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含恨入宫 ------------ 第001章 殿选 夏雨方歇，略带微凉。曾经无数次出现在父亲口中的紫栾城就这样巍峨的出现在我面前，用它特有的高傲和威严诉说着一个王朝的昨夕今朝。 日落前的紫栾殿被夕阳染成了金色，在微蓝的天空下，无与伦比的灿烂、壮丽，仪容万千。夕阳流淌在紫栾殿蜿蜒巍峨的墙碟，背后是一个朝代黑暗与明亮的历史。亘古静穆的高墙，在流转的大朵白云映衬下，有一种与时间空间无涉的永恒质感。仿佛开天辟地，它就矗立在哪里，雄踞中心，旷古无言。任头上风云变幻，脚下金戈铁马，人世蹉跎，世代易主，它自冷眼旁观。 在我的思维里，任何一个王朝都是壮丽且悲壮的，它们先用鲜血洗刷战场，开辟疆土，称王称帝后再施行仁政，勤政爱民，最后就由奢靡颓废的君主将祖先的业绩变为尘土。朝代更替就像生老病死人生轮回，周而复始，不能逾越。 大齐建国八十一年，当今圣上是四代君主，正是一个王朝建功立业的最好时机，民生富裕，百姓康泰，一片太平盛世。 身边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秀女，经过层层选拔，能留下来的都是品貌双全，德才兼备的女子，至少在外人眼中她们都是贤良的。 这些眉清目秀，粉笑嫣然的女子，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留在这紫栾城成为皇上的宠妃，为皇上延绵子嗣，开枝散叶，他朝得志，呼风唤雨，光耀门楣。 看着这些女子，不觉心头隐隐作痛，值得么，为了一个那么多女人共同分享的男人，为了一个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几次面的皇上，为了一个他可能半分都没有把你放在心里的夫君，都值得么？ 在这芸芸众生中，也许只有我是不同的，我的心，我的念，我的愿都不为凤冠只为素衣。 因为我想要的，是一个能陪我一生一世，执手相看夕阳的人，而这个人却不复存在了，若不是现在这个高高在上的人应允，他就不会去边关打仗，就不会一去不回，我好恨，恨皇上间接害死了他，恨自己却还要站在这里等着他选择，更恨如果一旦选中，我就必须要成为皇上的妃子。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算穆儿在天之灵能原谅我，我也不能原谅造物弄人吧。 最好不当选，便可不相负，如果真的不如我所愿，我也一定会保自己周全，算是给我们那么多年的情意一个交代。 只一件事让人琢磨不透，这届所有的秀女都是名字中带有盈字的，或者家姓为盈，或者闺名中有盈，甚至还有小字中带盈的，深宫之内对风水命理一事极为在意，想来是盈这个字有助于祖宗社稷。 正选设在紫栾殿，那个叫做皇上的男人远远的坐在最上面，在他的角度永远只有俯视吧！俯视他的疆土，俯视他的臣民，现在他正在俯视他的妻子。 他叫凌允，无数女人希望嫁的夫君，他是皇上，辜负无数女人一生的皇上。 我只愿皇上看多了红肥绿瘦姹紫嫣红，对我可以不加垂青，然而他偏偏对所有秀女都无动于衷，我不能抬头去看，却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停留不过一瞬间，便给与否决。 这样的一个人，执掌天下生杀，左右人事欢喜，越是拥有无上权力越是执拗傲慢，想起他曾经对穆儿一家做的事情，心中便满满的都是怨，恨不能一步跨上他的紫栾殿，厉声质问他为什么忠奸不分，为什么滥杀无辜，为什么让这痛永无止境的伴着穆儿，让穆儿在最快乐的时候，眼里也满是忧伤。 然而我的穆儿，再也不会忧伤了，那双眼再也不能温柔的看着我，轻轻唤我：“盈儿！” “依兰盈尔，上前觐见！” “小女子依兰盈尔，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盈尔，很有些雅致的名字，抬起头来让皇上看看。” 皇后的声音悠扬而娴静，颇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抬起头顺着紫栾殿向上看，先入眼帘的不是九龙黄袍，却是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脸孔英秀，轮廓深邃，长眉斜飞，紧抿的薄唇一言不发，一双眼睛却锐利逼人，隐含灼灼锋芒。 我怔住，一时不能相信，这样一个清秀俊朗的人居然是当今天子，想来他今年也该有二十五了，登基十年，十年的帝王时光本该磨练出沧桑，偏偏让他转化成隐忍，只是一双眼睛像是早已洞察，深邃的无法捉摸。 虽然距离遥远，但是我分明感觉到他看见我的一瞬间眼里流过的兴奋与激动，像是久别重逢的欣喜，又像拾到至宝的雀跃，他眼中的光芒，是我从未见过的明媚，那眼神想要将我融化，尽数收在怀里，让我不寒而栗。 皇后大概也感觉到了皇上的异样，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笑道“果然是个绝世美人，恭贺皇上又得佳人！” “赐玉牌……” 这是我在昏迷之前唯一记得的三个字，这三个字像是一把重锤，一下下凿在我心上，其他就再也听不到了，一瞬间好像失去所有感知一般，没了听觉，没了视觉，没了感觉，满是人的紫栾殿怎么在瞬间就那么安静，安静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所有人所有景色都在后退，最后只剩下我一个，宛如站在空旷无银的荒野，突兀的放大了我的人，我的心，我的痛。 头疼的厉害，好似撕裂一般，身体也软绵绵的，好像在下坠，坠到那无底的深渊，怎么突然这样喧闹，似有无数人在我耳边说话，却没有一句听的分明，是谁，是谁在一片黑暗中带来一点光亮向我走来，越走越近，就越来越明朗，穆儿，是你么？ 是你，一定是你，只有你才能给我这样的温暖，只有你才能给我这样的安全，只有你的胸膛才能允许我这样肆无忌惮的软弱，然而我是想要坚强的。 穆儿是你抱着我向前走么？我所寄望的正是这样啊！无论天涯海角，无论富贵还是贫穷，只要有你，我便安然。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只为了看你一眼，却茫茫然看不清你的轮廓，好像有雾旋绕眼前，想伸手摸摸你的脸颊，也无力抬手，最后只能将所有力气所有思念化作一句话，轻柔的连自己也无法分辨，却是我心里最甜蜜的呼唤“穆儿，你回来了！我等你那样久！” ------------ 第002章 长相思 恍惚中，时间似乎回到了昨夜，雨一直下，时而间断时而绵长。 轻轻伸出手，接一滴雨在掌心，瞬间的冰凉沁入心底，好似已经远离了喧嚣遗世独立。心底是深深的痛，宛如一个无法填补的沟壑，拉着我一直下坠，下坠，吞噬我所有的感知。 不是没想过随他而去，可是却怎对得起珍爱我的父母兄弟，如果他做主，他亦希望我是明智而宽厚的，自私这个词，从来就与我依兰盈尔不相连。也许正是因为活的太多顾忌，才会有今天进退不能的境况。 “盈儿……”母亲的呼唤说了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哽咽的看着我，她何尝不知我心中的苦处，事已至此，哭断了肝肠也只能听天由命。 我悄悄拭干眼角的泪水，回眸浅笑：“母亲，六月的雨为什么总是下个不停呢？”那笑容里有太多不甘、不舍、不情、不愿、不忍却不能。 母亲是美丽的女子，时至今日她仍然是美貌的，岁月仿佛忘了她的存在，不曾滋扰她的面颊，眼角眉梢的贤德善良让她看起来更惹人疼。 我走过去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笑道“母亲，再为女儿梳一次头发吧！” 三千青丝散落，淡淡的海棠清香弥漫不散，母亲手执玉梳，一丝一缕的轻轻梳着，生怕弄疼了我。是太累的缘故么，母亲的手微微发抖，一边为我挽起极地长发，层层叠做高髻，一边以为别人不知的拭掉脸上泪痕。 我在铜镜里看的分明，却不愿拆穿她极力忍住的悲伤，如果她不想我看见，那么假装看不见是不是好一点？ 母亲将一支八宝琉璃金簪插进我的发髻，十八枚珍珠缀起的月牙环，束起我齐眉发缕，露出光洁前额。 我也是美貌的吧！不然怎会多得父母族人千般喜爱，不然怎会多得他的万般垂怜，此刻我倒是希望没有这张面孔，至少能为他保全我的贞洁。 门吱呀呀的推开，父亲一脸沧桑的从外进来，官场的尔虞我诈，伴君如伴虎的担惊受怕使得父亲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要大得多，然而斑驳的双鬓看不出蹉跎，却为父亲增了几分睿智和宽博。他若是到了父亲这个年龄，应该和父亲一样吧。 我起身请安：“父亲！” 父亲一步跨上来，伸手抓住我的小臂，微微用力，眼里已经饱含泪水，极力控制不让它流下来，他越是这样，我便越是心疼，索性扭转头不去看他。 父亲清了清嗓子，对母亲说道“你也累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准备，你先回去睡吧！” 母亲点点头，走之前再深深看了我一眼，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着走了出去。 父亲许久不说话，我也不愿意先打破这沉寂，只是看着窗外绵延细雨，雨水若有知，带我的思念给他，告诉他，我从不曾忘了他，哪怕天地相隔，生死离别。 “穆儿是个好孩子！为父也一直很喜欢他。” 穆儿，穆儿，这个名字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熟悉的我每日每夜都会在心里默念上千遍万遍，陌生的自从三个月前他出了事，就再也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这个禁令正是父亲下的，时隔三月，父亲再次提到这个名字，不知他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 “父亲……”我用几乎哀求的眼神看着他，求他不要再讲了，哪怕一句，我也不堪承受。 “盈儿，你听为父说，为父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为父也早为你们做好了打算，他功成名就之时便是你们喜结良缘之日。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穆儿回不来了，为父知道你伤心难过，为父何尝不是，这么多年，为父当他亲生儿子对待。” 父亲看了看窗外细雨，这雨总是下的不合时宜，让人不自觉的忧伤。回忆往昔，七年前，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宛如一匹不羁野马，满脸的愤怒与倔强，眼角眉梢都是不和他年龄的恨和怨。 父亲给他换了新的名字，依兰致远，希望他可以忘了过去，宁静致远。本来的姓已经不能用了，七岁的他却坚持要将自己的姓当作自己的小名来用，从此以后府中所有人便都唤他，穆儿。 一晃十年已经过去，他大概真的忘了过去，不然去年怎么会主动请缨，要为皇上镇守边关，击退南蛮，又或许他不想我为难，在他眼里我是最好的，他不想委屈了我，他要建功立业，然后风风光光娶我进门。 只是他不知道，只要是他，功名利禄又算什么？只要是他，荣华富贵都是尘埃，只要是他，我只要是他。 然而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是他了。 “为父知道你的为难，穆儿没了，你恨不得跟他一起走了，却又舍不得我们为你难过，本想就这样为他守一辈子，也陪我和你娘亲一辈子，却不想居然要你进宫选秀。这一去，若是选不上还好，若是选上了，你会觉得自己一万个对他不起。更何况，当年给穆家定罪，满门抄斩的正是当今圣上，穆儿恨皇上，你自然也是恨的。如果你真的不想，可以跟为父说，为父安排你走，走到天涯海角，逃离一切让你烦忧的人和事！” 我转身，跪在父亲面前，满面泪痕，泣不成声，父亲，为何您总是这样懂我、疼爱我，您的疼爱，让我更加不能对您和母亲弃之不顾。我怎可以为了自己，将族人性命至于风口浪尖。若我不走，我可能一辈子难过，可是我若走，那就是一辈子痛彻心扉锥心刺痛的内疚，您以为，若是你们不在了，我还能独活么？ 父亲看我哭的伤心，拍拍我的肩，只道“不用说，为父都知道了，无论你怎么选，为父都会尊重你的决定，盈儿，你只记得一件事，无论你做什么？你都是我依兰浩宇最疼爱的女儿。”父亲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这是我入宫前最后一次看他老人家的背影吧！明天，他们就要送我上轿，送我离家，看我远去。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所熟悉的，这里的味道都是我所喜欢的，这里的回忆是有穆儿存在的。穆儿，有些情是前世欠下的，有些爱是今生无法偿还的，而我对你，此生不渝，无论生死相隔。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蹄金井阑。长相思，摧心肝，冷霜凄凄暮色寒。 ------------ 第003章 盈贵人 不知睡了多久，醒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头还是无可救药的疼，隐隐听见有个声音欢呼雀跃的喊道“盈贵人醒了，盈贵人醒了！”然后是一叠声的人互相传告：“盈贵人醒了。” 盈贵人是谁，想必是皇上的宠妃吧！不然怎会这么多人在乎她的生死。 盈贵人……一瞬间晴天霹雳，头脑逐渐清醒，我叫盈尔，晕倒的是我，苏醒的也是我，难道盈贵人说的是我？ 可是我还没侍奉过皇上，怎么就成了贵人，还有了封号，这样的事情在大齐建国以来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啊？ 勉强的抬起头，地上已经跪了满满一屋子人，齐声声的向我请安：“盈贵人金安！” 盈贵人，穆儿你听见了么，他们叫我盈贵人呢？我终于嫁人了，就像我们小时候常常玩的家家酒一样，我成为人妇，将和一人相守一生。 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凤冠霞披，没有明镜红烛，没有和你三叩九拜我怎么就嫁人了呢？虽然说没有了你嫁给任何人都是一样的，但我多想一辈子不嫁，守着梦中偶尔出现的你，听你再叫我一声，盈儿。 无力的抬起手摇了摇，示意他们退下，我需要休息，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想想我的未来，想想我该如何面对皇上，这个我恨了七年的人成为我的夫君后我该如何自我劝解。 就在他们都要退出去的时候，外面高声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然后是密密的脚步声，一阵环佩叮当作响，香风细细，皇后娘娘已被簇拥着进来了，众人慌忙跪下请安，口中齐齐道“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我想起身请安，被皇后止住，她将左手放在我的肩上，朱唇轻起：“妹妹身子不大好，不用请安了。” 我谢过皇后，抬头看她，皇后头戴紫金雕凤珠冠，穿一身绛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千叶攒金牡丹首饰，枝枝叶叶缠金绕赤，捧出颈上一朵硕大的赤金重瓣并蒂牡丹项圈，整个人似被黄金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更显肌肤盛雪，面若春光，眉目含威，华贵夺目。果然是一国之母的样子。 她见我这样细细观望她，不觉微微一笑“妹妹可看仔细了？” 我方才觉得失礼，脸上涌过一丝绯红，忙低下头来“娘娘恕罪……”隔了好久也想不出现在的我到底该成自己是臣妾还是奴婢，索性不再言语。 皇后也是一个敏感的人吧！察觉到我的尴尬，所以微笑掩饰，她将手放在我的手上，软言相劝“妹妹年轻，害羞是难免的。” 她笑意盈盈的看着我“皇上既然选中了妹妹做贵人，从此以后妹妹与本宫就是姐妹了，既然都是皇上的人，就要全心全意的为皇上着想，为皇上分忧解难。照顾皇上的饮食起居，思虑皇上的喜怒哀乐，都是我们分内之事，我们即是臣子又是妻妾，既要做到为人臣子的忠，又要做到为**妾的贤。其实妹妹身体不适，本宫也很心疼，本不该说这些让妹妹感觉有压力，但是这是宫里的规矩，但凡有新进贵人，这些提点是万万不可免的，还要妹妹体谅本宫才是。” 皇后的贤德是我在府里就听说过的，只是没想到居然能这样平易近人，完全没有架子和脾气，对待一个新进贵人说话都是这样客气。可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皇上的可恨，已经得妻如此，却仍旧不断充实后宫，难道在他心目中珍贵的就只有青春和美貌么。 也许皇后说的对，我们即是臣子，又是妻妾，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们都没有权利说不，没有权力反抗，在这双重的威严下，我们就更没有自由了。 “盈尔谨遵皇后娘娘教诲，铭记于心，断不敢忘。” 或许我该说些宽慰她的话，因为我总能在她眼中看到些许的忧愁，母仪天下又怎样，一国之母又怎样？还不是一个女人？看着自己的丈夫每三年就大选一次，甚至是每三年便帮着自己的丈夫大选一次，这样的苦，该不比我的少。可是？终究只有简单的几个字。进宫后，一项爱说能说的我，便好像失去了驾驭语言的能力。 “本宫觉得妹妹的身子好像不大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本宫已经到太医院专门指派了刘太医每日来给妹妹把平安脉，以后妹妹身子有什么不适，便可直接找刘太医。”皇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靠近我耳边小声道“妹妹得尽快将身子养好，才能早日伺候皇上。而且，日后需要妹妹劳心劳神的地方恐怕是少不了了，妹妹不保重身子，是万万支撑不住的。” 脸上瞬间热了起来，想是红的厉害，皇后看着我也不禁笑了，然后又转头对地上跪着的一地奴才说道“从此以后，盈贵人就是你们的主子，这个天恩殿就是你们的家，你们一定要好好侍奉你们的主子，不可有二心，有一点差错，本宫绝不轻饶！” 天恩殿，皇家的办事效率还真是快，就在我昏迷的这半天，封号也有了，寝宫也有了，连奴才都安排好了，果然是昏君，那么多爱你的女子你不爱，偏偏选了一个恨你入骨的人做贵人，还对她“宠爱有加”，真是天大的讽刺。 皇后拍拍我的手：“本宫要走了，妹妹不必行礼了！” 我支起上半身，向皇后轻轻叩了叩头，算是行礼，满屋子的人齐声道“恭送皇后娘娘！”她便像进来时一样，被众人簇拥着又离开了。 皇后离开后，有个看上去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宫女端上来一碗药，弯着腰走到我身边，轻声道“小主，汤药煮好了。” 我懒懒的挥挥手，我的病我知道，任他是华佗再世，神丹妙药也无法药到病除，心病还需心药医。 那宫女看我不喝，急的一下跪在地上：“小主还是将药喝了吧！皇后娘娘吩咐，小主醒后一定要按时给小主服药，不然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奴才真的担当不起啊！” 听她说的可怜，我低头仔细看了看她，容貌清秀端庄，却还没脱了小女孩的稚气，很和我的眼缘，于是问她“你叫什么？” “回禀小主，奴才叫茜儿，是小主的贴身使唤丫头！” 我哦了一声，接过她手中的汤药：“我知道了，我一会自己喝，你们先退下吧。” “小主不饿么？不想吃点什么东西么？”茜儿略带胆怯的看着我问道。 心里一直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怎么会觉得饿呢？我无力的摇摇头，又挥挥手，他们终于都下去了，剩下只有我的安静世界，穆儿，你可会来梦中看我？ ------------ 第004章 无处可逃 昏昏沉沉的又睡过去，那碗汤药终究没喝，我的身体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一时受了刺激才会晕倒，昨天睡的过多，所以早上起来的格外早，看着桌上那碗已经凉透的汤药，怕茜儿真的会被责备，所以偷偷倒在花盆中，然后又过了好一阵才唤他们进来给我洗漱。 茜儿站在我身后为我梳头，重重的头饰压得我觉得走路都头重脚轻，像自己的头随时都要从脖子上掉下来一样。这是时刻在警示皇上身边的人吧！你的头在你的脖子上并不十分稳当，皇上一句话，任何时候都可以要了你的性命，所以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要万般小心。 茜儿看着我走路时的不自然，笑道“小主不用急，慢慢的就会习惯了，等小主以后做了妃子，头上戴的东西更要多了呢。” 我笑而不语，心中却无比的酸楚。我好恨，恨我自己软弱无力，恨我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穆儿，你还记得么：“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可是？现在我已经成为他的贵人，也许还会成为他的妃子。 转过身去，背对着茜儿，以免她看出我眼中的异样，门开着，看得见对面屋子的门紧紧闭着，我回头问道“那屋里住的是哪一位？” 茜儿看了一眼道“回小主，那屋里住的是兰贵人。” “天恩殿没有掌事娘娘么？” 茜儿听我问，四下里看了一圈，似乎害怕她的话被听了去一般，小声道“咱们这屋子里原来住的是眉贵嫔，自去年被皇上打入冷宫，便一直空着了，直到，……直到小主您来。” “原来是废妃的居所。” 我的话不过是说一个实情，并没有任何寓意，可是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茜儿一下跪了下来，头像捣蒜一样磕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小主恕罪，是奴才说错了话，让小主生气了！” 我心里一怔，方才醒悟，对啊！我已经身在皇宫了，这里比不得家里，没有父母哥哥的疼爱和庇佑，没有下人多年的理解。在家里，我可以有什么说什么？不会有人曲解我的意思，也不会有人怪罪我的鲁莽率直，可是这里，祸从口出，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便有灭顶之灾。 扶起茜儿还在发抖的身体：“我没有生气，不过是感叹一下罢了。” 茜儿看着我的脸，怯怯的问道“小主真的不生气？” 我笑道“我不是一个爱生气的小主，你不用这样怕我。” 茜儿这才常出了一口气，笑道“奴才第一眼看见小主，就觉得小主是个平易近人的主子。” 我笑笑，坐在可以看见门外风景的位置，可是我的视线却看不到我想要去的地方，宫里的房子太多，围墙太高，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现在看到的，和一个废妃以前每天看到的，毫无差别。 “她，为什么被废了？” 我突然很想知道这个房子曾经主人的事情，我们不曾相识，却也算是有缘。 “这个奴才还真不知道，皇上经常会将妃嫔打入冷宫，多数是有原因的，但也有些是没什么缘由的。至于眉贵嫔，便是这没缘由中的一个了。” 听茜儿这么说，我心中对皇上的厌恶之情便更深了，他不但在前朝滥杀无辜，就是在后宫对待自己的女人也是这样冷血、无情。 茜儿可能是看我脸色不太好，马上宽慰我道“不过小主放心，这些事情和小主是绝对没有关系的，皇上对小主格外宠爱，还没侍寝便封小主为贵人，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小主福大命大，所有不好的事情统统不敢靠近，咱们只等着小主有朝一日封为妃子，受尽皇恩，我们这些奴才也跟着小主沾光了。” 她以为这是奉承的话，她以为所有的妃嫔听到这样的话都会心中欢喜，却不知道，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子，深深的挖在我的心里。多么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就被她这样血淋淋的指出。 茜儿看我还不说话，小声问道“小主，不早了，传早膳么？” 我点点头，茜儿便开始传膳，很快，桌子上便摆满了各式精致菜肴。“以后早上不用这么铺张，简简单单弄四样小菜，一味粥便可以了。”我看着满桌的饭菜，没有半点食欲，这是我进宫以来吃的第一次饭，便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奢华和浪费。 “回小主，这是皇后娘娘昨个儿特意吩咐奴才准备的，说小主刚入宫，不知道小主喜欢吃什么？所以多准备几个样式，小主不喜欢一样还有另一样可选。” 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公公，昨天迷迷糊糊中也见过他，他和茜儿并排跪在前头，想来也是我这宫里位分比较高的奴才了。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主，奴才小连子，是小主宫里的掌事太监。” “很好，从今天中午开始，膳食便按我的要求简简单单的做，皇后娘娘若问起，便回说我刚入宫，还有些不适应，吃的很少，不想铺张浪费便可。” 小连子毕恭毕敬的回了个“是。”便站在一旁跟着茜儿一起伺候我用膳。 简单的喝了几口薏米莲子桂圆杏花粥后，便让他们将满桌子东西撤了下去，茜儿心疼的说“小主，您吃的太少了，怎么拿上来的，怎么撤下去，昨天晚上也没用膳，这样下去，身子要受不了的。” 我点点头道“我有分寸。” 奴才们这边正一盘盘的往下撤菜，那边兰贵人的门打开了，有四个宫女刚往里送早膳。虽然隔着院子，但是兰贵人的眼神却看的分明，嫉妒、不满、愤恨充斥着她的双眼。 长这样大，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这样怨毒的眼神看着我。虽然知道这种事以后还要经历很多，还是不免楞了一下，才缓缓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兰贵人或许没想到我会对她的怨恨不动声色吧！我的无所谓好像给了她一种暗示，我是很好欺负的人，于是她索性在屋里大声的说道“皇城再怎么富裕，也没见过这样的，早起便吃的这样多，要真是得了皇上的宠爱也就罢了，不过是个还没侍寝的贵人，便拿自己妃子一般的养着，皇上日理万机，若是三两日忘了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可叫人还要不要脸面了？” 茜儿看不过去，挺着身子便想说什么？我一把拉住茜儿的手，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准出声，她方才没说话，但仍是气鼓鼓的略带委屈的看着我。 这边止住了茜儿，那边却忘了小连子，来不及阻止，小连子已经笑道“回兰贵人，我们家小主也不喜欢铺张浪费，无奈，这些都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口谕，让我们好生伺候着，不能让小主受了一丁点的委屈，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恩宠我们小主不能回拒，只能承恩。” 兰贵人虽然不服气，但是小连子话里话外，句句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兰贵人虽然有气却半个不字也不敢说，只好将碗打在地上，指桑骂槐的大声呵斥道“狗奴才，这样的饭菜也敢给我送来么？真是狗眼看人低，对我也敢这样大逆不道，看我不找一天好好整治整治你！”说完瞪了我一眼，又瞪了小连子一眼，饭也没吃，进了里屋。 小连子回头看见我一副责备的表情，马上跪在地上求饶“小主，奴才知错了，奴才听兰贵人话里有话，针对小主，奴才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才以下犯上的。奴才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生气，是因为我不想在后宫中争什么？不想争，不想夺，也不想招惹是非，树立敌人。可是仔细想想，我又能怨小连子什么呢？此刻，我便是众矢之的啊！我不招惹她们，她们便不会主动来招惹我么？就算我想躲，我又能躲到哪去呢？ ------------ 第005章 侍寝 我应该看淡一切的，既然我什么都不在意，那么便连这些是是非非也都放在一边吧！都不是重要的事情，我又何须费神？倒是应该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忠贞护主的奴才而高兴。 入宫三天，皇上翻了我的绿头牌，在别人看来，这一切都是我的福泽，是千载难逢的恩典，而这一切于我，不过是煎熬。 我知道一切都已无法改变，我不能为了穆儿放弃生命忤逆皇命，因为我还有我的父母兄长，有我的族人，我的死生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是一整个家族的事情。 沐浴过后，站在铜镜前由奴婢为我更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星眼微扬，乌云芳发，远山秀眉，肌肤莹洁，穿着一件妃色罗衫，越显的玉骨玲珑，柔躯娇嫩，濯濯如春风杨柳，滟滟似出水芙蓉。 夕阳透过窗，悄悄在墙上移动，将孤单单的人影拉的越来越长。 镜子里的我，如花容颜，风华正茂，镜子外的我却已经千疮百孔，历经蹉跎。 隐约看见七年前的我，八岁的我，那么小小一个，稚嫩无知，天真浪漫，每天跟在哥哥和穆儿身边，父亲无数次让我唤穆儿哥哥，我却总是执拗的回应，他不是我哥哥，我才不要叫他做哥哥。 十岁的时候被穆儿的一句：“这里不是我家，你们也不是我的家人”惹哭，三天没和他说一句话，后来在梦中惊醒，跑去敲他的房门，他开门，看见哭的泪人一样的我，我的第一句话是“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你的家人。”第二句话是“你以后若再说这样的话，我便一辈子不理你。”自此，他真的就再没说过这样的话。 十一岁的时候，哥哥和穆儿摔跤，穆儿一次次的被哥哥摔倒，却倔强的起身和哥哥再战，他不说话，只是一味的要强，直到哥哥筋疲力尽，坐在地上不肯起来。我走过去，拉起穆儿的手“穆儿赢了，哥哥输了。”哥哥看着我，爱怜的说“你总是偏心！”我认真的看着穆儿：“可是他真的是赢了，这样坚持的做一件事情，本身不就是赢了么？” 十二岁的时候，想要一把新筝，穆儿便去马厩里帮我选马毛，却不小心被马踢到，我心疼的坐在他床边哭，他轻轻擦干我脸上的眼泪，笑道“哭红了眼睛便不好看了。” 十三岁的时候和哥哥穆儿一起去南山骑马，哥哥一上马便跑的无影无踪，穆儿一直在我身边护着我，拉着我的马绳生怕马的性子太烈，将我伤到。穆儿说“不用怕，我一直都在！” 十四岁的时候，穆儿将他家传的玉瓶带在我的颈上，说可以保我平安，他说“你不唤我哥哥是对的，你以后是要嫁给我的，怎么能唤我哥哥呢？” 我抬头，对上他的双眸，微笑，那一瞬间阳光明媚，春花烂漫，鸟语花香。 他的话总是那么少，却总是说到我心最深处。 如今玉瓶还在，物似人非。 恍惚间，似乎经年阔别的光阴从未存在，我一直没有长大，而他一直是初到依兰府上那般孤独寂静。我们一直在那里，不曾离开。 贴身丫鬟茜儿呆呆的看着梳洗完毕的我，半响幽幽道“小主美的都不像凡人了，这样的超凡脱俗，只怕除了主子再也不会有旁人了，难怪皇上在大选当天抛下了皇后娘娘和满殿待选的秀女，抱着昏迷的主子头也不回的跑到了万寿宫。” “那天是皇上抱着我的？” “除了皇上还能有谁啊？虽然我们也是后来听说的，但是一准错不了，可见圣上对小主是有多喜欢。” 是啊！此刻能碰我的，除了他还能有谁呢？应该早就想到的事情偏偏被不断遗忘，还自欺欺人的以为是穆儿回来了，只是那个怀抱的确实实在在的给过我温暖，让我觉得安全。 我笑着摇摇头，都是幻觉，怎能将他与穆儿相比，之所以会有那样的错觉是因为我将他当作了穆儿，那么今晚我是不是也要将他当作穆儿才能行夫妻之礼？ 躺在龙榻上，心久久不能平静，是害怕，是愤怒，是羞愧，是怨恨，千百种情绪涌上心头，只化作两行相思泪，我还能做什么？他不是一般的夫君，他是当朝天子，面对他，只能满口感谢的接受他所有的决定，却不能由心而发的说出半个不字，伴君如伴虎，便是如此。 我身上是一层薄薄的罗衫，薄的看得见身上肌肤，年轻的肌肤透露着青春的活力，让人有想要温存的愿望，这是他所渴望的，也是我所畏惧的。 轻轻一声，门被推开，没有人通报，却听到脚步声，不急不慢的向我走来，走的那么沉稳，好像知道我不会跑，知道我就在那里等着他，多么自大的人，多么让人厌恶的人，可这个人偏偏是我的夫君。 我的心跳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快的我呼吸困难，快的我面颊绯红，我想要逃亡，无论哪里，逃到一个没有人可以看到我的地方，我拽紧了身上的被，将自己严严的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脸，却紧闭着眼睛不肯也不愿看。 我感觉得到他已经走到我的床榻，感觉得到他拉开罗纱坐在我身旁，也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游离在我的脸上身上。脸上是一片火热的绯红，双手紧紧握住被脚，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 良久，突然感觉有一阵风吹在我脸上，热热的，轻柔的吹过来，伴着呼吸的频率和肌肤的温热，猛的睁开眼，他的脸就在离我不到一寸的距离，几乎是贴过来的。 我一下坐了起来，紧靠着墙壁，将被子裹在身上，像看着敌人一样看着他，我都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到好像早就猜到了一样，面无表情，不怨不怒，他伸出手，想要抚抚我散落的鬓发，我本能加厌恶的撤开头，他修长的手指似乎无力的在空中停住，顿一顿，似按捺不住，冷冷的问道“他们就是这样教你的么？” 我知道他说的他们，是指那些太监，侍寝前他们已经将如何伺奉皇上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我，对于男女之事我本就有些抗拒，由那些宦官一齐来告知我，又是和一个我敢恨不敢言的人，我就更加厌恶，现在听他亲口说出来我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却还得忍耐，不得已的时候却还要依从，这难道就是我依兰盈尔的命么？ ------------ 第006章 强吻 他看我不说话，居然自己将龙袍脱下，穿着睡袍躺在了床上：“你就预备一直那样坐着么？” 见我不说话，他好像有些生气，语气也加重了，一把拽过我的被子，他的力气那样大，我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暴露在他眼前，他怔怔的看着我，目光里闪着耀眼的光芒。 良久他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漫不经心的说“朕要睡了，你若是冷了就躺下，若是不冷，朕恩准你这样坐一夜。”说罢转过身去不再看我。 我渐渐觉得冷，身体不由的缩成一团，双臂环着自己，还是冷的直打颤，不是六月天气么，怎么会冷成这样，看看自己身上薄薄一层罗衫，再看看他身上的凉被，有那么一瞬间意志差点瓦解，却还是庆幸，他没有强迫我做任何事情，用这样的痛苦取代那样的痛苦，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不想大约一个时辰后他又突然坐起来，一脸懊恼的看着我，想发脾气又强忍着，眼里由愤怒，到无奈，最后对外面大声喊道“来人，把这寝宫里的冰块都给朕撤了，再拿一床薄被来。” 原来他们在寝宫里放了许多冰块，他们一定以为我和皇上会春宵共度，紧拥入眠，热还来不及，却不曾想到我的心早已经冷若冰霜。 坐了一夜，不曾合眼睡过，皇上虽然躺在我身边却好像也没有睡着，一大早便起来洗漱上朝去了，临行前看了我一眼，满眼的哀怨和怜惜，是我的错觉么，他的眼中居然有对我的怜惜？ 是没得到的原因吧！像他那样的君主，想要什么样的绝色得不到呢？偏偏我不想迎合他，不愿意让他宠幸，这对他来说是多大的挑衅只有他自己知道，然而越是这样他越是欲罢不能，我想我已经完全激起了他的征服欲，可这一切并不是我本意。 回到天恩殿，茜儿已经率领众人满脸欢喜的站在大门口等待了，我下了轿子，回到屋内，遣退了众人只留下茜儿为我梳洗，一夜未睡，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茜儿看我神色，也不敢多言语，刚铺好床铺要伺奉我躺下，皇上随身的太监康公公就来了，笑着跟我请了安，道“盈贵人鸿福，皇上说今天还翻盈贵人的绿头牌，还说大明池里荷花开的正好，让贵人准备着，一会便过来接贵人一起池上泛舟赏花品酒。” 他到底在想什么？如果是想要我侍寝，他是皇上，他的命令我一定不会违抗，纵然我不情愿，他也可以命令我依从。如果不想我侍寝为什么一连两天翻我的牌子，现在还叫我一同泛舟。 送走康公公，茜儿等人又开始忙不迭迟的给我梳妆打扮，突然觉得烦腻，宫里的女人是不是要一辈子这样等待，梳妆，欣喜，失落？她们从早上起来开始装扮，等上一天，然后又在晚上卸去装扮，周而复始，直到年华老去，青春不再。 我看了看茜儿手里的衣服，摇摇头：“选一件淡蓝色的衣服吧！不要太艳丽，方可不醒目。” “茜儿不明白，这后宫里所有的主子为了赢得皇上一眼欣赏，都着力的将自己打扮的美艳照人，偏偏主子您喜欢这样素净的衣服，还说不想惹皇上注意。” 茜儿自然不会明白，然而除了我还会有谁能明白呢？ 刚刚装扮好，他便命了康公公来接我，好像算准了时间一样，我甚至怀疑他安插了许多的眼线在我身边，于我的每一个举动都了如指掌，不会错过分毫。 到大明池的时候，池上已经有一艘船在池心飘摇，由另一艘船将我送到池心，有奴才扶我上船，然后所有的太监和婢女都随送我来的那只船掉头回去上了岸，整个大明池只我和他泛舟湖上。 他坐在船上看着我，笑道“给朕斟杯酒吧！” 我将斟满酒的玉杯送到他面前，他一把拽过我的手腕，顺势将我抱在怀里，我试图挣扎，却惹的船身摇晃起来，他笑道“你再动，船就要翻了，你会水么？” 记得小时候和穆儿生气，他不让我做的事情我偏做，他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倔强的公主，他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将军。那样的时光太美好，让我不忍回顾却又总情不自禁想起，每次回想都会有笑容偷偷溜上嘴角，当回忆停止的时候，那一抹笑容就变成了最苦涩的无奈。 穆儿，你离开我，是因为不想让我看到你渐渐老去的样子么？你想在我心中一直是小时候的样子，一直是美好的。所以，你才选择最自私的方法，永远离开我么？ 穆儿，只有你，陪我在最初的日子。 想到穆儿，我对皇上的厌恶就更加浓烈，非但没有听他的话安静下来，反倒挣扎的更加厉害，可是无论怎样挣扎还是逃脱不了他的怀抱，反而被他抱的更紧。 他急了，用拇指和食指掐住我的下巴，抬起我倔犟的面容，怒道“再晃，朕便亲你！” 我停止晃动，看着这个抱着我的男人，这个一国之君，他到底哪里像皇上，凭什么就可以这样决定人的生死，决定人的福祸？ 我心里对他的恨和怨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就在我心里妒恨他的时候，他却笑意盈盈的看着我，猝不及防的俯下身来，嘴唇落在我的双唇上。虽然只有一瞬间，宛如蜻蜓点水但还是让我厌恶至极，恨不能立刻取了水来洗干净。 我推开他，恨恨道“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不该出尔反尔，失信于女子。” 他也不生气，看着池上的荷花，一边品茗一边说“爱妃体态纤柔，肌肤细腻，面似桃花带露，唇若牡丹含香，指若春葱，青丝万缕，明艳不可方物。这样的面目，女子见了恐怕也要情不自禁的欣赏，更何况是男子？再说朕是你的夫君，无论怎样对你都是不过分的。爱妃昨夜一宿未眠，既然爱妃不喜欢睡觉，那么白天就一直别睡了，朕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 第007章 再无交集 说完向岸边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人将船驶过来，接我们回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恨不能将他推下水去，这分明是在戏弄我，我依兰盈尔活到这样大，一直被家人视为掌上明珠，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对我。 然而偏偏对这个人，我敢怒不敢言，因为他是天子，他是皇帝，然而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尊奉的圣上居然是这样一个反复无常喜怒无度的小人呢？ 这一日他果然半分也不让我睡，大明池后又让我与他共同用膳，他午休的时候让我在一旁为他掌扇，连宫女要做的事情也交给我，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我们夫妻恩爱，半刻也不可以分离，却不知道我心中的苦楚。 后宫之中是最禁止帝王专宠，选秀一事我已惊起轩然大波，现在他又一连两夜的翻我头牌，白天也与我片刻不分，早已经惹得后宫众人忿忿不满。我自然不在乎她们的流言蜚语，也不在乎她们打算怎样对付我，我的心不在这里，便不会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事情烦恼。 只是这个皇帝实在是让我懊恼，睡了两个时辰，醒了便让我为他研磨作画，还要同他对弈下棋。我明白他是故意消耗我的体力，让我劳累，自己却在白天休息够了，晚上好有精神与我对抗，已经这样大的人了，却像小孩一样任意胡闹。 到了晚上，我一如昨晚一样梳洗完毕，被送到皇上的万寿宫，他也如昨日一样，不加通报的走了进来，自行褪去黄袍，躺在床上。 我们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又似乎是一种对抗，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从来不向他请安，他也不会责怪，并不觉得奇怪。 他躺在床上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朕累了，先睡了，还是这一床被子，还是加了许多的冰在寝宫，爱妃无论是觉得困或者是觉得冷都可以躺下来进被子里。” 说完便转身不再看我，也不同我说话，一切归于平静。 也许是太累了的缘故，又或许是不像前夜那样紧张的缘故，再加上我已经一天一夜不曾睡过，双眼渐渐合上，却又被冻醒。 这样坐了大约一个时辰，实在是熬不住了，看看他，呼吸沉稳有力，显然是睡着了，悄悄起身，轻轻推开卧房的门却还是弄出了声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是那样刺耳，像是他在我身边的呼吸声一样，那样让我厌烦。 回头看他还睡在那里，才放下心来出了卧房，轻轻掩了门，借着月光坐在椅子上，手不自觉的摸到颈上的玉瓶，穆儿，你能感觉到我么？能看到我么？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么？ 哥哥要和你去听人说书，我一定要跟着，哥哥便将十二岁的我打扮作小斯的样子，你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一味的笑着，眼底却还是挥不去的淡淡忧伤。我打扮成小斯出来的那一刻，哥哥笑的前俯后仰，你也上气不接下气的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表示同情。 你总是那样，话不多，总是听我说，然后对我点头，对我笑，好像我说的都是对的，我做的都是应该的，我浑身上下都是好笑的、有趣的。 小时候，哥哥对我的疼爱总用一种特别的方式表达出来，那就是他可以欺负我，但是别人绝对不行。所以每当哥哥以他特有的方式来表达对我的疼爱的时候，你便和哥哥大打出手，两人在地上打成一团，这个时候本来还哭着的我居然会在一旁又蹦又跳的为你们加油。不论最后是谁赢谁输，我们又都和好如初，不会有记恨，不会有嫌隙，不会有埋怨。多么简单的生活，多么真挚的情感。 哥哥对我说，你曾经酒后对他说，你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子，你配不上我，你那样爱着我，却不敢亲口对我说。