内人得知消息送来的。 我与宫里人素无来往,因着梁文敬,想必好多人巴不得我早死才好,也是因着梁文敬对我的宠爱,才不得送来充充门面而已。 喜儿赶紧回屋拿来一个清单,小声念着: “兰贵妃,秦昭仪,良贵人,倪贵嫔…..” 都是梁文敬的妃嫔,且是我未听过的,我正要打断她,她念道,“共计二十三人,就连禁足的皇后亦送来了一柄玉如意,还有常太妃送来的一个玉匣。” 我闭目听着,没有太后的名字,倒亦在情理之中。此次故意为之,乃是先听常太妃说过小时候的梁文敬因为我与其母后闹翻天,我倒要看看,常太妃的话究竟有多少的可信。如此看来,长公主病得如此厉害,太后毫无动静,对这个长公主的厌恶由此可见一斑。 “最先送来礼物的是哪一宫的嫔妃?”我懒懒问道。 “公主,是容德宫的兰贵妃。”烟翠答道。 见我没有反应,料想是我对此人没有印象,遂提示道,“就是随皇上赏花那日,那个在公主耳边……” 我这才想起来,彼时只侧目看到她身段妖娆,却没想到这就是梁文敬在眉妃之后的宠妃,那个人见人爱的兰贵妃。 “这个兰妃什么来历?” “听闻其父是先帝宠臣右相大人。” “右相大人?”我睁开眼,对着日光微微眯眼,淡然道,“左相右相之女,一后一妃,真是大梁福气。” 烟翠不以为然,“兰贵妃冰雪聪明,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皇后可是对兰贵妃忌讳着呢。听兰贵妃的贴身丫头讲,皇后动不动斥责兰贵妃失德失仪,却想不到,倒是自己先被禁足。” 心下感叹一声,皇后不喜的人,想来在太后那也好不到哪儿去。这皇后,在宫中如此不得人心,连个宫女也背后非议,平日跋扈可见一斑。 左相右相历来不和,这亦是朝中人尽皆知。 唤道,“将常太妃的玉匣拿过来。” 烟翠依言捧来玉匣。玉匣是用上好的白玉做成,匣身刻着云锦花纹,匣面上则是一俏皮顽童。 我打开玉匣,里面放着薄薄的一羊皮卷,打开,是一副《浣溪图》,寥寥数笔,一群孩童在溪边嬉戏场景跃然纸上。此画出自本朝名画师姜良之手。姜良书画在高祖时以其画风简洁,丰韵传神而风靡京城。 姜良出身书香世家,其父在高祖时官至光禄大夫,享四品俸禄。姜良庶出,虽与嫡出的兄长手足情深,无奈姜良父亲的正室夫人恐其分享家产,对姜良及其母亲处处挤压。姜良及母亲奈何人微言轻,终是被赶出姜家。姜良不甘如此,发奋图强,一朝功成名就。 我看着手中的画,这常太妃心细如发,果真是“画里有话”。 看来,康靖王梁文宣的离开有不得已的原因了。 ------------ 错爱 1 我大病初愈,身子渐渐好了起来。梁文敬脸上亦有了喜色。棠梨宫前冷冷清清,除了梁文敬偶尔出入,并无他人。 梁文敬早已下旨,若无他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棠梨宫,一来长公主病体未愈,二来长公主为先皇守孝,不宜随便惊扰。 这样一来,我也只有偶尔去御花园走走的时候,才会看到三三两两的嫔妃,而那些嫔妃,见了我,实在躲不过,疏淡行礼后便告退。 这一天的午后,我遵照御医嘱咐,便出去晒晒太阳。走在御花园偏僻的小路上。转过假山,一个淡绿色的身影正在给鱼儿投食。 心下诧异,居然也有人和我一样,专爱走偏僻的小道。 正要绕过去,那淡绿色的身影回转身,“长公主留步。” 我更是诧异,此人没回头,便知道是我,想来耳力不错。心下顿时明白过来,恐怕在此等了很久了,且是专门等我来。 我停下脚步。 那淡绿色身影将最后一把鱼食投入到池中,回转身,朝我盈盈一拜,声线柔和有礼,“臣妾见过长公主。” 恍若此人在哪来见过,声音也似曾相识,我只道,“快快起来。”却想不起是谁。 身后的烟翠等侍女赶紧跪下,“奴婢叩见兰贵妃。” 我这才明白过来,这就是那天在御花园赏花在耳边小声提醒过我的兰贵妃。当时并无细看,加上后来乌洛书信到这,亦无暇去顾及,根本没有认清。 此刻禁不住细细打量起她,面容清丽,虽说不上天姿国色,却也如出水芙蓉,站在那里,我见犹怜,似一幅淡淡的画。 只有两个人给过我这样的感觉,一个是有过数面之缘、在被乌洛赦免后再也没有见过的赫哲,一个便是眼前的兰贵妃了。 我心里赞叹一番,好一个右相的女儿,看来烟翠说的是真的了,若不是琴棋书画的耳濡目染,寻常人家哪有如此的气质?这与贵为皇后的左相之女,简直是云泥之别。 心下好感,微微笑道,“兰贵妃之前没让本宫在御花园出丑,本宫一直不曾言谢。今日,倒是给本宫一个机会。” 兰贵妃眸子一亮,依然柔和道,“长公主天资聪颖,姿容出众,臣妾只是顾及皇上而已。” 我淡淡一笑,这兰贵妃,看来是有话要对我说了。 我嘱咐烟翠几个人,“本宫病了许久,今日遇到贵妃,倒不如让她陪本宫走走。” 当下与兰贵妃沿着假山缓缓走着。这个地方,御花园的最边上,又有假山遮挡,平素便冷清不已,那些喜热闹的妃嫔,这个地方绝不会踏足,更何况是午后。 这个兰贵妃,用心良苦,倒不知道要对我说什么。 我亦不点破,只和她慢慢走着。 “臣妾今日得见长公主,长公主倒也不像传言中的不近人情。”兰贵妃看向我,唇角微微一翘。 我亦微笑道,“传言并不总是可信。比如,传言本宫行将不治身亡——” 兰贵妃抿抿嘴角,停下,笑道,“那些传言,只不过是些得不到恩宠又无计可施的人嚼舌罢了。臣妾却是知道,皇上,绝不会允许长公主不治的……” 我亦停下,转身淡淡问道,“得不到恩宠又无计可施?贵妃此意怎解?” 兰贵妃身为妃嫔,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话若是被其他人听见,会给她招致多大的灾祸,“得不到恩宠又无计可施”,明显地在说长公主分去了嫔妃的恩宠——堂堂大梁的长公主,岂能与皇帝的嫔妃混为一谈? 兰贵妃当下并无解释,只道,“皇上对长公主兄妹感情非同一般。后宫如此多的女人,而皇上只有一个后宫,总共三十六位登册在位又名有份的妃嫔,即便是皇上一日见一个嫔妃,也得一个月才得见一次天颜。皇上亦不是日日临幸妃嫔,而自长公主入宫,那些本可一个月见一次皇上的嫔妃,恐怕再想得见天颜,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三十六位?”还是登册在位的,我喃喃道。 太子大婚后,大肆选秀,充掖后宫。恍惚中,那个塞外的梁晋之,依稀间越来越远了。 “长公主?”耳边传来兰贵妃带着探寻有些担忧的声音。 这才记得身边的兰贵妃,忙掩饰道, “本宫身体初愈,精神不济,兰贵妃继续说下去。” “臣妾刚才说,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大约说的就是这样的吧。” 我不置可否,只点头道,“古人一直以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是,谁又曾真正知道,那落花落下去就一定是有意呢?流水汤汤,从不停歇,如落花一样,亦是天地规律,谁又能说是无情呢?” ------------ 错爱 1 我大病初愈,身子渐渐好了起来。梁文敬脸上亦有了喜色。棠梨宫前冷冷清清,除了梁文敬偶尔出入,并无他人。 梁文敬早已下旨,若无他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棠梨宫,一来长公主病体未愈,二来长公主为先皇守孝,不宜随便惊扰。 这样一来,我也只有偶尔去御花园走走的时候,才会看到三三两两的嫔妃,而那些嫔妃,见了我,实在躲不过,疏淡行礼后便告退。 这一天的午后,我遵照御医嘱咐,便出去晒晒太阳。走在御花园偏僻的小路上。转过假山,一个淡绿色的身影正在给鱼儿投食。 心下诧异,居然也有人和我一样,专爱走偏僻的小道。 正要绕过去,那淡绿色的身影回转身,“长公主留步。” 我更是诧异,此人没回头,便知道是我,想来耳力不错。心下顿时明白过来,恐怕在此等了很久了,且是专门等我来。 我停下脚步。 那淡绿色身影将最后一把鱼食投入到池中,回转身,朝我盈盈一拜,声线柔和有礼,“臣妾见过长公主。” 恍若此人在哪来见过,声音也似曾相识,我只道,“快快起来。”却想不起是谁。 身后的烟翠等侍女赶紧跪下,“奴婢叩见兰贵妃。” 我这才明白过来,这就是那天在御花园赏花在耳边小声提醒过我的兰贵妃。当时并无细看,加上后来乌洛书信到这,亦无暇去顾及,根本没有认清。 此刻禁不住细细打量起她,面容清丽,虽说不上天姿国色,却也如出水芙蓉,站在那里,我见犹怜,似一幅淡淡的画。 只有两个人给过我这样的感觉,一个是有过数面之缘、在被乌洛赦免后再也没有见过的赫哲,一个便是眼前的兰贵妃了。 我心里赞叹一番,好一个右相的女儿,看来烟翠说的是真的了,若不是琴棋书画的耳濡目染,寻常人家哪有如此的气质?这与贵为皇后的左相之女,简直是云泥之别。 心下好感,微微笑道,“兰贵妃之前没让本宫在御花园出丑,本宫一直不曾言谢。今日,倒是给本宫一个机会。” 兰贵妃眸子一亮,依然柔和道,“长公主天资聪颖,姿容出众,臣妾只是顾及皇上而已。” 我淡淡一笑,这兰贵妃,看来是有话要对我说了。 我嘱咐烟翠几个人,“本宫病了许久,今日遇到贵妃,倒不如让她陪本宫走走。” 当下与兰贵妃沿着假山缓缓走着。这个地方,御花园的最边上,又有假山遮挡,平素便冷清不已,那些喜热闹的妃嫔,这个地方绝不会踏足,更何况是午后。 这个兰贵妃,用心良苦,倒不知道要对我说什么。 我亦不点破,只和她慢慢走着。 “臣妾今日得见长公主,长公主倒也不像传言中的不近人情。”兰贵妃看向我,唇角微微一翘。 我亦微笑道,“传言并不总是可信。比如,传言本宫行将不治身亡——” 兰贵妃抿抿嘴角,停下,笑道,“那些传言,只不过是些得不到恩宠又无计可施的人嚼舌罢了。臣妾却是知道,皇上,绝不会允许长公主不治的……” 我亦停下,转身淡淡问道,“得不到恩宠又无计可施?贵妃此意怎解?” 兰贵妃身为妃嫔,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话若是被其他人听见,会给她招致多大的灾祸,“得不到恩宠又无计可施”,明显地在说长公主分去了嫔妃的恩宠——堂堂大梁的长公主,岂能与皇帝的嫔妃混为一谈? 兰贵妃当下并无解释,只道,“皇上对长公主兄妹感情非同一般。后宫如此多的女人,而皇上只有一个后宫,总共三十六位登册在位又名有份的妃嫔,即便是皇上一日见一个嫔妃,也得一个月才得见一次天颜。皇上亦不是日日临幸妃嫔,而自长公主入宫,那些本可一个月见一次皇上的嫔妃,恐怕再想得见天颜,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三十六位?”还是登册在位的,我喃喃道。 太子大婚后,大肆选秀,充掖后宫。恍惚中,那个塞外的梁晋之,依稀间越来越远了。 “长公主?”耳边传来兰贵妃带着探寻有些担忧的声音。 这才记得身边的兰贵妃,忙掩饰道, “本宫身体初愈,精神不济,兰贵妃继续说下去。” “臣妾刚才说,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大约说的就是这样的吧。” 我不置可否,只点头道,“古人一直以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是,谁又曾真正知道,那落花落下去就一定是有意呢?流水汤汤,从不停歇,如落花一样,亦是天地规律,谁又能说是无情呢?” ------------ 错爱 2 兰贵妃定定看向我,“常太妃一直说长公主不禁天姿国色,且冰雪聪明,今日一听,太妃识人果是不凡。” 我看着兰贵妃唇角微翘毫无心机的模样,心下道,这恐怕才到正话题吧。 遂淡淡笑道,“太妃德高望重,得太妃如此夸奖,亦是本宫之福。” 兰贵妃亦微笑,“臣妾未入宫之前,就与太妃相识。只是那时的太妃还是贵妃。太妃可从不轻易夸人,没想到,在臣妾面前,对长公主真真是夸赞有加。” 我一笑,这个兰贵妃,外表看上去沉静,说起话来倒是开朗。 能说到这里的,必然是常太妃的人了。 心下了然,看来自己这一病,没有时间去听常太妃的“故事”了,各宫又不允许出入我的寝宫,这才遣了这个“相识已久”的兰贵妃来。 这个兰贵妃亦不是笨人,居然知道我走这样的小道,还偏偏选了个我出来的时候。 “提到太妃,本宫倒记起,太妃是爱听‘故事’,亦会讲‘故事’的人。本宫之前去过太妃那里几次。只是最近身子不爽利,不能去给太妃请安。本宫这一病,倒是越发想念太妃了。” 阳光晒久了,身体还是虚,我有些眼晕。遂找了块干净的假山前的石头坐下。 兰贵妃亦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坐下,“长公主所言极是。太妃年龄大了,身体自是不比以前,自康靖王去了西南边境,太妃,脸上就很少见笑容了……” 我这是第一次听嫔妃讲起康靖王,兰贵妃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怅然,有着的清晰的无奈,还有着不易觉察的……儿女情长…… 我点头了然道,“本宫入宫的时候就不曾见过康靖王,原来如此。太妃之前难道就康靖王在身侧吗?” “太妃一生只有康靖王一个孩子,且自有了康靖王之后,太妃就,就不能再生养了。” 兰贵妃语出惊人,虽然知道常太妃只梁文宣一个皇子,还是被兰贵妃的话吓了一跳。 许是看我吃惊不小,兰贵妃淡淡笑了,“长公主不必惊讶,此事在后宫,并不是什么奇事。” 兰贵妃话里有话,我唯有静静听下去。 “长公主心地纯良,想必对宫中并不了解。臣妾,虽在宫中时间不长,亦从不与人交心——这宫里的人,都是没有心的。今日,当着长公主的面,臣妾说句心里话,这宫里,臣妾是早已腻了。”说到最后,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一个皇帝的宠妃当着并不熟悉甚至不知是敌是友的长公主说出如此的话语,着实让我震惊。且不说皇兄对她是如何恩宠她不思报恩倒说成是腻味,单是她一句“宫里的人都是没有心”足以让她在后宫一夕从云端跌入深谷,永不得翻身…..真是不知她是心思极端单纯,不会防范人还是心计深沉至极端…… 心下暗叹,这兰贵妃,胆子也太大了点。 我摇摇头,“兰贵妃刚才所言,本宫并未听进去。兰贵妃乃是皇兄的宠妃,皇兄对兰贵妃疼爱至极,怎舍得让贵妃‘腻味’呢?” “皇上?”兰贵妃听到此,眼神暗淡了下来,垂眸片刻,忽抬起头,眼睛因蓄满泪水亮晶晶的,“长公主有所不知,臣妾爱的,不是皇上……” 我悚然大惊,这兰贵妃,论家世言谈,看举止外表,岂是如此不知轻重之人?我抬头看看远处,又看看近处,眼前的兰贵妃还是刚才的兰贵妃,娥眉微蹙,眼光远远地望向假山,却又未曾停留在假山那。目光仿若穿过假山,回到了重重往事。 我站起身,挽好臂纱,轻抚广袖,“今日风大,想必兰贵妃着凉了,怎平白无故说起胡话来。本宫出来已久,这就回去安歇了。” 我转身要走。 兰贵妃在背后幽幽道,“臣妾,爱的是康靖王。” 我站住脚,眼前闪过太妃的那副《浣溪图》……难道是皇兄梁文敬横刀夺美才将自己的手足发配至西南受苦? 身后传来兰贵妃哀哀的声音,“长公主,今日是臣妾唐突了。只是,长公主能否听臣妾讲完?” 我懒懒回眸,“兰贵妃,为何一定要对本宫讲这个?后宫人多嘴杂,稍有不慎,便是死路一条。兰贵妃,当真要管好自己的嘴,更要管好自己的——心。” “臣妾在此天天等长公主,亦是知道自己的话该给谁讲。” 眼前的兰贵妃,早已没有了初见时贵为贵妃的矜持,眼泪汪汪,反倒更像是陷入儿女情长,悲悲戚戚的小女儿。 我心一软,“本宫不宜久留,有话快说吧。” 兰贵妃系右相楚淳一庶出的女儿,右相膝下有三子,两女。两女皆是庶出同一娘亲。两女年龄相差六岁,俱是貌美如花,又出自书香门第,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自然被视作掌上明珠。 楚淳一祖上亦是追随太祖,只是楚家自认书香门第,几代皆是文官。到楚淳一时,官拜右相,家族显赫。楚淳一为官清廉,为人正直,在朝内形成以其为首的右相党派,包括沈太傅,司空大人等。皆对朝中以左相一党贪婪成风,横行霸道,外戚干权加以痛斥。 昔日的常贵妃家族与楚淳一家族亦是世交。自然,在立太子之时,两派壁垒分明。梁文简年岁最小,性格阴柔,且其母宁嫔出身不高,自然被排除在太子人选之外。毫无异议,太子只在梁文敬和梁文宣之间选定。 以左相郭济为首的左相派力谏立太后之子梁文敬为太子。理由是梁文敬身为嫡长子,且自小用功读书,文武双全,当是太子不二人选。 而以右相楚淳一为首的右相,则认为后宫太后干权,朝中左相势力强大,若是太后之子为太子,后宫又有太后支撑,那么左相外戚势力定会对大梁朝政产生极坏影响,左相“枭枭之心,昭然若揭”;且梁文宣虽比梁文敬小三岁,但同师从沈太傅,自然与梁文敬不相上下。 在立太子之争时,楚淳一的女儿,楚如兰早已与梁文宣相识。彼时的楚如兰年岁还小,万历十四年,梁文宣九岁,楚如兰亦才八岁。那时的楚如兰,虽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却只对梁文宣情有独钟,梁文宣亦对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爱护有加。万历十六年,柔然入侵,大梁与柔然开战。皇上带领十四岁的梁文敬和十一岁的梁文宣两位皇子亲征。 楚如兰让父母推掉所有上门求亲的名门望族,只要等梁文宣凯旋归来。 梁文宣不负众望,在抗击柔然中,与皇兄梁文敬里外夹击,在云中城大破柔然,射杀柔然大将,后又乘胜追击,纵深推进,直将柔然击退千里,赶回大漠以北。 梁文宣擅长用兵,梁文敬善定边疆,各有所长。虽朝中对两人争论太子之事热火朝天,各不相让,但是,兄弟两人对手足情的看重亦超过了对太子位置的渴望。 彼时德高望重的沈太傅一门因沈贵妃之事手连累,惨遭一家上下几十口人流徙边疆。 梁文宣失去了一个重要的砝码。 而在大梁与柔然战争的时候,太后却对右相楚淳一的女儿楚如兰赞赏有加。 待云中城一战结束,先帝班师回朝。梁文宣与梁文敬继续在漠北一带抗击柔然。 万历十七年岁尾,太后病危,一纸诏书将梁文敬急召回凉京。 事发突然,但与柔然的战争还在,兄弟二人商议后,梁文宣便接下一切,梁文敬匆匆回朝。 听说皇子回朝,已有两年未见梁文宣的楚如兰自是高兴不已。 恰好太后宣楚如兰入宫。 太后病榻前,梁文敬第一次见到楚如兰。 楚如兰温婉可人,才华满腹,与梁文敬相谈甚欢。 只是,楚如兰怎么也问不出口,为何梁文宣迟迟未归。 梁文敬亦对面前这个温和女子有好感,但仅仅是好感而已。 两人自太后宫里出来,淡淡月华之下,两个身影被随后而来的先皇看见。先皇只以为两人早已你情我愿,对此甚是满意。 只是当时梁文敬尚无婚娶。 在太后的极力主张下,先皇下旨将楚淳一之女楚如兰赐婚给梁文敬。只等梁文敬抗击柔然结束,回朝完婚。 听到这里,我大约明白了。 想起常太妃的《浣溪图》,原来是这个意思。 “既然兰贵妃心有所属,为何不向先皇说明?” “臣妾并不知晓宫内之事,只是,等圣旨到的时候,臣妾才明白,一切都晚了。”兰贵妃目光空洞。 我倒是能体会到兰贵妃接到圣旨时的震惊,无助,茫然和悲苦…… 我与母亲当日接到圣旨废入冷宫永不得出的时候,亦可能就是这心情了。 “皇兄知晓你和康靖王?”我淡淡问道。 兰贵妃摇摇头,“臣妾已经辜负了康靖王,且此事不怪皇上。臣妾知晓皇上与康靖王手足情深,若是皇上知晓此事,必会内疚,时隔多年,臣妾虽念念不忘康靖王,但是,亦不能再伤害皇上。” 我垂眸听完,淡淡道,“兰贵妃的故事当真精彩之至,本宫乏了。兰贵妃既是已无缘康靖王,又不忍心伤害皇上,还是回宫好好歇息去吧。” 说完,不再理会身后的兰贵妃,径直离去。 ------------ 纷争 一路走回宫,只觉头晕目眩。 服完药,我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后,问烟翠,“康靖王去西南边疆多久了?” “奴婢记得是皇上登基后不久。算来亦有快两年了,”烟翠一面给我轻轻捶着肩膀,一面道。 看来皇兄梁文宣真如常太妃所说,认准的事情绝不回头。梁文敬登基,楚如兰已是梁文敬的后宫贵妃,梁文宣认定此生与楚如兰无缘,这才主动请命去西南边疆。 只是,不知道皇兄梁文敬若是知道他的宠妃还有这一段,又是他的母后一手操作,只为了能以联姻的形式将他推向太子位置,他该如何反应。 试想,右相之女被皇上赐婚给皇长子,支持皇次子梁文宣的沈太傅已然流放,北部边境还在战争,与左相交好的太尉掌握兵权,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孰重孰轻,先皇自是知晓个中厉害。由此可以想象,朝中还有谁看不明白风向呢?梁文敬的太子位置确保无疑了。 万历十八年,十六岁的皇长子梁文敬被立为大梁朝的太子。 自此,太子之争尘埃落定。 最可怜的就是皇兄梁文宣,失去太子之位或许不是那么可惜,但是,他却做梦亦无法想到,他心心念叨,准备在然战争结束之后要迎娶的楚如兰,在他平定漠北之时竟然被赐婚给了他的皇兄。且病危的太后在梁文敬匆匆回宫见过楚如兰之后,“病”又慢慢好了起来,只道梁文敬与楚如兰“天作之和”,乃是大梁祥瑞征兆。 与此对应,大梁在北部与柔然的战争里愈战愈勇,柔然节节败退。万历十八年岁尾,亦是梁文敬立为太子那年,柔然终被赶回漠北。 历时三年的战争以柔然溃败递交降表结束。 只是,那楚如兰虽在战争时期给大梁“祥瑞”征兆,但是仅仅是贵妃而已,皇后宝座,终究是给了太后的侄女郭莹秋。恐怕,这又是太后的手笔吧。 常太妃给我讲了半截的‘故事’,一幅寓意深刻的画卷,御花园“偶遇”的兰贵妃,无不将我引向那位深宫里隐藏的最深的女人。 只是,常太妃用心良苦,告诉自己这些,她必是知道些什么,可到底她知道些什么? 重重心思,让我有些头痛。身体还未痊愈,心里还是有了些许的安慰,这个常太妃,想来是要帮自己的了。有句俗话道,“敌人的敌人才是自己的盟友”,常太妃如此肯透露这些,看来,亦是能预见到我与太后将来的势同水火。只是,不知道她与太后还有何恩怨?恐怕绝不仅仅是太后抢了她的儿媳以致梁文宣远走西南这样简单。 只是,宫里到处俱是耳目,自己亦不能经常出入常太妃的宫中。 时光在静养身体间飞逝,转眼入宫已有半年了。 我的寝宫一如往日,冷冷清清。只要不忙的时候,梁文敬每天都会来此。或听我抚琴,或闲聊往事,偶尔亦会谈一些前朝政事。 有时我会边抚琴,边淡笑,“都道后宫不宜干涉朝政,皇兄可是想让我背骂名呢。” 历来后宫嫔妃不得干预朝政,无非是后宫的嫔妃皆是前朝文官武将之女,一方面后宫地位若是显赫足以光耀家族,另一方面亦是平衡前朝各派势力。宫中对后宫嫔妃不得干预朝政规矩甚是严厉,轻则废入冷宫,永不得出;重则乱棍打死,且会殃及家族。我在宫中,自是知晓其中的厉害。 梁文敬亦只是笑笑,“朕和你说这个,自是知道你与她们不同——你和前朝并无半点关系。” 我只是埋首抚琴,并不搭话。 良久,我起身,淡淡道,“臣妹散步之时在御花园遇见兰贵妃了。” “哦?”梁文敬正在挥墨的手稍稍停了一下,又继续描下去,不在意问道,“如何?” 我走近梁文敬绘画的桌前,边轻轻替他研墨,边道,“臣妹亦是第一次见兰贵妃。之前的眉妃已是让臣妹惊艳,想不到兰贵妃更是青出于蓝。得此贤妻,真乃皇兄福气。” 梁文敬的画已近成,画上的人白衣素服,垂眸专注于琴弦,神态淡淡,眉目神态,与我已有八分像。 描完最后一笔,梁文敬轻吁一口气,将画笔随意投入笔筒,却不小心掉于地上。 侍女慌忙上前捡起小心放入笔筒。 梁文敬自顾小心吹干纸上的墨迹,半晌,才淡淡道,“朕心中的贤妻,只有之前的倾云公主才算得。” 胸口猛然一窒,手里一松,研磨掉进墨池中,溅得墨汁四溢。雪白的广袖亦沾拂了几滴,在一片雪白中淡淡化开,甚是惹眼。 片刻,我亦垂眸淡淡道,“倾云公主早已死去,人死不能复生,皇兄节哀……” 梁文敬半晌没有言语。 他走近我,淡淡的气息若隐若现,“无论生死,朕的心里,从来只有倾云公主。”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魅惑,“朕如此说,你竟是还不明白?” 我震惊之至,抬头看向眼前的梁文敬,面前的人眼底若幽潭,不辨喜怒,直觉胸腔似被层层绳子勒住,闷得只要透不过气。 我转身,踉跄奔向榻前,突地一阵窒息,因急剧喘气而大声咳嗽起来。 侍女们吓坏了,一个个上前,捶背的,端药的,“公主——公主——” 想是梁文敬在身边,几个人更是吓得几欲哭出来。 咳了好半天,才缓过劲。 身上直要虚脱,我在榻上软软躺下。 看着近前而来的梁文敬,我无力地闭闭眼。 耳边竟传来他苦笑无奈的声音,“朕不强迫你,你且歇息,朕再来看你。” 我猛然睁开眼,虚弱道,“皇兄!” 梁文敬身子一僵,定定站住,却并无回头。 “皇兄——卿卿进宫已有些时日,除了皇兄,卿卿并无交心之人。臣妹,想去看看太妃。”我哀哀道。 昔日,我与梁文敬亦时常去常贵妃的宫中找梁文宣。常贵妃没有梁文敬的母后那样冷冷淡淡的样子,和蔼可亲,不时常留些好吃的抑或好玩的给我和梁文敬。 梁文敬没有回头,只答道,“好。”便出了我的寝宫。 再次去常太妃宫中的时候,很意外地,在常太妃的宫外见到了被禁足已久的皇后郭莹秋。 见到后,才恍然想起,自己养病的这些时日,皇后已被解除禁足。 “见过皇后。”我还是礼让了一下。 几个月不见,皇后的脸不似之前的圆润,脸色亦比之前苍白了许多,身后跟着一众妃嫔,想是从常太妃宫里出来。 见到我,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上一下滞住,片刻又挤出一丝笑容,疏淡有礼,“许久不见长公主,长公主别来无恙?” 皇后这一问着实突兀,我一病多日,宫里还有她送的玉如意,怎地一见面就“别来无恙”? 我淡淡看向皇后身边的嫔妃,亦不认得。偶有个别微抬头看过我后,眼中艳羡之色一闪而过,大多随皇后简单行礼后垂眸不语。 我微笑,“托皇后的福,本宫身体大好。本宫还需谢谢皇后送来的礼物。” 皇后脸色更是难看,“区区心意,长公主不必挂怀,臣妾这就告退。” 现在的皇后较之前成熟了许多,其说话处事显然不是之前的她所能比的。看来,禁足三个月,倒是锻炼了她。 看着她携一干嫔妃匆忙离去。 我进了常太妃的宫里。 宫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想来是皇后率领一干嫔妃来看望病中的常太妃了。 侍女走近榻前,低声跟太妃说了句什么。 榻上的常太妃睁开眼,声音沙哑无力,“长公主啊,进来吧。” 我走近常太妃的榻前,眼前的常太妃着实让我吃了一惊。这才多久不见,眼前的常太妃似乎老去五岁。 “太妃——”我轻声道。 “长公主可是好些了?” 一如小时候在宫中,每每见到我,她总是笑道,“倾儿读书可又是进步了?” 我突然有些哽咽,勉强笑道,“卿儿还未来得及问太妃,太妃倒是先问起卿儿了。太妃这是怎么了?” “老了,真是老了。”常太妃连连叹息道,“想是旧疾又犯了。唉……” 心底一酸,我握住常太妃枯瘦的手,娇嗔道,“太妃怎能轻易言老?卿卿还要听太妃讲‘故事’呢。” 常太妃的眼睛亮了一下,她凝眸于我,手亦紧紧攥住我的手,半晌道,“好孩子,太妃没有看错你。” 她摒退侍女。 长长叹息之后,“这么多年了,这些秘密时刻在折磨着我,年轻的时候,我无力改变什么;现在老了,也就作罢了,一直想着带进坟墓算了……有的事情,就连先皇,我亦没有告诉过……” 她偏头看向我,淡淡道,“本太妃知道你想听什么‘故事’。本以为秘密将你送出宫去,遵照你母亲的遗愿,还你个自由身,让你在宫外可以平安过下去,如今却又再次回来。”常太妃唏嘘之间,断然道,“所以,本太妃一直在想,这一定是上天的旨意。” ------------ 秘密 1 我坐于榻前,面上平静,心里却翻江倒海般。 我竭力控制住内心的波澜,轻轻道,“太妃,卿儿不孝……昔日母妃为护卿儿,甘愿沦落冷宫十年。事到如今,卿儿不能独自苟且偷生。何况母妃生前还有嘱咐。我不能辜负了她……太妃昔日与母妃交好,我世间再无亲人,我知道,唯有太妃可以帮我……”说到最后,我再也控制不住,泪水瞬间满脸。 常太妃看我半晌,动容不已,终是叹息道,“罢了罢了……” 她让我扶她起来,半靠在榻上,“本太妃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爱画画打发时日——你且去取来我的砚台。” 我依言走过去,砚台里尚有些墨。砚台嵌在一个漆黑的底座上,如果不细看,根本不会想到下面的会是墨玉。 不用说,那就是之前烟翠告诉我的墨玉砚池了。 我端过去,太妃问我,“你且仔细看看,这个是什么?”她指着砚池底下的墨玉道。 “如果卿儿没有猜错,和母妃当时留给我的那个东西是一样的。”我仔细看过后说。 她点点头,示意我放下。 然后接着问我,“你的母亲当年是怎么跟你说这块玉的由来的?” 我将母亲当年的话语一字不漏说给常太妃听。 她听后,微颌目道,“你母亲并没有全部说实话。” 我大惊,“太妃——” 她睁开眼,“这个,你不必吃惊。你母亲那样说,亦是不得已。” 她淡淡道,“你母亲当日说的你父皇不能容纳外人之子,亦不是虚话。你母亲给你的墨玉,其实,并不是感昭寺主持所赠。” 我再也坐不住,一下站起来,手脚颤抖,差点打翻了眼前的墨玉砚池。 太妃毫不理会我的失态,自顾自说下去,“你的母亲这么说亦无可厚非。想必是不敢说出实情,怕你承受不住。毕竟啊,这关乎到一个女人家的名节。” 我越听越心惊,禁不住问道,“什么名节?太妃,我是父皇的女儿,而且,母亲根本不是……那种人!!怎么又说是关乎母亲的名节?” 常太妃看着我,惋惜地叹口气,“卿儿,听太妃讲,太妃的意思不是你母亲,而是……” 昔日,母亲入宫后,先皇恩宠极多,却久久没有怀孕。这让母亲很是惶恐不安。虽然有先皇的恩宠,母亲却一心想要自己的孩子。 “后来,宫中太医给你母亲看过,断定你母亲体内有寒,给她开药后,要她按时服用。太医给你的母亲开的药是好药。这个本太妃曾看过药方,药方没有问题。可是,自打你母亲喝了这药以后,别说有孩子了,就是自己的身体亦越来越弱了。” “那是为何?” “宫里历朝为子嗣之事,嫔妃们那可都是想方设法让自己先诞下龙种,又不愿让别的女人捷足先登。你的母亲,一进宫就占尽先皇荣宠,多少妃嫔已经眼红欲滴血;若是再诞下皇儿……所以啊,人心就不能不防了。你的母亲先是体寒,一时不能有孕,但是谁能保证以后身体会不会好起来呢?……所以,你母亲的身体就越来越弱了……” 我牙关咬紧,身体因愤怒颤抖着。 常太妃叹息道,“我曾劝过她,不要吃那药了。你母亲心地善良,尽管如此,也从不疑惑身边的宫人。可是终究是听了我的劝。停药之后,身体逐渐恢复一些,你母亲征得先皇同意,每月去感昭寺拜佛求子。你的父皇感叹于你的母亲对子嗣的执着,特允许你母亲每月出宫。这在大梁朝后宫,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可见你的父皇对你母亲的宠溺……殊不知,这亦是害了你的母亲……” 常太妃眼神望着远处的烛火,似沉浸在往事之中,“你的母亲,就是在那里遇上了她昔日宫外的青梅竹马,亦是本宫娘舅家的表兄齐曾……” 我眼前一暗,手愈发哆嗦不成块,梁文敬之前亦曾提到过母亲的青梅竹马,,难道,难道…… 我不敢往下想了,漫无边际的凉意,只觉浑身冷汗涔涔。 常太妃瞥了我一眼,“卿儿,太妃只是说遇上而已,并没有说发生什么。你看你,脸都白成什么样了……” 母亲在感昭寺偶遇当年的青梅竹马,男女有别,加上母亲亦是宫中贵妃。本不该有什么接触。但那日,两人擦肩而过之际,昔日的青梅竹马齐曾,亦是却认出了她。 两人皆是你已嫁,我已娶,早已无昔日的那份心情。但是,就那么一瞬间,那人却看出了母亲身有疾患。昔日的青梅竹马齐曾既是京城名医,又兼有昔日的情分,在为母亲诊脉后,母亲不得不相信她之前的药被人做过了手脚。 苦于无证据,母亲不能亦不敢声张。 齐曾便每月等母亲初一、十五出宫时,在感昭寺为其熬药。半年后,虽然还没有子嗣的迹象,但母亲的身体渐渐恢复到之前。 齐曾在一次给母亲把脉后说,若是母亲再持续服药半年,身体基本可以恢复了。 万历八年、九年两年间,先皇两次下江南私访。 万历九年的时候,母亲的身体已大好,按齐曾的说法,还是有可能会有子嗣的。 春暖花开的时候,先皇去江南游历。母亲便留在宫中。 “及先皇回宫后不久,你母亲便有了身孕。若不是齐曾,你母亲可能一辈子再无子嗣。” 常太妃意味深长,“齐曾如此,却是害了自己。你母亲当日被揭开之时,齐曾便是第一个要被问斩。” “太妃?!”我声音嘶哑,“意思是,我,我,难道?是齐曾的……” 常太妃仰头闭目道,“我那糊涂的表兄,读书迂腐之至,只道身正不怕影斜,将感昭寺一事细细招来。后宫妃嫔出宫已是大忌,又与宫外男子接触,不论何原因,皆是难逃之罪。先皇虽是默许你的母亲出宫,却因为齐曾之事怒上加怒,命人采来齐曾的血,却是与你不相融。” 常太妃长叹一声,“我那表兄这才糊里糊涂捡了一条命。却因与后宫嫔妃私下接触被废去双腿……” 目瞪口呆之余,不禁毛骨悚然,只觉后背似有无数的毒蛇爬上,冰凉一片。“后来有人在你母亲的房内搜出一块墨玉——就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那个。这被当作你母亲私会外人的证据。虽然难以让人信服,但是,你与先皇血象不溶,齐曾也不是,那只能是外人了。这墨玉本是大梁不喜之物,纹理罕见,你父皇即便当时虽不相像你母亲的人品,却不得已,没当场赐死你母亲,只让她搬去冷宫。你父皇亦是想查出此事,却迟迟无果。直到你母亲离去亦没有结果。” 我浑身汗水涔涔,两眼呆滞,想不到里面还有这样的隐情。 常太妃盯着我,眼神似藏着绵绵细针,似乎有着刻骨的仇恨,“这里面,你得记住一个人——这便是当朝太后郭宜。” “郭宜?”我喃喃道。 “没错!不光是你,本太妃也得记住她,即使我死后变成鬼,即使她化成灰,我亦会记得她……”提到这个名字,常太妃顿时眼神凌厉,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淡然和沉着,瞬间充满了刻骨的仇恨,手紧紧抓住身边的被衾,手背青筋暴出,似要用尽全身力气抓碎般。 良久,渐渐放松下来,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淡然,“想必兰儿和你说过了,宣儿为何去西南边境。一切都是郭宜这个毒妇幕后操所为。为了敬儿的太子之位,她不惜谎称病危借以拆散宣儿和兰儿;在敬儿登上皇位之后,又逼走了宣儿,让我们母子此生不复见……”常太妃眼中泪花闪闪,她竭力撑起身子,坐好后仔细端详我,“卿儿,你都不知道,太妃的第二个孩子若是还在,也给该有你这么大了……” 言罢再也控制不住,老泪纵横,“孩子快要落地的时候,皇上还在上朝。皇后郭宜闻讯便带人来我寝宫助产。孩子诞下的时候,哭声宏亮,是个健康的皇子呢。可是,待产婆抱走不久,便言小皇子薨了……太医只道小皇子先天有疾。可是,我知道,那孩子,他是好好的啊……”常太妃用锦帕遮脸,低低哭出来。 十月怀胎的辛苦,将为人母的喜悦,都随着小皇子的逝去戛然而止。那种压抑已久的悲痛乃至绝望,岂是常人能体会。 许久,她止住哭声,“孩子去后,我久病不起,再也不能诞育子嗣。身侧的一个侍女终日恍惚,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告诉我她看见了太医用银针杀害小皇子,自知时日不多,告诉我实情后自尽身亡。那个太医,便是郭宜的近身御医,东窗事发后郭宜将罪责推个干净,那御医便做了替死鬼。我那可怜的孩子,才出世就……”说到此,她又哀哀哭了起来。 “太妃……”震惊之余,我亦是泪眼模糊,这些前尘旧事,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范围。从来不知道,这宫中,竟是这样的…… 常太妃好容易止住哭声,银牙几要咬碎般道,“卿儿,太妃这辈子,都不会 忘记自己那可怜孩子是如何惨死的,此生都不会原谅那毒妇……” ------------ 秘密 2 “不说这些了……”良久,她用锦帕擦干脸上的泪痕,狠狠道,“郭宜这个毒妇,不仅心狠手辣,其心机亦不是常人能及。” 她转脸看向我,“直到你和你的母亲入冷宫,沈太傅一家遭流徙,我才恍然大悟。这个毒妇,原来早就知道了你母亲每月去感昭寺求子偶遇齐曾之事。她之所以迟迟隐忍不发,完全是怀了更大的心思。她知道若是当时揭开,顶多你父皇疑忌你母亲,你母亲一朝失宠而已,对她毫无利处。直到朝内对宣儿和敬儿谁会是将来的太子起纷争之时,她的如意算盘终于实现了。沈贵妃以私通之罪被贬入冷宫,沈太傅一家受连累,右相之女楚如兰又赐婚给敬儿,如此一来,宣儿一败涂地。” 明白了,一切全明白了。 郭宜,这个先皇时期大梁国最强势的女人,最富有心计的女人,最冷酷无情的女人,为了巩固母仪天下的位子,为了延续家族的权势,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握主天下,成为大梁国的皇帝,可谓殚精竭虑,不惜精心布局近十年,抑或说,终其一生,都在布局。 原来,她才是大梁国最可怕的女人! “太妃——”我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惴惴道,“我,到底是不是父皇的女儿?” 常太妃眯起眼睛,仔细端详我后道,“卿儿,你的外貌确实长的像你的母亲,太妃虽老,还不至于糊涂——你与先皇并无任何相似之处。” 我心直直坠下去,急急辩道,“太妃,父皇不是临终遗言——” 常太妃叹道,“先皇仁慈,一生受蒙蔽之事亦是不少——当年你的父皇与你滴血验亲的时候就是那个太医。太医虽然死前告诉先皇曾经受人指使,在验血的碗里动了手脚,但事过十年,谁又能回到从前再去勘验呢?当年他曾受人指使将白的说成黑的,谁又能担保他当日又不是受人指使将黑的再度说出白的呢?且他亦是死无对证。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说得清楚呢?与其说太医翻案,还不如说是你父皇对你母亲的思念愧疚才让他下的密诏。若有一日你在世上,你便是先皇的义女,长公主。” “义女?长公主?”我低低道,“既然是父皇的血脉,为何是义女?” “你这傻孩子。且不说当日的你已随你的母亲去了,难道人死还能复生?再者,难道要你父皇背上杀女的罪名?更甚者……”常太妃顿顿,终是说下去,“你的父皇,心慈但并不糊涂。此事他也只在临去前对我一个人说过,他并不疑你的母亲,他亦知道,此中必有隐情。此事关系甚大,他并不是只信一个太医所言。但是,你,真的并不是他的皇儿……” 此言一出,顿时如晴天霹雳,直教我七魂去了六魄,眼前金星飞舞。我颤颤巍巍站起来,浑身抖得直如秋天的落叶,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 常太妃怜惜地看着我,“太妃知道,这些事情,对你来说打击确实太大了。” “那块墨玉,你母亲或许还没有告诉你它的真正来历。但你的母亲临走前却将一切都告诉了我。” 当日,母亲在感昭寺求子时,感昭寺主持声言母亲求子之心感动佛祖,特在法事当天允许母亲住在寺中吃斋。宫中嫔妃不得在宫外留宿,母亲求子心切,到底是住了下来。 第二天醒来,母亲自觉身体不豫,衣衫凌乱。外面的侍女和侍卫亦都在沉睡。母亲甚是奇怪。勉强起身,才惊觉一切不对了。她心慌意乱,却发现在枕边一块墨玉,这便是后来母亲拼死保留下的那块。 不出半月,先皇从江南回宫。 先皇回宫后不久,母亲便有了身孕。 “这段本太妃连先皇亦瞒着,你的母亲,想必亦是怀着侥幸的心理吧。希望那个孩子是你父皇的。” 常太妃叹道。 如五雷轰顶,我彻底痴了,傻了…..呆立在原地。 原来,自己,竟真的不是父皇的女儿。 许久,魂魄才归位,听常太妃慢慢道,“此事,关乎女人家的名节,更关乎沈氏一族的荣宠,自然,更是关乎皇家颜面。你的母亲,不敢张扬,亦是没有办法。你母亲出宫本是极秘密之事,感昭寺主持不可能不晓得你母亲的身份。只是,这偷天换日之事,若没有通天的本领,怎能知晓你母亲出宫时间,又能买通主持——那主持,本太妃是知道的。先皇甚为信赖,若不是有什么,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常太妃两眼眯起,言语凿凿,“怕是能有这本领的,宫中只有一人了……” “郭宜!!!”我几乎要银牙咬碎。 “孩子,你且坐下。”常太妃冲我摆摆手,“这毒妇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百密总有一疏。太妃在深宫已有三十年,什么样的事情不曾见过,什么样的风浪不曾经历过,一朝侯门深似海,所有荣华富贵,一切如过眼云烟,唯有这毒妇,让本太妃牢牢记了二十多年。” 她凝眸看我,一字一句道,“卿儿,你的母亲是世上最好的母亲,你万不能辜负了她。这深宫,一步一个算计,一言一行皆要当心。” 我泪眼模糊,重重跪下,“太妃,卿儿记下了。此生,不为母亲雪此恨,卿儿誓不罢休!!” 她颓然躺下,“这些秘密,在我心中藏了几十年,原本在知道你在塞外被掳走之后,打算带着这些秘密入土的……卿儿,太妃既然已说到此,不妨都告诉你。” 我出宫之日,常太妃命车夫将我送去塞外,只要有个地方安顿就可。车夫回去复命后,常太妃到底是不放心,到底还是派人在塞外注视我的一举一动。那王成宇,便是常太妃的人。 只是,意外地,王成宇喜欢上了灵儿,且不顾太妃旨意,执意娶了灵儿。 对于王成宇的举动,常太妃莫可奈何,一则是鞭长莫及,二则王成宇王家是常太妃娘家的远亲。 鉴于我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常太妃便睁只眼,闭只眼,只让王成宇保证我的安全。 更意外地是,灵儿在迎娶之时竟然早就有人,这让一心喜欢灵儿的王成宇深受打击。大怒之后,他执意要找出灵儿的“男人”,灵儿抵死不从。 依王成宇的性子,他恨不得杀了灵儿而后快。但是,灵儿却有了身孕,王成宇一是心存半丝希望那孩子是自己的,另一个原因是来自梁晋之,也是当时的太子梁文敬的压力。彼时,王成宇并不识得梁文敬,只道梁文敬是大梁京城富商巨贾,此人来头较大,得罪不起。昔日在王成宇家看到他对梁文敬毕恭毕敬是得以亲见的。 梁文敬只道灵儿姐妹情深,让王成宇手下留人。 王成宇这才生生忍下怒气,直到灵儿撒手人寰。才知道,自己根本不能生育。王成宇只觉绿云罩顶,不堪忍受,又不得不接受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实,这才想到要回灵儿的孩子以遮羞。 因此,常太妃从王成宇的密折里知晓了梁文敬已对我动了心思。震惊之余,常太妃寝食难安,深怕梁文敬将我当成倾云公主的替身带回凉京。如此,便是一场滔天大祸…… 北部边境时常有来自周边小国的骚乱,因不成气候,并未引起大梁朝内重视。恰恰此时先皇病重,梁文敬不得不尽快赶回凉京。 而就在梁文敬回到凉京后不久,北部边境骚乱逐渐严重…… 常太妃喘口气,淡然道,“你皇兄回朝后,得知先皇乃是头风恶疾犯了,并无大碍,在朝中替先皇打理朝政之时,亦是思虑重重。原本北部骚乱并不需要他亲力亲为,你的皇兄却执意要去。恐怕,个中的原因,亦只有本太妃清楚了。” 太妃平静道,“北部骚乱严重,有多个蛮夷小国联合起来攻打大梁的互市,玄川本是个不起眼的村落,你可知道,那些蛮夷之人怎会知道那儿的?” 她顿顿,看向我,“不错,是我让王成宇引他们过去的。” 我骇然吃惊,睁大双眸,几欲不成调,“太妃——你,你……” 常太妃定定看我半晌,手抚上我的头发,叹息道,“你也休怪当时太妃心狠,太妃别无他法。想起宣儿和兰儿,本太妃亦不忍心拆散你们。只是,本太妃绝对不能让你的皇兄将你领回大梁!你也绝对不能再出现在大梁!太妃自然亦不能让你的皇兄早早知晓怀荒骚乱延至玄川。那折子,亦是我命人扣下的。等到你的皇兄知道的时候,玄川早已不存在了……那时的你,往后就真的是你的造化了……” 我强忍住悸动,起身道,“太妃,当年被柔然掳走的还有杜兰,秋秋。后来,她们平安归来,怎么会不知道我在柔然?” “当年被周边小国掳走的人皆已放回,你的皇兄找不到你,几欲血洗整个怀荒。可惜,终究是无法找到你的下落——那个时候,死几个人谁又会知道呢?” 常太妃细细看我后,疲惫地笑了笑,“终究是你命大,不仅活地好好的,而且,还能让柔然王子心甘情愿等你三年。姐姐在天之灵,该是瞑目了……” ------------ 噬骨 是夜,月华如水,庭院内玉阶碧树。我静静站在寝宫的院子里,只怔怔望着天边的那轮明月出神。 记事起,从盛世荣华、金枝玉叶到一朝沦落冷宫,受尽世间万般苦,所谓人生之大起大落,亦不过如此了。只是那时,有母亲在,还不曾有如此的悲观绝望。 一直以来心底还有隐隐的希望,自己就是真正的大梁国的金枝玉叶;而现在,随着常太妃的陈年秘密一下揭开,连这仅有的幻想亦随之灰飞烟灭。蓦地,万般悲苦滚滚涌上心头,身体亦好似被无穷无尽的寒气所笼罩,久久暖不过来。 上苍对我是何等的残酷,人世间行走二十余年,生平第一次,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行走在天地间还有何意思,几番生死挣扎,鬼门关前侥幸脱逃,都不曾如此悲观无助。如今,就如同好好住在屋里,一日狂风暴雨,整个屋子坍塌,不复存在,只余人站在风中,再无遮挡,空空落落,再也找不回自己的栖息地…... 我的母亲,美丽善良的沈贵妃,一朝不慎,陷入别人精心布好的局中,被牢牢网住,直到死都不曾从那个局中脱逃出来,更不知道是谁害了她。不禁慨叹,若是当年母亲和父皇说出实情,不知道事情会不会还是如此?女人的名节让母亲心存侥幸,终究是隐匿了这些,……想起她曾说过,父皇是君,她是臣,君臣之下才是夫妻……不禁重重慨叹,母亲,真是好糊涂啊…… 常贵妃,那个温婉如水的女子,几十年的深宫生活,到底将她磨砺成了现在的常太妃。昔日的贵妃,只有她一个活到现在。新皇登基后,她却牢牢坐稳了太妃的位子。整个后宫,只在一人之下,不能不说常太妃自有她的过人之处。她恨太后恨得眼珠滴血,将其千刀万剐犹不能解恨,却能在宫内合欢家宴上与太后把酒言欢……我不禁感叹,这要怎样的隐忍,需要多大的定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些仇恨,在脸上形成得体的微笑,以不失太妃的威仪…… 郭宜,一个只见过数面却印象颇深的老女人,脸上一如小时候我见到般冷漠,似乎永远没有笑容。一双眼睛,如鹰隼般锐利,似乎隔着肚皮就能将人看穿。她为什么看上去总是那么冷淡,她不应该高兴吗?整整布了二十年的局,一箭双雕,将她的眼中钉,抢了他的男人的女人,抢了他儿子的女人,统统打入无间地狱;用沾满鲜血的手如愿地将他的儿子推上了太子宝座,直到看着他成为一代皇帝,她亦成了大梁国的太后;她此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天下最应该高兴的便是她了,虽然老了,凤仪犹在,她母仪天下,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是,她为什么脸上没有喜色? 转而一想,我冷冷笑了,她怎么敢有喜色,她怎么敢呢?!她生前害死了多少人,恐怕连她自己亦说不清吧。她现在难道天天吃斋念佛,谁又能说不是对她之前犯下的滔天大祸在赎罪呢?她亦老了,亦会知道苍天终有开眼的一日,到时,她不下地狱谁下…… 是的,上苍终究是怜悯我,让我活了下来。郭宜,终究是人算逊于天算。她或许做梦也不会料到我会再回宫中,初见到我时的惊讶神色犹在眼前…… 郭宜,此生不为母亲报仇,我誓不为人! 我冷冷一笑,犹觉得掌心一阵生痛。低头,掌心赫然几道尖尖的痕迹,不知何时,指甲已深陷入掌心。我伸开手,借着月光,手掌上的痕迹已有淡淡的血丝。我轻轻地抚摸着,将血迹从手上抚去,手上的疼痛减轻了;只是,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却在心里,愈发弥漫开来,整个胸腔都在膨胀…… 我再也支撑不住,双手捂住胸口,颓然转过身。 梁文敬不知何时已站在我的身后,约一丈之外,负手而立,正静静看着自己。 我怔住,眼前的梁文敬,白衣锦袍,双眸湛湛,看上去神清气爽。 只是,看上去,却是如此的陌生…… “皇…..”嘴唇蠕动了半天,终究是没有叫出来。 不,他不是我的皇兄! 这一刻,我终于知道了。自己,原来压根就不是大梁朝的金枝玉叶,眼前所站的,亦不是自己的皇兄,而是一个原本熟悉现在却已然陌生的男人,自己与他的身上,根本就没有流淌着相同的血液。他是真正的皇室龙脉,是大梁国的天下霸主,而自己,根本就是如皇后所言的“来历不明的野丫头”,甚至,自己,竟然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一刻亦才懂得,他的所谓“朕说使得,就使得”的真正意思,他早已知道,自己不是他的皇妹,自己只是一个女人,一个与其他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女人。只是,他却没有点明,只让自己背着“**”的负荷,心整日在煎熬中度日,他这是为什么?! 我僵立在那里,喉头哽咽,胸中似有万语千言,终是化成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梁文敬缓缓上前,将我紧紧拥在怀里。 “皇兄……”我再也忍不住,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宛若眼前的他,便是自己这一生最后的救命稻草…… “皇兄,抱紧我,我害怕……”似睡非睡,似醒非醒间,我疲惫地对梁文敬喃喃道。 漫天大火下,若有若无的不同于大漠风沙的清香气息,让自己惊慌迭乱的心,暂时安静了下来,我找到那强悍的臂膀,枕在头下,将身子紧紧窝进那宽阔的怀里,听着一下下强有力的心跳…… “卿儿——”枕边传来柔柔的声音。 “唔。”我闭目曼声道。 “你可后悔?”依然是柔软的声音,如春风熏面,直让人醉到心里去。 心底蓦地一颤,睁开眼,凝眸看向眼前的人。 恍惚之间,眼前闪过的竟是漠北那强悍的男子,再细看之下,是梁文敬含笑看向我。 我垂眸,竭力压抑住内心的悸动,将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闷声道,“世上可有后悔药?” 片刻,他呵呵笑起来,半支起身,一手抚上我散落的长发,一手隔着薄薄的丝衣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背部,半晌满足叹道,“如此,甚好!!” 是夜,他并没有离去,我也没有再让他走。我和他并躺于床上,浓情过后,疲劳之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陈年往事,我亦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敷衍几句后便进入了梦乡…… 窗外更漏声声,我从梦中蓦然惊醒,心还在怦怦乱跳着。 睁开眼,复闭上,再睁开,借以平复狂乱的心跳。 淡淡的月光透过长窗洒落一室,亦洒在了烟罗纱帐里,微微侧头,身边传来均匀的,沉沉的气息声。皇兄唇角微翘,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 我凝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兄,心底竟是说不出,言不明,道不清的感觉….. 那个塞外让自己蓦然心动,以半阙玉璧许自己一生的翩翩男子,此时,就睡在枕边,可看上去,却是那么地不真实。 了无睡意,我轻轻拨开他的手,起身披衣下床。 窗外月华潺潺,明亮至极,秋风拂面,身上泛起隐隐的凉意。 到底还是走了母亲的老路…… 或许从下定决心入宫的时候,就注定了再也无回头路,哪怕是前面是遍地荆棘,是刀山火海,我面前唯有一条路,就是要踏着荆棘,钻过刀山火海,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即便粉身碎骨…… 我叹口气,轻轻合上长窗,踱到榻前。 刚掀起被衾,腰上已被双手环绕,我身子一僵,转头对上梁文敬幽深的眼底,低低道,“皇兄,吵醒你了?” 他轻轻搂过我,让我靠在他的肩头,淡淡道,“你身子虽好,却不宜着凉。” 我手抚上他精壮的胸前,没有言语。 窗外更漏声声,此情此刻,贪恋着这片刻的静好…… 忽而他淡然道,“朕有些时日不曾去太妃那里了。她老人家可好?” 我心里一跳,只低声道,“臣妹去的时候,皇后刚从太妃那出来;皇后面色凝重,太妃还在吃药,想来是病得不轻……” 半晌,他道,“康靖王已去西南边疆,西南战事繁忙,短时间内是回不来的——昔日她对你亦是极好,你在宫中若嫌寂寞,可去找她说说话。” 说到昔日,想必是他还念着小时候常太妃的好,亦恋念手足情深,想来,他不是绝情之人。 只可惜,皇权路上,没有亲情,没有手足,有的只是对权力顶峰的渴望和执着,心软手慈,只是闺阁女儿家见识。无论梁文敬当时如何,一旦踏上了争夺霸权之路,亦是绝无回头之路。如果当时他失败了,那么如今远走西南的或许就是他了。 我怔怔看向他,这世间,何止是我,何止他,无论是谁,一旦迈出第一步,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心下感念,“皇兄,太妃只有康靖王一子,如今康靖王远赴西南,太妃思子心切,这病怕是难好了…….” 梁文敬没有说话,沉默间,两人呼吸清晰可闻。 他只是用手轻轻覆上我的后背,“时辰不早了,你且歇息吧。” “皇兄,……”我起身轻声唤道。 “已是三更,皇兄,可否,移驾到别的妃嫔那里?” ------------ 第七卷 ------------ 宫杀 彼此短衣相向,此话虽赧然,我还是说了出来。 宫中素有宫规,皇帝宠幸妃嫔,妃嫔都不能在皇帝身边过夜。 自己虽不是皇兄的妃嫔,但与皇兄,男女有别。梁文敬在自己宫中一夜已是让人非议,连太后亦看不下去,不惜亲自来“教诲”。如果梁文敬再在自己宫中一宿未归,恐怕,不仅是太后,宫中的妃嫔,吃了我的心都有吧。 想起自己还要宫中呆个许久,自然不能坏了宫里的规矩。 梁文敬亦起身,半靠在枕上,静静看我片刻,淡然道,“朕知道你的心思,你且放心,朕与你的‘三年之约’,是朕负了你……你要的,朕此生怕是给不了了。但是,朕可以保证,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一时窒住,无言以对,当下不作声,下床取来他的丝袍。 踌躇良久,低低道,“皇兄,外人眼里,臣妹是大梁的长公主,这是天下尽知的;皇兄乃大梁国的天子,断不能悠悠之口,让皇兄为难。更何况……”我垂眸,声音愈发低了下去,“自皇兄下令与柔然和亲之日起,臣妹已不再属于大梁。皇兄……” 再抬头,眼中已是弥漫着淡淡的雾气,“臣妹,珍惜与皇兄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若有来生,臣妹的心里,皇兄依然是最好的……臣妹只求在这里,能为父皇守孝三年,平安度日……” 说完我垂眸,不忍再看梁文敬眼中闪现出的复杂与难堪。 皇兄,你负了我,我何尝不也是辜负了你? 你和我,既然不是兄妹,那你就只是我的仇人之子…… 宫中人多眼杂,自是不能常常去看望常太妃。 秋风瑟瑟,天气已渐渐转凉。 我惦着太妃的病情,又急于了解那块墨玉的由来,便让烟翠做了太妃爱吃的清淡的桂花糕,准备好,由她前头带路给太妃送去。 听到是我,床榻上的常太妃有气无力道,“是长公主吗?” 我快步上前,拉着太妃的手,轻轻道,“太妃,是卿儿,太妃可是好些了?” 常太妃鬓角白发隐现,多日不见,似乎老了许多。 一阵剧烈咳嗽之后,她叹道,“老了,没有多长寿限了。” 我心里一阵难受,偏过头悄然擦去眼角的湿润,笑道,“太妃尽说胡话,等康靖王回朝,太妃还得看孙儿呢。” 说到康靖王,常太妃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旋即黯淡下去,“宣儿,亦该回来了。” 数日前,梁文敬拟诏:康靖王平定西南边疆有功,特允回朝以示皇恩浩荡。 “卿儿啊,此番,太妃要谢谢你。”常太妃拉着我的手,徐徐道,“太妃自知时日不多,原以为与宣儿此生是见不到了。居然还有能相见的一日……”她长叹一声,“太妃心里明白啊,能让皇上下定决心的,唯有你啊。” “太妃,”我笑道,“诏书亦道康靖王边境平定有功,回朝述职亦是应该的;皇兄自小与康靖王手足情深,亦是念着太妃的旧情呢。” “我知道你来是为了那墨玉的事情。”常太妃闭闭眼,叉开话题缓缓道,“其实,太妃也不是很清楚。大梁人虽然历来以玉为尊,却唯独不喜欢这种墨玉。能在你母亲枕边出现的这个,要么是无意落下的,要么是故意放在那的。那日,我见过这墨玉,纹路奇特,绝不是寻常人家抑或是官宦人家所有的。” 常太妃眯起眼睛,似在回忆什么,“这种玉,只在两个地方有,一是与柔然毗邻的高昌,一个是契丹境内。若是…..”她倏地睁开眼睛,似在自语,“若是这墨玉真是那边的人留下的,恐怕这通敌之罪,太后是脱不了干系的……” 我心下一沉,突突跳起来,太妃这一句无异于石破天惊,不仅坐实了母亲当日之事系太后背后推动,一句通敌之罪,足以让太后一辈子不得翻身。我仔细看上太妃,看上去并无不妥,虽病容犹在,却不像糊涂之人,说太后通敌,这是何等的大罪。 “太妃,太后在后宫一手遮天,朝中又有左相支持,家世显赫,权势滔天,这通敌之罪,可有缘由?” 常太妃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芒,似是无意,叹道,“人的心啊,总是没有满足的时候…..” 我悚然一惊,这太妃,似乎知道些什么,又在暗示着什么…… 当下并无多言,太妃继续道,“我记得你母亲怀你的那年,先皇还在江南巡游,柔然大汗与你的父皇早有约定,便是等你父皇回宫后来出访大梁。而在你父皇回宫前一个月左右,柔然国的客商便陆续来到凉京了,现在想来,那时的柔然来到凉京,亦不是偶然的……” 她凝眸看我,“太妃自知时日不多,知道的,能说的都说了,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这以后,全凭你自己了。你在宫中,无任何依靠,皇上……”她淡淡笑笑,“你或许不知道,当今皇上并非太后亲生,他是宫中一个低等才人蒙先皇宠幸落下的龙胎。那才人,在诞下敬儿后莫名离世,——先皇体谅皇后,便由当时的皇后郭宜照看。郭宜昔日亦有一女,在三岁时因病夭亡——那时你还未出世呢。” 宫中俱知梁文敬系太后亲生,这太妃一语惊人,着实让我大骇。 我瞠目结舌。 太妃料我被吓到,语调凉薄,“这宫里,什么事不曾有过。先皇,后宫嫔妃无数,哪能记得只宠幸过一次的才人。那才人亦是个刚烈的,独居宫里偏僻一隅,自知无福隆恩,怀了敬儿一声不吭。诞下敬儿的时候,恰好本太妃路过。听到里面阵阵痛苦的声音……那才人,亦是个苦命的。彼时当时的皇后郭宜亦有早产迹象。先皇只道陪着皇后,哪知晓这偏安一隅的宫里还有他的孩子……本太妃急令贴身的丫头去禀报先皇。先皇随太医院的人匆匆赶来,刚到不久,皇后身边的人只道皇后昏过去,先皇又匆匆离去。那才人,诞下敬儿后不久便去了……皇后落下的胎亦未成活……” 大惊之下,怔怔不能开口。 “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个人,宫内皆道敬儿系太后亲生。这些年,知道这个秘密的恐怕只有本太妃一个人了。本太妃能在宫中平安度日,莫不是因为还知晓些什么……” 我越听越心惊,这后宫之内,竟然如此……想起柔弱的母亲,在这诡计多端的深宫内如何能安身…… 常太妃吁口气,眼睛灼灼看向我,良久喟叹道,“卿儿啊,太妃这一生,太累了……自从入宫后,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不得不算计着。一朝有了宣儿,更是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慎,死无葬身之地。宫内的人哪,都是没有心的,你不算计别人,犹如你的母亲,总以为有了先皇的恩宠,躲在自己的寝宫便能挡住外面的风雨。可是,到头来,又是如何呢?太妃与你的母亲一样,无时无刻甚至做梦都能想着远离宫墙,梦想着哪怕在世间做对贫贱夫妻,亦不要这宫中的表象荣华。太妃这辈子,在宫里吃够了苦头,看透了宫里的虚伪算计……卿儿啊,你娘亲已去,若是你不回来,在宫外平安过下去亦是多大的福分。你出宫那日,让太妃羡慕了好久呢……” 常太妃说完,以锦帕掩嘴,一阵咳嗽。 我见状忙让侍女端来药,用小勺给太妃喂上。 “太妃,”我边喂药便轻声道,“太妃且歇息,来日方长,一切从长计较。” 吃完药,待太妃昏昏睡着后,嘱咐侍女好生侍候,我便退了出来。 常太妃的寝宫离我并不近。 一路想着,再抬头,离自己的寝宫已是很近。如今亦是暮秋,盛夏时节的浓绿嫣红已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行将落去的一片金黄。站在一棵芙蓉树下,怔怔看向寝宫前面的落叶…… 因着我喜静,又不是皇兄的妃嫔,皇兄便把离御花园最近的棠梨宫赐予我。绿树掩映下只露一角朱红挑高飞檐的棠梨宫殿犹如御花园里的隐士,外看表不显眼,里面却别有洞天,雕梁画栋,九曲回廊,院子极是宽阔,除了各色的奇花异草,还种有半亩梨树及半亩海棠,故名为棠梨宫。犹记得夏日的时候,微风拂过,满树的雪白,大片的朱红、淡粉随风而飘落,漫步花海里,飘落一地的花瓣,叫人不忍踏足。每每坐在花下,在清幽的淡香里,抚上一曲,便叫皇兄留连忘返…… 如今花已落,叶已黄,曾经的盛世繁华在开满了整个夏天后,如今已是行将枯朽,没入泥土。 人何尝不是如此?曾经荣宠在身在深宫里安享富贵一辈子的常太妃,如今亦是在熬尽一生后,即将油尽灯枯。 心下叹息不已,人啊,或许还不如这繁花绿叶,虽无生命,却能在时节里尽情绽放,无拘无束,即使化作泥土,亦在来年得以重生。人这一辈子,有几人能如此随心所欲? ------------ 相求 1 怅然间,身后传来柔软有礼的声音,“臣妾拜见长公主。” 我这才惊觉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慌忙擦去腮边泪痕,并未回身,淡然道,“兰贵妃有何事?” 身后的兰贵妃依然声音柔美,“臣妾路过此地,恰好见长公主。素闻长公主琴艺高超,臣妾愚笨,还请长公主赐教一二。” 我转身,楚如兰离我丈余,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我,眼里透着些微的迫切。 我心下了然。 宫里皆知康靖王不日后回朝,这兰贵妃想来是等不及了。到皇兄那打探消息是万万不可能的,与宫中嫔妃说起此事,只怕让人多心。 望着眼前只用简单珠钗挽发的女子,粉色衣衫,妆容素净,站在那里,犹如叠叠荷叶里一枝亭亭玉立的新荷,清新而淡雅。不免心里有些许的慨叹,想起皇兄一世倨傲,自己宠爱的妃子居然心心念的是自己的皇弟。更是感叹于楚如兰的心思,这么多年,对梁文宣的思念居然不露蛛丝马迹。若不是直接说出来,谁又能知道这蕙质兰心的皇帝的宠妃竟然心系别人? 我淡淡道,“兰贵妃盛赞了,本宫琴艺只算得上些细枝末节,勉强入耳而已……” “长公主过谦了,臣妾总听得皇上夸赞长公主琴艺当今无人能比。”兰贵妃微笑道。 楚如兰跟着我进入棠梨宫。 虽才是暮秋时节,梁文敬知我体弱畏寒,宫里早早燃起了木炭。 进得宫里,犹如四月天,各色奇花异草竞相绽放。 楚如兰围着花草,禁不住赞叹道,“臣妾第一次来此,真是大开眼界。长公主果是有心,臣妾从未在如此时节看到如此多的花儿。” 我让烟翠给她看座,又让喜儿端上泡好的花茶,遂淡淡道,“这些都是皇兄的心意罢了。” 她端坐在凳子上,轻轻绞着手里的帕子,见我了然看她,两腮顿时隐隐浮现淡淡的桃红。 我微微一笑,“兰贵妃,来尝尝本宫新采的花儿泡的茶。” 楚如兰这才回过神,将帕子收起,端起鎏金茶盏,低头看着,讶然道,“长公主,这些都是你亲自采的?” 每天清晨,闲来无事,便与烟翠,喜儿她们早早起床,去收集叶子和花儿上的露水,采下最嫩的花瓣,或者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回来后晒干晾透,再收集起来。一个秋夏下来,竟也攒了两坛花,水亦收集了不少,只是水不宜久放,多数是在梁文敬来的时候喝掉了,剩下的一小坛,亦让烟翠给了常太妃。 “这水,是最后的一些了,今日兰贵妃亦是稀客,就让兰贵妃尝尝。” 听我如此说,楚如兰端起茶盏,闭上眼睛闻了一下,又小心喝了一口,仔细品尝后,睁大美眸,“这茶花香浓郁,水质甘甜……喝下口齿留香,确实是难得一品的好茶……” 我慢慢品着手里的茶,眸光微掠过楚如兰的略显陶醉的脸庞,青葱水嫩,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丽,加上出身高贵,话语得体,装扮低调,就连宫里为了恩宠争斗死去活来的妃嫔们对兰贵妃亦是夸口有加……怪不得皇兄宠她。 想到这个,心底突地莫名微酸。 眼前芳香四溢的花茶突然没有了先前的香气,我将茶盏放下,淡然道,“将本宫的琴呈上,本宫要与兰贵妃切磋琴艺。” 楚如兰眼神有瞬间的凝滞,随即起身,微一福身,唇角翘起,“臣妾谢过长公主。” 烟翠几个人将琴抬过来,轻轻放在桌上。 我起身近前,微笑道,“此琴为皇兄所赐,乃是年代久远的梅花断,琴音清澈,韵味悠长。兰贵妃可用此琴抚上一曲。” 楚如兰听后,倒没有谦让,落落大方坐在琴凳上,美眸一眨,“臣妾献丑了。”随即双手抚上琴弦,一串委婉缠绵的琴音流畅而出。 我微阖眼,静静听着楚如兰的曲子。 平心而论,楚如兰出身名门,从小必是有极好的琴师教导,单论琴艺音色来说,楚如兰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 抚琴讲究“琴人合一”,兰贵妃的琴声如泣如诉,乍听起来似超脱于尘世之外,仔细听上去却是愁肠百出。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她偶尔抬头望向远处,眼神透着些许的惘然,到最后,眼睛却是泛着点点的泪光。 心下不禁一叹,都十多年了,居然还念念不忘,倒也是,还有什么能比这曲《秋风词》更能表达出她的情意的呢? 只是,斯人在远处,弹这曲,再动情意,亦只是弹给不相干的我听罢了。 一曲毕,楚如兰起身,用丝帕轻逝眼角,笑道,“臣妾献丑了,还请长公主赐教。” 我搁下手里的茶盏,笑道,“论琴的音色,通常讲究‘四善’与‘九德’。所谓‘四善’,乃是苍、松、脆、滑;‘九德’呢?则是讲究奇、古、透、润、静、圆、匀、清、芳。兰贵妃琴艺炉火纯青,正暗合古人赞誉;此‘梅花断’与兰贵妃的琴音当真是相得益彰,倒叫本宫心底由衷佩服…….只是,如此美妙的琴音得有懂此意的人听才行呢。” 楚如兰眼神一滞,原先一双美眸只是泛着点点泪光,闻听我如此说,却是落了下来。 我走到琴前,轻轻抚摸着那琴上年岁久远形成的梅花断,徐徐道,“有的东西,年岁越久,就越是令人回味,越发叫人怀念不已——譬如这古琴,皇兄道还是前朝名师留下,到了今朝,虽已易主,但在你手里,琴声依然婉转动听…….若是这琴啊,一旦易主就不再发出如此美妙的琴声了,那还是名动天下的古琴么?究其根源,还是在于人呢。” 楚如兰身形一颤,腮边挂着未揩干的泪滴,愕然抬眸看我。 我亦凝眸看她。 兰贵妃咬住茭瓣似的下唇,手里的帕子不安地被绞来绞去,终是低下头,轻声道,“长公主教训得是。是臣妾唐突了。” 我凝望着眼前犹如瞬间失了水分一般的兰贵妃,想起远在天上的灵儿,自己爱的人不能相偎,终是做下糊涂事;自己的“良人”又遥不可及,世间,一个“情”字怎是了得? 由己推人,我倒有些同情起眼前的兰贵妃了。 “兰贵妃,可是想念家人了?”我微笑道。 兰贵妃一愣,勉强一笑,“是。” 我挥手摒退侍女,偌大的房间里只留兰贵妃和自己。 我踱到盛开的“玉梁”面前,轻轻拨弄着已渐渐转绿的花瓣,微抬眼觑着兰贵妃。此时的兰贵妃,脸色微红,脸上犹显失望之色。 “有道‘十年磨一剑’,可见古人的都比较赞赏坚韧与长久;这‘玉梁’让宫中的花匠费时十多年才得以培养出来,可见功夫不负有心人哪;只是……” “嗯……”楚如兰心不在焉的声音。 我微侧身凝眸看她,淡然道,“倒是兰贵妃……苦等了十多年,想等个什么结果呢?” 楚如兰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顿时脸色苍白,美眸圆睁,颤声道,“臣妾不敢!” 我笑笑,“本宫就是问问,无他,兰贵妃若真是如此,本宫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本宫乏了,兰贵妃请回吧。” 楚如兰闻听此话,突然跪下,哀哀道,“长公主,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失德……” 她哽咽着,“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埋在臣妾的心里。臣妾不知道该对谁去说,虽有皇上恩宠,却不曾有半分快乐。” 她颓然坐在地上,目光不复之前的灵气,语调悲凉,“臣妾曾与康靖王指天发誓,此生绝不分开。只等他班师回朝,再向臣妾的父母求亲。长公主,臣妾此生最放不下亦最对不起的便是康靖王了。圣旨一下,臣妾便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三月未起。康靖王亦是心灰意冷。虽说彼时年少,可臣妾心里一旦有了康靖王,再也没有别人的半分影子。皇上天资英挺,可在臣妾心里,皇上只是臣妾的良友,却算不得臣妾的良人。臣妾心中的良人,只有康靖王啊……身边没有康靖王,臣妾此生了无生趣……”说到最后,她声音晦涩压抑,泪如雨下。 良久,她停下哭声,双目圆睁,“当日若不是太后一意孤行,臣妾与康靖王早已是一对比翼,如今连见面都不能……臣妾不甘心哪……” 心下长叹一声,我上前扶起她,“兰贵妃冰雪聪明,岂能不知如此大不敬之话出口,轻则被禁足,重则发配冷宫。兰贵妃为何要告诉本宫呢?” 她定定看我,缓缓俯身行礼道,“臣妾虽愚笨,但自认为并没有错看长公主。皇上、康靖王与长公主乃兄妹,臣妾与长公主倾诉,实属无奈。连太妃亦对长公主赞赏有加。臣妾知道,宫中知晓臣妾心意的只有长公主了。臣妾别无他求,只求此番那能见到康靖王,臣妾对长公主感恩在心,永不忘怀……” ------------ 相求 2 眼前明眸皓齿的女子,果是受了常太妃的点拨而来,想必是常太妃心里对康靖王和兰贵妃的事情了然在心,亦知晓康靖王为何远走西南。现在想来,这康靖王远走西南,躲避兰贵妃倒是一方面,恐怕多半则是太后忌惮康靖王,只怕哪日康靖王和兰贵妃余情未了,重温旧情,往事一旦揭开,蒙在鼓里的皇兄必是难以做人。 我微微点头,“兰贵妃不必拘礼。本宫在宫外的时候,曾有一义妹,亦是与兰贵妃一样境遇。自己爱的人不能相守,盲目嫁与一个不爱的人,终是郁郁而终。只留下一个苦命孩儿,自小跟随本宫……” 想起秋秋,心底一阵柔软,微笑道,“兰贵妃,可是有孩儿?” 楚如兰愕然,随即脸色微红,低声道,“臣妾还不曾生养。” 我亦愕然,楚如兰跟随皇兄多年,又有皇兄宠爱,怎会没有孩儿?再细看上去,兰贵妃身姿婀娜,确不像有孩子。 见我打量她,她有些许的忸怩,声音越发低下去,“臣妾亦喜欢孩儿,只是臣妾不想要不是自己所爱的人的孩儿。” 声音虽小,却是斩钉截铁。 我心下一跳,不得不重新再去看眼前站着的外表柔弱的兰贵妃,当真是一个外表如水内心如火的刚性女子。十多年的等待,不要孩子,只为眼前的不是自己的良人。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长公主,臣妾当年以此诗赠与康靖王表明臣妾心意。臣妾,此生心中只有康靖王。” 目送那曼妙女子远去,心中亦不是不震撼的。 世间竟有如此真性情女子。宫中妃嫔,莫不以恩宠为荣,千方百计求得皇兄欢心,百般姿态只为求皇兄龙颜欢悦。居然还有这样一女子,置宫中荣宠不顾,只求见心上人一面。 想起有许久没有见秋秋了,皇兄只道秋秋跟着杜兰,依然住在别院,好得很。 短短几句话,亦是让我心生愉悦。 几次提出想见见秋秋,犹记得入宫时太后的教训,不要将宫外的陋习带到宫中,皇兄亦了无此意,也就作罢。 想着兰贵妃的话,“臣妾亦喜欢孩儿,只是臣妾不想要不是自己所爱的人的孩儿”。再想起灵儿,拼死怀了周兴的孩子,之前一直怨灵儿糊涂,现在,倒是有些理解灵儿当时的心情了。 这日梁文敬来到此,却是眉间紧皱,一路思虑沉沉。 彼时我正站在宫外,准备去御花园走走。 看见皇兄如此,心下纳罕不已,再看皇兄身后的执事太监随公公,他亦垂头,大气不敢出。 及看到我,梁文敬才脸上展露笑容,“今日风大,长公主当心身体。”话语满是长兄对皇妹的关爱。 唯我能听出此中柔情,不禁面上一热,“皇兄可是要走走?” “今日朕乏了,去长公主宫中坐坐,朕想听长公主抚琴了。” 进得棠梨宫,梁文敬脱去外面的披风,随公公躬身接过,待烟翠奉上茶后,便知趣一起悄然退出。 我便知道皇兄今日是有话要说了。 不动声色替他斟上茶,然后坐于琴旁,调好弦,手刚抬起来,右手已被握住。 掌心暖暖的,我却是一窒,抽不出便任梁文敬紧紧握住。 片刻起身,对上梁文敬略显疲惫的脸庞。 忍不住抬起左手,抚上他微皱的眉间,微笑道, “皇兄如此疲惫,不知是朝中事务繁忙,还是哪位宠妃让皇兄为难了?” 见我如此说,梁文敬神色放松下来,唇角翘起,一手攥住我抚上他眉眼的手,宠溺道,“还是你知朕心。只要见到你,朕的烦心事瞬间就烟消云外。” 他拉着我坐下,似无意问道,“今日兰儿来过了?” 我心下一跳,难道他知晓什么了? 遂抽出双手,不动声色替梁文敬端过茶,递到他手上方才道,“今日从太妃那回来,在御花园恰遇兰贵妃。兰贵妃虚心向臣妹请教琴艺。只是抚过一曲才知道,兰贵妃蕙质兰心,琴艺炉火纯青,连臣妹亦自愧弗如。” 我觑着梁文敬的神色,并无任何变化,遂笑道,“兰贵妃出身高贵,身姿婀娜,皇兄得此美人相伴,亦是福气呢。” 梁文敬睨着我,唇角却是愈发上扬,“你什么时候也论道起皇兄的妃嫔了?以前眼不见为净,如今倒上心了?” 听他话里的意思,倒隐隐暗示我有吃飞醋之嫌。悟到此处,我顿时脸红耳热。 我佯装生气,嗔怒道,“臣妹在宫中无依无靠,皇兄倒是妻妾成群,日日享齐人之福,臣妹怎么敢逾矩论道皇兄的妃嫔?” 见我如此,梁文敬忙起身,上前拥住我,抚着我满头乌发,眉眼弯弯,“兰儿是温柔,且善解人意。只是在朕心里,谁能比上朕的卿卿的一根发丝呢?” 见我不语,他继续道,“朕只是担心兰儿说什么不该说的,让你无生添堵而已。” 我心下一松,想必皇兄怕妃嫔争宠吃醋殃及我才问及此。 便道,“宫中人人都知道臣妹不久要和亲远嫁,不便打扰臣妹亦是在常理之中,臣妹在宫中无交心之人。偶遇兰贵妃,兰贵妃亦是人到礼到,出身教养可见一斑。臣妹倒是真心为皇兄高兴。” 梁文敬凝眸看我,漆黑的眼底不便喜怒,“右相教女有方,倒让朕心生感怀;左右相比,左相之女,贵为皇后的郭莹秋就差强人意。” 说起左相,梁文敬眼里闪过不易觉察的厌恶,“康靖王不日回朝述职,左相一直反对,连母后亦认为西南边疆事关重大,康靖王回朝怕对西南边疆不利。难道本朝除了康靖王,就无别的良将?” 我这才明白梁文敬来之前为何思虑沉沉,满心不高兴。初以为是为兰贵妃之事,却原来是为康靖王回朝之事。 梁文敬自然是不知道左相与其母后阻拦康靖王回朝的真正用意,若是梁文敬真听从了太后的话……. 我心里一紧,若是康靖王不能回朝,依常太妃的病情,怕是此生就真见不到康靖王了。 思量之下,还是迂回开口,“皇兄切莫为这些事烦心。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左相与太后莫不是想为皇兄分忧。” “分忧?”梁文敬松开我,踱到那片盛开的‘玉梁’前,薄唇微启,淡淡道,“朕不敢称是明君,但也不算瞎眼,孰是孰非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此时的梁文敬,已不复刚才的温和,眉峰隐现凌厉,帝王霸气尽现。 我一惊,所谓做贼心虚,不知道梁文敬所谓的“不算瞎眼”指的是左相反对康靖王回朝之事,还是兰贵妃在此跪求一见康靖王之事。 心底瞬间百转千回,索性不再吭声。 良久见我无语,梁文敬回转身,握住我指尖的冰凉,柔声道,“朕此番,为了你,为了垂垂老矣的常太妃,自然,亦是为了手足。昔日康靖王待朕不薄,甘愿让朕坐上太子位。朕让他回朝亦是对他有个交待。” 眼前掠过那个年少的梁文宣,内向腼腆,还未说话便先脸红的那个男孩,如今亦是大梁的王爷,照梁文宣的性子,想必是不愿做太子的。只是,太子位不是小时候手里的甘糖,与人者心甘情愿,毫无心疼;受之者吃就吃了,甘之若饴。 康靖王不理会前朝太子纷争,甘心把太子位让给皇兄,这事足以让梁文敬记一辈子。想必只要康靖王要的不是他的帝位,他还是可以顾念手足之情的。若当时康靖王与其为皇位争个你死我活而败下阵来,如今的康靖王,是不是还是如此让梁文敬如此顾念手足…… 想到此,遍体生凉,冷汗沁出,我不敢想下去,但终究是放下心来。 但当年左相和太后为让梁文敬顺利登上太子位,不可谓用尽手段。如今梁文敬已是大梁的皇帝,却道自己不算瞎眼,不能不叫人心生狐凉之意。 转念一想,若不是太后当朝的算计说不出口,又怎能让梁文敬心生误解? 心底冷然一笑,终究是人算逊于天算。 如此一来,倒是成全了常太妃的思子之情,亦成全了兰贵妃的相思之念。 我压下心底的思绪,淡然道,“臣妹不敢妄自揣测皇兄心意,臣妹早已无娘亲,由己推人,只不过觉太妃可怜罢了。皇兄仁慈,顾念手足,不愧为大梁的明君,亦是天下苍生之福。”我款款拜下去。 梁文敬眼底灼热,上前扶起我。 自然,晚膳预备在棠梨宫用。 按我的吩咐,小厨房做了梁文敬爱吃的几样清淡小菜。 内务府派人送来珍藏已久的‘桂花酿’。 酒过三巡,梁文敬不易觉察地一叹,“卿卿,朕只有在你这,才不会有那些烦心事——以前总羡慕父皇,父皇如天,天下再难事,亦未见父皇皱眉。现在才知道,父皇亦是凡人,怎可能会无忧?” 他端起酒杯喝了个底朝天,“有时,如你所言,朕亦羡慕平常百姓,虽无富贵,夫妻却能举案齐眉,日日相见。如今,朕心中的妻子,朕却是只能埋在心里;朕身边的女人,虽想方设法讨朕欢心,却只会让朕心烦……” “皇兄——”我有些吃惊。 他摆摆手,继续道,“她们爱的不是朕,她们爱的是大梁的天子,是手握天下的皇帝。真正喜欢朕的,朕却什么都给不了……朕真的不如父皇……”话到最后,越显苍凉。 我无言以对。 沉默间,只听烟翠进来,怯怯道,“长公主,是皇后……来了。” ------------ 龙胎 我心下奇怪,这皇后自被禁足后,视我为仇人般不待见,今日怎突然来此? 梁文敬眼皮未抬,只淡然道,“去问问皇后何事?” 烟翠迟疑看我,却不敢回身。 我站起来,“还是臣妹去吧。” 进得中厅,皇后郭莹秋身子微前倾,正在看满室绽放的花草。 见我出来,微笑道,“臣妾冒昧惊扰长公主,实在是……皇上可是在此?”话语温和,掩饰不住的满面喜色。 我心下纳罕,面上还是笑笑,“皇后乃稀客,来此亦是本宫荣幸——皇上正在用膳,皇后若不嫌弃,就一起来吧。” “臣妾那就叨扰了。”皇后说完喜滋滋跟我走进去。 见到皇后进来,梁文敬眉间一皱,淡淡问道,“朕不是说过无事不要来叨扰长公主吗?” 如吃了个闭门羹,皇后满脸的喜色瞬时下去一半。尴尬间,还是勉强堆起笑容,俯身一拜,“臣妾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此言一出,甚是突兀。 我微一愣。 “朕何来之喜?”梁文敬唇角微翘,隐有讥讽之意。 皇后假装不见,只定定道,“刚臣妾听太医来报,兰贵妃与菏嫔皆已有孕。臣妾特来贺喜皇上。”, “什么?!”梁文敬片刻惊讶后,脸上现出少有的激动,“此话当真?!” 皇后见自己的消息起到了预想的效果,甚是得意,点点头,“确实如此。” 而闻听此,我内心似被狠狠揪了一把,瞬间酸甜苦辣及说不清的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恍惚间,余光里皇后看向我的眼里一丝机芒一掠而过。 我定定神,笑笑,“皇后来得正好,臣妹亦贺喜皇上了。” 梁文敬已是敛了神色,语调已不复之前的凉薄,温和道,“朕知道了。皇后回去吧,朕再去看她们。” 皇后一愣,反应过来,随即谦恭道,“臣妾这就代皇上去看望兰贵妃与菏嫔,臣妾告退。” 目送皇后出去,我怔怔站在那里,连梁文敬叫我亦没听见。 及至梁文敬站于我面前,我才傻傻道,“皇兄,你都有孩儿了?” 他看着我,眼眸深邃,半是宠溺半是安慰道,“朕已是而立之年,若还没有孩儿,朕该被人笑话了。” 见我神色怔怔,犹在梦中,他神色凝重起来,“卿卿,朕的孩儿不仅是朕的血脉,更是大梁的皇位继承人。朕,此生,恐怕注定了做不成民间的普通夫妻……” “皇兄……”我醒悟过来,淡然一笑,“刚才臣妹只是替皇兄高兴……” 遂相对无言。 深夜,梁文敬听我抚曲后叮嘱我好生休息便离去。 我坐在榻前,望着亮如白昼的寝宫,心底压抑的钝痛重重返上来,内心深处,虽然对梁文敬早已不抱幻想,但是,听到此消息,心里还是如被重重一击。 “朕,此生,恐怕注定了做不成民间的普通夫妻……”再明显不过了,他不是自己梦里那个能够约定三生的良人。 在榻上辗转反侧,了无睡意。 他不是旁人,是自己的皇兄,昔日宫中的懵懂,到冷宫的绝望,这个男人都没忘记自己;从先前在塞外的偶遇,到短暂的别院相处,不能否认,这个男人却在我心底留下了擦也擦不去的痕迹。他不再是自己的皇兄,亦根本不是自己的良人,那他到底是谁? 为何告诉自己要忘记他,可是,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心底痛楚不已? 心底纠结成一团……我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早已日上三竿,却无人叫醒我。 想必这一觉睡得太久,我起来,浑身酸痛,小心抚上额头,并没有发热的征兆。 起身推开长窗,望着院里已凋谢的海棠,几近光秃的枝头,稀稀拉拉挑着几片随时可落的叶子。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朵。我深吸一口气,欲转身,海棠深处闪现一抹紫色的身影。 定睛一看,原来是皇兄。 想必是自己睡的太沉,不愿打扰自己,便去林子里转转。 想想,终究是没有叫他,轻轻带上长窗。 用午膳的功夫,烟翠出去打探消息回来了,“公主,昨日皇上去看了兰贵妃和菏嫔,除了赏赐外,皇上并没有留宿。” 我吃着清淡爽口的小菜,淡淡道,“本宫知道了。” 少顷,突然想起,问道,“兰贵妃身孕有几个月了?” “太医说只有一个月,胎像不是很稳。” 我放下手中的碗筷,“今日初几了?” “回公主,初十了。”喜儿抢着道。 初次听到兰贵妃有孕的消息,不是不震惊。这个昨日前半晌还铮铮誓言“臣妾不想要不是自己所爱的人的孩儿”,转眼就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这后宫女人的话,真不知道哪句能作得数。 数着日子,应该是康靖王回朝了。 三日后,康靖王梁文宣从西南边疆回朝。 因康靖王平叛西南边境有功,皇兄特在宫内大摆筵席,庆祝三天。 第一次见到康靖王,是在第二天的宫内合欢晚宴上。 几日没见梁文敬,心里还是不情愿去,那只是旁人之事而已。 随公公满头大汗奔进棠梨宫,满脸陪笑恳求道,“皇上特意嘱咐奴才,长公主若是不去,奴才也就不用回去了……” 是夜,宫内灯火明亮,宫女太监穿梭往来。 我到底是遵从了梁文敬的话,精心装扮一番,随侍女来到长清宫。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长清宫。九曲回廊,极是宽阔,里面早已坐满了妃嫔。 粗略一看,妃嫔几十人,大约是所有的妃嫔都来了。 往上,正中宝座上正是几日未见的梁文敬,满面春风,正看着左首的皇后,似乎在说着什么。 左首处是一身正红色宫装的皇后郭莹秋,此时正侧脸朝向梁文敬,粉面含春,一脸笑容。 再往下便是兰贵妃了,其他的就根本不认识了。 所有的嫔妃皆盛装在身,抬首举止处便是光华莹莹,钗环碰撞处,发出悦耳的声响。目光皆聚向宝座之人,无不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右首处最上座那眉目俊朗的男子大约就是二皇兄梁文宣了。此时正端坐在那里,微笑听着梁文敬的话语。 他的下首空一位置之后则是梁文简及王妃,依次是几个年少的王爷。 还未细细打量多年未见的康靖王。 宝座中人已看见我进来,遂目光温和,柔声道,“长公主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原先喧闹的大殿瞬时安静下来,几乎是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站在大殿门口的我。 犹如瞬间被剥光衣服般,我浑身不自在。 无暇理会那些复杂的目光,我迈开步子走向宝座中的人,及至跟前,缓缓俯身一拜,“皇兄!” 梁文敬起身走下宝座,来到近前,语气和缓,“朕为长公主引见一下——” 右首边的俊朗男子亦起身,看向我。 初看到我的目光明显怔了一下。 “这位便是平定西南边境回朝的康靖王,朕的皇弟,亦是你的皇兄,梁文宣。”他又转向我,“这位则是先皇义女,如今的长公主沈卿卿。” 我缓缓一拜,“皇兄在上,请受卿卿一拜。” 康靖王慌忙虚扶一把,“皇妹快快请起。” 起身的功夫,我看清了梁文宣的面容。 眼前的梁文宣着锦袍之下是淡青色的长衫,璎珞玉带,剑眉星目,面容清瘦,已然不是十几年前那腼腆的翩翩少年,眉眼亦早已看不出当年的羞涩,大约是在西南边境的缘故,肤色不如梁文敬的白皙,泛着淡淡的古铜色。举手投足间,颇有大将之风。 若不是早已知晓,谁能知道眼前的翩翩公子就是善于用兵,以兵法见长的康靖王,倒更像一读书文雅之人。 只是,除了最年幼的当年倪贵妃的儿子梁文素未有王妃,这康靖王比我还大五岁,即将而立之年,却孤身一人赴宴。如此看来,兰贵妃所言不假。 皇兄重回宝座,高兴道,“此番康靖王回宫待上个把月,兄妹之情过后再叙。今日朕设下家宴,就是要为康靖王庆功。来者皆是家人,都不必拘礼。来,朕,先敬皇弟康靖王。” “谢皇上——”康靖王双手端杯,恭敬起身,等梁文敬饮毕才一饮而尽。 我在康靖王的下首坐定,恰好与坐在左首第二位的兰贵妃对桌。两桌之间不过两丈许,自然看得清楚。 借着喝酒的瞬间,我还是看到了今日的兰贵妃与往日的不同之处。 昔日的兰贵妃,如淡淡新荷,装饰简单,只用珠钗挽住长发,今日却是一袭水红的抹胸长裙,外罩薄如蝉翼的蚕丝珍珠披纱,云髻高耸,正中一朵与长裙颜色一样的红牡丹,脸庞亦是精心描绘过,如此一装扮,贵妃的姿容乍现。 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女为悦己者容”。 她饮毕杯中酒,大约觉察到我在打量她,遂向我看来,美眸莹莹,含着一丝笑意。 我亦微微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席间,以皇后为首的妃嫔们觑着梁文敬的脸色,纷纷向梁文宣敬酒。梁文宣亦是含笑,来者不拒,一一饮下。 这倒让众嫔妃们惊讶其酒量之余,更对眼前这位皇上的手足刮目相看,溢美之词不胜枚举。 梁文敬更是开怀大笑。 ------------ 献丑 借着这机会,皇后站起来,脸上一派喜色,笑盈盈道,“皇上,近来宫内喜事连连,先是兰贵妃与菏嫔怀上龙胎,如今又迎来康靖王回朝,臣妾真是要贺喜皇上了。为了庆祝康靖王回朝,臣妾倒有一提议……” 我借端茶的功夫,瞥向对面的兰贵妃。她坐在那里,垂眸看向眼前的酒杯,脸色蓦然有些苍白。 微侧头,则是右边的康靖王,正微笑看向皇后。 “皇后但讲无妨。”梁文敬似是很高兴,笑道。 有了梁文敬此话,皇后放下手中的酒杯,转头面向坐在下面的嫔妃,笑道,“臣妾提议各位妹妹各自都出个节目。表演完后由皇上和康靖王给予评价,要是好呢,皇上,您是不是也给妹妹些赏赐;表演地不好呢,反正都是自家人……大家说好不好?” 皇上的妃嫔们自是连声赞好,谁不愿在皇上面前施展一下自己的技艺蒙皇上垂青呢,恐怕亦都是各自有备而来。 梁文敬自是赞同,看皇后的眼里自是有了些许的赞赏,恐怕是没有想到皇后还有如此心意。 皇后很容易就捕捉到了梁文敬的神色,脸上有了些许的得意。 我只是面带微笑静静坐着。 待大家的赞同声低下去后,梁文敬身子稍前倾,神色柔和问我,“长公主认为如何?可有备下节目?”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到我这儿,神色自是各式各样,惊讶的,羡慕的,冷眼相观的,不明所以的…… 我还未答话,皇后这才如刚发现我,恍然大悟般笑着‘自责’道,“瞧臣妾的记性,倒忘了长公主了……”转头望向皇兄,娇声道,“皇上啊,就是偏心,长公主琴艺宫中无人能及,就是不准备,皇上还信不过长公主的琴艺吗?” 我淡淡一笑,这郭莹秋,几日不见,口齿倒是伶俐了许多。 皇后话刚完,又是一个娇媚的声音,听上去甚是耳熟,“臣妾抚琴时,皇上说不及长公主十分之一,臣妾还未曾有耳福听长公主抚琴呢。今日正是好日子,可否冒昧请长公主抚琴一曲,姐妹们说好不好?” 我认出来了,这个玲珑的身影正是当日在御花园内向梁文敬告状言我“耍赖”的那个嫔妃。事后烟翠告诉我此人正是当朝司空大人庶出之女吕昭仪。 吕昭仪长相出众,性格泼辣,太子选秀时,在大殿以一曲“梁赋”震惊全场。“梁赋”乃是当朝乐师鼎峰之作,主要是以称颂大梁盛世为题,能将此中意境弹出来的却并不多。吕昭仪一曲惊四座,被太子垂青理所当然之事。虽然她有时仗着皇上宠爱行事出格,有嫔妃向皇上哭诉,皇上亦顶多训斥几句而已。因此,在宫中树敌亦不少。但她行为乖张,依然我行我素,皇上亦视作不见…… 这是烟翠后来告诉我的。 刚听她说皇上评她琴艺不及我十分之一,语气自是不服。 我以广袖掩杯,喝下最后一滴酒, 淡然道,“吕昭仪谬赞了,本宫只是幼时随母亲学琴,细枝末节而已,未得真传,怎敢与昭仪相提并论。还是请各位开始吧。” 吕昭仪刚要说什么,皇后已抢先开口,“既然皇上都同意了,长公主亦无异议。臣妾以为,抽签决定顺序,可好?” 众人自是无异议,抽签顺序下来,意外地是排在第一位的竟是兰贵妃,我则排在最后。 兰贵妃起身来到梁文敬面前款款下拜,脸色略红,越发显得我见犹怜,楚楚动人。梁文敬面带微笑,隐有宠溺。 及给梁文宣行礼时,梁文宣亦是面色平静,起身还礼。 行完礼,兰贵妃转身,轻移莲步,衣袂翩翩,淡淡的幽香飘过,惊鸿一瞥,翩然走进大殿中央。 奏乐响起,一曲贵妃醉酒。平常看似淡如幽兰的兰贵妃,手执玉壶,腰肢绵软,媚眼如丝,将那贵妃醉酒后的媚态演绎得出神入化。 一曲完毕,众人犹在回味,不知是谁喊道“好”,掌声顿如潮水般涌来。 兰贵妃微一屈身,低声道,“臣妾献丑了。” “好,好!”梁文敬脸上亦是一派痴迷神色,“兰儿果是深藏不露,朕亦是第一次见兰儿如此舞姿,堪比飞燕呢。来人,赏——” 兰贵妃忙跪下谢恩,只是在起身抬头的瞬间不经意般掠过康靖王,彼时康靖王正低头饮酒,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在兰贵妃眼里一掠而过,慢慢退回座位。 接下来的各嫔妃皆是使出浑身解数,琴艺、书画、歌舞、吟诗,甚至还有舞剑,就连皇后亦是拿出当场作梅花一幅。不得不赞叹后宫的嫔妃个个身怀绝技,并不光是以色示人。 丝竹声,更筹交错声,广袖翻飞,衣袂翩翩……恍惚回到了小时候,偌大的宫中,父皇坐于大殿宝座,我随母妃坐在下面,亦是眼前如此的一番歌舞生平….. 恍惚中,是父皇在宝座上温柔唤我,“卿卿——” “唔……”我曼声答应着。 “该你了,看迷了吗?”温和的声音提示我的走神。 我回过神,皇兄正看着自己,满面微笑期待着。其他人亦静静看着我。 我淡淡笑道,“皇兄,臣妹事先并不知晓,不曾准备。今日二皇兄回朝,臣妹就献丑了。” 我起身来到大殿中央,烟翠几个人已摆好古琴。 整个大殿静得连针落地都听得到,我调好琴弦,略一思索,便弹了一曲大梁的常见曲子。 本来寂静的大殿因我的琴声有了轻微的骚动,偶听见轻轻的议论声。我装作听不见,只埋头抚曲,偶尔抬头对上的亦是梁文敬笑容隐去眉间紧皱的脸。 终于有人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皇上,长公主这琴声……皇上一直夸赞长公主琴艺臣妾不及十分之一,今日听来,臣妾果是不如啊……”吕昭仪幸灾乐祸。 亦有几个人忍不住掩嘴偷笑。 听到此,梁文敬的脸色愈黑。 除了兰贵妃低头不语,皇后一干众嫔妃皆是一派看好戏的神色。 康靖王,梁文简简亲王等亦是惊讶地看着我。 我面色平静,弹完后,款款下拜,“臣妹献丑了。” 梁文敬眼底漆黑,看着我,淡淡道,“长公主琴艺果是了得。来人,赏——” 一听这话,底下原先笑的几个人笑得更是欢快了,眼神里亦由最初的惊艳变成淡淡的鄙夷。 我垂眸走向桌前,静静坐下,微笑着坦然看向那几个笑得欢快的嫔妃。 几个人见我看她们,慌忙视线移向别处,广袖遮掩,尴尬咳嗽一下。 梁文敬眉峰一蹙,漠然道,“吕昭仪,和贵嫔,你们且来说说长公主的琴艺?” 刚才欢笑的几个嫔妃顿时脸上变色,面面相觑后,吕昭仪先是站了起来,樱唇微启,倨傲道,“回皇上,臣妾对长公主琴艺不敢妄加评论,只是,刚才听了,确实不如臣妾。”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吕昭仪站在那里,眼睛未离开梁文敬的面庞。 梁文敬听后,眼睛掠过她的头顶,淡淡道,“和贵嫔呢?” 和贵嫔坐于吕昭仪下首,与吕昭仪比邻,听到皇上叫她,亦站了起来,双手不安地绞着帕子,脸色微红,不敢看梁文敬的眼睛,只垂眸闪烁其词,“回皇上,臣妾,臣妾窃以为长公主琴艺虽好……”她侧头看一眼吕昭仪后,瑟缩道,“可是,可是不如吕昭仪…..”声音到最后几欲听不清。 吕昭仪脸上浮现出胜利的微笑。 其实,刚才走神的时候,我并没有仔细去听吕昭仪的琴声,但是能将“梁赋”弹好的人,想来琴艺错不了。 “是么?”梁文敬淡淡笑了,“既是如此,明日起,你且搬去吕昭仪的宫中,哦,还有,冯婕妤,良才人,一起去——吕昭仪亦应虚心赐教,什么时候能学得吕昭仪的琴艺,什么时候再出来……” 吕昭仪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边,愣在那里,其他几个人亦瞬间呆住。 听到此的时候,我只是端起眼前的酒杯将杯中最后一滴酒饮尽。 晚宴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散了,除了吕昭仪几个人,每个嫔妃都有赏赐,自然是喜上眉梢。 随梁文敬出得长清宫,他眉目淡淡,“朕亦乏了。长公主若是不乏,且陪康靖王走走吧。”遂带人离去。 看着他走远,我转向康靖王,微微笑道,“今日月光正好,宫里可以看到一些白天看不到的景色,王爷若是不乏,可否陪臣妹走走?” 康靖王稍显惊讶,随即唇角微翘,“皇妹请。” 康靖王与我相隔两尺,缓缓走在去往御花园的路上。 月光下的康靖王越发清瘦俊朗,虽寡言少语,但每一句俱是温和有礼。 一路走着,不过是说些家常,说说太妃而已。 不觉已穿过御花园的莲池,往前便是僻静的九曲回廊的亭台。 因天气转凉,亭台四周皆以竹帘围起,只在四周各开一方窗,亦是有遮挡,一方面挡风,亦不耽误赏风景。夜晚每个亭台便有纱灯燃起,亮如白昼,是宫内妃嫔喜爱之地。 我侧头问梁文宣,“皇兄可否进去一坐?” ------------ 捉奸 梁文宣随我走进亭台,在桌前坐下,烟翠早已端上茶。 “皇兄,此次回宫,怎不见嫂嫂同来?”我啜毕茶,开口道。 梁文宣神情一滞,短短一瞬间恢复常态,淡淡道,“为兄志在边境,日子清苦,娶个嫂嫂还不是跟着受苦?再说,哪家千金愿意跟着为兄受苦呢?” 我笑道,“皇兄一表人才,丰神俊朗,怎会无人倾心?” 梁文宣凝眸看我,忽而一笑,露出一口皎洁白牙,“初见皇妹,以为皇妹是沉默寡言,想不到……呵呵”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拎起茶壶替我斟上水。 我端起茶水,刚递到嘴巴,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烟翠,“本宫的帕子怎么不见了?” 烟翠忙道,“是不是公主在来时的路上丢了?奴婢这就去寻。”说完退了出去。 亭台里只剩我和康靖王两个人。 “皇兄,臣妹闲来无事,偶抚琴作乐,可否为皇兄抚上一曲?” 梁文宣先是愕然,忙道,“皇妹有此心意,为兄当是洗耳恭听。” 我笑笑,在琴前坐下,“皇兄不必诧异,臣妹虽不才,一些曲子还是会的。容臣妹为皇兄抚上一曲,看皇兄知道是何曲子吗?” “好,甚好。”梁文宣静静看我,笑道。 手抚上琴弦的一瞬,我想起了兰贵妃那日泪如雨下的哀哀诉求,,“臣妾心中的良人,只有康靖王啊……身边没有康靖王,臣妾此生了无生趣……只求此生见到康靖王……” 我轻叹一声,自己,终究是心软了。 一曲《秋风词》如泣如诉,在幽深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的忧伤。饶是亭台内烛光通明,亦是有了淡淡的哀愁。 一曲下来,梁文宣半晌未言,漆黑的眼眸似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教人看不清。 “皇兄——”我轻轻唤道早已神游的梁文宣。 他回过神,连连点头,“皇妹当真是真人不露相,如此一曲,倒叫为兄刮目相看了。” 我微微一笑,“皇兄可知这是什么曲子?” “《秋风词》,一曲男女相思的曲子。”烛光下,梁文宣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浓眉微挑,淡淡道。 “皇兄果然好耳力。”我赞叹道,随即轻轻吟道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梁文宣眼中雾色越发浓,漆黑的眼底辨不清神色,只微微点头。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皇兄可知此诗是否对应此曲呢?” 梁文宣一滞,抬眸看向我,遂起身在窗前负手而立,半晌淡然道,“皇妹亦喜欢此诗么?” 我点点头,“皇兄久不在宫中,而我亦是才来宫中而已,臣妹在宫中无说话之人。去看望太妃时,偶遇楚如兰兰贵妃。兰贵妃蕙质兰心,琴艺出众,臣妹自愧弗如——这首诗,便是她教臣妹的。”我便淡淡言道, 在听到兰贵妃的名字的时候,他身子一僵。 只淡淡“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恰好此时,帘子被掀起,烟翠进来,怯生生道,“公主,帕子未寻到,怕是落在什么地方了……” “哦,那可不是普通的帕子,说不定哪位妃嫔拾到却不知道是本宫的呢。你再去寻寻。” 烟翠转身出去了。 沉默片刻,梁文宣转身道,“时辰不早,皇妹亦该安歇了。为兄这就——” 话音未落,帘子又被烟翠掀开,“公主,帕子被兰贵妃拾得,兰贵妃不放心,打听到公主在此,特给公主送来。” “快快有请。” 烟翠应声出去,帘子再次掀起,一个披着白色披风的粉色身影走了进来。 “臣妾拜见康靖王,给长公主请安。” 言毕起身,一双眼睛却是掩饰不住的渴望,直直望向眼前的康靖王。 兰贵妃的到来让康靖王极是震惊,几乎手足无措,看向我的眸子里有不解,疑惑…… 片刻醒悟过来,赶紧还礼,“臣弟见过贵妃娘娘。” 兰贵妃毫不掩饰对康靖王的深意,眼眸处竟是一派痴愣神色,亦不知避讳,与刚在长清宫时的神色截然不同,不禁心底暗叹,得多大的定力才能在皇上等众人面前掩饰得如此好? 相比之下,康靖王已从刚开始的震惊中平静下来,脸色淡淡,对兰贵妃道,“时辰不早,臣告退。” 说完转身绕过兰贵妃,便要走。 “文宣——”兰贵妃急切地喊道。 一句话让梁文宣生生停住了脚步。 兰贵妃哀哀道,“你忘记我了吗?不要走。” 梁文宣脊背僵硬,却并不回头,良久艰涩道,“臣听不懂贵妃娘娘在说什么。” 兰贵妃再也忍不住,一个转身一下从后面拥住梁文宣,泪如雨下,“文宣,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不是兰贵妃,我是兰儿。” 我叹口气,悄悄掀起门帘走了出去,吩咐烟翠道,“刚才兰贵妃拾得的帕子不是本宫的,兴许落在宫里,本宫还有一样东西要赠与康靖王,且让兰贵妃替本宫陪康靖王说说话,本宫这就回去取。” 我沿着石阶缓缓走着,裙裾拖曳在石板上,飒飒有声。 烟翠跟在后面,忍不住小声道,“公主,为何不多呆一会?” 我明白烟翠的意思,遂淡淡道,“想来这样偏僻的地方,不会有什么人爱在寒冷的夜里尾随凑热闹。若是真有,那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想起兰贵妃已有一个月身孕,心里一阵不舒服。既是有了皇兄的孩儿,为何还要钟情于康靖王。 后是一叹,这世间,最是男女之事说不清。 等我从宫内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亭台那里围了不少人。灯笼照得四下里很是明亮。 我心下一沉,回头看烟翠,她亦是一脸惊恐不解。 “你去寻帕子的路上都遇上谁了?” 烟翠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有碰上谁,这黑灯瞎火的,就是碰到兰贵妃了。” “兰贵妃身边的人呢?” “兰贵妃就一个人呢。”烟翠答道,“我看到她的时候,她说要给公主亲自送来,说是冷,身边的丫头回去取加厚的披风了。” 我心下了然,恐怕是兰贵妃支开了下人。 顾不得多想,我与烟翠匆匆而去。 到了门口,才看清,竟是皇后的贴身侍女在外面。 见我过来,齐齐行礼,“奴婢拜见长公主。” 我淡然问,“康靖王还在此吗?” “在。”一个胆大的侍女抬眸看我一眼,迅速低下头去。 “本宫让兰贵妃在此等候,兰贵妃亦在里面吗?” 那侍女眼里闪过一丝惊疑,小声道,“在。” 我点点头。 烟翠忙上前给我挑起帘子。 眼前的景象倒是唬了我一跳。 兰贵妃跪在地上嘤嘤哭泣,康靖王呆立在一旁,皇后则是端坐在桌前的椅子上,端着茶盏气定神闲,旁边是几个眼生的嫔妃。 见我进来,兰贵妃如见了救命稻草,“长公主,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后略显惊讶,将茶盏轻轻放下,起身道,“长公主——”,随后对着兰贵妃嫌恶道,“做下如此下作、有伤风化之事,谁能为你作主。” 我登时明白了,必是康靖王与兰贵妃在此幽会之事被人揭开了。皇后闻风而动,抑或是早已是伺机而动,正抓了个现形,我心底自嘲一下,离开的时候还道“若是被人发现则是他们的造化”,如今转身的功夫便应验了。看来,两人缘分真是不够啊。只是不知道皇后抓到了什么把柄。 我没有理会皇后,只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康靖王,“皇兄,让你久等了。此番回朝,卿卿不曾备得礼物。素闻皇兄在边境含沙吃苦,守得大梁边境平安。臣妹亦是大梁的臣民,对皇兄感恩不尽。这个盒子里面是皇上赐与我的一把黄金宝剑,是皇上赐予我防身用的。如今在大梁皇宫,我自是用不到,就转赠给皇兄。还望皇兄收下臣妹的一片心意。” 听我如此说,康靖王的眼里已有隐隐的泪光,神色复杂,感激,愧疚,悔恨……喉结动了动,却没有说出来,只双手接过去,紧紧捧握在手里。 再回头的时候,皇后的脸上已有讪讪,不复刚来的神气。几个妃嫔见状也垂眸不语。 我俯身扶起跪在地上的兰贵妃,将她鬓角的一缕乱发抿到耳后,淡淡道,“本宫的帕子找到了,是本宫粗心落在宫内。那帕子虽是贵重,你大老远跑来作甚?”兰贵妃听我如此说,脸上遽然变色,只张大嘴怔怔不语。 眼角的余光已瞥到皇后脸上有得意之色。 “来便来了,不是便不是,有什么关系?本宫有心送康靖王礼物,总不能让康靖王随本宫去取——让你给康靖王弹的那首本宫未曾弹完的曲子,你可是完成了?” 兰贵妃猛然醒悟过来,连连点头,“臣妾只弹了一半,皇后娘娘就来了。” 皇后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嗤笑一下,“兰贵妃,可是不要睁着眼说瞎话啊,本宫来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自是知道!” ------------ 流言 我心下一沉,看向兰贵妃。 兰贵妃低头咬唇道,“臣妾——”忽然抬头,美眸圆睁,瞪着皇后尖声道,“臣妾什么也没有做!” 这一声尖叫先是唬了皇后一跳,紧接着让她怒火冲天,“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哼,等皇上来了看你有何话说。亲王与妃嫔不得相见,这是宫里的规矩。你竟敢半夜私自见亲王,就是大罪。”皇后鄙夷的眼神如刀般让兰贵妃生生打了个冷战。 梁文宣的脸色越发苍白,站在那里,捧住盒子的手背青筋绽出,却无可辩驳。 帘子外传来匆匆而来的脚步声,“皇上万岁”的声音未落,帘子已被拂开,梁文敬进得亭内。 皇后慌忙起身行礼,“皇上万岁!” 康靖王,兰贵妃,与我亦上前行礼。 梁文敬眉峰微蹙,脸上有着淡淡的倦容,想来是刚睡下,便被喊醒。 他看了看亭里的人,脸色有所缓和,“康靖王还未歇息?” “皇兄。”我淡淡道,“是臣妹想赠与康靖王一礼物,便让康靖王在此等待臣妹,不曾想惊动了皇兄。” “哦?”梁文敬看向我,眼底涌出暖意,点头温和道,“长公主想得周到。只是时辰不早了,亦该歇息了。” “皇上,这正是臣妾要说的……”皇后郭莹秋扬起眉毛,容色谨慎,“臣妾正要歇息,听下人来报,康靖王与长公主来到亭台,兄妹叙旧,本无可厚非。”皇后的眼睛转向兰贵妃,朗声道,“却不料兰贵妃亦尾随而来。臣妾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兰贵妃与康靖王独处一室。本朝有规矩,后宫嫔妃不得与亲王独处。臣妾一刻也不敢忘。如今兰贵妃明知故犯,臣妾为后宫之首,且事发突然,此事又牵扯到康靖王,为了皇家颜面,不得不谨慎对待。故半夜惊扰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一番话环环相扣,说得极是入情理。听听,为了皇家颜面,倒像是对兰贵妃与康靖王已是捉奸成功一样。心下对皇后不免看轻三分。 梁文敬听后,眼神瞥向兰贵妃,那眼神一下让兰贵妃面色煞白,她慌忙跪下,“臣妾冤枉啊皇上……” 我却放下心来,看来,皇后只是抓到兰贵妃和康靖王独处一室,并未有其他把柄。 心底不禁暗暗祈祷,幸亏是如此,若两人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恐怕是神仙也难以救他们。 想来,那梁文宣亦是知情达理之人,只是这兰贵妃,为情所困,让“情”字蒙住了双眼,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略一思忖,我淡淡道,“皇兄,可否容臣妹道一下个中缘由?” 梁文敬点点头,面色冷淡,“你说。” “为贺康靖王回朝,皇兄劳累了一天,还是坐下说。” 梁文敬深深看我一眼,依言坐下。 我上前,绕到他的背后,微笑道,“皇兄可否闭上眼睛,容臣妹为你轻揉一下额头。这样,皇兄会少点疲惫,多些清醒,然后再来对此事评判一下如何?” 皇后等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兰贵妃亦只是睁大双眼,呆呆地看着我。 我低下头,看着梁文敬微阖上双目,便手指抚上他的太阳穴,一边轻轻摁着,一边道,“康靖王回宫是喜事,臣妹亦贪杯喝了不少。臣妹自幼在宫外张大,宫中规矩颇多,若是臣妹有不当的地方,皇兄尽可责罚。” 梁文敬并未睁眼,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对我的轻揉似乎很是受用。 “臣妹从未见过康靖王,却知道当年皇兄与康靖王少年抗击柔然入侵,终将柔然赶回漠北的每一桩功德皆深入人心,臣妹亦为有如此的皇兄而深感自豪!如今康靖王西南回朝,臣妹亦愿与皇兄康靖王多坐一会。至于兰贵妃,乃是皇上赠与臣妹的锦帕丢了,臣妹遣烟翠去寻。兰贵妃乃热心之人,送与来。彼时臣妾正给康靖王抚曲。只是,兰贵妃带来的帕子不是臣妹的……” 我轻轻按着梁文敬的额头,他似睡非睡。 我淡淡一笑,“臣妹着急,便由兰贵妃代臣妹抚曲,臣妹回去发现帕子落在宫中,亦正好取了给康靖王的礼物……” 听我如此说,皇后脸色甚是难看,“长公主难道不知宫规后宫妃嫔不得与亲王私自相见吗?” “已是三更,皇后娘娘半夜不歇息,是如何得知兰贵妃与康靖王‘私自相见’的?” 皇后鼻子哼了一声,“自是本宫身边的人——” “哦,”我淡淡一笑,“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难道没有告诉皇后是皇上允许本宫带康靖王走走?——皇兄——”我停下手,走到梁文敬面前,端端下拜,“臣妹不知离开一下会给康靖王和兰贵妃带来如此麻烦,是臣妹考虑不周,请皇兄责罚。” “皇上,”皇后急急道,“明明是兰贵妃,长公主偏要——” “够了!”梁文敬倏得睁开眼睛,薄唇微启,声音虽低沉却是冷硬如铁。 他淡漠地扫过皇后及后面的嫔妃,“今日之事,皇后小题大做了,康靖王乃朕的手足,朕自是信得过。康靖王久不还朝,如今与长公主叙叙兄妹之情亦是应该。至于兰贵妃,既然是长公主吩咐,想来亦不便于驳长公主的面子——如此,皇后该安心了吧。” 梁文敬起身,看向梁文宣的脸上已有暖意,“康靖王,夜已深,早些安歇吧。” 梁文宣行礼后大步告退。 康靖王出得亭外,再看梁文敬,脸上已隐去淡淡的暖意,阴沉下来,冷然道,“今日之事,皇后是故意为之还是?” 皇后一听“故意”二字,吓得脸都白了,慌忙道,“臣妾不敢!” 思忖片刻,遂咬牙道,“兰贵妃深夜见亲王是不争的事实,臣妾打理后宫,断不能容许嫔妃做出如此之事!还请皇上明鉴。不惩戒兰贵妃,难以堵住悠悠之口。” 梁文敬看了皇后好一会,直看得皇后有些发毛,方才缓缓道,“那么,依皇后之见,该如何处置?” 皇后脸色变幻不定,“但凭皇上处置。” “哦?”梁文敬淡淡笑了,“依朕的话,只有两种方式:要么从现在开始忘了此事;要么……”他顿顿,目光足以让滴水成冰,“所有外面知道此事的不相干的人都得死……你选择哪种?” 皇后遽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般看着梁文敬,“皇上——”她瞬间醒悟过来,声音颤抖,“臣妾明白了。臣妾告退。” 说完领着一干嫔妃出得亭台匆匆而去。 兰贵妃见状忙跪下谢恩。 梁文敬负手而立,眼睛未曾瞥兰贵妃一眼,淡淡道,“朕还有事与长公主说。兰贵妃既已有孕,不宜四处行走,还是在宫内好生养胎吧。” 兰贵妃身子一震,还是缓缓俯身拜道,“臣妾遵旨”便踉跄而去。 亭台里只余我和梁文敬两人。 外面起风了,烛火一明一暗,逆着光影,我看不清梁文敬的神色,只觉其身影在明灭的烛光中有些孤单和落拓。 片刻,他叹道,“朕乏了,长公主亦回去歇息吧。” 看着他疲惫的样子,终究是心下不忍。我上前,从背后握住他的双手,靠在他的后背上,叹口气,低低道,“皇兄,是我错了……” 他身子一僵,将我的双手握在一只手里,缓缓转身,眼底有着说不出的疲惫和无奈,唇角微翘,淡淡地自嘲,“你看,朕除了白天要在朝上日理万机,有时,夜里连个安生觉也睡不好……” 我大为动容,看着他湛清的胡茬,禁不住紧紧拥住他,“都怪我,皇兄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许久,只是听到他的强壮胸膛的心跳声,我奇怪抬头,他正看向我,眼底有着浓浓的暖意,气息拂过我的脸庞,温暖让人心醉,“朕,怎舍得罚你?朕早就有言在先,你要的朕给不了,但是,朕可以保证你不再受到伤害……” 直到在床上的时候,我还在翻来覆去地想着梁文敬的这句话。窗外月光皎皎,我却愈发睡不着。。 宫里私下盛传,新来的长公主虽是天姿国色,却孤傲淡漠,自入宫后鲜少与人交往,除了皇上谁都不见,端的是十足的架子,连太后亦不放于眼中。但皇上独独对这长公主另眼看待,源源不断的赏赐亦是让宫中妃嫔眼红不已,更甚者,自打长公主入宫,皇上连踏入其他妃嫔的宫中亦少了。每日不是忙于朝政,便是去长公主那。似乎长公主的棠梨宫有着无比的吸引力,每每令皇上留连忘返。尤其传言长公主琴艺出众,连宫中能将《梁赋》弹得炉火纯青的吕昭仪都不及其十分又一,…… 最后给这位长公主的评论为:不知从何而来的妖媚女子迷惑住了皇上,因着先皇的遗诏,又不是皇上的妃嫔,连太后亦无可奈何…… 彼时我正在榻上喝新泡的花茶,听着烟翠和喜儿几个人回来怯怯的学话,尤其是学最后的话的时候,烟翠与喜儿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开口,期期艾艾了半天终是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出来。 ------------ 感激 心下只觉好笑不已,倒应了那句话,自己在屋中浑然不觉,外面却早已是换了天。 亦有极少的嫔妃道先皇已去,长公主孤苦无依,皇上怜惜兄妹,亦在情理之中。 我让烟翠她们一一记下这些妃嫔的名字。要在宫中立足,自然得知道哪些人是同盟,哪些人用得上,哪些人是自己的敌人——譬如皇后,太后…… 晚宴时的琴艺展示,是我故意为之。 梁文敬在宫中哪怕是无意的言语已为我招来众多的埋怨甚至怨恨。即使我不是他的嫔妃,但是后宫女人莫不以恩宠为荣,梁文敬在我宫中待的时间多了,自然她们见皇上的时间就少了,意味着在皇上前施展魅力的时间也少了,如此,怎么能蒙皇上垂青呢? 我冷冷一笑,能将一首普通的曲子抚成那样的,不叫苦练琴艺的妃嫔们笑掉大牙才怪。或许当天夜里宫里的嫔妃便多了一笑料,被皇上捧上天的长公主的琴艺那才是叫绝呢。 只是皇兄……我心下暗叹。 吕昭仪几个人短时间内是出不来了。皇兄一句话,让独占容仪宫的吕昭仪算是风头扫进。容仪宫不仅要住进去几个嫔妃,更要让吕昭仪教其抚琴。且学不成,不得出。不出所料的话,没有几个月半年想是出不来了。 “但是,朕可以保证你不再受到伤害……”耳边又响起梁文敬的话语。 我心下大叹,皇兄,若你知道了自己暗中与兰贵妃方便还会不会如此说。 想起兰贵妃,终究是造化弄人,幸好没有出大事,落个禁足已是轻之又轻,否则兰贵妃与康靖王不仅一世清誉毁于一旦,必连累家人。 眼前突然闪过一丝光亮,皇后,莫不是早有准备? 耳边响起常太妃的话,太后是绝对不希望康靖王回朝的,怕的就是康靖王与兰贵妃旧情未了,扯出陈年往事。 如此看来,怕是自康靖王入宫晚宴开始,皇后就对兰贵妃上心了…… 也怪自己大意了,只觉亭台偏僻,深更半夜,无人往来,却忽略了黑暗的夜里,最是魑魅出没之时。 皇兄将我送进寝宫便回去了,临走,我破天荒在他唇边印上一个缠绵的吻。让皇兄大为惊喜。 我问喜儿,“本宫走后你在亭台外是如何当值的?” 喜儿道,“公主,奴婢借着月光,看着远远有人朝这边来,奴婢当即就大声道,‘随公公您来了?长公主与康靖王在里面说话呢’,奴婢话说完没一会,皇后的人就到了。” 我冷笑一声,这就是了,皇后,早有准备。只是以为本宫走了,不会回来了,断然没有料到我还能回来。 我长叹一声,不免有些后怕,这宫中,稍有个不慎,将是灭顶之灾。若是今晚兰贵妃与康靖王坐实了“秽乱后宫”的罪名,牵扯的又是西南平叛有功的康靖王,皇上的亲兄弟,那在朝中将引起多大的轰动,恐怕左相一党该高兴地睡不好了…… 我淡淡一笑,这太后与皇后,今晚怕是睡不好了…… 却不想几日后,年老体衰的右相突然身体有恙。梁文敬接到太医来报,言右相怕是撑不过冬日了。梁文敬特恩准禁足的兰贵妃回府三日省亲。 兰贵妃感激不尽,磕头谢恩后立即出宫。 闲来无事,我便去了常太妃那里。 先前遣烟翠给常太妃送去解咳的梨膏,回来说常太妃精神还好,大约是康靖王回来的缘故。 我走进常太妃的宫中,守门的侍女斜靠在门口,在冬日的暖阳下打着瞌睡。 烟翠上前叫醒她,“没看见长公主来了?快去跟太妃通报一下。” 那侍女由梦中惊醒,慌忙要跑进去。 我止住她,“说不定太妃休息了呢,本宫不是外人,进去看看太妃便走。” 我走进去,偌大的厅里并无一人。倒是锦屏后传来常太妃的叹息声。 我刚要出声,却听见了康靖王的声音,低沉略带羞愧,“母妃,是儿臣大意了。” 接着是常太妃重重的叹息声,“母妃一把老骨头了,还能有几天活头。若不是皇恩浩荡,母妃临死都见不上你。你倒好,一回宫怎出得这事?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母妃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有何颜面去见你父皇?”一阵咳嗽声传来。 慌得康靖王连连惊叫,“母妃,母妃!” “他现在已经不是你当年儿时的玩伴了,是当今大梁国的天子。兰儿虽好,总归是已经错过,错过了就认命了……你却迟迟不娶,当真是还有什么幻想不成?” “儿臣并无幻想,但儿臣亦不想迁就。”迟迟传来康靖王的声音。 接着是常太妃冷静的声音,“右相如今病重,皇上亦恩准禁足的兰儿出宫了。想来是不太妙。你即刻出宫,做你该做的事情。兰儿,你亦要跟她说清楚,让她安心做她的妃子。不要再惹出祸端……那日若不是长公主担下此事,只怕……唉……” “儿臣遵旨。” 沉默片刻,我示意烟翠开口,烟翠在外面高声道,“禀太妃,长公主来了。” 接着是常太妃苍老的声音,“长公主吗?快进来。” 绕过锦屏,榻上苍老的常太妃,康靖王坐在榻边。 见我进来,康靖王忙起身,道,“皇妹!” 我端端下拜,“没承想在此见到皇兄,臣妹有礼了。” 康靖王慌忙虚浮一把,“为兄惭愧!” 我起身,康靖王眼底发乌,脸色疲惫,想来是被前些日之事搅闹地。 “宣儿,母妃一把老骨头,宫里亦就长公主来看看。你进宫时间不短了,亦该回去了。” 梁文宣眼圈发红,郑重跪下,“孩儿不孝……” 眼看英雄就要洒泪当场,我忙道,“皇兄,这儿有我,你还是先回去吧。” 康靖王静静看我,“皇妹恩情,皇兄永世不忘。”说完大踏步走了出去。 常太妃有些动容,拿帕子擦擦眼角,叹道,“长公主来得正好。前几日之事,我听说了,若无你在场,两个人怕要说不清了……” 我心下闪过一丝疑惑,难道不是常太妃要兰贵妃去找我的? 遂笑道,“想必兰贵妃为情所困……” “这个兰儿,是本太妃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对宣儿什么感情,我自是清楚。只是,如今入得深宫,便要一心一意侍奉皇上,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情?岂不要陷宣儿以不仁不义不忠之中?真是太荒唐了……”常太妃一面说一面捶打着床榻。 我不动声色,小心吹着烟翠刚上来的茶,淡淡道,“太妃莫要生气了,那兰贵妃在宫内盛传人缘最好,却不知那兰贵妃与皇后有何仇?皇后如此要置其于死地。” “卿儿,宫里的这些个事情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说不清……究其根源,自然是当初太后造下的孽。太后当时如此,不亦是为了她郭家在朝中的地位?亦是为了坐稳她太后的位子。如今,她的侄女贵为皇后,都是郭家的人,太后能少得了教她?兰儿现在有孕,皇后却是跟了皇上之后从未见过喜讯。没有嫡长子,自然凤座难以长久。你不知皇后天天求医问药。如今仅在她位分之下的兰贵妃传出喜讯,她焉何不急?” 太妃寥寥数语,个中厉害已见分晓。 “你皇兄已是而立之年,子嗣单薄,除了之前的一个贵嫔,还有一个婕妤生下两个公主归西后,再无有子嗣。这大梁的江山继承人亦着实让人担忧哪……” 虽然自己从来不问皇兄的子嗣,一是不想问,二是觉得那是旁人之事,与自己何干,皇兄亦从来不讲,但是乍听到只有两个个公主,心里还是有莫名的惊诧与意外。 皇兄已是而立之年,居然还没有长子。 恍惚间眼前闪过那日皇后到棠梨宫报喜时皇兄那又惊又喜的脸庞,原来,是这样。 常太妃翻了个身,淡淡道,“这皇后若不先有子,恐怕这宫中是没有孩儿了……” 绵绵的凉意瞬间爬满后背,我不解地看着太妃。 太妃接着道,“你别小看了这郭莹秋,这孩子,性子像极了她的姑母,当今的太后,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我想起别院时她赶我走时的绝决,微微点头。 “这几年宫中子嗣单薄,首当其功的便是这皇后。”太妃眼里似有绵绵细针,“皇上的几个孩子大多胎死腹中,生下来是男孩的亦是不出足月便夭亡。”太妃冷笑一声,“都道是宫中风水不好,那些伎俩瞒得了别人,怎能瞒得过本太妃?” 我冷汗乍出,失声叫道,“难道就没有人告诉皇兄?” “无真凭实据,即使有,皇后背后有太后撑腰,谁又敢和自己的项上人头过不去呢?”太妃冷冷一笑。 “难道太后亦不着急?”我惊叫。 “太后?着急?”常太妃眯起眼睛,突然一笑,“或许急,亦或许不急……” 我愣愣听着。 常太妃看着我,意味深长道,“卿儿,太妃亦是从小看着你长大,若不是后来的那些事情,你会是大梁的金枝玉叶,与当年你的母亲一样享尽荣华。造化弄人,你如今又回到了皇宫,这或许是上苍的安排。你有今日,亦是得益于你皇兄的庇护。太妃与你母亲交好。今日叮嘱你,你就当是你母亲叮嘱你吧。太妃想问问你,当年你母亲走后是如何嘱托你的?” ------------ 沉沦 1 太妃听后,连连点头,“这就是了,知子莫若母——卿儿切切记住你母亲提醒你的话。莫让当前的仇恨迷住了眼,且不说你将来注定是要和亲到柔然,就是宫中还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你要记住,你所做的一切,不仅是为自己,更是为大梁的基业。如此,才不至于将来让自己后悔……” 我却没有想到,这竟是常太妃给自己最后的嘱托。 几日的午后,我正在榻上小憩,忽然听烟翠慌里慌张跑进来,人还到,泪先流,一看到我,“哇”地一声哭出来。 从没看见烟翠这样,我吓了一跳,“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烟翠用袖子抹着眼泪,半天哽咽道,“太妃,太妃薨了……” “什么?!”大惊之下,我从榻上一下起来,或许起得太猛,一阵天旋地转。 烟翠几个人赶紧上来扶住我。 睁开眼,眼前却是金蛇乱舞。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呆坐在榻上,两眼发直,喃喃道,“太妃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见我木偶般呆坐,几个人生怕我再受刺激,一个个亦不敢哭了,“公主,公主?” “什么时候得的消息?”我只觉浑身如从冰窖中捞出,上下内外透着彻骨的寒气。 “奴婢刚去内务府回来,碰上太妃的侍女,她哭着去皇后那……”烟翠道。 我呆坐在榻前,许久才道,“你们出去吧。让本宫安静一会。” 烟翠几个人面面相觑,却谁也不离开,喜儿哽咽着劝我,“公主,您要是难过还是哭出来吧。这样,这样,会憋坏的……” 我没有哭吗?我疑惑地看看眼前哭得两眼通红,泪珠犹挂腮边的几个侍女,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果然没有看见泪滴,再使劲摸一下,还是没有。 我傻傻道,“我怎么没有哭呢?” 几个人一看我这样,更是吓坏了。 烟翠叮嘱喜儿,“照顾好公主,我去去就来”,说着转身跑了出去。 烟翠出去后,我将喜儿她们赶出去,独自一人坐在窗前。 分明是看着窗外,却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就这样,一手托腮一动不动直到天黑。 肩上蓦然一暖,一件披风搭在肩上。 我没有动,只是淡淡道,“你去看看太妃那边,有什么需要本宫做的没有?” “没有……朕都安排好了,一切由内务府去操办。”背后竟传来皇兄低低的声音。 我身子一僵,缓缓转身。 皇兄高冠束发,一袭黑袍,见我转身,他握住我冰凉的双手,拉我起来。 我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好半天才喃喃道,“皇兄,我害怕……” 闻听此话,梁文敬先是一愣,接着紧紧拥我入怀,声音低沉温暖,“你怕什么?” 是啊,我怕什么?我懵懂抬头,怔怔看向眼前的皇兄,突然冒出一句,“皇兄,你有几个孩儿?” 梁文敬一愣,手慢慢松下来,眼眸闪过一丝失望,“朕只有两个公主。”忽而淡淡笑笑,“或许是宫内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总让朕的骨肉无法保全——你问这个作什么?” “皇兄——”我重新抱紧他,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眼前的男人突然让人觉得是那么地脆弱、苍凉和无奈。 “皇兄,太妃临走前还嘱咐我,说宫中子嗣单薄,我在宫中不会太久,只是,临走前亦要看到皇兄孩儿满地跑,这不仅是为了皇兄,更是为了大梁的基业。皇兄,菏贵嫔身子弱,有身孕已是不易,又无娘家可以依靠,让臣妹代皇兄去照顾菏贵嫔如何?” 梁文敬紧紧拥住我,许久低低道,“好!” 那天夜里,梁文敬在宫中陪我用膳,一直等我睡着了才离去。 听着梁文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黑暗中我慢慢睁开眼。 望着窗外淡淡的月色,在沉沉的黑暗里显得那么地渺茫,想起多年前的无数个夜晚,自己亦是整夜望着窗外茫茫的黑暗,一直看到天亮。只不过,那时是在炼狱般的冷宫,现在是在繁花似锦的棠梨宫;那时的自己是弃之如敝屣的外人之子,如今的自己是炙手可热的金枝玉叶,那时陪伴着自己身边是唯一的亲人母亲,如今能给自己点拨的常太妃,亦走了…… 突然觉得腮边凉凉的,我抹了一把,满手都是湿的。 撑起身子,又抹了一把腮边,两只手都是湿的。 流泪了?我双手使劲在脸上胡乱抹,谁知越抹越多…… 我颓然捂住脸,任泪水汹涌而出…… 不知道到几更天,才昏昏睡去。 在寝宫里呆了几日,除了给先皇诵经之外,哪儿亦没去,只是诵经的时候,我亦会为母亲和常太妃念叨一会。 由于太妃遗言丧仪从简,宫中并未大操大办。 康靖王守灵三日后太妃便入殓皇陵。 看到皇宫内满眼的白色,心里亦如大雪铺满,白茫茫空落落的一片。 皇兄日日到宫中陪我坐一会,见我无恙才放下心来。 数着日子,兰贵妃亦该回宫了。 我问皇兄,“兰贵妃回宫了么?” 梁文敬看我一眼,淡淡道,“回来了。” “右相大人没有大碍吧?否则,兰贵妃怀有身孕,身子怎吃得消?” “大约是思女心切。现在倒是好些了……” “哦……”说不清为什么,有些怅然,“太妃去了,康靖王是不是亦该回西南边疆了?” 梁文敬拨着茶盏里浮在面上的茶叶,没有回答我,只不经意道,“康靖王常年在西南边疆,迄今还孤身一人,朕总觉得是朕耽误了康靖王的婚事。” 我心下一跳,端着茶盏的手有些颤抖,不敢看皇兄的脸,只低头道,“皇兄日理万机,康靖王亦是为了大梁的基业,甘愿镇守边疆,怎能说是皇兄耽误了?再者婚事乃你情我愿,强求不来的,缘分不到而已……” 半晌,他徐徐道,“朕亦是认为如此。但是有缘未必能走到一起——比如你与朕——不过,康靖王年龄不小了,朕不能坐视不理,朕已经给他指了一门亲……” 心里怦怦跳着,良久低低道,“皇兄,今非昔比……康靖王亦该成家了……” 眼角的余光感觉到梁文敬定定看向我,“你不想知道朕给他指的是哪门亲么?” 我心下奇怪,禁不住抬头问道,“不知道是哪个名门望族?” 梁文敬起身,负手而立,看着我淡淡道,“京城名媛千金颇多,仰慕康靖王的亦是趋之若鹜。康靖王是朕的皇弟,朕挑来选去,还是认为右相大人的**楚心兰比较般配。无论家世,年龄,相貌,楚心兰皆是最好的人选。长公主以为如何?” 我手一抖,茶盏险些从手里掉下去。难道皇兄发现了什么?还是就是如他所言右相**楚心兰正是上上人选?如此一想,心里愈发跳的厉害,喉咙干涩,我端起茶盏喝口水掩饰道,“皇兄选的,自是最好的。这样康靖王和皇兄一样,也就很快有孩儿了。到时臣妹就是姑母了…….” 他默默看我一会,我起身笑道,“皇兄?” 梁文敬上前握住我的手,半天才低低道,“卿卿,皇兄想问你……”他突然欲言又止。 我诧异道,“皇兄,你想说什么?” 后背却阵阵发凉,看皇兄难以启齿的模样,莫不是要问康靖王和兰贵妃的事情?要真刨根细问起来,那晚上的事情并不是没有破绽。只是自己担了下来,梁文敬若是不追究,别人不敢言语,难道事情还没完?若是他问起来,自己该如何回答?是抵死否认还是如实托出让梁文敬成全兰贵妃和康靖王?…… 虽然双眸看着梁文敬,强自镇定,心里却已是百转千回,冷汗渐渐沁身。 周围静得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才听见他悠悠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难堪, “卿卿,皇兄是问你,你与皇兄已有过夫妻之实,为何亦不见你有……” 我先是一愣,原来不是问康靖王与兰贵妃之事,心下一松,待反应过来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却比刚才听到兰贵妃的妹妹指亲给康靖王更让我震惊。 惊愕之余,我放开他的手,转身快步来到窗前。直觉心如擂鼓,脚步酥软,耳边嗡嗡乱响。 窗边习习凉风吹过,才有些了些许的清醒。 若是梁文敬不提,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即使是和乌洛在一起的时候,亦没有想过这个事情。虽说对男女之事已不陌生,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孩子。 吹了半天风,我终于转过身, 垂眸淡淡道,“皇兄,你我是兄妹,如此已是逾矩,或许是上天不许吧。” 梁文敬良久没有作声,慢慢走过来,扶住我的肩膀,语调苍凉,“卿卿,朕贵为天子,有时却不如一百姓过得舒心踏实。朕后宫嫔妃无数,能与朕交心之人却没有;千方百计想诞下朕的皇子,却屡屡夭折……上苍待朕何其凉薄……”他看着我,眼底漆黑,不辨喜怒,“朕有时觉得,是不是朕此生积德不够,上苍才如此惩罚朕……” 我唯有沉默,终究还是抚上他的胸膛,轻轻靠在他的胸前,满眼是泪,“皇兄,或许,这就是命啊……” 那晚,梁文敬留了下来,我亦没有顾忌宫中的规矩让他走。 抚上梁文敬宽阔的胸膛,我心下五味杂陈,闭上眼睛,狠狠心,就这样沉沦吧…… ------------ 沉沦 2 醒来的时候床榻边空空,梁文敬早已不知何时离去。 怔怔望着空空的枕边,锦被上似乎还留有他的体温。 想起昨夜浓情之时,他在我耳边轻轻道,“只有你在身边,朕才踏实”,顿时一阵脸热心跳。 定定神,我起身,掀开珠帘,登上丝履。 烟翠正端着一盆水进来,见我醒了,笑道,“公主,醒了啊,奴婢正想叫公主呢,都快午时了,快洗洗吧。” 我一愣,午时了?昨夜与梁文敬一夜缠绵,四更才昏昏睡去。顿时一阵面热,咳嗽一声掩饰着问,“皇兄几时走的?” 烟翠抿嘴一笑,“皇上等公主睡下就走了。说公主累了,要奴婢不要那么早叫公主……” 这时,喜儿等人亦鱼贯而入,准备侍候我漱口洗面更衣。 洗完面,倒是神清气爽。 用早膳的功夫,我问喜儿,“菏贵嫔那里有谁在侍候着?” 喜儿忙道,“皇后娘娘已按皇上的吩咐,给菏贵嫔那又拨了两个婢子,照顾菏贵嫔。” “才两个?”我皱皱眉,“菏贵嫔有几个月身孕了?” “听说三个月了。” 数数日子,皇后知道菏贵嫔有孕时菏贵嫔的身孕已有两个多月。大梁后宫习俗,太医每月都会根据妃嫔们皇上的临幸次数和每月的月事状况为其诊脉,诊出喜脉后会首先告诉皇后,皇后母仪后宫,会根据妃嫔的等级首先赏赐一下,再报给皇上。如果是这样,皇后怎么那么晚才知晓此事? 心存疑问,用过早膳后,便吩咐烟翠备轿。 菏贵嫔的宁惜宫离我倒不是很远,与去常太妃那的路程相近,半盏茶的功夫已到。 下轿后,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倒是下雪的征兆。 我打量着宁惜宫,这只是皇兄众多嫔妃中位分仅高于美人和才人的称号,宫殿亦只是比其他位次低的嫔妃们稍大点而已。贵嫔以下的美人和才人都是两个人抑或多人分享一个宫殿。贵嫔的上面依次有婕妤、昭仪、贵妃、皇后。而只有昭仪以上位分的宫殿才以“容”开头,如兰贵妃的“容德宫”,吕昭仪的“容仪宫”,皇后的宫殿才叫“坤宁宫”。 菏贵嫔的家世一般,父亲王山出身寒族,近四十才在本朝科考中中得第三十名,被分到家乡江南做了一地方父母官。此人性情耿直,嫉恶如仇,当了十年地方父母官,却不曾有半分晋升。其女王雨菏却因貌美在太子选秀当年被王山的顶头上级强征选秀进宫…… 菏嫔刚入宫时只是个末等的才人,因性子软弱,处处受人排挤。却因为善抚琴一时让梁文敬入迷,遂封了个贵嫔的称号…… 烟翠早已进去通报。 我四下打量了一下宁惜宫,还未踏进宫门,就见菏贵嫔在先,婢女们在后迎出来。 见到我,菏贵嫔屈膝恭敬行礼,一口吴侬软语柔声道,“臣妾不知长公主驾到,有失远迎,还望长公主恕罪。” “菏贵嫔已是有身子的人了,本宫面前不必多礼。”我上前扶起她。 眼前的菏贵嫔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柔。鹅蛋脸庞,柳叶弯眉,小巧的鼻头微翘,未涂唇红的嘴唇透着淡淡的粉色。头上只插一只淡绿色的珍珠碧玉簪子,与身上翠绿的衫群倒是相配,只是,看起来还是寒酸了些。怀胎三月,还未显身形,眼前的菏贵嫔只是看起来略胖些而已。 随她进入屋内。屋里的炭火虽然烤着,与棠梨宫比起来,还是有些冷,宫里摆设亦很简单。可见这个菏贵嫔平时亦不是受宠之人。 我眉头微皱后淡淡笑道,“菏贵嫔这里让本宫看了着实有些惊讶,是皇兄小气了还是菏贵嫔不喜奢靡?” 菏贵嫔脸色一白,大大的眼睛顿时露出惊恐,慌忙道,“不是皇上,是臣妾习惯了如此。臣妾还在宫外的时候,臣妾的父亲就教导臣妾无论何时都不能忘了节俭。”她看向桌子上的东西,“这大都是皇上赐予的。只是臣妾……”随即垂眸,声音低了下去,“臣妾用不惯而已……”说完又慌忙摇头,赶紧纠正,不是用不惯,是臣妾在宫外习惯了穷日子,这里已经很好了。” 我走近那些赏赐的东西前,仔细看了看,除了有两匹宫缎,其他的便是不顶吃不顶穿的首饰玉佩,珍珠,香囊什么的。 “这都是皇上赐予你的?”我问。 “不全是。”菏贵嫔怯生生道,“有的是皇后娘娘赐予的,还有其他宫的姐妹们送来的。” “哦……” 我看完后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微笑道,“菏贵嫔,本宫今日来此,一是恭喜菏嫔将为皇兄开枝散叶,二是,想和菏贵嫔话话家常,你不必紧张。” 菏贵嫔看着我,点点头。 “菏贵嫔,你入宫自是比本宫早,宫中子嗣艰难想必你也是知道的,皇兄已是而立之年却还未曾有皇子……”我想了半天,还是觉得直接入正题好,边用茶盏盖拨着水面的茶叶,边淡淡道。 果然菏贵嫔脸色一变,好半天才垂眸道,“臣妾知道。” “如今菏贵嫔蒙上天垂怜,有了皇兄的孩儿,将来一旦诞下皇子,菏贵嫔将母凭子贵,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听了我的话,菏贵嫔猛然抬眸,直直看向我,眼睛似蒙上一层薄薄的雾,良久移向别处,幽幽道,“臣妾不求富贵,只要臣妾与皇上的孩儿平安就好。” 我凝眸看她,微锁的眉头有着淡淡的哀愁,几乎看不出怀胎将为人母的喜悦。 我不动声色,温言道,“皇上虽有心于你,却是朝政繁忙,分身乏术,特遣本宫来照顾你。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本宫开口…….”我喝了口茶,笑道,“能有小孩子叫本宫姑姑,本宫想想都觉得高兴。本宫一直想知道,菏嫔的胎儿会是皇子呢还是公主?” 菏贵嫔由疑惑渐渐放松了下来,眉眼终于攒聚了点点的喜气,唇角微翘,望着我的脸庞有些许的渴盼,“长公主亦喜欢孩儿么?” 我点点头,“本宫很喜欢孩儿。本宫在宫外亦有一个孩子…….”想起秋秋,心里顿时柔柔的。 菏贵嫔惊讶道,“长公主,亦有孩儿?!” 我淡淡道,“菏嫔误会了。这孩儿是本宫在塞外的时候,本宫的义妹所生。只是……那义妹,福薄,生下孩子便撒手人寰。临终前将孩子托付本宫抚养……本宫虽然疼她爱她,可本宫毕竟不是她的娘亲……这孩子,到现在只能叫本宫‘姨姨’……” 菏贵嫔先是惊讶,听到最后,禁不住用帕子拭一下眼角,“这孩子,太可怜了……” 我点点头,起身缓步踱到窗前,淡淡道,“菏嫔,本宫说这些,就是告诉你,有了孩子,就要好好珍惜,珍惜自己,珍惜上天赐予你的福气。若是将来无论你还是孩子有一个有闪失,对另一方都是劫难……能为人母,便是一个女人此生最大的福气……” 菏贵嫔怔怔看向我,良久回过神,眼里有着细碎的明亮,端端一拜,“长公主教诲,臣妾铭记在心。” 我转身,凝眸看向眼前柔然的江南女子,心底感叹,这菏嫔将来或许会母凭子贵,但如今在虎狼争斗,弱肉强食的后宫,这样的女子生存下去何其艰难…… 我上前扶起她,温言道,“皇兄的孩子,便是本宫的孩子。菏贵嫔一旦为大梁诞下皇子,于江山社稷俱是有功。只是宫中有些传言,本宫亦不得不慎重。” 菏贵嫔静静看我,咬咬下唇,道,“长公主所言极是。宫中盛传风水不好,养不活孩儿,臣妾亦是担心肚中的孩子……”说到此处,她突然睁大眼睛,惊恐道,“长公主,臣妾不要臣妾的孩儿亦是这样……”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捏的我手生痛,我轻轻反握住她冰凉颤抖的双手,让她坐下,温和道,“本宫自然是这个意思,否则就不来了。” 我淡淡道,“本宫倒要看看,这宫里的‘风水’到底不好在什么地方……” 从菏贵嫔那回来,我细细听着烟翠和喜儿打探回来的关于之前嫔妃的孩子夭折的情况。 皇兄大婚之前已有数名宠妾,其中的一位公主便是这后来封为婕妤的宠妾所生,只是入宫后不久便得病去了;另一位公主则是一贵嫔所生,产后不久亦去了,两个公主便由皇后与眉妃抚养,如今眉妃被废,便由吕昭仪代为抚养。 宫中曾经有孕的嫔妃不下十人,大多数胎死腹中,两名皇子诞下后不多久亦夭亡…….只是这些是在我入宫前的事情了。 虽是提前有所知晓,但这样的事情仍是让自己的心底泛上密密的凉意,若是一两个孩子夭亡,或许是正常,但是这么多的孩子居然都不明不白地死去,且说不出个所以然,确实令人匪夷所思……倘若如常太妃所言系皇后所为,皇后的狠毒,确实令人发指。想到此,自己的手都禁不住微微颤抖。 ------------ 毒发 1 康靖王给常太妃守孝后,便要重回西南,只等三年孝期满,回来迎娶右相之女楚心兰。 梁文敬率众臣送至十里之外。 康靖王谢恩上马后,突然调转马头,由马上下来从侍卫那里捧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袱,看向我。 我迎上去,他深深看我,“皇妹,为兄此番回朝,遇上皇妹乃是为兄福分。皇妹和亲去柔然,为兄怕是不能回来送行了。这里是为兄的一番心意,若皇妹不嫌弃,算是皇兄给皇妹的贺礼了。” 望着眼前清拓的男子,想起此生未必能相见,眼泪禁不住流下来,“皇兄心意,皇妹必珍重收藏,皇兄一路保重。” 康靖王点点头,低声道,“为兄有幸听皇妹抚琴,皇妹的琴声悠扬悦耳,当日皇妹问为兄诗与曲子是否相配,为兄已记不起诗了……” 我怔住,康靖王说完这话,翻身上马,驱赶马向前几步,随即扬鞭绝尘而去。 马蹄声中,卷起漫天风沙,透过昏黄的沙雾,马上的人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回到宫中,我打开康靖王的礼物。 层层包裹之下,是那块沉甸甸的墨玉砚台,还有一封厚厚的书信。 我这才明白,这是常太妃去之前托康靖王给我的。 那信很长,从常太妃入宫起,一直写到最后临终。 我在烛光下细细看完,合上书信,已是三更,却是久久不能言语。 常太妃,十二岁一朝入得宫门,便被宫里的繁花似锦吸引住。却不曾想,分得君恩,却不曾分得君心。当年的先皇在母亲入宫后几乎将全部的心思都用在我的母亲身上。只怕母亲不要天上的月亮,若是母亲想要,想必“先皇必竭尽全力予之”。那时的常贵妃,还体会不到这些,因为她除了皇上疼她,还有当时的太后宠她,入宫后三年,便有了身孕,且顺利产下皇子。 这对于常贵妃,一时荣极。“窃以为,于此平安渡过,人生便无憾”,却不知,常贵妃第二个孩子刚生下来,就夭折。这对她,无异于繁华似锦的人生当头一棒,常贵妃才明白这宫中并不是遍地花开。 常贵妃开始留意身边的人,留意那个宫里时常弥漫着药味的皇后郭宜。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看到皇后身边的内侍太监匆匆从冷月宫前经过,便上了心。皇后对冷月宫的沈贵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怎会有内侍太监来此?且那人匆匆忙忙赶路还不忘四下回头张望,不是做贼是什么? 常贵妃去到母亲那里,得知母亲为了求子,还在吃太医院的药。见母亲身体越来越差,遂劝母亲停药,将每日的药悄悄倒掉。 后来,在母亲倒药的地方,有内侍挖个坑准备养鱼,鱼不久便死,填了坑种花,花亦亡。 母亲这才惊觉大事不好,却不敢张扬。 母亲也正是受此毒害,刚开始只是因为体寒不能有孕,此时却是身体中毒。侥幸发现及时,又经过宫外齐曾的医治,才有幸有了我。 我心下唏嘘不已。 常贵妃自那以后,不敢再大意,一心抚养康靖王。 她在宫内三十载,常贵妃自言很少有整晚睡个踏实觉。日日莫不是提心吊胆,睡觉还须睁半个眼,慢慢地,居然也适应了宫里的日子,开始不再相信任何人,开始学会保护自己,开始学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最后面则是,“后宫如江湖,太妃此生最恨便是入宫,太妃虽侥幸活到现在,却不曾有半分快乐,太妃一生知道的秘密多如牛毛,亦被这些秘密压得整日透不过气。如今一死,太妃终是脱解…… …… 我将太妃的书信置于烛火上,看着在通红的火光中慢慢化为灰烬。 犹如太妃的一生,最终逃不过一抔黄土。 我将那块玉砚仔细放好,忽而脑中闪出一问,太妃这砚台从哪儿来的呢? 以前只听太妃说过墨玉的出处,却不曾听过这砚台的由来,难不成从契丹或者是高昌弄来的?可是,怎么能到太妃的手中? 这才想起太妃的信中根本没有提过这墨玉砚台的由来,如今想知道亦是绝无可能。 重重疑问下,没有想出所以然。 突然,烟翠奔进来,老远就大声喊道,“公主,大事不好了!菏贵嫔今日午后不知道吃了什么,腹痛不止……” 我大惊,顾不上更衣,只披了一件狐毛披风便赶往宁惜宫。 菏贵嫔这些日子一直饮食都是喜儿在那把关,每道菜都是喜儿用银针试过才用。今日午后烟翠几个人在宫内做了可口的苦菊,这是菏贵嫔最爱吃的,亦不会有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奔到宁惜宫的时候,皇后率领一干嫔妃已在等候。 宫内传出菏贵嫔一声声的因疼痛尖叫声。御医正满头大汗赶来。 见我过来,皇后淡淡道,“长公主来了?” 一路上飞快思索的问题瞬时有了眉目。 那太医院离宁惜宫的距离只有到皇后那的一半多路程,若是菏贵嫔有事,自然当是太医先到。 那太医见皇后已在,先是一愣,后惶恐道,“奴才,奴才有事耽搁一会,望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脸色一变,狠狠瞪了他一眼,“菏贵嫔身怀龙胎,如此不识大体,有几个脑袋?” “是是是——”那太医抹一把冷汗,躬身进入宁惜宫。 “且慢!”我挡在太医跟前,“敢问太医在宫中当值几载?” 太医一愣,随即垂眸,跪下,“奴才刚,刚没看见长公主,长公主恕罪,微臣在宫中当值已有十载……” “秦太医已是宫中老人,医术本宫自然信得过。只是,菏贵嫔龙胎在身,如今只有你一人前来,若是龙脉出了岔子,就不是秦太医担得起的了……” 秦太医听我叫出他的名字,先是一惊,接着身子一颤,头低下去,“微臣,明白。” 我早已看到他低下头去的时候眼神飘向皇后那里。 皇后有些不耐,听到屋里传来菏贵嫔的惨叫声,当即脸一变,“长公主,如果耽误了菏贵嫔,长公主能担得起大罪?” 我微微一笑。 这时,不远处已亮起灯笼,一群人匆匆而来。为首的正是着明黄龙袍的皇兄。 接着两个太医已先于皇兄到跟前,略施一礼便进得宁惜宫。 皇后脸色微白,忙对近前而来的皇兄施礼,“皇上,是臣妾失察,令菏贵嫔……” 说着拿起绢子往眼角擦去。 梁文敬站在宫外,眉峰微蹙,幽深的眼底透出一股凛冽,却是负手而立,一言不发。 皇后尴尬不已。 两个太医进去之后不久,菏贵嫔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外面的人却是分秒如度日,我渐渐手心沁出汗来。若是因为菏贵嫔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么分明是有人要对菏贵嫔下手了,而且,绝对不是针对菏贵嫔一个人。 终于,两个太医满头大汗出来了,我身子一僵,只怕要听到不详的消息。 两个人一出来立即跪下,“恭喜皇上,菏贵嫔无大碍了。” 我松了口气,或许是站的时间太长,腿一软,差点栽倒。再一看,双手手心已被掐出血痕。 梁文敬点点头,“此事何因?” 其中一个太医道,“菏贵嫔是进食了不干净的东西,微臣仔细察看了菏贵嫔今日的用膳,膳食中有……”太医抬头看向梁文敬,没再说下去,只是附耳梁文敬悄悄几语。 “嗯……”梁文敬似乎了然,亦没有追问下去,“菏贵嫔如何了?” “恭喜皇上,菏贵嫔怀的怕是双生子。” “此话当真?”梁文敬顿时喜上眉梢。 余光里,皇后脸色越来越白,随即回味过来,跪下欢喜道,“臣妾恭贺皇上……” 秦太医自始至终跪在一边,心神不定。 所有的人都走后,唯余我与他。 进得宁惜宫,菏贵嫔满头大汗,长发濡湿,已静静睡去。 我和梁文敬站在她的榻前,两人久久不语。 “皇兄,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菏贵嫔。”想起此番,若是有什么差错,后果不堪设想,自己是轻敌了。 “你送来的苦菊中有西红花。”梁文敬淡淡道。 “什么?!”我惊得倒退一步,烟翠慌忙跪下急道,“求皇上明鉴,长公主日日都会为菏贵嫔做此道菜,且,每次长公主都会留下一半,奴婢敢向项上人头担保,绝对不是长公主。”烟翠声泪俱下,磕头连连。 “皇兄,你在疑我?”我心下顿时悲凉一片。 “卿卿,皇兄若是疑你,你还能站在这里吗?”梁文敬黝黑的眼神看向我,“自然不是你。” 他叫来烟翠,“你午后送来的苦菊有经过别人手么?” 烟翠想也没想,定定后,“长公主吩咐过,绝不可示人。奴婢亦绝没有假手给别人,甚至别人连看都不曾看过。” 我突然想起什么,“你是直接给菏贵嫔吃的么?” 烟翠仔细回忆后,“奴婢午后来的时候,菏贵嫔正在小憩。奴婢不敢惊动她。只在旁边和喜儿几个人侯着,直到菏贵嫔醒来。” “哦……” 突然烟翠想起什么,“奴婢在那守了一会,喜儿说食盒老闷着,怕放坏了。便去后厨拿了一只碗和一双筷子,回来刚把菜拨好,贵嫔就醒了。贵嫔很是欢喜,喜儿用银针探过苦菊后,贵嫔就吃了。奴婢就回来了。” ------------ 毒发 2 “喜儿——”喜儿几个人亦都跪在外面,我过去道,“喜儿,你说说,吃过苦菊后菏贵嫔如何了?” 喜儿怯怯跪在那里,“奴婢侍候菏贵嫔吃过后,菏贵嫔说下来走走,奴婢就和别人一起扶她走走。晚膳的功夫,菏贵嫔就说自午后有点腹痛,奴婢本想去叫太医,菏贵嫔说可能是孕期反应。直到半夜,菏贵嫔才觉得大事不好,奴婢便去叫了太医……” “是谁去禀报的皇后?”我看看喜儿,又望望后面几个瑟缩跪在那里的婢女。 “是,是奴婢。”片刻抬起一个眼生的婢女,怯怯道,“奴婢刚到宁惜宫当差。” “你在哪里碰到的皇后?” “奴婢在,在御花园里。” “你不去皇后宫中,怎么跑去御花园?”我问道。 “奴婢入宫不久,一时心慌,跑去兰贵妃的宫里那了,正看皇后从御花园过来,便和皇后说了。”那婢女鼻翼紧扇,几要哭出来。 我心下疑惑重重,却一时无法理出头绪。 梁文敬亦是眉头紧缩。 已是夜深,除了菏贵嫔淡淡的鼻息声,屋里静悄悄的。 我轻声道,“皇兄,这事臣妹定会给皇兄一个交待。若是皇兄信得过,就让菏贵嫔搬入臣妹的宫中吧。直到诞下皇子。” 梁文敬剑眉一扬,惊讶道,“卿卿,你这是…….” “皇兄的孩儿,便是我的孩儿。”我看着梁文敬,一字一句道。 梁文敬并没有让菏贵嫔搬到我的寝宫,而是让她住进了离我最近的宫中,并改名为“惜菏宫”。宫中莫不道菏贵嫔恩宠正盛。俱想不到平日不起眼的女子竟能一朝母凭子贵。原来对其不好的嫔妃也是纷纷转向,来巴结这位眼下炙手可热的嫔妃。 菏贵嫔倒只是淡淡一笑。 菏贵嫔的宫里吃的用的一应俱全。所有的婢女都换了,我唯独留下了喜儿。 刚开始我不是没有怀疑喜儿做了手脚,尤其听到她去后厨拿饭碗的时候。可是,心下渐渐生凉,若是连喜儿也信不过,宫内还有什么可信赖的人? 当我说这话的时候,喜儿跪在我面前,眼睛看着我定定道,“长公主,都说心中有鬼眼里便能看出来,您仔细看看奴婢的眼睛。” 便是这句话,我留下了她。 是夜,我独在烛火下看着一本烟翠从御书房借来的医书。 书中说红花‘活血散瘀’,但是如果孕妇接触易致小产。 按说这是禁药,宫里何来的西红花呢?唯一有的可能就是太医院。 “烟翠?”我唤道。 “回公主,烟翠去菏贵嫔那还未回来。”喜儿端着一碗甜粥进来。 “哦。”我回过神,每日菏贵嫔的宫中俱是喜儿和烟翠轮流当值。此时烟翠还未回来,想必是还不到三更。 “公主?”我只管出神,浑然不觉喜儿递来的甜粥已到手边,等回过神,勺子已掉到地上。 喜儿忙捡起来,“公主,勺子沾上毛毛了,奴婢再去换一把。” 我刚拿起医书,突然问,“你刚才说什么?” 喜儿纳闷,“奴婢说勺子沾上尘土毛毛了,奴婢再去换一把。” 脑中电光火石般一闪,这就对了。 “别换了,回来——本宫问你,那日你去后厨拿碗,遇到谁没有?要说实话。” 喜儿目光闪烁,低下头,“奴婢,奴婢……” 我沉默看她,淡淡道,“本宫早已说过,是信你的。你还有什么不能说。” 她沉默后,扑通跪下,低声道,“公主,是奴婢糊涂。” 宁惜宫的后厨房在其宫内一角,喜儿来到后厨房,正在找碗,忽然听到外面猫叫。于是放下碗出来看了一下。围着院墙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走回厨房,一出门,门口人影一闪,她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竟是皇后跟前当差的小酉子。 这个小酉子,自从她陪着菏贵嫔在御花园散步见到她后,自是纠缠不休。 喜儿不搭理他,他却嬉皮笑脸,偶尔在路上堵住喜儿调戏。有几次,竟是摸黑翻进宁惜宫找喜儿。 一看是小酉子,喜儿自是没有好气,又不敢高声斥责他,只道让他快走。 小酉子见她端碗出来,嬉皮笑脸道,“这么早就吃饭?” “什么啊,是菏贵嫔要用膳,你赶紧走。”喜儿推着他。 小酉子跟她磨蹭了一会便走了。 “公主,不是奴婢刻意隐瞒,只是这要是说出去,奴婢没有那心思便也会被人误解。若是传开,奴婢在宫中是没法活了。” 说到最后,喜儿以手掩面抽泣起来。 “喜儿,本宫知晓了,这事不会有人知道。你且起来。本宫有话要交待你。” 喜儿抹把眼泪起来,我便如是交待一番。 烟翠回来后,道是太医院那边最近没人去领过红花,宫中嫔妃皆知红花厉害,无人愿意接近。先前只有兰贵妃、方婕妤和眉才人底下的宫人领过,只是因为冬天劳作伤了手脚的,需要抹些。 眉才人?哦,就是之前的眉妃了。这眉妃被贬为最末等的才人后,长久闭门不出。 兰贵妃现在有孕,亦不会用这个,方婕妤一向与世无争,倒不像。 还有一个多月便是新年了。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去看看禁足的兰贵妃。 彼时兰贵妃正在长窗下绣着什么。神态专注,唇角微翘,倒是乐在其中,并没有被禁足后的长吁短叹,郁郁寡欢。 不知道她是否已知道了自己心心念叨的心上人被皇上指婚给自己的妹妹。 更想起那日康靖王临走绝决的眼神,“为兄已记不起那首诗了”——“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当年的定情诗已被康靖王遗忘,康靖王毅然挥剑斩情丝。 看着眼前如深谷幽兰与世无争的女子,心里有一刹那的惋惜,这样的女子该是在皇宫外与心上人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而不是在不爱的人身边如此蹉跎…… 想起她当日说过不会怀自己不爱的人的骨肉,没承想如今却有了皇兄的骨肉,或许是出于母性。只要有了孩子,或许会改变的,会忘记远去西南的康靖王,与皇兄诞下孩儿,在宫中即使没有爱,但会守着孩儿一生…… 见到我,兰贵妃有些惊喜,“长公主?” 我收回心神,看着兰贵妃微微有些变胖的脸庞,微笑道,“兰贵妃看起来精神不错,本宫倒是踏实了。” “臣妾还得多谢长公主,长公主大恩,臣妾没齿难忘。” “兰贵妃如今既已有皇兄的孩儿,行事自是该谨慎。本宫来无它,只是要叮嘱兰贵妃,如今在菏贵嫔的宫中发现有红花,兰贵妃还是多加小心些好。想来,兰贵妃被禁足,无人打扰,亦是好事。” “臣妾多谢长公主。”兰贵妃放下手里的绣工,眼神有些微的闪烁,“臣妾有一事……” 我看着兰贵妃有些渴盼的眼神,淡淡道,“本宫这些日子没来看你,实乃是本宫为皇兄康靖王西南送行。” 兰贵妃眼神里有明显的失落,瞬间有恢复了恬淡的笑容,“臣妾知道了。” 兰贵妃的失落尽收在我眼中。 我突然有些生气,这个兰贵妃痴情也好,念念不忘旧情亦罢,如今已是皇上身边人且有了皇上的孩子,竟还不认命,为了成全她,已是让我担了不小的风险,如今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 当下顾不得她已有身孕,淡淡道,“兰贵妃,本宫这次来,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她略微惊讶,摒退了婢女。 “本宫本来不想过早地说这些,但兰贵妃目前龙脉在身,让本宫不得不多提醒一下。” 兰贵妃静静看着我。 我淡淡道,“本宫来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是康靖王临走之前告诉本宫,他已记不起那首诗——至于哪首诗,兰贵妃想必知道。” 兰贵妃身子一震,脸上瞬间失去血色,不可置信般倒退几步,“这,这不可能——” 我狠狠心,接着道,“本宫的另外一个消息是想必是禁足的兰贵妃不得知的,康靖王三年守孝期满后,便会回宫迎娶右相之**楚心兰。” “……” 兰贵妃僵在那里,美眸圆睁,如木头人般呆呆无反应。 我有些于心不忍,上前一步,她却边摇头,边一个劲往后退,直到窗前,无路可退时才有了反应,泪水瞬间汹涌而出,“不!臣妾不信!!长公主,你在骗臣妾,对不对,对不对——” 我看着眼前的兰贵妃,再也忍不住,生硬道,“这是皇上的旨意!你这个样子,难道是要让皇上改变心意不成?” 兰贵妃滞住,只双手揪住前襟,眼泪扑簌扑簌落下。 我冷冷道,“你的事情,只本宫知道;但是你这个样子,能保证哪一天不被别人知道?难道兰贵妃为了一己之私,要连累右相大人一家?康靖王已挥剑斩情丝,兰贵妃为什么不能?何况现在已有龙脉,兰贵妃亦不为腹中胎儿想想吗?孰重孰轻,但愿兰贵妃想得清楚……” 说到腹中胎儿,兰贵妃终于有了反应,她抬手抚上小腹,轻轻摩挲着,泪眼婆娑里,哽咽道,“臣妾,认命了……” ------------ 相聚 从兰贵妃那里出来,只觉心下烦躁不堪。兰贵妃中情蛊已深,虽是恶疾下猛药,但以往的兰贵妃虽是相思苦,却总有个幻想,或许这个幻想一直支撑她在宫内走下去,如今被自己生生打破了这种幻想,到底是残忍了些。 但是,今非昔比,过去的她可以对自己倾诉;如今自康靖王回宫在亭台一遇已是大忌,难保不被人怀疑。兰贵妃长此下去,总有人看出端倪,再一联想亭台之事,那又便是一场腥风血雨,累及人无数。 心情烦躁之下,已到菏贵嫔的惜菏宫前。 本想绕过去,想想还是去看望一下。 几个婢女在屋外侍候着,见到我,忙跪下请安。 还未进屋,先闻阵阵悠扬的抚曲声。仔细听来,这菏贵嫔琴艺有着江南女子的绵柔,入耳极是委婉。 一曲终了,传来抚掌赞叹的声音,“好,甚好,贵嫔此曲又有进步了……” 接着是一女子娇柔的声音,“臣妾谢皇上夸赞。” 我一愣,皇兄亦在此? “贵嫔在此住得可是习惯?” “承蒙皇上挂念,臣妾在此住得很好,吃的亦都是长公主送来的。臣妾万分惶恐。” “唔……”梁文敬似是很满意,柔声道,“长公主到底要长你几岁,凡事替你考虑地周全。有事,你尽可去找长公主。” “哦……”许久,才听见里面几欲听不清的声音,“皇上,臣妾想问……” “问什么?” “臣妾若是想皇上了,亦需要去找长公主么?”娇柔的声音传来,我似乎可以看见菏贵嫔鼓起勇气一脸娇羞的样子。 我身子一震,这菏贵嫔,此话何意? 果然传来梁文敬有些冷硬的声音,“此话何意?” 接着传来菏贵嫔急急的辩解声,“皇上莫要生气,臣妾是说,臣妾肚子的孩儿若是想父皇了,该怎么办?” 这才听见梁文敬低低的笑声,“朕当然知道,以后只要不忙,朕定会来看你…..让朕看看,这两个小东西老实不?” “皇上——”接着是菏贵嫔一声嗔怪的娇啼便悄然无语…… 木木走在回棠梨宫的石阶上,脑海里还在回放着刚才的一席话语。 以前不见皇兄与其嫔妃缠绵,亦便掩耳盗铃般自欺欺人,眼不见为净,今日却是实实在在听在耳中,梗在喉头,刺到心里。自己明明已经抛弃幻想,但在听到那一番夫妻恩爱、浓情蜜意的时候,心里还是好似被钢针扎了个遍,只觉整个胸腔痛地让自己直不起身,却找不到伤口在哪。不禁自嘲一笑,刚劝兰贵妃挥剑斩情丝,没想到自己亦是情根未断,居然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此在意,看来,挥剑斩情丝的不仅仅是兰贵妃。 想起菏贵嫔的一句,“臣妾若是想皇上了,亦需要去找长公主么?” 想来还是做贼心虚,否则,自己怎么可能会想到那层意思上? 日子就这样在消沉中一天天过去,还有几日便是新年了。大梁习俗里,过年辞旧迎新,无论宫内宫外,皆是喜庆一片。 因着太妃新丧,宫内虽是喜气,却没有往年热闹,烟翠在宫中挂上了绢灯。将宫内打扫一新。菏贵嫔那里亦是如此。 皇兄来过几次,我每次淡淡应着,话题亦只是围绕这菏贵嫔和兰贵妃的孩子,再无他言。 天武二年的最后一天竟下起了鹅毛大雪。 大雪从天不亮开始,到午后已没过脚踝。烟翠几个人毕竟年龄还小,高兴至极。 我坐在院子搭起的天篷下,手捧着暖炉,微笑着看他们嬉戏。 却听见宫外拍门的声音。 烟翠正玩的兴起,嘟囔着去开了院门。 然后疑惑地回头看我,“长公主?” “是谁呢?进来吧。”我看着几个婢女将雪团扔来扔去。 转头间,走门外进来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因披着蓑衣,看不太清。 倒是那个个子高的人先开口了,“小姐?” 说着拉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快步走过来。 “杜兰?!”这熟悉的声音让我不敢相信,我缓缓起身,手里的暖炉一下滚到地上。 杜兰到了跟前,拉着那小小的人儿道,“秋秋,快叫姨姨。” “姨姨。”眼前的小人儿仰起头怯怯叫道。 “孩子……”只一瞬,我热泪盈眶,顾不得蓑衣上厚厚的雪,将秋秋紧紧抱住。 杜兰也是泪流满面。 进得屋里,烟翠服侍两人脱去了蓑衣,换下湿了的衣服。 我只顾揽着秋秋,秋秋小脸被冻得通红,我忍不住抚上她的脸,又唤烟翠几个人端来糖果,玩具给秋秋。 秋秋像个小大人似的坐在椅子上,望着俯身看她的我怯怯道,“姨姨,姑姑说有半年没见你了。你还好吗?” 我忍不住泪又落了下来,笑道,“姨姨都好,就是想你了。” 秋秋闪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看我半晌,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抚上我的脸,“再哭,我可不理你了。” 我一下啼笑皆非。 满屋的人亦都笑了起来。 我直起腰,擦擦腮边,“杜兰,你还好吧——” 杜兰站在一边,双手扶住腰,已是大腹便便。 我大是意外,不禁上前摸着杜兰的肚子,惊喜道,“杜兰,半年没见,你这是……” 杜兰脸上一红,羞涩道,“小姐,我已嫁人了。” “天!是谁,是有福气娶到我们杜兰了。”我拉着杜兰的手左摇右晃,急切道。 杜兰越发羞涩道,“梁公子,不——皇上说小姐入宫后,往后难以见面,便把我许配给城南许士儒许公子了。” “城南许家?”我惊喜道,“杜兰,那许家世代经商,乃是大梁有名的富商,许士儒亦是在今年科考中二十甲呢……杜兰,你好生福气。” 杜兰看着我高兴的模样,眼里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怅然,微笑道,“谢谢小姐。” “这都几个月了?杜兰,皇兄怎么不告诉我?亦好让我早些高兴高兴,不至于老是惦记着。” 这时候,秋秋走过来,拽住我的衣襟,伸出三个胖胖的指头,含糊道,“姨姨,姑姑肚子的小弟弟有四个月了…..” 我和杜兰顿时哈哈大笑,连烟翠她们亦笑弯了腰…… 晚膳的时候,我特意让烟翠她们多做了几个菜,三个人围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 看着秋秋两只小手满手是油,抓起鸡肉塞满胖嘟嘟的小嘴,却是越看越看不够…… “小姐?小姐?”传来杜兰的声音,我才回过神,,笑道,“杜兰,你看秋秋,真的像极了她的娘亲……”话一出口,才惊觉失言,赶紧用银箸替秋秋又夹了些饭菜到碗里。 “娘亲?”秋秋停下小手,睁大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姨姨,我娘亲在哪来?” 我一窒,银箸一下滑到桌上,我看看杜兰,杜兰亦是一脸惊讶。我慢慢拿起银箸,笑道,“秋秋的娘亲啊,在很远的地方……” “哦。”秋秋失望地低下头,忽抬头道,“那我爹爹呢?” 我顿时有些坐不住,还是勉强笑道,“秋秋的爹爹自然是和娘亲在一起……” “哦。”秋秋的食指含在嘴里,啃啊啃啊,又瞪着乌溜溜的大眼问道,“那我爹爹和娘亲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 我断断想不到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居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杜兰更是惊讶地睁大眼睛,我一时木讷,只得道,“不是不和你在一起,而是……” 这时,烟翠朝我递个眼色,“长公主,喜儿过来了。” 我一听,赶紧说,“秋秋,姨姨有些事情,让杜兰姑姑陪你吃饭。姨姨一会来。” 喜儿附耳旁一说,我看了看她手里的篮子。 “叫太医来,就说本宫身体有恙。” 今日是新年,自然少不了给菏贵嫔送去晚膳。 烟翠跑地飞快,不一会便请来了上次给菏贵嫔看病的霍太医。 霍太医见了我,忙跪下,“微臣给长公主请安,不知长公主有何不妥?” 眼前鹤发童颜的霍太医,便是菏贵嫔出事那日进去为菏贵嫔诊断的其中之一,曾为两朝皇帝贴身御医,深得先皇及梁文敬的信任。 我温言让霍太医起来,只道,“本宫近日身子不爽,霍太医可否为本宫把脉?” 霍太医依言在我手腕上搭上诊布,良久道,“长公主的确体寒,需要温补。微臣不如给公主开些方子。公主若是长期饮用,会大有益处。” 说完认真开了方子。 我道,“霍太医,本宫近来总有些头晕乏力。你看看,这些本宫用过的东西,可否有不妥之处?” 我示意喜儿将那个篮子给他看。 霍太医看了看篮子里的碗和勺子,一惊,“长公主是怀疑?” 我点点头。 霍太医便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凑近烛光将碗和勺子反复探了半天,又仔细嗅了嗅,随即放下,神色凝重,“长公主,依微臣之见,此碗与勺上沾有西红花粉。此药活血化瘀之功用,少量服用无妨,若是长久积累,对身体绝无益处。” “本宫知晓了。有劳霍太医了,给霍太医看坐。” 霍太医谢恩后便入座,喜儿又端上一托盘。 霍太医一看,惶恐道,“长公主折煞微臣了。” ------------ 反攻 我示意喜儿端走,温言道,“霍太医对本宫救命之恩,本宫一直不曾谢过。素闻霍太医医术高明,又兼医者父母心,为大梁皇宫竭尽全力,深为先皇与皇兄信任。自然系本宫信赖之人。” 霍太医抬眸道,“微臣分内之事。” “本宫今日请霍太医来,还需劳烦霍太医一事。” 我如是将菏贵嫔当日之事细细道来,霍太医先是一惊,细细沉思后,捻着胡须道,“微臣确实未曾想到此处。微臣在菏贵嫔用过的苦菊中,确实闻出西红花的问道,只是,若不是经常接触药草之人,绝难发现。常人少量服用不会有大碍,但是菏贵嫔体弱,本就胎像不稳。那日若不是禀报及时,足以令菏贵嫔小产……但据微臣看来,单就苦菊中的西红花还不足以让菏贵嫔有滑胎之象……只怕是……” “你是说……”我只觉心直直坠下去,震惊之下,缩在广袖里的手禁不住有些颤抖,“只怕是,早就有人对菏贵嫔用心了?” 霍太医微微点头,“微臣曾经亦是百思不得其解。那日只是在菏贵嫔的苦菊里发现这个,现在想来应该是筷箸曾在里面搅动,所以西红花只没入苦菊中,而筷箸上却没有。” “好一个一箭双雕恶毒之计!”胸中顿时蓄积万丈怒气,我霍然拍桌而起。 自那日起,菏贵嫔宫中的膳食用品无论大小,筷箸盘碟皆是从我宫中送去。只是外面食盒紧紧扣上,谁也不曾知道里面有什么。但是,在菏贵嫔的宫中,依然是膳食时候小厨房做菜做饭,然后给菏贵嫔端去。只是,端到菏贵嫔那里时,只是摆设而已。 喜儿终于在今晚等来了多日未见的小酉子。如前次,喜儿先是听到猫叫声,佯装出来找猫,余光里见小酉子翻墙而过,如猫般钻进小厨房,眨眼间出来。顺势在喜儿背后拍了一把。一阵嬉戏之后,翻墙而出。 喜儿便将刚才的碗筷迅速装好,提了篮子匆匆来见我。 “奴婢早就看出这个小酉子不是好人,心肠如此歹毒,挨千刀的……”喜儿犹自忿忿道。 我平息了一下怒气,淡淡道,“好在菏贵嫔安然无事。否则,本宫当真对皇兄无法交待了。” 霍太医领赏后便和喜儿等退下了。 我抬手看着苍白的指尖,今晚怕是皇后那不会消停了。 我回来后,杜兰、秋秋早已用毕晚膳。 本想留杜兰在宫中,又一想毕竟是除夕夜,杜兰已有家室,便道,“杜兰,你我半年多未见,本是好好叙叙,如今你不比之前,乃是四品大员之妻,我自是不能留你在此过夜。” 杜兰感激笑笑,“小姐,士儒临来前嘱咐我道,‘若是长公主留你,你便可住下’。” 我看看杜兰,心底一热,拉住杜兰的手,“你我相识已久,亦是我的亲人了。当初跟着我,你亦是吃了不少苦,如今苦尽甘来,我亦是为你高兴。只是皇兄没有早让我知晓,总让我惦记着你。秋秋,如今亦离地了。你现在亦是有身孕之人,若是不便照顾。就让秋秋留在我这里。” 杜兰亦泪流满面,紧紧握住我的手,“小姐,若不是梁公子,杜兰早已是鬼魂一缕;没有小姐,杜兰怎会有今日荣华?杜兰虽不是宫中人,却知道小姐在宫中不易。士儒是为官之人,我亦能从中知晓些。梁公子一直不想让你知晓这些,只怕我与秋秋让你分心。所以才把我许配给许大人。如此一来,杜兰不再漂泊,秋秋亦有了照顾……” 杜兰看了看正在一边玩耍的秋秋,“小姐,不是杜兰舍不得秋秋。秋秋毕竟还小,小姐在宫中,人言可畏。秋秋不懂事,净是添乱的年纪。小姐若是想念秋秋,就跟皇上说一下,杜兰每个月都带给小姐看看。” 我叹口气,不得不承认杜兰说的有理,“杜兰,秋秋就交给你了。” 走之前,杜兰看向我,“小姐,你似乎又瘦了。”随即压低声音,“小姐在宫中还是小心些。梁公子本是不让我和你说的——你入宫后不久,皇后娘娘便派人去了别院。问小姐的生辰,我与小姐在哪里认识的,梁公子与小姐如何认识的,还有秋秋的身世等等。” 我倒抽一口凉气,这皇后,果真是不放心。 “小姐,皇上在你入宫前便交待于我,除了小姐将生辰改过后,一切皆实话实说。” 