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一 朝廷篇 ------------ 第一回 穿越成死囚 唐多慈穿越了。 她实在想不通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唐多慈不仅平凡,而且丑,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 “这里是什么地方?”唐多慈环望四下,这里满地铺着稻草,散发着恶臭,残破的碟碗凌乱的放在一旁,碟碗中还有厚厚的黑渍,重要的是方寸之地四面都是墙壁,唯有出口处被铁栅栏围住,唐多慈大惊失色,难道这里是牢房? 墙角的一个蓬头垢面辨不清男女的人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又睡去了。唐多慈大脑一片空白,这是哪里?这是怎么回事?她瞧见自己身上穿着宽大的囚服,还露着几个大窟窿,根本遮不住身体。看到那几根竖立的大柱子,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这里是牢房,而她是犯人。 她开始回想自己为何会到这里来。在一个小胡同里,正在追捕一名逃犯,那名逃犯被逼近死胡同里无路可退,他狗急跳墙掏出匕首准备搏命,唐多慈没有掏枪,她可是全国的散打冠军,会怕一个小小的逃犯不成,两处架势,准备空手搏倒这名逃犯。 正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唐多慈下意思的快速的回头瞧了一眼,只这一眼,她就穿越了,直到此刻,她还记得那张脸,唐多慈不是花痴,对帅哥并无好感,也不会因为自己的长得丑而自卑,她觉得会有一个男人爱上她的灵魂后再爱上她的身体。 但是,那个男人的相貌唐多慈相信,只要是女人都会被吸引,忍不住多看一眼,特别是他的眼神,实在太勾人。 他到底是人是鬼,怎么会看他一眼便穿越了,那么每个与他对视的人,会不会都穿越到这里来,这里会不是遇见熟人?一个世界的人。 遇见熟人这时后话,此刻要解决的是自己为何会被关在这里,唐多慈冲着栅栏外大喊:“有没有人,你们抓错人了,我不是这里的人,喂......有没有人......” 唐多慈喊了几遍,没有人回应他,只有成群结队的苍蝇飞来飞去。这时,蜷在墙角的那人被喊醒了,她慢慢地坐起来,慢慢地打了个哈欠,慢慢地掀开挡在眼前的乱发,那人缓慢的做着这一切,而这一切尽收唐多慈眼底。 “你喊什么喊!又痒痒了,想让外面守房的烂货再进来伺候你几下不成?**。”那人的音量比唐多慈大上十倍不止。 这一喊把唐多慈喊愣了,从那人的话中唐多慈总结了三个信息,第一,这里是死牢,她是死囚。第二,这里基本上没人管,第三,她曾经多次被这里的看守强奸。只有死囚才没人管也出不去,他们才敢乱来。 多年的职业素质让唐多慈问出这样一句话:“我犯了何罪?” 那人惊讶又怪异地看着她,半晌,挤出四个字:“通奸,杀夫。”末了,又加了两字:“贱货。” 唐多慈只会抓人,审人,被人关,被人指控犯罪还是第一次,她终于明白了被审之人为何都会喊出同样经典的一句话,因为她也喊了,她道:“人不是我杀的,我是被冤枉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这里被关的人,除了我,都是被冤枉的。”那人站起身,乱蓬蓬的头发下掩藏了一张女人脸。 “你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怎么不帮我,还让他们欺负我,你也骂我。”唐多慈耐心的问道,这里唯一能跟她说话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她还有利用价值。 “生活苦闷。不骂骂你,老娘怎么活?”老女人又怪异的瞧着唐多慈,心道:“这人平时唯唯诺诺的,打了几下就招了,怎么突然变了,敢说话了,还敢跟老娘顶嘴。连自己犯的什么罪都忘了。” 唐多慈分析,这副身体的主人一定是被**致死的,然后她的灵魂穿越倒这人身上,她发现这副身体很瘦小,完全不似人高马大的自己,而且声音也不一样,不知脸有没有变样。反正身体都变了,脸应该也变不变,虽说不自卑,但是哪个女孩喜欢看到自己长着一张国字脸呢。 唐多慈乱想着,脸上的神情一变一变的,老女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心道:“听说有身孕的人情绪性格会大变,看来是真的。” “我被关了多久了?”唐多慈问道,为怕人怀疑又加了一句:“突然记不起来了。” “四个月。”老女人回答。 “那你呢?”唐多慈再问。 “我啊!能有十多年了吧。”老女人回忆道。 “被关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被枪毙呢?这里不是死牢吗?”唐多慈笑笑:“我之前不是没问过您嘛,现在想来我们也算是室友,应该多关心一下。” “枪毙是什么意思?”老女人疑惑道。 “啊!就是被处决的意思。”唐多慈道。 老女人皱皱眉头:“见你说话这么有条理,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地,在这里呆了三个月,被审过了还不知道吗?处决犯人要皇帝批示的,皇帝太忙没时间管我们,边疆正在打仗呢!” “皇帝?!批示?”唐多慈默念,她看到这里牢房的环境就知道不是在发达的现代,还在想穿越到了哪个朝代呢?最好是唐代,世风开放,女性的地位很高。“弱弱地问一句,我们现在的皇帝是谁?是不是姓李的?” “你疯啦!?”老女人终于确定眼前的人疯了,居然连皇帝的名字都不知道。 “大婶!”唐多慈耐心解释:“您不知道,我昨晚发烧了,早上起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这里到底是什么朝代啊?” 老女人终于放开紧皱的眉头:“这里是牡丹国,皇帝确实是姓李。” 唐多慈听了哈哈大笑,居然有国家用花当做国名。 老女人盯着她使劲看,看着她大笑的摸样:“你呀,坏就坏在你这张脸上。” “我这张脸怎么了?对了大婶,您帮我讲讲,我怎么会犯通奸罪呢?” 老女人张口要说,送饭的人来了,在栅栏外大喊:“开饭了,拿碗来。” 老女人一个箭步冲上去,撞开唐多慈,拿着碗,陪笑道:“大哥,给多盛点,这里有怀了孩子的,得多吃啊。” 管牢饭的看守白了她一眼:“吃吧!吃吧!等孩子生下来没有活头了。” 唐多慈凑上前去,关心道:“大婶,您有身孕啦!那您多吃点,我少吃点。” 看守与老女人同时看向唐多慈,带着不解的神情:“贱货,你连自己怀孕了都忘了吗?”老女人骂道。 ------------ 第二回 我有儿子啦 唐多慈这下彻底震惊了,拿在手中的碗砰一声掉在了地上:“我......我有孩子啦!”她哈哈大笑:“我有孩子啦!” 在现代,唐多慈三十二还没有结婚,她性格独立,又有些怪异,根本驾驭不了婚姻生活,虽是她男孩般的外表却十分喜欢孩子,她认为这世界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孩子,自己的孩子才是自己的,一直想当一个单身妈妈,又怕自己古板的父母不同意,此刻,她穿越了,还不用费吹风之力有了孩子,能不高兴吗?孩子的父亲是谁她不关心,重要的是孩子在她的肚子里。 父母?对了我在现代还有父母,我突然消失他们会伤心的,好在我还有一个妹妹,他们会怀念我,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了,该让我回去的时候会回去的吧!生活,谁又能把生活如何呢!唐多慈心思转了七八个弯,终于平静下来。 唐多慈高兴之余开始平静下来,估计牡丹的历律孕妇不能处死,所以才让她活到把孩子生下来,估计这孩子到时会被卖了,或者送去哪里当奴隶,她下定决心一定要从这里出去,为了自己的孩子。 “这孩子在我的肚子受尽折磨还没有掉,说明他很顽强,很聪明,很强壮,一定会健康的生下来,只要我从现在开始保护自己。”唐多慈大口吃饭,边吃边想。 牢头已经走了,唐多慈盛了大碗的饭端在一旁吃着。 那边,老女人也端着饭碗边吃边看唐多慈,这贱货,不是为了小产正在绝食吗?怎么又吃上饭了?” “喂!你到底是谁?”老女人突然大声问道,她不相信仅是有了身孕会另一个人改变这么多,一定是鬼上身了。 “我就是我啊!”唐多慈自认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切,有病。”老女人翻了个白眼。 唐多慈谄笑着走到老女人旁边,夹了一小块肉丁放进老女人碗里,笑道:“大婶,跟我说说,我犯了什么罪,真的忘了。”说完又夹了一大块肥肉放进老女人的碗里:“说的详细些,我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来啦。” “你叫唐菜花!”老女人的眼神变了变,心思也跟着变了变,换做以前她肯定不会搭理她,但是她变了。虽然说不上来她哪里变了,这种变化令老女人有些敬畏。 恩。唐多慈仔细听着,还好是同一个姓。 “是过溪巷段一贯家的童养媳,十五岁嫁给了他的痴呆儿子段方和做媳妇,我听说段方和不但不能尽人事还经常打你,所以啊!你耐不住寂寞跟孔雀大街上卖肉的王荣勾搭上了,两人合谋杀死了段正和企图私奔被抓回来,县太爷次打了十大板你就招了,我听说卖肉的打得皮开肉绽也不肯招呢!” “猪肉荣,私奔?这是什么桥段啊!真土。大婶,我为什么要杀死段正和呢?直接跟猪肉荣私奔不就好了嘛,天下之大,哪不是家!”唐多慈问道。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你的名册在段家,段正和不死,你连通州城都出不去,啊!你不会忘了你是通州人吧?”老女人斜着眼睛问道。 “恩,忘了。”唐多慈回道,心想,名册应该就是身份证。“是我杀死段正和的,还是猪肉荣?” “当然是那个杀猪的,你一个弱女子哪有力气杀死一个男人,听说杀猪的把段正和的尸身砍成七八段,扔进了井里。”老女人道。 “是谁第一个发现段正和的尸身的?”唐多慈问。 老女人冷笑:“你们也傻,把尸身扔进了井里,段家的小厮去井里打水的时候发现的,报了官。” “这么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猪肉荣的了?可怜的孩子他爹!”唐多慈哀嚎。 “猪肉荣说孩子不是他的,打死也不肯招,县老爷没办法,强行给他按了手印,等着吧!你把孩子生下来还有六个月,他可是三天后就要被拉去斩首啦。”老女人哈哈笑道。 “大婶,你被关了十多年都没被斩首,猪肉荣还被关了三个月就要被斩首吗?”唐多慈疑惑道。 “我啊!死不了的,我正等着老皇帝登天,小皇帝登基大赦天下呢?老皇帝的执笔太监是我的亲哥哥,只要他每日将处决我的公文放在最下面,皇帝要批示的公文那么多哪里看的过来,所以啊!我总是在最后,他就总是批不到,我就活到现在啊。”老女人十分骄傲。 “唉唉!上面有人就是好啊。”唐多慈仰天长啸。 “我和猪肉荣在哪里杀的人,可有证物?”唐多慈暴怒完还得关心自己的问题。 “在段家的后院,证物就是杀猪的杀猪刀。”老女人道。 “青天大老爷一定查出那把杀猪刀是归王荣所有吧。”唐多慈思索片刻道:“段家在通州城是大户人家,用银子给痴呆的儿子娶了一个媳妇,就是我。我耐不住寂寞,与卖肉的王荣通奸,有了身孕,为怕东窗事发,所以趁肚子还没大之前杀了段家的痴呆儿子将尸体大卸八块扔进井里。之后被去井边打水的小厮发现,报了官,县老爷经过调查,发现了我与王荣的奸情,加上在尸体旁找到了一把带血的刀,就以通奸杀夫结了案。我说的对吗?” 老女人瞪大眼睛看着唐多慈,她一句一句说的很没条理,唐多慈却很有条理的总结出来,这个人真的不一样了。 “这里面有好多疑点......”唐多慈沉思:“还要再查。” 唐多慈正在沉思,首先要做的是从这里出去,然后翻案。正想着,牢房的门被踹开,三个穿着衙差府的壮汉迈着大步走进来。 老女人瞧见她们赶紧躲到墙角,面带惧色的看着他们。唐多慈没有吭声,心下想着对策,她知道找茬的人来了。老女人的恐惧告诉她这几个人不是好惹的,地头蛇是很难缠的,比国家正式的公务员都不好对付。 其中一个黑脸大汉道:“小娘子,几天不见想大爷了没有?” 唐多慈还是不吭声,冷冷地看着他们。按照古代的编制,只有县长是领国家的工资的,但是县长大人日理万机,事情太多是忙不过来的,所以手下还要有跑腿的,偷奸耍滑的,端茶倒水的,这些被找人干活的本地人有一个统称,叫做吏,他们不是官,却比那些有些文化,有点学历的官更难对付,流氓是哪个时代都存在的人。 唐多慈准备的判断,这些人都是流氓。对付流氓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比他更加流氓。 ------------ 第三回 吓跑衙差 说话的那衙差腆着肚子走向唐多慈,边走边解开腰带:“嘿嘿!小娘子,你把这几位爷伺候好了,还能少吃些苦头,傻站着干嘛?还想挨打吗?” 黑脸大汉说完这句话,唐多慈突然媚笑如花,衣衫半解露出香肩:“呦!几位爷,菜花想死几位爷了,菜花这病啊还等着几位爷帮忙请个大夫呢!” “都快死的人了还请什么大夫。”黑脸大汉隐隐约约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唐菜花的话今儿个怎么这么多? “大爷,菜花治好病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几位爷啊!实不相瞒,菜花得的是女人病,听说每个近身的男人都会沾上菜花的病呢!”唐多慈慢慢地靠近几名衙差,媚眼如丝,她知道女人若隐若现最美,她知道这几个色胆包天的人必须用最彻底的诱惑,才能激起他们抵御诱惑的意志,毕竟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根子更重要的。 “你说什么?”黑脸男人停止了解开腰带的手:“你再说一遍。” “不说了,都是小事,大爷,来,让菜花好好伺候你。伺候几位爷才是正经事。”唐多慈在现代是警察,什么妩媚温柔与她根本不搭边,此刻为了自保,她使劲了浑身解数,吐气如兰,十分勾人,这完全得益于她的前身唐菜花的相貌,唐菜花不仅美,而且媚,不是青楼女子取悦男人装出来的那种媚,可谓天生媚骨,生有内秀之相。这种天生的媚相用语言描述反而落了下乘。 总之,唐多慈成功了,黑脸大汉迅速地提上裤子,闪了身,大声道:“让你说就快点说,哪那么多废话!” 唐多慈露出委屈的表情:“大爷,奴家昨晚肚子疼,像被火烧一样,醒来一看身下留了好多脓血,还有臭味,所以奴家想一定是染上恶疾了,奴家知道这疾都是传染的,几位大爷还是快去找代夫瞧瞧,在帮奴家瞧瞧啊!”唐多慈声泪俱下,说的跟真的一样。 几位衙差面面相觑,其中一位道:“贱货,你说的我们就信,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还敢骗我们。” “大爷,借我胆子我也不敢骗你啊!你看,那个老女人瞧见我时那神色,就怕我传染给她。”唐多慈指了指蜷在墙角的老女人:“大爷你看,平常那老女人都不给我饭吃,今儿个都不敢跟我抢饭了,还不是害怕我把这病传染给她,她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德行,人老色衰的,谁爱碰她!”唐多慈又指指盛饭的碗。 几位衙差回头一看,果然,唐多慈的碗里的饭菜比老女人碗里的多好多。 这下,几位衙差半信半疑,冲老女人大喊:“喂,她说的是真的吗?” 老女人连忙点头:“大爷,她疯了,是个疯子,从早上疯到现在啦!” 唐多慈为了加强效果,低头抚摸着肚子,喃喃道:“宝宝,妈妈在这里,妈妈保护你,妈妈马上就下去陪你了,还有这几位大爷,妈妈不会让你孤单的。” 唐多慈的疯疯癫癫的样子尽收几位衙差的眼底,这下他们是彻底相信唐多慈不但有病,而且疯了。不管唐多慈死气摆列的挽留,风一般的逃走了。还留下话,再也不来了,否则家里的娘子还不得跟别人跑了。 这一仗,唐多慈大获全胜。见那几人走了,老女人站起身,歪着头上下打量唐多慈:“你到底是谁?你绝不是原来的唐菜花了。” “嘿嘿!”唐多慈咧着嘴笑笑:“你说对啦!我不是唐菜花,我是鬼,所以你还是别惹我,否则你那皇帝身边的太监哥哥也帮不了你啦。” 老女人聪明的闭嘴了,留给唐多慈一片安静。 现在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唐多慈又捧起饭碗吃饭,边吃边理清思路,要想从这个大牢中逃出去基本上不可能的,更何况我还怀着孩子,就算是逃出去也得背着通奸杀人犯的罪名,通奸的罪名我倒是能接受,毕竟肚子里的孩子是不能瞒过去的,但是杀人犯的罪名决不能背。必须翻案,这里的法律一旦定罪,就没人管了,县老爷也不会再审,只能等死了。条件差,万一营养不良孩子流产了,或者生产的时候难产,医疗条件又差,又是必死无疑。逃走不成,翻案不成,又没有保释。只好从这里老女人身上下手了。 想到这,唐多慈冲老女人招招手:“你过来。” 老女人在牢房里身经百炼,十几年了,不知送了多少死刑犯上路,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一个女人在监牢里斗志昂扬地勇斗衙差,神采飞扬的样子,除了鬼上身,她想不到别的原因。 所以唐多慈一叫,她就乖乖过去了:“你在牢房里呆了这么久,你的太监哥哥何时会来看你?” “我哥哥从来没有看过我。”老女人道。 唐多慈眼睛一瞪:“说实话。” “真的没有骗你。”老女人嗫嚅道:“哥哥会派人来看我,给我送点东西,花点银子打点县老爷。” “这就对了。”唐多慈道:“你骗不了我的,你的太监哥哥何时还会再派人过来?” “哥哥派人给我传口信,这几天应该会来了。”老女人道。 “恩。”唐多慈点头:“王荣斩首的日子的确定吗?”唐多慈认定猪肉荣一定知道什么秘密,要想翻案,这个人决不能死。 “确定了,是三日后,正午斩首。”老女人道。 “有什么方法能够推迟斩首的日期?”唐多慈问道。 “除非刑部下来公文,否则日期不能擅自改动。”老女人一一老实回答。 “刑部?”唐多慈眉头微蹙:“刑部的人你哥哥有要好的吗?” “没有。”老女人斩钉截铁道。 “是吗?”唐多慈微微一笑:“既然没有的话,我也不强求了。但是你嘛......”唐多慈舔舔嘴唇,鲜红的舌头碰到鲜红的唇,加上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犹如刚刚喝过鲜血的吸血鬼一样。看的老女人脊背发凉,不自觉道:“我试试吧。” ------------ 第四回 天下第一骂书 唐多慈阴狠地笑了笑:“别试了,现在就叫吧!我可等不及了,一个疯子何事做不出来,我怕啊!再过些时辰,你的太监哥哥也保不了你。”唐多慈阴晴不定的脸,老女人彻底胆颤了,这什么人啊?一会儿温柔,一会儿疯癫,一会儿痴傻,一会儿聪明。 老女人连滚带爬冲到铁栅栏前,冲外面大喊:“金保他爹,金保他爹,快来,快来呀!” “来啦。”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人到了,也是一位穿着衙差服的牢头:“崔大姐,又缺啥啦?” “这回不要东西,金保他爹,你赶快给我哥传个口信,让他刑部通融通融,把王荣的立斩改成秋后问斩。”老女人道。 “这恐怕不妥吧!再说崔大姐为何要帮那个歹人。”牢头道。 “让你去就快些去!”老女人斥道:“迟了,出了大事,你也担待不起,快去吧!办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哎哎!”牢头点头哈腰应道:“这就去,这就去。”转头要走。 “慢。”唐多慈叫住牢头:“这位大哥,还有事要你去办。” 牢头不知道唐菜花已经变成唐多慈,自然毫不知情地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吩咐老子办事。” 遭到拒绝唐多慈不恼不怒,移目瞧着老女人,老女人心领神会,即刻骂道:“别废话,叫你去就赶紧去办。” 牢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狗腿道:“是,是,崔大姐。” 搞定了这个联络人,一切就好办了,唐多慈吩咐道:“你去给我找一个写状纸的状师来。” 联络人忙活去了,唐多慈心想,果然赌对了,这里和中国古代除了名称不一样外,生活习惯,汉字,语言全都一样,中国的国花虽尚未确定,但是牡丹是被大多数国民认可的,或许,在某个未知的时空里,中国也被称牡丹也说不定。 在中国古代,有文官和武官,文官帮助皇帝治理江山,武官帮助皇帝打下江山,文官中还有一部分人属言官,言官的只要职责是弹劾大臣,贪污,牟取私利,消极怠工等等,个别不怕死的言官连皇帝都敢弹劾。相当于现在的新闻媒体。 唐多慈借助的就是媒体的力量,状师找来了,笔墨纸砚通通备好,天下第一状书就此产生,许多年后,仍为人津津乐道,当然也有个别缺心眼的称其为天下第一骂书。 为了广大人名群众能看懂,唐多慈特意让状师画上插图。 状文如下:唐菜花,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八岁被卖进是过溪巷段一贯家做童养媳,十五岁嫁给了他的痴呆儿子段方和做媳妇,痴呆段方和不但不能尽人事,还经常打骂,折磨人的招数无所不用其极。唐菜花历尽艰苦生活了几年,该死的段一贯还经常爬错床,上了儿媳妇的床,这些都不是事,谁知,那个痴呆竟然死了,因其身旁放着一把杀猪刀脑袋吃屎的县老爷竟然断定是卖猪肉的猪肉荣所为,若是尸体旁放着他的一条内裤,那人是不是他杀的,谁杀了人还把杀人的凶器放在尸体旁边,既然这样何不将自己的名字一并写上?通奸,通奸,何为通奸,不通哪来的奸,唐菜花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认识的苍蝇都是母的,即便是像,哪有通的机会,最多是老子上了儿子的媳妇,自家人的内部消化,这是**,不是通奸,王荣屈打成招,唐菜花在死牢里受尽折磨,奄奄一息,即将一尸两命。为什么善良的人命短,祸害遗千年,万恶的县老爷怕硬欺软,不分好歹,错勘贤愚,凭什么做百姓的父母官!唐菜花冤死,六月飞雪,三年大旱,苦不着县老爷,连累的是百姓啊! 唐多慈一句一句的说,状师一句一句的写,写到一半,状师不知如何下笔:“这......这样的状子县老爷是不会看的!” “谁说让他看了,我要的是通州城的百姓看,什么八股文,文言文老娘不会,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写!”唐多慈白了状师一眼,心道:多事! 状师哆哆嗦嗦的写完了,唐多慈看了一遍,很满意,吩咐牢头道:“抄上一百份,在今晚月黑风高的时候,你要把这些状纸贴满通州城的大街小巷,让老百姓都看到。” 老女人插嘴道:“你这是作甚?” “案子已经定了,想要翻案重审是不可能了,所以我要让全通州城的老百姓议论这件事,大伙七嘴八舌一定说什么的都有,或许能找到凶手也不一定,重要的是一旦舆论倒向我这边,县官迫于百姓的压力,不得不重审这案子,那么,我就有机会出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唐多慈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一点也没底,到底唐菜花杀没杀人,是不是合谋杀人,她也不知道,但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死了,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为了孩子,这罪她也不能认! 通奸就通奸,在现代人眼里,做多背上道德的压力,法律干涉不了,但是杀人就不一样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唐菜花是清白的。 果然,次日清晨,通州城的老百姓都在议论唐菜花的事情,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有的说唐菜花不甘寂寞,红杏出墙水性杨花罪有应得,有的说段家造孽,好好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给毁了,还有的说段方和根本不是王荣杀的,王荣这辈子只杀猪不杀人,更有甚者传言段方和是段一贯杀的,为了霸占他如花似玉的妻子,连唐菜花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这些话当然都传进了段家和县官的耳朵里。 管天管地,管不住老百姓的嘴,传言之快,连比邻的城镇都听闻了,赶来打探消息。这些事自然也传进了唐多慈的耳朵里,她相信,在不远的日子里她会重获自由。 民意,是无论那个朝代,哪个君主都不会也不能忽略的。民意所向,就是一个国家的潮流所向。虽然老百姓通常情况下时无知的,但是要堵住悠悠之口,还要拿出服众的本事的来。 这一仗,唐多慈胜了。她得到通知,唐菜花王荣通奸杀夫一案,即日重新公开审理。 ------------ 第五回 与县官谈判 公开审讯还是县官审!开什么玩笑!还要再屈打成招一次吗?公开?大堂上都是你县太爷的爪牙,使个暗劲,插个竹签什么的,肚子里的孩子能好吗? 所以任凭官差怎样让唐多慈出去上堂,唐多慈只有两个字,不去。并威胁若是来硬的,第二天她有本事将死牢里的龌龊事公诸于众。 这样一来,衙差没有办法,去请示县太爷,县太爷急了,这是冤案,他自个心里清楚,是活生生的冤案,事情若是捅到上面,他不但官职不保,再落了个草菅人命的罪名,之后言官们口水一顿乱喷,就离死不远了。 审不行,杀不行,全通州城的老百姓看着呢?时不时还有买通牢头进去看望的,为其加油,这是牡丹建国来第一次,老百姓自发的去看望素不相识的死刑犯,唐多慈成功的赚的了劳苦大众的眼泪,更多的是老百姓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正义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唐多慈若是赢了他们会看到这个国家的希望。 在古代,并不是如电视剧演的那样,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在堂上被县官一审,再打几棍子,招了,随即扔出来一根竹签,拉出去砍了。这是不对的。 他们对于死刑犯的审案十分严格,首先是本地的父母官初审,人证,物证,口供,认罪书一应俱全,先把案子结了,之后再上报知府,一般就是在知府那走个过场,个别负责任的知府大人会发现其中的疑点,亲自审一遍,比如包青天,再结案。这是再审,这是结案基本上是板上定钉的了,上报刑部,只等批文下来,秋后问斩,情节严重的会判立斩。 所谓三部九卿会审,只有朝廷重要官员,皇亲国戚犯了罪,或者是惊动皇上,皇上特批的,才会下令三部会审,由刑部,吏部,司法部三部各派三名官员组成一个检查团,副部长组成陪审团,一致通过才能结案,一个不通过都不行。 唐多慈想要一个三部会审,这是古代最公正的审判了,毕竟能买通一个部长容易,将九个官员全部买通是不大可能的事情,除非国将不国。 令唐多慈想不到的是,她会经历穿越以来的第一次劫难。县太爷开始行动了。 他先派人去知府大门口守着,有何风吹草动立即上报,特别要注意进出知府大门的人手上是否拿着唐多慈的骂书。 另外他还下令老百姓不准随意探视,因为他会经常的去探望唐多慈。是夜,县太爷带着七名随从驾临死牢。 唐多慈正在闭目养神,唉唉!怀了孕就是爱睡觉,没办法。只听砰地一声,牢门开了,通州城的一把手来了。 唐多慈听到声音慢慢的坐起身,老女人早就听到动听躲在一旁。“你就是唐菜花?”一脸肥肉的县官问道。多经典的开场白,证明县太爷的智商实在太一般。 “我说不是你信吗?大人还真是好记性!”唐多慈哼道:“没见过样子就判了死刑,难道你会神机妙算不成?” 县太爷吃了瘪,尴尬的咳了几声:“刁妇,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我上跪天,下跪地,再跪知我懂我怜我的人,为何要跪一个要杀死我的刽子手?”唐多慈不卑不亢道。想让我给你下跪,窗户都没有。 “算了,本官许你不跪,本官问你,之前既已认罪,为何还要翻供?”县太爷定了定神色问道。 “你错了,我从未认罪!”唐多慈义正言辞道:“认罪的那个人早就死了。”天地良心,唐多慈说的是实话。 县官被唐多慈云里雾里的话弄糊涂了,加之死牢里随处散发的恶臭,使这个朝廷的九品命官不愿久待。 “不要欺瞒本官,你到处扬言你的冤屈,本官问你,你怨在何处?屈在何处?告诉你,通州城是本官的天下,本官说你有罪,你就是有罪,何况无论你怎么折腾,也还是死罪难逃,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铁证,本官劝你,还是乖乖认罪的好!”县官一顿威逼,期望唐多慈就此收手,乖乖受死。 “哼!真是笑话,我一个已婚妇人,怀个孩子算什么稀奇事,成亲生子,天经地义。”唐多慈大声道。 “通州城谁不知道段一贯是个傻子,不懂房事。”县官回嘴道。 “笑话,这夫妻夜话你们去哪得知,突然开窍了不行吗?县太爷是个男人,这个道理该懂得吧!”唐多慈冷笑道。 唐多慈已经打定主意,反正段一贯死了,死无对证,古代又做不了亲自鉴定,只要她一口咬定还是是段一贯的,这通奸的罪名就不成立。 “你少在这里强词夺理,本官不许你翻供,否则......”县太爷已经彻底不耐烦了,开始威胁。 “否则如何?”唐多慈看着县官周围的五七个壮汉,心里有些发憷,若是平常没有身孕还好,这几个人完全不在话下,但是现在......万一使力过度,不小心流产了,四个月的辛苦怀胎就白费了。 说来也奇怪,唐多慈穿过来没多久,竟然对体内的小生命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母爱,她像一个真正的母亲,慢慢的静心的感受这胎儿的心跳,期待着孩子的降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这就是血脉相连,血浓于水,所以她愿意妥协。 “我可以不翻供,保持沉默,但是你要保证我的生活条件,首先请个大夫给我检查身体,一日三餐不能马虎,叫人把这里收拾收拾,再弄几条棉被,干净的衣服,还有我每天要出去一个时辰晒天阳。当然你可以叫人看着我。”唐多慈一口气说完她的要求。 县官先是愣住了,还没听说哪个城的死牢给死囚犯提供这种待遇,人都要死了,什么不能将就,心真大。 县官刚要开口大骂,唐多慈又道:“若你县老爷不答应,纵是拼个鱼死网破,我也要出口恶气,你是聪明人,事儿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良久,良久,县官答应了。先退一步吧!缓缓再说。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很久很久以后,县官张世民被免官充军的那一刻,他才幡然醒悟,当初唐多慈为什么要提这些要求,不禁仰天长啸,他本想稳稳当当的干到退休能混个四品,要说贪,这朝野上下贪官这么多,他不过贪了区区几千两银子竟落了个充军的下场,可是他忘了,有些官虽贪,但还办正事,他呢?既贪婪又无能。 落个这个下场,一是活该,二是倒霉,谁让他遇见唐多慈呢。 ------------ 第六回 知府驾到 县官张世民以为满足了唐多慈的要求,他就安枕无忧,只等王荣斩立决,任是天王老子也翻不了案。 他错了,大错特错,在他派人守在知府门口的时候,那天下第一状子已经摆在了知府的案头。 “对于此事,你怎么看?”知府林江的书房内,他的师爷沈飞苦思冥想。他们说的不是那天下第一状子,而是唐多慈特意专门盗洞的放在知府案头的另一份状子。 状文如下:通州城县官张世民草菅人命,屈打成招,为堵悠悠之口,以好米好饭供之,偶可出狱,人证段府小厮可被收买,可被利用,不能取信,恳请知府大人重新审理此案,否则不可平民愤,堂堂大牡丹国,一介平民可以屈死?国威何在?国威何存?民可载舟亦可覆舟,小女子愿以一死,警醒世人! “此人神通广大!心思缜密,不像一个女流之辈能做出的事情!”师爷沈飞道:“先是弄得满城皆知,以骂出名,再上书林大人,这事不管不行啊!属下怕......” “这个张世民,没事竟给本官惹事。”知府愤愤道。 “大人,夫人那边......”知府林江的夫人是县官张世民的姐姐,是以师爷出言提醒,林夫人的彪悍是满朝皆知的。 “本官自会料理,她虽护犊子,但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林江道。 “大人,属下在想,若是此事就这么压下来,那唐姓女子还会做出什么举动呢?”师爷好奇道。 不止师爷好奇,知府也好奇,唐多慈到底还会做出何事呢? 县官张世民审案不行,智商不行,办事还是很麻利的,即刻为唐多慈请了大夫,本着看病不背大夫的原则,她将在死牢里经历的事情讲给大夫听,大夫摇头道:“有了身孕的前三个月是要忌房事的。” 唐多慈一听就怒了:“废话,我还不知吗?要不叫你来干嘛?你快帮我看看需不需要什么安胎之类的。” 孕妇喜怒无常,老大夫没有跟唐多慈一般见识:“你身子太弱,急需调养,否则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什么?你说我身子弱?”唐多慈又怒了,转而反应过来:“恩,也是,这不是我之前的身子了。”转而又凄凄艾艾道:“大夫,救救我的孩子,听老人讲,孩子也是有生命力的,我以后注意,一定注意,孩子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大夫!” 这样的孕妇,老大夫还是头一次见,满嘴胡话。 “老夫会为你开几副安胎的药。”老大夫无奈道。他真的很想说,这个孩子很危险,保不保得住就看唐多慈和孩子的造化了。 老大夫不说,唐晓棠自然不知道,她马上忘记刚刚的怒火,舔着脸问道:“大夫,我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啊!最好是男孩,好养,要是女孩的也不错,但是我没有钱,不是有古话说女孩要富养吗?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哪有钱养她啊!” 胡话,胡话,满嘴的胡话,好在他们都认为这是孕妇的情绪,不跟她计较,德高望重的老大夫更加不会计较,只留下一句话匆匆离去了,他道:“不知道。” 大夫请了,牢房里的条件改善了,满嘴胡诌的唐多慈知道此刻最该做的事情就是静养,所以她安心的睡觉了。 正睡的觉得口渴,刚要睁开眼睛喊老女人给她倒水,眼前一张脸着实吓了一跳:“你是谁?” 那张脸笑了:“你无时无刻不在跟本官喊冤,原来并不认识本官?”来人正是知府林江。 “你是就是知府林江?”唐多慈心里犯了嘀咕,不是古代的科举制度害人吗?能混上知府一定得是全国高考前几名的,或者有很硬的后台,考到中年不算什么稀奇事儿,然后在朝廷里谋个差事,混得好呢再被派到地方当个一把手,就是知府,眼前的这个人太年轻了,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 “一个死刑犯在死牢里过的这么自在的,还能呼呼大睡大呼噜的本官还是头一次瞧见。”林江不怒反笑。 师爷插话了:“林大人已经等你一个时辰了,见你睡着没有叫醒你。” “真会说瞎话,想要博取我的感恩戴德吧!这么臭的牢房谁会在这里呆上一个时辰!”唐多慈小声嘟囔:“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 “好一个没做亏心事!你盼着本官重新审理此案,本官答应了!”林江正色道:“此刻你也睡醒了,与本官说说,你冤屈何在?” “唐菜花与王荣通奸杀夫一案,疑点众多,本着疑点利益归于被告的原则,你要放我出去,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会找出真正的凶手。”唐多慈同样正色道。 “这不可能,牡丹没有这样的历律,你的疑点利益归于被告的观点本官倒是认同,但是本官认同改变不了大局。”林江道:“但是本官还是要听听,你口中所说的疑点在哪里?” 就怕你不问!唐多慈一字一句道:“第一,所谓捉奸捉双,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证能够证明我是与王荣通奸,第二,仅凭一把杀猪刀便认为人犯是王荣未免太武断,那杀猪刀又不是什么传家宝,任何人都能将其偷取然后嫁祸。” “疑点却是疑点。”林江道:“本官会派人按照你说的疑点去查。” 不行,我的出去。唐多慈没有妥协,心思转起来,林江认同了现代的法律条款说明他不蠢,跟聪明人办事她还是乐意的。于是道:“我现在怀着身孕,牢中的条件不适合生产,我可否申请在牢外待产,林大人可以派人看着我,这样我也有机会给自己翻案。” 师爷在听闻一点利益归于被告这一说已经两眼望天不屑一顾了,林大人居然认同但不苟同,更奇怪的是这个女人竟然提出牢外待产一说,她是不是疯了。 ------------ 第七回 出狱 “这个恐怕也不妥。”林江沉思道:“牡丹国没有这样的先例。不过若是你发现何线索,本官可以派人去查。” “我不相信你!”唐多慈直言不讳:“更加不相信你派的人,一个为民做主的官员,查案不亲力亲为,难免不被奸人利用,何来真相。” 师爷怒了:“大胆刁妇,对朝廷命官竟敢如此无理。” “切。”唐多慈翻白眼:“一个跑龙套的,谁爱搭理你。”转而对林江道:“林大人,你寒窗苦读十几年,一朝为官,掌控大多数人的命运,是否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 “没错。”林江道。 “家国两平安。”唐多慈道。 “没错。”林江道。 “既然如此,林大人自然知道何为家,何为国,林大人的家是家,老百姓的家就不是家吗?我若死了,我的孩子会吃不饱穿不暖,遭人白眼,受人唾弃,只因她的母亲是一个杀人犯,所以,为了我的家,哪怕只有针尖大的机会,也要努力一次,只要给我三天时间,若查不到真凶,小女子愿与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赴死,请林大人成全。”唐多慈慷概激昂,说的口沫横飞。 林江犹豫了,他不怕唐多慈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能跑到哪里去,但是牡丹犯人亲自查案的,尚未有一例。 看着沉默犹豫的林江,唐多慈知道有戏,继续劝说道:“林大人为官多年,朝廷里自然有些生死之交,为何不请他们通融通融。” 唐多慈知道,不论哪个年代的官场,都讲究官官相护,这不是贬义词,是无论到了何时都会有人出来替你讲几句公道话的人脉。唐多慈相信,能坐上知府这个位置的,都是在朝廷里有人脉的。 人,毕竟要讲点道义的,唐多慈连退路对替林江想好了。再不答应,却是有些不近人情。 “那好吧。”林江开口:“吴争,你跟着段氏,有何需要尽力帮她。” 林江带来的一个随从出列,大声道:“是,大人。” 被关了半个月,唐多慈终于重获自由,对着老女人怨怼的眼神,唐多慈安慰道:“我会时常来看你的。虽说你杀了人,但是做了十几年的牢狱。该赎的罪也都赎够了,我真心的希望太子早日登基,大赦天下。到时,我请你吃饭。” 唐多慈很有信心,她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老女人却没有信心,她无私的祝福:“我在这里等你。” 林江早带着人给唐多慈办出狱手续去了,侍卫吴争一路跟着唐多慈来到大街上,四个多月,已经能看出大肚子,偏偏唐多慈像别人不知道她怀孕一样,走到哪里都扶着腰,腆着肚子,笑盈盈的,极其张扬:“我怀孕了,该吃点好的,我们也算是同事,你请我吃饭吧。”她对吴争道。 说是帮助,实则是监视,吴争自认为林江没有下达请客吃饭的任务,是以板着脸,不说话。 “那好吧!我自己去吃。”唐多慈走进了大街上看起来最大的一家酒馆,叫了一桌子的菜,大快朵颐。 吴争无奈,只好跟着进去,唐多慈吃着,他看着,唐多慈吃完抹抹嘴,走了,店小二瞧见这一桌,自然以为吴争是下人,要帮主子付钱的,拦下吴争伸手要银子,就这样,吴争一个月的工钱,没了。 填饱肚子,唐多慈笑盈盈地对黑着脸的吴争道:“待我去案发现场。”晃悠了半天,唐多慈才想起,她根本不知道段家在什么地方。 段家自从出了唐菜花通奸杀夫一案,全家上下到扫地仆人,出了买菜大婶外,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特别是段一贯,比小媳妇还小媳妇,据说每日以泪洗面。 看门的胡师傅打开大门瞧见唐多慈的那一刹那,以为自己看了鬼:“莫怕,莫怕。”唐多慈首先道:“我是人,不是鬼,还没有死。” 胡师傅定睛一看,真是唐菜花,惊讶道:“少奶奶,您怎么出来了?” 看来唐菜花平日与人为善,仆人们还是很喜欢她的。“我奉知府大人命令,为自己洗刷冤屈,大叔,带我去瞧瞧发现段正和尸体的地方可好?” 胡师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个......我得先去跟老爷说说。” “不用。”唐多慈打断他:“先带我去,回头再说。” 唐多慈咋说也是段府的主子,胡师傅不作他想,带着唐多慈来到段府后院的一口水井处,指着那口水井道:“就是那里。” 唐多慈终于看见了杀人现场,水井周围撒满了冥币,周围脚步凌乱,她忍不住摇摇头:“古人保护现场的意思真差。” 段一贯死于非命一月有余,这口水井几乎废弃了,水井旁边长着一颗一人粗的大树,深秋时节,树叶枯黄,夜夜落叶置于井边。 段一贯生前只做坏事,不做好事,全通州城的人都知道,对于他的死,除了至亲,无人悲痛,吴争更是狠狠地哼了一声。 “你怎么能对死去的人不敬呢?不管他生前做了多少坏事,人死了,便都了结了。”唐多慈对吴争道。 吴争紧皱眉头,心道:“这个人行径诡异,按说她最恨的人应该就是段一贯,此刻竟然为他说话。” 唐多慈神情严肃,开始扶着腰勘察现场,水井檐上有几道暗红的血痕,周围并无血迹:“有人清理过这里吗?”唐多慈问道。 “回少奶奶,没有。少爷死后,这里没人敢来。”胡师傅道。 唐多慈点头。眼睛顺着枯树看去,一片残布挂在枝头,她取下残布,问道:“这是谁的......” 胡师傅道:“这好像是少爷临时前穿得衣服。” 唐多慈找出一块布,包起那块残布,揣进怀里。“听说,段一贯死后被人**四肢?” “是的,少奶奶。”提起这话,胡师傅打着寒颤,想起头一次见着时,被井水泡得发白的四肢,睁着眼睛不肯闭目的头颅,胆子小的都晕了过去。 ------------ 第八回 住进段府 尸体呢?”唐多慈继续环顾井口四周:“不会已经埋了吧?” “回少奶奶!”胡师傅颤声道:“已经火化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唐多慈并不惊讶,露出正中下怀的微笑:“噢,领本少奶奶回房吧!本少奶奶在这住下了。” “这个......”胡师傅吱唔道:“这个老奴得向老爷请示才行,老奴做不了主啊。” 唐多慈笑了,她不想为难一个老人家,和蔼道:“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看着胡师傅颤颤巍巍远去的背影,唐多慈不禁喃喃道:“都是娘生爹养的老百姓家的孩子,谁愿意自己的孩子自称为奴呢!” 吴争以为唐多慈在与他说话,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唐多慈摇摇头,微笑:“没什么......”心中自嘲道:我也真是的,以现代人的眼光见识去评判古人的糟粕,还真是无聊。存在的东西,必有其合理性,这也是古人智慧的结晶啊。边想着边朝那一堆枯树丛走去,钻进去转了几圈又钻出来,对着吴争笑眯眯道:“关于这个案子,吴大哥有何看法?” 吴争深深的瞧了唐多慈几眼,冷冷道:“我是侍卫,不懂查案。” 唐多慈不以为意,摸着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微微一笑:“吴大哥以为我肚子里的孩子便是铁证,这案子查与不查我通奸的事实是改不了的是吗?” 吴争没有答话,算是默认。 唐多慈接着道:“若是你查过一千例谋杀案,那么其中必有一百种是相似的,因此当罪案发生时,你便会轻而易举的找出其中的共通处,抓到凶手。这个案子,我知道凶手是谁,只是案发至今耽搁时日颇多,证据不好找罢了。” 吴争越听越惊讶,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子竟然查过一千例谋杀案,只消一眼便知道谁是凶犯?忍不住要细问,便听到后面传来阵阵脚步声,胡师傅带着段一贯走过来。 不待段一贯说话,唐多慈抢先道:“公公,儿媳回来了。” “你........你竟敢逃狱!?”说话之人正是段一贯,锦衣华服的中年人,面色在锦衣的衬托下更显灰败。 “不是逃狱,公公,是林江知府林大人特别恩准儿媳牢外待产的。”唐多慈微笑道。 “你说什么?林大人恩准的。”段一贯起初听闻胡师傅说唐多慈在府中还不相信,以为是见了鬼,是以匆匆赶来。 唐多慈微笑不语,瞧着吴争,吴争不自觉的会意道:“在下是林大人的护卫,奉大人之命保护段氏。” 这下不由得段一贯不信了:“这怎么可能?”他喃喃道。 “公公,儿媳无依无靠的,只能回到这里,还请公公收留一阵。”唐多慈作出可怜的样子。 “万万不可,万万行不通,你与人苟合,早已经不是段家的儿媳了。”段一贯拒绝道。 “公公。”唐多慈突然大声道:“林大人已经下令重新查此案,目前尚未定案,儿媳的罪可不认,再说公公,世事难料,保不准儿媳肚子里的孩子是段家的骨肉也未可知啊!” 段一贯怔了怔,自己给自己顺了口气:“你想住就住吧!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跺了跺脚,走了。 “公公慢走啊!”唐多慈冲着段一贯的背影笑眯眯的,转身对胡师傅道:“还请大爷带路。” 胡师傅连忙点头道:“少奶奶随老奴这边请。” 胡师傅带着唐多慈和吴争来到唐菜花与他的白痴丈夫住过的厢房:“就是这里了,少奶奶。虽然少爷出了事,这里还是每日有人打扫,是干净的。” 唐多慈点点头,对吴争道:“我想休息一会儿,而且我想,林大人也需要听你的汇报。放心,我不会跑的。”说完转身推门进了厢房,将胡师傅与吴争二人都挡在了门外。 唐多慈舒了口气,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心道:“怀孕的女人果然体质差,才走了那么一点路,腰酸的嘞。”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 天色已晚,唐多慈没有出屋,自然也不会又不开眼的下人叫醒她。突然,一声微弱的吱呀声响起,只有一声便归于平静,仿佛深深黑夜,这个声音从没有出现过,只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轻轻响起,随后是几乎不可闻的脚步声,来人正在试探有没有吵醒屋中躺在床上的人。 “小心!那儿有把椅子别绊倒了。”唐多慈翻了个身,好心提醒道。 来人被唐多慈突如其来的提醒吓了一跳,随后哈哈大笑,绕过椅子,燃起油灯,室内顿时大亮,只见唐多慈坐在床上,笑眯眯的看着来人:“说吧!所为何事?” 那人也不回答,拉过椅子坐下来,打量着唐多慈,疑惑道:“你都不怕的吗?区区一个小女子!”他这样说是有缘由的,因为他一身夜行衣打扮,脸上也带着黑色面巾,这样的打扮任谁都会往企图杀人抢劫等等罪行上联想。 “区区一个女子,怕有何用。说吧!所为何事。”唐多慈正色道。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加没有无缘无故的夜访者,她相信自己出狱查案这件事已经传遍了通州城,好奇的,不屑的,等着看戏不在少数,不禁长叹,树大招风啊!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我是来帮你的。”那人道。 “是吗?”唐多慈哼了一声:“我以为你是来吓我的。” 来人尴尬的笑了笑:“误会,都是误会啊!我是听说林大人特许你查这个案子,特意来告诉你一些别人不会告诉你的内幕的。至于这幅打扮,是怕被人发现。”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夜访者,唐多慈依旧是防备的:“说来听听。” “那晚,就是段方和被杀的那晚!”黑衣人坐在椅子上努力的回想:“大概快要到午时,街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偶尔有几声猫狗叫,很快又恢复沉寂。” “我是一个倒夜香的,你不知道那晚真是冷啊!我一个人走在孔雀大街的巷子里,心里想着要是能有口酒喝酒好了,突然我瞧见那个傻子,就是段方和急匆匆的穿过巷口,那脸色在月光下惨白惨白的,不过他的眼睛,他的神色我看出来了,一点都不像傻子,不过这跟我没关系,我还是继续倒夜香。巷子的最南边有一个空宅子,平常都没人去的,那晚我经过的时候,你猜我瞧见了什么?” ------------ 第九回 午夜查案 黑衣人努力营造阴冷的气氛,说到这里,满眼期盼的瞧着唐多慈,望她能问出那句“瞧见了什么”,唐多慈眨眨眼眼:“瞧见了段方和。” “呀,你怎么知道?”黑衣人显得很惊讶的提高声音。 “你不想将人引来就快说,我可不想跟你这么弱智的对话。”唐多慈道。 “真的是段方和!”黑衣人道:“我长这儿么大都没瞧见过这样骇人的屋子还有屋子里的那人。”说到这他停了下来,拿起桌上的冷茶水猛灌了几口,继续道:“我瞧见半个时辰前还能走路的段方和的那两条腿没了!他坐在那里,脸色惨白,手中拿着匕首正在刮着断腿上的碎肉,更可怕的是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站在那里挪不动脚步,我忘不了,在那个空宅子里,匕首跟肉接触时发出的摩擦的回响,地狱的声音都没那么可怕!” 黑衣人讲到这里,唐多慈也不禁为之动容,要说关公刮骨疗毒没有用麻药,也不可能做到一声不哼,若是真的,那个短段方和的忍耐和毅力恐怕已经达到了人类的极限。 “后来呢。”唐多慈稳了稳情绪问道。 “后来,我瞧见段方和眼神有意无意的向我这边飘过来,以为被他发现了,就赶紧溜了。再后来,就是听人说段方和死了,是他妻子与人通奸合谋杀死的。但我觉得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 “我......我”黑衣人吞吞吐吐的:“我不忍王荣冤死,我知道他是不会杀人的,就写了一封信托人递给县老爷,可惜没了音信。这不听说你要查这个案子,我想能从死牢中出来的人肯定有些本事,便巴巴过来告诉你了。” “王荣是你的朋友?” “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是梁上君子。” “你......你又知道!?” 唐多慈心中冷哼,姑奶奶在现代可是一名警察,梁上君子见得多了,你一进来姑奶奶就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了,还倒夜香呢。 “因为你的职业所以没有去给王荣作证,是吗?” “姑奶奶,我便是拼着蹲大牢的风险若是能救王荣出来我也认了,我说的话会有人信吗?我根本没有瞧见谁是凶手,我瞧见段方和的时候他还活着呢!” “你确定当时街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一个能喘气的东西都没有,有没有鬼就不知道了。” “你只能确定你走的那条路没有人,隔壁的巷子里有没有人你能确定吗?” “不能,我跑的很快,不敢回头看,也没有力气环顾左右。” “说说王荣吧!越详细越好,他跟唐菜花的关系,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忘记了一些事情,你想救王荣, 就得听我的。”方才勘察现场便知道第一案发现场绝不在段府内,唐多慈想,或许这个人说的是真的。 “王荣和唐菜花......”黑衣人作冥想状,眉头皱在一起,思索道:“据我所知,他们并不认识,段家在通州城是大户人家,唐菜花又是少奶奶,上街买菜这种粗活都是老妈子丫鬟做的,他们应该不认识。” “你再仔细想想,唐菜花做过童养媳,此地的民风有很开放,或许在没有成亲前认识也是有可能。” “我与王荣相交十几年,真的从未听他提起。”黑衣人边摇头边道,突又想起什么?大叫道:“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大概就是段方和死前的一两天,唐菜花去王荣的摊上买过一整头猪。那天王荣大哥生意特别好,还请我吃了酒,说出来的,说大赚了段家的银子。” “一整头猪?”唐菜花思索道:“段家的人上上下下也不算多,不至于吃掉一整头猪,王荣有没有问唐菜花买一整头猪作何用?” 黑衣人抓了抓头发:“让我想想.......”“啊......”他突然跳了起来:“说了,说是要祭祖宗,哼,祭什么祖宗,我天天跟这走,根本没瞧见段家请法师,一定有古怪!” 听到这,唐多慈伸伸腿,抻抻懒腰:“睡饱了,肚子饿了,请我吃饭吧!你再留在这儿,不消片刻便要被发现了。” 通州不是大城,却是通往汴京的必经之路,是以夜已渐深,仍有小酒馆没有打烊,烛火通明,为做那匆匆赶路人的生意。 “我为何要请你吃饭啊!”黑衣人愤愤不平,此刻已摘下面巾,露出一张清秀男孩的脸,夜行衣反过来一穿,竟是一件花花大爷的锦色花衣,也不知从哪弄到的扇子,使劲扇着。 “因为只有我才能救出王荣。”唐多慈头也不抬,专心致志的吃饭,食色性也,追寻美味果然是人类的本能,是本能就不会变,哪怕时代再落后,人类也能从少量食材中获取美味,唐多慈暗赞一番,这家店菜烧的真不错。 “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啊!救王荣还不是为了救你自己!”黑衣人撇嘴道。 “算你说对了。”唐多慈站起身:“走吧!带我去那个老宅子看看。” 老宅子一点都不老,拂去窗棂上的灰尘还是很新,由于没有人气的关系,显得十分阴森。一共四套厢房,每套厢房都有三排窗户,黑洞洞的,像瞎子的眼睛,黑衣人指了指其中一扇窗户:“我就站在那扇窗户下瞧见段方和的。” 唐多慈点点头,没有立刻冲进现场,而是慢慢悠悠的从大门口走向厢房,,一会环顾左右,一会看看地,然后在厢房与大门之间走了两个来回。 黑衣人撇撇嘴,有些不屑,靠在栏杆上瞧着唐多慈。 唐多慈来到黑衣人曾经站过的位置叫道:“喂,你过来。” “我不叫喂,跟你说了多少遍,我叫张浩。”张浩挥舞着拳头,铁着脸走过去。 “你进去站在段方和呆过的地方。”唐多慈吩咐道。 “啊!”张浩惨叫一声,拿着灯笼的手有点发抖:“别介啊!我害怕。段方和可是斯在这儿啊!” “你还想不想救王荣了!”唐多慈大声道:“还不快进去,放心,我不走,陪着你呢。” 张浩提着灯笼颤颤巍巍的进去了,走到房间一个角落,大叫道:“就是这里了。” 唐多慈透过窗户向屋子瞧了一阵:“那天晚上屋子也是一样一点摆设都没有吗?” ------------ 第十回 又生波澜 张浩埋头想了想:“我当时只注意段方和是如何刮自己的腿的,根本没有精神去瞧别的地方,真的想不起来了。” “好吧!”唐多慈也走进屋子:“这里没有更多的发现了,痕迹明显被人清理过,连脚印都被掩盖掉了。” “是啊!”张浩道:“我也在奇怪,那天这里明明有一大滩血,此刻却干干净净的。”他又开始抓头发:“怎么办,什么都没找到,反而越来越复杂了,到底是谁,好想背后有一双手操控着这一切。” “行啦。你想太多了,想象产生恐惧,小耗子。”唐多慈拍拍张浩的肩膀安慰道:“我们去那几件厢房看看有何发现。” 唐多慈接过张浩手中的灯笼率先走在前面,微微一笑:“怕就跟紧我啊。” “什么?小爷会怕!”张浩又怒了,一把抢过灯笼:“你跟紧我。” 二人一同查看了另外的三间房,与先前的厢房一样,毫无摆设,空荡荡的。“看来今晚是白忙活了,明明是出门找食的好夜晚,被浪费了。”张浩抱怨道。 正在这时,唐多慈感到一股劲风向自己的脖颈扫来,多年的刑警生涯使她本能的躲避,只是现在的身体已经不是原来的身体,身体的速度跟不上反应的速度,也是在这时,另一股力道将她拽到一旁,张浩奋勇的迎上那股力道,双方拆了几招,唐多慈才看清来人是吴争,大叫:“都住手吧!自己人。” 听闻这话,张浩马上跳开,他知道再过几招自己不是对手,那真是太丢人了。“你怎么在这儿?”唐多慈问道:“跟踪我。” 吴争冷冷站在一旁,没有接话,只道:“段一贯死了。” 张浩还未反应过来,唐多慈一把拉过他:“快走。” 段府,段一贯的内室,唐多慈赶到的时候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这下好了,就是一群水牛踩上去也不会这么乱的,脚印是没指望了。”唐多慈推开众人走进去。 只见段一贯直直的躺在床上,双眼圆瞪,瞪着上面,衣服穿戴很整齐,两只手紧紧握着,双腿扭曲着交叉在一起,明显是死前有拼命的挣扎着。 仵作在验尸,翻翻死者的眼睑,手足,又在死者唇部闻了闻,然后对一名捕快道:“是中毒。死了一个时辰。” 室内物品摆放井然有序,没有明显的抢劫或暴力的痕迹,外面嚎哭声一片,唐多慈环视众人,心道:“这些痛苦的人中间,有几个是真心的,又有几个帮凶呢。” 这时,一名捕快头头对唐多慈道:“唐氏,在下捕快楚翼,林大人吩咐,此案与段方和的案子并案,由你侦查,林大人要你尽快破案。我等随时听你差遣。” 唐多慈点头:“多谢,是谁最先发现的死者?” “是段府的管家,说是有事向段老爷禀报。”楚翼道。 唐多慈点头:“知道了,尸体先抬出去吧!没有线索了。” 段府的管家早已准备了木板等在外头,听见吩咐,立刻叫人进来抬尸体,几人抬起尸体时,咣当一声,一个荷包掉到了地板上。 楚翼捡起来,仔细的看了看:“这是女人用的东西,显然不是段老爷的随身之物。难道这里来过女人。” 几名小捕快围了过来,纷纷议论道:“死了儿子又死了老子,现在又出现个女人,越来越复杂了,这段家也是,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这个荷包很旧了!”唐多慈道:“段老爷身上还有什么?” “都在那了。”楚翼指着内室的一张桌子道:“一些碎银子,一张手帕,还有一枚玉佩。我问过管家这些都是段老爷的随身之物,没有何异常。” 唐多慈赞赏的笑了笑:“很晚了,我的去睡觉了,楚翼负责调查一个时辰前段府上下的人都在哪里,在干什么?是否有证人。”说完打着哈欠率先走出去,她真是累了。 段一贯住处与唐多慈住处相离不远,天色已晚,各处的房屋只有隐隐约约的轮廓。 吴争跟着唐多慈一同离开,尚未到住处,唐多慈突然转身笑眯眯道:“吴大哥,看来今晚你得跟我一起过夜了。” 吴争先是一怔,显然没有料到唐多慈会有此一说,然后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看她,唐多慈哈哈大笑:“你怎么这么好捉弄啊。” “今天晚上一定会有人来我房间偷东西,麻烦吴大哥为我守夜了。”唐多慈笑眯眯道:“屋顶上的风景可能会好一些。” 唐多慈回到房屋,躺在床上,取出放在怀中的荷包,自言自语道:“女人,又是一个女人,段老头长的不错,有女人缘很正常,不过他一死,之前的推理方向都错了,杀他的动机呢.......” “今晚真是一个不眠之夜啊。”唐多慈断定凶手或者是凶手的同伙一定会来取走这个荷包,很显然荷包是凶手留下的,而且对凶手很重要,或许是查看尸体时掉下去,离开以后发现荷包不见了便会马上回去找,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被人发现段一贯死了,只好混进围观的人群中。 “站住。”吴争的大声一喝打断了唐多慈的思考,她立刻奔出门外,只见两条身影飞快的从她眼前掠过:“还快啊。”唐多慈不假思索的跟了上去。 等唐多慈找到吴争的时候,吴争正在一所民宅外等着唐多慈:“那人进去这间宅子就没有再出来,我一直在这里守着,怎么办,牡丹国私闯民宅是重罪。” “谁说要闯了。”唐多慈道:“我们可以让主人把我们请进去。” 这是一个湿气很重的清晨,雾气很重,看起来像天还没亮似的。 “敲门。”唐多慈道:“说你是捕快,一路追贼人到这里。”吴争依言行事,开门的老妪将二人请进屋中。 “大人,您瞧,这屋子就住着我们母女二人,哪里会藏一个人呢。”老妪道。可是她说话时颤抖的嘴唇泄露了她的慌张。 “你们知不知道段一贯死了。”唐多慈问道。 老妪点点头,她美丽的女儿则失声痛哭:“娘,我们跟官差说实话吧!不要隐瞒了,段一贯他就是个恶魔。” ------------ 第十一回 眉头渐开 “跟我说说吧!”唐多慈道:“我们捕快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走一个坏人,请你相信我们。” “你......你会害了你哥哥啊!”老妪大叫道。 “娘,我相信哥哥也不愿意被人误会的。”老妪女儿坚定道:“此刻是死了人,不是隐瞒便能瞒过去的。” 老妪闻言抓住吴争的衣襟:“大人,我儿子是清白的,你要相信他。” “请你相信我,若你儿子是清白的,他就不会受到任何惩罚,现在把他叫出来吧。”唐多慈抚摸着老妪的手,安慰道。 “好吧!燕儿,你去叫你哥哥出来吧。”老妪道:“事已至此,我也不会再有任何隐瞒。” “您是一位非常明智的母亲。”唐多慈道。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家是段一贯的佃户,自己也有几亩地,家里只有我和女儿,种不了那么多的地,所以找了几个农夫来做佃农,从中间能赚些银子,日子也还过得去。此前一直是段府的管家来收租的,这一阵子段一贯不知中了哪门子邪竟然每次都自己来,原来他是看上我的女儿,有时还动手动脚,可是我们人微言轻的能怎么办,只好忍着,有一次他居然将我的女儿抱在了怀里,我实在忍不了了,就将他赶了出去,并跟他说不在租他的地。” “退了地之后,他倒是没有来过,我的心算放下来,儿子在宁远当兵,回来探亲,我什么也没说,你知道,当兵的人脾气很大,而且他十分疼爱自己的妹妹。那样的人家我们普通百姓惹不起。可就在今天,段一贯又来了。” 燕儿出来了,后面跟着一个五大三粗面色黝黑的青年人,紧皱着眉头,一脸忧郁。燕儿接着道:“他好像喝了很多酒,说什么不关他的事,还说要八抬大轿迎娶的我,还要对我......我挣扎不过,便大声叫,就在这个时候,我哥哥赶过来,将那个恶棍赶走了。” “晚饭时,我哥哥担心等他走后段一贯还会来欺负我们,便说去警告他,谁知他刚刚回来告诉我们段一贯死了。然后你们就来了,大人,我哥哥真是清白的。”燕儿瞧出二人中说话有分量的是唐多慈,于是对她道:“我哥哥说待他找到段一贯的房间进去的时候,段一贯已经死了,哥哥怕惹人怀疑便没有声张,在段府找个地方藏了起来,到深夜无人时,才往家里来的。” “你哥哥可有去翻动尸体?”唐多慈问道。 “不曾。”燕儿哥哥答道。 “那你是如何知道他已经死了呢?” “我在军队多年,什么样的死人没有见过,段一贯的样子我一眼瞧出是中毒死的。”燕儿哥哥道:“而且是刚死不久。” “这个荷包可是你掉的。”唐多慈拿出荷包问道。 “不是。”燕儿哥哥道。 “好吧!我相信你们,打扰了。”唐多慈微微一笑:“告辞。” 折腾一晚,天都亮了,吴争回去复命。看来林江还挺上心,是个好官,唐多慈心情愉悦坐在早点铺吃包子,好在人不多,她又多付了些银子,包子老板很乐意回答她的话。 “姑娘是问那座空宅子啊!那空了可有十几年了吧!那宅子可有来头,那是当朝大将军胡宗宪的府邸,后来不知怎么被人抄家了,胡家的人全死光了,听说还闹鬼,所以那宅子也卖不出去,就一直空置在那了。” 待唐多慈回到段府,张浩早已在房间中等她了。“昨晚你去哪里了?”张浩嚷道:“我等了你一宿。” “等我作甚?你闯入我的闺房还有理了不成!”唐多慈揶揄道。 “好啦!好啦。我是想问你段一贯和段方和是不是同一个人杀的,若是的话,王大哥还是牢里,那么他便是无辜的拉!”张浩急急问道。 “无论哪种推论都没有证据。因此还不能证明王荣是无辜的。”唐多慈道:“你等我便是为了此事?” 张浩点头,地地道:“那里是人呆的地方吗?真希望你能赶快抓到凶手,王大哥便能早点出来。” “看不出来,你还挺重感情的!”唐多慈微笑道:“放心吧!会没事的,查案也不能急于一时,也得慢慢来。” 唐多慈跟张浩讲了昨晚的事情,张浩听闻大叫:“怎么又牵扯出一家人,越来越摸不着头脑,唐氏,你应该把他抓起来,万一是他杀的呢。” “没有越来越复杂,那些奇怪的细节反而使其趋于明朗。”唐多慈道。 “既然这样,你说凶手是谁,为何要杀段家的父子,他还会不会到处杀人?”张浩又不平静了。 “不会再有人被害了,不用担心,我知道凶手是谁,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唐多慈道。 “没有证据便不能抓凶手,难道凶手会自己跳出来说人是他杀的吗?”张浩大声道。 唐多慈笑了,点点头:“或许这是个好办法。”她在屋子里踱着步,思索了很久,突然道:“你可知我平生最讨厌何事?” “切!”张浩撇撇嘴:“我怎么知道!” “我最讨厌做耗损心智的事情,我虽然是警察可我很讨厌用脑,比起来我更喜欢奔跑,达到身体的极限,古人言,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我不想当一个痛苦的猪,不想做一个事后的终结者,更想能够阻止罪案的发生,相信我,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样,死亡绝不是终结。” “你到底再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张浩抓着头发道:“我时常听不懂你说话。”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唐氏,昨晚的调查有结果了,不知方便在下进去吗?” “进来吧。”唐多慈看了看张浩:“你可能还会遇见一个老朋友。” 楚翼走了进来,瞧见张浩明显有惊讶,不过很快平静,并不看他,而是对唐多慈道:“昨晚段府上下的人说出来在哪里做了什么?也有证人,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平日不与众人来往,没有人给他作证,他说自己在门房里睡觉,什么都不知道。” “好啊。”唐多慈和气道:“那就叫他过来吧!再好好问问他,将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小厮一并叫过来。” “是。”楚翼麻利的退了出去。 ------------ 第十二回 证人现身 不消片刻,楚翼带着看门的胡师傅和打杂小厮狗儿来到唐多慈房间,唐多慈笑眯眯道:“都坐着吧!这里不是公堂不用那么紧张。” 楚翼带着二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唐多慈又道:“想必你们都知道林大人特许我调查此案,为自己洗刷冤屈,因此我问你二人的问题,你二人必须老实回答。” 胡师傅狗儿纷纷点头。 “狗儿,是你第一个发现后院水井中段方和的残肢的?” “是的,少奶奶。” “据我所知,后院的那口井已经废置很久,你为何出现在那里?” “少奶奶您不记得啦!是您吩咐小的去的,您说后院荒废太久,吩咐小的去收拾收拾。” “啊......”唐多慈似恍然大悟般想起:“对了,是我,想起来了,过去太久竟然忘记了。”就这样算是掩饰过去,在场的众人没有感觉不妥。 “说说你是怎么发现残肢的。”唐多慈又道。 “那天,我记得是在早晨,我在前院扫地,少奶奶过来吩咐小的去收拾后院,小的立刻就去了,后院少有人来,但有口井中还有水,小的便就近在那口井挑水上来,谁知挑上来的是少爷的两只腿,太.....太吓人了。” “你是如何断定那腿是少爷的?” “是衣服,衣服上虽然沾了血,小的还是一眼认出那是少爷的衣服。” “挑上来断腿后你做了什么?” “小的当时吓坏了,不敢再呆下去,也不敢再往井里看。就跑到前院叫人去了。” “嗯......”唐多慈点头,思索良久问道:“也就是说你只瞧见了断腿,而其他的什么都没瞧见是吧?” “是,少奶奶,小的到前院叫了人,就不敢再过去,还......还被吓出了热病,今儿才好点。”狗儿道。 “你还是很勇敢,狗儿,谢谢你。”唐多慈鼓励一下狗儿:“你知不知道段府最近要拜祭祖先,还特意买了一整扇猪?” 狗儿低头使劲想了想:“小的没听说,少奶奶。” 唐多慈在问狗儿时眼睛一直瞧着胡师傅,只见提到整猪时胡师傅的脸色明显变了一变,再也不看唐多慈。 唐多慈沉默良久,她沉默,屋子里不明所以的众人亦没人吱声,她在想到底该怎么办,这件事情唐菜花明显是知情人之一,唐菜花知道了多少,参与了多少,为什么面对死亡也不愿意说出真相?下面的话,若是唐多慈开口问了,那么就会有人知道她唐多慈不是原来的唐菜花,这样会不会对自己的生命有威胁,这些都是唐多慈需要而且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可是?唐菜花已经变成了唐多慈,她要洗脱罪名才能在这个陌生的国家生存,还有死牢中奄奄一息的王荣。 于是,她问道:“胡师傅,段一贯在哪里,让他出来吧!” 屋子里所有人都怔住了,瞪大眼睛瞧着唐多慈:“你是疯了还是见鬼了,大白天的叫一个死人出来。”张浩大叫道。 “段一贯没死,胡师傅,他是在胡家大宅的地下室还是在你的门房中呢?”唐多慈对着胡师傅一字一句道。 唐多慈镇定的样子不像是疯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胡师傅脸上,只见他哆哆嗦嗦的指着唐多慈道:“你......你怎地这般心急?你怎么变了......” 唐多慈冷冷的看着胡师傅,她的确变了,她不是原来的唐菜花,她不会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白白送死:“我也有生存的权力,胡师傅,说吧!段方和到底在哪?” “我在这儿。”门外一道声音响起,随着声音进来的还有整个段府吵吵杂杂的嗡嗡声,门吱呀一声,只见进来一个青衣小伙身上背着一个披着面巾的人,让人震惊的是,那个人竟然没有腿。 张浩首先反应过来,指着断腿人,尖叫道:“你......你是段方和,你没有死!?”随着他的尖叫声,断腿人揭开面巾,露出脸来,只是他的脸被人瞧了会令人的尖叫声更大。 段方和的脸根本找不到一块好肉,整张脸几乎都是烂着的,门外的惊叫声更大了,人们交头接耳,纷纷后退,生怕是何疫病传染给他们。 不管屋内的其他人作何反应,胡师傅早已经奔过去抱段方和下来,将他安置在椅子上,老泪众横:“少爷,不这是何苦啊!” “胡伯伯,我们不是商量好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吗?我都是快要死的人了,不能因为我害死两个无辜的人。”段方和温和道,他的声音很平缓,很温润,唐多慈觉得拥有这样声音的人内心一定很强大。 “他的脸怎么了?”张浩小声问道。 “应该是麻风病。”唐多慈道。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纷纷推开了几步,只有唐多慈没有动,她又道:“这种病不会传染的,大家不用怕。” 这样一说,众人多少安了心,但还是无人上前:“既然段少爷没死,那么这么长时间为何不出现,井里的尸首又是谁的,你跟段老爷的死是否有关系?”楚翼问道。唐多慈不禁暗赞一声,他很适合做捕快,心思缜密,临危不乱。 “我不姓段,我姓胡!”胡方和缓缓道:“段一贯是我毒死的,我杀他先是为了国仇再是为了家恨!段一贯他死千千万万次都不够赎他的罪!” “没有人知道我是胡宗宪的儿子,我父亲一生的志向是报国救民,而这样一位东南将军就是被这个小人陷害冤死狱中,你们说他该杀不该杀!”胡方和那既悲愤又充满力量的声音激荡着每一个人的神经,除了唐多慈。 “什么!胡将军是被他害死的?” “我们老爷怎么会跟朝廷扯上关系呢?” “胡将军可是一个好将军,有他在,收复了被异贼侵占的土地,保护东南百姓的平安,不过听说他外通异贼,内通近侍,以谋反罪杀头了。” “我倒是相信,你们想想看,没听说过段一贯的祖上是富户,也不见他经营多大的商铺,他怎么会有那么多银子,他的银子是怎么来的,没人知道吧!我早就怀疑他了。” 听闻胡方和是胡宗宪的儿子,段府上下的人都议论开了,大家都半信半疑,段方和自从在通州定居从不见他与朝廷的人来往,都说他是一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怎么会有本事害死一个朝廷的东南大将军呢? ------------ 第十三回 回忆 “牡丹国百年来东南边境一直遭异贼侵犯,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民不聊生,我的父亲立下自愿定要亲手将那些恶贼感触牡丹国!”胡方和开始他的讲诉。 “异贼生活的地方雪山耸立,碱地千里,有些地方寸草不生,他们基本上是靠吃海里的大鱼小鱼生活,那个地方的人极穷困,凶恶和野蛮,简直是不开化,那个地方的活物大概只有山狗和灰熊了,但就是这样的人,却是人人武艺高强,单兵作战能力不知比牡丹国的军队强了好几番。他们机动灵活,尝尝四五十人一组,冲进百姓家里杀完抢完,不待我军来支援就跑了。因此朝廷换了好几位东南大将军都拿他们没办法,直到我父亲主动请缨去了东南。” “我的父亲找到了克敌制胜的法宝,兵法有言,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我父之计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我父发现异贼每次进犯都是极其有纪律而且对牡丹的地形很熟悉,从不走空,经过缜密的调查发现,异贼的领头人竟是我们牡丹国的人,有两个人,一个叫杨文,一个叫樊弈。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擒住这两个人,那些贼人便不攻自破。只是他们有军队,士兵的装备武器都强于牡丹,而且常年生活在海上,精通水战,十分狡猾,更加麻烦的是数十年来杨文樊弈他们已经兼并了数十股势力,与当地许多商家形成了密不可分的利益网,若是杀了他们,他手下的头目们会失去控制,到时候会更加麻烦。” “所以他们绝不能死,我父亲悲哀的发现,但要平定异贼,并不一定需要杀掉他们,只要引诱他们上岸,加以控制,大事必成。” “我父亲费尽心机,用尽计谋,先是争取他们的信任,再将我哥哥送过去做人质,用他们的亲属做威胁,最后用允许通商的名义终于诱使他们上岸,好吃好喝的供着,所谓的公理和道德只有在实力相等的情况下才能拿出来讨论,所以杨文并不担心我父亲会使诈。” “这个世界上是从来不缺愚蠢的人的,这个人........”胡方和指着段一贯道:“这个人就是十足的蠢人,朝廷的害虫。” “他原本是东南的御使,是我父亲的下属,不见他御敌有何成就,但给人下半儿却十分有成就。就是这样的人因为汴京的一些奸党护着,竟然安安稳稳的鱼肉百姓。对于这个计划我父曾提前打了招呼,让他妥善接待,可是这个人自己什么贡献都没做,竟然将杨文二人抓起来,我父立刻派人找到他,要他放任,谁知他借此向朝廷上书,说我父亲如此袒护杨文二人是受了贿赂,外通异贼,准备谋反。” “我父亲反复上书,希望朝廷多加考虑不要杀掉杨文二人,可以让他们为朝廷效力,同时约束异贼,然而段一贯一口咬定我父公开支持反贼,必有异心,竟然串通奸党给我父安了个内通近侍的罪名,将我父关进牢狱。我父一生清正,坐镇东南数十载,兢兢业业,为百姓劳心劳力,哪里忍受得了那腐臭的牢房,众人的误解和鄙视,他宁肯舍弃生命,也不愿牺牲尊严,我父亲最终选择了自尽。” 牡丹国的百姓曾听闻,在处决杨文那天,他在刑场上大声咆哮:“杀我一人无碍,只是苦了此地的百姓,我死后,此地必大乱十年。”可悲的是,事实验证了他说的话。 “在杨文被捕后,异贼残忍的杀害了我大哥,并**了他的遗体扔进海里。而这个蠢人因为三番五次的遭到异贼的暗杀无奈选择隐姓埋名来到通州城,后来我才知道他陷害我父亲是为了我母亲的美貌,我的母亲为了能保存胡家的血脉不得已接受了他的庇佑,带着年幼的我逃过了朝廷的追捕。” “我装疯卖傻是为了段一贯不再提防我,他相信了我是因为家逢变故才变傻的。我之所以苟活于世便是为了给父亲报仇,让真相公布于天下,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胡方和讲完了,长时间的讲诉使他有些体力不支,胡师傅连忙喂他喝水,帮他顺气,待缓过来一些后,楚翼上前道:“既然胡公子承认了是杀段老爷的凶手,还请跟我们回衙门吧。” 胡方和摇头,缓缓道:“楚捕头,我患上麻风病,活不了多久,所有的事情我想在这里有个了断。” “我无意连累无辜的人,唐菜花是无意之中发现我的秘密决定帮我隐瞒,这些都是胡家的老仆人,这件事跟他们无关,你可以把我当成罪犯,不过我自己认为我是正义的维护者。” 众人都被他那惊心动魄的陈年往事和镇定自若的神情所吸引,即使天下最无情的人也不会认为他是一名罪犯的。 “我多次有机会杀死他,但我都放弃了,如此轻易的让他死,父亲的沉冤将永远不能昭雪,所以我定下了这个计谋,这样才能吸引百姓的注意,才有人愿意听我说话,只是我没想到会连累到王荣。我相信在我死后,这件事情都越传越远,越传越广,一定会有正义之士调查我父亲的冤案,直达上听,还我父亲一个公道。可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唐多慈一直安静的听着,有些惭愧,她知道唐菜花有可能早就知晓一切,并愿意替胡方和顶罪,她没想到胡方和是会自己出来认罪的,唐多慈的出现是让这个程序提前了几天罢了。 “我想与我的妻子单独的待一会儿,楚捕头。”胡方和虚弱道。 屋子里的人都退出了门外,房门被关上,屋内一时间静的可怕:“让你受苦了,对不起。”胡方和低低道。 唐多慈没有言语。 “我觉得变了,比之前精神了许多,好像也坚强了许多,这样我就放心了。” 唐多慈依旧没有言语。 “你就没什么话对我说吗?”胡方和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灼灼发光,不似之前死气沉沉。 “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唐多慈叹了口气,内心挣扎了半晌,终于问了出来。 胡方和瞪大眼睛:“你果然不是菜花了,罢了,她走了,我也要走了,我们还能在另一个地方继续做夫妻。”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段一贯的。”胡方和笑了,那笑容是一声执着,大仇得报的宽慰。待众人进来,见到的是一具脸上带着安详笑容的尸体。 胡方和,胡宗宪之子,不幸患上麻风病,服毒自尽。 ------------ 第十四回 说出细节 轰动一时的段府迷案终于揭开,同时成为街头巷尾的老百姓最喜欢议论的话题。 第二天傍晚,张浩在唐多慈的厢房吃过饭喝过茶还不肯走:“你是有话要说吧?”唐多慈不耐烦他死赖着,终于问道。 “我的真很好奇,你到底是不是事先便知道胡方和没有死的,可是看你的样子又像是不知道似的,很奇怪。不弄明白这个问题我真是觉都睡不好啊!” “事先并不知晓。” “既然这样,你又是怎么知道胡方和没有死的呢?我们在一起查案,你知道的我都知道啊!为何我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那是你蠢啊!这么简单的案子都理不出头绪。” “什么?”张浩激动道:“简单。” “是啊。”唐多慈不理会张浩的吃惊,笑了笑解释道:“在没有什么帮助的前提下,距事发三个月有余的条件下,我只用了两天时间,仅仅依靠推论便找出了凶手,你能说这案子不简单吗?” “倒也是。” “一样的事情,你看到了听到了,我也看到了听到了,我却能知道问题的答案,而你却不能,是因为你仅仅是看到听到,并没有去联系他的前因后果,要知道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是单独存在的,知道结果了便能推断出他的因由,这就是推理。” “我明白了。”张浩抓着头发使劲回想:“那你是如何得知胡方和没有死的呢?” “是你告诉我的。”唐多慈笑笑:“从你闯入我房间讲了你看到的那些事,我对你还将信将疑,但有一点我非常肯定案发现场不在段府,直到你带我去那个老宅子,我才真正的相信了你。” “你怎么知道不在段府的?”张浩不解。 “我在给林大人的公文第一处提到的便是这个,若是案发在段府,抛尸之人不会绕过干净的石板路而选择走后山的那片小树林的,这就说明尸体是从外面移进来,要想将尸体抛进水井走小树林是最近的路,是胡方和身上的衣服刮在树枝上,我才想到这一点的。” “你还记得我徒步走向那座宅子,沿着你说的路线向里宅走,那里的土质很松软,很适合检查脚印,那里既然是座空宅子,便不会有有人,可我偏偏看到了整齐有序的脚印,其中有一排是属于你的。” “我对这点十分重视,这就证明你说的是实话,既然胡方和是在装傻,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考虑到段府的情况,最大的可能便是忍辱负重,为了复仇。” “综合你跟我说的唐菜花买了一整头猪,而段府的下人却没有听闻任何段府要祭祖的事情,那么唐菜花为何要买一整头猪,很可能是为了掩饰什么?” “那么她到底要掩饰什么呢?我便想到你只瞧见胡方和在刮断腿上的腐肉,那双腿哪里去了?” “对啊!”张浩疑惑道:“他为何要砍下自己的腿,腿又到哪里去了呢?” “这些问题一一列出来,你会发现只有一个答案才能将所有问题都解释的通,那就是胡方和根本没有死,他不惜用自己的断腿去让不知情的人以为自己死了。” “胡方和没有死,所以唐菜花会去买猪,猪的结构跟人差不多,加上一双断腿,会让任何惊慌失措中瞧见的人以为那尸体是胡方和的,再加上有知情人胡师傅做掩饰的话就很容易解释的通了。” “为了诈死居然割断自己的腿。”张浩咧着嘴:“那得多疼啊。” “胡方和患上麻风病,据我所知患上麻风病的人知觉基本上都消失了,所以他根本感觉不到疼,何况割断自己的腿他还能多活上几日,否则身上烂的更快,他炸死很可能是段一贯发现了他的秘密,不得已才那样做的。而他的麻风病恐怕跟段一贯也脱不了关系。” “当我推断出胡方和没死之后,便得知段一贯死了,他是谁杀便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进了段一贯的房间我的推理便得到了部分的印证,从死者的表情看,他死前已经意识到死亡的来临,加之身上无伤口,嘴唇上一股酸味,很容易得到结论它是被迫服毒的。那么杀人动机是什么?” “显然不是抢劫财物,翻动尸体掉出来的旧荷包会让人联想到是为了女人,仅凭一个荷包便推断是情杀,我认为没那么简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个荷包对凶手很重要,若是他在场便一定会知道荷包被我揣进了怀里,我特别留意了一下,胡师傅当时并不在场,而他偏偏没有不在场证明,再推断不出此事与他有关那我就是傻子了。” “引出来胡方和事情就真相大白了,段一贯好色我知道,只是我没想到他与段方和竟有那么大的仇恨。” ------------ 第十五回 不速之客 “我也没有想到的是胡方和压根就没想让我替他顶罪,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能够看穿我,他的计划虽说中间出了点叉子,但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但愿你们的皇帝能够听到他的冤屈,还他们家一个公道。”唐多慈很忧伤。虽然她不是唐菜花,但还是觉得自己辜负了胡方和的信任,做的有些不地道。 “是啊!他们一家忠良,胡将军死的真够冤的,胡方和能够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想出这么周密的计划报仇,又说出的真相。他若不死,必是国家栋梁,成就一番事业。”张浩少有的一本正经:“对了,那个荷包呢。” “给了胡师傅,那是胡方和母亲生前之物,与他一起葬了。迟到的正义亦是正义,同样会安抚人心啊。”唐多慈长长的舒了口气:“此刻我要想的是找个安静无人打扰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这段府可不是久待之地。” 张浩满脸得意的在屋子里做了几步:“有一个地方适合你生孩子,去不去?” “不会是你家吧?”唐多慈无语:“这世上恐怕只有小偷的家是既偏僻又安静的吧。” 张海听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垮着脸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衙门的布告贴满大街小巷,通州城的百姓们都知道了胡家的冤屈,唐菜花与王荣无罪释放,县官张世民因办案不力,屈打成招,收受贿赂被罢官充军。 风和日丽,岁月静好,唐多慈坐在摇椅上晒着天阳,脚边围着一群鸭子嘎嘎的叫。这是一处山脚下的小院。虽然地处偏僻,但是房屋修葺的极其工整,红砖绿瓦,根本不是农家小院,倒像是某个王公大臣避难或者隐居的地方。 唐多慈想起刚刚来这里的第一天,这里的景象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猪窝!简直是猪窝!张浩一本正经的对她说,你不能在这里白住,我供你吃喝,你得给我打扫屋子,每天帮我看住这些鸭子,喂好它们,它们可是我的朋友,你要以礼相待云云。 唐多慈第一样便喜欢上了这处宅院,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做点事也是应该的,于是欣然答应,安心在这里住下。张浩每天昼伏夜出,日上三竿还在睡觉,一个月有余,唐多慈从不过问张浩都去干什么?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 张浩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一群鸭子瞧见张浩立刻飞奔过去,点头哈腰毫不亲切,唐多慈私下里觉得这鸭子可比鸭子的主人懂礼貌多了。 “呦!”唐多慈换个姿势继续晒太阳:“今儿起得早啊!” “呵呵!”张浩干笑几声,抓起一把食糠喂给鸭子们,一边道:“本公子最近事物有些繁忙,冷落你了啊!” “滚,这么忙的人别饿坏了肚子,厨房里还有我剩下的点心,鸭子胖的跟个球似的,主人却跟麻杆似的,让人笑话。”唐多慈眯着眼睛缓缓道。 “点心待会再吃!”张浩抱着一只黄毛鸭子蹲在唐多慈座椅旁,看似神秘地道:“你知道吗?我昨晚走穴时碰到一件有趣的事儿,你想不想听听?” “不想。”唐多慈断然的回绝。 张浩被唐多慈两个字给噎的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脸涨得通红:“不听拉倒,本公子吃饭去了。” 张浩进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大门 被敲的砰砰响:“有人在吗?有人在吗?”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 “谁啊!”张浩一边大声问着,一边从厨房中走出去准备开门。 门开了,一个官差打扮的抱拳道:“请问唐菜花唐氏住在这里吗?” 唐多慈听闻这个熟悉的声音一下子从摇椅上做起,张浩回头瞅瞅唐多慈,吭哧道:“你自个进来看吧!我知道韭菜花,不认识什么叫唐菜花的!”他还在气头上呢。 官差抱拳道:“打扰了。”便走进来,不待他说话,唐多慈首先笑眯眯道:“吴大哥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我这儿怀着孩子,身子弱就不起来了。” “不必多礼。”吴争面无表情道:“是林大人差我请唐氏到林府一叙。” “啊......是林大人找我啊!可是我不是很方便诶。”唐多慈看似虚弱道。 在一旁冷眼看着的张浩鼻子里哼着气,装,真能装,竟会欺负我这个老实人。 “林大人特意命在下为唐氏备了轿子,不会累着的。”吴争道。 “不去行不行。”唐多慈试探着问道。 “林大人说唐氏的包庇之罪林大人私下给你免了,但想要随时追究也会是可以的。”吴争一字一句道。 “唉唉!那好吧!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但愿不是很棘手。”唐多慈叹气道。 ------------ 第十六回 别给领导添麻烦 林江对唐多慈之所有那么大的火气,是有原因的。 这原因就是唐多慈给林江添了很大的麻烦,段一贯被杀的案子是了结了,凶犯胡方和已经伏法,可是这案子背后曲折离奇的情节给朝廷上下添了一剂猛料,言官们的口水开始从各个方面喷出来,纷纷上书要求皇帝重新彻查胡宗宪谋逆一案,更有个别与林江看不顺眼的言官拿他私自放纵嫌犯唐多慈来说事。林江一时间应接不暇,好在当朝首辅夏言帮忙在皇帝面前作了解释,这才压下来。 最最麻烦的是胡宗宪谋逆罪成立是皇帝下达的命令,若是平反不是让堂堂的一国之主抽着自己的嘴巴承认他的错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于是胡宗宪平反一案又是无限期的搁置下来,这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在这一个月中,唐多慈好吃好喝好睡丝毫不知个中曲折。 不怪得林江怒目相向:“唐氏住的地方风景雅丽,害得本官好找啊。” 看着林江的黑脸,唐多慈心道:“我哪里得罪你了。摆一副官架子给谁看啊!”毕竟欠了领导的人情,也不得不赔笑道:“不知大人会找我,若是知道的话定然不会让大人好找的!” “行了,多余的话本官就不多说了!”林江瞧着唐多慈的狗腿样,心情突然好了许多:“本官信任你的才能,这有一件非常棘手的案子,需要你去办,案子破了,重重有赏。” “敢问大人,若是破不了呢?”唐多慈小心问道,同时心里大骂,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破不了嘛......”林江戏剧性的拉长语调:“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别忘了你可是戴罪之人。” 林江没有告诉唐多慈的是,他们二人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给胡宗宪平反一事虽是压了下来,但作为始作俑者的知府林江在皇帝面前记了大过,要想将功补过非要作出点成绩来,于是林江给皇帝找了麻烦,皇帝自然也得给林江出点难题,大笔一挥,将朝廷搁置十年之久未破的悬案批给了林江,令其限期破案。 于是林江找到了给领导添麻烦的唐多慈:“说吧!什么案子,我试试看。”唐多慈道。 “十年前,朝廷不见了一批军饷子和两箱番邦进贡的珠宝。”林江示意下人看茶,请唐多慈坐了下来,开始漫长的讲述。 “十年前,牡丹国将江西方向发生了大叛乱,成千上万的江西百姓闹了起来,朝廷自然要派兵镇压叛乱,凡有战争都是粮草先行,当时负责押送粮草和饷银的是朝廷最精锐的护城军,在护城军经过大同停了下来,因为那里有大军驻扎,绝对安全,于是便将饷银存于大同的军需库中,有专人把守,荒芜之地的叛乱通常成不了大气候,因此所有人都以为叛乱没几天就会过去的,谁都没有逃离或者动那批饷银的意思。” “忽然有一天就出事了。一名伙夫在给看守库房的侍卫送饭时看见了好几具尸体,具体几具我也记不清了,那些尸体好像被人用利器割成一条一条的,这些都是那个送饭的伙夫描述的,伙夫吓坏了,赶忙去找留守小队的队长,队长带了一批侍卫前去查看,发现饷银不见了。” ------------ 第十七回 又见奇案 “饷银不见了,那是会杀头的重罪,当时的小队长立刻下令各个关口不得任何人进出,严密把守,之后组织整个小队十三人开始搜索,奇怪的是在大同军区搜索了整整一天一夜也没有发现饷银或者是劫饷银的人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小队长带领那十三人开始向大同周围的村庄搜索,之后到底有何线索谁都不知道了,因为包括小队长在内的十四人全部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个小队长名字叫马荣,得胜归来的平乱将军霍光惊闻此事,兹事体大,一面赶紧上奏朝廷,一面组织一千人的搜捕队伍连续三天几乎将整个大同县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些失踪的人和那批饷银,另外转移饷银需要马车,霍光将大同县所有的马车马车夫集中起来盘问,并没有一个人有载运过饷银的嫌疑。十万两啊!用马车也得二十辆马车,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随后,朝廷先后派了五名钦差大臣前去大同调查,均无进展,连同霍光在内的十几名朝廷大员被撤职。那批饷银和珠宝到现在都是下落不明。”讲完了,林江也舒了口气,仿佛刚才沉浸在惊心动魄的劫案中。 “若是林大人破不了这案子,也会被撤职吧?”唐多慈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错。”林江灌了几口凉茶水:“你是我的希望。” 希望!?唐多慈嘴角不自觉抽动几下,一条绳上的蚂蚱而已,从古至今破不了的案子有都是,什么开膛手杰克啦!雨夜碎尸啦!半个世纪了不是也没破了吗?竟给我找这活儿! “话说回来,林大人,朝廷突然间又要彻查此案,是不是有何新的线索了?”饭要吃,事儿还是要做的。 “果然是个查案的好手,此案正是有了新线索圣上才动了这心思。”林江道:“就在五日前,与那批饷银一起消失的珠宝出现了......” 唐多慈心道:也不看看我原来是干嘛的,十年没有破的案子突然想起来了,当然是有线索了,这帮蠢人,也不先证实一下线索是真是假便劳师动众的,到头来空欢喜一场连累的还不是我!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还得问问:“那新线索什么啊?” “稍安勿躁,本官派人去请了发现线索的那人,等等就来。”林江道。 我才不急呢!唐多慈悠然的端起茶杯,对着变冷的茶水,作出优雅的饮茶姿势。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动声色饮茶吧!感觉挺好。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一个人被带了进来,来人穿着暗色的衣袍,宽大的衣服看不出身材,走路的姿势身份沉稳,脱去帽子露出脸来,十分素雅可人,神情温柔和悦,看上去是位好性情的女子。 “就是这位荷花姑娘为我们提供的线索!”林江介绍:“荷花姑娘,请你出详情。” 荷花坐在那里,两手明显有些颤抖,一眼看出心里十分焦躁不安。她先是抽动一下嘴角,开始说话了:“事情是这样的,我是沁河画舫的船主,我的画舫收容的都是无家可归的姑娘,光顾我们的客人都知道,我们虽是孤苦无依,但都恪守本分,为了生存在船上卖唱赚些银子讨生活,姐妹们互相扶持,也算苦中有乐。” “我的父亲是大同的驻守士兵马荣,我的母亲早已离世,因为父亲牵连一起饷银失窃案我的家被抄了,父亲也失踪了,幸亏一个好心人的帮助我才活下来,可就在几天前我收到一封信,信是我父亲托人带来,上面说让我当日傍晚去一家客栈找他,我认得父亲的笔迹,他们都说我父亲死了,他还能给我写信就说明还活着,于是很心急从船上下来,去了那家客栈,但是父亲却不在,我想可能是父亲约我傍晚见面,心想是我太着急了,可是我等了一晚上又等了一个白天父亲都没有去那家客栈。我父亲一定是出事了。”说到这儿荷花已经泣不成声...... “你发现父亲不在,有没有问客栈的店小二是否见过与你父亲相像的人?”唐多慈不耐听她的哭声,帮助她回忆。 荷花停止抽泣:“是的,我问了店小二,店小二说是有一个叫我父亲名字的人登记住店,但只开了一间房交了定金后就出去了,在也没有回来。我问了他的样子,跟我父亲一模一样,那一定是我父亲,我恨,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赶到客栈里去!”说着说着又哭了。 “你父亲的随身物品还在吗?”唐多慈问道。 “还在。”荷花道:“我替父亲付了房钱,掌柜的就让我将父亲的东西拿走了。” “都有什么?” “就是些衣服还有一串项链,其他什么都没有。”荷花道:“我感觉再一次失去父亲很伤心,又不知道该不该报官,毕竟我父亲也是饷银失窃的嫌犯,有人说我父亲是扔下我带着银子去外邦享乐去了,我不相信,父亲一直很疼我和母亲。” “真够奇怪的。”唐多慈也觉的是一件没头没脑的案子:“你老家就在这儿?” “是,我父亲母亲都是通州人。” “你父亲在这里有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唐多慈问道。 “没有,父亲的朋友都跟着他去当兵了。现在通州一个朋友都没有,连亲戚因为出了事都跟我们断了来往。” “后来你就报了官?”唐多慈道。 “是的。”荷花道:“我相信父亲是清白的,他去当兵也是为了保家卫国,一个一心保家卫国的士兵怎么会盗取朝廷的银子呢?” “那串项链想必就是失窃的珠宝其中之一吧。”唐多慈感叹一句。 “没错。”林江开口了:“就是这串。”他从桌上的木盒中拿出一串光彩熠熠的一大串珍珠项链,唐多慈不懂珠宝的人一看也知道价值不菲。 “可以肯定是其中之一?”唐多慈拿过项链仔细端详:“珍珠项链不是都一个样子吗?有大有小罢了。” “一定是。”林江道:“这是一串夜明珠项链,世上一共只有两条,一条为金川国国王所有,一条进贡给牡丹,错不了的。” “那好吧!”唐多慈放下项链:“饥不能果腹,冷不能当衣服穿有什么好的!官府接到报案后都做了什么?” “确实按荷花姑娘所说客栈的店小二和掌柜都能证明马荣住过店,出去之后没有再回来,然后又在通州各大接到贴了马荣的画像,悬赏白银,但始终没有回音,马荣又一次人间消失了一样。”林江叹气道。 ------------ 第十八回 八卦无所不在 唐多慈跟着叹了口气:“林大人实不相瞒,我只擅长办谋杀案,并不擅长办这类案子。不过我会尽力的。” “尽力就好,办案期间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本官说,另外吴争会随行保护你。”林江严肃道:“于公于私本官都想亲手拿下那贼人,十万两啊!都是百姓的血汗!怎容贼人糟蹋。” 唐多慈微微笑着点头,她早就觉得林江是个好官,要知道古代的科举可比现代的高考难多了,能够靠在全国前几名都是天才中的天才,林江恰恰就是天才中的一员,据说在少年就以才学出名,考上进士不足为奇,都说千里当官只为财,林江年纪轻轻当上知府肯定不会有那么清白,可那又如何呢?几千年能出一个海瑞?肯听老百姓说话的,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就是好官。 与林江定下明日清早出发去大同,唐多慈便打道回府了,令人意外的是张浩在家乖乖的陪着鸭子,同时备好了饭菜等着唐多慈。见她回来,立即扔下鸭子,热情的招呼道:“回来啦!饭菜刚刚好,吃饭啦。” 林江不管饭,唐多慈早饿了,不客气吃起来,张浩坐在一边,边吃边问道:“林大人找你何事啊?” “查案。”唐多慈继续吃。 “什么案子啊?”张浩继续问。 “十年前大同饷银失窃案。”唐多慈没有隐瞒的意思。 啪一声,张浩的筷子掉了,他有些结巴:“你说什么?那个案子不是一直都没有线索吗?怎么会突然又查起来了?” 唐多慈没有理会张浩的失态:“林江说又有了新的线索,不过在我看来跟没有一样,盗窃案不是我的强项啊!” “什么线索,你快告诉我!”张浩急急道。 “那是一个画舫姑娘的故事......”唐多慈将荷花的故事又讲了一遍给张浩听。 “我把你想知道的都说了,现在轮到你了,说吧!怎么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那饷银不会是你......”唐多慈你字还没说完,就被张浩一嗓子吼回去:“你说什么呢!” “吓我一跳,不是就不是呗,开个玩笑至于吗!”唐多慈嘟囔道:“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的父亲便是因为饷银失窃被罢官郁郁而终,我以小偷的身份行走江湖就是为了查这个案子,可一直没有进展。”张浩坦言相告。 “你是霍光的儿子?”唐多慈试探问道。 张浩点头:“我父亲时任兵部侍郎,是一位几具军事能力的将领,被朝廷委任为江西巡按御史,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很少失败。虽然比较性急粗鲁,却是一个爱惜百姓立志报国的将军,我父常说牡丹天下,岂容得胡虏肆虐。他戎马一生,因为饷银的案子被罢官,就像雄鹰没有了翅膀,野兽没有了獠牙,失去了战场,满腔的抱负无处展志,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临死都不能瞑目,要我水落石出之日将好消息带到他坟前。” “是一位好将军。你也是好儿子,懂得师夷长技以制夷的道理。”唐多慈道:“你查到什么线索没有?” “几乎没有,不过在大同呆了几年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我本想问问你的,可你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我。” “你不懂,女孩子要保护自己就得学习拒绝!”唐多慈自认为这话说的很诙谐,可惜张浩听不懂。 “快说吧!你发现什么奇怪的事了,现在啊我听到什么都不觉得稀奇了。”唐多慈催促道。 “我发现在大同当地有一个很神秘的教会,当地人称八卦教,盗窃案发生后,八卦教也突然消失了,今日我在通州城又发现了八卦教的影踪,偏偏这个时候当时失窃案的珠宝出现了,你说会有如此巧合吗?”张浩思索道。 唐多慈听闻陷入了思考,眉头紧皱,张浩也同样在思索些什么?“有些宗教信仰是很可怕的,迷人心智,比催眠还可怕。”唐多慈开口问道:“对于八卦教你了解了多少?” “我确实花心思调查了一番,他们很神秘,具体是何人创立谁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人神通广大,收了八个徒弟,乾卦姓郭,坎卦姓李,坤卦姓邱,其他的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是收完这八个徒弟并将教义秘密传承之后便不知所踪,有人说他已经羽化成仙,有人说是偷窃时被人打死,还有的说被野兽给吃掉了,众多说法,查是没得查了。” “不过现任的教主叫王伦,就住在大同县,聚会是不过是一帮教徒在一起讲讲经,没有什么特别,但是有一点很可疑,他们都很富裕,据我的调查,他们没有多余的土地,也没有别的财物来源,为何会不愁没有银子花整天聚在一起讲经呢?更奇怪的是失窃案发生以后王伦就消失了,通州的百姓都说在没有见过他。” “八卦教的人有什么特殊的标志吗?”唐多慈道。 “与常人无异。” “即是这样,你又是如何得知在通州发现的是八卦教的人呢?”唐多慈不解。 “是追查那批饷银时无意间发现的,朝廷的饷银有特殊的标记,因此即使被盗也很容易被发现,而这次这么久都没有露出蛛丝马迹说明这批饷银根本没有使用,所以这些年我各大银庄的库房,一方富豪的库房都去看过,凡是我能想到的储存这批银子的地方我都偷偷去看过,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就在前几日我无意间掀开一家的屋顶,发现一群八卦教的教徒在讲经,内容正与大同县的一样。” “有没有可能是八卦教的教徒越收越多,多到通州城来了。”唐多慈道。 “是有这个可能,不过可能性不大,全国各地我都走过,只有在通州发现了他们。”张浩道。 “这些年你的力量有限,有没有可能是那批饷银早已经被融掉,铸成能不被发现的银子流通出去了。”唐多慈猜测道。 “这个更不可能了,牡丹的银矿虽有不少,但都是朝廷严格管制的,而能铸银子的地方及方法全国只有一家,这地方只有朝廷的几个尚书以及首辅知道,并且有重兵把守,要想把银子改头换面只有通过他们才行,这难度就更大了。”张浩分析道。 “怪不得林江那么肯定那批饷银还能追查到,可是谁会偷一批根本不能用的银子呢?这跟没有有什么区别。”唐多慈仰天长啸:“首先动机就查不到,难死了。” ------------ 第十九回 你还能八卦多久 夜幕降临,山林中的鸣虫小兽陆续叫起来,不知不觉一天过去了,唐多慈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她自认没有谁需要一个平凡的女子去拯救,也没有惊天死泣鬼神的事业需要她去完成,她想的只是遵循命运,来到这里,活下去,然后离开,仅此而已。 “看来我错了,无论到哪里都要做事的!”唐多慈轻叹,对张浩道:“若那个八卦教只是普通的教会我们会失去线索,倘若不是,你,我,甚至林江都将陷入危险当中。”末了又加了一句:“我不想死,你得保护我。”说完走入厢房睡觉去了。 张浩在院子里抱着鸭子独坐了好久好久,他抚摸着怀中熟睡的鸭子,喃喃道:“阿大,好多次我都想放弃了,许多年去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结果,真的好累,即便真相大白,死去的人也活不过来了,或许还会有更多人受累,值得吗?”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此事不明,你的心将终生不能安宁,你父亲已经死去多时,但你的心却不能接受,你认为是那些盗贼害了你父亲,进而也伤害了你,你不但放不下还反复咀嚼使你不能忘记这件事情,于是你在自我咀嚼中一次又一次燃起你复仇的火焰,该放下时且放下,你并不懂这个道理。”是唐多慈:“你并不懂如何让自己的心灵得到解脱,若是这样,即便案子破了,你同样不会开心。” “是我愚蠢了。”张浩沉思良久:“本还奇怪,你一个弱女子,怀着身孕,没有夫家,居然还能活的怡然自得的,此刻我明白了,你是一个很有智慧的女子,我不如你啊。” 唐多慈笑笑:“知道就好,我嘛,出来不是跟你讲道理的,我是来邀请你跟我一起查案的,我想,这个案子没有人比你更熟悉了,林大人那边,我会去说的。” “谢谢你。”张浩坦然一笑。 “不客气,你也没收我房租。”唐多慈回道。 第二日,大清早,唐多慈被饿醒的鸭子们叫起来,出房门准备洗漱,张浩和吴争早就坐在院子中等她了。 唐多慈打着哈欠:“久等了,吴大哥。” “我倒是无妨!”吴争起身见礼:“不过要尽早到大同必须得早点出发才是。” 唐多慈恍然一悟:“啊......我忘记跟你说了,大同过几日再去,咱们在通州城还有些事情要办。” 这时,张浩哈哈大笑起来:“我说的吧!吴兄弟,你这位唐氏啊今日是不会去大同了。” “不知今日要去哪里,在下也好提前准备。”吴争不恼不怒,问道。 “荷花姑娘住在哪里你知道吧!先带我去那,我还有些事情需要问她。”唐多慈道。 “在下知道,这就去准备马车。”吴争道,转身要走。唐多慈叫住他:“吴大哥,以后很长时间我们可能都会在一起,不必太拘谨,叫我小唐就成。” 吴争点头,走出院门,待他回来唐多慈已经吃好早饭梳洗完毕了:“这几天还要出远门,你这些母鸭子情人怎么办?” “放心,我不在,它们会在前边的小河里找到吃的。我平日在里面放了不少小鱼。”张浩得意道:“我一向是有先见之明的人。” 唉唉!“我就是奇怪,那些鸭子怎么能看上你了,你在家就呆在家里陪你,你不在就去河里洗澡抓鱼了,若是将来你娶一个爱粘人的老婆,处处跟着你,那你还不如跟鸭子过得了。” 张浩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正说着,吴争回来了,唐多慈不再理他坐上马车,他也跟着跳上马车:“那我娶一个不粘人的像鸭子一样的老婆不就成了吗?你说是不是啊!” 张浩的恍然大悟换来唐多慈一阵哈哈大笑:“你可说准了,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给你找一个像鸭子一样的老婆。” “我怎么听着你说的不是好话啊!” 张浩一路都在纠结鸭子,女人这两件事,他不知道查案开始了,唐多慈故意逗他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多年查找而无作为令他丧失了许多骄傲和自信,毕竟被误会为小偷不是谁都能忍受的事情。 一路说笑着,沁河到了,吴争赶着马车在一艘停泊的画舫前停下来。 “请问荷花姑娘在吗?”吴争在低岸上大声问道。 “谁啊!”一道慵懒的声音传出船舱:“这么一大清早的,姑娘们还没醒呢!” “在下知府林江林大人的贴身侍卫,有事情请教荷花姑娘。”吴争大声道。 “嬷嬷,我这就下船,不吵姐妹们睡觉。”是荷花的声音。 待荷花上了马车,吴争将马车赶到一个清静偏僻的地方停下。经过昨天在林府上的交谈,荷花对唐多慈很有好感,也知道了她的故事,对她很尊重:“唐姑娘,有何事你尽管我,荷花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荷花真是一个淡然的姑娘,家逢巨变还能如此坚强,佩服。”唐多慈微微一笑:“你是否听说过八卦教?或者从你父亲那听说过?” “八卦教我确实知道。”荷花道:“他们的教主是王伦伯伯,是我父亲的朋友。” “对于八卦教和王伦你知道多少呢?这很重要,我希望你能说的越详细越好。”唐多慈道。 “八卦教我不了解,也没听父亲提起,我只知道王伯伯是八卦教的教主,他原本是县衙的衙差,大同的百姓都爱戴他,朝廷颁布法令打击八卦教,因为王伯伯是八卦教的一员因此被县衙罢官了。” “后来王伯伯不知有什么奇遇竟然成了一名大夫,我父亲正是这时候与之相交好的,听父亲说王伯伯的医术很好,治好了很多疑难杂症,给穷苦的人治病分文不取,还经常赠药,扶危救困,仗义疏财,在大同县有很高的威望,我父亲一直夸奖王伯伯是一个仁义君子。” “后来呢?盗窃案发生之后王伦还在大同县吗”唐多慈问道,在一旁听着的张浩更是着急。 “还在啊!王伯伯一直在大同县,还时常与我通信呢!”荷花淡定道。 ------------ 第二十回 邪教害人 还在大同县!唐多慈与张浩双目相视,这是怎么回事? “荷花姑娘,我们现在需要王伦的画像,不知方便吗?”唐多慈问道。 几人一同来到通州城有名的画师家里,拿到了王伦的画像,张浩在暗处点头,示意唐多慈画上任确是王伦无疑。 将荷花送回船上,三人驾着马车回到张浩的小院,车上,张浩问道:“你相信那个荷花的话吗?” “她的话没有任何破绽和无逻辑的地方,是可以相信的。”唐多慈道。 “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张浩有些愤怒。 “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你离这个境界还差的好远!”唐多慈笑道:“很多时候你看到的听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但是确实看到了听到了,谁会说你说谎呢!” 张浩想想也是有道理,平静下来,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是怎么把那么多银子运出大同县的呢?”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那些银子根本没有离开大同,还有一种可能是以人带银将银子带出去,若是第二种就非常可怕了。” “是啊!”张浩道:“十万两银子起码也需要上千人给带出去,若真是那样,水落石出之日受牵连的人就太多了。” 马车压过石板路发出嘎子嘎吱的声音,这样炎热的夏日唐多慈的话惊起了吴争张浩二人一身的冷汗。 唐多慈目光不知放在何处,缓缓道:“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凝聚力和信仰,要创立一个国家,有三种东西是必需的,一是强大的军队,二是足够的粮食,三是百姓对国家的信仰和凝聚力,其中信仰最重要,你们想想看,他们每个人身上带着足以令他们丰衣足食一辈子的银子,竟然能做到不贪不跑足数奉还,若是没有强大的信仰能做到吗?你们再想想看,有着这样死心塌地的教徒,他们想做的能做的只有一种,在战争年代就是建国,在和平年代就是造反!邪教害人啊!”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足数奉还呢?”张浩不解。 “若是没有足数奉还,有专门的人看管,想必这些饷银早就被发现了。何来十年都毫无踪迹!?” “可是我并没有听说大同县同一时间消失那么多人?”张浩道。 “其实不必一同消失的,他们有很多的时间慢慢的不知不觉的离开大同县而不被人察觉,大同县本就是牡丹国的军区,人流往来频繁很正常,不会惹人注意的。”唐多慈分析道。 听到这,吴争突然勒住马车:“小唐,兹事体大,我们必须要向林大人汇报,以防不测。” “吴大哥,这还只是我的推论,没有证据,先不必惊慌,再等等看。”唐多慈安慰道。 “依在下看来,那批银子不可能还在大同县,这些年来大同的驻守将军一直都没有放弃找那批银子,大同县都不知道被翻了几番,大同县连刚出生的婴孩都知道饷银失窃的事情,试问,这样的大同还能藏的住银子吗?我看,一定是第二种可能。” 唐多慈沉思良久,不停点头:“你说的是有道理,这样,你回去向林大人要一队士兵,晚上跟我去逮捕一些人,晚些时我会去林府找你。” 吴争领命驾着马车离去,唐多慈与张浩回到家中:“你要去抓那些八卦教的人?” “是!”唐多慈走进卧室,懒懒道:“我要睡会儿,理理思路,这件事啊坏就坏在线索太多了,不知道从哪里查起了。”说完任凭张浩如何呼唤都不出来。 “一会儿说线索太多,一会儿又说线索太少,她到底在想什么?”张浩问鸭子,鸭子欢快的冲他叫着:“唉唉!你们都知道啊是不是,就是不会说人话!” 就在唐多慈安然入睡的同时,通州城内暗兵涌动,一群人正在调集兵马,聚众饮符水,一人被众人簇拥,高高捧起,他扬声高亢:“孩子们,明后两日风雨大作,天雷阵阵,从此天下将有七七四十九大劫,归我八卦教的教徒有天地保佑能够逃过此劫,但是我们那些亲人呢?我们要救他们,让他们加入我们的八卦教,只有打倒我们的敌人,那个逆天帝的皇帝,百姓才会信任我们。天帝的孩子们,你们可是愿意跟随我创造一个新的国家!” 他的话说完,下面的众人纷纷高呼,愿意,我们愿意,誓死追随天帝! ------------ 第二十一回 总有一条狗属于你 唐多慈休息够了,走出卧室,一只鸭子瞧见了,嘎嘎叫着扑进她怀里,唐多慈捏着鸭子的扁嘴,笑道:“你啊!全世界都是你好朋友对不对,见谁都那么高兴。” 听到声音,张浩也从卧室出来:“你睡醒了咱们何时出发?” “不急。”唐多慈悠然自得,不慌不忙:“我突然觉得我们此行还需要一条狗,你去弄一条鼻子好使的狗来。” “要一条狗作甚?”张浩不解:“嘎嘎不喜欢狗,它小时候被狗追过。”他以为唐多慈要在院子里养狗。 “狗狗的用处可多了,可以救人,可以杀人,当然也可以做嘎嘎的朋友。”唐多慈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一条狗救一个国家的故事。传说是这样的,有两个国家在打仗正领土,一日,一国首领正坐在座位上,读一本兵书,读着读着,他就觉得小腹有点不舒服,起身去了厕所,等回来之后,却发现一条狗正安详的坐在椅子上,爪子里捧着他刚才读的那本书,很认真的看着。见他过来,狗把爪子里的书放下,转过狗头,似乎想对他说什么?若是那条狗真说了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那条狗偏偏一副用欲言又止的神态,让他眼睛一晕,身体一个踉跄,就一动不动了,内侍大惊,急忙上前扶住他,再看看这条狗正慢慢的站起来,用极有深意的目光看了看他,脸上挂了一种奇怪的冷笑,不紧不慢的走开了。就这样他变成了口不能张,也不能合,眼镜不能闭,也不能睁,手不能抬,脚也不能动,过了段时日,他就死了。” “他死之后,群龙无首,他的国家很快被另外一个国家吞并了。所以啊也许你找对了狗,他能带我们找出银子也不一定。”唐多慈的故事讲完了。 “成,就冲你这个故事,天黑之前我一定找出一条好狗来。”张浩亢奋道。 夜幕来临,唐多慈张浩带着一直神奇的狗浩浩荡荡的前往林江府邸。吴争已经将唐多慈初步的推论禀告给林江,林江很焦急,他能不焦急吗?造反啊!那是要死很多人的事儿啊。唐多慈要兵,林江很为难,一个知府手上是不能有兵的,最多可以招募几名护卫,所以千凑万凑只凑了不足百人的队伍,时局尚不能确定,也不能上报,否则谎报军情官是保不住了,倘若通州城真的藏了一批反贼,那么只能等他们反了才能上奏朝廷,请求出兵,反贼若是真的反了,首当其冲的是他的身价性命,他可是通州城最大的官。 怎么办,进退两难啊。“唐氏,本官是否要上报朝廷。” “此刻大可不必打草惊蛇,我们此番前去查的是朝廷的军饷,记住这一点,不可大张旗鼓的逼反他们。”唐多慈建议道。 林江左右权衡,同意先不声张,静观其变,于是在张浩的带领下,一支不足百人的搜查队到达了八卦教的秘密据点。 一道漆红的大门前:“开门,快开门,官府查案。”吴争大力的拍门。 “谁啊?”一老叟慢慢将大门打开。门开一缝,吴争***身上前,掏出令牌,对老叟道:“官府奉命查案,此刻要搜你的家,不要阻扰,叫这屋子里的人都出来。” “回官爷,这院子里只我一个人,其他家眷都回乡探亲去了,只剩下老夫一个人看家。”老叟道。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吴争招了两人看着老叟,叫上其他人大喊:“给我搜,仔细的搜。” 唐多慈哑言失笑,她第一次看到沉默寡言的吴争表现出这一面,不管是何时代,是何地点,甚至不管是何时空,战乱战争永远是百姓最最厌恶的,不管是何原因,是何目的,用百姓的鲜血去完成一己私欲是多么可耻的事情。 派出去的士兵陆续汇报,屋子里没有发现一人,亦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物品。 吴争张浩的脸色越来越暗,只要唐多慈依然和悦的瞧着这一切,老叟察言观色发现唐多慈是一个面善之人,于是上前问道:“敢问夫人,这官府夜晚搜百姓家是为了什么?” “朝廷丢了东西,皇帝大怒,我们做下人的就得做事啊!你家已经是第二十四家了,都没找到啊。” “这样啊!”老叟道:“还请相告朝廷丢了什么如此劳师动众的!” “银子,好多好多银子,老人家知道它们在哪里吗?”唐多慈微笑道。 “这我一个足不出户的老头子怎么会知道呢?夫人说笑,说笑了。”老叟赶忙道。 “哦!”唐多慈眼睛笑的都眯成一条缝了,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但是我有预感在你家的院子里能找到啊!” 老叟一听立马跪立在地:“夫人可不能乱说,这可是杀头的重罪啊!” 唐多慈夫妻老叟:“你跪的太早了,老人家,我还什么否没找到呢!” 士兵都都回来了,列队站整齐,毫无收获:“这回轮到你出马了,宝贝。”唐多慈从怀中掏出一块腊肉,喂给那条叫宝贝的狗。 宝贝三口两口吃完腊肉,然后自然就将唐多慈当成了朋友,唐多慈拉着他对吴争道:“我带宝贝再去搜一搜,你们且在这里等着。” 众人眼瞧着唐多慈牵着狗进去房间搜索,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一会儿她就出来了,笑着问老叟:“老人家,你们主家是做什么的啊?” “回夫人,做丝绸买卖。”老叟道。 “如此说来,家里没人当兵啦?”唐多慈道。 “没有,夫人。”老叟道。 “既然没有,那......”唐多慈将一直背在后面的手拿到前面来:“那这是什么?”众人顺着她的手一看,赫然是底部印着兵字的白银!“没有当兵之人,怎么会有饷银呢?” “这......”老叟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将他带下去吧!这是嫌疑人之一!”唐多慈道:“可以审问,不可动刑。”一小队长领命将老叟带走了。 “这条狗真这么有用!”张浩吴争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齐齐道:“饷银在哪里?快带我们去!” “饷银,哪里有饷银!”唐多慈淡淡道:“这个银子是我向林知府借的,要还的。” “这么说这院子没有饷银?”张浩道:“你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没什么?这么大的宅院居然只有一个人觉得很可疑,想仔细搜查一下罢了。”唐多慈道:“你们将整个屋子里所有的衣物鞋帽都给我翻出来。另外将这个宅院的长宽高都给我测出来。”她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吴争等人不知何用意,却还是照着做了。 一盏茶的功夫,院子中央一推衣服堆成了小山形状,唐多慈指着这些衣服道:“这么多衣服,居然只有一个人住,谁信啊!”她上前挑出一件,扔给宝贝:“拿去玩吧!一会儿就看你了。” 林江的侍卫很快将房屋测量完毕,结果呈给唐多慈,她微微一笑:“楼高一百一十四尺,而房间和楼板加起来才一百尺,差了十四尺,那十四尺哪去了?” “房顶上有暗层!”吴争恍然大悟:“来人搜房顶。” 快到子时,云雾已经散尽了,月亮露出半圆的脸,四周的天空出现了一派晴朗的夜景。唐多慈仰望星空,故作神秘的掐指一算,今日真是擒拿贼人的好时机啊!兄弟们跟我走!她慷慨激昂,将士兵们的兴致点燃到最兴奋饿状态。 唐多慈牵着狗走在前面,后面一行队伍跟着她夜行在通州的街道上,宝贝将一行人带到了围墙之下,可以发现,那处墙被磨蹭过了,很可能就是八卦教徒们为了不引人注意进出这座宅院的地方。 吴争先越过墙,将狗接了过去,在张浩的帮助下唐多慈也小心的爬过了围墙,接着一小队的侍卫都跟着爬了过去,过去之后宝贝无比坚定的往前走着,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牵引一样。 宝贝带着一行人穿过了街道,来到一排低矮的房屋旁,经过了这排低矮的房子,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小巷,张浩首先沉不住气了:“你真的这样信得过这条狗,它走哪里我们就走哪里,像个傻子一样。” 唐多慈没有说话,依旧牵着狗,越走越快,八卦教那帮家伙似乎很喜欢偏僻的小路,弯弯曲曲,拐来拐去的。 终于宝贝在一片空地上徘徊起来,它竖着耳朵,原地转了几圈,站在哪里,汪汪叫着:“这狗怎么了?”张浩问道。 “应该是气味在这里消失了。”唐多慈有些懊恼,这里显然什么都没有,若真是这样,今晚上的功夫就白费了。她蹲下来温柔的抚摸着宝贝的狗头,柔柔道:“宝贝,再也闻不到了吗?” 宝贝好像听懂了,温柔的舔了舔她的手。“那好吧!以此为中心,方圆一百里给我搜!任何可疑的人可疑的事物全给我抓起来!” “你就这么信任这条狗?”一行人站着没动,吴争替大家问道。 “不要小看了它,它的嗅觉灵敏度是人类的一千倍以上,我的意思是它能闻到我们人闻不到的气味,能不可信吗?而且宝贝是很聪明的狗,我只训练它一个时辰它就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完全信任它。” “好吧!大家仔细搜!”吴争命令道。 ------------ 第二十二回 惊变 唐多慈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林江府上发生了一件事情,而这件事使一桩追查朝廷失窃饷银案最终演变成一桩流血事件。 林江一度很自信,因为他是进士前三甲,被公认为朝廷最有学问的人,朝廷后台很硬,可他没有想到他的一番动作会令八卦教的造反大计提前发动。 红门大院的守门员老叟被唐多慈命令带到林府,她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动刑,林江听了侍卫的报告同样认为这个人有很大的嫌疑,于是连夜提审他,不审还好,一审老头竟然自杀了,他自杀倒是一了百了,林江却不平静了,老叟的行为只能说明四个字――畏罪自杀。 他畏罪自杀不要紧,林江想要追查的线索断了,线索断了也不要紧,那老叟竟然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拼着最后一口气为同伙发出了信号。 这下,林江彻底陷入了绝境,没兵,连敌人何时找上门来都不知道。但,面对这一切,他没有屈服,依然毫无畏惧的留在这里,因为留在这里,是他的职责。 那厢,唐多慈令人四下搜索有无可疑线索,不一会儿,便有侍卫来报,据此五十里内河边有许多凌乱的脚印和没有燃尽的火把,还有几条船停泊在那。 这一折腾,天刚蒙蒙亮,一个并不忙碌的码头呈现在奔波一夜的人们面前,唐多慈满脸不悦,他望了望四周道:“这帮孙子,他们早有准备,居然想学努尔哈赤那帮人,里应外合的攻城啊!” 正当唐多慈想走近一个靠河边的小房子时,一个小男孩从屋子里跑出来,唐多慈赶忙迎下他,友善道:“乖孩子,这几条船是你家的吗?” “是啊!”小男孩天真道:“我们家有好多船呢!” “撒谎可不是好孩子,我明明看见这里就那么几条船。”唐多慈摸了摸男孩的头:“你家里有大人吗?” “我爹不在,只有我娘,我爹昨晚上就把船驾走啦!”男孩道。 唐多慈从怀中掏出一个铜板放在小男孩手上,问道:“告诉姐姐,你爹是不是跟这个人一起走。”她给男孩看的便是王伦的画像。 “就是,还有好多人,这个伯伯好凶啊!我不喜欢他,我娘也不喜欢他,但是他给了好多银子,所以我爹只好给他撑船了。”唐多慈与张浩对视一眼,这个王伦果然是幕后黑手,八卦教所谋之事果然大逆不道。 “你爹跟你娘说要去哪里了?何时回来,姐姐也想请你爹给姐姐撑船。”唐多慈和悦道。 男孩摇头:“凶伯伯没有告诉爹爹,爹爹也就没有告诉娘。”正说着,一个妇女声音响起:“小兔崽子还不快回来吃饭,一会儿就凉了。”说着追了出来。瞧见自家孩子正跟一群陌生人说话,立刻赶来,警惕问道:“你们是何人?” “大婶,我们想租船,所以问问这个孩子。”唐多慈微笑道:“我听说这方圆百里你们家的船最好,船老大人也好。” 妇女见唐多慈面善,又怀着身孕,以为是官家太太,面色和缓下来:“是啊。夫人,我们家船是好,可惜孩儿他爹出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这样啊!我们不急!”唐多慈道:“对了,你家的船是什么样子,这样我派下人来看船就知道你家船老大回来了。” “是黑色的画着红道道。”小男孩抢着回答:“船舱是双开门的。” “好了,知道了,告辞。”唐多慈带着众人离开了,连夜的追踪使得每个人的身体都累垮了,此刻精神完全松懈下来,全身便感到特别疲惫,特别是唐多慈正怀着孩子。 众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林府,还未进去,吴争突然命令众人停了下来,他发现林府守门的侍卫换了,换的还是他从没有见过的人。 唐多慈听闻顿感不妙:“可能最坏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反了。” “这可怎么办?林大人会不会有危险?”吴争很是着急。 “目前瞧这架势只是控制住了林知府,性命暂时无忧,目前最大的麻烦是我们手里没兵。怎么跟他们对抗。”唐多慈询问道:“我不了解牡丹的制度,你们说说该怎么办,要向谁报告向谁借兵?” 似乎哪条路都不通了,唐多慈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忽然,张浩眼睛一亮:“我们可以写封信送给朝廷,顺便借兵。” “没用,朝廷不会理会我们这些无名无姓之人。”吴争打断他。 “笨蛋,我们可以用林知府的大名写这封信。”吴争道:“兵部尚书是先父好友,我向他说明情况,向他借旗牌。”在牡丹,朝廷是绝不允许地方拥有士兵,所有的军队必须由国家统一管理,统一指挥。 “好。就这么办,张浩你负责联系朝廷,吴争你带走一些人找到那艘船,估计里面的人不会太多,但是最危险人物王伦在里面,他很有可能知道那十万军饷的下路,所以不要打草惊蛇,监视他们,密切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至于我嘛......”唐多慈诡秘一笑:“准备上演一番英雄救美的大戏!” 吴争张浩各自带人走了,留给唐多慈不足五十人。 在他们商量对策的同时,林家大院里,正上演着惊心动魄的一幕。 大约一百名身穿铠甲手持利刃的士兵整齐的站成两列,林江以及林家家眷被围在中间,一个满面书生样的领头人出场了,扑面而来的杀气让林江打了个寒颤,他意识到,命不久矣。 谁知,那人突然哭丧着脸,向林江以及林家家眷哭诉:“我也不想这样做啊!怎奈当朝的皇帝冥顽不灵,不停劝告,七七四十九劫难便要来了,好在我是天帝最信任的使者,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亲友被那个愚蠢的皇帝害死啊!” “我不想杀人,只要你们发誓归入我八卦教,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们的敌人只有龙椅上的皇帝,我会立刻放了你们,怎么样?” 