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穆儿，你从来不知道，在我心里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你那么完美，像是上天送给我礼物，进入我的生活。如果你是我的一场梦，我宁愿，永不醒来。 我摸着手中的玉瓶，这是我与你仅有的沟通了，从今以后能证明你确实在我生命中存在过的，除了回忆和思念也就只有它了。 突然一个力量从相反的方向传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手中的玉瓶已经不复存在，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绳子没有了，就像一直在生命中鲜活的某个人，就那样突兀的离开了我。 “什么东西？”是凌允的声音。 “还给我！”我扑身就想过去抢，那是我和穆儿之间唯一的联系了，我和他，再无交集，除了这个玉瓶。 他可能是从没见过哪一个女子这样的歇斯底里，想想也是的，有谁敢在他面前这样呢？我顾不得是不是得罪了皇上，我只想要回我的玉瓶，那是穆儿的传家之宝。 “谁给你的？”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愤怒，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我猜的到他的眼睛里应该是火一样的燎原，他想要过来将我撕碎，想要扼住我的喉咙让我窒息。我对他，何尝不是呢？那原本就根深蒂固的恨，现在更加浓烈。 “还给我！”我再一次，歇斯底里的，对这个一国之君喊道。是谁的都与你无关，你在我和穆儿之间，不过是个外人。外人，你认不清自己么？ 一声清脆的坠地声，随着破碎的不只是那块蓝田玉，还有我的一颗心，我像疯了一样扑过去，借着月光在地上费力的找寻玉的碎片，想把他们拼成一个完整的我的心。 他却在这个时候又过来，一把将我拉起，然后用脚踢散了所有的碎片，我哭着，喊着，挣扎着，却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分毫不能挣脱他。 太监们在外面焦急的问安，他们手中的灯透过门窗照了进来，我清楚的看到凌允额头的青筋，眼中的血丝和怒火，他紧咬着牙关，像要燃烧的狮子。 现在犯错误的人是你，该生气的是我，你却装作一副受害者的样子，真让我从心里觉得厌恶。 “你们都给朕滚的远远的！”这就是他对待外面那些人的态度，他们关心他，怕他受到伤害，他回报的却只有一句恶狠狠的命令。我的穆儿，绝不会像他这般无情。 我的双手没有力气的打在他身上“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穆儿，他一家三十几口因为你一句杀无赦而无一幸免，他也因为你的一句准奏，去了边关便再也回不来，你现在还打碎了他的传家之宝。穆儿的家，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东西留下了，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而穆儿，也真的再没有其他东西留给我了。 ------------ 第008章 重病 他还是不肯放手，我对着他的手背就是一口，使出了我所有力气，重重的咬下去，他脸上写着疼痛，却依旧不肯放手，一直到我感觉到自己嘴里的血腥味。 他一把将我拦腰竖着抱起来，将我扛回卧房，摔在床上：“你疯了！” 说完穿上龙袍，向外走去，关门前不忘对我下圣旨“你今天晚上就给朕待在卧房，一步不许出来，踏出来一步，朕就让依兰浩宇替你接受责罪。” 大齐朝内，皇帝之下设两位丞相，左丞相在上，右丞相在下，丞相之下又设有两位辅佐丞相，亦是左辅丞高于右辅丞。我的父亲，依兰浩宇，官居左辅丞，朝廷之内已经没有几个人在他之上了。现在我又尊为贵人，他老人家在朝廷中的地位就更加稳固。 想到父亲，我突然觉得愧疚，如果从没有我，父亲至少可以稳坐左辅丞之位，可是现在我是皇上的女人了，如果我得宠，父亲的仕途自然会更上一层楼，哥哥也会因此受到凌允的重用，但如果我得罪了凌允，那遭到惩罚的就不止我一个，整个依兰家族都会因此受到牵连。 他怎么可以这样卑鄙，用我的父亲要挟我，用我的家族威胁我。 我想要去找回我的玉，却又不敢走出这个冰冷的屋子，这屋子这样冷，像我的心，像那个冷血的皇上，像这个没有人情味的皇宫。 一夜未睡，就这样坐到天明，就这样坐到没有知觉，只觉得浑身发烫，冷汗直流，我是怎么了？这样软弱无力，这样昏头昏脑，头重脚轻。 有人进来给我打水梳洗，才发现我烧的严重，因为还在寿康宫，所以太医来的特别快，我昏昏沉沉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穆儿你别笑我，两天没有好好睡觉，我太困了。 醒来之前，梦见将明未明的黎明，梦见在黎明前闭着眼走长长的夜路，，怎么也睁不开眼的困倦迷茫。朦胧中又看见穆儿，他在一片绚烂的阳光下对我微笑，他向我伸出手，说“盈儿，和我走！” 是，和你走，对，和你走，我要和你走！我拉着穆儿的手，随着他浪迹天涯，无论天涯海角，只要有他，足矣。 醒来的时候穆儿已经不在了，而我的手却依然被人紧紧的握着，像怕我丢掉一样的紧紧的握着。我看到凌允就坐在我身边，紧紧的握着我的手，那样真切，那样炙热，那样期盼的看着我。心里泛起无力的恨，对他的无赖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对他的怨恨也只能自己藏在心里。这个人，我得罪不起，因为我的身后还有整个家族。 我本来便不愿醒来，看到他就更想闭上眼睛继续做梦，也许梦里我还能遇见穆儿，和他一起浪迹天涯。 可是如果穆儿真的回来，真的要我和他走，我会跟他走么？ 答案是否定的，我不是一个人在活着，我的存亡关乎着整个依兰家族，如果我和穆儿走了，凌允会怎么对待我的族人那是显而易见的，我担不起这个罪。 有时候，我更希望我不是依兰盈尔，也许我可以更勇敢更无所顾忌的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 这样反复几次，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房间点了许多灯，所有的人都退下了，只有凌允一个人守在我身旁，也许是太累了，他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 我刚想转过头不去看他，却听见他在梦呓一样的喃喃道“盈儿，盈儿。” 一瞬间像是触电了一样，盈儿，那是穆儿唤我的方式啊！穆儿总是这样轻轻唤着我：“盈儿，盈儿”，是那样温柔，那样熟悉，那样亲切，一切仿佛还在昨天。 我听的出了神，还以为趴在眼前的这个人是穆儿，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头，却发现他衣服领子上绣的九龙图形。 是凌允，他怎么知道我的闺名？怎么也唤我盈儿？盈儿也是他能叫的么？ 刚想生气，发现他放在床边的手下露出一点翡翠绿，那形状，那么像我的玉瓶，我想将玉瓶从他手下拿出来，却惊醒了他，他抬头看见我已经醒了，掩饰不住的满眼的欣喜和雀跃，像个小孩子一般的高兴，握住我的手“你醒了？” “嗯！”我冷冷的回答他，将我的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我的玉！”看到他手中之物的确是我的玉瓶，不禁激动的叫起来。 他将玉瓶小心翼翼的放到我面前，我一把便将它拿了起来，放在心口的位置，或者说将我的心放回它本该在的位置。 “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有裂纹。” “只要在我身边，哪怕有裂纹也是好的。” 他还想说什么？终于化成一句“来人，拿盈贵人的药来！” 他遣退了所有的奴才，笨拙的端着还有些烫手的药碗，拿起匙子在碗里盛了一匙药，送到自己嘴边，我不知道他的用意，这药不是应该我喝的么，怎么他自己倒先喝起来了？ 他的嘴唇粘了一下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轮廓鲜明的侧脸显示出他刚毅的作风，他对着那匙药轻轻吹了吹，又放在嘴唇上试了试，应该是对温度比较满意了，所以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将药匙举到我面前，看着我，带着命令的口吻“喝吧！” 他这种举动算什么？喂我喝药？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欺负我、折磨我、戏弄我之后的愧疚么？还是这是另一种折磨和戏弄？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觉得我好玩，觉得我新鲜？为什么我那么对待他，他不但不治我的罪，还要以九五之尊的身份亲自喂我喝药？ 对于他，我完全无法解读，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便无法揣测他的心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所有名字中带盈字的闺秀来参加选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所有其他秀女无动于衷，不知道他看见我的时候为什么会愣住，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连着叫我侍寝却并不碰我。如果他喜欢我，那么我是他的妃子，他可以临幸我。如果他不喜欢我，他为什么总是一种炙热的眼神看着我。 “我自己来！”我虽然知道不能得罪他，但是心中有恨，实在温柔不下来，哥哥说我不适合这个后宫，不会尔虞我诈，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看来并没有错。 我伸出手想要从他手中拿过药碗，却被他用手肘撞了一下，然后听见他冷冷的说道“朕喂你！” “我要自己喝！”我毫不示弱的看着他。 “你又想违抗朕？你总是对朕说不，什么时候能学的恭顺一点呢？”他的语气中居然有些许无奈，是么？我总在违抗他么？也许是吧！所以他才觉得我与众不同是么？ ------------ 第009章 照顾 皇上就是这样，全世界的人都对他惟命是从，所以当有一个人敢不断挑战他的权威的时候，他便觉得不可思议了，如果这个人是他的对手，他会毫不犹疑的将他击倒，但如果这个人是他的妃子，他便觉得新奇好玩。 也许我不该违抗他，至少这样我在他心中便不会成为比较特别的一个，也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这样想着，我顺从的喝下了来自皇帝手中的第一匙药。 “苦么？”他看着我，问道。 苦么？穆儿也是这样问我，记得小时候每次喝药都因为怕苦又哭又闹，就是不肯喝，气的母亲直跺脚也没有办法。可是穆儿来了，他会端着和我相同的药，对我说“盈儿，我先喝，你再喝，有我陪你就不苦了，等喝完药，你的病好了，我带你去骑马。” 穆儿会一口气将整碗药喝光，看着穆儿用手背擦嘴，我小心翼翼的问道“苦么？”穆儿总会笑着回答我：“不苦！”我也笑着端起药碗，学着穆儿的样子一口气喝完所有的药，又学着穆儿的样子用手背擦嘴。穆儿看着我，笑着问我“苦么？”我也会回答穆儿“不苦！” 不苦！有穆儿陪着我，怎样都是甜的。 此刻凌允也问我：“苦么？”我习惯性的回答“不苦！” 也许我这句话又让他觉得新奇了，怎么会有药不苦的？怎么会有人喝药不带着痛苦的表情的？于是他好像很满意的样子，继续做着同样的动作，不厌其烦的一口一口喂我喝药，手法虽然笨拙，但是却很用心。 等所有的药都喝完，我再次习惯性的伸出右手，用手背擦了擦嘴，所有和穆儿有关的回忆，都是美好的。 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笑意，一丝不解，还有一丝疼惜，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果然，他拿起我枕头旁的绢子，笑道“你怎么像个小孩子，还用手擦嘴？”说完拿起绢子便想给我擦拭嘴角。 我本能的向后躲，心想，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在我的世界里，你永远是个外人。 他看见我向后躲，本来含笑的眼睛瞬间变得凌厉，用手死死的扳住我的头：“不许躲！”他这样反复，真的是映了那句话，伴君如伴虎。 我们就那样的僵在那里，他扳着我的头，我抬头用敌视的眼光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许久，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凄凉，但还是没有放开我，他低下头靠近我的脸，呼吸打在脸上，温暖却又寒冷“朕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再忤逆朕，不然你的族人会死的很惨。” 这算什么？威胁？就因为你是皇帝，你掌握着生杀大权，你便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嚣张么？就可以这样轻视别人的生命么？如果不是出生在皇家，不是做了一国之君，你凌允就什么都不是。不是你厉害，而是你的出身厉害。不是你本事，而是你的额娘本事。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也不过是个人！ 可是？对于这样一个毫无道理的人的毫无道理的威胁，我却不能置之不理，他说得出做得到，穆儿一家便是先例。我只能默默忍受着他将手中的绢子轻轻覆在我的唇上，然后又忍受着他扶我躺下，给我盖好被子。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忍，他这一生都只是被别人照顾，我就当给他一个机会，尝试一下照顾别人是什么滋味。 绢子轻轻落在嘴角，他虽然态度傲慢，但是动作却轻盈温柔，好像生怕弄疼了我，帮我擦拭完，便直接将我的绢子放在了自己怀里。 他奇怪的举动和行径我已经习惯，此刻只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我道“皇上也该休息了。” 他看了我一眼，说“时候是不早了，朕叫人将灯灭了吧。” 说完便叫人进来将灯都灭了，可是他自己却不走，借着窗外的月光，我能看到他仍旧坐在我的旁边看着我，这个眼神我白天即便是昏睡的时候也隐隐能感觉到。 “臣妾病了，皇上不应该在和臣妾呆在一起太久，有损龙体安康。” “你是叫朕走？”他略带嘲弄的问我。 我才想起来，我还在他的万寿宫呢？于是一边起身一边说道“臣妾该回天恩殿了。” 他一把将我止住，又将我按回床上：“才盖好的被子，又被你弄乱了。你不许动，不许弄乱朕弄的被子。”看我一脸的狐疑，他又道“你放心，你病着，朕也不跟你挤一张床，朕就在床边坐着睡。” 说完真的调整好姿势闭上了眼睛，脸上似乎还挂着笑容。我无法理解他的行为，也不想多费心思去理解，他喜欢怎么样便怎么样吧。既然不能忤逆他，就连他错的事情也顺从吧！ 这一夜，如果我将手伸出被子，他就会将我的手再放回去，如果我翻身面向里，他就会冷冷的说“转过来。”真不知道他是在睡觉还是一直在看着我。 就这样我病了三天，他便陪了我三天，每天喂我吃药，白天在我床边看书，我不理他，他也不理我，晚上就坐在床边睡觉，不断的警戒我不可以将手拿出被子，不可以背对着他。 我也觉得有些不妥，毕竟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一国之君，我对他再恨，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不能以整个大齐做我们战争的赌注，如果他的身体抱恙，那遭殃的就是整个国家。 第三天晚上，半夜醒来的时候，他还在我的床头坐着，怔怔的看着我正出神，看见我睁开眼睛，居然红了脸，然后咳嗽一下，故作冷傲的说“你怎么突然醒了？”好像我睡醒了，也是我的错。 “我口渴！”我本想跟他说完这句话，就自己起身下地去倒水喝的，没想到他轻轻“哦”了一声，就起身走向了桌子，我坐在床上，惊讶的看着他端起茶壶，笨拙的向茶杯里倒水，然后又向我走回来，走回来的时候脸上虽然紧绷着，眼睛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递过茶杯“给你！” 我半响没动，不知道该不该接过这杯由皇上亲自倒的茶，他却若无其事的说“你不是渴了么？” “哦！”我木讷的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又还给他，手指碰到他冰凉的手指，没有温度的，是因为他的冷血，还是因为这些天过于疲惫？ 不得不承认，这三天来，我确实有一丝的感动，说什么他也是皇上，他这一生也许还是第一次这样照顾一个人。但是感动归感动，恨归恨，我始终不能原谅他对穆儿一家所做的事情。也不能理解他对我所做的事情。 ------------ 第010章 带刺的玫瑰 他将手放在我的头上，我下意识的向后躲去，他又将手放在自己的额头：“就快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又睡着了，第二天醒的时候他已经去上早朝了，奴才们都不给我喂药，都知道皇上下了早朝会亲自给盈贵人喂药，他们在底下都说盈贵人是皇上这些年来最宠爱的妃子，从没见皇上这样宠爱过谁。都说旁观者清，可是我和凌允之间的纠纷恩怨，却只有我们自己最清楚。他们能看到的只是凌允对我的好，却看不到凌允对我的折磨。他这不是宠爱，是玩弄，以及过分后的小内疚。 一上午，他都没来，倒是康公公在午膳前来了一次，他远远的给我做了个福，道“奴才给盈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康公公客气了，起来吧。”整个紫栾城的人都知道，康公公从小伺候凌允的太监，几乎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康公公虽然只是一个公公，但是在紫栾城中的权势却是不可小觑。 “奴才此番来是给皇上捎个话，皇上要在养心殿批阅奏折，可能要等到晚上方能有功夫来看小主。皇上让奴才准备了二十四样精致点心给小主开胃，皇上说了，若是有哪样点心是小主一口都没动的，那做点心的御厨便是厨艺不精，这个差事也不用做了。” 他知道如果只是叫我吃东西，我一定不吃，所以用这个办法逼着我吃饭，我到是不能不吃了。 “康公公辛苦了，请康公公回皇上，就说盈尔明白。” 康公公可能看我并没有其他感谢皇上的话要说，停了半响又赔笑道“小主，其实皇上说要批阅奏折不过是想让小主宽心，事实是皇上近来睡眠不够，身子比较虚弱，太医说无论如何也要睡上一觉，好好休息一下，皇上为了不打扰小主，才留在养心殿休息的。” 看我仍没有什么话要说，康公公只好讪讪的说了一句“奴才不打扰小主休息，奴才告退！”便退下去了。 下午，他也没有来，晚上，他也没有来。我喝过药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药格外的苦，似乎每天他喂我的药并没有这样难以下咽。突然很想知道，这个讨厌的皇上怎么样了？身体还受不受得了？如果真的病倒了，那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祈求上苍。虽然我不喜欢她，但是还是不要让他生病，他的健康可是关系着所有黎民苍生啊。 刚刚在床上叩拜完，就听见他推门进来，他看见我的姿势，知道我是在祈福，嘴角牵动了一下：“在为我祈福？” “为天下百姓！”我在心里瞪了他一眼，多么自大的人啊。 “那就是为我了！”他自我肯定道。 “你不是要休息么？”想起康公公对我说的话，不禁看看他的脸，果然很憔悴，这些天我居然没有发现，他比我最初看见他的时候瘦了，眼睛更加深邃，更加黑亮，轮廓也更加分明，下巴上是青色的胡茬，眼睛下面是重重的黑色。 “这不正是回来休息么？” 他向我走来，这次他不是坐在我的床边，而是以我熟悉的方式脱掉龙袍，拽过被子躺在床上，然后可能是想起我还病着，又将被子还给我：“只许你再病一天，明天我就不会将被子给你了！” 真是不明白他，明明已经做了十年皇帝，将整个国家管理的井井有条，有时候却又像个小孩子，想什么就是什么？做事情荒唐又幼稚。我的穆儿，一定不会这样。 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很疲倦，不是在心里和他争吵，就是真的在和他对峙，我真的累了，也许是我的表情表露出我的心情，他好奇的盯着我：“眼神怎么软下来了？害怕了？” 我没有像以往那样冷眼相对，而是说了一句“皇上早点休息吧！” 他可能不相信这话是从我口中说出来的，过了半响才无声无息的闭上眼睛。 生病后，奴才们将冰块都撤了出去，屋子里已经没有那么冷了，半夜惊醒看见他睡在我的旁边，脸对着我，手放在我的秀发上，好像睡着了也是在抚摸我的秀发一样，他的嘴角还挂着微笑，是什么事情让他在梦中也是快乐的？而又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在梦中也是快乐的？ 我将龙袍轻轻盖在他身上，他不能病，不是因为我不想让他病，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他的生死我都不会管，可是他是皇上，天下苍生不允许他病。他没有睁开眼睛，嘴里却清楚的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吧！又来管我，睡不够病怎么能好呢？” 病好？只怕是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心。我轻轻叹了一口气，不久也睡了。 第二天精神已经大好了，不想一直待在床上，正好他下朝喂我吃过药后也说要我起来走走，我便遵从了他的命令，陪他到御花园走走。 此时的御花园正是一年四季中最美的时候，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就像这个后宫中的女人，一个个美艳夺目，却总想更美一些，才能在这美女云集的地方脱颖而出，得到凌允的青睐。 我们走一走，便在附近的亭子中坐一会，他的话也不多，但是却能明显感觉到他此刻是快乐的，他的眼睛和穆儿的眼睛不一样，穆儿的眼中永远有抹不去的忧伤，而他的眼是那样是深邃，好像已经洞悉所有，但是却又真切的表现出他的喜怒哀乐，只要看他的眼睛就能知道他现在的心情。 曾经的我，是做了多大的努力，希望穆儿的眼睛也能变成这样，有快乐，有幸福，不再总是忧伤。 我看着他的眼睛出了神，直到他回头看我，我才慌乱的看向别处，他不揭穿我，眼中的快乐却更加洋溢。 我们走到玫瑰坊，皇太后是极喜欢玫瑰的，凌允为表孝心让人在御花园里开辟了宫殿般大小的地方，专种植各种颜色的玫瑰。盛夏时节，百花齐开，这玫瑰园里更是一片繁华，美艳不可方物。然而，我并不喜欢玫瑰，它们外表虽然光鲜美艳，却那么傲慢无礼，长着尖锐的刺，会刺伤喜欢它的人。 “朕一直不喜欢玫瑰，直到遇到你，朕发现玫瑰也是不错的。” “我？”我不解的看着他，想不到我和这千娇百媚的玫瑰花有什么关系。 “你浑身是刺，傲慢无礼，如果不是玫瑰，难道是刺猬么？”又是借机来讽刺我。 嘴角牵动，露出一丝冷笑，你觉得我是玫瑰也好，刺猬也罢，我的刺是专为你生的。如果我真是这御花园里的玫瑰，我情愿，有人将我折下来，送到城墙外，在我枯萎之前可以得到片刻自由。 ------------ 第011章 用膳 心里想着，手上已经不自觉的向玫瑰伸去，想要摘下一朵，却被它的刺刺伤，我还没来得及反映，皇上已经一把抓过我的手，责问到“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说了有刺还要碰！” 右手的食指上有一滴鲜红的血液，从肌肤里层，一点点渗透出来，他快速的用嘴将我手指上的血吸净，我不知道是受了惊吓还是怎样，一个寒战从指尖一直打到脚底，我能感觉到他嘴唇柔软的温度，也能感觉他手上传来的力量。 我急忙抽回手：“不劳皇上大驾。” “该说的不是这句吧！”他冷冷的看着我。 “多谢皇上！” “嗯，往前走走吧！”他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我却总觉得指尖火辣辣的灼热，感觉指尖软软的，好像还是他的唇覆在上面，想甩也甩不掉，这种感觉让我浑身不自在，说不出的心烦意乱，只能用手帕偷偷的擦拭着手指。 也许是我想的太出神，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一划，差点摔倒，身后的奴才们跟的远，看见我要摔倒，大呼小叫的喊着“主子小心”，一边向我跑过来。 突然一只手牢牢的拖住我的脊背，那样坚定有力，抬头对上凌允的眸子，他深邃的眼底是责怪是怜惜，这个姿势将我们的脸拽的那样近，我可以清楚的看清他眼中我的样子，朱唇轻起，是受了惊吓的我的容貌。我听到他的呼吸，急促的，紧张的，感觉到他的心跳，有力的，沉稳的，感受到他的体温，温暖的，鲜活的。 我红了脸颊，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一个男人，是我没有过的，和穆儿一起的时候，我从未敢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怕看到他满眼的忧伤刺痛我的心。 奴才们呼啦啦跪了一地，都是紧张的不得了，生怕凌允怪罪，而他却只是轻轻问一句“你没事吧？”原来也有温柔的时候。 我忙挣脱他的怀抱，依旧浑身的不自在，我宁愿他不来扶我，便不用停留在他的怀中：“多谢皇上，臣妾没事。” “这一句也不是真心的，难道真让你摔倒才好？”凌允听着我的语气，不解的问我，末了说道“你回天恩殿吧！你这样状况百出的，还真是让人害怕。” 一群太监护送我回到天恩殿，茜儿看见我，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在奴才心中，主子就是天，主子就是神，如果主子得势，他们自然沾光，如果主子出了什么差错，奴才也会受到牵连。特别是我依兰盈尔的奴才，如果有一天我倒下了，那些嫉妒愤恨的后宫妃子们便会无尽的责难那些曾经对我尽职尽责的奴才，茜儿便是首当其冲。 “傻丫头，不过是几天不见，怎么就要哭了？” 茜儿不说话，只是低头抹眼泪，一旁的小连子看不过去了，插嘴道“主子，奴才们听说主子病了，满心的着急，就想要在主子身边伺候着，可是主子是病在万寿宫，我们这些奴才别说照顾您了，连进去看一眼也是不能的，这其中，最着急的莫过于茜儿姑娘了，娘娘病了这些天，茜儿姑娘几乎是不吃不睡的给娘娘祈福呢！” 我看看跪在地上的茜儿，伸手扶起她“茜儿，难为你了！” 却听见后面凌允的声音：“赏！” 回头一看，他果然就站在那里，居然没有人通报，看样子又是他命令奴才，不要通报，然后偷听我们说话。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小连子和茜儿马上给凌允请安。我也做了一个福“臣妾给皇上请安。” “都起来吧！”凌允走到茜儿身边：“你叫茜儿是吧。” 茜儿战战兢兢的回答“回皇上，奴才是叫茜儿。” 凌允回头对小康子说道“传朕口谕，天恩殿的宫女茜儿，以后可以不受宫归限制，随时陪在盈贵人身边照顾伺候盈贵人，再赏天恩殿所有奴才每人一年的俸禄。” 满院子的人都喜笑颜开，受宠若惊的跪在地上谢谢他的恩典，这可是凌允亲自赏赐的，别的宫里再没有这样的荣耀。 “朕今天在这里用膳，你们下去备着吧！” 凌允一句话下去，整个天恩殿便忙的乱了套，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皇上，更别提要伺候皇上了。在他们心中，也许皇上是神一样的存在，能够看上一眼，能为皇上端茶倒水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一直紧闭房门的兰贵人此刻终于把门打开了，兰贵人一脸笑意面带春风的走出来，想要表现妩媚娇艳却又带着三分诚惶诚恐：“臣妾给皇上请安，不知皇上驾到，臣妾出来的晚了，还请皇上不要责怪臣妾。” 凌允看也不看兰贵人一眼，拉起我的手便往我殿中走，他的手那么冰凉，让我从心底里产生抗拒，但是又碍于在众人面前，不好将手抽回来，只好任由他牵着。 凌允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兰贵人说“想吃什么一并告诉他们，叫御膳房也给你做出来一份。” “多谢皇上！” 我虽然没看兰贵人，但是还是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欢喜，想来她也不是很得宠的，不然怎么会为了一顿饭而欣喜若狂。 “臣妾和盈尔妹妹一向合得来，自己又会做几个小菜，皇上今天高兴，不如就由臣妾做几个小菜让皇上和盈尔妹妹尝尝？”兰贵人对着凌允和我的背影，热切的说着。 她说她和我合得来。虽然都是假话，但是我却没有厌恶的情绪，反而觉得同情她。她那么讨厌我，恨我入骨，恨不能将我除之而后快，可是为了凌允，她却要这样卑躬屈膝的讨好我。此刻她是卑微的，比奴才还多有不如。 凌允看看我：“你觉得呢？” “姐姐既然喜欢，便叫姐姐受累了。” 凌允听到我的话，似乎很高兴，回过头去看着兰贵人：“既然盈尔想吃，你便做几样小菜吧。” 兰贵人在背后欢天喜地的应着，凌允却没有分毫的赞许或者鼓励，拉着我进了内殿。 茜儿早就准备好了茶点，凌允一坐下便上了茶。凌允慢慢品了一口，然后微闭着眼睛慢慢说“武夷山九龙窠岩壁上的大红袍，历代均为贡品，产量是极少的，最高年份也只有七八两，朕那里也不剩许多了。” 茜儿马上笑道“是皇后娘娘大前天派人送过来的，说皇上日后少不了在天恩殿喝茶，没有几种像样的茶可不行。又说皇上很是喜欢喝大红袍，于是将储秀宫里近年来积攒的大红袍都送了过来，足足有八两二钱呢！” 凌允说大红袍每年的进贡到宫中的也不过七八两，那么每年能分到皇后那里的最多也就二三两，这八两二钱不知道是皇后怎么样积攒下来的呢。也许皇后自己也喜欢喝，但是却从来没有喝过，只等着凌允到了她的储秀宫，然后拿出来同凌允一起分享。可是看样子，凌允很少去皇后那里，去了也是来去冲冲，来不及品茶。皇后的心思倒是都付诸东流了。 此番皇后将她积攒这样久的大红袍都送到我这里，想着皇上以后会经常在我这里品茗，心中不知是怎样的百种滋味难下咽呢。是为了自己没有留住皇上而哀愁，还是为大红袍终有赏它的人而欣慰？可茶终究有人欣赏，这后宫中众多如花女子呢？可曾有人真心赏识？ ------------ 第012章 留宿天恩殿 如果我是皇后，如果我也如皇后喜欢皇上一样的喜欢皇上，我会告诉凌允，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你，盼着你，希望你能去看看我，同我说说话，陪我喝喝茶，哪怕是些许的关心，我也觉得知足。 如果我是皇上，听到茜儿的话，我会想到皇后是怎样的心中爱我，我会放下手中种种，先去储秀宫，看看皇后。或者至少我的表情中该有那么一丝愧疚，嘴上也要念念皇后的好。可是凌允都没有，他只是看着我说“这茶很好，你平日里多喝一些吧！” 我真为皇后感到悲凉。 很快，奴才们便开始上菜，一人一样小心翼翼的端上来，放在桌子上，粗略的一扫，也该有十七八样。 小康子站在一旁拿着一双银筷子，对着最近的一道菜刚要试菜，凌允有些不悦的道“今天不用了，来了天恩殿便想没有拘束的吃顿饭，你也不用在这里伺候着，和众人都下去吧。” 小康子一脸惶恐：“皇上，虽说咱们是在天恩殿吃饭，但是这饭菜到底不是盈贵人亲自做的啊！而且又经过了众多下人之手，您还是叫奴才验一验吧！自然是不会有事的。虽然费事可是能叫盈贵人心安啊！这万一真有什么？您叫盈贵人心中怎么过意的去啊？” 凌允听后，点点头，小康子便开始试吃了，他在每道菜的最边上都捡了一点东西来吃，每样都试吃之后，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才对凌允说“请皇上和盈贵人安心用膳吧。” 我本来胃口便不好，坐在凌允身边，就更什么都吃不下，小康子带着茜儿众人刚退出去，凌允便说道“你不吃也行，还是那个法子，哪道菜一口没动，做菜的御厨便没了差事。” 我刚想反驳，看见兰贵人领着四个奴才兴致冲冲的向我这屋走来，看来是已经做好了小菜，想请凌允品尝。 兰贵人让奴才将菜放在桌上，果然是色香味俱全，很下了功夫的。兰贵人一脸急切的看着凌允，凌允也缓缓伸出筷子夹了一样，品了一口，既不说好吃也不说不好吃，只是对我说“你也尝尝。” 当着兰贵人，我只能顺从的听话，夹了一小块青菜放在嘴里，然后看着兰贵人笑道“姐姐手艺很好！” 兰贵人皮笑肉不笑的看了我一眼，仍旧将眼神放在凌允身上。 “你既喜欢，就多吃一点，平时想吃，也可以叫兰贵人做给你吃！”然后似乎想起什么？抬起头看看兰贵人：“你还在这里？” 一句话问的兰贵人不明就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臣妾，臣妾……” “朕不是叫他们也准备了几样菜送到你房里么？回去用膳吧！”说完便不再看兰贵人。 兰贵人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的我心中都十分不忍。我想知道凌允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可以做到这样决绝而不会有愧，看着兰贵人失魂落魄似的背影，我甚至想要过去拉住她的手安慰一番，然而我知道，就是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十次、百次，兰贵人心中恨的人也不会是凌允，而是我。 这一天，凌允第一次留在了我的天恩殿。 皇上一连七天宠幸同一个妃子，是大齐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先皇圣宠六王爷的生母，也只是一连五天和他在一起。 我知道我已经成为后宫所有妃嫔的话题，她们当中不乏对我羡慕的，但更多是嫉妒怨恨，她们想不到是凌允不宠幸他们是因为不喜欢她们，却只觉得是我迷惑住了皇上，缠住了皇上，让皇上无暇顾及她们，看不到她们。凌允不爱她们，都是我从中作梗，是我的不对。 一个男人对所有女人的薄情负义，女人们不团结起来指责这个薄幸的男人，却来为难女人，这就是后宫。 睡觉前，凌允特意吩咐小康子搬了许多的冰块放在天恩殿，从正厅到偏厅，再到卧房。 茜儿拿出了一床崭新的龙凤彩绣云锦丝绸单被，凌允看看，笑道“很好！将原来那床被子拿出去吧。” 在寿康宫便是这样，回了我的天恩殿还是如此，又不是没有被子，难道一定要我冰冷的度过每一个夜晚么？他就这样确定我的病情已经完全好转，并且不会复发么？ 不知道是因为天恩殿比万寿宫小，所以相同的冰块会觉得更冷，还是我的身体太过虚弱，总觉得这个夜晚更加的寒冷漫长。 凌允背对着我躺在外面，呼吸均匀。这个背影，这个呼吸，这个人已经慢慢熟悉起来，却并不是我的本意，也许被迫的熟悉一个人也叫熟悉。 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好皇帝。虽然有时残忍跋扈，但是他是理智决绝的，是聪明果敢的，他能处理好纷乱复杂的国家大事，对贪污腐败绝不留情，对边关战事也能控制得当。他有清秀的容颜，有带有磁性的声音，有深邃的眼睛，也有偶尔的温柔和关怀。 我依旧是靠着墙坐着，衣裳单薄，手脚冰冷。坐了一会感觉自己有些挺不住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病情又要复发，于是小心翼翼的将脚伸进被子里，感觉那一点温暖瞬间传遍全身，正想再将双手也伸进去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我惊讶的往回抽，却被他拽的更紧，接着听到他怒吼道“冷成这样还逞强，快给我进来。” 说着已经将我按在床上，将带着他体温的被子盖在了我身上，那么温暖，让人觉得安然，暖过来才想起，他刚才跟我说我，而不是朕，不自觉的联想到，他和别的受宠的妃子也是这样么？ 见我不再反抗，他也躺了下来，躺在我身边，和我盖着一床被子，枕着一个枕头，像所有的夫妻一样，睡在同一张床上，却又像大部分夫妻那样，做着不同的梦。 他并不碰我，只是睁着眼睛，那双眼睛那样深邃，像要将天下万物所有一切尽收眼底，他说“我不碰你，只是想和你这样静静的躺着，感觉你就在我身边，这样就够了。” ------------ 第013章 敏贵人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原来他也不全是我想象中的那般蛮横无理，身为一国之君他居然自称为我，而且和自己的妃子说了那样的话。 他是皇上，他君临天下，他俯瞰乾坤，他掌控所有，他却以这般口吻和我商量，告诉我，我在他身边，这样就够了。 穆儿，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一个血腥暴力的君主？还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 然而这个答案在第二天便得分晓了，仁慈从来不是他的天性。 我因为一连七日受到皇上的“宠幸”，既然这宠幸的实质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就难免惹其他妃嫔的嫉妒和怨恨。 在我之前新进得宠的是敏贵人，她入宫三年，三个月前才在一次酒宴过后被皇上宠幸，由答应升为常在，又由常在升为贵人，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秀女，还未侍寝就封为贵人与她平起平坐，并且一连侍奉了皇上七天，她自然是气不过。 早上给皇后娘娘请过安，便顺着来路往回走，路过大明池的时候，看那一池荷花婷婷径直傲立池中，想起前几日在这里同凌允一起泛舟湖上被他戏弄，又想起他昨夜说的那一个“我”，那一句“我不碰你，只是想和你这样静静的躺着，感觉你就在我身边，这样就够了”，不觉心中疑惑，凌允，到底是想要我怎么样。 就这样望着阳光沐浴下的大明池，直到茜儿在身边拽我的衣袖，悄声道“主子，敏贵人！” 顺着她的声音抬头看去，敏贵人一身华服端坐在亭内，正挑衅的看着我，我忙走过去，做了个福：“给姐姐请安！” 敏贵人从鼻腔里轻蔑的发出一个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那么不舒服：“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妹妹啊！那就不奇怪了，妹妹原是受宠的人，看不见我们这些失宠的人也不足为奇。只是花无常开时，人难总欢好，万一哪天再横空出世一个什么盈三、盈四的，抢了妹妹的风头，恐怕妹妹就要如姐姐一样，不被别人看在眼里了。” 听着敏贵人咄咄逼人的责难，我不但不觉得委屈，反而为她，为这宫里所有像她这样的女人觉得悲哀。 她们终其一生活在这金丝笼里，为一个男人喜，为一个男人悲，为一个男人怨，为一个男人恨，为了一个男人变成满心怨恨与算计的恶毒妇人。不算计就不能活，不算计就不能存。 现在我也被困在这金丝笼里，不同的是，我的心不在那个男人身上，我不会为了争宠出卖自己，出卖灵魂，变成敏贵人这样的女人。 因为是这样的心思，对敏贵人的话也不觉得生气了，她不过是一个吃醋的可怜女人。 见我脸上没有怒色，敏贵人的火气居然更大了，啪的一掌打在她身后的宫女脸上，那宫女娇嫩的小脸顿时出了一个鲜红的掌印，触目惊心。 敏贵人边打边骂“该死的小蹄子，骂你的话你也听不出来么？耳朵长到哪里去了？还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必须打在你脸上才明白？” 小宫女忙跪在地上，头向捣蒜一样叩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主子请息怒，奴婢再也不敢了。” “错在哪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亭外传来，像是从遥远的远方响起，却又无比清晰，带着天生的威严和骄傲，有些冷却又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有些怕却又让人不能不生喜爱之意。 哗啦啦跪了一地的人，都在给皇上请安，我也跪下，跟大家一起说着皇上金安。 他好像没看到我们一样，也不让我们起身，径直走到那个被打的宫女面前，厉声问道“你来告诉朕，你错哪了？” 皇上亲自责问，这一吓非同小可，宫女立刻哭道“皇上饶命，奴婢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惹敏贵人生气了，请皇上饶了奴婢吧！” 敏贵人在一旁听见皇上为自己出气，不禁洋洋自得起来，起身走到皇上身边，娇滴滴的声音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皇上……” 一句撒娇的话还未说完，已经“啪”的一声被皇上重重刮在脸上，这一巴掌不只将敏贵人打傻了，整个亭子里的人都愣住了，只有我跪在那里，看着他的衣角，隐隐感觉到他的目光扫在我身上的那种凌厉。 “朕在问你，你错哪了？” 他打了敏贵人一个巴掌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问那个宫女，真是一个倔强而且又不近人情的皇上，他怎么看不到敏贵人之所以会这样蛮横都是因为爱着他，他怎么看不到这跪了一地的人都是无辜受罚，他怎么看不到那个小宫女已经吓的痛哭流涕。 那宫女这时一定是糊涂了，如果是因为惹主子生气而错了，皇上为什么又要打敏贵人呢？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又会因为什么呢？她一句话不敢说，只知道哭，知道摇头。 “你不说，那让朕来告诉你，你错就错在，跟了这样一个刁蛮任性，蛇蝎心肠的主子，错就错在主子有错，你们这些做奴才的不但不劝阻，反而助纣为虐。来人，将敏贵人打入冷宫，死生不得出！” 直到皇上扶起我，拉着我的手离开大明池的时候，敏贵人还瘫坐在地上，没有求饶，没有哭闹，没有哀嚎，连一声叹息都没有。或许她早已经猜到，身为后宫女子，失宠是早晚的事，又或者她太了解皇上的性格，心狠手辣，决不后悔。 现在这个心狠手辣的人正牵着我的手，他的手那样冰冷，不像穆儿。穆儿的手总是暖的，他总是将我的双手夹在他双手之间，哈上一口气，温柔的看着我，笑着说“你知道我的手为什么总是暖的么？因为你的手总是凉的，温暖你，是我一辈子的使命，也是我此生最美的宿命。” 回到天恩殿，等他一遣开所有的奴才，只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便把手抽了回来。 “敏贵人罪不至此，皇上为何要给她如此重的惩罚？” “她那样说你，你还为她说好话么？” “臣妾不是为她说好话，只是觉得一夜夫妻百日恩，她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妃嫔，皇上不该如此无情。” 我的话似乎惊扰了他，他冷笑着问我“你觉得朕无情？你居然觉得朕无情？” 抬头正好对上他看着我的目光，深邃的眸子里除了凌厉分明还有一丝忧伤和悲楚，是为了我么？堂堂九五之尊，后宫佳丽三千，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忧伤么？没有我，他还可以有别人啊！可是穆儿，没有我便不会再有任何人了。 他的目光越来越愤怒，像要燃烧起来，突然伸出手，一只手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一只手托起我的下巴，漆黑的眸子里全是我的影子，那样美丽，那样无助，那样悲凉。 他的唇，冷冷贴在我耳际：“佳人楚楚，我见犹怜。” ------------ 第014章 禁足 未容我回过神，他的唇已覆了下来……陡然间天旋地转，仿佛一股炙热的风暴将我席卷，我却只觉得天塌地陷。 那是强烈的男子气息，那是不容抗拒的力量，仿佛一场攻城掠地的袭击，强悍而直接，没有半分迟疑，我只能紧紧的叩着我的齿，心已经在滴血，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我口中尝到了一丝浓重的血腥味，不知是嘴唇被咬破，还是喉间呛出的血，却已不觉疼痛。 肌肤的痛，被屈辱愤怒所淹没。 不知道他是感觉到了我口中的血腥味道，还是感觉到了我眼泪的苦涩，亦或是他累了，不想吻了，总之他停了下来，用一种我永生难忘的，无比悲凉的眼神看着我，像是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在看着他的希望逐渐消失，直至泯灭。 “那个人，到底是谁？你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你，你说什么？”