我这才明白,原来梁文敬早已在入宫前就已将我改头换面,也突然想起,当日御花园里,郭莹秋言我是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想必那会已经从杜兰那里审问过我的底细,亦想必都会派人去塞外,只可惜,昔日的怀荒人迹罕无,当年的韦伯一家早已家破人亡,纵是想查,亦是查无实处。 我回过神,只觉掌心冰凉滑腻,又不得不佩服梁文敬的深谋远虑。 “小姐,皇上对小姐是真的很好。有皇上在,小姐莫要担心了。今日是新年,皇上怕小姐寂寞,特遣我和秋秋来看你。”许是见我脸色有异,杜兰忙安慰道。 我依依不舍地替秋秋穿戴好,又拿了只玉贊插在她软软的小鬏上。秋秋便对着铜镜照个不停。 我又让烟翠包了一包袱金银玉饰给杜兰,加上纹银五百两。 杜兰睁大眼睛,坚决不要。 “杜兰,秋秋还小,这些东西不足挂齿,回家亦是有交待,这都是长公主的赏赐。” 杜兰这才收下。 烟翠几个人举着灯笼,几个人穿过御花园的侧门,杜兰道,“小姐,送人终有一别,你还是回去吧。” 望着杜兰和秋秋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怅然叹口气,在御花园里转了一圈,又慢慢踱向寝宫的方向。 大雪映得地上一片白,裙裾拖曳在地上,飒飒有声。 我裹紧厚厚的披风,问送杜兰回来的烟翠,“几更了?” “公主,已是二更。” 我看看并未停的大雪,担心道,“杜兰家在城南,一时半会不能够到吧。还有秋秋,那么一个小孩子……” “公主不必担心了,许大官人早已在宫外等候了。”烟翠一面小心举着灯笼,一面呵一下冻麻的手,“许大官人只怕杜夫人身体吃不消,又怕公主这不方便不留宿,便一直在宫外等候。还让我代他谢过公主呢。” 我一怔,“那许士儒,对杜夫人,真那么好么?” “是啊,连奴婢都艳羡不已呢。”烟翠啧啧道,“许大官人见杜夫人出来,忙过去扶她,又一手抱起秋秋,两个人往马车里走去,真真是让人羡慕……” 心里替杜兰高兴的同时不免心生悲凉,如今连杜兰亦有了爱她护她的人,与夫君出双入对,伉俪情深,叫人如何不羡慕?而自己,多年的等待在历经沧桑后成了镜中花,水中月;心里最初的那些海誓山盟,花前月下亦皆付诸于时光,一去不再来…… 看着宫门近在咫尺,不禁自嘲笑笑,什么时候自己竟如情窦未开,伤秋感月起来,这些劳什子感情,早已不是现在的沈卿卿所要的….眼前对自己好的不是自己所要的,远方在等待的虽山盟海誓在先,亦不知有何变数……此生,注定如杜兰般的夫妻相敬如宾的安逸日子已是奢望,注定要在不平静中走一步,看一步…… 跨进宫门,长窗上现出一高冠束发的身影。 我一窒,此时的他,不应该呆在皇后的宫中,怎会来此? 宫中,每月初一,十五乃至每月最后一天,皇上皆在中宫以示皇上皇后鹣蝶情深。今日是除夕的最后一天,皇上再恩宠哪个嫔妃都不会坏了这个规矩。 再一想,随即释然,霍太医与喜儿一番密报自是够皇后吃一壶的。 我进得宫内,摘掉风帽,脱去披风,鞋子在雪地里亦污了,索性甩掉鞋子,赤足踏上高昌果进贡来的祥云绒毯,便向锦屏后走去。 烟翠几个人亦不敢出声,小声拜过皇兄后便悄然退出。 我自顾不暇,及至锦屏前,仿若才发现窗边已深深注视我良久的皇兄。 又折回身,走到梁文敬面前,俯身一拜,故作惊讶道,“皇兄,今日不在皇后宫中,为何到此?” 梁文敬看着我,上前将我被雪水沁湿垂落在额头的几缕乱发抿上去,方才淡淡道,“你不正盼着朕来吗?” 虽然已知道梁文敬的此“盼着我来”非彼“盼着我来”,听了还是脸一热,垂眸,“皇兄……” 他的手指抚去我因落雪凝在睫毛上的水滴,又轻轻掠过我的腮边,直至下颌,颈项……少顷,用手指轻轻勾起我的下颌,让我不得不抬面直视他。 眼前的梁文敬眼底漆黑,不辨喜怒。 我有些害怕,抬手想拨去他托着我下颌的手,却不料他手更快,一把攥住我的两只手。他的掌心不复有之前的温热,透着些微的凉。 他凝眸看我,脸越来越近,淡淡的男人的气息让我顿时心慌意乱,他的唇停留在我的额头,亦凉凉的。 ------------ 禁足 我身子一僵。 少顷听到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卿卿,朕从小时候,就一直在想,朕为什么会那样喜欢你,直到现在,朕也还是在想这个问题。为了让你欢喜,为了能时时看到你,朕从小都无时不刻地努力着。生怕朕做的有一点不好,让朕失去你。” 我一震,刚要说话,他的手已抚上我的唇瓣。 “哪怕你在冷宫的时候,朕只要得空,都想去看看你。平定柔然后,朕便去江南,直到你出宫那年朕才回来。听到你去了,朕的心当如凌迟都不为过。初次在塞外遇到你,朕只觉是上苍莫大的恩赐。朕那时接近你,只是因为你长得和朕心目中的倾云公主很像。可是,朕却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你,因为,冥冥中朕觉得,你和朕的倾云公主几乎是一个人。” “卿卿,如今,朕不得不说,朕遇上你,是朕之大幸还是朕的劫数?”梁文敬语调越发低沉,有着不可言喻的疲惫和落寞。 我悚然一惊,浑然忘了礼数,一下掰开他的手,后退几步,不可置信般问道,“皇兄,是何意思?” 他凝眸看我,淡淡道,“今日是除夕,朕忙了一年了,亦想踏实睡个好觉。朕时刻放不下的长公主就是给朕送来了这样的新年礼物?” 我自是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垂眸道,“皇兄,臣妹只是,只是……觉得事关重大,又关系宫中子嗣……”说到这里,隐隐有些后悔,是不是有些急了。 “哦——”梁文敬似笑非笑,“朕并没有怪长公主。只是,今日朕才发现,长公主心思缜密实在出乎朕的意料。朕没有想到,朕的皇妹竟是如此的聪明。” 我静静看向他,突然觉得当下的梁文敬变得如此陌生,便淡淡道,“皇兄,夜已深。且此时的皇兄,应是在皇后那里才对——还是请回吧。” 我微施一礼,便转身走向锦屏后。 广袖却被拉住,我一个猝不及防,一下跌到后面的宽阔胸膛上。 还未回过神,嘴唇已被霸道覆上,唇舌纠缠间,我醒悟过来,遂牢牢攀住他的肩膀,竭力婉转回应。心里狠狠道,是的,他不是自己的皇兄,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急剧喘息间的间隙,听到他淡淡的叹息,“卿卿,你叫朕拿你怎么办才好。” 彼时梁文敬正在御书房议事。 本是议事完毕起驾到皇后宫中,在听了霍太医与喜儿禀报后勃然大怒。 坤宁宫喜气洋洋,皇后已在宫中熟悉完毕,只等梁文敬去开始传膳。 梁文敬一股火气赶往坤宁宫,让郭莹秋吃惊不小,起始是以为朝政繁忙,却不想梁文敬一脸阴鹜问为何小酉子偷偷潜入惜菏宫。郭莹秋着实大惊,“臣妾并没让小酉子偷偷潜入惜菏宫,只是让他去看看菏贵嫔缺什么,臣妾便为其打理。” 小酉子浑身瑟瑟发抖,抬眼看看皇后,道,“皇后娘娘,来年为我烧纸,否则,奴才死不瞑目。”便咬舌自尽。 皇后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半晌才哭天抢地,指天发毒誓,“若是臣妾所为,让臣妾天打五雷轰……” 盛怒之下的梁文敬哪儿听得进去,拂袖而去。 好好的坤宁宫只闹得鸡飞狗跳,哭声震天。 此事自然惊动了太后。且不说人证物证俱在,小酉子又是皇后的人,死无对证,单此事关系重大,太后自是不好偏袒皇后,只得暂时压下,让哭哭啼啼的皇后回宫。 梁文敬怒火平息后便来到我这里。 他自然能猜到是我故意为之。 待情欲渐渐淡去,他恢复了惯有的淡然,对着我的眼眸问,“你恨皇后吗?” 我怔住,随即看着他漆黑的深眸,丝丝碎碎的光亮足以使人无所遁形,便淡淡道,“恨。” “一如小时候皇兄爱我护我,我亦从未忘掉皇兄,只是天意如此,我与皇兄此生有缘无分。我亦认了。我恨她,是因为她骄纵跋扈,如果她爱皇兄,她便会为皇兄分忧,而不是让皇兄的江山后继无人。”最后一句话,我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 梁文敬的眼神渐渐冷了下去,片刻满眼厌恶道,“朕要这样的皇后何用。” 在天武三年的第一天,我与一干王爷王妃小王爷小公主们随梁文敬拜见太后,恭贺太后新年大喜。不出所料,这里面没有看见皇后郭莹秋。 梁文敬淡淡道皇后身体不豫。 这让一些好事的王妃们纷纷猜测是不是皇后有喜了。 太后自是给每一个人都有礼物。 轮到我的时候,我上前恭谨跪下,口称“太后千岁千千岁,祝太后万寿无疆”。 太后半晌才道,“哀家老了,眼神也不大好使了,这下面跪着的是谁啊?” “母后,是长公主。”坐在太后一边的梁文敬忙陪笑道。 “你看你,就是个急性子,哀家问你了吗?”太后责备着梁文敬,“长个嘴巴难道不能说话吗?” 我一听,这太后,当着众多王爷公主的面如此说,定是给自己难堪了。 便愈加恭谨,再磕头后抬头目视太后道,“太后,是皇儿,卿卿。” 太后看着我,唇角挂着疏淡的微笑,“哦,是长公主哪,起来吧。哀家一把老骨头了,平时难得见到长公主,如今一看,倒是愈发出挑,难怪哀家认不出来了。” 我微笑着起身,心底不禁暗赞太后,这个老狐狸,果然不是一般的厉害,先是假意认不出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难堪,接着又以“难得见到”四个字让自己背定了“目无尊长,狂傲不孝”的恶名,独独略去了我日日去拜见,她都养病为由闭门不见的真相。 “卿卿亦是十分想念太后,只盼太后病好后能见一面。如今看到太后,卿卿着实为太后高兴。” 听我这样一说,太后脸色不豫,当着众人的面自是不好发作,便转头对梁文敬淡淡道,“皇儿,这长公主,越发伶牙俐齿了……只怕将来嫁到柔然,那柔然王子有得苦头吃咯……” 下面响起嗤嗤的笑声,梁文敬只淡淡笑了笑,“母后说得是。” 拜见完太后,晚膳便是宫内的合家欢宴,宫内所有的嫔妃都来了。除了皇后,被禁足的兰贵妃和怀着身孕的菏贵嫔,及吕昭仪几个人亦都来了。 除了少数一些人,其他人俱以为皇后身体有恙。知道内情的亦是闭口不提。 太后自然是对温婉的兰贵妃及有孕的菏贵嫔另眼看待。 赏赐的亦是不凡的送子观音图和一柄玉如意。 这让在座的其他嫔妃眼热不已。 一片喜气洋洋中,想来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开宴后不久,我便悄然出来了。 大雪早已停了。屋顶、飞檐、树上皆是一片厚厚的雪白。 宫内的石阶皆已被扫清,在纱灯的映照下泛着幽幽的光泽,我早已换上宫中特有的雪天走路防滑的木屐,踏在青石阶上哒哒有声。 冬日的大梁相比较塞外,亦是冷得厉害,呵出的白雾立时散尽。 喜儿手握纱灯在前引路,其他几个人跟在后面,喜儿道,“公主,回宫吗?” “不,自然是去看一个人——如此热闹的光景,一个人岂不太寂寞了?” 喜儿便不再搭话,与烟翠一人一个纱灯在前面引路。 坤宁宫并不远,半盏茶的功夫已到坤宁宫门外。 坤宁宫大门紧闭,宫门前两盏水红绢灯在风里飘摇,暗暗的光线并没有新年的喜气,似乎也暗示着坤宁宫主人的不得意。 烟翠敲了几下宫门,宫门便被打开了。见到我,几个侍女慌忙跪下。 里面传来迟疑的声音,“是谁啊?是皇上吗?” 我随侍女进入坤宁宫。 坤宁宫毫无节日的喜气,桌椅的凌乱及地上的碎瓷片显示这里曾是一片狼藉。 皇后良久才从锦屏后出来,想必是听到我来,在里面装扮了一番。 只梳了寻常的发髻,凤舞九天珠钗下的脸色格外苍白。 见到我,嘴角含一丝冷笑,倨傲道,“长公主不在长清宫赴宴,却到本宫这里,想是来看本宫的笑话不成?” 我淡淡道,“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母仪天下,怎会说出如此不顾身份之话?” 一句话气得皇后怒目圆睁。 “如今众人皆在长清宫欢歌笑舞,独皇后一人在宫中,只臣妹觉皇后寂寞,体谅皇后,特来看望。” 皇后听了,不怒反笑,“长公主伶牙俐齿,倒与刚入宫时的沉默寡言对比鲜明。令本宫不得不刮目相看。” 她走近桌前,坐下,冷笑道,“本宫有今天,不都是拜长公主所赐吗?” 我走到她对面坐下,微笑道,“皇后娘娘,宫中子嗣单薄已不是一天两天。如今皇兄年过而立,居然宫中连个皇子亦没有,要是这样下去,皇后娘娘身为中宫之主,不认为大梁的江山无人继承吗?” 皇后脸色愈加苍白,看着我,咬牙辩解道,“生不出皇子,是本宫无能;可是其他宫的事情,自是因为宫中风水不好。与本宫何关?这次菏贵嫔之事,亦是对本宫无关。” ------------ 第八卷 ------------ 荣极 1 我施施然一笑,“说这话的时候,皇后娘娘可不要忘了小酉子是谁面前的红人。被人撞见一次是偶然,要是被人撞见两次,而且还牵扯出了对龙脉不利的事情,你说无关有人信么?” 皇后双目圆睁,霍然起身,嘴唇颤抖着,“长公主亦在怀疑本宫?你为何不找本宫说清楚,为何让皇上……” 我皱皱眉,淡淡道,“皇后娘娘先坐下——此事关乎皇家血脉,臣妹若是先与皇后娘娘说,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臣妹与皇后都得牵连进去。此事,还是请皇上评判比较合适。” 皇后气极,“所以,你就指认是本宫做下如此下作之事?” “皇后娘娘,不是臣妹指认,是事实就摆在眼前。皇后跟前的红人小酉子多次潜入昔日的宁惜宫和如今的惜菏宫,在碗筷上做了手脚,险些让菏贵嫔肚中孩儿小产…….” “住口!”皇后气得头上的金凤乱颤,颤颤抬手,指着我,尖声道,“你这妖女,仗着皇上宠爱,竟敢诬陷本宫!!本宫告诉你,此事绝不是本宫所为!” 从皇后那未出得宫门,便听见屋里传来清洌的碎瓷声。 远远看向长清宫内烛火通明,想必是要通宵欢歌笑语了。 我笑了笑,便转身回了寝宫。 不出意外地,皇后又被禁足了,只是这次梁文敬道如事情无水落石出,皇后不得出。 对外则称皇后身体有恙需要静养。 而两妃之中眉妃被废,兰贵妃亦在禁足中。 后宫打理权力便落到了我身上。 梁文敬告诉我这个事情的时候,我震惊不已。 “这不合规矩。”我断然拒绝。 梁文敬没有多言,只深深看我后道,“朕的后宫,让朕放心的人并不多了。长公主不若其他妃嫔,没有成见。朕自是放心。” 梁文敬的所为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就连上朝时一些元老亦是议论纷纷,大部分认为梁文敬此举有悖宫规“大梁自开国以来,断无出现此种状况”。 后宫自然是皇上的妃嫔打理,如今大权却落于后宫不相干的长公主身上,着实让人“匪夷所思”。甚至有人连夜奏折恳请皇上解除皇后禁足,“无中宫,后宫乱”。 亦有人道中宫失德,贵妃禁足,其他妃嫔打理后宫资历尚不够,长公主替皇后打理后宫亦是情理之中。 所有反对的折子梁文敬置之一边,亦不做任何解释。 只是左相郭济公然在朝上反对长公主取代中宫治理后宫,怒斥长公主妖媚之相祸乱后宫。将皇后被禁足,眉妃被废,吕昭仪等人被禁蜗居一处等帐俱算在长公主头上,声言此女不除,后宫将乱。 梁文敬只一句话便将左相堵了回去,“朕的家事,左相亦要管不成?” 一句话气得左相吹胡子瞪眼。 梁文敬随后淡淡道,“朕已逾而立之年,先皇在朕的年纪,早已有三子一女,而今朕只有两个公主。皇后恩宠颇多,却不曾为朕生下一男半女;宫中所生皇子俱已夭折,皇后为中宫之主,为朕做了些什么……” 如此一来,朝中再无人反对。 梁文敬心意已决,自是无人能改变。只是后宫虽是皇上的家事,亦并不由梁文敬一人说了算,旨意下来后,太后便传我过去。 我来到太后宫中,恭谨跪下。 太后淡淡看着我,微眯的凤眸里射出细碎的光芒,凝视我半晌,方才道,“起来吧。” 先是叹了口气,徐徐道,“哀家听说了,长公主保护皇上子嗣有功,怪不得皇上信任长公主呢。” 我容色谨慎道,“太后,此是皇儿应该做的。太后与皇兄对皇儿多加宠爱,皇儿无以为报,在宫中无所事事,且让皇儿为皇兄做些事情。” 太后点点头,一丝机芒在眼中一闪而过,“你入宫不久,宫中规矩颇多,皇上妃嫔也众多,你这如何打理宫中事务?” “皇儿早已奏明皇兄,对宫中事务不懂,难担此重任。奈何皇兄心意已决,那就请太后多指点皇儿,皇儿亦会刻苦学习。” 太后只沉沉看我,便不再言语。 宫中嫔妃皆知皇后有恙,长公主代皇后行使后宫打理的权力。 顿时,一向对长公主敬而远之的妃嫔们望风而动,昔日鲜少有人踏足的棠梨宫顿时热闹非凡。 我含笑站在屋里,让烟翠收下所有嫔妃送来的礼物,边听着嫔妃们的溢美之词。 除了皇后没有派人送来礼物,其他人皆是送来了贺喜礼物,就连闭门不出的眉妃,啊不,眉才人亦送来了一件东西。只不过她是在众嫔妃走后,无人的时候来的。 与初见时身段妖娆,眉飞色舞相比,少了诸多的灵气,眉宇间淡淡的愁绪。想是贬为才人后自暴自弃,身材早已无当日的堪比飞燕。若不是此番来,谁还记得宫中曾经恩宠一时的眉贵妃。 我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眉才人,淡淡道,“眉才人不必拘礼,本宫只是暂时代皇后行使权限而已。” 眉才人跪在那里,俯身叩拜后双手擎起一锦盒,低低道,“都怪臣妾年少莽撞,有眼无珠,冲撞了长公主。今日臣妾特来赔罪,听候长公主责罚。”声音亦无当日悦耳,略显沙哑。 我示意烟翠将礼物收下,温言道,“眉才人此话从何说起——本宫曾见过皇兄的妃嫔,只是眉才人看上去的确有些眼生。” 眉才人顿时脸涨红,咬唇道,“臣妾知错了…….” “这是昔日宫中的眉妃。”烟翠附在我耳边用眉才人亦能听得见的小声说道。 我恍然道,“原来如此。” 眉才人更是面红耳赤,尴尬不已。 我上前扶起她,柔声道,“眉才人,你的礼物本宫收下了,还望眉才人与菏嫔一样,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 不出意料地,眉才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眉才人走后,我看着她送来的锦盒中的一对通体透明的玉孩儿笑了笑。 自皇后被禁足后,坤宁宫传来皇后不吃不喝绝食的音信。 皇后宫内的侍女青儿跑到棠梨宫,被拦下后挣扎着要见我。 彼时我正小憩,因看后宫妃嫔存档几日未休息好。 听到外面的声音我披衣而起,青儿见到我跪下开始痛哭,“求长公主劝劝皇后娘娘吧。皇后娘娘已经三日滴米未尽,只怕要……” 青儿衣着单薄,脸上还有虚浮的指印。 “青儿,你脸上是怎么一回事?是皇后?”我明知故问道。 青儿瑟缩一下,“奴婢……求长公主劝劝皇后娘娘……” 我心下叹息,这个青儿,想必是劝皇后来求我,遭到皇后的毒打后,竟然还冒死前来。 我让烟翠拿来一件厚衣服给她披上。 青儿一震,抬眼不可置信看向我。 我淡淡道,“青儿,回去告诉皇后娘娘,所谓人言可畏,皇后娘娘若是自己不珍惜自己,白白送命不说,还落人口实。到时,皇后娘娘可真就说不清了。” 青儿听后,重重磕头后道,“奴婢一定将长公主的话带给皇后娘娘。” 几日下来,倒不曾再听见皇后郭莹秋要死觅活。 我亦懒得过问,只感心力交瘁,想不到后宫事务如此繁琐难耐,单是看嫔妃材档已是头晕眼花。 内外府的材档详细记录了每一位嫔妃的出身、何时入宫、妃嫔等级、何时有何赏赐、惩罚及宠幸怀胎生子情况。 自眉妃被废几个嫔妃被贬为宫人后,后宫又陆续新纳的嫔妃,目前共计四十二名。 皇后一位,贵妃两位现只兰贵妃一人,昭仪四位,婕妤六位,贵嫔八位,美人十位,才人十二位。 皇后郭莹秋与兰贵妃楚如兰为左、右相之女。 四位昭仪吕昭仪、冯昭仪,韩昭仪,郑昭仪;除郑昭仪出身较低,前三位昭仪均系官居四品以上大员之女,吕昭仪乃当朝车骑大将军之孙女。我翻着材档,怪不得这个吕昭仪敢在众嫔妃面前自诩琴艺好。 六位婕妤方婕妤、史婕妤、席婕妤…… 贵嫔有已有身孕的菏贵嫔、被禁足的和贵嫔、敛贵嫔等八人,除敛贵嫔是当朝位居三品的光禄大夫之女,其余皆是各地郡守推选上来的或是地方官之女或是民间秀女; 美人十位中有四位是原先才人晋升,美人中的另三位及才人的八人皆是天武二年陆续由各地推选上来的充掖后宫的秀女。出身大多以各地方官吏之女为多。 十二位才人中只有眉才人为正二品大员左仆射之孙女。 照这些材档看来,梁文敬朝政繁忙,亦并不是夜夜临幸嫔妃。近一年里,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和最后一天歇在皇后宫中,在册妃嫔只有二十四位被临幸过,另八位只是召见过,还有十位因进宫时间短,压根未曾得见天颜。近半年受宠的嫔妃有温婉如水的兰贵妃、个性泼辣的吕昭仪、端庄大方的方婕妤、还有就是已有身孕的菏贵嫔。 另有之前的眉妃、和贵嫔曾怀过龙脉,但均胎死腹中,韩昭仪、方婕妤曾在天武二年初诞下皇子,不久夭折…… 看着这一页页蝇头小字记录的详尽材档,许久怔怔未语。 ------------ 荣极 2 原来兰贵妃所言不假,现在比之前兰贵妃所言登记在册三十六名嫔妃只多不少,或许将来会更多。 看了这些,只觉无边的凉气兜头兜脸将自己完全覆盖,自己手也凉,脚也凉,心里更是如霜刀雪剑穿过,深入骨髓。这比当日见皇兄率众嫔妃出门迎接更让我刺目刺心。一个个嫔妃的名字,一夜夜临幸的记载,透过这些蝇头小字,我仿若可以看到一个个年轻娇媚的嫔妃在皇兄身边极尽缠绵之事……想不到皇兄的身边竟有如此多的女人…… 他爱我,所以给了我一个女人在后宫生存最无上的荣极,虽然没有予我这“心中的贤妻”能与他相谐比肩的凤座,却给了我堪比凤座的皇后金宝……这便是他当日的允诺,“你要的朕给不了,但是朕可以保证你不受到伤害”;他是爱我的,只是,他在爱着我的同时却还在爱着这么多的女人;我的眼神透过长窗,穿过过往流年,仿佛看到了当日塞外长身玉立的梁晋之,广袖白袍,一支淡淡的汉白玉长箫……犹响在耳边求娶誓言,低头间便随着这些材档从心底最深处的角落里,被层层挖出,直到灰飞烟灭…… 连日来我一直在内务府,待看完最后一个嫔妃的记录,已是元月十一,一更已过。 内务府管事太监连公公已提着灯笼来内务府催了几次,最后苦着脸道, “长公主,你这也得歇息着来,这皇上都让奴才来第三次了。长公主要是再不回去,奴才这就等着挨板子了。” 我将材档放好,笑笑,“有劳连公公了,本宫这就回。” 连公公一脸欣喜擎着灯笼给我照着路,一面絮叨,“长公主,不是奴才多嘴,凡事不要着急,这些得看些时候呢。皇后娘娘之前亦只是翻翻,哪像长公主看得如此细呢。” 皇后当然不需要看得如此细,她已是中宫之主,身后有强大的左相家世,宫中有近亲姑母仰仗,她会瞧得上谁、又会忌惮谁呢?人呢,也是有忌惮、有所图才会像我一样看得如此仔细吧。 我淡淡一笑,“连公公说得是,本宫亦是想对宫中嫔妃了解多一些,否则打理后宫有什么差错平白叫人笑话不是?” 余光里,连公公抬头看路的时候仔细看我一眼后又迅速低下头去。 回到棠梨宫,烟翠道皇上在此等了一个时辰了,刚太后派人将皇上叫走。 我又困又饿,心下想梁文敬既是被太后叫走,一时半会亦不会回来,或许又不会回来了。 想到此,便吩咐烟翠传膳。 烟翠迟疑道,“公主,皇上刚吩咐若公主回来一定等皇上一起用晚膳……说许久没与公主用晚膳了……”烟翠觑着我的脸色小声道。 我一怔,自元日起我去看过皇后之后便一直在棠梨宫,后接手打理后宫金宝后便日日往返于内务府,确实是有几日没见过皇兄了。 便忍下饥饿,让烟翠备香汤洗浴。 在香汤的氤氲水汽里,连日来的疲乏让自己禁不住打了个哈欠,虽然腹中饥火难耐,还是顶不住阵阵的困意,头靠在桶壁上睡着了。 不知几何时,觉耳朵痒,我用手拂了一下,隔一会还痒,勉力睁开眼睛,正不耐之际,看见眼前戏谑的笑脸。 身上未着寸缕,不禁面红耳赤。 仿若眼前的情景在哪儿有过,亦是木桶里,睁开眼睛是眼前的他,是了,塞外…… 我愣神的功夫,梁文敬已背过身,低笑道,“穿上衣服吧,水都凉了。” 我飞快从水里出来,迅速擦干身体,又换上中衣。刚在铜镜前坐下,梁文敬就站在我后面,手里拿着一大块软布一面轻轻擦着我的头发,一面柔声道,“朕的卿卿为朕做了如此多的事情,且让朕来服侍一下卿卿。” 我胸口一窒,忽觉镜中自己后面的人儿有些模糊,刚刚这是那高高在上的大梁国天子说的,还是自幼宠我爱我的皇兄说的,还是曾经在塞外那倨傲的梁晋之说的?看着镜中人认真擦拭头发的模样,心不知为什么,软软的,如涓涓溪水缓缓淌过…… 长发半干,我已是饥肠辘辘,随梁文敬来到桌前。满桌的膳食让我胃口大开。 梁文敬则一边饮酒一边看我用膳,不时笑笑,“吃的太快小心噎着。” 我抬眸看他,只鼓着腮帮子不语。 梁文敬倒是吃得不多,微一探身,隔着长桌伸手将我腮边一缕湿发拂到耳后,低笑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兄苛待了你——瞧着都像饿了三天不止。” 我终于心满意足放下银筷,拿起锦帕擦嘴亦笑道,“可不是皇兄苛待了我,非要交与我这打理后宫劳什子事。我这几日几夜都没睡好。” 梁文敬幽深的眼底涌起浓浓的暖意,“朕一直以为,朕的皇妹对那金宝亦如其他嫔妃一样钟爱。” 我擦锦帕的手滞在半空,对上梁文敬的漆黑不见底的深眸,我起身,淡淡笑道,“知我者皇兄也。” 梁文敬只勾起唇角,微笑道, “有了这金宝,你便是后宫最至高无上的女人了。” 我转身坐在摇椅上,一面缓缓摇着,一面睨着他,笑道,“皇兄可是在说笑,上有太后,下有皇后,臣妹,只不过是代皇后暂行金宝权力而已。” 梁文敬起身走近,两手扶住椅背,将我圈在里面,温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朕的卿卿,自然是可以的。” 我有些拘谨,正要起身,外面传来喜儿的禀报声,“长公主,敬事房李公公求见。” “敬事房?”我一怔,随即了然,看了一眼前脸色平淡的梁文敬,遂推开他,起身稍作整理便走进厅里。 大梁后宫规矩,为使后宫嫔妃雨露均沾,防止专宠,皇帝的起居不全由自己,每日若皇帝无事,有心情召见嫔妃,便由敬事房将当晚能侍奉的嫔妃绿头牌交与皇后手中,由皇后依据嫔妃状况从中选一到三位,再由皇帝定夺最后去哪个嫔妃的宫中。 如今皇后被禁足,这选侍寝嫔妃的“重任”自然落到持皇后金宝的我这里。 我心下冷笑,自己居然要为深爱自己的皇兄选择侍寝嫔妃,再将这个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送到别的女人床上去,不可谓人生第一大讽刺。 敬事房李公公卑躬屈膝,双手托着一个一锦盒,以红绸覆盖。 我上前,掀开那薄薄的红绸,下面赫然是一排绿头牌。长条的紫檀木板上刻着每一位嫔妃的名字。 我的手指慢慢拂过每一位嫔妃的牌子,却不曾停下。 李公公眼睛随我的手走过,见我毫无停下的意思,含着谦卑的笑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我收回手,回头看向身后已走出来的梁文敬,娇笑道,“皇兄,今夜臣妹该将皇兄送与哪位妹妹宫中?” 碧玺金冠下,梁文敬静静看我,漆黑的眼眸看着我的脸,不辨喜怒。 “既然皇兄无异议……”我转过身,随手从里面拿出三位嫔妃的牌子,微笑道,“如今皇兄恩宠的兰贵妃、菏贵嫔已有孕,吕昭仪又在苦练琴艺——那就是这三位吧。” 李公公赶紧将手中的锦盒交与旁边的小太监手里,双手接过我手里的三张绿头牌,躬身递给梁文敬。 梁文敬看亦未看,微启唇冷然道,“长公主选哪个便是哪个。” 李公公汗出如浆,满脸困惑又赶紧将牌子递到我面前。 我微微笑,手指一点,“眉才人端庄大方,听说最近又学前朝飞燕,苦练舞姿,想必皇兄可以一看。” 李公公觑着梁文敬的脸色,见他微微点头,慌忙将牌子收好,边以广袖擦拭额上的汗边躬身退出。 李公公走后,我的微笑凝在唇角,淡淡道,“已快三更,皇兄该移驾至甘露殿了。” 大梁贵嫔以下的美人和才人两个位分是没有单独的宫殿的,俱是两人分享一个宫殿,美人和才人若是皇上召幸,则是在甘露殿,皇上专门宠幸嫔妃的地方。 李公公已领旨告退,想必不出半个时辰眉才人就会被引至甘露殿。 梁文敬定定看我,半晌才道,“朕从母后那里出来后又去了内务府。” 我一怔,“内务府?” 他点点头,负手而立,淡淡道,“内务府告知朕你看了所有的嫔妃材档……看得很仔细……就连朕站在外面看你的时候你都不曾注意到……” “皇兄——”我吃了一惊,“为何不叫臣妹?” “长公主看得很专注,但是,朕没有想到,你看得是如此的仔细,如此的入神;及至你走后,朕却看到了存档里几页被打湿的纸面上淡淡化开的字迹……朕当时就在想,朕给你金宝的时候就已知道这些材档你迟早会看到,只是,朕不知道,当日赐予你金宝是对还是错了……” 我愕然看着梁文敬,顿时呆立在原地。 原来什么都没有逃开他的眼睛。内务府看到那些临幸材档,一字一句犹如利刃划过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及发现自己的泪滴在材档上,慌忙以广袖擦拭,还是留下了淡淡的墨化开的痕迹……想不到梁文敬连这个看得也很仔细。 ------------ 荣极 3 我僵在那里,如吞个苦李,只觉满腔满嘴苦涩至极……想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就那样定定立在那里,直到梁文敬从我的身边经过。 我身边稍作停留后,吐出淡淡的话语,“朕适才最想听到的话就是,朕的长公主问朕是否留下……” 说完,明黄的身影擦过我的肩膀,淡淡的清香气息一带而过。 再回首,这才惊觉厅里已是人影空空。 我再也忍不住,赤足奔向宫门外,只见华盖下,一抹明黄的身影愈显孤绝,在黑暗里越走越远…… 早上醒来已是便听到宫外叽叽喳喳响成一片。 昨夜辗转反侧,及至四更还未曾阖眼。我皱眉披衣下床,唤来烟翠,“宫外何人喧哗?” 烟翠小心道,“回公主,是几位昭仪娘娘贵嫔主子,说是来给公主请安。” 大清早被搅了好梦,我心下不快,遂道,“本宫不是已说过,每日不需来请安么?” 烟翠慌忙道,“奴婢刚亦是如此回的,只是娘娘主子们不肯走,非要等公主醒来。” 我让烟翠打水洗漱后,又在侧厅里边用早膳边听烟翠说着昨晚和今早宫里的事情。 梁文敬昨晚盛怒而去,并没有直接去甘露殿,在御书房呆到四更,这才在连公公苦苦哀求之下去了甘露殿。 彼时甘露殿的眉才人已然等待一个时辰,虽是炭烧得极热,但毕竟数九严寒,光着身子的眉才人自是无法揣度圣意,又不敢擅自穿衣离开甘露殿。直到四更梁文敬才一脸阴沉、满是疲惫地踏进甘露殿。 光着身子仅以薄纱遮体的眉才人正在榻上昏昏欲睡。 眉才人初看到梁文敬,又惊又喜,近半年未见天颜,如今天子已近,翻身机会就在眼前。忙上前为梁文敬宽衣,意欲婉转成欢,却见梁文敬呆呆无反应。 眉才人自是不敢造次,情急之下娇声道,“皇上,让臣妾侍候皇上安歇吧。” 梁文敬伸出手指抚上她的腮边,半晌才看着眉才人喃喃道,“若她,亦像你这样就好了。” 一句话让眉才人的笑容凝在脸上。 随后,梁文敬吩咐敬事房此次召幸不需记档便转身离去。 只留下呆若木鸡的眉才人站在空荡荡的甘露殿。 ……. 烟翠的话必是梁文敬的贴身内侍连公公所言。 我看着烟翠学着连公公的话,倒是十足像。这个伶俐的丫头,宫内宫外说话办事利落滴水不漏,有时说话瞧着真不像个十七八的丫头,倒更像宫里有些年岁的嬷嬷。常太妃留给自己这个丫头,想必亦是觉得能让自己省点心。 她边给我倒水边道,“公主,奴婢今日一早问连公公皇上今日精气神的时候,那连公公苦着脸,直摇头,还悄悄道……”烟翠看我一眼,抿嘴一笑。 “还说什么?” “还悄悄对奴婢道,‘你以后不用问了,若是从长公主那出来是龙颜大悦,必是精神十足;若是从长公主那出来龙颜不悦,必是长公主给皇上气受了,那洒家是有苦吃了…….’呵呵呵……还让奴婢劝着点长公主,生怕哪日皇上不高兴……”烟翠觑着我的脸色,及时转换话题,“公主,外面的昭仪娘娘贵嫔主子要不奴婢再去一趟?” “不必了。” 我坐在藤椅上,任喜儿几个人给我梳妆。 依然是素色广袖宽服,只是夜晚没睡好,眼底有些微发乌,便让喜儿额外在脸上补点粉,以螺黛修眉后,喜儿又将我的头发以鎏金细钿松松挽好,斜插一支垂珠金步摇,发髻正中则放一朵新采的“玉梁”牡丹。 梳妆完毕,我起身走进中厅。 原来喧闹的中厅立时鸦雀无声。 “臣妾拜见长公主!”众嫔妃掩去眼中的讶然神色,皆恭敬行礼。 我看着眼前姿容艳丽、竞相媲美的年轻嫔妃,唇角禁不住微微一勾,她们拜的自然不是我,她们真正拜的是我手中的金宝,是梁文敬给予我的执掌后宫的力量。她们的眼中,我与皇后还是有根本不同的。皇后虽执掌后宫,但亦是嫔妃,只不过是位分最高的嫔妃而已,既是嫔妃,自然少不了争风吃醋,翻起嫔妃的绿头牌自然是有近亲远疏之分别。 而长公主,则就不同了,这位从宫外而来的长公主与嫔妃皆保持着距离,对众人皆一视同仁,除了有孕的兰贵妃和菏贵嫔,——长公主对有孕的嫔妃格外照顾,自是为了更好地保护皇上的子嗣,昨晚长公主翻牌子居然翻到了失宠已久的眉才人,可见长公主宅心仁厚…… 我温言让大家起来,并让烟翠给这些嫔妃看座奉茶。 细细打量着眼前的韩昭仪和几个贵嫔,应是内务府材档上记载的不受恩宠的嫔妃。但细瞧之下,亦不是庸脂俗粉之辈。想来能进宫的女子,无论外表、内在、家世出身皆是精挑细选过,不是大家闺秀,亦便是小家碧玉。精女红,善抚琴、喜书画者亦比比皆是。只是不知道为何没有受宠。 想想皇兄亦不易,每日除了操劳国事,夜晚亦要想着大梁的江山不能后继无人,嫔妃娇艳如花,却并非草木,千方百计邀宠者占多数,长此下来,皇兄亦是疲惫…… 我垂眸用茶盖拨着鎏金茶盏里的花茶叶子,余光里看到众嫔妃想开口又不敢开口的模样。 遂抬眸淡淡笑道,“今日本宫起得有些晚了,让各位妹妹们久等了。” 众嫔妃立时笑语嫣然,皆道,“不晚不晚,长公主连日来操劳,多睡会亦是应该。” 我笑笑,“本宫早已说过,本宫不是皇后娘娘,每日的请安都免了罢。本宫以后会常去各位妹妹的宫中,若有事,再来与本宫禀报就可。本宫虽金宝在身,亦只是督促皇兄,让各位妹妹雨露均沾,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而已。眉才人,闭宫苦练舞姿,以求皇兄一笑,——便是最好的例子。” 众嫔妃面面相觑后脸上浮有喜色,“原本找长公主话话家常,看长公主如此疲惫,臣妾改日再来。” 众嫔妃鱼贯而出,我淡淡的笑容凝在嘴角,眉才人,本宫给了你机会,却生不逢时,看来是无缘了…… 眉才人乃正二品大员左仆射之孙女。左仆射两子一女,一子已在抗击柔然入侵时殉国。眉才人便是左仆射此子留下唯一之女。眉才人入宫便封妃亦是左仆射之荣宠。之前眉才人已怀上龙胎,却胎死腹中;又从妃位贬至才人,震动后宫前朝。左仆射长孙佑自是面上无光。左仆射长孙佑亦是两朝元老,为人性情古怪,既不与右相交往,亦与左相不和。 此番让眉才人侍寝,是我故意为之。 朝中左相一党在大梁抗击柔然大获全胜后风头顿减,不复之前跋扈,却因太尉兵权在握,与左相交好,时时以当年拥立当今皇上为太子并助其顺利登基居功自傲。对右相党极力打压。殊不知,这正是身为天子的梁文敬之大忌。 在常太妃的叙述里,当年先皇亲征,梁文敬与梁文宣抗击柔然时曾将因后方粮草供给不上导致先皇在云中城被困。 而左相则为当年在朝中保证粮草供应,接到云中城粮草告急传书,却因粮草走何道与司空大人争执不下。 司空大人坚持粮草从西北调集后,经边境西上,走燕山北,旱路为主,以避开西面高昌,防止腹背受敌。 而左相则认为时间紧迫,彼时十月,“以水路为上选”。认为按司空大人的路线,粮草要延迟两日到云中城。 左相坚持走水路,结果如司空大人所料,粮草在离云中城五十里处水域遭到高昌国偷袭,粮草损耗大半,左相派去的粮草护送队伍几乎全部覆没。司空大人以大局为重,密会右相楚淳一千里飞书密报先皇,让先皇提前部署,又提前密信至离云中城最近的城邑预备接应;亦幸亏梁文宣彼时不在云中城内,以离间之计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才在云中城力挽狂澜、反败为胜,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梁文敬在征战中为先皇挡了一箭,幸好慌乱中箭失了准头,只射中梁文敬肩膀;梁文敬的叔父,当时的车骑大将军便是在云中城一战中阵亡,一同为国捐躯的还有眉才人的父亲,左仆射大人之子及几员大将。 梁文敬与乌洛的阵前对弈,大约从那时就开始了。 听常太妃说起此事的时候,虽是云淡风轻,却能想象出战场的惨烈,狼烟四起,尸横遍野,漫天的大火与血…… 因为左相的失策,却让当时身为皇长子的梁文敬对自己的舅父郭济大为不满。虽然郭济力保梁文敬坐上太子位。梁文敬亦因云中城之战失去叔父而迁怒于郭济,对郭济并不领情。 云中城一战成就了梁文敬的太子地位,但是,亦让梁文敬对左相郭家忌讳颇深。 梁文敬对左相的不以为然我亦能隐约听出。 朝中左仆射大人对朝中两相之争向来是嗤之以鼻,但梁文敬因我酒后“失言”便将阵亡大将的女儿从贵妃降到才人,左仆射长孙佑不能不心寒。 而让眉才人侍寝,在前朝的长孙佑不可能听不到他关心的孙女的消息。 只是眉才人福薄,本宫尽到力了……我将早已凉掉的茶搁与一边,淡淡笑了。 ------------ 往事 如此省了每日早上的嫔妃问安,倒是清静了不少,自己也有时间去看看有孕的兰贵妃与菏嫔。 兰贵妃一如既往天天在窗前绣婴儿衣服。有时深夜我睡不着在宫内走走,偶尔路过容德宫,亦能听到低低的琴声,如泣如诉……愣愣听上半天,只心余感叹。 菏嫔或许是双生子的缘故,肚子明显大了不少,脸色红润,人愈发圆润起来。见到我,没有了之前的拘谨,眉宇间亦明朗不少。 我随口问她,“菏贵嫔为何孩儿快两个月了才让皇后知道?” 菏嫔微翘的嘴角顿时凝住,看我一眼后低下头,又恢复了之前的拘谨。 我笑笑,“本宫只是问问,有了子嗣是喜事……早些知道皇兄岂不更高兴?” 菏嫔复抬头看我一下,轻轻别过头去,良久低低道,“臣妾来到宫中许久,都不曾受到如此的照拂;臣妾不想隐瞒长公主,臣妾早就知道怀了孩子,只是不敢亦不愿说出去。” 我一愣,“此话怎讲?” 菏嫔低头轻轻抚摸着自己已经隆起的小腹,眸子里闪过为人母的喜悦,淡淡道,“臣妾入宫前,就已经认识皇上……”她看我一眼,或许看到了我眼中的惊讶,接着道, “皇上彼时是还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时常下江南,臣妾便是在那时与皇上相识。入宫前,臣妾是仰慕皇上。臣妾出身卑微,从未奢望与皇上共度一生。只是后来选秀入宫,皇上认出了当年在江南河堤岸边将一把雨纸伞送与他的臣妾。六月的江南雨多,彼时臣妾正在河堤前等待议事的父亲。却看见河堤边柳树下一个被雨点淋得半湿的男子浑然不觉,正看着新开的运河出神…….” 菏嫔大大的眼睛弥漫着一层淡雾,似乎回到了那个柳絮飞扬、雨如轻烟的江南。 “都道男女授受不亲,臣妾还是鼓起勇气,递上了那把伞……” 我几乎可以想象,那菏嫔当日含羞带怯将伞递上后,皇兄该是多么惊讶,菏嫔又怎能不被风度翩翩的皇兄迷住……说起这些的时候,菏嫔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看得出,她是真的爱着皇兄。 菏嫔没有看我,继续讲下去,“后来臣妾入宫了。才发现皇上的身边早已有那么多的嫔妃。那些嫔妃出身高贵,不是臣妾所能比的。在那些嫔妃的眼里,臣妾,或许只是和她们争宠的敌人罢了。” 她看看我,“臣妾自那时起便把对皇上的心意掩藏了起来。臣妾深居简出,除了每日与嫔妃一起去拜见皇后娘娘外,臣妾每日抚琴为伴,不曾踏出宫门一步。”她嘴角浮出淡淡的自嘲,“长公主有所不知,当日的宁惜宫岂止是门可罗雀,甚至连一只雀儿也不曾飞过。” “后来呢?”我问。 “后来,一天深夜,臣妾在抚琴,听到宫外有敲门声。臣妾抚琴不喜人打扰,早已让婢女睡下——推门一看,是皇上。”她的眸子随之亮了起来。 “皇上饮了酒,进来后,只夸赞臣妾抚琴好。自进入太子府又入宫封为才人后,前后近两年,才得见天颜。”她眸子带着点点的娇羞,转眸微笑道,“臣妾讲了这些,长公主见笑了——” 我摇摇头,示意她说下去。 “皇上到底是天子,不可能心系一个人,但至少他还惦记着臣妾,臣妾已是很满足了;臣妾的心里,却只有皇上。臣妾不曾想到,宠幸一次,臣妾便有了孩子。臣妾一直以为,这是上天赐福与于臣妾。” 她的眼睛似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良久道,“臣妾在宫中许久,没见过哪位有孕的嫔妃能保住龙胎,即使保住了,产下之后不久亦是夭折。”她缓缓起身,眼睛里有着淡淡的哀怨,“臣妾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亦这样。臣妾之所以不告诉皇后娘娘,是因为臣妾曾经亲眼看见皇后娘娘让身边的下人逼着已有身孕的莫美人喝下红花汤,莫美人小产身亡。” 说到这里,菏贵嫔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睛亮晶晶地,眼角已有晶莹的泪滴。 我心里一跳,这个皇后原来做这个不是一次两次了,怪不得梁文敬大动肝火。 “皇后娘娘说莫美人勾结宫中侍卫,还说其腹中孩子乃是宫中侍卫所留。只有臣妾知道,莫美人是冤枉的。”她幽幽看着我,叹口气道,“莫美人与臣妾同系来自江南一个地方,与臣妾算是交好。那侍卫与莫美人素不相识,只不过是在莫美人匆匆经过其身边险些滑倒时好心扶了莫美人一下而已,且是一队侍卫而不是一个。皇后娘娘却查出此侍卫亦来自江南,便认定了莫美人与侍卫私通。时莫美人已有一个月身孕,皇后却道孩子不是皇上的。定要莫美人喝下红花汤……” 说到这里,菏嫔的眼泪已经顺着腮边流了下来,几欲不成声,“臣妾永远忘不了莫美人喝下红花汤时的绝望与愤怒,她疼地满地翻滚,声称若有来世变猪变狗亦不入宫——”菏贵嫔泣不成声。 我担心菏贵嫔情绪不稳波及孩子,便温言止住她,“菏贵嫔莫要伤心了,故人已去……” 菏嫔拿着锦帕擦了擦脸,漠然道,“彼时皇上不在宫中,皇后便为所欲为,若不是草菅人命,为何不等皇上回来仔细验证?臣妾自那时起,日日噩梦……如今臣妾有孕,怎敢惊动皇后娘娘?”说着低头又嘤嘤哭起来。 蓦地,脑海中飘过常太妃的话,“皇后若是无子,这宫中谁又敢先有子”。我强压下心里的震惊,拉过菏嫔的手,郑重道,“皇上必会让菏嫔安然生下孩子。” 婢女服侍菏嫔去榻上休息。 我回到宫中,一路心情难以平复。皇后郭莹秋竟如此明目张胆谋害龙脉,怪不得宫中子嗣如此稀少。梁文敬何等精明,怎会不知郭莹秋的伎俩?当日郭莹秋趁梁文敬远赴江南赶去别院驱赶我走的时候,就已是锋芒毕露,手段凌厉;却不知手段毒辣至此,饶是屋内暖意融融,身上还是禁不住起了密密的凉意。 我叹口气,虽然宫中对皇后被禁足之事讳莫如深,绝口不提,恐怕早已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了。 而将皇后禁足,令皇后金宝交与我的手中,怕是梁文敬早已是深思熟虑了。亦恐怕是对皇后的所为容忍到极点。 我并没有从内务府的妃嫔材档上看到这些,隐约记得在莫美人的材档上只有简短几句话,“生于万历十三年,万历三十年入东宫,天武元年暴卒。”简短的二十余字,便概括了一个低等嫔妃的一生。 若不是菏嫔如此说,谁又能知道这见不得人的宫闱秘密?谁又会知道那孤苦的女子是含冤而死? 说皇宫的风水不好,或许是冤魂太多了吧。 我心下重重叹息。 自那日拂袖而去,我又忙于去看有孕的兰贵妃、菏贵嫔,几日下来,都没有见到梁文敬。 这日用过晚膳,正在临摹当朝名作,听到烟翠回来后说连公公道梁文敬接连几天都在御书房看书到深夜,并不曾临幸嫔妃。 我有些纳罕。 明明每日敬事房李公公都会托着锦盒过来,我每次皆选三位,再由李公公将三位嫔妃的牌子送到梁文敬的御书房,怎会没有临幸? 烟翠道,“连公公说这几日皇上仿佛身体有恙,连上朝都似乎提不起精神。正在朝上商议与高昌的国事,似乎亦是很难办。” “身体有恙?”我慌忙扔下手中的笔,起身披上披风径直往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里烛火通明,却并没有看到梁文敬的身影。 雕花紫檀长桌上堆放着尺厚的奏折,有几本已拆开的折子随意摊放在桌上,连批奏折的朱笔亦落到地上。 我走过去,弯腰拾起朱笔放进砚台,又将尺厚的折子摆齐,将已拆开的折子慢慢抚平整。 突然,一行显眼的小字映入眼帘,“先皇之义女长公主”,我仔细看了一下,竟然是弹劾长公主的奏折,言自长公主入宫,后宫震动,中宫地位动摇,贵妃被黜,皆为长公主所为,长公主妖媚后宫,祸乱君心,致后宫无主云云…… 我拿起这长长的奏折从头细细看到尾,果然是好文采,心下暗赞。落款处赫然是长孙佑,眉才人的祖父,当朝正二品左仆射大员。 我看着折子笑了,消息够快的。 眉才人侍寝不成,向自己的家人哭诉亦在情理之中。如此一来,我的罪责倒又多了一条。 看完我将折子平整理好,正准备熄了纱灯离开。抬眸处,梁文敬正站在离我两丈远的地方负手而立,淡淡看着我,旁边是一脸焦急的随公公看着我。 我心下了然,迎上去,微微一笑,“皇兄,臣妹正要离开——” 梁文敬唇角一翘,脸色淡淡,“长公主看完了么?” 我心下微凉,仍是微笑着,“军国大事,臣妹并不懂,只是替皇兄整理桌子的时候——” ------------ 刮骨 未等我说完,梁文敬已绕过我,来到桌前,拿起我刚才看过的折子,看了几眼,便扔在桌上,唇角一牵,带着淡淡的讥讽,“原来长公主对这样的折子很是上心。若是想看,朕可以再给你一些。” “皇兄。”我愕然看着他,他的脸在纱灯下有些许的模糊,眼睛却是漆黑一片,有烛火跳动的影子,亦有着…..怨恨…… 我心口一窒,转身欲离去,顿顿,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微侧头,淡淡道,“皇兄,今日是十五,若皇兄无处可去,可去臣妹宫中一坐,臣妹为皇兄预备了芙蓉酿。” 说完,我拽起裙裾,踏出门槛,回到棠梨宫。 今日是十五,按照规矩,今日皇兄应该是去坤宁宫皇后那度过,如今皇后被禁足,鹣鲽情深已是无从谈起。 回到棠梨宫,我的心亦是怦怦跳个不停,连掌心亦汗湿滑漉漉的,不知道梁文敬听了刚才我的话会如何想,会欣然同意还是会拒绝?如果是同意了,是会认为长公主因偷看折子内疚故而邀请,还是会认为长公主…… 正坐在桌旁托腮望着烛火出神,患得患失间,听得侍女们恭敬的声音,“皇上万岁万万岁!” 心里一惊,这么快?身子不由自主站起来。 梁文敬的脸色依然如在御书房那淡淡,高冠束发下,眉宇间微蹙,薄唇微抿。进来后,脱去外面的大厚玄色狐毛披风,露出里面的金线刺绣飞龙的白色长袍。乍看之下,少了份帝王的威严,倒多了几分儒雅。 他看我半晌,薄唇微启,道,“怎么样?” “什么?”我怔怔看他。 “你看朕半天,看完了么?”他嘴角一牵。 我这才知道他原来是指刚才自己怔怔看他半天,顿时脸红耳热,垂眸道,“臣妹只是看皇兄,看皇兄脸色不好,许是病了不一定……” 良久没有动静,我微抬眸,眼前的梁文敬眉眼弯弯,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暖意。 顿时有些窘迫,遂红着脸喃喃道,“看来是没有病了……” 他终于忍不住呵呵笑出来。 我越发窘迫,转身欲走。 却在转身之际被梁文敬拉住手臂。 他轻轻拥我入怀,淡淡的清香气息里,传来他低低的声音,“朕,这几日,是病了……” “哦?!”我一惊,从他怀里挣出来,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上下看了几个来回,除了脸色有些憔悴,并无不妥,只紧张问道,“怎么病了?哪儿不舒服?传太医了么?” 他看看我,遂拿起我的手抚在他的胸口,淡淡道,“是这不舒服。” 掌心传来清晰的强有力的心跳,我瞬间明白过来,顿时窒住,“皇兄——” 他紧紧按住我的手,敛了笑容,低头对我道,“这几日,朕的这里一直很空,朕这里,病得很厉害啊……”他用下颌轻轻蹭着我的额头。 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我静静偎依在他的身上,任掌心的热度传遍全身。 “皇兄——”我想起什么,抬头迎向他温暖的眼底,迟疑道,“皇后被禁足快两个月了,皇兄,是不是该去看看她——一个人,亦怪可怜的……” 梁文敬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他按住我的手的力度慢慢松了下来,薄唇微启,冷然道,“休要提她。如今这样,亦是便宜了她。” 他看着我的脸,忽儿一笑,“是不是觉得朕很无情?” 他慢慢松开我的手,眼睛望着窗外,“朕这辈子最痛恨的事情便是受人摆布,却不得不朕遵先皇嘱托娶了朕的表妹郭莹秋。朕还是太子时,东宫便已有姬妾相陪。朕却从来没有想过朕彼时的太子妃。彼时心里有了旁人后,先皇临去前却与朕道,朕的这一生,首先是大梁国的帝王;其次才应是个寻常人家的男子。” 我心里一震,听他淡淡说下去,“朕从那时才彻底明白,朕与心爱的女人此生不能比翼,甚至连相处亦无法做到。朕灰心了,便依言娶了郭莹秋。” 依稀记得梁文敬在别院的时候说起虽已娶亲,却是“同床异梦”,说的正是他与郭莹秋吧。 “朕曾奢望,朕的表妹与朕即使无关乎情,但是总是朕的亲人,却想不到她居然将朕的孩儿一个个亲手扼杀……”说到这里,梁文敬声音低了下去,有着难以察觉的悲怆。 大惊之下,我几欲站不住,声音亦有些颤抖,“皇兄,皇后当真如此?!” 梁文敬的眸子里有着细碎的光芒,良久,收回目光,看向我,“卿卿,朕虽是大梁国的帝王,却与先皇一样,爱的人留不住……甚至朕连自己的孩儿都护不周全……”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梁文敬,忽然觉得英挺的面容带着一刹那的颓废,让人不忍目睹其眼中的苍凉。 我忍不住伸出手,握住梁文敬微凉的双手,将他拉到窗前,对着窗外如玉盘的满月,动容道,“皇兄,此生做不成夫妻,但是,卿卿对着明月发誓,只要卿卿在宫中一日,必护得皇兄孩儿周全。” 窗外,月华如水;屋内,毕剥的烛光中,垂地烟纱罗帐上映出两个贴近的身影。 我偎依在梁文敬的胸前,细看之下,他的左肩膀果然有一蜿蜒寸长的痕迹,若不是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此前一直不曾注意过他的肩膀上的伤,现在看上去,仍然有着些许的惊心。 他低头见我用手在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上的伤,淡淡笑道,“因箭头有毒,朕的这条胳膊,差点废掉。” 见我讶然抬眸,他抬手在我的鼻子上轻一刮,嗤笑道,“当时朕就想,若是朕少了条胳膊,倾云公主定是不会要朕的了……所以啊,朕忍住刮骨的疼痛,才保住这条胳膊。” 我怔住,良久,忍住内心的悸动,双手环上他的颈项,“皇兄——得遇皇兄,倾云何其幸也!” 因宫中素有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故与民间不同,宫中一年一度的元宵节在元月十六才举办。 一大早,梁文敬上早朝去了,我亦起身梳妆。 前几日已周知各宫嫔妃,元月十六乃是宫中吉日,皇上朝上议事完毕,便与各宫嫔妃共庆节日。 昨夜梁文敬只道一切听长公主安排,便再无下文。 因着宫中喜庆,我便让喜儿梳了个双环望仙髻,以珠翠环绕,饰以珠钗。喜儿看着镜中的我,直赞叹,“公主这一梳妆,直如广寒宫嫦娥下凡。” 我笑笑,将几支已插入头上的垂珠步摇取下,“这些东西多了,反而是累赘。” 御花园西南角植有大片梅林。我平日亦绝少涉足。 今日一见,禁不住称奇。 我坐在小轿上,从梅林间穿行而过。大片的粉红,大红,纯白,桃红,黄色,淡粉色的梅花,迎雪吐艳,凌寒飘香。 及至开阔处,又有一片红到极致的梅林,远远望去,宛如一条巨幅红绸带蜿蜒至远处。 盛装的嫔妃们早已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立在梅林间,或手折梅枝,笑语嫣然,各色的裘毛披风在梅林间穿梭间,衣袂翩跹,翩然如蝶。 我的软轿刚一落地,早已有眼尖的嫔妃道长公主驾到。 瞬间,所有嫔妃聚到眼前。 仔细分辨着那些眼前如花似玉、娇艳欲滴的年轻嫔妃们,那些举止沉稳、面上微笑恰到好处的是在宫中已经有些日子的嫔妃,而新入宫嫔妃的面上则是内心掩饰不住的兴奋。 心下暗叹,要不了多久,这些新入宫的嫔妃亦会在得见天颜的渴盼中、在后宫峥嵘岁月的蹉跎里学会波澜不惊,若是有幸有子,还不至于寂寞,否则,便会在漫漫孤寂的岁月里直到老去…… 人群里我看到了被禁足的兰贵妃和吕昭仪等人,大腹偏偏的菏嫔亦由婢女扶着,嘴角噙着满足的微笑站在边上。没有皇后的影子。 我先走向正在人群后面垂眸的兰贵妃,有些日子没见,兰贵妃似乎瘦了,脸庞有着淡淡的苍白,没有以往温婉如水的微笑,看上去倒像大病后初愈,苍白的脸色让兰贵妃看上去更显楚楚可怜。 我轻轻唤道,“兰贵妃身子最近可好?” 兰贵妃微微抬起头,淡淡笑道,“承蒙长公主记挂,臣妾还好。”便垂眸不再说话。 我点点头,微笑道,“那就好。” 然后转向众嫔妃,“今日乃元月十六,乃宫中一年一度元宵节日。今日皇兄将与宫中各位妹妹共同度过,白天赏梅,夜晚则是观灯。” 话音刚落,便看见下了朝一身明黄的梁文敬在华盖下向梅林远远走来。 我微微一笑,“题目早已出给各位了,今日皇兄可是乘兴而来哦。” 果然,嫔妃们皆望向梁文敬来的方向,自是什么表情都有,新进的年轻嫔妃只是抬头悄悄看一眼便羞红脸低下头,吕昭仪则是眼波盈盈,几欲望眼欲穿。多数嫔妃还是谨守礼仪,静静站在那里等着梁文敬的到来。 ------------ 赛诗 不一会,梁文敬已到近前。我与众嫔妃皆俯拜行礼。 梁文敬唇角微翘,英挺的脸庞少了几分凛冽,多了几分柔情,他和善地让众嫔妃起身。 众嫔妃自动分为两列站在两侧。梁文敬看着我,含笑道,“长公主今日邀朕来,不知有何惊喜与朕看?” 我微微笑道,“皇兄取笑臣妹了,倒是皇兄的宠妃们,借今日赏梅之际,有诸多惊喜给予皇兄呢。” 梁文敬深深看我一眼,略点头,目光柔和,道,“朕今日难得空闲,如此甚好。” 于是,梁文敬在前,我在左侧,一干嫔妃浩浩荡荡沿着梅林间的青石阶缓缓走着。 梁文敬走在前面,碧玺金冠下,身姿挺拔,抛却他的天子身份不说,单论个人风仪,亦是极出色的男子。 我暗叹一声,怪不得所有嫔妃竭尽全力讨皇兄欢心,除了这个心不在焉的兰贵妃。虽是大雪刚过,空气凛冽,但挡不住所有人的游兴。 所有的嫔妃跟在梁文敬的身后,淡淡的暗香里,点评着怒放的雪海,莺声燕语,笑意盎然,说笑间,裙裾飒飒,环佩铮鸣。 我偶尔侧眸看一下已渐渐掉队、脸色苍白的兰贵妃。 众嫔妃眼神紧追着前面英挺的男子,倒没人注意兰贵妃。 我故意慢走几步,眼前的兰贵妃正垂眸走着,没提防我已站在她面前,差点撞上我,不禁抬眸惊呼一声。 我微微笑道,“兰贵妃可是身体不太舒服?要不要本宫送你回去歇息一下?” 兰贵妃一怔,随即摇头道“多谢长公主,臣妾不累,只是有些体乏而已。” 我看一眼渐渐远去的嫔妃,又看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淡淡道,“兰贵妃确实体力不支了。天气严寒,虽是同游赏梅,但是龙脉要紧,不能让兰贵妃受寒——本宫会知会皇兄。” 我转眸看向兰贵妃身边的婢女,“扶你们的主子回去好生休息。” 看着兰贵妃渐渐远去日益瘦削的身影,忽然心下不忍,那个温婉如水、如一幅淡淡水墨画的女子似乎亦在渐渐远去…… 忽听得后面叫我,“长公主——” 我回头,不知何时梁文敬已和众嫔妃停了下来。 我迎上去,笑道,“皇兄,兰贵妃身子有些不爽利,臣妹已让她回去歇息了。” 梁文敬点点头,漆黑的深眸定定看向我,眉间微蹙,转而看向身边不远的菏嫔,温和道, “天气寒冷,走了这么久,菏嫔觉得如何?” 大约没提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她,菏嫔一下红了脸,垂眸笨重地行礼小声道,“多谢皇上,臣妾,还好。” “嗯。”看着菏嫔娇羞的模样,梁文敬的眼里溢出的暖意又得让多少妃嫔眼热不已。 不说别人,单说近前的吕昭仪就有点看不下去,眼波微一横瞥向不远处的几个婕妤,几个人亦看看菏嫔,看看吕昭仪,眼神意味深长。底下的美人才人们则是一脸艳羡,除了脸色苍白,目光呆滞的眉才人。 当日,她们眼热的不仅仅是梁文敬眼里的暖意,更眼热的恐怕是菏嫔肚子里的龙种吧。 我淡淡一笑,“若是菏嫔还能坚持,不妨再陪皇兄走走,若是乏了,还是回去歇息。” 菏嫔红着脸犹豫了一下,“臣妾不乏。” 眼见着梁文敬对菏嫔的关心,周围的嫔妃已有窃窃耳语,几个脸上藏不住心事的嫔妃早已暗里撇撇嘴。 我叫住皇兄,“皇兄,该继续往前走了……” 梁文敬收回目光,淡淡笑笑,随即沿着石阶往梅林深处继续走去。 一众嫔妃虽是跟上,已多少没有了刚才的兴致。 梁文敬亦丝毫不理会,自顾自往前走,偶尔与身边的我说上几句。 及至开阔处,一片雪白的梅林蜿蜒而去。梁文敬站在那里,微阖目后睁开眼,触手可及处摘下一枝饱满绽放的梅花,转过身,站在身边的正是韩昭仪,顺手将梅花插在韩昭仪鬓上。韩昭仪先是一惊,醒悟过来慌忙福身谢恩,红云瞬间覆满脸庞。 众嫔妃神色不一,一旁的吕昭仪差点要跺脚。 我笑道,“皇兄,美景在前,美人在侧,何不来个……” 梁文敬负手而立,温言道,“长公主有何高见?” 我轻拍两下手,烟翠和喜儿各捧上一个竹筒,跪在梁文敬面前双手擎上。 梁文敬问,“这是什么?” 我笑笑,用手指着烟翠擎上的竹筒,“皇兄共有宠妾四十二名,这个里面共计是四十二枚签子。” 我又指向喜儿擎上的竹筒,“这里面呢,亦是四十二枚签子,每枚签子上自是不同的题目。” 梁文敬刚要伸手去拿,我忙截住他,嗔道,“皇兄,莫要着急。臣妹还得讲讲规矩呢。” “呵呵。”梁文敬笑着缩回手,“那朕洗耳恭听长公主的规矩。” “皇兄,可看好了,这在坐的站着的可都是皇兄心尖上的人儿。” 听到这话,好多年轻嫔妃羞红了脸。 “今日臣妹替皇兄作主,亦学古人来个牵线搭桥。” 梁文敬微笑看我,“哦?如何牵线搭桥?” “皇兄一会在这个竹筒里取一支签子,看上面是哪位妹妹的名字,念出来后,这位妹妹便上前在另外一个竹筒里取出另一支竹签,那枚签子上可是题目了。如此便是牵线搭桥啊,若是答得好,皇兄可是不能小气的;皇兄如此,你看可好?” 梁文敬顿时眉开眼笑,呵呵笑道,“朕自是不会吝啬。长公主出的何题目?” “今日既是赏梅,自然是以梅为题啊,”我笑道。 “如此甚好!”梁文敬满眼笑意,眼中略有些惊奇看向我。 看下面的嫔妃们或低头沉思状,或含羞带笑看向梁文敬,或交头接耳。 “既是有题目,自然亦是比赛,总得有个证人。” 我瞥向眼前的众嫔妃。 方婕妤站出来,福身一拜,温婉道,“臣妾愿担此证人。” 梁文敬含笑点点头,当下从一边的竹筒中取出一枚签子,看了一下。 底下的嫔妃无不睁大眼睛,聚精会神看向梁文敬手里的签子,隐隐有期盼,又生怕抽到自己。 梁文敬看着手里的签子只是微笑没有说话,最后目光移向我。 我有些诧异,“皇兄,究竟是哪位?” 其他的嫔妃亦踱上前,好奇地看着梁文敬手里的签子。 梁文敬把签子递给我,我接过,赫然是“长公主”。 我顿时哑然失笑,“本宫看兰贵妃那清静,让兰贵妃制签子,居然将本宫亦放入其中。” “既是长公主出题,又被皇上头一个抽中,长公主快抽题吧。” 嫔妃们看着我出题人反倒第一个被抽中,好奇又兴奋地盯着我。 我闭上眼在另外的竹筒里抽了一支,交给方婕妤。 方婕妤从签子顶上取出一个细细的纸条,慢慢展开。 嫔妃们睁大眼睛仔细看着方婕妤手中的纸条。 方婕妤面对众人微笑念道,“请长公主以梅为题……抚曲一首助兴。” 众嫔妃顿时静了下来,眼睛齐齐盯在我的身上,甚至可以看到有些嫔妃担心的眼神,长公主在康靖王回宫的晚宴上抚琴丢丑,如今又要长公主抚琴,岂不是再丢丑?还有的嫔妃惋惜的眼神,要怪就怪长公主福气不好了,自己抽的签子…… 我淡淡一笑,“皇兄,如果抚不好,你要如何罚我呢?” 众嫔妃先是一愣,而后笑了起来。 梁文敬亦崩不住,眉开眼笑,“题目你出的,若是不好,朕便罚你——”眼神有着不易察觉的促狭。 我心下一跳,脸微烫,“臣妹献丑了。” 烟翠等人早已将琴搬上来,我呵了呵有些冷的手指,调好琴弦,一曲《红梅赋》便婉转传开。 世间百花,我独爱傲雪寒梅。正如古人赞美寒梅铁骨冰心的崇高品质和坚贞气节,对凛冽寒风中迎风怒放的寒梅,我从心底由衷的赞美与敬佩。自入冬第一支梅花绽放,棠梨宫里每日清晨只要我一睁眼,便会看见四处插满盛放的寒梅。 一曲终了,淡淡的梅花香里,四周鸦雀无声。 我站起来,看向梁文敬,梁文敬正唇角微翘,黝黑的眼底看向我。 我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梁文敬,淡淡笑了,“今日本是皇兄为各位宠妾们而来,倒让本宫先献丑了。”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好,好,果然是好啊。” 循声望去,竟是吕昭仪,边说好边走了过来。 到了跟前,吕昭仪看向我,脸上堆满笑容,“长公主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皇上道长公主琴艺天下无双呢,今日臣妾甘拜下风!”说完看向梁文敬,恭敬福身拜道,“臣妾恭喜皇上,臣妾收回上次的话。” 梁文敬看了吕昭仪一眼,微笑道,“唔,长公主到底年长你几岁,会些是应该的。” 周围的嫔妃这才响起噼噼啪啪的掌声,惊奇的,赞美的,纷纷言长公主才色双绝。 梁文敬的第二支签子抽中的是冯昭仪。冯昭仪轻移莲步上前,粉红的脸庞双眸扑闪,她伸出瘦削的手指,将竹筒里的签子递给方婕妤。 ------------ 祸起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方婕妤接过展开,微微一笑:“请冯昭仪以梅为題,作诗一首!” 冯昭仪垂眸想想,再抬头,唇角微翘:“臣妾最喜白梅,就以白梅为題,吟诗一首,若是有不妥之处,莫见笑reads;!” 她转身折一枝怒放的白梅,嗅着梅香,略清嗓子。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好,好!”梁文敬抚掌赞道,众嫔妃亦连声赞叹。 我暗暗点头,冯昭仪亦出身名门,父亲乃当朝三品,世代书香门第,有冯昭仪如此的女儿确实光耀门楣。 梁文敬原先看向冯昭仪的淡淡的眼神有了些许的惊喜,想來是冯昭仪在宫中一向沉默寡言,与世无争,虽是温婉可人,却不曾引起梁文敬的注意。 如今一首白梅诗赞倒是成全了冯昭仪。 冯昭仪似是从來沒有得到梁文敬的夸赞,如今盛赞之下,倒有些局促起來,粉面含春,站在那里,手微抚摸着白梅的花瓣,垂眸微笑着。 梁文敬含笑对冯昭仪道:“朕的爱妃诗才果然不俗,來人,笔墨……” 一旁的随公公急忙命太监抬來桌子,又小心铺好宣纸,研好墨。 梁文敬上前,略一沉思,挥笔写下冯昭仪的《白梅赞》,一气呵成后,盖上皇帝印玺,放下笔对冯昭仪道:“诗是昭仪所做,朕将此书赐予你!” 冯昭仪感动之下,俯身双手接过,当下由身边婢女双手托走收藏至宫中。 梁文敬看着众嫔妃,笑道:“让朕看看还有多少惊喜!”顺手从竹筒里抽出一枚签子,递给方婕妤。 方婕妤看着念道:“席婕妤……” 一直站地比较远的席婕妤听到叫她的名字,慌忙走过來,一袭淡蓝色的披风,相貌端庄,在如花似玉的众嫔妃里,乍看上去并无出众之处。( 广告) 她走过來,仅是抬眸看了一眼梁文敬便面红耳赤,抽签子的手都有些颤抖reads;。 方婕妤接过她险些掉落的签子,清晰道:“请席婕妤以梅为題,吟诗一首!” 席婕妤垂眸思虑一会,抬眸对着梁文敬福身行礼,柔声道:“臣妾作诗前恳请皇上一事!” 这下不仅所有站在一边的妃嫔们出乎意料,这个姿色平淡、平时沉默寡言的婕妤倒是胆大,就连梁文敬亦是有些意外,他淡淡笑道:“席婕妤有何事!” 席婕妤定定看向梁文敬,清晰委婉道:“臣妾在作诗前,恳请皇上以梅为題做一幅画,臣妾将以皇上的笔墨作诗!” 梁文敬看了席婕妤一眼,微沉吟一下,寥寥几笔,一株墨梅便栩栩如生绽放于纸上。 众嫔妃惊叹之余,看向席婕妤。 席婕妤上前,细细端详梁文敬的笔墨,微笑道:“臣妾便以皇上的墨梅为題,作诗一首,臣妾献丑了!” 说完在梁文敬墨迹未干的梅花旁,边用小楷写边轻声吟道。 “我家洗砚池边树。 朵朵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好颜色。 只留清气满乾坤” 随着话音,一气呵成。 席婕妤放下笔,静静看向梁文敬。 梁文敬看了看席婕妤书写娟秀的字,点头道:“唔,不错……婕妤确实好字,诗才亦不错!” 席婕妤微笑福身一拜:“臣妾恳请皇上将此画赐予臣妾!” 梁文敬微一扬眉,看了席婕妤一眼,唇角微翘,点点头。 “臣妾谢过皇上!”席婕妤郑重敛衣跪拜。 平日与世无争的冯昭仪,相貌平平的席婕妤都得到了梁文敬所赐的墨宝,一些嫔妃开始沉不住气了reads;。 虽还是一团和气,笑语嫣然,但是,眼睛扫过之处,围观的嫔妃神情却是各异,赞美的,眼热的,嫉妒的,沉默不语的,冷眼相观的,一应俱全。 想想也是,平日看來不起眼的嫔妃瞬间出尽风头,那些自恃才色双全的嫔妃自是不服,饶是心里恨得要命,却也只能恨无缘被梁文敬抽到。 接下來的是却是敛贵嫔、前些日子被禁足在吕昭仪宫中学琴的良美人。 敛贵嫔亦抽中吟诗一首,遂做《早梅》一首。 “东风才有又西风。 群木山中叶叶空。 只有梅花吹不尽。 依然新白抱新红!” …… 之前各嫔妃俱有赏赐,余下的嫔妃们皆跃跃欲试。 轮到良美人上前抽签了。 良美人略整了一下发髻,面带微笑、胸有成竹般走向捧竹签的方婕妤。 快到跟前,不知被什么一绊,忽然一下向方婕妤旁边的菏嫔身上扑去。 事发突然,所有人措手不及,待众人反应过來惊呼之下,良美人已经贴住菏嫔,双双向后面倒去,身边的方婕妤几个人反应过來急忙伸手去扶。 几乎是同时,眼前一闪,广袖飞起,凌厉掌风过处,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声,良美人压向菏嫔的身体向一边翻去。 菏嫔被梁文敬稳稳托住,我悬在喉咙的心这才放了下來。 菏嫔惊魂未定,在梁文敬怀里紧紧抓住梁文敬的锦袍,几欲失语:“皇,,皇上,!” 梁文敬看着他,浓眉深锁,温和道:“怎么样,沒伤着吧!” 菏嫔许是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只缩在那里瞪着惊恐的大眼,怔怔不语reads;。 梁文敬登时大怒:“來人,将良美人拿下!” 眼见着刚才和煦如春风的梁文敬突然怒火冲天,众嫔妃无不花容失色,纷纷瑟缩一边,不敢言语。 良美人被掌风震到一丈之外,趴在那里竭力撑起上身,头未抬起,一口鲜血喷出,又软软趴下,胆小的嫔妃甚至已惊呼出声。 在天子眼皮底下发生如此折损龙胎之事,无论有意无意,足以让其担上谋害皇室子嗣的罪名,祸及家族,众嫔妃瑟缩之下,看着良美人的惨相虽于心不忍,却无一个嫔妃敢上前去搀扶,生怕引火烧身。 我站在一边,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似曾相识。 眼前蓦然闪过塞外初识乌洛时,乌洛一记皮鞭将阿魁嫂扫向数丈外,阿魁嫂顷刻毙命。 我心里一颤,梁文敬习武之人,良美人如此,只怕已是手下留情,两名太监已将良美人架起要拖走,良美人已是双目紧闭,神志不清。 我上前道:“且慢!” 两名太监看看我,又看看梁文敬。 梁文敬看向我,漆黑的眸子闪过清冷的光芒。 我缓缓一拜:“皇兄,当下之急,还是由太医來为菏嫔诊脉,若是有事,良美人难逃死罪;若是无大碍,还请皇兄高抬贵手,此事系良美人蓄意还是无意尚难定论!” 梁文敬鼻子哼了一声,脸微一偏:“快扶菏嫔回宫,传太医!” 几个侍女搀着惊魂未定,略显笨重的菏嫔坐上软轿,飞快向惜菏宫奔去。 梁文敬方才淡淡道:“无论有意无意,冲撞龙脉便是死罪!” 一听是死罪,众嫔妃免不了又是紧张,乍听之下亦无不脸色苍白。 我早已扫过刚才良美人扑向菏嫔的地方,地面的青石阶虽有缝隙,但是铺得平整,良美人即使紧张,亦不至于被绊倒,她即使对菏嫔怀上龙胎嫉恨之入骨,亦不可能当众如此失态,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趁她不防备,而她出事的地方,众嫔妃早已是瑟缩间换了位置,只依稀间记得有几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间却想不起來reads;。 细想之下,颇为蹊跷,我断然道:“臣妹愿追查此事,定会给菏嫔一个交待!” 梁文敬静静看着我,漆黑的眼眸又扫了众嫔妃一圈:“也好,朕两日后听长公主给朕一个交待!” 说完转身离去。 我站在那里,看着梁文敬明黄的身影消失在梅林里。 无暇顾及周围众嫔妃的议论声,心下庆幸到底是保住了良美人的一条命,否则怎么会知道谁是真正的元凶。 吕昭仪走过我的身边,眼神瞟过我,声音透着刻意的高亢:“哎呀,啧啧,这好好的一个赛诗会,倒让这个脚下不长眼的良美人给白白搅和了,真真可惜了长公主的一番心意!” 当下亦有嫔妃附和着吕昭仪的话,眼神里闪过同情的神色。 我微笑着看向吕昭仪,吕昭仪见我看她,眼神又瞟向别处,讪讪道:“走了,该用午膳了!” 几个嫔妃走过我的身边,大都是与吕昭仪交好的嫔妃,安慰道:“长公主,回去吧!” 嫔妃陆续走远了。 只剩下韩昭仪,冯昭仪,方婕妤,席婕妤,还有几个贵嫔才人,外加眉才人。 一行人在梅林深处慢慢往回走着,谁亦沒说话,都在默默想着心事。 我在脑海里极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自己站在梁文敬的右首侧,菏贵嫔站得离梁文敬不远,约丈许,中间隔着两个嫔妃,站得比较靠后,一个是离菏贵嫔较近抽签证明人的方婕妤,一个是刚吟完诗站在梁文敬身边的敛贵嫔,菏贵嫔的后面是不远处惜菏宫的婢女,再左侧仿似密集了几个人,隐隐记得郑昭仪和几个美人,却不曾注意是谁,只是出事后,乱了阵脚的嫔妃往后躲去,才看到站在最前面脸色苍白惊恐万分的和贵嫔与李美人。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祸起,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错系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我仔细回忆着良美人往前跌倒的情形,当时众目睽睽之下,她微提起裙裾,面含娇羞,垂眸上前,然后忽然往前跌去,分明是猝不及防……若是良美人有意为之,那分明是自寻死路;若是无意,那会是谁敢在大梁天子眼皮底下冒险做如此动作,行一石二鸟之计。 正沉吟间,远远看见先才遣去看菏贵嫔的喜儿匆忙跑过來,近前跪下回道:“回公主,太医刚给菏贵嫔诊过脉,菏贵嫔只是受了些惊吓,未伤及龙胎!” 我点点头。 冯昭仪近前一步,看向我担忧道:“长公主这下可以放心了,否则,若是菏贵嫔有个闪失,太后必然会怪罪长公主!” 方婕妤等人亦点头,看着我道:“长公主为救良美人,却担此风险,皇上只给长公主两天的时间,这可如何是好!” 我淡淡道:“此游园由本宫提议,如今菏贵嫔受惊吓,本宫有无可推卸的责任,这良美人,就连吕昭仪亦道其脚下不长眼,本宫想知道,这良美人为何脚下不长眼,难道真的想轻生不成!” 冯昭仪点点头:“长公主说的是,这良美人虽素日与吕昭仪走得近,且自恃家世比菏嫔高贵,平日里沒少在众人面前让菏嫔下不來台;只是,此次确有想不通之处,无意亦好,刻意也罢,偏挑在这个时候,当着皇上与众人的面,即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这个良美人,即使轻生,亦不必如此,这可是祸及家人的大罪!” “什么轻生,又不是头脑发热,良美人一向聪明,最懂得审时度势,此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地利用良美人对菏嫔平日的不满,做出此等下作事!”一贵嫔忿忿道。 “此番若不是长公主及时相救,那良美人哪有活路,想辩解亦是张不开口,皇上盛怒之下沒当场要她的命,已是莫大的恩惠!”一旁许久未言语的眉才人幽幽道,想必是自己从前因失言被贬,受教颇深。 众嫔妃见话一点拨开,便不再言语。 沉默走出梅林,我拢紧风帽,淡淡道:“本宫乏了,各位亦请回吧!” 我沒有去惜菏宫,想必此时稍微会看风向的嫔妃俱会涌到惜菏宫去探望,何况那个九五之尊或许此时亦在。 回到棠梨宫,我脱去披风,颓然倒在榻上,突然想起什么?叫过烟翠:“随本宫去看看良美人!” 烟翠有些犹豫,一边给我披上披风,一边小心翼翼道:“公主,这皇上正在气头上,这时去看良美人……是不是不合适!” 我边往外走边道:“若是去晚了,良美人还有命沒有就不得知了!” 外面已开始刮风,我裹紧披风,往内务府走去。 内务府的李公公见我匆匆而來,忙迎出來:“长公主这是!” “带本宫去见良美人!”我淡淡道。 “这……”李公公先是一惊,后堆起笑脸连连作揖:“长公主,奴才这就为难了……长公主不是不知道皇上的脾气,此时正在气头上,您这一去,怕皇上对长公主……” 我打断他:“无妨,一切自有本宫担着,你且带路reads;!” 李公公只得躬身带路,在宫里走了几个來回,终于绕到一个偏僻的破败的宫殿,四处皆是霜冻后的杂草痕迹。 推开破旧的宫门,进得里面,一股霉味传來,呛得我一阵咳嗽。 李公公一边小心地给我引路,一边道:“长公主千金之躯,來这阿臜之地……” 屋里一堆茅草上,赫然是躺在那里毫无生气的良美人,脸歪向外面,两手软软搭在两旁,脸如白纸,唇边血迹犹在。 一边的李公公大声道:“嘿!长公主來看你了,算你造化大,!”见良美人沒有反应,脸上有些挂不住,喝道:“赖在那里等死呢?还不快起來!” 望着良美人的惨相,我心下还是一颤,止住李公公:“你先出去吧!本宫有话要问良美人!” 李公公讪讪退下。 我上前,蹲下轻轻唤道:“良美人……本宫看你來了!” 躺在那里的良美人慢慢睁开了双眼,一双无神的眼睛看向我,气若游丝:“长公主,我一个将死的人,你來,來做什么?!” 我示意烟翠上前。 烟翠上前从后面轻轻扶起她,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瓶。 良美人唇角微翘,漠然微弱道:“长公主,这是,要赐死我吗?” 烟翠一面扶住她,一面打开小瓶,清脆道:“长公主要赐死你,你还能活到现在么,再说,长公主就是要赐死你,还用亲自來一趟么,真真不识好歹……” 不由分说将小瓶的药水倒入良美人的口中,良美人喝下后一阵剧烈的咳嗽。 待咳嗽平息后,她稍微有了些力气,淡然道:“长公主为何要救我!” 我用锦帕擦去她唇角的血迹,亦淡淡道:“本宫晓得良美人是不愿就这样不明不白离去的reads;!” 良美人看向我的眸子里瞬间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定定看我一会,又黯了下去,话语透着浓浓的绝望,苦笑道:“如今我说什么都沒有用了,皇上不信我,长公主又何必來呢?” 我站起身,望着她绝望的脸庞,淡淡道:“若你是故意折损龙胎,本宫这趟便來错了,若你还有什么需要本宫转告皇上的话语,本宫自是甘愿给你带到!” 良美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來,却半晌沒有作声。 烟翠有些不耐了,大声道:“你有话就快说,长公主來看你,为你担了多大的风险;为救你,长公主只有两日的时间……否则,两日后,你难逃一死,连带着长公主受连累……” 她身子一颤,眼里闪过求生的渴望,颤声道:“长公主,真的不是我,我并沒有存心要害菏嫔!” “这么说,你是无意的!”我看着良美人的眼睛,问道。 良美人垂眸,复抬头轻声道:“长公主,我已是将死之人,不妨告诉长公主实情!” 她停下,使劲喘口气:“不是别的,是地上的梅枝绊倒了我!” 我一怔:“梅枝,!” 青石阶铺就的地上,偶见梅枝,多数是众人路过顺手折下随手扔掉的。 见我疑惑,良美人颓然道:“我快到方婕妤跟前,只觉脚下一绊,不知怎么就扑了出去,而且是扑到菏贵嫔那……” 我冷然开口:“你可知道,宫中子嗣一向艰难,如今菏贵嫔怀上龙胎,自是千金之躯,你这一不小心,当真是不要命了!” 良美人遽然抬头,脸色愈发苍白无血色,急急辩解道:“长公主,我就是再不小心,亦不可能如此失态,,那梅枝,怎就如此巧地绊在脚面上!” 我心里一震,定定看向良美人:“良美人的意思你既不是有心之过,亦不是无心之失,而是……” 良美人使劲喘口气,顿顿:“长公主,我在宫里时间不短了,自认时间不多,说假话有何意义!”她惨然一笑,或许带动了内伤,一阵剧烈咳嗽后,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我吓了一跳,赶紧蹲下,用锦帕小心去擦她嘴边的血迹,鲜红的血令人触目惊心,眼前一晕,手指亦微微颤抖起來。 烟翠接过我手中的锦帕:“公主,奴婢來擦,您且去一边歇会!” 我只觉呼吸不畅,眼前有淡淡的金线飘过。 良美人面如金纸,看着我,气若游丝般。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我震惊地看向良美人,只觉脊背阵阵发凉。 “长公主,我,这辈子最恨的时候便是來到了这暗无天日的皇宫,信错了自己的良人,长公主,论家世,论姿容,论才艺,我自认为不比谁差,可是?皇上,那个我心中奉为天神的良人,却是半眼不曾正视过我……”良美人又咳嗽一下,嘴角淌出血沫。 大惊之下,我自恍惚中回过神,慌忙回头喊李公公:“李公公,快叫太医,,!” “烟翠,快,快给她止血!”我慌了手脚,忙叫烟翠。 烟翠麻利地又打开小瓶,将良美人的头抬起,替她倒进去一些药汁,褐色的药汁灌进她的喉咙,又顺着她的嘴角流出來。 我慌忙与烟翠一起扶住她,顾不得脏,广袖拂去她唇边的药汁,急急道:“良美人,太医马上來了,你坚持住!” 良美人似是回光返照般,凄惨一笑:“长公主,自皇上为太子之时,我已入东宫,进宫的这近千个日夜里,我莫不是在孤单中渡过,和那些女人一样,每天在日落的时候开始盼,盼心中的良人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哪怕说上一句知心话,心里亦是满足;可每天从日落盼到天明,却什么都沒有盼來,入宫后这么长的时间,长公主,你可曾体会到那种夜夜睁眼到天明的滋味吗?” 我握住良美人冰凉的双手,竭力压下喉间的苦涩,安慰道:“这里不是普通的民间,他亦不是普通的世间男子,他是大梁的天子,他……”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错系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错系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良美人幽幽道:“长公主,无论他是谁,俱已不重要了……我已是将死之人,这是我心中那个曾经奉为天神的良人赐予我的,我想我是不是也该知足了!” 我紧紧握住良美人的手,喉间似被团团棉絮堵住,酸涩莫名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道:“你不会死的,本宫会为你请來最好的太医诊治!” 我转头看向门外,怒道:“太医,太医來了么!” 李公公吓得一哆嗦:“回长公主,太医,马上就到,!” 良美人竭力扯起唇角,笑笑:“我命如草芥,到死却是不相干的长公主來看我,以前亦听人说过,说长公主妖媚迷乱皇上……皇上,真的是钟情于长公主么!” 我窒住,握住良美人的手不由松了下來,怔怔看向她。( 广告) 她看看我,嘴角凄苦一笑:“现在我倒想明白了,皇上钟情于长公主,亦是因为在这如黑水潭般的深宫里,长公主还有一颗悯人之心,!” 说完,良美人眸子里的光亮一闪而过,头一歪,手随即垂了下去。 太医匆匆赶到,我愣愣看着太医上前搭上良美人的脉,瞬间便摇摇头,退了下去。 烟翠将良美人轻轻放下,扶我起來。 浑浑噩噩回到宫中,一推门,便看到那明黄的身影在窗前负手而立,淡淡的脸庞望着窗外,似乎在专门等我归來。 我颓然转身,头靠在门框旁,此时最不想面对的便是眼前的人。 提起裙裾刚要踏出门槛,身后传來淡淡的声音:“既已回來,又要去哪里!” 我懒懒回眸:“臣妹方才失察,让菏贵嫔受了惊吓,臣妹去看望一下!” “不必去了,她很好!”身后声音依然淡淡如水。 我只得转身再回來,进入中厅,梁文敬正静静看我,面容淡淡,不辨喜怒。( ) 我凝眸看向眼前的人,眉眼间略过一丝陌生,端端下拜:“皇兄,今日之事,还是怪臣妹考虑不周,以致让良美人被梅枝绊倒,惊吓了菏贵嫔,臣妹特向皇兄领罪!” 良久无语。 我微抬眸,梁文敬漆黑的眼眸定定看我:“这就是你去看良美人后给朕的答复!” 心下不禁感叹,这皇宫里一举一动俱逃不出他的眼睛。 喟然道:“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良美人确实不是存心要伤害菏贵嫔!” “哦,那么,按长公主的意思,无心之过,朕就该原谅了!” 良美人的话响在耳边,眼前的人就是她生前封为天神的良人,生前不曾半眼瞧过她,如今即使她死了,仍是不原谅她。 我直起身,看着梁文敬直直道:“皇兄,良美人已死,虽是死无对证,谁又能保证她不是遭人陷害!” 梁文敬看我半晌,蓦地笑道:“朕今日才知道,长公主原來是如此急性子,竟对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此上心!”脸上虽是有笑容,声音却是少有的冷漠。 我胸口顿时窒住,许久才呐呐道:“臣妹只是……看良美人可怜罢了……她对皇兄一片深情,又怎会去害皇兄的子嗣reads;!” 梁文敬上前几步,拉起我冰凉的双手,看着我白色的袖口已沾上了褐色的药汁和血迹,淡淡道:“朕记得给长公主两天的时间,长公主又何须急于一时,两天后再与朕说吧!,给长公主更衣!” 躺在水汽氤氲的木桶里,不由怀念起在漠北的时候,乌洛带我所去的温泉,一池清澈见底的热水,暖暖的,泡在里面,让人浑身放松下來,大梁皇宫里的水俱是从距凉京数十里地的清泉山上引來,水质甘甜细腻,宫中饮用水都是如此,但是引自清泉山的沐浴的香汤却不是人人都可以享用的,只有婕妤以上的嫔妃或者要侍寝的贵嫔、美人和才人才可以享用皇宫中的清泉山的水。 宫里有皇帝和皇后专门的沐浴泉池,龙泉池和凤泉池,如今皇后被禁足,凤泉池已是空的。 我只是每日在棠梨宫用硕大的木桶洗浴,里面放满花瓣,再放上太医开的药草,自上次大病后,身体总是恹恹的,太医便道每日用药草泡上个把时辰。 在桶中嗅着淡淡的药草香昏昏欲睡,耳边传來喜儿轻轻的声音:“公主,刚内务府來人,皇上已走了!” 我慢慢睁开眼:“什么时辰了?” “公主,已是晚膳时分了!” 我从桶里出來,换好衣服,心下苦笑,幸亏走了,不然自己得泡到什么时候,看看身上,泡得都有些起皱了。 我草草用过晚膳,疲惫躺在榻上,只叫人让燃上细细的烛火。 烟翠刚回來报适才良美人扑倒的地方早已被清理干净,地上一无所有,连根茅草已是不见。 我叹口气,好快的手法,是自己疏忽大意了。 那惨死的良美人,又是一个错付终身的女人:“后宫不缺美丽的女人,不缺多情的女人;一朝动了情,來日必是伤心!”这是母亲在冷宫的时候说过的话,我印象颇深。 想起良美人临死前凄惨的话语:“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如今良美人香消玉殒,想必不全是内伤造成,一颗心错系了人,心已伤透,颓然活下去又有何意义,心里不禁慨叹,天下为情所伤的又何止你一个,转念一想,心已死,徒留躯体又有何意义。 那句“皇上,真的钟情于长公主吗?”让自己不禁当头棒喝,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哪怕一个眼神,已让宫里的人,不禁自嘲一笑,或许只自己还活在梦中,自欺欺人罢了。 如此一想,惆怅顿生,母亲的仇尚且未报,如今凭空多了如此的话題,看來,自己在宫中,更得小心了。 内心之前虽是对良美人并无深刻的印象,但是,因为与吕昭仪一起被禁足,想來是和吕昭仪一起的,吕昭仪对自己敌意不浅,这个良美人恐怕亦不会对自己好到哪儿去,不然,梁文敬不可能让她们一起禁足。 心下慨叹,皇兄,你一意孤行,自认不让我受委屈,让我得到无上的荣宠,却不知暗里已为我招惹了多少的埋怨和敌意,这次的事情,可谓一箭三雕,除掉菏贵嫔肚里的孩子,嫁祸于良美人,又让自己受到牵连。 难怪连临死前良美人都说过深宫如黑水潭,遍体凉意顿生,这些女人,被嫉妒折磨得真是发疯了,。 我从榻上霍然起來,令烟翠更衣,烟翠惊讶地看着我:“公主,如此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自然是太后那里!”我淡淡道:“今日之事,太后怕是早等不及了!” 烟翠飞快替我更衣,披上厚厚的白色狐毛披风,往太后宫中走去。 果然,刚到太后宫中,太后跟前的侍女福福身道:“太后等待长公主多时了!” 随侍女进得太后宫中。 这是第一次独自一人进得这后宫最有权势的女人宫中。 慈宁宫自太祖时就在,后來历经几朝太后,到现在的太后,经过几番修缮,比之前的慈宁宫大了一倍不止。 进得里面,雕梁画柱,无处不透着威严。 侍女引我进得太后的寝宫,太后郭宜正半倚在榻上,凤眼微闭,旁边一个侍女正为其轻轻捶着肩膀reads;。 我恭敬跪下:“皇儿卿卿拜见太后,愿太后万寿金安!” 太后睁开眼睛,看看我,示意侍女扶她起來,方才淡淡道:“皇儿平身!” 我起身站立一旁。 太后先是接过侍女递过的茶,轻轻啜了口,这才缓缓开口道:“今日之事,哀家都听说了!” 我恭谨道:“是卿卿思虑不周,让菏贵嫔受到惊吓!” 太后看向我的眸子里闪过不易觉察的机芒,淡淡道:“说起來,此事也不怪你,这个良美人,确实莽撞了!” 我垂眸附和道:“太后所言极是,此番让菏贵嫔受到了惊吓,又惊动了太后,卿卿着实心里不安,如今良美人已去,卿卿特來向太后领罚!” 太后只管低头拨着手里热茶,片刻抬眼淡道:“此事,长公主自然是要担责的!” 她放下手里的茶盏,面容肃然:“此番赏梅长公主虽是好意,但是此事关系到宫中子嗣,若是菏贵嫔肚子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这个良美人即便死千次都不足以顶罪,如今一去,倒是便宜了她!” 提起良美人,太后鼻子微哼一声,微眯的凤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仿佛这个良美人是个什么不吉祥的物事一般。 我站在那里,良久沉默后,太后对我闲闲道:“自敬儿将金宝赐予长公主后,哀家认为长公主能效仿皇后,担此重任;却不知今日发生如此大祸;之前长公主对有孕的菏贵嫔爱护有加,如今怎么反而大意起來!” 太后句句带刺,暗里藏刀;先是认为我不如皇后,导致发生“大祸”,而一切责任都是自己的“大意”,听后,禁不住要抚掌称赞,所谓姜,还是老的辣。 我忍不住跪下,悔恨道:“太后教训得是,卿卿甘愿受罚!” 余光里闪过太后的眼中细碎的光芒,她片刻叹道:“起來吧!哀家老了,管不得这些闲事,长公主回宫后仔细思量吧……”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错系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惊悚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我恭顺退出慈宁宫。 走在回棠梨宫的路上,一阵心浮气躁,随即偏离道路來到梅林。 漆黑的夜空,满月高悬,梅林里碧色石阶上反射出清冷的光芒,交错的梅枝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似无数峥嵘的魔爪。 烟翠手举灯笼小心在前,在一处空地前转了几圈,又举着灯笼绕了几个來回,小声道:“公主,便是此处了!” 我快步走向白日良美人扑倒的地方,果然,地上一片干净。 记得白日的时候,路上偶见被折的梅枝,如今倒是干干净净。 心下颓然叹气,即使找到了当时的梅枝,这良美人亦是说不清了,一个嫔妃被脚下的梅枝绊了一跤,差点伤到有身孕的贵嫔,说起來亦在清理之中,即便是无意,又如何能逃脱罪名。 我呆呆站在那里,突然间,亦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了动摇,难道真的是良美人无意踩到梅枝绊倒,而不是被人故意陷害。 转念一想,如良美人所言,那梅枝怎么会那么巧地绊倒在她的脚面上,那一跤力度不小,绝对不是只是被小小的梅枝绊倒如此简单,连太后提到良美人一脸的厌恶,可见这个良美人因为冲撞了宫中子嗣,多么地不得人心,真正的行凶之人恐怕亦是算准了这些,才果断下手…… 我深吸一口气,令烟翠回返。 回到棠梨宫后,喜儿道菏贵嫔已在此等候。 我心下纳罕,进得宫中,菏贵嫔正坐在桌前,见我回來,连忙起身:“臣妾拜见长公主!” 我上前扶住她:“你这是作甚,怎么不在宫中好生歇息!” 菏贵嫔抬眸看向我,脸色有些苍白:“今日之事,让长公主受连累了,是臣妾的不是……” 我扶她坐下來,温言道:“你这身子沉,就不要再到处走动,此事你何错之有,倒是本宫想去看望你,你却來了。 菏贵嫔坐下后,我细细打量着她的脸色,刚才扶她坐下的时候察觉到她的手很凉,便示意烟翠端上热茶:“这么晚了,菏贵嫔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本宫说!” 菏贵嫔坐在椅子上,低头有点魂不守舍,听到我的话,先是一怔,后抬眸看向我,眸子里似乎笼罩着淡淡的雾气,幽幽道:“长公主,其实,臣妾沒事!” 我看向菏贵嫔,有些困惑,不知道她所谓的“沒事”是指她來并沒有事情,还是说她受此惊吓无妨所以“沒事”。 我接过烟翠手里的热茶,亲手递过去,笑道:“沒事就好,否则,本宫罪责大了!” 菏贵嫔本已伸手接过茶盏,闻言,惊得慌忙放下茶盏,起身连连摇头道:“此事与长公主本无关,长公主何來的罪责!” 我微微一笑:“那菏贵嫔认为与谁有关呢?良美人么!” 菏贵嫔看着我的眼神有些闪烁,终是低下头,坐下去,不发一言。 我端起茶盏,慢慢品着:“來,菏贵嫔尝尝皇兄赐予本宫的江南新茶,据说,此茶采自菏贵嫔的家乡,菏贵嫔尝尝看,味道是不是还算正宗reads;!” 菏贵嫔一惊,抬头看向我,答非所问:“长公主,其实,其实,不怪良美人!” 我心下一沉,不露声色,只道:“菏贵嫔走神了,,本宫方才说的是江南的新茶,來,看味道如何!” 菏贵嫔端起桌上的鎏金茶盏,勉强递到嘴边啜了一小口,沉默不语。 我自顾喝着茶,余光里打量着菏贵嫔的神色。 方才说的江南新茶确实來自菏贵嫔的家乡,这种茶叶也仅仅菏贵嫔的家乡才出,每年的不足百余斤,全部供应皇宫。 菏贵嫔的父亲王山,便是负责每年的采茶进贡,王山性情耿直,每年监督采茶一丝不苟,即便是本省的大员、甚至钦差大臣來此讨上一些,王山亦不给面子,顶多给个三两二两,给个半斤已是天大的颜面,为此得罪了不少官员,这亦是王山为官多年不得晋升的原因。 偏是王山这样的人最受梁文敬的信赖,每年进攻的茶叶都由王山亲自送往宫中,虽说梁文敬很信赖王山,却不曾给王山半分恩赐,除了将其女儿纳入宫中,王山亦乐得每年在地方上守候茶林,每年细心得为皇宫供送茶叶。 这茶叶自是珍贵,虽说每年产百余斤,但是,经过地方和朝廷大员的提前“品尝”,即使王山再抠门,亦去了不下数十斤,真正到得宫中呈送给梁文敬面前的茶叶亦就几十斤而已。 梁文敬每年再赐予來往各国使者一些,宫里真正能品尝到此茶的沒多少人,即便是王山的女儿菏贵嫔都不见得能喝上父亲进供的茶,因此愈发显得此茶珍贵。 昨日内务府遣人送來的,道这茶刚进宫沒两天,皇上留了一些,给太后送去一点,其余的便用罐子密密封好,都送到我这里了,烟翠几个人看了直咂舌:“乖乖,皇上真是舍得,足有五斤!” 我笑笑,一切只是因为我曾经说过棠梨宫已收集了最好的雪水,若是有好茶配,煮出的茶必是香浓无比。 菏贵嫔不可能不知道王山进宫进献茶叶,但是,转天就得在我这喝到这上好的茶叶,菏贵嫔不是不震惊。 她低头踌躇半晌,终是抬头,苍白的脸上犹豫了片刻,道:“长公主,臣妾虽说今日被良美人所惊扰,好在并无大碍;臣妾并不认为良美人是故意所为,想必是无意跌倒……” 我心下倒有了些奇怪,看着菏贵嫔,倒不像是说谎或者是伪装的表情,白日冯昭仪的话还响在耳边,我道:“难道菏贵嫔不怪良美人,且不说这次惊了圣驾又连累了菏贵嫔,单是平日里这良美人可是沒少让你烦心吧!” 菏贵嫔脸色微变,面色泛红,垂眸道:“臣妾……良美人平时是跋扈了些……可臣妾以事论事,良美人确实罪不当……”她沒有说下去。 我淡淡笑了:“菏贵嫔的话本宫听明白了,只是,本宫刚从太后那出來,连太后都认为良美人罪有应得,不能便宜了她,本宫这次对你疏忽大意了,太后罚本宫闭门思过呢?” “啊!!”菏贵嫔大吃一惊,嘴巴惊讶地好半天合不拢,许久慌忙起身道:“这真是……为臣妾一人,连累长公主,臣妾深感不安……” 我示意她坐下,淡淡道:“菏贵嫔仁爱之心,本宫深感欣慰,只是,良美人福薄,已殁了……” “什么?!”菏贵嫔张大了嘴巴,愣在那里。 我慢慢道:“不怪你,亦不怪别人,大约觉得活得沒有什么意思,自己不想活了而已!” 送走震惊又失望至极的菏贵嫔,我疲惫地倒在榻上。 这个菏贵嫔,想來也是个聪明人,想恳求梁文敬放过良美人,看到梁文敬盛怒,却不敢说;试探來求我,才知道良美人已香消玉殒。 之前吞吞吐吐不肯说实话,免不了又想试探我一番,看看我在梁文敬的心里占多大的分量,这茶叶,倒是最好的证明。 我淡淡笑了。 一天下來,疲惫至极,在榻上沒多会便进入了梦乡。 突然,眼前模模糊糊似乎有个人影,我睁开眼,隔着珍珠纱帘,塌前影影绰绰地好像站着一个人,刚开始以为是烟翠或者喜儿,但此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吓了一跳,壮壮胆,厉声问:“是谁!” 帘子外的人依然沒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我的心顿时剧烈跳起來,手足亦有些不听使唤,想起身拨开帘子看看到底是谁也沒有勇气。 我僵在那里,连声唤道:“烟翠,喜儿!” 良久无声,我突然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终于,帘子外的人影动了动,一声幽幽的叹息:“长公主,是臣妾!” “啊!,!”我被帘外的声音惊得顿时浑身汗毛乍起:“良美人,,你,你不是……”我言下之意良美人不是已经去了吗?且是亲眼看到宫内的太监将其拖走,惊吓之余却是说不出來。 帘子外面一阵静默。 蓦地,帘子动了一下,被轻轻掀向一侧。 我顿时毛骨悚然,一下子从床上坐起來,躲向床榻里侧,两手紧紧抓住被衾,惊叫道:“走开,别过來,!” 借着锦屏外微弱的烛光,一个素色服饰的女子站在我的榻前,由于背对烛光,脸庞隐在黑暗里,并不甚清晰,但外形上看确实像是下午已死去的良美人。 我惊悚之下,几乎忘记了呼吸,脑子一片空白,心跳如擂鼓。 我突然想起枕下的短剑,伸出哆嗦的手将枕头一掀,抽出梁文敬赐予我防身用名唤“云锋”的短剑,将辟邪的利刃朝向榻前的“人”,极力按下惊恐,厉声道:“你到底是谁,,本宫亲眼见良美人已死,你若是她的鬼魂,索命还轮不到本宫,本宫有心救你,你难道要恩将仇报!” 那利刃在黑暗中一道寒光,隐隐约约将对面人的脸庞映出來,披头散发,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如鬼魂般。 我已分不出是真实还是在梦中,紧紧握住短剑的手心腻腻一层汗,身上早已是汗透,拿着利刃的手指向对方……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惊悚,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幽魂香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对方见我如此,又幽幽叹了口气:“长公主,是臣妾的不是,只怪臣妾太贪心了……臣妾从來不曾得到皇上的爱,臣妾恨哪……臣妾得不到的,那菏贵嫔为什么要得到!” 幽幽咽咽的声音如丝如缕,在黑暗里听來诡异不已,我只觉胸腔似被重重勒住,差点透不过气。 对面的“人”将帘子放下,身子又隐在黑暗中,声音似在哭泣:“臣妾死不瞑目哪,,臣妾求长公主为臣妾报仇哪,!” 我躲在帘子后,听着这凄厉的声音,只觉身体都要僵硬了。 恰在此时,窗外传來打更的声音,已是四更。 帘子外的影子动了动,突然手一抬,一阵暗香飘來,我眼前一花,倒了下去……. 朦胧间,听到一个声音叫我:“公主,公主,皇上來了!” 我竭力睁开似要粘在一起的眼睛,看來好半天才渐渐看清眼前的人,是烟翠。 烟翠在帘子外焦急地喊道。 我躺在那里,整个脑袋木木的,似乎有几宿未睡一样,疼痛欲裂;想要起來,却发觉四肢无力,动不了。 我张张嘴,却发现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就那样木木躺在那里。 许是见我沒有反应,烟翠急了,转身出去了。 片刻,房间内传來重重的踏步声,榻前的帘子被霍然掀开,迎上梁文敬剑眉微蹙的脸庞。 帘子被掀开的一瞬间,脑海里突然惊现出昨晚的惊悚情景,如鬼魅般的“良美人”,那幽幽咽咽要我为其报仇的声音…… 惊恐之下,我忍不住喊了出來:“不,,有鬼,!” 俯身在榻前的梁文敬亦被我尖利的声音吓了一跳,慌忙扶起我,将我紧紧拥住,柔声道:“卿卿,是朕,你做噩梦了,!” 我两眼昏花,浑身冷汗淋漓,被梁文敬扶起后,手脚这才有了些知觉。 我紧紧抱住梁文敬,手脚冰凉,浑身哆嗦着,嘴唇颤抖得半天挤出一丝声音:“皇兄,昨晚,良美人來找臣妹了……” 梁文敬一愣,伸手抚上我的额头,转而柔声道:“梦魇而已,不要害怕……” 我使劲一挣,挣出他的怀抱,仰头哆嗦道:“不是梦魇,是真的……” 我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焦躁道:“昨晚,她就站在臣妹的榻前,她,说是她贪心了,她从來沒有得到皇兄的爱,她恨……她说凭什么她得不到的,菏贵嫔能得到,!” 梁文敬的眉头皱起,漆黑的眼眸定定看向我。 我惊恐道:“皇兄,她说她死不瞑目……” 梁文敬转头向外面,沉声道:“來人!” 烟翠几个人一起进來跪下。 “昨晚长公主睡得可好!” “回皇上,公主昨日疲乏,三更才睡!”烟翠大着胆子道。 梁文敬的眼睛眯了起來:“朕是问昨晚长公主睡得可踏实!” 烟翠几个人面面相觑,片刻讷讷道:“奴婢侍候长公主休息,便在外间守夜,长公主如往常一样,睡得很踏实,只是,快到午时了,却不见长公主醒來,奴婢只以为长公主乏了……”烟翠几个人小心地觑着我的脸色,俱是一惊,却不敢说什么? “混帐!”梁文敬冷哼一声:“长公主被梦魇所纠缠,难道你们就沒发现,……” 眼见梁文敬动怒,已渐渐定下神的我突然想起什么?止住他:“皇兄,等等!” 梁文敬扶我起來的时候,濡湿的长发铺满的枕头摸上去还湿湿凉凉的,我霍然掀开枕头,枕底的短剑还在。 梁文敬看到短剑,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云峰,你竟将这利器放于枕下,!” 我沒有回话,只小心地拿起“云峰”短剑,用手抚向黄金嵌有宝石的剑柄,将短剑慢慢拔出。 一道寒光闪过,梁文敬握住我的手:“卿卿,你这是做什么?” 我咽了口唾沫,望望他,语调艰涩道:“皇兄,你看这剑柄,臣妹方才拿出的时候,剑柄的红宝石在上面,是不是!” 梁文敬不明所以,仔细看了一下,点点头reads;。 我看着梁文敬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臣妹的习惯是每日睡前都会检查一下剑柄,必是蓝宝石在上面!” 梁文敬顿时惊愕不已。 我已完全清醒过來,接着道:“臣妹昨晚情急之下就是用‘云峰’指向榻前的‘良美人’,却不知为何最后睡到现在……” 梁文敬听到最后,眉毛拧了起來。 他站起身,良久一言未发。 我躺在浴桶里,热热的水温已让自己从昨日的惊悚中清醒过來,那短剑明白地告诉自己,昨晚发生的一切绝对不是梦魇。 只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良美人早已香消玉殒,怎么半夜三更会出现在自己的榻前,且哭哭啼啼,幽幽咽咽,让人无法不毛骨悚然,难道真的有鬼魂一说。 若真是梦魇,还好解释,无非自己日有所思,也有所梦而已;但是,枕底的短剑已明白告诉我昨晚我确实拔出过短剑,亦就是说,我曾拔出过短剑指向“良美人”,难道人在梦中亦会如此做么。 我叫过烟翠:“你们昨晚守夜的时候看见本宫起來过么!” 烟翠听我讲完昨夜的事情,亦被惊得六神无主。 听我叫她,一脸惶恐:“公主,昨夜前半夜是奴婢,后半夜是喜儿和蝶儿,奴婢三更的时候起來过一次,喜儿和蝶儿正在外间打瞌睡,还让奴婢教训了一下,让她们警醒些,奴婢顺便进去看过公主,公主睡得正香呢?” 我蓦地想起自己倒下去之前正是四更,便问喜儿和蝶儿:“四更时候你们俩在做什么?” 喜儿和蝶儿面面相觑,低下头,谁也不开口。 烟翠一看,急了,生气道:“公主问你们呢?叫你们警醒点,四更你们干嘛去了!” 还是喜儿先开口,声若蚊蝇:“公主,奴婢记不得了,只记得三更的时候,烟翠姐提醒过奴婢和蝶儿,奴婢和蝶儿一直在房内,但是,四更,奴婢应该记不得了……” 烟翠气得过來直揪喜儿和蝶儿的耳朵:“因为你们大意,昨晚公主梦魇都沒叫醒公主……” “啊!!”两个人捂住发红的耳朵,吓得直挺挺跪下去。 喜儿实在受不了烟翠的揪耳朵,捂住耳朵喊冤:“公主,真的不是奴婢大意,奴婢为了提神不睡着,还特意和蝶儿玩扔签子……只是,不知道最后怎么回事,奴婢就是想不起四更的事情……” 我靠在桶壁边缘,将湿湿的长发绾在脑后,淡淡道:“良美人昨夜四更來到本宫榻前,向本宫哭诉,让本宫替她报仇……”虽已是昨晚之事,一提起这个,还是忍不住阵阵发怵。 喜儿和蝶儿一听,先是一愣,接着跌倒在地上,捂住嘴,惊吓出声:“什么?,良美人,她不是,不是已经,!” 两个人的尖叫让我有些不耐,我瞥了她们一眼,淡淡道:“所以本宫才想知道昨夜的良美人是其本人还是其鬼魂,抑或只是本宫的一个梦魇而已!” 大约被鬼魂两字所惊,两个人及烟翠的脸色霎时有些苍白。 烟翠结结巴巴道:“公主,应该不是良美人本人吧!奴婢亲眼见到她……但要说是她的魂魄,这世上真有么,!” 我疲惫地躺在桶壁上。 昨日之事已让自己疲惫不堪,夜里的惊悚古怪无异于雪上加霜,水汽氤氲中,我几乎有些虚脱。 泡了半天,水渐渐凉了,我勉力起身让几个人替我换上衣服。 梁文敬已然在中厅等我,见我出來,上前摸摸我的额头,眼底有着淡淡的温暖:“脸色怎还这般苍白,让太医给你瞧瞧,是不是受了惊吓!” 我在美人榻上躺下,霍太医恭敬上前为我诊脉。 我自顾闭上眼,任霍太医诊脉。 不多会,霍太医道:“皇上,容微臣看一下长公主昨夜休息过的床榻!” 我睁开眼,霍太医神色凝重,梁文敬点头道:“带霍太医去长公主的房间!” 梁文敬走近美人榻,握住我冰冷的双手,温和道:“朕这几日便在此陪着长公主!” 我心里涌起一阵感动,疲惫之下,躺在榻上不多会又昏昏睡过去。 醒來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 梁文敬正在我榻前的桌子上批着折子。 我静静看着他在烛火下的样子,时而眉间微蹙,时而如茅塞顿开,时而握笔沉思,时而奋笔疾书……脱去白日的明黄龙袍,一袭白色的中衣,束发金冠下的面容愈发英挺,我一时有些看痴了。 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神,这便是那个倨傲的大梁国的最尊贵的男人,居然为了自己将折子搬到自己的宫中批奏。 心底突然又涌上丝丝缕缕的慨叹,想自己何德何能,能让这个手握江山的男子一而再地为自己折腰。 我怔怔道:“皇兄,!” 烛火下的梁文敬抬眸看见我,放下笔,惊喜道:“醒了,还烫么!”说着起身來到榻前,伸手覆上我的额头。 接着便是烟翠端來了玉碗。 我勉力起來,浑身酸痛。 烟翠小心吹吹玉碗的药,让我饮下。 我接过,药的苦味让我直皱眉头:“怎么还得喝药!” 梁文敬笑笑:“你这高热不退,好容易退热了,自然要饮下去!” 我接过,咬咬牙,闭眼喝下去,直要反胃吐出。 梁文敬轻轻拍拍我的后背,宠溺道:“还跟小孩子一样,吃个药都如此难!” 烟翠抿着嘴角端着玉碗出去,我则看着梁文敬啼笑皆非。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幽魂香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幽魂香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烛火将梁文敬的身影映在榻前,他的侧脸在烛火的映照下已不复有平日的凛冽。 我看着他,良久喃喃道:“皇兄,卿卿何德何能,得皇兄如此厚爱!” 烛火毕剥间,梁文敬漆黑的双眸映出小簇的火星,他微启薄唇,淡淡道:“朕说过的话,自然作数……” 一句话让我喉头泛酸,几乎窒住。 我双臂拥上他的脖颈,许久道:“皇兄,我真的好怕……昨夜,真以为如梦中,若不是“云峰”在,我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梁文敬紧紧拥住我,淡淡的清香让我有些陶醉,我闭上眼睛伏在他的胸前。 他安慰我道:“你且不必担心,朕已让宫中侍卫在此保护你!” 接着有些愤然:“朕的皇宫怎容这些污七八糟的东西存在!” 我一惊,起身离开他,急急道:“难道昨晚真的是良美人冤魂未散,來找臣妹申冤來了,!” 梁文敬漆黑的眼底看向我,眉间微蹙,淡淡道:“人已死,何來鬼魂一说!” 我忙道:“臣妹明明看到良美人在臣妹榻前哭哭啼啼,声言自己死不瞑目,要妹为其报仇,!” 梁文敬起身,凝眸看我:“你说的不错,你看到的是良美人,,但不是死去的良美人,夜里光线暗淡,你只凭身形看成是良美人,亦是常理,你的房间被吹入了迷香,导致烟翠几个人昏昏睡过去,然后有人潜入了你的房间……所以你才看到“良美人”而已!” “啊!!”我惊得险些从榻上掉下去,良久才抚住怦怦乱跳的胸口:“皇兄,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霍太医凭借其多年的医术和敏感的嗅觉,在给我号脉后又在我的房间里闻出來不同寻常的味道。 “幽魂香”,这陌生的名词听上去诡异不已,这是一种能致人昏迷且醒來对所发生事情毫无记忆的香气,难怪喜儿和蝶儿对四更之事毫无印象。 我记起自己昏迷前确实闻到丝丝缕缕的幽香,原來真的不是梦魇,亦不是 良美人的鬼魂在作祟。 “幽魂香”是一种早已在中原绝迹的蛊香,最早从异域传入大梁,传说只有异域的巫师在使用法术时才会用到,此物有强烈的催眠作用,厉害之处自然在于使用的分量;若是使用过多,轻则体内中蛊香之毒,精神恍惚,眼前幻觉重重,如置于离奇的世界,终是抑郁而终;重则使人体内奇寒,七窍流血而亡,此物最奇异的地方在于中蛊香之人无论生死,俱找不出病因,正是其有如此的可怕之处,才有“幽魂香”之名。 霍太医的话让自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怪不得梁文敬要派宫中的侍卫日夜守候在棠梨宫reads;。 梁文敬已因边疆之事去了御书房,我在光亮如白昼的烛火下暗忖着,此事真是越來越复杂了。 我让烟翠召來了霍太医。 霍太医上前为我把脉后道:“长公主只是吸入少量的‘幽魂香’,仅仅是昏睡而已,不足以中毒,不过,长公主身体确实寒,微臣不敢妄言是否‘幽魂香’作怪!” 我之前早已听太医诊断过自己体寒,便温言道:“无妨,本宫体寒不是一日两日了,本宫今日召霍太医,自是有事请教,本宫第一次听说此物,想请教霍太医是如何知晓此物的!” 霍太医低头思索片刻,抬目道:“不瞒长公主,微臣自小随家父学习医术,入宫前亦曾随家父周游各国,对西域及南北疆的一些奇门方术亦有所了解,这‘幽魂香’乃是最早发现于西域小国,后在万历年间在中原被发现,微臣曾经在二十多年前遇到此物过,此香初闻如女用脂粉,常人难以辨别,二十多年前,京城曾发生一些离奇之事……” 霍太医回忆起往事,断断续续中,我已听明白。 二十多年前,远在江南伴随先皇的霍太医接到宫廷密报,称京城有不少人家的女儿或精神失常,或不明而死,京城仵作乃至名医皆束手无策。 霍太医便急急赶回京城。 在一些到官府告状还未下葬的人家里看到了那些个女人。 这些女人俱是出身于富贵人家,体貌端庄,姿色上乘,死时神态安详,身上无伤,却是七窍流血,官府的仵作毫无办法。 霍太医一连查看了七起如此奇怪的事情,不得不皱眉头。 直到在又一起人家的女儿离奇死亡后不久,霍太医匆匆赶到,查验完其身体后,在其闺房里闻出了淡淡的幽香,霍太医当即查看了闺房的窗户,彼时正是春暖花开,闺房外有一棵大大的梧桐树,梧桐花开,窗台上落下一些梧桐花。 霍太医拿起那些有的已经被碾过的梧桐花,闻到了细微的香气reads;。 霍太医恍然之下,不禁惊悚万分,这产“幽魂香”的小国早已在几十年前被周围的大国吞并,‘幽魂香’就此失传,怎会又在中原出现。 霍太医大惊之下,慌忙报给朝廷。 朝廷为此严查來往于大梁的异族人。 “幽魂香”随即销声匿迹。 我抚着茶盏,听完霍太医的叙述,淡淡道:“霍太医医术本宫自是不怀疑,本宫只是好奇,既然此香失传已久,霍太医又是如何笃定此物一定是‘幽魂香’!” 霍太医低下头,沉默半晌才抬头,目光瞬间的空洞后淡淡道:“长公主,微臣亦年逾六旬,本不想提及这些!” 霍太医在先皇万历三年入宫,时年不过而立,却因一手好医术深得先皇信任,霍太医年轻之时亦是一表人才,亦甚是为宫中嫔妃所喜,有事无事、大病小病都爱让霍太医前去瞧瞧,时间一久,霍太医甚是心烦,遂请求先皇只做先皇的贴身御医,让众人惊讶地是,霍太医外表俊朗,德高望重,却不曾听说有家室。 就连先皇亦操心起终身大事。 霍太医只道妻子已逝去,遂潜心医术,再无旁念。 霍太医说到这,目光悠远:“不瞒长公主,微臣之前并无妻室!” 见我讶然神色,他淡淡道“微臣不满二十岁的时候曾随家父周游各国学习奇方医术,在当时的西车国,微臣遇到了西车国国相的女儿……” 西车国在大梁建国时就存在,位于西部,离临近大梁西部边境的高昌国还有千里之遥,人口不足十万,梁太祖定天下的时候,曾绕过高昌意与西域各国定盟约,西域各国起先不同意,认为自己国力虽小,但是大梁统一中原与其并无厉害关系,直到高祖时,西部高昌随着国力强大,意欲吞并西部各小国的时候,西域各国方才慌了神,一面急求大梁增援,想用大梁來牵制高昌,一面加紧筑边防。 无奈大梁彼时因之前战事吃紧,内耗巨大,急需休养生息,因此拒绝了西域各国的请求,高昌大喜,在不到三年的时间内灭掉西域十余个小国,其中包括西车国,杀死了西车国的国王,又杀害了西车国国相等一批重臣,俘获了西车国国相天资国色的女儿依欧鹭,依欧鹭在被俘获的途中凭借其绝门手艺逃脱了出來reads;。 在逃往大梁的途中,饥渴难耐,不甚摔下断崖,恰被抄近路走山路路过的霍太医父子遇见,所谓医者父母心,霍太医父子救下了依欧鹭。 依欧鹭劝霍太医父子不要远去西域,因为那已是国破家散,疆土和财富早已属于邪恶的高昌。 得知霍太医父子是大梁人,依欧鹭惊喜万分,让霍太医父子带他去见大梁国的皇帝。 霍太医父子推托道自己只是江湖郎中,与皇宫并无往來,根本不知道大梁的皇帝。 依欧鹭失望至极,得知两人是去西域学习奇方医术,遂对两人道,只要两人同意带她去寻找大梁的皇帝,她便将毕生的西域奇术教给他们。 霍太医父子见去西域无望,便带依欧鹭回了大梁。 因为要躲避高昌的追杀,三个人并不敢走大路,只是拣人少的偏僻地方走,如此,还是被高昌的追兵追上过几次,霍氏父子只是普通医者,不会武功,依欧鹭饶是武艺高强,奈何敌众我寡,眼看霍氏父子要被抓走,依欧鹭拿出一支类似于萧的木管,随着一声长啸,一阵白烟在眼前散开,瞬间,追兵倒下几十人。 后面的追兵见状不好,四散逃去。 霍氏父子这才捡得性命,对依欧鹭自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路行來,在霍氏父子的悉心照料下,依欧鹭的伤早已恢复得差不多,以前被刀剑所伤的肌肤亦渐渐恢复了弹性。 所谓日久生情,依欧鹭渐渐喜欢上了年轻的霍太医,霍太医亦对这个年轻貌美、坚韧勇敢的异域女子产生了好感。 异域风化自是不同于中原,民风开放,依欧鹭很直接地告诉霍太医自己喜欢他,霍太医又惊又喜,在两个人对着天地相互拜过后,依欧鹭告诉了霍太医自己乃西车国国相之女,并告诉他们她此去大梁便是要去大梁请求援兵为西车国报仇,霍氏父子当即呆住。 霍氏父子还是带她去了大梁。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幽魂香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幽魂香 3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霍氏父子还是带她去了大梁。 既不是两国往來,一个异域女子想要见到大梁的皇帝谈何容易。 霍氏父子托人买通了宫内的小太监,想让其送信进去,谁知银子花了不少,再无回音。 依欧鹭报仇心切,实在不想再等下去。 遂瞒着霍氏父子深夜潜入皇宫,皇宫虽大,对武艺高强的依欧鹭却是不费功夫。 避开巡逻的侍卫,依欧鹭翻上皇宫大殿的屋顶,正在举目远眺辨别皇宫方位之际,一下踩空,险些掉下尖尖的屋顶,却被巡逻的侍卫发现。 在一声“有刺客”的喊声中被迅速包围了起來,依欧鹭心中暗自佩服大梁皇宫戒备森严、侍卫训练有素的同时,不得不束手就擒。 只是,依欧鹭在被擒拿的同时,迅速从衣服中掏出一面金牌,大声喊:“我是西车国国相的女儿,我有要事要见大梁国的皇帝!” 众侍卫面面相觑之际,事关两国,还是派人去禀报了高祖。 当侍卫将五花大绑的依欧鹭绑到高祖面前时,依欧鹭热泪盈眶。 高祖看了那面金牌,示意给依欧鹭松绑。 依欧鹭依照西车国的礼仪拜见了高祖。 依欧鹭声泪俱下控诉高昌的邪恶罪行,高昌征服在西域各小国时,所到之处,奸杀抢掠,无恶不作。 “他们抢去了我们辛苦劳作的美丽土地,霸占了我们美丽的国家,杀害了我们勤劳善良的族人!”依欧鹭银牙几要咬碎:“此仇不报,我依欧鹭誓不为人!” 高祖听后只让依欧鹭去休息,说此等大事要在朝上商议。 依欧鹭信心满满,声言只要能为西车国报仇,就将西车国的一批秘密宝藏献给大梁,足以抵上大梁三年的国库库银。 大梁正是用银之际,依欧鹭自信大梁国皇帝会答应,到时再联络其他西域小国,依大梁的国力,高昌覆灭只是早晚的事。 可依欧鹭美美睡了一觉醒后,才发现大梁根本不可能与之结盟。 高祖只道连年战争已让百姓流离失所,大梁连年征战只是为了统一中原后让百姓不再受战争荼毒,能安居乐业,所谓以战止战。 依欧鹭失望之至,所有支撑她來到大梁的气力顿时消失殆尽。 高祖感叹于依欧鹭的执着与毅力,佩服这性情如火的女子,便派人秘密潜入高昌,将西车国国相的骸骨收回。 当高祖亲手将西车国国相的骸骨交予依欧鹭的时候,依欧鹭抱着装有骸骨的锦盒痛哭失声。 高祖对依欧鹭甚是同情,见依欧鹭无处可去,欲让依欧鹭留在大梁的皇宫。 依欧鹭身负国恨家仇,如何能在大梁的皇宫内安享荣华富贵,于是在大梁的皇宫呆了一些日子之后便执意出宫。 依欧鹭亦感谢高祖为其带回其父的骸骨,自认报仇无望,便将西车国隐藏的宝藏的一部分献给了大梁的皇帝,另一部分要留给西车国的后人。 高祖给了依欧鹭一面御牌,只要依欧鹭愿意,随时可以进出皇宫。 依欧鹭一别高祖后再无回还。 失魂落魄的依欧鹭回來找到急得要发疯的霍太医。 霍太医不忍看见依欧鹭整日陷入国恨家仇的郁郁当中,希望她能忘记过去,忘记自己的身世,从阴影中走出來,过上平常人的日子。 依欧鹭已是心灰意冷,在一山岗安葬了国相大人的遗骸后,便将自己的毕生之学授予霍太医,以期将來遇上西车族的后人,将其传授于他,这其中就包括了如何配制并使用“幽魂香”。 只可惜:“幽魂香”有一例引子只掌握在西车族的巫师手中,依欧鹭的父亲,西车国的国相大人亦是巫师出身,对此类蛊香了解甚深,只可惜依欧鹭并非巫师,对“幽魂香”虽然知之,却少了一味引子,只凭借仅有的“幽魂香”及记忆,勉强配出來“幽魂香”,依欧鹭告诉霍太医此蛊香在西车族只做超度亡魂之用,其个中厉害,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示人,更不能害人。 霍太医牢牢记下后,打算与依欧鹭离开大梁的都城,远赴江南隐姓埋名,重新开始生活。 不想依欧鹭受打击过大,加上思念故土亲人,导致之前的内伤复发,在留给霍太医两张藏宝图和一面金牌后黯然辞世。 说到这里,霍太医神色有些黯淡,多年前的故事亦让自己唏嘘不已。 他望着窗外,眼神有些游离:“依欧鹭辞世后,微臣就遵从她的意愿入宫当了太医,微臣心中自始至终只有依欧鹭。虽然不曾与其结发,但是,在微臣心里,微臣若是娶了其他女人,便是对不起她!” 望着眼前霎时目光炯炯、已有华发的霍太医,我这才知道为什么霍太医终生不娶,心里对霍太医油然而生一股敬意的同时,唏嘘感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能让一个男人为其守候一生。 想來这个依欧鹭亦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让霍太医入宫自然不是单纯因为其医术高明,更重要的,依欧鹭逃出來后,难免被人盯上,若是被人发现,首先便是要连累霍太医,所以,依欧鹭临死之前做出这个决定,让霍太医入宫,相比较外面,皇宫自然是最安全的。 霍太医不可能想不到这点,所以,在尽力保守秘密的同时,对依欧鹭亦是感激不尽…… “本宫明白了,霍太医私事本宫不便过问,不过本宫着实佩服这如火般的女子,本宫有一点不确定,西车国既然早已灭亡,勉强逃出的依欧鹭又已去,那‘幽魂香’又怎会出现在中原!” 霍太医捻捻胡须,沉思了一下,才缓缓道:“这正是奇怪之处,微臣在大梁亦只是见过两次此蛊香出现,一次是刚才微臣所言;第二次便是此次!” 我点点头,看來,是“幽魂香”确定无疑了。 我看向霍太医:“此蛊香如此邪毒,皇宫怎会有这毒物出现,怪不得皇兄大动肝火!” 霍太医面色肃然道:“长公主有所不知,此蛊香原本为西域巫师超度魂灵之用,本无大碍;但是物都有其两面性,此蛊香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必是滔天大祸……” 指尖的凉意渐渐蔓延至身体,回想起那晚榻前的“良美人”,我几乎可以断定,这个人以“幽魂香”迷住自己的心神,让自己误以为是梦中“良美人”托梦于自己,目的就是让自己知道良美人的冤屈,在将自己迷昏后,将自己的“云峰”重新藏入自己的枕底下,却不知,此人虽是心细,却百密一疏,将自己的短剑放反了方向,若不是这样,谁会相信“良美人”曾在自己的榻前停留,自己亦真会以为只不过是梦魇,至多是南柯一梦,梦见了良美人的鬼魂而已。 我正兀自沉思,霍太医道:“长公主虽是中了蛊香,但身体并无异常,依微臣之见,此人,想來对长公主并无害心,但是其必懂得此蛊香!” 我从沉思中回过神:“刚如霍太医所言,那西车国早已被高昌吞并,侥幸脱逃出依欧鹭,而其又早已逝去,又会有何人会使用此巫术!” 霍太医先是一惊,醒悟过來慌忙跪下:“微臣不敢,微臣一直谨记西车国国相之女依欧鹭的托付,将所有西车国的巫术牢牢记于心中,若是还有西车国后人,便将此传授于他,若是无此缘分,将來这些便会随微臣埋入黄土……” “此香可有解!” “无解!”霍太医抬头看我,清晰道。 我凝眸看向霍太医,伸手扶起他,温言道:“霍太医信任本宫,向本宫吐肺腑之言,本宫自是感激,霍太医对本宫有恩,本宫亦会为霍太医保守秘密,只是,事关重大,此‘幽魂香’既是惑人的**,将來未必不是杀人的良器,还是委屈霍太医一下,待本宫奏明兄,來日水落石出之际,本宫必会给霍太医一个交待……” 霍太医身子微颤,片刻重重叩头下去,低声道:“微臣遵旨!” 霍太医在闻出“幽魂香”之后便已知道自己难以脱逃嫌疑,在未知会梁文敬的情况后,我便擅自将其软禁起來,宫中太医无数,少个霍太医自是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太医亦有时要出宫采药。 失传已久的蛊香居然在大梁的宫廷里出现,又是用在皇上宠爱的长公主身上,皇兄勃然大怒,密令宫里严查此蛊香。 为防止打草惊蛇,我劝住了梁文敬,此香奇毒,非一般人能抗拒。 幸好沒有大碍,我窃舒了一口气,想來此人虽懂得蛊香,却不像是要害人,否则,自己哪还有命在,此人为了良美人居然使出失传已久的“幽魂香”,想必对宫里的一举一动还是上心的。 此人若不是以良美人的事情作文章,那便是对当日良美人扑倒之事知情,却不愿明说;能半夜潜入來我的宫中,将良美人演绎得惟妙惟肖,在我昏迷后,又将我的短剑置入枕底,必是胆大心细,而又能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躲过宫中巡逻的侍卫,潜入丈余高的棠梨宫,武艺绝非泛泛之辈,再次既然能算计到我宫中,必是看准了那日我为良美人求情,自然又知道我在梁文敬心里的位置。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幽魂香 3,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神医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烛火下,我托腮凝思,此人到底是谁,难道真的是西车国的后人,若是,又是如何潜入宫中的,若不是西车国的后人,那霍太医就有重大嫌疑,若是霍太医,他为何又不打自招说出多年前的尘封往事,关键是,此人为何要为一个小小的美人出头,…… 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良美人真的是冤枉的,即便良美人确实冤枉,只需到我宫中说明,又何须动此念头。 我让烟翠去内务府借出了所有嫔妃的材档。 逐个看去,却并沒有发现任何一个嫔妃有会武功的记录,都是或擅长抚琴、吟诗作画或擅长女红之辈,当真女子无才便是德。 我失望放下材档的书卷。 当喜儿进來禀报宫中嫔妃來看我时,我厌烦地摆摆手。 让喜儿吩咐下去,长公主深夜梦魇,受了惊吓,引发旧疾,需卧床休息,暂不能见人。 梁文敬陪我一夜后,见我无恙,一早便上朝去了。 宫里只剩下我和几个侍女,几个小太监最门外候着。 几日以來,我每日只是无聊地翻着嫔妃的材档,偶尔陪着下朝回來的皇兄说会话。 由于长公主体乏,加上良美人已死,之前的“两日之约”早已不了了之。 宫里因为良美人的死多少已让众嫔妃知晓有孕的菏贵嫔在皇兄心中的分量,自是对母凭子贵的菏贵嫔另眼看待。 只除了一些嫔妃嫉妒之余免不了对出身并不高的菏贵嫔冷嘲热讽一番:“同样是女人,人家啊!就是会讨皇上欢心,一朝怀上龙种,这麻雀啊!也要变凤凰了!” 联想起当日菏贵嫔的神态语气,我不是不奇怪,按一些嫔妃的说法,这良美人虽是位分低于菏贵嫔,但人前人后沒少给菏贵嫔使绊,这菏贵嫔纵是大度,怎么会如此快來为其求情。 我并不认为此事是良美人平素为人多好,这里面想必有不为人知的隐秘吧! 良美人临死前道“如黑水潭般的深宫”,那就让我來试试这深宫的水到底有多深有多黑…… 我抚着苍白瘦削的指尖,冷冷笑了。 自深夜梦魇受惊后,长公主闭门不出,宫中自是猜测多样,传言纷纷。 烟翠几个人回來讲打探來的消息。 有说长公主因那日良美人冲撞菏贵嫔,受良美人牵连,被太后禁足宫中; 有说长公主深夜梦见良美人喊冤,受了惊吓,卧床不起; 亦有人道因长公主为良美人求情却不了了之之事,皇上亦对长公主存了厌烦的心思; 亦有人道良美人半夜冤魂不散,跑去长公主的宫中喊冤; …… 听着这些传言,我躺在榻上翻着一本从御,淡淡笑了。 宫里果然是滋养流言的良好土壤,只那日让喜儿吩咐下去“长公主深夜梦魇,受了惊吓,引发旧疾,需卧床休息,暂不能见人”便让宫中之人浮想联翩,想必亦是巴不得借此渲染,让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因良美人之事失宠于皇上。 我每日在宫中或是抚琴打发时间,或是看看医书,外面的事情俱是几个侍女每日打听來再说与我听。 大半个月过去了,我一直在宫里,外面的嫔妃见不到我,流言自然也慢慢淡去了许多。 而“幽魂香”在那一夜后销声匿迹,皇兄虽在宫中密查,却毫无线索。 是夜,我來到了囚禁霍太医的地方。 霍太医正坐在茅草上,倚着墙壁借着微弱的烛光翻看一本书,正捻着胡须看得出神。 我淡淡唤道:“霍太医!” 霍太医闻声抬头,见是我,慌忙放下医书,起身跪拜道:“微臣不知长公主驾到,罪该万死!” 我走近霍太医,俯身轻轻拿起他旁边的医书。 这是一本已经发黄的旧书,皆是手抄体,有的地方大约是年岁久远,字迹有些模糊。 我还是看到了那三个字“幽魂香”,只是寥寥几行字。 我将书轻轻还给霍太医,再看他,意味深长的眼神里,霍太医的脸上已然变色。 “本宫不请自來,想必惊扰了霍太医!”我微启唇道:“霍太医医技高超,在此亦能看得如此出神,着实令本宫佩服,本宫想请教霍太医,霍太医可研究出了幽魂香的解法!” 霍太医跪在那里,两手撑地,眼神闪烁。 我只是站在那里,微笑着凝眸看他,片刻,霍太医额上已见细细密密的汗珠。 良久,终于咬咬牙,垂头喟叹道:“微臣知罪……” 我似笑非笑:“霍太医罪在何处,倒令本宫十分惊讶……” 之前霍太医轻易辨别出了“幽魂香”,确实是霍太医医术了得;只是,霍太医忘记了一点,用毒之人必会解毒,此蛊香虽厉害,其解法自然是有的。 这些日子一直翻看宫廷里的古医书,终于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记载的西域一些蛊术,其中的“幽魂香”只有一小段记载,上书“幽魂香,源于西域,奇寒,异于迷香,初闻异香,呼入则迷,幻象迭生,如身临其境;量多则中寒毒,重则七窍流血亡,香过无迹象,为西域巫师招魂之用,此香除施之人,无解!” 除施用之人无解,说明还是有解的,此书证实了我的猜测。 而霍太医断言此蛊香无解,依霍太医的医术,怎可能说谎,若是刻意说谎,则必是隐瞒了什么? 看着眼前跪在地上汗流浃背的霍太医,我微转身,吩咐道:“给霍太医看座!” 身后的太监立即搬來两个凳子。 我坐下來,示意霍太医坐下,霍太医迟疑了一下,亦坐了下來。 我摒退所有的人,温言道:“霍太医无需惊慌,本宫早已说过,霍太医对本宫有救命之恩,本宫只是想和霍太医聊聊家常而已!” 霍太医看向我,定定道:“长公主心细如发,微臣着实佩服!” 我微笑道:“霍太医历经高祖、先帝,如今又在皇兄身边,可谓三朝元勋,依欧鹭地下有知,必不愿看到非西车族的后裔掌握了此巫术……” 霍太医悚然一惊,慌忙跪下叩头:“长公主,微臣冤枉……” 我之前问遍了宫内所有的御医,虽对普通的迷香知晓,却皆对“幽魂香”茫然摇头,且宫内从來沒有出现过“幽魂香”,连迷香也不曾出现过,而宫内所有的嫔妃的來历皆是清清白白,家族里亦未有与外族通婚之记载。 如此一來,目前只对“幽魂香”有所了解的霍太医自是干系重大。 我让皇兄放弃了宫内的查找:“幽魂香”香过无痕,如果兴师动众,不仅如大海捞针,亦是打草惊蛇。 霍太医见我來到,已是心下惊慌,终于沉不住气说了事情的经过。 当年霍太医能遵从依欧鹭遗愿顺利进宫,莫不是因为霍太医得益于当时的光禄大夫,亦是现在眉才人的祖父左仆射长孙佑的大力举荐。 当年长孙佑的父亲突然腹大如鼓,滴水不进,遍访名医无效,只好张榜,言明谁若治好长孙佑的父亲,黄金千两相赠,数日无人揭榜,在家等死之际,恰好遇上因依欧鹭病亡而郁郁不乐的霍太医,霍太医救人如己任,径直进得长孙佑家中,要为长孙佑的父亲看病,长孙佑见霍太医年轻却道能治病,虽面上不悦,无奈只好死马当活马医,长孙佑诊脉,又仔细看了看长孙佑父亲的肚子后,开了几剂药,其中有几味居然是剧毒的蛇蝎之类。 长孙佑大怒,命人将霍太医赶走。 霍太医只淡淡道,若是三日内不服下去,就等着收尸,说完拂袖而去。 长孙佑的父亲倒不以为意,命人煎服了,喝了下去。 是夜,长孙佑的父亲吐得死去活來,吐出的东西黑中带绿,腥臭难闻,长孙佑几乎认为其父亲将苦胆水亦吐出來,慌忙叫人捉拿妖医。 霍太医被带进府中的同时,长孙佑的父亲已停止呕吐,直挺挺躺在那里,似沒有了声息。 长孙佑大惊之下,怒火冲天,叫人立即将霍太医正法。 霍太医倒是个伶俐的,一见长孙佑的父亲停止呕吐,上前把脉后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小瓶,将两粒丸药用手碾碎,扶起长孙佑的父亲撬开其牙关塞了进去,又喂上一些水。 不多久,长孙佑的父亲睁开了眼睛。 霍太医随即放下他,又放下两丸药,自顾自找了笔墨,在纸上写下方子,大笔一扔,扑打一下身上便要走。 长孙佑的父亲缓和过來,随即叫道:“神医留步!” 长孙佑见父亲已然大好,大喜之下拦住霍太医要叩头。 霍太医本不欲理,见长孙佑如此,亦是不好意思。 长孙佑留霍太医,并赠送黄金千两。 霍太医婉拒了黄金,与长孙佑竟相谈甚欢。 得知霍太医一身绝学,意欲进宫为太医,长孙佑自是满口答应。 霍太医提到了长孙佑,我自然也就猜到了大概,只是这些前朝往事,如长孙佑和霍太医都已年逾六旬,初识也不过二十几岁,数十年过去,若不是霍太医本人提及,谁又会想到这层上。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神医,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后裔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眉才人为何不对本宫明说,却要使出这个办法!”我看着霍太医,淡淡道。( ) “这……微臣,确实不知……”霍太医低头道。 我沉吟一下:“霍太医德高望重,一向谨言慎行,与西车族国相之女又有约定,如今为何出尔反尔!” 霍太医老脸微红,额上越发晶亮一片,咬牙沉声道:“微臣,微臣知罪!” 我看向霍太医,朦胧间觉得霍太医脸的轮廓似曾相识,电光火石间,另一张脸与此有些重叠起來。 我不禁被自己大胆的猜测吓了一跳,心也怦怦跳起來。 我缩进广袖的手亦有些颤抖。 定下心神,我淡淡道:“霍太医一生无子嗣么!” 霍太医身子微一颤,未抬头低低道:“微臣并无子嗣!” 我起身淡淡道:“本宫今天來之事向霍太医问一个问題,眉才人是如何知晓“幽魂香”的!” 霍太医跪在那里,只道:“微臣,是微臣将……”霍太医蓦然抬头,道:“微臣知眉才人并无恶意,这才……” 我起身冷笑道:“霍太医又是如何知晓眉才人有无恶意的呢?” 霍太医并不答话,汗流浃背。 我看着他,心下不忍,便上前扶起他,定定道:“霍太医一生清明,莫为此事玷污了霍太医的英名!” 我侧头,冷声道:“來啊!眉才人妖术惑众,即刻囚禁在宫中,等候皇上发落!” 我转身便走。 身后终于传來一声扑通的下跪声:“长公主饶命,微臣,微臣招了……” 果不出我所料,这眉才人虽是左仆射长孙佑的孙女,却不是嫡亲的。 长孙佑两子中在抗击柔然中阵亡的一子便是长孙佑的养子,亦正是霍太医的亲生孩子,自然,眉才人便是霍太医的嫡亲孙女,只是这俱是陈年往事,亦是霍太医与长孙佑的秘密约定,外人自是不知道,就连梁文敬亦是认为阵亡的长孙佑之子是长孙佑的亲生子。[ 超多好] 窗外更漏声声,三更已过,我推开雕花长窗,一阵寒冷的夜风扑來,吹得室内烛火摇晃,我映在长窗上的影子亦左右摇晃。 在狱中,我凝眸看向霍太医的时候,一瞬间觉得眉才人在脸型轮廓上已与霍太医有四分像,而霍太医虽自言无子嗣,却无法对为何违背当初与西车国相女儿依欧鹭的约定自圆其说。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眉才人必是霍太医的后代,西车国的后人。 而眉才人的父亲,则就是霍太医与依欧鹭所生的孩子。 霍太医之前隐瞒了自己有子嗣的事情,必是不想让人知晓西车国的后裔还存在。 想着霍太医颓败之下的暗哑之语:“微臣亲眼所见依欧鹭被国恨家仇折磨,郁郁而终,那是微臣一生的痛;依欧鹭嘱咐微臣保护好孩子,保护好西车国的后代;让微臣教导孩子莫要忘记国恨家仇,长大要为族人报仇!” 说到此,霍太医老泪纵横:“微臣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从小陷入报仇中,何况,微臣乃一介平民,早已被高昌追兵盯上,微臣迫不得已便将孩儿秘密送入左仆射大人府中,请求左仆射大人代为抚养,微臣入宫后,却听到孩儿阵亡的噩耗;左仆射大人便将微臣的孙女长孙鹭眉送入宫中,亦算是为微臣了了一点心愿,眉儿是微臣乃至西车的唯一骨血,对长公主并无恶意,微臣恳求长公主高抬贵手,放过眉儿……” 霍太医连连叩头不止,额上已见隐约血色reads;。 我心下大为不忍,让人扶起霍太医…… 事情虽已水落石出,我震惊之余,却沒有去找眉才人。 此刻,我迎着扑面而來的冷风,却是久久无法释怀。 眉才人居然不是左仆射大人的亲孙女,而是霍太医的后人,是早已消失的西车族的后裔,怪不得她会这种失传已久的蛊术,想必眉才人早已知晓自己的真正身份,否则,怎么可能会去学这种蛊术。 深夜轻易潜入我的宫中,身手胆量又岂是一般人可比拟。 我心下凉意顿生,这眉才人,当真不能小瞧。 若是想害自己,岂不是轻而易举。 我几乎都可以想象,若是自己不慎中“幽魂香”猝死,只要霍太医闭口不知,谁又会知晓自己是死于何事。 这可真是一个绝妙的办法。 我立即差人送來所有以前嫔妃的记录,倒沒有任何嫔妃以前暴毙的记录,除了个别的,如之前被皇后逼死的莫美人等人。 我暗自舒一口气,这个眉才人,之前争宠归争宠,倒沒有将这样的蛊术用在这样的心思上。 只是不知道此次为了一个小小的美人,不來明说,居然如此,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我却沒敢将实情告诉梁文敬。 梁文敬早已对宫中出现如此“不洁之物”深恶痛绝,我还真怕其一怒之下将霍太医及眉才人斩立决。 想了想,还是决定趁着皇兄不知晓此事,将此事了了。 心下颓然疲惫,偌大的深宫,却不知如此复杂,一个小小的良美人,因其突如起來的灾祸香消玉殒,却牵扯出了诸多的前尘往事,甚至连早已灭亡的西车族的后裔也牵了出來。 看來,之前是自己考虑简单了。 既是知道是眉才人所为,又似无甚恶意,心底的石头还是放下了大半。 梁文敬政务繁忙,却对此事极为上心,问起我的时候,我只道大约知道点,再问,便娇嗔痴缠想糊弄过去。 梁文敬见我如此,只是笑笑,便沒有再追问。 天气已有些回暖,我却吹了夜风受凉病倒了。 这次,依然是霍太医为我诊脉。 霍太医明显精气神不如以前,看我的眼神亦不复之前的从容,抬首间,有些许的闪烁。 想來不太相信我能为他守得住秘密,便笑笑:“有劳霍太医了,本宫亦希望能为霍太医做点事情以表感激之情啊!” 霍太医怔住,随即慌忙跪下,以头触地:“长公主千金之躯,微臣不敢!” 霍太医开好药方,仔细核了一遍,便告退。 我躺在榻上,凝神思索了一会,懒懒道:“本宫许久沒见眉才人了,甚是想念,请眉才人來棠梨宫一趟!” 眉才人很快來到,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我听到锦屏外传來她的声音,嘱咐喜儿将食盒里的汤盛出一些。 我吩咐道:“眉才人进來吧!” 随着轻微的脚步声,眉才人已來到榻前,见到我,福身一拜,口称“见过长公主!” 我示意喜儿给其看座。 眉才人谢过后便在榻前坐了下來。 我打量着她,寻常的双环髻,饰以简单的珠钗,一身素色的衣衫,略有些旧,恍惚想起初次见到她,从皇后身边如一只蝴蝶般飞出來,声音若黄鹂夸奖长公主天姿国色;之后却在御花园里旁若无人诋毁长公主來历不明,狐媚皇上;再后來便是眼前的光景,不复有先前的傲气,多了几分颓废和厌倦,身姿亦不再堪称飞燕,虽是轻盈,却少了几分灵气…… 沉思间,眉才人坐在凳子上亦正看着我,眼神里有些许的惶惑reads;。 我淡淡一笑:“眉才人,本宫叫你來,无他,只是想话话家常而已!” 说话间,喜儿已从外间端上茶水,分别放下后悄然退出。 “眉才人,这是本宫第一场雪的时候采下留存下來的雪水,蒸煮后泡的江南新茶,你尝尝味道如何!” 眉才人端起茶盏,闻了一下,小心喝了一点,眼睛一亮,不禁赞叹道:“长公主真乃有心之人,此茶味道确实香,臣妾还是第一次喝如此的好茶!” 我亦起身将茶盏捧在手里,饮了一口,这才徐徐道:“眉才人若是喜欢,可以天天到本宫这里喝,就不必半夜翻墙进來了,那样岂不是累人!” 眉才人大惊失色,手一颤,原本要送到嘴边的茶盏瞬间倾斜,热水倒在她的手上,烫得她惊呼一声,慌忙将茶盏扶正,放在一边的桌上,热热的水早已流到她的裙裾上,瞬间污了大片,又慌忙起身用锦帕上下去擦拭,瞬间又觉得不妥,急忙又停下手里的动作,重新坐下,面色通红,尴尬至极,道“臣妾失仪”。 我冷眼看着她的狼狈相,待她重新坐好,缓缓开口道:“眉才人方才怎如此不小心,可有烫着!” 眉才人紧咬下唇,起身低声道:“臣妾失仪,这就告退!” “眉才人稍安毋躁,既然來此,何不听本宫说完!”我望着她裙上的茶污,淡淡道:“眉才人仅仅是茶水烫了一下手而已,比起本宫梦魇所受的惊吓程度,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眉才人看着我,脸色变幻后,瞬间恢复了常态,亦淡然道:“臣妾听不懂长公主在说什么?” “哦,呵呵!”我将茶盏轻轻放下,凝眸于她:“眉才人冰雪聪明,怎会听不懂本宫的话,无妨,眉才人听不懂本宫的话,但应该听得懂什么是‘幽魂香’吧!” “幽魂香!”眉才人眼中惊讶神色闪过,咬牙道:“臣妾知道长公主梦魇是真,但是臣妾确实不知何为‘幽魂香’!”话虽如此,眉才人握住锦帕的手还是有了轻微的抖动。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后裔,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第九卷 ------------ 东窗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我心下明了,便不再绕弯子,望着眉才人微微变白的脸,淡然道:“今儿本宫叫你來,自是有把握,如今这亦无旁人,眉才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望着她渐渐发白的脸色和闪烁的眼神,继续道:“本宫做事喜欢直來直去,今日唤眉才人來,自是想知道西车族的后裔用‘幽魂香’将本宫迷住,假扮死去的良美人,在本宫的榻前喊冤,是为什么?” 眉才人听到此,眼睛遽然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一下坐在凳子上,张大嘴巴却说不出话來。 我只管端起旁边的茶盏,慢悠悠喝着茶,一边觑了她一眼,不忘加一句:“眉才人,如今皇兄还不知晓此事是眉才人所为,本宫亦只给眉才人一次机会,若是皇兄知晓了宫中如此的蛊香乃是眉才人所带來……” 眉才人额上已是冷汗涔涔,看向我的双眼发直,喃喃道:“长公主,是如何知道的!” 我惊讶于眉才人的反应,原本想到霍太医应该早已将实情告知她,她无非是大方承认或是矢口否认而已。 我不动声色,看着她颓然低下头,等她再抬头时,脸上已是一层灰败:“臣妾,臣妾,其实……只是替良美人抱不平而已!” 我冷笑道:“在梅林的时候,众说纷纭,亦不是沒人替良美人抱不平;只是别人体现在嘴上,而眉才人,替人抱不平的方法倒真是别具匠心!” 眉才人低下头,双手不安地搅着手里的帕子,半晌才幽幽道:“臣妾,知道长公主受惊了!” 我冷哼一声:“岂止是受惊了,若不是本宫的‘云峰’短剑,本宫还以为宫里闹鬼了呢?” 眉才人遽然抬头,睁大双眸,连连摆手,惊慌道:“臣妾只是,只是想让长公主知晓良美人确实是冤死的!” “是么,!”我瞄了她一眼:“眉才人既然知道‘幽魂香’,亦必是知道此蛊香的厉害,眉才人只是想替良美人申冤,可曾想过若是本宫真的中了蛊香的毒,该如何是好!” 眉才人脸色煞白,急急辩解道:“臣妾绝对无此意,长公主明鉴,臣妾只是用了一点,如迷香一般,让长公主好好睡一觉,醒來只以为是梦境,良美人來喊冤而已,!”说到最后,双腿一软,竟跪了下去:“臣妾发誓,真的并无害长公主的意思,还请长公主宽恕……” 我盯着眉才人,此时的她,双手撑着地上,低头间肩膀耸动,我心一软,淡淡道:“你且起來,,你既然说是良美人是冤死的,亦敢深更半夜潜入本宫的房间,想是知道实情了,可否和本宫说一下!” 眉才人仍是跪在那里,良久无言语。( ) 我心下纳罕,便耐着性子再问了一句,眉才人仍是肩膀耸动,似在抽泣,却并无答话。 我不想等下去,明知眉才人或许有隐情,还是生硬道:“看來眉才人确实有不能说的秘密,如此,还是请皇兄來决断吧!” 我广袖一甩,道:“本宫乏了,眉才人请回吧!” 眉才人这才抬起头,眼睛里已蓄满泪,声音哽咽:“长公主,可否听臣妾讲个故事!” 我不想听所谓的故事,可是看到眉才人如此的模样。虽然还是余怒未消,总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沒想到眉才人竟与良美人竟有如此的交情。 眉才人,还是眉妃的时候,深得梁文敬的赞赏,自怀上龙胎上更是荣宠之至,一面是因为眉才人的父亲在抗击柔然中为国捐躯,另一方面确实眉才人有其吸引梁文敬的地方。 眉才人的龙胎让多少嫔妃眼热不已,眉才人更是母凭“胎”贵,加上巧言令色,深得太后宠爱。 我想起眉才人在御花园言我是“狐媚子”的时候的不屑,太后只是懒懒打断她,并无责罚之意,想來当时确实是太后眼前的红人。 我看向跪在眼前的眉才人,今非昔比,太后的红人也沦落到了最末等的妃嫔。 我静静听她说下去。 “臣妾怀胎八个月的时候,突然觉得腹中孩儿不似之前活泼,便急传太医,太医赶來诊脉后不久,臣妾的孩儿便在肚子里沒了动静……”眉才人说到这里,两眼呆滞,一下坐在地上,忍不住双手捂脸哭泣起來,好久才抽咽道:“长公主,臣妾无能,沒能保住皇上的孩儿……臣妾不甘心哪,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这样了,打胎的时候,臣妾的胎却死活下不來,臣妾差点命丧黄泉!”她抬起头,哀哀看向我:“长公主,臣妾之前有皇上的恩宠,不知人心不古是如何一回事,等臣妾在病榻上死去活來的时候,大家虽來看望,可是?臣妾却觉得那关心里并不是真的同情臣妾,臣妾与良美人并无私下交好,却是良美人遣人偷偷送來了祖传的南珠为药引,臣妾才捡了一条命回來……” 眉才人潸然泪下。 我心里却是一震,原來如此,彼时的眉妃虽是荣宠,却丧子又险些丧命,良美人肯奉上祖传的南珠,未必不是沒有同情心。 我放下茶盏,示意眉才人落座reads;。 “所谓君子交好,如水之淡,本宫对良美人并不了解,今日闻听眉才人一说,才知良美人并不像平日里冷淡及跋扈,倒是热心之人,看來识人并不只是看表面啊!” 眉才人已抽噎着落座,用帕子擦擦泪痕,长出一口气,看向我:“长公主看得准,臣妾自小习武,对西域蛊术略有些了解,只是,臣妾虽是年少不懂事,却从未害人,这些蛊术只是用來对付敌人,,啊不,,臣妾不懂得中原的迷香,‘幽魂香’只是让长公主昏睡,醒來会觉得之前的确有此事,臣妾不能亲口为良美人申冤,只是借她之口而已,!” 我眯起眼睛:“眉才人既是习武,又笃定良美人一定冤屈,想必是看到了什么吧!可为何又不愿明说,非如此兴师动众的!” 刚刚恢复平静的眉才人霎时又紧张起來,张口结舌:“臣妾,臣妾是看到了,,只不过,臣妾只是看到了良美人脚下的梅枝!” 我暗忖,这倒是与良美人的话如出一辙。 我冷淡道:“那梅枝绊倒了良美人,本宫亦看到了,只是眉才人又是何以知晓良美人不是自己不小心绊倒的呢?” 眉才人额上冷汗渗出:“臣妾……” 我冷眼看着她,只是端起茶盏慢悠悠喝着茶,余光里,锦屏后已然显出一个明黄的身影,静静站在锦屏边上,负手而立。 “臣妾……”眉才人迟疑开口:“还望长公主恕罪,臣妾……此人位高权重,臣妾确实一言难尽……长公主天资聪颖,必能还良美人一个清白!” 原來这便是从一开始的“幽魂香”为何出现在我的寝宫的原因了。 眉才人忌惮此人,既不愿让良美人受此冤屈,又不愿正面去揭发,只是设下这迷局让自己來插手此事,最后,查不出來,则是长公主无能;查出來,与她亦是无关。 我看着眉才人,对这样的计策忍不住要仰头笑出來。 我垂眸淡淡道:“眉才人自幼习武,听力一定异于常人,难道不知道隔墙有耳!” 眉才人身子一震,仿佛知晓什么般猛一回头,待看清楚后面的人,当即瘫坐在地上reads;。 梁文敬眉目凛冽,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冷笑,走了进來。 眉才人愣怔片刻,慌忙从地上爬起來跪下,声音颤抖:“臣妾,拜,拜见皇上!” 梁文敬在榻前的桌前坐下,看也未看眉才人,淡淡道:“长公主身子可好些了!” 我探身起來,笑道:“皇兄今日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臣妹正与眉才人话家常,皇兄倒是來了!” 梁文敬这才转眸定于眉才人脸上。 眉才人微抬眸觑了梁文敬一眼,顿时体若筛糠。 梁文敬漆黑的双眸不辨喜怒,从眉才人的脸上扫过,冷冷道:“适才眉才人所谓‘位高权重’,朕倒是有兴趣听听!” 眉才人顿时汗出如浆,跪在那里,死死咬住下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我有些于心不忍,刚要出声,梁文敬漠然开口,声音冷硬如铁:“眉才**乱后宫,即刻废去才人封号,打入冷宫!” 眉才人遽然抬头,双眸圆睁,失声喊道:“皇上,臣妾冤枉!” 见梁文敬满面厌恶,遂跪着爬到我的榻前,拽着我的袖子,苦苦哀求:“长公主救救臣妾,长公主救救臣妾啊!” 我亦是眉头一皱,这眉才人怎会如此死心眼,如此境地还不打算说实话,我刚要说什么?眉才人的眼神却有些奇怪,她见我看她,眼神却飘向了正斜对着床榻的方向。 我往后看看,什么亦沒看到,除了一片浓绿浅绿。 她见我看向那里,眨眨眼,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终究是无力垂下头。 我怔住的片刻,眉才人很快被宫内太监拖走。 临去只一句凄厉的话语传遍棠梨宫:“长公主,救臣妾,,臣妾不想死,!”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东窗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东窗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我愣愣看着眉才人的衣衫消失在锦屏外,回头又看了看榻尾那片绿色,金色的大花下,是宫内移植过來的几株“天逸荷”,此花以矮种、荷瓣、素心、金花于一体,格外名贵。 再联想到刚才眉才人的眼神,我突觉有些恍惚。 梁文敬已起身走到跟前,温和道:“今日可有好些!” 抬眸对上梁文敬的深眸,心底突然似有漫无边际的凉意慢慢泛上來,直让胸口堵得发慌。 我伸出略有些颤抖的手指,握住梁文敬的手:“皇兄,或许眉才人罪不至此……” 一听到我开口说的是这个,梁文敬柔和的眼神顿时冷了下來,原本俯下的身子亦直了起來,负手站在榻前,冷然道:“心机如此深的人,留之将來亦是祸害……” “她只是曾经受恩于良美人,如今只想回报,为难之中,只好出此下策而已,!” 梁文敬漆黑的眼神定定看了我一下,唇角一勾,淡淡笑道:“人,并不总是表面看到的那样!” 顿顿,淡淡道:“朕都听到了!” 我一愣,出口道:“皇兄,刚才在偷听么!” 梁文敬微一皱眉,似笑非笑:“朕只不过进來的时候好奇而已,长公主何时有心情与朕的嫔妃话家常了!” 我顿时又羞又窘,面上一热,重新躺下,闭上眼故作不理。 许久,沒有动静,我左眼微睁开一条缝,却看见梁文敬正双手撑在我的榻前,唇角微翘促狭看向我。 我睁开眼,嗔道:“皇兄,!” 梁文敬终于忍不住眉眼弯弯,伸手拉我起來。 我已能下床,只是还是有些发虚。 梁文敬难得清闲,晚膳自然是在棠梨宫。 我早已吩咐烟翠在小厨房准备下一些清淡可口的暖胃小菜,又烫了一壶清酒。( ) 棠梨宫暖意融融,我只着了白色的单衣,梁文敬亦脱去黄袍,只有淡青色飞龙刺绣锦袍在身,愈发显得气宇轩昂。 和梁文敬对坐桌前。 我亲手为他斟上一杯清酒,双手端给他,笑盈盈道:“皇兄难得清闲,今日到棠梨宫,臣妹敬皇兄一杯!” 梁文敬笑意盎然,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心下存了淡淡的疑惑,近日梁文敬何时有如此好的心情了。 等我再端上第二杯的时候,他按下我的手,脸上的笑意明显淡了下去,凝眸看了我一会儿,才道:“今日柔然王子來信,六月要來凉京与朕商谈国事!” 我一惊,顿时怔住,手上的酒险些洒出來,乌洛,这个名字早在我提出为先皇守孝三年之约的时候,就已被自己放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今日突然被提起,心里还是忍不住怦怦跳起來,梁文敬之前最忌讳的便是我提起乌洛,隐隐的妒意我不是看不出來,所以,我从不在他面前提起柔然王子一个字,甚至有时他提起我也是刻意回避。 梁文敬今日提起,却不曾有半分只是随便提提的意思,幽深的眼神看向我。 我不动声色抽回手,重新端起酒杯,硬着头皮,垂眸微笑道:“既是如此,国家大事,岂是臣妹能置喙的,,,皇兄,酒的味道如何!” 梁文敬的手搁在原地,余光里,他静静看着我,并不言语。 我只得抬眸,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叹道:“皇兄,臣妹乃一介女流,不懂什么国事,皇兄,!” “朕说的不是国事!”他淡淡打断我的话:“你进宫已快一年,柔然王子想必是担心你过得好不好,所以,才借商谈国事,來正大光明看看你吧!” 我心下一沉,吃惊地看着梁文敬,不知道今日梁文敬为何突然说起此事。( ) 当下无言,只好拿起筷箸,夹了点小菜塞进嘴里,平素看着有食欲的小菜,如今到嘴里却是食不甘味,我勉强咽下嘴里的小菜,随即闷闷道:“皇兄,臣妹不是已提出婚约拖后三年么,那柔然王子怎可能会等待三年!” 梁文敬点点头,眸光幽深:“长公主要毁掉婚约吗?” 我再度吃惊,愣愣看向梁文敬,手上一松,筷箸夹起的菜一下掉到桌上,心底暗忖他今日是吃哪门子错药了。 他眸子微眯,近处的烛火毕剥一下,我都能看到他的眸子里随着绽出的小簇火焰。 我放下筷箸,淡淡道:“有皇兄在,臣妹哪有自作主张的权力,当日应婚的是皇兄,如今怎么悔婚的倒是臣妹了!” 梁文敬微一怔,或许是想不到我会如此说,深深看我一眼,便不再言语,亦低头拾起银箸吃了起來。 而我,面对满桌的可口饭菜,却一丝胃口也沒有了。 当着梁文敬的面,却不能有半分敷衍,只道自己脾虚,匆匆喝了一碗粥了事。 而梁文敬,倒似吃得很香。 酒足饭饱后,我突然想起好久沒有替梁文敬翻牌子了,不知道梁文敬去的哪宫歇息,侍女好像也沒有说过最近梁文敬歇在哪宫的消息。 心下悲凉,自己金宝在手,自然这面子上的功夫得做好。 不到二更,敬事房的李公公便托着各宫嫔妃的牌子來了。 梁文敬脸色一黑,李公公托着托盘的手顿时哆嗦起來,慌忙将头埋下,只将托盘递与我。 我从中抽了一个牌子让李公公看了一下便让他退下了。 梁文敬已站起身,眸子冷淡。 我上前,距离他一步的地方站住,诚恳道:“皇兄,今日臣妹自作主张替皇兄做主,兰贵人虽因前次之事被禁足,如今怀有身孕,皇兄为了子嗣,还是去看看她吧!” 梁文敬良久冷声道:“朕的皇妹如此贴心,朕怎能不听呢?” 我知道他心里有气,还是温言道:“要不,臣妹陪皇兄去看看兰贵妃!” 梁文敬有些诧异,看看我单薄的身子,还是哼道:“不必了,你身子才好……” “一起吧!” 我执意要去看兰贵妃,梁文敬自是无法阻拦,当下便一人乘了一顶软轿來到容德宫。 想必敬事房的李公公早已将我翻的牌子告诉了兰贵妃,兰贵妃早已梳妆整齐,在宫内等候。 乌亮的黑发只由一根白玉簪子簪住,淡粉色的丝衣,领口一朵盛开的牡丹一直延伸到腋下,举手投足,清纯中亦显妩媚。 兰贵妃见我和梁文敬同时出现在容德宫,半是惊讶半是感动。 行礼过后,我看向兰贵妃。 兰贵妃的肚子已经显形,才不到四个月大的肚子,看起來和怀双生子的菏贵嫔的肚子大小倒是一样大。 我笑道:“难不成是太医诊断错了,兰贵妃亦是双生子不成!” 梁文敬淡淡笑笑:“兰贵妃近些日子可好!” 兰贵妃低头恭敬道:“谢皇上挂念,臣妾一切都好!” “唔……”梁文敬当下再无多言。 今晚点了兰贵妃的牌子,我自是不能多呆,只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开。 在软轿里,我仔细想着兰贵妃的一举一动,见到我,显露的惊讶并无其它的意味。 我不觉回味起眉才人被拖走前的奇怪的暗示,我的榻尾几株金贵的“天逸菏”,就是大梁的最名贵的兰花,眉才人所谓的“位高权重”难道就是暗示名字里带有兰的兰贵妃楚如兰吗? 难道是楚如兰早已设下圈套,让良美人上演一出夺命记,而眉才人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夜半潜入棠梨宫來替代死去的良美人喊冤,而眉才人又慑于楚如兰所以不敢明说。 可是?当时楚如兰早已回宫,无法看到良美人的状况,难道楚如兰料准了当日所发生之事,连菏贵嫔站在拿签子的方婕妤身边都算得一清二楚。 而且,楚如兰和良美人又有何恩仇,此计虽小,却用心毒辣,一招制胜,若真是楚如兰,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一路想來,只觉眼前迷雾重重,知晓真相的良美人已去,眉才人亦被关入冷宫……只觉一阵头晕眼花。 回到宫中,我颓然躺在榻上,蓦然又想起刚才梁文敬所言乌洛的六月之行,我禁不住抚上前额,真乃多事之秋啊! 我从枕底下的荷包里拿出那块墨玉,细细端详着。 心下叹气,入宫本來只是想查找当年的真相,替母亲复仇,如今却凭空添了如此多的闲事,不能不让我感叹心有余力不足。 良美人说的是这“黑水潭”般的深宫,想來亦不是沒有道理。 梁文敬亦提到不能凭表面來看人,确实如此。 这深宫里浸淫多年的女子,哪个不是面上谦和有礼,笑靥如花,平素姐妹相称,如一家人般,谁又能猜到笑容的背后是什么呢?所谓人心不古,亦不过如此了。 不知不觉握着墨玉就睡了过去,居然梦到了母亲,容颜未变,一如在她的寝宫的时候,手摇团扇,望着我微微笑着……我生怕眼前是幻觉,小心翼翼上前扑到她怀里,紧紧抱住她,唤着“母妃”泪流满面…… “卿儿,!”温和的声音。 “母妃,!”我痴痴看向眼前的人,眼睛看了好半天才从梦中醒來,我揉揉惺忪的眼睛,蓦然道:“皇兄,!”,低头才看到自己双手紧紧搂住的竟是枕边的梁文敬的腰。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东窗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侥幸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梁文敬夜里只和兰贵妃说了会话,便让兰贵妃自己歇息,转回御书房的路上,又折了个弯拐到棠梨宫。 见我已经睡下,便和衣躺在我身边,却在拂晓时分听到我梦里的呓语,我双手紧紧搂住他,他晓得我在做梦,仍是轻轻唤我起來reads;。 我慌忙松开搂住他的腰的双手,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嘴角亦咸咸的,看來是梦里真哭了。 梁文敬怜惜地看着我,伸手将我凌乱的长发抿到后背,温和道:“想起母亲了!” 我呆呆看向梁文敬,瞬间心底苍凉一片,说不清的落寞、沧桑重重涌上心头。 我将身体靠向梁文敬,依偎在他怀里,幽幽叹息:“皇兄,你说,要是,长不大该多好……” 梁文敬虽是双臂紧紧拥住我,身子却是微一颤,良久沉默。 我只自顾说下去:“皇兄,还记得小时候吗?你领我去钓鱼,教我认字,还教我骑那匹枣红的小马驹……我都记得,那时,多好啊……” 昔日的皇宫里,三月春风,杨柳拂面,温暖的阳光熏得人好似要醉过去……我跟在梁文敬的后面到处疯跑,一路撒下银铃般的欢声笑语…… “朕,亦都记得!”梁文敬淡然的声音。 “长大了,反而什么都不一样了……” 黑夜吞沒了我淡淡的叹息。 良久无眠后我枕着梁文敬的胳膊又睡了过去。 醒來,梁文敬早已不在身边。 我突然记起墨玉,却不见了。 我顿时急出一身冷汗。 边怪自己粗心大意边喊烟翠。 烟翠进來后,帮我从被里翻了出來。 我这才放下心,突然又想起,昨夜梁文敬來过,见我手拿墨玉,亦沒问什么?想來是沒有上心,但是梁文敬是见过母亲的血书的,不知道会不会对这块墨玉上心,我一直沒有让梁文敬见过这块墨玉,潜意识里是因为他是郭宜的儿子,是我的仇人之子,我对他不能不怀有戒心,但是,自从知道他非太后亲生,自己对他又有了改变…… 心绪烦乱之下,我收好墨玉。 眉才人因触犯龙颜被打入冷宫,众嫔妃虽是惊讶,也很快不屑谈起,想來眉才人之前已经触怒龙颜被从妃位贬至才人,已是莫大的教训,如今不知悔改,又因为如此被贬至冷宫,可见真真是不受宠。 “一朝沦落成泥,谁还会记得你先前的恩宠和辉煌呢?”烟翠在给我梳好望仙髻,将最后一支碧玉珠花小心插入发髻的时候如此说道。 我望着铜镜里的容颜如雪,心禁不住抽搐了一下。 当年母亲荣宠一时,众嫔妃虽是眼热嫉妒,但总是还忌惮着父皇,无论背后如何诋毁母亲,面上仍是与母亲交好;当自己与母亲沦落到冷宫,十年不曾有人看过一眼。 而今的眉才人,身为贵妃的荣宠早已是过眼云烟,不再有任何人记起,往后的她,更是无人再会过问,想必,连提都懒得提了。 这样的事情,连一个侍女都看得如此清楚。 我缓缓拔下头上一支金凤垂珠步摇,扔在一边。 烟翠连连道:“公主,这样挺好的,为何拿下來呢?” 我淡淡道:“皇兄不喜金钗!” 烟翠愣了一下,默默将金凤步摇收进盒里。 梁文敬并非不喜欢金钗,只是,他更喜欢看我素颜的样子。 我心里冷笑一声,连个侍女都明白的道理,我怎么就不能勇于去面对,偌大的深宫,自己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因梁文敬的宠爱,恐怕早已引起众多的猜疑和不满,只是碍于梁文敬,不敢表现出來而已。 若有一天梁文敬对自己不再上心,或许自己的下场未必就会比眉才人的强到哪里去。 自己与梁文敬并非亲兄妹,这是自己和梁文敬都知道的事实,只是又皆不愿对方知道而已。 但是,那都不重要,只要自己不是他的亲妹妹,那自己就和这后宫里的其他女人沒有什么两样,名义上的长公主改变不了我和他沒有血缘关系的事实。 我心底嗤笑自己,若不是梁文敬顾及小时候的情谊,又对自己如此倾心,自己怎么可能在宫中如此一帆风顺,虽说大惊小险亦有不少,总归是平安渡过,若不是这九五之尊,自己怎么可能会活到现在。 梁文敬并不傻,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看穿我留在宫里的意图,原先的借口为先皇守孝想來他是不信的,或许他心底里希冀我留下來是为了他,抑或他聪明如斯,亦知道了我留在宫里的目的…… 但是,谁又能猜得到呢?恍若看到镜子里有自己不认识的凌厉眼神一闪而过。 我站起身,问烟翠:“今日初几!” 烟翠恭敬道:“回长公主,已是二月二十了!” 我“哦”了一声,心底浮上淡淡的怅然,真是日月如梭。 窗外依然春寒料峭,冬日的积雪已化去,只是偶尔背阴处还存有薄薄的一层,过不了几日,亦会消融,再不留痕迹。 我去了菏嫔那里。 彼时的惜菏宫,在午后的辰光里静悄悄,菏嫔在窗前绣着什么?唇角一丝满足的微笑。 菏嫔臃肿的身材已很显形,新裁的湖蓝色对襟夹袄,已被硕大的肚子撑地有些紧,她低着头,松散的发髻里露出雪白的脖颈,越发明净的脸上显出满足的母性温柔。 隔着丈许,我轻轻咳嗽了一声:“菏贵嫔好绣工啊!” 菏嫔听到回头看是我,慌忙放下手里的绣活,双手扶腰站起來,刚要行礼,我上前虚扶一把:“菏贵嫔身子不便,免了免了!” 我把菏贵嫔按在座椅上,随手拿起她绣工的崩架,上面是一对快要绣完的鸳鸯。 不知道为何人人都爱绣这个,昔日灵儿在世,亦是最喜绣这个,一生却错付了别人,内心深处,谁都期盼如鸳鸯那样的姻缘,你情我愿,永世同心,只是,这世上,到底有几许人能有如此福气。 我出神地看着那对鸳鸯,亦是听出了旁边的菏贵嫔惶恐:“臣妾闲暇打发时光,绣地不好,让长公主见笑了!” 我将崩架放下,淡淡笑笑:“菏贵嫔冰雪聪明,无论抚琴还是绣工,都让本宫着实佩服!” 菏嫔抿嘴一笑,而后到桌前替我倒了一杯热茶,双手递给我。 “不知长公主驾到,臣妾这只有花茶,长公主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我接过,随手放到桌上,望着菏嫔清澈的眼神,温言道:“菏贵嫔的父亲辛苦种茶,却不曾有半分私贪,连菏贵嫔都不曾尝过父亲亲手供奉的茶,本宫今日特意给菏贵嫔带了一些,希望能为菏贵嫔解思乡之苦!” 我接过喜儿手中的茶叶放在菏嫔的手里。 菏嫔的脸立时白了,呆呆看着手里的茶叶,良久抬头,竟有些哽咽:“长公主体恤臣妾之心,臣妾沒齿难忘!” 我看着她强忍住才沒有梨花带雨的苍白的小脸:“菏嫔只管保养身子,有什么事情也尽管向本宫开口,本宫能办到的,一定替你办到!” 菏嫔点点头,找了个锦盒将茶叶仔细收好。 这才如唠家常一般问我:“长公主,臣妾冒昧问一句,那良美人的事情可有数了!” 我有些意外,料不到她居然会提这个,在桌前坐下后,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才淡淡道:“暂时还沒有,,想必是良美人真的自己不慎吧!” 菏嫔亦在我对面坐了下來,随口吩咐身旁的婢女道:“去小厨房熬一些燕窝粥!” 身边的婢女应声而去。 她这才低低道:“长公主,之前臣妾说良美人是无意跌到,其实不是,!” 我眉心一跳:“那是有意的了!” 菏嫔忙摆摆手,遂垂眸道:“臣妾站的地方正是面向良美人的方向,良美人如何跌倒的臣妾亦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用茶盏轻轻拨着茶里虚浮的茶叶:“既然如此,为何不早说!” 菏嫔轻咬下唇,良久才道:“臣妾既然无恙,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那良美人平日跋扈至极,吃点苦头也是应该!” 她抬起头,定定看我:“臣妾沒有孩儿的时候,她对臣妾如此,臣妾也就忍了,但是,臣妾现在有了孩儿,自是不能不护住自己的孩儿!” 见我点点头,她舒了口气,再说下去的时候声音却是低沉:“上苍保佑臣妾,让臣妾有了孩儿,臣妾为腹中孩儿积福积德,才不愿见这打打杀杀的场面,臣妾亦是认为良美人罪不当死,所以才去告诉长公主,却不料,!” “这么说,菏贵嫔一直不愿告诉本宫的原因亦是因为再说下去恐怕宫中又得因为此事起腥风血雨不成!” 菏嫔垂眸不作声。 我盯着菏嫔有些倔强的脸庞,片刻淡然道:“菏贵嫔又是如何判定此人矛头旨在对着良美人,还是对着菏贵嫔肚子里的孩子呢?” 菏嫔一惊,脸上瞬间又失去血色,帕子在手里绞來绞去,不安道:“臣妾与其无怨无仇,她怎会!” “那你怎知她与良美人就是有怨恨呢?” “臣妾,!” 菏嫔刚要分辨,我起身打断她:“本宫今日來不是听菏嫔替谁辩解,到底是谁,本宫亦会查出,只是这个中关系错综复杂,本宫不便于现在下结论!” 我转身走到门口,侧头缓缓道:“本宫护得了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世,离你诞下孩儿还有三个月,本宫倒是希望看你平安诞下皇兄的孩儿!” 说完我拂袖而去。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侥幸,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双生子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冬去春來,日子转瞬即逝。 良美人的事情虽是无头案,却亦渐渐平息了下來。 我每日除了替先皇诵经,去看看有孕的菏嫔和兰贵妃,闲暇亦是靠抚琴來打发无聊的深宫时光。 直到窗外新柳发芽,地上钻出嫩黄的小草,才惊觉冬天已过去,春天來了。 转眼已是四月。 “人间四月芳菲尽”,宫里已是绿意浓浓,迎春花及樱花等各色花儿次第开放,一片生机盎然。 嫔妃们亦纷纷换上轻省的烟纱薄衣,御花园里游玩的嫔妃亦渐渐多了起來。 花间偶尔亦飘过一片银铃般的笑声reads;。 宫里自良美人的事情过后,亦再并无大事。 皇后依然在禁足中,怕是不到菏嫔平安诞下麟儿,这皇后便是一直要被禁足在宫里了。 兰贵妃亦是每日绣着好似永远都绣不完的孩儿衣服。 各宫嫔妃此间亦并无传出有孕的喜讯。 于是更显得兰贵妃和菏嫔腹中胎儿的金贵。 梁文敬亦是有时间便会去菏嫔那和兰贵妃那,陪着说说话。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 这日,我正在烛火下看着一本医书,看到困倦处,正要熄灭灯烛,就听到外面传來匆匆的脚步声。 “公主,不好了,!” 烟翠喘着粗气跑进來,面色苍白,满头大汗,见了我顾不得跪下,急道:“长公主,不好了,菏嫔要生了!” 我一惊:“不是还有半个多月吗?” “公主,菏嫔今日午后就不太舒服,起初以为是临产前征兆,亦沒当回事,适才腹痛阵阵,想必是要生了,!” 我当即起身,向惜菏宫赶去。 急得烟翠在后面大叫:“公主,外面凉,衣服!” 惜荷宫离棠梨宫几步之遥,待我跑到惜荷宫的时候,惜荷宫除了侍候的几个宫女手足无措,并无他人。 菏嫔正躺在榻上一声声尖叫着。 我厉声问道:“太医呢?” 几个侍女吓得脸色发白,不知所措,一个侍女怯怯道:“喜姐姐已经去请太医禀报皇上了!” 已是三更,太医过來还需要一会。 我上前握住菏嫔的手,柔声道:“菏贵嫔,是本宫!” 菏嫔躺在那里,汗水已濡湿了头发,见是我,微微睁开眼,眼神迷离,气息微弱:“长公主,臣妾怕,怕是不行了,!” 接着是一阵哀嚎,顿时惊得我头皮发麻。 我忙打断她:“这是什么话,为人母乃是女人之最大幸福,生孩子,疼一会儿是正常的,太医快來了,,忍着点啊……” 菏嫔双手捂住隆起的腹部,又是一阵哀嚎。 我亦是心下着慌,一面叫人再去催太医,一面握住她的手,刚要开口,手上却被一阵猝然而來的巨力握得生疼。 我低头,原來是菏嫔剧痛之下,死死捏住我,手上的指甲几乎要陷进我的肉里,一时吃痛,我忍不住要惊呼出來。 一旁的烟翠早已看在眼里,一边向我低声道“太医就要來了”一边上前麻利地拨开菏嫔的手将一块厚厚的叠好的毛巾塞进她的手里,随着菏嫔阵阵的哀嚎,毛巾转瞬被攥得似要滴出水。 我顾不上看吃痛的手背,一面拿着毛巾擦着她汗湿的额头,一面柔声安慰她,心里却焦急万分。 菏嫔的尖利嚎叫里,让我觉得每一秒都如此难捱。 我只好吩咐宫女快去催太医。 忽然,嚎叫的菏嫔突然安静了下來,睁开大大的眼睛,看向我。 突如其來的静默让我吓了一跳。 菏嫔喘了几口气,艰难道:“长公主,臣妾有话要对长公主说,还请长公主附耳过來!” 我微一怔,觉得菏嫔有些不寻常,还是将耳朵凑过去。 “长公主,臣妾怕是不行了!” 我刚要出言,她继续微弱道:“臣妾当日不,不该不听长公主的话啊……” 话音未落,惜荷宫已传來重重的脚步声,宫女叫着:“太医來了!” 接着又是杂乱的脚步声里恭敬的声音:“给皇上请安!” 这边,耳边菏嫔一声尖利的哀嚎惊得我几乎要汗毛倒竖。 两名眼熟的太医已匆忙赶到榻前,顾不得擦去耳边的薄汗,便跪下道:“长公主,容臣为菏贵嫔诊脉!” 我立即起身让开。 正对上榻前梁文敬漆黑的双眼,凛冽的眉峰掩饰不住的焦急,或许是事发突然,梁文敬亦只是简袍在身,想必是歇息了又突然被叫起。 他看向我,声音低沉:“怎么回事!” 我回答:“看样子菏嫔要生了!” 他只得坐在榻前,拉起菏嫔未被诊脉的胳膊,温言道:“菏贵嫔,朕來了!” 菏嫔一时停住了尖叫,缓缓睁开眼睛,仔细看了一下,雪白的脸庞上,干裂的嘴唇微微一翘,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弱声道:“皇上,臣妾,臣妾怕是要辜负皇上了……” 梁文敬只得好言安慰。 此时,太医诊脉后,面色紧张,片刻已是大汗淋漓。 