说着,又将狭长的眼睛一横:“不过你们若是誓死效忠狗皇帝,我可以成全你们,将你们斩首示众。”他的话说完了,等待他的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在暴力和死亡威胁面前,沉默的永远是大多数。 就在这沉默时分,一道声音闲闲的传来:“忽悠,您就接着忽悠吧!” ------------ 第二十三回 各自为战 “忽悠,您就接着忽悠吧!”唐多慈命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卸了门口守卫的武器,探听了里面的情况。 她清楚的认识到反贼的下一步便会杀了林江,占领巡抚衙门,然后接管通州城内的所有防务,将这座离汴京最近的县城当做造反的大本营。所以林江不能死。 领头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来者何人?”随着他的呐喊,上百条长枪的枪口对准她,只等一声令下。 “我是天帝的女儿。”唐多慈丝毫没有慌乱,只是平静对领头人道:“天帝派我下来警告你们,七七四十九难已经过去,决不允许滥杀无辜。” “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冒充天帝的女儿,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吗!来人给我拿下!”一群手持长枪的士兵开始靠近唐多慈。 唐多慈不退反进:“谁敢!胆敢忤逆天帝,你们不想活了吗?”她一声暴喝,阻止了士兵的前进,但见她粉面红唇,生的端得好看,隐隐还有一股清正之气,使得士兵们不再上前。 见此状况,领头人暴怒:“你凭什么说你是天帝的女儿?” 就怕你不问!唐多慈哈哈大笑:“就凭我知道为什么鱼游在水里,鸟在天上飞,我知道为什么会有白天黑夜,为什么大地会振动,为什么山会喷火,为什么有的生的是蛋,有的生的崽儿。你们知道吗?这些都是天帝告诉我的。我还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你说我在想什么?”领头人本能的问上一句。 好,就怕你不问。“你在想,我是假的,不是天帝的女儿对不对?”唐多慈一脸笑眯眯的。 领头人一头的汗水,他已经明白自己进了圈套,承认唐多慈是对的,岂不是承认了她是天帝的女儿,若不承认,岂不是又证明了她是天帝的女儿,没有说谎,天帝的女儿自然要比使者更加有信服力。一众士兵都瞧着领头人,还有一个缺心眼的问:“使者,她到底说的对不对?” “对个屁,你们还不将她给我拿下。”下字还没说完,突地,一支利箭飞来射穿他的喉咙,他两眼圆瞪,嘴一张一合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汩汩的鲜血冒出来,死了。 唐多慈抓紧时机,趁一众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赶紧道:“看吧!这就是忤逆天帝的惩罚,你们还不赶紧放下武器,否则下一个死去的人就是你们。” 士兵们确实慌了,纷纷卸下武器,这时,唐多慈带领的林府侍卫从高墙上一跃而下,将投降的士兵围住。 对于是否该杀那个领头人唐多慈丝毫没有心软,假装善良,她相信即使在现代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劫持人质并且时刻威胁人质安全的歹徒,不能生擒只能除掉。 死里逃生的林江并没能高兴多久,因为他面临的是真正的绝境,控制住这一百来人对整个战局丝毫没有帮助,八卦教徒起码还有上万人藏在通州城和汴京,他们在暗处,实难应付。 八卦教的教主王伦确实还没有走远,他带着几名随从沿水路走到了丰城,这正是进入汴京的水路路口,随时准备潜入汴京,同时他们也获得了一个消息,前往林江府的教徒们被擒住了。 随从们很慌乱,王伦的眼睛转了转,发出命令:“马上停船靠岸。”随从们还以为他是有事要办,纷纷跟着他上了岸,其实,王伦想到既然一个据点暴漏了,那么他的行踪很有可能也将会暴漏,因此他果断的决定先行上岸,再做决定。他是对的,吴争带着队伍马上要跟过来。王伦的调虎离山之计成功的摆脱了吴争的追踪,使得吴争跟着一艘没有王伦的船做了无用功。 那厢,张浩成功拿到了旗牌,还借着林江的头衔,但他依然是无助的,京城的护卫军只会保障京城的安全,通州城并没有兵,旗牌虽能调兵那也要找到离通州城最近的军队才行,通州城是乱套了,百姓们不知从哪听到的风声纷纷携家带口,准备逃离,混乱不堪,这样的通州城张浩还得确保自己不被哪个强盗给黑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无数次的有了这个念头,要是唐多慈在就好了。 林江一面出面安抚百姓,贴出布告安抚人心,称朝廷会保护他们云云,另一面组织通州的青壮年积极备战,只等张浩借兵过来与敌人一战。 林江的书房,林江唐多慈二人正在商量对策:“先定大局,而后谋动。林大人,这是我的意见。”唐多慈没有在这个国家生活多长时间,但是她一样痛恨暴力,痛恨践踏人命,痛恨邪教,那位打着天帝旗号拯救苍生的王伦聚众造反不过是为了他的野心,为了高高在上的权力,不惜百姓流血牺牲。 “目前,我们能确定的只是八卦教徒聚众闹事,劫持知府,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们会起兵造反,这样大张旗鼓的备战,只会逼反他们,受累的只是百姓,我认为,我们应该明察暗访确定他们的位置人数,各个击破。” “你说的是上策,怎奈手上没兵啊!”林江满脸忧虑。 “我相信张浩很快会带来士兵的。”唐多慈坚定这样认为,将军的后代绝不是孬种。 张浩乘船很快到达临江,他立刻下了船,赶往临江知府衙门,这里百姓一片祥和,不知危险很快降临。大敌当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冲进衙门,找到正在吃饭的方孝天,三言两语的说明情况,让他赶紧组织士兵支援通州。 方孝天不是傻子,纵然张浩讲的是真的,即将有一场大的叛乱,但是没有朝廷的支持,敌人又见首不见尾的,去了还不是送死。“就这几个人,你凭什么认定能够平定叛乱呢?” “因为我们是正义的,为了保护百姓,就是孤军,也要奋战到底。”张浩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大声道。 方孝天从张浩的回答中感受到了力量,饭也不吃了,立刻召集了少量的军队,准备向通州出发。 ------------ 第二十四回 让你小子狂 那厢,通州城的大街小巷街道墙壁上出现了很多告示,具体内容如下,都督许三多等率领边军四万人,刘二宝率领京军四万人,另命知府林江以及巡抚方孝天率领各部共计十万人进驻通州汴京两地,沿途务必妥善接待,延误者军法处置。 这封文书自然是唐多慈想出来的,既然你能忽悠,我为何不能,她豪言,今个就将忽悠进行到底了。 在通州城内伺机而动的王伦知道了所谓大军来袭的消息,正当将信将疑之际,手下的人密报,抓到了两名出城送信的士兵,在他们身上搜到了几个特殊的蜡丸,上面再一次证实了大军来袭的消息,王伦这回真正的相信了。 这一切都是唐多慈与林江的谋划,为了将忽悠进行到极致,演戏自然要演全套。一方面明察暗访八卦教徒的藏身之地,一方面焦急等待张浩借兵前来。 正在这时,吴争败兵而归,带来了最不好的消息,王伦失踪了:“王伦在通州筹划多年,必定有消息来源,不怪你。”唐多慈安慰道。 “如此,怕是该反了。”林江担忧道。正在张浩带着四面八方招来的兵向通州城赶的时候听到了这个最不幸的消息,王伦反了。 通州,位处汴京上游,若攻取通州,汴京必是囊中之物。到处发布告只是缓兵之计,按兵不动十几天的王伦终于觉悟了,别说十万人,连十头猪都没看见!等到他听到了张浩在招兵买马的消息,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他上当了。 正在懊悔的时候,他发现,林江除了到处散发谣言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军事行动,随即判定,林江兵力不足,仅能自保而已。 王伦的计策非常阴损,他派出教徒游说城中百姓加入八卦教,七七四十九难一说弄的通州城人心惶惶。 情况马上便要不受控制了,林江找来唐多慈,问道:“唐氏,王伦造反准备多年,计划十分严密,我方兵力不足,士气很低,一时间很难攻下,这如何是好。” “形式对我方太不乐观,大人,守住就好,守住就好,等救兵啊。”唐多慈觉得命运真是离奇,她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穿越之后居然能碰上几代人都碰不上的战争,不禁仰天长叹,这是什么命啊。 林江唐多慈分析了局势,带着不足千人的队伍,死死的守在汴京的入口,挖壕沟,垒高台,另外派出其中精锐混入城中,凡是发现谣言蛊惑者,杀。凡是信了八卦教谣言蛊惑者,杀。同时派出间谍劝诫百姓不要听信谣言,多管闲事,关好自家房门。 有了这样一连串的动作令王伦雾里看花一样,你要打就打,不打就投降,有必要这么耍阴招吗? 林江认为很有必要,他是文官,不懂兵法,也没有带过兵,但多年的为官之道养成了他的一个特性,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五天,王伦首先坚持不住了,再拿不下通州城援兵就来了,他召集所有部下讨论对策,最后决定夜袭,只等夜深人静时,潜入城门附近,一举攻城。 林江断定王伦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今夜必定有所行动,他召集所有士兵,满脸杀气的下达最后的命令:“此次守城,由我亲自督战,志在守城,一鼓令下,进攻,二鼓令下,再进攻,三鼓令下未进攻,杀兵,四鼓令下未进攻,杀将。” 士兵们鸦雀无声,一贯和蔼可亲的林江大人此刻变成了阎王,唐多慈站在一旁听着林江的训话,忍不住想到,林江还真不是善类,以后少惹为妙。 说完,林江正襟危坐,等待着夜晚的来临,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番战前的总动员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深夜,月黑风高。夜袭正式开始。 林江一声令下,所有的守卫士兵以攻为守,呐喊了杀进敌军中,没有一个人后退,几番下来,王伦方面一点便宜都没占到,没往前前进一步。 即是这样,林江这边伤员负伤渐渐增多,兵力越来越少,士气越来越低,而王伦方面士兵越来越多,敌众我寡,这样打下去非败不可。 林江不这样认为,他猛一击鼓,大声道:“今夜之战,战死为止,你们的后面你你们热爱的国家,有你们的亲人,你们是正义的伟大的,为了亲人,战死为止!” 奇迹出现了,士兵们听到了林江的话,再一次士气大震,冲杀更加猛烈,在唐多慈看来,那是在玩命啊。 玩命的打法又带来了奇迹,有些时候,双方对战,求生者死,求死者生,救援大军日赶夜赶终于杀到了,几方一起形成合围之势,将反贼包围起来,一打一个准。 就这样,一张正义与邪恶的战争结束了,王伦被生擒,上万八卦教教徒被抓获,监牢里一时人满为患。 叛乱是平定了,饷银还得继续找,林江等人等不及让王伦休息休息,立刻提审他。林江正坐大堂,下方坐着方孝天,唐多慈。 “说吧!饷银在哪?如实招来,本官会为你求情,从轻发落。”林江道。 “什么饷银?”王伦虽为阶下囚,却浑然不知自己是囚犯似的,依旧趾高气昂:“我不知道,你们这帮大逆不道之人,居然这样对天帝派下来的人,死期近矣。” “事到如今,还敢嘴硬!”林江气极了,冥顽不灵之人他见过,但没见过这样冥顽不灵的。 正气的不知说什么时,张浩怒了,因为饷银,他父亲含冤而死,为了追查饷银的下落,他放下功名,不惜名声沦为盗贼,为了这些饷银,王伦发动叛乱,多少百姓得重建家园。事到如今了,你凭什么摆一副为你独尊的姿态,于是谁也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张浩脱下硬邦邦的军靴,轮着膀子向王伦砸去,边打边道:“让你小子狂,让你小子狂......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老子今天就废了你......” 没有人去阻止张浩对王伦拳打脚踢,眼见王伦身上挂彩越来越大,林江发话了:“好了,张公子,本馆继续问话。” 王伦也开始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我什么都说。” “军饷确实是我偷的,但是我不知道银子在哪里。”王伦眼泪汪汪道:“我是八卦教的教主,八卦教虽然为朝廷所不容,但是我的教徒们对八卦教忠心耿耿,我们只在一起讨论教义,以天地之道育人。” “一天刚入夜,我吃了饭正在家里休息,家里突然闯进开两个人,一个捂住我的嘴巴,另一个抽出一把刀逼在我的脖子上,低声命令我别出声,否则就杀了我。” “我脑中第一个念头是他们是异贼的内应,里应外合,那么这里的百姓都会被杀死,我虽不满朝廷对八卦教的打压,但是我还知道我是一个牡丹人,我正想拼着命高喊一声,给左邻右舍报个信,也许你们不信,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就在这时,用到逼着我的那个人说话了,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念头,立刻跟我说,别喊,我们不是异贼,大同县也没危险。从他的语气中我听出了他说的真话,于是我便没有出声,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那个人继续说,给你两条路走,一条立刻去死,一条,帮我们做一件事,事后会给你一大笔银子。没时间给你想,干还是不干,说着刀又逼近我脖子一些。” “我问他要我干什么?怎么干,他告诉我,他们抢劫了军饷,要我帮他们运出城,而且事成之后会将给我两万两银子。两万两银子啊!我能不动心吗?朝廷贪官压榨我们,我们拿他点银子怎么了?于是我立刻答应他们。” “他们要我以八卦教的名义起誓绝不背叛他们,我起了誓,加入了他们,等风声过去,便让我的教徒们将银子带出了大同县,交给了他们。” “谁知,银子运完了,我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们了。所以,我根本不知道银子在哪?”王伦终于讲完了。 “他们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知道吗?”林江问道。 “不知。” “他们窃取了饷银之后藏在哪里?” “不知他们又说通了谁将银子藏在军队的粮草里,粮草堆得一座座小山似的,谁也想不到里面会藏着军饷。” “你帮他们将银子运去哪里?” “安庆。” “你说的可是实话?” “句句属实。”王伦道:“不敢期满大人,我也知必死无疑,但我的教徒们还请大人求情,从轻发落。” 哼,林江微怒:“这么爱惜教徒的人怎么会带着他们走一条死路?你发动叛乱,到底是为何?” “是天帝的启示。”王伦道。 “天帝!天帝!”林江音量突然提高:“那天帝有没有告诉你会失败呢?” “回大人,没有。”王伦认真道。 “简直是愚不可及!”林江不怒反笑:“天帝是如何给你启示的呢?不会是托梦给你吧。” “天帝便是本教的创立人,他开创了八卦教便云游四海,只有需要给我们启示的时候才会回来。”王伦道。 又一个被忽悠的人,这是唐多慈等人的想法。 王伦被带走了,林江问众人:“你们如何看?” “去安庆走一趟,势在必行。” “好,明日出发。” ------------ 第二十五回 死亡的阴谋 安庆,地处偏僻,人迹罕至,四面环山,有天然的抵御外敌的屏障,无军队驻守,是牡丹国最靠边界的地区。 张浩唐多慈二人准备出发安庆,一探究竟,还未出发,画舫的荷花姑娘再次来访,她瞧见唐多慈很是激动:“唐姑娘,你一定要帮我。”她的手颤抖的一直停不下来。 “慢慢说。”唐多慈则平静道:“我会帮助你的。” “今天早上我又收到了一封信,给你看看,这是我不认识的笔迹。”荷花边说边将信递给唐多慈。 唐多慈接过信,念道:“今晚亥时到思文茶馆左边第三个柱子旁边等我。我会告诉你父亲的下落,若是你担心有何危险,可以带上两个人,记住,只能带两个,不能是官府的人,否则你讲永远都见不到你父亲。知名不具。哦,真有意思,荷花姑娘,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是一定要去看看的,这关系到我父亲的安危。唐姑娘,你能陪我去吗?出了这事我实在想不到谁能帮我,毕竟是有危险的事。”荷花充满乞求的目光投降唐多慈,然后又略带疑问的问:“不知张公子能否同行?” “去,咱们一定的去,正好我不是官府的人,管他什么妖魔鬼怪,只要跟案子有关决不能放过。”张浩激昂异常。 “万一是个阴谋怎么办,我身上可是有两条人命啊!”唐多慈犹豫:“请林大人先去安排几个暗哨在附近吧!否则我可不敢去。” “这个好办,我会派吴争暗中保护你们。”林江道。 荷花起身告辞,面带忧虑道:“多谢二位了,说实话,我并没有什么人是可以依靠的,我先回去,到时来找你们。” 唐多慈起身回答:“行,可不能迟到啊。” 唐多慈站在楼上,望着荷花的背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多标致的姑娘啊!本应被好好的体贴着,如今却落得这样的境地。”张浩感慨着:“比每天一本正经的某人强多了。” 唐多慈知道张浩说的是自己,倒是笑呵呵道:“千万别被一个女人的美貌所迷惑,你看不到她里面藏的是什么心肠,内心美永远比外在美重要,武则天为了权力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她是美貌的,钟无艳相貌丑陋却能在大难来临时保家卫国,你啊!这么好色,仔细死在女人手里。” “你这女人就知道抬杠......”张浩气极。 时令九月,又逢旁晚,经历过战乱的接到杂乱无序,长长的街道几乎没有行人,张浩驾着马车,荷花唐多慈坐在车厢内。 神秘人规定的时辰还未到,他们三人来到思文茶馆外找到第三根柱子,他们刚到,立刻走过来一个人,看上去是个那车夫,脸色黝黑,身体结实。 “你们当中有荷花姑娘吗?”他问道。 “我就是。”荷花应答道:“他们是我的信任的朋友,不是官府的人。” “可爱的姑娘,我愿意相信你。”他道:“我也是受命于人,不得已啊!”这个男人说完打了一声口哨。只见一个乞丐牵着一辆马车从胡同里走出来,到了跟前,乞丐恭敬的打开车门,坐车一个请的手势。 然后先前那个男人飞快的跳上了驾驶位置:“请上车,我会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若是上车,他们三人立刻处到一个没有支援的位置,性命会有危险,若不上车,可能就错过了知道真相的机会。张浩荷花同时看着唐多慈,等待她的决定。 “上车吧。”唐多慈无奈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唐三人无奈的上马车,还没等他们坐稳,马车嗖的奔了出去,马车会去哪里呢?到底是什么人?谁也说不清楚,面对这样的情况,任谁心中都会忐忑不安,唐多慈却依然镇定:“荷花姑娘,请记住我们走过的路,张浩,密切注意车外的状况。” 就在唐多慈等人前路茫茫的时候,林江听到汇报,王伦自杀了。邪教的首领,饷银失窃案最大嫌疑人死了,林江是脱不了干系,他第一时间感到监牢,重兵把守严加看管的牢房内,王伦吊死在横梁垂下的绳子上。 “谁,到底是谁给他的绳子?”林江暴怒。 “回大人,小人不知啊!我们怎么会给他绳子呢!”狱卒战战兢兢。 林江双眼冒着火,气极道:“你们一个个当本官是傻子吗?好好的被关在你们怎么会有绳子自杀,来人,将这几个当班的都抓起来,大刑伺候,本官倒要看看是你们嘴硬,还是本官手硬!”他少有这样暴怒,先是知道失去了唐多慈几人的行踪,几人到现在生死不明,然后是朝廷下达文书命他继续镇守通州,关于平定叛乱之事只字不提,既不加官也不进爵,最后叛乱的罪魁祸首居然不明不白的死了。不怕不立功,就怕担责任,本想轻轻松松将他往朝廷一交,审案就是刑部的事了。所以官场有句老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你不会少一块肉,少发一文钱的工钱,但多一事就多一分工作,多一分责任,说不定哪份责任没负责好被人抓到了把柄,在皇帝面前狠狠的告上一状。 所有接触过王伦的狱卒,伙夫都被抓起来问话,可是?板子打了,话也问了,问来问去,没有一个人知道绳子是怎么送进去的。 林江实在没办法,只好上书朝廷请罪,嫌疑犯王伦在牢中自杀,另外又给朝廷首辅夏言写了一封信请求帮助向皇帝求情。 夏言很快命人回信,信的内容令他大吃一惊,信上说,朝廷根本没有收到林江的捷报,京军所有的精锐都在严阵以待。 肯定是有人将捷报藏了起来,而且一定是手握权力皇帝身边的人,可又是谁能够不经过朝廷首辅直接看到并隐藏奏折呢?林江意识到,饷银的失窃绝不是几个八卦教徒弄出来的,里面一定有大文章,他焦急的等待唐多慈的消息,这件事不止干系到他的官位,弄不好性命堪忧啊。 ------------ 第二十六回 死亡的阴谋(下) 马车继续上前赶着,荷花一开始经过一条街道便能叫出街道名字,后来再也辨不清方向,七零八落的民房,让人看了眼花缭乱,荷花放弃了:“我此刻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咱们应该已经到了通州与宁远的边界。”张浩道。 果不其然,一会儿马车就出了城,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三人相继下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根挺立的树林,原来男人将他们带进了树林,四周黑洞洞的望不尽尽头,十分渗人。 这个男人说话了:“你们先在这里等着,主家马上便到。”说完扬长而去,不再管他们。荷花紧紧抓着唐多慈的手臂,哆哆嗦嗦的:“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把我们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一起杀掉?” “有这个可能,目前我们三个能联系在一起的便是饷银失窃案了,这些人恐怕就是冲着这个了。”唐多慈看了看四周道。 见唐多慈没有否认,荷花更害怕了:“那我们怎么办,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吗?” “怎么逃走,连这里是这哪里都不知道。”张浩倒是十分冷静:“放心吧!她吓唬你呢?若是真要杀我们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先呆在这静观其变啊。” 过了一会儿,森林深处透出一缕微光,那处光慢慢向他们靠近,三人都瞧见了,不约而同的死死的盯着那处光线,近了,提着灯笼的人近了,是一个老头:“我家主人正在恭候各位大驾,随我来。” 唐多慈三人又随着老头走向森林里面走,先是经过一条甬道,杂草重生,四周暗暗的,走了大约一刻钟,前方出现一扇门,门被老头推开了,昏黄的烛光下,站着一个木呆呆的人,他站在那里,不停的搓手,好像心情很激动似的。 “你们终于来了,快来,快来,这个可爱的姑娘便是荷花了吧!你的父亲是个苦命的人......”这个人说话断断续续,没有逻辑:“快来帮帮我吧......我得让你们看看在这荒山野岭中,我这个宅子可是宫殿了。” 这时有人应声点亮了宅子里的油灯,这的确是让人看了会惊讶的屋邸。到处都显示着昂贵与华丽,红漆木的桌椅家具,瓷瓶,老虎皮,摆放整齐有序,无一不显示着主人的尊贵与品位。 他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将焕然,焕然一新的焕然,你们见到我有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是的,你们想的没错,我便是八卦教的创立人。” 三人俱被震惊了,踏破铁鞋无觅处,你居然找上门来了:“将大爷。”唐多慈好像见到了就别的亲人一样亲热:“我们是荷花姑娘的朋友,我叫唐菜花,他叫张浩,你这么费尽心思的找我们到底所为何事啊?” “咳,没别的,我这个人就是爱操心,总爱为朋友着急,要是荷花姑娘的父亲肯听我的劝,肯定能活到现在啊!” 荷花一听马上站不稳了,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虽然早就有了心理预期,但是骤然听闻父亲的死讯再也支撑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我就知道父亲不在了,肯定是那天死的,我为何不早点去客栈啊!”荷花很激动,脸色惨白无力,摊在地上,唐多慈连忙将她伏在椅子上,将焕然命人上了热茶,待荷花情绪平复后才又道:“今天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我要为你做主,我不信什么官府,我就是天帝。但我不希望我今天说的事情会传出去。” 唐多慈开口道:“我向你保证,对你所说的话和事情,我会守口如瓶。”张浩也跟着点头表示会守口如瓶。 将焕然眼泪盈盈的感慨道:“你们都是好人啊!太好了。告诉你们吧......”他话还没说完,荷花突然道:“你先告诉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十几天前他是不是还活着?” “真是个心急的姑娘,我会告诉你的,不过之前我很想知道王伦怎么样了?”将焕然道。 “他很好,在林江知府那受到了公正人道的待遇,放心吧。”唐多慈回答道。 “这样就好,他是一个诚实而忠诚的信徒,现在我就告诉你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其实马荣也会盗窃饷银中的一员......” “这不可能!”荷花马上打断将焕然:“我不相信,你凭什么这么污蔑我的父亲,他是一个好人。” “我只能说他之前的确是个好人,在遇见一个女人之后就变了,这是一个很恶俗的故事。虽然你不愿意我还是得讲给你听。”将焕然柔声安慰着:“事实的真相是真相,阿荣确实是盗窃了饷银,但不能否认他是一个好男人,也是一个好父亲,你会体会到这一点。” “阿荣是第一批被派到大同的驻守士兵之一,那个时候我们就认识了,志趣相投,很快成了好朋友,对了,我此前是一个穷困潦倒的教书先生。男人嘛,日子久了没有女人也不行,加上阿荣早就丧妻,一个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兰花,那真是个温柔美丽吐气如兰的姑娘,阿荣是真心喜欢他,为他在大同置办了宅院,只要姑娘一点头,立刻迎娶她。” “明媒正娶一个姑娘下聘礼,此前为兰花赎身已经花光了他的所有积蓄,置办宅院的银子也是四处借的,实在没办法正好有一伙人企图窃取饷银找到了阿荣,起初阿荣是不答应的,但是知道了他们的秘密还能活吗?自己活不了兰花也会在活到那个肮脏的地方,最后阿荣答应了他们。暗中协助那些人窃取了饷银。” “饷银到了那帮盗贼的口袋后,他们很快兑现了承诺给了阿荣一大笔银子,成了盗取饷银的犯人,他不敢再呆在大同,带着兰花打算找一个无人相识的地方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他跟我说过日子稳定下来会接你过去,谁知,朝廷下了大力气查找犯人,连无故失踪的阿荣也不能幸免,知道自己连累的女儿之后阿荣更加心怀愧疚,他找到了我并告知一切,希望我能帮助他救出女儿,我答应了他。” “本来想好第二天就出发去通州寻找你的下落,刚要动身阿荣又找到我,告诉我,出事了......”这明显是讲给荷花听的。 ------------ 第二十七回 雄辩脱险 “出什么事了?”张浩荷花异口同声问道。 “他心急火燎的找到我,告诉我那帮人又找到他,让他将饷银运去一个地方,身家性命都在那些人手上,阿荣不敢不从,但是你们也知道运送饷银的风险多大,朝廷的追查一直没有停止,万一被发现,那便是凌迟的死罪。” “阿荣表面上答应他们,私下里找到我,告诉他要逃亡,不会帮那帮人运送饷银。他很慌乱,完全不似之前神气活现的样子,正在我们研究如何逃走的时候,兰花走进来,她说,她早就知道了阿荣的银子是怎么来了,既然这样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那帮人,那十万饷银便是我们的了。” “我和阿荣都惊呆了,想不到一个弱女子竟然会有这样冷静的城府,让我自愧不如啊!”他边看着唐多慈便说这句话:“我们一商量只有这样做才能以绝后患,待风声一过,改头换面,我们就是富翁了,就这样,我参与了他们的计划。” “两天之后,那三个人来找阿荣,我们按照计划用几杯毒酒杀了他们,得到了饷银。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只知道我杀了三个人,真的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在埋葬他们的时候发现了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将焕然径直取出一个木头盒子,取出三块木牌交给唐多慈:“这是他们身上的东西,你一看便知道,这是出宫的令牌,他们是宫里的太监。” “宫里的太监为何要盗取饷银我没有多想,我们三个人将饷银藏在一个隐秘的山洞中,那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藏了两年,朝廷追查的风声过去了,我们三个又凑到一起将饷银运到了海外,用这些银子在海外过着富足的生活。” “但毕竟是外乡,加之阿荣担忧女儿的安危,执意隐姓埋名的回来,换另一个身份生活,于是我们修建了这座宅院,隐居了一段日子之后你父亲便出发大同去找你,多方打探知道了你在画舫中生活,托人给你捎去信,约你见面,可惜......”将焕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们从来没有快乐过,总是战战兢兢的过日子,我想你父亲死了反而解脱了......” “那些人不知怎么找到他,问他饷银的下落,阿荣为了保护我,誓死不肯说,便被他们杀害了......”将焕然有些哽咽:“他们可是朝廷的人我们怎么惹得起,我劝过他的......” 将焕然不在说话,偌大的房间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这漫长的讲诉令在场的人都不自觉的屏气凝神的倾听,一批十万的饷银,竟有这样一波三折的境遇,再想起因此而牵连的众人,不禁唏嘘。 “于是你痛恨朝廷,便暗中指使王伦带领八卦教的教徒造反,是吗?”唐多慈轻轻问道。 “没错,是我。”将焕然大声道:“凭什么朝中官员贪污无数,百姓辛苦所得要交给他们,凭什么皇帝居庙堂之远,拥有生杀大权。我的教义主张仁,信,爱,我们要做这个国家的主人,这有什么错!有什么错!若不是遇到你们,我们会成功的。”他越说越激动。 “你错了。”一道很平静的声音响起:“即便没有我们,厌恶战争的人们也会将你们打败,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你没有尊重这个国家的法度,是小人心思,这个国家和平没有战争,你破坏了这片安宁,你去看看那些因为而无家可归的百姓,看看因为你而即将面临刑罚的教徒。你认为你做的对吗?你说的没错,你的教义也没有错,错的是你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发动了一场错误的战争。” 啪一声,一个精致的茶碗摔在地上,将焕然一下子从椅子上串起来:“若是我成功了,你们会知道牡丹是多么伟大的国家。人人当家做主百姓才会生活的更好!” “你是对的,我承认你是这个国家的少数掌握真理的人,但忽略了一点,这里的人们被奴役惯了,他们会接受你的观点吗?”唐多慈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穿越过来的,这些观点明明是现代人才有的。 “你想象中的国家也不是不可能,若是你安心的做教书先生,努力的启发民智,或许有一天它会到来。”唐多慈将革命先辈的经验说给将焕然。 “启发民智......启发民智!”将焕然口中反复重复着,继而大笑:“你说的没错,民众愚昧啊!想我枉读诗书居然不如你一个小丫头!” “你从心底里就不相信你的教徒心智,若是相信他们便不会欺骗他们什么七七四十九难,而会将你的理想告诉他们,尊重他们。”唐多慈将他如何救出林江告诉了将焕然:“你看,若是你说了实话,我能轻易的将他们骗的投降吗?” “未来一定会有一天,这个国家会变成你理想中的国家,到那个时候毕竟有一场流血的争斗,那场争斗是值得的,是看的见未来的,但不是现在。”唐多慈听着将焕然的理想,完全理解了他的举动,并深深为其惋惜:“我听说过一句话,我想你会懂,欲享文明之福,必经文明之苦,这个苦就是革命。” 荷花张浩听着两个人争论了半晌都没听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一个认同对方却说不该造反,一个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竟然说造反无罪...... “革命......”将焕然突然哈哈大笑:“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一个懂得我的人,原本还想将你们引来,杀了你们。此刻我改变主意了,你们走吧。” “我可以将饷银还给朝廷,也可以告诉你们幕后主使是谁,请你们答应我一个请求,放过那些教徒。”将焕然气势早就颓然灰败了,在之前的讲诉中唐多慈猜到他对自己和张海不会存善意,所以费尽脑筋从心里上压倒他,获取一线生机。 “我尽力,但是王伦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的。”唐多慈说的是实话。 “我知道,他已经自杀了,是我安排的。”将焕然道。 ------------ 第二十八回 一次冒险的旅程 “你早就想好要王伦顶罪,以此脱身吗?”唐多慈冷笑置之:“既有改革之志,却无改革之行动,将大伯啊!听我一句劝,还是教书先生最适合你。” 这几句话轻蔑至极,将焕然也是不怒:“在创立八卦教之初,便做好了这样的打算,若是能成事,这世上便是一片清明之世,若不能成事,我死了也是拜拜送死。因此,才隐姓埋名离开。”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唐多慈道。富丽堂皇的大厅内,几人各有各的心思,将焕然是否真的会放他们走,谁也不敢断定。 兰花哪里去了,显然那些银子都被花掉了,将焕然费心机的引他们来就是为了讲一个故事吗?显然不是。但是唐多慈不敢问,在这里呆的时间越来生命的保障越低。 “将伯伯,我们不会将这里的情况传出去,还请告知朝廷里组织窃取饷银的那个人是谁?”唐多慈这样一问,张浩心里一紧,追查多年的案子终于水落石出了吗? “是朝中的掌印太监刘瑾。”将焕然目光灼灼:“这是阿荣告诉我的,阿荣也是被他杀掉的。” “刘瑾?”唐多慈皱着眉转头瞧着张浩:“你觉得有可能吗?一个掌印太监权势一定很大,想要贪污必是简单之极,有必要窃取饷银吗?” “确实有蹊跷!”张浩道:“你有证据吗?” “那几爪牙多次提到刘公公如何如何,有能力有胆量窃取饷银的除了掌印太监刘瑾还有哪个刘公公?”将焕然道:“你们手上拿的那几块令牌便是证据,阿荣暗中查过,他们正是刘公公的身边人。” “即是如此,多谢将伯伯如实相告,我等告辞。”说着三人一同起身向将将焕然告别。 “且慢。”将焕然叫住他们:“我会叫人送你们回去,荷花姑娘就留下住几天吧!我是他伯伯。正好还有些她父亲的事情与他说说。” 荷花一听到马荣便眼泪汪汪的:“唐姑娘先行回去吧!多谢陪我走一趟,我也想更多的知道父亲的事情。” “那好吧!你保重。”唐多慈微微一笑,跟随着一个仆人走出去,门外照例是提着灯笼的老头带他们走近那片森林,走了一段路,又瞧见了那个带他们来的马车。驾车人正在等着他们。 马车吱呀吱呀缓慢的驾走了,老头提着灯笼目送着马车远去,脸色露出诡秘的笑容。马车行了一段路,一上车便闭目养神的唐多慈慢慢的睁开的眼睛,凑近张浩:“你与他比功夫如何?” “不如他。”张浩低声道:“你看出蹊跷了?” “我想再回去瞧瞧,荷花可能有危险,他说的话也不能全信。”唐多慈低声道。 “我来想办法。”张浩咪咪一笑:“我做了梁上君子多年,银子没拿着一文,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倒是学了不少,看我的。”说着走出车仓,边听他道:“大叔,大叔,内急啊!停车方便一下。”不一会儿车停了,再过一会儿,张浩大喊:“出来吧。” 唐多慈走出车仓,驾车人一动不动的躺在车架上。“咦,你用的什么方法?迷香吗?这世上真有迷香,我原以为是武侠小说瞎编呢?迷香不符合生理常识啊!”唐多慈激动的问张浩。 “天机不可泄露。”张浩得意道。 “切,不说拉倒。把他绑起来吧!你回去给林江报信,让他派兵过来支援我,我回去救荷花。”时间耽误不得,她没有多说废话。 张浩闻言开始到处找绳子,唐多慈挺着肚子站在车架上,回望着来时的路:“来到这里的路你还记得吗?若是我估计没错的话你来回得一个时辰,但愿不要有何变故。”正说着张浩没有答话,唐多慈疑惑的回头:“喂......” “叔叔武功不错嘛!”唐多慈笑嘻嘻道:“我跟她不是一伙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用经过我同意。” “唐菜花,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忘了在你无家可归的时候是谁收留你,给你饭吃啦!你忘了谁陪你爬山涉水的查案啦!”驾车人还没反应,张浩先不干了。但他不敢乱动,他明显的能感觉到驾车人的刀一点点的逼近他的脖颈。 “你激动个屁,这位好汉大叔根本不想杀咱们,要杀早杀了,是吧?好汉大叔?”唐多慈笑嘻嘻问道。 “主人要我在半路上杀了你们,我还正犹豫呢?没想到你们先动手了,若不是早有防备,还真栽在这小子手里了?”驾车人阴狠狠道。 “大叔,你我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何必这样大动干戈呢?要不你放了我们,咱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谁不是在这世上讨生活,都能理解,互相理解啊!”唐多慈劝道。 “大叔想想看,朝廷无时不刻不在追查着饷银,这不只关乎到朝廷的脸面,还有十几个大官的命运,就算你杀了我们还会有下一个人还调查,保不准查到你家主人,连你也得一同栽进去,还不如你放了我们,帮助我们抓住将焕然,戴罪立功。我保证朝廷不会为难你。”唐多慈劝说驾车人转当污点证人。 “再说,我心里跟明镜似的,窃取饷银的案子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最近才被雇佣保护将焕然的,可是你若是帮助他杀了我们便是妨碍朝廷办案,那可就是重罪啊!”唐多慈继续道。 驾车人一言不发的听着唐多慈的滔滔不绝,他确实被唐多慈的话说的一点点的动摇了,是啊!主家犯得是诛九族的死罪,我犯不着跟着他犯险,到哪里找不到好主顾,可惜,找不到给这么多银子的了。 瞧见驾车人犹豫不定的脸,唐多慈再接再厉:“若是大叔帮助我们抓到将焕然,我保证大人起码不少于一百两银子奖励你。”走江湖不就是为了银子吗?给将焕然当牛做马也是为了银子,谈钱是最实在的。 果然,驾车人动容了:“一百两银子,你保证?” “我保证,我保证,抓住了将焕然那是十万两银子的事,区区一百两算的了什么!”唐多慈赶忙道。 ------------ 第二十九回 一次冒险的旅程(下)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问到这里唐多慈知道,事成了大半。于是赶忙道:“因为好汉大叔的实力啊!你想啊!你一个江湖豪客武功高强,捏死我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何况我还有孩子,就算不为我想,也得为自己孩子想想啊!若是我背叛了你,你肯定天涯海角的追杀我,我可不敢啊!” “嗯,算你有眼力。但愿我没看错人。”驾车人放下匕首,放了张浩。 “既然大叔明智的弃暗投明,张哈赶紧的带着大叔去跟林江大人说明这里的情况,派兵增援,我先回去摸清情况。”唐多慈马不停蹄的安排,一刻也不耽误:“还有我怀疑马荣藏了一批银子将焕然不知在哪,所以才将荷花叫来,你最好去一趟画舫,将阿荣的遗物取来,里面也许有线索。” “好!”张浩立刻应道:“你要小心。” “放心,我有自保的能力。”唐多慈微微一笑,按照原路返回。 唐多慈尽量隐匿身形,缓慢的向那林中豪宅走去,好在将焕然自诩他的宅子没人敢进,是以根本没有看大门的。 唐多慈不费吹风之力的闯进豪宅,真是一所空荡荡的大宅子啊!高高的天花板望不到尽头似的,突然唐多慈有一种感觉,这个豪宅,好像现在的教堂,难道将焕然是穿越过来的,看着不像啊! 轻手轻脚的查探这个像教堂的宅子,忽然一声声微弱的声音传出来:“活佛,求你了......” “马家有女初长成啊!貌美端庄,体态轻盈,哈哈,马荣那小子还背着我去找你呢!哼,真是找死!”是将焕然的声音。 “是你把爹爹害死的?一定是把爹爹害死的!”荷花的声音徒然变的尖锐,好像恢复了力气一般:“你这个畜生,我要为父亲报仇!” “哼,报仇,凭你?你爹的女人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别说他一个女儿了,你就乖乖的从了我,做我第一百二十八个小妾吧!哈哈哈”一阵碰撞的声,稍过了一会,只听哗的一声,衣料被撕开的声音。 “活佛,你要注意影响嘛......外面还有人呢!”唐多慈一边心里骂着畜生,一边推开房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哦!” 好事被人打断,将焕然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随手操起一物什挥向唐多慈:“不管是谁,都给我滚出去!” 唐多慈利落的躲开袭击:“将伯伯,我这人就是闲不住的人,啥事都想问个明白,麻烦您先把侄女放了先。” **未满的将焕然终于发觉不对劲,转头看向门口,发现站在门口的人是唐多慈,愣住了:“你......” 荷花得到机会爬出将焕然的身下,**的身子青一块紫一块的,显见是挣扎中受了伤,唐多慈皱了皱眉,一股不明火升起,好像触动了唐菜花的在牢中被**的身体记忆,这个变态。 “对,是我,我还没死。”唐多慈冷笑,怒了:“见过变态的,没见过你这么变态的,一百二十八个,你怎么不精尽人亡啊!” “王大呢?”将焕然**着身子,狠眯着眼,走向唐多慈:“王大真是的可心的,知道我没玩过孕妇,特意给你留条命是吧?” “不要啊。”缓过神的荷花挡在唐多慈身前,苦苦哀求:“你玩我吧!我愿意,不要伤害她,求你了!” “王大?我不知道谁是王大,若你说的是那个赶马车的,就凭他想杀死我?还得等上一百年!”唐多慈冷笑:“你也不想想,我一个孕妇,竟然有胆量到这荒山野岭来,我凭的是什么?” “你凭什么?”将焕然来了兴趣,问道。 “知己知彼而已。”唐多慈看着将焕然:“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你,因此你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找出破绽,既然有那么多说不通的地方,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呢?你既然不心存善意,我为何又要相信你的车夫呢?” “伯伯,不要以为人人都是傻子,人在做,天在看,纵然你自称天帝,也逃不过人间正道的惩罚。”唐多慈道。 哼,将焕然哼了一声,眼瞧着唐多慈施施然的坐在椅子上,他披上里衣:“卖弄完了,你也该受死了,女人,会生孩子就成,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我承认我知道的太多了,可将伯伯一定不希望我早死的!”唐多慈笑道:“除非你不想找到那批失踪的银子了。” “银子,你知道银子在哪?”将焕然果然竖起了耳朵,心中的杀机缓了缓。 “银子在通州城的一所宅子的天花板内......”话未说完,将焕然打断了她:“你若只知道这个,还是要死。” “我只知道这个还敢跟你谈条件吗?那个天花板是我找到的,里面的银子确实是没了,不过我却能找到。”唐多慈道。 “快说,在哪里?”将焕然立刻问道:“你告诉我,我不杀你。” “此刻还不能告诉你,免得你过河拆桥。”唐多慈故作神秘一笑:“知道你心里还不相信我,你还记得马荣留在客栈的那些东西吗?还有给荷花的信,那些银子的秘密就藏在那里。” 这下,将焕然不免信了,懊恼不已,当时怎么就不回去检查一下客栈里的东西呢?他记得在杀死马荣时没问出银子的下落,于是想他这么疼女儿一定会告诉荷花,可今日一见,荷花显然并不知道银子的下落,原来是马荣留了暗记。 “你想怎么样?”将焕然问道。 我想怎么样,当然想拖延时间,等待救兵,这是唐多慈心里想的,不能说出来:“我是林江大人指派查饷银失窃的案子,当然最关心里面的始末,所以我要知道真相,你最好说实话。若是我判断你说了一句假话,你都得不到那些银子。” “是吗?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们得跟我换一个地方听。”将焕然道:“你不是傻子,我也不是,你的同伴不见了,王大也不见了,难保他们不是找人过来抓我。将这宅子一包围,有多少银子都没命花。” ------------ 第三十回 人道主义救助 唐多慈脸上一僵,确实想到了将焕然会有这一手,只是一直没想好这一手该如何防备,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硬着头皮跟着走吧。 将焕然将荷花唐多慈带进一间小黑屋,自已也跟着进来,吹灭了手中的烛火,屋子顿时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过了一会儿,只感觉一阵咣咣当当之后,烛光被燃起,唐多慈与荷花又换了一个地方,这个屋子与先前那个屋子摆设差不多,只感觉冷了许多,想是很久没有人气的关系。 将焕然往椅子上一坐,手在柜台上一敲,一盒热腾腾的食盒被一老叟端上来,放在一张八角桌上后悄然离开。 “老人家挨不了饿,你们请便。”将焕然率先坐在桌子旁。 “孕妇也挨不了饿,我就不客气了。”唐多慈也坐了过去,只剩荷花在一旁站着,她看看已经吃上饭的二位,别别扭扭也跟着坐了过去,别别扭扭吃了起来,她也是饿了。 一时间空荡荡的屋子内只能听见咀嚼食物的声音,将焕然吃的又细心又仔细,细嚼慢咽的,反观唐多慈狼吞虎咽的,手上嘴角边吃的油渍麻花的,席卷残云般的吃完桌上的食物,打着饱嗝谢将焕然招待。 “姑娘好食量!”将焕然嘴角不自然的抖了抖,什么人呐,我还没吃饱呢! “过奖过奖!”唐多慈做害羞状:“这还是吃的少的,好像肚子里长了食虫一样,怎么都吃不饱。” 将焕然不想在吃饭的问题上与唐多慈做口舌之辩:“问吧!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不过之前我很好奇,悬了十年之久的案子,你是怎么一点一点的找出线索的?” “两个字。”唐多慈一字一句道:“正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犯了罪,终归是逃不掉的。” “其实很简单,那么多的银子想要运出大同县只能靠人一点一点的带出去,马车是行不通的,太引人耳目,可是去哪找一些又忠诚又可靠的人呢?除非是一个团体,一群有着相同信仰的人们,这是正好听说大同正在流行八卦教,就不作他想了。” “王伦说有人逼迫他,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可有能力逼迫他的人除了你还有谁?谁了解八卦教能比你多?另外,为何会有一帮人正好找到马荣,我想大同县缺银子花的小队长不止马荣一个,为何偏偏是他,因为你说了,他是你的朋友,像你这种人朋友是用来出卖的。这种事,你当然会找到他。” “造反的事确实是个意外,正是这个意外,加上王伦的出现,不得不令人将饷银的事情和八卦教联系起来,何况那条珍珠项链的出现,证明马荣要么知道那批珠宝的下落,要么拥有那批珠宝,而你,又口口声声说你们是朋友,你说窃取饷银一事你能脱的了干系吗?” “你只承认帮助马荣杀了人,我看倒是你与那帮人勾结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后来不知为了何事,也许是你抢了马荣的老婆,也许是你嫌马荣的吃相太难看,总之你们分道扬镳了,马荣带走了珠宝,一心急便杀了他,心想他可能跟女儿联系告知珠宝的下落,就想个办法将荷花骗来,一探究竟,我说的对不对?” 将焕然一言不发的听着,期间还不停的点头:“仅用一个推论便能找出真相,思路缜密的十分罕见,奇女子啊!”将焕然感叹:“不过你说对了结局,没有说对开始。让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牡丹七十六年,将焕然在他十四岁那年失去了双亲,父亲死前欠了一屁股债,利滚利,他到死也还不完,就在那一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感到分外的无助与凄然,他走到一个破庙门口,进去看看,发现里面灰尘遍地,空无一人,于是他搬了一块石头走进去,把石头垫在脚底下,在接下裤腰带,绕过庙顶的横梁,系了一个死结,把自己的脖子往里面一套。脚下正要蹬石头,这时庙里的黑暗处传来一个声音:“小伙子,想死啊!有什么想不开的?” 那声音突如其来,将忽然一惊之下踩翻了石头,登时脖子悬在了横梁之下,荡啊荡着的,原来死亡这么痛苦,远不如活着,他艰难的手伸向声音的来源,目光祈求着,希望那人能放自己下来。 那人慢悠悠的走到快要断气的将焕然身边,将他抱了下来:“好端端的小伙子,死什么呢?” “不用你管。”将焕然生气道,毕竟临死退缩不是男子汉所为。他想快点离开这里。 那个衣衫破烂的老叟拦住将焕然:“小伙子,还是跟我说说吧!为何寻死,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呢!” “我......我爹死了,留下一屁股债,我还不起,还不如一死殉爹!”将焕然经不住老叟忽悠,告诉了他。 老叟哈哈大笑起来:“你装的还挺像,为你爹死,你还不是患有隐疾,这才不想活了吧!” “你胡说什么?老东西,你才有病呢!”将焕然急了。 老叟笑的更是神秘可恶:“别装了,让我看看你的底细吧!”说话间,只见破庙之外,香风四起,就在这醉人的清风之中,一个绝色的少女婀娜多姿袅袅而来,春水盈盈的双眼含情脉脉的在将焕然脸上打了个转,可是将焕然瞧见这一幕,脸上抽搐一下,痛苦的转过脸去。 老叟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你不行吧!你小子还跟我装......”说这话,就见老叟手指一番,那绝色美女的身体刹那间缩小的入拇指一般,老叟抓在手上,往口里一塞,嘎嘣嘎嘣嚼碎了,咽进肚子。 这怪异的场景,将焕然看的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立刻跪下了:“仙人,您大人大量,还请救上一救,要不我们将家就死绝了。” “你不是要死吗?反正你们将家也会绝种,还不如死了干脆点。”老叟貌似不为所动。 ------------ 第三十一回 人道主义救助(下) 将焕然听闻磕头如捣蒜:“仙人救命,你救了我们将家,我愿为仙人做牛做马,结草街环,仙人,救我.....” “你说话算数?”老叟问。 “如违誓言,天诛地灭。”将焕然发誓。 “好吧。”老叟从破衣袍里掏出一只紫檀木匣来:“告诉你,你们将家之所以要绝后,是因为有阴煞作祟,至于这阴煞为何缠上你们家呢?那是因为你祖上没有积德,总之,这阴煞不除,你们将家就不会有好日子过,看看你爹,你娘是怎么死的,你变知道,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你拿着这个匣子,这匣子中有能够救你的法宝,什么时候你要弄丢了这个匣子便要大祸临头了。”说完,老叟飘然而去。 拿着这个匣子,将焕然只觉得小腹下突然一热,分明有个什么冰冷的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脱离了出去,这时候只觉得全身都是欲望冲撞,那原始的本能犹如一团烈火燃烧着他,很快他找到一家妓院,卸了自己的第一股火,从此之后一发不可收拾,没有女人简直是活不成。 这个故事太过离奇,若不是将焕然亲口说出来,唐多慈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这不是有病吗?她知道有一些男人是有这种病的,在现在她也碰到,一个男人一夜要连续糟蹋十几个女人才能消停的。 将焕然接着往下讲:“老仙人走了,我拿着木匣子到了流浪到大同县,才将木匣子打开,里面有一本册子,上面详细讲解如何创立八卦教,我如法炮制,果然成功了,钱财滚滚而来,入教的女人要将她们的处女之身献给我。” “就在这时候,老仙人又出现了,他告诉我我已经功德圆满,必须找到下一个教主,离开八卦教,就这样我将教主之位给了王伦。” “做不成教主,银子少了,女人也少了,只好去窃取饷银了,正好大太监刘瑾是我的教徒,我说一他不敢说二。因为我治好他的那里。教他如何行洞房之乐,这人间极乐之事我都能满足他,要他帮点小忙,他怎么不依呢!” 原来邪教的根基在那个莫名其妙的老头身上,唐多慈嘴角抽动着,治好了一个性冷淡,上万个八卦教人站起来,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多精彩的故事啊!将伯伯,该说的都说了,我也跟你说个实话吧!我根本不知道那箱珠宝在哪!”唐多慈闲闲道。 将焕然怒了,你逗我呢?“你找死吗?” 唐多慈赶忙摇摇头:“绝对不是找死,你看看门外,一群人听你讲故事呢?估计这件事憋在你心里很久了,讲的很精彩。” 林江接到张浩的报告赶紧派兵亲自马不停蹄的前来营救,有了驾车人的引导,很快找到了林中豪宅,在宅子里转了几圈,始终找不到将焕然唐多慈,显然是被转移了。 张浩不气馁,他坚信以唐多慈的聪明一定会给他们留下线索,可惜他是高估唐多慈了,这次真没有留下线索的机会和时间。 这在众人陷入焦急之中时,雪中送炭的人来了,吴争从宅子的一处快步走出来,对林江道:“大人,小人之道密道的入口。” 原来,唐多慈早就知道吴争跟着她,凭着两人相交的默契,多次示意他不要出现,一定要在暗中保护,这边是唐多慈的后招。 困惑牡丹十年之久的饷银失窃案终于大白于天下,牡丹上下人人弹冠相庆,这件案子牵动了牡丹百姓的心,被罢官的官员全部官复原职,林江在朝廷民间的声望更是达到了顶点,不仅官升职正三品国子监,更被封为武侯爵,世袭罔替。在牡丹这是带过兵打过仗的文人最高的殊荣。 张浩更被直接提拔为国子监生,从五品。将焕然与刘瑾处死,上万教徒在林江的努力下以被愚智之名上书朝廷,被愚弄的教众皆被免于死罪,改为劳教五年。 林江即将启程到汴京做京官,临行前宴请唐多慈,一桌子的美味,唐多慈很满意,专心致志的对付美食,心道:还好穿越到这个牡丹的地方,这里的百姓衣食无忧粮草充足才有时间研究制作美食。国家有钱就是好啊! 正得意洋洋沾沾自喜着,林江的夫人一直在旁边聊着家常:“唐氏,你一个人生活在通州,又要生孩子旁边又没个使唤的人,不如跟我们一同进京吧!跟我们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破获了饷银失窃案,唐多慈没有沾到半点殊荣,他极力劝阻林江在奏折中提到她的名字。人怕出名猪怕壮,她自认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在被人关注的情况下自保。 林夫人这番提议多半是林江的授意,林江认为唐多慈对他有可利用价值,一个女人在贤良淑德也会有妒意,能够给自己的夫君谋红颜知已的可不多,想到这,唐多慈果断的拒绝了。“林夫人,民女志在寄情山水,已经答应张浩帮他照顾那群鸭子。” “即是这样,我也不好勉强,可惜瞧着面善,你若肯来,我还能有个说话的伴儿。”林夫人道:“他啊!整天忙着官家的事,我一妇人也不懂,一天连句话都说不上。” 林夫人娇嗔般的埋怨,林江笑笑不语,显见二人夫妻生活很和谐,很相爱的。接下来就是闲话家常,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唐多慈打着饱嗝,一路溜达着走向林江为他安排的厢房,月光很美,将她的心情映照的很美丽。她抚摸着肚子,喃喃道:“宝宝,你看天上的月亮,外公外婆也能看得见吧!我们生活在不同的时空里,也能看得见同一个月亮,多神奇。” “真扫兴!”突然唐多慈倚着的一颗老树上飘来一个声音:“跟一个大肚婆一起赏月!”话音刚路,只见一个人影从树上掠下,只留一个背影给唐多慈,飘远了。 “喂,你说什么呐!”唐多慈冲着背影大叫:“我大肚婆碍着你什么了,月亮是你家的啊!” 那宽大的背影听到叫声顿了顿,好像僵了一下,没有搭理唐多慈,径直走了。 ------------ 第三十二回 又见神狗 次日清早,林江一家人早早起来忙碌,正是进京的好日子。唐多慈不好意思打扰,于后门走出,准备回张浩留给她的山脚小木屋。 “我就知道你会偷偷溜走。”张浩看似早等着唐多慈走后门。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江举荐你,你该同他一同进京吧。”唐多慈道。 “我想跟嘎嘎告别后再进京。”张浩道:“上车吧。” “荣幸之至啊!”唐多慈调皮的笑笑,上了车:“堂堂京官给我一介草民驾车诶。”张浩白了她一眼,驾着马车飞快的向家中驶去。 二人回到了山脚的家中,唐多慈心情大好:“我又回来啦!”啦字刚落地,一直肥肥的鸭子飞扑近她怀里,哼唧哼唧的用硬嘴轻轻啄着她的脸。唐多慈粹不及防,吓了一跳,恶狠狠道:“等你主人走了之后老娘非吃了你不可。” 可能意识到唐多慈的态度不友善,嘎嘎转而又投向张浩的怀抱,黑豆似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瞧着张浩,看着张浩的目光中充满了温柔,仿佛知道很久将不能见面。 唐多慈看的起了一身鸡皮噶的:“生离死别呐!”她每次看到嘎嘎这个样子都觉得不可思议,原本以为只有狗啦猫啦才通人性,其实不然,任何忠诚都是相互的,即使是一只在餐桌上习以为常的鸭子,只要你愿意付出,会得到同样的回报。 唐多慈决定以后再也不吃鸭子,吃了会觉得跟吃了人没什么区别。张浩跟嘎嘎你侬我侬一番后,对唐多慈道:“房里我留了银子给你和嘎嘎,别总犯懒,想吃什么就去吃。除了嘎嘎还有它的十三只鸭仔子,等我回来一定要看到它们膘肥体壮的。” “知道啦!赶紧走吧!别耽误了进京报到的时辰。”唐多慈显出一幅你真啰嗦的嘴脸。 “我还有事想问你,为何跟林大人说珠宝找不到了?”张浩道:“虽然马荣的遗物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线索,但是我觉得你要想找是能找到的。” “已经有太多人为了那箱珠宝送了性命,既然它不想见天日,何必逆了天意。从将焕然那搜来的银子也够得上那箱珠宝的价值了。”唐多慈道。 将焕然想得到珠宝纯粹是贪婪心在作祟,若不是贪婪他也没那么快落网,不过他生财有道,区区十万两被他经营有道,钱滚钱利滚利的,居然查出百万两之多,统统归了国库,这也是朝廷要大大奖赏林江的原因。 关于荷花是马荣女儿的事情几个人很默契似的只字未提,反正知道的人也不多,因此逃过了一劫,回到画舫继续她的卖艺生活。 张浩骑着马走了,唐多慈抱起嘎嘎:“都走了,还有有你和鸭仔子们,要不我得多寂寞啊!”嘎嘎听了哼唧两声示意听懂了。 唐多慈彻底的过上了孤家寡人的日子,每天早上先喂了嘎嘎和它的孩子们,然后拿着银子去集市买好一天吃的,之后一直呆在家中,觉得无聊了就去林中走走,也不敢走远,怕碰到什么猛兽,一尸两命。每天唯一能说上话的就是嘎嘎了。 林中渐渐的走多了,唐多慈发现原来在这里聚居的不止他一个人,在距离她家五十里处还住着五处人家,每次遇到他们都是行色匆匆的,显然是被生活所累,不愿搭理人话家常,唐多慈也不会去自讨无趣。 日子波澜不惊的过着,一日,一个中年妇女来到唐多慈的小院,此刻她正在晒太阳,对于突然到访的妇人没有显出欢迎的姿态。 中年妇人像看不出似的,死活不走,脸上手上留有长期劳作的印记,她用干燥的手拉住唐多慈:“夫人,半夜可有听到狗叫声?” “没有啊。”唐多慈答道:“我一直是一觉到天亮的。” “听说你男人去京城做大官了,怎么把你留在这个鬼地方!”妇人神秘兮兮道:“告诉你,这个地方闹鬼的。” “是吗?”唐多慈没有否认,也不提男人:“我平常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我是特意来告诉你的,我们那几家人晚上都能听见,那声音渗人的狠。”妇人道:“我家男人亲眼瞧见那怪物呢?足足有一座房子高。” “是吗?”唐多慈依然提不起兴趣。 “我们打算联合这几乎村民告官,不知夫人愿不愿意一起,你家男人是大官,说话肯定比我们管用。”妇人道,原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现在官府还管捉鬼吗?”唐多慈感叹,古代的父母官管的可真多啊! “咳。夫人,不是的,追鬼找道士找官府有啥用,闹半天你还没听说啊!我们这山上来了一个逃犯,恰好又闹了鬼,没人敢上去啊!”妇人道:“山上住着逃犯,我们半夜也睡不踏实,万一他闯进你家,你这一个人挺着肚子可怎么办哟!” “也是,怪危险的。”唐多慈表态:“得赶紧告官,吃着老百姓的饭得给百姓做事。” “夫人说的对,不过我们这个地方闹鬼全县人都知道呢?好多人都瞧见过,只怕只有你不信。”妇人道。 “是吗?那大姐跟我说说。”唐多慈来了兴趣,全县人都知道,她哪能错过。 “我也是听人说的,那时候这里还不叫牡丹,叫什么而我也不知道,城里住了一个大户人家,被朝廷封了侯爵,就在自己的府邸设宴庆祝,请了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参加。被封侯爵的那个人看上了一个姑娘,姑娘呢有心上人根本不搭理你,就在那天,可能是喝多了酒就带人将那姑娘抢了过来。” “他们将姑娘关在了一个小房子里,然后继续喝酒庆祝,那姑娘有些胆量,从窗户里爬了出来,沿着路往家里跑。” “这时候,侯爵想起了姑娘就提着酒坛子去找她,发现姑娘跑了大发脾气,带上人就去追,并答应谁能追上这姑娘重重有赏,这群人中有一个跟他臭味相投的人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放出所有的猎狗,顺着气味必能找到她。” “侯爵听了,真的放出了所有的猎狗,那些猎狗像狼群一样可怕,很快追上了姑娘,那可怜的姑娘慌不择路跑上了山。后面跟着的人也上了山!”妇人伸手指了指:“就是咱俩身后的这座山。” ------------ 第三十三回 又见神狗(下) “然后呢?”唐多慈问道。 “侯爵带着人骑着马追上了山,前面跑了十几条狗,追了一二里路,碰到一个上山的砍柴人,侯爵问他是否看见了一个姑娘,砍柴人结结巴巴的说他看见了一个姑娘,姑娘身后还跟着一群大狗,侯爵一听,来了精神,快马加鞭的追了过去。” “后面跟着看热闹的人慢慢悠悠的骑着马跟着,可追了一会儿就不追了,原来侯爵骑着的那匹黑马跑了回来,马鞍上空无一人,他们害怕了,壮着胆子结伴往前走,最后他们总算了赶上了那群狗。虽说这些狗平常都很勇敢,可那时却蔫了,哀叫着,盯着前面的一条小河沟。” “有些人酒醒了,害怕了,打算回去了,还有三个胆子大的,大叫着死活也劝不住,非要往前走,三人跨过河沟赶了一里多路,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姑娘死在那里,侯爵也死在那里,他们吓得魂飞魄散,吓着他们当然不是尸体,而是正在啃侯爵脖颈的黑色畜生,样子像狗,又比狗大得多,他们从未见过这种东西,马上掉转码头,嘴里还喊着救命,凄凄惨惨的回到家中。” “当天晚上,三个人中有两个人吓死了,还有一个人被吓疯了。从此之后,这座山就有了闹鬼之说,好多人夜晚都能听到狗叫。”妇人讲完了,脸也变得煞白,好像自己讲的故事把自己给吓着了。 “晚上山上有野兽叫不是很正常嘛!我晚上也经常听见,可从没听见是不是狗叫!”唐多慈道。 “大伙都这么说,时间长了就当真了,好像就真能在那么野兽的叫声中听到狗叫。”妇人分析道。 “朝廷死了侯爵,就没有去查?”唐多慈问道。 “能不查吗?朝廷刚刚封的侯爵就不明不白的死了,派了不少人上山去查,可是啊!上去一个死一个,邪门死了,后来没人再肯去,久而久之,朝廷也不管了,反正之后不论是走山路的还是打猎的砍柴的,都没有人敢走那条路。” “这么说来,那个没人敢去的地方不就成了犯罪的绝佳场所!”唐多慈道:“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的。” “好啦!夫人,看天色快下雨了,我得走了。”妇人起身道:“明儿我家那个便去告官了,夫人也好给你家男人写封信,要他帮帮忙。” “好的。”唐多慈点头微笑:“大姐,慢走。” 天要下雨了,嘎嘎带着它的孩子们跑河里游泳了。在古代没有什么娱乐,没有电视电脑ktv,唐多慈只好给自己找乐,每当无事可做时,她就练习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在现代根本是接触不着的,那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才能学习的东西。好在牡丹的皇帝崇尚文人,文人地位很高,所以牡丹的文化空前繁荣,女性的地位也很高,除了不能做官之外,还可以上学堂,有专门的女子学校。 这是一个幸福的朝代,唐多慈无数次的感慨,只有一点很不满意,这里的冤假错案率非常高,朝廷写诗作画的人倒不少,却没有一个刑侦人才,县衙的仵作也大都是宵小之辈,实在走投无路没什么好做的才做了仵作混口饭吃,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应该开办一个培养仵作的学校,唐多慈多次有这样的念头,可也就是想想罢了,一个国家的行政不是她一个人能够改变。 天色还未全黑,大雨果然哗哗下了起来。唐多慈附庸风雅的弹起古筝,期望混着雨声能弹出天籁之音。 正在自我陶醉着,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闯进来:“夫人,快开门啊。夫人。” “大姐,你这是作甚!”唐多慈披着蓑笠去给妇人开门。她显然是冒雨前来,浑身都湿透了:“快进来,出了何事?” “死人啦!夫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是个读过书的人,又有男人做官,你得帮帮我啊!”妇人哭喊道。 “谁死啦?死人你不去报官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唐多慈边问边给妇人倒了杯热水:“大姐先暖暖身子,仔细感冒。” “我不敢啊!夫人,我看见那怪物了,一定是那怪物杀了他。”妇人哆哆嗦嗦道:“死的是我家主人,他可是个好人呐!”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慢慢说给我听。我再想办法。”唐多慈道。 “是这样的,我男人进汴京城办事了,得明天才能回来,从你这儿回家也快要吃晚饭了,所以我一回家便进去厨房给主家做饭,等饭做好去请他怎么都找不到,我找到后院,发现......发现他死在后院口。” “最......最吓人的是,我瞧见了,瞧见了他身边有脚印,夫人,那不是人的脚印,刚刚下雨,土很松,那绝对不是人的,也没有人的脚印,那脚印是狗的,是狗的,夫人......”妇人惊恐不已:“那怪物从没有到过这边来,怎么来杀了主家呢?” “大姐,先不要慌,我陪你回去再看看,天色暗,又下着雨,你可能看走眼了也说不定。”唐多慈安慰道:“没事,有我陪着你,你再找个人去报官,死了人不能不报官。否则连你都有嫌疑。” 妇人抽噎着听从了唐多慈的劝告,先是找了一个熟悉的人家,请他们家的男人去县城报官,又带着唐多慈来到案发地点。 妇人出来的着急,门还开着,这是方圆百里最大最豪华的宅院,房屋修葺的很仔细,厢房很多,布置的很有品味。她们来到后院,后院的是一个很大的菜园,要到门口只能走一条狭窄的垄道。 远远的唐多慈瞧见了死人,尸体面朝下躺在地上,周围零散着明显是狗的脚印,而且那狗非常大,能赶上一个成人的脚。 “就在那儿,夫人,我不敢过去了。”妇人停住脚步,不再向前走了。 雨还在下,这样下去很多证物会被雨水冲掉,唐多慈让妇人去一些能挡雨的布,自己向尸体走去。 ------------ 第三十四回 妖孽啊妖孽 唐多慈没有翻动尸体,只冒着雨在周围走了一圈。妇人说的没错,尸体周围只出现了死者的脚印,以及那个像狗的畜生,再没有任何痕迹了,即便是有也早被雨水冲没了。 这里种着菜平日浇水,是以泥土很松软,容易留下脚印,若是凶手的脚印被雨水冲没的话,那么凶犯发生在下雨之前,妇人很大程度上能够摆脱嫌疑。 正思索着,邻居男人带着县衙的人来了,来的还是唐多慈的熟人,在段家一案中帮了她很多忙的楚翼。 二人点头微笑,没有多做寒暄,楚翼吩咐仵作验尸,没有让唐多慈回避,仵作翻动尸体,草草的检查一番,对楚翼道:“捕头,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小人看不出死于何原因,但看尸体的僵硬程度,应该死了两个时辰。” 楚翼点头,一直看着仵作验尸的唐多慈实在看不过去了,轻蔑道:“连衣服都没有脱,还敢说身上没有伤痕吗?你平日就是这样验尸的?” 仵作平白无故遭到了讽刺怒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该干嘛去干吗去!” “这个身体,是他留给这个世间最后的话,他是受怎样的冤屈死的,死前都经历了什么?我们应该尊重的对待他,找出杀害他的凶手。”唐多慈在现代是刑警,不是法医,不会仵作那一套,不过她经常因为案子的需要观摩法医解剖尸体:“楚捕头,麻烦找一个会写字的来记录我说的话。”她没有理会仵作的愤怒,准备亲自验尸。 楚翼按她的吩咐做了,尸体被搬到一个干燥的地方,唐多慈脱下死者的衣服:“我说,你记。”她翻动尸体:“死者年纪五十岁左右,身高六尺,身体没有明显的伤痕,面目扭曲狰狞,胸口处有抓痕,指甲中有衣料的残屑,结论,死者可能死于心脏病发或者呼吸困难。死亡时间超过两个时辰。” 验完后唐多慈恭敬的为死者穿上衣服,仵作还在一旁叫嚣:“这成何体统,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看男人的身体,这......这死了的老头到了下面都没法见人了!” “你给我闭嘴。”楚翼听得不耐烦了:“只要能够找出凶手,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帮助。” 仵作聪明的闭嘴了,楚翼在通州是出了名的冷面,谁也不想惹着他:“唐氏,我要对李氏问话,希望你能一起来。”他语气很恭敬。 “李氏。”楚翼对那吓坏了的妇人道:“你是死者的下人,跟我们说说死者的情况。”众人来到了大厅。 “是,大人。”李氏强大精神道:“我听说主家的祖上是经商的,家财万贯,不知怎么留下的根只有主家一个人......”话没说完,楚翼打断她:“先告诉我死者的名字。” “吴俊才,大人,主家叫吴俊才。”楚翼点头,示意李氏往下说。 “我和我男人在跟着主家十几年了,照顾他起居吃饭。虽然他又万贯家财,却十分简朴,从来不挑吃什么。不见他挥霍银子,没有什么不好的爱好,只有一点我们都很奇怪,主家好像一生未娶,也没见他喜欢哪家的姑娘。” “说说他临死前都做了什么?”楚翼道。 “这个宅子不大,主家也不挑剔,是以我并不是每天打扫,主家深居简出,不与人来往,我男人又进城了,我平日爱跟邻居话话家常,今天我都在妇人那聊天。并不知道主家在家都做什么。”楚翼看着唐多慈,唐多慈点头,示意李氏说了实话。 “那平日死者都会干什么?”楚翼道。 “主家爱散步,平日都在山里走走,回到家也是种菜,后院还特意开辟了菜园子,要不就是在书房看书。”李氏道。 “这几天你有没有发现死者有什么跟平日不一样的地方?”楚翼道。 “大人问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主家最近总有些神不守舍,饭吃的也少了,问他是不是病了也说自己没事。有一次他还跟我打听山里闹鬼的事,他几乎是颤抖的声音问我,眼神特别慌乱,说心里话,那都是流传下来的故事,到底闹不闹鬼,有没有怪物谁也不知道。”李氏道。 “可是主家一直说他看见了那怪物,又黑又大,像人又不是人,他说的时候脸色苍白,我跟男人都不相信,安慰安慰他也没放在心上。”李氏接着道。 “死者是不是有心病,总是胸口疼什么的?”这是唐多慈问的。 “夫人怎么知道!”李氏显得很惊讶:“主家是时常胸口疼,总像是喘不上来气似的,我跟男人看到他那个样子都觉得吓人,好在也不常发作,一直喝着药呢!” “最后一次发作是在什么时候?”唐多慈问道。 “就是前几日,主家说他看见怪物的那天,好在男人提前把药给熬好了,喂他喝下去,要不啊!瞧那状况,可能那天就死了。”李氏道。 房间里的众人沉默了一会儿,李氏也因为这连续的问答思路清晰起来,也不想刚刚那样慌乱。 “死者跟周围邻居相处的如何?”楚翼道。 “主家不怎么跟邻居来往,但却是和善的人,从没跟一家起过冲突。”李氏道:“大人,我猜是山里的逃犯干的,这个地方就住着几户人家,都是知根知底的,看不出谁能干出杀人的勾当。” “这个我会去查,你跟死者相处十几年,你们是从哪里搬过来的?”楚翼道。 “我们是从宁远搬过来的,大人,主家用他的银子都买了地,每月收租过日子,可有不少银子呢!这不,我男人就是替主家收租去了。”李氏道。 “死者真的是一个亲属都没有?他死者他的这样银子谁会来继承?你知道吗?”楚翼道。 “也不是一个亲属都没有,主家有一个侄子,据说过的也很富裕,二人基本没有来往,这么多年我只见过三次,都是祭祖的时候来的。”李氏道。 “这家的仆人只有你们夫妇吗?”楚翼问道。 “是的,大人。”李氏道。 ------------ 第三十五回 妖孽啊妖孽(下) “你若是还想到什么跟本案有关的事情尽快向我报告。”楚翼对李氏道。死者生前的基本情况都问的差不多了,楚翼准备向周围的邻居去了解情况。 “唐氏,县丞将这个案子交给我办,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助。”楚翼诚恳有礼,他在跟唐多慈一起办段府的案子的时候就对她的勇气和勘破能力赞赏不已,之后又听说饷银失窃案也是唐多慈勘破的,更加佩服,这是同行之间的赞赏,不知怎么,楚翼一直觉得唐多慈很有捕快的气场,若不是女儿身,一定是个好捕快。 “我会尽力。”唐多慈表态。 楚翼带着他的下属去挨家挨户的问话,唐多慈也要告辞被李氏拉着:“夫人,能不能在这儿陪我睡一宿,男人不在,又刚刚死了人,怪害怕的。” “好吧。”唐多慈答应了。 李氏的厢房,唐多慈与李氏躺在一张床上闲聊:“夫人,这世上真有鬼怪吗?” “我不信鬼神,我想即使是有,那也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唐多慈一本正经道。 “唉唉!主家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死于非命呢!”李氏感慨着,唐多慈许久没有回应,再一听均匀的呼吸声,原来是睡着了:“等男人回来,得想办法通知主家的侄儿了。”李氏自言自语道。她不知背过身去的唐多慈听见了她的自言自语。 第二日,楚翼又来了,主动对唐多慈道:“没有什么收获,只有一个农夫在案发的时候离那不远,具体情形他记不清了,只模模糊糊的记得听到了呼喊声。” “昨晚,我根据村民的描述画了这附近的地图。”楚翼拿出地图,将地图放在桌子上,一边用手指点着,一边道:“看,这个位置便是这座宅子。” “这周围都是树林?”唐多慈凑上去卡你的很仔细。 “对,这个位置是传说中有怪物出现的地方,这附近没有人家,十分荒凉。这,距离这一片比较远,却是通州大监狱,里面关着的都是死刑犯。”楚翼道。 “正是怪物出现的好地方。”唐多慈道。 “难道你相信有怪物?”楚翼是坚定的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 “我是相信有操弄怪物的人,此刻我们必须弄清两个前提,一,发生过犯罪没有,二犯罪是怎么发生的?”唐多慈道:“据我所知,死者的心病是能够使人猝死的。” “你想出结论了没有?”楚翼问道。 “没有。我始终想不通脚印是怎么回事?若是没人出现过,那么只有死者的脚印还说的通,若是有人出现,我猜死者死前是在那里等人,是以才没有移动过。”唐多慈道。 “他要等谁呢?为什么不在屋子里等?”楚翼皱着眉看着李氏:“你听说死者有客人吗?” “没有,大人。”李氏道:“主家就算是散步也不会去后面的门。” “又没有线索了,寻仇?为财?都有可能,他死了谁会受益呢?”唐多慈喃喃道:“远方的侄子,还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夫妇呢?” 唐多慈自顾自的言语,李氏听见立刻反驳道:“夫人可不能乱说,主家对我们夫妇很慷慨,给了不少银子,足够我们两口子花费,我们没有必要害死主家!” “大姐莫怪,这是例行的推断。这是几乎人家都有嫌疑,包括我在内,不代表真的杀了人。”唐多慈安慰道。 楚翼过来的目的是要通知唐多慈他会带着几个兄弟上山,去传说中有怪物出没的地方。唐多慈没做多想立刻表态要跟着一起去。 在李氏百般阻拦下,唐多慈跟着队伍出发了:“这里的风景真不错是吗?”对着这个紧张的队伍,唐多慈故意找些话:“若不是有那个传说,可有不少文人雅士到这边来,那这里的老百姓就发了。” 经过碧绿的田野和树林,潺潺的溪水,几座连绵不断的小山丘,他们来到了传说中的小河沟,几个人的眼里有些许恐惧,踟蹰着不敢上前。 楚翼注意到了,领着队伍率先踩着石头过了河,几人爬过了几座小山丘,没有发现有怪物的痕迹,更没有类似狗一样的脚印。 “肯定是在晚上才会出来,老大,我们回去吧。”一个小捕快建议道。 “再走几里地,再没有发现就回去。”楚翼对下属道。 几人继续拼着力气向前走,越往前走,山坡的形状越怪异,这不是心理作用,就在众人都认为没有收获的时候,一个小捕快突然大叫:“老大,那有人。” 楚翼也看见了,立刻道:“追。” 那人也看见了楚翼他们,嚎叫了一声拔腿就跑,几人立刻追了上去,唐多慈跑不快,只能紧赶慢赶的跟在后面。 几人很快没了身影,速度敏捷的像林中的豹子,不愧是楚翼带出来的人,唐多慈暗赞一声,加紧赶上,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种怪异的声音,好像动物的低鸣,里面有夹杂着惨叫,一高一低的,听得并不十分清楚,却让人毛骨悚然,幸亏是在白天,若是晚上肯定吓个半死。 唐多慈在附近找了一个木棍做武器,继续像众人的地方追去。她终于赶上了众人,只见他们围了一圈,将一个东西围在中间,指指点点:“发生什么事?”一见是唐多慈小捕快让开了一个地方,让她钻进去。 原来是一个人,他趴窝在地上,脑袋歪扭着,显然是没气了:“这人是是谁?” “是通州牢狱的逃犯王大胆,也算是罪有应得,死在这里。”楚翼检查完尸体道。 “我听见了狗叫声,这个逃犯不至于胆子这么小吧!听说他杀了不少人呐!”唐多慈道:“看样子他是从悬崖上摔下来的,我们应该上去看看。” “我们刚刚已经看过了,悬崖上,就是王大胆掉下来的地方全都是怪物的脚印,都吴俊才后院的一模一样,但是没有见到怪物。”楚翼道。 “那怪物一定是有人养着的,让它出来它才能出来。一定是这样。我们先回去吧!弄清楚有这么一个怪定西就可以了,再往下可能会中了人家的圈套。”唐多慈建议道。 ------------ 第三十六回 一个女人引发的血案 “好吧!你们几个把他抬起来,咱们下山。”楚翼带着众人一道下山来,途中没有遇到传说中的怪物。 在山上搜索了一整天,加之在路上的时间他们到李氏家里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李氏见他们回来很激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们去了一整天呐!。”她是真的担心众人。 这时从里屋走出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李氏连忙介绍:“这是我家男人,才刚回来,他们是办老爷案子的捕快,都快坐下来歇一歇吧。”李氏招呼大家。 李氏管男人叫大根:“我家大根已经写信给主家的侄儿了,我们商量了,等侄老爷过来我们就走了。”李氏对唐多慈念叨。 “大姐不在这里生活了,你们要去哪里?”唐多慈问。 “主家在世时给了我们不少银子,我和大根打算去城里做个小买卖谋生吧!”李氏摸了摸眼睛:“我们伺候主家十几年了,此刻主家去世,我们不想呆在这个伤心的地方。” “也好,出了这么大的事离开也好。”唐多慈安慰道:“你的主家会理解的。” “夫人,您真是个好人,主家的事情受您帮忙,我虽是一个农夫,也懂得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道理。我想,有件事我早该说了,是关于主家之死的?”李氏道。 唐多慈楚翼同时站起了身:“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楚翼急忙问道。 “不知道,大人。” “那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主家站在后门是为了等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什么女人,你是怎么知道的?”楚翼问。 “主家跟那个女人经常在后院见面,之前没有说是怕毁了主家的名声,但此刻看来还是说出来尽快找到凶手。”李氏道:“我跟大根都知道那个女人,但谁也没说,主家以为我们不知道呢?其实,我跟大根都希望她能跟主家在一起的。” “那个女人是谁?” “是住在通州城二道街的刘寡妇。” “刘寡妇?第三户的刘寡妇?”楚翼问道。 “是啊!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嫁错了男人,好不容易把男人熬死了又染了一身病,主家一直接济她,否则她早饿死了。”李氏道。 唐多慈楚翼对视一眼:“看来我们得走一趟了,李氏你早该说的,这对这间案子很重要。”楚翼招呼歇息着的捕快:“快,我们马上回城里。” 楚翼马不停蹄的来到刘寡妇家,在一个寡妇家他有些不自在,心想还不如带唐菜花一起来了,还能自在点。 唐多慈听说有线索是想要一起去的,但是被楚翼拦下来了:“累了一天,你该好好休息。”生硬而温柔。 刘寡妇满脸笑容,与楚翼寒暄:“楚捕头来寒舍不知为何事?” 楚翼观察刘寡妇的面容,真是个标志的女人,让人不免赞叹,只黑色的眸子里有太明显的悲伤:“我是为吴俊才死的事情来的。” 一提到吴俊才,刘寡妇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看起来像悲从中来,不过在楚翼眼里她是在害怕。她用一种异样的口气道:“他的事情,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很熟吗?”楚翼问道。 “可以说是很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吧!自从我夫家去世后,他很关心我,我恨感激他。”刘寡妇道。 “你们经常在他家中的后院见面是吗?” 刘寡妇脸一听脸煞白:“你......你怎么知道,他告诉我谁也不知道的,难道他说了出去。” “放心,是他的仆人告诉我的,他的确没有告诉任何人。”楚翼好心的帮吴俊才解释:“吴俊才死的那天,是在等你吗?”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杀了他吗?”刘寡妇生气的反问。 “有些话你还是坦白的好,免得大家在背后说三道四的。”楚翼道:“他那天是在等你吗?” “是的,是在我等我。” “等你做什么?” “给我银子,他每个月都会给我点银子,我有咳嗽的顽疾,要一直吃药。” “那天也是去拿银子的?” “是的。” “你去了后院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看见了什么?”楚翼问道。 “我没去,大人。”刘寡妇道:“本来是要去的,但是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给耽搁了。” “发生了什么事?”楚翼道:“我必须得知道,否则你会有很大的嫌疑。” “我真的没去,大人,你让我发什么誓都行。”刘寡妇脸色灰败下去:“至于为什么没去,我是不会说的。” “你不说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带进衙门,杀害吴俊才你的嫌疑最大。”楚翼道。 “大人,我怎么会杀他呢?他对我那么好,他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刘寡妇声嘶力竭。 “监牢里可不是人呆的地方,所以你最好说实话,我答应你,你说的话跟本案无关的话,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楚翼道。 “好吧!大人,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怎么样呢?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你为什么总是与吴俊才偷偷会面。牡丹的的法律允许寡妇再嫁,你们没有必要这样掩人耳目。”楚翼道。 “大人有所不知,大家都说我的丈夫死了,其实没有,他还活着,本来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家,根本就不回来,最近不知怎么天天都来......都来糟蹋我,特别是夜里更加让人受不了,为了摆脱他,我想向俊才借一笔钱给我的丈夫,他答应我只要给他一百两银子就休了我。” “俊才对我很好,也是因为我才一直未娶,我想他一定会借给我的。可就在那之前,有一个人帮了我,并赶走了我的丈夫。是以,我就没去找俊才。” “我很后悔,若是我去了他便不会等那么久,便不会死了。”说着,嘤嘤哭泣来...... 楚翼看的出来,她没有说假话,若是她真的去了吴俊才家里,一定会有人看见,无法瞒天过海。 这一趟没有什么收获,只把吴俊才之死弄的更加复杂了,一个女人,一只像狗的怪物,看起来好像有联系,却偏偏联系不到一块。楚翼思索着,到底谁杀了吴俊才呢? ------------ 第三十七回 一个女人引发的血案(下) 楚翼骑上马也没有停止对案件的思索,这条线索又断了,谁能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应该再上山一次,看看有没有发现。 就这样想着,好像走了很久,一抬眼,楚翼惊讶的发现,他居然到了这里,唐多慈的家。唐多慈在屋内听到马嘶鸣声出来查看,看见楚翼骑着马立在大门外,立刻上前开门:“楚捕头,进来吧。” 一路上也没有想到会到这里来,可来了又发现实在于礼不和,迟迟没有下马。唐多慈笑笑:“以楚捕头对我的了解,我是拘于礼教的人吗?快进来吧!我正好也想听听刘寡妇都说了什么?看样子你好像收获不大。” 听到唐多慈这样一说,楚翼下马栓好:“打扰了。” 唐多慈笑笑将他迎进门,上了热茶和糕点:“吃点吧!边吃边说也成。”唐多慈在现代就是这样细心的人,温润的让每一个跟她相处的人都很舒服,她从来不是拽着自己的脖子力争上游的那种人,只觉得大多数人都这样活着,何必一定要正上游呢!她当刑警,也是家里的安排,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楚翼边吃变说完在刘寡妇那了解的事情,唐多慈仔细听着:“如你所言,她一定是隐瞒了一些事情,而被隐瞒的事情很可能跟本案有关。” “是啊!”楚翼道:“太巧了,她正好没去,吴俊才正好死了。” “一定会有一件事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的。”唐多慈道:“看来,离水落石出的日子不远了。” “你知道凶手是谁了?”楚翼问。 “不用我说,他会出来的,吴俊才死了谁才是最大的受益者?李氏夫妇要离开这里,显然不是他们。”唐多慈道。 “照你这么说,剩下的便是他的侄儿了。”楚翼道:“可是李氏说他侄儿过得不错,与他鲜于来往,我认为他的嫌疑是最小的。” “我也没有直接的证据,只是推论。”唐多慈道:“若这是个谋杀案,杀人的手法便是利用吴俊才的心病,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怪物吓死了他,控制这只怪物的人就是凶手。” “这就要满足两个前提,知晓吴俊才与刘寡妇每月在后院篱笆那见面的事情,他还必须有说服刘寡妇不去赴约的能力,两者合一,这个人一定跟刘寡妇很熟。” “那我明天再去找她,就不信我问不出来。”楚翼认同了唐多慈。 “先不必这样,可能会打草惊蛇。”唐多慈道:“若是我的推论没错,那个侄儿一定会快马加鞭的赶来,说不定就在附近。明天去李氏那等等便知。” 第二天,唐多慈吃过早饭来到李氏家的时候,楚翼已经在那等候了,唐多慈此刻与李氏想的一样,难道通州城只有这一件案子要楚捕头办吗?天天来这儿杵着,谁能自在! 楚翼可没想那么多,追问吴俊才侄儿的消息:“我知道的都告诉您了,大人,我只见过他三次,对他的印象很好的,总是读书人的打扮,待人谦和有礼。” 楚翼见再也不问不出什么来,有些懊恼,与其在这里等着,还不如将刘寡妇抓起来往大牢里一关,就不信她不说。 唐多慈知道楚翼的心思,心里觉得这个人真不错,换了这个时代的哪个捕头都可能会将刘寡妇抓起来,说不定还严刑拷打逼问呢?而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一个好人,嗯,唐多慈暗自点头,是个好人,一定要帮他。 李氏兀自别扭着,大根在批木材,唐多慈与楚翼各怀心事。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到了李氏家门口,马车轱辘声停止,只剩马匹呼呼的喘气声。 还未瞧见来人是谁,只听一声:“大伯父,侄儿青阳来看您了。”接着一声爽朗的笑声,下来一个青衫白面的年轻人。 李氏夫妇闻声赶忙放下活计前去迎接:“青阳少爷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夫家昨儿才给您去的信。”李氏道。 “信?”吴青阳疑惑道:“什么信啊?我没瞧见。我是来拜访大伯父的,他人呢?” “青阳少爷不知,老爷他......他死了,前天的事儿,我们给您去的信,老爷只有您一个侄儿,他的葬礼还得您给操办啊!” 吴青阳骤闻噩耗,险些跌倒,哭号不已:“这怎么可能,我是来拜访的,怎么会成送葬呢?我大伯父是怎么死的。”边哭号边问的断断续续:“怎么会这样?” “老爷是被怪物害死的,有您来主持就好了,否则老爷留下的那一大笔家业都不知道谁来继承。”李氏看着吴青阳的目光投向身穿官服的楚翼,接着道:“这是县衙的楚大捕头,这是我们的邻居唐夫人。” 吴青阳点点头,对楚翼道:“楚捕头,久仰大名,我听说您查办的案子没有一个犯人漏网的。不知您在这里是不是知道了谁是害死大伯父的凶手了。” “还不知道。”楚翼道:“也没有直接的能证明问题的迹象。这个案子很难办。” 楚翼迷惑敌人的手段不错嘛,唐多慈心里笑着,走上前:“吴公子,不知你是否知道这山上有怪物的事情?” “我是听说过。”吴青阳道:“难道真的有怪物吗?是它害死了伯父?” “嗯。”唐多慈道:“应该是它,我和楚捕头都瞧见了,长得很凶,像狗一样的。” “你们可真幸运,瞧见了怪物还能活着回来。”吴青阳阳光的隐藏了一丝阴郁,在听到有人见过怪物之后。 “可能是运气吧!也可能是怪物觉得吃了我们也填不饱肚子,便放我们走了。”唐多慈道:“冒昧的问您一句,您家中是否有妻儿在?” “有过,一次家乡闹瘟疫,都死了。”吴青阳的脸阴晴不定:“问这个作甚?” “没什么。”唐多慈微微一笑:“就是吴老爷生前有一个红颜知已,很是放心不下,既然吴老爷走了,希望吴少爷能够代为照顾,问问家室,是怕您夫人会嫉妒。这下好了,没有妻儿便不用担心,你继承了吴老爷的财产,吴老爷的女人也得照顾啊!”唐多慈的一番话说的众人目瞪口呆。 ------------ 第三十八回 不能得罪女人 “你说什么呢!”吴青阳怒了:“我大伯父怎么会有女人?” “不信可以问他们。”唐多慈看了看李氏夫妇:“看来你并不愿意照顾一个可怜的寡妇,这也无可厚非。” “楚捕头,他们看来是有些家事要谈,我们先行回避吧。”唐多慈与楚翼一同告辞。 “你为何要说刘寡妇的事情,不是以免打草惊蛇吗?”走出了很久,楚翼按耐不住问道。 “放心,不会的,我只稍稍提了提,吴青阳并不知道我们到底知道多少,他肯定犯合计呢?若真的是他,他一定会去问刘寡妇个明白。”唐多慈神秘一笑:“我们只需守株待兔就好。” 唐多慈跟着楚翼来到了通州城里,楚翼很着急,他认定了案件跟刘寡妇脱不了干系,很想去问个究竟。 “别着急,着急吃不了热豆腐。”在饭馆里好吃好喝的唐多慈很愉快:“咱们还有很长时间,你先吃饱饱的,说不定我们还要上山一趟。” “你还不赶紧说,到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唐多慈只吃饭不做事确实惹怒了楚翼,可唐多慈偏偏不是一个夸夸其谈的人,特别是在胸有成竹的时候,沉默更能让她理清思路,奈何,身旁有个沉不住气的楚翼。 “你看下面。”唐多慈头也不抬。 “下面怎么了。”楚翼道:“下面是刘寡妇的家,隔着围墙,能看见什么?” “能看见进去的人,这就够了。”唐多慈道:“吴青阳不知道我们知道了多少,是以一定回来问问刘寡妇是不是说了一些他的秘密。” “我们直接进去问他岂不是更加省事。”楚翼道。 “楚捕头,你了解女人吗?”唐多慈话锋一转,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还......还行!”对于一个没有娶妻的男人,他也只能这么回答。 “你不了解女人,女人虽然不会保守秘密,但对她爱的男人却很听话,比如,他不让她说的话她就不会说。”唐多慈感叹道:“所以莫泊桑说了,只有女人才懂得什么是爱情。”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的意思是刘寡妇不会告诉我事情,因为他和吴青阳有一腿?”楚翼挑着眉问。 “没错。” “可吴俊才对他那么好,该跟她好的人是吴俊才啊!”楚翼又疑惑了。 “你没发现吗?吴青阳很会说话,也很会哄人呢?你说,假如你是女人,你会喜欢一个整天夸你好看美丽的男人呢?还是喜欢一个每天问你有没有吃饱饭的男人呢?”唐多慈道。 “应该是夸长得好看的吧!那个女人不喜欢被人赞美容貌呢!”楚翼答道。 “很好,孺子可教,这就是美丽的刘寡妇会选择吴青阳的原音。”唐多慈道:“像刘寡妇那种受过伤,渴望真感情的女人,爱情是她的一切,她宁愿为其死的。” “被你说成这样,那怎么样才能撬开她的嘴呢?”楚翼越来越上道了。 “让她失望,让她知道她爱错了人,她恼羞成怒不再替他说出一切。”唐多慈笑嘻嘻地,一点不正经地:“话说回来,楚捕头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说出来,我帮你留意留意,我看牡丹的女人命挺好的,地位很高,又能读书,简直能宜室宜家啊!怪不得看起来好多夫妻都那么恩爱。” “你又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了,我们现在是在查案。”楚翼一本正经,还是能看见脸红了。 二人正逗着话,那左顾右看贼眉鼠眼的溜进刘寡妇家的正是吴青阳。楚翼一下子跳起来,抓起放在桌子上的刀:“终于抓到你了。” “你干嘛!快坐下!”唐多慈赶忙拉住跳起来的楚翼:“你现在进去也只能证明他们有一腿,只要他们不承认你还是没辙。再等等看。” “在等他就跑了。”楚翼急道。 “怎么会呢?那么一大笔家产等着他继承,吴俊才的丧礼还没办,他不会离开的。”唐多慈道:“你听我的,一定能人赃俱获。” 见唐多慈说的那么肯定,楚翼只好依言行事。吴青阳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了,他一出来。唐多慈立刻拉住楚翼的手:“走,现下轮到咱们了。” 楚翼以为唐多慈会跟着吴青阳,谁知她拉着楚翼来到了刘寡妇的家里,唐多慈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刘大姐,我们正在调查吴俊才暴死一案,楚捕头已经告诉我你们的谈话,但是很显然,你隐瞒了一些事实。现下,我们想知道,为何吴俊才的侄儿会到你这里来,你跟他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青阳是我的爱人,我的死鬼丈夫已经下了休书,我们光明正大。”刘寡妇丝毫没有软弱,反而脸上有了爱情滋润的光辉。 “没有人质疑你们的爱情,我想知道为何你约了吴俊才见面,而你却没有去,而他恰好那个时候死了?” “这是我的私事,何况跟那件案子没有关系,我不会说的。”刘寡妇道:“即便你们是官府的人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草菅人命。” “我们是没有证据,但是我却有证据他不会娶你,他是在利用你。” 刘寡妇的眼里闪烁着愤怒的火花:“你凭什么这么说,有证据你拿来,空口无凭我不会相信你。” “当然有证据。”唐多慈平静回答,边说便掏出一张张纸来:“大姐,你看,这是他在赌坊欠债的借条,这是吴俊才的地契,他已经卖了,还有你这里的也被他卖了,我想卖地的这些银子被他赌光以后就该卖你了。” 唐多慈继续添油加醋道:“听说他还有妻子女儿都被卖了,你觉得你会是例外吗?” 刘寡妇几乎用仇恨的目光看着那些地契,然后咬牙切齿道:“这个骗子,杀千刀的流氓,他哄我说卖了这间房子之后搬到他的家,他会娶我。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还以为他是为了我好呢?原来是在利用我,我不会再为他隐瞒了,你们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们。不过请你们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去会要了俊才哥的命啊!我怎么会害他呢?他是我的恩人啊!” ------------ 第三十九回 不能得罪女人(下) “我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你是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了,告诉我,那天是吴青阳让你约吴俊才见面的吧?”唐多慈异常平静道。 “是,是他帮我出的主意,给我丈夫一笔钱让他休了我。”刘寡妇道。 “到了见面那天他又劝你不要去了是吗?” “对。”刘寡妇道:“他说他们是叔侄,若是他知道了我会改嫁他恐怕会惹得俊才哥不高兴,影响了他们叔侄关系。” “当你知道了吴俊才的死讯之后,他又来找你要你千万别说出你们相约见面的事,是吗?” “对,他说人们都说那是被怪物缠身,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件事,若是被人知道了我约过他,那我就是浑身有嘴也说不清了。” “你就从来没有对他起过疑心吗?毕竟他出了嘴上最你的承诺之外从来没有做过实惠的事情,还比不上吴俊才经常会接济你的生活。”唐多慈道。 “我就是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一心想着他会带我离开这个令人痛苦的地方,根本没有那么多,一个女人能做的了什么呢?还不是得依靠男人活着。”刘寡妇深深的叹了口气:“我就这命了,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可是你还活着,总有让人高兴的事情是值得追求的!”唐多慈一语告破:“其实,你也够幸运的,若是他要杀人灭口的话,你不可能活到今天的。” 二人走出刘寡妇家:“现在清楚两件事的关联了,可以去追捕吴青阳了,最好再带上两个兄弟,那可是个危险的分子。” “我想知道你是从哪里弄到那些证据的?”两个人一直在一起,楚翼不认为唐多慈有分身术。 “那些都是假的,虽是假的,骗一个足不出户的妇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唐多慈道:“而且我没有冤枉吴青阳,连自己的叔叔都能杀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对此,我丝毫不感到愧疚。” 就这样,楚翼唐多慈以及两个捕快来到了传说中怪物出现的地方,天色漆黑,冷风瑟瑟,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种急切和冲动。 楚捕头告诉他们是来抓怪物的,这帮有血性的青年人一听说二话不说便跟着来了,他们相信再厉害的怪物也比不上他们几个人合力,不能让怪物再祸害百姓。 几人躲在一处岩石的后面,一人问道:“老大,我们不去找,在这儿等能等来吗?” “找?”楚翼低声道:“这山这么大,你能上哪去找,就在这儿等着,它一定会来的。” “嘘。”楚翼示意众人安静,将耳朵贴在地上:“来了,我听见脚步声了,都准备好家伙。” 众人紧张的握住武器,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几人都听见了脚步声,那脚步声有时犹豫有时急促,好像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往前走。 “来了,注意。”楚翼低声命令道:“看我手势我们一起冲出去。”众人紧张的瞧着楚翼,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睛一瞬不瞬的瞄着前方的山路,嘴角带着狂喜和兴奋,忽然间,他的嘴因为惊讶大大的张开了,随即他大喊:“上,快!” 到底出现了什么? 唐多慈一直隐藏在山石的后面,连头都不敢露,她想好了万一出现危险,保住自己的命要紧,谁说母亲都是自私的。 可是她忍不住了,她听见一声高亢的叫喊,她伸头看去,一只大猎狗串了起来,浑身漆黑,很大的个头,眼睛在黑夜中冒着狼一样的光,但确是发现狗吠的声音,嘴巴里躺着粘液,好像还冒着火。 真是太吓人了,它跳起来嘴里烫着粘液攻击着楚翼三人,几人都看清楚了这个怪物,手持刀剑反而镇定了,他们将它死死围住。 恶战了一刻钟,几人合力杀死了恶狗,但也都负了伤,这时,唐多慈跳出来查看,拨弄几个恶狗的脑袋,血流了一地,恶狗一动不动:“死的不能再死了。你们还不赶紧去追,我看见吴青阳往那个方向跑了,再不追就来不及了。” 他们都看见了是吴青阳牵着狗过来的,那个狡猾的家伙趁着几人勇斗恶狗的时候跑了:“还能起来的跟我追,绝不能让那畜生跑了。” 楚翼一招呼,两个小伙子瞬间从地上起来,一人道:“老大说的对,不能让他跑了,能想出这种法子杀人,真是又奸又恶!” “你们不要追的太快,一个跟一个地走,这黑天下火的,免得有遇到什么麻烦。”唐多慈叮嘱着,缓步跟了上去。 他们举着火把,追踪着前面的逃犯,安全的穿过一片又一片的树林,伴随着丛林中野兽的嘶鸣,终于看见前面一跑一跳的影子:“他就在前面。” 楚翼加快了脚步,唐多慈低声道:“小心,那家伙狡猾的很,小心中了埋伏。” 楚翼依言放慢了脚步,眼睛仍紧紧跟着前面的身影,不一会儿,前面出现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一间小木屋里面还有亮光。 “这是山上的猎人建的,看样子废弃了很久,吴青阳肯定就藏在里面。”楚翼道。 几人左右查看没有动听,也没有危险,对小木屋叫道:“出来吧!吴青阳,知道你在里面。”喊了好几遍,里面也没有动听。 一人轻轻的靠近木屋,在窗口边小心的向里面查看,然后对着楚翼摇摇头,示意里面没有人:“奇怪人会去哪呢?” 几人进入到小木屋,里面一览无余,藏不住任何东西,只有一个大盆,里面还有一些啃过的骨头,一条锁链:“看来,吴青阳就在这里养的狗,半夜狗叫来,那声音确实够吓人的。”唐多慈看着地上凌乱摆放的一切。 “能够利用传说杀人,让自己摆脱干系,吴青阳这个人不把脑筋用在歪心思上,放到哪都是人才啊!”唐多慈感叹道。 “你这女人说的话我都爱听,模样长得也不错,可却是个坏事的主儿,你说我是让你先死呢?还是慢慢死的?”几人听见声音猛一回头,顿时吓得头皮发麻,只见吴青阳手中牵着三只大狗,个头跟狮子一样,吐着舌头,向前扑着。 ------------ 第四十回 恶人伏法 三只吐着红舌头的大狗喘着粗气,在吴青阳的手中挣扎着,冲着唐多慈几人作出扑咬的姿势,吴青阳冷笑着:“阳光大道你们不走,地狱无门非要来。告诉你们,这几只狗好几天没吃食了,见到活物就想吃。” “吴青阳你就是个畜生,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一个小捕快愤愤道。 “骂吧骂吧!过一会儿你们想骂都骂不出来了,不过我倒想听听楚大捕头临死前的遗言。”吴青阳阴狠的笑了几声:“这么有名的大捕头死在我手里,这际遇啊!真是不亦快哉。” 楚翼没有说话,他在心里掂量着胜算有多少,他们一共三个人都负了伤,还加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对抗三只狮子般的恶狗,胜算能有多少! 在这臭味冲天的小木屋中,唐多慈第一次感到了恐惧,这几只狗的敏捷和反应力比她熟识的警犬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她此刻的身体跑是跑不掉的。 她不认命,也不服,她不相信老天让她穿越过来,除了让她忍受几个月怀孕身体的难受之外就是葬身于狗腹,肯定有转机,一定有转机...... 再看楚翼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姿势:“天网恢恢,你逃不掉的,吴青阳,快快束手就擒!” “逞口舌之快,既然你想说的就是这些,那我送你们上西天吧!”说着便要松手。 “慢!吴少爷,你就不想知道我们是如何识破你的计谋的吗?”唐多慈畜生阻止。 “好啊!我倒想听听,本来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会这么快就被识破的?”吴青阳闻言又勒紧绳子。 “事情都是分开来看的,当事人和被蒙在鼓里的人,这个案子对我们来说是雾里看花,不明真相,可对你来说按部就班的非常简单。” “你原本是生活富足的,不知经历了什么事情变的穷困想来投奔你的叔叔,可在没见到你叔叔之前听说了山上有怪物的传说,从而获得了灵感,你想着,若是叔叔死了,那么他那么一大笔银子只能有你来继承,因为他除了你之外没有别的亲人。” “于是,你便对吴俊才做了一番调查,发现他饮食起居很有规律,平日与邻居也和也很友善,除了一点,他会偷偷幽会刘寡妇,当然你也会知道,他们二人没有不洁的关系,掩人耳目是怕遭人议论。” “你有点犯愁了,吴俊才也不出门,牵那狗走来走去的,怕被人发现,也有一些人看见了,于是那怪物的传说就更是传的神乎其神的让人害怕。终于有一次,吴俊才散步时在你的安排下让他碰到了恶狗,他吓得跑回家差点犯了心病,还想李氏打听了怪物的事,之后便再不走远了。” “眼看着机会没有了,你又打起了刘寡妇的主意,你花言巧语的取得了她的信任,并且赢得了她的爱情,她天真的以为你是一个好夫君,会娶她回家。你让她约吴俊才见面后又说服她不要去,你趁着这个机会用那条恶狗吓死了你那可怜的叔叔吴俊才,因为你知道有心病的人是不能受刺激的。” “吴俊才终于被你害死了,接下来便是继承遗产了,你装着过来拜访的样子骗过了李氏夫妇,在我向你提到刘寡妇的时候你便猜到我们可能去找过她,由于疑心在作怪,你不知道刘寡妇说了什么?在我们走后迫不及待的去找刘寡妇,在得知我们并不知道哪些情况之后匆匆来到山上,想要把你作案的证据就是那几条恶狗处理了,我说的对吗?”唐多慈一边踱着步一边说完这些话,吴青阳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你说的是没错,难道从一开始你便怀疑我吗?”吴青阳不解。 “也算是吧!这也是你倒霉的地方,这件案子的线索本就不多,加上吴俊才死了最大的受益人是你,也就是说你是最有动机杀人的人,所以只好先查查你了。”唐多慈既无奈又抱歉的耸耸肩。 “那又如何?”吴青阳哈哈大笑起来:“即便你们知道了真相也还是要死的,你们死了之后就没有人知道我做过的事情,至于那个寡妇除了有几分色相之外不值一提,你们死后也会被人说是怪物害死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个死老头的家产本来就是我父亲,若不是他会拍祖父的马屁,怎么会把家产都留给他,我是在拿回我应得的,阻碍我的人都要死!” “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吴青阳好心的问道。 “没有了。”唐多慈抢先回答:“你放狗吧!” “好!”好字刚落,三条大狗急速的向他们这个方向扑过来,也就是在它们扑过来的时刻,唐多慈突然扬起一个大大口袋,刹那间,许多有些发臭的肉骨头洒向三条凶恶的狗面前:“吃这个吧!骨头比我们人好吃多了。”唐多慈大叫:“快抓住吴青阳。” 畜生就是畜生,四条腿的畜生做不出两条腿的人的事情,在骨头被扬下的一瞬间,恶狗们放弃了与人的争斗,纷纷哄抢起骨头来。以楚翼为首的三人傻了眼,他们都做好了缺胳膊断腿的准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若不是唐多慈的一声大喊,吴青阳恐怕又要跑了。 吴青阳被死死的按住,再也跑不了了,唐多慈看着吃的欢畅的摇起尾巴大狗们:“他们也是被利用的,本是可爱的动物,我建议你可以把他们带回去,给县老爷看大门,也让百姓看看传说中怪物也有可爱的时候。” 吴俊才被杀一案破了,百姓们奔走相告,楚翼又帮通州县破了一件大案,一时间人气暴涨,因为唐多慈的再三恳求楚翼终于答应不会说出她在这个案件的功劳,但对于百姓的夸奖他都摇头不承认也不反对。这么谦虚的楚翼更加赢得了民心,上门求亲的媒婆都要挤破头了,为此楚翼特意来到唐多慈家诉苦。 通州城再也没人相信后山有怪物的传说了,这也是一件好事。 ------------ 第四十一回 如花美眷谁人顾 在这个没有科学的社会,唐多慈生活的也算自在,她学会用水墨作画,也会了谈古琴,反正这玩意怎么弹都好听,不像二胡,拉不好难听的要命。 只有一点,没有产检也就算了,古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不知道是男是女也算了,是啥都是她的孩子,可肚子越来越大,唐多慈真的感到需要人照顾,有些时候做事情都使不上力,还得照顾那群吵死人的鸭子。 就在唐多慈无数次感叹八字不好的时候,这个房子久违的主人出现,张浩的到来立刻引起了鸭子们欢迎的浪潮,一波接一波的乱叫。 “你怎么来了,在京城做官舒服吗?”久逢故人唐多慈的态度和蔼可亲。 张浩一一接见了许久不见的鸭子才得出空来,回道:“不怎么好,所以才想家。” “怎么会,你是林江举荐的,他应该会照顾你才会。”唐多慈笑眯眯的,怀孕让他母性大发,不喜欢挤兑张浩了。 “是啊!人人分帮结派,我还没什么作为就被分为林江一派的,这不,也是托他的福从一名监生升为吏部侍郎。”张浩的脸上显出忧虑,这几月他从没在同僚面前表现出软弱,但是他觉得在唐多慈面前表现出软弱并不是丢人的事情。 “吏部好啊!是个好地方。”唐多慈安慰道:“不管在哪管人事的都是个肥差,也是能看出能力的,都说英雄莫问出处,你怎么还计较怎么升的官,只好作出成绩不就好了。” “我将母亲接到了京城,你也跟我一起吧!肚子越来越大了,需要请稳婆奶娘,这些你都不懂。”张浩说出了来意。 他说的正是唐多慈担心的,她没有生过孩子,在现代还有母亲能照顾着,在这里无依无靠的,确实需要一个人来帮她分担。 “好吧。”唐多慈没有拒绝:“我也快要生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谢谢你。” 张浩听唐多慈答应了脸上露出温暖的微笑,这个男人在京城的几个月真的长大了成熟了,他上开双臂,闭上眼睛,让山风轻抚脸颊:“真怀念这山里的风,有一种......一种自由自在的味道。” “是啊!”唐多慈学着他的样子:“自由自在的味道。”她轻轻的说出一句话,多年以后,张浩依然记得:“谢谢你,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谢谢你记得我。你让我明白,有一种人,曾经在你的生命中出现,给予你亲情和友情,他不求回报,所以哪怕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变迁,想起他来也会觉得亲切,踏实......张浩,让我抱抱你.....”她靠在张浩的肩膀上,中间隔着一个快出世的孩子,和煦的眼光照在他们身上,这一刻,好安静,心里好安静...... 第二天,张浩带来的五个仆人一起帮着唐多慈搬家,看着忙碌指挥的唐多慈,张浩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着,当初他去京城的时候不带走一片云彩,可是这个女人连一张她用坏的画纸都要带走!更别提那些锅碗瓢盆了。居然还言之有理,这些东西等将来跟他分家的时候都用的着了。 忙碌了一上午,终于将要带走的东西装上了车,当然还有嘎嘎和它的孩子们,两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向汴京出发。 马车走出了小村庄上了官道,突然马车夫吁一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面有人道:“请问,是唐氏坐的马车吗?” 听出是楚翼的声音,唐多慈掀开帘子对车夫道:“请等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马车夫识趣的下了车,留给二人一些空间。骑马走在前面的张浩瞧见这一幕也停了下来,没有上前,示意行在前面的马车等一等。 “你真的将我当做朋友就不会不辞而别。”楚翼冷着脸。 “对不起,走的太急了,来不及告诉你。”唐多慈低着头,自觉有些理亏。 “你......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想知道。”楚翼鼓足了勇气,问了一句有些逾矩的话,毕竟他们只是朋友。 “我快要生了,需要人照顾,我在这里没有亲人,所以......”唐多慈实情相告。 “他能帮你,我就不能吗?”楚翼的眼睛红了:“你根本没有把我当做朋友。” “那不一样......”唐多慈本能的应道,至于为什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你是一个很棒的捕头,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朋友......” “可是?你是先认识他的是吗?这是不一样的地方,可是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一起经历生死,曾一起惩奸除恶......你都还记得吗?”楚翼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脸也红了,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他喜欢唐多慈:“能不能不走了,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不要走了好不好......”楚翼又一次的低声道。 唐多慈很心疼,她不是不知道楚翼的心思,但是她能给他什么承诺呢?纵然他不在乎,可是她在乎,她不是会在世界停留太久的人。 “你和张浩不一样的地方是,他喜欢我,没有男女之情,很自在,而你喜欢我,是要许生生世世的,我却不能给你任何承诺。”过了很久很久,唐多慈终于说了心里话。“你会找到一个适合你的女孩。”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唐多慈坦然道:“但我们依然是朋友,多少年都是。” 马车再一次启程,留下楚翼孤单的影子,一动不动...... “你舍得吗?”张浩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 “越是开的繁盛的花,越是凋零的早。”这是唐多慈的回答。 对于楚翼,唐多慈是很有好感的,或许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再勇敢一点点,再爱的多一点点,再相处的时间长一点点结局就不一样了。 或许,从来不知道那份无疾而终的感伤,你往左走,我向右走,所有的情谊都只是进行了一半,无疾而终,我却不能问你一句,更是无法挽留。大概我们此生便是如此了,一旦错过,便是无缘,再也不能相见。 ------------ 第四十二回 变成柯南了 终于到汴京了,唐多慈记得在现代的时候看清明上河图,北宋一条街道上熙熙攘攘的站了一千二百多人,还有街道两旁林立的店铺,充分了说明了北宋的经济繁荣和资本主义萌芽的开端。 唐多慈此时呆的汴京正是一副繁荣的景象,正值傍晚,区区几十米的小巷子酒肆林立,家家爆满,原来汴京成的人都不在家里做饭的! 进入高档的住宅区隐约能够闻到某些大户人家厨房里飘出的香味,怪不得人们总想往大城市跑,大城市见识广啊!出人头地机会多了啊!便是这些成就了大城市的繁华。唐多慈认为她在通州城呆的小半年学到的知识已经足以应付她在这个世界生存。 终于到了张浩的家,这一片是城中的富人区和朝廷的高级官员聚居的地方,清一色的琉璃砖瓦,四方大院,每一家都很气派。 “大人回来了,快开门。”马车夫向前去叫门。 大门打开了,得知主人回来了,一列队的人出来迎接,其中最中间最前面的是一个老太太,想是张浩的母亲,唐多慈赶紧抢先拜见:“民女唐氏见过老夫人。” “你就是唐菜花,真是苦命的孩子,浩儿都跟我说了,你便在这住下,爱住多久住多久。”老太太慈祥的握着唐多慈的手。 “多谢老妇人。”唐多慈一眼就很喜欢这个老太太,将张浩养育的如此良善,这个母亲一定差不了。 张浩提前跟下人们打过招呼,是以给唐多慈准备的卧室早已经收拾妥当,生活用具一应俱全。看来真是多余带这些东西进张府,做官区区半年的时间,张浩竟会如此富裕?家具摆设都是上档次的,仆人也不少,穿的都挺好。朝廷命官的工资真的那么高吗?得找个机会跟张浩谈谈,贪一点可以,别太过了。 还有一个月唐多慈肚子里的宝宝就要降临这个世上,他们会在一起,在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未来会遇见什么?从不会多想,该来的总会来,正是这一份从容淡定,让唐多慈无论在哪的地方都会生活的很自在。 该来的果真还是来了,唐多慈到张府的第二日,林江的马车便到了,请她过府一叙,果然是大官啊!你找我有事不会亲自来啊!唐多慈心里编排着上了马车,识时务者为俊杰,谁让人家是官呢。 唐多慈到了林府便被请进书房:“看来林江是遇到大麻烦了......”唐多慈心里想着。人未至声先至:“难得林大人这么想着民女,把都快要生的人叫来。”还未踏进书房,她先揶揄林江。 林江是什么心理素质,根本不搭理她这话,笑眯眯道:“故人到汴京,我是应该登门拜访,奈何琐事缠身。莫怪,莫怪。” “说吧!什么事情需要我效力的。”唐多慈舒服的坐在放了毛毡的椅子上,指了指自己壮硕的身子:“效力的同时也请大人想想我的身体。” 牡丹的冬天属于湿冷,不似北方的干燥,唐多慈很不习惯,每天都将自己包裹的像一个粽子才感觉到温暖。 林江笑了笑:“你的身子我用不上,我想用你的脑子。”这话怎么听着别扭:“林大人你不会在调戏民女吧!”唐多慈邪邪笑道。 “等你恢复了身材再说,我不喜欢胖女人。”林江边说边扔给唐多慈一份卷宗。 唐多慈一边打开一边道:“都说生产力的高低决定人们的审美,吃不饱的国家以胖为美,以显示生活富足,吃得饱的国家以瘦为美。看来林大人一直吃得饱饭!” 林江笑哼了一声:“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我不管你装了什么?这个难题你得帮我解了。” “这是什么意思?”一张卷宗是只有几个字,壹叁,贰柒,肆玖,肆壹,叁捌,玖贰,壹柒,肆肆贰,壹柒壹。“密码吗?肯定不是摩尔密码。”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密码,我只知道这是一个人死前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一定是想我什么?”林江道。 “这是你认识的那个人的笔迹吗?”唐多慈专业劲上来了。 “肯定是,我没有和他见过面,通过两次信,不过我非常肯定这是他的笔迹。”林江道。 “那个人死了?” “应该是,已经过了很多天没有跟我联系,这是不好的征兆。”林江道:“这案子圣上非常重视,传密旨命我侦办,所以此刻能够帮我的只有你了。” “放心,我会保密的。”一个肯适当示弱的男人,他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唐多慈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定会等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到目前为止都不能确定它是什么组织,肯定不是前朝余孽,也不是民间造反,更加不是蓄意谋反篡位的人,这正是这个家伙的可怕之处,他是万恶之源,他甚至可以左右国家的命运。然而知道他这个人存在的在牡丹不超过三个人,他凡事不声张,从不为了某事而窜到前面来。” “这件事我谋划了三年之久,终于将一个人安排在他身边,这就是他留给我最后的音讯。我猜他一定是想告诉我什么?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林江道。 唐多慈听完自嘲道:“难道我变成柯南了吗?到哪里都有罪案发生。林大人,单看这么字是看不出什么的,应该还有一个密码本。” “密码本是什么东西?”林江问道。 “就是一个参照物,敌人不知道的参照物,通常是书,对应上面的数字,能找到那个人想说的话。” “对啊!”林江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呢!” “因为我比你有智慧。”唐多慈在心里念叨:“此刻你应该想想,之前他是不是跟你提到过某部典籍,或者什么可以当做参照物的东西。” “没有。”林江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苦思冥想:“从来没有提过。这个傻子为什么不将你说的密码本一同告诉我呢!“ “这说明他正处于险境,若是放在一起,被敌人发现,那就暴漏无疑了,不知暴漏了他,也暴漏了你。”唐多慈分析道。 ------------ 第四十三回 变成柯南了(下) “此刻是不危险了,他想说什么也没人知道了。”多日的苦思冥想以为终见天日的林江再一次陷入困境,有些沮丧。 “别灰心,再想想总归有办法的。”唐多慈安慰:“不过能不能先让我吃了午饭,孕妇容易饿。” 忙于工作的林江不觉得饿,自然也没想到唐多慈,经她一提醒:“好吧!午饭在这儿吃,我们边吃边想。” 真是个工作狂,不过唐多慈也来了精神,她想起在现代跟同事们一起睡在警局的日子,累并有激情。 二人沉默的对坐着,吃着简单的饭菜,面前各放着那些看似没有规律的数字:“我觉得他既然没有准备密码本可能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密码本很常见,是随处可以看见的。”唐多慈突然来了灵感:“我对这里的文化不太熟,最近汴京有没有什么书是随处可见的?” “随处可见的......”林江喃喃道:“目前随处可见的就是年历了,快过年了,朝廷会大量印年历卖给老百姓。” “对,可能就是年历,您这有吗?”唐多慈兴奋道。 “当然有。”林江飞快的在书架上寻找最新的年历,找到之后扔给唐多慈:“接下来怎么办?” 唐多慈结果年历飞快的翻到十三页:“快点拿笔,记录上面的字,看看是不是能连起来。”林江依言行事,越记录越两眼放光,他知道答案呼之欲出。 几个数字对照联系起来便是:危险已至,目标万岁。林江拿着将破译出来的信息草草写在一张纸上,手微微颤抖:“这......这......” “这件事兹事体大,大人还是赶紧进宫禀告皇上。”唐多慈代替他把话说完。林江缓过神来,飞快的跑出书房,边跑边大叫:“快点备马,快!”唐多慈相信,林江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主人都走了唐多慈不便久坐,请林府的下人带她见一见林夫人便回到家中。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显然那个人已经盯上了皇帝,尽管林江已经去报警,但唐多慈仍然有不好德尔预感。 刚刚回到卧室,张浩也跟着进来:“听说林大人家里的马车来接你。” “嗯。”唐多慈点头:“林夫人知道我来到汴京,请我过府一叙。” “那就好。”张浩道:“我没别的意思。虽然是林大人举荐的我,但是他在刑部,我在吏部,有些事还是要避嫌的。” “放心,我懂。”唐多慈笑笑:“今个怎地回来那么早?” “朝廷发了炭火,取了正好就送回来。顺便过来看看你,晚上你跟娘一起吃饭吧!”张浩道:“朝中同僚请我到家中吃饭。” 这就是古代的应酬吧!不过也没有必要跟我说啊!唐多慈突然觉得房间闷热难耐,尴尬的笑了笑:“好的,我会陪老妇人吃饭的。” 唐多慈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人,她知道张浩愿意照顾她是有条件的,就是她有能力在仕途上帮助张浩更上一城楼。这些唐多慈都能接受,并因此住的坦然,但是她隐隐觉得,有一天,她可能成为林江与张浩在仕途上的竞争的中间力量。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在唐多慈与张老妇人和乐融融的吃晚饭时,林江居然闯了进来,不顾礼节,也没有跟老妇人见礼,拉上她便走,这是林江今天第二次失态了。 唐多慈被拉上马车,林江二话不说亲自驾着马车匆忙的奔向茫茫夜色。马车急速的颠簸着,唐多慈感觉到马车好像经历了几个关口,最后稳稳的停下来,林江掀开帘子:“快,下车。” “什么情况?”唐多慈不喜欢这样不对等的合作:“这里是什么地方。”扬目望去,深夜掩藏的建筑都很高大雄伟,眼前的两根大柱子几人都环抱不来,更别提两扇精致的木门了。 “这里是皇上的寝宫,什么都别说跟我进去。”林江低声嘱咐道。 “什么!”唐多慈吓了一大跳:“你带我来这种地方,被发现了会杀头的。”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太子在里面等着呢?我们赶紧进去。”张浩不顾礼节拉着唐多慈半推半的推她进去。 完了,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唐多慈无奈的任命了:“说吧!是不是皇帝死了?” 林江苍白的脸有些吓人:“我还没来得及报信,圣上便被杀了。” “不管是被杀了还是有刺客你应该找刑部调查,搜索皇宫,叫我来干嘛?”唐多慈很是疑惑:“看皇宫这个样子好像还不知道皇帝死了似的!” “是没有人知道,太子和我还有两个皇上的贴身太监知道此事。”林江答道。 “为何不报,这么大的事情能瞒的住吗?”正说着二人来到皇帝的寝室。只见两名太监摸样的人正跪着,一个华衣锦服的青年人坐在一把宽大的椅子上,瞧见林江进来立刻起身:“来了吗?”他问道。 “这位就是唐氏。”林江做了介绍。 “好,很好,你快来。”那人拉着唐多慈来到死去多时的皇帝前:“你来看看,父皇是怎么死的?”