我的身体瞬间冷在他怀中，那个坚毅的，陌生的，我要用一生来相伴仍旧不能欣然接受的怀抱。 “朕说，你在昏迷时还念念不忘的，朕抱着你的时候你还叫着的，住在你心里深处的叫穆儿的男人到底是谁？朕要找出他，杀了他！” 我看着他，心里是满满的讥讽：“你做不到！” “朕有什么做不到的，朕是一国之君，想杀谁便杀谁，同样的，朕想得到谁就可以得到谁。”他的眼中是闪烁的光芒，看着他想要得到的人。 “皇上，你错了，不是什么都会顺着你的意思来，你是皇上，可是你也是人，不是神。他已经死了，你不可能找得到他，他死了却永远活在我心中，你杀不了他，除非杀了我。同样的，不是你想得到谁就可以得到谁，纵然凭着天威得到了，也不过是一具躯壳，而不是一颗鲜活的心。” “朕倒要看看，朕到底能不能得到你的心。” 他说完便将我按倒在床上，我只感觉胸前一片冰凉，他已经将我的衣襟扯开，向我露在外面的脖颈吻去，我哭着挣扎，哀求，他都无动于衷。 最后我只好放弃，我有什么看不开的呢？从入宫的第一天起，我就应该知道，我早晚要做他的女人的。 他见我不挣扎反倒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我满脸泪痕，眼中闪过一丝的怜惜不忍，然后马上又转为盛怒。 他起身，整理衣装，背对着我说“你刚刚说朕无情，朕就无情给你看，从今以后，这天恩殿就是你的冷宫，非朕口谕不得出此宫半步。”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的寝宫。 这个惩罚正是我需要的，不用卷入后宫的尔虞我诈，不用每天听她们嬉笑怒骂，不用每天为了他担惊受怕。如果余生能这样呆在天恩殿，那真的是天恩了。 抬头仰望，一轮明月正当空，这是穆儿上战场前，我和穆儿的约定，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现在我头上的月凉如水，穆儿却再也看不到了。从来缘浅，奈何情深，我和穆儿的思念，挽成千千结，谁人能解？ 从皇上下了这道口谕之后，天恩殿从原来的门庭若市瞬时变的冷冷清清，衣时供应等物品由原来妃子待遇一下变成了连答应都不如，奴才们也一个个的被调走安排到别的宫里做事。这些我都能应付，清静是我所希望的，俸禄少了我们可以节省过日，奴才不足，我本也不用那么多人伺候，有茜儿和小连子就够了。 只是一样让我烦恼，我最怕夏天的蚊虫，从前每天都有人送来驱蚊虫的香过来，点上了便可以安睡一夜，可是现在我总是在半夜里被蚊虫咬醒，身上都是红红肿肿的包，专心的痒，又不敢抓挠。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他对我还算是仁慈吧！我情不自禁之下说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他完全可以因为那些话判我满门抄斩，可是他没有，他甚至没有判我入冷宫，只是让我待在天恩殿，这里虽然变得荒废，但至少还有一个屋，一张干净的床，几套换洗的衣服，和几个伺候的奴才。 他对我，为什么总像是格外开恩，难道真的是得不到的都是好的，还是他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也是可怜的，他身为皇上，能得到天下，却得不到自己喜欢的女人的一颗心。抱着自己喜欢的女人的时候，却听到她梦呓里也在说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这种痛也是痛彻心扉的吧！我不能理解他，正如他不能理解我。那么，我和他，哪个更可怜？ 转眼夏天就要结束，蚊虫好像要抓紧这最后的存活时光，白天黑夜的在我眼前飞，弄的我的身上都红肿起来，傍晚时候茜儿在我身边一边为我扇风驱蚊一边心疼的说“主子，都是奴才们没用，没能为主子分忧，才害的主子这样难受。” “傻丫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要不是跟了我这样的主子，你们也不用受这样的罪。” “主子？” 我握住茜儿的手，不让她再说下去，我们不只是主仆，我们还是患难友人，更是日夜一起的姐妹，既然是姐妹，还有什么好计较。 门突然被推开，兰贵人从门外走进来，一进来便啪的一声给站在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小连子一巴掌，然后大声呵斥道“狗奴才，看见本贵人进来还不请安，真是大逆不道！” 说完看着小连子带着怒火的眼神，又是一个巴掌“怎么，还不请安？” 茜儿马上过去使劲拉着小连子的衣角，向兰贵人做了个福“兰贵人吉祥！” 小连子也咬牙切齿的说道“兰贵人吉祥！” 兰贵人傲慢的哼了一声：“来人，给我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的嘴，那日你说什么来着？皇后娘娘的口谕？皇上的恩典？如今怎么着？还不是废物一个，待在这宫里哪也去不得，到连累了我，在外面也抬不起头。” 那日小连子得罪兰贵人的事她还记得，现在要变本加厉的还回来了。 “妹妹自己的奴才，妹妹自己会管教，不用劳烦姐姐。”我站到兰贵人和小连子中间，看着兰贵人的眼睛。 “妹妹这话说的，你现在是自顾不暇，还来管奴才的性命，你知道么，现在就算你突然死了，皇上也不会想起还有这样一个人，也不会让人去考究你的死因，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 第015章 坦诚相见 兰贵人在宫里的时间比我长，她比我更了解凌允的作风，凌允的妃子若是一旦被打入冷宫，就等同赐死。 “那么姐姐呢？若是姐姐没了，皇上会为姐姐伤心难过么？会为姐姐查明真相么？”我看着她的眼睛反问她。 兰贵人顿了一下，眼里闪过哀怨，然后又马上恶狠狠的看着我：“要不是因为你，皇上也不会牵连于我，不来见我，我虽然可以自由出入天恩殿，可是出去了又有什么意思，终归是让其他的妃嫔欺负，欺负我不得宠，欺负我和你住在一起，都是你的不好！” “我来之前呢？皇上喜欢过你，关心过你？” 兰贵人终于不再坚持，幽幽的道“皇上，何时喜欢过我呢？从我入宫，我便希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当上妃子，成为皇上最喜欢的女人，可是一个答应便做了两年，还是皇后娘娘偶尔在御花园看见我，才对皇上说，我这个答应做的也太久了，需要给个名分，不然下一批选秀的女子又上来了，皇上才宠幸了我一次，封了一个贵人。到如今已经四年了，我还是贵人，皇上也只召见过我五次。” 四年只招见过五次，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残忍。兰贵人天复一天，年复一年，等待的，就是凌允那一点点薄情寡义。 兰贵人忽然哈哈大笑道“虽然你一入宫便被封位贵人，又连着被皇上宠幸了七日，可是你倒下的比谁都快，你这一生的宠幸被你一时给用尽了，所以你就入了冷宫，再也出不来了。” 我不想出去，但是我却是真心真意的想要安慰兰贵人，不是想要减少一个敌人，而是真的觉得她的可怜。 我拉着兰贵人的手“所以，我们都是可怜的人，这后宫那么大，女人那么多，生活本来便不易，我们何苦还要互相难为呢？” 兰贵人想不到我会和她说这样的话，也想不到我会拉着她的手，她就站在那里怔怔的看了我一会，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将兰贵人的头轻轻慢慢揽到自己肩上，然后挥挥手，示意茜儿小连子他们都推下，小连子带着一脸的狐疑，将兰贵人的奴才也都撵了出去，然后将门关上。 我轻轻的拍着兰贵人的后背，她比我大许多，可是女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为了自己喜欢的人，碎了心也浑然不知，直到自己筋疲力尽，都无怨无悔。 兰贵人哭了一会，抬起头看看我，抽抽噎噎的说道“可是你看上去一点也不伤心难过。” 我不能告诉她，因为我爱的根本不是皇上，只能淡淡笑笑“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伤心难过也只是涂伤身子，又改变不了现状，何苦呢？” “妹妹倒是很看得开。” 我么？看的开么？如果我真的看得开，那么我此刻便不在这后宫了，我会牵着一匹马，带着穆儿送我的玉瓶远走天涯，无论到哪里，带着对他的思念，便能活到最后。又或者，我真的看得开，我就不会继续思念穆儿，而是扮演好我贵人的角色，取悦凌允，他日封为妃子，甚至贵妃，为我依兰家族光宗耀祖。可是我都做不到。 兰贵人看我神色消怨，叹了口气“难得妹妹大度，我几次三番那样对你，你却并不生气，还和我说真心话。你这样的人，在宫里，恐怕是难找出第二个了。” “盈尔只想和姐姐好好相处，后宫深院。虽然都是人，却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每个人都只为了自己着想。我们都是孤身一人，现在多个姐妹，多分姐妹情，倒是比什么都更珍贵的。” 兰贵人听了我的话大受感动，破涕为笑道“这样说来，我便和妹妹结为姐妹了。虽然我们本来也以姐妹相称，但是这个姐妹和先前的姐妹是断断不一样的。” 我笑着握住兰贵人的手“姐姐！” 她也笑着握住我的手“妹妹！” 自此以后，我在皇城之中便多了一个真心待我的姐姐，兰贵人口直心快。虽然经常说话得罪人，但是真的并无恶意，而且只是嘴上的厉害，心里却很是善良。 一天傍晚，我正和兰贵人在屋中说笑，突然门被推开，凌允从外面走进来，步伐有些轻飘，好像喝过酒的微醉，兰贵人马上拉着我的手跪下请安，我向门口望去，小连子他们齐刷刷的跪在那里，看来又是凌允不准他们通报。 凌允走过来，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茜儿马上起身进屋为他斟了一杯茶。 兰贵人看了看凌允，道“时辰不早了，臣妾也有些累了，臣妾先行告退。” 凌允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兰贵人暗地里捏了捏我的手，对我眨了眨眼，好像告诉我，不要错过了天赐良机。她哪里知道我心中的苦处呢？ 凌允喝了一口茜儿递上来的茶，皱着眉头说道“怎么是茶？拿酒来！” 茜儿看看我，我示意她退下，她便轻轻的退下并关上了门。 现在屋子里只剩我们两个人，我不说话，等他先开口，说他此行的原因或者此行的目的。 他坐在那里，安静了好久，先是看着空空的桌子，再看看这荒凉的屋子，不过一个多月的光景，这天恩殿和从前已经大不相同，如果不是我还端坐在这里，恐怕他已经认不出这个屋子了。 他看向我，正好对上我决绝的目光。 “你为什么这么看朕？” “皇上为什么装醉？” 他笑笑“你不觉得好笑么？这个皇宫之中，就只有你不想讨好朕，所有妃嫔当中，就只有你不喜欢朕，可是偏偏最了解朕的就只有你。” “是不是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像你一样？”我微扬星眼，挑起眉看着他。 “像朕怎样？”他的嘴角掠过一丝笑容，好像喜欢我调皮的表情，很享受我这样跟他说话。 “像你一样自以为是，自觉了解天下所有的人，看得穿天下所有的事，洞悉所有人的心思，其实你所了解的都是别人想透漏给你的，并不是你揣测出来的。就因为你是皇上，所有人都讨好你，说你想听的话，做你想要的事，表现出你想看到样子。他们在你面前演戏，又不拆穿你的表演，结果你便以为他们都是痴傻，却不知道这世界上最痴傻的人就是自己。” ------------ 第016章 夜访 看着他的表情从戏谑到惊诧，从惊诧到怀疑，最后变成愤怒，我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 他气的差点拍案而起，却又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朕笑你到底还是小女孩心性。” “怎么，不行么？你将我囚禁在天恩殿受了这些的苦，我说话气气你都不行么？你纵然没有我说的那样不堪，但是自傲自大却真的，而且冰冷的简直不可理喻。” “嗯，今天朕高兴，随你怎么说吧！”他端起茜儿刚才给他斟的茶，喝了一口：“茶有些凉了，你换一杯吧。” 我无奈的起身给他换茶，茶还没倒进杯里，我的手腕便被他狠狠握住，他的力量那样大，我无法挣脱，抬头对上他的眼，又是那种要将我融化的炙热，我企图挣脱，却被他拉入怀中，他狠狠的抱着我，像要把我镶在他身体里。 “别动！我叫你别动！就这样，让我抱抱，盈儿，让我好好抱抱。” 他再一次在我面前以我自称，不是朕，而是我，像每一对平凡恩爱的夫妻，互相尊重，互相扶持。 他再一次叫我盈儿，像我的家人一样叫我的闺名，却不同于我的任何一个家人。父母叫我时，声音里充满了宠爱，哥哥叫我时声音里都是疼惜，穆儿叫我时字里行间透漏着情意，只有他好像在用整个生命呼唤我，我是他的寄托，我是他的未来，我是他的全部。 他的语气让我无法在挣扎，只能任由他这样抱着我，凌允见我不再挣扎便索性将头埋在我的怀里，时间好像在一瞬间停止，我惊诧于我居然没有反感，反而觉得有那么一丝温暖。 为什么会觉得温暖呢？因为离家太久，到了陌生的地方接触陌生的人，所以才会觉得一个怀抱温暖？因为这许多陌生的人当中就只有他是和我关系最不寻常的一个，所以才会觉得“夫君”的怀抱温暖？因为我这个时候特别需要一个肩膀依靠，所以觉得温暖？还是所有的条件都满足了，所以这个本该厌倦的怀抱，这个厌倦的人，此刻竟让我觉得温暖。 “你的手怎么了？”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看着我手背上面的红肿，急躁的询问我。 “还不是拜你所赐！” “朕？” “我自小对蚊虫叮咬过敏，咬过之后便会红肿不堪，又痒又痛，天恩殿自从被你封了，就再没有人送来驱虫香，我也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真的是这样？”嘴里倔强，眼中却已经开始不安而且愧疚。“身上也是这样？” “更严重！” “让朕看看。” “你说什么？” “朕说让朕看看。”他不顾我的反对，已经开始动手解我衣衫上的丝带，我本能的向后闪躲，却整件衣服都被他扯了下来，只剩下身上一件亵衣挡住胸口和小腹。 雪白娇柔的脖颈，轮廓分明的锁骨，肌肤经营的肩膀和双臂都裸露在外，我紧紧抱着双臂，想要尽量遮住暴露在他目光中的自己。 凌允的眼中是燎原之火，我知道他早已经想同我合欢，如果不是这一系列的事情，我早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皇上的女人。 “把手放下！” 他走过来，将我的双手从我的肩上放下来，我感觉到肩上一阵冰冷，那是他的手，永远没有温度，寂寞的人才会冰冷，我寂寞是因为我失去穆儿，那么他寂寞是因为什么？ 他的手游走在我的身上，从胳膊到肩膀，从脖颈到锁骨，到后背，我渐渐感觉到他的变化，呼吸开始急促，眼睛开始发红，脸上是一片火热，落在我身上的手的温度越来越高，整个人的身体都燃烧起来。 凌允的唇贴在我耳际：“你这样，我很心疼。” “心疼什么？” “只要你肯向我屈服，我会让你像以前一样，不会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原来他将我软禁，将我禁锢，不是因为我顶撞了他，不是因为生我的气，而是想要我屈服，想要我不堪忍受这被遗忘的时光而对他屈服，他想我臣服，想我归顺，想我败倒，想我向他所有妃嫔一样对他惟命是从。 “如果我不屈服呢？” 他的手从我身上离开，眼中闪着忧伤，骤然的将我横抱起放到床上，将我压在身下，吻细细的落下来，温柔的吻着我的耳垂，吻着我的脖颈，我想喊却被一双火热的唇堵在了我的口，他用舌头撬开我的齿，在我嘴里妄图寻找一点回应。 我被他死死的压在身下，两只手也被他用力扼住，已经没有办法逃脱，唯一能攻击反抗的武器就是牙齿，我生平第一次主动迎了上去，他该是一片欣喜的吧！以为我终于顺从了，我就在他放松的那一瞬间，狠狠的咬住了他的嘴唇。 “啊！”他放开我，嘴角还留着鲜血，我迅速起身，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 他用手擦拭一下嘴角，看看手上的鲜血，又看看我，居然笑了“你还挺有力气的，好喝么？” “无赖！” “无赖？你这是和谁说话呢？”他又凑近了看着我。 “谁无赖我便说谁。” “堂堂左辅丞大人的千金，居然这样泼辣，这点到还真像你父亲。说到你父亲，朕的头就疼。” “我父亲怎么了？” “有人参他一本，说你父亲勾结番邦，欲谋朝篡位。”他居然用漫不经心的语句说出这样严重的八个字，勾结番邦，谋朝篡位。这八个字，两条罪名，哪一项都是满门抄斩诛九族的大罪，是什么人这样诬陷我的父亲，又是什么人想要至我依兰家族于死地？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温顺下来？”他看着我，完全不能明白他刚才的一句话对我有多大的影响。是啊！他从不会害怕吧！没有人能威胁他的存在，他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意思，也不能理解我的害怕。 “皇上，您信么？”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看着我突如其来的客气，好像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了，嘴角扬起一丝胜利的微笑，眼里都是戏谑“你信么？” “我当然不信，家父自先帝在世时开始做官，为大齐效力，为人臣子能做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天下官员能做到清正廉洁亲力亲为，为人能做到正直宽宏坦坦荡荡，他怎么可能谋朝篡位？况且，况且他的女儿现在也在宫中，如果他谋朝篡位岂不是间接要了他女儿的命么？我绝对不相信我的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就行了！” “什么？” “你信你父亲，朕信依兰浩宇，就行了。” 是啊！只要他相信我父亲，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 第017章 真心 凌允，谢谢你，相信我的父亲，相信我们依兰家的忠心，你的相信，便可保全我一家老小族人的性命，这一刻我是由衷的感谢你。可是如果当年，你对穆家的罪责也能这样明辨是非，我的穆儿便不会有着这样悲惨的人生。 “皇上，我知道后宫不得干政，但是我还想问一句，到底是谁，参了我父亲一本？” “不知道也罢！” “是左丞大人？”我所能想到的也只有他了，除了他还有谁敢在我最得宠的时候在皇上面前说左辅丞的坏话？ “嗯！” 左右丞相和我父亲三人同是两朝元老，右丞相为左丞相惟命是从，右辅丞是凌允的亲信。朝上势力三足鼎立，便是以这三人为各方势力的头目。 凌允这个皇帝也不是好当的，他登基的时候，左右丞相就已经是大权在握，兵权也几乎都在他们手上，地方官员也多是他们的耳目。直到这几年，凌允才将一部分兵力转移到我父亲和右辅丞的手中。 然而左丞大人的势力仍然能威胁到皇权安危，我猜凌允不是不想除掉左丞相，只是左丞相是先帝最喜欢的臣子，两人几乎是朋友关系，先帝临终前对凌允说了三句话，其中一句就是，善待左丞相一家人，非谋朝篡位不得诛之。 另外两句话，一句是“日夜尧舜禹，不可桀纣幽。” 至于最后一句，凌允没对任何人说，这些年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皇上，我累了，想休息。” 他看了看我，躺在床边：“我也累了。” 说完用双手握住我的手，好像害怕我会飞走，那样小心翼翼，又生怕弄疼了我。很快，就听到他睡熟的呼吸声，声音那样均匀有力沉稳。他是真的累了，困了，需要休息，突然有那么一丝的心疼他。 我想要将手抽出来，却被他在睡梦中握的更紧，只好慢慢的躺下，躺在他身边，听着他的呼吸，感觉他的体温，看着他睡熟的容颜。 他的面容，是与众不同的英俊，凌厉中透着忧伤，俊朗中含着威严。他的额头为什么是紧锁的呢？是有什么烦忧的事情困扰着他么？为什么在睡梦中都不能放下？ “盈儿，盈儿，不要离开我，请，不要离开我。” 他握着我的手，躺在我身边，睡梦中也喊着我的名字，突然觉得他是喜爱我的吧。他会不会在别的妃嫔那里也这样叫着我的名字，如果是那样，会有多少女人为了他，为了我悲痛欲绝？ 不知过了多久，我也快要迷茫的睡着，却感觉他在抚摸我的脸颊，我已经清醒，却不愿意睁开眼睛，或者我本能的感觉到他要对我说些什么？听听他的心里话也是我所希望的吧。 他的手从未有过的温柔，那么轻柔的掠过我的脸颊，脸上传来一丝温热，他的唇已经印在我的额头，然后将手臂伸到我的脖子下面，翻身将我抱在怀里。 他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我吐露心声：“盈儿，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做这个皇帝，所有人都以为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天下都是我的，应该是最幸福的人。可是没有人知道，我心中所背负的担子，更重，更沉，更难以摆脱。” “人人称我九五之尊，称我真命天子，边关安全，百姓生计，邻国社交，贪污腐化，每一天，只要从早上睁开眼的一瞬间，就有数不清的国家大事围绕在我身边，但凡有一件处理不当，遭殃的可能就是千万条人命。” “北有雄鹰，西有野狼，边关战争一触即发，如果战火蔓延，那就是燃烧财富和人命，我要控制”。 “洪涝干旱，天灾人祸，百姓偶尔一年的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就会造成人心动荡，连续几年，就可能发生叛乱，我要开仓赈灾，也要担心税负不够无法养兵。” “从上到下，朝廷群臣何止百官，管得了这个，看不了那个，怎么能全都知道哪一个是贪官污吏，哪一个是勤政爱民，一旦安错了地方官，那就是毁了一方百姓。” “没有一条政策可以满足全天下的人，有人因此受益就会有人因此付出代价，有人拥护我，就会有人反对我。” “皇上也不是三头六臂，我也会疲惫，偶尔也会想要逃避，逃避那些一直困扰我的难题，也想有个人可以帮我分担，无论忧愁或者欢喜。” “不能跟大臣说，他们是臣子，说了会觉得这个皇帝做的力不从心，从此产生怀疑，不再信服。不能跟奴才说，他们只是奴才，只懂如何讨主子欢心，然后保住自己一条小命的同时再受到别的奴才尊敬。不能跟妃嫔说，她们虽然是我的妃嫔，却不是各个都一心向着我，她们更关心的是我更宠爱谁，如何上位，怎么斗倒敌人，保住自己的权势，而不是为夫君着想，替我分忧解难。” “所有人都等着我来做一些事情，能让他们过的更好一些，可是有没有谁想过我，问问我想要什么？如果我是昏君，我大可以什么都不管，然而我又不能放下我肩负的责任，毕竟牵连到太多的人，太多的生命。我知道我没得选，我既然生在帝王之家，又成为九五之尊，就注定无法做自己，我不是凌允，我不是我，我只是朕。我没有自由，也不可以有自由。” 他轻轻的吻了我的额头，那么轻盈的，像是蝴蝶掠过水面，只是一点点却惊起湖心波澜，在我心中重重的敲击着。想不到他的心中承载了这样多的艰辛和苦楚，担负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沉重。那么当年十五岁的他，又是怎么样一步步走到现在的？这十年里，他是怎么样度过这烦劳煎熬的每一天的？ 十五岁，多么讽刺的年龄，哥哥十五岁的时候，还带着我和穆儿到处玩闹，我十五岁的时候穆儿离开了我身边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凌允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做了整个大齐的皇帝。有多少个人的十五岁是按照他们想要的轨迹走的？过的是他们想过的生活？又有多少人的一生走的都不是他们想走的路，却又要一直一直走下去，越走越累，却不能停歇。而人生到底又有多少个十五年可以让人沿着他们本不想走的路一路走下去？ ------------ 第018章 触动 想问问这个世界，这是怎么了？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赋予每个人都有追求生活的权利？要到什么时候人们的心里才会意识到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并不是罪。 突然觉得他很可怜，也许他并不想做皇帝，不想担负这沉重的担子，也许他只想和心爱的人一起纵马驰骋，过一种无拘无束的日子，可是他生在帝王之间，注定了从生到死，只能走别人已经为他安排好的路。每天上朝，处理国家大事，宠幸妃子，留下更多的皇家子嗣。 他也是不自由的，他不能随意的出宫，不能像我哥哥那样去茶楼喝茶，和路上行人下棋，去山上骑马打猎，和朋友一起喝酒。他可能连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 想到这里不禁觉得有些同情他。 我对皇上的恨也许并不真切吧！我生在依兰家族，感受着皇恩浩荡，听着父亲和身边家奴称赞皇上是一代明君，那时候我对他是尊重的吧！直到穆儿的出现，直到穆儿带着对皇上极度的恨出现在我面前，他的恨才传染给了我，然而我对皇上的恨同穆儿是不能相提并论的。皇上离我太遥远，我对他的尊重和恨意也都是虚无缥缈的。 直到现在，我进宫，带着我对他的不真切的恨意和真真切切的抗拒。然而，现在我真真切切的同情他。 “然而这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觉得很幸福，因为我有你。而我也开始庆幸我是皇帝，这个之前一直让我困扰的身份终于让我觉得幸福了，只有皇上，才有这样的权力，才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并且不论你愿不愿意都娶你为妻。” 他说，娶我为妻，而不是，将我列为妃嫔。在他心中，我竟然那么重要，我是妻子，独一无二的妻子。 “盈儿，那天你说我无情，你可知道我有多伤心，全世界都可以说我无情，唯有你不可以。我的情，我的爱都给了你，因为都给了你我才会对他们无情。你不但不接受，还说我无情？” “盈儿，你问我如果你不屈服我会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呢？我是天子，一句话可以让人生，让人死，却惟独拿你没有办法，你说的对，我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就如你的心，不是我想得到就能得到，可我最想得到的正是你的心，是不是很讽刺？” “你放心，就算你不屈服，我也再不会关你软禁，因为看着你这样，我比你更难受。” “盈儿，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空气瞬间凝结，我的心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融化，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膨胀，我没有办法说明白我感觉，只觉得心好似被什么挖空，突兀的苍白，他对我这般深情，深情到让我心痛。 一个女人若得一个男人这样喜爱，是该死而无憾了吧。我承认如果没有穆儿，我会爱上他，从第一眼看见他便能欣然接受他，并为了他这样浓烈的爱意而感动，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可是我的心里早已经有了一个穆儿，他满满的占据了我的心房，再也装不下别人。 第二天一早，凌允便将我叫醒，茫然的看着他煞有介事的兴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你快点梳洗一下，朕带你出宫！”凌允眼中闪着让人不能直视的夺目的光芒。 “出宫？” 凌允马上用食指按在我的唇上，像孩子一样，带着笑容看着我，小声道“嘘！小点声！” 他这样子明显就是告诉我，我们此次出宫是私自行动。这事非同小可，如果可以平安回来便好，一旦遇到意外，龙体有损，那我和我的族人便真是罪不可赦了。 他似乎看出我的担心，安慰我道“没关系，我们只是去外面转转，没有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我们也不去招惹别人，朕以前也出去过几次，都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外面的人发现不了，宫里的人呢？你一整天不在宫中，自然会有人发现的。还有你不上早朝，大臣们也会急的。”我还是希望可以让他知道其中利害，放弃这个荒谬的念头。 “这个你放心，朕已经叮嘱了小康子，让他对外宣称朕病了，需要休养一天，谁都不见，以前也是这样的。” “那我们怎么出去？紫栾城的所有出口都有守卫，所有守卫都认识皇上，我们怎么可能瞒天过海的出去？” “这些都不用你顾虑，你只要穿上这个就行了！” 顺着凌允的声音看过去，他已经给我准备了一套民服。虽然是民服但是还是一样的华丽富贵，看来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谁也无法劝阻了。 我只好换上他给我拿的衣服，从屏风内出来的时候，看到凌允也已经换上了百姓的衣服，青色长袍，腰带环佩，嘴角含笑，这样的凌允平添了一丝亲和却没少半分英气。 凌允看着我的眼神也是一愣，然后笑道“你这样不行！” “怎么不行？”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扮，没有丝毫的不得体。 “太美了！”凌允认真的说。 我无奈：“那你想我怎么样？” 凌允走过来，拿出之前他拿走我的绢子，绢子已经被洗干净，透出一种好闻的淡淡幽香，凌允轻轻将我脸上仅有的极淡的胭脂也擦去了，看看我，却还是不满意：“这样素颜，反倒更美了！”说着又要去拿胭脂帮我涂上，我任由他这样胡闹，希望等他忙完时间已经过去许多，来不及出宫了。 可是凌允画的极快，对我说“这样好了，你看看！”原来他在我毫无瑕疵的脸上画了三个大大的黑点，一个在左边额头，一个在右边脸颊，还有一个在下巴，远远看去就像是三个痣一样。我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 凌允却满意的看着我说“虽然还是很美，但是也只好这样了！” 我不禁问道“为什么一定要丑一些？” 凌允一边将绢子小心翼翼的放回怀中，一边煞有介事，口吻天真的像个孩子一样的说道“太美了就会有更多人看你，朕不想你被他们看！” ------------ 第019章 微服出巡 凌允领着我走出了天恩殿，一路往西北角门走去，一路上居然没有碰到一个奴才守卫，想来也都是小康子安排好的了，小康子这样得力，难怪凌允格外重用他，年纪轻轻就做了内监宫副总管。 到了西角门的时候，小康子已经等在那里，他也穿了一身百姓的服侍，看见我和凌允忙跪下请安。 “起来吧！”凌允看着小康子的打扮，不满的问道“你这是什么装扮？” “皇上，奴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您就让奴才随您去吧！也有个人给您和盈贵人端茶倒水啊！” “不用，你管好宫里的事就行了！” 说完也不理小康子的苦苦哀求，拽起我的手向宫外走去。 宫外，我心向往的地方，自从我第一天踏入宫中，我就向往宫外，向往宫外的蓝天白云，向往宫外的空气，宫外的声音，宫外的自由。 可是我没想到，帮我实现这个梦想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皇宫的主宰者。此刻我的手就在他手中，我感受到来自他的力量，感受到他和我一样的心情，他也向往自由，向往宫外的生活，甚至比我更加急迫，那是他从未尝试和享受过的生活。 一只脚踏出宫门，我迫不及待的抬起头看天。虽然只是一墙之隔。虽然看到的是一片天空，但是心情不同，天也就不同了。总觉得宫外的天空更蓝，更宽广，没有那一堵堵高高的围墙，鸟可以飞的更高，云也可以遨游的更自在。 凌允一只手还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舒展开，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看看天。我从未看见过他这样的表情，放松的，自在的，毫无戒备的，没有心事的。 凌允回头看见我正在看他，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凌允当着我面以我自称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是这次，格外的真切。他真的是他了，他是凌允，不是皇上。 “你从未这样笑过。”我也和他你我相称。虽然有一丝的别扭。 “是么？”他自嘲道：“今天，我都要这样笑着度过！” 他拉着我的手就要往前走，我停下来，用另一只手指指我被他紧紧握住的手：“我们不能这样在街上走，不成体统！” 凌允想了想，举起我的手道“你平时总忤逆我，但是今你必须听我的话，我可以不牵着你的手，但是你不可以走出我的视线，如果我有一瞬间看不到你，那我就会一直紧握着你的手，再也不松开！” 出宫后凌允的话好像也比在宫里多了一些，我点点头像哄小孩一样道“好，今天不忤逆你！” 很快我就发现，凌允对民间的生活极为熟悉，他知道怎么在茶楼叫东西吃，知道怎么在街边小摊买东西，知道怎么用银子，还知道告诉我怎么防范小偷。看来他之前也没少出宫，那么我对他的担心都是多余了。 转眼到了中午，我们在京城最大的酒楼望江楼里停下，店里的小二一看我和凌允的装扮和言行举止就知道一定可以在我们身上炸出银子，所以招待的格外殷勤。 凌允一口气点了三十八样菜，将店小二都听傻了，在他确定凌允身上带了足够的银票后，马上屁颠屁颠的去准备了。 我知道凌允平时午膳也都是几十样的菜式，可是既然出了宫，就该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老百姓来对待，怎么可以还这样铺张浪费。刚想要责备他，他却把门口一个看愣神的小叫花子叫了进来。 那小孩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衣不蔽体，瘦瘦小小，浑身脏兮兮的，他看凌允叫他进来，先是惊讶的指了指自己，然后带着怀疑害怕的神色进来走到凌允身边。“官人，您叫我？” “你饿么？”凌允和颜悦色的对他说。 “嗯，饿！”那孩子听凌允这样问他，眼里闪出光芒，好像已经看到了一桌盛宴一般。 “你去，把这街上和你一样的孩子都叫来，就说望江楼里有人请他们吃肉！” “恩人？您说真的？”那小孩还是不太相信，但是已经不叫凌允官人而是恩人了。 凌允笑了一下，拍拍那小叫花子污脏的肩膀，然后极为认真的说“真的！有多少叫来多少，去吧！” 小孩得了令，飞也似的就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的喊“小叫花子们，望江楼里有位恩人要请咱们吃肉啦！快去望江楼里谢谢恩人，去吃肉啦！吃肉啦！” 我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说不出来的震动，凌允点了这么许多的菜不是为了自己品尝，而是要请这些吃不饱饭的小叫花子。他不嫌他们脏，不嫌他们身上发出的难闻气味，不嫌他们身份卑微，他堂堂一国之君可以和他们谈笑风生，可以和他们同桌而食，可以拍着他的肩膀认真的和他说话。一个是普天下身份最尊贵的皇帝，一个是普天下身份最卑微的叫花，但是在凌允眼中，他们都是一样的。 穆儿，这一刻，我对凌允再也恨不起来了，他那么鲜明而且伟岸的在我身旁，让我真真切切的体会什么叫好皇帝。此刻的我宁愿相信，当年穆家惨案的发生，一定有旁人暗中作祟，才蒙蔽了凌允的双眼，让他做了错误的决定。 很快，就有小叫花子从四面八方闻讯赶来，一个、两个、十个、最后挤满了整个望江楼，凌允显然非常高兴，将整个望江楼都包了下来，每一桌都点了丰盛的佳肴，店老板虽然不喜欢小叫花子弄脏他的地方，可是凌允给的银子足以打发所有的不愉快。 这些小叫花子一边吃着他们从未敢奢望过的美食，一边给凌允磕头，大叫“恩人！” 凌允将他身边的小叫花子扶起来，厉声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随便给别人叩拜，记住了么？” 在宫里，所有人都对凌允叩拜，可是原来他并不喜欢。但是凌允不知道，这些小叫花如果不给人叩拜，怎么会有人给他们吃食，不是所有人都是凌允！ 街上很多人听说望江楼里有人大摆宴席请小叫花子吃饭，都好奇的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有钱，又这么无聊。望江楼里里外外都是人，里面的人欢天喜地的吃饭，外面的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凌允不耐烦的对店老板说“老板，外面太吵，把门关上！”然后看看我道“你一会还想去哪？” 我想了想，道“我们已经太显眼了，不能再在街上逛了，去南山吧！” ------------ 第020章 凌修杰 南山，那里有太多我和穆儿共同的回忆，从知道我要出宫的那一瞬间，我的内心便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去，还要不要激起那一段回忆？现在，我告诉自己，我要去，我要去看看那曾经装载了无数美好回忆的地方到底怎样，是依旧美景如画，还是跟着我的心情一样凋零残败！ 店主帮我们雇了一辆马车，停在后门，等我们吃饭完便可以悄悄的从后门走出去，免得被人围观走不出去。 要走的时候，那些小叫花子一个个泪眼朦胧，想跪又不敢跪，只能傻傻的站在那里哭，最初的那个和凌允说话的小叫花子站在凌允身边，泪水混合着他脸上的污泥，像小花猫一样。 凌允摸着他的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摇摇头：“我没有名字，所有人都叫我小叫花子！” 凌允叹口气：“我给你起个名字，以后你就叫修杰，修生养性代出杰人。” “那我姓什么？” “姓凌，凌修杰！” 我诧异的盯着凌允，大齐是修家的，皇家世世代代都姓修，现在他居然把自己的姓给了一个小叫花子做名字，用将自己的名字中的一个字赐给了这个小叫花子做姓。看来在凌允的眼中，真的没有什么皇族和平民之分，他并不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修杰哭的更厉害了，他抽抽噎噎的看着凌允道“恩人，你说不让我们跪，可是这一次我必须给你跪下！”说着已经跪在地上，他后面的小叫花子看他跪下来也都哗啦啦的跟着跪了下来。 修杰道“恩人，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给任何人跪着了，因为我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叫花子，我有名字，我叫修杰，凌修杰，我是一个有名有姓有人关心的人了！” 我抹去脸颊的眼泪，偷看了凌允一眼，他的双眼已经泛红，他是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吧！所以将一大把银票塞在修杰手中转身就要走，却被修杰一下抱住小腿。 修杰说“恩人，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 凌允也不回头，声音略带哽咽，清晰、缓慢、坚定的说“一定还会再见的！” 说完挣脱修杰拉着我的手便出了后门，急急上了马车，叫车夫马上赶车。回头望去，那一群面带泪光的孩子还在追赶，他们的泪，他们的追，他们的跪都是出自真心，那么真挚，那么触动人心。就如同现在的凌允给我的感觉，那么真，那么暖，那么触动人心。 远远的听见修杰在那里喊“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我叫凌修杰！凌修杰！”我的眼泪便再一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一个名字，在普通人来说就是一个代号，从他们出生便陪着他们，从未觉得一个名字是这样重要，这样来之不易　。可是在他们看来，名字却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及，他们没有名字，因为没有亲人给他们起名字，也没有人会叫他们名字，记得他们的名字。当一个叫花子有了自己的名字，他便不再卑微，纵然还要乞讨为生，可是他的内心却充满丰盈起来。 凌允看着我哭，反倒笑了起来：“想不到，一向厉害，天不怕地不怕的盈尔，居然这么爱哭！” 我擦擦眼泪，嗔道“眼泪自然不是随便留的，每次哭都是有原因的！“ “哦？那你到是说说，什么情况下你比较喜欢哭？” 什么情况下比较喜欢哭？除了感动和同情，凡是和穆儿有关的事情我都喜欢哭，可是这个答案能告诉他么？穆儿，我总是为你哭，你知道么？小时候便是，我为父亲斥责你哭，为哥哥欺负你哭，为了你练武将自己弄伤哭。现在，我为你哭的更厉害了，可是你却从来不知道。 “这种情况就喜欢哭！”我不能如实回答，只能敷衍他。 我们一路讨论着宫外的生活，宫外的百姓，说着他们生活的辛酸和不易，凌允虽然是想要改变这种情况，可是又怎么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呢？ 良久，车停了下来，南山到了。 凌允叫马车远远的停着，等我们要走的时候，再叫他过来接我们下山。凌允给的价钱让车夫难以抗拒。就像哥哥说过的，世界上没有银子办不到的时，同样的，没有银子也没有事能办得到。不知道凌允是不是和哥哥一个想法，还是像我一样，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从心里生出无限的反感。 阔别南山一年之后，再次回到这块魂牵梦系的土地。回到无垠草原，看头上浩浩长天，看脚下茫茫碧水。 梦里常常回去的地方，是有穆儿在的地方。 入宫以后，我常常做梦，徘徊在南山的脚下，梦里瞬间变幻的天空，在突然而至的一场大雨里，跟着穆儿，踩着南山青翠的草地，一直走到山地上，看万千世界尽收眼底，看太阳东升西罗，看日子一天又复一天。 那些梦境，历历如在眼前，我还是那个瘦削娇小的女孩，被小小的穆儿牵着手，他将手掌覆盖在我的头上，笑着对我说“这样就不会淋湿头。” 今天，终于又站在这一片土地，反倒觉得不真实，似乎不过是一场梦境。似乎年华停顿，我从未曾离开过此地，从未度过岁岁年年，我还是那个小小的我，穆儿也还是小小的穆儿，就站在我身边，不过一觉醒来，阳光穿窗而进，我和他相视一笑，携手跟着哥哥一起玩耍。 时光的影子，已然失去形状，毫无轨迹，而其实，这中间已经隔了烟水茫茫的许多年。当年的小小盈尔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女子，而当年那个小小少年呢？ 岁月能为我保存回忆，不让它随风消散，可能为我保存穆儿？让他再次回到我的面前？ 重逢一片土地，需要一年。重逢一个人需要多久？ 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 多数人带着这种残缺度过一生。 只因在与能使它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 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失去了拥有它的资格。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莫问是劫是缘。 虽千万人吾往矣，纵然要与整个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纵然举世滔滔无一人谅解，只要他的柔情依然如水，我就情愿淹没其中，再也不管世间风雨如晦。 可是穆儿不在，一切已成枉然。 凌允不看我，对着苍茫大地，说道“你常来这里吧！” “嗯！” “和他？” “嗯！” 简单的对话，简短的对白，却什么都明了。 凌允不由我分说，牵起我的手就往车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这双手总是要牵着的，无论你喜欢的是这南山景色还是皇宫壮丽，都要随我回宫去，那里才是你真正的生活。而你的心，也是应该回去才对的。总不能一辈子，人在一处，心在一处，就算我不介意，你也活的太辛苦。更何况，我介意，我非常介意。” ------------ 第021章 遇袭 凌允的话音刚落，突然丛树后出来几个蒙面的壮汉，手里拿着刀，明晃晃的刺眼。为首的一个说道“留下银子，放你们性命！” 凌允也不和他们计较，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摔在地上，冷冷的道“有手有脚的汉子，做什么不好，要打家劫舍。”说完也不理他们，继续紧紧拽着我往前走。 