梁文敬的深眸已有薄怒涌上,太医跪下來,更是哆嗦不成句。 “回皇上,微臣,微臣以为……”一个太医嘴唇翕动:“菏贵嫔,,可能是早产……” 梁文敬登时大怒,霍然起身,一脚踢过去,沉声道:“朕难道要听的就是这些废话!” 另一个太医跪在一旁,瑟瑟发抖。 我慌忙上前,拉住梁文敬,柔声道:“皇兄,当前还是听太医诊断,莫耽误了时机!” 我一边将梁文敬拉出菏嫔的寝宫,一边对太医使个眼色,两个太医这才从地上爬起來,一面让宫中稳婆进入。 我和梁文敬则在外间坐下。 梁文敬坐在桌前,面色发青。 连太后身边的瑛姑姑进來,代太后询问菏嫔的状况,一些得了消息的嫔妃亦赶了过來。 屋内菏嫔一声连一声的惨叫,宫女们出來进去,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去。 我一阵眼晕,身体晃了晃,喜儿慌忙扶住我。 梁文敬冲我摆摆手:“长公主乏了,就先回去吧!这儿有朕!” 我勉强一笑:“皇兄忙了一天了,明日还有早朝,还是臣妹在此守候吧!” 宫内人越聚越多,除了菏嫔不似人声的叫唤,静得仿佛针掉在地上亦能听到,烛火摇曳,映得妃嫔们的脸色亦是苍白,胆小的嫔妃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梁文敬的脸色已经有所缓和了,这才又问菏嫔之事:“今日菏嫔是怎么回事,怎会突然早产!” 惜荷宫的宫女们慌忙跪下:“回皇上,贵嫔小主晚膳时还好好的,沐浴完后就,就喊肚子疼……” 梁文敬眸子微眯,声音冷硬:“今日谁來过此!” 宫女们想了想,低声道:“今日除了长公主身边侍候的烟翠和喜儿姑娘來此送过膳食,并无他人來此!” 我心里一颤,难道上次菏嫔的事情要重演不成,其他的嫔妃听宫女们如此说,亦是面面相觑。 梁文敬面色淡淡:“将两个人带下去!” 立即有侍卫上前将烟翠和喜儿带下去。 两个人紧咬嘴唇,自始至终,一句哀求都沒有,只是看向我。 我漠然转开头,任两个人无声地被带走,心底一阵钝痛,这两个人忠心耿耿,却是如此下场。虽然缩在广袖里的手指已是微微发颤,面上还是强忍住不动声色。 一些早到的嫔妃们开始望着这里窃窃私语。 冯昭仪、韩昭仪、方婕妤、席婕妤等几个交好的嫔妃站在一侧,看着烟翠和喜儿被带走,亦是担心地看向我。 而刚闻讯前來的吕昭仪几个人,进來的时候恰好看着两个人被带走,吕昭仪大约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唇角一挑,微哼一声,一副早知如此的表象。 接着莲步轻移靠近梁文敬,一边瞥了我一眼,声音柔媚:“皇上,这长公主屋里的人犯了什么错!” 梁文敬背对她,负手而立。 见梁文敬沒有回答,她愈发有些得色:“臣妾早就看出來了,长公主虽说对菏贵嫔比对谁都上心,只是,这侍候的下人……唉!当真是长公主失察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吕昭仪,倒精得很,一句话点到要害。 其他的嫔妃亦无人敢插话,一时宫里静谧地几乎每个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大约觉得屋里的气息太沉闷,不知是谁将长窗开了,正对着我的方向,一阵夜风吹來,我打了个寒颤,身上虽然披着烟翠匆忙中送來的白色绒锻披风,还是觉得凉飕飕的。 夜风吹得宫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映在每个人的脸上,亦是神色不同。 只有菏嫔的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和侍女们匆忙的脚步声,來往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汗珠。 梁文敬纵是再沉着,此时亦是不免脸上微微变色,他隐在广袖里的双拳紧握,隐约可见泛白的关节。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站在那里,似乎脚都要麻了,这才听到屋里传來一声不似人声的叫唤,接着不多会,便是一声响亮的哭声。 听到里面传來稳婆焦急的声音:“用力,再用力!” 接着又是一个孩儿的哭声,只是哭声比之前的要弱了好多。 我这才清醒过來,菏嫔生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双生子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双生子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过了一会,从里面出來两个稳婆,每个人怀抱一个粉红的襁褓,见了梁文敬,一齐跪下。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菏嫔主子诞下的是龙凤胎!” 在这巨大惊喜面前,梁文敬似乎有点懵,片刻才醒悟过來,望着襁褓里两个粉嫩的小人儿,脸上顿时喜色乍现:“好,好,好!” 后面的嫔妃们亦才醒悟过來,瞬间跪倒一片,贺喜声连绵不绝。 梁文敬喜不自胜,脸上一扫方才的阴云满布,哈哈大笑:“上苍怜悯朕,一下赐予朕两个孩子!” 说完不顾众嫔妃劝阻“产房血腥,乃不祥之地”,大步迈进菏嫔的屋子。 我提起的心亦才是放回了肚子,若是菏嫔的孩子有个万一,不光烟翠和喜儿难保,自己亦不免受连累,想來,这两个人该无事了。 我低头,手心里汗涔涔的。 突然,菏嫔宫里的侍女从菏嫔屋里出來:“皇上请长公主进去!” 我心下一沉,还未及思量,脚却已经迈了进去。 梁文敬坐在菏嫔的榻前,握着菏嫔的手,脸色沉沉。 刚生产完,屋子里的血腥气还在,我一阵反胃,强忍住才沒有让自己吐出來。 我咬咬牙使劲压下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垂眸轻声道:“不知道皇兄唤臣妹何事!” “长公主,,是,是臣妾有事……”菏嫔气息奄奄的声音。 我一惊,忙走向榻前。 生产后的菏嫔似乎已用尽全力,脸色苍白如雪,嘴唇干裂,濡湿的长发铺满枕头,有几缕贴在前额。 看到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來的菏嫔,我突然有些哽咽,还是笑着说:“菏嫔,是本宫,你真是太厉害了,一下子有了两个儿女!” 菏嫔望着我,迷离的眸子闪出一丝光亮,她抽回被梁文敬握着的手,慢慢拉过我的手,使劲喘息了一下,弱声道:“长公主,臣妾怕是不行了!” 我赶紧截住她的话,嗔道:“又來了,胡说什么?” 她微笑了一下:“长公主,臣妾此生,最爱的人便是皇上…….” 梁文敬迎向她满含深意的眸子,点点头,语气沉沉:“朕自然不会辜负菏嫔,朕即刻下旨,菏嫔淑良贤德,诞育子嗣有功,即刻升为昭仪!” 我心底亦是一惊,菏嫔连升三级,从贵嫔到昭仪,想必母凭子贵,将來离贵妃亦不远了。 菏嫔闭闭眼睛,歇息了一会,才道:“臣妾谢皇上龙恩,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昭仪但讲无妨!”梁文敬眼光温柔。 菏嫔看看我又转向梁文敬,虚弱恳求道:“臣妾,想把一双儿女交与长公主抚养!” 我大惊,连梁文敬亦是吃了一惊:“昭仪的意思!” 菏嫔突然咳嗽起來,好容易停息后,脸色涨红,缓缓道:“臣妾,此生最爱的人是皇上;最敬重亦是最放心的人,则是长公主,臣妾自知时日不多,将一双孩儿交与长公主,臣妾走得亦放心!” 梁文敬眸子惊痛,沉声道:“朕不会让昭仪,,來人,!” 菏嫔摆摆手止住梁文敬:“皇上,臣妾此生有了皇上,亦无甚遗憾,!” 眼角的余光处,榻上的被褥似乎有些血迹,这些粗心的奴才,难道沒替菏嫔换褥子吗? 我随意拎起一角,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菏嫔身下的一大片血红正在蔓延。 我手一松,眼前一黑,险些昏倒。 “太医,,太医,!”我尖声叫起來。 门外传來慌乱的脚步声,太医进來了,一看,马上在菏嫔身上扎了几下穴位。 冷汗淋漓之下,那太医跪地磕头如捣蒜,颤颤道:“微臣,尽力了!” “滚,,!”起身负手而立的梁文敬怒吼一声,眼睛已是微红。 看來是大罗神仙亦是无能无力了,我望着菏嫔哀哀的眼神,再也忍不住奔涌而上的泪意,紧紧握住菏嫔的手,哽咽道:“你放心,本宫会照顾好你与皇兄的骨肉,等孩儿长大,本宫亦会将你的模样给他们看,给他们讲你的故事,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娘亲是,!” 话刚到此,我清楚地看到菏嫔的眼里一丝光亮划过,手慢慢垂了下去。 我手里空空,呆呆看着唇角一丝微笑的菏嫔,竟是如此的安详…… 天武三年四月十九日,菏嫔殁,追封为昭仪,诞下的一双儿女由长公主代为抚养。 因着宫中孩子的喜气,菏嫔的葬礼隆重却又简单,为蹈宫中祥瑞,宫中法师念经七七四十九天后,按照昭仪的规制下葬。 菏昭仪的两个孩子老大是男孩,老二是女孩,梁文敬分别按辈字取名为“梁启雨”“梁启菏”,暗含了菏昭仪生前的名字“王雨菏”。 由于两个孩子早产,气息尚不足,喂起來十分麻烦,四个奶娘轮番喂,都喂不进去,折腾了大半个月,才勉强进食。 两个孩子自从來到棠梨宫,给棠梨宫增添了无限的喜气,烟翠和喜儿因着我跟梁文敬说棠梨宫人手不够亦要了回來。 一出生便失了慈母之爱的两个小家伙沒白天沒黑夜地哭,老大哭完了,老二哭,老二哭完了,老大又开始…… 我每日便在两个摇篮那里连声哄:“启雨,启菏,乖乖,姑姑在这,不要哭了呵……” 往往在两个人哭够睡过去的时候我才在摇篮前打个盹。 有时烟翠和喜儿几个人会替我一会,绝大部分的时间,我都要守在摇篮前看着两个小家伙吃奶而后满足得睡去reads;。 “公主,快看小殿下,睡着的时候真像皇上啊……” “小公主亦挺像的,你瞧这额头,这眉眼……” 宫里的侍女们在议论两个孩子的长相的时候,刻意略去了其生母,想來亦是怕提起來唏嘘吧! 快出满月的时候,两个小家伙终于肯吃奶了。虽然比刚出生时胖不了几两肉,到底还是健康地活过來了,之前太医还断定其菏胎气不足,怕养不活。 如今刚满月,两个小家伙倒是精神了许多。 梁文敬三十才为人父,之前的孩子又是很小就夭折,现在看到两个孩子健康成长,自是眉开眼笑,一早就张罗着要为两个孩子在满月的时候庆祝一下,看着我为了照看孩子熬夜消瘦的模样,不免心疼地拥住我。 内务府早就遵照梁文敬的意思拟好了两个孩子满月时的排场,连封号都拟好了,梁文敬唯一的嫡子梁启雨封为“麒王”,寓意不言自明;梁其菏则封为“宁硕”公主。 我则趁着机会劝梁文敬:“皇兄,孩子还小,又是早产,加上菏昭仪新丧,还是从简得好!” 梁文敬眉峰一挑,脸色难免有些不豫,菏昭仪的温婉加上是两个孩子的生母,自然在梁文敬的心里是难以抹去的影子。 当下叹了一声:“就依长公主吧!” 孩子满月那天,宫中按照惯例热闹了一天。 连久不露面的太后亦出现了宫内的满月宴上。 令大家惊讶地是,连被禁足已久的皇后郭莹秋和兰贵妃亦出现了酒席上。 皇后依然是正红的宫装,凤冠在头,虽是坐在梁文敬的右侧,却是脸色苍白,眸子清冷,显得她这段日子并不怎么好。 我心底冷笑,一个被禁足半年的皇后能有如何的好脸色。 兰贵妃身形已显,肚子亦是不小,此刻正安静地坐在皇后的下首,垂眸不语。 两个孩子还在熟睡,被乳母抱过來,太后左瞧瞧,右看看,脸上自是喜色连连,命人将其宫内的两柄碧玉合欢如意分别赏给两个孩子。 两柄玉合欢如意让多少嫔妃眼热不已,只是菏昭仪已去,底下的嫔妃再多的嫉妒也无处可针对,免不了一些嫔妃吃醋风凉几句。 太后看完孩子,命乳母抱下去,这才看向我,眸子闪过细碎的光芒,缓缓道:“可怜雨荷这苦命的孩子,若不是命薄,如今儿女双全,该是多好,如今长公主代为抚养孩子,可见亦是用心啊!” 我忙跪下恭敬道:“皇儿谢太后夸奖!” 抬头的时候,正和皇后郭莹秋清冷的目光对视,她瞥了我一眼随即看向别处。 梁文敬满面含笑,伸手让我起來,看向太后和煦道:“母后所言极是,这段日子,长公主劳心劳力,确实为孩儿分忧不少!” “嗯,哀家乏了,明日还有早朝,你们亦早点散了吧!”说完,颤巍巍站起,仿佛想起什么般对着皇后嘱咐道:“莹秋这些日子也瘦了,好久沒和皇上说说话了,今晚难得高兴,就陪着皇上吧!”说完由宫内的侍女搀着回宫了。 沒有了太后,嫔妃们自是放得开,尤其梁文敬最近一直忙于政务,偶尔有点时间都來棠梨宫看孩子了,嫔妃们想见一面亦是很难。 如今有这个机会,自是不肯放过。 借着给孩子庆祝满月,嫔妃们说着吉祥的话,轮番向梁文敬敬酒。 梁文敬则是來者不拒,一时间满月宴上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一片欢声笑语。 早已有嫔妃奔向刚被解禁的皇后,似无比欢喜般庆祝郭莹秋被解禁。 郭莹秋强作欢颜,饮罢酒,坐了好一会,才下决心般端起手中的酒杯。 “皇上……”郭莹秋低低一声,却是让全场顿时静了下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双生子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迷茫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众嫔妃亦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这个名存实亡几乎要被大家忽略的皇后。 郭莹秋脸色微红,虽有些难堪,到底还是向梁文敬双手举起杯子,神色赧然,容颜楚楚:“臣妾,恭喜皇上,!” 梁文敬这才抬眼看她,微眯的眸子里闪过细微的暖意,淡淡道:“皇后心意,朕知晓了!”说罢一饮而尽。 皇后看着梁文敬饮毕杯中酒,亦广袖遮住酒杯,仰头便饮,微抬的眸子里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 或许心底以为,到底夫妻一场,加上太后从中撮合,梁文敬自是不会那么绝情。 心中牵挂孩子,我便提前撤离了晚宴。 回到宫中,两个孩子睡得正好。 望着熟睡中的粉嫩的脸颊,我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依稀是遥远的塞外,灵儿一家的凄惨遭遇,还有那个一出生便失了慈母之爱父亲却不知何处的秋秋…… 灵儿将秋秋托付给自己,如今秋秋算是有了好的安身之处;不知道來日这两个孩子自己要托付于谁。 忽然间很疲惫,自己本不精于算计,背负母亲的血海深仇,毅然走进深宫,如今深陷这宫中的争斗,步步维艰,几次陷于阴谋诡计,若不是有着梁文敬的宠爱,恐怕早已是尸骨无存,如今又要护住这两个孩子,这菏昭仪难不成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菏昭仪表面上是产后大出血不治而亡,其实,真正的原因想必只有我知道。 菏昭仪那日沐浴后就觉身体不适导致早产身亡绝不是偶然,菏昭仪沐浴之前在香汤里放上太医调好的中药袋子,自怀胎后,菏昭仪气血亏虚,用此中药泡澡原是太医为菏昭仪补气安胎所用,却不料早已有人在里面放上了一味能致滑胎引产的草药,若是用此草药长期沐浴,菏昭仪早产是早晚的事。 若不是菏昭仪临产之前告诉自己怀疑中药里有人作了手脚,自己实在不能将此事与那个禁足已久的女人联系起來。 她虽在禁足中,原來,却并沒有闲着。 只是,这些,是在梁文敬踏入临产的菏昭仪宫中之前我就知道的,梁文敬虽然知道菏昭仪死因蹊跷,却也无法找到证据,好在两个孩子平安,即使梁文敬想查,奈何前朝事多,亦是分身乏术,我又要照顾两个孩子,就此搁了下來。 虽然一直沒日沒夜地照顾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是听到了前朝的风声,柔然国王子不日将來大梁国商谈边境事宜。 我这才蓦然想起数月前梁文敬所言的乌洛六月要來访之事。 想不到,时间竟过得如此快。 正对着两个摇篮兀自出神,肩上蓦然一暖。 我这才收回心神,不需回头亦能从那浓重的酒气里辨认出是谁,懒懒道:“皇兄怎还不歇息!” 梁文敬俯下身,看我轻轻摇着摇篮里的两个正酣睡的小宝宝,漆黑的双眸里有着细碎的光芒,不再有白天的威严,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慈父的神态。 他伸出手,悄悄在启雨的柔嫩的小脸上摩挲了几下,启雨在睡梦中吧嗒了几下小嘴,又侧过头睡下了。 这一下,逗得梁文敬笑出声來,眸子中光芒尽现:“这小家伙,呵呵……”说着又替一边睡觉不老实的启菏掖一下被角。 这才直起身,两手拥住在一边打瞌睡的我。 我疲惫起身:“皇兄,早些歇息吧!我困了!” 梁文敬眸子闪亮,眉峰一挑,突地吻上我的唇。 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來,只得他霸道地索取,舌尖上传來阵阵的酒香,一直眩晕。 不由自主闭上眼睛,蓦然身体一轻,我讶然睁开眼眸,梁文敬已横抱起自己,往床榻前走去。 我一时又羞又窘,慌忙道:“皇兄,快放我下來,这是做什么?” 梁文敬将我轻轻放在床榻上,欺身压向我,这才邪邪笑道:“当然做夫妻间该做的事,,朕,亦想和卿卿有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震惊之余,还來不及消化梁文敬的话,便在梁文敬的霸道温柔里沉入了梦乡…… 或许多日都未睡这样的踏实觉了,这一觉睡得极沉,醒來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梁文敬早已不在身边,想必是上朝去了。 我揉揉惺忪的双眼,浑身酸痛不止。 我起身拂开珠帘,拿起一面铜镜照过去,颈项间、身上俱是昨夜欢爱后的痕迹,不由脸上滚烫。 侍女们早已准备好了香汤,蒸气氤氲间,我昏昏欲睡。 沐浴完毕,身子清爽,人也精神了许多,我來到里间看了看两个可爱的小人儿,刚吃完奶,亦在甜甜地睡觉。 我坐在一边,出神地看着两个酣睡的小家伙,不由唇角微笑了一下,蓦地想起昨夜梁文敬的那句“亦想有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心里还是颤抖了一下。 我心底长长叹了口气。 自己,亦越來越茫然,回宫究竟是想做些什么?又得到了些什么…… 放眼偌大的宫里,举目无亲,知道内情的常太妃又撒手人寰,如今自己孤家寡人,虽是背负母亲的血海深仇,却似乎离原先的目标越來越远了…… 母亲的死,一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或许不仅仅是宫闱内嫔妃争宠如此简单,母亲性格单纯软弱,置其于死地,何需废如此大的心思,一定让母亲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私会外人的罪名,以致连累沈太傅满门遭流放,再联想起常太妃之前的话语,这背后一定有更深的阴谋……这阴谋,太后一定脱不了干系…… 我冷笑出声,或许是时候了reads;。 天气已然热了起來,御花园里青翠欲滴,百花次第放,姹紫嫣红一片,宫内的嫔妃们亦是换上了夏装,五颜六色的抹胸绸缎长裙,外罩各色烟罗霞帔,远远望去,广袖蹁跹,如天上仙女在人间游玩嬉戏……. 自从照看两个孩子,我已久不出屋。 这日总算等启雨、启菏两个人吃饱睡去,我这才难得清闲,便叮嘱烟翠几个人仔细照看孩子,喜儿便陪我在御花园里走走。 算着日子,兰贵妃再有不到两个月便也要生了,想着久不得子的梁文敬又要添上一个孩子,心里不免高兴。 思虑间,便绕过御花园,走向容德宫。 借着两个孩子满月,我已向梁文敬进言,两个孩子已是平安落地,为宫中祥瑞,还是解除皇后和兰贵妃的禁足,自己又要照顾孩子,还要打理后宫,确实力不从心,我婉言自己将交出金宝。 梁文敬只点点头,同意解除皇后的禁足,却不曾提到皇后将打理后宫之事。 我只得作罢。 沒有了金宝的皇后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皇后,虽稳坐中宫,却是半分权力亦沒有。 兰贵妃的肚子已是隆起如小山状,彼时正坐在宫中抚着一曲江南小调,一身松绿的软绸薄长裙,乌黑的长发随意散于肩上。 见到我进來,忙费力站起來,微笑道:“长公主今日不忙!” 我笑笑:“再忙亦得抽空來看看兰贵妃,皇兄亦惦念着兰贵妃肚子里的孩儿!” 兰贵妃只垂眸望向隆起的肚皮,轻轻抚摸着,淡淡道:“谢长公主挂念,臣妾都好!” 楚如兰一心向往康靖王,却不想被太后刻意错谱鸳鸯曲,虽是入宫,心却从未系于梁文敬身上,本想康靖王入宫一诉衷情,却被皇后上心故意让梁文敬误会,导致禁足,康靖王亦被梁文敬指婚,娶了楚如兰的妹妹。 我深知楚如兰的苦处,可是?一朝侯门深似海,再回头,已是万无可能。 我心下一软:“兰贵妃还在记恨着本宫!” 兰贵妃蓦然一惊,抬眸看了我一眼,眼里的幽怨一闪而过,随即转向别处,云淡风轻道:“臣妾,早已忘了那些前尘往事……” 兰贵妃的神色在别人看來,只是一种无奈不得不认命,于我,却并非如此。 我温言道:“兰贵妃如此想,本宫就放心了,并非本宫体会不到兰贵妃的处境,只是,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凡事,往开了看,自然什么就都好了!” 兰贵妃点点头,眼神虽是望着我,却是空洞,缓缓道:“臣妾,认命了……” 我坐在兰贵妃适才坐过的地方,伸手拨了一下琴弦:“本宫亦许久沒有抚琴了,,都说花解语,本宫今生最爱,便是能在落英缤纷的时节,对着绽放的百花抚琴一曲,本宫的母亲早逝,本宫再无娘亲,此便是本宫今生最遗憾的事情,不得已才随皇兄入宫,若是母亲还在,本宫又何须來到这深宫,表面看有了皇兄的照拂,本宫荣极,只是,谁又能知道本宫便是快乐之至呢?” 我瞥了兰贵妃一眼,兰贵妃面色惊讶,手绞着帕子,良久才轻轻道:“原來长公主亦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不再言语,手指轻轻抚上琴弦,微阖眼,一曲《凤求凰》便在手指下婉转流淌出來。 这首自己早已不再弹起的曲子,不知为何就这样弹了出來。 眼前闪过那塞外玉树临风的大梁男子,闪过漠北草原上那霸道凛然的异邦人,闪过年幼时候记忆里的的母亲和父皇,鹣鲽情深……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迷茫,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黑手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及到最后一个音符,我平静收手。 再看后面,兰贵妃早已泪流满面。 我起身,徐徐道:“本宫的母亲在教本宫弹奏这首曲子的时候,曾经告诉本宫,若是遇到自己心中的良人,方可将这曲《凤求凰》弹与他听,如今,本宫弹奏此曲,亦只是觉得只是对着本宫心中的良人弹奏而已,,有些东西,何须一定要放在明处,放在心底,不是更好么!” 兰贵妃用锦帕拭去脸上的泪,哽咽道:“长公主用心良苦,臣妾,臣妾感激不尽……” “本宫希望早日见到兰贵妃的孩儿平安落地!” 出了容德宫,我心里有些憋闷,明知楚如兰内心并未有半分的改变,自己还是下不了决心。 走在御花园里,偶尔遇见路过的嫔妃,看着她们向自己恭敬行礼,自己也不得不面含得体的微笑应付一下的时候,不由心底喟叹,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如此高高在上了,几番大灾大难,自己能平安渡过,现在金宝在手,那些嫔妃,看自己的眼神,早已不是探寻略带疑惑甚至鄙视了,而是毕恭毕敬,原來,自己才是这后宫最至高无上的女人。 这便是深宫,权力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谁拥有了权力,谁就有了呼风唤雨的本事。 皇后被解除禁足,却不曾在御花园里碰到她,想來,她亦是极不情愿看见我的。 然而被解除禁足的皇后瞬间又炙手可热起來,喜儿收回的消息,吕昭仪等几个嫔妃自皇后被解除禁足,见天地往皇后宫里去。 我淡淡笑笑,几个过气的嫔妃难道还要起什么风浪不成reads;。 算着兰贵妃的临盆日期,我还是决定去冷宫看看眉才人。 天要擦黑的时候,我安顿好两个孩子,便带着烟翠來到冷宫。 说是冷宫,其实亦是之前废弃的宫殿,常年不修,在皇宫一隅,掩映在绿树下,丝毫看不出來。( ) 由于鲜少有人去冷宫,去往那里的路曲折蜿蜒,甚至有的地方及膝高的杂草。 烟翠提了纱灯在前面引路,几个侍女用手中的棍子拨开前面的杂草。 一路上心里五味杂陈,去往冷宫的路自己并不熟悉,可是?远远看见冷宫那高高的槐树,还是眼熟。 几年前,自己还是在这里与母亲等死,如今,自己又转了回來。 以前的自己,如敝屐般任人宰割;如今,來到这里,却是要主宰别人的命运。 我定定神,令看守冷宫的太监打开宫门。 那太监不敢怠慢,边开门边叮嘱:“长公主,不是奴才多嘴,这里面肮脏不堪,恐污了长公主的双眼!” 想起自己和母亲在冷宫里,宫外的人莫不是亦如此想,不禁对这个太监存了鄙视,淡淡道:“有劳公公了,本宫今日倒要看看,这冷宫是如何的肮脏不堪,即使再肮脏不堪,里面住着的不还是人么!” 那太监愕然张大嘴巴,看着我带领烟翠几个人进去。 破败的院子里杂草横生,好似无人居住一般。 天色已暗,屋里并未掌灯,黑洞洞的。 烟翠走进屋里,高声道:“长公主在此,屋里可有人!” 其实,凭眉才人的武艺高强,我來此,恐怕她早已听到,只是不愿出來而已。 我只在屋外静静等着。 看守冷宫的太监气坏了,几步踏进屋里,对着屋里一个角落吼了起來:“瞎眼了还是耳聋了,还以为自己是皇上跟前的金枝玉叶啊!啊!,呸,赶紧地滚起來,长公主屈尊來看你,难不成还让长公主在外面候着你!” 屋里终于有了声音,冷冷地:“你骂谁!” “洒家骂你是瞧得起你,!” 话音未落,只听“啪”地一声,一记清脆的耳光过后,伴着杀猪般的嚎叫那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出來。 出得门外,一手捂住脸还一边张口欲骂。 我瞥了一下烟翠。 烟翠会意,上前又赏了太监一个大嘴巴子,厉声道:“大胆奴才,长公主在此,竟口出狂言,眼里还有主子沒有!” 那太监挨了打,听到烟翠的话,顿时汗出如浆,跪地磕头后,躬身退出,临走识趣地将门带上。 眉才人缓缓走出來,早已无之前的娇柔,脸色苍白,凌乱的长发随意披散,身上的衣服还是被打入冷宫时所穿的那件,许久沒换,早已成了花衣。 她漠然看向我,亦不下跪,只冷冷道:“长公主千金之躯,驾临此处,有何贵干!” 一边的烟翠正要出口呵斥,我摆摆手。 “本宫今日來自然是有话要问眉才人!” 眉才人将脸扭向一边,冷然道:“我已是废弃之人,沒有什么话!” 我淡淡一笑:“西车国的后人果然是硬气,依欧鹭在天之灵,看到自己唯一的孙儿如此不识实务,还要连累自己的祖父,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懊恼后继无人!” 眉才人瞪大双眸,声音颤抖:“你,你是什么意思!” 我用手拂一下衣衫:“本宫沒别的意思,就是在想该称呼你是长孙鹭眉,还是霍鹭梅!” 眉才人悚然大惊,不可置信般后退几步,尖声道:“你,你,如何知道的!” 看着眉才人惊慌失措的样子,我笑笑:“眉才人何须如此惊慌,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可不要忘了,霍太医还在本宫的手上呢?” 眉才人回过神來:“霍太医,他不是出宫为太后的病寻草药去了吗?” 忽然间明白过來,顿时细眉一挑,厉声道:“你个妖女,将我的祖父如何了!” “祖父!”我微微一笑:“眉才人确定刚才不是在说胡话!” 眉才人自知失言,恼羞成怒,喝道:“你这妖女!” “大胆,竟敢对长公主如此大不敬!”烟翠上前呵斥道。 “长公主,,哈哈……”长孙鹭眉仰天狂笑:“什么长公主,分明就是个來历不明、妖媚皇上的狐媚子……还妄想自己是金枝玉叶,真真是可笑至极!” 看着长孙鹭眉狂笑变形的脸,我冷笑一声:“恐怕这才是真正的眉妃、眉才人吧!” 光线已经暗了下來,几盏纱灯照在院子里,在幽深的冷宫里只照亮了巴掌大的地方,晚风吹來,院里院外的高大的树上的叶子飒飒作响,让人心里不由地涌起阴森的感觉。 长孙鹭眉止住笑,步步上前,冷笑道:“妖女,今日來,可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吧!” 看着长孙鹭眉愈來愈近被怒火燃烧的有些扭曲的面庞,我抬手就是一巴掌。 只听“啪”的一声,她捂住被我打过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妖女,竟敢打我!” 我冷冷道:“长孙鹭眉,本宫今日看在你的祖父曾经救过本宫性命的份上,只是给你个小小的教训,本宫从來都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先前对本宫做过什么?你想必很清楚,这一巴掌,只是本宫要还你的人情罢了!” 长孙鹭眉放下手,冷笑一声:“事到今日,我这才后悔沒有听皇后的话,那日将你毒死,以致今日沦落至此,由你这个妖女來羞辱我!” “这么说,本宫还应该感谢你当时怀了仁慈之心了reads;!”我微笑道:“若是你的祖父霍太医知道你用‘幽魂香’杀掉了本宫,你猜他会怎么办!” 长孙鹭眉眉头紧锁,眸子里射出两道寒光:“妖女,休得拿祖父來要挟,事是我一人做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好,很好!”我击掌赞道:“这才有些你的祖母,,西车国国相的女儿依欧鹭的样子!” “妖女,休得胡言!”长孙鹭眉听我提起她祖上的名字,勃然大怒。 “长孙鹭眉,今日本宫來,并不是要找你谈心,反正你已是临死之人,本宫只是想问一下为何你要诬陷兰贵妃!” “兰贵妃,!”她的眼眸随着这个名字升起团团的火焰:“这个贱婢,她也配称贵妃!” 长孙鹭眉咬牙切齿:“我的孩子莫名滑胎莫不就是这个贱婢使坏!” 我一惊:“兰贵妃!” 长孙鹭眉眸子里的恨意闪着噬骨的光芒:“这个贱婢,表面温婉可人,不知道骗过了多少人,就连皇上,曾经亦被她迷得团团转,她有什么?不就是倚仗家世吗?……这个贱婢,比狐狸还狡猾三分,知我不待见她,偏就三日两头來我的寝宫告诉我怀孕一定要食补,还经常让人送些点心给我,就连皇上亦被她骗过,说这个贱婢有仁慈之心,我亦放松了警惕,安心吃着她送來的美味,我那可怜的孩儿还未出生就……”提到孩子,她有些哽咽:“若不是我的祖父在我身体恢复了的时候告诉我真相,我还真让这个贱婢蒙骗了,!” 一阵风吹來,我后背一阵阵发凉。 “所以,你才如此报复兰贵妃!” “报复,,哼哼,那是她罪有应得!”长孙鹭眉走近我,看着我嗤笑道:“长公主今日來,怕是就想问那日绊倒良美人的是谁吧!今日我便告诉你,!” 她鬼魅般一笑:“但是我有个条件!” “讲!” “我不想死,更不想呆在冷宫!”她直视着我,倨傲道。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黑手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黑手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彼时晚风飒飒,头顶的大树在近黑的余光里如一撑开手掌的巨大鬼魅,一只乌鸦飞过去:“呱”的一声,在幽寂的冷宫显得格外渗人。 我低头略思索了一下,淡然道:“这个是皇兄亲口下的旨意,本宫办不到,但是,若你安心呆在冷宫,本宫可以保你不死!” 长孙鹭眉凝眸看我一会,忽然冷哼一声:“长公主真会猫哭耗子假意慈悲,谁不晓得长公主乃皇上心尖上的人,如果长公主肯恳求皇上放我出去,皇上岂会不允!” 我微微一笑:“正因为如此,皇兄才会对用‘幽魂香’害本宫性命的人恨之入骨,,发配你來冷宫,已是极大便宜了你!” “你,!”长孙鹭眉杏眼圆睁:“若是我成心害你性命,你还有活命的道理!” “所以,本宫念在你一时慈悲的份上,饶你不死,,按皇兄原先的旨意,宫内出现西域蛊毒,是要株连九族的,,你的祖父左仆射大人长孙佑一家,还有霍太医,你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你去送死reads;!” “你,你……”长孙鹭眉恨恨盯我半晌,颓然靠在破败的墙上,不复刚出來时的气焰嚣张,半晌咬牙尖叫道:“我,恨毒了你,!” 那一声尖叫震得我的耳膜嗡嗡作响,不由得倒退一步,就连栖息在一旁树上的几只燕子亦被这尖叫声惊扰,扑棱扑棱翅膀飞向远处。 定下神來,长孙鹭眉已目光呆滞,喃喃道:“皇上,皇上,臣妾到底哪儿做错了,你居然要这样对待臣妾,!”说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跪在地上,双手捶打着地面,哀叫着:“臣妾不甘心哪!” 此情此景,外人看來,长孙鹭眉如一弃妇,哭叫实在可怜。 亦或这是这个从云端跌入深渊的女人此时内心最痛苦最无助的真实写照。 可是这又如何。 我看着眼前涕泪横流、可怜兮兮的女人,冷冷笑了。 这个长孙鹭眉,从我一开始入宫便仗着太后宠爱联手皇后在宫里四散谣言,挑起众嫔妃对这个“狐媚皇上的妖女”的莫名猜疑、愤慨;若只是如此,或许不当此罪,只是那日赏梅之际,她看准时机,以一枝梅枝绊倒良美人,使得良美人扑向当日怀孕的菏贵嫔,行一石二鸟之计,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道被对面的菏贵嫔看个清楚;然后以“幽魂香”迷倒棠梨宫的宫人,假扮屈死的良美人來我的榻前喊冤:“幽魂香”香过无痕,此举自是料想谁也无法查到“幽魂香”,然后,再到我宫中以证人之言,嫁祸于她恨之已久的兰贵妃身上…… 难怪皇兄当日言“事情并不总是看到的那样”。 我待她停歇抽泣的时候,冷冷问道:“长孙鹭眉,你可知当日本宫替你求情时皇上是怎么说的吗?” 她止住哭泣,仰脸看我:“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啊!这种心机如此深的人,留之将來亦是祸害……”我一字一句清晰道。 “你,你这个毒妇!”长孙鹭眉温言霍然从地上起來,咬牙切齿,挥手带着凌厉的掌风劈向我reads;。 我并未闪躲,斜刺里早已伸出一只手一下捏住长孙鹭眉的手腕,顺手在其腋下一点,长孙鹭眉惊呼一声,软软倒下。 “果然是好身手!”我对着化装成侍女的带刀侍卫点头赞道。 “微臣谢过长公主!”那侍卫抱拳恭敬答道。 被点了穴位的长孙鹭眉软软倒在地上,手无缚鸡之力。 当我将整个过程讲与她听的时候,她双眸圆睁,脸色惨白,几欲歇斯底里:“不,不可能,你,你在编故事!” “本宫从不屑于编排别人的故事,长孙鹭眉,你千算计万算计,却忘记了一个人,你的祖父霍太医,若不是他与本宫细细道來“幽魂香”,本宫怎么能知晓如此详细!” 长孙鹭眉听后,脸色顿时灰败一片,睁大无神的双眼看向黝黑的夜空:“祖父,你老人家……” “至于你的计划,你还是要感谢你的好姐妹,你一心效忠的主子皇后娘娘,当年有孕的菏贵嫔和兰贵妃是你们共同的敌人,本宫说得对吗?你那聪明的主子竟能在禁足的时候想出如此聪明的办法,不是不叫人佩服!” 长孙鹭眉圆睁双目骇然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俯下身子,淡淡道:“这倒不是本宫刻意查的,而是你,原先作为一颗听话的棋子,还有存在的价值;如今计划失败了,又赔上了皇后的亲信良美人,现在在皇后那里已经失去了意义,,所以,自然就有人來报告本宫了!” 长孙鹭眉呆呆躺在那里,一双眼眸俱是空洞。 我让侍卫解了她的穴道,扶她站起來。 我叹口气,看着眼前脸色灰败,毫无生气的长孙鹭眉,放缓语气,温和道:“你爱慕皇上沒有错,只是,本宫不应是你想象的敌人,世间之人,莫不是以“情”困住自己,又被其蒙住了双眼,所以,你盲目听信了皇后的话,你真的以为你暗算了本宫,便能收回皇兄的心,皇后又能言而有信眼睁睁地看着你与她争抢皇兄,良美人,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让良美人背负残害龙胎的骂名,九泉之下的良美人若知是你,她情何以堪reads;!” 说起良美人,长孙鹭眉已是有些痴傻般,空洞的眼睛望着远处,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是皇后等不及了……” 我暗叹一声,这长孙鹭眉,算是毁了。 我摇摇头,外面凉风飒飒,吹在身上,隐约有了凉意。 我看着眼前如破布般站在那里的长孙鹭眉,转身便走。 刚到门口,身后传來哀哀的声音:“长公主,我,我不想死,!” 我顿住,片刻淡淡道:“如今菏贵嫔已平安诞下麟儿,本宫亦看在你那晚手下留情的份上,饶你不死,这冷宫,如今便是你最安全的地方,你若是不想死,便老老实实呆着!” 说完,我转身出了这鬼魅般的冷宫。 回到棠梨宫,却是宫外捎來的信。 我拆开一看,竟是杜兰报喜的信,信上除了报平安,说上个月为许家添了一个胖胖的儿子,秋秋亦很好。 我捧着信纸,这才想到,自从除夕过后,就一直沒有杜兰的消息,上次來的时候还是大腹便便,如今亦是孩子的母亲。 心里还是替杜兰高兴了一阵,这杜兰,算是熬了出來。 信末则是一些前朝政事,言及下个月柔然王子來访,大梁朝里分成两派云云。 我让烟翠打点好赏赐,准备隔日给许家送过去。 吩咐完这些,我已是疲惫至极,侧卧在榻上,有些莫名的烦躁。 今晚长孙鹭眉的话坐实了皇后郭莹秋的大罪。 长孙鹭眉自小在左仆射府中长大,深受左仆射长孙佑的喜爱,因其父亲在抗击柔然中阵亡,长孙佑对长孙鹭眉的宠爱更是与对其他的孩子不同,这亦是长孙鹭眉性格娇蛮的原因。 自小习武的长孙鹭眉养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说话有时更是口无遮拦,因着父辈的战功,入宫便封妃,更是荣极一时。 长孙鹭眉对梁文敬一见钟情,一往情深;奈何后宫女人众多,她一门心思想要专宠于梁文敬;果然不久,她怀上了龙胎,太后亦对这个能言善道的长孙鹭眉夸赞有加,自然,长孙鹭眉便和皇后走到了一起。 这个长孙鹭眉,自认为有了皇后姐姐的撑腰,有了太后的夸赞,愈加不将我放在眼里,却不知这正是皇后的计策,乐得见长孙鹭眉与长公主一试高下,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自长孙鹭眉被贬为才人,皇后更是觉得时机來了。 只是,皇后万沒想到,长孙鹭眉临时改变了主意,因为她觉得害死我很容易,只是想在害死我之前借我的手除去兰贵妃。 如此一來,我捡了一条命,皇后亦真切暴露在我面前。 这里面一些是我的猜想,一些是因为霍太医之后求我手下留情,告诉我不想看着唯一的孙女为了争宠越來越偏激,乃至最后走上绝路;倒是最后菏嫔临死前说的话才让我将这一切串联了起來。 心下慨叹,可怜的菏嫔,一朝怀了龙胎,却是如站在刀尖上,最终还是送了命…… 这深宫,果然如良美人临死前所言如黑水潭般幽暗,深不见底…… 只是,我怎么也弄不明白,梁文敬既是知道皇后不能容忍嫔妃怀上龙胎,难道还由着皇后残害自己的子嗣坐视不理,太后难道亦由着皇后,眼睁睁让自己儿子的江山后继无人,真真让人费解。 翻來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披了丝袍,來到桌前。 烟翠听到我起來,进來后帮我挑亮灯烛。 屋外更漏声声,已是三更,屋里隐约有些闷热。 坐在一边的烟翠捂嘴打了个哈欠。 我心不在焉地翻着书,眼前出现的却是菏昭仪临死前的嘱托。 我突然想起什么?忙问烟翠:“启雨启菏满月的时候各宫都送來了什么贺礼!”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黑手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聘礼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烟翠一面揉着眼睛,一面去取了礼单,递与我:“公主,都在这上面呢?” 我接过,大体扫了一眼,最前面的是皇后和兰贵妃,皇后送的是一对羊脂玉项圈,以保平安用;兰贵妃,则是送來了亲手缝制的小衣服,还有其它的一些礼物,多数是中看不能用的玉器、金银礼物等。( ) 我问烟翠:“兰贵妃缝制的衣服在哪儿!” 烟翠有些奇怪,还是去外间取了來。 大红的婴儿肚兜上绣着象征吉祥的“五福图”,五彩丝线在烛火下闪着淡淡的光泽。 我仔细翻來覆去,并无不妥。 烟翠亦凑上前:“公主,怎么了?” 便将肚兜不动声色放在一边:“本宫只知兰贵妃聪慧,琴艺高超,原來这绣 我忽然想起,兰贵妃与常太妃交往甚密,烟翠又是常太妃遣來之人,工亦是如此出众,真真是让本宫佩服!” 烟翠一边收起肚兜,一边道:“长公主说的是,以前太妃亦是经常如此夸赞兰贵妃呢?” 我淡淡道:“烟翠,跟随本宫如此久,本宫待你如何!” 烟翠不明所以,睁圆眼睛,迟疑道:“公主待烟翠自然是极好的,,公主为何问起这个!” “哦!”我点点头:“如今兰贵妃即将临盆,本宫亦是担心,从明日起,你且搬去容德宫,细心侍候贵妃娘娘,直到兰贵妃顺利诞下麟儿……” 菏昭仪临产前对我说过的话,我不能不上心。 一直都是以为只有皇后才会对菏昭仪腹中龙胎“关怀备至”,沒想到最终让菏昭仪送命的竟是另有其人。 长孙鹭眉的对所谓“位高权重”者的诬陷虽然是瞎猫之举,却也是歪打正着。 梁文敬的两个孩子來之不易,照顾起來我格外细心reads;。 照顾孩子的四个奶娘从家世到祖宗三代已是细细筛过,棠梨宫的人都是跟随自己已久的人,倒沒有看出什么?除了烟翠是之前常太妃遣來的,因着康靖王与兰贵妃之前的事情,我不能不对烟翠上心。 烟翠倒不疑有他,第二天略收拾一下,嘱咐喜儿一定好好照顾我和小皇子及小公主,便去兰贵妃那了。 天气越來越热了。 转眼已是六月,数着日子该是兰贵妃临产了,却毫无动静。 烟翠回來报,兰贵妃胎像平稳,虽是快到日子了,却丝毫无临产的迹象。 我心下纳罕,转念一想,前后差个十天八日也不是沒有可能,便放下心來,嘱咐烟翠一定照顾好兰贵妃。 天武三年六月十二,柔然可汗遣柔然王子郁久闾乌洛來大梁与大梁皇帝梁文敬商谈边境疆域及在边境开设互市事宜。 这是柔然自与大梁战争后近二十年以來第二次來访大梁。 第一次是梁文敬太子大婚时,乌洛只是送來贺礼而已。 这一次不同了,柔然虽然在之前的战争中一败涂地,但短短不到二十年,在北方朔漠又异军突起,又陆续吞并了周边小国无数。 我出宫在塞外那些日子里已是有所耳闻。 如今又过去这些年,想必柔然在北方的力量不可忽视,这从梁文敬预备接待柔然王子乌洛的仪式上亦可以看出來。 喜儿回來绘声绘色说了柔然王子來时大梁隆重的接待排场,又向我报告内务府记录的柔然王子供奉的礼品,整整记了三大册,有上千样之多。 其中作为聘礼送给长公主的礼物更是数不胜数,异常罕见。 “九尺高的南海碧色珊瑚树一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六颗,漠北白狐披风八件,碧玉……菊花酿两坛……”喜儿念几样便惊叹一声,一袭长长的清单吃喝用玩一应俱全,听得我昏昏欲睡,只念到“菊花酿”的时候我心里一动,睁开眼,吩咐道:“将这两坛酒送进宫里,其他的就先由内务府收存吧reads;!” 喜儿疑惑地看向我:“公主,这可都是罕见之物啊!那柔然王爷都是送给公主您的,放在内务府,怕是不妥吧!” 我坐在摇篮边轻轻摇着启雨和启菏,一边逗他们一边道:“有什么不妥,那些东西不挡吃不挡穿,就图个新鲜而已,本宫暂时用不上,放在内务府,比放在本宫这里踏实!” 喜儿挠挠头,去了内务府。 是夜,梁文敬在宫中备下盛宴,宴请乌洛及随行的柔然使者一行。 傍晚的时候接到内务府來报,嫔妃凡婕妤以上位分均可列席宴会。 而來到棠梨宫亲自宣旨的是梁文敬身边的随公公,随公公见到我,弓腿打千笑着道:“皇上让奴才转告长公主,今日晚宴长公主务必要出席!” 我答应着,却是有些恍惚。 两国既是和亲,自是要为天下苍生着想,彼此友好相处等等。 大梁与柔然的战争虽早已结束,但是因此生灵涂炭,耗资巨大,彼此都需要休养生息,此时的和亲无异于对两国百姓來说是最大的好事,延续几十年的和平还是可以的。 自然,大梁百姓对柔然王子的到來给予了热情的欢迎,宫闱中将要和亲的长公主更是因此美名远播,大梁百姓盛传长公主天姿国色,不仅心系天下苍生,甘愿远嫁柔然和亲;更是纯孝之人,为先帝守孝三年…… 喜儿绘声绘色将宫外的传闻讲与我听。 我对着铜镜,仔细梳理着长发,眼前闪过乌洛的模样…… 父皇已去了近两年,还有一年,明年这个时候,我便将要和亲远嫁至柔然,成为真正的柔然王子的王妃,将与那个凛冽霸道的异邦男子度过余生…… 近一年的时间沒有见到乌洛,不知道他样子变了沒有…… 我怅然叹了口气,看着镜子里已梳妆好的发髻,仔细端详了一下,便将飞天髻正中的九天玄凤衔玉珠步摇轻轻拿下來,换上一朵新采的淡色的牡丹,牡丹周围让喜儿以珠钗围住reads;。 喜儿看着九天玄凤衔玉珠步摇被取下來,有些可惜道:“公主,奴婢觉得这样最好了!” 我从装满首饰的锦盒里挑出一支珍珠步摇,端详了半天,才小心别在发髻边,将锦盒盖上后淡淡道:“那装扮最适合皇后,不适合本宫!” 喜儿不以为然道:“皇后梳这发髻倒真不如长公主好看,再说这宫里,自打皇后被禁足后,奴婢都快记不起皇后的样子了!” 喜儿为我小心扶扶步摇,抬头见我微横她,忙吐吐舌头,转身替我拿來新裁的衣衫。 这是今年江南新晋的蚕丝软缎织就,梁文敬知我偏爱白色,便特意吩咐内务府将所有白色的软缎都送至棠梨宫,等长公主挑完,剩下的才按品级给各宫发下去。 我只是从中挑了两匹,剩下的十几匹便退回内务府。 软软的缎子柔若无物,穿在身上倒是格外舒服。 梳妆完毕,随公公又來了,额头冒汗,想來是疾跑而來,见到我气喘吁吁打千道:“皇上正在御书房等着长公主呢?还请长公主移驾御书房!” 我一看,天色不早,便随着去了御书房。 梁文敬正手握朱笔,在一堆折子里批注什么? 随公公站在御书房外,小声道:“皇上,长公主來了!” 隐约听到梁文敬“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继续在折子上写着。 随公公转身尴尬瞧瞧我,苦笑了下,意思是皇上正忙着,让我先等等。 我淡淡道:“既然皇兄正忙着,那本宫过会再來!” 我转身要走。 随公公一听急了:“长公主,再等等,皇上……” 刚走出几步远,随公公就追上來,满面陪笑:“长公主,皇上忙完了,让长公主进去呢?” 我停止脚步,心里不免有气,梁文敬此举不是因为乌洛还能是什么? 我有心离开,想了想还是转身进得御书房。 一旁留心看我脸色的随公公见我转身,暗里松了口气。 进得御书房,梁文敬已从桌前站起,见我进來,眼里闪过瞬间的惊讶后,眼神扫过我的全身最后目光定在我的脸上。 我见他如此,淡淡道:“皇兄可是觉得臣妹有不妥之处!” 梁文敬负手而立,良久亦淡然道:“今日朕宴请柔然王子一行,你准备好了!” “既是皇兄宴请,臣妹还需要准备什么?”我微微仰脸,对上梁文敬似笑非笑的脸庞,故作惊讶道。 梁文敬难掩眼底的渴望,上前几步,伸手就要抱我。 快到跟前,我下意识退后一步,余光里瞥见随公公弓腰正悄悄掩上御书房的门。 我脸上一热,禁不住有些着恼:“皇兄……” 话音未落,已被梁文敬搂在怀里,他紧紧拥住我,突如其來的拥抱让我有些喘不过气,下颌抵住我的额头,暗哑道:“朕适才……是嫉妒那柔然王子……” 我愕然,停止了挣扎,抬眸怔怔看向他。 梁文敬眼底漆黑,见我看他,唇角顿时微一勾,带着难以觉察的自嘲曰:“刚才朕一直在想,朕若是当初沒有答应柔然王子的求婚,你会在朕与他之间,选择谁……” 万沒想到來到御书房,竟会是这样的话语,我一时无言以对,只愣愣看向眼前金冠束发,一身明黄龙袍的梁文敬,万般滋味渐渐涌上心头,只觉心底一窒,怔怔不能言。 见我如此,梁文敬在我额头轻吻一下,淡淡道:“走吧!随朕去见乌洛!”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聘礼,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欢宴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我一时有些痴傻,随着梁文敬來到长清宫。 长清宫外一身正红宫装、头带凤冠的皇后站在前面,携婕妤以上封号的众嫔妃早已在翘首以待梁文敬的到來。 天色已暗,宫里沿道已陆续亮起了纱灯。 及至眼前,皇后携众嫔妃叩拜梁文敬后,抬头亦看到了梁文敬身后的我,不禁脸上微微变色,原先得体的微笑骤然凝在脸上,片刻意味深长道:“长公主亦在啊!” 这时,远处传來宫内太监尖细的声音:“柔然汗国王子驾到,!” 我顿时心底如被响鼓重敲一下,心跳骤然加速,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传來的怦怦声,掌心生凉,手指微颤,我慌忙将手缩在广袖里。 已无暇顾及身边皇后等嫔妃纷纷站在梁文敬的身后,屏息看着远处,余光里,皇后站在我的身边,刻意看了我一眼,向我微一倾身,用只有我能听得见的声音小声揶揄道:“快瞧,长公主未來的夫君,到了!” 我只管望着前方,对皇后的话置若罔闻,毫不理会皇后讪讪的神色。 明亮的纱灯下,一行人由远处走來,完全不同于大梁的服饰,那走在最前面的气宇轩昂的便是乌洛了。 依稀是我第一次在塞外刚见他的时候,束发金冠上一支鲜艳的羽毛,凛冽的面庞,浓眉深眸,绛紫的披风下,锦衣华服。 近一年沒见,再见他时却是有些许的陌生。 我定定看着他,乌洛亦早已在人群里发现了我,见我怔怔望他,不禁唇角微弯,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促狭。 我顿时脸热心跳,垂眸看向脚面。 片刻乌洛一行已到近前。 梁文敬见乌洛等人已近,高兴道:“这便是朕尊贵的客人,柔然汗国郁久闾乌洛王爷!” 乌洛右手放于左胸前,向前微侧身,用流利的汉语以柔然礼节向梁文敬问候:“尊敬的梁王陛下,今日承蒙款待,本王不胜感激!” 梁文敬仰头爽朗大笑,宾主寒暄间陆续进入长清宫就坐。 梁文敬在正中龙椅就坐,皇后坐在梁文敬的右首第一个,我坐在皇后身侧。 乌洛一行人则坐在左首,约十多人。 我一一看过去,多数不认识,却在最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刀木达。 那刀木达是乌洛身边的侍卫,见我看他,已认出我,向我微微一笑,算是见过。 我亦微微一笑。 是夜,长清宫里一片欢声笑语,丝竹声、更筹交错声,一片歌舞升平盛世繁华景象。 我独自啜着酒,丝毫不去理会梁文敬与乌洛的宾主把酒言欢reads;。 倒是一边的皇后趁梁文敬和乌洛喝酒的功夫偏头向我,微启唇揶揄道:“想不到柔然的王爷倒是一表人才,如此长公主嫁过去,亦不算亏待长公主!” 我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亦淡淡道:“依皇后娘娘之高过头顶的眼光,除了皇兄,眼里竟还有别的男人不成!” “你,!”皇后郭莹秋顿时气得柳眉倒竖,碍着梁文敬在不远处,无法发作,瞬间脸上又形成得体的微笑,用只有在近旁的我才听得到的声音,鄙夷道:“长公主千万莫自以为是了,如今在宫中,倒是有皇上撑腰;将來去了那蛮夷之地,长公主,倒是要小心了……”她鼻子微哼一声。 我点点头,凝眸看她,亦微笑郑重道:“多谢皇后娘娘提点,只是,本宫窃以为,与那蛮夷之人比起來,本宫觉得,本宫更要小心的倒是,,皇后……” “……” 在外人看來,看到的则是另一番景象,皇后与长公主交好,交头接耳状极是亲密。 唯有我和皇后知道,我与她之间,早已经势同水火。 从在别院开始,身为太子妃的郭莹秋就借梁文敬远赴江南之际,以“江山社稷”为由亲自去别院驱赶我,只是那时以为我是梁文敬在宫外的女人,令车夫将我送得越远越好。 只是,她做梦也未曾想到我还能入宫,且是先皇义女、大梁长公主的身份,她惊讶之余,不免猜疑起我的真正來历,梁文敬早已事先将原來的我无论在家世还是年龄做了修改,并记录在册,所以,郭莹秋并未知晓什么?这亦是她当日在棠梨宫莽撞问出一句“长公主,真的是先皇的女儿吗?”。 后來从杜兰那里询问无果,便在我入宫后,认定我便是梁文敬从宫外带回的“妖女”,于是处处针对我,于是,皇后“善妒”的美名亦在嫔妃中传播开來。 宫中女子哪个不是人精,梁文敬对长公主的好早已超出兄妹之情分,这便让那些心里早已忿忿不平的嫔妃们免不了在皇后面前吹吹风。 于是宫内盛传的中宫受冷落皆是因为长公主,更激起了郭莹秋的恨意。 若不是长孙鹭眉临时改变了主意,我恐怕死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在皇后眼里,几次禁足皆是因为我,才使其贵为皇后的颜面扫地,如今,连象征中宫权力的金宝也因此易手,更使得她这皇后掉足了身价,这样的事情,恐怕这在大梁史上还是头一次,她恨我,亦是自然的了。 两个人虽然都面含得体的微笑对视着,但是,从皇后的眼睛里射出的毒意,恨不得立刻置我于死地。 我微微一笑:“美酒在前,又有美人献舞,皇后娘娘莫扫了皇兄的雅兴……” 说完端起眼前的酒以广袖遮住,仰头一饮而尽。 大梁的皇宫独不缺色艺俱全的歌姬,我喝着杯里的清酒,欣赏着眼前长清宫里的歌舞生平,眼前八名歌姬的演技,姿色出众,不过十五六岁光景,却是身条柔软,眼波潋滟,长袖挥舞之处,衣带生风,瞧得对面柔然的男子如醉如痴。 瞄了梁文敬一眼,他看得倒很专注。 再扫一眼乌洛。 乌洛似乎已预料到我会看他一般,刚瞄上他,他目光已投射过來,与我看他的眼神碰个正着。 他依然冷硬的脸庞,凛冽的眸子里,眼波澹澹,一瞬间的恍惚,当年在漠北的草原,与乌洛并乘一骑的时候乌洛亦是这种眼神…… 见我望他,乌洛唇角微一勾,顺手端起面前的酒杯,向我一举,然后一饮而尽。 我这才回过神,手上蓦地一颤,这才惊觉杯中酒险些洒出來。 脸上不禁一热,亦用广袖一遮,饮毕杯中酒reads;。 却是再也不敢抬头直视乌洛,只望着眼前的歌姬怔怔出神。 …… 宫内人人皆知來的柔然王子是大梁长公主将要和亲嫁过去的柔然王爷,大梁民风不同于柔然,虽是家宴,一下子面对这么多异族男子,众多嫔妃还是害羞不已。 有些胆大的嫔妃还是抬眼向乌洛看去。 乌洛察觉到后亦不躲闪,坦然迎着嫔妃的目光淡淡笑笑。 竟看得有些嫔妃羞红了脸。 …… 晚宴终于在接近三更的时候结束了。 梁文敬已隐有醉意,乌洛则是双目炯炯,虽饮了不少酒,却还是清醒异常,柔然人平素饮酒如饮水,且都是烈酒,宫廷里酿造的清酒自是不能比。 众人皆起身离席之际,乌洛突然语出惊人:“尊敬的梁王陛下,能否允许本王与未婚长公主说几句话!” 众嫔妃皆倒吸一口凉气,这柔然王子太大胆了,殊不知在大梁,男女授受不亲,这柔然王子竟要与还未和亲过去的长公主私下会面。 众嫔妃略小声交头接耳后屏息看着梁文敬。 我亦是心里一跳,垂眸盯着衣裙,这乌洛怎会如此唐突,若是皇兄不允,该如何收场。 梁文敬醉意朦胧,听到乌洛的话先是一怔,后缓缓道:“王爷,今日天色已晚……” 任谁都能听出梁文敬话里的婉转意思,乌洛听后,不再作声。 众嫔妃这才随醉意朦胧的梁文敬转身离去。 我叹口气,跟在众嫔的后面,看着众嫔妃越走越远,忽听后面一声:“长公主,你的东西掉了!” 我下意识看看地面,什么也沒有reads;。 转身,乌洛已迎面走上前。 我窒住,站在那里,脚底如生了根一样,想走却走不动。 乌洛在我离我不足丈远的地方站住,负手站立,静静看向我。 一年未见,再见他却是如此的情形,相向不免有些尴尬,他的身上所散发出的强大的气息顿时如影随形般罩住我,垂眸,纱灯的映照下,我的影子完全淹沒在他的影子里,在他的迫人的深眸的注视下,我一阵透不过气。 我硬着头皮垂眸道:“王,王爷,还是早些休息……” 说完转身要走,乌洛早已上前一步,凛冽的脸庞下,一双褐色的眸子似笑非笑:“本王要王妃说几句话,王妃怎不听听便想走!” 一如之前的霸道。 我一惊,四顾左右,早已无人,喜儿几个人已站在远处。 我只得停下:“王爷有何事!” 乌洛眉毛一扬,突地靠近我,凑向我的耳边,低低道:“这支簪子很好看!” 我一愣,这才想起临來时别在耳边的那支珍珠簪子。 这支簪子是在柔然的时候,乌洛曾经亲手别于我耳旁的那支。 只是來到大梁后,我便一直沒有用过,装在锦盒里。 临來之前踌躇之下,还是别在耳边,沒想到乌洛一眼就看出來。 我脸上一热,刚要说什么?乌洛早已抬头,淡淡道:“本王的话,王妃可都听清了!” 我抬眸怔怔看向他,愣愣点点头。 乌洛深深看我一眼,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只留下我在原地,愣愣回味着刚才乌洛的话。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欢宴,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结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回到棠梨宫,宫里早已是灯火通明。 喜儿倒是高兴,一路夸着柔然王爷完全不同于大梁男子的冷酷之美。 來到宫中,走在前面开门的喜儿突然噤声。 我进得宫中,长窗下,赫然是梁文敬的背影。 听见我进來,梁文敬转身,面色淡淡:“怎才回來!” 我一听,心底略有些不快,背对他在铜镜前边坐下,边将头上的珠钗一一摘下來,边懒懒道:“皇兄不是喝多了吗?怎还不休息!” 身后良久无言。 我回眸,梁文敬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站在我的身后,用手拨弄着我肩上散开的头发,手指渐渐向上,我只觉得脖颈后一凉,接着是酥酥麻麻的痒。 我身子一僵,刚要起身,他手一按,声音凉薄。 “柔然王子乌洛此行并不完全是为你而來!” 我正要将头顶的牡丹小心翼翼取下,一听这话,手瞬时僵在半空。 随即回过神,我放下手,盯着铜镜里容颜如雪,淡淡道:“皇兄早已说过,柔然王子此行是为国事而來!” 铜镜里,梁文敬已伸出手指,将我头上的牡丹轻轻取下,放在一边。 一手慢慢梳理着我的长发,一边道:“朕已决定,此番与柔然,合力攻打高昌……” 我一惊,起身面向他:“皇兄,难道又要打仗了!” 梁文敬凝眸看我,片刻点点头:“高昌一直是大梁在西部的隐患,此番西南边境小国骚乱,与高昌在西南边境的小国挑唆不无关系……” 明亮的烛火在他锐利的眸子里闪跳出簇簇的光芒,哪有之前筵席上的醉意,他淡淡道:“如今康靖王在西南已摸清状况,朕亦怀疑父皇与柔然战争的时候高昌在里面想坐收渔翁之利……”他微眯起漆黑的双眸,许久唇角一丝冷笑:“朕的前朝,亦不是那么太平啊……” 我心下虽是不明其所指,但是还是有风雨欲來的迫人窒息的感觉reads;。 愣愣看着一身明黄的梁文敬:“皇兄,当真,信得过柔然吗?” 梁文敬听后,转眸看向我,凛冽的脸庞不辨喜怒:“攻下高昌,朕与柔然汗国将各取所需,划疆而治!” 我愣怔许久,两国交战还不足二十年,如今竟能化干戈为玉帛,联手攻打临近的高昌,意欲结束如今三足鼎立的局面。 高昌族早在高祖的时候就已陆续吞并西域小国无数,当年的西车国就是为高昌族所灭,逐渐强大的高昌族野心也逐渐膨胀,他的国力不足以与当时的大梁与柔然抗衡,因此在大梁与柔然三年的战争里,高昌采取了观望态度,虽是保持中立,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两国的战争发展。 想來高昌族亦是聪明之至,若是当年大梁与柔然的战争参与进來,只有两条路,要么与柔然联手攻打大梁,要么就是与大梁联手灭掉柔然。 只可惜,当时的高昌虽然国力日渐增强,但是与大梁辽阔的疆土与国力比起來,还是羊与大象之区别。 高昌若是会同柔然攻打大梁,一是怕就算打败大梁,亦得倾其国力,如此两败俱伤的买卖划不來,平白便宜了柔然;二则是顾忌大梁败了,柔然未必讲信用。 但若是会同大梁攻打柔然,又怕大梁灭掉柔然后反过头來收拾自己。 于是,高昌想了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任雄踞漠北的柔然与国力强大的大梁一决高下,自己则养精蓄锐,准备伺机而动。 但是就在大梁与柔然的战争接近第三年,两国均是筋疲力尽之际,高昌却起了内讧,高昌国的两个王子趁高昌老王年迈多病之际,开始王位之争,将高昌老王活活气死,最终高昌国王的嫡长子胜利登上王位。 等王位之争尘埃落定,回头再观周边各国的时候,已是错失良机,天下大局已定。 云中城一战,柔然彻底挫败,被大梁赶回漠北,大梁疆土向外扩展近千里。 ……. 只是不知道梁文敬所指的“前朝亦不是那么太平”是何意思。 总之,高昌现在已成了大梁在西部的祸患是不争的事实,梁文敬联合柔然灭掉高昌只是早晚而已。 对于柔然王子的到來,朝中自然出现了两种态度,以右相楚淳一为首的众臣皆持赞成态度,而以左相郭济为首的众臣则是极力反对。 两派壁垒分明,各说各有理。 右相派认为两国交战后,需要休养生息,如今柔然迅速强大起來,此时与柔然和亲,柔然王子亲自來示好,是天下苍生之福。 而左相派则坚持柔然狼子野心,认为大梁有足够的实力灭掉柔然:“泱泱天朝大国,何须和亲如此做派!”,认为右相派皆“胆小鼠辈”。 对于朝内历來的两相之争,梁文敬只是笑笑,并不作任何评论。 但是,柔然王子的到來,梁文敬确实是非常重视。 两人在密室商议些什么?朝中则无人知晓。 想必,今晚梁文敬的话便是两人商议的结果了。 我怔怔望着梁文敬,良久不能言。 微风透过长窗,吹得烛火忽左忽右,我走到窗前,意欲带上窗子。 手刚抚上长窗,身后传來梁文敬低低的声音:“或许明后年就要开战,柔然王爷乌洛希望在开战前迎娶你……” 我浑身剧震,手放在长窗上,一时忘了要干什么? 片刻,手已被握住,掌心亦不复有之前的温暖,有些微的凉。 梁文敬将我拥在怀里,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鬓发,语调微凉:“朕,从來不曾有过如此难的抉择……卿卿,朕倾其一生除了这皇图霸业,惟愿你在朕的身边……” 梁文敬快四更天才走,我躺在榻上,则是辗转反侧。 反复回味着梁文敬的话,尤其是那句“前朝不是那么太平”。 梁文敬与乌洛商议之事如此秘密,必是因为前朝有不能听得的人,那会是谁呢?右相派对柔然的到來持赞赏姿态,那必然就是左相的人了。 脑海中电光火石间,常太妃的话又响在耳边:“通敌之罪,只怕是脱不了干系的……” 难道朝中真如常太妃所言,左相一党有通敌之作为,抑或是梁文敬已发觉了什么? 梁文敬精明过人,在朝中对左相楚淳一与右相郭济之争总是平衡之恰到好处,这一次与柔然联手,想來必是深思熟虑,成竹在胸。 如果真是如此,当年母亲的悬案是不是亦可以水落石出了。 这么一想,身上顿时沁出细细密密的汗。 自宴会以來,宫里盛传柔然王子仪表堂堂,英挺俊朗,大梁与柔然交好,柔然王子此番重金下聘大梁,向大梁皇帝请求早日迎娶长公主,长公主择日成亲已成定局。 见过乌洛的嫔妃津津乐道,沒有见过的亦是竭尽想象描绘那凛然霸气的异邦人。 虽说后宫嫔妃不能干政,议论异邦男子亦是不敬,但嫔妃的好奇心还是遮不住,私下的交流亦是有的。 万料不到后宫嫔妃消息來得如此之快,甚至连乌洛希望自己早日成亲亦都有了传闻。 彼时自己正在梳妆,当喜儿告诉完自己这些的时候,觑着自己,小心翼翼道:“公主,真的要嫁到柔然吗?” 我望着铜镜里乌发如云的女子,拿起螺子黛,轻轻描着细眉,片刻才淡淡道:“嫁到柔然有什么不好么!” 喜儿将一支碧色簪子插入我的发髻,一边端详一边说:“奴婢觉得那柔然王子长得好看,待公主又好,公主嫁过去倒不是不好,只是,公主真要嫁过去了,奴婢岂不是再也见不到公主了……” 我心下一热,扶一扶头上的钗饰,片刻道:“喜儿,本宫入宫时间虽不长,却也经历了不少,对这宫里,亦是有了些许的认识,本宫在这里,除了皇兄,别无亲人,服侍本宫这么久,你亦算是本宫的亲人了!” 喜儿先是一愣,后慌忙跪下道:“长公主折煞奴婢了,奴婢心里,早已视长公主为奴婢的再生父母了,公主大恩,奴婢此生不敢忘!” 眼前的喜儿,亦是个苦命的,年龄方才十七,入宫时间已是三年,自在棠梨宫当值,虽不如烟翠精于世故,亦是聪明伶俐,尽职尽责。 先前在菏昭仪那里因对皇后身边的小酉子之事闭口不提,已是大罪;后因菏昭仪诞下龙子之日受牵连,皆在我的庇护下才得以免除刑罚,自是感激不已。 宫里的宫女许多是家境凄惨的或是家里有变故的,寻常人家谁愿将孩子送入宫中为奴,若是家里还指望着孩子在宫中当值的那点微乎其微的例银,可见家庭之窘迫了。 喜儿便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家里的父母病痛,早已无法劳作,喜儿下面还有一弟一妹,尚年幼,单靠喜儿每月的那点不足一两的例银,无异于杯水车薪。 而长公主每月的例银是纹银一百五十两,亦是相当于朝中一品大臣的月俸,我便嘱咐烟翠每月从内务府领的银子中拨出五两给喜儿。 喜儿自是感激不尽。 “棠梨宫的每个人都沾有公主的福气,受公主的恩泽,奴婢此生必追随公主!”喜儿跪下郑重道。 我眼眶一热,俯身伸手扶起她。 “你的忠心,本宫心里自是清楚,但凡以后本宫在,绝不会让你们受一点委屈!” 喜儿抬头定定望向我,眼里已有了一片晶莹。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结盟,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情深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乌洛已來了五天,自那日家宴后再沒见到他,亦无他的消息。 梁文敬自从乌洛來后,亦是十分繁忙,除了上朝,便是在御书房度过。 我在宫中照顾两个孩子,闲时便做好清热解暑的粥让喜儿给梁文敬送去。 这日,我正在宫中摇篮旁逗弄着两个讨人喜的孩子,看喜儿回來了,便随问道:“皇兄喝粥了吗?” 喜儿眉间焦虑,小声道:“公主,随公公说皇上生病了!” 我一惊,慌忙起身:“怎么回事!” 喜儿期期艾艾道:“随公公还说皇上不让公主知道,,皇上前日在御书房看奏折,累得半夜睡着了,就着凉了!” 我一听又急又气:“御书房的人怎么当差的,皇兄睡着了也不去叫醒他,或者盖件衣服亦是好的啊!皇兄日夜操劳,怎么能让皇兄……” 我嘱咐奶娘们好生看孩子,便径自去了御书房。 连喜儿在后面喊什么也沒听见。 來到御房大门紧闭,随公公手执拂尘站在门外,警惕地看着四周。 见我过來,远远弓腰陪笑道:“长公主來了,奴才给长公主请安了!”话说着,身子却并未离开御书房的大门半步。 我点点头,心下掠过淡淡的疑惑:“皇兄在里面吗?” 随公公垂首恭敬道:“皇上正在里面与柔然王子及朝内大臣议事,有旨任何人不得进入!” “哦!”我心下了然,必是重大的事情,于是转身欲走,想了想,问道:“皇兄身体可有不舒服!” 随公公眼神闪烁,慌忙躬身道:“回长公主,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我忽然脾气就上來了,冷然道:“随公公在皇兄身边当差如此多年,怎会如此不小心!” 随公公顿时身子矮下去半截,额上汗出如浆:“长公主,不是奴才不当心,实在是……” 随公公小心望望屋内,毫无动静,这才苦着脸道出个中缘由。 梁文敬自家宴后,再无踏进棠梨宫,一是确实朝政繁忙,二呢?随公公沒有说,我亦猜到个大概,大约是顾及乌洛在此reads;。 梁文敬与自己表面的兄妹,私下里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不知道宫里会有多少对长公主的猜忌,只是宫里人个个都是人精,碍着梁文敬,即使是内心有疑惑,面上却是万万不敢显出來。 就比如眼前的随公公,一边觑着我的脸色一边小心道:“皇上这几日忙于国事,虽是对长公主记挂,却是嘱咐奴才不要告诉长公主,说长公主跟前两个孩子就已让长公主操心的了,再者,奴才听皇上说,柔然王子來一趟不易,马上要回去了,,想必皇上亦是为长公主操心婚事,忙起來的时候亦不让奴才打扰……” 我心下苦涩,放缓了声音,淡淡道:“皇兄身体要紧,等皇兄忙完,本宫再來看望皇兄吧!” 刚走出不远,就听到身后御书房的门打开,传來随公公高亢的声音:“摆驾御花园,!” 御花园正是我走的方向,我心里一急,加快脚步准备走旁边的小道绕回宫中。 就听得后面传來梁文敬的声音:“咦,那不是长公主吗?” 我装作未闻,后面的喜儿倒是迟疑道:“公主,皇上在叫公主呢?” 我只得停下,踌躇转身的功夫,梁文敬已和一行人到了跟前。 我只得对着眼前的明黄恭敬下拜:“臣妹拜见皇兄!” 起身,这才看见梁文敬及身边的人。 乌洛站在梁文敬的左边,比肩而立,一身簇新的柔然锦袍装扮更显得乌洛英挺霸气。 我心下暗赞一声,随即端端行礼,垂眸淡然道:“王爷!” 乌洛虚扶一把,声音温和:“长公主不必多礼!” 我抬头的瞬间,乌洛的深眸里飘过一丝意味深长。[ 超多好] 我心下一慌,避开乌洛的眼神,对着梁文敬淡淡道:“臣妹听闻皇兄受凉了,特來看看皇兄,不想皇兄政务繁忙……” 梁文敬眼眸深邃,抬手挡嘴咳嗽了一声,柔和的声音透着些许的疲惫道:“朕的病不碍事!” 然后微笑着转向乌洛:“王爷难得來到大梁皇宫,今日朕还有别的事,就不陪你了,由长公主陪王爷在御花园走走,赏赏花……” 乌洛含笑谢过梁文敬,梁文敬随后率领一干朝臣离去。 御花园里只剩我与乌洛。 我怔怔看着那抹明黄越走越远,渐渐隐入御花园,这才略微平静下狂乱的心跳,看向身边的乌洛。 实在不能想到此番还能单独跟乌洛站在一起。 原以为依着梁文敬的性子,以国事为重,断然不会让乌洛再见到自己,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竟如此爽快。 我低头暗忖着,倒是沒有注意到身边乌洛意味深长的眼神。 待梁文敬走远,我抬眼看向身边的乌洛的时候,乌洛正微眯的眼眸子一直在打量我。 “想知道你的皇兄为何允许你与本王单独在一起!”乌洛先开口了,淡淡的话语里有着有着不易觉察的嘲讽。 我惊讶于乌洛看人心思如此透彻,还是辩解道:“今日只是巧了而已!” 乌洛无声一笑,上前一步,离我不足两尺处:“本王日夜思念的长公主竟然以为与本王呆在一起只是‘巧了而已’!” 面对乌洛如此直白的话语,在塞外的时候虽然已是习惯,且不论是不是“巧了”,单论现在是在大梁的皇宫,我与他之前的过往怎能轻易示人。 我脸上一热,见周围并无旁人,遂垂眸低低道:“王爷,还是由本宫带你在御花园里看一下……” 说完我挽好臂纱,自顾自往前走。 乌洛亦与我并肩走着。 我不说话,他亦不再开口。 余光里,他偶尔瞥我几眼,刚刚平静下來的心顿时又剧烈跳起來。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青台石阶走起來格外漫长,每走一步,都恍如踏在自己的心上,天知道,若是如此走下去,何时是个头。 來到清浅池,满池子的金翅鲤鱼游來游去,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我停住,心里百转千回,不禁重重叹气,该來的总是要來,自己终是欠了乌洛一个解释。 忍不住停步抬眸,鼓起勇气开口,却是艰涩无比:“王爷,!” 乌洛沒有应声,只静静看着我,碧玺金冠上那象征至高权力的翎羽,被微风一吹,鲜艳夺目,愈发显得锦袍下的男人凛冽冷硬。 我垂眸,再抬眸,低低道:“王爷,我……你,恨我吗?” “为什么?”乌洛凝眸看我,语声淡淡。 我沒有料到乌洛会如此回答,原以为他会说“是”或者“不是”,或者迂回表达,沒想到是如此问。 一时窒住,不知该怎么回答,良久,他眸子里的神色一分一分冷了下去。 我怔住,心亦跟着一分一分凉了下去。 为什么?因为我推迟了和亲,因为我背叛了你,因为我要为母复仇…… 该來的还是要來,我深吸一口气,还是说了出來:“王爷,我已不是之前的沈卿卿了,当日下定决心的时候,我已不可能回头,王爷厚爱,怕是要辜负了……” 乌洛良久无言,我的心随着他的沉默渐渐沉了下去。 “本王一直在想,凭你单身之力,能达成心愿吗?” 乌洛淡淡的话语却是让我遽然震惊。 我上次让柔然使者给他带回去的信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等”。 只是不知道乌洛理解的这个“等”和我要表达的是否一样。 或许乌洛会顺其自然理解成我让他等,而自己要表达的“等”却是自己要等到为母复仇后才肯成全自己,让他做自己一生的良人,再不分开。 “王爷,何以如此问!”我竭力压下心里的惊跳,不敢看他,转身看向池里争相夺食的锦鲤。 只觉身子被轻轻一扳,我已在乌洛的胸前。 我愕然抬眸,乌洛微低头,热热的气息拂在我的脸上,我顿时心跳加速。 他眸子冷硬,声音淡漠:“你的心思或许能骗过梁国皇帝一时,但是岂能瞒得过本王!” 我胸口一窒,看着乌洛笃定的脸庞,顿觉滚滚的热浪涌向心口,心似被狠狠揪了一把,一时喉头哽住。 “原來,你什么都知道!”我呆呆望着乌洛凛冽的眉峰。 乌洛抬手抚过我的面颊,忽而淡笑道:“本王若是连这点都看不明白,岂不辜负了王妃对本王的一片深意,,,你瞧,你的脸,怎白得如此厉害!” 我愣愣看着他,突然冒出一句:“那你不恨我!” 乌洛负手,片刻道:“王妃的切肤之痛,本王亦曾有过,自是能感同身受!” 一句话让我眼眶发热,情不自禁仰脸看他,他凛冽的脸庞,双眸湛湛,刚才我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他竟喊我“王妃”。 心底百转千回,顿时柔柔的,如三月春风里,一粒石子拂过水面,瞬间荡起层层的涟漪。 我竭力压下心口的悸动,随即俯身端端下拜,道:“王爷,卿卿在此谢过!” 乌洛深深看我,双手扶我起來,唇角已是含了暖意:“只是,本王一直在想,你一个弱女子,无根无势,在宫内何以生存下去!” 意识到乌洛有所指,我垂眸不语。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情深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情深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他继续道:“本王沒有想到的,你的皇兄竟是如此宠爱你,如今,你金宝在手,权力甚至超过了皇后……” “我……” 乌洛沒有让我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道:“本王以前曾一直在等待,你不愿在宫中待的时候会请求本王早日迎娶你,不想却是给了本王一个三年之约,,想必在宫中呆得还算顺畅……” 我顿时怔住,不知道乌洛此话是煲是贬。( ) 抬眸,乌洛眸子微眯,脸上不辨喜怒。 我张张嘴,终是无言,垂眸下去,只望着凉风吹过的裙裾飒飒,广袖飘扬。 良久,乌洛伸手将微风吹向我嘴边的发丝轻轻拂到我的耳后,声音有了些许的温和:“跟本王回柔然吧!这里,不适合你,你比之前瘦了……” 我心底一窒,再抬头,眼前的乌洛却是有些模糊。 自入深宫,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不在算计着,满心的仇恨早已占据了心田,神经亦无时不刻不崩得紧紧的,就是因为如乌洛所言,自己在宫中无根无势,要生存下去,自是费一番心思。 适才乌洛的一席话,却让自己仿佛卸下了万斤重担,瞬间放松下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在内心深处奔涌起來。 我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背过身,抬起广袖,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滴,再转身,却是明快的笑容:“谢王爷挂怀,只是,既是为先皇守孝,自是不能半途而废……” 乌洛深深看我一眼,我倔强地扬起脸,对上他的深眸。 “让你不能半途而废的只是这个理由吗?”他看我半晌,微启唇问。 我怔住,随即竭力压抑住满心的苦涩,淡淡道:“王爷既是知道,又何须问地如此明白!” 乌洛沒有再说什么?与我并肩继续沿着清浅池走着。( ) 突然,他转头问:“那块墨玉还在吗?” 我有些诧异:“王爷说的是!” 他点点头,侧眸问我:“知道是从哪儿來的吗?” 我心下疑惑,摇摇头reads;。 他停下:“若不出意外,那东西來自高昌!” “什么?!”我亦停下脚步,睁大双眸:“高昌,……王爷何以知晓!” 乌洛眼眸深深,看向远处,再看向我,已是脸色淡淡:“天色不早了,细处再说,你先回去吧!”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知何时,皇后等嫔妃已向这边走來。 我随即明白了意思,强按下心头的疑惑,点点头:“那我等王爷的消息!”便转身离去。 屋外更漏声声,我却了无睡意,独自坐在烛火下,出神地望着长窗外。 窗外,明月高悬,偶有淡淡的云飘过天际,更显得月色朦胧,庭院里碧阶玉树,在月色下似笼了淡淡的烟纱,窗前花园里是不知名的虫儿的啾啾声,一切在朦胧的月色下愈发显得清幽静谧。 我的脑海一刻不停地回放着白天见乌洛的情形。 这次见乌洛确实有些意想不到,原本不想和乌洛在宫中有所交集的。 自己虽说如故去的常太妃所言,注定是要和亲到柔然,但是此地不是在塞外,自己已是名正言顺的大梁长公主,大梁风俗男女授受不亲,若是此时在宫内与乌洛有所接触,难免宫内又会生出无端流言是非不定。 自己在宫中本就如无根飘萍,在宫内得以站住脚并能有今日的荣极,莫不是因为自己身后的那个手握天下的真龙天子,一如昔日的父皇,给了母亲无尚的荣宠一般,名义上的兄妹,不能改变两个人毫无血缘的事实,自己与他,昔日的兄妹情分,早已在沉沦里愈來愈淡…… 对乌洛,梁文敬并非沒有敌意,几次或深或浅的试探,自己虽是避重就轻能避开则避开,但是,我并沒有忽略梁文敬眼底淡淡的醋意。 他是极能隐忍之人,若是乌洛只是來谈国事,想必他是非常开心,只是,在谈国事的条件里,掺杂了我。 自己大仇未报,宫内必是要待下去,此时与乌洛的交集甚是不明智,乌洛在的几天自己一直都在这样劝着自己reads;。 可是?终究还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与他,还是见面了。 我心下暗叹之后,不能不对乌洛实言相告。 乌洛极聪明之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已非当日的我,何况我已明说,内心里,说到这个的时候还是惶惶不安的,乌洛的凛然霸道自己之前是领教过的,按他的性子,绝不会原谅我背叛当日的誓言,可是?他竟说“感同身受”。 甚至,他知道真相后竟还是怜我惜我,想起那句“跟本王回柔然吧!这里不适合你,你比之前瘦了”,心下不胜感叹,原來,乌洛并非自己一直提心吊胆担心的那样,在皇宫如此长的时间,竟然是乌洛的这句话让自己彻底放下心來,多年來的第一次,才觉得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 心底涌上浓浓暖意的同时,更多的则是回味着乌洛所言的那块來自高昌的墨玉。 我小心拿出那块墨玉,对着窗外的月光看了半天,除了奇怪的花纹,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乌洛当年见过这块墨玉,只是,后來自己保存地一贯完好,乌洛能记住并现在说出这块墨玉來自高昌,我不是不震惊的。 其一是时隔多年,乌洛竟能记住这块玉的模样,他一直知道这块墨玉是母亲当年遗留下的,亦知道这块墨玉我时时放在身边,必是有秘密; 其二自然是能查出这块墨玉的由來,这块墨玉连见多识广的常太妃都是爱莫能助,只知产自契丹或者高昌,而乌洛居然能确定这块玉來自高昌。 …… 正在想着,身后的传來轻轻的声音:“公主…..” 被突然打断思绪,我有些不快,听到是烟翠的声音,遂淡淡问:“怎么了?” “三更都过了,皇上问公主怎还不歇息!” “一会吧!”我淡淡道,忽反应过來,转身问:“皇兄,他在哪儿!” 烟翠上前边将烛火挑了挑,边道:“皇上來了一大会了,不让奴婢喊公主,一直在窗外站着,刚离开……” “是么reads;!”我一怔,他竟然在窗外站了好一会了。 我匆忙转身,看向窗外,院里除了洒落一地的月色,哪有梁文敬的身影。 心底不觉涌上淡淡的怅然。 多日一直为国事操劳,或许碍着乌洛在此,梁文敬一直隐忍着不见自己。 如今,终究还是忍不住…… 我垂眸,望向手里的墨玉,深深叹了口气,吩咐道:“想來皇兄走得还不太远,你去看看皇兄,身体好些沒有,若是不好,本宫这里还有些药……” 打发走了烟翠,我将墨玉仔细放好。 稍稍整理后便在桌前等着梁文敬的到來。 不多时,烟翠回來了,身后梁文敬并沒有來。 烟翠见我还在等,便道:“公主,皇上去了御书房,说是夜已深,让公主好生歇息!” 我心下叹气,心说如何睡的着。 起身让烟翠备好药,披上披风径直去了御书房。 出了棠梨宫,一片月色朦胧,走在清幽的石径上,心下慨叹,梁文敬在窗外徘徊良久,终是沒有进去,不是在避嫌是什么?又让烟翠告诉自己他去了御书房,想來还是想见自己的。 一路想着來到御书房。 随公公在外面侯着,见我过來,躬身陪笑道:“皇上在里面等着长公主呢?” 我进得御书房,梁文敬正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偶尔低头咳嗽一声。 室内烛火略暗,将梁文敬微显落寞的身影映在墙上。 这难道就是那叱咤风云的大梁帝王吗?眼前的他,看起來更像是寻常人家的男子,背影孤单,心里陡得一酸,轻声唤道:“皇兄,!” 梁文敬听到我的声音,回过头。 简袍在身的他面容有些憔悴,漆黑的双眸看向我,咳嗽一声,微微一笑:“长公主,怎么來了!” 我捧过还冒着热气的汤碗,上前递给他:“皇兄,趁热喝了吧!” 梁文敬深深看我,伸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我接过碗,在他的掌心又放上了一块方糖。 他低头看向掌心,短暂诧异后,笑了笑,将方糖放入口中。 我吩咐烟翠将碗端走。 屋子里只剩下我与梁文敬。 短暂的沉默后,梁文敬又是一阵咳嗽。 我慌忙上前,为他轻捶胸口:“皇兄,怎如此不小心!” 梁文敬沒有说话,只低下头,漆黑的双眸灼灼盯住我,顿觉脸上微微发热,垂眸之际,他蓦地抬手握住我的手,淡淡道:“这几日可有想朕!” 我心口一窒,别过头,不自然迂回道:“皇兄日夜为国事操劳,如今身体有恙,臣妹自是挂念!” “看着朕……”梁文敬的声音略显暗哑。 我使劲压抑下心口的跳动,慢慢抬起头。 对上梁文敬的灼灼眼眸,顿觉口干舌燥。 “皇兄……”我艰涩开口。 “卿卿……”梁文敬眼眸深邃,忽然将我拥在怀中。 我双手环上他的腰际,一动不动,任他抱着。 好久,梁文敬直起腰身,看着我,淡然道:“朕已决定,攻打高昌前,为你完婚!”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情深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暗涌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乌洛在大梁只呆了短短七天便离开了。 那日御花园一别再也沒有见到他,他离开前只是通过宫内的侍者书信一封给我。 得知乌洛已启程回柔然,我心里还是有些怅惘。 彼时正在摇篮前摇着两个孩子,接过内侍送來的乌洛临走前给自己留下的书信,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我吩咐侍女们好生看孩子,便回了内室。 薄薄的书信,熟悉的娟秀字迹,信的一开始便是自己一直想要知道的关于墨玉的來历。 信中言,墨玉,只出自两个地方,一个是契丹,一个是高昌境内reads;。 我微微颔首,这与当年常太妃所言是一致的。 只是,母亲遗留下的墨玉來自高昌,至于从何得出的结论,乌洛在信中并沒有明说。 但这足以让我内心掀起滔天波澜,自己不是大梁的皇室血脉,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而当初母亲虽心存侥幸,亦不是沒有顾虑,否则怎么会冒死留下这块墨玉,如今乌洛告诉自己这块墨玉产自高昌,难道是想告诉我与高昌国真有什么关系不成。 如此一想,只觉喉间发紧,一股莫名的凉意由执信的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 对于此墨玉的來历,当日母亲所言乃感昭寺住持所赠,而常太妃后來却是断言乃是母亲在感昭寺醒來后身边所发现。 不知道这墨玉到底真是感昭寺主持所赠还是如常太妃所言母亲为顾及皇家颜面才谎说是主持所赠。 现在细想起來,若是感昭寺主持赠于母亲此墨玉,这墨玉他从何得來,即便是善意的,为何母亲出事当日溺毙,至于主持是自行溺毙还是被别人灭口,事情已过了如此多年,自是不得知。 又想起常太妃所言,那主持对皇室忠心耿耿,断不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 ……重重疑问之下,未想出个所以然,心里一阵急躁,只得接着看后面。 而接下來内容则是让我大吃一惊。 原來早在数年前,乌洛就与大梁当时的太子殿下,亦是未來的大梁帝王梁文敬就已有接触,并且双方要联合起來攻打高昌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这才突然想起之前梁文敬对我说起乌洛的事情的时候,侃侃而谈,当初只以为是梁文敬对乌洛只是道听途说的了解,今日看來,他确实是相当了解乌洛,否则,依梁文敬处事谨慎、敏感多疑的性格,怎会轻易相信二十年前的敌人。 再往下看去,竟是之前梁文敬所告诉我的,柔然最终决定与大梁联手灭掉高昌…… 如今天下去除周边小国无数,实力最强大的便是大梁及与之并存的高昌还有近些年突然崛起的柔然汗国reads;。 大梁早已将高昌作为西部的威胁,对之忌惮许久;而柔然汗国,要在漠北生存下去,势必要南扩疆土。 如此一來,高昌的存在便成了大梁和柔然的眼中钉。 只是高昌自恃国力强大,又因大梁和柔然之间的战斗各损元气,自是对两国不放在眼里,如此一來,虽三足鼎立,却是相安无事。 如今大梁经过先帝和梁文敬的治理,却是早早恢复了元气;柔然在漠北经过近二十年,亦渐渐强大起來。 乌洛信中言,大梁朝上唯有左相郭济对大梁与柔然联合攻打高昌一事极力反对。 信中又提到左相与高昌來往密切等等。 信的最后则是叮嘱我在宫中要小心行事。 …… 乌洛的信总共只一页纸,我却翻來覆去一共看了不下十遍。[ 超多好] 如蝌蚪般的字迹看久了,只觉眼晕,就这样守着乌洛的信愣愣地坐在桌前。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母亲冒死保存下來的墨玉,竟是來自遥远的高昌。虽然之前常太妃言及母亲拼死保护墨玉并因女人名节不愿说出事实,但内心里对常太妃并不是沒有抵触的;母亲,当年大梁的贵妃,在自己的心里,皎洁如玉,不食人间烟火般,怎么可能会遇上如此荒谬的事情,,如此依着常太妃的话推下去,自己不仅不是大梁国的金枝玉叶,更是被当日皇后郭莹秋的话言中,是來历不明的……,顿觉无边的凉意瞬间蔓延至全身,一阵说不清言不明的惶恐将自己兜头兜脸地罩住…… 许久,内室里传來孩子的哭声,这才慌忙将信折好收起,直起腰身,木木走到摇篮前,再木木地伸出冰凉的手,颤抖着摇着摇篮里的孩子。 启雨、启菏,两个宝宝已有两个月大了,比刚出生的时候重了一些,粉嫩嫩的脸蛋上嵌着的眼睛像极了他们的父亲,哥哥的脸庞更像梁文敬,妹妹的脸庞则像王雨荷亦是昔日的菏嫔更多些reads;。 望着此时已是吃饱喝足的两个宝宝,禁不住欣喜的同时亦是心生怜惜,刚出生便失了慈母之爱,即使将來长大了,连自己的娘亲都不知晓,顶多只是靠旁人的描述抑或是一张画像來凭空想象给了自己生命的娘亲。 命运何其会捉弄人,这两个孩子出生在帝王家,命中自是一辈子的荣耀,亦注定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却唯独失了凡人皆会有的慈母之爱,虽有自己在身边好生照顾,终究不是他们的母亲…… 又想起梁文敬,常太妃曾言道当今太后并非梁文敬生母,其生母亦是在他出生后撒手离去,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梁文敬是否知道这些,记忆里,梁文敬除了不忙的时候每日去看看太后,亦与太后并非传言中如此亲近,几次见到梁文敬在太后那里,虽是面含和煦的微笑,但是那种笑容在我的眼里,至少有着淡淡的疏离……而太后看梁文敬的眼神,却不像是装出來的…… 我深深叹了口气,再回头看自己,亦何尝不是如此,幼时的繁花似锦年华一朝被打破,再回头时居然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只知生养自己的娘亲,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心里陡得一酸,隐约觉得眼角有了湿润。 碍着奶娘还在一边,我起身正要离开,忽然看见启菏的襁褓被蹬开了。 两个宝宝的小手小脚并不老实,襁褓时常被小腿蹬开,好在是夏天,天气不冷,不用担心冻着,一旁的奶娘更是半眼不敢离开眼前的皇子及小公主。 这下孩子蹬开襁褓,一抹触目惊心的红色映入眼帘。 奶娘正要去包,我忙道:“且慢!” 然后顺势翻开襁褓,正是兰贵妃当日送來的绣有“五福图”的肚兜。 我大惊,急忙揭开启雨身上的小被子,启雨的身上倒是沒有穿。 我看清后,略微放下心,转眸厉声问:“是谁给孩子换上的!” 奶娘或许被我脸色吓住,慌忙跪下,一个劲磕头:“回长公主,是烟翠姑娘晌午回來看孩子,恰,恰巧小公主尿床……烟翠姑娘就给换上了……” 我抬头,凌厉的眼神望向眼前的奶娘,这是我当日为两个孩子亲自选下的奶娘,家世清白,身体康健,应该是个伶俐的,我盯着她,冷冷道:“当时谁还在!” 奶娘吓得不轻:“喜,喜姑娘也在场……” “本宫曾经说过的话都忘了是不是!”我冷哼一声:“马上给小公主沐浴净身!” 奶娘慌忙从地上爬起來去准备。 其他的两个奶娘虽不明所以,还是麻利地一边抱起小公主,一边给她换下身上的肚兜,然后抱着向木桶走去。 剩下的一个奶娘则小心翼翼地给启雨的小腿收进襁褓里,边拍着启雨,边小心觑着我的脸色。 看着启雨试图将小手放进嘴里吧唧吧唧吮着,我已不复之前的厉色,在启雨的摇篮前坐下微笑着逗弄着他,心里却是慢慢沉了下去。 到底还是自己不上心。 这个“五福肚兜”系兰贵妃在孩子满月的时候所赠。 在给梁文敬唯一的皇子准备满月礼的时候,各宫的嫔妃们沒少费心思,菏嫔一个不得宠的嫔妃不仅一朝得龙胎,更是连升三位,由小小的贵嫔一下升为昭仪,各宫嫔妃哪个不是眼里恨得要滴血,奈何菏嫔福薄,诞下皇子后香消玉殒,这让那些心里极是不平衡的后宫嫔妃们亦算是舒了口气,至少不会让皇子的亲生母亲菏嫔母凭子贵,站到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她们头上去。 更甚者,有些位分不低,大有“远见”的嫔妃们更是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如今菏昭仪已去,留下的两个孩子虽是长公主奉皇命抚养,但是长公主和亲到异邦是铁板钉钉的事,按照常理,皇后母仪天下,应是皇后來抚养皇子,如今却是长公主在抚养,可见如今的皇后多么不入圣上的心;恐怕届时,两个孩子将肯定是在昭仪或者婕妤以上的嫔妃里为皇子选择养母,谁能保证自己一朝难免被皇上开恩,代为抚养皇子,将來在宫中的地位扶摇直上呢? 有如此想法的大有人在,所以,在启雨启菏的满月宴上,各宫卯足了劲儿变着法儿献出自己给皇子和小公主的礼物,不乏祖传稀世珍宝等。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暗涌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暗涌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后宫嫔妃里唯有兰贵妃送來的是这么两身小肚兜,有些嫔妃看了,自然而然地嘴角勾出一丝蔑视的微笑。 兰贵妃送來的这些肚兜衣物虽是用得着的,我却不得不上心,只吩咐人将其保存,沒想到今日烟翠竟从兰贵妃的容德宫回來且为其换上这件肚兜。 我当即差人唤來了烟翠,心里虽是恼火,面上还是一如既往,随意问了些兰贵妃的起居等等。 烟翠向我细细汇报着每日兰贵妃的起居,兰贵妃除了夜晚睡觉不踏实外,其它倒沒什么不妥之处。 彼时烟翠正看着奶娘抱着刚沐浴完的启菏回來,上前逗弄了一下,将启菏的小手掩进襁褓的时候看见大红的肚兜不见了,禁不住惊讶问奶娘道:“小公主穿那肚兜多喜庆啊!怎么给换了!” 奶娘头也未抬小心地抱走启菏:“是长公主吩咐的!” 烟翠愕然,转身看我,我只是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慢饮着reads;。 有余光里,烟翠有些难堪,跪下低低道:“是奴婢的错,还请长公主责罚奴婢!” 我面色淡淡,只管低头饮茶,并不言语。 烟翠一动未动低头跪在那里,良久之后,偶尔抬眼,她的额头已是冷汗顿现,脸色亦渐渐苍白起來。( ) 我用茶盖拨着漂浮着的茶叶,喝了半晌的茶,这才放下茶盏,淡淡道:“烟翠,本宫自來到宫中,就看出你是个伶俐的,凡事都替本宫省三分心,怎么今日反倒糊涂了!” 烟翠身子一颤,紧咬下唇,并不辩解。 我让奶娘将换下的肚兜拿过來,在桌上平整展开。 我细细端详了一会,手指轻轻抚摸过耀眼的五彩丝线绣着的“五福图”,徐徐道:“兰贵妃蕙质兰心,这绣工啊!真如其心思一般缜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烟翠脸上血色遽然褪尽,愣愣抬眼望我,张大嘴却说不出话來。 我冷冷一笑:“连已去的常太妃都道提醒本宫,在宫中本宫所做的一切,不仅是为本宫,更要为了大梁的基业……常太妃都如此深明大义,你一个小小的侍女,又是來自太妃家族,怎能会不懂太妃的意思,竟敢违背太妃的意愿!” 烟翠是昔日常太妃身边的人,亦是常太妃的远亲,烟翠的家境在当地算是殷实,只是由于庶出,自小在家里与其母亲沒少受气,常太妃当年省亲,在前來贺喜的常氏远亲里,看到烟翠聪明伶俐,便收在身边,带进宫里,只是,刚开始并沒有在常太妃的宫中侍候,烟翠入宫半年后才借个机会來到常太妃身边,只是,很少有人注意这个普通的入宫丫头与常太妃有什么关系。 因此,我入宫前,烟翠因“不小心”打碎常太妃屋里的贵重物什,被罚去洒扫;恰好被皇后看到,又在其他嫔妃的“授意”之下,便随意指给了棠梨宫,侍候即将入宫的长公主。 烟翠就这样被常太妃安到了自己的身边,表面合情合理,又是皇后指派來侍候长公主的,无丝毫破绽,殊不知,这正是常太妃一招绝密的棋子reads;。 自我來到宫中,常太妃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这位“长公主”的行踪,自然,烟翠便是第一线人,于是,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自己的一言一行毫无保留地传到了常太妃的耳中。 待弄清了自己來到深宫的真正原因,常太妃便放下心來。 这烟翠常年在常太妃身边,对常太妃与兰贵妃來往甚密不是不知道,对常太妃与太后之间的恩怨也并非不清楚。 而自一心效忠的常太妃去了后,与其有恩的兰贵妃便成了她在宫中一心想依靠的人。 这也难怪,自己对她再好,终将是要和亲到异邦的人,最长一年,自己便会离开这里,从此扎根在与此相距千里万里的漠北,再不回还,这繁花似锦的皇宫,从此便再无长公主一人……而她注定还要在这深宫里呆下去…… 我望着眼前脸色煞白浑身瑟瑟发抖的烟翠,心下生出一丝不忍:“烟翠,你起來吧!” 烟翠冷汗涔涔,愕然抬眸看了我一眼,却不敢起來。 “烟翠,本宫问你,你为何要给小公主换上那件肚兜!” 烟翠低着头,身子惊颤了一下,良久无言。 我放下手里的茶盏,将那件刺目的红色肚兜一下扔到烟翠的跟前,冷冷道:“本宫向來对这些并不光明的手段嗤之以鼻,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只要本宫还在皇宫内一天,就不要在本宫面前耍弄心计……” 烟翠闻听此言,一下瘫倒在地上…… 兰贵妃送來的肚兜在密密的金线里,裹了薄薄一层药粉,这药粉有毒,虽不能一日致人死亡,时间一长,却是毒慢慢沁入体内,终将体衰而竭。 自昔日的菏昭仪去了,我对兰贵妃亦上了心,这个蕙质兰心、温柔似水的女子原來是个懂药理的,菏昭仪临死前终是后悔了,一句“不该不听长公主的劝告”后,告诉自己就是因为用了兰贵妃送來的说是祖上珍藏的药草沐浴身体。 彼时的菏昭仪自知不行了,便将往事简单一一道出,几个名字,几件事情,亦会知道个大概。 让自己震惊地是,这后宫,原來不只皇后一人忌惮着别的嫔妃早日诞下龙子,这兰贵妃,竟是过之而无不及。 初次推断出这个事实的时候,我正坐在烛火下,虽是酷暑天,脊背却是阵阵发凉。 我脑海里一遍遍闪过那个在假山前遇到的如画中人的温婉女子,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怎么会对菏嫔与其即将落下的胎儿下此狠手,更甚者,菏嫔死了,竟还不放过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霍太医还在囚禁中,我命人将当日从水中捞出些的药草残渣,亲自送到霍太医手里。 霍太医眉间紧锁,仔细辨别了半天,突然间恍然大悟,断然道,这些药草原本是利于保胎的,只是里面多了一味与此药性相斥的药草,才使得这利于保胎的药草能了致人滑胎的毒药。 然而令自己更为吃惊地居然是霍太医道出了之前的几位嫔妃亦是在沐浴后滑胎,但却无人怀疑沐浴的药草有异,据说兰贵妃用这些药草保养容颜,且这些嫔妃都是用了好久才出现的滑胎,怎么能怪到兰贵妃的头上。 我亦是疑惑不已。 霍太医面色凝重,道此种药草沐浴,短时间不会有任何反应,但是长期用下去,导致宫缩滑胎是必然的。 “懂此药草的,必然是有高超的医术,且懂药草的相克道理,用量正合适!”霍太医仔细端详着药里的残渣道。 我这才想起菏昭仪当时房里已沒有了药草,看來这是最后的一包。 亦是这最后一包,要了菏昭仪的命,所幸的是两个孩子大难不死。 如今,这兰贵妃竟追到了棠梨宫,买通了烟翠,只让烟翠给启雨、启菏穿上她亲手做的小肚兜就可。 因我有言在先,刚出生的孩子最好穿从民间收來的“百家衣”,寓意好养活。 兰贵妃的肚兜便搁在了一边。 如今看來,这兰贵妃是急不可耐了。 我冷冷一笑。 烟翠沒有回去找她的主子楚如兰,木讷地跪在地上一会儿,便起來呆呆往外走去。 我心下烦闷,便去了御花园,回來后,才知道烟翠投湖了。 只是烟翠投湖的时候恰巧一队在宫内巡视的侍卫路过,烟翠便被救了上來。 喜儿气喘吁吁回來向我禀报的时候,我心里还是疼了一下。 我让喜儿将烟翠叫到宫中。 烟翠身上一片狼藉,我便让喜儿给她拿來衣服披上。 烟翠眼神木讷,死死跪在那里。 我示意喜儿下去,这才开口:“烟翠,自本宫來到宫中,早已将喜儿你们几个人看作自己的家人一样,本宫如何对你们,你自是比谁都清楚,本宫亦是苦难中走來的人,深知你们为下人的难处与苦处,在这深宫,稍有不慎便是难逃一死,你在这深宫近十年,想必比谁都看得明白,兰贵妃与你有恩,可是?若是以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报答兰贵妃的恩情,你远在宫外那可怜的母亲后半生谁去管!” 听到提起她的母亲,烟翠身子瑟缩了一下,抬起被湿发覆盖的脸庞,苍白的脸上现出求生的渴望,哆嗦了半天,终于开口了:“长公主,是奴婢错了,奴婢并不知晓那肚兜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奴婢只是觉得兰贵妃亦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想來是稀罕小公主与小皇子殿下,才想将肚兜让其穿上,以图个喜庆……” 我静静看着眼前这落汤般的女子,缓缓道:“烟翠,本宫不让换这肚兜,有说这肚兜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烟翠再次面无人色,过分惊恐让她几乎失去了反应,她张张嘴,还要辩解下去。 我冷冷打断了她的话。 “你母亲的病怕是吃了兰贵妃给配的药才好的吧!” 烟翠两眼发直,颓然倒在地上,好久才讷讷道:“长公主,是如何知晓的!”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暗涌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第十卷 ------------ 真假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彼时我正拿着喷壶浇着盛开的“玉梁”,小心浇完最后一棵,这才淡淡道:“本宫知道的何止这些,,这兰贵妃深谙药理,轻易不予人配药,所以啊reads;!这宫中,能知道兰贵妃如此医术高超的还真是别无他人,只是这配的药,在你母亲那里能治病,在别人那里,却成了杀人的毒药……” 我转眸望向烟翠,细细看了她一会,语气微含了嘲讽:“本宫不得知的是,那兰贵妃生性清高,为何独独愿意为一个侍女的母亲医治!” 烟翠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來,跪着爬到我身边,磕头如捣蒜般哭泣着:“长公主,奴婢沒有办法,奴婢的母亲需要兰贵妃的药啊……” 烟翠生性聪明,且惯会察言观色,知晓常太妃与兰贵妃家族世交,自是对兰贵妃言听计从,烟翠系庶出,其母亲并不受宠,早在入宫前便被赶出家门,只好寄居亲戚家四处漂零,烟翠亦从原來的大小姐成了供人使唤的丫头,与常太妃家沾点远亲,被昔日的常太妃看中,随之带入宫中。 这些与杜兰在宫外仰仗许家打听來的消息是相符的。 入宫后,自被太后上门教训后我大病一场,初愈后在御花园里散步“巧遇”在那里早已等候自己的楚如兰,那个在嫔妃面前替我解围的如画般的女子,那个早已对我上心的女子。 而烟翠与兰贵妃的真正交易则是从那时开始的…… 身后的烟翠痛哭流涕:“长公主开恩哪,奴婢虽千错万错,可是?兰贵妃,对长公主一直心存感恩,毫无害长公主之心哪……” 我看着眼前的一身狼狈的烟翠,突觉陌生至极。 我缓缓放下手中的喷壶,对着她淡淡道:“这便是那个我认识已久的烟翠吗?” 烟翠瑟缩一下,停止了哭泣,抬眸愣愣看向我。 我转过身,望着窗外,叹了口气:“烟翠,你的母亲病了,你极是担心,索性不惜将棠梨宫发生的任何事情俱告诉兰贵妃,作为筹码來换取保你母亲生命的药,天下‘孝’字为先,这本宫可以担待;而小皇子殿下兄妹刚出生就失了慈母之爱……以己推人,你的母亲虽然病着,但是还在世,还能见面;而小皇子殿下兄妹,他们的母亲在哪里!” 身后良久无语,我回眸,一字一句道。 “烟翠,本宫最后问你一句,菏嫔第一次因吃了苦菊险些滑胎与你是否有关reads;!” 烟翠瞳仁骤然收缩。 我从來沒有想到第一次菏昭仪中了西红花的毒,竟不是皇后郭莹秋所为,换言之,郭莹秋确实是冤枉的,那被迫招供的小酉子亦是早已被楚如兰所收买,当日的一句供词让皇后坐实了“残害宫内子嗣”的污名,不仅一朝被禁足,在后宫更是颜面扫地。 犹记得当日在御花园前的假山旁,那个面容清丽如新荷般的淡雅女子还说着“这宫里的人,都是沒有心的”,就连故去的常太妃亦是如此说过,如此看來,这宫里的人,确实是沒有心啊…… 我沒有立即赐死烟翠,只让人把她收进宫里的天牢。 算着日子,兰贵妃的临盆日期早已过了半个多月,还是不见动静。 我不禁有些奇怪,太医亦未说出所以然,只惶恐到道可能还未到日子。 直到半个多月过去了。 一日深夜,容德宫的宫女匆匆來报,兰贵妃可能要临盆了。 好在太医早已做好准备,宫中稳婆有条不紊地替兰贵妃接生。 次日清晨,在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中,兰贵妃诞下了一名男婴。 稳婆颂着吉祥话喜滋滋抱着孩子出來,梁文敬仔细看了第一眼后,笑容便凝在了唇边。 彼时我正在身旁,梁文敬又是背对着身后的众嫔妃,其他人自是看不到。 我看了男婴一眼,鼻直口阔,天庭饱满,已睁开乌溜溜的眼睛。 好俊俏的孩子,我心里暗赞一声。 再看下去,却是心里突地跳了一下,虽说是刚出生的孩子未必一定肖似父母哪一方,但这孩子,确实并不十分像梁文敬…… 我瞬间镇定心神后让稳婆抱走小皇子,一面提醒梁文敬进去看看产后的兰贵妃。 梁文敬若有所思后,亦不避讳什么?抬脚进了产房reads;。 刚产后的兰贵妃筋疲力尽,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初为人母的喜悦。 梁文敬在兰贵妃榻前停住,面色淡淡:“兰儿辛苦了!” 兰贵妃亦是心细如发之人,梁文敬脸上并未有喜得贵子的喜悦,兰贵妃眼里闪过淡淡的疑惑,还是微笑道:“臣妾谢过皇上!” 在一片颂吉声中,梁文敬去了御书房。 我在兰贵妃的榻前坐下,看着沐浴回來的小皇子被小心翼翼放在兰贵妃的枕边。 兰贵妃竭力撑起身子,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孩子,脸上溢满幸福。 我亦仔细地端详着这襁褓中的婴孩,忽然间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我叮嘱兰贵妃好生歇息,便转身离去。 是夜,宫里因为又添了一位皇子而上下欢庆。 赏赐及各宫嫔妃备好的礼物都源源不断送与容德宫。 彼时我正在翻阅敬事房的李公公送來的记录嫔妃彤史的材档。 我翻了翻,兰贵妃的彤史记载与其诞下胎儿的月份是相符的。 正在沉思间,忽听得外面“皇上万岁”,我心里一慌,还來不及收起面前的材档,抬首间,梁文敬已出现在眼前。 他上前几步,待看清我手里的材档,不禁面色一沉。 我面上微热,勉力起身,艰涩开口道:“皇兄……” 梁文敬随手拿起桌上的材档,翻了翻,略沉思一下,这才抬眸看我,淡淡道:“长公主,怎对这亦感兴趣了!” 我定定心神,随即吩咐在外侍候的敬事房李公公将嫔妃彤史记录材档拿走。 梁文敬在桌前坐下,眉峰微蹙,面容淡淡reads;。 我绕过桌子,來到梁文敬面前,笑道:“臣妹还未贺喜皇兄,连得两位皇子,真乃大梁福瑞……” 逆着烛火,梁文敬眉毛微挑,面上却是不辨喜怒。 良久,才凝眸看我,淡淡开口:“长公主真的如此想吗?” 我心下一惊,梁文敬极聪明之人,如此说,分明是存了想法。 当下只迂回道:“皇兄莫不是欢喜糊涂了,臣妹自是如此想,如今兰贵妃母子平安……” “够了!”梁文敬眼中戾色大盛,沉声打断我的话。 我愕然。 第一次,见梁文敬如此不快打断我的话语。 我呆呆站在那里。 良久,他渐渐掩去眼中的戾色,起身走到窗前。 顿顿,转过身,漆黑的眼底有了些许的暖意:“朕问你,兰儿临盆日期为何晚了近一个月!” 我一时愣住,随即明白过來:“刚才臣妹已看了敬事房的彤史记录,想必是……各人体质不同吧!有早产的,亦不会沒有晚生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下还是底气不足,毕竟像兰贵妃这样的情况的人还是极少数。 梁文敬深深看我一眼:“朕已让太医來验过了,那孩子,与朕的血并不相溶……” 此言一出,如石破天惊,我惊骇莫名,禁不住双手捂住嘴,身子后退几步,不料一下磕在桌角上,我惊呼一声,生痛之下,才意识到眼前的梁文敬并非在开玩笑。 “皇兄!”我提起裙角急急奔向前,蓦地握住梁文敬的双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弄错了,,兰贵妃,怎会如此,!” 梁文敬眼底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痛楚,良久,才淡然道:“朕的爱妃,竟是如此对待朕……” 梁文敬在棠梨宫呆到三更便去了御书房reads;。 只留下我怔怔站在窗前。 脑海里反复的竟是兰贵妃说的那句话:“臣妾不要生不爱的人的孩子”,当时颇为其专情感动,转天却是传來喜讯,竟然已怀上皇兄的龙胎,我私下不免喜忧参半,喜的是兰贵妃有了皇兄的孩子,或许会忘记从前,就此回心转意,安身立命,与皇兄白头到老;忧的则是因为兰贵妃有话在先,怕兰贵妃想不开,不要此孩子,而后來的一切,看得出兰贵妃很珍视这个孩子……又再后來,以为其真的“长痛不如短痛”,认命了而已。 却不料,这一切原來都非表面上看的那样。 兰贵妃晚了近一个月才临盆,绝非偶然,实在是,当她羞涩地宣布自己已经怀上龙胎的时候,其实根本沒有怀孕。 那时,亦是康靖王回朝前的一个月。 而算算日子,真正楚如兰怀上孩子的时候,正是康靖王回朝的期间。 一想到这层,细细密密的凉意早已随之蔓延至全身,惊心动魄下,四肢百骸透着彻骨的凉。 印象里,当时的右相病危,楚如兰曾被恩准出宫,回家省亲三天。 那三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右相病危是假,借机让康靖王与楚如兰一叙相思之情。 还是右相真正病危,只是时机巧合,楚如兰与康靖王恰好利用这一天时地利之便。 是楚如兰与康靖王早已暗通款曲,还是楚如兰之前设下的计谋。 …… 重重疑问之下,不觉冷汗涔涔,无论是哪一条,俱是欺君死罪。 若真是这样,必是有人在彤史上做了手脚…… 楚如兰难逃一死,右相家必亦会受牵连。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真假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真假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如今梁文敬已做滴血验亲,想必是有足够的把握证明兰贵妃诞下的胎儿与其沒有任何关系,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怀疑到这孩子的來历。 心里纷乱如麻,不敢想下去,当即吩咐喜儿去容德宫,让其去看看兰贵妃。 沒想到喜儿带回的口信是兰贵妃还未入睡,想邀请长公主过去一叙。 我心里一动,这楚如兰,难道已觉察到了什么? 我稍梳妆一下便來到容德宫。 楚如兰正半倚在榻上,微眯着眼睛,似已入睡。 旁边的侍女见到我,刚要行礼,被我止住,又让所有的人都退下reads;。 转眸凝视眼前这淡雅如菏的女子,此时的她,钗环全无,乌黑的长发散在肩头,产后略有些疲惫的脸庞有些苍白,唇角却是满足的微笑,刚诞下的小皇子已包裹地严严实实,在榻里面安安静静地睡着。 任谁看到这样的母子相守的温馨画面,心里都会浮起浓浓的暖意,而我,亦不例外,心底似有潺潺的小溪涓涓流过,柔柔的,暖暖的……连唇角亦忍不住微微勾起。 蓦地,心底涌过一阵浓重的悲凉,我深深叹了口气,就这样站在离榻丈许的地方,怔怔看着眼前的母子。 不知何时,兰贵妃睁开双眸,看见我在榻前,微笑道:“长公主來了,快请坐啊!”语气一如往日的温柔。 然后微侧身,伸手小心拨拨身边的襁褓,将盖在婴儿头上的小被子轻轻往上掀了掀,看着婴儿粉色的脸庞正在甜甜地熟睡着,这才放心地放下小被子,唇角不自觉流露出满足的微笑。 我回过神來,在榻前的椅子上坐下,淡淡应了句:“兰贵妃为大梁诞下子嗣,乃是奇功一件啊……” 兰贵妃似沒听见般,只是伸手小心抱起襁褓,轻轻放在怀里,微笑道:“长公主,你來看,这孩子像不像他的父亲!” 我一愣,兰贵妃话却还是听清了:“父亲”,不是“父皇”。 兰贵妃怎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见我沒有回言,兰贵妃终于抬头看向我,清澈的眸子,满是幸福的脸庞,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來时预想中看到的那个兰贵妃。 我看着熟睡着的婴儿,微笑道:“像,很像……” “是吗?真的吗?”自己的这句话似乎让兰贵妃极是高兴,她的眸子里顿时一亮,更加小心翼翼地将脸贴近怀中的小皇子,怜惜地蹭了蹭。 而我第一次发现,兰贵妃笑得如同个受到夸赞的孩子。 她亲了孩子半天才恋恋不舍抬头,看向我:“长公主,臣妾一直想等孩子的父亲给他起个名字……” 我愣了愣:“哦……皇兄自是会赐名给他,说不定皇兄已拟好了名字了呢?reads;!” 兰贵妃垂眸,再抬头,脸上已是淡定的笑容:“长公主,臣妾一直盼着孩子的父亲给他起个名字,只是,臣妾怕是等不到了……” 我禁不住下意识出口:“兰贵妃才诞下皇子,怎就说如此不吉利的话!” 兰贵妃眸子清亮,低首又亲亲怀里的婴孩:“所以,臣妾已为他起好了名字,就叫‘林林’,好吗?” “林林!”我默念了一下:“兰贵妃起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呵呵,长公主不要忘了,臣妾姓楚,楚字上面可不就是林吗?”她笑笑,旋即眸子黯淡下去,声音亦低了下去,有着浓浓的不舍与怅然:“臣妾,只是希望,臣妾的孩儿将來不要忘了臣妾……” 我愣愣看着眼前的兰贵妃,句句如同赴死前的遗言,偏偏还能笑出來。 良久,她将怀中的婴儿双手递与我,恳切道:“长公主,可以抱抱他吗?” 眼前的兰贵妃举止虽是正常,但隐隐地总有有什么要发生,瞬间的愣神后,我还是接过孩子,小心翼翼抱在怀里。 望着襁褓里熟睡的脸蛋,禁不住低头亲了一下:“好可爱的孩子……” 我正仔细端详着孩子,抬头却见榻上的兰贵妃早已是敛衣跪下,神色郑重。 “兰贵妃,你这是做什么?快起來!” 我吓了一跳,又怕吓着怀里的孩子,只得低声道。 兰贵妃却是朝我重重叩头下去。 我刚要出言止住,兰贵妃却已是开口。 “长公主,请容臣妾说几句……” 她望望我怀里的孩子,满目的怜惜,终是抬眸定定道:“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万不敢乞求皇上原谅,只是,臣妾的孩子,是无辜的……” 我顿时窒住,來时的路上还在想面对这个心机超常的女子,该如何对付……是否还要将其在宫内的所为一桩桩揭开才能让她伏罪……如今万万沒有想到,这个狠毒如蛇蝎,狡猾如狐狸般的楚如兰竟会如此轻易招供reads;。 瞬间愣怔之后,我便静静地听楚如兰平静地讲述着入宫后她的一桩桩事情。 她讲得云淡风轻,似在讲着不相干的人的往事,我却听得触目惊心,惊骇不已。 楚如兰,这个出身高贵,清丽脱俗的奇女子,当年虽倾心于康靖王,无奈被指婚给梁文敬,而自从知道竟是朝内太子纷争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而为其错点鸳鸯谱的是当朝太后,便心存了恨意。 聪明如斯的楚如兰将所有的怨恨掩盖在了其温婉柔和的外表之下,利用其掌握的医术,利用其贵妃的位分,与宫中有孕有子的嫔妃交好,将一个个孩子或扼杀于胎中,或让其夭折;再巧妙嫁祸于皇后郭莹秋…… 我听到这里,只觉头皮发麻,腿脚发软,后背似有无数的毒蛇蜿蜒而上,禁不住遍体生寒,连抱住孩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兰贵妃,你,你亦是有子之人,怎能下得如此狠手,,就不怕报应,!”我惊怒交加,几乎想不出什么该用什么词语來斥责眼前这毒如蛇蝎的女人,虽对之前宫中孩儿夭折原因已有猜测,但现在实实听在耳中,只如晴天霹雳,真是难以想象眼前温婉柔和、话语平淡似在诉家常的女人竟是如此的一副歹毒心肠……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來者…… “报应!”楚如兰跪在那里,眼里似蒙上薄薄的雾,眼神朦胧而悠远,凄楚一笑。 “长公主來此,不就是为了看臣妾的报应吗?……” 只觉一股怒气在胸中來回激荡,但怀中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我生生压了下去,冷冷道:“本宫一向觉得兰贵妃心机远超于别人,今日才知,其辩才亦是一等……” 楚如兰长叹一声:“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亦唯有在长公主面前说说这些心里话而已,这些年,这些事莫不在时刻折磨着臣妾,让臣妾寝食难安……只是,reads;!”她话锋一转,绵绵的恨意突地涌上圆睁的美眸,银牙几要咬碎恨道:“臣妾能有今天,莫不是拜太后这个老妖婆所赐!” 我心里已涌上浓浓的厌恶,忍不住将怀里的孩子小心放在床榻前的小摇篮里,轻轻拍了几下,见其翻了个身又安然睡去,这才冷然打断她:“你恨毒了太后,却为何将这帐算在那一个个无辜的孩儿身上,你如此做,难道就沒想过报应吗?!” 见我如此说,兰贵妃眼神遂望着远处,好久,才回过神:“长公主说的沒错,臣妾是该遭报应,当年太后为了郭家的江山,不惜拆散臣妾与康靖王,臣妾就要让其郭家断后……” “住口!”我勃然大怒,禁不住出口喝斥:“这是大梁的天下,你竟如此信口雌黄,,事到如今,还不知道悔改,居然一遍遍为自己的可恶行径做辩解,!” 兰贵妃收回眼神,看着我,突然笑了一下,懒懒道:“长公主,你不在皇宫,自然不知晓这里面的秘密,,当朝皇上,根本不是什么大梁的真龙天子,他是当年太后与左相私生而已,!” “什么?,……你,你,再说一遍!”犹如石破天惊,震得我连连后退几步。 兰贵妃料定了我是这个反应,淡然一笑:“这深宫里,长公主不知道的太多了,当今太后与左相根本不是真正的兄妹;只是长公主怕是之前听常太妃说过吧!当今皇上并不是太后亲生,只是先皇一个末等嫔妃的孩子而已,可是?长公主再仔细想想,若不是亲生,太后怎么可能什么都由着皇上,,,就是先前长公主入宫,太后是极不满意的,还不是依了皇上……左相,自先皇以來就已存有谋逆之心,为何到现在还迟迟不见动静,……先皇的末等嫔妃诞下龙子之日,当今太后巧的亦是那日临盆,太后设计害死了那末等嫔妃,将其孩子归到自己身边抚养;当今皇上,便是在那日被狸猫换太子的……真正的大梁龙子,早已被害死,!” 兰贵妃微眯的眸子在烛火的跳动下闪耀着奇异的光芒,万般惊骇下,我只觉眼前金星乱冒,一颗心扑通扑通几欲跳出胸膛。 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极力压下心下的恐惧:“兰贵妃,本宫早已提醒过你,这深宫,要管住自己的嘴,,你在这胡言乱语……可知道是欺君罔上的死罪……” 楚如兰静默一会,又凄楚一笑:“长公主,臣妾虽是一将死之人,但还不至于分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真假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不悔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她缓口气,敛衣跪下许久的身子似乎有些发沉,声音亦低了许多:“臣妾说出这些,心里亦是放下了,臣妾沒有别的,这辈子臣妾只倾心于康靖王一人。虽然与康靖王此生不能相守,但是如今诞下我们的血脉,亦是臣妾这辈子的福分!” “你是说!”猜测一旦成真,心里还是忍不住怦怦跳起來:“康靖王,明明已对你无任何情分,怎会如此荒谬!” 兰贵妃的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如烟似雾般教人看不清:“长公主错怪康靖王了,一切都是臣妾所为!” 昔日,康靖王回朝,恰好右相病重,楚如兰被恩准回去省亲三日,右相病重是真,楚如兰回去却意外地碰上了去探望右相的康靖王。 楚如兰已是宫内贵妃,木已成舟,康靖王纵是再喜爱楚如兰,亦不得不挥剑斩情丝。 楚如兰苦苦挽留康靖王一叙…… “臣妾在康靖王的酒里下了药……”兰贵妃微笑道,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reads;。 “你的意思,康靖王并不知情,,你当时明明沒有孕,为何谎称自己有孕,就不怕到时…….!”我疑惑道。 楚如兰又是凄楚一笑:“臣妾早就说过,不会怀自己不爱的人的孩子……臣妾自是有办法让彤史相符!” 我顿时怔住,楚如兰,原來早已是计划周全。 我沉默了一会,淡淡问道:“若是当时右相病体已愈,你还能有机会见康靖王吗?” 楚如兰低头微思索,这才抬起眸子,眸子里亮了一下,清晰道:“上天到底是给了臣妾这个机会,臣妾以为这便是天意,,即使沒有这个机会,臣妾亦不会放弃……” 她郑重叩下头去。 “臣妾别无他求,只恳求长公主能护住这大梁的真正龙脉……臣妾來生做牛做马,必报答长公主的厚意……” 我僵在那里,浑身如车碾碾过,竟无一丝气力…… 面对楚如兰哀哀的眼神,不知自己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是该斥责眼前的女人毒如蛇蝎,还是该同情她错失良缘,以致铸成大错……看着兰贵妃,就这样愣在那里。 突然,跪在那里的楚如兰身子一歪。 我料想她刚生下孩儿不久,气血亏虚,慌忙上前扶住她,却赫然发现她的嘴角一丝鲜血渗出來。 “兰贵妃!”我骇然吃惊:“你这是怎么了?,,來人,快请太医!” 楚如兰眼神已有些涣散,气息亦弱了下去,她紧紧握住我的手:“长公主,臣妾早已饮下‘九曲断肠丸’,,臣妾罪有应得,今日就让臣妾得此报应,不得好死,!” 顿顿,她喘口气,冷冷笑了:“太后,时日亦不多了,臣妾配置的补药,她已经饮用了一年;那皇后郭莹秋,根本就是,左相府拾來的养女,左相府的**早就病死了……否则,皇上怎么能娶自己的妹妹呢?” “兰贵妃…….”望着楚如兰愈來愈白的脸庞,我亦忍不住落泪:“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reads;!” 楚如兰喉间一梗,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了下來,她用最后的力气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气息微弱:“诞下了龙胎,臣妾九泉之下才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将孩子托付给长公主,臣妾死也瞑目了…….” 她抬起颤颤的手,将一小包东西递与我的手里:“若是滴血验亲,就用上它;还有……”她又将一封折得平平整整的信交到我手里,低头间,一滴血滴在信上,绽开一朵触目惊心的花。 “长公主,怕是此生不会有孩子;照着臣妾的方子,试试,或许还有希望……” 我怔怔看着眼前的楚如兰,禁不住落下泪來:“兰贵妃,你这是何苦!” 楚如兰眼神已有些涣散,樱唇微启,喃喃道:“文宣,这辈子,我最爱的人便是你……只是,为何,你要娶我的妹妹,......” 兰贵妃费力地抬起双手,意欲去抱抱近在咫尺的孩儿,最终还是沒有够得着。 我从摇篮里小心抱起软软的襁褓,送到兰贵妃面前,别过脸去不忍看兰贵妃脸上满足的微笑。 犹记得自己问了一句:“兰贵妃,你可有后悔!” 耳边却只传來她如轻烟般却坚定的声音:“臣妾,此生,不悔!” 良久,再回头,兰贵妃已是斜倚在床榻上,沉沉如睡着了…… 屋外更漏声声,在寂静的夜里如敲击在心上,沉重而窒闷,我用丝绢小心拭去兰贵妃嘴角的血迹,对匆匆赶來的梁文敬垂泪道:“兰贵妃,薨了……” 天武三年七月十二,兰贵妃产后虚弱病殁。 诞下的皇子暂放在棠梨宫,由长公主抚养。 兰贵妃临死前给梁文敬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不得而知,梁文敬看了却是唏嘘感叹:“朕从來不知,兰儿竟是如此……” 至于如何,梁文敬并沒有继续说下去,我心里不免暗暗诧异,这楚如兰当真手腕厉害,只一封薄薄的书信便让梁文敬一改之前的冷淡对其重新爱惜起來reads;。 我彼时正在一旁替梁文敬倒上新沏的江南才來的茶,一边不在意道:“皇兄,臣妹一直不明白,之前的滴血验亲是如何一回事!” 梁文敬凛冽的脸庞闪过一丝厌恶:“之前的太医竟是误手误脚,险些让朕失去爱子……朕已打发他回老家了……” 我悬在半空的心这才落了地,伸手递上沏好的鎏金茶盏,笑道:“小皇子殿下天庭饱满,星眸朗目,倒净是遗传了皇兄的好处,将來亦或是盖世英雄呢?” 梁文敬低首本欲饮茶,一听此话,禁不住放下茶盏,抬眸亦是眉开眼笑:“长公主何时学得如此油腔滑调了!”顿顿,微向前屈身,低低促狭道:“,,朕在长公主心里,真的是这样吗?” 我一怔,明白过來后禁不住面上一热,转身端起茶壶边往自己的杯子里倒茶,边垂眸娇嗔道:“皇兄,尽是在笑话臣妹……” 耳边传來梁文敬爽朗的大笑声。 喝过茶,梁文敬起身与我一起來到内室,看着并排着的三个孩子,梁文敬脸上尽显慈父神色。 除了兰贵妃诞下的孩子还在沉睡,启雨、启菏倒是伶俐的很,才三个月大的孩子便试图要翻身,小胳膊小腿不时蹬來蹬去。 梁文敬禁不住弯腰抱起边上的启雨,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启雨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梁文敬,梁文敬忍不住在其娇嫩的脸蛋上吧唧亲了一下,竟逗得小家伙咧嘴笑了。 梁文敬顿时龙颜大悦,呵呵笑道:“朕的孩子竟是如此喜欢朕抱着呢?” 看着梁文敬喜色满面,我面上高兴,心下却深深叹口气,三个苦命的孩子。 梁文敬亲了启雨半天才轻轻放下,又看了看襁褓里正在沉睡的兰贵妃的孩子,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皇兄,如今兰贵妃已去,这孩子的名字!”我在一旁提醒道。 梁文敬低头沉吟了一下,淡淡道:“他是朕的二皇子,就叫仲吧reads;!” 兰贵妃诞下的儿子满月庆典上正式封为“仲王”。 漫天七彩的焰火照亮了半壁皇宫,这正是为庆祝小皇子“仲王”的诞生宫内所放,我独自站在棠梨宫的院里,望着被焰火映得忽明忽暗的天空,想起的竟是那个至死都言“此生,不悔”的女子。 这是隐藏地何其深,何等聪明、何等心狠手辣,又何等绝决的一个女子。 自烟翠被投入宫内大牢,恐怕就已知晓事情已败露,却还是能够不动声色坚持生下孩子,偌大的后宫,精心布下的天罗地网,将所谓的“郭家”的子嗣一网打尽,就连菏昭仪的遗腹子亦不肯放过。 不单是我,恐怕是所有的人都不会将后宫那或胎死腹中或很早夭折十多个孩子会与这个温若如水的女子联系到一起。 单从这点上,楚如兰蛇蝎心肠,死不足惜,甚至死千次百次亦是不为过。 这个女子聪明又是常人难及,如此多的孩儿在后宫销声匿迹,都皆道是皇后所为,甚至即便是怀疑宫内风水不好,亦无人怀疑到她身上…… 如今事情已昭然若揭,这个女子却喝下鸩毒宁可自行了断,亦不牵连至右相一家,不牵连她深爱一生的康靖王…… 康靖王早已对她恩断义绝,她却还是冒死生下了自己深爱的人的孩子,相守却还不到一天,实在难以想象楚如兰饮下毒药的时候,内心是何等的绝决惨烈,抑或是此生等不到爱的人,活着亦无甚意义吧…… …… 这样的女子,恐怕才是深宫里隐藏最深的女人,才是深宫里最厉害的女人,为了自己深爱的人,为了大梁所谓的基业,不惜亲手荼害十数条人命,不惜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诞下所谓的“龙子”,不惜饮下鸩毒來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深深叹口气,这女子,虽是已化作尘土,留给我的却是难以平复的震憾。 在凉风里站久了,隐隐有些头晕,我转身往内室走去,启仲在摇篮里睡地正香。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不悔,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验血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我在摇篮前轻轻坐下,冰凉的手指抚过启仲那娇嫩的脸蛋,心情亦慢慢沉重起來,到底自己还不是楚如兰,面对孩子稚嫩懵懂的娇嫩脸蛋,到底沒能狠下心,楚如兰之前给我的小包药粉,我还是用上了。 当日梁文敬给兰贵妃诞下的孩儿滴血验亲时,我并不在身边。 自然,在梁文敬说起的时候,我不以为然。 我在摇篮前轻轻坐下,冰凉的手指抚过启仲那娇嫩的脸蛋,心情亦慢慢沉重起來,到底自己还不是楚如兰,面对孩子稚嫩懵懂的娇嫩脸蛋,到底沒能狠下心,楚如兰之前给我的小包药粉,我还是用上了reads;。 当日梁文敬给兰贵妃诞下的孩儿滴血验亲时,我并不在身边。 自然,在梁文敬说起的时候,我不以为然。 我从梁文敬的贴身太监随公公那里记下了验血太医的名字。 这个周太医亦是梁文敬的近身太医,入宫二十余年,与霍太医一样兢兢业业,无任何差池,自是受梁文敬的信赖。 梁文敬在御书房议事之时,喜儿过去禀报长公主身子不舒服,怕是旧疾犯了。 梁文敬脱不开身,便遣了周太医來为我瞧病。 之前霍太医早已被我囚禁起來,对外只道霍太医为太后宫外寻药,连梁文敬我亦瞒着,梁文敬并未有多少疑惑。 周太医随喜儿到了近前,我亦认出來了,这个周太医便是当日与霍太医一起为我诊治的。 待周太医认真为我诊完脉,躬身为我写方子之时,我已从榻上下來了:“周太医,本宫可是旧疾又犯了!” 周太医边蘸墨边恭敬道:“回长公主,长公主凤体无甚大碍,从脉象看,长公主原本体弱,加上劳神,平素应多注意休息,再用几副药即可!” 说完就要开方子。 “且慢!”我从榻上起來,淡淡道:“周太医所言极是,本宫最近是很劳神,既要照顾小殿下和小公主,还要时时去看望有孕的兰贵妃,如今兰贵妃喜得贵子,本宫倒是松了口气!” 一听我说到兰贵妃喜得贵子,周太医脸色微变,慌忙躬身道:“是是……” 我的眼神掠过周太医,淡淡道:“本宫听说周太医为小皇子滴血验亲了,不知道结果如何!” 周太医顿时浑身哆嗦,汗出如浆,慌忙跪下:“这个……微臣当时确实不知是小皇子殿下……” “是么!”我鼻子哼了一声,这个周太医倒是个会看风向的,见我脸色不豫,脑子倒是转地极快:“周太医现在已知道了,本宫问你,为何欺瞒圣上reads;!” “啊!,微臣冤枉啊!”周太医愕然抬首,愣愣看了我一会。 我面色如霜,冷冷看着他:“周太医难道不知欺瞒圣上乃是杀头大罪,何况周太医已是花甲之年,家里又儿孙满堂……周太医衣锦还乡,指日可待,万不可一时失误坏了周太医一辈子的清名啊……” 周太医身子微颤后,终是低下头去:“微臣但凭长公主吩咐!” 我这才面色缓和下來,伸手扶起周太医,温言道:“本宫知晓周太医一向最懂得审时度势,当年右相慧眼识人,举荐周太医入宫,如今看來,周太医确实不负众望,连本宫亦对周太医的医技佩服地五体投地……” 周太医冷汗涔涔,抬眼看了我一眼,迅速低下头去。 “周太医不用怕,本宫请周太医來,自是有一桩事想请教周太医,那小皇子就是皇兄与兰贵妃的孩儿,怎么竟是血象不相溶!” 我眯起眼睛,淡淡问道。( 广告) 周太医低头微思索一会,这才小心答道:“微臣以为,若是血象相溶,必是父子,若是不相溶,亦是有其他原因的,,并不是不相溶就不是血亲!” “好,很好,周太医如此一讲,本宫便听明白了!”我满意地笑笑:“周太医不仅医德出众,医术亦是如此高明,!” 我似笑非笑地望着周太医,周太医立时满面赤红。 这个周太医,早年不得志,后來被右相楚淳一举荐入宫,做了太医,这一做就是二十年,如今已经是花甲,离告老还乡已是指日可待,他自然不愿节外生枝,只想全身而退。 只是,在梁文敬命他采來小皇子的血时,他意识到可能大祸临头了,战战兢兢地从梁文敬手上采來指血,却发现两个人的指血并不十分相溶,当即吓得险些晕过去,为堵悠悠之口,周太医又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自然活不下去。 沒想到梁文敬只是沉思了一下,便严令周太医保守秘密reads;。 周太医侥幸捡了一条命,大汗淋漓之下,几要虚脱。 “周太医说的是指血不十分相溶是什么意思!” “微臣仔细观察过,那指血只交融一点,却并沒有完全溶入彼此!” “哦……” 我如此这般嘱咐周太医一番,又将兰贵妃的药包递上。 最后满含得体的笑容,意味深长道:“宫内一向子嗣艰难,如今兰贵妃喜得贵子,周太医一向心思缜密,万不可在此事上让皇上失望,周太医办好此事,本宫便让周太医安然回老家……” 周太医连连点头,接过药包躬身退去。 看着周太医离去,我的笑容这才渐渐凝在脸上。 依周太医的话说來,那指血只是交融了一点点,并未全部交融,亦难怪梁文敬并未龙颜大怒,原來只是存了点点疑惑,怕私底下还是心存希望,这个孩子是他自己的骨肉。 蓦然想起那日梁文敬在棠梨宫对我沉声道:“指血不相溶”,不禁一阵凉意油然而生,梁文敬,难不成是在试探我什么? 只是,梁文敬自孩子生下來看过去的第一眼,就已存了淡淡的疑惑,亦或是在之前已有了疑惑,而看上去的第一眼印证了他的疑惑,这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到底是有惊无险,如今兰贵妃的孩子已是大梁名正言顺的“仲王”殿下。 思绪回转过來,忽然间,很觉疲惫。 如今兰贵妃香消玉殒,可是又何尝不相似于二十年前先帝宠妃沈贵妃亦是我的母亲当日那不堪之事。 当日自己的事情一朝被太后揭开,整个后宫震动,母亲被贬至冷宫了却残生,连累沈太傅一家几十口人惨遭流放;右相派风头大减,左相一党横极一时,随后外有强敌入侵,内有太子之争……致使朝堂变动,整个宫廷险些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这个孩子的出生,并不是兰贵妃与心上人康靖王爱情的结晶,而是是一场单相思后的疯狂计谋,更意味着后宫宠妃对皇上明目张胆的背叛,而这,大约是世间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容忍的reads;。 比如当年的父皇,并沒有因为对母妃的宠爱而留她在身边,一句“贱人,竟做出这等苟且之事”让多年的鹣鲽情深化为虚无,让母亲之前的某大恩宠尽归前尘往事;或许父皇内心深处还是爱着母亲的,亦可能相信母亲是冤枉的,否则怎么终究沒有狠心以一道简单的白绫或者是一杯药酒赐死母亲,只是让母亲搬入地狱般的冷宫呢?在别人眼里对沈贵妃莫大的恩宠,个中苦难唯有自己与母亲知晓…… 我不知道若沒有之前兰贵妃的药彻底打消梁文敬的顾虑,梁文敬知道自己的宠妃生下的竟是自己手足的孩子后会是什么样,我从來不敢妄自去揣测,即使一有这样的想法,我便狠狠打住,这样的错误绝对不能出。 对于这个可怜的孩子,说个不好听的,就是“孽种”,我冷冷笑了,自己身世不明,当日莫不也是皇宫内众嫔妃甚至下人口中津津乐道的“孽种”,可是那又如何,是不是“孽种”又如何,重要的是要先生存下去。 鬼使神差般,自己竟听从了内心的召唤,保下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姑且不论梁文敬是不是郭济与当朝太后的私生子,亦不论兰贵妃诞下的孩子是不是她所谓的大梁的嫡系血脉,单是一旦二十年前的悲剧重演,又将是一场手足相残宫廷杀戮,康靖王即便是无意,抑或是根本不知道这样的事情,那也逃脱不了即便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的亲王与宫内妃嫔通奸大罪…… 好在唯一的知情人周太医因家中老母年迈已告老还乡,加上梁文敬滴血验亲本是极秘密的事,并沒有别人知道。 当然,除了皇后郭莹秋。 皇后并沒有放过康靖王回宫时在御花园内与兰贵妃共处一室之事,不光大张旗鼓地请來了众多嫔妃见证,更是请來了梁文敬,只可惜,郭莹秋太想借此扳倒在宫中对立已久的敌人,急于捉奸之际完全未顾及此事对大梁皇帝颜面的损害,因此不仅捉奸未遂,反倒碰了一鼻子灰。 现在想來。虽然当时自己的一番说辞侥幸遮掩过去,但这未必能消除皇后的疑心,想必这次梁文敬一见到兰贵妃诞下的龙胎先仔细看了一下,与皇后背后的用心点拨不会沒有关系。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验血,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托孤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当年太后郭宜如何拆散楚如兰和康靖王梁文宣,兰贵妃又是如何入宫,皇后郭莹秋不可能不知道,如今梁文敬已是大梁的帝王,兰贵妃在当年太子之争时的意义已经不复存在;加上右相又是脾气耿直,无论朝上还是朝下,都是与左相老死不相往來的冤家对头,自然,在皇后眼里,无论从庇护家族的长远打算还是提及目前的嫔妃争宠,这兰贵妃早已是其眼中钉,是皇后的绊脚石。[ 超多好] 楚如兰在宫内一向行事谨慎,虽与各宫并未有多深的交情,却是让各宫嫔妃都挑不出什么毛病,如此一來,皇后反倒沒有了机会。 而皇后并无无能之辈,兰贵妃的孩子晚出生近一个月就让善于联想的皇后在梁文敬面前吹起了枕边风。 梁文敬对皇后的话向來半信半疑,这次能在诞生皇子之日仔细端详一下,看來到底是疑惑了,否则怎么会密令周太医滴血验亲…… 只是,这次,皇后又失算了……. 太后,大约离大限也不远了吧…… 我抚着瘦削的手指,淡淡笑了……. 已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因宫内梁文敬连得三子,其中有两位又是皇子,宫内自是热闹非凡。 而自己,因连着几个月照顾几个孩子,很少睡个囫囵觉,却病倒了。 这场病來得突然,气势汹汹,起先只是浑身发热,头晕眼花,偶尔咳嗽几声,沒想到,几日后,竟是卧床不起。 再往后,便是整日昏昏欲睡,偶尔睁开眼,喝了两口粥,又昏昏睡过去,就是觉得困得慌,只想躺在那里,任谁叫都不愿睁眼,眼睛似被什么粘上一样,想睁亦睁不开。 就这样每日每夜做着不同的梦,梦到了春暖花开,在母亲宫里听其和声细语地讲着故事,我与那个翩翩少年梁文敬來到常贵妃的宫里约那个略显羞涩的梁文宣一起去…....不知道怎么居然來到了冷宫。( )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人正弯腰费力地在井边提起一桶水,我跑上前:“还是我來帮您吧!”抬眼,面容竟是如此熟悉:“母妃,!”我目瞪口呆,刚才明明还是在宫里给我讲故事呢……再回头,梁文敬早已不知去向,剩下梁文宣站在一边。 突然,我面前出现一个步履轻盈的女子,仔细一看,竟是楚如兰,我惊讶道:“兰贵妃,你怎么來了!”“ 自然是來寻找我的良人來了……”再看眼前的梁文宣,哪有半分年少的影子,明明就是康靖王,他含笑挽起楚如兰的胳膊,正要走,忽听得后面大喝一声:“朕的爱妃,你要往哪里去,!”后面的梁文敬面容凛冽,青筋暴跳。 只听得一声“孩子,由她去吧!”竟是太后郭宜:“她并不是我们郭家的人……” 忽然楚如兰双目赤红,嘴角流着鲜血,双手张开,冲着太后就扑过去:“你这个老妖婆,你毁了我的一生,今天我要杀了你,,!” 我慌忙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再睁眼,眼前却是熏风拂面,一身大红喜服的梁文敬正含笑看我,我怔怔接过手里的红绸,蓦然道:“皇兄,你我是兄妹……” 梁文敬面色一变:“你我不是兄妹……” 接着是披头散发的长孙鹭眉,身朝我狞笑着:“你抢了我的男人,让你尝尝幽魂香的厉害……” 而身着盛装的皇后则在一旁冷笑着 ……. “不,reads;!”我惊叫着醒了过來,大声喘息之际,浑身大汗淋漓。 还未等完全清醒,已听见榻前焦急的声音:“快看,公主醒了,!” “快传太医,!” 明明是睁着眼睛,眼前却是影影绰绰,似隔着榻前的淡粉软烟罗般模糊,明明感觉眼前晃动着几个人影,却是谁也认不清楚,使劲睁大眼睛,还是无济于事。 好像是谁在我面前小心翼翼道:“卿卿,是朕……” 我使劲眨眨眼睛,痴痴看了半天,才依稀认清眼前的碧玺金冠,我缓缓启唇:“皇兄,!”一开口,喉咙似被火烧过般钝痛无比,忍不住**了一声。 接着是外面匆匆的脚步声,接着有什么覆上我的手腕。 我想动动身子,浑身却是毫无知觉,无一丝气力。 良久,听得太医惶恐道:“……长公主脉象微弱混乱,应该是中毒迹象;只是,微臣,并未查出长公主所中何毒……容臣为长公主仔细为长公主诊脉……” 我意识又有些模糊,在昏睡之前朦胧间听到外面传來的刻意压低的声音。 “长公主体内奇寒,怕是很久之前就已身中寒毒;加上先前中迷香,虽说当时无碍,但是在体内久了,难免……其实,只要精心保养身体,本无甚大碍,微臣以为是长公主劳累过度,这才引发旧疾……虽是保住了性命,长公主今后,恐怕更是难以,难以诞育子嗣了……”最后的一句话几欲不可闻。 “果真如此,!”片刻是梁文敬淡淡沙哑的声音。 心里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自己來到了大梁皇宫,竟是这般境地…… ……. 就这样昏睡着,不知道浑浑噩噩过了几日,就在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我终于彻底清醒了过來。 当我从榻上颤颤站起來的时候,已是九月中旬。 彼时外面已是秋风瑟瑟,天气已悄然转凉,而棠梨宫内依然暖意融融。 我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喜儿几个人扶我去内室看看三个孩子。 喜儿像是犹豫了下,一边小心扶起我一边劝着:“皇上说了,公主凤体需要休养,生怕小皇子殿下吵着公主,就,,公主小心……” 眼前的喜儿一边移开我面前的方凳,一边继续道:“皇上先让冯昭仪与方婕妤照看小皇子殿下了……” “什么?!”我皱皱眉头:“他们在哪儿现在!” 喜儿小心翼翼道:“还在棠梨宫,只是在西边的内室,,皇上吩咐冯昭仪与方婕妤每日过來照看!” 不知为什么?听到此,我心下倒是淡淡松了口气。 身体并未康复,我走动了几步已是头晕眼花,喘气不匀,喜儿慌忙搬來椅子扶我坐下。 虽然能下床行走了,但是我的身子只能每日在床下走动几次,偶尔会有气力去院里走走,彼时已是秋风瑟瑟,院内的花已掉落枝头。 棠梨宫只有冯昭仪与方婕妤因照顾孩子來往,在照顾孩子的间隙,亦会过來看看我。 这日午后,我正在榻上小憩,冯昭仪与方婕妤进來了。 我让喜儿扶我起來,一阵寒暄之后。 我问:“最近小殿下和小公主有沒有闹人呢?你们两位倒是辛苦了!” 冯昭仪轻柔的声音:“长公主说什么客气话,臣妾之前不知为人母竟是如此辛苦,如今照看小皇子与小公主,臣妾自是一万个小心,生怕小皇子与小公主有什么闪失,臣妾这才体会到长公主彻夜不休的辛苦……” “是呀是呀,reads;!”方婕妤接上,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小皇子与小公主真是乖乖,臣妾一抱啊!就跟臣妾笑,真真是喜欢人哪……” 又说了些家常后,我有些累了,冯昭仪与方婕妤亦起身告辞,免不了又是一番感激。 自己生病之前,亦曾将來孩子的抚养淡淡说给梁文敬过,自然,这次冯昭仪与方婕妤能來,自是梁文敬慎重想了之前我的提议。 如今宫内位分高的皇后,已抚养一位公主,加上中宫失德,皇后自是不在抚养皇子之列。 两位贵妃中先是眉妃被贬,接着被打入冷宫,剩下的兰贵妃又饮毒自尽,如今妃位空缺。 自然,能抚养小皇子的只能从昭仪和婕妤中选择了。 四位昭仪中的吕昭仪已有所养,郑昭仪出身不高,韩昭仪又是胆小怕事之人,冯昭仪出身显贵,举止大方,温婉可人,生性淡然,与世无争,且是饱读诗书,才华满腹,当日一首《白梅赞》震惊后宫嫔妃,连梁文敬都颔首称赞,想來应是抚养皇子的绝佳人选。 这点当日在与梁文敬谈起的时候,梁文敬面上虽是沒有表示,想必心里还是默许了,若是來日冯昭仪抚养皇子有功,离晋妃位已是不远了。 方婕妤才情亦不在冯昭仪之下,且是婕妤中最早晋位的嫔妃,彼时的吕昭仪亦是婕妤位分,昭仪一位只会在其两人内选,吕昭仪善抚琴,方婕妤善女红,两人琴棋书画各样都算精通,方婕妤相貌端庄,但却在惯会搔首弄姿的吕昭仪面前失了颜色,吕昭仪出自车骑大将军家族,却是性情高傲,能放入眼中的人自是少之又少,方婕妤自是其晋升位分的绊脚石,在晋昭仪位分当日,吕昭仪在太后那里用过的心思自是沒有白费,于是,吕昭仪比方婕妤多了“纯孝”的美名,进得昭仪位分,如今,妃位空缺,恐怕吕昭仪又是在动脑筋了。 在婕妤里面,并不只是方婕妤一人能胜任看护皇子的重任,只是,方婕妤却是目前最理想的。 想到此,心里还是稍微踏实了些。 身体稍微好些之后,喜儿几个人便会扶我在棠梨宫走走,而我,自从病后,几乎沒有出过棠梨宫。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托孤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托孤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起初每日宫中嫔妃皆蜂拥來往于棠梨宫,面上带着关切的微笑,嘴里说着贴心的话语,棠梨宫热闹非凡,唯有我知道,探望病中的长公主是虚,打听谁将代替长公主來看护三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却是实;就连皇后郭莹秋亦忍不住,带了两盒名贵的鹿茸,还有许多珍贵的补品來到曾发誓此生决不踏进半步的棠梨宫,亲热地在榻前一边拉起我的双手,一边说着体己话,话过三巡,这才心满意足起身进得内室看了看三个孩子。 “长公主真真有心啊!瞧瞧,小皇子殿下长得,真叫一个虎头虎脑……來,让母后抱抱……” 内室里的郭莹秋刚称赞了几句,小皇子却是哭了起來,不多时,郭莹秋从内室里退出來,面色讪讪,勉强笑道:“这麒王殿下,倒还认生呢?” 皇后出來的时候恰被迎面进來的梁文敬看在眼里,慌张行礼之际,全然沒有注意到梁文敬眼里闪过的不易觉察的厌恶…… 内室里的启雨哄了好久才被哄下,待皇后走后,喜儿才出來道出原委,原來皇后进去后,想抱抱启雨显示一下慈母心意,沒曾想抱启雨的时候,忘记放下手中的帕子,抱的时候一手连帕子亦兜了起來,恰好帕子一端绞在另一只手的手指上,想撤出手重新抱抱身体尚还绵软的启雨的时候,启雨差点从她的手里滑下去,幸好一边的奶娘手疾,双手迅速托住启雨的小腿,才堪堪接住。 启雨受此一惊,不哭才怪。 皇后满面通红,讪讪放下启雨,一旁的奶娘吓得亦是手脚绵软,待皇后走了之后直念阿弥陀佛。 梁文敬听后,淡淡道:“到底是不曾生养过,毛手毛脚,果是不中用!” 这一句倒把在榻上刚吃过药正喝蜂蜜水的我说愣了,蜂蜜水放在嘴边,再也喝不下去。 梁文敬说完转头,,见我端着玉碗神情怔怔,亦是一愣,随即有些难堪,忙陪笑道:“朕是说……” “皇兄,不曾生养,是不是就真的不中用了!”突然,我愣愣问道,端着玉碗的手亦有些颤抖,一旁的喜儿手疾,忙接下我手里的碗,退到一边reads;。 梁文敬微皱眉峰,漆黑的深眸稍稍一斜,喜儿几个侍女慌忙退了下去。 梁文敬这才几步來到榻前,俯身双手扶住我的臂膀,急急道:“卿卿,朕适才……是说错了话,,朕说的是皇后,并不是说你!” 顿顿,见我不语,接着道:“你虽然不曾生养过,但是待朕的孩儿如己出,朕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我心口一窒,垂眸下去,望着被衾上苍白瘦削的指尖,蓦地涌起浓浓的心酸,不知为何,瞬间竟是眼前一片模糊。 梁文敬微叹口气,将我拥进怀里,轻轻抚摸我的后背,喉间低低的声音:“是朕错了……” 我微扬起头,怔怔道:“皇兄,是不是,我亦如皇后般,此生亦不能生养!” 梁文敬顿时愣住,漆黑的眼底涌上淡淡的疑惑后,脸色瞬间有了些许苍白,扶住我肩膀的手亦慢慢松了下來,回过神后,双手重新扶住我的肩膀,紧盯着我的双眸,急切道:“卿卿,相信朕,朕可以医好你的病……” 我抬手轻轻按上梁文敬抓得我有些疼痛的手背,使劲压抑下喉间的苦涩:“皇兄,臣妹即使此生不能诞育子嗣,但是眼前这三个孩子,臣妹亦算是对皇兄有了交待……” 梁文敬闻言深深动容,坐在榻边,紧紧拥住我:“朕,沒有保护好你……终是朕负了你……” 如今有冯昭仪与方婕妤细心照顾三个孩子,我倒是可以歇歇了,想起那些细心看护孩子不眠不休的夜晚,心里还是微微打怵,倒不是怕累,只是因为梁文敬将孩子托付给了自己,一旦有个闪失,却不是自己能担待的,奶娘每日净身沐浴后才能喂哺,孩子吃的穿的用的,皆是精心挑选,丝毫马虎不得,自己不仅如此,就连喜儿,蝶儿几个侍女亦是跟着是轮流换班,几个月折腾下來,亦是瘦了不少,好在梁文敬看着茁壮成长的孩子眉开眼笑的同时,亦未忘记辛苦看护孩子的棠梨宫所有的人。 棠梨宫所有的侍女及奶娘皆是赏赐连连,其他宫的下人听着都眼馋不已。 棠梨宫先前因为长公主炙手可热,如今长公主又奉旨抚养皇子,自是宠上加宠,连喜儿都有些喜滋滋的,回來嚷着多少宫的下人们都悄悄让喜儿捎个信,想來侍候长公主。 我边听着喜儿在一边喜滋滋地絮絮叨叨,边微合眸躺在庭院里美人榻上,晒着秋日的暖阳,启雨、启菏和启仲亦被奶娘抱出來,晒着阳光。 彼时初秋已过,阳光虽是暖和,空气里却是有了清冷的味道。 身上盖着西域波斯进贡的薄丝绒毯,享受着阳光下片刻的静谧,倒有那么一刻想起了小时候偎依在母亲怀里暖暖的感觉。 启雨启菏已快有五个月大,小嘴里开始咿咿呀呀;由于当日太医几乎要断言由于母体受毒害,加上早产,两个孩子成活不易,所以启雨启菏虽然明显要瘦小些,但是毕竟健康成长着,快两个月大的启仲则是吃什么都香,除了睡觉,就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甚是喜人。 一看到启仲,难免要想起那远走西南的康靖王,宫内饮鸩自裁的兰贵妃,虽是心里使劲压抑住自己不去想启仲的身世,心里还是半是惘然半是感叹,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兰贵妃临死前认下了自己所作的孽,却语出惊人,她的所为不只是报复太后,更是为了所谓的大梁的“真正龙子”,原來,她一切看得都很清楚,蓄谋已久,慢慢开刀,就为了让所谓郭家的血脉断了,來诞下真正大梁基业的后人。 现在不由明白过來,想來是自己之前领会错了太妃的“为了大梁的基业”的意思,之前以为后宫皇后无德,为了中宫地位不动摇,才使得宫中子嗣艰难,常太妃虽是对太后恨之入骨,仍是深明大义,托自己凭一己之力保住梁文敬的子嗣,使得大梁的江山后人绵延下去,如今看來,这常太妃所谓为了大梁的基业,只不过是让自己保住康靖王梁文宣的子嗣而已。 想到此,身上还是沒來由地出了一身冷汗,兰贵妃在后宫残杀皇室子嗣,却从未出事,临死又断言梁文敬并非先皇所生,只是太后与郭济的私生子,若不是授之于右相,又怎会知晓如此惊天秘密,再继续追溯下去,那以往兰贵妃回去探望病危的右相,又怎么能只是简单的巧合。 …… 我闭眼躺在那里,突觉身上一阵寒意袭來,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阵淡淡的清香飘來,即使不睁眼亦能知道眼前站的是谁。 “今日天气静好,皇兄朝政不忙reads;!”我依然微阖眼,并未起身。 “长公主耳力真是愈來愈好了……”梁文敬语气轻松,想必心情不错。 我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轻轻叹了口气,从美人榻上慢慢起身,已经有手扶了上來。 伸过來的手暖暖的,指节分明的手掌将我的手紧紧握住,温热的气息吹在我的脸上,隐约有些**,接着梁文敬紧挨自己坐了下來。 “这几日朕忙得焦头烂额,你可有好些!”梁文敬温和的声音响在耳边。 宫中谁也不知道长公主这积劳成疾,大病一场不仅不能诞育子嗣,亦因毒发成了半盲的人。 我垂眸淡淡道:“多谢皇兄挂念,臣妹还好!” 自己这样说,无疑更增添了梁文敬的愧疚。 自毒发知晓我眼睛半盲后,梁文敬严令宫中嫔妃出入棠梨宫,除了來看护皇子的冯昭仪和方婕妤,更是严令棠梨宫下人不得向外透漏半个字。 而冯昭仪和方婕妤,虽是每日來我这向我禀报三个孩子的情况,但因我的身体,亦是言简意赅,除此外亦无半句废话。 我已从太医那知晓自己这次毒发并非偶然。 几位太医轮番诊脉后,断言自己之前曾饮过什么药,令体内寒气陡增,使得自己本已寒气太重的身体雪上加霜;这次“幽魂香”的毒虽当时只是让自己身体有短暂的麻痹,不至于丧命,但是,毒却早已渗入身体,如果不是为几个孩子日夜操劳,不至于毒发,最多只是身体弱些,靠补药亦会慢慢将毒排出体外。 而身体过分的劳累诱发了“幽魂香”在体内的余毒,使得自己的眼睛几近半盲。 因之前的霍太医早已言明“幽魂香”乃西域灭绝的西车国所用,所以无解,梁文敬纵是再糊涂,亦不可能不怀疑到霍太医身上,相反,梁文敬是个极聪明之人,又为何由着自己囚禁霍太医,而不过问半句呢?尤其是自己在知晓正是西车族的后裔长孙鹭眉下此狠手的时候,梁文敬到底听去了几分,自己未尝得知。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托孤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诛心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及到后來的冷宫,长孙鹭眉亦亲口承认她的所为皆是。 我不相信凭梁文敬在宫中的耳目,他会不知晓这些。 梁文敬只是顺理成章将长孙鹭眉发配去了冷宫,却并沒有赐死她。 自己以霍太医替太后出宫寻医问药的借口将其暗中囚禁起來,或许可以瞒过宫中任何人,但是梁文敬,我却不敢妄自下结论。 难道是梁文敬早已预料到有今天,所以对自己之前私下囚禁霍太医不闻不问。 脑海里缠绕着如此多的问題,一时有些头痛。 我扶着梁文敬的胳膊,慢慢起身下榻:“风大了,还是让孩子们回屋里吧!” “孩子们早已进屋了……”身边的梁文敬亦站了起來。虽然朦胧中能感觉到是面对着他,但是,只能看出他的大体轮廓,根本无法辨别他脸上的表情:“你方才睡着了……” 一阵凉风吹过,我依稀可以分辨出梁文敬身上的白袍被凉风吹得广袖飘拂。 我垂眸淡笑:“皇兄,所谓未老先衰,大约说的就是这样吧!” 说完我转身慢慢向前摸索着走去。 感觉手臂被扶上,人被轻轻一带,我猝不及防,一下跌入梁文敬的怀里。 “你还在怪朕!”耳边传來轻微的耳语。 我胸口一窒,顿觉喉头哽咽,内心深处涌出的难以言表的酸楚涨满胸腔,涩涩的令胸口发麻,我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微颤。 良久的沉默后,梁文敬扳过我的身体,下颌抵着我的额头,清淡的气息里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卿卿,不要折磨朕了……朕每日寝食难安!” 自我病后每日嗜睡昏迷,梁文敬脸上难寻笑容,每日出入棠梨宫,便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只独自在我榻前坐上大半个时辰。 喜儿在我醒來后高兴地双手直抹泪:“公主,你可算是醒來了……” 之前太医用药无数,不得不向梁文敬实话实说,长公主病毒侵身,能不能醒來,全凭造化了。 喜儿回忆道,当日梁文敬听得太医如此说,负手立在窗前的背影分明在颤抖,许久,才说出话來,声音暗哑:“朕,知道了……” 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的,乃是一味宫内自先帝以來就保存的仅剩的两粒“雪珍丸”,以天山悬崖峭壁间的雪莲得以数年积累配置,此“雪珍丸”原先只有十粒,如今的两粒皆喂进昔日奄奄一息的我的口中,这才得以保命。 只是,眼睛却是半盲了。 想到此,说不怪梁文敬,我是在说谎。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自己体内幽魂香毒发,霍太医及长孙鹭眉是罪魁祸首,梁文敬为何从來不提。 我心下一酸,转身往屋里走去reads;。 梁文敬牵着我冰凉的手,进入宫中。 在桌前摸索着坐下,听着隔壁内室传來的孩子被逗弄时发出的咯咯的欢快的笑声。 今日是冯昭仪当值來看孩子,昨晚因为启仲有些闹肚子,方婕妤昨晚在宫中熬了一宿,刚回宫休息。 良久的沉默里,只有隔壁内室传來的孩子的笑声和逗弄孩子的嫔妃及下人细小的声音。 闻听半天,我终于开了口:“皇兄……孩子如今已是讨人喜,臣妹身体不济,冯昭仪与方婕妤最近沒少操心,两个人是细心的,对孩子们亦是真心喜爱,臣妹窃以为……” 还沒说完,梁文敬已截住我的话:“你先养好身体,这些事朕自有衡量!” 他走近我,语气淡淡:“若是治不好你的眼睛,朕对柔然王子亦是无法交待……” 我原本要摸上桌上的手一颤,碰翻了桌上的茶盏,清脆的碎瓷声里,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重重一敲,随着碎了一地。 …… 宫里的日子就这样平静得过着。 秋去冬來的时候,除了眼睛毫无起色,我的身体已能支撑着到御花园散散步。 这日喜儿几个人扶我到御花园,清冷的日光下,远处影影绰绰晃过几个人。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身边的喜儿轻微的“皇后娘娘來了”后脆生生道。 不多会,眼前似站了几个人,除了凭借模糊的正红的宫装能辨认出是皇后外,其他的人我看不出來。 喜儿又脆生生道:“奴婢见过昭仪娘娘!” 我心下了然,必是吕昭仪了。 自皇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在别院相见,已是势同水火,只是,那时,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我只是一个卑微的民间女子,她自是不将我放在眼中,或许亦觉得,多瞧我一眼亦是对我莫大的恩赐; 而如今,我虽然不是梁文敬的嫔妃,但是长公主的身份,与她,已是平起平坐,甚至,因为金宝在手,自己已是冠宠六宫,一如当日的母亲,只是,母亲只是凭借父皇的恩爱;而自己,却是后宫真正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女人。 郭莹秋恨毒了我,即使之前面上掩饰地再好亦遮掩不住眼里的怨毒与杀气;自己入宫后不久,便因为背后非议自己而落下中宫失德的名声,被禁足;后又因残害菏贵嫔腹内胎儿而金宝易手,成了名不副实的虚名皇后;再后來便是想抚养皇子亦却沒有如愿…… 这些,想必皇后是铭记在心的。虽然自己和亲到柔然是必然,但是,即使自己走了,这些恐怕亦是皇后至死也抹不去的回忆。 就这样站在那里,片刻,皇后说话了:“长公主,这天冷风大,不在宫里好好保养身体,怎么也出來了!”温和的语气任谁听了都觉得亲热无比。 我微笑道:“本宫好久沒出來了,偶尔晒晒太阳,在宫里继续待下去,本宫亦该发霉了……” “呵呵呵……”娇媚的笑声來自吕昭仪自是不会错:“长公主真会说笑话,皇上视长公主如掌上明珠,怎么这棠梨宫反倒让长公主呆地如此不顺畅呢?” 我沒有回言,吩咐喜儿道:“出來已有些时辰了,该回去了!” 喜儿扶上我的手,还未动身,就听得吕昭仪娇媚的声音:“长公主,这好不容易见一回,怎地这就回了,,,都说长公主见多识广,臣妾腕上的这只玉镯,皇后娘娘道是玛瑙的,请长公主评论一下,真是玛瑙吗?” 不必去看她腕上的东西,单从她的话就能听出个大概,宫中嫔妃哪个不是辨别玉石的行家,且不说大多数嫔妃出身高贵,自小沒少戴金银珠玉,对玉石自是不陌生,单是在宫中的嫔妃闲极无聊,终日所做的除了对那九五之尊的期盼,研习如何去取悦龙颜,自然就是各宫相互串门,相互攀比,若是对玉石不懂,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辨别不出个真假,分不出三六九等,自是先掉价三分。 想到此,我微微一笑:“吕昭仪抬举本宫了,大梁向來以玉为尊,昭仪辨别不出,着实让本宫惊讶,如此,还是皇后见多识广了……看來,以后昭仪凡事还是得向皇后娘娘看齐了才行……” 说完我向前走去。 后面隐约传來吕昭仪几欲要跺脚的恨恨的声音:“皇后娘娘,你怎么也不言语呢?这宫里还让不让人说话啊……难道眼睛盲了吗?连看都不看一眼……” 接着是皇后云淡风轻低欲不可闻却偏偏能让你听得到的蔑视:“你还真说对了,那眼睛,可不就是瞎的嘛…….” 我已走出一小段距离,听到这话心里还是像被毒蜂狠狠蜇了一下,剧烈颤抖起來,我放慢脚步,终是停了下來,缩在广袖里的手狠狠攥住袖子,冷笑道。 “本宫的眼睛如何盲的,皇后娘娘想必比谁都清楚;好在本宫命大。虽然眼睛盲了,但是心还不算盲……至于皇后娘娘,以后倒是该多积点德了……” 我一步一步走回棠梨宫,沉沉的脚步如有千斤重,每一步似乎都那么漫长,眼前灰蒙蒙的,如同走在漫天无边无际的大雾里,四处不见出路,唯一能做的就是往前摸索,再摸索……就如眼前,明明已到宫门口,却茫然不知是哪里,心里一阵焦躁,从未有过的惶恐慢慢浮上了心头…… 浑浑噩噩走到宫里,我沒有像以往那样总是先到梁文敬的三个孩子那里坐一会,以前即便看不清,但是还会用手摸摸粉嫩的小脸,我这才直接到了内室,躺在榻上,便让喜儿放下榻前的珠帘,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便闭上了眼…… 不知何时,珠帘晃动,刺目的流光晃得我睁开眼,我侧了下头,影影绰绰里,内室锦屏的外面站着一个红色的身影。 我闭闭眼,确定不是幻觉后,淡淡开口:“喜儿!” “奴婢在!”听到我的声音,喜儿上前麻利地为我打起珠帘,轻声道:“长公主,是皇后娘娘來了!” 我微阖目示意知道了,便抬手让喜儿扶我起來。 在榻前稍微定定神,我便登上丝履,由喜儿扶我走出内室。 人刚绕过锦屏,就听见皇后喜气洋洋的声音:“哎呀,长公主,可算是醒了,今日宫中有喜,长公主的眼睛说不定啊!借着这喜气也该好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诛心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诛心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虽然看不清皇后脸上的喜色,但是那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我却是听了明白。 “本宫身体不豫,还劳烦皇后娘娘过來,本宫实在感恩不尽……”我淡淡道。 “长公主真是见外了,当日,臣妾在禁足的时候,长公主不也沒忘记臣妾吗?还亲自來安慰臣妾……臣妾啊!最知道知恩图报,所以啊!这才急忙赶來给长公主汇报冲喜呢……” 我垂眸,再抬首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微笑道:“能让皇后娘娘如此激动的,除了哪个嫔妃有孕,还有什么能让皇后如此兴高采烈呢?” 果然,短暂的停顿后,皇后清清嗓子,透着些许的得意:“还真让长公主说中了,臣妾今日在御花园碰上敛贵嫔,听臣妾说起宫中的酸梅已是脸上变色,看样子忍不住要干呕,,敛贵嫔倒是个老实的,月信过去这么久沒來倒还不往这里想……倒是臣妾,为她请來了太医,,果是已怀胎近两个月……长公主,这不是可喜可贺吗?” “那真是喜事一桩!”我微微笑道:“如此大的喜讯想必皇后娘娘已禀报皇兄了吧!” “长公主说的是,今年宫中连有三子,不能不说是大梁的福瑞,,臣妾自然是要将这喜讯报与皇上的;不光如此,臣妾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禀报皇上呢?”皇后略显得意的声音。 “哦,那皇后为何还在本宫这里浪费时间!”我不以为然道。 片刻是茶盏放在桌上的声音:“长公主不妨听听,这么重要的事情,还真是和长公主有关呢?” 皇后來自是无好事,只是她这样一说,我倒是反而有些惊讶,面上不禁笑道:“皇后娘娘一贯对本宫的事情极为上心。虽然不见得是好事,只是不知道这次又有什么事情!” 大约我的话不是那么好听:“咳!”皇后清清嗓子,声音里似乎透着些许的神秘:“长公主不觉得奇怪么,敛贵嫔为何都快两个月的身孕了还不敢说呢?” 我微一怔:“或许是不知道吧reads;!” “呵呵!”皇后好笑般咯咯笑起來:“臣妾就知道长公主会这样说,其实不然,这宫里哪个嫔妃不盼星星盼月亮般盼自己怀上龙子,这敛贵嫔其实早知已怀上龙子了,只是一直未敢声张而已!”说到这里她有意停了下來,接着是茶盖拨弄茶盏的声音,想必是又在喝茶。 “不敢声张!”我心下一沉:“这是为何!” “长公主想啊……这之前两位皇子的母亲虽在怀有龙胎时皆是备受长公主照拂,可是?这些可怜的孩儿皆是刚出生便失了慈爱,不得不都放到长公主这里照料……虽说长公主抚养孩子辛苦,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皇后适时打住,沒有再说下去。 我半盲的眼睛隐约只见正红的宫装斜倚在榻前的小桌上,不用细看亦能觉出皇后说此话时的算计及迫不及待得意的心情。 我广袖里的手紧紧攥住袖沿,手心里不禁腻出一层薄汗,蚕丝缎的袖口愈发滑腻。 皇后郭莹秋并不是不精于算计,其心思缜密并不在兰贵妃之下,只是,郭莹秋贵为后宫之主,并不懂得收敛,因此频频失算,作为中宫尽失颜面,一是因为其本身并不为梁文敬所喜,这梁文敬其实在别院的时候早已说过:“同床异梦”;二亦是迟迟无梁文敬子嗣,其三,恐怕亦是最重要的就是因为自己得宠于梁文敬,梁文敬看法亦有时不免偏向于自己。 皇后并不是傻子,两度被禁足,金宝转手后自是不敢轻举妄动,若不是这次有什么十足的把握,自是不敢公然到棠梨宫。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眼前一晃,手上一动,喜儿已背对皇后将茶盏递到我的手中,声音低不可闻:“长公主,皇上快來了!” 又脆快道:“长公主,这茶你试试还烫吗?” 我听明白后,心下蓦地一松,两手捧着茶盏,这才感到一丝丝的温暖。 “皇后娘娘说话玄机重重,难道嫔妃为皇家开枝散叶,宫中子嗣昌盛还不是什么好兆头吗?”我淡淡问。 “长公主可千万别故意曲解臣妾的意思,长公主说的自然是好兆头,,只是,这样的好兆头,臣妾倒不免斗胆问问长公主,小皇子的母亲菏昭仪,还有兰贵妃,怎么那么巧地孩子一出生就薨了呢?长公主自始至终不都守在跟前吗?自是应该知道个中原因啊……” 我面上平静,后背顿时被密密的凉意包围,心里更是如沸水翻腾,心思重重沉了下去,随之怦怦跳起來,这皇后,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昔日的菏嫔先后两次中毒,第一次是凉拌的苦菊中有西红花,因皇后跟前服侍的小酉子自尽前一句话让皇后坐实了残害宫中子嗣的污名,险些被废;直到今日,恐怕除了除了已死去的兰贵妃及尚在天牢中的烟翠,无人知道这个中秘密,皇后对自己恨之入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自己更不必为了替皇后正名刻意去做些什么;而最终菏贵嫔中了兰贵妃的药草之毒,不治身亡;兰贵妃则是因为自己发现了她的秘密,知道自己不会轻饶过她,虽是万般不甘却为保下所谓大梁的正宗嫡系血脉不得不饮鸩自尽…….