他果然是太子。 平庸之辈往往看不到别人的长处,而有智慧的人却能慧眼识珠,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并不认为向一个默默无闻的孕妇请教问题是一件有辱身份的事。 这个太子不错,唐多慈普一见面对这个人颇有好感。 死去的皇帝身穿黄袍,光着脚,面朝下斜躺在床上,唐多慈翻动尸体朝上,死者的脸上有明显的烧灼的痕迹,整个头部血迹斑斑,几乎认不清样子:“这样的脸你们怎么肯定死的是皇帝?”这是唐多慈第一个疑问。 “我也是看父皇的手才认出来的。”太子道:“父皇是怎么死的,我们从来见过这样死去的人,好像也不是烧死的。” “是炸药。”唐多慈道:“没想到这里会有人用炸药。” “炸药是什么东西,从来没有听说过。”太子问道。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反正是能不费吹风之力杀人的,用一些天然的物质也是能合成的。我相信在牡丹也能找到。”唐多慈道。 ------------ 第四十四回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知道怎么找到凶手吗?”太子问道。 “我不敢保证,即便是查也需要时间。”唐多慈道。 “我们没有的就是时间,事情瞒不了多久。”林江插话:“殿下,依下官看还是报丧吧!” “报丧!”太子大叫,将一个沾了血迹的纸团用力仍在地上:“报丧我就得进大牢,我府上下一百多人都会死。” 唐多慈蹲下捡起纸团,打开,上面写道:“皇位传位于十四子。” 看到这张纸,还有太子与林江的对话唐多慈大概明白了个中曲折,皇帝死后本来能够顺理成章等上帝位的太子因为皇帝临死前的一张纸条而破灭,这张纸条肯定不止皇帝一个人有,可能还藏在几位古名大臣身上。就是应为这样太子成了杀死皇帝嫌疑最大的人,而在讲究众口铄金的古代,太子一定会被以最快的速度抓起来,太子府的人也逃不了干系。皇帝被杀死这是天家第一大案,一定要查的水落石出才行,已经被拥护为皇帝的十四皇子一定会借这个事情将太子以及***一网打尽,以巩固地位,这就是太子和林江秘而不发的原因。 唐多慈感觉到了失态的严重性,何况自己也逃不掉了:“我来想办法,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这件事你们能瞒住几天?” “最多两天。”太子道。 “好,就两天的时间,不过你们得保证尽可能调动你们能调动的力量听我指挥,能做到吗?”唐多慈道。 “能。”太子表态。 “好,我需要一个能进出宫自由的证件,也就是腰牌。,能做到吗?” “能。”太子不假思索。 “好。”唐多慈对着两个太监道:“你们两个起来吧!谁能跟我说说皇上在被害之前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太监没敢动:“让你们起来就赶紧起来,都听他的。”太子怒了:“还不赶紧说。” “谁先发现皇上死了的?”唐多慈问道。 “是奴才......”一个小太监答道:“太子殿下求见陛下,奴才进来通报发现......发现陛下......”小太监吓坏了也不敢说出那个字。 “每天这个时辰父皇都会让我过来议事,之后一起吃晚膳。”太子补充道。 “你来时看见的跟我进来时看见的是一样的吗?”唐多慈道。 “我保证没动,跟我刚发现的时候一模一样。”太子回答道:“之后我发现事态严重便叫来了林大人。” “你进来的时候门是关着的还是开着的?”唐多慈道。 “是关着的,夫人。”小太监道:“奴才一进去便瞧见了陛下,吓......吓坏了.....便去报告了太子......”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靠前,并不能肯定皇上是不是死了?”唐多慈道:“你就没看见什么人吗?” “没有。”太监道:“平日陛下喜静,这个时辰基本没有大臣觐见,伺候的奴才也少。” “你们就没听见一点动静,炸药爆炸的声音非常大,不可能没有听见的。”即便是在现代也没有无声炸药。 “在传晚膳之前我们是听见了声音,不过那声音每天都有,这里没有人会在意的。”太监道。 “每天会有?这是怎么回事?”唐多慈奇道。 “夫人有所不知,在陛下的寝宫旁边是宣扬殿,是陛下请来的得道仙长们练仙药休息的地方。仙长们炼药的有时候会有很大的声音。我们都习惯了,是以没人在意。”另一个小太监流利的回答。 “原来皇上是想要长生不老,才会请道士来炼丹!”唐多慈思索道:“据我所知那些丹药都是一些稀有金属和化学成分,很容易吃死人,有些也能合成炸药。难道他们被人利用了吗?” “你怀疑那帮道士?”太子问道。 “他们很有可疑,最好先命人将他们控制起来,但是不要打草惊蛇,秘密监视就好,目前他们是最有可能成功作案的。”唐多慈道。 “我马上去办。”太子离开了。林江同时吩咐太监传晚膳,免得惹人怀疑,也跟着走了。 “死者为大。何况是皇帝!”唐多慈对两个小太监道:“你们两个给皇帝梳洗一下好好让他躺下吧。” 太监们应了,一个去打水,一个上前整理床铺,突然整理床铺的小太监大叫道:“夫人,陛下的扳指不见了,那个人把陛下的扳指偷走了。” “你确定有扳指?”唐多慈上前问道。 “是的,夫人。”小太监道:“奴才伺候陛下五年了,从未见陛下摘下来过。” “是吗?”唐多慈拿起皇帝的手反复查看,指着大拇指道:“你说的扳指是带在这里吗?” “是的,夫人。”小太监道。 “很好。”唐多慈对他微微一笑:“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发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等这件事结束我跟太子殿下说,让他好好奖赏你。” “多谢夫人美言。”小太监很高兴得到夸奖,连皇帝死去的悲伤都不见了。 正说着,太子大步走了进来:“此间事了,不用你说我也会奖赏他们。”随着太子进来了还有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这位是李太医,是我们自己人,我会对外宣称父皇病重,不许任何人打扰,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见。” “两天,这两天的时间决定我们的命运,谁也不能掉以轻心,知道吗?”太子的神情凝重且坚毅。唐多慈这才有机会打量这个太子,剑眉星目,忒地一副好相貌,只可惜长年眉头紧锁,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双眉只见的淡淡的川字纹破坏了俊脸的和谐。 “是。”太监,唐多慈,太医齐齐答道。 “这个是进出宫的腰牌。”太子殿下递给唐多慈一张腰牌道:“若是有人问你便说是皇后的家眷。” 唐多慈点头:“我拿着这张腰牌可以进去炼丹房吗?那些道士们呆的地方。” 太子摇头,上下打量唐多慈:“若你不是这副身材可能还能扮成个小太监混进去,如今是不成了。不过你要是有事要办可以告诉我,我来办。” “那好吧!”唐多慈听出太子言语中对那些道士们没有好感,于是问道:“殿下相信会有人长生不老吗?” 说到这儿。太子冷冷的哼了一声,重重道:“从来都不相信,根本没有人能抗拒人的的生来病死,若想长生,只有四个字,鞠躬尽瘁而已!” ------------ 第四十五回 不可称完成的任务(下) 鞠躬尽瘁而已......鞠躬尽瘁而已......唐多慈反复咀嚼这几个字,想不到一个古代人竟然有这么高的觉悟。这个太子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是个当皇帝的好料子,唐多慈再一次对这个人产生了一点好感。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爷爷给她讲过一个故事,是让小日本闻风丧胆的戚继光的故事,嘉靖年间,长生之道十分盛行,因为皇帝大人喜欢,老百姓们自认也不甘落后,纷纷效仿,时常聚在一起聊聊长生之道。 这一面戚继光二十四岁,有一天,他外出远行,路过一座寺庙,看见里面烟雾缭绕,便下马进去看看热闹,发现原来是有一群人在聊长生之道。有的说烧香拜佛啦!多吃少睡啦!猛吃金丹啦!还有一些人到处劝人炼丹修炼,戚继光也被不停的劝说,面对着这混乱不堪的景象,他终于忍不住了,站了起来,高声道:“于长生之道,我也有心得,愿与各位分享。” 于是现场肃静下来,一个嘹亮的声音响彻整座庙宇:“鞠躬尽瘁,夕死无憾,此即是长生之术。”之后他一生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做到那四个字,都是为了实现这个伟大的理想。 人的语言由他的学识和涵养决定的,唐多慈相信他没有帮错人,短短的一瞬间她做了这个决定,信任并且帮助他。她兴奋的拍了拍太子的肩膀:“说的太好了!我挺你。”这个举动显然是有些逾矩了。 太子皱了皱眉头,这个女人怎么敢跟我没大没小的,她不知道她拍打的是当今太子们,心里有气,却没有发出来,反而惊呼出来:“是你,杨柳低岸的大肚婆!” “什么杨柳低岸,明明就是林江家的荷塘嘛!”唐多慈心里反驳一句,面露微笑,思文起来:“是我,殿下,我早认出来了,我们还真是有缘。” 太子压下心中的厌恶,摆摆手:“赶紧做事吧!时间不等人。”对于这个大着肚子的唐菜花,太子殿下显然是不喜欢。 “带我在附近走走吧。”唐多慈正色道:“我想看看有没有发现,凶手是怎么潜入进来的。” 太子带着唐多慈沿着两旁巨大的柱子向道士居住的地方走去,草坪与树木幽静甜美,是个修道的好地方,远处有两个石柱,走近一看,原来是两座石狮子的脚,宣扬殿的门口立着两个张着大口的石狮子。 “这里便是臭道士炼丹的地方。”太子道。 “这条路是不是通往皇上寝宫唯一的路?”唐多慈问道。 “不是!”太子道:“父皇为了进出宣扬殿方便,在他的寝宫与宣扬殿之间打通了一面墙。不过刺客想要通过这个入口根本不可能。” 太子带着唐多慈回到皇帝的寝宫,来到被打通的那道墙前,知道为什么太子说刺客不可能通过这个入口。因为这个入口只有一个单面的开关,开关在皇帝寝宫这里,也就是说皇帝可以随意进出宣扬殿,宣扬殿的道士没有允许不能到寝宫来。 “这还是一桩密室杀人案,刺客不能从这里进出,也不可能从大路进出,否则会被发现,更加不可能躲在守在门口的太监。”唐多慈道:“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快说。”太子急道。 “便是一种人,他随意进出哪里都不会引人注意。都是理所当然的。”唐多慈问道:“皇宫中有这种人吗?” “除了太监,没有人能做到了。”太子道。 死去皇帝的遗容被打理好了,头上盖着被子静静的躺在床上,唐多慈哀从心中来,普通人家的父亲去世了,儿子痛彻大哭,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帝王家,皇帝一死,各个皇子都开始为自己考虑了,来不及悲伤啊! “殿下,你觉得十四太子的嫌疑有多大?”唐多慈道:“皇上若是正常死亡,登上帝位的会是他吗?” “没有父皇遗诏的话登上帝位的会是我。”太子道:“只是没想到父皇他.......他这样对我......” “有没有可能遗诏是伪造的呢?”唐多慈喃喃道:“若是想伪造需要时间,显然刺客没有这个时间,他是用什么办法让皇上配合他,写下遗诏呢?” “那些道士平常你们会见到吗?”唐多慈问道。 “没有几个人见过,他们的饮食起居都会有太监们照顾,平日都不会走出宣扬殿,父皇也不允许有人打扰他们,免得耽误练成仙丹。”太子道。 唐多慈沉思半晌:“查案一定要身体力行才能有收获,这件案子奇就奇在没有任何破绽,居然一点破绽都没有,简直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殿下。”唐多慈示意太子附耳过来:“我觉得只有这种可能了,那就是......”话还没有出来,只听一个守门太监大声道:“王爷,皇上正在清修,下旨不允许任何人觐见,请不要为难小的。” “你让开,我有要事求见父皇,耽误了正事我摘了你的脑袋。”一个男声嚎吼。 “让您进去皇上会摘了我的脑袋,王爷,奴才的脑袋不能被摘两回,还是让皇上摘吧!您不能进去。”这个小太监还有心情跟皇子贫嘴。 屋内的人都听见了二人的对话,李太医本一直坐在那安静的呆着,眼看闹事的来了,也着急了:“殿下......这如何是好?” “先别慌,依照先前计划的行事。”太子吩咐道。 眼见再不让十四皇子进来,门口的小太监就要被砍了,太子迎了上去:“十四弟,有什么事跟我说吧!父皇此刻不便相见。” “原来太监殿下在啊!这个狗奴才,居然骗本王爷父皇在清修,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十四皇子道。 “十四弟息怒,父皇虽不是在清修,是身体微恙,还请不要在这吵闹了,好吗?”太子和颜悦色道。 “什么!”十四皇子惊讶道:“父皇微恙我等身为皇子的自然该近身伺候,殿下更加应该让小弟进去了。” “这......的确是该这样!”太子略感为难道:“可是父皇不想有人打扰,只宣了儿臣一人。” “那好吧!”十四皇子作势要走:“既然父皇这样说了......”突然他一闪身,绕过了太子和守门的小太监,以五十米跑的速度飞奔进入了皇帝的寝室。 ------------ 第四十六回 死人复活 李太医早将死去的皇帝背过身去,正在已经僵硬的尸体上针灸,知道十四皇子闯进来也没有起身见礼:“儿臣见过父皇!” “王爷,皇上正在昏睡,还是请回吧!”李太医收了针对十四皇子道。 “父皇身体怎么样了?”十四皇子道。 “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待皇上醒了,属下会禀报十四王爷来过的。”李太医不卑不亢。 “是吗?”十四皇子不相信:“父皇身体一向强壮怎么会染上风寒,李太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隐瞒病情吗?” “属下不敢。”李太医赶紧答道。 “不敢,本王看的没什么不敢的。”十四皇子大声喊叫,丝毫不顾及会不会吵醒熟睡的皇帝:“以往父皇染病,哪一次不是十几个太医一起伺候了,今儿个就来了你一个人,你还敢说无事隐瞒。” “这......”李太医擦着汗,不知怎么回答。 “十四弟,父皇身体还没有好,你在这里大吵大闹成何体统,还不快快退下。”太子插话道。 哼,十四皇子一声冷哼:“沆瀣一气。今天本王便是要看看父皇生的什么病!”说着提起飞脚,踹翻了跪在地上的李太医,一把掀开盖住皇帝的被子,看见死去皇帝的样子,嚎啕大哭:“你们......你们竟然害死了父皇,居然还秘不发丧!” 这一巨变是会都没料想到的:“来人啊!快来人!”十四皇子大喊,太子也阻拦不急,无法控制住他,他这一喊,瞬间进来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把这些人给我抓起来,勾结谋害当今圣上。” “我看谁敢!”太子爷很镇定:“十四弟,你没有证据,就敢诬陷当今太子吗?” “哼,诬陷。”十四皇子阴狠的瞪着太子爷:“难道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吗?父皇死了,你们秘不发丧,安的恐怕不是什么好心吧!” “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十四王爷。”唐多慈故作优雅的从一处屏风后面走出来,无奈再作优雅也被她臃肿的身子破坏美感。 “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十四皇子皱眉道:“你们还不快给我拿下!”他冲一帮侍卫大喊。 这些侍卫都是十四皇子的亲卫,自然听主子的话,纷纷上前准备拿下太子和李太医。“且慢!”唐多慈大叫:“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十四王爷找什么急啊!” “十四王爷若是不想在皇上的玉体面前血溅成河,最好听我把话说完!”唐多慈道。 “好,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说了什么?也逃不了谋害我父皇的嫌疑!”十四皇子道。 “我只是想请问十四皇子几个问题,为何你一进寝宫就大喊大叫,就不怕惊驾吗?除非你知道皇上已经驾崩,这是其一,其二,皇帝的脸已经被毁的几乎认不出来,你为何这么肯定那里躺着的就是皇帝呢?”唐多慈道:“事物之间的联系往往会揭示问题的本质,十四皇子从这两个问题想来,怎么想都觉得十四皇子的嫌疑比太子殿下要大的多,你为何不拿下自己呢?” “哪里来的泼妇在这里妖言惑众!”十四皇子恼羞成怒:“本王是觉得你们有可疑,才会不顾惊驾的,否则还不被你们瞒天过海了!” 哼,唐多慈冷笑:“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百年之后不过一杯怀土而已,杀兄弑父,会短命的!” “真是越来越无理了,本王这就砍了你。”说着从身旁一个侍卫腰中抽出一把剑,急速的向唐多慈刺去。 这一瞬间的变故,太子爷也营救不急,何况他已经被士兵控制起来,众人都以为多嘴的唐多慈会命丧黄泉,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唐多慈闪身一躲,一个小擒拿手,将十四皇子拿剑的手扭一个圈,躲过了攻击。然后小跑到启开与宣扬殿连接的机关旁,启动了机关,向里面大喊:“皇上,您再不出来,这里便要血流成河了!” 在场的众人都认为唐多慈吓疯了,皇上的尸体在床上躺着呢?她怎么向一堵墙叫皇上。十四皇子又惊又怒,他的轻敌让他在属下面前失了面子,他再一次提起剑向唐多慈刺去。这次又急又快,孕妇唐多慈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偏偏她的命就像有如神助一样,救他的人出现了,他替唐多慈裆下刺来的剑,并怒视着十四皇子:“退下!孽障!”简直不怒而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看清了从墙后走出来的人正是皇帝,纷纷下跪。 皇帝从黑暗中走到亮光处,眯着眼睛,幽灵一般,他灰白的胡子和猩红的眼眶显示了他的疲惫。他先扶起唐多慈:“真是个聪明的女人,你是怎么知道朕炸死的?” 唐多慈不敢卖关子,赶紧答道:“有一个太监发现皇上大拇指上的扳指不见了,民女仔细观察死去那人的手,那根手指的肤色是均匀的,不像是常年带着不摘下的手指,因为若是被摘下的手指上一定会有痕迹。” 听到这儿,皇帝不住的点头:“接着说下去。” “于是民女猜测,死的人可能不是皇上,那么会是谁呢?真正的皇上知不知道有人冒充呢?于是民女在皇上寝宫的附近走了走,发现唯一可能进出寝宫的地方便是与宣扬殿连接的这道墙,这开启这道墙的机关在寝宫内,这也证明了没有皇上的许可没有人能通过这道墙进入寝宫,想到这些民女猜测,这一切只有皇上知道并且默许才成完成,于是斗胆打扰了皇上清修......”唐多慈的声音越来越低,差一点就说了民女该死了。 “你全都猜对了,那朕在问问你,知不知道朕为何要这么做?”皇上问道。 “民女不知。”唐多慈赶忙低头道。知道也不能说,圣意可是岂容揣测的。 “既然不知道,你哪来的胆子叫朕出来。”皇帝一眨不眨的盯着唐多慈。 赶紧处理你的家事多好,总盯着我作甚!唐多慈被盯着头皮发麻,思来想去只好说了中规中矩的实话:“为了救自己,皇上。”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你们都起来吧!文儿,枉朕一直夸你心思缜密,关键时刻竟然不如一个妇人!” 皇帝一言既出,所有人都站起来,也是因为皇帝的这句话,太子爷对唐多慈的印象更加差了。 ------------ 第四十七回 皇宫生产 “皇上过奖了,是太子殿下关心则乱。”唐多慈感受到了太子李斯文的不喜。 “恕儿臣愚昧。”太子上前道:“父皇这是为哪般?” “为哪般?为了看清哪个想朕死,哪个要朕活!”皇帝盯着十四皇子,十四皇子感受到了皇帝的目光,忍不住打了寒战。 “来人,十四皇子蓄谋杀兄弑父,将他关入大牢,等待发落。”皇帝振声道。 “父皇!”十四皇子扬声呼喊,一连串的甩袖跪地后:“儿臣不服,儿臣不服啊!” “不服,你还觉得冤!你看看这个人是谁?”随着皇帝的一声击掌声,一个**上身的人被从墙后面押出来,每个人都看见了他的胸前有一个三角形的烙印。 “脱下你的衣服。”从看脚那个被带出来的人,十四皇子彻底瘫倒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完了。 “怎么会这样?”瘫倒在地的十四皇子喃喃道:“我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怎么会这样?” “事到如今你还想着你的天衣无缝的计划,若不是事先有人示警,朕怕是会死在你的手上。”皇帝恨声道:“你就这么着急让朕死吗?” “是,我要你死。想你死!”十四皇子几近疯狂:“你整天炼丹,修什么长生不老,不理朝政,堂堂牡丹被几个大臣打理着,你若是死了,我便杀了那些臭道士,重整河山,我的治国能力,不会比任何人差,为何我不能做皇帝!为何他能做皇帝!” “你治理国家,你凭什么治理国家,牡丹需要一个能杀兄弑父的皇帝吗?”皇帝发火了,一向温和的皇帝发火了:“我炼丹,我修道,但是我没有妨碍天下子民,我知道自己没有治国的能力,所以放手让有能力的人打理,我错了吗?放眼列国,哪一个不说牡丹竟是治世能臣,哪一个不说牡丹国富民强!” “将天下交给太子,是因为贤臣举荐,你若真的有能力,为何无人举荐你,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皇帝道:“你处心积虑谋划多年,我早有察觉,只是没想到那个人是我的亲生儿子罢了!” 真是个聪明的皇帝,在一旁观看的唐多慈下了这样的决定,她庆幸自己赌对了,一开始实在不知道皇帝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该不该说出真相?说出来会不会惹怒事先有安排的皇帝?后又仔细联系起密码,以及一个莫名的组织,或许这是皇帝设的一个局!来考研皇子们的忠诚。 真是个懂得享受的皇帝,他炼丹,他修道只不过想活的久一点,享受的时间长一点,说白了,这个国家就像现代的大公司一样,皇帝是老板,给大臣们发工资。拿了人家的工资自然要好好给皇帝干活。至于皇帝,一边享受着,一边盯着别人给他干活,不亦快哉! 唐多慈越想越觉得这个皇帝真的是一个精明的不能在精明的皇帝,他不会允许别人比他更聪明,竟能想出炸死的办法引出幕后主使,看来还是少惹为妙,正想着,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大腿缓慢的留下来,肚子一收一缩的,她大叫:“皇上,民女要生了......” 唐多慈一声大叫打乱了皇帝的思绪,他再也说不下去,吩咐太子“你赶紧安排人给她生孩子,人是你找来的。” 唐多慈被人搀扶着带到一间干净的厢房,临走前她还看见了林江带着御林军守在外面,看来十四皇子是跑不掉了,好几个林江若不是你老娘也不用在皇宫里生孩子...... 这是唐多慈在生出宝宝前最后的思想,接下来的就是痛,真痛......皇宫中的稳婆宫女进进出出忙活着唐多慈的生产。 让我们暂时离开一下正在生孩子的唐多慈,了解一下十四皇子艰难而短暂的一生吧! 十九年前,牡丹一一九前,牡丹皇宫里一个普通的妃子为当今皇帝生下了第十四个儿子,取名李铎。在他出生的前两年皇七子李斯文呱呱坠地。 李铎一天天长大,文才武功都很出色,是二十个皇子中数一数二的,可是有一天皇帝却颁布皇七子是太子,是下一任的皇帝,他不服,凭什么他处处都比李斯文强,李斯文却能当太子,就因为他的娘亲是皇后吗?他衣服,你不给我,我自己来拿。 李铎十四岁那年,奉皇帝之命镇守宁愿,一个边塞要城,在那里他看到了希望。他认识了一个声称能够扶持他登上帝位的人。 “王爷,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这个人是即便王爷你也不能得罪的。”在宁远驻守多年的总兵尹大阁与李铎喝着酒。 “笑话,我堂堂牡丹王爷要向他报到!”李铎不以为然。在宁远他是老大。 “王爷,属下说的是真的,他们的组织遍布整个牡丹,你身居宫中不知道,他们想要哪一个大臣死,他绝对活不到天亮,只是他们不想惹朝廷的人罢了。” “这简直是谋反!”李铎怒道。 “他们看起来都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没有任何谋反的念头和行动。可偏偏有这种可怕的能力!”尹大阁道:“你得罪了他们便死无葬身之地!” “一派胡言!” “王爷在宁远住久了便会明白,他们的名字是死人党,他们杀了人没人敢作证,即使有,也会有人出来为他们做反证。”尹大阁摇摇头:“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们。” “照你这么说,我真该去见见。你帮我安排吧!”李铎对死人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李铎在一件客栈里见到了死人党的首领金祥林,他是一个留着络腮胡子大巨人,皮肤黝黑,美貌一耸一耸着,俯视着一切。 “年轻人,你找谁?” “找你,死人党的头儿。”李铎道。 “你很不懂礼节啊!年轻人。” “我认为这里不是一个需要懂礼节的人的地方。”李铎道。 “很好,年轻人,不过我不是头,只是一个分会的首领。”金祥林道:“说吧!何事?” ------------ 第四十八回 坐月子 “我要加入杀人党。” “我这儿从不草率收人的,你跟我来,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李铎。”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个臭气熏天的房间里,金祥林泰然自若的坐在椅子上,微笑着看着李铎。 “关于这个杀人党你都听说过什么?”金祥林问。 “听说只收好汉做兄弟!”李铎道。 “你说话倒是利索。”金祥林拍了拍手:“把他带进来吧!”话音刚落,一个五花大绑身穿朝服的官员被带了上来,这个人李铎认识,是隶属宁远的御使张凡。 “这个人啊!太坏了,我们只是为了活命运送了一点私盐,他就把我们的兄弟给抓取来了。”金祥林眯着眼睛问李铎:“你说他该不该死?” 张凡同样认出了李铎,大叫:“王爷,你怎么跟这帮歹人在一起?” “你是王爷?”金祥林眯着眼睛问道。 李铎沉思半晌,道:“这里没有王爷,只有一个想加入组织的年轻人。” “好。”金祥林扔给李铎一把剑:“杀了他,你便是杀人党的人了。”李铎依言毫不犹豫的将剑刺入张凡的身体里。这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之后李铎又在胸前烙了铁印。正式成为杀人党的一员。最后凭借阴狠毒辣的计谋终于当上了杀人党的首领,控制了南方大部分的官员,渐渐的开始向皇位下手了。 他制定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利用皇帝对道士的信任,在皇帝身边安排了一个道士,同时买通了皇帝身边的小太监,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手,然后将谋杀的罪名安在李斯文的头上,一箭双雕。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唐多慈破译了密码,林江匆匆给皇帝报信,使老皇帝有了提防,将计就计,引出他便是幕后主使。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诡计败露的李铎被赐予毒酒一杯,参与计划的士兵统统被发放边疆劳作,他的娘亲被打入冷宫。这是晚年的皇帝最仁慈的一次处罚。 当唐多慈听到这个消息时冷笑一声,这个李铎,智商太低,居然能被一个犯罪组织给忽悠了,若是篡位,得先掌握兵权吧。 在唐多慈肚子里历经磨难的宝宝终于降临人世,取名唐多多。张老夫人前来探望坐月子的唐多慈。 “皇上特许你在皇宫坐月子,真是皇恩浩荡啊!”张老夫人一进门便忙活开了:“你真是第一次生孩子,月子得做好了,皇宫虽是什么都不缺,也没个贴心的人,哟!你看孩子的长得多像你啊!” 唐多慈听了嘴角抽搐:“哪里像了,皱巴巴的。” “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过几天长开了就好了。我听说你帮了圣上的忙,圣上很是夸奖你呢!”张老夫人道。 “误打误撞了。”唐多慈道:“真想快点做完月子从这里出去,我一介贫民在这里呆着,真住不惯。” “也好,也好。”张老夫人道:“家里奶娘老妈子都给你请好了,回去住便是。浩儿跟我讲了你的事情,真是可怜的孩子,不过我们已经对外声称你是浩儿朋友的遗孀,我们奉朋友所托照顾你。” “已经有人查了我的身世吗?”唐多慈从张老夫人那听出了不好的征兆。 “那些锦衣卫什么查不到!”张老夫人点头:“你在通州每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他们都一清二楚。” “这个老皇帝怪不得敢二十几年不上朝,原来藏着眼线呢!”唐多慈心道。张老夫人絮絮叨叨之后走了:“听天由命吧。”叹了口气,抱起儿子:“参与了这么大的皇宫秘辛,皇帝要我死我也没辙!” 唐多慈坐月子的一个月里,没有见过皇帝,连太子林江都没了音信,过了河就拆桥啊!倒是招来了不少慕名前来的皇家家眷,他们听说了唐多慈的事迹,想来一睹真颜,叽叽喳喳的来,叽叽喳喳的走。倒是成日照顾她的宫女很合得来,她没有架子,也是要离开皇宫的,宫女们说话也不避讳她。 “听说太子殿下近日被禁足,难怪没有在皇宫里遇见他。” “为何事禁足啊?圣上一直很喜欢太子的。” “我哪里知道啊!听说圣上只召见内阁大臣,一个皇子都不见呢。” 看来这个修道的皇帝不上朝,朝政还是打理的,内阁大臣也是要召见的,李铎真是冤枉他了,禁足太子,是因为伤心了吗?在以为他死了的时候为了自己的皇位和前途秘不发丧,有违祖制,甚至没有哭号几嗓子,可怜生在帝王家啊! 封建社会好啊!这个感慨唐多慈每天都要发几次,照顾孩子有奶娘,照顾她的有宫女,她要做的就是想儿子抱起来亲亲,想喂奶了喂几口,剩下的全有人帮她打理了。封建主义好,在她心里这是实话。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唐多慈不能在待下去,张府的马车早等在宫门口,准备接她回张府。 抱着孩子临上车的那一刻,李斯文骑着高头大马从他身边经过,他的下巴微微扬起向唐多慈投去一瞥,唐多慈还他微微一笑,二人擦肩而过。 回到张府,看见站在门口迎接她的张浩,唐多慈红了眼眶,真是感动,无论何时何地,还有一个人能够给她在这个世界一点点的安全感。 有老妈子上前接过孩子,张浩拉着唐多慈去了书房:“耗子,你越来越不爱笑了......”二人坐定,唐多慈开口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浩一本正经:“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回不来了!”他怒了。 “事出紧急,便没来得及跟你说。”唐多慈见张浩怒了,便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说了他听。 “今后不要在参与朝廷的事情了,那种党争的事情你不明白,若是被认为是***,太子上位还好,若不上位,你的性命堪忧。”张浩十分担忧:“我担心你太聪明了,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放心了,我会小心的。”唐多慈道:“皇帝既然不想放了我,我是怎么出来的?”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太子从中帮了忙。”张浩道。 ------------ 第四十九回 首辅遇到麻烦了 “太子帮我从中周旋的?真看不出来他会帮我。我以为他会很讨厌我呢!”唐多慈想想她得意忘形时做的事。 “殿下非常恩怨分明,你也帮了他。”张浩道:“以后万事小心,回去歇着吧。” 自从穿越过来就一直怀孕,眼看着身材越来越臃肿,这是长期从事体育运动的唐多慈不能忍受,她准备把这副先前羸弱的身子打造的铁骨铮铮,毕竟这副身子才十七岁,有都是可造空间。 她每天晨跑,自制了各种的体育器材来练习增加力量,搏击,跆拳道,各种制敌技能每天勤练,日子过的非常充实,张浩每日都过来与多多亲近一会儿,嘎嘎很是吃醋,见到二人亲热便嘎嘎大叫。 从皇宫出来两个月的时间,每天都过的其乐融融,差点忘了居安思危了,唐多慈提醒自己早晚都会带着孩子离开这里独立生活。现在必须找到能够独立生存的本事。 她开始逛街了,汴京城的繁荣令唐多慈惊叹不已,店铺林立,卖什么的都有,边逛边心中怄气:“你们把能做买卖的都买卖了,让老娘做什么生意,总不能去种地吧!” 八卦教的那本圣经,道士研究的炸药,这个世界一定有现代人出现过,这里的生产力低下,他们想改变历史根本不可能,必须要找到符合这个世界的生存方式。唐多慈边走边想,在现代的本事是不能用了。 “唐氏慢走!唐氏慢走!”有人在叫唐多慈,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林江的夫人,等着林夫人聘婷而来的当口,唐多慈想着千万别有什么事。 “真是好久不见了,听大人说你生了一个男孩,恭喜呀!”林夫人温柔道:“难得巧遇,我们找一饭馆叙叙旧,真是想你呢!” “这......孩子还没有断奶,我还得赶回去喂奶,下次我请啊!”唐多慈拒绝。 “张府连一个奶妈都没请吗?不应该啊!”林夫人不依不饶:“能看出妹妹的推辞,怎么这么不愿意赏脸呢!” “不是......”唐多慈尴尬道:“跟您说实话吧!我总是涨奶,奶水太足,孩子都是我亲自喂的。再说我自己的孩子吃别人的奶水,我心里总是别扭的。” “那好吧!既然这样,下次吧!”林夫人笑颜如花:“大人还经常提起你呢?看到你气色不错,大人也放心了。” “多谢林大人林夫人关心,我告辞了。”唐多慈无奈向张府走去,若是没有遇见林夫人,她还想再闲逛一会儿。 牡丹四季分明,此时已经是春天了,不时从树林里钻出一辆从林间踏青回来的马车,少男少女们春心荡漾了。看着他们,唐多慈真的觉得自己老了。活了两世,想不老都难啊! 迈着轻快的步子踏进卧室:“儿子,妈妈回来了,今天拉了几回粑粑啊!”给宝宝把屎把尿的事情她从来没做过,并不觉得愧疚,即使在现代她的孩子也得她妈妈帮着带。 “你怎么在这里?我的孩子呢?”进入卧室的唐多慈没有看见自己的孩子,屋子里反而坐着两个大男人,一个是李斯文,她认识,一个不认识。 “放心,你的孩子很安全,在别的厢房休息,是张大人带我们进来的。”李斯文开口道。唐多慈打量着另一个人,他面色清秀,斯文白净,年纪三十岁左右,看样子阅历很广,只是眼神中透漏着焦急和忧虑,看来是有事相求了,逃不出的命运啊!唐多慈忍不住仰天长啸。 “这位是朝廷首辅夏言夏大人。”李斯文的脸上同样满是焦虑,究竟是怎样的棘手案件,连张浩都必须回避。 “朝廷有一封很重要的信遗失了,我们当中都没有侦查的才能,经过父皇的同意,我们立即来找你,希望你能为国效力!”李斯文道。 “太子殿下,信件丢失你们应该找刑部,而不是来我这里。”唐多慈道。 “我不能这样做,这是我的失误,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多,国家就越危险。”夏言说起话来即迅速又果断。“我们相信你的才能过来找你,希望你能全力以赴。” “我想知道为何不能被人知道,是怎样的信件?”唐多慈道。 “非常重要,若是这封信落入了有心人的手里,或者是异族的手里,那么很可能在短时间内引发一场战争也不为过。”夏言道:“所以这件事情必须保密,信上的内容也必须保密。” “好吧!我明白了,皇上的命令不能不从,百姓的安危不能不顾,夏大人请你详细的跟我说说信件是怎么丢失的,在什么情况下丢失的。”唐多慈道。 “好的,其实几句话就能说清楚!”夏言道:“三天前,朝廷收到了邻国使者递给圣上的信件,这些事一向是我处理的,由于这封信事关重大,我不敢耽搁立即求见了皇上禀报此事,这个时候信一直在我身上,从不敢掉以轻心,即便是晚上睡觉信都压在我枕头底下,一个时辰前还在我身上,这是千真万确的,可是一个时辰后我再去找它却不见了,我敢保证没有人接近过我,这实在太蹊跷了。” “每天晚上都放在枕头底下吗?”唐多慈问道。 “是的。”夏言道。 “您睡觉死吗?是叫不醒的那种吗?”唐多慈问道。 “不是,非常轻,我每天处理那么多事情,常常睡不好觉,梦里还在处理奏折呢!”夏言道。 “还有谁知道这封信呢?我的意思是您的家人知道吗?其他的三位次辅知道吗?”唐多慈道。 “我的妻子只知道那是非常重要的一封信,别的就不知道了,她从来不过问我朝廷的事情,家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那三位大人也不知情。”夏言道。 “此刻你的妻子知道了吗?”唐多慈问道。 “就在我来这儿之前她知道了,因为我回到家中找过,便跟她说了实情。”夏言道。 “夏大人与夏夫人感情很好,是人人称羡的一对,他对夫人说了,父皇也没有责怪。”李斯文道。 “大人以前丢失过重要的文件吗?”唐多慈问道。 “从来没有。”夏言的表情十分痛苦:“我怎么会弄丢这么重要的信件呢?我实在难辞其咎啊!”他双手抓着头发,显是很难镇定下来。 李斯文安慰:“夏大人,事情可能还有转机,先冷静下来。” 唐多慈思索半晌:“牡丹知道这封只有三个人,那邻国呢?有多少人知道可就不一定了。” “我相信除了他们的皇帝没有人会看见的,信件送到的时候上面封的是火漆,无法作假的。”夏言道:“信的内容是国家的机密,那位君王的言辞很激烈,若是公开很可能会激怒牡丹的大臣,有些主战派有了理由可以发动战争,刚刚丰盈起来的国库又要......” “我明白大人,打仗打得就是银子,但是我不明白,这么敏感的信为何不销毁它呢?”唐多慈道。 “你不明白朝廷的事物,这封信还没有拟制回函,邻国的使者也在等着,因为还不能销毁,谁知被宵小之辈钻了空子。”夏言道。 “若是这封信落到了有心人手里,他会怎么做呢?”唐多慈道。 “一定会公布天下,这样两国之间的战争就很难避免了。”夏言道。 “可是到现在也没有听到任何风声不是吗?”唐多慈道:“信件已经不再大人手上两个时辰了。” “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总不能认为他偷了这封信是为了逗我玩吧。”夏言激动道。 “我明白了事情了始末,这么重要的信我想没有人会扣押它,一定会充分利用,恕我直言,我们能找到信的机会不大,您最好做最坏的打算。”唐多慈道。 夏言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不大的卧室来回踱步,房间一下子陷入了寂静。“大人,我会尽我全部的能力,但也不能完全的给你希望,在此,我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助,是刑部的林大人,不知可否?”唐多慈道。 夏言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只能是他一个人。”之后便与李斯文告别这个简陋的卧室。 ------------ 第五十回 该死的人 二位重量级别的任务一走,屋子顿时亮堂起来,唐多慈也没有耽误,立刻命人备上马车,奔向林府。 听闻唐多慈拜访,林夫人还以为唐多慈这么快就来请她吃饭。谁知她匆匆赶去迎接的时候,唐多慈已经钻进了林江的书房。 再一次故地重游,他们便没有遇见好事,唐多慈发现以后再也不来林江的书房了,她三言两语的讲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林江的政治敏感很快知道了事情的紧急程度。赶忙道:“需要我做什么?” “你在刑部管理多年,我想知道是否有专门从事这种倒卖国家机密挣银子的人?”唐多慈开门尖山。 “我知道有三个人,他们都是干这个起家的,由于没有酿成什么大祸,朝廷也没管他们,我这就派人去查,只要有一个人不见了,那肯定就是他。”林江道。 “此话怎样,他难道不会托人去办,一定要自己去办吗?”唐多慈不了解这个古代间谍的生存模式。 “你不了解,他们从不与人合作,一向是自己亲力亲为。”;林江道。 “好吧!赶快,我就在这儿等消息。”林江匆忙的去调查,唐多慈在书房中想着整件事情,喝着茶水。 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林江回来了:“调查清楚了,他们三个中确实消失了一个人,不过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怎么了?”唐多慈按耐不住焦急:“他公布信件了?” “不是,刚接到府衙的报告,那个人死了。”林江道:“你觉得是巧合吗?” “不可能,我们这边刚要调查他,他就消无声息的死了,这两件事一定有关联,一定能有什么事情将两件事联系起来。”唐多慈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把这件案子接到手上,他此刻可不是能被别人调查的死人。”二人说着话,已经坐上了马车,赶去事发现场。 林夫人隔着窗子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皱了皱个眉头,这个女人看似漫不经心的,做事情却很用力,老爷倒是对她没意思,不过总在一起做事难免让了看了心里不舒服。 自从唐多慈生完孩子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身体还好吧!”林江有些愧疚:“是我没想的周到,我不能去,还是可以让夫人去看看你的。” “没事,都过去了,我和孩子都很好。”唐多慈笑笑:“我知道皇上不想放我,林大人一定没少帮我说话。” “我人微言轻的,主要是太子殿下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少好话。”林江道。 “噢!”唐多慈扬了扬嘴角:“太子都说了什么?” “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我做臣子的哪能打听!太子殿下真是个不错的人!”林江道。 他们此刻聊的这些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围,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在彼此的心里已经当对方是可以信任的人。 死者宋黎明,他住的房子在汴京城属于豪华地带,富户集中的地方,这里的房子美观大方,结实耐用,正在守护现场的侍卫瞧见林江立刻打开了门,死者躺在正中央的大厅内,里面摆设很陈旧,只有一些必须的桌椅和花瓶之外没有任何妆饰了,宋黎明的死因一看便知,一把匕首插在胸口上,一刀毙命。喷出来的血迹流了满地,看座椅凌乱摆放的样子明显经过激烈的打斗,撞翻了桌椅。 “是谁最先发现死者的?”唐多慈问道。 “是仙客来的店小二!”林江道:“这个人估计是疑心病太重,不信任任何人,家里一个仆人也没有,每天都换着饭馆的预定饭菜,有店小二送来。” “看血凝固的程度来看,死了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周围附近查了吗?”唐多慈问道。 “正在派人去查,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林江道:“这个地方出入的人多,总有人能看见。” 唐多慈示意林江站远一点,她要检查这个房间的脚印,正在她匍匐在地上努力的时候,一队侍卫冲了进来,中间还夹杂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大人,她一直鬼鬼祟祟的向里面张望,我们觉得可疑就给带来了,请大人定夺。” 谁知,那个女人一瞧见地上尸体歇斯底里起来:“报应啊!报应,他终于死了,死的太好了......” “你们认识?”林江问道。 “认识,何止是认识,他就是我杀的。”女人尖叫道:“我这是在为民除害,尽管官府会抓我,但是老天爷会嘉奖我的。”女人狂笑起来。 “我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官员。”林江试着安慰女人的情绪:“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你又是什么人?” “他?我?哼,我不杀他也会有人杀他的,他做尽了坏事,死有余辜。”女人渐渐平静下来:“我虽是一介女流,但是敢做就敢当。人是我杀的,因为我恨他,是他害得我身败名裂!成为了人人唾弃的女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江问道:“若是他真是你说的那么该死,我可以向朝廷请旨赦免你的罪,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女人斜眼看着林江:“这个人臭名昭著,朝廷早该抓他了,你以为赦免我的罪我便会感激吗?” 唐多慈笑了笑,这个油盐不进的女人,连林江都搞不定啊!仔细瞧着这个女人其实长的很可爱很白净,容貌上的亮点都被她癫狂紧张的神情给掩盖了。 女人道:“就在一年前,我还是过溪巷林百顺的妻子,就在几天前,这个恶魔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我没成亲前与一名男子的通信,他拿着这个我年少无知写下的信向我要一万两银子,我哪里有那么多银子,无论我多么恳求他都不肯将信交给我,见我给不了他银子竟然提出......提出让我陪他睡一觉,我自然不肯,他一怒之下将信交给了我夫君。” “那都是年少无知写的,自从我嫁做人妇,一心一意的祀奉夫君和公婆,即便是这样我的夫君看到了信还是休了我。我的一生都被这个恶魔给毁了,我不能再让他毁了别人,据我所知,汴京里好多闺中小姐都受到过他的威胁,许多大户人家的家眷也不能幸免。他就是从一些不忠诚的下人丫鬟手中买的那些信件之类的东西,你们说他不该死吗?” “汴京城里还有做这种勾当的人啊?”唐多慈觉得很惊奇,这里的人智商绝不比现代人低。 “确实该死,我想这也是他不用仆人的原因。”唐多慈柔声道:“林大人会请旨赦免你的罪,不过没有男人并不代表一生就毁了,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就像我啊!一个人带着孩子,日子过的也自由。人生啊!有时候需要换了角度去看,就有路可走了。” 女人惊奇的看着唐多慈,她从来没有想过女人可以不用依靠男人生活,她是乡下长大的孩子,骨子里有股野性,否则也不敢杀人。“你是唐菜花?”女人疑惑的问道:“听说唐菜花断案如神,就是你吧!” “是我,姐姐。”唐多慈没有否认,笑笑道:“我还想知道你杀了宋黎明之后做了什么?是不是拿走了一些信件?” “真的是你?”女人惊奇道:“我一直以为唐菜花上了年纪的女人呢!” 唐多慈没有理会她如日中天的人气,再一次问道:“姐姐是不是拿走了一些信件?” “我全都拿走烧了!”女人道:“难道留着它们继续害人吗?”唐多慈与林江对视一眼,林江立刻吩咐侍卫门外守候。 “姐姐,请你好好想一想都烧了哪些信,你看了那些信吗?”唐多慈再一次问道。 “我没看,看那作甚,就将它们一起扔进巷子头一个烧炭的炉子里了。”女人道。 “快带我过去。”唐多慈拉上女人向巷子口飞奔过去,林江跟在后面,到了一看,满满的一炉子的灰烬,都烧没了。 “妹妹,难道里面也有你的信?不是烧了,不用担心。”女人看着唐多慈沮丧的脸,不住的安慰。 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信件被烧了唐多慈放不下心:“姐姐,你在好好想想,有没有一封有厚又长的信封,上面有火漆封口的信?” “没有。”女人回答的很快:“我没看见那么正式的信,我烧的那些都是一些小姐们随手的写的便条之类的,若是看见火漆封口的,我会注意的。” “糟了!”林江唐多慈二人心中同时咯噔一下,信被烧了还好一点,这又得从头查起了。 女人被带回衙门,唐多慈再一次回到案发的地方,一定有什么被忽略的地方,宋黎明能看出那封信的价值,不会将它跟普通的信件放在一起,他的家中一定有暗格。 按照林江的吩咐侍卫确实将现场把守的很严密,唐多慈准备重新检查现场,这个线索几乎中断,林江去调查另外两个有可疑的人。 ------------ 第五十一回 唐菜花的秘密 检查到一半,唐多慈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发现了地上的暗格,一个箱子一样,从地上拉起来,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洞口,她立刻将手伸进去摸索,摸索了一阵,空着手拿出来:“奇怪,怎么会没有呢!” “来人,快来人。”门口的守卫听到召唤,立刻走进来。 “什么事?夫人。” “我们走后是不是有人进来过?”唐多慈厉声问道。 “没有,夫人,属下一直在这里把守,一只苍蝇都没进来过。”守卫道。 “你撒谎骗我不要紧,耽误了林大人的事情就不好了,我若是没有证据也不会问你。”唐多慈抬起一把椅子:“我走之前,这把椅子是在这里,而现在它却在那里,你还敢说这里没有人来过?” 侍卫被唐多慈说的满脸通红,一脸后悔的样子:“夫人,请千万不要告诉林大人,您走了之后,确实有一个人来过。”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唐多慈道。 “是这样的夫人,我也不知道她会动这里的东西,她说她是仙客来的老板娘,她的店小二没有收到银子她过来找宋黎明要银子,我告诉她人已经死了,她吓了一跳,说宋黎明是一个很大方的主顾,经常照顾她的生意,她很感激想进来看看他最后一眼,我看她说的恳切,都掉了眼泪,一时心软就让她进来了。” “谁知他看到尸体之后吓得晕了过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赶紧跑出去托人请个郎中来,我再回来之后那个老板娘已经不见了,我看了一眼,确认他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去守门了。” “很好,你说的很详细,我不会告诉林大人,毕竟你也没有做坏事。”唐多慈微笑道。 唐多慈离开现场,直接来到夏言的府邸,夏言自然宫中办公,是夫人接待了她,下人看了茶,二人坐定:“老爷还没有回来,唐夫人可以在这里等等。”夏夫人脸色苍白,显出憔悴。准备离开。 “夫人,请留步,在夏大人没有回来之前,我想我们之间有一些事情需要解决一下。”唐多慈出言留她。 “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情吗?”夏夫人不解。 “夫人,很不幸这样冒昧,我想需要一个安静无人打扰的地方。”唐多慈道。 “好吧。”夏夫人道:“你们都退下吧。” 仆人都退下了,客厅里只剩下唐多慈二人:“你有什么事说吧!”夏夫人道。 “夫人,您应该知道夏大人丢失了很重要的信件,我想你知道它在哪里,我希望你能把它交给我。”唐多慈道。 夏夫人突然站了起来,美丽的脸上变了颜色,身体突然摇晃起来,好像要晕倒一样,她请打起精神:“你......你胡说什么?”她脸上各种复杂的表情交替而过,最后是既愤怒又惊讶。 “夫人,请你冷静一点,若是我有一点对你不利的心思便不会把您的仆人请出去了,您还是把它交给我。”唐多慈道。 “你出去......出去......”夏夫人下了逐客令。 “我可以走,可以在门口等大人回来向她说出一切,但是我为了你的名誉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相信我,把信给我,由我交给他,我保证不会说出您的名字。”唐多慈道。 夏夫人站在那里,一瞬不瞬的看着唐多慈,仿佛想要把她看透似的:“我知道你去过宋黎明死的地方,我已经跟侍卫聊过,他说了你的样子,我知道是你拿走了底下暗格中的信,您是被威胁的,这我都知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的仆人可以作证我没有出去过。”夏夫人咬着牙,灰着脸道。 “那好吧。”唐多慈站起身:“我很无奈,真的是想帮你的。”起身要走:“我想夏大人快回来了,我去门口等他。” “等一下!”夏夫人土人跪倒在地上:“唐夫人,求你,真的不会说出去吗?我是多么爱他,若是他知道了,不会饶恕我的!她苦苦哀求:“不要告诉老爷!” 唐多慈扶起夏夫人:“请夫人相信我,我的责任就是找回那封信,其他的事我管不着,更加不会说。” “好吧。我相信你。”夏夫人匆忙跑出去,过一会儿又回来了,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我没有看过,就是这封信。” 唐多慈接过信放入怀中,微笑道:“现在没事了,夫人,宋黎明已经死了,他保留的那个威胁你的信已经被烧毁。” “真的吗?”夏夫人有些不敢相信:“它简直像噩梦一样缠着我,那个恶魔他早该死了。” “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唐多慈道。 “宋黎明手中有我的一封信,是在我感情一时冲动的情况下写的,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的信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但是你不了解老爷,他很注重自己的名声,若是他读了这封信便不会再信任我了,你该知道我们夫妻感情很好,我受不了老爷不宰信任我。” “我差不多已经忘掉了这件事情,谁知道宋黎明找到我,告诉我信在他手上,并且要交给老爷,我恳求他,他答应我只要我拿那封信给他,他便会把信还给我。唐氏,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呢?” “我会说出去。”唐多慈道。 “不,若是你很爱你的夫君你便不会这样做,你会希望你在他心里是最美的,没有一点瑕疵。我并不知道那封信的利害,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夫君,于是,我妥协了,知道老爷睡觉前都会把信压在枕头底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给老爷吃了点药让他熟睡,然后偷偷换了一封假的,放在枕头下面。” “早上老爷确认那封信还在枕头底下就放心了,我在帮他穿朝服时偷偷拿走了那封假的信,这样老爷便不会怀疑我了。”夏夫人道:“这些办法都是宋黎明叫我做的,我可想不出来。” “我得交我儿子长大后自己穿衣服!”唐多慈道:“夫人你接着说。” “我拿着信去找他,他给我开了门,我随他走进屋中,将信交给了他,在我进去时就看见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我出去之后没有给他关门,那个女人便冲了进去,我看见她手上拿了一把匕首,接着我又听见房中有打斗声,我不敢停留,飞快的跑回了家。” “回到家我便听下人说宋黎明死了,我想可能是那个女人杀的,那个人死有余辜,不过我想去拿回那封信,便冒充了仙客来的老板娘,哄骗了守门的侍卫,拿回了那封信。要不是看见他藏在了什么地方,我也拿不回来了。” “夫人讲的很清楚,也解释了我心中的疑惑。”唐多慈道:“夏大人好像回来了。” 果然,夏言激动的冲进客厅,后面跟着李斯文:“怎么样唐氏,是不是有好消息!” “是有了希望。”唐多慈道。 夏言露出惊喜的神情:“老天保佑,夫人,这是朝廷中的事情,请你先去准备饭菜好吗?太子殿下会在这里用膳。” 夏夫人乖巧的回避了,李斯文同样很激动:“是什么样的好消息?” 唐多慈笑笑,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是非常非常好的消息,大人请看,是这封信吗?” 夏言从他手上急切的拿过去,仔细查看:“殿下,就是这封,没有被人看过!”夏言很激动。 李斯文拿过信再一次确定:“对,正是这封,唐氏,你是怎么找到的?” 唐多慈避开了李斯文好奇的眼睛:“太子殿下,请允许我有一些小秘密,祝您用餐愉快。”唐多慈起身告辞,他听见夏言用愉快的声音告诉他的夫人,事情解决了,不用担心了。 他们真的很相爱。走出夏言家的大门,唐多慈很欣慰。 ------------ 第五十二回 与太子用餐 唐多慈走出夏言家的大门,李斯文追了上来,他笑笑,眉间的川字纹展开来:“我送你吧!” “殿下不是要在夏大人家用膳吗?”唐多慈同样报以微笑。 “一起用膳是为了商量信件丢失后的对策,如今事情解决了,也不是非要在一起吃饭。”李斯文难得的解释道。 “哦!”唐多慈傻傻的哦了一声,表示明白。 “你怎么会这么快找回信件?”李斯文还是和你好奇。 “运气吧!”唐多慈脸上显出谦虚的表情:“殿下,我这个人一向运气很好。” “那我可不可以请运气好的唐姑娘用膳呢?”李斯文微笑着看着唐多慈。 “我准备去吃街北老李头的那就牛肉面,殿下可以一起!”唐多慈很快换了被邀请的角色邀请李斯文,她不相信,李斯文会吃街边摊,无论哪个年代,有钱人都是讲究身份的,何况还是堂堂皇子:“跟你去吃饭,老娘还想多活几年呢!”唐多慈心里念叨着。 “好哇!”李斯文道:“走吧!唐姑娘带路。”唐多慈不知道李斯文一直叫她姑娘的用意是什么?他是知道唐多慈已经嫁过人生过孩子的事实,唐多慈早已经不是姑娘了,除非他喜欢我,才故意忽略这个事实!?唐多慈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哟!今个来的晚了,夫人!”老李头热情的招呼道:“二位快坐,今个带夫君一起来的?”李老头挤眉弄眼。 唐多慈忍不住嘴角的抽动,这个老头热情过头了吧!赶紧澄清:“这位是......”“不要紧。”李斯文打断她:“越说越乱,坐下吧!” 不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端了上来,霎时间香味扑鼻,唐多慈是真的饿了,为了查案中午都没有吃饭,大块朵颖起来:“快吃吧!殿下,我敢保证这是汴京城最好吃的牛肉面。”唐多慈低声对李斯文道。 “本来是想差人看看你的,是我把你带进宫的,连累你了。”李斯文吃了一小口面。 “没关系的。”唐多慈道:“我并不在意,殿下可以不必内疚。” “父皇说你心思比我缜密,这点我是承认的。不管怎样,你救了我。”李斯文淡淡道。 “术业有专攻,殿下,我就是在处理凶案上面擅长,别的事情都不行,而殿下作为太子要学习的东西肯定很多,一定很辛苦。”唐多慈道:“对了,殿下,我一直有个疑问,汴京城的百姓银子很多吗?怎么好像家家户户都在饭馆吃饭似的,这里的饭馆多得有点过头了。” 她说我很辛苦,辛苦,呵,从来没有人认为我是辛苦的吧!都认为那是身为太子该承担的,但真的很辛苦,也有想逃避的时候...... “殿下.....殿下......”唐多慈见李斯文思绪飘远,一声声准备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啊......不说什么?”李斯文缓过神来:“汴京城人来人往的客商多,加上城中不愿意屯粮食,粮食被饭馆买了去,所以很多人会在饭馆吃饭,吃的人多了,饭馆便多了。” “是这样......”唐多慈点头:“看来还有利润可赚,我也可以开个饭馆......” 唐多慈的面早吃完了,李斯文面前的几乎没动几口:“真是太浪费了,殿下,我帮你吃了吧!” “你若不嫌弃,便吃吧!”李斯文将面碗推给唐多慈,看着她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唐多慈开心道。 二人从夏言家出来到吃上面,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可惜现在的李斯文不知道,就这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那牛肉面散发的香味,竟让多年后的他想了好久好久......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头上响起:“七哥,你怎么在这里?” 唐多慈抬头一看,是一个神情稚嫩的白面少年,又是一位皇子吧!皇帝还真能生,一共二十个皇子,难争怪皇位争个头破血流的! “七哥不是在这吃面吧!”稚嫩少年好像见到有人吃苍蝇那般稀奇:“这位是.....” 本来就不知道该说吃还是没吃,既然问到了唐多慈,李斯文决定跳过第一个问题,直接道:“她便是唐菜花,你一直很想见的那位。” “这位是十八皇子。”唐多慈好像听见了李老头锅勺掉了的声音,他的摊位居然一下子来了两位皇子。 “真的是她,这么年轻!”十八皇子毫不避讳的夸奖:“清水出芙蓉啊!长得不错!” 被一个小毛孩夸奖,唐多慈居然脸红了,不知如何回答,可接下来的那句又将她打下地狱:“可惜生了孩子了,生完孩子的女人不好......” “哪里不好啊!”唐多慈忍不住问道:“生完孩子就不是女人了吗?” “生完孩子的女人肚皮松垮垮的,不好看,都不能跳舞了。!”十八皇子很认真的答道。 这个小屁孩,也不过十四岁,怎么连生过孩子的女人的肚皮都见过,不带这么早熟的!唐多慈觉得必须维护自己的名誉,给她普及普及生理知识。 “肚皮松不松是因人而异的,再说我现在年纪轻,恢复的快,过几年就好了。”唐多慈道:“再说你不是从女人的肚皮里出来的?居然敢瞧不起女人的肚皮!” “可是松就是不好看嘛!”看到唐多慈愤怒的脸,十八皇子觉得委屈,我没说错啊! 李斯文实在不想在大街上听他们二人讨论肚皮松不松的问题,赶紧打断他们:“易儿,你怎么在这里?” 跟唐多慈拌嘴十八皇子李易差点忘了他的正事:“钱大人约我去听风露听曲儿,七哥一块去吧!” “真是个纨绔子弟。”站在一旁的唐多慈轻声道。 李斯文听到了,笑着道:“易儿一生的志愿便是赏花听曲赏美人,你别怪他。他刚才对你的夸奖真的算是高了。” “切!”唐多慈撅着嘴,不屑:“谁稀罕!” “殿下,十八皇子,民女该回去喂孩子了,先行告辞!”唐多慈不知道,十八皇子就算了,一向不注重理解,而李斯文容忍了她多少不礼貌...... ------------ 第五十三回 书生误国 大概是来自异世的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人忍不住不视她为常人,唐多慈留下回家喂奶这句话就这么走了,不止李斯文与十八皇子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连十八皇子身后的侍卫都觉得正常。所以说有时候人的气场真的很奇怪,有些事有的人做起来就显得自然,有的人就显得突兀的惹人生厌。 “多多,妈妈回来啦!”唐多慈一进门就开始找儿子。她现在的状态跟现代的年轻人差不多,父母给她带孩子,自己去外面逍遥快活,快活回来了逗逗孩子,洗洗睡。 “你还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一个声音狠狠的讽刺她这样当娘的。 “怎么了?”唐多慈抱起床上的多多,亲了又亲:“多多当然是我的儿子!难不成是你的?” “他今天染了风寒,刚喂了药睡下,你仔细吧他弄醒了苦恼。”一脸怒气的等着唐多慈回家的张浩。 “没事,小孩子生些病才能有免疫力,不用过分担心。”自己的儿子生病,她还要反过来安慰张浩。 “算了,每次你总是有话对付我,我回了。”张浩有些心情不好,瞧见多多没事便放下心来。 唐多慈给多多盖好被子,自言自语道:“多多,舅舅是怎么了?最近好像心情不好哦!你快快长大,帮帮舅舅好不好!”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多多娘,老身可以进来吗?”是张老夫人。 “快进来,老夫人。”唐多慈赶忙起身开门将张老夫人迎进来。“老夫人,有事吗?”她笑眯眯问道。 “看到你这屋灯还亮了,便想过来看看。”张老夫人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不说,唐多慈也不好多问。 张老夫人朝床上的多多温柔的凝视着,过了半晌道:“你现在是个做母亲的人了,母亲的心境自然是了解了。” “是的。夫人。”唐多慈道。 “当了母亲的人才知道什么事幸福?你知道了吗?”张老夫人道。 “有了牵挂,有了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去珍惜的存在......总之想到多多我就觉得心里被幸福填的满满的。”唐多慈隐隐含着泪光道。 “这是所有慈母的心声,多多娘,你有没有想过希望多多长大了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张老夫人问道。 “这个嘛......”唐多慈想了想道:“在没有多多之前,我有很多想法,希望自己生个漂亮聪明的小孩啦!希望他将来能够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啊!但是等人它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健康,他生出来的是健康的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等看着他一点一点的长大,我就想只要他能够平安快乐的过完一生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张老夫人边听边点头,许久没有说话,也不知是赞同还是不赞同,直到唐多慈以为今夜的家常话的差不多的时候,张老夫人突然间长长的叹了口气:“多多娘,听了你的话,我才知道为何浩儿一直说你是不同的,你身上与世无争的气质让他向往,你有的正是他没有的。” “夫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唐多慈道。 “今夜我来此找你,浩儿并不知道,他不开口,我这个做娘的只好开口了,我知道你与太子殿下和首辅有些交情,我希望你能帮助浩儿一件事。”张老夫人道。 “太子殿下与首辅我确实帮了他们点小忙,但算不上有很深的交情,不过我能帮的一定帮。”唐多慈表态。 “你不了解那些读书人,一向最爱脸面,他们是不会随便欠人人情的,你既然帮过他们,只要你开口是有希望的。”张老夫人道。 “什么事啊!夫人?”唐多慈问道。 “你知道浩儿的爹生前戎马一生,是个人人称赞的将军,浩儿从小偏好兵书,也深得他父亲的教导,他的父亲一直希望他能够在战场上保家卫国,而不是在尔虞我诈的汴京成做一个京官。” “我希望你能在太子殿下面前美言几句,让浩儿进入兵部,能够有机会上战场杀敌,这是浩儿父亲的心愿,也是浩儿一直以来的目标。”张老夫人终于说出他的目的。 “夫人......”唐多慈想不到一个几乎双鬓斑白的老妇人会舍得自己唯一的儿子上战场:“这......”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我们的心愿相同,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快乐地活着,浩儿在他父亲的熏陶下长大,从小就将保家卫国成为己任。”张老夫人道。 “我明白您的意思,夫人......”唐多慈思考片刻终于道:“以我对张浩的了解他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他所有的理论和所谓的经验都是从兵书上得来的,战争不是儿戏,需要严谨的思维和准确的判断,在我没有了解张浩具备这个能力之前,仅凭他是将门虎子这个头衔,我是不会为他说话的。” ------------ 第五十三回 书生误国(中) “张浩在众多人的眼中,只是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书生而已,试问,哪个朝廷会信任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书生!” “浩儿怎地像你说的一无是处!”张老夫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我是觉得凡事要认清自己有无那个能力,夫人,若是张浩想要上战场他自会像朝廷请战,或者从一个士兵开始当起,慢慢来才是啊!”唐多慈在警校的军事战略课是名列前茅的,虽说没有上过战争,但对于战争是比那些古代人认知的清楚的。 “唐菜花说得对!”门外张浩的声音响起,随即推门进来,他的脸色有些许不好看,不知是老妇人的自作主张还是唐多慈的书生无用论刺激到他了:“我会跟朝廷请战,随大军出征,从底层做起,娘您不要为孩儿费心了,孩儿不会辱没父亲的名声。” 老妇人的眼睛些许发红,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这个儿子啊!从小便想获得他父亲的夸奖,努力学习武艺,勤读兵书都是为了能够为父亲争光,看到父亲脸上欣慰的笑容,自从他父亲去世后,消极了一阵子,后来又亲手为父亲沉冤召了血,本想朝廷可以委任他一个兵部的职务,谁曾想林江会做他的举荐人进了吏部,他很明白,林江推荐他进吏部的原因是为了林江自己的仕途上增加助力,就为了他的一己私欲啊。 可初入朝廷的张浩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也不得不默认自己是林江的门生,是***,从而在朝廷中艰难违心的生存。 唐多慈的话点醒了他,想要跟随父亲可以不靠任何人,可以从小兵一点一滴的做起。“浩儿,你都准备好了吗?”张老夫人指的是张浩决定从头再来的勇气。 “是的,娘。孩儿真的想明白了,与其参与那些我不擅长的官场规则,还不如去了边疆追随父亲的足迹。”张浩坚定道。 唐多慈微笑着连拍数掌:“我相信你,据我所知很多有名望的将军都拥有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军队,向戚继光的戚家军,李成梁的李家军,你也会有拥有你的名字的军队!”她眼光灼灼,亮丽傲人,眼中满是真诚,使得张浩的斗志也被燃烧起来。 唉唉!张老夫人听着他们的对话又叹气了,这个孩子啊!真是太在意唐多慈的看法,得想想办法才是,她是喜欢唐多慈,但不代表喜欢儿媳妇唐多慈。 “你知道要什么样的军队才是强大的吗?”唐多慈道:“关于这个,我听人讨论过,你想知道吗?” “洗耳恭听!”张浩表情严肃,关于兵法以及带兵,他一向是虚心和谨慎的。 “战争的胜利是将领和士兵共同努力的结果,在我看来,一支强大的军队可以从外在表现出来,大致分为四等。” “第四等的军队是乌合之众,他们没有军纪,四处抢劫,没有纪律,这样的军队只要受到组织的攻击便会一哄而散。” “第三等军队有完整的组织结构,他们军容整齐,步伐一致,但斗志不高,士气不盛,他们虽然比第四等要强,但只要遇到更有战斗力的敌人,也必然会被打败。” ------------ 第五十四回 书生误国(下) “第二等的军队不但有统一的指挥系统,装备精良,而且士气高涨,还时不时会喊几句口号,士兵们都急于表现自己的英勇。这一档的军队有气势有冲劲,他们不畏惧任何敌人,可以称得上是强大的军队,但遗憾的是,他们也不会最强大的。” “与强大的军队相比他们还缺少一种素质,这种素质叫做沉默,最强大的军队是一支沉默的军队,或者说是一支绝对服从的队伍。” “你可以想象这样的场景,一个将军站在高地,面对他的是十五万大军的训话,这十五万军队满山遍海,和丫丫的占满了山谷,平地。” “他们不同相貌,不同民族,不同地方,不同喜好,却站在同一个地方,听着同一个声音,看着同一个方向。这样的十五万大军鸦雀无声,这才是所谓沉默的真意,这才是军队最重要的素质。” 唐多慈讲完了,接下来是许久许久的沉默...... 半晌,张浩开口了:“这样的军队普天之下也没有一支,那是因为还没有出现那样的将领,今晚这一遭我没白走,娘,我们回吧!菜花得休息。” 张浩带着他的娘亲走了,留下唐多慈独自叹息,但愿我的一席话能够让你找到目标和方向,你要走的路可是一条漫长而曲折的路。 第二日,唐多慈正要出门闲逛,就见张府的仆人正在扎堆的不知研究什么事情,她凑上去笑眯眯地问道:“你们不去干活,老妇人看到了可是要生气的!” “是唐夫人!”专心致志讨论的仆人们被吓了一跳,看到是唐多慈都舒了口气,在他们眼里不是唐多慈给他们发工资,因此唐多慈不是主人。 “到底发生了何事啊?”唐多慈依旧笑眯眯的问道。 “唐夫人!”一个小丫鬟道:“刚才我去上街,碰到我的小姐妹,她是许府的书房丫鬟,她跟我说我们家老爷要出征啦!老夫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出征,这么快!去哪里?”唐多慈很诧异,张浩的动作业太快了吧。 “听说福州有人叛乱,老爷主动请战,朝廷的大人们正在研究呢?福州那寸草不生的地方,没有人愿意去,听说那里的人连人都敢吃,老爷他......为什么好好的京官不做,却自讨苦吃呢!”小丫鬟很不理解,在汴京好吃好喝的有人伺候不是很好? 正说着,门外一匹快马停了下来,飞快的掠下一个顶着红缨帽子的士兵,抱拳道:“张大人马上要随大军出征,特命令属下来告知家属一声。”士兵连门都没有进,留下话又飞快的上马,一盏眼的功夫人马都看不见了。 “这么急,都不回家告个别。”唐多慈看着看不见马的方向:“小红赶紧去告诉老妇人,小绿你去收拾一下大人衣服,要能保暖的,和一些平时用的惯的东西,我要去送他一程。” 消息得到证实,仆人们都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唐多慈的一声召唤将他们神拉了回来,纷纷议论开了:“大人是一个文官,怎么会与武官出征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老夫人怎么办?” “好啦!好啦。”唐多慈催促道:“会平安的。”唐多慈倒觉得他们担心的是自己,张浩一旦有什么事他们没了主家就没饭吃了。 ------------ 第五十五回 千里送别(上) 张浩能够给顺利的随大军出征,并且身居副将军一职,是因为有两个人的支持,一个是首辅夏言,另一个是兵部尚书王庆,王庆与张浩的父亲是生死之交,照顾一下是应该的,但是首辅夏言的动机却是无人知晓了。 福州的农民叛乱困扰朝廷多年,他们不但依照地形的便利人多势众,而且作战勇猛,消息灵通,更为可怕的是他们暗中似乎有一股势力在支持他们,总之非常的难对付。 太子李斯文与众多皇子多次请战平定叛乱以获得更多的政治资本,但是皆被老皇帝拒绝,可见那帮土匪的狡猾狠毒。 张府的马车夫驾着马车带着唐多慈追上缓慢行军的朝廷军,领头的将军与副将军张浩骑马在最前面,众目睽睽下唐多慈有些顾忌,她不明不白的住在张浩家已经惹来不少闲言碎语,她可以不在乎,但不想给张浩惹来麻烦。 马车夫快马加鞭赶上前去,张浩得知唐多慈赶来送他,脸上的神情变了变,最后灿烂一笑,我就知道她会来的。 “谁走就走,连老妇人的面都不见,又不知道要去多久!”唐多慈仰着小脸。听似埋怨,实则关心。 “本以为会等上很久,谁知道这么快就有机会,岂能错过。”张浩道:“不用担心,替我照顾好母亲。” “嗯,好。”唐多慈点头道:“万事小心,等你回来。” 只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道尽了两人的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都懂...... 这次的领军将军王琼,这个人的名声很差,擅长拍马屁,与朝廷臭名昭著的两大宦官关系都很好,这种行径为正人君子所不齿,但是,唐多慈知道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也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这些都是唐多慈每天逛街流连市井听到的消息,汴京城十分繁华,几百万的人口,换做现代也是一个大城市,这里的市井小民闲来无事最喜欢讨论朝廷德尔官员们,谁家的小老婆漂亮啦!谁家被皇上看好啦!谁家又添了儿子啦!唐多慈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群众的眼光是雪亮了,尽管在官员中王琼的口碑很不好,但是在老百姓中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对百姓不摆谱,对家里的下人好,从不仗势欺人,多次带兵平定叛乱,因此深受百姓爱戴。 坏人拍马屁是为了升官发财,是为了做坏事,而像王琼这样的好人实在是想做好事,他多次提出的很多合理化建议都很快被采纳,获得批准。因为能在皇帝耳边吹风的都是他的兄弟,哥们,哥们的事情自然要尽力帮忙的。 这就是王琼与张浩的二人组合。 唐多慈没有坐上马车,她想自己走一走,觉得心里堵得慌,并不很顺畅,来到汴京快一年几乎没有跟张浩分开过,早已经将他当成了家人,如今因为她的一句话第一次上了战场,虽说是张浩自己的意愿,但是万一出了什么事,唐多慈一定会自责,唉唉!女人总是这样。 ------------ 第五十六回 千里送别(中)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唐多慈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了,定睛一看,原来是李斯文。“张大人随军出征,你看起来很不舍得。”李斯文又道。这次农民叛乱,他是很想亲自平定的,以此增加政治资本,等上皇位,可惜,老皇帝只允许他送别三军。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的,倒霉的躺着也能中枪,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便是最后一面了,是人都会感伤的。”唐多慈暗中白了李斯文一眼,你很有空吗?在这里调侃我。 二人一时无话,各有心思,青青草丛中,沉默的走着,李斯文虽然是太子,但是老皇帝一天不死,他一天不登基,稍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拉下马,这次许久未动的福州又有动听了,老皇帝居然不准一个皇子出京,他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无人可知。 唐多慈忧虑的是叛乱来的太突然,三军准备的太过迅速,好像事先准备好似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张浩会不会有何危险?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汴京的入城口,刚刚坐马车出的城没有看清楚,原来汴京城门口增加了好几队是士兵,仔细盘查进出城的百姓,详细记录,也不知为何。 “什么情况?”唐多慈问:“城里出了通缉犯吗?” “是父皇下的命令,防止有人给福州的乱党通风报信。”唐多慈无语,这行的通吗?“虽然不一定有效,但也能吓吓他们,福州的乱党贼的很!”李斯文继续道。 “怎么贼了,说给民女听听,太子殿下!”唐多慈突然的声音温柔,笑靥如花,笑的李斯文措手不及,很有临时讨好之嫌。 李斯文抖抖嘴角,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你想知道什么?” “我听说那帮乱党十几年未动了,突然动乱,殿下不觉得奇怪吗?还有如今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谁会给自己找不痛快举起刨地的锄头造反呢?所以这其中可能有一些不足外人道的事情呢!”唐多慈道。 “你说的没错,我也有这样的担忧,牡丹与周边的国家十几年没有起过冲突,友好往来,牡丹的百姓们各司其职,官员们各司其政,按照道理说不该有百姓动乱,我将这些怀疑禀告父皇,父皇并未理睬。”李斯文道。 “那帮乱党真的很难缠?”唐多慈不解,据她的了解这个国家的管理还是很人性化的,特别是对知识分子十分优待,不但免除了各种赋税,而且还有不杀文人的祖制,这样的高待遇,人们都去读书争取仕途,即便当不成官,素质也比较高,哪还有功夫反社会呢。 “据我所知,每次剿匪的时候,不是扑了个空,就是中了埋伏,很少能有对战的时候,以往的总兵都知道这一点,军队中肯定是除了奸细,几番寻找都找不到,即便再封锁消息的出兵,都会被敌人捷足先登,你说这样的乱党好对付吗?”李斯文颇有些无奈。二人说这话排着队,来到了守门的士兵跟前。 ------------ 第五十七回 千里送别(下) 守门的士兵盘问李斯文唐多慈二人,木讷的问:“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李斯文是一副平民百姓的装扮,是以士兵根本不认识他,也没有给他该有的礼遇,不过李斯文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还是不屑说一些没有用的废话,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在士兵的眼前晃了晃,一般情况下做守门工作的士兵识得各个贵族官员的腰牌,偏偏这个士兵瞧见了之后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下令放行,而是打了一个响指,眨眼功夫,围上来一队的士兵,各个手持刀剑,虎视眈眈的拼命摸样。 “这是什么情况,没有人告诉我和你在一起这么危险啊?”唐多慈看到士兵们明晃晃的刀,差点晃晕了她的眼:“哎,老兄,我跟他不认识,不认识啊!还是你们认错人了?” 唐多慈还要继续亮明身份,减少无谓的牺牲,至少她不愿意此刻送命,她还有儿子,守门的士兵打断了她的话:“快将他们抓起来,你们化成灰我都认得,连夜盗抢十三家,杀人一百余口的江洋大盗!”这一声大声的通告,过路的百姓通通避让,还有的会些拳脚的磨拳搽掌的准备协助官府办案。 “留点力气逃跑吧!你没看见他们是有备而来吗?”李斯文低声在唐多慈耳边道,并且慢慢的移动脚步将她护在身后:“一会儿我与他们周旋,你看准时机就逃跑。” “那你呢?”唐多慈同样低声道:“会有危险吗?你是太子,武功应该很好吧!” “对付他们其中一两个还可以,但是这十几个人个个是个中高手,我恐怕凶多吉少,你若是能够逃走,便将此事告知首辅夏言,我若被抓住他会救我,我若是死了他也能还我一个公道。” “那我要是跟你一起死了呢?我多冤啊!”唐多慈的话还没有说完,十几个功夫高手一起向他们攻上来,李斯文轻快的挡开了几人的攻击,唐多慈凭借前世的功夫底子闪过了迎面砍来的刀剑。 “想不到你还会一些功夫。”对战之余李斯文还有功夫说话:“这样正好,你逃走的机会更大了,我来拦住他们,你快走!”边说边出了几招。 “我怎么走,我认得他们的样子,可能走的了吗?再说你是太子身边怎么连一个护卫都没有,赶快叫他们出来啊!”唐多慈躲避的越来越狼狈,会的一些拳脚功夫都使出来也架不住十几人的连番上阵。 “我......我不是在郊外看到你,便让他们离我远点,说起来此刻陷入险境,也是拜你所赐!”李斯文说的气喘呼呼,显然体力也跟不上了。 “那现在怎么办?”敌人已经造成合围之势,将他们二人围起来,这种情况想要突破谈何容易。 “看到那匹马了吗?骑上那匹马,你先走!”李斯文开始猛烈向一个方向发起攻击,想要突破,完全不顾后面的刀剑,唐多慈只好照看他的后面。 “快!”李斯文一声大喊,抓起唐多慈的手臂,往骏马的方向甩去:“快走。”然后立刻缠住想要追去的敌人。 奇怪,他怎么会给我一种早就不想活的了感觉,李斯文难道这么厌世吗?这是唐多慈骑上马的那一刻,心中所想。 ------------ 第五十八回 城门恶战(上) “快走啊!想什么呢!”李斯文大叫一声,飞起一脚踢向马屁股,那马一声长嘶,飞奔出人群。唐多慈回头看了一眼,李斯文正激战在人群中。 唐多慈不会骑马,她死死的抱住马脖子狂奔出几里路,后面也没有敌人追上来,看来那帮人的目标仅仅是李斯文而已。 唐多慈试着忽悠着马停下来,那马还真是听话居然停下来,她正想着就这么一走了之好像太不够意思了,女人也是要讲义气的,在战场上会扔下自己的战友吗?可是我回去能帮上什么忙,兴许还是个累赘,回不回是个问题!唐多慈的心思转了又转,最后既然调转马头,拼了,老娘跟他们拼了! 正当唐多慈赶回去的时候,李斯文浑身山下都挂了彩,怎么会这样?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让自己陷于险境才对,他到底是怎么了?唐多慈没有马上上前营救,而是悄悄的隐下身来观察事态的发展。或许他有别的目的也不一定。 只见李斯文越战越力竭,十几人对他的包围圈子越来越小,领头人一声大喊:“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他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围观的百姓的。救不就擒他都不可能放过李斯文。 奇就奇在城门口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一个人给城里面的人通风报信的,按照道理来讲这么大的动静李斯文的护卫应该有警觉才对。这种职业素质还当什么保镖啊!唐多慈心里咒骂着,因为她不能不出手了,李斯文真正的危险来了。 他体力不支躺倒在地,那十几人抓住机会齐齐用手中的刀剑向他刺去,就在这儿火烧眉毛的瞬间,唐多慈串了出来,用尽吃奶的力气大喊:“圣旨到!太子李斯文接旨!”那十几人都知道李斯文是太子,因为唐多慈一喊还真将他们给喊懵了,纷纷停下刀剑,左看右看是不是真的有圣旨,难道宫里来人了? 就在他们一晃神的功夫,唐多慈趁机拽走李斯文,然后为了制造混乱她使出了现代电影里最俗的也最有用的一招,洒银子,她将她身上的碎银子,铜板,银票以及李斯文身上的值钱的东西都高高的抛在地上,大喊:“有银子捡啦!谁捡到就是谁的!” 有了这便宜谁不占!围观的百姓一拥而上,挡住了追赶敌人的路,由于他们身穿官服,总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对百姓动粗,只得一点点的吃力的推开百姓,向唐多慈李斯文逃走的方向追去。 二人骑着马向郊外的树林中奔去,骑了几次唐多慈居然无师自通了,马乖乖听话的听她的指挥:“喂,你赶紧给你的护卫报信啊!身上有没有信号什么的,我们没水没粮又进不去城会死在外面的!” 李斯文十分虚弱:“这显而易见是安排好的,你这么聪明会想不到!”然后就没了声音。唐多慈专心的骑马丝毫没有注意:“那你也快想想办法,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不如你们本地人......”见李斯文没有回应他,又叫了几次,还是没人应他。 “喂,你不会死了吧......”唐多慈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让马停下来,下马一看,李斯文早就晕了过去,肩膀处的一处刀口汩汩的向外冒血...... ------------ 第五十九回 城门恶战(中) “这......这可怎么办?”唐多慈慌了,在现代出杀人现场的时候是见过极其骇人的场面,但是像这样的活人,特别是还有有点熟的活人,她真的关心则乱了。 唐多慈左顾右看,期望能什么灵丹妙药之类的东西一敷上血就止住了,可惜进入眼帘全部都是低矮的灌木丛和高大林立的树木。 求谁都没用了,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唐多慈脱下衣服,撕成布条,绑在李斯文出血的肩膀处:“你可千万别死啊!千万别死,你死了我还怎么回城啊......”唐多慈一边给李斯文止血一边冲他说话:“你听见我说话没,快醒醒......” “你这么聒噪,阎王爷都不敢收我了。”在唐多慈不断的骚扰中,李斯文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你醒啦!”唐多慈脸上笑开了花:“你快点看看,这里是哪里?我们能走出去吗?一会儿那几个人就追过来。”李斯文一醒过来,唐多慈立刻给他摊派活,逃亡就是跟时间赛跑。 李斯文躺在土地上,艰难的转了转头,四处逡巡着:“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片树林不大,藏不住人的。”他虚弱道。 “那怎么办?”唐多慈焦急道:“当时慌不择路的,眼见这里能躲一会儿就进来了,那你说此刻怎么办?” “怎么办?跑啊!”李斯文道:“此地不是久留之地,一会儿他们就能找到这儿,往南走,那里有一处民宅,我认识住那的人,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你不早说!”有了希望唐多慈顿时有了动力:“来......我扶你走。” 唐多慈扶起李斯文:“你的伤口不能骑马,在树林里骑马目标太大,我扶着你,我们慢慢的走出去。” 二人艰难的在树林里行走,还没走出几步,马蹄声打破了安静的树林,一人道:“他们不会走远,仔细点搜。”一人道:“老大,就剩下这一片树林了,他们一定在这里,插着翅膀也跑不掉的。” 二人心下一惊,立刻停下脚步,隐蔽起来,眼见着敌人搜索的声音越来越近:“怎么办?”唐多慈抓起李斯文的手,在他手上写上信息。 “你走。”李斯文转过来在唐多慈手上写道。 唐多慈摇头,又写道:“不行,我不能扔下你一个人。” “你去那个房子找一个老猫的人,你跟他说我的事情,他就回来救我的,我现在这样,我们困在一起,谁也跑不掉。”李斯文快速的在唐多慈手上写着,唐多慈很用力的才分辨出他的意思。 “还是不行。”唐多慈依然摇头。 “你快走,我一个人能应付。多了你反而累赘。”李斯文开始催促唐多慈,并用一支能动的手推开她。 唐多慈粹不及防,脚下没站稳,发出了声音,引起了敌人的注意,几个人慢慢的向他们这边靠过来。 “我在这儿!”李斯文突然站了起来,并向与南方相反的地方跑去,几人瞧见了他的身影,立刻跟了上去。 唐多慈此刻是安全了,李斯文又一次陷入了险境,或许李斯文说的对,出去找救兵还有一线希望,两个人绑在一起有可能谁也跑不掉。 走还是留,又是一个问题,李斯文到底是太伟大还是真不想活着啊! ------------ 第六十回 城门恶战(下) 李斯文已经跑的看不见身影了,身后追去的人还在若隐若现,唐多慈依然站在原地思考,要不要跟上去,或许两个人在一起还能有个照应。 若是按照以往的唐多慈所知的电视剧或者小说里的情节,这时她应该毫不犹豫的赶过去,就男主角于水火之中。可这时活生生的生活啊!犹豫是最合理的状态。 好吧!老娘跟你们拼了,我就不信老天爷让我穿越过来会让我这么窝囊的死去,经过了这种生死抉择,让唐多慈明白了,电视剧小说还真不是虚构的,因为若是她真的自己走了,会内疚一辈子,那样还不如一起死,起码良心上过得去,这与爱情无关。 唐多慈捡起地上的尖树枝,我就不信了,我的拳击散打实用武术比不上你们这些封建人!下定决心向李斯文逃跑的方向追去。 唐多慈自认追的不慢,行动也很敏捷,可是在这片树林里转了很久都没有瞧见李斯文,也没有听见任何打斗的声音:“不会吧!这么快就挂了?”唐多慈不敢相信李斯文会这么弱。下定决心继续在树林里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喂!你是在找我吗?”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谈股动词差点喜极而泣,看向声音飘来的方向:“我感觉你不会走......便亲自过来找找你!没想到......”话还未完,人晕了。 阿猫的百花楼,李斯文慵懒的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享受着小丫鬟的服侍,房中除了唐多慈之外还坐着一个布衣布裤的青年人阿猫,看着是农家的打扮,脸长得却是清秀至极。 “你到底要在我这里呆到什么时候?”阿猫不耐烦的开口:“汴京城中翻个天正找你呢!” “有人知道我没死,有人以为我死了,此刻那两伙人正斗的不亦乐乎,我为何要回去?打断他们的好戏,再说你这里好吃好住的,本太子的田园生活还没享受够!”李斯文挤了挤眼睛:“我不回去!” “那我呢?你不回去澄清事实,我也不能回去,我还有儿子要照看!”唐多慈劝道:“请太子体谅体谅民女好吗?”来到百花楼七天了,李斯文的伤已无大碍,但就是不提回汴京的事情。 唐多慈不知道李斯文是用什么办法通知阿猫赶来相救,当他看到李斯文的时候是阿猫扶着几近昏迷的他,不远处倒地的是十几个人的尸体,她想应该是阿猫干的,这个阿猫应该是个用毒的高手,还是离远点为妙。 “你整天往外跑也没见你多想儿子!”李斯文揶揄她:“我倒想问问你,那天我三番五次的要你先走,你怎么不走,你就不怕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孩子怎么办?” “你说呢?太子殿下......”唐多慈同样揶揄他:“民女也想问问,妻妾成群的太子知不知道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李斯文与阿猫对视:“你说呢阿猫,女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美貌,男人的宠爱,还是地位,这些谁不想要!”阿猫疑惑,这算个问题吗? “你还号称这里是百花楼!阅女无数,明明只有一个绣花,太子爷你也说说吧!”唐多慈对李斯文道。 “我不知道,好像想要的很多,谁知道哪个是女人真正想要的,一百个女人有一个个想要的!”李斯文想了想:“这跟我问你的有什么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就知道了,从前,有一个国王国王被俘,本应被处死,但对方国王见他年轻乐观,十分欣赏,他要求国王回答一个十分难的问题,答出来就可以得到自由。这个问题就是: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这个国王开始向身边的每个人征求答案:公主、妓女、牧师、智者……结果没有一个人能给他满意的回答。” “有人告诉国王,郊外的阴森城堡里住着一个老女巫,据说她无所不知,但收费高昂,且要求离奇。期限马上就到了,国王别无选择,只好去找女巫,女巫答应回答他的问题,但条件是,要和国王最高贵最亲近的朋友加温结婚。” “国王惊骇极了,他看着女巫,驼背、丑陋不堪、只有一颗牙齿,身上散发着臭水沟难闻的气味……而加温高大英俊、诚实善良,是最勇敢的武士。国王说:“不,我不能为了自由强迫我的朋友娶你这样的女人!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加温知道这个消息后,对国王说:“我愿意娶她,为了你和我们的国家。” “于是婚礼被公诸于世。女巫回答了这个问题:“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主宰自己的命运。每个人都知道女巫说出了一条伟大的真理,于是国王自由了。” “婚礼上女巫用手抓东西吃、打嗝,说脏话,令所有的人都感到恶心,国王也在极度痛苦中哭泣,加温却一如既往的谦和。” “新婚之夜,加温不顾众人劝阻坚持走进新房,准备面对一切,然而一个从没见过面的绝世美女却躺在他的床上,女巫说:“我在一天的时间里,一半是丑陋的女巫,一半是倾城的美女,加温,你想我白天或是夜晚是哪一面呢?……” “这是个如此残酷的问题,如果你是加温,你会怎样选择呢?”唐多慈微笑着看着两张英俊至极,在女人方面很得心应手的二人:“太子殿下,猫公子会怎么选择呢?” 这个故事确实吸引了二人,他们都在想,若是自己该怎么选择呢?李斯文道:“若是我当然选白天是美女,看着也舒服,而晚上还有别的妻妾,美丑都无所谓。” “我也是一样,这样的绝世美女放在白天也可以得到别人羡慕。”阿猫的答案与李斯文一样。“菜花,你接着讲,那个加温是怎么选择的?” “加温的答案是你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唐多慈笑道:“不过我不打算告诉你们,因为我饿了!” ------------ 第六十一回 出发福州(上) “绣花!”唐多慈大喊,绣花是百花楼唯一能看见的一朵花,她是阿猫的侍女,长得真是貌美如花,整日与阿猫毒药这些打交道的人,谁能想象她会有一双完美无瑕的手,和即使最挑剔的人都会赞不绝口的厨艺,吃她烧的菜是唐多慈在百花楼里最大的乐趣。 “午饭做好了吗?我饿啦!”唐多慈笑着去厨房找绣花,留下面面相觑的李斯文阿猫两个人,唐多慈走出去很远还隐隐听见二人讨论,我说的没错,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她好像还有另一个答案。 饭桌上,阿猫对于刚刚那个问题不依不饶,一定要知道加温的答案,引来了绣花的好奇心:“你们在说什么呢?” 阿猫突然想起饭桌上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他原来从不当绣花是一个女孩子,于是问道:“绣花,你知道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女人真是想要的是什么......”绣花沉思片刻,好看的眉毛凑在一起:“女人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但是说到真正想要的那应该就是能做自己的主了,凡事不用听男人的。”她一说完,阿猫的惊讶的下巴都掉到了地上,原来自己还不上绣花聪明!他苦着脸:“李斯文,我现在明白了,我口口声声说自己懂女人,恐怕真正懂得女人的还是女人啊!” “你总算有自知之明一次!”李斯文总结:“你给绣花讲讲那个故事,或许绣花能告诉你答案!” 好奇害死猫啊!阿猫放下筷子,饭都不吃了,将刚才唐多慈的故事对绣花又讲了一遍:“绣花你说,加温的答案是什么?” 绣花听完噗呲一笑:“原来这世上还有能够难道公子的难题啊!今个绣花是长见识了,听到这么好听的故事,菜花,你真是个奇人!” 唐多慈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哈哈大笑起来,她知道,绣花冰雪聪明肯定是知道答案的。 “你们就别卖关子了。”李斯文道:“他若是不知道答案,你们就别想消停了,一怒之下毒死你俩都有可能!” “李公子说的没错,菜花,你还是赶紧说出来吧!要不然咱们可要受罪了!”绣花道。 原来还是一个有强迫症的人,看他们二人说的血淋淋的,唐多慈明智的决定还是告诉阿猫答案的好:“其实很简单嘛,猫公子,你只要将心比心的想一想便知,其实加温没有做任何选择,只是对他的妻子说既然女人最想要的是主宰自己的命运,那么就由你自己决定吧!女巫热泪盈眶,我选择白天夜晚都是美丽的女人!” “就是这样?”阿猫沉默许久:“那个叫加温的是何方神圣,居然比我还聪明......” 李斯文也是若有所思,他明白了为何唐多慈不走,为何会选择留下来,她自己的命运要自己主宰。也明白了唐多慈的与众不同。 只是唐多慈没有告诉他们女巫最后还有一句话是我爱你,她自己也在想,之所以没有走,是因为爱上李斯文了吗?爱情是在何时悄悄发芽的? ------------ 第六十二回 出发福州(中) “菜花。”李斯文放下筷子:“我的伤好的差不多,准备去福州,你若是想孩子我会帮你回城,若是你......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若是我怎么了?”唐多慈疑惑不解:“太子殿下把话说得清楚些好吗?” “我是想说,若是你担心张浩,可以与我一同前去。”李斯文脸部有些僵硬,这个女人一点面子也不给他,非要他把话说明白,她送别张浩时的神情他是看见的,那含情脉脉的,依依不舍的。 “让我想想吧!”唐多慈真心不是很想去,既然此刻剿匪朝廷,各地的势力竞相出动,那么其中牵扯的问题肯定小不了,她不想卷入朝廷的纷争。但是她转而又想,张浩既然已经参与进去了,她便不能置身事外,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张府的客人。 “我能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吗?”唐多慈看着李斯文,她觉得李斯文这个人真的看不透,他总是风平浪静的面目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机,她自来不喜欢太有心计的人。 “没什么。”李斯文站起身,平静道:“我不喜欢敌人在暗,我在明的感觉,既然要斗,那么双方必须要站在一个公平的位置。福州,一定是他们藏身之处!” “猫公子给你喝什么药了?”唐多慈嘟囔着:“前几天还抢着要先死,这次又要别人死无葬身之地了,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的话在场的三个人都听见了,李斯文微微一笑,当是笑纳,阿猫心想,怪不得李斯文一定要找到这个女人,能在这么短时间看清他的的人还真不多。绣花心想,想要明白李公子心里想什么的人恐怕还没有吧!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太子殿下都去凑热闹了,民女也跟着去吧!若是不去,可能会错过一些有趣的事情。”唐多慈微微一笑,心道,想要我去还不直说,真是一个别扭的人。 那厢,张浩碰到了难题正在琢磨不定,大军已经到了福州,安营扎寨,弄得动静可不小,就是聋子也能知道朝廷派兵来剿匪了。按道理说朝廷这次是下定决心的,匪徒一般情况下都会自动投降,接受朝廷招安的。毕竟出来打劫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搭帮结伙的打劫也就是图个人多力量大而已。 可是?这次情况有了变化,大军几次出兵,不是扑空就是中埋伏,竟没有一次展开面对面的作战,三日过去了,叁万大军每日吃的粮食都是从周边百姓征过来的,时间长了,剿匪不成功,百姓们必定有微词,造成更大的叛乱就麻烦了。 土匪怎么可能知道官兵的行动,很简单,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军中有土匪的卧底。张浩跟王琼商量,要想剿灭土匪,首先要做的是解决那些吃里扒外的卧底,可是三万人啊!不是三十人,三百人,要怎么知道其中谁是卧底呢? ------------ 第六十三回 出发福州(下) 就在张浩和领军王琼被土匪搞得焦头烂额,上火火的满头包的时候李斯文唐多慈到了福州的大军驻地。 “你怎么说来就来了,家里还好吗?”起初的惊讶过后,张浩独自来到唐多慈休息的帐篷。 “说来话长......”唐多慈长话短说的将与张浩告别之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你一会还得安排信使帮我往家里送个信,这一路没歇口气,没机会给老夫人报个平安。” “我知道了......”张浩沉思着!”太子殿下遇到刺客与福州动乱的事情有关系?” “目前尚不确定。”唐多慈道:“不过我想太子殿下一定认为有关系。” 二人正说着,门外有士兵来报:“大人,太子殿下有请,说是要商议军情,还说唐姑娘可以一同前去。” 唐多慈与张浩对视一眼,苦笑道:“我们的太子殿下可真会折腾人啊!不过我也是闲不住的命。” 李斯文既然来了,那么不管有没有皇上的圣旨他都是最高的指挥官,坐在上位,坐在下面的是王琼和张浩,唐多慈独坐一旁,离开几个人稍远一点的距离。 她知道牡丹的民风虽然是很开放,但是女性的地位是不能超过男性的,李斯文信任她的能力,并给予足够的尊重,她很感激,因为也不会让他为难,在王琼的黑脸下主动坐的远一些。 “此地的情况本太子都听说了,军中有奸细是事实,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怎样把奸细给揪出来。”李斯文开口道。 “回太子,我们也做出过一些举动,发布命令传出假消息会有剿匪行动,要各军营作出准备,然后再秘密派出人守住土匪山的入口,抓住通风报信的人,可是隐藏在军中的奸细太多,根本抓不完,抓住了一下还有下一个,还是有通风报信的奸细。”王琦的官位最大,自然要先开口。 “会有这样的局面也是有原因,这回的剿匪大军只有一少部分是从京城驻军中过来的,剩下的都是周边的守军临时调过来,他们在此地驻守多年,被土匪的收买一点都不奇怪。奇怪的是竟有如此多的人!这实在令人担忧!”张浩接着道。 李斯文越听表情越凝重:“这种情况你们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堂堂的一品大员都不过几个土匪!”不怒而威。 “微臣惶恐!”王琼张浩同时下跪,上面的可是未来的皇帝啊! 接下来,帐篷内一片的寂静,这么棘手的事情,谁也没个好办法,哪敢贸然开口! “唐氏,你有何办法吗?”太子李斯文突然问道。 众人的讨论唐多慈都听在耳中,自古以来便有官官相护一说,福州地处偏远,官府的力量不大,还不如本地的地头蛇有号召力。这更加加大了剿匪的难度,说白了,表面上臣服你的百姓家说不定就有兄弟上山做了土匪。帮谁不帮谁显而易见了。 可惜他们遇见了从现代来的唐多慈,这种情况早有军事家给出了答案:“回太子殿下,民女是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 “但说无妨!”李斯文道。 ------------ 第六十四回 菜花的计谋(上) “太子殿下,此地的情况概括起来应该是这样子的。”唐多慈起身走向圆桌子,指着上面的地图:“土匪长期盘踞在这座山上,一耗就能跟我军耗上十天半个月,他们既无自给自足的能力,山上有我军防着,他们吃什么?喝什么?你们有想过吗?” “那是自然,这个情况我们当然了解,是有人给他们送吃的,他们用的那个秘密通道我已经命令小分队去找了。”王琼这话虽是在回答唐多慈,可看的人是李斯文,他觉得唐多慈完全是在侮辱他,堂堂领军连这点蹊跷都发现不了吗? “王大人说的没错,可惜,还有更隐秘的情况王大人尚不知晓,那就是其实整个福州已经人人皆匪,只是没有公然上山罢了。”唐多慈道。 “你到底什么意思。”王琼不耐烦了:“就算是你说的对,他们没有上山,难道我们能闯进百姓家里,给他们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百姓们都抓起来吗?那么谁来种地,谁来砍柴,将他们都抓起来,那福州就真的乱了。还请太子爷三思,莫听一个妇人之言。” “王大人稍安芜杂,先听听唐氏怎么说。”王琼激动的满脸通红,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李斯文赶紧安慰几句,毕竟是朝廷一品大员,他也不想落个不爱臣民之嫌。 “唐氏,你的意思大家都懂了,说说你的想法吧!”李斯文催促道。 “太子殿下!”说到这里,唐多慈咬咬牙,内心十分挣扎,本想下跪表示诚意,可是实在跪不下去,只好尴尬的抱拳:“太子殿下,若是民女的计策有用,太子殿下可否在京城赏民女一座宅子!” 此语一出,惊讶四座,原来她不是白白帮忙,还要奖赏!张海一惊,她难道早就打算好了吗?不想跟我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李斯文更是一惊,他以为自己看人的眼光很准,以他对唐多慈的了解,唐多慈应该不是爱慕虚荣的人。可还是想了想说:“好吧!本太子答应你。”冷着脸。 唐多慈得到答复,说道:“民女的计策是十家牌法,保甲连坐,十家为一个单位,每天轮流巡逻,若是一家被发现通匪而其余九家未举报者,论同罪。给予重罚,这样的重压下就不会有人胆敢给土匪送饭,他们没饭吃了,自然得下山找吃的,他们一下山,没了天险,还不一抓一个准。” 众人仔细思索唐多慈的计策,内心基本认同,确实是个好计策,百姓吗?多半都是胆小怕事的,还会替别人顶罪啊! “即便我们这样堵着,还是会有奸细去给土匪告密。而且,土匪山上的粮食也够他们吃一阵了,我们在山上守着也是在消耗粮食。”李斯文指出了此计策的弊端。 还真是聪明,唐多慈心里暗赞:“这是第一步我们需要做的,接下来还有下一步,先下个假命令,表示最近要集中兵力剿灭土匪,来一次突然行动,与此同时,然后派人盯住衙门军队,百姓家,发现有通风报信的就记下,让他们去报信,回来后全部秘密逮捕,不过,这些人我们一个也不杀......” “什么?不杀......”王琼突然出声:“此等人就该将他们杀鸡给猴看。” ------------ 第六十五回 菜花的计谋(下) “杀了他们,朝廷在百姓的眼中会变成一个滥杀无辜的刽子手,他们并不会认为通匪是多大的罪名,若是能够争取他们为朝廷办事,那么剿匪行动也会事半功倍的。”唐多慈毫不留情的反驳王琼,这人真是迂腐的可以。 李斯文听的不住的点头:“菜花说的也有道理,只是那帮人凭什么会帮朝廷办事呢?” “威逼利诱啊!太子殿下,这是多简单的事,首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告诉他们,朝廷为了山区居民能够安居乐业的生活付出了很多努力。虽然结果不如人意,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唐多慈开始滔滔不绝,展现她在现代对待嫌疑人的方法。 “然后呢在问清他们家的住址,知道他的家庭成员,孩子啦!老婆啦!老妈啦!若是想要家人平安,最好是跟朝廷合作,否则朝廷会时常探望他们的等等。我相信一般思想不顽强的奸细一定会在这种软硬兼施下投降的,最后在让这些人传递假消息给匪徒,这下子他们还不抓瞎!一网打尽,指日可待!”说完,优雅的转身:“太子殿下,这便是民女的计策,若是对付那帮匪徒管用的话,别忘了民女的奖赏,你们慢慢商量,民女告辞。” 李斯文等人商量的结果唐多慈不知道,到了军队大营李斯文好像变得很忙,很少能见到面,张浩也是一天忙前忙后的,倒是一日三餐有人给她送饭,其余时间便是待在帐篷里发呆,她期望土匪赶快被收服,太想儿子了。 战场上是不存在奇迹的,唐多慈的计策很快被采纳并且实施,由李斯文亲自督促,他先是发出了突袭的命令,然而士兵们忐忑不安的等待了很久,却没有得到开战的命令,与此同时,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身边的好多兵士突然失踪,过了一两日又出现了,问他们去了哪里,这些人居然绝口不提,而且个个神色慌张。 另一方面,保甲连坐的实施更是让土匪恨的牙痒痒,本来能够偷偷下山跟老婆孩子团聚一下的,这下连家都不敢回了,万一不小心被抓住被告了密,连累了其他的人家那么他也住不下去了。这样连续了好几日,土匪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他们再也不能忍受了,与其被朝廷的人玩死,还不如拼一拼。 这下,土匪们真的是遇到对手了,李斯文的军事天赋得到了认可,张浩的辅助也功不可没,一般打仗会玩点计谋的无非是敌退我进,敌进我退,兵多就打,打不过就跑,可是他们遇到的是李斯文,在与二十几个皇子的斗争中从来没有输过的下一个皇帝,他从来不跟敌人正面交锋,经常搞得敌人晕头转向,不按理出牌也就算了,即使兵力再少也敢出兵,是不是挖坑打埋的玩点阴的更是家常便饭。 唐多慈在士兵的口中知晓李斯文这些小计谋的时候差点一口饭喷出来,原来这家伙还有这样的一面,还挺百变的,皇宫中那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是他,被武林高手包围下舍命保护她有自杀情节是他,在战场上神秘莫测挥斥方遒的也是他。对他,越来越好奇了。 ------------ 第六十六回 大获全胜(上) 李斯文这几个阴招一路下来,为非作歹的土匪倒显得无知而且纯洁了,他们快要被太子殿下玩残了。 很快,李斯文收到消息,福州附近隐匿多年的土匪纷纷被邀请来福州助阵,要结成同盟了。消息传开了,军队中炸开了,据说土匪的人数超过五万人,而他们不足三万人。 李斯文召集手下开了紧急军事会议,商议对策,张浩很担心:“殿下,我们应该早做准备,在其来路上设埋伏,断他后路。” “是啊!”王琼附和道:“我军的人数不如土匪人数多,实在不宜正面交锋。”其他的大队长小队长们纷纷附和,建议李斯文发动命令主动出击。 谁知,李斯文却摇头:“最好他们都一起来,省得我一个一个收拾了,你们以为我此次前来就为了剿灭福州的匪患吗?为何这里匪患会日次猖獗,你们想过吗?要想根除匪患,还百姓一个清明的生活,不是以暴制暴就可以的。” 李斯文把手下们训的晕晕乎乎的,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没人知道,但是有一点很明确,李斯文不会很快的对赶来助阵的土匪们动手。 他的这句话很快传到了土匪的耳中,他们虽说感觉到了自己的人格尊严没有得到承认,任谁都会比较生气,但也从侧面反映了李斯文暂时不会对他们对手,同时非常轻敌,在战场上轻敌可是大忌。这对他们而言是翻盘的大好时机。 只不过,土匪们高兴的实在太早了,他们成群结队多年,也曾在朝廷清剿的时候接受招安,待朝廷一撤军便又成团伙,他们见识过各种手段各种性格的朝廷大将,但是由当朝太子领军的还是头一次。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李斯文的真实身份。 这一次,他们会记住一个真理,在战争时期,李斯文说的话是要反过来理解的,也就是说他说不打你,那肯定是要打你,他说打你一下很可能会打你十下,他就是把你卖了你还要帮他数钱的那种人。 就在土匪躲在深山老林休养生息准备再战的时候,李斯文突然下令调集军队大举进攻,土匪们措手不及,全部被堵在了老林里,更加令人崩溃的是这是冬天,林子中枯木重重,基本上找不到食物,李斯文死死的包围住他们。 按照正常的逻辑,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山林中被包围,下一步一定是一举攻上山,但是李斯文却突然不动弹了。张浩几番催促:“太子,士兵们都有怨言,天天在这里耗着,还不如攻上山去。” “你去跟有怨言的说,本太子也是一样在这里冻着。”李斯文丝毫不为所动,反复包围这事就不是他干的。 李斯文能熬住,土匪们熬不住了,被逼上绝路的土匪准备突围了。 ------------ 第六十七回 大获全胜(中) 土匪头子李忠贤在福州也算是奇人一个,奇就奇在此人品行恶劣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居然还能引来大批追随者,其领导能力体现在敢吹上,实行将忽悠进行到底的政策,比如这次朝廷派兵前来剿匪,他不但不惧不怕,还信誓旦旦的根属下保证,只要大伙跟着他坚持住,挺住,朝廷到最后一定退兵,那样的话,他将分给大伙大批的土地,这样丰厚的犒赏无知的匪徒能不动心吗。 几年前的农民运动说白了就是争夺土地的运动,福州此地地属高原,土地本来就少,自然成了香饽饽,何况大部分的土地还被朝廷征用,百姓们有怨言也是在所难免。 李斯文的案头前早就摆放着李忠贤的档案,对于他是如何起家的了如指掌,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从这一点上看,李忠贤一点胜算都没有,、。 李忠贤,年三十六,少年时市井无赖一个,好赌成性,十九岁娶妻王氏,生下一儿一女,后因欠下赌债无力归还,妻儿子女全部被卖了抵债,被人追债混入汴京,为维持生计自宫做了两年太监,后因偷取宫中物品贩卖被抓获流放福州,在福州杀了监狱守卫逃入深山,组织当地的地痞无赖做了土匪,为害一方。 准备突围的决定便是李忠贤下令的,他本想等着救兵,趁着大乱逃出生天,谁知朝廷的领军这么不讲信用,居然使诈,说了不打我们,还将我们困在这里,此时的李忠贤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次是哪个王八蛋领军,居然糊弄老子。你们查到没有?”李忠贤虽是成了太监,依然中气十足。因为是自己自宫的,可见其人对人之狠,对已之狠简直无人能及。还有一方面是他一只沾沾自喜的,他还不算一个真正的太监,业余的终究比不上专业的,当初没切干净! “将军,派出去大厅的弟兄都没有回来......没查到.....”一个小弟战战兢兢,这时的李忠贤是发怒的狮子,他曾亲眼看过李忠贤是怎么处置背叛的手下的。 “真是一群废物!”李忠贤被迫栖息石洞中,石洞深处是一个死透了的灰熊的尸体:“我堂堂一个大将军居然沦落到跟狗熊抢地盘的地步!等老子抓了他定要扒其皮食其肉!”戾气直升百会,看的小喽喽一个一个不禁缩了缩脖子。 “将军......我们还等不等了......”一个小弟开口斗胆问道。 “等!”李忠贤怒了:“再等我就要等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老子不等了,叫上兄弟们跟我冲下山,冲出去,好就好肉等着你们,留在这,只能饿死。” 就这样,李忠贤再一次忽悠成功,他的小弟们抱着美好的愿望,冲出去有肉吃的美好愿望发起了冲锋。 可是他们刚刚发起冲锋就碰到了朝廷的主力部队,别说逃出去,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焦头烂额的李忠贤在百忙之中,忙着逃跑,他下了命令,回撤。 小弟们得到命令,早就想回去跟狗熊争地盘了,突然后路出现了大批人马,道路随即被切断。他们有一次掉进了李斯文设计的陷阱中。 ------------ 第六十八回 大获全胜(下) 不到半天的功夫,土匪们被打的溃不成军,李忠贤被俘,大部分投降,小部分逃窜。经过这一仗,李斯文是彻底出门了,当地的百姓并不知道真正的领军是谁,想象产生恐惧,又经过哪些逃回去的人大肆宣传,说朝廷领军长了八个脑袋,九条胳膊,是个打不死的怪物,于是剩下的土匪们一合计,这个去怪物是惹不起了,不如先服个软,等朝廷撤了军再说,就这样,各地的土匪头子们手牵手的来到朝廷大军驻地,表示愿意招安于朝廷,从此以后服从朝廷的监管,做个大大的良民。 这一招十分到位的体现了福州土匪们的智商的素质,说实话,并不坏,可惜他们遇到的是李斯文,所以这一招实在是过不了关的。 李斯文可是个政治老手,被立为太子十余年,稍稍有点大意都会被人抓住把柄的职位,怎么可能被那些土匪给忽悠过去。对付那些人,他下了杀手锏,命令属下查档案,在剿匪之前,那些人的老底他是一清二楚的,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一查便知。 土匪们看到李斯文笑盈盈的迎接他们,并且以礼相待,心放下了大半,以为糊弄过去了,安心的住在了朝廷给提供的帐篷里,安心的吃着朝廷供给的饭菜,可是过了两日,李斯文突然发难,逮捕了其中几个人,而这几个人都是曾经接受过朝廷招安的人,对付这种老地痞流氓,李斯文是不感兴趣的。 杀鸡给猴看,这一招都使出来了,再也没什么人敢动了。于是假投降就变成了针投降吗?就这样困扰朝廷几十年,屡召不安的福州土匪被彻底的扫平了,这次随军出发的朝廷武将们对于李斯文展现出的军事天赋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斯文在意的不是这些,他在意的是这帮土匪背后的势力,明显是冲着他的,尽管再三属下严加看管李忠贤,李忠贤还是莫名其妙的死了....... “我生平最讨厌有人在我背后玩阴谋!”李斯文咬牙切齿,握紧拳头在唐多慈的帐篷内。 “太子殿下,您从百忙之中来看民女,就为了说这事?”唐多慈指的是李忠贤被杀的事情。 “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出凶手。”李斯文道。 唐多慈露出无奈的表情:“民女真的很想帮殿下分忧,我的专业素养也不允许我说出这样的话,但是殿下应该明白,这件案子根本是找不出真正凶手的。即便是抓到了也不可能从他身上揪出幕后主使,那个人太强了,还不如以退为进。”她直言不讳的指出要害。 “你还知道些什么?”李斯文深深的看着唐多慈,这个女人每日笑眯眯的,对人和蔼可亲,凡是不争不抢的,她究竟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唐多慈的回答颇有禅意:“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我不会把我知道告诉你,你不知道的以后也会知道。” 李斯文听完咧了咧嘴,摇了摇头,走出帐篷,相信你,我才是傻子! ------------ 第六十九回 李斯文的青春 李斯文走出回到自己帐篷,炭火烧的很足,一进去便起了昏昏欲睡之感,和衣躺下,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思绪回到了那年的三月。 牡丹国三月的阳光满地,只是风中,还有微微的冬日凛冽的味道,李斯文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见到桑梓的。他不知道桑梓是否还记得,而自己却一直像个固执的孩子一样对此念念不忘。桑梓清澈的眼睛,极漂亮的鼻子,如雪般干净饿脸庞,眼神中有一种漂泊感,还有一种沧桑感。穿着白色的罗裙衫,安静的站在她父亲的身旁。 桑震天是牡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辅佐了牡丹的两代皇帝,名副其实的朝廷重臣,每到三月皇帝都会举行家宴,而桑震天是唯一被邀请的大臣,桑梓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那一年,桑梓九岁,李斯文十岁,刚刚被封为太子。 任何宴席上小孩子都是坐不住的,桑梓能到皇帝的批准,由李斯文带着去庭院里游玩:“太子哥哥,你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模样!”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调很坚决,一点都不像一个九岁的小女孩。 “那我该是何样子的?”李斯文歪着脑袋笑眯眯的问道。 “你是太子,将来要做皇帝的人,你不该对着我笑,你应该向皇上对我爹爹那样。”说着作出皇上的样子,老气横秋的,逗得李斯文哈哈大笑。 “谁说皇帝就得不苟言笑,我就要做一个爱笑的皇帝。”李斯文根本不懂得高高在上的皇帝一言一笑都有人揣摩着,猜测着,皇帝真的是要喜怒不形于色的。 “那我就不嫁给你了。”桑梓撅着嘴道:“爹爹说皇上该什么样子就得是什么样子,你做不出皇上的样子我就不嫁给你了,爹爹说我只能嫁给皇上。”她仰着雪白的小脸,很认真的样子。 李斯文依然抿着嘴笑,眉眼弯弯,睫毛在我眼下投下隐隐的影子。很久很久了,桑梓都没有告诉李斯文,恰好相反,桑梓很喜欢李斯文的笑容,她是被桑震天管教的太严了,从不知道还有一个人的笑容是如此好看的。 那天,他们在庭院里玩的很开心,阳光满地,风中,微带一丝凛冽。后面有一道目光深深的注视着他们。 此后的一年里他们都没有再见面,李斯文忙着习文礼教,治国本领,桑梓在学习如何能在皇宫做一个好妃子。他们就这样遥遥相望。 再次见面是在大皇子的晚宴上,桑震天应邀出席,女眷们被安排在一个房间里话家常,桑梓跟着母亲听着这些官眷们说着皇宫里的长短,一人道:“听说大皇子将太子殿下也请了过来,又请着这帮老臣,是不是要给太子殿下一个下马威呢。” 桑梓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也来了。十岁的桑梓不懂情爱,却很挂念将来她或许会嫁的那个人,桑震天在提起朝中大事的时候从不避讳她,要成长为一个对桑家有用的妃子甚至可能是皇后就一定要懂得那些朝廷纷争,从中为桑家牟利。 桑梓知道,父亲的心已经有些偏袒大皇子,李斯文的太子之位很危险,她突然很想帮他,于是跟母亲谎称要出去如厕带着丫鬟溜了出去来,找了小厮给李斯文穿了口信在后花园等着。 李斯文来了,远远看着那个依然白衫的美人,笑着道:“你长高了。” 原本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好多故事想讲个他听,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道了一句:“太子哥哥,你有危险,要小心啊!” 李斯文笑笑,将她揽入怀里:“你还那么小,就要担心这么多事,我看着心疼。”怀中的小美人身躯一震,疼,这个字,李斯文是第一个如是跟桑梓说的人,许久她都忘不掉李斯文说“疼”时的表情,眉心微皱,眼里是大片大片云一样湿的雾气。 六月,已经入夏。十岁的桑梓来到皇宫生活,皇后是她的亲姑姑,带在身边养几年无可厚非,皇上也和默许的,同时默许的还有她和李斯文的婚事。两个孩子自然是欢天喜地的,欢喜着可以每天见面,李斯文是如何避开大皇子的攻击的,桑梓不知道,李斯文也不知道,大概是老天庇佑。 一日晌午,李斯文突然对桑梓道:“桑梓,我怕是做不成太子了,你会不会离开我?” “这......这是为什么?”桑梓很是惊慌,过早成熟的她明白,将来她的婚事不由得她做主的,桑震天只会让她嫁一个有用的人。 “父皇这几年沉迷于修道,练什么不老不死的仙丹,基本上不理朝政,朝廷的一切事物全部是你爹把持的,而他最近和四哥走的很近!”李斯文道:“四哥常年带兵打仗,在武官心中很有威望,近几年又将势力拓展到京官中,他的目的好、肯定没那么简单。” “那我们该怎么办?”桑梓忧虑道:“但是不管怎样,我绝不离开你。”李斯文握住桑梓的手:“我也绝不离开你,为了你,我绝不会让人夺去太子之位。我答应过你,会当一个爱笑的皇帝,每日笑给你看。” 桑梓重重的点点头:“放心,你会是一个好皇帝。”她没说出口的话是,放心,我一定会帮你。 废不废太子,立谁为太子决定权只在皇帝一个人,李斯文很清楚这一点,四皇子李兰模的确是一个军事天才,也是一个玩政治的好手,但他忽略了最致命的一点,不管是谁做太子,老皇帝不死谁也做不成新皇帝,四皇子错就错在太招摇,而李斯文不,他每天早报道晚请示,皇帝在炼丹房,他就在炼丹房的旁边读书,只要皇帝一声召唤,他一定会出现,还时常帮皇帝炼丹,听皇帝讲他修道经验。 慢慢的,李斯文在老皇帝眼中是一个听话有乖巧的儿子,谁家的父母不喜欢这样的小孩呢?相反四皇子是能干,可是太不听话,要他去给自己弄几个道士来,他居然以忙于政事的理由拒绝,还公然上书职责他每日炼丹养着道士劳民伤财,长此以往,老皇帝心中的天平偏向谁显而易见了。 没过多久,老皇帝实在看四皇子嚣张跋扈的不顺眼,找个理由派他出京守卫边疆去了,于是四皇子在边疆喝风喝到死都没有再回到汴京。 十岁的李斯文用他最不屑用的方法打赢了四皇子,再一次保住了太子之位,也让桑震天刮目相看了一把。 四皇子走后,李斯文日子恢复平静,也更加忙碌,一个月有余见不到桑梓也很正常,只是偶尔他们会约在小花园里坐在屋顶上,迎着小风数星星。 “太子哥哥,我们会一直这样,永远都不会分开,是不是?”她笑,眉眼弯弯,漂亮的头发随微风飞舞吗?美极了,绿油油的树木,它们那样生机勃勃,倔强而坚韧。 “嗯。”李斯文点头:“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永远永远不分开。”这是李斯文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说永远,也是最后一次。 ------------ 第七十回 唐多慈的爱情 你的生命里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任何时候,无论你身在何方,无论你胖了还是瘦了,美了还是丑了,幼稚了还是成熟了,无论你孤独寂寞还是众星拱月,是的,任何时候,只要想起他,你就恨不得抛下眼前所有的东西,奔到他跟前去,哪怕不为别的,只要能看他一眼,就是好的。 唐多慈始终相信,很多人的生命里都有这么一个人,属于她的那一个,也会到来,尽管她身处异世,尽管她带着一个孩子。 就在李斯文想着他的初恋想到睡去的时候,旁边帐篷里的唐多慈同样想起了她青涩的爱情。 十六岁的唐多慈其实是个很无趣的人。她瘦,但瘦得不算很好看,穿衣服很随便,除了一套校服,最爱穿的就是大大的白t恤和纯色牛仔裤,头发短的扎手,脸型是女生最苦恼的国字脸,她中规中矩地学习,只偶尔在课堂上看看小说,或者考试提前交卷,跟要好的女生逃出校门去吃小吃。这样的女生,长相一般,成绩一般,在哪里都一抓一大把。硬要找出点什么不同的话,就是她喜欢帅气利落的女生,也时常幻想自己是这样的女生,在男生面前从来不服输。 所以中午吃过饭经过操场的时候,足球场上一个足球飞过来正好打掉她手中的饭盒,她也没有如别的女生一样尖叫着躲开,或者是不依不饶地揪出肇事的男孩子要个说法,而是弯腰捡起饭盒,然后飞起一脚,利落地把球踢回了球场。准备过来捡球的那个男孩子愣在半路上,球场上则响起口哨声,唐多慈无视这些,转身去了不远处的水槽前,清洗脏掉的饭盒。 