那几个壮汉看见凌允扔在地上的银票一窝蜂的过去捡起来，嘴里还说着“银票啊！都是银票啊！这回发财了！”突然有个人在我们身后喊道“喂，你们站住！转过来！” 凌允还是拽着我往前走，那人在后面一挥刀，金属的唰唰声在山里回荡，格外刺耳。“说你们俩呢？站住，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凌允捏了捏我的手，小声道“你站着别动，不许转过脸去！”说完自己转过去，傲然道“钱都给你们了，还想怎样？” “怎样？”那劫匪没好气的笑起来：“我说让小娘子转过来呢！我刚才瞟了一眼，好像挺俊的样子！喂，你到转过来让大爷看看！” 听他这样污言秽语，我心中又气又怕，恨不能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可是这些人不是凌允，不会任由我欺负，一时间不知怎么好，只能听凌允的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凌允先前听他们要银票，二话不说便将银票扔给他们，可是现在听他们这么说话却片刻也忍不得了，冷声呵道“你说什么？敢再说一遍？” 那人笑道“呦！小子你是不要命了！再说一遍怎么了？你还能把大爷吃了？我这就再说一遍给你听……” 听字还没说完，凌允就拽着我的手，快步向前走去，并迅速从腰间抽出随身带的匕首，大齐自开国以来便推崇武将，大齐的君主也必须是文武双全，自小习武。 那大汉还没反应过来，匕首已经陷入他的小腹，凌允眼睛都不眨一下，将匕首从他小腹抽出来，鲜血喷了我一身一脸，我傻傻的愣在那里，感觉天旋地转，天昏地暗，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支配，只能随着凌允的牵引，他去哪，我去哪。 那大汉的鲜血还在凌允的匕首上往下滴，人却已经倒下了，剩下的几个人眼看形势不对，都拿着手中的刀像我们挥来。凌允一边抵挡几个人的一起围攻，一边还要用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我，用身体护着我，不让他们的刀砍到我身上。 能有多少人，会这样不顾自己性命的保护我？ 凌允几乎是残忍的，他的匕首都是插在敌人的要害，不是心脏，便是脖子，他这样的嗜血和刚才在望江楼里简直判若两人。 很快又有两个人倒了下去。剩下的两个人看见凌允发了疯一样的眼神，吓的撒腿就跑，凌允还要追，被我拽住，他回头不解的看看我。 “别追了，饶他们一条性命吧！” “他们那么说你！你知道他们心中想的是什么？你能容忍，我不能！”说着还要去追。 看凌允冷静不下来，我咬咬牙投进了他的怀抱，也许只有这个方法可以让他冷静下来。果然凌允怔了一下，然后紧紧的抱住我，紧紧的紧紧的抱住我，像是害怕我会丢失一样。 他在我耳边轻叹一口气，温柔道“傻丫头！” 他的怀抱是那样温暖，那样安全，像第一天我在紫栾殿上昏倒时抱起我的那个怀抱一样，第一次，我觉得我能感觉他的无奈，我心疼他的隐忍，我希望我能给他哪怕一点点的理解和帮助，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确定他确实冷静下来不会再去追那些人后，我从他的怀里脱身出来，不自然的笑道“我们早点回宫吧！” 凌允点点头，牵过我的手。“这回，真的不能松开了！我就说你太美，这样丑化你还是没有用，看来以后真的不能带你出宫了！” 上车后，我一直欲言又止，凌允笑道“吓傻了？” “没有！” “那怎么有话不说呢？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你知不知道你前前后后判若两人？” 凌允听我问，似笑非笑的答道“因为对待的人不同！那些小叫花子没得选择，他们生下来就被抛弃，甚至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年龄和力气太小不能劳动养活自己，只能要饭，可是他们不伤害别人，他们过着自己虽然脏却心灵干净的生活。可是这些人，他们已经成年了，有手有脚有力气，可以劳动为生，却偏偏要伤害别人来愉悦自己，难道不该杀？今天放了他们，他们明天就会去伤害别的无辜的人。对待这样的人仁慈就是对待我其他子民的残忍。” 不可否认，凌允的话是对的，他考虑的比我多，我心中的不忍，终究是妇人之仁了。 回到宫中，小康子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一看到我们，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忙磕头道“皇上吉祥，盈贵人吉祥，皇上您可算回来了！” 换回宫服，这一趟旅程就算彻底的完结了。 旅程虽然是完结了，可是旅程对我的影响才刚刚开始。从这一天起，我和凌允的关系有了一些细微的转变，我不再对他抱敌对态度，不再总是忤逆他，他也没有再做稀奇古怪的行为来让我费解了。我发现我对他的恨已经荡然无存，对他的讨厌也已经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他不是一个昏君，他总是心系百姓；他不是高高在上，他体恤民情；他也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他看很多书，写的一手好字，棋下的很好，剑法也很好，为了我不惜和别人拼命。这样的人，是很多女人的春闺梦里人，这样的人，我怎么还能恨的起来，怨得起来么？ ------------ 第022章 肖像 农历初一，大齐惯例，凌允必须在皇后的储秀宫过夜，不知道在我这里睡习惯的凌允到皇后那里能不能安睡？他想找人拌嘴的时候皇后能和他拌嘴么？他想要找人说说白天发生的事情，又和谁说？ 我想说说白天的事情，又和谁说？ 夜里躺下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白天的一幕幕还清晰的回荡在脑海中，我是武将之后，从小也跟着哥哥和穆儿舞刀弄枪，可是眼看着有人死在自己眼前却和比武是另一码事，终究女流之辈。 起身叫进茜儿和我一起睡，起初她还不肯和我同床而眠，直到我拿出主子的威严命令她，这丫头才勉强的搭了一个边。 茜儿小声问道“主子，您白天和皇上去哪里？小康子让我们都回避，后来您和皇上走了才让我们出来，还不许问你们去哪了，若要有人问我们，就说您身体不适，在屋里修养，谁也不见。” “既然不让问，你还来问我？”我有意和茜儿开玩笑。 “奴婢想……主子是会告诉奴婢的！” 我给茜儿掖了掖被子“不是不告诉你，而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早点睡吧！” 茜儿的呼吸很快变得平稳深沉，果然没有心事的人睡的特别快。因为有茜儿的陪伴，我也不再害怕了，不久也入眠了。 一觉睡到清晨，茜儿已经不在了。我起身唤茜儿进来为我梳洗，没想到一开门进来了七八个宫女，齐齐向我跪安，她们都是茜儿一样的打扮，宫里等级分明，在什么位置，就穿什么衣服，茜儿的打扮是贴身丫鬟的打扮，这七八个宫女也都是贴身丫鬟的打扮。 我一时愣在那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奴才，昨天晚上临睡前，整个天恩殿所有奴才加在一起也不过十个，怎么今天一起床光是为我梳妆打扮，料理内事的奴才就有七八个。 茜儿看出我的心事，在耳边悄声说道“皇上已经传了口谕，主子现在再也不是盈贵人了，而是盈妃娘娘。” “盈妃娘娘？”我诧异的看着茜儿，不相信我在一夜间连升三级，从贵人跃过嫔，跃过贵嫔，直升至妃子。 大齐祖律，后宫之内有一后，皇后之下有一名皇贵妃，两名贵妃，贵妃之下可以设有四名妃子，妃子下面是贵嫔六名，然后是嫔十二人，贵人二十四人，常在四十八人，答应若干。皇上若是看中哪个宫的宫女，也可以随时临幸，想给个名分便给个名分，若是不想给名分，临行过一次之后便连人都不记得了。 然而就是这样繁杂的妃嫔设置，也不能满足各朝皇帝的欲望，历朝历代妃嫔人数超过祖宗规定的大有人在，如果真的计较起来，先皇仅贵人一位就有七十六人，已经超过了祖律规定的贵人和常在人数之和。那么常在和答应的人数就更不用说了。 凌允是皇帝中的例外，登基十年，居然没有自己的皇贵妃和贵妃，妃子也只有三个，现在我受封才满四个，另外三位娘娘，一个是大公主的生母宛妃娘娘，宛妃娘娘是最早入宫的人，随她一起入宫的那些秀女死的死，疯的疯，更多的是被皇上打入了冷宫，只剩下她一个人，不过也是身体虚弱，一年里到有九个月是病着的。一个是二殿下的生母德妃娘娘，还有一个便是左丞相大人的千金木兰凝萱。 皇后娘娘是大殿下的生母，三殿下是早逝的云妃的孩子，已经由皇后抚养了三年。五名贵嫔中已有二人为皇家生下公主。 剩下便是七位嫔妃，十二位贵人，二十一名常在，以及今年和我一起选秀进来的七个答应，都无所出。 凌允的妃子不多，是因为被他打入冷宫的太多，凌允的孩子不多，是因为他不许她们怀有他的孩子，就算是被他荣及一时的新宠，他也会在行房后赐药，不让她们生育。 后宫里的所有女人，一生想要的，不过是恩宠，不过是保命，恩宠有时，青春不长，最后唯一能留下，唯一能依靠的就剩下一个孩子。而凌允，并不给她们这样一个机会，不给这些孤独的，可怜的，失去自由的，被命运驱使的女人机会。 她们的心中，我或许是这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入宫没有两个月，没为皇家延绵子嗣，已经和大阿哥的生母和在宫中资历最老的人平起平坐。 我有些不知所措，不是为了这来势汹汹的权势，因为我知道就算有朝一日他封我为皇后，我也还是从前的那个我，我始终是我，依兰盈尔，我不会被权力蒙蔽了心性，变了模样。 我只是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是他那样浓烈的爱，面对他对我的好，只觉得愧疚，他对我越好，我便越愧疚。而且，除了这愧疚，还有可怕的心疼，他对我越好，我就越感觉到他的孤独，心疼他的孤独。 对他的心疼和对他的愧疚像是一对好兄弟，形影不离，互相助长，越愧疚越心疼，越心疼越愧疚，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愧疚才会心疼他，还是因为心疼他才会觉得愧疚于他。 这一日，从我起身开始，上门拜访送礼的人便络绎不绝，几乎踏平了我天恩殿的门槛，各人送来的礼物无不是精挑细选，费尽心思，想着我爱什么？我喜欢什么？什么贵重。 茜儿一样样点着她们送来的东西，并找了本子仔细的誊写着，口中还念念有词：“娘娘，这对缅甸进贡的翡翠镯子霎是好看，娘娘肌肤晶莹，白若飘雪，柔若无骨，戴上一定好看。” “嗯，好，放在那吧。” “娘娘，这千年人参可是难得的宝物，等奴婢将它磨成粉末，定时给娘娘煮汤喝吧。” “嗯，好，放在那吧！” 无论茜儿对我说什么？向我展示什么奇珍异宝，我的回答都是“嗯，好，放在那吧！” 茜儿终于忍不住，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看着我笑道“娘娘，您怎么好像不欢喜呢？” “又不是送给我的，我有什么好欢喜？”我放下手中的书，看着茜儿，觉得好笑的问道。 “不是送给您的，那是送给谁的？”茜儿是个聪明的姑娘，想了想，立刻有了答案，笑道“是送给盈妃娘娘的！茜儿知道了，茜儿这就把它们都收了起来，不过有一样东西，娘娘一定喜欢。” “什么？” “一幅画。” “画？” “是，一幅画。” ------------ 第023章 封妃大典 茜儿说话间已经将画拿到我面前，画中之人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上面的我一袭淡蓝色裙裳，站在阳光下，悠然自得的样子，好像一切纷争都与我无关。 “这是谁画的？” 右下角的印上分明写着，大齐康弘德妃袁葚淑。 “原来是德妃娘娘。” 我看着这画的纸张，用色，这画画了有一段时间了，绝对不是我封妃后而作。我和德妃第一次见面就是选秀后拜见皇后和各宫娘娘，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机缘相见。 仔细想想，那天觐见皇后娘娘，我确实穿着这样一套衣服，那么这幅画便是那次见面之后德妃为我作的了。 可是她为什么会对我印象这样深刻，只不过见了一面，我几乎忘了她的容貌，她却可以这样清晰的将我跃然纸上，最难得的是她画的极为出神，像是我要从画里走出来一般。还有她为什么要画我，为什么要画一个新晋贵人？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画我，我对这个德妃娘娘的好感已经油然而生。 “德妃娘娘是二殿下的母妃，样貌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为人却是温润如玉，极其善良。虽然贵为妃子又是二殿下的额娘，却没有半分娘娘的架子，对我么这些奴才也是极好的。宫中上下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也正因为这样，这许多年过去了，皇上身边的妃嫔换了一拨又一拨，年轻的，漂亮的，妩媚的，妖娆的，什么样的都有，却半分都没动摇德妃娘娘的地位，皇上每月都会去娘娘那里两夜，风雨不改。皇上对皇后娘娘也不过如此。娘娘，既然德妃娘娘喜欢您，您一定要跟她多走动走动，日后，她或许能成为帮您的人。” 看着茜儿这样贴心的为我考虑，不禁觉得感动，也许就像我的满脑子都是穆儿一样，她的脑子里都是我这个主子，我怎能违了她的好意。 “那帮我送张谢帖过去，再挑三样礼物一并送过去，告诉德妃娘娘，我最近身子不大好，等我好了，一定亲自拜访，谢娘娘赐画之恩。” 茜儿这丫头很是细心,出门前又叮嘱我，此刻我的身份已经不同，每天要面对的人比做贵人的时候要多得多。虽然三千宠爱在一身，但是三千宠爱在一身也同时意味着三千怨恨在一身。我的言行举止都要格外谨慎，不能被别人找到任何破绽。 我想茜儿是多少有些了解的，她能感觉到我心中因为什么而忧愁着，能感觉到我对于皇上的宠爱并不是十分感兴趣，只是她怎样也猜不到，我的私心是那样大逆不道。 茜儿说“娘娘，您以后对别人说话的时候要自称本宫了。” 我想说，我知道，在什么地位说什么话，穿什么衣服，做什么事我都知道，我只是不想改变，我以为我不改变这个世界就不会改变，我以为我不改变我就还是那个依兰盈尔，那个和穆儿一起坐在院子里，数着星星听他讲鬼故事的盈尔。 三天之后，封妃大典如期举行。 凌允为我挑选了最华贵绚丽的衣裳，茜儿说皇上亲自为妃子选衣服还是大齐建国以来第一次听说，我想说凌允对我有太多事情违背了祖律，这选衣服又算是什么大事呢？ 迷离繁华的锦丝芙蓉色广袖宽身上衣，绣五彩孔雀花纹，纱衣上面是金丝线刺绣的花纹，点缀在孔雀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晶石，流苏闪烁，光艳如霞，透着繁迷的皇家贵气。手臂上是丈许来长的紫罗兰轻纱，用金镶玉跳牢牢固住。一袭金黄色的拖地望仙裙，用蔷薇香草染成，纯净明丽，质地轻软，色泽如花鲜艳，散发出芬芳的花木清香。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珍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 茜儿微微张着嘴看着我，良久发出一声感叹“娘娘，您真是太美了，美的简直不像凡间的人，我这辈子从未见过像娘娘这样的人，美的那样超凡脱俗。” 我伸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笑道“小傻瓜，这话你已经说过了！” 茜儿也笑了，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道“是么？奴婢到不记得了，不过奴婢说的不是恭维话而是心里话，美女奴婢见得多了，但是娘娘的美却那样的与众不同，像是霜中梅花，傲然独立，霜洁傲骨，美的超凡脱俗。” 我笑道：“知道你是真心的，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既然这样我就赏你一直在我身边对我说真心话吧！” 茜儿一下跪在地上，声音中带着哭腔：“娘娘，茜儿不知道积了什么福，能在娘娘身边服侍，娘娘待茜儿有如再生父母，从来没将茜儿当作奴才对待过，茜儿有生之年一定报答娘娘的大恩大德，为娘娘做牛做马，死而无憾！” 我忙扶起茜儿：“你说的什么话？哪里就做牛做马了？快将眼泪擦擦干净，待会皇上看见了不责罚你才怪！” 茜儿这才收起眼泪，继续为我装扮，我凝眸向镜，镜中人遍体璀璨，明艳不可方物。由茜儿和小连子扶着出了天恩殿，坐上妃子专用的凤辇，向紫栾殿走去。 我是在那里被选中成为贵人，又将在那里被封为妃子，我的人生难道从始自终都是被动呢？不过这一次我的心绪没有上次那样激动，已经这样了，还能怎样呢？又或者我对凌允已经没有那么抗拒和怨恨了。 汉白玉台阶上的红毯从殿门口一直延伸到我脚下，红毯这头是我，那头便是凌允。我一步一步走向红毯那头，每走一步凌允便离我近一分，每走一步凌允的面容便清晰一份，每走一步我便更能感受他眼中的期盼和欣喜。他的眼睛从不骗人，他是爱我的，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唯一能确定的。 ------------ 第024章 新婚之夜 凌允牵过我的手，手心一如既往的没有温度，他这双手带给多少人寒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怀抱给了我很多温暖。 “朕惟赞宫廷而衍庆，端赖柔佳，颁位号以分荣。依兰盈尔，册封盈妃。” 整个仪式，凌允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半分没有松开过，他紧紧握着我，像是害怕我会从他身边离开。从他掌心传过安全的气息，是啊！如果要从这个世界中选择一个最能给我安全感的人，那么除了凌允还有谁呢？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没有人可以从他身边拿走任何东西。可是要我从这个世界中找一个最让人缺乏安全感的人，那么也是他，因为他可以轻易的从任何人身边拿走任何东西，包括生命。 这一晚上，红烛罗帐，凤冠头纱，我像极了一个新娘子，坐在床边等着他的良人。这也是凌允为我特别准备的，以前从没有过。茜儿给我盖上红头纱的时候热泪盈眶，她说“娘娘，皇上对您实在是太好了。若是有一个人对我能有皇上对娘娘这样一半好，茜儿便心满意足了。” 他对我确实很好，可是我心里却满是酸楚。我也不知道这酸楚是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这样折磨我的心。 当我看着凌允的脚在我头纱下面出现，我的手心便开始出汗，心也不停地乱跳，紧张的手脚更加冰凉。 凌允用喜挑挑开我的红盖头，我抬头，对上他怔怔看着我的眼神，他眼中的我是那样美艳夺目，不可方物。 他抬起我的下巴，笑着对我说“我问了小康子，他说民间夫妻都是这样的。我这样对你，你喜欢么？” 又是夫妻，又是你我，他在我面前完全放下了皇帝的架子。此刻他不是皇帝，他是凌允，我不是他的妃子，我是他的新娘。 脱去了皇帝外壳的凌允，看上去更加轻松，心情也更好。 “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对我。” “怎么没有？你是我的妻子，娶妻不是应该这样么？” “那皇上今晚是要跟我洞房花烛么？”虽然不想面对这件事，但是我知道它迟早要来的。我每天都在给自己做这样的打算，但是当它真的到来时，我永远都不会做好准备。 “你愿意么？”他看着我，全神贯注的看着我。 我不说话，只是回看着他，希望他能从我的眼中找到答案。 良久，他松开放在我脸颊上的手，舒展了一下筋骨，笑道“你想我还不想呢？我今天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他的笑容里是那么浓重的苦涩和无奈，无法掩饰。 “我帮你宽衣吧。”也许是觉得太对不起他，我第一次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凌允先是愣了一下，马上欣然接受了。 他站在地上，我站在他面前，我低着头专注的帮着他解扣子，他就专注的看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炙热的眼光，可是我不能回应，我能做的就是尽量最少的伤害他。 我将凌允的龙袍小心翼翼的挂起来，一件衣服不只是遮羞保暖的工具，而是一个权力和身份的象征，穿上它人就变的不同了，这件事那么可笑却又那么现实。 凌允走过来将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我没有躲闪，也没有厌恶，他说“我帮你将头发拆下来吧。” 这一夜，我们是贫民夫妻，这样的要求不可以拒绝。 我坐在椅子前，透过铜镜看着身后的凌允，他也正透过铜镜看着我，四目相对，脸突然热了起来，只有低下头去。 凌允先是将我头上的发饰都摘下去，一边摘还一边笑道“戴这多么东西，不重么？” “当然重，可是这是规矩，又不能违背。” “皇家确实有太多不合理的规矩，什么等级的妃嫔穿什么等级的衣服，戴什么等级的首饰。衣服首饰分什么等级，个人喜欢最好！”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会说这样的话，可是细想想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凌允心底里不是连做皇帝这件事情都有些抵触么？ 凌允温柔的将我头上的辫子都打开，盘的发髻都散开，然后用梳子轻轻的梳我的三千青丝。这个动作这样熟悉，以前母亲也常常为我做，可是那时候觉得那样正常，所以竟然没有珍惜过，直到我进宫，母亲再也不能为我梳头，我才觉得母亲为我梳头的瞬间弥足珍贵。 这样想着，心底不禁泛起层层的温柔，凌允，谢谢你，让我再一次体味到这种感动。 他拿着我的头发，一缕一缕的轻轻梳着，突然手中动作停了下来，我从镜子里问他“怎么了？” 他举起一根头发，像做错事情的孩子，无奈的对我笑了一下：“掉了一根头发。” 我笑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在我面前应该是毫发无伤的，可是你看……”他仍是举着我的头发。 我起身看着他，他不像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有些忧虑，我安慰道“只是一根头发，我自己梳也会掉的。” “不是头发的问题，我在想，如果我不是皇上，我能不能给你最好的保护。” 我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良久，他用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道“傻丫头，这个假设完全就不成立，我已经是皇上了，怎么可能有如果，所以我一定能给你最好的保护。” 心像是被什么拨动着，一点一点的紧缩成一团，周围的空气像被挖空，让我呼吸困难。 我看着凌允，一个青年有为文武双全的风雅人物就这样站在我面前。 穆儿，我现在对他已经恨不起来了，而且开始想要为他分忧，想要为他做些事情，会觉得他是一个让人心疼的人。我这样做，算不算对不起你？ 我脱去外衣，和凌允并肩躺在床上，盖着一床龙凤鸳鸯流丝金锦被，他在被子里紧紧握着我的手，过一会翻身转向我，用双手握着我的手放在胸口。我以为他会这样睡着，没想凌允却说“盈儿你也转过来！” 我当然知道转过去便要和他四目相对，四目相对倒是常有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但是躺在床上柔情蜜意的四目相对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应该怎么控制。 “皇上，睡吧！” “转过来！”凌允不听我说，伸手将我的身体翻过来，从这个角度看他还是第一次，少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调皮和柔和。我的脸羞得绯红，想要挣脱他的控制，却被他束缚的更紧。 ------------ 第025章 宠溺 凌允玩味的看着我，笑道“害羞了？” “我哪有？”我倔强道。 “脸红成这样还不肯承认？”凌允伸出一只手温柔的放在我的脸颊上。 “天气还真有点热。”我若无其事的说，挤出一丝并不自然的笑容。 “这倒奇怪了，夏天的时候我在寝宫放点冰，你觉得冷，夏天过去了，盖着被子你又觉得热？你还真难伺候啊。” “总之……反正……”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凌允笑着接道“总之……反正……你这样睡就对了！” “那你别看着我啊！”凌允一直看着我，我实在没有办法睡觉。 “你不看着我怎么知道我在看着你？”他又开始耍起无赖，只是现在我已经能接受他的小小无赖，并且开始觉得有趣。 “那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闭眼睛！” “好！” “一二三！”数到三我将眼睛闭上，心还不停的乱跳，脸也红的发热，我不确定他有没有遵守承诺，于是将右眼偷偷的睁开一条缝，却发现他还在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你不遵守承诺！”我气呼呼的看着他嗔怪道。 “什么承诺？”凌允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玩味的笑着。 “一二三闭上眼睛啊！” “我闭了！” 做错事还一脸的无辜相。 “可是现在明明睁着眼睛。” “你又没说闭上了就不许睁开，你数到三我闭上眼，现在又睁开，有什么不妥么？” 我争辩不过他，气的笑了起来：“好好好，你没有错，是我错。我现在要睡了，你喜欢看便看，看到明天天亮就可以直接去上朝了！” 说完也不理他，闭上眼睛装睡，几次偷偷睁开眼睛看凌允，他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的心百种滋味，吐不出又咽不下。我承认我是真的被感动了，被他的宠爱，被他的深情，被他偶尔的小无赖感动。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凌允是不是真的一整夜都看着我。看着已经开始更衣的凌允，他的背影让我觉得安全，那个肩膀，突然很想靠上去，这个想法一出现，我便忙闭上眼睛使劲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 凌允恰好回头，看见我滑稽的举动，俯下身来，温柔的看在我眼中，关切的问“怎么了？头疼？” 我勉强挤出一丝苦笑“不是！” 可能是我的脸色太好，怎么看上去都不像病了，凌允也不那么紧张，笑道“难不成是新的请安方式？” 我整理心绪，笑道“皇上又说笑了，快洗漱上早朝吧！” “嗯，我要走了！你再睡一会吧！”凌允说着走过来，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在我脸上轻轻印了一个吻，然后又在我迷茫的目光中笑着走了出去。 房间那么静，静的我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为什么没有闪躲？为什么没有厌烦？为什么没有指责？ 想不通，索性不去想。叫了茜儿进来为我洗漱，茜儿一脸笑意的进来，我也不禁被感染，问道“一大早，什么事这么高兴？” “茜儿是在为主子高兴呢！” “哦？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主子这样受宠难道还不值得高兴么？” 是啊！我这样受宠。 凌允提出要给我重新建一处宫殿，被我拒绝了，他又想给我扩充现在住的天恩殿，也被我婉言劝阻。我提出的唯一要求是，我不要那么多奴婢，我会觉得我每天生活在别人的目光中，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监视里。 他对我，无所不应。 我喜欢桂花糕，他每天要御膳房做最好吃的桂花糕，他来的时候会亲自带来，我喜欢紫色，他便让人在我的院子里种满了紫色的蔷薇，我喜欢蝴蝶，他便让人抓了许多的蝴蝶放在走马灯里，拿给我。 我说我想骑马，他便下朝后带着我去骑马，两匹骏马站在那里，让人一看便觉得欣喜，自从进宫后我就没见过马，更别提骑马了，而以前在家的时候，我经常都会女扮男装，跟着哥哥和穆儿去南山骑马，不知道是他们每次都让着我，还是我的骑术真的那样精湛，我每次都会赢了他们，然后他们便会请我去喝酒。 凌允站在我身边，笑着说“你选哪一个？”他很少笑，更少像现在这样灿烂的笑，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 “白的那一匹！”我说着已经向那匹马冲了过去，早有小太监跪在地上给我当马蹲，我看了他一眼，没踩在他身上，而是一只脚勾在马镫上，双手抓住缰绳，双臂和左脚微一用力，整个人已经翻身上马。 凌允不禁叫了一声好！跟着也翻身上马，他指着远方对我说“我们比比看，看谁先到那里！输了的要答应赢者一个条件。” “好，我数一二三，一，二……驾！” 三还没说出口，我的马已经乘着风向前跑去了，只听凌允在身后大笑，好像对我的调皮很满足。 我以为他会很快就追上来，却没想到一直在我身后一匹马之遥的位置，看来哥哥和穆儿未必是让着我的，也许真的是我的骑术非凡，既然这样不如我给凌允表演一下，一来让他看看我父亲的女儿是怎么靖国不让须眉，二来就算最后是他先到我们指定的地点，我也虽败犹荣。 想着我将右脚从马镫上扯下来，跨到马的左边，凌允看着我危险的动作，大声呵斥道“依兰盈尔，你做什么？快给我做好！”说着马已经走到我身边。 他可以在瞬间追上我，那么之前分明就是在让着我么，这让自尊心强烈的我很受打击，更加不肯听他的话好好骑马，对他做了个鬼脸：“我表演给你看啊！” 我将身子一打横，看上去好像要马上坠下马一般，急的凌允在一旁“啊！”的一声大叫，我却迅速用双手抱着马脖子，身子紧贴马侧，凌允看我有惊无险虽然面有缓色，但是还是责备道“你给我坐好，不然我便罚你这辈子再不许骑马！” 听他拿这件事情威胁我，我不得不停止，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骑马，胳膊也不是很有力气，腿上也不是很利索，下来容易再上去却难的很。 一个没抓稳，我从马上掉了下来，正好掉在两只马蹄中间，那马好像也受了惊慌，用两只后踢站了起来在我身边斯嚎…… ------------ 第026章 生死营救 生死一瞬间，凌允从他的马背上跳了下来，一下扑到我身上，抱着我在地上转了两个圈，将我压在他的身子底下，用双臂紧紧护着我的头，只听身旁的马长嘶一声双踢重重踏在我刚才落马的地上。 我在凌允的怀里，刚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多惊险，如果这一脚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我身上，那么我就真的随穆儿去了。我的心还噗噗的跳着，我能感觉凌允的心跳比我还快。虽然已经安全了，他却还紧紧抱着我。我强忍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哭不是为了生死之间，而是因为凌允不顾自己生死的来救我，在那样短的时间里根本不容人有任何的思考时间，凌允的举动完全是出于他的心，他心中将我的生命看的比自己更重，他将我保护在他的身下，宁愿他死也不要我死。 很快我们被闻声敢来的太监宫女们扶起，他们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大呼“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凌允冷冷的说“马拉出去斩了，今天所有随来的奴才，都杖责五十！” 这是凌允的残忍和暴躁，我虽然很感谢也很感动他刚才奋不顾身来接我，但是他什么时候能学会不迁怒于人，什么时候能学会仁德。 “皇上，今天都是盈尔的错，皇上要是一定要怪罪谁才能消气那就怪罪臣妾吧！” 凌允看着我，满眼的怜惜。 “你们还不多谢皇上？”我对着地上的奴才们说。 奴才们听我这样说，知道我是在为他们求情，马上像捣蒜一样磕着头，嘴里道“多谢皇上不罚之恩，多谢娘娘不怪之恩。” 凌允冷眼看着他们，斥道“统统退下！” 等只剩下我们两人时，他马上紧张的问道“你有没有伤到哪里？”说着还将我转了个身，将我从头审视到脚。 “是我问你好不好？你知不知道很危险的，你那样扑过来，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了？” “我就是要你成为千古罪人，这样你才会永远记得我！”这是凌允第一次在我们都清醒的时候说这样感性的话，估计他说完后也察觉肉麻，不禁红了脸。 一瞬间我们都沉默了，我低着头看着他的脚尖，良久，他将我轻轻拥入怀里，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温柔的在我耳边呼吸，温柔的怀抱包围着我。这是真实的人，真真实实存在我身边，可以照顾我所有饮食起居的人，可以在我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我身边的人，可以在我生命受到威胁时会奋不顾身救我，为我挡住所有危险后还问我受没受伤的人。心里某个地方有个东西在一点点膨胀，渐渐传过全身，这一刻突然很眷恋这个怀抱，眷恋这个让我觉得安全的男人。 这晚我第一次和凌允一起喝酒，凌允的酒量很好，我本想看他醉时会是怎样，会不会还像醒时一样冷酷，也许会比醒时更无赖。但是他还没醉，我却先醉了。我敢喝醉，是因为我了解凌允，他不会趁人之危，如果他想要我，不用等到我喝醉之后。 我拿着酒杯，看着凌允笑，心里却酸楚的想哭：“你知道么？我曾经也和穆儿这样喝酒！” “你喝多了！”凌允过来抢我的酒杯！ 我是喝多了，可是我还知道我在说什么？做什么。我只是想要有个人来分担我的忧愁。 “可是？在也不可能了！我再也不可能和他一起喝酒了！” 我无力的看着凌允：“但是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我本该恨你的，带着他对你的恨来恨你。可是我发现我对你根本恨不起来，我没有办法恨你，没有办法……” 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头依旧疼的厉害，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炙热的眸子已经映入眼中。 “你醒了！” 凌允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和他看着我的眼神完全不相符，我已经渐渐了解他，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了解他，我知道他的那点皇帝病，知道他不可触碰的尊严，也知道他的眼睛永远不会说谎。 可是他既然装出一副冰冷的模样，就一定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是又哪里得罪了你么？” 私下里和他说话，我好像就没有很客气过，并且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现在醉酒的痛疼还在，我对他就更客气不起来。 凌允看我又是皱眉，又是按着太阳穴，知道我难受，递了一条湿毛巾给我：“擦擦脸！” 我接过来擦了两下又还给他：“怎么不叫茜儿她们进来伺候，倒叫你在这里给我递毛巾？我有些受不起。” “那你不是也用了么？”他说着拿起毛巾就往我脸上抹。 “你干什么？”我伸出手挡住他。 “没擦干净，我干什么？我能干什么？我想吃了你，你让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的谈话已经没有了朕这个字眼，如果只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他对自己的称呼都是我。 这让我想起那天晚上他对我说的话，他不是他，他不是凌允，他只是朕，是皇上。他叫自己朕，别人叫他皇上，所以他失去了自我，而这个朕，这个皇上别人来做也是可以的，那么他凌允便像是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人。 他在我面前叫自己“我”，是不是证明，他在我的面前能找回自己？那么我是不是也要帮他找回凌允？要不要像他叫我的名字一样，也叫他的名字，叫他凌允呢？ 他拨开我的手，用毛巾在我的脸上仔细的擦拭了起来，看着他认真温柔的样子，心里又涌出一阵阵的温暖。 “你脸怎么红了？”他微微扬起嘴角，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我哪有？” 我马上抢过他手上的毛巾假装给自己擦脸，却将脸的四分之三都遮住了。 “这还不是么？我看看，让我看看！” 他伸手来抢毛巾，我便躲着他不给他，一来二去闹了起来，他用力一扑，将我扑倒在床上，整个身子都压在我身上。 我的脸一定很红吧！传染的他的脸都红了，他伸出手轻轻拂过我的鬓，拂过我的脸，拂过我微微开启的唇：“盈儿，你这样美好，我真不忍心。” ------------ 第027章 兰贵人垂危 这一次他没有吻我，只是静静抱着我，将我的头靠在他的胸膛，我听得见他强有力的心跳，那样鲜活，这是一个我生命中的活生生的人，他活在现在，活在我面前，而不像穆儿，只活在回忆里。他说“下一次，梦里只许叫我，不许再叫别人。” 原来我又一次在梦里叫了穆儿的名字，我梦到他什么了？我对他说什么了？如果我说的是对穆儿的爱意或者对穆儿的思念，那凌允一定不会这样简单的就饶过我，现在凌允虽然不满我在梦中说着别人的名字，却隐隐的透着一丝欢欣雀跃，而且这样满足的将我抱在怀里，我到底说了什么？ 凌允继续每晚来我这里，继续只是与我同床而眠，继续与我没有夫妻之实，我能感觉到他强忍住的**，能感觉到他每天晚上在我身边的变化，也能感觉到他只要是在我身边便会变得很安心。 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停止这样追逐与逃亡的游戏。但是自从坠马事件之后，我觉得如果我和他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失为我的幸福。 兰贵人对我一如我们共患难时的样子，不因为我的得宠便仇视我，也不因为我的得宠而奉承我，日常对我的照顾真的像个姐姐一般好。 刘太医也遵照皇后娘娘的懿旨，在我重新得宠后每天都来给我请平安脉，然后给我开些滋阴补气的药。 “娘娘，不知先前微臣给娘娘开的药，娘娘可都按时喝了？”刘太医给我把完平安脉时问道。 “都按照太医的吩咐喝了。” “可是微臣并没有在娘娘的脉象里看到药物的作用啊。” “可能是这中间刘太医太久没来给我把平安脉，药也断的久了，重新服用，总要过一阵子才能见效吧！” 其实之前的药，我都如法炮制的倒在了花盆中，我没有病，并不需要喝这些药。而且他们说的这些滋阴补气的功效，我也用不到。 刘太医顿了一会：“多半是这个原因，那还请娘娘记得按时服药，这些药都是补药，对身体百利而无一害的。皇后娘娘下旨，要微臣替娘娘料理好身子，万一微臣失职，那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微臣可是实在担当不起啊。” “刘太医医者父母心，本宫一定会按时服药的。茜儿，送刘太医出去。” 刘太医走后，便有人将我的药给我端了上来，我看了一眼道“放在那，你们先退下去吧！” 兰贵人从门外进来，笑呵呵的道“我看刘太医走了，方才进来，他倒是待的时间不短。” 我也不跟她客气，不起身，只是笑道“姐姐快坐。我还想着过去找你说说话呢。” 兰贵人看看我桌上的药：“妹妹不喝么？” 我笑道“一会凉一凉的便喝。” “好像不是很热了，妹妹喝了吧！不然凉透了更难喝！” 我禁不住兰贵人一味的劝说，只好端起药碗一口气的喝了下去，刚想用手背擦嘴，想起凌允之前说我像个小孩子，还用手背擦嘴，不自觉的拿起绢子轻轻擦了擦嘴。 兰贵人看我喝药如此痛快，笑道“妹妹喝药倒是痛快。我是最不喜欢喝药了，如果不是病的厉害，一定不会喝药，恨不能四个人撬开我的嘴才能给我灌下去呢！” “是药三分毒，纵然说是保养的药，也不能常喝，姐姐不喝药也是对的。对了，今天姐姐一进屋，我便闻到了一种清新的香气，想来这个时候各处的花都已经败了，姐姐是从哪里沾到这样的花香的？” 兰贵人道“妹妹鼻子还真灵，前几天我在御花园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发现了大片的蔷薇，居然开到现在还没败，所以采了一些回来做熏香。既然妹妹喜欢，姐姐便再去采一些回来，给妹妹做香薰。” “那谢谢姐姐了。” “不如我这就去吧！不然再晚两天，怕都没有了！”兰贵人说着便起身要去。 “姐姐不用这样急。”我看着她的认真劲，不禁笑了起来。 兰贵人看了看我，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忧郁“妹妹不知，这宫里的花就和这宫里的女人一样，凋落的那样快，还没来得及欣赏，便没有了。” 兰贵人最近很少这样感伤了，她这样看着我，叫我心里难受的紧，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到了中午的时候，我和凌允正在一起用膳，就听见外面有人大声的啼哭，一边哭还一边喊着“主子，主子你醒醒啊！主子。” 凌允大声道“小康子，外面是怎么了？这么吵？” 小康子回说“奴才这就去看看！” 一会小康子也急急跑过来：“回皇上，兰贵人从御花园的矮山上摔了下来，头撞在大理石的鲤鱼池边，被奴才们抬回天恩殿，眼下还昏迷不醒呢！恐怕，恐怕是不成了……” 我的头轰的一声响，几乎是呆了，面颊上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滚落，酸涩难言。上午时分那不好的预感终于应验了。我一路哭着、跑着、喊着“姐姐！姐姐！” 凌允在我身后一边说“你慢点！”一边吩咐小康子：“去，马上传太医过来！” 跑到兰贵人房中，他们刚将兰贵人安置在床上，兰贵人的额头还有鲜血流出来，脸色惨白，没有血色，我看着她的脸，眼泪便止不住的留下来。叫我怎么能够相信，早上还好好的一个人，还和我说笑的人，现在却成了这副摸样。叫我怎能够相信？怎能够接受？ “怎么回事，你们家主子怎么会摔成这样？”我第一次对奴才这样责问。 兰贵人的贴身婢女彩娟噗通跪在我面前，一面哭一面说“回娘娘，我们家主子上午从娘娘屋里出来，便说要去御花园为娘娘摘蔷薇，做香薰。奴婢还有一个丫头随着主子一起去了，采着采着，所带的器皿不够用了，主子便让我们回来取，主子还说不碍事，她坐在那等我们一会就好了。我们想着在御花园里也没什么事，便留了主子自己在那，谁知道……谁知道再回去的时候，便，便看见主子……这个样子了。” ------------ 第028章 姐妹情深 原来是为了我，竟然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姐姐便不会去御花园采花，也不会独自留在那里，更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姐姐，是我对不起你！ 我坐在兰贵人的床头哭，凌允就在身后看着我，然后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太医来了！” 我起身，泪眼朦胧的看着凌允“皇上，一定要他们将姐姐医好！” 凌允安慰我道“你放心吧！” 我看着凌允的眼睛“皇上不知道，姐姐全是为了我，才会去御花园采花，才会摔倒，如果不是为了我，姐姐不会成现在这样。我心中十分自责，难受，若是姐姐永远醒不来了，我真是万死莫辞了。” 凌允听了我的话，对太医说“你们一定要竭尽全力为兰贵人医治，兰贵人若是醒不了，你们也都自行了断吧！” 太医们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说道“微臣一定尽力为兰贵人医治。” 凌允拉着我的手“咱们出去等吧！” 我看着凌允：“姐姐会醒么？” “一定会的，你想她醒，她就一定会醒过来的。” 凌允说完轻轻将我拥入怀中，凌允谢谢你，谢谢你总是用你宽广的胸怀来安慰我的心灵，感激你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谢谢你带给我的温暖，带给我的安全，和带给我的一切放纵。 许久，太医们终于出来了，他们的脸上都是疲惫，汗水几乎湿了袍子。 “兰贵人怎么样？”一看见他们出来，我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回秉娘娘，兰贵人已经无性命之忧，只是……只是……” “只是怎样，说！”凌允厉声道。 “只是兰贵人伤了头，醒来后只怕是要有异于常人了。” “什么叫有异于常人？”我虽然知道，但是还是不愿意相信。 “就是痴傻！”这话从太医嘴里说出来，那么不带感情，是啊！生老病死在他们眼中看的多了，痴傻又算什么呢？只要他们完成了凌允的旨意，让兰贵人醒过来，他们便可不受罚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重要的呢？ 我挣脱了凌允的手，跑进屋中，我不要这样的结果，我不信这样的结果，一向爱说爱笑的姐姐，怎么可能就便的痴傻了呢？不会的，断断不会的。 我扑到姐姐床前，哭喊着“姐姐，兰姐姐，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盈尔啊！你和我说说话，你陪我下下棋，咱们不是说好了么，等冬天到了，你还要给我做一副手套呢？你还要和我在这天恩殿共赏梅花呢！姐姐，你和我说说话啊！” 突然一双温柔的手拂过我的发梢，我一惊，抬头对上姐姐的眼睛，喜不自控，大声喊道“姐姐，姐姐你醒了！” 兰姐姐用手给我擦擦眼角泪水，歪着头，莫名奇妙的看着我“是谁欺负了你么？你为什么哭呢？” 我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拼命摇头“没有人欺负我，我哭，是因为看见姐姐醒了高兴。” “高兴为什么哭呢？” 这时太医们已经围了过来，对我说“娘娘，请让微臣等为兰贵人看看。” 我站到一旁，拉着凌允喜不自禁的说道“姐姐没有痴傻，你听到了么，她问我为什么哭，是不是有人欺负了我。”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兰贵人在那边哭，一边哭一边说“你们是谁，都走开，都走开，不要欺负我！” 我忙过去，道“姐姐怎么了？让太医们给你好好看一看，看可留下什么后患没有。” 兰贵人一看到我便拉住我的手不放，哭着道“我看满屋的人，就你一个是好人，他们都是坏人，都要欺负我，你别走，在这里陪着我，我给你糖吃啊！”说完又笑了起来。 我看着兰贵人的一言一行，心渐渐坠入谷底，直如刺心一般：“哇”地哭出声音来：“姐姐，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不久之前，她还和我一处下棋；还和我一起品茶；还总嚷嚷着要教我做几个小菜；还笑着说若我以后有了孩子她一定是要做我孩儿的姨娘；她说要送我的五彩比翼绣枕还差一点没有绣完，可是她却再也绣不出往日的模样了…… 姐姐抱着我的头，轻轻抚着我的背，像是以前在家的时候，母亲安抚撒娇的我。 “你别哭，你别哭，我讲故事给你听！” 我勉强镇定下心神，抬起头，强颜欢笑“好，姐姐讲故事给我听！” 她看见我笑，也开心的问我“你叫我姐姐，那我叫你什么？” “你叫我妹妹！” “妹妹，咱俩一处，他们便欺负不了咱们了。” “是，咱俩一处，而且一心，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咱们！” 兰贵人疯了，我入宫以后真心真意对待的第一个贵人疯了，她疯是因为我，她的后半生，我一定会照顾周全。 凌允知道我的心思，连晋兰贵人两级，封为兰贵嫔，添了许多的使唤奴才，我知道这是凌允在帮我弥补我的过失，他想让我心中好过一点。可是这些对兰姐姐来说都不重要了，有没有人伺候，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不知道了。 她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要和我这个妹妹一心，如果一天看不见我，她便不吃饭，晚上也不睡觉，非要看到我后才老老实实的去吃饭睡觉。 我已经是兰贵人唯一的寄托和依靠，离开我，她便心觉不安。就像我现在对凌允一样，看不见他，我便隐隐觉得不安，穆儿，我到底是怎么了？ ------------ 第029章 中秋家宴 转眼到了中秋佳节，宴席设在万怡宫。万怡宫修建得极早，是开国皇帝为颐养天年在太平宫修筑的一所园子，殿宇皆用白螺石盖成，四畔雕镂玉器，玲珑莹澈。因其景色四季如春，百年如初，所以起名万怡宫。 万怡宫本是皇太后居住的地方，三年前太后去了五福山为大齐子民请愿祈福，一去就是三年，因为是太后住的地方，所以平时没有人敢来，只剩下奴婢们每天打扫清洁，这万怡宫便空置了。 所以这次中秋宫宴设在万怡宫，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正中摆金龙大宴桌，面北朝南，皇帝和皇后并肩而坐。皇后一身红色蒂衣，双佩小绶，眉目端然的坐在皇帝身边，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母仪天下，凤姿天态。只是她的微笑莫名的让我觉得时隐时现的淡漠悲伤。 陪在皇上身边十几年，皇后一直没有得到过皇上的专宠，就算生下三阿哥并抚养了大阿哥，皇帝对她也没有增加半份情谊，偶尔的去储秀宫也都是看望孩子。 地平下自北向南，东西相对分别是妃嫔、亲王、福晋的宴桌。宫里规矩严谨，亲贵男子非重大节庆宴会不得与妃嫔见面同聚。中秋佳节是一年一度的团圆节，也就不拘礼了。 帝后的左手下是亲贵与女眷的座位。一列而下三张紫檀木大桌分别是汝阳王凌洵、清山王凌清、平南王凌济。 汝阳王凌洵剑眉星眼，面色黝黑，一看就是一个常年厮杀于战场的将军。汝阳王的王妃也是极美的，一团养尊处优的富贵气象，可以想见汝阳王对王妃的宠爱。 清山王凌清的位子只有王妃在，说是王爷稍后便到，凌清王妃眉目清秀，像是一副淡淡的美女图，没有表情，没有喜怒，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 平南王凌济才十三岁，还是一个初初长成的少年，剑眉朗目，英气勃勃。 帝后的右手下是后宫妃嫔，宛妃娘娘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到场，第一席便是德妃娘娘，然后是庆妃娘娘，接下来便是我。 我仔细看了一眼德妃娘娘，她穿着一身泰锦洋莲紫的裙褂，头上简简单单的戴了一个七星朝月珠翠明铛。虽然不是华丽夺目，却是简单大方，非常符合她的身份和性格。 我身边的庆妃娘娘则是光鲜夺目的多了，她穿着绯红绣织的“杏林春燕”锦衣，一色的镶宝嵌玉，发髻上是一支赤金如意簪，珍珠翡翠、赤金灿烂、尊贵无比，更显的庆妃娘娘光彩照人、神采飞扬，还真是够喜庆的，也不枉封她为庆妃娘娘。只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的侧脸这样熟悉。 满园的珠光宝气，觥筹交错，莺歌燕舞，好一片盛世景色，在这虚假的繁华背后是多少人多少个昼夜辛苦的汗水和泪水，为什么皇家行事总要如此，用惨痛换取欢愉，用悲凉换取华丽。 凌允的目光总跳过德妃和庆妃看向我，他眼里的喜爱与怜惜太过明显，让我不寒而栗。自从他立我为妃子，他对我的喜爱之情就越加浓烈，夜夜在我的寝宫就寝，白天也几乎与我同在，就算是有其他妃嫔在，他也总是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他身边，甚至会夹菜给我吃。 我深深知道，拜他所赐，我已经是三千怨恨在一身了。 她们心里有多恨我我可以想象，就像我无数次的告诉穆儿，这一生只可以爱我一个。任何一个爱着丈夫的妻子都无法容忍自己的丈夫同别的女人在一起，就像现在这宫里任何一个妃嫔都容不下我一样。 “盈儿，你过来！” 皇家宫宴，他依旧叫我的闺名。然后看着我有些坏坏的怪笑。 “这样多的人，你不能像个皇帝叫妃子一样叫我么？”走到他身边，悄声对他说道。 “你也不像一个妃子在和皇上说话啊？” 他看着我，嘴角闪过一丝窃笑，拉过我的手，让我喝他玉樽里的酒。这是何等大逆不道，要不是皇后仁德，我完全可以被判个迷惑君心，淫乱后宫之罪。 我分明能感觉到下面一双双愤怒的眼睛，和一颗颗想要将我碎尸万段的心。如果有一天我再度失宠，我敢说，我一定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当然除了愤怒还有好奇和惊讶以及不敢置信。那些王爷，那些王妃一定都在心中思索，这个盈儿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居然可以把一向冷傲无情的皇帝迷成这样。 “盈儿，你看这舞蹈怎么样？” “臣妾觉得，这舞蹈甚好，翩若游龙，婉若惊鸿！” 还未待凌允说话，身后先想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臣妾倒是觉得，这舞蹈不甚很好！” 循声看去，庆妃已然起身，我到此刻才看她的正面，难怪刚才会觉得她的侧面熟悉，原来她的容貌到有三分像我。 那么凌允到底是因为我是我而爱着我，还是因为我像他的庆妃而爱着我，我不禁望向凌允，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他的眼神冷冷的，甚至是有些不屑的看着下面的庆妃，他的眼睛总是那么真切，不会说谎，我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可是我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个疑问而害怕忐忑，又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个答案而安心宽慰？我不是不应该在乎的么，无论他爱我也好不爱我也好，我都应该不放在心上的。难道我，竟为了他吃醋了？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忙告诉自己不可以，我不可以对不起穆儿，他是那样的可怜，从小便失去所有亲人，失去姓氏，现在又葬身战场，整个世界都负他，我怎能再有负与他？ ------------ 第030章 君子逑 凌允的眼神冷冷的，甚至是有些不屑的看着下面的庆妃，冷冷的问“此言怎讲？” 庆妃捂着嘴浅浅笑了，三分羞涩，五分妩媚，更添两分顽劣，果然是会吸引男人的女人，想来她这个表情已经在铜镜前练习了不下几十次，竟然能做的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舞蹈再好看，终究不是皇上最喜爱的人跳的，自然也入不得皇上法眼，臣妾想着，皇上喜欢的才是最好的，不是么？既然这样，盈尔妹妹就该为皇上送上一舞，满了皇上的心意。” 冷眼看着庆妃，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看来恨我的人的名单上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名字，左丞大人千金，当今庆妃娘娘，木兰凝萱。 凌允不再理会庆妃，转头看着我，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就跳《君子逑》吧。” 他不问问我想不想跳，也不问问我想跳什么？真是一个霸道的人。但是到底是巧合还是心意相通，他居然点中了我跳的最好的一支舞蹈，庆妃想看我出丑的目的想必是无法实现了，我获得更多关注，更多怨恨则是在所难免了。 “臣妾遵命。” 我缓缓走下去，走到庆妃身边，她挑衅的看着我，她也没想到皇上会挑这样一支舞让我跳吧。 《君子逑》是汉代盛极一时的舞蹈，同桃夭同为汉代国舞，桃夭取自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君子逑》便是取自诗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讲述的是一个青年才俊对一个美貌姑娘一见倾心，便百般求爱，姑娘开始因为害羞而拒绝伤了男子的心，但最后终于因为感动而爱上了男子。所以整首曲子的风格是先悲后喜，凌允点了这首曲子，想必也是想讲这样一个故事给我听。 但是相比桃夭，这君子逑更是难跳，它对舞者的身段形体都有严格要求，且没有三五年功底不能舞，没有七八年功夫不能成。舞得好是惊为天人，舞不好便是东施效颦，贻笑大方。所以流传到我大齐，已经没有几个人会跳了。 庆妃听皇上居然点了这样一支舞，更是得意，想要看我出糗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我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小声说道“这舞不好跳，妹妹好自为之，若是不会，也不要勉强，直说便是，不过是一顿嘲笑罢了，也没什么大碍的。” 我则是无比无助的看了她一眼，让她更加坚信我不会君子逑。 我依兰盈尔就是这样，爱憎分明，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同样的，羞辱之仇也不报不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责之。我要让他们知道，我虽然是只身一人在宫里，但是没有人可以欺负我，欺负我依兰盈尔。 看着庆妃那得意的样子，我知道好戏就要开始了。 忽而一缕清越的笛声随风而起，婉转清澈如碧波荡漾、轻晕出岫。碧海潮生，落英玉华已然映在人们眼帘。 我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逐渐的身旁开始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洋洋得意，有人不明就里，也有人觉得我莫名其妙。 奏乐师大概也是一样吧！可是没有凌允的命令，他们不敢停下来，为了掩饰这尴尬，反倒更大声的演奏起来。 我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凌允，他看着我，眼中完全不怀疑，仿佛早就看我跳过这舞蹈，那么坚信我能跳，会跳，可以跳好。 突然云袖一掷，划破长空，我随着这曲子里最快最高的一段旋律翩翩舞蹈，挥洒自如。漫天花瓣纷纷扬扬拂过我的鬓发，落上我的衣裳，又随着这醉人的旋律漫成芳香的云海无边。 随着曲调越来越快，我的双足也旋转的越来越疾，直舞的裙摆如莲花绽放，如樱花吐艳，环佩飞扬如水，周遭的人都成了团团一圈白影。 笛箫相和，琴音袅袅，渐渐都低缓下去，若有似无。身体如风中柔随着绕梁余音渐渐停下，臂间腰上灿烂华美的轻纱徐徐铺展开去，成了一朵世上最绯丽的鲜花。 雪白殿石上，我如一枝傲然挺立的出水芙蓉，亭亭玉立，傲世群妃。 盈盈举眸看着向我走来的凌允，他伸手向我，扶我在怀中，轻声在耳畔道“盈儿。” 悄悄看向他，凌允此刻已是一脸醉意，眼色迷离。 直到此刻掌声叫好声方才想起，并且层出不穷。汝南王站起来豪爽的笑道“想不到盈妃娘娘居然有如此舞技，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 凌允听别人夸奖我更是得意，朗声道“爱妃还不谢谢三弟，要知道他平时可是从来不夸奖人的，就连他的福晋那样美若天仙，他也都只是说样貌平平呢！” 一句话惹得几位王爷哄堂大笑，妃嫔及女眷们也是捂着嘴咯咯笑起来，我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向汝南王做了个福：“谢王爷赞赏。” 凌允爱惜的牵着我的手，让人在他的左边加了一个座位，我便同皇帝皇后同桌用膳了。 凌允不说话，只是给我夹菜，却对一旁的皇后置若罔闻。我正想着怎样能缓解一下现在的境况，就听远远的有人说道“皇兄真是对嫂妃疼爱有加啊！” “六弟到了！” “臣弟给皇兄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今日来迟，请皇兄责罚。” 说着，已经单膝跪地向凌允请安。 “当然要罚，朕便罚你自饮三杯。” “谢谢皇兄！” 凌清抬头的一瞬间，我顿觉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漆黑，好像天地都塌陷了，一切都渐渐隐去，只剩下他的脸。怎么会？穆儿？ ------------ 第031章 酒醉回宫 然而穆儿是罪臣之后，连姓名都要一世隐匿；面前之人却是大齐堂堂六王爷，受万人敬仰。穆儿已经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这个人却锦衣玉食衣冠楚楚的站在我面前享受这中秋家宴。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像，像的我几乎误以为我又见到了那个人，像的我差点扑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我强忍住眼中的眼泪，却不能控制自己已经发抖的双手。 凌清看见我也是一怔，过了好一阵，幽幽的说道“皇兄真是好福气，终于得偿所愿了。”就连声音都有几分相似。 可是他为什么说凌允终于得偿所愿了，凌允有何愿望，我又与这愿望有什么关系？ 余下的所有时间，我的心便都停在了凌清身上，偷偷看了他几次，凌清的侧脸比穆儿削瘦，比穆儿刚毅，凌清的眼睛没有穆儿清澈，少了一份温文尔雅，多了一份成熟稳重，也许是皇家生活的尔虞我诈，让十七岁的他过早的成熟。 宴会的后半部分凌允一直不说话，对我也不再关怀，只一味的喝酒，宴会早早结束，凌允也带着皇后去了皇后的储秀宫，每月初一十五凌允都必须去储秀宫陪伴皇后，这是祖律，也是皇后每月中最快乐的时光。 我喝了几口酒，已经觉得恍恍惚惚，不想做凤辇，只想徒步回天恩殿，沿路吹吹风，清醒清醒我的头脑。我已经分不清我现在的心酸到底是因为我看见了和穆儿极像的人，还是因为凌允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离开我去了别人的寝宫。 如果是后者，那么是不是代表我已经开始动摇了。 我遣走了身边所有人，只留茜儿一个侍奉我回宫，这几天都是热闹，真想好好安静安静。 走着走着感觉胃里难受的翻江倒海，扶住茜儿的手靠着墙根便吐了起来，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索性坐在了地上，茜儿一直在一旁说话。 我听不清她说什么？只隐隐听她说：“娘娘……娘娘……”她在叫我么？我是娘娘了？对啊！我已经是娘娘了，就算这辈子我都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娘娘，就算有一天穆儿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也是娘娘，是皇上的女人，一辈子都无法逃出凌允的手心，无法逃脱我已经是皇上的女人的身份。我还有什么资格寄望，有什么资格眷恋？ 茜儿一直在抚我的后背，我却只觉得嘴里的味道难受的紧，也口渴的紧，一叠声的叫着“水，我要喝水，我要喝水！” “娘娘……回天恩殿……喝水！”我听不清她说什么？猜想她在劝我赶快回天恩殿，回去了在喝水，可是我口渴的紧，一会儿也不想等，又极其困乏，一步也不想走。 就在这时，我听见茜儿像看见救星一样兴奋的声音“六王爷，看见您就好了……娘娘她……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感觉我的身体离开冰凉的石地，停留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这个怀抱不熟悉，不是穆儿的，也不是凌允的，这个怀抱不像穆儿那样温柔，没有凌允那样炙热，却是格外的小心翼翼，好像害怕弄疼了我。 我睁开眼睛，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那样近，那样分明又清晰。我用尽全身力气伸出右手，轻抚在他的脸颊上，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诧，低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马上平复了神色继续往前走。 “穆儿，我又梦见你了，梦里的你总是那样真切，让我信以为真，这一次更是格外的真实，我居然摸到了你的脸。你瘦了，是吃了许多苦么？穆儿？” “穆儿，你知道么，我今天看见一个和你长的好像的人，他叫凌清，是凌允的弟弟，当今六王爷，他和你那样像，让我错以为他就是你。那一瞬间，我几乎要冲上去抱住他了。” “可是穆儿，我该怎么办？我似乎有一点喜欢凌允了，他对我那样好，让我觉得亏欠，他是一国之君，却对我处处谦让，从未逼迫过我。” “穆儿，我该怎么办，我这一生是永远不能忘记你的，我心中最爱的人也始终是你，可是我居然有点喜欢凌允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后，脑袋浑浑噩噩，好像不属于我，茜儿一直在一旁守着，看着我醒来，早递上干净的帕子：“娘娘，擦擦脸吧！饭菜已经热了好几次了，我这就捡几样您爱吃的给你拿来。” “茜儿，我不想吃。” “娘娘，好歹吃一点，您从昨晚上到现在就没进过食，很伤身子的，要是您不喜欢这些饭菜，我叫御膳房再给您做些新鲜的来。” “不用了。”过了半响，又幽幽的问道“皇上来过么？” 茜儿看看我，没敢说话，她不说话我自然就知道答案，想到他去了别的女人那里过夜，想到他知道我酒醉却一天都没来看我，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他不是爱我的么，怎么会这样不在意我？而我不是不爱他的么，为什么会有些失落？ ------------ 第032章 六爷 “皇上平日里一下了早朝就来看娘娘，今天却到了午后也一直没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缠住了身。” 茜儿知道我不开心，故意说这些话宽我的心。 我苦笑，他不会的，就算他忙的无暇分身，他也会叫康公公过来问候一声，他这是故意躲着我，想来我又是哪里得罪了他。 一直到晚上凌允也没来看过我，不免有些失落，他从未这样对过我。 为了散心，带着茜儿和小连子出了天恩殿，向着昨夜宴会的万怡宫走去，人说孤独不是从未想过繁华，而是繁华过后的寂寥，我此刻正是想看看一夜繁华过后的万怡宫是怎样的寂寥。 万怡宫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个人影，只剩风吹树木哗哗作响。“茜儿，小连子，你们留在这，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娘娘……”茜儿和小连子异口同声，想是觉得让我一个人很是不妥。 “没事的，本宫不走远，有事便大声的叫你们。” 茜儿和小连子看没法劝阻我，只好停在那里，我顺着湖边向前走，边走边思索着我的去路。 入宫两个月了，我从秀女一跃而成了妃子，是众人眼中的宠妃，也是众人嫉妒的焦点，可没人有人知道我还不是凌允的女人。 入宫两个月，我对穆儿的思念一点未减，但是梦见他的次数却越来越少，而我对凌允的感觉却渐渐起了微妙的变化，我不再抗拒他，不再讨厌他，不再怨恨他，而是变成了一种期待，期待他来看我，期待他和说话，期待他每天躺在我身边。 凌允不喜欢笑，但是看我的时候总是满眼的温柔。凌允不喜欢多说话，却喜欢在我睡着的时候跟我说心里话，他的许多心思都是我装睡时听到的。 凌允待我是好的，是我辜负了他。我辜负了穆儿，又辜负了凌允。 我正专心想着，突然从树后走出一个人，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那样轮廓分明，不是凌清还是谁，想起昨天是他抱着我回的天恩殿，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幸好天已经黑了，这抹绯红不会被别人看见。 我向他做了个福“六王爷吉祥！” 凌清也俯身行了礼“盈妃娘娘吉祥！” “盈尔昨天多喝了几杯，不胜酒力，失礼于六王爷了。” “娘娘言重了。” 凌清说完之后我们陷入一片安静中，他是王爷，我是皇嫂，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应该有更多沟通。 “盈尔先行一步！” 我想继续往前走，即必须在凌清面前走过，经过他面前的时候一直沉静的他突然说道“清长的很像娘娘的一位故人么？” 我顿时一愣，他是知道，是猜到还是信口胡言？如果是知道，又有谁会告诉他这件事？ “王爷说的哪里话，王爷是帝王之后，盈尔怎有幸认识与王爷长的相像的故人呢？” “是清想多了！”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娘娘的君子逑跳的极好。” “多谢王爷夸奖。” “清的母妃也擅跳此舞，清幼时母妃便经常跳给清看，那时候不懂舞中真谛，只是觉得母妃跳起来是那样轻盈，那样美艳，像是九天仙女下凡一般。昨天看娘娘跳，让清又想到自己的母妃。” 凌清的母妃在先帝驾崩的时候，因为伤痛，服食了大量的砒霜，随着先帝一起去了。她去时，凌清只有七岁。七岁的凌清在一夜间失去了父亲又失去了母亲，他从一个集万千宠爱的皇子变成了无父无母的王爷。 还好有凌允的母妃也就是当今的皇太后担起了抚养凌清的责任，让凌清不至于被别人欺负。皇家便是这样，管你是不是皇子，靠山和权势才是身份的保证。 想不到我的一曲《君子逑》竟然在中秋团圆之日勾起了凌清的伤心往事，《君子逑》不也正是我的伤心往事么？ “盈尔不知会引起王爷的伤心过往，只是人应该向前望，不能总活在让人悲伤消极的过去，如果太妃娘娘在天有灵，她也希望王爷能够活的开开心心。” 这是我想劝服自己的话，如今却拿来对他说。我知道却做不到，不知他能不能做到。 “娘娘的话，清会谨记心中。” 我见无话可说，便要离开，他见我要走，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这一惊非同小可，要知他这个举动可是大逆不道的，要是有任何人看见，我们两个便都有掉头的危险。我回头瞪着他，他也立即松开我的手，脸上都是歉意，苦笑一下“清并非有意，请娘娘见谅。” “盈尔知道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自小到大，我总愿意相信人性本善，也总愿意相信我遇到的人对我都是好的，更何况一个思念母亲的人，一个和穆儿长的这样像的人，一个和凌允拥有相同父亲的人心肠总不会是坏的。 “清只是想让娘娘陪清喝一杯。”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一口答应了清的要求。跟着清来到亭间，亭中居然已经备好了酒菜，看来他早就做好了一醉方休的打算。 “菜已经凉了，委屈娘娘了。” “不是说喝酒么？那只要酒好便可以了。”我看这这一桌酒席，不知怎么居然食指大动，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也许是凌清的原因吧！清是一个温柔的男子，和他在一起觉得轻松、自在、没有压力，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而这些都是凌允不能给我的，但是凌允给我的那种安定、安全、安然也是别人无法取代的。 清看我心情好，不觉也露出笑容，他的笑容很干净，也温暖人心，像是春天里的一摸阳光，夏天里的一缕轻风。 我们坐下来对饮，吃很少东西，喝很多东西，说很多话，笑彼此的笑话。我们说我们的童年，说我们荒唐的淘气事件，说我们喜欢的不喜欢的事情，说我们想要的生活，希望的未来。 清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袍子，脸色晶莹，眉目清朗，嘴边一直含着笑，姿态高洁，雅致似竹露清风，风姿是明珠玉润。他不是穆儿，他是清山王凌清。穆儿内敛，凌清善谈，穆儿认真，凌清风趣，穆儿温柔，凌清优雅。他很好，也很像，但他毕竟不是穆儿。 ------------ 第033章 六爷（2） 我初见他时，怕自己会为了昨天的事害羞，现在却完全忘了昨天已经醉过一回，只觉得这酒越喝越好喝，身体也越来越轻飘。清的脸也泛起红晕来，说话间也带着几分醉意。 “是清的错觉么，总觉得娘娘眼角眉梢透着忧伤。娘娘是皇兄身边最受宠的妃子，清认识皇兄这许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妃子这样好。娘娘的父亲又是当今左辅丞大人，父母双全，兄弟如今也封了官，娘娘还有什么事不如意呢？” “想不到王爷对盈尔的家事到这样了解，到大出盈尔预料了。” “如今整个京城都在盛传娘娘的事际，说娘娘如何美若天仙，与皇兄是如何恩爱。” “就是说盈尔红颜祸水，迷惑君心了？”其实我早知道民间对我的传言，说我是妖媚，狐媚，蛊惑了凌允，不然一代圣君怎么会这么快就封我为妃子，又怎么会一个月二十几天都和我在一起？ 这些宫内秘事民间自然不可能知道的，只能是由宫里传出去，然后再由百姓以讹传讹，夸大其词，最后我就变成了褒姒妲姬一类。 “话都是嘴里说出来的，嘴都是长在别人脸上的，而这别人多半都会因嫉妒而心生怨恨，所以这些话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自然不放在心上，若是为了这些事情烦扰，盈尔每天便不用做别的事情了，哪还有心思同王爷一起品味这绝世美酒？”我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是依兰盈尔，我父亲是左辅丞，我自然也是度大能乘船，不会与这些流言蜚语一般见识。我放在心上的，是更重要的事情。 “娘娘不愧是左辅丞大人的千金，果然有大将之女的风范，酒量也像你哥哥一样好。” “王爷认识家兄？”我吃惊的看着他：“哥哥从未对我说过，他有王爷这位朋友。” “我与辰逸兄是在娘娘入宫后相识的，他自然没办法告诉娘娘。” “原来如此。”想到家兄的脾气，不禁笑了起来。 “娘娘笑什么？”清看着我笑，也跟着浅浅笑了起来。 “笑你们两人的脾气秉性完全不同，家兄性子最急，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又好玩好闹，你们两个喝酒一定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娘娘终于有猜错的时候了，我和辰逸兄可谓是一见如故又相见恨晚，从中午喝酒聊天直到深夜，不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而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我们又说了一些闲话，看着时间差不多，我也喝的差不多了，便叫来远处的茜儿和小连子，茜儿和小连子一看我身边是凌清，立刻给他请安。 凌清笑道“不用给我请安了，好生扶着你们主子回去休息吧！我还要在这里多呆一阵子。” “王爷也早些回吧！秋天已经到了，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是啊！不知不觉夏天已经过去，秋天已经到了，时间过了便不能再来，人走了呢？还能不能再见？如果时间能倒退，我多希望能回到去年夏天，我和穆儿坐在夏天的院子里，我们喝着茶，下着棋，他吃了我的車，我不依，非要重新走，他将車还给我，却又吃了我的馬，我假装哭泣。他便来哄我，不会说那些甜言蜜语，只是轻轻抚摸着我的发，悄声说“盈儿，别哭了，哭红了眼睛就不好看了。” 一路由茜儿和小连子扶回天恩殿，回去第一句问的便是“皇上来过没有？”见她们一个个低头不说话，我挥挥手：“都下去吧！本宫累了，要休息了。” 我不能理解，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在意他，在意他有没有想着我，在意他是不是在意我。他一整天都不来看我，对我不闻不问，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然而这件事情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持续着，我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冷漠，看明白了皇帝的宠爱不过如此，他的女人太多，我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个，也不会是最持久的一个，时间久了，他便会觉得腻，便会将宠爱投入另一个女人身上。 任你如何千娇百媚，终敌不过夜夜新欢。 他不来看我，我也从不去找他，依旧每天去给皇后请安，依旧会经常遇到庆妃娘娘，她本来就恨我入骨，又因为她父亲的关系我得宠时便不将我放在眼里，更何况现在我已经失去凌允的宠爱，而她正在得宠的当。 这天给皇后娘娘请过安，出了储秀宫便看见庆妃和瑶贵人走在前面不远处，因为不想跟她走在一起，我暗自放慢了脚步，不是怕她，而是不喜欢。 谁知道庆妃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居然回过头来，看见是我，挑衅道“哎呦，本宫以为是谁，原来是妹妹啊。妹妹最近清瘦了，是因为皇上不去天恩殿的原因么？皇上也是的，本宫三番四次劝皇上，‘皇上，您是一国之君啊！也该雨露均沾，怎么能每日里都在这欣妍殿呢？’可是皇上不听本宫没有办法啊。不过皇上不去妹妹那，妹妹可以来本宫处啊！一来咱们姐妹二人可以说说话，二来妹妹又可以见见皇上。只是不知道，皇上想不想见妹妹。” 一旁的瑶贵人马上接着说道“皇上见了庆妃姐姐哪还肯再离开半步了？害的我们这些姐妹半个月也见不到皇上一次，至于有些人那里更是想见皇上也不可能了。先前还威风的紧肆意妄为，现在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说完庆妃和瑶贵人都乐了起来，她俩身边的奴才也跟着笑了起来。 “妹妹自然比不得姐姐，姐姐已经在这宫里呆了三年，跟皇上有三年的感情，妹妹进宫才两个月。虽然和姐姐一样做了妃子，成为了这后宫之中最年轻最快做妃子的人，但是还是新人比不得旧人，终究皇上是有情有义的人，忘不了的还是姐姐。妹妹听人说，妹妹长的有几分像姐姐，恐怕昔日皇上在天恩殿那的时候也是看着妹妹想着姐姐的。” ------------ 第034章 冤家路窄 庆妃听完我的话，气的脸都紫了，又不好发作，什么三年、两个月，我分明在讽刺她在皇帝身边呆了三年还不如我的两个月，我们平起平坐，却不是一样的景象，我是新人，她是旧人，从来只见新人笑，哪里闻得旧人哭？宫里，最忌讳的便是年龄，你以为你二十是年轻的，却不知道已经是半个残花败柳。 而最厉害的还是最后一句话，她也应该看出我们容貌上的相像，凌允对她到底怎样，旁人不知，她却是心知肚明的，如果真是为了这张脸，那到底是在我处想着她，还是在她处想着我，她比谁都清楚。 我笑着说完所有的话，站在那里看着她，没有半点不敬，没有以下犯上的言辞，她拿我不得。 然后又看看瑶贵人，她的一张俏脸也可谓秀色可餐了，但是脑子却不大好使，庆妃是妃子，和我同级，又有凌允的宠爱以及她父亲左丞相大人做后盾，才敢对我趾高气昂，她却仗着什么？今天若不是给她一点厉害，他日她更是压到我的头上来了。 我笑着看庆妃道“姐姐是这后宫里最明白事的人了，也最懂得高低贵贱，尊卑有序，如果有人以下犯上，口出狂言，姐姐说，该当如何处置呢？” 庆妃很是不满的张口回答“掌嘴！” 我听了她的话，微微扬起了嗓门“茜儿，给本宫掌瑶贵人的嘴！” 茜儿一叠声的答应着，瑶贵人忙说：“你凭什么打我？”庆妃也是满脸的不解和质疑。 我慢声慢气的说：“皇后执掌的后宫，妃嫔之间一向相处和睦，没有一个趾高气昂，傲慢无礼，但是你刚才却说有人肆意妄为，威风的紧，这不是分明在说皇后娘娘掌管后宫不得力么？这样大胆的话还不该打？茜儿，给本宫打，狠狠的打！” 茜儿大声的“唉！”听的瑶贵人浑身颤抖了一下，但是却再也不敢说半个字。就连庆妃娘娘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茜儿一边打着瑶贵人，我一边观察着庆妃娘娘和瑶贵人的奴才，他们不再敢想先前那样对我面露不恭之色，这样的转变虽然是我想要的，但还是觉得他们可悲，到底奴才始终是奴才，怎么倚仗人势也抵不过骨子里透出的奴才气。 我依兰盈尔就是这样一个人，爱便要爱的轰轰烈烈，恨也要恨的光明正大，我不喜欢你，便不会装作喜欢你，我若想与我为敌，我一定不会与你为友。谁对我好，我会十倍回报，同样的，谁对我不好，我也会双倍奉还。 但是我今天这样对庆妃和瑶贵人，也许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原因，那就是我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皇上最近一直在庆妃那里，他不来看我，也不问我，却每天呆在庆妃那里，到底是你把她当成我，还是把我当成她？ “妹妹好一张巧嘴，笑起来也确实好看，且看咱们两个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哼！”庆妃说完也不顾正在挨打的瑶贵人，便气呼呼的转身就要走，她身后的宫女可能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小心撞了庆妃的手肘一下。 庆妃啪的一巴掌打在了身后的宫女身上，气的脸色绯红，声音都有些颤抖“狗奴才，你作死么？这样的人，留着何用！小蔡子！” 旁边立刻有个小太监，胆战心惊的跪下答道“嗻！” “给本宫将她重打五十大板，送到暴室。” 暴室是宫里犯了严重错误的奴才去的地方，到了那里没吃没喝，每天不停的干活，还要受人鞭打，身体不好的，不出三天便死在里面，身体好的，也挺不到七天。 我看这个小宫女年龄不大，瘦瘦小小，受五十大板已经是抵挡不住了，若是受了五十大板再送到暴室去，一定过不了今晚。 那个小宫女的哭喊声，求饶声一声声打在我心上：“娘娘，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不想去暴室啊！娘娘您饶了奴婢吧！”一边说还一边掌自己的嘴，一会，本来娇好的面容便肿了起来。 庆妃冷笑道“你不想去暴室？你是谁啊！你不想去就不去？你求盈妃娘娘啊！她要是为你求情，你就可以不去！”说完还挑衅的看着我。 那小宫女听庆妃这么说，立刻跪着爬到我面前，在前面重重的也不知道磕了多少的头，哭道“盈妃娘娘开恩，为奴才求求情吧！盈妃娘娘开恩，为奴才求求情吧！奴才实在不想去暴室啊！去了便回不来了！” 我知道庆妃是故意让她来求我的，如果我为她求情了，那么就是公然和她做对，她以后就更有排挤我的理由了，可是我本来便心有不忍，想要为她求情，看见她这样跪在我面前就更加不忍。 于是不卑不亢的说道“庆妃娘娘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就放了她吧！” 庆妃一愣，冷笑道“呵呵，果然是好奴才，居然有面子让盈妃娘娘为你求情！好，本宫今天就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不责罚她，不过奉劝妹妹，你要是想救她就彻底点，最好每天把她带在身边，不然哪天一个意外，这小蹄子坠入河里或者溺死湖中就不好了！”说完一甩衣袖，气呼呼的走了！ 小连子在一旁悄声说“娘娘，这个仇是结下了。” 我回她“这个仇早就结下了。” “既然这样，娘娘就不能心软了。” 是啊！如果她要害我，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至今还记得父亲在我入宫的早上在我手上写的几个字“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他总是最了解我的，如果木兰凝萱敢对我不利，我自然不会再做忍让。 我看看地上跪着的宫女，庆妃说的对，今天这个小宫女让她失了面子，她一定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她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将她留在我身边，庆妃忌惮我，也会对我身边的人稍有顾忌的。 “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见我问她，忙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回主子，奴婢雪娟！” ------------ 第035章 雪娟 她已经猜到了我的心思，不叫我娘娘而叫我主子了，很是乖巧，会看眼色，可是这样的人心机太深，不是我所喜欢的。 “你从今天起便跟了本宫吧！” “主子的大恩大德，雪娟没齿难忘，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主子的大恩大德。” 我点点头，示意小连子把她扶起来。回头看看瑶贵人被打的两边脸颊已经微微肿起来，对茜儿说道“茜儿，好了，本宫想瑶贵人一定会记住这个教训的！” 瑶贵人不说话，只是咬着下嘴唇站在那里，眼中满是愤怒。 这边我在宫中到处树敌，那边凌允半个月一次都没来看过我，我也从未“不经意”的“偶遇”过他，倒是我和凌清经常见面。 凌清不同于汝阳王和平南王，凌清是由皇太后带大的，自小和凌允一起长大，就像亲兄弟一样，出入皇宫更加自如。 没有宴会的时候，万怡宫是这个宫里最清静的地方，皇太后不在，万怡宫没有人住，所以经常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里欣赏如花风景。他若是闲，便带上一壶好酒，我们相约共饮；若是忙，也会简短的说上几句话，问问近况，告诉我家里的情况，以及哥哥在外面又做了什么“壮举”，结识了什么样的“豪杰”。 和清的见面是我在这后宫单调生活中的调味剂，轻松愉快放松自在。 “你最近真的瘦了很多，难道真像是外面传的，因为皇兄不在宠爱的关系？”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们之间不再以娘娘王爷相称，取而代之的是最简单的你我之称，却最显平等，亲近。 “不是没有关系，但不全是因为皇上的原因。” 自从他这样冷漠的对待我，我先前对他的希望已经渐渐减少。虽然还会突然的想他，想他正在做什么？在谁的寝宫，但是已经不对他抱有希望，而这希望本来就是不该有的，那也就没有什么值得失望的。 “那还因为什么？” “我们第二次见面时，你不是问我，你是不是长的像我一个故人么？” “你回答我不是，可是后来我得到了真实的答案。” “我哥哥告诉你的？”没有意外，以哥哥那张嘴，既然和清成了朋友，这件事是迟早要告诉清的。 “嗯。我知道你忘不了他，但也知道你没有将我当成他。” 我笑笑，对他做了个福：“多谢王爷通情达理！”。虽然是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但却是我的心里话。 他也学着我的样子，行了个礼，笑着回答“娘娘夸的正是！” 我和他之间，如果以王爷娘娘相称，不是有外人在，便是相互玩笑。 而我和凌允之间恰好相反，若是我叫他皇上或皇上，自称臣妾，那我一定生气了。他要是对我自称朕，那也一定是我在哪里又惹到他了。 突然想将一直憋在心中的秘密说出来，也许是因为与清相处的太好，在我心中他已经没有了王爷的身份，也没有了男女之分，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一个可以诉说心事的朋友。又或者是这个秘密太沉重，一个人有些负担不住，必须说给一个人听，而这个人只能是清，只有他不会说给别人听，只有他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秘密，知道什么时候该记起，什么时候该忘记。 “清，其实，我从来不是一个真正的妃子。”话说出来后顿时红了脸颊，低着头看着脚下，不是害羞他怎样看我，而是这句话本身就让我难以启齿。 出奇的安静，过了半响，他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道“你是说，皇兄从来没有……” 我微微点了点头。 “你说真的？” 他的声音中是明显的兴奋，高兴还有惊讶，但是没有丝毫怀疑。 我不禁抬起头看他，想从他的眼中找到他这种语气的原因，但是他的眼睛和凌允的不同，凌允的喜怒哀乐永远不会写在脸上却都写在眼睛里，凌允的眼睛从不骗人，只要能读懂他的眼睛，便能知道凌允一切感情。凌清的眼睛却永远是漆黑的，恭顺而优雅的，看不出感情。而我的穆儿的眼睛则永远是忧伤的，像是要滴出水来，记得小时候，有很多次我看着他的侧脸，都错以为他的眼睛要流出眼泪，情不自禁的将手放到他的眼睛下，想接住他眼中的那一潭忧伤。 看着凌清的眼睛，突然让我很想念凌允的那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从来不会向我隐瞒任何事情，又总是那样真挚的热烈的看着我，好像我就是他的全世界。 自从凌清知道我和凌允还没行过周公之礼后，入宫见我的次数便更频繁了，带来给我玩或者看的新鲜东西也更多了。茜儿一边劝我不要和凌清走的太近，一边又期待清会带什么好玩的给我。 