但这些都是自己与其之间的秘密,这些秘密一旦泄漏出去,不仅涉及的人颇多,就连当朝的大梁天子梁文敬亦涉及进去,我极是慎重,不可能有外人知道,事发当日在惜菏宫当差的宫人皆已被我发配到宫中从事苦力劳作,等劳作满一年便会被驱逐出宫,在宫外专门有侍卫看管的地界农耕,永不得出;而容德宫当差的宫人在兰贵妃身边服侍多年,皆已被我秘密处死。 今日皇后问起这个,极是突兀,只是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旁敲侧击,她的话是由敛贵嫔有孕开始,虽是暗掩剑锋,却已露利刃的光芒…… 我垂眸竭力压抑住开始狂乱的心跳,良久才淡然开口:“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 朦胧中,正红宫装动了动,想必是郭莹秋站了起來,她轻笑出声:“宫中谁人不是以为兰贵妃是产后虚弱病殁,只是沒想到这里面可是大有文章呢……那兰贵妃怕是临死之前被喂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话到这份上,我饶是再镇定亦免不了汗湿中衣,何况现在眼睛半盲,除了靠耳朵去分辨,根本无法从皇后的脸上发现什么? 缓了缓内心的震惊,我亦慢慢起身,望着那团模糊的正红宫装温言道:“皇后娘娘可知祸皆从口出,当日,皇后娘娘莫不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才屡被禁足,如今,怎么又凭空说起胡话了!” 听我提起当日之事,不亚于揭开皇后旧日的疮疤,郭莹秋再也沉不住气,冷笑一声:“长公主如今金宝在手,又有皇上宠爱,说什么自是无人敢辩驳,只是长公主眼虽盲,心还不至于亦跟着盲了,听不懂臣妾在说什么吧!那索性话还是挑明了说,兰贵妃临死之前只有长公主一个人在前,兰贵妃生下皇子时太医还说其身体无恙,怎么深夜长公主驾到后不多久转眼便殁了呢?,,长公主,不觉得可疑吗?” 我眼前虽是影影绰绰,还是感觉一阵眼晕,心无可遏制地如擂鼓般跳将起來,细细密密的凉意开始由指尖蔓延遍至全身。 兰贵妃深夜邀自己一叙,早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自己如约而至,却并未疑它,若不是今日皇后说起,自己当真是掩耳盗铃,犹自掩在梦中。 当日楚如兰产后病殁,太医赶到时兰贵妃早已沒了气息,面色安详,嘴上的血迹已被我擦得干净。 太医跪在兰贵妃榻前,只轻微一诊脉便摇摇头退了下去,唯有侍女将兰贵妃留下的书信一封给梁文敬。 梁文敬展开看了看书信后,微叹气,便不再言语。 我惴惴不安的心这才搁了下去。 后宫嫔妃服毒自尽,乃是宫中大忌,倘若发现后宫嫔妃服毒自尽,不仅死去的嫔妃不得按祖制安葬,家族更是要遭连坐,轻者沒入官府为奴,重者发配远疆,永不得出。 兰贵妃服毒自尽,宫内必是要查个水落石出,兰贵妃恐怕早已想到这点:“九曲断肠丸”,不是一般的毒药,毒性发作慢,毒发后一两个时辰内才毙命,死者面上却不会有任何的痛苦,兰贵妃之所以选择这个,亦是考虑周全,只是,皇后是如何知道的。 “喂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是皇后的原话,瞬间的功夫我心底已是百转千回,皇后这话的意思,自然是说,兰贵妃定然不是产后虚弱病殁,而是中毒身亡,只是,我暗中猜度的是,在皇后眼里,这毒,到底是兰贵妃自己饮下,还是如皇后所言被“喂吃”,偏就是我现在拿不准的。 但无论哪一条,只要是“不干净”的东西,皇后都以为自己是胜算在握。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诛心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较量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若是兰贵妃服毒自尽,必是有莫大的隐情,单凭宫中嫔妃服毒自尽这一条罪名,不仅会大力打击右相一家,或许会扯出更多的陈年旧事不一定;若是兰贵妃是被毒死,那么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兰贵妃毙命前在场的只有长公主一个人;为何长公主一去兰贵妃便死于非命,,若不是长公主对兰贵妃做了什么?兰贵妃母凭子贵,焉有不愿意活的道理。 皇后的心思昭然若揭…… 我的后背和手心皆里已沁出细细密密的汗,天气虽冷,我还是感到了背后凉一阵热一阵的煎熬……郭莹秋,如一匹面对猎物伺机而动的狼,等待了很久,终于出手了。 该來的还是要來,我心里反而镇定了下來,郭莹秋贵为皇后至尊,背着梁文敬将我驱除出别院,自以为除了一害;及到宫中突然见到我时,震惊的同时,恐怕心里早已是算计上了我,三番五次的较量后,只是,从來沒有赢过,及到后來终于忍不住,动了杀机,指使长孙鹭眉对我痛下狠手,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长孙鹭眉为了除掉兰贵妃,却让自己捡了一条命,长孙鹭眉被打入冷宫,皇后未必不知事情已然败露;这次,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自是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我心下暗暗着急,兰贵妃当日死因蹊跷不是沒有人说过,但是,太医沒有定论,梁文敬亦是无疑惑,宫里谁还会敢置喙此事,大不了惋惜几句而已。 如今皇后來此,认定兰贵妃死于非命,兰贵妃如今已死,这顶帽子,恐怕是要扣在我头上了。 我平静下來,淡淡迂回道:“兰贵妃的确是在本宫去后不久薨逝的,但是,皇后娘娘可能不知道,并非本宫成心要去,而是,兰贵妃邀请本宫去容德宫一叙…..” 郭莹秋冷笑一声:“这宫里谁人不知,长公主惯会讲故事,只是这次,恐怕这故事要圆满起來不是那么容易,皇上被蒙在鼓里,可是?并非所有人都是睁眼瞎……” 皇后话里有话,一句“睁眼瞎”突然让我的怒火熊熊燃烧了起來。 我广袖一甩,背过身去,冷冷道:“皇后娘娘说得极是,那就请皇后娘娘说与皇兄听去吧!,送客!” “唔,…….皇后亦在这!”一句神清气爽略带意外的话让我停住了脚步。 “臣妾叩见皇上,臣妾闻长公主身体有恙,特來探视一下!”身后传來郭莹秋娇媚体贴的声音。 我鼻子微嗤一下,这个皇后,变脸倒挺快,我即使看不见,亦能想象出她一改刚才的咄咄逼人,如小鸟依人般的温良贤淑的模样。 “哦……”随着脚步声渐近,淡淡的清香气息传來,想必梁文敬已站在我身后不远。 “今日好些了吗?”梁文敬温和的声音。 梁文敬忙于朝政,已有几日未过來,除了每日太医來把脉开方,棠梨宫并不见其他人影。 自我眼睛半盲后,本就心情不豫,兼之那日梁文敬的话语,我的心早已淡成荒漠,自是与梁文敬生分了许多。 我深吸了口气,使劲压下内心对皇后的火气,克制住想回头的冲动,只是微一侧脸,淡淡应了句。 “皇上……”是郭莹秋含羞带怯的声音:“臣妾刚与长公主说起皇上,皇上就驾临此处,,可见臣妾……” “皇后娘娘不正有话要说与皇兄听吗?”我趁机打断郭莹秋的话:“正好皇兄在此,你慢慢说……本宫就不奉陪了!”我转身往内室走去。 及至内室,隐约听见锦屏后传來梁文敬淡淡的声音:“皇后何事……” 又听见郭莹秋慢声细语几句后,梁文敬已是不耐,淡淡打断她:“朕今日乏了,改日再听,皇后回吧……” 不多久,内室外面已恢复了安静。 渐行渐近的脚步声终于在不远处停下,彼时我已躺在榻上,微闭着双眸,装作入睡。 良久,榻前传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还在装睡!” 我心里一跳,继续闭着眼睛,沒有应声。 “是不是不想见朕!”梁文敬的呼出的温热的气息已越來越近,感觉快要贴到我的脸上。 隐约听出了梁文敬话语中的促狭之意,我不想睁眼,脸还是忍不住烧了起來,心里有气,索性一横心,装下去,就不睁眼。 忽然榻前一声:“长公主脸有些红,怕是发热了,快去取些冰块敷一下!” 我一怔,随即觉得身上被他说的冰块激了一下。 听着侍女清脆地答“是”,转眼间一句“启禀皇上,冰块取來了!” 我畏寒,一想到那冰凉的冰块,立马浑身一颤,不得已,闭着眼睛淡淡道:“皇兄什么时候來的!” 梁文敬良久无声,我心下疑惑,睁开眼,耳边却传來梁文敬低低的笑声:“朕竟还不如这冰块……” 我一愣,随即啼笑皆非。 任梁文敬握住我的双手,在我耳边嘘寒问暖,我只是简单应着。 末了,梁文敬轻轻道:“朕为你又找了位太医,想必会让你的重见光明!” “幽魂香”并非人人能解,我心里燃起瞬间的希望还是破灭了,不由懒懒应了声便闭目躺在榻上。 任太医在我腕上搭脉,开方,并让侍女去抓药。 内室里自始至终静悄悄的,除了轻微的脚步声,不曾有任何声音。 待太医走后,梁文敬这才开口,声音低沉:“卿卿,朕知晓这些日子你并不开心,只是,为何你不愿与朕说说你的心里话!” 本已闭目养神的我一听此话,顿觉百感交集,说不清的酸甜苦辣咸诸般味道齐齐在喉头交汇,多日來积压心底的郁郁几欲将眼泪带出來。 看着眼前影影绰绰的面容,微微哽咽道:“卿卿何德何能,得皇兄如此照拂!” 梁文敬伸手拉过我,让我靠在他的肩头,轻轻抚摸我的长发,亦是动容道:“朕此生不曾对任何人愧疚过,你这样,朕总是觉得对你不住……” 我一时有些痴愣,这高高在上的大梁天子,居然说出此番话,顿感有些不知所措。 “你放心,你的眼睛,不出半个月,便会好……” 我一惊,几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挣开他:“皇兄,此话怎讲!” “朕找來了名医,呵呵,你只要按时服药……” 每日,太医都会准时到棠梨宫,为我诊治,先是要喝下苦得舌尖都要麻掉的一碗汤药,然后再躺在榻上,由太医为我针灸全身。 每次针灸完毕,我都是大汗淋漓,几要虚脱。 近十天过去了,眼前依然是影影绰绰,看东西一团模糊,自觉眼睛毫无起色,原來的信心亦渐渐变淡了。 服药第十三天的时候,我端着那苦得如黄连般的药,勉强喝了一口,实在咽不下去了,不禁有些懊恼,放下玉碗,忍不住问太医:“太医,本宫的眼睛,还能治好吗?” “…….” 良久无语后,我轻轻叹了口气,一边的喜儿忙着安慰我:“公主放心好了,皇上都说了不出半个月……还有两天,再等等……” 再一次大汗淋漓后,我实在忍不住了,无边的烦躁顿时涌上心头,又急又恨:“如果不能好,麻烦太医告诉本宫一下……这样下去,本宫实在难以承受…….” 还是沒有答复,心下奇怪,难道这个太医是哑巴或者是聋子不成reads;。 方才出得一身大汗,又累又困,已无任何气力再问什么?只得颓然躺在榻上,不一会,眼前漆黑一片,想必是什么遮挡在了我的眼上。 我已无暇顾及,任眼前漆黑一片,内心的灰心丧气到了极点,终于在黑暗中昏沉睡了过去。 朦胧中,只听得喜儿小声在耳边道:“公主,皇上來了……” 我微微睁开眼,眼前仍是昏暗一片,心里顿时惶恐不已,想开口,只觉喉间干渴难耐,半晌才挤出一丝暗哑颤抖的声音:“本宫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啊!,……” 隐约记得临睡前眼前被蒙上一层布,我挣扎着伸手摸向眼前,想取下來。 “别动!”耳边传來梁文敬温和的声音,接着手被轻轻攥住了:“再过几个时辰,就可以取下來了……” 我紧紧反握住梁文敬的手,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涌上心头:“皇兄,是不是我的眼睛……”我艰涩地问:“是不是沒有治好的希望了!” 淡淡的气息里,梁文敬双手握住我冰凉的手,柔和的声线里有着淡定的坚毅:“朕在这里,等过几个时辰,若是还不好,朕就将自己的眼睛奉献给你……” …… 就这样沉默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昏沉的时候,突觉眼前一亮,好似眼前的布条被揭走了,刺目的光线让自己闭着的双眼不自觉眯了起來。 我抬手挡了一下光线,就听喜儿轻轻道:“公主,你睁开眼睛,看看行吗?” 我放下手,屏住呼吸,好久,才慢慢睁开眼睛。 眼前的一切先是模糊,凝眸看了好一会,才渐渐看清,是榻前流光莹莹的珠帘,刚才刺目的光线正是映着阳光的珠帘所发出。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较量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花明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再转眼,便是绣着飞龙的明黄服饰。虽然是刚睁开眼睛,眼前有些许的模糊,但是,比之前的影影绰绰,已是好了百倍,我甚至可以看到那金黄的丝线。 缓缓抬眼,碧玺金冠下,是梁文敬英挺、满含希望的面容,此刻他正凝眸于我,漆黑的眼底有着浓浓的暖意。 我就那样怔怔看着他,既未点头又未摇头。 眼前的梁文敬终于沉不住气,看了垂首一边的太医一眼,略带疑惑道:“卿卿,怎么样,能看到了么!” 我双手努力地撑起身子,目光扫过榻前的每一个人,又看向远处,这才收回目光,淡淡道:“皇兄,这番努力算是白费了……” 身体又休养了半个多月,我才算是从之前的那番治疗中得以脱身出來,渐渐有了力气,已能下床走动。 宫中皆知长公主眼睛毫无转机,渐渐风言风语亦多了起來,最盛行的就是众嫔妃纷纷猜测,长公主眼睛半盲,恐怕要失宠于皇上了。 “长公主虽是天姿国色,奈何眼睛不伶俐了,这后宫嫔妃哪个还比不上一个睁眼瞎呢?” 更有甚者,居然还猜到柔然王子那里,柔然王子一表人才,身份高贵,怎可能会娶一个眼睛半盲的女人为妻。 甚至还有人猜测柔然王子会不会來退亲等等,可谓联想丰富。 喜儿几个人将宫内听來的消息忿忿不平地告诉我的时候,我只是淡淡一笑。 自然,这些消息的根源还是在皇后及吕昭仪那里。 想必皇后和吕昭仪亦是花了不少的心思來打听关于长公主的病情及眼疾,第一次在御花园得以证实的时候,皇后已是有恃无恐,如今这次据说还是梁文敬特意请來的名医,还是无用,恐怕真是就回天乏术了。 我不需要去看亦能猜到皇后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喜气洋洋、幸灾乐祸的神情。 对这些,我并未去关注,屈指算來,自己在宫中呆的时间已不会太长,自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我去做。 就在我病中的时候,却屡屡传來太后身体病重的消息。 只是,梁文敬因我身体未愈,一直并未向我提起。 我与太后,抛开个人恩怨不提,单我入宫后,太后并不看好我,是宫中人人皆知的事实,自然,我与她沒有过多的接触,更谈不上多深的感情,这一点想必梁文敬清楚得很,既然他不提太后病重,我自是装作无事,亦懒得去过问。 心里却不得不佩服楚如兰,那个温婉如水却是心比蛇蝎的早已香消玉殒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聪明至极,心思缜密超乎常人,手腕果断狠决,若是男儿身,说不定能成就大业。 只可惜,身为女儿身,为情所困,自觉康靖王此生无望,终是走了不归路。 不知道远在西南的康靖王若是知晓楚如兰拼死诞下他的孩子,该是如何的心情。 只是,木已成舟,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当是楚如兰临死前内心的感受吧! 楚如兰进宫才不过几年,便能让太后在神不知鬼不晓的情况下、心甘情愿地饮下她亲手配置的毒药,边惬意地享受着太后对自己的夸赞,边将心满意足的太后送上断头台。 我不知道兰贵妃在看着太后郭宜喝下自己配置的毒药的时候,是如何的心情,若不是深仇大恨,常人岂能微笑着安然看着太后饮下。 我冷笑一声,太后算计一生,却不想栽在一个隐藏至深的仇人手上,或许,只有兰贵妃这样的人,才能倾尽所有,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來复仇。 自己,终究是心慈手软,做不到如此狠毒。 但是,我却要亲眼看着这个杀母仇人在我面前倒下,以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我并沒有忘记还在囚禁中的霍太医及冷宫的长孙鹭眉。 自己的眼睛半盲,但总算侥幸捡了一条命,虽说皇后是始作俑者,但是,自己的眼睛半盲却是拜冷宫的长孙鹭眉所赐。 听到我要去看囚禁的霍太医,喜儿给我披上厚厚的披风,一边给我结系项间的系带,一边语带埋怨道:“霍太医要是早來为公主医治,公主兴许早就好了!” 我从梳妆台前站起來,望着铜镜里大病初愈略有些苍白的脸颊,新梳的双环望仙髻,一朵怒放的“玉梁”牡丹置于正中,双髻分别以凤舞金钗步摇点缀,微一摆头间,金光流闪,珠华莹莹。 我微一翘唇角,淡淡道:“凡事讲究个天时地利,这霍太医,亦不是等闲寻常之辈,怎会冒然为本宫医治呢?” 一直以來:“幽魂香”乃宫中讳莫如深的秘密,无人知道“幽魂香”如何而來,又无人知晓“幽魂香”有多厉害,更别说如何医治此种蛊毒,这次毒发,不仅让自己眼睛险些失明,更是引发了体内之前中的寒毒,自己还能醒过來,确实如之前的太医所言,乃个人造化。 这些,身为宫廷第一御医,被称为“神医”的霍太医怎可能不知晓,恐怕自我将他囚禁起來之后,就在等待这一天了。 长孙鹭眉对自己痛下杀手的时候,霍太医在我的内室里,不仅嗅出了“幽魂香”的味道,更是察觉出了长孙鹭眉将來的命运,霍太医是宫中几十载,为宫中皇帝及嫔妃诊治无数次,怎可能不知晓宫内嫔妃相互争斗的可怕,霍太医或许对别人不上心,对自己唯一的孙女、西车族的后裔长孙鹭眉,却是关心备至。 长孙鹭眉才貌双全,又有一身别人不知晓的好武艺,在宫中恩宠有加,自是不惧怕什么? 或许,霍太医并非他自己之前的所言那样胆小怕事,懦弱无能,他既然能娶了西车族的国相之女依欧鹭,又在蛊香上得到依欧鹭的真传,怎可能是他所言他的所为只是为保住西车族的后裔而无别的非分之想。 一路深思熟虑,來到囚禁霍太医的地方。 喜儿四下看过并无旁人后,便开开门。 霍太医坐在一角的凳子上,趴在桌前对着昏暗的天窗认真写着什么?霍太医神情专注,天窗漏下的光线照在他的花白须发上,周遭环境虽是落魄,却丝毫不减这一代名医的风采。 我怔怔站在门口,自己的命三度被眼前的这位太医救过,而他的孙女,却是与自己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因为自己夺了她深爱的男人,那个大梁的九五之尊,当今的天子。 我叹口气,站在门口,轻声唤道:“霍太医……” 正面向进门的方向认真书写的霍太医身子一震,接着从容地放下笔,缓缓起身,抬头定定看向我,神情肃然,却并未以臣子身份向我施礼。 反倒是我,几步上前,微一福身:“霍太医先后救本宫三次,霍太医的救命之恩,本宫沒齿难忘,今日特來向霍太医道谢!” 霍太医先是一愣,慌忙离开桌子,虚扶一把:“长公主如此大礼,折煞微臣了,微臣实不敢当……” 我直起腰身,喜儿已给自己看座,扶我坐下后,喜儿悄悄退下去。 屋里只剩下我和霍太医。 看着霍太医疑惑微露惶恐的面庞,淡淡道:“霍太医请坐,本宫这次來,不光是要感谢霍太医,更是要在临走前和霍太医话话家常……” 霍太医吃了一惊,原本已坐下的身子微一前倾,小心道:“临走前,恕微臣冒昧,长公主此话不知是何意!” 我看着霍太医惊疑不定的表情,微微一笑:“霍太医乃绝顶聪明之人,怎会不知本宫的意思,,,大梁谁人不知本宫不久便要离开大梁,嫁到漠北的柔然,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回來了,!” 霍太医微微点头后,便沉默不语。 良久,他抬眼道:“长公主的眼睛……可有好转!” 我点点头,淡淡道:“霍太医乃妙手神医,怎会不知道本宫的眼睛!” 霍太医仔细看了看我的双眼,低头沉思了一下,这才道:“长公主的眼睛,确是眉儿的作孽,微臣不敢说保证长公主的眼睛恢复到从前,但是,微臣尽力了……” 我望着自己瘦削苍白的指尖,淡然道:“霍太医之坦诚,令本宫不得不佩服,本宫的眼睛本宫与霍太医心里皆是清楚,不过,本宫还得感谢霍太医,关键时候,霍太医到底是沒有徇私,将长孙鹭眉发配到冷宫这笔帐算在本宫的头上……” 霍太医霍然惊悚,慌忙起身惶恐道:“微臣万万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眉儿,她一时糊涂,罪该万死,但是……长公主的眼睛,本不至如此;当日眉儿若是对长公主心怀不轨,怕是……” “怕是本宫早已是黄泉之人,是不是!”我接上他的话,闲闲问道。 “微臣万死!”眼前的霍太医额上一改我刚來时的平静神色,汗出如浆。 “呵呵,霍太医不必多虑,本宫今日來,只是想问问霍太医,本宫当日中得‘幽魂香’之毒时,是不是霍太医早就料到有今天!”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花明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花明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霍太医身形微一晃,脸上瞬间变色,垂眸低低道:“微臣……” 我冷冷看着他,眼前这个平素温文尔雅、行事谨慎的老人为了亲情,终是走了这一步。 当日,梁文敬告诉自己请來了神医之时,自己并未想到这层,只是因为这个“神医”与众不同,从來不问自己的病情,來了便是让自己喝药,再针灸诊治,从來沒有说过一句话,几次问喜儿,喜儿亦道神医蒙面示人,并未见得庐山真面目,我心下奇怪,却不得不由着所谓的“神医”为自己诊治。 自己所中之毒,唯有“幽魂香”,至于其他的所谓引发自己体内的毒,当无此厉害,否则,第一次大病之时自己便已会病发。 而能克制此已近绝迹的蛊毒的,唯有西车族的后人,长孙鹭眉远在冷宫,为梁文敬所不喜,且自己眼睛半盲她是罪魁祸首,即便知道她能化解此蛊毒梁文敬亦绝不会用她。 那唯一的解释只有霍太医一个人。 当我睁开眼看见霍太医就站在榻前的时候,就已明白,梁文敬已经知道了一切。 而自己将霍太医囚禁起來,本意并不是要置他于死地,更多的还是不想这位年过花甲,德高望重的太医最后却因此事受连累污了一世清名,更何况他能说出“幽魂香”,必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他于自己有恩,这亦是不争的事实。 长孙鹭眉在宫内倚仗自己的出身及美貌,并无任何顾忌,即便在太后面前说话亦是不知留三分,依霍太医的精明,怎能不替长孙鹭眉担忧。 自我來到宫中,长孙鹭眉原先恩宠尽失,一再被贬,心里恨我是必然的,只是霍太医断然沒有想到长孙鹭眉居然使出必杀技:“幽魂香”,霍太医惊骇之下,知道我不会放过长孙鹭眉,再三权衡之下,这才使出这招连环计。( ) 我凝眸于眼前面色发白的老人,心底叹息后淡漠道:“霍太医一生清明,为何独独在这个事情上考验本宫的耐性,你以为这样,本宫便会感激你,因此放过长孙鹭眉吗?” 霍太医登时大惊失色,慌忙跪下,以额触地,叩地有声:“长公主明鉴,微臣不敢……” 霍太医颤颤抬起头,额上已然见红,老泪纵横,瞬间似老去十岁般苍老,哀求道:“眉儿年轻莽撞,一时为情所困,心里只有皇上一人,为此冲撞长公主,实乃罪该万死,……还求长公主看在微臣的薄面上,放过她一次……” 霍太医所言不假,长孙鹭眉之所以处处针对我,莫不是因为我的入宫使得她一朝君恩凉薄。 我冷冷道:“霍太医说得轻巧,,长孙鹭眉嫁与皇兄,心中只有皇兄一人是自然而然;但是,皇兄不是民间普通男子,他是大梁国的天子,三宫六院,万千粉黛,后宫讲究雨露均沾,实乃是大梁皇家开枝散叶,本宫一入宫,便听过出身名门的眉妃的悍妒美名……却沒想过,有朝一日这长孙鹭眉居然算计到本宫身上……本宫岂能容她,!” “长公主,,求长公主手下留情,!”霍太医抖然惊悚,抬目急急道。 我微哼一声,起身,语调淡薄,缓缓道:“所谓侯门一朝深似海,长孙鹭眉饶是再年轻莽撞,亦不会不懂得这些,后宫女人无数,皇兄却只有一人,既然入宫,就该安守自己的本分,向皇兄邀宠亦是在情理之中,但是,若是邀宠变成了想被独宠,便是大错特错了……即便是皇上弱水三千,唯独愿取你这一瓢饮,亦是大逆不道之事,更何况是这刻意的争宠……这些在前朝往事里,亦不是沒有过先例……” 我起身,缓缓上前,弯腰亲自扶起满脸灰败的霍太医,缓和一下声音,淡淡道:“霍太医,本宫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今日前來,只是向霍太医道谢,至于你所说的让本宫放过长孙鹭眉,本宫做不了这主,,,霍太医还是求皇上去吧!” 我说完转身要走,霍太医后面的话却是让我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身后苍老的声音颤颤道:“皇上说,一切但凭长公主的意思处置……” 我倚在榻前,手上执一本书,只翻开了一页,便望着眼前的烛火怔怔出神,孩儿臂粗的灯烛将寝宫照得亮如白昼,偶尔烛芯毕剥一声。 一边的喜儿上前挑挑烛火,又为我披上一件厚衣服,轻声道:“公主,都已三更天了,是不是该歇息了……” 我叹口气,将书一合,递给喜儿,看喜儿接过放在桌上,突然叫住她:“等等!” 喜儿回头,疑惑看看我,我摇摇头:“算了!” 喜儿莫名其妙,一边服侍我躺下,一边准备放下榻前的珠帘,轻声说:“公主,恕奴婢直言,今日你去看霍太医回來,就有点魂不守舍,可是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奴婢去禀报皇上!” 喜儿在棠梨宫当差算是最早的了,除了她,别人亦不敢和我这么说话,我当下亦不去计较,只淡淡道:“喜儿,本宫病着的时候,皇兄都宿在哪宫!” 喜儿垂眸想了想:“随公公说皇上近些日子朝政繁忙,每日除了來看看长公主,便是在御书房,好像,前些日子,去了冯昭仪,席婕妤,敛贵嫔那……” 听到此,我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把,一阵透骨的凉意顿时弥漫全身,皇后说的看來是真的了,敛贵嫔的确应该是怀有身孕了。 若是敛贵嫔怀有近两个月的身孕,自己竟还不知晓,自然,这里面的原因不言自明。 长公主,在众嫔妃眼里,何时已成了当日的皇后,我心底苦笑道。 罢了,我刚要躺下,忽听得外面侍女的声音:“奴婢见过皇上……” 接着锦屏前一闪,梁文敬已出现在眼前。 喜儿慌忙跪下请安,接着悄悄退了出去。 我一手掀开珠帘,有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梁文敬:“皇兄,怎还未歇息!” 脱去外袍的梁文敬只着白色单衣,径直走到榻前坐下,并未答话。 我一时有些尴尬,又闻出梁文敬身上淡淡的酒气,便不再说话,准备躺下。 梁文敬却抓住我的手,我疑惑抬眼,正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微蹙的眉峰,他目光幽深,看着我却并不言语。 我心下奇怪,亦凝眸于他。 梁文敬看了我半天,这才低低道:“你的眼睛,好些了吧!” 我心里一跳,自己的眼睛经过霍太医半个多月的诊治,其实已与之前无异,但是那日,我却道功夫白费了。 自己的眼睛已好,我却并未告知梁文敬。 此时,梁文敬竟问出如此的话语,若是搁在平日,我只当是平常的问候和关心,而今日,我却从他平淡的话里觉察出了与往日不一样的气息。 若是这样,他的消息也够快的。 自己临近天黑才从霍太医那里出來,想不到现在他居然得了消息。 自己的眼睛是什么样,瞒得了别人,自然是瞒不过霍太医,当日刚拆开遮挡眼前的布,看东西并不清楚;霍太医虽不疑惑自己的医术,亦不敢冒然下结论;而今日不同,自己在霍太医那里坐了不短的时间,他怎会看不出來。 想必,霍太医早已与梁文敬有约在先,当然是以霍太医治好我的眼疾为准。 霍太医之前不敢冒然断定,如今对梁文敬亦算是有了交代,只是,当日霍太医是由我囚禁起來,梁文敬并沒有直接放霍太医出來,而是让霍太医來求我。 霍太医这才知晓我在梁文敬心中的分量,原本打算将我的眼疾治好,以此请求梁文敬换得长孙鹭眉自由身,沒想到最终是赌输了。 霍太医脸色极其灰败,仰天长叹一声,不得不叹服从一开始,他就错了:“微臣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实在是低估了长公主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霍太医怎么能看不出长孙鹭眉对梁文敬的爱慕之情,只是,梁文敬对长孙鹭眉的宠爱一半是出于新鲜,更多的是平衡朝中大臣家族,而长孙鹭眉在这样的恩宠中迷失了自己,莫不以为梁文敬与自己鹣鲽情深。 身为祖父的霍太医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自己唯一的儿子在抗击柔然中为国捐躯,而儿子唯一的骨血长孙鹭眉却是在感情上越陷越深,霍太医在宫中数十载,自知长孙鹭眉虽然贵为妃位,在宫中未必吃得开,只是,这儿女私情又怎么能是他所控制的,自古皇恩浩荡,君恩稀薄,霍太医虽是屡屡提醒长孙鹭眉,奈何长孙鹭眉自恃甚高,未将祖父的忠言放于耳中,直到被直接贬至末等才人。 霍太医本以为长孙鹭眉受此打击,会静心思过,放弃原來不切实际的幻想,却沒想到长孙鹭眉表面无任何迹象,暗中却与皇后郭莹秋联起手來,意欲除去长公主。 长孙鹭眉到底是违背了西车国人的族规,想到了失传已久的“幽魂香”。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花明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重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霍太医这一惊非同小可,知道长孙鹭眉在劫难逃,再三权衡之下,虽是说出了“幽魂香”的实情,却并沒有说出自己体内已蓄积蛊香,随时可能发作。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必要的时候以此來换回长孙鹭眉的性命。 却无论如何也沒有料到,梁文敬将长孙鹭眉的生杀大权放到了我的手中。 …… 就这样怔怔看着梁文敬,这个之前自己误会至深的男人,顿觉百感交集,胸中亦是酸涩莫名。 自从自己大病一场,便将孩子交与宫中的冯昭仪、方婕妤等人抚养,自觉该是功成身退之时,眼睛突然半盲几近令自己内心癫狂。 梁文敬虽是遍请太医抑或名医为自己诊治,无奈效果不大,唯一有效的只是保住了自己的命而已。 从睁开眼,眼前一团模糊开始,内心那重重的失落,由此所受的煎熬,让自己瞬间从云端坠入谷底,不亚于当初的冷宫所受的困苦折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有时,会突然从梦中惊醒,眼前虽是烛火通明,却如隔了一层雾障,那种惶惑惊恐不是亲历之人,难以想象。 棠梨宫对长公主病情虽是万分保密,但长公主大病一场眼睛半盲的消息到底还是被散播开來,那日在御花园,吕昭仪的试探,皇后快意的奚落,我甚至可以想象出她们得意的恨不得狂笑的神情,面上虽然平静如水,胸中却如同有万千虫蚁啃咬,怒火万丈的同时心里亦是千疮百孔。 内心里,亦在怨着梁文敬,自己是名义上大梁的长公主,并不是他的嫔妃,却自始至终都在扮演着嫔妃的角色,他赐予了自己象征后宫无尚荣光的金宝,成就了他的誓言,也成全了自己,自己手握金宝,替他打理后宫,费心竭力地替他抚养孩子,却无自己的半分时间与自由。虽然,当日自己同意入宫自是为母报仇,这金宝正是自己的护身符,沒有它,自己还真不敢想象这深宫会容留自己多久;但是,梁文敬对自己的好,超出了兄妹的情分,他给了自己荣极的同时亦给自己带來了灭顶之灾…… 这一点,梁文敬或许知道的比谁都清楚,却从來不提,大约他自以为给了我后宫女人至高无上的权力,自己该是福星高照,一切吉祥如意,却忽略了我只是个女人,一个普通的女人。 他从來不过问我在后宫做了些什么?至于自己如何行使金宝的权力,对宫内嫔妃的奖赏责罚,亦从不过问,但凡有不忿的嫔妃借机告状的时候,他亦是言语淡淡:“但凭长公主的处置”,无论对错,皆由着我…… 想到此,我对上他的眼睛,点点头,定定答道。 “皇兄,我的眼睛已经差不多好了……” “唔……”梁文敬微微点头,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凑近认真看了一下我的眼睛,这才低沉道:“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 一语既出,我一下窒住,顿觉堵在胸中的万般酸楚陡地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之前数月积聚的委屈、无奈、彷徨、挣扎就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兜头兜脸将自己罩住,只剩徒劳挣扎,根本挣脱不开,梁文敬的这句话,无疑如晴空里拨开乌云,阳光普照,虽是等待许久,却一下子让自己的心田亮了起來。 趴在梁文敬的肩头许久,我才平静下來。 抬眼,梁文敬幽深的目光正定定看着自己,蓦然脸上一阵发烫,我嗫嚅道:“皇兄,是臣妹失态……” 梁文敬眼底溢出浓浓的暖意,唇角微勾,抬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尖,笑道:“朕倒是很少见长公主哭鼻子,你看,鼻子都哭红了……” 我还未反应过來,就被梁文敬拥入怀中,他一边轻轻抚摸我的长发,一边微叹息:“长公主对朕的安排,还算满意!” 我怔住,瞬间明白过來后,心里一热,脸颊使劲向他的颈项靠去,边在上面蹭來蹭去,边闷闷道:“皇兄明明都与人讲好了,还问臣妹满意不满意!” 梁文敬微一愣,看着我的眼睛,修长的手指划过我的细眉,细细端详了半晌,这才微微一笑:“怪不得霍太医对长公主刮目相看……” 我怔住:“霍太医,为何!” 梁文敬已脱去单衣在榻上与我比肩半倚在靠枕上,并沒有答话,只是伸手将我拉入他的怀中。 我半偎依在他精壮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淡淡道:“皇兄,当日,是臣妹擅自将霍太医囚禁起來……” 良久无言,我微抬起头,梁文敬正闭目养神般,并不作声。 我叹口气,接着道:“眉才人罪有应得,但是,霍太医,他毕竟救过臣妹的命,臣妹只是不忍心……” 又是良久的沉默后,梁文敬终于开口了:“嗯,这些,朕早已知晓了……” 我心下一沉,思忖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开口:“皇兄,你可知道数十年前西域曾经存在的西车族!” 听到此,梁文敬这才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大约是姿势不舒服,他伸手拽了一下身后倚靠的玉枕,这才淡然开口:“长公主打算怎样对付西车族的后裔!” 我顿时惊住,脑中顿时有片刻的空白后,心亦无可遏制地怦怦跳起來,倏得一下,凉意遍布全身。 原來,梁文敬,他什么都知道。 而让我更多惊讶的是梁文敬的语气与用词。 “对付!”我心里冷笑一声,面上懒懒重复道:“臣妹扪心自问,从未算计过谁,却因此险些送命,成一废人,臣妹即使再仁慈,亦得死个明白……” 梁文敬微一皱眉,我眼睛瞥向别处,他怎么能听不出我话里有话。 榻尾的“天逸荷”金色的大花在烛光里闪着透明的光泽,只是看的时间长了,眼睛亦会有些眼晕。 我看了半晌,转开眼,兀自躺下,背对梁文敬,闭目不再言语。 方才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并不舒服,可是?君问臣,臣不得不答。 被衾动了动,梁文敬已侧身拢住我的肩膀,轻轻将我扳转过來面向他。 脸上隐隐感到梁文敬热热的呼吸,我却不愿意睁开眼睛。 良久,听到梁文敬的嗤笑声:“朕,只不过问问,这就生气了!” 我懒懒睁开双眸,烛火将梁文敬的影子映在榻前,逆着光,只看见他半侧隐进黑暗的脸庞,一双眸子却是精光闪亮。 我仔细端详了他半晌,这才微微一笑:“皇兄,臣妹自來到宫中,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 梁文敬眉峰微挑:“此话怎讲!” “皇兄,自古三皇五帝,坐享齐人之福,皇兄后宫佳丽沒有三千,三十是超了……” 听我说到此,梁文敬的眉毛一跳,脸色渐渐黯下來。 我装作沒看见,随手拉了一下被衾盖住自己,边继续道:“臣妹以为,皇兄仪表堂堂,贵为天子,后宫嫔妃哪个不是视皇兄为天,对皇兄百般迁就邀宠,只是,皇兄,可否想到,嫔妃如此多,大梁的天子,臣妹的皇兄却只有一个……所谓僧多粥少,,这个比喻不恰当,却是实情,嫔妃本就为争宠水火不容,如今加上臣妹,皇兄可不是害苦了臣妹吗?” 瞥了一眼脸色越來越难看的梁文敬,我不再言语,转过身翩然睡去reads;。 霍太医治好了我的眼疾,自是想救出长孙鹭眉。 加上梁文敬有旨“但凭长公主处置”,我便答应了霍太医。 梁文敬早就知晓霍太医是西车族国相女儿的夫婿,长孙鹭眉便是西车族的后裔,他沒有赐死长孙鹭眉,只是将其打入冷宫;又由我将霍太医囚禁却不闻不问,想必是有什么想法。 我决定放过长孙鹭眉,不过是顺水做个人情。 棠梨宫里:“宫外寻药草而归”的霍太医听我饶恕了长孙鹭眉,老泪纵横:“但凡长公主有差遣,微臣在所不惜……” 我听后,温言道:“霍太医德高望重,本宫着实敬佩,如此说,倒是言重了!” 我示意喜儿给霍太医看座,又摒退所有人,这才说道:“霍太医,本宫确有一事想问一下霍太医,那就是关于皇后娘娘……” 几日后,霍太医告老还乡,冷宫里的长孙鹭眉被废为庶人,逐出宫门。 当我來到冷宫告诉长孙鹭眉这些的时候,长孙鹭眉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圣旨,嘴唇哆嗦了半天,终是颓然倒在地上,两眼呆滞,再无一丝生气。 “出宫后,忘记你的前半生,好好活着,这辈子能活着出宫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的福气……” 冬天快來到的时候,梁文敬亦越來越忙于朝政。 杜兰偶尔捎进宫中的书信除了说说秋秋的事情,其他的都是我在宫内所不知道的前朝事情。 大梁与柔然结盟已是定局,临近的高昌国得到消息后亦是草木皆兵,邻近小国的客商來往虽然频繁,但是较之前还是少了不少。 康靖王西南边境的平叛已近收尾,收服西南小国无数,大梁在西南的边境迅速向西和向南扩大,直接对高昌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重生,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交锋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朝中右相楚淳一为首的右相派认为高昌国虽是前二十年來迅速壮大,但近些年由于老主已归天,新主历经王位之争致高昌王室内部分裂严重,元气大伤,加上新主上位后荒淫无度,不理政务,致使高昌国臣子百姓怨声载道,此时攻打高昌,正是天时地利人和。 左相郭济认为高昌虽是近些年无长进,但高昌历经几十年的繁荣,又无大战,且凭其实力吞并周边小国无数,实力不可小觑,惟恐“冒然攻之,反受其害”,加上此番攻打,乃是与柔然结盟,柔然“南下狼子野心”,更兼“背信弃义”云云。 无疑,这些消息,是自己在宫中根本听不到的。 朝中左相右相为此事争论纷纷,反对此事的折子每日如雪片纷飞至御书房,纷纷请求梁文敬收回成命。 我來到御书房的时候,梁文敬正在看这些折子,眉头紧缩,若有所思,见我进來,便放下手中的折子,朝我微一抬颚,示意我坐下。 我伸手端过喜儿手里的鱼翅粥,一边微笑道:“皇兄,臣妹亲手做的鱼翅,皇兄趁热喝点吧!” 梁文敬闻言脸上顿显惊喜,将手中折子一放,起身走到我面前,接过我递过去的鱼翅粥,尝了一下,接着一饮而尽。 “好喝,长公主手艺最近又有长进了……呵呵!”梁文敬的夸赞倒叫我有些赧然,自那日他宿在棠梨宫,说起霍太医与长孙鹭眉之事时,我的话着实刺痛了他,不为别的,只为能让他能明白,他能给予我的,是无尚的荣极,但是,也有他贵为天子给不了的东西,比如生命。 那日梁文敬早早上早朝走了,他的动作很轻,并沒有吵醒我,我在他换好衣服后慢慢睁开眼睛,怆然望着那一抹明黄绕过锦屏,消失在锦屏后。 原以为梁文敬会怨我,毕竟他为自己做得已经够多,只为能留我在他的身边,但是,到头來,我却对他有了怨恨。( 广告) 这次看來,梁文敬倒是沒有放在心上。 看着他眉目英挺,凛冽的脸庞不复平日的威严,眸子里尽显温和,來时忐忑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我接过梁文敬手中的碗,递给一边的喜儿,喜儿退下后,我转眸看向梁文敬,随即忍不住一笑,抬手用锦屏擦去沾在梁文敬嘴角的一丝鱼翅丝。 梁文敬低头看了看我手里的锦屏,亦忍不住笑了,眉眼弯弯,伸手握住我拿着锦帕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扶扶我头上的珠钗:“朕亦正想去看看你,想不到你竟來了!” 梁文敬眼神灼热,余光里,一边的随公公早就退了下去。 我想起什么?“皇兄,上次皇后特來告诉臣妹,敛贵嫔已有两个多月身孕了……” “唔……”梁文敬眉峰微挑,脸上喜色褪尽后淡淡道:“朕知道了!” 短暂的沉默后,我沒有再言语,梁文敬亦是面色淡淡。 门外传來随公公尖细又小心翼翼的声音:“皇后娘娘,皇上有吩咐……” “本宫那便在这里等皇上出來……”是皇后郭莹秋不耐的声音。 听到外面的动静,梁文敬脸上顿时起了霜色,他松开我的手,负手而立后冷然道:“让皇后进來!” 我见状转身便走,身后是梁文敬温和的声音:“你且留下,朕还有话说!” 郭莹秋进來时与我对了个照面,自然亦是听到了这对她來说无比刺耳的话语。 她看了看我,唇角一翘,嘲讽之意跃然于脸上,面色稍显惊讶后淡淡道。 “长公主,居然亦在此!” 说完傲然扬头,从我身边过去,我猝不及防,肩膀被撞了一下。 我静静站在那里,并未回头,只听见身后温柔的声音:“臣妾拜见皇上……” 良久无声,我微微侧身,梁文敬正放下手中的主笔,头亦未抬,淡然道:“皇后來作甚!” 郭莹秋万料不到梁文敬会如此冷淡,顿时面色微红,尴尬起身,鼓起勇气低低道:“臣妾,只是,许久沒有见到皇上,特來……问候一下……” 这话连在身后的我听了都不免心里一动,忍不住替皇后心生悲凉,想起母亲的话语,若是寻常百姓家,夫妻举案齐眉,恩爱如初,如今在这深宫里,贵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不仅要与众多女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夫君,如今想见一下自己的丈夫,都需要“特來问候”一下。 心里不禁感叹,这皇后,只是个声名而已,郭莹秋,脱去皇后的正红宫装,摘去凤冠,亦只是个寻常的女儿家。 心下一丝不忍,我悄悄向门边走去。 前脚更踏出御书房的门,后面就传來皇后略有些幽怨的声音:“臣妾与皇上夫妻一场,知道臣妾不为皇上所喜,但是,忠言逆耳,臣妾不得不说……” 郭莹秋的话还是让我吃了一惊。 “帝后不和”乃是宫中众所周知的秘密,郭莹秋贵为皇后的脸面自是挂不住,在梁文敬面前不是沒抱怨过,不是沒哭过,奈何梁文敬软硬不吃,几次转身离去,令皇后几欲生不如死。 今天这样直白说出來,说自己不为梁文敬所喜,必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或许破釜沉舟不一定。 我站住,静静听着。 很快,皇后的矛头直接指向了我,她语调哀怨,话语耿直:“皇上,臣妾不敢背后非议长公主,但是,自长公主入宫,臣妾却听得几多风言风语,皇上不能掩耳盗铃,视而不见!” 我心下一沉,禁不住回头,再次细细打量了一下皇后。 一身簇新的正红宫装,象征母仪天下的凤舞九天垂珠赤金步摇,与平日并无两样,只是,我打量她的时候,她似早已预料到般,转眼看向我。 四目相对,皇后平静的面容之上,唯有那双眸子,利剑般射向我。 那隐忍已久恨意在她的眸子里绵绵而上,唯有唇角淡淡的冷笑,向我昭示着她的决心,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再转眼看向梁文敬,他坐在桌子后面,听到皇后此话,脸上并无任何不快,将反而淡淡笑道:“皇后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皇后眸光锐利,微微昂头,怅然的神色自眼中一闪而过,傲然道:“自然是关于长公主的……长公主沒有兴趣进來一听吗?” 我看了一眼梁文敬,他面无表情,负手站在桌前,漆黑的双眸看着皇后,眸子渐渐冷了下去。 我终是抬脚走了进來:“皇后娘娘对本宫一直看法不佳,如今听听亦是长见识!” 皇后不屑瞥了我一眼,高傲道:“长公主天姿国色,人间难寻,不说别的,单是狐媚皇上这一条……” “放肆!”梁文敬低沉怒吼一声,凛冽的脸庞早已隐去刚才的淡然,额上青筋爆跳。 从未见梁文敬如此震怒过,我吓了一跳。 郭莹秋亦是被梁文敬的狂怒吓得一抖,身子瑟缩一下,垂眸不敢再言。 梁文敬脸色铁青,厉声道:“贵为皇后,原本该母仪天下,替朕分忧解难,朕的皇后难道就是听信流言來质问朕的吗?reads;!” 郭莹秋虽是慑于梁文敬的怒气瑟缩了一会,却并沒有被吓倒。 定定神,她拢拢头后的发髻,破釜沉舟般傲然抬起头,眼神掠过我的时候狠狠剜了我一眼,随后微哼一声,款款下拜,冷然道:“皇上,还是听臣妾讲完,!” “够了!”梁文敬低喝一声,眯起的眼中戾色大显:“你想说的,朕并不想听,若是皇后不能胜任母仪天下的位子,那就,,让贤吧!” 郭莹秋顿时脸上遽然变色,震惊之下双眸圆睁,失声叫道:“皇上,!” 梁文敬厌恶地看了皇后一眼,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独剩下郭莹秋呆立一旁,不可置信般看向梁文敬,边摇头边后退几步,头上珠钗摇晃,郭莹秋面色惨白,良久,才凄然一笑,决绝道:“皇上,臣妾,只不过……是提醒皇上,莫恋眼前一时之欢,让大梁的长公主成为笑柄……” “混账东西!”随着梁文敬的怒喝,转身一记清脆的耳光结结实实劈在皇后的脸上:“朕与长公主岂是你等非议的……” 皇后猝不及防,这一记耳光一下将其重重掴倒在地。 皇后半天才从地上爬起來,钗环散乱,脸上指印隐隐可现,唇角亦淌出一抹鲜血。 眼前的一切看得我毛骨悚然,我再也看不下去,转身要出去。 “站住!”皇后在后面喝住我,凄厉的声音震地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她几步绕到我的面前,冷冷一笑:“怎么,看到本宫这样,你高兴了是吗?” 皇后怒容满面,狼狈至极,心里原本对她的恨意竟亦是消减了不少,我淡淡道:“皇后娘娘还是回宫吧!” 她抬手抹去唇边的鲜血,怨恨地看了一眼梁文敬,一手指着我,这才恨声道:“臣妾一心为皇上着想,竟是今日如此下场,反倒是这个來路不明的妖女,魅惑皇上,后宫秩序混乱……”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交锋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交锋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梁文敬冷冷睨着眼前衣衫不整,凤仪全失的皇后,凛冽的脸庞越发铁青,负手背后的指节因极力隐忍而泛白,声音冷硬如铁:“皇后说话越來越放肆了,这样的皇后,朕要了何用,來人,拟昭,!” 随公公慌忙小跑上去,躬身在桌上替梁文敬摊开昭书。 梁文敬上前,拾起笔,蘸一下墨,就要落笔之际。 皇后愣怔一下,明白过來,随即凄厉一声:“皇上,,皇上明鉴,臣妾是皇上的结发妻子,与皇上夫妻一场,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难道皇上竟完全不将臣妾放于心上吗?!” 说到最后,皇后瘫软在地上,以手掩面,涕泪横流。 梁文敬拿笔的手略停顿了一下,再看向皇后时,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复杂神色。 皇后哀哀哭求道:“臣妾对皇上一片真心,皇上为何体会不到,臣妾每日每夜都在盼着皇上,可皇上曾几何时正眼看过臣妾,……臣妾不是别人,是皇上明媒正娶的正宫皇后啊!皇上……” 说到此处,郭莹秋抬起头,哽咽道:“臣妾自嫁给皇上,哪日不是期盼皇上与臣妾坐上一会,哪怕是说几句话……臣妾等來盼去,数个春秋,除了大婚之夜,皇上哪日是与臣妾完整度过的,!” 皇后声声泣血,梁文敬手里的笔停滞在那里,眼里的怒色亦渐渐淡了下去。 皇后跪着來到梁文敬身边,双手抓住他的锦袍,仰头哀哀道。 “难道长公主在皇上眼里值千金,臣妾的心意在皇上那里便是一文不值吗?” 皇后的哭泣声让人心碎,连我亦不免心底起狐凉之意,跟着感慨起來。 皇后的这般作为是自己从來沒有想到过的,只是不知道,向來强势从不认输、更不屑于在自己面前示弱的她今日如此,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太好。 身为长公主的自己,看着眼前的一切,总算明白了,为何皇后一心想除掉自己,乃至不惜下狠手借刀杀人,原來,她并不仅仅是因为象征皇后权力的金宝易手,让她贵为皇后的体面扫地;更多的,是自己分享了在她眼里本该属于她的恩宠,自己,竟被皇后视为其夺夫仇人。 皇后对自己的算计屡次落空,莫不是因为梁文敬的恩宠,这更激起了皇后的怒火。 “若不是她妖媚住皇上,本宫焉能让她活到今天,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才解恨!” 这曾是郭莹秋在宫中与一些交好的嫔妃在一起时的忿忿之言,声言与我势不两立。 沒想到隔墙有耳,这话隔日便传到我的耳中。 我彼时正在院里的秋千上悠哉,闻听皇后身边的内侍惶恐不安传來的话语,对此只是淡淡一笑。 自己从霍太医的手下侥幸捡了一条命回來,这些帐,自然要算在皇后的头上,只是,这些,我一直都压在心底。 只是,眼前的郭莹秋,亦不免让我心生狐凉,抛却皇后的身份,她亦只是个女人,有着七情六欲的女人。 梁文敬偶尔瞥向我的眼睛神色略有些复杂,漆黑的眼底不复有方才的戾色,手握的朱笔终究停留在半空,沒有落下去。 我装作未看见,毅然转身,走了出去。 后面隐隐传來皇后带着哭泣的声音:“天知道昔日的荷昭仪与兰贵妃是如何逝去的,如今敛贵嫔怀有身孕两个多月都不敢言语,亦怕是步了她们的后尘……” 走在冷风里,虽是披着厚厚的斗篷,身上还是起了密密的凉意,我心情复杂,一路沉默着快步回了棠梨宫。 皇后,她到底是沉不住气了,以前纵然是内心再仇恨,脸上仍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虽是面色淡淡,相遇总还是能不咸不淡说两句,如今,公然在梁文敬面前露出了她潜伏已久的利器,向我明目张胆地宣战了。 只是这一战,要么我死,要么是她亡。 我坐在暖意融融的棠梨宫的美人榻上,冷冷笑了。 自皇后大闹御书房后,梁文敬多日不见人影。 随公公倒是个伶俐的,喜儿去打听了一下那天我走后的事情,随公公如实相告,说皇后出來的时候竟然面有淡淡的喜色。 我一边抚着古琴,一边听着喜儿等人说着宫里的事情。 我病中人事不省的日子,后宫里还算太平,除了流言蜚语长公主不治,眼睛半盲如同废人外,剩下的便是借长公主病患之际,纷纷与皇后熟络起來。 一时皇后中宫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我病着的时候,梁文敬每日除了到棠梨宫坐坐,亦不再按照之前由我揭嫔妃的绿头牌子各宫,而是,偶尔想起了便去哪宫嫔妃那坐坐。 如此一來,平素对长公主敬畏有加的各宫嫔妃们欢喜如同过年。 敛贵嫔便是这样的时候怀上龙胎,据说满月之时,银辉洒满地,御花园里的丹桂树下,敛贵嫔一袭白衣,长发随意拢在肩后,正望着天空的玉盘出神。 恰被路过的皇上看见,皇上在背后静静看了半晌,这才走过去。 那日,敛贵嫔便宿在了皇上身边……如今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 这段被后宫嫔妃愈传愈神,讲的人眉飞色舞,听的人一片艳羡之色。 唯有一旁逗弄小皇子的方婕妤淡淡道:“古有东施效颦,让人贻笑大方,如今刻意效仿长公主,倒还以为是自己魅力见长了!” 其他在此的嫔妃闻听此言,不免沉默了。 方婕妤生性淡泊,今日说出这话,明里说的是敛贵嫔,暗里亦将长公主说上了,着实让人突兀。 我半靠在榻上,微闭着双眼听着。 片刻沉默后,倒是有伶俐的嫔妃笑起來:“婕妤娘娘惯会讲笑话,这敛贵嫔平日看着不言语,原來自是有一套,如今母凭子贵,如今我们说话倒是也得小心了!” 席婕妤在一边抚着团扇的穗子,亦是淡淡:“以前敛贵嫔碍于位分,与皇后娘娘想攀交亦是不得志,倒是与吕昭仪相谈得好,如今皇后娘娘恨不能一日去敛贵嫔那两次,看來真是一朝怀有龙胎,前后便是云泥之别,连皇后娘娘如此高傲的人,居然亦肯放下手段去看望,看來敛贵嫔倒是福分不小!” “婕妤娘娘倒是说得是,这敛贵嫔,平素看着面相老实,原來竟是个心思颇深的,那身量,倒是和长公主有三分像,原來是这样……” 众嫔妃议论纷纷。 我兀自靠在那里,不发一言。 冯昭仪放下怀里已经睡着的启荷,这才伸手抚平身上锦袍上的褶皱,微皱眉头:“这说了半天,长公主亦该歇息了!” 宫内除了皇后,便是贵妃,如今两个贵妃一个被贬至冷宫,废为庶人,一个产后病殁。 论起位分,自然是昭仪,吕昭仪与长公主老死不相往來,这冯昭仪在昭仪里面亦是说话有分量的。 众嫔妃这才纷纷起身,一边让长公主保重身体,一边离开了棠梨宫。 待所有人走后,冯昭仪这才坐下:“长公主这眼疾……怕是都不知道吧!” 我懒懒起身:“若是都知道了,这戏还怎么演!” “如今后宫妃位空缺,冯昭仪堪此重任,下个月,妃位晋封之时,本宫会向皇兄提一下reads;!” 梁文敬不來,我自是不会去找梁文敬,如果真如随公公所言,那梁文敬一定是给了皇后什么承诺或者听信了皇后的进言。 我每日吃饱喝足,偶尔抚抚琴,去逗一下三个孩子,日子过得亦是逍遥自在。 敛贵嫔怀上龙胎已有三个多月,我亦只是象征性地让喜儿按内务府的规矩送去了一些赏赐,其他便沒有过问。 有皇后事无巨细地照料着,我何须多那份闲心。 皇后那边亦沒听见任何动静。 倒是太后,听说病情越发重了,原先是说或许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如今倒是天天躺在榻上,连下來走走的心情亦沒有了。 皇后每日都去太后那里尽心伺候着,一众嫔妃亦是轮番问候。 只不过,沒人去质疑为何长公主不去伺候,长公主眼疾未好,自己尚且照顾不了自己,不去太后那里,亦是在情理之中。 这日晚膳后,竟等來了多日不见的梁文敬。 彼时我正在烛火下写着给杜兰的回信,抬眸间见梁文敬走进來。 梁文敬看上去神采奕奕,玄衣皂靴,看上去与儒雅之人倒无分别,只那碧玺金冠昭示着他大梁天子的身份。 见我正在执笔写信,他坐在了旁边,唇角微翘,温言道:“怎么,想秋秋了又!” 我低头继续写着,边应道:“是啊!杜兰來信说秋秋有点闹肚子,臣妹刚从太医那求了个方子,想必是管用的,这就写了给杜兰送过去!” “呵呵!”梁文敬伸头看了一眼,赞赏道:“长公主的小楷写得甚是工整,倒像宫内女官了!” 我抬头看一眼梁文敬,边折纸放进信封边笑道:“皇兄倒是会取笑臣妹,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皇兄又不是不知道,臣妹只是识得两个字而已,怎能与德才兼备的女官相比!”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交锋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交锋 3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信写完,我便吩咐喜儿让内侍传走。( ) 梁文敬神色如常,边饮茶边与我说着宫里宫外的闲情逸事。 诸如大至今年国库收入,边境防守,小至市井百姓今年收成,,听着梁文敬侃侃而谈,我一边细细听着,一边偶尔插上两句。 待梁文敬说起目前的形势,与柔然合力攻打高昌的时候,眉头还是微皱一下,我料想是朝中左相为首的老臣们的阻挠。 便笑道:“皇兄既是决心已定,朝中右相支持,朝外柔然相助,边疆康靖王又是治理井井有条,皇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梁文敬微微点头,转眸看向我:“长公主所言极是,朕并不是担心这个,此番攻打高昌,一是因为高昌已是大梁在西部的威胁,不得不除;再者,二十多年前与柔然战争,大梁折损严重,亦是拜高昌所赐,虽是险中取胜,但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笔帐,亦不能不算!”说到这里,梁文敬幽深的眼底有了淡淡的冷意。 “朕的叔父,亦不能白白阵亡!”梁文敬淡淡的话语里冷硬一闪而过。 我起身,从枕下拿出一封信,亲手递与梁文敬。 梁文敬略有些愕然:“这是什么?” “或许皇兄会对此感兴趣!”我淡淡道。 梁文敬面带疑惑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墨玉。 梁文敬拾起來,仔细看了一下,又抖开信纸,慢慢看了起來…… “高昌在大梁都城凉京活动亦不是一日两日了……”我边给他倒茶,边道:“这些东西未必对皇兄真有用,但是,相信会让左相有所收敛!” 看完信件的梁文敬面色渐冷,方才温和的脸庞已显霜色,他将信纸一扔:“竟有此等事情!” “皇兄莫忘了,当日臣妹离开别院,皇兄是在何处找到臣妹的,漪澜阁,虽來往皆达官贵人,却并不那么干净……这墨玉,便是例证……”我小心提醒道。 不经意般微抬眸瞟过梁文敬的脸色,果然,他的脸上似笼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在那京城达官贵人出入的烟花之地,我与他相见的情形,自己的这番话,相信更能让梁文敬对皇后当日的所为愈加不齿。 而这正是自己要的,我刻意提起了别院不为别的,自己当年被迫带着杜兰和秋秋离开别院,差点被卖入京城妓院漪澜阁亦莫不是拜皇后所赐,幸好自己用那玉簪才得以保全自己。 当年梁文敬在那找到自己的时候,自己已是漪澜阁的头牌琴师,那“冰冰”二字便是自己当年最大的耻辱…… 我放下茶壶的时候,心底掠过一阵冷笑。 当日乌洛來信里面言明母亲遗留下的墨玉來自高昌,眼前这块墨玉虽是与那墨玉形状不同,但还是有相似之处,这从那诡异的图案便可以看出。 这墨玉,便是來自高昌,是高昌国的奸细与大梁的人会面的物证,地点便是在漪澜阁。 初次从杜兰手里看到这块墨玉,我着实吃了一惊,若是之前对乌洛所说的这块墨玉笃定是从高昌而來还心存怀疑,那么看到这块墨玉的时候,我是半分疑惑也沒有了。 这墨玉,正是來自高昌,且是高昌国机密之物,与母亲遗留下的墨玉做了对比后,我颓然倒在榻上,心下却是百味俱全,万分复杂,实在无法将自己与这墨玉联系起來,到底是谁,二十多年前,将这块墨玉放在了母亲的身边,他与我是否有关系,是高昌人,还是大梁国的通敌奸细,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重重疑问不得其解。 能得到这块墨玉亦是受了乌洛之前信件的点拨。 乌洛來访大梁的时候临走前留下的信里言明左相郭济与高昌有着非同一般的密切联系。 我这才上了心,不得不佩服已故的常太妃,之前所说的太后及郭家的通敌之罪,料想不是常太妃凭空杜撰。 宫外的杜兰与长公主时常通信,自然是因为长公主义妹的孩子还在宫外,长公主不能出宫,时不时捎点什么东西是应该的。 我恰是利用这点,吩咐杜兰遣人去了漪澜阁。 为何去漪澜阁,一半是直觉一半是猜测,漪澜阁來往达官贵人,非富即贵,并无闲杂人等,若是商讨机密事宜,想必那烟花之地比任何地方更安全。 记得当日在漪澜阁,想起那云姨明里一套,暗里一出,招待郭二公子,想必若不是刻意为之,便是做戏。 杜兰的回信却证实了我的猜测,左相郭济的次子郭丛的确经常出入漪澜阁,与漪澜阁的头牌“双凤”关系匪浅。 沒想到,这漪澜阁藏龙卧虎之地,历经多年:“双凤”居然风头不减,这“双凤”不是有过人之处便是有什么必须留此的理由。 按说左相之子不学无术,留恋烟花之地,并无奇怪之处,只是,这郭丛,并非别人眼里看到的或者一些传言所言那样不学无术,而是异常精明之人,左相郭济的 只是,杜兰言之这郭丛出入漪澜阁的时间很是规律,每逢初一,十五便会去漪澜阁,到那自是径直奔“双凤”而去。 而很巧的是,每逢初一、十五:“双凤”亦不登台献艺,专心在后院等待郭丛的到來,只是,在“双凤”所居住的内外间里,外面是“青凤”陪着郭二公子,里面则是“明凤”陪着一位异邦人。 “说起这些,臣妹倒是还是感谢杜兰,杜兰之前在漪澜阁呆过,自是知道里面的一些状况,这次能进得漪澜阁,亦是颇费了番心思!” “如何进去的!”梁文敬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道。 “自然是‘幽魂香’!”我一字一句道。 梁文敬显然沒有料到,亦是吃了一惊:“怎么,这是怎么回事……” 霍太医先前告老还乡,长孙鹭眉亦被逐出宫门,废为庶人,但是,并不代表我会让他们两个远走高飞。 霍太医临走前交出了那两张藏宝图,且答应为我所用换回了长孙鹭眉的自由,而长孙鹭眉,在出冷宫前我只是让她喝下了一碗汤,便彻底解决了她之前的所有痛苦的记忆。 出宫后,霍太医并沒有走远,暂时先隐居在凉京郊外无人烟的一处不起眼的民房里,霍太医出宫后便在那里以养蜂遮人耳目,长孙鹭眉已不是先前的长孙鹭眉,如今看上去只是一个深藏闺阁的女人,沒有了先前的记忆,她亦不必那么痛苦。 便是在一个初一之夜,漪澜阁里歌舞升平、活色生香之际,长孙鹭眉凭借其高超的武艺潜入了漪澜阁“双凤”的房间,倒挂金钩将“幽魂香”毫不费劲地吹进房间,片刻之后,长孙鹭眉顺利潜入房间,在郭丛身上居然发现了墨玉,亦在那异邦人身上搜出了高昌国的腰牌,及同样的一块墨玉,长孙鹭眉很聪明地只取了郭丛身上的那块墨玉,便折身而回。 整个过程前后短短一会的功夫,丫鬟出门端水回來添茶的时候房内一切照旧。 就好似房内的人瞬间打了个盹而已。 “幽魂香当真如此厉害!”梁文敬听了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相信。 “臣妹当日亲身经历过,对此倒是不疑;若是皇兄疑惑,或许可以派人试试reads;!” 梁文敬闻听此言,又拾起桌上的墨玉仔细看了看,若有所思后,这才淡淡道:“长公主费心了!” 我心下一窒,面上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双手捧起桌上的茶盏递给他:“皇兄,敛贵嫔怀有身孕三个月了,皇兄为何不去看一看!” 梁文敬接过茶盏的手顿了顿,并未抬眸,淡淡道:“一切有皇后照应着,朕不去也罢!” 我的心顿时一抽,一阵微微的刺痛在心里弥漫开來,脸上还是强笑道:“皇后做事仔细,想必照顾的很好!” “唔……”梁文敬垂眸只管喝着茶,再无下文。 我亦坐在桌前低头品着茶,心底自是知晓梁文敬对我插手此事是有些不情愿的。 暂且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单是讲左相乃皇后父亲,亦是梁文敬国丈,兼之太后与郭济乃同胞兄妹,郭济又是梁文敬的舅父,无论如何,这里面的血缘关系是改变不了的,此时,置喙于此事,于我,未必有利。 这是杜兰在信中所担心的,但是,我不想再等下去。 今日,梁文敬的反应倒是印证了杜兰的话。 我心底暗自苦笑,自己竟不如杜兰了解梁文敬。 但是,话已然说出去,便如泼出去的水。 坐过半晌后,梁文敬便出了棠梨宫,径直往太后那去。 是夜,我却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了无睡意。 自己关心的并不是梁文敬对我置身此事的态度,更多的是关于自己和高昌国是否有什么关系。 若是左相与高昌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母亲的事情一定与其有关,我暗自想着,当年大梁与柔然的战争三年,大梁险中取胜,云中城一战,粮草遭高昌偷袭,折损重大,想必,那时,左相枭枭之心,已经暴露出來,只是,那时,腹背受敌,先皇无暇顾及。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交锋 3,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对决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二十年前的战争中,云中城一战大梁反败为胜,虽是折损严重,终是凯旋而归,左相徒有感叹,天不亡梁。 先皇未必沒有觉察到左相的谋逆之心,否则怎么会在班师回朝后在朝中陆续削弱左相的力量,先是削弱与左相交好的太尉的兵权,后又陆续让太子梁文敬学着监国为由,将左相手中权力及太尉兵权收了大半归太子梁文敬。 太子学习监国无可厚非,左相纵是再骄纵亦不敢有所怨言,何况太子梁文敬还是左相亲手将其推上太子宝座。 只是,左相与高昌国來往私密,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以來,一直未断了联系,想必是有什么共同的利益所在。 而此番,大梁与柔然合力攻打高昌国,左相不仅在朝上极力反对,私下更是遣其子与高昌密使频频在烟花之地会面。 即使不是明眼人,亦能从中猜出些什么? 这些蛛丝马迹,不知道梁文敬先前是否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与杜兰仰仗许家,打听來的消息并不是沒有价值。 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要把这些物证交与梁文敬便可,其他的,则就不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了。 至于皇后,之前与我已是势同水火,我病中的时候亦是步步紧逼,在御书房里更是当着梁文敬的面斥我妖媚罔上。 我一边用精巧的银壶浇着宫里常年不衰的花草,一边吩咐喜儿:“若是下次在御花园遇上皇后娘娘,就告诉她本宫想她了,本宫眼疾不便于到处走,她來棠梨宫与本宫一叙则是最好的!” 喜儿得令下去。 仔细浇完最后一棵“天逸荷”,我放下银壶,用锦帕小心擦去手上沾上的水珠,轻轻地笑了。 很快,喜儿回來了:“回公主,皇后娘娘与敛贵嫔在御花园散步,奴婢已将公主的话带到!” “哦,皇后娘娘怎么回的!”我一边用修甲剪剪着小巧的指甲,一边淡淡道。( ) “皇后娘娘倒沒说什么?倒是旁边的吕昭仪娘娘……”喜儿吞吞吐吐,沒再继续说下去。 “嗯……”我抬眸看了一下喜儿:“说……” “昭仪娘娘说,说,公主既是眼疾未好,还是在宫里好好……待下去,免得,免得……”喜儿咬着下唇,脸有些涨红,小心觑着我的脸色,喃喃道:“免得到时,柔然王爷不喜公主,兀自丢大梁的脸面……”最后的话已是低不可闻。 看着喜儿因学话有些难堪的脸,我不怒反笑:“本宫这还沒走,吕昭仪倒是就替本宫杞人忧天起來了,也罢……” 转瞬秋去冬來。 宫里平淡如水的日子一如既往地过着。 柔然汗国正式给大梁递交书表,两国商定长公主的婚期定于天武四年六月,柔然王爷郁久闾乌洛将亲自到大梁迎娶长公主沈卿卿。 算着时间,自己在宫中呆的时间不会超过七个月。 随着长公主和亲时间的临近,宫里亦是一片忙碌景象。 梁文敬每日政务繁忙,仍是会隔一两天到棠梨宫与我叙叙闲话家常。 自己递与梁文敬的关于左相与高昌私通的证据他亦沒有再提起,皇后在他面前曾对自己的疑虑他亦未提过。 偶尔來,便是听自己抚抚琴,偶尔品品自己新泡的茶,或者饮酒。 启雨、启荷已有半岁,都能坐起來玩一会,启仲比起哥哥姐姐,因是足月出生,看起來更是壮实一些,虽是比哥哥姐姐小了三个月,个头却是不小。 每次冯昭仪与方婕妤在逗弄几个孩子的时候,都会评论一下他们像父皇还是他们的母亲。 “麒王殿下眉眼像极了皇上,宁硕公主倒是像她的母亲,这仲王殿下嘛,还真是对半开,脸庞像兰贵妃,神情嘛,倒是更像皇上……” 说笑间,一圈人便笑成一团。 在我看來,启仲的小脸越长倒越有几分肖似兰贵妃,可是眉眼间仍是酷似他的亲生父亲,在西南边境毫不知情的康靖王。 梁文敬每次來看三个孩子,亦是满面慈父之爱,对待启仲亦是亲得很。 看着梁文敬这番不似掺假的作为,我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心里不免安慰起自己,无论启仲是谁的孩子,即便是康靖王的孩子,在哪儿还不都是一样长大,如此在宫里安然活下去,亦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些秘密,就随着兰贵妃的永远沒入地下吧! 兰贵妃已病殁不短的时间,宫中贵妃位空缺,转眼到了每两年一晋升的妃嫔等级遴选日子。 自先前的眉妃贬为才人后废至冷宫又贬为庶人逐出宫去,兰贵妃不久前病殁,两妃位皆是空缺。 自然,如今唯有昭仪位分的嫔妃最是眼热贵妃之位。 四位昭仪按位分排便是吕昭仪,冯昭仪,韩昭仪,郑昭仪。 而最有希望的则就是晋位最早的吕昭仪与目前抚养皇子的冯昭仪,贵妃位子只有一个,孰上孰下,宫里面的嫔妃里早就议论纷纷。 赞成吕昭仪晋位妃位的莫不是因为吕昭仪出身高贵,又是最早晋升昭仪,抚养小公主多年,论资排辈,非她莫属。 而看好冯昭仪的,则是因为其端庄贤淑大方,又在抚养皇子,将來的皇子也得尊敬地称其“母妃”,这份福分,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且皇子生下來失了慈母之爱,抚养这皇子,即便不是亲生,亦与亲生差不多了。 喜儿等人回來将这些话悉数一字不差地将给我听。 这日我刚在棠梨宫用过午膳,与方婕妤等人在内室一边看孩子一边话家常,就听外面老远传來阵阵笑声,细听之下,竟是吕昭仪等人。 隔着长窗向外看去,吕昭仪一袭绯红色团锦纹长裙,外罩烟灰色素锦披风,一改往日的骄横跋扈,与几个平日交好的嫔妃來到棠梨宫。 人未至,笑先闻:“长公主这真真是四季如春哪,瞧瞧,这花团锦簇,就连宫中不常见的‘玉梁’都开得正好,这‘玉梁’珍品,亦就是棠梨宫,放在别的地方未必就能成活,,可见是长公主之福啊!” 几个嫔妃闻言仔细看看“玉梁”后,惊讶之余不免连连点头,连声附和。 我看着吕昭仪犹如在自家后院般指指点点,心下不免好笑,只觉得她一身绯红的裙装倒有些刺眼。 宫中嫔妃着装有严格的等级之分。 正红色唯有皇后才用,贵妃才可以用与正红色相近的绯红等颜色。 贵妃以下的嫔妃,除了这些着装颜色,其他的颜色可以自行选择。 当年只有兰贵妃在康靖王回朝宴会上才着此绯红衣衫将一曲“贵妃醉酒”演绎地惟妙惟肖,平日,亦无人穿此色衣衫,惟恐生是非。 如今吕昭仪却是堂而皇之地穿上此色衣衫,毫无顾忌,想來是自己晋升妃位有望,抑或是根本就是向大家宣布自己就是贵妃了reads;。 史婕妤看到此处,不禁哧地一笑,口齿惯是伶俐的她掩嘴笑道:“容仪宫的吕昭仪真是沒有闲着,这些天四处走动,先前因为在当着梁文敬的面自诩琴艺高超,刻意贬低长公主惹得龙颜不悦,由此在宫里禁足每日练琴,实实吃足了苦头,这次倒是长了记性!” 一边的席婕妤亦是点头:“看这着装,倒还真是将自己放在了贵妃位子上了,这绯红色衣衫,兰贵妃亦很少穿,如今倒堂而皇之穿出來,看來,胜券在握了!” 冯昭仪彼时并沒有在,倒是方婕妤抬头瞥了一眼外面,淡淡道:“要真是当了贵妃还好说,若是最后不成,倒真是东施效颦了……” 恰在此刻,喜儿进來禀报吕昭仪等人已在中厅等待,想拜见长公主。 我唇角一翘:“你们在此安心照顾小皇子公主,本宫去去就來!” 见我从内室出來,吕昭仪等人急忙上前与我相见。 “呵呵,棠梨宫今日早上便是喜鹊叫声连连,喜鹊一叫贵人到,这是哪阵香风,将久不相见的吕昭仪吹來了!”我挽了挽臂纱,微笑道。 吕昭仪先是面色讪讪,而后疑惑地紧盯着我的双眼,强挤出一丝笑意:“臣妾听闻长公主凤体欠安,一早就想來看望长公主,不知道长公主的眼睛可是好些了!” 听着她小心翼翼的探寻声,我越发温和起來:“本宫已是半盲之人,习惯了就不妨事了,吕昭仪不忘本宫,真真让本宫感激不尽!” 吕昭仪和几个嫔妃对望了一下,讪讪坐下。 待众人坐好后,我端起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这才道:“本宫虽然眼已半盲,不过,不至于眼瞎,瞧着吕昭仪这一身衣衫,倒是鲜亮地很,吕昭仪向來着装谨慎,端是会穿衣打扮,如今看來,倒真是不虚此言!” 吕昭仪听了,半是疑惑半是面有得色,她放下手里的茶盏,不免有些得意起來:“长公主倒是谬赞臣妾了,臣妾素來喜爱红色,早上穿给皇上看,皇上还夸赞臣妾了,倒叫臣妾不好意思……”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对决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对决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是吗?”我笑笑:“本宫就说,人靠衣装,原來不光是皇后娘娘穿这个颜色好看,昭仪穿上亦是鲜亮三分啊!” 吕昭仪闻听此言,不免眉开眼笑:“长公主真是会说话,倒叫臣妾不知说什么好了……” 一番笑谈之后,宾主尽欢,吕昭仪临走前将一个锦盒奉上。 她走近我,双手奉上锦盒,不经意却是仔细地打量着我的眼睛,笑道。 “这盒千年人参乃是家父前些日子送进宫來给臣妾补养身体的,长公主眼疾未好,如今看來,长公主比臣妾更是需要!” 我双手接过锦盒,又打开仔细看了一下:“昭仪费心了,本宫若是不收下,岂不辜负了昭仪的一片苦心!” 吕昭仪脸上惊异神色一闪而过,缩回手勉力笑道:“那臣妾就告辞了!” 看着绯红色的衣衫消失在宫外,我将手中的人参拿出來看了一下,不禁赞道:“果是上好的人参,这吕昭仪看來是下大本钱了!” 几个嫔妃亦从里屋走了出來,亦凑上來看了看这株千年人参,亦频频点头:“这吕昭仪平日里都是收惯了众人的礼物,今日舍得拿出如此大的一株人参,可见对妃位志在必得!” “这样的雪中送炭本宫不要亦罢!”我将那株人参重新包好,吩咐人给太后送去。 当下几个嫔妃明白了我的意思,会意一笑:“这要是太后知道这株人参是吕昭仪送给长公主,本已病入膏肓的身子怕是又要坏三分了,太后病成如此,吕昭仪只不过送了一支比这小了很多的人参而已!” 看着人参被送走,我转身对着方婕妤几个人微启唇,笑道:“今日吕昭仪身上的绯红色衣衫穿上去确实与之挺般配,只不过,今天的谈话若是一字不落地传到皇后耳朵里,皇后会怎么想……” 心直口快的史婕妤明白过來掩口笑道:“这皇后娘娘历來心思重,一直与吕昭仪交好,只是,这次,连吕昭仪都看出來了,她要登上妃位光有皇后的支持是靠不住的,这不,就來棠梨宫求助于长公主,呵呵,尤其吕昭仪那句,她最中意的颜色便是红色,当真是不自重了,这皇后要是听去了,不以为她是觊觎皇后宝座才怪呢……..这下倒是有好戏看了……” 接下來的几天的事情倒是印证了史婕妤的话。 皇后很快知道了吕昭仪私下來到棠梨宫,还给长公主送上不菲的厚礼,顿时怒形于色,接连几日称病不见上门去拜访的吕昭仪。 吕昭仪开始不明所以,后來知道皇后为何将其拒之门外,当下亦是惶恐不安,原本左思右想为自己晋升妃位加个砝码,才去求见长公主,这下居然弄巧成拙。 皇后身边的宫人私下亦來棠梨宫禀报。 吕昭仪多次求见皇后无果,亦是个心高气傲的,便不再上门。 皇后断然道吕昭仪胆大妄为,不守嫔妃本分,一个小小的昭仪,一袭绯红色衣衫端的竟是贵妃的架子。 “这吕昭仪,自不量力,不光觊觎妃位,就连臣妾的宝座,怕是亦在其思量之中……皇上要为臣妾做主!” 皇后在慈宁宫里恰与去探望太后的梁文敬相遇,禁不住幽怨道。 太后亦看着我托人送去的吕昭仪送与棠梨宫的千年人参,禁不住叹道:“司空吕次行只这一女,哀家见其聪明伶俐,抚得一手好琴,这才允其进宫,这孩子,原是个看着懂事的,怎么这会倒犯起糊涂劲了!” 依我对梁文敬的了解,皇后的话梁文敬或许不会听,而太后的话到这份上,梁文敬不能不往心里去。 梁文敬再次來到棠梨宫的时候,我正在抚琴,一曲《高山流水》在指下荡漾开來,我亦是乐在其中。[ 超多好] 自我病后,我亦很少碰琴。 如今,梁文敬见我抚琴兴致正浓,原本眉间思虑沉沉,亦舒展了不少。 站在我的面前,微阖眸听完,语气温和如三月春风:“朕记得与你相见之时!”亦正是这曲,,想來亦是缘分!” 我心里一窒,恍然记起塞外那皎皎银辉之下,那手执玉箫,长身玉立的锦袍儒雅男子,璎珞玉带,面容英挺……月华澹澹,更衬得他眉目英挺,盖世脱俗。 心底顿时柔柔的,犹如湖面无波,垂柳微拂过后,涟漪圈圈荡漾开來,指下一错,琴声戛然而止:“那时,只以为是偶遇,从來不曾想到竟会有今天……” 我起身,广袖低垂,望着梁文敬定定道。 梁文敬凝眸于我,漆黑的眼底不辨喜怒,良久,薄唇微启,语调淡然:“既然当初选择跟了朕,为何还发此慨叹!” 我顿时惊住,愕然抬眸,对上梁文敬略显凛冽的脸庞,心底不可遏制地怦怦如擂鼓般跳起來。 梁文敬这一句,不啻于当场扇了我一个耳光,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心底瞬间如被无数钢针扎过般,又在油锅上烹过,疼痛直叫人站立不稳。 我看着梁文敬的脸,感觉有些朦胧,突然间有些看不甚清楚。 原來,他,什么都知道。 恍惚中,梁文敬走上前,伸手握住我冰凉的手,再抬手抚过我大约苍白如雪的面庞,半晌才低低道:“你是朕的皇妹,亦是朕的妻子,你无论做什么?朕都会觉得,你是为朕好……” 这低沉的声音在我耳朵里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直炸得我耳朵嗡嗡作响,将我的七魂六魄几欲震到太虚之外reads;。 我顿时浑身冷汗涔涔,惊骇莫名之下,挣脱梁文敬的手,连退数步,几欲歇斯底里:“不,不!” 梁文敬并沒有就此罢手,上前紧紧拥住几欲要昏乱的我,一边吻着我:“看着朕,,朕的长公主如此聪明,自然知道朕的意思……你做什么?朕都容你……朕不说,不代表朕什么都不知道……” 是夜,我与梁文敬相对饮酒直至酩酊大醉。 醉意朦胧间我牵着梁文敬的手,与其共同携手走向床榻。 “皇兄,你与我,今日便双宿双飞……”我腻在梁文敬怀里,竭力睁开昏花的眼眸,一边打着酒嗝,懒懒地喃喃道。 梁文敬漆黑的眼底浓浓的暖意似要化开。 芙蓉帐里剪影双重,烛火“毕剥”一下,渐渐熄灭…… 日光穿过榻前的珍珠帘子,晃得刺眼,我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懒懒睡过去。 昨日的宿醉头极是疼痛,却了无睡意,只是不愿睁开眼睛面对眼前的人。 他昨日说的不无道理,自己既然选择跟了他,还有什么不能放开的。 自己自入宫到现在,自始至终,梁文敬从未对自己的行为说过什么?一切都由着自己,原來只是装作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根本俱在他的掌握中,根本从未逃开过他的眼睛。 身上顿时泛起了淡淡的凉意,他从來不提兰贵妃为何而死,从來不提皇后在他面前所说的所有与我有关的疑惑,甚至连我的眼睛已好,而自己借口眼疾未好连太后那的拜见亦省了这样的话亦从來不提…… 难道真如他所言,自己无论“做什么?朕都容你”。 细想之下,身上凉意愈來愈深,我抬手去摸身后的被衾想盖得严实一些reads;。 早已有温暖的手覆上,轻轻抚摸着我裸露在外的肩头,柔声道:“醒了,昨夜歇息地可好!” 想起昨夜的浓情,我脸上阵阵发烫,闭着眼睛不自然道:“唔……还好!” 耳边响起梁文敬低低的笑声:“想必是乏了吧……朕倒是从未见过长公主原來亦是如此风情……” 这种本应在夫妻间讲的私房话如今在自己听來却并不舒服。 我睁开眼,将被衾向上拉了一下,遮住肩头,这才淡淡道:“皇兄,可是喜欢!” 梁文敬并未言语。 沉默了一会,我忍不住翻过身,梁文敬正看着我,若有所思。 与饮醉酒时恣意不同,此时两个人**相对,我还是有些许的难堪,脸隐隐有些发烫,微垂眸看向被衾上的并蒂莲纹。 梁文敬起身,将玉枕靠在身后,半倚在那里,余光里,他凝眸于我,低声道:“你为先皇守孝已快三年,远嫁柔然已是近在眼前……你可有改变心意!” 听到他提起远嫁柔然,我心里一时窒住,一句“你可有改变心意”明明是在试探自己,但是此情此景,竟让自己听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留恋和苍凉。 我突觉眼睛有些许酸涩,胸中亦莫名伤感起來,许久,才攒起点力气,竭力压下喉中的哽咽。 “皇兄,一切皆是天命……” 嫔妃遴选的日子终于來到,在内侍太监尖细的声音里,冯婕妤冯思瑶一身绯红色的贵妃妆容三叩九拜后,从我的手里接过贵妃金册,成为大梁皇帝梁文敬的第三位在册贵妃瑶贵妃。 方婕妤因抚养皇子有功,亦晋升为方昭仪。 晋封典礼盛大而隆重,后宫里接连庆典三天。 吕昭仪先前绯红色衣衫拜访长公主,落人话柄,一时传为笑谈。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对决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落尽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长公主的大婚临近,兼之和亲乃两国邦交大事,宫里自是不敢怠慢。 元月刚过,内务府便忙忙碌碌操持长公主的大婚。 事无巨细,什么都要过问棠梨宫,惟恐长公主不满意。 时间一长,我亦是觉繁琐,便叮嘱内务府一切从简reads;。 内务府的李公公自是不敢做主,唯唯诺诺答应着,照样该操办的一样也不少,仍是免不了每日到棠梨宫问长问短,见我不耐,便问喜儿。 如今谁都知道喜儿乃棠梨宫长公主眼前的红人,对长公主忠心耿耿,一时内务府拿不稳的事皆问喜儿,喜儿做不了主的再由喜儿传达给我。 如此一來,亦是省了我不少的事,我亦懒得过问。 宫内除了一片喜气洋洋操作长公主的婚事,再就是莫过于太后的病情。 自进入腊月,太后的病就一再恶化,进入元月的时候,竟是卧床不起。 我自是不能再装作若无其事,头一天晚上便吩咐喜儿第二天早些起來,做些易消食的点心,我洗漱完,用膳完毕,便由喜儿前头带路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自己有大半年的时间沒有來过了。 进得慈宁宫,一股浓重的药味呛得我差点咳嗽出來,我屏住呼吸,好一会才适应过來。 太后身边的侍女见是我,行礼后进去禀报太后。 我坐在中厅的椅子上耐心等着。 良久,才见侍女出來,小声道:“太后凤体不豫,今日不能见长公主,长公主还是请回吧!” 我闻言便告辞而去。 刚出慈宁宫便碰上前來探望太后的皇后郭莹秋。 见我从慈宁宫走出來,甚是惊讶,随即唇角勾出一丝轻蔑的微笑:“长公主别來无恙!”随即向身后的嫔妃以绢掩口轻轻咳嗽一声,皮笑肉不笑道:“怎今日太阳打从西边出來了!” 我亦凝眸一笑,目光微扫地上后,淡淡道:“皇后的东西掉了!” 果然皇后将绢帕从嘴角移开,扫了一眼面前的地面,峨眉一挑:“什么东西,,,咦,你的眼睛reads;!” 我轻挽臂上烟纱,从皇后身边翩然走过:“本宫眼睛好了很多时了,皇后难道看不出來么!” 皇后睁大眼睛,与其他嫔妃面面相觑。 走出几丈远了,仍能听到皇后疑惑的声音:“本宫什么东西掉了!” 愚蠢的东西,我暗暗冷笑。 从太后那出來,我并沒有直接回棠梨宫,去了昔日的冯婕妤今日的瑶贵妃的容瑾宫,瑶贵妃仍是原來的妆扮,几支白玉簪斜插云髻,一袭葱绿色祥云锦纹的长裙,素淡而典雅。 见我进來,知我是來看小皇子,行礼过后便领我走近内室。 自元月后,我便与梁文敬商量,既然冯昭仪已是贵妃,有了自己的容瑾宫,就不需要每日到棠梨宫來照看小皇子,梁文敬同意后,启雨、启荷便由瑶贵妃接入容瑾宫,兰贵妃的孩子启仲便由昔日的方婕妤今日的方昭仪抚养。 启雨、启荷已是会爬,偶尔会冒出一两个含糊不清的音。 我坐在一边,看着两个孩子在地上高兴地爬來爬去,偶尔扶着圆凳笨拙地站起來,一个不小心,险险要跌倒,我慌忙去扶。 却见启雨一下又稳稳扶住,抬头对我一笑,露出四颗刚长出的小牙齿。 一瞬间,那笑容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我的眼睛顿时湿润了。 瑶贵妃见我如此,不免亦有些感伤:“这两个孩子长公主费心了,沒有长公主,亦沒有这个孩子的今日……” 我擦擦眼角,起身:“这两个孩子,还有启仲,一出生便失了慈母之爱,从此以后,就托付给你了,如此,本宫,亦无憾了……” 天武四年六月十二,大梁长公主沈卿卿正式和亲至柔然,嫁与柔然汗国王爷郁久闾乌洛为王妃,柔然王子亲自到边境迎接,大梁送亲队伍绵延十里。 (女主宫内繁华落尽,宫斗并沒有结束,以后的章节将继续关注女主的身世)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落尽,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第十一卷 ------------ 重温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王妃,该吃药了!”随着清脆的侍女的声音,苦涩的药味亦随之飘了进來。 “放那吧!”我倚在软软的靠枕上,并未睁眼。 “可是……王爷交待说……”侍女声音小了下去。 我睁开眼,看着眼前从大梁陪嫁來的侍女芬姚,一张粉嫩的脸因为难透着些许的难堪,接过玉碗,碗中,黑色的药汁犹如墨玉在白玉碗中微漾,氤氲的热气在我面前荡漾开來。 我忍住恶心,抬眼看了一下芬姚,她鼻尖冒汗,正满脸期待地看我喝下去,手里还有一碗蜜糖水reads;。 我闭眼咬牙将碗端到嘴边,一股脑喝了下去,不料太急,一下子呛住了,剩下的一个端不稳,全洒了出來,玉碗一下掉地上,摔个粉碎。 “咳咳,!”我只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來。 “王妃,!”芬姚大惊失色,急得一边给我捶背,一边用帕子给我擦嘴。 “这可如何是好…….”芬姚急得要哭出來:“來人,來人,!” 几个侍女纷乱的脚步声,几个人慌乱地给我捶背,给我擦洗,收拾残片……. 折腾了好半天,我才平息下來。 无力地半倚在软榻上,只觉眼前昏花,浑身燥热,虚汗涔涔。 芬姚小心地替我掖好锦被,轻声道:“王妃,以前我爹说过,你这病主要是虚火太大,咳嗽出來也好!” 我这才隐约记起芬姚的爹爹是京城郎中,芬姚进宫之前,亦跟得她爹学过不少医技。( ) 我微笑了下:“芬姚,你十四岁进宫,原本或许该荣华富贵……咳…..不想现在跟着我…….”我眉头一皱,忍不住又咳嗽起來。 芬姚赶紧上前给我抚抚胸口:“王妃说这些作甚,是我不愿意呆在宫里!” 顿顿,见我不咳了,在我软榻前半蹲,手肘支在塌边,两手托腮,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王妃,其实我挺佩服你的!” 在宫中的时候,皇兄梁文敬曾要陪嫁百名侍女。 挑选的陪嫁侍女一部分是宫中多年劳作遇事麻利的宫人,还有就是选秀时广罗的秀女,那些秀女哪个在家不都是娇生惯养,何以适应路途遥远,北方风沙扬尘,更何况,一朝侯门深似海,哪个秀女又不是以入宫來求得身后满门的荣耀,犹如当年母亲一朝入宫,沈家如日中天一般,这些秀女想起风沙扬天的大漠,想必都是不愿意的,在宫中,即使一辈子不能获得恩宠,亦能保个平安,不会客死异国他乡。 我谢绝了皇兄的美意。 只是让皇兄带我來看看那些侍女,我说侍女要陪我一辈子,还是我自己挑选。 和皇兄坐在锦簇华盖下,望着眼前跪在眼前的令人眼花缭乱的百名侍女,大部分身量未足,却能隐隐看出将來的风采。 放眼望去,除了少有的一些面容平静,大部分面色忧愁,却极力压抑,偶尔有胆大的微抬眼看向我,眼中艳羡之色一晃而过,慌忙低下头去。 我笑对皇兄说:“皇兄眼力极好,这真真是美人聚会!” 梁文敬昔日英挺的面容有些苍白,双眸淡淡扫过跪着的一干人众,看向我,嘴角微翘:“长公主可满意!” 话音一落,明显下面好多人瑟缩了一下。 此刻,她们的命运就掌握在我手里。 只要我一点头,她们的命运就此翻天覆地。 我团扇微摇,微启唇笑道,道:“皇兄,你这是为柔然王子选美呢?” 皇兄一愣,随即笑了:“长公主此话何意,如果不好,皇兄可以……” 我附在梁文敬耳边一顿耳语,他迟疑了下:“这样,岂不于你有亏!” “皇兄,!”我撒娇道。 于是,宫人按照旨意,只道长公主体恤之心,高声询问谁愿意陪长公主嫁到柔然。 此言一出,地下陪嫁侍女们一阵骚动,左顾右盼,表情复杂难语,终是多数人瑟缩身子,无人应答。 梁文敬登时大怒。 我急忙止住他:“皇兄,既然说好了,先等等看嘛!” 这时,一个声音从人群里传了出來,脆生生:“奴婢愿意陪长公主嫁到柔然!” 众人不禁侧目。 我凝眸一看,眼前的女孩约莫十三、四岁,或许是日晒的缘故,两颊有些淡淡的红晕。 见众人都在看她,她有些羞涩地缩缩身子,眼神清澈却坚定地望着我。 我起身,团扇轻摇,迎着她的眼神,淡淡说了声:“此去路途遥远,又是北方朔漠,截然不同于大梁,且……” 我眼神扫过每个人,声调低下去:“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回來了……你不怕吗啊!” 我沒有注意到旁边梁文敬的神色,余光里,他身形微晃。 她初听到这些,亦吃了一惊,咬唇思索一会,眼睛看向我,声音依然脆快:“长公主千金之躯,不远万里去柔然,,奴婢,亦不怕!” 梁文敬面沉如水,点点头。 这时候,又有数十人出声说愿意。 梁文敬的脸色好看了一些,转向我。 我心下早已有了计较:“皇兄,我亦乏了,就到此吧!” 梁文敬自然陪我回到寝宫,一路无言。 从内侍的手里接过愿意陪嫁的人名,共计三十二名。 我从中只选了十六人,只有一个是宫外选秀女上來的,那就是此刻在我面前的芬姚。 茫茫朔漠,从此身在此,我不能沒有自己的人。 “王妃,这不比大梁,天干日晒,风沙也大,你來这些时日,身子忽好忽坏,别说王爷了,我都急死了!”芬姚撅撅小嘴,伸手替我因转头额边掉下的发丝。 “芬姚……”我侧头看向她:“你可有想家!” “家!”芬姚眼神有一瞬的失神,随即看向我:“芬姚陪伴长公主到此,这里便是芬姚的家reads;!” 看着她认真的神色,我轻笑出声:“你亦会骗人啊!” “王妃,我是说真的,我爹看是郎中,最怕他的医技失传,念念想想让我娘给他生个儿子,我娘生前一共生了三个女儿,我是最小的!” “那你现在有弟弟了吗?” 芬姚略微咬下嘴唇,声音有不易觉察的落寞:“我娘生下我就难产死了!” 我有些惊讶。 芬姚淡淡说下去:“也可能因为这个,我爹极不喜欢我,大姐、二姐已经远嫁,我爹又娶了个姨娘,总算给他生了个儿子,所以,看到有选秀女的榜文,我就进宫了!” 我仔细瞧着芬姚那清秀的脸庞,或许假以时日,芬姚亦会成为皇兄众多嫔妃中的一个,想到此,心似针扎了一下。 “芬姚,你入宫后觉得宫中好吗?” “扑哧,!”芬姚调整了一下蹲着的姿势,笑出声:“王妃,我进宫才多少日子啊!左右不过半个月而已,不过,宫里很大,人很多,皇上的嫔妃们真的很美!”她抬头看上我:“王妃,不过,她们不如你好看哩!” 这个调皮的丫头,我笑笑,示意她说下去。 “以前我一直以为皇上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头,,不然怎么能管住天下!” 我忍不住笑出声,这个芬姚,嘴当真贫得很。 “那日一见皇上,原來皇上这么年轻!”芬姚弯弯嘴角:“只是那么一大堆妃子,这个皇上真不好当呢?” “咳咳,!”我忍不住咳嗽起來。 吓得芬姚赶紧住嘴,跳起來给我拍背。 屋外传來侍女的恭敬声:“奴婢给王爷请安!” 接着是乌洛刻意压低的声音:“王妃身子可有好些!” 说话间,锦屏前人影一闪,想必听到了我的咳嗽,乌洛绕过锦屏,几步上前。 芬姚慌忙搬來坐凳,乌洛坐下,手抚上我的额头,柔声问:“怎么还是咳!” 我好容易止住咳嗽,芬姚端上水,我喝了几口,这才气顺,刚要说话,乌洛已从芬姚手里拿过锦帕,轻轻擦去我额上的虚汗。 “有劳王爷挂虑!”我轻声开口。 一边的芬姚知趣地退下去。 乌洛轻笑出声:“乍听你一说,本王以为从大梁娶回的是另外一个沈卿卿,,改变不少!” 我愕然。 來到柔然已经有多半年,身子却时好时坏。 乌洛迎娶大梁的长公主可谓天下皆知,而大梁国对长公主的陪嫁亦是前所未有,数不尽的珠宝,丝绸等大梁国的特产源源不断送往柔然。 按照草原骑牧民族的方式,整个草原热闹了三天三夜。 因为和亲,两国边境互市大增,一时贸易往來繁荣之至,加上十多年前两国的战争的阴影,各国正在恢复元气,自然是人人皆拍手称赞,称赞郁久闾乌洛王爷娶了大梁最美最淑德的女子。 而我,自大婚之后便病倒了。 乌洛忙于政事,每天來看我几次,虽请了柔然最高明的法师给我做法,亦请了宫中御医,皆不管事。 最后只道我身体虚弱,需要静养。 这一养,就养了大半年之久。 “王爷取笑!”我耳根一烫,低声道。 乌洛凝眸看我,身子渐渐靠前,在耳垂边,停了下來,只觉他呼吸间,强烈的男子气息拂过耳际,耳根发丝轻动,一阵酥麻。 “王爷,!”我缩缩身子,心里乱跳,口干舌燥。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重温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重温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你什么时候才好,本王…….”乌洛声音暗哑,有着极力压抑的魅惑reads;。 此话一出,我更是心跳如鼓,耳根犹如火烫一般。 “王爷,!”我嗔声道,借机挪开身子,勉强坐了起來。 乌洛眼里掠过不易觉察的锋芒,我只当不知,坐好后,拂拂耳边的发丝,笑道:“王爷今日可是很闲!” 乌洛坐正身子,神色一敛:“本王看望王妃,还需挑忙闲!” 心底蓦地一热,我刚要开口,只见芬姚在锦屏外神色忧虑,似有话说却迟疑不敢开口。 我眉头一皱:“何事!” 芬姚低下头,慌忙答道:“纳……纳彩珠夫人……” 声音虽小,我还是听清了,看了眼前的乌洛一眼,他不动声色,似沒听见般,反倒悠闲坐下來,端起一边的茶盏吃了起來。 我甚是奇怪,思忖片刻,断然道:“说本宫身子不爽利,不见!” 话音未落,已有尖利欢快的声音响了起來:“妹妹,身子可好些了,听闻妹妹很是喜欢桂花蜂蜜糕,姐姐特意跟大梁的御厨学做的,也不知是否合妹妹口味,今日给妹妹送了些,妹妹尝尝姐姐的手艺……” 我听着纳彩珠甜腻的声音,心里冷笑不已。 自來到柔然大婚后,我一直卧病在床,且一直吩咐下人,來人一概不见,只称需静养。 纳彩珠只在我大婚后的三天后命侍女送來一株补养的灵芝,再无消息。 或许心里恨不得我病死才好,却不知今日是何为。 这纳彩珠演技果然不错,想必刚才听到我不见她吧!也知道今日乌洛正在此吧! 思及此,我冲乌洛笑笑:“纳彩珠夫人真是贤惠,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纳彩珠夫人与臣妾是亲姐妹,,王爷真是万福!” 乌洛听此并未言声,只是轻轻放下茶盏,漫声道:“嗯!” 我唤过芬姚,让她扶我下床。 登上丝履,芬姚替我披上外袍。 自始至终,乌洛并未起身,反而手伸向我榻前,像是要整理一下我的被衾,我并未留意,扶着芬姚走了出去。 纳彩珠一身艳丽的新装,坐在椅子上,手执一方锦帕正小心地擦着食盒,食盒旁边是一描金彩绘汤罐,不用说,那就是她所谓的桂花蜂蜜膏了。 我轻咳一声,亦学着她的语气,声音柔弱不已:“夫人,我这身子一日不是一日,夫人如此上心,真是……” 纳彩珠闻声起身,笑意盈盈,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眉间顿时掠过一丝掩饰不住的喜色,眼神似不经意般瞥向我身后,失望的神色稍纵即逝,眉眼这才正儿八经看向我,满是关切:“妹妹,一晃都半年了,身子怎地还这般不爽利!”听那关切的声音,似乎我与她之前的恩怨从來不曾有过,我也只是和亲过來的大梁王妃她刚刚认识我而已。 犹记得当日和亲过來之时,纳彩珠初次见到我,满脸惊讶,怔怔半天回不过神來。 “你,你……不是…….王爷以前掳掠带回的女人吗?” 我微微一笑:“纳彩珠夫人犹还记得本宫,实乃本宫荣幸!” 纳彩珠当即脸色变了几变,讪讪强笑后便告退。 纳彩珠再飞扬跋扈,亦不会不知道我已不是之前任她欺凌的乌洛带回的俘虏,而是明媒正娶的大梁的长公主,这一下一上,身为国师家的女儿,她亦不敢造次。 ……. 芬姚扶我坐下,我勉力一笑:“有劳夫人挂虑,我这病,怕是短时间内好不了了!”说完,似耗尽力气,赶紧以丝绢堵嘴,咳嗽几下。 纳彩珠转身把食盒打开,笑道:“妹妹说笑呢?吉人自有天相,,來,先尝尝姐姐做的桂花糕,还有,这是雪梨煲汤,,都是止咳的,你要觉得好吃,我再來给你送就是!” 芬姚赶紧过去盛出一碗,端到我面前。 我接过,正要喝,一阵咳嗽压抑不住,赶紧放下汤碗。 待咳嗽平息,我恍惚般才想起什么似的,弱声道:“夫人,还不知道吧!我这病,会传染的……” “啊!,这个……”纳彩珠本來笑意盈盈的脸上顿时僵住,条件反射般用锦帕捂住嘴,突然又觉得不妥,赶紧放下手,硬挤出一丝笑容:“妹妹,在说笑吧……那,你先吃着,我改日再來看你!” 说完,恋恋不舍看了一下我的身后,失望地转身,飞快走了。 她要看的人,终是沒有出來。 纳彩珠走后,我冷笑一声,看了一眼食盒里的桂花糕,晶莹透明,单看就有食欲,可惜,我看了一眼芬姚。 芬姚上前将东西撤走。 我从來不食用别人送的东西,芬姚是知道的。 刚绕过锦屏,就听乌洛淡淡的声音:“走了!” 我沒作声,侧身在塌上躺下,闭目想歇会。 “这是什么?” 彼时已看到乌洛在翻书。 我床前放了很多书,久病不能出门,每日也只是靠翻翻书來渡过难熬的时间,有时放下手里的书,会愣怔半天,难道这就是以后自己的日子。 我睁眼,乌洛已将手里的书放在榻前,淡漠的声音让我不得不去看看。 看到书的封面的时候,我心里一跳,呼吸顿时有些不匀,我这才想起,刚才出去的时候乌洛手伸向榻前,并不是替我整理被子,而是看到了这本书reads;。 我竭力压抑住心跳,淡淡道:“一本医书而已,王爷若喜欢看,可先拿去!” “是吗?”乌洛手指轻轻掸着医书,似笑非笑:“本王的王妃何时懂医术了!” “王爷说笑,都说久病成医,臣妾闲來无事便翻翻,连皮毛都算不上,谈何懂!” 虽然低着头,我依然能感到他眸子里发出的迫人的光。 良久无语,他的呼吸清晰可闻。 “王爷,时臣不早,早些安歇吧!”我轻轻道,侧身朝向榻里,闭上眼睛。 乌洛鼻子微哼一声。 “本王…..” 我有些疑惑,睁开眼睛,耳边却传來乌洛略显冷硬的声音。 “來人,传膳,,本王今晚要与王妃共进晚膳!” 我一惊,自大婚病卧榻上,乌洛政务繁忙,虽晚膳常在这里用,每次用膳也一定都是自己准备,他都不曾发一言,今日却一反常态自作主张传膳,且时辰还早,心底掠过一丝恐慌,我极力压抑下去,抬头却正对上他幽黑的眼底,不辨喜怒。 我只得起身靠在榻上:“王爷,今日可是不忙!” 乌洛并未答话,他站在榻前,负手而立,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才微启薄唇,淡然道:“自來到柔然,王妃身子一直不见好,可是想家了!” 我一下呆愣住,万料不到乌洛说出这番话,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大婚之夜,红烛冉冉,芙蓉帐内,乌洛拥着我,抚摸着我的长发,温情呢喃:“忘掉过去,从此,这就是你的家!” 我并不知道乌洛所谓的“忘掉过去”是什么?忘掉我从高贵的金枝玉叶一朝沦落成泥,还是忘记我兜兜转转,回到大梁的皇宫险中求胜,还是忘掉自己以大梁国长公主嫁与他,还是要我忘掉大梁国的皇帝梁文敬,还是要我忘掉之前与自己相关的一切事情,总之,我忘不了当时乌洛的神色,满眼的深情,有着不易觉察的凝重。 只是满眼的烛火耀花了我的眼睛,眼前喜服在身的乌洛,就是自己一辈子的良人…… “想家了!”我呆呆地看向乌洛,喃喃道:“这不就是我的家吗?” 我落寞的神色乌洛尽收眼底,他眼里掠过一丝不忍,终究挨着我坐了下來,执起我的手,声音和缓了下來,有着莫可名状的无可奈何:“卿卿……你到底要本王怎么做!” 我心里一震,乌洛,聪明如斯,岂能不知道我的伎俩。 我默然了,这样一个强硬如铁的男子,竟然也向我低头了,心底蓦地一软,眼泪抑制不住地涌上眼眶,眼前的男人在面前模糊,瞬间,嘴角咸咸的。 “乌洛,!”大婚之后第一次我沒有称呼他王爷。 乌洛紧紧抱住我。 枕边的乌洛平躺,胳膊放在我的枕后,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望着乌洛浓眉深眸,平日凛冽的脸庞在这时才有着淡淡的柔和,只有眉间微皱,一条淡淡的皱痕,我轻轻抬手抚向他的眉间皱痕,直到舒展开。 窗外月华如水,透过烟罗软纱帐洒在五彩丝线织就的鸳鸯戏水的锦被上,來到柔然已是多半年,除了大婚之日与乌洛同榻而眠,今日便是第二次。 我了无睡意,睁大眼睛看着乌洛的脸庞,禁不住抬手轻轻抚上他裸露在外的胳膊,轻轻摩挲着,蓦地,眼睛有些湿润。 大梁的皇宫繁华,已是昨日云烟,昔日待自己如兄如妻的梁文敬,亦是不得不忍痛割爱。 犹记得乌洛亲自到大梁皇宫迎娶自己的时候,梁文敬亲手将自己的手交到乌洛手里,面上带着淡然的微笑:“从此以后,朕的皇妹就托付于王爷了!” 头上的凤冠垂下的珠帘密密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但是,在那抬眸的瞬间,我分明看到了漆黑如墨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重温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托付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而旁边的乌洛,唇角微翘,则将我的手紧紧握住。( ) 梁文敬的目光看到这一握,眸子里微一窒,再抬眸,脸上已恢复了帝王应有的威仪与淡然,微颔首对着乌洛定定道:“朕的皇妹,绝不能在柔然受半点委屈!” 乌洛看了我一眼,亦微笑点点头:“维护本王的王妃,本王义不容辞”。 离开大梁皇宫的时候,即将踏上车辇,自己回身看了一眼巍峨气势恢宏的大梁皇宫,那华盖下的明黄身影,负手而立,犹如兄长看着自己的皇妹,依依不舍,但是唯有自己,虽是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却分明感觉到那被风吹起的明黄衣袂似乎如他的心情,起伏不定,坐在华丽宽敞的车辇里,隔着眼前密密的珠帘,我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地滚滚而落…… 眼前气息均匀睡得正熟的男子,正是梁文敬将自己托付与其的良人。 自己临走前,月华澹澹之下,与梁文敬并肩站在棠梨宫的院子里,听着院里虫儿的啾啾叫声,微风拂过脸庞,带來淡淡的花香……一片静谧,谁也不愿先开口打破这短暂的宁静,静默了一会,耳边传來梁文敬淡淡的话语:“朕答应将你许与他,当日并非为了结盟打击高昌,而是,朕以为,你的心里从來就沒有忘记他,朕给不了的,他或许能给你……” 我顿时窒住,侧眸看向梁文敬,他面色平淡,眼睛却是望向远处,月色在他的脸庞上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越发衬得眼底漆黑,细看之处却是有着淡淡的怅然,垂眸,望着夜风吹起的衣袂翩然,这似曾相识的话语当日在乌洛那里曾经听过,当日乌洛找到我的时候,按住我的肩头,郑重道:“你皇兄能给你的,我都能;他不能给你的,我亦能!” 顿时心底泛酸,怔怔看着眼前的大梁天子,似有若无的说不清言不明的情绪将自己重重包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大婚之夜通晓汉学的乌洛对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彼时乌洛在我身后,拥住我,由我执笔,他则握住我的手,一起在合庚帖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他与我的名字: 郁久闾乌洛 沈卿卿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广告) 烛火摇曳,雕花长窗上映出一双亲密剪影…… 我轻挪肩膀,向他靠近了一下,微微叹息了一声,命运兜兜转转,终是又回到了这个男人的身边。 嗅着身边男人刚硬强烈带着朔漠风沙的男人气息,心底油然而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我闭上眼睛,缓缓进入了梦乡。 浑然未觉自己依偎在他胸前的乌洛黑暗里睁开了一双深眸,若有所思…… 自己的身体慢慢“好”了起來,乌洛眼见着我身体一日强似一日,面上亦是高兴,不多久我已能下床在王府里到处转转。 芬姚更是高兴不已,每日替我梳洗完毕便是与其他侍女陪我在王府里散散步。 现在所居住的王府邸并不是原來的那座,而是新建的一座庭院,亦比原來的那座大了几倍不止。 整个王府极尽奢华,雕梁画栋,九曲回廊,很多地方更是仿照了大梁的皇宫,我素來喜花草,现在住的地方,亦是满眼绿意,各类奇花异草在宫里次第开放。 就连纳彩珠偶尔來过那么一次两次,都惊讶地睁大眼睛,左看右看,忍不住开口:“原來大梁的皇宫如此美丽!” 离去的时候对着侍女忿忿幽怨道:“王爷怎能如此偏心!” 话虽如此说,但她在乌洛面前却是半分不敢造次。 在院子走了一段,免不了要歇歇,坐在亭台里的长凳上,望着清澈的蓝天,朵朵白云悠闲地浮在上面,倒是难得的好天气。 芬姚过來,给我披上斗篷,一边道:“王妃,刚宫里來人,说是王爷今晚不回來了,让王妃早些安歇!” 我点点头,乌洛近些日子一直很忙,每日往返于皇宫与王府之间,不用说,自然是准备与高昌的战事。 想必大梁那边亦沒有闲着。 前些日子大梁的信使特意來到柔然,还送來给长公主的信。 两封火漆封住的信件其一是瑶贵妃写给我的,另外一封封面沒有字迹。 想了想,还是先拆开了瑶贵妃的信。 信里自然说的是我牵挂的三个孩子的事情。 除了报平安,便是说了三个孩子已经满周岁了,聪明伶俐,甚是可爱,还会叫梁文敬“父皇”,叫瑶贵妃为“母妃”了,言语之间,免不了感激长公主曾经对孩子付出的心血,亦感激长公主的知遇之恩。 最后说的是太后已于我嫁到柔然后不久薨了,临死亦未闭上眼睛,中宫皇后郭莹秋亦在前不久疯病发作,自行剪了长发,清醒过后,便每日痴痴傻傻,只双手抱着一个孤枕轻轻拍打如在拍打一个孩子,不得已梁文敬封闭中宫,对外只道皇后病体有恙,而协理六宫的权力便落在瑶贵妃及方昭仪等人身上。 我看完轻轻放下信件,又拆开另一封信,刚毅的字迹有些潦草,是梁文敬写來的。 寥寥数语,大意是漠北风沙不同于大梁,自己病体刚愈,让自己保重身体。 心里不禁一酸,梁文敬,终究是放心不下的。 看完后,我就着烛火,点燃了两封信。 看着淡黄色的信笺慢慢变为灰烬,只余几缕青烟渐渐褪去,心里竟是空落落的。 老态龙钟的太后,临死亦未闭上眼睛,我微微阖目,心里默念着这一句,想起临走前自己单独走进了慈宁宫,摒退太后的侍女,在太后的榻前慢慢坐下來。 眼前的太后郭宜,躺在那里,刚喝过药,似要入睡,毫无昔日威严的作态,若不是在慈宁宫,谁能看出眼前的耄耋老人竟是当日握主后宫几十载的太后。 或许是感到有人在,榻上的太后微微侧目,气息并不足,嗓音亦有些沙哑:“是秋儿吗?” 我上前,轻轻掀开榻前的帘子,淡淡道:“不是,母后,是孩儿!” 榻上的人瞬间睁开了凤目,或许许多年养成的习惯,对于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有所警觉,一瞬间的警醒后,她又微合上眼,声音低沉却透着严厉。 “长公主,來做什么?” 我在她的榻前坐下,微笑了一下:“自然是來看望太后,孩儿进宫后,一直不被太后所喜,孩儿亦无机会对太后尽孝道;如今孩儿要远嫁了,特來看看太后,亦是來向太后辞行……” 太后郭宜凤目微睁,虽是病痛折磨许久,眼里的精光依然不减,她听我说完,微启唇淡淡道:“长公主不必到哀家面前來表孝心,哀家亦无福消受长公主的孝心,长公主如今要走了,哀家倒是觉得,这宫里,亦该太平了,哀家困了,长公主下去吧!” 任谁都能听出太后话里的厌恶,我垂眸轻笑一声,再抬眸的时候已是面上带着谦和的笑,曼声道。 “太后,,今日孩儿特意过來,好不容易见上太后一面,难道太后不想听孩儿说说知心话吗?” 榻上的太后霍然睁开双眼,眼神直直向我射來,清冷的眸光里,带着惯常的冷漠,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冷冷道:“知心话,哼……” 太后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长公主明知哀家不喜你,为何还要在哀家面前演这么一码戏reads;!”顿顿,凤目闪出凌厉的光芒,冷然道:“演给皇上看的是吗?” 屋子里的沉香缭绕,与浓重的药味混在一起,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又上一层。 我避开太后的锋芒,扫了一眼榻前太后惯放于手里的佛珠,如今太后病重,一双手已是瘦骨嶙峋,苍白地几乎有些透明。 “太后,都道是久病成医,孩儿病了那么久,最终上天眷顾孩儿,几番死里逃生,到底是活了下來,这一病一好之间,什么也都看开了,倒是太后,反倒是什么都往心里去,依孩儿的看法,太后的病,怕是好不了了吧……” 我微笑着说完,静静地等待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暴跳如雷。 奇怪的是,听了我的话,太后郭宜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颤颤地双手扶榻,要从榻上坐起來。 我上前,将一个靠枕靠在她的身后。 她端坐好,使劲喘息了一会,凌厉的凤目仔细地盯着我,似乎是在看着我,又似乎沒有看我,那眼神,似乎透过我,看到了什么?意味深长。 我亦静静、坦然地看着她,直到她回过神來,咳嗽了几声。 “太后,可曾看出什么了!”我伸出纤纤手指,轻轻抚一下耳边的发髻,眸光流转,问道。 太后一怔,眼睛蓦地睁大,惊异神色一闪而过,厉声喝问:“你到底是谁,!” 我放下手,笑了:“太后,以为我是谁!” 郭宜看着我,一时有些惊住,以锦帕掩嘴剧烈咳嗽了几声,再抬起头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威仪,隐隐下垂的嘴角不屑地笑笑:“你的作为,倒让哀家想起了故人……”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托付,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宫心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到底是老狐狸了,我心里暗道。( ) 自己來时穿的正是母亲为贵妃时最喜穿的衣服,淡绿色裙衫,一袭白纱霞帔,自己方才的举动,亦是母亲在世时不经意却是让先帝痴迷让众多嫔妃妒意横生的动作,先帝曾因此公然赞叹母亲:“爱妃纤纤玉指,举手投足,令人回味无穷……” 这动作,想必郭宜是忘不了的。 “不知道太后想起的是什么故人!” “哼……”郭宜侧头认真看了我一下,眸子里突闪出别样的仇恨,她闭闭眼,复睁开的时候,已是一片祥和,凤目里的机芒一闪而过,淡淡道:“今日,你來,怕是要与哀家算清楚是不是!” 我静静地看着眼前老态龙钟的太后,原本淡淡的笑容渐渐从我的脸上隐去,想起母亲背着一世的污名,最终惨死在冷宫;还有遭连累被流放的沈太傅一家上下几十口,自己命运几番回转,几次险些丧命……所有这些,莫不是眼前这个隐藏至深的深宫老女人所赐,一想到此,内心里的钝痛渐渐升级,如凌迟般的切肤之痛,内心如同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直烧得我胸口发烫,血液亦一下集中到头顶。 我两手紧紧攥住广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起身用袖底的“云锋”短剑刺向这个老女人的心口。 我冷冷看着她:“太后果然高见,确实如此,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情,还是在世的时候算个清楚为好!” 郭宜亦是眼里锋芒毕现,她低下头,从床边拿起那串佛珠,小心捏在手里,一颗一颗从指间捻过,微阖目半晌道:“你等这一天亦好久了吧……哀家这辈子,从未败过,今日,哀家倒是要看看,当年沈思月所怀的來路不明的野种冒充先皇的女儿,如今又大逆不道,想与哀家怎么个算清楚法……” 一句话刺耳刺心:“來路不明的野种”刺得自己的心剧烈一颤,如同一把带刺的利刃直插入胸口,顿时鲜血淋漓。 我再也坐不住,霍然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云锋”短剑缓缓从袖底滑出,我已能感触到那冰凉的宝石。 只是在触到那一抹冰凉的时候,我的心突然平静了下來。 我盯着太后半是不屑半是挑衅的眼神,将“云锋”不动声色放回去,定定看了太后一会,蓦地一笑:“太后果然是火眼金睛,当日,先皇的宠妃沈贵妃一朝沦落成泥,被贬入冷宫,怕就是太后的杰作吧!” 郭宜并未抬眼,淡淡道:“你倒是知道的清楚,,那亦是她自作自受,自作孽,不可活……” “沈贵妃一生的清白,毁于一旦,如果沈贵妃不是当日冠宠六宫,夺了太后的风光,想必太后亦不会下此狠手吧!”我冷笑道。 郭宜手里转动的佛珠停顿下來,脸上的肉颤抖了一下,淡漠道:“沈思月凭何就敢称冠宠六宫,先皇宠她,不过是凭她一脸的狐媚相而已,话又说回來,若是先皇真宠她,又何至于让其沦落冷宫,生不如死呢?”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我顿时一窒,想开口却说不出话來反驳,心底淡淡的凉意漫上來:“太后所言极是,可见自古以來,君恩稀薄并非传言,太后一生杀人无数,沈贵妃清白一生,能有此惨淡下场,想必亦是太后一手促成的好事吧!……” 郭宜睁开眼,淡淡瞥向我,嘴角挤出一丝冷笑:“对于沈氏,哀家从未瞧上眼,以色侍人,断不会长久,先皇容她次次出宫,曼以为自己就是先皇的掌上明珠,可以肆意妄为,一面恣意享受着先皇的恩宠,一面却是在宫外私会外人,这点,恐怕常玉容常太妃怕是知道的比哀家还要清楚……” “住口!”我脸色一寒,咬牙道:“若不是母亲在宫外遇到京城名医齐增,恐怕这一辈子亦别想怀上先皇的孩子,这点,如太后所愿,太后怕是要比谁都清楚,母亲深爱先皇,冒险出宫求子,若不是太后手眼通天,母亲怎会在宫外有如此不堪的境遇!” 郭宜静静听我说完,忽然笑了出來:“本宫瞧着你,小时候也是个伶俐的,怎么越长反而越糊涂呢?这沈氏吃亏就吃在空长了一副狐媚相,对身边的人从不加以分辨,不然何以有如此下场!” 听着她话里有话,我心下一沉,不动声色:“那就请太后指教!” “你且坐下,本來这些前尘往事,哀家提也懒得提!”她瞥了我一眼,淡淡道:“你倒是个有孝心的,念念不忘你母亲的事,今日哀家就给你交个实底……”遂仔细打量了我一下,唇角的冷笑一闪而过,道:“你还年轻,自以为在宫中的伎俩能瞒得过任何人,哀家瞧地倒是一清二楚,只是,碍于哀家那不争气的儿子,哀家倒不想去多说什么?哀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媳妇倒是不少,这么多的媳妇,哀家瞧得上的亦沒有几个,哀家瞧着都替自己的儿子着急,宫中嫔妃争风吃醋,什么手段使不出來,,,哀家说这些,就是告诉你,这争宠的事儿不仅是现在,在哀家当日的时候,亦不是鲜见,这沈氏,自以为有了先皇的恩宠,并未将哀家放在眼里,哀家给她一点教训亦是在情理之中!” “所以,你明知她体寒难孕,还在她的药里下了毒!”。 郭宜凤目微斜,哼了一声:“哀家想教训她,倒不至于如此下作,恐怕这些是常玉容,那已去的常太妃告诉你的吧!” 郭宜微眯起凤目,眼神悠长,似在回忆着什么?良久,才收回目光,淡淡道:“先皇宠妃颇多,怎会就一个沈氏呢?哀家在先皇那里,只算得上是先皇的结发妻子,相敬如宾而已,那常玉容,才是先皇的最信任的人呢?” 她转眸向我,凌厉的眼神一扫而过:“沈氏,只是面目有三分像先皇昔日钟情、念念不忘的雪琼大公主,那雪琼大公主是高祖时锦王爷的女儿,哀家倒不曾见过雪琼大公主,只是在先皇的书房里见过那一幅卷轴,她站在一棵玉兰树下,完全不似凡人……看到她,只会让人想起天上的仙女……”郭宜似乎沉浸在往事里,手上转动的佛珠亦停了下來,随即道:“因着哀家入宫为后,雪琼大公主便誓死不嫁!” 她悠悠叹了口气:“雪琼大公主死的时候,先皇三日三夜未曾上朝,一人在御书房呆了整整三日,三日后出來,人都瘦了一轮……” 我坐在那里,一股凉气慢慢从脚底升起reads;。 “所以!”她似有些好笑:“说沈氏是先皇的宠妃,未免有些自夸!”她横了我一眼,继续道:“不过,因着沈氏的相貌,倒沾了雪琼大公主的光,先皇对沈氏的恩宠确实有一阵如日中天,你如今在这宫里,亦经历了不少,想必知道沈氏获恩宠,其他嫔妃不会坐视不理吧!倒不用哀家出面,想让沈氏失宠的大有人在,这常玉容,便是其中之一,所以哀家说,给你母亲下毒,还轮不到哀家呢?” 昔日常太妃说起这些的时候,莫不是证据确凿,信誓旦旦,如今太后这里却是另外的一番说辞,一时真假难辨,我垂眸,正要开口,郭宜又继续淡然道:“常玉容已死,想必死得不甘心,呵呵,活着斗不过哀家,这死了,都不安心,居然找了你继续替她跟哀家斗……” 太后微眯的眸子里带着不易觉察的嘲讽,似乎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我挺挺胸,竭力压下心头的愤怒,冷然道:“太后此话何意!” 郭宜抬起眸子,细细密密的冷意如针般刺向我,打量了我好一会,这才道:“你不是大梁的金枝玉叶,哀家对你说这些,已是抬举你,若不是哀家的儿子钟情于你,你早已是随沈氏消失在冷宫,焉能有今日!” 我定定看了郭宜半晌,亦笑了出來:“到底是应了那句俗语,姜还是老的辣,太后兜了半天圈子,孩儿倒已听出个大概,太后其一是撇清当日沈贵妃的事情与太后无关;倒好像是常太妃害了我的母妃,再就是,太后说的对,昔日的倾云公主能有今天,自然是当今皇上所赐,所以,我该感激的是皇上,为了皇上,我心甘情愿地付出我的一切……” 郭宜垂眸下去,慢慢拨着手里的佛珠,似在沉思什么? 忽然,她睁开双眸,一丝精光一闪而过,淡淡道:“昔日,哀家与沈氏,常玉容的恩怨,都已经了结了,到你这一辈,犯不上为了上辈子的恩怨再去争什么?哀家这所有的媳妇里,沒有几个让哀家能中意的,敬儿眼高心大,更是不能入敬儿的眼,能让敬儿如此不顾非议,执意将后宫的权力金宝交与你手中,就这一点,你就让哀家刮目相看,若不是你是沈氏的骨肉,哀家倒还真想认了你这个媳妇……”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宫心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宫心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郭宜的话虽是轻飘飘,但那话里的鄙夷却不啻于打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 自己与梁文敬的事情,想必一入宫的时候,太后便从郭莹秋那里知晓个清楚。 梁文敬几番深夜宿在棠梨宫,等于将他与长公主的事情昭告天下,只是,一个九五至尊,大梁的天子,一个是宫外來的先皇“义女”,虽是极秘密之事,但是后宫最不缺的便是到处安插的眼线,稍微一想像,便能描绘地活色生香,乍知晓这个事情的人,想必先是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其次,便是发挥无穷的想象,大梁的天子和长公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是这样,,可是?谁又能说先皇的“义女”非得是先皇所生,如此一來,亦不算**……这是当日烟翠与喜儿在宫中偶尔听到的传言里有人私下悄悄替长公主辩解道。 亦就是自己,掩耳盗铃而已,刚才太后的话,莫不是实实在在地让自己认清自己的真正身份,所谓“大梁的长公主”只是一个体面或者遮人耳目的幌子,真正的自己,只是梁文敬充掖后宫里一个女人而已,甚至,还比不上那些女人,,至少那些女人,无论什么状况下入宫,皆是明媒正娶;而自己,只是太后遗憾地“倒还真想认了媳妇”的搁不上台面的女人。 一瞬间,我突然想笑,最后竟是不可遏抑地笑了出來。 大笑之间,袖底的“云锋”短剑滑至手中,一道刺目的寒光划过,那短剑便指向了太后的喉咙。 太后给唬了一跳,片刻惊骇之后,顿时凤目圆睁,张口要叫人。 我止住笑,只将短剑在她的喉咙间稍微比划了一下,太后便惊得一口气上不來,而后剧烈咳嗽起來,手中的佛珠亦从榻上掉了下來,散了一地。 我收回短剑,重新置于袖笼中,淡淡嗤笑道:“太后,莫太自以为是了,你既然知道本宫要和你算个清楚,自然本宫已安排地妥妥贴贴,你已是快入黄土的人了,还是踏踏实实与本宫说个清楚为好,更不要回避上一代的恩怨,说什么了结了,她们都去了,独独你还活着,这就叫了结了吗?,别人本宫可以不管,但是本宫的母妃,不能白白死去……本宫忍辱偷生,总算盼到了今天,怎么能说了结就了结呢?” 看着太后咳地几乎要断气,兀自心底蓦地一软,我还是伸手端过榻前的药汁,递给她reads;。 太后边咳边伸出颤颤的手接过,仰头喝了下去,这才稍微止住咳嗽,却是因为憋闷,老脸通红,额上也渗出密密的汗珠。 “太后的这副尊容,倒让本宫想起一句话,好死倒不如赖活着,虽是赖活着,终究还是活着,比起本宫的母妃,实在强了百倍!”我厌烦地看了她一眼。 郭宜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來,抬手将玉碗撇了出去,一手颤巍巍指向我,惊怒道:“大胆妖女,竟敢威胁哀家,你长了几个脑袋,快來人,替哀家掌嘴!” 自郭宜病重后,极怕人打扰,让人在宫里挂起厚厚的布幔,所以,隔着几道布幔,加上我在此,倒是无人敢进來多问一句。 只在远处传來侍女细声细气问有何吩咐。 我将袖底的“云锋”微微亮出,一道寒光照亮了郭宜的脸庞,看着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我淡淡道:“有本宫在侍候着太后,你们都下去吧!” 外面恭敬“是”了一声再无动静。 郭宜毕竟已是病入膏肓,加上适才的惊吓,脸色灰败,再也撑不住身子,冷汗淋漓之际,斜斜身子就要倒下。 我适时扶了她一把,她这才躺下,使劲喘喘气,平息之后闭眼咬牙道:“哀家乏了,你下去吧!” 我似沒听见般,拿起锦帕,体贴地为她擦去额头的虚汗,刚一碰触,太后的身子似被针扎般抖了一下,我笑笑,柔声道:“太后既是乏了,那孩儿给太后讲个解乏的故事吧!” 我扔下锦帕,起身來到雕花长窗前,轻轻打开长窗,彼时已是农历五月,距我和亲到柔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月。 窗外百花绽放,一片姹紫嫣红,熏风习习,由长窗扑面而來,半日以來坐在太后屋里被浓重的药味熏地头昏脑胀,吹过凉风,这才算有一些舒服。 长窗进來的风吹淡了屋里的药味,直到屋子里药味散地差不多了,我这才徐徐关上长窗,转身,又來到太后榻前。 郭宜闭目似在沉睡reads;。 我笑笑:“孩儿知道太后并未睡着,即使睡了,亦肯定睡不踏实,如今这屋内空气换了一遍,想必太后该清醒些了,以前的常太妃就爱听故事,今日孩儿亦尽尽孝心,亦给太后讲讲故事吧!” 榻上的太后懒懒哼了一声,并未言语。 我便从当日母亲出宫拜佛求子开始,在感昭寺偶遇齐曾,齐曾好心为母亲熬药,治愈了母亲的体寒,却在五年后被连根带底刨出,遂被连累废去双腿。 故事讲到这我便止住,静静凝视着榻上胸口一起一伏的太后。 “太后,这有时好人亦是难做,齐曾好心为沈贵妃诊治,亦是为先皇延续龙脉之考虑,怎就好人沒有好报,沈贵妃出宫本是极秘密之事,孩儿想知道,太后是如何知晓沈贵妃宫外感昭寺求子的!” 榻上的太后眼皮微动,淡漠道:“这自然是感谢沈氏交好的常玉容,大梁的皇宫,常玉容自是先皇信赖的第一人,她若不提示于哀家,哀家怎会知晓!” 我心下一沉,原本想擦去太后额上冷汗的手停了下來,淡淡的凉意随即在身上渐渐蔓延。 太后喘息了一下,咬牙道:“哀家与常玉容,不共戴天!” 太后虽是气息不足,但任谁都能听出她话里切肤的仇恨。 “所以太后对常太妃刚出生的孩子下了狠手吗?常太妃为此亦是恨毒了太后啊!”我顺着太后的话,淡淡道。 “哼……”郭宜眼皮微动了下,费力地睁开,眼神虽是涣散,神志尚还清醒,她望着床榻上方,面上一瞬间的狰狞,语气阴狠歹毒:“常玉容,这个贱婢,她怀的龙胎金贵,难道哀家的孩子就不是龙种,…….她的孩子生下來沒了气息,亦算到哀家的头上,哀家为此背负了几十年的黑锅,就连先皇亦不信任哀家,哀家怎能不恨!”她喘喘气,忿恨道:“她的孩子沒了,怪到哀家头上;哀家的孩子沒了,谁又來体谅哀家,…….哀家的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一个刚出生便沒了,一个还不到三岁…….”说到最后,郭宜的语调低了下去,眼里竟是从未有过的苍凉与哀戚。 “那皇兄呢?不是还在吗?”我淡淡问道。 郭宜眼皮微跳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徒劳挣扎了一会,又无力地躺下,喃喃道:“敬儿是个好孩子,哀家这辈子沒看错他……” 我点点头:“都说皇兄非太后亲生,是当年先皇无意宠幸的一个末等妃嫔的孩子,太后那日诞下的龙胎,亦沒成活,所以……” 郭宜双眸倏地睁开,缓缓看向我,急促喘息道:“你,你听谁说的!” 我懒懒道:“太后,如今这里无旁人,何不与孩儿说说皇兄的事情,关于皇兄的來历,孩儿可是听到了好几种说法呢?” 关于梁文敬的身世,一是常太妃所言,非太后亲生,这倒无可厚非,即使不是太后所出亦是真正的大梁龙脉;而另外一种说法,则是兰贵妃临死前说的那样,我虽是疑惑,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尤其涉及到真正的皇室龙脉,我不认为兰贵妃会刻意去编造这些,若真是那样,那郭宜与郭济便是真正的谋逆,以前的种种亦有了解释。 一想到答案马上要揭开,我的心怦怦跳起來,手心里亦有了一层薄汗。 郭宜仔细看了我半晌,眼神又渐渐涣散起來,喃喃开口:“哀家的敬儿,是个好孩子……在哀家身边这么多年,待哀家不薄,哀家,沒白养他……” 郭宜说了这么多,却并未有我想要的答案,我心下暗暗着急,却不敢面上露三分,刚要继续问,却听见郭宜闭着眼睛断断续续道:“沈氏不听哀家教诲,哀家不允她回宫,在感昭寺面壁思过……常玉容,你毁了哀家的孩子,哀家与你不共戴天,哀家,在阴间亦不会放过你……敬儿,你是哀家的亲骨肉……哀家什么都听你的……那妖女,你要就随你……” 郭宜闭着眼睛,嘴里胡言乱语着,慢慢沉入了梦乡。 我缓缓起身,随手熄掉了旁边沉香炉里的香。 出得太后的内室,我对着太后身边的侍女淡淡道:“太后乏了,让她好好歇息,你们过会再进去吧!” 方才在太后的内室里,将从霍太医那里贡献而來的“幽魂香”放在了沉香里,借着开窗吹进的凉风:“幽魂香”便毫无障碍地吹向了太后的床榻。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宫心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寻亲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按照霍太医的嘱咐,自己用的分量很小,但“幽魂香”到底不是俗物,霍太医又遵照我的嘱咐,在里面加了一味迷惑心神的药,如此一來,其威力足以让郭宜说出往事,只是遗憾地是,太后已是年老体弱:“幽魂香”让她心神迷惑的同时亦是让她抗不住药力,昏了过去,但好在还不至于要她的命。 从慈宁宫出來,走在回棠梨宫的石径上,我蓦地有些疲惫不堪,方才与郭宜一番较量,并沒有太多意料中的收获,凭郭宜的话一时也难断真假,只是不知道是郭宜狡诈异常,还是里面另有隐情,郭宜又三番五次提到常太妃,如今常太妃人已薨逝,可谓死无对证…… 罢了罢了,想到这些前尘往事,心里难免不豫reads;。 正好乌洛亦在宫中议事,我便回了寝宫。 自我和亲过來之后,作为盟友,大梁与柔然的联系更是一日日紧密起來,大梁的特使经常來往于柔然的皇宫,而自己,亦能时时可以听到大梁的消息。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梁的战车粮草已先行陆续运往边境,开始屯粮,边境一时人马涌动。 柔然的精锐骑兵亦开往边境,加上大梁西南边疆由康靖王把守,一时对高昌形成三面环围之势。 但高昌历经几十年的繁荣,并非无能之辈,虽对大梁与柔然结盟震惊异常,不得不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 一时边境形势紧张起來…… 这些事情,即便乌洛不说,每日在王府亦能听到些。 漠北的天气自是不同于中原,暖和的天气还是少数,这日,闲來无事,我便在窗下抚琴。 这琴便是当日随乌洛去大梁庆祝梁文敬太子大婚,我脱逃时落在乌洛那的,亦是当时不得不忍痛留下的,原以为此生无缘了,心痛了好一阵子,等再跟梁文敬回大梁皇宫的时候,梁文敬知我爱抚琴,便为我置了名动天下的“梅花断”,如今这“梅花断”亦作为嫁妆被我带到柔然,只是,万沒想到,乌洛将母亲的留下的琴一直保存完好。( ) 当大婚之夜,乌洛将盖住的桌子的红绸霍然揭开,母亲留下的古琴一下呈现在眼前,曾经以为自己当日逃走会让乌洛因愤恨劈了的古琴真切地出现在眼前,我一下窒住,再转头看乌洛,他唇角微翘站在旁边,烛火里他褐色的深眸异常的温柔…… “王妃,大梁來信了…….”芬姚一路小跑來,老远就嚷道,见我正在抚琴,快到跟前这才停了下來。 “王妃,是大梁宫外的來信!”芬姚见侍女亦在跟前,便走到我的身边附耳道。 我看了看信封,便接过信,起身回到内室。 前些日子自己曾经写信让大梁的信使带回大梁,递给宫外的杜兰reads;。 沒想到,前后不到二个月,便有了回信,这杜兰,看來在许家,母凭子贵,还是吃得开的。 自己让杜兰打听的正是关于秋秋的身世。 当年自己出宫后,一举一动皆在常太妃的掌握下,自己在韦伯家的一行一动,怕是沒逃出她的眼线。 王成宇既然是常太妃一早安排的眼线,那他与灵儿的婚事,想必亦是早已安排好的,现在看來,当时即便灵儿不应也得应,韦家与自己有救命之恩,常太妃知自己对韦家感恩,加上自己一时亦无处可去,想必才想了这个法子,终究來说,对自己是不放心的,只是可怜了灵儿一家,最终落个家破人亡。 只是现在想想,当时自己偶遇梁文敬,对王成宇的事情亦多数是从梁文敬那听來的,亦包括王成宇不能生育的事情。 按说灵儿曾说过她与周兴已有夫妻之实,且那孩子必是周兴的无疑,但是,自己却突然心存疑惑。 我一直甚是奇怪,灵儿和周兴既然有了夫妻之实,周兴若是有半分人性,怎么能对灵儿还有他们的孩子秋秋不闻不问,即使是真的是家中明媒正娶的妻子悍妒,依我对周兴的了解,周兴虽然优柔寡断,但对灵儿的感情,应该不会是假的,怎么就成了如此寡情薄义的人。 究其原因,要么周兴胆小怕事,要么就是秋秋根本不是周兴的孩子。 初次想到这个,还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细想当日看到刚出生的秋秋,眉眼似乎有那么几分像周兴,但是现在,随着秋秋越來越长大,越看秋秋却越像极了已去的灵儿。 秋秋虽小,却是人小鬼大,时不时眨着大眼睛问自己的父母在哪里。 想想,秋秋现在虽小,但是一天天长大了,懂事了,管叫自己姨姨,管杜兰叫姑姑,纵是对她再好,亦不能替代她的母亲,秋秋幼小的心里或许知道自己不能与“杜兰姑姑”的儿子相比,少不了暗里一个人托着腮坐在大树下望着天空呆呆出神。 之前,杜兰告诉自己的时候,自己亦是心底酸涩莫名。 自己与杜兰虽是视秋秋如己出,且秋秋在自己及杜兰身边不缺吃穿,但是,毕竟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再多的爱,亦不是秋秋所想要的那种慈母慈父之爱reads;。 想了想,还是决定让杜兰先打听一下昔日怀荒的周兴及王成宇。 杜兰倒是个办事利落的,仰仗许家,倒是沒有浪费时间。 拆开信,我看了看,眉头却是渐渐皱了起來。 杜兰接到我的信函后,转告给夫君许士儒,许士儒自是不敢怠慢,派人快马加鞭马不停蹄赶去塞外的怀荒。 昔日曾经繁盛一时的怀荒在几年前边塞小国的骚扰,如今已是人丁稀少,方圆数十里冷冷清清。 许家派出的人,怀揣当日灵儿托丫鬟容香递与我的信物,一块刻有“兴”字图案的玉佩,在怀荒附近打听当日怀荒昔日的富户周兴家的情况,却是多日无果。 倒是有人看许家派出的人风尘仆仆,又是大梁京城口音,以为是寻亲而來,悄声告诉了许家人关于周家的新宅所在。 原來,自当日怀荒被柔然骑兵侵占后,周家上下惶恐不安,生怕柔然是觊觎其财富而來,遂与周兴的岳父杨家商量,连夜将所有值钱的金银细软运往江南,等柔然骑兵來到周家后,只在周家掠夺了一些不算贵重的东西。 而周家,在这一劫过后,亦是举家上下搬离怀荒,在离怀荒数百里地的另一个边塞互市重新置办宅子。 杨家世代经营丝绸,亦是对江南丝绸成垄断之势,自然是不愿意女儿嫁到塞外受边塞风沙之苦,加上塞外离边境不远,怕女儿受骚乱之苦,遂说服周兴,让周兴下江南。 周家就周兴一根独苗,指望着周兴续香火,自是不愿周兴离开周家,去杨家做倒插门女婿,奈何前面多数财宝为躲避柔然抢掠,已运往江南,周家不得已,才勉强允了周兴去江南。 许家派出的人又在怀荒之地寻找王成宇,而王成宇却似人家蒸发了般,无丝毫音信,记得当日王成宇家亦是怀荒南部的富户,虽不如周家财大势大,亦应该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但,奇怪地是,问谁,都摇头说沒见过此人,偶尔碰到当日灵儿所在的叫玄川的村子里的人,问起韦灵儿的夫婿,亦都摇头不知。 我心下奇怪,难道王成宇是从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后來再想想,这倒亦不奇怪,当日常太妃安排了王成宇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莫不是为了防止自己逃出塞外,且王成宇未必不知道常太妃如此蓄意的安排其中的秘密,自己被柔然掳走后,王成宇的存在已是多余,如此,凭常太妃的能力,让他消失自然不是难事。 心下慨叹,那一面之见的容香,当日递与自己玉佩的丫鬟,自己在宫中的时候曾听烟翠向我提过,想來亦是早已不见了吧! 打听王成宇未果,许家的人不敢怠慢,又马不停蹄赶赴江南。 杨家乃江南数一数二的巨富商贾,打听到杨家自然不是难事。 周兴听到有人找,连忙迎了出來。 许家派出的人便约周兴到一隐秘饭庄,亮出了那块刻有“兴”字的玉佩。 周兴一看眼便直了,伸出颤颤的手接过那块玉佩。 许家人一看便知道找对了。 周兴第一个问題便是急急问这玉佩从哪儿來的。 许家人便将当日我说与杜兰的说辞说了一遍:灵儿一心想嫁给周兴,奈何周兴有所娶,无奈错付他人,生下孩子之际便香消玉殒。 这玉佩是灵儿临终前将孩子与玉佩一起托付给其姐姐。 周兴堂堂七尺男儿,听了之后竟落下热泪,许家人有些出乎意料,这周兴倒沒有否认或是有疑惑,只哽咽问:“孩子在哪儿!” “孩子在许士儒许大人家,一直由许夫人抚养……” 既然许家的人能寻來,自然是与灵儿关系匪浅,周兴长叹一声,回忆起往事。 周兴对灵儿确实情有独钟,奈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加上父母年迈,膝下只这一个独子。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寻亲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寻亲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周兴无论如何亦不敢违抗父母的命令。虽然内心对从未见过的杨家小姐并不感兴趣,但不得不接受父母的安排,遂向杨家下了聘礼。 心里虽是对灵儿说一万个对不起,无奈木已成舟。 周兴苦闷异常,不得不对灵儿实话实说。 灵儿自是受不了这打击,曾经周兴信誓旦旦的要风光求娶灵儿的誓言便成了一纸空言。 灵儿那夜对着周兴哭了一夜,周兴亦是心肠柔然之人,见灵儿如此,亦是后悔之至,求灵儿给她一次机会,如果灵儿愿意,他会恳求父母娶了杨家女儿后再纳灵儿为妾。 周兴期期艾艾说了此番话后,灵儿大失所望。 周兴很快遵照父母之命,娶了江南丝绸世家的杨家小女儿;而灵儿,心灰意冷之际,亦答应了王成宇的求婚。 周兴原以为灵儿只是说说不做他的妾,他私下以为灵儿既是倾心于自己,加上自己家大业大,灵儿或许是一时想不开,听到灵儿真要嫁人了,周兴这才是庙上长草,,慌了神,在灵儿出嫁之前找到灵儿,希望灵儿能改变心意reads;。 灵儿却是王八吃秤砣,铁心要嫁与他人妇。 周兴失望地转身要离去的时候,灵儿叫住了他:“既然今生不能相守,那今晚便是你我的洞房之夜!” …… 说到此处,周兴悔恨至极:“是我当时头脑发热,明知道灵儿要出嫁,还……我真是……当真连畜生都不如!”周兴抱住脑袋直摇头。 “你之后沒有再见过灵儿吗?”许家人问出了我一直困惑的问題。 周兴却是摇摇头:“自灵儿嫁后,我就死心了,当初以为自己与灵儿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灵儿会改变主意,不再嫁给王家,而自己……亦可以娶了她…….谁曾想……后來亦打听了灵儿嫁过去的事情;都说王家对灵儿如何如何好…….我一气之下,便去了江南…….” 当日,自己去看望灵儿的时候,灵儿被王成宇幽禁,独自呆在一处破败的庭院,那时声言早已有了周兴的孩子,这与周兴说的时间倒有符合之处,看來,倒是自己多虑了。 听说灵儿的孩子秋秋已经五岁,周兴半是高兴半是感叹,他与杨家小女儿成婚几载,一直无一子半女,周家大失所望,断不能容在周兴这代断了香火,因沒有了灵儿,周兴心灰意冷,亦是不再关心周家子嗣,对杨家小女儿亦是不那么上心,杨家虽是恼火,却自认理亏,两家就这样僵持着。 在去京城之时,周兴黯然道:“无论这孩子是不是自己的,我都会抚养成人!”我已经错过灵儿,她的血脉我却不能再错过!” 來到京城后,周兴被带入许士儒家,看到了活泼可爱的秋秋。 只那一眼,周兴便红了眼眶:“像,像极了灵儿……” 既然让周兴來,自然是给秋秋寻找一个妥贴的归宿,毕竟生母已去,慈父之爱若是有,自然是最好的,这于灵儿的在天之灵,是一个交代,于秋秋,亦是解决她日思夜想的问題。 当下郑重验血后,周兴确实是秋秋的亲生父亲。 周兴紧紧抱着秋秋,顿时热泪盈眶,懂事的秋秋则一边用小手擦着刚见面的父亲的脸上的泪痕,一边问:“爹爹,你怎么才來找我,秋秋的娘亲呢?” 那情景,任谁看了都觉心酸reads;。 或许真是血缘关系,亦或许秋秋太渴望自己有个父亲母亲疼自己,听到周兴要带她去江南,啃着小手犹豫了一下说:“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姨姨再跟爹爹走!” 彼时自己已远嫁柔然,秋秋的心愿自是无法达成。 当周兴知道昔日灵儿家暂住的姐姐竟是大梁的长公主,已嫁到柔然为乌洛的王妃,震惊异常,忍不住跪倒谢恩。 周兴走的时候为感谢许家,留下万两白银,许家推辞不掉,勉强收下,笑言将來给秋秋做嫁妆。 杜兰与秋秋,早已形同母女,乍然分开,虽是恋恋不舍,秋秋被周兴带到了江南,亦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 周兴既是秋秋的亲生父亲,自是不会亏待了秋秋。虽然不能给秋秋一个完整的家,秋秋总有长大的时候,有自己的父亲疼爱,总是好过寄人篱下。 心里不禁慨叹,让他们父女团圆,自己亦算是对死去的灵儿有了交待。 杜兰在信里却提到了另外的事情,让我不得不心里咯噔了一下。 一直传言中宫皇后身体不济,左相郭济却是不信,竟在一次朝堂上公然质问梁文敬为何中宫皇后一直不露面。 梁文敬只淡淡回了句:“皇后身体有恙,不宜见人!” 左相自是不信,思女心切,竟然在朝堂之上顶撞大梁的天子梁文敬,道梁文敬为长公主所惑,使得中宫权力旁落,中宫皇后郁郁寡欢,言至最后,道:“如今长公主已远嫁,皇上仍是心神不宁……”云云。 此举无异于扬手打在梁文敬的脸上,堂堂一朝天子,竟被朝臣在朝堂之上公然挑衅,梁文敬焉能不怒,梁文敬登时大发雷霆,转身拂袖而去。 一干众臣皆倒吸一口凉气reads;。 众人皆知梁文敬与皇后不和,与长公主关系暧昧,但因此公然在朝堂之上指责梁文敬的左相是第一人,且还牵扯到已和亲到柔然的长公主。 待梁文敬离去,众臣有摇头叹息的,有劝左相想开些的,有在一边看好戏的……杜兰的夫君许士儒早已升至四品大员,看到这些,回來告诉杜兰:“皇上除了天天操持国事,还有这些家事,皇上,亦难做呢?” …… 看完杜兰的信,我知道杜兰不会只是简单提提这件事情,杜兰虽是沒有提皇后郭莹秋,但是字里行间,能看出來,皇后的“身体有恙”不是自然而然的。 读着杜兰心里的揣度之意,我淡淡笑了笑,起身将信件投入火盆。 这杜兰,自打跟着梁文敬,便对梁文敬上了心;后來又知晓梁文敬倾心于我,便将心里的渴望放在心里,但面对梁文敬时眼里闪过的朦胧还是将其心思展露无疑。 彼时,我浑浑噩噩要出家为尼的时候,本意是将杜兰托付与梁文敬,亦是想成全了杜兰。 只是,梁文敬对杜兰半点未上心,想到杜兰跟我一场,亦是忠心耿耿,便将其指给许家,当朝天子指婚,这对许家是某大的荣耀,杜兰,亦是有了个好的归宿,杜兰亦不负许家厚望,夫妻相敬如宾,杜兰相夫教子,又将许家上下打理地井井有条,提起杜夫人,许家上下皆是交口称赞。 自然,自己能杜兰办事亦是看中杜兰这点,而杜兰亦是沒让自己失望。 许士儒能在朝中升迁很快,亦是我给杜兰及许家的回报。 自然,杜兰的疑虑是对的,皇后郭莹秋并不是传言中的“身体有恙”,而是疯了,当然,不是平白无故疯掉的。 这些,估计是左相得了消息,好好的一个中宫皇后,怎么说疯就疯了呢?若是中宫皇后只是身体有恙,哪怕是头疼脑热或者其它,都可以接受,唯有这个,是无论如何也说不通的。 梁文敬想必亦是头疼在这里,梁文敬未必不知道是我在背后做了什么?但能让皇后疯掉,梁文敬却未必知道根源在哪里。 我离开大梁的前几天的时候,皇后郭莹秋突然就昏迷醒來然后发疯了,而且毫无预兆,后宫顿时一片慌乱reads;。 梁文敬亦是被这消息惊吓了一跳。 撇下正在御书房商议朝政的一干大臣,匆忙赶往坤宁宫。 坤宁宫里,被掐人中后苏醒过來的皇后郭莹秋两眼呆滞,痴痴望着远方,嘴里喃喃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梁文敬皱紧眉头,问坤宁宫当差的人是怎么回事。 坤宁宫的人亦说不出个所以然,大惊失色跪下道白天皇后还是好好的,回來就这样了。 梁文敬便问皇后白天去了哪里,都见了谁。 皇后身边的侍女忐忑不安地看着梁文敬,如实交待皇后去了瑶贵妃那里看小皇子,后來去了长公主那里,再后來就回來了。 梁文敬负手而立,到底是夫妻一场,看着痴痴傻傻的皇后,遂过去,温言道:“皇后,朕來看你了!” 郭莹秋似沒听见般,倚靠在榻上,望了梁文敬一眼,全然不认识般,痴傻道:“你是谁!” 梁文敬顿时瞠目结舌。 中厅之外,为皇后诊完脉的太医战战兢兢道:“微臣不敢妄言,皇后娘娘此病來得快,很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不一定…….” 梁文敬点点头,面无表情:“那什么时候能好!” 太医闻言“扑通”一下跪倒,连连叩头:“微臣该死,微臣实不敢断言,这病,要说好,亦快;解开皇后娘娘的心结即可;若是……怕就怕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为何会如此!” 太医字斟句酌地说着,一边觑着梁文敬的脸色。 梁文敬站在那里,脸上不辨喜怒,良久才点点头,让太医封锁消息。 太医抹了把冷汗,迅速躬身退了出去。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寻亲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疯后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梁文敬站在中厅,若有所思了一会,便吩咐人摆驾容瑾宫。 瑶贵妃正在窗下对镜梳着长发,万沒料到梁文敬突然而來,慌忙敛衣起身接驾。 梁文敬抱了抱已经能自己走路的两个孩子,听到含糊不清的“父皇”顿时一扫來时的阴郁,眉开眼笑。 两个孩子伸着胖乎乎的小手都争着让梁文敬抱抱,梁文敬爱不释手,一手抱一个,还意犹未尽,左右亲亲两个孩子的脸蛋,痒的两个孩子“咯咯”直笑这才作罢。 瑶贵妃一颗惴惴的心这才慢慢放了下來。 果然,梁文敬与孩子们亲热过后,凛冽的眉峰稍霁,淡淡问:“今日皇后來过!” 瑶贵妃恭谨答道:“回皇上,是,皇后娘娘午后过來看过小皇子殿下,与臣妾说了一会家常话,便起身走了!” 梁文敬点点头:“皇后來时的心情可好!” 瑶贵妃有些不解:“皇后娘娘來时有说有笑……还抱了抱麒王殿下呢……” “哦……”梁文敬淡扫一眼瑶贵妃,便起身离开容瑾宫。 不用说,下一个要去的地方便是到我所在的棠梨宫了。 彼时二更已过,我独自坐在桌前,对着烛火静静地翻着一本《女则》,这是宫内所有嫔妃必修的一本书,涵盖了嫔妃要面面俱到的宫内礼仪等。 我向内务府要了这本书,只是沒事的时候翻翻而已。 听到侍女來报梁文敬已快到棠梨宫,我只是“哦”了一声,便起身吩咐人灭了灯烛,來到榻上躺下。 刚躺下,就听到锦屏外传來梁文敬的声音:“长公主可有歇息reads;!” 侍女道:“回禀皇上,长公主刚刚睡下!” “嗯,你们下去吧!”话音未落,锦屏内已响起梁文敬的脚步声,进得内室,梁文敬的脚步声放缓。( 广告) 我微睁开双眸,借着内室外的烛火,隔着烟罗纱帘,看到梁文敬在离榻前丈许的地方站住,负手而立。 只是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我兀自翻了个身:“喜儿……” 短暂的沉默后,梁文敬淡然开口:“是朕……” 我回转身,隔着纱帘道,有些吃惊地“皇兄,怎么來了!” 梁文敬沒有言语,径自來到榻前,伸手撩起烟罗纱帘:“朕乏了,过來瞧瞧长公主!”声音淡淡如水。 “既是乏了,皇兄,还不去歇息,怎今日到臣妹这里了!”我微侧过身,笑道。 梁文敬掀开纱帘后顺势坐在榻上,面对着我,借着室内的烛火,梁文敬的眉峰凛冽,脸上不辨喜怒。 我亦敛住笑容,静静看着他,相互对视了一会,梁文敬漆黑的眼底这才有了淡淡的暖意,薄唇微启,声音却是有着不易觉察的冷硬:“为何不能放过她!” 我心下一沉,看着梁文敬漆黑的眼底,一双眸子却是明亮异常,他看着我,丝毫不给我回避的机会。 梁文敬是何等聪明,甚至连一点弯子都不必绕,就直接问到了点子上,我凝眸看着梁文敬有些模糊却是冷硬的脸庞,顿时,一种说不清的失望从心底涌起,弥漫了整个胸腔,接着一股油然而生的怒意冲上头顶。 我心底不禁冷冷一笑,淡淡道:“皇兄在说什么?臣妹怎么听不懂,她是谁!” 梁文敬唇角微一翘,低低的声音半是玩笑半是讥诮:“长公主冰雪聪明,当然知道朕说这话的意思reads;!” 我索性装傻下去:“既然皇兄爱打哑谜,那还是等臣妹明早醒來头脑清楚的时候再猜吧!” 我缩身到被里,拉高被子盖住肩头,就要睡去。 忽然被子被拉到肩膀以下,一丝凉意传來,我睁开眼。 坐在榻上的梁文敬脸上的淡笑渐渐隐去,漆黑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手指正勾住被子的一角。 我蓦地伸手拉过被梁文敬勾住被子的一角,正要往上提,梁文敬放开一角,一下握住我裸露的手臂。 梁文敬略有些凉的手覆上我的肌肤,一下激得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牢牢握住。 “皇兄,!”我低声道,有些恼怒地看着梁文敬。 梁文敬握住我的胳膊顺势一带,一下转身侧躺在我的身边。 我一愣,脱口而出:“皇兄,你…….” 耳边却传來梁文敬略显疲惫的声音:“疯便疯了罢,朕乏了……” 不多久,耳边便传來均匀的呼吸声,想必梁文敬真是累了。 唯有我,因为手被梁文敬握住,就那样侧身躺着,愣愣地看着漆黑的窗外,一直到四更,才勉强有了睡意,挨着梁文敬,睡了过去。 早上醒來的时候,半边身子居然是麻的。 用手挡住刺目的光线,才发现梁文敬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穿戴整齐,坐在桌子前静静翻着手里的书,是那本我昨夜扔在那里的《女则》。 阳光透过长窗,洒在梁文敬的明黄龙袍上,他凛冽的面庞在碧玺金冠衬托下,更显得英挺冷酷。 我怔怔看了半晌,这才记得昨夜梁文敬一夜未走,心说这又得给那些多事的嫔妃添多少话把子。 不过,好在宫里最能折腾的那位已经魂不附体,其他的多数嫔妃亦是望风使舵,即使有什么?亦不会按下葫芦起來瓢那种reads;。 想到此,我唇角微勾,打算翻身再睡个好觉。 正在看书的梁文敬似有觉察般,眸子早已投向我,和我看他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他薄唇微启,揶揄道:“看够了么!” 我一窒,不禁面上微热,原來他压根早就什么都看见了。 我微侧过身去,闭眼假寐。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着淡淡的清香扑入鼻中,我便知道梁文敬已在跟前,不得已睁开眼睛,一边等着眼前的九五之尊开口。 “起來吧!与朕去看看兰儿的孩子……”梁文敬的话语柔和,丝毫听不出昨晚的冷硬。 我微一怔,竟然不是昨晚的话題,不禁“哦”了一声,正要起身,突觉得又有些不对,刚才梁文敬说什么?“兰儿的孩子”。 我抬头看了一眼梁文敬,梁文敬眼底漆黑,眼神淡然却带着别样的凌厉,正凝眸于我,被他看得一阵心虚,我忙低头转开眸子去拿身边的丝袍。 梳洗过后,又与梁文敬在棠梨宫用过早膳。 梁文敬破天荒沒有去上早朝,和我一起用过早膳后,便一起去了方昭仪的宫中,看望启仲。 一路上,虽是面色平静,陪着梁文敬慢慢走着,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梁文敬以前去看孩子,都是直呼孩子的名字,总是说“跟朕去看看启雨、启荷!”或者说“去看看启仲”,怎的今日就突然变成了“兰儿的孩子!”此话若是细推敲是大有深意,难道启仲只是兰贵妃的孩子,不是他的孩子么。 这么一想,细细密密的凉意顿时从后背蔓延至全身,指尖一时有些泛凉意。 偷眼看了梁文敬几次,他神色如常,不免安慰自己,或许是自己倒应了那句话,未做贼,先心虚了,领会错了梁文敬的意思。 好在梁文敬一路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偶尔瞧瞧我,关切道:“长公主昨夜沒歇息好么,怎地脸色有些苍白reads;!” “哦,我……”我有些恍惚地抬手抚上自己的面颊,强笑道:“近些日子一直睡不好,昨夜亦是四更才睡着……” 说话间,几只艳丽的蝴蝶从眼前翩然飞过,徘徊几下后,一下停在我正抬手的广袖上,我今日所穿的正是今年新晋的的江南上等的丝绸软烟罗帔纱,淡淡的烟色,以金色丝线织就,两只广袖上各绣有一朵盛开的淡金色牡丹,而那蝴蝶停靠的地方正是臂弯处牡丹的花蕊所在。 连梁文敬都不禁惊奇道:“蜜蜂闻香而落,蝴蝶闻艳而舞,这江南丝绸刺绣当真是以假乱真,连蝴蝶亦辨别不清,呵呵……” 一边的侍女看着蝴蝶双翼扇动,更是惊喜地围着我叽叽喳喳笑道:“长公主天姿国色,连蝴蝶都忍不住流连忘返……” 我就那样抬着胳膊,梁文敬亦停下來,看着翩翩起舞的蝴蝶,脸上笑容隐现。 好容易蝴蝶飞走了,我亦放下已有些酸的胳膊,几个侍女在旁边看这蝴蝶翩翩而去,还伸着脖子去看,我啼笑皆非,抬手在蝶儿的额头上轻敲了一下:“还看呢?” 蝶儿吓了一跳,忙缩回脑袋,用手揉揉额头:“长公主手轻点哦!” 梁文敬亦笑了。 因为有了这一小段,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來到方昭仪的寝宫。 方昭仪正在院里的秋千旁扶着亦快满周岁的启仲,启仲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扶着秋千绕來绕去。 每绕过一圈,方昭仪都要抱起他在他粉嫩的腮上亲一下:“乖孩子,又进步了……”更惹得启仲咯咯大笑。 方昭仪丝毫沒有察觉到梁文敬与我的到來。 早上的太阳将我们的影子长长投在地上,直到跟前的时候,方昭仪才得以察觉,慌忙起身:“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梁文敬点点头。 方昭仪又福身向我,恭敬道:“臣妾见过长公主!”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疯后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疯后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我笑笑:“皇兄今日难得空闲,特來看看仲王殿下,方才本宫在旁边看了许久,仲王殿下确实进步不小,不到满周岁,居然会满地跑了……方昭仪功不可沒啊!” 方昭仪微抬眸看了看梁文敬,这才低头道:“臣妾份内之事,长公主过奖了!” 地上那个粉嫩的小人儿一下看到这么多人,好奇地看了一会,居然直扑向正中的梁文敬:“父皇,抱抱,抱抱!” 梁文敬稍一愣,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复杂,还是微笑着俯身抱起启仲。( 广告) 启仲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环上梁文敬的脖颈,一双大大灵动的眼睛仔细看了梁文敬一会,居然在梁文敬的脸上“吧唧”一下:“父皇,你好威风……”虽是口齿不是那么伶俐,大家还是听清楚了。 真可谓是一语惊四座。 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就连梁文敬亦是愣怔了一小会,随后竟然仰头开怀大笑:“这小家伙,这么小,居然就学会了讨朕欢心啊”。 周围的侍女们更是啧啧称奇,听了梁文敬的话,亦是忍不住笑起來。 唯有启仲,不知道大家为何发笑,亦跟着做个鬼脸,傻笑起來。 这一來,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唯有方昭仪看到这一切,只在一边抿着嘴微笑reads;。 方昭仪刚才一番陪着启仲玩耍,已是鼻尖微冒汗,脸上亦是红扑扑的,正满脸期待地看着梁文敬父子亲热,不禁暗暗赞叹,方昭仪才华满腹,果是用心了。 梁文敬亲热地宠溺了启仲一会,这才恋恋不舍放下,转眸看向方昭仪,微笑着点点头:“昭仪不负朕的期望,确实用心了,昭仪亦该好好保养身体,有些瘦了!” 一句话让方昭仪瞬间红了眼圈,脸上虽是笑容满面,言语却有些哽咽:“有皇上这句话,臣妾知足了!” 梁文敬眸子闪过一丝怜惜,抬手整理了一下方昭仪的鬓发,温和道:“江南新晋了一批上好的丝绸,还有南国來的使者进贡的一些珠宝,择日让内务府送來……” 方昭仪何时有过如此的恩赐,震惊之下,慌忙跪倒谢恩。[ 超多好] ……. 从方昭仪的寝宫出來,梁文敬与我比肩走着。 一路熏风拂面,吹得脸上柔柔的,阳光并不烈,晒在身上倒是有淡淡的暖意。 享受着这片刻的静谧,梁文敬侧眸看了我一下:“仲儿快满一周岁了吧!” 我一怔:“还有一个多月吧!” 梁文敬的脚步停了下來,双手背后,淡淡道:“仲儿满一周岁的时候,亦便是他的母妃一周年的忌日……” 我窒住,亦不觉跟着停了下來,梁文敬的眼底淡淡:“若是兰儿还活着,看着启仲如此,该是多高兴……” 我的心突然不可遏制地跳了起來。 恰在此时,一阵风吹过,垂下的柳枝一下扫过我的脸庞,顿时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我叫了出來,随即用手抚上脸颊,一边的侍女早已上前,拂开柳枝,急道:“公主,脸上出血了!” 梁文敬亦是吃了一惊,看过我脸上的伤后,喝令道:“快传太医reads;!” 好在脸上只是让柳枝扫了一下,并不严重,对着镜子看了看,仅仅是左侧腮边被划了几道深浅不一的痕迹。 本不是什么大事,奈何长公主和亲出嫁在即,伤虽小,却是伤在脸面上。 太医來了,不敢多言,从白瓷瓶里倒出一些药粉轻轻为我敷上,又将一粒药丸在水里化开,让我喝下去。 药粉敷在脸上,一阵清凉过后,脸上舒服了一些。 我坐在铜镜前,梁文敬站在我的背后,眉目深沉,想起梁文敬方才在御花园的话,我心底叹口气,想必,梁文敬知道了些什么? 中宫皇后突然间得了疯病,不是小事,梁文敬若是装作无事人,恐怕亦不是他的做派。 该來的还是要來。 我从铜镜前站起來,转身定定看向梁文敬,淡然道:“皇兄,今日此处并无外人,臣妹知皇兄心存疑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臣妹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梁文敬凝眸于我,转身走到桌前坐下,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水:“过來坐下吧!” 我走过去,坐下來,垂眸于眼前的鎏金茶盏,静静等着梁文敬的开口。 良久,梁文敬才淡淡道:“倾云,朕自小与你在一起,亦是看着你长大,你什么性子朕知道的比谁都清楚,朕在塞外看到你的时候,你依然还是你原來的样子,一点都沒变!” 听到梁文敬提起我之前的名字,我的心里闪过一瞬的不快,遂冷淡道:“皇兄记错了,卿卿才是臣妹的名讳!” 梁文敬放下手里的茶盏,语气未有改变,继续道:“朕这么说,是因为朕与你兄妹一场,在朕的心里,朕的皇妹都永远那么美丽高贵,如果不是造化弄人,朕倒希望朕的皇妹倾云公主永远不知忧愁、快快乐乐地过下去……” 想起那些前尘往事,我突地一阵不舒服,加上脸上的刺痛让我有了些许的恼意,我打断他:“皇兄,休提以前,那些前尘往事,早已随着沈贵妃和倾云公主尽归尘土……如今的臣妹,乃是大梁的长公主,沈卿卿,不是什么倾云公主!” 我起身,來到窗前,深吸了一口院里的混着泥土芬芳的花香,平静了一下,这才回眸。 梁文敬眼底幽深,语气淡淡:“朕别的不问你,只问你一句,楚如兰是怎么死的!” 我的心一下从高处直直坠落,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胸腔传來的怦怦的急跳声,我从來沒有想过梁文敬会问地如此直白,想必梁文敬亦知道他先前话里的铺垫沒有任何意义,便直截了当地问了出來。 扶着长窗的手微微发抖,后背亦是一阵冷热不均,霎时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我望着窗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來,漠然道:“兰贵妃的死太医都已下定论,,产后不郁才,!” “住口!”身后的梁文敬低声喝斥道。 我愕然转身,梁文敬凛冽的脸庞已是怒意隐现,微眯的眸子里无丝毫暖意。 梁文敬已从桌前起身,欺身近前,冷漠道:“你可知晓楚如兰给朕的信里写了什么?,,她求朕将她生下的孩儿交与长公主抚养,朕依了她,,若不是她早有此打算,怎会做出如此的安排!” 我一愣,这才明白了梁文敬的意思,当日兰贵妃临死前确实曾留下一封书信给梁文敬,梁文敬看后亦是唏嘘不已,自己当时还佩服楚如兰居然一封信能打动梁文敬。 却万万沒有想到,还有这一层意思。 是了,楚如兰产下孩子之后不久病殁,若不是她早已蓄意,又怎会有如此的准备,楚如兰千算万算,唯独漏下了这至关重要的一节…… 一股凉气顿时由脚底升起,渐渐弥漫至全身,我闭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看着梁文敬的眼睛,一字一句定定道:“皇兄说的不错,兰贵妃,是饮毒自尽的……” “饮毒自尽,!”梁文敬瞬间眉毛拧了起來,似乎并沒有听明白,半是惊讶半是疑惑道:“不是你……!” 我亦是一怔:“什么?” “此事当真与你无关reads;!”梁文敬眉毛一挑,淡淡道。 我这才明白过來,看了梁文敬半晌,不禁怒极反笑,越笑越想笑,最后竟笑得直不起腰。 梁文敬看着我,眼眸掠过一丝淡淡的忧虑,终于走过來伸手意欲扶我。 我好容易止住笑,一挥广袖,拂开他伸來的手,冷笑道:“皇兄,这一切,都是皇后郭莹秋告诉皇兄的吧!说臣妹不能诞育子嗣,说臣妹为了抚养兰贵妃的孩子,所以,臣妹狠心毒死了刚产子的楚如兰,好将其孩子收到棠梨宫,如此,才不至于在皇兄那失宠是不是,!” 梁文敬浓眉微挑,漆黑的眼底掠过一丝讶然。 梁文敬的沉默更印证了我的话,霎时,我的心里如同被飓风刮过,仅存的一线希望瞬间灰飞烟灭,片刻之间什么也不剩,徒留一片空落落。 一时心似被狠狠剜了一刀,疼地我不得不弯腰捂住胸口。 再抬头的时候,眼睛瞬间有瞬间的朦胧,我极力压抑住不让自己声音有一丝的颤抖:“皇兄,臣妹在你眼里,真就……那么不堪吗?” 梁文敬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微别过头,声音依然淡漠:“即使朕并未将皇后的话放在心上,长公主是否亦该跟朕交待一下,兰贵妃母凭子贵,为何还要自尽身亡,难道跟着朕亦委屈了她不成,还是她另有心思!” ……. 梁文敬的话不亚于晴天霹雳,直震得我七魂去了六魂,我饶是再镇定,亦在这番话面前慌了手脚。 笼在广袖里的手心汗腻腻,心跳如擂鼓,后背亦是湿冷一片,我不敢去看梁文敬的眼睛,唯有咬牙站在一旁。 垂眸间,一抹明黄映入眼前,梁文敬走了过來。 他的双手抚上我的肩头,轻轻一按,我吓了一跳。 抬眸对上他漆黑若深潭般的眸子,我才知道,自己确实低估了这位手握大梁天下的九五之尊。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疯后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疯后 3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权衡之下,我到底是向梁文敬说了实话,唯独隐瞒了启仲的身世。( 广告) 梁文敬的脸色阴晴不定,我讲述的过程中,他负手站在窗前,背对我,自始至终都沒有动一下。 良久,我望着梁文敬的背影低低道:“皇兄,楚如兰在入宫前就已与康靖王青梅竹马,互定终身,这归根究源,还是在太后不知情错点鸳鸯谱,康靖王深明大义,对皇兄敬重有加,断不会做出有悖伦理的事情,只是楚如兰,一心在康靖王身上,虽是入宫,却觉对不起康靖王,虽有皇兄的宠爱,一直郁郁寡欢,虽是臣妹劝过,但楚如兰知晓皇兄已将其妹妹楚心兰指婚给康靖王,便就想不开……到底是对皇兄有情,怀了皇兄的骨肉……臣妹想,若不是启仲,兰贵妃早已是想不开…….” 说这话的时候,我字斟句酌,心底暗里有隐存的希望,兰贵妃已去,一切虽是揭开,但是说起來顶多是太后错谱鸳鸯,让世间多了一对苦命断肠人;兰贵妃身为女子,忠贞不二;不能与心爱的人相守,便独赴黄泉路……这些梁文敬虽是孤傲,亦无非一时难受一些,何况这始作俑者是当朝太后,梁文敬的母后,梁文敬再如何,亦不能去怪罪自己的母后,何况若是梁文敬聪明,回忆一下当年他与兰贵妃在那样的情境下相识,未必不会体会到这里面有太后的“聪明”之处reads;。 只有启仲的身世是个难以解释的问題,启仲不是梁文敬的孩子,这点若是被梁文敬知道……我不敢想下去,冷汗涔涔之下,便不再说下去。 梁文敬就那样站在那里,窗外的风吹过他的龙袍,绣有飞龙的广袖飒飒而动。 良久,梁文敬终于有了动静,他微侧眸,声音低沉暗哑:“为何现在才告诉朕!” 我一愣:“皇兄……兰贵妃如此,臣妹心里亦是难过,若是兰贵妃心里念念想的是别人,臣妹断不能容,可是?造化弄人,那个人是皇兄的胞弟,臣妹的皇兄康靖王,臣妹知晓皇兄与康靖王手足情深,若是因为此事让皇兄对康靖王起了猜忌之意,于国于家都不是什么好事……臣妹万不敢做这千古罪人……” “哦……”梁文敬答应一声,便又沉默了下來。 我站在他的身后,心底惴惴不安。 良久,梁文敬转过身,漆黑的眼底带着难以言表的痛楚:“是朕糊涂了……” 我愕然惊住,怔怔望着梁文敬,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梁文敬拉住我的手,仔细看了我一会儿,这才叹息道:“卿卿,朕这些年,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若不是你今天与朕说了实话,朕说不定就会以为是朕的胞弟与自己争女人……” 我悚然大惊,双目圆睁,骇然道:“皇兄,这……这怎么可能,reads;!” 梁文敬眉峰微皱,脸上不辨喜怒,淡扫我一眼道:“当日康靖王回宫,在御花园里,你虽然替他们圆了过去,但是,这个,朕知道,皇后并不是空穴來风!” 我张口结舌:“皇兄,其实,当日并不是,并不是皇兄想的那样……” “那到底是怎样,长公主可否说给朕听听!” 我情知瞒不过梁文敬,又不得不佩服梁文敬话语里的环环相扣,这也才知道,梁文敬恐怕早已是想问我,只是一直沒有机会而已,这次皇后突然一疯,他自然是前后联系了一下,知道我逃脱不了干系。 我定定神,暗里深吸一口气:“皇兄,方才臣妹对于楚如兰之于康靖王的感情,已是说得清楚;但是,皇兄万万要相信康靖王!” “哦!”梁文敬眉峰一挑。 我來到桌前,伸手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给梁文敬:“皇兄,说了半天,是臣妹沒有完全交待清楚;这个自然怪臣妹!” 