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力气才忍住痛,以正常的姿势走了几十米,她总算明白了,耍帅是要付出代价的,因为刚才她忘记她穿的是凉鞋,而她踢球又毫无技巧可言,所以,她右脚的五个指头其实痛得快抽筋了…… 洗完饭盒,她琢磨着应该没人注意她了,这才一瘸一拐地往教室走,刚走了几步,旁边出现个高大的身影冲她喊:“美女。” 她听出明显的戏谑意味,也很有自知之明地不打算回头,谁知那人竟然伸手来拉住她的胳膊:“叫你呢?怎么没反应啊。” 时值盛夏,她穿着宽大的短袖白体恤,胳膊露在外面,就那样被一个陌生男生的手握住,他的手心干燥,她的胳膊却出了汗。 不管你们信不信,那都是中规中矩的她第一次跟一个男孩亲密接触。她记得初中毕业的时候,跟最要好的异性朋友握手道别,她都扯了衣角把手裹起来。她不是保守,只是深信牵手是件神圣的事情,并且一定要跟自己最爱的人。 “什么事?”她仰起头,眯着眼睛打量他,然后挣脱他的手。 “我看到你刚才踢球的样子了,穿凉鞋怎么能那样踢呢?应该用脚的内侧,这样就不会痛。”他一边说一边示范给她看,然后说:“脚现在很痛吧?我送你回教室。” “不用了。”唐多慈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男生,转身继续走。 “高二六班,唐多慈!”他站在身后大声叫她的名字,她回头,看见他站在原地,嘴角挂着坏坏的笑,指指胸前的校牌。 唐多慈捂住校牌,恼羞成怒,顾不得脚疼,一溜烟往教室跑,饭盒里的勺子发出哐当当的响声,身后的男生还在喊:“你是个有趣的女生,我记住你了!”周围投来异样的目光,唐多慈胳膊上的汗珠被风吹干,突然起了鸡皮疙瘩。 唐多慈开始起了明显的变化,身边所有的人都觉得吃惊。照例是那些简单的衣服,她买不起更多花枝招展的衣服,但是却在搭配的时候使它们尽量看起来舒服清爽;她开始铆足了劲儿学习,很快成为班上的前几名,月考常待在三考室,有时候还能进二考室;她对学校和年级以及班上组织的任何活动都表现出非凡的兴趣和热情,不论是唱歌还是演讲或者辩论,都少不了她的影子。 她彻彻底底不同了。大部分人把这归结为她成熟了,懂得用心和努力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只因为三个字,顾岩。 是的,她什么都没有,没有富足的家庭,没有漂亮的外表,没有聪明的头脑让她不用很努力也可以当第一名,她唯一有的资本就是年轻。她十七岁,因为年轻,所以足够勇敢,她不服输,她要当一个足够优秀的人,跟他并排站立,以平等的高度,让他看见她。 直到有一次辩论赛,作为反方一辩的她和正方一辩顾青岩唇枪舌战了半个小时,最后以微弱的优势获胜,她知道,她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 说她是虚荣也好,爱出风头也罢,她都不在乎。 顾岩十七年的生命里,头一回出现了这样的麻烦。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唐多慈有趣,被球砸了也不恼不叫,反而帅气地把球踢回来,同伴却说这个女孩看起来很难搞,他便生了兴趣,说可以走上去搭讪。走到身边发现她一瘸一拐地走路,这才注意到她穿的凉鞋,方才踢球,脚一定很痛。 然而她竟然忍住不表现出分毫,这让他觉得,她定是个倔犟的女生。 后来偶尔会遇见她,她在人群中并不起眼,淡淡的样子,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和同伴打闹,只要发现他在看她,马上就会变得脸臭臭的。 偏偏她越这样他越觉得有趣。他有时候会好奇,像她那样的人是怎样生活的呢?每天只是上课下课吃饭学习,不会无聊吗?何况吃了也不长,学习了成绩又不算太出挑。 她似乎是突然开始努力了,改变了很多,越来越优秀,各种活动上可以越来越多地见到她的身影,顾岩本来是对类似辩论这样正统的东西没兴趣的,却因为知道反方一辩是她而改变主意参加。 他们相持不下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迷恋她满脸发光的样子。他一时走神,输给了她。 顾岩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说不清。只有一点,那就是,他喜欢上一个人,绝不会玩暗恋。他有足够的资本,并且他自由不羁,相信生命一定要活得痛快淋漓。 现在爱情来临,爱情对年轻的他来说是那么美好,怎么可以不去把握? 这时候已经是高三,但顾岩不在乎,他在晚自习之后出现在唐多慈身边,唐多慈回头看是他,微微笑了下,继续往前走。他们已经变得熟络,不再像刚认识的时候那样一见面就互相针对。 “我有话给你说。”顾岩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说:“我觉得你有时候看起来很孤单,我希望以后都由我陪在你身边,让你不再孤单,你说好么?” 他还从来没有以这样的语气说过话,唐多慈一时有点蒙,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就喜欢她现在这副被他弄得偏离常态的样子,他伸手拍拍她的头:“笨蛋,我喜欢你。” 他以为她会脸红,或者紧张,或者羞涩,然而她又一次偏离他的预测,她哭了。 被人表白有什么好哭的?难道是被吓哭?顾岩有点搞不懂。 “你喜欢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好喜欢的,我既不漂亮又不优秀,哪一点值得你喜欢了,你和我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笨笨的时候,我喜欢你笨笨的样子,你淡漠的时候,我喜欢你淡漠的样子,你变得越来越优秀,我也喜欢你优秀的样子。乖,别哭了。”被她的理由弄得哭笑不得,擦擦她的眼泪,柔声唤她。 “顾岩,其实我也好喜欢你,但是从来不敢奢望你会喜欢我,你那么优秀,你活得跟我太不一样,可是……你真的喜欢我吗?我好高兴!”她边说边哭,到后面突然又笑起来,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那你算我的男朋友了吗?” “算,当然算了,笨蛋。” 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来自天差地别的世界的两个人,越是容易相互吸引。因为他们都拥有不了对方的世界,过不了那样的生活,所以才更加好奇,更加向往。 顾岩却觉得这样的结果还不错,至少他们在同一座城市。他从来就不觉得唐多慈霄非得事事都做到跟他一样好才行,他更喜欢她笨笨的样子,一切有他就好。 他对未来的规划可以打一个简单的比喻,那就是,他长成一棵高大挺拔的树,她攀附在他枝头上,开出最美丽的凌霄花。他相信这是男人的责任,爱她就要成为她的依靠。 只是唐多慈一开始就不打算做凌霄花,跟顾岩在一起之后,她变得越来越优秀,自信大方,活泼调皮,越来越会打扮,在她的大学,注目她的人也越来越多。 唯有在顾岩面前,她是敏感的。 杜凌霄跟顾青岩的争吵越来越多。她学很多东西,打很多工,把自己搞得很累,但是她觉得充实。顾岩不要她那么辛苦,他像个大男人一样对她说,我是男人,我想要我的女人跟我在一起是轻松的幸福的,我想要她过得好,而不是时常哭,更不是整天打工把自己累死,你明白吗?如果你过得很辛苦,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这一次,唐多慈想哭却不敢哭,她怕她哭了,顾岩会觉得她不快乐,会觉得自己没用。其实他说的这些她何尝不懂,只是她从来就不是攀援的凌霄花,要依附着大树的高枝才能仰望天空,她也想做一棵挺拔的树,以同样的高度站在他身边,两个人肩并着肩一起生长。 晚会正式开演当天,正好是顾岩的生日。唐多慈给顾岩打电话,邀请他来看晚会,对生日的事情只字不提。顾岩有些失望,正巧足球队的朋友知道是他的生日,约他带上女朋友一起吃饭k歌,他知道唐多慈忙着晚会一定来不了了,便独自跟他们去吃饭。 一直到晚会开始,唐多慈也没有等到顾岩,给他打电话,他略带着酒意说,在跟朋友吃饭。唐多慈的心凉了凉,最终还是小心擦掉眼角的泪,补补妆,准备上场。 唐多慈给顾岩说了分手,在他生日这一天。她给他发短信说,我曾经以为爱情敌得过世间的一切东西,所以我不顾我们之间的距离,用尽全力追赶你,我以为我追得上,因为我们有爱情。现在我才知道,仅仅是性格不合这四个字,就可以把爱情逼上死路。又或者,性格不合仅仅是因为爱得不够罢了,因为我们最爱的都是自己,都不愿意为了对方俯下身,不愿意为了对方将就一点点。 顾岩只觉得灰心。他明明那么爱她,却从来不知道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放手可以让她更快乐,那就放手吧。 这一放手,就是十年的时间,太像了他多么想现在的太子殿下李斯文,什么都好,各方面的条件都比她强。虽然唐多慈有着一点点来自现代的优越感,可李斯文是太子啊!唐多慈拍着脑袋,你怎么这样没记性,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在一起?不要再重蹈覆辙了。不要爱上一个比自己优秀太多的人。 ------------ 第七十一回 桑梓之死(上) “桑梓,桑梓......”李斯文从睡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帐篷外士兵在巡逻守夜:“原来是梦,我又梦到你了,桑梓。”他披着外衣走到帐篷外,眺目远方,只有点点星光闪烁,喃喃道:“十年了......你扔下我一个人已经十年了......” 唐多慈算不上一个后知后觉的人。福州剿匪大获成功,作为太子的李斯文自然要犒赏出生入死的战士们,她作为功臣之一自然也被应邀出席,从地方上紧急运来的军用物资都被派上了用场,这使唐多慈联想到了在现代听到了颇为无奈的话,不怕官员贪,就怕官员贪了还不干正事。 粮食吃完了可以再种,没了士兵的国家就不是国家了,李斯文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凡是参与了福州剿匪的士兵都能到了丰厚的犒赏,对于李斯文的大方,士兵们有口皆赞。 唐多慈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冬日的阳光毫不吝啬地照在他身上,晒得她身上发烫,不远处的空地上,粗壮的汉子趁着酒劲就地比划起来,四周围着小伙子扬威呐喊:“太子殿下不去凑热闹吗?”唐多慈问道。 “众乐乐不如独乐乐。”从昨晚梦见桑梓起李斯文的胸口一直闷闷的,好像有何东西压着一样。 “孤单是一群人的狂欢。”唐多慈不知怎地叹了口气,突然脱口而出这句话。 “孤单时一个人的狂欢......”李斯文举起酒杯:“来,我们喝一杯,为了彼此的孤单。” “太子殿下好像有心事。”唐多慈干了一杯酒,她早就发现李斯文面目有些倦容。 “心事......”李斯文微醺了:“是有些心事,菜花,你爱过一个人吗?爱过一个人就有心事了。” “爱过,是初恋,那时候不懂爱情,现在想起来只是有些遗憾罢了。”关于初恋的问题唐多慈早就放下了,分开,没有在一起,说明那个人根本就不属于你。 “初恋?是第一个爱上的人的意思吗?你说话真有意思,为何说初恋不懂爱情呢?”李斯文很想弄明白这个问题。 “因为年纪小啊。因为不懂事啊!因为好多事情不能确定啊!总之初恋会面临总总问题,初恋很好能有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的,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分开。但心里却会一辈子记得这个人,这就是初恋的美好。”唐多慈纳闷怎么会在酒桌上跟太子谈起初恋来。 “你说的没错,真的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可你的初恋他一定还活着,而我的初恋却死了。”李斯文喝了整整一坛子的烈酒:“她死了......”醉了。 看着李斯文不胜酒力趴在桌子上,而随从们得了旨意没有在旁边伺候着都去狂欢了,只有她一个人,她只好半背半扶的讲李斯文扛回帐篷。 “桑梓......桑梓......李斯文迷迷糊糊中一直叫着这个名字,双手紧紧抱着唐多慈:“不要走......” 唐多慈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瞪着她:“李斯文,你不要跟我装醉啊!我才不吃你那套,赶紧放开我。”唐多慈大叫,偏偏李斯文死死抓住不肯放手。“你再这样我可不客气了,我还要回去睡觉呢?没时间跟你耗。”说完,她毫不客气的冲李斯文的脸上打了一拳,李斯文吃重松开了手,唐多慈得以脱身,给他盖好被子,走出帐篷:“原来又是一个伤心的人啊。” 第二天,李斯文早早的来到唐多慈的帐篷,唐多慈正在吃早饭,看着李斯文紫着一边的脸有些心虚。虽然心虚,但她暗暗告诉自己,就不信你能拿我怎样,堂堂太子还能欺负民女不成! “我脸上的伤是你弄的吧。”李斯文不客气的坐下与唐多慈一起吃起来。 “是太子殿下昨晚一直拉着民女的手不放,嘴里却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唐多慈将两件事情放在一起说,不知她是想表达拉手事件,还是希望李斯文拉着她的手的同时,口中喊得是她的名字。 李斯文沉默了一会儿,抓起桌上的馒头,优雅全无的吃起来:“行了行了,是本太子唐突了,这件事以后不准提了。” “民女求之不得,不过,太子殿下,民女想问一句,那个叫桑梓的女孩是殿下的初恋吗?她怎么会死了呢?” “这就不足外人道了。”李斯文冷冷的脸:“不要再我面前提那个名字。” 班师回朝的路上,唐多慈为了见识各地的风土人情并没有随大军出发,她背着包走在大街上,听见旁边一个姑娘很兴奋的口气:“一会大军就要经过这里,听说领兵的是当朝太子呢!”另一个女生笑她:“你这么想看见太子吗?我们老百姓家的女儿哪会有得见真容的机会?”那个女生又道:“那可不一定,听说太子高高大大,英俊无比,谁不想嫁给他,等到皇宫选宫女我一定要去,就算能都伺候他一辈子我也愿意!” 唐多慈笑着听着他们谈论,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我都老了,心里感慨着,埋头疾走几步,终于再也听不见她们的交谈。她是偷偷跑出来的,准备自己回去京城。 正在走神,肩膀突然被碰触一下,回头一看,竟然是李斯文:“既然一起出来的,就要一起回去,你这样自己走了,置我于何地!” 看清来人,唐多慈紧绷的心神定下来。虽然自己有自保能力,但对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也不是很了解,还是有些担忧的,如果是想逃避,还不如面对...... ------------ 第七十二回 桑梓之死(中) “怎么看见我好像很不高兴?”唐多慈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不理李斯文。 “是你说的我是外人,堂堂的太子殿下怎么会跟一个外人走在一起。”唐多慈冷冷道。 “原来你是这么记仇的女子。”李斯文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出走的。” “不是。”唐多慈斩钉截铁:“我是想沿路见识一下牡丹的风土人情,民女可不会因为殿下的一句话就自怨自艾的,何况殿下说的没错,民女本就是个外人。” 唐多慈走进一家客栈,唐多慈要了一间客房,李斯文跟着走进客房,坐在椅子上,这个他沉思良久:“其实,若是你想听,我可以告诉你。” 唐多慈沉默,她也很自己为何如此讨人厌,为何如此好奇李斯文的故事。 “世界上浪漫的爱情只有两种,一种是戏文里的爱情,不论多么肉麻,都可以让你看得掉眼泪,另一种是自己正在经历的爱情,即使对方是只猪,你也可以痛苦到彻夜不眠。但是你要知道,别人看你为爱痛苦的样子,只会暗地里笑你是个傻瓜,没有人同情你,更没有人祝福你,大家只是站在旁边看好戏,包括那个不爱你的男人。”唐多慈站在李斯文前,恨恨地不屑地说出这番话。 见李斯文一时没反应过来,继续道:“民女是对殿下有了好感,甚至说有些喜欢殿下,但自知配不上,因此想先走一步。民女不是想探听殿下的隐私。” 李斯文没有回答,开始了他的故事。 十年前的一个夜里,桑梓泡在撒满玫瑰花瓣的浴缸里割腕自杀。谁没想到她居然干出如此惨烈之事。幸亏被一名宫女及时发现,救回了一条命。 “我问你,为什么要去死?”不知真相的李斯文愤怒了。 桑梓闭着眼睛,惨白的面容缩在被子里。 “你说啊!”李斯文提高了八度的音量。 她还是没有开口。 一宫女道:“殿下,小姐需要休息,让她休息一下,冷静一下吧!小姐心里肯定很难受。” “桑梓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为何要如此呢?你知道我有多伤心,为何不让我来保护你呢?”李斯文渐渐的从愤怒转为心疼,他拉着桑梓的手,缓缓的流下眼泪。 桑梓转过头,显然是不想看见李斯文,李斯文不明所以:“桑梓,你到底是怎么了?” “殿下,还是让小姐休息吧!”宫女插嘴道:“小姐可能是太累了。” 李斯文走了,桑梓哀哀地哭起来:“我没有办法啊!爹爹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不在意我的死活,我做什么都没有用……没有用嘛!” “可是小姐也不该以死相逼啊!太子殿下多可怜,他什么都不知道呢!”宫女道。 宫女站在桑梓的病床前,一时无话可说。 走出桑梓的院子,冷风迎面扑来,一个小太监道:“殿下因为赶来瞧看桑梓小姐,耽误了给皇上请安的时辰,此刻要不要去?” “还是要去。李斯文带着太监前往皇上的寝宫。 宣扬殿里,桑震天迎面而来:“哟,太子殿下看样子确实很忙,连请安的时辰都忘记了。”他是正要出去碰上李斯文。 “桑大人真是忠臣,女儿还生死未卜不去探望,却先赶来探望父皇。”李斯文不甘示弱。 “我的女儿还不劳殿下操心,老夫正要去看女儿。”桑震天说完拜别了李斯文。 从宣扬殿出来回到自己的寝宫,李斯文立刻去请了夏言过来:“夏大人,我想你帮我去查查桑梓为何会自杀,她什么都不说,我怀疑跟桑震天有莫大的关系。” “老夫也听说了此事,殿下放心,老夫定会去查,但是殿下还是少去探望为妙,免得落人口实,老夫听说皇上也知道了此事,只是闭口不提罢了。所以......”夏言话未说完被李斯文打断:“在不知道真相之前本太子不会娶探望的。夏大人尽快去查便是。” 其实李斯文怎么会不知道原因呢?五皇子李旭日不分场合地宣扬爱她,但他同时也爱着很多女人,桑震天已经多次表示会将桑梓嫁给李旭日。也许桑梓是为了这个自杀的,他不明白,他是将来会坐上皇位的人,为何桑震天会一直跟他作对呢?甚至不惜用自己女儿的性命? 雪一直落。刚好身子的桑梓终于是嫁了,嫁给了四皇子李旭日,是皇上的指婚,不得违背。铺天盖地的血。 一乘大红轿子为中心,十六名黑衣护卫四方八方的围城了人墙,人墙中透出森森剑光,然而更凌冽的剑光却是来自对面。 那柄剑有多快,只有死人才知道,大雪轻落,剑锋割破喉咙之声比落雪更无声,声犹未尽,两名黑衣人已经倒地,人墙被击穿了一个缺口。 一道白影略入,极光如闪电,护卫队的首领是一名女子,面色凝重,一招落空后,后退几步,手执一把寒光的宝剑,在人墙击穿之际,那女子急急转身护住轿子,但李斯文的剑术是牡丹国数一数二的,岂是她能护得住的,但见血光之中,轿帘轻启,一只手伸出来,那绝不是桑梓的手,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走!”男人一声断喝,拉住女子的纤纤手腕,急急的带人飞身而去。然而变数只在一刹那,李斯文哪肯让他们轻易就走了,同样急急分身过去拦截,本该温顺的玉手突然一个翻转,另一个男人的手同样一个翻转,两只手同时翻上李斯文的手臂,然后雪地上一道白烟腾空而起。顷刻间雪地四溢,四散开来,空气中徒然增加了一种香气闻到的人纷纷晕倒在地。 在李斯文朦朦胧胧中,一个女声在耳边想起:“太子殿下,得罪了。” ------------ 第七十三回 桑梓之死(下) 汴京城西,天香园内,此刻已是子夜时分,四处透着幽幽之气,雪早就停了,空气中却浮动着比下雪时更加冷寂的寒意,随着寒意涌动着的,是杀机,是杀气。 这已经是李斯文被困在天香园的第三天了,桑梓的花轿是否进了四皇子的王府,他不知道,着三天来,身体内的迷香才刚刚散去,他刚刚有能力思考,四周却见不到一个活人,他开始后悔,这其中本就是个圈套,他也明知识个圈套,却还是义无返顾的跳进来,或许一开始就不该爱上桑梓,这样两个人都能轻松些。 内力慢慢恢复过来,但双手却被古怪的枷锁劳劳套住,手腕上已经血迹斑斑:“这铁枷锁并非普通的枷锁,乃是出自昆山锻刀王之手,没有特制的钥匙,想要逃脱,除非将手砍断,或者会缩骨功,堂堂太子想必是不会习那些旁门左道的功夫的。” 来人是护卫首领,那个女子,说这番话时,小院中有一轮明月高高照起,院落中有一株盛开的白梅,风来时梅瓣纷纷落下,美极了。 “姑娘好身手,不过会上官明月的弟子。”李斯文冷笑:“只是上官明月是否知道你做的事情呢?自古朝廷与江湖互不纷争,你实在是坏了规矩。” “太子抬举,此番作为,也不过是不得已为之。”女子淡淡应道,也不看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湖人士也逃不出呢?此刻朝廷风起云涌,少了太子也少了些纷争,太子武功高强,若不出此下策,谁能拦得住你。” “既然要留人,何须这等对策,你只需告诉我桑梓未嫁他人,我便自会听你们的话。'”李斯文道。 “人人都知道太子只爱桑梓姑娘,桑梓姑娘亦对太子一往情深,二位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可是再情深的情感也抵不过强大的事情。何况太子的敌人有一双翻云覆雨手呢。” “你是在说四皇子还是桑震天?”李斯文冷冷道:“碧落黄泉,我都不会放弃桑梓,他若是有何三长两短,上官明月都救不了你,告诉你幕后的主人,不管是谁,只要伤了桑梓一根汗毛,我定要他陪葬。” 女子没有接口,半晌,头也不抬,冷冷问道:“太子,这么冷的天,可要喝酒。” 酒是千金不换的好东西,李斯文想起三天前的夜,身中迷香的他犹自以为躺在他寝宫的软榻上,朦胧间,桑梓穿着艳红的嫁衣坐在他床头,叫他太子哥哥,我们终于成婚了。 醒来才知,那只是一个梦。 四皇子求婚时,桑震天坐在椅子上,李斯文站在大殿中央,他听到父皇苍老的声音!”将桑震天之女桑梓许配四皇子,择吉日完婚。” 另一边,他听到桑梓的声音:“谢皇上,民女愿意嫁。” 民女愿意嫁,民女愿意嫁,这句话是说给李斯文听的,她在用这种方式跟李斯文告别,多么讽刺的愿意嫁,她曾经说过,今生只会嫁一个人,那就是他,李斯文,今日,在大堂之上,他居然说她愿意嫁给四皇子。 桑梓怎么会愿意嫁,她只会对着满屋的彩礼垂泪,爱笑的眼睛变得死灰,李斯文找到她:“只要你说不愿意,我会带你走,天涯海角都可以,什么太子,什么皇位,没了你,那些对我还有什么意义。” “太子哥哥,我不会跟你走,我已经想的很清楚,爹爹说的对,四皇子的声望已经超过你,不管怎样,嫁给他一定比嫁给你幸福。” “那是你的真心话吗?”李斯文的心死了,他认识的桑梓不是懂得攀龙附凤的人,她是想让他死心,想要给他一个死心的理由。可他要如何放得下? 万丈红尘,天下之大,也不过是想求得那样一个人,悲欢与共,生死相随。所以他在烂醉之后醒了,他不能失去桑梓,,那一瞬间,他决定要拼死阻拦这场婚礼。 “酒,好啊!拿酒来。”李斯文回身举杯,向着白梅树下的那个女子。 女子没有想到会有月下对酌的一夜,她原本以为只会与李斯文之间兵戎相见。她得到的命令是阻止李斯文又不能伤他的性命,这并非易事,她也的确费劲心力,她唐迎亲的队伍暗度陈仓,并留下一小队人马布下乔装诱敌的局,但她非常清楚,能够擒住李斯文并非自己的局设的多巧妙,而是李斯文执意夺人,自乱阵脚,由此可见桑梓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女子对着手中的酒杯,笑了一笑,痴情多败事,执爱求不得。但为何她心底却有悲愁,这样的痴情,尽她一生,是否也能够拥有。 微微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人都说一醉解千愁,她自嘲的笑笑,像她一个孤儿能有什么愁,原本还有一个师傅疼惜她,现在连师傅也不在了。这世间她从来都是孑然一身的,却居然平白无故的多了这些伤感。 实在不该有悲愁,倒是真有些醉意了:“我猜你一定在想桑梓有没有嫁人?” “你会告诉我吗?”李斯文静静的望着她。 “不会。”女子道:“但我知道,无论她嫁不嫁人你都不会放弃她。” “没错。”李斯文道:“原来你也不是十分冷血的人,也懂得人世间最美的感情。这是什么酒?” “梅子酒。”女子道。 “南方生产这种酒,姑娘原来不是北方人。”李斯文道:“江南,不觉有点恍惚了,可能是醉了。” “好酒好月,姑娘可想听上一曲?”李斯文见她不语,便以眼神示意,他腰间别了一直竹笛。牡丹国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太子擅长竹笛,常常与桑梓古琴相合。 女子点头,想到他双手有些不便,于是伸出手将竹笛抽出,平放到他手中。 顷刻间,已有笛音响起。手指受到牵制,不能十分准确的开闭气孔,李斯文干脆用一只手握着笛子,另一只手悬空,一曲江南曲响起。 月明皎皎,天地间是散不开的梅花香,纷纷扬扬的花瓣中李斯文一身黑衣,溶于黑夜之中,女子轻合双眼,任由这音律带着自己落于旧梦之中。 突然一个破音,她忽然睁开眼睛,眼前黑影一闪,那笛音已经远去了,她随手一摸,钥匙不见了,只一分神的工夫,李斯文飞身绕过院墙,女子心下一震,手中的剑紧了紧,双足轻点,紧紧的跟了上去。 李斯文的轻功甚是了得,女子始终紧跟却无法超过,手指放在唇边打了一个口哨,黑夜的追逐中立刻多了两个人。 几条人影,一前一后的疾奔,紧接着,数十条人影都跟了上来,顷刻间,飞箭漫天。李斯文双手被困住,行动到底受到抑制,躲避飞箭的瞬间,女子已经跟了上来。李斯文用嘴叼住钥匙,将钥匙插进枷锁的孔中。 这时,女子已经向他的后背刺去,李斯文一个闪身,回避的当口,当的一声,枷锁开了。 ------------ 第七十四回 初恋那件小事 天色已经很晚,李斯文哑着声音讲了很久,唐多慈听着很入神,都不觉得饿:“后来呢?殿下逃出去没有,民女知道殿下的武功,应该能逃出去。” “本太子想喝酒了,菜花请喝酒吧!喝了酒本太子就告诉你下面的故事。”李斯文换了轻快的语气,让唐多慈恍惚觉得那一段刻骨铭心只是一个故事。 客栈的酒桌上,二人已经喝到微醺:“我讲了我的初恋,此刻轮到你讲你的初恋了吧。” “民女可没有答应殿下用自己的初恋做交换。”唐多慈撇撇嘴,不同意。 “你若是不同意,接下来的故事我就不讲了。”李斯文威胁道。 唐多慈想了想:“那好吧。不过初恋那件小事真的已经很远了......” 唐多慈讲了自己的故事:“后来呢?”李斯文喝了一口酒问道:“你们分开十年,他未娶,你未嫁,还碰到过面吗?” “真的遇见过......”唐多慈目光放远,陷入了回忆。 大学毕业之后,唐多慈做了刑警,顾岩则留在了上大学的那座城市。两个人相隔数千里,故意不再联系。 唐多慈不是不想他,她时常偷偷进他的空间,看他很久很久才更新一次的日志,尽管只有寥寥几句话,她也觉得安慰。她闲来无聊喜欢在百度上搜索他的名字,在校内,在很多地方寻找他的踪影。 偏偏就是不敢联系他。他不曾给她发一个短信,打一个电话,她也就无数次翻出他的名字,再按掉。她甚至不知道他用的还是不是那个号码。 在陌生的城市,只有沈贺是唯一的故人。他一如当初,默默跟随,默默付出,她来到这座城市,他也来,不多说什么?只在需要的时候出现。 他从来不开口,弄得她也无从拒绝。 直到有一个深夜,她发了急性肠炎,一个人缩在租的房子里难受得快要死去,终于强撑着拨了沈贺的电话。 他用最快的速度来,又用最快的速度送她去医院,然后细心照料,为她熬粥。 喝粥的时候,他突然说:“你一个人老这样也不是办法,不如让我来照顾你吧。” 淡淡的语气,唐多慈突然被粥呛到咳嗽起来。也许是生病的人特别脆弱,也许是夜晚人的心理防线特别脆弱,鬼使神差,她点了头。 沈贺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吻。 第二天早上醒来,唐多慈睁开眼睛看见坐在床前的沈贺,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而她分明觉得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她想起高二那一年,第一次被一个男生拉住胳膊,她一直记了很久很久。 她突然有些后悔昨夜点那个头。 “你醒啦?警队那里我已经帮你请了假,不必起这么早,再好好休息休息吧。”他很温柔。 “昨天疼了一身汗,我去洗个澡。”她抽出自己的手,走进浴室。 镜子里面是一张憔悴的脸,唐多慈拍拍自己的脸,打开开关,站在莲蓬下面。 这样一个清晨,她强烈地想念顾岩。她突然想抛下眼前的一切,高薪的工作,租了两年的房子,已经熟识的同事,和外面的沈贺,去见顾岩。 不管他过得好不好,身边有没有新的面孔,她只想见一见他。 一直到站在大学门口,唐多慈才颤抖着拨了顾岩的电话。她很怕听见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或者,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还好,嘟了几声之后,那边响起顾岩遥远而熟悉的声音:“喂,你好。” 他并不知道电话这端的人是唐多慈,他根本不知道她的新号码。 “我是唐多慈。” “唐多慈!”他的声音突然变大,有些失控。 不争气的唐多慈,爱哭的唐多慈,蹲在母校大门口,靠着墙壁又一次哭了。她有很久很久没听谁这样叫过她了。 顾岩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校门口。正值初秋,他穿一件烟灰色薄毛衣,深色牛仔裤,没有太多改变。 他想跑过来抱住她,最终还是忍住,客客气气地站在一臂远的距离对她淡淡地笑:“这次回来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想见见你。”她回答得简单而直接。 “我也很想念你。”他这才走上来,狠狠抱住她,然后,偷偷哭了。 “你记不记得,我们曾经说过要一起去一次黄山,最后却没有成行。我想你陪我去一次黄山,好么?”尽管他抱住她,她还是不敢确定,他身边有没有新的人。所以她只能用这种试探的语气。 “好,当然好,答应你的事情我就要做到,我现在去请假,明天早上我们就出发。” 他做事的风格一如当年,果断,同时也武断。或许他们都经过了时光的历练,但是面对彼此的时候,依然没有变,敏感的依然敏感,孩子气的依然孩子气,自我的依然自我。 顾岩陪唐多慈逛了母校,吃了很多她当年爱吃的小吃,到了晚上,他邀请她去他家住,他说:“我租的两室一厅,有一间房空着,你可以住。” 唐多慈拒绝了。“我来的时候已经找好旅店,你不用管我,明天早上我们在车站汇合吧。” 夜里,她打开手机,一条条翻看沈贺发来的短信。 他不问她在哪里,不问她为什么一声不吭突然离开,只是叮嘱她注意安全,叮嘱她出门记得带伞,叮嘱她刚犯了肠炎要注意饮食,什么该吃,什么不能吃。他说公司那里他帮忙请了几天假,家里他收拾好了才离开,让她一切都不用担心。 她突然觉得他很讨厌。这样的深情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憎恨这样默默的付出,憎恨他从来不要求什么的态度。 他让她充满罪恶感。 唐多慈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中规中矩的女生,她从很久以前,就变得做事没有章法,随性而为,别人猜也猜不到。 这一次也是。是到了离开他们的时候了,这两个男人她都不能要。 唐多慈缠绵病榻一月有余,终于下定决心进藏,在措钦大殿,唐多慈诚恳立于佛前,顶礼诸佛,合掌在心中祈祷,感谢诸佛慈悲,宽悯,许我在轮回中与顾言相逢,结下一段姻缘,携手并肩走过一段路,感谢诸佛慈悲,我愿付出我累世的福德来换取他一世平安。 唐多慈随团进藏,到了拉萨后,独自一个人找个藏族汉子陪同,进入拉姆拉错,对拉姆拉错的念想由来已久,仓央嘉措跌宕起伏的一生都是由此湖开始,仅由一个高僧的一句话,她与顾言何尝不是如此,由一个眼神开始。 她忘了是谁说的,当你完全了解一个人的过往时,如果你还爱着他,那你便是真的爱他,这般无私豁达,她能做到吗?能做到吗。 如果明知结局会离开,明知这段感情会无疾而终,还可以义无反顾吗。 如果自欺欺人,闭上双眼,看不清尘世,自然可以混沌的过日子,如果轻易放手,情意如风,转瞬即逝,那心许的永远又何处去寻,何处去盼? 唐多慈跪在那里,看着湖水,肆无忌惮的流泪不止。 我是这样爱着你,只要看见你,听见你说话,阴霾和犹豫就会一扫而空,心不由自主地欢喜。 我对你深情至此,却不了言明,一旦道破,它便虚妄。守在你身旁,无论以何种方式,都是我至深的幸福。 唐多慈讲着想着流泪着,李斯文静静的听着,是啊! 着你,只要看见你,听见你说话,阴霾和犹豫就会一扫而空,心不由自主地欢喜。我也是这样爱着桑梓的。 “你还是那样的爱着他吗?”酒杯已经空了,二个人也渐渐的清醒。 “可能会换另一种方式去爱吧!不过此刻看来这也是种奢望。”唐多慈叹气道,她可能回不去了,都不在同一个时空。李斯文听不懂她的话,还想再问。 “民女的意思是说希望终于有一天,我和他,肩并肩在西湖散步,谈谈彼此的小孩。然后青春,就这样,错过了。相爱为什么就非要在一起呢?知道对方在那里,知道他健康,知道这份感情并没增加负累,知道能在某一日见到他,就可以了。”唐多慈淡淡道:“这也许是爱的最高境界吧。” “现在该轮到殿下讲接下来的故事了。”唐多慈认为李斯文的经历比她的惊心动魄许多。 月下的山庄一片寂静。虽然刚刚一场恶斗,手臂上还有伤口在流血,但女子已经知道再也不是李斯文的对手,是以根本没有再追上来。 李斯文骑上马,他辨别了方向,要用最快的时间赶到京城:“不要追了。”桑震天站在青石路的中央,挡住李斯文的去路。 “让开。”李斯文扬着鞭子:“本太子命你让开。” “你追不上的。桑儿已经嫁给四皇子,你再做什么都没用。”桑震天道。 “你到底为何,为何要这样对自己的女儿,这样对我,父皇已经许我太子之位,你又是朝廷的首辅,你我联手,其他的皇子根本不是对手,你到底为何三番五次跟我为难,甚至不惜害我性命!”李斯文眼中有痛,他想不通,也终于有机会问出了这句话。 “我知道你伤心,但我的伤心绝不会比你少半分。”桑震天的手在颤抖,可是桑儿只能嫁,整个桑家也只能靠她。” “告诉我为何?”李斯文再也忍不住,挥着剑:“只要你说错一个字,我立刻就能杀了你。”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桑儿是你的亲妹妹。”桑震天低低道。 “你胡说,我不相信,我是父皇的儿子,这怎么可能......”李斯文不相信桑震天说的是真的,拿剑的手也颤抖起来。 “老夫这样做,是为了保全你和桑儿,四皇子知道这个秘密,并用它来要挟我,我也是没有办法,这些年,你心里也清楚,四皇子招纳多少武林中的奇人义士,甚至有一些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他为的是什么?正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位,皇上一心只想着成仙修道,根本不管朝廷的事,我只是一个首辅,哪能约束的了皇子?” “你知道这些事情并没有有所行动,老夫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想借皇上的手去处决他,他越嚣张跋扈,离他的死期就越近,但是孩子,你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皇上已经被四皇子控制起来。老夫除了将桑儿嫁过去,暂缓他的步伐再想对策啊!”桑震天一口气说了朝廷最大的秘密,李斯文怎么会是桑震天的儿子...... ------------ 第七十五回 讲故事比赛 “等一下!”唐多慈打断正要说下去的李斯文:“殿下与民女说这些个皇家的秘辛,难道是想杀我灭口吗?民女自认没有得罪殿下?” 李斯文笑笑:“你知不知道这些事影响不了大局,何况秘密隐藏太久,那滋味也不好受,你还可以不把他当真。” 客栈打烊了,唐多慈二人聊的不尽兴,于是便与店小二要了几坛子的酒喝下酒菜转战到卧房:“今晚你我可以和衣而眠!”李斯文道:“本太子准了!” 唐多慈撇撇嘴,心道,谁稀罕!转而又道:“一个人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的度过一生,殿下,在听你的秘密之前,民女也有意见隐藏很久的心事,从没有告诉一个人,如今有了倾诉的欲望,让我先说好不好。” “好!你说,必须是精彩的故事!”李斯文拍掌叫好。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叫中国,在中国有一个时期是民国时期......” 民国初年时候,中国依然是一个贫穷闭塞的国家,但无论是什么年代什么地方都有两种人,穷人和富人。在那些年近古稀的老人们还年轻的时候李家庄就有这么一个富人,祖上当官积累不少民脂民膏加上后辈人打理得当放贷,开货铺,钱滚钱利滚利,变得越来越富有,不过也有人说当年的李财主是个好人,乐善好施,帮助过不少的穷苦人,口碑极好。是个人都会有烦恼,尽管它是好人且富有。李财主相继娶了九个老婆,每个老婆娶过门之后都会生个儿子,可这些孩子每个都活不到十岁就夭折了。有人说是李家祖上做的坏事太多遭报应了,老天爷要灭李家的后。李财主眼看自己诺大的家业无人继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请过很多风水先生来李府看风水,那些个靠坑蒙拐骗伎俩混吃骗喝的每每骗得丰厚的银两和几天的舒服款待便逃走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管家王桂给老爷出个主意说,庄边上那座山头的半山腰住着一个老道,听说有点仙法,老爷何不请他来瞧瞧。李财主听罢便亲自带着几个家丁爬上半山腰去拜访那位道人。那道人也挺客气问了老财主的生辰八字闭着眼睛算了一卦说,你祖上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轮到你身上显报应了。念你前半生做了些好事,切记按我说的去做,否则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救不得你。说完画了张符交待一下打发她走了。 李财主刚到家就听见第九个老婆生下个男娃的消息,便赶忙吩咐所有家人把这个男孩当成女孩来养,十六岁之前不得沾任何荤腥。取名李连容。李财主十分疼爱这个老来子,派专人照顾他的起居饮食,虽不得沾荤但身体也健康坚实,燕窝灵芝补着,请了武术师傅教他强身健体。李莲蓉生的皮肤白嫩,品貌端正。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李家长成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且说李莲蓉年满十六周岁的前一天李财主把他叫到身边告诉他实情说,从明儿起,你就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了。李家的财产都由你继承。李少爷得知父亲的良苦用心当即跪地磕头道,爹您亲放心,孩儿一定把李家发扬光大,多做善事,以免后人受报应轮回之苦。李财主见儿子如此懂事体贴深感欣慰。打发王管家随少爷上街置办一些男儿生活的必须品。多年来深居简出不熟悉外面的世界,上了街东看看西看看觉得外面的世界真精彩,玩的晚了点王管家就带着他去一家酒楼吃饭休息。 第二天,李莲蓉剪去两条粗亮的辫子,换上男儿装更显英俊挺拔,全府人都舒了口气总算熬过天天吃青菜的日子。李财主设三天流水席款待全庄的村民。 李家少爷开始随父亲打理自家的生意,自己亲自掌管的当铺和米铺生意也颇见成效。四面八方都传开李家少爷年轻有为为人和善,主动上门求亲的络绎不绝。无论是有钱的,有权的,有貌的李少爷一律回绝。他说,我要找的女子一定要德才兼备的。李财主看在眼里乐在心上。他带着当初和老道约定好的五百两银子拜访他的山腰小屋,恭恭敬敬磕了头准备退了出去。老道喊住他道,事情有变故,念你实心诚意我再帮你一次,这一次不要再出纰漏。李财主心生疑惑,这是十六年对他管教甚严,难道有人暗中搞鬼?急急返回家中果然出事了,李莲蓉突然染上麻风病已经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李财主跑到床边一看,那哪里还有个人的样子,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肉,口中含糊不清的念着,爹爹救我,爹爹救我。李财主心疼地像被刀割,努力镇定下来道,王管家你去各家各户求亲,凡有女儿愿到我李家做儿媳妇者可得白银千两,良田百亩。李莲蓉染上麻风病的消息早已在庄上传遍哪还有人敢把女儿嫁到这来,五天过去了,眼看李莲溶只见出的气不见进的气,忽听一声声的敲门声,越来越响,前院来报王管家有一个衣衫不整讨饭的女婆娘来讨点食,我把她打发走了。李财主一听跳了起来叫道,快。快把她请回来好生款待,救我儿子的命就靠她了。当晚,梳洗干净的女乞丐被送进了李公子的床上。李财主在门外守着一夜没睡,东边天空出现鱼肚白的时候,李莲蓉在里面叫道,我要喝水。旁边躺着已经断气的女人,李财主吩咐下人把女人埋进李家坟地里,以生前李家儿媳的身份厚葬了她。回到那日山腰小屋,老道俯在李财主耳边道,你儿子若生癫病,你定要找个处子与他有夫妻之实把病过给她方能痊愈,痊愈之后你需要戴上千两银子在午夜赶到山下那颗老榕树把银子埋在下面后离开。我会在老榕树下虔诚的祷告,保佑李家不要再生事端,让你安享晚年。 李莲蓉悉数接管李家的全部生意,并且打理的井井有条。日子过的风平浪静。李财主心念着,噩运总算过去了,就不追究是谁给阿容吃了荤腥。 一日,李莲蓉早早出去店铺看生意,李财主睡到晌午才起来吃了点东西在府中散步,听到两个下人在闲聊,其中一人道,唉!真是奇怪了,昨晚还好好的,今儿早就没了,半夜也没听到狗叫啊。另一人道,我们还是去打听打听街坊有没有家丢狗的,那两条黑狗是我亲手养大的,可惜了。李财主惊住了,黑狗丢失了,这怎么可能?他赶紧跑到李家坟地一看,李家儿媳的墓碑前摆放着两个狗头及一些碎骨头。血流一片都凝固了。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在碑前磕了头,清理了一切像什么也没发生回到了家里。第二天清早,府里像炸开了锅,一夜之间所有的牲口家禽都不翼而飞消失了。下人们纷纷议论七嘴八舌的征求老爷是否该报官。李财主响了想道,还是散了吧!怕是连夜路过的马贼得罪了他们就麻烦了。下人听罢三三两两的下去忙活了。李财主再也坐不住了,跑到坟地一看零零碎碎的牛羊家禽的尸体散落在那个女人墓碑前,李财主扑通跪在地上,道,孩子啊!你来我们家时已经身染重病命不长矣。我逢年过节给你多烧些纸钱,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他强支撑起身子清理了墓碑,此事绝不能外传,怕闹得人心惶惶,只盼着事情会不了了之。 李府接二连三发生的怪事传出去了,李府的人晚上睡觉总会听到女人嘤嘤的哭泣声,渐渐转为含糊不清的诅咒谩骂。白天墙上能看到血手印,牲口陆续的减少,井水变了红色。直到大姨太的失踪全府上下都找遍了,娘家也派人来报人没有回去。那死不见人活不见尸的,人到底去哪了?王管家冲冲忙忙跑回来说,我看见大姨太了,她在李家的坟地里。李府上下和一些好事儿的人跑去一看,大姨太的四肢像被人咬碎的,头完完整整地立在墓碑前,李财主一下子晕了过去,李莲蓉的神经比较坚强道,一定地有人在搞鬼想破坏我们李府的安宁富贵,我们不要中了奸人的诡计,一定要报官。官府派人来查办此案,怎样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人陆续的死去,二姨太三姨太,和一名办案的官员。他们的尸体都在坟地里被人找到,尸体像被野兽分食了一般。女鬼索命的传言不胫而走,李府的人逃得逃走的走剩下一些忠心耿耿的仆人。官府再不敢派人来。诺大的庭院只剩下李家父子和王管家三个老仆人还有一个被王管家收养的九岁的男童。他们仿佛被人们遗忘,生死听天由命。九姨太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她道,我向来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今晚我们大家集中睡在一个大屋子里,有本事让那女鬼把我们都带到阎王那去。一晚上他们坐在那个大屋子里等待着,只听见外面的猫狗叫声。到天亮平无事。白天,李莲蓉带着男童去关门多日的店铺整理生意。到了晚上男童一个人回来,众人问道,少爷哪去了?男童疑惑的答道,少爷不是早就回来了吗?王管家听到一个箭步冲出去带头跑到坟地,墓碑静静地立在那里。不见李莲蓉的身影,众人松了一口气。王管家道,老爷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少爷生死未卜。我们还是去找那个老道帮忙吧!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众人回到府中,李莲蓉也回来了。他道,我本打算早早回家中陪你们,谁知半路晕倒在大街上,还好碰到一个好心的大婶救了我,把我带回家中。李财主觉得事有蹊跷,儿子一向身体健康怎么会突然晕倒。他一刻也不想耽搁马上动身去找那个道人,到了那里老道却闭而不见。李财主声泪俱下地讲述家中发生的怪事。他道,我知道先生定有办法,如果您不肯帮我我宁愿跪死在这里,反正回去也是死。李财主在老道门前跪了两天一夜,膝盖跪出血来流到老道的脚下。老道谈了口气,唉!罢了,命该如此。我这就随你下山。不过我救得你妻儿性命,你必须离开李家庄你可答应?李财主连连点头,同意,同意,只要你救得我家人性命。 老道来到李府便吩咐下去必须要找到三样东西,处女来月经时流出的经血,未交配的黑母狗的血和童子尿。黑母狗血和童子尿都好找,处女经血费了很多口舌挨家挨户地说明情况请求帮助总算有几家好人愿意拿给他们。物什总算凑集了,众人集合在大厅,老道说,此女鬼阴气极重,必要用更阴的东西来罩住她。今夜子时就是她来索命的时间你们每人身上沾一滴这种混合血。切记不要睁开眼睛。 午夜子时,众人眼睛紧闭集坐在大厅,李财主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隐隐约约听到女人的叹气声,她偷偷眯起一只眼睛,看见窗外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沿着窗边向屋内走来,走到门口突然不见了,然后地上出现了一个一个的血脚印。老道口不停的动着,扬起手把一盆的血水泼了出去,然后听见啊的一声世界骤然平静了,任何声音都消失了,老道也不见了。 李财主信守诺言带着妻儿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 第七十六回 天才的悲剧 “就是这样!”李斯文意犹未尽:“你先前讲的那些手机短信都是一个叫中国的地方发生的事情吧!” 天色微亮,二人觉得困倦,唐多慈笑笑:“明日再谈,民女真的要去补觉了......”说完,不管李斯文在不在房间内,打着哈欠向床铺走去:“睡到自然醒!” “真的就这样完了!”李斯文不相信这个故事讲完了:“本太子从不相信世上会有鬼怪一说,里面一定有蹊跷!”但任凭他怎样叫唤,唐多慈已经睡死过去。 李斯文看着熟睡的唐多慈,颇感无奈,这个女子是太沒有心机还是太相信我,居然敢就这样睡去,想要离去又怕她有危险,于是和衣在椅子闭目养神。 唐多慈是被一阵阵肉香给勾引醒的,睁开眼睛发现李斯文正在细嚼慢咽的吃肉:“殿下怎地不叫民女!”她伸伸懒腰立刻的坐下來准备吃饭。 手用筷子刚夹到一块肉,只见另一双筷子伸过來,拦住它的去路:“这顿饭是本太子付的银子,想吃可以,先告诉本太昨天股市的结局!” 唐多慈笑着放下筷子:“不愧是当朝太子,能够听出里面的玄机,沒错,故事是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刻!” 唐多慈继续道:“老人们经常拿这个故事告诫他们的后辈,不要做坏事,否则总会遭报应的,就算不报应在你身上也会报应在你的子孙后代身上,不论何时,与人为善总是沒错的!” “太子殿下说的沒错,这世上哪里來的鬼神呢?都是人们自己编造出來,有的呢可以帮助教人向善,有的呢则被有心人利用,做了坏事!” “其实一切的玄机都在那个九岁的男童身上,但那一切都是王桂主使的,李财主的祖上的确害过很多人其中包括王桂一家,当年王桂被卖到妓院当男娈,有些穷极无聊的乡绅财主有那种特殊癖好的人享乐,而王桂的家人也都被李财主的祖父害死!” “王桂他恨李家人,另一方便他也是很记仇的人,他恨不得扒他们的皮喝他们的血,毕竟那种地方不是人呆的地方,因此他想尽办法逃了出來,说來也巧,奄奄一息他被李财主救了去,这也是为什么他杀那么多人却沒有杀李财主的原因!” “你知道凭他一个人不可能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恰恰是那个九岁男童帮了他,你听沒听说过世上有一种人是长不大的,他永远都是那么高,尽管容颜会变老,但有这令人不设防的身高,容貌是很好掩饰的,那个男童就是这种人,他为报答王桂的救命之恩帮他杀了不少人,谁会对一个小孩子设防呢?” “况且他们每次下手前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们吃下无色无味的**,连当时名震一时的李盛都沒能逃过去,不过他的一念之仁放过了李莲蓉,那个道士也是和他们串通好的,道士也是一个食五谷杂粮之人,自然也会有贪欲!” “与本太子想的一样,猜到是王桂在背后操纵这一切!”李斯文道。 “太子聪慧,敢问太子是如何知晓的呢?”唐多慈问道。 “这还不简单,每次都是他报的信,每次都是他让李财主去找道士,每次都是他发现的,这种巧合未免太巧了,他是管家李府上上下下都得经由他手,他想下毒最容易也最不容易怀疑!”李斯文道。 唐多慈点头:“故事还有下文,王桂后來得到了李家的全部财产,他生活一直很富裕,可悲的是娶了很多老婆却沒有孩子,谁能说这不是报应呢?那个男童在每个地方都不能带太久否则会被视为怪物,一直生活在流浪中!” “报应迟早会到,正义迟早会來,你的故事确比本太子的精彩!”李斯文道:“大军早已路过此地,吃完饭我们也要赶紧出发!” “殿下是要重回福州吗?”唐多慈的眼神深邃起來,对这些土匪,他一直十分纳闷,他们既不经看,又不经打,如此的一帮废物,加上一个半个太监,怎就就敢如此嚣张的举旗造反呢?她能想到的问題,李斯文也一定想得到,何况其中还有他的身家性命,他一定会回去查个究竟。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李斯文道:“沒错,本太子确实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本太子啊在那里时他们不敢有动作,此刻以为本太子走了总该有动作了吧!” “殿下去福州也好,会汴京也好,民女都不奉陪了!”唐多慈道:“民女还有个儿子,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孩子想想,他在世上只有我一个亲人,偏偏跟殿下在一起时刻都有掉脑袋的危险,您饶了民女吧!” “去还有一条活路,不去只有死路一条!”李斯文放下筷子,笑着摇着头:“你好好考虑,你可是知道了皇家秘辛的人啊!” “李斯文,你敢玩我!”唐多慈心中大喊:“这个阴险的小人!” 正在这时,门外一声一声声浪一阵超过一阵,有人叫好,还有人在尖叫:“出什么事了!” 唐多慈跑出去一看,只见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老头在人群中裸奔,他光着身子四处走,看见大姑娘还上去冲人家傻笑,丝毫不顾人们投來的鄙视的目光,嘴上还高呼:“我是羽皇的贵客,我是羽皇的贵客!” 初看时,唐多慈吓了一跳:“这就是古代版的裸奔吧!还裸奔的如此高调!”她语声一出,惊讶四下,唐多慈所在的位置的客栈的二楼,能够将楼下发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与她一同围观的还有好几个客栈的客人,李斯文正站在她旁边。 她一出声,本还看着裸奔之人的众人纷纷转头看着她,心中同时惊呼,这女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大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躲避好來不及呢?裸奔那人疯了,莫非这个女子也疯了。 “他是谁啊!”唐多慈问站在旁边的一个公子哥:“怎么沒人去拦下他呢?” “他啊!”公子哥青衫白面,长得端端正正,大概是唯一沒有向唐多慈投降讶异目光的人,唐多慈发现他一直用悲悯的目光在瞧着裸奔之人:“他是牡丹最有名望的才子唐伯虎!” ------------ 第七十七回 喝酒误事 仙女下凡都不足以令唐多慈如此刻般的惊讶:“你......你说什么?他是唐寅唐伯虎,这......这怎么可能!” 公子哥并不奇怪唐多慈的惊讶,好像见的多了就不觉得奇怪了:“任谁知道了那人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都会像你这般惊讶的!”唐多慈知道他们惊讶的方向不同,但是即便不是同一个人那也是一个才子,怎么落到如此田地。 “他怎么会这样,是疯了吗?”唐多慈问道。 “唉唉!”公子哥叹了口气:“那是天下读书人都要竞相结识的人啊!是读书人的种子,竟然沦落于此,这牡丹还有什么希望!” “公子好像知道的不少,不知可否说与在下听听!”提到江山社稷,李斯文不会隔岸观火:“这其中好像令有因由!” 公子哥深深看着李斯文几眼:“好吧!看公子也是担忧社稷大事的人,其实也公子也该知道,牡丹一八零年那件轰动全国的舞弊案,唐伯虎被大太监刘瑾冤枉抄袭入狱,后來好歹出了大牢,从此一蹶不振,今人唏嘘啊!” “他就是那个才子唐伯虎!”李斯文道:“刘瑾私吞饷银被判死刑,他的冤案怎地无人平凡!” 公子哥笑笑:“一听公子的话便知公子是官家的人,不过即便公子是官家的人在下也要说一句,官场上历來是官官相护,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为唐伯虎平凡,少不得翻出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谁会那么做呢?这件事就这样压下了!” 李斯文一脸受教的表情,丝毫沒有流露出不愉快:“做不成官,寒窗苦读也失去了意义,不过在下也有耳闻,唐公子失意后常常流连风月场所,诗词佳作无数,也算留的了美名,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说话间,有几名戎装打扮的大汉驾着唐伯虎离开了人群,就是在这当口,他还不忘记高呼我是羽皇的贵客,大汉得到了指示,为了让他住口,一拳打晕了他带着她飞快的离开的闹事。 “那些人是羽皇的家丁,听说唐伯虎得到了羽皇的赏识,成为了羽皇的幕僚,若是好好经营,也可以成就一番作为,好好的怎么就疯了呢?”公子哥感慨道:“命里无时莫强求啊!想來伯虎兄是沒那么命了!” 众人见沒有热闹可以瞧,纷纷离开了,唐多慈对公子哥印象不错,主动打招呼:“民女唐菜花,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宇文言,幸会幸会!”宇文言拱手道。 “在下李文!”李斯文道:“有缘相见是朋友,在下见宇文中对唐伯虎的关切颇有感触,不知宇文兄是否有空一叙,在下家门有些声望,想多了解一些唐伯虎的情况,这样的才子不得朝廷重用,实非朝廷之福啊!” 唐多慈也很想听听为何这个唐伯虎混的如此凄惨,要知道她所知的唐伯虎可是一个人见人爱的风流才子。 宇文言点头答应:“若是唐伯虎能得公子一助,为他平反,实乃百姓之福,读书人之福!” 三人进去客房,围坐在桌子旁边:“实不相瞒,此事在下十分清楚,实在是因为当年科举舞弊的人是在下,不是唐伯虎!” 宇文言语出惊人,唐多慈李斯文相互对视,此人竟如此潇洒,公然承认了:“事情是这样,当年在下在进京赶考的途中结识了唐伯虎,一见如故,便一路相携,进京赶考,并且住在同一家客栈里!” “那年的主考官是冯喜伦冯大人!”宇文言自嘲的笑了笑:“在下不才,自知不可能高中,也不可能打败才子唐伯虎,于是走了冯大人的门路,不过二位不要误会,不是冯大人泄露的考題,在下是贿赂了他的书童,书童将考題偷了出來卖给了在下!” “然后呢?”李斯文问道:“当年审案并沒有书童一说,这是怎么回事!” “听在下慢慢道來,那书童也是个懂事的人,知道偷考題的事情败露那是杀头的重罪,是以并沒有贪心再卖给其他的人,谁曾想还有更加巧合的事情,那年的考題中冯大人出了一道为难读书人的題目,他合计天下该沒有人能答得出來,偏偏这道題目难不倒唐伯虎,自然也难不倒有了考題的在下!” “在下与唐伯虎都是性情中人,经历的大考之后邀上几位志同道合的好友准备一醉方休,以缓解考试的紧张,坏就坏在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们当时都喝多了,都是同一年的考生在一起喝酒自然话題会引到考題上來,这时伯虎兄举着酒杯信誓旦旦的保证这次的状元一定非他莫属,众人问他为何,他道这次的考卷有一道題目只有他能答得出來,在下酒上心头也不甘示弱,同样向众人保证状元非在下莫属,因为那道考題只有在下能答得出來,后來酒宴不欢而散!” “我们酒醉中的话被有心人听了进去,恰逢刘瑾与冯大人有过节,于是他指使言官弹劾冯大人,偏偏冯大人在考试之前招了唐伯虎进府一叙,冯大人是唐伯虎的同乡,前去拜会也符合常理!” “冯大人有嘴说不清,加之刘瑾如日中天的势力,冯大人与答出題目的在下与唐伯虎一同以科举舞弊入了罪,同时永能不为官!” “原來是这样!”对于这件事情李斯文是略有耳闻,不过那时他在忙着另外的事情并沒有在意。 “民女倒是有些好奇,宇文公子与唐伯虎同时入狱,同样不能为官,为何宇文公子如此潇洒,唐伯虎却......”女人果然八卦一些。 “做不做官在下是无所谓,是顺应主流罢了,对于做学问在下从來不感兴趣,那次死里逃生在下也想通了,在下的后人愿意读书也可以,不愿意读书便做些喜欢做的事情,读了十几年就为了当官有什么意思!”宇文言说这番话的时候潇洒至极。 “再说,在下也确实沒有那本事,是以也不觉得冤枉,但是唐伯虎就不一样了,回到家乡后有一段时间与在下还有书信往來,他的生活可不好过啊!” ------------ 第七十八回 唐伯虎的秘密(上) “唐伯虎出狱后本想振作精神,重新开始,即便不能为官,也可以继续做学问,可惜世态炎凉,回乡后原本每每见到他都笑脸相迎的乡亲们换了面孔,再也不热情的对待他,有的还恶语相向,就连他的书童也敢大声训斥他,更加让他痛苦的是,就连在几门口看门的狗看见他都汪汪大叫,追着他咬,好像不认识他似的!” “原來众星捧月一般的人一下子从千尺高台上落下來,遭受了不尽的歧视和侮辱,慢慢的,他堕落了,再也不寒窗苦读,再也不相信圣人礼教,开始了醉生梦死的生活,他在人前笑的时候谁又能看见背后的酸楚呢?” 唐多慈听着一阵唏嘘不已,人生的境遇如此,若非大智大慧的人谁能看得开想得透呢?何况还是读书人最在意的名声。 “羽皇不是请了唐伯虎做了幕僚,他应该高兴才是,不是像范进中举那样高兴的疯掉了吧!”唐多慈纳闷道。 “这在下便不得而知,按理说不应该啊!”宇文言叹气道:“这个样子已经好几天了,在下曾去找过他,他连在下都不认得了,应该是真的疯了!” 李斯文沉思良久:“还请宇文公子带路,带在下去见见唐伯虎!”已是傍晚十分,客栈里又热闹起來,在大中午裸奔的唐伯虎已经被人们忘在了脑后,他们又津津乐道起其他的事情來。 “好吧!”宇文言道:“唐伯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在下是脱不了干系的,若是公子能帮上一帮,那便是大大的恩德了!” 羽皇李中天是当今皇上的弟弟,牡丹的历法规定,凡是皇上登基后亲王都要离开京城,前往自己的封地,沒有英应诏不能进入汴京,羽皇的封地正是与福州相邻的登州,两地隔着一座大山,却比福州富庶许多,可见老皇帝还是疼这个弟弟的。 三人一同下楼准备去羽皇的王府中寻唐伯虎,李斯文走去柜台结账,掌柜的摇摇头道:“我们当家的吩咐公子的房钱饭钱都不用结了!” “你们当家的是谁,本公子不认识!”李斯文执意要结账,无功不受禄。 唐多慈看着眼前的一切,笑道:“算了,宇文公子也是一片好心,李公子应了便是,总有回请的时候!” “怪不得有底气说不做官又如何,宇文公子可是有都是银子的人!”唐多慈忍不住八卦一下:“有银子就是底气足!” 三人來到羽皇的府邸,守卫的士兵跟宇文言很熟似的,热情的打招呼:“宇文公子又來啦!请进!” 有钱人自然要结交些许朝廷中有名望的人,一个是富甲一方的乡绅,一个是地方上的王爷,二人不认识才奇怪。 “本公子不是來见王爷的,是想來探望好友唐伯虎,还请通融一下!”说着在门卫手中塞了一锭银子。 “好说,好说!”门外脸上的笑意更浓:“唐先生又在街上......疯跑,被府上的人请了回來,此刻应该被关在柴房里,小的这就带宇文公子过去!” 宇文言正要答应,李斯文突然上前抓了他一下,低声道:“还是请他们将唐伯虎带出來说话方便!” “好吧!”宇文言想了想道,又在门卫手中塞了银子:“本公子突然到访也沒有给王爷带礼物,还请将唐伯虎带出來吧!” 门卫答应了,他早就听说王爷要将他赶出王府,早晚不是王府的人,也不用巴结他, ------------ 第七十九回 唐伯虎的秘密(下) 一会儿的功夫,唐伯虎被门卫驾着走了出來,蓬头垢面,满身的臭味散发出來,被门外驾着口中还叫嚣着:“老子便是天王老子,天王老子來了老子都不见!”他瞧见宇文言在大门外等着,又大声道:“老子都说了不认识你,你三番五次的前來,莫非要娶老子为妻,我呸!”一口浓痰从他口中喷出,幸亏宇文言躲闪的及,否则定会恶心一晚上。 “伯虎兄!”宇文言丝毫不愠,面带同情之色:“这是在下新结交的朋友,想來结识伯虎兄!”宇文言介绍二人。 “老子说了不会嫁给你,你还不快快滚开!”与唐伯虎驴唇不对马嘴门外都习以为常,但每次都能逗得他们哈哈大笑,心里纷纷道:“真是个疯子!” 宇文言沒有笑,满心的悲悯之情,李斯文也沒有笑,唐多慈也沒有笑,这时,李斯文一个跨步上前,从门卫手上拉过唐伯虎,低声道:“跟我走!” 唐伯虎哪里肯依:“你是谁啊!你也想娶老子为妻吗?”唐伯虎依然胡言乱语。 “对,沒错!”李斯文迎合道:“我们此刻便会拜堂,然后入洞房!” 这时唐伯虎清醒了:“喂,喂,要拜堂你也得先下聘礼,不下聘礼老子不跟你走!”说着长牙咧嘴的想要去咬李斯文抓着他的手。 李斯文哪里能让他袭击的到,他一记猛拳猛击唐伯虎后脖颈,唐伯虎翻了翻白眼晕了过去,众人看着李斯文,李斯文扛起唐伯虎:“这是让他不疯的最好的方法!”说完,甩大步走出去。 宇文言唐多慈跟在后面,李斯文加快脚程,很快,找到了一个僻静的胡同,轻轻的将唐伯虎放在地上,给他使劲按了按人中,慢慢的,唐伯虎悠悠醒來,映入眼帘的是李斯文笑眯眯的眼:“醒啦!” 唐伯虎环视四周,安静了一会儿,好像受不住众人关注的眼光,又开始闹了起來,又出了狠招,开始脱衣服。 “别装了,唐伯虎,你在继续往下脱信不信我还打晕你!”李斯文**裸的威胁道。 唐伯虎受到恐吓,知道李斯文说到做到,停止了脱衣服的手,一脸迷茫:“洞房不是要衣服吗?不脱衣服怎么洞房!” 李斯文哼了一声,不答话,转身对宇文言道:“宇文兄,在下恐怕有些私人话要与唐伯虎说,不知可否......” 宇文言二话沒说,摆摆手,走出胡同口,站在不远处。 胡同里:“别装了,本公子知道你沒疯!”李斯文道。 唐伯虎不看李斯文,眼睛四周的乱转偏就是不看他,李斯文继续道:“一个疯了的人怎么会在醒來时有那么清醒的眼神,唐伯虎,你瞒不了我!” 唐伯虎依然沉默,李斯文继续道:“你可以不说话,你听我说如何!” “你每日流连风月。虽然文采出众赢得不少美名,也迷倒了不少风尘女子,你表面上活的也很风光,毕竟风流倜傥,纵意花丛是很多的想要的生活,但是我知道,你看似风光得意的笑容背后,是酸楚!” 唐多慈注意到唐伯虎的眼神渐渐移向李斯文,已经不那么抵触。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给你实现抱负的机会,或许也曾许诺给你平反和荣华富贵,只要你成为他的幕僚,你答应了,以为将來的前途会一片光明!” “可是?好景不长,渐渐的你发现你的主家羽皇经常跟强盗土匪混在一起,并沒有给你当初许诺的一切,你很聪明,知县结交广泛是为了当知府,知府四处结交亲信是为了当尚书,一个封地的王爷广泛结交下三滥的朋友是为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特别是当你知道羽皇囤积了很多粮草,甚至还有不少兵器,与汴京的京官往來频繁,你确认了心中的想法,知道被骗了!” “流连风月还能有一个风流才子的美名,做不成官至少命还在,可是跟着羽皇造反,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于是你想逃跑!” “可是最大问題是,你想走,就能走吗?让你看到了那么多的机密,知道了内情,不把脑袋留下,羽皇怎么舍得让你走呢?” 听到这里,唐伯虎的眼神渐渐犀利起來,甚至是惊讶的看着李斯文。 李斯文摇摇头:“本公子说的纵是有些出入,也差不了多少,是不是,唐伯虎,你为了能够全身而退,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装疯,而且为了疯了彻底,为了让羽皇相信你真的疯了,不惜用了读书人最不耻的方法,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本公子说的对不对,唐伯虎!”李斯文逼近唐伯虎,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对不对,唐伯虎!” 接着,是良久良久的沉默,二人无声的对视着,时间久到唐多慈以为时间静止了,只见唐伯虎忽地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你说的沒错,我的的确确在装疯,不过,挺你的语气不是羽皇的人,不会去告密吧!” “当然不会,我不但不会去告密还会帮助你,不但不是羽皇的人还是他的敌人!”李斯文一字一句道:“我是当今的太子李斯文,特意來调查羽皇谋反一事!” 唐伯虎哼了一声:“我不管你是谁,该说的你都说了,该听的我都听了,沒有别的事情我该回去了!”说完大步流星的走向胡同口。 “你可以走,可以继续装疯,羽皇也会因为你疯了送你回老家,但是你这辈子就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你会继续醉生梦死,你最好的结局便是死在女人的怀里!”李斯文字字珠玑,毫不留情的对唐伯虎道。 闻言,唐伯虎顿了顿脚步,又继续向前走,李斯文继续道:“若是你帮助本太子找出羽皇谋反的证据,本太子会给你翻案,然后你可以凭借你的本事我百姓谋福利!” “我凭什么相信你!”唐伯虎道:“皇家的人说话从來就不是金口一出!”他是被忽悠怕了。 “沒有凭什么?相信我,是你唯一的机会!”李斯文道:“唐伯虎是性情中人,为何不赌一把,总是沒有任何损失的,大不了在装疯一回,不过脱了衣服疯跑是行不通的,可以改为吃狗屎!” 唐多慈听得直咬牙,李斯文何时变得这么刻薄和粗鲁了。 接下來是更加良久的沉默:“好!”唐伯虎转过身:“老子就赌一把!” 宇文言一直站在胡同口,他听不见里面的谈话,也沒有向这边张望,直到唐伯虎走到他面前,冲他友好的笑笑:“你是伯虎唯一的朋友!”宇文言确实是在唐伯虎落魄的时候唯一沒有落井下石口出恶言,在众人都以为他疯了的时候沒有嫌弃他,以认识他为耻的人。 宇文言差点惊掉了下巴:“伯虎兄,你......” 唐伯虎瞧了瞧四周,低声对宇文言道:“我沒疯,是装的!”他用眼神示意:“被他们发现了,那个人是当朝的太子!” 接着,二人一同走进胡同,宇文言知道了李斯文的真实身份,不再像之前那般随意,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李斯文丝毫不在意,笑笑:“这里不是汴京,不必拘礼,何况我非常需要你们的帮助!” “好啦!各位公子,你们的同盟结成了,此刻也该吃饭了!”唐多慈敷敷肚子:“我早饿了!” 说完,几人相视而笑,从此宇文言和唐伯虎成为了李斯文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那厢,丝毫不知谋反已经暴露的羽皇正在鼓足精神,准备着自己的造反事业,他买通了汴京的朝廷大臣,能够源源不断的得到汴京的消息,他知道老皇帝此刻只知道修道,根本不管朝中大事。 他认为这就是他的机会,也是他起兵的群众基础,他知道想要谋反成功光靠那些土匪强盗是成不了事的,他缺少谋士,唐伯虎疯了,是靠不住了,他还要物色更加出色的谋士。 羽皇招收谋士的消息一出,前來应征的人无数,羽皇发现混吃混喝的居多,有才能的几乎沒有,勉强接受了两个算得上有才能的谋士,一个是在朝廷做过侍郎,后來辞官回家,李大壮,另一个在街头混混中很有口碑的混混头子,会算命。 这两个人并不能让羽皇满意,毕竟沒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那两个人有几把刷子他还是知道的,他十分纳闷,有才能的人都哪里去了。 答案很简单,有才能的人都去参加科举做官了,命里无时莫强求,羽皇生不逢时啊!要知道,人才不论在哪里时代都是稀缺资源,只有在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年头,朝廷腐败到不成事的年头,人才才会四处乱跑去混饭吃,如今太平盛世,谁肯提着脑地去谋反,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好好读书,混个功名多好,唐伯虎不干,聪明的人都不干。 即便情势是这样,玉皇谋反的心依然坚定,他坚信,自己比此刻坐在龙椅上的老皇帝更适合当皇帝。 不管有沒有唐伯虎,这个皇帝我当定了,羽皇叫來了属下:“传令下去,唐伯虎不在是我羽皇的人,是死是活谁他去吧!” ------------ 第八十回 秘辛 羽皇属下领命下去,正好碰到回到王爷府的唐伯虎,羽皇属下二话不说拦住他的去路:“疯子,王爷有令,命你从哪來回哪去,这里不需要你了!”说來那名属下平日里嚣张惯了,根本沒发现唐伯虎不是以前的唐伯虎了。 “哼!”唐伯虎向來心气高,若是在他风光的时候,这些人连给他提鞋都不配:“狗仗人势!” “你说谁是狗!”那属下怒了。 “狗又叫了!”唐伯虎依旧奚落他,那人更加愤怒了,怒向胆边生,一拳猛击向唐伯虎,唐伯虎眼疾躲得快,那人脸唐伯虎的脸边都沒碰到,唐伯虎又一伸腿一拌,那人立马摔了一个狗抢食的姿势。 那人爬起來更加愤怒了,从前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再也不管不顾,抽出腰间别着的刀,顺手向唐伯虎劈下,正在这时,一个有力的声音响起:“住手,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对待唐先生!”说话之人正是羽皇。 二人正在门外争执的时候,玉皇将他们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立即反应过來,这不是一个疯子能说出的话,开门一看,唐伯虎眼神清明,说话条理,哪里是疯了的人,不知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不管怎样他现在正是缺人才的时候,若是唐伯虎能为他所用,那还何愁不成事。 羽皇作出礼贤下士的面孔,狠狠的训斥的属下,转而对唐伯虎笑眯眯道:“唐先生,快书房请坐!” 羽皇唐伯虎坐定以后,羽皇问道:“先生如此清明之人,前几日的作为是为何,本王实在想不通,还差点误会了先生!” “实不相瞒,王爷!”唐伯虎道:“在下自从吃了朝廷的亏,被冤枉入狱,弄得如此的悲惨的境地,便对朝廷的人都不再轻易相信,因此出此下策实在是想考验王爷是否真心相待,但见王爷对在下的态度,并沒有因为在下疯了便赶在下出府,令在下汗颜,在下遂下决心,士为知己者死,在下这条命便是王爷的了!”一段话将羽皇说的云里雾里的,羽皇相信了他的说辞,毕竟有些读书人是有自己的癖好和性格,也为自己多容忍了几日感到庆幸。 那厢,唐多慈心里一直憋着,一直憋着,终于憋不住了,她找到李斯文:“太子殿下,天色尚早,出去走走如何!” “你不会无缘无故约我的,说吧!何事!”李斯文道。 “还不是桑梓的事情!”唐多慈别别扭扭道:“若是太子说的是真话,那是怎么脱身的,平安的活到现在,肯定很辛苦!” “无妨,都过去了,本太子也放下了,既然都知道了一半,把下面的事情告诉你也无妨!”李斯文道。 桑震天一口气说了朝廷最大的秘密,李斯文根本不相信那是真的,以为只是桑震天的缓兵之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要去救桑梓,拦路者死!” “你以为你是怎么当上太子的,你上面的有嫡出的皇子,下面还有宠妃的皇子,你凭什么当上太子的!”桑震天的声音更大:“若不是老夫里外周旋着,你的小命早就沒了!” “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的,再说一次,让开,我不想杀桑梓的父亲!”李斯文道。 桑震天不退反进:“现下是你此生最大的危机,老夫会帮你度过去,只要你听老夫的话,桑梓已经知道你的身世,嫁给四皇子是那孩子愿意的!” “四皇子从小不在皇宫里长大,被送到棋盘山上学艺,他的武功不逊于你,但是你不知道的是他因为小的过失被逐出师门,无意间让幽离宫的人传授了武功,还娶了幽离宫主的爱女季晓晓,那幽离宫四处寒极,不受四国管辖,是一个独立的帮派,他们宫主的武功诡异多变,更加对我牡丹国虎视眈眈,挑起了多次的边境冲突未能成功,反遭四国的联合灭门,到了季晓晓这一代,唯一的亲哥哥也命丧四国之手,这样累积的仇恨,岂有不报之礼!” “四皇子既然被他所救,又岂有不利用之理,此刻的四皇子已经入了魔道,不是硬拼便可以的啊!”月下,桑震天的身影羸弱孤寂,月影长斜,映照的那身影仿似枯槁松木。 真真切切,李斯文有些动容:“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四皇子已经入來人魔教,我牡丹国万万将士还能怕了一个魔教之人不成,你越怕他,他便越肆无忌惮!” “若是在从前,老夫还能与他拼死斗上一斗,但是现在老夫老了,朝廷能人虽多,但都为名为利,不是以前的朝廷了,何况四皇子已经成了气候......”桑震天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好了几十岁。 李斯文愣了片刻,随即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一下子跃上马背:“你若力不从心,还有我,纵然一死,也要以卵击石,大不了同归于尽,牡丹国万万不能落入魔教之手!” “太子......”李斯文听他说的够多了,他知道已经劝不住,烈马一声长嘶,踏月而去。 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黑色的衣衫一股一股的,李斯文在马背上要紧牙关,他知道,这一去,大概再也沒有回头之路了。 连夜奔袭的李斯文临近皇宫沒有贸然前进,他知道里面一定杀机重重的在等着他,他找了汴京的一家客栈歇脚,今日正是皇宫大喜的日子,百姓脸上的笑意将他刺痛到麻木,极为醒目的皇宫矗立在那里,平日里进出惯了觉得平常,现在看來也越加刺眼,那里根本不是他的家。 因为这场喜事是皇帝钦赐的,百姓们都沾了喜气,知道四皇子娶的是牡丹第一美女,竞相出來一睹真颜,更将自己的房屋装点成喜庆的红色。 李斯文在这种情景中逼着自己睡去,他静静的躺着,直到一轮明月缓缓升起,缓缓地从地平线升起,将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枕边,那是桑梓的眼泪,他穿着血红的嫁衣,对他伸出手,声音凄楚:“太子哥哥,救我......救我......” 李斯文猛然地翻身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那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无比的清晰,渐渐的他的心疯狂的跳动着,跳动着,每动一下,都在敲击着他的耳膜,他听见那声音是,救桑梓,救桑梓.......杀李旭日...... 月光下,他拿剑的手冷如冰。 而此时,卧榻之上,四皇子目光如炬:“怎地,今夜仍然不愿意!”他望向眼前的绝色女子,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向她逼近,他确实为她绝美的容颜所折服。 桑梓默默不语,四皇子不禁冷笑。虽然知道已经无法挽回,她的心,仍然留在一个男人身边,始终不肯回來,她爱李斯文,不管他是太子,他是哥哥,她就是爱他,她甚至脸虚伪的敷衍也不愿意给四皇子,她知道四皇子对她的爱意,凭着这一点少的可怜的爱意还是可以稍稍骄纵一下。 “既然如此,你何必嫁呢?”四皇子眼中精光一闪,顿住脚步做了下來,带着闲情逸致的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你该知道就算是耐心再好的男人,也有不耐烦的时候,何况还是我这样不缺女人的男人!” 桑梓的脸色变了变:“你父亲死气摆列的求我娶了你,他存的什么心思,你是一清二楚的!”他有些愉悦的喝干了杯中酒,他原本是可以再等几天,原來可以在纵容她几天,但是此刻看着她绝美的容貌,他的耐心用尽了。 若是她以为凭着手中他对他的几分喜欢,几分爱意,就可以对他欲与欲求,那也未免太看重自己了,他可不是那个痴情种子李斯文,说到死,不是是一场权利制衡的有死,他要的是桑震天和朝廷百官的支持,他要的是李斯文的退出,桑震天要的是他的庇佑,要保他的荣华富贵和九族的上千条性命,这是权势的游戏,男人的游戏,一个女人,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支点,不过刚好,她有几分美貌,他也有那么几分情愿罢了。 四皇子不再瞧着桑梓,只是低头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烛火跳跃着,晃着眼睛,喝了酒的四皇子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但仔细看,又不像是在笑,闪烁不定,不知是否发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桑梓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四皇子,他很英俊,手指修长,长满了老茧,偏偏还很耐看,在她的印象里,四皇子一直是谦卑的,有礼的,现在的四皇子是嗜血的,是危险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面。 桑梓心中想着,咬住嘴唇,死死盯着他,蔷薇色的嘴唇,已经有了淡淡血丝。 “无妨,本皇子最不愿意的便是强人所难!”四皇子终于拂袖起身:“不愿便罢了,明日本皇子即刻禀报皇上,说本皇子身患隐疾,不能行房,这样还能证明你的清白之身,即日送你返家,你我的婚约就此取消!”话音未落,好大的身影已经行至门口,正要推门而出。 “王爷......”四皇子的腰上缠过一只手,柔弱无骨,蛇一般的冰凉丝滑, ------------ 第八十一回 都在局中 腰上飞快缠过一双手來,柔弱无骨,蛇一般的细腻冰滑,一股淡淡的梅花香萦绕在鼻尖,一转身,桑梓绝美的脸贴近四皇子的胸膛。 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我只是......只是不惯离家......而且这种事,女孩子家总是会怕羞的!” 桑梓微微发颤的声音惹人怜爱,四皇子哈哈大笑,转身拦腰抱起桑梓:“这不是本皇子强迫你的,放心,我会对你好,也不会亏待不桑家的人,而你,慢慢的也会习惯!” 那笑声消失在一吻之后,帷帐垂落,缓缓的,红烛泪尽,缓缓的。 又是一个月圆的夜,红绡独坐在草垛上,望着手中的那支竹笛,这只笛子是李斯文遗落下的,那夜她是让他走了,很遗憾,沒有听完一首完整的曲子,是以拿着的这只笛子好像也有残缺之感。 红绡对那首曲子记忆尤其深刻,十年前,她已经听过。虽然也是听见了半首,但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曲调,也忘不了那场隆冬的大雪。 那一年,红绡九岁,抑或是八岁,关于这个年纪,她总是记不清,是真的记不得了,还是不愿意在想起,那一场发生在白雪皑皑的雪地上的杀戮。 或许是越看上去白净无瑕的事物,内里越是肮脏吧!就像是那些所谓的江湖正派,正义人士,他们的人皮面具下,越是连野兽都不如。 红绡讨厌雪,非常非常讨厌。 她的父亲,一个略通武艺的寒门子弟,老实忠厚,脸上无论对谁都挂着一幅无害的笑容,生平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娶了如花似玉的母亲,她的父亲不是交游广阔之人,却非常羡慕那些身处名门的侠客,常常酒肉相待,引为知己。 可是?他不知道酒有多醉人,人心有多深。 一次酣畅淋漓的酒醉后,铺天盖地的一场大雪幽幽落下,父亲的尸体倒在雪地上,被他引为知己的那个人的手中剑穿心而过。 鲜红的血浸透了母亲的白裙子,她在漫天飞雪中静静的躺着,残破的衣衫遮盖不了坦露的身体,,她的眼神那样空茫,像个无知的婴孩,又像是灵魂已经出了窍,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殷宏 的血液顺着大腿溜下來,來不及流到雪地上,就已经干涸。 红绡记得,自己就躲在一只空的水缸里,寒冷刺骨的水缸岩壁,却不及母亲手中折断的剑锋,她想走出來,可是她一点都动不了,母亲在她身上点了穴道,将她放在水缸里,但是母亲忘了,这个水缸是有裂缝的,为何,为何要让她看见这样的一幕。 那禽兽不如的知己从母亲**裸的身上爬起來,捡起染血的剑准备走了,却又一回身,抽出父亲身上的长剑,反手一送,母亲的手,就在这时,死死的握在了冰冷的剑锋上。 红绡想象不到,一个濒临死亡的人会有这样大的力气,长剑应声折断,母亲不肯要那肮脏的手终结自己的生命,她握住手中折断的刀刃,狠狠一送,那刀刃,冰冷的刀刃刺进自己的胸膛。 鲜血飞溅,白白的雪地上,好像梅花点点,红绡忘了哭,忘了喊爹娘,她只是透着裂缝看着一切在眼前发生,她记住了那个禽兽的脸,她发誓要那个人死的比她的爹娘惨上千倍百倍。 后來,这一个大雪之夜,她偷偷溜进过敌人的家里,带着母亲自尽用的那截断剑,可惜她武艺不精,又被仇人发现,只能慌不择路的逃走,最后,她几乎冻死在雪地里,有一个人将他抱了起來,这个人就是四皇子李旭日。 留在宫外的四皇子实际上已经是幽离宫的主人,他对于年纪尚幼的红绡來说,如兄如父,他带着她远离中原,再不用颠沛流离,再不用与才狼威武,教他武功,帮助她报了杀父杀母的仇,她生生的给那人扒了皮,掏出他的心喂了狗,把他的女儿扔给了十几个如饥似渴的大汉,她发过誓,定会让他惨上千倍百倍,她做到了,尽管她并不开心。 四皇子站在她的身旁目睹着她疯狂的抱负,只是笑笑,从今之后跟着我吧!从此之后她成为四皇子的左右手,立誓为四皇子献尽最后一滴血。 死,怕什么?从她报仇之后,所求不过一死。 红绡强烈的感觉到,离死的那一天不远了,或许就在今夜,今夜的月光与那一年的月光太像了,但是为何,总是不让她听完一首完整的曲子。 剑在李斯文的手上泛着寒光,四皇子带着他的新婚妻子回到自己的府邸,李斯文正是这个时刻闯入了四皇子府,单枪匹马,他只能单枪匹马,皇帝被控制了,百官被控制了,如今只有四皇子一死,才能走出困局,这一点桑震天沒有骗他。 桑梓手中的茶碗应声而落:“太子......”李斯文为了击退赶來的追兵,來不及与桑梓说上一句话,从窗口跃入的那一刻,他看见桑梓神情惶恐的站在哪里,身后的脚步声纷至沓來,四皇子府上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刺客......有刺客!” 喊杀声朝着他的方向而來,整个王府的护卫队犹如飞蛾扑火,源源不绝,李斯文一一击退,逼近桑梓身边,第一句话便是:“叫我太子哥哥,或者是我的名字,不要你叫我太子!” 桑梓含着泪点头:“我就知道你会來的!” “跟我走!”李斯文抓了桑梓的手腕:“江山我不要,父亲我不要,百姓我不管,桑梓,我只要你,跟我走......” “她已经是王爷的人了......”身后便有冷冷的声音传來,是红绡:“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李斯文回身看着她,她红色的衣服在凌冽的风中,纷飞翻飞着,随着话音到來的是她的半月钩。 李斯文将桑梓护在身后,身前护卫层层压了上來,不止这些人,他看见火光如同流动的星辰,还在朝这个方向涌來,李斯文只能朝王府外的方向且战且退,此番情形,即使手臂沒有受伤,他也沒有把握能够在数千名护卫的围攻下带着不会武功的桑梓全身而退。 然而,远方处似乎又有喊杀声,流动的火把似乎不再流动,而是在那个喊杀声处停了下來,红绡突然收手,振臂急退向后数十丈之外,看向起火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调虎离山,來的正好!” 红绡怒喝一声,周身的杀气更浓,一个飞扑,半月钩旋转了激出强大的气流,向李斯文飞去,李斯文剑势一转,蓝色的剑光迎面而去,轰然一声巨响,气流冲击中,两人各自后退几步,再看时,红绡早已借着剑势转身振臂,朝身后疾飞而去。 留下的李斯文不知发生了何事,不止是红绡退去,连涌上來的数千护卫都退了下去,李斯文收住剑,看向众人离去的方向,那个方向的喊杀声更大:“发生了何事!”他问道。 桑梓从他的身后走出來:“应该是父亲,我就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或许你我都被他利用了吧!” 李斯文抬步想要跟着过去,刚一起步,手被桑梓抓住:“太子哥哥,不要去,你不是说什么都不要,只要我,我们不要去好不好!” 李斯文顿住脚步,他确实太想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何事,究竟父皇知不知道,父皇的安慰如何,若真是桑震天的圈套,那么桑震天一定对他撒了谎,看來他对李家的江山志在必得。 “好!”李斯文转身对桑梓笑着道:“我们离开这里,再也不分开!” 他拉着桑梓的手走出门外,眼睛故意不看喊杀声发出的方向,他带着桑梓走出几步,桑梓突然顿住脚步:“我想明白了,太子哥哥,你还是去看看,也许你父皇在那里,再说天下不定,我们走到哪里都不会安心,何况我也担心父亲,太子哥哥,有你那句话,桑梓死而无憾!” 四皇子被迫至正堂,空旷的正堂中,有一个老者缓缓行來,羸弱孤寂的身形,却有着精光四射的眼神。 “桑大人......”一声低呼从四皇子的口中缓缓溢出:“你到底还是反悔了!” “不是反悔,是一早的决心!”四皇子的身影,笼罩在殿外射入的一片月光之中。 “王爷!”红绡已经赶至大堂,持剑看着四皇子,四皇子转过头,对着她微微一笑。 “红姑娘!”桑震天面上难掩得意之色:“今日大局,老夫最应该感谢的人是你,若不是你疏忽大意,太子也不会得以脱身,省了我为了救人而提前与你动手,太子的脾气我是知道的,那夜,老夫故意阻止他來此,激得他执意更胜,他这一來,必定会牵制你们一部人的兵力,呵呵,很好,否则哪里由的我的兵力悉数进入四皇子府,听闻四皇子府武艺高强者众,都可以叫出來,我们较量较量,但从方才的动手來看,不过尔尔!” “王爷!”红绡眼中微光一闪,却不看他,再低唤一声,持剑护在四皇子身前,她绝对不允许有人诋毁四皇子, ------------ 第八十二回 挣脱困局 但见四皇子神色未变,轻轻一扬手,宝塌的一侧,两名护卫押着桑梓走上前來,四皇子将手放在桑梓柔美的下巴上,那里还留着一颗眼泪,他审视这眼前的绝美佳人,语气充满怜悯:“一早的决心吗?见他來救你都不跟他走!”他四皇子轻轻摇着头,叹息道:“连你也是局中一子,那还真是辜负了本王待你的一片真心,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绝情的人!” 桑梓脸上的一片萧寂,只有眼中掩饰不了的凄然,四皇子端详她很久,猛然转过头來,厉声道:“桑震天,你就不怕本王杀了她!” 原本,桑梓就沒打算跟李斯文走,她爱他,但她不会忤逆她的父亲,有了半分的温存便够了,她能够带着这样的爱死去最好。 “哈哈哈!”桑震天扬声大笑:“难道王爷不知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好一个英雄难过美人关,如此说來,你当真不会顾忌!”四皇子眯着眼睛问道。 “顾忌太多,难成大事,何况我养她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天!”桑震天一字一句道。 “即使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还真是舍得,这样的美人本王都舍不得!”四皇子叹息道。 “对,沒错!”即使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桑震天道。 “桑震天,你好大的胆子!”此时,李斯文突破重围赶來这大堂上,他在遂不及防中被桑梓点中了穴道,刚一冲破穴道便赶來这里,冲破穴道耗损了内力,一袭黑衣上明显能看出血迹斑斑,神色里却比刚刚对阵万军时更加惊慌,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看见李斯文的到來,桑梓死寂的眼神稍稍有了些神采,更多的是对他安危的担忧。 “太子殿下还请退到一边,今日一战是为了皇室的正统,为了皇室正名,堂堂一个皇子竟然勾结外藩,老夫要为皇上除害!”桑震天眼中闪动着嗜杀的血光,丝毫不像一个垂暮的老者。 “桑震天......” “哈哈哈......”堂上四皇子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桑震天,你到处扬言我入了魔教,可有证据,你当真本王不知道,当年,也是被你陷害,本王才被逐出师门,你当本王真的稀罕这个皇子之位吗?本王从小在宫外长大,早就适应了宫外的生活,若不是你苦苦相逼,挑拨离间我的皇兄皇弟,本王也不至有今日的举动,你假借我铲除魔教的名义想要杀了我,再除掉太子,你想做收渔翁之利,十年了你的性格一点沒变,只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王爷恐怕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你手下中的所谓的高手,此刻正在大堂之外,也不过与我的人打成了平手......只要你死了,还怕杀不尽那些败类走狗!”桑震天道。 “很好,但是你是否想的到,本王真正的高手正在血洗你的大宅,之后他们还会去控制整个皇宫,将你安置在皇宫的人通通除掉!” “你......”桑震天的脸色微变,嘴唇变得青白,执杖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但仅仅一瞬间,他强迫自己镇定下來,眼神中再一次透露出某种欣慰的神采:“老夫的确是小看了你,不过那些家眷老夫早就嫌他们累赘,你帮老夫杀了也好,不过这不能改变结局,你别忘了,你血洗我府中的同时,也证明了你手下的高手都不在这里,根本无法回身救你,四皇子,老夫虽然是老了,或许你有十成功力的时候,老夫杀不了你,但是现在你不妨试一试,看看到底还能凝聚几成功力!” 饶是再有定力,听到桑震天这样一说,四皇子的不可能再镇定自若,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哈哈哈,王爷,你不会料想的到,芙蓉帐暖,春风一度,桑梓体内的合欢散正在消解你的内力,至少在事后十二个时辰之内,你不能恢复内力!” “果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四皇子一声冷笑:“但是桑震天,杀你焉用本王亲自出手!”话音未落,他朝身侧探手一挥,桑梓就像一只翩然舞动的蝴蝶,凌空飞起,重重摔在地上。 “桑梓!”一声凄然长啸,李斯文飞身扑过去,却來不及接住那急急下坠的身体,桑梓的身体已经如秋叶般落地,被紧紧的搂在怀里,已是四肢冰冷,微微抽搐,已然是早就沒有出气了。 李斯文在大堂上一直紧盯着桑梓,防止有人恶意伤害她,试图找出破绽救出她带着她离开,此刻的皇位之争显然不是他这个正式册封的太子能够参与的,他既沒有江湖势力的支持,也沒有朝中大臣的追捧,桑震天一直牢牢掌握着朝中的大权,有这样一天的发生,李斯文一点也不觉突然,只是,为何, 为何要连累他的桑梓。 “桑梓......”怀中的女子气息越來越弱,仿佛用尽全力才睁开眼睛,眼角已有泪水滑落。 “太子哥哥,能死在你的怀中,桑梓无憾了......” “爹爹说你一定会來救我的......你果然來了......” “桑梓!”李斯文呼声悲切,他抱着她,慌乱的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但是却发现,冷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她的脸上已然露出一抹凄惨的微笑,暗红色的血,从嘴唇边角缓缓留下來,腥浓恶臭。 “对不起......我服从爹爹服从了十七年,从沒有想过会忤逆他,对不起......”李斯文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这个味道,从桑梓嘴中流出的味道是断魂香的味道,这个毒就藏在牙齿中的剧毒,这种毒一个常年养在深闺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有,唯一的能接近她让她藏着这种毒的只有桑震天一个人。 或者他是想用这种方法,利用桑梓与四皇子春宵的一刻,夺取了四皇子的性命,但是这样,两个人都会沒命,为人父者,竟有如此很绝的心肠,原來在桑梓披上嫁衣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沒有了回头路,注定会死在这场争斗中。 桑梓是最无辜的殉葬者。 而就在这一瞬间,桑震天纵身一跃,铁杖夹着呼呼的风声,直袭四皇子胸前,但听顶的一声,是红绡飞身护主,用半月钩挡住了桑震天的偷袭。 红绡手执半月钩在胸前,与桑震天成对阵之势。 这时,四皇子一声大喝:“列阵!” 一阵烟雾腾起,雾散尽,正堂四周已经多了十二名黑衣死士:“桑震天,早就听说你武功了得,你手中的铁杖就是你的兵器,來试试吧!今日,你很幸运,能够在临死前得见本王发明的最精妙的阵法!” 那样圆那样明的明月,似乎十年來都不曾有过,血流下來的瞬间,熟悉的凉意席卷着红绡的心口。 真凉,就如同十年前的那场大雪一样,漫天飞舞的雪花,落在地上,就像此刻扑在琉璃瓦上的白月光,月光下,钩刃上染满了仇人的血,在空旷的正堂堰顶,她终于将那半柄断剑重铸的半月钩送入了桑震天的的胸膛。 那张脸,永世不能忘记的脸,在濒死的一刻,血满不甘。 “还记得吗?十年前,被你拿走的剑谱!”红绡道。 “是你,你还沒有死!”桑震天的脸色,瞬间转为灰白,也是因为最深的恐惧。 “沒有死......竟然沒有死......” 是的,她沒有死,如此弱小的生命,在人心叵测和阴险的暴力前,本不应该具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但冥冥之中,命运的女神眷顾他,让她因为那太过沉重的伤害,太过沉重的仇恨,绝强的生存下來,并且茁壮成长,直至迸发出比常人更加强大的反击力和摧毁力。 桑震天倒下的那一瞬间,前尘往事纷至沓來,漫过红绡的记忆。 怎么会忘,那张梦魇般的狰狞的面孔,不会忘记十年前的那一夜,父亲冰冷的尸体旁边是母亲痛楚凄凉的呼救,而那个人,桑震天面带笑意的看着母亲被那个禽兽蹂躏,直至气息奄奄,最后桑震天带着那个禽兽离去,手中拿着的是父亲的传家剑谱。 红绡不会忘记,桑震天是父亲最要好的朋友,不会忘记那张面孔是怎样的混迹在人群中,假惺惺的表达对亡者的哀悼,不会忘记,桑震天是杀死父亲的主谋。 可是桑震天位高权重,她就算再怎么苦修武艺也沒有报仇的机会,直至十年后,这一场皇位的争斗。 报仇迟到了十年,连四皇子都不知道桑震天才是她真正的仇人,她终于完成了致命一击的最佳机会,这个世界上,谁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谁,什么誓言,什么婚嫁,什么无奈保全,什么放松戒备,不会都是兵刃之下的另一场互博,唯一不同的结果是她赢了,她才是这样由此的赢家。 她从來不相信桑震天将桑梓嫁给四皇子是为了保全桑家满门,因此她将计就计放走了李斯文,为了这场戏能够更加逼真,消除了桑震天的戒备,引他前來四皇子府,并且打开大门,让他放心的进來,或者说,她正是利用了四皇子,利用他布下了天罗地网,将桑震天困死在网中央, ------------ 第八十三回 情深缘浅 “红绡,不是利用,即使单单只是为了你,我也甘愿!”正堂外,渐渐止息的喊杀声中,那早已洞悉一切的男子,静静的站在她身后,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眼底,印着一抹红色如烈焰般的倔强的身影。 但是在最后,她依然令四皇子失望了。 斩草不能除根,对那黑衣男子,她选择网开一面。 数千名护卫的包围中,她飞身跃入战局,与李斯文颤抖不止,她知道四皇子为等上皇位是不会放过他的,但是红绡不能,在与李斯文颤抖的过程中,却引得他越去越远,还不着痕迹的为他挡开冲上來的护卫。 十年前的夜,李斯文也是这样引着她躲开侍卫的追杀,在清冷的月光下,他将她掩藏在身后的花丛中,然后气定神闲的吹着笛子。 正是饮酒那天所吹奏的曲子,她伏在腥潮的泥土地上,透过密花丛影,看见月光下那英俊的侧脸,她至今都这样觉得,那是她一生中见过最英俊的侧脸。 月光渐渐隐去,雪花开始飘落,落在他的肩头,落在他抚笛的手上,他沒有吹完那首曲子,只听有人道:“参见太子,属下带人追赶一名刺客,不知殿下有沒有看见!” “去那边了!”李斯文给侍卫头子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 侍卫称谢离去,李斯文又轻轻呼唤她:“小妹妹,小妹妹,他们走远了,你也快点走吧!不管怎么样,这个地方不是不该來的,快些走吧!” 然后,她听见一个渐行渐远的足音,一个清脆的女音响起:“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你在哪!” 他是太子,这个称谓,红绡是记住了,从此也刻在心底,每一思及便觉得心口发烫,令她发烫的是她温柔的话语,他道:“桑梓妹妹,我在这里,我带你回家!” 为何不曾有人这样善待过我,这个温暖的男子从此便在他心里住下了。 而此刻,他还在呼唤:“桑梓妹妹,我带你回家......”他的黑衣已经被鲜血然透,桑梓冰冷的尸身,却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红绡的半月钩从他的耳际划过,心下却是一片凄惶黯然,忽而露出一道空门,匆匆在他耳边低语:“刺我!” 红绡想要李斯文将她掠为人质,这样才能护他离开,她知道自己在四皇子心中的分量,然而一切都來不及了,像是数天前的夜,漫天飞矢,急急落下,像落雨一般,她的红缎只能护住自己,却护罩不住身上背着桑梓的他,那一瞬,一道白光直取他的后心。 这一瞬,她开始后悔,为何要安排这场复仇,第一个仇人被她杀了,她开心吗?她记得她十余天未尽米水,差点死去,那是杀人后的恶心,若是沒有这场复仇,是不是就不用死这么多人,李斯文不用死,桑梓不用死,谁都能幸福的活着,或许她能嫁给四皇子,为他生一个孩子。 可如今,一切都晚了,瞬间,红绡的身影迎着白光跃起,自他身后,如蝴蝶般坠落:“别追了,王爷,他死他活都影响不了你的霸业!”这是她留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一次,她用命还他。 红绡什么都沒有留下,一生一曲,只不过,是半首的残曲,夜里的天空如此寂静,星光满天,她曾在天空下回想那首曲子,然而努力回忆,却发现,只能记得一半,如今,且倾尽一生,不再续的完。 “红绡!”四皇子收剑不及,剑已经刺入她的身体:“你这又是何苦呢?”他拼命的捂住红绡身体中汩汩的流血:“红绡,坚持住,我这就给你疗伤!”但任凭他怎样输入真气,红绡的眼睛都沒有再睁开,他知道红绡的眼睛不可能在睁开了。 冰冷的泪滑过红绡的脸庞,她怎会知晓,为她流泪的这个男人真的以十分待她,她却从來不愿意知道。 四皇子紧紧抱住红绡的尸体,数千名护卫围着他们:“王爷,到底还追不追!” “追!”四皇子的眼泪收住,语气瞬间变得沒有温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斯文得到喘息,一个提气带着桑梓的尸身很快出了四皇子府,他知道自己的脚步在踉跄,由于失血受伤的关系,受伤的桑梓越來越沉,越來越重,最后再也支持不住,倒地,即便是倒地他也不愿意桑梓的身体碰到冰冷的地面,他用膝盖撑着地,依然紧紧的将桑梓抱在怀中。 “桑梓,我们可以死在一起,你不用再害怕......无论到哪里我都陪着你......”李斯文放弃挣扎,他用尽力气缓缓的站起,手上抱着桑梓,面对着追赶的千军万马,大喊:“來吧!” “不愧是牡丹的太子,到底还是有几分骨气!”四皇子站在数千名护卫之前。 “你到底有沒有加入幽离宫,到底是不是魔教的人!”李斯文问道。 “果然跟着那个老不死的久了,开口闭口都是国家大事,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四皇子冷笑道。 “若不是,我会死的安心一点!”李斯文语气淡淡的:“若是你真是魔教的人,我也挽救不了什么?只希望你不要将牡丹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毕竟你也是牡丹的子民,父皇的孩子!” “不要跟我提那个老不死的!”听到李斯文提到父皇二字,四皇子愤怒了:“就是那个你口口声声称为父皇的人,你知道他对我,对我的母亲做了什么事吗?” “母亲是曾是他最宠爱的妃子,口口声声说会立我为太子,可是他做了什么?他听信了那些该死的道士的话,将母亲活活扔入了火炉中,只为了母亲的血能够帮助他练成长生不老的丹药,这些事情你知道吗?你听过那样的惨叫吗?我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他为了掩盖杀妻的事实,对外说母亲因病去世,然后把我送到宫外!” “那个时候我便发誓,此生一定要为母亲报仇,我要亲手杀了那个人,我要当上皇帝,我要亲手杀了那些臭道士!” “于是,你便与桑震天暗中勾结,获得了朝中百官的支持,再暗中利用他获得父皇的新人,你一步一步的计划,死了那么多的人,就为了夺得皇位!”李斯文不禁感到一种虚脱,一种无奈,他终于明白了老皇帝选择他作为太子,只是因为他是无害的,他是沒有杀伤力的,他是最无心争夺皇位的。 “天下都是我的,只要当了皇帝,我便能拥有我想要的一切,这世上会有人不喜欢权力,不想拥有生杀大权吗?我要谁死谁便不能活,我要谁生,他就得活着!”四皇子哈哈大笑:“我苦心经营十年,终于到了这一天了!” “你知不知道,你辜负你母亲的心意!”李斯文一字一句,眼神中充满了怜悯哀痛之情。 “你还胡说,不许你提我的母亲!”四皇子打断他。 “你的母亲很美,她做的桂花糕跟好吃,小时候我便认为她是牡丹最美的女子,美的不止是她的面容,还有她的善良,你根本不配当她的孩子!”李斯文调整气息,缓缓的说道。 四皇子听不下去了,母亲临死前的惨叫是他一声不愿回想的记忆,他用力的抹去那段记忆,心中所留的都是母亲的美好,那段往事对他來说实在太痛苦:“住嘴!”四皇子冲到李斯文的面前,用剑抵着他的脖颈:“你再说,信不信我一剑杀了你!” “我本就是活不长的人!”李斯文冷笑道:“你若真的不想听可以现在就动手,可是你不会,因为你也想知道,你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从心底里就不相信,父皇会用你的母亲來炼丹!” 一丝丝细细的血流顺着李斯文的脖颈留下,四皇子的手在颤抖,是的,他在挣扎,母亲,那比母亲还要美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渐渐的,李斯文感觉到他的手劲松了,于是继续道:“牡丹国历來沒有皇子在宫外长大的例子,你是个例外,你知道为何!” “那是你的母亲用死换來的,父皇有二十个皇子,有立贤不立长的祖制,二十个皇子啊!纷争自然少不了,你知道有多少皇子夭折的,有多少皇子在争夺皇位的道路上失败,被杀的,这些年你在宫外生活根本不知道皇宫里发生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而你的母亲,宁愿一死,换得你的安宁,当年,确实是有道士进言,你母亲的至阴之血是上好的药引子,但是父皇并不愿意,他是真心喜爱你的母亲,但是,你的母亲听说之后自愿献身,只有一个条件,便是送你到宫外生活,这样你才能远离皇位之争,你的母亲用自己的鲜血给你换來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是你呢?你都做了什么?你完全扭曲了你母亲的心意,意图杀兄弑父,勾结外藩,加入魔教,你根本不配做她的儿子!”李斯文悲痛不已,一个国家被魔教所引领,百姓如何生活, ------------ 第八十四回 化劫 “记恨最大的坏处,是拿痛点來继续折磨自己,把人格弄得越來越扭曲,多数人不敢在明处复仇,于是都采暗地里攻击,不知不觉间,把自己变成一个活生生的小丑!”血已经不再流,干涸成一道血印,李斯文的手依然紧紧的抱着桑梓的尸身,尽管那具尸身早已经变得青紫还散发着恶臭。 四皇子用剑抵着地,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原本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骤然间听闻一件事才发现自己坚持的都是错的,错的那样的离谱和可笑:“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他在那呐呐自语,企图给自己找一个出口和理由。 他正处在崩溃的边缘,母亲,那如花般美丽温柔的母亲,她竟是为了我才跳入那炼丹炉里的,她有沒有问过我愿不愿意,需不需要,你们这些愚蠢的人,愚蠢的人......四皇子的脸色渐渐的由灰败变得有血色:“既然沒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我又为何成全你们,李斯文,我告诉你,这天下我要定了,谁也阻止不了我,就算母亲在世也不行!” “我从未奢望你会收手,只愿你看在你母亲的一番心思上,善待牡丹的子民!”李斯文神色怆然,他虽无心皇位,但却有着忧国忧民的心,能在太子之位上这么久,除了天时地利人和之外,他确实是一个好的继位者。 “事到如今,我已经沒有别的选择,斩草不能不除根,你受死吧!”四皇子神态慢慢平静,眼前的这个人若不是太子而是他江湖中结识的朋友,他们一定会是很有默契的,他佩服眼前的这个人,果敢,英明,而且痴情。 以皇帝的标准來看,牡丹国的现任皇帝逃不过昏庸,荒唐,两个词语的评判,可是作为人來讲他并沒有做错什么?同时他也是一个痴情的皇帝,自从四皇的生母死后,再也沒有宠爱过哪一个妃子,他也不残忍,从沒有滥杀无辜,牢房里等待处决的犯人便是个例子,他就修道这个志向,受到了无数次朝臣的批判,依然我行我素,意志坚定。 若是人民认为老皇帝只会这些,那么他会亲自打你一个耳刮子,此刻四皇子便是这样的感觉,当他瞧见浩浩荡荡的士兵朝这边涌來的时候,当他瞧见万军从中,头戴盔甲的老皇帝时,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他输了。 残阳如血,大风卷起了黄色的帅旗,老皇帝坐在马上,俯身看着一脸倔强的四皇子:“沒想到,真沒想到啊!朕做了二十几年的皇帝,第一次带兵,攻打的竟是自己的儿子!” 这个人毕竟是他的父亲,是他十几年未亲近过的父亲。虽然他在江湖上闯荡,有着响亮的名号,但是此刻,面对着这个垂垂老者,他无法正视,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那声音犹如惊雷一般,响彻在每个人的心头,随着这一声响,四皇子的数千名护卫都放下了刀剑,伏地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可知你输在哪里!”大牢里,这里是专门为犯了重大过错的皇亲国戚准备的牢房,除了自由,能够在这里得到想要的一切,不过,人进了这里,出去的只能是尸体。 “我不够了解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沒想到都落到了你的眼里!”在朝臣百官看來,他们的皇帝每日只知道修道炼丹,企图能够长生不老的统治这个国家,但从他日益衰老的面容上能够知道,这个老人离飞天的日子不远了,他们不再寄望这个老人能够为国家作出贡献,他们的全部希望都在这个仁心宽厚的太子身上,因此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才沒有倒下。 但是,朝臣百官不知道的是,每日每时每刻都有一双眼神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每日吃了什么老皇帝都知道。 他们便是只听从老皇帝一个人命令的暗卫,是他用來监视群臣的武器,一个皇帝若是真的不管天下事,不管朝臣事,那么他连十天的皇帝都做不成,这一点李斯文知道,其他人却不知道。 他每天除了炼丹修道,还有便是在云烟袅袅的炼丹炉旁认真的倾听着暗卫从四面八方打探來的消息,这也是为什么会有朝廷的命官突然获罪,有的还突然消失了,神不知鬼不觉,这都是皇帝的命令,而知道这一切的,只有夏言和李斯文。 “实际上,从你出宫之日,朕便派人一直护着你,当年你母亲求过我,要教会你生存的能力,是以你几次遇险,朕都尚未动手搭救,沒曾想,朕的无心之举,会酿成大祸!” “兵戎相见之后,父皇还要和儿臣叙叙父子之情不成!”四皇子哈哈大笑:“我自幼长在宫外,对我來说,幽离宫的一条狗都比父皇來的亲近!” “朕想除掉的人是桑震天,万万沒想到他会拉上你,也万万沒想到你真的会对朕下毒手!”老皇帝脸上有着不可说的悲痛之色。 “当朕发现你也参与其中的时候,那种心情你是不会知道的,可是朕也万万不能将牡丹国交予一个掌管幽离宫的皇子,朕可以忍受你对朕不敬,可以忍受你是幽离宫的主人,却不能将牡丹国交给你!”老皇帝道。 “原來你早就知道!”四皇子道:“你看着我一步一步的走进你的圈套,然后在一旁窃喜,终于可以除掉一个对你毫无忠心的皇子!” “朕说过,你罪错的便是与桑震天同流合污,若是沒有他,朕很愿意一个有能力的皇子來继承大统!” “你们几个皇子在朕的背后使得力还少吗?朕哪一个都沒有怪罪,唯独你犯了朕的大忌!” “你和桑震天的一举一动都在朕的掌握之中,之所以按兵不动是为让你们先自相残杀一番,朕渔翁得利,沒那么多功夫收拾你们,只是朕万万想不到,你竟然着急的连朕也想害死,要知道凭借你的实力,即便朕死了,你也是有能力争上一争这皇位!” “我等不及,你一天不死,我一天都不能够安心!”四皇子疯狂的咆哮道:“你本來就不配当一个皇帝!” “天命所在,孩子!”老皇帝突然笑了:“谁能跟天命争个长短呢?你的母亲被朕害死,朕又要害死自己的儿子,哈哈哈......”他笑着走出牢房,紧接着,一个老太监领着一群小太监鱼贯而进,小太监手上稳稳的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是剧毒的毒药。 “王爷,奉皇上的命令,您在江湖上势力太大,恐有人劫狱,因此命您即刻饮下这安乐水,能让王爷无痛无知觉的去极乐世界!”老太监尖着嗓子垂目解释。 “老不死的果然还是忌惮我的!”四皇子不屑的哼了一声:“他以为我死了便能稳坐宝座了,真是做梦,我死后,这皇宫必然大乱!” 老太监唯恐四皇子再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连累了他,赶紧挥挥手,一小太监领命上前,强行将安乐水给四皇子灌了进去,不消一会,叱咤江湖涌动风云的四皇子李旭日就这样死了,无声无息的。 “他还是不肯回來!”老皇帝坐在龙椅上,苍老的面容带着灰败之色,整个人蜷在椅子上。 龙椅下面站着的是信任的首辅夏言,也是这个朝廷唯一能得皇帝与太子同时信任的大臣:“回皇上,太子说要陪着桑梓姑娘过完这个冬天,明年冬天会回宫!” “随他去吧!他痛失所爱也会因为朕沒有护得周全,朕这么多的儿子,只有他是真心待朕的了!”说完这句话,老皇帝了、好像突然老了十几岁,失去了一个儿子,方才觉得剩下的都是珍贵的,都不能再失去了。 “幽离宫那帮人呢?” “死的死,逃的逃,元气尽伤,是不会再掀起大的风浪了,因此事,四方的国主都传來书信,称赞皇上勇猛,所向披靡!” 老皇帝点点头,显得有些累了:“如此甚好,桑震天的家眷男的充军,女的入宫为奴,此事便了了,不需任何人再提起!” 他沒有问,不忍心问,那个他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人的孩子死掉了沒有,终其一生,他都对不起她。 只是,皇帝的一句话也掩不住悠悠之口,由四皇子掀起的夺嫡之争,终将被载入史册,成为历史上著名的一个事件,皇上年迈失子,太子痛失所爱,这场战争中沒有赢家。 李斯文将桑梓埋葬在一颗白梅树下,日日大醉,整日吹笛,吹的都是同一首曲子。 那一年,当尘世未醒,花未败,藤未枯,石未烂,我曾与你以桃花为盟,枯草为冠,为你一诺磐石。 此后年年梅花开时,李斯文都会在那株梅花树下大醉一场,一念花开,一念花落,这山长水远的人世,终究是要自己走下去。 “如此说來,你不会再爱上谁了是吗?”听完故事的唐多慈坐在客栈外的坐台上,远远的望着寂静的星空。 “可能是吧!”李斯文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响动,桑梓真的离他远去了, ------------ 第八十五回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谁说落雪是无声的,夜已深沉,唐多慈李斯文谁都沒有起身去客房,此刻雪下的正紧,密密实实的落在走廊上,发出细微的响声,极轻极静,如花开的声音,或许耳朵听不见,但就在心上。 还是这样的下雪的夜,桑梓在窗边站了许久,窗外的乱雪飞窜进來,沾满发髻衣襟,但她犹自未觉,直到侍女晓雪煌煌然的跑进來,到她的面前,诺诺的开口:“太子......就在园子里等着,等很久了,奴婢斗胆传话,小姐还是见上一见吧!” 桑梓猛然回头,悲喜难辨,晓雪跪了下來,惨白着脸:“小姐,奴婢是心疼小姐,这样一别,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凄厉的风一瞬间灌了进來,忽然之间才觉得冷,透心彻骨的冷,是啊!这样一别,恐怕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 一语成谶,真的从此之后再也沒见到。 羽皇意欲谋反,招兵买马八万之多,朝廷内不知勾结了多少官员,然而,李斯文这边,真正的孤家寡人,沒有证据,不能从朝廷借兵,即使再用兵如神,寡难敌众,实力如此悬殊的一战,战果已在人心,更加让人担心的是,这很可能是皇帝的一步棋,堂而皇之将他除去的一招明棋,心自肚明,却无法反抗。 风雪夹着梅香迎面袭來,凌然的冷香,将人团团围住,躲不开挥不去,如那些记忆里的缱绻,如那些忘不了的遗憾。 李斯文站在一株梅树下,一袭单薄的白色衣袍,茕茕孑立,本來这样的日子他都会在埋葬桑梓的那株梅树下陪着她,今年是桑梓死后他唯一的缺席。 李斯文的孤寂的身影像是要融入这漫天飞雪里,他微微仰着头,好像在看着头上的梅花,唐多慈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落满雪花的头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辨不明他的情绪。 每次看这个人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吗?唐多慈心里想着,然而她定定的看了他许久,看他静默从容的立在那里,心里突然有了决定。 她拉拢了一下风帽,裹紧身上的披风,踏着脚下的皑皑白雪,一步一步朝着客房的方向走去。 雪停了,月光很亮。 琉璃画舫飘在福州湖中,四角挂着大红丝绸制宫灯,在水面上明明晃晃的,船慢慢滑动,丝竹之声嘈嘈切切,如滚落银盘之珠玉,又有柔媚清婉的歌声传出,伴着乐声回旋于湖面之上,让寒冷的空气都染上了丝丝暖色。 舫内歌舞正欢,金丝舞衣衣白玉琴,暖粉玉脂,沉香熏醉,碧儿姑娘不胜酒力轻倚在羽皇怀中,美目微闭,若有似无的浅笑挂在唇边,纯白的狐裘暖袍更衬着那青丝如瀑,并不见她有何多的神情,已经令人觉得是万种风情,柔美妖娆,无处不动人。 正在轻歌曼舞的青梅,前些时候还是宝华楼里默默无闻的歌妓,一日在花园中唱歌正巧被路过的羽皇遇见,羽皇称赞歌声艳丽,荣宠几日,虽是几日,但在不缺美人的羽皇府中,也算是破了天荒。 眼见碧儿独占羽皇的恩宠,独占他身旁的位置,青梅心中颇为恼怒,歌声高亢而起,帝君不禁抚掌大笑,连声称好。 青梅娇媚的脸上难掩得意之色,顺势上前几步抛袖一舞,贴近羽皇近前,侧身取过岸上酒杯,殷殷地喂到羽皇唇边。 就在此刻,碧儿突然直起身子,青梅手中的酒杯正好被碰落,一杯酒尽数洒在了碧儿身上,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惶恐不安的望着碧儿,他们都知道羽皇对碧儿极好,若是她发怒,青梅的恩宠估计也到头了。 碧儿只是低着头看着衣襟上沾满酒水的狐裘袍子,再抬头淡淡的瞧了瞧青梅一眼,眼中无怪无怒的,只是一直放在嘴边的浅笑不见了。 “怎地这般大意!”羽皇不悦的微蹙起眉头,执起自己的衣袖擦起碧儿衣襟上的水渍,动作轻柔细致,像是怕碰坏时间最珍贵最脆弱的瓷器。 一直愣在那里的青梅这才惶恐起來,急忙跪下,刚想开口申辩求饶,便听羽皇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道:“拖出去扔到湖里吧!” 青梅大惊,连呼饶命,然而护卫早已经过來押住她,任她怎么呼喊挣扎,羽皇看都不看她一眼,护卫也只管将她往外拖。 就在快拖出去船舱外时,她猛然回头,珠钗早已甩落,发散乱地覆在脂粉糊了的面容上,原本浓丽的美目狰狞的瞪向碧儿,哭喊也变成放肆的歇斯底里的大笑:“你这个妖女,贱女人,不过是你哑巴,我死后,必诅咒你,你会比我死的更惨,你的下场会更惨......”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很快,几个冒泡之后,湖面又恢复平静,一丝涟漪都不留,然而那疯狂恶毒的笑声仿佛仍回响在耳边。 羽皇温言讨好:“见你近日总觉得烦闷,原想着让她们歌舞为你取乐,竟叫那不懂事的扰了雅兴,你不怪便好!” 丽娘在房中怔怔的坐了许久,紧握着手中的玉佩都已将纹路刻在掌心,团团簇簇的纹路,中间一个飞扬的文字,深深浅浅,都在心尖上。 旁边的乳娘在一旁试了试眼角,叹声道:“丽娘啊!太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何况你明知他心中无你,他心中只有那个桑梓姑娘,你这样是何苦!” “可是他这一去,已经两个月毫无音讯,叫我如何不担心,听说太子在城外遇袭,生死未卜,前几日我托爹爹帮我打听,原來朝廷上下都传说太子不顾皇上的旨意,赶往了福州去平乱,如今,平乱成功的消息传來,可太子殿下又沒了音信!”丽娘苦涩的挤出一笑:“若是桑梓在等他,他无论如何都会报个平安的!” “真是苦了你这个孩子,太子殿下在成婚前消无声息的走了,苦了你这个新娘了,放心吧!凭老爷与皇上的交情,太子妃的位置一定是你的!”乳娘道。 “乳娘知道,我要的是他心里的位置!”丽娘苦笑。 乳娘低低一叹:“时间不早了,宫里來的人还在等着呢?”说完呼唤门外的丫头进來,威力娘收拾妆容,便让她随宫里來的人出了大门。 夏丽娘是首辅夏言的掌上明珠,极其善歌,人也贤淑稳重,知书达礼,是汴京的达官显贵都想娶的姑娘。 道路上积着厚厚的积雪,日光微弱的照着,只余下几行纷杂的脚印,屋檐的冰凌融成冰水,簌簌的滴落下來,直落进人心,深不见底,眼看着宫中的花轿渐渐走远,乳娘眼中的忧虑之色愈发凝重。 李斯文一去三个月有余,生死未卜,此时又召入丽娘入宫,只怕并非圣旨上说的那样简单,皇上从未召见过大臣的女儿进宫,偏偏老爷什么都不说,这要人如何不担心。 暖炉中缓缓的吐着香烟,宣扬殿中暖如春日。 丽娘不成曲调地扶着琴,从进了这宫里,丽娘搜肠挂肚的将时兴的曲子唱了个遍,皇上总是神情淡淡的,无喜无怒的,也不知是不是听了进去,反正是半点无兴致的摸样,丽娘心中不免恼怒,干脆不管不顾的把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乡野小调也唱了出來,却也不见皇上恼怒,仍静坐在那里。 就在此刻,丽娘不唱了,只信手胡乱拨弄这价值连城的焦尾琴,皇上依旧那样淡淡的看着,仿佛一玉尊佛像,任谁也无法打断他的安然,谁也无法让他动容,大概是长年累月的修道使他差不多真的成了仙,丽娘恼怒的想道。 想到自己堂堂首辅的女儿竟然被招入宫中充当一个唱曲的伶人,而面前这个男人就如同戏耍自己一般,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更不说何时放自己出宫,强压制住心中的羞愤委屈,猛然的拂袖站起,手中的琴狠狠摔在金石地板上。 闷闷的一声响,弦断了。 “敢问皇上,到底要民女如何!”终于喊出这心中盘桓很久的话语,丽娘只觉心口一松,要死,要活,总得给个明白的,她也知道,皇上如此对待他,多半跟父亲沒有关系,或许父亲此刻都不知道自己在皇宫里,皇上宣她进宫,应该是关于李斯文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李斯文到底怎么了?她不忍了,她想只有这样,皇上才能给她一个答案。 “大胆,居然敢对皇上无礼!”皇上身旁的老太监怒目相对,直欲走向前來教训丽娘,却被皇上抬手止住。 只见皇上唇角勾起一抹笑,自龙椅上站起,朝丽娘缓步走來,那天子威严的姿态,只有他能做出來,威严中明明又带着慵懒,丽娘眼看着,有了一种错觉,感觉到皇上每走一步,自己离死亡便进了一步。 而这种感觉,却硬生生的戛然而止,停止在皇上僵直的眼神中,他的眼睛好像涌入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又好似一瞬间忘却了所有的一切,那是一种复杂又空洞的眼神,如此矛盾, ------------ 第八十六回 前尘往事 丽娘顺着皇上那怪异的眼神望去,温润的玉色,一个文字深深纹刻,原來竟是一只小心翼翼的放在袖中的玉佩掉落在地上,定是方才羞怒摔琴的时候掉了出來,丽娘万分心疼的奔过去,捡起玉佩细细擦拭,完全忘了礼节。 老皇帝站在原地看着,并无恼怒,丽娘在一旁浑然不觉,再抬头时,皇帝已经走到跟前,还是那不怒而威的神色,他那宽大的袖中,抽出一道黄色的卷轴,轻柔的放在丽娘的手中,然后缓步走出宣扬殿。 过了很久,丽娘才高喊出來:“皇上,万万不可,他是你亲生的儿子啊!是太子,是你的儿子啊!你怎能如此对我,你怎能.......”泪水决堤般涌出,只能紧紧抓住手中那块玉佩,脑中只剩下惊雷般的两个字:“封妃!” 并沒有等到正式封妃,丽娘已经做了激烈的反抗,用自己的死。 那日晨光大亮,皇帝在炼丹炉前看着袅袅的香烟,旁边一个道士尽心的摇着扇子,另一个道士正在抽着火箱。 这时,殿外突然一个声音传來:“陛下,老奴有急事禀报!” “进來吧!” 殿门突然被推开,北风呜咽着穿门而入,让人不由得打了冷颤,老奴急急走进來,惊慌的道:“陛下,音丽阁走水了!” 等感到音丽阁的时候,火焰已经是烈烈,宫人和侍卫提着水桶匆忙來去,水一桶一桶的浇过去,已然太迟,借着风火更大,灰黑的浓烟直直冲到天空,沉沉下來,如压低的乌云。 皇帝望着这重重火海,搁下一句话:“不用救火,让它烧个干净!” 老皇帝最早的记忆也是源自于一片火海,那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他还不是太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皇子中的一个,还是宫女生的儿子,不得宠是肯定的。 因为不得宠,所以被派去随着一个老将军出征,估计是被那个得宠的嫔妃吹得耳边风,反正皇子多的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最好能死在外边,这样抢着当皇帝的人也少了一个。 他住的帐篷着了火,火光冲天中,他听见外面有一个人在说,不用管了,让火烧吧!里面沒有人。 后來,他昏倒了,救他人正是夏言,只是,夏言并沒有因为救下了皇子而受到任何奖赏。 里面的人是他的女儿,他却不想救。 记得有一日,他的王府中來了客人,是夏言带着他的女儿丽娘登门造访,说來也怪,朝中有权有势的皇子有很多,得到皇帝亲睐的也有几个,而现在的皇上是极少的几个不得宠的,偏偏这个夏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跟他走的很亲近。 那个时候的丽娘便是个秀美的女孩子,然而最动人的是她的歌声,她站在荷花满地的池塘边,歌声婉转清亮如同黄鹂一般,果真是声如其名,所有人都惊叹不已,溢美之声不绝。 唯独年幼的桑梓低下头走开,谁也不知道她有多羡慕那个与他同龄的小女孩,能有那样美妙的声音,李斯文紧跟着她走出來,笑闹着揉乱她的头发:“傻妹妹,不用羡慕任何人,沒有人比你好!” 因为他这句沒有人比你好,阴霾和哀愁一下子就散去了,沒有美妙的声音不要紧,她有李斯文的疼爱,总是快乐无比的。 那时,还天真的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快乐的到老,然而世事总是难以预料,那天还來了一个老和尚,看见李斯文与桑梓两个人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悲悯的面上有一丝惊喜亦有一丝悲哀。 老和尚只留下了两句话,又扬长而去,然而李斯文和桑梓的命运,却从此改变。 说是两句,其实仅仅八个字,真命天龙,红颜薄命,两个孩子不知道老和尚的预言,而这两句话却听在了他的父亲和夏言的耳中,他们都知道二龙不能同在,必死其中一个。 桑梓死后,当年在池塘边清歌飞扬的黄鹂鸟,成了太子的准嫁娘,而今,又化身为火中凤凰,涅槃成灰。 老皇帝倚在窗边的软榻,冬日和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眼中是窗外漫漫的胭脂粉色,幽香萦绕在鼻尖,氤氲着不散,如此美好的冬日下午,他却跌进一个凌乱的梦里。 看不清面孔的少男少女,青色的墨,零落肩头的梅,夹着梅香的雪夜,一袭单薄的月白袍子,茕茕孑立,孤寂得像是要融进漫天风雪里。 他努力想看清那个人的面孔,睁大眼睛,一步步走过去,却都是徒劳,他始终隔得那样远,宛如一场宿命。 就在此刻惊醒,老皇帝觉得浑身发冷,就似梦中的冰冷的冰雪还沾在身上,老太监静立一旁,见他醒來,这才略显忐忑的轻声道:“陛下,羽皇來信了,太子正在他的封地,大概知道了羽皇的事情,还有,那个唐菜花也与他在一起,不知......” “一个女人成不了大事!”老皇帝道。 “老奴觉得不得防,那个女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个机灵劲,还破了几件棘手的案件,依老奴看还不如先将他......” 老太监说完再看老皇帝,老皇帝已经又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府中客栈的客房内,李斯文浑身发热的躺在床上,昨夜,在梅树下站了整整一夜,清晨起來发觉自己染上了风寒,他想支撑着起來叫唐多慈,可是努力的半晌,发现根本坐不起身子,索性不管了,又重新躺下,盖着被子,迷迷糊糊的再一次睡去。 耳边,战马奔腾的嘶鸣声,刀枪剑戟的撞击声,厮杀呐喊的惨叫声,混乱地交织在一起,眼前,浓雾弥漫,暗暗沉沉的深灰色,昏天暗地的,什么也看不清。 是一个沉重而血腥的梦魇,缠缠绕绕的,总也醒不來,他的四肢和五脏六腑都像被利刃狠狠割裂,尖锐而剧烈的疼痛着。 恍然间,好像有温热地手覆在额上,夹带着一缕让人安心的馨香,是记忆中熟悉的香,撕心裂肺的痛仿佛消减了许多,眼前浓灰色的雾气也渐渐散开了去,远方是一抹素淡的青衣,轻轻浅浅的,根本瞧不真切。 纵然瞧不真切,他却知道,是桑梓,就像小时候,两个人闹脾气,她也总是这般,远远的藏起來,教他前院后院的找,她再从一个地方蹦出來,吓他一跳。 正想着,那抹青色却慢慢晕开了,满眼都蔓延成玉翠的青,少年立在梅树前,毛笔蘸满青墨,一丝不苟的涂抹在每一瓣白梅上,少女在梅树间欢笑奔跑,青衣拂过青色的梅花,花瓣随着衣袂飞舞,如画一样。 少女欢笑着从他眼前跑过,离他那么近,近的甚至能看见他卷翘的睫毛,清澈明亮的眼眸,嘴角浅浅的梨涡,而他又飞快的跑远,纤细的背影,飘渺的好像要化作一缕青烟。 他心中一紧,正忙追过去,伸手拉住她,然而,伸长的手臂,一直落寞的悬在空虚里,手心是空的,什么都沒有抓住,心中狠狠一疼,似乎有个声音在强烈的叫喊着什么?声音焦急而恐惧,越來越响,像是重重的雷声滚滚而來,在脑中轰地炸开。 李斯文猛地挣來眼睛,四下并沒有人,昏暗里,静寂无声,床边的油灯脆脆的爆开了灯花,在冷凝的空气中,这微笑的声音也显得尤为清晰。 而他分明更清晰的听见了方才自己在梦中焦急的喊声,那是久违的很熟悉的声音,是桑梓,是桑梓的声音。 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在喊,一声接一声的叫喊:“桑梓......桑梓......” “公子,你醒了,总算醒了......”一个店小二闻声进來,手中端着一盆水:“唐姑娘照顾公子一天一夜,现在正在厨房给公子熬药呢?” “唐姑娘......”李斯文嘶哑着道:“这里是哪里,我在哪里!” “公子真是睡的太久了,都忘记这里是哪里了!”店小二的话很多,他本以为这个人会病死在客栈里,现在好了,人醒了,也不用担心了,因为觉得欢喜:“这里是客栈,公子,你染上了风寒,睡了两天一夜呢?” 正说着,唐多慈端着一个盘子走进來,看见李斯文醒了,惊喜后又欲言又止:“公子,先把药喝了吧!”声音少有的温柔。 然后,轻轻的将药吹凉,递给李斯文:“慢慢喝!” 店小二换了热水走了出去,唐多慈见李斯文喝完了药,接过药碗放在床边,也并不走出去,只看着李斯文,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李斯文忍着头痛自榻上坐起,沉声问:“出了什么事!”冷峻的脸上,紧蹙的眉头像是凝成一座山,他知道,自己离开汴京这么久,不可嫩一点风声都不透露,想他死的人也不可能让他安生。 “你府中出事了,太子殿下,我听街上的人说,你的准新娘,夏言的女儿被招进宫里,皇上封她为妃,谁知,她抵死不从,自焚而亡!”唐多慈顿了顿,看李斯文一言不发,然而那紧抿的嘴角,额头凸显的青筋,已然知晓他心中的愤怒, ------------ 第八十七回 诡战 “他到底还是出手了!”李斯文转怒为哀:“到底他还是容不下我!” “你打算怎么办!”唐多慈问道。 “皇帝罔顾伦常,夺儿妻,甚至还逼她致死,这是怎样的奇耻大辱,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既然他逼我反,那我就反给他看!”李斯文恨恨道。 当碧儿姑娘看到李斯文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并沒有惊讶,此时,羽皇的王府层层把守,对于别人來说可能是插翅难飞,但对于李斯文,凭他的身手,只要他愿意沒有他去不了的地方,上次在城门外遇袭,李斯文也是事后才感觉到自己实现便被人下了**,才越战越吃力,在唐多慈面前丢脸。 对于李斯文的身后,也沒有碧儿更加清楚的人,说起碧儿的身世,大概知道的不超过五个人,她是名义上是桑梓的义妹,实际上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桑震天谋反一事中受了牵连,是李斯文多方周旋才保住了性命,只是从此之后便不会说话了,李斯文为她请了好多大夫,却始终沒有治好,众人都说是在那件事中受了惊吓。 她是如何入了羽皇的眼,成为羽皇最宠爱的妃子,这些李斯文都无从得知,他只知道,碧儿不辞而别好几年。 夜幕重重,连那轮惨淡的圆月都被人遮住了,只余零落的光,他隔着窗瞧着碧儿,一袭黑衣显得脸色更加苍白,敛着长眉,烛火在他的眼底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幻影。 “碧儿......”他轻声呼喊,像踟蹰间不敢确定那是不是碧儿。 碧儿却在此时突然笑了,多少年了,沒有听见他轻轻的呼唤碧儿,他只当她是妹妹,是桑梓的妹妹,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李斯文一点点的垂爱,但便是这一点点,就足以令她高兴好几天了,生死中,是李斯文不顾危险,救了她的性命,将她安置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日日照顾。 爱妃,夫人,妖女,这些都是别人口中的她,独独他,仍会温柔的唤一声碧儿,这句碧儿突然让她不再那么讨厌自己,这个沾满鲜血的双手,狠毒的自己。 看着她消瘦的肩膀,面上脆弱得恍若轻轻一触即会如冰凌碎裂开的笑容,李斯文本想开口质问一句为何,可是瞬间什么都问不出,只剩下声音中化不开的哀恸:“是我的错,我沒有照顾好你!” 碧儿沉默:“是我的错,让你变成这样的摸样!” 现在的摸样,连她自己也很久沒有看清了,每每揽镜自照,镜中人锦衣霓裳,那样的雍容华贵,可她从來不敢仔细看看自己镜子中的那张脸,每一回猝然与镜中人四目相对,都疑心这个人不是自己,绝对不是自己。 她想对李斯文说一句:“不是你的错,是命运将我们推到了这般田地!”然而,她什么都沒有说,只是默默压回那声叹息,仰头凝注他的眉眼,万般妩媚的笑,只是极其缓慢一字一字的做出口型,一句对不起的口型。 或许他看到了,又或许他并沒有看清,若是看清了,他会想什么?会怪她吗?背叛了他,糟蹋了自己,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和他,他们早已经沒有任何的余地和退路,既然是早已注定的命数,他们只有一直走下去,走到底,永不回头。 她想起了,那个老和桑说完桑梓红颜薄命之后,怔怔的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对桑震天说了一句,她,祸国红颜。 灰色的云被风吹散了,月光清冷,黑衣的身影退至幽深的树影中,再凝神去看,哪还有半点他的影子。 又或许,这原本就只是她的一场梦幻吧! 第二日,碧儿派侍女给羽皇送了一封信,信上写道:“宫中闲闷,毫无喜乐,王爷每日忙碌,有友人想陪,想來颇有趣味。 再过一日,羽皇带着碧儿一同议事,有一个幕僚跪下高呼,女人不能议事,请夫人赶快离开,更有口不择言的大骂,列举了一个个因她丧命的名字,说碧儿天理不容,自当处死。 碧儿面对着这些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怒颜,柔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眼角挂着一滴泪,楚楚可怜的掩面而泣。 羽皇大怒,那两个言辞激烈的幕僚立刻被拉了出去刺死了,之后再也沒有人提出异议。 另一边,唐伯虎十分巧妙的将羽皇一干人等商量的事情很巧妙的传递给李斯文,李斯文听了之后,叹了一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为今之计,只能先取得虎符,再做筹谋!”唐伯虎道。 李斯文在堂中來回踱步,苦苦思索了很久,也沒有良策:“如此重要的东西,只有皇上和羽皇各持有一半,定是收的十分严密,怕是不易得!” 此话一出,堂中又是一阵沉默:“我住在王府,可以暗中调查一下!”唐伯虎道。 “先生一定要小心为上,在王府我们能指望的只有先生了!”李斯文道:“还有一事希望能得到先生照拂,羽皇对先生极为信任,希望先生能够暗中护佑一下羽皇的身边一个叫碧儿的姑娘!” “碧儿姑娘!”唐伯虎惊讶道:“是不是那个经常穿着绿色的衣裳,长的极美的姑娘!” “正是她!”李斯文道:“她是我一个故人的妹妹,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此间的事情,我不希望她受到牵连!” 唐伯虎听了之后沉默很久,才道:“这恐怕要辜负殿下了,羽皇对碧儿姑娘极为喜爱,日日议事的时候都带着她,她知道羽皇所有的计划,在如何,也不可能置身事外的!”之后,唐伯虎一一将碧儿在羽皇府中的清醒说给了李斯文知道。 听了之后,李斯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想干什么?” 李斯文和唐多慈藏在宇文言的客栈中已有十余日,对于羽皇密谋谋反之事已经了如指掌,更加棘手的是,远在汴京的皇帝非常希望他死在外面,左右难退难进。 正在众人苦思冥想之际,忽听门外有人通传:“公子,有一个女子在外面求见,她说只要她禀明她的名字是碧儿,公子自会见她!” 竟然有人深夜來访,而且好像对李斯文等人的行踪了如指掌,宇文言惊异的望向李斯文,见李斯文也是一怔,之后很快点了点头,这才对门外道:“请她进來!” 來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但是唐伯虎并不陌生,來人正是碧儿身边的贴身丫鬟。 李斯文心中即是惊诧又是疑惑,复杂难解,问道:“你怎知我在此处!” “是她让你來的吗?” “奴婢只是來送一物件!”说着自身后递出一只巴掌大的包袱,交给李斯文,随即又道:“是夫人让奴婢交给殿下的,还说让殿下千万小心,皇帝知道了此事,也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旁的不多说,奴婢告退!” 话音才落,未等在场的诸人反应,人已经匆匆离去。 李斯文打开手中的包袱,赫然两块猛虎形状的铜色令牌,拼合起來,浑然一体,正是虎符。 “虎符!”李斯文,唐伯虎,宇文言同时惊呼道,引得唐多慈一阵好奇,赶紧从椅子上冲下來观看:“这就是传说中的虎符吗?你们口中说的那个人给你的吗?她是怎么得到的,方才还说这个虎符不易的呢?” 唐多慈问出口的正是李斯文等人想知道的,因此谁也不能回答她。 从四面八方征集來的土匪强盗和常驻在宫中养尊处优的护卫不堪一击,加上有人里应外合,羽皇王府的大门很快被破开,长驱而入。 一番厮杀,护卫军惨败,任谁也沒想到李斯文会先发制人,主动发起攻击,一时间,尖叫声哭喊声四起,整个王府混乱不堪。 很快,偌大的宫殿变得空荡荡的,李斯文屏住呼吸走进去,沒有人,他明明问的很清楚,这里是碧儿的寝室,一直走到内室,才看见梳妆镜前静静的坐着一个人,她背对着门,身形纤瘦,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原处,一步一步走进去,莫名的喜悦也一点一点涌出來。 镜前的人闻声回过头來,娇美的面孔上泪水顷刻间滑落:“殿下!” 她不是碧儿,是夏言的女儿夏丽娘。 李斯文愣住,很快又回过神來,惊诧道:“丽娘,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一直在想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我是在皇宫里的,本想放火自焚以保清白的,沒想到醒來便到了这里!”丽娘说到这,笑着将泪水擦干:“今天我才知道她是羽皇的爱妃叫碧儿,她叫我在这里等你,她说你会來这里接我的!” 原本丽娘根本不知道碧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直到此刻瞧见李斯文,她才明白,原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李斯文。 “她还说了什么?”李斯文焦急的问道:“她人在哪里!” 有风至堂中穿堂而过,风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叫人沒由來的心慌, ------------ 第八十八回 结束 再顾不得什么缘由,也不管什么风度,李斯文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尽管不爱一个女人,但若是那个女人为了自己而死的话,沒有一个男人能无动于衷的,何况这个人还是桑梓的妹妹。 他不再说什么?一个箭步上前,紧握住丽娘的手臂,颤声问:“她在哪里,碧儿在哪里!”丽娘从沒有见过李斯文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心中的李斯文无论何时都是高高在上,温文尔雅的,这个男人竟会为另一个女人心焦成这个样子。 丽娘的心中有微微的心疼,也有微微的不满,她知道碧儿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希望她能活着,但是她真的不知道碧儿在哪里,她惨然的摇头:“殿下,民女不知,真的不知道!” 四处寻找,整颗心已经都要被那些灼热的焦急担忧焚烧成灰烬,若是找不到她,若是她有什么不测,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心安的活着,碧儿这个名字将成为他心中的烙印。 就在李斯文几欲发疯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她,她站在好好的楼台上,那楼台是那样的高,她的身边还躺着一个人,瞧仔细了正是穿着龙袍的羽皇,羽皇一动不动的躺在楼台的边角,不知是死是活。 李斯文一刻不敢耽误的爬上去,压了声音唤:“碧儿......”生怕惊倒了她似的,现在的碧儿在他的眼里好像随时能够随风飞舞的蝴蝶。 碧儿转过身來,普通的青色衣裙,乌黑的发髻梳成双发髻,素白纯净的面孔,沒有施半点粉脂,一如当年的样子,她似乎正在等他,见他來了,露出灿然的微笑,笑的那样甜美欢喜。 李斯文见到碧儿的笑容,心里一阵悲痛,再也回不去了。虽然她的笑还是当年一脸灿烂的样子,但是眼神中的悲痛和决绝是骗不了人的,他和桑梓回不去了,碧儿也回不起了,他缓了步子,轻轻的靠过去,害怕惊动她,语调极尽温柔:“碧儿,过來,一切都结束了,我带你走!” 他说要带我走,那一年,皇帝下令将桑家满门抄斩的时候,李斯文也是这样和她说,走,我带你走。 可惜,已经不能了,如今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沾满了无辜的人性命,怎么可能回得去呢?她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祸水,怎么能跟他走,让天下人心中仁爱的太子有了污点,她要跟他走,他的身上便会背负上一个亲近妖女的污点。 碧儿更加明媚的笑着,甚至欣然的开了口:“太子哥哥!”轻轻一声,清脆却生涩。 李斯文猛地愣住,碧儿竟然说话了,十年了,她十年沒有开口说了,今日,居然开口说话了。 满天满地的惊喜将他淹沒,他连忙从惊喜中伸出手臂去拉她,她既然愿意开口说话,是不是便是愿意跟他走,对生活又有了新的希望,可是指尖还沒有碰到碧儿,碧儿就那么猝不及防的退后一步,向后仰倒而下。 “碧儿!” 他猛地扑上前去,飞扬的裙裾划过他的手背,拼命伸长手臂想抓住她,然而再也來不及了,随着她的坠落,一条丝绢自她的衣襟飞出,里面散发出星星点点的青褐色在风中飘零,有一点飘零在他的手心,是一瓣梅花,染成青色的梅花,因为经过太久的年月,枯缩褪色,发了黑,成了乌沉的青褐色。 而她,就如同这些青色的梅花,盛开过,又枯萎了,最后陨落在尘埃里,无论他如何用力的伸手始终无法抓住,再也抓不住了。 羽皇早已经成了死人,应该是趁他不注意被碧儿下了毒药,谁也不知道羽皇为何如此疼爱碧儿,从未对她起过一点的疑心。 羽皇的手下死的死,抓的抓,至于谋反的证据,羽皇身上明晃晃的黄袍便是证据,那么多人看见的,成了李斯文出兵有名的证据。 原來这一切都是碧儿安排好的,连最后的退路都替他想好了,她留给李斯文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一个账本,上面详细的记录着羽皇意图谋反的这些年对汴京的京官送银子的笔数,一笔一笔的时间地点记录的非常仔细。 有了这个账本,李斯文对群臣的控制会更加得心应手,不愿放过的,以谋反一同论罪,可以拉拢的放他一马,有着这个证据还怕不忠心,不为其办事,碧儿的心计确实缜密,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完的事情,一定是谋划了很久。 “一场战争的成败,居然靠的是一个女人,我们一群大男人居然毫无用武之地!”客栈内,唐多慈,唐伯虎,宇文言对月饮酒,宇文言忿忿不平,他本以为他的银钱支持会有很大的用处,结果这次出兵,几乎不费吹风之力,之前安排的后勤补给都沒有用上。 “宇文公子这种话在我们面前说说便好,你又不是不知太子殿下正在伤心!”唐伯虎喝了一杯酒:“那个女人确实心思缜密,将计划设计的滴水不漏!” “一个红颜知已能够为殿下做到这种地步,还真是用情至深,你们在福州生活的时间短,不知道羽皇对她宠爱到何种地步,任何东西,只要她想要,羽皇沒有不满足了,这次,我猜羽皇谋反,可能跟她也脱不了干系,谁知,这是她给羽皇下的套,为的就是今天吧!”宇文言道。 “我只是想知道,她是怎样将虎符弄出來的,羽皇的那一半有可能拿得到,但是另一半的远在汴京,她又是如何得到的,若不是她死了,定要跟她问个明白,究竟是何原因,另她神通广大到如此地步!”唐伯虎一直不解,他认为他做不到的事情,其他人也不可能做到。 “她未雨绸缪多年,一定早在皇宫做好的安排!”宇文言道。 “但是能拿得到虎符,那是皇帝亲自保管的东西啊!”唐伯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恐怕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了!”宇文言道。 唐伯虎与宇文言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这场不费吹风之力得來的胜利,脸上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二人本便是知交,而今又在一起干了一件影响牡丹命运的大事,感觉感情又亲近了一些。 唐伯虎一定要跟着李斯文在官场上摸爬滚打,成全朝廷的中流砥柱,成为李斯文的左右手,实现自己的抱负,而宇文言也在开始计划,在汴京开几家客栈,几家饭馆,又有大把的银子赚了。 唐多慈却一直一言不发,只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的喝:“你这是怎么了?我们胜利了,你在这里喝闷酒似的!”唐伯虎问道。 “我不是在喝闷酒,是在感叹,竟会有这样的爱情,能被这样的人爱着,也不知是福是祸!”唐多慈道。 “爱情!”唐伯虎突然哈哈大笑:“唐氏,我唐伯虎流连妓院多年,都沒有弄明白什么是爱情!” “因为你沒有心,从來沒有对一个人用心,哪里会明白!”唐多慈笑笑:“看到他们我明白了一件事,这或许是我的爱情观:“爱他为什么就非要在一起呢?知道他在那里,知道他健康,知道这份感情并沒增加负累,知道能在某一日见到他,就可以了,我爱他,用他最想要的方式,这样不是很好嘛!”她笑了笑:“任何事物,凡是到了极致,都会伤人伤已,何必呢?” 她这一句何必呢?说的二人都沉默了,本來欢喜的脸上变得沉默起來,是啊!那个女人是用自己的命为李斯文换了一整个江山。 先是假借羽皇的名义,将两万的护城军派往别处,给李斯文放出暗号,李斯文带着大军突袭入宫,羽皇穿上铠甲准备御敌,碧儿趁机为他递上满满的一碗茶,茶中有剧毒的毒药,羽皇一饮而尽,七窍流血而死,碧儿为他穿上黄袍,带着他的尸身等上楼台,让能看见的人都看着,最后又带着羽皇的尸身从高台一跃而下,百姓士兵从此传说,谋反失败的羽皇和将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妖女一同跳下,以死谢罪。 同时在百姓中间流传的还是神僧批命一说,李斯文等上大统变成了众望所归,这些事情知道真相的还有一个人,是碧儿的贴身丫鬟。 那日,她将虎符交给李斯文后,便沒有再回宫,碧儿希望她以后能自由的生活,直到此刻,他仍能清楚的记得,碧儿用手指比划自由两个字的手,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悲伤和落寞。 自从桑家被满门抄斩碧儿被李斯文救了之后,她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报仇,她一定要让皇帝付出代价,她要将这江山送到李斯文的手边。 于是她离开了李斯文为她准备的安乐窝,她苦心谋划,步步为营,将自己变成人人唾弃的妖女,她挑起羽皇的权力之火,挑起羽皇与皇帝之间的争斗,然后又将李斯文引來结束这件事情,名正言顺众望所归的等上皇位。 她其实比谁都苦,比谁都难过,曾多少次悄悄的流泪,那些看似风光其实如煎熬在地狱中的日日月月,她都忍受着。 她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还是错,她心心念念的李斯文,明白她的苦心吗? 或许这些都不重要吧! ------------ 第八十九回 伤离别 “还不睡吗?”李斯文独坐廊台,趁着朦胧的月色,将他身体的轮廓映照的很温柔,看不出是悲是喜。 李斯文摇摇头,沒有答话,唐多慈走过去,背对着他坐下來,叹了口气:“我的家乡有这样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命运总是这样的,不会无缘无故把好的东西都给你,在站在高处之前,总要经历一些痛苦,有一些人为你付出,但是,即便是为了这些人,你也沒有悲伤的权力!” 唐多慈一口气说了很多,她想安慰李斯文,他各种方面都适合做一个明君,只有一点是个拖累,便是心软。 李斯文其实是一个很心软的人,他是不爱碧儿,从未想过两个人之间可能会有爱情,但是有一个人为他而死,不管这个人是谁,都会像一根刺,深深的插进他的心里。 “我对不起桑梓,碧儿是她最心疼的妹妹!”李斯文喃喃道。 “殿下,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听你的命令,一个人不能为死人活着,也要为活人活着!”唐多慈同样低声道:“民女给丽娘安排了一间客房,她受了惊吓,但还算坚强,已经睡下了,还有一件事,民女不打算同殿下回到汴京,民女托付张大人将孩子送到这里來,此刻他们应该在路上了!” “你打算去哪!”李斯文的眼神总算是有了焦点。 “想要带着孩子四处走走看看,你大概已经知道了,我不是这里的人,所以很想好好体验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唐多慈道。 “是吗?”李斯文惨然一笑:“你是想离开我吧!离开汴京的争斗,你知道一旦回去便免不了被卷进去!” 唐多慈点头:“我只想平静的生活,希望太子殿下成全,现下大局已定,殿下一到汴京便能登基,民女也算是荣幸,为殿下尽了一点绵薄之力!” 语气平淡至极,听不出半点情绪,李斯文从中听不到一丁点的不舍:“好吧!” 正在李斯文大举进攻羽皇王府的时候,汴京的皇宫内正在上演着一场阴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拿着新练好的仙丹献给皇帝,他颤颤巍巍道:“陛下,这里仙丹老道终于练成了,十年的时间,用了一千味的药材加之天山的泉水,陛下,请笑纳!” 软榻上的皇帝早已经激动的奔至老道的面前:“快......快给朕拿來!” 老道递上去,老皇帝迫不及待的接过去,旁边的老太监麻利的递过茶水,老皇帝想也不想就着茶水将仙丹吃了下去。 他在等待着,等待着自己苍老的身体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他希望他的身体变得年轻,他的眼睛变得明亮,他的体力变得充沛,他等待着。 渐渐的,他真的感觉到了变化,他四肢开始抽搐,五脏六腑剧烈的颤动着,额头上的冷汗一阵阵冒着:“这是怎么回事,好像不太对!” 这时,老道士一把将套在头上的的花白头发拿下來,哈哈大笑道:“陛下,这不是仙丹,胜似仙丹,人死了之后便能够彻底长生了,在下也是奉殿下的旨意办事!” “你给我吃的毒药!”老皇帝费了半天的力气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沒错,牡丹泱泱大国怎么可能让一个一心只想长生不老不管百姓死活的人当皇帝,这皇位还是让有才能的坐吧!”來人道。 “來人......”老皇帝开始喊人了。 “不用喊了,不会有人來的,失人心者失天下,陛下,你就安心的走吧!安静的死去,你便还是牡丹的皇帝!”來人道。 老皇帝尽管不甘心,但还是死了,來人和老太监合力将他搬到床上,老太监便依照指示宣布皇帝的死讯,奇怪的是沒有人觉得皇帝死的蹊跷,大概宫里的人心里跟明镜似的,一个人一天总吃那么多的重金属,从不不正经的吃饭怎么可能活的时间长,能活这么长时间也算是个奇迹。 接下來羽皇谋反的事情传到汴京,人心惶惶,知纷纷准备打仗了,过了一天,羽皇谋反被太子镇压的好消息又传到了汴京,一时间,李斯文的声望再一次如日升天。 夏言作为朝廷的首辅开始主持太子登基的仪式,只待李斯文一到汴京即刻登基。 李斯文隔早起來的时候早已经沒有唐多慈的影子,客房内桌子上摆着清粥小菜,半碟蚕豆,半碟咸菜,都飘着淡淡的香油和小葱的味道。 从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唐多慈,居然给李斯文做了一顿早饭,李斯文抽搐的嘴角看着这一桌的早饭,走了走了还想让我记得你的好吗? 清宁寺的老槐树长了七百年,枝枝叶叶肥硕丰腴,争前抢后的伸出來,挡住了一束一束的阳光,唐多慈抬头看那些星星散落的阳光,眼睛里带着淡淡的忧伤,他们应该出发回汴京了。 唐多慈早就看好了这家寺庙,倒不是怕李斯文会不放她走,只是不喜欢离别的场景,这里偏安一隅,正好可以修修心,好好想想未來的路该怎么走,是否能够拥有美丽的时光。 到今天,她还记得,她以前的姥姥家,门前便有这样一颗老槐树,每到春天,摘了槐花焖饭,香极了。 因此当她发现这里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说通法师让她住了下來。虽然还不到春天,这里也有家的味道。 之所以能够这么轻易的住下來,是她给了住持不少银子,还因着这里只有一个和尚。 弘一法师刚刚诵过早经,正在老槐树下翻一本老佛经,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之所以收留唐多慈一是他真的很缺银子,二是他觉得唐多慈有慧根,又难得的心平气和,到是个修法的好苗子,若是她愿意可以为她引荐一个好尼姑,但又一想唐多慈每日拈花微笑的样子,觉得还是算了,佛门要清静。 吃过早饭,唐多慈跟着弘一诵了一阵经,便出去了逛街了,不知何时养成的习惯,那么喜欢逛街,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她之前住的客栈,当然李斯文早就离开了。 大街上的百姓都在议论着,皇帝薨了,朝廷百官都等待着太子殿下回宫登基,人人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老皇帝的恶名在百姓心中无法抹去,他的死去沒人感到悲伤,甚至还有人偷偷放了鞭炮庆祝。 唐多慈走过客栈的时候给一个小丫头拦住了,那丫头的年龄不大,十二三岁的样子,眉清目秀,身板还沒有长齐,却有了些出挑的样子。 唐多慈只想了几秒,便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丫头,她是江州知府的女儿身边的丫鬟,那个娇弱的像是弱柳扶风一般的女子,于是便跟那丫头进了旁边的酒仙楼,进去前有些为自己不修边幅的样子而稍稍惋惜了一下,毕竟要见的是一个美女啊! 才上了楼便看见那个临窗静坐的女子,江南烟雨般的飘渺出尘,想到自己大大咧咧的姿态,唐多慈微笑着叹了口气,便也笑了:“含烟姑娘!” 唐多慈觉得吴含烟身上的气质实在太过美好,她大概知道了请她來的意思,只是这世间,弱水何止三千,李斯文需要的,他自己都可能不知道。 “唐姐姐!”吴含烟一声唤,目光带着暖色:“听说太子殿下回京了,妹妹去看了,沒有看见姐姐随行,便知姐姐可能还留在这里,所以便叫丫鬟在客栈等着,沒想到真的等來了姐姐!” “含烟姑娘找我有事!”唐多慈开门见山的问道。 “确实有一些事情!”吴含烟拉过唐多慈的手,她的手上带着淡淡的温暖:“上次见面妹妹见姐姐与太子殿下的交情匪浅,是以有一事相求!” “何事!”唐多慈声音温柔,对着这样的美人她也大声不起來:“我能帮的一定会帮的!” “太子殿下回京便会登基,很快便会在各地选秀女进宫,这是免得了的,而妹妹的父亲会在下个月去汴京述职,像我这样的出身一定会被选为秀女,除非已经嫁了人,父亲已经说了,下个月述职的时候会带着我一起上京,但是......”吴含烟欲言又止。 “你不想去!”唐多慈疑惑,她本以为吴含烟会很乐意进宫,请自己过來是为了多了解一下李斯文的脾气秉性,好早作准备。 “是的!”吴含烟点头:“实不相瞒,妹妹心中早有心上人,只是父亲并不喜欢,不会让妹妹出嫁,而妹妹又不能为了不入宫而草草嫁人,是以还请姐姐帮上一帮!”十分恳切。 “我要怎么帮你,宫中选秀不是我能左右的!”唐多慈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 第九十回 红尘 “其实妹妹暗里调查过姐姐,知道姐姐跟太子殿下的关系,父亲接到朝中同僚的消息,殿下两日后便会登基,那么选修会接着提到日程上來,因此,妹妹想请姐姐帮忙给皇上讨个人情,下个旨意,免去妹妹的选秀之名!”吴含烟道。 “这......”唐多慈有些为难,她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左右皇帝的意志,吴含烟哪里來的自信她的书信能让李斯文重视呢? “姐姐不必疑惑,在殿下心里,姐姐是极好的!”吴含烟一本正经。 唐多慈却笑:“好应该是好的!”毕竟是生死之交:“只是我脾气大了些,又惜钱惜命的紧!” 李斯文与吴含烟之间发生了什么?说过什么她都不知道,早前,为了能够得到当地命官的支持,李斯文曾经亮出身份去知府府中交待事宜,想必二人是那时相识,但是何以熟识到吴含烟竟然知道她是极好的,呵呵,唐多慈觉得有些可笑。 吴含烟轻轻愣了一下,倒沒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一般的女子肯定会有得意之色,即便不炫耀与太子的相交,也要谦虚一番的,她笑了笑,好便是好,你又何苦展示的很幸福,生怕旁人要了去似的。 这世间的情事,世间的情人,一个个都跟明镜似的,谁真心谁假意,谁曲意逢迎谁有心躲避,未必是不知道的,所以李斯文与唐多慈一直是这样的,离得不远不近,远了,怕远离了幸福,近了,又怕靠近了痛苦。 “好吧!我试试看:“唐多慈无法拒绝这样一个美人的要求。 唐多慈回到清宁寺的时候弘一居然不在,于是自己走进厨房准备弄点吃的,这个弘一,她愤愤不平,明明说好他要日日给她做午饭的,为了这个她多付了不少的银子,等他回來一定要把这天工钱要回來。 忽然间想到什么似的奔出來,在院前的小片地上发现几片凌乱的足迹,还有轿子落地的几道痕迹。 本來受到的惊吓的唐多慈想了想倒是又镇定下來,想了想又走进厨房做饭去了,她在大街上晃荡了这么久,既然能被吴含烟盯上,自然也能被别人盯上,既然能够有轿子來接,自然是被请去的,她还担心什么呢? 清宁寺地处灵秀,若是不知道的,有心崇拜的,会真的以为弘一法师是喝露水长大的,其实他精明的都可以做账房了。 午饭前弘一还是回來了,走路回來的,唐多慈忍不住揶揄道:“谁家的小姐心眼那么坏,一旦不合她的意,连个轿子都不给做了,法师啊!我看你俗事太多,索性还俗得了!” 弘一一声不吭的直到唐多慈把饭菜端上來,才说了一句:“你洗手了沒有!” 唐多慈得意的笑:“看來还沒有在温柔乡里迷失,还知道问我洗手了沒!”她舔着脸凑过去:“是谁把弘一大法师请去了,一定來头不小吧!” “女人家就是爱打听!”弘一不理她,埋头吃饭。 “让我猜猜,不会是跟含烟姑娘有关系吧!”唐多慈舔着脸道。 “不知道的到不少!”弘一很淡定。 “红尘苦啊大法师!”唐多慈也坐下仔细的吃的午饭,方觉菜还是自己做的好吃,看在这个份上,这顿饭的工钱不向他要了。 才刚刚吃过午饭,正主就找上门了,还是那个漂亮的小丫鬟:“你是來找我的吗?书信我写了之后会情人捎到汴京,皇帝能否看见就不得而知!” 小丫鬟左顾右看,显然不是來找唐多慈,她伸长脖子看了半天也沒看到想看到的人,只好问唐多慈:“弘一法师去哪里了!” 唐多慈又开始感叹牡丹世风的开放,小丫头能堂堂正正的走进和尚庙:“应该是去练踏雪无痕了,小姑娘,要不你进來等他吧!” 小丫头很机灵,也不管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圈套,很自然的坐下來:“好吧!我就等等,反正小姐见不到也会让我再來一次!” “小丫头,弘一练功也不知道要练多久,你给我讲讲你们小姐的心上人好不好,说不定我还而已帮上忙!”唐多慈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 “我就知道你沒安什么好心!”小丫头白着眼睛,唐多慈再一次感叹,这根本不是封建社会,也不是古代,哪里的小丫鬟这么有种,有求于人还这么趾高气昂的。 唐多慈舔着脸:“是,是......' 并不是每一个年代的大家闺秀都是养在深闺中,也不是每一个年代的大家闺秀都是端庄秀丽的,比如在牡丹的这个年代,比如像吴含烟这样的大家闺秀,静如处女动如脱兔的样子。 也是在上元灯节,吴含烟带着丫鬟出门游玩,千万人里,灯影重重,便独独看到了弘一,那是个相当清秀的男子,在五光十色的灯影中,一脸温柔的样子,身姿挺拔,面容清俊,生生将他周围的人都比了下去,他拿着橘红色的灯笼,画的是年年有余,看着自己眼前的灯谜,有些兴致盎然的样子,只这一眼,大家闺秀吴含烟一见钟情,生生的忽略了他身上穿的和尚服。 毕竟这是一个戏子也能当官,妓女也能嫁一个好人家的年代,一个和尚还俗算上什么事情。 区区一个小和尚,哪里能逃过吴含烟的调查,不过才第二日,她便知道弘一的出身,书香门第,十三岁那年负罪中落,为了谋生做了和尚了,清宁寺的老和尚死后,他就成了那里的主人,由于年纪小沒人管着,除了喝酒吃荤打架杀人不做之外,其他的事情也沒少干,但是也是因为这个更加的出名。 吴含烟想,这样的和尚,何愁征服不了呢?自己这么美丽,温柔,这么大家闺秀,于是便牟足了劲的追,追了很久,愣是沒有追到手。 殊不知,弘一正在得意洋洋,虽这一生因为家里负罪而颠沛流离,饱尝艰辛,不得不抛却了一横的才华埋身乡野,可是谁又能说这不是其乐无穷呢?谁说一定要货比帝王家才是光宗耀祖,谁有说一定要站的腿酸还要跟朝廷里的酸腐老头吵架才是真正的忠义,弘一觉得自己现在过的日子,真是智勇双全两全其美的日子。 所以吴含烟一直追不上,她不懂弘一想要的生活,是以弘一正在房中睡觉,听见小丫头进來的声音,也听见唐多慈八卦的声音,沒动弹的原因,对于含烟姑娘,他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能令其后退半步。 “弘一法师怎地还不回來!”小丫头七七八八讲了一些关于二人的故事,唐多慈听的津津有味,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呀,我忘记了,弘一今个沒有去练功,在屋里睡觉呢?此刻也该醒了,姑娘自己去请吧!” 小丫头恨的咬牙切齿,害她白白等了一个时辰,含烟姑娘也眼巴巴的望了一个时辰,每次看见弘一的时候小丫头都在想,有什么好的,不过是相貌端正了一些,小姐怎么偏偏看上他,要知道这福州城里最大的美人是吴含烟,下一个便是她了,弘一真是不要脸。 弘一回來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唐多慈早就吃过晚饭,屋子里点了灯,从窗纸里透出鹅黄色的温暖,见了这片灯光,弘一不由自主的笑了,有个人给燃着灯也挺好的。 进了屋,等下的女子眉目如画,手中笨拙的拿着针线,仔细看去,是正在缝一件小孩子的衣裳,弘一便问:“还有饭吗?” 唐多慈抬起头,脸上一股子抹不开的艳色:“弘一,不会吧!大中午的被人请了去,到了晚上才回來,居然连个晚饭都沒混上吃!” 弘一不理她微微的嘲讽,自己端了饭吃起來,吃了一会儿便叹气起來:“我也觉得自己老了,应该招一个小徒弟了!” “你少來,你才二十岁就老了,你知道老娘多大年纪了吗?”唐多慈微怒:“而且你不要转移话題,早前我们说好的,在你这供吃供住,我已经给你做了两顿饭,这笔账我记下了!” “你记,你记,到时候留你多住几天便是了,收到手的银子我是不会退的!”弘一面不改色。 唐多慈白了他一眼:“你到底是不是一个和尚!” “佛主自在心中!”弘一留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看着弘一走了,唐多慈的笑容又展开,像是一朵绽放的芙蓉:“这里的物价真是便宜,等儿子过來以后可以多住上一段时间,芦花鱼八文一条,猪肉才四文钱一斤,三文钱一个烧饼,养个孩子很贵的,应该节省一点!”一边想着一边佩服自己的明智决定。 唐多慈算着日子,儿子也快到了,这么久沒见不知能长成什么样子,快不认识自己了吧!孩子就得在身边养着才养的亲,她又点上了灯,将灯火挑的亮一点,一定要在儿子來之前做出一件衣服,讨好一下,身影印上窗纸上依旧是曼妙的摸样, ------------ 第九十一回 弘一情事 整个福州都知道吴含烟姑娘芳心倾注在弘一的身上,细看一下便知,弘一确实也有资本,身形挺拔颀长,手脚利落,再带上点出家人偏偏出尘的样子,眉眼转处,勾得这众男女连心都要搅到一起。 人人都以为弘一得了这般美女的青睐,怎样都得春心荡漾,乖乖顺从了才是,其实倒不是这样的,福州怕是沒有几个人知道,其实含烟姑娘连弘一的手都沒有摸到,不是沒有邀约过的,弘一纵是去了也是客客气气的。 含烟姑娘只是一点点不开心,她的教养还不至于让她跟一个和尚生气,况且她久经考验,自然也知道有一个把戏叫欲擒故纵。 这弘一法师谁请都去,谁的饭都吃,偏将她拒之门外,这怎么都说不通,难得含烟姑娘觉得有些兴致,这些小招数当然不会影响她的情绪,只是心里有些暗暗叹息,这弘一看起來清淡悠远的样子,也不过是些小小手段。 含烟姑娘是不知道,这欲擒故纵纵然是的,纵的也的确是她自己,但擒的跟她半文钱关系都沒有。 含烟姑娘若是知道淡雅高贵又精致的弘一连比喻关系都提到钱,怕是要揉碎了一颗少女的心,或者,含烟姑娘知道弘一吃那么多吃请是为了省一顿饭钱,怕是更要五味陈杂,只是这百味里,还有沒有那深深的怜惜,便要看弘一有多大的魅力。 为着弘一小小的手段和情趣,含烟姑娘倒是培养了一个说不好,说不好却让她觉得兴致勃勃的兴趣。 那就是,跟踪。 弘一纵是一袭青衫,那衫子整整齐齐,连边角都是熨帖的,偏偏带着一点长穿后洗出的白色,又合身,于是衬托他的腿更长,肩更宽,脊背更直,弘一脚步走过时,那衫子便荡起小小的褶皱,又慢慢的展开,含烟看的激动,这样的妖孽,怎么会是一个和尚。 妖孽得在一堆觥筹交错间,在脸颊泛红的人群里,难得清醒自如,笑容妍妍,除了含烟姑娘沒有几个人知道,弘一法师居然跟一个女子交好,常常坐在一棵老槐树下面,有时候下一局棋,有时候喝一壶茶,弘一总是在说话下棋的时候,轻轻的抬头,透过枝叶,细细的看,像是在看那上不去的青天。 那个女子是谁,含烟一点都不吃醋,她看的出來两人的淡淡交情,含烟姑娘享受这个过程,只是却从來享受不到结局,因为不知有意无意,弘一总是或早或晚的消失在她面前,于是含烟跟了两个月,竟然还不知道他练功的去处。 沒关系的,含烟姑娘这么想,要是都知道了,这游戏,就失了乐趣了,如今她玩性正浓,不能被自己破坏了规则。 天知道,弘一根本不知道原來这个游戏竟然充满了让含烟姑娘误解的情趣,也不知道这场游戏竟然还有规则。 若是知道了,他必定要揉碎个什么东西,像是老南瓜,老土豆什么的,认知有差距,偷窥要小心,当然,以含烟姑娘的性格,这叫少女怀春总是偷。 福州上面的天空波涛暗涌,但是根本影响不了百姓寻欢作乐的心情,官家的事是官家的,关百姓们什么事。 灯节过后,羽皇的谋反已经高于段落,那个美的倾国倾城的死了,百姓们也是不怎么关心的,因为常在帝王家,她究竟美成什么样子,百姓也不知道。 过了三个月后是白蝶的生日,含烟姑娘丝毫不掩饰对白蝶的厌恶,一个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因为富商丈夫死了,便竟比含烟姑娘更加放浪形骸,连遮掩都省了,含烟见不得她故作娇笑时眼角浅浅的皱纹,更见不得她脸颊上那一粒人说添了风情的笑涡。 当然了,更见不得她竟然想要请了自己的风头,打起了弘一的注意,白蝶那么大年纪了,还这么不要脸。 含烟姑娘逼不得已碍着哥哥的面子去参加白蝶的生日宴,这件事本身就让含烟火冒三丈,更何况,竟然还让他见到白蝶拉着弘一眼冒精光的样子。 坦白來说,白蝶和弘一站在那么清净的假山后面还能穿的那么整齐,那么他们的行为是在不算过火,毕竟,白蝶只是拉着弘一的袖子,笑容并不算轻佻,笑着道:“弘一,我们许久未见了!” 弘一礼节完美,笑容浅浅。虽然沒有半分迎合的意思,但是也绝对沒有躲藏,只道:“难为夫人还记得!” 在含烟姑娘看來,白蝶这算是绝对的借酒装疯,所以才会这么厚脸皮,因为她又道:“怎么会不记得,我忘记谁都不会忘记你,你当初为什么要拒绝我,若是跟我在一起,你何以落得出家的境地!” 弘一轻轻的皱了皱眉头:“有区别吗?” 白蝶转过头,指着西边:“你看,那是我当年见你之后为你修葺的屋子,看到了吗?外面有槐树,里面还有葡萄架子,架子下面有一个沉香的木沓,还有一口井,都是你喜欢的样子,这么多年,一直为你留着!” 弘一还是轻轻皱眉,那清淡的摸样显然有些飘渺,也不知听沒听见去,眼睛望向西边的时候好像是透过了那堵墙那座房子,在看不知是曾经还是未來的美好时光,含烟姑娘站在远方,弘一悠远的目光刺的她心中一寒,她以为她了解他,原來,却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含烟姑娘忽有觉得怒火冲天,比之前对白蝶的怒气还要胜百倍,这阵子怒气一直持续到弘一将白蝶交给了下人,含烟姑娘几乎是控制不住的让下人将弘一捆回了家。 好在,被捆的弘一一直是温温柔柔的,面色柔和的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沒有惊慌,沒有疑问,甚至沒有反抗。 弘一摆出这样的姿态,含烟姑娘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这很容易想象,若是弘一神色慌张,那便是一定会减了颜色,那么含烟姑娘狰狞着把他办了之后说不定也丢开了,若是弘一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那么两个人说不定还能有一点不错的情分。 偏偏这弘一,不动,不闹,神色自然,活脱脱的每日早上诵经的样子,含烟对千万种的弘一感兴趣,丰神俊朗的,妖娆婉转的,玉树临风的,偏偏对和尚弘一沒有兴趣,所以此刻弘一已经在含烟姑娘的后院坐上一炷香的时间了,含烟姑娘还在苦思冥想拿他怎么办。 弘一看起來还颇为自在,不管是他出身书香门第的气质,还是在身为得道高僧的见识,含烟姑娘的后花园,即便是豪华的赛过皇宫,也不足以让他晃花了眼。 于是下人们看到,自家任性妄为的小姐一脸的局促不安,旁边唇红齿白的小公子温柔典雅,含烟曾经觉得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从容是弘一最难得可贵之处,如今,那从容地有些薄凉,仿佛怎么都捂不热,在这看來是温柔其实是清冷的明荣里,含烟很清楚,或许,他过尽了万花,自己可能连花都不是,不知是散落在哪里的一株野草。 在淡定又薄凉的弘一面前,任凭含烟多么骄纵任性,此事也有些局促,这份局促,含烟觉得很新鲜,觉得可恐怖,也觉得很慌乱,她觉得自己终于知道了戏文里小鹿乱撞的感受,她知道自己终于遇见了爱情。 而仅仅是这个觉得,已经足够让含烟姑娘看似繁华实则荒凉的生命变得斑斑驳驳,于是含烟让自己在弘一的对面坐了下去,不远不近,刚好能让含烟的软缎鞋子面看似不小心的划过弘一的小腿,也刚好能让弘一看见含烟姑娘低眉垂目满面娇羞的一片春色。 那件束胸,是苏州许如云所制,金线银丝,工笔很妙,千金不得,沒有人逃过这样的美景,含烟确定。 弘一只是微笑,像是面前立了一株美丽的植物,或者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山川,有欣赏,说到爱慕,确是无中生有了,然后他笑问:“小姐何时送我回去!”声音清冷的像骨子里的骄傲,却在尾音处生生转出戏谑的样子。 含烟有些慌乱,只得道:“等一下!”说完却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得又怔怔的看着他。 弘一却笑了,叹了一口气:“都是这么任性,何必呢?” 含烟沒有计较弘一将她和白蝶混为一谈,下一个问題已经那个脱口而出:“你跟白蝶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三年前吧!在杭州有过几面之缘!” 含烟有些咂舌,终于还是被白蝶的重口味吓到:“那时候你才几岁,十一,十二!” “是十四岁!”弘一纠正:“不过也不要紧,不过是见过几面,实在不值得动这么大的干戈!” 正说话间,管家脚步如飞冲进后花园,本欲说话的,见了微笑的弘一又有些迟疑,含烟看着管家眉头紧皱的样子,虽为了被打扰大为恼火,却还是不得不出去应付,反正当着弘一发不了的火,可以冲着白蝶发, ------------ 卷二 江湖篇 ------------ 第九十二回 尘世 白蝶上门來吵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个女人年纪这么大了,总是一副豆蔻的打扮,殊不知她是不是认为和一个小姑娘吵吵架会变得年轻呢? 这次含烟姑娘是牟足了劲,决不能输,她设想着自己以后的安分守已和未來与弘一的美好日子,不禁的温柔的笑了,谁又敢说这样的日子不撩人呢? 心里一直想着院子里的弘一,含烟姑娘竟然都沒有提起跟白蝶吵架的兴致,想当初,吴家小姐和白寡妇在大街上当众抓破脸的戏码,看着整条街的人们那么欢乐。 草草的打发走白寡妇,含烟姑娘急匆匆的赶回后花园,心里已经事先想好了要用怎样的表情和语气与弘一來一场温柔的对话,她想着自己可以试试叫弘一不要走了,今晚可以在府上睡下,然后第二天再买通几个下人,要他们去宣扬弘一在含烟姑娘处留宿的事实,这样弘一这个和尚是当不成了,就得乖乖的做她的人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含烟姑娘道了后花园,园里却连半个人影都沒有,含烟姑娘有些气闷,就好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吐也吐不出來,在她十八年的生命里,这种荒谬的事情还从來沒有过,自己心心念念的牵挂着,急匆匆的甘露,谁知,原以为会等在原地的人,竟然不见了。 含烟姑娘那并不算聪明的脑袋瓜第一时间浮现的还是弘一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可是她已经不吃这一套了,但是仔细想想似乎又有什么不同,但是究竟不同在哪里,含烟姑娘一时也说不上來。 待到含烟姑娘找到弘一的时候,弘一正在书房与含烟的大哥吴用聊的兴高采烈,两个人从墙上的字画诗词开始说起,又说到桌上的几管毛笔,然后是砚台,笔墨,宣纸,再然后是窗台上罕见的兰花,再到戏曲,再到苏苏。 “苏苏!”弘一轻轻吐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轻轻吐了一口气,顿一顿,脸上轻快了许多,这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來,即便是普通的两个字徒然变的是天下最美的名字,苏苏。 门外的含烟姑娘松了一口气,可算是说到了自己的知道的话題。 吴用跟吴含烟是两个非常不同的人,听他们的名字,吴用显然是一个男子汉,可能是五大三粗的样子,含烟是一个如水般的美人,事实上她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大家闺秀的样子。 但是恰恰相反,若是含烟在福州是以骄纵出名的话,那么吴用则是用他的温柔,他的优雅,征服了福州,温柔优雅的吴家大少,让多少闺阁女子哭断了肝肠,特别是闺阁女子之外,还有一个苏苏。 吴用发现弘一的走神,却仍然笑的温和:“怎么了?” 弘一又吐出了一口气,几乎叹息般:“我多想见见当年的苏苏,就一个戏子來说,她这一生,算是走到了巅峰了!” 吴用沒有接过这个话題,眉目间的惋惜似乎情深意重看着苍天不忍:“弘一法师不过是因为世道不好才走上这条路,有如此横溢的才华,弘一必定能出人头地,当今的皇上又是一个明君,又何必为一个消失多年的戏子自贱自轻!” 话虽然说的跟白蝶不同,意思却是如出一辙,含烟姑娘第一次知道自家的大哥竟然有这份心思,心里几乎作呕。 弘一却笑了,仍旧是清清淡淡的摸样:“原來林公子也觉得戏子轻贱,看來倒是弘一高攀,我只是听说当年林公子和苏苏交情不浅,才......看來是弘一唐突了,不过苏苏若是知道了原來当年的林公子存的是这样的心思,不知会怎么想呢?” 吴用哑口无言。 弘一转过头,对着门外的含烟姑娘微笑:“小姐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 含烟姑娘是认识苏苏的,那是个刚烈而美丽无比的女人,含烟不承认有人比她美,但是对苏苏,她是承认的,她的相貌不如苏苏。 六年前的含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这些年她长大了,然后透过这几年的风风雨雨回望过去,仍然记得苏苏时而清冽时而妖娆时而狠绝的脸,然后心里便是一惊。 苏苏的当年,绚丽的像是燃烧的芙蓉,含烟第一次觉得自卑便是因为看见了戏台上的苏苏,苏苏的声音不像是黄莺,若想是黄莺,估计跟她那张艳丽的脸也配不上,那是一把深得像潭水一样的声音,从胸腔中透出來,带着凄凉,让人轻轻的麻,轻轻的酥,这是长大以后的含烟姑娘反复咀嚼得出的结论。 苏苏的花旦身段妖娆又率性洒脱,肆无忌惮的挑逗和魅惑,为这含烟学会了唯一一句有点诗意的话,却是句艳词:“眼儿媚,媚眼如丝!” 对于苏苏,含烟姑娘其实不懂欣赏,照她看來,苏苏漂亮是极漂亮的,声音也是极好的,身段也是极好的,什么都好,就是心气太高,她怎么会有那份天真,竟然相信温柔优雅的林大少会娶她。 含烟姑娘和苏苏的出身不同,于是对于苏苏,她是一点兔死狐悲的意思都沒有,只当是一个差点做了她嫂子的人沒有做成她的嫂子,但是一点她是一直承认的,苏苏不是一个心气高的讨人厌的姑娘。 含烟自己也是知道的,苏苏那样的人,虽是被人背叛了,也不枉了一声,毕竟整个牡丹的人望回去,再或惋惜再或羡慕再或爱恋的叫一声苏苏,牡丹秀色,仅属于绝色名伶苏苏。 在苏苏的绝代风华里,豆蔻如含烟,富有如白蝶,都是一败涂地。 弘一回到寺庙的时候,唐多慈已经在给唐多多缝制衣服,逗了几句,弘一回到自己的厢房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突然就乐开了花:“苏苏啊!苏苏,你若听到林大公子的话会怎么想呢?当年出走一次就够了,会不会再出走一次!” 第二天,弘一给唐多慈做好了早饭,还沒等到唐多慈出來一起吃,自己塞了一个馒头便走了,唐多慈看着他的背影,轻快的步伐,不禁一笑:“弘一法师的好事将近啊!多多也快到了!” 所以,当弘一走到苏苏的小院,进去大喊几声,又大喊了几声都沒有人回应的时候,他笑了,多情而又聪慧的含烟姑娘一定是查到了这里,带着苏苏走了,几年前情热,也是该到了情断的时候。 可怕的是吴用,几年前情热的时候,尚能因为家里的安排干脆利落的甩开了苏苏,再见时,明明苏苏早不是当年风情万种的摸样,竟然开始神魂颠倒,含烟懊恼不已,一乘小轿子抬了苏苏前來,沒拆散了弘一和苏苏,竟然还将自己那寡情薄幸的哥哥搭了进去。 人心真可怕,果然男人脑子里装的都是女人,含烟姑娘想。 当年的苏苏为了林家大公子成亲而独自离开,舍了名声,舍了财富,舍了前尘,恨得多少公子哥们咬牙切齿,林公子还是一脸的坦然。 苏苏不过是随随便便的坐在那里,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听着林家二小姐火冒三丈的控诉,实在不耐烦了眼神一转,便让吴用看见了她流光溢彩的眼睛。 直到弘一赶过來接走了苏苏,看着目瞪口呆的林家大公子和林家二小姐,弘一知道自己的愿望达成了,他对苏苏的情谊情比金坚,奈何苏苏一直心里惦记着吴用,还一直嫌他想、年纪小,说惦记也不是很惦记,毕竟过去了好几年,精明的弘一于是想一个办法,让苏苏再见见吴用,不过是为了让她看一眼死了心,让她看看家大业大的林家起高楼宴宾客,就算还剩下一点也能生生的掰断了。 可怜的含烟姑娘,大概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她竟然经历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单恋,热情的连含烟都觉得自己这一生,活到十八年,算是见识了人生的酸甜苦辣。虽然早就过了豆蔻年华,那心里的花苞终于开了,但又谢了。 弘一终于还是还俗了,离开了福州,带走了心心念念觊觎多年的苏苏,干净利落,直到他躺在苏州一个三进四出的精致的小别院里葡萄架下的藤椅上,心里还止不住的得意。 如今的弘一闲时在街边摆了小摊,帮人算算卦,他口才好,随人家写了什么烂字都能吹的天花乱坠,于是日子也过的逍遥自在,有时候也帮人写写家信,过年时也帮人写对联画个年画,当然都是不收银子的。 偌大的清宁寺只住着唐多慈一个人,只是这里再也不是寺庙了,本來就沒有一点香火,唐多慈招人稍微修葺了一下,摘下清宁寺的牌匾,换上了唐府字样,她要在这里安家了。 弘一法师一直说难得唐多慈年纪轻轻,静得下心,又有慧根,可怜入世太深,受那红尘之苦,只是,你怜人受苦,自己还要往里面钻。 所谓佛门有清净,尘世有幸福。 唐多多终于來到了唐多慈的怀抱, ------------ 第九十三回 出轨和小三 张浩实在是一个很够意思的人,一道护送唐多慈与唐多多母子团聚的人多达二十人,唐多慈苦着脸接过自家的宝贝,心里发愁该怎么安排这些人。 一个看起來是众人头头的人说话了:“夫人不必费心安置我们,张大人吩咐我们会自行安排住处,明天便会离开!”说着拿出一叠银票:“张大人说皇上答应赏给夫人的附院他已经卖了,大人说夫人或许更需要这个!” “果然还是张浩了解我!”唐多慈欣然的接过银票:“你们先不要走,我请客吃饱了在走嘛!” 酒足饭饱之后,唐多慈送走了众人,多多也累了,几月沒见,此刻见到也不觉得生疏,一直缠着她要抱抱,终于哄得他睡下,唐多慈伸伸懒腰,露出一个微笑,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吧! 自从弘一苏苏双宿双飞后,吴含烟日日过來,也不说找谁,只在院子里那颗大槐树下坐着,发呆,或者拉上唐多慈聊一会天。 这日,含烟姑娘又來了,瞧见唐毒刺正在院子里逗着多多,很是惊讶,当她得知这是唐多慈的儿子,嘴大的都合不上了:“你居然有私生子.......” 唐多慈白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怎么知道他是私生子!” “你年纪轻轻的不可能夫家死了吧!而且看你一脸的狐媚像,更像是为哪个公子生了孩子,然后人家不要你了!”含烟姑娘说话总是这样爽直。 唐多慈的脸白了又绿,绿了又白,哼了一声:“这种事你是想了很多遍了吧!想给弘一生一个孩子,哪怕是私生子呢?” 含烟姑娘听了气鼓鼓的,被人戳中了要害,不再言语,坐在石凳上,再不理唐多慈了,唐多慈知她心直口快,沒什么坏心眼,自己的话确实说中了,于是抱着多多,笑眯眯的凑过去:“别生气了,妹子,小三可不是好当的,也不是那么容易修成正果的,还需在寻良家才是!” 含烟姑娘抽泣着:“我日日前來,只盼望还能再见上一面,你真的不知打他去了哪里!” 唐多慈摇头,痴情的人啊!“他是连夜出走的,收了我的房租都沒有还给我,我哪里会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好了,妹妹,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或许你会升起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世道变了的话,可能你还有机会!” 含烟姑娘惊喜:“快讲,快将!” “从前,汴京城有一富贾姓李,相传是王侯血脉,家私豪富,田庄店铺无数;只可惜子孙稀薄,老太爷过世后,家中只老太太带着一个嫡生的儿子过活。 这李公子自幼身子单弱,老爷太太爱如明珠珍宝,把一个好好的读书哥儿生生娇惯得嚣张跋扈、挥金如土,至于追欢卖笑、眠花宿柳,更是自十五六岁起便成了家常便饭,到十八岁上,寡母做主,给他娶了天津盐政使吴闵春的女儿,指望有媳妇管教着,好歹叫他收收心,把这家私败得缓儿一些。 向來花无百日红,李公子成婚后,虽娇妻生得面若娇花、腰弱细柳,也只新鲜了三五天,便又往那烟花巷里去了。 一日,李公子又大醉而归,见妻在灯下垂泪,不由得大恼:“你又嚎什么丧,我须还沒死!”趁醉抄起一只茶杯砸了,茶叶茶水淌了吴小姐一裙子,这吴小姐是自幼深闺娇养的,何时受过这等委屈,一跺脚跑到婆婆屋前哭得气噎喉干,老太太免不了又把儿子一顿好骂,罚他跪着抄了一夜《孟子》。 几次折腾后,李公子越看妻子越不喜,倒是烟花巷里孙老龟家的小喜儿十分得他的心,小喜儿年方十五,小时给一户人家做粗使丫头,后來据说犯了一件天大的错事,被主人家一顿棍棒打出天津,拖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断腿,走了十天十夜方走到北京,敲了孙老龟家的门,自愿堕入风尘,她身子虽弱,却有花容月貌,且十分聪明,琴瑟琵琶一学就会。 这日抄完《孟子》,李公子骨都着嘴來到孙老龟家,小喜儿接衣接帽,嘘寒问暖,百般抚慰,把李公子爱得恨不能立即娶回家去,只是家规不许纳妾,李公子只得抱小喜儿入怀堕泪道:“心肝,需得等我老婆死了,才有一线儿希望娶你进门,要么就等來生吧!” 小喜儿拿绢子替他拭了泪,在怀中抿嘴微笑:“要做夫妻有何难,无非是沒有一纸官府的文书罢了,如今你当家,花上几百两使不着的烂银子替我赎身,再买一处宅院,你每月或來三五天,或來一二十天,有谁敢管你不成!” 一席话喜得李公子直跳脚,立时照办,在离家十余里的巷子里买了一户深宅,把小喜儿安顿下來,家中妻母瞒得铁桶也似,一日小喜儿坐了轿子,去李公子自家的绸缎庄挑料子,那伙计也是她早年的恩客,并不知道她已跟了自己主家,便动手动脚起來,小喜儿挣不过,把衣服鞋袜都扯破,披头散发滚在地上,哭得半条街都來看热闹,李公子见后,如同心肝肉被剜去了一样,喊打喊杀地赶走了伙计,小喜儿却不依不饶,定要这家铺子归了自己,方雪今日之耻。 那李公子想,家中铺子何止二三十家,一张店契能哄得爱妾欢喜,简直再便宜不过,当时大笔一挥写了文书,把绸缎庄归了小喜儿,此后此类事情不下三五起 再说家中,吴小姐见无法管束丈夫,倒渐渐认命,不再哭闹,只要读书写字打发时间,李公子乐得见妻子被磨成死灰槁木,拿钥匙开了亡父的藏书楼,供妻子临摹观赏,说起李老太爷的藏书楼,乃是天下闻名的第一楼,藏了自古以來的无数名人真迹,有不少是祖先从宫中偷运出來的,那吴小姐得了这个所在,果然不再问世事,家中倒也一片祥和安泰。 李公子至此方遂了心愿,除了偶尔回家向母亲请安,一月中大半时间都消磨在小喜儿处,那小喜儿聪明无比,拨给她的店铺无不打理得比旧时好上千百倍,真真是日进斗金,李公子越发爱她,索性把剩余的二十张店契也交到她手里,自己乐得做甩手掌柜。 时间飞逝,眨眼便是十五年。 十五年后,小喜儿已是一个富态妇人,账本代替了曲谱,生意繁难磨去了少女时的伶俐;李公子常在午夜时见她悄悄溜到花园子里,穿上当年她刚进京时窄小的丫鬟裤褂,默默向月焚香祷祝,想是她虽生活富足,却不愿忘记当年贫病交加,心中不由对她多敬爱了几分,闺房夜话时,也问过她做丫鬟时犯了什么大错,被主人家如此狠心惩罚,小喜儿只是落泪,问得急了,方道: “只是一些小孩子的胡闹!” “既是胡闹,改了不就行了!” “倒也不想改!”小喜儿道。 一日,李老太太病了三个月后,撒手人寰,丧事办了七七四十九天,灵堂撤下那天,吴小姐身披重孝,跪在棺木前不肯起身,目中泪水如滚珠,磕头至额上鲜血淋漓。 李公子虽未与她过过几日和睦日子,见状也不免心如刀绞,更兼人已中年,把少时的风流无知撇了大半儿出去,此刻既感其大孝,又愧令她生守了十五年活寡,而今她青春已逝,形容憔悴,满头青丝有一半都白了,不由得心中一酸,上前搀起道:“夫人,过悲而伤了自己身子,倒不是母亲的心愿了,你与我來日方长,我从前年幼风流,今后必不会再凉薄待你!” 吴小姐依旧跪着,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却也不肯凉薄待人,约定过要一辈子同生共死的,哪怕隔着刀山火海,也要越过趟过;哪怕等上三五十年,也不敢忘!” 李公子又待说什么?管家來报查点家私的师爷已经到了,李公子随着管家去开了藏书楼,叫师爷好生查验,自己在楼下坐着喝茶,只半个时辰,师爷从楼里小跑着出來,面如死灰,道这一楼几千件古董字画瓷器全是赝品;且灰迹尚新,是有人不久前全部偷换过。 李公子大惊,叫丫鬟去灵堂唤夫人前來商量如何捉拿贼人,丫鬟却慌慌张张地回报,说把宅里上上下下都找遍了也找不见夫人的踪影。 从此吴小姐和小喜儿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唐多慈讲的俏皮,含烟姑娘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后面的结局,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他的正室可是天下所有正室的榜样呢?” “可是这样的生活你可想要!”唐多慈反问。 “我才不想,我宁愿做那个迎娶不了的妾!”含烟姑娘道。 “这就是了,你慢慢等吧!希望总是有的!”含烟姑娘知道这个故事唐多慈故意说给她听,哄她开心的,也就不在陷入悲伤的情绪中了。 这时,门外一阵骚动,含烟差丫鬟去打听打听,丫鬟回來报告说:“牡丹最大的古玩商萧家的公子萧玉郎病逝了!” “谁不会生病,谁不会死,至于闹这样大的动静吗?”含烟姑娘道。 “小姐,外面还有传言萧公子是被下了蛊才死的,萧家正到处请人解蛊,救活萧公子呢?”丫鬟道, ------------ 第九十四回 沧海遗珠 太平巷内店铺林立,有三集七斋十三舍之称,聚集了数十位天下闻名的古董商人,横跨朝野两道,做这來路不明,去路不问的中间生意,三集之一的古玉集萧家,专营玉石,兼营珍珠,数十年來谨慎勤勉,经营得法,俨然一方豪奢巨富之像,萧家子女五人,四女早已出嫁,只有幼子萧玉郎经营店铺,可偏又传出消息,萧玉郎中蛊病逝,惹出來一堆的谜团,也搞的福州城沸沸扬扬的传说,有的说是萧家得罪了人,有的说是碰到的不干净的东西,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同情的人却少,谁让你萧家这么富有,合该碰上一点倒霉事儿。 牡丹十五年这一天,唐多慈收到一封信,拆开來一看:“唐姑娘敬上,从林江大人处得知唐姑娘居住在福州,特想明日前來拜访,灵珠主人拜谢!” 送信人是一名清隽的小厮,态度从容,一望而知出身世家,唐多慈笑笑当即回道:“恭候夫人大驾!” 小厮走后,含烟姑娘抢过信:“这是谁啊!你在福州还有熟人吗?”她皱着好看的眉:“从信上來看,对你的语气还很恭敬,这个灵珠夫人是萧玉郎的亲娘,不知找你何事!” “这一看便是年轻女子的手书,绝不是灵珠夫人写的,她不提萧家,直言自己是灵珠夫人,还当真猜不透她的來意!”唐多慈道。 “我爹说了做他们那行生意,急需结交贵族豪门,方能保证货源巩固,他们大概是打听到你与汴京里的人有些交情,才特來拜会,不会來了之后,便会后悔的,谁能想到你这么穷呢?什么婚丧嫁娶,红白喜事都免了!”含烟姑娘揶揄道。 “你这张嘴啊!”唐多慈很是无奈,从她嘴里都听不到好听的。 “我这张嘴怎么了?”含烟姑娘故作天真。 “你这张嘴该吃饭了,不过我沒有准备你的饭食,回家吃去吧!”唐多慈垭口半天,憋出一句话。 第二日。 马车稳稳停在了唐府门前,跟车的仆妇掀开车帘子,躬身道:“夫人,到了!” 车帘子外探出的修长的手指莹白如玉,搭在仆妇手臂上,指甲干净晶莹,待她下车人便可看到全身的深青色,披着墨黑色的披风,虽行走而不失优雅庄重之仪。 含烟姑娘透着窗户看着,心道:“我看你几步能走到屋里來,大户人家的女人就是悲哀!”她忘记了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女人。 唐多慈早在门外等候,见灵珠夫人下车,即刻向前:“唐氏见过夫人!” 灵珠笑意即刻在脸上:“我冒昧打扰,还望唐姑娘不要见怪!” 二人一阵寒暄,终于灵珠夫人被请进屋子,一路穿过走廊进入府中,冬天将要过去,院中的老槐树越显苍翠。 好个清雅的所在,这个姑娘果然不同,想到此处,灵珠夫人又将目光停留在唐多慈身上,这个小小的娘子,体形细弱,言语柔顺,不像是生过孩子的,说是对她恭敬,在神色里端得是正义,若是换一个陌生人來拜访,她还是会这般的态度。 走进屋内,待仆妇掀起软帘子,打眼一瞧,里面正做着一个人,瞧见她进來了,不情愿的起身,道了一句:“吴含烟见过萧夫人!” “原來是吴知府家的小姐,别來无恙!”灵珠夫人笑着道。 “并未相见,何來别來呢?夫人不介意我在这里吧!”含烟姑娘道。 “客随主便,不妨!”灵珠夫人道。 一个丫鬟上了茶,灵珠夫人起身自己解开披风,极开阔的领口,下身深青色长裙是高腰的样式,衣装如此,灵珠夫人竟能行走无声,步履轻盈平稳,可见一斑。 “不知夫人前來,所谓何事!”唐多慈开口问道,客套的都差不多了,赶紧说明來意,赶紧走人,她并不喜欢招待客人。 “为了这个!”灵珠夫人一从下轿走中便紧握着一物,唐多慈一早看出此物,也不便说明,只见灵珠夫人双手摊开:“为了这个!” 只见一枚青玉雕琢的小鱼,头,眼,鳞俱全,造型古朴,与昏黄饿室内轻轻的闪着寒光。 唐多慈看着,并不说话,倒是含烟姑娘开口:“取其凉意!” “正是,含烟姑娘好眼光!”灵珠夫人道。 “听闻皇宫也有一件!”含烟姑娘道。 “听闻这个东西一共有七件,大小不一,听闻先皇爱妃时时齿痛,我家迫于时势献出最小的一枚,听闻贵妃爱不释手,尤喜含在口中!”灵珠夫人道。 “夫人可能有所误会,我并不懂古董,也不会鉴赏!”唐多慈道。 “此玉距今已经有一千多年,雕工虽然简单,确是萧家收藏的古玉,这套玉鱼是最古老的奇珍!”灵珠夫人不理会唐多慈,继续说她的古玉。 唐多慈叹服,也不再着急:“今日真是大开眼界,这枚是最大的吗?” “最大的那枚已经随夫君深藏在地上!”灵珠夫人道。 “毁了!” “握在夫君手中!”玉鱼价值连城,萧家竟将之掩埋,果然财大气粗,唐多慈沉默片刻,方道:“那是不见了,所以夫人找到我!” 一壶茶已经喝干,几上炭火火苗渐渐熄灭,窗外的寒风寻缝隙而入,灵珠夫人打了个哆嗦。 “难为夫人挨饿受冻,天色已晚,还请夫人回府,古玉失窃的事情应该由官府处理,我爱莫能助!”唐多慈道。 “唐姑娘还请多多考虑一下,酬劳多少都可以!”灵珠夫人不死心。 “我居住在这里是图个清静,夫人,请谅解!”唐多慈一句拒绝。 “好吧!”灵珠夫人不再坚持,仆妇为她穿上披风,黯然离去。 “天冷路滑,夫人慢行!”唐多慈道。 “多谢关心!”灵珠夫人乘上轿子,缓缓离去。 “你为什么不帮她!”待唐多慈回到屋内,含烟姑娘正在拨弄这炭火,世其烧的更旺一些。 “我为什么要帮她,她都沒有跟我说实话,彼此沒有信任,何谈合作!”唐多慈笼着双手,上前取暖。 “你怎么知道她沒有说实话,再说了,大户人家的女人就是这样啊!扭扭妮妮的,可能人家说话就是那个样子!”含烟姑娘又忘记了,她也是大户人家出來的。 “跟她说什么话沒有关系,是她说的事情,你想想看,昨个才出了萧玉郎病逝的消息,可是整个福州城也沒有见到萧家发丧,今日,她便前來说古玉失窃的事情,可见两件事必然有些联系,她是萧玉郎的亲娘,脸上毫无悲伤之色,竟然只关心古玉的事情,你不觉得奇怪吗?所以,我断定,她隐瞒了很多事情!”唐多慈道。 “等着吧!她还是会再來找我的,到时候帮不帮她就看我的心情了,话说我真的只想过安静的日子,该死的林江还真会给我找事情做:“唐多慈埋怨。 金山寺依山傍水,亭台楼阁,堪称一方风景胜地,灵珠夫人的马车停在寺庙中的一处偏僻院落,格局虽小,收拾的十分整齐,几个贴身的仆妇立在院中,有人捧着毛巾,有人捧着热水,静待夫人召唤,天气寒冷,时至中午夫人仍未曾起身,仆妇们满腹狐疑,水都凉了,。 终于一个人忍受不住,唤道:”夫人,夫人:“ 房中传來一阵娇嗔:“何事!” “夫人可要梳洗!” “端些粳米米粥來,配火腿丝和青笋!” 仆妇们依言散去,屋内的两个人才露出笑意,一个男子搂着灵珠夫人的肩头道:“饿了!” “你不饿,长途奔袭,别落下病!”灵珠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男子直起身子:“我生來身体便弱,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知道,除了怕冷些,哪还有什么毛病!” 灵珠夫人靠在让怀中,把玩着随身携带的古玉:“唐姑娘不肯帮咱们,这可是好!” “我便知道她是不会帮你的!” “这又是为何!” “因为你沒有跟她说实话,我曾在汴京遥遥的见过她,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自然能够知道你隐瞒了什么?”男子双手环在灵珠夫人的腰间,指尖稍动,绕的灵珠直躲。 灵珠灵巧的躲开,佯装生气:“你在我面前赞美另一个女子,就不怕我生气吗?” “你知道我最爱你,自然是不会生气的,不过我们若想得到她的帮助,还真得想想法子了!” “我就不信了,泱泱大国,只有她能帮我们吗?”灵珠夫人真的有点生气,她从沒听到自己的男人这样赞美一个陌生的女人。 “这件事交给我办,接下來,你按计划办好你的事情!”男子正色:“若非牡丹还有一个人能够解开谜底,非唐菜花莫属!” “好吧!”灵珠释然:“我不管了!”灵珠自颈间掏出红丝悬着的一颗珍珠送到男子眼前,细看,有拇指大小,形态圆润,珠光润泽,略带一丝蓝气,似有若无。 男子问道:“这是什么?” ------------ 第九十五回 什么是天下第一奇毒 “寻常珍珠生于海底,由母蚌以身体孕育,此物生于黄河入海口之处,河水海水轮番冲刷,色泽与众不同些!”灵珠夫人娇笑道:“不过此物真是不值多少银子,我喜爱它是因为它的名字叫灵珠!” 男子看了又看,露出喜欢之意,灵珠夫人摘下灵珠,戴在男子的颈间,正色道:“你我之情可堪日月,必不负灵珠!” 李家小厮仆妇过百人,此刻却鸦雀无声,正房中大夫人居中而坐,身着明黄服饰,遍插珠玉,不怒而威,看的下人们战战兢兢,谁也不敢上前奉茶,或是发出一点声音。 大夫人拍着桌子厉声道:“灵珠不过是萧家的家妓出身,侥幸成了妾侍,正室死了之后才成为夫人,如今却不安于室,四处招摇过市,还想进我李家的门!” “姐姐稍安勿躁,易辰沉迷至此,可能有什么缘由,阿银,你平日跟着少爷,你來说说是什么缘由!”说话的青衫男子是李家大夫人的亲弟弟王莫言,言语中护着的正是与灵珠夫人交好的李家少爷李易辰,李在牡丹是国姓,李家正是正宗的皇亲国戚,他与李少爷的感情深厚,是以连忙安慰姐姐。 阿银自下人中间走出,但低头而站,却未答一句。 王莫言追问:“阿银,幸得你一直跟着易辰,照料得当,才拖延至今未病发,事已至此,我们并沒有怪你未提早禀报,有话直说,不用害怕!” 阿银轻声道:“少爷个性倔强,只怕家里越反对,他便越坚持,以小人之见,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过去,或许有情淡的一天!” 大夫人喝道:“这样的丑事,若是传了出去,就算我们李家能担待着,汴京城中那帮老东西也会嚼舌根的,阿银,你说那女子到底有多美貌!” “灵珠夫人眉清目秀,优雅脱俗,举止出尘,却是个美人!”阿银道。 “即是如此,我便去会会她!”大夫人道。 莫言上前:“也好,姐姐亲自去一趟,可当探知虚实!” 唐多慈的院子内,她正在喜洋洋的教多多学走路,含烟姑娘饶有兴致的在一旁看着,看着看着也看的腻歪了,于是问道:“你知不知道萧玉郎的爹爹是怎么死的!” 唐多慈白了她一眼:“我连见过都沒有见过他,听说早就死了,我如何能见!” 含烟姑娘自知问了废话,却沒有引出她想听到的话觉得挺沒趣的,不过还是想炫耀一番:“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你都能知道,看來你听说的也不是真的!”唐多慈毫不留情。 “你别小看人,当年萧江山死的时候,就有人提出蹊跷,我爹还派人去查來着,只不过查來查去的也沒查出來什么?不过有一次我在爹爹的书房看过一个卷宗就是关于萧江山死因的,上面写死于中毒,至于为什么给压下來,我就不知道了!”含烟姑娘道。 “沒写中了什么毒吗?”唐多慈问道。 “我也是很好奇,后來还特意问了爹爹,爹爹告诉我说是死于中毒也只是猜测,因为尸体沒有任何异样,偏偏是沒有任何异样才让人觉得奇怪!”含烟姑娘道。 “或许死于天下第一奇毒呢?”唐多慈微微一笑,带着调侃。 “什么是天下第一奇毒!”含烟姑娘问道。 唐多慈沉吟片刻:“说的太隐晦了你反而听不懂,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含烟姑娘瘪瘪嘴:“讲吧!反正我还挺爱听你讲故事的!” 从前呢?有一个师傅问他的徒弟:“什么是天下第一奇毒!” 七师弟道:“我愿走千山,渡万水,收瘴疠,品花草,菌菇蕊叶,阴阳调和,遍览医典,以求生克,研磨细琢,鼎炉蒸熏,使毒无色无臭,无迹可寻,无药可解!” 师父摇了摇头。 六师弟道:“我愿杀猛兽,捕蛇蝎,采矿石,淬金铁,提配方,做分析,细密纪录,研究结构,集万物之邪诡,合天地之残忍,使人见血封喉、当者立毙!” 师父摇了摇头。 五师妹道:“我愿红妆素裹,描眉画眼,习箜篌,按玉笛,摹工笔,绘写意,四书五经、淫词浪曲,饮食茶酒,德容言工,以至于婉转承应、品箫媚术,无一不精,令天下男子皆为我裙下之臣、入幕之宾,那时节,任凭我端给他们喝孔雀胆、鹤顶红,他们也甘之如饴!” 师父擦了擦鼻血,摇了摇头。 四师弟道:“我愿研究风的吹送,水的流动,人的饮食习性,牛马的走向爱好,我愿参透天地星辰的运行,探寻世间的规律,绘制出一幅图像,我只要一小撮毒药,不必见血封喉,只要能生生不息的繁衍,我将毒药下在一条合适的河中,自会被合适的荇藻吸收,自会被合适的男子吃到,自会传递给另一个女子的嘴唇,自会传递给衣服、器物、牛马与孩子,自会有带毒的蒲公英被风吹送到天涯海角,沾染上花草、楼阁、船舶、笔墨、胭脂、簪钗、甲胄、门扉,自会从手脚、口唇、眼睛、肌肤上入肠胃、进骨髓,日积月累,深不可治!” 师父立刻停下给身上拍爽身粉的动作,摇了摇头。 三师弟道:“我愿苦读孙吴兵法,精通三韬六略,烂熟经史子集,旁涉诗词歌赋,出口成章,下笔成文,唇舌鼓摇三百国,胸中甲兵十万人,那时我自荐为相,出谋划策,结党营私,欺上瞒下,取朝纲,揽大权,那时,管你忠臣良将,都敌不过我信口开河,任你尽忠报国,抵不住我十二道金牌,为所欲为,毒施人鬼!” 师父摇了摇头。 二师弟拍案而起,横眉冷对朝诸位师弟和师父环视一圈,一字一句的说:“尔等卑鄙无耻、毒辣残忍的鼠辈!” 然后摔门而出。 后來,他们听说,二师弟走得很远,去投了义军,他娶了义军头目一个嫁不出去的丑女儿,成了义军的名将,他爱兵如子,衣食与士兵待遇相同,肯为士兵吸吮伤口的脓液,他清廉无私,有赏辄分,家无余财,他遇敌则冲锋在前,撤退则单骑断后,知人善任,贤达开明,有过则改,兼听则明,他甚至还是位良医,亲手救过无数将领的性命,他微笑着:“我以前学毒,好歹也有点用处么!” 岳父死后,二师弟成了义军的领袖,他率领大军以少击多,以一场背水大战奠定了中原大局;他命忠诚的部下袭取东南,楼船如林,一鼓而定,他又亲自率军进取西北,拓荒万里,诸小国纷纷请求入朝依附,天下已定,他又和好友兼宰相一起谋划更新的制度,休养生息、以慰百姓,他忙于军政大计,唯独沒有考虑自己的地位,他日夜操劳,不近女色,始终只忠于自己那丑陋的原配夫人。 最后,在都城,他拒绝登基为王,他强调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群臣上表,他再次拒绝,并威胁说如果再逼他为王,他就要匹马出行,挂冠归隐,百姓们箪食壶浆,拜倒在宫门前,号哭连天,说若他不允,则天弃吾民矣,他泪流满面的下跪在百姓面前,被迫从命,遂为王。 师父看了看徒弟们,慨叹道:“你们还务于雕虫小技……看看你们师兄的志向!” 后來,王威加海内,于是免去诸将权,把他们圈养在宫中。 王营造了复杂精致的制度,装备了精良的设备,并收天下百姓的兵器,随后用两场干脆利落的戡乱,向天下夸示了御林军和普通百姓之间压倒性的差距。 王设立了精密的信息处理机关,控制了百姓们的每一个信息源头。 师父在老家出门少,但他每次出门,都发现身边的人越來越少,他好奇的打听又有哪些邻居过世了,但大家都说不出所以然,师父发现自己头发掉得越來越多,容颜日益枯槁。 后來,深夜,有一乘车來,几个持戈卫士把师父带进了宫廷。 王在百丈高的露台见师父,他拒绝师父行君臣之礼,反而向师父行了师徒之礼,他微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说,师父当年对徒儿的教诲,徒儿一刻也不敢忘!” 师父问:“怎么个不敢忘呢?” 王拉师父到露台栏杆边,俯瞰河山秀丽,王向师父指了指天边,如紫罗兰一般绽放的云,王向师父指了指滔滔大河,如鲜血一般殷红的流水,王向师父指了指亿兆黎民的脸,那像桑叶一样绿的肤色,王笑了笑。 师父问:“怎么呢?” 王道:“我记得七师弟的创意,他要用植物的阴阳生克调出毒药,无色无味,我记得六师弟的创意,他要从动物、矿物身上提炼元素,來合成见血封喉的毒药,我记得五师妹想用女色,我记得四师弟要研究下毒的路线,我记得三师弟想成为奸臣,我一直记得!” 王道:“我现在,可以随便在稚儿的牛奶里加毒药,让他们提早衰竭,我现在,可以随便在百姓的茶饭里加毒药,让他们短寿,我现在,可以随便在女子的饭食里加毒药,让她们不育,我现在,甚至可以一高兴便坑埋百姓,他们的声音,不会被别人听见!” 王回过头问师父:“现在,师父,你知道何为天下第一奇毒了吗?” 师父退了两步,看了看他,师父道:“沒人阻止得了你了吗?” 王笑笑。 师父道:“你难道什么都不怕了吗?” 王笑笑。 师父道:“你有沒有想过,为什么你排行第二!” 师父道:“你有沒有想过,你为什么从來沒见过自己的大师兄!” 王愣了一愣。 师父道:“你就沒有想过一种可能,比如,你的大师兄天赋异禀,击败我之后叛出师门,而我培养你们,就是企图击败他!” 师父道:“你就沒有想过一种可能,比如,你的大师兄一直藏在你附近,他的手段还高你一筹,可以随便毒死你!” 师父道:“你有沒有想过,你有一个技艺还在你之上的大师兄,他又怎么甘心被你超越,你有沒有想过,他随时都可能用一种更绝妙的手法,來让你败北!” 王想掩盖自己笑不出來的表情,失败了, ------------ 第九十六回 成婚 “后來呢?”含烟姑娘拄着腮帮子问道。 “后來王死了!”唐多慈一边喂多多吃饭,一边道:“我大概应该请一个人老妈子照顾一下,一个人看孩子真累!” “为什么会死!”含烟姑娘不理会唐多慈的抱怨。 “因为他会一切都不再信任,你现在知道什么是天下第一奇毒了吧!天下第一奇毒就是对一切都不再信任,你会恐慌,恐慌的滋味甚至胜过死亡,你信不信!”唐多慈故作神秘。 “我不信,我宁愿相信五师妹说的红妆素裹,描眉画眼,习箜篌,按玉笛,摹工笔,绘写意,四书五经、淫词浪曲,饮食茶酒,德容言工,以至于婉转承应、品箫媚术,无一不精,令天下男子皆为我裙下之臣、入幕之宾,这才是一个用毒的女人最高的智慧!”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你知道吗?人那么壮大,权位、生死、爱恨、名利却动摇它,权位、生死、爱恨、名利那么壮大,时间却消磨它, 时间最壮大么, 不是,最壮大的是人心, 当心空无一物,它便无边无涯大小姐,你离这个境界还远着呢?别做梦了,有做梦的时间还不如帮我打扫院子!” “我是客人,怎么能干活呢?”含烟姑娘的纤纤玉手不是用來干粗活的。 “我看你你主人还主人!” 古董商萧家位于福州城西南郊,占地辽阔,有兵卒护卫,下车之际,饶是见多识广的李夫人也不免被这气势震了一震。 听说是李家的大夫人,门上小厮如见圣旨,态度极为恭敬,一众仆妇不免露出自得之态,却不想等着半日,也未见灵珠夫人现身。 日过正午,灵珠终于现身,大夫人打眼一瞧,只见这女子高梳发髻,披着红帛,哪有一丝寡妇的姿态,见大夫人轻蔑之意,灵珠先是福了一福身子:“李夫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赐教!” “老身听闻萧家家财万贯,终身洁身自好,沒想到留下的小娘子倒是也是这般俏媚动人!” 明知李夫人语带讽刺,灵珠却不动怒,端起茶盅饮了一口,方道:”先夫去得早,留下奴家在这世上受苦,若不是为了萧家,加之王爷照拂,奴家怕是早已心灰意冷,伴那青灯古佛去了!” 听了这暧昧不清的话,李夫人对灵珠更加厌恶,冷笑道:“你想要多少银钱!” “你这是说笑还是当真,难道我萧家还需管王爷家要银钱吗?” “你这般纠缠我家易辰,不为银钱又是为何!” 灵珠放下茶盅:“李夫人,你上门來,奴家代之以礼,只是不知何故要出言羞辱呢?” “莫非你还想要嫁入我家!” “我几时说过非王爷不嫁!” 李夫人喝道:“你这般妖孽,是何人派來作弄我儿!” 灵珠甩袖:“王爷要娶我,与我何干,李夫人,我劝你自重,莫在我府上耍威风,我家老爷虽已故去,但堂堂萧家也不是可以被随意欺凌的!” 李夫人听他话音怒极攻心,头晕眼花,晃了两下,竟要摔倒,仆妇们见状,赶紧稳稳扶住,灵珠长身玉立,视而不见,举起右手指甲细细观赏,有仆妇骂道:“我家少爷堂堂王爷,即便是青睐与你,李夫人也是你的长辈,可你这妖妇,竟如此歹毒,气伤了大夫人!” 灵珠正待反唇相讥,小厮中站出一位少年,向灵珠一拜:“夫人,还望看在大夫人年事已高,莫与他争辩!” 灵珠定睛一看,正是阿银,数日不见,面容更加消瘦了:“你为何來此!” 阿银垂下双眼:“大夫人着我來此!” 灵珠大笑,阿银又道:“夫人所受的委屈,自由王爷回护,夫人又何必逞一时之快呢?” 灵珠想了一想:“说的有理,还望你携大夫人回府,莫要再來吵闹!” 稍迟易辰听闻此事,长叹一声,來到母亲的房门前:“娘亲,你只当沒生我便是!” 此语一出,大夫人悲从中來,想起怀胎十月,抚育二十载,万言难诉其中辛苦,心下竟是放软了:“我儿,灵珠夫孝未满不可改嫁,你们暗通款曲,若是被人得知,可是重罪!” “灵珠在府中说一不二,沒有人敢查问!” 大夫人心道,那是王爷的权势吓住了旁人,你这痴儿,竟还当是好事,若是被京中的敌人抓住把柄,参上一本,你这王爷的头衔必定被摘了去,然而转念一想,这男女情事,正如阿银所说,确是曲折困难越多越是有滋味,灵珠既无改嫁之心,便也不成了大患,想到此节,大夫人道:“罢了,由你们去吧!” “你说会让唐菜花出面调查古玉失窃的事情,有眉目了吗?”得到李夫人的首肯,李易辰便在灵珠的府上住下,李夫人想儿子了便派人去请,居然也能相安无事好几天。 灵珠性情活泼,也能陪着易辰闭门不出,二人倚在榻上窃窃私语,身量纤细修长,身上随意搭着薄纱,好像在自己家中一样适宜,下人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那件事不急,左右发生了已经好几年,纵是她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來,我们要的是让汴京龙椅上坐着的人放心,谁让他只信任唐菜花呢?”他摁住她亲昵,两人疯作一团。 灵珠容颜艳丽,初见时作守节的姿态,也觉得清雅,如今肆意的涂抹颜色,直叫人不敢逼视,易辰本是年轻人,怎奈自幼体虚:“我必娶你为妻!” “罢了,这种话说來何用,我朝男女婚配,几时由得自己做主,易辰,今生遇到你已是天大的福气,聘者为妻奔者妾,这道理我也懂得,我自知沒有嫁你的福气,这一时欢愉,便是我唯一所有,唯一能够给予你的馈赠!”她越说越难过,低头轻轻哭泣,红绡帐中,倩影婉丽。 眼见易辰灵珠始终不见情淡,眼见灵珠守孝期满,李夫人忧心如焚,一则深恐灵珠提起婚事,二则即便两人情断了,此事若是传出去,易辰也不可能聘到佳女,然而投鼠忌器,想到太医每每露出的为难之色,她又不敢对易辰严加管束。 转眼又过了几日,易辰携灵珠前來向母亲请安,李夫人连忙命人接到内室,细细看了看,只觉得自从易辰与灵珠相识以來气色确实好了许多,每次见到都是容光焕发的,不免露出笑意,心里的怨恨之情也少了许多,灵珠坐在一旁泰然自若,像是在自己家中。 仆妇进來禀报:“朱太医在外面候着,可要他进來!” 易辰皱眉:“好好日子,叫个太医來作甚,孩儿自小药石不断,实在厌烦极了,您看我,哪里有病人憔悴的样子!” “总还是小心为上,请他进來为你瞧瞧也好,为娘放心!”李夫人劝道。 “稍后再说,今日我來,是有要是跟母亲商量!”易辰道。 李夫人心中咯噔一响,勉强笑道:“怎么!” 灵珠款款站起,与易辰携手而立:“灵珠夫孝将满,我们商议过,不日可行大婚之礼!” 李夫人急道:“怎么这般着急,你夫孝刚刚满,这样不好吧!为了避免流言蜚语,这件事可以慢慢再商议如何!” “灵珠少年守寡,又确实与孩儿心心相印,旁人的流言如何信得,我日夜陪在她身边,她为人怎样,谁比我更清楚!” “你倒说说她为人怎样!”李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怕什么來什么? “严于律已,待人宽厚,下人仆妇莫不称道!”易辰道。 “待你又如何!” “灵珠无名无分,待我却如夫君般千依百顺!”李夫人想起灵珠纠缠易辰的浪荡样子,恨不得出口辱骂,但是当着儿子的面却骂不出來。 易辰朗声道:“母亲,若不去灵珠,我今日随即改为她姓!” “荒谬,灵珠出身乐籍,本无姓氏,是极低贱的人,你要随了她的性,莫非你想要随萧家的姓,你莫要忘了,你是皇亲国戚,要改姓,你想要全家给你陪葬吗?” “李家不肯给她名分,孩儿只有这样表明心迹,皇上那孩儿自会上书,皇上若是不允,摘了我王爷的头衔便是!”易辰道。 “好啊!好啊!”李夫人气的直发抖:“你的祖父,你的父亲,这一生为牡丹尽心尽力,换來了你的荣耀,你却能轻易为了一个女人弃我家姓氏,做他的入赘之婿!”李夫人勃然大怒:“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孽子,來人,去家法伺候!” 阿银急忙上前阻拦,跪在李夫人面前:“还请夫人看在老王爷的面上绕过少爷!” “他要气列祖列宗于不顾,如何饶恕!”李夫人的手直发抖,只觉得头晕眼花,快要晕倒了。 “少爷是李家唯一的子嗣,若是打坏了可怎么办,夫人三思啊!”阿银抱住夫人的大腿,不许其上前拿鞭子。 正在纠缠,李夫人一眼看见灵珠手中握着古玉,喝道:“此物如何在你手中!” 易辰道:“这是萧家祖传的古玉,母亲为这个是为何!” “什么萧家祖传,这个古玉是我们李家祖传下來的!”李夫人一激动气昏了过去, ------------ 第九十七回 夺玉 见到李夫人晕倒了,一干众人立刻停止喧闹,阿银麻利的出去喊太医进來,李易辰忙着给她顺气,好在太医正在外面候着,听到情况马上进來,拿出薰液膏在李夫人人中那熏了熏,不一会儿,李夫人悠悠醒來,第一眼瞧见灵珠夫人还坐在那儿,又怒了:“你,你给我滚出去!” “娘亲,灵珠若是走了,儿子会跟她一起走!”李易辰立刻道。 “你这个孽子,你可知道她处心积虑的嫁给你,为的就是我们李家的古玉!” “娘亲,古玉明明是萧家的家传之宝,怎么会成为李家的呢?”易辰问道。 “当年,萧家将古玉献给先皇的妃子,妃子过世后,先皇又将七块古玉一并赠与老王爷,怎么如今你们又想要回去吗?”李夫人道。 “既然古玉是李家之物,何必将古玉作为聘礼给奴家,奴家在萧家掌家的功夫短,也不知其中蹊跷之处,只知道老爷子手中握着的是第七块古玉,想來也是假的了!”灵珠凄凄的样子。 李夫人颤颤巍巍的站起:“灵珠,你且回去,此事我家还需慢慢商议!” 灵珠方才笑道:“既如此,奴家敬候佳音!” 灵珠与易辰走后,李夫人擦干眼泪:“灵珠对萧家别有所图,今日我才知道是什么?” “如今易辰鬼迷心窍,灵珠步步紧逼,若是由着他们胡闹,李家的名声真的是毁了!”王莫言道。 李夫人摇头叹息:“有件事,你不知道,我瞒住了很多年,易辰天资不足,气血有亏,朱太医早已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岁,他死期就在眼前,我又如何舍得令他失望!” 可怜天下父母心。 “你的母亲会答应我吗?”二人坐在马车上,准备回到萧家府上。 “娘亲以为我不知道,瞒了我很久,我想她会感念我时日无多答应你的要求!”李易辰淡淡道。 “我们这样做,岂非天理不容!”灵珠道。 “为了你,负了天下我也愿意,只是古玉藏着的地方只有娘亲知道,否则早就偷出來给你!”灵珠靠在易辰的肩膀上,二人相依偎着各自想着心事。 十四岁的时候,灵珠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垂地的青丝如被天水漫洗过的绸缎,隐隐可见人影,但她极爱惜这一头太过美丽的头发,便不肯盘起來,任那瀑流水倾泻而下,随风飘动。 那时候,她父亲已久卧病榻,每日都有不同的郎中跨进那道高高的门槛,然后,统统满脸惋惜地摇头,她躲在屏风后,极清澈的眸子窥探着他们的一言一行。虽然年幼,但她已是聪慧无比,明白人性本恶,明白那些医者多半还是为了那天价的酬金感到惋惜罢了。 而她父亲,已经时日无多,她父亲躺在病榻上,握住她的手,很紧,她微微皱眉,却不敢把手拉出來,于是乖乖地低下头,听父亲说话。 “灵珠,爹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可惜你天赋过人却不是男儿身,我死后,族里的亲戚少不得欺负你!”他顿了顿又说:“你阿娘早去,唯今之计只得将你早早嫁人,以求夫家庇护!”她抬头,微微惊愕,张开口却不知说什么? 她父亲摸摸她的脑袋,笑了一下,眼里尽是父亲对自己女儿独有的自信:“作为我的女儿,就算你日后不想在夫家生活了,你也有办法出來!”然后微微沉默,叹气:“你娘等我太久了,我亦想她太久……” “还有一件事,我们的家的古鱼失传已久,我希望你能将它们找回來,它们的样子你早就见过,上面记载着一个大秘密,灵珠,当你拿到它们的时候,自会知道一切......” 江南首富招婿的帖子一经发出,各路人马纷涌而至,几乎挤破了江府的大门,那么多下聘的人中,她惟独相中了林笙。 窗外阴雨绵绵,她躲在屏风后,看那男子一袭白衣胜雪,眉目清朗,不沾一丝商家的铜臭,就像连日缠绵的阴雨终于破开一缕天光,晃花了她的眼。 林笙似乎察觉到了屏风后那双极清澈的眸,竟转过头对着屏风浅笑,微弯,上扬,好看的弧度,心中似敲打着铜锤大鼓,繁乱着,自此坠下阿鼻无间,无可救药。 她父亲沉吟良久:“他日后必是一凉薄之人!”她咬住下唇,倔强地摇头。 “罢,罢,罢,命中自有定数!”她父亲一声长叹,激起她心中涟漪层层。 婚宴办得极尽奢华,铺了十里红毯,散了漫天缤纷的花瓣,街面上竟似过节一般,小孩子捧着散发的喜果互相追逐嬉闹。 她坐在喜床边,心中忐忑,侧耳听那远处喧闹,却直等到红烛快要泪尽灯枯之时,他才推门而入,微带歉意:“呀,竟让你等了这么久!”然后轻轻挑起盖头,俯身看着她,她扭着衣角,仰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呼吸却不由控制的急促起來,两颊微红,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俊秀的男子,那样好看,那样温文尔雅。 林笙笑说:“累了吧!那早早休息!”他吹灭红烛,却阖门离她而去,长夜漫漫,她倚着床头,失望之极,理着长发,竟一夜未眠,也许,是自己太小了……黑暗中,惟独她那双眼睛清亮。 第二日,嫣红要为她梳上妇人鬓,她抿着嘴看着镜中苍白的人影,摇摇头,仅一身素白的衣裙,散着黑发,去给公公婆婆敬茶。 这已是大不敬,然而公公婆婆见她这副模样,不仅沒怪罪,反而诚惶诚恐地:“哎呀,你起这么早做什么?怎么不多睡一会!”她冷冷的应了一声,可望着公公婆婆谄媚的脸,心中像硌了什么东西,不明白这样粗鄙的人怎么会生养出林笙如此清朗的男子。 公公见她反应冷淡,于是尴尬的笑着,也不知再说什么?于是不停地搓手,林笙转过头冲她笑,灵珠愣了一下,心中的不快顿时散去,也划开一抹淡淡温温的笑容,她望着林笙澄净的眸,心中牵扯着一丝不为人知的情絮。 或许,爹爹说错了,这样温良的人,怎至凉薄。 他拉着她细腻柔软的手,细心解释:“你还太小,不如先住檀园吧!那是特意为你而建的,风景很好!”她羞涩的低下头,也许再过两年就好了,她不急,只要林笙在,她就不急。 可是?她沒料到,仅仅在她嫁过來一个月后,她父亲就撒手西归。 江灵珠望着灵堂上大大的奠字,梁上悬着的白纱,那些跪在堂下嚎啕大哭的人,她就慌了神,手脚冰冷,却怎么也哭不出來,仿佛满屋伤心之人只有她这个亲生女儿是外人。 只有林笙懂她,他握着她冷冰冰的手:“心里很难过对不对,想哭了就大声哭出來,不要压抑自己!”眉眼温柔,轻声细语,她的鼻子忽的酸了,倚着他的肩,低低地哽咽起來。 果然如她爹爹所料,她站在林笙身后,看着那些忽然陌生丑陋起來的嘴脸,心中才真感到世态炎凉,但她不用出面,只需顶着一双核桃般的泪眼,站在他身后,看着亲戚们忿忿咒骂,他却不理会任何人,只是转过头遥遥地冲她微笑。 江灵珠贴着乌黑的棺木,轻轻地带着确信的声音呢喃:“爹爹,你看,他绝不会是凉薄之人!” 轻风吹起梁上悬下的白纱,不语。 江家的财产一下子使林家家业扩大数十倍,江灵珠坐在厅堂里,侧眼看众人满心狂喜却硬要装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心中蔑视。 婆婆拿着细帕抹着眼角,絮絮地道:“以后你就把我们当成你亲爹亲娘吧!可怜的孩子!”可那帕下的嘴角分明是上弯的。 她随口应付几句,借故离去,她不能再待在那里,里面满满的全是虚伪,她会窒息而死的。 清风细柳,枝上皎月,湖面上银波粼粼,林笙追了出來:“我知道你心中的难过,不过……你要节哀顺便!”“嗯!”她点头,心中才恢复一点温暖。 这一年,她仅到他胸口。 檀园是林家花巨资为她而建,当初为了迎娶她也颇费了不少心思,她极喜欢这个园子,常坐于湖畔树阴下,仅仅因湖对面就是林笙所住的畅心楼,有时,甚至遥遥可见林笙的一袭白袍。 林笙心怀抱负,眸中常现炙热的光芒,而他也越來越忙,林家产业在他手中不停地扩大,林家老爷夫人怎么会不开心。 然而时日长了,公公婆婆看她的目光也就渐渐冷了下來,不似当初那样奴颜婢膝,江灵珠也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极少出园子,乃至林府中大半仆人竟不认得她,这样由垂鬓稚女初长成艳冠绝伦的女子,只是,眉眼间尚还青涩。 林笙或因事务繁忙或因其他原因,渐渐少來,有时來了,也说不上几句话,便匆匆离去,有几次 ,还可以看见他眸间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 “嫣红,相公已经多少日子沒來檀圆了!”她立在窗前,和煦的阳光打在她身上,竟有丝晃眼。 “小姐,别说几日了,姑爷足有一个月沒踏进檀园大门了!”嫣红原是从江家带來的侍女,自小服侍身旁,向來心直口快。 “是吗……收拾下,去给老爷夫人请安!”她淡淡的吩咐。 江灵珠领着嫣红越过大半个林府到公公婆婆所住的园子里,还未进园门,就远远听见婆婆的声音:“我们家儿子是越來越出息了,竟把生意做到了南疆!” “林家最后还是要交到他手中的!” “只是那江家的丫头我着实看不上,不就仗着她从娘家带來的嫁妆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婆婆有些得意忘形,声音陡然拔高,全然忘记林家有今日的辉煌靠的是谁。 “对那丫头还是要客客气气的,不要让外人落下话柄,说我们林家过河拆桥!”公公轻声训斥。 “小姐,他们太过分了!”嫣红上前欲进园中评理,她淡笑拦住,故意放重脚步进园,果然,那林家老爷夫人见她來了,立刻换上一副热切的笑脸。 “都说你身子骨弱,不用來请安,你怎么还來这么早做什么啊!”婆婆上前拉住她的手,丝毫不见刚才的刻薄模样,她笑了起來,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出:“灵珠多日未來请安,心中已愧疚万分,婆婆这么说,岂不折了灵珠的寿命!”接过嫣红手中竹篮又说:“灵珠本不是好儿媳,更愧对公公婆婆,这是我亲手做的桃花糕,特敬于公公婆婆!” 婆婆尴尬地接过竹篮,离湄嫣然一笑,然后轻描淡写地说:“相公已有几日未來檀园了!” 这话果然有效,林笙当夜就來到了檀园,歉意十足。 “对不起,最近忙于生意,倒冷落了你!” 江灵珠侧头而笑,却是不语,只是静静的望着他,林笙终是沉不住气,问:“你可是生了我的气!” 她摇摇头:“我不会生你的气,我只是希望能常常看见你!”仅此,就足够。 林炜笙沉默良久,后抬头微笑:“南疆的玉好,我明天去南疆定给你带回一些!” 他依旧沒有在檀园留宿,江灵珠站在窗前,望着他离去是欣长的身影,不言不语,烛影摇动,映在她苍白的脸上,一时间辨不出脸上是何表情, ------------ 第九十八回 不爱我就别招惹我 服侍她睡下后,嫣红走到窗前关窗,见那窗棱上用指甲深深划下的三个字“望君楼”,嫣红回头望了一眼灵珠,见她睡梦中依旧轻皱黛眉,不由深深叹气。 “小姐,你这是何苦呢?” 林笙果真为她带回一块玉,晶莹剔透,她将这方碧波系于腰畔,映着乌发白裙,竟是一番妖娆。 可终比不过那林笙带回的女子,绿波,人如其名,眉眼如钩,妖娆又放肆的美丽,像缠绕的藤蔓,倚在林炜笙身边。 林笙事先并沒有通知她一声。 那便只是侧室,但婚宴办得喜庆而热闹,似乎众人都有意的忘却绿波仅仅是城南望君楼身份卑微的粉头。 对岸的灯火辉煌并热闹非凡,她立于湖畔,看那两个红色人影被簇拥的走进畅心楼,然后灯火熄灭。 刹那间,心凉如夜。 次日,是新媳妇向长辈敬茶的日子,江灵珠素着苍白的脸,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坐到了上席的椅子上。 那绿波也不惧她,笑容可掬地说:“妹妹绿波……” “妹妹虽年纪较灵珠大,但灵珠好歹早进门几年,吃你这一杯茶也不过份!”灵珠打断她的话,却不拿正眼瞧她,决意是要将绿波压在身下了。 绿波久在风月场所过活,自然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笑道:“姐姐说的对,绿波这就为姐姐敬茶!”说着到上一杯雨前龙井,笑着跪下,将差递过,却在灵珠即将触到的那一瞬间,故意将茶打翻,然后惊呼:“姐姐,你这是做什么?绿波什么地方做错了吗?”再看,已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江灵珠还未开口,林家婆婆以冷言:“绿波虽然晚入门三年,但终究年纪比你大,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这是大家闺秀应做的吗?” 江灵珠并不理会她,转头去看林笙,他虽然沒说什么?但神色明显不悦,跪坐在地的绿波一脸无辜,但瞬间却充满挑衅的意味。 江灵珠嫣然一笑,趁人不注意,拾起地上的碎瓷片掩在袖里。 “哎呀,真当怪姐姐不小心了,绿波妹妹,你沒事吧!”假意去扶她,却暗中将那锋利的瓷片狠狠划入绿波手心,绿波吃痛惊呼,她继续笑,如沐春风:“妹妹可不要怪姐姐啊!” 越过双手鲜血淋漓的绿波,她径自走到林笙面前,仰头浅笑:“相公,今夜你來檀园可好!” 千娇百媚亦不过如此,一时间林笙心荡神迷,无所谓天南地北。 是如夜般繁华的盛大的吧! 仿佛一夜蜕变,天刚拂晓,江灵珠幽幽转醒,倚着床头,看着林笙熟睡的样子,心中怜爱,玉润的手指轻轻划过林炜笙的额头,江灵珠低声呢喃:“你可千万不要负我……” 绿波极善于讨好众人,连仆役私下聚到一起也偷偷议论说绿波姨娘比少夫人更易于亲近,而绿波又常常杂老爷夫人膝下卖乖乞巧,使得林家二老颇宠爱她,偶尔,散步遇到了,绿波仰着下巴挑起眉,眼睛斜斜地瞄着她,满脸越越欲试的挑衅神色。 这一切灵珠都不理会,那林家二老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只因当初碍于她丰厚的嫁妆,才硬装出慈眉善目的模样來,这几年,江家的财产多与林家合并,林家人以为烤熟的鸭子飞不了稳吃盘中餐了,自然待灵珠就沒当初那般热切了。 这又奈她如何。 这一干人等她江灵珠何曾放在眼里,心中所挂念无非一个林笙,仅此一个而已,所以,只要绿波不触及她的底线,能忍的她都忍了,能让的,她也都让。 可这似乎让绿波越发骄纵起來,尤其是她传出喜讯后,林笙因不久将为人父,欣喜若狂,对绿波更是有求必应,绿波就像女皇般被众人捧在手心里。 绿波孕吐期想吃桃花糕,而且必须是江灵珠亲手所制的那种,林笙便连衣服也穿不整齐,连夜赶到檀园,唤起沉睡多时的灵珠。 她只是沉默片刻,复而抬头微笑,然而嫣红是心疼她的,责怪不止:“姑爷,你也真舍得下心,绿波姨娘想吃桃花糕你就跑來,怎么不想想我家小姐这几日身体不舒服呢?” “嫣红,闭嘴!”她苍着脸,一脸病容。 林笙有些尴尬又有些愧疚连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知道我这是第一次当父亲……” 江灵珠神情寥落,轻轻叹气:“仅这一次倒好!” 可怎么能是一次呢?那绿波怎会知足。 于是便开口说要住檀园,林家人也是为难,后來便闹到了上吊的地步,江灵珠听了,也仅仅淡笑一下,连夜搬出了檀园。 “相公,我听那大师说了,说这个日子出生的人,她的头发可以保佑胎儿!”绿波挺着肚子,将纸递了过去,林笙接起,瞄了一眼,心中为难,,那上面正是江灵珠的生辰,全家人都知道,她最爱惜那一头黑发,这叫他如何开口。 绿波见他久久不回话,立刻哭得梨花带雨,林笙见之心中痛怜,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江灵珠听他将原委说完,理着长发,垂眸,不言不语。 林笙按捺不住,心中焦急起來:“绿波怀有身孕,虽说有些无理取闹,但你就……就让着她点儿吧!”说着持起剪刀,欲上前自行剪下一缕來,嫣红见状扑上前要拦,被他推倒在地。 她抬头,幽幽地看着他,终于开口:“相公,你既然知道她是无理取闹还这样,难道灵珠在你心里连一点分量也占不上吗?” 林笙愣住,不知所措:“也……也不全是!” 她叹息,接过剪刀,闭上眼,剪下一缕,然后随手扔了出去,任那缕愁丝轻飘坠地。 林笙尴尬地捡起头发,讪讪地道:“你早点休息,那我走了!” 江灵珠忽然叫住了他,她低头,轻抚小腹,说:“相公,我亦有喜了!” 林笙走后,嫣红不解:“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最爱这头长发呀,你还让什么?那个绿波都快骑到你头上了!” 她理着缠绕的丝发,低低地说:“我还心存希望!” 即便知道她也有喜了,林家二老还是对绿波更好点,绿波处于众人宠爱中,看着她的目光是恶意的是挑衅的,像是毒蛇在吐着乌黑的信子。 家宴时,绿波腆着大肚子,依偎着林笙向婆婆抱怨:“婆婆您不知,我手下的丫头笨得很,上次给我揉肩膀,差点疼死我!” “那咱们再多买几个手脚伶俐的就好了!”林夫人笑着给绿波夹菜。 绿波瞟了灵珠一眼,笑道:“不了,我听说姐姐的侍女嫣红倒是心灵手巧……” “嗯,如果你喜欢……灵珠,你就把那个丫头借绿波使几天吧!府里下人多得是,我在给你配几个得力的丫头!” 嫣红却急了,上前一步:“夫人,我要是去照顾绿波姨娘,谁來服侍我家小姐呀!” “大胆!”林夫人不悦道:“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沒礼貌,灵珠她离了你就不能活了吗?” “可是……”嫣红还欲争辩。 “嫣红,听夫人安排!”江灵珠放下筷子,淡淡吩咐:“去吧!不要让人家说我们江府**出來的丫头沒规矩!” 绿波掩口而笑,一双盈盈媚眼不怀好意地望着她。 还不到两日,林府就热闹起來,江灵珠接到消息赶过來时,绿波正躺床上**,而嫣红跪在地上遍体鳞伤,见她來了,嫣红挣扎地扑了过去,满心委屈:“小姐,我真的沒有推她,我真的沒有推她,是她自己摔倒却故意赖上我!” “灵珠,若是绿波母子有什么不测,这个丫头也别想活下去!”她抬头,只见林笙瞪着血红的眼睛,手中拿着尺长的浸过的鞭条。 她略微思量,前因后果便了然于心,嫣红是她的侍女,出了什么事情自然与她脱不了关系,甚至就是暗指是她指使嫣红下手的,绿波,劳你费心了,只是她怎么忍心用自己的孩子做诱饵呢? 江灵珠暗自冷笑,故作焦急地奔到床前,俯过身假装为绿波擦汗,然后凑到绿波身边,低头慢慢道:“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吧!我劝你不要动我的侍女,我可以忍受之前的所有事情,但如果……”她不易察觉地将手移到绿波高高隆起的肚皮上,暗中施力,绿波明显一颤,而后**得更加痛苦,此时,却是真的疼痛难忍。 她继续微笑:“你看,我这么轻轻一按……你的孩子就会完了,我是正室,而且我也怀有身孕,你说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灵珠浅笑退回,只见绿波的**渐弱,最后挣扎坐起,满头大汗:“相公,你饶了嫣红吧!我想起來了,是我自己摔倒,不怪她!” 江灵珠瞟了一眼绿波,浅笑离去。 绿波死死盯住灵珠离去的背影,眼睛里掺杂着恐惧和不甘,她神经质地抓着棉被,下定了决心。 这个女人不能留,绝对不能留, ------------ 第九十九回 了无痕迹 绿波开始劝林笙暗中下药,然后彻底侵占江家财产,林笙开始百般不愿,本身就愧对江灵珠了,怎么还能做这等无情无义的事,而且在他看來,灵珠本也沒做什么坏事,还是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妻子,于是根本不理会绿波的劝告,反而疾言厉色,劝她不要作这个念想。 但是绿波不依不饶,她知道林笙的软肋在哪里,绿波咬着牙道:“那江灵珠才是江家产业的继承人,她活着一天你就得顾忌一天,况且那天你也看到了,分明是她想谋害我,而且还威胁我,我死了不足惜,可我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你的孩子呀!” 林笙沉默许久:“我不能害她,现在家业被我打理的妥妥当当,灵珠又是我的妻子,我相信她不会起二心,对于此事,你还是不要多说了!” 绿波大吵大闹,哭的撕心裂肺:“我可以不作这个念想,但是我就不相信,你这般宠着我,护着我,难保灵珠不生二心,你别忘记了,她是谁的女儿,那样成长起來的女儿家会是一个安分守已的人吗?她现在对你有情,你敢保证今生今世他都会对你有情,人啊!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绿波确实说到了林笙的心坎里,他的家业是怎么得來的他十分清楚,不是自己的自然底气不足,但是享受到了众人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和世人的青眼相加,他再也回不去了,他不能失去他拥有的财富。 林笙思量再三,终于缓缓点头,不想一切被窗外的一个人暗中窥见,绣花鞋慌乱地跑在青石板上。 江灵珠听完嫣红所说,心中渐冷,林笙已不是当初那个白衣少年了,可怎会变至如此地步,她还想赌一下,赌他会不会來,赌他还有沒一丝感情存在。 “小姐,我们还是先作打算吧!虽然姑爷是受人蛊惑,但也难保啊!奴婢清清楚楚看到姑爷点头,想是心里已经动了念头!” “我想赌一把,就在这里等着, 哪里也不去!”灵珠坚决道。 绿波安分的过了几日,灵珠也过了几天安静的日子,她甚至心里开始高兴,林笙心里还是有她的,她当初的选择沒有错。 然而她输了,林笙终是來了,手里端着碗乌黑的药,手腕轻抖,脚步发虚。 “灵珠,这是家里请御医配置的安胎药,我给你盛了一碗,你趁热喝了吧!”他笑得勉强,额上涌起细密的汗。 “多谢相公挂念!”她依旧笑着,端起药碗作势欲饮,眼却暗暗瞄向林笙,只见他的眼睛越瞪越大,几次张口,几次又咽了回去,最后一顿足,竟转过身不去看她。 她心中已冷,将碗扔在地上,惊呼一声:“哎呀,怎么会这么烫!” “沒关系,沒关系,我再去为你倒一碗!”说完他匆匆离去,竟似逃难一般。 嫣红抱來一只猫,喂它喝地上的残汁,那猫儿抽搐几下,口吐黑血而亡。 万念俱灰。 她起身,冷眼望他离去的方向。 “林炜笙,你果真凉薄,当日爹爹说与我听我还不信,小门小户人家出來的果然起不了大心思!”灵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想着父亲临死前的话。 她跟自己说,自己在这些儿女琐事上耽误的功夫太多了,是时候做点正事了,既然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既然你已经不爱我,或许从來不曾爱过我,你的孩子我也不会要。 “嫣红,你去找王婆子來给我按摩吧!”灵珠面无表情。 “小姐,你要三思啊!这也是你的孩子啊!”嫣红跪着泣不成声。 “还不足三月,沒有成人形,再晚就來不及了,你快些去!”灵珠坚定。 王婆子有一个杀千刀的手艺,深受许多大户人家的亲睐,暗地里不知做了多少丧良心的事情,她会一种按摩的手法,给不成三月的孕妇按摩,按着按着肚子里的孩子就自动溜出來,而不会伤害孕妇的身体,当然有些事情都是偷偷做的,一些孕妇流产了也只当是自己沒有注意,根本想不到一个给她按摩的婆子做的手脚。 坏事做多了也是要见鬼的,灵珠无意间救了被人追杀的王婆子,只是沒有想到这种手法会用在自己身上。 王婆子來了又走,灵珠在林府又住了将近半月,林笙偶尔会來送一些汤药,灵珠都借故沒有喝下去,这是她决定在林府的最后一天,林府张灯结彩的,准备给绿波接生的婆子们都请到了府里來。 她冷眼看着:“林笙,沒有带走你的孩子,是我对你最大的恩赐!”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她的表情再也不是那个女孩子了。 在江灵珠不告而别后,绿波生下一女婴,顺利登上正室的位置,那女婴眉眼精致,深得林家上下宠溺。 绿波道:“江家的产业多被你转到林家名下,所剩的也不过是一个空壳,那丫头只弱质女流,回去也沒用,过几年,我在给你生个儿子,继承家业,今生今世的在一起!”她抱着女儿依偎在林笙怀里。 林笙点头,却不知为何心中沉重,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无数次在梦中见过灵珠,每次都被她阴狠的眼神惊醒,一身的冷汗。 绿波将婴儿递过去给他抱,他逗弄怀中婴儿,心中的不安也渐渐散去,或许真得是自己想太多…… 江府。 江灵珠望着窗外的景色,一边对立于旁边的四个老者吩咐:“时候已到,今夜悉数将产业收回!” 四个人点头离去,嫣红端着碗燕窝粥走进來:“小姐,你早该这样,这是他们林家人应得的报应!” 她望想窗外不语,其实江家产业一直紧紧握在她手中,只不过是顶着林家的名头而已,林笙空有满腔抱负,却着实不是一个经商的材料,这几年來,一直是她暗中操控江家生意。 即便是当初,林笙的一举一动不也是掌握在她手中,她又怎会不知林笙暗中和望君楼的绿波有染,她的沉默只是一种有限度的忍让,却被当成了可欺。 林笙,你既待我无情,我留情何用。 她蓦地抬头,眼中寒星,隐透狠绝。 只是一夕之间,林笙惊骇地发觉林家名下产业通通散去,各总号分号钱号等全部不听号令,各债权人也趁机纷纷上门,最后,竟资不抵债,将林家宅院抵了出去。 蓦然间,听一老商家感叹:“江家小姐果然是他父亲的女儿啊!这么狠的手段一般人怎么玩得过她!” 林笙抱头痛哭,绝望悔恨如滔滔洪水倾泻而下。 林家二老一时气极攻心,竟双双离世,仅仅一夜,辉极一时的林家家破人亡,林笙带着妻女逃到破渔村,忍饥挨饿,潦倒度日。 绿波忍受不了清苦日子,丢下襁褓中的女儿与他人私奔,却不想半路被离湄高价买回,又仅以五两的价值卖入军营充当营妓,江灵珠掂着手中的银锭,对她浅笑:“你看,你也就值五两银子而已!” 随后将钱扔到臭水沟,不管身后被士兵强行拖进草丛凄厉大喊的绿波,优雅地离去。 半个月后绿波受尽折磨而死。 至于林笙,终是留过情,她狠不下心,可是心已成灰,怎能原谅。 于是任他在大门前长跪不起,经日晒雨淋也不为所动,只是,只是有时一觉醒來,她还是会想起多年前,她躲在屏风后偷看林笙时他的模样,白衣胜雪,那么好看的微笑,直直地探进她心中最里处,扎根,盘结。 她去留缘庙祈福,林笙见她出來,踉跄地去扒车窗,苦苦哀求她原谅,天气不错,她浅笑:“当初,我爱你,信你,想与你生生世世,你可曾这般想过!” “是,是,灵珠你原谅我,我也是这般想的!”林笙泣不成声。 “事到如今你还在撒谎,不曾爱我,不是因为我沒有美貌,也不是因为我不贤惠,是你的心里有鬼,你恨为何我们家比你富有,为何我荣华富贵你却清贫半世,因此,每当你见到我都会想着是因为我的家世你才会有今天,我说的对不对!”灵珠淡淡道。 林笙听着,沒有回应。 “因此,你要报复我,所以你去找一个下贱的女子來羞辱我,你带她回家,对她百般呵护,满足她的任何要求,多半也是做给我看的,你想要我伤心,想让我绝望,或、或者郁郁寡欢,这样死了最好,可惜你错了,我堂堂江灵珠会败在一个青楼女子的手里,你们都不配!”灵珠道。 “江家的生意我从來都沒有放手,打理生意的老掌柜都是爹爹一手培养起來的,你觉得他们是听我的吩咐还是你的呢?你的每一笔进账,每一笔出账都在我的眼皮底子下,你不是一个做生意的材料,若不是我看着,江家的财产会被你败了一半!” “若是你真心待我,我会帮助你的,可是?你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你自恃博学多才心思敏捷,定比我这个女子强,可惜你又错了,你说,你错了那么多,我还会原谅你吗?” ------------ 第一百回 何谓良人 林笙无地自容,不顾街上來來往往的路人,不停的磕头:“求求你,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给我一条活路!” “我给你一条活路,当初你端着毒药來给我喝的时候可想过要给我活路,你在听贱人蛊惑的时候可曾想过给我留活路,你走吧!你我的情分断了,断了就是断了,再也续不上了!”灵珠淡淡的语气彻底惊醒了林笙。 他直起身子,以往爱惜的白衣早已变成了灰色,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我不怨你!”说完准备要走。 可能是回忆起当年林笙身穿白衣玉树临风的样子,那时的他是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样的美好,罢了,灵珠叹了口气,对嫣红道:“给他一些银子,让他好好生活,毕竟他还有一个女儿!” 嫣红追了上去,往林笙手里递了银子,但是他百般推脱就是不要,末了,他倒是又找回了当初的骨气,才令的灵珠心软了一回。 之后,林笙带这女儿去了哪里便再也沒有人看见过,至于他过得好不好也再也激不起灵珠心里的涟漪。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打理家族生意本不是她所愿,好在一切生意都上了轨道,沒有她在也自会运行下去,她心里惦念的是父亲临死前的话,让她无比要寻回家传古玉。 她一早在家中族谱中见过古玉的样子,一共七块,由大到小的排列,只很简单的鱼的样子,做工简单,只是古玉还能值钱了些。 她想不明白父亲临终前最不放心的居然是这七块古玉,这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她多处打听,费了好些功夫,终于打听到古玉如今完好的在萧家存着,也知道这般古玉即便是经营古玩的萧家也是不肯卖的,贸然去买反倒是唐突了一些。 于是,她扮作歌妓混入了萧家,但是萧家的人对古玉之事守口如瓶,她只知道古玉在萧家,其余的任何事都打探不出來。 正在这时,萧家老爷对灵珠抛來了橄榄枝,看上了她的美貌,那时的灵珠对于情爱早就沒了幻想,不作他想,嫁给了萧家老爷,本以为是又接近了古玉,可是萧家老爷对古玉的事情也是只字不提,灵珠一下了陷入了僵局。 转机发生在萧家老爷过世,萧玉郎在萧家老爷进棺材之前往他口中放了一样东西,灵珠看的真切,正是最小的第七块古玉。 随后,萧家老爷被封棺下葬,灵珠终于知道了古玉的下落,可是真相令她更加失落。虽然是仿冒的极像,但是确实是假的,堂堂萧家收藏的古玉居然是赝品,灵珠不甘心,又是多方查看,得出的结论是,古玉确实是赝品,但是萧家的人都不知道,以为是真品。 既然是萧家的未亡人,灵珠还是要给萧家老爷守节,另一方便又在打探真正的灵珠藏在哪里,她想既然萧家不知古玉是假的,又隐藏的如此神秘,肯定和真品是有联系的,可是如此珍贵的古玉,萧玉郎为何要用它给一个死者陪葬,这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反而引的灵珠越來越感兴趣。 但是萧玉郎的死绝对是个意外。 出生古玩世家的萧玉郎偏好瓷器,为了这个偏好,还特意在家中建造了窑子,只为手痒时能解一解手痒。 灵珠第一次见到萧玉郎的时候他正在对着瓷器研制色调法,管家上前通报,他也只是淡淡的回应,好在灵珠并不在意。 “你确实美貌,不过还是安分守已一点,父亲孤单多年,有人陪伴是件好事,我做儿子的也高兴,对内呢?你不必跟我客气,对外我会称你一声母亲!”萧玉郎淡淡道。 “素闻萧公子喜欢瓷器,不爱打理萧府的生意,看來所言不虚!”灵珠道。 “虚不虚的日久便知道了,你奉我父亲的命前來,与我亲近一下,现下可以回去了,父亲问你,我必会说与你相谈融洽!”萧玉郎道。 灵珠笑笑,这个萧玉郎确实是个难对付的主,她來寻古玉,并不想谋萧家的财产,萧玉郎的确多心了。 一个爱瓷器成痴的人,必定会死在瓷器之上。 含烟姑娘几日沒有找上门來,唐多慈也落得清闲,眼见春光近好,心情也不觉愉悦起來,什么烦恼,什么家乡,什么男人都不想再考虑了,守着儿子挺好。 嘴角的上弯还沒有放下,门口的轿子落下了,來人是含烟姑娘的丫鬟:“唐姐姐,小姐怕您在家呆着无聊,特地请您去看戏,轿子都备下了,姐姐不要推辞才好!” “好吧!左右也无事,多多也睡下了!”唐多慈应道,自从请了得力的老妈子日子确实松快了一些。 “才斟别酒泪先流,郎上孤舟妾倚楼,片帆渐远皆回首,一种相思两处愁!”戏台上,长长的水袖拂起又落下,正旦幽幽的收了腔,一双秋水般的眸子低垂,怎一个风华绝代。 “好!”台下的喝彩声接连响起,如春雷咋响,只震的大厅中细瓷茶碗都抖个不停。 “大人觉得如何!”一个中年男子低声问道,一脸的谄媚。 戏台包厢的珠帘后,一双细白的手端起茶碗,两片唇在白瓷茶碗便抿了一口,轻轻砸了砸,似乎在回味,接着道了一声:“好茶!” “谁叫你來品茶的,我是叫你來看戏的!”含烟姑娘撅着嘴:“今个我父亲过寿,在家摆个台子,本小姐体恤你在家呆着无聊,特地叫你來见见世面的!” “哦,!”唐多慈放下茶碗:“事情似乎好像不是这样的!” 含烟姑娘装沒听见,继续貌似很认真的听戏。 那谄媚的中年人似乎瞬间松了一口气:“王爷喜欢便好!”僵了半天的笑也终于舒展开來:“王爷喜欢就好,那小旦叫青梅!” 李易辰闻言轻轻点了点:“青梅怀袖,谁与祝酒,是个好名字!” 戏快唱完了,唐多慈茶也品的差不多,心里乐呵道:“我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果然,心里藏不住话的含烟姑娘憋不住了:“菜花,你帮我看看,坐在那边的男子怎么样!” 果然不出所料,聪明美丽的含烟姑娘又看上男人了,唐多慈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那男子剑眉星目,身姿朗朗,蜜色的皮肤被暖融融的阳光镀上一层光晕,在初春的凉风中,美不胜收。 “是个好货色!”唐多慈点头。 “我就知道这次准沒错!”含烟姑娘得到回应,高兴的大叫起來。 “不过......”待含烟姑娘高兴完毕,唐多慈话锋一转。 含烟姑娘的笑还挂在脸上:“不过什么快说!” “你看到那男人身边你父亲恭敬的态度了吗?这福州这个地界上能让你父亲恭敬成那个样子的人,你觉得是你能吃的下去的菜吗?”唐多慈道。 “是啊!我很少见到爹爹那个狗腿样子的,那个男人一定是个皇亲国戚!”含烟姑娘道。 “最苦不过帝王家,妹妹三思啊!”这是唐多慈的肺腑之言,含烟的性子在那里是不能生存的。 含烟姑娘卸了劲,戏也唱完了:“算了,不就一个男人,走,菜花,我们吃饭去!” 戏班后台,青梅正在卸妆。 今天不知是哪里的贵人,说她唱得好,硬是让她加场了几出,偏偏琴师又是新來的,音拉的太高,她只能把桑梓逼尖了唱,几出下來唱的现在嗓子火辣辣的疼。 这戏真是越來越不好唱了,她想,唱完今年,钱就够了,到时候便上京寻夫,哪怕寻回的是一具尸骨。 这时进來一个小厮打扮的家仆:“是青梅姑娘吧!这是主子让我端來的琵琶雪梨,说是姑娘唱戏嗓子肯定累了!” 一小碗精致的汤水摆在案子上,青梅心想,这次的客人还是个懂得戏的,能够听出她唱的辛苦。 吃饭的时候,含烟姑娘的嘴也挺不住:“你刚刚给唱曲的送去什么了!” “不过是一碗雪梨,她唱的的确辛苦!”正说着送雪梨的小厮回來了,凑上前对唐多慈说道:“夫人,雪梨已经送过去了,不过奴才看着正旦的案子上也摆着一碗雪梨,不知是谁送去的!” “辛苦了,必定是个有心人!”唐多慈道。 小厮下楼去了,唐多慈打趣道:“你父亲大寿,來贺寿的达官显贵指定不少,你一个都看不上!” “叫你來便是让你帮我把把关,说真的,我还真的看上了一个,长的是不错,不过是个寒门子弟,爹爹很有意于他,说他将來必成大器!”含烟姑娘心不在焉道。 “那为何不与他多亲近亲近,牡丹民风开放,婚前了解一下也无大碍!”唐多慈道。 “菜花你说的沒错,这几天沒去你那,就是跟他踏青去了,那人忒的无趣,拘谨的很,若不是爹爹,我真是懒得理他!”含烟姑娘道。 “老人家的眼光总是沒错的,你父亲难道还会害你不成,你哥哥娶得贤妻,就剩下你了,你父亲必然得给你挑个好的!”唐多慈道。 “你不懂,什么挑个好的,父亲看上眼的都是对他有帮助的,父亲中意的那个人是新科状元,还是父亲钦点,算是父亲的门生吧!菜花,官官相护啊!”含烟姑娘难得的苦大仇深, ------------ 第一百零一回 青梅 “你父亲能纵容你的性子,想是也不会逼你与不喜爱的人成婚!”唐多慈道。 “原本或许是这样,不过这回不同了,新皇登基,扶植了一批自己的信任的官员上位,而父亲多多少少跟羽皇有些关联,很不遭皇上待见,因此结交皇上喜爱之臣才能脱离窘境!”含烟姑娘道。 “这么说,皇上很喜爱金科状元了!”唐多慈道。 “那是自然,像这种初出茅庐的小生是最听话的!”含烟姑娘道。 “看來你是左右为难啊!不过也不要灰心,那状元饱读诗书,想必不会喜欢你这种离经叛道的女子,放心,他会拒绝你父亲的!”唐多慈笑笑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个样子,亏我还惦记你,想着让你吃顿好的!”含烟姑娘怒向胆边生。 不知为何,唐多慈忽然想起适才唱曲的那个女子,尖着嗓子还能唱的那般好,定是下了一番力气的。 “太好了,你妆还沒卸完,快别卸了,京里來的大贵人喜欢你的戏,给你送來的银子,让你去他们的厢房再唱上一段去!”戏班老板捧着一盘白花花的银子,脸上的皱纹都叠在了一起,或许是银子压弯了他的腰,他即使是站着也沒有青梅坐着高。 青梅沒有去拿银子,反是捻起压在下面的一张纸条,展开纸条,只见纸条上自己卷狂不羁,上面写着,青梅怀袖,谁与煮酒。 戏班老板见他看了字条,以为这次有戏,连忙开口奉承道:“青梅果然是有眼光,这写字的人可是以为王爷,一字千金,这纸条可比这盘银子值钱多了!” 闻言,青梅瞬间失了神,她低头沉吟了一阵,随即失笑,摇了摇头。 戏班老板见青梅摇头,一时急了,跺脚道:“我的好青梅啊!我知道你是好人家的姑娘,从來不唱堂会,可是这是为贵人啊!你就去了吧!这一去指不定还能得多少赏赐呢?最少也能顶你唱一年的!” 青梅抿嘴笑了笑,黄铜境映出她半面残妆,依然楚楚动人,她捻起描眉的细笔,在纸条背面浅浅的写了几个字后又将纸条折好,按照原样压在了银子底下,浅笑着道:“不是青梅不去,实在是今天嗓子唱烦了,去了也唱不好,烦老板行个方便,将这些赏银和纸条还给那位贵人,他自会明白!” “青梅,你在考虑考虑,这可是......”戏班老板还要再次劝说,青梅打断了他:“老板不常堂会是青梅的规矩,贵人看纸条自会明白,你莫要操心了!” 戏班老板摇了摇头,无奈的捧着银子出去了,嘴里还絮絮叨叨小声念叨着:“这样下去怎么成哟,你还能年轻几年,还能唱你年哟!” 听着老板的一阵念叨,青梅失笑,她需要年轻吗?不需要,她甚至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活过今晚,不过能活一天也是好的,她答应过萧玉郎,要好好活着。 若是萧公子还在世,他们一定是琴瑟和鸣,羡煞旁人了。 犹记得刚嫁入萧家时她只有八岁,那天,蝉在树上鸣个不停,父亲牵着她的手将她引进一扇朱红色的大门,父亲告诉她,朱门是富贵的象征,而这扇门里住着她未來的夫君。 其实她的名字最初并不叫青梅,她是家中第三个孩子,父亲唤她三娘,父亲是个落第的秀才,欠了萧家的银子又无力偿还,便只好将她嫁了过去,说得好听是嫁,不好听的便是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他们做妾抵债,或许连个妾都不如,做多是个做粗活的通房丫头罢了。 一路上,父亲絮絮叨叨的对他说萧家公子才华横溢,文采斐然,将來绝非池中之物,嫁入萧家好好服侍公子便是一辈子的富贵命,别人求一辈子都求不來的,入不了萧家的眼。 后來一个老嬷嬷接过她的手将她引到了书房门口,她已经不记得父亲是怎么离开的,但是她还记得清楚的记得见到萧玉郎的每一个细节。 那时,萧玉郎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染着泼墨山水的缎子,负手在房中踱步,似乎在深思什么?他头发沒有挽起來,只是用一根月白色的缎带松散的系着,搭在胸前。 日光从雕花的木窗子中洒了进來,在他身后拉出颀长的影子,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墨香,一小盆青竹在他身后摇曳着,这光景中,他整个人显得温和而清雅,沉默中别有一番味道。 这时候,老嬷嬷在她头顶上说了一句:“三娘,这就是你今生的夫君了!”时至今日,她早已忘却了不知名的老嬷嬷的面容,只是那声音却刻在心里,不死不休。 她成了他的小丫鬟,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便算是他的妻子了,有时候看着萧家花枝招展的小姐们,总是在想,恨不得一夜之间自己能长大十岁,这样就可以与公子举案齐眉了。 她能记得每一个他们之间相处的细节,公子一如初见,待他温柔有礼,他读书,她研磨,他做瓷器,她生火,记得灯下他那双琉璃般光彩的眼睛,记得他捧着一卷书眼角眉梢那君子如玉的端方,记得他一时兴起指着她的手在纸上写的那一行“郎骑竹马來,绕床弄青梅!” 想起往事,她又细声唱了起來,唱起了相遇,唱起了别离,台下无数看客都以为戏子唱的是别人的故事,谁又知道他们流的是自己的眼泪。 “大......大人......”戏班老板端着银子,颤颤巍巍地走进了厢房,腰压的更低了。 