这天刚用过晚膳，我像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品茶，给兰姐姐讲故事，茜儿点亮了院子里所有的灯，灯光映着残余的阳光，照在字里行间，这样的悠闲时光多像从前在家的时候，我在看书，穆儿也拿一本书坐在一旁陪着我看，等什么时候我侧头看穆儿，却发现他手中拿着书，眼睛却在痴痴的看着我。 小连子从外面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进来就大声喊道“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茜儿先是看看我，又看看小连子，一脸责备的说：“呸呸呸！小连子，是不是娘娘平时对你太好了，惯的你越发的无法无天了，这嘴里都是什么混帐话，快重说！” 小连子对茜儿的话一向惟命是从，此刻却不顾茜儿的训话，一下跪倒我的面前，带着哭腔的说道“皇上，皇上，六爷，六爷……” ------------ 第036章 相会养心殿 “哎呀，你到底要说什么啊？”茜儿急的直上前拽小连子的衣角。 “皇上下了圣旨，要六王爷领兵出塞，平定边关之乱。” 小连子一语未了，我和茜儿都傻了，茜儿一下瘫坐在地上，小连子也哭个不停，我脑中一片混乱，就像当初得知穆儿要去边关一样。 我知道茜儿和小连子为什么害怕为什么哭泣，他们一面为凌清担心，但是更多的是为我担心，皇上一向疼爱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当年西北战乱他宁可亲自带兵也不愿意让凌清上战场，如今却毫无缘故的让凌清去战场。这一切都说明，凌云已经知道我和凌清来往密切，并且龙颜大怒，先是凌清，接下来便是我。送凌清到边关，是放逐，那么要怎么处置我呢？ 而我的担心则全是为了凌清，我不想他像穆儿一样一去不回，不想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不想对我好的人又少一个。 都是凌允，对都是凌允，想到这里我倏地起身，说道“动身去养心殿。”我知道他一定在那里，当他有重大决策要做的时候，他都会在那里。 茜儿和小连子都拦着我“娘娘，使不得啊！皇上正在气头上，您现在去找他，不是，不是……” “本宫自有分寸！”我不顾两人的阻拦，快步走出天恩殿，向着养心殿走去。 养心殿门口只有四位御前侍卫和康公公在，凌允在养心殿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待着，身边不留任何人，就连康公公都站在外面候着。 见我走过来，康公公也急急的向我走过来！”用着比其他公公都细的嗓子说道“小康子给盈妃娘娘请安。”见我要往里冲，他拦住我一脸紧张的说“娘娘，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娘娘还是不进去为妙，奴才也是为娘娘好。”茜儿和小连子一直在旁边点头表示赞同。 “小康子，开门！”我冷静的看着他，这是我的决定，没人能动摇我。 踏进养心殿，凌允就背对着我站在桌边，地上满是破碎的瓷片还有满地的水，他们吵架了？这茶碗是砸在地上还是砸在了凌清身上？ 听见身后有声音，凌允气急败坏的喊道“滚出去！”回头看见是我，眼中的怒火渐渐消去变成悲痛，然后又变成愤怒。 “你来做什么？” “盈尔给皇上请安！”我盈盈的跪了下去，这是我第一次在我们两个单独相处时给他下跪请安。 “一个月不见，你倒是学会了礼数，六弟果然是良师益友。”说完他又转过身去，语气里满是嘲讽。 他不说起身，我就一直跪着，跪在那里等他对我说起身，跪在那里揣测他心中对我到底有多恨。 我跪着，他背对着我站着，我们两个都不动，不说，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先开口：“这地上都是碎片，你收拾一下。”这便是叫我起身了。 “谢皇上！”也许是跪的太久的原因，腿已经发麻，不再听自己使唤。虽然极力想要站起来，却还是坐了下去。凌允听到声音回头时，我正倒在地上，面露凄楚。 凌允几步跨到我身边，不由分说弯腰将我横着抱起来，一边向里殿走去，还一边斥责我说“这辈子没见过你这么倔强的女人！平时也不跪，现在却跪着不起！” 一个月了，我又感觉到他温暖有力而又安全的怀抱，突然觉得很满足，我靠在他怀里，希望他能一直这样抱着我，就这样一直抱着我，展现他温柔的一面，而不是无情的一面。 他将我放在床上，没有半句话转身又要往外走。 “凌允！”我支起自己的身体，坐在床上喊他的名字。 他停了下来，却依旧用后背对着我“你叫我什么？” “凌允！” 他慢慢转过身体，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他的眼睛总是最真挚的表示自己的感情“你这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炯炯有神的眼睛，脸上火辣，心噗噗跳个不停。 凌允走过来，坐在床边，慢慢抬起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在叫一次！” “凌允！” 他握着我的下巴哈哈笑了起来，我不明就里的看着他，后来居然被他的笑容传染，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他却突然止住了笑声，迅速的将嘴唇印到我的唇上，舌头也顺着我微张的嘴伸进了我的嘴里。 我想要抵抗，却又眷恋这份痴缠，一个月了，我等的不就是他么，我想的不就是见见他么，希望的不就是他可以像以前一样每天守在我身边么？ 我渐渐放下了矜持，放下了抵抗，顺着凌允的引导和他缠绵起来。他察觉到我的变化，更加紧紧的抱住我，唇齿间灼热痴缠，呼吸温暖，体温传递，渐渐驱散了眼前黑暗。 凌允紧紧抱着我，我们并坐在床上，他那样不舍的握着我的手，一根一根的抚摸着我的手指，像是在把玩一件珍爱的宝物。时不时的转过头在我脸颊上深情一吻，或是摸摸我的鬓发，一举一动尽显温柔。 “凌允，我想求你一件事。” “嗯！”凌允用下巴的胡茬轻轻摩挲着我的额头，从喉咙里温柔的发出声音。 “可不可以不让六王爷去塞外？” 一句话空气都凝重了，凌允停止了他正在做的动作，手也从我肩上拿了下来。他好像不敢相信的看着我，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微微皱着眉头：“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我是认真的，凌允，不要让六王爷去战场。” 凌允顿时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又转身向我冲过来，俯身看着我，我从没见过他这样，他头上的青筋暴起，眼里都是血丝，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凌允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有一声长叹。起身的时候用拳头在床柱上狠狠的打了一下，那么重的龙床被凌允打的晃动了一下，他不只是打在床上，他也打在我的心上。 ------------ 第037章 禁足万怡宫 凌允一拳接一拳的打在木柱上，我想要拉住他，他一把抓过我的肩膀，眼中满是怒火，像是要把我吃掉。 “凌允，你弄痛我了！” “是么？你也知道痛？那你可知道我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更痛！” 血从他的手上留下来，留到手腕，弄脏了他的衣服，鲜红的血液粘在皇袍上，触目惊心。 凌允终于放开我，无力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我找到医药箱，跪在他脚边，他任由我拿起他受伤的手，任由我用丝帕擦拭他的伤口，任由我为他上药为他包扎，他只是不动，不说。 良久，他伸出手摸摸我的头，冷冷的说“你今天对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凌清？”他的声音那样远，我感觉快要不能握住，怎么会就这样的逐渐遥远了呢？ 我抬头，看着他，想告诉他，不是的。我是想要为凌清求情，那是因为我觉得凌清那样亲切，就像我的亲人，我不想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但是我今天对凌允做的事情都是发自内心，因为我想念他，我眷恋他，这些都和凌清没有关系。 但是我刚想开口，凌允已经先开口说话：“朕是天子，一言九鼎，说了要六弟出塞，他就一定要去，就算你长跪不起，我也不会收回皇命。” “可是他是你弟弟！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忍心送他去死么？” “忍心！”凌允没有一丝迟疑，坚决的回答我。他现在的冷漠和倔强凶狠让我隐约看到七年前的他，站在紫栾殿上判处了穆儿一家满门抄斩。这个男人，终究是残忍的。 “臣妾明白了！臣妾先行退下！” 我行了礼，转身要走，听见凌允在我背后说“既然你这样喜欢万怡宫的景色，太后回来之前，你就住在那里，一步不许出来，让天恩殿里所有的宫女都跟着你过去。从此之后，你不可以见除了朕以外的任何男人。至于兰贵嫔，你放心，朕会好好照顾她的。” 她还记得兰贵嫔，记得要帮我照顾兰姐姐，只这一句话，我便该感谢他，但是“多谢皇上！”四个字到了嘴边，却还是生生的咽了回去，也许这话今日不说，以后还会有机会说。可是如果我们之间的话都说了，以后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那该是多么悲凉。 凌清还是去了塞外，他走之前我们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上他一面。他走之前让茜儿转述给我一句话：“闲来无事多去万怡宫坐坐，当是替我欣赏风景如画。”现在我住在万怡宫，每天早上睁开眼睛，万众风景映入眼帘，却看不到那个曾经陪我一起喝酒聊天赏风景的人。 在万怡宫住了也快一个月了，凌允依旧没来看过我，但是小康子却每天跑来两三次，问茜儿我衣食寝居，告诉茜儿，兰嫔一切安好。表面上我是失宠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到我面前来给我脸色看，因为凌允下令，皇太后回来之前，我不许出万怡宫，任何人没有他的批准也不许进入万怡宫。 他虽然残忍。虽然冷酷，但是他对我仍是有情的。有时候我也问自己，那天晚上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他，我思念他，我想要陪着他？ 经过一个月的冷静和沉淀，我已经完全能理解他的愤怒。他嫉妒我和凌清的亲密，因为我们之间从没有过这样的长久的欢乐轻松的对话，他对我虽然关爱，却很少沟通。他以为我爱着凌清，以为我对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凌清，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他对凌清的残忍都是因为我。 可是他不知道，我对凌清，更像是亲人，这感情，无关风月。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认，我和凌允在很多地方都是相像的，我们都倔强，我们都不愿意妥协，我们都保持着那一份可悲的自尊，所以我们都不想走出这第一步，不愿意先说对不起，或者我想你。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我迎来了入宫后的第一场雪。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漫天飞舞，我站在风雪中，想着凌允现在在做什么？凌清又平安么？父亲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哥哥还似从前那样肆意胡闹么？有没有让父亲母亲生气？ 茜儿递给我一个手炉：“娘娘，外面雪大天冷，咱们进屋吧！” “屋里不冷么？”我回头看着茜儿。 茜儿被我问的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屋里外面主子的心都觉得冷，那么为什么不为自己点个暖炉，驱走心中的寒冷呢？其实皇上很关心娘娘的……” “不用说了！”我转过头去，不知道是害怕听还是真的不想听。 “今天就算是娘娘责怪，茜儿也一定要说，小康子每天都在这万怡宫的外头绕圈子，娘娘看不见，茜儿可是看得分明，娘娘以为小康子从没伺候过娘娘，为什么要对娘娘这么好？那都是皇上吩咐的。娘娘再看咱们来了万怡宫之后的吃穿用度，哪一样比从前在天恩殿不如了？还经常有戏班子在万怡宫的门外搭台唱曲，小康子说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可是娘娘真的相信他说的话么？相比皇后娘娘，奴婢更相信这份心是皇上的。” 我像是没听见茜儿的话一样，伸手去接从天而降的飞雪“茜儿你看，这漫天飞雪是如何美目绚烂，可是握在手中却化作一滩水，再无芳踪。后宫的女人就如这漫天飞雪一般，多如繁星，清如鸿毛，却总会化作雪水，渗入泥土，可是那又怎样呢？没有多久还会再下另一场雪的，就算今年不再下雪，明年后年，总会在下雪的。我对于皇上，也不过如此，只是停留的时间长一些。” 这些事情我在心中已经想过无数次，但是从口中说出来仍是觉得悲凉，难道我的一生就该如此么？凌允，你对我，到底是如这会消亡的雪花，还是如天、如海、如这皇宫，万年不变，千年不倒。 ------------ 第038章 雪盲 大雪过后的皇宫，整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美丽却凄楚。更显得安静，寂寞。那些雪掩埋了一切，掩埋了这皇宫的丑陋和繁华，掩埋了爱与恨，在我眼中，幻化成一个雪白的世界。 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天地都连成一线，没有蓝天，没有树木，只有白雪，但是白雪也渐渐模糊起来。我觉得手中的暖炉渐渐冷下去，脚下也觉得冰冷，该进屋了。可是为什么？我看不到熟悉的房屋，看不到我走过许多遍的房门，看不到茜儿。 我的世界不是黑的，是一片白茫茫，可是这白茫茫之间却没有任何东西，没有一切应该有的东西，我是怎么了？我极力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压抑着自己要决堤的情绪却掩饰不住声音中的颤抖“茜儿，你在么？” “娘娘，茜儿在这里，娘娘您怎么了？声音这样抖，是不是着凉了？” 茜儿应该还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她绝对不会这样宁静。终于她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娘娘！您的眼睛？天啊！这是怎么了？娘娘，您能看见我么？”茜儿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这个爱哭的女孩，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却不改爱哭本色，这样的性子怎么适合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后宫生存？如果我不在她身边，会不会有别的妃嫔对她像我一样？ 茜儿已经失去了理智了，我更需要冷静，我苦笑“嗯，本宫看不见你了。” 茜儿一直在哭，不断的问“这是怎么了？我该怎么办？娘娘，我该怎么办？” “茜儿，别哭，别哭了，听话！”我突然想起穆儿总对我说的话，心里突然一酸，有什么地方渐渐陷下去，再也坚强不起来：“哭红了眼睛就不好看了！” 我握着茜儿的手，小声道“茜儿，你听本宫说，先将本宫扶回屋中，然后叫一个稳当的宫女去找皇上，这个宫女一定要是小康子和皇上以前在本宫这里见过的宫女，不然可能连传话的机会都没有了。而你就一直在本宫身边，寸步不能离开，直到皇上来，知道么？” 茜儿哭着一一答应我，扶我进了屋，告诉我哪里有台阶，哪里有椅子，哪里要抬起脚，哪里要注意才能不撞到。 茜儿扶我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忙派了凝香去找皇上，凝香是茜儿亲自**出来的宫女。最初遇见凝香的时候，她正在浣洗房工作，洗着太监的衣服，做着宫里最低贱的工作。茜儿跪着向我求情，说凝香是她的老乡，要我将她要到我身边来伺候。也许是受了太多苦的原因，只有十四岁的凝香拥有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心思缜密，坚强冷静，处事小心谨慎，比茜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凝香走后，茜儿点燃了屋中所有的蜡烛，不断问着我“娘娘，娘娘您看，好多的蜡烛，好亮的屋子，娘娘！”最后无力的跪在我床前，拽着我的衣角一边喊着“主子”一边小声哭泣。 我摸着她的头发，心生感激，我与她不过是主仆一场，她却这样为我哭泣，这份恩情，我定当十倍奉还，茜儿，只要我在一天，就没有人能欺负你。 我不知道凝香是怎么去的，也不知道凌允是怎么来的，养心殿那么远，他们却来的那么快，足足比太医早到了一盏茶的功夫。 远远的就听见凌允喊我的名字，声音那样遥远，像是从屋外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茜儿听到声音，紧紧握着我的手说“娘娘，太好了，皇上来了，皇上来了就好了。” 茜儿的话音刚落，凌允已经进屋，茜儿还没来得及向他请安，他已经冲到我的身边，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我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感觉他身上熟悉的温度，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茜儿说的对，凌允来了，就好了。 “盈儿，我来了，我来了。”他抱着我，亲吻我的额头，在我耳边轻轻说着让我安定的话。然后突然声音一冷“你们这些狗奴才，都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我害怕凌允说要斩了茜儿，马上说道“皇上，与他们无关，是臣妾自己不好，皇上让他们下去吧！让臣妾和皇上单独待一会。” 他听我这样说，抱着我的手更加紧了，语气却仍是极度愤怒：“都给朕滚下去！” 等屋中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凌允在我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我本以为我不会哭，凌清走时我没有哭，知道眼睛看不见了我没有哭，但是凌允的一句话我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情绪，只是觉得我那样委屈，我委屈的那样无助，而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无助都是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这个我又爱又恨，又想又怨的男人所赐。 我拼命的打在他身上，一边打一边哭一边骂，将我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气愤，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泪水都倾泻在他身上。 “你凭什么要怪罪于我，凭什么将我扔在这万怡宫，凭什么将我身边的人都撤走！凭什么两个月都不来看我一次，凭什么要我孤独的等待，凭什么要我每晚躺在这冰冷的床上！你凭什么要让封我做妃子，凭什么选我做贵人，凭什么要天下这么大的雪？” 说到最后我已经开始无理取闹起来，凌允却一直摸着我的后背，声音中满是温柔，还伴着隐隐的笑意：“乖，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好！”他连下雪这样的事都承担到自己身上。 最后哭累了，也打累了，我无力的瘫在他怀中，喃喃说道“你凭什么让我想着你念着你，凭什么让我一直不能忘了你！” 凌允将我的脸抬起，激动的问我“盈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 第039章 抱回天恩殿 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他的脸，抚摸他的眼，抚摸他的鼻，抚摸他的嘴唇，他的轮廓早已经印在我心中，就算从以后都看不到他的脸，我仍能清晰的记得他的每一个细微的特征。可是我是那么害怕再也看不到他，他的眼睛那样深邃，他的微笑那样温暖。 “凌允，我那样怕，怕我再也见不到你，怕你再也不会来见我，怕你从此以后不再紧张我，不再爱我。原来我已经习惯被你喜欢被你宠着，没有你的宠爱我会不习惯，而我也早已经喜欢你，只是我自己不知道，你也一直不知道。如果这次我的眼睛真的看不见了，我的心却看清了一切，也算因祸得福。” 凌允轻轻抚摸着我的脸，他的手指传来掌心的温度，第一次，他的手这样暖，从他的指尖一直传到我的心“傻瓜，一定会再看到的，我会让你再看到的。” 凌允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与我十指紧扣，在我耳边轻声说着“我还要和你一起执手相看日出日落，要你和我一起看这壮丽的山河，要你看着我有多宠爱你，我们还要一路走下去，走到头发都白了牙齿都掉光了，还要你看着我这个老头，所以你一定会好。” 茜儿走进来，有点不敢但是又焦急的说道“皇上，太医来了！” 凌允厉声道“还不快进来，在外面做什么？” 我看不见，但是听脚步声应该是来了不下五个太医，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凌允大声叱喝道“你们怎么这么慢？脚是干什么用的？干脆都砍了算了！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给盈妃娘娘医治。要是盈妃的眼睛医不好，朕便将你们的眼睛都挖出来。快！” 太医们诚惶诚恐的答应着，然后将我团团围起来，这个翻翻我的左眼皮，那个翻翻我右眼皮，我不知道他们都在做什么？只听到凌允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还不住的叹气。 “皇上，您出去等一会吧。让茜儿给您沏一壶茶。” “我……朕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喝茶，朕要陪在你身边，看着他们医治你。” “皇上在这里，太医们都不能施展医术了。” 凌允叹了口气：“那朕先出去了。”这句话是对我说的，因为声音温柔，接来一句话便是对太医们说的，厉声道“你们仔细医着，有一份差错，朕决不轻饶你们。” 凌允走后我对太医们说“你们尽管施展医术放心的为我医治吧！不会有什么情况会比现在更差了，无论结果怎样，我会向皇上呈情。” 他们听了我的话果然更加放开的为我医治，几个人在我身边忙活了好久，最后我的眼睛被围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太医们说三天之后才可以拆下来，这三天里绝不能沾水，不能吃海鲜，忌辛辣，不能饮酒，不能生气。 我拒绝让凌允看我的脸，躺在床上，用背对着他，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解：“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又不让我看了？” “我现在，很丑！” 凌允笑了：“原来是这个原因啊！你以前也很丑啊！还不是一直对着我！” 虽然知道他是开玩笑，但是还是气的坐了起来，伸手打在他胸膛上，撒娇撒痴的嗔怪他“你说什么？”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我说你是最美的女子，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你都是最美的，哪怕现在这个样子也是美的让我心醉。” “你越来越甜言蜜语，油嘴滑舌了，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 “嗯，我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不知道刚才是谁说‘凌允，我那样怕，怕我再也见不到你，怕你再也不会来见我，怕你从此以后不再紧张我，不再爱我。原来我已经习惯被你喜欢被你宠着，没有你的宠爱我会不习惯，而我也早已经喜欢你，只是我自己不知道，你也一直不知道。’” 凌允说完笑着将我抱在怀里，我就那样安静的、温顺的、满足的被他包围着，心底升起幸福的种子，不断壮大，开枝散叶。 穆儿，曾经觉得这样会对不起你，却在渐远渐近之间爱上了凌允，爱上他伤害你，爱他不承认伤害自己，不接受他的爱又极度伤害他。与其三个人都难过，不如让我坦坦荡荡的承认自己的爱，遵照自己的心去行事。 穆儿，你看见么？我现在很好，很幸福，光明终于驱散阴霾。如果你在天上看着我，原谅我，祝福我，然后忘了我。 我们终于搬回了天恩殿，凌允不肯让我做凤辇，也不肯让小连子他们扶着我，一定坚持要抱着我回去，我拒绝了两次都没有用，他一只手伸到我的胳膊下面，一只手伸到我的腿弯里，在我耳边说道“抱紧了，摔下来可要笑掉奴才们的大牙了！” 我想想从他怀里掉到地上的情景，大声道“我不要！”说着紧紧抱住凌允的脖子。 “你轻点，我要不能呼吸了！”凌允哑着嗓子。 “是你说抱紧的！”我也不示弱，昂起头倔强的回答。 凌允抱起我，让所有的奴才在身后两步之外跟着，这样他们便不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你很重啊！” “我才不重，是你手臂没有力气？” “我没有力气？我可以一只手抱着你，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你好好抱着我走！”这个时候还是对凌允惟命是从的好，万一掉了下去，我在后宫就没脸见人了。 路上的妃嫔和奴才远远的看见凌允，都跪下来请安，不知道是不是眼睛看不见的原因，我的耳朵变得特别灵敏，听得到远处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是嫉妒羡慕，都是难以置信。凌允，谢谢你，让我重新学会爱一个人，重新敞开自己的怀抱去接受别人。谢谢你让我感觉如此幸福。 回到天恩殿，早有人备好了丰盛的宴席，每一样东西都是凌允亲自吩咐下去的，都是一些我平时喜欢吃的和对眼睛好的食物，凌允坐在我身边，遣退了所有的奴婢，亲自夹菜喂我吃。此刻他不是皇上，不是一国之君，而是我的夫君，我的良人，我们彼此肝胆与共，互帮互助。 ------------ 第040章 皇帝的女人 “张嘴！” “啊！啊？你给我吃什么？”我顺从的张开嘴，再闭上嘴的时候只觉得嘴里是我不喜欢的味道。 “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凌允理直气壮的回答，好像不认识胡萝卜也是一种骄傲。 我将嘴里的胡萝卜片吐在一旁，他马上生气的说道“喂，你做什么？为什么不吃？” “胡萝卜我只吃生的，不吃熟的。” “原来是胡萝卜啊！做成菜还真是不一样。” 凌允的生活当真是皇帝的生活，他知道哪里国泰民安，知道哪里天灾人祸，知道怎么带兵平定边关站乱，知道怎么打击藩王势力，却认不出食物中的胡萝卜。 “太医说了，这东西对你的眼睛很好，你必须吃！”凌允说着不顾我的反对往我嘴里塞讨厌的胡萝卜，等我将胡萝卜都吐出来，他气的拍案而起，大叫“你不吃熟的，我叫人拿整根生胡萝卜来。”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第一次，心甘情愿的主动伸手握住了凌允的手：“凌允，谢谢你！” 那天在养心殿没有说的话，今天终于说了出来。 凌允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现在谢我还太早，我知道你心中挂念兰嫔，所以待她格外好，你进万怡宫最初几日她不肯吃饭，不肯睡觉，后来是朕陪着她她才安静的，自此以后，朕每天都会过来看她一会，她现在到对朕十分依赖了。而且还学会了念三字经的头几句。我怕她吵你休息，所以吩咐，等到你眼睛全好了，才让她来看你。” 我听了凌允的话，心中涌起无限暖意，他为我做的实在太多。 三天之后，我坐在天恩殿的床榻上，等着他们将我头上的纱拆去，太医们将我团团围住，我觉得快要不能呼吸。心里是那样的忐忑，像是等着一场审讯。 “你们都让开，朕亲自来。”凌允坐到我身边轻声说“我要你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是我。” “我也是。” 纱布一圈一圈的从脸上被拆下去，眼部的压力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我却一直不敢睁开眼睛。 凌允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脸庞，一只手紧紧握住我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盈儿，睁开眼睛，看看我。” 我咬着嘴唇皱着眉头摇头。“我害怕！” “盈儿，睁开眼睛，我在这里，有什么好怕的？” 是啊！他在这里，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如果看得见，我便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如果看不见，我也会是他最爱的盈妃。 缓缓睁开眼睛，一丝微弱的光线映入眼帘，渐渐的清晰，渐渐的明亮，凌允深邃的眼睛，微笑的嘴唇，稀疏的胡茬，一切都那么熟悉，历历在目，原来这两个月以来，我梦到最多的不是穆儿，而是凌允。 “皇上，你瘦了！” 凌允不说话，一双眼睛微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把将我抱入怀中，太医们见此情景都识相的退了出去。 凌允一直不说话，良久良久，他说“依兰盈尔，你是我的女人，这是你的命，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那样你会死的很难看。” 我抬头，凝眸，看着他，一片风光春色，唇齿痴缠，呼吸温暖。 入宫五个月，历经种种心酸痛苦，挣扎抗拒过无数次，我终于心甘情愿做了凌允的女人。 从现在起，我是真真正正的盈妃娘娘。 一觉醒来天已经微微发亮，我推醒身边的凌允“起吧！该上早朝了！” 凌允闭着眼睛应了一声，却将我抱的更紧了。 “我可不想别人说我以美色迷惑你，说我红颜祸水，是褒姒妲姬一类。” 凌允感兴趣的睁开眼睛，仔细的打量着我，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已经从头一直害羞到脚下，刚才他一直闭着眼睛还好，现在他这样看着我，我的脸像火烧一般，一心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只好将头埋到他的怀里。 凌允抚着我的后背，笑道“你这还不是以美**惑我？这样的温柔乡，又叫我怎么舍得离去？” 我坚决挣开凌允的怀抱，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是再不走，以后我这里便不准你来了。” 凌允笑道“好好好！我起来！”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还不忘奚落我“刚夸完你温柔，你便这样凶悍，这种性子怎么可能是褒姒妲姬之流呢？应该是吕皇后才对！” 我帮他整理好衣裳，唤进茜儿、凝香、雪娟端水为他洗漱。茜儿道“皇上，早膳已经备好，传膳么？” “不吃了！” 凌允不用早膳已经是后宫众所周知的事情了，也是让所有人都头疼的事情，茜儿虽然知道凌允这个习惯，也还是想试一试。 凌允以前在我这里留宿，都是第二天天没亮就走了，他走的时候我多半不知道，等我清醒的时候他人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所以我一直没有机会和他一起用早膳。 “皇上，吃了早膳再去上朝吧！”我看着他，眼中都是期待。 凌允看看我，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接过茜儿递来的毛巾将脸擦干净，问道“御膳房做的什么？” 茜儿一听不禁喜上眉梢，忙回答“回皇上，做的百合八宝杏花粥，和四样精致小菜。皇上还有什么其他想吃的么？” 凌允回头看看我“喜欢么？” “他们都是按照臣妾平时的口味做的饭菜，臣妾自然是喜欢的，就是不知道皇上喜欢不喜欢。” “你喜欢就好。”凌允对我笑了一下，转头对茜儿说“传膳吧！” 我和凌允都洗漱完毕，茜儿和雪娟端着水盆子欢欢喜喜的出去了，一会功夫，便有六个小宫女在茜儿的带领下端着饭菜进屋了。凌允拉着我的手坐到桌前：“你们都下去吧！” 我用汤匙舀了一匙粥送到他嘴边：“趁热喝吧！” 凌允皱了皱眉，还是喝了下去：“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有十年不吃早饭了？” “那接下来十年便每天陪着我吃早饭吧！你不吃，我也不吃了。”我一边往碗中夹菜，一边若无其事的说。 凌允看了看我，拿起手边的筷子，夹起离他最近的菜，也若无其事的说“我要是晚上在别的妃嫔那里怎么办？” ------------ 第041章 庆妃有孕 “回来陪我吃早饭！” 我们说着夫妻之间常说的最平淡的话，我们表现着夫妻之间最默契的对答，一切看上去那么平静，但是心中有多甜蜜，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从那天以后，凌允几乎每天都在天恩殿度过，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不能避免的去皇后的储秀宫，就连德妃娘娘的那两天也免去了，一个月到有二十八天都在我这里。 一时间宫里上下再没有一个人敢给我以及我天恩殿里的人半分脸色看。 皇后娘娘一直仁慈宽宏，对人对物温润如玉。德妃娘娘对我的态度始终如一，无论是我失宠被软禁的时候，还是现在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时候，德妃对我总是微微一笑，见面短暂的嘘寒问暖，偶尔送来几样精致的点心和首饰。 庆妃则强压制着心中的嫉妒，看见我的时候总是皮笑肉不笑，但是却再没有发生过口角之争。其他的妃嫔不用说了，自然对我惟命是从，俯首称臣，天恩殿每天都热热闹闹，被这些前来　“请安说心里话的妹妹们”填的满满的。 这些来说心里话的妹妹，心里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一来可以讨好我，二来总是能在我这里看见凌允。为了这第二个原因，她们总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娇艳妩媚。凌允却好像对她们视而不见，下了朝回到天恩殿，若是看到她们在这里，对我说一句“朕到里面，等人都走了再陪你。” 这一句话不知道伤了多少妹妹的心，也不知道为我招惹了多少刻骨铭心的恨，但是我却感到无比满足，凌允对我的爱，是那样不避于人。 “她们都走了？”凌允看见我进来，放下手中的书，向我伸出手。 “你那样说话，她们自然都走了！”我笑着向他走去，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他的手心已经不像从前一样冰冷，至少比我的手温暖一些了。 “哼，明天还不是照样来？”凌允拉我坐到他身边，懒洋洋的说道。 “还不都是为了你才来这里，不然你以为她们真是全心全意为了我这里的一盏茶来的？”我漫不经心的翻了翻凌允刚才在看的书。 “不然朕下道口谕吧！让她们不许到你这里来。”凌允的表情颇为认真。 “就为这也值得你下道口谕？”我看着他，玩味的笑着。 “为了你的事怎么不值得？”凌允煞有介事的说。 我知道，在凌允那里，我的事，再小都是大事。为了我，所有的事情都是值得的。 我剥了栗子放在凌允口中：“算了，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新年了，有她们忙的，也来不了我这几天了。” 他嘴里嚼着栗子，笑着学着我的样子，拿了一枚栗子放在手里剥，我也不帮忙，看着他将好好的一枚栗子剥的支离破碎，他倒还好意思放在我的嘴边，笑着说“吃过怎么丑的栗子么？” 接过他手中的栗子放在口中，心里是暖暖的温柔：“这栗子，味道有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他好奇的看着我细细品味一枚栗子。 看他那么认真，倒不忍心和他说笑了，也执着他的手：“有感动的味道。” 凌允听完温柔的将我揽在怀中，这时小康子在门外大声喊道“启奏圣上，有要事禀报。” 我知道凌允和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很讨厌被人打扰，所以从他的腿上站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叫他进来吧！可能真是要紧的事。” 康公公进来的时候一脸的兴奋，激动的脸上肌肉都有些微微的颤抖“皇上，庆妃娘娘刚才派人过来传话，说庆妃娘娘有喜了，想请皇上过去。” 皇家自古以来对子嗣问题都最为重视，妃子有喜是天大的喜事，甚至要比打了一场胜仗更值得庆贺。更何况凌允膝下孩子甚少，登基十年，只有三位皇子，三位公主，现在庆妃娘娘有了孩子，本该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但是凌允听完小康子的话却蹭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喜了？”语气中是惊讶，是怀疑，是厌恶。 听到庆妃娘娘有喜，我的心像是打翻了五味陈瓶，我知道按照妇德我是该为凌允高兴的，我的凌允是一国之君，皇子越多越好，这样才能从中挑出一个最好的做储君，这是国家社稷的千秋大事。可是我的心中却百般的不是滋味，他是皇上，可他更是我的夫君，任何一个爱着自己丈夫的女子，都不愿意看见自己爱的人与别的女子结婚生子。 是我一直沉浸在被他宠爱的甜蜜中混沌了头脑，我只觉得他是我一个人的，他会永远守在我身边，对我好，疼爱我。却没想到他也会像陪在我身边一样陪在别的女人身边，他对我做的事情也同样在对别的女人做着。她们也是他的妃嫔，她们也是他的妻妾啊！ 是我太以自我为中心，从不看看周围的人和物，才会觉得整个紫栾城只有我和凌允，只有我们是相亲相爱的，现在庆妃娘娘有孩子的喜讯像是当头棒喝，将我这个梦中人唤醒。 凌允的夜从来不是我一个人的，凌允也从来不属于我，我对于他只是众多妃嫔中的一个，无论他对我怎样好，无论他有多爱我，无论我对他来说有多特别。我也不过是众多人中的特别的一个。 ------------ 第042章 再去养心殿 他回头看着我“怎么会这样？”眼里是满满愧疚。 “恭喜皇上！”看着他的表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这句话，却再也想不到别的话。 “盈儿，你？”他看着我，似乎为了这句话受了很大的伤。 “皇上应该去看看庆妃娘娘。” “这是你的心里话？”凌允握着我的手说。 怎么可能是心里话呢？我有多希望你可以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可是凌允，庆妃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你的，你应该尽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而庆妃也应该享受到一个母亲应得的尊重。 我打起精神，强颜欢笑“是！” 凌允听完我的话，渐渐松开紧握着我的手“既然盈妃这样说，那朕便走一遭！”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我的视线。 我一直以为我是比较了解他的，他的倔强，他的高傲，他强大的自尊，以及他自我保护的冷酷。可是今天，我无法读懂他的情绪，他因为庆妃有了他的孩子而厌恶，因为我让他去看庆妃而生气。 凌允，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如坐针尖的等了一个时辰，去打听消息的小连子终于回来了，跑的气喘吁吁的到我面前回话。 “庆妃娘娘那边有信儿么？”我示意茜儿给小连子倒杯茶，让他先喘匀了气再回话。 “太医院已经……确诊了，庆妃娘娘确实是……有喜了，庆妃娘娘高兴的什么似的，皇后娘娘也很为她高兴，赐了很多东西，倒是皇上，好像没有什么表示，在庆妃娘娘那坐了一会便回养心殿看折子去了。” “皇帝现在没在庆妃那？”我诧异的问道。 “嗯，千真万确，奴才亲眼看见皇上进了养心殿，还吩咐下面的人没有他的吩咐不可以私自打扰。” “皇上用膳了么？”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 茜儿在一旁叹气道“应该是没用过膳，我以前听一个伺候皇上的宫女说过，皇上不高兴的时候什么都不吃，我觉得皇上今天就不高兴。” 我回头看了茜儿一眼“你也觉得皇上不高兴？” 茜儿点点头“皇上在咱们天恩殿，无论是来还是走，都是一脸的笑意，脚步又轻盈，看着就让人觉得高兴。可是今天走的时候却是板着一张脸，脚下的步伐又极为沉重的。” “那你觉得皇上为什么不高兴？” 茜儿摇摇头：“奴才不知道，也猜不出，庆妃娘娘有喜，是该高兴的事啊！皇上平时也很宠爱庆妃娘娘的，常在她那过夜……” 茜儿说到这，小连子忙一阵咳嗽想要打断茜儿，我知道他是害怕茜儿说这些话会让我心里不好受，茜儿却瞪了他一眼：“你咳嗽什么？我比你还心疼主子呢？可是我们得实话实说啊！别人对主子恭维奉承没有一句真话，难道我们在主子身边的人也要这样？那主子在这紫栾城岂不是一句真话都听不到了？皇上就是对庆妃娘娘不错的，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才会诧异为什么当皇上听说庆妃娘娘有喜了之后不是高兴而是烦恼。” 果然是我的好茜儿，有你在我身边，无论我被多少人蒙蔽，都有你为我提醒，让我看清我的处境。 “茜儿想的，和本宫是一样的。” “那主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小连子站在那里睁着一双小眼睛问道。 我低头想了想，已经有了主意：“小连子，本宫饿了，你去弄些精致的点心来，越快越好。茜儿，你去弄一件宫女服来，再准备四样礼物亲自送去泽秀殿给庆妃娘娘。” 一会功夫小连子已经准备好六样精致点心，一壶好茶，茜儿也准备好一件干净的宫女服。 换好衣服后，我将茶点都放在盒子里，在茜儿和小连子惊讶的目光中独自带着茶点出了天恩殿。第一次一个人在这偌大的皇宫中行走，没有凌允，没有茜儿和小连子，我才知道这个皇宫到底有多大，一个人要走多远多久才能达到目的地。 一个人走路太过寂寞，这个皇宫太大，那么多陌生的路，那么多陌生的人，那么多未知的将来，我不要一个人面对，凌允你在哪里？你来牵着我的手好不好？不管前路多艰辛，你来牵着我的手，让我走你走的路，跟着你一起走向未来，走向未知。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让我们一起面对。 我感觉走了好久，终于看见养心殿出现在我眼前，一如既往的只有四位御前侍卫和小康子在。 那个侍卫见我走过来，忙伸出兵器拦住我道“你要干什么？哪个宫里的？” 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吓的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马上放下手中兵器，跪在地上道“盈妃娘娘恕罪，奴才实在没看出来……”其他的侍卫和小康子看是我，也都急急忙忙下跪请安。 “都起来吧！康公公，皇上在里面么？” 小康子忙道“在！在！娘娘来的正是时候，皇上不肯吃东西，娘娘快劝劝皇上吧！龙体要紧。奴才这就给您通报去！” “不用！”我止住小康子。 康公公是个聪明人，看见我的一身打扮，便猜到我要给凌允一个惊喜，于是想笑又不敢笑的说“那娘娘自己进去吧！千万劝皇上吃东西啊！” 