梁文敬接过茶盏,眼睛并沒离开我的脸庞。 梁文敬惯常不苟言笑,不怒自威,尤其是他薄唇微抿,双眸盯住你的时候,那种压迫的气势足以让人冷汗湿衣。 我与他虽是相处时间不短,按说已习惯了他的目光,但是今日不同往日,以往塞外的我和他,只是普通的男女,地位自是平等;如今,他是大梁的天子,手握天下,自己即便有着长公主的身份,但是,唯有自己知道,自己在他面前,不过是一个与其他嫔妃并无两样的女人而已,至多是比其他嫔妃受宠一些而已。 “皇兄,康靖王回宫在御花园的见面,的确是楚如兰恳求臣妹成全的!”我望着梁文敬的双眼,定定道:“在后宫所有的嫔妃里,楚如兰的精明是隐藏地最深的,昔日臣妹进宫,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臣妹这个宫外的不明來历的‘长公主’,多少人又在猜忌臣妹是先皇义女的可能性有多大,就连皇后,不也说臣妹是‘來历不明的野丫头’吗?可见臣妹入宫,让多少人不快,,皇兄对臣妹的恩宠有多深,想必那些人对臣妹的仇恨就有多深吧reads;!” 说到这里,一阵酸楚涌上喉头,我背过身去,挺挺背部,继续道:“唯有楚如兰,聪慧如斯,知道皇兄对臣妹是真心喜爱,所以,楚如兰相较自己的处境,更是酸楚地无以复加,所以,她來求臣妹成全她见一面康靖王的时候,臣妹以己推人,便答应了!” 我回转身,梁文敬眸子微眯,微微点头。 “臣妹当时与她有言在先,既已是宫中嫔妃,入宫后又蒙皇兄恩宠,这已是此生不复改变的事实,臣妹帮她,只是帮她了了此项心愿,以后安心呆在宫内,安心做她的兰贵妃,从此与康靖王相忘于江湖……” “而康靖王,自始至终并不知情,哪怕回宫在御花园遇见兰贵妃的时候,康靖王亦是吃惊,恰好此时皇后赶到,想必皇后已是上心已久,康靖王难堪之至,臣妹却是在康靖王那里听到了挥剑斩情丝,康靖王的决绝,令兰贵妃心灰意冷,想必多年的等待转眼成空,这才想到了死……” 梁文敬听完,眼眸深深,久久沒有言语。 窗外知了声声,棠梨宫内虽是冰块包围,却亦还是感到炎炎夏日的闷热。 喜儿等人一直在内室外候着。 我听到喜儿怯怯的声音:“公主,天气闷热,要不要來一些冰镇杨梅!” 梁文敬这才回过神,淡淡道:“端进來吧!” 喜儿这才低头端着一个托盘进來,放下后,将浸在玉瓶里的个个红得发紫的杨梅用小勺捞在两个玉碗里,然后小心觑了我一眼,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红透的杨梅经过冰一透,光看着就叫人胃口大开,此时,我却是半点胃口全无,刚才的一席话虽是真实,但梁文敬到底听进去多少,自己未尝得知,兰贵妃已死,若是如梁文敬所言,他若真要因此疑心康靖王,那实在是康靖王的冤屈。 梁文敬在桌前坐下,伸手捻了一颗杨梅,放进嘴里,品了一下,淡淡道:“此杨梅味道不错,长公主想必亦乏了,陪朕吃一些吧!” 听着这不咸不淡的话语,我的心似被狠狠揪了一把,疼痛不已的同时心底随之冒起一股酸气,只顶到喉头,却是五味俱全,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reads;。 是啊!梁文敬,大梁的九五至尊,高高在上的天子,自己的宠妃爱的竟然不是自己,当不知道的时候,或许不会去想;但是一朝知道了,即便是想装作不知道,亦如鲠在喉,梁文敬是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必是介意了,这里面无论是什么缘由,自己都逃不脱干系。 我还是依言坐下來,垂眸拿起小勺,舀了一粒杨梅放进嘴里,冰浸浸的杨梅一入喉,一股清凉的感觉随之而來,原先燥热的心情顿时平息了不少。 就这样安静地吃完了一碗杨梅。 余光里,梁文敬亦是慢慢吃着,不多会,一碗的杨梅亦是见了底。 梁文敬吃完,喜儿早已是准备了方巾。 梁文敬净完手,示意喜儿将碗端走。 我亦净手后,就听梁文敬淡淡道:“朕与康靖王虽不是一母所生,但朕与康靖王手足情深,在朕所有的胞弟里,朕一向看重康靖王,如今康靖王镇守边疆,朕自然不会为楚如兰的事让其分心…….” 梁文敬这么说,到底是原谅了自己。 一时心一热,还未说什么?梁文敬眉峰凛冽,语气冷硬如铁:“只是,楚如兰,虽为右相之女,辜负了朕的厚爱,死不足惜……” 我顿时窒住。 梁文敬到底是沒有再继续追问皇后如何疯的,想必亦是知道皇后疯的背后已不是那么简单。 既然梁文敬沒有再问,我亦沒有必要去说些什么?虽然让皇后疯了确实是自己所为。 郭莹秋贵为皇后,稳坐中宫,原本该母仪天下,沒想到摆谱十足的皇后花架子不说,争风吃醋亦是不亚于民间泼妇。 这便是在皇后身边侍候多年的宫人告诉自己的。 后宫女人颇多,独不缺美色与才情,郭莹秋两样都不占,要想做得稳中宫之位,尽快诞下龙脉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疯后 3,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疯后 4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为显鹣鲽情深,从梁文敬大婚娶其为太子妃开始,每月都是固定的初一、十五与梁文敬渡过,还不说平日无事梁文敬去其宫中坐坐,按说如此多的宠幸,郭莹秋怀上龙脉应是迟早的事。 只是人算总不如天算,郭莹秋嫁给梁文敬近五年,却从來沒有传出过喜讯,郭莹秋看过太医,都说皇后身体无恙,迟早会怀上龙胎,而郭莹秋便在太医的断言里眼看着每个月的希望慢慢变成了失望reads;。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失望甚至最后几欲要变成了绝望。 虽是领养了梁文敬之前一个嫔妃的孩子,但是那并不是自己的亲骨肉,更何况还是位资质平庸并不十分出色的公主,而却不受梁文敬宠幸的菏贵嫔亦有了身孕;那位只在皇后之下的兰贵妃亦有了身孕;这让郭莹秋听在耳中,急在心里,深怕楚如兰一朝诞下龙子,母凭子贵,觊觎皇后,撼动中宫地位。 虽然楚如兰多次亦暗示对后位丝毫无兴趣,殊不知这在郭莹秋看來,楚如兰的淡然倒成了惺惺作态。 自然,怀有龙胎的楚如兰便和菏贵嫔一样成了皇后的眼中钉。 楚如兰在下狠手将梁文敬的龙种一个个杀死的时候,皇后同样沒有闲着,只是,皇后在精通医理的楚如兰那里,手段就显得有些拙劣。 当日,菏贵嫔怀上龙胎之时,在我送给菏贵嫔的苦菊里查出有西红花,并非只是兰贵妃唆使烟翠的功劳,皇后跟前侍候的事发后吞毒身亡的小酉子亦不是说假话。 只是,当时,皇后与兰贵妃做了同样的事情,查出西红花后,楚如兰巧妙地将此事一下抹到皇后身上,加上皇后身边侍候的小酉子为人证,皇后自是百口莫辩,皇后明知有人栽赃,亦是毫无办法。 皇后沒有怀疑楚如兰,却是在听到兰贵妃怀上龙胎后,将主意打到了楚如兰的身上。 只可惜,聪明如斯的楚如兰爽快地收下了皇后送來的东西,却是在转身之后将所有的东西赏赐给了下人。 而皇后为何一直未有孕,我亦是奇怪。 但是有一次,在楚如兰的宫中,她正翻着一盆侍女刚从外面端回的沃土,想必是要种什么东西,她一边听我说着,一边翻着盆里的沃土,悠然道:“长公主來看这土!”她抓起一小把,缓缓从手里漏下去:“土质不错,是不是!” 我点点头。 她拂去手里的土,从旁边拿出一包种子,意味深长道:“长公主,你看这土,松软肥沃,最适合种花,但是,若是臣妹不想在这盆里种花,手中的种子便撒不下去,由此饶是再肥沃的土地,亦不可能结出果來哪reads;!” 兰贵妃比喻虽是不雅,但是却一语惊醒梦中人。 后來想想亦是释然。 梁文敬对左相忌讳已久,又不敢违抗母命娶了自己舅父左相家的女儿为中宫皇后,若是皇后真有朝一日再诞下龙胎,就不仅仅是母凭子贵那么简单了,而是,左相为外戚要干权的大事了。 我暗暗称奇,低头潜心在花盆里种花的楚如兰一脸的认真,平静的脸庞上丝毫看不出刚才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过的一丝不易觉察的精明。 回到宫中,仔细揣摩着楚如兰的话语,心下亦是有了计较。 当真是“打蛇亦得打七寸”,对付皇后,自然不能用皇后用在别人身上的办法,对于她,外力怕是作用有限,一招不慎亦有可能让不相干的人牵连进去;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其自行瓦解自己的意志,到时,怎么也不会怪到别人那里。 等待了很久的机会终于降临了。( 广告) 吕昭仪沒有晋升妃位,让人贻笑大方,自然,这些吕昭仪听说了皇后在梁文敬面前的进言,对皇后从开始的言听计从到现在恨之入骨。 看到晋升妃位的瑶贵妃和方昭仪的风光,不甘心就此失败的吕昭仪聪明地再次选择了接近长公主。 对于吕昭仪的投诚,我沒有丝毫意外。 我很真诚地赞美了吕昭仪的琴艺,邀请吕昭仪时常來棠梨宫抚琴作乐。 吕昭仪大喜过望,若是有长公主的美言,再获梁文敬恩宠亦是指日可待。 一日,吕昭仪抚养的小公主怯怯跟着她到棠梨宫,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姑娘,在棠梨宫好奇地左看又看,不时指指这指指那的,我耐心为其一一作答。 吕昭仪边抚琴边道:“瞧长公主对待孩子的亲热,倒真不像沒有孩子的人……” 我霎时顿时停下脚步。 吕昭仪自知失言,顿时脸色有些讪讪,忙改口道:“皇后娘娘亦沒有孩子,但待孩子真不如长公主十分有一的用心,,倒叫小公主在她身边好生难受……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亦沒看出小公主有什么天分……”说到这里,吕昭仪脸色有些忿忿的同时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我心里一动。 一边继续引领小公主看着宫内的花草,一边转眸不经意道:“皇后娘娘入宫时间最长,皇兄雨露均沾,按说早亦该有龙胎了……” 吕昭仪低头撇撇嘴:“长公主说的倒是,只是皇后娘娘凤体欠安,常年药吃了不少,倒是一点不见效,想來亦是天意啊……” “此话怎讲!”我淡淡问道。 吕昭仪倒是一点都不避讳:“皇后娘娘这些年,虽是后宫之主,可是沒见皇后娘娘这些年睡个好觉,宫中嫔妃众多,有时连皇后娘娘都觉得烦,寻常人家男子还有个三妻六妾呢?更何况是皇上,说句大不敬的话,论美貌才情,皇后娘娘若不是在中宫之位,放在众嫔妃里面,亦沒有如此出彩,既然已是坤宁宫的主人,皇后娘娘非要跟那些嫔妃置气,这一來二去的,沒病亦有病了不是!” “是吗?”我让侍女将小公主引领到远处去喂鱼池里的锦鲤,边道:“昭仪说的有理,有时,这也倒不是皇后,皇后为了皇兄的后宫,开枝散叶,亦是事必躬亲,劳苦功高……” 吕昭仪一曲抚毕,起身看看侍女皆离开身边,这才走近我,低低道:“长公主此言差矣,皇后娘娘可不是普通人……” “哦!”我皱皱眉,讶然问道。 吕昭仪谨慎看看四周,这才放心道:“为了能诞下龙脉,皇后娘娘可是想尽了法子,就连宫外的……”吕昭仪压低声音:“这可都是宫内严令禁止的……” 吕昭仪说的亦是让我吃了一吓。 “长公主可千万不要告诉皇上,这皇上要是知道了,得多少人跟着倒霉……”吕昭仪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切切道。 皇后求子心切,居然在宫中搞起了宫外迷信的求子秘方,每到月圆时分,便不吃不喝,口中念念有词,尽是些乌七八糟让人听了面红耳赤的话语。 连我听了亦是面热,不禁心下叹息,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一个堂堂的正宫皇后,居然自贬身份如此,不能不叫人汗颜。 随后吕昭仪暗暗撇撇嘴,用手帕掩口,清清嗓子:“臣妾最看不惯皇后娘娘这种惺惺作态,其实说起來也不怨皇后娘娘不能生,就是皇上,一年半载的亦不愿看皇后娘娘一眼,皇后娘娘相怀上龙胎,亦得入圣上法眼才行……宫中如此多嫔妃,哪个不是娇艳如花,单是已去的兰贵妃……啧啧……” 吕昭仪的眼里露出艳羡之色:“兰贵妃知书达理,性情最是温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与皇后娘娘不同,兰贵妃虽是在皇后之下,与人交往淡淡,可从來不摆什么花架子,就这点,臣妾就是对兰贵妃高看一眼,皇上对兰贵妃的恩宠,臣妾倒是觉得,兰贵妃当得起……说來说去,不怨别人,这皇后娘娘,既然不入皇上法眼,就该安守本分…….”吕昭仪的鼻子里“嗤”了一声。 我静静看着吕昭仪,一张娇嫩的俏脸上满是不以为然。 吕昭仪见我在看她,顿时有些局促,轻咳一声,面色微红:“长公主,臣妾这个人,就是有时爱说句公道话,一直皇后娘娘是瞧不上兰贵妃,如今兰贵妃去了,皇后娘娘一样还不得宠,话又说回來,这皇后娘娘在宫里,又瞧得上谁呢?” 说完吕昭仪眸子看向我,闪过一丝机芒,不用说,言外之意长公主在皇后那里,亦算得上什么呢? 我微微一笑:“吕昭仪为人心底善良,惯是心直口快,本宫倒是十分赞赏,今日听吕昭仪一说,本宫亦是深以为然!” 吕昭仪见我如此说,面上隐有得色:“长公主倒是了解臣妾……臣妾对长公主亦是佩服有加,自长公主执金宝以來,尽心尽力,处事公道,对后宫妃嫔一视同仁,不光臣妾,宫中妃嫔哪有不佩服长公主的,长公主为抚养皇子,劳累交加,就连太后对长公主亦是赞赏啊!” “唔……”我点点头:“昭仪能言善辩,想來亦是该有皇子的时候了……” 吕昭仪顿时两眼一亮,面上激动万分,忙躬身一拜:“臣妾多谢长公主!”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疯后 4,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杀机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吕昭仪是何等聪明之人,只需我稍微一点拨,便如获至宝,禁不住抬头挺胸冷笑道:“臣妾还以为是怎么个回事,原來皇后娘娘真是个不中用的,连皇上都对他弃之敝屣,还以为自己是何等高贵呢?” 吕昭仪出身高贵,其父亲乃是当朝司空大人,与左相按位分该是平起平坐,吕昭仪虽是庶出,亦是当朝一品大员之女,与皇后郭莹秋出身自是不分上下。 因此,说话亦不需要避讳什么?兼之先前皇后忌惮吕昭仪,吕昭仪不仅沒能如愿登上妃位,更是被皇后拒绝其登门拜访丢尽颜面,对皇后已是痛恨有加。 如今得这机会,吕昭仪心胸狭窄之人,焉能放过reads;。 看着吕昭仪得了妙计后,曼妙的身姿走出棠梨宫后,我这才冷冷一笑。 当年自己中得“幽魂香”险些丧命,这里面,皇后与吕昭仪沆瀣一气,自然,吕昭仪亦是有一份。 如今风水轮流转,吕昭仪亦是一直不明白虽然有皇后这棵大树在后,怎么总是输给宫外來的女子,皇上就是再不喜皇后,又怎么会如此决绝。 而梁文敬的决绝亦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梁文敬自始至终都沒曾想让皇后怀上他的龙种,自然,有了太医的高见,让一个女人不孕还是区区小事,皇后每日沐浴的凤汤里,早已是偷天换日;就连赏赐给皇后的珍宝,皇后内室枕的百子图药枕,都莫不是学问颇深。 只是,这一切,皆是梁文敬很无意的一句话,便让皇后从此踏实地放心享用起來。 梁文敬在皇后寝室起來后,望着皇后羞红满面,赞赏道:“此百子图药枕,朕很是喜欢,这气息,朕闻了亦十分舒畅,朕亦唯有在皇后这里闻到,睡觉才踏实……朕希望朕的皇后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一句话让皇后粉面含春,羞涩不已。 若是皇后知道了这个中缘由,再一联想到当日梁文敬在皇后耳边的亲密情话,以她为人之骄傲,怕是承受不了。 吕昭仪不负厚望,寻了个机会在御花园“巧遇”皇后,在皇后视而不见,几欲出口相讽之时,吕昭仪胸有成竹拿出丝绢掩口一笑:“皇后娘娘莫要着急,今日臣妾去看了敛贵嫔,就连敛贵嫔这样不受宠的,居然亦诞下一位小公主;唉!皇后娘娘何时见喜哪……” 这本是皇后心里的创痛,平日是谁亦不敢提及的禁区,如今在吕昭仪嘴里轻描淡写地说出來,皇后顿时恼羞成怒,不顾失仪,扬手对着吕昭仪就是一巴掌:“贱人,竟敢对本宫大不敬!” 这一巴掌力度不小,登时打得吕昭仪眼冒金星,唇角流血,半边脸立时印了几个浮起的鲜红手印。 皇后对昭仪大打出手,慌了身边的侍女;眼见自己的主子受了伤,吕昭仪身边的侍女却是敢怒不敢言reads;。 吕昭仪被打了一掌,晕头转向了半天缓过劲來,将唇角的鲜血一抹,冷冷笑道:“今日臣妾就挨了皇后娘娘这一下,皇后娘娘的大恩,臣妾铭记于心,只是,臣妾倒是要提醒皇后娘娘,怀不上龙子不要怪别人,还是怪自己沒有取悦龙颜的本事吧!否则,皇上雨露均沾,怎会沒有皇后娘娘的份,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回去好好看看自己的寝宫,有沒有不适合皇后娘娘不孕的东西!” 看着皇后登时瞠目结舌,吕昭仪昂首扬声大笑,领着众侍女得意而去。 皇后脸色大变,心急忙慌之下,匆忙回宫。 当日,皇后宫里被翻了个底朝天,不用说,那百子药枕,曾经被梁文敬当日赞美最喜皇后枕的药枕,竟是当之无愧的罪魁祸首,皇后大汗淋漓之下,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待不明真相的太医惴惴不安地告诉皇后这些的时候,皇后愣怔在当场,随即凄厉一声,两眼一白,昏了过去。 整个坤宁宫顿时鸡飞狗跳。 随后梁文敬赶到的时候,便是醒來的皇后似得了失心疯,整日痴痴傻傻。 梁文敬后來亦是听了当时侍女所言的在御花园与吕昭仪相遇的事,只是,话略微变了下,吕昭仪见了皇后,只是关心一下皇后身体,皇后认为吕昭仪包藏祸心,对其不恭,怒而打其脸。 本來,梁文敬早已知吕昭仪晋升妃位未果迁怒与皇后,皇后亦是对吕昭仪忌惮至深,如今一來,以前的恩怨彻底爆发出來,按两个人的性子,倒也不是奇事。 由此皇后突然变疯便成了宫里讳莫如深的秘密 …… 窗外已是夜色淡淡,宫里陆续点起了烛火,杜兰的信早已在火盆里化为灰烬,我站在长窗前,望着远山含黛上的半轮红日渐渐隐入暮色里。 “皇后其心不善,天意昭昭,实乃是其罪有应得……” 临去柔然前我对梁文敬淡淡道。 由于太后大限之前要梁文敬发下重誓,绝不废去皇后,因此,坤宁宫便一天到晚只有痴痴傻傻的皇后一人,成了名副其实被束之高阁的皇后reads;。 昔日门庭若市的坤宁宫如今除了整日抱着一个药枕当作孩子哄的疯癫皇后和几个不以为然的侍女,看到昔日气焰嚣张的皇后转瞬成了这样,侍女们亦懒得去打扫坤宁宫,有的地方甚至结了蛛网。 临走的时候我去过一次坤宁宫,郭莹秋丝毫不认识我,只是淡漠地看了我一眼,便继续拍着怀里的“孩子”嘴里絮絮叨叨。 坤宁宫的侍女们禁不住抱怨皇后整日如此,实乃无趣,就连昔日皇后身边最贴心的侍女亦是苦相连连。 虽然侍候一个痴颠的皇后任谁都觉得是折磨,侍女们抱怨我亦能理解;只是我生平最恨的便是这样的人。 “皇后虽然平日为人跋扈,但不至于苛待了你们,如今皇后有难,你们这就舍弃你们的主子了,她今日是疯了,谁能担保來日不会好呢?”我冷冷道。 几个侍女顿时瑟缩不敢言。 我冷眼瞧了一下这些侍女,便打发她们去洒扫浆洗。 我把烟翠从天牢里提出來,告诉她:“将功补过,侍候好皇后,亦算是对自己之前所为的补偿!” 自己身边的侍女喜儿等人我亦遣其去了瑶贵妃那里和方昭仪那里侍候。 ……. 如今这些事都已尽归前尘,与大梁的长公主的名衔及先前在皇宫的盛世繁华皆已随风而逝,埋葬在脑海最深处。 如今的自己,已是远在漠北,就连自己的姓氏前亦已冠上自己此生的良人郁久闾乌洛的姓,自己亦不再是大梁人,而是真正的柔然王室郁久闾一族中的一员,自己的此生,注定要与郁久闾乌洛共生活,与柔然共存亡……那个曾经玉树临风的大梁男人,既为兄又为夫的大梁国的九五之尊,如同梦境一场,醒來却是成空…… 心下重重叹息后,不由生出一丝侥幸,幸好大梁与柔然结盟,若是梁文敬与乌洛为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 乌洛每日忙于朝政,有时回來亦是深夜,偶尔亦会在我寝宫留宿,來的时候多数我已宽衣休息,乌洛便会在榻前坐一会,若是我醒着,便会和我说会话;若是我睡了,便在榻前停留一会仔细为我盖好被子才离去。 而离去后的乌洛去了哪里,我亦是沒有问过。 天气慢慢暖和了起來,漠北一带已是淡淡绿意开始显现,偶尔坐车出得王府,在近郊便能草原上看到成群的牛羊,天蓝的无一丝杂质,如一蓝绸铺在空中,偶尔飘过的白云朵朵更显得草原静谧与祥和,呼吸着带有青草香的新鲜空气,我总是会有莫名的激动。 是啊!从此,这朔漠草原便是自己的家了,多少年來,自己一直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片刻的繁华却不能给自己一个踏实、安心的家。 如今,自己的家却是安在这里,一个与大梁相隔千里之遥的异国他乡。 望着天边飘过的洁白的云朵,蓦地想起了母亲,随即眼眶一热,我让马车停下來。 芬姚小心扶我下车。 王府的车马气势庞大,我担心惊了沿途的百姓,便吩咐府内的人只带了几个侍卫來护驾,车马亦是普通贵族家的那种。 乌洛一向不主张我自己单独出去,生怕我出來不适应漠北的风沙再不小心旧疾复发。 这次我出來,乌洛并不知晓。 下得车來,我深深呼吸一下草原上的清新空气,只是风确实不小,比起这个季节中原的微风习习,熏风拂面,这里的风就显得凉多了,亦大多了,吹得我头上的垂珠步摇亦是摇摆不定。 芬姚早已上车取了风氅替我披上。 踏着柔柔的草地走了一小会,只觉多日來的疲惫和郁郁瞬时一扫而空,此刻脑海里什么都沒有,只有满心的放松…… 正闭目迎风站立,陶醉在这片刻的静谧里,忽听得远处传來隆隆的声音。 与此同时,后面传來芬姚焦急地大喊:“王妃,不好了,快回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杀机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杀机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我睁眼一看,不足百丈处,原先还在悠闲啃食青草数百头牛和羊突然如疯了般向我所在的地方冲了过來。 我心下一沉,立时惊住,事情來得异常突然,我想拔脚却是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來,就这样短短的时间,那牛和羊群又近了几丈。 我转身便往回跑,奈何出來穿得是大梁的宽袖曳地长裙,根本跑不快。 芬姚已上前扶住我,边大声呼喊:“快护驾,,救王妃,!” 在车边守候的侍卫亦看清情况,俱是大惊,其中一个人快快说了句什么?随即跳上马车一鞭子抽下去,马车迅速掉转车头,向我所在的方向驶來,剩下的几个人抽出马刀,一齐驱马上前,挡在我的前面。 疯掉般的牛羊裹挟着漫天尘土,滚滚而來;一切发生的突然,但是好在自己走地不远,侍卫们训练有素,在汹涌而來的牛羊群距离自己不足十丈的时候,芬姚已扶我稳稳上车reads;。 前面的侍卫们已骑马执刀严阵以待,用马刀砍翻冲上前的几头牛,不得不边战边后退,毕竟,草原上的牛羊疯起來,是不管不顾,其冲击力量惊心动魄,若是数量够多,组成“疯牛阵”,其杀伤力足以抵上千军,而我,亦在漫天风沙里闻到了疯狂而至的肃杀气息。 不容多想,一个低沉的声音:“王妃坐好了”,便只听头马高亢嘶叫一声,马车随即斜刺里向前冲出去。 我坐在车帐里,只觉忽左忽右,刚才的惊险加上车里的摇晃直让我头晕眼花,蓦地一阵反胃,我双手抓紧胸口,却是眼前一黑,随之便陷入了昏暗中……. 不知道过了什么时候,睁开眼睛,一阵刺目的光线晃得我眼花,我抬手挡了一下,这才看清,自己正是躺在寝宫的床榻上。 刚一睁开眼,就有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我的额头,耳边亦传來乌洛柔和的声音:“总算醒了,感觉如何!” 我微微侧眸,看到乌洛焦急的眼神,微笑着摇摇头道:“王爷,臣妾无妨!” 乌洛笨拙的大手小心扶我起來,一只胳膊揽住我,让我半倚靠在榻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认我无事后,这才深眸暗含嗔色道:“你要去哪里本王不能带你去,偏偏自己出去受这委屈!” 我知道乌洛明明心里急死,嘴上向來是说话如此,看他那眉间紧锁,眼里却是焦急万分的模样,心下暗暗好笑,不由俏皮一笑:“王爷受惊了,是臣妾的错……下回不敢了……” 乌洛见我如此说,眼里飘过一丝惊讶,随即浓眉微扬,眉梢一丝笑意隐隐泛开。 当着一屋下人的面,乌洛的笑意转瞬而逝,随即面容一凛:“此番王妃受惊缘由可有查出!” 当日护送我出府的几个侍卫面容惨白,额头冷汗涔涔,跪在那里,却是一声不敢吭。 芬姚亦跪在后面,紧咬下唇,大汗淋漓。 我看到这情形,明白了几分,随即笑道:“王爷,臣妾并无大碍,只是几只受惊的牛羊而已,这几个侍卫护驾有功,王爷还是开恩……” 说这话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一个侍卫眼神微瞟了我一眼,随即垂眸看向眼前的青砖地面。 见我如此说,乌洛便不再说什么?鼻子微哼一声:“哪里是几只,几百只足有,若不是选了相反的方向,今日就是要出大乱子……”随即声音严厉了起來:“护驾有功,但不足以抵过,每个人下去领二十马鞭……” 几个侍卫慌忙跪地谢恩,躬身退出去。 一屋的下人都低头走了出去。 我脸上的笑容这才渐渐隐去。 这些侍卫个个精通十八般武艺,都是乌洛精挑细选出來的,料是错不了,乌洛今日如此,亦沒有怪罪这些侍卫的意思,自己亦是顺水做个人情。 能让牛羊发疯冲向自己的,想來不是巧事。 遂起身登上丝履,将长发随意拢在身后,來到铜镜前坐下,这才淡淡道:“王爷,此事可是凑巧!” 乌洛亦起身,负手站在我身后,思索一下,这才开口:“本王已严令王府上下彻查此事,定会给王妃一个交待!” 我仔细回忆当日出府的情形,只因自己是随性出行,本应该是极秘密之事,连芬姚亦说未有别人知晓,因为只是普通出行的马车轿子,亦并未有别人过问。 随身侍卫亦是当日乌洛为保我安全特意挑选的,应该是可信赖之人,只是从來沒有出过门,今日倒是第一次用上,而就是这第一次,便出了这要命的事情。 柔然本是游牧民族,草原上到处放牧亦是常事,只是这次,怎么恰好是在我下车的地方突然牛羊发疯,且是直奔我而來。 并且,我下车的地方在上坡,那牛羊原本是在远处的下坡之处放牧,正悠闲吃草,突然之间沿坡狂奔之上,直扑我而來。 若不是侍卫手疾,身手不凡,自己连同马车怕是早已被踩踏,想起当时疯牛疯羊冲向自己时卷起的漫天风尘,瞬间之摧枯拉朽之力,自己还是后怕了一番。 既是乌洛下令严查此事,我又是安然无恙,自是不必再去想此事。 乌洛说到做到,因为王妃出行险些酿成大祸之事,当日与此有关之人皆被带走,严刑拷问是谁泄漏了王妃行踪。 一天下來,有人耐不住刑讯,咬舌自尽。 芬姚回來告诉我是那个放牧的小姑娘的时候,我冷冷笑了,此人真是手段毒辣,连一个刚十几岁的小姑娘亦不放过,心里亦不禁有些埋怨王府里的人,便叫芬姚过去带信,查便查,不许动大刑。 两日后,终于传來了消息,当日护送我出王府的侍卫中有一人走漏了消息,随后被押往大牢,等从宫里议事回來的王爷处理。 乌洛刚去宫内不久,我让芬姚带路,來到了大牢。 大牢内光线昏暗,一股霉味扑面而來,铺满杂草的地上躺着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人,正是那日我醒來后对其已上心的那个侍卫。 我眉头一皱,问看管牢房的牢头:“本宫不是说不许动大刑吗?” 牢头生硬的汉话恭敬躬身答:“禀王妃,此人泄漏王妃行踪,已是大罪,却不思悔改,抵死不认,若不是动刑,怕是不会轻易招供……” 我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随后,我对着躺在杂草上的侍卫淡淡道:“本宫认识你,铁力化勇士!” 地上的人沒有动,亦沒有说话。 我毫不介意,继续道:“本宫自來到柔然,深受王爷恩宠,铁力化勇士由此便來到本宫身边,本宫这次大难不死,铁力化勇士功不可沒;本宫在此谢过铁力化勇士!” 地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微睁开双眸,乱发遮掩下的脸庞侧过來看我一下,嘴唇蠕动了一下,终是无话。 我叹口气:“本宫一直以为,好男儿志在四方,铁力化勇士乃草原上的格斗英雄,应如雄鹰般展翅翱翔,而不是浪费在本宫身上,,如今柔然征战在即,本宫以为,战场英勇杀敌才不负铁力化勇士‘草原英雄’的美誉……” 听到此,草上躺着的血迹斑斑的侍卫铁力化终于坐起來,铁打一般的汉子单膝跪在我的面前,双手抱拳,面色铮铮:“铁力化感谢王妃知遇之恩reads;!” 自我來到柔然,乌洛便遣了铁力化为首的四位勇士日夜保护我,想必亦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 只是,这些勇士们面上虽是对乌洛言听计从,私下却是颇有微词,大战在即,认为不能上战场杀敌,却來保护一个病弱王妃,此番便是铁力化在我出行之际,恰遇上王府的管家见他骑马出去,有些奇怪,这四大勇士向來是在王妃那里侍候着,而王妃亦从不出门,便问其去哪。 铁力化边懒洋洋上马边不耐烦道:“自然是公务在身,,王妃要出去!” 话语一出,立时觉得有些不妥,便回头瞪眼道:“你当沒听见便可,否则……”铁力化向管家晃晃手里的刀鞘,见管家瑟缩转身走了,便仰头大笑离去。 那管家见他走开,边摇头边回了帐房。 而严刑拷打之下,已在乌洛王府呆了十多年的管家亦是抵死不认。 这里面,便就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 想來自己出行,谁有如此大的本领知晓自己要经过哪里,要停在哪里,且早已是放牧牛羊者在那等候…… 面对铁力化的感激,我微微一笑:“本宫会禀明王爷,铁力化勇士便等着上战场杀敌为我大柔然汗国尽忠吧……” 听到我如此说,铁力化眸子里光亮一闪而过,随即低头抱拳:“铁力化遵王妃旨意!” …… 铁力化被放了出來,其他人亦是不再追究。 回到寝宫,芬姚有些不解地眨眨大眼睛了:“王妃,这事就算了,明明是铁力化走漏王妃风声,使得别人形成接应之势…….”随即一跺脚,懊恼道:“如今连那个放牧的小女孩亦死了…….” 我看了看芬姚,不禁笑道:“芬姚,本宫今日才觉得,你原來亦是如此聪明,居然能说出‘别人形成接应之势’,可见还是上心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杀机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杀机 3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芬姚听我如此一说,面上微红,不好意思道:“王妃取笑了,奴婢只是觉得这事蹊跷……他们怎么就知道咱们会停在那里呢?” 我伸手指点点芬姚的额头:“傻丫头,今日本宫与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已是莫大的运气,若是真是想要你命,哪还有跑!” 芬姚听了,点点头,禁不住缩头吐吐舌头:“王妃,奴婢从來沒见过那牛羊竟疯成那样,吓死奴婢了,当时奴婢看到的时候,腿肚子都转筋了……” 是夜,我独坐榻前,对着亮如白昼的烛火静静翻着手里的医书,静静等着乌洛的归來。 这些医书都是來柔然之前让霍太医给我准备的,宫外的霍太医一身俭朴的素服,带着已是沒有记忆的略显羞涩的长孙鹭眉,祖孙两个居住在郊外的农舍。 接到我的去信,便依言将东西打包好,由宫内的侍卫带回。 如今这些东西我带到大梁,仔细看过,确实受益匪浅。 这医技,若是运用得当,治病救人不为过,若是居心叵测,想杀人亦是易如反掌。 快三更的时候,乌洛从宫内回來,眉间思虑沉沉,平日凛冽冷硬的脸庞有着淡淡的疲惫。 见我还在秉烛看书,不由一怔,眉间一皱道:“怎么还不休息!” 我抬眸瞄了一下乌洛,一身玄色衣袍,腰间以金带紧束,更显出身材强劲有力。 “哦……还不困……”我放下书,伸伸腰,懒懒道。 乌洛负手站在桌前,面色淡淡:“在等谁!” 我起身近前,双手抱着乌洛的双臂,笑笑:“王爷如此晚回來,倒还叫臣妾等着,,臣妾,自然是在等臣妾的夫君……” 一句话让乌洛眉开眼笑。 长窗微开,烛火摇曳,窗外银盘洒落一室的静谧。 芙蓉暖帐内,浓情之后的喘息平复后,我懒懒靠在乌洛的肩头,听着他的胸膛里传來的强有力的心跳声,闭上眼,懒懒道:“王爷,臣妾今日……” 我闭着眼睛,慢声细语地将铁力化的事情告诉乌洛,末了道:“臣妾虽是女流之辈,不懂国事,窃以为,男人应先为国尽忠,如今我柔然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铁力化勇士应该上前线杀敌,却在臣妾的身边;实在是屈才……” 乌洛半天沒有应声,只是淡淡道:“铁力化虽是勇士,但是这样的勇士实在是我柔然一族的耻辱……” 我心下一惊,想來是乌洛已对白天之事有所了解,便劝道:“王爷,若是铁力化有异心,臣妾早已见不到王爷,如今臣妾毫发无伤,想必铁力化是无心之失;王爷还是让其戴罪立功……” 乌洛便沒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拥住我,不多会,两人便酣然睡去。 來到柔然大半年之久,见过纳彩珠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从來沒有听过纳彩珠有孩子。 我亦是很奇怪,乌洛前后共有几位夫人,虽是先后死去,也沒听过哪位夫人曾经有过他的孩子;如今的纳彩珠,亦是乌洛娶的夫人中时间最长的,且自己曾有几年不在乌洛身边,纳彩珠亦沒有身孕,当真是奇怪。( ) 而自己,之前早在大梁的时候已被诊断诞下子嗣的可能性不大,一是因为自己当年冷宫落下的顽疾体寒,另一方面是自己中过毒,至于中过什么毒,太医各抒己见,却沒有任何人敢下结论。 只有霍太医,一次给自己诊脉后无意中的说过的一句话我却是牢牢记在心里:“长公主体内寒气并非天生,微臣窃怀疑长公主之前是否服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霍太医沒有明说,我却听了个明白,如今想起來,难道自己亦是被人所害。 自得到兰贵妃的药方,我将其给了霍太医。 霍太医看了之后,禁不住直点头,赞道:“此方果是良方,相信对长公主病体康复大有帮助,只是,不知何方高人开此良方!” 我微微一笑:“一个故人而已!” “此方不仅对长公主将來诞育子嗣大有希望,且能解长公主体内寒毒,强身健体!”霍太医微阖目沉思一下:“微臣从医几十载,见过高人无数,此方让微臣想起了当年的京城名医齐曾齐大夫…….只是……”霍太医叹息摇头,沒有再说下去。 我这才记得,齐曾乃是常太妃娘舅家的表兄,兰贵妃又深得常太妃喜爱,若是兰贵妃有心学医,齐曾当是不二人选。 若是再细追下去,常太妃若是告诉齐曾自己乃是当年沈贵妃的女儿,齐曾或许不会袖手旁观,因此这才有了兰贵妃手上的方子不一定。 只是,齐曾当年因母亲之事惹下滔天大祸,被废去双腿,是否怀恨在心亦未尝可知…… 我叹了口气,沒有当日的齐曾便沒有今日的我。 临到柔然之前,我仍是派人打听了齐曾的状况。 离当年母亲出事之日已近二十年,齐曾亦由当年名满京城的风度翩翩的青年神医变为今日鬓角斑白的知天命老人。 因被废去双腿,齐曾已不能出家门,但每日慕名而來的求医者却是趋之若鹜;看开了生死的齐曾,虽是鬓发染霜,仍是干干净净,从不问求医者要一文钱,只有院里的一口缸里,让求医者自行投银子,给多给少,齐曾亦从不过问,直到缸里盛不下了,齐曾便让小徒弟送去周济穷人reads;。 齐曾只有一名小徒弟,每日替齐曾研磨抓药,浆洗洒扫。 因齐曾被废去双腿,昔日的结发妻子不堪忍受自己的夫君背着自己与昔日的青梅竹马幽会,且因此险些搭上身家性命,任齐曾如何解释,俱是不信,心灰意冷之下,怀着未出世的孩子回了娘家,一去不复返。 齐曾便从此一个人…… 霍太医叹口气:“齐曾与微臣亦算是忘年交,微臣此生行医,虽年长齐曾不少年岁,却是对齐曾佩服有加,微臣不少医术,俱是得齐曾指点,只可惜……” 霍太医沒有再说下去,我亦微微点头。 这齐曾,怎么说亦是母亲的恩人。 我遣人送了诸多金银珠宝给齐曾,知其不用,只嘱咐送去的人说:“一位故人特來感谢齐大夫!” 如今,自己每日按照此药方服药,加上每日以药汤沐浴,身体亦是一日强似一日。 芬姚亦是奇怪:“王妃身体真是一日好似一日了,之前那病恹恹的样子,奴婢倒是十分担心……”芬姚一边给我端來茶轻轻放下一边道。 我笑笑:“你个鬼丫头,懂什么?” 自己刚來的半年,虽是名义上乌洛的正宫王妃,但是,时过境迁,自己不在这里已是三年,这三年,乌洛的王府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自己无异于盲人摸象。 自己虽是大梁的长公主和亲來此,又有乌洛的保护,但是,毕竟是势单力薄,先前又有纳彩珠的数次教训,自己不得不防。 如此一來,有病便成了自己与外界隔绝的办法,更可以让纳彩珠放心。 只是,自己病得实在,是实实在在的“病”,天天咳來咳去的,连乌洛亦是不知所措,看來这个王妃注定是个短命鬼,无福享受罢了。 听到纳彩珠那里传來的不屑的话语,自己反而倒是放心了。 如今自己这一好,便有人就耐不住了。 自己的“病”是一日好起一日,毕竟來的时候,只是按照霍太医给开的方子服的药,面上有病,却不能伤根本。 如今自己不需要再装病了:“病”自然就好了起來。 偶尔一次在御花园里碰见了纳彩珠,看着她瞠目结舌的样子,自己心里倒是快活了一番。 因着位分,纳彩珠不得不低头行礼道:“纳彩珠见过王妃!” “夫人免礼!”我微笑着虚扶一把:“本宫一直病体未愈,平素亦不常见夫人,今日天气晴好,倒不如一起走走!” 纳彩珠面色讪讪,双手绞着手里的帕子:“臣妾还有事,就不陪王妃了,王妃一个人走好!”说完领着侍女转身快步离去。 见纳彩珠一身艳丽的妆扮消失在花坛处,还有隐约而來的忿忿声:“不是说快死了吗?” 我心下暗笑,这纳彩珠,当真还如传言中说的那样等着自己哪天香消玉殒,好将她扶正呢? 当下亦不去计较,便在御花园里转了几转,随即回了寝宫。 这次被疯牛羊攻击,是不是有纳彩珠的份儿,我现在还不便于下结论。 但是,此次,却是让自己多了一个认识,这王府里,不想让自己安生的,未必只有纳彩珠一个人。 只是,既然这里就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后半生便要在这里渡过,自己不能不妨,亦不能不为自己的后半生打算,而想在这里生存下去,必定要有自己与乌洛的血脉。 这点,不论乌洛之前的几位夫人甚至现在仅存的纳彩珠一直未有孕是怎么回事,自己不能不妨。 只是,存在心里的疑惑一直还在,为何乌洛一直无血脉。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杀机 3,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血脉 1(上)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大梁与柔然的盟约定于天武五年秋日对高昌开战。( ) 如今已是夏日临近,边境上两军壁垒分明,只等秋日,决一死战。 偶尔瑶贵妃的來信,大梁那边俱是风调雨顺,一切都朝着有利于大梁的方向发展。 乌洛亦是越來越忙,几天不回王府亦是常事,我只是在府里无事抚琴打发日子。 时间一长,心底突如其來的寂寞便如荒草般疯长,从來不曾想过,自己等的盼的却是这样的日子。 以前在大梁的皇宫的时候,心底亦还是有隐隐的期盼,即便是梁文敬多日未到棠梨宫,自己照样自得其乐。 后來有了孩子的陪伴,更是得以享天伦之乐,沒有孩子的时候倒不觉得,自从亲手抚养了启雨、启菏还有启仲之后,虽是辛苦,却也是满心欢喜。 这才明白为何后宫的嫔妃盼星星盼月亮般都要怀上孩子,原來不全是为了母凭子贵,偌大的深宫,每日多是无人陪伴,寂寞空洞中,唯有自己的血脉才能伴自己共同挺过那难熬的漫漫长夜。 如此一來,自己似乎亦是懂了。 听着每日自己的琴声幽幽,芬姚都忍不住抱怨道:“王妃,原來嫁过來如此不好玩呢?怪不得都不愿意來呢?这里,比起大梁的皇宫,实在是小了些,亦沒有什么好玩的……” 我一听好气又好笑,芬姚是自己贴身侍女,说话倒不遮不掩,喜欢随性,我亦是喜欢她这样。 我停下手里的琴,手指抚在琴弦上,淡然道:“本來就是这样,可见本宫过得并不如传言说的那样逍遥自在,受尽王爷恩宠,想要天上的月亮,王爷亦会去为本宫摘下來……” 芬姚坐在桌前,手托腮凝神想了一会:“王爷是太忙了,这都有四天沒有见到王爷了!” 我一窒,手上一顿,突然有些迷茫,不禁喃喃道:“才四天么,,,本宫觉得似乎有半个月之久了……” “哦……对了……”芬姚想起什么?起身道:“王妃,其实,昨夜王爷回來……” “回來过!”我惊讶抬眸:“本宫怎么不知道,几更天,怎么不叫醒本宫!” 芬姚见我这样,有些怯怯:“王爷过來的时候,已是四更天了,奴婢正在外面睡得迷糊,听到脚步声,才知道是王爷回來了,王爷不让奴婢叫醒王妃,独自在王妃榻前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奴婢这昨夜困倦不已,起來忘了这事了,刚才想起來……” “哦……”我怅然所失,手停在琴弦上再也沒有心情抚下去。 起身來到桌前,捧起桌上的茶盏,待要喝的时候,才恍然惊醒,手里的茶水早已顺着广袖流了一地。 芬姚见状,默不作声替我接下手里的茶盏,又用锦帕替我擦干净广袖上的茶渍,随后低头默默离开。 我看着芬姚离去的背影,怔怔之余不禁暗自苦笑,连芬姚,短短半年时间,亦能体会到我这个王妃当得是那么不如意。 虽然大婚之后,乌洛待自己如从前,恩宠有加,只是,潜意识里,总是觉得有了些许的不同,但到底不同在哪里,自己却并沒有特别明确的体会reads;。 只是,偶尔,乌洛的热情里莫名其妙一闪而过的疏淡却是让自己难以承受。 自然,乌洛不说,自己也绝不会去问为什么?有时,有些东西,不知道或许比知道要好。 我苦笑着想。 刚用完晚膳,我在洒满花瓣的浴桶里昏昏欲睡,就听见烟罗纱外传來芬姚的声音:“王妃,王爷回來了……” 心里蓦地一阵激动,刚要起身,突然想起什么?心底燃起的火苗一下暗了下去,懒懒道:“是不是一会还要走!”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來乌洛的声音:“难道王妃不想本王今夜留下么!” 芬姚听到这话,隔着薄纱冲我抿嘴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独留下我在浴桶里暗暗面红耳热,心想,这话倒是符合乌洛一贯的说话行事,便不由笑道:“王爷乃王府的主人,去留不都由王爷说了算么!” 说话间,乌洛已站在薄纱前,想起自己此时赤身**,不由缩了缩身子:“王爷还是回避一下,待臣妾更衣……” 话音未落,只见乌洛大手一挥,薄纱被拂到一边,自己一下展现在乌洛面前…… 我一时怔住,慌忙抬手护住胸前,心跳如鼓,嗔道:“王爷,!” 乌洛大步上前,眼睛瞥向水里的我,满是赞赏:“本王犹记得在温泉里,本王说过王妃‘肤若凝脂’……那时本王与王妃沐浴,本王甚是愉悦…….” 乌洛的眼眸在水汽氤氲里,让我突然有些看不甚清楚,有些朦胧。 想起当日的温泉之浴,自己,与乌洛对饮菊花酿,亦是在那时,将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了乌洛…… (ps.最近实在太忙了,抱歉先发这点吧)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血脉 1〔上〕,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血脉 1(下)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顿顿,他话锋一转,却是言语淡淡:“只是本王不曾想到,王妃自大梁归來,皮肤又嫩了几分,想必那大梁的水土确实是养人啊……” 还未收回思绪,乌洛的话便让我顿时愣住。 我怔怔望向乌洛,他亦毫不回避,看向我的深眸里满是意味深长。 …… 这一刹那,自己才恍然大悟,原先感觉出的不同到底在哪里了。 我垂眸,伸手拿过早已备好的丝衣,从水里起身,丝毫不避讳眼前的乌洛,若无人般披上后出水,登上丝履。 经过乌洛身旁,乌洛一伸手,捉住了我的手腕。 我停下來,任乌洛攥住,就这样静静站在那里,眸子直视前方。 乌洛亦未动,攥住手腕的手却是慢慢下滑,在掌心里交汇,十指慢慢交叉。 我心里一动,禁不住回头,乌洛目光幽深,亦凝眸于我。 顿时心里五味俱全,喉头几要哽住,张张嘴,终是无言。 我垂眸,狠心抽出手來,转身翩然离去。 …… 乌洛夜晚并沒有走,而是留宿在我的寝宫。 我独自躺在榻上,面向里,闭目假寐。 乌洛亦是沐浴完毕,只着白色单衣半倚靠着躺在榻外,偶尔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一时室内静谧烛火摇曳,偶尔发出清脆的“毕剥”声。 窗外月华如水,更漏声声,更显得夜里越发寂静。 芙蓉帐里两个人相对无语,惟有呼吸声清晰可闻。 背对乌洛。 第一次,我与乌洛距离如此近,却是觉得相隔如万水千山; 第一次,我才明白,乌洛从來不说,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次,我觉得乌洛并非如此大度,我以前的事他并非沒有放在心上…… 只能说,我虽是风光嫁过來了,嫁给了柔然汗国王爷,如愿以偿地成了他柔然汗国的王爷郁久闾乌洛的女人;但是,乌洛的心底,却是介意了,一如当初梁文敬一样…… 想到这层,顿如冰水浸过,浑身上下透着彻骨的凉,内心深处突如其來的沧桑落寞及难以言表的伤痛渐渐弥漫至全身……我闭紧眼睛,竭力想挥去这令人不舒服的感觉,谁知这感觉越來越强烈,突然之间让我不能承受之重。( ) 我睁开眼睛,一转眸,却见乌洛正瞧着我。 四目相对,乌洛深眸淡淡。 我叹了口气,支起身子,淡淡道:“王爷,夜深了,明日还要上朝,还是早些安歇吧!” 乌洛将手中的书放到榻前的花架上,点点头,浓眉微挑,言语淡入凉水:“王妃,自嫁给本王,可还是满意!” 我刚要躺下的身子僵在那里,脑子片刻的空白后,突地一阵灼热从头顶升起。 我坐起身,直视着乌洛,微微一笑:“王爷乃天潢贵胄,人中龙凤;且对臣妾恩宠有加,臣妾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能得幸嫁与王爷,臣妾自感高攀的同时又惶恐不安,不知臣妾嫁与王爷后,不知道让多少女人心碎……” 乌洛微一愣,深眸微一暗:“多少女人,此话怎讲!” 我又是一笑,抬手抚上乌洛的腮边,新冒出的湛清胡茬为微微有些刺手:“王爷乃我柔然汗国的第一美男,草原上多少女人对王爷爱慕已久,怕是光汗国王公贵族的千金小姐就数不胜数,臣妾这刚听说某王公家的千金听闻王爷大婚,娶的王妃竟是从大梁和亲來的汉人女子,当即要杀了臣妾的心都有……” 乌洛听到此,微一皱眉,略显惊讶道:“本王怎么沒有听说!” 我微一冷笑道:“王爷日理万机,哪有心思听这个,这不过坊间传说而已,臣妾刚听说这个,亦是吓了一跳……要说臣妾不满意,那还真是有,若是因为王爷臣妾哪一天性命不保,臣妾这冤屈,该向谁诉去……” 乌洛深深看我一眼,唇角一牵,伸手拥过我,热热的气息里,声音柔和了许多:“你的心思,本王最是知道……” 我一听,推开他揽住我的胳膊,原本伏在他胸口的脸亦扬了起來,看着他的眼睛定定道:“既然王爷知道臣妾的心思,那臣妾是否也可以知道王爷的心思呢?” 烛火摇曳,将乌洛的身影映在床头,乌洛的半边脸庞隐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就这样,乌洛淡淡凝视于我,我亦坚定地看着他。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血脉 1(下),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血脉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终于,乌洛眼底微黯,微启唇道:“大梁天子來信,甚是关心王妃近况……” 看着乌洛的褐色深眸,我一时无言以对。 转眸看着芙蓉帐外的烛火摇曳,有片刻的失神,这才垂眸半晌清晰道:“臣妾孤苦无依,有兄长牵挂,自是臣妾的福分……” 良久无言,我背过身,便要躺下去。 “卿卿……”身后传來低低的暗哑声,我身子一震,僵在那里。 随后身子被轻轻扳了过來,与乌洛正面相对。 乌洛静静看着我,抬手抚上我的鬓发,仔细看了我很久,轻声道:“这些年,你改变了很多……” 我顿时窒住,就那样怔怔望着他,眼前的乌洛,依然眉目凛冽,面容英挺,只是,看久了,我似乎有些不认识了,这便是以前那个冷漠霸道的乌洛吗? 他也一直在看着我,四目相对之下,我突地觉得一阵沒來由地心慌,我别过头,淡淡道:“臣妾还是原來的臣妾,并不曾改变什么?王爷多虑了…….” 乌洛叹了口气,将我拥在怀里:“你呀,就是嘴硬……” 我愣住,靠在乌洛的肩头,顿时,眼前一片雾蒙蒙的。( ) 良久,乌洛拍着我的背,低低道:“从今以后,忘了你的从前,与本王一起,无论风雨,都要与本王一起走下去……从此,本王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别人……” ……. 清晨时分,窗外的鸟儿的啾啾声唤醒了我。 我懒懒睁开双眸,习惯性抬起胳膊欲遮挡一下透过长窗洒进來的日光,抬臂间,臂上一小片点点的淤青清晰地告诉自己昨夜与乌洛的一夜缠绵…… 看看枕边,乌洛的被褥整整齐齐,想必是走了已有些时候,禁不住有些怅然。 自己与梁文敬已远不是兄妹关系,这点,乌是知晓地一清二楚。( 广告) 他介意梁文敬在自己心中的位置,犹如我介意纳彩珠在他眼里的位置是一样的,想装作不在意,偏偏老是想起,一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只是,若是乌洛不提,自己绝对不会去提,如今,他让自己忘了自己从前的一切,以一句“从此,再也看不到别人”亦算是给自己一个交待。 正兀自陶醉间,锦屏外传來芬姚的声音:“王妃,赫哲夫人求见!” “赫哲夫人reads;!”我一时沒有反应过來:“哪个赫哲夫人!” “就是……” 我蓦地想起來,难道是之前因我之事被冤枉险些死去又被乌洛赦免的的赫哲,后來只是听到乌洛言早已赦免她,再无交集,如今怎么想起要见我了。 我吩咐芬姚进來服侍我更衣洗漱。 进得中厅,久不见的赫哲正背对着我,一身淡绿色的衣衫,与之前的她略微瘦了一些。 听到我进來,赫哲转过身,我还是惊艳了一下。 眼前的赫哲,娇嫩的脸庞,一双美眸如一汪秋水,清澈透明,一如几年前,似乎这些年的时光在她的身上并无留下任何的痕迹,她恬恬淡淡站在那里,如空谷里的一支幽兰。 初看到我,赫哲眸子睁圆,先是一惊,仔细端详之下,竟愣在那里。 我微笑着看着她:“赫哲夫人,你沒有认错,是本宫!” 赫哲这才回过神,面色微红,俯身一拜:“赫哲见过王妃!” 我上前扶起她,细细端详后不禁赞道:“几年未见,赫哲夫人依然如当日一般,丝毫未有岁月的痕迹,倒让本宫羡慕不已……” 赫哲起身,亦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而后微微一笑:“赫哲一直还未谢过王妃的救命之恩,今日看來倒真是缘分,亦是赫哲的福分!” 我这才想起,自当日赫哲因我之事被关起來,后又被乌洛赦免后再沒有见过,当时并无想太多,自己救得了她一时,并不能救她一世,当日的自己亦是在纳彩珠的虎视眈眈下,连自身都难保。 “赫哲从來沒有想过王妃竟是故人!”赫哲望着我,回过神俩,亦是满眼惊艳神色。 我让赫哲坐下,这才道:“一别数年,赫哲夫人竟还记得本宫!” 赫哲夫人美眸忽闪:“如何不记得,一直听说大梁和亲过來的长公主貌美如花,深受王爷恩宠,赫哲亦一直好奇,天下到底还有谁比曾经见过的沈姑娘更美,只是从來沒有想过,原來王妃竟是昔日的沈姑娘……” 我微微一笑,这个赫哲,几年未见,倒圆滑了许多。 “赫哲夫人今日登门有何事!” 赫哲顿时面色微红,微垂眸道:“赫哲听闻王妃贵体有恙,为养病素不见外人,所以…...一直未曾打扰!”她起身从侍女那里拿过一个锦盒,双手捧与我:“但王妃的救命之恩,赫哲永远放在心上……” 芬姚忙上前替我接下。 赫哲坐了一会话了一会家常便起身告辞。 望着赫哲远去的窈窕身影,我淡淡一笑,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赫哲,想必有什么事情。 芬姚看着赫哲离去,这才小心道:“王妃,奴婢看这个赫哲夫人有些奇怪,王妃都进王妃大半年了,这个赫哲夫人才姗姗來迟看望王妃!” 我半靠在榻上,一边尝着新上的梅子一边道:“她沒有说,本宫自然亦不会再问,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芬姚点点头,回身问我:“王妃,这礼物要打开吗?” 锦盒打开了,芬姚“咦”了一声,转身疑惑地看看我。 “怎么了?”我有些奇怪。 芬姚赶紧上下里外都看了个遍,还是什么都沒有。 “王妃,你看这……”芬姚朝我摊开两个手,目瞪口呆。 “先收起來吧!”我想了想,放下手里的梅核,淡淡道。 芬姚不解地盖上锦盒,将这只空盒子收了起來。 我望着芬姚离去,眉间不禁蹙了一下,这个赫哲,送來一只空盒子,到底在搞什么鬼,赫哲既然有心來,绝对不会失错到会忘记在里面放什么东西,仅仅将一只空盒子送过來,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我凝神想了一会,沒想出个所以然,索性放在一边。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血脉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血脉 2 (下)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我望着芬姚离去,眉间不禁蹙了一下,这个赫哲,送來一只空盒子,到底在搞什么鬼,赫哲既然有心來,绝对不会失错到会忘记在里面放什么东西,仅仅将一只空盒子送过來,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我凝神想了一会,沒想出个所以然,索性放在一边。 一连几日,乌洛每日只是捎信回來言明自己在王宫议事不能回來,让自己好生歇息云云。 我亦懒得到处走,便每日在宫里写写画画,偶尔抚琴作乐。 偶尔听到从宫外传來的消息,大梁精锐部队与柔然骑兵已在边境会师,想必离开战不远了。 想起开战后乌洛要随战出征,这一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结束,不禁一阵心烦气躁。 将手中的笔随手一扔,看着白净的宣纸上泅开的一团浓墨,我懒懒道:“本宫累了,备香汤!” 雾气氤氲里,淡淡的草药气息弥漫开來,一阵好闻的草药馨香让自己昏昏欲睡,心里却是半点放松不下來。 自从自己上次在王府外遇袭后,乌洛一直不放心,特意在府内加强了侍卫。 上次的遇袭后我并沒有放松警惕,铁力化连同其他侍卫随军出征,但是,对铁力化的监视我却沒有断过。 铁力化智勇双全,并非等闲之辈,武艺高强,素來有“草原英雄”的美称,曾经一人敌十六勇士,亦有擒虎斗熊之能事,听了这些,我慨叹,如此一能人,乌洛怎么会将他屈就在我身边。 只是,当日铁力化那抬头一瞥的表情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那眼神里闪过的一丝不易觉察的锋芒还在眼前。 如今铁力化去了前方战场,探子传來的消息是铁力化一上战场便一改往日在王府的蔫蔫无精打采的模样,恢复了其雄赳赳气昂昂的草原勇士的雄风,只是,亦未看出有任何动静,后來又被乌洛派去执行秘密任务,探子便断了与其的联系。 听到这些,我只是淡淡一笑。 正兀自想着,帘子外传來芬姚的声音:“王妃,王宫内來人求见!” “嗯!”我略一怔,懒懒睁开眼,王宫内來人,自己素与王宫内无來往,谁会來。 我愣怔的片刻,芬姚接着道:“是一女客!” “女客!”我更是奇怪:“來人未说明其身份吗?” 我一面懒懒起身,一旁的侍女早就上前将准备好的衣物捧上。[ 超多好] 我披上丝衣,整好衣冠,裙裾飒飒,从内室出來。 绕过锦屏,只见一个着枣红色以团绒滚袖柔然骑马装的瘦削的背影在躬身赏花,背在身后的白嫩柔荑握住一把乌黑油亮的红缨长穗马鞭。 旁边的侍女见我出來,慌忙以柔然礼节行礼,以生硬的汉语说道:“奴婢拜见王妃!” 这个握马鞭的女子这才闻言转过身來。 初一见,我不禁暗自叫好。 若凝脂般的鹅蛋脸上鼻梁高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我扑闪扑闪。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脸上浮上淡淡的笑容,一手握住的鞭梢微一指,朱唇微启,竟是流利的汉语:“这位便是大梁來的长公主,乌洛哥哥的王妃了!” 我淡淡一笑,点点头算是默认。 她忽闪的眼睛看我片刻,见我沒有言语,高傲的脸上浮起一丝好奇的神色:“你竟不问我是谁么!” 我这才笑笑,闲闲答道:“你若想告诉我,自然会开口,,來,请坐吧!”我抬起广袖示意侍女看座。 女子这才又认真打量我一下,随即昂首走向座位,毫不客气地坐下。 芬姚端上茶,将茶摆在女子面前,又在我面前摆上,末了,福身的功夫托盘一挡脸,眉头皱了一下,眼睛瞥向西边,嘴里微做出口型:“纳彩珠”,随即退了下去,我借喝茶的功夫瞥见芬姚的暗示,心里一下有底了。 女子亦毫不客气,端起茶來喝了一口,这才四下看了一会,道:“王妃这里真是阔绰堪比王宫啊!不,甚至比王宫里还要奢华,看來王妃深受乌洛哥哥恩宠果然不假啊……”瞥向我的眼神和她的话语一样意味深长。 我放下茶盏,迎向她的眼神,微微一笑:“这里的绝大部分物什都是本宫远在大梁国的皇兄送來的!” 听我这么一说,女子的嘴巴顿时张大,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随即脸上的神色有些讪讪:“原來大梁国这么富有啊!”接着看向我的眼神有了些许的改变,随即脱口而出:“乌洛哥哥的王妃原來在大梁国亦这么受宠啊!” 看着眼前这个说话直爽之至的女子,心里倒莫名有了一丝好感。 我温言道:“本宫远离大梁,孤身远嫁漠北,本宫的皇兄体恤本宫,怕本宫不习惯,这才特意叮嘱王爷仿照本宫在大梁的寝宫所建!” 女子听后,认真点点头,起身又四处看了一下,这才回转身,啧啧称奇道:“我长这么大,亦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寝宫,原以为都是乌洛哥哥的手笔,想不到竟是如此,大梁国倒真是奇妙啊!” “大梁国物产丰富,都城凉京可谓路不拾遗,若是你愿意,本宫倒愿意给你讲讲大梁国的民风……” 眼前的女子顿时眼睛一亮,脸上惊喜笑容乍现:“如此是真的么,我倒是对大梁很有兴趣了!”顿顿,手中的马鞭指指自己:“我是柔然汗国国师的小女儿,我叫纳兰思思!” “纳兰思思,好名字!”我微笑着赞叹道:“纳彩珠夫人是你的姐姐吧!” 听我提起纳彩珠,她眼神略微黯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隐去,眉间微皱,直视着我,淡淡道:“是的,纳彩珠姐姐是我的大姐,她这辈子只爱乌洛哥哥一个,可是……好像乌洛哥哥的心不在她那里!” 我心下一沉,这个纳兰思思,想必是为纳彩珠抱不平而來。 “不过……”纳兰思思话锋一转,脸上瞬间又明快起來,腮边浅浅的酒窝隐现:“我倒是以为,你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冷傲,不近人情,还是蛮有礼貌的!”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血脉 2 (下),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血脉 3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她将马鞭在手里轻轻拍了拍,说道:“今天就这样吧!我得走了!”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 我微笑颔首目送她远去。 纳兰思思在门口突然转身,大大的眼睛扑闪一下,唇角微翘:“你长得很好看!” 我微一怔,亦笑了:“你也是!” 纳兰思思深深看了我一下,转身出了寝宫的门。 一边的芬姚亦是翘首看着纳兰思思出得宫门,这才转身一边收拾桌上的茶盏一边道:“王妃,这纳彩珠夫人的妹妹真是奇怪,刚才进來时,左看右看,还不让禀报,看了半天才让奴婢进去禀报,还不准让奴婢说她是谁,其实奴婢哪知道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一边让侍女拆开发饰,将湿湿的长发慢慢梳开,一面问。 芬姚收拾好了茶盏,一边的另一个侍女上前用托盘托走,芬姚这才接着道:“这是农吉告诉奴婢的,,喏,农吉,你來!”芬姚冲侍女农吉招招手。 听到芬姚招呼,柔然族的侍女农吉一溜小跑过來。 当日我來柔然的时候,乌洛怕我听不懂柔然语,特意从宫里选了八名会通汉语的侍女专门來侍候我。 农吉、坦坦尔、阿加等几个侍女,俱是长相喜人,手脚麻利,农吉便是这八名侍女的领头的,这八名柔然侍女与大梁带过來的侍女各有分工,倒亦是默契。 农吉过來,汉语虽是生硬,但是比刚來的时候倒是清楚了许多:“禀王妃,奴婢在王宫内服侍大汗夫人的时候就总见纳兰思思小姐进出王宫,纳兰思思是国师大人雍加斯的小女儿!” 农吉抬头觑了我一眼,见我认真听着,继续道:“国师大人只有三个女儿,纳,纳彩珠夫人是国师的大女儿,二女儿过早就殁了,如今国师膝下只有纳兰思思小姐,很是受宠于国师,而且,纳兰思思亦很受大汗夫人宠爱,是大汗夫人的掌上明珠呢?” “哦……”我微微点头,自己以前在柔然的时候倒是不曾听说过这个纳兰思思,想必那时的自己只是乌洛掳來的女奴,虽是受乌洛宠爱,到底比不上纳彩珠这个虽然不是正室王妃但还是名正言顺的夫人,所以,想必宫里人亦未上心,如今不同了,不说别人,单是纳彩珠当日一见到我惊愕地下巴要掉到地上的样子足以让她寝食难安,想必这个纳兰思思亦早想來“看望”我,只是之前我一直病怏怏,倒让纳彩珠高兴了一阵子,如今自己倒是“好”了,这纳彩珠的心病怕是又犯了,否则,这宫里的妹妹怎么能随便出入王府呢? 只是初次听到国师雍加斯的名字,不知道这国师是何许人物。 我用茶盖轻轻拨了一下浮叶,淡然道:“这纳彩珠和纳兰思思两姐妹关系看來还是不错的!” 农吉看了一下其他的侍女,那个叫阿加的侍女点点头:“禀王妃,奴婢自小在王宫里侍候,这纳彩珠和纳兰思思非一母所生,纳彩珠的母亲亦早故去了,如今在世的是纳兰思思的母亲…….” “唔……”我沉吟了下,原來如此,我大约亦有些明白了纳彩珠为何在王府虽是横行霸道,却一直沒有被扶正,一方面确实是乌洛的坚持,另一方面在柔然,正室夫人在家里的地位不可小觑,关乎儿女的终身大事的事情做母亲的是有很大的决定权的,如此推算,若是纳彩珠的母亲还在,想必是会为纳彩珠之事出头,即便乌洛不同意,亦是需要费一番周折。 如今纳彩珠的母亲故去,纳兰思思的母亲未必肯愿意为这个女儿出头,再者,如今乌洛的正室王妃,不同于之前乌洛所纳的夫人,乃是两国和亲而來,关乎两国同盟,纳彩珠即便再是不允亦是无济于事,想必在自己走了之后纳彩珠亦是费尽心思想爬到王妃的位子上,努力了几年,亦是吹灯拔蜡。 自己來到柔然已快一年,大婚之日除了与乌洛一同远远拜见过柔然可汗大檀外,并未与其他人有任何交集认识reads;。 正兀自沉思着,听得耳边阿加道:“纳兰思思的母亲,国师的侧室夫人并不看好纳彩珠,时常不让纳兰思思來看望纳彩珠夫人,只是姐妹情深……” “唔……”我喝了口茶,不经意道:“阿加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阿加慌忙跪下:“奴婢曾经在宫里侍候过的,时常见国师夫人进出王宫,所以……”阿加鼓起勇气看看我,低低道:“这纳兰思思小姐虽是骄横了点,但不是不讲道理,与纳彩珠夫人倒是有区别的!” “唔……阿加你起來,还有农吉……”我放下茶盏,仔细看了看这两个侍女,这才点点头:“本宫知道了,本宫亦很喜欢这个纳兰思思,耿直爽快!” 我起身,走向内室,突觉一阵不适,眼前一阵眩晕,胸中一阵翻涌,我快步走向榻前,却是一阵干呕。 芬姚几个人吓了一跳,慌忙上來扶住我,一边给我轻拍背部,一面慌张道:“王妃,王妃,这是怎么了?” 我闭闭眼,使劲压下喉间想吐的冲动,皱紧眉头:“这些日子总是不舒服!” “要不要叫太医來看看!”芬姚一边侍候我躺下,一边给我抚摸着胸口小心翼翼问道。 太医想必是一路跑來,放下药箱就匆匆來到我的榻前。 我躺在那里,一动都不想动。 太医小心翼翼把脉了一会,疑惑地抬头看我一眼,后又低下头,渐渐神色凝重。 我亦有些疑惑:“何太医!” 何太医是自己在大梁皇宫的时候梁文敬遣其而來的,亦是霍太医在宫中手把手教的徒弟,我承诺他留在柔然三年便可返乡,何太医倒是个麻利的,自己在这的一切打点的亦是细心之至,闲时在王府内给众人看看病,写写方子,平常大病小灾,几副药便管事,在王府内甚是受人欢迎。 何太医给自己來回号了三遍脉,这才擦擦额上的汗珠,脸上乍现惊喜道:“恭喜王妃,王妃这是,,有喜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血脉 3,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静好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室内先是一阵静默,我躺在榻上,侧首看着何太医满是惊喜的脸,似乎听清了何太医的话,又似乎沒有听清,就那样怔怔躺在那里。 芬姚先回过神來,兴奋地跳起來,见我沒有反应,俯下身來在我耳边悄声高兴道:“王妃,听到了吗?是喜脉,王妃有喜了,!” 王妃有孕,这在王府是何等的大事,当即有人快马加鞭进宫禀报乌洛。 傍晚时分,乌洛从王宫中匆忙返回。 彼时我正坐在院里的秋千上,暮春时分,秋千垂下的绳索以开满鲜花的软藤缠绕,手握过之处留有余香,我的双手抚在尚未隆起的小腹上,出神地看着北方朔漠黄昏一轮鲜红如血的落日渐渐沉下远山。 乍听到有喜,自己亦是惊喜交加,现在回味起來当初知道自己有孕的那一刻,险些激出眼泪,先前老觉得身子发懒,总以为是累了,如今才是真真切切地确定,原來早已有一个孩子在自己的肚子里悄然扎根……自己竟粗心到不知道……乍是喜悦乍是感叹,一种母爱从心里油然而生……. 正兀自出神之际,身后传來轻微的脚步声,蓦地,双肩一暖,一阵熟悉的裹挟着大漠风沙的气息将自己笼罩,头上传來低沉、温和的声音:“在做什么?” 我回过神,仰起头,伏在乌洛的腰际,嗅着他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娇嗔道:“王爷政务繁忙,为何回宫!” “呵呵!”乌洛轻笑一声绕到我的面前,俯下身來,屈膝半跪在我的面前,肩上的软甲在落日的余辉里熠熠生辉,他伸出手轻轻抚在我的小腹上,认真來回抚摸了几下,这才恋恋不舍抬眸看向我。 褐色的深眸里满是柔情:“当然是这个小家伙了……” 乌洛握住我的手,将我从秋千上轻轻拉起來,手环过我的腰,一起慢慢向寝宫内走去。( ) 偶尔抬头看一下乌洛,他一身簇新的柔然锦袍,肩膀上的软甲在落日的余辉里,似被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更显得英武洒脱。 不同于中原男人,乌洛身材高大,我仰起头勉强够得到他的下颌,或许是大漠风沙的缘故,不同于中原的四季分明,柔然族人的肤色普遍偏古铜色甚至褐色。 乌洛已是三十而立年龄,看上去却是极为年轻,一如几年前见到他的样子,眉宇间除了更增添了几分睿智之外,并无其他的改变。 见我在痴痴看他,乌洛低下头,眉峰微一挑,唇角微微一翘:“本王脸上可有写字!” 一句话让我羞红了脸,我微斜他一眼,干脆停下來站住。 乌洛眸子略显惊讶,亦停了下來。 我将手伸出层层叠叠的广袖,扶在他坚实的臂膀上。 一阵风吹过,只觉地抬手间裙裾飒飒,广袖飞舞,我凝眸于乌洛英挺的脸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乌洛眸子闪亮,低下头在我额上轻轻一吻,坏坏笑道:“原來王妃亦爱美色……” 我顿时怔住,醒悟过來双手掩嘴惊呼:“王爷,,,你,!”后面的话被乌洛猝不及防的吻堵在了喉咙里…… 许久,气喘吁吁,浑身酥软之际,乌洛突然打横将我抱起。 身子一下腾空而起,我吓了一跳,惊呼一声,慌忙双手护住小腹,待回过神來,正对上乌洛坏坏的笑脸,一惊一乍之下,禁不住嗔道:“王爷,,快放我下來,这么多下人……” 想起跟随在后的侍女,面上一阵火烧般的灼热,禁不住双手攀住乌洛的颈项,将发烫的脸庞埋在他的胸前,又急又羞,嘴里唯有小声絮絮叨叨:“王爷,这么多人,我……叫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乌洛只管抱着我大踏步往前走,随口说道:“有本王在,你还想见谁!” “……”我一下被噎住,气结之际已被乌洛抱入寝宫。 天色渐渐暗下來,进得寝宫,寝宫内已掌上烛火。 侍女们见状纷纷行礼后悄无声息地退去,临走还将寝宫的烟罗软纱轻轻放下,如此一來,我更是将头使劲埋入乌洛的怀里,脸似要被融化般,半下不敢动reads;。 走到榻前,乌洛将我小心翼翼放在榻上,俯身下來,热热的气息直喷到我的脸上,定定凝视了我好一会,瞧得我一阵脸热心跳,不禁抬手想推开他。 刚抬手乌洛便紧紧攥住我的手,在我的唇上印上深深的一吻,顿时,在一阵强烈的男子气息里,我的身体酥软下來,眼神迷离之际,情不自禁抬手搂向乌洛的脖颈,一起沉迷在那醉人的热吻里…… 许久,气喘吁吁分开之际,乌洛的眸子愈发深沉,抬首间,气息温暖,声音暗哑道:“卿卿,这个孩子,本王盼了近五年呢……” 我一下窒住,怔怔道:“五年!” “从认识你的那年……本王就一直在想,你与本王的孩子会是什么样!”乌洛气息沉沉,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凝眸于我的眼睛,柔声道。 我心里顿时似被什么撩拨了一下,一下暖暖地如三月熏风,心底深处浓情翻涌,一阵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内心蔓延至全身…… 我双手攀住乌洛的脖颈,慢慢闭上眼睛:“王爷,再过八个月,便可见分晓……” ……. 自己有孕的事情很快传遍整个王府,王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乌洛大喜之下,赏遍王府上下。 这孩子得來不易,自己自是万分珍惜。 在寝宫一夜,与乌洛说了半宿的话,困意重重,早上醒來的时候,乌洛早已去王宫议事。 手抚在平平的肚子上,心里还是一阵激动不已,想來上苍还是怜悯自己的,想当日身中寒毒,又被“幽魂香”所伤,连霍太医都认为自己子嗣艰难,最后竟是兰贵妃配给的药给了自己诞育子嗣的机会,每日,自己用兰贵妃的药方配药沐浴,体内寒毒渐渐排出,心下亦是唏嘘不已,这兰贵妃一生害人无数,临末倒将她的孩子托付于自己,作为回报,给了自己这副药方。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静好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静好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心里感叹之余不免有些庆幸,皆道最毒妇人心,想那兰贵妃医术高明,绝顶聪明,若是当日自己沒有帮她,不小心与她为敌,真不知这个后宫隐藏最深的女人会如何來对付自己。 后怕之余还是庆幸,在大梁的后宫几番生死挣扎,倒是学会了不少东西reads;。 而目前所在的这个王府,亦并不太平。 我抚摸着平坦的肚子,轻轻地说道:“孩子,不怕,有娘亲在……无论今后的路多么艰险,咱们一定能过去……” 对着肚子絮叨了半天,这才心满意足地起床。 刚一起身,一阵反胃,我顾不得登上丝履,赤脚跑向墙角的钵盂,干呕起來。 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侍女。 芬姚几个人跑了进來,一面慌着给我拍胸捶背,一面用洁净的锦帕给我擦嘴。 芬姚见我这样,心疼地叫道:“王妃,瞧这折腾劲,怕是小王子啊……” 旁边的几个人亦是道着吉祥话随声附和。 尤其柔然侍女农吉、阿加几个人,给我收拾完毕,任芬姚扶我去洗漱更衣,她们几个人便对着西方单膝跪下,一边手恭敬抚在胸前,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不时还恭敬双膝跪下再磕个头。 看得我一愣一愣,芬姚亦是奇怪不已。 几个人终于完事,心满意足地从地上起來,见我在看她们,抿嘴相视一笑,一起走过來,笑道:“王妃,这是在为您和小王子祈祷,真主会保佑王妃与小王子平安…….” 话音未落,锦屏外传來侍女的声音:“启禀王妃,赫哲夫人求见!” “赫哲夫人!”我心下奇怪,这个赫哲來的倒是时候。 当下梳妆整齐,我走出锦屏。 锦屏之外,赫哲一身淡粉色的柔然锦袍,昔日脸上恬淡的笑容今日却不曾有,脸上隐有淡淡的倦容。 见我出來,赫哲屈身行礼,淡然道:“王妃,赫哲有礼了!” 我忙双手虚扶一把:“赫哲夫人,本宫这几日正念叨呢?怎这些日子也不见赫哲夫人來本宫这里坐坐,,,來來,快请坐reads;!” 赫哲起身,依言坐到桌前,见我坐定后,她这才开口:“赫哲听闻王妃身子有喜,特來恭贺王妃!” 我抬眸间,赫哲细长如墨的弯眉下,一双漆黑的眸子正定定看我,细看之下,却是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我笑笑:“赫哲夫人得消息倒是快……有此喜讯,本宫亦是意外,如今本宫置身于这漠北,虽有王爷相伴,但毕竟不是本宫的家乡,如今本宫后半生都会在柔然,即便将來,死亦是要死在柔然了,有了孩子,本宫在这,才不会孤单……” 赫哲点点头,深以为然。 “王妃天姿国色,琴艺高超,又为人谨慎,深受王爷恩宠……王妃此生,不会有憾了……” 说这话的时候,明着是在恭维我,我却从赫哲的话里听出了淡淡的落寞。 赫哲是在纳彩珠之后入王府,虽不及纳彩珠入府时间长,但是其温婉善解人意却是让乌洛另眼看待,因此,即使纳彩珠如何要借故驱赶赫哲,赫哲始终在王府稳稳待住。 只是几年前自己遭受狼袭之事让纳彩珠得以成功行一箭双雕之计,将赫哲囚禁起來,最后却是因为自己让赫哲免于牢狱之苦。 想当日自己在乌洛身旁,三番五次被纳彩珠算计,招招致命,若不是自己命大,早已是孤魂野鬼。 如今几年过去了,有纳彩珠这样的人在,这赫哲依然稳稳待在王府,却不能不让自己警醒。 我瞬间收回思绪,看着赫哲娇嫩的脸庞,淡淡道:“所谓憾还是不憾,看各人造化而已,赫哲夫人在府内服侍王爷多年,王爷对赫哲夫人应是情深意重……” 面上虽是这样说,心里还是隐约一阵刺痛。 自己虽是乌洛明媒正娶的正室王妃,亦知道在自己之前,乌洛的女人并沒有少过,但内心里,对于现在的纳彩珠和赫哲,还是有着如鲠在喉、难以言表的刺痛。 即便乌洛曾经说过他的眼里,不会再有别人,但是,自己却不能掩耳盗铃般忽略纳彩珠和赫哲的存在reads;。 数年前落入柔然王子乌洛之手,却是掳來的女奴,自己羊入虎口,只想有朝一日脱身,却在日日的相处中对乌洛,这个自己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奈何生不逢时,自己无法做到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纵使自己对乌洛再是不舍,亦不再心存希望。 乌洛是知道这点的,即使在客栈饮下**昏睡之前亦只是恨我而已。 自己,却是清醒异常地离开了乌洛。 如今再次回來,一切未有任何的改变,除了乌洛的一番承诺。 而乌洛承诺在先,却是不能改变王府内还有两位夫人的事实。 纳彩珠蛇蝎心肠,一心想除掉自己;赫哲,是友是敌现在扑朔迷离,自是不能大意。 沉默良久,赫哲放下手里的茶盏,抬眸,如一汪春水般清澈,却是似雾般迷离,如葱白般细长的手指拿起桌上的茶盖,许久才道:“赫哲还是羡慕王妃的……王妃有了王爷的宠爱,如今又有了王爷的血脉……” 她唇角微翘,粲然一笑:“此生,王妃,夫复何求!” 我一边微笑着垂眸喝着茶,一边思索,今日赫哲的到來及她的话都有着不同寻常的地方,联想到之前赫哲送來的空盒子,更是让我心里有了底,这个赫哲,必然是有话要说。 想到此,我吩咐芬姚等人下去:“今日本宫要留赫哲夫人在此用午膳,你们去准备一下!” 待侍女们都依言退下,我起身,微笑道:“本宫与赫哲夫人当年以琴音结缘!”本宫犹记得,赫哲夫人最喜听那曲《长相思》……” 我边说边坐到琴凳前,伸手拨了一下琴弦。 “长相思!”赫哲神情瞬间的凝滞后,眼睛亮了一下:“原來王妃还记得……” 我微微一笑:“若是赫哲夫人还记得词,可随本宫的琴音唱上一段!”我调好琴弦,手指拨开去……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静好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琴遇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清澈的琴音里,是赫哲小声的唱音。 声音虽小,却是能听得出赫哲吐字清晰,音色纯美。 晨有行路客。 依依造门端。 人马风尘色。 知从河塞还。 时我有同栖。 结宦游邯郸。 将不异客子。 分饥复共寒。 烦君尺帛书。 寸心从此殚。 遣妾长憔悴。 岂复歌笑颜。 檐隐千霜树。 庭枯十载兰。 经春不举袖。 秋落宁复看。 一见愿道意。 君门已九关reads;。 虞卿弃相印。 担簦为同欢。 闺阴欲早霜。 何事空盘桓。 犹记得当日弹这首曲子,赫哲思绪飘远,问自己是否是大梁京城人士,而她只说了她是半个大梁人便匆匆而返。 如今,这首《长相思》赫哲一个字不差地唱完,偶尔抬眸看一下她,她怔怔坐在桌前,思绪早已飘远,神色愈发落寞。 我注视她好久,她才回过神,淡淡笑笑:“唱得不好,王妃见笑了!” 我凝眸于她,温言道:“本宫犹还记得,当日赫哲夫人提及自己乃是半个大梁人,想來亦是缘分……” 赫哲起身,來到那把古琴“梅花断”前,驻足良久,柔荑终是忍不住抚摸上去,拨动琴弦,一阵清音过后,赫哲并未接着我的话说下去,却是声音飘渺,“这‘梅花断’果是好琴!” 赫哲竟识得这是天下少有的“梅花断”,我心里不免惊奇:“梅花断”古琴年代久远,天下罕见,这赫哲看上去不大,论年龄应该比我还小上几岁,且在柔然许久,刚开始她去我所在的毡帐听琴,以为她仅是通晓音律,喜爱听琴音而已,如今她竟能如此准确说出眼前的古琴系名动天下的“梅花断”,我心里惊奇万分的同时对赫哲不免高看几分,不禁出口赞道。 “赫哲夫人果是慧眼,这便是昔日在大梁皇宫皇兄知我喜爱抚琴,特意为我置办的……” “唔……”赫哲听后缓缓转身,一双美目愈发漆黑,让人几欲看不清其神色:“大梁的皇帝还好吧……”语气似嗔似怨reads;。 赫哲神色迷惘,我听了却是心里一跳,这赫哲,自从此番相见之后,就有许多不同寻常之处:“大梁的皇帝还好吧”,此话听起來甚是怪异。 我不动声色,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这才淡淡迂回道:“赫哲夫人身在柔然,心却在大梁国,说是半个大梁人本宫都有些不信了!” 赫哲恍然回过神,转身看向我:“王妃,其实,我的父亲是大梁人,母亲是……” 果不出我所料,赫哲并不是一般人,这点在几年前与她偶有接触的时候,只是觉得此人外表温婉、如空谷幽兰,叫人过目不忘,并未有过多的想象,不曾想过赫哲还有这曲折的身世。 只是这身世曲折地已经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赫哲说她是半个大梁人不假,她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大梁国多年前因沈思月沈贵妃事发受连累被流放至边疆的沈太傅,亦是大梁国天下第一文豪的沈兴的儿子沈从月;亦是母亲唯一的哥哥。 初听到这个,我眼前一暗,手上端着的茶盏险些掉下來。 一旁的芬姚手疾,上前挡在我的面前,遮住了赫哲的视线,接下我手里的茶盏冲我递了个眼色。 我面上平静,但缩在广袖里的手却是紧紧攥住袖口,竟是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 再去看赫哲的时候,却是越看赫哲越陌生,这就是自己舅父的亲生女儿,与自己竟是有着如此近的血缘关系的亲人。 昔日的梁倾云公主早已随母而去,如今的沈卿卿是先皇义女,与沈太傅家自然毫无关系,我自是不能冒昧认下这个表妹。 片刻的晕眩之后,我回过神,继续听着赫哲讲她的身世。 赫哲看上去甚是年轻,原來只比我小两岁。 亦就是说我随母亲还在大梁的皇宫安享盛世繁华的时候,赫哲就已经在了,只是,那时的赫哲,并沒有在沈府。 沈兴身为天下第一文豪,兼之是太子太傅,其地位自是非常人可比,沈府人丁虽是不是那么旺,亦是家大业大,沈兴沈太傅,亦是我的外公,膝下只有一子沈从月及一女沈思月,沈思月美名远播,一朝入宫为妃;沈从月则是秉承父亲,将书香门第发扬光大,沈从月亦是当朝科考文试第三,自然前途不可估量,其后沈从月被先皇胞妹大熙涵公主看中,招为驸马。 自此,沈家地位在朝中如日中天,这恐怕亦是当初左相为何忌讳沈太傅最重要的原因。 沈从月与大熙涵公主很快有了一子两女,加上沈兴沈太傅收养的早过世的兄长家的侄儿侄女,渐渐上下亦有了几十口人。 沈从月虽是文官出身,身上却沒有普通读书男子的文弱,亦是习武之人,儒雅中透着英挺。 大梁国每两年都会有一次科考,而沈从月便是奉旨到各地科考地巡考督察,与赫哲的母亲相遇,便是在那时。 江南物产丰富,人杰地灵,又是出丝绸之地;常有來往异国的客商來此交换货物买卖,赫哲的母亲是柔然人,自小随家人辗转大梁,往返于大梁和柔然间,买卖货物,倒是积累了不少的财富。 赫哲的母亲虽是來自异族,却是对大梁的音律极为着迷,不惜花重金置办名琴,请來通晓音律的乐师学习琴艺。 如此,我也算是知道了为何赫哲会认识这把名琴“梅花断”,想來亦是受其母亲的影响。 赫哲的母亲彼时在街边买上丝绸,正在等待家里的马车來接;却见前面的店铺传來吵吵嚷嚷的声音,一时好奇,上前去看,一家古琴店铺前却是两个人在争吵。 卖家拽住买家的袖子不让走,一打听,才知道是买家,那个年轻的后生要为其妻子置办一把琴,花了不少银子在这个店里买了一把琴后,回到家中却是被人认定根本不值这些银子,便回來退货。 卖家是个长相略胖但不像是狡诈之人,声言自己的店铺开了近十载,从未有过欺客事情,卖家掂着手里的琴,坚持称这琴是好琴,是后生不识货而已。 后生不听,坚持要回百两纹银。 如此一來,双方僵持不下。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琴遇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琴遇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卖家连喊冤枉,求路过的懂行的人鉴定一下这琴是否是上好的古琴。 卖家叫嚷了半天,來往的皆是男人家,要不就是过路客商,谁有闲心过问这个,大梁的民风妇道人家是很少抛头露面的,这在江南更是如此。 赫哲的母亲早在人群里看出些端倪,这时候将遮面纱往脸上一挡,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挺身向前。 “且慢,请容我來看一下!” 这一句柔和里透着清脆的声音立即吸引了围观的人群,一看是个异族服饰的女子,更是引來周围人的兴趣。 旁边有人在看到这个异族女子后,不禁惊叹赫哲母亲美貌的同时亦是窃窃私语:“这异邦人亦懂这个啊……” 卖家和买家疑惑地看着这个异族女子,皆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都担心这个女子若是胡说八道自己吃亏。 倒是周围的人纷纷让这个异族女子评论评论。 赫哲的母亲淡淡笑笑,上前一步,隔着面纱,仔细看了看琴身之后,又手指一拨,这才淡淡道:“店家说此琴以青桐制作是不假,但是,若是说是百年青桐制作,未免言过其实!” 卖家睁大眼睛,一把抢回古琴,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姑娘怎么如此信口雌黄,这琴是我一个挚友所赠,这是过百年的纯青桐木所做,如今看这人诚心想买,才只要纹银百两,换做别人,二百两一个子不能少!” “既是如此,为何不将此琴卖与一识货的行家,要纹银二百两,如今卖给这个人,岂不是亏了!”赫哲的母亲微笑道。 卖家见赫哲母亲如此说,不禁上下打量了一下,道:“这姑娘说的有理,只是,本店卖出的东西,倒不是非要图个好价钱,关键是得有人识货!”他一手指向这个年轻的后生:“当初他说他的娘子喜爱古琴,特意到本店來看,前后來过不下十次,我这才将这把琴便宜给他,如今倒來说这琴不是好货,我不给他退,自是因为这人居心不良,坏我店的名声……”卖家说着说着又愤怒了。 赫哲母亲道:“我虽是一异邦女子,但是对琴还是略知一二,店家可否容我去店内看一看reads;!” 那店家倒是爽快:“今日就请姑娘进去看看,我这店铺亦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真欺客,亦开不到现在……” 赫哲母亲进去店内,仔细看了看店内的所有的古琴,又问了问价钱,这才点点头,问道:“大叔可有镇店之宝!” 那店家见赫哲母亲不说争执的那把古琴,倒问起镇店之宝,犹豫了一下,见赫哲母亲打扮不俗,这才勉强道:“有!” “可否容我一看!” 谁也无法抗拒一个美丽的异邦女子的请求,加上周围人的起哄,店家咬咬牙,掀开帘子搬出所谓的“镇店之宝”。 里三层外三层的绒布过后,赫然是一把伏羲式九霄环佩琴。 赫哲母亲眼前一亮,仔细看了看,这才开口道:“大叔这琴,可要卖!” 那店家一听,慌忙将琴包了起來,嘟囔着:“这琴乃镇店之宝,怎么能说卖便卖,,,再说了,这姑娘,你适才琴也看了,该说句公道话了吧!我这店是不是卖给他的琴是名不副实!” 赫哲母亲这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淡笑道:“大叔的镇店之宝确实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宝物,只是这个嘛……”她伸手在那把争执不下的古琴上抚了一小曲,这才道:“我还是适才的话,这琴不是百年以上青桐制作!” 看着店家怒容满面,赫哲母亲丝毫不以为意,娓娓道:“大叔,你來听这琴音,仔细听……是不是有些许的混浊,若是真的百年以上的青桐,琴音该是明净清澈,断不会是这样;还有,看这琴身的断纹,系蛇腹断,这种断纹亦不是年月长久形成,因为断纹并不流畅,尾梢并不是自然形成,而是……” 一番说解下來,众人将信将疑,店家却是震惊异常,俯身仔细看了看,虽已是九成信,却不敢盲目下定论。 那后生一看如此,更是直让店家退货。 赫哲母亲见状道:“这位大叔若是不信,可以这样做……” 赫哲母亲当即叫下人拿出纹银百两,递给那后生:“这琴虽不是百年青桐制作,亦是难得一见的好琴,若是你不想要,我买下了,这银子你拿走reads;!” 这后生疑惑之后,巴不得赶紧出手,接过银子千恩万谢走了。 赫哲母亲又与店家道:“这琴我买下了,若是大叔不信,可以先放在这里,等大叔请教行家后再來与我定论,看我说的是否有道理!” 赫哲母亲微微一笑,转身便走。 剩下目瞪口呆的店主站在那里。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亦不禁啧啧称奇,这异邦女子出手大方,一次就是百两纹银,眼睛都不带眨的;还对古琴说的头头是道,真是不一般。 这一切并沒有逃过微服出现在街头的沈从月的眼睛。 沈从月脱下官服,微服走在江南的街上,以考察民情,却被这一幕深深震撼了。 恰好赫哲的母亲从店里出來,转眸间正看到站在门口的沈从月。 沈从月身姿挺拔,气质儒雅,站在人群里甚是醒目,让赫哲母亲亦是眼前一亮。 沈从月这才隔着面纱依稀看到赫哲母亲的美貌,顿时惊在当场。 赫哲母亲走出人群,对着沈从月回眸一笑,这一笑,让沈从月爱上了这个异族女子。 不出所料,那个店家几日后亲自到赫哲母亲的府上道歉,声言这个琴虽是挚友所赠,却是在來的路上被人做了手脚,情愿退赫哲纹银百两,且再奉上纹银百两作为补偿。 赫哲母亲亦是明事理的,自是不会让店家因此赔本,不要那纹银百两,只是提出能否用白银万两买下那镇店之宝伏羲式九霄环佩琴。 店家当即目瞪口呆,半晌回过神來,慌忙摆手:“此琴虽是名贵,亦不值如此多银两,既然姑娘识货,小店愿意赠送!” 赫哲母亲笑笑,送走店家让人去取琴的时候顺便将万两银票送上。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琴遇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迷局 1(上)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自此,那家店名声大噪且不表。[ 超多好] 沈从月在江南的两个月里,与赫哲母亲已是难舍难分。 只是,沈从月乃当朝驸马,与大熙涵公主虽谈不上相爱,亦是夫妻相敬如宾,加上赫哲母亲乃是柔然族人,彼时,大梁与柔然国时有冲突,当朝驸马若是娶一柔然族人进门,自是万万不能想象的。 赫哲母亲虽是爱慕沈从月,知道沈从月已有家室,亦不甘做妾reads;。 在发现怀了沈从月的孩子后,赫哲毅然决然离开了沈从月,带着满腔的思念和决绝回到了柔然。 谁知造化弄人,数年后大熙涵公主病故,沈家受沈贵妃牵连被流放边疆,昔日盛极一时的沈府败落。 而正是此事,却是无形中成全了沈从月与赫哲的母亲。 说到此处,赫哲竟是眸子晶莹,喉头哽咽。 “母亲从來不曾想过,此生还能与父亲相见;而且,再见面竟是这样的情境……母亲花重金买通了看守父亲家人的大梁人,得以与父亲同出劳作,而后日落而息,那亦是第一次,我才认识我的父亲,还有我的祖父……” 我起身,亦是慨叹不已,看來冥冥中自有天意。 “赫哲夫人的母亲终得上苍眷顾,此生还能与相爱的人见面相守!” 赫哲望向远处的眼神顿时迷茫一片,许久,才喟然道:“母亲与父亲相爱至深,此生得以团聚;而我这一生呢?我最爱的人他又在哪里!” 伴着最后一句话,赫哲眼里的晶莹终于化作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第一次听赫哲说起她的身世,已是震惊;如今听赫哲又说起她的感情,心里更是惊讶不已。 这赫哲,莫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心里正暗忖着。 却见赫哲抬起袖口,拭去脸上的晶莹,勉力一笑:“赫哲自來到王府,一直未有人说说心里话,今日倒是让王妃见笑了!” 我按下心底的疑惑,微笑道:“赫哲夫人肯与本宫说说心里话,本宫便细细听着就是……” 赫哲坐了下來,微红的眼睛看向我,淡淡一笑:“赫哲最是羡慕王爷与王妃,鹣鲽情深,王爷对王妃百般恩宠,只怕是王妃想要天上的星星,王爷都会设法摘下赠与王妃呢?” 我垂眸,淡淡道:“赫哲夫人在王府内时候不短,自是知道王爷对赫哲夫人亦是宽厚!” 赫哲凝眸看了我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自王妃出现后,王爷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而我,虽是在府中侍候王爷,但与纳彩珠夫人不同;对王爷,我是无半点情分reads;!” 赫哲此言一出,我只觉惊骇不已。( ) 或许我的反应在赫哲意料中,赫哲看我一眼,眼光投向远处,淡淡道:“王妃不必惊讶,我能活到今天,莫不是与此有关,否则,纳彩珠怎会容我活到现在!” 我垂眸抚摸着苍白瘦削的指尖,将所有的惊骇压进肚子里,这个赫哲,如此聪明,什么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若是她说的是实话,她的一曲《长相思》,便是明明白白告诉我,心里必还装着另外的人。 我望着这个在乌洛府中呆的时间并不短,亦受过乌洛恩宠的女子毅然决然地开口说她并不喜欢乌洛,竟是怔怔说不出话來。 …… 已是日上三竿,送來赫哲,看着她弱柳扶风的背影渐行渐远,我原本得体的笑容亦渐渐凝在脸上。 无论如何我都不曾想过赫哲还有这层身世,更想不到天下之大,竟又是如此之小,偶然入府结识的乌洛的女人,竟是沈府的后人,算起來亦是自己的表妹。 我很小的时候见过母亲的哥哥亦是我的舅父三品大员沈从月,只是彼时年幼,对沈从月印象不深,唯一的记忆便是在沈宅里玩耍时,远远看到的一身朝服的儒雅男子,梁文敬告诉我那便是自己母亲的哥哥,自己的舅父。 此后因着母亲的事情,自己与母亲被贬入冷宫;沈府败落,被流放边疆,再无交集。 如今,与舅父的女儿赫哲在同一王府相遇,这心里除了惊骇之外,更多的是百味杂陈。 如今这世上,昔日冠绝六宫的沈贵妃已成了传说,小小的倾云公主亦是无人再会记起,自己只是大梁的长公主,先帝的义女,与昔日的沈府毫无关系。 赫哲自是不能知晓我内心涌动的惊涛骇浪,她说的只是她自己的故事而已。 而于我,却是别有一番意义。 若是赫哲说她并不喜乌洛,那出现在乌洛的府中倒是让人疑惑,如果不是乌洛强迫了她,就如当初乌洛强迫我一样;那就是赫哲别有目的,绝不会是赫哲嘴里云淡风轻的“偶然走失”,在草原上认识了乌洛。 想想又释然,当年沈府败落,流放边疆之时,赫哲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真是要在草原上走失了,沈家是沒有办法找回的。 但是遇到乌洛,想让乌洛送她回去,亦并不是难事,除非是乌洛不想让她走或者她自己不愿意走。 …… 怔怔出神了半天,亦沒想明白赫哲此行到我的寝宫是要说什么? 我抬手抚摸了一下酸胀的太阳穴,起身,一阵晕眩,不得不躺在榻上闭目休息。 正闭目养神间,听得外面远处传來喜气洋洋的笑声。 芬姚小跑进來,压低声音道:“不好了,王妃,是纳彩珠夫人來了!” 我叹口气:“说本宫身子不爽利!” 芬姚跑到窗前,踮脚透过长窗看看外面,回头道:“纳彩珠夫人的侍女好像提了很多礼物……” 我更是烦躁:“得消息倒快,待会让她们放下礼物……” 如此这般嘱咐一下芬姚后,突觉甚是疲惫,我便在沉思中进入了梦乡。 再睁眼,已是黄昏。 乌洛不知何时已回來了。 室内早已掌上烛火,乌洛坐在桌前,一边喝着茶,一边思虑沉沉。 偶尔抬眸间,见我醒來,深眸一亮,随即起身,來到榻前,柔和道:“还以为要睡一阵子呢?这么快就醒了,,歇息好了吗?” 我微微一笑,抬手勾住乌洛的脖颈:“王爷今日为何如此早回!”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迷局 1(上),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迷局 1 (下)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乌洛深眸掠过一丝惊讶,随即眉眼弯弯,俯身贴近我的耳边低低道:“当然是本王惦记王妃,!”他的大手抚上我的腰,渐渐下移,脸上是促狭的笑意:“还有本王的孩儿……” 大掌抚摸过的地方,激起肌肤一阵酥麻,我顿时脸热心跳,伸手轻拂去他的大手,微横了他一眼:“王爷,容臣妾换衣……” 乌洛闷笑一声:“大白天的换什么衣裳…..本王,想你了……” 未及说什么?眼前倏地一暗,乌洛吻上我唇的同时,大手已将烟罗纱帐挥下來,密密遮住了芙蓉帐内的旖旎…… 待喘息平复后,我微阖眼半倚在乌洛的胸前reads;。 乌洛大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我的长发,芙蓉帐内一时只呼吸声清晰可闻,偶尔帐外传來烛火的“毕剥”声。 “王爷……”我懒懒道。 “唔……”乌洛低下头,拥住我的臂膀边摩挲边轻轻道:“怎么了?” “今日赫哲夫人來过了……” 我声音淡淡,如同说家常,却明显地感到乌洛扶住我手臂的手停顿了一下,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冷硬:“她來做什么?” “唔……”我换了个姿势,依然闭着眼睛在乌洛柔滑的丝质单衣上磨蹭了一下脸:“自然是來贺喜臣妾……” 乌洛淡淡“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我便不再言语,就这样静静半躺在乌洛怀里享受着这片刻的静谧。 许久,乌洛淡然开口:“本王已告诉赫哲府内不能再容她……她亦愿意离开王府……” 我倏然睁开眼,外面烛火摇曳,帐内有些昏暗,乌洛的脸庞有些模糊。 震惊之下,这才知道乌洛误会了我的意思,但是自己一直不知道乌洛曾经许诺过我的“眼里再也沒有别人”的真正意思,只以为是乌洛不会再去注意原來的夫人,竟想不到原來是这样。 望着乌洛浓眉下的深眸,一时有些怔怔,心下竟是五味杂陈的同时又顿起狐凉之意。 乌洛的脸庞在隔着烟罗纱照进的昏暗烛火里不辨喜怒,我怔忪一下,竟脱口而出:“纳彩珠夫人呢?” 乌洛眼前有一瞬间的凝滞,转眼恢复了平静,淡淡道:“她亦不适合再呆在王府……这个,本王会……” 话音未落,锦屏外传來芬姚焦急又压抑的小声:“王妃,reads;!” “怎么了?”这个时候被打扰,我有些不快。 “禀王妃,方才,方才……” 芬姚的吞吞吐吐让乌洛立时脸色阴郁下來,沉声道:“何事慌张,惊扰本王与王妃的美梦,!” “啊!,这个,,奴婢不敢,求王爷赎罪,,方才纳彩珠夫人的侍女來报,说纳彩珠夫人头风病发作…….” 芬姚后面的话及时打住了,我的心亦跟着一沉,垂眸只看着自己停滞在乌洛胸前的瘦削的手指,接着一下一下在乌洛的胸前轻轻划着圈。 不多话,乌洛抬手摸上我正在划圈圈的手,使劲一按,声音冷硬如铁:“本王知道了……退下!” 我睁开原本微阖的双眸,淡淡道:“且慢!” 说着我懒懒起身,将铺满双臂的长发稍稍理到后面,一手拉开烟罗纱帘,榻外孩儿臂粗的烛火映地宫内亮如白昼,刺得我的双眼生疼,我一阵晕眩,抬手挡在眼前。 刚踏上丝履,腰上已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缠绕,脖颈后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去哪里!” 见我抬臂挡住眼前,这才柔声道:“刺着眼了!” 我放下手臂,缓了一会,眼前这才适应了帐外的强光,淡淡回了乌洛的话:“刺着心了……” 说完我起身挣开乌洛的胳膊,披上丝袍,看也不看身后的乌洛,绕过锦屏走了出去。 这是大婚以來,我第一次在乌洛面前表现出我生气乃至强硬的一面。 我的心事,乌洛是知道的。 自己和亲到柔然,自是因为心里放不下乌洛,内心里,乌洛便是自己此生的良人,但是,唯一让我刺心的是,乌洛的府中不光有我,还有我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个人,便是纳彩珠,这点,乌洛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乌洛从未与我交待他会如何在我和纳彩珠之间取舍,而我亦不得不暂时去接受与纳彩珠共处一府,甚至是我之前想都不愿想的与其共侍一夫reads;。 柔然毕竟不是大梁,在大梁的皇宫,自己的身后是手握天下的九五之尊;在柔然,虽有乌洛的宠爱,却不足以让自己放心,毕竟,有了前车之鉴,这纳彩珠心如蛇蝎,惯会演戏,绝非等闲人物。 纳彩珠的身后是实力强大的柔然汗国的国师,几乎可以影响柔然汗国进退的人物,柔然大汗位分之下,便是手握权柄的国师,甚至,乌洛,都不见得与其抗衡,这点,纳彩珠自是把准了乌洛的脉。 而我,自入王府,便称病不见外人,一个重要的原因自是知晓纳彩珠的为人,本不想如此快招惹是非,毕竟自己在王府立足并不仅仅有个王妃的空衔就能做到的。 如今,这纳彩珠,当真是蹬鼻子上脸,真以为自己是病猫了。 我一甩广袖,冷冷笑了。 芬姚见我出來,慌忙上前,觑着我小心翼翼道,边用眼神瞟了一下外面:“王妃……” 我知道芬姚的意思,点点头,吩咐芬姚唤來纳彩珠的贴身侍女,柔和道:“纳彩珠夫人头风病又犯了!” 那柔然侍女见到我,有些怯怯地点点头。 我转身吩咐芬姚:“叫來何太医,他治这个病最是拿手!” 芬姚得令跑了出去。 我接着对纳彩珠的侍女和颜悦色道:“纳彩珠夫人的头风病好久都不曾听说犯了,这次病情如何!” 那柔然侍女低头想想,这才用生硬的汉语答道:“是的,很严重!” 我微微一笑,想必纳彩珠來之前词都编好了,便不再说什么? 一会,何太医匆匆赶到,恭敬行礼后,我便道:“向來何太医的医术高明,自本宫进府以來,纳彩珠夫人还是第一次犯头风病,想來是病得不轻,不然,这不会求到本宫这里來,何太医一会随本宫走一趟吧!” 何太医点头称是。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迷局 1 (下),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迷局 2(上)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何太医点头称是。 我便转身进入内室,乌洛已穿戴整齐,负手站在榻前,见我进來,眉峰微挑一下,神情似笑非笑。 我走向梳妆镜,兀自坐下,顺手拿起檀木子开始梳着长发reads;。 余光里,乌洛的漆黑的深眸并未离开过我。 我自顾梳好了长发,用一支碧玉攒花簪子松松绾住,起身,唤來芬姚,为我更衣。 芬姚几个人捧來衣服,为我换上。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我才梳妆完毕,懒懒起身,这似才想起什么般对着一直站在一边看我梳妆的乌洛笑道:“王爷,自臣妾入王府以來,一直不曾听说纳彩珠夫人犯头风病,臣妾倒以为纳彩珠夫人的病早就好了,今日都求到臣妾这里,想來这病不能等闲视之,不如今日臣妾带何太医今晚去瞧瞧,说不定就除根了呢?” 乌洛眼底越发漆黑,负手站在榻前,既未点头亦未摇头,凝视我良久,才微启唇:“那就有劳王妃了!” 出得内室,我便让纳彩珠的侍女前头带路,纳彩珠的侍女想必是见乌洛沒有出來,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并不想走。 我冷笑一声,示意农吉上前。 农吉几步上前,劈手打在侍女的脸上,一边用柔然语怒道:“不长眼的奴才,若是耽误了给纳彩珠夫人看病,你担待地起吗?” 那侍女显然是被打蒙了,一手捂住隐约现起手指印的脸庞,一边躬身退出。 走在去纳彩珠的住处的路上,周围已是漆黑一片,远处闪着星星点点的烛火,更漏声声,夜凉如水,蓦地,心底竟亦随之升起一片苍凉。 方才换衣磨蹭,是我故意为之,这纳彩珠醉翁之意不在酒,遣侍女來报告头风病犯了,自是故伎重演,想必还是想着乌洛能赶过去。 我冷笑一声,这纳彩珠,许久沒有用这一计了,如今不得不用,想必亦是无计可施了。 只是,今非昔比,这次纳彩珠看错了我。 一行人來到纳彩珠的宫中,宫里烛火通明,侍女进出有序。 想必是早有人远远看见有人來了,宫里被病痛折磨的**声越发大了起來reads;。 我唇角一翘,來到门口。 早已在门口等候的几个柔然侍女这才借着灯笼看清來的竟是我,再瞧瞧领路來的垂头丧气的纳彩珠的侍女,一时愣住,竟忘了行礼。 农吉上前一步:“王妃特來看望纳彩珠夫人,还不快去禀报!” 醒悟过來的一个侍女跪拜之后,转身飞奔进宫。 我随后率领众人进入了纳彩珠的宫中。 这是第一次,我來到纳彩珠这里。 四下打量了一番,虽不及我的寝宫大,但无处不显示着这位夫人的阔绰。 中厅迎面是名贵的紫檀雕花镂空桌椅,悬垂在地的软烟罗亦是上好的大梁丝绸。 只是桌子上方的墙壁上挂着是一不小的黝黑色牛角,在烛火的映照下,愈显狰狞。 我只注视了那牛角一眼,就觉心里一寒,联想到此前纳彩珠为害自己,招來大蛇,这纳彩珠必是巫师无疑。 再四下一看,突觉这里的一切哪像是一位女人的闺房,倒是处处透着诡异。 我看了一下周围的人,何太医垂目在一旁,并无多看,倒是芬姚,看着那赫然出现在眼前的牛角,一时有些脸色苍白。 其他几个柔然侍女大约是见怪不怪,悄悄立在一旁,并无表情。 就在我打量宫内的时候,前去禀报的侍女疾步走了出來,跪下道:“启禀王妃,纳彩珠夫人头风病厉害,怕不详,王妃好意夫人心领了……王妃还是请回吧!” 我鼻子微哼一声,淡淡道:“若是纳彩珠夫人不想见本宫,此前就不会遣人去本宫那里了,如今本宫來了,怎么倒是端起架子來了!” 那侍女顿时瞠目结舌。 我直接进了纳彩珠的内室。 纳彩珠躺在榻上,头上搭一条锦帕,不时哼哼唧唧。 见我进來,先是一愣,而后看了看來不及阻拦随后进來的侍女,不禁怒道:“不中用的奴才,本夫人早已说了不见客,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本夫人哪,,來人,把这奴才拉出去,!” 那侍女登时吓白了脸,双腿一软叩头如捣蒜:“夫人饶命,不是奴婢,是王妃,,硬闯进來的,!” 纳彩珠狠狠瞪了瑟瑟发抖的侍女一眼,再无言语,倒下便抱头哼唧起來,完全无视我的到來,仿若我根本不曾出现过。 纳彩珠的反应早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之于她,不仅仅是夺去其盼星星盼月亮般觊觎的妃位的情敌,亦是她数次狠下杀手却不得如愿的心头大患。 加上现在自己又怀了乌洛的孩子,如今连“头风病”一犯这样百试不爽的办法亦沒有让她见到她千盼万盼的乌洛,纳彩珠,想必已是歇斯底里。 我微微一笑:“纳彩珠夫人看來是头风病犯得不轻,遣人來到本宫这里,本宫怎能坐视不管,,,何太医,去给夫人瞧瞧!” 何太医得令上前,还未走近榻前,榻上的纳彩珠忽地翻身而起,将额上的锦帕一扔八丈远,冷笑道:“这可真是应了你们大梁的那句话,猫哭耗子假慈悲,本夫人病得这样,不正是你这妖女想看到的吗?” 纳彩珠语言尖利,哪有半分夫人的样子。 一旁的芬姚等侍女已是忿忿,我淡淡笑道:“纳彩珠夫人此话从何讲起,你头风病犯了,遣人去本宫那里,本宫好意叫來太医,你不领情便罢,怎会说话如此不中听,倒是与纳彩珠夫人的身份不大相配……这要是不知情的人听來,还以为是王爷家教不严哪……” 纳彩珠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尖声嚷道:“妖女,先前不过是王爷掳來的女奴而已,凭借三分皮相将王爷迷得神魂颠倒;今日倒敢到本夫人面前耍起嘴皮子來,哼,!”她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语气越发尖锐刻薄起來:“只是本夫人倒不曾想到,你这妖女倒是命好,一去一回之间便成了大梁的长公主,真真让本夫人刮目相看;如今你倒是如愿以偿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迷局 2(上),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迷局 2(下)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纳彩珠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哼,本夫人今日便告诉你,即便你嫁与了王爷,也休想将王爷从本夫人这里抢走,本夫人跟在王爷身边十多年,比任何人都了解王爷,你,只不过是王爷图个新鲜罢了,本夫人劝你。虽然是名义上的王妃,又怀了王爷的孩子,亦不要妄想攀上高枝作什么凤凰,你们大梁的女人永远也比不上我们尊贵的柔然汗国的女人reads;!”最后的语气竟是气急败坏。 “哦!”面对纳彩珠的咄咄逼人,我淡淡笑了:“纳彩珠夫人伶牙俐齿,今日本宫倒是领教了,想必纳彩珠夫人的头风病不见得有多大碍,原本本宫是遵照王爷的吩咐來看看夫人,如此一來,本宫倒是有些画蛇添足了!” 我转头对芬姚说道:“回宫!” 未及转身,便是纳彩珠歇斯底里的声音:“为何王爷不來,,倒遣了你这妖女來,!” 我敛去脸上得体的微笑,冷冷道:“方才纳彩珠夫人还道比任何人都了解王爷,怎么现在反倒糊涂起來了!” 我转身便走,刚到门口,身后便传來清脆的碎瓷声,怒骂声兼扇侍女哭泣的声音,夹杂着歇斯底里的怒吼:“本夫人不相信,你们这些不中用的奴才,是如何知会王爷的,如今倒叫这个妖女來羞辱本夫人……” 再接着便是尖利的声音,其高亢似乎要划破夜空的黑暗:“妖女,本夫人与你势不两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随着我的远去,后面乱成一锅粥的声音渐渐消失殆尽。 漆黑的深夜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面前的芬姚等侍女举着的水红色的灯笼发出幽幽的红光,照亮了前面不足两丈远的距离。 见我一路沉默走來,芬姚小心翼翼地开口:“王妃,这纳彩珠夫人想必是疯了,尽是疯言疯语……” “放肆!”我沉声道。 芬姚知趣地住了嘴,除了一行人匆匆的脚步声及环佩铮铮声,再无其他动静。 我停住脚步,淡淡道:“将今日之事一字不差地转告给王爷!” “是!”不需我多说,这些人自是知晓该怎么说。 快进宫的时候,我突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旁边的侍女慌忙扶住我:“王妃,王妃!” 叫声亦惊动了宫内的人,里面迅速出了几个侍女,七手八脚地将我搀到宫中reads;。 进得中厅,乌洛正坐在桌前,在烛火下慢慢翻着一本书。 见这么多人一拥而入,乌洛显然是吃了一惊,慌忙扔下书,起身迎上前,将我一拥入怀,柔声道:“王妃,!” 见我脸色苍白,并无反应,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边的芬姚等几个人早已跪了下來,扁扁嘴开始抽泣起來。 乌洛甚是不耐,一下将我打横抱起,大步进入内室,一边让何太医快给我瞧病。 躺在榻上,我这才回过神來,勉力一笑:“王爷,臣妾无能,沒能帮纳彩珠夫人治病……纳彩珠夫人想必病地不轻,王爷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乌洛脸色一沉,冷硬道:“你这样回來,本王怎能放心,这个时候还说什么旁人,,,何太医,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搭完脉的何太医慌忙跪下:“启禀王爷,王妃这,这恐怕是……动了胎气…………” “什么?!”乌洛登时脸色一变,就要发作。 “王爷息怒,照目前脉象來看,倒是不打紧,只是,王妃还是要卧床休息的好,尽量不要去接触性情暴烈之人,以免……”何太医觑着乌洛的脸色,低下头及时打住了话语。 乌洛眉间顿蹙,瞬间敛去脸上寒霜,俯身对我柔和道:“你先歇息吧!本王去去就來!” 我点点头。 待乌洛大踏步走出内室,我的唇角这才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当晚,乌洛并沒有回來,而我则是睡地极其香甜。 第二日,我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懒起床。 芬姚等我用完早膳,这才将昨日之事细细道來。 果不出我所料,乌洛听了芬姚等人的哭诉后,离开我的寝宫正是去了纳彩珠那里reads;。 原本在宫内闹得不可开交的纳彩珠见乌洛來到,又惊又喜,方才还疼痛欲绝的“头风病”顿时好了,笑语嫣然地迎上去,却不料乌洛冷冷瞧了她一下后,朝其脸就是一掌。 这一掌登时将纳彩珠打得晕头转向,良久,纳彩珠才从地上爬起來,脸上已是指印虚浮,唇角流血。 乌洛未曾理会,大步在桌前坐下。 回过神來的纳彩珠又惊又怒,一手捂住脸,一边冷笑道:“王爷这是何为,我做错了什么?” 乌洛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声音冷硬如铁:“本王这些年对你如何!” 纳彩珠顿时怔住。 乌洛静静看了纳彩珠片刻,这才冷笑一声:“这些年來,本王念在你救过本王命的份上,所做的一切本王由着你,俱不过问,如今却是不知悔改,变本加厉!” 想來纳彩珠从未听过乌洛说如此重的话,脸色一时有些苍白,刚欲分辩,便被乌洛冷冷打断:“你与本王有恩,本王铭记在心;但是,本王今日便告诉你,本王的心里只有王妃一个人,所以,本王不想再看到你与王妃有什么交集……王府你愿意留便留下,若是不愿意留,本王亦不会强求!” 面对乌洛的驱逐,纳彩珠当场目瞪口呆。 …… “纳彩珠夫人的脸色那叫一个煞白,听农吉学纳彩珠夫人宫里的侍女说,纳彩珠夫人当场就愣在那里,好长时间才缓过來,随之,就爆发了,纳彩珠夫人本來性子烈,如今王爷这么一说,想必对王爷的幻想立时就破灭了,农吉说,当着王爷的面,那叫闹得一个天崩地裂……” 芬姚一边侍候我更衣,一边道。 “王爷怎么说!”我整理鬓发的手停了一下,依纳彩珠的性子,这么做倒是在意料之中。 “王爷自是不会买她的帐,纳彩珠夫人这么一闹,怕是王爷对她仅存的感激之心也给闹沒了都不一定!”芬姚撇撇嘴:“听农吉说,王爷厌恶地看了纳彩珠夫人一眼后,便走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迷局 2(下),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迷局 3(上)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芬姚替我整好衣裳,不无担忧道:“王妃,恕奴婢多嘴一句,这纳彩珠,心机甚深,用心歹毒,如今王爷将话挑明了,她必不会善罢甘休,不可不防!” 我对着铜镜仔细照了照,将鬓角的几支珠钗取下來,这才道:“纳彩珠跟随王爷如此多年,一心系于王爷身上,倒是多情之人,只是,此人独占欲强,为了让王爷专宠,不惜下狠手害死数位夫人;连本宫亦在其算计之中,几次死里逃生,莫不是因为本宫命大……” 芬姚点点头,扶我起來:“王妃,往后该如何办!” “自然是不是她死,便是我亡……” 此后几日纳彩珠倒是安分了许多,闭门不出。( 广告) 乌洛宫内事务繁忙,仍是每日回府。 我看着乌洛有时几日几夜不眠不休忙于政务,便劝乌洛不必每日回府。 乌洛闻言则是促狭笑笑:“本王不回來,你睡地安稳么!” 一句话让我羞红了脸,自此便由着他。 这日,当我起个清早,为乌洛穿戴整齐,与其一起走向宫外的马车时。 乌洛停下,眉间思虑沉沉:“如今前方大战在即,大汗龙体有恙,宫内一时不会太平,本王不在的时候,你要多留心,本王不希望你与孩儿有事!” 我心下一沉,对上乌洛的深眸。 乌洛望着我,拉过我的双手,使劲握了握,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侍卫护送马车远去,我这才回过神,转身进了寝宫。 一路反复琢磨着乌洛的话,却是越想越心惊,如今柔然与大梁结盟攻打高昌,万事俱备只欠开战,若是此时柔然宫内出现如乌洛所言的“不太平”,那必将会影响甚至或许会瓦解大梁与柔然的同盟,若真是那样,对柔然亦将是灭顶之灾。 只是不知道乌洛嘴里的大汗龙体有恙到底是有恙到什么程度,宫内一时不会太平又是何种状况reads;。 若不是事关重大,依乌洛的性情,断不会轻易叮嘱我要小心。 一时竟有些心绪不宁,恰在此时,芬姚轻声禀报:“王妃,赫哲夫人求见!” “赫哲夫人!”我回过神,皱起眉头,这个赫哲最近出现的次数真是太多了,自己还未有机会向乌洛提起她,她却屡次登门造访。 想起她上次还未讲完的故事,我示意芬姚让她进來。( ) 赫哲依然是那袭浅粉色的衣裙,淡淡的面容,进來行礼后,这才绵软开口:“王妃最近可好,赫哲叨扰了!” 我笑笑:“本宫闲來无事,倒亦盼人來跟本宫说说话,赫哲夫人又是半个大梁人,与本宫正可以说到一起去!” 赫哲一双美眸望着我,抿嘴笑笑:“赫哲來到王府数年,还未曾与别人说说体己话,如今却与王妃结缘,亦是赫哲的福分!” “赫哲夫人言重了,本宫与你,虽是数面之缘,但是赫哲夫人给本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赫哲夫人此番來,想必是有什么话要对本宫说!” 赫哲又是抿嘴一笑:“王妃果然是冰雪聪明,什么倒是都瞒不过王妃慧眼,今日赫哲來此,是准备向王妃辞行的!” 此言一出,我深感意外,不禁疑惑道:“赫哲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赫哲沒有答话,眼梢却是微瞥向我身边的侍女。 我会意,摆摆手道:“赫哲夫人但说无妨,这些都是本宫身边最可信赖的人!” 赫哲微微点头,低头小心啜了口茶,这才徐徐道:“不日赫哲便要离开王府,回到自己的家乡!” “不知道赫哲夫人的家乡在哪里!”赫哲之前提过她是昔日沈太傅的后人,但是却是随母亲出生在柔然;她不说,我自是不能先问。 赫哲抬起眸子,清亮漆黑的眸子似有一层淡淡的雾气,许久才道:“赫哲也不知道,不过,回去后该先找到自己的母亲,然后再从长计议吧reads;!” 我心下浮起阵阵疑惑,这赫哲,当初说自己是在草原上“走失”,若是能找到原來的居住地,早就回去了;若是当日回不去,今日又如何回得去。 且不说如今沈家已是从边疆返回大梁凉京,沈家已并非戴罪之身;昔日的沈太傅告老还乡,沈家唯有沈从月官复原职;沈从月仕途灰心,不愿再做官,便叩请圣恩在书院整理大梁史;沈从月的子嗣亦是此生不为官,均从商。 只是在大梁的时候从來未听过关于已故大熙涵公主的驸马沈从月还有如此一段凄美的经历;倒是偶尔听过沈从月自大熙涵公主去后,一直孑然一身,不曾纳娶,倒叫世人感慨大熙涵公主与驸马恩爱情深,如此看來,若不是赫哲母亲在沈府隐藏至深,就是赫哲母亲根本不曾出现在大梁,想起沈府回还凉京之时,依然是被流放之时的那些人,想來赫哲母亲沒有出现在大梁,只是这些,不知道赫哲是否知晓。 我用茶盖拨拨茶盏里虚浮的茶叶,道:“如今一别数年,赫哲夫人可还记得当日的家!” 赫哲眉梢微跳,垂眸望着茶盏里袅袅的热气避重就轻淡淡道:“不敢说记得,尽力去寻找吧!” 我搁下茶盏,淡淡道:“事过如此多年,为何赫哲夫人到如今才想起回去寻找母亲呢?” 赫哲聪明如斯,不会猜不到我的言外之意,赫哲一别家乡数年,如今又亲口告诉自己并不爱乌洛,还有纳彩珠夫人的嫉妒,又怎会呆在府里到如今。 赫哲沉默半晌,终是开口:“可否由赫哲单独说给王妃听!” 我心知赫哲有话要讲,便摒退了所有的下人,一时就剩下我与赫哲桌前相对。 赫哲依然沉默沒有说话,我眼角扫过宽敞的中厅里怒放的奇花异草,便起身道:“都说花最能解人语,想必赫哲夫人亦是爱花之人,不妨來看看本宫从大梁带过來的珍稀花草!” 赫哲起身,随我來到中厅摆着的形形**的花草前,细细端详之下,竟是喃喃自语:“从大梁带过來的!”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迷局 3(上),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迷局 3(下)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可有什么不妥reads;!”我敏感地觉察到从赫哲的眼里飘过一丝失落。 赫哲勉力一笑:“王妃在大梁的时候想必是深受大梁皇帝的恩宠,不然,这么多奇珍异草怎会不远千里万里送到王妃的宫中,就连王妃的寝宫……”赫哲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不无艳羡道:“据传亦是仿照王妃在大梁的时候的寝宫所建……叫人怎么不生羡慕!” 赫哲话里有话,我心下甚是惊讶,但未曾想到接下來她的话却是让我愣在当场,瞬间的惊骇让我险些失声叫出來。 赫哲说的是:“赫哲与大梁皇帝相识多年,为何就不曾有过这样的好运气呢?” …… 是夜,我却辗转反侧,却是久不能寐,不得不起身,下床披衣站立在窗前。 夜凉如水,雕花长窗外,月亮在淡淡的浮云里穿梭而过,我凝眸望着弯月如钩,心里却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來。 我万万沒有想到,赫哲不仅是自己未曾谋面的亲人,更兼与梁文敬相识,我这才明白,赫哲一直神思悠悠、魂牵梦系的心上人竟是自己的皇兄大梁国的天子梁文敬,赫哲自一开始相识让我抚的那曲《长相思》,竟亦是在思念梁文敬。 当年沈府满门遭流放的时候,彼时的赫哲尚还年幼,身为太子的梁文敬巡视边防的时候,亦去看了昔日的老师沈太傅。[ 超多好] 在那里,梁文敬自是注意到了沈从月的柔然妻子,亦是赫哲的母亲,赫哲母亲的家族多年经商,但是多数时间在大梁,虽是家大业大,却是鲜少为人知,这与赫哲母亲家族从不张扬有着莫大的关系。 赫哲母亲怀了赫哲后,來到柔然与大梁的边境一个陌生的小镇住下,却在那里,等來了被流放边疆的沈从月。 流放的日子虽是苦,但一家人总是团聚,日子自是苦中作乐。 梁文敬的到來本是关照昔日的老师,却也由此改变了赫哲的命运。 年少的赫哲对梁文敬一见倾心。 彼时四月的边塞,美丽的草原一望无际,百花竞放;就连清凉新鲜的空气里亦飘着甜甜的味道,自行骑马打猎回來的赫哲起初并不知在浓密树荫遮掩的清凉里隔着石桌与自己的祖父促膝相谈的就是大梁的皇太子梁文敬reads;。 只是在看到的那一瞬间,赫哲便被那璎珞冠带,华服之下一袭白袍的儒雅大梁男子吸引住了,一时勒马只顾在远处凝望,忘了下马。 正巧父亲沈从月发现狩猎归來的她,低声喝斥:“还不快下马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赫哲深感意外,自己的祖父遭到流放,她是知晓的,惊讶之余翻身下马迎上前。 恰在此时梁文敬亦抬眸望向这边,赫哲那恬静如出水芙蓉般的美貌清纯让见惯无数美色的梁文敬亦是一愣。 这一愣的功夫,身穿柔然服饰的赫哲已落落大方上前,发髻上的曳地长纱随风飘扬,宛如一只翩然而至的蝴蝶。 及到跟前,看着梁文敬一眨不眨的漆黑眸子,赫哲面色微红,以柔然礼节恭敬道:“赫哲拜见太子殿下!” 这一声宛如黄鹂,梁文敬心神俱震,忙微笑着抬手示意赫哲起身:“这位是!” 沈太傅何等精明之人,忙道:“赫哲乃是罪臣的孙女,其母乃是……柔然人!” “哦……”梁文敬打量了一下赫哲之后,不禁看向沈从月赞道:“赫哲小姐天姿国色,又是知书达理,真乃沈卿福气!” 别人若如此说,未免轻浮,但从一国太子口中说出來,却是沈家莫大的恩宠,在一边候着的沈从月及赫哲的母亲慌忙上前跪下谢恩。 唯有赫哲站在一边手握马鞭低头抿嘴微笑,一丝红云浮上两颊。 赫哲与梁文敬就此相识。 梁文敬在边疆一住就是半个月,虽是每日与沈太傅商议大事,但是每日免不了要与赫哲有所接触。 梁文敬的到來,让一直心无旁骛的赫哲的心里,用她自己的话说:“犹如拨开乌云的晴空,顿时阳光灿烂”,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占据了赫哲的心reads;。 塞外不比中原,赫哲身为女儿身,面上虽是矜持,但是骨子里却是豪迈奔放。 梁文敬与沈太傅商议大事之际,赫哲便自告奋勇來回煮茶端茶,并与母亲一起学做大梁的饭菜來招待梁文敬,自己打回的野味更是端上了梁文敬的餐桌。 精心打扮后的赫哲娇嫩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娇艳欲滴,举手投足皆是别有一番风情;其眼眸飘过之处,恐怕常人早已是把持不住,就连梁文敬对赫哲亦是惊艳。 此后每一日,梁文敬与沈太傅议事完毕,都要骑马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跑上一程,由于沈家上下皆是流放之罪,尚还是戴罪之身;自然,这给梁文敬引路的差使便由赫哲自告奋勇担当。 而让如今的赫哲最念念不忘的则是情到浓时,两人共乘一骑,看红红的硕大的落日在草原的边际徐徐隐沒…… “那个时候,窃以为,这个自己偎依在他怀里的顶天立地的男人,便是自己此生非他不嫁、甘愿托付一生的良人!” 说起这话的时候,赫哲的眸子如升起小簇的火焰,瞬间亮了起來。 殊不知,赫哲对梁文敬毫不掩饰的爱慕却遭到了全家人的极力反对。 首当其冲的便是沈太傅。 沈太傅何等精明,早已看出孙女对梁文敬一见倾心,面上虽是不敢表露;却是严令赫哲与梁文敬再继续相处下去。 自己唯一的女儿沈思月当年美貌及才艺冠绝京城,让后宫三千粉黛无颜色,最后下场如何,不仅自己赔上了身家性命;还连累沈氏满门遭到流放,这个中滋味,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根本就无法体会瞬间的大起大落。 沈思月被贬入冷宫之后从此再无相见,如今家不成家,这一切俱是沈太傅心上永无言表的痛。 如今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女亦是鬼迷心窍,执意要走这条路,沈太傅慨叹造化弄人的同时,严厉训斥了沈从月及赫哲的母亲。 沈从月及赫哲的母亲自是不同意。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迷局 3(下),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迷局 4 (上)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沈从月与沈太傅心思相同,在朝中为官多年,自是知晓君臣之下才是夫妻,这梁文敬已是大梁国的太子储君,登上帝位是迟早的事;且不说将來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单是现在梁文敬已有左相之女郭莹秋为太子妃,这郭莹秋凌厉悍妒,兼之左相与沈太傅不共戴天之仇;而赫哲心思单纯,将來在宫中难以长久,沈从月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将來步了自己妹妹的后尘。 赫哲母亲虽在大梁多年,对大梁皇室风俗并不知晓,本对梁文敬赞赏有加的她听说自己的女儿入宫后母女甚难相见,加上皇帝在女人数不胜数;自己的女儿只有做妾的份儿;联想到自己与沈从月的姻缘,便是死也不同意。 这一日,梁文敬公务巡视边防,离开沈家去了百里之外的互市。 面对全家人的极力劝阻,赫哲惊讶之余不禁连问为什么?其个中原因赫哲虽是隐隐知晓一点,却并不十分清楚。 想起往事,自己妹妹的惨死,沈氏一门的沦落,沈从月心情可想而知。 但面对赫哲的咄咄逼问,沈从月并未多言,只是冷冷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赫哲母亲虽是对丈夫的强硬态度不满,但是考虑到自己的女儿将來的境遇,亦是摇头。 赫哲自是不满父母的反对,当即又哭又闹,声言非太子梁文敬不嫁,沈从月面对女儿的坚决,又急又气,一巴掌打在女儿的脸上,愤愤离去。 赫哲母亲心疼地劝慰赫哲,天下之大,并非只有当今太子梁文敬才是上上人选。 赫哲捂住被父亲打过的脸,回过神來,哭着冲进内室,关上门,开始绝食反抗。 一连几日不吃不喝,赫哲母亲心急如焚,沈从月虽是心疼自己的孩子,却是毫不松口。 几日后,梁文敬从互市返回,却沒见到赫哲。 心下奇怪之际,却沒有过问赫哲的行踪。 如此一來,倒是让忐忑不安的沈太傅一家上下松了口气,想來若是梁文敬对赫哲无意,只要梁文敬一走,赫哲的单相思迟早会缓过來。 殊不知,赫哲不仅貌美如花,心思更是聪明缜密。 在梁文敬离开沈太傅那的前脚,后脚赫哲便趁家人熟睡之际,骑马追了上來。 赫哲的出现让梁文敬惊讶万分,而赫哲的大胆表白更是让梁文敬皱紧眉头。 赫哲的突然消失和突然出现梁文敬自是猜到了几分,便劝赫哲回去。 赫哲执拗不回,声言要与梁文敬同去大梁。 面对这个敢于大胆示爱的美丽的异族女子,梁文敬心里并不是沒有感觉。 只是梁文敬让赫哲返回,必须征得沈氏家族的同意他才能带走她。 梁文敬如此深明大义,更让赫哲芳心大动。 赫哲恋恋不舍离开梁文敬,回到沈家,等來的却是沈家更强烈的反对。 年少的赫哲深思熟虑之后,遂书信一封,夜黑风高的时候离家出走。 …… 只是,赫哲却沒有说起她來到柔然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既然对梁文敬爱慕如此至深,为何不去大梁追随梁文敬,却会在根本不爱的乌洛身边一呆就是数年。 已是夜深时分,窗外凉风习习,天边的弯月倒悬空中,继续在浩瀚的夜空里那飘渺的云彩中穿梭。 心里蓦地一跳,赫哲告诉自己这些,绝不仅仅只是告诉自己她的身世,这背后,一定有着更深的秘密。 只是,这秘密或许还不到揭开的时候,所以,赫哲保留了许多。 但是想必又觉得告诉自己是必要的,因此又话里话外,前前后后留了许多的疑点。 如今的赫哲,哪还有半分自己初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清新如荷的清纯模样,真是愈发神秘了。 心底轻轻叹气,这赫哲,既然和自己说这些,想來这里面少不了自己,既然赫哲未提到,暂且就当不存在吧! 这府里,一个狠毒如蛇蝎的纳彩珠,一个神秘的赫哲,看來自己的日子并不是那么太平。 屋外更漏声声,三更已过,在窗前站立了许久,只觉腰些微酸,刚欲转身入榻,突觉眼前一晃,一个黑影从半掩的长窗一闪而过。 我当即大骇,下意识闪身隐入窗旁边的黑暗里,背使劲贴在墙上,抬手掩住口。 我微微侧身,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长窗,掩嘴的手已是微微颤抖,不多会已是汗湿中衣,却是一动不敢动reads;。 不多会,隐在黑暗中的我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长窗被一点点掀起。 我双腿发软,几欲要跌坐在地上,心亦在那一刹那几乎要蹦出胸膛,我瞪大双眸,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长窗被掀到能容一人进入的时候,一道雪亮的光闪过,借着月光,我看清了,那是一柄锋利的匕首。 顿了顿,或许是在听动静,接着,慢慢地长窗又被往上挑起寸许,轻微的风声过后,一个黑影在窗前慢慢蹲下,看样子是要从窗而入。 我极力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使劲摒住呼吸,静静地看着这个黑影要做什么? 就在那个黑影躬身就要进入的时候,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了。 只听那个黑影一声惨叫,接着向外倒去,却在倒下的那一刹那,他的手一扬,一道雪亮的寒光从他的手里脱手而出,准确地向我的床榻飞去。 在微弱的月光里,那道寒光不偏不倚,正扎向我平素躺的方向。 我的心骤然跳停。 …… “王妃,王妃……”恍恍惚惚中,似乎有人在叫我。 那柔柔的声音竟很像是母亲。 “母亲!”循着那柔和的声音,我微微睁开了眼睛。 “快看,王妃醒了!”烟罗纱帐外,伴着惊喜的声音,一阵大踏步声直奔向榻前。 我的手随即被一团温暖包住:“王妃……可算是醒了……何太医,快,快!” 乌洛的声音竟掩饰不住的惊喜里竟有些暗哑。 我凝望着乌洛,才一日不见,竟是如此沧桑。 我勉力一笑:“王爷,为何如此疲惫!”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迷局 4 (上),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迷局 4(下)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我使劲闭闭眼,蓦地,脑海里闪现出的是那一道寒光直飞向我的榻上。 我下意识地双手抚住小腹,惊叫一声:“王爷救我,有人要杀我们的孩子!” “孩子!”乌洛慌忙上前紧紧拥住我,竟是满面的疲惫,满眼的血丝,眼神里的怆然一闪而过,随后俯身靠近我,声音亦有着从未有过的沙哑和沧桑:“只要你好,孩子……就好……” 我凝望乌洛片刻,突然翻身而起,对着还在榻边细心诊脉的何太医怒道:“何太医,本宫的孩子呢?可还安然无恙,!” 我的举动将乌洛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何太医慌忙跪下,不断地便叩头边望向乌洛。 我心下一沉,望着自己依然平坦的腹部,几欲歇斯底里:“本宫的孩子,,可还平安,!” 乌洛背过身,沒有言语,何太医终于抬起头來:“王妃息怒,孩子,孩子……王妃昨夜受惊吓过度,待微臣发现的时候……好在王妃身体无碍……”何太医边说边用袖子不断揩着额上豆大的汗滴。 乌洛在一手按住我的肩膀,沉声道:“王妃,只要你还好,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 我在榻上躺了整整一个月才能勉强起身下來。 最初的日子里,我一动不想动,不想吃也不想喝,就那样天天躺着,偶尔睁眼看看在榻前守候的乌洛,再沉沉睡去。 而每次,乌洛亦是在榻前静静看着我,偶尔我睁眼,他正出神怔怔地看着我叠放在腹部的手里握着的一件小小的婴儿肚兜,那是我闲暇时一针一线绣的,上面是刚绣了个开头的“福”字……而每次,我手里握着的象征吉祥的大红色便异常的刺目,心痛如刀绞。 有时微微睁开眼,能看见乌洛的大手小心地抚上我手里的肚兜,來回轻轻摩挲着,动作小心轻柔,生怕惊醒了我。 乌洛不在的时候,芬姚几个人便小心翼翼地侍候着我,更是默契地绝口不提以沒事老爱叽叽喳喳议论未出生的小王子会像我抑或是乌洛的事情。 等我能下來走的时候,芬姚几个人便每日搀我去御花园里走走。 或许是我一个多月來的卧床,身体已是弱不禁风reads;。 我执意要到院里的秋千上坐下。 几个人小心搀着我來到秋千前。 缠绕秋千绳索的藤蔓依然青翠欲滴,藤蔓上粉色的小花依然娇俏可人,看得出來,即使我每日不來荡秋千的时候,她们几个人依然是将这架秋千看护地相当好。 我仰面看向高高的秋千,清晨的阳光刺得我的眼睛有些疼,我不得不眯起眼睛。 我小心地在秋千的软软的座垫上坐下來,两手扶住新鲜的藤蔓,轻轻晃着,两眼所到之处,是漫无边际的空洞,低头之际,却是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落。 不久前的日子,自己亦是在这里,在大漠红彤彤的落日的余辉里,偎依在乌洛的怀里,与乌洛共同想象着将來的宝宝的样子…… 如今,却是物是人非。 看着我哽咽,芬姚几个人慌了手脚,连声劝道:“王妃,小产之后万不能如此,否则,该落下病根了!” 那日,刺客待夜深人静之时着夜行衣潜入我的寝宫,在我的寝宫上方逗留一阵,确信无误后才开始撬窗。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乌洛早已在我的寝宫附近安排下侍卫。 我亦是才知道原來不只是自己知晓的那些侍卫在保护我,更有一拨只在夜间出沒我的行宫被唤作“暗夜”的侍卫无时无刻不在保卫着我的安全。 沒有人认识他们,我亦是第一次听说。 就在刺客就要潜入我的内室之际,被暗中守候的暗夜侍卫看个一清二楚,但暗夜侍卫的隐身之地离我的窗前尚有一段距离,情急之下,先是投以暗器伤及刺客,殊不知那刺客垂死挣扎之际,手里的匕首竟能准确无误射向我的床榻,那晚我若是在床榻上,绝难逃脱厄运,不死亦会受伤。 而恰恰是自己夜不能寐,侥幸逃过这一劫。 这也是我也才明白为何乌洛要我多加小心的缘由。 回想起那晚的惊悚,我心有余悸的同时亦是愤恨交加。 “那刺客如何了!”我竭力压下心里难以言及的苦涩,漠然问道。 天气已然热了起來,芬姚进屋拿团扇,身边的农吉小心翼翼道:“回王妃,那晚刺客被抓住,王爷大怒,亲自审问刺客,听说酷刑之下,那刺客招了,后來便被王爷凌迟处死了……” 我点点头,入夏的日光虽是初上却已有些毒辣,坐了不久便有些头晕眼花,身上已隐隐出虚汗。 进得中厅,在美人榻上躺下,缓了一会,我唤过芬姚。 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跟着我近一年的芬姚,或许是这些日子为自己操劳,芬姚也有些瘦了,昔日丰润的脸庞亦透着劳累的苍白。 “芬姚,你也有些瘦了……跟着本宫,吃苦了……” 芬姚放下手里的玉碗,眼圈一红:“王妃这是说哪儿的话,芬姚自打跟着王妃,便此生都追随王妃,如今王妃有难,芬姚瞧着心里难受,只求王妃想开点……” 她抬起袖子揩揩眼角,哽咽道:“王妃每日郁郁寡欢,连王爷整日脸上都不见半分喜色……自王妃……那个后,王爷每日多晚都会回府,然后天不亮再进宫……这一阵子,王爷也瘦了……” 我闭上眼,心里是一阵针扎似的疼痛。 “奴婢知道王妃是故意冷落王爷,只是……” “不要说了!”我漠然开口。 那日,刺客被擒,一声“有刺客”,这才惊动了内室外的一干人等。 等众人手忙脚乱,拥入我的内室,只在榻上发现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并沒发现我在榻上。 掌上烛火后,农吉看见了缩在窗侧的已是昏迷不醒的我,同时还有身下的一大片鲜血。 整个王府上下一片忙乱,接到报信的乌洛匆忙而回。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迷局 4(下),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第十二卷 ------------ 胎落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何太医大汗淋漓之下,不得不实话实说:“王妃福大命大,幸好当时沒在榻上,如今命是保住了,只是可惜了那已成形的男胎……” 在门外等消息的乌洛听到自我的内室匆匆而出的何太医惶恐不安的话语后,当场直愣在那里。 而我一开始滴水不进,高热不退,昏迷了几日才醒來。 我昏迷的几个日夜,乌洛不眠不休,一直陪护在我的身旁。 连芬姚亦劝乌洛:“王爷,这里有奴婢候着,您快去歇息一下!” 乌洛只是红着眼睛摇摇头,冷漠地让所有的人都退下,直到我醒來。 而自我知晓自己小产以來,我便不曾与乌洛说过一句话。 有时明知乌洛在自己的榻前,我亦是装作熟睡,不愿睁眼看他一下;偶尔有时睁眼正对上他柔和却又复杂难言的目光,片刻之后,我又闭上眼睛继续睡去。 直到今日,乌洛仍是每日看完我后,便宿在书房。 是夜,自己躺在榻上,想起自己未谋面的孩子,一阵泪流满面;我竭力压抑住自己,忽然听到榻前的垂帘被轻轻掀起,接着是微不可闻的叹息:“王妃,你是否已睡了……” 我心里一窒,心随即怦怦跳起來,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痕,闭眼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我知道你沒睡;亦知道你不愿意见我;一切俱是我不好,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不知道该怎么向王妃赎罪……只要王妃能好起來,我愿意接受王妃的责罚……” 暗夜沉沉,万籁俱寂,乌洛的话不亚于给我的心重重一击,我一下僵在那里。 依乌洛的聪明,定然知道了我对他的怨恨;但是,依乌洛一贯的骄傲,今日又肯如此放下身段求饶。 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就如同有团火在炙烤着自己,浑身燥热不安,却又无法发泄出來。 许久,我僵直的身子似乎要麻了的时候,乌洛终是放下帘子,轻微的脚步声告诉我乌洛正转身要走。 我睁开眼,侧头望向外面,冷冷道:“站住!” 即将离开的脚步生生停住,一身玄袍的乌洛转过身,脸上惊喜乍现:“王妃,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边说边快步走向榻前,在榻上坐下,丝毫不顾及我话里的冷硬和无礼。 我避开乌洛,抢先伸手做拉被衾状,他的手扑了个空,一时有些尴尬reads;。 但尴尬瞬间在他脸上化去,他唇角微翘,柔和道:“王妃……” “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注视着他明显瘦下去的脸庞淡然道,心里却是掠过一阵心疼,眼前的人毕竟是自己的夫君。 “唔……”乌洛眉毛微挑,凝眸看着我的眼睛应道。 我仔细看着眼前的乌洛,多日不见,两颊明显瘦下去,脸色亦不如从前,眼底更是乌青一片,想來是多日沒有休息好。 我叹口气:“那刺客如何了!” 乌洛眉头一皱,眼中戾色顿显,冷冷道:“已被就地正法了!” “王爷可知是谁有如此胆量胆敢行刺王妃!”我注视着乌洛脸上的变化,接着问道。 那日,行刺我的不是别人,正是纳彩珠派來的刺客。 知晓此情况的不是别人,正是何太医。 那刺客身手非凡,虽身中暗器,却依然能在瞬间爆发出一股力量,将匕首准确无误地投到我的榻上,自然是那暗器虽是伤了他,却不是致命。 想來,暗夜侍卫亦是想留活口,只是,谁能料到那刺客身手竟是如此之好,幸亏得当时我沒有在榻上,才侥幸捡得一命。 刺客并沒有死,却暴露了他的身份,,一块腰牌为证。 何太医在给刺客诊治的时候从其身上搜到这块腰牌,那刺客一看事情败露,遂想咬舌自尽,被乌洛凌迟处死。 这块腰牌不是别人所有,正是纳彩珠夫人进出王宫的牌子。 柔然上至大汗,下至朝廷大员,皆有自己的腰牌,就是为了办事往來方便,这腰牌都是宫内统一制作,绝难造假;而唯有官阶在二品以上的大员女眷才会有腰牌。 纳彩珠身为国相之女,又是乌洛的夫人,有面腰牌自是不是难事,这亦便于她出入王宫,在柔然,无论官阶大小,但凡进宫面圣出示腰牌是必须的。 而对于腰牌的保存,亦是相当的严格。 若是纳彩珠丢失了腰牌,自是会即刻知会王府并上报于柔然汗国统一掌管腰牌的内廷“铁铸司”,由其进行追查腰牌下落,若是持腰牌者无故丢失腰牌,则是要受重罚。 如此一來,无论如何,纳彩珠罪责难逃。 但若不是纳彩珠授意与刺客用其腰牌,为何对腰牌的去向不闻不问,想想亦是,若沒有腰牌,那刺客怎么能如此畅通无阻地在王府内一路寻到我的寝宫,若不是有人指路,便是要每日流连往返于我的寝宫,无论如何,都少不了腰牌的用途。 再加上刺客行刺我的第二日午后纳彩珠才遣人去内廷报告,声言腰牌被窃,原先腰牌被换成一摸一样的假腰牌,而刺客身上的腰牌,正是货真价实的内廷“铁铸司”所造。 乌洛只所以很快凌迟处死刺客,无非就是不想走漏风声。 而何太医在为刺客诊治之时所搜出的腰牌,众目睽睽之下,绝难隐藏。 即使想堵住悠悠之口,无奈纳彩珠所丢腰牌出现在刺客身上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我之所以这样问乌洛,自是想知道乌洛对这个狠毒如蛇蝎、一再想要我命的女人到底想如何处置。 芬姚打探來的消息,乌洛并沒有因此赐死纳彩珠。 王妃遇刺致小产之事惊动了王宫,甚至惊动了柔然可汗。 柔然可汗得知自己钟爱的弟弟出了如此大事,惊怒之下,下令严查此事。 于是,王府的家事变成了国事。 纳彩珠因丢失腰牌,且腰牌出现在刺客身上而被投入王府的大牢,那亦是以前曾经关过赫哲的地方。 ……. 乌洛凝眸看我,却是迟迟沒有答话。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胎落,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猜疑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我的心在乌洛的沉默里一分一分渐冷,慢慢沉了下去,直到良久的沉默后,遽然成冰。( 广告) 乌洛的沉默无形中告诉自己,原來他对他的救命恩人并非那么薄情,更是印证了纳彩珠曾经说过的她比我更了解乌洛。 想到此,我差点失声笑出來。 望着乌洛浓眉紧锁,我颓然双手掩面,冷漠道:“夜深露重,王爷请回吧!” 乌洛深深看我,许久才淡然开口:“此事,我定会给王妃一个交待……” 这样的话似曾相识,昔日,我秘密出宫受疯羊疯牛群冲撞,侥幸脱逃,回到府中,乌洛亦是如此说,最后却是在我看來的不了了之。 想起乌洛曾经许诺于我:“眼里从此再无旁人”,如今自己险遭不测,连腹中孩子亦未保住…… 我闭闭眼,心底瞬间成灰,冷硬道:“王爷,臣妾屡遭不测,如今亦是累及臣妾的孩儿……”提起未谋面已然失去的孩子,顿时心如刀绞,我竭力压抑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继续冷冷道:“如此,想必是流年不利,臣妾乃不详之身,竟连自己的孩儿亦护不住……臣妾恳请王爷答应臣妾,臣妾将前往大撒昭寺,为臣妾的前世赎罪,亦为孩儿的在天之灵祈福……” 大撒昭寺系柔然汗国郊外最大的寺庙,近数十年,佛教在柔然汗国亦盛行起來,柔然大汗仿照大梁,亦修建了不少寺庙,大撒昭寺存在年岁久远,如今几经修缮,已是柔然王室的御用寺庙,平素不对外人开放,只接待柔然汗国王室成员参拜。 乌洛漆黑的眸子蓦地有些黯淡,他凝眸于我片刻,淡淡开口:“如此也好……” 几日后,我便离开繁华似锦的王府,动身去了大撒昭寺。 我并沒有让乌洛送,只带着芬姚等几个侍婢,还有保护自己的侍卫,一路直奔大撒昭寺。 密林深处掩映下的千年古刹,香火袅袅,钟鼓声厚重悠远。 沿着宽阔的青石台阶蜿蜒而上,胸中突然升起一股清凉之气,來时的郁郁竟然消去了不少。 來到大殿,正中的佛祖金身端坐,宝相庄严。 我恭敬地跪拜佛祖,又见过寺庙的方丈后,便在早已打扫好的偏殿住下。 几个侍女忙着替我收拾,将带來的东西一一归置。 我便只带了芬姚,在大撒昭寺里转了转,所到之处,一片寂静,苍松翠柏林立,偏殿亦是香火袅袅,偶尔听见数人合抱不过來的千年古树上,那停落枝头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 整个大撒昭寺庄重、干净整洁,我心下暗赞,果是名不虚传,连一旁的芬姚对这千年古刹的巍峨壮观亦是赞叹不已。 想起自己此生只有两次进入寺庙。 一次是从柔然回到大梁,本以为逃离乌洛便可以安享太平,又遇上梁文敬;才知造化弄人,昔日对其已是暗生情愫,以半阙玉壁许诺自己终生的大梁男子,却竟是自己的皇兄,大梁的天子,自己无路可去,才进得承恩寺。 如今自己又來到大撒昭寺,亦是同样因为无路可走…… 如此一想,心底的悲怆更上一层。 想起自己一腔深情,终究是错付了人,心底便如被生生剜了一刀,鲜血淋漓之际,整个胸腔乃至浑身如被抽干了一般,剧痛之下浑身冷汗淋漓。 在大撒昭寺里只转了几个偏殿,我便乏地走不动了。 小产之后,我便落下了腰痛的毛病,站的时间稍久,腰便如针扎般。 芬姚扶我在院里一个干净的石凳上坐下。 见我虚汗淋漓,一边用锦帕替我擦去额上的汗珠,一边道:“王妃,这里空气新鲜凛冽,虽不比王府繁华,却是清净地很,王妃倒可以睡个好觉了!” 我喘口气淡淡道:“清净之地,未见得烦心事就少!” 芬姚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回到偏殿,寺里早已准备下斋饭,我简单吃了几口,便在困倦中沉沉睡了过去。 多日來的焦虑和烦躁在睡了一长觉后,醒來后竟是消减了不少。 我在大撒昭寺住下后,便每日清早起來在偏殿里的香火前,跪在蒲团上手捻佛珠,敲敲木鱼。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平静地过着,每日的晨昏定省让自己暂且忘却前尘往事。 乌洛在我來到后的第六日來过一次。 彼时,我正在大撒昭寺的后山上与芬姚几个人散步。 大撒昭寺位于深山里,千年古树到处可见,硕大的树冠浓密不透光,在青石阶上投下大片的阴凉,我独自坐在树荫下的圆石桌上,茫然地望着前方。 不知坐了多久,只觉腰背酸痛不已,我这才缓缓起身。 起身之际,双腿一麻,眼前一暗,竟险些跌倒。 身后伸出的手及时握住了我的臂膀,将我稳稳扶住。 侧眸,玄黑滚金长袍煞是耀眼。 我胸口一窒,心底一阵泛酸。 我站稳后,缓缓转身,将广袖从其手中抽离,淡淡道:“卿卿见过王爷!” 印象里,乌洛对穿衣戴帽极为讲究,衣裳华贵无匹,乌洛亦是极少穿玄黑袍,如今皂靴、玄袍,想必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果然,乌洛见我在打量他的衣着,有些暗哑道:“是本王的叔父去了!” 我心里一震,乌洛的叔父郁久闾拓桑乃是柔然已故的可庭大汗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亦是现在柔然可汗大檀与乌洛的亲叔父。 可庭大汗二十年前与大梁的战争里自恃过高,云中城一战,败在大梁先帝手里,沒几年便郁郁而终,临终前传可汗位子于长子大檀。 大檀性格软弱,为人固执,拓桑对这位统领柔然的侄子并不看好,认为柔然战败,元气大伤,急需一位有魄力、能带领柔然汗国尽快走出战败阴影的王子來继承汗位。 无疑,当时的大檀是最不被看好的王位继承人。 彼时的乌洛最是年幼,但以拓桑为首的众臣更看好乌洛。 奈何可庭大汗于病榻之上,已无力左右政事。 大檀的母亲近前侍驾,自然在可庭大汗那里日日吹着枕边风,定要可庭将自己的儿子大檀扶上汗位。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猜疑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猜疑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可庭大汗弥留之际,留下一纸昭书。 奈何当日只有大檀母亲近前侍奉,众臣赶到之际,可庭大汗已驾鹤西游。 大檀母亲向众人出示的昭书明示由大檀接替可汗位。 以拓桑为首的众臣不服,声言昭书有假。 眼看宫廷因为王位继承人要起纷争,乌洛挺身而出,言对王位无意。 拓桑遗憾之余不免感叹,乌洛,乃真大丈夫也。 大檀继位后,对这位识大体的同父异母的兄弟甚是感激。 若是当时乌洛与大檀争夺王位,势必又是一场流血纷争; 这对于本已动荡不安的柔然内部无异于雪上加霜。 无疑,乌洛虽是沒有争夺王位,却是赢得了人心。 大檀并沒有忘记这位弟弟,给了乌洛最好的待遇。 而拓桑,虽是对大檀的柔弱不满,但是,大檀总算是能纳采众言,加上乌洛的鼎力相助,柔然到底是不负众望,迅速发展起來。 而柔然的日渐强盛,自然离不开这位德高望重的乌洛的叔父郁久闾拓桑,而乌洛此生最敬重的亦莫过于这位呕心沥血,为了柔然的基业戎马一生的叔父。 前段时间乌洛频繁來往于王宫与王府。( ) 自己亦听说这位柔然的老臣病重,自己小产亦无暇顾及,只让农吉等人备份厚礼,送与这位德高望重的柔然老臣。 想不到时隔如今竟是这样的噩耗。 心里震动之际,我抬头淡扫过负手站在咫尺的乌洛,凛冽的脸庞,浓眉微蹙,眼底有着淡淡的乌青,透着显而易见的疲倦。 见我看他,他亦凝眸于我,心下顿时一软。 “你有些瘦了……” 同样的话语自他与我的口中同时脱口而出。 我愕然望着他,乌洛亦是一愣,随即唇角一翘,褐色的深眸溢出别样的暖意。 他上前一步,与我已是近乎贴面而立。 我脸颊耳后有些发烫,窘迫地瞄瞄周围,侍女们早已知趣地退到远处。 乌洛低下头,双手抽出我缩在广袖里的手并紧紧握住,恳切道:“还是打算对我不闻不问么!” 我顿时愣住,随即一想亦是释然,连侍女都能看出我刻意冷落他,他又怎会不知。 想起之前种种,心底顿时泛酸,如同生吞了个苦李般晦涩,自小产一个多月以來蓄积的心酸、失望、愤恨,连同数不清的感觉掺杂在一起,到底是心绪难平,自己险些承受不住。 我垂眸,望着被山风吹拂的衣袂翩然,心底渐渐被淡淡的凉意弥漫。 原來,乌洛此番上山,竟不是來向我认错甚至是对我失去孩子做出一个解释,恳切的话语在我听來竟成了质问。 我淡漠一笑,抽出被握住的双手,重新缩回广袖里,这才抬眸定定望向乌洛:“王爷此话差矣,臣妾何时敢对王爷不敬!” 乌洛原本温和的笑意渐渐凝住,他眉头微皱,半晌长叹一声:“连你,亦不信本王!” 我愕然窒住,怔怔后退几步,只觉胸腔中充斥着一股力量在狠命撞击着我那颗早已破碎不堪的心,那种噬骨剥心般的疼痛瞬间传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手脚颤抖,几欲站立不稳。 我勉强扶住后面的亭台的石柱,极力稳定住身形,冷冷道:“王爷说臣妾不信王爷,好,那臣妾敢问王爷,臣妾与王爷相识数载,王爷可曾相信臣妾过么!” 乌洛负手站在那里,拧着眉头望向我:“本王当然相信王妃!” 我望着乌洛渐渐发白的脸庞,心里油然而生一阵快意,我“嗤”的一笑:“如此说來,臣妾倒是谢谢王爷;真是臣妾想问,王爷为何说臣妾不信王爷呢?” 乌洛脸上愧色尽显:“自然是……王妃遇袭,自然是本王未尽到…..” “哈哈哈……”听到乌洛如此说,我却是仿如听了笑话般再也抑制不住地大笑起來。 “王妃……”余光里,乌洛眉目隐忧,上前一步要扶我。 我广袖拂开乌洛的手,竭力让自己平静下來。 心底已是霜冷一片,我冷冷道:“事到如今,臣妾亦才知晓,原來在王爷的眼中,臣妾与孩儿,只不过如此而已reads;!” 乌洛当下惊痛,身形微晃:“王妃,!” 我款款下拜:“山里风大,王爷如无要事,还是请回吧!” 说完起身,不顾乌洛脸色瞬间苍白,决然而去。 一路上,我匆匆而返,跌跌撞撞跑进住的偏殿,一头扎在榻上,周身再也无一丝气力。 乌洛事先并沒有知会任何人,而是一个人只带随从上山來到寺里,想必是有话要与自己说。 自己小产后对乌洛不闻不问,甚至对乌洛的抵触,亦并非像乌洛所言是他未尽到保护的责任;乌洛对这个孩子的珍视程度并不亚于自己,失去孩子,他所受的痛苦亦并不少于自己。 每每看到坐在自己榻前疲惫不堪的乌洛在怔怔出神,自己亦是心酸不已。 只是自己却不明白,为何证据确凿,人证物证皆有,乌洛却是对纳彩珠未置一词,甚至,纳彩珠的腰牌在刺客身上被发现后,乌洛虽是遵循王宫的指示仅仅是将其关起來,并未有任何的行动。 听到榻前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我一震,冷声道:“出去,本宫要静静!” 少顷,便听到乌洛暗哑声:“王妃,此番是本王对你不住,只是,本王,不能因此……滥杀无辜……” 最后一句话在我听來简直是晴天霹雳,直震得我肝胆俱颤。 我缓缓从榻上坐起來,用全身的力量支撑着自己站起來:“王爷此话何意,滥杀无辜,臣妾怎么就听不明白,王爷杀谁了!” 乌洛眼底漆黑:“此事,说來蹊跷,依王妃的聪明,并不会沒有觉察;对王妃及孩儿下手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王爷,可否说说,到底还有谁会对臣妾不满!”我冷然道。 乌洛面有难色,看向我,终是长叹一声:“本王知道王妃对纳彩珠之前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纳彩珠有今天,亦是罪有应得,只是这次……”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猜疑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猜疑 3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王爷,此话可是说反了!”我冷然打断乌洛,凝眸于他褐色的深眸,嗤笑道:“臣妾何曾敢去对国师的女儿耿耿于怀,左右不过是自己命大,几番死里逃生,臣妾感激上天还來不及,怎么会有那闲功夫对纳彩珠夫人耿耿于怀,只是……”我望着乌洛越來越难看的脸色,边摇头边后退,银牙几要咬碎:“只是,王爷所言,不愿滥杀无辜,那么臣妾倒是想问问,臣妾的孩儿难道就不无辜么,!” 模糊的泪光里,乌洛负手站在那里,脸上悲悯神色一闪而过。 我再也无法控制,双手掩面,呜咽连连。 “王妃……”良久之后,乌洛涩然开口:“孩子,已经沒有了……你要养好身体,以后我们还会……” 我停下抽泣,抬头,似从未认识乌洛般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这才道:“王爷,臣妾怎么就不明白,沒有了孩子,王爷难道不悲伤么!” 乌洛眉间紧蹙,刚要分辩,门外传來随从的催促声:“王爷,时候不早了,该回宫了!” 乌洛欲言又止,终是道:“本王这次來,是要告诉王妃,!” “不要说了!”我冷冷打断乌洛的话,背过身去,看向偏殿外苍松翠柏青翠欲滴,心如死灰:“王爷政务繁忙,以后若无要事,就不要上山來了,臣妾为孩儿祈祷,心还是静些为好!” 许久,看着枝头的鸟儿一拨拨落下,又一拨拨飞离,身后传來怯怯的声音:“王妃!” 我站地早已是腰酸腿痛,听到芬姚的声音,我知道乌洛已经走了。 转身刚要挪步,眼前一暗,酸麻的双腿如同沒有知觉般险些摔倒,芬姚手疾,一下扶住我。 芬姚将我小心将我搀到榻上,一边闪扇子一边道:“王妃,王爷说有事先行一步,临走前留下一封书信给王妃,王妃要不要看看!” 我闭上眼睛,疲惫道:“本宫什么都不想看,放那吧!” “可是…..王爷说,务必让王妃看到!” 我淡淡道:“有什么比让本宫给本宫的孩儿祈福还重要……” 屋内再无言语。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山风吹过苍松翠柏参天古树时发出的呜呜声,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來的时候已是黄昏。 山里昼夜温差偏大。 虽已是夏日,白天的时候有参天大树蔽日,甚是凉爽;但到了夜晚,则是需要加厚衣裳。 上得山來,才知带的衣裳不够,阿加便下山回王府取衣裳去。 因王府距大撒昭寺并不近,我担心阿加一个人无所照应,便让会骑马善射的农吉陪阿加一起回去。 乌洛已经离开了几天,一切信息全无,我也无意去打听什么? 在大撒昭寺里,仿若一切俱归前尘,与世无争的日子倒也符合目前我的状态。 芬姚陪在我的身边,一边坐在桌前给我剥着李子一边小心觑着我,几次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她如此,我知道是因为乌洛留下的书信,想必还保存在她那里。 我淡淡道:“王爷的书信在哪儿!” 芬姚先是瞪大双眸,怔了一下,回过神慌忙起身,一迭声道:“在,在……”顾不得擦手,然后双手在身上狠命抹干净,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偏殿的一口箱子旁,取出钥匙,打开箱子。 不多时,芬姚双手将一封书信捧到我面前的桌上。 信摆好后,我瞄了一眼,居然是用火漆封口。 想來是乌洛已料到我的态度不会有什么改变,所以一早就写好书信。 芬姚见我看着信发呆,丝毫沒有去拆开的意思,还是期期艾艾开了口:“王妃,王爷临下山前有交待……” “说什么?”我拿起信,看着芬姚。 “王爷交待说,任何人都不要打扰王妃看信,还说,王妃看完烧掉就可以!”说完,芬姚转身悄悄退了出去,临走把门轻轻带上。 我心下一沉,來到榻前,确信火漆还在,信件密封之后便拆了开來。 …… 娟秀工整的小楷在洁白的信函上只寥寥数行,我却翻來覆去看了不下十遍。 看完后,才惊觉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依言将乌洛的信放入烛火里,直到烧成灰烬。 我唤进芬姚:“王爷走了几天了!” 芬姚见我问起乌洛,一脸惊讶,屈指算了算日子:“有五日了!” 我面色凝重,思索一会,果断道:“吩咐下去,立即返回王府!” 天色已然暗了下來,我坐在马车里,吩咐车夫快马加鞭赶回王府reads;。 好在出來时带的东西不多,衣物等不重要的便留在偏殿,只吩咐芬姚悄声知会一下方丈,谁也沒有惊动,从侧门出來后,便一路向王府疾驰而來。 天黑路并不好走,一路颠簸之下,我微阖目,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乌洛已经领旨去了前方,三日前已启程。 大梁柔然结盟攻打高昌的战争亦在今日开战。 乌洛此前來山里,是向自己來辞行的。 信里除了告别,只是提到了让自己要防范的两个人,一个是国师雍加斯,一个是府内的赫哲。 只是信里寥寥数言,自己一时亦难猜其中之意。 自己与纳彩珠的父亲、国师雍加斯毫无往來,甚至面都不曾见过,谈何防范,难道是因为纳彩珠被囚禁之事。 赫哲给自己留下了诸多疑惑,只是,一切还未來得及说与乌洛,难道是乌洛发现了什么? 细想之下,仍是未想出个所以然。 只是,依我对乌洛的了解,临行前的这封信并不是单单只是向自己辞行,信里提到的这两个人,必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且与这两个人有关系。 一路思索之下,回到王府时天已放亮。 芬姚先行下车,隔着帐帘,忽听得门口有人大喝一声:“何人进入王府!” 接着是芬姚的怒喝声:“瞎了你的狗眼,瞧仔细了,这是王妃的座驾,王妃回府难道还要禀报吗?快快闪开!” “王爷有吩咐,任何人进出王府都要仔细查验!” 我掀起帐帘,芬姚正和门口守卫的带刀侍卫剑拔弩张,芬姚气得脸都红了。 “何事!”我淡淡问道。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猜疑 3,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毒药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芬姚和那个侍卫一齐转头看來。 芬姚不满地嘟囔着:“王妃……” 那侍卫看到掀开帐帘的我,顿时愣怔一下。 “芬姚,把腰牌给他看!”说完我放下帐帘。 隐约听得马车外芬姚挖苦的声音:“还看呢?沒见过王妃吗难道,,,手上仔细着点……” 马车进得王府大门的时候,听得侍卫铿锵有力的声音:“属下多有冒犯,还望王妃恕罪!” 隔着帐帘,我淡淡吐出一个字:“赏!” 进得宫中,一切如旧,我松了口气。 方才在王府外,我掀起帐帘的一刹那,早已瞥见整个王府周围草木皆兵,铁甲侍卫仗刀林立,个个皆是虎视眈眈,对进出王府的每一个人皆要问清楚,再搜身然后放行。 这无疑更是告诉自己,必是有不寻常的事情。 只是,自己错过了让乌洛亲口告诉自己的时机,乌洛寥寥数言,想必亦是怕书信流落在外,如此,眼前自己便只能猜测了。 我稍微休息了一下,听到芬姚回來禀报,自王爷走后,府内一切正常。 风平浪静之下就未必沒有蕴藏着波涛汹涌。 “本宫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王府可有什么动静!”我侧卧于榻上,坐了一夜的车,颠簸地腰酸腿痛。 芬姚领着管家古里木來此。 自我嫁到王府,并未当过家,一切有乌洛,吃穿用度皆不用操心reads;。 王府的管家古里木在王府多年,为人厚道,又不失精明,一直跟随乌洛,办事从未出过差错,可谓忠心耿耿。 我來到王府,与管家只是数面之缘,对这位深受乌洛信赖的管家我并无多大好感,印象里其精瘦干练,沉默寡言,虽不是溜须拍马之徒,却是极善于察言观色。 其在府中如此多年,就连挑剔成性的纳彩珠对这个管家亦无异议,可见这个管家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超多好] 我吩咐芬姚给管家古里木看座。 古里木眼里精光一闪而过,倒沒有谦让,行礼过后,依言坐了下來,不卑不亢道。 “不知王妃唤古里木來有何吩咐!” 我暗暗点头,温和道:“如今王爷出征,本宫有些时日不在府里;倒是多亏了管家的照拂,一切有条不紊,本宫在此谢过管家了!” 古里木忙起身行礼恭敬道:“谢王妃夸赞,一切乃是份内之事!” “王爷出征时日,一切还是有劳管家了!” “多谢王妃,古里木万死不辞!”古里木垂眸之下,躬身退出。 “王爷出征三日,可有消息传來!”我起身踱到窗前,自己不在的日子,宫内的花草依然茂盛。 “沒有!”芬姚边上前去开窗通风,边道:“方才奴婢去打探了一下,并无任何消息!” 芬姚忽然想起什么?奇怪道:“王妃,那农吉和阿加按说回來应该有一阵子了,怎么不见她们呢?说是回來拿衣裳,也沒见王妃的衣裳被动过……更奇怪地是,府里也说沒见过两个人……王妃,你说这会不是出什么事啊!” 我一听,这才想起自回府,确实沒有见过两个人。 此前乌洛便暗示王宫之内不太平,叫自己多加小心之际,又夜间遇刺,险些丧命,小产之日,刺客身上发现纳彩珠的腰牌;乌洛出征便在王府设置重兵把守,乌洛在信中言道若是自己想回來,只让自己与管家见面就可…… 窗外已是大亮,清早的阳光透过雕花长窗,将窗棱的影子投到地上,映出斑驳的金黄;窗外不远处的秋千旁,盛开的大片紫藤萝爬满花架,深深浅浅的紫显示着旺盛的生命力。 这花架便是当日农吉和阿加几个人费力搭建的。 想到此,沒來由心里一紧。 自从來到柔然,这两个人已是自己的心腹,如今不明不白消失,有了乌洛信里的提示,加上自己的猜测,显然是有人已经耐不住了。 我冷冷一笑,隐隐又有些后悔,因着腹中孩子小产,将所有的过错俱推到乌洛身上,并不曾与乌洛好好说上一句话,如今乌洛孑然出征,亦为自己考虑周全,想到此,心里竟是酸涩莫名。 我在榻上躺了整整一天,直到夜幕降临。 宫内已早早掌上烛火,我用过晚膳后,便在烛火下悠闲地翻着一本书。 刚翻了几页,芬姚进來,轻声道:“王妃,赫哲夫人求见!” 我放下书,淡淡道:“让她进來吧!,沒有本宫允许,不许任何人打搅!” 不多时,一身淡粉色簇新团绒滚边的赫哲走了进來。 依然是细如白瓷的脸庞,乌亮的辫发在头顶以簇簇珍珠攒住,身姿婀娜,如一支乍出荷塘的新荷,清新不沾一丝尘俗之气。 赫哲见我在打量她,抿嘴一笑,腮上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多日不见王妃,王妃看上去并无改变多少;赫哲听说前些日子之事,倒叫王妃受惊了!” 我点点头,淡然道:“赫哲夫人消息好是灵通,赫哲夫人一向深居简出,本宫还以为王爷如此严密封锁消息,并无旁人知晓!” 赫哲自顾坐下在我对面的桌前坐下,脸上笑容淡淡:“王爷爱极的王妃小产,纳彩珠因此被囚禁,王府出如此大事,亦只是瞒得一时而已!” 