易辰身边的中年男子见他原封不动地将银子拿了回來,顿时怒从心起,他一拍桌子站起來道:“怎么,平时敬她在台上是个角儿,给了她几分面子,如今还蹬鼻子上脸了,王爷赏他百两银子让她唱个堂会都不肯,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戏班老板闻言顿时两腿一软跪了下來,他将那盘银子高举过头,声音抖的不成样子:“大人息怒,息怒,青梅他......她实在是嗓子不舒服,实在是唱不成,要不改天.......改天我一定让青梅亲自上门给大人赔礼!” “改天,改天王爷回京了......”中年男子话音未落,坐在上座那青年悠悠地从白狐裘中伸出手來,在他面前轻轻一摆,那是一只细白而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瘦弱,随意地摆在那里却无端给人一种不了抗拒的感觉,似乎这一双手翻覆间便能决定人的生死富贵,那个瞬间,戏班老板脑子里突然浮现一句戏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中年男人从此禁了声,屋中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那一只手上,那只手不紧不慢掀开了盖在银子上的红布,从银子底下冲出了一张小纸条,轻轻摊开,此时,整个院子里都静的落针可闻。 “呵呵,郎骑竹马來,绕床弄青梅,原來青梅二字倒是这么个來历,这倒是个妙人!” 戏班老板听的那人清而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感动的几乎想给他磕几个头,中年男人闻言,俯下身來问道:“那王爷的意思是......” 易辰淡笑着:“她既然不愿來便罢了,何必强人所难!” “谢......谢谢大人......”戏班老板终是沒有忍住,咚咚了扣下了投來,却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捧着一盘银子,顿时,白花花的银子随着那一声响头,洒了满地。 孤帆去悠悠,江阔云低,望断几行归雁。 每至日暮时分,渡口总会有一名女子立在江边,极目远眺,沒有人知道她在等谁,也沒有人知道她要等到何时,她就这么日复一日的站着,望着,只有常年在渡口迎來送往的小酒馆的老板记得这个姑娘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月了。 把酒馆老板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姑娘的情景,那是一个大雪天,远远看,酒馆老板以为是仙女下凡,步态端庄,不染红尘,待她走进了,酒馆老板才看出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一身素白,面如霜雪,整个人宛如冰雕血琢般,干净得不带丝毫人气。 那姑娘走进小酒馆,却不进來,也不顾大雪落了满头,只在门口对老板一福,问道:“请问先生,从汴京來的船都什么时候到!” 老板细细打量姑娘的面容,只觉得面如芙蓉眉如柳,我见犹怜,只是脸色过于苍白,眉宇间笼罩着一股淡淡的愁色,略损了她的容貌,几分风情,那姑娘见老板沒有答话,又轻轻唤了一声:“老板!” 酒馆老板这才缓过神來,慌忙答道:“京里來的船......这日子可说不准,但是时间倒是差不多,京里來的船一般都是傍晚到的!” 那姑娘闻言怔了很久,眼中仿佛有泪光,就在酒馆老板以为她的眼泪会掉下來时,她忽然低了头,以袖遮面,道了声:“失礼了,多谢!” 那酒馆老板还想再说点什么?那姑娘便匆匆一福,道了声告辞,快步走了,消失在一片白茫茫大雪中。 吴家的厢房里,易辰轻轻的端起酒杯,淡淡的饮了一口,对中年男子道:“下次你要注意了!” 中年男子也不知道要注意什么?但是他知道主子生气了,立即跪了下來,磕头如捣蒜:“是......” 易辰转而又道:“今日是家宴,吴大人也不必拘礼,可以将家人都请上來一同乐,本王听说吴家小姐有一个闺中密友叫唐菜花的,不知今日是否來给大人祝寿!” ------------ 第一百零二回 又出现一个女人 王爷询问,吴大人立刻答道:“小女恐怕不登大雅之堂,难得王爷不嫌弃,小人这就叫她们前來!”说完朝身后的管家使了一个眼色,管家意会,下去了。 不消片刻,唐多慈处便得到消息,吴大人有请,含烟姑娘听闻站起身:“爹爹今日繁忙,还能想起我们,菜花我引你去见见我爹吧!”语气有少许不自然。 唐多慈笑笑,这个含烟,根本不会说谎话。 走进吴大人的厢房,坐在正坐的是李易辰,唐多慈福了一福,倒是含烟姑娘一点都不拘谨,好像忘记了刚才看好了这个男子。 李易辰脸上浅浅的带着笑,面色却稍许苍白:“久闻姑娘大名,今日相见,果然是好颜色!”李易辰虽然沒有指名道姓,眼睛却是一直瞧着唐多慈。 听闻夸奖,也不好沒有表示,唐多慈心里咒骂了一声,然后淡淡笑着,装出温婉的样子:“王爷过奖了!” “早就有耳闻姑娘与圣上有不浅的交情,能得一见也是本王的荣幸!”李易辰道。 “民女有幸与圣上蒙过面,只是君子之交罢了!”唐多慈道。 “姑娘真是谦虚,圣上多次在本王面前夸奖姑娘心思缜密,什么疑难的案子在姑娘手中不消三五日便真相大白了!”李易辰哈哈笑道:“能得到圣上这样的夸奖,姑娘可是第一人呢?” “这......这民女可是受之有愧了!”唐多慈谦虚道。 “无愧,无愧,姑娘受得起!”李易辰淡淡笑着:“本王现下正好有一件疑难的案子,想请姑娘帮忙侦查一番,不知姑娘......” “查案有官府,王爷这样做,皇上知道了还以为他的俸禄都发给我了呢?”唐多慈道。 “姑娘有所不知,这件案子确实不适合官府去查,这只是本王家中的一点私事,想借由姑娘的聪明才智弄清楚真相罢了!”李易辰道。 太狡猾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确实唐多慈不好拒绝,李易辰笑眯眯的看着唐多慈,等着她的答复。 “不是民女不肯帮王爷,只是家中小儿年纪太小,民女须得时常照看,实在脱不开身,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王爷见谅!” “噢!”李易辰垂下眼睛:“那不如这样,将姑娘所说的家中小儿抱过來,本王亲自问问他,愿不愿意他的娘亲帮本王这个忙呢?” 这是**裸的威胁,居然用唐多多來威胁唐多慈,她脸色一变,含烟姑娘也是脸色一变,想替她说几句话,被吴大人用眼神喝止住了。 谁让王爷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呢?既然都用我的儿子來要挟我,想必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唐多慈思量再三,最后点头:“王爷的威望我那小儿哪里能抵得住,不用问便知他是一定答应的!” “既然姑娘答应了,來,本王敬你一杯!”李易辰端起面前的酒杯,敬向唐多慈,唐多慈只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萧家后院里有一颗沉香,传了五代,已是百年老树,每到夏天生的格外葱郁,更是那一种绿色,像是偷來的,密密交叠遮天蔽日,这种绿色,哪怕是皇宫里的顶级画师也调不出那样的颜色。 青梅喜静,也喜欢那颗沉香,萧玉郎用心做瓷器的时候,她便一个人坐在树下,跟树诉说着自己对萧玉郎的喜爱之情,整个萧家,除了萧玉郎,青梅便与这棵树最亲近,灵珠夫人对她是极好的,但是她总是能感觉到一种寒冷,那种寒冷从一个极美的女人身上发散出來,令人不敢亲近。 萧玉郎尚未娶妻,因此萧家的人待她像对待一个正室一样,十分客气,下人众多也不用她做粗活。 青梅是出落的越來越美了,灵珠夫人那边的烦心事可不少,一个小丫鬟趁着给青梅送果子的当口,狠狠抱怨:“青梅,你这样真是比夫人强多了,这不过才半个月新婚,老爷便放下了貌美如花的夫人,整夜的不归家,尽管出去风流......' “仔细你的嘴,主家的事情可是我们这些人可以议论的!”青梅道。 一句胡顶着小丫鬟哽在喉头说不出话來,便只能愤愤不平的哼哼:“我不过是为夫人不值罢了,夫人待我们真是极好的!” “你的心,夫人必是知道的,我也能明白!”青梅压了一口茶,忽而对她笑了笑:“你來,你來,让我告诉你!” “什么事,你说就是了,这里又沒有别人!”小丫鬟虽是念了一句,还是乖乖的凑过身去,青梅便伸手拔下头发里一只银簪子插进小丫头的发髻里:“这个拿去,我知道你一直喜欢來着,送给你了!” 小丫鬟自然欣喜无限,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青梅,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银簪子,怎么给我了!” “自然是有想要你帮忙的地方,夫人平日要打理家中大大小小的事物,你得多几个心眼帮着夫人!”青梅道。 小丫鬟正要再说什么?只是还來不及说出口,却听见前厅里嚷开了,闹哄共的也听不出嚷些什么?隐约听到“好生标致”“好个姑娘”等等字眼,青梅听了倒是沒什么?小丫鬟确实沉不住气了,把一只手帕子拧作一团:“夫人又要伤心了,我要过去瞧瞧!”说完扭着身子往前厅去了。 不一时便见他风风火火地转了回來,惊魂不定的摸样,使力拉着青梅的手:“怎么办,老爷他带了个姑娘回來!” “老爷是一家之主,他想给我们娶几个夫人可是我们这些人能够左右的,环儿,算了!”青梅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萧家的祖训,只能有一个夫人,若是老爷想娶了那狐媚子,夫人岂不是要被扫地出门!” 到了晚上,萧家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青梅见到了那个女人,很美的女人,生的很干净,一双乌浓娇怯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有那样一种深刻,好似情深似海。 青梅被姑娘轻飘飘的瞥了一眼,身子便跟着一震,说不上來怎么样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是照透层层乌云的阳光射在身上,然而全然沒有一点温度。 女人低了低身子怯怯唤了一声:“夫人!”灵族不由得皱眉,环儿忙拉住她的手,萧老爷道:“你瞧,我怕你在家寂寞,特意为你挑了一个人來伺候你,你也多个人说话,你看好不好!” 灵珠轻轻的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叫沉香!” 她拿着紫砂团扇,轻轻磕了下腕,似是漫不经心,然而坠在扇柄上的日光色流苏骚到肌肤上,酥酥的,越來越痒,又说不清是哪里痒,隐隐约约的,到最后变成了痛,连她自己也不能相信。 萧老爷又道:“环儿虽是个顶周到的孩子,也是你带过來的,却也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多个服侍你,我也才放心些!” 灵珠缓了缓了,惊诧自己是怎么了?但是神色始终未变,只道:“你说怎么就怎么,我自然要依着你的意思!” 萧老爷便悄悄把手指点了点灵珠的手心,凑在她耳边道:“你还是那样会说话,也是那样了解我的心思!” 此后沉香便和环儿住在一处,成了灵珠夫人的贴身丫鬟,她是个极乖巧的人,上上下下的讨好,哥哥姐姐的叫着,绵绵软软的,仿佛有一种甜,而且也不见她去寻萧老爷,环儿渐渐的放下心來,也有点喜欢她了。 然而在环儿看來沉香还是有一种异样,怎么看都不向一个丫鬟,她天生有一种贵气,即使穿的很不讲究,穿的很普通,也不能掩其光辉,或许是因为生的太美,不能不使人对她怜惜,不能不使人浮想联翩。 环儿还发现她身上有种香气,绝不是粉脂的香气,也不是熏出來的香气,浓厚清蜜,使人醉生梦死,尤其是她在说话的时候,这香气连绵不绝,仿佛她吐出的字都是香的。 环儿对她有些迷恋起來,或者是被这香气迷住了,青梅听到她的思虑,笑了笑:“与人为善总是沒错的,你可以对她好一点的!” 这日上午,环儿正要端一碗瘦肉粥去给灵珠,沉香却赶上來拉住她:“姐姐,姐姐,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便是了,说什么求不求的!”沉香便揉了揉帕子,很难为情道:“要姐姐笑话了,你知道我近來在学刺绣,可是实在绣不來,姐姐能不能帮我绣几针呢?这个东西,我本來是打算送人的!” “这有什么?小事罢了,等我把这粥给夫人送去,便过來帮你!”环儿道。 “别别别!”沉香拉着她的袖子不让她走:“我替你给太太送去,姐姐便帮我去刺绣吧!那活计就在我床上呢?” 环儿瞧她这样着急,便顺着她的心思,将瘦肉粥交给她手中,道:“那你快些去吧!瞧瞧夫人还有什么吩咐沒有!” “知道了!”沉香笑嘻嘻的把托盘接过去,便朝灵珠的厢房去了。 吴大人的寿辰还在继续,唐多慈也终于知道她要查的案子,萧玉郎之死和古玉失窃, ------------ 第一百零三回 沉香 “沒想到王爷居然要你调查萧家的事情,那萧玉郎真的是死的蹊跷!”含烟姑娘得知唐多慈要调查的案子很是惊讶。 “是不是有蹊跷问问那个唱戏的便知道了!”唐多慈道:“这些事王爷本也是知道的,可是偏偏要借我的手來做,不知用意为何!” “其实今日叫你來是爹爹授意的,我原本以为是爹爹好奇圣上的朋友是何样子的,殊不知是为了王爷,菜花,你不会怪我,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你若有危险多多可怎么办啊!”含烟姑娘藏不住话,她是真的沒想到真正想见唐多慈的人是王爷。 “这不怪你,即便是我不來,他也有办法让我趟浑水,不过是惦念着我与圣上的交情罢了,不过话说回來,我若有什么危险,多多可要交给你抚养了!”唐多慈先是叹气后又揶揄。 “你......当真会有危险!”含烟姑娘的担忧之情不是假的,唐多慈看了也很感动,这个姑娘啊! “放心,保全自身是可以的!”唐多慈不再逗她:“想是唱戏的班子还沒有走,你帮我把那个女子叫过來吧!” “你怎么知道她跟萧家有关系!”含烟姑娘不解。 “我也是猜测,刚來这里时去过萧家的古董店几次,见过这个女子,现下虽是涂脂抹粉的,可还是不会认错的!”唐多慈道。 灵珠正在厢房里坐着,手执的团扇遮着大半张脸,照进屋里的阳光都被他遮了去,眼睛空茫茫的,像是望着什么?又似什么也不曾望见,淡淡的,沉香在门口停了停,出了好一会儿神,鼻端忽而一动,迈进屋里:“夫人,歇歇吧!喝完粥!” 灵珠像是被一惊,好一会才回了神,目光转到她身上,随即又垂下眼睛,望着那碗粥:“环儿这丫鬟头又犯懒,这点子小事也要你來帮忙!” “不是,不是!”沉香连忙摇头摆手:“夫人误会了,实在是奴婢有事情拜托环儿姐姐帮忙,夫人莫要错怪环儿姐姐!” 灵珠沒有接过话头,只笑了一笑,端起瘦肉粥喝了一口,滑浓中别有一种甘香之气,是从不曾吃过的味道,她抬眼望了望沉香:“这碗粥跟平日的不同,是府上哪个厨子做的!” 沉香偏过头一笑:“夫人喜欢喝这粥吗?” 灵珠不知他笑什么?也懒得追问,只点了点头:“是不错,有长进了!”随后摆摆手叫沉香下去了。 自打吃过沉香送过來的粥之后,灵珠对那碗粥念念不忘起來,然而记忆里也并沒有那碗粥的具体味道,只是心里有一种欲念,不可解脱,像是吸食了五石散那样,上了瘾,不吃它反而会十分痛苦,然而三番四次再也喝不到那碗粥,如此对那个味道更是想念了,渐渐的,想念加重,脾气也大了起來,心里像是有烟尘卷过,心乱的一塌糊涂。 环儿心焦的不知是何缘故,也不知如何是好,她几次找到萧老爷,得到的答复也不过就是你家夫人越來越古怪,越來越不好亲近,若是有什么痛病,赶紧找个大夫來瞧瞧,其实根本沒有刚在身上,,好像还有些欢喜,只是环儿看不清老爷到底在欢喜些什么?萧老爷道:“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你家夫人这才算是上有人味,美则美矣,就是原來的样子,像是要成佛了!” 灵珠夫人的脾气一天打过一天,原先若是还只是淡薄,现在便是性烈如火,抓住谁的一点小错便不依不饶的,下人们胆敢顶一句嘴,她扬手就是一计耳刮子,有时候嫌打人打疼了自己的手,便用鞋底子狠狠的抽。 这种情形萧老爷见过几次,不但沒有阻止,反而每次都欢欢喜喜的:“这样才好,这样才好,越來越有人味了!” 然而灵珠却连他也不待见了,先前只是给点脸子,估计他是一家之主,渐渐的就口吐恶言,骂他无耻下作,不管他是不是在场,到处说他与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起:“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老妈子吗?连老妈子都不如,改日我便死给你看,死在古董店的门口,我看谁还敢进去买你的东西!” “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都老成这样了还出去找女人,不知哪天就会带回一个野种,让人带了绿帽子还不知道!” 这种话越难听灵珠说的越是起劲,每日都这样骂,萧家的人也管不了,只当是灵珠吃错了药,渐渐的也不觉得奇怪了。 这日萧老爷要赶早出去,才披上衣衫,灵珠干赶上來一把夺过衣衫,指尖指着他的脑门:“你这样沒日沒夜的在那些女人堆里糟蹋自己的身子,纵是你身子再好也会有掏空的一天,你就是不想着我,也得想着你的儿子,他对家里的生意一概不过问,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也就败了!” 萧老爷被她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想想她说的也是有道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然而看她那一脸的娇嫩,又好似割舍不下,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我今个不出去了,就在家陪你好吗?玉郎现下心思不在生意上,我就不去他那招人烦了!” 灵珠皱着眉,对他摆摆手:“你去你去,你若是去做正经事,我也不拦你,我哪有那闲心与你置气,只是这几日,实在胸闷痛得很,脾气也便有些坏,老爷不要放在心上!” “这真是从來沒有的事!”萧老爷的手在她身上摸了摸:“莫不是病了吧!不如叫下人去请个大夫來给你瞧瞧!” “请大夫作甚,我又沒有病!”她的声音徒然变高:“你别咒我!” “你瞧你说的,你年纪轻轻的,不嫌弃我这个中年人,帮我将家里打理的头头是道,我咒你做什么?”他瞧她额头上有几颗汗珠,就生了恋爱之心,掏了汗巾要给她擦拭,不想汗巾才一抖,便是满手的香气,那香气像是有生命一般,慢慢腾腾地伸展开肢体,拂过人的脸庞,直至顺着窗子飘了出去,却还留了满室靡靡浑浑的香气。 灵珠怔了一怔,突然夺过那汗巾,放在鼻端上轻轻嗅起來,萧老爷眼睛闪了闪,脸上却沒有表情,只是瞧着灵珠,看她会是什么反应,然而她竟是眉开眼笑,拖着那汗巾问道:“这是谁的!” 萧老爷略略有些失望:“是我捡到的,瞧着别致就留下自己用了!” 灵珠冷笑:“就当我是个傻子,女孩子家贴身的东子,偏偏叫你捡到了,我怎么就捡不到,是哪个想好的送的吧!我告诉你我是你的正室夫人,是你明媒正娶的,你莫要忘了萧家的祖训!” “夫人多心了,我哪里來的想好,哪个女人会有夫人这般美貌,这般宜室宜家!”萧老爷笑着道。 灵珠对他笑着点了点头,又上前帮他理了理衣服,披上了衣衫:“出门吧!不是要去照看生意,家里的事情有我呢?你放心在外面便是!” 灵珠突然转了口,萧老爷却是依依不舍的抱住他:“晚上我会早些回來,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回來!” 灵珠摆手:“家里什么都有,都叫你在外面不要担心家里的!”叫他快走,待看他一转身出了大门,她便把那汗巾拿到鼻子底下仔细的,深深的闻起來,不肯放下。 那香气真是百转千折,她不知道为何这汗巾让她有这样一种巨大的欢喜,身体像是化成了云朵,化成了烟雾,化成了一切飘飘乎的不真切的东西,然而美妙的滋味不可言表,像是醉了酒。 到了晌午,天忽而转阴,半空中像被画了水墨画,像是沉了沙,裹着光,千道万道的射下來,把整个世间染的乌黑。 沉香捧过來一只白铜箱笼,灵珠顾自把玩着手中的汗巾,偶尔嗅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茶早就凉了也不知道,还直愣愣的喝下去。 沉香把箱笼送到她鼻端:“夫人,您闻闻,喜欢这个味道吗?” 灵珠接过嗅了嗅,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丢下手中的汗巾,抱着箱笼不肯撒手:“这里焚的什么香!” “说出來不怕夫人笑话,这是奴婢自己配制的香丸子,生怕夫人不喜欢,现在好了,奴婢见夫人不嫌弃!”她拉住灵珠的手:“天阴了,虽说天气还热的很,夫人却要保证身子才好,进屋去吧!让风吹到了就不好了!” 灵珠把手抽回,脸上带了几分烦腻,低头深深吸了几口香气,才觉得气息顺了些,心平气和一些,对她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我在院子里看会书再进去!” 沉香笑着点头,扭身走出了几十步,又回头道:“夫人,听说您爱吃上次的那位粥,不如以后沉香天天做你给您吃!” 灵珠偏了偏了才能听见沉香的话,沉香拿着袖子捂着半边脸,笑的灿烂,美的不可侵犯,她心里便生出几分疑惑,耳朵里分明听见了沉香的话,可是脑子里却迷迷糊糊的理不清楚,只好把头点了点, ------------ 第一百零四回 勾当 沉香又笑了笑,那笑容灵珠看在眼里,却也觉得越來越模糊,心里暗暗道:“她在笑什么?她为什么这样笑!”就这样,一直想着,一直想着,她为什么会笑,直到沒了力气,睡了过去。 沉香扭身出了院子,却与环儿撞个满怀,慌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环儿,不住的询问:“尼克撞个好歹,沒事吧!姐姐!” 环儿直了直身子,动动胳膊,晃晃腿,示意并无大碍,直说沒事,但是沉香还是不放心,定要扶着环儿去找大夫瞧瞧,环儿不愿意,可见沉香铁了心似的一定要去找大夫,便使劲推了她一把:“我哪里有这样交规,你别烦我,快走,快走,我还要进去看看夫人呢?” 沉香见环儿确实无恙,便真的扭着身子走了,环儿走进院子,见灵珠已经在椅子上睡着了,便走上前去,轻轻推醒她,福了身子道:“夫人,赶快进去歇着吧!眼看这天便要下雨了,怎地在这里睡着了,仔细自己的身子才是,万一要是淋了雨,这可怎么好!” “淋点雨算什么?”灵珠睁开眼睛,有些不耐烦:“我什么时候那样子娇气了!”她放下了香炉,拾起桌子上的汗巾,小心翼翼的用它擦着手:“这天眼见是要下了,可还是那样温热,这会子到有些渴了,你去给我沏壶茶來!” 灵珠这阵子性情一直很古怪,环儿纵是最信任,最得宠爱的侍女也不敢不依,应声要走,正好灵珠把汗巾一扬手,环儿眼角瞥见了,心里登时就是一颤,呆住了,灵珠瞧她呆呆的样子,不由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还不去沏茶,发什么呆!” “奴婢瞧夫人手里这汗巾真是别致,从不见夫人用过,这是夫人新得的帕子吗?” “你说这个吗?”灵珠又将手中的汗巾扬了扬:“这是老爷身上的,我瞧着别致便拿过來用了!” 环儿惊的向后面退了几步,缩缩脖子,急急道:“我这便去给夫人沏茶!”转身一溜烟的跑了,然而心跳得如同万马奔腾,又痛又麻又是沉重又是酸涩,百味陈杂。 晚上环儿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把白天的事情细细的想了一遍,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她真的希望是自己看错了,灵珠手中的汗巾上面的图案分明是出自自己之手,是沉香让她帮忙绣的那一块,而沉香明明对她说那是准备送人的帕子,因此要绣的漂亮一点,她自己不会绣才要帮忙的。 可是她又转念一想,沉香几乎每天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活动,根本沒有接触老爷的机会,那个帕子又怎么会到老爷的手上,若是老爷真的喜欢她根本不会让她给夫人当丫鬟,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曲折,有什么阴谋,会不会二人正在策划着如何除去夫人扶上沉香当正室呢? 环儿拿定主意,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夫人,她要有足够的证据才能揭发沉香,或许明天可以找青梅商量商量,她一直认为青梅比她聪明透彻得多。 正想着,突然听见身后响起细细碎碎的衣服摩擦的声音,她心里一动,轻轻的侧过身子,把耳朵贴在蚊帐上细细的听。 黑暗里趁想悄悄的穿上鞋子起身提着桌上的八角灯笼出门,出门前还瞧着环儿的方向几眼,仿佛是在看看有沒有吵醒环儿,环儿立刻假寐,瞒了过去。 那门吱呀一声,极轻的,却像是有人拿了锤子狠狠砸了环儿一计,她爬了起來,透过门缝瞧见那灯火远了,便偷偷摸了出去,远远的跟着那灯光。 院子里花草树林,在灯笼下起起伏伏,像是一排排影子,在地上,在墙上,环儿是个十分怕黑的人,看着这些树影,牙齿都在打颤,这时候给她勇气的也只有心里想着灵珠了,她状着胆子,跟着那摇摇曳曳的灯火,却越來越觉得遥不可及,她都想要放弃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不敢离的太近,也不能离的太远,否则连那一点光都看不见了,心里会更加害怕,她的脑子越來越乱,也真是为难她,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从沒有走过夜路的小姑娘,能够在这样的深夜跟着一个好像很可怕的人,她脑子嗡嗡响,越來越恐惧,在这样的夜里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使人惊心动魄,若不是不甘心已经跟着那么远,真的生了退却的心思,她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捏紧了拳头,顺着那幻影似的灯影摸了过去。 灯笼终于停下了,环儿猛地一个激灵,心都停在了嗓子眼,她悄悄的把身子藏在了一片花丛中,待她藏好身子后,沉香幽幽的声音传來:“你既然放心不下,又何苦來求我,我看还是算了吧!” “不是放心不下!”是一个非常焦急的声音,环儿不由得捂住嘴巴,这正是萧老爷的声音:“我是怕有个万一,也不想她有什么事,万一出了事,她有了什么好歹,我......” 沉香轻轻笑了几声,有几分讽刺之意:“你何苦來着,要不是你死活求我,谁稀罕过來伺候她,就是这般你还怕我治死了她,你若信不过我就找别人好了!” 萧老爷听了立刻一番软语相求:“怎地信不过,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 环儿心里又是惊痛,原來他们竟是想合谋害死夫人,是嫌夫人碍着他们你侬我侬了,但是断不至此啊!大不了一封休书在牡丹又是了不得的事情,好在萧老爷还剩下几分良心,不肯让沉香弄死夫人,看來他们是知道了夫人的真实身份,想谋得夫人的家产吧! 环儿咬了咬嘴唇,一时不查,竟咬出了血,疼痛钻心,她本以为萧老爷会是苦命的夫人的归宿,谁曾想竟是这般,有风吹在脸上,她用手遮了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竟然哭了。 第二日,沉香一大早便來到灵珠的厢房为她燃起了自己配制的香,又送來了自己做的香粥,说來也怪,自从灵珠重新吃上那香粥脾气渐渐平复了下去,比之前的性子更加淡了,好像对万事万物都看开了,无动于衷。 环儿对于这件事一早便去找青梅商量,青梅建议她不能先告诉夫人,免得扰了夫妻间的和睦,若是沉香真有什么不轨在旁边自己盯着便是,青梅也会得空从萧玉郎那请假去帮助环儿。 环儿怀疑沉香给灵珠的香粥里下了毒,只要把灵珠毒死了,她便是正房的夫人了,十拿九稳的,她几次出言提醒:“夫人,这粥吃多了,怕是对身体不好,还是少吃些,厨房里有大厨做的比这个好吃多了!” 听得多了,灵珠也不耐烦:“我就这么点念想,这么点口腹之欲罢了,你还要管!”她便不好再说什么?唯有叹气。 后來趁灵珠不注意,终于找到了机会,他把粥偷偷挖了一勺出去找大夫斟别,老大夫闻了闻,嗅了嗅,又尝了尝,末了慢腾腾道:“这粥里必然是加了一位香料,然而这香料我竟是辨别不出來,可否请小姐指教,这粥里添了哪一位香!” 环儿气的直跺脚:“我不是问里面有沒有香料,是想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人下了毒,那种慢慢的能致人于死地的毒药!” “毒药倒是沒有,只是加了不寻常的香料罢了,依老夫看,那香料也是无毒的!”老大夫道。 环儿气的直骂庸医,放了什么香料都闻不出來,心里也放心了不少,想不过是以为香料罢了,总不至于能毒死人吧!这心一放下,萧老爷和沉香偷情的事情便涌上心头,她坐立难安,是在不知该怎么办了,瞧夫人现在这个样子,信不信自己倒是再说,即便是信了恐怕也不会放在心上了,这件事还是自己慢慢的小心翼翼的为夫人谋划方好。 如此想着,她慢慢走近院子,沉香正在沉香树下伏案看书,碎花的衣衫,显出身子单薄,仿佛是一道剪影,怕是呼吸重了一些都能吹跑似的。 她是女人看了都动心,何况是一个男人。 环儿怔怔看了许久,想了想不再走进,转身去了灵珠的院子,灵珠小脸细白,又有一种艳丽之色,环儿恨恨思量,夫人不输她半分。 “夫人,老爷昨夜又是整夜沒有回來,你总要管管他才是!”环儿小心翼翼的提醒:“奴婢瞧那沉香一脸的狐媚之气,夫人你要上些,不是谁都要夫人这样好的心性!” 灵珠把眼珠子抬了抬!”沉香又哪里得罪你了:“ “她哪里会得罪我,也犯不着得罪我,奴婢全是为了夫人好!”环儿暗暗咬牙,还是说了:“夫人你应该多关心关心老爷,他日日夜夜的不着家,难保不与外面的女人來往!” 灵珠放下了书,端了茶放在唇边,却终于是沒有喝:“我进來胸口闷得很,你别拿这些烂事來烦我,我哪里有心思管他,自己还管不过來呢?” “夫人!”环儿想不到夫人能说出这样的话來:“老爷那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你怎么能,怎能不管!” ------------ 第一百零五回 浮生未歇 “一辈子,你知道一辈子与多长吗?”灵珠背对着环儿,有风吹过,吹起她的裙角,灵珠的发丝:“一辈子很长很长,长的让人厌倦!”语气不再似从前般无力,更多的是警醒的清明:“有时候又很短,好多事情沒有做便结束了,好多人沒有见便再也见不到了!” “小姐......”多少年不曾叫过灵珠小姐了,自从灵珠的父亲过世之后,灵珠便不让她再叫小姐,可是每当环儿无助时不知所措时都会不由的叫小姐,那时的小姐是她的神,能够解决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害怕。 “好啦!”灵珠好像突然间惊醒般:“我管了也是白管,何苦呢?”她拿着帕子捂着嘴狠咳了一阵:“与其让他厌烦我,不如成全他,落得一个贤惠的美名!” “他哪里敢!”环儿气极。 灵珠赶忙止住了她的话:“男子皆薄幸,何况我与他本沒有多少感情可言!”她咳嗽的越发厉害,上气接不上去,环儿一直给他拍着背顺气,一边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这一向是好好的......”然而她的话还沒有说完,便瞧见帕子上溢出血來,开成一朵朵花朵,她简直吓疯了,猛抓住灵珠的手,大叫:“小姐......” 很快,大夫到了府上,给灵珠诊了脉,一边诊脉一边道:“夫人并无大碍,只是气血上涌罢了,老夫给夫人开了些清心润脾的方子,给夫人服下就沒事了!” 环儿不放心,不肯让大夫走:“夫人身子一向硬朗,怎么可能气血上涌呢?劳你仔细给看看,我们萧家不缺银子的!” 大夫很无奈:“夫人真的并无大碍,你若是信不过我,再找大夫來看吧!” 环儿不放心,总觉得心里沒着沒落的,也觉得灵珠的病來的蹊跷,于是出门又请了几个大夫來,得到的回答均是并无大碍,气血上涌之类的,也便稍稍放了心,她想去把萧老爷找回來,小姐病成这个样子,他怎么好不在身边,哪怕是不说话不动,只是在小姐面前这么一战,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啊! 想当初小姐的惊鸿一舞,萧老爷便倾倒不已,忙忙的央了媒人上门求亲,小姐本不想答应,但是他日日前來,才另小姐动了心,她不能相信,萧老爷对小姐并无真心。 环儿捏紧了拳头,心下暗恨,起身要去把萧老爷找回來,然而她才刚起身,就听到身后灵珠道:“你要去哪!” “奴婢要去把老爷找回來陪着你!”环儿道。 “不许去!”灵珠一手撩开纱帐露出脸來,青白的脸色:“你若是去了,就不要再回來!” “可是夫人!”环儿跑回來跪在床边大哭:“你这样样子,奴婢看了心里好难受!” “唉唉唉!”灵珠叹着气:“你这又是何苦,你找回他的人,找不回他的心!”她抓着环儿的手:“算了吧!” “若非夫人太过忍让,老爷也不至于那个样子......”她知道自己的话说得逾越,猛地咬住嘴唇,再不做声。 灵珠听了也不恼,反而笑了一笑:“我自己这样的性子,能怎么办呢?” “夫人,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我看你脸色这样差,偏偏那个庸医大夫说沒事,能沒事吗?都吐了血,好好的话能吐血,还能沒大碍!” “你总是这样爱着急!”灵珠吩咐她把纱帐打起來,又命他把窗子开了,立即涌进來一股活气,夹着一团斜阳,灰尘是名蓝色的,在眼光里翻滚,她瞧的有趣,倚着床坐了起來,慢悠悠道:“我本來心闷得很,吐出血來后,倒觉得好了许多!” 环儿听她这样一说,也便松了口气:“既然如此,奴婢这边去给夫人煎药,小姐身子是该好好调养,这些天脸色都这样差,我要厨子给夫人炖一锅燕窝來!” 灵珠自然全都依他,看她转身走了,便掏出那支汗巾,放在鼻子下仔细的嗅,随那一抹清香入体,她感觉蜷曲的身子慢慢舒展开了,全身上下都通透了,十分惬意。 她正嗅的身心舒泰,忘乎所以,那门忽然被打开,沉香笑嘻嘻的走进來,手上端着一个盖碗,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跪在床边,俯下身子道:“沉香听说夫人生病了,特意为夫人煲了一盅红枣乌鸡汤來给夫人补补身子!”说着把盖碗打开,便是一股异香飘出,迷人魂魄。 灵珠连说三个好字,迫不及待,伸手便要拿把盖碗,偏是沉香抢先一步拿住盖碗,抢在手里,对她闪了闪眼睛,笑了笑,那样亮的眼睛,像是着了火,烧的人面红耳赤,肺腑欲裂,她抿嘴一笑:“夫人病了,便要沉香來伺候吧!” 萧老爷到了晚上才回來,喝的七荤八素的,走路颠倒,环儿这晚上留了心,特意到门口等他,原本是为了嘱咐他多对夫人说些可心的话,夫人的病怕是才能好的快一些,哪里成想看到的是萧老爷的一脸醉态。 她把他扶到厅堂里,便扭身去了厨房,本像是给他做一碗醒酒的汤來喝,然而待她将醒酒汤端上來一看,厅堂里哪里还有萧老爷的影子,只剩下那两只红娟灯的光,隐隐流动,把厅堂映的明晃晃的红,一片肃杀之色,她急的四下寻找,寻找到了灵珠的厢房外面,刚想进去瞧瞧,便听到了一阵萧老爷的笑声,和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她也便送了一口去,自去睡了。 屋里头萧老爷掏出一只粉白色的肚兜,掩着脸把它推到灵珠的怀里:“你瞧瞧,可喜欢不喜欢!” 灵珠正在胸闷痛,灯光里面无人色,看着他手里的那东西,更是有一种恨,把脸别开道:“这是拿的哪个女人的脏东西,你也敢随便往家里带,也不怕传上病!” 萧老爷挨过去,死活的把肚兜往灵珠怀里塞:“你又胡说,这是我特意为你买的,怎么会有病,我哪里敢把别人用过的脏东西拿來给你,你穿上让我瞧瞧!” 灵珠作惯了大家闺秀的人,自然不喜欢萧老爷此刻的做派,奈何身上沒有一点力气,也推不开他,只能气喘呼呼道:“你离我远些,把这脏东西丢了!” 萧老爷一听有些急了,突地拔身而起,气狠狠的将肚兜仍在她身上:“我这样讨好,你到底要我怎样你才喜欢,!” 灵珠也正要发作,不其然的嗅到肚兜上的一股浓香,她跟着便是一呆,也管不得他了,顾自把肚兜拿在鼻子下闻了闻,又闻了闻,萧老爷见他面色古怪,也不欲与他同房了,转身想要出去。 正在这时,灵珠突然拉住他:“夜这么深了,老爷要去哪里!”她满面娇媚的望着她,波光婉转,勾魂摄魄,萧老爷看的神魂颠倒:“你快些穿上让我瞧瞧吧!让我瞧瞧我便不走了!” 灵珠握了握他的手,千娇百媚的说了声“好” 第二日一早,萧老爷便醒了,想起自己昨夜的孟浪,脸有些红了,自己也是有年纪的人,怎么这般把持不住,可是心里还是欢喜的,自成亲以來,灵珠还是第一次对他这样热情,他伸过手想要去推她,怕她生自己的气,要说些好话,也打定主意要在店里拿一些上好的玉石给她把玩,让她别怪罪自己。 他轻轻的推了推,见沒有动静,又轻轻的唤了声:“灵珠......该醒了......”可是却不曾想到摸到一片冰冷,在往灵珠那边一看,灵珠脸上原本的好颜色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暗。 萧老爷一惊而起,抖着手强扮过她的身子來,晨光里灵珠青青的脸,是一种死人的颜色,他胸口纠痛起來,小心翼翼去探她鼻息,只有出的气沒有进的气了。 他慌忙的放好灵珠的身子,也顾不得穿上衣裤,连忙下了床,打开门,冲着门口大喊:“快去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府里忙碌的人被萧老爷的疯狂吓坏了,他们从沒有见过萧老爷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大夫很快被请來了,一个是如此,两个也是如此,他们都是摇着头,沒救了,赶紧准备后事吧! 萧老爷不依,发出告示,谁能治好灵珠的病,宁愿将家产全部奉上,告示一出,许多人挤破了脑袋來到府上,经过一日的折腾,灵珠的病丝毫沒有见起色,原先还能喝下一点汤药,到了晚上连水都不喝了。 萧老爷环儿萧府上下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眼见着一个美人就这样香消玉损,任何人都不能释然。 就在此刻,环儿伏在灵珠床前嚎啕大哭,灵珠突然睁开了眼睛:“去找沉香,去找沉香......”声音极其微弱,环儿确是听清了:“小姐,你是让奴婢去找沉香來吗?” 灵珠费力的点头,环儿得到指示在屋子里环绕一圈也沒有看到沉香,心下了然,小姐这样一定是沉香捣的鬼,她跑出去,大声叫唤着:“沉香,沉香,你在哪里!” 叫唤了几声,突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寂静的萧府显得格外刺耳:“叫什么啊!我这不是來了!”正是沉香, ------------ 第一百零六回 真相大白 青梅被含烟姑娘的丫鬟带到唐多慈的厢房,唐多慈起身迎接:“真是一个清秀的姑娘!”她的笑容和煦,引得青梅也不再拘谨。 “多谢姑娘夸奖,当日解围之恩青梅感激不尽!”青梅按着唐多慈的指引坐了下來。 “青梅姑娘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今天请你过來是有一事相求,关于萧家的事,希望你能说与我们听听!”唐多慈道。 “姑娘想知道谁的事情,而又如何得知我一定知道呢?”青梅道。 “实不相瞒,早先有人托我调查萧老爷下葬时手中握着那块玉的时候,我便对萧府暗中做过调查,得知姑娘的身份,我想姑娘可能知道些什么?”唐多慈道。 “这么说,姑娘当日解围,也是为了今天,想知道青梅口中的实话!”青梅道。 “青梅姑娘,那日却是真心所为,而且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是最后一次;你也永远不会在发生时知道,这将对你的生活产生什么样的改变,例如,遇到一个人,改变了一段人生,或者,发生一件事,做一个决定,这些,都有可能把你的故事改写了,我说的对吗?” “仰着姑娘的恩德,青梅也会知道的告知姑娘,只是官府那边......”青梅有所顾虑。 “青梅姑娘放心,我的所作所为跟官府一点关系都沒有,是受人所托!”唐多慈道。 “姑娘想知道什么?”青梅问道。 “失窃的古玉和萧玉郎之死,实不相瞒,我已经知道青梅姑娘曾经被许配给萧玉郎!”唐多慈道。 青梅姑娘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真相是不会被隐藏的!” “好吧!如姑娘所言,我是知道的,那日,夫人病重,在迷迷糊糊中让她的贴身侍女去找一个叫沉香的丫鬟......” “夫人病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还能笑的出來!”环儿气的一步上前,抓住沉香的袖子:“你还是个人吗?” 谁知,沉香的力气更大,一下子甩开环儿的手:“有这个力气多为你家夫人留着,办丧事的时候用的着!” 环儿一听,气的浑身发抖,泪也止不住的留下來,也不顾什么形象了,一个劲的上前,撕扯,全用上了,引來了萧府的人围观,以为她伤心过度,不能自已了。 这时,青梅上前抱住她,安抚她的情绪:“环儿,你这是怎么了?夫人虽然病重,可是还有希望啊!”青梅语声轻缓,环儿很快安静下來。 “她......是她把夫人还成现在这个样子,夫人让她过去,你们都让开,你这个狐狸精!”环儿还是有些语无伦次,但是众人都听懂了,既然灵珠在弥留之际想见这个女人,想必是有什么用意。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萧老爷一个箭步上前:“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帮我的,不会害她的,你这是为何!” “因为你的贪心,你先是贪心夫人的美貌,得到了,又开始贪心她的温存,可是灵珠性子冷淡,所以是你求着我给她下蛊,你求我來你家里,替你治好你夫人的冷淡毛病,难道不是你求我來的吗?”沉香道。 “我......”萧老爷被说的怔住了。 “可是我也贪心啊!你这萧家的家产可以供我颐养天年一辈子,再也不用研究那劳什子香料了,所以在你夫人的药里下手重了一点......不知萧老爷的话还是否作数,只要我能治好令夫人,便将家产悉数奉上!”沉香道。 萧老爷软软的倒了下去,身子倚着萧玉郎,那样的一种绝望:“你怎么会这样!” “给你,给你都给你,我们夫人的家产比老爷家的还要多,只要你治好夫人,江南江家的财产也都是你的!”环儿团扑上去,抱住了沉香的大腿,鼻涕眼泪直流,一边哭喊着,可惜江灵珠的掩饰太好,沒有人相信她便是富可敌国的江家人。 沉香一脚踢开她,扬着眉,脸上罩着一股阴煞之气,却依旧美的不可方物,美得肃杀:“多谢你的贪心,不然我也不能接近令夫人,现在我问你,你的家产,给是不给!” 她轻轻的把他往后一推,他便如木偶般倒了下去,不动,一无声息,只是眼睛笔直地望出去,像是穿透了屋顶,好空,云雾......直望到九霄云外:“给你,全都给你,只要你能救回她!” 沉香起身往厢房内走,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尖上,萧府的众人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沒有人敢出声的,他们都感觉到了心口莫名的疼,有异样的香气飘满了屋子,像是焚气一团火,烧的空气也变了色,扭曲,扭曲,扭曲......她的身体便在这香气里一丝丝化成了云烟,随风一转,飘到九千里外去了。 接下來的更加不可思议的事,待到众人都醒來,还在奇怪刚刚自己是怎么了?好像中了**一般,厢房内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老爷......老爷......” 灵珠还在沉睡,这次是真的沉睡,脸色已经跟正常人一样,呼吸均匀,萧老爷却是一脸青灰色的躺在床边,早就沒了生气,身体僵硬了,手中还留着一份遗书,上面写着,我儿玉郎,不许报官。 “这就是萧老爷死的前因和结果,少爷依照老爷的吩咐沒有报官,对外说萧老爷是病死的,下了葬!”青梅的将萧老爷死前发生的事情回忆了一遍。 “那个沉香呢?”唐多慈问道。 “沒有人再见过他,我们都不知道他跟老爷说了什么?并沒有來霸占萧家的财产,她的人也不见了,少爷嘱咐我们这件事不能声张,所以也沒有去找她,至于老爷是怎么死的,我们想应该也是中了沉香的蛊!”青梅道。 含烟姑娘哪里听说过这么离奇的事情,是以听的津津有味,也不管不顾是否人家的伤心:“哎,那你们有沒有弄清楚沉香下的是什么蛊,这么神奇,灵珠夫人是很久很久才有中蛊的迹象,怎地萧老爷这么快就死了!” “沒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青梅道:“少爷不喜欢我们讨论这件事,是以也沒有人知道!” “你知道吗?菜花,你知道吗?”含烟姑娘很兴奋:“真想见一见这个沉香,很对我胃口,够狠,够毒辣!” “行啦!”唐多慈打断她:“若真是见到她,她又觊觎你的美貌,给你下了蛊,看你怎么办!” “她能给我下什么蛊啊!”含烟姑娘道:“我家里又沒有萧家的家产!” “你有美貌啊!她可以下蛊将你变丑啊!”唐多慈笑着道。 “你别吓我!”含烟姑娘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好像下一刻就能变丑了似的。 “其实我也想不明白,萧老爷一向为人和善慷慨,萧家又与皇室交好,怎么会有人想害死萧老爷,我始终觉得,沉香下蛊的目的就是萧老爷,而不是夫人!”青梅道。 “我也觉得是那样!”含烟姑娘接口道:“否则怎么解释她不要分文就这么走了,此前还口口声声说要萧家的家产!”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不过真想都被她带走了,不过我倒是知道灵珠夫人中的是什么蛊了!”唐多慈道。 “什么?”青梅含烟异口同声问道。 “我也是机缘巧合知道的,世上竟有这样的事,放在以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世上竟有这样超自然的事情,古人的智慧啊!”含烟姑娘听不懂唐多慈的感慨,一个劲的催促她快说。 “痴心女子为情所苦,便制出这种蛊术对付自己心爱的人,一旦中了蛊,便会对她死心塌地,不能同生,但求同死,据说这种蛊术是一个苗疆女子所制,她爱上了一个皇室的男子,怀胎十月生下一名女婴后,发现那个男子有了新欢,便想对他下此蛊术,这种蛊术只有这月圆之时男女交合才会发挥作用,可是那个苗疆女子最后放弃了,我想她是明白了,放手比占有更加可贵吧!” “那个女婴便是沉香!”含烟姑娘恍然大悟道:“是不是菜花!” “我想是的,而那个背叛她娘的男子很有可能就是萧老爷,不过这些事我们都不而知,天道,果然很玄妙,这个世上的你你我我,究竟谁是谁的谁,谁又是谁的谁谁呢?”唐多慈忍不住感慨。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都听不懂!”含烟姑娘道。 唐多慈沒有理会她,对青梅姑娘道:“可我还听说在萧老爷下葬时,萧公子在萧老爷的手中放了一块家传的古玉,听说这块玉价值连城,平日都不会被拿出來,只有萧老爷知道古玉在哪,而萧老爷是暴毙的,萧公子又是......”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会依着少爷的心性,他只是不想不做罢了,萧家的事情沒有能够瞒过他的!”青梅道。 “但是那块古玉又是如何失踪的呢?”唐多慈问道。 “不是失踪,而是少爷根本沒有将古玉放在老爷手中,少爷那样做,只是做给一个人看的!”青梅道。 “那个人是灵珠!”唐多慈道, ------------ 第一百零七回 女人最好的结局(上) “沒错,就是她!”青梅道。 “原來如此!”唐多慈轻轻的笑了:“灵珠夫人大难不死也算是吉人,萧老爷肯为灵珠夫人赴死也算是痴情的汉子,爱情这回事,只要爱对了人,什么都会心甘情愿,多谢青梅姑娘!”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含烟姑娘吃着甜点道。 “灵珠夫人嫁到萧家一定是有目的,当然这个目的一定不会害死谁,所以萧玉郎沒有戳穿,而萧老爷是舍了自己的命救了灵珠夫人,如若不然,怎么解释萧老爷死了,而灵珠夫人还活着!” “我明白了,照这样看來,萧老爷还是一个不错的人呢?”含烟姑娘道。 “以命换命,相当不错!”唐多慈最后总结。 “此子一落,唐姑娘你满盘皆输!”李易晨举着棋子,看着唐多慈,唐多慈不负王爷所托,查明真相,此刻二人正在李易晨的私人居所里下棋。 “姑娘好像错了,本王想知道的是萧玉郎之死和古玉失窃的事情,但是你告诉我的好像是不是同一件事!”几日前,李易晨來到唐多慈的寺院。 “萧玉郎根本沒有死,至于他去了哪里,我便不得而知,而萧玉郎从來沒有在萧老爷的棺材中放那块古玉,何來古玉失窃呢?”唐多慈很有耐心的一一解答。 李易晨好像跟满意她的答案,也不打算在追究:“既然这样,本王也沒有什么好说的,你确实完成了答应本王的事情,本王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会有奖赏给你!” 李易晨走后,唐多慈掏出一封信,再次确信,这是远在汴京的李斯文给她的飞鸽传书,上面写道:追查古玉的下落。 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按照道理來说李斯文已经坐稳了江山,难道李易晨那病怏怏的样子也想來一次篡位,怎么看怎么不像,可天底下虽有权势的和最有银子的都在为这古玉着急,莫非那古玉里有什么惊天的秘密,唐多慈咧着嘴,好像又遇到离奇的事情了。 七局棋,战绩全败,李易晨笑着:“看來唐姑娘的棋艺不佳,本王还以为......” “还以为我这么聪明,棋艺一定很好是不是,我若是真的什么都好,怎么会是一个弃妇,王爷实在抬举了!”唐多慈道。 她觉得跟李易晨相处的越久,越觉得他是一个很有趣的男人,也是一个很可爱的男人,不知道用花还形容一个男人会不会可笑,但他就是一朵花,很美的一朵花。 “弃妇!”李易晨道:“若是弃妇都能有唐姑娘这样的仪态,时间不知要美丽多少!” “再美也美不过王爷府里的花花草草!”唐多慈道:“可惜我是一个俗人,见花是花,见草是草,实在不会抒情,辜负了王爷的美意!” “是本王想的不周到,像姑娘这般美貌,哪里有花可以比拟,叫姑娘來赏花,实在是本王失策,失策!”李易晨道。 他好像跟这个世间格格不入,嘴上说的是失策,脸上一点沒有愧疚之感,茶香袅袅,用的是清晨的露水,此刻的李易晨正在安静的煮茶。 唐多慈看着这院中早春时节开的花,渐渐的便出了神,看着看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茶好了,唐姑娘请移步过來!” 她坐在小矮凳上,端起李易晨沏好的茶,品了一口:“我不懂茶,不过很香!” 李易晨噗呲一笑:“唐姑娘果然是一个有趣的姑娘,好像什么都不懂,又好像什么都懂!” “我懂得都是寻常百姓家改懂的,比不上王爷钻研的精!”唐多慈道。 “唐姑娘过奖,不过是附庸风雅的玩意罢了!”李易晨轻轻端起茶碗,细细的品了一口,放下茶碗道:“单薄的回忆剩下的无非是寂寞,终也抵不过求不得!” “这人生兜兜转转,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王爷何必伤感!”唐多慈接口道。 “我只是在感叹灵珠的命运,那样好的女子却遇不到良人!”李易晨突然道了一句。 “好颜色的女子遇不到良人的比比皆是!”唐多慈道:“民女便能说出好几个例子,如意郎君纵然是好,不过再好也比不过自由二字,灵珠夫人虽然此刻孑身一人,但是她爱过人,又被人爱过,这已经足够了!” “早就听说唐姑娘的肚子里有许多好故事,左右闲來无事,不如说给本王听听!” “蒙王爷不弃,民女自当从命!”唐多慈道。 “首先是一个叫祝英台的女子,一个富贵人家的女儿,女扮男装去杭州求学,路遇梁山伯,两人一见如故,携手作伴,在书院同居同宿,结下深厚情谊!” “三年后,祝父催其归家,在送行路上,祝英台百般暗示,并假托九妹名义以身相许,叫梁山伯早日來提亲,但梁家贫穷,梁山伯迟迟未來,祝英台由父母作主,许配给了太守之子马文才,等梁山伯做了鄞令,再來祝家问及九妹一事,方知九妹即同窗共读三年整的祝英台,两人楼台相会,为时晚矣,悲伤之余,订下了生不能同衾,死当同穴的重誓!” “梁山伯后悔莫及,以至于一病不起,郁郁而终,葬于清道山下,第二年,英台出嫁,特意绕道经过梁山伯墓前,一时间,风雨大作,英台在墓前失声恸哭,坟墓忽然开裂,穿着嫁衣的祝英台纵身一跃,跳进墓穴,后來,墓前就有翩翩蝴蝶飞了!” “好凄美的故事,生不能同衾,死当同穴,好,很好!”不知何时,李易晨面前的茶碗已经换成了酒杯。 “王爷这样看,民女却有不同的看法!”唐多慈道。 “哦,说來听听!”李易晨道。 “三年來,对于祝英台的性别从不怀疑,十八里相送时,祝英台的种种借物喻人,都像是对牛弹琴,搞不好,梁山伯还以为祝英台有断袖之癖,祝英台隐瞒性别三年,梁山伯让祝英台在家里痴等两年,那么久,花都谢了,心都灰了,黄花菜都凉了!” “其实马文才也很委屈,在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妻子竟跳进了别人的坟墓,叫他怎么不郁闷,或许祝英台真的如愿以偿嫁给了梁山伯,却苍凉地发现,其实梁兄不过如此,那岂不是更揪心!” 李易晨哈哈大笑:“被你这样一说,本王也觉得不过如此!” “传说有一个叫步非烟的女子,她轻盈纤弱,工于音律,精通琵琶,更敲得一手好筑,堪称当时一绝,由父母作主,嫁给了河南府功曹参军武公业,武公业身为武将,虎背熊腰,性情骠悍,与心思细腻的步非烟完全是两种人,根本无从沟通,故而,步非烟经常郁郁!” “有一日,她在院中赏花,神情萧索,柳眉微蹙,正好被隔壁舞剑时腾跃而起的赵象瞥见,赵象年方二十,长相俊秀,正在家里攻读科举课业,,他的朗朗读书声,也曾掠过步非烟的心波,使她伫足墙下,凝神细听!” “惊鸿一瞥后,赵象再不能忘记步非烟,他重金买通武家的守门人,恳求转达渴慕之情,守门人让自己的妻子去试探步非烟口风,赵步两人经仆人之手,对诗数首,定了情分,终于,机会來了,武公业在公府值宿,赵象逾墙而过,自此之后,武公业不在家过夜,赵象便与步非烟欢会!” “就这么过了两年,事情再也瞒不住了,风声传到了武公业的耳中,他拷打守门**子,逼她道出始末,强压怒火,佯称值宿,伏于墙下,于二更时分抓住了赵象一片衣角,赵象本人跌回自家院落,武公业冲回房内,对正在梳妆打扮的步非烟怒吼,步非烟见事情败露,淡淡说了句,生既相爱,死亦何恨,武公业扬起马鞭,活活打死了步非烟,最后,以暴疾而亡的名义葬了她!” “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李易晨道:“怎么你故事都是在贬低男人,上一个是个短命的,这一个又是一个胆小的,' “父母之命,错配了夫婿,在青年男子的诱惑下,不曾严词以拒,守得贞洁,那个山盟海誓的男人在重复潇洒的翻墙动作时,被抓了衣角,就退场了,所有的罪,都由步飞烟一肩來扛,整整两年,作为一个男人,满足于这样的偷情之中,无所作为,甚至连私奔的念头都沒有,私奔是要付出代价的!” “想來,他不知,那女子淡定从容,不置一辩,任凭毒打,始终不开口求饶,承担了这场孽情所有的悲哀与不幸,她用自己的生命赎了罪!” “是了,她用生命证明了自己的所爱,不过为了那样的男人,实在不值!”李易晨感慨道。 “还有一个女子叫霍小玉,她是一名歌舞伎,十六岁那年,喜欢上了李益的诗,李益状元及弟,正在等待官职,长安城中,才子佳人初初邂逅,一见钟情,说不尽的缠绵,道不尽的缱绻!” “一年后,李益升为郑县主簿,先回乡探亲,然后上任,霍小玉忧心忡忡,对情郎说,你再给我八年时间,到你三十岁时,便娶那些门当户对的,而我,落发避世,只要他最好的时光,霍小玉心知与李益的身份悬殊,绝难婚配,她亦想好了这场爱情的凄冷结局,可惜,现实比她所想的还要残忍!” “李益回家后,遵从母命,娶了出身名门的卢氏,想來,他父母亦苦口婆心地劝,烟花女子多无情,你走后,她自会勾搭旁人,怎会为你误了时光!” “李益负心,霍小玉将死,长安城人人皆知,有一黄衫客,路见不平,将李益架到了霍小玉门口,霍小玉抱病起身,泼酒在地,以示覆水难收,然后,说出了那句凄厉的诅咒,,我死之后,必成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 “就是这句话,使李益患上了怪病,脾气变得极为暴躁,三娶不睦,休妻杀妾,再也得不到静好岁月,想來也是内心不安吧!” “我倒是觉得他不是不安,而是将人人想的与他一样薄情,后來发现有一个忠贞的女子,自愧不如!”李易晨道。 “不管怎样,历來弃妇总是悄无声息的死,不曾想过要报复谁,霍小玉不是,她以命相酬,但绝不自认倒霉,善罢干休,亦沒有见到情郎來了,回光返照之际,头上笼一层圣洁的光,原宥他的背叛,体恤他的难处,十指交握,约定來生再聚,凄美地死去!” “她死于心碎,你可以说她识人不明,心胸狭窄,伤及无辜,但,这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李益负了她,她便永不原谅,诅咒他身边的所有女人,让他陷入无穷无尽的猜忌与疑虑,生不如死,也许,她仍然爱着那个薄情郎,只是,将这些情尽数化成了无以自赎的恨!”李易晨道。 唐多慈叹了一口气:“是啊!原谅,这么一个高尚伟大的词,不是那么廉价的,有原谅,也有永不原谅,这与自尊有关!” ------------ 第一百零八回 女人最好的结局(下) “还有一个杜十娘,十九岁那年,遇上了太学生李甲,两人情投意合,一年后,李甲花光了银两,就要被老鸨赶出挹翠院,杜十娘巧诱老鸨出了个赎身的低价,十天后,在老鸨懊悔不迭的目光里,带着梳妆台,从容走出了挹翠院!” “两人坐船南下,行至瓜州,杜十娘高歌《小桃红》时,被邻船的盐商孙富看上了,孙富便向李甲高价索买,还貌似真诚地说,你父亲岂容你娶妓女为妻,不如卖给我,替你分忧!” “两个男人各怀鬼胎,把杜十娘给易手了,其实,李甲忘记了,杜十娘根本不是他的,赎金三百两,一半是杜十娘自己掏的腰包,还有一半是柳遇春因为欣赏杜十娘才捐的款,当夜,李甲垂着头,将这个卑鄙的交易告诉了杜十娘,杜十娘震惊之后,冷静地说了句,郎得千金,可觐父母,妾得从人,无累郎君,可谓面面俱到,实在是好主意,然后,一夜无话!” “次日,盛装的杜十娘站在船头,将梳妆台里暗藏的金银珠宝全部扔进了江水,继而,投江自尽!” “红颜薄命,红颜薄命啊!”李易晨举杯当歌。 “杜十娘是一个美丽而工于心计的女人,不然,无法在七年货腰生涯中悄然积下如此巨资,她本來就是京中名妓,怎样骗男人是她的拿手好戏,当她有本钱从良时,将终身托付给了老实人李甲,可偏偏就是这个怯懦无能的男人,给了她最狠的一刀,在孙富的几句浮言下,就客串了人贩子,把刚刚获取自由的她,重新推向火坑!” 李易晨点头:“看错的一个人,也是最致命的,只消她打开箱子,李甲的嘴脸马上会转变,可是她沒有,她选择了玉石俱焚的结局,因为心碎,因为绝望,不想再活了!” “其实从一开始,杜十娘对李甲就是有所保留的,她隐瞒了自己经济情况,她是为了试探李甲的心,可是在区区一千两银子面前,她的爱情还是败下阵來,她曾经如此接近过幸福,她计划浮居苏杭,逍遥度日,她什么都有了,金钱,自由,青春,爱情,只可惜,她的爱情是假象!”唐多慈道。 “所以她选择了死亡!”李易晨道:“下一个故事呢?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绿珠是白州人,石崇去越南出差途中,带回了她,身价明珠十斛,擅吹笛,彼时石崇已是微微发福的中年人了,当然,他也非碌碌之辈,二十多岁就当上县令,在荆州做刺史时,瞅准机会,靠劫掠富商而暴发,但后來,石崇的靠山陆续倒了,而敌人司马伦却掌握了实权,在那么关键的时候,司马伦的心腹孙秀反复索要绿珠,石崇仍然坚拒!” “这个石崇不错,比之前的那几位都强上百倍,后來呢?他们逃出一劫沒有!”李易晨问道。 “宁可置自己于危险境地,依然不出卖心爱的女人,如果换一个卑劣些的男人,恐怕为顾全自己,先把宠妾送出手,不可能顽固不化,为一个女人葬送身家性命!” “但是,石崇不是不怨的,他对绿珠说,我今为尔得罪,一句话,就把罪名全推到了绿珠头上,绿珠回道,妾当效死君前,然后,扑向真实的大地!” “怎么能怪绿珠呢?孙秀索要绿珠不过是引子,意在石崇万贯家财,石崇太爱炫耀财富,一心享受别人艳羡目光,却不知,有些目光是暗藏杀机的,有倾城宠妾,倾国巨资,还刻意张狂,不知收敛,不懂得“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的道理,使自己陷入了两难境地,献绿珠,难免被人耻笑,堂堂石崇竟无力保护自己的宠妾,不献,却势必得罪当权者,招來杀身之祸!”李易晨分析道。 “还是王爷看的通透!”唐多慈道:“无辜的是绿珠,她什么也沒有做过,只是天生丽质,天姿聪颖,随石崇來到长安,死心踏地伺奉主人,她是一只金谷园里的笼中鸟,沒有自由,连死都是石崇所暗示的,他们都说,这是以死报答石崇之恩,有什么恩呢?享了几年福,然后香消玉殒,倒不如在白州无拘无束,嫁一个人,过平静安稳的日子!” “官家的事,沒有比本王更加懂得的!”李易晨道:“即使沒有绿珠,树大招风的石崇在复杂的政治斗争中也难逃一死,就像富可敌国的沈万山,而绿珠,如果沒有被石崇相中,那么,其命运显然不会如此凄烈!” “鱼玄机,十分有才华的女子,出身寒微,十六岁嫁与李亿为妾,为其原配裴氏所不容,只得入咸宜观修行,李亿携裴氏转赴扬州任官后,鱼玄机在墙上贴一纸公告,鱼玄机诗文候教,从此大开艳帜,咸宜观车水马龙,她本人从弃妇变成了**,过上了半娼式的生活!” “鱼玄机在诗的名义下,结交权贵名士,但命运随即出现悲剧性的转变,她怀疑侍婢绿翘与情夫陈韪私通,笞杀绿翘,埋于后院的紫藤花下,在某个夏夜,有人发现苍蝇聚于花下浮土,暗召官衙勘查,事情败露,二十四岁的鱼玄机亦被处死!” “鱼玄机短短一生并沒有很好的爱情,李亿已老,且惧内,裴氏虐待鱼玄机时,他并沒有挺身佑护,鱼玄机甚至无法在丈夫的羽翼下,做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像大多数妾氏那样!” “鱼玄机之所以被弃,是因为爱衰失宠,她在咸宜观也曾有过梦想,希望温庭筠能带她脱离神女生涯,但事实证明,谁也不是她的救世主,她选择了这条路,只能自己孤独地走下去,左名扬也好,李近仁也罢,都不过是欢场中人!”唐多慈道。 “嗯!”李易晨点头:“表面上放浪形骸的生活,只能使一颗敏感脆弱的心更为孤僻,阴冷,乃至于变态,鱼玄机寻寻觅觅,找不到一个栖息地,女人,特别是鱼玄机这样美丽且聪明的,一旦感情受挫,难免会偏激,乖戾,对生命充满了憎恶,这是极端的自暴自弃,也是带有自毁性质的怨恨,一经触碰,便转化成腾腾的杀气!” “这个故事你们男人一定会喜欢,也会喜欢这样的女子,王宝钏为相府千金,抛绣球选婿,砸中了家徒四壁的薜平贵,父母不允,意图悔婚,而王宝钏却认定了天意,与父亲三击掌,断了所有情分,净身出户!” “婚后不久,薜平贵从军西征,被敌军所俘,好运又一次降临,他被代战公主看上,招为驸马,想來薜平贵外壳不凡,以致于王宝钏抛完绣球就芳心暗许,而代战公主对他也一见钟情,薜平贵就此过上了幸福生活,一个男人毕生所追求的东西他都有了,而王宝钏却忍饥挨饿,以挖野菜度日,既沒有精神愉悦,也沒有物质享受,更沒有鱼水之欢,做人可谓是毫无乐趣,不会有人把渺茫的等待当成快乐吧!” “薜平贵还是回來了,整整十八年,王宝钏甚至已认不出他,令人发指的是,薜平贵利用了这一点去假意调戏,以试王宝钏的贞烈,如果他不满意,就打算割下人头,向代战公主邀媚去!” “你看,就是这个女人等了十八年,如果在相逢时对陌生人和颜悦色,就是死罪!”唐多慈冷笑了一声:“这样的女子你可是喜欢!” 李易晨沒有说话:“想必他会好好补偿她吧!” “她是与薜平贵夫妻相认,和代战公主共事一夫,简直就是千古美谈,可惜,十八天后,王宝钏死了,沒能将这种虚伪的美满进行得更为天长地久,而这十八天的荣华富贵,对薜平贵來说,是卸下了良心上的一个枷锁,如果他还有良心的话!” “她一定不会甘心,我仿佛听到了她哭泣的声音!”李易晨道。 “怎么不哭呢?以为自己找到了良人,却误了终生,他确实成了气候,但不属于她,她牺牲了自己,到头來,不过是场梦!”唐多慈道。 “张生在普救寺一见莺莺便惊为天人,央红娘传情书,经过一番煎熬,莺莺抱枕而來,两人同居,不久,张生决定赴长安奔前程去,莺莺不哭不闹,也不提出反对意见,只是说,你对我始乱终弃,我不敢怨恨!” “他之所以不娶莺莺,无非有以下几个原因,首先,他们住在了一起,但是激情过去,这种假仁假义的才子难免会重新估量莺莺的行为,哪怕他是获益者,是主谋!” “其二,他厌倦莺莺了,对于始乱终弃这一点,他与莺莺心知肚明,正像红娘所说,你既然喜欢小姐,怎么不去说媒,张生回道,说媒太慢,我等到那时,都被相思折磨死了,他不是不明白他这样做,将给莺莺什么样的毁灭,可他做了,也不曾考虑如何收拾残局!” “其三,他沒有混出名堂前不够资格娶莺莺,但去了长安,便觉得应娶对自己更有帮助的女子,于是娶了出身名门的韦从,对某些男人來说,成亲的意义不是成全情爱,而是扶持前程,莺莺并沒有挽救自己注定成灰的爱情,她知道自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不该抱枕而去,以至再不能光明正大做**,但她沒有露出恨意,甚至去信,嘱元稹好好生活,不用牵挂她!” “这是一种悲凉的清醒,她愿赌服输,另嫁他人,终身不再见张生,她看着自己的爱情成了废墟,掩埋了这些,淡出了,倒是元稹还很无耻地追忆着,因为这个女子沒有纠缠他,很安静地走开了!” “这个女子倒是能够拿得起放的下,有一股子侠气!”李易晨夸奖。 “如你所说,下面这个女子便是有气度了,芸娘的夫君叫沈复,她自幼丧父,擅女工,全家生计都凭她一双巧手,生性聪颖,自学诗文,亦能写出“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这种句子來!” “削肩长颈,瘦不露骨,牙齿有微瑕,更有缠绵之态,当然这都是沈复说的,我估计是情人眼里的西施,沈复是一个寒士,做过幕僚,经过商,会一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写写诗,赏赏画,还有爱花癖,他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有什么伉俪情深,也属于瞎猫逮着死老鼠的侥幸!” “芸娘因为男扮女装随夫君出游,失去了公婆的欢心,乃至于闹到分家,其实就是逐出家门,好在夫妻感情甚笃,于苦中作乐,依然和和美美,竟然沒有应了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套路,芸娘之所以为人称道,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实在太大度了,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绞尽脑汁想给沈复纳一个妾,而且要求还很高,美而有韵!” “芸娘竟主动考虑沈复的其他需求,纵然沈复谢绝,她依然微笑着物色,听闻名妓温冷香,便拉沈复去看,结果认为冷香已老,其女憨园正中她意,送了个翡翠钏给憨园,后來憨园给有权有势者夺去,芸娘便大病一场,最后,竟死了!” “一个强烈要求夫君纳妾的正室,她是对自己与沈复的感情太有信心,不怕失宠,还是因为太爱沈复,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拿來给他!”李易晨问道。 唐多慈哈哈大笑:“如何,我若是男子也喜欢这样的女子,比那些态度强硬的正室,再看温柔的芸娘,怎不叫男人怦然心动神往之,王爷如何看!” “我从不敢说自己了解女人,我猜,这应该是是考验,芸娘要替夫君纳妾,是一种姿态,还是确有其心,值得商榷,不过,我懂得,男人还是不要对女人的胸襟抱有太多幻想!” ------------ 第一百零九回 李家斗宝 “本王怎么觉得你故事里的女人的命运都是那样的悲惨,本王就见过好多琴瑟和鸣的夫妻,唐姑娘太悲观了!”李易晨道。 “不论什么年代,当一个好男人都比当一个好女人容易多了,好男人只需仕途顺利,得到认可,而好女人呢?她需要家庭和睦、温柔娴熟、美貌得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孩子乖巧,这其中哪一条不需要女人付出全副心思百般努力,诸多名号缺一则不完美,而那些啊!都是女人应该做的,是本分!”唐多慈道:“所以我宁愿一个人养孩子,免得与一个男人执手相看,却更加孤独!” “花好人好!”李易晨换了话題:“过几日便是本王的大喜日子,唐姑娘务必赏光前來,届时还有难得一遇的斗宝大会!”说着从怀中掏出请帖递给唐多慈:“姑娘是前厅的主客!” 铜镜被擦拭的铮亮,京中的女子修眉俊目,顾盼神飞,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晴朗之气,红黑相间的官服也十分夺目耀眼。 最后一遍审视自己,镜中人满意的起身,去赴那春日的华宴。 她伏在梁上,全身隐藏在梁木之后,一身乌衣如蛇一般无声无息,如同蔷薇一样娇丽的面庞苍白如雪,看着这位京城第一女捕头走出去,院子外面,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着她,从这里望出去,看得见车帘子被一把扇子撩开,车帘子后露出一张眉眼含笑的脸。 春日如此美丽,照出他清晰的面容,他鬓角发丝轻轻在脸颊边晃动,月白华衣上用青绿色丝线绣着好看的纹路,衬得人面如玉。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身份,他永远都同清空一般耀眼。 京城第一女捕头李长思武功了得,要跃上车驾轻就熟,但他还是伸出手來,拉她上去,这样做的时候,他脸上有春风般的笑容,这一切都落在了一双眼睛里,她看着眼前这一幕,眼光随着他的面容,不肯离开,直到车帘子被放下,马车掉过头,驶向城中最热闹的宅子。 今日,城中最热闹的地方是李家,李易晨小王爷大喜的日子,作为牡丹的大富豪,李家一向很热闹,但今天的热闹比往常多了好几倍,一來是因为江家掌门人江灵珠嫁入李家,而來,是李家的子弟为庆祝他们兄弟李易晨的大婚之喜,举办了一个斗宝大会。 这在城中,算得上一件盛事,人们嘴上不敢说,实际上都知道,江灵珠之前的身份是萧家的夫人,现在嫁给李家带着千万的身价,李家自然不能输阵,但从这一消息传來,朝廷刑部的人就知道今年的这个春天,过去的不会那么快了。 据说大盗墨人珠一个月前便來到了城中,所以即便在这样的日子里,李长思还是穿着官服,进了李家的大门,也不急着坐在宴席上,便在院中巡查部署,她要比男人更努力才行,才会堵上悠悠之口,那些说她是凭借自己的身份才当上这第一女捕头的位置,二來她千里迢迢的赶來这里,无非也想看看李斯文口中说的那个比她还能查案的生过孩子的老姑娘长的什么样子。 李家的庭院据说是美冠天下,院中的奇花异草盛开,脸空气都被染上了芳香,除了花的香气,还有酒的香气,以及仕女们身上传來的熏香。 这些香气几乎有了形质,给这座美丽的影院更加增添了一丝仙境般的色彩,在这座庞大府邸的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刑部的同仁扮成的下人,或是送酒,或是送菜,以这种严密的防守手段,别说是个人,就算是只鸟,也难飞进來。 李长思巡视了一圈,放心的回转,然而,当她转了不知道几个圈,去、拐了不知道几个弯,却发现自己离那热闹的酒宴声越來越远的时候,她站住了,以她多年追踪的经验,她发现自己,迷路了。 虽然离家的整个地图已经研究了无数遍,可是?当平板的线条变成式样繁复的门洞和小径,原本脑海中清晰的线路变得错综复杂起來,她转身寻找原路,一面想着应该安插个人在这里,忽然听到身后哎呀一声,一个穿着乌衣的女子走了进來,与李长思打了一个照面,微微俯首见礼:“大人好!” 声音真是娇媚,堪配她如同蔷薇一般的面容,李长思连忙还礼,然后问道:“女眷都在后院,姑娘为何独自在这里!” 女子掩着嘴,轻轻的笑了笑:“男客都在前院,大人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我是公务在身,是以出现在这里!”李长思道。 “原來是这样,小女子无用,小女在这里,是因为迷路了!”她叹了口气:“李家的名气大,宅子也大,我随着父亲带着家中的宝物前來斗宝,只想说寻一个更衣的地方,谁知道穿來穿去却找不到会后院的路了,不知大人......”她轻轻走进一步:“可肯带路!” 她有一双沉沉的乌黑的眼睛,这清光日影似乎在她眼中进化成为无形的,明明同是女人,可看着她的那双眼睛,李长思不知怎么有点魂不守舍,身不由已的答道:“好啊!”好像被吸了进去,转而又问道:“姑娘带來了什么宝物!” “大人想看吗?”女子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托在掌上,那是一颗圆溜溜的珍珠,足有鸡蛋般大小,她细白的手心似乎托不住它的重量,它在日光闪耀着一层唯有珍珠才能拥有的瑞丽光泽,而当他一出现在天日之下,四周的精致似乎都暗淡无光,所有的光华,都聚集在这一刻珠子上,一动不动,已然动魂摄魄。 直到那女子一笑,把宝物收回去,李长思的下巴才合上,她出身皇家,什么样的宝物沒看过,但是那女子手上的珍珠,她相信纵是天子皇帝也不会见到过:“这东西......这东西一定不能让那个人看见!” “怎么了?大人,不能让谁看见啊!”女子天真的问道。 “他若是看见了,哪怕是上你们家倒插门,他也要把这颗珠子弄到手!”李长思道。 “大人说笑了!”女子掩着嘴轻轻的笑了笑:“不过,我也觉得,若真是喜爱珍珠的人遇上了这颗珍珠,恐怕真的会不顾一切呢?” “是啊!”李长思想着那人看着这颗珍珠目瞪口呆的场面,或者是留着口水的摸样,都忍不住笑了,好在她长在皇家,之前看见过的珍珠就算比不上这颗,也不过是小了几圈而已,并且她向來不喜欢这些身外之物。 是她想的太入神了吧!还是这位女子的眼波像是有奇异的能力,让人思绪变得散漫,作为汴第一女捕头的李长思,竟然沒有检查一个女子的请柬,也沒有查看一下周围是否有异动,不然她一定能发现,就在她身边不远处的草丛中,扔着一件來历不明的黑色大衣,在日光的照耀下,还闪着光呢? 李易晨爱珍珠,简直就像是官大人爱权势,美女爱容貌,老鸨子爱金银,他有一处别院,在那个院子里,有他的种种收藏,无一不是珍珠,一颗一颗安静的躺在匣子中,就像是等待着唤醒的美人。 前來庆祝的宾客都知道李小王爷喜爱珍珠,因此带着稀有珍珠來斗宝的也不在少数,只不过那些珍藏的光芒不论多么夺目耀眼,但在这名姑娘手中的那枚珍珠面前,一颗一颗都黯然失色了。 若是他看到这枚珍珠的话...... “哒”的一下,一把扇子在李长思的头上敲了一记,李易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放着酒席不吃,在这里发什么呆!” “谁发呆!”李长思一边回头一边道:“我正在给这位姑娘带路呢?咦!”待她回过头去,发现那位怀揣着珍珠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踪影:“人呢?还有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是要去后院的,你怎么会在这里,大喜的日子不去招呼宾客!” “这条是通往前厅的路,傻妹妹!”李易晨道,他好看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你刚才说,你在给一个姑娘带路,给谁带路,还要去后院,做什么?” 李长思便将刚刚偶遇交待了一番,然后自己也举得不对劲:“她不会就是墨人珠吧!!” 李易晨的扇子又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记:“你要总是疑神疑鬼的,传闻中,墨人珠可是一个男人,关一个姑娘什么事,想來是你疑神疑鬼的外加想事情想的出神,连那姑娘走了都不知道,若不是我刚才敲了你脑袋,你不是也不知我在这里!” 李长思点头:“方才确实是想事情來着,不过想了什么又都给忘记了,也不知怎么了......”说着揉了揉太阳穴。 “好啦!”李易晨带着宠溺的口吻:“亏的你一个女孩家,那么要强做什么?赶紧去前院热闹热闹,喝点你最爱的果子酒!” “好吧!”李长思点头:“那你呢?” “我!”李易晨一笑:“我当然是要去后院,各路斗宝的人带來的不止是珍宝,还有美人呢?不去打个招呼怎么行,记住,不要告诉你嫂子!” “我才沒有那心思!”李长思说完走了。 李易晨一笑而去,红色的衣衫渐行渐远,远远望过去像是一轮红日,闪了人的眼睛, ------------ 第一百一十回 奈何做贼 李易晨沒有去后院,而是去了李长思口中所说的僻静院落,他知道那里,那是一所空房子,平日鲜有人去,院中的一带活水从这里流向院外,在草丛中他沒费多少力气找到那件黑色的锦衣,然后把他扔回了水里。 “我就知道这里有什么蛛丝马迹一定瞒不过你!”清朗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缓缓回过身來:“居然,是你!” “当然是我!”乌衣女子笑道:“除了我,谁还能从戒备森严的李家大门进进出出好几回都沒人发现,看來动用刑部也是不行啊!” 任谁也想不到,眼下这个乌衣女子竟然是长相温柔柔美,性子清朗,头脑简单,喜爱美男子的含烟姑娘。 李易晨脸上沒什么表情,显然是一点也不意外,也难怪,福州这么大的地界,有权有势的就那么几家,加之都是人中龙凤,说句俗套的话,谁不知道谁啊!想來也只有唐多慈这等外地人才会以为这福州小地界,民风淳朴的很,物价便宜的很吧! 李易晨站在树荫底下,仿佛一座雕像,冰冷冷的:“你來做什么?” “当然是來送礼的了!”含烟姑娘笑道:“今日可是你大婚的日子,我岂有不來之礼,我虽然身无长物,可也费尽心思得來这珠子!”她一直笼着的手慢慢的自袖中伸出,一枚光华耀眼的珠子摊在掌心,她的声音轻柔,似乎充满着一种奇异的动人的韵律:“王爷,你看,这是什么?” 明珠的光芒在李易晨的眸子里折射出深深的光彩,就像日光在水面留下的绚丽的光斑,他轻轻道:“是墨人珠!” “沒错,正是墨人珠,这么多年,你对他朝思暮想,甚至以它作为你的名号,而现在,我终于把他偷到了手!”含烟姑娘的笑容加深,声音愈发的轻柔:“我将带它去参加斗宝,会把它放在你家的大厅上,斗宝大会结束前,你若是偷到手,这颗珠子就是你的!” 李易晨的目光慢慢自明珠之上移开,落在她身上,这目光清澈,甚至有一丝的怜悯:“我已经说过,我收手了,而且,你不要忘记了,摄魂术是谁交给你的,即便你用墨人珠为引,也沒用!” “本也沒想摄魂术会对你有用,我只不过是试一试好久不用,有沒有生疏罢了!”含烟姑娘被人揭穿,也不恼怒,依然笑着:“你可以收手,可是你就是墨人珠,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即便你是王爷,也无法搜尽天下的宝物,但若你还是墨人珠,世间的一切珍宝都能予取予求,这不好吗?” “正是因为当初我有这样的想法,世上才有了墨人珠,可如今我已经厌倦了,我想安定下來生活,我有了喜爱的女人,我很内疚,当初把你拉到这条路上來!” 李易晨微微叹息:“含烟,若是你愿意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你一个人的能力已经足够,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会帮你收手!” “我不要收手,你也不能收手!”含烟的眼泪掉下來,她伸手紧紧的捉住了他的衣袖:“除了这条路我不知还有哪条路能让我走,我不想平平凡凡的嫁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然后老死一生,易辰,你也不能,我让自己爱了那么多的人,可是谁都比不上你,这条路上沒有你,我又怎么能走下去!” 她的面容已经有些扭曲,但俏媚的无关宛然如同当年,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女孩,而他也正少年,李家的珍藏开了他的眼界,令他知道世上的宝物无穷无尽,那些由时光和人力做成的珠宝,带着迷人的光泽,但凡有宝物处,便会有他的身影。 当时含烟姑娘还是一个喜欢穿红戴绿的小丫头,由她的父亲带着进了李府的大门,无意间窥探到了李易晨的小秘密,于是二人便成了伙伴,十分有默契的合作伙伴。 直到最后,李易晨宣布自己不干了,认识了一个叫灵珠的姑娘,想跟她成婚,过安静的日子,含烟这才知道,原來自己是多么的爱他:“易辰,回來吧!”她哀哀的看着他,带泪的面庞在日光的照耀下,就如同一朵圣洁的话:“回來吧!陪我一起走下去,你说过,这世上的宝藏无穷无尽,在有生之年你只愿能够看的更多,现在,你难道就像止步了吗?你想你的下半生都陪着那个女人度过吗?你知道那个女人她......” “我不许你说她的不是!”李易晨打断她,他抬起衣袖,轻轻的拭去她脸上的眼泪:“含烟,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会止步,是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我最想要的东西!” 含烟怔住:“我不相信,你说过,这世上沒有最好的,只有更好的!” 李易晨微微一笑:“我是说过,但那只是因为,我沒有遇到最好的,当我遇到之后,我便明白,除了那之外,其他一切都已经暗淡无光!” “那是什么?” 李易晨不答,将她的掌心合拢,那枚珍珠消失在含烟姑娘的掌心:“你只要知道,连墨人珠都不能令我动心,便是我意已决,我只是李易晨,一个将要成婚的牡丹国的小王爷,再也不会是神偷墨人珠了!” 说完,他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去,含烟姑娘一下子抢在他面前,拦住他:“你说的可是灵珠!” 李易晨脚步顿住,沒有答话:“你可知道她嫁给你的目的!” “我知道,早知道她有她的目的,不过她已经对我坦诚,我也准备帮助她!”李易晨说完走了。 含烟姑娘沒有再拦住他,只在原地喃喃道:“你可知道,那古玉是能救你命的东西,你竟然舍得给她,你竟然舍得......”她站在树荫里,手里紧紧握着那颗明珠,最后一颗眼泪滑落,她吸了口气将它拭去,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追上去:“不错,爱上一个让你奋不顾身的人是可以不要命的,沒了那古玉的庇佑,你确实也不能做墨人珠了!” 李易晨回身看着她,声音里有了一丝冷意:“含烟,你要逼我对你动手!” “紧张什么?”乌衣雪肤的女子像是突然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她微微一笑:“我身怀至宝,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斗宝大会,总要去试一试,万一拔得头筹,脱手的价钱自然也能上涨,还有谁都知道七块古玉在王府上,到时候少不得要见上一面的,王爷!” 最后一声王爷,让李易晨的脸色缓和下來,脸上甚至有了一些笑意:“这颗珠子,必定能在今日大放异彩!” 斗宝大会很是成功,那名乌衣姑娘所带來的珍珠,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看着目瞪口呆,今儿想看一看这姑娘的摸样都不行,那姑娘将自己的脸唔得严严实实,着实让人好奇,这更增添了那颗珠子的魅力。 大会之后,李家庭院里便是喝茶听戏做消遣,春日午后,蝴蝶盈盈飞过,这一切安顺和丽,所有布置在李家的捕快们都忍不住打起哈欠來,一人道:“我看是沒什么危险了,什么神偷一个都沒有來,想來也是怕了我们捕头大人的精心布置!”这句话很有拍马屁的嫌疑,因为李长思正在边上和唐多慈喝茶。 “我那皇帝哥哥时常提起你,沒想到唐姑娘竟然生的如此美貌!”李长思道。 “大人过奖了,大人的丰功伟绩牡丹的百姓都知道!”唐多慈道。 “可是皇帝哥哥说我不如你!”李长思道,话中沒有嫉妒之意,倒是显是想切磋的意思。 “向來是皇上怕大人骄傲,让大人学会韬光养晦呢?大人可是牡丹最出类拔萃的女人!”唐多慈不吝赞美,她心里苦笑,眼前这个女娃娃显然是被捧坏了的人,眼中的稚嫩任有些阅历的人都能看的出來,居然混得好,还得靠家里啊! 李长思叹气:“原本以为墨人珠会來凑热闹,我便将他拿下,谁知道他竟然不敢來了,白费的我这般心思!”她抬眼看着唐多慈:“若是他赶來,我也好和你一较高下!” “这......民女自然不是大人的对手,民女现在只会带孩子,时候也不找了,民女和王爷打声招呼便告退了!”然而一语未了,后院忽然响起一声惊呼,李长思一惊,立刻带人循声追过去,只见那名乌衣女子立在花厅前,面无人色,一见了李长思奔过來,急忙迎上去:“大人,大人,大人救命啊!” “不要怕,怎么了?你如实说來:“李长思安慰道。 ”我站在这看鱼,忽然有道人影从面前过去,也不知是人是鬼......“女子像是吓惨了,话也说不清楚,断断续续的。 李长思忙问!”一定是墨人珠,他往哪里去了:“ 女子指了指方向,捕快们连忙追去,李长思也待要走,突然想起來,顿住脚步,才想起:“哎呀,你快看看,你的珠子是不是被偷了!” ------------ 第一百一十一回 墨人珠 “那倒不是......”乌衣女子答道:“我一直用手护着,现下还在这里,大概是墨人珠无法得手便逃了吧!” 李长思松了一口气,提起追了上去,唐多慈是想要走的,想着就这样走了不跟李易晨打声招呼是太沒礼数了。 她询问了几个下人也沒有人知道李易晨在何处,心想着算了,请一个人代为传话,就在这时,一个捕快飞奔过來,道:“唐姑娘请留步,我们捕头说墨人珠可能在府内,为了你的安全请先留下!” 唐多慈嘴角抽搐着,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姑娘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适才听闻有可能是墨人珠出现了,立刻便将她留下,估计现在血液都是兴奋的,终于能够一较高下了。 唐多慈只好点头:“:既然这样,为了避免嫌疑,我就先不走了!” 那个捕快听了,挠挠脑袋:“姑娘,捕头不是这个意思......”原本是唐多慈气不过,想撒撒气,谁知道这个捕快这么可爱,弄的她都觉得自己太刁钻了,只好笑道:“好啦!知道了,我在这里等着大人便是!” 腼腆实诚的小捕快满意的走了,唐多慈继续在矮凳上喝茶。 过了一会儿,乌衣女子走了过來,坐在适才李长思的位置,直直的看着唐多慈:“你不该在这儿!” “姑娘何出此言!”唐多慈道。 乌衣女子掏出一大叠的银票:“拿着这些离开这里,当然,你也可以不走,到那时,我敢保证你再也见不到你的儿子了!” “姑娘好像对我的事情跟了解,莫非认识我!”唐多慈笑笑,拿起银票:“只有了解我的人才知道,可以用什么诱惑我,银子可是个好东西,我这就走!” 说完,唐多慈起身要走,这时,李长思迎面飞奔过來,拦住唐多慈,脸对着乌衣女子道:“你在这里啊!我正找你,追出院门也沒有看见可疑的人影,你好好想想当时的情景!” 乌衣女子立刻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大人,民女实在想不起來了,当时民女吓坏了,哪里能分辨的清!” “你不用害怕,看好珠子,放心,墨人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李长思道:“待你想到什么再告诉我,唐姑娘,这件事你怎么看!”李长思转过身來,问唐多慈。 “大人,您太抬举我了,民女一直在这里喝茶,什么都沒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大人,我儿子在家民女不放心,可否让民女先行离去!”唐多慈哭着脸道。 看着唐多慈扶不起來阿斗的摸样,李长思真心失望了,心想皇帝哥哥是不是被她的美貌给迷住了才如此夸奖她,既然看上了直接接进宫就好了嘛,何必如此费心思。 “好吧!你走吧!”思及此,李长思不冷不热道。 “告辞,告辞!”唐多慈笑眯眯的向李长思抱拳,又转向乌衣女子抱拳,眨了眨眼睛,笑着离开了。 李长思松了一口气,看着乌衣女子:“好在珠子沒有丢失!”然后才注意到,方才这位哭的发丝混乱的女子,脸上竟然沒有一丝泪痕,原本有些颤抖的身体,也在一句话里清晰起來:“不过,它很快就要被人偷走了呢?” 本就觉得这个女子越來越奇怪,眼神也越來越怪,但基于原先的好印象,也沒有多想,顺着嘴问一句:“这话怎么说!” 女子一笑:“因为,墨人珠已经來了啊!” “不用担心,全城的捕快都在这里!”李长思坐在矮凳上,喝了一口茶:“我便时刻在你身边,我看那墨人珠怎么把珠子偷了去!” “多谢大人!”乌衣女子高兴的拉起李长思的手,两人的手交握,李长思的手心里忽然多了一样东西。 正是那枚惊艳四座的珍珠。 “这东西放在我手上,恐怕就要给墨人珠偷去,不如交给大人保管,我才放心!”女子的声音如此轻柔,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力量:“大人,你肯替我保管吗?” 李长思听到自己的声音道:“......可以!” “但大人这一身官服太过显眼,恐怕墨人珠会注意,不如,我给大人找个地方藏起來!” 李长思握着这枚珠子,呆呆地点头,然后就看到,仿佛连走路都吃力的乌衣女子将自己抱起來,封住自己的穴道,走向花厅前养着的荷花的大水缸,荷花尚未开放,但荷叶已经伸了出來,亭亭如盖:“哗啦”一声,自己被扔了进去。 清凉水面沒顶,混沌的神智才清醒过來,在呛了一口水之后,李长思连忙屏住呼吸,然后就听见女子的声音隔着水面传來,如同梦魇般的模糊:“以你的功力,或许可以活着等到有人來救你也说不定,不过为了她能够活着,你可要多费些功力了!” 莲叶轻轻摇动,但很快停止,在莲叶之上,昏迷的灵珠躺在一张木板上,以很危险的姿势,很快就要掉入水缸,李长思知道,灵珠若是掉下去,不消片刻便会窒息,而她正好可以挡住木板,支撑着灵珠慢一点掉下來,但是这样原本能够支撑一刻钟的,现在两个人的重量,究竟能支撑多久,李长思也不知道,她不再挣扎,以免浪费更多的力气。 乌衣女子站在荷花边,凝望着鲜嫩的荷叶,那风姿可以入画。 她并沒有等太久,比那群捕快來的更快的是李易晨,后面还跟着唐多慈,李长思见到后面的唐多慈,危险的眯着眼睛:“到底沒有瞒过你!” 李易晨飞身入内:“你想干什么?” 有点严厉的责问的语气,是她很少听见的,但是无论是愤怒还是愉悦,只要是他的声音,就好。 “沒什么?”乌衣女子的声音懒洋洋的,甚至还有一丝笑意:“只是连那样的珍珠都不能让你出手,只好用你的心头爱來试试了!” 李易晨的眉头压了下來:“她在哪里!” “你猜猜看呢?”乌衣女子依然微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易晨捉住了她的衣襟,她全身放松,丝毫沒有反抗,李易晨咬着牙问道:“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 “你会,但是那又有什么要紧!”乌衣女子看着他的面容:“反正若是沒有你,我活着也沒有什么意思!”她抬起手,扶着他的面颊:“我好像从來沒有见过你这样生气的时候呢?不要太担心,她暂时还不会死!” “她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李易晨狠狠道。 就在他们二人说话的当口,唐多慈绕过他们,奔向种着荷花的大缸,看见已经昏迷的李长思和摇摇欲坠的灵珠,她一把抱住灵珠,将她的身体往外拽,一边向李易晨大喊:“他们在这里!” 李易晨闻言迅速松开了她,她轻声的笑出來:“但是我劝你不要救她出來,因为那颗珠子,在她手上!” 李易晨的背影僵住了,他当然听得懂她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也听见外面吵杂的声音和纷乱的脚步声。 听说最近是乌衣女子在花厅发现了墨人珠的踪迹,府尹带着捕快们纷至沓來,到门边还喘着气:“偷珍珠的贼人呢?在哪里!” 若是这个时候将灵珠和李长思救出來......“这可真难办啊......”乌衣女子在他耳边轻轻道:“救她,她会被当成墨人珠,不救,她可能会死啊......” 李易晨的眼中掠过一丝森森之意,就在这时,唐多慈喊了一句将众人惊醒:“在这里,你们快过來!”一众捕快顺着声音奔过去,李易晨也反应过來,沒有什么比救人更加重要,他一掌拍裂快要人头高的水缸,哗啦一声 ,水流冲破瓦岗,新生的荷叶顺着里面的淤泥滚滚而出,露出里面一团红黑相间的官服。 里面的女子已经晕死过去,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的面容,以及她手里握着的明珠。 “李大人,!”捕快们惊呆了:“怎么会是李大人!” “是她,就是她!”乌衣女子惊恐的指着地上的李长思:“就是她偷走了我的珠子,她就是墨人珠,那个女人是她的帮凶,她们是一伙的!”捕快们沒有见过灵珠的摸样,是以也不知道她就是李易晨的新婚妻子。 她的声音淹沒在李易晨的掌心里,他的一掌击向了乌衣女子的胸膛,如云流水般的掌法,其实她只要一个侧身便能躲过,这套章法她见过李易晨练过无数次,知道他全部的路数,只要一个侧身便可以避过,但是李易晨的掌心结结实实的印在她的胸膛,浑厚的掌力所过之处,如同摧拉枯朽,她整个人软软的倒下來。 李易晨吃惊的受助手,他并沒有用全力,仅仅用了五成的功力,她应该避得过,唐多慈见到此情此景,飞奔过來,大声道:“含烟,你怎样了,含烟......” 大朵的鲜血自她的口中涌出,乌衣被鲜血染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就大夫!”唐多慈大喊:“李大人不是墨人珠,那颗珠子是李大人从墨人珠手上抢过來的!”她三言两语交待了事情的经过,捕快们心头一松,他们都相信了唐多慈的话, ------------ 第一百一十二回 我爱你,没有什么目的 一个出身皇室的人怎么可能是墨人珠,再说谁都知道墨人珠是一个男人,众捕快们放了心,松了口气,又有人疑问道:“既然珠子在大人手里,那墨人珠在哪里,跑了吗?这个人又是谁!”当然这些都是心理的疑问,沒人敢说出來。 那个女人是被王爷打伤的,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是沒有人有那个胆子拿下伤人者李易晨。 “大夫來了沒有!”唐多慈打断这短暂的平静。 “唐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府尹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问着唐多慈。 “这......这都是误会,等当事人醒來的时候会跟诸位交待清楚,现下请大人找一个丫鬟过來,将王妃抬进屋子歇息!”唐多慈指着昏迷的灵珠道。 “这个人是王妃!”众人都很惊讶,看着李易晨,见他沒有辩驳,嗡嗡声立刻响了起來:“就是,王妃怎么可能是帮凶!”正议论着,两名侍女飞奔过來,看到躺在地上的灵珠,吓得跟紧跪下:“王爷,奴婢该死,王妃只说想自己安静一会儿,沒想到奴婢在进屋时王妃便沒了身影,奴婢们一路寻过來!” 李易晨一直盯着受伤的乌衣女子,沒有搭理那两名侍女,还是唐多慈吩咐:“你们的王妃沒事,是中了迷香,过一阵子便会醒來,你们将她扶走吧!” 两名侍女得到指示,扶着灵珠走了。 李易晨一直盯着乌衣女子的胸前:“你已经受伤了,是谁伤了你!” 乌衣女子的头靠在唐多慈的怀中,依旧是薄纱蒙面,只露出秋水般的眼睛,只现在那眼神失去了神采。 “从西域昆图王府偷走墨人珠,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乌衣女子捂住自己胸前的伤口,沒说一个字都很吃力,伤口像被撕裂的痛楚,远胜于被伤着那一日,可是?他这样看着她,目光中带着焦急和愧疚,还有一丝担忧和悔恨,她清晰的看到了。 于是,她的嘴角,轻轻露出了一丝笑容。 “喂,你们的恩怨能不能以后再说,王爷你身上有沒有能够续命的丹药之类的,大户人家不都有那玩意,有就赶快给她用上,这流这么多的血可怎么行!”唐多慈相信古老人的智慧。虽然她是一个现代人,但是谁能知道古老的中医中隐藏的秘密。 她记得曾经记得看过一个节目,几千年的古墓中挖掘出一个千年女尸,几千年了都沒腐烂,现代的技术都解释不了的问題,因此唐多慈多么希望李易晨能够掏出一粒逍遥丸,乌衣女子吃了之后,立刻止住血,变得活蹦乱跳了。 可惜李易晨叫她失望了,他摇摇头,皱着眉,在乌衣女子身上点了几个穴道,乌衣女子的血立刻流的缓慢了:“大夫怎么还沒有來!”他怒了。 “你们......先去就李大人吧!她并不是墨人珠,珠子是她从墨人珠手里夺过來的......”这次是乌衣女子改了口,众人更加确定李大人的清白了:“我方才是看错了,墨人珠朝那个方向去了!” “多谢姑娘......姑娘与王爷的......”府尹沒有说下去,显然是不想管了,他带着捕快朝乌衣女子指出的方向追了过去,其实他早就不想在这里充满血腥味和淤泥味道的地方呆下去了。 “看來李大人的人员真是不错......”乌衣女子躺在唐多慈的怀中,看到众人走了,她艰难的拿下面巾,露出一张较好的面容,正是楚楚可怜的含烟姑娘。 唐多慈不禁仰天长啸,有钱人家的小孩不知道怎么玩了吗?真是越刺激越带劲啊!躺在地上的两名女子,但是不同的是一个是奄奄一息的人,另一个只是一口气沒有缓过來。 “......你不要说话了!”李易晨的嗓音紧绷,蹲下來,封住她胸前的大穴:“不要再说话了!” “沒有用了!”含烟姑娘摇摇头,手底下虚弱的呼吸再也沒有人能比李易晨更清晰的感觉到,有一次,她在行动中中了毒,并不是太厉害的毒素,却因为拖延了时间而变得棘手,他守在她身边两天两夜,便是听到她这样虚弱的呼吸,等到她睁开眼睛,他叱问她为什么不早说,她微微笑:“要是那时候说了,你就会为我而放弃宝物了,我不想你遗憾!” 她其实是一个性格古怪的人,他从未真正了解她。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他咬着牙:“这次又是为什么?,我想收手,这是我的自由,你想干什么?,先用长思來逼我,又用灵珠來逼我,现在你又准备怎么样,想要死在我面前!” “注意情绪,注意情绪!”唐多慈不合时宜的提醒当事人不要太激动:“这大夫怎么还不來呢?” “若是你就放任她死在你面前,那么你将永远都会是墨人珠,再也逃不开这个身份......可是?若是你宁愿暴漏墨人珠的身份也要救她,那么只有我死了!”含烟的声音轻柔极了,她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他的面颊,生平第一次,可以如此亲密地接近他,一起共度的时光里,每一次都以为以后还有更多的机会,因而迟迟沒有伸出想要触碰他的手,但是以后......沒有以后了,她笑的温柔:“我死了,你才能真正做回李易晨,墨人珠才能永远消失!” “你......”李易晨呼吸几乎不顺:“你傻吗?难道我需要你來成全我,你忘记我的能力和手段吗?你这个傻孩子!” “若是不死,我恐怕不肯成全你!”含烟轻声道,血液的流逝带走了她打量的力气,她说话越來越慢,每吐一个字,神思便一阵晕荡:“我会像个冤魂那样缠着你,缠着你们,因为,我不知道离开你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易辰,我只有死了,我才会放过你啊......” “只有死,才是我最哈偶的出路啊......” “你胡说写什么?”忍无可忍的唐多慈终于怒了:“你现在只是内脏受到冲击,很快会好的,不是能死人的病,只要能止住血就好了!” “含烟,沒有哪种爱情,需要你放弃尊严作践自己,要你去受罪吃苦,爱情或许会让你不知所措,会让你嫉妒生气,会让你伤心流泪,但它最终是温暖的,能给你愉悦,能给你安全感,如果不是这样,那要么爱错人,要么用错方法,你很好啊!真的很好,他不爱你,会有人來爱你,再不济,你也会自己爱自己,沒人谁是离了谁活不了的,你听话,坚持下去好不好,大夫马上就要來了!”唐多慈不停的说。 “唐姑娘说的沒错,我不需要你死,也不需要你來成全,你听着,沒有我的允许你绝对不能死!”李易晨咆哮。 在他咆哮的当口,大夫匆匆赶來了,他先给李易晨请罪:“老朽來迟了,请王爷恕罪!” “哪來那么多废话,赶紧救人!”李易晨大吼:“救不活她,你再來请罪!” 老大夫颤颤巍巍的搭上含烟的脉搏:“这位姑娘内腹受到重创,加上失血过多,恐怕凶多吉少!” “少废话,你说能不能治!”李易晨道。 “老夫努力试试,不过这位姑娘现在给挪个位置,在这里不方便医治!”老大夫道。 “你先帮我照看这里!”李易晨对唐多慈道:“我抱她回房!” 唐多慈点头,看着地上的李长思:“你去吧!这里有我!”之后,李长思整整昏迷了三天,这是后话。 唐多慈守在原地,等待着有人帮助她把昏迷的李大人抬进安全的厢房,带领一群捕快去追墨人珠的府尹回來了,瞧见只有唐多慈等在原地,他松了一口气,平日一直笑眯眯的李易晨黑脸的时候还挺可怕。 “唐姑娘,王爷去了哪里!”府尹道。 “带那位姑娘去疗伤了!”唐多慈道。 府尹环网四下,小声问道:“不知那位姑娘是什么人,怎么会跟王爷起冲突,还是在王爷大喜的日子!” 唐多慈神秘一笑:“唉唉!这是一个争风吃醋的鬼神,大人一听名字便知道怎么回事了,那位姑娘正是鼎鼎大名的吴知府的千金吴含烟!” “啊!”府尹恍然大悟:“原來是她,也对,我早该想到的,福州城最受欢迎的男子就是王爷了,含烟姑娘的大名我也是听过的,只是这......”言下之意是玩的太大了吧!追男人都追出人命了。 “具体情节就是当事人才知晓了,我等外人还是不要乱猜测的好,另外王爷若是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管住嘴巴吧!府尹大人。 “是,本官明白,多谢姑娘提醒,绝不外传,另外本官的那帮手下们也不会乱说此事!”府尹大人道。 唐多慈满意的微笑:“现在把李大人抬进厢房可好,地上可凉呢?” 府尹大人连忙点头:“是,本官已经准备好了!”正说着两个人抬着一个木板过來。虽然李长思沒有架子,时常和下属们打成一片,但毕竟男女有别,木板抬过來之后,唐多慈将李长思扶上去,跟着一起回了厢房,心里想着,安顿好这里,还要去看看含烟有沒有事, ------------ 第一百一十三回 梦境 吴含烟还沒有醒來,一直昏睡到晚上,期间灵珠夫人过來探望几次,摇头叹气的走了,李易晨知道她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也沒有久留,唐多慈托人给家中的老妈子带了话,一直留在厢房内照顾。 “你若是醒了就睁开眼睛,这里沒有你不想看见的人!”感觉到含烟姑娘的眼睛动了动:“到底是为什么?我之前认识的含烟不是这样的人,你想死,你居然想死!” 唐多慈沒有因为含烟身体虚弱就停止她的怒吼:“你可知道你就一条命!” 含烟姑娘确实是醒了,她听到了唐多慈的话,艰难的转过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來。 几天后,含烟姑娘一直留在李家养伤,唐多慈为了方便照顾也接了多多住了下來,每当含烟问,你为什么要在这里。 唐多慈总是会笑眯眯的回答:“我喜欢有故事的人,特别是这里住着三个有故事的人!” 她推开了窗,有风拂进來,窗外传來谁的脚步声:“王爷來了!” 一听到是李易晨过來探视,含烟姑娘马上从锦被里爬起來,靠着床栏,由于日日喝药,脑子有些不清不楚:“你怎呢來了!” 李易晨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灵珠怀了我的孩子,你的父亲差人來问话,你何时能回府,我说了王妃与你相见恨晚,想多留你几日!” “多谢王爷替我家人着想!”含烟姑娘道:“突然有点犯困,我想要睡一会儿!” “我只是好奇,他既然那么喜欢那个女子,为什么又要......”含烟姑娘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口,再也不肯说了。 “近來,我有些嗜睡!”灵珠道:“大概是因为怀了孕,所以分外渴睡些!” “夫人怀孕辛苦,府中的事情都交给管家,多留神才是,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李易晨温柔道。 “放心吧!我会的!”灵珠道。 李易晨自成婚以來越发忙碌了,这日早早的便出了门,灵珠躺在床上也懒得起來,兀自发了很久的呆,侍女蹑手蹑脚推门进來,轻轻唤:“王妃,王妃,您醒着吗?” 灵珠压着嗓子咳嗽了声:“什么事!” 侍女顿住步子:“老妇人邀您一同品茶!” 灵珠烦闷地掀起被子遮住脸:“就说我已经歇下了!”想想又道:“进來替我梳洗吧!” 灵珠不知道老妇人近來为什么频频向她示好,或许是因为怀了李家的孩子,可是李易晨想要一个自己的亲骨肉,很多女人愿意为他生孩子的,那日老妇人将七块古玉交给灵珠的时候,一脸的怨恨,这是我们家的宝贝,如今交了你,好在你是李家的儿媳妇,也不算是我沒有当好家,失了祖传的宝贝。 这样的老夫人,为何总來约我喝茶,灵珠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有父亲庇佑的小姑娘了,我也有了想保护的人。 见到老夫人,她还是像以往那样笑咪咪的说一些体贴的话,灵珠一一应付着,直到晌午才回到自己的院中,看见阳光正好,便命人搬來椅子,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恍惚中,似乎还做了个梦,梦中,一个男人手持冷剑,一身是血地倒在她的茅草屋跟前,她手忙脚乱把男子拖进屋,上药止血,瞠目结舌地看男子的伤口自行愈合,最后男子非要报答:“你不如以身相许!”二人就在那茅草房中成了亲,然后有了腹中的孩子,可是无论灵珠怎么看都看不清男子的样子。 灵珠惊醒,一身的冷汗:“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好真实的梦!”侍女一直在旁边陪着,见到灵珠一脸的细密的汗珠,赶忙道:“王妃,您怎么了?出了这么多的汗,我们还是进屋吧!仔细着凉!” 灵珠扶着额头,心道:“这是怎么了?平日也不做这种怪梦!” 那和现实吻合得一丝不差的梦境到此嘎然而止,我却已惊出了一生冷汗,仔细地抚摸了会儿高高隆起的肚子,怀胎已三年,我想,大概近期就要临盆。 入夜之后,灵珠久久沒有睡意,李易晨稍了话來今夜可能会在外面留宿,让灵珠先睡,不要等他。 照例,李易晨是牡丹册封的王爷,娶了王妃是要去汴京给圣上请安,顺道正式的册封王妃,只是刚刚成亲便传出有孕,于情于理都不和礼数,因此李家瞒了此事,只有几个贴心的府里人知道此事,李易晨正在上下打点进京需要的东西,是以晚上在外留宿也是正常,灵珠沒有多想。 夜凉如水,灵珠失眠了,你有沒有爱过一个人,你有沒有恨过一个人,她想起白日里做的那个梦,这样诡异的梦,是不是预示了什么?其实那本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她不过一个路人,模模糊糊被牵扯近來,是命中的劫数。 迷迷糊糊的睡下之后,梦又來了,梦中,还是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他正在灵珠身边坐着,满意的看着灵珠的肚子,突然,灵珠感到肚子开始剧烈疼痛,侍女在一旁一叠声地叫喊:“王妃,你怎么了?” 灵珠抬头向男子那个方向勉力微笑:“大概是要生了!”男子只是微笑,飘渺的笑着,沒有一点真实感。 分娩过程中,灵珠晕过去又疼醒來,她克制的沒有叫出來,已经够悲惨了,所以不能再更加地悲惨。 侍女哭着道:“王妃,不要怕,王爷就在外面,大夫也马上就要來了!”虽然是梦中,她清晰的感觉到了侍女掉下來的眼泪。 灵珠已经痛苦得说不出话來,只好与她一遍遍做口型:“疼,好疼啊!” 感觉过了很久,很久,一个男孩出生了,男子把孩子抱过來,道:“你可以摸摸他的脸,长得很像你!” 之后,灵珠再一次被惊醒了,伸手摸了摸旁边,沒有人,李易晨真的沒有回來,她想,可能是怀孕的缘故,所以梦无故的多了起來。 早上醒來,李易晨早就坐在他身旁,一脸温柔的看着她,笑道:“醒啦!” 灵珠点头:“听侍女说你最近的睡眠不好,可要找个大夫瞧瞧!”李易晨道。 “不用,都是肚子里的孩子闹得,若真是叫人來瞧,还得笑话我!”灵珠道。 “你说沒事便沒事,我已经上书皇上,说你身体微恙,过几日我便要上京,你一个人在家里可要当心些,娘亲那边不愿去可以回了,无妨!”李易晨道。 灵珠点头:“你也要凡事小心!” 白日,灵珠大好,拿來很多衣料,叫來唐多慈:“唐姑娘喜欢哪一种,我裁了做衣服给你!” “王妃客气,民女不敢当!”唐多慈推辞。 “我瞧你平日穿的也简单,不过也正配你的性子和脸蛋,但女孩子家也该有几件艳丽的衣裳!”灵珠道:“不要再推辞了!” “多谢王妃!”话都说到这份上,唐多慈确实不好太推辞。 “我最经总是做梦,梦的东西都很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闹得!”灵珠寒暄道。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來是王府琐事太多,王妃思虑过重所致!”唐多慈道,心里想着,你做梦便罢了,找我來说什么? 晚上,那个梦又來了,男子递给灵珠一面漂亮的铜镜,告诉她,无论他在哪里,只要我对着镜子叫他的名字,他都可以听到,若他不忙,便陪她说话。 灵珠将镜子拿出來,叫出一个很陌生的名字,很久沒有的名字,已经有些生涩,顿了很久,耳边传來男子的声音:“灵珠!” 灵珠缓缓点了下头,很艰难地再次开口道:“我要走了,不用到处找我,我一个人会过得很好!”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的孩子就交给你照顾了,一定要照顾好他!” 明明是很普通的诀别话,一瞬间却突然想要落泪,灵珠连忙抬起头看天,却发现根本有沒有泪水流下來,男子的声音似乎有些压抑:“你,你在哪里,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过來!” “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我们从此,两不相欠罢!” 铜镜从手中跌落,匡当一声,隐沒了男子近似狂暴的怒吼:“你给我站在那里,站在那里……” 灵珠翻身跃下悬崖,那好像又不是悬崖,下坠的力量带起的风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就在这个会后,前尘往事接踵而至,父亲临终前的殷殷叮嘱:“一定要找到七块古玉,里面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灵珠,只要能够跟你在一起,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你可知那古玉的秘密是皇家的最隐秘的秘密!” 还是那个未完的梦,灵珠昏倒在一片十里桃花林里,有人见她醒來大是感叹:“你阿爹阿娘并几个哥哥发了疯似地寻你,我也是急得沒有睡个安稳觉,你这满身的伤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一场劫数吧! “我记得你这里有一种药,吃了就可以把想忘记的事情忘记得干干净净!” “看來你这几十年,过得很是伤情!”眼前这热气滚滚的汤药味道极是氤氲:“那些东西你何必要向我要,你身上带着的古玉便能达成你的心愿!” 那人嘟囔着:“唉唉!爱过的心即便是忘记了,到见到他时你还是会想起來的!” 梦醒之后,梦中如何,便忘干净, ------------ 第一百一十四回 含烟真是个有钱人 两日后,牡丹新皇帝昭告天下新得麟儿,为准备儿子的满月宴,凌霄殿上的朝会已是连着几日告假,各地的亲王们也都被请到了汴京,共同庆祝。 原本准备数日后才进京的李易晨不得不提前出发,李家门口排着长长的送别队伍,只不过沒有唐多慈。 李易晨并不知道灵珠每晚被梦魇缠住的事,只见她脸色苍白,十分心疼,千叮咛万嘱咐李老夫人照顾好她。 沒有再送别队伍里的还有含烟姑娘,她自从醒來,都沒有再见到李易晨,李易晨倒是常來询问伤势的恢复如何,只每次都在院子里听丫鬟的答话,一次也沒有走进厢房。 自从醒來,一向热闹的含烟便的不爱说话了,无论唐多多怎样逗都沒有笑脸,蔫蔫的,任谁都知道含烟姑娘的伤在心里。 烟云笼罩的扬州,始终那那么美,初春的它,更是如婷婷少女轻出浴堂般清丽,却带着羞涩的妩媚,扬州城最大也是最有名的青楼,,含烟阁里。 就像“含烟”这个名字一样,这里四处弥漫着诱人的清香,据说是阁主专门找人用108种不同的名贵花草制成的,但凡一进含烟阁,首先吸引住客人们的不是美丽的姑娘们,也不是别致的装潢,反倒是这无形的香气,花香细腻,草香内敛,萦绕数日,久久不散。 谁也不知道这108种花草究竟是哪些,许多客人都说是冲着这奇异的花香而來,但事实上,只要來过扬州的人,只有傻子才会真的信,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含烟阁的“镇阁之宝”,,含烟小姐而來。 含烟小姐究竟长成什么堂子,其实根本沒有人见过,可是每一个见过的人都会说太美了简直太美了,就这样,含烟姑娘在人们的臆想中越來越美,求见的人也越來越多,每天她的丫鬟小月都会念这样的单子,上面写着陈员外,100两半时辰;黄公子,150两一个时辰;城内富商姜大爷,200两一段舞……每天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我都快给烦死了,但是一个都不应又不行,怎么办才好。 咦,,我的目光停了下來,,艾公子,一个时辰1000两,出手这么阔绰,我倒有些兴趣去瞧瞧他是何方神圣了。 “小姐!”丫鬟小月指着那位艾公子的名字兴奋道,“你瞧,钱最多,又省事儿,就这个吧!” 含烟小姐对直呼她名字的沒大沒小早已习惯,眉梢都沒抬一下,便点点头答应了,想了想又坏坏笑道:“小月啊!今儿气氛是不是有些沒对,你以往选客人从不指着钱说的,你是不是收了人家什么?,然后背着我……” 小月一下子跳了起來,激动地堵着她的嘴,止住后面我不想听到的话,哪怕只是开玩笑的也不行。 “不许你这么说,我绝对、绝对、绝不会,永远也不会背叛你的,就算有一天我死了也……” “好了好了!”她的脸有些红红的,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我知道了,别激动,当心你的病!” 病么,含烟小姐不提小月都快忘了,想到这个,她反而冷静了下來,淡淡一笑道:“无妨,还有一年时间呢?” 轿子在一家新开的客栈停了下來。 之前沒去过这里,但单看这门口往内能看到的金碧辉煌的陈设,也能预见这儿可不是普通人家來得起的,这艾公子可真不是一般的财大气粗。 扫了一眼周围好几层围着的人,争先恐后地想要透过轿帘瞧瞧里头的佳人,怕是有人认出來是我在轿子外头,里面的一定是一了小姐了。 撩开帘子,轻声道:“到了!” 一只芊芊玉手捏着上好的雪白丝绒绣彩蝶锦帕伸了出來,我扶住那柔荑,引着一了小姐下轿。 围观的人屏住呼吸,想要一睹美人的绝世风姿,不过呢?小月在心里得意一笑,小姐出门前那严严实实的面纱可是我亲手戴上的,各位公子哥儿们,对不住啦! 果然,含烟小姐一出來,众人见她脸上平白无故多了层面纱,都不由得失望地叹息一声。 这时,从我左侧边走來了一位穿着耀眼蓝色书生长袍的人。 小月只瞧见了他的半张侧脸,已足够印象深刻。 这人大约二十五六。虽然年轻,气势确实强过常人许多倍,因带着很好看的笑,眉毛微微弯着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随和,眼睛是不多见的细长型,鼻梁挺直,算不上多英俊多出众,那一半军师式的儒雅一半军人式的英武气质倒是很特别,尤其是他抿着唇的那个细微动作甚至一丝孩子般天真无邪的错觉。 许是想到了“天真无邪”这个词儿用在一名成年男子身上有些太过荒谬,小月忍不住无声地笑了出來。 那公子原本一过來视线就是放在含烟小姐身上的,小月这一笑,竟被他注意到了,眼角眉梢斜斜一瞥过來,竟然让她不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这人,恐怕不简单。 正思索着,突然,耳畔传來一声惊呼,是含烟小姐。 转身一看,她不知怎么竟然在台阶上滑了一跤,眼看就要摔下去,那位蓝衣公子一个闪身就将一了小姐抱在了怀中。 四目相接的那一刻,一向风和日丽的扬州的风不知怎的了,偏偏这时猛地刮了起來,将她的面纱扬起。 一刹那,惊为天人。 小月在那公子眼中读到了了这四个字,一个偶然的机遇,他见到了那一张锁住他的心一辈子的脸。 而含烟小姐微红着脸,抓着蓝衣公子胸前的衣服不敢撒手,分明是一见倾心的神情。 那蓝衣公子,真是我们要去见的艾公子,原本以为会是怎样脑满肠肥的富商,再不济,也是为上了年纪的官员,却不想……是这样几乎完美无缺的年轻男子。 含烟小姐在流落到青楼之前,也曾是一名的官家二小姐,那一年,她父亲被奸人诬陷,全家被判满门抄斩。 原本她也是要死在法场上的,很幸运,行刑前一天被一个好心的小男孩儿救了,他是谁沒人知道,只知道似乎是皇家的人,八岁那年,含烟虽然只是个孩子,但经历了那么多,比同龄人心智成熟多了,逃出京师以后,沒日沒夜地跑,想着总有一天能够有机会洗去一家的冤屈,还父亲清白的名声,所以一定要活下去。 终于在三天三夜后,她体力不支,在一个田坎边昏倒了,醒來,是被一个农夫救了。 起初以为他是个好心人,但当他发现含烟曾是大户人家的女孩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那一手古琴弹得异常出众时,他开始逼着含烟去客栈茶楼弹琴给人听,赚些赏钱,这倒也罢了,可他每天不管利用我赚多少钱,都只肯让她吃一顿饭,说是这样面黄肌瘦的样子更能博取人同情。 含烟每时每刻都饿得不行,一旦稍有反抗就是又打又骂,她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暗暗计划着如何逃出去。 终于有一天,含烟趁他喝得酩酊大醉逃了出來,在那以后不久,遇见了小月,是小月救了她,带她进入含烟楼,几年后,含烟成为了扬州第一大青楼含烟阁的头牌,卖艺不卖身,艳冠天下,而小月,主动要求成为一了小姐的贴身丫鬟,一个普通的青楼侍女。 艾少爷在扬州呆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就如同许多戏里的惯有桥段一样,给含烟留下一句不知是真是假,更不知何时兑现的承诺,回到了京城。 过了月余,艾公子的消息沒有等來,反倒是等到了另一个让含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得消息,,含烟父亲平反了。 当朝圣上为了表达自己内心的自责以及对父亲唯一遗孤的照顾,着令四王爷迎娶含烟,在他们大婚那一天晚上,四王妃中毒了,请了无数太医诊治,无一例外都说:此毒,暂无良方。 功臣之女在大婚之夜在王府被人下毒谋害,这说出去四王爷的面子丢大发了,下令严查,可是查來查去都查不出结果,含烟却醒了,她将四王爷叫到床边:“不用找了,毒是我自己下的!” “其实那一日,在客栈第一次见到你时,我的直觉就告诉我,你就是当年那个拼死救下我的那个小皇子,若不是一了突然摔倒,我也不会看到那张和十年前酷似的的脸……” “可是我不能嫁给你,是你的父亲杀了我的父母,虽不是你的错,但是错在你是他的儿子,我是爱你,但是对不起,我先走一步!” 那个含烟就这样死了,含烟阁真正的主人小月也就是如今在李府养伤的吴含烟将含烟阁交给别人打理,伤心欲绝的回到福州城,她认为她失去了此生最好的朋友,知道遇见唐多慈。 她陪着她。虽然话也不多说,但她能感觉到她眼里的心疼。虽然她一直沒有问是怎么认出來,但是她觉得既然能被人称为汴京第一女捕快,唐多慈必然是聪慧的。 她很感激她也沒有问,这是她对她的尊重和信任,想到这,含烟发觉自己居然流泪了, ------------ 第一百一十五回 风云际会 含烟阁含烟小姐的死让真正的吴含烟第一次经历夺嫡的战争,个中曲折也是听人讲的,到底其中局面如何,她一个外人也体会不到,后來四王爷还是被当今的皇帝给打败了,她当初建筑含烟阁的目的是为了李易晨有一个附庸风雅的地方。 自从含烟小姐死后,含烟姑娘也是心灰意冷,将生意交了出去,回到了福州城,不过三四年的经营,也是积攒了不少的银子,看她平日花销甚大,不知道的都以为是花的家里的银子,殊不知那都是含烟姑娘自己能干。 李易晨走在通往汴京的官路上,另一边,灵珠抚摸着古玉喃喃自语,还有一个人翩然來到杭州郊外的一片荒芜坟场停下,这一骑不是什么快马健骡,跑得如飞,其实是如同半走半飞,因为这是一头罕见的西域海外也难找到的巨大驼鸟,驼鸟撒开腿跑起來,不就有点像半走半飞的,坐骑既显得特异,上面的骑士也与众不同,他是一个头发微卷、高鼻深目的年轻维吾尔族回回人。 “艾山!” 驼鸟背上的“半走半飞骑士”艾山闻声转头,看见是一个修坟的人喊他,在坟场里谁修坟都不奇怪,唯独这个人修坟就有点奇怪。 因为他是有“天下第一盗墓贼”之称的“土豪杰”岳啸尘。 如果一个江湖人,看见岳啸尘不是在盗墓,反而在修坟,一定会很好奇,会忍不住问上一问,艾山是江湖人,却沒有问。 他停了停继续朝前走去。 岳啸尘倒忍不住了:“你知道我这坟里埋的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你不想问一问!” “不想!” 岳啸尘只好告诉他:“那我告诉你吧!我这坟里埋的是一个秘密!”顿了一下加重语气:“一个最大的秘密,关系到现在汴京城里发生的一件最大的事!” 艾山毫无兴趣。 岳啸尘叹了一口气,最后给坟头培了几锹土:“你干完了,可不可以把你的锹借我用用!”艾山道、 “做什么用!” 岳啸尘道。 “我也要修一座坟!” 艾山道。 岳啸尘的锹不是一般的锹,还可当作兵器,舌形的锹刃比刀锋还利,艾山接过锹挖起來,他挖得很慢,挖得很深很深。 岳啸尘又忍不住:“我的坟里埋的是一个秘密,你的坟里埋的是什么?” 艾山已经挖出了一个大坑,一个心形的大坑,他并不往坑里埋东西,坑一挖好,就往回填土,填完了土也造起一个坟头。 “我埋的是我的心,我的心死了,所以我不会再关心别人的任何秘密!” 艾山道。 岳啸尘又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应该关心的,因为这个秘密直接牵连到你!” 他接回锹走了。 如果沒有那头取名“铁木尔”的驼鸟,艾山是死了心不再管别人和自己的任何秘密,偏偏驼鸟有一种天性,喜欢钻沙刨土,铁木尔把岳啸尘造的坟刨倒了,从土里面叼出一小卷纸來。 难道岳啸尘的坟里真的埋了一个秘密。 铁木尔把纸衔到艾山面前,艾山只得看了看,一看之下,他的脸色变了,双目炯炯地盯着自己造的那座坟。 难道这个秘密使他死了的心复活了。 艾山突然长啸一声,把纸一抛,翻身跨上驼鸟,疯狂地往杭州城里跑去。 最高的价钱 故事要回溯到半年前的汴京城讲起。 汴京“文进武出书院”汇聚了许多江湖中的英才俊彦在此学文习武,最有名的当属书院洞主“剑笔侠儒”席上珍的五个高足:温良恭字俭让、胖大侠管得宽、言而有信的言有信、落拓而挺拔的拓拔敏、“百里长风百里野,百里野上百里惠”的侠女百里惠,五人合称“仁义侠”,这名称源自孔子“恭、宽、信、敏、惠”曰仁,其中拓拔敏和百里惠是一对恋人,不过他们常常吵架,有时是为了一些比鸡毛重、比蒜皮大的重大事情吵,而吵得比他们更厉害的还有另一对恋人,就是曾在文进武出书院同窗共读过的半走半飞骑士艾山和并不算江湖人的“柯枝妓”。 柯枝妓來自遥远的柯枝国,能歌善舞,她那充满忧伤又不失轻快的歌喉,最能打动中国下层苦难百姓的心,因为她也经历了许多人间不平,她那具有异国情调的美,艳压江湖,名为“妓”是中国人滥加的俗称,要说妓她也像日本的艺妓,卖艺不卖身,就算是妓她也应该属于陈圆圆、董小宛、柳如是、李香君一流人物。 她和艾山曾为她的风尘卖艺争吵,也为艾山的江湖生涯争吵,一次吵急了,艾山解下她送的钱袋还给她,这钱袋是她亲手绣制的,里面还装有几枚她从家乡带來的法南、答尔。 柯枝妓冷笑:“你以为我还会要吗?” “说得好,覆水难收,我真傻,以为千金难买真情,现在看來你要的不是这个,还是能填满这个袋子的东西,我空有真情但填不满这个钱袋,只好一刀,,一斧两断了!” 艾山说着突然拔出他的随身兵器偃月板斧,高高抛起钱袋。 当时在场的温良恭等人急忙说:“不可!” 艾山已经发出一声怒吼,他要斩断他和柯枝妓的定情物,斧刃上生出一弯新月般的寒光,他使出的是曾令多少高手闻风丧胆的绝招“新月斩”,就连他也沒有想到,今天他使出來的新月斩是如此威力无匹,当年他从西北來连闯八关,力斗西北魔王“斧爷”的绝招“断魂斩”,也沒有这样的威力。 情为何物,即使为斩情而发,也会出现这样大的力量。 钱袋根本沒有能够沾到斧刃,连同里面的钱币就已经被风力震成碎屑,化为无形,艾山随即摔门而去,头也不回。 柯枝妓至少还有一个百里惠陪她流泪,等到屋里所有的男人出去后,她的泪水才“刷”地像帘子一样挂下來。 男人们出门來都沒有话说,最后只有管得宽说了一句:“钱哪钱!” 半年后,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著名的柯枝妓将于某月某日在杭州城“看价赎身”,背后有她从柯枝国带來的人和江湖大帮会“四海一家”、“帆帐汗国”做主,她要嫁人了,谁出最高的价钱,她就嫁给谁。 温良恭字俭让听到这个消息后,连声说:“荒唐,荒唐!”和大家一起劝阻,但事情已无法挽回,他们只好等到临期看看现场再说,因为温良恭字俭让已经知道一个关于柯枝妓的大秘密,在南京时就雇了“土豪杰”岳啸尘等人去设法告知艾山,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所以才雇了“天下第一盗墓贼”的岳啸尘,而艾山总是遍寻不获,这事有“四海一家”、“帆帐汗国”在背后插手,不仅仅是看价赎身、拍卖爱情那么简单,又由于牵涉到艾山和柯枝妓的儿女私情纠葛,温良恭字俭让也无法,四师弟拓拔敏和五师妹百里惠的事就已经够他头疼的了,他在心头隐隐对这次卖身会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古代有抛绣球撞天婚的风俗,当时的江湖儿女也常常比武招亲,但柯枝妓这个举动仍然轰动了全城,成了人人谈论的一件最大的事,而围绕关于她的那一个大秘密,知情的大帮派和不少江湖名角都在紧锣密鼓地背后行动。 卖身会如期举行了。 艾山仍未露面。 这其实是一场江湖人的盛会,四面八方各路英雄好汉济济一堂,有的是身家亿万、坐镇一方的霸主,除了仁义侠等人,到场的名角还有“侠义伍”:“铁扇生”章不才、“车骑士”宁有种、“天真佛”王大棒喝、“气死仙”李烟子、“多情华发”老少年,这种场合自然也少不了风流蕴藉的“江湖风流子”蔚蕴藉和“江湖浪荡子”汪天涯,而最可怕的还是那个面无表情坐在边上的青年,身后侍立以“三吴打行首”东方魁为首的的如林高手:“五岭独霸”秋傲霜、“关洛剑霸”万世则等,他就是当今黑白两道从不敢提名道姓、说起他的绰号也要放低声音的“瘸魔君”,表面上看去只是一个拄着手杖的瘸子。 百里惠到场來把所有的人扫视一遍,最后看见了瘸魔君,心就凉了半截,她知道蔚蕴藉、汪天涯等人虽然都好色,但是风流浪荡成性,要他们花大把银子娶老婆,不如叫他们自宫,瘸魔君就难说了,万一他参加拍卖,他领导的神秘庞大的江湖势力已经不是可以用钱财來作价的,钱对于他们早就不算什么?而且他虽然瘸,也还年轻,如果不是神色寡绝,也还算是一个俊小伙子。 百里惠急得揪住管得宽直嚷:“二师哥,你看见沒有,那个大魔头居然也來了,连他都來了,这次看价赎身恐怕不好收场,柯枝姐姐难逃魔掌了!” 管得宽心里有气:“你那柯枝姐姐做的好事情,你还先别着急,真正的角儿都在后面,这也好,瘸的拐的都有,和尚道士都來了,我看他到底好不好看!”其实管得宽真正气的是艾山,话里的“他”指的是艾山。 角儿们陆续登场, ------------ 第一百一十六回 风云际会(中) 先是一队青衣健仆抬上一口一口的金漆大箱,整整齐齐地排开像个阵势,箱盖一掀,大锭大锭足色足两的银元宝光华耀眼。 人群看的一阵骚动,管得宽看见箱子上都写着一个“凤”字,知道即将出场的是谁。 “爷儿孙三绝代”的“绝代无双”凤求凰,被他的爷爷凤朝阳、父亲凤鸣高押着走进來,他垂头丧气,不像“求凰”,倒像上杀场,凤求凰也是江湖上少年俊彦,有名人焉,和仁义侠等多有來往,知道艾山和柯枝妓这一层关系,何况,他心想:你瞧我爷和我爹这种做法,就算是看价赎身,不知道这里比咱们家有钱的多的是,也用不着这么俗得露骨,整箱的元宝都抬來了,所以他一进來就把脑袋差不多埋进两腿之间,看也不敢朝管得宽他们这边看一眼。 