这是我第二次来养心殿，第一次是为了凌清，第二次是为了凌允。第一次被凌允软禁在万怡宫两个月，并因为那次软禁彻底转变了我的人生，那么第二次来养心殿又会发生什么事情？会不会又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轻轻推开养心殿的门，凌允坐在龙椅上，用手支着头，闭着眼用拇指和食指揉着太阳穴。听到有人进来，他轻轻的说道“朕什么都不吃，下去吧。”声音里都是疲惫，失去了往日的凌厉。 我轻轻走到他身边，放下手中装着点心的盒子，转身到他的身后，想要帮他揉揉太阳穴，手指刚碰到他的手指，他就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喊道“不许碰朕！” ------------ 第043章 所有疑惑 凌允回头一看是我，愣了一下，眼里一下温柔起来：“盈儿？怎么是你？刚才没吓到你吧！你怎么这样打扮？” 我嫣然一笑“奴婢是给皇上送点心的。”说着打开盒子，将点心一样一样小心翼翼的取出来放到凌允面前：“这里是盈妃娘娘特意吩咐奴婢为皇上准备的，盈妃娘娘说不知道皇上是怎么了？不高兴也不吃饭，盈妃娘娘不知道是自己得罪了皇上，还是有什么事让皇上不顺心。盈妃娘娘怕皇上是因为她不高兴，不敢来见皇上，又怕皇上饿坏了身子，所以吩咐奴婢一定要劝皇上吃些东西。” 凌允颇有意味的看着我，我越说他眼中的笑意就越浓，最后索性嘴角微扬也陪着我演起来“那要是朕坚持不吃呢？” 我盈盈委身下拜，一脸认真的委屈道“如果皇上不吃东西，那奴婢也就不用回天恩殿了。皇上就当可怜可怜奴婢，多少吃一点吧！” 凌允撑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却还是说道“那就别回天恩殿了，朕看你如花似月，芳华正茂，就留在朕身边吧！一刻不得离开！”说着已经将我抱在怀里，在我耳边轻声道“盈儿，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懂！” 他抬起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你真的不懂？” “真的不懂！” 他无奈的叹气“庆妃有孩子的事情，朕是不想的。” “为什么？” “为什么？”凌允盯着我的眼睛，那么深邃，那么痛苦，让人目眩神迷，让人忍不住的心疼：“因为他是左丞相的女儿，左丞相手握重兵，如果庆妃的孩子是男孩，如果左丞相有反意，那么就会有一场恶战在等着我。” “因为我不喜欢庆妃，而她却有了我的孩子，她会因为这个孩子将自己列入功臣之位，觉得自己为皇家绵延子嗣有功，更加狂妄自大，更加让我讨厌。” “因为我爱着你，从头到尾只爱你一个人，你没进宫她们有了我的孩子也就罢了，可是现在你进宫了，你在我身边了，她们就不该再有我的孩子。” “还因为你不但不为此难过，反倒要我去看庆妃，好像对别的女人有了我的孩子这件事一点都不在乎。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乎我，还是你仍没有忘记你心里的人。这就是你要的原因。” 最后几句话才是他如此生气的真正原因吧！凌允不怕打仗，也不会害怕来自左丞相的威胁，他会在一切都没发生之前做好准备，用不了几年，他就会撤销左丞相所有的兵权，也绝对不会立庆妃的孩子为储君。他生气的是我的不在意，他以为我还爱着穆儿，所以对庆妃有了他的孩子才不生气也不伤心。 “凌允！”我看着他，紧紧握着他的手，笑着流泪“你很傻！” 他看看我，然后将我紧紧抱在怀中，喃喃道“我真的很傻，不然怎么会这样爱你。” “你和我生气便不吃饭，饿坏了自己的身体，无法和我继续斗下去，难道不是傻么？我说让你看庆妃娘娘。虽然也是出自真心，但是语气中的醋意和无奈你都听不出来，难道不是傻么？经过这些天的朝夕相处，我对你是怎样的，你还不清楚，难道不是傻么？” 凌允听完我说的话，将我抱的更紧，在我耳边轻轻唤着“盈儿！” “那你还要不要吃饭？” “吃！” 我看着凌允吃光我拿出来的每一样小点心，一种满足和幸福灌满了我的心。 后宫不得干政，按理，我们这些妃子是不能来养心殿的，可是现在我却坐在凌允的龙椅上，他的折子就这样一个个的摆在我的面前，我知道凌允对我，绝不是皇上对臣妾，而是夫君对妻子，国事便是家事，他虽然不用我做主，但是却不怕与我分享。 “皇上既然不喜欢庆妃，那之前的时候为什么会总去欣妍殿？” 看凌允吃完，我才问出这个一直在我心中的疑问。虽然心里也隐约的知道些什么？但还是觉得蹊跷，今天，我一定要向凌允问个明白。 “她和你有三分相似。”没想到凌允居然这样坦白，没有一点忌讳和隐瞒。 “就因为这个原因？没有别的？”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因为她的蛮横无理？不过她这一点也有些像你，这倒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凌允笑着摇摇头。 “我进宫后你宠幸她，可以说是因为她长的像我才宠幸她，那么我进宫之前呢？你不是也很宠幸她么？那个时候你并不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人，更加不知道她会长的像我，那么宠幸她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她的蛮横无理？而且你说她蛮横无理像我，这件事你之前没有想到，又是什么意思？你没有想到我蛮横无理么？这点应该是我最初留给你的印象啊！还是说在我们见面之前，你就已经在心中给我定了位，觉得我该是怎样一个人？” 我一口气说出了自我入宫以来的所有疑问，我一直觉得凌允第一眼看我的时候，不像是在看一个新人，而是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人，在看一个故人。这里一定有什么不对，不是我像谁，便是谁像我，可是凌允之前从未见过我，他怎么会知道谁像我？ “你问了我很多问题！”凌允还是波澜不惊的看着我笑，好像只要我在他身边，或者说只要他能感觉到我的心是在他那里的，他便会觉得安然。 “你可以一一解答。凌允，这些问题困扰了我很久，我真的想知道答案。” “给你看样东西吧！” 凌允的桌子上有一个细长的盒子，盒子做的非常精致，这个盒子我上次来的时候便在桌子上，现在还摆在相同的位置。想来里面是对凌允非常重要的东西。 凌允取过盒子，慢慢打开，里面是一个卷轴，凌允将卷轴取出，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美人如出水芙蓉般渐渐展现在我眼中，那画上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神情自若，笑颜如花，眼中有难以掩饰的幸福，她正在翩翩起舞，她看上去是那样自由，那样栩栩如生，好像要飞出这卷轴，飞向更高远的世界。 ------------ 第044章 舞翩翩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我，依兰盈尔，跳的不是别的舞蹈，正是中秋佳节时我舞艳全场的《君子逑》，而画画的也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穆儿。 穆儿的笔法我是认得的，这幅画是他在边关作战的时候画的，他不在我身边，看不见我，却可以将我的一颦一笑都跃然纸上分毫不差，可想而知他是怎样将我深深刻在心中，又是怎样的每天思念着我。 他在画上写着“念我盈儿，忧我盈儿，日夜念忧不得见，唯望卿安。”没有署名。 “大半年前，凌清去南蛮慰问战士，给我带回这幅画，他说画上的盈儿不知是真有其人，还是只是一个人美好的幻想，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存在，那么该是怎么样一个人？凌清不相信你的存在，而我却深信不疑，我觉得，一定存在一个你，带给人希望，带给人依托。画上的你，那么欢乐，好像这世界所有的纷扰问题都与你无关，只有你遗世而独立，笑看风云变幻，那一种自由洒脱清新快乐彻底感染了我，我身边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可以笑的这样真挚，可以舞出这样美好的舞蹈，可以让我觉得生活原来也可以这样美好。而我对庆妃的宠爱也就从那之后开始了，之前因为他是左丞相的女儿，所以名分是不得不给的，可是我却很少宠幸她，直到我觉得她和你有三分相似，才开始宠幸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不许她说话，她越是静静的样子，越和画上的你相像，我只能这样才能从她身上，放大你的样子。” 凌允说完冷静的看着我，好象说的是别人的故事，我知道他想从我的眼中看出我的情绪：“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选秀中所有的女子名字中都要带一个盈字，为什么你第一次看见我就好像看见故人一样，为什么会从一开始不了解我就那么宠幸我，为什么会在我软禁的时候一直宠幸庆妃，又为什么会让我在中秋宴上跳《君子逑》。” 我为凌允的痴心一片感动，但是更多的是对穆儿的愧疚，他将我画在纸上，恐怕一天看上不止十次百次，他心中想着的念着的只有我，而我却在他死后爱上了别人。穆儿，是我对不起你。 “这幅画就是那个人画的吧？”凌允冷冷的问我。 我怔了一下，咬着嘴唇点头：“嗯！” “他死了？” “嗯！” “你放心，我不会把这画毁了，我还要谢谢他画这幅画，如果不是他我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你。” “皇上……” “如果是关于他的，不用说了，朕不想听。” 其实我想让皇上将这幅画交给我，让我可以烧给穆儿，我想他一定很想要回这幅画，要回这幅陪伴他度过许多个朝不保夕的日子的画，因为那画中人，是我。 凌允，我的心很痛，我不知道是因为我还爱着他，还是因为觉得他再也不会回到我面前，我觉得愧疚，对他是，对你也是。如果我已经不爱他了，那么我是不是太薄情寡义？那么多年的情分，居然在认识你以后短短半年不到便放下了。如果我还爱着他，那么我对你又算什么？ 我一直以为我依兰盈尔是善良的，是忠诚的，是敢爱敢恨的，我希望我这一生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无愧于心，无愧于人。可是这一次，我是残忍的，这算什么？同时爱着两个人？放不下一个人却又想要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我讨厌此刻的自己，我讨厌我这样犹豫不决，优柔寡断，三心二意。我讨厌愧对于人，我更讨厌自己伤害了凌允的心。 突然觉得头好疼，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对凌允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凌允冷笑了一声，眼底掠过一丝失望“很好，是该静一静。” 我向他做了一个福“那臣妾先告退。”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凌允在我身后疲惫的说道“你果然还是没有放下他。”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这个答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呢？也许我真的从来就没有放下他，又或者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下他。 我没有回答，打开了养心殿的大门，外面是有一个世界，宽敞明亮，却有尽头，那是用高高的城墙围出的尽头，隔绝了视野，隔绝了声音，也隔绝了心意和灵魂。 外面下着雪，我漫无目的的四处走，想给自己找到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到底能不能忘记穆儿，我到底喜不喜欢凌允，我对凌允是真心还是感动？我可不可以为了凌允放下穆儿，如果真的放不下，我怎么对凌允作出补偿？ 不想回天恩殿，那里有太多关心我的人，他们越是关心我，我越觉得自己坏，不配他们这样的体贴关心。我不想看见任何人，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天越来越黑，渐渐看不清自己的脚步，才发现我已经来到了万怡宫，这里是这个皇宫最安静的地方，手脚已经冻的麻木，却还比不上心中的寒冷。 轻轻推开万怡宫的门，里面清扫的宫女看见是我，忙跪下请安，不愿说话，挥了一下手示意她们退下，她们便安静的退出大殿，关上门，只留我一个人在偌大的空旷的大殿之上和我自己对峙。 我靠着墙缓缓坐下来，才发现自己脚上只剩下一只鞋子，另一只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丢了，没有鞋子的脚已经冻的彻底失去了知觉。 突然觉得很委屈，从心里而生的难以抗拒的委屈，我知道没有人对不起我，我也知道没有谁对我不好，可是我就是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掉下来，先是小声的哭，哭到最后将整个身体都伏在地上，肩膀不住的抖动，咬着绢子也还是掩饰不住我呜呜的哭泣声。 不知道哭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觉得自己无限的疲惫。突然听见外面很多人在喊“盈妃娘娘”，那么多人一起喊，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其中最响亮最撕心裂肺的声音是我那么熟悉的声音，他喊“盈儿，盈儿，你在哪？”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几个看见我的宫女告诉了凌允我就在里面，反正其他的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凌允向我跑来的脚步声。 ------------ 第045章 永不分离 看见凌允进来的那一瞬间，我像看见了一片阳光，我知道我的思绪已经陷入一片混沌，而他是我现在唯一的真实，他就像我的救命稻草总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 他推开门，看见躲在角落里的我，飞快的向我奔来，没有缘由的抱着我，紧紧抱着，他的呼吸急促，好像走了很远的路，声音沙哑，好像喊了很多遍我的名字。 凌允抬起我的下巴看看我，像是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说了句“盈儿，我还以为……”就又将我抱在怀中，我能感觉他眼中的泪光，他是哭过的吧！可是为什么哭呢？他以为什么？ 凌允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抓起我那只没有穿鞋的脚，脚已经开始有些知觉，因为有知觉所以感觉格外的疼，凌允的手虽然只是轻轻的握着我的脚，我却感觉像是针刺一般的疼痛，不禁皱了皱眉头。 “我叫太医进来！”凌允心疼的皱着眉。 “我现在不想见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我看着凌允。 凌允为难的想了想，说了一声好，不由分说将我另一只脚的鞋子也脱了，解开外衣和棉衣的衣襟，将我一双冰冷的脚放在他的怀中，紧贴着他的胸膛，用他的体温温暖我。我不挣脱，只是看着他，看着他能为我做的一切，他愿意为我做的一切。 我才发现，自始自终我都是处于被他保护被他照顾的位置，我一直承受着他对我的好，从我们还没见面便接受了他对我的爱，可是我却什么都没为他做。我们之间那么不公平。 “这样好点么？”凌允因为觉得可以温暖我而兴奋。 “好很多！”我像看着一个孩子一样看着凌允。 “你怎么会走到这来？又怎么会把鞋子掉在大明池？你知不知道当我在大明池旁看见你的鞋子的时候，差一点就跳了进去。” “你以为我掉进湖里了？” “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思考，看见你的鞋子在湖边，就以为你……，还是小康子提醒我，大明池已经结冰了，如果你掉下去的话一定会有冰窟窿的，可是整个大明池上都是冰雪覆盖并没有一处窟窿。然后又有奴才在前面发现了脚印，我这才顺着脚印找过来。” “对不起，吓到你了！”我摸着他的脸庞，爱惜的说道。 “如果我一直不来找你，你就打算在这里坐一晚上么？”凌允责备道。 “茜儿她们一定会来找我的！” “茜儿？那个糊涂奴才还以为你和我在一起，直到我回天恩殿找你，他们才知道大事不妙。” 听到凌允回天恩殿，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我本以为我那样伤害他，他会对我冷淡下来，至少也会冷落我几天，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当天晚上便去天恩殿看我。 “我那样对你，你不生气么？”我试探的问他。 “你说呢？”凌允冷冷看了我一眼，却掩饰不住眼底的怜惜。 “那为什么还要去看我？” 凌允抬头看看这空旷的大殿，嘴角不觉轻轻牵动：“又是万怡宫，上次我就是在这里将你抱回天恩殿，这一次，恐怕我又要将你抱回去了。自从雪盲那件事后，我就告诉自己，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什么？无论你对我做出多过分的事情，我都不会再关你软禁，不会再冷落你，不会对你不闻不问。” “你害怕如果你看不见我，我又会出什么差错对不对？”我深情的看着凌允，说出他想说的话。“我就那么让你担心么？” “是放心不下。” 眼泪再次模糊了我的视线，凌允的样子却越来越清晰，已经深深刻在我心中，凌允，你对我的好，叫我怎么回报。 “凌允，请给我时间，让我慢慢淡忘他。”我恳求的看着凌允，本以为他会说好，或者让我快一些，没想到他听完我的话居然问我。 “盈儿，你爱我么？” 爱他么？我爱他么？我对他的感情那么复杂，他能理解么？我又真的理解么？“从一开始的厌恶怨恨，到因为感动不再怨恨，到因为了解而心疼，到现在的眷恋不舍，是爱么？我想每天听见你说话，感觉你在我身边，睁开眼睛第一眼便能看见你，是爱么？晚上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会觉得夜晚特别的冷，特别的长，只想哭泣，是爱么？听到别的女人有了你的孩子，心像撕裂般疼痛，却又强颜欢笑，是爱么？” 如果不是亲口说出来，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我对凌允已经是这样的情根深种。我和凌允十指紧扣，我的脚在他的怀里逐渐温暖起来，我们就这样看着彼此，像是永远也看不倦。感谢万怡宫，我们在这里再一次的更加了解彼此，了解自己。 我知道，从此以后，真的再也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将我们分开。从今天起，我也要为凌允做一些事，我不要只做接受者，我要他同样感受到来自我的温暖。 ------------ 第二卷 扳倒庆妃 ------------ 第046章 药？ 大寒将至，夜凉如水。明月透过云朵发出淡淡光晕，将天恩殿铺上一层银雾，似月宫般清冷，让人不自觉的蹑手蹑脚，生怕扰了它的清静。空气中暗自浮动着幽寂的味道，回眸，姐姐就坐在我的床榻上。 “皇上今天怎么还不来？”姐姐的笑总让我心安，那场意外也许是老天的格外恩典，才让姐姐可以这样没有一丝愁绪的在宫中生活。 “皇上今天不会来了！”我走到姐姐身边，又给她披上一件衣衫。 “皇上不是每天都来么？” 是啊！凌允每天都来，可是不代表他每天都会在天恩殿过夜，他有后宫佳丽三千，纵然他心里有我，他对其他人也是有责任的。更何况，今天又是十五月圆之夜。 凌允，人说月圆之夜，团圆之时，可是为什么每个月圆的日子你都不在我身边。 雪娟端上来两碗药放在桌子上，茜儿走过来“主子，药煎好了，您先喝吧！不然兰主子又不肯喝了！” 我和姐姐的方子都是刘太医给开的，皇后娘娘说刘太医医术高明，正好每日为我请平安脉，便连姐姐的病也一起看了。 我实在是不想喝药，不过是气虚阴寒而已，又不是病，却要每天都喝这苦药，而且喝了许久也没怎么见效。 “姐姐乖，过来喝药了！” 兰姐姐一听说要喝药，立马穿了鞋子躲进我的罗帐里，只深出两只手用力的摆着：“苦的很，苦的很！” 小连子一边跑过去，一边略带抱怨的说“哎呀，兰主子，那可是皇上赐给我们主子的锦被啊！今天第一天用，主子您就穿着鞋……” 茜儿叹道“喝了这么久的药一点也不见效。” “你也这么觉得？” 茜儿一句无心之说，正是我多日的疑虑，我的病，兰姐姐的病，都无好转，刘太医医术高明，不可能毫无发现，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试试更换药方，另辟蹊径呢？又或者他根本不想治好我们，他对兰姐姐不上心，我还能理解，可我已经贵为盈妃娘娘，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他没理由不讨好我，没有理由对我的事情不上心啊？ 又或者……一丝疑虑在脑海飘过，连忙被自己强行止住，我是不该怀疑她的，入宫以来，她的端庄仁慈，大方醇厚，我每每看见都会钦佩不已，怎么竟会对她起了不敬之心。而且从刘太医起，经手这药的大有人在，想做手脚对付我的人大可见缝插针，当真是防不胜防。夜凉如水，果真人心倒比这夜更凉薄么，真希望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我和姐姐的病情许久不见起色，都只是因为病情复杂，难以治愈而已。 “茜儿，以后刘太医的药你只管叫雪娟照样的煎好，端进来，然后再偷偷的倒掉，一切都要做的干净利落，除了你和小连子，这件事再不能让别人知道。” 茜儿惊诧的看着我：“主子是怀疑有人换了主子的药？主子怀疑雪娟？” 我摇摇头。虽然不知道有人没有人要害我，也不知道是谁要害我，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小连子见我和茜儿都不说话，端起两碗药尽数都倒在花盆里，坚定的说道“不管怎样，主子说的都是对的！” 茜儿也点点头：“小心总是好的，而且几日不喝药也不会怎样，主子本来就没有什么病，至于兰主子，喝不喝也都一样了！” 兰姐姐看到小连子将药都倒掉了，高兴的手舞足蹈，从床上蹦下来就要抱小连子，吓的小连子忙忙后退，一个没站稳，绊在了门槛上，重重的摔了一跤，痛的呲牙咧嘴却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我抓住姐姐的手，认真的看着她，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姐姐说了出去，我们便得了欺瞒皇后的罪名：“姐姐，你不喜欢喝那药对不对？” “嗯，不喜欢，不喜欢！” “那我们以后都不喝了，只是一条，你不能将小连子倒药的事告诉别人，若是说了出去，很多人都会生你的气，会给你更多更多这样的苦药，妹妹就再也帮不了姐姐了。而且姐姐要是说了出去，妹妹会很生气，生气到再也不理姐姐了！” 姐姐马上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又想用手来拉住我，一时之间只觉得两只手不够用，不知道是应该捂住自己的嘴好，还是来拉住我好，来来回回也弄不明白，急的“哇”的一声哭起来：“妹妹别不理我，你别不理我，我不说！我不说！” 轻轻抚过姐姐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姐姐乖，只要你不说，妹妹就不会不理姐姐的！”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来，兰姐姐，无论怎样我都不会不理睬你的，哪怕有一天你清醒了，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也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姐。 门外传来雪娟的声音：“主子怎么了？是不是兰主子不舒服，用不用叫刘太医来？” 茜儿马上答道“没事，药太苦了，兰主子喝完了闹情绪呢？吃了点心已经好多了，你们退下休息吧！” 我抬头：“小连子，时辰不早了，你也退下休息吧！茜儿你帮兰主子宽衣，兰贵嫔今天就睡在这里。” 我知道小连子每天晚上都在门廊外面为我守夜，他不放心除了他和茜儿以外的任何人在我身边伺候着，这份心意，叫我无法回绝，只能多多的给他加褥子，加被子，甚至找了工匠给小连子做了一个简易的加厚的可以移动的帐房，小连子总说：“在帐房里睡习惯了，在哪里睡都觉得冷，觉得不舒服。” 兰姐姐躺在里侧，我睡在外侧，这里是凌允的位置，他总是这样躺在这里，侧着身抱着我，看着我，像是总也看不够的样子。如今，姐姐躺在我的位置，我也像凌允看着我一样看着姐姐，多美的女子，多善良的一颗心，如今都做过眼云烟了。 早起梳妆打扮完毕，兰姐姐还酣睡着，特意嘱咐了雪娟，不用叫醒她，等我给皇后娘娘请安回来一起叫她起来出去散心。 出了天恩殿，一路上绮丽繁华，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宫中上下，新年将至。 ------------ 第047章 请安 年，自古以来最盛大的节日，更是皇家最在意的节日，今年的新年则格外隆重，因为皇太后三年祈福已毕，这是她老人家离宫三年首次回来过年。 眼看还有一个月皇太后便要回宫，一个半月便是新年，而新年过后便是庆妃娘娘和我的晋升大典，整个紫栾殿忙的晕头转向，天恩殿的上上下下更是忙的不亦乐乎。 庆妃娘娘有了龙脉，按照祖律应该晋升一级，凌允不愿意我低她一级，执意也要封我为贵妃。 我知道入宫不到半年，没有子嗣，没有喜象，如果接受贵妃的称号，一定会有更多人在背后议论我，甚至是议论凌允。可是我又不想违背凌允的意愿，况且，如果我和庆妃平起平坐，也能给左丞相提个醒，后宫之中不是只有你女儿一个，就像前朝当中也不是只有你左丞相一人，辅佐皇上，我依兰家族也是当仁不让。 庆妃自怀有龙毅之后，脾气陡然变化，居然温顺许多，也许是为了给腹中孩儿多积些福祉，她不再似以前那样目中无人，趾高气昂。 也许是她嚣张的模样见的太多，看见她突然的闲德居然很不习惯，那种似乎装出来的温文尔雅，让我由心而发的抵触。 茜儿偶尔会学着庆妃的样子，举手投足娇嗔做作，笑的我和小连子上气不接下气。末了，我笑着责备她　“你这丫头，也不知道在那里学了坏，越发的尊卑不分了，她怎么说都是妃子，而且很快就成贵妃了，你这样学她，若是被别人看见传了出去，我也保不了你。再说，庆妃到底是大家闺秀将门之后，举止也是优雅的，哪里像你那么夸张。” 茜儿伸伸舌头：“奴婢当然知道要是传出去了，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所以才只在娘娘面前表演，娘娘是断然不会让茜儿受苦的，这个小连子么？就不一定了！”茜儿说完调皮的看看小连子。 小连子忙摆摆手：“我的茜儿姑娘啊！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宁愿自己被砍了头，也绝不希望茜儿姑娘受一点的伤啊！” 小连子对茜儿好，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造物弄人，纵然郎有情妾有意又能怎么样呢？一个已经不是完整的身躯，一个随时都要做好会被皇上临幸却又抛之不顾的准备，好在皇上不是别人，是凌允，我知道她不会这样对待奴才，更不会这样对待女人。只是这深宫中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更何况他们是我的人，被几百双眼睛盯着，只要一点差错，足矣被揪住不放，死无葬身之地。 很多时候，我是可怜茜儿的，她很好，值得更好的归宿，该有一个人像凌允爱着我那样的爱着她。但是更多时候我是可怜小连子的。虽然心里对茜儿一百个喜欢，却不能像这世间的其他男子一样表露心声，害怕连这仅存的友谊也会丢失了。小连子在茜儿面前是自卑的，小连子心高气傲，在皇后和庆妃面前都不会觉得自己是低下的奴才，只有在凌允、我和茜儿面前才会心甘情愿的低下头。 凤辇在储秀宫门口停下，茜儿拉起帘子，扶着我出来，道“娘娘小心！”然后在我耳边轻声道“庆妃娘娘刚刚进去！” 我点点头：“让他们都回去吧！你和小连子去侧厅等着我就行了。” 茜儿和小连子跟着我到了屋门口，有人给我打开帘子，他们便跪安告退了。一进屋，一股清香伴着热气扑面而来，和外面的冰天雪地成强烈的反差。 走过门厅，来到正殿，皇后娘娘、庆妃娘娘、德妃娘娘以及五位贵嫔妹妹都到了。 我先向皇后娘娘请安，再跟庆妃和德妃相互道好，然后是接受五位贵嫔向我请安。等礼数一一都尽到后，才坐下来说话。 庆妃亲密的拉我的手，想让我坐在她身边，她的手一碰到我的手，不禁惊讶道“哟，妹妹的手怎么这样凉？” 我笑着抽回手，坐下来“从小就这样，四季都是凉的。” 皇后娘娘皱皱眉头“这可不是小事，手凉是体寒，弄不好要影响生育的。” 生育这两个字在后宫，是天大的事，哪一个女人若是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就等于失去的生存的能力。皇后说出这句话，我还没有什么反应，其他妃嫔的脸上已经有了复杂的表情。 德妃一脸关切的说“皇后娘娘说的是啊！你还是尽早找太医看看，开些补气养血的方子，趁着年轻，什么都是好说的。” 我含笑对到“谢谢皇后娘娘和几位姐姐关心，我一定会多加注意的，回去便叫太医过来给看看。” 庆妃听我说完拍了一下我的手背，亲昵的说“给本宫安胎的徐太医医术就很高明，不如就叫他过去给你看看吧。” 能给她安胎的太医，自然是她的心腹，想在后宫安身立命，身边不能少的就是心腹，不能多的就是别人的心腹，这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我婉言道“谢姐姐盛情，皇后娘娘已经命刘太医每日为妹妹把平安脉，刘太医医术高明，妹妹已经好很多了。” 庆妃看了一眼皇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叹息，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那一种挑衅的姿态，凭他是谁都看的一清二楚，唯有皇后拿起身边的茶碗，悠然自得，置若罔闻，如果不是拥有极度宽广的胸襟和度量，那便是拥有无限的智慧和隐忍。 庆妃笑道“果然还是皇后娘娘做事情勤快些，想事情也想在我们姐妹前头，早早派了自己的心腹到盈妃身边，盈妃的一举一动皇后娘娘都再清楚不过了。” 庆妃想要挑拨离间，让我和皇后心声嫌隙。我怎能随了她的意，于是用绢子捂住了嘴，轻轻笑了一声。 众人都不解我的举动，这样尴尬的气氛，我怎么敢笑，而且还笑出声音来，庆妃略带惊奇的问我：“妹妹笑什么？” “妹妹笑姐姐刚才说错了话。” “本宫说错什么话了？”庆妃知道自己的话虽然每句都是对的，但是每句都是不该说的，所以也不是很有底气，却又不甘示弱，微微仰着头问我。 ------------ 第048章 节目 “皇上贵为天子，皇后贵为国母，全天下的人都是皇上和皇后的臣民。当今皇上勤政爱民，皇后娘娘仁爱端厚，自然所有臣民心之所向，都愿意为皇上和皇后娘娘效犬马之力，为我大齐尽忠职守的就都是皇上和皇后的亲信心腹。那么皇后娘娘指派任何一位太医为妹妹看病都是指派心腹给妹妹。就连庆妃姐姐身边的人也都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呢！姐姐说是不是？” 她若说不是，便是公开承认自己有二心，不愿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不愿臣服于她，想要与皇后分庭抗礼；她若说是，只怕她那自尊心、虚荣心和一直被调的高高的面子都不允许。庆妃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是挣扎了许久，衡量的许久，终于缓缓笑道“看看皇后娘娘您**出的好妹妹，口舌凌厉的让人无言以对，皇后娘娘以后也该和本宫多走动走动，也教教本宫这些口舌上的功夫，叫妹妹不至于在人前失了气魄。” 皇后在一旁笑道“本宫会什么？不过是眼花口笨，比不得妹妹们年轻伶俐。现如今看见你们几个这样和睦，本宫真是从心里高兴，皇太后回来若是知道凝萱妹妹有喜，皇上宠爱的盈尔妹妹又是这般端籁柔嘉，也一定会高兴的。只可惜宛妹妹的病虽不见重但是始终不见好，真叫本宫担心。” 皇后轻而易举的将这个话题掠过，脸上不喜不怒，就如我们刚进来请安时一样，坦然自若，安静悠然，这份安静悠然在整个过程中没有受到半分滋扰。时间越久就会越觉得皇后的与众不同，如果我是男人，我会爱上这样的女人，可是凌允不爱皇后，他也不爱这后宫中华丽万千的所有女子。他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心心系我，凌允，我该做些什么？来回报你。 皇后娘娘正了正身：“闲话说的够多了，也该说说正事，眼下有三件大事等着去筹划，头一件事也是头等大事，接皇太后回来。整个大齐都知道，我们皇上最是孝顺，皇太后祈福三年，如今回来，后宫的迎接工作不能有半点差池。虽然有尚内监整体负责这件事，但是本宫也希望众位妹妹能让皇太后看到你们的孝心。本宫已经想好，为皇太后设迎接庆典的时候，后宫所有妃子都要上场为皇太后表演助兴，自贵嫔以上，除了宛妃妹妹和庆妃妹妹，每个人都要出一个节目，本宫都不例外。妹妹们可以带着贵嫔以下的妃嫔出演，但是不可以和其他贵嫔以上的妃子共演一个节目，懂本宫的意思么？” 所有人异口同声的说“妹妹自当竭尽全力，迎接母后回朝。” 终声落罢，穆贵嫔笑着问道“不知道皇后娘娘要表演什么节目呢？” 皇后像看一个孩子一样看着穆贵嫔笑道“秘密，到时候妹妹便知道了。” 穆贵嫔不是选秀入宫，而是一年前被皇后举荐入宫的右辅丞的侄女，算年龄，比我还小一个多月，一路走来无风无浪，平平稳稳，没有很受宠过，也没有被遗忘冷落过，就是我入宫后，凌允也会经常叫小康子送些东西去穆贵嫔的潇湘殿. 凌允说穆贵嫔像是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没有心机，没有算计，直言直语，伴着憨厚和可爱，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后宫里实属难得。 所以每当凌允觉得特别累，他便会去穆贵嫔那里，坐着喝喝茶，听她说说话，看她跳支舞，和她一起用膳，却很少在那过夜。穆贵嫔可以让凌允暂时忘掉烦忧，找回他登基之前的感觉。虽然那感觉是如此短暂，但是对一个每天担负无数压力的凌允来说，足以。 凌允说，穆贵嫔更像是一个妹妹，需要他的照顾和关心，需要他的宠溺和放纵，却不需要他的宠幸。 我不知道穆贵嫔知不知道凌允对她的心思，也许是不知道的，不然怎么能一直这样快乐的生活。又或许她是知道的，心里恨死了自己这样的性格，但是又不得不依靠这种性格来保存自己在凌允那里的与众不同。毕竟，她能一直受宠，都要归功于她这样快乐而又简单天真的性格。 穆贵嫔是可怜的，加上她也姓穆，我就更觉得她可怜，从心里产生了爱怜，她说话的时候便怔怔的看着。穆贵嫔察觉到我在看她，不觉羞红了双颊，对我笑了笑，我也对她笑了笑。 从储秀宫出来的时候本想过去和穆贵嫔说说话，没想到庆妃一把拉住我的手，不停的问长问短，问我喜欢吃些什么？问天恩殿够不够暖和，问新年的东西准备齐全没有，又问我想为皇太后表演什么样的节目。 虽然还不知道她对我态度如此转变的真实用意，但是出于对天下所有母亲和即将成为母亲的人尊重，我还是微笑着一一回答，并且真心真意的让她注意身体，好好安胎。 “盈尔妹妹的这个香囊真漂亮，做工精致，图样秀丽大方又不失典雅别致，色彩又好，是妹妹自己绣的么？” 庆妃拿起我腰间的锦缎双面刺绣玲珑香囊问道，这是茜儿昨天晚上才制好的，我今天也是第一天佩戴，没想到就被她看在眼里了。 “姐姐说笑了，妹妹哪有这样的本事，是妹妹的贴身宫女茜儿绣的。”我知道按照常理，接下来我应该问她，喜不喜欢，将我这个送给她好不好，或者问她，喜不喜欢，叫茜儿也给她绣一个。可是这样的话不是出自真心，说出来自己都觉得酸。 我以为我这样不以为意，庆妃便会向往常那样，给我个脸色，说上几句讥讽的话，然后高傲的离去，没想到，她却更加仔细的看了看我的香囊，说道“本宫真是喜欢，妹妹也叫你那茜儿给本宫做一个吧！告诉她，叫她受累本宫自然有赏赐她的玩意儿！” 我笑笑“不过一个香囊，等做好了就给姐姐送去。” 我和庆妃说话的当，无意扫过正从一旁经过的德妃的脸，她一直若有似无的笑着，那笑里好像别有深意，好想有话对我说。 ------------ 第049章 初见宛妃 庆妃走后，德妃从我身边经过，小声的说了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事小心谨慎为好。”没有逗留，说完这句话便走了。 我看着德妃的背影，心里掠过一丝温暖，她总是这样，在我身边不断的提点我，关心我，却又不露声色，不需要我感恩戴德的回报，像是一个长姐在照顾妹妹。 我是幸运的吧！虽然失去自由，但是有德妃这样像姐姐的妃子，又有茜儿这样像妹妹一样的奴婢，更有凌允这样如夫君一样的皇帝。 茜儿和和雪娟将我扶上凤辇，走着走着，脑中浮现出宛妃的名字，入宫半年了，我还从没见过宛妃，她因为身体不好，凌允特准她可以不每天给皇后请安，宫宴的时候也可以不出席，宛妃的存在，似乎只剩一个名称，一个影子，若不是经常有人在耳边提起，我们都不会记得还有这样一个妃子。 突然很想去看看她，看看一个在这样尔虞我诈的世界里，一直能安静保全自己的女子。 我微微拉开小窗的帘子，茜儿和小连子从来都是一左一右紧靠着我的辇走，像是在任何时候都做好了保护我的准备。茜儿看我拉开帘子，俏声道“外面风大，主子怎么还把帘子打开了？” “离用午膳还有多久？” 茜儿笑道“主子可是饿了？离午膳时间还远着呢？我告诉小卓子，他腿快，让他先跑回天恩殿让奴才们准备点心，等主子回去了就可以吃了。” 我笑着摇摇头：“我不饿，既然时间还早，我们绕道去芙蓉殿看看吧！” “芙蓉殿，不是宛妃娘娘的住所么？” 我点点头。茜儿看我不再说话，朗声对着抬辇的太监们说道“改道去芙蓉殿！” 我放下帘子，闭目坐在辇中，猜度着宛妃到底是个怎样的品行，听说芙蓉二字是宛妃自己向凌允求的，我想体会她的用意，嘴唇微动，轻轻说了一遍芙蓉，只感觉这两个字念来余韵悠扬，情深意重。 下了辇，一阵东风吹过，撩起纷乱的发丝，只觉得比别处更加的清冷。茜儿扶着我进了芙蓉殿，便有人通报：“盈妃娘娘到！”他们是不敢怠慢我的，可是他们就这样怠慢宛妃么？院子里的积雪好像许久没有人清扫，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看上去像是孩子玩耍后留下的足迹，奴婢也比其他妃子那里少了很多，这样的冷清的地方，这样被冷落的心，真的能养好病么？ 进屋的时候宛妃正要迎出来，我笑着做了个福：“宛妃姐姐吉祥，妹妹盈尔给姐姐请安了。” 她拉过我的手，有气无力的说“妹妹见外了，快起吧！” 我抬头，看见宛妃的一瞬间不禁怔了，似乎看见了一潭清水，她的眼睛是那样清澈，没有波澜，面容宁和，坦然，从容，不惊不惧，一泓如镜，貌美如花。 宛妃看见我也怔了一下，然后轻柔的笑着说道“妹妹果然美貌，难怪皇上如此疼爱妹妹。” 这话自入宫后已经听太多的人说过太多次，可是今天出自她口，才觉得是从心底里说出来感叹而不是赞美，因为不是赞美，甚至都不用我回一句谢谢。 可是看来清静如她这般，也还是不能完全断了与外面的联系，至少她还知道现如今我是最受宠的。“是奴才们和姐姐说的么？怎么说这些有的没的，打扰姐姐静养？” “宫里有人的地方就有嘴，有嘴的地方怎么能不传话呢？”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是那么自然，没有感情，不带褒贬。她看了看我，笑道“妹妹别怪姐姐说话直，我平日里说话不多的，不知道怎么，第一眼看见妹妹便觉得很投缘，而且觉得妹妹一定不是是非之人，所以才和妹妹这样说话，你别见怪。” “怎么会呢？姐姐肯这样对我，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宛妃笑着给我倒了一杯茶，道“妹妹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我看她亲自给我倒茶，旁边并没有照顾她的贴身丫头，问道“姐姐没有贴身的丫头么？” 宛妃只是笑笑“本来有的，庆妃看上要去了。” “我那里有几个不错的丫头，我叫她们来伺候姐姐吧！” “妹妹的好意姐姐心领了，不过我已经习惯这样，乐得清静自在，奴才多了反倒觉得到处都有人看着，浑身不自在，而且亲力亲为一些事情，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看她真的不需要太多人伺候，我也不再和她客气，于是问起她的身体来，原来宛妃从七年前生下大公主身体一直就不好，一到阴天下雨或是严寒酷暑便头疼体虚，只有春天和秋天天气好的时候身体才好一些。 宛妃虽然有个妃子的名头，但是因为一直病着，几乎不出芙蓉殿，又不受凌允的宠爱，膝下的又不是皇子，所以并不受其他妃嫔的敬重，奴才们也一个个托关系攀到别的妃嫔那里去了，宛妃也不争，一切顺其自然，倒也怡然自得。幸好有皇后娘娘格外疼爱大公主，经常接了大公主去储秀宫住，才让大公主不至于在兄弟姐妹和其他妃嫔处受了欺负。 我们聊了很久，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但是又好像没说什么？转眼已经到了用膳的时间，我起身要走，她也不虚情假意的留我，笑道“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就不留妹妹了。” 我也笑道“要不是昨天和皇上说好一起用膳，我今天还真的不回天恩殿了，在姐姐这里用膳，自然不是为了美食，只是想和姐姐多坐一会儿，说会儿子话。” 宛妃拉着我的手：“姐姐今天真的很高兴，妹妹好像一潭清水，清澈宁静，坦然从容，不惊不惧，一泓如镜，我真是喜欢妹妹的性格。” 她对我的形容居然和我心中对她的形容这样相似，看来我们真是同样性情的人，难怪会一见如故这样投缘。 如果我们性格这样相似，为什么凌允会喜欢我，而不喜欢宛妃，难道他爱的，真的只是如花容颜？不然怎么会为了面容上的相似，而宠幸庆妃？ ------------ 第050章 爱的便是你 这样的疑问，让我的心情一下坠入谷底，容貌自然是我的一部分，但是我更希望他对我的爱，不仅仅是因为这张脸，而是我这个人。 一时之间意兴索然。我不过是这紫栾城碌碌众人中的一个，被后宫生活席卷，不断失去最初的自我。谁有资格怜悯谁呢？ 回天恩殿的时候凌允已经在等我了，看见我回去，他兴致勃勃的拉着我的手，问道“你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我刚才去宛妃那里了。”因为带着心事，脸上不自觉的冷淡，声音也黯然了。 “她和你说什么了？还是见到什么人了？为什么不高兴？”凌允颇有些厉声的问道，他最不喜欢的便是我不欢喜。他想给我的全是他认为最好的，他所希望的就是我在他身边感觉幸福。只要我有丝毫的不愉快，他便要查根问底。他也是缺乏安全感的吧！特别是对待我，因为知道我有那样的过去，所以特别害怕我在他身边会觉得不幸福，不快乐。 我抬头看看凌允，那样轮廓分明的面容，那样俊朗英气的样貌，他是大齐天子，他是一国之君，他也是我的夫君，我们离的这样近，他几乎天天在我这里。虽然我已经是这后宫里最幸运的一个，可是我还是要问他，我依兰盈尔不能不明不白的爱着，也不能不明不白的被爱着：“皇上为什么冷落宛妃？” 凌允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良久嘴角牵动一丝笑意：“我冷落她，你也吃醋？”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明白宛妃温文尔雅，与世无争，这样的性格你不喜欢么？为什么会冷落她？” 凌允见我是认真的，松开我的手，起身在地上走了一圈，好像在回忆，那段记忆应该是印象深刻的吧！不然怎么会时而微笑时而叹气。 凌允背对着我，站在那里“你觉得，是我冷落了宛妃？” “不是么？”我不懂他的话，起身站在他身后，感觉他坚实有力的臂膀，无论如何，那是我今生最大的依靠。 “我倒觉得，是她先冷落了我，然后我给了她她最想要的。”凌允回头，正对上我不解的眼神，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发，说道“傻丫头，坐过来，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受累给你讲讲。” 