赫哲美眸流转,眼中机芒一闪而过,端详着我缓缓道:“王妃的孩儿得來实属不易,如今倒是遂了某人的心愿……” 我凝眸于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眼前顿时浮现出大梁皇宫里那个已故的淡然如水的女子兰贵妃楚如兰reads;。 昔日初次见到赫哲,为其淡雅如荷的气质所折服,再到大梁的皇宫,在假山前遇到楚如兰的时候,又想起眼前这个如画般的女子;楚如兰温婉如水的外表之下,却是一颗被仇恨遮目不择手段却又精于算计的心。 “赫哲夫人想必等本宫已经许久了,今日又无旁人,倒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也让本宫听听,到底是遂了谁的心愿……” 赫哲垂眸再抬眸的时候,眼底已是淡淡的雾气,有着不易察觉的悲愤一掠而过:“王妃可曾想过,赫哲跟随王爷如此之久,为何不曾有过身孕!” 我胸口一窒,这个问題自己不是不曾想过,还有纳彩珠,跟随乌洛多年,亦是久无子嗣。 至于是乌洛不想有还是别有原因,自己并不敢去揣测。 赫哲见我不语,遂接着问道:“王妃此前亦跟过王爷许久,王爷对王妃是何等心意,为何亦不见王妃怀上王爷的孩子!” “本宫洗耳恭听!”我抚上瘦削苍白的手指,淡淡道。 赫哲无声地笑了,瓷白的脸上浮现出虚无缥缈的笑容:“初听到王妃有孕,赫哲倒是大为惊讶,不知道是昔日那西红花分量不够还是上苍格外厚待王妃呢?” “此话怎讲!”我懒懒抬眸。 赫哲凝眸于我,冷然道:“纳彩珠蛇蝎心肠,最见不得王爷宠幸别的女人;王爷府中的几位夫人先后死于非命,王妃该是知道的吧!王妃大约不会忘记初次被王爷宠幸后所饮下的一碗药吧!” 电光火石间,脑海闪现当日与乌洛从温泉回來之时…… 盖娜迟疑进來,手里端一碗,微微冒着热气。 想到自己病已好,虽有些狐疑,终究接过一饮而尽。 药味苦涩,微带辛辣…… 我心头大恸,却是不动声色道:“赫哲夫人的意思是!” 赫哲眼神瞄过我,微微一笑:“不错,那药不是如盖娜所说的补药,而是一碗让王妃终身不育的毒药!” “你何曾知道!”我凝眸于赫哲,淡淡道。 赫哲起身,凝望我许久,这才微启唇:“因为,赫哲当年,亦饮过同样的一碗毒药……” …… 赫哲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锋芒,突如涌上的恨意瞬间盈满了双眸,小巧的鼻翼一张一合,胸脯的急剧起似在无声地诉说着她隐匿许久的恨意。 “赫哲夫人既是对王爷无意,纳彩珠夫人为何对赫哲夫人如此赶尽杀绝!”我望着赫哲的眼,凉凉问道。 赫哲定定看我,凄楚一笑:“王妃为何如此不信任赫哲!” 我缓缓起身,绕过赫哲,走到花架近前,将放置在花架上的锦帕轻轻揭开。 我轻叹一口气,让开花架,转身道:“赫哲夫人,你看这是什么?” 赫哲眸中讶然神色一闪而过,不由从凳子上起來:“锦盒,王妃,!” “这是昔日赫哲夫人为感激本宫的救命之恩,特地送与本宫的锦盒!”我淡淡笑笑:“本宫一直想知道,赫哲夫人的锦盒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赫哲顿时眼神闪烁,瓷白的脸色渐渐有些苍白:“王妃……可识得这锦盒!” …… 赫哲当日捧來的锦盒,不是出自别处,正是來自大梁,那锦盒外表看似无特别之处,但是,在锦盒底部绒面上,有一处模糊的印玺,正是当年梁文敬的太子印玺所印,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來。 能在锦盒上印一朱印,对于一往情深也好、两情相悦也罢的赫哲來说,意味着什么?那是昔日梁朝太子对其的承诺。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毒药,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设局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我将锦盒端到赫哲眼前,郑重道:“赫哲夫人,如此重要信物,怎可轻易示人!” 赫哲顿时怔住,半晌微颤的手指轻轻抚上锦盒,小心摩挲几下,这才叹息道:“王妃果是冰雪聪明,赫哲自叹弗如!” 这锦盒确是昔日梁文敬所赠,自己亦是在偶尔翻看这锦盒的时候才豁然开朗。 这个赫哲,对梁文敬用情之深,用心之良苦,可谓是让人感叹。 亦是因为知道了这个锦盒的來由,我才敢肯定,赫哲绝不是像她所言迷路偶遇乌洛,才被乌洛带回府中,所谓迷路,只是个接近乌洛的幌子而已。 试想,谁会打猎途中平白无故带个锦盒呢?赫哲正是“不慎”摔到山坡下才被乌洛救回,只是,赫哲一时“失忆”成全了赫哲,顺理成章成了乌洛的夫人,这便是赫哲的“偶遇”。 这段偶遇依稀听乌洛讲过,赫哲是乌洛在野外路过之时将其救回。 只是,赫哲百密一疏,将锦盒捧上试探自己的时候,不慎露了马脚。 “赫哲夫人,你的心思缜密本宫着实佩服,只是本宫不得不说,将这样的心思用在本宫身上,可真是用错了地方!”我淡淡的话语里暗含讥讽。 赫哲脸色涨红,银牙紧咬茭红唇瓣,终是长叹一声:“王妃,赫哲冒昧想问一句,王妃果是对梁国皇帝不再放在心上!” …… 窗外更漏声声,夜风透过雕花长窗吹进來,烛火摇曳间,将我的身影吹地忽坐忽右,似我此时的心,起伏不定。 我万万沒有料到,赫哲潜伏王府多年,竟是听命于大梁国的皇帝梁文敬。 自赫哲的红茭唇瓣中微微吐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我眼前一阵眩晕,心如被重锤擂过:“怦怦”几欲从胸中跳出。 我颤抖着双手竭力让自己从桌前站起來,喝道:“赫哲夫人,你好生大胆,大梁国的皇帝,本宫的皇兄岂是你在此非议的!” 赫哲细细看我半晌,竟是仰头大笑。 “自我再次见到王妃的时候,我亦才明白,为什么大梁国的皇帝此前一直不让我离开这儿了……原來,王妃还有回來的一天……” 赫哲的话石破天惊。 从一开始我出现在乌洛的身边,竟是一个局,一个梁文敬亲手布下的局。 自己出现在塞外,从与梁文敬的相遇开始,或许就不是偶然,而是刻意安排的。 直到自己被乌洛俘获,再到逃出柔然,在大梁为了母亲复仇,入宫,再到和亲,一切回忆起來,原來自始至终,自己都不曾逃出梁文敬的手心。 赫哲,一颗早已布在乌洛身边的棋子,只等自己进局后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得以向梁文敬报告。 而盖娜和乌日喜,则是赫哲最好的左膀右臂。 想來,这赫哲知晓自己喝上那一碗毒药并非难事,有了盖娜和乌日喜,赫哲对自己的一举一动自是了如指掌。 “这两个人呢?”我冷冷问赫哲道。 “依王妃的聪明,知晓内情如此多的人,下场并不会有第二个选择!”赫哲微微笑道。 想起昔日盖娜与乌日喜在自己身边精心侍奉,虽是有私心,到底是不曾出过差错,现在赫哲如此轻飘飘说出來,震惊之余不免忿忿:“赫哲夫人,为何心肠如此歹毒,这两个人何其无辜!” 赫哲美眸淡淡扫过我:“若不是这样,还有赫哲的活路吗?,,何况,赫哲还等重任完成,好回去与心上人相聚呢?” “此话何意!” 赫哲眼神瞥向我,细细端详之下,原先平淡无波的眼眸突地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语调亦尖利起來:“你为何还要回來,!” 一句话无头无尾,我眉头一皱,冷然道:“赫哲夫人可是在和本宫说话,什么叫本宫为何还要回來!” 赫哲闭上眼,颓然坐回去:“罢了罢了,终究是命……” 赫哲话里话外透着不甘和落寞,瓷白的脸庞早已是苍白一片。 到底,我听明白了。 自柔然与大梁的战争之后,天下三分,疆土广阔占尽中原和江南天时地利的大梁,原先雄踞大漠南北终被赶回漠北的柔然,及西部明哲保身的高昌国。 伴着柔然在漠北的迅速崛起,乌洛的名字亦是传遍大漠南北,这对于一心想一统天下的大梁來说,既喜又忧。 无疑,柔然的崛起势必要成为北方边境的隐忧,柔然照此发展下去,不出数十年,国力又可以迅速崛起到与大梁抗衡的地步,加上西边的高昌国,亦是大梁西部边境的威胁。 三国若是各自防守便是相安无事;最怕的便是两国结盟共同对付第三国,这对于大梁來说,柔然的崛起,最先想到的必是不能与之为敌。 而梁文敬,自在太子之时便已经想到这点。 相比较曾经败在大梁手下的柔然,投鼠忌器,必是短期内不会与大梁交锋;而最让大梁头疼的便是西部的高昌。 此前在大梁皇宫的时候,梁文敬对自己并不避讳国事,曾指着悬挂于御书房的墙上有一面墙大小的疆域图对自己言道:“如今大梁的心腹大患,便是西边的高昌!” 如此一來,与柔然的结盟便是大梁的上上之选。 而郁久闾乌洛,更是梁文敬极其看重的将來结盟的人选。 对梁国太子梁文敬一见钟情的赫哲,便是在这样的状况下接受了梁文敬的安排,一是赫哲的美貌,二是赫哲的心计…… “你明明心系于皇兄,难道就甘心离开他远赴漠北!”我问赫哲。 赫哲唇角微挑:“不甘心又如何,我与梁国皇帝有言在先,我只会在这里呆上三年……三年一到,我便会返回大梁,与他相聚!” “这么说,你是心甘情愿的來到这里的!”我淡淡瞥了眼赫哲。 “是的,梁国皇帝是我的心上人,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当日祖父、父亲还有母亲俱是反对我嫁与他;他心里明了,不愿带走我……我无意中听到了梁国皇帝的计划,便主动要求來这里……”赫哲定定道。 她起身來到窗边的一株“天逸荷”下,微俯身轻轻抚弄着其金色的花瓣,烛火摇曳,那片金色更是耀眼。 “这兰花何其名贵,竟能出现在漠北!”赫哲直起腰身四下看去,不由唇角牵出一丝冷笑:“大梁国的长公主何德何能,竟让大梁国的皇帝为其折腰!” 她转身向我,昔日淡然的美眸竟射出一丝恨意:“都是因为你,让我在此白白耗费了七年的时光!” 赫哲定定看我半晌,颓然坐下,双手掩面,哀哀哭泣起來。 …… 我只觉身子如坠入冰窖,彻骨的凉意蔓延至全身。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想必一早梁文敬便知晓天下,洞察局势,为了稳固大梁的基业、绵延大梁江山;在三分天下之时,梁文敬便在寻找大梁国的盟友。 而对柔然内政了解颇深的梁文敬,便布下这个局。 赫哲进入了王府,虽为乌洛所欣赏,却并沒有让乌洛上心,加上纳彩珠的存在,赫哲稀里糊涂饮下了令她终身不育的汤药。 赫哲知晓后,痛不欲生之余,曾经恳求梁文敬,让她回去。 即使梁文敬怜香惜玉,无奈木已成舟,赫哲回來,此等绝密之事必会泄密。 梁文敬不是无情之人,但若是赫哲回來,必是死路一条。 想必,现在,赫哲哭的正是自己已上险船,再也无法靠岸的命运吧! …… “当初赫哲夫人义无反顾为心爱的人去冒险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哭有何益reads;!”我徐徐起身,腰间的锥刺般的疼痛禁不住让我眼前一暗,不得不扶住桌角。 赫哲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庞,竟是满面的怨毒:“大梁国的皇帝让我在此候命,皆是因为你……”她用帕子抹去脸上的泪痕:“原以为你逃回大梁后不会再回來了……我也不用再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沒想到你还会回來……” 赫哲霍然起身:“你为什么还要回來,为什么?!” 看着眼前这个被爱恨折磨地瞬间爆发、几欲崩溃的女子,我亦是满心的苍凉。 “本宫回來,自然是为了爱!”我一字一句淡淡道。 赫哲睁大双眸,不可置信道:“为了爱,你……你爱大梁国的皇帝!” “你错了!”我微微一笑:“本宫爱的是王爷,郁久闾乌洛!” …… “乌洛……我该怎么办!”我轻叹一声,站了许久,腰间已是隐隐作痛,身后传來轻轻的声音:“王妃!” 随之肩上蓦然一暖:“王妃,从昨夜你就沒有阖眼,夜凉风大,还是早些歇息吧!” 我抬手拢过披风:“芬姚,最近可有大梁的來信!” “沒有听说过!” “农吉和阿加亦沒有消息吗?” “沒有!” …… 又站了一会,我离开长窗,转身走向榻前。 自遇袭小产后,为防睹物思人,我就寝的内室早已更换到另一间。 躺在榻上,却是辗转反侧,不知道以乌洛的精明,是否早已知晓赫哲的真正身份。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设局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设局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而乌洛让自己提防赫哲又是何种缘故,难道是乌洛对赫哲亦有所察觉不成。 无论如何,总是让自己有一种风雨欲來的不祥感觉。 临到四更的时候,困倦万分的自己才在榻上小憩一会。 这一觉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天气闷热异常,坐在屋里亦是浑身薄汗。 晌午过后天空便阴沉了下來,瞬间湛蓝的天空黑锅底,随着刺目的闪电划破天空,震耳欲聋的雷声之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雨大,风也不小,芬姚和几个侍女慌着去关窗,费了好大劲才勉强关上,回头身上已是半湿。 我兀自站在背风的长窗前,伸手打开半扇窗,望着大雨密密织成的帘子打在地上又急速溅起來,形成深深浅浅的坑。 怔怔看了一会,这才回转身:“王爷那边可有消息reads;!” 芬姚正躬身仔细给窗边的各色花浇花拔草,听到后微一皱眉,小嘴微一撅:“王妃这回可是记挂王爷了,,这才三日而已!” 自己自下山之时便已修书一封,火漆封好后,遣侍卫快马加鞭赶往前方,告知乌洛自己已回府。 算着日子,亦该到了。 我啼笑皆非,横了芬姚一眼,芬姚吐吐舌头,低头钻进一丛盛开的海棠里。 无聊之际,我便坐下來以抚琴打发时光。 忽听得门外传來匆匆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声音:“快快禀报王妃,属下有要事求见!” 我听出是侍卫西木,忙让芬姚迎其进來。 西木进來,屈膝恭敬道:“属下见过王妃!” 我见西木身上几乎全被淋湿,脸上亦是雨水,想必是经过了经过长途跋涉,便温言道:“西木侍卫免礼!” 西木起身,雨水顺着铁甲披挂滴答而下,短短一会便在地上积下一小洼水。 “王妃交待的事属下已查清楚!”西木垂眸声音洪亮,脸上却是微微一抽。 “农吉和阿加可有消息了!”我心里一紧。 西木微抬眸,脸上掠过一丝不忍:“属下在离大撒昭寺约三十余里地的树林里发现了农吉和阿加……” “如何!”一股不详的感觉在心里油然升起,存着一丝希望,我淡淡问。 “属下发现的时候,两个人皆已……皆已被害,且身上寸缕不剩……”西木侍卫微皱眉。 西木侍卫当年跟着乌洛南征北战,亦是血与火里走过的人,他能皱眉的场面必是惨不忍睹。 我眼前一暗,几要站不住。 “王妃……”一旁的芬姚和柔然侍女慌忙扶住我落座。 一边的芬姚和其他几个侍女私下亦是交好,听到此噩耗,亦都红了眼圈。 “她们两个……都死了!”怔了好大一会,才恍然回过神,喃喃道。 “属下在附近的草丛里发现了这个……” 西木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以五彩丝线连起來几颗七彩南珠,芬姚接过递给我。 我仔细看了看,许久,这才微启唇道:“如此忠心可嘉的两个人,厚葬!” …… 西木侍卫走后,芬姚几个人也一起跟着去了。 芬姚回來后脸色惨白,一边拭泪一边道:“太惨了,真是太惨了……农吉和阿加浑身都是伤……听西木侍卫说,死前两个人眼睛都未闭上……呜呜……” 或许是怕吓着我,几个人都沒有讲如何的惨状,我却也从其断断续续的描述里猜得个几分。 两个人皆是被先奸后杀,浑身青紫,身上已有打斗过的痕迹,只是,最后胸口致命的一剑要了她们的命。 农吉和阿加皆是会武功之人,虽不算是武艺高强,但一般的歹人凭两个人的武功,不会在话下。 只是这次,杀手心思之龌龊,手段之狠毒,亦是罕见。 “带本宫去见两个人最后一面!”我定定神,道。 芬姚几个人一下瞪大了眼,顾不得拭去脸上的泪,忙阻拦劝道:“王妃,你这病体刚愈,实在不适宜去,农吉和阿加两个人地下有知,王妃如此记挂她们,已是莫大的福分,王妃何须再亲自去一次,何况外面下如此大的雨……” 我执意要去,便由芬姚带路,备车去了王府外不远的农舍。 按道理,死去的人是不可以回府的。 好在不远,半柱香的功夫,已到农舍。 我戴着斗笠,以黑纱遮面。 下的车來,农舍外有两名侍卫把守,早已接到消息,见到我忙屈膝下跪。 西木上前一步,打开农舍的大门。 一路上,心里是酸涩异常,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两个人,转眼已是阴阳分隔。 进得农舍,远远便可看见白布蒙着的两个人,平躺在地上。 芬姚几个人一下小声哭出來。 我亦是喉头哽咽,强忍着悲痛,缓慢上前。 來到两个人面前,我缓缓蹲下去。 “农吉、阿加,本宫,來看你们了!” 话音未落,芬姚几个人的哭声更厉害了。 我抬手刚要去揭面上的白布,一双手抢先伸过去,按住白布,声音略有些嘶哑:“王妃,!” 我抬头,竟是西木侍卫。 “人已死,其相奇惨,还是不要看了!”他劝道。 后面的芬姚亦劝我:“王妃还是不要看了!” 我定定神,淡然道:“也罢,西木侍卫,本宫要看看两个人的手!” 西木迟疑一下,终是慢慢掀开白布,农吉和阿加的手便露了出來。 身后的几个侍女皆是惊呼一声,乍看之下,我心里亦是一凛。 两个人的手臂青紫,掐痕,手上血淋淋,划开的伤口血肉狰狞外露,血迹已凝固,有的地方血迹都已成了黑褐色,想必是剑插于胸口之上手用力拔剑所拉伤。 我闭闭眼,用力压下心里翻涌而上的作呕感觉,起身,凝眸西木,良久道。 “西木侍卫,你可知罪!” 西木一听大惊,慌忙跪下:“属下一向忠心耿耿,不知王妃此话从何而來!” 我沒有答话:“來人,将西木侍卫拿下!” 西木随即被重重摁下,连一句话亦來不及辩解,便被训练有素的侍卫带走。 “农吉与阿加跟本宫一场,对本宫忠心耿耿,将农吉和阿加厚葬!” 说完我快步离开农舍,上了马车急驰而去。 一路上,大约我面色凝重,芬姚几个人面面相觑,却不敢开口。 方才情形急转直下,追随王爷多年,一向忠心耿耿西木居然被我拿下,几个人心里定是疑惑万分。 芬姚坐在我的对面,原先因农吉和阿加之死悲痛不已的脸上倒是多了三分疑虑。 我想了想,淡然一笑:“芬姚,阿熙、凝儿你们几个人,与农吉和阿加相处一场,依本宫看,倒是情同姐妹,只是,本宫问你们一句,你们了解农吉和阿加吗?” 几个人先是面面相觑,皆是点头:“了解!” “那本宫问你们,农吉和阿加谁会武功!” 凝儿抢先道:“自然是阿加,奴婢亲眼见过她舞剑的,!” 阿熙亦不甘落后:“奴婢认为农吉亦会,那会奴婢亲眼看见她在阿加练武的时候为其指点,,可见农吉武功更胜一筹……” 我点点头,见几个人面上疑虑更深,索性问:“那你们谁能告诉本宫,她们练剑时是哪只手执剑!” “这个…….”阿熙搔搔头,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自然是右手,,左手总是不方便的!” 唯有在一旁静默的柔然侍女铁蓝沉思了一会,抬眸道:“回禀王妃,奴婢知晓,两个人皆是左手执剑……” 我点点头,微微一笑。 “本宫方才仔细查看了这两个人的手,虽是血肉模糊,但是,左手明显比右手干净一些,且左手几乎看不出长年练剑的茧痕,倒是右手,像极了常年练剑之人的手……” “什么?,那底下盖的竟不是农吉和阿加,!”除了铁蓝,其他几个人皆大惊失色。 “你们见过下面盖住的人的面容了吗?”铁蓝沉思了一下,问芬姚几个人。 “西木侍卫将白布一掀,隐约看见下面的人血肉模糊,当时吓得一下捂住眼……并未仔细看……”凝儿迟疑一下,怯怯答道:“我只看了一眼,看模样,应该是农吉……” “百密一疏啊……”我微掀起马车上的布帘,望着丝毫不见停雨迹象的远处飞奔往后的密林及农舍,听着马蹄疾驰“得得”有声,淡淡道。 …… 回到王府,身上已是半湿。 芬姚早已吩咐人备好香汤。 沐浴完毕,出得浴桶,隔着软烟罗,芬姚这才低低道:“禀王妃,适才宫里來人,怕是宫里有事……”。 “为何不早报!”我心里一沉。 “來人说,倒是不急……”芬姚挑开翠色烟罗纱帐,近身为我穿好衣服,又替我擦干长发。 我只将长发松松绾住,便闪身出了内室。 绕过锦屏,中厅里,一身华服的柔然男子正站在中厅,微俯身细细看着一株“天逸荷”,想來是从未见过,面上隐有赞赏之色。 我示意阿熙上前。 阿熙上前几步,向那素不相识的华服男子道:“大人,王妃來了!” 那男子忙直起腰身,抬眸间见到我,竟是愣怔在那里,浑然忘了礼数。 阿熙忙轻咳一声:“大人…….”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设局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设局 3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那男子这才意识到失态,年轻的脸上微一红,不自然躬身一拜:“末将参见王妃!”汉话极是流利。 我微微一笑:“这位想必就是国相之子、斛律单同将军了!” 国相斛律氏家族乃是早先被柔然征服的敕勒小国斛律王的后裔。 早年,柔然仗着其强大的军事力量,不断征服周边小国,并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与当地的民族融合。 柔然汗国最强大的时候,统治之下的小国与部落达数十个,甚至还混杂了一些汉人。 当年敕勒国被攻破,斛律王誓与敕勒共存亡,杀尽身边人后又**身亡。 如今的国相斛律齐便是当年柔然大汗带人在滔天大火中,房梁即将落下的一刻将不满周岁的他抢救出來,并抚养成人。 于国于家,柔然是斛律家族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于他本人,柔然大汗则是他的恩人。 自柔然开国以來,征服周边小国无数,在内部实行统一的军法,千人为军,置将一人;百人之下,则为帅所领导,柔然虽是靠战争赢得天下,在内部却是效仿采取大梁国的典章制度,对所征服的部落与小国一律平等对待,鼓励民族通婚、官职平等选拔等等。 如此一來,柔然汗国官职等级相比较大梁虽是简单,却是人才辈出,來自各族各部落的将领不问出身、不分族种一视同仁。 亦正是如此,柔然才迅速崛起。 斛律齐作为柔然大汗的孩子,在柔然大汗的抚养下十几岁便追随柔然大汗南征北战,以其骁勇善战赢得柔然皇族的尊重。 柔然大汗对这个当年敌国的王子甚是看重,在其成人礼后将当年之事原本告之于他,并将一只长矛赐予他。 斛律齐大惊之下,面对既是敌又是父的柔然大汗,汗流浃背。 他颤颤拾起长矛,将长矛指向大汗,面对柔然大汗坦然的目光,他的长矛戳向了自己的左臂……以断臂为自己的不忠不孝赎罪…… 柔然大汗驾崩,斛律齐便成为柔然汗国的国相,。 为两朝元老,为可庭大汗和如今的大檀可汗立下汗马功劳,成为柔然汗国著名的独臂国相,掌管柔然对内的政务及柔然的外交事务。 这斛律单同便是斛律齐的最小的儿子,今年刚过二十,却是斛律齐四个儿子之中最令其看重的。 年纪轻轻便已凭其卓越的才能在宫内任兵部侍中一职,掌管王宫的安全及调兵事宜,深为大檀可汗的信赖。 只是自己与宫内素无往來,不知此次前來是为何事。 我让人给斛律单同看座,斛律单同面色微红,坐下后清清嗓子却是无话。 我心下好笑,开口道:“斛律将军方才对那株‘天逸荷’颇为欣赏,想必斛律将军亦是爱花之人!” 斛律单同回过神,腼腆一笑:“王妃见笑了,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家国为志,刀枪为伍,怎能学妇人在深闺摆弄花草,只是此花奇异,末将从未见过,故方才驻足多看一下!” 一席话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不禁微笑道:“此花虽名为‘天逸荷’,却系兰花的稀有品种,此花仅在大梁出现,亦是大梁皇宫的吉祥花卉,与‘玉梁’一样,乃是宫廷花匠十年之辛劳reads;!” “‘玉梁’!”斛律单同不禁有些好奇:“亦是兰花的一种么!” “呵呵!”我示意斛律单同起身,一起走到摆放地密集又整齐的各色花草之中。 斛律单同边看边惊叹不已。 我指着几株已是绿色渐深的盛开的牡丹,对斛律单同微笑道。 “这便是‘玉梁’,此花早上泛白,如盈盈白玉;中午显淡绿,夜晚则是绿色加深,宛如翡翠,无论从何时何处看,都宛若层层美玉,此花乃大梁皇宫特有,故有‘玉梁’一称!” 斛律单同赞叹道:“都道大梁地广人稠,物产丰富,想不到竟有如此奇花,大梁人心思之巧妙,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斛律单同细细端详着“玉梁”,面上竟有些许痴迷。 静待一会,我浅浅一笑:“斛律将军今日來不会是专程与本宫鉴赏花草的吧!” “唔……这个……”斛律单同回过神,又是腼腆一笑,露出一口皎皎白牙:“是末将失态,还望王妃恕罪……末将此番來,确是有事……” 我边听边与他慢慢踱到中厅桌前。 两个人在桌前坐下,芬姚上前斟上清茶后便悄然退下。 “斛律将军,现在无旁人……” 斛律单同点点头,面色顿时凝重起來,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与我。 我疑惑接过,火漆封口的书信端端正正的小楷“吾妻卿卿”,正是乌洛的手迹。 我胸口顿时一窒,心顿时不听使唤地“怦怦”跳起來,接过信封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抬眸问:“这是!” “此乃一个时辰前,王爷遣人快马加鞭送來!” “王爷他……还好吗?”我望着那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娟秀字迹:“吾妻卿卿”,几乎都可以想象出乌洛执笔写时的认真模样,心底百转千回终是艰涩出口问道reads;。 之前因孩子之事虽是对乌洛怨言满腹,百般冷淡;但当那日看到乌洛留下的书信,得知他已真正走上前方,踏上血与火的战场;想到这一战虽是志在必得,但烽火连天、刀枪无眼,心里仍是百味杂陈。 这才真正想到,自己并不是那么狠心绝情之人,之前所设想的与乌洛的种种结局亦随着他的披挂出征烟消云散。 原來,在自己内心深处,他仍是自己此生最牵挂的人。 令侍卫快马加鞭赶往前方给他的回信里只有两个字:“盼归”。 心思百转千回之际,怔怔间只听斛律单同道:“王爷一切安好,唯一牵挂不已的便是王妃,这才遣人快马加鞭送信回來,末将接到一刻不敢耽搁!” 原來,乌洛接到信后,并沒有让送信的侍卫立即快门赶回,而是与前方战事的折子一起送到国相斛律齐那。 我回过神,问:“前方战事如何!” “首战告捷!”斛律单同答道,言语间亦是难掩喜悦之情:“王爷用兵如神,加上与大梁的结盟,消灭高昌是迟早的事!” “高昌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国力不可小觑……”我不无担忧道。 斛律单同微笑着摇摇头:“王妃过虑了……高昌国表面国力强盛,但俱是得益于之前高昌老王的西征和南扩,征服西域小国不少,一路烧杀抢掠,疆域扩大是事实,只是,征服这些小国之后不分民族出身,皆使唤之为奴隶!” 斛律单同起身,负手站立,淡然道:“这些年來,被征服的西部小国不堪重压,莫不是想造反,只是力量弱小,而高昌对其毫不心软,治之以诛连九族重罪……高昌老王死后,王室内部争夺王位,无心料理国事……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如此看來,灭掉高昌,乃是民心所向,亦是天意使然……” “斛律将军说的是!”我亦淡淡道:“只是天下苍生莫不是向往国泰民安、能够安居乐业,战争所过之处,莫不是生灵涂炭、流离失所……” 斛律单同沒再说什么?只是朝我躬身一拜:“末将打扰王妃多时,信已送到,末将这就告退reads;!” 看着斛律单同的身影渐行渐远,我回到内室。 还未拆开乌洛的來信,心里已是咯噔一下。 方才斛律单同亦提到乌洛的來信为何不遣去送信的侍卫带回,而是夹在前方战事的折子里一起送回,那必是在提防着谁,难道是自己身边的人。 可是自己身边除了自己从大梁带过來的人,俱是乌洛细心挑选安排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的。 我挑亮烛火,颤抖着手拆开乌洛的來信。 果不其然,正如斛律单同所言,王宫内并不太平。 先是乌洛的叔父亦是柔然大汗大檀的叔父郁久闾拓桑病逝;接着大檀莫名病倒;国师雍加斯的大萨满教上下折腾亦未起多大作用,反而使大檀病情加重。 乌洛带领柔然大军出征与大梁讨伐高昌,王宫内国相斛律齐与国师雍加斯对立势头却是越來越明显。 因纳彩珠被囚禁之事雍加斯对乌洛耿耿于怀…… 大檀病情加重,无力料理国事,…… “前方战事只胜不败,万不能后方空虚因小失大……” 我放下信,冷汗涔涔,乌洛之前的所谓王宫内并不太平,原來如此…… 换句话说,国师雍加斯以其特殊的身份,几乎变相控制了大檀。 而雍加斯一早就极力反对柔然汗国与大梁的结盟,那自然,对于和亲过來作为巩固结盟的我,雍加斯自是该“另眼看待”,这亦是乌洛要我提防雍加斯的理由。 雍加斯在柔然多年,作为大萨满教的执掌者,不仅会各类巫术,每逢重大祭祀活动,甚至出兵日期皆由其求神后來定,雍加斯來到柔然,是因为已故可庭大汗的赏识。 据传是因为可庭大汗病中思念已故的母亲,却无人能解其忧。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设局 3,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国师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而身为巫师的雍加斯自称來自遥远的西国,不仅能通晓上天的旨意,还能驱除病魔。 当在一个满月如银盘高悬于天际的夜晚,在搭好的帐篷外面,可庭大汗看着已故多年的母亲的身影出现在帐篷里的时候,禁不住泪流满面,就此病好,病愈后的可庭大汗给予雍加斯诸多赏赐,雍加斯便作为巫师留在王宫侍君侧,而之后可庭大汗的南征北战中,雍加斯通过祭天,对于出兵的吉日给与了预测,而之后柔然在战争中战无不胜,除了柔然族的骁勇善战,雍加斯的预测被认为是功不可沒。 这让雍加斯的威望迅速升高,终在柔然汗国征服周边小国无数统一大漠南北后成为可庭大汗在位时的国师,并随可庭大汗于万历九年之时出访过大梁…… 一句话,雍加斯绝非泛泛之辈…… 斛律单同虽是未明说,但是,言语之间已有淡淡忧虑。 如今乌洛的信里正是有此担忧,国师雍加斯早已被乌洛暗中监视起來,但雍加斯在王宫势力并不是一朝一夕积累,加上之前纳彩珠已在乌洛府中十年,除了这其中纳彩珠对乌洛确是真情所在,恐怕雍加斯的安排亦不可忽视。 雍加斯膝下如今只两女,长女纳彩珠,其母系柔然可庭大汗指婚,娶的是可庭大汗远亲亦是当今柔然汗国官阶相当于三品的大臣的女儿,却在纳彩珠年幼时便病殁;后來的娶的继室便是现在纳兰思思的母亲。 纳兰思思的母亲并非哪家王公大臣的大家闺秀,系据传是雍加斯出外路过一片林子,救下了要寻短见的纳兰思思的母亲还有其身边尚在襁褓里的孩子,纳兰思思的母亲系柔然汗国灭掉的一个部落的首领夫人,而当时的此部落尚不满三千人。 柔然汗国铁蹄所过之处,此部落顿时成为一片废墟;部落首领率领整个部落虽是负隅顽抗,仍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被柔然灭掉。 部落首领战死,其余人便做了柔然汗国的俘虏…… 纳兰思思的母亲抱着不满周岁的女儿逃离家园,逃出不足百里,穷途末路之际,想到了死。 将襁褓中的女儿放在路边,自己扯下裹襁褓的带子,走进了树林…… 恰好前往另一地方的进行祭天的雍加斯reads;。 疾驰的马蹄险些踏上路边草丛的婴儿。 婴儿声嘶力竭的哭声让雍加斯极是勒住了战马。 雍加斯下马,小心抱起襁褓中的粉色的女婴。 并立即遣人四处寻人。 终于在林子深处的一棵大树上发现了刚悬吊上去的纳兰思思的母亲。 或许是命不该绝,一阵拍打、大声呼唤后,纳兰思思的母亲缓了过來。 雍加斯却被纳兰思思母亲的惊人美貌震住。 当听到面前的恩人便是灭掉部落的柔然汗国的国师时,纳兰思思的母亲霍地起身,怒容满面,对雍加斯斥责相加。 雍加斯倒未有任何言语。 只命人将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粉色的婴儿抱到她面前。 纳兰思思的母亲一看那孩子,顿时泪流满面,双脚一软,抱着孩子跌倒在地。 一心求死的纳兰思思的母亲万念俱灰之际,最终是跟着雍加斯回了柔然。 雍加斯带回了纳兰思思的母亲,而其从未以真面目示人过,无论见谁,俱是以面纱遮面,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见过其真面目。 雍加斯并未隐瞒纳兰思思母亲的真实身份,一个弱小部落且已归顺柔然的女俘,虽说原先是部落首领的夫人,到底是女流之辈,想來亦不会起什么风浪,可庭大汗亦默许了雍加斯带回的女人。 相传见过纳兰思思母亲的人,沒有一人不被其美貌惊在当场,但是,到底是什么样子,鲜少有人能描述得出來,亦有人津津乐道,‘此貌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纳兰思思的母亲带回的女婴却因受到过度惊吓不久后夭折reads;。 此后不久便有了纳兰思思。 雍加斯近知天命之年才得纳兰思思,纳兰思思自然是深受雍加斯的宠爱,亦被雍加斯视为掌上明珠。 想必这与雍加斯对纳兰思思母亲的宠爱有很大的关系。 纳兰思思的母亲以面纱示人,连进王宫觐见大汗夫人亦是如此,好在大汗夫人并不介意,反而对这位來自被征服部落的首领夫人如今已是国师夫人的女子甚是好感,柔然可汗大檀有五位夫人,膝下六子,却无一个女儿,自然,喜爱女儿的大汗夫人更对纳兰思思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子视如己出。 因此,纳兰思思的母亲时常被邀至王宫,成为大汗夫人的座上宾。 …… 听闻这些,才知雍加斯得大檀信任,稳坐国师宝座几十载,并不光是雍加斯自己的才能,这纳兰思思的母亲,与王宫來往密切,想必亦是极重要的筹码。 如今乌洛出征,大檀病重,雍加斯虽是动向不明,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宫内桩桩事情俱是让人匪夷所思。 大檀病重,膝下六个王子除了最小的四夫人的儿子仅有几岁,其他夫人的孩子均已能上朝听国事,为大檀分忧。 大檀的嫡长子郁久闾车吉安乃是大汗正室夫人所生,此前已随他的王叔乌洛上得前方征战高昌,正室夫人还育有第四子郁久闾阿尔达。 大檀的次子郁久闾松泰则是三夫人所出,三子郁久闾莫多系五夫人所生,第五子郁久闾切尔苍则是二夫人所出。 如今除了最小的四夫人的儿子尚年幼留在王宫读书;松泰和阿尔达留下來照顾病重的大檀之外,其余的三子车吉安、莫多、及切尔苍已追随他们的王叔乌洛上得前方杀敌。 斛律单同來此的目的莫不是在提醒自己,此番王宫内不太平莫不是与子嗣争宠有关系。 大檀莫名病重,国师雍加斯却是束手无策,多次作法后反而使得大檀病情加重,出乎意料的是,大檀虽是病重,除了雍加斯,却并不相信别人。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国师,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动荡 1 (上)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如今柔然王室虽是表面风平浪静,可是内里却是动荡不安。 一面是前方战争,一面是王宫内的漩涡暗涌。 此前自己所设想的要提防雍加斯,直觉是因为自己遇刺客小产,纳彩珠的腰牌赫然为证被囚禁之事reads;。 身为国师,自己的女儿跟随柔然汗国的王爷多年,一直屈居于“夫人”位分不说,如今又传言遣人刺杀王妃而被囚禁,此等恶名足以让堂堂国师颜面扫地。 对于纳彩珠的被囚禁,国师虽是未明说,却在柔然可汗大檀面前进言声称自己的女儿绝不会行如此下作事。 大檀对乌洛的事向來很上心。 此番不是因为别的,乌洛三十而立之年却还未有子嗣,大檀自然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关心备至。 乌洛的身边不乏女人投怀送抱;可乌洛每日专心于政事,甚少亲近女色;即便是府里的夫人,亦不是每日都能见到他。 但大檀得知一向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乌洛却对从大梁的边境掳來的女俘另眼看待时,甚觉不可思议;称“我柔然地杰人灵,难道沒有令其中意的女子”。 而后來我跟随乌洛离开柔然去大梁贺梁国太子梁文敬大婚,在大梁境内逃离乌洛,大檀后來听闻此事不禁皱眉道:“竟有此等不识时务之女人,走了也罢,省得王弟惦记!”而后竟为乌洛细心张罗婚事,并听从国相之言,在柔然境内为自己的弟弟乌洛选妃。 乌洛啼笑皆非,哭笑不得,声言自己心里已有人选,这场选妃才闹个无疾而终。 而乌洛却是因此在整个柔然汗国声名远播,成为无数闺中女子爱慕梦中男子。 …… 直到乌洛向大檀提出要正式迎娶大梁的长公主沈卿卿,并发誓此生非此女子不娶。 大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弟弟不仅是动了情,简直是病入膏肓。 对于与大梁的和亲,柔然汗国内部两派态度鲜明: 以王爷乌洛为首的柔然王室认为两国虽是历经战争,但经过战争荼毒后的两国的后势发展俱是强劲;尤其大梁,地广人稠,很快恢复了元气:“大梁枭雄之心,不可忽视”,如此來说,放目将來,利大于弊,目前三国并立,若是大梁与高昌首先结盟,柔然生存堪危。 而以国师雍加斯为首的反对派则认为大梁一直未放弃南征北扩疆域的野心,大梁新帝梁文敬堪称“一代枭雄”:“如今西南有高昌牵制,料想大梁不敢轻举妄动”,言外之意则是若是柔然与大梁联手灭掉高昌,那么接着下一个便会是柔然了…… …… 最终柔然大汗大檀接受了与大梁结盟攻打高昌,如此一來,从大梁來的和亲王妃便成为两国盟约中至关重要的一节。 自然,柔然汗国当前最重要的便是要与大梁一起灭掉高昌,划疆而治;自然一切不利于两国结盟的事便成为柔然朝廷的头等大事。 自己不仅是乌洛明媒正娶來的的正牌王妃,更是大梁与柔然结盟友好相处的见证。 王妃的生命安全堪忧,自是不利于两国。 更何况大梁的皇帝梁文敬先前有言在先,大梁的长公主在柔然万不能受半分委屈…… 如此一來,可汗大檀对国师雍加斯即便再是信任,但人证物证俱在,抵过国师为女儿苍白的辩解。 总是顾及了国师的颜面,只将纳彩珠囚禁在王府,待乌洛出征回來后再发落。 …… 接下來的日子,前方战事不断传來捷报。 乌洛率领的柔然大军在前方所占披靡、势如破竹。 不出月余,便攻下高昌的北部与大漠以南毗邻的天山、阴山一带。 突破天山,便是等于打开了高昌北部的大门。 如此,柔然精锐大军在柔然王子车吉安、莫多、及切尔苍的率领下,长驱直入…… 天山、阴山一带便是数十年前柔然鼎盛时期雄踞大漠南北时的疆域所在。 只是彼时云中城一战,柔然大败而远走漠北;大梁虽是名义上大获全胜,却是元气大伤,而西部的高昌国却是坐山观虎斗,柔然败走漠北,大梁急需养精蓄锐,无暇顾及离大梁最远的漠南一带,而天山、阴山绵延数百里的疆域渐渐由高昌占领。 如此一來,高昌不费一兵一卒,便使得自身版图扩建了三分之一。 如今柔然又重新夺回漠南,不禁让人慨叹,世事无常。 前方虽是捷报频传,我却是丝毫不敢放松。 在前次见过赫哲之后,我便将其软禁起來。 很显然,如今柔然与大梁的盟友关系相对比较稳固,赫哲的存在便已是鸡肋之食,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时光她却是为了心爱的人凭白在不爱的人的身边浪费掉,原本以为可以凭此交换自己下半生的幸福,与心爱的良人双宿双飞,谁料等來的却是大梁的皇命,要守候在大梁的长公主身边,护其周全。 当初赫哲自告奋勇愿意领命前往柔然,大梁的皇帝梁文敬感动之余,亦是信誓旦旦必不会负她,却不知多年后,等來的不是自己功成身退、回到心爱的人的身边举案齐眉,而是要遵守皇命守候在和亲來的大梁长公主的身边。 赫哲这才恍然明白,自己的良人不是普通的男子,而是肩负江山社稷、背负天下百姓的九五之尊。 大梁的长公主亦不是别人,乃是大梁和柔然结盟的纽带。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的便是王妃在大梁的皇帝眼里的分量吧!”当日赫哲美眸含泪,幽怨道。 “何以见得,本宫如今已不再是大梁的长公主,而是柔然汗国郁久闾乌洛王爷的王妃,赫哲夫人不必一定留在王府虚度岁月……完全可以有另外的选择……”对赫哲的说法,我不以为然道。 赫哲凝眸我半晌,凄楚一笑:“人生兜兜转转,终是逃不开……王妃亦是如此……从前以为王妃走了,就再也不会回來了……我便可以逃离这个地狱般的地方,即便不与大梁的皇帝共享荣华富贵,亦愿意长伴青灯……造化弄人,王妃居然又回來了……” 我皱皱眉:“莫要因为本宫而耽误赫哲夫人的锦绣年华,若是赫哲夫人想走,本宫绝不阻拦!”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动荡 1 (上),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动荡1 (下)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赫哲美眸空洞,许久才幽幽道:“晚了……从长公主來的那天,我就与长公主不能分开了……皇令有言道:长公主命在,我便活着;长公主若是有恙,我也便沒有活着回去的可能了……” 如果说之前赫哲还有重回大梁与心中的良人双宿双栖的幻想,如今随着两国的结盟,她仅有的一丝幻想亦是灰飞烟灭。 我却永远忘不了赫哲在被我软禁起來的时候,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满的绝望和苍凉。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赫哲被带走的时候,冲我冷冷一笑。 “你原先义无反顾的來到此的时候,你就该想到除此再也沒有别的选择!”我淡淡道。 赫哲面色苍白如雪,嘴唇哆嗦了半天才道:“是的,我现在什么都沒有了,我不想活了,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若是你想死,你早就沒命了……”我淡然扫了一眼眼前这个如画般的女子,慨叹造化弄人的同时,淡淡道:“可见你还是惜命!” 赫哲颓然低头,再无言语。 如今将赫哲软禁了许久,我决定还是去偏殿看看这个令人心生感怀的女子。 一路上走來,心里俱是五味杂陈,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明明不该爱的却爱了;明明当初不该做的亦做了;明明如今不该说的如今亦说了……这样的情境之下,焉能有活路。 即使她不愿意死,拼着赌一下大梁皇帝在她身上的感情,想让梁文敬放她回去,亦是绝无可能,如此一來,她输得太彻底。 当初名义上是为国,实则是为了自己的感情,带着对心上人的眷恋而远走漠北,到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男人身边,巧施“美人计”,耗费数年的如花年华,为的就是为自己的心上人分忧,换得将來的甜蜜相处,谁知空等白了头,等來的却是永不回头,这换做任何人,想必都是无法接受的。 即使是我听了,震惊万分的同时,亦不免心生悲凉。 來到位于王府西南角,穿过密林遮掩处的一条偏僻小道,來到荒草丛生久未有人居住的偏殿。 芬姚几个人在前面引路,一边小心地用棍子挑开久无人走,道上遍布丛生的杂草,生怕有蛇隐匿其中。 此处的偏殿早已破败不堪,原是为惩罚先前王府里有犯事的奴才,如今倒成了赫哲的栖身之所。 偏殿大门紧闭,一把已锈蚀的大铜锁正中悬挂。 掌管钥匙的系王府的管家派來的小厮,抢先一步上前开开铜锁,一推大门,积聚已久的灰尘随之飒飒而下,呛地那小厮一阵咳嗽,赶紧用袖子呼啦开尘土。 待尘土落尽,那小厮躬身退出,随即悄悄掩上大门。 趁我四下打量的功夫,芬姚、铁蓝几个人已先进去。 片刻,两人出來,芬姚眉头微皱,小声道:“禀王妃,赫哲夫人说等候王妃好久了!” 这处偏殿虽是年久失修,却依稀能看出先前的雕梁画栋,气魄雄浑reads;。 我收回目光,问身边的铁蓝:“这处偏殿先前做何用的,为何荒废至此!” 铁蓝摇摇头:“奴婢原先不在王府侍候,此处不曾到过!” “王妃真真是好眼力,倒不如进來让赫哲來告诉你!”屋子里传出赫哲暗哑的声音。 我进得屋里。 偏殿里除了靠东墙边上的一张木床,和零散翻倒的几把精雕细刻的紫檀木椅,几乎一无所有。 倒是房梁上悬挂下來的各色绫罗垂纱,能看出这里似乎有人住过。 那些垂纱已是被扯得七零八落,落上的厚厚的一层尘土几乎要掩盖了原先的本色,依稀可以辨别出水红色,透着年岁已久的陈旧,屋里亦是一股陈年的霉味。 眸子扫过赫哲,她坐在木板床上,身上穿着一身淡粉色绣花的长衣,腰间的束带倒是很好地勾勒了赫哲的体形。 见我四处打量一番,赫哲笑道:“王妃果是与众不同,既是來此看望赫哲,进來却不先问,倒先看起了这破败的屋子!” 我这才凝眸看向赫哲,在此囚禁了一个月,赫哲每日便是在屋子里渡过,脸上带着不见太阳的淡淡的苍白。 我淡淡道:“赫哲夫人方才道等候本宫好久了,不知所为何事!” 赫哲一怔,随即起身,向前几步,离我不足丈许的距离,这才嫣然一笑:“王妃将赫哲放在此处一个月,不闻不问,如今怎会想起來此呢?难道是心有灵犀,想到一起了!” 我眼神扫过赫哲,那边的侍女早已将边上翻倒的木椅小心扶起來,擦吧干净,搬到我的后面,小心道:“这里沒有别的可以坐的地方,还望王妃委屈一下吧!” 我慢慢坐下,这才缓缓道:“本宫知道赫哲夫人虽是求死心切,却是十分怕死;想到赫哲夫人长久在此难免孤单寂寥,故本宫今日特來与赫哲夫人叙一叙!” 赫哲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reads;。 我沒有理会她,打量着蛛网厚结的房梁,许久,才瞥向赫哲,淡然道:“想必此处曾经住过哪位夫人吧!” 赫哲缓过神,转身又回到木板床上,轻轻坐下,这才颔首道:“王妃果然好眼力,不错,这里的确曾经住过乌洛的一位夫人!” “此处偏安一隅,人烟稀少,王府如此之大,为何会选在这里!” 赫哲微微抬眸:“这当然是纳彩珠夫人的杰作……” 昔日乌洛邂逅这位被称为成夫人的时候,纳彩珠还未进府,而赫哲进入王府的时候,纳彩珠在王府里早已是呼风唤雨,虽不是正牌的王妃,且按入王府的顺序纳彩珠亦是排在最后,但忌惮她国师女儿的身份,王府里除了乌洛无人敢违背其一言。 纳彩珠对乌洛一见倾心來到王府,才知道乌洛已有几位夫人,按说乌洛正当盛年,府里有近身服饰的几位夫人亦是常理;但天性悍妒的她自然不满意与别的女人一起來分享乌洛,于是,相对受乌洛宠爱的成夫人便遭了殃。 成夫人出身低微,无根无势,虽是生性沉默寡言,却是乌洛的几位夫人里最受乌洛看重的。 纳彩珠看在眼里,恼在心里。 于是,成夫人的房里闹起了毒虫,成夫人一次深夜被毒蝎咬伤后,险些丧命,成夫人便请求乌洛要搬离此处,來到王府最偏僻的一处屋子,这便是如今软禁赫哲的地方。 此物子早已闲置多处,据传之前还闹过鬼。 乌洛于心不忍,成夫人却是心意已决。 此屋子请法师做过法之后,又修缮一新,成夫人便搬了过來。 “成夫人福薄,來这不久便殁了,那时,我才來王府不到两个月……此后的日子,无论白天黑夜,路过此处的人时常听到有女人在嘤嘤哭泣,有服侍过成夫人的人说,那便是屈死的成夫人……” 这里本是密林遮掩,环绕的几棵苍天大树将屋子的上空遮地密不透风;门前亦是杂草横生,半人高的杂草几乎找不出原來的道路。 虽是白天,外面烈日高悬,但屋子里透着一股阴冷,听了赫哲的话,加上外面凉风拂过,树上的叶子哗啦啦一阵响声,倒叫我出了一身薄汗…… 我淡扫过赫哲:“你如何就知是纳彩珠所为,,,数年前本宫在的时候,亦不是沒有遇上过大蛇……纳彩珠有何能耐,能驱使毒虫!” 赫哲静静看我一阵,忽而一笑,腮上的酒窝隐隐可现:“王妃莫非是在装糊涂,谁人不知纳彩珠乃是柔然国师之女,国师乃是何等人物,会些巫术实乃小菜一碟,这毒虫被喂了药,下了蛊,如何活动全凭巫师,王妃认为纳彩珠这点技能都沒有么!” 见我沒有言语,她冷淡地翘起唇角:“王妃当日看我归來,途中遇大蛇挡道,王妃不会沒有印象吧!,,若不是当日盖娜替你挡了那几下,王妃以为自己命有多大呢?” 想起当日的青鳞大蛇,挟着一阵腥风袭來,确是心有余悸。 “王妃不会知道吧!那盖娜便是当日成夫人身边的人!” 直到如今我仍然记得盖娜曾经在自己与纳彩珠的关系上做文章,自己只是知道其原是在乌洛某位先前的夫人跟前侍候过,其它的盖娜未曾说过,自己也一直不曾问过,原來是这样。 我眸子掠过赫哲,点点头:“盖娜忠心侍主,并不曾得罪过你,于本宫亦是有恩,你为何下得了手!” 赫哲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只这一瞬,我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赫哲也许并不似其外表般温婉如水;一如之前的兰贵妃,能隐在乌洛府中如此之久,且与纳彩珠共处一府能安然生存到此,绝非等闲之辈。 恍惚中,只见赫哲上下打量我一下,却是冷淡一笑:“当日若不是盖娜和乌日喜,王妃怎会走得如此妥当!” 当日赫哲有意无意在乌洛耳边说道:“沈姑娘想必是思乡心切,倒不如这次跟着王爷去了,亦多些与王爷相处的时间……” 无论乌洛是否听得进去,终究是带我回了大梁。 至于纳彩珠犯头风病,亦是赫哲私下给予纳彩珠的一计……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动荡1 (下),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动荡 2(上)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我心底震惊之余,亦是五味俱全,面上却是平淡无波:“赫哲夫人如此辛苦,为的就是让本宫离开王爷!” 赫哲身子微震,望向远处的一双美眸里已带了不易察觉的凉意,语调凉薄:“王妃可能忘了,我从未爱过王爷;让王妃离开王爷亦并非是为了成全纳彩珠,她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这王妃是知道的,,一切俱是为自己,只有王妃离开王爷,离开王府,我也才能换得自由身……” 我的心渐渐沉下去,如同响过一记重锤,直捣心窝,瞬间心跳如鼓,耳朵轰鸣不已。 我强打精神,淡淡道:“这么说,当初本宫來到这里的时候,你已经在此等候本宫了!” 赫哲唇角一翘,一丝嘲弄随即蔓延开來:“王妃怎么來的王府,不会就真的认为是巧合了吧!” 见我并无多大的反应,她的双眸含了一丝失望,逐渐黯淡下來:“原以为你离开,我便可以按照当初与大梁皇帝的约定回去,无论去哪里,哪怕是去流浪,我都不愿继续呆在这过非人非鬼的日子……只是,天算不如人算,你终究还是回來了……而我,想來是与大梁皇帝无缘了……他才真的这么狠心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闭闭眼,看着眼前的赫哲瞬间如一朵失去水分的枯败的鲜花,脸色亦愈发苍白起來,赫哲的两只手慢慢地绞在一起,眼神空洞而迷茫…… 我垂眸,脚下打磨的极其平整的青石砖如今铺了厚厚一层尘土,偶尔走路踏上留下极清晰的脚印,许久无人居住的房子里透着阴冷诡异的气息,窗外正午的日光透过雕花长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看久了一阵眼花,明明屋里凉气逼人,自己脊背却是阵阵发热,身上明明在出汗,却是感到浑身都被一阵透骨的寒意包围。 我定定神,微微颔首道:“本宫还得感谢赫哲夫人告诉本宫这些,只是,这些俱是陈年往事,再提这些亦无多大意义……本宫今日來,只是有件事颇为疑惑,纳彩珠对本宫记恨已久,遣去刺客刺杀本宫便罢,怎会痴傻到将自己的腰牌放于刺客身上reads;!” 赫哲回过神,淡然一笑,眸子里浮起细细密密的深意:“王妃此话为何不去问纳彩珠,倒问起我來了!” “赫哲夫人自然知道本宫的意思,这里只有你我,但说无妨!”我冷然瞥过她。 赫哲瞳孔骤缩,绞在一起的双手紧紧握着,终是松了开來,抬手理了理额前垂下的发丝,淡淡道:“不错,那刺客是我派去的!” 一语既出,旁边的侍女铁蓝与坦坦尔早已“唰”地抽出剑,剑尖直指向赫哲,怒目而视:“大胆,竟敢行刺王妃!” 赫哲立在那里,面对指向面门的寒光闪闪的长剑,竟是面不改色,眼睛都不眨一下。( 广告) 不由心底暗赞,如此波澜不惊的一个女子,梁文敬亦算沒有看错人。 赫哲静默一会,长叹一声,自我解嘲道:“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妃福厚命大,看來是想要取王妃的性命并不是如此容易!” 昔日的疑惑终于得到了实实在在的证实,想起胎死腹中的孩子,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只觉浑身似正被烈火灼烤,心底却又是阵阵彻骨的寒意,冰火两重之下,激地我差点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以袖底的“云锋”短剑刺向她,我闭闭眼,竭力忍下这种冲动,冷冷道:“本宫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与大梁皇帝的孽缘,皆是因你而起,当初你喜欢他,愿意为他做一切;虽说如今在你眼里,他是负了你,但你为何将此帐算在本宫身上,且累及了本宫未出世的孩儿!” 赫哲眼眸瞥过我,望着指向她的长剑,缓缓抬手,食指在离她不足半尺的剑尖短暂停顿一下,随后蓦地握住铁蓝的长剑,一丝狠意自眸中闪过后,握住长剑的手缓缓从利刃上划过,直到剑尖的地方停住。 鲜红的血渐渐从其指缝里渗出,蜿蜒流过如雪的手指,滴答在地上。 而以长剑指向赫哲的铁蓝顿时怔住,但握住长剑的手却是丝毫未动。 赫哲眸子微眯,看着自己的血一滴一滴顺着皓腕流下,面上除了惨白,平淡无波,未有任何疼痛的迹象,似乎握住剑的手是别人的手,流的亦是别人的血。 我心里不免一动,示意铁蓝收回长剑。 铁蓝瞥了赫哲一眼,将长剑从其手里抽回,剑柄上方两尺之余,已是血迹斑斑。 铁蓝将剑放回剑鞘。 坦坦尔的剑依然指在那里。 我将自己的丝帕递给芬姚,芬姚撅撅嘴,不情愿接过,磨蹭一下上前,递过去,头别了一边沒好气道:“给!” 赫哲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并沒有接那丝帕,只微微一笑:“都说十指连心,为何我却感觉不到疼痛!” 她颓然坐倒在木板床上,不顾手还在流血,双手掩面嘤嘤哭泣起來。 芬姚见她不接丝帕,亦未多言,将丝帕收回,走到我身边。 我冷冷看着赫哲。 许久,赫哲才止住哭泣,双手从脸上移开的时候,苍白的脸上亦多了几处血迹。 腮上泪痕未干,她眸子清冷,漠然道:“遣去刺客,原本是要杀死你,你死了,我也才能获得自由!” “赫哲夫人此言差矣,你在此的目的不就是保本宫平安么,若是本宫死了,你如何向大梁皇帝交待!” 赫哲眼神空洞,瞥过我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大梁皇帝确是这么说的;只是,我想赌一把,若是你真死了,大梁的皇帝会不会让我殉葬……” “那你觉得你赢的把握有多大!”长久的坐姿让我的腰有些吃不住劲,阵阵酸痛袭來,我不得不借挽挽臂纱的机会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 她忽而一笑,眼眸直直望向我:“真是想不到,待我下定决心一赌输赢的时候,老天却不曾给我这个机会……”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动荡 2(上),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动荡 2(下)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我遇刺客那天夜晚,赫哲的确遣去刺客。 刺客午夜时分潜伏,待确定并无动静之后正要动手reads;。 却突然发现早有人先他一步靠近我的窗外。 刺客不明就里,潜伏在暗处不敢贸然行动。 但见那人猫腰从房顶沿长窗纵身而下,动作敏捷迅速,轻轻掀开长窗,正要潜入之际,后面突然几支梭镖准确无误钉入其携带匕首的右肩及大腿,刺客闷哼一声,掉到窗下之前,手里的匕首还是飞进屋内。 赫哲遣去的刺客这才明白,有人比他先下手为强,巧的却是同一天撞到一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刺客心里大呼好险,瞄着先前下手的人匕首出去的位置,想來王妃亦是凶多吉少,他一面暗自庆幸自己沒有先出手,另一方面也自然沒有闲着。 行刺王妃的刺客被梭镖打落在地后,王府里已是呼声一片:“有刺客!” 接着,火烛四下大亮,人声鼎沸,纷纷向我的寝宫跑來。 而彼时的我早已人事不省,对此自是不知晓。 那刺客明白过來之后,则早已上前,以迷香将刺客迷倒,将纳彩珠的腰牌别在其怀中,在王府的人赶到之前,无声无息撤退。 …… “看來想让王妃死的人大有人在啊!”赫哲“嗤”一声笑出來。 原來真的是自己误会了乌洛。 我心里慨叹一声,若不是赫哲自行说出來,焉有谁知道这一切竟是移花接木的栽赃陷害。 “一箭双雕,果是好计!”我微微笑道:“你恨纳彩珠由來已久,这一计可谓高明,既为你报了仇,又可以赌一把你的自由……” 赫哲冷然一笑:“不错,即便我赌输了,但只要你死了,我便可以离开这里,海角天涯,宁可去流浪……” “可是?赫哲,你可曾想过,本宫若是有什么不测,你焉能有活路,沒有大梁皇帝的手谕,你私自离开王府,你可知道那是诛连九族的大罪reads;!”看着赫哲的脸色渐渐苍白起來,我望着日光透过长窗洒落在地上的金黄,淡然道:“沈太傅一生清明,两袖清风,当年因为自己的女儿沈贵妃惹得龙颜大怒,一朝惨死冷宫不说,还连累沈太傅一家遭流放……倒是如今的大梁皇帝皇恩浩荡,沈太傅古稀之年才得以回大梁,这些想必你亦是知道的吧!” 赫哲面色灰白,怔怔无以言语。 我环顾了一下这破败的屋子,不免叹息一声:“你可知道,当年你的姑姑沈贵妃和她的女儿所住的冷宫,四壁透风,如牢笼般破败不堪,,甚至,连这也不如……但她们在那里住了整整十年,最终难逃一死……呵,当年沈贵妃冠宠六宫,谁人不知,却一朝沦落成泥,被弃之如敝屣,可见君恩稀薄不是假话……” 赫哲蓦地从床上起來,鼻翼翕动着:“你是说,是说,如今的大梁的皇帝亦是如此之人!” 我摇摇头:“大梁的皇帝梁文敬本宫的皇兄,本宫对自己的皇兄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是不是如此之人,你比本宫心里自然更清楚,,然而,本宫要说的不是这些,昔日,你不听家人之劝,爱上不该爱的人,一厢情愿走上今日的不归路,你可知道,牵一发动全身,你活着,自然沈太傅一族亦是活得好好的;你要死了,你以为沈太傅一家会活得比现在更好么!” 赫哲立在那里,彻底痴了,呆了…… 许久才梦游般痴痴道:“活着太累,如今连死也不可以……” 久坐让我的腰已是疼痛不堪,我不得不站立起來。 看着愣在那里的赫哲,心生悲凉之际,内心亦涌起深深的怜悯,这个如花的女子一朝被爱情所蒙蔽,深入龙潭虎穴,到头來却是如此的结果。 可她竟是自己的表妹,自己的身上,亦流淌着和她一样的沈氏一族的血液。 可我面上却是冷然如霜:“赫哲,今日本宫与你说这些,只是让你知晓,沈氏一族昔日的荣华只莫不是因为沈贵妃一朝失宠而致;多年前,你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就已大错特错;而今的你,既然别无选择,就该安身立命,却不思往事之教训,一错再错,你这样做,沈氏一门焉能有活路,本宫岂能容你,!” 赫哲恍然回过神來,美眸圆睁,尖声道:“你是什么人,竟对我的家人了解如此之深reads;!” 我站在那里,冷冷道:“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我示意芬姚上前。 芬姚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白小瓶,走到赫哲面前。 赫哲一下面色惨白,原先红茭似的唇瓣亦失了血色,看着那瓷白的小瓶,额头渐渐沁出细细密密的汗,她站立不稳般后退一步,唇瓣颤抖:“你,你想干什么?,,杀了我,大梁的皇帝绝不容你!” “呵呵呵……”我几要笑出声,摆摆手:“本宫知晓赫哲夫人如此情境之下,难逃死罪,本是想成全赫哲夫人,不想,赫哲夫人怕死至此……” 言罢我面色一寒:“只是,一切俱晚了……即使大梁的皇帝念着昔日的情分,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本宫亦是断断不能容你……喝下它,你是死了,但是,死法会和你之前的死法不一样,你死在本宫手里,总好过你刺死本宫,坐实了谋逆的罪名,连累沈氏一族……” 芬姚将手中瓷瓶早已揭开,上前一步,递给赫哲:“赫哲夫人,还是您自己來吧!” 赫哲后退几步,连连摆手:“不,不,我不想死,我还有家人!” 我整好衣衫,一甩广袖,转过身便走,裙裾拖曳在地上,激起厚积的灰尘,在雕花长窗透进的光柱中飞舞。 身后传來赫哲声嘶力竭的声音:“你这毒妇,有眼不识泰山,若是我想杀你,你焉还有命在!” 我停住脚步,却并未回头,冷冷道:“问題是,你敢杀本宫么!” 赫哲并不死心:“若不是我在,你早已被纳彩珠暗算!” “那你亦不是为本宫,你是大梁皇帝的人,你保护本宫只是在尽你的本分而已!” “……” 我抬起脚,正要踏出大门,耳边一阵疾风袭來。 “王妃小心!”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动荡 2(下),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将心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话音未落,我眼前人影一闪,猝不及防之际,一把雪亮的长剑已架上我的脖颈。 我站在那里,微侧眸瞄了一下,赫哲还滴血的右手握着长剑,站在我的左前方。 那正是坦坦尔的剑。 我微微一笑:“赫哲夫人,本宫当真是小瞧你了!” 赫哲并未看我,而扬首看向我的后方:“都别动,否则,别怪本夫人手下不留情!” 确定我的后方沒有危险后,赫哲收回目光,一反方才柔弱绝望之神态,其握剑的姿态及眉宇间透出的腾腾杀气与以前的淡如水墨画的女子截然是两个人reads;。 我凝眸望着她,她亦上下打量着我,忽而一笑:“好一个大梁的长公主,有胆识,倒不像寻常闺阁中的女人,大梁的皇帝果然沒有看错人!” 我亦是微微一笑:“想必这才是赫哲夫人的真正面目吧!”心里却是不免一惊,赫哲的武功确实不容小觑。 坦坦尔和铁蓝俱是乌洛在王宫精挑细选來的侍女,其武艺自是不在话下,如今赫哲却在瞬间的功夫突围而出,更何况之前坦坦尔的剑一直指向赫哲的面门。 赫哲倏尔一笑,贝齿微露,绝美的容颜看得我亦是一怔。 她眸子微眯,将长剑稍往下一压,我的脖颈顿时一阵刺痛。 后面的芬姚几个人慌了,失声叫道:“王妃小心!” 芬姚已是顾不得,破口大骂:“赫哲你这个小人,真是狗咬吕洞宾,枉费王妃一片好心來看你,王妃若是有不测,你必是被千刀万剐!” 赫哲闻听,黛眉微一挑,冷冷的眸子扫过我的身后,竟是好笑地微别过头。 “來看我,我说过了我不想死,!”她的长剑丝毫沒有放松,面上杀气尽显:“送我出去,不然……” 她的长剑又稍微压下去,我只觉脖颈处火辣辣疼痛。 “这个容易办到,赫哲夫人若是不想死,便走得远远的,到一个无人认识你的地方……只是,临走前,赫哲夫人沒有什么话要与本宫讲么!” 赫哲盯着我,似乎在考量我的话的真实性,而我亦未回避,定定看她。 四目相对间,她略一思忖,断然道:“先前我想要你的命,而如今你亦是想要本夫人的命,如此一來,我们之间扯平了,从此互不相欠,如何!” 我点点头:“如此甚好!” 赫哲凝眸看我半晌,终是将剑慢慢放下。 一看赫哲放下剑,芬姚几个人一冲而上,一看我颈侧的血痕,芬姚当即泪眼婆娑,一面用丝帕给我小心覆上伤口,一面哭道:“王妃,这,这可如何是好啊!这…….王爷要是知道了,可怎么交待啊……呜呜……” 赫哲嘴角微扯,眉头一皱,厌烦道:“死不了!” 说着对我道:“这下你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我站在那里,由于长久的站立,腰际针扎般难受,我强忍疼痛,问:“赫哲夫人离开这儿是小事,本宫想知道,赫哲夫人离开此地之后如何打算的,回大梁么!” 赫哲沉默片刻,眸子里的杀气渐渐淡下去,良久才微咬下唇,淡淡道:“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沒有听从母亲的劝告……如今,有家不能回,有母不能见……” “本宫有一法子,可成全赫哲夫人……” 赫哲听我说完,片刻愣愣道:“你不记恨我!” “沒什么可恨的……凭你的武艺,你杀本宫实在区区小事,你虽有杀本宫之意,好在沒有最后下手,本宫今日放你一马,完全是因为沈太傅的孙女,与本宫一样,皆是姓沈,只是,本宫要告诉你的是,从此以后,这世界上便再沒有赫哲一人……” 赫哲原本疑惑的脸上渐渐狠意顿显,手握住的长剑重新向我举了过來,剑尖指向我:“说得好听,你终究是不放过我……” “保护王妃!” 一串梭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钉向赫哲执剑的左臂和身上几个穴位。 赫哲手里的长剑随之掉在青石砖地上,随着一声铁器触地的脆响,人亦倒了下去reads;。 一阵凉风袭來,吹得我衣袂翩翩,我立在原地,重新挽好臂纱,这才淡淡道:“赫哲,你性子太急,为何不容本宫说完,,,这世上,从此沒有赫哲,难道就不可以有别的人了么,沈府的大小姐一定要叫赫哲么!” 沒容赫哲反应,我已经示意芬姚上前。 而我,则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这个破败的屋子。 走出一段距离,回转身,看着密林掩映下升腾而起的火光,漠然笑了。 赫哲,这个武艺高强却是深藏不露的人,在乌洛的身边数载,连纳彩珠亦奈何不了的人,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远远不是她自己所言的,她根本不爱乌洛,才换得在王府里的平安。 纳彩珠是何许人,我比谁都清楚,凡是乌洛身边的人,她皆是除之而后快,单单赫哲能在府中平安度日,与纳彩珠相安无事,想必是纳彩珠还是对赫哲有所忌惮。 回到寝宫,侍女早已备好香汤。 见我满面疲惫归來,阿熙笑道:“王妃还是洗洗吧!待洗好后,奴婢为你捏捏背消消乏!” 躺在铺满花瓣的木桶中,我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沉睡的眼睛,恍惚听见阿熙一面用木勺往我身上慢慢浇水,一面小声道:“禀王妃,方才芬姚姐进來说事也办妥,见王妃还在沐浴,便沒有打扰,只让奴婢向您回一声……” “哦……”眼前浮现出临别前赫哲那忿恨的眼神,想到从此这个为情所困、纠结数载的女子,终究是逃离不了命运的安排,恐怕梁文敬亦是沒有想到,这个看似温顺的赫哲居然有朝一日会向我举起屠刀,为的就是劈开她身上的枷锁,而这一切,俱是因为我的存在。 赫哲曾经说道:“我可以保证别人伤害不了你,但是,我不能保证我自己……” 想起自己一面之缘的舅舅沈从月,若是知晓自己的女儿如此的境地,该是如何的悲伤。 自己能放过赫哲,俱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曾经说过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将心,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合欢 (上)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沐浴完毕,换得一身浅色的丝衣。( ) 对着铜镜照了照,脖颈侧的剑痕只是一细长伤口,并不深,刚伤及表皮,回來之时何太医仔细查看后,便清理伤口,又涂上一层清凉的止痛愈合膏,再就是让自己避免着水,免得天热发作,方才沐浴的时候亦仔细避过伤口。 如此想來是那赫哲手下留情。 只是扭转脖颈的时候还是有些疼痛。 來得中厅,刚在美人榻上躺下,正想小憩一会,忽瞥见外面铁蓝和坦坦尔正垂头跪在烈日底下。 不知跪了多久,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亦是湿透,想必是从回來之后就开始跪在那里。 我心下明了,唤过阿熙:“叫她们两个进來!” 许是在烈日下跪地太久,铁蓝和坦坦尔听到让她们进屋,起來的时候免不了头晕眼花,坦坦尔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幸好阿熙手疾扶住她。 两个人满面通红,汗流浃背,一进來就直直跪在我的榻前,齐声道:“奴婢护驾不力,前來向王妃领罪!” 我侧躺在榻上,摆摆手,懒懒道:“起來吧!今日之事不怪你们,那赫哲本是深藏不露……” 一旁浇毕花的芬姚上前,一面为我轻轻捶打着肩膀,一面心有余悸道:“那赫哲倒真真是个厉害的,奴婢还未上前,她一下挥开奴婢,身子只一闪,便挪到坦坦尔跟前,又伸手在坦坦尔的手腕一劈,坦坦尔的剑便顺到她的手中……一切俱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而已,当真是厉害!” 坦坦尔跪在那里,晒得通红的脸上愧色尽显:“奴婢护驾不力,致使王妃受惊,还请王妃责罚……” “罢了罢了……”我摆摆手,只觉困倦不堪,眼皮直打架。 闭上眼睛,听着侍女们离去的衣衫的簌簌声和轻微的脚步声,却一时又睡不着。 赫哲饮下药酒后,足以昏睡几日,府内早已备好的水车则会趁夜色将其运出王府,由早已在宫外等候的线人将其送走。 自然,醒來后的赫哲无论容貌还是记忆,与以前都会有所偏差,若不是至亲,应该是认不出,将赫哲囚禁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自己遣人去了大梁,霍太医早已在几个月之前携长孙鹭眉來到大梁的北部边境,在一个偏僻的小镇长住了下來。 而霍太医奉上的药便是此次赫哲喝下的药,不出月余,霍太医与长孙鹭眉亦会來到柔然。( ) 赫哲是自己母亲家族的嫡亲孙女,即使赫哲不知道这层,自己亦是下不了手。 此时此刻,于大梁亦好,于己也罢,赫哲别无选择,只有死路一条。 我并不知晓乌洛要我提防赫哲是不是出于对赫哲真正身份的怀疑,若是知晓赫哲是受大梁皇帝的指派,一早安插在柔然汗国王爷府的奸细,这将是如何惊天动地的大事,单凭这一点,赫哲就断断不能留。 想必嗅觉灵敏的赫哲亦是觉察出了乌洛的疑虑,像赫哲这样的人,凭的就是胆大心细;若是不能全身而退,唯一的选择就是死路一条。 而赫哲能自动在我面前说出这一切,亦是自知來日不多,索性说个痛快,亦是让我这个并非局外人的“局外人”知晓一下她赫哲是为何而死。 她能在我面前将往事一一道來,想必早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只是,心有不甘的她,沒想到自己苦苦等待了如此之久的心上人最后竟是让她不得不守候并保护其他的女人,甚至是直到死,而这个女人,便是她倾其所有为之献身的大梁皇帝念念不忘的女人,恐怕亦是这一点,让又嫉又恨的赫哲最终动了杀机。 我叹了口气,微侧过身,转眸看向远处reads;。 落日的余辉透过雕花长窗洒进屋内,靠近窗前花架上的“天逸荷”本就金黄的花朵周边更镶一层光晕,金光闪闪让人炫目,支起的长窗外面,紫色藤萝开的正好,深深浅浅的紫爬满秋千旁的花架,遮出地上一大片阴凉,乌洛知我喜花,便在寝宫的院里仿照大梁的棠梨宫,虽不是半亩海棠半亩梨花,倒是寝宫的院里甬道两边分成了几十块大小不一的花坛,每个花坛一种花,栀子花、紫薇、惠兰、剑兰、芍药、龙胆、鸡冠花、美人蕉、茑萝等等寻常见的花各是一花坛,还有一池荷花,寝宫周围一片花的海洋,或洁白如雪、或红如流火,可谓百花争艳,整个寝宫一片馥郁芬芳,沁人心脾。 乌洛更在寝宫的周围种满合欢花,七月流火之际,一树绿叶红花,翠碧摇曳,带來些许清凉意。 顾名思义,合欢树叶,昼开夜合,自是寓意相亲相爱,亦是表示忠贞不渝的爱情:“夜合枝头别有春,坐含风露入清晨,任他明月能想照,敛尽芳心不向人”。 传说虞舜南巡仓梧而死,其妃娥皇、女英遍寻湘江,终未寻见,二妃终日恸哭,泪尽滴血,血尽而死,逐为其神,后來,人们发现她们的精灵与虞舜的精灵“合二为一”,就变成了合欢树。 有诗词为证: “虞舜南巡去不归,二妃相誓死江湄。 空留万古得魂在,结作双葩合一枝!” 刚开始來此的时候,看着这片合欢花开,尤其喜爱其絮状的花朵,不似玫瑰的嫣红,却是红得格外让人舒心,每每闲暇无事时,与乌洛相偎而坐看着满树相依而开的合欢,心里都不由升起丝丝缕缕的满足与甜蜜,偶尔乌洛亦会起身撷一株并蒂合欢花,别在我的发髻,更增添一分妩媚。 大梁的皇宫并不盛行种植合欢花,大梁以牡丹为贵,整个皇宫里每到夏日更是各色各样的牡丹争相怒放,风姿绰约;其他的花草只是牡丹的陪衬而已。 赫哲初次來到我的寝宫,看着寝宫怒发的合欢花,愣怔许久才缓缓挪移脚步,低头的瞬间不经意用丝绢揩一下眼角。 这一幕被站在长窗边的自己看在眼里,赫哲仰头愣愣、神思悠远、极度落寞的表情一直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合欢 (上),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合欢 (下)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彼时的自己并不知晓赫哲这般落寞是为何,隐隐觉得是否因为自己的到來而分享了赫哲本该有的恩宠;莫名酸涩之下,一度对寝宫前的合欢看在眼中,刺在心里。 如今看來,这合欢花倒应该是触动了赫哲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刺。 自与大梁皇帝梁文敬数年前一别,赫哲就再也沒有见过他,一个人孤苦寂寞守候在王府,得來的不过是大梁皇帝派线人送來的口头嘉奖,甚至,碍于她在王府系乌洛王爷夫人的身份,连一件像样的赏赐都沒有,终日陪伴赫哲的,不过是那个她随身带來的锦盒而已reads;。 赫哲一面要将噬骨的相思放在心底,又要提防身份暴露,更要对付因她到來对她仇恨之至的纳彩珠,不知道无数漫漫长夜里,赫哲到底睡过几个囫囵觉。 身为女人,我自是对赫哲的想法感同身受,昔日,自己离开乌洛亦是因为有纳彩珠的存在,至少,那时的纳彩珠的存在是在明处,而自己,在赫哲做着与梁文敬将來共度一生的美梦的时候,生生打破了她的梦想,即便这不是自己的本意,与自己亦无关,但是赫哲,她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现实,更不得不接受命运的安排…… 望着窗外合欢正盛,最终,我想明白了,我之所以要放过她,一是她是沈氏一族的后人,更多的是我却不得不敬重她,这个看上去柔弱单纯的女子,甘愿远走大漠,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国度里渡过漫漫长夜,不是为了心底的挚爱是什么?姑且不论结果如何,这样的坚持与守候,几人能做到。 我不知道远在大梁皇宫日日歌舞升平、坐享齐人之福的梁文敬是不是还记得漠北这样为他守候的一个女子。 深深叹口气,愣怔的功夫寝宫内已是烛火一片。 合欢沉香袅袅在宫中散开,说是提神醒脑,却直让人昏昏欲睡。 因脖颈上的伤口牵连,低头间不免疼痛,草草用过晚膳后,我便走出寝宫,在王府里转了转。 七月流火,天边还有淡淡的光亮,王府里亦陆续亮起來烛火,水红绢灯在各甬道上一字排开,远看过去,亦是或“一”或“之”字形,走在府里东南侧荷塘上的白玉石桥上,微风拂过荷叶连连的水面,带起圈圈涟漪,映在荷塘里的纱灯的倒影便被晃出烁目的流光,粉色的荷花或是含苞待放,或是盈盈直立,夜色下娇羞欲语般,随着熏风带來的淡淡清香,直叫人想醉在其中,多日來的厌倦与疲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正凭栏沉醉其中,忽听得耳边芬姚小声道:“禀王妃,方才大梁皇宫來信……” 一语惊醒梦中人。 绕过亭台长廊回到寝宫,内侍早已在等候。 一路上走來,心绪不宁,脚步匆匆,微有喘息。 着大梁官服、风尘仆仆的内侍见我归來,恭敬上前递上层层锦帕包裹的薄薄的书信。 芬姚上前接过转递给我。 我只瞥了一眼,便问内侍:“写信之人可有什么交待!” 那内侍一惊,仔细回忆一下:“回王妃,只说,此信务必亲自送与王妃手中!” “唔……”我点点头:“一路走了多久!” “快马加鞭,日行五百……” 我让人带内侍下去歇息,便取了信回了内室。 已是二更时分,我独坐在桌前望着沒有字迹的信封,虽说经过千里跋涉,但外面以锦帕层层包裹好,盖着朱红印玺,拆开信封依然挺括簇新。 火漆密封的书信摆在桌上,我却无心拆开。 大梁与柔然结盟对天下局势影响甚大,此番大梁与柔然皆是准备充足,高昌的灭亡自是早晚之事。 如今开战以來,高昌北有柔然、东有大梁,南则是早已荡平西南叛乱并镇守西南的康靖王,对于大梁和柔然而言,可谓占尽天时地利,高昌四面楚歌,节节败退,这一个月來,倒是捷报频传。 但是高昌并非无能之辈,一阵的慌乱过后,唯有负隅顽抗…… 不知道此时梁文敬來信,是何用意。 对着烛火发呆了许久,我终是伸手拆开信。 薄薄的淡黄色的信笺上,寥寥数言,却不是梁文敬的字迹,亦不是梁文敬的口气,竟是瑶贵妃。 我顿时怔住,仔细读完,末了署名果然是瑶贵妃。 我再仔细看看朱红的印玺,沒错,是梁文敬的天子印玺,再细细看看信笺,确应该是瑶贵妃的字迹reads;。 我心下一紧,反复读了几遍。 信里并未说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只道启雨、启菏、启仲三人愈发惹人喜爱,已经咿呀学语,梁文敬的嫔妃又为皇室添两位公主云云,最后则道自己在宫中恭顺严谨,打理六宫丝毫不敢忘记长公主的教诲:“对长公主思念之意,无以言表,仅以鸿雁捎传……” 我读來愈发奇怪。 若是瑶贵妃來信,仅仅是报平安,怎会用到天子印玺。 难道是瑶贵妃私用天子印玺,瞬间我摇头否定,大梁天子印玺保管极其严密,一个贵妃绝难用到,何况报平安而已,用到印玺实在是小題大做。 唯一的可能就是信的末尾一行,亦是方才所说的“对长公主思念之意,无以言表,仅以鸿雁捎传……” 思來想去,不由冷笑出声,好缜密的心思。 这哪是瑶贵妃的來信,分明是大梁的皇帝在表述心意。 一直以为,自己和亲來到柔然,梁文敬已是斩断情丝,自己与他,明着兄妹,实则不伦之事,以为蒙过世人,实际骗过的只是自己而已。 瑶贵妃生性淡泊,与梁文敬虽是夫妻,实则心底对梁文敬的惧怕多于爱,此信定是瑶贵妃为梁文敬分忧所写,想必不是梁文敬授意便是得以梁文敬应允,只是我已嫁作他人妇,不好明言,故盖上天子印玺。 我仔细看了看,确信如此之后,便将此信连同包裹信件的锦帕一同扔进火盆,锦帕燃烧的味道传到内室外。 引來芬姚几个人惊慌连连。 紧跑进來,望着火盆里狂窜的火舌,煞是惊讶,以为是不经意掉进去,就要上前拍打火苗。 “烧便烧了,沒用的东西,不必在意……”我淡淡道。 几个人这才疑惑地退出。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合欢 (下),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南珠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烧便烧了,沒用的东西,不必在意……”我淡淡道reads;。( 广告) 几个人这才疑惑地退出。 内室里弥漫着丝绸燃烧的味道,一下勾起自己尘封的记忆。 自己与梁文敬在大梁皇宫种种,早已被自己视为毕生之奇耻大辱,放在自己尘封的记忆里,再也不愿拾起。 彼时的自己,情窦初开,一朝相遇于月色下,被那白衣锦袍、玉树临风的大梁男子蛊惑,竟是什么都不问对其一无所知便深陷其中,而自己命运一波三折,直到遇到乌洛。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在飞檐挑高九曲回廊里,与之对饮菊花酿;亦或许是在清水温泉里乌洛在水底将自己的一缕长发绕指柔,亦或是自己的皎皎处子之身在半醉半醒之间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自己的心里,便有了与之地老天荒的感觉。 却是沒有想到,自己与他之间,有着不甘的旁人,就是这如此的旁人,我不得不选择了逃离…… 却是万万沒有料到,自己与梁文敬的再次相遇时,他竟是梁国的太子,自己儿时的皇兄,他费尽心思让自己相信自己真的是大梁的金枝玉叶,好换得自己的入宫,自己甘心情愿走了进去,才却发现那只不过是个华丽缤纷的囚笼,大梁的九五之尊给了自己无尚的荣极,只为圈住自己的人,更要圈住自己的心。 自己与梁文敬之间昔日的情分,在繁华似锦的皇宫里渐渐淡去,如深秋里的最后一片落叶,随风飘散,直到零落成泥……自己原本麻木的心,亦在黑水潭般的深宫那机关算尽的宫闱争斗里凛然成冰…… 原本以为自己离开了大梁的皇宫,离开了他,从此嫁作他人妇,他便会忘记自己,沒有谁比他更知道,自己的前半生流了太多泪,经历了太多的坎坷,几番死里逃生,早已是身心疲惫,羸弱不堪;自己的后半生只是想清净地守候在乌洛的身旁,平淡的过好每一天。 而这,如今居然亦成了奢望。 一阵凉意由脚底蔓延至全身,脊背凉一阵,热一阵,片刻汗湿中衣。 心底一阵怦怦乱跳后,莫名的怒火随之涌上心头。 我再也遏制不住满腔的怒意,突觉眼前的迎风怒放的“玉梁”牡丹甚是刺眼reads;。 这是自己來到柔然后,梁文敬不惜派百人马队将宫内的百株“玉梁”千里迢迢送來,只为让自己觉得是在大梁的皇宫,只可惜“玉梁”不适应漠北的气候,死了大半,剩下的便就是在自己宫内的这几株,本是十分爱惜,如今看上去却是极为地刺目,昔日,梁文敬亲手采下一朵“玉梁”,对着铜镜别于我的发髻,面如和煦春风,在我耳边低低道:“此‘玉梁’,为牡丹之花魁,唯有当今长公主配得上……” …… “配得上,我偏不让配得上……”我冷然一笑,挥袖用力一拂,几盆“玉梁”应声从花架上摔落,伴着碎瓷的清冽声,泥土溅了开來,溅在自己如雪的丝衣上,瞬间污了一片,原本莹莹碧玉般的牡丹亦沾染上了溅开的泥土,失去土壤滋养的花儿落地后慢慢枯萎…… 我的心里突然畅快至极,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碎瓷声还有自己突如其來的大笑声,惊动了外面的侍女。 几个人进來看着满地的狼藉,惊慌之下,慌忙扶住大笑不止的我來到榻前。 “王妃,王妃,你这是怎么了?!”芬姚和阿熙见我如此,着急万分。 好容易止住笑,忽觉两腮湿湿的,我抬手抚上面颊,掌心亦是湿润一片,再抚上去,依然是,抬起广袖胡乱擦了几擦,奈何却发现越擦越多…… …… 我并沒有如往常一样写封回信让内侍带回去。 两日后,将内侍叫來,淡淡道:“回去告诉写信之人,就说本宫捎來口信,因水土不服,窗前的牡丹不慎死完了……” 那内侍眸子透出疑惑,却是不敢问为什么?随之重复了一遍。 我点点头,那内侍便转身恭敬退出。 待大梁遣來的内侍走后,铁蓝上前附耳道:“禀王妃,方才來报,赫哲夫人已被送出柔然边境……中途已有醒來,便遵循王妃之言一一告知……” 赫哲被护送出了柔然境内,到了大梁,谁也无法认出她來,她的容貌已有改变,声线已不复从前,甚至连记忆里都是茫茫空白一片,她只知道她叫的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名字reads;。 虽然,此生赫哲未必再能与家人相聚,但是,活着,总比死了好…… 我回过神,微点头:“此番完成甚好,传他们进來!” 两名灰衣平民装扮之人走了进來,看他们花白的须发,额间沟壑纵横,背部佝偻,一看便是平常市井庶民百姓。 见了我,恭敬上前单膝跪下行柔然之礼,声音却是洪亮:“属下参见王妃!” 我微笑道:“此番两位将军受苦了,快快请起!” 一番寒暄之后,两个人挺直背,伸手揭去唇上的胡须及假面。 “啊!,西木将军,!”前來奉茶的芬姚一抬头,望着正微笑的西木侍卫,手中的茶盏差点掉在地上。 旁边的几个侍女除了抿嘴笑的铁蓝,亦是大吃一惊。 “西木将军……不是……”芬姚疑惑地看了我一下,将后面的“你不是在大牢里吗?”几个字生生咽了下去。 我笑笑,摒退左右侍女,独留下西木与铁蓝。 听着西木将一切细细道來,我脸色渐渐凝重起來。 人人皆知侍女农吉、阿加对王妃忠心耿耿,虽是侍婢身份,却是深受王妃喜爱。 自农吉和阿加遭遇不测后,西木侍卫李代桃僵,定是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 两人下葬之时却被王妃识破,将西木囚禁起來。 西木被囚进大牢,却是什么亦未交待,于是,农吉与阿加之死便成了谜…… 正沉思间,听得西木道:“属下此番化妆无数,遍访柔然珠宝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南珠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南珠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明亮烛火之下,我细细端详着这一串七彩丝线串起的几颗不算小的南珠,玉润珠圆,粒大凝重、在烛火下看上去流光溢彩。 我仔细看了看,有有浅粉色、玉白和浅黄色三色,论个头和色泽,皆是极品,绝不是寻常人家所能佩戴得起。 此种南珠,在大梁皇室虽不是鲜见,但亦不是等闲富贵人家所能有。 大梁的所有南珠均來自南方两广地带,绝大多数是出自雷州,而以合浦南珠最为珍贵,素有“掌握之内,价盈兼金”之说,合浦南珠细腻器重、玉润浑圆,粒大凝重、瑰丽多彩、皎洁艳丽,尤其光泽经久不变,因此扬名海内外,不仅为大梁皇室贵族所喜爱,更是吸引各国商人纷至沓來。 而大梁早已将盛产南珠的所有珠池定为“官采”,封锁海面,禁止庶民“私采”,亦不允许客商进入,所有采珠俱由官府统一部署。 每年只在十月至次年二月,并非“采上珠”之时,才“听商族自由來往”,亦使得民困稍苏。 因此,大梁的南珠无论何时,都炙手可热。 只是,赏珠容易采珠难,珠民为采珠,或水下窒息而亡,或葬身鱼腹者比比皆是,每一粒南珠都是南海珠民或是从王命、或是为生计以身家性命换來的,所谓“以人易珠”亦不是虚言,这些珠民将世间最美好的珠玉奉献了天潢贵胄,却是过着最贫贱的生活…… 扯远了,如此忧国忧民的事情,岂是我一介女流关心的,我自嘲笑笑,收回思绪,继续看着掌中的南珠reads;。( ) 串联南珠的丝线亦不是寻常丝线,加上这几粒个个如指腹大小、浑圆匀称、色泽光润的名贵南珠,定是非富即贵,七彩丝线的断裂口依稀可以看出是外力扯断所致,将其接起來,正好可以在项上绕一圈。 此珠串想必是哪位豪门千金抑或官宦女眷佩戴,甚至可以想象出这串七彩南珠在雪白的脖颈上散发出的夺目的光彩,南珠串虽是在农吉和阿加遭遇不测的地方附近寻得,绝不会是农吉或阿加身上该有的东西。 我拿着珠串,将丝线在桌前铺平,将几粒圆润的的南珠在桌上摆好,仔细比划了一下,此珠成串,根据线的长度,至少需要六十颗同等大小的南珠,若是单个或零散的南珠,在大梁抑或不是特别稀罕,大梁女人尤其是皇室贵胄、富商巨贾家的女眷爱南珠与爱美玉一般,等闲家里还是可以在佩戴的南珠串里点缀几枚如此大的南珠,但是若是一整串如此的南珠,便不是寻常富贵人家所有,如此一來,这串南珠便贵不可言。( ) 而这等贵重南珠便是在农吉与阿加遇害之地发现,不能不令人惊疑。 初次见到这南珠,我未动声色,只令西木严禁透漏口风,并让其立即折回去在发现农吉与阿加的地方仔细勘察,看是否还有遗落的南珠。 一串南珠若是当即被扯断,按照珠玉的数量,即使有心,亦不可能短时间内全都收集走。 西木得令率人快马加鞭赶回那里,却发现周围草丛已有人踏过的痕迹,不肖说,有人比任何人更希望将南珠寻回。 西木初次寻到遇害的农吉和阿加,惊讶万分之际,随身带的两个人只是草草寻过去,抬眼之际便在离两人几丈远的灌木丛里发现了这几颗以丝线串着的南珠,正挂在一枝丫叉间,但并未仔细察看脚下乃至远近地面的草丛。 见农吉和阿加早已气绝身亡,死相奇惨,且两人又是王妃的近身侍女,出此大事,西木与随从瞠目之间,亦不敢大意,未作久留,便将两人简单收敛后抬上马车急奔王府…… 待西木奉命再次前去寻南珠的时候,早有人先來一步,明显踩踏过的地面草丛仍然可以看出斑斑血迹,西木带人仔细勘察之后,竟是一无所获reads;。 手上的便只剩这几粒南珠。 好在这几颗南珠不是寻常人家所有,不像寻常物件难找主人,自然就排除了农吉与阿加是被劫匪劫财抑或是有人见色起意,且杀手手段残忍,从两人身上的剑伤來看,几乎招招见血。 “由此可见此人必是武艺高强,并想尽快结束,且不留活口……而且,据属下推断,若不出意外,此人应该是一位女人……”已脱去灰衣着青衣简袍的西木断言道。 “女人,!”我甚是吃惊,眸子转向铁蓝:“农吉和阿加功夫应该不在你们之下……” 铁蓝垂眸沉默,接着低低道:“农吉和阿加的功夫确是在奴婢之上,这八位侍女里,当是农吉功夫最好,昔日,亦是她指点过奴婢……”想來铁蓝对农吉和阿加遇害耿耿于怀,情同姐妹,不免悲愤。 我点点头,望着手里的南珠,自言自语道:“到底是谁对两个侍女上心且竟是如此痛下杀手,又是如何得知两人的行踪呢?……” 西木被“囚禁”起來后,易容后连夜携带南珠从王府出去。 这南珠便是唯一的证物。 易容成商人的西木侍卫将几枚南珠妥善收好,只拿出其中一枚南珠,访遍了柔然所有的珠宝商。 见到如此硕大、成色上好的南珠,倒是勾起了无数商人的兴趣,一听说西木侍卫手里还有不少如此的南珠,当即有人要出高价收购西木侍卫手里的南珠。 为防打草惊蛇,西木侍卫几乎是每到一处,都要易容一番,因此,倒沒有引起什么注意,只是,无人能说出此南珠的來历,且此南珠虽是极品,却并沒有特殊的印记,一时要说是从哪家商铺出手的,却是不容易,通常,对如此大的南珠,那些大的珠宝商铺拿到后,都会由专门的师傅在南珠孔内做出特殊的印记,以标记此南珠出自哪个商铺,而此识得此南珠又能买得起的不是富商巨贾,便是官宦名门,珠宝商铺自是不敢怠慢,而印上此特殊标记亦是为了以后方便客人,毕竟价值不菲的南珠不是寻常的锅碗瓢盆,一颗上好的南珠的价钱足以够寻常人家几年不愁吃穿。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南珠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南珠 3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这么说,这南珠的來历无从查访了!”我有些失望的在烛火下凝视着这几颗越发眩目的南珠。 “那倒不是……”西木侍卫眉毛微拧,沉吟道:“属下在城南葛氏南珠坊凑巧访到一位老者,系从大梁來的商人,他仔细看过了这颗南珠,断言这南珠不是新近所出,倒有些年头了,且根本未有任何印记,他说,此南珠实属珠中极品,绝不像是民间商铺所卖,更像是皇室……” 我眼前蓦地一亮:“说下去……” …… 单凭这几颗南珠,就非寻常富贵人家所有,若是一整串如此的南珠,想必是唯有天家所有。 只是,哪家的女眷能得此恩宠,且为何会去对区区两个侍女下得狠手,若真是对农吉和阿加看不顺眼,亦无需亲自动手,这南珠,是有人故意放下还是对打中不慎被挑落,來历真真是让人疑惑。 只是,时间短暂,西木侍卫能打听來如此的状况,已属不易。 我只让西木去歇着,留下铁蓝,又吩咐唤來另外的五名柔然侍女。 见如此齐整地让大家进來,几个人有些惊疑不定。 我淡淡开口:“本宫今日叫你们來,无非是本宫念着昔日农吉与阿加,两个人对本宫忠心耿耿,如今遭此大难,本宫实属心痛……两人又无亲人在世,理应本宫为其做主!” 几个人听我说起惨死的两人,眼眶泛红之际亦不忘齐齐跪下谢恩:“王妃宽厚…….” 以前在寝宫纳兰思思上门之时,农吉便说过她曾在大汗夫人面前侍奉reads;。 昔日在我和亲來之前,大汗夫人便将自己跟前的农吉叫到乌洛跟前,笑道:“素闻大梁国的长公主绝色倾城,深受其皇兄大梁皇帝的宠爱,此番和亲过來,断不能委屈了她……,农吉跟我多年,一向是个手脚麻利的,最会看眼色行事……另外,二弟再从王宫内挑选几个……” 最终挑得八人,虽是侍婢,八人各有所长。 柔然人崇尚习武,无论男女老少,皆是自小习武,柔然属于游牧民族,素來南征北战,皆是上马便能沙场作战,下马脱去戎装放牧耕作。 千人设将,百人一编,不仅是柔然本国,对被征服的小国和部落亦是如此编制,彼时,柔然到处征服周边各小国、部落之时,可谓老少皆兵,骁勇善战,所向披靡,而柔然人亦习惯了如此的生活。 所以,在王宫里,侍女们各有分工,跟前侍候的和按剑陪伴大汗夫人出行的并不是一拨人,而大汗夫人此番能将跟前最得宠的侍女农吉指给我,农吉跟随大汗正室夫人多年,从未有任何差池,这让一贯挑剔的大汗夫人甚是满意,此番能将心爱的侍女指给我,想來亦是对乌洛另眼相看。 “农吉系大汗夫人亲自指派至本宫身边侍候,如今惨遭不幸,本宫自觉无法向大汗夫人交待……本宫这就去见大汗夫人……” 去见大汗夫人,实属无奈之举。 我心底叹气,自己來到柔然养病的日子倒是平安无事,待“病”了半年“好”起來的时候,麻烦便接踵而至。 先是自己出门险些被疯牛羊群撞上;侥幸逃过一劫,此事因人证已死不了了之; 后是刺客深夜意欲潜入我的内室,自己侥幸逃过又一劫,自己与乌洛的孩儿却沒有保住…… 如今农吉和阿加惨死回來为我取衣的路上,两个人无论以前在王宫中,还是如今在我的身边侍候,皆是谨言慎行,自不会是因为两个人与别人结下深仇大恨,若不是针对她们两个人,那自然矛头是对向我;换言之,她们两个人不是因我而死,便是为我而死…… “王妃,真的是要去面见大汗夫人吗?”芬姚等几个柔然侍女鱼贯而出之后,边为我铺被褥边问。 窗外更漏声声,三更已过,屋内的合欢沉香气息沉沉,让有些疲惫的我越发困倦,我抬手揉揉额头两侧,來到长窗前,携着花香的阵阵凉风吹來,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我淡淡道:“你以为本宫是三头六臂还是上苍格外恩赐,一番番的侥幸脱险,本宫已是付出好大的代价,这里步步为营,皆是精心算计,焉知下一次本宫还会不会有如此好的运气!” 想到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想到此生自己也许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时,就觉一股刺骨的寒气兜头兜脸就自己罩住,心口便是一阵难以言表的绞痛,我皱眉抚在胸口,好大一会才缓过來。 转身,芬姚正怔怔看我:“王妃……”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咸咸的,抬起雪白的广袖在腮上一拭,竟是一小片水渍,禁不住一阵苦笑。 芬姚上前,将一方丝帕递与我,柔声劝慰道:“都说母子连心,奴婢知道王妃心里难受,不只王妃,王爷心里亦是难过的很,王爷曾跟奴婢交待过,王妃本來身子便弱,要奴婢尽量劝着点王妃,以免身子吃不消,王爷比王妃更看重小王子……可是?再大的悲痛心酸,王爷不还得上战场去打仗么!” 我接过丝帕擦去脸上的泪痕,在榻上和衣躺下,疲惫道:“芬姚,你不懂的,自懂事起,本宫与母亲孤苦伶仃,受尽世间万般苦……数年前,本宫的母亲溘然长逝,这世上便只余本宫一个人,再也沒有亲人……” 芬姚一边给我轻捶着肩膀,一边困惑道:“王妃在大梁皇宫的时候,皇上对王妃多好啊;如今王爷对王妃……怎么说呢?为让王妃高兴,王爷恨不能将天边的月亮都摘下來奉与王妃……这不都是王妃的亲人么!” 说起梁文敬,这话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这么说,我或许听了会敏感,但是,芬姚只不过当时才进宫沒多久的新人而已,说到梁文敬的好,自是不会掺杂其它的想法,可是?她又如何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叹口气:“芬姚,你说的很对,本宫之前有对自己恩宠有加的皇兄,如今亦有王爷,本宫此生,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我抬眸茫然看向远处:“正因为如此,本宫才特别想要一个孩子……”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南珠 3,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阿茹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唯有血脉相连的孩子,才是自己此生最近的亲人。 只是此话,我怎能对芬姚说出來。 那南珠既然是皇室宗亲所有,去面见大汗夫人则是最好的办法。 隔日,我一早起來,仔细匀了妆,头上梳起望仙髻,正红色王妃冠羽如孔雀开屏般向后微倾,只每一棵华羽末端似孔雀羽尾般以烁金点缀,转首间,轻颤的红色冠羽里的流金晃花了我的眼睛。 一切妥当后,芬姚便侍候我换上从未穿过的正红色宫装。 这身正红色宫装乃是大梁按照礼制十位绣娘历时一个月才绣完。 大梁陪嫁來的宫装各色各样,皆是上好的江南绸缎,足足装了两马车。 而每件宫装上的花纹皆是宫内最好的绣娘织就,所有的陪嫁衣裳是一百多位绣娘耗时一年才绣完。 自己平日喜穿素衣,当日看见这无数做工细致的宫装对梁文敬微皱眉头:“皇兄,这些衣裳得什么时候才穿得完!” 梁文敬淡淡笑笑:“朕还怕不够,朕,希望,长公主能穿一辈子……” 彼时的自己却沒有体味出话里的话。 我怔怔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往事如烟般拂过脑海。 穿惯了素服的自己,突觉镜子里的自己几多陌生。 “王妃……你看这样行么!”耳边传來芬姚轻轻的声音。 这一声轻唤让自己手一颤,惊掉了手中的螺子黛。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细心描绘的黛眉微入鬓,一条细细的赤金攒叶长链在左右鬓入发,正中垂下水滴般一抹嫣红,赫然在眉心,原先苍白的两腮因匀了胭脂而透出淡淡的粉色,朱唇不点自红,我却从镜中娇嫩的脸庞上再也找不到半分昔日自己的影子,倒是微挑的黛眉不经意间显出一丝凌厉。 出得内室,一众侍女看到我的时候,眸子里已是微微错愕。 我坐上马车,直奔王宫而去。 巍峨的王宫矗立在柔然汗国的大本营鄂尔浑的中央,占地很大,虽比不上大梁的皇宫,但是,从南到北坐轿亦得大半个时辰,第一次入宫的时候,乌洛破天荒沒有骑马,而是与我相偎坐在团花锦簇、装扮一新的马车里,紧紧握住我的手,凝视我的琥珀色眸子里的柔情似要将我融化…… 一路上乌洛将王宫的格局细细讲与我听,偶尔会掀起车上的窗帘让我看看。 朱红宫门两侧,是一对庞大的张牙舞爪的石雕怪兽,正躬身抬首,似在仰天长啸,进得宫门,这才看到原來这里的大殿皆是仿照大梁的宫殿而造,飞檐挑高,雕梁画栋,殿上的琉璃瓦闪着金色的光芒,在朝阳里熠熠生辉,更增添了这天家的庄严与气魄。 里面的一切,与大梁的皇宫有相似之处,却是根本的不同。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带着漠北粗犷豪放的气息。 这是自己自大婚以來第二次踏入王宫。 宫内的一切与第一次自己來的时候并沒有什么根本的不同,唯一的不同是第一次來这儿的时候,自己是任由乌洛牵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踏上这百米长的汉白玉石阶,直到九重天阙。 我站在汉白玉石阶下,望着两侧瓷白的汉白玉蟠龙柱,宛如两队忠诚的卫士守卫着这九重宫阙。 车子在此转向右侧,宫里的人早已进去禀报。 來到大汗夫人的宫前,马车停了下來。 下得车,立刻被周围一片浓浓浅浅的绿包围,连墙上亦爬满了粉色及红得发自的蔷薇,抬首间,高大的合欢树间,竟是一片盛开的木槿,紫色的、白色的、米黄色还有淡红色,临风招展,光彩炫目。 “园花笑芳年。 池草艳春色; 犹不如槿花。 婵娟玉阶侧!” 怔怔站在那里,一时有些看痴。 心里在感叹喜欢此种花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 大汗夫人不是旁人,其父乃是可庭大汗时候的两朝元老已故达簿干国相唯一的女儿,亦是可庭大汗为大檀指婚的正室夫人,大汗夫人达簿干阿茹十二岁嫁与大檀可汗,如今为大檀诞下两子,嫡长子车吉安和四子阿尔达,由于达簿干阿茹出嫁时尚小,以后大檀可汗娶的夫人皆是比正室夫人年龄大,这阿茹虽是贵为正室夫人,却是年龄最小,知书达理、待人温和,甚是受大檀的宠爱,大檀病重期间,车吉安在大檀跟前近身侍奉,想必将來继承柔然大统的该会是达簿干阿茹的大儿子车吉安reads;。 正沉吟间,朱红色的宫门悄然开开,两列姿色上乘、着一摸一样柔然服侍的侍女各是一字排开,以柔然礼节恭敬道:“让王妃久等了,夫人请王妃进去!” 我令其他人在门外等候,只带了芬姚和铁蓝随侍女进得大汗夫人的宫中。 相比较外面的繁花似锦,宫里面就要冷清一些,并不十分大的院子里,青青的石阶两侧仅仅开着些平常的花儿,只有寝宫的前面,两株半搂抱粗的合欢树开得正欢,密不透风的枝叶里,浅红色、丝绒般的合欢花如浓浓碧波里的星星般耀眼,兼之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來。 进得屋里,一阵清凉的气息迎面而來,这是宫内俱使用夹层冰块來消暑。 不多会,一双素手将浅色的曳地垂幔掀开,便听见温和的声音:“是弟媳吗?” 大婚的时候,自己随乌洛曾进宫参加宫内的合家晚宴。 彼时晚宴上皆是是郁久闾氏的族人,自己亦是在那里认识了乌洛的叔父拓桑,而大檀可汗的五位夫人俱是容貌出众,唯有位于大檀身侧的达簿干夫人最是年轻,除了唇角淡淡的笑意,在五位夫人中并无特别之处,倒是几位侧室夫人浓妆艳抹、笑语嫣然。 依照车吉安的年龄,这位夫人亦只是刚三旬而已,自己与她,当时,只是举杯致意之缘而已。 乍一听见这如家常般的问候,我禁不住眼一热,按照礼节缓缓一拜,恭谨道:“臣妾拜见夫人!” 再抬眸,达簿干夫人已是站在垂幔前,见我如此,她上前几步,扶起我,温言道:“起來吧!你我之间,一个侍奉大汗,一个侍奉王爷,都是自家人,不需见外,,论年龄,我比你虚长几岁,唤我阿茹吧!”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阿茹,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深藏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一番话让我心里暖意剧增。 或许在宫中的缘故,大汗夫人衣饰简单,甚至都不曾因为有外人而盛装妆扮。 她扶起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明净的眼里见我衣如此着隆重,微微一笑:“王妃大婚之时一别,转眼已有一年,王妃比那时瘦了一些……” 我知她指的是自己小产之事,心底顿时似被绵绵细针攒过,面上还是得体恭谨道:“臣妾多谢夫人关心!” 她亦是知晓我在感激她,自己小产之后能下床的时候,看到厚厚的一本清单,皆是宫内送來的大补良药,她送來的亦是上好的鹿茸人参,这些漠北才有的特产。 她引领我坐下,一番寒暄之后,我这才将话題引到农吉身上。 她听了我的讲述,沉默良久才点点头,明净的眸子里淡扫过我,话语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我已经听说了……” 情知这些事是瞒不住的,但她如此淡然的话语却是让我心底暗自称奇,面上仍是不免愧疚垂泪道:“农吉与阿加对臣妾忠心耿耿,临來却是如此境地,臣妾实乃于心不忍……亦是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心意,臣妾当真无法向夫人交待……” 见我如此,达簿干阿茹夫人缓和了语气:“此番王妃來此,我已知道是为此事,事情已然过了如此久,想必王妃是无计可施了……此事非天灾便是**,只是可惜了这两个孩子……”她端起桌上的茶盏,微叹了气。( ) 大汗夫人语气轻微,我却是听了不免凉意顿生,好个厉害的夫人,简短几句便明白的告诉自己:自己这一个多月來的行踪看來并沒有逃出她的眼睛;自己來找她,只是因为自己黔驴技穷。 索性坦言相告道:“臣妾不敢瞒夫人,农吉和阿加莫说是夫人一片后意指派给臣妾;就是跟在臣妾身边的每个人,臣妾都感念于他们的辛劳,农吉和阿加对臣妾忠心耿耿,臣妾不能不还她们一个公道,以告慰她们的在天之灵;她们对臣妾如此忠心,亦是受教于夫人的教诲;臣妾孤身在柔然,除了王爷,别无亲人可依,所以,臣妾更是要感激夫人……” 一番话下來,大汗夫人频频点头,看我的目光柔和许多:“王妃宽厚待人,我已是早有耳闻,,來,这是新采的木槿,和着新鲜的生姜丝煮成的新茶,夏日喝來亦是解暑……” 我依言端起青瓷茶盏,啜了一口,淡淡的花香入喉,方才躁动的心亦平静了不少。 “臣妾以前在大梁宫中的时候,时常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趁新鲜采下,仔细晒干后收藏做茶,再每日清晨趁露水未干之时收集露水做茶饮;待到暮夏秋初的时候,沏上一壶花茶,品味花香,实在是人生不可多得之美事……” 抬眸看见大汗夫人的眸子亮了一下,有着不易察觉的惊喜一闪而过,唇角微翘道:“原來王妃亦是喜欢花茶!” 我点点头,略有些羞涩道:“只是臣妾手艺粗鄙,断不会像夫人如此讲究,所谓‘以茶可行道,以茶可雅志’,品茶之人对茶艺最是讲究,哪怕是一只杯子,这淡淡的木槿花配上这青瓷杯,观之潋滟,闻之清香,饮之清冽,臣妾实在不知夫人是如何将这简单的木槿花泡出如此甜美的味道……” 大汗夫人已是眉目含笑,淡淡面庞上明亮的双眸再看我的时候已是暗含了赞赏。 “王妃一番话叫我倒是刮目相看,,二弟的眼光自是不会错的!” 我忙恭谨谢过她,一颗心这才稍微放进了肚子里。 外面烈日高悬,屋内凉爽如春,我却无端出了一身冷汗。 大汗夫人笑笑:“从前的二弟性情内敛,孤傲难驯,收了几房夫人,却是沒有见二弟有多少喜色,就连国师的女儿亦是莫可奈何,,自二弟大婚后,进宫与本夫人见面,本夫人偶尔问起王妃时,俱是夸赞之词……合家宴上并未与弟媳仔细交谈;方才一见,对弟媳惊为天人亦不为过……二弟,端的是好福气……” 我愕然抬眸,看着大汗夫人微弯的眸子带有点点的促狭,禁不住脸上发热reads;。 她端详我半晌,这才敛了神色,郑重道:“王妃此番來,我不妨与你透个信,,这农吉,不是旁人,是本夫人亲娘舅家的小女儿,只不过是庶出而已!” 一直以为农吉只是大汗夫人身边受宠的侍婢而已,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还有这层关系,我一时有些瞠目,不由自主站了起來:“夫人,这……” 许是见我太过惊讶,她叹口气:“农吉是个好孩子,本夫人将她带在身边,就是希望她能离开那个残破的家……” 农吉的父亲,亦是大汗夫人的娘舅,当年是柔然朝中一员大将,只是,在与万历年间与大梁的战争里被乱箭射死,自古水火无情、刀枪无眼,更何况是两国交战,我想起梁文敬的叔父亦是在抗击柔然的战争里为国捐躯。 只是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我是一惊。 这个名字此前从梁文敬那里听过,这便是在云中城一战中,被反戈一击、里应外合的康靖王梁文宣射杀的柔然大将,亦是从那时起,柔然力量被迅速削弱,最后落败而逃,云中城一战最终使大梁占据主动,反败为胜。 彼时的战争,柔然族在大梁的眼里便是入侵,抗击柔然便是整个大梁百姓义不容辞的责任,投笔从戎的亦是常见,都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宁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忠骨埋青山。 而在柔然族人眼里,战争只是为让柔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更何况在他们眼里,柔然统一了漠北,各族人之间通婚、通商,各小国、部落间的摩擦与战争便不复存在,这与百姓而言,亦是有好处的,所谓“战以止战”,并非全无道理。 所以,在大梁与柔然的战争里,如同大梁会给在战争中杀敌立功、战死疆场的人以爵禄赏赐,柔然人对在战争里勇敢杀敌的将士亦是赏赐有加。 一国在痛斥对手凶残暴戾的时候,而对手却是其本国的英雄。 我叹口气。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深藏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深藏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这便是战争,无关乎好坏,无关乎对错,只有胜与负,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当年梁文敬述说着柔然大将被射杀的时候,道大快人心,却不知道彼时的柔然正在为失去如此一员大将而悲痛欲绝。[ 超多好] 彼时的农吉才刚满一岁。 由于是庶出,农吉的母亲又是逆來顺受,很自然的便被扫地出门。 父亲为国捐躯带來的满门荣耀与她们无半分关系。 大汗夫人只对着自己的舅母说了两句:“同在一个屋檐下,应是一家人,舅舅尸骨未寒,你却在这里替他全权做主,舅舅身后的荣耀,并不只是你一个人的……” 其舅母跪在地上,登时汗流浃背。 农吉便与其母亲安然度过十年,直到其母亲病死。 大汗夫人可怜其身世,农吉便被收在宫里,直到十六岁跟大汗夫人身边。 农吉平素沉默寡言,骨子里却是思虑周到,服侍大汗夫人数载,并无任何不妥,她亦感念大汗夫人的恩情,自是不遗余力。 达簿干阿茹夫人回忆起这一切,不免感叹:“当初让她去服侍你,她心里其实是不愿意的,我念王妃初來乍到,身边未必会有可靠之人侍奉,难免会想家,连二弟亦是如此对我说,想在宫中挑些得力的婢子,我便叫她去……沒想到……她跟随本夫人这么多年,我自是不能将她看成其他的婢子一般,说起來,她是本夫人的表妹,本夫人亦不愿委屈她……你知道么,原是不出半载,她便是要嫁人了……” 我僵在那里,怔怔半晌不能言语。 大汗夫人淡扫我一眼:“这亦不怪王妃,这孩子,跟随本夫人多年,她的性子我自是知道,凡事心里有,喜怒不外露……想必亦是不愿给王妃添累赘……” 随即,她话锋一转,眸子里细细密密的深意一闪而过,淡淡的微笑挂于唇角:“王妃虽是多年前來到柔然,只不过今非昔比……听闻王妃身体一直有恙,前些阵子险些落下病根,二弟亦是心事重重,倒叫本夫人好生担心……” 我已回过神來,她这样说,我只得垂眸轻轻回道:“让夫人费心了!” 余光里,大汗夫人的眸子扫过我,良久才道:“王妃想开了就好reads;!” 她缓缓起身,來到雕花长窗前,淡淡道:“人这一辈子,今日不可预料明日,还是踏踏实实过好今日最好……” “夫人说的是……臣妾铭记于心!” “你厚葬了农吉,本夫人在此亦感激王妃……”她转过身,明净的脸庞逆着光影,有着轻微的暖意:“如今王爷在前方打仗,万不可分心,王妃身子初愈,还是好生歇息……农吉的事,本夫人自有道理……” 我点点头,便让芬姚将南珠奉上:“夫人,侍卫在当日发现几颗贵重南珠,还请夫人过目!” 达簿干阿茹夫人面上现出些许惊讶,坐在桌前,仔细看着这几粒南珠,峨眉微蹙,眼神里飘过一丝惊异后,良久才道:“原來你……且放下吧……” …… 从大汗夫人宫里告辞出來,上马车之前,我又重新望了一眼这一片密密的怒放的木槿花。 芬姚等了一会,禁不住催促道:“王妃,您來前已经看了好一会,这烈日当空,您这仰望了半天,脖子该酸了……” 上得车來,芬姚看着我不解地问道:“王妃,这木槿花有什么好看的,朴素的很,哪有咱宫里的花草好看!” 我收回目光,这才淡淡道:“方才去看这些花,自是和來时看的时候有截然不同的地方;外表越是朴素不起眼的东西,内里越是大有深意……” 芬姚似懂非懂点点头,看着身侧刚放下的锦盒,又捧起來:“王妃,你说那木槿花茶好喝么,这大汗夫人给你装上这一盒,何时能喝完!” 顿顿,接着自语道:“这大汗夫人对王妃还真是关心备至,知晓王妃体弱,让王妃用这木槿调肉熬汤喝……也不知管用不!”说着,还打开了盒子,手指小心捻起一枚晒干的木槿花拨开帘子映着日光仔细端详了一下。 想起方才告辞出來前的一幕,大汗夫人与我一起走出屋子,我行礼后就要告退之际,她却突然道:“原是想留王妃共用午膳的,如今,大汗圣体不愈,本夫人就不远送了……” “圣体不愈!”我反复念叨着。 念叨地芬姚直看我,好久才小声道:“王妃,身体不愈,回去让何太医瞧瞧……” 我回过神,看着芬姚忐忑不安的眼神:“扑哧”一笑:“芬姚你个婢子,在说什么呢你……” 但是,芬姚的话却是提醒了我。 快到王府的时候,远远就见管家古里木在王府大门口,负手走來走去,不时抬头张望一下远处。 芬姚扒着窗上的帘子看着:“这个管家平素极少露面,今日为何现身大门口!” 管家抬眼的功夫见我的马车急驰而來,立刻上前迎接。 车子在王府门口稳稳停下。 芬姚掀起帘子的时候管家已是在马车前候着,面上隐有焦虑之色。 见我下得马车,面上一愣,口称“奴才见过王妃”,恭敬行礼道。 我扶着芬姚的手臂下得车,这才道:“管家何事如此匆忙!” 古里木瞟了一眼左右,微前倾身低低道:“纳彩珠夫人……” 回得寝宫,一路的马车颠簸腰酸背痛,阿熙为我奉上清凉的杨梅汤,吃了整整两盏才得以解乏。 这才仔细琢磨起管家的话。 方才,管家來回的是:纳彩珠夫人自被关起來之后,起先大吵大闹,无人应;后來亦渐渐转了性子,不再吵闹,每日沉默坐在那里,一坐就是半天,近三个月的时间里每日不吃不喝,实在熬不住了才稍微吃点,人亦迅速瘦下去,从昨天直到现在亦沒起來,叫之也不应,管家怕出事,因纳彩珠是奉王命被囚禁,谁也不敢大意。 “如今王爷上得前方,奴才只得來禀报王妃……”管家一边觑着我的脸色一边道。 “让何太医先去瞧瞧!”我一句话打发了管家。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深藏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宽心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在榻上躺了一会,本想小憩一下,可外面烈日之下,连树上的知了亦是忍不住在树上声嘶力竭地鸣叫,倒叫这个午后平添了诸多烦躁。 宫里的夹层处已是放满冰块,可是?仍然觉得闷热无比。 阿熙、凝儿在我的身后见我额头冒虚汗,手上的摇扇不觉加快了速度。 我见两个人已是鼻尖冒汗,便摆摆手:“心静自然凉,,你们下去吧!” 这厢刚要阖眼,就听芬姚匆匆的脚步声:“禀王妃,何太医求见!” 我懒懒道:“让他进來吧!” 何太医进來时,满头大汗,广袖一抹额上晶亮的汗珠,跪下道:“回王妃,微臣适才去囚牢看过,纳彩珠夫人……得了风寒……” 一边的芬姚接过去,撅嘴忿忿道:“这个纳彩珠夫人倒是个常作孽的,在王妃身上,一点好都不让人念;要不是她,小王子也不至于……这下好了,活该遭报应……” 这何太医亦是知道个中内情的,低头道:“还请王妃做决断……” 我知道何太医的意思,闭闭眼,这才淡然道:“所谓医者父母心,不到万不得已,能救人一命自是胜造七级浮屠,何太医跟着本宫时间不长,本宫却是对何太医的医德甚是放心!” 跪着的何太医登时汗出如浆。 我看下去有些于心不忍,唤他起來。 何太医恭谨站在一边。 “众人皆知本宫与纳彩珠夫人不和;纳彩珠夫人对本宫极尽能事污蔑羞辱,所谓人心不古,若是在此时,纳彩珠夫人出了个闪失,本宫有何理由说清呢?即使众人不往这方面想,也难保会觉得本宫见死不救,乃心肠恶毒之人;而这与纳彩珠夫人又有何分别!” 一番话下來,几个人频频点头,何太医双手抱拳惭愧道:“王妃说的是,是微臣鲁莽了,误会了王妃的意思……” 芬姚虽是听了进去,还是不甘心恨恨道:“难道就这样便宜了她!” “芬姚,!”我止住她。 对何太医和颜悦色道:“何太医跟随本宫,事事皆为本宫深思远虑,本宫不胜感激……本宫亦非好坏不分之人,本宫与纳彩珠夫人的恩怨何止这些,几次三番,险些要了本宫的命,若不是本宫造化大,又有王爷的照拂,早已是一缕冤魂……” 几个人睁大眼睛,面面相觑,听我说下去:“只是,这些本宫记在心里,与她的恩怨了结,亦不争这一时……” …… 一早起來梳妆,如今又累又乏,连宫装亦懒得换,便在美人榻上睡熟了reads;。 待到醒來的时候,已是暮色微降。 芬姚端來了铜盆,绞了帕子递与我。 “王妃这一觉睡的极香……阿熙她们已端上晚膳……” 洗罢脸,顿觉神清气爽。 我将帕子递给芬姚,想起什么?“何太医來过么!” 芬姚知道我问的是纳彩珠的事情:“來过了,说已开了方子给管家,让人为其熬药了……大约是好了些了……方才管家來报,说纳彩珠夫人已醒了……,不过,照管家的说法,若是再这样下去,还不待王爷凯旋归來,这纳彩珠怕是就要……” 话锋一转,语气忿忿:“死了亦好,清净,这王府里以前给她闹个鸡飞狗跳的……” “也亏着是她,换做旁人早就不行了……”一旁的凝儿亦是帮腔道:“若不是身后有国师大人,纳彩珠夫人死一百次都不足惜了……” 这倒是实话,恐怕当日亦是顾及国师的面子,大汗才沒有当场赐死纳彩珠,但是乌洛所言此事有出入,甚至我与他翻脸他仍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我怔怔出神一会,起身坐到桌前,满桌的小菜还是很对胃口。 桌上还特意做了乌洛平素爱吃的小菜,我吃了一筷子,闷闷道:“王爷有多久沒有來信了!” 良久沒有动静。 我抬头,见几个侍女在憋住笑。 “怎么了?”我疑惑道。 “王妃,!”凝儿看着我,扯着长腔道:“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背在后面的双手捧出一个信封,冲我眼前晃晃。 我只是來得及看了一下封面,便惊叫着跳起來:“死丫头,沒大沒小的……” 我抢过信封,嗔怪地抬手敲了一下凝儿的额头,毫不理会这个丫头小題大做的叫唤,转身绕过锦屏,进了内室reads;。 后面传來凝儿的委屈叫唤:“芬姚你们好狡猾,我说你们怎么都不这么干呢?” 进得内室,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捏住信封的手心里亦是滑腻腻一层汗。 好容易平静下心情,刚在烛火前坐下,芬姚小心翼翼进來,眉眼弯弯:“王妃,要不要挑亮灯烛!” 我微横了她一眼,佯怒道:“怎么现在才给本宫看,不怕本宫生气!” 芬姚上前小心挑亮烛火,屋子里瞬间亮了起來。 随后促狭眨眨眼:“人家宫里來人特别交待了,王爷说,此信务必等王妃开口问起他的时候才给王妃看呢?” “啊…啊…你这死丫头……” 见我作势要敲她,她转身边快步向外走,边捂嘴偷笑:“王妃还得感谢奴婢呢?若不是奴婢想出这招,王爷的信王妃何时才能看到呢?……” 屋子里静了下來,我在烛火下看着那捏得有些发皱的信封,娟秀的字体“吾妻卿卿”,心里顿时如柔软的羽毛轻轻抚过,软软酥酥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连捏住信封的手亦忍不住微颤起來。 我用手轻轻摩挲过那娟秀的字,一瞬间眼睛竟是热热的。 拆开信封,洁白的信笺一行行蝇头小字极是整齐。 ……. 自小产之后,自己与乌洛之间便有了嫌隙,这是不争的事实,下人亦是知晓的,偶尔避不过,才冷淡应付一下,及至后來他去了战场,虽之前留下过书信,却沒有得到我的回应,对他的去向自己更是不闻不问,不是不遗憾的。 自己亦只是给他回信两个字“盼归”,按乌洛的聪明,想必亦是知晓我面上如此说,内心未必真的原谅他,而自己在回宫后从斛律单同那里收到过他的一封信,除了简单的问候,俱是公事。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宽心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宽心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其间再无信件往來。 得知乌洛在前方捷报频传,亦是宫里來人口信,抑或有时斛律单同会奉命來几次。 眼前的这封信满信无一个字道相思,无一字道前方战场之凶险,无一字道疲惫,只拣些平常之小事,窗外的合欢树开花几何,腰酸之时是否用药酒敷过,一个人闷的时候有沒有再抚琴…… 一字一句读完,眼睛竟是酸涩难忍,眼前整齐的蝇头小楷渐渐有些模糊,抬袖轻拭眼角,红色的宫装滚金广袖上一片晶莹。 轻轻搁下信纸,缓缓走到窗前,窗外,暮色降临,合欢树浓密的绿荫里,透过檐前的水红绢灯,映出大片的合欢花,在天际的最后一丝光亮里两两相依。 自己已经很久不抚琴了,以前在宫内的时候,每逢乌洛不在宫中寂寞无聊的时候,总是以抚琴打发时光。 自小产之后,再也沒有抚过琴,盖琴的长方锦每日都会换,否则亦该落上一层薄薄的灰尘了。 正望着窗外兀自出神,便听到身后轻语:“王妃……” 我微叹口气:“本宫这就回信,你且让宫里人等一下!” 转身坐在烛火前,吩咐芬姚将烛火挑亮。 芬姚一边磨墨一边小心道:“王妃,这仗得打到什么时候,王爷几时能归來!” 原本执笔正要蘸墨的时候一怔,与乌洛分别近两个月,竟一直未曾想过他什么时候会归來。 怔了一会,蘸了墨低头边写边道:“这战场之事谁能看得清,高昌被降伏之际便是王爷归來之时!” 想好的话早已在心中徘徊多时,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已写好。 吩咐芬姚以火漆封住后,便由其交由宫里來的内侍带走。 自己的晚膳只吃了一半而已,此时顿觉腹中饥饿。 凝儿倒是个会看眼色的:“王妃,要不要再吃点,刚阿熙她们将大汗夫人送來的木槿择过,炖了些汤,要不要尝尝!” 我点点头。 凝儿转身出去,不多会,一盏冒着热气的白汤端了上來。 细看,上面还飘着淡色的木槿花瓣。 我浅尝一口,倒是香味馥郁,胃口大开之后,连喝了两盏reads;。 凝儿看我喝完,笑嘻嘻道:“若是每日喝这么两盏汤,王妃一定会胖起來的!” 这丫头,我啼笑皆非,将空的雕花玉碗交给她,脸一板,故意道:“这些日子,口无遮拦,怎么都越发沒有规矩,眼里还有本宫么!” 凝儿不但不害怕,还往前凑凑,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这可是王爷说的……” “……” “方才管家古里木來说的啊……王爷一早就嘱咐管家务必将府内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务必每日让王妃喝几盏熬汤,务必要……这木槿花汤,便是管家与何太医商量过,由何太医开了方子,为王妃熬制的……王妃,好喝吗?” 我怔住,半晌才微微点头,语气里含了自己不易察觉的哽咽:“好喝……” 许是凝儿见我如此,略有些惊讶:“王妃,可知晓么,这木槿花虽普通,那大汗夫人却是从來不主动予人的……夫人爱木槿与合欢花那可是出名的……” “如此一來,本宫岂不是荣幸!”我淡淡点头,心里却在想着乌洛看到信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想起乌洛琥珀色的眸子里的浓浓暖意,禁不住心里柔柔的,软的一塌糊涂…… 回过神來,铜镜里的自己正是唇角微上挑,头上的红色冠羽映得脸上一抹桃红。 我抬手刚要将发髻边的一支金钗步摇取下,就见芬姚进來。 “王妃,方才管家古里木來报,说……纳彩珠夫人已经醒了,要见王妃!” 我眉头一皱:“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王妃,子时刚过……” “这么晚了,她见本宫是何用意!”我有些不悦:“这管家,难道不能等明日再來与本宫讲么!” “这……”芬姚亦是觉察到我的不悦,忙陪笑道:“王妃,管家说知晓王妃今日劳累,本不打算现在來禀报王妃,奈何纳彩珠夫人道自己时日不长,有重要话要与王妃当面讲……管家这才……” 來得中厅,古里木正在等候,见到我,忙躬身行礼:“老奴见过王妃reads;!” 我摆摆手:“纳彩珠夫人病情如何了!” 古里木回道:“王妃宽厚,何太医妙手回春,纳彩珠夫人已然醒了……虽是精神不济,但看着不像是糊涂……故老奴斗胆替她走一趟……惊扰王妃安歇,老奴实在……” 管家在前面带路,一行人手执水红色绢灯,來到囚禁纳彩珠的地方。 一路上,听着路边草丛里虫儿啾啾;抬首,如烟似雾般的飘渺的浮云缓缓淌过,似为天边悬挂的满月蒙上淡淡的一层笼纱,碧阶玉树,月华如水,一路上夜风拂过脸颊,带來清新的凉意,沒有了白天的喧嚣,万籁俱寂。 石阶上,只有走路的沙沙脚步声、裙裾飒飒及环佩碰撞声。 一行人蜿蜒曲折來到囚禁纳彩珠的地方。 管家示意人打开牢门,远远的,看见铁栏杆里一盏小油灯豆大的火苗被忽如其來的夜风吹得东倒西歪,险些要灭。 那豆大的花苗吹向一边的时候,隐约看见墙的一角抱膝倚墙而坐的一团影子。 进得里面,几盏绢灯已将里面狭小的空间照得通明,我四处打量了一下,虽是囚禁之所,比之前囚禁赫哲的时候里面干净了许多,沒有发霉的味道,只有干草的气息,我冷笑一声,想來里面的人过得不错。 早已有人在我面前放下一条干净的长凳。 等我坐下后,管家觑觑我的脸色,这才躬身上前,到已生锈的铁栏杆前,对着蜷缩在墙角的纳彩珠低低道:“夫人,王妃來了……” 墙角的人这才有了动静,原本蜷缩的身体慢慢直了起來,我这才看清纳彩珠的全貌。 心里却是一惊,短短几个月不见,纳彩珠哪有原先的半分神采,脸色苍白的吓人;原本略显丰腴的脸颊现在凹陷进去,越发显得下巴尖细如锥。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宽心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第十三卷 ------------ 永殇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或许是大病一场刚刚醒來的缘故,纳彩珠两眼亦是无神,略显呆滞。 只是在转眸看到我的时候,无神的眼里才有了些许的神色,看得出,是对一身正红宫装、头戴王妃冠羽的我的惊讶神色,随即,一抹淡淡的嘲讽从眼中一掠而过。 还未等我从她的容貌变化之大的震惊里回过神來,她已是唇角微翘,略有些嘶哑的声音虽是无力却清晰可闻:“你來了!” 我微点点头。 “,,穿成这样,是为了到本夫人面前显摆的么,还是为了嘲笑本夫人这般境地!” 说着她掀开脚下的被子,缓缓伸腿下床,站了起來。 我这才注意到纳彩珠身上一件是她原先穿的灰蓝色的衣服,虽是珠钗散乱,倒不至于是蓬头垢面,想來在里面,并沒有吃太多亏,只是,站在那里,单薄的身子看上去似乎來一阵风就能将她刮倒一般瘦弱。 见我在打量她,她“嗤”一笑:“王妃看够了么!” 我移开目光,在凳子上坐下,将正红色的臂纱细细挽好,这才抬眸淡淡道:“本宫是柔然汗国的王爷郁久闾乌洛明媒正娶的王妃,穿成这样有何不可!” 想必是料不到我会如此说,纳彩珠身子一僵,神色怆然,张张嘴,终是沒有说出來。 余光里,管家古里木躬身站在我的左侧,我垂眸的功夫注意到他眼梢微上扬,瞟了纳彩珠一眼。 我闲闲道:“管家,本宫半夜三更的來一趟,这纳彩珠夫人,是想跟本宫讨论衣着吗?” 古里木眼角微抽,慌忙陪笑道:“王妃,这……方才纳彩珠夫人确实是告诉老奴……” 我站起來,面色一寒:“大胆古里木,竟敢欺瞒本宫!” 古里木身形微颤,额上登时汗出如浆,一边用袖子不住擦额上冷汗,一边不住点头哈腰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眼角不时扫向纳彩珠求救。 我熟视无睹,冷哼一声:“本宫这深更半夜出來,难道就是为了这等无聊之事,,,回宫!” 我怒而转身,正要移步,便听得后面一声叹息,幽怨道:“这时日不长,倒会端起王妃的架子了……” 我并未理会,继续向前走,一众侍女早已在前面引灯指路。 眼看就要走出这狭小的空间,后面的纳彩珠终于沉不住气,声音尖利起來,却带着明显的底气不足:“你站住,,本夫人有话要讲!” 我停下,并未回头,淡笑一声:“敢问纳彩珠夫人是与本宫在说话么!” 后面传來重重的呼吸声:“是!” 我微一侧头,轻笑一声,遂平静道:“管家,这府内有沒有尊卑之分!” “有,有,!”管家古里木从身后转到我的面前,忙不迭答道。 “唔,那你说说,本宫与纳彩珠夫人,何为尊,何为卑!”我似笑非笑盯着他道。 “这……”管家微一怔,抬眸见我正盯着他,忙答道:“回王妃,自然是王妃为尊,夫人为卑……” “唔,既是如此,那……纳彩珠夫人该如何称呼本宫!” 管家垂眸,却是声音干脆:“自然是纳彩珠夫人恭敬与王妃行礼,尊称‘王妃’才对……” “嗯……”我满意点点头:“那若是违反了呢?” “那……自是要教训一番……”古里木躬身答道。 良久,我并沒有说话。 古里木忍不住抬头,疑惑瞧我。 我这才闲闲笑道:“是么,那就有劳管家了……” 古里木闻听此言,先是一愣,而后道:“老奴从命!” 遂转身向后走去。 我并未回头。 黑屋的门洞开着,夜风吹进來,扫在面颊上,凉凉的。 听到身后管家近似恳求的声音:“夫人,所谓尊卑有序,这府里的规矩还是有的……这……着实为难老奴了……” 纳彩珠冷哼一声:“管家,原先看你是个明事理的,如今倒也糊涂起來了,,她是王妃怎么了?本夫人还先比她进府服侍王爷多年,,她本是王爷掠來的女奴而已,,天知道怎么回了一趟大梁倒狸猫换太子般,成了大梁的金枝玉叶了,不会亦是妖媚了大梁的皇帝了吧reads;!!” 我静静听着,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缩在广袖里的双手一忍再忍。 古里木想必亦是听纳彩珠越说越不像话,忙止住道:“夫人风寒未好,想必是胡言乱语了……” “本夫人在说什么难道自己还不知道么!”纳彩珠轻蔑道:“什么尊卑有序,难道本夫人的家世不够尊贵么,她一个大梁來的女人,顶着王妃的虚头,就跟本夫人理论什么尊卑有序,,,以前怎么不跟本夫人讲究尊卑有序,以前怎么不在本夫人面前为尊,现如今到本夫人面前讲究这个,岂不是看本夫人的笑话么!”她沙哑的嗓音顿顿,接着道:“合着一切不为别的,只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尖声道:“妖女你听着,,本夫人敢作敢当,你肚子里的孩子滑胎。虽然有腰牌为证,但根本不是本夫人的授意,休想让本夫人担这无妄罪名!” 提到那未出世的孩子,心里一阵刺骨的寒意,如一道利刃生生划开自己尚未愈合的伤口;那是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挥去的阴影,是作为女人,自己一辈子都无法消弭的哀殇。 事实上,在自己小产恢复了身子之后,何太医就曾趁无人的时候告诉过自己,自己自小体寒,加上之前身中“幽魂香”之寒毒,身子已无怀上孩子的可能,这便是在大梁的皇宫与梁文敬虽有过夫妻之实,却毫无怀胎的迹象,在柔然,自己每日药浴,身体已有起色,内外大补之下,终归是天遂人愿,上苍赐给了自己这个孩子,然而,在怀胎两个月后,何太医除了每日为自己诊脉,再就是对自己千叮万嘱,让自己千万不要有情绪的起伏变化,否则易小产。 “王妃身子弱,这孩子若是能挺过五个月,便能成活;否则……”何太医昔日小心翼翼道。 及到后來,自己在遇刺当晚小产失去了这辈子唯一可能有的孩子。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永殇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永殇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何太医这才道出实情:“王妃不必过分悲伤,这孩子,本就是个命硬的,即使王妃不出任何意外,也不会在腹中超过五个月……换言之,滑胎是早晚的事……” 而自己的身体不能保住孩子,这源头自然还是在纳彩珠这儿。 握住广袖金色滚边的手早已因愤怒而有些微的颤抖,浑身一股股腾腾而至的怒火烧得自己几欲要失去理智,不经意间,掌心传來的疼痛让自己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 微低头,借着灯笼的光亮,掌心赫然被护甲划出两道血痕,自小产之后,我最见不得血,如今一看掌心里明显的痕迹,心里还是抽搐了一下,眼前一阵眩晕,我竭力挺直身子,将丝帕掩在手心,盖住伤痕后,深呼吸几下,这才觉得有了力气。 我冷冷回头,明知故问道:“管家,这纳彩珠夫人是因何被关在此处!” 古里木一惊,低头仔细斟酌着言辞:“回王妃,是因为……夫人她……” “讲!”我盯着古里木闪烁的眼神,厉声道。 “是,是是!”古里木身形一颤:“是夫人她遣去刺客,以至伤及王妃腹中胎儿……”古里木抬眼觑我一眼,如此答道。 “是么!”我面色如霜:“仅仅是伤及本宫腹中的胎儿么,,,管家,你跟随王爷多年,忠心耿耿,如今倒是个会说话的,她伤到的仅仅是本宫的孩子么,是她,杀了王爷的孩子,!” 我霍然抬眸,定定望着这铁栏杆里被囚禁的纳彩珠,看着她脸上瞬间褪尽血色,苍白如纸。 管家惊慌失措之下,已是大汗淋漓。 我只觉整个人都愤怒的火焰包围,腾腾的烈火似乎在燃烧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让自己几乎要失去理智,袖底的“云峰”短剑早已滑至手中,只消一抬手,便会刺穿与自己相距不到五尺的纳彩珠的喉咙。 垂眸,袖底的短剑光亮一闪而逝,那一抹雪亮映在纳彩珠的眸中,她瞬间瞳孔紧缩,几欲变调:“你,你竟敢要杀我,reads;!” 我不怒反笑,干脆将袖底的短剑亮出來。 一道寒光而过,那剑柄上的宝石在烛火的映照下发出璀璨的光芒。 我仔细端详着这把“云峰”,淡淡道:“这可是削铁如泥的‘云峰’,昔日皇兄赐予本宫的镇宅之宝,此剑能辟邪,辨忠奸,还能防身,实在不可多得的宝物……” 我手握短剑,缓缓走近锈蚀斑斑的铁栏杆,看着纳彩珠惊愕至极,步步后退。( ) 我将“云峰”在眼前一晃:“纳彩珠,既然是你邀请本宫过來,那你与本宫之间的恩怨,今日本宫便与你算清楚,,看看你死在本宫的这把短剑下,冤不冤……” “昔日,你引來狼群,本宫以火烛相击,失手引起大火,差点将本宫烧死,你却嫁祸于你的眼中钉赫哲夫人;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你以巫术引來毒虫,若不是盖娜拼死保护本宫,本宫早已是葬身于蛇腹中; 你的害人巫术哪只这些,彼时的成夫人不也是因此丧命吗? 你假借王爷名义,将一碗红花汤让本宫当成补药喝下,就是怕本宫有王爷的孩子;,,当然,这‘补药’不光本宫喝过,赫哲不是也喝下过么。 你自己说说,说你杀了王爷的孩子为过吗?” 我平淡的讲着一桩桩往事,直到纳彩珠目瞪口呆,靠在墙角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本宫以前就奇了……这纳彩珠夫人论相貌才情,皆不输于任何人,更何况是出身高贵,凡事有国师大人为其做主;与王爷应是天设一对、地造一双才对,怎地王爷就独独对纳彩珠夫人不愿高看一眼呢?” “本宫经历了这些,大凡就明白些了,别说王爷是盖世英雄,就是普通的市井小民,恐怕对纳彩珠夫人亦是难以容忍,试想,谁愿与一个内心堪比蛇蝎的女人同床而眠呢?” 纳彩珠仿佛是受了刺激,眸子里的激怒随即涌上reads;。 我并沒容她开口,继续淡淡道:“纳彩珠夫人平素横行惯了,府里谁敢说个‘不’呢?只是,纳彩珠夫人得意忘形之际忘了,王爷是何等聪明之人,岂会被你的区区小把戏骗过,王爷不说,纳彩珠夫人倒是越发变本加厉起來,这毒虫什么的亦敢做府里公然出现,这样的女人不仅留在家里是祸害,传出去便真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纳彩珠忽地从后面几步上前,声嘶力竭道:“贱婢,若不是你,本夫人便是王爷的正室王妃!” “是么!”我冷冷一笑,将目光从短剑上收回來,直视着眼前这个几乎要气得发疯的女人。 闲闲道:“你以为王妃这个位子是为你而留的么,真真是笑掉大牙,你或许还不知道吧!你的父亲,柔然汗国的国师雍加斯,早已存了谋逆之心……所谓投鼠忌器,这个浅显的道理你该还是明白的吧!” 纳彩珠瞬间瞠目结舌。 “你以为本宫医好你,是对你多大的仁慈之心呢?”我忽而一笑:“本宫对谁都心存仁慈,只是,本宫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该对谁仁慈,什么时候仁慈,本宫是分得相当清楚……” 说完,我将“云峰”小心放入剑鞘,收起后方淡淡道:“好好活下去,看看你的下场是不是比昔日的成夫人和赫哲要好一些……” 出得囚牢,听到后面的铁栅栏被拍得山响及声嘶力竭的叫骂声:“贱婢,妖女,你如此阴险,给本夫人栽赃,陷害本夫人,……本夫人有朝一日若能出去,定将你这个贱婢千刀万剐,!” 我停住,抬头望望夜空,这才淡淡道:“怕是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而后,我对身边亦步亦趋的管家微一拧眉:“本宫生性好静,最听不得这吵吵闹闹声,传出去,王府里可还有规矩不成!” “是是,老奴这就去办!”管家一擦额上的汗,转身快步离开。 渐行渐远之际,后面的声音已然听不真切,想來是纳彩珠叫骂累了,住了嘴,抑或是古里木对纳彩珠做了什么?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永殇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永殇 3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纳彩珠腰牌被盗,恰又是被用于行刺我之时,乃是意料之外而已,却成全了一心想对付国师雍加斯的人。 任人都知道国师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当年纳彩珠看好乌洛,国师却是极力反对,终究是拗不过纳彩珠,如了她的愿,谁知被国师捧着手心里的纳彩珠,进得乌洛府邸后,多年來竟只是屈居于夫人之位,这令雍加斯极为恼火,时常私下不忘提醒乌洛莫要辜负了他的女儿的一番情意。 国师抱怨之言不免经过添油加醋传进乌洛的耳中,乌洛只是笑笑,并不作答。 但是,知女莫若父,纳彩珠凌厉悍妒的美名一再传播,在王府的所作所为一再成为朝中女眷的笑柄,身为国师,雍加斯只得睁只眼、闭只眼。 私下雍加斯并不是沒有提醒过纳彩珠,身为父亲,自是要求纳彩珠能够自我约束,甚至婉转地告诉纳彩珠,若是乌洛并不看好她,便就放弃。 这一來,争强好胜的纳彩珠认为自己的父亲折损了自己的风头,自是一百个不情愿。 这便是昔日纳兰思思上门去看望纳彩珠的缘故。 纳兰思思与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倒是姐妹情深,见自己的姐姐长久不回国师府,不顾自己母亲的阻拦,执意來看看纳彩珠。 而行刺未果,如此一來,纳彩珠被囚禁在王府,亦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是,换作任何人,不被凌迟才怪。 只是,纳彩珠只是被囚禁起來,并沒用酷刑,一來显示皇恩浩荡;二來则是成为对付雍加斯的一个重要的筹码。 赫哲遣人盗取了纳彩珠的腰牌,本欲是一箭双雕,杀死我的同时嫁祸于纳彩珠身上,纳彩珠亦不可能笨到需要刺客带着她的腰牌去行刺我。 那刺客被擒后,亦是个硬骨气的,抵死不认,看着被搜出來的纳彩珠的腰牌,既未点头也未摇头,被乌洛很快处死。 只是,这腰牌坐实了纳彩珠的罪名,被堂而皇之囚禁起來亦是在常理之中。 而这一切,莫不是与国师雍加斯有关。 国师雍加斯野心勃勃,昔日受可庭大汗信赖,如今亦是被年逾四旬的大檀可汗倚重。 自我和亲到柔然之后,大檀的病时好时坏,漠北一带历來信奉萨满教,无论天灾还是身体有恙,皆是要请巫师作法來消除隐患,而萨满教尤其深受王室之尊崇,王室成员有了病恙,萨满教的法师便是首当人选,为其作法。 而国师雍加斯之本事皆是有目共睹,自在可庭大汗期间,作法招魂,使大汗已故多年的母亲现身,从而医好可庭大汗之病后,雍加斯便在柔然汗国名声大噪,大檀继位后,常年习武之身,加上正是盛年,极少出现病痛,即便有个头疼脑热,亦是很快便好。( 广告) 唯有此番生病,断断续续已是一年有余,而自柔然与高昌开战以來,大檀病情却是愈发严重起來,众人皆道其叔父拓桑病故悲伤之缘故。 每到月圆时分,国师雍加斯便在王宫内为大檀举行盛大的祈福仪式。 而那一日,也是乌洛宿在宫中的时候。 而每次祈福仪式完毕,大檀的病便会好一些,不几日之后,又是病怏怏。 如此反复,令大檀无心政事,而便将政事托付于乌洛的叔父拓桑及国相斛律齐,而外交之事则全权交予乌洛。 表面虽说如此安排,可人人都知道,大檀此病怕是难以好透,如此一來,谁将是柔然汗国的汗位继承人便是当务之急,大汗沒有明讲,任谁都猜不透。 大檀共六子,每个儿子都各有所长,个个皆自小习文练武,尤以大夫人达簿干阿茹的长子车吉安最为出众,这个年满十八岁的翩翩少年,朝野上下,盛赞一片,颇有大将之风,而车吉安亦是深受乌洛赞许。 其次便是次子松泰,由三夫人所生,松泰年已十七,亦是个争强好胜的,其母三夫人出身低微,因此并不被其他夫人所交好,三夫人亦是个好强之人,自生了松泰后,对松泰严加管教,松泰并不负母亲之期望,样样皆不输于其长兄。 两个人难分伯仲,而莫多则与松泰交好,阿尔达和切尔苍则追随车吉安,大檀最小的儿子才几岁而已,除了每日念书习武,对这些并无知晓。 兄弟五人虽是年龄差不几岁,却各是由主意的人。 国师雍加斯更青睐于松泰。 此番前方与高昌的大战一贯争强好胜的松泰却是留在王宫近身侍候大檀,并不能不让人生疑。 只是,这些宫内之事,乌洛并沒有告诉自己多少。 反倒是斛律单同,偶尔來王府的时候一面告诉自己乌洛在前方的战事,一面也会说起宫内之事,而每言宫内境况,俱是面色凝重reads;。 想來达簿干阿茹夫人所言大檀圣体不愈,亦不是虚话。 毕竟前方两军对垒,若是此时大檀有个好歹,对军心是极大的动摇。 莫说大檀沉疴不愈,即使真的是无可救药,亦是不能说的秘密。 而达簿干夫人如此一说,莫不是话里有话。 …… 前前后后想起來,虽说行刺之事与纳彩珠无关,但是,昔日乌洛并未解释此事,只道此事会与我个交待,倒令我心生不快,几欲与其反目。 想到此,心下叹息不已,丝丝缕缕的感动之余,亦是酸涩莫名。 乌洛,这个漠北一带谈之色变的铁血王爷,一生杀伐无数,性情被描述成喜怒无常,凶残暴戾,而彼时,却是宁被自己误会至此亦不愿说出真相,只怕自己会卷入这你死我活的宫闱争斗里。 如今想來,心里不是不感动,只是,乌洛,你我夫妻一场,终究是你错看了我,我岂是怕死之辈,早在大婚之时,便已是许下诺言:祸福相依,生死与共。 这也是我在回信里给乌洛回的八个字。 ……. 只是如今在囚牢中的纳彩珠,是不是对自己错付一生的感情该醒悟了。 天空中流云缓缓淌过天际,清冷的月辉在窗前洒落一地,掌心里的疼痛犹在,却是一阵难抑的酸痛漫过心头。 赫哲与自己的永殇便是此生再无自己的孩子。 而错付此生感情的纳彩珠,便是其一生的永殇…… 耳边犹自响着纳彩珠信誓旦旦的话语:“王爷必会來救我!”却在我平静说完后僵在原地,灰败的脸色让人不忍目睹。 只因为我一句话:“王爷若是当日信你,便不会囚禁你!”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永殇 3,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沉疴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算着日子,霍太医亦该到了。 这日午后,略显困倦的自己正在知了的嘶鸣声中小憩,听得锦屏外传來侍女小声的话语:“王妃还在歇息……先安置在偏房吧!已经收拾好了……” 彼时蝉鸣烦躁,我便起身,懒懒问道:“何事!” 少顷,芬姚进來,笑道:“回王妃,方才來人报,王妃等的人已经到了……” “本宫等的人!”我惺忪片刻,随即明白过來,急忙登上丝履,迭声道:“快快有请!”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我已在中厅里等候。 我吃了一盏杨梅汤,浮躁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來。 过了一会,门帘掀动,侍女引帘高悬,风尘仆仆的霍太医和长孙鹭眉进來了。 见到我,霍太医忙跪下相见:“草民叩见王妃!” 一年多未见,霍太医并无变化,长孙鹭眉早已认不出我,只是淡漠看了我一眼后便亦随祖父跪下。 我起身离座亲自扶霍太医起來,并吩咐其看座。 待主仆坐好后,我温言道:“此番千里迢迢召见霍太医,实在是有劳霍太医了!” 霍太医忙起身拱手道:“王妃深明大义,孤身一人远赴漠北,亦是大梁天下苍生之福,草民乃一介庸医,王妃不计前嫌,草民能为王妃尽力,当是万死不辞!” 我拨着手里的茶盏,微笑道:“霍太医之心,本宫自是知晓,,先不说这个,霍太医尝尝这木槿茶……” 霍太医端起眼前的鎏金茶盏,闻了闻,这才喝了一口,微有些疑惑道:“嗯,这茶味道偏甘,是难得的降暑良茶,常饮此茶能清热解毒,亦是美容养颜之良药……只是,草民知道王妃身子偏寒,木槿花性凉,御医怎会让王妃饮此茶!” 我放下茶盏微微一笑:“霍太医对药草颇为研究,本宫一直是谨记霍太医的嘱咐,这茶,不是本宫饮的,乃是大汗夫人经常饮用,大汗夫人屋前屋后种满了木槿,前些日子,赠与本宫一些干木槿花,让本宫泡茶煮汤喝,倒是补养身体……” “哦……”霍太医仔细看看这木槿花茶,微一沉吟道:“这木槿花茶性凉,里面有掺杂了若干药用成分,恕草民冒昧,若是大汗夫人经常饮用此茶,想必大汗夫人有沉疴在身……” 我垂眸用盖子拨着虚浮的细细的淡绿色的茶叶,仿似沒听见霍太医之言,待喝下一口后,这才抬眸望向霍太医。 霍太医亦正端坐了身子望向我,一边坐着的长孙鹭眉只是淡漠地端着手里的茶盏,偶尔喝一下,那里面是和我的茶盏里一样的茶叶。 我淡淡笑笑:“霍太医如此笃定,那本宫就放心了……” 凡是入口之物,必先由太医仔细看过,仔细瞧过食物是否有相克之理;若是无恙,再由王府之内的特定几名尝膳内侍用银箸挨个品尝看是否有毒,如此反复之后,才会端到我的面前。 大汗夫人送來到木槿也不例外,虽是一番心意,我却是丝毫不敢大意,只是,碍于颜面,我只让何太医看过。 何太医仔细尝过这木槿之后,便道这木槿在采下晾干之时便加了药粉,待木槿风干后,那药粉便自然而然留存在木槿花中。 “这木槿花虽加了药,但是不妨事,素來清热解毒,亦为女人保养容颜之用……只是,微臣窃以为,这药并不仅仅补养身体之用,抑或是……” 何太医谨慎说完,便不再言语。 我用的木槿,名义上是大汗夫人送來的,实则是另外采來的木槿,达簿干阿茹夫人送到木槿,早已被束之高阁。 而方才给霍太医泡的木槿,才是达簿干阿茹送与我的木槿。 霍太医一语中的,证明何太医的看法是对的。 望着一脸倦色的长孙鹭眉,我知道是长久坐车的缘故,一番短暂寒暄后,便让人妥善安排了霍太医和长孙鹭眉,在自己寝宫旁边一处无人居住的院子里,收拾干净后两人便住了下來reads;。 此番两人來并沒惊动别人,此处院子亦是与别处亦不相连,倒也清静。 自己小产之后身体一直不愈,霍太医歇息过來第一件事便是为自己仔细把脉。 把完脉沉吟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却是面色凝重:“恕草民直言,王妃身子弱,加上先前受寒毒之苦,此生本不会有孩子,听何太医讲过当日之事,虽是上苍厚爱王妃,赐予王妃为人母之惊喜,但王妃身子怕是不能承受生命之重……即便不出意外,王妃勉强诞下这个孩子,因先天之弱这孩子恐怕亦活不长久……届时恐怕王妃身子亦会承受不住……” 霍太医的话说的隐晦,我却是听的明白。 我的心似乎被狠狠揪了一把,痛得几欲无法呼吸,随着心一点点沉下去,原本千盼万盼霍太医來此的满腔希冀之情亦瞬间化为泡影,甚至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被狠狠摔在地上般破裂的清脆的声音。 “本宫……此生……与王爷,真的就再无子女之缘吗?”心底的凉意滚滚而上,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几欲被堵住的喉头挤出这番话來。 室内良久的沉默。 霍太医微低头,脸上的为难之色显而易见。 倒是旁边的长孙鹭眉,看到祖父如此神色,微皱眉头:“祖父,看她一个女人家也怪可怜的,难道就沒有别的办法了吗?都道祖父是神医呢……” 长孙鹭眉快人快语,虽是对先前之事早已沒有了记忆,不说话的时候静默中霍太医跟前更像是个大家闺秀般,但是偶尔说起话來亦还是像极了从前。 霍太医苦笑一声:“孩子,你……”随即摇摇头,轻声道:“你是不会明白的……” 长孙鹭眉瞧瞧我,便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王妃此番小产,对身体影响甚大,王妃须先得补回元气,再从长计议……”霍太医留下这话,便认真开了方子:“王妃每日服用此药,连服一年;再每日药浴一个时辰……这两味药乃是草民在大梁之时偶在密林间采得,对王妃身体恢复大有裨益,且这方子亦是受齐曾所赠……”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沉疴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沉疴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听到齐曾的名字,我总算回过神來,眼前禁不住一亮:“齐曾可还好!” 霍太医眸光微黯,随即道:“还好,草民來之前曾去见过齐曾,一切都好,只是齐曾一生医人无数,自己的身体却大不如从前……” “这是为何!”我一惊,对这个当日不仅识破母亲身体中毒,救了母亲的命,更是让母亲如愿以偿怀上我的恩人,我一直是念念不忘。[ 超多好] “如今大梁与高昌战争之时,正是朝廷用人之际,齐曾乃是京城第一名医,早已被朝廷注意,几次三番邀请齐曾入宫面圣,为大梁的战事尽一份绵薄之力……奈何齐曾……”霍太医摇摇头,叹息一下。 霍太医的话我亦是明白。 想当年父皇听信郭宜之谗言,怀疑齐曾与母亲有不清不白的关系,便不分青红皂白,而齐曾为了母亲之事,蒙受不白之冤,白白被废去双腿,最后是家破妻离,任是谁都受不了如此的打击,齐曾虽是挺了过來,内心未必就沒有恨。 虽是说后來滴血验亲齐曾是被冤枉的,但是天家之颜面大于一切,齐曾因与后宫嫔妃私下接触被斩去双腿,从此一辈子便只能坐着。 这份恨,岂是随着年岁长久而被消弭的。 而朝廷用人之际,便几次三番请齐曾入宫为朝廷效力,即使给高官厚禄,对年近五旬的齐曾又有何意义呢? 对于这份感觉,我自是感同身受。 齐曾的心灰意冷,不是此时才有,怕就是当日被诬陷之际就已有了reads;。 “那齐曾必是不愿意入宫为官……”我叹息一声。 霍太医点点头,不免惋惜一番:“齐曾一世清白,奈何造化弄人,昔日之事已过去二十余年,齐曾或许已放下;而今却是……只是,这抗旨大罪,任是谁也担待不起……” …… 待霍太医告退,我便让芬姚研墨。 霍太医一路走來,已是月余,加上路途耽搁,怕是已有两月。 齐曾是母亲的恩人,沒有齐曾,亦便沒有今日的自己,当年齐曾为此事已是惹來滔天大祸;而今事过境迁,该是归于平静;若是此番被朝廷启用,一是心不甘情不愿,二按其性情,亦未必就有好日子过。 无论如何,自己也要保下这个昔日的恩人,让其平安度过这一生,这亦是自己所能为其做的。 信以火漆封好后,便八百里加急送出去。 虽是不想与梁文敬再有纠葛往來,上次更是摔碎“玉梁”牡丹來决绝了断这段往事,只是,此次,要保得齐曾平安,必是只有梁文敬出面才能永绝后患。 写信之时不免有些惴惴,想來梁文敬亦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还是写了下去。 一面又写信给杜兰,务必让许士儒保护好齐曾,必要之时做好将齐曾送往柔然边境。 一切妥当安排后,我便去王府内的花园里散步。 已是暮夏时分,天气已然凉爽了起來,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清清爽爽的风拂面而过,多日积压在心底的郁郁消失了大半,花园中间的明月湖里荷花成片开放,袅袅娜娜,风姿绰约,偶有侍女泛舟而上,密密遮掩的荷花丛便此起彼伏,宛如层层碧浪翻涌而上,有着别样的美。 沿着浮雕汉白玉石桥缓缓走着,一时竟有些看痴。 走得有些累了,已是薄汗粘身,便绕过明月湖,來到一株庞大的合欢树下,石桌石凳皆是擦得干净,侍女早已在石凳上铺上软垫,沏好的茶也早已摆着上面。 一气喝了两杯,便有侍女來报斛律单同來访。 有些日子沒见斛律单同,想來这次來该是说及前方战事及乌洛的近况。 不多久,一袭锦袍玉带的斛律单同在侍女的引领下來到此,。 见到我,按规矩行礼过后亦不再客气,依言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一旁的侍女早已为斛律单同斟上茶,翠绿的叶子在鎏金茶盏里滚烫的水里慢慢舒卷,透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斛律单同禁不住四下打量一番,赞叹道:“末将从未到过王府的花园一走,今日一见,果是不同凡响……” 斛律单同今日一袭锦袍,一脸和煦的笑容,端的是仪表堂堂。 每次斛律单同來王府,几个侍女皆是难掩喜色。 这次,为斛律单同沏茶的阿熙、凝儿等人虽是站在一侧侍候,不经意的目光从斛律单同身上掠过,却是眸子晶莹。 我暗笑一声,这斛律单同倒是不以为意,有时见侍女为其斟茶,只是憨憨一笑,倒令侍女羞红了脸。 一阵寒暄之后,斛律单同面色渐渐凝重。 我知他是有话说,便摒退了侍女。 斛律单同面有忧色,将近來之事细细道來。 可汗大檀身体一日不似一日,这些日子更是茶饭不思,身边侍候的达簿干阿茹夫人表面坚强,背后却是落了不少泪。 另外几位夫人却是心思满满,各打各的如意算盘,若是大檀就此驾崩,那将來的王位继承人便是当务之急,任谁都知晓大王子车吉安与松泰乃是强劲的对手,两人难分伯仲,不仅是朝中官员对此壁垒分明,这几位夫人更是眼光远瞻。 这次大檀病倒,原本就各自交好的几位夫人更是明里暗里暗中接近,不外乎是为自己及自己的孩子赌一份出路。 切尔苍的母亲二夫人及稚子还在念书的四夫人倒是与达簿干阿茹來往颇近;而三夫人则和五夫人來往甚密。 面对大檀的病一日不似一日,生怕大檀突然驾崩以至引起王位之争的老臣们则私下亦是议论纷纷,有的甚至还上书恳请大檀对王位继承人早日做出决断。 “如今柔然汗国内忧外患,一方面大汗病情不明,王宫内人心不定,而王爷则在前方战场主持大局……王爷虽是记挂王妃,却亦是不能回府……”斛律单同眉间焦虑不已。 “前方战事如何!”我搁下茶盏,问道。 说到此处,斛律单同眉间稍霁:“昨日接到前方战况,王爷率领大军已挺进高昌北部边境,一路上横扫千军,此番与大梁结盟,高昌四面楚歌,已是力不从心……高昌濒临大梁的东南边境已被大梁康靖王统领大军所破,东面亦是在柔然与大梁的共同推进下,节节败退,如今高昌不得不向西撤退……” “那高昌历经几十年休养生息,又在数十年前的战争中坐收渔翁之利,怎可能会如此不堪一击!”我眉头微皱,疑惑道。 提到用兵打仗,斛律单同微笑道:“王妃有所不知,高昌此番灭亡乃是天意,高昌近些年來,亦是不太平,先是历经王位之争,新王不思进取,后又境内大旱,有些地方甚至饿殍遍野,原先被征服的西域小国向高昌求助,高昌亦是推脱不已……大梁与柔然昔日的战争,高昌坐收渔翁之利,却是败在新王手里,大梁国的皇帝堪称一代枭雄,早已对高昌虎视眈眈;王爷战无不胜,此番是志在必得……” 听着斛律单同对梁文敬的夸赞,心下是五味俱全。 “如此一來,看來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我勉力一笑:“既是前方战事平稳,本宫亦放心了,只是,这关键时刻,宫内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 斛律单同长叹一声:“这正是王爷忧虑之处,只是,大汗此番吉凶难卜,若是王爷及时赶回的话……” 我心里一动:“敢问大汗是何病症!” 斛律单同眉间忧虑更深一层:“末将不知,只是听家父讲过,大汗不似之前之精气神,神志恍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可有服药!”我问道。 “大汗深信于国师雍加斯,服药大约是不见效,每月便由国师为其作法驱魔……” 我沉吟一下:“听闻国师对大萨满教深有造诣,又是巫师出身,懂各种巫术,如此还不能治愈圣体吗?” 斛律单同眉头紧蹙,不由起身,走到树下,端详了树干一会,这才负手仰望满树盛开的合欢,低低道:“如今的国师,怕不是之前的国师了……” 斛律单同如此明显的暗示听得我眼皮一跳,心里不可遏抑地突突跳起來。 “王爷怎么说!”我垂眸望着瘦削的指尖,淡淡道。 斛律单同转眸看向我,眸子深深:“只有一句话,务必保护好王妃!” …… 送走斛律单同,回到内室,这才惊觉自己已是冷汗浸身。 多日來的隐隐猜测已是成真,内心的不安亦是更上一层。 不禁慨叹一声,乌洛,到底是别人先你一步,告诉了自己这一切。 转眸间,窗外地上的水红合欢飘落一地,在汉白玉地上格外醒目。 站在窗前,一株合欢的枝丫伸向长窗,我捻了一株合并而生、盛放的合欢,长叹一声,乌洛。虽然你一再瞒我。虽然不想让我担忧,可天并沒有遂你愿,我亦终究是沒有躲过去。 斛律单同这一趟來,想必已是迫不得已。 他來,自然亦是国相斛律齐的意思。 大檀病重,宫内明着一片祥和,暗里却是两派风起云涌,剑拔弩张。 而今又是前方大战,若是此时宫内有任何事情,则必是一场流血纷争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沉疴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沉疴 3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而这源头,莫不是要破坏柔然与大梁的同盟。 自己,便是这的源头的矛头所在。 如此一來,以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倒是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不禁自嘲一笑,倒真应了赫哲的那句话,想让自己死的还远不止是她和纳彩珠,只是,不知道,赫哲是真洞察了这时局还是有先见之明。 想起赫哲,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子,自己到底是听从了母亲的话,放过了她。 如今,乌洛在前方,大局未定,且王宫内势力对垒分明,我自是不敢大意。 斛律单同此次來访,话里话外已是语意明朗。 可汗大檀一病如此之久,分明是有人存了异心,摆在眼前的推测莫过于就是王储的人选。 只是,这与我又有何干,然而,更深层里的东西,我却不敢去想。 既是如此,唯有盼着这场前方的大战早日结束,唯有乌洛在身边,我也才会安心。 一时心绪纷乱,坐卧不安。 芬姚是个机灵的,见我如此,便道:“王妃,可是烦闷了,要不要奴婢陪您再去花园走走,方才凝儿來报,说王妃上次栽的那株‘天逸荷’成活了……” 若是之前,我必是兴奋前去,如今,却是毫无兴趣。 我懒懒來到琴凳前,掀开红色的丝绒流苏盖巾,除了那块墨玉,这便是母亲留给自己唯一的念想reads;。 手指一滞,还是拨上琴弦,婉转的琴音瞬间传了开來,琴声悠悠,愈发显得宽阔的屋子空旷不已。 良久,我指尖一挑,急而收尾。 身上已是薄汗透衣,我缓缓起身,沉声道:“备轿!” 待梳妆完毕,已是斜阳西沉,举目望去,远山含黛,大半个红彤彤的太阳渐渐向山下隐去。 待天空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从王府侧门悄无声息地行了出去。 见不是王妃的马车,守门的侍卫并沒有细问,只道要早去早回。 芬姚坐在里面,用小巧的指尖挑起窗上的布帘,脸贴在上面透过一丝缝隙四处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道:“王妃,并沒有旁人!” 我微微点点头。 一边的铁兰和坦坦尔则是坐在我的旁边,手按剑,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柔然汗国的都城鄂尔浑城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早已回家歇息,马车在归于寂静的街道上不慌不忙地走着:“得得”的马蹄声和车轱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马车每走过一步,那车轮亦仿佛碾过我的心里,面上平静,一颗心却是跳个不停,手心里也已是一层滑腻的汗。 马车里呼吸清晰可闻,偶尔马车颠簸一些,我的耳边便响起金钗步摇的摇曳声。 我微阖目,一路上无语。 直到马车來到王宫,验过腰牌的侍卫恭敬单膝跪下行礼:“夫人已等候王妃多时了……”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直行至达簿干阿茹夫人的寝宫才停下。 寝宫门前的两盏水红绢灯在夜风里轻摇,光亮勉强可看清门前的道路。 芬姚扶我下车,夫人的侍女早已在门前等候,见到我,行礼后便一字排开引领我进去。 自下车到进得阿茹的寝宫,竟是一路无声,侍女走起來皆是悄无声息,不禁对阿茹赞叹几分。 侍女并沒有引领我进入先前來的中厅待客之地,而是顺着寝宫西侧合欢树下的一条不起眼的小道进去,此小道窄可容身,蜿蜒曲折,两边皆是密植的约半人高的花草。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看到九曲回廊之上,一间屋子里亮着光。( ) 领头的侍女这才屈膝低低道:“这就是了,王妃请吧!”说完便执绢灯翩然而去。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屋子里的亮光,周边一切阴森森的,头顶高大的合欢树树冠几乎盖住半间屋子,仰头只见偶尔夜风吹过,树叶便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旁边的芬姚亦是四下看看,边看边悄悄往我身边靠靠,借着屋子的亮光,一丝恐惧眸子里闪过,到底是小丫头,我暗暗发笑。 而就在我四处打量的功夫,门好似有感应般,从里面开了,接着是一声淡淡的声音:“來了,进來吧!” 正是大汗夫人达簿干阿茹的声音。 既來之,则安之。 我深吸一口气,一拾裙摆,顺着石阶上去。 屋里沉香缭绕,大汗夫人正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不时弯下身去顶礼膜拜。 沉香的味道并不是我喜欢的,闻着有些刺鼻,还未从这种味道中回过神來,身边的芬姚低呼一声,一双眸子惧意十足,我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原來大汗夫人对着膜拜的正是一具野狼的尸首。 殷红的重重布幔两边低垂,使得中间那具立在那里似要仰天长啸的野狼格外醒目,这具野狼看起來有牛犊般大,通身一片漆黑,唯有前额一片雪白,血红的眼睛仰视苍天,立在雕花紫檀木的桌上,看起來栩栩如生。 难怪芬姚看着惊叫,我看了亦是心里一凛。 狼系柔然族的图腾,亦是柔然族人的象征,都说狼能通神,眼前的这只狼,从前额上长出的白毛來看,上百岁是有了,想必是先前传说中的狼王,或许乌洛身上佩带的狼牙怕是也只有眼前的狼王才有。 我站在大汗夫人的身后,被眼前这具狼王的尸首深深震撼了。 正兀自欣赏之际,大汗夫人终于跪拜完毕,缓缓起身转过來。 相隔不过丈许,今日的她一袭绛紫色窄袖长衫,外罩烟灰色曳地软纱,腰间束带很好地勾勒出她的形体,乌黑的发髻只以简单珠钗装饰。 她的眸子一片澄明,看向我的时候一丝精光从眼里一闪而过。 “臣妾见过夫人!”我先行施礼,缓缓道。 “弟媳快快起身!”大汗夫人伸手扶起我,语气和煦如三月春风。 “此番來访,惊扰了大汗夫人,实在是臣妾之罪过……”我低低道。 “弟媳说哪儿的话,一家人说什么惊扰!”她一面示意我坐下,一面道:“何况,本夫人等这一天亦是许久了……” 话題就此打开。 双方亦不需要遮掩。 彼此亦对对方的意思已是一清二楚。 说來道去,只是四个字而已:“各取所需”。 一番长谈,更加印证了达簿干阿茹虽是可汗大檀众多夫人中年龄最小的,却是稳坐大汗夫人之位,并不是偶然,这是个极出色的女子。 但另一面,达簿干阿茹的夫人之位坐得不是那么稳当,虽是身居正室夫人之位,又生育了两个王子,但是,可汗大檀的心思却并沒有全部在她的身上。 “大汗对本夫人的荣宠,大部分是做给世人看的……”阿茹说这话的时候已是起身站于雕花长窗前,仰头望着夜空,语调平静。 心里虽是惊讶于她的直白,我并未言语。 她侧身凝眸于我半晌,这才淡淡一笑,语调里掩饰不住的自嘲:“弟媳不觉得是本夫人沒有本事么!”她转过头,望着夜空,许久才叹道:“本夫人与大汗相守近二十年,临了却是如此……” 我摇摇头,亦起身,诚恳道:“夫人能与臣妾说这话,委实沒当臣妾是外人,向來天家荣宠,并不长久,臣妾曾是大梁的长公主,在大梁的后宫住过些日子,仅仅皇兄的在册嫔妃,便有几十人,而皇兄却只有一个,大梁讲究后宫女人为皇家开枝散叶,即便是皇兄是想专宠一人,那亦是有悖于皇室规矩的,后宫女人亦是绝不敢逾矩……臣妾并不知道柔然是如何个规矩,只是,臣妾窃以为,这君臣之下,才是夫妻,这做臣子的,莫不是以君马首是瞻,何必计较这一时的本事呢?” 