管得宽忍不住好笑,凤求凰被他的祖、父逼着到处“求凰”,早就不是一回两回了,关于他江湖上流传着一个“花拳绣腿”的笑话:凤朝阳、凤鸣高带着他到大江湖世家蓝家相亲,蓝家有一对一样漂亮、一样出名的双生女蓝蓝莹和蓝莹莹,蓝父把她们叫出來,让打一套蓝家家传的“兰花拳”给凤爷爷、凤叔叔看,双生女妖妖精精打了一套兰花拳,凤朝阳也吩咐凤鸣高,叫凰儿打一套凤家家传的拳法给蓝伯伯看,凤求凰跳起來,噼哩叭啦伸腿乱踢了一通。 凤朝阳怎么看也不像自家家传的拳法,叫凤鸣高:“鸣高,你问问他踢的都是什么?” “求凰,你踢的都是什么?”凤鸣高道。 “禀爷爷、爹爹,两位姐姐打了一套兰花拳,孩儿踢的是苏绣腿,这就叫花拳对绣腿!” 凤求凰道。 凤朝阳气得拔出佩刀用刀背往凤鸣高背上就是一下;凤鸣高也拔出佩剑用剑脊往凤求凰背上就是一下。 这个笑话好笑还不在花拳绣腿,而是凤朝阳一心想让孙子早点成亲,有一次两人闹起來,他发誓一辈子不和孙子讲话,从此以后所有的命令,都由凤鸣高转达,就是要打,也是先打凤鸣高,再由凤鸣高打凤求凰。 管得宽还沒有笑完,回头看见另一个人,他就笑不出來了。 数百条威风凛凛的精壮大汉和两个小童、五个妙龄少女众星捧月般簇拥进一个年轻公子,这公子丰神俊朗,气宇轩昂,挂金锁,拴玉佩,进來就叫所有的人眼睛为之一亮,知道不知道这个人的,都啧啧称赞,管得宽心想:这也许是今天最具有竞争力的正主儿出场了。 他是朝廷赐爵资国公的大徽商富贵荣的公子,称为“金玉如意郎富贵美豪客”的富丽堂。 两个叫“招财”、“进宝”的童儿在他左右贴身而立,称为“如意奴”的五个女奴捧着他常用的五种兵器金、玉、牙、铁、竹如意,在他身后一字排开,最后是锦屏风一般铺展开的黑压压鸦雀无声的大批家丁仆役,他们许多人手里捧着的珠玉珍宝也是富丽堂的兵器,富丽堂是出名的“以宝为兵”,任何贵重的宝贝到他手里也不过是一件随用随弃的兵器,而这些家丁仆役仅身上的穿戴也都不下于王侯,这排场、这气势,真是富丽堂皇,叫凤家明晃晃的几十箱银元宝顿时不如黑煤。 百里惠差点要一跤往后跌倒:“这下子算完了!” 管得宽苦笑着道:“好师妹,这还沒有完,要是真完了那就好了!” 接下來出场的这个人,叫所有的人打破脑袋、敲落牙齿、拔光头发、揪掉眉毛也想不到。 竟是一个白发三千丈、老得路都走不动、沒有两百岁也有一百岁,总之老得不能再老的一个老头。 老头人沒到,沙哑混浊、一字一拖、带着简直就像千年古墓里发出來的阵阵哮喘的声音先到了:“我老喽,不中用啦!” 老头颤颤巍巍、抖抖索索走进來,扶着一个小厮的肩膀当拐杖,所有老的特征在他身上都找得出來:除了鸡皮鹤发、哮喘、手抖脚抖,还有老年斑、老眼昏花、弯腰驼背、掉光了牙齿的瘪嘴、嘴里流出來的粘糊糊的涎沫。 这样的人,不但是老,简直可以直接送进坟墓里去了。 老头还在念叨:“我老喽,不中用啦!不过这些花花事儿,我也不能只让你们年轻人干,我人老了,心还不老!”说完这几句,已经喘得接不上气來。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身后的仆人七手八脚服侍他坐下,这些人当中,有两个青年特别惹人注目,他们一样的个头,一样的打扮,最奇怪也最诡异的是:他两人一前一后形影不离,举手投足、每一个动作前面的一个人做了,后面的一个人必定同时略拖半拍跟着做,丝毫不走样,说起话來前面的一个人说了,后面的一个人必定同时略拖半拍跟着说,一字不漏,看了这两个人,在场的还是沒有多少人能知道老头是谁。 温良恭字俭让手捧古剑,出來在卖身会的“拍卖台”上一侧端然坐下,主持卖身会的“拍卖师”是杭州最公正的老江湖老经纪端木正,他请温良恭字俭让监场,台两边还立了一面大鼓,一面大锣,规矩是拍卖报价后无人再加,擂鼓三通,一声锣响,就算敲定,端木正在桌前站好,随着两个丫环扶出倾城倾国的柯枝妓,让众人验看一眼,然后放下珠帘把她遮住,盘腿坐在绣榻上,卖身会开始。 这时人群又一阵骚动。 管得宽心里说:要來的都來吧!越是最关键的人物,越要到最后出场。 众人先闻到一阵似有若无的奇异花香,接着听到一声清越的琴响,一个中年人,鬓簪小花,佩琴如剑,潇潇洒洒地踱了进來。 这时,就算最不知道内情的、最糊涂的人,看见他也该明白今天这场卖身会,决不仅仅是一场卖身会了。 一代雅雄,花、琴、剑、啸、古玩五绝名士:“江湖新九流”中的“江湖新名家”,傲视天下高人的“簪花”高天下,带着他麾下五大势力“白莲教”、“结客少年场”、“割襟剑会”、“天地一炷香八拜把”、“古今会馆”的首领“江湖一枝秀”、“古今圣贤哲”等,如君临一般,驾到当场。 沒有人在他面前还能保持镇静,包括瘸魔君,每个人的反应不一,百里惠是彻底陷于绝望地又揪住一个人,这是侠义伍中最小的“多情华发”老少年,他和仁义侠交情最好。 百里惠病急乱投医揪着他道:“老兄弟,你就救救柯枝姐姐吧!艾山死不出來,你绰号里面不是叫‘多情’吗?这么多情,就跟他们争一争,别管‘兔子不吃窝边草’了,先保住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老少年做事颠倒,越是严重的局面,他越是笑嘻嘻的:“百里姐姐,别调皮了,你想要艾山拿他的新月斩找我拼命!” 百里惠:“说你多情,你还真自作多情了!”要想再揪一个人找不着人揪,转眼看见了一言不发的拓拔敏,哼一声扭过头去。 拍卖报价开始。 “江湖风流子”蔚蕴藉先跳起來报价:“一千两银子!”谁也不相信他肯出一千两银子买柯枝妓,这小子纯粹跟大伙开玩笑,明知道今天这阵势决不是一千两银子打得住的,先报个底价。 端木正道:“‘江湖风流子’蔚蕴藉蔚爷出一千两银子,有谁加价!” “江湖浪荡子”汪天涯也凑个热闹:“一千五百两银子!” 端木正道:“‘江湖浪荡子’汪天涯汪爷出一千五百两银子,有谁加价!” 价钱加到一万两,凤鸣高站起來:“我给我儿子出五万两!” 端木正道:“凤鸣高凤爷出,,凤鸣高凤爷给凤求凰凤爷出五万两银子,有谁加价!”忍不住想:这家人的话我怎么觉得说着费劲。 “金玉如意郎富贵美豪客”富丽堂向后略一示意:“金如意奴”站上前道:“我家主人出十万两银子!” 端木正道:“‘金玉如意郎富贵美豪客’富丽堂富爷出十万两银子,有谁加价!” 凤鸣高道:“我给我儿子出二十万两!” 金如意奴道:“我家主人出五十万两!” 价钱很快加到一百万两,这半天沒听到那老头报价,原來他正忙,连着出去进來两三次,本來人老了走不动,出去进來一趟就费半天工夫,一大帮人跟着手忙脚乱折腾,有人终于看出來了,忍不住想笑:原來老头已经老得大小便失禁了。 百里惠也看出來了,气得直骂:“老东西,老废物,老得黄土埋到半腰,不不,老得黄土埋到了脖子根,老得要死的,老不死的,老牛还想吃嫩草,老沒廉耻,老不要脸!” “老得要死”亲自报价,他不要人替他报价,他用那决沒有人愿意听的连哼带喘、还每次都加上必不可少的开场白:“我老喽,不中用啦!我出五百万两银子!” 声音虽然难听,报出的价吓死人,这时出现第一次静场,鼓手开始擂鼓,头一通慢,第二通加快,鼓声越來越激动人心, ------------ 第一百一十七回 风云际会(下) 刚擂到第二通鼓,富丽堂亲自开口报价了:“我出五百万零一两!” 这时每一次加价都是成倍地往上翻,他突然只加了个一两,连端木正都有点意外,怔了怔,只听金如意奴笑着道:“我家主人说了,他出五百万零一两,不是银子,是金子!” 众人哗然,按明末的金价,银十两等于金一两,五百万零一两金子,等于就往上翻了十倍。 于是出现第二次静场,看來除了“老得要死”,沒人敢和他竞价了。 当鼓声响起,凤朝阳站起來道:“你们一百万不算,两千万不稀奇,把价钱抬到这么高,到底有个实证,至少也有个担保,别说大家眼浅,沒见过发这么大的水,凤家抬不过你们,但口里说出來的银子,都明明白白现现成成摆在大家面前!” 富丽堂微微一笑,向金如意奴道:“请万八官人出來!” 金如意奴出去很快请进一个胖子,胖子到场,又把大家镇了一次,谁不知道这是“分赃公所”的行头、“四大不良民”之一的“江湖独行商”万八千万八官人,江湖上有一个“穷帮”,一个“富帮”,穷帮就是丐帮,富帮就是指他的“分赃公所”,万八千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据:“这是本人亲笔签名花押的担保书,我以全部的家产和整个分赃公所担保富公子出得起他报的价钱,请端木先生、恭爷温俭让查验!” 到这一步群雄都只有摇头,富丽堂这小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屙秤杆横了心买定了柯枝妓了。 “老得要死”喘一阵,说不出话來,只是抬起颤抖的手指着房梁,那两个动作整齐一致的青年叫道:“老巢,该你露面了!” 高高的房梁上,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巨大的窝巢,用藤、草、树枝树叶搭成,完全像鸟巢的样子,从里面探出头來的,却是一个人。 “窝主老巢!”许多人都失声喊了出來。 窝主老巢头上还沾着几根枯草,愁眉苦脸地点点头,道:“我巢果毅愿以我窝藏的所有财产,担保那位老人家出得起他报的价钱,若不相信,亲身为质!” 沒有人不相信,窝主老巢,是天下第一大窝家,他住在一个大鸟巢里,轻易不在江湖露面,但他却是江湖上几乎所有成名大盗的总窝家,能入得了大盗的法眼,又够得上他窝藏的东西,不知该是什么样的奇珍异宝。 正是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更有强中手,现在只剩下富丽堂和“老得要死”两方报价,价钱很快加到一个众人连数都数不过來的巨大数字,而万八千、窝主老巢的出场,都表明着这个数字是要兑现的,到最后,两方的人都开始有了难色。 鼓声响起的次数越來越多,时间也越來越长,群雄屏息地看着这一幕,谁也无法预料结局,最后一次,三通鼓将尽,敲锣的已经在准备敲锣,高天下站了起來。 全场静坐恭听。 高天下含笑道:“各位,端木先生,恭爷温俭让,鄙意以为,!”他将说出什么扭转乾坤、改变局面的重大的话。 众人都竖起耳朵:“他们报的这些金子银子,听着就像土坷垃捏的!”众人哄堂大笑。 高天下脸孔一板道:“价钱抬到这一步,我认为已经不是钱的问題了,我们今天到底是为什么而來,柯枝妓是一个异国的女子,张艳帜于中土,冰清玉洁;托终身于杭城,所求幸福,难道除了钱之外,她就沒有别的要想吗?钱早已经够多了,我们有谁问过此刻她心里的想法!” 帘子后面的柯枝妓深深地垂下头去,高天下厉声道:“如果大伙同意我说的,那么不用问她,在场的谁也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來,就只说富公子和这位老前辈,谁能给她真正的幸福!” 满场窃窃私议,谁也不得不承认高天下这番话入情入理,就连管得宽他们也换了一种眼光异样地看着高天下。 高天下走到“老得要死”面前道:“这位老前辈,看得出來,不但是位老前辈,肯定也是一位老江湖,而且我敢说还是一位最老的江湖!” “老得要死”老眼昏花打量着他,嚅动着瘪嘴半天沒说话,那一对奇怪的青年冷冷道:“请你说大声一点,我家老祖祖年纪大了,耳朵背!” 高天下道:“他耳朵背不要紧,你们耳朵不背就行!”一转身面对众人:“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我想爱赌两把的不少,今天是一个难得的赌局,如果我们要赌,该把赌注押在哪一边,富公子,还是这位老祖祖!” 群情激昂,一半以上的人站出來,齐声大叫:“富公子,富公子!”喊到后來,喊出了节奏,声如雷鸣。 瘸魔君眯着眼,似乎要看出高天下和富丽堂之间有一条什么看不见的线。 雷鸣般的“富公子”中,突然一个瘦长的道士站起來:“小老道李烟子,各位都知道最爱的就是赌,可我今天的赌注不是押在富公子身上,我要赌的是另外一个人!”手一指门外,大声喝道: “艾山!” 一声急跑中的驼鸟的鸣叫:“铁木尔”一个大步跳了进來。 柯枝妓一下子坐直,隔着帘子也能看见她脸色苍白。 最新的转机 “半走半飞骑士”艾山出现在门口。 在满场目光的注视下,他径直走向珠帘,只顾和柯枝妓说话: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柯枝国王的女儿,你是公主又有什么关系,我就不敢娶一个公主吗?现在他们要请你回国做新女王,你不该为了我,丢下你的百姓!” 这就是岳啸尘坟墓里埋的最大的秘密:柯枝妓本是柯枝国王的女儿,当年柯枝国发生了叛乱,叛乱中柯枝国王被杀死,柯枝妓流落到了牡丹,她用在牡丹赚的钱支援国内平叛,现在叛乱已经平息,她父亲的旧臣和百姓们都要请她回去做新女王,但为了艾山,她已经拒绝了。 这就是“四海一家”、“帆帐汗国”插手的原因,它们都有海盗和当时西方殖民势力的背景,这也是富公子和“老得要死”不惜血本争个高低的原因,要知道娶了柯枝妓就等于得了未來的一座江山,谁不愿坐江山而拥美人,也许还有更深的内幕,但对于在场的群雄來说,不需要多知道了,这已经足够他们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在受温良恭字俭让之雇的岳啸尘真的用“掘地三尺”的奇妙方式把消息传给艾山后,艾山从坟场及时赶到,带來了一个最新的转机,打乱了高天下已经造成的倾向于富丽堂的局势,场面更趋于复杂。 “江湖风流子”蔚蕴藉和“江湖浪荡子”汪天涯一起大叫:“端木先生,你别忘了今天是看价赎身,咱们江湖人懂感情,也要认规矩,不管公主不公主,谁出的价钱最高,他今天就是皇帝!” 俩小子不安好心,一群人跟着起哄:“艾山,要当附马还是皇帝,都报上价來!” 艾山转身面对众人:“你们谁有这样的价钱,当她初到牡丹,人生地不熟,我们一起流浪卖艺,我打手鼓,她弹葫芦弦铜丝,我们一起快乐,一起悲伤,一起结交我们的朋友,也一起对付我们的敌人,我为她被印度來的‘苦苦行僧’‘跏趺跤术’连跌一千一百跤,她为我护伤七日七夜,还有,我们一起吵嘴……” 柯枝妓听得泣不成声,艾山转向端木正:“端木先生,我艾山出无穷万两银子,买下柯枝妓!” 场内乱到了极点,这一边的人说沒有无穷万两银子的,那一边的人说这就是最高的价钱了;这个说那么我出无穷万两的无穷万两,那个说无穷万两的无穷万两还是无穷万两,这个时候,管得宽乱中取胜。 鼓手和敲锣的早就为这场面呆住,端木正也是六神无主,管得宽向老少年一使眼色,两个人一个替下鼓手,一个换下敲锣的,管得宽操起鼓槌來,一口气就擂完了三通鼓九百九十槌。 老少年旋身而起,锣槌在半空中划个大弧线:“当”地一锤定音,巨大的声浪差点把窝主老巢的窝巢也从房梁上震下來。 管得宽大声向端木正:“三通鼓响,一锤定音,端木先生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宣布柯枝妓归艾山!” 众人先是给那一声锣响震呆,这时才回过神來:“艾山的无穷万两银子在哪里,先拿出來看!” 管得宽笑嘻嘻地道:“他已经报了这个数,是最高的价钱,谁也无法再加,柯枝妓自然是他的,现在锣响收场,无穷万两银子拿得出拿不出,有柯枝妓找他要,咱们只照规矩行事,你怎么管得比我还宽!” 富丽堂站起來走向场中。 朝着温良恭字俭让道:“我有一句话,只想问问恭爷温俭让,你监场作证,难道能允许他们这种胡闹吗?”他想温良恭字俭让为人古板方正,他要说个不,又是作为管得宽一派的人说出來的,自然对自己大大有利。 沒想到温良恭字俭让古板还是古板,这回古板到了点子上,他道:“公子,我只管听到锣响为定,敝师弟刚才确实擂足了三通鼓,我一槌一槌屈指替他算着,他要偷奸耍滑少擂一槌,我决不作数,三通鼓罢,这价钱又无法加上去,照事先的规定,柯枝妓就是艾山的了,我也无话可说!” ------------ 第一百一十八回 皆大欢喜之古玉的来历 富丽堂暗骂自己愚蠢:“既如此说,可见这次看价赎身,实无公正可言,我要向艾山挑战,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公平决斗,看谁还能玩弄手腕!” “天下英雄”们大多数都唯恐天下不乱,立即起哄:“决斗,决斗!”管得宽、老少年等人要想阻止艾山,艾山已经应战:“我奉陪!” 富丽堂取了自己的金如意和铁如意两样兵器,以双如意战艾山板斧流星锤,二人同时发难,这种情况下高手的决斗,过招很少,几个回合就进入实质性的内力比拚,富丽堂双如意成十字交叉压在艾山斧刃上,两个人你俯我仰,你退我进,两股巨大的内力胶着在一起,似乎谁也压不倒谁。 但在场的行家早就看出:富丽堂已输一着,因为他是以双如意压艾山单斧,艾山还空着流星锤的后手可以用,而富丽堂双手对艾山单臂的优势,仍然给艾山吃住,这个时候旁边人想帮忙不敢帮忙,想把他们分开不敢分开,如意和斧已经绞成一个巨大的内力的疙瘩,不是绝顶高手,插不进,解不开。 管得宽估摸自己的兵器,,一根特大幡竿墩下來可以分开两人,但艾山占上风,他乐得再看看,很快一声爆响,如意和斧分开了。 分开它们的不是管得宽的幡竿,而是一朵花,一朵簪在高天下鬓边的“鬓边娇”小花。 高天下抛花分开如意和斧,人人叹服,他悠然走到场中道:“今天看价赎身,本是一桩雅事,何苦变为白刃相向,高某愿操琴一曲,以解各位杀机!” 仆人铺毡、焚香,他将腰间的瑶琴解下放在膝上,坐下來真的弹起了琴曲。 很快有人感到一阵凄怨、哀伤和撕心裂肺般的悲痛,不少人呆呆地流下泪,还有人捂住耳朵不忍卒听,但都挡不住那令人五内俱摧的琴声的侵入。 这是高天下绝技之一的“摧心操”,原來,他不是要解杀机,而是要制造更大的杀机。 “老得要死”喘了起來,他时不时都在喘,这一回喘得特别厉害,连哼带喘加上咳嗽,人人都听见了,听的人比喘的人还要难受,但听着听着,大家的悲痛感都消失了。 高天下停住抚琴的手,直视“老得要死”:“老得要死”道:“我老喽,不中用啦!不过年轻的时候我也练过武,现在身子骨还硬朗,要不信,我打一套太祖长拳给你们看!” “老得要死”挣扎着到了场中,不管他的人怎样劝阻,固执地推开扶他的小厮,颤巍巍一伸胳膊,要打太祖长拳,胳膊还沒伸直,脚下一个趔趄,身子斜斜地倒向一边,管得宽手疾眼快,过來一把扶住道:“老人家,当心风大闪了腰!” “老得要死”瞪他一眼,又把他推开,勉强比划出几个不到位的招式,老头來劲了,为了显示他腰胯还行,竟然要撕一字腿。 那一对奇怪的青年急忙喊道:“老祖祖,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狞笑声中扑上去的是高天下手下的“古今圣贤哲”,,三兄弟古今圣、古今贤、古今哲合称,老头子就算高人不露相,此刻正费劲地试着要撕一字腿,而古今圣贤哲是“古今会馆”馆主,任何一个出來都能独挡一面,那一对青年赴救不及,老头眼神有限,浑然不觉大难临头,众人惊呼声中,老头一字腿沒有撕下去,反倒把身子又带了一个趔趄,歪出几步,堪堪避开古今圣贤哲合力一击,他的仆人们急忙上前扶住,那一对青年已经动作一致出手,把古今圣贤哲打得如鸡爪抓地,分跌三个方向。 管得宽道:“高天下,你的手下趁人之危,这老人家偌大年纪,要不是凑巧躲开,岂不从此少活几百年!” 高天下长笑,起身径直走到“老得要死”跟前,一字一顿道:“说巧也真是巧,不知凭我高天下,够不够资格向‘老侠侨’玄幺公讨个巧,领教几招太祖长拳!” “老侠侨”玄幺公终于被说破名号。虽然还是老得要死的样子,说出的话也变了:“你够格,不过在我玄幺公面前,你的‘摧心操’、‘剑花雨’这些都沒用,我要你使出的只是一招!” “哪一招!”高天下道。 “有客携琴过小桥!”说到这七个字,玄幺公的声音也为之平顺,这一句唐寅唐伯虎的題画诗,代表的却是高天下独有的一手天下第二绝招,江湖上甚至有这样的说法:即使死,死在“有客携琴过小桥”之下,也是一种光荣。 全场高手沉寂,谁不想一睹“有客携琴过小桥”。 高天下道:“我若不愿意使呢?” 玄幺公道:“那么就马上转身,回你的家种花去,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高天下道:“我若愿意使呢?” 玄幺公道:“那么也许是我转身,回去找一个养老的地方,从此不在江湖上露面!” 长长的一段沉寂过去,高天下笑了,他道:“我想你说得对,我也有点想家了!”回头命令江湖一枝秀、古今圣贤哲:“咱们收拾回家!” 这个最后到场的关键人物,也最早一个离开了,看着高天下一干人突然离去,东方魁失望地长叹一口气:“有客携琴过小桥,难道是浪得虚名,他不敢发招!” 瘸魔君道:“天下第二绝招决不是浪得虚名,他已经出招了!” 东方魁吃惊地道:“他出了什么招!” 瘸魔君道:“留招,他是真正明智的人,留招不发,就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东方魁摇头道:“他被迫这么走,也许天下第二招不是我们想像的那么强大,他还是败了!” 瘸魔君道:“他沒有败,败的是玄幺公,绝招就是绝招,一发出生死立判,绝招如果是留招,高天下就保住了一份威慑力,对于玄幺公和在场所有人來说,他是不败而胜,玄幺公是不胜而败!” 第二个走的是富丽堂、万八千。 蔚蕴藉、汪天涯等人也要走了,东方魁问瘸魔君:“我们走不走!” 瘸魔君也好像要出一手留招:“我们一直是看客,既然曲终人散,不走何为!” 管得宽他们一直等这个最令人不安的看客离去,才來向玄幺公和那对青年,,名叫玄之玄、玄又玄,,道谢。 “老侠侨”玄幺公侨居海外多年,在故国成名极早,辈份极高,是真正最老的江湖,放眼天下已沒有他的同辈。 他抖着手敲了敲管得宽的脑袋,道:“你这家伙,背后约我老人家來凑这个热闹也罢了,偏你想得出來,硬要我老人家装成什么‘大小便失禁’,真是不想还好,越想越气死老夫也,我再老,也不至于老到‘大小便失禁’!” 原來管得宽早认识玄幺公,很投老人家的缘,他和玄幺公这一计把师兄妹们都瞒住了,艾山上前赔笑道:“事情是我引起的,老人家有气冲我出,千万别怪管二哥!” 玄幺公看了看艾山,呵呵笑着道:“我也不怪你,我只怪帘子后面那个丫头,她和你赌气不要紧,真要给我老人家买下了,就算当我的孙女儿,也得比你们个个都大上三辈!” 帘子后面的柯枝妓羞得满脸通红。 一场看似热闹的变了形的舞林大会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开始,莫名其妙的结束了。 艾山和柯枝妓几天后订婚,以管得宽为首的弟兄们一起哄,大家都算媒人,弄了个古板方正的温良恭字俭让來作保山,请老侠侨玄幺公到时候主婚。 玄幺公虽然很满意事情的结局,但还是提醒晚辈们,艾山和柯枝妓都不是牡丹人,柯枝妓又是堂堂一国公主,要做女王的人,她那国家是另一种婚俗,艾山和柯枝妓双双找到玄幺公,请求老人家主婚,不管最终要按穆斯林还是柯枝国的婚俗结婚,他们都决定先举行一场牡丹国形式的婚礼,以表示对大家的感激之情。 “侠义伍”的“铁扇生”章不才见此情景,骚兴大发,吟词《鹧鸪天》一首以志庆: 吹尽狂沙始到金,才知名媛是可人,侬情郎心都有意,底事偏教苦劳神。 云翳散,丽日清,一抬红轿过花荫,不用西天求帝女,自此偕老武林城。 这个柯枝妓“卖身会”的传奇故事,流传到后世,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就算在当时,它至少也影响了两个人。 月夜,西湖, 一男一女走在柳堤上。 女的道:“我以为你不会看,我以为你知道呢?” “什么?”男的道。 “当然是你最感兴趣的秘密!” “什么?你这个鬼精灵,总是爱卖关子!” “那几块破玉啊!你不是一直在找吗?你难道沒有想过我藏着的是那个秘密吗?” “沒有吧!你若是知道肯定会告诉我的!” “你错了,关于破玉的下落我真的知道!” “什么?”男的很激动:“你快点告诉我,' ”那几块破玉只有你们这些人才会当成宝贝,不止你,好几个国家的国君都在找呢?不过即使得到了也不过是几块上好的玉石罢了,那些秘密只有我才知道!” ------------ 第一百一十九回 春潮带雨晚来急 “今儿是个好天气!”唐多慈扶着含烟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正是“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的明媚时节。 汴京城内的年轻人们都按捺不住自己的春情,从城内整齐的坊间,到一直通向京郊护城河的,杨花满飞、子规啼血,翠绿艳红缤纷交错,不时有少年郎骑着骏马从中奔驰,绕进那一重重的花红柳翠中,只为一窥香车内春游淑女的半边容颜。 笑笑带着宽沿的帏帽,随同母亲去京郊的寺庙为久在官场却迟迟不得提升的父亲祈福,重重的轻纱柔柔地垂下,如清晨的薄雾,阻隔外界轻浮子的窥探,也阻隔了她的视线,搀扶母亲,盯着脚尖前不过一尺左右的范围缓缓前行。 焚香、膜拜、占卦,不向运势平庸的母亲竟抽中了一只上上签,坐在一旁陪同母亲听寺院中的和尚解读卦文,心却被外面大好的春光吸引,轻轻撩开轻纱,只见一群王公贵族模样的人从侧殿出來,其中的两人好看的如女子故意乔装而成似的,好奇地多看了几眼,一道不温不火又带了几分凌厉的视线同时也朝她看來,,是那群人中走在最后面的公子。 脸不由地滚烫,放下纱幔,低垂头,心如擂鼓的乱跳,不过是一瞥,竟有失了魂的感觉,回头看看母亲,大约是得了好签的原因,嘴角也矜持的翘起,掩不住内心的愉悦。 拉起她的手,母亲道:“签文上说,你的姻缘可助你爹的官运,,等会回去,可要跟老爷好好说道说道,不要这样快的答应了张家的婚事……” 本就不喜欢张家的公子,听到母亲这样说,她的心也如这三月的阳光灿烂起來,本着女儿家特有的娇羞,她道:“全凭母亲做主……”再回头,大殿外的人已经远去,留下百年的古树和青烟缭绕的香鼎。 不想父亲不同意母亲所说,一连几日,不大的府邸里到处都弥漫硝烟的味道,她依旧在闺阁里,捻起翠绿的丝线穿进长长的绣花针,刺进大红的锦缎里。 “小姐的绣功比坊子里的姑娘还好!”丫鬟从外面端着青瓷碗进來:“厨房刚刚炖了银耳莲子羹,夫人让我端來先给小姐尝鲜!” “放那里吧!”未抬头,针顺着锦缎的纹理发出咝咝的声音,鸳鸯的图案也隐约窥见,指腹一阵痛,针尖已经入了血肉,拔出,血珠也跟着一同出來,丫鬟惊呼:“小姐,,,鸳鸯锦……” 原來是血珠滴落在锦缎上,含住指头,针重新穿过锦缎密密缝。 “小姐,鸳鸯锦沾了血不吉利,还是算了吧!”丫鬟小心的说道。 她蹙眉摇头,翠绿的丝线上下翻飞,,昨日父亲唤她去书房,望着自己出落的越发美丽的女儿,他长叹道:“端缱,为父不想用你來交换官途,为父只盼着你能嫁个如玉郎君,一生清泰平安!” 窗外春意盎然,庭院里的烁烁其华的桃杏伸出墙外,引得蜜蜂蝴蝶萦绕,不知是谁家的少年郎们从那里经过,吟唱或轻佻或缠绵的词曲,引得何处女子笑骂不断。 “诶哟,我的香囊!”一个织锦香囊越过墙头落进庭院,里面上等沉香的香气和着春日的花草香延伸进屋内。 “小姐你看!”丫鬟捡起地上的香囊。 墙外的笑声更大了,另一个少年郎的声音响起:“这家的小姐,可否把那个寻着你的美丽进去的香囊还给我!” 心莫名的被挑动,让丫鬟扶住梯子爬上不高的墙,竟是那日在寺庙所见的少年公子,一双黑色的眼睛沒有那日的犀利,只有泉水的灵动在阳光下点点生辉,灼灼逼人,春水长袍,金墨腰带,袖口密密卷着银线挑绣的瑞草纹,更称的他飘逸俊美,月下观音,他浅浅一笑,仿佛他们已认识许久般,只等这刻相逢:“美丽的姑娘,可否把你手中的香囊还我!” 面颊滚烫有烧过的痕迹,她有些懊恼为何生得这样俊逸的少年郎却是那样一副轻佻的模样,微微咬住涂抹了胭脂的唇,将香囊赌气似的扔进他怀里,扶着梯子离去,墙外的少年们见此情景又是一阵笑,她隐约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其中有一个李字,想來是一个皇亲贵族家的公子。 她不知这日的再次相逢,竟使日后无端地生出分理不清的纠葛。 夜寒如霜露,凝结在花端的叶尖上,轻轻地颤抖,晶莹的一滴落进脚下的泥土消失,淡淡的暗香从浓重如泼墨的夜色里溢出,撩拨芳心。 伏在几案上,右手藏在鼻尖下,沉香的沁人心脾的香抽成根根丝,密密的结成一张网笼罩,再看看铜镜中的可人儿,翦水秋瞳顾盼流转,分明已经动情,懒懒的竖起身子,打开香奁,食指蘸上艳色的胭脂点上菱形的唇,她想那到底是谁家的公子,不知道可否再次在桃杏芬芳的季节相遇。 细雨纷飞,转眼梅雨已过,父亲终于拗不过母亲,回绝了张家的亲事。 靠着窗户看天际瑰丽的晚霞涂抹长安上空,金色的光也被碾磨成粉末撒向街道,就连平素里最不起眼的小巷此刻也变得光彩焕然,指尖拨动案上的弦线,发出清悦的一声,折叠整齐的薛涛笺越过灰色的墙落在窗棂。 少年郎的声音在葱翠的树荫后响起:“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游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琴瑟有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掩口而笑,攀上墙头,见他骑着骏马逆光于暮色之中,朱红色的袖口用金线绣得花纹是守卫皇宫金吾卫的标志,欢悦的心的顿时削减了七分,原來真是城中清贵望族的公子,难怪那香囊里的沉香也是那般的浓郁芳菲,不似父亲那从九品的校书郎,零星的铜板总是不够她攒起买上一盒上好的胭脂。 残阳燃尽最后一丝光亮的时刻,泛着蓝紫的夜色如野兽的嘴瞬间吞进一切,街衢间昏黄的烛火燃起模糊了他的轮廓,她垂下眼帘不愿去看,更不知道要如何去应对墙外公子的情意,轻启红唇,她道,公子,天已暗,再不回当心家中的娘子心急了。 他亦道,尚未娶亲。 黯淡的心轰然明亮,和远处的承天门冲破夜色的烟花一样绚丽缭乱,墙外的他也随着她望去,流光星火中,绽开了一朵硕大的璀灿牡丹,镶金边的大红花瓣层层绽开,转瞬又如珠帘倒卷,曳着光尾消散在浓稠的夜幕中:“今日是徳颐公主的寿辰!”他的声音似流水,涓涓而出,敲落在三十弦的锦瑟上,瑟瑟而响。 她不语,仰头看城那边的喧闹,固定流云髻的金箔随着晚风轻轻地摇,其实今夜也是她的生辰,只是生得这样的小户人家,能有几人记得。 她道:“大人今夜当值,这样偷跑出來,不怕责怪吗?” 他道:“为搏佳人一笑!” 抿唇,还似再说什么?几匹骏马从黑暗里蹿出來,抬起袖子避嫌的遮掩,匆匆下了梯子。 晃晃悠,转眼已是盛夏时节,甚少风雅的父亲不怎么的租下画舫携同母亲长姊小弟及她赏游花中君子,手持罗扇,似有似无地扇动,掺和曲江水意的凉风掠过画舫,缠绕她裸露在外的手臂,覆上一层细细的看不见的粘稠。 行至荷花深处,一直在船头玩耍的小弟发出一声惊叹:“好精致的画舫!” 探出头,一艘三层起落的层层叠叠,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华盖宝顶下悬着兽样铜铃,风吹过便叮当而响,丝竹管弦、椒兰焚香也随着铜铃响从阁子里溢出,她想大约又是清贵望族的公子携带如花的美眷,赏玩曲江。 与长姊对弈的父亲,轻淡地瞟过一眼错身而过的楼船:“椒房亲沈氏!” 心弦被拨动,丝绢扇子遮住面容,看似无意地从那里扫过,果见他在其中,翠绿的玉箫抵在鲜红的唇上,声声清脆就此飞出,呜咽如深闺女子等待良人归來,心砰然而动,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平静,微微地侧转颈部,一段雪白的肌肤从鹅黄色的坠银纱里露出,她想赌一次,为自己,为父亲。 两艘船擦身而过,呜咽的箫声依旧,沒有丝毫的变化,她想自己是失败了,懊恼地关上窗,不愿再欣赏船外的风景,她不知此刻一只轻舟鼓棹轻驰,悄然靠近。 “请问是校书郎端大人吗?我家公子请你家令嫒过去一叙!”轻舟上的人看似礼貌,神情却是不屑。 掀起帘子从船舱里走出來,父亲淡然地回绝:“请两位告诉你家公子,我家女儿身子不适,不宜与人见面!” 轻舟上人冷然一笑,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候,她也掀帘而出,细碎的光线从棚顶漏下,浮金在丹色描绘成的梅花上飘动,翠绿的抹胸从一片鹅黄色中呼之欲出,她不语,只是看着对面轻舟上的人,轻舟上的人看到她,刚才还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顿时惊诧和惊艳交织从眼底滑过,一直未开口穿着缮丝衣服的管家模样说道:“我家主人请小姐过去一叙!” 她望了眼父亲,又看了眼里自己越來越远的楼船,道:“我同你去!” 一旁的小弟听到是楼船的主人相邀,也叫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长姊拉住他训斥,管家模样的人再次开口:“令公子正是总角,和我家主人的妹妹年纪相仿,不妨一道前去!” 小弟听到來人如此说辞,泥鳅般从长姊的手中滑脱拉住她的手蹦上轻舟,父亲也只得一个叹气,指着轻舟上的他们对长姊道:“你看看,都是你母亲给惯出來!” ------------ 第一百二十回 暖香惹梦鸳鸯锦 梭子尖长的轻舟划破镜子般的水面,如箭冲向楼船,他站在船尾,风吹动他的衣袖呼呼而响,豆绿色的带子划开水天的交界线。 “你可知刚才擦身的那一刻,我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扶她越过跳板。 她低垂头,新做的鞋子在从裙子下露出來又缩进去,露出來又缩进去,进到里面,猩红的波斯地毯厚厚地铺满整个船舱,踩上去,猩红的毛立刻遮盖住脚,袅袅的青烟从鎏金的侍女铜灯香炉里溢出,在空气里延绵不断,银红色的霞影纱随着风鼓动。 穿着大红撒花皱裙的女子懒洋洋地卧在主位的贵妃榻上,头枕在素色竹纹的男子腿上,见他们进來,她依旧是懒洋洋的模样,只是闭着的眼睛半眯,好像皇室里豢养的波斯猫:“可真是位佳人啊!是吧!书宁!” 被唤作书宁的男子,手指穿过女子的长发,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眼门口的她,飞快地又低下,沉声应道:“是个佳人!” 空气就此凝结,成为最锋利的武器朝她掷去,原以为他会替她挡去,谁料他松开他的手径直朝那女子走去,接过侍女递上的碗盅,大口喝下爽口的冰凉,仿佛之前的不过是梦,了无痕迹,倒是坐在门口容貌清秀而温和的男子“啊”一声,打破了安静,另一个嘴角挂着薄薄的讥诮笑意公子将薄胎掐金的茶盏塞进他手中:“书白,你唐突了佳人了!” 门口的男子脸咻的红了,动动嘴唇似乎想说却什么也沒有,只是愤愤地接过茶盏使劲的放到楠木桌上,清色的茶水泼洒一片,清香四溢,突然一个和小弟差不多大的孩童从水晶帘后蹿出來,扑进贵妃榻上女子的怀里,格格地笑:“臭十三臭十三”的叫。 再看看舱内的陈设,她顿时明了,施施然向榻上的人行宫礼:“公主金安!” 扑哧一声,榻上的女子掩口而笑,细细的手指戳中身边的李晨洛笑骂:“你看看,说了会吓着的吧!” 赤足,她走到她的面前拉起手,又是一阵惊呼:“这手和锦姐姐一样凉!”拔下青丝上的珍珠簪仔细地为她簪好:“美人配珍珠,还记得那日踏青,将香囊扔进你家花园的少年郎吗?” 一如侯门深似海啊! 她只道他未娶妻,却不知道他侍妾成群,朱红的凤头鞋跨出端家不高的门槛,跨进李家高高榆木门槛,偏侧的门吱呀一声闭上,从此断了她的芳华。 卸下珍珠串成的凤冠,青丝垂落肩膀,他貌似深情,墨色的双瞳却是在她的脸上找寻,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她以为他的缠绵,他的悱恻,全因是她,彩蝶双飞,鸳鸯比翼,她坐在铜镜前,他手执青黛螺替她描眉,她便以为这就是幸福,甚至以为这会是延续,她不在乎其他庭院女子的嫉妒,她不在乎之前的欺骗,她只要他在身边,如今想來痴傻的可以。 细雨朦胧,长安又烟雨,对面窗户里一尺高的红烛摇晃棉蕊,喜庆的奏乐从前厅悠扬绵长地传來,她甚至可以想象到他带着怎样的笑容接受客人们的道喜,拽紧手中的丝帕在手指上勒出一道道红色的痕迹,还记得他提亲那日,父亲把她叫进书房:“缱儿,你可想好了,一如侯门深似海!” 隔着竹林,她看见他的侧面,模模糊糊,不确定的点头,她不愿意看着老父一辈子就这样碌碌无为,更不愿意自己的弟弟如老父一般,为了仕途牺牲自己的婚姻,换來的是一生痛苦,她要博一次,更何况他亦许诺。 怜惜地抚摸女儿,端父如何不懂女儿的心思,只是用她一生的幸福换取自己短暂的仕途……长长地叹口气,他道:“既然是两厢情愿,为父答应便是了!” 合上窗户,盯着青烟袅袅的兽型香炉,嘴角沒有感情的弯曲,不过是场交易,怎么就交出了真心,他贪图她的美貌,她贪图他的权势,他们有多久沒说过话了,她甚至忘记了他们最后一次说话是什么时候了,似乎就是那次争吵,也是那次争吵,她怀上他的长子,只是争吵的内容是什么她也忘记了,别人说在那次争吵中她伤了头,忘记了一些事,醒來时徳颐公主拍着她的手说,忘记了是福气,她却不知道福从何处來。 “吱呀”门开了,他浑身酒气的冲进來,她抱着孩子站在屋内看着他:“大人,进错门了,新妇在对面的庭院!” 他摆摆手摒去下人,摇晃地走到铺了华美锦缎的圆桌前倒下一杯茶,饮下一口清茶。 放下手中的杯子,夜色的瞳越过烛火直直地朝她射去,摩挲青瓷杯细腻的外壁:“端缱,你是不是怨恨我取了林家的小姐!” 她摇头,若是在两以前的话,也许她会怨恨,只是现在的她心如冷灰,不懂怨恨,怀中的孩子不安分地蹬了蹬小腿,她不由地抱紧一分,望向未合上的格子窗,细细的雨不知道何时变大,一条条的如银色的丝线,从墨色的涌出來,砸在窗外的叶子上,汇向尖尖的一端变成剔透的一滴,重重地落下,对面庭院里的光也在这样的雨夜里模糊成一团,像儿时听过的狐狸庭院一样,透着诡秘与合欢的香气。 郁积也随着香气点点的堆积在胸口,化成睫毛上晶莹的一滴,再抬头,他已经不在了,青瓷盏里沒有喝完的茶水倒影跳动的烛火,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闸门后,出不來,回不去,只好任由堵住心房。 四月,她大病。 怏怏地躺在床上,面色蜡黄地蜷缩在彩线刺绣的锦衾下依旧觉得寒冷,暖暖的阳光和着花香从格子窗进來,空空的雕刻吉祥如意的摇篮空空地在阳光下摇晃,孩子早就被乳娘抱去别的侍妾那里抚养了,平日里逗弄他的拨浪鼓静静地躺在里面,如她。 原本空荡的心更加空荡了,仰面望着芙蓉帐,庭院里细细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來。 “大人,心病还需心药医,汤药虽然重要,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如此反复,我只怕夫人的身体……”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起伏。 头埋进锦衾里,她暗笑自己当年的痴傻,真以为他便是自己的良人,却不知他美眷成群,不过是少了一个她,自然还有更多的如花女子填补,咬住手背,颤抖身体强忍眼泪,谁料泪湿沾巾,其实她不知,庭院里的他亦是红了眼。 推门进她的房,浓浓的草药的气味掩盖熏香的芬芳,握住她露在外面的手,他唤她的名字,端缱,端缱……一遍又一遍,当初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怎么可以在转眼间变得如此消瘦,仿佛下个瞬间便会突然消失。 不过是相似的人而已,怎么就动了真心,还记得两年的那日,德安公主回到长安,他例行迎接,跪在两侧看着她踏着青衣内侍的背踩上软软红毯,眉眼的风情依旧,似水的柔就如上等的绸缎,轻轻地掠过肌肤难以言喻。 夜晚,宫中大宴,自然又是一行旧时玩伴放浪形骸的时候,舞姬的腰如杨柳软软地扭动,陈年的美酒在青瓷盏里溢出芬芳的香,勾引每一个人,他不知道可此的端缱正被其他的侍妾围在庭院中恶语相向。 “果然像啊!难怪大人疼爱有加!”为首的女子大红的丝绢手帕捂住嘴,青黛螺描绘的眉嘲讽地上扬。 “不过是个小吏家的出身,,到底是使了什么样的狐媚手段!” 肩膀被重重地一推,她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凉亭的椅子上,那么多的脸,看上去那么的熟悉,却不知道自己在何时见过,手捂住胸口,心慌乱的跳,不详的感觉透过掌心的温度隐隐的扩散。 “不过都是影子,何必相互为难呢?”人群后一个不温不火的声音响起,端缱自然识的这声音,李晨洛的通房大丫头。 她一身大红站在浓翠的葡萄架下,阳光从缝隙里漏下來,碎碎地落在身上浮动,嘴角含着的笑,比那些侍妾的嘲讽更让端缱难受。 再抬头,她终于明白开始的那些熟悉感从何而來,一股酸到苦涩的味道从身体里翻上來,充满了整个口腔,让她想呕吐,,原來自己也不过是他的收藏品中一个,所有的恩爱不过是从另一个女子身上转移过來的。 夜晚,他回來,大管家一边奉上解酒茶一边慢慢陈述下午发生的一切。 眉头习惯地蹙在一起,很快又恢复,换下官服,喝下解酒茶,他沿着长廊敲响她房间的门:“端缱!” 房内的小丫鬟一脸怯意的打开繁复的莲花门,小声地唤道:“少爷,夫人她……她暂时不想见您……” 目光越过小丫鬟的发髻,跳跃的烛火照亮屋内,她坐在妆奁前,手中握着德颐公主送的那只珍珠钗,眉头紧锁,示意小丫鬟不要出声,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身后,抱住她:“在想什么?” 她抬手抚摸他的脸,眼睛有是他不曾见过的坚冰,让盛夏的他凉一身冷汗:“李晨洛,我是不是和她很像!” ------------ 第一百二十一回 泪痕红浥鲛绡透 意料之内的问題,他把头埋进她的肩窝,贪婪地嗅兰草的香:“不像,你们一点都不像!” 不可抑制的愤怒随着窗外的热风涌进身体,,她宁愿他亲口告诉她那些事实,也不愿意要他的谎言,自欺欺人的谎言,换來一时的安宁,起身,下跪,乌黑的长发贴着脖子垂落在地上散开:“请求大人放了我!” 不可置信地望着脚前的女子,想扶起她的手握成拳颤抖,,为什么要离开,只因为那些琐碎的闲言闲语,你可知做过妾的女子,出了夫家的门是何等的惨状,你宁愿如此也不肯…… 见他不语,她再拜伏地:“求大人……” 恶狠狠地将她推到床上,道:“不会放你走,不可以放你走,你是我费尽心思找寻到的收藏品……” 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连哭的欲望都沒了,躺在丹红翠绿的芙蓉帐内闭上眼,她想起那年春景,在庙里的惊鸿一瞥,他一脸寂落的走在最后,春花含着残香从树上飘下…… 再睁眼,他已经离开,推开门,庭院里的月华明亮洁白,池中的菡萏带着干净清爽的香气,婷婷而立,好似长安少女的笑,腼腆羞涩,田田的得荷叶下,波光粼粼浮动一片,显示出勃勃的生机,坐在湖石上,她如深林处的妖精,不可方物。 突然背后是谁推她,池中的水沒过头顶,月华在眼前扭曲,剪下池边黑色的影子…… 再后來,她苏醒,只是忘记了什么?远远地隔着,不愿与他靠近。 抓周那天,她依旧病着,前厅里热闹非凡,宾客喧闹贺喜的声音如水,一波接一波地涌进她的耳朵里,转过头,她声音沙哑地喊着丫鬟的名字,请求她们将窗关上,可是整个庭院空寂的如死去一般,沒有人应声,只有几只麻雀扇振翅膀从树上飞下,叼啄起青砖地面上的细小果实,又离去。 又过了一阵才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是丫鬟,锦涴:“夫人醒了!” “人都去哪里了,清影呢?” 锦涴低垂头,遮住窗外斜斜招进來的的光线斜斜:“今天是小少爷抓周,各院的丫鬟除了使唤都被调去了前厅,清影也被红总管叫去了!” 红总管,那是沈府上下对红香的称呼。 挣扎起身,枯瘦如柴的手费力地扶住门框,身子轻飘的越过门槛,正值花开时节,落英缤纷,艳艳的桃花铺满地面,女眷们盛装,带着环佩玲珑的敲击声从一簇嶙峋瘦险,人工砌成的古拙姿态的山石后婀娜而出,深绿藤萝和绛红色蔷薇织成的天然锦缎在她们身后更添静雅。 突然,为首妇人怀中的婴孩大声啼哭的声音,,那是孩子离了母亲的哭声,其中的委屈只有血脉相连的人才听得懂,,她知道那是她的孩子,被李晨洛活生生剥离了的孩子。 人群一阵骚动,她拨开环肥燕瘦,嶙峋的手划开春日里暖暖的空气,谁的绫罗绸缎无意的从手臂上掠过,坠坠的要将手压断,她只知道李晨洛将孩子放置其他侍妾那里,却料不到竟是红香,,她依旧一身大红,只是那袖口密密的的石榴花纹,在春光下闪烁碎碎的金光。 多籽多子,淤积心头多日的怨恨,此刻如烈焰在胸口燃烧,甩开旁边的使唤婆子,道:“把孩子还我!” 红香低头看看怀中哭闹异常的孩子,轻轻拍:“夫人身体还未好,大人嘱我暂替,等到夫人身子调理好了,红香定当归还!” 话落,她如疯了般冲向红香,犀利的指尖划破了躲避不及的红香:“那是我的孩子,你凭什么?凭什么?”红香怀中的孩子听到母亲的声音哭泣的更加凶,一时哭猛,一口气喘不上來,双眼朝上一翻竟昏死过去。 “小少爷昏过去了,昏过去了!”身边的丫鬟婆子乱做一团在这春日明媚的蔷薇庭院里惊叫。 红香最先冷静下來,拉过身边的婆子道:“去前厅告诉大人说小少爷身体不适;要老管家速速去寻來大夫;夫人身体还未好,请夫人回房!” 说完,她便和其他家的女眷抱着孩子匆匆而去。 夜晚,月如越窑白瓷盘一般初雪明净,月光如鲛人织出绡轻薄柔软,圃中的蔷薇颤抖花瓣随着晚风摇曳,花尖的露水剔透的折射流光,盈盈地在浓稠的墨色中点下转瞬即逝的明亮,沈晨洛卸下一天的疲惫,老管家递上温度适宜的茶水。 “少爷!”他还是习惯叫他少爷:“老奴觉得还是让缱夫人照顾小少爷吧!毕竟母子连心!” 揭起茶盏盖,划开茶汤面上的茶叶末,啄上一口:“等她身子好了再说!” “可是……”老管家还想再说什么?李晨洛摆手示意退下。 庭院那端,清影打來热水仔细地为端缱擦拭,锦涴在外室端起熬药砂罐用粗纱滤过药渣倒进梅子青并蒂莲碗盏中,褐色的药汁拧成一股线不急不缓地落下,放入深色托盘内,她撩起帘子,绕过碧纱橱走进里屋:“夫人,该喝药了!” 推开药盏,道:“我不想喝,那边怎么说!” “大人要夫人好生养着,等身子养好了,就把小少爷接回來!”锦涴道。 “哧”,她一声冷笑,将药盏扔出,青翠的碎片如青莲散落一地。 “夫人!” 锦涴噗通一声跪下,抱住她的脚:“夫人,你何苦呢?就算沒有大人,可是您要想想这宅子外还有人惦记着您啊!” 烛芯哔啪,她面无表情看着脚边的锦涴,心里有千万的思绪涌动,汇成一条条暗涌,奔腾不止,泥沙俱下,许久,她才抬起手,道了句:“都去歇着吧!” 锦涴不确定的盯看她的脸,烛火印的她的脸忽明忽暗,明的一边是说不出的端雅风神,暗的那一半是道不出的忧伤悲戚,起身拉开莲花门,暗夜里的风寻得空隙冲进房间,宽大的裙裾随风扬起,像飞散的烟云,裙褶间一朵朵金丝暗纹的蝴蝶绣纹翻飞起伏。 合上门,无色的泪从眼角溢出,她想起曾经还是待字闺中,那日与小弟躲过下人和西席偷溜去看西街的灯市,火树银花不夜天,小弟嚷嚷着要一串串鲜红溢香的糖葫芦,她却盘算着身上的铜子够不够买那盏可爱的玉兔灯,思量许久,她还忍不住买下,与小弟相握的手松开,再回头,小弟已不知道了去向。 她提着那盏玉兔灯在灯市里喊着小弟的名字,,天赐,天赐……他是母亲烧香求佛多年才求來的孩子,是端家的唯一的男丁……她不敢想象假如他真的失踪,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她开始憎恨自己,为何经不住小弟的哀求,将他带出;为何执意要买这盏玉兔灯,而不是酸甜的糖葫芦。 玉兔灯笼里的劣等蜡烛噼啪的燃烧,她觉得自己就是那灯芯,被炙烤,双手捂住脸,顺着斑驳的墙软软地跪下,人群里的嬉笑声化做一根根浸过水的皮鞭狠狠地抽在她身上。 突然,她抹干眼角的泪站起,疯了一样冲进人群,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小弟的名字,她不相信这样的事会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深信,他只是一时贪玩离了身,一定会回來的。 不知道谁惊叫一声:“哎呀,下雨了!” 热闹的灯市顿时空去,豆大的雨滴穿透过浓黑的夜空,连成一根根银线,砸在她的肩头,生疼生疼,犹如利刀,恨不得生生将她一剖为二,金钗松松地挂在发髻上,细小的宝钿金粟被雷电闪耀得明明灭灭。 “小姐……”一个小小的身影举着破烂不堪的雨伞:“要宵禁了!” 缓缓地抬头,墨色天空金蛇狂舞,电光火石,一切变成了定局。 孩子最后还是被送回,只是匆匆一瞥又被抱出。 她卧在床榻上,瘦如枯柴的手狰狞地悬在空中,昭示着她的不舍,芙蓉帐被吹开,又是那抹大红色,如玉的手臂从宽口的袖子里滑出接过乳娘怀中的婴孩,丹蔻染过的指甲拨弄孩子的小嘴,盈盈地笑,道:“大人念及夫人病未痊愈又思子心切,特命我带公子与夫人一见!” 悬空的手猝然垂下,死死地抠进床沿,端缱紧抿嘴唇,凹下去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散发出莹莹地光,仿佛一头被猎人逼近绝境的狼,恶狠狠地盯着红香的背影。 转过身,看见端缱如狼的眼神,红菱唇嘲讽地扬起,缓缓地靠近,她贴在她耳边道:“夫人,你已经失宠了!” 郁积在心头的怨恨,瞬间被点燃,随手抓起床边几案上的薄胎后瓷的莲花碗朝红香的额头砸去,顷刻,红到艳丽诡异的血,流过她脸,弄花了精致的妆容,最后滴落在暗青色的地板上。 “夫人!” “红管家!” 四周的奴仆惊呼上前。 “都给我退下!”借着锦涴的搀扶,她吃力地坐起,艳丽的宝丽花红绸衫乖顺地垂下,与地面上的血渍遥遥相应,构成一道绮丽怪异的画面:“不过是个世代为奴为婢沒有姓氏的下贱胚子!” 手捂住胸口,大口喘息,锦涴伸手抚摸背脊替她顺气:“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 “气坏身子!”端缱“嗤”地一声冷笑:“只怕这院子里的人都盼着我早早地去了才好!” “夫人又在置气,至少……”话要出出口,锦涴才想起红香等人还在这里,在嘴边硬生生的改了口道:“至少大人还是想着夫人的!” 明明知晓锦涴口中的大人并非这府宅之中的他,端缱还是不可抑止地念起,,有多久,自从自己病后,他有多久未踏进这庭院,用寂寞堆积而成的心墙“轰”的一声倒塌,思念汇成洪水,凝成泪珠,一手抓住锦涴的纤细的臂,一手揪住领口,哑声颤抖:“莫要提他……莫要提他……” ------------ 第一百二十二回 淡烟流水画屏幽 不要说他,不说他,心里就不会去想;心不想,思念就不会接踵而來。 红香跪在地板上,任由额上的血流不止,也不抬手止血,并非是怕,打小就在这样的侯门长大的她,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勾心斗角之事,这样的时候,越是显弱,就对自己越有利,门口的紧跟红香的牙婆早已不在,只有乳娘抱着小公子哄着,红香自然知道她去了何处,弱弱地哼道。 突然门口传來清影凄厉地叫道:“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 清影是端缱从娘家带來的,自幼便跟着,其中的亲密自然不是外人可以比得,此刻见她如此,李晨洛好看的眉头不由地皱起,声音依旧平淡温如水,道:“起來说吧!” 听到他的话,清影并未起身,仍旧跪着,泪滂沱而下:“我知道,大人恼我家小姐,可是大人,一日夫妻百日恩,虽说小姐不是名门丽媛,但是小姐知书达理,与人无争,何况小姐诞下小公子,,这几个月來,冷无人送碳,热无人问津,就连一日三餐都无法按时送來,更何况小姐的药……” 李晨洛的眉头又紧一分,扭过头向身边的老管家,道:“想不到沈府的人,各个也都生得一副势利眼,当初我是如何吩咐的!” 老管家低头弯腰,答道:“少爷,老奴只管前院和书房,这后院的事都红香管着……” 老管家对于红香的身份一直很在意,原本只是从小陪在少爷身边的小丫鬟,借着一夜恩宠便跻身管家,面上将后院之事管理的井井有条,暗里在侍妾每日的香薰里掺入麝香之类。虽然他知道这些是少爷示意的,但是秉着“不孝有三,无后最大”的观念,老管家打从心眼里瞧不起她。 听着李晨洛和老管家在院子里的一问一答,红香的心如绑上石头缓缓沉下,,她知道老管家对她一直鄙夷甚多,认为她是借着身体爬上管家之位,所以她总是慎言慎行,只是,当端缱的花轿进了这府宅的门,红香压在心底的嫉妒一日比一日浓稠,,端缱和那个女子是如此的像,那眉眼的风情,那举手投足间的相似,是带齿利刃钝挫而下。 春日里特有的明艳阳光被窗户上的冰凌花纹分割成了小块,碎金一般摇曳地撒在地上,把静躺在地上的越窑瓷碗温润的青衬托得好似浮动起來,只是碗沿上逐渐变成暗红的痕迹如一根粗粗的绳索将这片青色捆住,旁边的博山炉里袅袅的燃起纤细的青烟,在阳光里飘摇渐渐的淡去,化成薄薄的雾气把房间的人笼罩。 抬起头细细地窥视床榻上的人,明明仍是那个极为柔顺的女子,可是她眉眼间的戾气就如一把沾满鲜血的利刃,红香再次低垂下头,额上的血开始凝固,伤口上的疼痛也渐渐麻木,庭院外的脚步越來越近,她看见他的影子投在门上,印在青色的地面上,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小缝,阳光立刻带着庭院的花香钻进來,像一根细细的线,更似楚河汉界,将里面一分为二。 “大人,端大人來了!”推门声戛然而止,骨节分明的手离开打磨光滑的木门,他转身,声音依旧是如平常的平淡温和:“端缱,以后后院的事就交由你打理!”说完,只见针脚缜密的袖口在缝隙里晃动,无声的落下,消失在细细的光线中。 红香望着缝隙里渐行渐远最后化成一条细细金色吃吃的笑,鲜红的长指甲捂住撑在地上,与地上的血迹相应,看上去触目惊心。 端缱起身,宝丽花红的外衫拖拽在泛着青灰色的地面上,刺绣上的花随着她的走动摇曳,借着门口缝隙里的光忽明忽灭,仿佛是夜晚里独自绽放的美丽,站在她的面前,她抱过乳娘怀中的孩子,居高临下的俯瞰她那因为狂笑而抖动不止的身体:“别笑了,他已经走了!” “夫人不觉得好笑吗?”红香抬起头问。 她垂下眼帘,看着襁褓中的孩子:“有何好笑的!” “也对,夫人现在不但有了小公子,还有端家在背后撑着,不像红香,是个连姓都沒有的下等人!”红香说着,眼睛里噙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挥挥手,示意婆子和乳娘出去,她揉着跪麻的膝盖起身,规规矩矩地向端缱主仆之礼:“夫人,红香六岁跟随公子,别人都道红香好福气!” “那有如何!”端缱淡淡的道:“退了吧!我想休息了!” 红香嘴角苦涩一笑,再拜,道:“红香告退!” 端缱自然不知,红香六岁指派给他,他却将她暗中训练成刺客,十六岁那年,别人都道红香爬上了少爷的床,借着身子拿到管家的位子;谁会料到这只是他安排好的一步棋,床第之事只是一个意外,灌下红花,他站在她的床前,表情冷寂,目光如两把刀子挑断她的经脉,他说,刺客不需要后代,尤其是有心计的刺客。 此时的端家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端家。 端父也不是那个小小的从九品校书郎,长姊也在寻得了好夫家,做了二品大员家的媳妇,虽说是续弦,也比得以前好了百倍,而端天赐殿前夺魁,一跃进了金吾卫。 一时间人人都道端家三郎好人品好相貌,媒人的脚步更是要把端家的门槛踏烂,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端家的三郎总是冷冰冰的模样,好似初春的雪,美则美,寒气依旧逼人。 进了前厅,李晨洛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这是春末最后的花朵,,植物特有的清爽味道混合女子脂粉的气息还有这春日的暖阳,,再看看坐在宝瓶镂空靠背双扶椅子上的人,他的眼睛里有一丝跳动,那是习惯了独居的野兽看到同伴以后的警惕,嘴唇自然的弯到合适的弧度:“端家三郎,又让那些美丽的女子们患上相思之苦了!” 端天赐抬起头,嘴角含着笑,但是眸子里望不见底端的墨色,让旁人窥视不到他的喜怒哀乐,喊了一声姐夫,他放下手中的的茶盏站起。 抬起手向下压,示意端天赐坐下,又让小厮换了新茶,李晨洛问道:“今个怎么來了!” “母亲听闻姐姐久病不好,派我过來看看!”虽然同在朝堂,又有姻亲关系,但是端天赐似乎并不愿意与李晨洛亲络,总是若即若离的模样,若不是端夫人听闻女儿久病,恐怕端天赐永远不会从正门踏进沈府大门半步。 眼帘懒懒的抬起,很快又垂下,盯着茶汤上浮起的碎末,他依旧噙着笑,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温和:“的确是病了有一阵子了,本來好了,前天在后花园吹了风着了凉,暂时不宜见客!” 他不喜欢端天赐,也许是品性太过接近;也许是端天赐有意无意流露出对端缱的依赖,他不舒服,每次看见亦是金吾卫的端天赐,他总会想起第一次去端府,书房冰裂纹样窗户后的眼睛,如同徽墨的眸子折射寒冰的敌意,就像他第一次围猎时看到的野兽,隐藏在灌木之后,莹莹的绿光。 轻微骨骼的响声,端天赐的双眉微蹙:“如果就这样走了,母亲会更加担心,还请沈大人让我见见!” 他准备拒绝,厅堂后却传來窸窸窣窣裙摆拖拽地面的声音,珠玑碰撞,锦涴从后面走出來分别向二人道了万福,道:“大人,夫人邀三爷别院一叙!” 放下茶盏,他的脸上寻不到喜怒,淡淡的道,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是许久不见,见见也好……”转身朝书房走去。 走廊迤逦漫长,与这个季节匹配的花香充满了庭院,红花绿叶点缀了白墙,太湖石巧妙的堆叠隔开一个个小小的院落,女子们嬉笑的声音偶尔从一丛丛繁华中传出來,颤抖枝叶,而她的院落太过安静,端天赐站在门前,盯着逐渐暗进去厅堂,迟迟抬不起迈不过门槛。 他深呼吸,空气里浓浓的草药味道掩盖了春日里的花香,好似浓稠的墨汁沿着地面缓缓地腾升,他偏转头,望向身边的锦涴,抿住双唇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锦涴低垂头,只露出一段白雪般颜色的脖子,细细的发丝从耳鬓垂下:“大人,到了!” 收回目光,端天赐干吞口唾沫走进这四四方方的庭院。 转过花厅,绕过偏厅,穿过弄堂,他终于看见端缱,,她披着大红外套卧在贵妃椅上,温和的阳光点点的洒落下來,她的孩子,小手紧紧地揪住她的衣襟,蜷缩在她的身边,他轻轻地走过去如孩童时一样,在她的脚边伏下:“姐姐……” 端缱沒有睁开眼,手仍然轻轻拍抚儿子的身体,道:“是她让你來的吧!” “是的!”他道:“她很担心你!” “她是担心她的富贵梦,就此醒了!”她半眯着眼睛,,这春日里的阳光总是温暖明媚的,,抬起手,似乎是在遮挡阳光,又像是在掩盖某些无法控制的情绪,她缓缓道:“她好像新认了个干女儿,听说长得颇像常思公主!” 她的睫毛微微的颤抖,阳光从指缝里投下來,折射出某种晶莹的光芒,端天赐抬起头,微微地咬住下唇呼吸,她的声音又有了疲惫,这些疲惫像极了绣娘手中的绣花针悄无声息地刺进肌肤,穿过骨骼,沒入血液,最后狠狠地戳进心脏。 手悄悄地伸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她仿佛察觉,不动声色地移开,假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俊秀的脸上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是的,不过前些日子,她生了场怪病!” 端缱依旧闭着眼,只是眉宇间开始的忧虑之色褪去,嘴角也若有似无地扬起:“倒是个命苦的姑娘!” ------------ 第一百二十三回 芳草凄迷征路 “姐姐……” “嗯!” “父亲说……”他盯住她的唇:“假若不舒心,不如早早地离去,他不在乎这些,整个端府也在乎这些!” “不在乎!”她浅浅的一哂:“父亲是不在乎,可是母亲不在乎吗?大姐不在乎吗?大姐的夫家不在乎吗?”她猛然睁开眼:“还有你身边的人……”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起身朝院外走去。 她依旧躺卧在贵妃椅子上,春风和煦地吹过庭院,将怡人的香气送到她的鼻尖,她默默地看着段天赐越來越远的身影,还有被风吹起的衣角,眼皮缓缓地垂下,她看着怀中酣睡的孩子,五味陈杂。 五月,府中喜事。 端缱逗弄着刚刚学步不久的孩子,听着锦涴和清影小声地议论。 “……听说是高蒙那边來的,所以沒有大张旗鼓的办置!” “这样啊!听说长得可好了,皮肤像可以掐得出水的……” “长得好也沒有身份好來的金贵,,听说那边送來的郡主……” “天啊!那主母之位不就是……” 窃窃的私语被哭声从中折断,,原來是小公子摔倒在地,,清影发出一声惊呼,扔下手中的活计,朝小公子奔去,一只手从旁边猛然伸出,截住清影,腕上玉镯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端缱背对她,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沒有为人母应该的关切:“让他自己爬起來!” “可是?小姐……”清影看了眼还趴在地上的小公子,怯怯地道。 “他总要学会跌倒自己站起來的,我们谁也不能扶他一辈子!”她伸出手,对着地上的稚童微笑,唤他的名字:“沈墨!” 稚童抬起头,蓄满眼泪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眼前的女人,不一会便从地上爬起來,裂开嘴,笑着扑进端缱的怀里,抱住她的脖子撒娇。 心脏随着怀中稚童的笑声疼痛,端缱强忍住眼泪,抬起手轻轻地揽住,,前日,门口又來了佳人,她站在抄手画廊处,遥望偏门那边马车里的人提起罗裙扶住仆妇的手摇曳而出,碧鬟红袖,胃抽搐,连带胸口跟着一起疼,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原來并非如此,迈开脚步,身后的清影端着汝州瓷碗紧紧跟在身后朝书房。 错身而过的瞬间,一股异国的熏香从鼻尖下钻过,停住脚步侧目,佳人额上仔细地绘了天朝时下最流行的梨花妆,但依旧掩盖不住异域的风情。 见到她,佳人盈盈而笑,松了仆妇的手向她跪行大礼:“明伊见过夫人!” “不用对我行礼,进了这门大家都是一样的!”她偏侧身体淡淡的说:“唤声姐姐便可了,如此大礼还是等到见正房那天再用吧!” “那明伊就叫您姐姐!”佳人起身:“姐姐,不知明伊住哪个庭院!” 她望向花圃:“现在正是鸢尾花开的季节,,就住鸢庭吧!” 夜凉如水。 端缱坐在镜台抚摸四周雕刻的是她不曾见过花纹的纯木制的锦盒,,这是锦涴外出带回來的盒子,,指腹从上面摩挲而过放到鼻尖轻嗅,也不知道这锦盒被浸染了什么样的香料,馥郁的香气竟在指尖萦绕久久的不散去,摁下盒身上的暗锁,一块江南而來的绸缎如水乡的少女恬静地呈现在眼底,湘绣紧密的针脚绣上娇艳牡丹,如少女脸上的笑,惊艳了她的眼,捻起牡丹丝绢,描金菊花豇豆红的胭脂盒隐藏在一片素色之中。 “不愧是凝香阁的胭脂,,据说可是千金难求啊!” 她笑,姿态犹如待嫁时的女儿家,若不是笑容过多的无奈苦涩。 “是故人送的,,据说他也是求了许久才得到的!”锦涴将烛台上的灯芯剪短拨亮。 “这位故人倒是有心!”揭开胭脂盒,食指沾取少许在掌心化开涂抹双颊,果然如传言一样,活色生香,又拿起胭脂仔细地闻,她笑道:“香味像极了德颐公主平素里用的,莫不是宫中的师傅跑到高墙外私开了作坊吧!” “若真是那样,就要锦涴去找那师傅换个十七八盒回來!”清影笑着道。 “又不是开胭脂铺,要那么多做什么?”将胭脂重新盖上端缱接过乳娘手中的孩子笑道。 “有了那些,小姐就天天美艳动人,大人就天天过來了!” 笑容快速凝固,她低头逗弄正在牙牙学语的孩子,道:“心若在,就算是素面朝天,也会视如珍宝;心若不在,就算是再好的容颜,也敌不过佳人莞尔一笑!” 清影锦涴自然明白,不由地朝鸢庭望去,,亮如白昼的灯光照耀庭院高大的应春花黑影斑驳,异域的丝竹声从黑影中穿过犹如舞娘的水袖,清影走到窗前将窗合上:“夫人,明个十五了,是否去庙里祈福!” 一声轻到微不可闻的叹声,端缱抬起头,脸上是掩不住的倦意:“又到十五了,你和锦涴准备就是了!” 两人唱诺。 伸手将窗户推开,裂出一道隙缝,,对面的院子里和这边一样烛火昏暗暗地映着:“容翠夫人这几天怎么样!” “大夫说,母体思忧过甚,有滑胎的迹象!”清影答道,末了,她又补充道:“怕是女胎!” 合上窗,端缱长叹一声:“大人子嗣不多,我也希望墨儿能多一个姊妹,,让药房那边还是按照以前开的保胎药送去;厨房那边多做些滋补的;顺便把大人上次赏的那只鹩哥送去陪陪容翠夫人!” “夫人,鹩哥还是算了吧!,小公子喜欢的很,我怕……” “玩物丧志!”话未说完便被端缱截断。 第二日,用过早点,端缱将清影留在府中又仔细嘱咐一遍,这才带着锦涴乘车去了寺庙。 马车晃悠悠地碾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四角的铃铛随着马车叮铃铃的作响,街道两边小贩的叫卖声掺杂在铃铛声,从湘妃竹编织成的帘子缝隙里渗进來。 她手持团扇懒懒的靠在车厢里,听着这些声音默不作声,,出门时,锦涴掀帘进來:“夫人,明天是否还带小少爷去!”“是不是墨儿又不适!”早产的孩子总是先天不足,她也不足为奇,只是出于为人母的担心,锦涴点点头,道:“乳娘说,小少爷昨晚受了夜凉,哭闹的狠!”所幸不是什么大碍,她悬起的心微微安稳:“嗯,那便留在家中吧!” 锦涴却抵不住车外的热闹,纤细素手将车帘裂开一道缝,阳光划过屋顶的尖角变成一片细碎流进车厢内,街道上的浓红翠绿也随着一起涌进來。 她微微的起身,也目光也随着拿到缝隙望出去,,那些挂着描金字黑漆招牌老店的伙计们搭着白毛巾站在门口吆喝;那些走卒商贩挑着担子走街串巷与各家的姑娘婆子讨价还价;偶尔还有不知那些人家的闲赋公子驾着高头大马衔着柳笛缓辔而行,:“啪”,小小的声响,不知道何时端缱已靠在车窗旁,手中抵在窗框上团扇一时未受住马车行走的颠簸落出了车外。 手扑腾地朝空气中抓了一把,柔软的流苏蹭过手背和团扇一起掉落青石板上,被沉重的轱辘碾压过,心猛然一颤,道不出的惊悸,只得抓住镶绣万字符领口喘气。 锦涴见状忙唤住车马夫停住,移到她的身边,询问:“小姐,可又是心悸病发了!”她摇摇头,有些无力地道:“不妨,,你下车替我将那扇捡回!” 锦涴受命掀帘下车捡扇,一看,那团扇早已被车轱辘碾的不成样子,骨架全都碎了,上面的绢子也被青石板上的凹凸不平勾破了丝,只得回到车旁向端缱禀明情况,端缱坐在车内听了,眉头微蹙,掀开帘子瞧去,果然已是破不成样,只能重新买过。 掏出钱袋,将一锭碎银子递于锦涴,道:“前面不远的有家卖扇子的,你替我仔细选來,,不要太过花俏,也不要太过古朴;不要太过金贵的,也不要太过低廉!”锦涴点头:“奴婢知道!” 店子不大,只有四扇门宽的见方位置,里面的却是挂满了各式的折扇、竹扇、绢扇、羽扇、葵扇、麦秆扇……锦涴细细走,细细瞧,一时间不知道选择何种的才好,店内的伙计瞧见也从柜台后出來:“姑娘可是要买扇!” 锦涴正巧拿起架上的扇,见有人过來搭话便抬起头应道:“替我家小姐选得,只是未成想到你这店里的扇……”话只说了一半卡在喉咙里,进退不得,,原來是端天赐带着一个穿着水色衫的少年走进店内,,脸上的表情小小的变化,行礼:“三少爷!” 端天赐也瞧见了店内的锦涴,一抹欣喜的微妙变化从墨色的眼睛一蹿而过,用鼻腔发出“嗯”的一声算是应过,扫扫四周,似乎未看见端缱,他问:“又是替哪个姐妹买!” 锦涴低头回道:“今日随小姐去寺庙上香为小公子祈福,谁料小姐的扇子跌落街上给马车给碾了,特唤我过來重新买过!” “哦!”他轻声应,又与店内伙计耳语一番,那伙计听了后,立马眉开眼笑地应道:“这位官人,你且等着,我去知会当家的一声!”说完,撒腿就朝里间跑去。 不一会,帘子晃动,一个掌柜模样的男子捧着朱漆堆花的方盒出來,小心翼翼地交予端天赐:“端公子……” “嗯,我知道!”端天赐打断掌柜的话,转将盒子交给锦涴:“回去交给姐姐,切莫说是我送的!”锦涴接过盒子,疑惑的望着端天赐的面容,也不敢多嘴一问。 瞧见她眼中的疑惑,端天赐眉头轻轻皱起,正巧门外经过一买花姑娘,挎着竹篾编织的花篮沿街叫卖,端天赐心中一动,唤过卖花姑娘,从花篮中选了一支还沾着露水的茶花,为她簪上:“好生照顾姐姐,那李宅里就属你和姐姐最亲密了!”锦涴脸咻的一红,弱弱地应了端天赐的话,捧着盒子奔出店子, ------------ 第一百二十四回 江 湖 打开锦盒,薄透的丝绢上用彩色的丝线绣上并蒂莲开,手柄上浅浅地用刀刃堆叠出花纹,拎着缀着的流苏提起扇子,放到鼻尖下细细的嗅,一股雅香从上面沁出,她笑:“倒是个有心人!”说罢又将扇子扔回盒子中,靠着车厢的软榻懒懒地睡去。 锦涴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将扇子扔进锦盒里,一颗心在胸膛里扑扑地跳不停,睫毛仿佛是铁铸的竟沉沉的压住眼皮不敢上抬,好不容易捱到了寺庙,她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深深呼吸才招呼车夫将脚踏搬來:“夫人,寺庙到了!” 端缱掀开帘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面颊泛着红潮的锦涴,扶住她伸出來的手下了马车,向庙门走去,不知怎么的,还未踏进庙门,端缱忽的只觉得心口无端的慌乱,她转过身,定定地望向來时的方向,却寻不到头绪。 “夫人!”锦涴也顺着端缱目光望去,疑惑的叫道,,那一片的松树林,或疏或密的交织,阳光也或疏或密地从缝隙里流淌下來,偶尔穿过风也夹带着松香和阳光的香。 端缱轻轻的摇头,转回身子,继续朝寺庙而去。 上完香,祈完福,回到沈府已是黄昏。 马车才在门口停住,府里的小厮急匆匆地从里面跑出來,趴在窗口说:“夫人,你怎么才回來,太夫人和大人都在正厅等着您呢?” 帘子猛然被掀开:“出了什么事,怎么连太夫人都惊动了!”端缱问。 “您不知道!”小厮皱了皱眉,正准备开口说,一抬眼就瞟见端缱身后的锦涴:“你还是先赶紧去正厅,夫人!” 也顾不上注意小厮的变化,端缱急急地向正厅而去,刚跨进正厅的槛,膝盖后突然有棍杖似的东西袭來,整个人跪在地上,再抬头,只见太夫人坐在大厅正中,李晨洛依旧是一脸淡淡,坐在太夫人的右侧。 “端缱,你可知道七出之罪!”太夫人问。 端缱低垂下头,道:“媳妇知道!” “嗯!”太夫人点点头又道:“你并不是这李府第一个怀上子嗣的女子,确实是第一个诞下麟儿的,我才跟晨洛说,将你提为平妻,统管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 “蒙太夫人抬爱!”端缱说。 “只是端缱啊!,!”太夫人说:“你错就错在嫉妒上啊!” 端缱抬起头,有些茫然扫过太夫人和沈晨洛的脸,道:“媳妇不明白!” 太夫人偏过脸,道:“叫门口那丫头进來!”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有人走到门口,似乎一惊抬脚准备跨过门槛。 “母亲!”里晨洛突然开口道:“这件事交给儿子处理吧!儿子知道怎么做!” 太夫人望了眼沈晨洛,叹气道:“晨洛,你要记住,不孝有三,无后最大!” “儿子记住了!”他淡淡的应道,扶住起身的太夫人,门口的丫鬟窥见里面的动静,连忙的打起帘子,大丫鬟则上前,扶住太夫人朝后院而去。 望着太夫人颤巍巍离去的背影,李晨洛转过身,,端缱低着头跪在地上,傍晚的光线从门外投射进來,一片黑影遮挡住她的脸,她就这么跪着,李晨洛抬起手微微的遮挡傍晚并不刺眼的光线,深处模糊的记忆与眼前的她重叠,为不可言的疼,他想伸出手触摸,确定这是不是幻影,身体里的弦却紧拉住他的手,不准向前半分。 仿佛是过了许久,其实也不过光影刹那的时间,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起來吧!” 她未动身,抬起头,眼睛湿润:“大人,端缱不明白,端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偏过头:“容翠小产了,喝了你吩咐的安胎药!”顿了顿,他又道:“端缱,这府宅你不能再待下去了!” 一刹那,什么的明了了,她再次低下头,红唇含着嘲讽的笑意:“端缱明白了,只望大人看在往昔的情谊,善待墨儿!” 再拜起身,离开,待到李晨洛回过头时,她已经站在门外,发髻上的金步摇在夕阳下晃动,仿佛又回到那个夜晚,她跪在他脚下,强忍着哭腔说:“求大人……” 他再也忍不住,声音轻的如同鹅毛,从唇齿里飘出:“端缱……” 她背影在暮光中越來越小,最后变成一团淡淡的墨点...... “你醒了!”一个男子的声音,这里是一座山洞,洞口处升起一堆篝火。 “你救了我!”端缱迷迷糊糊的站起身,眉头紧皱,她记得自己被一群黑衣人包围,眼看便要被擒住,一个男子救了她,一定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从腰间掏出三根银针:“我可以帮你做三件事!”瞥了男子一眼,眉间那份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木头在火里噼噼啪啪的吵架,火光照映着她细腕上的镯子,说不出的妖冶。 男子接过针,抽出一根,对她笑嘻嘻道:“我要你对我说一句‘多谢大侠救命之恩’!”端缱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根针可以保你一条性命!” 男子点点头,道:“我知道,但是我现在想听这句话!” 端缱沒有什么表情,过了一阵,突然清笑两声:“我可以说,你也用不着拿着银针來换!” “可这是我的要求,我就是愿意拿银针來换!” 端缱沒有理会他,起身理了理衣衫,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我叫白素素,江湖人称玉面修罗,有事可在白杨柳下做个记号,我手下的人见着了会通知我的,到时我自会來找你!” “你知道你这回是怎么栽的吗?”男子道。 端缱一个回头,看了他一眼:“就是你那个在霹雳堂的胖子手下來官衙透露你的行踪的,说你身上藏着李亲王家的无价之宝!” 寒光一闪,三尺长剑直指男子的咽喉:“你怎么知道!” “我叫老猫,江湖人称见死不救,心情好的时候江湖人又称追命十五郎,在官衙混饭吃!” “你为什么救我!” “刚得罪了顶头上司打算逃命,手痒沒事做就顺便救了个漂亮丫头打算娶回家做老婆呢?” 端缱收起长剑,转身,道:“多谢!”走了两步,又停了下來,回头又道:“另外,再叫我丫头我就杀了你,后会有期!” “哎,美人,怎么不说一声就走啊!等等我嘛,这年头美人的脾气怎地都那样打呢?” 老猫追了端缱三天,才隐隐的沒有跟丢,看來她脚上功夫不是一般的好。 “美人,等等我呦!”老猫边追边喊:“累倒了我你有什么好处!” “你跟來做什么?”端缱皱皱眉头,故作成熟的低声问。 “美人,我跟着你有什么不对吗?”老猫嬉皮笑脸的打哈哈:“你是我救出來的,可我不想你轻易又死了!” “你都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老猫道。 端缱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想了一会儿,道:“我的确要去杀个人,你跟來会碍事!” “我保证,绝对绝对不妨碍你,再怎么说我也是跑江湖的人,有些事还是懂的!”老猫道。 端缱沒有再说些什么?心想你若是我什么危险我是不会救你,二人悄悄的潜入了霹雳堂,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去官府告密的满脸横肉的死胖子便死在她的剑下。 长剑出鞘,连喊娘的机会都沒给人家,直接被灭了口,那家伙临死时还不甘心的张了张嘴,老猫面无表情的跟在白素素的身后。 突然地,霹雳堂的大厅就震了起來,二人均是扶住了家具才能勉强站得稳,一阵轰轰隆隆过后,地上裂了一道大大的口子,端缱老猫遂不及防掉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振动停止了,他们站稳了脚下,开始打量四周,地下很暗,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过來。 老猫的眼神不错,即便看这样黑暗的地方,双眼依然能够视物,他看见端缱满脸汗珠的蹲在地上,问道:“怎么了?” “脚伤着了!”端缱声音痛苦。 “呵!”老猫轻笑了一声:“我当你武功有多厉害呢?” “我都伤着了,你还笑!”端缱白了他一眼,不悦道。 老猫哼了一声:“你还能有这样的表情,我还一直以为你只有一种表情呢?”黑暗中老猫深吸一口气,色令智昏啊!千万别被这美色吸引的去,后患无穷,撕下一片衣角,轻轻替她包扎:“啧啧,皮肤真好,又白又细又滑溜!”才开口就听见“啪”的一声,一个响亮亮的锅贴,这是红颜似火,火辣辣的疼。 “怎么办,这里铁定是霹雳堂最严密的机关了,我们出不去了!” “來來來,我背着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出不去!” “这地下说不定还有什么机关,一步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坐以待毙照样沒有活路,还不如放手一搏!” 老猫背着端缱,沒头苍蝇一样乱转,但是呢?这地方就好像來过似的,运气超好的沒碰上一个机关,走着走着,就遇上一张大大的棋盘。 端缱看了一眼,轻轻叹一声:“绝命棋盘,除非能赢,不然就得送命在这儿了!” “这倒巧了,我刚好对这象棋有研究,看來天不绝我们!” 炮五进四,马二平七,单车入宫,然后,将死:“霍”的一下,前面的石墙就打开了:“太简单了!” “我们出來了!”终于又见天日,只是天上沒有日,只有月亮,端缱靠在老猫肩上深深睡去,才不过几天沒睡,就困成这样,真是浪得虚名。 老猫找了家客栈,要了两件上房,一人一间,各自睡去, ------------ 第一百二十五回 唯对你情之所钟 第二天早上醒來,老猫发现端缱这间厢房一直沒有动静,于是走进前去查看,谁知这端缱竟然发起了高烧,口中昏昏沉沉的叫着师傅,脸上额头上全是汗珠。 老猫撕开她腿上的包扎,伤口完全沒有收口的意思,还泛着暗暗的紫色,看來是中了毒,老猫虽是解毒圣手,但这里不是他的府上,沒有他能用上的药材,只好请小二去去药铺开了些解毒消肿的中药,店小二将药煎好,端到端缱房中。 这个功夫端缱已经微微醒了过來,看见老猫,暗暗地皱了皱眉头,她道:“你到底是谁,怎么可能能走出霹雳堂最严密的机关…” “那全是因为我人品好,哎,其实昨个儿我心里头也沒底,就是靠个运气,这不,我们就走出來了嘛!”老猫笑着说道:“來來來,快吃药,你中毒可不轻啊!” 端缱闻着了苦苦的药味,皱着眉头,大小姐的毛病又犯了,死活不肯喝,老猫一反常态的苦口婆心好劝歹劝才喝了小半,便再也不肯碰了,心想,这丫头,上门只为求我一味的人数不胜数,今个老子竟然沦落到哄着女人喝药了。 端缱一直到傍晚都沉默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她叹了一口气:“我中了奇毒,三个月内不服解药必死无疑,现在我用内力压着毒不发作,到时候…”端缱说话吞吞吐吐:“这毒要天山雪莲和雪豹胆一起煎服才能解,可现在我不能用武,等同于个废人,大侠若是肯救素素一命,端缱感激不尽,若是不愿,大侠的恩情素素恐只有來世再报了!” “说什么客套话呢?你的命是我救的,这恩情今生就得报答,爷还等着你以身相许呢?毒解了之后你可就是我的人了,不准反悔!”老猫笑眯眯的。 端缱沒有再说话,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落日,残阳如血。 次日,老猫收拾好行李,随后推开端缱的房门,这才发现她已经沒了踪影,老猫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心里隐隐的担忧着,她身中奇毒,腿伤又未愈,再加上身份暴露,平时仇敌不少,而且都想要她的命,这么出去,简直就是找死,看这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想來人未走远,老猫一路小跑,三步并作两步走,看见端缱一拐一拐的向西边走去。 忽地,端缱不见了,再见时,只觉寒光一闪,白亮亮的宝剑又架在了老猫的脖子上:“方才你给谁飞鸽传书!” “你吃醋啊!”老猫一点都害怕。 “说!”端缱说话中气不足,显然是气血不足,但手上的力道却是加了三分,长剑一紧,老猫颈上霎时挂下几道鲜血。 “好好好,你别生气,我是给我一个挚友传信,打探官府的新动向,他们不是要抓你吗?”“是吗?”端缱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那你打探到了什么?” “他说,今晚便会派军包抄这个小镇,我们沒有别的路子可以走了,只能抄小道!”老猫道。 又一个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快快,那个女魔头应该还沒走远,先把这镇子围起來!” 老猫拉着端缱迅速的躲进一旁的灌木里,大气也不敢出,等官兵们走远了,才小心的出來朝小道方向走去,小道就是山道,翻过十万大山,直通西域。 端缱一路上懒懒的不愿意说话,倒是老猫一直说个不停,晚上他们找了个山洞,生了火,掏出两片面饼子,递了一片过去。 她看了老猫两眼,神不守舍的接过饼子,低头,又不知在想些什么?“你知道我江湖人称玉面修罗!” “我知道,你早先说过,我沒你想的那么健忘!”老猫道 她无力的白了一眼,语气如同第一次见面那般的生硬:“有些话我只会说一次,你听与不听,不关我的事!” 老猫盯着眼前跳动的火苗,安静下來。 “我从小无父无母,是师傅养我大的,师傅叫白隐甄,江湖人称混世魔王!” “师傅对我很好,教我读书认字,还教我武功,他本事很大,除了武功,五行天象,医药本草他样样在行,我的本事都是他教的!” “我一直到后來出了江湖才知道,师傅那么英姿飒爽的一个人,当年也曾因为情事血洗过江湖,这么好的一个人,当年也曾轰轰烈烈过,只是后來,我也明白过來,人在江湖终是身不由己!” “师傅身边一直都有一件传世珍宝,江湖上有传言说上面刻了绝世武功,练了就能长生不老,所以我和师傅常常得搬家,天南地北的漂泊!” “直到有一天,好多人围住了我们的住处,师傅让我藏起來,叮嘱我千千万万不要出來,那一次,师傅大开杀戒,一个人杀了所有的來人,我们住的山谷里全是死尸,满地都淌着血,师傅自己也受了重伤,那一年我十三岁” “师傅叫我到他身边,他说,他一生负了一个女子,又被另一个女子所负,然后,他给了我一块古玉,他说古玉上有绝世武功,他让我拿着古玉去峨眉山找一个叫吴蓉蓉的女子,问一句一世可曾后悔!” “后來师傅把我赶了出來,自己引爆了小屋!” “再后來我就上了峨眉山,吴蓉蓉其实就是峨眉掌门,我投身峨眉门下,一呆就是三年,吴掌门对我很亲,但毕竟是掌门人,我一直沒机会向她发问,有一天,她看见了我的古玉,让我三更天时去后山找她,她问我师傅可好,我跟她说师傅已经仙逝,她说好,尘归尘,土归土,黄泉來,黄泉去,我向她问了师傅让我问的话,她沒有答,只是看着镯子,问我可想练上头的武功,我点点头,她便叫我每天子夜都來后山找她,练了约莫一年,我的武功突飞猛进,天下无双!” “于是,吴掌门便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故事里有一个女子爱上了一个男子,并给他生了一个孩子,后來女子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负了这个男子,男子带着孩子,从此浪迹五湖,四海为家,女子将自己的传家宝留给了那个男子,权当留个想念,很多年以后,孩子长大了,带着这个传家宝來找这个女子,女子听说男子死了,心灰意冷,将自己一身功力全部传给了这个孩子,助这孩子练成绝世神功,自己却油尽灯枯!” “我明白我师傅其实就是我爹,而吴掌门就是我娘,我娘害死我爹,我又害死我娘,因果报应!” “我想了三年,终于明白,我娘负了我爹,而我爹负的人却是我!” “娘死后,峨眉新的掌门人不知怎的知道古玉在我手里,偷偷地想杀了我夺取古玉,幸好有一位师姐给我通风报信,我才保住一命,我杀了新掌门,从此恶名远扬!” “江湖上因为古玉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想要这宝贝,我不断杀人,就得了玉面修罗的名号,后來就连圣上也听说了,派人來抓我,我的项上人头现在悬赏五千万两黄金!” “这古玉就戴在我手上,上头的武功得有一个内力高深的人辅助着练,你是现在杀我,还是取了我的内功之后再杀我!” 她看着老猫,嘴角一边上扬,冷笑着:“世间的人一样肮脏!”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老猫愣愣的看着火堆。 “你把我带进山里的时候,你偷偷把身上的玉佩留在了山道上,玉佩是龙纹的,只有皇家的人才有!”端缱道。 “我自认为一生不会动情,却还是栽在了你的手里,我猜你就是小皇帝派來的吧!”端缱道:“你们苦苦追踪我的行踪,本以为可以凭借着嫁人安身立命的,谁曾想,我这一生都是漂泊的命运,哪里都容不下我!” “既然你这样坦诚,我也不妨直说,确实是圣上让我追查古玉的下落,不过这里面也有我的好奇心在作祟,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便是皇帝也无何奈何,又借你的手铲除了我顶顶讨厌的霹雳堂二当家,后來我又开启了机关让你受伤中毒任我摆布,也是我通知皇帝用十万大军封锁山头來阻截你!” “不过!”老猫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道:“我现在不愿意了,我们就此分开,从此相忘于江湖!”说完就走,头也不回,他明白,放她在这儿等于害了她的性命,可是和老猫在一起,她又能有什么活头,不如放她一搏。 老猫一人一剑漫步在山中,这几天接触下來,他知道端缱人不坏,更加有吸引她的地方,也不知身上有什么魔力,可惜生不逢时,命运多舛,人生很煎熬,有人熬过來了,然后寻找下一个高点,有人熬不过,就死在了路上,也不知这次为什么头脑发昏就放了她,还不想她出事,可能只是喜欢她直來直去的性子吧!这回拿不到古玉,也不知回去怎么面对小皇帝,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一切也全都付诸东流,还搭上这么多条人命。 “呀,!”不远处传來女声的尖叫,是端缱,莫非,她被皇帝的人抓了,老猫想都沒想,拔剑疾行,远远看见端缱正挥剑对付一只大虫。 她剑势缓慢,显然体力不支,老猫剑锋一转,一剑刺进大虫的心窝,大虫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可怜的畜生,本可以逍遥一世的,却葬送在他手里。 端缱看见我,微微一怔,低头沒说一句话,她的脸色愈发苍白了,可还是美得惊心动魄。 “你摸摸我胸口,有沒有一个小白玉瓶,瓶中有一丸红色的药,你吃了,毒就消了!”老猫抱着端缱往山下走,不管了,先下山,皇帝那边等见了面再解释,这么多年的交情,李斯文也不至于将我致以死地。 端缱沒有动,好一会儿,才幽幽的道:“猫公子,若是我说我从來都沒信过你呢?你一个小小的捕快,怎么可能把我这钦犯从六扇门的大牢里劫出來,你一个小小的捕快,怎么可能躲得过霹雳堂最严密的机关,你一个小小的捕快怎么可能打听的到朝廷的机密三番四次的救我,你还飞鸽传书,还不断留下些记号…我从一开始就该知道的,只是沒有戳穿你罢了!”素素冷笑着抬头:“此刻,该轮到我了......” ------------ 第一百二十六回 另一奇女子出现 春波如醉,杨柳堤上,一红衣少女低头牵马前行,她前面走着另一位少女,月白色锦缎长裙长发簪几痕素钗,肌肤白暂,眉眼间满是暖意,她是唐婉儿,蜀中唐门门主,提起唐门沒有人不知道唐婉儿,自十四岁起从唐老太太那接管唐门至今有十年,上任之后便宣布退出江湖纷争,唐门弟子很少在江湖走动,每年的武林大亦也不参加,同时在江南设六个分堂,分管丝绸,青楼,米业,银楼,当铺和镖局,已经不再出售暗器和毒药,成为江湖上最富有的帮派之一,并与江南雷家结为同盟,共同抵御外敌,凡寻衅滋事者皆被打退,唐门这个庞大的家族在短短五年之内确立了蜀中的霸主地位,无人敢欺。 牵马的少女是她的侍女月棠,她十分不解为什么唐七老爷夺门之心已经昭然若揭,小姐偏要在这个时间出门游历,唐婉儿仿佛不知晓月棠在想些什么?催促她快点上马,时近中午,人和马都饿了,唐婉儿心想,若是我会骑马才不带你这个小丫头出來。 主仆快马过了河,瞧见不远处有一处客栈,当下下马进去:“请问,可有馒头!” 这客栈稀落落的坐着几位客人,一个店小二在抹桌子,约莫十五六岁,小二道:“有有,二位请坐,马上就來!”心想,哪里來的美貌女子,莫非是仙姑。 这间客栈开在官道旁边,依山傍水,景色无限好,道上有护送货物的镖局,有赶去书院的书生,有挑着担子卖熟食的小贩,好不热闹,她们寻了角落坐下來,月棠道:“咱们还是回去吧!刚刚方骑飞鸽回报唐七老爷已经和雷家家主雷震霆碰面,我实在不放心!” 唐婉儿沒有答话,巡视四周后微笑道: “棠儿可有中意之人,有的话,等此事了结便帮你说媒,沒有嘛我就把你许给方骑如何?” 月棠当即红了脸:“小姐,大敌当前,怎还有心思开我玩笑!” 唐婉儿看向门外:“我有”她道:“或许我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月棠还在回想刚听到的话,小姐是什么意思,难道知道我喜欢方骑,知道就知道,小姐不说媒我也要嫁给他,啊!小姐有中意之人,我怎么不知道,不会是木子子那个老色胚吧!刚要问个清楚便听到一声大喝“小二,叫你们掌柜的出來!” 只见一青衣大汉怒视店小二,小二连忙赔不是:“大爷,小店不知哪里冒犯还请指点一二,咱掌柜的现在有病在身,不便相见!” 大汉道:“若真能跟你说个明白便好,如若不然我砸了你这个破地方!”说完便拉着小二的衣领往外走,众人见有热闹可瞧都跟了出去。 原來所有客人的马在马厩里都被毒死了,小二立刻傻眼了:“这,这是谁干的!” 大汉道:“我现在有要命的急事,马在你马厩里出了事,你必须负责!” 小二被青衣大汉和马被毒死的客人团团围住, “小的,小的实在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小二道:“本店从來沒出过这等事,莫非你们其中有人惹上了仇家!”大 汉怒道:“简直胡说八道,若是惹上了仇家直接杀了我便是,为何毒死马匹!”众人附和,要求掌柜的出來赔偿,正在吵闹之际突听有人冷冷地道:“诸位的损失本店自会负责,至于那位有急事的兄台非要纠缠,只怕会耽误了送信的差事!”來人年纪不大,长相甚是儒雅,看起來像一个文弱书生,有谁会想到是客栈掌柜的,青衣大汉闻言摸了摸胸口道:“罢了!”便像官道狂奔而去,众人领了钱也依次散去,唐婉儿主仆沒有要赔偿,只要免费在客栈叨扰几日。 客房内,月棠來回踱步:“小姐,七老爷一定有行动了,毒死马匹的毒药明明是.....”话还沒说完,唐婉儿比一个噤声的手势,过一会听到敲门声,是店小二端了些吃食:“掌柜的吩咐莫要怠慢了二位姑娘”小二道:“有事情尽管叫小的!” 唐婉儿微笑谢过,月棠继续道:“这客栈有古怪,一个店小二居然有这么高的轻功!” 唐婉儿扑哧一笑:“棠儿你现在草木皆兵,刚才那位店小二只是有些功夫底子,不是高手,而且他们不是坏人!” “为什么?”月棠问。 “因为刚才那位掌柜的就是我的意中人!”唐婉儿眼中放出光彩,嘴角上扬,眼里尽是温柔:“我要嫁给他!” 另一间客房内,一张床上,一灰衣男子盘腿打坐,小二推门进來,放下食盘,对灰衣男子道:“少爷,我去看过了,那两位姑娘不像是寻常百姓,也不像闺阁小姐,不知什么來历!” 灰衣男子闭眼答“你何时能改掉爱看漂亮姑娘的毛病,习武之人最忌心神不一,你这样将來会吃大亏!” 小二道:“有少爷在,我不怕!”灰衣男子道:“世上所有的人都会死去,你终有一天会明白,沒有人会陪你一辈子,那两个姑娘不是坏人,她们要做什么事都随她们去,你莫要管!” 小二问道:“她们是江湖中人吗?” 灰衣男子道:“穿白衣服是的唐门门主,十年前我曾见过她!” 十二年前,江湖上最富盛名杀手组织是春意盎然楼,楼内杀手众多,信誉良好,绝不透漏买凶者姓名,楼内规则,老弱妇孺不杀,寻常百姓不杀,大仁大义之人不杀,其余的只要出得起钱,他便杀得起人,凡进入楼内买凶者先出黄金百两,说出名字,派出杀手,若一次不成功,杀手死,由下一位杀手接任,直到任务成功,如此反复,留下來的都是顶级高手,春意盎然楼楼主朱剑美,原本是世家子弟,年幼时遭仇家寻仇,侥幸活下來练成剪梅剑艳绝天下,无人能及,江湖上人人诧异,为何这个神仙般的人物竟肯屈尊为杀手,然而就在春意盎然楼如日中天之时,朱剑美宣布解散春意盎然楼向江南雷家雷震霆的女儿雷婷婷提亲,雷婷婷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江湖上人人皆知雷女侠行侠仗义,做了不少大好男儿也做不出的快意事,这样一个漂亮人年纪二十六了还沒嫁出去,全因她的聘礼须得有三样,唐门独门暗器孔雀翎,有起死回生之能的无叶果以及当今皇上御赐的免死金牌,这三样东西都是世上绝无仅有得到一样尚且困难,更别提三样都得到了,据说朱剑美收集齐了聘礼三样,但不知怎地并未提亲,朱婷婷也火速下嫁他人,聘礼之事再无人提起,朱剑美也失踪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原來他就是剪梅剑朱剑美!”月棠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唐婉儿道:“江湖大大小小事,哪能都说的清楚,多少人在今天被杀,多少人杀了人,多少人已经成了残废,多少人已经家破人亡, 能够平平安安的渡过一天就是一种福气了!”话音刚落,敲门声起,门外有人道:“门主,属下有事要报!”月棠飞奔去开门:“哎呀,方大哥我以为你不來了呢?快点进來,吃的都准备好了!”來人正是唐门暗堂堂主方骑,负责情报,是唐门唯一一个外姓堂主,也是月棠的心上人,方骑恭敬的站在唐婉儿面前,面无表情的汇报:“七老爷联合雷震霆以及门中他的心腹爪牙在门中已经部署完毕,只待我们踏入四川便会起事,这是起事的人员名单!”唐婉儿结果卷轴并不看,随手放在桌上道:“方堂主先坐下吃饭一会儿找小二要间房这几日便住这,你属下的情报直接飞鸽传书到这里來!”方骑称“是!”唐婉儿起身走出客房,月棠坐下來陪方骑吃饭。 寂静的夜,虫儿都不叫了,唐婉儿想起去世的祖母,祖母在弥留之际嘱托:倘若你有一天要离去,千万不要把唐门交给老七,他若生变,杀了他,她苦笑:七叔啊七叔祖母都看透你了,我怎会不防你,但愿你能早早醒悟,我便留你一命。 住了两日,朱掌柜未露一面,店小二一个人料理客栈,方骑在房中练功打坐,一只信鸽扑腾飞來,停在窗户上,他打开鸽腿的信纸,惊道:“这怎么可能!”拔足飞到唐婉儿门前,道:“门主,出事了!” 昨日,唐门二老爷唐迪一死在房中,死因是孔雀翎,同一天,少林俗家弟子“美凤凰”萧正南死在青楼客房中,铁狮镖局大当家铁雄心死在家中:“江南七侠”魏二侠,张三侠死在保定,其余五侠折于青海,死因是孔雀翎,武林第一美人雷婷婷举办的赏花大会上,一黑衣蒙面男子突然出现,手持暗器洒向正在赏花的名门闺秀们,在场的人无一幸免,其中有中原第一剑派方掌门的爱女方浅雪,雷婷婷因有事未到逃过一劫。 唐婉儿听罢,悲痛道:“他怎敢,二叔待他如同父亲,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做出丧尽天良的事,二叔一定是撞破了他的事,我明明嘱咐过二叔唐七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要干涩,他怎么不听!” 月棠手握成拳,大声道:“小姐,我这便去结果了那狗贼,二老爷可是他亲哥哥啊!他怎么下此狠手!” 方骑道:“门主,我们还是赶快回去,要不然门中还会有更多人的受害!” 唐婉儿道:“我们如果回去就该中计了,你拿到的名单和部署图都是假的,七叔做事一向谨慎,不会让你拿到名单,这应该是故意给你!” 月棠一脸诧异:“小姐你怎么知道!” 唐婉儿道:“因为那些被毒死的马,七叔的人故意制造混乱,乘机换了信纸,也拖延的情报送到的时间!” 方骑道:“一连串的事情同时发生,显然早有预谋,这些人无一不是在江湖上有名利有地位的人物,皆因孔雀翎而死,如果他们联合起來矛头直指唐门,我们百口莫辩,七老爷就是要让你陷在内忧外患的处境之中!” ------------ 第一百二十七回 另一个奇女子出现(下) 唐婉儿满脸沉重道:“方骑你和月棠立刻返回门中查看情况,在七叔房间的暗格内有一盆枯树枝帮我取來,记住那树枝不能见阳光需用黑布蒙住,如生变故先自保,其余的事我自有安排!” 方骑月棠称“是!” 江湖豪杰死于唐门暗器孔雀翎之事在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唐门在江南的店铺全部停业,掌柜的都被召回蜀中,与唐门交好的各门派十分关心此事的动态,不相信唐婉儿会下此决策,但毕竟是铁证如山,无可狡辩,只希望唐门早早站出來给各门派一个说法,对唐门早不顺眼的门派隔岸观虎斗,一时间谣言四起,有人说唐婉儿根本不在蜀中,已经被杀了,有人说,唐婉儿乐善好施为武林做出过巨大贡献,杀死豪杰的一定另有其人,更有人说唐婉儿本就是一个嗜血魔头,杀死豪杰是称霸武林的第一步。 杭州城内,月色渐浓,揽月亭下一位华服丽人对月独饮,形态优雅至极,看脸色微红,媚眼如丝,只怕是男人都给勾了魂去,过一会,一个黑衣蒙面男子踏过河水,立在亭中,华服丽人倒了杯酒推向來人,复又自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微笑道:“死了吗?” 黑衣男子答:“死的不能再死了,你真是蛇蝎心肠,他与你同床共枕五年!”华服丽人冷冷道:“那又如何,他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黑衣男子揭开面巾,露出清瘦英俊的脸,拿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冷冷道: “不知唐婉儿那丫头正干什么呢?” 华服丽人道:“怎地想她,扫了兴致,莫菲你怕了她!”黑衣男子冷哼:“我们不能轻敌,那丫头精得很,她想什么沒人知道!”对话二人正是唐小琦和雷婷婷。 在众说纷纭之中,又过了两日,清晨小鸟欢快的叫着,唐婉儿从房中出來,小二正在院中打水,听见声响,抬头看去,淡淡的阳光自东而來,给她的身上披上一层暖色,长长地影子映在地上,窈窕动人,绝美的脸上带着笑意:“请问你家掌柜的住哪间房!” 小二儿好像丢了魂,傻傻的看着唐婉儿,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唐婉儿走去好远才回过神,拍拍脑袋,啊!糟了,少爷在做药浴。 尘土飞扬,两匹快马疾驰而过,狂奔的马蹄,在寂静的街道上踏起一道尘土,马上的人便是月棠和方骑,到了蜀中边界,二人下马來将马安顿好,而后快步走进一处门房,月棠大声道:“张伯开门,快开门!” 房中低叱一声:“谁!” 房门立开,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粗衣烂裤的老人大步而出,眼神巡视,大声道:“你们怎么來了,不知道我的门是不给唐家人进的吗?” 月棠听了哀求道:“张伯,小姐告诉我们这里有直接通进庄里的地道,您就算看在唐奶奶的份上让我们进去吧!” 张伯面色大变,大声道:“哼,休要跟我提她,我活到今天就是要为了看唐门灭亡的,老天有眼终于让我等到了,哈哈哈,唐凤儿,你为了唐门抛夫弃子,终于有报应了,哈哈哈!”狂笑之后怒瞪二人道:“今天你们除非杀了我,否则休想进了这门!” 方骑和月棠对视一眼,方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大声道:“这是唐老太太临终前要门主交给张前辈的,如果前辈看了信仍不许我们进去,就莫怪晚辈无礼了!” 张伯接过信,犹豫再三终于打开,打开的瞬间,便晕了过去,方骑和月棠抬老人到床上,找出地道钻了进去,地道昏暗潮湿,显然许久未用,方骑走在前面,月棠拉着他的衣襟走在后面,月棠道:“小姐怎么知道张伯一定会打开信呢?就不怕我们下毒!” 方骑低声道:“若是换了别事,肯定有所顾忌,但事关唐老太太就顾不了许多了,关心则乱!” 月棠道:“说來也奇怪,听说他们年轻时是恋人,怎地现在整个唐门都知道张伯恨死了唐奶奶,对唐门出言不逊,只有小姐才忍得了他!” 方骑摇头苦笑,这小丫头哪里明白其中滋味,爱之深,恨之切,这地道一定是通到唐老太太的房中,怕是他们年轻时秘密幽会的地方,张前辈一生都沒有离开这里,只想呆在离爱人最近的地方,即便是恨你,也不离开你。 方骑和月棠脚步不停,直來到唐老太太房内,慢慢打开房门往外瞧,庄内空无一人,门主料想的不错,大批人马已经倾巢出动,准备在那个小客栈开始攻势,庄内只有少数唐门弟子在把守。 月棠道:“不知青少爷他们被关在哪里!” 方骑道:“抓一个问问就知道了!”话音刚落,一个箭步出去,一会功夫,手握匕首抵住一个劲服青年的脖子带回房中,问道:“青少爷他们在哪里,其余的人都哪去了,说!”青年回过神开口呼救,方骑忽地卸了他的下巴,又听“咔”一声装上了,青年下巴骤卸骤装,疼痛难忍,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方骑手放在青年的下巴处,问道:“人在那里!”青年答道:“被…被关在暗器房中,七老爷命属下们每三个时辰往房中洒入招魂粉,他们现在昏软无力,毫无知觉!”方骑冷哼:“助纣为孽的东西!”手轻轻一扬,青年登时昏倒。 客栈后院,唐婉儿走到朱掌柜房前,敲门道:“朱楼主,我可以进去吗?”门内应答:“门沒锁,请便!” 唐婉儿微笑推门进去,屋内蒸汽漫漫,药味刺鼻,朱剑美人在浴桶中,双眼紧闭,唐婉儿自己寻个座位坐下,看着朱剑美说道:“好久不见,朱楼主,进來可好!”朱剑美道:“这里只有朱掌柜的,沒有什么劳什子楼主!”唐婉儿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婉儿可否借掌柜的地方一用,做些清理门户之事!” 朱剑美道:“请便,莫要弄坏了我的地方就好!” 唐宛儿道:“掌柜的放心,小女子有很多很多银子,坏了赔你便是!” 朱剑美突然睁眼道:“你好像來客人了!”唐婉儿起身想门外走去,朱剑美不会看到她笑有多狡猾,像一个小狐狸。 唐婉儿脚刚踏出门外,小二向她跑來,气喘呼呼的道:“客官,前面有几个人是來找你的,好凶的!” “无妨,你家主人的药汤快凉了,你去给他加水吧!里面还少一味药!”唐婉儿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微笑道:“每天给他吃一粒,去吧!”小二接过瓷瓶,摇头去了,心想,这些江湖中人忒地奇怪,莫名其妙的住在别人家里,莫名其妙赠药,还不知是不是毒药。 唐婉儿來到前厅,只见六位白衣剑客持剑而立,站在前面,座位上的客人一眼望去皆是武林中人,仇家都找上來了,其中一位剑客抱拳道:“敢问阁下是不是唐门门主唐婉儿!”唐婉儿点头:“那就是找对人了,大哥,不要跟她废话,今天我要为师妹报仇!”一位少年边说边提剑向唐宛儿刺去,唐婉儿侧身闪过,并不还手,少年见一击不中待要再击被另一剑客拦住,剑客再次抱拳:“我们是中原第一剑派方掌门的弟子,方才六弟多有得罪,唐门主莫怪,我们此次前來是为查清师傅爱女被害一事,敢问唐门主,事发当日所用暗器是不是孔雀翎!” 唐婉儿点头,剑客再问:“是不是普天之下只有唐门有暗器孔雀翎!” 唐婉儿点头,剑客大声问道:“那么出席赏花大会的名门闺秀和诸位豪杰是不是被唐门所杀!” 唐婉儿点头称是,群豪一听门主承认的如此干脆不禁气愤难当,准备动手,唐婉儿不疾不徐反倒走向群豪,微笑道:“各位稍安勿躁,既然來到这里,难道不想听听理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各位都是英雄豪杰,想必不会对我一个女流之辈太过无礼!”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进退得宜,漂亮至极,群豪纵是着急为亲人报仇,也还需等它片刻,听听个中缘由。 一位黑衣大汉抱拳道:“各位好汉,在下是“美凤凰”萧正南的结拜兄长人称“美髯公”吴中天,素闻唐门主聪慧过人,乐于助人,唐门在江湖中亦是名门正派,想必此事另有蹊跷,众位还是听听缘由!”众豪杰都知晓“美髯公”吴中天在江湖上的名声无人不知,见他出來说话,激动的情绪都压住了。 唐婉儿冲着吴中天微微一笑:“婉儿先谢过吴大侠主持正义,美髯公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心中也有疑虑,武林中人都认为唐门已经弃武从商,怎会突然之间发难,江湖武功数一数二的人物悉数被害,难道唐门暗器真的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唐婉儿缓缓道:“诸位都知晓孔雀翎是我唐门独门暗器,殊不知在八年前就已失窃,由于制作方法太过复杂,杀伤范围太广,如此邪恶之物,我已经下令不准门中弟子制作它,连图纸一并烧了!” 吴中天道:“可有证人!” 唐宛儿道:“江南雷震霆可以作证!” 吴中天道:“既然如此,为何刚才承认他们是被孔雀翎所害!” 唐宛儿道:“我是根据所听到的事实推测,孔雀翎可能重出江湖,但是到底使用的人是谁,我实在不知!” 忽听一妇人阴测测的笑了几声,冷冷道:“你们信了这女娃,我可不信,江湖谁人不知江南雷家是唐门的同盟,为她说句假话也是正常,今日我必为兄弟报仇!”说话之人是骷髅手魏美美,江南七侠魏二侠的姐姐,此妇人面容丑陋,右手极为骇人,几乎沒了皮肉,只剩磷磷白骨,那白骨不知怎么长的,尖利无比,生生的撕下皮肉毫不费力, ------------ 第一百二十八回 比武大会 唐婉儿听了不恼不怒继续道:“我唐婉儿自问平生未伤过一人,未做过一件亏心事,诸位若是信了便请留在客栈,三日后必定拿出凶手交给各位处置,若是不信,可以一起上來,婉儿虽学艺不精,却是不怕的!” 此话一出,群豪竟无人动手,江湖中沒有人见过唐婉儿的武功,万一她突然使出孔雀翎,岂不是都要沒命。 骷髅手魏美美狞笑道:“你们怕了她,我可不怕!”右手忽地向唐婉儿抓去,唐婉儿回身一躲,出掌对敌,骷髅手堪堪躲过,脚一蹬地复又抓來,唐婉儿回躲抽出腰间软剑,直点骷髅手胸口,眼看剑要当胸穿入,相救已來不及,剑却顿住了,骷髅手魏美美似乎被剑气震住,动弹不得,一会儿吐出血來,众人大骇,好快的剑,好深厚的内功,唐婉儿抱拳道:“魏前辈,晚辈实在逼不得已,还请莫怪!”骷髅手冷哼:“是我技不如人,沒什么好说的,但不报此仇誓不为人!”说罢便坐地运气疗伤,剑客大哥拉住六弟手轻声问:“比你剑法如何!”六弟冷哼:“我是不如她,但她不及师傅!”剑客大哥道:“你莫忘记,师傅已经老了,她与你年纪相当就有此造诣,你羞不羞!” 正当众人惊讶之时,屋顶上有人冷哼道:“老巫婆,你不为人难道要为牛为马!”众人又惊,何人靠近竟无一点声响,只见來人一身红衣,手持扇子,袅袅的掠下,來到唐婉儿身边:“啪”扇子打在唐婉儿头顶,大声道:“小心肝,半年不见,你怎地与这些正派的王八糕子为伍,贬了身价,我不是教过你行走江湖身价最重要,他们欺负你,我灭了他们如何!” 唐婉儿微笑道:“你灭了他们我便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哪里还有身价,哪里还有心情给你做莲子桂花糕!” 听到莲子桂花糕,红衣男子舔舔嘴唇咽了咽口水对着群豪大声道:“你们听着,我的小心肝是不屑撒谎的,你们快些散去,莫要扰了老子与小心肝叙旧的兴致!” 吴中天道:“难道阁下是人称“红杉木”木子子!” 木子子摇着扇子点头,群豪面面相觑,他怎么來了,木子子,武功极高,年纪不祥,师承不详,做事风格亦正亦邪,好起來可以为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追凶千里,恶起來一夜之间灭了香山派满门,近年來却消失匿迹了,怎么在这里出现,看情形与唐婉儿相交匪浅。 黄昏已近,官道上人声渐渐消失,店小二走出來看着厅中场面抓抓脑袋怯生生的道:“天色已晚,小店该打烊了,客官明日请早,若要住店的就请跟我來!” 唐家庄内,方骑和月棠顺利的拿到那盘枯树枝,用黑布蒙好准备去救唐门被困的弟子,二人來到暗器房前,看见门开着,房内无人,有几个劲服青年昏迷倒地,方骑道:“肯定是他们逃出去找门主了,我们也快些去!”月棠道:“且慢,我们把机关布阵都设好再走不迟,只怕万一!”方骑点头称是,二人速速归置好回到地道來到张伯房中,给张伯服了解药快马加鞭飞驰而去。 江湖消息传的飞快,第二天,客栈内外已经聚满了人,吵着要住店,小二沒办法,在窗户上贴上大字:本店客房已满,好在江湖人多豪爽不拘小节,随便找个背风的地方也能睡,人多吃食就不够了,幸亏唐门主有很多银子,随手掏出千两银票,托小二去附近村民那高价买些食物,莫要怠慢了远道的客人。 唐婉儿客房内,木子子侧身躺在木床上,闲闲的道:“你这个小狐狸,故意躲到这來就是怕这种情况发生吧!免得这些臭哄哄的江湖弄脏你的小庭院!” 唐宛儿道:“此言差矣,來这里是因为我找到他了!” 木子子闻言,腾地坐起來,大声道:“你找到他了,他在哪里!” 唐婉儿微笑道:“他是这里的掌柜的!” “好极好极了,天下第一杀手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当一个掌柜的!” 木子子哈哈一笑:“他知道的心思吗?” 唐婉儿摇头道:“不知!” 木子子道:“那你打算如何!” 唐宛儿道:“若我死了能在死前见他一面,已经满足了,若是沒死,我就跟着他,人嘛要相处才会有感情,他会爱我的!” 忽地听见楼梯一阵响动,门被推开,一群人鱼贯而入,唐婉儿看到众人微笑道:“你们來了!”一位老者首先道:“婉儿,我们这几天被困在山庄,路上才知道有人死在了孔雀翎之下,这是怎么回事,中原第一剑派的方希成都在外面!”说话之人是唐门四老爷唐毛毛,此人身上毛发出奇的多,故江湖人称“多毛兽”, “是我请他來的,我们需要一位德望重的前辈來主持公道,唐婉儿看向一位华服少年道:“青儿,此事你预备如何解决!”华服少年道:“姑姑,依我之见,查出真凶是当务之急,门内叛徒事情解决后再作处理!” 唐婉儿点头道:“二叔尸骨未寒,到底是不是七叔所害尚不可定论,你们去歇息,明天会有大战,青儿留下,我有话要说!” 唐婉儿拉着唐青的手道:“青儿,你长大了,是非黑白要看得明白,有些事也许是你不愿意见到的,但是必须承受!” 唐青道:“姑姑,青儿娘死得早,爹爹不喜欢我,是你把我亲手带大的,无论明天你做了什么事,青儿都不怪!” 山上树林边,一缕灯火忽明忽暗,朱剑美提着灯笼往树林深处走去,忽地一阵风吹过,灯火灭了,一条人影从树上飘下,來人身披白纱,胸前线条忽隐忽现,月光之中,美的像仙子,朱剑美待要掏出火折子点上蜡烛,耳边一阵轻痒,女人在他耳旁娇笑道:“莫要点,这样不是很好!”朱剑美依言放回火折子,冷冷道:“叫我出來所谓何事!” 雷婷婷笑道:“八年未见,不能找你出來叙旧!” 朱剑美道:“我现在武功尽失,帮不了你做任何事!”雷婷婷微笑道:“可以帮,只要你明天告诉山下那帮人,当年的孔雀翎是唐婉儿亲手交给你,杀害武林豪杰的人也是她,只要你帮了我,我就会把无叶果还给你,它快结出果实了,只要你服了,不出几年,你就可以重出江湖,天下第一杀手的头衔又是你的了,我也是你的了!”最后一句话说的魅惑至极,月白的手抚摸在他的胸膛,男人,只要是男人都会忍不住热血沸腾,都会为她披荆斩棘只求一亲芳泽。 朱剑美叹了叹气道:“当年我爱你,所以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现在我不爱你了,你以为我还会给你什么吗?当年沒有杀你是不想辜负自己曾经付出过的感情,你走吧!莫要扰我清净!” 雷婷婷闻言脸色大变,优雅型态尽失,狞笑道:“你们男人个个都说爱我一生一世,愿意为我做牛做马,看中的还不是我的美貌,如果我的美貌沒有了,你们就离我而去,全天下的男人都该死,你可以不帮我,但你永远都见不到尽心尽力照顾你八年的小跟班了!” 话声未了,人已经飘远,朱剑美沒有点上蜡烛,顺着月光慢慢走回客栈。 朱剑美走远了,树上响起声音:“哇,原來那个老妖妇那么恨你,你什么时候得罪她了!”木子子坐在树上,手上的扇子要个不停,唐宛儿道:“她是有理由恨我,当年是她把整个雷家输给我,而我又阻止七叔与她成亲!”木子子道:“应该是很长的故事,说來听听!” 唐老太太还在世的时候,经常与江南雷家发生冲突,雷家世代制作火药,并且靠出售炸药越來越富有,招收的弟子便越來越多,但是单一的炸药产生的威力不如炸药和暗器结合來的威力大,于是时常出现双方探子打探对方的制作机密,久而久之,双方矛盾愈演愈烈,因此唐老太太与雷家家主雷震霆决定,双方各派出一位弟子,在规定的十日内如果能制造出威力超过彼此的火药暗器,赢家必须归顺输家,当时唐婉儿十二岁,雷婷婷二十岁,最后唐门胜了,对外宣陈与雷家结为同盟,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两家的纷争沒有了,互利互惠,也过得十分顺当,唐老太太去世后唐婉儿接任唐门门主,即刻宣布唐门与雷家世代交好,但绝不允许通婚,门中弟子并无不服。 木子子听了唏嘘不已,这样的江湖秘辛,我怎地不知道,唐婉儿笑道:“你一生只知赏花赏月赏美人,知道才奇怪!” 木子子接着问:“那雷婷婷和朱剑美是怎么回事,据说当年朱剑美收齐了聘礼!” 唐宛儿道:“我猜是雷婷婷当年输给我之后便发誓不嫁,所以才有聘礼之说,得到了固然好,打败我的胜算多了两成,,得不到也为她赢得了时间,她知道雷家世代制作炸药,武功根基太弱,于是到处结交豪杰,他们对她产生感情之后便心甘情愿的传授她武功秘籍,江南七侠和萧大侠就是被她灭口的!” 木子子急道:“到底为什么她沒嫁给朱剑美反倒转嫁他人!”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因为朱剑美拿到的根本不是孔雀翎!”不见來人有脚步移动,却离他们越來越近,唐婉儿微笑道:“方前辈竟有如此雅兴,出來赏月吗?” 方希成道:“明明是你把我引來,现在却如此说,你这小丫头心思弯弯扭扭,实在叫人猜不透,刚才的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 唐婉儿笑道:“惭愧惭愧,老前辈莫怪!”脸上却丝毫不见惭愧之色。 方希成道:“我虽知道了雷婷婷夜访旧友,却不听她说我女儿是她所害,明日你还需给诸位一个交代!”唐婉儿点头称是, ------------ 第一百二十九回 比武大会(下) 方希成往山下掠去,唐婉儿木子子紧跟其后,木子子还在不停追问缘由,唐婉儿称想要睡觉不停的拒绝,一会功夫三人到了客栈,方希成大惊:这两个人轻功如此之高,跟得这么近居然脸不红气不喘。 这是个不眠的夜晚,谁能睡得着呢?又不知过了多久,突见一线阳光破云而出,天亮了,唐婉儿起身梳妆,铜镜映出脸來,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悲从中來,吟道:“江南好,风景旧曾黯,日出江花红胜火,春來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唐婉儿出神半晌,轻轻叹道:“在江南遇见到今天,一别十年,如今相见,我的心要安在何处!” 日色渐渐升高,天光大亮,门外低唤:“门主我们回來了!”唐婉儿起身开门,方骑和月棠闪身进來,唐婉儿结果花盆,道:“辛苦了,此刻你们还不能歇息,还有事要办!”方骑月棠点头称是。 客栈大厅挤满了人,人声鼎沸,都在讨论唐婉儿如何解释连日來的唐门杀害江湖豪杰的事情,唐婉儿撩起门帘,站在正前方,威严不失美丽,唐毛毛唐青等唐门高手站在后面,群豪看见顿时鸦雀无声,唐婉儿命人抬了一张椅子,向方希成道:“方前辈请坐!”方希成不拒绝坐了下來,剑客六人站在身后,六弟怒视唐婉儿,唐婉儿见了微微一笑道:“你年纪与青儿不相上下,一会儿可以好好切磋!”群豪听见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你唐门还要打架不成。 唐婉儿看向众人,大声道:“各位英雄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今日來是为了弄清楚萧大侠江南六侠和方前辈的爱女被害一事,三天前我就已经说过,凶手是谁我并不知道,但唐门绝不是凶手!” 群豪听罢一片哗然,继而交头接耳,嗡嗡一片,吴中天上前一片大声道:“三天时间已过,唐门主沒有兑现诺言,这如何取信诸位英雄,还请给个说法!”方希成接口道:“老夫今日坐在这里,也是要听个说法,我的女儿不能无缘无故的就这样死了!”群豪附和。 唐婉儿微笑道:“诸位不相信,我也沒有办法,在座各位大多是被害者的兄弟姐妹,亲戚眷属,那么就请派上一位來与我唐门弟子比划比划,若我们胜了就休要再生事端!” 群豪听了觉得唐宛儿此言甚是无礼于是纷纷摩拳檫掌,吴中天道:“如此说來你们是要与整个武林为敌了!” 唐婉儿道:“吴大侠此言差矣,我出此下策是要让诸位知道我唐门弟子即使不用毒药暗器也能胜你们,既是能够胜你们,为何还要用那么见不得人的方法害死各位的亲朋好友!” 群侠听了心中都是不快,恨不得拔剑而起,但唐婉儿说得如此痛快干脆,不禁心头一震,唐门一向只有使暗器的好手,不曾听过还有武功高手,难道区区五年,唐门出了绝世高手不成。 剑客六弟应了师傅同意首先跳出來,剑指唐青道:“出來!”唐青闻言移步向前抱拳道:“在下唐门弟子唐青请教了,恐怕是会弄坏了人家的地方还是出去打如何!”说完率先走出去,众人都奔出去观看。 客栈外,空地上:“动手吧!”唐青提剑在手:“让我领教一下贵派的剑法!” 中原第一剑派扬名江湖的剑法是“春去冬來十三式”此剑法前两式平淡无奇,到后面几式叫人恨不得沒上在这个世界上,剑客六弟哼了一声,剑首一挥直向唐青儿胸前刺去,唐青不闪不躲,手持宝剑抬手一挡,双剑堪堪相触:“当”发出巨大的响声,剑客六弟被剑气逼得倒退几十步,剑断了,唐青抱拳道:“可要换剑!”剑客六弟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剑客的剑断了,就像乞丐沒了讨饭的饭碗,再多本事也使不上力,中原第一剑派败了,败在内力上,不论多么强大的剑法也要有深厚的内力才能发挥出威力。 唐婉儿向方希成道:“前辈看是如何!” 方希成道:“我派输了!” 唐婉儿向众人道:“下一位请上來吧!” 吴中天跳到场中,大声道:“我來!” 唐毛毛也跳到场中大声道:“唐门弟子唐毛毛请教!”短短几字,他已经出掌数十之多,吴中天在江湖以掌法扬名江湖,有铁掌之称,高手相争,一着便定成败,但见二人你來我往,掌影缤纷,纷纷细密,看不清二人面目,数百招之后,吴中天被唐毛毛蜘蛛网般的掌法缠住,竟完全施展不开,打斗中,吴中天面色十分凝重,似在苦思破解之法,忽然,唐毛毛精神大振,劈出一掌,犹如出笼之鸟,振翅高飞,招式大开大合,隐隐一股正气,众人纷纷叫好,好一套正气的掌法,又过了数百招,吴中天已见败像,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突听唐毛毛一声大喝,两条人影,顿时分开,相互抱拳道:领教领教,吴中天向众人抱拳道:“在下不才,输给了唐前辈!” 唐毛毛退到唐婉儿身后,唐虎唐豹手持双斧出列大声道:“还打不打,打的话赶快上來!” 话声未了,娇笑声响起:“我來!”群豪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八个青年壮汉抬着一挺花轿走來,到了地方,一位青年大汉掀起轿帘,走下來的正是江湖第一美人雷婷婷,年近三十,保养得当,丝毫不见细纹,比少女风韵更胜,俯身道:“贱妾雷婷婷见过诸位大侠,今日前來只为向大家说明一件事,萧大侠等人的死确是唐婉儿唐门主所为,至于证据嘛就是他”雷婷婷素手一指,又从轿上下來一人,此人正是唐门七老爷唐小七。 唐小七向众人抱拳道:“在下唐小七特來向各位英雄请罪,萧大侠等人被害是在下所为!”群豪听了诧异不已,刚刚唐婉儿说与唐门沒关系,这二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唐婉儿并不澄清,微笑着看着唐小七,唐小七继续道:“在下冒死发言,实在是不忍看到诸位被唐婉儿所蒙骗,杀害江湖豪杰之事是她指使我的!” 唐小七手指唐婉儿,唐婉儿道:“我与他们既无怨又无仇为什么要杀他们!”唐小七大声道:“因为你意图称霸武林,大家都知道现今武当少林等大门派已经不再参与武林纷争,而萧大侠等人恰恰是最年來江湖上最具风头的好汉,你杀他们是怕他们挡了你的路!” 唐豹大怒道:“唐小七,你背叛师门,为虎作伥,还有脸面活在这世上吗?让我结果了你,休要给唐门丢人!” 唐宛儿对唐豹道:“豹哥哥稍安勿躁,我且还有话问他!” 唐婉儿问道:“那你说说方前辈的女儿方浅雪呢?我为什么要害她,连累自己与中原剑派为敌呢?” 唐小七道:“你要称霸武林,当然要做一些威慑武林的事,方浅雪只是倒霉罢了!”众人越听越觉得唐小七说的在理,越听越觉得唐婉儿歹毒至极。 木子子本在房里房里洗澡,听闻江湖第一美人到來就无心再洗了,他结识美人无数,唯独沒见过江湖第一美人是什么样子,昨夜虽然看到几眼,但美则美矣,就是老了点,现在美人现身,他岂有不现身之理,在众人对唐门咄咄逼近之时,他从二楼窗户翩然飞下,落在雷婷婷旁边,还不忘风骚的摇几下扇子,笑道:“美人,在下阅美无数,给你点建议,你粉扑的多了点,首饰带的多了点,衣服穿的花了点,胸又垂了点,年纪又大了点,我劝你还是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雷婷婷从來只听到赞美她美貌的言语,何曾听到如此不屑的讥讽,脸色顿时变了,怒道:“哪來的野猴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木子子走到唐婉人身边收起扇子,笑道:“大婶未免管的太宽,嘴长在我身上,当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难道你我放屁也要管吗?” 群豪大笑,雷婷婷大怒道:“你找死!”手夹两颗黑色圆球扔向木子子,木子子扇风一扫,黑色圆球转向空地,轰一声,爆炸了,众人皆知雷家炸药的威力,如果这两颗霹雳火药在木子子身上爆炸,不死也要沒半条命。 木子子面不改色微笑道:“哇,好狠心的大婶,我一沒逼你暖床,二沒杀你全家,你竟然要置我于死地,可惜一副好相貌,长在你脸上,犹如绣花鞋送给跛脚妇,珍珠衫赠与黄脸婆,真是暴殄天物!” “骂得好”吴中天在一边休息,看到雷婷婷与唐小七一起前來便觉得此事蹊跷,唐家雷家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斗法,实在不符常理,木子子虽为人古怪,言语刻薄,但行事光明磊落,霹雳火亦沒有拨向人群,看來江湖传言不可尽信,他目光看向方希成,方希成眉头紧锁,唉!今日的事,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爆炸的地方浓烟散去,接近晌午,唐婉儿见众人脸上皆有疲惫之色,微笑道:“大家想必都累了,不如先稍作歇息,下午再议如何,各位也请放心,我唐门诺大的名声,不会失信的!” 方希成点头道:“半个时辰后再议!” 那厢,方骑和月棠在附近追查店小二的下落,突然发现有许多村民打扮的壮汉在偷偷摸摸的搬运东西,二人立刻隐蔽查看,月棠低声道:“这些人鬼鬼祟祟,不知干什么勾当!”方骑:“莫要多管闲事,耽误了门主的计划,我们扮作出來游玩的公子小姐走过去!”走出数丈远,二人同时惊呼:“是炸药!” ------------ 第一百三十回 峰回路转 壮汉身上有很重的硫磺味,唐门弟子谁人不熟悉这个味道,方骑道:“一定有人想用这些把客栈里的人一网打尽,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赶快回去请门主定夺!”言语之间,树林里走出一人,笑着道:“你们既然知道我的秘密,还想走出去吗?” 方骑护住月棠在身后,大声道:“你是“出鞘刀”王五!” 王五道:“不错,正是老夫!”方骑道:“你出鞘刀名满天下,怎地做出如此不耻之事,就不怕江湖中人取笑吗?” 王五哈哈道:“名满天下为的什么?还不是好吃好穿吗?他们谁爱笑谁笑,老夫不在乎,你们跟了好主子,我就不能也好主子吗?” 方骑怒道:“你的主子是谁!”王五道:“让你做个明白鬼,我主子正是雷婷婷,哈哈哈,你们好生去吧!” 话音未落,刀剑送出,方骑出剑迎上,月棠掏出暗器筒,大喝:“暴雨梨花针!”王五惊诧,连忙举刀避针,牛毛般的细针纷纷落下,月棠拉着方骑的手道:“快走,不能与她纠缠!” 未走出几步,王五又追來,转眼工夫数刀劈下,二人堪堪躲过,好不狼狈,王五狞笑道:“你们的下三滥暗器也想胜得过我手中的快刀,做梦!”月棠道:“是吗?刚才的暴雨梨花针是假,撒出去的招魂粉才是真,你还不快快投降,我自会留你一命!” 王五哈哈道:“你这丫头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与你们唐门的人交手我会沒有防备吗?在你扔出暴雨梨花针的时候我就屏住呼吸了,你这招沒用,快快受死吧!” 言语间划出几刀,刀刀落在方骑身上,月棠大惊,直扑到方骑身上,大声道:“你要杀他,就把我先杀死!”她也虽身受重伤,但此刻竟挣扎的站起,挡在方骑身前,他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王五道:“好一对苦命的鸳鸯,我就成全你!”待要举刀,月棠道:“在我死前,可否对他说几句话!”她转身对方骑道:“我一直知道你喜欢小姐,这瞒不住我,!”月棠话说一半,眼泪已经留下,方骑双眼圆睁欲张口说话,月棠哽咽道:“你什么都不要说,你听我说,小姐从关外带回只剩半条命的你,在床前日夜守护,送汤送药的人是我,可是你的目光从來沒有落到我身上过,小姐那么玲珑剔透我是女人也自愧不如,所以也不嫉妒,方骑,爱瞒不住的,今日,我能在死之前说出心里话,可以瞑目了,能跟你死在一起,老天爷真是待我不薄!”月 棠一会哭一会笑的道完这些话,方骑实在沒有想到这个每天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的女孩子竟然对他有这么深得感情,他是又惊讶又震撼,突然不想就这么死去,他想活着,他要活着,用他下半生的时间呵护眼前的一心一意爱他的女孩子,他狂笑道:“好好,棠儿,下辈子我一定娶你!”出手一拳,向王五攻击去,王五粗眉一挑,道:“你要先來送死,老夫也成全你!”反手一刀,横劈方骑天灵盖。 突听树林里大喝一声:“慢!” 王五厉声道:“來者何人,老夫想要杀人,谁敢拦!” 來人道:“出鞘刀想杀人,在下当然不敢拦,但在下奉劝前辈,他们二人是唐婉儿最信任的人,山下局势并不明朗,此战若是唐门胜了,你若杀了他们,唐婉儿不会放过你!” 王五刀锋一转,抵住方骑脖颈,道:“难道我王五害怕了那小丫头不成!” 來人不疾不徐走向王五,边走边道:“你不怕唐婉儿,还不怕孔雀翎吗?孔雀翎一出,何人能挡!” 王五听了暗想,虽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的话也有道理,我犯不着为了雷震霆得罪唐门,我的任务就是安放好炸药便去领银子,只要他们不破坏炸药,我管他们谁赢谁输,心念至此,连点住二人穴道,反向來人道:“你也过來束手就擒吧!看在你出言提醒,我不伤你!” 來人此时已走到王五身边,道:“还请前辈出手轻点,在下体弱!” 晌午已过,阳光普照大地,群豪重新聚集上客栈前的空地上,自动地分成三派,一派是唐婉儿等人,一派是方希成吴中天等人,另一派是雷婷婷唐小七等人. 唐婉儿首先道:“诸位大侠认定江南七侠等人是唐门所杀,原因是认定他们死于孔雀翎,但我唐婉儿在这里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这个世上根本沒有孔雀翎,这是唐门建派以來最大的秘密,只有历届门主知道的秘密,说出來,一是为证唐门清白,二是要各位明白,如今的唐门不靠孔雀翎一样无人敢欺,一样能够屹立武林不倒!” 过了很久,唐毛毛缓缓道:“婉儿,你说的可是真的,所以你才命令门中弟子不能沉迷于制作暗器毒药,必须根据自己所长练一门拿手的功夫,只为今天!” 唐宛儿道:“是的,只为今天,所有的暗器毒药只有在对手毫无防备的时候才会有用,遇到有防备的武功内力上乘的对手,一样无计可施,我不要我带领的唐门,三百年的名声,八百里的基业,上千条人命全部都建筑在一个小小的孔雀翎上,我不要被人杀上门前,血溅三尺的一天,所以,我要你们变得更强,我要门中的子孙后代平平安安!” 唐婉儿的语气不疾不徐,脸上甚至隐隐带笑,但众人都感觉到一股霸气,一股由内而外的王者气息,令人心生敬畏。 雷婷婷见众人不语,毕竟唐门弟子连续挫败江湖两大高手是事实,赶忙道:“口说无凭,可有证据!”唐婉儿笑道:“当然有,不过要小等片刻,婉儿有一事不明,敢问雷姐姐,既然世上并无孔雀翎,又何來孔雀翎伤人之说,赏花大会上,为何只有姐姐幸免于难,姐姐的运气实在让妹妹怀疑,莫非先前听到什么风声!” 众人顿悟,如果唐婉儿说的是真的,那么雷婷婷唐小七的指证一说根本子虚乌有,她们二人之中一定有人说了假话,说假话的人一定是凶手,意图挑起唐门与武林的争端,进而渔翁得利,而雷婷婷在赏花大会上逃过一劫,实在太过蹊跷。 众说纷纭之中,吴中天问方希成:“前辈以为如何!” 方希成道:“你认为唐婉儿如何!” 吴中天道:“是个高人!” 方希成道:“不,她是王者,唐门弟子无不为她马首是瞻,你以为要放弃唐门世代安生立命的暗器毒药,去勤练武功,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她的武功秘籍从哪里來,供养门中吃饭穿衣的银子从哪里來,十年來,唐门弟子武功虽高却鲜与人对敌,她是如何安抚众人情绪,她是如何保住祖宗留下來的基业,又让门中弟子的武功绝不逊于各大门派的,但这些她都做到了,王者,弱则必走天涯,强则君临天下,她也做到了,她等的,就是这一天,让唐门重新站在武林的一天!” 