大汗夫人转过身,若有所思。 我清楚地看到,她暗色的眸子里闪过细碎的光芒。 她來到桌前重新坐下,这才舒口气,微微一笑:“弟媳一番话说的是透彻,是本夫人总也想不开……” 昔日,大檀与达簿干阿茹夫人的夫妻恩爱亦是盛传草原上的一段佳话,所谓英雄美人,当如是。 而达簿干阿茹年纪轻轻便成了柔然汗国最尊贵的女人,又为大檀诞下两名王子,自是地位稳固,无可动摇。 只是,后來……即便她不再说下去,我亦猜个明白,这英雄美人的传说,在现实里当不是神仙眷侣那般逍遥,所以,大檀亦有了第二个夫人,第三个、第四个…… “夫人虽不是唯一,但是是第一就好!”迎着大汗夫人的眸子,我淡淡道。 昔日的皇后郭莹秋,恶毒地看向我:“本宫虽不是皇上的唯一,但是,本宫的位分,却是普天之下之第一,任是谁,也抢不走……” 兰贵妃楚如兰,听到她的妹妹将要嫁与康靖王,一双剪水秋瞳满含幽怨对我说:“臣妾虽不是康靖王的唯一,但是,臣妾只想做康靖王眼里的第一个……” 实际上,唯一也好,第一也罢,皆不过是世人之心理作用而已,莫不是以此为借口对自己的慰藉罢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沉疴 3,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连环计 1(上)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达簿干阿茹凝眸我半晌,忽而一笑:“弟媳果是聪明之至,怪不得当日二弟非你不娶……” 我愕然抬眸,正对上她暗色的眸子,清晰地看到那稍纵即逝的一丝促狭,登时红了脸:“夫人说笑了!” 达簿干阿茹敛去笑容,看向我的双眸里亦多了一丝意味深长:“弟媳如此蕙质兰心,如此一说,本夫人倒是从心底舒畅了很多……只是,二弟对弟媳看护得当真是紧得很,不然这么长时间,本夫人都沒有与弟媳长谈的机会!” “夫人委实抬举臣妾了……”我垂眸恭敬答道:“王爷日理万机,臣妾对政事一窍不通,想必亦是怕臣妾闹出什么笑话,所以……” 达簿干阿茹沒有再言语。 我亦是垂眸坐在那里。 屋子里的沉香气息浓郁,不似之前自己用过的香料,闻上去都是透着淡淡的清香,这种沉香掺杂着薄荷及说不出的味道,虽是开始闻上去并不舒服,但是久了之后,反而倒觉得有些提神。 面前的达簿干阿茹的雪白柔荑轻轻地拨着眼前的青瓷茶盏,上面明显浮着淡粉色的木槿花。 恍惚中,却是回到了大梁那熏风拂面、春暖花开的时节,仿似眼前坐着的正是启雨和启菏的母亲,那沉静如水、病殁后被封为昭仪的王雨菏…… 恍惚中又听到有人说话:“弟媳可是走神了!” 我回过神,笑笑:“方才夫人看茶的模样倒让臣妾想起了故人……” “哦……”她倒沒有细问,喝了几口,少顷,放下茶盏,微眯了眸子温和道:“上次本夫人给弟媳包的木槿,弟媳喝过之后觉得如何!” “夫人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我笑笑:“只是臣妾体寒,无福消受……倒是可惜了夫人的一片好意……” “哦!”达簿干阿茹秀眉微挑,眸子带了淡淡的疑惑道:“这木槿竟不合弟媳的口味!” 听得出她话里隐约透着我似乎有嫌弃之疑,又想着霍太医的嘱咐,我亦是字斟句酌道:“夫人爱木槿,人尽皆知,如今将这心爱之物送与臣妾,臣妾怎会挑剔,只是,臣妾体寒,这木槿性凉,自是不适合臣妾……” “哦……如此……”她放下手里的茶盏,转头吩咐侍女将我面前的茶盏换过,这才歉意道:“这就是本夫人的不是了……只记得木槿的好处,未曾思虑周全……” “夫人如此说,倒显得臣妾不通情理了……”我唇角微翘:“这茶饮其实便就是药饮,但凡是药,便有三分毒,若是使用不当,那救人的药便就真成了伤人的毒了……” 达簿干阿茹起先微垂眸静静听着,忽而抬头,凝眸于我,毫不掩饰眼神里的探究之意,语气亦是含了淡淡的冷硬:“弟媳此话何意!” 我缓缓起身,令芬姚拿出一个纸包。 纸包被摊在桌上,一朵朵干枯的木槿映在眼前。 “这便是当日夫人送与臣妾的木槿,臣妾一直收留至今!” 看着达簿干阿茹的脸色似乎有些沉不住气,我当即心下有了计较,微笑道:“夫人美意,臣妾不胜感激,只是臣妾自小体寒,所以吃东西和吃药格外谨慎!” 她沒有说话,眸子里的神色分明已是冷淡下來。 “普通的木槿,可当茶饮,又可入药;夫人这木槿,却是能治病啊……臣妾虽是体弱,却是不对症……”我依然微笑道。 达簿干阿茹再也沉不住气,冷淡的眸子里半是疑惑半是愠怒,她冷冷一笑:“区区几个木槿,王妃难道就以为本夫人对王妃有何企图不成!” “夫人此言差矣,臣妾虽是不懂药理,但是,这木槿花明明白白告诉臣妾,确实可以治病…….” “能治何病!”她抬手捻起其中的一朵木槿,对着烛火仔细看了一下。 “那得看夫人有何病恙了……”我淡淡道。 达簿干阿茹托国相斛律齐之子斛律单同來到王府,无非就是捎信传书,让自己明晓眼前之形势,乌洛沒有在王府,即便是想保护自己再好,亦不见得百密而无一疏,刀山火海中一番番惊险过來,先前的种种便是例证。 无疑,乌洛不在的日子里,自己的势单力薄便是有目共睹,而自己,一个从大梁孤身和亲嫁來的长公主,虽是身后有大梁,但在柔然,却并无任何依靠,除了乌洛。 而如今乌洛在前方战场,达簿干阿茹也早已料到了我身处险境之中,乌洛上前方之前便早已与大汗夫人及国相有过嘱托,务必保护我的安全。 这也便是自乌洛走后,整个王府便戒严,进出几道岗,甚至连几只鸟儿从王府上空飞过都数得清。 隔几日斛律单同便会奉命出入王府,名义上是向王妃禀报王爷前方战况,实则亦是來督察王府有无可疑状况,这亦是乌洛临走前特意安排的。 …… “为了臣妾,王爷费心了……”听了达簿干阿茹的话,我沉默片刻,垂眸答道。 达簿干阿茹起身,烟灰色曳地垂纱上在烛火的映照下拖出长长的影子,长纱上的金色丝线流光闪烁。 细腻的手指捏起一枚木槿花,她微眯了眸子,对着烛火仔细瞧了瞧:“若是本夫人并无病恙,这些木槿可会让本夫人反生病恙不成!” “那倒未必,只是,臣妾不明白,若是夫人凤体安康,何以需要服用这些,所谓,是药三分毒,还是提防些为好!” 我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她:“夫人可以看看这个,这便是粘住木槿花上的几味药,其药性在此……” 达簿干阿茹接过,随后脸上渐渐变色,手指亦微微颤抖起來:“你是如何得知,这些木槿本夫人身边的人验过,并无差池……” 我上前一步,将那张纸从她手中取过,就着烛火点燃,待其慢慢化为灰烬后,我这才转眸看着她,淡然道:“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夫人身边的人医术或许差强人意;其二嘛,那得问问夫人身边的人,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另有居心!” 达簿干阿茹瞬间面色苍白。 ……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连环计 1(上),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连环计 1(下) 从一开始,何太医便在这干木槿花里发现了异常之处,只是虽未觉得有多大危险,但绝是不敢冒然让我食用,待到霍太医來此,亦确认这木槿有药用成分,这沾在木槿干花里的药粉,若是有病,对症便可以治病;若是无病,一旦与其它与其相克的膳食同食的话,便就有毒发的可能。【全文字阅读.】 这干木槿看上去并无任何异常,能觉出异常唯有只靠敏锐的嗅觉,且是得常年接触药草并对各种草药习性极为熟悉才行,上面的两种药粉在大梁草药里属常见之物,但却并不普通,尤其是这两种药粉本來就生性相克,与木槿同食虽不至于致命,但是若是长久当茶饮下去,必是对人体有影响。 霍太医说的亦印证了何太医的判断。 “这木槿采來的时候或多或少总会有些花粉,这药粉掺杂在里面,即使仔细看,凭肉眼亦极难发现,即便发现,因其量少,亦会误以为是花粉,所以,若不是仔细闻过,一般人绝难发现其存在……若是大汗夫人知晓此药,便极有可能是沉疴在身,这茶饮虽不能当时见效,但是若是长饮,亦是良药;但若是大汗夫人不知晓此药,这便需要从长计议了……” 霍太医面色凝重,微捻着胡须沉吟道。[ 超多好] 自己与大汗夫人达簿干阿茹只是自己大婚之时一面之缘,因农吉之事仅有过一次交集;是敌是友自己还未分清之际,自是不能轻举妄动,这木槿花里的秘密亦自是不能有半分透露。 而恰在此时,斛律单同登门造访,一番说辞简短却是含意颇深。 想必达簿干夫人及国相斛律齐早已沉不住气,与其费尽心思保护自己,倒不如让自己知情,如此一來,既沒有违背与乌洛的约定竭尽全力保护自己,亦是让自己明晓眼前形势,如此做,对他们而言,百益而无一害,更何况,看似势单力薄的我的身后,是一个强大的大梁国;只是唯一让他们无法向乌洛交待的一点,便是将自己卷入了这场纷争的漩涡,之前乌洛为让自己远离与王宫内的明争暗斗,千方百计隔绝王宫的消息,甚至,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有关王宫内的事情只字不提。 “若是王爷知晓尊贵的大汗夫人终是违背了你与王爷之间的约定,王爷这仗打得还安心么!” 望着达簿干阿茹夫人烛火下愈发苍白的脸色,我淡淡道。 达簿干阿茹如此多年稳坐大汗夫人之位,多年盛宠不衰,虽是像她自己所言“大部分的恩宠是大汗做给世人看的”,但是实际上如何,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样的人岂会是等闲之辈,斛律单同虽是传达了她的意思,但是她,终究是不放心的。 若不出意外,那木槿花便是例证,好在那木槿量少,即使自己吃下了,亦不至于要命,而这,则便是达簿干阿茹试探自己的第一步。 却不知自己对此木槿早有疑惑,自己吃下的亦不是她送來的木槿,想必又是沉不住气了,这才遣了斛律单同直言相告。 只是,她既然主动开口,自然亦是想好了交换的条件,对自己而言,这亦不失为一个良机。 我静静坐在那里,端起桌上的清茶垂眸慢慢啜饮着。 良久,达簿干阿茹起身,烟灰色的长沙从我面前缓缓拖过。 “本夫人倒是小看王妃了……”淡淡的话语里,隐隐透着不易察觉复杂情绪。 我只将抿过几口的茶盏轻轻放下,微笑道:“夫人还是说重点吧……” 已走过我身边的达簿干阿茹霍然转身,我抬眸间正对上她暗色略带愠怒的眸子,她唇角微牵:“本夫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今日,倒让王妃无端生疑……这木槿茶本夫人一直在饮用,倒不是本夫人有疾患……” 听到此,我这才展颜一笑:“夫人误会了……” …… 达簿干阿茹望望我,发髻上象牙色攒珠闪亮,映得她眸色愈发深邃。 “二弟对王妃用情至深,即便因为纳彩珠之事被你如此误会,他亦不肯说出囚禁纳彩珠的真相,本夫人知道,这都是二弟为了让你远离这宫廷争斗……本夫人当日亦是承诺了二弟,只是……” 她话锋一转,眸子里细碎的光芒似绵绵钢针直射向我:“二弟虽是在前方战场,却是一心两用,当日二弟上得战场之时,满心的失落溢于言表,这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若是二弟因此出了什么差池,王妃不会后悔么!” 我起身,绕过达簿干阿茹,來到方才达簿干阿茹膜拜的地方,仔细端详了那仰天长啸的苍狼,许久才答非所问道:“素闻柔然人以狼为尊,相传柔然人与狼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这便是传说中的狼王吧!” 说话间,达簿干阿茹已与我并肩而立,离我不足三尺。 她举目望着这苍狼,面上已是肃穆一片,眼神里流露出崇敬之情:“他不算是真正的狼王,他是已有百岁的漠北狼王,昔日这片大草原的主宰者哈斯克狼王的儿子!” “哈斯克狼王!”我听了不免一惊,即使再孤陋寡闻,这哈斯克狼王的名头还是听说过的,在柔然人看來这是人尽皆知但是又是神秘地让人们误以为这狼王只是传说而已,如今却是真真正正出现在这里。 达簿干阿茹凝眸看了好一会儿,想必亦是猜到了我的疑惑,这才转向我,缓缓道:“哈斯克狼王是存在的,本夫人曾经受天神保佑,见过他一面……” 彼时的达簿干阿茹还是豆蔻年华,虽是嫁与了可汗大檀,骨子里还是年少,大檀政务繁忙,她便养成了去草原上骑马的习惯。 草原上是狼群出沒的地方。虽然柔然族以狼为尊,轻易与狼井水不犯河水,哪怕是射着猎物,若是有狼,必是先让礼让狼,这是草原上流传已久的规矩。 出了王宫不过几十里地,便是柔然王室的围场,围场极是开阔,豢养着可供狩猎的数十种草原动物。 ... ------------ 连环计 2(上)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这围场平素极少有人來,可汗大檀习武出身,自是不屑在这围场**几只麋鹿取乐,久而久之,这便成了王室家眷爱來的地方。[ 超多好] 达簿干阿茹自从去了几次围场后,便是一门心思想去练习一下自己的射箭,毕竟大汗夫人屡次出箭,却连只野兔的毛都沒有挨到传出去倒是有碍大汗夫人的美名。 这次去,达簿干阿茹嫌人多麻烦,并沒有像往常一般皆是数十人出行,只带來四名贴身侍女。 却是在出宫门的时候,恰好碰到了前往宫内议事的乌洛。 彼时的乌洛与达簿干阿茹年龄相仿,达簿干阿茹并未对这看似冷漠的小叔子不理不睬,而是调皮笑笑:“本夫人去围场,今日定是满载而归!” 谁也未曾料到,正是这句无心之语,最后救了达簿干阿茹一命。 达簿干阿茹率领侍女进得围场后,骑马走了半天却发现围场内并无以往之热闹,原先时不时会出现的可供狩猎的小动物一概销声匿迹,这让她纳罕不已。 越是沒有看见越是想找到,不知不觉已是走进围场深处。 这围场很大,虽是人工圈起,但是,里面仍然是保留了原有林子及草场的原貌。( ) 倏地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远处密密的草丛里一窜而过。 有个侍女眼尖,兴奋道:“夫人快看,灰色的皮毛,好像是什么大家伙……” 达簿干阿茹其实亦看到了,直觉上却认为不太像这围场里的动物,但是,半天沒有射出一箭的手还是在隐隐的兴奋里举了起來,摘箭搭弓,向着草丛里那灰色的影子瞄准。 突然间,身下的马不安地躁动起來,这一來,达簿干阿茹的箭失了准头,射了出去的箭歪歪斜斜地沒入了草丛里。 她懊恼地用弯弓拍了一下马屁股,不曾想到,这训练有素的宝马竟是如同疯了般高高扬蹄而起,一阵急促的“咴咴”声后,转头扬蹄就跑。 这一惊非同小可,达簿干阿茹沒有防备,若不是手疾拽住马鬃,险些摔下马來,还未从这惊恐中回过神來,后面的侍女所骑的马匹亦是受惊般随后狂奔开來,侍女亦是狂叫:“不好了,夫人,我们被包围了!” 达簿干阿茹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夹紧马肚伏在马背上的她一动也不敢动,只想着是敌人偷袭,在风驰电掣的宝马狂奔中,转过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得她魂飞魄散,原本茂密平静无波的草丛里,瞬间已是数十个灰黑的影子如影随形。 她这才明白了她们被包围了的真正意思,她们遇上了狼群。 先前这围场里的动物销声匿迹,若不是害怕地躲起來,便就是被眼前这穷凶极恶的群狼当成了美味的腹中餐。 耳边呼呼生风,眼看着已有跑得快的狼从侧面包抄上來,而自己离围场的边缘还有不短的距离,加上马已受惊,往哪个方向跑已是辨别不清。 蓦然间,后面传來侍女的一声惨叫,达簿干阿茹猛地闭上眼睛,心顿时如被钢针刺穿。 离她不过几丈远的两名侍女亦是满头大汗,一边用鞭子狂抽马背,一边大声道:“夫人快走,我们引开狼群!” 达簿干阿茹此时已是六神无主,虽是不忍心,但是逃命要紧,两名侍女越來越远,跟这身后的狼群已是少了大半。 剩下的一名侍女用马鞭抽下去一个冲上來的狼后,与后面的狼稍稍拉开了距离。 而在此时,已可以看到围场的边缘,距离围场不足五里地,达簿干阿茹和那名侍女开始高呼“救命”。 突然,达簿干阿茹的座下宝马前蹄腾空而起:“咴咴”嘶叫几声便停了下來,这一來,本是惊恐万分的达簿干阿茹根本无从反应,从马上一跃而起,呼地飞了出去,一下摔在草丛里。 “夫人!”那侍女见状,将飞奔过去的马匹硬是拽回,待冲到达簿干阿茹身旁之时,已有两只狼从后面扑了上來,两只狼同时扑向那侍女身下的马匹,那马匹吃痛受惊,一撅蹄子将侍女甩下马來,飞奔而去reads;。 侍女反应奇快,落地的时候早已拔剑在手,一剑结束了其中一只狼的性命,另一只狼扑來之际,她手起剑落,将狼的前腿横切下來。 她上前搀起早已是魂飞魄散的达簿干阿茹,好在方才摔过去的地方杂草丛生,达簿干阿茹只是擦破了皮而已。 为防止血腥味引來后來的狼群,那侍女将达簿干阿茹快速搀到马前,待上马之后,马鞭一抽,谁知那马却是如钉在原地般一动不动。 看着越來越近的狼群,达簿干阿茹眼睛一闭:“吾命休矣!” 就在她闭眼等死之际,忽然间耳边静了下來。 只远处传來狼的惨叫声。 她睁开眼,离自己不足十丈远的地方,乌洛率领一干人等,正虎视眈眈注视着狼群的方向。 不用说,方才的狼的惨叫声并不是幻觉,乌洛的一众人早已是搭弓拉箭。 “那一刻,他像天神般降临在本夫人面前……”沉浸在回忆中的大汗夫人如是说。 乌洛的出现并沒有让疯狂的狼群退缩,或许是饿得太久,这群苍狼瞪着血红的眼睛,对着骤然出现的人类垂涎欲滴,腥臭的味道顺风传几里,难怪围场外的人受惊,这才引來了守护围场的侍卫,先前沒有大汗夫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跟随,这才引起这滔天大祸。 乌洛的及时赶到并不是因为侍卫的汇报,而是进宫顺便与大檀提起的时候,大檀道最近草原狼群出沒,让乌洛去劝回达簿干阿茹,大檀对这位年龄虽小、位分却是尊贵的小妻子甚是宠爱,自然是不肯让其冒险。 这才有了乌洛的赶到。 面对穷凶极恶的狼群,乌洛眉头都沒有皱一下,他让人护卫达簿干阿茹和那个侍女离开。 清醒过來的达簿干阿茹却是伏在马背上不肯离开。 想起为了救自己而白白死去的三个侍女,她悲愤交加。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连环计 2(上),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连环计 2(下) “王爷为我报仇!”达簿干阿茹钗环散乱,面色苍白,伏在乌洛身后的马背上,哪有半分大汗夫人的威仪,只是一个受惊吓的小女人而已,梨花带雨,煞是惹人怜爱reads;。【无弹窗.】 乌洛安抚住大汗夫人之后,警惕地看看四周后,又举目盯住远方。 达簿干阿茹惊吓抽泣之余,不免有些奇怪。 及到座下的汗血宝马再次不安地躁动起來的时候,所有的人立马抽刀、搭弓严阵以待。 达簿干阿茹不明所以,惊恐地看向周围。 突然,乌洛的目光定在数十丈外,瞳孔骤然收缩。 密密的半人高的草丛里,一阵波浪式的起伏骚动过后,宛如水面浮出的小舟一般,草面上四散现出数十个灰黑色的影子,面对持刀相向的侍卫和弓箭手,所有的狼群皆无惧色,只是静静立在那里,却并无任何动静。 双方就这样僵持片刻后,突然,现身在最前面的几匹狼慢慢走到一起,通人性般按顺序成品字形蹲下。 接着,面前的草丛又是一动,一个黑影慢慢地浮了出來。 待看清楚这个黑影后,所有在场的人皆是大吃一惊,吃惊之余,不免惊悚万分。 这个黑影浮出來之后,周围的狼亦慢慢围拢过來,如人类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样,很有默契地在其两侧及身后慢慢伏下。 所有人的目光定在这个黑影上。 这是一头与众不同的狼,体型比一般的狼要大上几分,浑身毛发油亮发黑,站在远处看,日光下的它犹如一匹华丽的黑缎;唯有额前一片是明显的白色,那红色的眼睛宛如红宝石般射出阴鹜慑人的光芒,在数十丈外亦能感受到眼前的这头狼的危险气息。 “狼王,!”乌洛身边的一个侍卫惊叫出声。 所有的人心里俱是一凛,甚至有些听说过狼王传说的人手里握住的弓箭已是微微颤抖。 漠北草原一带关于狼王的传说很多,但是真正见识过狼王的并沒有几个人,大部分人只是在狼王的传说中津津乐道而已,传说狼王通神,见过狼王的人即使死后亦是可以得到真神的眷顾,见过狼王的人是令人艳羡的福气,但是,同时亦是这些人的劫难,大凡见过狼王的人几乎沒有存活下來的,偶尔得到真神眷顾远远看上一眼狼王的人已是莫大的福气reads;。 如今狼王真实出现在面前,所有的人不免脑海中迅速出现关于狼王的传说而心惊胆战。 那狼王的目光如人的眸子一般,冷冷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将眼神定在乌洛的面上。 乌洛亦是眸子清冷,与之冷冷对视。 达簿干阿茹面对这种阵势,早已是头晕脑胀,手脚发软:“王爷,这……这真的是狼王么!” 乌洛这才薄唇微启,冷冷道:“这只是狼王哈斯克的儿子……真正的狼王早已不存在了……” 达簿干阿茹恍惚间听到这句话,并沒有领悟其中的意思,只是看到那狼王盯着乌洛的眼神冷冷的,似乎有着刻骨的仇恨…… …… 达簿干阿茹眸子悠远,大约是说累了,舒了口气,这才转向我:“后來本夫人才知道,你的夫君,乌洛王爷,在这之前与真正的草原之主哈斯克狼王狭路相逢,那通身雪白的哈斯克狼王则败在你的夫君面前……当时的围场里,只不过是哈斯克狼王的儿子來寻仇來了……” 她望着这头仰天长啸、昔日威风凛凛的狼王,沒有再说下去。 我仔细端详着这头狼王,即便是死了依然余威不倒,依然骄傲地立在这里,似乎向來过这里的人展示着一代狼王的传奇风采…… “哈斯克狼王的尸体被狼群抢走,所以,今天摆在这里的唯有哈斯克狼王的儿子……”沉默片刻后,达簿干阿茹幽幽道。 夜风从长窗吹进,烛火摇曳间,达簿干阿茹的脸上忽明忽暗,烛火“毕剥”一声,在她的眸子里映出清晰的火花。 我无声一笑:“夫人贵为柔然大汗第一夫人,自然是镇得住这狼王,亦唯有将哈斯克狼王的儿子摆在这里,才彰显夫人的尊贵!” 我近前几步,抬手抚上这头狼王的皮毛,果然是光滑无比,我的手顺着它的腹部向前,一直到它的前腿。 我抬眸望着仰视苍天的狼,许久才回转身,对上达簿干阿茹略有些失神的眼眸,淡淡道。 “这头狼王虽然离开了它的家乡,立在这里,但是依然值得尊敬,亦只有王爷,才配得上这头狼王的狼牙!” 当日与乌洛一见,他身上佩戴的狼牙原來是出于此,单枪匹马一人斩杀两代狼王,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來者,更何况当时的乌洛未到弱冠之年,这一切,自己却从來沒有听乌洛提过。 达簿干阿茹眸光微有收缩,沉默一会点点头。 我淡扫过达簿干阿茹略有些苍白的脸,心里终是忍不住冷笑一声,与其说这达簿干阿茹在膜拜狼王,膜拜这草原上曾经的霸主,倒不如说是膜拜乌洛,一个传说中的神。 自己方才转移话題,只是奇怪这狼王为何会在这,亦不明白达簿干阿茹,一个妇人为何对这凶残暴戾之物会是如此膜拜。 却未曾想到这里面竟是这样一顿隐情。 这也才回过味來,所谓达簿干阿茹质问自己若是乌洛因此有闪失,自己会不会后悔,其实亦是在变相说出她的心里话而已。 想到这层,心里瞬间似被绵绵钢针扎过,一阵突如其來的刺痛让自己几欲无法呼吸。 乌洛,竟瞒我至此…… 达簿干阿茹转过身,背对我走到窗前,曳地长纱从我面前逶迤而过。 良久无语。 半夜的凉风透过长窗进來,吹得烛火忽左忽右,吹到身上,只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热度一分分消失,最后竟是遍体生凉,腿上的力气似被抽干般几欲支撑不住…… 达簿干阿茹背对我,站在长窗前,任凭夜风吹得她的身后长纱起起伏伏,一如她此刻不平静的心情,许久,她转过头了,淡淡道:“大汗每日饮的木槿茶,皆是本夫人亲手端到其面前……” ... ------------ 连环计 3(上) 从达簿干阿茹的寝宫出來的时候,已是五更天,天际隐隐透出一丝光亮,行将拂晓。 漠北的盛夏短暂,坐在疾驰的马车里,透过帘子进來的层层凉意扑面而來,让人感觉到,秋天來了。 已在车内将夜行衣换下的坦坦尔和铁兰端坐在我的对面,芬姚则和我坐在一起。 芬姚小心觑一下我的脸色,道“这马车颠地慌,王妃一夜未合眼,还是靠着奴婢歇息一会吧!” 我摇摇头,茫然看向前方,忽然间一阵突如其來的疲惫兜头兜脸将自己笼罩。 回到王府,天已放亮,我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后便进得内室,一头扎到榻上,将自己的脸深埋在枕头里。 在这个步步惊心、暗涌如漩涡的王宫里,每日如踩着刀尖上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这内室,仿若成了自己的避难所,唯有在这里,才能彻底放松下來。 先前,自大婚之时,自己毕生惟愿与乌洛做一对只羡鸳鸯的神仙眷侣,是自己内心从不敢示人的秘密,如今连这份心底的念想,亦随着时光的流逝变得如初晨远山前的薄雾般越來越飘渺…… 乌洛对自己的庇护、宠溺和容忍,达簿干阿茹想必是不舒服的。 自己终是踏出了这一步。 人生兜兜转转,想起了在大梁后宫的纷争,自己虽是站在了权力的鼎峰之上,成为大梁后宫最能呼风唤雨的女人,但是,最后,却是自己仿佛都不认识自己。 我从榻上疲惫起身,來到铜镜前,抬手刚要摘去额前那支沉沉的凤舞九天金钗步摇,蓦地,对着铜镜里那发髻高耸,钗环满头的女子仔细端详,略显疲惫的瓷白脸庞,黛眉斜飞入鬓、抬眸间似有一抹凌厉自眼梢一闪而过,如此雍容华贵的女人,这还是自己么。 恍惚间,再仔细看去,镜子里的竟是乌发披肩,发髻松松用一支碧玉珍珠绾在脑后,清澈的面孔…… 我蓦地抬手,从发髻上抽下那支沉甸甸的金钗步摇,紧紧攥在手里,镜子的女人手颤抖着,眼里的愤恨的火焰似要燃烧起來。 只听“砰”的一声,眼前的铜镜和那支金钗步摇一同摔在地上。 锦屏外传來侍女的声音:“王妃,可是……” “不要进來!”我冷冷打断。 外面的侍女立即噤声。 我摸索着将头上所有的钗环首饰都一一摘下來,用梳子梳开自己的长发,一下一下…… 待梳理完毕,我缓缓起身,來到长窗前,朝阳初上,碧蓝的天空无一丝白云,清凉的风顺着长窗而入,拨动我的长发,拂过我的面庞。 我站在那里,微眯了眸子,任凉风吹在脸上,一动也不动,蓦地,额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垂落。 睁眼,低头,恰是一枚随风坠落的合欢落在掌心。 水红色的两枚合欢虽是相偎相依,但原本昂扬挺立的细丝如今已是失了水分,再无昔日的旺盛和水灵。 我将手伸到窗外,覆手间,那枚枯萎的合欢飘落到地上,融入到早已是一地的合欢里,再也寻不到痕迹。 昔日,自己与乌洛相偎坐在合欢树下,偶尔兴起,乌洛会对着满树的合欢仔细比较后,采撷一朵最大的合欢别于我的发髻,瞧着握惯刀枪的大手小心翼翼略显笨拙地将柔软的合欢别上去,再心满意足地望望我,不禁忍俊不禁,而每次,将我的小手放入他的掌心,紧紧握住,褐色的眼眸柔情深深….. 蓦地想起不知谁说过:“大汗夫人爱合欢和木槿是出名的…..” 回忆如云烟转眼即逝,顿觉眼前满树怒放的合欢无比刺眼。 我将长窗掩上,转身间,脸上竟是冰凉一片。 …… 每日达簿干阿茹皆会将自己亲手煮过的木槿花茶泡好,小心端到可汗大檀面前,亲眼看着他饮下。 皆是因为木槿花茶清热解毒、大汗近几个月來神志时而清醒时而意识模糊,以前还信奉御医给其看看,如今却只是听信于国师雍加斯的作法。 每到月圆时分,兴师动众,整个王宫不得消停,大汗的病情却只断断续续好上几天,其余的时间便并不清醒。 王宫上下忧心忡忡,达簿干阿茹更是心急如焚。 大檀一日未好,这继位者花落谁家便是一日未可预料。 自然,心急如焚的未必只有达簿干阿茹一人,对王位虎视眈眈的大有人在,只是,达簿干阿茹作为正室夫人,若是可汗大檀一旦薨逝,她便是当朝圣母太后,依然是柔然最尊贵的女人;因此退而求其次而言,即使自己的儿子车吉安继承不了王位,亦能在达簿干阿茹的庇护下如同乌洛般分享一方权力。 但是,其他大汗的儿子未必就有这样的运气,即便将來身为王爷,封妻荫子,却是不可同日而语,而他们的母亲,自己的儿子坐不上汗位,那就只好在自己的寝宫内郁郁了却残生。 这亦比之前王宫内的女人的下场好了很多,柔然汗国先前的风俗则是大汗薨逝后,除了圣母太后、西母太后抚养王子成人,其余的夫人皆要去为大汗陪葬,相当于,她们嫁与了大汗的时候,享尽荣华的同时说她们一只脚踏进了坟墓亦不为过。 只是,此风俗后來被可庭大汗废止,认为此举有辱尊贵的郁久闾家族,不利于繁衍王室后代,但是不被殉葬并不意味着这些大汗的侧室夫人可以任意走出王宫,只不过是留了她们的性命,让她们苟延残喘,在自己的寝宫了却残生而已,但这亦是莫大的恩赐。 达簿干阿茹本不该是在意王位的,在任何人看來,无论是大檀生死,她皆是柔然最尊贵的女人,此生夫复何求。 可是?现在,我几乎要懂了,原來她与可汗大檀并不是传说中的伉俪成双,大檀对她的恩宠并沒有像她所言的那样只是做给世人看的,只是她的心里,分明已是有了别人。 我不可遏抑地冷笑出來。 只是,尘埃落定之前,达簿干阿茹心里倒盼着大檀好起來。 ------------ 连环计 3 (下) 达簿干阿茹无疑是聪明的,是懂得审时度势的。【全文字阅读.】 她知道沒有乌洛在身边的我危机重重,尽管她承诺过乌洛要竭尽全力保护好我,但是许下这样的承诺不是沒有前提的,那就是要乌洛带她的儿子车吉安上前方打仗,立下战功,交换的条件亦是车吉安平安归來,我便毫发无损。 达簿干阿茹或许已经猜到到了王宫内的玄机,可汗大檀病情一日不似一日,饶是她再聪明,却是无从下手,她不明白为何大檀竟对国师几乎言听计从,即便在大檀清醒的时候,她亦是不知所以然。 一心支持她的两朝元老国相斛律齐虽深受大汗信赖,但近一段时间,竟是不被大汗所接见,甚至,大汗都几乎很少提起他,似乎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一般。 这更让达簿干阿茹惊悚不安。 她唯一能做的便就是每日亲手煮好清热解毒的木槿茶,送到大汗面前,看到松泰的母亲三夫人在大汗的微笑中翩然而去,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大汗不再温和充满探究的目光,这与她先前的荣宠实在是不相称。 这究竟是为什么?她百思不得其解。 自知晓国师雍加斯旗帜鲜明地将手握向三夫人的儿子松泰之后,与其交好的国师夫人亦渐渐鲜少來到宫内与其话家常;深受其宠爱的纳兰思思亦是不见踪影。 重重压力之下,达簿干阿茹喝着采下的木槿花茶,蓦地想起了什么?这便是我因农吉之事入宫见她之时,她以木槿相送的道理。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題在我手里迎刃而解,待她的密探打听到我所喝的此木槿非彼木槿之后,便明白了,那木槿上必是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秘密,而这木槿花茶,正是国师夫人教其采下,又亲手在其宫中制成。 换言之,达簿干阿茹每日悉心用火煨出的木槿花茶、木槿汤已经是不干净的东西。 及到端到大汗面前的时候,那木槿花里的药性便会因为大汗吃过其他东西相克而发作。 初听到此消息的时候,达簿干阿茹双眸睁大,手里的木槿茶一下掉到青石砖上,碎瓷声清冽,似乎那便是她的心摔到地上的声音。 “若是传出去大汗夫人用药要毒死大汗,这可是多大的罪名,只怕株连九族都不为过……”我看着她瞬间面色灰白,闲闲道。 “这个贱人!”良久,她一手狠狠拍在椅背上,抓住椅背的手关节隐隐泛白:“本夫人与其无怨无仇,枉费本夫人一片真心对她,她想毒死大汗,倒叫本夫人背这千古骂名……” 随后,达簿干阿茹命人取來了每日大汗的膳食,霍太医仔细瞧过,便断定这里面正是有和木槿花相克产生毒素的食物,只是,每次量少,不足以致命,时间长了,便就是人会精神恍惚,体力不支reads;。 达簿干阿茹这才确信,国师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己饮了这么久的木槿茶倒无多大碍,反而是害了每日饮此茶的可汗大檀。 “说起來不得不佩服国师夫人,此人心思缜密可见一斑,她恐怕早已算准了夫人爱饮花茶,又钟爱木槿,特意教夫人制作木槿花茶;又知晓夫人与大汗伉俪情深,夫人每钟爱一样,必是忘不了大汗;同时又知晓大汗爱食之物,如此,就差了几味药而已……”我淡然扫过达簿干阿茹怒意大增的眼眸。 由此,达簿干阿茹发现了乌洛一心保护的我并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无用之辈,沒有我,她不会知道她正在干着大逆不道足可株连九族的蠢事;沒有我,她便不会想到那个曾经亲密一时的国师夫人面纱下竟是一副歹毒的心肠…… 达簿干阿茹眼神变化莫测,她终是平静下來,眼里的怒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略带凌厉的冷漠:“王妃心思缜密,行事小心,倒让本夫人刮目相看,只是,正如王妃所言,真要传出去是本夫人毒死大汗之心,该叫本夫人如何是好!” 我一听心下明了,淡淡一笑:“自然有一条路:叫知道的人永远地闭上嘴巴就好!” “哦!”达簿干阿茹缓缓起身,暗色的眼眸中锋芒尽显:“王妃现在知道了,亦要如此吗?” 我亦起身,仔细挽好臂纱,这才微微一笑:“夫人如此聪明之人,怎会打起臣妾的主意呢?夫人不要忘了,臣妾其一帮夫人解开一大谜,夫人不该感谢臣妾吗?再次,臣妾今日來这里,可不是沒有人知道;臣妾若是在夫人这里走失了,夫人不光向王爷交待不了,就是臣妾的娘家,恐怕亦是不会放过夫人吧……国师夫人不也正盼着如此吗?” 我话说的明白,达簿干阿茹亦是见风使舵,看我半晌,终是长叹一声:“王爷与本夫人有恩,本夫人岂能知恩不报,王妃多虑了……若是王妃不嫌弃,往后本夫人便与你姐妹相称,共谋大业……” 在这个步步惊心、满是算计的王宫里,自己,亦终是迈出了这一步。 那日,杀害农吉和阿加的并不是别人,正是传说中美貌天下无双、整日以面纱示人的国师夫人,亦是纳兰思思的母亲。 沒有人知道国师夫人叫什么?只有下人偶尔听到国师雍加斯浓情之时唤其为完颜,姑且唤其为完颜夫人。 西木侍卫寻到农吉和阿加她们两个人的时候,两个人死状颇惨,震惊及匆忙间发现的南珠正是完颜夫人所戴。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完颜夫人对那串南珠珍爱之至,正是其夫君所赠,完颜夫人的夫君自是不是国师,系被柔然毁灭的部落的族长。 此南珠乃是完颜夫人与部落族长完婚之时,由部落族长亲手为其所戴,两人鹣鲽情深,感情深厚,若不是柔然为了统一漠北,攻打部落,导致部落灭亡,如今的完颜夫人自是享尽荣华的同时与部落族长白头偕老,可惜,天不遂人愿,小小的部落很快被骁勇善战的柔然汗国夷为平地,族长自刎,完颜夫人逃离出去,其余的人皆沦为柔然汗国的奴隶。 走投无路之际,完颜夫人偶遇柔然国师雍加斯,心里的仇恨的种子立时萌发出來。 隐藏了许久的完颜夫人终于露出了其锋利的爪牙。 达簿干阿茹从我手里接过南珠的时候,心里已是“咯噔”一下。 完颜夫人自跟国师雍加斯入府后多年,整日以薄纱遮面,鲜少有人见到她的真实面目,就连大汗夫人亦沒有见过。 这完颜夫人不仅是传说中的美貌无双,亦是会穿衣妆扮之人,论起年龄,应该比大汗夫达簿干阿茹还要虚长几岁,却在侍女的描述里,声音清澈动听如黄鹂,身段窈窕如少女般,全身唯有示人的一双柔荑洁白无双,美妙无比。 完颜夫人讲究穿戴,每日穿衣皆是不同,但唯有一样不变的便是项间那串炫目的南珠。 这亦是大汗夫人达簿干阿茹注意到的,当日亦还是盛赞了一番这串南珠。 只不过完颜夫人笑而不答而已。 农吉和阿加已被害死几个月过去,在这之后完颜夫人亦病恙为由再无到过达簿干阿茹的宫中,那木槿,便由达簿干阿茹的贴身侍女采下,按照完颜夫人的讲解如法炮制。 不消说,在知道木槿的秘密后,达簿干阿茹对自己身边的这个侍女狂怒万分。 为不打草惊蛇,她到底是忍了下來。 接下來几日,达簿干阿茹派出的人发现了蛛丝马迹。 这个侍女,在拎着新采的木槿与另外的侍女去宫内的清泉清洗的时候,自己借口内急隐匿到了树丛后,左右张望后,便快速从怀中抽出一个小小的纸团塞入树干一个干枯的疙瘩里,随后学了三声奇怪的鸟叫后便迅速离开。 殊不知,这一切被隐在暗处的人人看得一清二楚,这个侍女前脚离开,后脚便有人來到跟前,将那团纸拿出來,迅速一看,便重新塞了回去。 接着,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树林里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王宫内面生的内侍。 那人不经意般來到大树前,似累了般靠在上面,手恰好不偏不倚,就放在纸团所在的疙瘩之处,手指微微一动,那纸条便进入了手指缝间,接着,此人若无其事离去。 至于这内侍如何将纸团传出去,不得而知,但是,那密探分明看到了这内侍与随国师雍加斯出入王宫的侍卫有着手底下的接触。 纸条上写的是:妃入,密谈。 不用说,那“妃”便是指的我:“入”则是指的是进入达簿干阿茹的寝宫。 完颜夫人对达簿干阿茹的一行一动尽在掌握中,达簿干阿茹再也忍不住,当即囚禁了那名侍女。 重刑之下,那名侍女熬不过招了,只道由专人将药粉送來,她只是在晒干的木槿上按照分量洒上而已;另外,每隔几日便在规定的地方放上纸条,皆是道大汗夫人近况。 这名侍女被秘密处决后,纸条依然隔个几日放在那里。 至于写的什么?也只有达簿干阿茹知道了。 ... ------------ 荣归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乌洛在前方捷报频传。 八月,大梁与柔然大军在高昌边境会师,直捣高昌老巢; 九月,高昌新王亲自出征,率领高昌族负隅顽抗; 九月十五,高昌内讧,前方将士临阵倒戈; 十月,高昌新王率余部弃王宫狼狈逃向西域,大梁与柔然的大旗插遍高昌王宫的城头。 …… 转眼已是秋末冬初,出征已有半年的乌洛终是凯旋而归。 高昌余部由车吉安率领西去,务必将高昌新王擒拿以斩草除根,这是乌洛给车吉安及其他几位王子的命令。 十一月,鄂尔浑城门大开,迎接凯旋而來的披甲将士们,当听说乌洛即将率领大军进得城门时,整个鄂尔浑城万人空巷。 而我,站在城头上,迎着初晨的日光,微眯了眸子,静静地望着远处整齐划一的铁甲将士们前那一抹昂首挺胸、英姿勃发的身影。 长风猎猎,黑色滚边镶金柔然大旗迎风招展,象征永不会败的展翅翱翔的雄鹰煞是醒目reads;。 凯旋而归的大军越來越近了,站在城头,清晰地看到那被长风卷起的绛紫色风氅下,尽显光亮耀眼的铠甲。 及到城门前,蓦地,乌洛双手勒住缰绳,抬眸仰望,冠上的艳羽随着他的抬头在风中宛如惊鸿般划出美妙的弧度。 后面的大军亦因为他的突然停住而停下,原先铮铮铁甲声亦立时消失。 悄无声息中,只为乌洛那抬头一瞥。 我站在城头,望着那仰首望过來的面庞,清晰地看到他深眸里的惊喜。 蓦地,胸口一窒,奔涌而上的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说不清的感觉充斥着自己跳地狂乱的胸口。 我深深凝望他一眼,转身向城墙下跑去。 一路提着裙摆,飞奔而來。 近了,更近了……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离他再近点…… 终于,我跑到了城门前。 在靠近他数丈远的地方,我停了下來,气喘吁吁里,看到那绛紫色的身影依然在马背上,依然保持着初看到我的姿势,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如天神般屹立。 一时之间,我竟有些痴了。 怔怔望着那铁甲银盔下熟悉的面庞上,眼底暖意融融,正唇角含笑,伸手向我。 我如受了蛊惑一般,愣怔一下,朝他走过去。 及到跟前,我望着他伸出的大手,慢慢伸过去。 乌洛褐色的眸子温柔如水,稍一探身,一手扶住我的腰,用力一提。 我低呼一声,只觉眼前一花,身子一轻,回过神來,竟与乌洛共乘一骑reads;。 我坐在乌洛的前面,乌洛一手紧紧揽住我的腰,一手握住我的手。 我侧眸间,他的下颌抵住我的额头。 我脸上一热,只觉连耳后亦烧了起來,我不自然扭扭身体,嗔道:“王爷,!” 话未落音,耳边已传來乌洛低沉的声音:“这件衣裳很好……” 我今日穿了一件偏银色的祥云团福曳地长衫,只以简单簪饰松松挽住乌黑的长发。 放在平日,这身装扮实在是普通至极,刚要回嘴,扶住我的腰紧了一下,褐色的眸子微眯,闪着魅惑的光彩,低低道:“不要动……” 我微怔一下随即醒悟过來,瞬间面如红布。 我与乌洛共乘一骑前行,后面霍霍的铁甲声再次响起,如洪水般涌进城门。 整个鄂尔浑城万人空巷,街道两边早已是夹道欢迎的百姓。 当那面象征柔然百战百胜的雄鹰大旗在长风中猎猎飘扬进城门,骑在马上的乌洛随后现身时,整个鄂尔浑城的欢呼声已是地动山摇。 眸光扫过欢呼的人群,看到无数难掩的惊讶神色。 起先的我,有些害羞地想低下头。 乌洛却稳稳托住我的腰,用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本王的王妃,当得起这些……” 胸口一窒,瞬间让我红了眼眶,原本低下的头微昂起來,与乌洛共同接受这普天同庆。 人群里有人迸发出激动地呼喊:“看,那就是王妃,大梁來的和亲王妃!” 惊呼声、各类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我想对乌洛说什么?震耳欲聋之际,只得微侧眸望向乌洛。 转眸间正对上乌洛满是柔情的眸子,我只得仓惶回过头,却是心跳如鼓,耳后滚烫。 这段到王宫的路并不算短,沿途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所有的人皆用最大的热情來迎接他们眼中凯旋而归的英雄。 确切地说,是在迎接乌洛,一个他们眼中永远不会败的天神。 一阵自豪感油然而生,这正受万民仰慕、欢呼拥戴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夫君。 一路走來,自己的后背贴到乌洛的铁甲上,丝丝的凉意间,似乎能感受到乌洛怦怦有力的心跳声,虽是初冬,却能感觉到那热热的气息将自己笼罩,自己却是半眼不敢再瞧乌洛,生怕那炽热的眸光将自己融化。 终于到了宫门口,乌洛随即翻身下马,将我扶下來,柔声道:“我要先进宫一下,你也先回去歇息吧……昨晚是不是沒有睡好……” 我面色微红,抬眸强辩道:“谁说沒有睡好,睡得好得很……” 乌洛竟不顾周围满是侍卫:“嗤”地一笑,低低道:“看看你,见到我的时候还是睡眼惺忪……” 说完,吩咐人套上马车,让我先上去:“快回去吧!我去去回來!” 我坐在马车里,扯起帘子,看着乌洛亦弯腰上了马车,随即消失在宫门里。 我怅然放下帘子,蓦地想起乌洛说我沒有睡醒的话,不自觉摸上滚烫的脸颊,据说说我睡眼惺忪,不禁啼笑皆非。 听到乌洛回來,昨夜确实一夜辗转反侧,只在三更时分小憩了一会儿,不到四更,便起來梳洗匀装,面对满柜的衣裳,却不知道该穿哪一件好,到底该梳个什么发髻,亦是思量了半天。 芬姚几个侍女在一旁,亦陪着我左挑右选。 “奴婢觉得这件好,若是王妃梳个飞天髻,藕荷色最适合王妃……”阿熙念叨。 “还是绯红色最喜庆,王爷打了胜仗归來,当属这红色最吉祥……”芬姚仔细比较了一下说。 “才不是,柔然人觉得银白色最好……”阿熙定定道。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荣归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荣归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在大梁,红色就是最吉祥的颜色,自己已然嫁给乌洛,自然入乡随俗,穿银色的该是最好。( 广告) 到底是听从了阿熙的提议,选了一件大梁带來的广袖银色曳地长衫,祥云团福暗纹,滚金广袖,举手间,淡雅中尽显高贵。虽然样式相比较其它宫装已算是普通,但转念一想,迎接自己的夫君,何以以外在邀宠。 想起乌洛的话:“这件衣裳很好看”,想必意义如此。 看看双手,似乎手上还留有乌洛的温暖,不禁面上微热,一路想着,恍惚间转眼已回到王府。 王府上下早已是张灯结彩,迎接乌洛的归來reads;。 管家古里木早已在王府外恭候,见我回來,张望一下,并沒有看到乌洛,这才上前打千行礼,小心翼翼道:“禀王妃,这上下都准备好了……老奴敢问王妃,王爷得什么时候回府!” 对这个管家,我一直沒有什么好的印象,遂淡淡道:“王爷进宫了……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候着吧!” 我沒有去看管家脸上讪讪,便回了寝宫。 这一等,却是暮色降临才听到乌洛回府的消息。 彼时,我正等到百无聊赖之际,随手抚上一曲,亦是心不在焉。 一曲完了,我起身來到窗前,正在张望之际,就见凝儿兴冲冲跑來:“王妃,王爷回來了!” 我心里一动,面上嗔怪道:“你这毛毛糙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火烧眉毛了……王爷到哪儿了!” “嘿嘿……”凝儿抹一把额上的薄汗,笑道:“这得亏奴婢跑得快,,方才管家说王爷已过斜阳桥,顶多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王府扩建后,府邸已然靠近鄂尔浑西边穿越城南北的斜阳河,斜阳桥便是以斜阳河为名,不知道谁曾讲过,因河水走向西北至东南,斜对太阳初升的方向,故名斜阳河。 凝儿这个时候來报,想必是乌洛不想过早惊动我。 心里一热,随即道:“随本宫出去迎接王爷!” 一行人脚步匆匆,从我的寝宫出來,绕近道走向王府大门。 刚斜刺里穿过汉白玉小桥,就见一乘八抬软轿悠悠而來。 管家在前面引路,后面带刀侍卫等一行人皆快步相随。 “这是王爷么,怎么坐轿回來!”仔细看下,芬姚问出了每个人心底的疑惑。 乌洛戎马半生,从來不坐轿。 “王爷劳苦功高,老是骑马该多累啊reads;!偶尔坐轿也舒服一些!”旁边的凝儿不以为然道。 心下奇怪归奇怪,转瞬乌洛的软轿已到跟前。 管家、侍卫等人见我之后皆恭敬行礼。 “上來吧!”帘子微启,传出乌洛低沉的声音。 软轿落地,我微一沉吟,掀开帘子随即上去。 外面暮色已降,借着掀开帘子的功夫我隐约看清了乌洛,待帘子放下,轿子里便一片黑,我与乌洛并排坐下,空间局促,感觉到乌洛热热的呼吸和他紧握住我的手的掌心的温暖。 软轿稳当前行,似乎能感觉到轿夫脚步匆匆,却是错落有致,稳稳当当。 蓦地,乌洛似乎微一侧身,沒有防备间,微凉的唇已落上我的额头,炽热的呼吸里,激得我身子一颤,喉间险些嘤咛出声,脸庞滚烫间,手不自觉握紧。 乌洛的手已沿着我的腰线向上,本能间我抬手挡了一下,手肘正撞向他的腰肋,乌洛闷哼一声,放开了手。 一路再无动静。 软轿在我的寝宫门口稍事停留后,便直接抬了进來。 等软轿落地,我掀开帘子下來的时候,才发现,就在中厅门口。 疑惑间,已有两名侍卫上前,居然是从软轿里将乌洛扶了出來。 进得中厅,乌洛便示意侍卫退下,侍卫无声退去,临走却是将门一带。 正奇怪间,我蓦地一愣,借着寝宫内掌上的烛火仔细看去,我掩口差点失声叫出來。 血,正有血从乌洛的侧肋渗出,已经湿了一大片,怪不得方才在觉得乌洛呼吸略有些急促,一阵淡淡的血腥传來,还以为是嗅觉在作怪。 “王爷!”我惊恐抬眸,正对上乌洛幽深却又闲闲的目光:“你受伤了!” 乌洛唇角微翘,自顾在椅子上坐下:“不能小点声么,非得让别人知道本王受伤才好么,,,还不快扶本王去内室!” 我如昏了头般上前扶住乌洛的胳膊,乌洛庞大的身躯靠在我身上,数丈远的距离我便气喘如牛,我直怀疑乌洛是故意的,不然,怎么可能身躯似整个压在我身上一般。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去看乌洛眸子里促狭的目光,待小心服侍乌洛躺下,我从枕后抽出手來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很厉害,银色的衣服上也已沾染了大片血迹。 “瞧你,脸都吓白了……放心,本王死不了!”躺下來的乌洛看着我闲闲说道。 本想问怎么受伤的,为什么不早说,……却是一句也说不出來,只是六神无主道。 “怎么办,怎么办,你怎么受伤了,,啊!,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能笑出來!”我看着乌洛虽在微笑但是有些苍白的脸色,一把握住他的手臂摇晃着,只感觉眼睛潮潮的。 “叫太医來!”乌洛眸子紧盯着我,任凭我摇晃着他的胳膊,良久才道。 “太医,,快传霍太医,!”我广袖一抬,胡乱抹一把腮边,转身叫道。 片刻后,霍太医得令后匆匆而來,何太医紧随其后。 稍一看伤势,霍太医便委婉让我出去等一下。 我知晓场面必是血腥,而我又有些晕血,便一步一张望地出了内室。 侍女们端着一盆盆的热水进去,又端着一盆盆的血水出來,看得我触目惊心,几次三番想进去,却被芬姚几个人拦下。 刚从里面出來的阿熙道:“王妃不要担心了,霍太医与何太医妙手回春,王爷的伤已经被清洗完毕,正在上药,,王爷也嘱咐不让王妃进去!” 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再看自己,掌心早已是滑腻腻,浑身也已被冷汗浸湿,如今放松下來,后背竟是凉嗖嗖一片。 “王妃先去沐浴一下换个衣裳吧!王爷还得一会才好呢?”阿熙劝道。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荣归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荣归 3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恍惚间來到早已备好的浴桶里,在氤氲的热气里蒸了好大一会,才清醒过來。[ 超多好] 我清醒过來的第一句话便是:“吩咐下去,王爷受伤之事一个字也不许透露出去,违者斩reads;!” “是,奴婢遵旨!”在一边侍候的凝儿转身下去。 芬姚细心为我擦干身体后,边替我披上衣服边唏嘘叹道:“王爷真是个刚强的,奴婢方才进去,那伤口就斜在腹肋间,约有尺余,奴婢看了一眼,就闭眼不忍再看,就连霍太医为王爷清洗伤口时,亦是眉头紧皱,满头大汗,想來王爷是伤地不轻…..可王爷硬是一声不吭,真乃铁打的神人也!” 心口蓦地一阵刺痛,穿衣服的手不自觉一松,刚披上的衣服顺势滑落,芬姚赶紧替我拎起,一面系上束带,一面安慰道:“有霍太医与何太医在,王妃尽可放心!” 回得中厅的时候,霍太医与何太医已在等候。 见我出來,两人道乌洛药力还未过,还未醒來,只等他醒來便好。 看着两人疲惫至极,我吩咐人将两人送走,每人又送上一份丰厚的赏赐。 缓缓走进内室,屋里的血腥气还未散尽,闻之仍然有淡淡的刺鼻。[ 超多好] 我走近窗前,轻轻推开长窗,清冷的空气扑面而來,头脑随之清醒了不少,我伸手放下合欢刺绣烟罗软纱,以便进來清新空气的同时亦能挡风。 做完这一切,我蹑手蹑脚來到榻前。 凝望了还在熟睡中的乌洛好一会,我才在榻前轻轻坐下。 乌洛身上盖着鸳鸯戏水的锦被,头微侧向里,紧闭的双眼和匀称的鼻息显示他正在熟睡中。 许是方才流血过多的缘故,乌洛的刚毅的面庞有些苍白,眉峰微蹙,唇角却是微翘,带着淡淡的微笑,光洁的额头被几缕黑发遮盖,挡在眼睛上面。 我伸出略有些颤抖的手,轻轻将这几缕头发拨向他的双鬓,露出微皱的眉心,我用食指上下微摩挲,直至其缓缓平复下來;接着又轻轻抚过他的剑眉,顺着他的脸庞向下,直到手上传來胡茬扎手的微疼reads;。 我对着乌洛的面庞痴痴看了好久,清晨在城门见到乌洛时的一幕如云烟般浮过脑际,透着些许的不真实,与乌洛分别半年,自己一个人在寂寞、担心、疲惫中等待了感觉仿佛有百年,而此时面对就在眼前的乌洛,又仿佛是分别不过是在昨日而已。 …… 屋外更漏声声,更显得内室里一片寂静,静得都可以听到乌洛匀称的鼻息声及自己的呼吸声。 乌洛的额头已渗出细细密密的一层汗珠,我起身用热水绞了条帕子,轻轻地为其擦拭。 烛火摇曳间,乌洛的面庞忽明忽暗,我伏在榻前,眼前的这张面庞,却是看也看不够般,渐渐地,睡意袭來…… 朦胧间,似乎在明月湖的汉白玉拱桥之上,自己正与乌洛携手散步观赏满池的荷花,却听到耳边有人轻轻唤我:“王妃,王妃,醒醒……王爷醒了……” 我转头看,原來是芬姚;再转头,方才还携手并肩的乌洛已是不见,当下大急,想四下寻找却是迈不开腿,蓦地一个激灵,我竟是腾地一下站起:“王爷呢?王爷在哪里!” 由于起得急,眼前一片黑暗,接着无数小星星从眼前掠过。 使劲睁开眼,怔忪间,正对上榻前半倚在床头的乌洛,幽深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旁边的侍女也在看着我。 我这才清醒过來,原來刚才不过南柯一梦,瞬间又记起自己是在乌洛的榻前睡着了,不觉面红耳热,望着乌洛嗫嚅道:“你醒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乌洛的眸光落在我的身上,唇角一勾,似乎在忍住笑,一本正经道:“叫你你也沒有回应,本王的胳膊被你枕了半宿,都已经麻木了……” 我低头,却见自己的手还在牢牢抓住乌洛的手腕,禁不住低呼一声,慌忙松开,嘴里不忘辩解着:“我明明是趴在榻前的……” “现在知道松开了……”乌洛抽回胳膊,边活动了两下,边低低揶揄道:“你说是趴在榻前,那方才是谁紧紧抱着本王的胳膊,任谁叫也不松开……” 天,我眼睛瞟着周围的侍女想笑不敢笑,一个个眼睛看向四周,似乎未听到般却又紧紧抿嘴极力憋着,我顿时又羞又窘,几欲上前捂住乌洛的嘴巴。 想起自己现在真的才是睡眼惺忪,不禁沮丧地想,这乌洛,半年未见,居然会贫嘴了…… 到底是有惊无险,乌洛总算醒了,出了一身大汗的他,看上去倒是神清气爽。 见我亦醒來,侍女们便鱼贯而出,准备侍候我和乌洛洗漱。 昨夜伏在榻前半宿疲乏之至,我故意不去看乌洛,只是伸伸酸痛的腰身,來到长窗前,天色早已大亮,清冷的空气扑面而來,不禁贪婪地吸了好几口。 窗外,唯有耐冬的几抹绿色点缀着寂寞的冬日。 在窗前站了一会,才平复下方才激烈的心跳,脸上的潮热亦随着冷空气的扑面而來而消退了几分。 自己昨晚竟是枕着乌洛的胳膊入睡,本來是要静静等着他醒來的,自己却是一觉梦到周公。 屋内炭火充足,温暖如春,站在窗前吹着凉风,倒也不觉得冷,只偶尔凉风吹起鬓角的发丝拂向自己的脸庞和脖颈,带來丝丝酥酥软软的微痒。 直到心情彻底平静下來,方才转身,却是在一转身撞向后面厚实的胸膛。 我揉揉撞到乌洛下颌的额头,抬眸却见乌洛幽深的目光里,满满的柔软似要溢出來。 我几欲脱口而出的埋怨变成了无奈:“你怎么下來了,太医不是让你好好躺着嘛……” 乌洛沒有言语,深深看我一眼,便抬手轻轻拥住我,用已是冒出胡茬的下颌轻轻摩挲着我的额头。 额头顿时传來一阵轻微的刺痛,我身子一扭,挣扎道:“王爷……” 话音未落,头顶传來乌洛沉闷的声音:“这就受不了了,昨夜你枕着本王胳膊一宿,现在还抬不起來呢……本王要好好惩罚你一下……”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荣归 3,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荣归 4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灼热的气息里,乌洛的“惩罚”渐渐从我的额头往下,沿着眉毛、眼睛、鼻子,直到他滚烫的唇落在我的唇上,我身子一颤:“王爷,!”一声嘤咛还未出口,乌洛早已箍紧我的身子,灵活的舌已撬开我的唇齿,长驱直入,强烈的男子气息里,我的手只是无力地挣扎几下,便在铺天盖地的眩晕里迷失了自己…… 终于,乌洛停止他的“惩罚”,我也缓缓睁开迷茫的眼睛,却是气息微急,身子酥软,双臂缠在乌洛顺势俯下的脖颈后。 近在咫尺处,乌洛褐色的瞳眸里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影子,乌洛亦静静凝视着我,双眸相对间,这一刻,惟愿天长地久,地老天荒…… 许久,乌洛抬手悄悄擦拭一下我的腮边。 我这才恍然回过神來,再也忍不住,一下伏在乌洛的肩头,哽咽道:“你不是百战百胜吗?怎么会受伤,这么长时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來的,你难道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么,为什么现在才回來,……” 一连串的疑问问完后,才觉得所有自分别后积聚在心底的感受才得以发泄完毕,心里似乎也才轻松了一些。 我的泪不停歇地流着,任其肆无忌惮地打湿了乌洛肩头的单衣,而我什么都不想做,就是想要乌洛明白此刻我的心境…… 内室里悄无声息,只有淡淡的沉香气息,如三月春风般,熏得人直要陶醉,除了我的啜泣声,便就是耳边传來的轻轻的呼吸声,和后背温暖的掌心轻轻抚摸过、偶尔轻轻拍拍的踏实感。( 广告) 良久,耳边传來乌洛低低的声音:“此番,是本王欠你……庙堂之高,终归是不及江湖之远……等大局已定,本王便带你离开王府,余生游遍大河山川……” …… 原以为平定高昌至少需要一到两年,大梁与柔然亦并沒有按照盟约在六月开战,而是占据天时地利,便在一切准备就绪之际,提前几个月攻打高昌,以便尽快结束战争reads;。 出人意料地是,从开战到攻下高昌全部城池,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高昌全部大约有上百座城池,其中,三分之一的城池皆是临阵倒戈,大梁、柔然大军刚逼近城头之际,城头便扬起白旗,而大梁和柔然的精锐之师在高昌所向披靡,大大小小的城池逐一拿下,并未有先前想象的残酷与伤亡。 由此更是显示此番高昌灭亡乃是顺应天意。( ) 高昌新王见大势已去,便率领残部弃城西去,深入西域,以图东山再起。 所谓“擒贼先擒王”,为免除后患,防止高昌东山再起,大梁与柔然各派出骑兵三千人西去追赶高昌新王,其他人则凯旋归还。 大梁并未爽约,攻下高昌王宫之后,便与乌洛按原盟约,商定以天山、阴山为界,天山及阴山以北即大漠以南划归柔然疆域;天山、阴山以南则置于大梁版图之内,如此一來,此番战争便是大梁西扩领土千里,柔然则是夺回失而复得的疆土,而高昌,就此从版图上消失。 乌洛的伤便是在回柔然途中遭到偷袭所致。 彼时深夜,乌洛正在帐中看折子,如常般侍卫会为其端上茶盏,这次,却是蹑手蹑脚的脚步声,乌洛正看折子出神,思虑沉沉之际,并未觉察出有何异常。 待到近身之处,眼睛余光所至,那侍卫不足丈许,竟是稍停一下,手中茶盏一甩,抽出长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乌洛迎面劈來。 换作旁人,这一剑必是得手,而乌洛常年习武,耳力及反应超乎常人,之前虽是毫无防备,当下还是敏捷侧身躲过一剑,而背后是宽大厚重的红檀木椅,身子倾斜之际,剑梢划过乌洛的腹部,落在木椅背上,巨大的力量将木椅一劈两半。 帐内的异响惊动了守夜的侍卫,随之大帐被掀开,一声“有刺客”,守夜侍卫们进得帐内擒拿刺客,方才刺客一剑落空,已是绝望,拔剑直逼乌洛,乌洛冷笑一声,徒手迎战。 那刺客见大势已去,遂抽回剑自刎。 那刺客暗里杀死守夜侍卫,随即混作守夜侍卫,借端茶功夫进入乌洛大帐。 随即,所有守夜侍卫被囚禁,严刑拷问之下,终于有人供认一个侍卫的远房亲戚在战争中被救起,想跟着随行大军回柔然,侍卫的远房亲戚又重金贿赂了侍卫队首领,有了侍卫的引荐,加上重金贿赂,顺利进入侍卫队伍的伙房担水,却未曾想到竟是來行刺乌洛的。 作为警戒,侍卫首领和那名侍卫被处以极刑,但刺客身份却无从查找。 但刺客并非等闲之辈,那一剑的剑锋还是在乌洛腹部斜划近尺长的伤口,最深处两指。 幸亏剑上无毒,随军御医慌忙为乌洛包扎。 时已快到鄂尔浑城,乌洛受伤必会影响士气,乌洛下令严密封锁消息。 那一剑虽是不致命,却也不轻,直到快进鄂尔浑城之时,乌洛才得以骑上马。 …… “本王从未想过你会在城头之上迎接本王!”耳边传來乌洛温和的声音,身子又亦被紧紧拥住:“本王一直在想,见到你的时候,你会是什么样子!” 我广袖悄悄拭一下脸庞,仰脸笑道:“你见我可有什么变化!” 乌洛深深看我,粗砺的指腹摩挲过我的眉眼,眼底瞬间涌上浓浓的暖意:“唔……本王见你在城墙的时候,倒真应了那句话:衣袂翩翩,宛若仙人……” 听着乌洛文绉绉的话,我“扑哧”一声笑出來。 …… 霍太医与何太医妙手回春,乌洛在途中包扎过却沒有清理彻底的伤口在两人的悉心照料下,外敷内服,很快好了起來。 不出十日,外面已结痂。 待霍太医为乌洛仔细检查过,这才欣慰道:“王爷神勇过人,身体底子厚,这伤好得也利索,再过些日子,王爷舞刀弄剑,当是不成问題!” 乌洛坐在榻上,深以为然:“此番多亏了霍太医,本王早些年游历大梁,对中原医术深感佩服,霍太医不愧为‘神医’之称!”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荣归 4,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嫌隙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霍太医治愈乌洛,本是一功,加上霍太医从前在大梁宫内浸淫多年,对天家规矩了解甚深,为人谦和有礼,又是谨言慎行,因此与乌洛长谈一番后,乌洛对其倒是一见如故。 彼时中厅里,炭火熊熊;外面虽是北风呼啸,屋内却是温暖如春,连应景的花儿也开得正艳。 乌洛只着白色单衣,坐在正座上,霍太医与何太医亦被赐座。 乌洛并沒有回避可汗大檀先前的病情,对霍太医稳住大檀的病情亦是赞赏有加。 几近古稀的霍太医依然双目炯炯,闻此谦和一笑,眼睛却是望向坐在乌洛身边的我:“此事王爷还得多谢王妃,说起來此事还得从大汗夫人送來的木槿说起,那木槿花上沾有药粉,草民劝诫王妃慎用,而后……” 霍太医一五一十将如何在达簿干阿茹那里验过其所有的木槿并发现有相同的药粉,及后來如何从可汗大檀的膳食里发现与木槿花上沾染的药粉相克的某些膳食之事一一道來。 我一边吃着茶盏里的暖胃枣,一边赞叹霍太医的言谈才华,在深宫浸淫多年,果然是知晓如何來说这件事的。 眼看着乌洛的眉头越拧越紧,眼底原先的暖意渐渐淡去,眸子亦恢复了先前的冷漠,射出清冷的光。 我假意沒有看到,只是最后适时截住霍太医的话,温言道:“此番当属霍太医与何太医功劳最大……”我转向乌洛:“大汗只不过是中了些慢性毒而已,应是无甚大碍了……” 乌洛自前方归來,因有伤在身,仅仅是第一日去了王宫,面见了可汗大檀,乌洛并沒有瞒大檀他受伤之事,对于同父异母的弟弟,神智早已清醒的大檀亦是心疼有加,有心派御医,却又怕此事声张出去。 “毕竟前方战争还未结束,自己病情又不稳定,叔父郁久闾拓桑病逝,六位王子年幼的年幼,年长的亦欠缺历练,郁久闾家族唯有你能撑得起,若是此时传出你的伤势,恐是对时局不利……” 大檀的顾虑早在乌洛意料之中,乌洛并未有任何言语reads;。 大檀便让乌洛在府内休养生息,而与大梁的边疆划分等一切事宜便由国相斛律齐全权负责。 而先前几欲被大檀遗忘的国相斛律齐重新出山,倒让朝中上下惊动,众多猜测之余,皆因可汗与斛律齐讳莫如深而作罢,再一想,这些事情,本就是国相之事,国相之前虽是险些被遗忘,但是毕竟还在国相之位,于是,猜测也就因沒有了意义而作罢,国相斛律齐亦因重新受到重用一时又炙手可热。 乌洛率领大军回到柔然,自是受到朝野上下的追捧,昔日乌洛不在时门可罗雀的王府,如今是车水马龙,而乌洛则是一概不见。 而百官上朝之时亦看不到乌洛,自然,时间一长,外界亦隐隐有了些许的猜测传言。 最多的,则是乌洛打了胜仗却是好大喜功,与大汗之间有了嫌隙…… 每日,打听回來的这些消息一字不差地落入我和乌洛的耳中,乌洛只是淡淡一笑。 至于大檀与乌洛之间到底是否有嫌隙,我自是懒得过问。 但是,从霍太医与大檀的接触來看,大檀并非糊涂之人,昔日,霍太医仔细看过大檀的膳食后,便开出了药方,只是药引难寻,还是我从宫中拿出陪嫁的一株天山雪莲來充作药引,大檀的病情这才慢慢好了起來,先前的神智不清,慢慢调理之下后來竟也清醒了,但是,说來奇怪,清醒后的大檀居然还能记得自己即便是之前自己神智不清时的事情。 自然,这些是清醒后的大檀秘密召见霍太医之时所言,而霍太医亦是精明之人,只对大檀说他的病虽是奇怪,但是幸亏有了王妃的药引,才得以救治。 大檀闻听之后若有所思半天才交待霍太医,为他医治之事万不可透露一个字,于是,朝中上下看到的是有所清醒但是仍然有时糊涂的大檀。 只是,不知道,大檀这戏是为哪般…… 霍太医回來则告诉我,这大檀并无实病,即便是那些膳食与药粉相克,顶多是慢性毒,短期之内不会有大碍。 “大檀在病中仍能记得所发生之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中了慢性蛊,但至于是何种蛊,现在还并不能看出來,下蛊之人亦是细心之至,让蛊慢慢见效,不至于一下让大汗看上去会有很大的不同,这样,病拖长久了,自然就不会有人怀疑是人之故意所为,此蛊时间长了,能让中蛊之人出现幻听,慢慢听从施蛊人的蛊惑,最后言听计从……” 在霍太医向我禀报大檀的病情并询问是否要将病因如实告诉大檀的时候,我一边淡淡应着,心里亦是一边暗暗劝慰着自己,大檀能够好起來目前來说就足够了,而至于因何发病,那不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何况大檀既是清醒过來,又怎会放弃查找病因的机会。 乌洛此番受伤,自己已是如惊弓之鸟,而王宫内的争斗,虽说是国事,但说到底还是可汗大檀的家事;谁踏上将來的汗位与乌洛与我有任何干系,我要的,只是要与乌洛平安度日而已。 只是,这些话交待了霍太医之后,我便放在了肚里。 今日,霍太医说起这些,真正的含义自然不是跟乌洛禀报大檀的病情,毕竟大檀已是好了起來,我真正想让乌洛听的,是“大汗夫人”四个字。 这个霍太医是聪明的,我先前只是对他点到为止,他竟是领悟地极其透彻。 及到最后,霍太医及何太医离去之时,我心底满意至极,面色却是淡淡。 一旁的乌洛眉峰微挑,我垂眸喝茶的余光里隐约可以看见乌洛瞥來的目光,我假意沒有看见,只是自顾喝着芬姚又新沏上的一盏暖胃红茶。 屋里炭火偶尔“毕剥”一声,喝下的茶让身体暖融融,通身舒服之际,一时又有些薄汗。 我放下茶盏,起身笑道:“这茶当真不能多喝,喝了浑身发热,容臣妾回去更换一件衣衫!” 不待乌洛回应,我转身便走。 刚踏出一步,手腕便已被从后面攥住。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嫌隙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嫌隙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我停住身子,静默片刻,转头凝眸于乌洛,笑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乌洛亦凝眸于我,褐色的眸子里淡漠之色尽显,唇角似笑非笑之际,话语亦是淡淡:“有话为何不直接对本王说!” 我收回目光,垂眸盯着乌洛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腕,感到笑意渐渐从脸上隐去,淡然道:“王爷想听什么话!” 手腕一动,乌洛亦起身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形站在我的面前,即使不看,我亦能感觉到他眸子里射出的迫人的光直直落到我的身上。( ) 很少有人能在乌洛这种迫人的目光里镇定自若地与之对视,那目光,似能一眼看穿你心里所想,让人无所遁形,即便是阵前久经沙场的大将,在这迫人的目光里亦会当场汗湿中衣。 如今这目光就定在我的身上。 我缓缓抬眸,微仰头,将目光从手腕移向他的脸庞,对上他漆黑的眼底。 就这样倔强地对视着,片刻,他唇角一翘,忽而一笑:“本王自然想听王妃的心里话!” 闻言,我复垂眸,将手腕从他的手中用力一抽,转身,裙裾从他面前拖曳而过,环佩相撞声里,交织在一起的还有我轻如飘渺的声音:“臣妾一直以为,一个能杀死哈斯克狼王的人,是不需要与任何人讲究交换条件的……” …… 之前虽是与达簿干阿茹站到了一起,我终究是不情愿的。 但是,事实上,彼时的自己,毫无其它选择。 达簿干阿茹权衡之下,终究也是迈出了她无法回头的一步,一切,皆是因为乌洛。 我这也才明白,昔日纳彩珠因我遇刺而被囚禁起來,与国师夫人交好的达簿干阿茹在这件事上为何采取了回避的态度。 “二弟虽是先后有过几位夫人,却形同孑然一身,先前几位夫人不明不白死去,和纳彩珠不无关系,二弟心软,又顾忌朝政,到底是沒有追究,本夫人亦知道,先前你在的时候亦是受了不少委屈……如今你贵为正室王妃,自然不该再受这份气……这个纳彩珠,杀杀她的气焰亦是好的……” 彼时听到这里,我心底不得不为达簿干阿茹的说法喝彩,一番简短的话,听上去是为我着想,却是不着痕迹地隐去了她自己的心意reads;。 我听后面上应着,心里冷笑一声,看來,人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纳彩珠即使再愚蠢,也绝不会令刺客带上自己的腰牌去行刺自己的敌人,若是真有行刺之罪,岂是达簿干阿茹一句轻描淡写的“杀杀她的气焰”那么简单。 得知将纳彩珠囚禁起來出自达簿干阿茹的主意,我不免称谢。 “到底是夫人想得周全,等王爷回來处置此事是最恰当不过了……” 心里暗道这达簿干阿茹果真是两面三刀,明知道此事并非纳彩珠所为,却凭此是在国师那里卖足了面子:“这人证物证俱在,行刺王妃此等大罪按理说该是千刀万剐,否则以后哪有章法可循,只是如今,前方大战在即,当以国事为重,这说起來亦是王爷的家事,先不如将纳彩珠囚禁在王府,听候王爷回來处置……” 达簿干阿茹一番话让怒火中烧的大檀点头称是:“死罪暂免,活罪难饶……”大檀如此说道。 而纳彩珠在王府的囚牢中虽是日日消瘦下去,却并沒有想象中的“活罪难饶”,想來亦该是达簿干阿茹的手笔,觉察出国师雍加斯的想法之后,有什么比能将其心爱的女儿稳稳控制于手中而更能牵制国师呢? 她知道乌洛上前方之际,因被我误会而焦头烂额,必是沒有时间來处理这桩“家事”,自然,以她的力量,越俎代庖岂会是难事。 那管家古里木,便是忠实的达簿干阿茹家族的后人。 这也才明白乌洛之所以让自己相信古里木,皆是因为先前有了与达簿干阿茹的约定。 达簿干阿茹终究是沒有逃过自己的心魔,她料到我早晚会去拜访,因此,膜拜狼王掩不去刻意的痕迹。 我和她迟早会站到一起,她自信满满reads;。 也确实沒错,那样的状况下,我除此别无选择。 只是,达簿干阿茹太过自信,并沒有料到我选择她,只是为了自保而已,而她,眼眸偶尔掠过丝丝密密的锋芒则将我当成了她的对手,我的顺从亦被她当成了屈服。 看着大檀一日日好起來,眼神里重新对达簿干阿茹充满了温和,达簿干阿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來。 无疑,达簿干阿茹是感激自己的,只是,这感激,也仅仅是纯粹的感激而已,因为我和她站在了一起,自然是相互利用而已,我平安了,她也重新赢取了大汗的信任,可谓皆大欢喜。 只是这里面,默契地谁也沒有提及乌洛。 自然,从达簿干阿茹膜拜狼王开始,她就让我明白,她的心里,一直都有乌洛的存在,甚至,她把乌洛当成是她的神來膜拜。 …… 站在内室里,一切温暖如春,却是感觉如炙烤般浑身燥热不已,我轻轻推开雕花长窗,一阵冷风扑面而來,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放眼望去,天色阴沉,光秃秃的树枝上偶有枯败的黄叶倔强地立在枝头,随风飘摇中,到底是抵不过寒风的怒吼,不情愿地颤颤落在地上,随即被寒风一卷,打了几个旋便再也无踪影。 仰望苍穹,蓦地心感渺小,心底亦是渐生苍凉之意。 人生何其短暂,如这飘落枝头的枯叶,繁华一季后终是落地为泥,谁又曾记得盛夏时分装扮的大地一片绿意盎然的究竟是哪一片叶子呢? 脑海里霎时浮现昔日的母亲,在繁华如锦的宫内,团扇轻摇,望着寝宫檐下忙碌着筑窝的燕子,淡然道:“漫漫日子里,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怎么活还不是一辈子,活着人來人往,死了谁又还记得你呢?” 顿时茅塞顿开。 冷风早已吹散了身上的燥热,长久晾在冷风里,身上感到了些许的寒意,我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带上长窗,将腮边的一缕发丝拂向耳后,这才转过身來。 转身正对上身后的一双深眸。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嫌隙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冰释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乌洛离我不足丈许,负手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 广告) 或许是看外面看的时间太长,待回过头來看室内有些昏暗,眼睛一时有些发花,但是,转身的那一瞬间,我仍是清晰地看到了乌洛的漆黑的眼底闪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我胸口一窒,方才想好的话瞬间飞去了爪哇国,竟一个字也说不出來,看着他微有些苍白的脸庞,暗暗懊恼,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方才自己的话想必是刺伤他了。 转念一想到达簿干阿茹在我面前说起乌洛杀死哈斯克狼王的儿子救她出水火之中之时,那眉眼温柔所透出的款款深情,我的心里便是一阵刺痛,而那象征无尚力量的狼王居然放在达簿干阿茹的寝宫;我方才软下來的心里不免又隐隐强硬起來。 乌洛的脸庞依然年轻、依然刚毅,薄唇微抿间,又恢复了惯往的漠然,我虽是在看着他,却是茫然中百般纠结,心底的钝痛一**蔓延开來,连带着喉间亦是酸涩莫名。 就这样怔怔对望着,谁也沒有开口。 良久沉默里,连轻微的呼吸声都可以听见,我张张嘴,终是无言,垂眸落在雪白广袖之上,上好的绸缎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光亮却不刺眼。 余光里乌洛身形向前迈进几步,深雍靴已离自己近在咫尺。 我不能装作什么都未看见,抬眸,正对上乌洛漆黑的眼底,不辨喜怒。 我叹口气,抬手抚上乌洛宽阔的胸膛,手指在其鲛纹刺绣衣领上轻轻摩挲而过。 乌洛身子一震,并沒有回应。 我的手指顺着他的衣领往上,直到触摸到他脖底下的肌肤时,他的喉结动了一下,我的手并沒有停下來,认真看着,依次向上,直到摸到他凸出的喉结,來回轻微摩挲之际,他这才有了反应。 他微低头,略显沙哑的声音里有着低沉的魅惑:“卿卿,……” 我的手及时向上,放在他的唇上:“不要说了,我,什么都知道……” 他的眼眸瞬间亮了起來,大手握住我覆在他唇上的手指,渐渐向下,直到贴向他怦怦跳的胸膛,这才低低道:“你知道这里就好……” …… 可汗大檀的病渐次好了起來,满朝文武当是欢天喜地,而喜色尽显的莫过于大汗夫人达簿干阿茹reads;。 对她而言,此番可谓有惊无险,自己的爱子车吉安仍在前方剿敌,全力追杀高昌新王,立功机会就在眼前。 而郁久闾松泰,虽是铁血铮铮,刚性男儿,仍是被三夫人留在王宫,借口则是大汗病榻在床,需要侍奉,松泰虽是不情愿,仍是孝心当先,遵旨留在大汗身边。 “这样的侍奉,远不如上阵杀敌來得痛快!”听到车吉安在前方屡建奇功,松泰苦闷之际,借酒烧愁发牢骚道。 三夫人之心,当是众人皆知,自古战场刀枪无眼,马革裹尸,青山埋忠骨者大有人在,自己只有一子,不愿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去前方打仗冒险,作为母亲倒是情有可原。 只是,无形中,相比较车吉安誓言铮铮愿意追随叔父乌洛上阵杀敌,松泰母子不免让人看轻三分。 尤其是听到车吉安阵前生死不顾,勇猛杀敌的时候,对比之下,众朝臣自是对这位榻前侍奉大汗的孝子自有看法,即使是轻微的眼神,松泰亦是汗颜不已,这才后悔当初听母亲的话,如今落得胆小如鼠,成了众人眼中的懦夫一说。 而那位三夫人,亦是有苦难言。 原先端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留下松泰日夜侍奉在弥留之际看似不久便要归天的大汗面前,大檀清醒的时候不多,这三夫人亦是个会察言观色之辈,据传有三夫人在面前的时候,原先深受大汗宠爱的达簿干阿茹夫人则无立足之地。 却不曾想,大檀否极泰來,悠悠在鬼门关转了几圈竟是回光返照般慢慢有了神采。 而这令三夫人大惑不解,惶恐之下却不得不强作笑颜,恭贺大檀病体痊愈。 只是,这样的恭贺里,存了几分真心就沒人得知了。 大檀病好,不明真相的人自然是对国师雍加斯佩服地五体投地。 而国师,听到众人赞誉,气息沉定,心安理得,一副受之无愧的模样。 彼时听到这些宫内内侍來访传來的闲话,经下人的编排再传到我的耳中,倒叫我好笑。虽然沒有见过国师,但是想來这国师是个厚脸皮的。 只是不知道这次国师“法术”失灵,完颜夫人精心设下的诡计被揭穿,两个人心里该是如何的滋味。 …… 乌洛的伤痊愈了,自攻打高昌归來,乌洛便不再每日去宫内议事,而是间或几天去一次,每次去也只是停留不过个把时辰,便打道回府。 而自乌洛归來后,斛律单同來过一次便再也未见,如此,宫里的消息便基本传不进來。 我也乐得耳根子清静,自己与达簿干阿茹的表面同盟亦因为乌洛的归來而渐渐淡去。 我每日便就是抚抚琴,偶尔亦会早起看乌洛舞剑。 实际上,先前的柔然人多以佩刀居多,而随着中原剑法逐渐传入柔然,柔然人不再局限于用刀,用剑之人亦是广泛。 乌洛戎马半生,刀剑自是不在话下。 漠北的冬天透着干冷,乌洛总在四更时分其身,我还在沉沉入睡的时候,便悄无声息地下去,只着单衣便在寝宫一隅开始习练。 偶尔我会醒來的时候,便怔忪一会,其身由芬姚为我披上厚厚的紫貂皮大氅,随后來到乌洛习练的地方,远远地,水红绢灯之下,光线黯淡,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看到一招一式中,白色的单袍在风中飘扬,宛如闲云野鹤般;停下來的时候,端的是长身玉立,俊朗轩逸。 一时竟有些看痴。 不知站了多久,腿脚要站麻的时候才恍然清醒过來,彼时乌洛早已收招,旁边早有人候着接过他手中的长剑放好,又递上蒸好的毛巾让其揩手。 乌洛擦完汗水,转身之际,便看到了站在回廊之上的我。 相视一笑,乌洛上前,我便从芬姚手中拿过锦帕,细心为乌洛揩去额角的薄汗。 淡淡飘落的雪花里,唯有俪影成双,渐渐远去……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冰释,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旧疾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转眼已是临近年关,漠北的雪格外的大,漫天遍野都是茫茫的雪白,唯有檐前高高悬起的水红绢灯让人感觉到一些暖意。 而自进入腊月起,自己的身子却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披上厚厚的绛色狐皮大氅在后花园里清扫出來的石阶上勉强走上一会;不好的时候则是整日卧床,动则身体发虚,满身是汗。 霍太医与何太医便每日忙着为我诊脉,开方子,熬药;而我,只有皱着眉头将玉碗中蒸气氤氲的墨色药汁强咽下去。 每到半夜,自己便在咳嗽中醒來,喉咙似乎有把毛刷在刷一般,咳得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咳出來才罢休。 止不住的咳嗽,每每便惊扰枕边乌洛的清梦,实际上,乌洛睡觉亦是很轻,只要我微一翻身,他便会醒來,若是我继续睡下去,他等一会再躺下;若是我咳嗽中醒來,他便会立即起身,一边略有些笨拙地为我抚着胸口和背后,一边眉间微蹙道:“这要再咳下去,身子还不咳坏了,,來人,传太医,!” 每每这时,我也会边咳边止住他:“这不怪太医,旧疾复发而已,加上……”我蓦地意识到什么?忙转移话題笑笑道:“这还是漠北天气寒冷,臣妾不适应水土之缘故!” 乌洛皱皱眉,沒再言语。( ) 好容易咳嗽平息,我便在一身大汗中困倦睡去,梦里,透过飘渺的薄雾,穿过明月湖的汉白玉小桥,乌洛在前方正背对我,宽阔的身影格外让人心安,我急急走过去,却听见前面传來孩儿娇嫩的声音:“父王,快來找我啊!” 我大惊,却见薄雾慢慢散尽后,两个梳羊角髻的稚儿在对着乌洛招手,我仔细看过去,竟是一对龙凤小儿,再仔细辨认,男孩明显像极了乌洛的脸庞;女孩则看不清像谁,我越着急想看清,越是腿脚卖不动,只见薄雾再次飘过,乌洛随着那银铃般的笑声渐渐远去,再也寻不着…… “王爷,王爷!”我哀哀哭泣起來:“王爷不要随那孩子去,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 耳边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安慰自己,但根本听不清楚,我只顾哀叫着,仿佛看到乌洛忧郁的眸子从眼前飘过,直到慢慢平息下來,在渐缓渐慢的拍打中渐渐进入梦乡…… 梦里醒來,犹在眼前,历历在目。 乌洛少不了又是一番抚慰。 偏巧宫里來信让乌洛尽快入宫。( ) 乌洛安抚我一番便去了宫中。 看着霍太医微有些凝重的脸色,想是旧疾又犯了。 我擦干脸上的泪痕,打起精神笑笑:“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本宫的身子几番遭难,能活到今日已是万幸……霍太医尽力就可……” 霍太医这才道:“王妃身子原本就弱,加上劳心费神,这病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还需长久休养才是……”说罢左右看一下,垂眸不语。 我心底知他有话要说,便摒退了左右。 “霍太医有话便说罢,这里沒有外人……”我半靠在榻上,示意霍太医落座。 霍太医这才小心落座,未言语先叹气。 我心下奇怪,仍是沉住气静静待他开口。 “王妃身子不比先前,切记要多休息……恕微臣说句不当说的话,这王宫内纷繁复杂,就当是为自己身子打算,王妃还是多避让些为好!” 我心里虽是惊讶于霍太医的话,面上还是温和道:“霍太医之言,本宫谨记在心!” 霍太医清瘦的面容上略显疲惫之色:“前些日子草民接到大梁的音信,齐曾他……”说到这里,霍太医沒有继续说下去,我却清楚地看到一抹痛苦之色从其面上掠过。 我心里一紧:“齐曾如何了!” 先前写信给梁文敬,希望他看在我的薄面上放过齐曾,同时又写信给杜兰,万不得已之际,直接将齐曾送到柔然边境,但是一直未果。 如此久沒有消息,想來是齐曾平安。 沒曾想霍太医之后的话却是让我如晴天霹雳,震得我许久都未缓过神來。 “那齐曾在快到柔然边境之时,遭遇一伙强人,马队被冲散,想必是凶多吉少……”说到最后,一向沉稳的霍太医竟是老泪纵横reads;。 “你是如何知道的!”镇定下來的我不免疑惑道。 原來数月前,齐曾在杜兰的夫君许士儒的帮助下,化作商人,混在北去的商旅队伍里,柔然与大梁通商已久,北上的商旅马队随处可见。 快到柔然边境之时,却是临來一伙强人强抢马队物资,原本大梁与柔然结盟后,边境商旅往來活跃,商旅马队里虽有护送物资之人,奈何只是充当门面,真遇上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跑得比谁都快。 那伙强人伤了几个人,便劫去了两车货物,其中一辆马车上便是藏匿在里面的齐曾,而打斗之时,齐曾的徒弟正在远处的丛林中小解,听到声音急忙返回,只看到被劫去的马车飞奔而去…… 齐曾的徒弟失魂落魄返回大梁,告诉许士儒此事,许士儒亦是大吃一惊…… 我终于明白,此番霍太医前來哭诉,自是以为我或许会提前得到齐曾消息,而我却无动于衷。 沒曾想我却根本不知道齐曾之事。 霍太医不免讪讪,起身行礼道:“草民冒昧,还望王妃见谅!” 看着霍太医微显佝偻的身形远去,我才渐渐平静下來。 自己先前一直关注柔然王宫内变化,自写给大梁皇帝梁文敬的信去后,一直未有回音,杜兰那边亦未有消息传來,想必是齐曾已有妥善安排。 我唤过芬姚,问自近几个月可有大梁那边的消息传來。 芬姚有些奇怪,摇摇头说好久不曾有大梁的來信了。 我心下叹气,这梁文敬必是介意了,自己当日心意决绝,摔碎“玉梁”明志,恨不能此生不复与其有联系。 再转念一想,梁文敬并非气量如此小之人,加上惜才缘故,断不会做出如此之事。 但为何杜兰迟迟不來信,左思右想间,眼前一亮。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旧疾,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旧人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杜兰一向行事细心,加上许士儒对杜兰要求之事亦是言听计从,想必这番路遇歹人该是两个人的计策,若真是这样,不失为保护齐曾的一个好办法,永绝后患。 果然,不到半个月,大梁便來信了,看到火漆密封的信封上角上不显眼似不经意涂抹的一笔,我便知道如自己所愿,齐曾已被妥善安排。 信來信往难免有纰漏,我早已与杜兰约定,若是自己安排的事情办妥,只需要在信封上左下角笔梢一带就可,里面的内容则是无关紧要的问候之语。 看到信封,我便心底有数,拆开火漆信封,果是无关紧要内容。 寥寥数言,看完后我便就着烛火点燃。 心里虽是落下了一大块石头,仍有不踏实的地方,若是此事东窗事发,这齐曾一日还在大梁,杜兰和许士儒便难免不受牵连。 转念一想,若是梁文敬对此事介意,想必齐曾早已无立身之地,何以等到现在,想必是睁只眼闭只眼了,齐曾遭遇强人被劫去生死难料则是糊弄底下人了。 如此一想,心底竟是酸涩莫名,再深想,竟也不免悲哀,与手握天下的九五之尊比起來,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又能算什么呢?不过欺骗那些底下人而已。 霍太医听说齐曾平安,亦是感叹上天有眼,齐曾的事情落定,自己的病情亦渐渐好起來。 日子转眼便到了腊月下旬。 王府里面早已是张灯结彩,上下喜气洋洋一片,其一自然是除夕就要到了,更重要的则是因为柔然今年与大梁结盟共同攻打高昌大获全胜,疆域因此南扩延至漠南一带,亦算是收复失地reads;。 自乌洛回柔然后,源源不断的赏赐送进王府,各类金银、珠宝、稀世罕见的物件,令人眼花缭乱,而凡是珠宝、金银钗环类的赏赐统统运到了我的寝宫,一时放不下,便让人又腾了几间屋子來放,其余的那些笨重的或是中看不中用的皆闲置起來。 而下人列來的清单足足有半尺厚,光是看名字便费了个把时辰。 上面的很多东西我也未曾听过,只是草草听人介绍了下,便叫芬姚几个人去挑了一些我能用到的,放在我的寝宫。 是夜,熄灭灯烛后,望着内室的桌上还散发着幽幽光泽的几枚夜明珠,还有一些在夜明珠柔和的光芒衬托下,叫人移不开眼睛的珠玉。 我笑着对乌洛说:“臣妾在大梁,自以为金银珠玉见识不少,沒曾想柔然宝物亦是层出不穷,今日,随侍女去看了一下,真真叫臣妾开眼了,臣妾在想,是不是可汗把柔然能赐予王爷的都给王爷了呢……” 乌洛微侧一下身,手指缠上我的一缕长发,眼眸却是未曾离开我半分,懒懒道:“大梁占据中原、江南,自古物产丰富,柔然虽是偏安一隅,倒也不曾缺了宝贝……这些物什,你觉得哪样最好!” 初听到这话,胸口不免一窒,说起在大梁的见识,自然是不能不联想到梁文敬;我自知失言,又听乌洛说起哪样最好,心里虽是奇怪乌洛昔日对这些从不闻不问,如今倒是感兴趣,但能岔开方才的话題,我还是认真慢慢思忖了会,这才道。 “要论稀罕,这些宝贝里面不少亦是臣妾闻所未闻的;有些恐怕世上亦是仅此一件,比如说那件稀世碧玉而成的三尺高的玉麒麟,还有那个什么……所以说到论起哪一样最好,臣妾还真无法比较出來……” 乌洛神色沒有变化,一手支住脸庞,一手把玩着我的长发,微眯了眸子,不时点点头,看他不以为意的样子,我心里暗笑。 “只是,臣妾以为,这些东西虽是贵不可言,但是,话又说回來,还不是因为臣妾的夫君有本事,所以啊!!”我故意拉长声音,看着乌洛倏尔睁开眸子,眼神炯炯看向我:“所以什么?” 我对上他的深眸,虽是灯烛已灭,但在夜明珠的光亮里,我还是看到了他晶亮的眸中那丝毫不掩饰的热切,倒让我一时不好意思再说下去,见我只是抿嘴笑,乌洛哪还有半分平日沉稳的样子,稍一起身便将我搂在怀里。 脸庞一下在我眼前放大,我吓了一跳,他却在离我的脸庞巴掌宽远的地方停住,唇角微翘,眸色渐深:“告诉本王,所以什么?” 热热的呼吸里,我只觉羞色满面,若是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自然也就说出來了,偏就这时候,虽是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來,又不敢去看乌洛热切霸道的目光,只得将眸光偏向一侧。 忽觉脖颈处一痒,忍不住咯咯笑出來,我两臂围向乌洛的脖后,这才闭眼轻轻道:“所以,臣妾以为,唯有臣妾的夫君才是最好的……” 除了清晰的呼吸声,许久无言,我诧异睁开眼睛,却见乌洛眸子清亮,似笑非笑:“你在等什么?” 我愕然,随即大窘,却见乌洛一个翻身,将我牢牢压在身下,低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响:“你说了那么多,只有这句才是本王最爱听的……” 一室风光,春色旖旎…… 乌洛已回來多日,除了偶尔上朝外,便就是就是在宫里专心陪着我。 令人意外的是,被关在囚牢里的纳彩珠似乎被人们慢慢忘记了。 管家传來的消息是纳彩珠自我上次去见过她之后,除了每天定时地吃一点点饭,剩余的时间就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偶尔抬头透过高高悬起的小窗看看外面的天空,任谁叫都不答应,安静地如同空气般虽然存在,但叫人几乎无法感觉到她的存在。 相比较之前的大吵大叫,动辄怒骂半天,如今的她,似乎突然转了性子。 管家來说的时候,我只是吃着茶盏里的暖胃枣茶,一言不发。 面上虽是听着,心里不免也奇怪,前段日子忙于王宫内之事,又病了许久,实在无心去记得这个女人。 说來也怪,原是说乌洛回來才会对纳彩珠处置。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旧人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旧人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但乌洛自回來后,似乎也是忘却了纳彩珠的存在,自始至终连提都未曾提一句。 倒是凝儿有一天侍候我沐浴,不经意说起,她有一次路过纳彩珠的囚牢后面的路上,听到看守囚牢的两个牢头对坐着发牢骚,说看守的女人半死不活的,成天安静地如一缕幽魂般,偶尔出声的时候倒吓了周围人一跳。 纳彩珠出声的时候只说过一次:“你们知道王爷回來了沒有!” 对这个半死不活的女人,两个牢头实在是提不起半分精神搭理,王府里的差使多了去了,王爷打了胜仗,就连在王府里洒扫的差使都成了香饽饽,只要路上告诉对方自己是王爷府里侍候的,那也是极招人待见的…… 凝儿说起这些的时候,学的倒是惟妙惟肖,就连两个牢头在商量着如何换个差使的话亦学的很是像样。 逗得几个侍女笑弯了腰,我也是忍俊不禁。 笑归笑,我还是听明白了,这纳彩珠被囚禁如此之久,她的国师父亲亦是无能为力,唯有寄希望于乌洛。 而听牢头的话,想必是纳彩珠并沒有得到乌洛已经还朝的消息,还在做着最后的徒劳挣扎,希望有朝一日乌洛回來还能记起她,能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放了她。 纳彩珠已被囚禁时日不短,一个养尊处优的夫人沦落到整日呆在长宽都只有不过两丈的囚牢里,终日不见阳光,纵是心底对其再无好感,但想起这些仍然不免唏嘘不已。 芬姚在一旁边替我往浴桶里撒花瓣,一边撇撇嘴道:“也就是这等脸皮堪比城墙还厚之人,作下这数不清的缺德事,若是换作奴婢,早找个地方碰死了……” 旁边的几个侍女亦是见识过纳彩珠的手段的,亦都连连点头reads;。 只有凝儿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像在思索什么? 不多会,她抬眸,冷不防正对上我看她的眼神,脸红了一下,抿抿嘴道:“奴婢不知道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见我点头。 她这才小心翼翼道:“奴婢前些日子去市井买布,就看到两个国师府里的丫头亦在买东西,对着一匹布讨价还价,把店铺的掌柜的都说急了,撂下一句‘爱买不买’便再也不露面,那丫头也是急赤白脸,出了布铺牢骚满腹,说是国师府里最近老爱克扣下人的那点例银,连匹布都买不起!” 听到这里,几个侍女不免亦摇摇头,阿熙先是一个忍不住嗤笑起來。 “堂堂国师府,还克扣下人的那点例银,传出去倒叫人笑掉大牙……” 我亦点点头,示意凝儿说下去:“那两个丫头边走边叹气,说国师府不好呆了,那国师动辄就大发光火,国师夫人亦从不露面,一年半载偶尔碰上,亦是面纱罩面;总而言之,说国师府里隐隐透着说不出來的诡异那般……” 说到最后,凝儿眉毛飞扬起來:“奴婢就听她们两个讲,现在谁能在王爷府里当差得是几辈子修來的福气啊!奴婢也是奇怪,她们居然还说大梁來的王妃体恤下人……她们怎么知道的啊……” 一边的芬姚反应倒是蛮快的,撒完花瓣净手后又试试水温,替我加了一桶水,嘴里沒闲住:“这还不简单啊!你都知道国师府里的事情,她们自然也就知道王府里的事情啊……” 凝儿这才恍然大悟。 凝儿的话虽然略有些夸张,但还是说了一个道理,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府里再大,家长里短的,被下人一加工传了出去倒是或多或少地泄露一些消息。 这国师府里不太平,至于怎么个不太平法,光是想象倒远远不如下人的说话透露的信息更直接更形象一些。 “国师雍加斯大发光火,呵,!”我端起旁边紫檀雕花桌上的一盏清凉的甜汤,边吃边微阖目慢慢品着。 心里不禁嗤笑一声,他怎么可能会平静下來,先是女儿不听劝,被所谓的爱情蒙住了双眼,一门心思就只为了进得乌洛府中侍候乌洛,梦想有一天成为乌洛的正室王妃,得以长久陪伴乌洛,光耀门楣;可惜天不遂人愿,从大梁來的和亲王妃彻底打碎了纳彩珠的美梦,亦击破了国师雍加斯将成为为柔然第一王爷郁久闾乌洛的岳丈的梦想;这还不算,自己的女儿不争气,为了排除乌洛身边的个个女人,可谓费尽心思,用尽手段;沒曾想,沒害死别人倒害了自己,因为行刺王妃而被名正言顺地囚禁起來,进而成为拥护达簿干阿茹夫人的国相派棋盘上的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再往后便是说最近,完颜夫人一心炮制的药粉沒有让可汗大檀倒下,却让达簿干阿茹抓住了把柄,这原本是一箭双雕的计谋不仅沒有得逞,反而露了马脚…… 所谓国师之心,算不得路人皆知,但是总还是有人知道的。 这桩桩事情,哪一桩不是大事,又有哪一桩合了国师的意愿呢?他能不大发光火吗? 我吃完最后一口甜汤,轻轻地笑了出來。 …… 虽说纳彩珠死有余辜,即使被囚禁起來亦算是便宜了她,如今又被坐实了行刺王妃的永世不得翻身的罪名,即使是被囚禁到死,亦是无妨。 但是总是这样被囚禁在王府,我却不认为对我來说是件好事。 即使别人不想,总有两个人我却不认为不会不想,一个自然是纳彩珠的父亲,国师雍加斯,国师雍加斯对这个女儿可谓将之视为掌上明珠不为过,至于个中缘由传说版本倒是很多,无论哪个版本,皆是认为国师雍加斯对纳彩珠的母亲情有独钟,而纳彩珠又长得及其像其母亲:“每每看到纳彩珠,国师雍加斯总是像看到了过去的纳彩珠的母亲,对这个女儿宠爱至极!”国师府里有多年当差的老人如是说道,而对纳彩珠的宠爱程度,相比较纳兰思思,过之而无不及。 另外一个,那就是乌洛了,即使乌洛对纳彩珠不闻不问,甚至回到王府后亦是一个字都未曾提过,一副任其生死的态度。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旧人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旧人 3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但我终归是了解乌洛的,他是个重情之人,纳彩珠曾经救过他的命,即便是面上再绝情,他心底亦不可能不念着这份恩情,他对纳彩珠的绝情,并不仅仅是为了给我一个交代,更重要的是,他昔日对纳彩珠的情分,只是为了还她的恩情,而这份恩情,却无关乎男女之情,想必被囚禁已久的纳彩珠现在该是想明白了。 等我再次來看望囚禁中的纳彩珠的时候,纳彩珠的表现却是与第一次大为不同。 已是腊月二十,大雪纷飞,漫无边际的大片雪花扬扬洒洒了三天还未停息,透过寝宫的长窗,只看的到一片茫茫的雪白,天空阴得亦让人透不过气來,中原大雪再大亦不过是沒过脚踝而已,漠北的鹅毛大雪倒叫人心生震撼。 寝宫前面的甬道已被打扫干净,露出湿漉漉的青石,片刻便被大雪掩盖,几个身披蓑衣的下人在上面扫着。 乌洛已进宫有些时辰,不知道路是否好走,看到被堆在两侧的雪,估摸着都能沒过膝盖,心下叹口气,带上长窗,便披上厚厚的狐毛大氅,将风帽遮地严严实实,便坐着软轿去了囚牢。 几个侍女在轿侧边紧跟边大声提醒着:“脚下路滑,各位仔细着点啊……” 软轿晃悠了好一会才停下來,芬姚掀开软轿的帘子,小心扶我出來,边低声嘟囔:“这鬼天气,地上湿滑……” 我扶着她的手,哈腰从软轿里出來,果然,一出轿子,一阵大风夹着成团的雪花刮在脸上,激地我鼻子顿时发酸。( ) 我裹紧风帽,四下看了一下。 屋檐下积雪刚被清理完,已覆上一层薄薄的雪片,大约是管家得知我要來,仓促间叫人打扫了一下。 看守囚牢的两个牢头在一旁低头候着,见到我下來,慌忙上前施礼。 因为凝儿先前描述在先,我还是留意了一下这两个牢头,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眼角瞥到我在打量他们,两个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我微笑着问:“里面的人可还好!” 两个人一听我问这个,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瘦高的那个忙陪笑道:“回禀王妃,那个女人……每日都只坐在床铺一隅,除了吃饭,其余的时候便只是呆坐着,一动也不动,好像……石像一般,对,石像……” “难道连话也不说么!”我微皱一下眉。 “回禀王妃,!”那矮个子抢过话去,哈腰媚笑道:“奴才自打來这,有三个多月了,这个女人就说过两句同样的话,都是询问王爷回來了么!” “你是怎么说的!”我接着问。( ) “这王爷上前线打仗的事,岂是奴才说几时回來就回來的,再说,既然被囚禁在这里,就该好好踏实地呆着……所以,奴才就懒得回了……”那矮个子边觑着我的脸色便小心翼翼答道。 我微沉吟一下,笑笑:“做得对,,带本宫进去!” 那矮个子听到赞赏,先是一愣,瞬间明白过來,满面放光,拔脚上前开门引路。 外面大雪下地正旺,阴沉沉的天里,更显得囚牢里近乎漆黑,牢头赶紧点着火折子,屋里才有了些许的光亮,透过囚牢唯一的小窗,亦能隐隐约约看到外面飘过雪花。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亮,纳彩珠蜷缩在小窗对面方向一角,双臂抱膝,脸贴在膝盖上,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大半个脸,一动不动,仿佛这么多的人进來,对她毫无影响。 虽然有火折子的光线,但整个囚牢里还是阴森森的,一股空气不流动般的窒息感随之而來,芬姚四下看了看,便喝斥牢头道:“早说了王妃驾到,为何不准备好灯烛!” 那高个牢头一愣,慌忙点头哈腰:“是,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就在牢头转身出去之际,黑暗里的纳彩珠动了动,缓缓抬起头來,“你來了!” 这一句本是平常的问候在这暗沉沉的狭小空间里不亚于一声惊雷,如鬼魅般的身影一动,加上游魂般气息不足的声音,顿时激得我浑身汗毛一乍。 沒容我回过神來,隐在暗处的纳彩珠已经看向我。 相隔不过三丈,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线我还是看清楚了,纳彩珠昔日丰润的脸庞如今瘦削如巴掌大,甚至比我上次來的时候看到的还要尖细;整张脸苍白无血色,长发凌乱地遮住了半边脸庞,目光呆滞,唯有眼珠偶尔转动时才能感觉到眼前的是个活人。 不到一年的暗无天日的日子,纳彩珠竟成了这副样子,心下感叹之际,牢头已提了几盏灯笼进來。 顿时,狭小的空间被照亮,有了光亮,我的心底亦亮堂了许多,亦从方才看到纳彩珠的震惊中回过神來。 只是,见到是我,纳彩珠动了动身子瞥了我一眼之后便又安静下來,垂眸望着膝盖,虽是侧对着我,但透过垂下的发丝,我还是看到了她瘦削苍白的手指膝盖上缓缓划着什么? 这与在囚牢第一次见到我时她惊怒交加、极尽讥讽之事、恨不能将我千刀万剐才甘心的表现可谓大相径庭。 想來亦是长久这样的生活,不习惯也得习惯,到而今磨尽了她的性子。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低头在蜷起的膝盖上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的时候,那神情,如无助般的孩童,竟是让我一下子想起了秋秋,那个爱藏心事的孩子,沒事的时候也爱如此抱着双膝,小手指在膝盖上一笔一画写着刚学会的“娘亲”两个字……蓦地,望着那缓缓而动的手指,仿佛触动了自己心底的那根最柔软的弦…… 大约是见我沒有回话,纳彩珠的手指在膝盖上略一停滞,接着问道:“他回來了!” 淡然的语气似乎与我从未有过嫌隙一般;一个“他”更仿佛与我熟稔地似乎只是一日不见,只是在与我话家常而已。 灯笼的光线将纳彩珠的身影映在墙上,使得她看起來如剪纸一般单薄。 我微微点头:“回來了……” 纳彩珠身子微一滞,手指悬停在半空。 良久的沉默后,她用嘶哑的嗓音轻轻吟道。 “旧香残粉似当初,人情恨不如,衾凤冷,枕鸳孤,愁肠待酒舒,梦魂纵有也成虚,那堪和梦无……”(注1) 注1:摘自晏几道《阮郎归》,意思怨恨人情淡薄,宁愿独抱痴情,甘守寂寞,后面两句则是说连梦中相会聊以自欺的慰藉都沒有,难堪、痛苦,情何以堪。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旧人 3,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第十四卷 ------------ 外患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漫天的大雪依然纷纷扬扬地下着,丝毫无停住的迹象。 囚牢里无炭火,冰冷刺骨,从纳彩珠的囚牢出來时,已是手脚冰凉,脚底更是冷地发麻。 我裹紧风帽,示意自己要走一段。 芬姚瞧着我脚上的攒珠绸缎鞋连连摇头劝道:“这天冷得冻死人,王妃还是不要行走的好!” 我自顾往前走,那轿夫便在后面缓缓跟着。 侍女们知道我的性子,也不再劝,紧紧跟着我,生怕我不小滑倒。 纷扬的大雪如密密的帘子,偶尔飘落的雪花透过风帽落在脸颊上,很快化成水,除了些许的冰凉外,落雪的地方便是一阵痒。 我只顾踏着雪往前走,双脚几要麻木亦浑然不觉。 忍不住,身边的芬姚还是开了口:“王妃,天气如此寒冷,地湿路滑,鞋子也湿透了……” 我这才低头看向脚面,珍珠黄的攒珠缎面鞋已被雪水沁湿,鞋面上亦沾了湿泥,跺跺双脚,竟然冻得沒有知觉。 我叹口气,转身上了紧紧跟随的软轿,捧起手炉,不过片刻,暖和过來的双脚便又痛又麻。 轿子既快又稳,不出盏茶的功夫,已抬进我的寝宫。 我下得轿來,径直往内室走去。 刚绕过紫檀屏风,就听后面传來怯怯的声音:“启禀王妃,方才大梁信使來到……” 我懒懒问道:“什么信使,,,本宫有些乏了……” “是大梁皇宫來的……”大约见我面色不好,锦屏外阿熙的声音又低了几分。 “哦!”我停下脚步,心下暗忖大梁皇宫,自己与梁文敬早已划清界限,那想必只有是瑶贵妃了,而瑶贵妃与自己可谈的无非是自己费尽心血保下來的那三个孩子,一想到这层,心里顿时柔软地一塌糊涂,久未收到瑶贵妃的來信,不知道几个孩子如何了,想來亦该会说会跑了……这样想着,脚下不由自主來到中厅。 足下丝履方才被泥泞的雪水里沁地湿漉漉,在炭火旺盛、温暖如春的寝宫里,沾在脚面上异常难受,我踢掉丝履,掩饰不住的兴奋:“那信使在哪里!” 阿熙一面上前将红绸覆盖的托盘递到我的面前,一面道:“那信使已在厢房安置下!” 我掀开红绸,封皮上什么也沒有,心下不免松了口气,想來倒真是瑶贵妃的來信。 我验了一下火漆,随即拆开。 信还未读完,心已是“怦怦”跳个不停,后背上一股彻骨的凉意瞬间蔓延开來。 我竭力压下内心的震惊与慌乱,转身匆忙进了内室,并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我颤抖着手,挑亮烛火,又仔细将信看了几遍,直到每个字都熟记于心,这才就着烛火将其点燃,手心里已是一层薄汗,信纸在手里颤抖着,几欲拿不稳,心不在焉之际,差点烧着手指。 我慌忙扔下剩下的一角,这一角顺势飘了出去,在地上翻了几番,这才渐渐熄灭,燃烧殆尽的纸上隐约透出的一个“敬”字让我触目惊心。 这信不是别人,正是梁文敬亲自写來,并沒有盖上朱玺天子宝印,只是落款的时候注了自己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宛如小时候我跟在他后面“敬皇兄”长、“敬皇兄”短叫的那样。 方才余热里,那“敬”字几乎被燃尽,只剩下一半隐约可辨。 怔怔看着地上燃烧殆尽的一角,不免心惊肉跳。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情绪翻涌而上,百般纠结中,顿感浑身无力。 我缓缓俯下身去,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捻起地上的未燃尽的那角,终究是小心扔进了烛火里,直至其在“毕剥”的烛芯中化作灰烬…… 怔怔望着快要燃尽的烛火,我颓然坐下,自己,先前终究是低估了梁文敬的野心,他对柔然的内政纷争看得比誰都透彻,分析地比谁都彻底。 我不知道梁文敬是如何得知这些的,但是,字字句句表面波澜不惊,却是犀利无比。 原本三分天下,如今其中两方合二为一,灭掉另一方后,接下來的便就是“一山如何容两虎”。 而自己,一直天真地以为梁文敬灭掉高昌,与柔然平分疆土后,便会和睦相处下去。 万万沒有想到,如今,梁文敬竟提到柔然会“自行内乱”。 “自行内乱!”我喃喃自语道,这也才真正明白为何乌洛有一次自王宫归來后双眉紧锁,思虑沉沉;见我上前为其轻拂去肩上之尘的时候,竟是长叹一声:“内忧外患哪……” 彼时的自己听后心里只是“咯噔”一下,便引开话題,自己实在不愿去多想一分关于朝政之事,只想平平静静过几天日子,至于乌洛所说的“外患”,我下意识地想当然是大梁,但是,毕竟双方在攻打高昌的时候都是费精力不小,大梁即使是所谓的“外患”,想來亦不是眼前该操心的事。 犹记得乌洛说此话的时候,眼眸深深看我,而我,察觉到后只对视一眼便平静移开目光,转身之际,一丝苍凉涌上心头。 烛火已是燃尽,长窗的风吹进來,火苗摇晃了几下后:“扑”一下,彻底熄灭,内室里顿时一片昏暗,看什么都影影绰绰。 梁文敬书信里看得很透,国师雍加斯反叛之心由來已久,大汗夫人达簿干阿茹绝不会放弃轻易放弃儿子的王位,一旦车吉安回朝,便是国师雍加斯谋反之时,只是,国师雍加斯一直在等待的理由还有一个,那便是其女儿纳彩珠,而正是这步棋,才使得国相斛律齐与达簿干阿茹夫人的险胜一招……梁文敬虽是沒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却是清楚,历來王储之争,从无中立一说,何况乌洛是柔然汗国第一王爷,不管他偏向于誰,都将是一方胜出一筹的砝码。 只是,无形中,乌洛早已站在了一方…… 想到此,我不由痛苦掩面,若真是如此,一个“内乱”便足以让柔然元气大伤,甚至陷入灭顶之灾,何须“外患”呢? 我不由仰天长叹一声,难道这就是天意。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外患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外患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腊月深冬,离一年一度的除夕夜还有两日,大雪终于停了,王府上下早已将路上大雪除净,闲來无事,我便静坐在寝宫前捧着手炉看一众侍女们玩雪,打雪仗。( ) 这些虽是女儿家,但塞外毫无中原的那些女儿家的规矩,起初先是年纪较小的阿熙和凝儿在堆雪人,两个人穿得亦是厚厚的,费力地堆起一个臃肿的雪人身子,芬姚在一边看得心痒难耐,一边瞟向我。 我笑笑:“你这鬼丫头,想去就去吧!难得空闲!” 芬姚顿时眉开眼笑,蹦跳着加入了堆雪人的队伍。 看着几个人忙得满头大汗,鼻尖和双颊被冻得通红还是欢笑不止,不由心底慨叹一声,到底还是小孩子,哪怕是点点滴滴的空闲也能给她们带來无尽的欢乐。 而自己,这么多年走來,风风雨雨,如今虽是享尽荣华富贵,却时刻感觉如浮萍般居无定所,所谓身未老心先衰说的便是自己吧…… 我自嘲一笑。 刚看了一会,就有侍女來报,说宫里达簿干阿茹夫人遣人送來礼物贺喜新年。 这个达簿干阿茹,自乌洛回还后,已有好久再无交集。( ) 我摆摆手,让人收了礼单,直接将其抬入偏殿。 柔然对于新年这样的重大节日是极为重视的;不光是柔然王室,就连普通老百姓对此亦是大操大办,厚厚的积雪亦挡不住整个鄂尔浑城的一片喜气,这一点很像大梁的新年风俗,只是,大梁会在新年前所有的皇亲国戚先行祭拜宗庙;而在柔然,只在除夕夜之时,所有的王室宗亲女眷会齐聚王宫,迎接新年。 这个新年,是自己來到柔然的第二个年头;第一个新年便是在自己的“大病”中度过,倒免去了入宫拜年的繁文缛节。 和往年一样,王宫里的赏赐源源不断地抬入王府;再就是來自大梁给予长公主的贺礼reads;。 连日的大雪,挡住了大梁前來送礼的队伍,本该在腊月初就送到长公主府中的礼物,整整拖后了大半个月,甚至都沒有早过梁文敬的來信;在我接到梁文敬的來信两日后才姗姗來迟,雪大封路,沉重的马车自然比不上可以抄小径的轻骑。 大梁随贺礼附上的长长的礼单里,唯有上好的雪缎和江南新茶让我有了一些兴趣,其它的古玩及珍宝我看也未看,只草草掠过礼单后,便让人收了起來,想必除了雪缎和江南新茶是梁文敬刻意嘱咐外,其它的都由内务府置办。 “反正是送与长公主的,内务府便尽拣好的送呗!”芬姚回來学一个大梁护送贺礼侍卫的话说道。 正望着芬姚几个人堆好的雪人出神,转眸就见管家古里木匆忙而來。 还未到跟前,就见古里木煞白着一张脸,急急道:“启禀王妃,大事不好了……” 自上次去看过纳彩珠后,纳彩珠满脸的颓败神色当即令我心下不忍。 “旧香残粉似当初,人情恨不如,衾凤冷,枕鸳孤,愁肠待酒舒,梦魂纵有也成虚,那堪和梦无……” 万万沒有想到,如纳彩珠这样的泼辣塞外女子竟也能吟出如此愁肠百结、心灰意冷的词,昔日的纳彩珠,言语粗放,笑里藏刀,一双传情达眸子里尽是算计,自以为掩饰得当,却不知日久见人心一说。 纳彩珠最后挣扎着站了起來,身子单薄地似乎都承受不住外面的衣物,仿佛即便是外面飘落的雪花都能将其压倒一般。 她长发凌乱,苍白如纸的脸上,只有一双深凹的大眼和瘦如锥的下颌。 “我知道他该回來了……”她淡淡道:“想必是不愿意來见我……” 蓦地,她惨然一笑:“终是你赢了……” 我凝眸对上她的眸子,那里面原本满满的不甘如今倒是明显的绝望,我亦淡然道:“你我之间本沒有输赢,,你非这样看,那就算是吧……” 她转过身,仰头看向巴掌大的窗户,良久之后,这才垂眸低低道:“我的父亲母亲,鹣鲽情深,如天上双飞鸟,地上连理枝……”她略微停顿一下,似在回忆往事般幽幽叹了口气,接着道:“直到有一日,我的母亲为了救我的父亲,不幸故去……从此,我的父亲将我视为掌上明珠……” 周围鸦雀无声,只有纳彩珠低沉嘶哑却清晰的声音在里面回荡,她转眸向我,毫无神采的眸子瞟了我一眼,而后道:“我一直在想,若是当日我不识得王爷,我还会不会是今天的下场……” 我摇摇头:“这个沒有人会知道……” 纳彩珠见我摇头,随即一笑,尽显苦涩reads;。 “我也一直在想,当初我救王爷的时候,如果亦像我的母亲那样,遭遇不测,,王爷会不会也像我的父亲记住我的母亲那样,会永远记住我……” 纳彩珠执着,我不是不明白,亦不是不感动,抛却与她的个人恩怨不说,只论纳彩珠对乌洛的个人情感,我不得不感叹于纳彩珠的一片痴心,却又不得不感叹她的一腔深情错付了人,犹如当年的兰贵妃,自己苦苦期盼的良人却最终不得相守。 只是,昔日的兰贵妃比如今的纳彩珠幸运,便是兰贵妃凭借自己的心计,怀上了康靖王的孩子,亦算是自己的一腔苦恋有了寄托。 而纳彩珠,此生,却是无望怀上乌洛的孩子,这不能不说是纳彩珠的永殇,昔日,纳彩珠在囚牢中病倒,何太医手搭上她的脉,便回來禀报,纳彩珠一生不可能有子嗣,只是,纳彩珠浑然不觉而已。 听纳彩珠跟前的侍婢说,纳彩珠虽是王爷的夫人,但是,王爷亦很少近女色,一年到头不见得有几次在纳彩珠的房内过夜,有时即便在纳彩珠房内过夜,亦是看折子到深夜,实在乏了,便和衣在其房内躺一会,四更便起來练剑。 想到此,不由长叹一声,这纳彩珠,一腔深情,算是付之于流水。 我沒有接纳彩珠的话。 纳彩珠仰天长叹一声:“时至今日,你我境地如此之差别,我亦想明白了……我与王爷,终不是此生的缘分……” 这句话似乎耗费了纳彩珠毕生的气力,说完,她软软倒了下去,两手支地,肩膀微微耸动。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外患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外患 3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我这才点点头:“纳彩珠,本宫今日來,所为莫过于你的这句话……你想开了便好……” 站得有些久,加上囚牢内阴冷不已,我已经是腰酸腿疼reads;。 纳彩珠再无往日的心气,单薄的身子,肩膀的微微抽动让她看起來如一只困在笼中手足无措的幼兽。 “你对王爷的恩情,王爷时刻铭记于心;这便也是他不会來看你的理由!”明知不该说,于心不忍之下,我还是淡淡说了出來。 良久,纳彩珠缓缓抬起头,无神的眼眸瞬间一亮,她撑着地竭力站了起來,颤悠悠走到铁栏杆面前,瘦如枯枝的双手紧紧攥住生锈的铁栏杆,嘴唇翕动着:“他真的,是这么说的么!” “王爷沒有说过……但是,本宫以为,王爷欠你的,必不会负你;只是,王爷不來,自有他自己的考虑……你若是不信,便就好好活着,看看本宫说的是不是如此……” 纳彩珠的眸子又渐渐黯了下去,怔怔看着我,喃喃道:“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及到我离去,再也无语…… 如今管家匆匆而來,慌里慌张,想必是纳彩珠出事了。 果然,管家满头大汗道:“启禀王妃,纳、纳彩珠夫人在囚牢中昏了过去……” 何太医匆忙赶往囚牢,许久未见消息,我在寝宫里等得有些心焦,便遣了凝儿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广告) 不多会,凝儿气喘吁吁回來:“回禀王妃,何太医道是纳彩珠长期情绪压抑,加上饭食不规律,才突然昏倒的……何太医正在为其诊治!” 亦就是纳彩珠了,换作别人,未必会熬到现在才会昏倒,恐怕早已是精神崩溃,而纳彩珠,始终不相信乌洛会弃她不顾,期望有一天乌洛会救她出去,与乌洛重温旧梦,亦是这坚定的信念,让纳彩珠才得以活到今天,不然,这暗无天日的囚牢日子,任何一个娇生惯养的富贵小姐都不会熬过三个月。 如今,纳彩珠的虽是命悬于一线,但此时非彼时,即便是最恨纳彩珠的人亦不敢轻易要了她的性命。 我一面让何太医对纳彩珠进行救治,一面让人进宫告知乌洛。 然后我便坐在中厅里抚琴打发时光。 不出个把时辰,乌洛便乘软轿而归。 彼时我正对敞开的长窗抚一曲《秋风词》,惬意地看雪过天晴后的天空云卷云舒。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这是当日康靖王回朝,兰贵妃为见康靖王一面在我面前刻意抚的曲子,如泣如诉诉说着相思之情,毫不掩饰当日楚如兰对康靖王满满相思之意。 身后传來轻微的脚步声,在自己身边停下。 不用回头,我亦能从那强烈的男子气息里辨别出谁。 我故作不知,只微垂眸看手指在琴弦上翻飞。 待一曲完毕,我收手,这才起身转眸,似才看到乌洛般道:“王爷回來了!” 乌洛站在尺远的地方,深深看我,片刻才微点头:“怎么忽然想起抚这首曲子!” 我唇边已是含了淡淡的笑:“长相思,点点滴滴最是长相忆,在大梁后宫的时候,臣妾曾遇过如此的女子,倒叫臣妾好生叹息!” 听到我提到大梁后宫的时候,乌洛的眸子微眯一下,应道:“哦,这是为何!” 我上前一步,挨近乌洛,垂眸伸手抚平他暗纹紫色长衫袖上的一处不显眼的皱褶,这才浅浅笑道:“王爷,自古以來,唯有一个‘情’字最是让人看不开,走得进,却是走不出;也唯有这个‘情’字,不分男女,不问出身,任谁沾上都逃脱不掉,即便是灵芝妙草,天上神仙,亦是无能为力……” 说话间只听得乌洛细微的呼吸声,我抬头,对上乌洛褐色的眼眸,他眸子微眯,似笑非笑道:“你是在说本王吗?” 我一窒,忽地明白过他的话语來,不禁面上一红,轻啐一声:“王爷取笑reads;!” 乌洛见我这样,越发眼眸深深,唇角微勾:“你的小心思,还真以为本王瞧不出來呢?” 我倚在乌洛强有力的臂弯里,定定神,这才平静道:“王爷,纳彩珠夫人已被囚禁许久,王爷是否去看她一下!” 果然,乌洛听到我提到这个之后脸色阴沉了下來。 纳彩珠向來是我心上一抹永远无法弥补的伤,是我与乌洛之间一道不能言说的坎,自我小产之后,我与乌洛之间,默契地谁也不再提起纳彩珠,或者说,谁也不敢再提起纳彩珠。 如今我遣了人去告诉乌洛关于纳彩珠的状况,乌洛如此急匆匆赶回來,未必就是真的顾及纳彩珠的生死。 听到自己突然提起纳彩珠,原以为方才不过是我伤秋感月的话语,在乌洛听來,却变了味道。 薄唇微抿,脸上的神色瞬间冷了下來,原本揽住我的柔软腰肢的手臂也渐渐松了下來。 我知道乌洛误会了,自己心里何尝不是悲酸交加,昔日纳彩珠对自己的种种,无时不刻恨不能将自己除之而后快,只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尤其自己小产之后,这辈子恐怕子嗣无望,自己若是还能对纳彩珠有半分提起,那一定是自己哪根筋搭错了。 无疑,眼前的乌洛淡漠的眼神里飘过的疑惑正说明了这一点。 乌洛沉默良久,我轻轻叹口气,仰脸望着乌洛紧绷的面庞缓缓道:“王爷,纳彩珠被囚禁已久,左右不过是还怀有对王爷的一腔眷恋才苦苦支撑到此;如今朝中局势不明,纳彩珠万不能出差错……” 我轻轻挣开乌洛的臂弯,缓步來到窗前,窗外厚厚的积雪还未完全消融,天空虽是晴朗,毕竟是深冬,寒意逼人。 心底涌上丝丝缕缕的酸楚,原以为与这个女人再无交集,即便老死亦不会有半分的往來,终究是自己听信了梁文敬的话,这个女人的生死,早已是柔然内势力争锋的筹码,若真如梁文敬所言,纳彩珠若是死了,柔然内随之而來的动荡不安,却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象的。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外患 3,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暗流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想必大汗夫人达簿干阿茹早已想到这一点,所以,纳彩珠在囚牢内沒有舒心的日子,也绝不会一时半会熬不下去。 乌洛匆忙赶回來,亦恐怕是顾忌到这一点。 只是自己,内心深处纵有千不甘,万不愿,亦只有隐忍起來;只是,再回头想想,这个女子,此生又何曾甘愿如此reads;。 怔怔望着天际流淌的朵朵白云,唯有唏嘘不已,对纳彩珠的恨,似乎也就消弭了许多。 转过身,乌洛眼眸深深,看我半晌,微启唇道:“你都知道了!” 我无语,终是点点头,淡然道:“大汗夫人的手笔,可见其先见之明也!” 我转身,长长的裙裾拖曳飒飒轻响,片刻便绕过锦屏,进得内室。 自己终究是无法坦然面对自己说出的违心的话语。 在内室翻着一本泛黄的医书,独坐到暮色沉沉,却是一个字也未看进去。 芬姚从外面走进來,小心点亮烛火,屋里这才亮堂了起來。 我动也未动,懒懒问道:“什么时辰了!” 芬姚一面给我眼前的鎏金茶盏斟上热水,一面道:“申时已过……”斟完水,小心翼翼觑着我的脸色:“方才,方才,王爷在中厅里站了半天;才走不多时……” 我端起茶水,热热的蒸气带着清新的茶香扑面而來,乍听到芬姚的话,我的手一抖,茶盏里的水几乎要洒出來,芬姚手疾,上前托住茶盏底盘,急道:“王妃小心!” 我淡淡道:“你出去吧!本宫要单独静一会!” 眼前茶香袅袅,茶水方才一震之下,在茶盏里微晃,映出桌上的烛火跳动,心亦仿佛这茶里的涟漪,起伏不定。 掀开书页的手滞在那里,清晰地看到掀起的纸张在微微抖动,我将书重重一合,只觉浑身一阵燥热。 起身绕过锦屏,出了内室,中厅里,赫然坐着乌洛。 我愕然站住,难道方才芬姚说的是假话,乌洛根本沒有走,想想又不太可能,若不是乌洛走了,芬姚怎么能进得内室告诉自己。 心念电闪间,乌洛起身,负手而立,眼底涌上淡淡的暖意:“终于肯出來了,……本王出去转了转,并沒走多远……” 原來他真的出去一会,知道他一走芬姚便会立即进去告知我,于是折了个身又返回來。 顿时,一种被窥破心事的窘意涌上心头,想必自己的脸亦是红红的,我垂眸,故意不去看乌洛了然于胸的目光,只自顾在其对面的美人榻上斜斜躺下,答非所问道:“王爷这么快就回來了!” 明知这么问乌洛会生气,心里还是忍不住说了出來。 乌洛上前几步,紧挨我坐下,淡淡的语气里含了不易察觉的怒意:“本王何曾说过要去!” 我胸口一窒,原本斜倚的身子却是陡然直了起來,抬眸却对上乌洛略显促狭的眉眼,这才知道乌洛方才不过是试我一试。 索性大方迎上乌洛漆黑的眼底,认真问道:“这是为何!” 乌洛深深凝望我一眼,却是语调凉薄:“国师雍加斯迟迟不动,并不完全是为了这个女儿……” 乌洛终究是沒有去囚牢看望病入膏肓的纳彩珠,纳彩珠望眼欲穿的等待亦终究是一场空。 经过何太医的诊治,纳彩珠总算拣了一条命回來,却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经常会坐在囚牢里唯一的小窗下面,痴痴对着窗口外巴掌大的天空说着含糊的话语,仔细听,正是那首《阮郎归》:“那堪和梦无”,则是她终日翻來覆去叨念的一句话。 新年很快來到了,柔然大汗大檀病已基本痊愈,心里自是高兴,除夕夜晚召集所有王室及家眷齐聚王宫,如同大梁的合家晚宴。 我随乌洛坐在首座,乌洛下首则是国相斛律齐,国师雍加斯先前告病,其位毫无悬念地空着。 达簿干阿茹夫人及另外的四位夫人依次在大檀身侧按位分坐好,五位夫人各自身披五彩衣,相互间悄声说话,一片笑声不断,远望之亲如姐妹。 我心底冷笑一声,这个个当真是会演戏,尤其达簿干阿茹夫人和松泰的母亲三夫人之间,相互间交头接耳,脸上一片喜气,比起自家亲姐妹都过之而无不及,单从表面,谁能看出这便是私下为将自己的儿子推上王储继承人的宝座而争得你死我活的两个母亲呢? 我冷眼看着合家宴上的一片歌舞升平,欢声笑语,直到柔然可汗大檀驾临。 整个合家欢宴直到快子时才结束,我已是腰酸背痛,不得不提前告退。 自然,乌洛沒有多作停留,陪我回去。 新正的日子如流水般匆匆而过。 直到快出元月的时候,终于从前方传來了车吉安的八百里急报,数日前,车吉安率领的柔然大军与大梁的精锐之师从三面合围,将高昌新王堵于通往西域的一处山凹,将高昌新王一网打尽,高昌新王负隅顽抗,车吉安亲自上前手刃高昌新王,至此,高昌国彻底覆灭。 日前,车吉安已率领大军返程。 传來此消息的时候,我正在花房浇着里面盛开的几株兰花,听到这个消息,手上的喷壶不自觉的一抖。 乌洛在朝中议事,自然是为车吉安大获全胜之事。 柔然人向來崇尚勇猛,车吉安在前方手刃敌国国君的消息让整个鄂尔浑城沸腾起來。 车吉安不负众望,亦是眼前柔然汗国的六位王子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朝中议论纷纷,这将來的汗位,不出意外的话,便就是车吉安了。 大檀虽是病体痊愈,亦不得不为柔然的将來谋划,这次车吉安出师大捷,大檀赞赏的口风明显偏向了车吉安。 车吉安还远在途中,朝中却已是暗流涌动。 无疑,大檀的口风偏向车吉安让松泰的母亲三夫人更是坐卧不安。 而国师雍加斯则是以告病为由,终日闭门不出。 一时以斛律齐为首的拥护王子车吉安的国相派风头大涨,朝中亦有先前站在松泰一边的朝臣暗暗來去国相府走动。 但表面的平静遮掩不了底下的暗流涌动。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暗流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暗流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乌洛多日來匆忙來往于王宫,时常眉间焦虑,思虑沉沉。 我每日便是替乌洛细心整好衣冠,一路走着送他出王府,每次乌洛上马车之前,都会转身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低低道:“等我回來!”然后再转身上马车,匆匆赶往王宫。 我则站在王府高高的朱漆大门外,一直到乌洛的马车飞奔过斜阳桥,消失在桥那端。 放眼望去,积雪消融后的天空有着别样的蓝,远山含黛,天际间有淡淡白云流淌。 漠北的风飒飒,依然有着肃杀的气息,偶尔卷起地上残败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走。 我裹紧风帽,抵御住这冬日里的寒风,直到乌洛的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我才转身走进王府。 百无聊赖之际,我所能做的唯有每日抚抚琴,写写字,即便心忧亦只能深埋于心底。 一边侍候的芬姚边替我研墨边忍不住提醒道:“王妃,这个字你都反复写了十遍了!” 我这才恍然回过神來,看着雪白的纸上泅开的团团黑墨,自嘲地扔了手中的笔,笔上的残墨溅到自己新做的雪缎长衫广袖上,星星点点如绽放的梅花,不觉失笑,所谓朝中政事,天塌下來亦有人顶,自己凭空烦躁个什么? 阿熙老远匆忙赶來报:“启禀王妃,有人求见!” 芬姚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笔墨,一边瞟着门外的阿熙:“什么人啊!大呼小叫的,越來越沒有规矩……” 阿熙听到,吐了吐舌头,忙放缓脚步,进门來先恭敬行礼后道:“王妃,门外有人求见,但是一直不下轿子,只让奴婢前來禀报!” 芬姚已将桌上东西收拾利落,插言道:“什么人这么摆架子,求见王妃还不下轿!” 阿熙已将手中信封双手递与我:“此人说王妃见信便知道了!” 我疑惑接过,拆开,來者不是别人,正是国师府许久不见的纳兰思思,纳彩珠同父异母的妹妹reads;。 纳兰思思乘坐一顶软轿,虽是公侯人家所乘的那种四人抬小轿,但绝不是国师府的派头,來的如此隐蔽,又不露面,想必是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私密。 我示意芬姚传令下去,命來人将小轿直接抬入我的寝宫。 待小轿在寝宫前停下,鹅黄色的轿帘被掀开,一人蒙着面纱下來,环顾一下四周,便疾步进了中厅。 我方才见信的时候我便暗里思忖,这纳兰思思与纳彩珠虽不是同一母所生,但是姐妹情深,以前偶尔会登门看望姐姐,但早在纳彩珠被囚禁初始,纳兰思思便不见了踪影,听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说过,国师府的下人曾说过,纳兰思思小姐每日陪伴母亲,不曾踏出国师府大门半步,初闻心下亦了然,纳兰思思的母亲完颜夫人向來不喜纳彩珠,如今纳彩珠因行刺王妃大罪被囚禁,自然是完颜夫人护子心切,生怕自己的女儿与其扯上不清不白的关系。 只是这次,想來是纳彩珠病重的消息传到纳兰思思的耳中,纳兰思思忍不住了。 想到此,我微笑着看着眼前四处环顾的女子,从露出面纱的那双眸子我便看出此人是纳兰思思无疑。 纳兰思思四处打量确信无外人后,这才似松了口气般将面纱掀开,一张因紧张而苍白中略涨红的小脸便露了出來。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纳兰思思粉面未施任何粉黛,却是比上次更耐看。 见我不似有防范之意,纳兰思思亦镇定了下來,上前规矩行礼道:“纳兰思思拜见王妃!” 我心下诧异,这纳兰思思向來仗着恩宠,虽不是无法无天,却也不会将谁放在眼里,即便是上次來看望纳彩珠的时候到过我的寝宫,亦未有今天这样的礼数。 我上前一步虚扶一把,盈盈笑道:“纳兰思思小姐特意來看望本宫,本宫感激不尽,快快请坐!” 纳兰思思凝望我一眼,亦沒有客气,转身在桌前坐下。 长窗被支起一角,外面的风吹进來,吹得中厅内的落地红绡轻移,亦吹皱了纳兰思思的眉心。 她心不在焉地执起眼前的茶盏,一手拿起茶盖轻拨了一下虚浮的青翠欲滴的茶芯便停在那里reads;。 我吩咐芬姚:“这外面风大,纳兰思思小姐一路匆匆而來,将本宫搁在后厨房的暖胃粥端來!” 芬姚得令下去,临走将房门轻轻掩上。 纳兰思思这才将茶盏放下,张张口,还未说话眼圈竟是一红,勉强唤了一句“王妃,!”便哽住。 眼前只有一面之缘的纳兰思思仅一身白色狐毛滚边的淡粉色窄袖上衣,裙衫亦是同色喇叭长裙,腰身扣以掌宽的银色嵌流云纹腰带,并未如上次般着装隆重,且外面元月刚过,虽是晴天,却也挡不住漠北的寒风刺骨,纳兰思思连一件风氅也沒有披,可见來得匆忙,如今话未出口泪先涌,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心下诧异不免又添了几分,面上却不动声色。 按我现在的身份,虽是乌洛的王妃,亦是纳彩珠的敌人,恐怕更是国师府的眼中钉;即便抛开这些不说,纳兰思思亦完全沒有必要更沒有任何与我交集的可能,更别说是跑进我的宫中突然垂泪不已。 纳兰思思兀自哽咽不已,手里的丝帕轻拭着瓷白的脸庞,抽噎间秀眉紧蹙,小女儿家受委屈的模样甚是惹人怜。 我静静地等着纳兰思思平静下來。 许久,纳兰思思终于停止了抽泣,抬起头來,大大的美眸里一丝疑惑一闪而过,涩然开口道:“此番纳兰思思前來,惊扰王妃,还望王妃宽恕!” 我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一下,这才微笑道:“此处无外人,纳兰思思小姐有话但讲无妨!” 纳兰思思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滴,亦端起茶盏,转瞬一饮而尽。 见我默默凝眸于她,她这才回过神來,脸上浮起浅浅的红云,随即清清嗓子,有些赧然道:“此番叨扰,让王妃见笑了!” 我笑笑温言道:“纳兰思思小姐言重了,所谓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纳兰思思小姐定是遇到了困扰之事,不妨说与本宫听听,看本宫能否为纳兰思思小姐分忧……”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暗流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暗流 3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一番话似乎又勾起了纳兰思思的伤心事,她本已舒展的秀眉又微蹙,到底是忍住沒有落下泪來。 她抬眸,想了想,似乎下了决心般,这才道:“自从姐姐被囚禁后,我便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 我点点头,看來传言不假reads;。 她抬眸看我,神色略有些复杂,继续道:“姐姐是张扬了些,平日虽对王妃有不敬的地方,到底是事关人命,姐姐倒不至于……” 果然來是为纳彩珠求情的,我心底冷冷一笑,面上仍是不变色,微点头示意纳兰思思继续说下去。 见我如此,纳兰思思望我一眼,反倒停住,幽幽道:“我知道,姐姐平日对王妃是苛刻了些,可是……”随即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我淡然一笑,问道:“可是什么?” 纳兰思思见我如此问道,微怔一下,叹道:“罢了罢了……王妃深明大义,想必姐姐是咎由自取……” 纳兰思思态度前后反差较大,又有遮不住的烦躁聚于眉间,想來纳彩珠之事还不是其要说的。 我心底了然,遂淡淡道:“纳兰思思小姐,此番你如此匆忙赶來,虽是为纳彩珠夫人之事,若本宫猜的不错,想必你还有比你的姐姐更重要的事……不过,本宫可以告诉你,纳彩珠夫人之所以被囚禁,断然不是本宫能够做到的;何况,照你方才所言,你对这个姐姐知之颇深,她为何被囚禁起來纳兰思思小姐亦不会完全沒有耳闻!” 纳兰思思乍听之下,略有些愕然,继而缓缓起身,良久道:“王妃聪慧,我自叹弗如,今日來确实有事相求……” 纳兰思思在我的寝宫前后呆了不过个把时辰便匆忙离去,我见她衣着单薄,遂让人取了一件紫色貂皮大氅临走为其披上。 纳兰思思站在原地,身量只比我略矮一点,见我细心地为其结好项间系带,面纱上露出的一双美眸竟又是泪光盈盈。 我盈盈一笑:“本宫与纳兰思思小姐先前虽是一面之缘,但当日你手执长鞭的可爱模样还深深印在本宫脑海中,本宫还一直对纳兰思思小姐无愁无忧羡慕不已呢?” 待结好系带,纳兰思思深深看我一眼,用柔然礼节朝我郑重一拜,这才转身快步上轿,轿夫随即哈腰抬起,半步不曾停留,健步如飞般离开了我的寝宫reads;。 看着小轿渐行渐远,绕过假山之后便不见了踪影,我唇角的微笑这才收了起來,心亦跟着缓缓沉了下去。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纳彩珠的事情还犹在心头,烦乱不已,纳兰思思又生出一番故事。 自纳兰思思第一次不请自來到我的寝宫,我便被这个性情直爽大方,举止亦不矫揉造作的美丽的异族女孩吸引,只因她是纳彩珠的妹妹,遗憾之余不免觉得缘分尚浅,曾经在宫中侍候过的农吉不止一次说过纳兰思思经常随其母亲完颜夫人入宫面见大汗夫人达簿干阿茹,并深受大汗夫人的宠爱。 本是两家大人在一起聊聊私房话,万沒想到情窦初开的纳兰思思与仪表堂堂的车吉安在达簿干阿茹那里相遇。 塞外不比大梁,男女之情不由父母做主,一切皆是你情我愿,纳兰思思被车吉安的才情及气概豪迈所折服;车吉安则深深迷恋于纳兰思思的美貌和纯情,当如戏文中所言,英雄与美人邂逅便是一段难以忘怀的深情。 只是,两个人最初还拿捏着,少男有情,少女怀春,却碍于男女授受不亲,两人遇到一起的时候只是偶尔在王宫内花红柳绿的季节里散散步而已,后來,每当完颜夫人入宫与大汗夫人相见,最不喜进宫应付那些繁文缛节的纳兰思思竟每每央求母亲带她入宫。 而每次纳兰思思入宫,在达簿干阿茹夫人那呆不过片刻,便与“碰巧”去达簿干阿茹夫人那里请安的车吉安相伴出去,直到完颜夫人的侍女四处寻找,催促之下才依依不舍分开。 达簿干阿茹夫人与完颜夫人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却各自并不点破,每每看到纳兰思思一脸娇羞随车吉安骑马射箭,远远相观的达簿干阿茹夫人便笑对完颜夫人道:“这两个孩子,当真是心性相似;瞧,这思思的骑马功夫不输于车吉安哪!” 完颜夫人便隔着面纱谦卑一笑:“夫人谬赞了,臣妾管教无方,思思虽是女儿身,个性倒更像男子,想來与王子殿下投缘!” 达簿干阿茹夫人便笑笑不再言语。 可汗大檀的病情时好时坏,完颜夫人亦托病不再去宫中,而自车吉安随乌洛出征,纳兰思思便彻底沒有了与车吉安相见的机会。 纳兰思思并不傻,她知晓自己的母亲不再去王宫,是有意让她断绝她与车吉安的关系;而纳兰思思也敏感地感觉到,达簿干阿茹夫人虽是宠爱她,却并沒有将其招为自己儿媳的打算。 但是纳兰思思深信车吉安对自己一往情深,亦深信自己的努力可以打动达簿干阿茹夫人。 完颜夫人不再踏足王宫的时候,便在国师府静心修养,鲜少出入,纳兰思思偶尔会偷偷溜出国师府,去达簿干阿茹夫人的寝宫陪达簿干阿茹夫人说说话。 达簿干阿茹夫人每每感叹于纳兰思思的孝心,声言自己此生无福,并无女儿,便有意认纳兰思思为自己的义女。 达簿干阿茹夫人一片厚意,纳兰思思则是犹如大冷天兜头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透心凉,面对达簿干阿茹夫人表面认义女实则已委婉地回绝了她与车吉安的交往的事实,纳兰思思不得不含泪行礼谢恩。 纳兰思思失魂落魄回到国师府,恰与完颜夫人召见她,待听说纳兰思思私自进宫去见大汗夫人时,完颜夫人已是含了怒气;再听说纳兰思思被大汗夫人收为义女,完颜夫人登时勃然大怒,遂命纳兰思思跪在自己的房中面壁思过。 而被软禁起來的纳兰思思始终不明白,论家世,才情,相貌,纳兰思思并不以为自己与车吉安不合适,就连可汗大檀都曾赞过她与车吉安乃天造地设的一双,为何大汗夫人与自己的母亲皆是反对。 性子急迫的她遂去求自己的父亲,国师雍加斯,希望自己的父亲说服自己的母亲。 然而令她大失所望的是,雍加斯不待她开口,便告诉她待她成人之礼后,将她许配给大汗三夫人的儿子松泰。 纳兰思思个性强烈,从小到大皆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会轻易屈从父母的意愿,仗着父母的宠爱,她哭闹过,绝食过;只是,无论她如何闹,国师与完颜夫人一改往日对她的宠溺,皆是对她不闻不问。 闹过之后的纳兰思思彻底灰心了,每日被锁在闺房里,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及到前些日子,才从贴身侍女的口中得知车吉安即将凯旋而归。 纳兰思思惊喜交加,本想再打听点什么?谁知侍女言辞闪烁、躲躲闪闪,纳兰思思知晓侍女的顾忌,便留神起自己父母的行踪。 一日待从侍女口中得知国师与完颜夫人出了国师府去南苑国师府别院之后,纳兰思思便动了心思,南苑在国师府在鄂尔浑城南部,国师府在南苑有自己的别院,平素來往及接待朝中人,则是在国师府;别院则是国师雍加斯为完颜夫人所建,除了国师雍加斯与完颜夫人,鲜少有人知道此处,纳兰思思亦不过去过几次而已。 纳兰思思知道父母每次去少则一两日,多则几日,便放下心來。 待侍女前來奉茶的时候,伸手劈在其颈后,侍女便晕倒在地。 因着纳兰思思近些日子不再闹腾,听闻纳兰思思每日在房内安静度日,完颜夫人便渐渐放松了警惕,除了每日侍女前去端茶奉水,完颜夫人只让侍女仔细看好纳兰思思不让其出其院落。 纳兰思思今日顺利出得国师府倒也是因为自己乖巧了一段时间而已。 纳兰思思此番出了国师府,直奔自己而來,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 只是,我不曾想到,纳兰思思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除了王妃,我不曾想到过任何人”。 面对纳兰思思的请求,我沒有摇头也沒有点头,而是反问一句:“若是大汗夫人与国师都不同意,你又如何打算!” 纳兰思思愣怔一下,垂眸片刻随即扬起头:“王妃有所不知,我与车吉安早已私定终身……” 看着纳兰思思微涨红的脸庞,我亦是微微一愣,心底不由感叹塞外女子果是不同于大梁。 我淡淡笑笑:“纳兰思思小姐可曾想过与既是车吉安殿下一往情深,为何还会遭到国师大人及夫人的阻挠呢?” 纳兰思思眉头微皱,垂眸下去,手指不安地轻轻抚摸着鎏金茶盏上的描金暗纹,久久不语。 看到纳兰思思这样,我心下亦明白了几分,这纳兰思思,必是知道些什么?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暗流 3,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暗流 4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屋内炭火温暖,各色花儿应景而开,坐久了,热热的气息混着百合的甜香将人笼罩于其中,倒有些慵懒倦怠的感觉。 我斜倚在榻上,闲闲地喝着茶盏里的新茶。 良久,她才抬眸,略显空洞的眼神茫然望向她右前方的墙角处盛开的大朵的金丝菊,那灿烂的金黄色愈发映得她的面色苍白如雪,低低的声音似从喉间挤出來:“因为,父亲想将我许配给松泰殿下……” 我搁下茶盏,淡然扫过纳兰思思瞬间微微涨红的面庞,心下不免叹气,这个纳兰思思,到底是沒有经历过大风大浪,面上掩不住心里所想。 “本宫何以能帮上纳兰思思小姐!”我淡淡问道。 纳兰思思眼神倏地一亮,掩饰不住渴望和热切让她的脸上现出淡淡的红晕,眸中细碎的光亮宛如天上的星星般耀眼,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里透着执着和坚定:“王妃,我与车吉安情投意合,此生若不是他,我情愿一生不嫁!” …… 想起纳兰思思的托付,我唯有暗暗摇头。 看看外面的天色,原先的晴天又有些阴沉下來,风吹着雕花长窗上的春芽黄绡纱,沙沙作响。 几日來陪伴乌洛晚眠早起,偶尔会帮他看折子,甚是困倦,随即躺在美人榻上微阖眼准备小憩一会。 芬姚看我如此困倦,端了一碗安神汤给我,轻声道:“王妃先喝一碗再睡吧!奴婢再给你揉揉!” 安神汤清凉的淡淡薄荷味让我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芬姚用指腹轻轻按着我的太阳穴,我便在这片刻的安逸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醒來便是暮色沉沉,朦胧中看见窗前负手而立的身影,正面向夕阳西沉的方向静静出神。 微侧过的身子正好面向我的睡枕,刚好可以看到他的面庞,透过长窗的最后一丝光亮,他的侧身宛如一幅剪影,坚毅的线条,挺括的朝服,微翘的唇角透着淡淡的柔和。 鲜少见乌洛如此沉静的姿态,只是在其批阅奏折凝神沉思的时候见过几次而已,一时竟有些看痴。 乌洛似有灵犀般蓦地转过头,低沉的声线里透着浓浓的暖意:“醒了!” 我微一怔,随即起身,笑道:“王爷怎么今儿回得这么早,臣妾这就让其备膳……” 说话间乌洛已走过來,按住我要起來的身子,顺势在榻边上坐下:“你这一觉睡了得有两个时辰,看來是乏了……” “两个时辰!”我惊呼一下:“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酉时了……”乌洛笑笑:“看來是本王的王妃白日补足觉,今晚又能够陪本王一个通宵了……” 以往乌洛白日上朝,晚上看折子通常要到子夜,我见其辛苦,通常会陪在他身边,偶尔帮他研研墨,整理一下折子,或是他累了,便由他口述,我执笔写,不知不觉便是半夜,乌洛仿佛是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晚上睡得再晚,白天亦是神清气爽,丝毫不见倦意,我却不能熬夜,陪了乌洛大半个月,我便每日白天等乌洛上朝去,再在寝宫里睡上几个时辰,如此亦能缓解一下疲劳。 想必乌洛本意是如此,但此时暖暖沉香里,两人面面相对,怎么听都觉暧昧,面对乌洛的灼灼目光,不禁面色一红,拢一下脑后松松的发髻,岔开话題笑道:“今天一早,臣妾便听到院里的枝头上喜鹊叫,想不到王爷上朝之后,家里竟真有稀客到來!” 芬姚早已在浴桶里撒满花瓣,炭火烧得极旺,蒸气氤氲里,我边微阖目享受这难得的静谧,边思索着如何向乌洛说纳兰思思的事情。 方才只跟乌洛提了一句,便有内侍來报关于前方车吉安的八百里急报,随之乌洛便匆匆赶往书房。 正在思索间,阿熙回來道是乌洛边走边听内侍禀报,一路上神色凝重,及到书房的时候,那脸阴沉地似能拧出水來。 门外侍卫把门,阿熙在外面站了半天亦沒见乌洛出來,却听到里面传來清晰的的拍桌声。 我不由心里一震,乌洛平素不苟言笑,性情喜怒无常,但是在朝政问題上向來沉得住气,喜怒不行于色,即便是知晓国师雍加斯有谋逆之意时亦未有如此大动肝火,何况这次车吉安已顺利平定高昌,柔然疆域已是前所未有广阔,只等车吉安回來庆功而已,王宫内虽是动荡,却只是暗流汹涌,朝堂之上除了偶尔为将來的柔然王储议论争论一番,并无大事,而今亦因为可汗病入膏肓人心惶惶导致柔然未來王储之争议亦随着可汗大檀圣体已愈而渐渐平息,大檀圣体既然已愈,谁还再去提王储之事,若不是因为王储之事,朝内纷争亦沒有必要再继续下去,如今应是上下一片祥和才对,却不知乌洛如此震怒是为何事。 心下不免惴惴之际,听得一边侍候沐浴的芬姚抱怨道:“这天真真是冷死个人儿,方才为王妃热的水不过拎过來的片刻就快凉了,在大梁的时候亦未曾如此冷!” 大梁,大梁,我眼前蓦地一亮,难道会是因为大梁。 如此一想,心竟随着芬姚往桶里徐徐倒的水一般缓缓沉了下去。 及到我沐浴完毕,晚膳前后都热了三遍还未曾见乌洛回來。 实在忍不住,我便披上狐毛大氅由阿熙引路,來到书房。 廊下两排内侍站在风中,天气虽寒冷难耐,个个皆是站的笔直,见我过來,皆恭敬行礼。 刚到门口,就听里面传來乌洛震怒的声音:“如此卑鄙无耻之小人,格杀勿论!” “是!”侍卫朗声应道。 片刻,一满身雪亮铠甲之人推门而出。 见我站在门外,不禁一愣,随即恭敬行柔然礼节道:“末将叩见王妃!” 乍看之下,铠甲雪亮微有些晃眼,愈发映得头盔上的红缨穗子鲜红如血,依稀记得乌洛曾经说过,这红缨穗便是将士之血染就。 我向來畏血,即使是手指不小心划破流一点血亦有些眼晕,如今看着这与银亮铠甲之下的鲜红在风中飘动,不禁有些心浮气躁,喉头有些微的不舒服。 我勉力笑道:“免礼!”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暗流 4,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孤注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那侍卫抬头间却是眸光一闪,躬身从我身侧退下去。[ 超多好] 只那一眼,我突觉熟悉之至,只是头盔几乎护住整个面庞,我沒有立时认出來。 进得书房门,乌洛面朝内,正负手站在书架前,两肩微微起伏,想來是余怒未息。 长窗半敞,夜风吹进來,吹乱了桌上散着几本长长的折子,吹得满室烛焰火左右乱摇。 我走到窗前,抬手轻轻掩上长窗,回转身随手拾起桌角马上要掉落的一本折子,展开看了一下。 折子是车吉安写的,刚看个开头,乌洛闻声已转过身來,见是我,浓眉微扬,声音略有些嘶哑:“等急了吧!” 我缓步上前,抬眸定定看他,烛火映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间,眉宇间竟是深深的疲惫,我心下蓦然一阵钝痛,手一松,折子掉落地上亦浑然未觉。 我伸出手指,抚上他眉心攒起的竖纹。 乌洛身子微一僵,任我轻而认真地抚摸着,只深深看我,方才凛冽的脸庞已满是柔和,我扶他在雕花大椅上坐下,随即绕到他的身后。 他微阖上眼,任我在他的太阳穴及眉心上轻轻按压着,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淡然道:“方才前方來信,途中突降大雪,车吉安大军已被风雪阻挡回朝,可前方将士御寒军需竟远远不够……”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也随之停了下來,听到乌洛略显疲惫的声音:“这折子早在三日前就已八百里快递到宫内军需处,可军需处竟然拖拖沓沓直至今日才将御寒棉衣发出,方才本王收到车吉安的急报,因之前御寒军需掺假,且至今尚未收到棉衣,称前方战士已有不少人死于寒冻……” 车吉安率领大军凯旋归來,途经天山、阴山,穿过漠南,到漠北共计约千里路,按原定路线,会避开漠南、漠北相交一带的苍岭,苍岭“乃重冈复径,随势高下,其险峭峻绝”,有诗为证:“尽日行方半,诸山直下看,白云随步起,危径极天盘,瀑顶桥形小,溪边店影寒,往來空息,元发改非难!”苍岭不仅地势险峻,天气更是阴晴不定,深秋枫林满山,层林尽染,虽是风景优美,却只是望景兴叹,冬天更是人迹罕至,苍岭,在深冬时分若是漫山大雪封山,便直到來年四五月才会化。( ) 按说车吉安既然是凯旋而归,则沒有必要急于一时,绕过苍岭,不过前后差不过七、八日而已,且车吉安一贯行事谨慎,此番为何会冒险攀上苍岭呢? 或许已料到我所想,乌洛长出一口气,疲惫的声音里透着如铁的寒意:“方才已将军需处全部拿下……” 与乌洛并肩走在坚硬冰冷的青石阶上,冷风飕飕,厚实的狼毫大氅亦挡不住漠北的冷风,吹到脸上凌厉如刀割。 一路寂静无声,只听到风卷起大氅的飒飒声及风吹过耳边的呼呼声,回到寝宫时,已是更漏声声,三更已过。 宫内烛火通明,我知道乌洛今日为车吉安一事已是大为伤神,便让芬姚去小厨房为其端來开胃汤。 我试了试温度,便亲手端给他,他接过一饮而尽。 摒退侍女后,我不禁唏嘘道:“王爷,军需处此种作为,确实可恨,只可怜了那些即将与家人团聚的将士……” “这些将士在前方出生入死,沒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倒在自己国人的贪心里白白送掉性命……真乃我柔然汗国之奇耻大辱啊……”乌洛忧愤之色溢于言表。 军需处向來归国相斛律齐管辖,而斛律齐一向治军有方,赏罚分明,从未在大军的军需这样的大事上出过差池。 而这次,不仅在军需御寒衣物上作假,以次絮充好棉,使得棉衣无丝毫抗风雪之力,且收到八百里急报后,军需处竟隔三天才发出御寒衣物,使得这次回归的将士在苍岭之上的寒冻里死了近两千人。 车吉安的密折声声泣血,字字含悲,令人不忍读下去,仿佛可以看到漫天风雪里,衣物单薄的兵士们瑟瑟发抖,终倒了下去,再也不能醒來…… 我与乌洛相对坐在烛火前,外面夜风呼啸,将内室的淡粉色窗纱吹得沙沙作响,连锦屏外的云锦帷幕亦被吹起,描金铜铸蜡台上孩儿臂粗的烛火忽左忽右,摇曳不定,乌洛眉间微皱,手指轻轻叩着紫檀木制桌面,若有所思。 乌洛对国相斛律齐一向敬重有加,唯有这次大发光火,早已遣人将车吉安的密折送至国相府。 他迟迟不睡,怕是在等回音。 他不睡,我亦沒有睡意,让芬姚几个人将烛火挑亮,室内多加了些炭火,陪乌洛静静坐着。 果不其然,还未出半个时辰,就有侍卫在门外禀报,国相斛律齐急见。 乌洛霍然起身,沉声道:“去书房!” 随后转头向我,定定瞧我,声音瞬间温和了许多:“王妃若是不困,亦随本王去书房吧!” 我平日体弱,乌洛最怕这些朝中事烦扰我,在我面前从來不提一字,这次倒是沒有顾忌这些,心里有些讶然,还是微笑起身,随乌洛一同去了书房。 书房里,国相斛律齐及斛律齐之子斛律单同早已在等候。 斛律单同面向外面,忧心忡忡,听到内侍高声报“王爷驾到”,斛律单同早已单膝跪地,双拳一抱,口称“末将见过王爷!” 乌洛大踏步进得书房,我随后亦踏进门槛。 方才书房门大开,冷风吹得书房内烛火乱摇,我并未看清斛律单同身侧坐在椅上的国相的面目,只觉得此人稳坐如泰山,乌洛进來时亦是一动未动。 我从未见过国相斛律齐,即使在新年除夕夜里的宫中合欢宴上,本是君臣把酒言欢好时候,国相斛律齐亦告病,若说国师雍加斯告病则是别有用心,国相斛律齐却不是装的,国相斛律齐这几年每到冬日,则是病情加重,轻则隔几日上一次朝,重则数天甚至半月都只能在家歇息。 而每次有要事,乌洛便会见斛律单同,由其代为传达给斛律齐。 只是这次,乌洛不顾斛律齐病重,想來是极为震怒。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孤注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孤注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乌洛进门时,裹挟着一阵冷风进來,书房内原本温暖的气息瞬间被一阵巨大的寒冷冲散,连我感到阵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而端坐在椅子上的国相斛律齐却是纹丝不动,任凭进來的冷风卷起他的长衫簌簌而动,烛火摇晃之际,我却看清了这位独臂国相的面目reads;。 紫色貂皮大氅之下,一身簇新的蓝色蟒缎长袍,头戴银丝缎旱獭皮毛冠,一支鲜艳的凤羽昂然之上,在吹进的冷风里摇动,清瘦的面庞上唯有那双眸子里射出的锐利光芒昭示着眼前这个单看外表其貌不扬的人沉稳和睿智。 乌洛见到国相后并未疾言厉色,径直在书房正中的紫檀雕花大椅上坐定,这才淡淡道:“深夜叨扰国相,实乃刻不容缓……” 斛律齐容色微动,开口声音浑厚却是沙哑:“不敢,老臣深感惭愧,特赶來向王爷请罪!” “且慢!”乌洛沉吟一会,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良久才转头冷然道:“本王一向对国相大人治理大军后方井井有条而钦佩有余,如今竟是军需御寒衣物出现此等大事……可惜了这些即将回家团聚的将士们……” 乌洛眸光一闪,面庞凛冽,语气亦不觉严厉了起來:“国相大人预备如何做!” 斛律齐眼神掠过站在乌洛身边的我,沉声道:“老臣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三日内给予王爷一个交代!” “不,!”乌洛回转身,冷冷道:“此番是给那些屈死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毕竟是两朝国相了,斛律齐老脸微红,有些挂不住,他点点头:“老臣这就去向大汗请罪!” 乌洛双眸凝视斛律齐,微微颔首。 随即进來四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上前稳稳抬起斛律齐所坐的藤椅,我这才发现,原來国相斛律齐已不能自行行走,方才是坐在藤椅上被抬來。 斛律齐临走之时,微侧头看我一眼,只这一眼,精光毕现,意味深长。 我不明所以,只微笑应对。 斛律齐脸色一沉,对乌洛双拳一抱道:“老臣告退!” 几个侍卫抬着斛律齐出了书房,斛律单同行礼后亦随之告退reads;。 风越刮越大,斛律齐出门的的瞬间,一阵狂风迎面而來,竟吹得沉沉的云锦帷幕下角飞扬,连桌上的烛火亦被吹灭,书房内瞬间陷入了黑暗。 廊前的水红绢灯在狂风里乱晃,连带着烛火一明一灭,偶尔被风吹起的微弱亮光划过站在书房门口的乌洛脸上,映出他脸上的阴沉,我与乌洛并肩而站,抵不过大风的凌厉如刀割,我裹紧雪白的狐皮大氅,转眸看向乌洛。 乌洛侧头看向我,将我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轻轻抿到耳后,唇角含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国相斛律齐得知王妃治好了大汗的病症,对王妃甚是佩服!” 我微一愣,一时拿不准乌洛话里的意思,只迂回答道:“大汗乃上天之子,真主保佑,臣妾只是凑巧而已,!” 乌洛并未言语,只是笑笑。 他转眸望着远处茫茫漆黑一片,负手站立风中半晌,这才淡然道:“车吉安行事一向谨慎,只是不知道这次为何犯起糊涂!” 我默然。 车吉安自幼饱读兵书,熟悉兵法,满腔报国之志,苦于无为国尽忠之处,此番随军出征,英勇杀敌,为柔然立下赫赫战功,只等回朝之后便封官晋爵,未來更是一片坦途,风光无限。 不料,竟是天不遂人意,中途出此大祸,虽是因军需御寒之物致冻死两千人,但车吉安冒险抄近路翻越苍岭以命搏险便是重大决策失误。 车吉安在给予乌洛的密折里所奏自己率领大军翻越苍岭致两千军士丧命之事虽是毫无推卸责任之辞,字里行间却不免流露出迷惘之意。 这封密折自是别人看不到的,我看完之后亦是心下一沉,这也便是乌洛方才问我的原因。 乌洛有心而问,我沉吟一下,便不再绕弯子,抬眸定定道:“如王爷说來,车吉安此番,莫不是受人蛊惑!” 乌洛回转头,伸手将我的风帽紧了紧,深眸里透出浓浓的暖意:“回去安歇吧!” 回到寝宫的时候,已是近四更,内室里炭火的温暖驱散了行走一路的寒气,给我盖好被衾后,乌洛和衣躺在我身边,伸手在我的脸上轻轻抚摸,柔声道:“这些日子,你也累了……” 我凝眸看乌洛一会,摇摇头,低低道:“你我夫妻,说这些便是见外了……” 乌洛神情一滞,停留在我脸庞上的手指略一停,动容叹道:“卿卿,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 心里有事,这觉睡得便不安稳,在与乌洛的呢喃中迷糊着睡了过去,朦胧间亦听到乌洛轻轻起身,温润的唇在我的额上轻轻一点,接着深雍靴的脚步声便渐行渐远。 睡意朦胧里,我翻了个身便忽然间醒了。 伸手一摸,旁边被褥余温犹在,想來乌洛刚走不久。 我拥住被衾怔忪一会,这才唤进芬姚:“什么时辰了!” 芬姚一壁上前给我打起帘子,一壁道:“卯时三刻了!” “哦……”我应着随即掀开被衾下了床,登上丝履。 阿熙几个人早已鱼贯而入侍候我洗漱。 洗漱后,我便坐在铜镜前,揽镜自照。 芬姚给我梳洗头发,见我懒懒提不起精神,便笑道:“都说塞外大漠风沙粗砺,大梁人來不服水土,王妃來到这里却是容颜未改,倒越发好看了……” 我搁下铜镜,只让芬姚将自己的头发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支通体碧绿的垂珠步摇绾住。 一应收拾完后,我便吩咐凝儿來:“宣霍太医!” …… 自可汗大檀病日益好了起來,霍太医和长孙鹭眉便被我安置在一处秘密之地。 车吉安的密折是其所写,却与之前的折子所奏陈词有细微不同之处,这点是我昨晚比较其先前与现在的折子所得出的结论,这点,乌洛不置可否。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孤注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孤注 3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如今,车吉安大军被风雪困在苍岭之上,行动缓慢reads;。 乌洛一早进宫莫不是因为此事,御寒军需在乌洛昨日收到密折后便又八百里加急发往苍岭,想來不出意外,两三日便可以收到,而离苍岭较近的柔然各大部落今晨收到急报,就近为苍岭急送御寒军需。 午时宫里传來的消息: 可汗大檀听说此事,雷霆震怒,当场摔了车吉安的奏折,下令严查此事; 因告病已久不上朝的国相斛律齐上朝领罪; 军需处所有人俱下大狱; …… 一时朝中人心惶惶,议论纷纷;虽有人为车吉安辩解,但车吉安冒险行军的罪名,却是牢牢坐实了。 …… 昨夜一夜大风,一早虽是清冷,却是日光明媚,少有的晴朗天气多少驱散了一些多日來胸中淤积的沉闷。 冬日的窗外寂静无声,少了夏日各种鸟儿的欢叫及姹紫嫣红的花儿带來的芬芳,闲來无事芬姚几个人便会撒些陈谷在寝宫前面的空地上,不多时就会有冬日飞过的几只麻雀前來觅食,时间久了,便会有成群的麻雀飞來,叽叽喳喳的叫声和小心翼翼觅食的灵巧模样倒为平日冷清的寝宫添了不少的乐趣。 宫内西南一隅去年移栽过來的素心腊梅已盛开,纯黄色的花瓣晶莹剔透,阳光洒在花瓣上,似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晕里,明亮似丝绸,暗香四溢。 我披了暗金狐毛滚边貂皮大氅,走在青石铺就的甬道上,一边观赏着不惧霜寒依然傲风而立的腊梅花,一边听着霍太医说着曾经宫里的事。 霍太医一身柔然族老者装扮,失去记忆的长孙鹭眉则皱着眉头,一脸漠然地跟在霍太医的后面,虽是霍太医的孙女,看上去却对自己的祖父、眼前与我缓步而行的霍太医并无多少亲情。 心下不由慨叹,昔日让她饮下丧失记忆的药汤,是不是有些残忍。 眼睛瞄向长孙鹭眉的时候,亦不掩心里所想,对霍太医叹息道:“本宫虽是离开了大梁皇宫,但总是时不时念起昔日之事,皇兄后宫粉黛三千,却只有两种心理,一是争宠,二是争子嗣,入宫之时哪个不是以慕天颜、伴君侧为荣,却不知有时倒不如民间百姓举案齐眉、相偕到老……” 我看着一脸漠然的长孙鹭眉,淡淡叹息道:“可惜了长孙鹭眉……” 霍太医本在认真听着,听我提起长孙鹭眉,不由眉心一紧,忙停身道:“王妃言重了,眉儿性情直爽,性子不饶人,这深宫当真不适宜她,昔日长孙佑念草民在宫里无亲人,便将眉儿送入宫中,这样草民亦会常看到她……眉儿自小在长孙佑大人膝下长大,娇宠惯养,草民知晓眉儿的性子,争强好胜,不懂人情世故……草民一直担心哪天惹龙颜不悦,便会拖累长孙大人一家……” 说到最后,他叹道:“说來还得感谢王妃,手下留情,保全了眉儿……” 我折下一支盛开的素心腊梅,交到旁边的芬姚手里,一面道:“长孙鹭眉已该有双十年华了,总不能一辈子跟着霍太医吧……” 霍太医侧眸看一下正望着盛开的腊梅若有所思的长孙鹭眉,不由苦笑一声reads;。( ) 一路走來,芬姚收集的梅枝已有些抱不过來,我便顺着旁边梅林旁边的近道穿了过去,往寝宫方向走,又与霍太医顺路说了些家常,霍太医便告退。 我看着霍太医微显佝偻的身子渐行渐远,这才淡然道:“吩咐下去,今日天黑便将霍太医送往苍岭!” …… 乌洛是夜并沒有回宫,内侍传回的消息是王爷明日天明便会赶往苍岭,让王妃早些安歇。 我的心缓缓沉了下去,此番军需处因贪污赃银致御寒衣物营私舞弊致回归兵士死伤惨重,又在发送御寒衣物至苍岭时贻误军机,若说国相斛律齐有着不可推卸的监管不力的责任,那当初乌洛力挺车吉安上前方,并教其带兵打仗,车吉安虽是立下汗马功劳,而今却在这途中出此大事,乌洛则不可避免地有识人有误之嫌。 心底顿时纷乱如麻,一夜未合眼,直到四更时候才靠在榻上眯了一小会。 恍惚间就听到锦屏外传來急急的脚步声,和侍女小声说话的声音:“王妃方才歇下,你这急急忙忙为何事!” “是王爷回來了……” 我倏然从梦中惊醒,一下起身,赤足散发奔出锦屏之外:“王爷在何处!” 话音未落,就见侍女打起门上御寒的帘子,一股冷风吹进,激得我打了个寒颤,随即乌洛进來,几个侍女随即行礼后告退。 乌洛一身雪亮甲胄,见我如此衣衫不整,先是一怔,暖意渐涌上漆黑的眼底,上前一步,执起我微凉的双手:“怎不多睡一会!” 我只是怔忪望着他,伸手抚向他微皱的眉心,看他眉飞入鬓,挺直的鼻梁,唇线分明的薄唇,良久才痴痴道:“王爷这就要走么!” 乌洛笑笑,大手抚向我的肩膀,轻轻摩挲着,语调淡然:“不是什么大事,本王去去就來,不出半月便会回还……” 冰凉的铠甲在烛火下射出的森冷的光芒,在这寂寥的夜里更增添了几分惆怅,偶尔烛火“毕剥”一声清晰可闻,心里亦随之一跳。 抬眸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外面内侍催促:“王爷,时辰已到,该出发了!” 乌洛紧紧拥抱了我一下,沉声道:“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來!” 说完,乌洛转身,半步不曾犹豫,径直向门外走去。 侍女早已打起帘子,在他踏出房门的瞬间,我脱口而出:“王爷,!” 乌洛身子一震,脚步亦停了下來,却并沒有回头。 “臣妾……等你回來!”我将喉间的苦涩生生压下去,明知乌洛看不见,还是对着乌洛的背影展颜一笑。 “好!”乌洛低低应了一声,迈出门槛。 乌洛的脚步声终于消失,我仿佛被抽干力气般无力地走到榻前,软软坐了下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孤注 3,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重现 1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转眼已是二月中旬,乌洛已走了近十天,每隔三天便会有内侍快马加鞭赶來送回乌洛的信。 霍太医毕竟年老体衰,出发虽是早,却并沒有比乌洛先赶到苍岭。 一直以來,并不想霍太医与长孙鹭眉暴露在人前,且霍太医曾经救过自己的命,自己也一直想让他们平安到老。 霍太医此番救治可汗大檀,虽是秘密之举,却未必沒有引起注意。 在梅园里时候,我对霍太医说道,等从苍岭回來,便将两人远远送走,平安终老。 霍太医却是忧心忡忡,提到自己垂垂老矣,却不能看到自己唯一的孙女有个妥善的归宿,甚是愧疚。 想到长孙鹭眉的身世,很小的时候便失去双亲,有亲生的祖父在宫中却不能相认,被千方百计保全下來,如今却落得耳聪目明却遗忘前尘往事;只为她是西车族唯一的后人,我心下不忍,在霍太医将长孙鹭眉托付给我的时候我亦沒有推辞。 霍太医听我提到车吉安殿下此番行事蹊跷、冒险行军之时,沉思半晌,脱口而出:“难道亦是因为如此!” 原來可汗大檀神志恍惚,病情日益严重并不仅仅是吃了达簿干阿茹每日奉上的木槿茶,茶里的药粉虽是与膳食相克,致大汗体虚,却并不足以让大汗神思恍惚乃至最后受人摆布,这里面,正是有了失传已久的“幽魂香”。 初听到霍太医说出这个惊天秘密,我只觉后脊上升起一股不详的凉意,瞬间蔓延至全身,原本执在手中的一支盛开的素心腊梅也一下掉到了地上。 电光火石间,如同乌云罩顶的天空,似被一下劈开,一道晴朗的日光兜头照下,我一下明白过來。 我凝眸看向身边已显惶恐之色的霍太医,淡淡的声音里含了几分凌厉:“霍太医为何不早说!” 霍太医早已躬身跪下,叩头到地:“这……草民不敢、不敢干政……” 霍太医跪在那里,已是须发皆白的老人,尽管知道霍太医的私心,我却不忍再为难他。 西车族人起源于西域,掌握的奇方异术并不少:“幽魂香”只是其中之一,如今西车族已是灭亡,又因“幽魂香”只在西车族人间流传,这“幽魂香”便是辨识西车族后人唯一的线索。 虽说“幽魂香”香过无痕,但凭借敏锐的嗅觉,霍太医还是从可汗大檀的房间里闻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 初从可汗大檀的房间里意识到有“幽魂香”的存在的时候,霍太医先是大吃一惊,接着又不免惊喜交加。 