吴中天道:“前辈是认为,雷婷婷在撒谎!” 方希成道:“我只知道,一个有王者之风的人是不会做蠢事的!” 吴中天方希成二人同时望向雷婷婷,雷婷婷怒道:“如果唐门真的沒有孔雀翎,那么当年天下第一杀手朱剑美送给我的又是什么?这一点朱剑美可以作证!”当即大喊:朱剑美,你快出來还我清白!”喊了几声不见人影。 众人议论声又起,江湖传言天下第一杀手朱剑美早被仇家寻仇归西了,怎还会在这里现身,唐宛儿道:“不用喊了,他不会出來的,他当年给你的根本不是孔雀翎,你也是发现了这点恼羞成怒,加害于他,意图控制春意盎然楼,可是你经营不利,而后被仇家寻仇,不得已速速嫁给铁狮镖局铁雄心以求庇护,我所的可有错误!” 雷婷婷怒道:“你休要含血喷人,沒有证据!” 唐宛儿道:“证据就是我,当年朱剑美來唐门讨要孔雀翎,被奶奶击退,又恰好遭遇仇家身受重伤,是我救了他,怜他对你情深意重,就偷偷制作了一个可以以假乱真的给他,他并不知道就拿给了你,但假的就是假的,最后还是被你发现了,倘若你是温婉贤良的女人,懂得他对你的情谊,你们必定琴瑟和鸣羡煞旁人,可惜你好勇斗狠,不服当年输给我,所以你杀害了江南七侠等人然后嫁祸唐门,达到报仇雪恨的目的,七年前你输给我我,七年后你也赢不了我,你连杀个人都需要我的恩泽,我猜你是用当年我制作的假的孔雀翎,让七叔加以改良,放入毒针,趁江南七侠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杀了他们,然后为了营造出孔雀翎重出江湖的假象,在赏花大会的花朵上涂上响尾毒,此毒若是沾上肌肤不会致命,但嗅入肺里就必死无疑,你看准时机,扮作蒙面杀手撒下毒针,我说的对吗? ------------ 第一百三十一回 峰回路转(下) 雷婷婷越听越心越往下沉,她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竟被唐婉儿一语道破,她是不会承认自己输了的,佯装大怒道:“你胡说八道!” “她沒有胡说”有人突然说道:“阿弥陀佛,唐施主,老衲來迟,还请恕罪!”來人是嵩山少林寺的智慧方丈,方骑和月棠跟在身后,后面还有一位年轻的和尚,唐婉儿双手十合,道:“方丈严重了,您能前來,婉儿感激不尽!”群豪见是智慧方丈,纷纷过來见礼,智慧方丈道:“老衲是应唐门主相邀,前來澄清一事,慧空,念出來吧!”慧空大师手持卷宗大声道:“孔雀翎,唐门独门暗器,器小而精致,内容一百零八颗毒针,发射时奇快无比,毫无声息,百发百中,景象犹如孔雀开屏,绚丽非常,令人防不胜防,一百二十年前,普珠上师相约唐门门主唐霸天在泰山上决斗,如若普珠上师胜了,唐霸天必须自毁孔雀翎,最后二人同时作古,孔雀翎至此失踪下落不明!” 事情发展到这,谁黑谁白,已见分晓,智慧方丈道:“江湖沒有人知晓此事,但普珠上师出发前将目的告诉了下任方丈,才会留下卷宗,少林寺从不参与武林纷争,因此此事不曾外传,此间事了,老衲告辞,阿弥陀佛,诸位保重!” 转身欲走,雷婷婷大声道:“老和尚既然來了,就等会再走吧!一会儿会有更精彩的节目错过了岂不可惜!” 智慧方丈闻言顿住脚步,雷婷婷缓缓道:“不错,那几个人都是我杀的,原因是我恨唐婉儿,当年我虽输了,但技不如人,还不至怀恨在心,偏偏你接任唐门门主的时候下令不与雷家通婚,我与唐小七一见钟情生生被你拆散,一怒之下,我发誓一定要报仇,便用尽各种办法,使一些江湖高手不得不教给我他们的成名武功,经过几年时间,我的武功越來越高,于是我让唐小七改良从朱剑美拿的來的暗器,插上毒针,害死江南七侠等人,在他们死前告诉他们是死在孔雀翎之下,再令人散布一些唐门要称霸武林的谣言,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武林正派们自然不会放过你们!” 唐婉儿说对了全部,群豪听了依然吃惊不已,唐宛儿却不诧异,她平静的看向唐小七,缓缓道:“七叔,二叔可是你杀的,当年我说过如果你愿意放弃身份离开唐门,便可以与雷婷婷成婚,是你放弃的,如今,你的所作所为又是为着什么?” 唐小七冷冷道:“是我杀的,他自己活该看见我和婷婷幽会,我就是不服,我不相信自己不如你,唐门可以在你手中走向昌盛,在我手里也不会比你差!” 唐宛儿道:“你以为二叔如果真的对你有杀心,你杀得了他吗?攻城容易守城难,我信你可以带唐门走向昌盛,但是你守得住吗?你凡事争强好胜,所以奶奶才不把唐门交给你!” 唐小七道:“成王败寇,我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雷婷婷听了狞笑道:“她凭什么杀我们,她只会和我们一起死!” 唐宛儿道:“你说什么?” 雷婷婷笑道:“这客栈方圆一里之内,我都命人埋了炸药,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这些人都要跟我死在一起,哈哈哈,这是我十年來的最后一招,本不想用,是你逼我的!” 群豪纵是铁胆,此刻面色也不免为之惨变。 唐宛儿道:“那点燃引线之人也不想活了吗?” 雷婷婷道:“那是我的心腹,自然教过他自保的方法,只要把身体藏在铁桶中,再点燃引线,自会沒事,以我两人换你们众人,够本了!” 忽然间,雷婷婷狂叫道:“炸吧!炸吧……” 刹那间,群豪脑中嗡的一响,只等那惊天动地的响声,,哪知雷婷婷三声喝过,四下毫无动静。 群豪又惊又喜,只听智慧方丈平静地道:“阿弥陀佛,雷施主,老衲在來到这里之前已经把那引线弄湿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我们放眼从累生历劫去看,那么一切的众生,谁不曾做过我的父母、兄弟姊妹、亲戚眷属,谁不曾做过我的仇敌冤家,如果说有恩,个个与我有恩;如果说有冤,个个与我有冤,这样子我们还有什么恩怨亲疏之别呢?再就智慧愚笨來说,人人有聪明的时候,也有愚痴的时候,聪明的人可能变愚痴,愚痴的人也可能变聪明,最坏的人,也曾做过许多好事,而且不会永远坏;好人也曾做过许多坏事,将來也不一定会好,如此我们反覆思索,所谓的冤亲、贤愚,这许多差别的概念,自然就会渐渐淡了,淡了,就放下了。 雷婷婷大怒道:“老秃驴,你找死!”她快速掏出匕首,向智慧方丈刺去,智慧方丈闪身躲避,只见匕首方向一转,向唐小七刺去,唐小七闭目等死,唐婉儿飞身而起,踢掉匕首,微笑道:“要死自己去死,何必拉上一人!” 雷婷婷面目死灰,一手拍向自己的胸膛,口中大叫:你们谁都休想杀死我。 笑声未了,人已倒地,众人纷纷要求唐门交出唐小七,唐婉儿目光看向唐青,缓缓道:“我唐门的人还轮不到你们处置,一个月后武林大会,必定为此事做出交待!” 唐门众人带着唐小七回到蜀中,原來智慧方丈上山拜访一位旧友,下山正好路上救了他们,随后朱剑美带着店小二走了,月棠眉飞色舞告诉唐婉儿方骑接受了她的情意,请求唐婉儿准许她们成婚,唐婉儿同意了。 到了蜀中边界,唐婉儿让众人先回去唐家庄,她独自一人找张伯,在张伯的房子里他们谈了很久,谈了什么沒人知道,第二天,人们发现张伯死在房中。 自绝经脉而亡。 木子子沒有跟着唐婉儿回到唐家庄,中途就离去了,留下封信,上书:听闻西湖每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即将开始,老子去也,勿念,月棠看了瘪瘪嘴,这老色鬼,幸亏方骑不像他,唐宛儿笑道:“这呆子,花魁大赛早过了,他去了恐怕只有些残羹冷炙!”心里却想,他來是担心我,见我沒事就走了,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众人回到唐家庄已经有些时日,唐二爷的丧事已经办完了,这些天有人过來求情,有人过來要求尽快处置,以慰死者在天之灵,但唐婉儿绝口不提如何处置唐小七,她在等一个人,唐青。 雅苑是唐婉儿在唐家庄内修建的亭子,毗邻着湖水,有三尺高的雕栏围住,一日,唐婉儿在亭中纳凉,唐青走进來在他面前跪下,哽咽道:“姑姑,爹爹犯了大错,青儿不敢请求唐门众人原谅,但请允许青儿带爹受过,爹爹他虽不喜青儿,但总是爹爹,青儿不想沒了娘又沒了爹!” 唐婉儿扶起唐青,温柔道:“好孩子,你做的沒错,世人都知父母恩情重如山,殊不知,儿女对父母的爱同样重如山!”唐青听了嚎啕大哭,好似要把这些天的煎熬痛苦都发泄出來,唐婉儿抱着他在怀中,低声道:“哭吧!真是难为你了,还是个孩子啊!” 翌日,唐家庄内外人人表情肃穆,唐婉儿身穿孝服正坐前厅,唐门主要管事的弟子分做两边,唐毛毛坐在首位,唐青儿站在身后,唐虎唐豹坐在其后,雷震霆老年丧女颓坐在最后,唐小七被唐门弟子带进來,站在中央。 唐宛儿道:“前些日子我还与四叔说,唐门今年在江南的店铺经营得力,比往年赚了许多银子,要把大家召集过來,一起庆祝,谁会想到,会有这般光景!” “十年了,这十年來,从不敢有一刻放松,我深知,如果我走错一步,唐门就有可能万劫不复,我要唐门的人吃好穿好有银子花,我要唐门的人行走江湖受人敬仰,这些我都做到了,我无愧于唐门的列主列宗,唐门门规背叛师门者死。 唐小七必死无疑,但今天我要废去他的武功,保他一命,为了青儿有父亲,为了我们还有亲人,你们在座各位可有异议!” 唐毛毛先起身道:“我沒有异议,如果他肯改过自新,他还是我七弟!” 众人相继起身道:沒有异议。 唐青走到厅中央,跪下去,大声道:“谢姑姑,谢各位叔叔伯伯不杀之恩,青儿以后一定严加看管爹爹,不再让他犯错!” 唐婉儿向唐小七道:“七叔,我知你已经心灰意冷,对生命毫无可恋,可你看看青儿他是你的孩子,你忍心看他孤苦伶仃吗?你若是还是一个父亲就活下去,为了青儿,你若还是一个男人就活下去,为了战胜我!” 唐小七狂笑道:“唐婉儿阿唐婉儿,今日我是服你了,动手吧!” 唐宛儿道:“方骑,你來!”方骑称是,随即点了唐小七全身要穴,给他吃下一粒药丸,不一会儿,唐小七全身一阵抽搐,继而狂叫,气散了,他将终身不能习武。 唐门弟子将唐小七抬了下去,将与唐小七一起生事的人绑了上來,他们纷纷下去求饶,唐宛儿道:“为了你们的亲人我也不杀你们,废去武功,每人领一千两银子逐出唐门,终生不得入蜀中境内!” “还有一事,雷叔叔,雷婷婷做的事情你都知晓,却不阻挠,婉儿知道你们雷家早已经不服管束,那么今天,我宣布,你们雷家正式独立,至此以后,你们雷家与唐门再沒有任何关系!” 雷震霆听闻身子不住发抖,颓然跪地,老泪纵横,哭泣道:“唐门主救救我们雷家,小女铸成大错,与雷家其他人无关啊!如果雷家独立,恐遭江湖人报复,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救了我们,我们雷家世世代代不会再起反叛之心,一心归顺!” 唐宛儿道:“你可是真心!” 雷震霆道:“句句属实,别无二心!” 唐宛儿道:“我就信你一次,保你雷家上下老小!” 一切都结束了,全场静默,唐毛毛打破沉默道:“门主,武林大会上如何交待!” 唐宛儿道:“你们不必担心,我是门主,门中弟子犯了错我当然要受责罚,现在门中弟子情绪激动,你们各个堂主要尽快恢复秩序,各尽其能,江南店铺停业的要尽快开业!” 众人称是, ------------ 第一百三十二回 侠之大者 数日之后,假孔雀翎之事已传遍江湖,唐门一时名重江湖,任谁也不敢再小觑这个江湖门派,任谁提起唐门都竖起大拇指恨不得改姓为唐,有钱有势,毒药,武功,暗器样样精通,悉日,江湖上最神秘的门派重现江湖,名声大噪。 武林大会如期而至,江湖各路英雄分别从四面八方聚集到杭州聚贤山庄,当今的武林盟主是段正贤,其人处事稳重,刚正不阿,练就一身硬功夫,传闻刀枪不入,年过五十却像少年一般体格矫健,面色红润。 聚贤山庄前的一间客栈二楼,唐婉儿在吃饭,來到杭州,若不尝一尝这里的西湖醋鱼,也实在遗憾得很,她热情招呼月棠,快点一起吃,这鱼是刚从塘西乡运來的,又鲜又嫩,入口即化,你不知道,塘西乡的梅花简直是美极了,我十年前去那玩过,等会你和方骑也去看看。 月棠嘟着嘴,她真是气急了,小姐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唐小七杀了那么多人,在武林大会上要怎么保他啊!万一有人恶意刁难,此次前來就我们三个人怎么全身而退呢? 一盘鱼吃光的时候,方骑快步进來,道:“门主,骷髅手魏美美确实进庄了!” 唐婉儿擦了擦嘴,叹气道:“唉!她來了,我就要遭殃了,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方骑道:“是,属下在一个打铁铺子买的!”边说边掏出一块铁板:“那老板说这块铁板坚韧无比,是专门用來打造好剑的!” 唐婉儿接过铁板,放进怀里,又穿上一身薄纱,原地转了几圈,确认看不出怀里装了东西,满意的笑道:“走吧!你二人等下即便见我手上也不可与人争执!” 进去聚贤庄的大门,能看见院子里整齐的摆放着十几张白色的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有酒有菜有茶有酥果,主人很细心,考虑到会有女客。 唐婉儿三人挑了张桌子坐下來,他们进门时就被瞧上了,谁都好奇近日最出风头的唐门门主是何许人也,沒曾想,居然这么年轻,今人唏嘘不已,看來江山代代能认出,不服老不行啊! 十几张桌子陆续坐满了人,群豪交头接耳讨论最近武林中发生的大事,讨论最多的事唐门假孔雀翎一事,雷婷婷唐小七的行径今人发指,唐婉儿的绝地反击令人佩服。 门外一阵笑声响起, 声音如黄莺般又脆又甜,过一会儿飘进來一位白衣丽人,亲切的和各路英雄打招呼,看到唐婉儿直奔过來拉住她的手道:“你就是唐门门主唐婉儿吧!好标致的美人!”她边说边坐下來:“我是俏桂花,百花派的掌门!” 唐婉儿客气道:“久仰久仰!” 百花派是江湖新生的门派,门下弟子全是女子,无一不是孤苦伶仃沒有亲人的弱女,据说俏桂花的母亲是大户人家的小妾,不得宠,遭人虐待,生下俏桂花之后郁郁而死,俏桂花小时辗转被卖好多人家,最后被好心人所救,于是发奋图强,最终创立了百花派,收容受欺凌的弱女子,教她们武功和生存本领,这一善举得到了武林盟主段正贤的支持,因此各大门派纷纷伸出援手,百花派的规模也就越來越大,另有说法是俏桂花是段正贤的秘密情人,是他帮助俏桂花创立的百花派。 当然这是江湖香艳野史,不可考。 俏桂花道:“妹妹,你我都是江湖中人,何必來那虚虚假假的一套,我喜欢你,欣赏你,愿意跟你做朋友,你同意吗?” 唐婉儿笑道:“姐姐,妹妹求之不得!” 俏桂花端起酒杯道:“这才对嘛,妹妹端起桌上的酒杯,我们喝它三大杯,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子,若有人找你麻烦,姐姐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唐婉儿一口气喝完三杯酒,笑道:“多谢姐姐抬爱,若有人欺负姐姐,妹妹也不会放过他!” 俏桂花也依靠其喝完三杯,大笑道:“痛快,段盟主的酒就是好喝,姐姐等会过來陪你,那边几个老酒鬼正等着姐姐喝酒呢?” 月棠看着唐婉儿喝下三杯酒,待俏桂花走了之后不满道:“小姐,你喝酒会过敏的!” 唐婉儿笑道:“无妨,吃些药就好了,棠儿,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可怕吗?” 月棠摇头道:“不知!” 唐婉儿微笑道:“武功高强的人不可怕,阴险狡诈的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运气好的人,而我就是运气特别好的人!” 月棠道:“我不觉得可怕,小姐是多好的人呀!” 各路接到英雄帖的人都已经到齐,段正贤出來了,衣着鲜艳,剪裁的很合身,脚穿牛皮软靴,笑容爽朗,向众人抱拳道:“各位百忙之中來参加武林大会,段某感激不尽!” 众人纷纷起來见礼,只有俏桂花咯咯笑道:“段盟主无需客气,浮一大白之后就当谢过了,各位说是也不是!” 众人起哄道:“喝喝…….” 段正贤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喝了这杯酒之后先谈正事,正事谈完我与各位大侠不醉不归!” 商谈正事,段正贤首先道:“河南“棒槌帮”向我告状,山东“好汉帮” 多次去他们地盘寻衅滋事,经我调查,确实属实,各位看如解决!” 一位大汉站起,抱拳道:“段大哥,我与好汉帮严老大有些交情,我去会会他!”此人是山东雄风镖局大当家张敬鲁。 段正贤颔首,又道:“陕西二怪最近频频出现,奸淫掳虐无所不作,抢劫财物一万一千八百两白银,杀害十二人,奸**女三十二人,现发武林追缉令,人人得以诛之,取得首级者赏银一千两!” 两个时辰过去了,武林大大小小事几乎完满解决,月棠哈欠连天,难怪小姐不愿参加这劳什子的大会,真是烦煞人。 “在最后还有一件事!”段正贤说道:“诸位都知近日武林最轰动的事情就是真假孔雀翎一事。虽然这件事已经解决,但肇事者沒有当即正法,被唐门门主唐婉儿带回,请唐门主出來给大伙儿个说法!” 唐婉儿起身抱拳道:“在下唐婉儿,蜀中唐门门主,假孔雀翎一事中,雷婷婷当场死亡,唐小七确是被我带回唐门,现已经废去武功,终生不得离开唐家庄!” 群豪听了心中忿忿不平,段正贤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唐门主这样做恐怕不能服众吧!” 唐宛儿道:“婉儿自知不能服众,但是七叔答应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各位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呢?我唐门许诺给每位受害者家属五百两黄金,以慰死者在天之灵,倘若受害者家属有难,我唐门定当鼎力相助万死不辞!” 有好汉道:“你以为有钱就能解决事情吗?就算你有千万万两黄金也买不回他们的命!” 唐宛儿道:“青山为证,我唐婉儿自出生到现在未曾杀过一个人,你们当中有谁敢这样说吗?江湖中人逃不开杀人和被杀的命运,今天,杀了唐小七,他们死去的人就能活过來吗?我站在这里,挺起胸膛,愿带唐门弟子受过,你们可以在我身上刺上一剑,婉儿不躲不运功抵抗,如果婉儿侥幸未死,唐小七的事就不要再追究,倘若婉儿死了,亦会告诉门中弟子不许报仇!”说罢,抽出软剑,放在桌子上。 众人惊诧不已,若人人刺上一剑,唐婉儿必死无疑。 俏江南大笑道:“好,妹妹,不愧是一门之主,有担当,你们这些人枉为英雄好汉,仁义大侠,唐小七即已废去武功,不能再作乱,纵是杀了他也于事无补,你们要是敢在我妹妹身上刺上一剑,唐门不追究,我百花派必不轻饶!” 有些时候,女人不讲理的确坏事,但有些时候也能成事,至少聚贤庄的好汉们都闭嘴了,谁也不想和已经喝得半醉的女人讲道理。 唐宛儿道:“既然各位不动手,婉儿就当各位默许了!” 突听一声冷哼:他们是英雄好汉,我不是,他们怜香惜玉,我不怜,开口的人是魏美美。 唐婉儿微笑道:“魏前辈,那请上來吧!” 魏美美冷冷道:“我不用剑,就用我的手如何!” 唐婉儿道:“请便!” 魏美美扬起手臂,众人仿佛看到一道蓝光狠狠射入唐婉儿的胸膛,随后一阵皮肉撕开的声音,唐婉儿向后倒下,被俏桂花扶住,吐出一口血水,弱弱道:“谢前辈说下留情!” 魏美美道:“你…….罢了!”转身走了。 唐婉儿捂住伤口道:“诸位,还有再來的吗?“ 众人沉默。 唐宛儿道:“如若沒有婉儿先行告辞,江南雷家如今是唐门的附属帮派,如果有人欺辱了雷家,唐门定不会轻饶!” 方骑留下将万两黄金银票教给段盟主,请段盟主代为发放。 方骑称是。 俏桂花大声道:“妹妹我跟你一起!” 唐婉儿道:“多谢姐姐!” 三人回到客栈,唐婉儿取出铁板,看了心头一凉,铁板上清晰的五道印子,道道穿透铁板,如果唐婉儿以血肉之躯硬搏,恐怕此刻早死了。 俏桂花道:“妹妹好巧的心思!” 唐宛儿道:“姐姐见笑了,如果不是姐姐替妹妹说话,妹妹或许不能轻易走出聚贤山庄,骷髅手要刺上一剑我倒是早有准备的!” 俏桂花道:“妹妹现在伤势很重,还是养好伤再走,可以住到我那,我的庭院就在西湖边上!” 唐婉儿笑道:“那婉儿就叨扰姐姐些时日了。 唐婉儿在俏桂花的家中养伤已有些时日,伤势渐好,一日,月棠端药到唐婉儿房中,发现唐婉儿不见了,留下一封书信:姐姐,婉儿有些私事要办,不告而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还有见面的一天,到时向姐姐请罪,月棠方骑速速回到唐门请四叔主持门中事宜,如若遇到大事要门中各大堂主商量之后再作决议, ------------ 第一百三十三回 菜花扰了谁的岁月静好 半月之后,巫山脚下的一间农家院内,一少年人正在努力把一群小鸡赶紧栅栏里,小鸡活波非常,少年人已经大汗淋淋,不禁求饶道:“快进去吧!我午饭还沒烧,沒时间陪你们玩,大不了等你们长大了,我和少年都不吃你们好不好!” 有人在屋里咳嗽声一声接一声,滚滚浓烟从厨房冒出來,少年人见了叹气道:“小鸡呀小鸡,你们再不进去,厨房就要被那人烧沒了!” 那人就是唐婉儿,她找到朱剑美之后就住下不走了,朱剑美也不赶她,但也鲜少与她说话,唐婉儿并不在意,穿着农家妇人装,洗衣煮饭,打扫屋子干得不亦乐乎。虽然衣服常常洗烂,饭菜常常烧焦,屋子越打扫越脏。 店小二真是殿小二,这并不奇怪。 唐婉儿在小溪边洗衣服,殿小二陪着,唐婉儿叹气道:“小二呀,你家少爷整日不出门都在里面干什么呢?” 殿小二道:“睡觉,少爷每天除了打坐就是睡觉!” 唐宛儿道:“睡觉,他原來最不爱做的事就是睡觉了!” 殿小二道:“婉儿姐姐,给我讲讲少爷原來是什么样子的吧!” 唐婉儿目光看向远处远到好像回到从前,她缓缓道:“他呀,曾经是一个叱咤风云的英雄,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王者!” 时光回到十年前,唐婉儿孤身一人去江南,一路游山玩水,尝遍美食,刚到江南,身上的银子都花光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两旁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她停在卖莲子桂花糕的摊子上迈不动脚,口水直流,小贩看见这个衣着考究容貌漂亮的小姑娘不住的引诱,买些尝尝,香的嘞,可是她沒有银子,沒有银子在这个花花世界寸步难行,这就是为什么唐婉儿在接任门主之后励精图治,以期让唐门越來越富有的原因。 小贩见唐婉儿迟迟不买就不耐烦的赶人,走走,不买别耽误我做生意,这时走來一个人,对小贩道:“做生意和气生财,她还是个孩子!”当即买些桂花糕蹲下放在唐婉儿手里,微笑道:“小姑娘,拿去吃吧!赶快回家,一个人出门很危险!”这个人就是朱剑美,第一个把她当做孩子的人,她爱上了他温暖的手掌,爱上了他,因为他是朱剑美。 在江南,唐婉儿结识了木子子,木子子问她:“如果你恨一个人怎么办!” 唐婉儿答:“比他活得长!”木子子听了把唐婉儿引为知己。 唐婉儿聪明绝顶,很快弄到银子,与木子子一起來到大漠,很不幸被沙漠之王捉去当小妾,木子子被捉去当家丁,最后与沙漠之王斗智斗勇毫发无伤的逃出來。 半年之后,唐婉儿回到唐门,遇到奄奄一息的朱剑美,瞒着唐奶奶把朱剑美带到她平常练功的小屋,每日偷偷的跑去给他换药送吃食,朱剑美伤养好后就走了,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沒人知道,江湖上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她偏偏不信,命人四处寻找,终于在那家小客栈找到他,便迫不及待的赶去,而后又匆匆分别,如今她终于坐在了她身边。 这一刻,十年已过。 唐婉儿对殿小二道:“我一直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不经意的时间就过去了,我真的沒有在等他,等我空闲下來,发现他还在那里,孤身一人,这对我來说是幸运的,对他也是,因为这世界上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们是一样的!” 唐婉儿进去朱剑美屋子打扫,灰尘四起,朱剑美正在打坐,实在忍不住打了喷嚏出來,唐婉儿哈哈大笑:“小美哥,小二去集市买菜了,你莫要打坐了,与我说说话吧!” 朱剑美好像也沒了心情打坐,道:“你在这里三个月有余,不闷吗?” 唐婉儿笑道:“你为什么不吃无叶果,难道你不想恢复武功!” 朱剑美道:“唐门还等着你回去!” 唐宛儿道:“不会武功,做个寻常百姓也沒什么不好!” 朱剑美道:“你该回去!” 唐宛儿道:“我该到哪去自有我的选择!” 殿小二出去一会光景就回來了,后面跟着一群人。 殿小二委屈道:“我菜还沒买呢?就被他们逼回來,少爷,晚上吃什么啊!” 來人正是唐毛毛唐青等人,唐婉儿把他们带到小溪边对溪水说道:“你们还是找到我了,但我不会跟你们回去!” “这些日子以來,我生活得很快乐,很自由,学会了做家事,知道炒菜时要先放油后放盐,你们知道我是小姐,我是门主,其实我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需要爱人,需要被人爱,前小半生我为唐门做的已足够,无愧任何人,现在的唐门沒有我也可以屹立江湖,你们走吧!后半生我只想平平静静的活着,平平静静的死去!” “青儿是门主不错的人选!”她还是牵挂唐门,一生都会牵挂。 他们走了,不能不走。 深夜,无星无月。 风好凉,唐婉儿起身查看那二人是否盖好被子,现在他们是穷人,不能随便生病。 她躺在了土炕上,谁会想到一餐饭都需要几百两银子的唐庄主会睡在这样的地方,可谁又知道她睡在这样的地方才是最心安的。 朱剑美至今还不理她无非是在怪她的那次见死不救罢了,不过,她也知道,换做是此刻,那个女人她也不会救的。 那是五年前...... 屋内,唐婉儿在与自己对弈,一盘棋刚刚落下几个棋子,朱剑美走进來,坐在她的对面:“唐门主的伤好些了吗?”朱剑美捻起一个棋子,落在棋盘。 “还好,不会留疤!”唐婉儿淡淡地说道,将一子放到朱剑美所执黑子的下方。 “以唐门主的医术,自然不会留疤,否则那么美丽的身子,可惜了!”朱剑美由落下一子。 唐婉儿微微一笑:“你会娶她吗?” 朱剑美一挑眉:“谁!” “俏桂花姐姐!”棋不用再下,唐婉儿输了:“为何我总是赢不过你!” “俏姑娘只是朱某的朋友,在下只输过一次!”朱剑美用一句话回答了唐婉儿。 唐婉儿苦笑:“朋友,那上官月舞呢?也是朋友,她的缺陷你不嫌弃!” “朱某前來是有一事相求,请唐门主为她解毒!”棋又重新开一盘,朱剑美先落下白子。 “五年前我说解不了的毒,五年之后也解不了!”唐婉儿冷冷一笑,果然是为了她而來。 “朱某已经找到了蓝月水,十年前唐门主说解毒需要的一味药引,在下找到了!”朱剑美为一女子相求唐婉儿,神色间沒有半点谄媚,趋炎附势。 “既然如此,本门主定当竭尽全力为上官姐姐解毒!”唐婉儿压制住心中的暗涌,答应道。 “多谢,明日朱某便带她过來!”朱剑美微微一笑,这笑中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上官月舞,人如其名,是凭着一双脚便能惊艳四座的女子,她的人太美,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一张脸无需装饰,便姹紫嫣红,她的舞,正如桃花开到五月时浓艳,浆果九月正饱满,使看的人不禁感叹,这世上还有令人如此满足的舞蹈,她的性子内敛素净,不动声色,是男人都会喜欢的小鸟依人,香艳欲滴,柔弱无骨,这男人中,就有朱剑美。 遥想当年,上官月舞与唐婉儿曾与姐妹相称,也成真心实意的要好过,推心置腹的说过姐妹闺房中,不足外人道的私房话,但是他们当中出现了一个男人,朱剑美,于是这真情在对方眼中就变成了假意,渐渐的形同陌路,若只是形同陌路就算了,要知道女人的妒忌心可是无孔不入的,说不准何事便缘來意起,整个你死我活。 其实,朱剑美知道,上官月舞中毒,和唐婉儿多多少少脱不了关系,唐婉儿从不否认这一点,她只是袖手旁观了,她只是见死不救了,唐门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处理不完,她凭什么要管上官月舞的死活。 当年上官月舞艳名远播,江湖中倾慕者无数,偏偏她自视甚高,瞧见谁也不爱搭理,于是有些人恶向胆边生,逼她就范,上官月舞自然不依,便受了伤,中了毒,若说这天下有一千种毒,唐婉儿就能解一千零一种毒,但是上官月舞的毒她却不愿解,上官月舞无奈,只好去求久居泰山之巅的百草仙解毒,谁知,百草仙年事已高,玩心大起,竟将上官月舞毒晕试药,这一试,毒上加毒,加之时间越久,越难解,渐渐地上官月舞体内的毒素越变越复杂,最终,变成奇毒。 朱剑美家世显赫,相貌英俊,武功高强,嫉恶如仇,是江湖上诸多未嫁女子仰慕的对象,上官月舞却是例外,她根本不爱朱剑美,她只是戏弄唐婉儿,沒想到唐婉儿居然生气了,吃醋了,不再与她做朋友,连悉日好友中了毒,身受折磨都不理不睬,她后悔了。 唐婉儿与上官月舞当年虽然亲密无间,但上官月舞一直被唐婉儿压着,永远是唐婉儿身后可有可无的点缀,偶尔分得一些赞美还需感激涕零,她不如唐婉儿聪明,不如唐婉儿武功好,不如唐婉儿有心计,不如唐婉儿得人心,有了朱剑美,她可以依仗容貌之美,吐一吐心中的恶气,将那之前的新仇旧恨一点一点的还了,是以,她抢走了朱剑美。 可天下男女之间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貌似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到最后还是分道扬镳,孰对,孰错。 朱剑美年强气盛,爱上万里挑一的美人是性情使然,可是相扶着走下去呢?便见了分晓,上官月舞喜静,遇事优柔寡断,稍不如意便一哭一闹,惹人烦,朱剑美喜动,气血正盛,杀气腾腾,常常与人较量武功,弄得一身伤。 渐渐的,二人便生了间隙,一开始,只是一条若有若无的裂痕,到了后來,那裂痕变大变宽,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河。 若是分手,老死不相往來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朱剑美做不到,他成长了,稳重了,能担当了,相爱一场,他要想尽办法解了办法上官月舞的毒,好端端的将她送走,送到适合她的男人身边, ------------ 第一百三十四回 菜花扰了谁的岁月静好(下 不过,最后上官月舞还是死了,病入膏肓的人,神仙也救不了,因此朱剑美一直不肯原谅唐婉儿。 李易晨进京半月有余,唐多慈也沒闲着,也准备带着多多进京了,是秘密接到了皇上下的旨意,不过她在进京之前还要替李斯文办好一件事。 有些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人不在一起了,但就凭着年轻岁月里的交情,就可以在你的生命里呼风唤雨一辈子,何况李斯文有难,唐多慈怎么能袖手旁观。 唐门门主的事情她早就听说了,也有把握劝的她再次出山,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得到另一个人的帮助。 临安城,孔雀大街,画眉巷口。 一个身穿粗衣烂布的小女孩低头跪着,膝前,一张白纸被石头压着四个角,上书:卖身为奴。 街上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不绝于耳,女孩已经跪了一上午,连一个上前询问的人都沒有,她太瘦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谁会用她,女孩叹气道:“若是卖不出去,奶奶的病可怎么办呀!” 时近中午,女孩儿起身揉了揉膝盖,小心翼翼地收好白纸,揣入怀中,长安城纸很贵,弄坏了她可不好意思再向武门哥哥求一张來。 一上午都沒有什么收获,女孩苦笑着,心道:“下午给奶奶煎药,晚上倒夜香,还是明天再來吧!” 本草堂中,女孩儿踮着脚递给掌柜地几吊钱,细声道:“王大伯,我要一两紫花地丁!” 掌柜的王大伯笑眯眯地道:“晓棠姑娘又來买药了,你奶奶的病怎样了!” 女孩名叫唐晓棠,十四岁,与奶奶相依为命,住在过溪巷内的民院中,前些日子唐奶奶在给人缝补衣服的时候突然晕倒,大夫诊治,喉痹肿痛,这虽不是要命的病,但是这种慢性病,要常常服药,久治不愈,而且最忌劳累,为了治病已经花去了祖母二人所有的积蓄,若不是房东武大婶缓了一个月的房租,她们祖母二人就要流落街头了。 唐晓棠乖巧地道:“奶奶最近好多了,多亏了房东大婶和王大伯的照料!” 掌柜的王大伯已经称好了紫花地丁,又包了一些车前子,一起递给唐晓棠,道:“这些车前子拿回去一起煎了!” 唐晓棠也不拒绝,称谢接过,离开了。 看着唐晓棠细弱的背影,王大伯不禁叹息道:“多俊俏的姑娘,可惜了!” 这是,内堂中,一人掀起帘子,走到王掌柜身旁,道:“何事可惜了!” 王掌柜听到声音,连忙收回目光,垂首道:“沒什么?看见一个小姑娘感慨一下,让主人久等了!” 來人语气生硬,丝毫沒有波澜,似乎对掌柜的解释与否都不在意,他道:“唐仕天明天回到长安,你准备一下,将我引荐给他!” 王掌柜低头道:“是,主人!” 唐晓棠拎着两包药回到家中,一脚刚跨过门槛,便欢快地大喊:“奶奶,我回來啦!” 屋内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棠儿啊!快点进來,奶奶做好饭菜了!” 唐晓棠在门外扬起笑脸,用力地呼口气,推门进去,笑着道:“奶奶,我不饿,刚才在外面吃了两个大包子,可香了,棠儿一时忍不住,沒给奶奶留着,奶奶不会怪棠儿吧!” 唐奶奶年逾七十,古稀之年,显见是长期劳作,有些驼背,但是面色红润,身子硬朗,她慈爱地拉着唐晓棠的手道:“我的孩子,奶奶怎会怪你呢?但是两个包子吃不饱的,再吃点,奶奶煮了你最爱吃的番薯!” 唐晓棠一挺,挣开唐奶奶的双手,使劲地腆起肚子,拍了拍道:“奶奶你看,棠儿的肚子多鼓,棠儿真的一点也不饿,倒是奶奶怎么又背着棠儿补衣服呢?棠儿说过能照顾奶奶,就是能照顾奶奶,奶奶在这样棠儿就生气了!”唐晓棠的小嘴噘得老高。 唐奶奶有些惊讶地道:“棠儿怎么知道奶奶补衣服了!” 唐晓棠撅嘴道:“奶奶每次补完衣服看棠儿的时候都是眯着眼睛,而且食指上还有青痕,棠儿看着可心疼了!”她扑进唐奶奶的怀中继续道:“奶奶,棠儿不要您再劳累了,棠儿长大了,可以照顾奶奶,奶奶要好好听话,养好身体,永远和棠儿在一起!” 唐奶奶慈爱的抚摸着唐婉儿的头,笑着道:“好,我的好孩子,奶奶答应你再也不补衣服了,但是你也沒吃包子还骗奶奶吃了,跟奶奶一起将午饭吃了,好不好!” 唐婉儿笑着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奶奶呀!” 吃过午饭,唐晓棠來到院中,将紫花地丁细细研碎,支起锅子煎起药來,药香阵阵飘远,武大婶的独子武门教学归來,见唐晓棠在煎药,便过來打招呼。 武门微笑道:“棠儿又再给奶奶煎药啊!奶奶可好些了!” 唐晓棠见是武门,笑着道:“奶奶好多了,多亏了武大婶的照顾!” 武门道:“一个院中住着,照应一下是应该的!” 唐晓棠的小脸被火烤的红扑扑的,煞是好看,武门看着一阵心动,心道:“这丫头,何时出落的这么美丽了!” 唐晓棠并不知道武门心中所想,仰着小脸道:“武门哥哥,前些日子借给棠儿的谢小娥传已经看完了,还有沒有别的书借给棠儿看看!” 武门不自然地啊了一声,缓缓神道:“棠儿这么快就看完了,我的珍藏的好书快要被你看完啦!” 唐晓棠笑了笑道:“棠儿夜晚怕睡过头,起不來去倒夜香,索性就不睡了,看书到半夜!” 武门听了叹气道:“小小年纪,苦了你了,我那还有些好书,吃过午饭便拿过來给你!” 唐晓棠清脆道:“谢谢武门哥哥!” 武门回到家中,武大婶早已经摆好饭菜,她听到了儿子与唐晓棠的对话,饭桌上,语重心长地道:“门儿,晓棠已经长大了,你以后和他要避避嫌,知道吗?” 武门道:“娘,您说什么呢?棠儿在我眼里就是小妹妹!” 武大娘道:“你的心思瞒不了娘,你们小时候便亲近,你教她读书写字,娘见她们祖孙孤苦无依,沒有拦你,但是,明年你就要参加乡试了,不要将心思放在别处!” 武门闷闷道:“知道了,娘!”武门今年二十了,尚未娶妻,参加了几届乡试也沒有考中,便想放弃了,当了私塾先生,也能赚些银子贴补家用,听到武大婶提起乡试心中有些不快,他向往的是平淡闲适的生活,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无奈他的娘亲苦苦相逼,不考取功名,决不让他娶妻。 武门闷闷地吃着饭,唐晓棠的笑脸浮现眼前,他脱口道:“娘,我娶了棠儿如何!” 武大婶一听,狠狠地搁下筷子,厉声道:“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娘不是嫌贫爱富,她们來历不明,肯定不单纯,你关心她们可以,但是决计不能有感情!” 看到武大婶生气了,武门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时兴起提起话來,他不相信他考不上功名,他的娘还不给他娶妻了。 通往长安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快速地行驶,宽敞的马车上当朝丞相唐仕天一脸严肃,眉头紧锁,身旁的李管家安慰道:“相爷,此行虽然沒有找到小姐,但是也惩治了几个贪官,为黎明百姓谋叻福祉,也算不虚此行!” 唐仕天叹了口气道:“想到我的婉儿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受苦呢?我的心就止不住地疼,十年了,她能在哪里呢?我又如何向她死去的娘交代呢?” 李管家道:“相爷放心,小姐吉人天相一定活得很好!” 唐仕天十年前携小女唐碧凡与爱妻江落月到长安街看花灯,女儿唐碧凡不慎走失,苦寻不到,爱妻江落月思女心切,不久一病不起,临终前唯一的的遗愿就是让唐仕天找到女儿,十年过去了唐碧凡音信全无,半月前唐仕天得到消息扬州歌妓院收容过长安流浪的女孩,便立刻前去寻女,怎奈在歌妓院寻个遍也沒有找到,怏怏而回。 眼看就快到丞相府,唐仕天嘱咐李管家道:“找寻碧凡的事情回去不要跟二夫人提起!” 李管家立刻道:“是!” 月上松梢,风清露冷。 唐晓棠拎着木桶走出家门,长安画眉巷是富人区,她每晚都会來到这里敲响富人家府中的后院门,倒夜香,一次五吊钱,她初來咋到,好的人家找就被人挑去,她只能去偏远的吝啬的富人家里去,有时看后院的人睡着了,怎么敲门都不开,她只能在门外站着,一直敲,直到有人开门为止,少不了挨一顿臭骂,但是她却很高兴,也不还嘴,只有有活干,就有给奶奶买药的钱了。 这夜,风很冷,唐晓棠哆嗦着拎着一桶夜香走在寂静的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白天的繁华与夜晚的冷清不禁令人唏嘘,唐晓棠心中感慨着,这繁华一旦遇上社会动荡便会立刻凋零,幸好圣上贤明,社会治安良好,像她这样的小女孩也能靠自己的力量养活家人,要不然谁敢夜晚上街,她低头想着这些那些的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渐渐地也不觉得冷了,路好像也变得不远了。 ------------ 第一百三十五回 漏夜救人 突然,一阵刀剑的碰撞声传來,唐晓棠立时顿住脚步,这声音显然是前面转角处传出的,她犹豫着要不要靠近,唐奶奶告诉过她晚上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躲得远远的,免得惹祸上身,她想了想,禁不住好奇心,偷偷地躲在暗处的墙角瞧着,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持着一把明晃晃的刀,一步一步地向手上倒地的人走去,重伤倒地的人面色在月光的映射下惨白惨白的,手捂着胸口,鲜血不住从手缝中涔出來。 唐晓棠不知哪里來的勇气,飞快的拎起木桶朝黑衣蒙面人的头上扣去,怕那些夜香溅到身上立刻跑开,扶起受伤的人,悄声道:“快跟我走!” 黑衣蒙面人被突如其來的灾难吓的愣住了,一股冲天的臭气瞬间钻进鼻子,嘴巴里满满地灌进了夜香,他挣扎着拿下木桶,全身上下已经沾满了夜香,再也忍受不住,顾不得追赶,剧烈地呕吐起來。 这时,唐晓棠拉起受伤的人远远地跑走了,跑开了一条街,受伤的男人再也受不住晕了过去,唐晓棠害怕黑衣人沿着血迹追赶,飞快地脱下自己的衣服,将衣服紧紧地缠在了受伤男人的伤口处,脱下他沾了血的鞋子,背起他踉跄地走到本草堂门口,大力地拍门道:“王大伯,王大伯,快开门,快开门呀!” 里面过了许久传來懒洋洋地声音,道:“谁呀,这么晚了!” 唐晓棠立即答道:“是我,唐晓棠,王大伯救命啊!” 吱一声门开了,王掌柜提着灯笼,披了件长衣走出來,他移动灯笼到眼前,眨了眨眼睛,看清是唐晓棠,问道:“晓棠姑娘,这么晚了,有何事!”顺着唐晓棠的背上看过去,受伤的人的脸埋在唐晓棠的脖颈里,看不到相貌,又问道:“这是谁啊!” 唐晓棠沒有回答,背着受伤男人几步冲进院中,轻轻放下他,大口大口喘起气來,断断续续道:“救……救救他!” 圆月高悬,受伤的人平躺在冰凉的地上,紧闭着双眼,王掌柜终于看清了受伤人的相貌,大叫一声:“啊!”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抱起受伤的人冲进内室,再也不管唐晓棠了,唐晓棠纳闷道:“奇怪,他们认识吗?”也跟了进去。 黑衣蒙面人忍着令人作呕的还在顺着头发向下滴的夜香追了唐晓棠两条街,追到一半,血迹不见了,他发疯了似地到处寻了一会儿,还是沒有任何踪迹,再也忍受不住狂吼一声,回去洗澡了。 那厢,王掌柜将受伤男人抱紧内室,便忙着救治,唐晓棠又累又困,坐在椅子上,不自觉地睡着了。 一觉醒來,天已经大亮,唐晓棠发现自己躺在了软床上,王掌柜在外面敲门,道:“晓棠姑娘,可是醒來了!” 唐晓棠回想起昨夜的境况,一下子跳起來,跑去开门,急忙问道:“王大伯,昨天那个人怎么样了!” 王掌柜有些不自然地答道:“他啊!他昨天半夜醒來不打招呼就走了!” 唐晓棠失望地道:“啊!受了那么重的伤能走吗?我还想陪他去报官呢?” 王掌柜笑着道:“好孩子,你救人一命,是做了好事,但你得听大伯一句劝,昨夜之事不要向第二个人提起好吗?那些江湖恩怨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唐晓棠沉思半晌,点头道:“好的,王大伯,我跟奶奶也不说,我的走了,奶奶醒來见我不见会着急的!” 王掌柜含笑着递给唐晓棠一件新衣服,道:“你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这件拿去吧!” 唐晓棠直摇头摆手,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道理棠儿懂得,王大伯如此做岂不是小瞧了棠儿!” 王掌柜知晓唐晓棠一家生活困苦,根本买不起新衣服,他是好心,见唐晓棠衣衫单薄,一大早便去成衣店买了件新衣服,却办了坏事。 唐晓棠穿街过巷地往家中走去,边走边想,奇怪,若是王大伯与受伤的人非亲非故,为何要代替他送我衣服,受了那么重的伤可能醒來就走吗?方才看王大伯的表情有些许不自然,莫非他们真的认识,嗯,最好认识,王大伯是好人,他认识的人也会是好人,那就是沒救错人,唉唉!回去要怎么跟奶奶解释呢?衣服沒了,木桶沒了,晚上怎么去倒夜香呢?不去倒夜香连唯一的收入也将沒有了,唐晓棠越想越心烦,顺脚踢飞一块石子,只听啊的一声,远处一位锦衣玉服的贵公子捂着头左顾右看,大叫道:“谁,是谁敢那算本公子,站出來!” 唐晓棠赶紧背过身去,吐了吐舌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王掌柜端着一碗药立在一道门前,敲门道:“主人,喝药了!” 门内应道:“进來吧!” 房间内,一个人横躺在床上,年不过二十一二,肤色白暂,有些许病容,只见他闭着眼睛,双眉微蹙,似乎伤口还在隐隐作疼,感觉到王掌柜进來,他缓缓地睁开眼睛,道:“昨夜的小女孩处理了吗?” 王掌柜一听怔住了,道:“主人思是……!” 病容少年平静地开口,道:“杀了她!”好像死个把人跟他丝毫沒有关系。 王掌柜端着药的手有些不稳,他低声道:“主人,万万不可,她可是您的救兵恩人啊!再说她与祖母相依为命,她若是死了,等于杀害两条人命!” 病容少年厉声道:“ 依你之见,她们的性命比我们的复仇大计还重要吗?” 王掌柜低头道:“小人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小人以为,她还是个小女孩,只是单纯的在危急关头拔刀相助,并沒有窥探我们隐私的意思,何况小人试探过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病容少年冷冷道:“她见过我的脸!” 王掌柜道:“小人已经嘱咐过她昨夜之事不可外传,别看那丫头年纪小,却机灵的很,不会到处说的,再者,她与主人道不同,不会再有碰面的机会,还请主人三思!” 病容少年复又闭上眼睛,道:“好吧!药放那,你也出去吧!” 王掌柜道:“是!”放下药來,转身离去。 唐晓棠回到家中,不敢跟唐奶奶照面,直接进去里屋补觉去了,唐奶奶从厨房打扫回來,见唐晓棠在睡觉,给她掖了掖背角,又出去了。 武门家,武门的爹爹是县衙门的牢狱长,常常值夜班,今早打着哈欠回來了,进屋倒头就睡,武门一大早就去学堂了,武大婶在院中剥豆荚,唐奶奶搬个小凳子帮武大婶一起剥。 武大婶寒暄道:“晓棠呢?” 唐奶奶边剥边答道:“在里屋睡觉呢?大概是昨夜累到了,睡的很香,我就沒叫她” 武大婶道:“啊!晓棠儿真能干!” 唐奶奶叹气道:“唉!是我这个老太婆拖累她喽!”提起唐晓棠唐奶奶眼中满是心疼,竟隐隐有泪光闪动。 武大婶忙道:“唐大娘说的哪门子话,一家人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晓棠就您一个亲人,您可千万要往好了想!” 唐奶奶只是叹气,二人一时无话。 唐晓棠过了晌午才醒來,一睁眼顿时感到天昏地暗,头疼欲裂,心道:“糟了,不是昨夜受了风寒吧!现在可不是生病的时候!”她挣扎着起身,喊道:“奶奶,奶奶!” 沒人回应,唐晓棠喃喃道:“难道奶奶出去了,莫非又是去给人洗衣服去了,不行,我得去找她!” 唐晓棠刚刚踏出门口,悠的一下,晕倒了,正好武门从私塾回到家中,见唐晓棠倒地,立刻飞奔过去,抱起唐晓棠大叫道:“棠儿,棠儿!” 唐晓棠长发如云,未施粉黛,面色微红,胸口随着喘息一上一下,眉头微蹙,语言难以描述这令人窒息的美丽,引得武门浮想联翩,忍不住要一亲芳泽,这一幕正好被买菜归來的武大婶撞见,她又是惊讶,又是愤怒,又是怜惜唐晓棠,她上前一把扯开武门,大声道:“你赶紧去请大夫來,回头我再跟你算账!”抱着唐晓棠进屋了。 等唐晓棠醒來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唐奶奶守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哑声道:“奶奶,棠儿这是怎么了?” 唐奶奶温言道:“大夫说你受了风寒,喝几幅药就好了,沒事!”她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 唐晓棠低声道:“奶奶是哭了吗?都怪棠儿不好,害奶奶担心了!” 唐奶奶镇定一下,道:“你这孩子,晚上出去也不多穿点衣服,你回來时外衣怎么不见了,奶奶怎么找都沒找到!” 唐晓棠道:“这……棠儿昨夜出了点事情,衣服就弄丢了!” 唐奶奶睁着一双浊目,骇然道:“怎么,发生设么事情了吗?” 唐晓棠安慰道:“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都解决好了,棠儿答应了不说,奶奶就莫要问了!” 唐奶奶听了,道:“你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既然你说都解决好了,奶奶就不问,奶奶去给你端药!”唐奶奶起身走去厨房。 另一间房间内,武大婶火冒三丈,厉声道:“心思不放在读书上,整日想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你当我不知道吗?你若是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我就立刻将它们烧了!” 武门顶嘴道:“我这么大了,您还不让我娶妻,我当然就会胡思乱想,哪有心思读书啊!” 武大婶怒道:“好,我过几日就给你娶妻,娶妻之后你便给我好还读书!” 武门笑嘻嘻地道:“真的吗?娘,我喜欢晓棠,您让我娶她好不好!” 武大婶回道:“绝对不行,我明天就将她送走,你看不见她心思就淡了!” 武门忙道:“您要将她送到哪里去!” 武大婶道:“你表叔不是在丞相府的做管家,他们正好缺一个书房的打扫丫鬟,晓棠识字,这个活最适合她不过,身体离得远了,心也就离得远了,你最好赶紧忘了她!” ------------ 第一百三十六回 漏夜救人(下) 第二天,武大婶便带着李管家上门了,唐晓棠正在打扫院子,武大婶边走边道:“表哥,就是这丫头,手脚麻利,识文断字,我推荐的沒错!” 听见有人在谈论自己,唐晓棠放下手中的活,抬眼看去,只见一身穿青衣长衫的中年男子,上下打量自己,唐晓棠疑惑地看向武大婶道:“婶婶,这是在做什么?” 武大婶上前拉着唐晓棠地手,笑着道:“婶婶知道你每天上午都去画眉巷口,这不,就给你领來一个人,丞相府的管家,你要是同意的话……” 话音未落,突然有人冷冷道:“我不同意!”唐老太太走出房门,道:“我不同意我的宝贝孙女任奴役,听人差遣,就是我死了也不行,你赶紧走!” 李管家怒道:“表妹,你这办的什么事儿!”欲要拂袖而去。 唐晓棠与武大婶同时开口叫住李管家,请等一等。 武大婶上前劝道:“唐大娘你是不知道,晓棠每天都去画眉巷口卖身为奴呢?我瞧着可怜就找來了我表哥看看,您怎就不领情呢?” 唐奶奶听闻脸色当即惨白,向唐晓棠问道:“你婶婶说的可是真的!” 唐晓棠咬着嘴唇沒有答话,低着头也不敢看唐奶奶。 武大婶继续劝道:“在丞相府当差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我也是磨破嘴皮子才请到表哥过來看看,晓棠去了也是在书房做打扫丫头,活儿轻巧,保准不累,每个月有月钱发,还能出來半日看您!” 唐奶奶听着听着全身颤抖起來,像是要站不住,唐晓棠赶紧上前扶住,哽咽道:“奶奶莫气,莫气,棠儿不去就是了!” 唐奶奶甩开唐晓棠的手,一言不发,颤颤巍巍地回屋了,唐晓棠也跟着进去了。 武大婶不死心地道:“你们想通了再找我啊!” 远处站着观看这一幕的武门心里很不是滋味,若不是他,武大婶也不会想尽办法将唐晓棠送走,他喜爱唐晓棠,时常幻想书里的情节,久而久之,幻想中就多了唐晓棠,他不见得有多喜爱唐晓棠,只是不认识别的女人罢了。 唐奶奶回到屋中依然一言不发地坐着,唐晓棠也不敢搭话地陪坐着,良久,良久,唐奶奶终于开口了,她道:“奶奶知道你去卖身为奴是为了给奶奶治病,可你有沒有想过,你这样做,奶奶忍心吗?你虽然不是生在大富大贵之家,但是也是奶奶的心头肉,奶奶这身子能活几年就陪你几年,治病的事莫要再提了!” 唐晓棠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來,她哭着道:“奶奶,求求你答应吧!治好了病就能多活几年,棠儿就您一个亲人啊!” 唐奶奶斩钉截铁道:“不行,一入侯门深似海,里面阴暗复杂的事情多得是,再说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叫奶奶如何放心,此事休要再提!” 唐晓棠闷闷道:“知道了,奶奶!” 吃过早饭,唐晓棠收拾一下就出门了,熙熙嚷嚷的大街上,店铺林立,唐晓棠进去一间书画院,绕过门口招揽客人的伙计,直接进去内堂,穿过狭窄的玄关走道,來到一间小屋,屋内光线暗淡,仅有几丝微光投入,隐约照出房间的概貌,唐晓棠清了清嗓子道:“有人在吗?”过一会儿,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圆脸中年人掀起帘子走进來,打量着唐晓棠,问道:“上次做假手写的文章还满意吗?我是來去银子的!” 圆脸中年人恍然道:“是你啊!你写的那狗屁玩意客户不满意,给退了回來,哪里还有银子!” 唐晓棠一听急了,问道:“怎么会不满意呢?当时你看了还直夸好呢?” 圆脸中年人道:“我说好有什么用,得付银子的人说好才行” 唐晓棠气道:“那好吧!将我写的文章还來!” 圆脸中年人懒洋洋地道:“一天经我手那么多文章,我哪里记得哪个是你的,早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唐晓棠女扮男装过來,小小的个子,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心想,算了,转身欲走。 圆脸男人急忙道:“先别走,我这正好刚接个活儿,小兄弟要不要试试!” 唐晓棠气道:“不要了,写了十几回,一回也沒通过,不写了!” 圆脸男人劝道:“不要气馁,只要工夫深,铁杵磨成针,要不这回我先给你点银子,你回家给我好好写,要是过了呢我再将剩下的银子给你,如何!” 唐晓棠想了想,道:“好吧!把題目给我!” 圆脸男人送走唐晓棠,笑着回到内室,木床上被窝里的女人娇笑道:“何事这么高兴,嘴都快要咧到耳根子了!” 圆脸男人道:“刚刚我送走的那个小兄弟啊!文章写的那叫一个妙,好多不学无术的公子哥都抢着要,可惜了,就是太好骗了,我骗他文章沒有通过,他每次都信,哈哈哈哈!” 那女人呸一声,道:“你这沒良心的,能骗则骗,真不能好死!” 圆脸男人并不生气,笑着跳到床上,道:“我不能骗,能把你骗到手吗?我的娘子!” 唐晓棠揣着十几吊钱,心里乐开了花,美滋滋地准备去买些好吃给唐奶奶,途径衙门门口,门口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的满满的,唐晓棠上前拉住一人问道:“里面怎么了?” 那人道:“死人了,死得好惨啊!” 唐晓棠道:“谁死了!” 那人向衙堂内一指,道:“那里面躺着五个死人,全是夜里倒夜香的,不知得罪了谁,全被人杀死啦!”那忍不住的摇头叹息:“全是有家有口的,这一死全家人可怎么活啊!” 唐晓棠一惊,忙分开人群依仗身材娇小挤到最前面,一瞧,险些呕吐出來。 衙堂内,五具尸体横放着,身上刀伤斑驳密布,不是少了胳膊就是沒了头,还有的眼珠子都沒了,他们的家人嚎啕大哭,凄惨极了。 坐堂的父母官眉头紧锁,大街上沒头沒脑的死了几个人,还全是倒夜香的下层人,他们能得罪谁呢?又不能不审,对下,死者的家眷百姓不依不饶,对上,又不好交代,他觉得头都大了。 师爷整理好状纸,交给县官,县官仔细看了看,立即派出差役查拿究办,对堂下的人死者家眷道:“此案件无头无绪,动机不明,本官要搜寻证据,择日查办,有事传唤,退堂!” 唐晓棠回想到前夜经历的种种,心已经凉了一半,她断定这一定是黑衣蒙面人所为,若不是那夜受了风寒沒有出去,这死者里恐怕还要加一个她,那些人也是替她死的,她的腿如钉在地上一般,迈不动了,她该怎么办,要向县官说出事情吗?若是说了那个杀手找到自己怎么办,若是不说,那些人岂不是白白死了,她第一时间想到唐奶奶,她想扑倒奶奶怀中大哭一场,她真是害怕极了,突然转念一想,这事情若是让奶奶知道了还不得吓着了,绝对不能告诉奶奶。 唐晓棠下定决心找出凶手,坚定地向本草堂走去。 王掌柜一眼认出眼前的小男孩是唐晓棠女扮男装的,开玩笑道:“呦,小唐公子來啦!风寒退了吗?“ 唐晓棠正色道:“谢王大伯关心,棠儿已经好了,进來前來是有要事相商!” 王掌柜从沒有见过唐晓棠一脸严肃的样子,有些吃惊,道:“什么事,说來听听!” 唐晓棠用眼神示意要到内堂才能说,王掌柜只好把他请进内堂。 内堂中,见四下无人,唐晓棠开口道:“王大伯,我要见前夜受伤的那个人!” 王掌柜惊讶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他已经走了!” 唐晓棠道:“事关五条人命,王大伯不要骗我,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被人追杀,不可能走的,而且你们是认识的不是吗?” 王掌柜辩驳道:“小丫头沒头沒脑的说些什么胡话,怎么又事关人命了,怎么又我与他相识了!” 唐晓棠道:“若是萍水相逢,王大伯对他未免也太关心了,那关切之情是骗不了棠儿的!” 王掌柜道:“医者父母心,我见了谁受伤都是那个样子的!” 唐晓棠见王掌柜死活不承认,急道:“王大伯,棠儿不是打探您的隐私,但是确是事关人命啊!难道王大伯只关心活人,就对冤死的人不闻不问吗?” 王掌柜也急了,问道:“哪里有死人啊!” 唐晓棠道:“王大伯难道不知道昨夜有五个倒夜香的人被杀了,她们都是替棠儿死的!”说着说着忍不住哭了起來:“前夜我为了救受伤的人,将装满夜香的木桶倒在了行凶之人的头顶上,那人一定是疯了,才丧心病狂的杀害倒夜香的人,棠儿若不是染了风寒,也随着他们一起死了!”唐晓棠将心里的委屈和害怕一股脑的说出來,说完哇哇大哭,王掌柜也劝她不住。 哭完了,唐晓棠擦了擦眼睛道:“王大伯,只有那人知道行凶之人的面相和行踪,您就让棠儿见见他吧!” 王掌柜嗫嚅道:“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唐晓棠见王掌柜决心不说出那人的下落,也不再勉强了,镇定了一会儿道:“还请王大伯转告那人,他既然不敢出來,棠儿也不勉强,棠儿第一眼瞧见便觉他是好人,是以出手相救,罢了,只当是棠儿救错人了,即便沒有他,棠儿也要自己抓到凶手!”说完就走了。 王掌柜在后面追着喊:“不要做傻事,你抓不到他的!” 唐晓棠充耳不闻,王掌柜也不在追着了,匆忙回到内室中,内室的椅子上已经坐着一个人,面容秀雅的年轻人在喝茶,浅押了一口,微笑道:“好人,从沒有人说过我是好人,你认为我是好人吗?” 王掌柜道:“小人以为,主人不该让她以身犯险!” 年轻人道:“一心要寻死的人,谁也救不了,随她去!” 王掌柜道:“主人若是不出面,她怕是要告到官府那里去,到时局面就不好收场了!” 年轻人沉思道:“叫她回來!” 唐晓棠走出本草堂,便后悔了,她一时气愤说了大话,茫茫人海去哪里寻那凶手,寻到了又怎么抓住他呢?那五人的死状想想都后怕,该怎么办呢?她边走边想,并沒有走出几步, ------------ 第一百三十七回 抓凶手 王掌柜听了年轻人的吩咐连忙叫唐晓棠回來。 唐晓棠又重新站在了本草堂的内室中,第一次见到了被她救的人的相貌,这是她长这么大见过的长的最好看的男人,那人浅笑着望着她,道:“前夜承蒙姑娘相救,在下不甚感激!”方才唐晓棠还认为他是胆小怕事之人,这一刻他主动道谢,还有些拘谨起來。 年轻人继续道:“方才姑娘想要抓到凶手,不知想好对策了沒有!” 唐晓棠摇头。 年轻人又道:“那姑娘是想报官,求官府帮助了!” 唐晓棠摇头。 若是报官势必会惊动唐奶奶,这是唐晓棠顾忌的。 年轻人十分耐心,并不着急,微笑道:“那姑娘慢慢想,想到方法了需要在下效力的,在下一定全力配合,现下还有伤在身,告辞了!”见年轻人要走,唐晓棠一把拉住他,道:“你和凶手有何恩怨,我可以不问,但是那晚我明明看见了你们是认识的,你一定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你跟我去报官,让官府抓他们!” 年轻人微笑着看着被唐晓棠抓住的手臂,唐晓棠反应过來,连忙松开手,脸腾的一下,红了。 年轻人微笑道:“在下不会去报官,此事若是让官府知道了,一定追根问底,如姑娘所说,在下的隐私就藏不住了!” 唐晓棠虽然觉得年轻人说的有理,但是除了这个方法,她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抓到凶手了,她跺脚道:“那如何是好!” 长安城中,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在议论夜香杀人案,巡捕房倍感压力,整日上街排查可疑人等,老百姓人心惶惶,夜不出门,大门大院的夜香沒人去倒,富人们怨声载道,整个长安城笼罩在一种恐怖的气氛中,衙门张贴悬赏凡提供线索抓住凶犯的赏银百两,几日过去了,无人问津。 唐晓棠的心里十分焦急,那日从百草堂出來,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如何抓到凶手,勉强写好给人当假手的文章交上去,这回,圆脸中年人倒是沒有为难,痛快地付了银子,不用愁生计,唐奶奶的买药钱也有了,她每天都去本草堂找年轻人商量,说是商量,其实唐晓棠是怕年轻人跑了。 年轻人房中。 秀雅的年轻人坐在床榻上,背后靠了两个靠枕,手里拿着一本诗选集,一直停留在一页上,沒有翻过,唐晓棠坐在下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本书看着津津有味,不时还发出笑声。 这种情景持续了三天,唐晓棠乖巧懂事,不时帮王掌柜做饭打扫,她厨艺好,嘴巴甜,王掌柜很喜欢,也不拦着,王掌柜乐意看到他的主人有个伴儿,不管是什么原因,起码不孤单。 年轻人翻过一页书,轻声道:“第四天了,不知晓棠姑娘想出办法沒有!” 唐晓棠正看得入神,突然听到说话声,沒有反应过來,本能地啊了一声,随即反应过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还……还沒有!” 年轻人不以为意,含笑道:“在下倒是想到办法了!” “真的,快说说!”唐晓棠一下子跳起來,奔到床前,瞪大眼睛,道:“快说啊!” 年轻人微微一笑:“美人计!”他合上书,笑着看唐晓棠道:“江湖杀手,独居冷清,一个温言软语的美人若是常伴左右,慢慢的他的心就会融化,到时再引诱他说出真相,画了押,送到衙门,他就百口莫辩!” 唐晓棠沉思片刻,问道:“这倒是个好方法,但是去哪里找美人,去哪里找凶手呢?” 年轻人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方法我想出來了,具体实施就是晓棠姑娘该想的了,美人嘛,我眼前不就是有一个!” 唐晓棠反应过來脸色顿时绯红,她时常女扮男装,还沒有人说她是美人,等一下,这个主意越想越怪,他不是在耍弄我吧!抬眼看去,年轻人在床上已笑作一团,她登时气不打一处來,别过脸去。 王掌柜端着药走到房门口,听到年轻人的笑声,愣住了,转而含笑着走开了。 年轻人不笑了,继续装模作样的看书,唐晓棠得到启发,快速地走到书桌前,拿起纸笔,埋头写起字來,一会写完了,吹干,拿给年轻人看,撅着嘴道:“给你,看看这个!” 年轻人疑惑地接过來,打开一看,扑哧笑出声,上面写道:“夜香兄台:秋风飒飒,落叶翩翩,吾对曾在兄台头顶倒夜香,深表内疚,白鹿访于深山,苍鹰会在崖边,以此思之,兄台可愿今夜子时到那夜地方一聚,吾恭候大驾,知名不具。 唐晓棠不满道:“你笑什么?我准备事先到那个地方,布下天罗地网,请君入瓮!”她越说越兴奋,昂首拍着胸脯。 年轻人点头道:“晓棠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在下佩服!” 傍晚,唐晓棠吃过晚饭,给唐奶奶煎好了药,便跑去本草堂,唐奶奶问及缘由,唐晓棠总会说本草堂的王掌柜找她帮忙研药。 夜里,月朗星稀,清风徐然。 画眉巷里只闻狗吠声,寂静的街道空无一人。 一个蓝衣小童在窄巷里來回踱步,此人正是唐晓棠。 本草堂内,王掌柜苦劝道:“主人,她一个弱女子,万一有危险……” 年轻人抬眼,淡淡地道:“你好像很关心她,为什么?” 王掌柜大声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救过主人,您不去,小人去,小人若是死了,也好去下面陪着老主子!”他看着年轻人长大,从來沒有对他大声说话过。 王掌柜说完便要出门,年轻人拦住他,缓缓道:“莽夫,事无准备,去了也是送死,你不怕!” 王掌柜头也不回,道:“怎能不怕,但是更怕良心不安!” 年轻人哧地一笑:“良心,说实话,我早不知良心为何物,成王败寇,封侯将相,哪个沒有流血,大仇未报,我是不愿作无谓的牺牲,既然你坚持,就随你吧!” 王掌柜听了回首惊讶道:“主人是同意了!” 年轻人点头,吩咐道:“我先过去,你准备好绳子和状子,随后跟來!” 王掌柜惊喜道:“是……是……” “蹬……蹬……蹬……”远处传來极有节奏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分外清晰。 唐晓棠听到了,心道:“他來了!” 來人又是黑衣蒙面,瞧见唐晓棠,阴森森地道:“是你!” 唐晓棠听着这毛骨悚然的声音,双腿不住地打颤,面色上装的十分镇定,咽了口口水,大声道:“沒错,是我,你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我要替天行道,抓你到衙门!” 蒙面人冷笑道:“凭你!” 唐晓棠挺胸道:“对,沒错,我一个人就够了!” 蒙面人冷哼道:“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你可知那晚我洗了十几遍澡,身上还是有屎尿的味道,今日念在你主动送死,大爷就给你个痛快!” 唐晓棠摆出无所谓的样子,道:“來呀,看谁先死!” 蒙面人咬牙一字一顿道:“你找死!”话音刚落,扬起刀急速地向唐晓棠胸口划去,唐晓棠赶忙后退,跑到墙角,拽住一根黑线,轻轻一拉,碰一声,一大袋的白灰狠狠砸在蒙面人身上,蒙面人似乎早有准备,举起手臂捂住眼睛,向后掠去,停住后,恨恨道:“雕虫小技!” 蒙面人除了眼睛之外,全身上下一片雪白,唐晓棠傻眼了,她本想先迷住蒙面人的眼睛,然后准备用棍子教训他一下绑送官府,这下完了,捉鸡不成反蚀米,蒙面人更加恨不得置她于死地。 蒙面人狞笑着一步一步逼向唐晓棠,唐晓棠本能地后退,直到无路可退,蒙面人双手举起刀,正要砍下,唐晓棠背部抵墙,绝望地闭上眼睛。 突然一阵疾风拂面而來,唐晓棠感觉到有一把一剑穿风而入:“铮”一声脆响,刀剑蹭出火星,在黑夜里煞是亮眼。 來人正是秀雅年轻人,他手中的利剑与蒙面人手中的刀,堪堪相抵,二人同时后退几步,年轻人将唐晓棠护在身后。 蒙面人哼道:“我当是谁,原來是你,欧阳负浪,天上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來,哈哈,老天真是待我不薄!” 欧阳负浪轻轻点头颔首,道:“又见面了!” 蒙面人道:“那日,你侥幸脱逃,今日就沒有那么幸运了,你们一起受死吧!” 欧阳负浪笑道:“是吗?等会你可莫要哭着求饶!” 蒙面人飞升而起,大叫道:“逞口舌之快,我就要你死的痛快!”欧阳负浪起身迎上,唐晓棠在后面大叫:“小心啊!” 圆月当空,也不见欧阳负浪作势,身子已经轻飘飘飞起,就像一只沙漠中的飞鹰,蒙面人也不禁暗赞一声,好轻功。 一阵刀光剑影之后,蒙面人手上一松,弯刀笃地一声激射入墙,再也拔不下來,蒙面人一惊,正要后退,怎奈如何也逃脱不出欧阳负浪的剑影,只听啪的一声,蒙面人捂着右手,再也动弹不得,手腕奇痛入骨,啊啊的连叫好几声:“你……你是故意的!” 欧阳负浪握着他的手不放,微微一笑,他容颜秀丽儒雅,在月光的朦照下更显端庄,只听他道:“若我不是故意的,你以为你伤的了我吗?”蒙面人不禁后退一步,欧阳负浪上前一步,扯开他的面巾:“啊!真的是你!” 唐晓棠十分好奇蒙面人的摸样,无奈欧阳负浪正好挡住她的视线,她跑到旁边一看,也不禁啊了一声,蒙面人一头黑发,眉眼不丑,但是有一道疤从眉毛一直沿到嘴角,十分狰狞可怕。 欧阳负浪道:“原來是七魂五魄门下的金牌杀手,空独舞,失敬,失敬!” 空独舞被撤下面巾,面如死灰,几次想咬舌自尽,始终沒有勇气。 欧阳负浪又道:“不知空兄收了谁的银子,前來杀我!”他说的不紧不慢,好像根本不在意是谁要杀他,但听的人却毛骨悚然,不敢不回答。 空独舞不敢回答,透漏买凶者姓名,是为同行所不耻,只得嗫嚅道:“我……我不知道!” 欧阳负浪叹气道:“不知道,那就是空兄一时兴起想杀个把人练练手,在下倒霉就选中了,是吗?” 空独舞张口结舌,说不出半句话來。 欧阳负浪道:“我本想故意被你所擒,跟你去见见那个要杀我的人,可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说到这,看了看唐晓棠,继续道:“现在我倒想听你说为何要杀我!” 唐晓棠已经明白事情的缘由,恨不得一头撞死,若不是她多管闲事,就不会有人死了, ------------ 第一百三十八回 抓凶手(下) 欧阳负浪手上加劲,空独舞的脖颈上顿时有血珠滴下,欧阳负浪叹气道:“我不是有耐心的人,我数到三你还是不说,就休怪我剑下无情了……”他还未说完,空独舞满头大汗,飞快地说道:“是有人付了一千两黄金让我來杀你的!” 欧阳负浪微微一笑,道:“很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放你条活路!”他的笑容仍然是秀雅迷人,沒有半点杀气,可是在空独舞眼里却如同见了鬼。 空独舞见欧阳负浪许诺不杀他,立刻脱口而出,道:“是金面佛!” 欧阳负浪似乎已经知道答案,是以对空独舞的回答并不意外,他收回利剑,藏在肘后,正色道:“你说出了买凶者的名字,就算我不杀你,回到七魂五魄门也必死无疑,现下唯一的活路就是向衙门投案,运气好等到圣上大赦天下还能被发配充军,留条命回來,运气不好嘛……”话不用说尽,空独舞也明白他的意思。 王掌柜拿着绳子和认罪书匆匆赶來了,空独舞束手就擒,不再反抗,唐晓棠与王掌柜合力绑了他,送到衙门门口。 “走吧” 欧阳负浪一拂衣袖,走在前面,见沒人跟上來,回首道:“你不回家吗?还要赖在本草堂!” 唐晓棠脸色一红,跟了上來,一起走了几步,低声道:“那天对不起啊!是我害了你,也害死了五条无辜的性命!” 欧阳负浪只嗯了一声。 唐晓棠更内疚了,转而又问道:“可是你明明武功比他高,怎么还受了伤!” 欧阳负浪淡淡道:“旧伤,被你一拖拽,就裂开了!” 唐晓棠头埋得更低了:“对不起,我还以为……” 欧阳负浪含笑道:“算了,小丫头,拜你所赐,我也好好休息了一阵子,伤都养好了!” 唐晓棠有些宽慰,但还是叹气道:“若不是我,他们也不会死!”想起这件事她的心就像重重的压了一块石头。 欧阳负浪顿住脚步,看着唐晓棠,用少有的温和的声音道:“你当时救人心切,哪想得了许多,你又不知凶手会疯狂报复,何况你也尽心尽力的抓到了凶手,他们在天之灵得以告慰!”略略一顿:“有时候,人的命运根本不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们命数已尽,谁也救不了!” 欧阳负浪是在安慰唐晓棠,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月光倾城,风骤起,舞起他的衣袂与发丝,这么美的男人,唐晓棠看着他的脸,突然觉得很悲伤,很悲伤。 次日,值班的衙差迷迷糊糊地起來开门,一眼便看到被五花大绑的躺在冰凉的石阶上的空独舞,身上还有一封认罪书,县官即时升堂审案,空独舞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签字画押之后立刻收监,等待秋后问斩。 百姓们得知此事纷纷奔走相告,长安城终于恢复平静,茶余饭后的谈论最多的是何人擒住了丧心病狂的凶手。 县官老爷此时胃口大好,本以为一件非常棘手的案件,轻易就告破了,他如何不乐,不管那人來不來领赏钱,乌纱帽是保住了。 长安城特大杀人案就此告破。 本草堂,欧阳负浪房中,他慵懒地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准备起床,王掌柜端着洗脸水进來,放下之后沒有离开。 欧阳负浪问道:“怎么,有话要说!”边说边下床走向洗脸。 王掌柜恭敬地站着,想了一会儿,问道:“小人有些疑问,主人尽心地帮助唐姑娘,是否因为她说主人是好人!”他问完了,欧阳负浪脸也洗完了,正拿起干净的布巾擦脸,听到王掌柜的问话,愣了一会儿,笑着答道:“帮她乃下下之策!” “下下之策!”王掌柜十分不解。 欧阳负浪边整理衣服边道:“即便沒有她我也要去找空独舞问个明白,几日未有动作是因为伤还沒有养好,若不是她太着急,也不会听到我与空独舞的谈话,但愿她能守口如瓶,不会卷入这场纷争,否则你也保不了她!” 王掌柜恍然大悟,道:“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此事过后不会再与您有谋面,怎会妨碍主人的复仇大计!” 欧阳负浪淡淡道:“但愿如此,与金面佛的恩怨先行搁下,你今日便去丞相府,将我引荐给唐仕天!” 王掌柜垂首道:“是!” 朝廷之中,大小帮派甚多,其中实力最雄厚的是以丞相唐仕天为首保皇派,与之对抗的是以护国将军蔡农仲为首的太子派。 当今朝廷,唐仕天任相,主张仁政,反对征讨突厥,与君主论道,参与政事,举荐人才,百姓得以疗养生息。 护国将军蔡农仲好战斗勇,时常献策攻打突厥,均被皇帝驳回,便转而倒向太子,前朝余孽起兵攻打长安,与朝中旧党勾结,派出刺客刺杀皇帝,蔡农仲在千钧一发之际截杀了刺客,救了皇帝一命,故而,皇帝十分信任他。 与皇帝关系最好的非杭州千佛寺的方丈弘笑法师莫属,前朝战乱不断,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军队割据,唯有杭州一片祥和,上黄为天,中绿为地,下黄为人,当时杭州的领导者就是弘笑法师,现在的皇帝当时的太子起兵讨伐杭州,弘笑法师得到消息,大开城门,主动投诚,太子不费一兵一卒占领了杭州,大局已定,朝廷要册封弘笑法师为王侯,弘笑法师无心权贵,飘然离去,临行前直言告诫当时的太子,要以民为本,若放纵奢靡,国事如江河之泻,追挽莫及。 弘笑法师从此寄情于山水之间,每到一处宣扬佛法,普度众生,到了晚年,定居千佛寺,皇帝每次出行江南,必到千佛寺拜见,青灯古卷,红烛香船,湖山净土,二人常常侧夜不眠不休,探讨佛法。 每月十五,王掌柜都会到丞相府,诊察唐仕天的身体是否有恙。 这日,欧阳负浪与王掌柜吃过早饭,王掌柜便拎着药箱來到丞相府,看门的胡师傅热情地将他请进府中,引到客房等候。 一人步履平缓,从后面走进來,约莫三十來岁,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面色红润,眉清目朗,年轻时一定是翩翩美男子。 唐仕天开口说话,道:“有劳王大夫了!”他伸手手腕,搭在桌子上。 王掌柜坐到唐仕天的右侧,恭敬道:“相爷客气!”禀神静听堂仕天的脉象,半盏茶的工夫,开口道:“相爷脉搏平稳有力,面色红润,只嘴唇有些干裂,换季时分,容易上火,小人给您配几副去火的汤药即可!” 唐仕天点头道:“多谢!” 王掌柜诊治完毕,收拾药箱,唐仕天也沒急着走,在慢悠悠地喝茶,突然道:“王大夫可是有话要说!” 王掌柜惊讶道:“相爷怎么知道!” 唐仕天道:“你一进來脸上就写着有事相求这几个字,何事,老夫能帮忙的一定帮!” 王掌柜尴尬道:“小人有一个同乡,苦心学文,才思敏捷,然而屡试不第,家中清贫,无力负担他考学,便來长安某个差事,不知相爷可否收留他!” 唐仕天沉思片刻道:“我府上倒是缺一个军师,你叫他來与我瞧瞧!” 王掌柜喜道:“多谢相爷,我这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小人告退!” 唐仕天含笑送他出府。 话说那夜唐晓棠安然无恙地回到家中,罕见地失眠了,眼前欧阳负浪的脸庞挥之不去,那记忆仿佛是从前尘往事中睇忆出來的,竟如此的刻骨铭心。 几日沒有出去赚银子,唐晓棠的余钱快要花光了,一大清早唐晓棠便从家里出來往书画院走去。 秋天快到了,石阶小道上,青草依旧绿绿的,唐晓棠心情大好,途径本草堂,还伸头向里面望了望,沒有见到想见的人,不买药也不好意思进去找他,怏怏地走开了。 书画院中,圆脸中年人热情地打招呼:“又來啦!小兄弟,快进來!”他拉着唐晓棠快速地來到昏暗的小屋中,道:“这次有大买卖,要是成功了,我付你十两银子!” 唐晓棠问道:“什么买卖!” 圆脸男人在唐晓棠耳边悄声道:“这次科举考试的考題!” 唐晓棠听了立时跳起來道:“什么?” 圆脸男人马上做出噤声的手势:“小声点,被别人听见你不想活了!” 唐晓棠赶紧摆手道:“我什么都沒有听见,这是要杀头的我可不干!” 圆脸男人不以为然,道:“这种事情我们做多了,有经验,保你沒事!” 唐晓棠还是摇头:“我不干,绝对不干!” 圆脸男人掏出一锭银子塞进唐晓棠手中,道:“这是定金,你收下,我就当你同意了!” 唐晓棠将银子返还给圆脸男人道:“你就算给我一百两黄金,我也不干,再说我的才能只能为富家子弟写写作业,这科举的題目,我可不会答,若是能答,我早就自己参加科举了!” 圆脸男人见劝她不动,道:“罢了,你走吧!此事不应,下次也沒活给你了!” ------------ 第一百三十九回 作弊案(上) 唐晓棠气愤道:“不给就不给,命都沒了,还拿什么赚银子!” 圆脸男人不耐烦地赶走他,骂道:“走走走,男子汉大丈夫,怎地一点胆量也沒有!” 长安大街是长安城最繁华的街道,饭馆,当铺,米店,成衣店比比皆是。 唐晓棠被无情地赶出书画院,寻思着去哪找些零工赚些银子养活奶奶,凡是遇到店门口的招工启示便进去询问,无一例外地被赶了出來,掌柜们大都需要的是能干力气活的壮汉,像唐晓棠这样瘦小的自然不受欢迎。 唐晓棠寻思着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也不是办法,准备回家央求武大婶帮她找些活计,这时,一顶轿子从她身边停下,走下來一位锦服公子,金扇一扬,扇面上映着四个金色大字,千古风流,唐晓棠仰首望去,原來她正站在牡丹阁的正门口,锦服公子走到唐晓棠面前俯身与她对视,道:“看够了就让开吧!穷小子!” 唐晓棠不屑地别开脸,不屑道:“谁看你了!” 锦服公子以扇掩面,嗤嗤笑道:“像你这样的穷小子我见多了,毛都沒长齐,就想找女人,可是又沒钱,只好每天站在这里伸长脖子瞧喽!” 唐晓棠不想理他转身欲走,锦服公子一把拉住他,笑眯眯的道:“别走啊!本公子今天心情好,可以带你去进取见识见识,如何!”他说的趾高气昂,好像给了唐晓棠多大恩惠似地。 唐晓棠刚要拒绝,突然从人群中钻出一个人,头发有些凌乱,但容貌妩媚,肤色白暂,一身的粉色衣裙,冲着唐晓棠扇了一巴掌,大骂道:“年纪轻轻的就会勾引别人的夫君,你不得好死!”打了一巴掌还嫌不够,又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大声道:“唐文轩,你选他还是选我,你要是选他我就死给你看!” 唐晓棠挨了一巴掌,捂着脸,懵了,公子哥唐文轩像沒听见一样,转向唐晓棠,拿开她捂着脸的手,看着巴掌痕怜惜地道:“哟,我的小心肝,疼不疼啊!” 粉裙女子这下更气了,大骂道:“你这小白脸,好好的男人不做,竟來勾引男人,不怕你祖上蒙羞吗?” 唐晓棠这下反应过來,甩开唐文轩的手,将他身子拉低,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帮你赶走她,你付我五两银子,如何!” 唐文轩笑了,回道:“成交!” 粉裙女子看着二人亲亲我我的举动,失了理智般举起匕首向唐晓棠刺去,唐晓棠灵敏的避开,揉揉脸,道:“被男人甩了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胁,这才是给祖上蒙羞!” 粉裙女子瞪眼道:“你说什么?” 唐晓棠走到粉裙女子面前,小心翼翼地拿下匕首,仍在地上,道:“我说你这个人太死心眼了,天底下男人多得是,怎么不找一个疼爱自己的!” 粉裙女子看着唐晓棠那张无害的脸,情绪稳定了不少,回道:“可我就是喜欢他呀!” “是吗”唐晓棠继续劝道:“你喜欢他喜欢到可以为他死,对吗?” 粉裙女子点头,唐晓棠又道:“那你有沒有问过他!”她指着唐文轩:“他愿不愿意让你为他死呢?” 粉裙女子摇头,沒有说话。 唐晓棠微微一笑,道:“你知道他不愿意,这样的男人就算你求回來,他会爱你多久呢?一辈子那么长,你有自信守着一个躯壳过日子吗?黄之桃姐姐!” 粉裙女子已经流下泪來,听到唐晓棠叫出自己的名字,十分惊讶:“你认识我!” 殊不知,黄府的夜香都是唐晓棠倒的,黄之桃的爹爹黄多金是长安城最富有的财主之一,银号,当铺,米店都开到了江南,忙于打理生意对女儿黄之桃疏于管教,养成了她刁蛮任性的性子,一次富家小姐的聚会上对唐文轩一见钟情,偏偏唐文轩花花公子的做派对黄之桃的爱意也不拒绝,于是黄之桃误以为唐文轩愿意与他私定终生,谁料想,唐文轩以自己有龙阳之好为由临阵脱逃,再也找不见了。 唐晓棠挠挠头,嘿嘿道:“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姐姐,见谅,见谅,姐姐听我一句劝,若是想求得风雨同舟,心心相印,夫妻秉烛夜谈,夫唱妇随,恩爱共白首,他绝不是姐姐的好对象!” 黄之桃道:“罢了,你都认识我,这街上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认识我,这回脸是丢大了!” 唐晓棠道:“姐姐,此言差矣,勇敢的追求自己所爱是多少大好男人都做不出的快意事儿,实在无需介怀!” 黄之桃听了,扑哧笑了,拉着唐晓棠的手,轻声道:“妹妹真是伶牙俐齿,姐姐甘拜下风!” 唐晓棠抱拳道:“过奖,过奖!”二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那厢,唐文轩见二人从兵戎相见变得一起拉着手笑,很是奇怪,上前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黄之桃瞧了一眼唐文轩,不答话,走开了。 眼看着黄黄之桃走远了,唐文轩转过头來,拍了拍唐晓棠的肩膀,道:“厉害呀,小兄弟!” 唐晓棠白了他一眼,道:“你早知道她会來才拿我当挡箭牌的是不是!” 唐文轩尴尬地笑了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唐晓棠不屑道:“这种刀谁愿意拔啊!把五两银子给我!” 唐文轩道:“别说五两,十两都给你!” 唐晓棠道:“算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讲好五两就是五两!” 唐文轩道:“好,好,给及五两就是!”正好掏银子,一个身穿家丁服的小厮跑过來,气喘呼呼地道:“少爷……,快……快……老爷回……回來啦!” 唐文轩一听,拔腿就跑,边跑边回头道:“我有急事,明天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等我!” 唐晓棠追他不上,跺脚道:“白挨了一巴掌了,真倒霉!” 唐文轩正是当朝丞相唐仕天的儿子,唐仕天不在府上时偷偷跑出來寻花问柳,匆匆回府在客堂上遇上了应邀前來拜会唐仕天欧阳负浪,看到欧阳负浪不屑道:“又來一个白吃白喝的主儿!” “轩儿,不得无礼!”唐仕天脱下朝服出來见客:“來者是客,看茶!” 唐文轩有些怒意,道:“爹爹,您怎可叫我给这样的人倒茶!” 唐仕天心平气和道:“我说了,來者是客!” 唐文轩五指紧握,咬牙切齿,半晌,硬生生地到了盏茶递给欧阳负浪,道:“喝茶!” 欧阳负浪笑着接过,道:“谢唐公子的茶!” 唐仕天坐在上首,欧阳负浪与唐文轩坐在下首。 唐仕天喝了口茶,开口道:“不知欧阳公子娶妻沒有!” 欧阳负浪道:“尚未娶妻!”唐文轩闭口不语,冷眼望天。 唐仕天哈哈笑道:“成家立业,男儿应该先成家后立业才是!” 欧阳负浪回道:“相爷说的极是,但是在下尚未遇见想娶之人,等遇见了再成家不迟!” 唐仕天哈哈笑道:“想不到欧阳公子还是个钟情之人!” 欧阳负浪不语,算是默认了。 唐仕天放下茶杯,含笑问道:“半月前,圣上同意蔡将军在全国上下征兵五万,此事,你怎么看!” 欧阳负浪沉思半晌道:“那自然是银子!” 唐仕天微微一笑,隐含赞赏之意,道:“说下去!” 欧阳负浪道:“若是朝廷大部分的银子都作为军饷,那么用于兴建水利,耕种纺织开山冶金的银子就会减少,长此以往,各行各业必然萧条,引起动荡,若是增加税收作为军饷,百姓怨声载道,对朝廷不满的情绪便会增加,不利统治!” 唐仕天点头,道:“你说的是有理,但若是不征兵,突厥來犯,用何抵御!” 欧阳负浪道:“圣上当年不费一兵一卒就收服了杭州城,如今,为何不能效仿!” 唐仕天道:“如何效仿!” 欧阳负浪道:“四个字,互通有无,眼前看來我朝是吃亏点,但是造福子孙万代!” 唐仕天沉吟半刻,忽而大笑,道:“留下來,和我一起造福子孙万代,如何!” 欧阳负浪闻声立起,抱拳道:“多谢相爷赏识,在下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唐晓棠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进门大喊:“奶奶,奶奶,棠儿回來啦!”叫了几声无人应答:“奇怪,奶奶去哪了!”唐晓棠边寻思着从厅房直接走到里屋,发现唐奶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赶紧跑到床前使劲摇晃唐奶奶,大叫:“奶奶,奶奶,您怎么了?”口中叫着奶奶,手指狠压唐奶奶的人中,试了几次,唐奶奶始终一动不动,面色死灰。 唐晓棠放平唐奶奶快速地跑到武大婶家房前,敲门道:“婶婶,在家吗?” 武大婶从房里出來,问道:“怎么了?晓棠!” 唐晓棠看见武大婶,急忙道:“婶婶,奶奶生病了,我现在去请大夫,您帮我照看一下,行吗?” 武大婶惊讶道:“什么?严重吗?你快去,这儿有我!” 唐晓棠等不及与武大婶说明情况,快速了跑走了。 唐晓棠飞快地跑进本草堂,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王掌柜,便大声喊:“王大伯,王大伯,你在哪!” 本草堂的学徒阿四迎上前去,道:“晓棠姑娘啊!掌柜的有事回乡下了,有什么事吗?” 唐晓棠一听跺了跺脚,沒有回答阿四,转身跑开了,來到与本草堂隔了一条街的济世堂,说明情况,济世堂的张大夫拿了药箱跟着唐晓棠回到家中。 ------------ 第一百四十回 作弊案(下) 唐文轩与欧阳负浪同时站起,向唐仕天表明了心迹,唐仕天先是对欧阳负浪微笑着点头表示默许,对唐文轩板着脸道:“要你过來陪着,是让你学会如何识人用人,你若不服,说说你的想法!” 唐仕天大部分时间都忙于政事,家中一切事物都是二夫人林梦雅打理,但是却对唐文轩管教甚严,诸多国事都让他参与意见,唐家若想兴旺不败,唐文轩必须是下一任的辅政大臣。 唐文轩大声道:“集结全朝兵力,一举攻下突厥人的地盘,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欧阳负浪哼了一声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翻遍史书,还沒有哪个民族因为战争所灭亡的,只要有一人未死,仇恨是对一个民族最大的威胁!” 唐文轩张口结舌:“你…..”便说不出话來。 唐仕天沒有参与二人的对话,只吩咐管家在丞相府为欧阳负浪收拾一间房间,就离开了。 张大夫拔了拔唐奶奶的眼皮,又号了号脉,沉吟道:“是中毒!” 唐晓棠与武大婶睁大眼睛,一同道:“中毒,怎么可能!” 唐晓棠又急道:“张大夫,您再给看看,我奶奶整天也不出门,又沒吃什么东西,怎么会中毒呢?” 唐晓棠一直骗唐奶奶,她在本草堂帮忙王掌柜,每个月都有月钱拿,奶奶的药也可以免费,因为唐奶奶已经不再给人洗衣服补衣服了,病情有所好转,怎么又会中毒呢? 张大夫撬开唐奶奶的嘴,拨了拨舌头,点头道:“沒错,是中毒!” “中了何毒,怎么解,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奶奶啊!”唐晓棠带着哭腔,泪光闪闪。 张大夫道:“这种毒名为黄色茉莉,毒性极强,极难弄到,长安城很少有人中此毒,幸好发现的好,还有救!” 武大婶在旁边也急着直跺脚,道:“一个深居简出的老太太,怎么会中毒呢?晓棠,要不要婶婶陪你去报官!” 唐晓棠泣不成声:“先救奶奶,先救奶奶,大夫,救救我奶奶!” 张大夫赶忙拿出针盒,在唐奶奶风池,本神,听会,上关,曲鬓,率谷,浮白,完骨几大穴位插上针,抹下额头的汗珠,道:“老夫现在抑制了毒性继续发作,要解此毒还要一颗上好的红参,和一碗牛初乳!” 武大婶道:“牛初乳好弄,这上好的红参去哪里弄來!” 张大夫道:“去布衣门的草药铺能买到,它那里专门卖红参,一颗十两银子!” “什么?十两银子,这是我们寻常百姓家一年的收入,要她一个小孩子去哪里弄那么多银子!” 唐晓棠抹了抹眼泪,拽住武大婶的衣襟,噗通跪下,哽咽道:“婶婶,接我十两银子,等奶奶好了,我会努力还的!” 武大婶赶忙扶起她,道:“孩子,我们一起住了四五年,婶婶能见死不救吗?前日,为了给武门置办聘礼,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银子,如今婶婶手上也沒有余钱啊!” 唐晓棠一听顿时六神无主,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拉住武大婶,急道:“婶婶,我现在出去借银子,买红参,您一定帮我照看奶奶!” 武大婶忙道:“我一定照看好,可是你去哪借银子!” “有个地方”唐晓棠已经跑远,话从远处飘來。 书画院,唐晓棠跑到书画院,上气不接下气,看到圆脸男人站在柜台,直接跑过去,道:“是要给我银子,地府我都敢去!” 圆脸男人看清是唐晓棠,赶紧将他拉进小黑屋,低声怒道:“你找死啊!被外面的人听到谁也别想活了!” 唐晓棠急道:“大叔,你之前说的事儿,我干,但是你得先给我十两银子!” 圆脸男人双手抱胸,斩钉截铁道:“不行,定金就是五两!” 唐晓棠恳求道:“大叔,我奶奶病了,急需要银子买药,求求你,先给我银子,行吗?” 圆脸男人摇头,道:“不行,我可不是善人,你拿了银子跑了,我找谁去,又不能报官!” 任唐晓棠如何恳求,圆脸男人就是不答应,唐晓棠急了,大声道:“你要是不给我,我这就去报官,反正奶奶死了,我也不想活了,还能拉上你一个!” “你…….”圆脸男人沒想到唐晓棠说出这样的话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唐晓棠又道:“大叔,你就帮帮我,救活了奶奶,我当牛做马也报答你!” 唐晓棠语气缓了下來,圆脸男人的语气也缓了下來,还一时拿不定主意。 唐晓棠等不及了,拉着圆脸男人就跑,一口气跑到布衣门,对掌柜的道:“给我拿一颗上好的红参!” “十两银子!” 圆脸男人不情愿地付了银子,唐晓棠又拉着他回到家中,将红参交给武大婶,对她道:“婶婶,奶奶您帮我照看着,我这几日有事不能回來了!” 武大婶疑惑道:“你从哪弄來的红参,又有什么事!” 唐晓棠呵呵笑道:“本草堂的王大伯给的,他这几日回乡下,我去帮他照看店里,受人恩惠,不能不报!” “那你小心啊!你奶奶我会照顾好的!”武大婶放心了。 圆脸男人在门口等着,唐晓棠交待完就走了出來:“还有两日就是秋闱,这两日我会跟你呆在一起,这下不用担心我跑了吧!” 圆脸男人切了一声:“要不然你也要跟我呆在一起,你第一次沒有经验,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次秋闱的地点设在丞相府的别院,唐仕天亲自监考,许多沒有真材实料妄图作弊的考生听说是他监考,纷纷放弃了作弊的想法,唐仕天从不收受贿赂,对待作弊考生的处罚十分严厉,不止杖责一百,事后还要发配充军。 唐晓棠被带到了丞相府别院的对面民宅里,进去咋一看,是普通的百姓之家,屋内摆设齐全,玄机在一幅百子千孙图的后面,圆脸男人轻轻地敲了敲了百子千孙图,里面传來声音:“江山如画!”圆脸男人答:“今日少年明日老!” 百子千孙图后面的墙吱呀一声,开了,圆脸男人摆手叫唐晓棠进去,走进去一看,里面已经有两个年轻的书生在桌前奋笔疾书,还有一个短小精悍的老人在看着他们。 圆脸男人指着他们道:“你和他们一起做出这次科举的文章來,现在他们在整理历届的考題,为推断今年的考題做些准备,等两日后今年的考題出來,你们就用最快的时间做出答案,完了,答案就送不进去了!” 唐晓棠道:“考场是封闭的,你们怎么能拿到考題呢?” 圆脸男人不耐烦道:“这个不用你管,你只要写好文章就行了,这两日你吃住都要在这里,出去的话由他陪着你!”指了指那个短小精悍的老人。 “知道了!”唐晓棠道。 一阵隆隆的鼓声之后,秋闱开始了。 唐晓棠在民宅内听到了鼓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突然,墙外,咚咚咚三声,一张一张纸递了进來。 短小老人接过纸,念道:这次秋闱的題目是以孔夫子《春秋》说出治国之道。 唐晓棠与两个书生听了立刻查找资料奋笔疾书,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墙外传來了一阵吵杂声,短小老人大叫道:“糟了,官府的人找上门來了,快跑!”墙内短时慌作一团,往哪跑,这是一间密室,唯一的出口都被官兵包围了。 唐晓棠首先镇定下來,指挥道:“快,用火将这些资料都烧了,还有那张科举題目,被抓到谁也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就是死罪,大家记住了!” 短小老人叫嚣道:“如果沒有证据他们不会找到这來,一定是东窗事发了!” 唐晓棠急道:“我不能死,我还有奶奶要照顾,大叔快想想办法,就沒有别的出路了吗?” 短小老人也急了:“要是有,我还会在这里被人瓮中捉鳖吗?” 密室中慌乱一团,书生们与短小老人七嘴八舌地讨论应对之法,谁也沒有拿出好主意,唐晓棠沒有参与讨论,她立于三人之外,静默无言。 唐晓棠想到了奶奶,不知奶奶毒解了沒有,身体好些了沒有,想起了武门哥哥,不知他要娶过门的娘子美丽吗?贤惠吗?甚是想起了宝贝,武大婶家走失两年的看门狗,不知它是否还活着,活得好不好,她想到了很多,从小父母双亡,跟奶奶一起生活,儿时天不亮就要起床,帮奶奶磨豆腐,奶奶赶去集市买豆腐,她就独自呆在家中玩耍,晚上做好饭等奶奶回來,有时给她带回來一颗糖果,有时是一串冰糖葫芦,这是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乡下爆发瘟疫,她与奶奶逃难到长安城,租下武大婶家的一间房,认识了武门,他教她读书写字,陪她玩耍,十四年对于人的一生來说并不长,但只要活过,哪怕一天,也抛不下对人世的浓浓牵挂。 墙外的官兵正在逐屋搜寻,桌椅板凳倒地声,官兵的吆喝声,震动着墙内人的心弦,谁都知道找到他们是迟早的事。 唐晓棠抬头仰望屋顶,发现墙内横梁的木头与墙外相连,有了主意,她当机立断,道:“放火,烧屋!”她指着其中一个书生,道:“你拿上烛台,站到桌子上,从屋顶上开始烧!”又指着另一个书生道:“你也站上去扇风,火烧的越大越好!” “你疯啦!”短小老人不同意,道:“我们也会被烧死的!” 唐晓棠斩钉截铁道:“烧,快点儿,在这烧死总比当街斩首强的多,火一旦烧起來,外面的人忙着救火,我们就可能趁乱逃走,在我看來这是唯一活命的方法, 难不成你们还有什么好办法不成!” 短小老人不说话了,两个书生开始听唐晓棠的吩咐烧屋,他们将所有的烛台里的油洒在屋顶木头上,火势一下子蔓延开來,只听墙外有人喊“着火啦!着火啦!” 墙内,唐晓棠一脚踹开隐藏着的墙门,率先跑了出去,有官兵发现他们,大喊“快抓住他们,他们出來了!” ------------ 第一百四十一回 进相府 唐晓棠拔腿就往屋外跑,迎面撞上一个提桶进來的士兵,水溅的满身,也顾不得许多,横冲直撞的竟然跑了出來,后面还有两个官兵一直在追她,她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往家跑,只得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乱穿,希望能甩掉追她的官兵。 唐晓棠拼着命的在前面跑,两个官兵锲而不舍的在后面追,她跑到过溪巷转弯处,碰一声,与一个人撞个满怀,不禁后退几步,看清眼前的人,二人同时惊呼:“你……”來人正是欧阳负浪,他瞧了瞧唐晓棠的身后,二话不说,拉上她往前跑,瞧着四下无人,抱着她,蹭蹭几下,上了屋顶。 屋顶上,唐晓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瞧着官兵已经跑远,终于活过來了,不知道那三个人逃出去沒有。 欧阳负浪直直地瞧着唐晓棠,疑惑道:“前些日子抓凶手,今日被人抓,你到底唱的哪出戏!” 唐晓棠还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无暇应答,她将男子发髻散开,长发立即垂下來,她利落地编了几个辫子,置于胸前,脱下外面青色衣衫,围在腰间,咋一看像穿了一条青色的裙子,欧阳负浪不自然地别过脸,还沒有女子在他面前宽衣。虽然唐晓棠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 唐晓棠整理完毕,立即道:“快带我下去,我要回家!” 欧阳负浪沒有再问,抱着她掠下屋顶,脚一着地,立即往家中跑去,边跑边回头道:“欧阳哥哥,下次再说!” 欧阳负浪瞧着唐晓棠远去的背影,苦笑道:“还有下次吗?” 唐晓棠一口气跑回家中,进门大喊:“婶婶,婶婶,奶奶怎么样了!” 武大婶闻言从唐奶奶房中走出來,道:“别喊,你奶奶刚刚吃了药睡下!” “奶奶沒事了吗?”唐晓棠急忙问道。 “毒是解了,还需要修养!”武大婶拉着唐晓棠坐在院中的小凳上,问道:“你奶奶中间醒过來一次,要见你,好像是有话要花,我就让武门去百草堂找你,那里的伙计说你根本沒有去那里,王掌柜前几日就会向下探亲去了,你快跟婶婶说,这两日你去哪里了,那十两银子是谁给你的!” “我……我……”唐晓棠吱唔着,不知是否该告诉武大婶,不消半日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就会张贴捉拿她的画像。虽然是男装扮相,但是熟悉的人也会认出画像上的人是唐晓棠。 她思索片刻,对武大婶道:“婶婶,救救我!”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那十两银子是怎么弄到的,快跟婶婶说呀!” 唐晓棠知道瞒不住了,便将如何弄到的银子,以及科举舞弊的事情跟武大婶说了。 武大婶道:“那科举写文章是男子的事情,你一个女孩子怎地做起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來,你奶奶知道吗?” 唐晓棠低头道:“奶奶不知,我一直瞒着奶奶,婶婶,你将我送去丞相府吧!不知与我一起舞弊的人有沒有抓到,若是抓到了,官府的人一定找到这里來,只有丞相府,官府的人才不敢去搜!” 武大婶道:“这事儿我得跟武门他表叔商量商量,你进去看看你奶奶吧!” 唐晓棠两日來担惊受怕,此刻终于见到了唐奶奶,唐奶奶安祥地躺在床上,唐晓棠再也忍不住在奶奶床前嚎啕大哭。 屋外的武大婶听见了唐晓棠的哭声,也不禁眼眶湿润了。 丞相府的厢房内,二夫人林梦雅玉手轻挑,捻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她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年过三十,保养得当,那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是妙龄少女所不及:“说吧!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她吃完糕点,押了口茶,向旁边的侍女小绿问道。 “夫人,奴婢本已成功下毒,谁知昨儿去一打听,那老太太被救活了!”侍女小绿答道。 “废物,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留你何用!”林梦雅生气了。 小绿知道主子发怒了,立时跪地,道:“夫人,小绿知错了,再给小绿一次机会!”不住地磕头。 “罢了,一次沒有成功,你还想有下一次吗?若是他们高上官府,查到我这里,谁跟相爷交待,我还能在丞相府呆着吗?”林梦雅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是,是,奴婢知道了!” “退下,此事不能跟第三个人提起,轩儿也不能说,若是你吐露了半个字,你娘的性命就不保了!”林梦雅威胁道。 “是,奴婢知道了!”小绿掩上门出去了。 林梦雅独留房中,盯着墙上的一幅图画,图画上,一个黄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雪中,,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容貌秀丽之极,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有我在,你就别想你的女儿你回到这里來!”林梦雅恨声道。 唐晓棠哭着哭着趴在唐奶奶床前睡着了,半夜醒來,瞧见唐奶奶还在睡着,给她掖了掖被子,走出房中。 宁静的夜空,一轮圆月,高高在上,洒下柔柔的月光,唐晓棠伸伸胳膊,想起白天帮她逃过一劫的欧阳负浪,不知他还住在本草堂吗?想着想着,衬着月色,向本草堂走去。 本草堂内室,欧阳负浪与王掌柜商量完正事,正要会丞相府,正好遇到前來寻他的唐晓棠。 “你怎么到这儿來了!”欧阳负浪看到唐晓棠惊讶道。 “我……我……”走來的时候满肚子的话,此刻见到他又不知说什么好了:“你白天不是问我怎么会被官兵追吗?” “啊!”欧阳负浪都忘记了白天见过唐晓棠的事儿,经她一提醒:“啊!你怎么会被官兵追呢?” “我科举舞弊!”唐晓棠道。 “什么?”欧阳负浪音量陡然提高:“我说衙门口告示上的画像这么眼熟,原來是你!” “嗯,奶奶得病,沒银子买药,我就去做了替人答卷的假手,谁知道突然來了官兵,也不知道跟我一起的人跑出來沒有!”唐晓棠低声道。 “现在整个长安城都在通缉你,你还敢出來溜达,我送你回去!”欧阳负浪率先向唐晓棠家中走去。 二人并肩走着,身影被月光拉长,一事无人说话。 “他们被抓到了!”欧阳负浪首先开口:“念在是初犯,不会被斩首!” “噢!”唐晓棠低头道。 “你奶奶的病怎样了!”欧阳负浪问道。 “好些了!”唐晓棠答道。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欧阳负浪道。 “房东大娘要介绍我去丞相府做丫头,不知道奶奶同不同意!”唐晓棠担心唐奶奶不同意,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唐奶奶说科举舞弊的事儿。 欧阳负浪看着唐晓棠愁眉苦脸的小脸,笑了,这小丫头,与我还真有缘, ------------ 第一百四十二回 进相府(下) 欧阳负浪将唐晓棠送回家中之后返回丞相府,刚一进院门就被看门的胡师傅拉住:“欧阳先生,相爷在书房等您,让您回來马上过去!” “知道了!”欧阳负浪笑着道,随后走向唐仕天的书房,他以为唐仕天这么晚了还不睡,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与他商量,谁知,唐仕天在作画,画上,一个美丽的黄衫少女挽着袖子在河边捉鱼,那少女笑容甜美,摸样天真可爱。 唐仕天专心地作画,欧阳负浪在等他开口问他为何晚归,去了哪里。 唐仕天并沒有问他,只将作好的画递给他,道:“这幅画你收着,她是我已经去世的夫人!” 欧阳负浪接过画:“不知相爷为何将您夫人的画交给在下!” 唐仕天叹了口气,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她是长安城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做的文章比我不知强了多少,我们相爱了,她不惜与父亲断绝关系嫁给我一个小小的侍郎,一年后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天有不测风云,我们的女儿四岁的时候走失了!”唐仕天提到画上的女子,眼睛湿润了:“我对不起她!” 欧阳负浪仔细听着,他知道唐仕天要交给他的事情与那个孩子有关:“我想让你帮我找到我的女儿,十年了,我不知道她出落成什么样子,想來一定是跟他母亲相像吧!” “相爷为何不亲自寻找!”欧阳负浪道。 “二夫人得知此事,一定将家里闹个天翻地覆,我老了,禁不起折腾了,欧阳先生可否待我寻找!”一个整天忙于政事的丞相会有多少功夫寻找女儿。 欧阳负浪收好画,道:“在下一定尽全力为相爷寻找!” “我找了她十年了,毫无音讯,这次就靠你了!”唐仕天郑重其事地寻找女儿的事情交给欧阳负浪,一來是想考验他对自己是否忠诚,办事是否得力,二來他是真的太想女儿了。 欧阳弗朗回道房中,打开那幅画,仔细瞧着,心道:“他真的是想找你的女儿吗?还是根本不信任我!” 欧阳负浪思前想后,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唐仕天的女儿,只有这样,才能走进唐仕天的心,才能让他吧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唐仕天,我要让你尝尝家散人亡的痛苦。 早上,唐奶奶睁开眼睛,瞧见睡在她旁边的唐晓棠,沒有惊动她,蹒跚的下床做早饭,早饭做好,唐晓棠还沒醒,她推醒唐晓棠,道:“奶奶有话对你说!” “什么事呀,奶奶!”唐晓棠揉揉眼睛,打着哈欠。 “你去丞相府做丫鬟!”唐奶奶一脸严肃。 “奶奶的身体还沒有养好,棠儿哪也不去,再说奶奶不是不同意棠儿去做丫鬟吗?”唐晓棠疑惑着,莫非奶奶知道她科举舞弊的事情了。 唐奶奶态度忽然转变,唐晓棠一时接受不了,莫非奶奶中的毒还沒解。 “奶奶,我们要不要去报官,到底是谁给奶奶下了毒!”唐晓棠一直疑惑,这么慈祥善良的老人,难懂会有仇家。 “不必了,向來应该是吃错了东西,现在不是沒事了吗?你的十两银子不是跟本草堂的王掌柜借的,奶奶沒有银子还给人家,只好将宝贝孙女送去做丫鬟,棠儿怪奶奶吗?”唐奶奶眼含泪光。 “奶奶说到哪里去了,棠儿怎么会怪奶奶!”唐晓棠抱住唐奶奶撒娇。 唐晓棠吃过早饭就去找武大婶,求她帮忙去丞相府。 唐晓棠乐呵呵地区找武大婶,她能不高兴吗?一來每月有银子赚,可以给奶奶买药,二來奶奶主动提出让她去丞相府当差,她就不用告诉奶奶科举舞弊的事儿,免得奶奶担心。 武大婶热络地拉着唐晓棠进屋,高兴地告知,丞相府李管家已经答应唐晓棠进丞相府里做书房丫鬟,从此唐晓棠有了新的身份,丫鬟唐晓棠,不用再担心受怕,官府的人找到这里,唐晓棠暂时安全了。 唐晓棠乐呵呵地区找武大婶,她能不高兴吗?一來每月有银子赚,可以给奶奶买药,二來奶奶主动提出让她去丞相府当差,她就不用告诉奶奶科举舞弊的事儿,免得奶奶担心。 唐奶奶眼瞧着着乐呵呵出门的唐晓棠,暗自神伤,思绪回到了十四年前。 十四年前,唐仕天的第一个夫人江落月险些难产,诞下一个女婴,取名唐碧凡,唐仕天初为人父喜不自禁,发誓要好好对待他们母女,终生不会续弦,可惜好景不常,唐母知道了江落月由于难产已经不能生育,便苦劝唐仕天续弦,唐仕天对江落月死心塌地,自然不依,唐母不惜以死相逼,唐仕天无奈,娶了将军的女儿林梦雅的女子做小,林梦雅刚刚丧夫,带着刚满四岁的儿子一起嫁过來,给她的儿子取名为唐文轩,在唐家的列祖列宗牌位前上了香,从此以后就是唐家的子孙,唐仕天待他视如己出,江落月也十分疼爱,唐文轩因为年纪太小,根本不记事,一直以为唐仕天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不久后林梦雅也生下一个女孩,取名唐拉拉,一家人和和美美,唐仕天在林梦雅的将军父亲的帮助下,仕途越來越顺利,步步高升,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一晃过去四年,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江落月突然來到已经在家乡养老的将她一手带大的乳娘家中,恳求她救救自己的孩子,理由是她得了绝症,活不过半年,在这四年当中,林梦雅暗害她和唐碧凡数次均未得逞,江落月一來是害怕唐仕天的仕途受到影响,二來是害怕唐家家门不幸,林梦雅正有身孕,因此一直沒有告发林梦雅,但是她现在命不久矣,无人再保护她的女儿,唐仕天再疼爱女儿,也不能天天在家守着,江落月毫无办法,只能忍痛将女儿送走,乳娘又惊又怒,始终不依,一个出生在富贵人家的小姐,怎可跟着她这个老妇人吃苦受累,但经不住江落月的苦苦哀求,最终答应了,江落月千叮咛万嘱咐,若是唐碧凡沒有自保能力,唐仕天又沒有主动寻她,决不能将唐碧凡送回唐府。 在江落月策划下,乳娘顺利带走了唐碧凡,江落月谎称唐碧凡走失,唐家寻找数日未果,江落月一病不起,临终前嘱托唐仕天一定要找到女儿,江落月计划的很好,她给唐碧凡留下了足够的银子,保证她和乳娘吃穿不愁,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乳娘怕唐仕天派人寻找,隐姓埋名带着唐婉儿回乡的途中,遇上抢劫,所有的银子都被抢走了,至此不得已穷困度日。 唐碧凡从此变成了唐晓棠,也变成了一个乡野丫头,好在平平安安地长大了。 回想到这儿,唐奶奶不禁老泪纵横,小姐呀,小姐,我已经老了,不知还能活到几时,林梦雅终于找到你的女儿了,好在她不知道碧凡的长相,我违背了你的遗愿,将她送进丞相府,离林梦雅最近的地方,我要她靠自己的力量找回曾经失去的一切,她向你一样美丽善良,她不该背负这样的命运,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你泉下有知,请保佑婉儿顺利的认得亲生父亲。 武大婶热络地拉着唐晓棠进屋,高兴地告知,丞相府李管家已经答应唐晓棠进丞相府里做书房丫鬟,从此唐晓棠有了新的身份,丫鬟唐晓棠,不用再担心受怕,官府的人找到这里,唐晓棠暂时安全了, ------------ 第一百四十三回 初来乍到 次日清晨,吃过早饭,唐奶奶便帮着唐晓棠打点行装,过会儿丞相府的李管家就会來接她,唐晓棠虽然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但见唐奶奶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也觉得酸酸的,从她记事起,就沒跟奶奶分开过。 邻居武大婶同样乐呵呵地在门口迎接李管家,唐晓棠走了,武门也快娶妻了。虽然这次科举还是落榜,但以后有了贤妻的督促,想必会努力一些,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武大婶觉得生活真是美极了,一点烦心事儿都沒有。 唐晓棠与唐奶奶含泪话别,离开了家,走进了丞相府。 唐晓棠的身影远去,唐奶奶一言不发,走回家中关起门,任武大婶呼唤也不开门:“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月儿,你要保佑你的女儿!”唐奶奶眼泪纵横,将唐晓棠送进那龙潭虎穴中,她的心都碎了。 唐晓棠一脚踏入丞相府大宅,映入眼帘的是两重大门,两重大门都是开着的,看不见一个防守的护院,唐晓棠心里奇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居然沒有一个护院,李管家仿佛猜出她的心思:“相爷要求我们勤俭持家,是以府里的下人很少,除了相爷自己有一个贴身侍卫之外,沒有雇佣护院,你以后在府里要自觉地守规矩。虽然大门无人把守,也不能随意出府,知道吗?” 唐晓棠点头,再往前走,是一个大院,周围一排房屋,碧绿色的瓦,在阳光下闪耀着翡翠般的光,干净地石阶走道,从高墙中间穿过去,來到了唐仕天的书房,书房前有一个人造水池,池中的小鱼欢快地游着,池边的绿树下,圈出一道围栏,栏子里一群鸡鸭吱吱喳喳地叫着:“我们相爷年轻时吃过苦,做过农活,是以在书房前养了一圈鸡鸭,提醒自己莫要忘记原來的苦日子,相爷日理万机,若是忘记喂它们,你要记得喂!” 唐晓棠点头,推门进入书房,一排排书籍卷宗整整齐齐地放在书架上,一个身穿鹅黄衫的少女从书架中钻出,看到李管家,立即跑到跟前:“李管家,有事要吩咐吗?” “恩,这是新來的书房丫头唐晓棠,以后跟你一起整理书房!”李管家转向唐晓棠:“她是盼盼,长你两岁,以后有什么不懂得就问她!” 唐晓棠听闻上前拉起盼盼的手,笑着道:“盼盼姐姐好,我叫唐晓棠,以后要我棠儿就行!” “太好了,我终于有伴儿了,多了这么俊俏的妹妹,以后我们好好相处!”盼盼反握住唐晓棠的手。 “嗯!”唐晓棠愉快地笑了笑,还要说话,被李管家拦住:“你们姐妹以后有得是时间处感情,现在跟我去见夫人,夫人同意了,你才能正式在丞相府做事!” 唐晓棠跟着李管家來到一处厢房,里面是一间很大的会客室,丞相府的夫人林梦雅正在喝茶,身旁站着一位绿衣少女。 李管家上前:“这是刚进府的小唐姑娘,安排在相爷的书房,特地带來给夫人过目!” 李梦雅上下打量唐晓棠:“叫什么名字!” “我叫唐晓棠!” “唐晓棠!”林梦雅重复了一句,眼睛看一眼身边的侍女小绿,小绿会意,走到唐晓棠跟前,啪一巴掌打在唐晓棠脸上,唐晓棠俊美的小脸上立即泛起五个手指红印,除了在青楼门口那次挨了一个听上去很响,实际上一点也不疼的巴掌外,还沒有人这么大力的打过唐晓棠,唐晓棠小时虽然调皮,但是唐奶奶从沒动过她一根手指头,今日进入丞相府不到半柱香的工夫,居然挨了打,她当然不依,立刻举起手想要回小绿一巴掌,李管家眼尖给拦住了。 “进了丞相府做工,就是下人,是奴才,奴才就是奴才,哪有什么我我的!”小绿颐指气使。 “听明白了吗?”唐晓棠挨了打,收了教训,林梦满意了。 “是,奴婢明白了!”唐晓棠紧握双拳,心里想着唐奶奶,忍下了。 “家住哪里!”林梦雅问道。 “奴婢家住……”话还沒说完,屋外跑进來一个侍女,边跑边道:“夫人……夫人不好了,二小姐她又绝食了!” “她又唱哪门子戏,不管她,一顿不吃饿不死的!”提起这个女儿林梦雅起就不打一处來,凡是她想要的东西沒有依她,她一定就会玩绝食的小把戏,直到得到那样东西。 “不……不是的,夫人,二小姐她……她还要上吊,绳子都准备了,奴婢拦不住,只好來找夫人了!” “什么…….”林梦雅霍地站起:“带我去看看!”转而又吩咐李管家:“带她下去,好好****!” 林梦雅急忙忙來到她的二女儿唐拉拉的厢房,进去一看,只见房间内一片狼藉,到处了摔坏的碗筷,满地的食物,汤水,房梁处还悬着一根绳子,唐拉拉见林梦雅进來,立刻作势要上吊。 “你给我下來吧!我的小祖宗,这次又是为了何事,闹成这样!”林梦雅使眼色,小绿立即上前抱住唐拉拉,带她原來上吊的绳子。 “娘!”唐拉拉哭着扑进林梦雅的怀中,哽咽道:“吏部吴大人的小女儿您知道吗?” “知道啊!她叫吴映雪吧!怎么了?”看着唐拉拉哭红的小脸,林梦雅心软了,柔声道。 “她有一支叫红梨叶染胭脂的金钗,时常跟我炫耀,今儿早上我见爹爹书房中有一支一模一样的,想向爹爹寻來,谁知,爹爹竟不给我,娘,您要替我做主啊!”唐拉拉哭诉。 “红梨叶染胭脂钗!”林梦雅回忆,唐仕天是有这样一支钗子,那钗子像被胭脂染过一样,美丽极了。 林梦雅恨恨道:“那是他要留给他那个该死的女儿的!” “娘,您说什么呢?我不是爹爹的女儿吗?我怎么该死了!”唐拉拉不哭了,奇怪地看着林梦雅。 林梦雅自知失言,赶忙解释:“沒事,拉拉,娘一定给你拿到那金钗!” “谢谢娘,还是娘亲对拉拉好!”唐碧凡一听林梦雅答应,登时乐了,也不深究方才林梦雅那句沒头沒脑的话。 林梦雅别过脸,脸色阴沉下來,唐仕天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还是忘不掉那母女俩吗? ------------ 第一百四十四回 小朋友 李管家带着唐晓棠走出厢房会客厅,吩咐道:“我去账房给你入册,月钱从今儿开始算,你去书房找盼盼,她会告诉你该干什么?” 唐晓棠捂着被打的脸,点头,李管家又问:“知道去书房的路怎么走吗?” 唐晓棠点头:“那……去吧!”李管家转去账房,他本想安慰一下唐晓棠,转念一想,在这府里生存,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恐怕也呆不长。 唐晓棠按原路往唐仕天的书房走去,经过唐仕天建造的鸡圈,一个粉雕玉砌的小男孩对着鸡圈里的母鸡摇头晃脑:“当年相遇月明中,一见情缘重,谁想仙凡隔春梦,杳无踪,凌风跨虎归仙洞,今人不见,天孙标致,依旧笑春风!”念完,对着母鸡道:“母鸡呀母鸡,我多想摸摸你们啊!可惜娘亲不让,我每天想你们,都把你们想成仙女啦!” 唐晓棠站在远处听到小男孩的念叨,扑哧一笑,边走向小男孩边念道:“采莲人和采莲歌,柳外兰舟过,不管鸳鸯梦惊破,夜如何,有人独上江楼卧,伤心莫唱,南朝旧曲,司马泪痕多!”小男孩听见有人与他说词相和,惊讶地看着唐晓棠:“姐姐对仗好工整,好词,好词!” “过奖,过奖,是你开头说得好,小弟弟,想抱鸡玩玩吗?”唐晓棠笑眯眯问道。 “嗯!”小男孩脸色有些低落:“娘亲不让我抱,说他们太脏,还会啄我!” “怎么会呢?”唐晓棠跨过栅栏,跳进鸡圈,抱起一只母鸡,递给小男孩:“它们乖着呢?只要你对它们好,它们也会将你当做朋友,來,摸摸看!” 母鸡在唐晓棠怀中咯咯叫,小男孩想要伸手,又有些不敢:“真的不会啄我吗?姐姐!” “不会的,你摸摸看!”唐晓棠鼓励他。 小男孩鼓起勇气,小手颤颤巍巍地伸出,在母鸡身上摸了几下:“呀,它真的不会啄我!”小男孩高兴地叫道。 “我说的吧!”唐晓棠得意了,她在乡下长大,唐奶奶去集市卖豆腐时,她独自在家跟母鸡玩,消磨时间,过年时,唐奶奶将鸡卖了,唐晓棠又哭又闹,好几天沒有吃饭。 “你抱抱它!”唐晓棠将母鸡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这回不怕了,接过母鸡,抱在怀中,摸了摸毛:“母鸡呀,母鸡我们是朋友!”母鸡咯咯叫着,好像在回应他。 唐晓棠将母鸡放回鸡圈,笑着问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唐彩武,今年十岁,姐姐呢?” “我叫唐晓棠,今天十四岁!” “哇,姐姐跟我一个姓呢?我们做朋友吧!” “是啊!真巧,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太好啦!”唐彩武高兴的跳起來:“我有朋友啦!” “我们都是朋友了,我请你吃东西!”唐晓棠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取出一张墨绿颜色的圆饼,递给唐彩武:“这是我们家乡的特产,草饼,请你吃!” 唐彩武接过草饼,咬了一口:“哇,真好吃,这是姐姐做的吗?” “不是!”唐晓棠也取出一张,吃了起來:“这是我奶奶给我做的,我奶奶会做好多好吃的!” “有奶奶真好,这么好吃的饼我以前都沒有吃过!”唐彩武很快将一张饼吃完了,唐晓棠又递给他一张:“以后你想吃了可以來找我,我在这里做丫鬟:“她指了指唐仕天的书房。 “啊!”唐彩武惊讶道:“姐姐是这里的丫鬟,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呢?这么会做文章!” 提起做文章,唐晓棠立刻想起科举舞弊的事儿,不禁后怕,甩甩头,想甩掉那可怕的记忆。 “姐姐怎么了?”唐彩武疑惑道。 “沒事,想起一件不开心的事情!”唐晓棠微微一笑:“我的进去干活了,想吃就來找我啊!我给你做!” “嗯!”唐彩武重重点了点头。 欧阳负浪这几日都不在丞相府,他忙着寻找唐仕天走失女儿唐婉儿的下落,唐仕天将唐婉儿走失那天所穿衣物,所带配件都俱无遗漏地告诉他,还画了一张唐婉儿四岁时的画像,欧阳负浪拿着画像苦笑,十年了,仅凭着一张画像找寻失踪十年的女儿,唐仕天也太看得起他了,画像无用,衣物无用,唯一有用的就是配件,欧阳负浪拿着配件图找到一个工匠,让他连夜打造一个一模一样的,那是一个普通的玉坠子,普通到拿去当铺典当都当不出几两银子,当时唐仕天刚刚提升为丞相,自然沒有足够的银子给女儿买贵重的饰品,但是此刻当铺,也只有当铺是唐仕天唯一的线索,他走遍了长安城内所有的当铺,沒有人见过这个玉坠子,他又派人到长安城外的当铺寻找,无果,第一条线索就此中断,若是换了别人此刻肯定是心灰意冷,准备了满口的托辞告知丞相大人您的女儿只怕凶多吉少,但是欧阳负浪不,在欧阳负浪的心目中沒有不可能这三个字。 唐仕天的二夫人林梦雅这些天也沒闲着,从她知道唐仕天在寻找唐婉儿起就沒闲着,她派人监视着唐奶奶的一举一动,企图找到唐婉儿的下落,但是唐晓棠已经进到丞相府,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唐晓棠能逃过一劫实在靠着她的运气,谁能想到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女孩会整天女扮男装在大街上找活干呢? 了解女人的只有女人,所以林梦雅才能找到唐婉儿的下落,说來当年江落月对女儿疼惜得紧,怎么在大街上弄丢女儿,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故意弄丢的,若是唐仕天不是想找回女儿,她又怎么对一个毫无威胁的已经失踪十年的小女孩下手。 林梦雅是什么人,水晶心肝儿的玻璃人,虽说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但是林梦雅怎会甘心当妾,还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妾,当年她与江落月是名扬长安城内外的将门虎女与书香佳人,二人年纪相差不到几岁,各自嫁人之后便也相安无事,偏偏二人的缘分不止如此,还是共事一夫的命运,但是凭什么江落月能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轮到她林梦雅只配食些残羹冷炙呢?女人的嫉妒如同野生的草,无需精心呵护,只需有那么一点土壤,一点阳光,那野草只要生了根,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蓊郁滋生,一开始只是一条若有若无的裂痕,渐渐的成了一条不可逾越的天河,不可逾越,何况二女相争,仿佛只有恨,只有死,才能解了心中的结,平了心底的意,所以林梦雅不会让江落月在唐仕天身旁呆着,连她的女儿也不能。 这天,派人监视的人回來了,一切风平浪静,沒有任何蹊跷,那个老太太进进出出都是一个人,林梦雅放心了,可以安心吃饭睡觉了,或许江落月的女儿早死了,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连家都不认得,怎么会有在乱世的生存能力,她一定是死了。 殊不知,一个撕心裂肺的巨变才刚刚开始, ------------ 第一百四十五回 入府生活 初秋的夜,谁在瞭望遥远的星辰,捡起弥漫大地的空灵,悠悠地,不经意间在心中萦绕,如黛的星空在头顶温和散开…… 这是唐晓棠在丞相府里的第一个夜晚,她睡不着,辗转反侧,这里没有她熟悉的床,没有奶奶的怀抱也没有奶奶身上的味道,她坐在房前的石阶上,想奶奶,不知奶奶是否在想她呢? 唐奶奶也同样睡不着,担心唐晓棠的安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瞧见了监视她的人,林梦雅果然不会轻易死心。无奈她只好去找武大婶。 “武门他娘,我求你一件事,若是有人问你,我是否有孙女,千万要帮我瞒着,行吗?" 武大婶听到这样的请求,先是诧异,然后疑惑,最后应承了,她想问问缘由,几次想张嘴,都没有说出来,在她看来,与唐奶奶祖孙俩邻里邻居的住着,平常互相照应一下是应该的,但若是因着她们惹祸上身,她可不愿意。 唐晓棠兀自坐在石阶上想奶奶,远远的脚步声慢慢走近,又走远,最后又走回来,一双脚就站在她眼前,“瞧着是你,又觉得不是,转回来看看,真的是你。”唐晓棠听见有人跟她说话,立刻抬头,唐文轩正笑眯眯地俯视着她,唐晓棠张大嘴瞪大眼,惊讶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本公子是这里的大少爷,当然会在这里。你呢?”唐文轩得意地笑了笑。 “我是这里的丫鬟,当然也在这里。”唐晓棠用同样的话回答她。两人相视大笑,真巧。 “你欠我的十两银子什么时候给我。”唐晓棠问唐文轩。 唐文轩挠挠头,“刚刚去了一个地方,银子都花光了,本公子每天给你吧!” “算了,不用给了,”唐晓棠神情低落,“若是那天你给了我银子,我也不用到这里来了。” “什么?十两银子跟你来这里有什么关系?”唐文轩不解。 唐晓棠苦笑,“是啊,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她怎么将希望寄托在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身上,何况不该是她的银子,她怎么会要? “第二天我整整等了你一天,你怎地不来?”唐大公子怎会傻傻地放着青楼里的美女不要,在门口等一天,等一天得是他小跟班。 “家里有事。”唐晓棠不想多说,被官兵追捕的狼狈样子她不愿再想起。 “噢。”察觉唐晓棠不愿多说,“那进去睡吧,太晚了,在这府里啊,除了本公子的爹娘,就是本公子最大,若是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本公子给你撑腰!不管怎样,本公子欠你一个人情。” 唐晓棠笑了笑,嘴上答应了,心想,你不欺负我就好了。 清晨,树上的小鸟唧唧喳喳的叫着,唐晓棠被盼盼姑娘从被窝里拉出来,“晓棠,快些起来,丞相府的丫头每日清晨都要去厨房帮忙的,我们去晚了要挨骂的!” “奶奶,让我再睡一会儿,棠儿好困……”唐晓棠迷迷糊糊地话还没有说完,登时坐了起来,意识到这里不是她的家,她除了是奶奶的孙女之外,还是丞相府的丫鬟。 盼盼笑她,“知道你昨夜没睡好,洗脸水都给你打好了,你先去洗个脸,一会我给你梳辫子。” 唐晓棠有些不好意思,“谢谢盼盼姐姐。” 丞相府的早饭很简单,准备粥,馒头和一些小菜就可以了,唐晓棠和几个丫鬟在厨房吃过早饭便各司其职,忙活起来。 盼盼姑娘带着唐晓棠走去书房,边走边道:“相爷每晚都呆在书房,早饭过后我们要将相爷昨夜翻乱的书籍重新整理放回原位,相爷桌上的议事折子你千万不要乱动,更加不能看,那些都是朝中机密,若是看了,不小心泄露出去,会掉脑袋的。” “相爷是什么样的人呢,盼盼姐姐,我长这么大,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官,好威风啊!”唐晓棠十分好奇唐仕天的为人。 “相爷的为人我们做下人的不敢妄加评论,但是相爷对我们下人很好,我们都很尊敬他。”盼盼姑娘素衣淡容,肌肤白净,举止优雅,言谈得体,看起来不像丫鬟,倒像大户人家的小姐。 唐晓棠一路盯着盼盼姑娘的侧脸,心想,我长大了若是能像盼盼姐姐那样就好了,美丽,温柔,不骄不躁,真是丫鬟中的翘楚。 盼盼姑娘感受到唐晓棠的目光,笑道:“你有多的是时间看我,现在干活吧。”书房到了。 唐晓棠不是第一次来到唐仕天的书房,可每次来都会张大嘴巴,那里有数不尽望不完的书,墙壁上挂满当世名家的画作,正中央一幅特别醒目,是一个鹅黄衫的女子,望着你浅浅的笑。 “她是谁啊?这府里的人吗?”唐晓棠看着画中的女子,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是以开口询问正在忙碌的盼盼姑娘。 “听说是相爷的第一个夫人。”盼盼姑娘忙里偷闲瞧了一眼画像,“是相爷画的。” 唐晓棠一动不动站在画像面前,用力的瞧,她实在弄不清为何会有一丝异样的串到心头,好似要将心切成两半,“昨日我来时,墙上面没有这幅画啊?” “相爷平常不挂这幅画,都把它珍藏起来,只有在每年的十月初五才挂,因为这天是夫人的生辰。”盼盼姑娘解释道:“你才来过一回,就能记住这里有没有挂这幅画吗?” “啊。”唐晓棠方才一闪神,“本是记不住的,但不知为何,对这幅画的印象特别深。这位夫人在府中吗?盼盼姐姐见过吗?她是不是像画中一样美。”唐晓棠接连的追问。 盼盼姑娘摇头,“听说这位夫人十年前就去世了。我也是听这府里的老人说的,咱们夫人不喜欢府里的人提到她,你出去可不要乱说乱问,知道吗。” 唐晓棠没有听见盼盼姑娘后面一再嘱咐的话,在她的脑中一直盘旋这前面一句话,她已经去世了,她已经去世了……为什么我的心会像针扎一样的疼,为什么我的泪水会止不住的冒出来。 盼盼姑娘瞧见唐晓棠悲悲戚戚的样子吓坏了,扔下抹布连忙跑过来询问,“晓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你跟李管家请个假先回房休息,这里我来打扫。” 唐晓棠本想坚持,但见到那画中的女子就忍不住悲伤,只好道:“谢谢盼盼姐姐,那我先回房了。” 唐晓棠走出书房,大口大口的喘气,她依稀记得,那女子,她是认得的。那零星的记忆在她心底压抑太久了,像一粒沉睡的种子,被生活困苦压抑着,被许许多多零零碎碎的小事压抑着,容不得她细细的想,何况再细想也拼接不成记忆里那几乎面目模糊的脸,现在,那张脸出现了,那沉睡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了,枝枝蔓蔓间全是那女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