须知“幽魂香”早已随着西车族的灭亡而失传多年,连西车族国相之女依鸥鹭亦认定这世上不会再有西车族的后人,如此更显得长孙鹭眉的珍贵。 如今这遥远的漠北竟又出现“幽魂香”,说明西车族或许还有后人,这怎能不叫日日提心吊胆、生怕长孙鹭眉有个闪失对不起九泉之下依鸥鹭的霍太医喜极而泣。 若这“幽魂香”出现在别处,霍太医必定是对此追究下去,或许找到西车族的后人不一定,如此一來,长孙鹭眉的后半生便有了依靠,自己垂垂老矣,将來即便是黄泉路见到依鸥鹭,亦算是对依鸥鹭有了交待。 霍太医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跪在青石砖上,肩膀微微耸动。 看着这个为了守候西车族的后人苦苦隐忍,为了多年前的承诺情愿将自己一生交付给自己的孙女,哪怕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亦在所不惜的垂垂老人,我的心一下软了下來。 霍太医之所以不说,一小半的原因是如他所说不敢干政,而更重要则恐怕就是霍太医的顾忌了。 这“幽魂香”现身的地方不是普通的地方,是柔然的王宫,且用在了柔然可汗身上,这个中厉害,不用深想,便已让人毛骨悚然,这霍太医亦不例外。 霍太医凭借自己的医术治好了大檀,却隐瞒了“幽魂香”一事,目的自然只有一个,能用“幽魂香”的人,定是西车族的后人;而以为消失已久的西车族的后人,如今居然居然与柔然可汗大檀为敌,霍太医惊喜之余不免心惊胆颤,多年的等待,居然等到了西车族的后人,霍太医自然不想放弃这仅有的机会,只可惜,霍太医在大檀宫中行走诊治多日,却丝毫沒有察觉到使用“幽魂香”的人reads;。 而随着可汗大檀一旦好了起來,霍太医更绝无机会进入王宫。 若不是此番车吉安出此大事,霍太医尚在犹豫是否说出“幽魂香”一事。 而此番他说出了“幽魂香”一事,倒让我大吃一惊。 原以为可汗大檀不过沉疴已久,神智日益不清,到最后昏迷乃是病情发展所致,断然沒有想过竟是这这失传已久的西域蛊毒作祟,这西域蛊毒随着西车族的灭亡而失传,在大梁的皇宫出现现在想來不过女人争宠的手段,但在这里,却成了谋逆大罪的证据,这才是霍太医迟迟不敢说出“幽魂香”的真正原因。 事已至此,我无暇去责怪霍太医,本是觉得车吉安來信字里行间隐隐蹊跷,宣霍太医只为了那些前方被风雪困在苍岭的将士。 因有秘方,霍太医治疗冻伤乃是一绝,断沒有想到竟牵出“幽魂香”一事。 我沉思一下,随即改变了主意,对着脸色已是微微发白的霍太医淡淡道:“既是怀疑‘幽魂香’作祟,那此番便有劳霍太医走一趟了!” 霍太医身子微一颤抖,叩首道:“草民遵旨!” …… 霍太医知晓凭一己之力找出西车族的后人断然无望,这才说出“幽魂香”的秘密,想必已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此番将长孙鹭眉托付给自己,便是决心已下。 霍太医抵达苍岭后,乔装成随军太医,开始对冻伤的兵士们进行诊治。 苍岭经过数天的大雪,在乌洛到后的第二日,已渐渐停了,漫山俱是一片白,积雪有尺厚,凹陷地方积雪却是深达两尺。 经过数日的跋涉,随车吉安前行的兵士们已有大半过了苍岭,还沒到达苍岭的则改道绕行。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重现 1,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重现 2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丧生在苍岭上的兵士们绝大多数是苍岭突将大雪,沒有御寒衣物而被活活冻死,亦有些是大雪纷扬之下,陷入看似平平的苍岭的险峻之处。 除了在苍岭上约有五千多兵士还在跋涉,那些从苍岭上幸存走下來的及后面绕道而行的兵士们皆已赶往鄂尔浑城,救急御寒军需已陆续下发…… 苍岭距离鄂尔浑城不过几百里,霍太医和长孙鹭眉赶到后,依言被带到乌洛跟前。 乌洛并沒有认出乔装改扮的霍太医,只是依照我的书信,将霍太医带往车吉安的营帐。 车吉安在带领大军翻越苍岭时亦是不慎摔下一处凹陷,马前腿登时折断,车吉安摔下马背,掉进坑内,左臂亦脱臼。 乌洛见到车吉安的时候,车吉安正在营帐内疗伤,脸上、身上多处受伤,见到乌洛之时,车吉安面有愧色,惴惴不安。 乌洛对车吉安自是大动肝火,一掌掴地车吉安口鼻流血,车吉安却半句不敢分辨。 对自己为何冒险行军之事,车吉安亦讷讷说不出个所以然。 车吉安的御前侍卫中一人大胆上前谏言,原先车吉安确实是无苍岭翻越计划,却不想在翻越苍岭前几日,军中星相占卜师进言道,夜观天象,苍岭十日内并无大风雪,如此一來,若是翻越苍岭,回城可缩短数日。( ) 想到已是疲惫行军、渴盼回家的将士们归心似箭,车吉安不免心动,为稳妥起见,车吉安命其他几个星相占卜师一起讨论,结果除了一名极力反对外,另几个皆是说法一致。 车吉安虽是决心已下,却并无下令立即翻越苍岭,他勒令前去勘察地形之人回报,苍岭虽是奇峻险陡,却并不是无路可走。 如此一來,车吉安放下心來,大军十日内翻越苍岭绰绰有余,如此一來,可省下七八天的绕行时间。 却万万不曾料到,这雪说下就下,未出三日,苍岭上已是飘起了鹅毛大雪,大雪不到一天便覆盖了原先勘察的道路,只见到处白茫茫一片,原先的道路除了偶尔的标志,根本无从查找,且地势险峻,沟壑纵横,不少兵士、马匹不慎摔进险谷丧生reads;。 车吉安此时已先头翻越苍岭,正在下行之路上,后面的大军亦源源不断继续翻越苍岭。 车吉安这才隐隐觉得不妙,询问星相占卜师,却发现先前谏言的星相占卜师早已在大雪之夜悄悄翻越山头跑路,其他几个人却似梦中才醒般只顾磕头求饶命,对自己先前谏言之事全然不记得。 车吉安顿时骑虎难下,死伤人数一天天增多,大雪却毫无停住的迹象。 先前极力反对翻越苍岭的星相占卜师提醒车吉安这大雪还需七、八日才停,应下令立即终止翻越苍岭,并火速向王宫求援。 车吉安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写信八百里加急求援御寒军需。 这也便是那日接到车吉安來信时乌洛雷霆震怒之事。 乌洛掌掴车吉安看似下手很重,实则已是手下留情:“若非如此,则无法向死去的将士们交待!” 乌洛看着跪在地上口鼻流血的车吉安,怒斥道。 车吉安知晓自己闯下大祸,甘愿回朝领罪。 自然,前后联系起來,那个跑路的星相占卜师,疑点重重。 乌洛下令搜捕此人。 不久传來的消息,已在山下发现此人冻僵的尸体,脖子上的刀伤显然是被灭口。 霍太医在车吉安的大帐里看过之后,面色沉沉,被杀的星相占卜师经霍太医验尸后,霍太医便被送回了鄂尔浑城。 不出所料,在车吉安的大帐里悬挂的垂帘上,发现了“幽魂香”的蛛丝马迹,而那名被灭口的星相占卜师的身上,亦发现了分量较少的“幽魂香”。 如此一來,真相大白。 如果不出意料,应是西车族的后人先是抓住车吉安早早衣锦还乡的心理,又早已算出苍岭必降大雪,便让星相占卜师以天不降雪为障眼法引诱车吉安抄行近道,再用“幽魂香”迷住车吉安心神,如此一來,天突降大雪,兵士死伤惨重,一切便都是车吉安担此罪名reads;。 无疑,从“幽魂香”出现在王宫毒害可汗大檀已是谋逆大罪,到如今迷惑车吉安致使车吉安无端担此大罪,任是谁亦了然,除掉车吉安,柔然将來的王位继承人花落谁家自是有目共睹。 这整个过程看起來,环环相扣,阴险毒辣,想來是自毒害可汗大檀失败后,一计不成,反生一计,车吉安便成了其目标…… …… 二月的漠北,寒风依旧,虽是满室的阳光,却也遮不住空气的清冷。 便如此刻,纵然室内温暖如春,自己竟是手足冰凉,心跳如鼓。 这失传已久的“幽魂香”再现,不单是迷惑心神的蛊香,更是杀人的利器,如今看來,这“幽魂香”表面上是如此,恐怕最终便是意欲谋逆犯上作乱。 想到此,再联想到近一年多來,乌洛每每对王宫内动荡不安大为伤神,只是恐怕所有人都只道是因可汗病重致将來的王位继承人之争,却断然想不到毒手竟伸到可汗身上,若不是当日农吉与阿加遇害,自己面见达簿干阿茹夫人,而达簿干阿茹出于私心联手于自己,自己怎会发现木槿花茶的秘密,又怎会知晓可汗大檀所病为“幽魂香”作怪,可见,这西车族的后人若不是想借此颠覆柔然汗国,便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时想來,浑身冷汗涔涔。 …… 我到底向乌洛隐瞒了“幽魂香”一事,深恐若是此时“幽魂香”一事被揭开,必是一场宫廷大乱,只道车吉安被**所惑,而此前占卜星相之人早已被灭口,可谓死无对证。 面前的桌上摆着乌洛方才遣内侍送來的书信。 而霍太医因年老体弱,到达苍岭后便染上风寒,因冻伤将士较多,军中御医不够,长孙鹭眉便自愿留了下來,为冻伤的将士们忙前跑后,霍太医便被送回王府。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重现 2,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谋逆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霍太医神色悲悯,赐座之后坐在那里连连叹气。( 广告) 我只以为他舍不得自己的孙女长孙鹭眉在前方帮忙受累,便和声劝道:“霍太医莫要担心,本宫早已嘱咐过内侍,待过几天便将长孙鹭眉接回,你们祖孙不会分离太久的……” 霍太医却是连连摇头:“草民并非为此事……眉儿在那几天草民并不担心……只是,如今这‘幽魂香’再现,本以为是天意,眉儿亦将有所托;如今谁曾想到,竟是这般境地……草民实在不懂,这西车族人后裔怎会与柔然为敌!”说到最后,霍太医竟是满面绝望。 我微一愣,霍太医所言西车族后人与柔然为敌,自然,身为西车族后人的长孙鹭眉若是有朝一日身世暴露,亦免不了只有死路一条。 我心下了然,霍太医真正担忧的是长孙鹭眉的生死。 若当日霍太医执意不说出可汗大檀所中为“幽魂香”,料想亦无人知晓;而此番车吉安恐怕最后的结果亦只会是功过相抵而已。 想到此,我温言道:“本宫知晓霍太医为人行医一向稳重;想必此番思量已久,才决意说出‘幽魂香’之事,此人敢于对柔然大汗下此毒手,已是逆天大罪,而霍太医治好了可汗,便是在替西车族人赎罪;本宫亦知晓霍太医的顾虑,可以尽心照顾长孙鹭眉;有本宫在,便不会让长孙鹭眉为难;只是,敢逆天而行的人,无论是不是西车族的后人,本宫断不会管,并劝霍太医趁早打消此念头!” 最后的一句话我说的生硬而坚决。 二月底,乌洛与大军一同回还。 鄂尔浑城同样张灯结彩,欢迎回归的勇士。 自然,在苍岭死伤几千人虽是严密封锁消息,但瞒得过街头百姓,却瞒不过朝中大臣。 车吉安回朝后,不出所料,在朝上被一些老臣质问。 可汗大檀虽是提早从奏折上知晓车吉安被迷香迷惑一事,却是半信半疑。 车吉安回朝述职后,为以示奖罚分明,其因前方立下赫赫战功被赏赐珍宝无数,但随后车吉安因冒险行军之罪而被可汗大檀解除兵权。 军需处所有人因贪赃枉法,贻误先机,而被处以极刑; 国相斛律齐因监管失误而被罚俸禄一年,闭门思过三个月…… …… 一时,朝中震动,议论纷纷。 不少人叹道,车吉安这才是福祸相倚,功亏一篑reads;。 一场弥天大祸到底是有惊无险遮掩过去。 我暗下松了口气,连日來晚眠早起,加上此番折腾,三月刚过,自己却病倒了,每日卧榻,整日昏昏沉沉,醒來便就是喝药。 而霍太医从苍岭回來后亦是咳嗽连连,病情时好时坏,但每日不忘开了方子让人送來。 长孙鹭眉既要照顾霍太医,又要每日來我这边瞧瞧我的病情,跑前跑后,亦是憔悴了不少。 我心下不忍,便每日让侍女去王府一隅的霍太医那里拿方子,顺便将自己宫内永远也吃不完的补品给霍太医送去一些。 每日便是在床榻上渡过,偶尔醒來便到窗前坐上一坐,看看天色渐暖,偶尔有鸟儿飞过窗前。 乌洛不上朝的时候,便与我在宫中对坐。 就这样,不知不觉,每日平静的时光里,三月亦渐渐过去了。 恍如是一夜间,醒來的时候,窗外已是熏风拂面,杨柳吐芽。 漠北的春天來得比中原要晚许多,想起在大梁的皇宫,此时该是碧波微漾,新荷出水;湖堤边垂柳依依,岸上姹紫嫣红;御花园里早已是裙袂飞扬,千娇百媚,笑语嫣然。 除了偶尔飞过的几只鸟儿,偌大的寝宫内外寂静无声。 我叹口气,看着身边的芬姚小心吹着玉碗里的汤药,顿顿对自己说:“王妃,这药可以喝了!”说着将我小心扶起,又在我的身后垫上一个靠枕。 见我提不起精神,芬姚便逗我道:“王妃,奴婢今日一早起來,去后花园那边,你猜奴婢看到什么了!” 芬姚面色微红,鼻尖上尚有细小的汗珠,想來是刚进屋里。 我淡淡道:“看到什么了!” 芬姚抿嘴一笑:“竟是那片从大梁那移植來的四品海棠含苞待放reads;!” 心底蓦地一窒,昔日的棠梨宫,半亩雪白梨花,半亩浓浓淡淡的红色海棠,似胭脂点点,可谓“占尽春色最风流”。 海棠花姿潇洒,花开似锦,历來文人墨客題咏不绝。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所谓“四品海棠”,不过是说四种海棠而已,西府海棠、贴梗海棠、垂丝海棠和木瓜海棠,四种海棠各有千秋,而自己更喜欢西府海棠。 海棠花开娇艳动人,一般的海棠花无香味,只有西府海棠既香且艳,是海棠中的上品,西府海棠花形较大,朵朵成簇向上,其花未开时,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开后则渐变粉红,有如晓天明霞。 心下亦不禁感念起乌洛,这寝宫原先建造的时候,便已是仿了自己原先在大梁的寝宫而建,如今竟又移植过來如此多的海棠,竟真是半个棠梨宫了。 心里五味俱全,且忧且喜之时不免又惆怅之至。 芬姚见我怔怔出神,轻轻唤道:“王妃!” 我回过神來,淡淡一笑。 “方才本宫不过是想起那大梁的皇宫,比起这里,到底是热闹些……” 因为自己的到來,乌洛命人将王府重新改造,又扩大了数倍不止,虽是奢华宛如大梁的皇宫,却每日只有自己一人行走,偶尔与乌洛并肩走在寝宫内的花园里的时光,又是屈指可数。 …… 我大病初愈,起身坐在铜镜前,怔怔望向里面几乎又瘦了一轮的自己,乌发披肩,脸色有些苍白,不禁叹口气,心底渐有丝丝缕缕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惘弥漫开來。 而乌洛自车吉安被解除兵权后,亦不免有些郁郁,偶尔不免叹道:“可惜了这个孩子……” 我无意去打听车吉安在府中如何,只是偶尔耳边会会回响起那日纳兰思思的苦苦恳求之语:“求王妃成全我,把我的心意带给车吉安……我此生非车吉安不嫁……”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谋逆,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受赠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高昌灭亡后,原本三足鼎立的天下只剩大梁与柔然及东北一些零散周边小国,按照盟约,两国以天山、阴山为界重新划疆而治,大梁又在边境增设四郡,增开互市六处,柔然亦迁移十万人到收复的漠北地区,自此,大梁与柔然的边境來往达到鼎峰。 得知柔然使者不日将要去大梁递送国书,我挂念启雨、启菏及启仲三个孩子,便将得空亲手做的几身小衣裳让使者带去。 日子平静地过着,每日乌洛上朝,我便在宫中抚琴或是绣些小孩衣裳打发暮春的时光。 窗外的合欢已是绿荫如伞,偶有长枝伸进雕花长窗,微风晃动似排扇般、纤细似羽的叶子,心里不免也柔软几分。 闲暇的时候,我便去花园里走走,看着满园绿意盎然,花开似锦,尤以那片盛开的海棠最艳,天空晴朗的时候,侍女们便会将琴搬至树底下,我便抚上几曲,除了芬姚会捧着绣撑飞针走线,其他几个人便是坐在一旁听得如醉如痴。 芬姚手里绣的便是我还未绣完的一件给启仲的冬衣,绣的是团福字样。 一旁的阿熙看着芬姚手里的五彩绣线很快被绣完一支,不免羡慕道:“都说中原女子女红个个好得不得了,这芬姚姐姐绣得真好!”她边抢过绣布在身上比量一番,啧啧道:“这小孩子穿在身上,当真是美得很……” 她像想起什么似的接着道:“今早还有宫里的人來,说大汗夫人有喜了……” 蓦地,我的手一抖,原本和谐悠扬的琴音随着手指滑过琴弦突然戛然而止。 余光里,我看见芬姚拿眼睛狠狠剜了一下阿熙,阿熙则站在一旁愣愣地拿着手里的绣布不知所措,一张粉脸通红,旁边几个侍女亦不满地看着阿熙。 我心下怆然,平静起身,淡淡道:“本宫乏了……” 一路回宫,只觉双腿无力,眼睛所到之处,一片花团锦簇,却是空洞洞的。 我不得不承认,阿熙的话有意无意却是刺伤了我。 沒有孩子早已是自己的永殇,自滑胎小产后,自己虽是遵照霍太医的秘方日日沐浴并喝药调养,等來的却是一日日的失望,直到现在,自己早已不再抱什么希望。 一想到此生自己与乌洛将永无子嗣,心底便如生生被撕裂开一道破口,唯有无尽的冷风灌进,将自己的心吹向无尽的深渊。 而达簿干阿茹,那个痴迷乌洛却将自己的心思掩盖得纹丝不乱的柔然最尊贵的女人,谁都以为其与大汗鹣鲽情深,如今居然又有了孩子reads;。 这是不是对自己的嘲笑,上天,对自己是不是过于残忍。 似吞吃黄连般满嘴满胸都是苦味,一时胸闷不已,蓦然,腮边温热的液体滑过,我抬起微微颤抖的广袖,想去揩干,却是怎么也抬不到脸庞的位置。 我颓然坐下,生平第一次,哀哀哭了出來。 …… 半月后,等來了出使大梁的使者來信,大梁亦遣使者來柔然,并带來大梁国皇帝的国书,并厚礼相赠柔然汗国。 对于两国从兵戎相见到现在一南一北划疆而治,柔然可汗大檀自是龙颜大悦。 重赏大梁使者之后,柔然亦回赠给大梁良马千匹等等。 听到大梁使者亦带來了瑶贵妃的回信,我迫不及待拆开。 信中,瑶贵妃感念长公主对孩子的惦念,三个孩子如今呀呀学语,虎头虎脑甚是可爱。 穿上长公主亲手做的衣裳,竟是不大不小,孩子很是喜欢,…… 随信还有宫里名画师画的三个孩子的画像。 挂轴上三个孩子在一棵玉兰树下嬉戏玩闹,看得我心里一阵柔软。 瑶贵妃在信尾,提到自长公主走后,宫中又增添三名孩子云云…… 我正对着三个孩子的画像仔细端详,脖梗后传來轻轻的呼吸声。 我故作不知,然后倏地一回头,嗔道:“王爷,!” 乌洛先是一怔,而后眉眼弯弯:“你知道本王在身后!”随即扶住我的肩探身向桌上看去:“这是谁!” 我用手小心地抚摸着上面三个孩子的粉嘟嘟的小脸,分别指着上面的孩儿,轻轻道:“这便是臣妾在大梁的时候亲手抚养的三个孩子……这对孪生兄妹一个叫启雨、启菏,他们的母亲原先是皇兄一个不受宠的末等嫔妃,却一朝母凭子贵;这个…..便是兰贵妃的孩子,叫启仲;三个孩子都是刚出生便失了慈母之爱……” 我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孩儿,恍如又回到那不眠不休的日子,自己伏在摇篮前也如这般注视着他们reads;。 我幽幽叹口气:“他们的母亲临终前亲手将孩子交予臣妾,算來,臣妾亦是有三个孩子了……” 乌洛本是细心在看着画面上的三个孩子,听我这么一说,神情微一滞,很快一抹微笑现在唇角:“这三个孩子很可爱,还有先前的那个秋秋,本王倒难以想象,你是怎样一下照顾这些孩子的……” 我沒有言语,就这样痴痴望着这幅画像。 一时室内静谧,彼此呼吸声清晰可闻。 蓦地,我抬头望着乌洛,愣愣道:“王爷,大汗夫人有喜了……” 乌洛闻言一怔,眉头很快皱起,唇边的微笑渐渐隐去,原本探身向前的身子亦直起,声音里多了一丝冷硬:“是么!” 我叹口气:“臣妾的意思,是不是该去送份贺仪!” 乌洛凝眸看我,似笑非笑道:“你与她素无交往,怎会想起贺仪一事!” 我胸口一窒,随即淡淡道:“看來是臣妾多心了……”我边说边将挂轴卷起,起身放在柜里。 还未转身,就听乌洛淡然的声音:“大梁的使者带來的只是寻常的家信,而本王带來的是大梁皇帝的礼物……还请王妃过目!” “礼物!”我愣住。 从乌洛手中接过的不是锦盒抑或礼单,竟是一纸黄金圣旨。 我心下纳罕,展开一看,盖着朱红天子印玺的手谕上,正是梁文敬的笔迹。 寥寥几行字让我的心瞬间怦怦跳将起來,竟是大梁西北部边境南去方圆八百里疆土,划归大梁长公主、和亲王妃沈卿卿所有,子孙后代世袭。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受赠,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驾崩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我几欲怀疑自己看错了,捧住手谕的冰凉双手略有些颤抖,翻來覆去看了好几遍,直到一边斜靠在榻上悠闲喝茶的乌洛闲闲道:“你的皇兄还真是慷慨……” 一句话让手里的圣旨滚烫如沸水,我稳住心神,将手谕往桌上一放,淡淡道:“臣妾一妇道人家,要这何用!” 说归说,这份忽如其來的“礼物”及内心滚滚翻涌而上的震惊及无以言表的百味杂陈让我几欲无法面对乌洛意味深长的眸光。( ) 恰好芬姚进來禀道:“宫里來人求见王爷!” 乌洛起身,深深看我一眼,转身出了内室。 看着乌洛的紫色滚金长衫消失在锦屏外,我的心才从方才的狂跳中渐渐平静下來。 我懊恼地看着桌上的黄金盘龙圣旨,冷然吩咐侍女道:“收起來!” 三更已过,坐在桌旁的我边翻着手里的一本泛黄的医书,边打着瞌睡。 芬姚上前为我挑挑烛火,轻声道:“已是子时三刻了,王妃还要等王爷吗?” 我伸伸因久坐已是酸痛无比的腰,问:“王爷临走沒说何时回!” 芬姚摇摇头:“方才王爷听了宫里來人的禀报,二话沒说,立刻吩咐备马进宫了!” 我怅然叹口气,掩上书卷,起身走到窗前。 轻轻推开长窗,窗外,夜凉如水,浩瀚的天际银月高悬,洒落一地月光,连窗前花园里盛开的花儿亦淡淡似披了层薄纱,朦胧而华美。 沒有了白日喧嚣,天地间独有一份特有的宁静,我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方才困倦不堪的头脑才渐有些清醒。 乌洛必是介意了,如此一想,心里便无端添了诸多烦躁。 直到四更之时,我才和衣斜倚在榻上眯眼小憩了一下。 朦胧间却听到锦屏外急促的脚步声,及惊慌失措的内侍的声音:“快去禀报王妃,王爷有急令!” 我恍然由半睡半醒之间醒來,从榻上翻身而起,沉声问:“何事如此惊慌!” 來到中厅,地上正跪着因过分惊慌而浑身颤抖的内侍,一身缟素,见到我,如获大赦般,猛然磕头如捣蒜:“启、启禀王妃,半个时辰前,大汗,大汗龙驭宾天了,,王爷有令,宣王妃快快进宫……” …… 我一身素服,坐在疾驰的马车上,身边的侍女铁兰和坦坦尔按剑静坐我身旁,芬姚等几个人亦坐在我身边,垂头间或有轻微的啜泣声。 方才闻此噩耗,顿觉一层寒霜将自己兜头兜脸罩住。 如今坐在马车上,已是手足无力,即便披着风氅,浑身由内到外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狂风吹动马车上的帘子,呼呼作响。 凝儿起身探头出去,回身将帘子压实,低低道:“怕是要变天了!” 一路闭目养神间,转眼间马车便驶入王宫reads;。 下得马车,天际已是鱼肚白,举目望去,整个王宫一片缟素,丧钟长鸣。 循内侍走进正殿,远远便听见一片哭声。 我鼻子一酸,竟也有些泪眼模糊。 自己与可汗大檀仅仅是几面之缘而已,却深知这位容颜敦厚的大汗对其胞弟乌洛的器重,而霍太医遵从自己的意愿治好他的病,他对我亦是感念不已。 昨日白天还在朝上与众臣谈笑风生、夜晚与群臣把酒言欢的可汗大檀如今竟是阴阳相隔。 一身素服的自己缓缓步上台阶,抬眸间正是从正殿出來的乌洛。 乌洛早已是一身缟素,额前发丝凌乱,眉头紧皱,眼窝深陷,显然是一夜无眠。 我几步上前:“王爷!” 乌洛深深看我,随即大手覆上我冰凉的手,声音嘶哑:“随本王來拜别大汗!” 我的手在乌洛温暖的手心里,这才感觉到一丝丝的暖意,随其进了正殿。 可汗大檀一身黄袍,安静地躺在龙床上,除此之外,周围皆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白,和震耳欲聋的哭声。 达簿干阿茹夫人居中,其他四位夫人在两侧,再往后则是六位王子,再往后便是宗室亲眷、王公大臣,满满一屋。 几位夫人哭声震天,只是不知道她们哭的是大汗,还是哭自己的命运。 我随乌洛來到前边。 早已有内侍在我面前放下蒲团,我敛衣郑重跪下。 恭谨行礼间,只觉一道迫人的眸光看向自己。 余光里,身子微前倾,拿绢帕掩面而泣的达簿干阿茹夫人脸微侧向自己,那迫人的光芒正是來自她红肿却是寒意十足的双眸。 我行礼完毕,便起身,转身走出大殿,将达簿干阿茹足以吃人的眸光忘在了身后。 随乌洛出得正殿,便在空无一人的偏殿里坐下。 他颓然叹口气:“大汗虽是龙体好转,却是一直不除根;昨夜,大汗酒后吹风突发头疾,竟是不治宾天……” 说到最后,向來铁打一般的硬汉竟是声音哽咽,眼圈微红。 我起身上前,将乌洛额前略显凌乱的发丝拂至一边,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良久无言,只听见外面的大风吹得屋檐下的缟素簌簌作响…… …… 当日我只按习俗拜别大汗后便回了王府。 三日后,按照礼制,可汗入殓,整个柔然哀声一片,国丧三年。 直到第七日,乌洛才从王宫回來。 短短几日不见,乌洛似乎清瘦了不少,眉间紧皱,颇有隐忧。 我迎上前,为其脱去披风,又奉上一杯清茶。 乌洛接过一饮而尽,这才徐徐道:“霍太医处境危险,本王已将其安置在可靠之地!” ……. 可汗大檀贪杯受凉,身体不豫,引发旧疾,这才猝然驾崩,宫内太医验过之后如是说道。 乌洛只微微点头并无异议。 只是入殓的前一夜,乔装改扮的霍太医被秘密送入王宫,近身为大汗盛敛准备之时,验出了大汗龙驭宾天的真正原因。 从宫内回來的霍太医面色苍白,冷汗淋漓,霍太医已是年老体弱,自苍岭回还之后病情一直未有起色。 听到可汗不是旧疾复发而是毒发身亡之事时,我的耳边嗡嗡作响,只有那日凝儿的无心之语萦绕耳边:“怕是要变天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驾崩,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矫诏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乌洛平躺在榻上,任由侍女为其轻轻揉着略显憔悴的面庞。 芬姚送上两盏银耳羹,我端起一盏,边搅拌边不经意问道:“可汗突然龙驭宾天,可有遗旨将汗位传承于哪位殿下!” 乌洛微阖双目,似在闭目养神,良久才低低道:“遗旨在夫人手里!” “在夫人手里!”我愣怔道,瞬间明白过來:“这么说,是车吉安!” 乌洛起身,挥手摒退侍女,眉宇间略有些烦躁之意,沉声道:“只是,本王从未听大汗提起会将汗位传于谁……” 这一声无异于平地惊雷,惊得我险些失手打翻手中的玉碗,我慌忙将玉碗放在桌上,里面的银耳莲子羹在玉碗里急剧晃动后才慢慢平静下來。 我兀自用小勺轻轻搅拌着熬得一舀成丝的甜汤,笑笑:“王爷想必多虑了,知子莫如父,孰优孰劣,大汗心里自是分明,车吉安在前方立下赫赫战功,又是嫡子,大汗看在眼里,所以才会将汗位传与车吉安……” 我将银耳羹端到他面前,递给他,他接过玉碗只吃了一口便皱眉放在一边:“若说是车吉安继承大统,本王自是无异议,,只是,那遗旨,!” 乌洛起身缓步走到窗前,长窗半掩,花香随风而入,沁人肺腑。 乌洛负手而立,沒有继续说下去,我亦未再追问下去,有些事,即使不说彼此却都懂。 “随本王出去走走……”良久,乌洛回身道。 后花园里,青石砖路两侧的水红绢灯随着道路蜿蜒绵长,远望如星星之火又似长长绸带,不知名的虫儿在草丛里啾啾欢快叫着,凉风吹來,香气扑鼻,吹得我广袖翻飞,裙袂飒飒。 我与乌洛并肩静静走着,谁也沒有开口,这一刻的静谧倒叫我心生流连忘返。 我停下步子,抬眸看向乌洛,乌洛素日刚毅凛冽的脸部线条在月光下显得分外柔和。 我盈盈一笑:“王爷,你我已许久未如此在月光下好好走一走了……这花园的道,王爷怕是都不记得了吧reads;!” 乌洛亦停身,剑眉深目下,眸光温柔,微微一笑道:“王妃教训的是,,这等美景,本王以前不曾留意过,今日与王妃并肩偕走,倒觉得美不胜收!” 我看着乌洛的面庞,在脑中迂回已久的话还是说了出來:“如今四海平定,百姓安居乐业,王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乌洛眉间一蹙,浓眉微挑,望着天际淡淡道:“王妃蕙质兰心,亦认为这遗旨可信么!” …… 是夜,我与乌洛歇下,想來连日來操劳大汗的丧事,乌洛睡地极沉,我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窗外月光透过薄薄的芽黄牡丹图绡纱,投在地上,洒下一片花枝连蔓牡丹花的影子。 可汗大檀突发疾病不治而终,初听到这惊天动地的噩耗,我只以为是“幽魂香”重现,却不知竟是毒发身亡,而这毒,不是别的,正是隐藏至深的一种罕见的奇毒,霍太医当日验完后,大汗淋漓,虚脱不已。 直到片刻后霍太医清醒过來才娓娓道來,这种毒表面与水无异,无色无味,乃深山里一种名为“无影”的毒花的汁液提取而來,其毒堪比蝮蛇,见血封喉,服用之人不出五步便会毒发身亡,只是,此毒不同于其它毒就在于服用之人全身毫无迹象,绝难被人看出是毒发身亡,极容易被人认为是猝死。 至于可汗大檀经过霍太医的诊治,病情好了起來,但是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幽魂香”之毒在他体内日积月累,已是病毒深种,加上车吉安翻越苍岭之事怒气冲天,免不了又是伤及龙体,因此,宫内太医所谓“可汗大檀贪杯受凉,身体不豫,引发旧疾,这才猝然驾崩”之话亦未免不可信。 只是,乌洛惊闻大汗驾崩后便匆匆赶往王宫,却在疾驰到正殿途中,恰碰上一人慌不择路,自甬道旁边茂密的林子里蹿出,堪堪撞上乌洛的马,旁边侍卫以为是刺客,持刀便要擒拿刺客,待绑好之后,这才从其衣貌看出此人正是大汗身侧侍候的内侍。 “何事如此惊慌失措!”被冒然挡道的乌洛怒斥道。 哪知此人因惊吓过度,只大喊一句:“夫人饶命,奴才什么也未看见,什么也未听见”后便生生给吓死。 乌洛疑心大起,赶到大殿之时,达簿干阿茹夫人及其他几位夫人早已在驾崩的大汗前呼天抢地。 而龙床上的大汗安详阖目,毫无痛苦之意。 亦便是内侍临死这一句,让乌洛下定决心查个水落石出。 只是万万沒有想到,这遗旨竟是出现在达簿干阿茹夫人手上。 按乌洛的说法,若是可汗大檀从未说过将传位于谁,那达簿干阿茹的遗旨是从哪里來,唯一的可能便是达簿干阿茹夫人矫诏;若真是达簿干阿茹夫人矫诏,那自然可汗大檀的突然宾天达簿干阿茹夫人便脱不了干系。 如此一想,不免冷汗涔涔。 若真是达簿干阿茹夫人为让车吉安登上汗位而急不可耐不择手段,那岂非又是一场弥天大祸。 我侧身看了一下身旁熟睡的乌洛,胸口起伏之间伴有轻轻的鼻息,即使熟睡,眉间亦有淡淡的折痕。 我叹口气,乌洛想必早已是如此想,而达簿干阿茹之所肆无忌惮拿出遗旨先行给乌洛看,想必是自以为天衣无缝,大汗龙驭宾天,死无对证,谁敢怀疑这遗旨有假。 如此一想,身体从内到外不由一阵恶寒,若真是达簿干阿茹对大汗下此毒手,那几十年的夫妻情谊何在。 直到四更,自己才迷糊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虽是闭着眼睛,但自己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乌洛轻轻起身离开床榻,为自己拉紧被衾。 我睁开眼睛:“王爷,方才臣妾做了一噩梦!” 正待转身离去的乌洛凝眸看我:“什么噩梦!” “方才,臣妾梦到了……”我侧过身,叹口气,幽幽道:“梦到了昔日皇兄的宠妃兰贵妃,她一身素服,满面是血,正抱着她的孩子大哭……”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矫诏,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救赎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说到这里,我亦仿佛是真在梦里看到如此的一个兰贵妃,浑身亦不免汗毛倒竖,我眼睛一闭,心想罢了,权当自己吓自己一次。 乌洛在榻前坐下,柔声道:“她不是早已故去了吗?为何而哭呢?” 我起身握住乌洛的手,怔怔道:“她向臣妾哭诉她一生与相爱的人无望相守,却罪不及孩儿……她要臣妾救救她的孩子……” 果然,乌洛听到这话后,浓眉微皱,唇角的温和很快敛去,望向我的眸光意味深长。 他反掌握住我冰凉的双手,轻轻摩挲着,语气里已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依照王妃的意思,该救还是不该救!” 我垂眸片刻,再抬眸间已是有些哽咽:“……臣妾此生多灾多难,亦连累王爷至今无子嗣!” 听到“子嗣”二字,乌洛抚摸着我手背的手骤然停了下來,眸色深深。 这是小产后我第一次在乌洛面前主动提起孩子之事,昔日的丧子之痛及自己或许此生无子嗣的永殇被自己深埋于在心底,那种无以言表的酸楚却是如影随形,时时啃噬着自己。 如今一朝被提起,顿时悲从中來,心顿如在滚烫的沸水里焯过,锥刺般的灼痛让我再也忍不住,我低头狠狠攥住被衾,呜咽道:“王爷,臣妾或许此生将永无子嗣……臣妾虽是不甘,却不得不认命……臣妾曾经的孩子在天上,余生臣妾便是为这孩子祈福积德……” 泪眼婆娑里,乌洛甚是动容,清晨的阳光透过绡纱,照在他英挺的脸上,衬得他脸色苍白,他叹口气:“本王一生征战,杀伐无数,想來亦是上苍惩罚自己!”他抬手抚去我脸上的泪痕,淡淡的声音里透着无奈:“本王知晓你爱惜孩儿,只是……” 我抬手擦去泪痕,凝眸向乌洛定定道:“王爷,臣妾此生对什么都能放下,只除了王爷与孩子……所以,梦里兰贵妃求臣妾救她孩儿的时候,臣妾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 铜镜前,芬姚正用紫檀木梳替我梳着长长的乌发,梳了几下便惊呼道:“王妃,你瞧,这怎么掉了好些头发……” 芬姚一边择着木梳上长长的乌发,一边絮叨:“王妃可不能再熬夜了,你这每日都歇息不多时,长此下去,身子怎会受得了,王爷这走时才嘱咐回头让霍太医开几个方子给王妃好好补补才是……” 我本是坐在那里懒懒听着,听到霍太医,便问:“霍太医这几天身子爽利些了沒有reads;!” “奴婢昨儿才去看过,霍太医咳嗽连连,似乎是病重了……”芬姚面上隐有忧色。 霍太医自验出可汗大檀乃毒发驾崩,便被乌洛隐藏在离王府近十里之外的一处军需地,并有重兵把守,外人看亦只不过是以为是守护军需物资而已。 我心里一紧:“可有人侍候着!” 芬姚将我的长发绾成一个松散的发髻,又将我拣好的一支碧玉镶双紫色南珠垂珠步摇插入发髻,因是国丧,便只选了几支式样简单的金钗。 “哪有!”芬姚将最后的一支钗插好,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才道“只有祖孙二人!” “到管家那里拨几个手脚勤快麻利的奴才到霍太医那里去,告诉霍太医,他好了之后本宫便将他送回大梁,,,该怎么说,你知道吧!” 芬姚告退后,我长叹一声,霍太医一生行医,救人无数,这医术高超本是救死扶伤的良术,如今倒成了惹祸上身的火引,原本是等其从苍岭回还便将其送回大梁,却不料其风寒到如今还是不见好,我不由心下焦急,这霍太医能为大汗不声不响治好“幽魂香”,想必早已是处在风口浪尖;而今又验出大汗中毒驾崩,一旦此事被揭开,王宫内必是一场大乱,届时,霍太医便生死难料。 我霍然起身:“來人,备车辇!” …… 通往军需仓料库的路平坦干燥,一路随着车辕碾过,扬起阵阵沙尘,路两边是低矮的灌木丛,再远处便是广阔的草原,仓料库便在途经的树林之后。 这是第一次來到这荒凉偏僻之地,眼前的几十处苍料库青石垒筑,坚固无比,远远便看到一队队巡逻的兵士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 车辇在离仓料库不远的地方停了下來,前面车上的芬姚早已下得马车,执着我的腰牌上前。 守卫仓料库的侍卫首领自是不敢怠慢,上前行礼见过我,这才道:“启禀王妃,军需重地,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 接着近前一步,低低道:“王爷有令,任何人接近此人!”这侍卫首领用“此人”來代替“霍太医”,看來是思虑周全。 我点点头:“若不是王爷提点,本宫如何知道此地,有劳这位军爷了!” 那侍卫首领低首沉思一下,便挥手让马车进入。 军需仓料库远看只是数处而已,进得里面,才知道占地确实不小,马车在里面七转八转,最后在一处周围并不算开阔的仓料库前停下,高大的仓料库大门紧闭,芬姚四处看了一下,这才放心上前轻轻叩门:“眉姐姐,是我!” 不多时,那门“吱呀”一声开了,长孙鹭眉出得门來,见是我,先是一怔,接着默然转身,径自进得屋里。 里面“咳咳”的声音过后,传來苍老的一问:“眉儿,外面是何人!” “祖父,是芬姚來了!”长孙鹭眉淡淡的声音。 一旁的芬姚觑着我,赶紧进去道:“霍太医,是王妃來看望您老人家了!” 心下不免愧疚,这长孙鹭眉心里对我有怨恨是必然的,她在苍岭随军救治伤者无数,无暇顾及霍太医,霍太医却从苍岭回还之后病情日益加重,回來又验出大汗毒发驾崩,惹祸上身;如今又只能被安置在如此荒凉偏僻的地方,过每日提心吊胆的非人日子。 沉思之际,里面已传出霍太医苍老的声音:“王妃來了,快快有请,,咳咳!” 接着是长孙鹭眉的惊呼声:“祖父,你不能下來,,我搀你!”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救赎,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第十五卷 ------------ 违逆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我快步进去,霍太医已在长孙鹭眉的搀扶下颤颤而起,见到我,忙要下跪施礼。 我急忙上前扶住他,温和道:“霍太医快快免礼,本宫许久不见霍太医,极是惦念,今日特來看望霍太医,霍太医身子可是好些!” 霍太医几步一咳,几日不见,竟是须发皆白,身子颤颤巍巍,如耄耋老人般,端详着这个几番救自己性命,凭借其高超医术为自己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却被牵入如此弥天祸事而不得不东躲**的的老者,心下蓦然有些酸楚。 霍太医坐稳后道:“蒙王妃惦念,草民已是油尽灯枯,倒无妨!” 一边的长孙鹭眉嗔道:“祖父,这是怎么说的!” 霍太医疼爱地拍拍在其身后为其轻轻捶背的长孙鹭眉,继续道:“此处安全可靠,王妃身子弱,倒大老远來看草民这把老骨头……” 我强笑道:“霍太医言重了,王爷嘱托过本宫,务必要保护好霍太医,只是,霍太医亦该知晓,这大汗已然宾天,虽是有遗诏留下,但王宫内之事瞬息变幻,非你我所能预料......” 霍太医点点头,深以为然。 我叹口气:“霍太医是本宫的恩人,随本宫如此多年,本宫断不会让霍太医卷入进去……原是打算等霍太医病好之后再送霍太医出去;如今宫内暗流汹涌,各方对汗位虎视眈眈;因此赶早不赶晚,本宫已决定,明日夜里三更之时便送霍太医走,去一太平之地,安享余生!” 霍太医遽然一惊,禁不住咳嗽连连:“王妃,这是何意,草民一把老骨头,还惧怕这些作甚!” 我苦笑道:“本宫曾经答应过霍太医,自苍岭回还后便将霍太医送走;本宫不能眼见着霍太医遭此大劫,这事就如此定了,明日三更,门外自有人接应你们,击掌三次为信……” …… 自仓料库回还后,一路竟是心思低落,漠北塞外夏日碧树蓝天,青草连成片,绿意盎然中处处透着生机与活力,沿途风景虽好,自己却是无意去看reads;。 自验出大汗毒发猝崩,乌洛恼怒万分,却是碍于宫内新丧,不便轻举妄动,而达簿干阿茹夫人过早向乌洛展开了可汗大檀之“遗旨”,暴露了心思的同时其妇人之歹毒亦昭然若揭。 无论车吉安能否登上大汗之位,达簿干阿茹夫人都是罪责难逃,只是,达簿干阿茹夫人自作聪明施以瞒天过海之计的同时,过高地估计了自己在乌洛心中的位置。( 广告) 昨夜一宿无眠,左右不过回旋着阿熙那句的无心之言:“大汗夫人有喜了”,一句看似平常自己却是唯有毕生羡慕的话,让自己不得不去赴这达簿干阿茹夫人的约。 宫内大汗夫人有喜,向來是国事,少不了各王公大臣家眷进宫道贺。 自己本是备了一份厚礼遣了阿熙等人送去,沒曾想,达簿干阿茹夫人却是再三极力邀请自己入宫。 当下是拗不过,前几日便去得达簿干阿茹的寝宫,原本是贺喜,如今却是宽慰。 时值大汗新丧,达簿干阿茹一身素服,乌发只用几条白绳缠绕,见到我,苍白的脸上容色淡淡,让人赐座。 我坐定后,还未言语,她先是打量我一番,唏嘘道:“多日不见王妃,看王妃面色不错,只是身子好似不如以前,该多加保重……” 我淡淡笑笑:“多谢夫人关心,如今大汗已宾天,夫人又有身子,该是夫人多保重才是!” 达簿干阿茹默然,兀自吃着玉碗里的汤补,许久才抬起头,示意侍女将碗端走,这才幽幽道:“本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有三个多月了……找太医看过,必是个男胎……” 听到这,我亦不免同情起眼前这位柔然汗国的第一夫人,便劝道:“大汗虽是龙驭宾天,其在天之灵必会佑护于夫人腹中孩儿,夫人不必过分悲伤了,免得动了胎气伤及孩儿!” 达簿干阿茹夫人在榻上懒懒坐起來,眼眸掠过我,脸色虽是苍白,仔细看却是有着淡淡的红润,举手抬足说话间倒看不出多大的丧夫悲痛reads;。 她凝眸于我半晌,这才从榻上下來,眸子间的凌厉一闪而过,对着我道:“如今大汗已驾鹤西游,本夫人这肚里的孩子断断不能出差错!” 缓了缓,她在我对面坐下來,长叹一声:“大汗如今本夫人是指不上了,剩我们孤儿寡母,这朝中两派势同水火,都是看着这大汗的位子卯足了劲,本夫人不得不为日后做打算……” 我点点头,并未言语。 她神思略有些恍惚,良久才继续道:“本夫人此生除了大汗,再无亲人,王爷与王妃便是本夫人的至亲了,这王宫内龙争虎斗,本夫人亦烦了,若是本夫人腹中孩儿一遭有什么不测,本夫人如何对得起大汗的在天之灵,王妃曾经的丧子之痛,本夫人深深懂得,如今,本夫人在宫内势单力薄,本夫人及这孩子便有劳王爷王妃了……” …… 亦便是最后这句话,让我心起同情之意,这才在得知达簿干阿茹矫诏之后以梦相托而恳求乌洛放过达簿干阿茹及其腹中的孩子。 如今细细想來这番话,达簿干阿茹或许已是早有所准备。 不仅长叹,自古以來,通往至高无上权力的道路上,有多少人不惜冒死一博,所谓帝王之路,不过是如此而已。 达簿干阿茹矫诏一事,瞒不过乌洛,但能否瞒得过朝臣,让车吉安登上大汗之位,就看其造化了。 若是真能瞒天过海,避免因王位而起内廷之争,亦未免不是天下苍生之福,而达簿干阿茹作下的孽,自然由其本人來承担,想來生下孩子后暴毙亦不是件难事。 想來这也便是乌洛听从我的话之后做的打算吧! 如此一來,霍太医亦不需如此遮掩,毕竟,浸淫深宫多年,达簿干阿茹夫人的心并沒有那么软,大汗驾崩当日所有在其侧侍候的宫女内侍等一众皆被其以“护驾不力”为名全部处死,除了那个跑出的被活活吓死的内侍,如此一來,恐怕蛛丝马迹都难寻。 如此说來,乌洛留下霍太医,莫不是想留下人证,与其说霍太医被其藏起來,还不如说是将其软禁。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违逆,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冰释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想來乌洛并沒有完全相信此毒乃大汗结发妻子达簿干阿茹夫人所下,只是当日,乌洛一听到大汗身中奇毒而驾崩之时,脸色是惊人的苍白。 而偏偏不过几日,达簿干阿茹又私下向他出示大汗“遗诏”……这前后想來,即使乌洛不愿相信,但恐怕其心里早已是认定达簿干阿茹。 我长叹一声,乌洛,此番我怕是要违逆你了…… …… 柔然汗国刚在战中中大获全胜,收复失地,可汗大檀却龙驭宾天,各国使者前來吊唁者无数,大梁国皇帝梁文敬亦遣使者來吊唁。 连久在病中的国相斛律齐亦重新出山,操劳国事。 乌洛在柔然汗国德高望重,在新王未出來之前,如今自是为其马首是瞻。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乌洛每日早出晚归,只等可汗大檀丧事在六六三十六内完毕才宣告新主。 因霍太医被送出柔然之事甚是秘密,在被从军需仓料库接走三天后乌洛才得知此事,而此时的霍太医,早已被安排在回大梁的商旅马队里,向大梁赶去,在王宫中忙得昏天昏地的乌洛得知此消息后并未有任何言语。 而彼时的我正在花团锦簇、千娇百媚的后花园里抚琴打发时光。 听得乌洛回來,我只淡淡应了声,并沒有停下上下翻飞的手指。 轻轻的脚步声在我身边停留许久,我只装作不知,直到一曲终了,我才起身,离开琴凳向回來的乌洛轻轻一拜:“王爷下朝了!” 乌洛并未向往日一样快步上來扶起我,昔日的柔和之语现在亦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我缓缓起身,望向乌洛。 昔日暖意融融的眼底如今略显冷漠,柔和的面庞今日亦是不辨喜怒。 我知晓其为我私自放走霍太医之事。 遂上前一步,淡然道:“若是王爷以为臣妾做错了,尽可责罚臣妾!” 乌洛漆黑的眼底淡淡掠过我,薄唇微启,冷然道:“你做错了何事还需要责罚!” 我心口一窒,凝眸看向乌洛略含愠怒的脸庞,一种夹杂着委屈的失望从心底油然而生,我竭力压下心底的情绪,低低道:“王爷知晓霍太医对本宫素有救命之恩,臣妾无以为报,如今其惹祸上身,臣妾焉能坐视不管!” 乌洛的眼神冷然扫过我:“你以为他走了,便是太平了!” 我心下顿时一紧,蓦然抬头看乌洛,却不明白乌洛此话是何意。 细想之下,不免冷汗涔涔,失声道:“难道王爷你要,!” 见我如此,乌洛眉头紧皱,冷冷道:“愚钝!”说罢拂袖而去。 …… 一连几天,乌洛都忙于上朝,即使回來亦是在书房忙到后半夜,而我亦因此事及那日乌洛的态度心生凉意,对乌洛的起居亦懒得过问。 每日自己去后花园,亦是刻意绕开去书房的路;而乌洛的饮食起居,只嘱咐管家及侍女好生侍候。 自己与乌洛如此,连芬姚亦看出來了。 有时去后花园的路上,明明就知道乌洛在书房,我却视而不见,坚持绕道走,而绕道亦不过是隔着几丛稀疏的竹子与一些漠北夏日常见的低矮花丛而已。 刚走过几步,便听见书房的门开了,清晰地听到朝中大员且告且退的声音:“王爷留步,老臣这就去办!” 我心里一动,步子亦慢了下來,余光穿过竹丛,赫然是身着玄色衣衫的乌洛负手站在书房门口,灼灼目光看向这边。 心底百转千回,潜意识里或许乌洛会叫住自己,或许会穿过竹丛上前告诉自己,几日不见,甚是想念等等。 放慢的步子几步间的等待似是漫长的几年,可惜我什么亦未等到,心底渐生凉意,失望缓缓占满心田。 倒是身边的芬姚低低道:“王妃!”边说边用眼瞟向乌洛站的方向。 我眉间微皱,冷然道:“本宫早已说过,赏花时务必心无旁骛!” 芬姚吓得立即噤声。 我昂头走在前面,径直去了后花园。 因着生乌洛的气,这花赏得亦是马马虎虎,提不起丝毫兴致的自己草草看了一遍新开的荷花后便打道回宫。 寝宫里,我拿出瑶贵妃送來的三子图仔细端详着,看着看着竟满眼是泪,一旁的芬姚是个伶俐的,忙上前笑劝道:“王妃可是想这三个孩子了,赶明儿遣人去大梁,再多要几幅画像來便是!” 我摇摇头,拿绢子拭去脸上的泪痕:“芬姚,你我虽是主仆,亦算是姐妹;本宫不光是想这三个孩子,当年本宫费心竭力照顾他们的时候,甚至连瞌睡都不敢打,惟恐这三个孩子出什么意外,对不起他们在天上惦着他们的娘亲,那时,本宫虽是疲惫,却也踏实,不止一次地在想,若是这些孩子真是本宫所出该多好,亦不枉本宫照看他们一场……” 想起往事,我唯有苦笑连连:“那时的霍太医便断定本宫此生无子嗣之缘……芬姚,本宫是个女人,沒有孩子,等于是让本宫生不如死……好在霍太医妙手回春,亦或许是本宫素日积德之故,到底还是怀上了王爷的孩子……可是?本宫竟沒有守护好这唯一的血脉……叫本宫到现在,孤单冷清,连个说话的人都沒有,!” 说到最后,满腔的酸楚及连日來的委屈与冷落让我心生凉薄之意,禁不住丝帕捂面,呜咽连连。 沒有孩子的永殇让自己每一次想起,便如生生撕开心底尚未结疤的创口,鲜血淋漓之际犹如再多撒把盐,岂是单单一个“痛”字所能表述的。 痛哭之际,背后被轻轻拍打几下,似是安慰我,我心里顿时亦安定了不少。 我揩干脸上的泪痕,淡然道:“你下去吧!本宫要静静!” 沒有回音,我回转头,站在身后的芬姚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乌洛,我顿时愕然。 乌洛上前抱住我,将我紧紧拥在怀里。 他的力气很大,似乎要将我揉到他的身体里。 他语气热烈,满是希望:“本王已经请來最好的神医,一定会有孩子的……”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冰释,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神医故人 只以为乌洛请來的神医乃是暂时搪塞之言,毕竟,连霍太医这样的神医都已是笃定我此生再也不会有子嗣,每日的药浴及按方吃药只是在寻求安慰而已。[燃^文^书库][].[774][buy].[com]我会告诉你,更新最快的是眼.快么? 三日后,我在后花园里见到了这位所谓的“神医”。 只是,乌洛彼时已是上朝去,我不愿逆拂乌洛的好意,便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情在后花园里见这位神医。 自己率领一干侍女來到后花园的明月湖边,彼时垂柳轻拂过湖面,荡出圈圈涟漪,湖里的锦鲤因侍女往里撒着鱼食而争相翻越水面抢食,一时湖面色彩斑斓,潋滟夺目。 正在这时,侍女來报“神医”到來,求见王妃。 我懒懒应道:“叫他到这边來!” 远远地,就见一顶软乘小轿被抬过來。 几个侍女不禁惊讶道:“这神医好大的架子,到了王府还不下轿,待会见过王妃,该是要教训一下才好!” 我亦是一怔,这柔然汗国,除了可汗,便就是王府尊贵,竟有人不顾尊卑乘小轿到我面前。 想想又释然,但凡会奇方异术之人,难免有些古怪脾气,想必真是神医。 不多会,软顶小轿在距我不足三丈处停下,后面还跟着几个人,每个人手里分别执着药箱、药袱等。 看得身边的几个侍女都不禁咂舌,几时见过如此摆谱的神医。 正沉吟间,早已有人上前挑了轿帘,并不见里面的人下來,倒是后面的几个人赶紧上前,口称“师傅”欲将里面之人搀扶下來。 想必是连路亦不能走的垂垂老者。 我心下暗忖道。 所有人都如我一般,摒住呼吸,想看看这位神医到底是何面目。 待轿帘被掀开,里面的人被静静抬出來之时,我才看清,这位神医原來竟是坐在一木椅上,看得出,这木椅是自行做的,年岁虽久却是很适合眼前的这位慈眉善目、双目炯炯的老人。 这老人,端坐在木椅上,长袍之下空空荡荡,竟是沒有双腿。 不光我一愣,周围的侍女皆是惊呆了,竟有如此的神医,沒有双腿,怎会四处行医为别人诊治。 那神医大约是见惯了此情形,并无多大惊讶,只是微微一笑:“草民齐曾见过王妃!” 齐曾,这名字好生耳熟,我正上下打量他,蓦地电光火石间,我遽然大惊:“什么?你就是齐曾,!” 我无论如何也难以将眼前的神医与远在大梁的齐曾联系到一起,而眼前被废去双腿的老人的的确确是昔年为让母亲怀上子嗣冒险为其熬药而被冠以“私通后妃”之名被废去双腿、几欲一蹶不振的齐曾。 沒有齐曾,便沒有今日的我,齐曾能让昔年的母亲怀上子嗣,如今的自己,亦如拨开乌云般看到了希望。 我邀请齐曾到寝宫里就坐饮茶,说起如何能到这里,齐曾亦是万分感慨。 原來,昔日杜兰接到我的书信后便将齐曾护送至柔然边境,却不料在边境遭强人所劫,齐曾生死未卜。 那伙强人不是别人,正是杜兰之夫许士儒所派,便就是造成齐曾被人劫去必难逃一死的假象,让大梁朝廷之人死心而已。 此事天衣无缝,梁文敬亦是相信,只摇头叹息可惜了一代名医。 被劫走的齐曾易容改名后便在大梁边境住了下來,并未施以医术,只是靠其徒弟种田为生,本是想等天下太平之后再出山治病救人。 却不料,数月前收到杜兰來信,声称一故人急需救治。 齐曾不解,沒成想,竟是柔然汗国王爷郁久闾乌洛亲自派人到边境将其接走,乌洛在苍岭即将返回之际见过齐曾,本是说过不多日便将齐曾接到王府为王妃诊治,却不料忙碌之下竟是耽搁到现在。 我一愣:“王爷在苍岭之时便见过齐大夫!” 齐曾点点头:“苍岭之上如此多的伤者,皆是因为用了草民配置的治疗冻伤的药才得以保命!” “哦……那……”本想问齐曾是否在苍岭见过霍太医,转念想到霍太医此时处境艰难,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道:“那今日本宫与齐大夫相见,真乃是天意如此啊!” 齐曾亦是喟叹道:“草民万沒有想到当日救草民于水火之中的竟真是昔日的故人之后!” 想來乌洛已是实言相告,我亦无需隐瞒。 而提起往事,我亦是动容不已:“说起來,本宫还得感激齐大夫;若沒有齐大夫,亦便不会有今日的本宫吧!,昔年齐大夫受家母连累之事,亦是家母一生之愧疚……” 想起母亲,一阵酸楚翻涌而上,忍不住要落泪。 齐曾摇头叹道:“这不怨贵妃娘娘,宫内极尽能事之算计,草民亦不是未听说过,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倒是王妃能活着出了深宫,可谓是一大造化……” 我点点头,深以为然:“昔日本宫与母妃在冷宫内受尽苦难,只以为便要葬身于那囚牢般的冷宫,断然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出宫,这私下常太妃亦是替我与母妃担待了不少啊!” “哦……”回忆起往事,齐曾亦是动容:“竟是如此……” 他仔细端详于我,点头唏嘘道:“王妃的确像极了昔日的贵妃娘娘,方才一见得王妃,草民莫不是以为昔日的贵妃娘娘,,若不是当日从天而降之祸事,唉……” 我见齐曾语中含悲,忙劝慰道:“齐大夫,今日故人重逢,休提这些酸楚往事……一直未曾有机会报答齐大夫的恩情,今日略备薄酒,为齐大夫接风……” 齐曾并不饮酒,只吃了些素淡菜,所谓故人重复,一时席间宾主相谈甚是投缘。 这齐曾自结发妻子一去不回后,便看破红尘,遂孑然一身,潜心钻研医术,与自己的徒弟相依为命,如今,连徒弟亦是耳濡目染,成了一代名医。 齐曾仔细为自己诊脉后,又仔细看过霍太医给自己开过的方子,问起自己的饮食起居,甚是详细。 只是,齐曾在为自己诊脉中眉头越拧越紧,我的心亦是越來越凉。 齐曾诊完脉后并未说什么?只是转头开始写方子,吩咐侍女抓來药,送到他所居住的偏殿中。 ------------ 虚惊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见我不解,齐曾道:“王妃体寒,年少又在冷宫度日,身子亏损,这与当日你母亲体征倒有些像,只是,王妃还中过蛊毒;加上小产后王妃心情郁郁,身子调理不当……凭这些说王妃此生无子嗣亦不为过……” 乍听之下,一颗心顿如数九寒天掉进了冰窖。 齐曾边写方子边仔细掂量用药分量,片刻眉头舒展后才道:“不过,方才诊脉之时,还未到如此糟糕份上;王妃先前每日服药的方子及药浴确实是良方;如今草民再将其中几味药换换,分量亦变一下就可!” 齐曾斟酌着将方子写完,递给侍女,又仔细提点一遍,这才放心看向我:“王妃放心,按此方服药、沐浴,每日再膳食调理,长则一年,短则半年即可见效!” 齐曾便在王府里住了下來,每日我服的药皆是由其亲自熬,除了看火候,连炉火大小都要过问。 不知是药的原因还是齐曾的话让自己犹如吃了颗定心丸,会有子嗣的希望之火炙烤着自己的心,热烈而期待。 芬姚看着自己,亦忍不住笑道:“这齐大夫的药还真是灵丹妙药,王妃面色红润,越发好看了……” 我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这小妮子,越发口无遮揽了!”转身却是自己先偷偷笑了出來。 日子便在对子嗣的期盼中如窗外合欢树上绽开的合欢那般纤柔里慢慢渡过,每日我便在树下抚琴,抑或铺开宣纸画上几笔。[ 超多好] 芬姚几个侍女自从听到这个消息,每日便就是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想着给未來的小王子或者小公主准备什么礼物才好。 几个人更是跟着芬姚学起了刺绣,煞有介事地绣起了肚兜、虎头鞋等。 看得我亦是如喝蜜浆般心里甜丝丝的。 掐着日子算着大汗新丧已有月余,再过几日,便是六六三十六天丧期满。 自己更是满心期待新主即位,如此乌洛便可从繁忙的朝政中脱身出來。 漠北的盛夏,天干地燥,烈日下,花儿亦被晒地似乎失去了水分,蔫头蔫脑,唯有窗外不停歇的蝉鸣平添了午后的莫名烦躁。 我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心下却想着这霍太医一去近二十日,中途只有护送的侍卫道霍太医病情加重,已快到大梁边境,其后却无任何消息传來,自己派出的线人亦是断了联系。 突然,凝儿快步进來,轻声道:“王妃歇下了么,人回來了!” 我一听,心下一跳:“快宣!” 面前已易容的侍卫灰头土脸,像是逃难归來一般。 我心里一惊,一种不祥之感顿时浮上心头。 见到我,那侍卫“扑通”跪下:“末将该死,!” 在临近大梁边境之时,原本是杜兰派來的人扮成去柔然的商旅,将霍太医接过去,再在将其大梁安置妥当,却不料途中生变,霍太医病情反复,途中耽搁了几日行程,一行人便抄小道,走得都是荒无人烟的偏僻之地。 快到大梁边境之时,一行蒙面人早已在前面等候他们,设置的埋伏轻而易举地截住他们的马车,拼死之下,只跑出來一个侍卫,其余人连同霍太医被劫走….. “这么说,霍太医,遇难了!”我双目晕眩,强打精神问道。 那侍卫哭诉道:“霍太医此番,凶多吉少,,末将无能,求王妃降罪!” 我愣怔半天,才无力摆摆手:“或许是天意,下去吧!” 坐到暮色降临,才听得乌洛进來的声音。 我懒懒起身,勉强一笑:“王爷回來了!” 乌洛端详我一下,眉间微皱:“脸色竟如此苍白,哪儿不舒服,让太医來看看!” “不了,王爷!”我凝眸于乌洛,许久才淡然道:“霍太医,死了!” “死了!”乌洛微一拧眉头:“你何以知晓!” 我叹口气:“方才臣妾接到來报,霍太医被劫走,想來是凶多吉少!” 乌洛灼灼看我,问:“你以为会是谁干的!” 我心里一跳,这乌洛,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便低头不语。 乌洛凝眸于我半晌,声音清淡如水:“他沒有死,活得好好的……” 我身子一震,抬眸看向乌洛:“什么?王爷,霍太医他不是……” 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在乌洛眼里,我虽是心思缜密,做事到底是逃不过他的锐眼,乌洛早已料到我会私自放走霍太医,还是告诉了自己霍太医的藏身之地,到底是被他料中了,我真是遣人送走了霍太医,可我每日深闺端坐,并不知晓这宫内宫外对汗位之争已是明火执仗,水火不容,王府内的一行一动皆是牵一发动全身reads;。 自己的人半夜三更远赴仓料库接人,殊不知早已是被人注意。 这也才有了大梁边境的蒙面人劫持霍太医之事,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蒙面人才劫持了霍太医,后面便被乌洛派來的人跟上,见大势已去,蒙面人遂自尽身亡。 霍太医和长孙鹭眉这才拣了性命回來。 “也幸得是长孙鹭眉武艺高强,心思机灵,趁乱躲开,随后跟上霍太医的马车,这才与本王派去的人合力救出霍太医……” 我听得是一愣一愣,大悲之下又大喜,到底是有惊无险,随即缓过來,笑道:“王爷神机妙算,臣妾佩服地五体投地!” 乌洛深深看我,唇角微弯:“你啊!有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从今以后,不许再去想乌七八糟的事情,乖乖听齐神医的话……如此,到明年,本王便会有孩儿了……” 我顿时面色绯红,且嗔且怨道:“王爷,!” 如此以來,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可汗大檀丧期已过,今日便是立新王之日,乌洛一早便穿戴整齐上朝去,我与他一起走到王府门口,一路乌洛眉间紧皱,思虑沉沉,连我与他告别都说了两次才有反应。 我苦笑一下,看着乌洛的马车消失在斜阳桥上,这才转身回得寝宫。 在寝宫里的花园里转了大半个时辰,已是日上三竿,我便回得内室,一路琢磨着该是否与乌洛商量给将來的孩子起个名字。 用过午膳,懒懒休息了一下,看着天色,乌洛亦该下朝了。 直到掌灯时分,仍不见乌洛回还,正在驻足等待时分,乌洛身边的侍卫匆匆而來,见到我,拿出乌洛的黄金腰牌,跪地行礼低低道:“启禀王妃,王宫有变,王爷吩咐,立即关闭王府大门,!”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虚惊,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真假遗诏 凤驭江山 和亲王妃 真假遗诏 木鱼哥 新王继位,一早便是朝臣群集于王宫,只等遗诏一下,好拜见新王。 被解除兵权的车吉安与松泰在即将宣布柔然新王的正阳殿前相遇,松泰笑容满满,见到眉目沉静的车吉安,一抱拳道:“王兄,别來无恙!” 松泰面上嘘寒问暖,眉梢却是掩饰不住对被解除兵权的车吉安前后落差巨大的轻视。 车吉安只淡淡回应,并无任何表情。 倒是一旁曾与松泰交好的莫多有些看不下去。 莫多以往与松泰交好,但是自上前方战场之后深为车吉安之英勇所折服,只是这王兄“生性沉默,心思单纯,凡事无论好坏,皆闷于心中;可谓战场上的雄鹰,却不擅于与人交往!” 松泰对车吉安的揶揄,莫多亦是听了个**不离十,性子直爽的他,不禁道:“二王兄一早喜气洋洋,可是有什么喜事!” 松泰对莫多不疑有他,遂望着车吉安的背影笑笑,毫不掩饰对车吉安的轻视:“今日新君即位,王弟可有预感是哪位!” 莫多遂装聋作哑,避过此敏感话題:“近些日子风和日丽,哪天有机会与王兄一起去草原狩猎,前些日子本王在围场还射死一头熊……” 话音未落,就听旁边的切尔苍插言道:“二王兄向來爱脂粉不爱狩猎,还是有机会本王陪三王兄去……” 一句话让松泰涨红脸,论武艺才学,松泰并不输于车吉安,只因上次征服高昌的大战中车吉安手刃高昌王,车吉安名声大噪,将松泰彻底比了下去,这让松泰坐卧不安;而后车吉安冒险行军被解除兵权,才稍稍让松泰找回一些平衡,松泰一身武艺自感无用武之地,闲來便爱上风月之地。 松泰并未娶妻,但是早已从各国搜罗了几十名美婢,养在府里,闲时便日日笙歌。 如今被从不被其放在眼中的切尔苍当众揭短,松泰顿时怒火中烧;随即甩了切尔苍一个嘴巴。 切尔苍早已看不惯松泰平素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当即拔剑要与松泰比试。 因是两位王子,无人敢上前劝阻,正阳殿前眼看一出好戏就要上演。 这一幕被随后而來的乌洛看个正着,乌洛当即大怒:“混帐东西!” 盛怒之下,乌洛一人一掌当即掴地两人口鼻蹿血。 两个人跪在地上,冷静下來,大气不敢吭。 乌洛冷冷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新、新君,即位……”两个人吭吭哧哧道。 “大汗尸骨未寒,你们两个倒在这里演起了好戏,既然如此,那就等新君即位后再处置你们两个……來人,将两人绑出去,面壁思过!” 松泰蓦然惊醒,难道竟不是自己,。 松泰连呼“叔父饶命!”边左看右看寻求国师。 远远而來的国师雍加斯只望其一眼,未动声色,直接奔朝上而去。 一干朝臣济济一堂,随着乌洛的到來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认为大汗临终前会将“遗诏”托付于乌洛,便静静等着。 正阳殿里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 乌洛坐定后,语气沉沉,却是语出惊人:“大汗突发恶疾,龙驭殡天,故当时未有时机将遗诏传下來……” 一语既出,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 “且慢,遗诏在此!”朝堂之外,一女声尖细有力,让乱哄哄的正阳殿顿时静了下來。 众人皆回身向外望去,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松泰的母亲,可汗大檀的三夫人。 三夫人双手捧着一黄金蟠龙圣旨,缓步走到乌洛面前,双手擎起递给乌洛:“还请王爷过目!” 内侍将圣旨接过,躬身递与乌洛。 乌洛展开,细细一看,将遗诏递与旁边内侍,淡淡道:“敢问夫人,此遗诏从何而來!” 毕竟是朝堂之上,一言一词非儿戏。 三夫人闻此脸色微变,随即用唇角的浅笑來掩盖其慌乱:“此诏乃是大汗先前所留,望王爷明鉴!” 乌洛点点头,威严地扫过下面的文武百官,沉声道:“那就请三夫人在朝堂之上,面对文武百官说清,大汗留下此诏时可有说什么?” 三夫人哪曾见过这个阵势,原本淡定的微笑已是有些勉强,回转身面对众臣之时眸光不经意地掠过列于百官前面的国师雍加斯。 雍加斯如其他朝臣一样望向三夫人,淡淡如水。 三夫人已是骑虎难下,原本筹划顺利的事断然想不出松泰竟在正阳殿前遭折辱,自己的孩儿松泰已被带出正阳殿,眼下便是最后的机会。 三夫人面对朝臣,极力镇定下來,抬手轻拢梳地已是乌黑油亮发髻后嫣然一笑:“列位臣工,臣妾侍奉大汗近二十载,蒙大汗垂怜,上天承恩,故臣妾不敢忘大汗之谆谆教诲,此诏乃是大汗亲手所留,交与臣妾保存……望王爷及列位臣工明鉴!” 遗诏并不长,黄金蟠龙遗诏上指明可汗大檀驾崩后将汗位传于郁久闾松泰,言松泰“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成大统,著即朕登记即大汗位!” 日期乃正是可汗大檀病入膏肓神志不清之时所留,不由让人疑惑不已,若是那时所留,后來大汗龙体康健,这等大事竟不再过问。 乌洛抬手示意国相雍加斯与国师斛律齐上前。 两位当朝元老亦仔细看过,皆点点头:“此乃真诏!” 听得两位元老如此肯定,三夫人面上不免露出胜利的微笑,只等乌洛宣读圣旨,昭告天下,郁久闾松泰便可继承大统,成为柔然汗国的一代君王。 “不过,!”国相斛律齐话锋一转,眸子里的凌厉锋芒一闪而过:“老臣以为,此圣旨所定日期已是近一年前,正是上年大汗龙体不愈之时,留下此诏书,乃是大汗先见之明,只是,随后大汗龙体痊愈之事,老臣断无听到大汗提到王位继承之事,!” 三夫人一听急了:“国相此话差矣,大汗身为天子,岂有出尔反尔之理,何况,!”三夫人眸光掠过众臣,微一撇嘴角:“此等密诏,乃是大汗亲手交与到臣妾手里;难道国相以为大汗定下王位继承人乃是儿戏抑或是需要和国相商量吗?”最后一句话里的不满之意任是谁都听得清楚。 ------------ 尘埃落定 三夫人说到这里,连国师雍加斯听后亦微微点头。 国相斛律齐恭谨答道:“老臣不敢!”便退后低头不语。 三夫人胜券在握般摆动风情万种的身姿,转向乌洛,微笑道:“还请王爷宣读大汗遗旨!” …… 夜色已近,王府已是大门紧闭,桌上跳跃的烛火犹如此刻自己的心,七上八下。 宫内不断有消息传來,却无一例外地显示,一场宫廷巨变就要开始。 三夫人的遗诏并沒有立即被昭示天下,国相雍加斯丝毫不掩饰对三夫人之子松泰的拥护,认为乌洛此举有悖于大汗旨意; 因并非大汗驾崩前当着众臣宣读遗旨,如此一來一个问題便萦绕于群臣心头:那就是可汗大檀到底是否留下遗旨;若是留下遗旨,那么三夫人手中的遗旨到底是否大汗亲自所写;除此之外,还会不会有其他变故,毕竟柔然汗国开国以來,尚无一例是遗旨传于夫人手中。 见群臣不做声,三夫人焦急万分,却不敢面对乌洛,只得回转身纤纤手指指向群臣,大喝一声:“尔等竟敢抗旨不遵!” 而今大汗已是驾鹤西游,任谁都不敢冒然在朝堂之上公然承认此遗旨,除了几员大将在国相雍加斯的目光示意里鼓足勇气上前请求乌洛宣读圣旨外,其他人皆是望向乌洛后低头沉默应对。 正当三夫人焦急万分却无计可施之际,御书房长年侍候大汗的内侍大总管布鹿匆匆來到朝堂之上,随后的形势对于三夫人及国相雍加斯却是急转直下……. 王府自午后封闭之后,除了先前传來的一些消息,到现在并无任何新的消息传來。 是夜,乌洛只让内侍捎回消息让我早些歇息之外,再无任何言语。 我坐立不安,好容易熬过漫长的一夜,直到四更时分,方才在榻上小憩了一会。 正迷糊之际,听到寝宫外面匆忙的脚步声,再就是芬姚的阻拦声:“王妃这才歇息,西木侍卫有何吩咐!” “快禀报王妃,今日新君即位,王爷让末将护送王妃尽快进宫拜见新君大汗!” 我猝然惊醒,顾不得有失凤仪,登上丝履快步绕过锦屏,声音里亦含了一丝颤抖:“是哪位王子殿下继承大统!” 西木侍卫恭敬行礼道:“回王妃,大汗之位乃是四殿下郁久闾阿尔达……” 阿尔达,,我一时有些痴怔,难道既不是车吉安,亦不是松泰,。 坐在奔向王宫的凤辇上,一身正红宫装的自己虽是有些困倦,脑海里却是清醒异常。 这大汗一驾崩,竟出现了三份遗诏,恐怕是前所未闻。 松泰的母亲三夫人手中的一份,尘埃落定、昭告天下的一份,还有达簿干阿茹手里未曾面世的一份。 谁也沒有料到,最后登上大汗位子的竟然不是先前对汗位的继承人立场分明而不断起纷争的两派所期望的车吉安和松泰;倒是在群臣看來名不见经传的四王子阿尔达竟然最后入得可汗法眼,继承大统。 只是不知道群臣得知新君是阿尔达之后,该是如何的心情,以前的纷争是否还有意义。 只是,对自己而言,无论是谁继承大统皆不重要,关键的是一切尘埃落定后,柔然便可安定下來,自己也不需要日日替乌洛担忧了。 心下虽是安慰着自己,沉思间,已是快到王宫大门,掀起凤辇上的帘子,王宫外面盔甲兵士仗剑林立,戒备森严,隐隐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验过腰牌后,很快进得王宫。 正阳殿里,已是群臣林立,分列两侧,乌洛在右前方,正含笑看我。 我裙摆逶迤,端庄走向乌洛。 所过之处,群臣纷纷行礼,口称:“臣拜见王妃!” 那一刻,恍如回到了大梁的后宫,从大梁的皇帝梁文敬手里接过象征后宫至高无上的权力的金宝时,底下的嫔妃莫不是齐齐跪下,高呼:“臣妾拜见长公主!”…… 眸光里,所到之处,看向自己的目光莫不是恭敬与艳羡。 这一刻,才真正明白,自己不仅仅是柔然汗国郁久闾乌洛王爷的王妃,更是拥有一方疆土的统治者。 与乌洛并肩而立,直到内侍的声音响彻大殿:“大典开始!” 随着礼乐响起,大檀第四子不满十四岁的郁久闾阿尔达出现在正阳殿大殿门口,在门口稍作停留后,便沉稳走向正阳殿正中那象征至高无上权力的九龙宝座,转身坐下,举手投足间,已隐隐有一代帝王的风范。 随即:“大汗万岁万万岁”的呼声响彻云霄…… …… 礼毕昭告天下,郁久闾阿尔达正式继承大统,成为柔然汗国可汗,改国号昭赤。 昭赤元年八月初八,达簿干阿茹夫人尊为圣母太后;因阿尔达尚年少,遂乌洛便被以摄政王身份辅佐朝政。 大檀的其余五子车吉安、松泰、莫多、切尔苍及幼子皆封疆一方,松泰自请至柔然西北镇守一方。 转眼夏去秋來,在齐曾的细心调理下,自己的身体有了莫大的起色,连乌洛亦对齐曾的医术赞叹不已,每每在镜里看着自己红润略有些丰满的脸颊,不禁对齐曾的话信心百倍。 只是,被乌洛救下的霍太医因疾病加重于数日前病殁,临终将哭成泪人般的长孙鹭眉托付于我。 我亦是心底泛酸,强忍住泪意点点头,必会将长孙鹭眉看成自己的妹妹般相待。 提起逝去不久的霍太医,仍是唏嘘不已。 哪知过不多日后,车吉安竟上门求见我。 我诧异不已,自己与几位王子殿下素无往來,只是从纳兰思思那里得知车吉安与其早已是私定终身及车吉安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而已。 心下想着这些,脚下已來到中厅。 已然封王的车吉安身穿一袭天蓝锦袍,面容清峻,仔细看去有几分可汗大檀的模样。 见到我之后,车吉安恭敬行礼:“车吉安拜见王妃!” 我示意车吉安坐下,车吉安并不客套,坐下后目光炯炯,直说來意:“恳请王妃将霍鹭眉赐予小王做正室王妃!” ------------ 东西分裂 车吉安说明硪夂笞攀等梦揖诧不已。 此前纳兰思思不惜与父母决裂跑出国相府,淼阶约好媲埃声泪俱下,直言自己与车吉安青梅竹马,你情我愿,与其早已私定终身,且此生非车吉安不嫁。 若不是实情,我绝难想象纳兰思思之前竟会如此冒险砑我。 只是眼前车吉安容色谨慎,坚毅的神情让我不得不相信其是真心想求娶长孙鹭眉。 我不动声色和声道:“殿下为何要到本宫这里求娶霍鹭眉!” 车吉安恭声道:“王妃有所不知……” 车吉安一番娓娓讲述,我才知晓原碓缭诨籼医与长孙鹭眉一同赶赴苍岭为车吉安诊治之时,车吉安便对长孙鹭眉暗生情愫。 我安静听车吉安讲完,将手中鎏金茶盏轻轻放下,这才笑道:“霍鹭眉祖父已溘然长逝,临终前将霍鹭眉托付于本宫,如今殿下求娶霍鹭眉,乃是霍鹭眉之修淼母F;而殿下不计较门庭相当,无世俗偏见,着实让本宫刮目相看,只是,本宫尚有一虑,不知殿下肯否听听!” 我摒退侍女,对着静默的车吉安淡淡道:“当殿下还在前方战场之时,本宫便受人之托,恰巧今日与殿下相逢,故说与殿下听!” 当车吉安听到纳兰思思的名字时,顿时浑身一震,面色瞬间苍白。 我将纳兰思思说与我的悉数说给他听,他惊讶之余只呆呆坐在那里,全无反应能力。 最后,车吉安抬起双眸,竟已是眼眶微红。 似乎在强忍住内心的巨大悸动,他起身,恭敬行礼,声音却不复硎敝清朗坚定,略略嘶哑中透着淡淡的忧伤,但仍不改先前意愿:“小王恳请王妃成全!” 送走车吉安,我唤沓に镳孛迹听到我说车吉安想求娶她之事时,长孙鹭眉并未有任何的惊喜,只是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两个人之反常,/ 与乌洛商量后,乌洛并未有任何意见,只道“婚姻大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终归是需你情我愿!” 如此一恚便只待为大汗守孝期满,将长孙鹭眉风光嫁与过去,亦算是]有辜负霍太医的嘱托,了了一桩心事。 身为摄政王的乌洛,每日起早贪黑,辅助新君,可谓呕心沥血。 自己则每日遵照齐曾的嘱咐,饮药沐浴。混沌重生君临异界/23488/ 窗外花开花落,转眼秋天已过,大雁南去,漠北的天渐渐冷了起怼 而自己这几日竟似病了般,每日恹恹不思饮食,膳食中稍稍的油腻便会让自己反胃不已,每日若是稍有不顺心,便烦躁不已。 有时闻得齐曾遣人细心端淼奶酪┑奈兜溃亦是一阵反胃恶心。 心下禁不住惶惶然,莫不是自己得了大病。 齐曾听了芬姚的话后当即淼轿业那薰,彼时我正与侍女道膳食里一定要少放油腥。 而凝儿则有些委屈辩解道:“王妃,这里面几乎都不敢放油了,要是一点都不放,这还怎么吃得下呢?” 齐曾看着凝儿端着一盘翠绿的拌菜下去后,这才微笑道:“草民听得王妃近硌崾常又寝食不安,特砦王妃诊脉!” 我躺在榻上,懒懒道:“有劳齐大夫了!” 齐曾将药袱放好,伸手在丝帕覆盖的我的手腕上仔细号脉起怼 半晌后,齐曾将药袱收好,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恚微笑道:“草民这得恭喜王妃……” 我躺在那里,依然懒懒道:“恭喜什么?” 蓦地眼前一亮,不可置信地盯着齐曾,声音里亦含了一丝颤抖:“这么说,本宫……” 齐曾微笑着点点头。 “这是真的么,,本宫竟然有孩儿了,!”我瞪大双眸,怔怔半晌之后竟是喜极而泣。 齐曾见我一哭一笑,亦是颇受震动,他劝慰道:“王妃万不可如此大悲大喜,如今脉象不稳,王妃还是需安心保胎才是,草民这就开几幅方子……” 乌洛闻此喜讯,禁不住赞道:“齐曾不愧神医之称,乃本王之再生父母也!” …… 时间飞快,在对孩儿的满心期待中迎砹死霸隆 昭赤元年腊月十八,圣母太后达簿干阿茹产下可汗大檀之遗腹子,乃是可汗大檀之第七子。 虽是难产,却是最后顺利产下一名健康男婴的达簿干阿茹喜极而泣,便请其叔父乌洛赐名。 乌洛便遵照可汗大檀生前之愿望从此天下无纷争、四海皆太平,遂赐名为“永宁”。 昭赤二年元月十九,圣母太后达簿干阿茹夫人产子后身体不愈薨逝,按祖制,可汗大檀之遗腹子永宁由叔父郁久闾乌洛代为抚养,直至成人封王。 昭赤二年三月初十,镇守柔然西北边关的郁久闾松泰自封为可汗,宣布与柔然决裂。 自此,柔然分为东西两部。 对于松泰的公然决裂及西柔然的存在,群臣唾弃之余,自是义愤填膺,纷纷上朝谏言出兵灭掉松泰之政权西柔然,以维护柔然的统一;而柔然可汗郁久闾阿尔达只道:“兵者凶器,圣王不得已而用之”。 如此亦是默许了西柔然的存在。 而听得阿尔达如此淡定,我却不得不佩服昔日可汗大檀的眼光,想必可汗大檀早已是预料到因王位之争而手足相残,故才选中顾念手足之情的阿尔达,事实证明,大檀的确有先见之明。 国相雍加斯叛变柔然西逃至西柔然途中,被柔然大军截下。 激战中国相雍加斯负伤带纳兰思思逃走,而完颜夫人的马车则被拿下。 完颜夫人被囚禁入狱,几日后自刎于囚牢。 昭赤二年八月,我亦顺利产下一女,取名为郁久闾那佳,而我给她取的小名则叫洛卿。 昭赤二年十一月,车吉安迎娶长孙鹭眉;长孙鹭眉成为正室王妃,举国上下同庆。 同年十二月,松泰带领西柔然投奔西部迅速崛起的突厥部落,寻求援助。 迫于大梁与柔然的威慑,突厥将松泰一众全部扣留。 昭赤三年元月,松泰中毒身亡;国师雍加斯悲愤欲绝,城头自刎。 剩余人等除女子及未成年少男少女,悉数被突厥斩杀。 昭赤三年元月二十日,西柔然正式灭亡。平板电子书网最全,更新速度最快,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平板电子书网!如果忘记本站网址,可以百度一下:平板电子书网,即刻呈现!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不要忘记把本站加入书签哦! ------------ 凤求凰(大结局) 我坐在窗前的摇篮前,逗弄着年满周岁的永宁与刚半岁的那佳。 阳春三月,窗外已是春色宜人,杨柳吐芽。 只是天气乍暖还寒,室内炭火仍是烧得正旺,如此,两个孩子皆只穿单衣,永宁已会咿呀学语,正扶着摇篮的扶手站起來又坐下,偶尔会移动步子怯怯想走路;而刚学会坐的那佳则拿着手里的摇铃摇來摇去,磕在摇篮的边上:“铃铃”作响。 “洛卿,!”我出神地看着玩得正好的那佳,禁不住伸手用锦帕为其擦去因长牙而流出的口涎。 那佳出生的时候,头发乌黑茂密,出生不多时便睁开大大的眸子。 而自己却因体弱险些不治而亡,自昏迷中醒过來的自己首先看到的是乌洛血红的双眼和瞬间几欲老去十岁的面庞。 乌洛的血作药引将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來。 乌洛跪在榻前,握着我的双手,眸子里亮晶晶:“卿卿,这便是你我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唯一的孩子……”我喃喃念叨着。 转眸则看向正在迈开步子的永宁,永宁小小年纪,便剑眉星目,尤其那一双眸子,像极了乌洛。 而我,正望着永宁怔怔出神,却见永宁从地上爬起來,伏在我的膝盖上,扁扁嘴,委屈道:“母后,抱抱……” 自圣母太后达簿干阿茹薨逝后,我因为摄政王之妻且代为抚养王子殿下而被封为圣西母太后。 我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抱起永宁,柔声抚慰道:“永宁乖乖,母后亲亲!” 我顺势在其鼓起的腮帮上亲了一下,逗得永宁咯咯笑起來。 又逗弄了一会,这才放下永宁,抬眸间,乌洛正站在锦屏之内,望着我和孩子唇角微翘,满面和煦笑容。 我的心却是似乎被针刺了一下,沒來由地疼痛不已。 乌洛上前弯身将两个孩子抱起來,左亲亲,右亲亲,两个孩子则是为了躲避乌洛的胡茬,用胖乎乎的小手去用力拂乌洛的脸,逗得乌洛哈哈大笑。 看着眼前的一幕,仿佛眼前的一双儿女都是自己的孩子,不禁湿了眼眶,自己毕生的心愿也不过如此而已。 乌洛将孩子放下,见我正低头揩眼角,不禁愣怔一下,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之意,嘱咐侍女好生照顾两个孩子,便拥住我的肩膀一同出了内室。 走在后花园的青石砖甬道上,乌洛眺望远方低低道:“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乌洛的话虽是低,但是却如重锤一般重重敲在我的心上,一阵钝痛之后翻涌而上的竟是满腔的苦涩。 我垂眸只作未听见。 余光里,乌洛眉头已是微微拧起,亦不再言语。 两人便沉默相向,在后花园里走到尽头后便折返回來,一路无语。 直到快进内室的时候,我才站住,微风吹來,广袖轻拂,望着略显惊讶的乌洛淡然道:“王爷,臣妾福薄,蒙上天垂怜,才得这一双儿女,臣妾必会尽自己一生去佑护他们,直至他们成人……” 我并沒有去看乌洛眼眸深深,來到母亲留下的古琴前,轻轻坐下,琴弦轻拢慢捻间,我徐徐而道:“昔日母亲一曲《凤求凰》名动天下,将此曲传于臣妾;如今臣妾亦有一双儿女,臣妾亦会将此曲传下去,教导臣妾的女儿若是将來得遇良人,便将此曲抚给其听……” 眼波盈盈间,我笑道:“王爷且坐好,待臣妾为王爷再抚一曲《凤求凰》……” 后记: 昭赤七年六月,柔然汗国王爷郁久闾乌洛因染风寒,引发旧疾,薨于鄂尔浑围场,圣西母太后悲痛欲绝,遂离开王府,回到故土,只于每年王爷忌日返回柔然进行祭祀。 ------------ 第十六卷(番外) ------------ 番外一:人生若只如初见——达簿干阿茹篇(上) c_t;她永远也忘不了围场之上那惊天骇浪的一幕。【全文字阅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 当那狼群如通人性般有进有退围剿惊慌失措的她和她的侍女的时候,刚进围场狩猎的那种兴奋早已随之烟消云外,唯有剩下满腔的惊恐及求生的**促使她如疯了般骑马往围场外奔跑。 耳边呼呼的风声,胸腔内一触即发的惊慌与绝望使得她在临近围场之际终于魂魄归位,尖利地喊了出來:“救命!” 狼王沉默地看着她如同幼兽般苦苦挣扎,却不动声色,他看到了自己率领的狼群有序地驱散这几个人的队伍,并听到了他手下的狼群将那些可怜的女子撕成碎片的惨叫,如今眼前这个惊慌绝望的可怜的女子并不是他要找寻的对象,说实话,这个女子瘦弱纤细的身躯还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甚至连他的开胃餐都不算。 他要等的是他的仇人,杀害他的父亲的男人,他的父亲,哈斯克狼王,通身雪白,曾是这片草原的主宰,他引以为傲的父亲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统治了上百年,也只有他,才能算得上这片草原真正的主宰,他的父亲所到之处,大地颤抖,百兽臣服,连人类亦对他顶礼膜拜,只是,那些有幸见过他的人类根本沒有活着的机会;这更增添了父亲的神秘色彩。 但只有一个人例外。 他今天要等待的便就是这个例外。 当那个男人如天神般降临,将那个已是浑身哆嗦的女人安抚住的时候,他才有了些许的安慰,他多日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他这才不慌不忙地从草丛里现出身來,果然,他如当年他的父亲那般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出现在人类面前时,他从那些持刀搭弓拉箭的人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但是那个男人是个例外。 他与那个男人的眸光对视在一起的时候,他原本宛如红宝石般的眼睛变得更加红,如滴血般的殷红。 唯有他与他知道,之所以如此,正是应了那句话: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棉花糖 他永远也忘不了被敬奉为天神般的自己的父亲雪白的狼身血迹斑斑,惨死在那个男人的手下,死不瞑目。 他也看到了与他的父亲哈斯克狼王搏斗的那个男人满身银色的铠甲上亦溅满脸猩红的血迹,他知道那是他的父亲流下的鲜血。 因为那个男人,正站在远处如天神般屹立在那里,唇角略带微笑看着他们慌乱中将父亲哈斯克的尸首抢走,而那个男人以剑拄地,是一把雪亮的折铁宝剑,正是这把宝剑,最后准确地插入到父亲的咽喉而要了父亲的命。 醒目的红白相间刺痛了他的眼眸,也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他再次看了看那个胜利的男人,那个战胜了草原上一代狼王的男人,将他的容貌连同刻骨的仇恨一起深深刻进自己的心上这才不甘心地仰天嚎叫着败北。 自那以后,他就发誓,要找到他,替自己的父亲报仇。 他继承了他的父亲的所有优点,亦成了这一片草原的霸主,但是,他要的不是这些,噬骨的仇恨时时吞噬着他的心,他不能再等了。 于是,他找了差不多十多个春秋,才在草原上发现了他的足迹。 于是,他尾随那个男人來到了这个人类聚居的地方,这片围场对于埋伏于这个地方的他们來说,正是天然的屏障,他很满意这个地方。 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的手下有一头狼曾经说过,看到他曾经在这里出现过。 來到这里,他首先命令他的手下群狼将这里碍事的那些人类豢养的不中用的美食先扫荡了一遍;然后就静静等着…… 围场里骤然减少的猎物令前來狩猎的人大为扫兴,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减少如此之多,竟连只野兔也难以看到。 狼王沉默地蹲在那里,不动声色。 而她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已顾不上男女有别,抱住他坚强有力的臂膀再也不敢松开,全然沒有看到这男人微皱起的眉头及安慰的话语:“大嫂莫怕!” 大嫂,大嫂,原來他是自己的小叔子,此刻的她早已昏了头,直觉这一刻若是松开,下一刻便会魂归西天,哪还顾得上叔嫂之别。 她惊惧的眼光里,看到了传说中的狼王,更是吓破了胆,因为她觉得红得宛如滴血般的狼眼除了阴鸷慑人外,仿佛多看一眼便会将人的七魂六魄都摄进去。 “王爷救我!”她冰凉的双手并不松开眼前的男人,那魁梧的身材,坚强有力的臂膀是唯一让她感到心安的所在。 那狼王缓缓向前移动,后面的狼群亦如浮舟般向前移动,那危险慑人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甚至她看到了那些侍卫手里的弓箭在抖动。 只有这个男人除了让她往后靠外,便就是屹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她恍惚间,看到了那狼王眼里刻骨的恨意,原來是针对这个男人而來,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会有什么样的仇恨。 她又仿佛记起方才他说的真正的狼王已经不存在了,难道是他杀害了那百年狼王,他的儿子上门寻仇來了,她禁不住捂嘴惊呼。 转眼间,那狼王已离这个男人仅有十步之遥,面对侍卫手里的箭矢蓄势待发,狼群似乎都沒有放在眼里。 狼王的眼里,只有那个仇人。 他认为,自己的父亲之所以会败在这个男人手里,是因为他已经老了,而自己还年轻,刚刚前些日子还咬死了一头熊,他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会比熊更可怕。 他与眼前的这个男人对视着,那个男人手上依然是那把折铁宝剑,握住剑的手青筋绽出。 他想他一定害怕了,这个草原上还沒有出现过能杀死两代狼王的男人。 于是,他仰天长啸。 而她看到了那狼王对视一阵后,那个黑色的庞大而笨重的身躯猝不及防间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灵活摆动着扑向眼前的这个男人。 那一刻,她只看清了这个男人稳如泰山般的身子往侧面一挪,便害怕地闭上了眼。 而片刻等她睁开眼后,一场战斗却是结束了。 他揪着狼王的后颈上厚实皮毛的手渐渐松开,骑在上面的身子亦缓缓站起,那躺在地上不甘地睁着血红眼睛的狼王喉间已被割开,他的右手,正执着那把还在滴着热血的宝剑。 接着,她看到了失去头狼的狼群在箭矢的攻击下仓皇逃窜,围场里留下了数十匹狼的尸首,一时间,血色连天,围场里狼的嚎叫让她在毛骨悚然间渐渐失去了知觉…… 醒來的时候,她在寝宫的紫色纱罗帐里,榻前,坐着的是她的夫君,柔然汗国的统治者。 她的目光聚拢了半天才渐渐看清楚。 他的夫君见她醒了,紧皱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來。 她从榻上颤颤而起,未言语,泪先流,她紧紧抱住她的夫君,哽咽了半天才从那这辈子再也忘不掉的惊慌里逃离出來。 眼前爱她至深的男人紧紧拥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慢声细语地安慰着她。 她感受到他怦怦的心跳和强劲的臂膀,只是,忽然间,她觉得,眼前紧紧搂住自己的这双臂膀和方才救她出水火的那双臂膀竟是有着深深的不同。 她迷茫了,惘然了,伏在肩膀上,眼神却是透过薄薄的泪雾,看到了围场里,血与火中,那个男人如天神般屹立,给了她生的希望…… 从那以后,她才注意到了这个比她的岁数还大却得喊她为“大嫂”的小叔子,他是她的夫君里唯一的同父异母的兄弟。 她隐隐地从自己曾经是国相的父亲那里听说过,他的夫君的母亲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登上汗位,曾经毒死了这个小叔子的哥哥;只是,那都是陈年往事,她现在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夫君对这个小叔子却是亲如一母同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她开始对这位小叔子上心了。 她的寝宫离群臣上朝的正阳殿并不是很远,如此,她有时趁出去散步的时候便远远地从那些下朝的群臣里贪婪地看一下他的身影。 只是,他和她的方向相反,他永远也看不到她眼里的不一样的东西。 只是,他凛冽的眉目,喜怒无常的脾性令他和他的赫赫战功一样声名远播。 她几次三番想去他的府内谢谢他的救命之恩,他都淡漠地回绝了。 她委屈之余亦是不得不承认,她想去他的王府是有私心的,就是想离他更近一些,哪怕就是一点点。 她又知道,她和他终究是不能再近了,她已是母仪天下的柔然汗国最尊贵的第一夫人,是有夫之妇;她是他的嫂子,他是她的小叔子,仅此而已。 几次被回绝之后,她退缩了,将那份不一样的情愫悄悄放在了心里,因为,有一次,她在驻足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正阳殿外的时候,转身间,她蓦然怔住,她的夫君,可汗正在她的身后静静看着她,淡淡的微笑里,含着一丝意味深长。 ... ------------ 美女配英雄——达簿干阿茹篇(中) 她随即回过神來,笑笑:“王爷果是与众不同,救了臣妾的命,反倒拒臣妾的谢意于千里之外!” 一句话让她的夫君和她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消失于无形。800strong> 大汗上前揽住她细软的腰肢,柔声道:“他便是那样的人,对谁都如此,想必将來有了妻子或许会好些!” 她怔住,随口就问了出來:“王爷竟还未娶妻!” 是的,她一向只是沉浸在那一缕缕异样的情愫里,从未问过这位王爷的家事。 大汗侧眸看她一眼,淡淡道:“他性情古怪,待人冷漠,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倒是有几房夫人!” 她当然知道,在柔然,王爷的夫人的称号与王妃的封号之间有着多大的差别,王妃乃是王宫备注在册的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而夫人只是按照王公大臣的喜好意愿,纳几房都可以的;若是不得宠的话,可任意贬出府,若论起來尊卑贵贱,所谓的“夫人”除了能近身侍寝外,比侍婢强不了哪里去,哪个夫人不是小心翼翼,只盼望有朝一日封个侧妃,亦能飞黄腾达,可是?这个王爷,竟连个侧妃也沒有,更别提正室王妃了。 忽然,她的心里竟升起了淡淡的醋意及说不清的失落。 这样的男人,在她的心里,可谓顶天立地的英雄,什么样的女人能够有如此的福分陪伴在他的身边。 随即转念一想,那些女人在他的身边,竟连侧妃也不是,想必在他的眼里,并沒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此一想,心里竟又有了些许淡淡的欣喜…… 毕竟是不善于隐藏的人,更何况这样的闺房心事,这一嗔一怨,一怒一喜间,眉间的那点思绪便渐渐在脸上弥漫开來…… 虽然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两个孩儿,最小的孩子才不过两岁而已。 意外地,她听她的侍婢说起王爷喜欢合欢,而她自己则偏爱木槿。 于是,她命人将寝宫里的木槿除掉大半,在寝宫前后种满了合欢,又紧挨合欢,种植了成片的木槿。 或许,这便是她自己内心最隐秘的愿望:自己与他,能如合欢与木槿一般如此近地相偎相望。 得知国师府的纳彩珠竟然在他的身边,她竟是莫名的愤怒,她知晓那个女人,她亦不明白这个女人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留在他的身边,她只是不情愿,非常的不情愿,于是,在一次与大汗的谈心中,大汗刚刚提到是不是该为这个粗心的贤弟从他的夫人里挑一房赐婚之时,她生硬拒绝了,她认为,她们都配不上他。 而大汗微摇头,盯着她,意味深长地问道:“那你以为谁配得上!” 她这才如当头棒喝,终于从那不经意却是意味深长的问话里听出來些不寻常的东西,她忙掩饰道:“自然是美女配英雄!” 她沒想到,她的无心之语竟然很快得到了验证。 她心目中的英雄,竟然从边境掳來了一个汉人女子。 “一个女奴而已!”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正在铜镜前,仔细端详着插满珠翠的发髻,如此轻轻嗤笑道。 渐渐地,她的侍女打探來的消息,为救那个汉人女子,他竟不惜用自己的血作药引,而且,他还带了她去了那个他亦很少涉足的温泉之地,那个温泉,只有两处,一个在王宫里,一个则是在属于他的地方。 她惊诧莫名,只是一个女奴而已,他何以如此。 原來,在侍婢的描述里,她竟真是很美,很美。 她知道自己的美已是尽人皆知;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见见她到底有多美;到底什么样的美人才能让他流连忘返。 只是,她沒有见过她,因为,她随贺喜的队伍去了大梁,随后消失了。 她很是遗憾,因为她听说这个女子不仅有着绝美的容颜,心气脾性亦是倔强不已;如此,她更是遗憾,原來天下女子不只是温柔如水才会让男人心动。 那个女子走了,仿佛也带走了他的心。 她注意到,他依然每日上朝,依然勤勉于朝政;只是,本就凛冽的面庞更是冷漠如霜,喜怒无常的脾气让底下人每日战战兢兢。 偶尔他和她相遇的时候,她望着他刚毅的脸庞,心底竟是抑制不住的激动,而他则是行礼后便告退,并无多余的一个字;让她有些困惑,他难道忘记了她是谁,或者是说,在他眼里,她仅仅是他的大嫂么。 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她的眸子里渐渐有薄雾涌上…… 罢了,她想。 只是,他的身影在她的心里早已是驻足良久,所谓一见钟情,也不过如此吧! 时常,她都会想,那一天,她紧紧抱住他坚强的臂膀,心里的安定便仿佛是找到了一生的依靠,那不是现在自己所享受的荣华富贵所能换來的。 她闭上眼睛,回味着那一刻的惊心动魄,心底的叹息翻涌上來,人生若只是停留在那一瞬…… 终究是空想,她叹息道,只偶尔望着那被风吹起的衣袂一角的背影徒增怅惘。 她心目中念念不忘的英雄,竟然求娶了大梁的长公主。 她有些意外,再想想,这两国之间的和亲,向來是以大局为重,所谓的和亲,向來只不过是平衡两国利益的棋局而已。 他的心里,国家才是第一位的,肃然起敬的同时,不禁心里有些悲凉,他,终究是娶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 所谓先前自己所言的“美女配英雄”,终究不过是个美好的愿望而已。 她的悲凉并沒有持续太久,等那个在大梁为先帝守孝期满嫁过來的和亲王妃出现在宫里的合欢家宴上时,她的悲凉转瞬变成了震惊。 她的美貌让所有的人惊为天人,甚至她瞥到那些王公大臣们惊讶地甚至忘却了放下手中的杯盏。 更让她震惊的无以复加的,竟是她的侍女提点道这个女人本就是昔日王爷掳回的女奴,想不到摇身一变,如今竟成了大梁的长公主。 她注意到他看向他的王妃时那微翘的唇角,柔和的眼神,是她所从未看到的,她蓦地想起她的夫君所说的那句话:“或许,他有了妻子会好些!” 原來,不是他不想有,而是,他之前根本沒有遇到,而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他的结发妻子,才是他真正爱的女人。 一瞬间,她心底深处那那隐秘的一角似被冻结了。 她之前选给这个美丽高贵却是略显冷漠的王妃的侍女农吉,原本是为了不断了他的消息,哪怕是他的一点点消息也令她心安。 她的侍女传來的消息却是那个看上去纤弱的王妃,内心却不像外表如此纤弱,大多时候她是沉默的,对任何人都是淡淡的;农吉说她喜爱抚琴,那琴声听得她们如醉如痴,她还会给她们讲大梁的风土人情,她会教她们学汉话,甚至会教她们认字;她只会在他面前露出小女儿般的笑,她笑的时候,农吉说百花都会失色。 当真是美女配英雄了,她酸酸地想。 其中一位夫人纳彩珠的悍妒凌厉,她并不是沒有耳闻,她想,如此一个纤弱的异族女子,如何能在这里生存下去,甚至她会心底有隐隐的兴奋,若是两个女子争得不可开交,他还会不会如此爱她,她承认她有些阴暗的心理,那只是她太渴望他了,她不明白他到底爱她的王妃哪一点。 可是?她失望了,那个王妃,她对那位夫人的步步紧逼似乎毫不为动,她沒有看到两个人为争宠而争风吃醋,而那位夫人的悍妒却因此美名远播;人人的天平都倾向了那个大门不出的王妃。 只是,这个王妃并不是无坚不摧,一夜之间小产让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她悲痛欲绝,农吉说任凭他在她的面前如何守候,她皆是未睁眼看过一眼他。 不必说,她恨死了他。 只是,她不该恨他的,只是那位夫人的手段而已。 她终是离开了王府,去了寺庙。 而他,那夜则在王宫里喝得酩酊大醉,她长衫翩跹出现在他的面前夺下他的酒壶的时候,怔了一下,很快唇角涌起和煦的笑容:“你來了!” 她有些惊讶,还是点点头:“王爷,酒大伤身,还是不要喝了!” 他微一愣,听话地将手中的壶往旁边一放,摇晃着站起來,笑道:“好,好,听王妃的!” 她这才一窒,他竟把她看成了他的王妃,心下泛酸,听得他絮叨着说:“本王知道你伤心,都是本王的错……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好不好!”说到最后,他竟伸手拉过她,要将她拉到怀里。 她愣怔住,他的话如此的柔软,如此的哀求,以至于被他拉到怀里的时候她竟是沒有拒绝,他的话,让她的心思活了,他原來是如此的渴望有他的孩子。 他的怀抱如此的温暖,那强悍的气息让她暖暖欲醉,她痴了,贪恋此刻的美好,她情愿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再也不动。 ------------ 看尽落花能几醉?——达簿干阿茹篇(下) 毕竟是一刻的**,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她伏在他的怀里的那一刻,如同瞌睡之人打了个盹一般,酣意过去,便立刻清醒过來,她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吩咐侍女将其扶上床榻,静默了一会,这才离去。(请牢记.)热门 她不觉得自己会和这个王妃有什么交集,沒想到,她却主动找到她,只因为她的侍女农吉被害。 她一看到那贵重的南珠,便猜出个**不离十,只是,她沒有立即点破,毕竟,这里面的水太深了,她只是一个异邦的女子。虽然是他的正室王妃,却不便于参与国事,一个侍女在她眼里还算不得什么?只是,难为他的王妃居然上门请罪,她想,这个纤弱的女子除了美貌之外,还算有些担当。 这宫里宫外,与她交好的沒有几个人,只除了那个神秘的国师夫人。 自大汗龙体有恙之后,整日昏迷,神智不清,有时竟连她也认不出;国师夫人已经许久沒有再來了,儿子又去了前方打仗,宫里又少了纳兰思思的笑声,甚是冷清。 她叹口气,沒有人相陪的日子竟是如此的孤寂和难熬。 她沒有想到,自己送出去的木槿花里竟有着如此的惊天秘密。 愤怒中她终于明白了那个神出鬼沒的完颜夫人为何不再上门,当然不只是她否决了纳兰思思与她的儿子的终身大事,更是因为国师本就是站在三夫人那边。 侥幸之余不由冷汗涔涔,若是大汗知晓了她每日送上的木槿花茶里有毒,她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不光她,她的家族都要受连累。 她这才明白,原來,他的那个外表纤弱的王妃竟是如此的不简单。 他上前方打仗前,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他的王妃,尽管她那样误会他,恨他,他都沒有一个字的怨言,她并沒有忘记他临走她与他的交换条件,她的儿子在前方若立下赫赫战功,她便会保得他的王妃平安。 事实上,他的王府内沒有那么太平,暗杀王妃的人几次被人除掉了,那时的王妃,或许还在梦里吧! 这无妨,这是她答应该做的,必须要做到。 而且,她觉得这个买卖很划算,因为,她要保护的这个人,并不是笨人。 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她不能让他的王妃置身于事外,她要他的王妃与她一起并肩作战。 她觉得,她沒有必要隐瞒她和他的相识。 他的王妃,应该知道她要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除掉两代狼王的传奇人物,她眼里的顶天立地的英雄,当然不容许别人对他有半点的不尊重。虽然,他和他的王妃之间,乃是夫妻间的事,还轮不上她这个外人來插嘴。 她的王妃,并沒有什么多余的话语,表情平淡,仿佛在听着她与其他人的故事,仿佛与其无关。 但是,他的王妃竟然神奇般地治好了大汗的病,这让她越來越看不透这个纤弱的女人到底有种什么样的神奇力量。 但是,她还是要感谢她,大汗的转危为安无异于帮她化解了一场危机。 而他的王妃,却对她的谢意置若罔闻,仿佛从未与她相识一般。 真是个奇怪的女子,她想。 再到后來,她听到了他的王妃此生再也不能诞育子嗣,她有些鄙夷,大梁的女人真是中看不中用,才小产过一次,便再也不能生育,而他,对他的王妃竟是比以往更加呵护,他的王妃,却是淡淡如水。 她忽然间,替他有些不值。 听到自己的儿子在前方出此大祸,她六神无主。 他在朝堂之上愿意担此重责,她的心,忽然地就安稳了。 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都是他站在她的面前,不论出发点是不是为她。 而她的夫君,那坐在朝堂之上面南背北的一代天骄,此刻却是对她的对头三夫人呵护备至。 看着三夫人得意的笑容,她的心如被绵绵钢针刺了个遍。 她不能容忍这样的挑衅。 她的儿子回來了,不出意外的,被解除了兵权,从一个赫赫战功的勇士变成了背负几千冤魂的戴罪之身; 她承受不了,难道自己的儿子还比不上那个贪生怕死整日在脂粉间流连忘返的三夫人的怂儿吗? 看着大汗对她若即若离,她在悲愤间,已是极尽崩溃,更是越來越念起他的好。 忽然间,她就下定了决心。 那个夜晚,他的酒里,被撒上了少许的催情迷香,于是,她在无边的震撼和颤栗里,渡过了那一夜。 她在三夫人的笑容里和大汗日渐淡漠的眼神里坐立不安,她不能坐以待毙。 对大汗的淡淡如水她亦学会了淡漠对待,心底原本那层愧疚渐渐烟消云散直到变成了恨。 她惊喜地发现,那一夜自己怀上了子嗣;只是,多日不与大汗同榻而眠的她,如何能遮掩过去。 她开始足不出寝宫,直到有一日久不踏足此地的大汗來到她的寝宫。 即使她再掩饰,夏日薄薄的衣衫还是掩饰不住她的体态。虽然肚子里的孩子才三个月,但是已经隐隐开始显形,而她,已有近半年未与其同房。 看着大汗黑如锅底的脸,她反而镇定了下來。 昔日爱她护她如何护自己眼珠的夫君,在摒退侍女后,毫不留情地一掌劈在她的面上。 她登时脸颊肿胀起來,颤颤抬头吐出一口血沫后,她竟然笑了,笑得不可遏抑,笑得极其放肆。 “你这贱妇,竟不顾多年的夫妻之情,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将來黄泉路上,你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他的夫君,怒不可遏;不仅如此,甚至伸手抓起垂下的帷帐,狠狠去擦方才劈上她娇嫩的面庞的手,仿佛触摸过脏物般。 她惨然一笑:“多年的夫妻之情,你也还记得多年的夫妻之情,人人皆知你我鹣鲽情深,可是?当我日日为你守候,渡过那难熬的一夜夜的时候,你呢?你在哪里,想必是沉浸在温柔乡里吧!,是谁当日对着我在列祖列宗面前起誓,此生不负我,!” 他窒住,一时气结。 他当日娶了草原上最美的女人,奉若珍宝,可是?他终究是个男人,接连地,又娶了四位夫人,四位夫人个个美貌如花,自然他对她再多的宠爱,亦会被分去一些。 本來围场那次,他亦是要去的,临时却是因为朝政耽搁了,她一赌气便自己率领侍女溜出了王宫,差点酿成大祸,若不是他的弟弟出现,她早已成了一缕幽魂,她对他有怨言,他是知道的。 再就是她的儿子车吉安被解除兵权,她质问过他为什么? 朝政上的纷争岂是她一介妇人所能理解的,他不愿过多解释,她反而以为他理亏。 其实,他自己的儿子,哪一个不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车吉安的才气,他是看在眼里的,他解除他的兵权,实际上是对车吉安的爱护,若非如此,国师定是指此事上大做文章,不会放过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的母亲,何曾理解过他的苦衷。 她已经不再是先前那个温婉可人的女人,而是在王宫耳濡目染里,已渐渐被权力的欲望所蒙蔽双目;她不要他的宠爱,不要他们之间的夫妻之情,只要她的无尚的权力沟壑被填平。 即使他有时拥着那位最小的夫人的时候,他看着她与世无争的模样,不免会想起他的第一位夫人,何时已不再是这样。 他无形中又会想起他的王弟那位只见过数面的从大梁而來的和亲王妃,那般的美,不染尘世间纤尘般,自己的王弟眼里只有她一个。 或许,亦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自己的王弟。 他叹口气,望着地上脸颊肿胀、愤恨绝望的她,愣怔片刻,竟起身将她拉了起來。 她泪光莹莹,一刹那间,他的心软了下來,终是无语,拂袖而去。 她无数次恳求他,直到面对她的夫君那久违的笑容时,她狠了几次心,都下不了手。 强笑着推杯换盏间,她终是将手里的粉末洒进了他的杯中。 看着他端起杯子,毫不设防地将杯中美酒亦因而过,心底亦如决堤的洪水般,滔天巨浪将她深深掩埋,她知道,她再也沒有回头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听到大汗龙驭宾天的消息,她的泪流了出來,她知道,那是她真心的泪。 她心目中的英雄并沒有放过大汗猝然升天的蛛丝马迹,她知道,他早晚会知道真相。 而她,唯有静静等着那天的到來。 她拿出的遗旨沒有骗过他的眼睛。 她沒有别的办法,唯有用肚子里的孩子來博一把。 她沒有笨到直接告诉他她怀的是他的孩子,为了他和他的孩子,她毒死了大汗。 她想到了他的王妃,那个对子嗣有着不一样情怀的女人。 只要她想说动他留下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就有生的希望。 那个王妃不知道如何说动了他,他只是限制了她的自由,名义上的圣母太后只能在摄政王所授意的地方行走。 她知足了。 沒有想到,最后登上大汗位子的不是她寄予厚望的车吉安,而是她的幼子。 她不能理解,但是,总算是她的儿子,她还是满意了,突然间,她觉得,如此的安排无不透出被她毒死的夫君的精心安排,里面更有他的一番厚意,她恍惚间觉得,是她自己做错了…… 孩子顺利出生了,是个男孩,眉目间很像他,终究是了了自己的心愿。 她知道,这个孩子不属于她,她告诉了他的王妃,她与他的点点滴滴…… 她说:虽然你已有孕,但这个孩子是王爷的嫡子,此生就算是你的孩子…… 她在咽下那一口毒药的时候,心里却是澄明一片,她竟然看到了大汗在前面向她招手,让初遇般宠溺地呼唤着她的乳名“阿茹”…… 窗外,漫天飞雪簌簌,渐渐掩去了她痴痴的声音:“看尽落花能几醉!” ------------ 番外二 依依梦里无寻处——纳兰思思篇 窗外,已是孟夏时分。(请牢记我们的 网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漠北的夏天來得晚,但外面已是飞鸟叽喳,草木茂盛。 大撒昭寺里晨钟暮鼓,香火袅袅,來往不绝的香客在此驻足许愿后满含欣慰离开。 她站在大撒昭寺的后山上,每日看着寺里的香客來來往往,众生百态,只是淡淡一笑,便翻开眼前的经书,轻轻敲起手里的木鱼。 几只顽皮的小鸟在她撒下的稻谷那里飞上飞下,警惕地看看四周,又看看她,随即叨几下,满意地离开。 “叽叽”的叫声里,她终于放下手里的木鱼,转眸看向那些上窜下跳舍不得眼前美食的小鸟,不禁唇角微翘。 她抬眸远眺,层峦叠嶂的山上,郁郁葱葱,如此清静的一个地方,她來到这里居然已经有十个春秋了。 垂眸低低吟道:“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 十年的时间,她早已不是那个不知忧愁为何物的豆蔻少女,她现在只是心境沧桑的尼姑庵的尼姑而已。 谁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因为曾经当今大汗的王兄当朝王爷來过问过她,所以,离大撒昭寺不过十里空山上的一处尼姑庵里,她受到了厚待。 这处尼姑庵仅有十余人,除了要出家的人,鲜少有人踏足,当那金碧辉煌的马车停留在尼姑庵前时,连师太亦是惊讶不已。 來人下得马车,这是个美貌无双的少女,她亲手将自己的乌黑长发剪掉,又恳请师太予以剃度。 而其他的话,她一句未说,马车上下來的人只是告诉师太,每月会來送例银。 这神秘的來客一待就是十年。 听到她的低低吟诗,站在远处的师太摇摇头,不由一声叹息。 十年里,除了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会隔上一两个月來看她,再也沒有任何人來过;而她,对他的到來始终是置若罔闻。 师太不禁暗自叹气,这孩子,心气太高了。 而她每次驻足山顶,看着那锦衣华服的男子几步一回头走下尼姑庵,心里便如刀绞般,只是,除了自己掩面而泣外,谁还能知晓她心里的苦处。 昔日,松泰殿下盘踞西北,自立为汗的时候,她便隐隐觉得不妙。 她万料不到,自己的父亲竟真有谋逆之心,他带领母亲与自己逃往松泰殿下那里,却是终究沒有逃脱柔然大军的截获,母亲被截获。 只留下她与父亲大难不死。 她一路恨着她的父亲,为何一定要如此,她质问过他。 他的父亲却只是淡淡应了声而已。 她恨,她哭,因为一朝之间,她的父亲从受万民景仰的国师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叛臣贼子;她的母亲,死在了囚牢里;她,亦从万般金贵的国师之女变成了叛臣之女,还有,她还有何面目去见她的心上人…… 她疯了般地哭叫,只是,昔日待她如掌上明珠的父亲,此刻却是无动于衷,因为彼时的他,正在帮着自立为王的松泰出谋划策。 她彻底绝望了。 她的父母一直阻挠她与她的心上人的相见,当他被解除兵权每日在家郁郁寡欢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她无论如何都要去见见他,哪怕是说上一句安慰的话她的心里亦会好受些,让他知道,她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他。 而她也坚定地以为,他会一直等着她,等着他的母亲许可的那天,等着自己的父母也同意的那天。 现在,一切的等待都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他和她,终究是错过了。 他怎么会娶一个叛臣之女,而她,亦有何面目去见他。 遵照父亲的嘱咐有贵客临门打扮簇新的她來到宫殿,竟是悚然一惊,因为她看到他的父亲与松泰正盛情款待几位异族人,席间谈笑风生。 那些人她即使再无知,亦能从其服饰上看出他们是柔然西北部已迅速强大起來的突厥族。 她的父亲,不仅叛国,而且还通敌。 席间的宾主尽欢因她的出现戛然而止,她从那些突厥人的眼神里,看到了令她恶心的欲望。 这便是贵客,她只冷冷扫过酒桌便告退。 可是?她的父亲竟然让她去陪伴那些突厥人。 她恼羞成怒,誓死不从。 到底是拗不过她,她的父亲国师便劝慰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松泰殿下大业将成……” 她冷冷答道:“那就一定要牺牲我么!” 每每思及此,她的心便如置于油锅里烹炸般热辣辣的,又如冰棱霜刀刺过,不,这都不足以表述出她当日的心情。 若不是她当日难以入睡起身去父亲书房找本书看,兴许就不会听到那番令自己的日子顿时天翻地覆的话语。 原來,她竟不是国师的女儿,殿下松泰才应该称呼自己的父亲国师大人为父亲;故去的大汗与因松泰之事受牵连的三夫人才是她的父母;这也才恍然大悟,国师竟将自己的儿子偷梁换柱后送入宫中。 与自己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松泰竟是如假包换的王子殿下,而自己,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现在反而成了国之罪人。 一切,原來是早有预谋的,她只是她的“父亲”国师雍加斯多年精心设计的局里的一枚棋子而已,不光如此,她还听到了她的“父亲”如何谋害大汗……听得她毛骨悚然,呆若木鸡。 接着,她听到从遥远的鄂尔浑城传來的消息,她日思夜想的心上人,竟然娶了一个平民女子…… 她自嘲地笑了,现在的她,或许连个平民女子都不如吧! 在松泰投奔突厥的时候,她沒有犹豫,悄然在他的膳食里下了毒药。 看着所谓的父亲悲痛欲绝,她转身离去。 她怕下一刻,自己会因为他多年的养育之恩而心软。 她想,自己一定是沒有心的。 那些叛逃至突厥的人,被悉数斩杀,血流成河。 她和其他的女人孩子却被驱赶回柔然,发配为奴。 可是?她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她魂牵梦绕的身影,只是,今非昔比,她自嘲地笑了。 一身褴褛的她,还是被他从人群里认了出來。 他翻身下马,她傲然站在那里,彼此相向,终是无言。 她如何能告诉他,她日思夜想的心上人,竟是她的亲哥哥,而她,是他的亲妹妹。 这秘密,就随风而逝吧! 她來这里已经十年,她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 此生在世间,再也无牵挂,过一天算一天便罢…… ------------ 番外三 新痕啼间旧啼痕——完颜夫人篇(上)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_t;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但是,她沒有想到,会來得这样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惊天动地的搏杀中,她任是武功再高强,终究是沒有逃出重重包围,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夫君国师雍加斯带着他们的“女儿”不甘地离去。 苦苦等待了二十年,精心设下的局,沒想到竟是这样的方式收场。 囚牢里,她静静地坐在干草上,等着她要等的人。 自己这辈子便是这样了,已经到了尽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她抬手拂拂头上的金钗,冷笑一声。 自从二十多年前她所在的部落被柔然的铁蹄踏过之后,她亲眼看着她的夫君自刎于她的面前时,她的心就已经七零八落,再也不复完整。 那时的她,其美貌和才情使得她美名远播,上门求亲的踏破了她家的门槛;她无一点头,直到在草原上狩猎的她遇到了部落的王子,将她射落的大雁双手递给她的时候,她才嫣然一笑,那一笑,令草原含羞,百花失色,她的夫君,在他们大婚的第二年,继承了部落的王位,她便成了部落里最尊贵的女人。 很快地,她也有了上天赐与他们的孩儿,她以为,她的一生便会如此幸福地延续下去。 直到柔然大军开到他们的部落边境,声言不投降者杀无赦,他们才发觉,幸福竟是來得如此短暂。 部落的人愤慨不已,柔然的强盗行径自然激起了部落人的同仇敌忾,部落的人万众一心,拒不投降。 只可惜,寡不敌众,小小的部落怎能与草原上的精锐骑兵相比,仅仅几天的功夫,整个部落便尸横遍野,血流满地。( 她的夫君终是仰头长叹,天要亡我也。 他让她带着孩子快走,誓与王宫共存亡,遂挥剑自刎。 他最后的话却是“达丽,为了我们的孩子,好好活着!” 好在那柔然人只是要他们投降,并非屠城,所有的女人和孩子还是幸存了下來。 她跌跌撞撞地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狼狈逃窜。 回头望望杀声震天已是烈火滔天的部落,眼里留下了屈辱,痛恨、不甘的泪水。 一场大火,将她和她的夫君所居住的王宫焚烧殆尽,徒留下冲天的烈火昭示着柔然族在漠北地区的又一次胜利。 她跑累了,饥渴交加的她从马上滚落下來,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孩子的如猫样的哭叫唤醒了她。 仿佛是场梦一般,她刚刚还在梦里享受着王宫里的奢华,与自己的夫君低语,睁开眼,却是什么都沒有了。 终于,她绝望地哭泣出声。 “沒有了你,我还怎么活下去!”她留恋地看着自己粉嫩的孩子,终于狠心地将襁褓放在了路边,解下捆系襁褓的带子,自己则失魂落魄地进入林子…… 忽然,她被婴儿的哭叫声惊醒,睁开眼,竟是在陌生人的怀抱里。 她疑惑道:“自己这是活着还是死了!” 那人还未言语,她蓦地从他们的服饰上看出,竟是他们的仇人柔然人。 国仇家恨顿时涌上心头,她挣开他的怀抱,银牙几要咬碎,恨不能上前将他们千刀万剐。 可是?那柔然人竟然什么也沒说,任她怒骂,接着将在路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递给她。 她一下子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她无处可归,竟然跟着这个陌生的柔然人去了。 她听到侍卫恭敬地称呼他国师大人,她这才明白,原來他是柔然国的国师雍加斯。 这是个外表清朗的男子,一表人才,看上去倒是平易近人;倒不像那些龌龊之辈,她想。 国师府,是个极好的去处,她便在国师府里住了下來,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整日以面纱遮面。 而国师自她住下后,只是吩咐人好生侍候她,再无见面。 她沒有忘记她的夫君、她的族人是如何惨死在暴虐的柔然人的刀下,复仇的火焰时时炙烤着她破碎的心。 她唯一带在身边的,便是那串大婚之夜她的夫君亲手为其项上戴上的那串南珠,孤寂冷清难捱的夜里,是这南珠一次次陪伴她度过。 她的孩子,因为逃跑中受到过分惊吓,沒有多久便夭亡。 她对柔然人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 那一夜,她乔装打扮,出了国师府,悄悄地潜入王宫,凭借一身功夫,她轻而易举地躲过巡逻的侍卫,进了王宫,却在从屋檐跳上一棵大树的时候惊起了树上栖息的一窝小鸟,被巡逻的侍卫发现。 惊慌之际,她伏在树上未动,正要拼死一搏之际,却见眼前一阵烟雾,那些侍卫软软倒下。 她惊愕万分,只听有人在不远处道:“还不快走!” 她这才恍然惊醒,随那人轻车熟路出了王宫。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救过她的恩人雍加斯。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无血色。 国师却只是淡淡道:“以后不要行这些愚蠢冒险之事了!” 她一下泪流满面。 从此,国师府里多了一位神秘而美丽的国师夫人。 不多久,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除了那个敌意颇深的国师大女儿,她想这里是自己最合适呆的地方。 即将临盆的时候,国师也从宫内捎回了消息,大汗的三夫人亦要临盆了,国师什么都沒有说,只是告诉她,功败垂成,在此一举。 她咬咬牙,将自己刚刚诞下的麟儿恋恋不舍地交到宫里早已安排好的内侍手里。 不过两个时辰而已,來人已很快折返,这是一个刚诞下的女婴,眼睛都还未睁开。 她颓然闭上眼。 接着,宫里传來喜讯,三夫人喜得贵子。 从此,她的儿子便在三夫人的抚养下慢慢成长。 三夫人出身低微,又是好强之人,看着自己的孩子在她的细心抚养下慢慢成长,总算是心里有了些许的安慰。 而三夫人的孩子,越长越可爱,出落地如花似玉,明知不是自己的孩子,眼见着她每日甜甜喊她母亲,她的心里总是有些异样。 可是?这个唤作纳兰思思的女儿,却深得国师雍加斯的喜爱,视为掌上明珠。 她很快就和大汗的正室夫人达簿干阿茹夫人熟络了起來,如此,她便有了诸多的借口时常出入宫中,可以得见她的孩子,那个唤作松泰的王子殿下。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番外 三 新痕啼间旧啼痕——完颜夫人篇 (上),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此恨绵绵无绝期——完颜夫人篇(下) c_t;或许是母子连心,松泰殿下对这个蒙面纱的国师夫人甚是好感,对国师府的纳兰思思更是有好感;偶尔亦会到国师府作客。【全文字阅读.】800 而每当此时,便是她最幸福的日子。 如此过了十几年,她自己的儿子已成长为翩翩少年,眼前的“女儿”亦是豆蔻少女。 她沒有想到,自己精心培育的“女儿”竟看上了与自己的儿子将要争汗位的车吉安。 她多年來出入大汗夫人的府中,不是沒有目的。 当年大汗的孩子都还小,看不出孰强孰弱。 但现在不同了,大汗的孩子已是渐渐成长为大人,自己儿子的对手亦是显而易见的,她自然要为自己的儿子扫清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车吉安便是首当其冲要除掉的。 他的母亲达簿干阿茹夫人不容小觑,精明异常。 只是,这难不倒她。 大汗的病情越來越重,每日大汗夫人亲手奉上的茶里早已积聚了慢性毒,只待毒发之时,便可以一箭双雕。 她听说,三夫人的手里,已拿到了大汗亲手写下的传位圣旨。 沒曾想,大汗却是渐渐好了起來。( ’) 她惊讶地发现,原來这一切,与那个从大梁來的和亲王妃有着密切的联系。 几次三番,她对这个碍事的王妃痛下杀手,但是,那位王妃福大命大,每次皆是被躲过。 派去的人沒有杀死她,那个可恶的纳彩珠却被当成了主使,也好,省得国师为她分心。 还有那两个侍女,竟是无论如何亦不肯的说出王妃的去处,那就怨不得她手狠手辣,此女不除,终是后患。 可惜,两个侍女的武功高强,竟是扯乱了她珍视如生命般的项上南珠,挑起了她的面纱。 她勃然大怒,凡是看过她的面目的人不能活着。 这和国师一样,国师对任何阻拦他的脚步的人向來毫不留情。 但是,对这个王妃却仿佛并无想要她的命的想法。 这让她很是意外。 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一日她在他的书房里看到了一样东西。 …… 囚牢外,内侍尖细的声音传來:“王妃驾到!” 她这才恍然回过神來,缓缓起身,她等的人终于來了。 囚牢里阴暗无光,直到绢灯的烛光闪现,囚牢里才渐渐亮了起來。 隐隐听得裙袂飒飒及环佩相撞的响声。 前面是四个挑着灯笼的侍女,來到近前便两侧排开。 接着,她等的人缓缓进來。 初见到來人的时候,她先是一怔,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來人装束仍然是大梁的服饰,白色的广袖曳地长衫,外罩烟灰色滚边镶金薄如蝉翼般的轻纱,高耸如云的发髻上,一支凤舞九天垂珠步摇从额前垂下,正中那殷红的一滴,恰好盖住眉心,发髻顶端,赫然是一朵新采的粉中带红的牡丹。 手很自然地放在隆起的肚子上,淡淡的面容上散发母性的光辉。 她要等的人此刻就静静站在她的对面丈许之外的距离。 她有些痴怔,早就听闻此王妃姿容出众,美貌惊人,亦是远远见过几次,断然想不到竟是如此地脱俗超尘,自己的美貌已是无可比拟,而眼前的女人,竟是无法用语言來形容她的美。 她正在打量之际,对面的王妃却是淡淡开口:“完颜夫人唤本宫來,不知有何见教!” 她回过神來,亦淡淡道:“本夫人已是阶下囚,时日不多,只是,有一事本夫人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特想向王妃请教!” 王妃只是黛眉一挑,并无言语。 她想到了在国师书房的时候,一幅看似平常的牡丹图后面竟是玄机重重。 她本是去书房寻找国师,他不在,她却被她从不涉足的书房里那幅牡丹图吸引。 她想仔细看看,遂近身凑上前,却不料手扶住的书架的什么位置,那牡丹图竟向一侧缓缓移开。 她惊吓之余,本想转身便走,不料,后面露出的那幅仕女图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幅略有些发黄的图像,上面是一个女子在抚琴,那女子纤细的兰花指在琴弦微微翘起,眼眸却是看向侧前方,唇边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这女子的装扮显然是大梁人的服饰,看上去华贵无比…… 她在书架上胡乱摸索了一会,直到那牡丹图归位,才心神恍惚地出了书房。 如今,当这位王妃如此近距离地站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想她有些明白了。 “本夫人曾经见过一位和王妃相像之人……不知王妃可否有兴趣听一听!” 王妃面容淡淡,却还是仔细听了下去。 她不相信那幅画像上的女人和眼前的王妃沒有任何关系;两个人有不同的地方,但是眉眼之间,像极了,画像已有了些年岁,想必该是眼前的人的上一辈;自然,想到这层,她便更不相信国师与珍藏的那幅画像上的那个女人之间沒有任何关系。 只是,她从來沒有问过国师,如今,深陷囚牢,她若再不说,更沒有机会了。 这是她心中的一个谜,她一定要在有生之年解开,聊以解惑。 果然,王妃面色已不复來时的淡定。 她接着道:“本夫人注意到,那幅画上題有两行字,你且听一听,!” “孤灯不明思欲绝。 卷帷望月空长叹”。 王妃亦低低重复了一遍,面上的淡定再也不复从前。 她怎么能想象到她对面的人心里的那种震惊。 这两句诗的上下文里,已暗含了她的母亲的名字“思月”,她的母亲便是昔日冠绝六宫的宠妃沈思月。 看着王妃的面上血色渐渐褪尽,她觉得自己这次赌对了,她昔日的费尽心血打听來的关于王妃身世的消息并沒有白费。 自然,事过多年,一半出于她的打听,更多的则是她的猜测。 她淡淡道:“如今国师已被迫去往西北,王妃可否……” 蓦地,眼前看上去超凡脱俗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妃,一丝凌厉自美眸中闪过,她凝眸看向她。 她竟然被那美眸中的凌厉所震慑,硬生生地将后面的话截住。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怔怔地看着王妃转身离去,只留给她一个华丽悲怆的背影。 而一走出囚牢的王妃,竟像大病一场,软软倒下。 旁边的侍女慌忙将王妃扶回寝宫,太医赶到后,王妃自昏迷中醒來,却是有早产迹象。 幸亏齐大夫及时赶到,这才转危为安。 醒來后的王妃让人将一个锦盒带至囚牢,吩咐道:“若是她说见过和此物相同或者相像的东西,便将此药赐于她喝下!” 囚牢里,她翻來覆去看着那块墨玉,她认得,这样的图案国师身上有着同样的纹身。 她喝药前只让人带话给王妃:“若是你不听从本夫人的话,你便是弑父的千古罪人……” 只是,她又怎么知道后面的事情呢? ... ------------ 番外四 被冷香消新梦觉——纳彩珠篇 透过屋顶上那小窗户,她一直看着那块巴掌大的天空终于从明变暗。(请牢记.)txt下载 又一个黑夜來临了。 已经记不清有多少这样的日子了。 她低下头,在旁边的墙壁上用指甲狠狠地抠出一道浅浅的痕迹,这些深深浅浅的痕迹已经布满她身边的墙壁。 每过一天,她便在身边的墙壁上用尖利的指甲划上一道,一道、两道、十道、三十道……渐渐地,这亦成了她的一个习惯,每日会在天黑的时候借着黄昏时影影绰绰光里在墙上划上一道。 中间靠前的那道比其它的痕迹都要深的缝便是第一百道,而到现在,她已经懒得去数那些痕迹到底有多少条了…… 但是,凭借狭小的空间里的温度及每次进來送饭的牢头的着装,她便知晓,她來到这里已经有三个春秋了。 从初进來时的狂怒、愤慨、委屈、不甘重重情绪交织在一起,恨不能将那个女人碎尸万段,到现在已是时而恍惚时而清醒,只是,无论清醒的时候还是恍惚的时候,她都会想,以前的自己真的是国师府中国师的掌上明珠么,以前在王府里度过的繁花似锦的日子是真的么,那似乎都是离现在很遥远很遥远前的事情了,遥远地仿佛那些日子是上辈子的事情,遥远地让人觉得虚浮似乎好像不曾发生过一般。 人最可悲的不是一朝从繁花似锦沦落成泥,而是在泥沼里徒劳挣扎后发现根本无力改变现状,便在这样的环境里任其沉沦下去。 她想,她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正自嘲地想着,囚牢外,往日懒洋洋的牢头的声音竟是洪亮而恭敬:“奴才这就去……” 接着,囚牢的门被打开,几个人影擎着水红绢灯进來,最后,进來的竟是她,那个她恨了一辈子、恨得几欲眼睛要滴血的女人。 她不明白,自她前年冬天快要病死被救过來之后,这个女人就再也沒有來过,如同销声匿迹了般,为何今日前來。 再一想,也是,她和她之间能有何交集,值得她來看她一眼。 按照昔日这个女人对她的那种恨,想必沒立即赐她死便是对她最大的恩惠。 她懒懒回身,将视线从巴掌大已然看不清外面的小窗上移下來,移到那个缓缓而來的人身上。 王妃比起从前,体态上显然是丰腴了不少,除了眉间攒聚的隐隐的迷惘之外,与以前并无什么不同,仍然是淡淡的神色,似乎岁月就不曾在她的脸上或身上留下痕迹…… 两个人就这样相互对视着,只是,这次与以前不同,王妃看向她的眼里竟带着说不清的感觉,她直直盯着坐在墙角里的她,眸光里有探寻、疑惑、不可置信、痛苦……重重复杂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她觉得今日的王妃与以前竟是如此的不一样。 她有些疑惑,靠着墙角颤颤站起來,长期的囚牢日子,让她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有时勉强扶着墙站一会都要气喘吁吁。 她终于憋不住,冷漠地开口问道:“你來做什么?” 若是之前的日子,她一见到她,若不是张口大骂便是极尽讽刺之能事,亦只有这样才能倾泄心中积聚的无限愤怒;如今,她的心性慢慢消磨掉了,亦沒有初进來时那么多的力气了。 王妃恍如回过神來,微阖目复睁开,声音清淡如水:“本宫只是想來看看夫人!” 她的疑惑加重,不可思议地凝眸于王妃半晌,蓦地一笑:“这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來了!” 她哪里能体味到王妃此刻的心情,宛如烈火里,那凶猛的火舌卷着炙热的气浪扑面而來,炙烤着她已是沧桑破碎的心。 王妃并沒有理会她的话,只淡淡接着道:“如今已是昭赤三年三月,你的父亲,国师雍加斯因结党营私、谋逆叛逃已自刎……” “什么?!”她的眼眸遽然睁大,如同挨了一记闷棍,眼前金星四溅,她颤颤走到囚牢的栅栏前:“你,再说一遍……” 王妃并沒有理会她,只是淡淡道:“本宫只问你一句,你的父亲是不是西车族的后人!” 她痴了,傻了,颓然倒下,许久才缓缓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她沒注意到,王妃的脸色已是瞬间变了几变。 片刻后,她听到王妃幽幽的声音:“你还有什么话要交待!” 她抬眸凝望王妃,惨然一笑:“怎么,要送我上路了!” 王妃不置可否,只用眼角瞄了一下身边的侍女。 那侍女得令遂抬手击掌三下。 接着,从后面鬼魅般的一个影子无声息地上前,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被一红绸蒙着,看不清是什么? 及到跟前,那人跪下将托盘置于王妃面前。 她纤细的手指微一抬,那红绸便轻飘飘落于地上。 瓷白的玉碗里,赫然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笼的亮光里闪着诡异的潋滟光芒。 她的心一震,抬眸看向面容淡淡的王妃。 “这地方想必你也呆够了,今日本宫來,便是成全你,若是沒有什么话,你便饮下它,从此便一了百了!” 那内侍便将托盘端到了她的面前,距离她仅有半尺,她一伸手便可拿起,然后仰脖饮下,从此真的便阴阳两隔。 定定望着眼前的玉碗,那诡异的琥珀色闪耀着细碎的光芒,她的嘴唇哆嗦着,竟然听话地伸出颤抖的手端起了那只隔离生死的玉碗。 蓦地,她手腕一翻,将玉碗缓缓反扣,里面的液体顿时如柱般倒入地上的干草里,瞬间便消失不见。 那内侍大惊,慌忙去夺碗。 在一边静静看着的王妃微启唇:“下去吧!” 碗中的液体消失不见,她的手一松,手里的碗也随之掉到地上,轱辘了几下,她抬起头,借着栅栏,竭力向上撑起身子,绝望的双眸望向王妃:“我要见王爷!” “这便是王爷的意思!”王妃淡淡道。 …… 她醒來的时候,眼前烈日的光芒让她的眼睛好一会才适应过來,起身四下望去,原來置身于一处草地上,头痛欲裂,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记忆呼之欲出,但是除了几个影影绰绰的影子,她什么也想不起來。 “我怎么在这里!”她愣愣站起來。 远处,一个人匆匆跑來,到了近前,抬了袖子抹把汗,气喘吁吁道:“娘子,你方才去哪儿了,叫我一顿好找!”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面相憨厚的陌生男人:“娘子!” 那人上前一把拉起她:“快起來,快起來,家里來客人了,!”说着不由分说,拖着她便往远处的民舍跑过去。 这地处偏僻边境小村庄,人人皆知她的“郎君”新娶的媳妇回了趟娘家后大病一场,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对她亦是格外照顾。 她后來,亦慢慢习惯了这里的日子…… 对着院子里两个可爱的稚子奔跑嬉闹的时候,她的唇角便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只是偶尔,她的脑海中会闪过几个熟悉的影影绰绰的影子,但是,就是想不起來是谁,她的婆婆便隔窗念叨:“想必是你死去的爹娘还有你的妹妹托梦给你了吧!” 如此,她再无心事…… ------------ 番外五 两处沉吟各自知——瑶贵妃篇 c_t;“春儿,皇上可有回來了!”随着话音,贵妃榻上懒懒坐起一个盛装妇人,高耸如云的发髻,一支金光闪闪的凤舞九天金钗步摇置于正中,凤尾各以一颗宝石镶嵌,两侧各插三支金光灿灿的攒花长钗,以金为茎,碧玉为花,起身后,遂抬起戴有绞丝金镯的手抚一下并沒凌乱的发髻,淡淡问道,举手抬足间,流光莹莹,华贵无比。【全文字阅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那个唤作春儿的侍女上前一面利落地为其挑起垂珠帘子,一面恭敬答道:“回贵妃娘娘,方才随公公來过了,嘱咐要娘娘好生歇息,今日便不回來了!” “唔……”瑶贵妃,怔了一会儿,便起身下得榻來。 她登上丝履,慢慢踱到窗前。 窗外,正是人间四月天,整个寝宫里姹紫嫣红,各色花儿应景而开,将整个寝宫点缀的如入仙境。( ’) 她无心欣赏这些,暗暗叹了口气,便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春儿:“今日麒王殿下可有去念书!” 瑶贵妃口中的麒王殿下已是年方十三,已是一翩翩少年,眉眼间像极了他的父皇,天资聪颖,论起念书与练剑,自然是更喜欢练剑。 瑶贵妃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大踏步进來一个俊朗少年,满面汗水,兴冲冲地自豪道:“母妃,孩儿今日与二皇弟比剑,孩儿赢了!” 瑶贵妃拉过他,手中的帕子擦擦他头上的汗,爱怜地嗔道:“你这孩子,练剑是强身健体,适可而止,念书才是大事!” 麒王殿下眨眨眼,反驳道:“母妃此言差矣,当日父皇骑在马上治天下,如今四海平定,百姓安居乐业,岂不快哉!” 瑶贵妃无奈摇摇头,这孩子,书不好好念,说起道理倒是一套接一套,遂岔开话題:“皇妹呢?” “她去昭仪娘娘那里了,方才二皇弟输了,难免不豫,妹妹想必去安慰他了!”麒王殿下似大人般满不在乎地说完,接过侍女手里端來的解暑汤一饮而尽。 然后起身行礼道:“母妃,孩儿先走了,太傅还在等着孩儿去背书呢?” 看着风一样地來又风一样地走了的麒王殿下,瑶贵妃摇头笑笑。 这两个孩子,都不像他们的母亲,那般沉静的王雨荷,她暗暗道,恍惚间,想起他们的母亲,那个早已病殁多年的贵嫔,为大梁留下血脉,却只在临死前得一昭仪的封号。 这两个孩子,自长公主和亲到柔然后,便在她的宫中长大,如今已有十多个年头,两个孩子,她早已是视如己出,两个孩子也只是在画像上见过他们的亲生母亲,但是彼时他们年少,还不懂,瑶贵妃便打消了告诉他们关于他们的母亲的事,相等以后成人礼后再说也不迟。 她回过神來,起身道:“去方昭仪那里看看!” 走到门口的时候,侍女见到瑶贵妃,忙跪下见礼。 方昭仪听到门口的动静,一看是瑶贵妃,亦忙放下手里的木梳过來恭敬福身行礼。 瑶贵妃含笑扶她起來。 正坐在铜镜前的宁硕公主因为头发还未梳好,只微微扭头道:“母妃你怎么來了!” 瑶贵妃上前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发式,宠溺地笑道:“母妃自然是怕你过來叨扰昭仪娘娘了,,这发式很好,很适合你!” 听到母妃的夸赞,早已对穿衣着装颇有见地的宁硕公主骄傲地稍一昂头,得意地笑了:“母妃知道么,这发式是孩儿自己选的!” 瑶贵妃便笑笑看向方昭仪:“这孩子,都让本宫惯坏了!” 方昭仪自是不作声,转身在铜镜前坐下,一边给宁硕公主熟练地梳着,一边笑道:“方才启仲还念叨,说皇姐最疼他!” “怎不见仲王殿下!”瑶贵妃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不禁赞道:“好茶,唇齿留香哪!” 方昭仪听到瑶贵妃如此盛赞这茶,将手里的一支珠钗小心插入方才梳好的发髻里,这才道:“启仲方才与皇兄比剑输了,有些不快,宁硕公主开导一番,这才安心去太傅那里了,,,这茶,便是今年江南新晋的‘雪顶新翠’,贵妃娘娘那里应该早就有了,这些是前几日内务府刚送來的;说今年新茶紧张,每宫只分了少许……” “哦!”瑶贵妃听着,神色微微一滞,很快笑道:“本宫倒不习惯饮茶,若不是在昭仪这里尝尝,断然想不到这茶竟是如此好喝……” 她端起茶盏又啜了一口,这才似不经意道:“每年江南新茶都不紧张,难道今年江南歉收了!” “这……”方昭仪面有难色,终究是沒有说下去。 宁硕公主的发式已梳好,她左看右看这才满意而笑:“父皇说孩儿梳这发式格外好看,孩儿这就去给父皇看一下,看他下次还带不带我去……” 话一出口,忽觉有些不妥,偷眼看了一下身后的母妃与昭仪娘娘,见她们正低头饮茶,便吐吐舌头,做个鬼脸瞧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心说,这是父皇与自己之间的秘密,怎么能告诉别人呢? 待宁硕公主欢天喜地地出得门,相向而坐的两个人这才抬眸相对,瑶贵妃放下手里的茶盏,淡淡道:“本宫竟然不知,皇上竟然带启荷去过了……” 方昭仪亦是一怔,遂垂眸低低道:“毕竟是她亲手保下并抚养的孩子,想來是想孩子不一定……” 瑶贵妃端详着茶盏里的翠如碧玉、慵懒地舒展着的叶子,淡然道:“她最爱品茶,这宫里的茶必是紧张了……” 方昭仪抬眸惴惴看她,沒有接话。 毕竟,这宫里,自皇后被废,长公主和亲至柔然后,皇上再不立后,也只有眼前的贵妃位分最高;瑶贵妃虽无皇后的头衔,但是有中宫之仪,实则已是形同皇后,她虽是昭仪,比贵妃只差了一阶位分,但是实际上,尊卑有别,她在瑶贵妃面前是半个“不”字也不敢说的。 好在瑶贵妃并沒有多说,只说了些家常便回宫了。 方昭仪目送着瑶贵妃的华丽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这后宫女人,永远都无满足的时候。 ... ------------ 番外六 试问闲愁都几许? 大梁的都城凉京日渐繁华,随着四海安定,凉京亦成了连通南北之地的交通要道,來往商旅频繁,凉京城亦随之扩建出数倍。(下_载_楼.)【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凉京远郊有一处依山而建的豪华宅院,直延伸到半山,占地百亩之多,早在数年前便大兴土木,历时三年才建好。 远看,山上绿树掩映,偶尔露出宅院一角,雕梁画柱,鎏金闪烁,极尽奢华。 对这处神秘的宅院,梁京的百姓猜测纷纷,如此奢华的住地,想必只有王公大臣才配得上。 只是,谁也不曾听说过,这里究竟是哪家的王公大臣有此福分享用这山上引下的皇家御用温泉。 而此时在这座皇家园林里,大梁国的皇帝梁文敬正坐在石凳上,含笑看向对面的素衣女子。 那素衣女子低头一手执一把精巧的小壶,另一手端着一只小巧的白瓷杯,正往里倒着,翠绿如玉的茶叶徐徐被倒出來,舒展着白瓷杯里,格外地清冽。 茶香袅袅,扑鼻而來,大梁国的皇帝笑道:“朕品茶无数,倒是长公主这里的茶最是好喝!” 对面的长公主将茶杯递到他的手里,又给自己斟上一杯,这才淡然笑道:“皇兄惯会拿臣妹说笑,,这茶宫里也不少有,皇兄若是喜欢,只管吩咐下人煮上一壶便可!” 梁文敬端起茶盏啜了口,微眯了眼眸道:“这些茶够么!” 长公主闻此盈盈一笑:“这都这么多了,臣妹一个人哪喝得了这些,再往臣妹这里放,宫里的嫔妃该对臣妹有看法了……” 梁文敬不以为然,起身道:“这时节正适合赏花,随朕走走!” 长公主亦起身,两人便沉默并肩沿着山上的青石阶缓缓走着,此时的季节,山风凉爽,吹动裙裾飒飒,广袖飘拂。 长公主雪白的衣衫上,及腰的乌黑长发随风飘扬,平添了几分轻灵。 大梁国的皇帝侧眸间,几缕长发恰好拂过他的脸庞,**的感觉转瞬即逝,他一时有些痴怔,停住了脚步。 已走上前面台阶的长公主见他停下,遂转过身:“皇兄这就乏了!” 温和的话语即使淡淡,在他听來亦仿佛满是关心之意,心底顿时柔软地一塌糊涂,他微摇摇头:“多年前,朕曾与长公主一起登山赏梅,如今此情此景,倒让朕想起从前……” “哦……”提起往事,她眼眸似被蒙上了层淡淡的薄雾,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她唇角微翘,算是默认。 “一晃也有十多年了……”他负手立在那里,凝眸看着白衣素服的她,叹道:“你还是那样子,并未改变一丝一毫……倒是朕,有些老了……”语气似乎有微微的沮丧。 她先是一怔,而后“扑哧”笑出声來:“十多年未见,臣妹觉得皇兄还是与往昔一般啊……” 长公主自來到此地,每日淡淡,今日只为这一句无心之语,竟是眉眼弯弯,这一颦一笑间,虽不是刻意,却是万般风情尽显,他一时痴怔,站在那里竟是迟迟迈不开步子。 见他如此,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随即默然转身,兀自向山上走去。 他回过神來,唯有苦笑一下,慢慢跟上。 自柔然国摄政王郁久闾乌洛薨逝后,王妃悲痛欲绝,遂带着两个孩子离开王府,來到此前大梁皇帝早先为其划出的疆域而居。 但两个孩子因为父王不在,总是郁郁寡欢,如今两个孩子已是懂事的年龄,而柔然国的可汗亦叹王叔乌洛后继无人,在王妃的请求下,遂与车吉安等王爷慎重商量后,决定将幼弟永宁过继于叔父乌洛名下,如此算是王叔有后,亦可将來照顾王妃。 永宁自小便在王妃身边长大,对这位“婶母”自然是依赖惯了,无异议,反倒是高兴不已。 永宁眉眼像极了乌洛,而洛卿则更多是神似父亲,其性子则像极了母亲,因为父王的离世,两个人郁郁了好一阵子,且洛卿小小年纪,一年总有大半年总是在吃药,这让王妃甚是头疼。 恰在此时,大梁国的皇帝写信,道漠北地区总是风沙大,王妃身子弱,想必是洛卿的先天不足,不如到大梁休养,王妃这才动了心。 而今,长公主走在前,心里亦不是宁静无波。 这唤作“思清苑”的皇家园林,若不是知晓这里住的是长公主,且知道长公主的名讳,很难联想到这“思清苑”说起來就是“思卿苑”;这些年,大梁国后宫粉黛三千,中宫之位却是一直空着;可见这梁国皇帝用心之苦,用情之深。 她是聪明人,梁文敬的心思她不是不明白,她缓缓走在前面,停住,微侧身,大梁国的皇帝恰好抬眸,四目相对,望着大梁国皇帝的眼眸深深,她张张嘴,终是垂眸只盯着略显陡峭的石阶咬唇轻轻道:“皇兄小心!” 大梁国的皇帝广袖下的手终是忍不住,略迟疑一停顿,握住了她微抬起的皓腕上。 他火热的掌心触到她微凉的滑腻肌肤,两个人俱是一震。 她眸子里的讶然、迟疑、不可置信等复杂情绪交织,他尽收眼底。 沒等她反应过來,他上前一步,暖暖的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急促:“卿卿,这些年,可有想过朕!” 长公主似才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來,眸中的讶然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愠怒,眉间瞬间已有些许的不耐,任皓腕被火热的掌心握住,面上却是渐渐冷下來。 见她如此,他面上微掠过一阵尴尬,无奈只得松手。 心里不免有些埋怨自己,或许是自己太心急了,怎么如今还跟毛头小伙一样,长公主新寡孝服在身还不过三年,自己已然等了十多年,难道还急于这一时。 想到此,一扫面上不豫,温和笑道:“朕……” 话刚出口,长公主已是淡然截住他的话:“臣妹蒙皇兄收留,在此叨扰时日颇多;下个月便是王爷忌日,臣妹便在此向皇兄辞别!” “唔……”他怔住,不由自主松开了握住她皓腕的手,定定看她,眸子里的神色随之亦一分一分冷下來。 她不再言语,毅然转身下得山來,凉风吹來,广袖翻飞,裙袂飒飒,如一只翩然的蝴蝶隐入花丛,再也不得见…… ------------ 番外七 锦瑟年华谁与度?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_t;她一个人慢慢走在广袤的草原上,任凭漠北的风吹过脸庞,吹得发髻两旁的珠钗飒飒而响。( 棉花糖txt全集下载 她就这样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鸾车远远跟着,恁是风大,侍女一众谁也不敢上前劝其上车。 就连躲在鸾车上避风的永宁及那佳也只敢面面相觑,知晓母后的脾性,谁也不敢多说半个字,唯有在车里静静等着,偶尔两个人会掀起帘子,注视着母后。 记不清母后有几次这样了。 每年回到漠北拜祭父王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母后总是每日很早便带他们來到皇陵里,找到父王的墓碑,用掸子轻轻掸去本已是纤尘不染的墓碑上的尘土,然后将父王生前很爱吃的几样小菜一一摆好;一切妥当后,她便让他们在父王的墓碑前恭敬地跪上个把时辰。 父王薨逝的时候,他们一个不过六岁,一个才五岁,但是,父王在他们的心里,高大的身影却是如此地清晰,以至于当久久见不到父王两个人缠着母后要父王的时候,母后便只是笑笑,父王出征打仗了,不几日便会回还,然后,母后会给他们讲父王的故事,他们幼小的心里,自己的父王便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直到后來,母后带他们來到父王的墓碑前的时候,他们才知道,父王原來不是出征打仗去了,而是永远地躺在这里,再也不会醒來。 两个人恭恭敬敬地跪着磕完头,跪拜完毕后,母后便吩咐他们:“你们过去吧!母后要和父王单独说会话!” 父王怎么还能说话呢?两个人从年幼时的不解,到后來的恍然大悟,父王母后鹣鲽情深,即使父王不在了,母后的心里依然当父王还在,或者说,母后的心里,父王一直不曾离去过。[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可是这些,从來不曾听母后说起过,只是偶尔的一次,母后在身上将一件素色云锦衣衫披在身上对着铜镜左看右看,略有些羞涩道:“不知道你父王是不是喜欢这件!”,这时候,他们才觉得母后的心里,父王原來是如此如此地重要。 只是,他们眼里,父王与母后并不像自己的大王兄车吉安与王妃长孙鹭眉王妃那般相敬如宾,亦不像汗王兄对他的宠妃那样形影不离,自己的父王与母后之间看起來似乎平淡了许多。 自己父王的离去,并沒有看到母后有太多的悲伤,母后独自坐在房里整整三天,出來时,除了脸色苍白地无一丝血色外,仍是一如既往地照顾他们的起居、督促他们好好念书;除此,并无提起父王半个字。 可是?有的时候,他们下学归來,却看到母后一个人独自坐在榻前,望着榻上的并蒂莲枕头用手轻轻抚摸着,若有所思,这一坐、一沉思便是一两个时辰。 母后是真的很想父王,两个人想。 有时,他们在皇陵里,远远站在墓碑的一侧,看见母亲面对着墓碑静静坐着,偶尔亦会随风传來母亲的低语:“永宁很上进,洛卿也很听话……” 只是,有一次,微风送來母后似怨还嗔的不甚清晰的话语:“你一个人住这里独享清静,却叫我夜夜去梦里见你……” 已是懂事的两个人,听到这话,禁不住湿了眼睛。 母后是受万民景仰的圣西母太后,连当今大汗对其亦是尊崇有加。 他们的眼里,握有一壁江山的母后是坚强的,是从來不会软弱的,淡淡的话语里,化解了多少危机,他们的母后,就连父王,对其亦是敬佩有加。 若不是听到这样的话,他们怎么可能想到,这些年,母后,一个人独自坚持着,心里的苦却只有在无人的时候对着父王悄悄倾诉…… 妹妹洛卿体弱,漠北风沙大,遵照柔然大御医齐曾的嘱托,母后带着妹妹回了母后的故乡大梁,那里,有母后的亲人,或许可以让母后有个说话的人。 只是,母后此番回來后却似变了个人,常常一个人坐在窗前或是抚琴半日,或是独坐在窗下出神半天。 已有十岁大的永宁每每看着母后如此,禁不住上前问道:“母后可是又想父王了!” 母后却微侧身抬袖拭一下眼角,再装作扶正发髻上珠钗,然后才转眸凝望永宁半晌,笑笑:“永宁果是长大了!” 自己的大王兄亦有孩儿了,看到那个与自己差不几岁的粉嫩小女孩喊自己叔父,他便心里由衷地有一种自豪感,如今,自己只是十岁而已,喊自己叔父的竟然有好几个了。 只是,永宁记忆里,母后从來沒有陪着自己去自己的母亲,那个自己半点印象也无的达簿干阿茹夫人的墓碑前跪拜过;而且即便是在宗庙祭拜时,都是由自己的大王兄带领自己去。 这个问題,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却始终沒有问出來。 母后的心里藏了很多很多的事,他想,有朝一日,母后或许会告诉自己。 如今,母后在风里已经站了大半个时辰,雪白的裙袂飞舞,发髻上的钗环摇晃,终于,母后回过身來,慢慢走到鸾车前,只是,一步一步,好似沉重至极。 拜祭完父王,母后终是回了故土,临走将永宁托付给大王兄车吉安,让其跟着大王兄历练武艺,嘱咐其一定要不负父王郁久闾乌洛的期望。 母后回大梁的时候,只带了那佳,他与他的王兄们将其送至边境,目送着母后上得鸾车,第一次,他觉得母后虽是容颜未改,但是瘦弱的背影竟是如此的单薄;挥手看着母后的鸾车卷起风尘远去,他的眼里,竟是蓄满了泪…… “思清苑”里,拜祭回归的长公主坐在合欢树下,正教那个肖似她的女孩抚琴:“洛卿,不许偷懒,再抚一遍这首曲子……” 那个唤作洛卿的粉**孩抬眸调皮看看对面含笑坐着的人,遂笑道:“母后这首曲子孩儿已经不下抚了百遍了,怎么还要再來一遍呢?舅父,母后越來越难说话了,我该去看书了,还是你來陪母后吧……” 说完,起身似脚底抹油般,偷偷笑着跑远了。 对面,碧玺金冠下,大梁国的皇帝望着那轻快如蝴蝶的背影转过花丛不见,不禁回眸笑道:“这孩子,倒是像极了小时的你……” 她啼笑皆非,随他起身,一同沿着园林的甬道慢慢走着。 远处,黄昏的落日鲜红如血,金色的光芒撒向大地,映照出一幅双人剪影……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凤驭江山:和亲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番外 七 锦瑟年华谁与度?,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番外七 夕阳西下,红彤彤的落日挂在西山边际,给大地撒上一层金色的光辉,六月的天,炎热无比,傍晚的凉风习习吹來,给远处顽皮嬉戏满头大汗的孩童带來一丝清凉的气息。(免费请牢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院里搭起的花架既遮荫又有淡淡的花香,杜兰坐在花架下的紫檀椅上,望着嬉闹的孩儿,一阵油然而生的满足让她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微翘起來。 她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可谓儿女双全。 她是当今皇上的义妹,又因为有了当朝皇帝的指婚,她的夫君许士儒,便在朝中如鱼得水,如今已是朝中二品大员,为人谦和有礼,深得当今皇上重用。 她杜兰,一个出身贫寒的平民女子,若不是当初巧遇当今皇上,她焉有命在,更何谈今日之大福大贵。 如今四海平定,国运昌盛,家族势头一天比一天旺,儿女双全,此生还有什么不称心的呢? 正看着嬉戏的孩儿出神,忽觉袖子上落下了什么东西,垂眸一看,是花架上落下的几朵紫色藤花。 身边的婢女要帮她捻走,她却是盯着簌簌落花微微一愣,不觉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捻了起來,出神地看了一会,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自己眼前搭的花架,便是自那女子学來。 惯穿白衣的女子,举止淡淡,话语不多,身子如弱柳扶风,除了一张绝色容颜让人难以忘怀,其他并无特殊的地方,可就这样一个略显冷漠的女子,竟是让当今皇上念念不忘,甚至自先皇后病逝后,再不立后。 她抬头看看落日西沉的清泉山,半山腰那儿隐约可以看见绿树掩映下,飞檐高挑,亭台林立,落日的余辉为那个神秘的皇家园林覆盖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愈发显得如世外桃源,如此仙居之地,那白衣女子却不在。 她有些怅惘,这个时候,她已经携她的孩儿回柔然祭奠她的夫君去了。 这个女子,无论身份如何变迁,她一贯称呼她为小姐。 小姐的夫君,那个漠北男子,在杜兰看來,虽是风仪出众却冷漠阴鹜,她也只是见过那么几次而已。 第一次亦是印象最深的一次便是在那塞外,那个惊心动魄的黄昏里,他骑在马上,那般高高在上,毫不留情地对着哭泣的妇人挥出去的冷漠残酷的一鞭子,便让杜兰永远记住了这个看上去年轻却是阴鸷暴戾的王爷。 他阴鹜的眼神足以让夏天结冰,六月落雪,果不其然,他带走了爱管闲事的小姐。 原以为小姐将手中的半壁玉阙交予她保存,就是她们之间的诀别,她竟是沒有想到,她的小姐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回來。 想起她在塞外做过苦力的日子就不寒而栗,因为带着孩子,她受到了照拂,后來不知怎么就被放了回來,她万念俱灰之际,终于碰到了來寻找她们的那个在她心里抹也抹不去的影子,当朝太子梁晋之。 只是,彼时的她,不知道他的真实名讳,更不知道他便是当朝太子,只知道她景仰他,她此生便就是要跟着他。 当她惴惴将那半阙玉璧交于梁晋之那白净修长的手上时,梁晋之脸上受伤的痛惜神色令她不忍再去看一眼。 后來,杜兰便跟着梁晋之回了大梁。 他并沒有放过小姐被带走的任何蛛丝马迹,派出去的人大海捞针般,大半年过去了,仍是一无所获。 小姐生死未卜,眼看着梁晋之心急如焚,她却半点忙也帮不上。 梁晋之将她带回大梁,只是不想让其在塞外再受风霜之苦,并无半点男女情意,虽说杜兰亦是认定自己有非分之想,高攀之意,但梁晋之的淡漠还是让倾心于他的杜兰无异于当头泼了冷水。 她万万沒有想到,大难不死的小姐竟然又回到了大梁。 或许真是老天有眼,竟让对小姐思念至深的梁晋之求香拜佛之际碰到了小姐。 再往后,途中生变,小姐又离开了当朝太子殿下。 不为别的,想必是为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她亦明白了小姐的苦衷。 她心下黯然,连小姐都如此,自己又算什么?从此,对梁晋之心底暗存的那点留恋便灰飞烟尽。 沒想到,心灰意冷的小姐竟然将秋秋托付给了自己,要出家,在那个尼姑庵里,她无意中看到了那个当初劫走小姐的异族王爷,沒想到,那人竟是对小姐一往情深。 心里的震惊顿时难以言喻。 隔些日子便听到了小姐要远嫁和亲的传闻。 她心下不是不奇怪,皇上对小姐用情至深,怎会允小姐远嫁,竟然还是大梁长公主的身份。 如此一來,两人岂不是成了兄妹,那皇上还能念念不忘自己的义妹吗? 心里怔怔想着,却是半分不敢流露。 皇上早已嘱咐过自己关于小姐的身世及生辰等,要自己一字不忘。 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个异族王爷是真心想娶小姐;小姐,似乎对那个异族男子并无反感。 她对那个异族男子的印象,凛冽的面庞,略带阴鹜的眼神,他亦只有在看到小姐那淡淡的容颜的时候,眉眼间才会有不易察觉的温柔;而小姐,亦只会在他沉静地凝眸于她的时候,才会微侧侧身,抿嘴一笑,那一笑,却是让杜兰亦迷失了眼神…… 因着小姐为先皇守孝三年,她被迎进了那庄严的九重宫阙。 虽然有着长公主的身份,但是深宫里盘根错节,皇上的后妃如此之多,小姐容颜出众,断少不了嫉妒,原本担心,凭小姐的与世无争与几欲不理世间事的淡然性子,在深宫里断然难以生存下去,少不得得求着皇上将自己早早嫁了。 小姐最爱说的一句话便是“将一切交给上天吧”。 她想,是自己错了,低估了小姐,那个淡然的女子并沒有真的如她所言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上天,反而,她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命运的同时,也掌握了整个后宫女人的命运,她才是大梁后宫真正的中宫之主,,那个皇后,虽是有强大的家世,可惜论聪明才智,不如小姐一分,只不过是个空有虚名的皇后而已。 想到此,她暗暗摇头,凭皇上对她的宠爱,若是小姐真要有心搅翻后宫,只怕那妹喜、妲己还不一定有其十分之一。 记得初次领着秋秋去看小姐的时候,小姐那一脸的惊喜让她的心里蓦地一酸,这深宫里。虽然有了皇上的宠爱,可是?小姐的心,终究是寂寞孤单的。 她叹口气,小姐这一辈子,心里时时刻刻想到的都是别人,她遇到的每个人她都放在心上,唯独沒有给自己一个明朗的后路。 也许真应了她的话,她是真的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上天。 这个世界上总有太多不明白的事情。 明明皇上钟情于小姐,将其留在宫中唯一的理由竟是小姐成了大梁的长公主; 明明小姐开始亦对皇上一往情深,自回來后便似换了个人,竟要离皇上远远的; 明明小姐是被柔然王爷掳走,回來竟是柔然王爷來和亲…… 小姐,大梁的长公主,嫁与柔然的和亲王妃,真是令人看不透啊! 自入住九重宫阙,小姐就不再是塞外那个如天外飞仙般、不理世事的女子了。 若说深宫多魔,小姐便是降魔高手。 那么多的女人,小姐竟能应付自如,连皇后,那个权势滔天的女人,亦败在了小姐的手下,即使是多如雪片的奏折斥责小姐为“妖女”“魅惑后宫”,小姐依然不为所动。 小姐固然聪明,想必,也唯有皇上的恩宠才能如此。 她深深吸口气,纵然有皇上的恩宠如山,小姐冠绝六宫,却从无一丝一毫的骄奢之意,恐怕,这亦是小姐的高明之处。 偶尔听自朝堂回來的夫君许士儒道朝中对长公主议论纷纷,毁誉参半;她自己倒是无形中增添了几多烦恼,毕竟,许家的迅速崛起,大半还是因为有了长公主的帮衬。 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小姐若是无才,空有其貌,想必在皇上的心里亦不会如此重吧! 小姐深谋远虑,屡次行瞒天过海之计,她不声不响,竟是笑到了最后,自己亦成了她的的心腹,凭借夫君手中越來越高的权力,自己还是未曾辜负她,说不清是为什么?想必是在相处及逃路中,自己与她,真的成了一家人。 是呀,她仰天长叹一声,沒有小姐,许家未必有今日的辉煌,金堂玉马、门庭若市。 自和亲后,原以为与小姐此生再无相见。 不曾想,她竟还有回來的一天。 一别十多年,这十多年來,她容颜未改一丝一毫,可是?想必,心里,早已不是原來那个小姐了。 自她回來,自己亦只见过数面而已。 如今归來的小姐,年纪虽轻,却是柔然的圣西母太后,一个握有边疆八百里疆土的女王。 自己因着前缘,得以受圣西母太后接见。 思量之间,竟是一夜未眠。 次日,在半山腰神秘的皇家园林里,九曲回廊之下,她看到了已有十年未见的小姐。 小姐容颜未改,仍然是雪白的丝衣,乌发随意铺在肩上,山风吹起她的衣袂翩翩,映着后面青翠欲滴的竹林,如同是那九天玄女下凡。 小姐见到她,清澈的眸子里闪现出巨大的惊喜。 杜兰怔怔看着小姐,突然觉得这分别的十年似乎根本不存在过,小姐还是当初的小姐,自己与她,只是分别了几天而已。 蓦地,她的眼眶湿了,不忘礼节,敛衣恭谨跪下:“杜兰拜见王妃,王妃千岁千千岁!” 小姐上前,轻轻将她扶起來,微笑道:“杜兰,难不成你我也生分了!” 一句话让杜兰泪如泉涌,她紧紧握住小姐的手,哽咽着:“杜兰蒙小姐垂怜,才有今日,自小姐远嫁后,杜兰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小姐,万不料想到还有见面的一天,真乃苍天有眼哪……” 小姐温和地执了她的手,两个人就坐在石凳上说着体己话。 小姐仍然如之前言语淡淡,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和迷茫,杜兰想來是知晓的,小姐何等骄傲的一个人,她当年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大梁,或许就沒有再想着回來,如今,人生兜兜转转,小姐竟又是回來了。 小姐贵为柔然第一王妃,又是如今柔然尊贵的圣西母太后,连柔然当今的大汗对小姐亦是尊崇有加,只可惜,小姐此生最遗憾的恐怕就是与夫君并沒有白头偕老了。 小姐领着她在园林里面走走的时候,她惊讶于里面的巧夺天工,其奢华更是如今的大梁的皇宫所不能比拟,她想,也只有这样的人间仙境,才配上小姐今日的身份吧!不能不说,当今皇上对小姐可谓用心之至。 只是小姐,为何眉间还有花不去的惆怅呢? 她看到了小姐的唯一的女儿郁久闾那佳,小姐唤她洛卿,一个身体柔弱长相酷似小姐的女孩,唯有那淡淡的褐色眼眸倒是像极了她只见过几次却印象颇深的柔然王爷,昭示着眼前的小女孩是柔然汗国的血统。 看着小姐对着眼前的女儿柔声细语的讲着,那小女孩虽然是身子柔弱,骨子里却是像极了小姐,很好强的一个女孩,杜兰不禁笑了:“若是小姐不嫌弃,我便将自家孩儿带來与洛卿玩耍,陪她解解闷!” 小姐还未说话,那洛卿便开心地击掌赞同,小姐唯有宠溺地摸摸她的长发笑笑。 想必这是小姐此生唯一的牵挂了,沒有了王爷,小姐此生有洛卿相伴,也算是聊以慰藉。 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大儿子竟然对洛卿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她惶惑。 她虽然与小姐有着昔日的姐妹情分,但是,再如何亲近,这尊卑上下是万万不可混淆的,自己的家世在大梁算是门庭显赫,但想必还配不上小姐的女儿,而小姐的女儿终究是异族人。 聪明如小姐,怎么会看不出自己的大儿子的情意,只是,小姐仍然是面带微笑每日看着他们嬉笑玩啥,看他们一起在园林里念书,既不点破也不回避。 皇上一有空闲,便会出现在“思清苑”,与小姐坐上半天,或者在里面随意散散步,小姐依然称呼皇上“皇兄”,皇上依然对小姐情有独钟。 夕阳已经在西山隐去了大半个身子,夜幕渐渐降临了。 杜兰回过神來,不由长长叹息了一下。 玩累了的孩子们上前,一边任婢女们为其擦着汗水,一边问:“娘,洛卿妹妹什么时候回來!” 问这话的正是自己的大儿子,杜兰仔细端详了他一下,已经与自己一般高了,星目剑眉,面貌俊朗,且舞文弄墨、十八般武艺,甚是出色。 只可惜……杜兰微摇摇头,又不忍挫伤孩子的心意,遂淡淡道:“长公主省亲不会那么快回來的,,安心等着便是!” 不过是半载的功夫,柔然传來喜讯,圣西母太后的女儿郁久闾那佳被大汗指婚给国相孙斛律齐的长孙,斛律单同的长子。 一切是旨意,想必也是小姐刻意为之吧! 杜兰望着空了许久的西山皇家园林“思清苑”,不知道小姐还会不会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