我被凌允牵着，坐到桌前，他的手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放，手心传来他手掌的温度，是为了温暖我，所以才越来越暖的么？原来人的身体也可以有这样让人惊讶的转变。 “宛妃刚进宫的时候，我确实挺喜欢她的，最主要的便是喜欢她的性格，宁静柔和，坦然从容，像是一潭清水！”凌允到此时才觉得我和宛妃的性格相似，恍然大悟的说道“对，她的性格和你的到有几分相似，不过你的宁静柔和中又多了几分倔强和极强的自尊心，是一个敢爱敢恨却又性情单纯的女子。” 凌允似乎觉得我的性格很难一语言明，对我无奈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最初我自然是宠幸过她的，不然也不会有大公主，宛妃的大公主和皇后的大殿下几乎是同时所生，我初为人父，同时有了一儿一女，倒也有几分高兴。相比皇后的皇子，我更喜欢宛妃的公主，也可能是我更喜欢宛妃的缘故。但是宛妃生完大公主后，整个人都变了，她开始冷落我，总找借口不和我见面，就算见了也总是冷冷的不说话，称自己病了要休息。妃子冷落了皇上，难倒还要皇上每日笑逐颜开的去劝哄么？” “你有没有仔细的问过宛妃，也许她有难言之隐呢？” “如果真的是难言之隐，那就更没有知道的必要了，难道一定要揭开她的疮疤，看看里面伤的有多深么？我是皇上，她都不肯相信我可以保护她，可以取消她的后顾之忧，不肯对我坦白，那么我便更没有心思理她了。我只能觉得她是想要脱离后宫中的争斗，而想脱离后宫争斗最好的办法便是久病，不受宠，无人问津。” 我看着凌允“所以你给了她她想要的安宁？不去宠爱她，允许她一直装病，对她不闻不问？” 凌允诧异的看着我“你看出她是装病了？” 我苦笑“她的精神比我还好，刚一见面，因为她的孱弱和气色，到还觉得她在病中，可是聊上几句后，便知道她没有大碍。可是皇上现在并不十分喜欢大公主。” “她越大性情越不像她的母亲，到添足了心机和谋算，在兄弟姐妹中也是半分不让人。况且有皇后喜欢她呢？也不少我一人。” “皇后是很喜欢孩子的，对待仙逝云妃娘娘的三皇子也很好，对待大公主也很好，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我顿了顿，又问道“你对宛妃，没有半分留恋和想念么？” 凌允很认真的看着我“后宫的女人太多，如果不是真心的爱着哪一个，那么就没有谁是必不可少的，谁都可以被替代，宛妃可以被替代，庆妃可以被替代，皇后也可以被替代，可以被替代的，就不会有留恋和想念。而你，盈儿，是任何人无法取代的。” “为什么？因为我的容貌，还是我的性格？” “因为你是盈儿。” ------------ 第051章 长生殿 即日算起，三日之内各个妃嫔要表演的节目便拟定好送到了储秀宫，应皇后的要求，我还是跳《君子逑》，既然她们喜欢看，我也乐的清闲，这个舞蹈已经是驾轻就熟，不用再过多练习的了。 宛妃身体虚弱，庆妃怀有龙翼，兰贵嫔痴痴傻傻，都不宜表演。除去宛妃、庆妃和兰贵嫔，皇后而下，贵嫔而上共有八人，再加上贵人们进献的一个舞蹈，后宫共出了九个节目为皇太后接庆。 每天清晨请过安后，便由皇后领着众妃嫔去逸轩阁练习，逸轩阁原是先皇听戏的地方，后凌允登基后，因为不喜欢听戏，逸轩阁便再没有了以前的热闹繁华。后宫之事，后宫之人，都是这样瞬息万变。 皇后唱了一出《玉堂春》，据说皇太后以前很喜欢听这出戏，最喜欢其中《团圆》这一折，戏曲说的是官家子弟王金龙与名妓苏三誓偕白首，因金尽被逐，潦倒关王庙。苏三得悉，赴庙赠金，使王得回南京。后鸨儿将苏三卖给山西富商沈燕林为妾。沈妻皮氏与赵监生私通，毒死沈，反诬告苏三。县官受贿，将苏三问成死罪，解至太原三堂会审，主审官恰为巡按王金龙，遂使冤案平反，王、苏得以团圆的故事。 德妃携了一些贵人一起跳《惊鸿舞》，因着德妃的舞意并不精湛，倒是其他几位妹妹露了脸面，德妃也不争不抢，不气不怒。 剩下的几位贵嫔不是唱戏，就是跳舞，倒也没有什么大稀奇，无功无错，惟愿博得皇太后一笑足以。 唯有丽贵嫔选的节目让人有些不能心安，她选了一出《长生殿》，这本是民间极为盛行的一出好戏，可是演给皇上看却不太适宜，因为这出戏说的是唐明皇因宠爱杨贵妃而寄情声色，荒芜朝政的故事。虽然最后结局是玉帝传旨，让明皇和杨贵妃二人居忉利天宫，永为夫妇，但是故事中的后宫迷惑君心，导致朝野纷争，乃是各朝各代最忌讳的事情。 说来可笑，皇家拥有着这世界上至高无上的权利，却比任何人都胆小甚微，他们相信女人是祸水，女人会败了他们的江山。堂堂一国之君，堂堂泱泱大国，那么多的战士，却害怕弱不禁风的女人。 丽贵嫔此时唱这个曲子，便是别有用心了，分明在说我像杨玉环，而凌允像本来盛名却被杨玉环魅惑的唐明皇。如果凌允对我再这样宠幸下去，恐怕于江山社稷无益。 她的意思我听的出来，其他妃嫔自然也听的出来，若是真的唱到皇太后那里，以皇太后的聪慧天颖不可能听不出来。不论皇太后罚不罚丽贵嫔一个扫兴之罪，她对我的印象都一定不会好了。 丽贵嫔没有这个胆子，她一不敢以身涉险扰了皇太后和皇上雅兴，二不敢贸贸然的和我对抗，她的背后一定有人撑腰。这个人多半就是庆妃。 果然，丽贵嫔一曲唱罢，皇后娘娘皱眉道“雅雯妹妹这一出戏唱的倒是极为动听的，只是，戏文意思不大好。” 丽贵嫔不说话，庆妃灿烂的笑道“皇后娘娘心思细密才听得出戏文意思好不好，像我们这些粗人只觉得雅雯妹妹这把嗓子绕梁三日有如天籁，姐姐若说她这戏文的意思不好，也是错怪了她，那唐明皇最后不是和杨贵妃在一起了么？有情人终成眷属，皇后娘娘的戏文里也是这样唱的啊！依妹妹愚见，不过是自家人在一起热闹热闹，向着皇太后表表咱们的孝心，有这份心就是比什么都好的，也不用拘那么多礼数，皇后娘娘，您觉得呢？” 庆妃说完满面笑意的看着皇后，在座所有妃嫔都不说话，都等皇后娘娘示下，末了，皇后看了我一眼，问道“盈尔妹妹，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什么重要么？还是我说什么？你们就真的能采纳了，庆妃分明是安排了丽贵嫔，然后又借着皇后娘娘的戏文来说事，如果我说《长生殿》不好，该换，那么皇后的《玉堂春》也是不好该换的了。更何况庆妃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过是自家人一起团圆热闹，越是在意戏文意思的人，越说明她心中不够坦荡。而如果我真的同意丽贵嫔演，那么皇太后一定会对我有所顾忌。 思前想后，脑海中突然浮现凌允的样子，凌允，是不是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用怕，你会为我保驾护航，为我做主，为我撑腰，你曾说过会让我毫发无损，那个时候的我并不在意生死，可是现在的我是那么在意，在意生死，在意平安。因为只有活着，才能感觉你的爱，感觉你给的温暖。 “回皇后娘娘，臣妾也觉得丽贵嫔的这出戏唱的极为动听，庆妃姐姐一向熟悉皇上的喜好，她赞赏的，必定也是皇上喜欢的，皇上喜欢的，那皇太后也自然喜欢，皆大欢喜，好的很。” 满座妃嫔听到我的话都唏嘘不已，这是我的主意，要她唱，要她在皇太后面前唱我似杨玉环。无人不知皇太后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后宫专宠，也无人不知皇上对皇太后言听计从，而现在唯一无人知道的，就是皇太后听了这一曲后会怎样处置我和丽贵嫔。此刻，她们的心里应该都在猜，猜盈妃你这个女人，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 第052章 心机 而我，赌的就是这一局，如果皇太后不喜欢我，那不用为了这一出戏，她也早晚会知道凌允对我的专宠，倒不如叫丽贵嫔唱出来，让皇太后知道，后宫里还有人看我不顺眼，想要发出敌对的声音，有人牵制的力量总好过无人牵制的力量。 而皇太后也会知道，后宫中到底是哪些人在引发争斗，那些引发争斗的人又是多么的急功近利，甚至不惜扰了皇太后和皇上的雅兴，冒着被砍头的风险也要至我于死地。让皇太后知道她们才是真正的可怕，相比而言，被人比作是杨玉环祸国殃民的我，竟然连委屈都没处叫，连阻止都无法阻止，这样的我又有多么软弱和无助。 然而，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我曾经说过我不会变，是不是已经在后宫的旋涡中逐渐淡忘，耳濡目染的变成了她们的模样？我看看庆妃，看看丽贵嫔，我跟她们有什么不同呢？我现在不是也在算计着人心，算计着荣辱么？ 突然很想宛妃，想她的淡泊幽远，曾几何时，我依兰盈尔也是那样的。 皇后听我的话，点头道“既然盈尔妹妹这样说，那丽贵嫔你就唱这一出吧。”然后又看了看天空，问随身的丫环彩月道“彩月，什么时辰了？” 彩月做了个福，笑着回答“回皇后娘娘，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 皇后用绢子捂着嘴笑了一下：“都这个时辰了，本宫到一点都不觉得饿呢！” 彩月道“皇后娘娘只顾着欣赏各位娘娘的卓姿异采，这样的大饱眼福，又怎么会觉得饿了呢？” 皇后微笑不语，丽贵嫔马上接嘴道“皇后娘娘倒也教教我们，怎么能将自己宫里的丫头也都调　教成像彩月姑娘这样，哪怕一半好呢？我们也要烧香谢恩了！” 大家又说笑了一会，便各自散去了，我带着茜儿，雪娟和小连子一行五六个奴才信步回天恩殿，路过紫竹坛，想到这里离宛妃的芙蓉殿不远，便吩咐一个太监先回天恩殿，说我不回去用膳了。 一路来到芙蓉殿，看到芙蓉殿门前的雪还和我上次来时是没有什么变化的，可见平日里既没有人来拜访，宛妃也从不出宫走动，倒像是没有人住的宫殿，却能保留了雪的洁白本质。而人，是不是也要这样呢？ “姐姐，妹妹又来讨扰姐姐了，中午想在这里吃一顿家常便饭，不知道姐姐许不许呢？”一边脱下皇上新赐的雪貂白绒斗篷，一边搓着动的微红的双手说道。 宛妃笑着“要是真怕打扰我，也就不来了，现在人都来了又说这些客气话，可不是叫我看不起你么？” 宛妃伸手拉我坐下，诧异道“怎么这么凉，出门也没带手套么？” 茜儿递过来一个暖手炉，笑道“宛妃娘娘有所不知，我们主子的手平时就是凉的，怎么敢不戴手套，不过是来娘娘的芙蓉殿，看见外面的雪干净，一时起了兴致，脱了手套竟玩起雪来，才冻成这样。” 我笑，不说话，任由她们的关怀将我包围，只感受这宫里难得的真心对待。 宛妃拉过我一只手，握在她两手中间，嗔道“都这样大的人了，还这样贪玩，你和大公主倒是能玩到一起去。” 我四处望望，笑道“对了，大公主呢？两次来都没看见她！” 宛妃苦笑了一下“这是宫里的规矩，皇子和公主都要住在皇子和公主所，平日里有嬷嬷们照料饮食起居，不得轻易回母妃身边，就连我们这些母妃想要看一眼孩子都要经过皇上或者皇后的允许才行。“ 宫里的规矩那么多都不近人情，孩子不留在母亲身边却要被无亲无故的嬷嬷照料。这后宫中没有自由的又何止是女人…… ”那皇子和公主们平日都做些什么呢？“ 宛妃见我问，答道”皇上喜欢孩子们都有见识和胆识，所以无论严寒酷暑，殿下还是公主，上了五岁都要跟着大学士上课，学习骑马射箭，琴棋书画。到了中午、晚上便和兄弟姐妹们一起用膳。” 这是凌允的用心，他很少让妃嫔有他的孩子，可是一旦有了，便要那孩子成为最优秀的人，他要他们没有男女尊卑之分，要他们共同成为这个国家的栋梁，要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知道彼此是亲人，是兄弟姐妹，而不是将来要争夺皇位的敌人。 我点点头，笑着问道：“大公主是七月份出生的吧！” 说道这里，宛妃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分不出是喜还是忧，似乎有千言却又不能说，好像一时间无数画面都在她的脑海里映现，让她的双目一改往日的清澈。 她淡淡的却又百味陈杂的说道“嗯，已经六岁半了呢！”天下的母亲在谈论到自己孩子的时候不都应该是幸福的，骄傲的，无比欣慰的么？可是宛妃这样的表情，这样的欲为无为，哪里像是一个母亲在谈论自己的孩子？更像是一个母亲在思念担心自己的孩子。是因为大公主不能日夜陪在她身边所以担心么？还是另有隐情？ 正说着话，饭菜已经上来了，宛妃回过神，恢复往日的宁静，笑道“也不知道你要来，饭菜过于简单，你将就着吃吧！” 我果然不如宛妃的从容，她可以放下心事和我继续交谈，我却在看了她神色转变后便心事匆匆，拿起筷子，强颜笑道“谁要来你这里吃山珍海味，怪腻人的。” 宛妃看了一眼茜儿：“茜儿姑娘也一同坐下来吃吧！你们平时在天恩殿，如果没有外人，不是也同你们主子同桌用膳么？” 茜儿一下慌了，我也有些诧异，这种事情是宫中等级规矩所不允许的，奴才和主子同桌用膳，若是传了出去，那奴才便有十个头也不够掉的，所以茜儿和小连子跟我一起用膳的时候，都只有我们三个人在，并没有旁人，连雪娟和凝香也不知道。宛妃是怎么知道的？ 茜儿连连摆手：“宛妃娘娘说笑，奴才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和主子同桌用膳的……” “你不用害怕，外头没有传闻，我也不过是随便猜猜，可是看来居然都猜对了。以你们主子这样的心性，没有旁人时，待你们一定都如自家人一样，一起吃饭再正常不过了。那现在你就是不拿我当自家人了？” 茜儿还是不敢，我拉过她的手笑道“宛姐姐既然说了，你就坐下来便是。” 茜儿无奈，拉过凳子，只做了一个角，吃饭又不敢夹菜，我看她实在拘束，便叫人又准备了一桌饭菜，搁在外屋，让她和小连子自在的吃去了。 屋里只剩我和宛妃，我也好和她说说心里话。 “有心事？” 她总是能看穿我的心事，一语道破，又或者我在她面前根本不用隐瞒，所以她才能看的出我在想什么。 “姐姐，我觉得，我变了。” ------------ 第053章 香囊 “你变了？这话怎么说？”宛妃看着我，嘴角含笑。 “我觉得我就要变成庆妃和丽贵嫔那样的人了，我开始和她们一样，算计人心，绸缪荣辱，不能坦坦荡荡的说我想说的话，做我想做的事了。” “傻丫头，不是你变了，是你长大了。”宛妃起身，望向窗外：“这宫里，有谁能真正做到心口如一呢？就连皇上，也有言不由衷的时候，不能想怎样便怎样。这就是人生啊！当你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想做却不能这样做的时候，当你知道忌讳，知道保护自己的时候，你就是长大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是好是坏，就看你怎么衡量了。” “可是我不想像庆妃她们那样。” “你和她们不同，她们心里带着嫉妒，做事的初衷便是害人，而你算计不过是要保护自己，保护你关心的人，是救人而不是害人。这怎么能一样呢？” “就算初衷不同，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不是她们将我斗倒了，便是我将她们斗倒了！” “你倒了，以后还会有更多像你一样的无辜女子因为她们丧命，可是如果她们倒了，你就保护了很多无辜人的性命。对待有些人，不能仁慈，对待她们仁慈，便是对待其他人的残忍。” 对待她们仁慈，便是对待其他人的残忍，这话多像凌允几个月前在南山上对我说的话，凌允说，对待他们仁慈，便是对我其它无辜子民的残忍。 原来凌允早将处事箴言摆在了我的面前，而我却惶惶然不知。 原来宛妃真的是和凌允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就像我和凌允有相似之处，我和宛妃有相似之处，命运将我们紧紧捆绑在一起，不是巧合，而是一种必然。我们都是同一类人。 那么宛妃为什么会突然冷落凌允？又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不争不抢呢？ “姐姐，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说吧！” “你不喜欢皇上么？” 宛妃似乎已经猜到我早晚会问她这样的问题，所以并不觉得我的问题奇怪唐突，她依旧淡然的看着我，淡然的笑着：“你呢？喜欢皇上么？” “喜欢！”非常肯定，没有半分疑惑，这个问题，在我重见天日第一眼看见凌允的瞬间我心中便有了答案，只是我的后知后觉和心中对穆儿的愧疚让我不断猜疑我对凌允的感情。然而越是猜疑，答案越是明显，我已经无法离开凌允，我对他，不仅仅是喜欢，而是爱。 “那也是我的答案！”宛妃若无其事的说道。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冷落凌允？”我一着急，居然没对凌允用尊称，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宛妃听见我直呼皇上的名字怔了一下，良久笑道“我和妹妹不同，妹妹和皇上之间，是真真正正的爱情，皇上会保护妹妹，不让妹妹受到一点伤害，可是皇上对我，只是感情，不是爱情。”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姐姐就会要么一早便冷落皇上，要么不会放弃，绝不会在生下大公主后一夜间变了心性。”我坚定的说道。 “为什么那么坚定的觉得我会如你所说？” “因为我不会那样做，要么不开始，要么有始有终，绝不会半途而废，我这样，相信姐姐也是这样的。” “这个原因，留给妹妹自己猜吧！”宛妃不再言语，我便知道她真的不会对我说。 宛妃为何会无辜冷落凌允的原因，我一直在想，却又一直想不透，等我找到真相的时候，大公主已经不在了，当然那是后话。 回到天恩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十分，茜儿沏了一杯上好的三岁寒友给我，我端着茶闻着茶香，道“这茶还有么？多包一些给宛妃娘娘送过去。” 茜儿道“知道娘娘一准这么说，我们讨个好，已经包好，叫小连子亲自给送去了！” 我笑道“很好，你们现在知道拿本宫的东西送人情了，以后咱们这宫里有的东西，都分出一份来送去芙蓉殿，但是千万不能声张，不能叫别人知道，本宫不想给宛妃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道这里不禁嘲笑自己，我现在就是这宫里最大的麻烦，就是这宫里争斗的核心，就算我不想争，不想斗，却有多少人围着我，等着和我过招。 我终究是躲避不了了，那么为了凌允，为了我依兰盈尔家族，也为了保护宫中我所在意关心的人，我必须勇敢的站出来，和她们对抗到底。 就像凌允和宛妃说的那样，不能对她们仁慈，因为对她们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茜儿点点头道“茜儿知道，所以每次给宛妃娘娘送东西，都是奴才和小连子亲自打点的，一点都不曾假手于人，咱们天恩殿里知道这事的人也不过三个，别人又哪里知道去。但是要说拿别人东西送人情，这事娘娘可真冤枉奴才了，因为不是奴才开的先例，而是娘娘开的先例。” 我诧异的看着茜儿，不知她这话从何说起，她笑着拿出一个香囊，笑道“主子是贵人多忘事，连累我们受累，您看，这可不是您要借我的手送别人的礼物么？” “原来是庆妃向我要的香囊啊！”我接过香囊，果然茜儿的手最巧，香囊做的别致新颖。这香囊和我的不甚相同，我的那个看上去更加雅致一些，庆妃这个更艳丽繁复一些。和我们各人的性格倒是很匹配。 “用了不同的香料？”我将香囊凑近闻了闻，不是我喜欢的味道。 “不同的人配不同的香，主子配百合香，宛妃娘娘配芙蓉香，皇后娘娘配牡丹香，庆妃嘛更配玫瑰香。” 果然庆妃很喜欢这香味，带在她身上也是浑然天成，无论是香囊还是这香气都像本来就是她的东西，而不是后附着在上面的。庆妃带着这香气更加耀眼夺目，让人老远便知道，庆妃来了。 ------------ 第054章 极度危险 皇后，德妃，庆妃，还有那几个贵嫔，都不住的夸奖茜儿的手艺好，贵嫔们一来讨好庆妃，二来讨好我，三来也确实喜欢，都向我讨要茜儿做的香囊。 却没想到，庆妃一一为我回绝了，她朱唇轻起，一脸春光笑意“任谁都不许和盈尔妹妹再讨宝贝了，这香囊，就只本宫和盈尔妹妹有，才见得本宫和妹妹格外亲密！皇后娘娘，您说呢？” 庆妃一直是任性的，可是她这突然小孩子一样的撒娇却是我们从未见过的，皇后也无奈，只好笑道“既然这样，几位妹妹就当心疼茜儿姑娘吧。” 几位贵嫔一脸赔笑的应着，说些好听有叫人脸上好看的话，便都散去了。 我正往回走，庆妃在身后喊住我：“盈尔妹妹！” 回头笑了一下：“不知姐姐有何吩咐？” 她拉住我的手，亲切的好像真的一样：“本宫和你一起走！” 如果我没记错，她的欣妍殿和我的天恩殿相距甚远，根本不顺路，她以前也从未和我一起走过，今天这一出，不知道又唱的是什么戏了。 我和她自然都知道，我们不是真的要好，就是别的妃嫔再怎么愚钝，也该知道一山难容二虎，何况庆妃那么要强的人，怎么能容忍我在她有孕不能侍寝期间独占皇恩。 庆妃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松开，回头对她的心腹小蔡子说道“不用你们扶本宫了，我和盈妃一起走，她会好好照顾本宫和本宫腹中骨肉的！”说完看着我笑，问我“盈尔妹妹，你说呢？” 她的笑，从来都是满满的，却让我觉得寒意顿生，不自然到了极点。“姐姐还是让小蔡子他们扶着吧！盈尔怕自己手脚笨拙，伤了姐姐。” “妹妹真会开玩笑，谁人不知道，整个后宫就属妹妹最伶俐，要不怎么得皇上这么喜爱呢？你也别推辞了，本宫到是喜欢和妹妹一起这样手挽着手走，难道是妹妹不喜欢本宫？或者嫌弃本宫是一个已经失宠的人？不愿意和本宫一起并肩而行？” 庆妃虽然极力想要表现和我亲近，但却只称我为妹妹，并不自称是姐姐，那一句一个本宫，将她的心暴露无疑。 “姐姐说笑了！” 我不愿意和她多加争辩，说来说去不过是想用语言来嘲弄人，中伤人，不是我说不过她，而是没有兴致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费心。如果真的是性命攸关，我不怕和她斗，只是这样斗斗嘴，被她说两句，不痛不痒，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我扶着庆妃，每一步都走的极小心甚微，为了自己，也为了庆妃肚子里凌允的孩子。 宫里的桥、门廊和台阶都是极多的，每每扶着庆妃走过这些地方我都更加心惊胆战，生怕她出什么意外，又或者我根本就是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不然怎么会在大腊月里手心出汗，连额头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又是台阶，心里隐隐有些害怕，心跳也越发快了，我扶着庆妃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往下走，嘴里轻声温柔道“姐姐，小心！” 庆妃转过头看我，妩媚的笑了一下，用极其诡异的声音答我“妹妹，也小心啊！” 庆妃的话音还未落，就感觉有一双手，一双宽大有力的手在我的背心上狠狠的推了我一下，我来不及回头看是谁在背后对我下手，已经啊的一声向台阶下摔去。 出乎意料的是，庆妃不是袖手旁观看我跌落台阶，而是伸出手来拉我，她的手心里也都是汗，握在我的手背上，整个人被我下坠的姿势拉着一起下坠。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我竟然看到庆妃所有的奴才都在他身后站着。虽然嘴里一直喊着“娘娘小心！”脸上也都是忧虑的神色，手装腔作势的向庆妃伸着，却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努力的要来救庆妃的。 眼看着茜儿和小连子要跳下来扶我，我大喊道“扶住庆妃娘娘！”说完两只手一起用力，生生的将庆妃拉住我的手挣脱了。 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夕沉，浑身都疼的厉害，肚子也咕咕叫个不停。睁开眼睛，凌允正坐在我床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里满是怜惜和不舍。 “盈儿，你醒了！还痛不痛？哪里痛？快告诉我。” 我看看凌允身后的茜儿和雪娟以及一大堆贴身丫环，忍着浑身的疼痛努力挤出一丝笑意“皇上，奴才们还在呢！” 凌允头也不回的对她们说道“都下去吧！” 奴才们刚一关上房门，凌允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好端端的和庆妃一起走，又从台阶上摔下去？” “庆妃是怎么和你说的，茜儿又是怎么和你说的？”突然想起什么？一个激灵，激动的想要起身，却把自己弄的更疼，不禁哎呦一声。 凌允的眉头皱的更深，一双剑眉好笑真的要插进鬓发里，焦虑的问道“怎么了？疼的厉害？是哪里，快让我看看。” 我推凌允的手：“现在动也动不了，怎么让你看，太医们怎么说的？” “太医说你并无大碍，没有伤着内里和筋骨，疼痛是在所难免了，恐怕得养上十天半月才会不痛。” “既然这样，就是没有大碍了，我且问你，庆妃那边怎么样了？可有伤着胎气？” 凌允漠不关心的说道“没人来报，想是没有。” “那她可责罚了手下奴才？” “没有。”凌允有些不满，又不好对着我发作，极力想隐瞒，却还是耐不住气愤“你怎么只关心她啊！自己受了伤不知道么？还有心情关心无关的人！” 凌允偶尔透出的小孩子脾气，也许只有我才能看到吧！正因为他紧张我，爱惜我，才会这样毫无防备的流露出真性情啊。 “她不是无关的人，她有你的孩子。” “我宁愿她没有！” “既成事实就无法改变，你对她怎样，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 第055章 谋杀？ 凌允爱怜的看着我“你总是这样，喜欢为别人着想，却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这样对你，有没有害你之心！” 其实从庆妃要和我一路回寝宫开始，我就隐隐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一直到我被人推下台阶，我以为这便是当中的蹊跷了，可是现在却又多了许多疑问解不开，怎么想也想不通。又带着浑身疼痛，头脑也慢了许多。现在听凌允都这么说，我就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凌允看着我，心疼的说“很疼吧！眉头一直皱着。” 我笑道“不是很疼了，前朝不是很多事么？你又在这守了我大半天。” 凌允笑道“你不说我到忘了，我正和几个丞相商议国事，听说你摔下来了，就急急忙忙跑回来了，连你父亲也忘了，到该叫他来看看你。你们许久没见了吧！” 想到父亲，眼眶不禁微微泛红，半年了，父亲他老人家可还好？ “他们此刻都还在养心殿等着我呢？该告诉小康子一声，让他们都回吧！只留下你父亲过来看看你。” 凌允说着就要喊小康子进来，我一把拉住凌允的手道“我既然已经醒了，就表示没事了，你放着国家大事不管，只来留心我，我虽然感谢，但是心里始终过意不去，你先去吧！和他们将事情都商量妥了，再带我父亲来看我。” 凌允想了想：“也好，真是很急的事！那我先去了，你好好休息，我一会便回来。”说完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又帮我盖好被子，掖好被角方才匆匆的离去。 送走凌允，茜儿她们马上进了内房，一看到我便啼哭不止，我马上安慰道“茜儿，别哭了，没事的，修养两天就好了。雪娟、凝香，你们也别哭了。”看这几个人都没有要停的意思，又看看小连子，简直已经是个泪人了，叫人好气又好笑，于是道“小连子，你一个大男人，不说做做表率，反倒哭的最厉害，可不是让人笑话？” 小连子哭哭啼啼的说“主子……这话……不对，小连子我根本不是男人，再说，主子摔了下来，我们心疼，怎么能，怎么能……”一句话说不完反倒哭的更厉害了。倒是茜儿听到小连子说自己不是男人，扑哧一声乐了，伸出手在小连子身上狠狠打了一下“混说什么？” 我笑着安抚他们“好了好了，你们再哭，本宫也要哭了，哭起来浑身疼痛，到那时候你们便不闹了！” 听了我这话，他们才渐渐止住了眼泪。我看看跪在地上的雪娟和凝香，说道“本宫饿了，雪娟，凝香，你们去给本宫弄点点心来吧。” 打发走了雪娟和凝香，我还没说话，小连子便问我“主子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我和茜儿去救庆妃，他有那么多奴才呢？哪个不能拉她一把，要是让我们拉住主子，主子您也不会受伤了！”说完又要哭。 我笑道“这也是本宫的疑惑之一啊！” 小连子听了我的话，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我笑笑，一边拿出我的绢子帮茜儿擦拭脸上的泪痕一边问茜儿道“茜儿，本宫昏倒是谁把我送回来的？” 茜儿也不躲，自自然然的说“当然是奴才们了，庆妃一看到主子摔倒，就说自己不舒服，然后回宫了。” “皇上一直在天恩殿，没去过庆妃那里么？” 茜儿一脸的气氛：“皇上要恨死庆妃了，要不是庆妃，咱们主子怎么会走那条道，不走那条道就不会摔下去了！皇上当然不会去看庆妃了。” “这么说，你把经过都和皇上说了？” “当然说了，我跟皇上说，是庆妃娘娘非要和主子一起走，又要主子扶着她，然后路过台阶的时候，主子你就掉下来了，还不许我和小连子去扶您，只让我们扶庆妃，您才摔下来的。” “你没告诉皇上，庆妃拉住我的事么？” 茜儿眨眨眼睛，看着小连子说“我没看见，你看见了么？” 小连子对着茜儿摇摇头道　“咱们当时都只一心想要救主子，还真没在意庆妃娘娘拉着主子呢？若真是这样，庆妃有心要救咱们主子，也不那么可恨了！” “是没那么可恨，但是更可怕了！” 茜儿和小连子都不懂我在说什么？只是一味的带着疑问看着我，我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宫，本宫现在也不是很明白呢？等全问完了，咱么仨一起分析分析，或许还能弄个明白。小连子，庆妃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小连子一脸得意的道“我都替主子想着呢？猜主子醒了就会问，所以一直派人盯着呢？庆妃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太医去待了一会就走了。皇后娘娘派人去询问，也只一句没有受到惊吓就被打发了。看来是真的没有动到胎气。” 事情越来越不对了，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盈尔啊盈尔，你的聪明才智也不过如此。 茜儿看我许久不说话，小心的问道“主子可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会？” 我拉住茜儿的手，说“茜儿，你坐下来。”又看了小连子一眼“小连子，你搬个椅子，坐下咱们说话。” 平日里我对他们两个都像是家人一般，他们习惯了，便也不觉得怎样，若是在别的奴才看来，坐在主子的床边和主子一起说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可以杀头了。 茜儿和小连子都坐下来后，我将我心中的疑问一一说了出来“庆妃本来和本宫并不交好，但是她有孕后，却一直和本宫走的很近，或者说她想让本宫以为她和本宫很近，这一点，本宫早有怀疑，觉得不是出自她真心。她今天提出要与本宫一同回寝宫，本宫便觉得事有蹊跷。” 我顿了顿：“你们可知道，本宫并不是自己不小心掉下来的？” 茜儿和小连子都睁大了眼睛，诧异的看着我，茜儿结结巴巴的说“难道是……有人？” “正是，有人在背后推了本宫一把！” 这句话一说出来，茜儿和小连子都站了起来，茜儿说道“主子，这可是谋杀啊！庆妃，庆妃她要除了主子啊！” ------------ 第056章 满腹疑团 小连子也乱了阵脚“主子，我这就去告诉皇上，让皇上为主子讨个公道！这还了得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谋杀，我们可都还喘着气呢？就敢动我们主子！” 说着就气冲冲的要往外走，我呵斥道“小连子，你回来！” 小连子回头不甘愿请求“主子！” 茜儿也在一旁拉着我“主子，让小连子去，皇上那么疼主子，定不会放过庆妃的！” 我气道“你们两个都不听本宫的话了是不是，看样子真是本宫平时待你们太好了，惯坏了你们，既然你们不听话，那明天本宫回了皇上，打发你们去伺候别的主子吧！” 说完扭过头不看他们二人，茜儿和小连子扑通一起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主子别生气，我们怎么会不听主子的话呢？我们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心一意都在主子身上，若是主子不要我们了，我们哪个娘娘那都不去，死在这天恩殿也就是了！” 我本来不过是想要管教他们一下，现在听他们这么诚心诚意的待我，到不好生气了：“哪里就让你们赴汤蹈火了？不过是让你们听话而已。你们说的到齐，这么长的话说的都一样，像是排练好的！” 小连子看我不生气了，又喜笑颜开道“回主子，确实是排练好的，我和茜儿姑娘曾经一起发过誓，说这辈子一定对主子衷心，这几句便是誓词里的一部分。想不到当时的誓词，今天到用上了。呵呵！” 茜儿瞪了小连子一眼，小连子马上止住了笑声，诚惶诚恐的看着茜儿，像是犯了多大的错误似的。 我笑道“你们两个快起来吧！这样和你们说话累的紧，坐下来，我们好好说话。” 茜儿和小连子重新安定下来，我接着说道“本宫本来也像你们那样想，庆妃想要除掉本宫，所以令他的亲腹在路过台阶的时候推本宫一把，可是又一想，如果她真的要除掉本宫，这样做岂不是太明显了？谁都会知道是庆妃下的手脚，她不聪明，却也不至于这样傻，她要是真的要杀本宫，也会找个没有人的夜晚，趁着本宫在宫里走，将我推到湖里去，而不是在大白天里，只有本宫和她在的时候，让奴才下手杀人。更何况，从台阶上摔下来也不会要了人的性命，不过是浑身酸痛几天罢了。她又为什么要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呢？最重要的是，本宫要摔下来的时候，庆妃死命的拽着本宫不松开，如果真是她让人下的毒手，怎么会搭上自己的安康，拽着本宫不放，她可是有孕的人，若是摔下来，孩子可是多半没有了！” 茜儿和小连子听了我的话，都点头，说道“听主子这样分析，到也是了，可是当时主子身后站着的都是庆妃的人，主子若说自己是被人推下去的，那必定是庆妃的人，这又怎么解释呢？” “这也是本宫最疑惑的地方，庆妃每天带着的人，都是她的亲信，像你们对本宫一样，如果本宫处于危难之中，你们必定不顾自己的性命也来救本宫，可是庆妃的人却只顾着大喊大叫，手忙脚乱，似乎是要救庆妃，但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是真的伸手来拉庆妃一把的，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小连子和茜儿将头点的像捣蒜一样：“奇怪，奇怪！” “所以本宫才叫你们一定要扶住庆妃，不然她的孩子没了，本宫也难辞其咎了。” 茜儿若有所思道“这奴才就不懂了，不是庆妃想害主子，难道是别人买通了庆妃手下所有的奴才，一石二鸟，即害了主子，又把责任推给庆妃？” “本宫没有身孕，摔下去不过受点小伤，并无大碍，庆妃也不会受到大的处分，可是若是推庆妃下去，孩子没有了，本宫照顾不周，这都是极大的事故。所以如果是有人存心害我俩，那么她们该推的不是本宫，而是庆妃，才能做到真正的一石二鸟。” 茜儿和小连子越听越是一头雾水，小连子叹气道“奴才真是越来越糊涂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本宫也越来越糊涂，不知道庆妃到底要演出什么戏，本宫既看得出庆妃手下的人有问题，庆妃也必然能看出来，以她的脾气，手下人对她的生死这样不管不问，她一定回去便将他们都打发去了暴室，可是她没有，这难道不奇怪么？庆妃那么矫情的人，头疼脑热都叫太医大费周章的给她开药，如今这样大的事情她居然说自己没受到惊吓，传召太医也只是待了一会送走了，好像很肯定自己的胎儿会完好无损一般，这难道不奇怪么？本宫跟她的关系从来都不好，她对本宫更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今天却为了本宫不顾自己的安危，她明知道若是本宫摔下来，最严重不过是伤了筋骨，而她摔下来便会没了孩子，没了孩子可是会影响后宫女人的一生的，即便这样她也要拉住本宫，这难道不奇怪么？” 我们都陷入了沉思，有什么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靠近，就差一层窗花纸，捅破了真相便呼之欲出，却偏偏够不到那层窗花纸，捅不破，便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推我下去，为什么庆妃不顾自己腹中胎儿来救一个她恨的人，为什么她的奴才会袖手旁观，为什么她不责罚自己的奴才，也不叫太医多看看她的脉象？ 头疼的紧，听见外面雪娟的声音：“启禀娘娘，晚膳已经准备妥当了！” 我道“小连子，让雪娟进来吧。” 随从雪娟一起进来了两个丫头，共准备了八样小菜，连同时令水果和饭后糕点，茶点。我不便下床，她们便一一举着东西，让我在床上吃。 我笑道“倒觉得像是生了孩子的人呢？这么娇贵！”一句话却说到了我的痛楚，我和凌允一起已有一个多月，肚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倒是庆妃有了凌允的孩子。 ------------ 第057章 画中人 茜儿看我脸色不好，笑道“娘娘还年轻，又刚入宫不过半年功夫，皇上那么宠咱们娘娘，为皇上延绵子嗣是早晚的事，娘娘也不过急于一时，只怕到时候娘娘还嫌孩子太多，管不过来呢！” 我笑着嗔道“就你最贫嘴。” 用过晚膳后不久，凌允便带着一脸的疲惫回来了。一回来便拉着我的手，怔怔的看着我。 我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刚才离开我，却像是和我分开多久一样。这么舍不得的样子。” “我最近公务繁忙，白天很少和你在一起，你现在这样，是我照顾不周，我怎么能不难受？” “国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你既然是一国之君，就该肩负起你的使命和重任，多为黎民苍生着想，将心思多放在政务上，而不是我身上。” 凌允笑道“我若真是那样，你不生气才怪呢！” 是啊！一面劝着凌允要以国家大事为重，但是凌允若真的因为国家大事而冷落了我，我的心里又不是滋味，这样的我，也许会是一个好妻子，却不是一个好妃嫔。如果凌允和我不是这紫栾城中的人，或许我们都能活的更自在一些。 “我父亲不肯见我吧！”我看看凌允，苦笑道。 “你父亲说天已经黑了，他一个臣子在后宫行走多有不便，又说有我疼爱你，皇恩浩荡，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早就知道父亲会说这些话，就算他再怎么想念我，也不过是在心中，他仍会以大局为重，而且这件事，他回家也断断不会告诉我母亲。换作是我也会这样，这是我们保护母亲的方式，她过于善良软弱，需要我们的保护，需要被隐瞒很多事，才能快乐的生活。 以后的几天我都在床上修养，其实疼痛已经大减，却依旧装作还在养病。一来可以不用每天去请安，听她们说一些无关痛痒假情假意的话，二来离庆妃远一点，不管她想对我下什么手脚，我不在，她总拿我不得，三来也好好想想这前前后后的事情。 我已经痊愈的事除了凌允，茜儿和小连子知道，就只有宛妃知道了。我怕她知道我病着着急，会到天恩殿来看我，白白招惹是非，所以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不要来看我。茜儿带话回来，说宛妃知道了，叫我好好养着，等我好了，去芙蓉殿看她，陪她说说话。 皇后娘娘在我出事后第二天来看过我一回，后来便每天差夏公公给我送来许多的补药和点心。德妃娘娘也亲自来过两回，德妃话不多，却好像在刻意点我，小心提防庆妃。 “姐姐，咱俩一直没机会好好说会话，今天得空，我有个问题想问姐姐。” 德妃带着她一贯波澜不惊的笑容，道“是啊！妹妹入宫已经半年了，我们却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亲近的聊上一聊呢！妹妹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好了！” “姐姐记不记得，妹妹刚封妃时姐姐送给妹妹的一幅画？” 德妃用手轻扶一下头上端端正正的发簪“当然记得，妹妹怎么突然提起那幅画？” “封妃之前，妹妹与姐姐不过只见过一面，何以姐姐会对妹妹印象如此深刻，只一面之缘便能将妹妹画的如此栩栩如生呢？” 德妃笑道“妹妹或许不信，自我第一眼看见妹妹，便觉得格外喜欢，怎么看你也不够。” “妹妹怎么会不信呢？姐姐对妹妹的心，就像妹妹对姐姐的心是一样的，盈尔也是十分喜欢姐姐，总感念姐姐对妹妹的照顾和体贴。虽然我们不常走动，但是你在我心中真的就像一个长姐一样，姐姐你对我的好，我也永不会忘。” “这样看来，我们越发应该亲近一些才好。” 我和德妃相视而笑，我问道“那后来呢？怎么会将我画下来？” “姐姐平时便喜欢画上几笔，写上几个字，当天回到宫里，便叫人拿了最好的文房四宝，将记忆中妹妹的姿容秀貌都画在纸上了。只是妹妹太过美貌，我所能描绘出的到不及妹妹的千分之一了。后来听说妹妹封妃了，姐姐心中极为妹妹高兴，又一时间在自己宫里找不到什么宝贝，想着妹妹正得皇恩，要什么东西没有呢？我再送去些金银珠宝不过锦上添花，到显得我对你也是别的妃嫔一样了，所以才将那幅画送了来，到叫妹妹笑话了。” “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喜欢还来不及呢？姐姐画的那样好，若是远远放着，还叫人以为真的是我站在那里呢？如果说姐姐这样都叫画的不好，就真不知道什么样才叫画的好呢！” 突然想起凌允那里的我的画像，那是穆儿在边关的时候全凭记忆画的我，画中的我正在翩翩起舞，穆儿，谢谢你，一直这样记挂着我。想起那幅画上我的表情和神色，居然觉得和德妃画的我有些相似，而且越想越相似，倒像德妃这幅画不是照着我画的，而是照着穆儿那幅画而画的。 按理说，德妃画我时，我刚入宫，那时的我表情应该总是忧伤且无奈的，可是细看德妃的画，我却在那画中神采奕奕，眼睛似乎都透着笑容。也许是德妃觉得如实画我，实在不妥，于是才改了一些。不论怎样，我感激德妃这份心意。 病着期间，来我这里看望次数最多的人便是穆贵嫔，她起先也是像别的妃嫔那样来了一回，问候一声，没想到在我这里聊了一会天，居然格外高兴，然后每天都到我这来坐一会。 我总会叫茜儿备好了她喜欢吃的东西，等她过来一边说一边吃，看着她笑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年轻女子的整个身体就是一幅画，让人忍不住细细欣赏，若画中人是忧伤的，那么看的人也忍不住忧伤，若画中人是愉悦的，那么看者自然会感同身受。 ------------ 第058章 穆贵嫔 我现在终于明白凌允为什么会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喜欢去穆贵嫔的潇湘殿里坐坐，也知道穆贵嫔的性子真的就是这样的憨厚并且快乐。 她的存在不让人觉得难受，也不让人觉得有威胁，她叫你会觉得好似回家一般轻松愉悦。穆贵嫔似乎和茜儿更加投缘，两个丫头有时候都有些没心没肺的感觉，倒不是贬义，却是我羡慕不来的褒奖。所以穆贵嫔对茜儿根本不像一般妃嫔对待别人的奴才那样，而是像两个玩伴闺蜜一般。茜儿也喜欢穆贵嫔，总是要跟她闹闹。 “你们再这么闹，我可要吃醋了！”我在床上，笑着看穆贵嫔和茜儿一起玩笑。 “主子您来评评理，穆贵嫔一点都不像个主子样，一味的取笑奴才，奴才跟贵嫔急也不是，不急也不是，奴才可不会了，主子您教教我？” 我看着茜儿笑道“你越发的让本宫宠坏了！” 穆贵嫔笑着坐到我床头：“姐姐你错了，碧琪就喜欢茜儿这样的丫头，不怕我，真心真意跟我好。” “原来你来这里，都是为了茜儿，倒不是为了看本宫。” “嘻嘻，第一次来都是为了看姐姐，之后来便是一半一半了。” “这样算来，你来天恩殿，有一次是全为了本宫，却没有一次是全为了茜儿，本宫占的分量还多了呢！” 碧琪笑的捂着肚子：“姐姐说的太对了，要是吃醋，也该茜儿吃醋。” 就这样休息了七天，到第八天的时候我便起身去请安了，怎么说也离太后回宫的时间越来越近，已经不到半个月了，我还是要抓紧和皇后娘娘以及其他妃嫔们一起忙起来才好。虽然每天不知道忙些什么？忙的那些东西是真的有用还只是徒劳无功，但是总不能显得太特立独行。我已经是战火的源头了，不想再招惹更多是非。无风无浪度过新年最好。早起请安的时候，各个妃嫔都极度关心我，然后又推说因为自己太忙的缘故，所以难以分身每天来看望我，但是心思却没有一天不放在我身上的。我除了一一笑着道谢，别的也不愿意对她们说。 皇后道“妹妹如今大好了，就是福气了，以后一定要小心着些，上下台阶都注意着点，千万不能再这样大意了。按理说，你手下的奴才照顾主子不周，也都该责罚的，但是本宫看他们救了庆妃的功劳上，没有责罚他们，妹妹别说本宫偏袒啊！” “皇后娘娘赏罚分明，哪有偏袒呢？庆妃怀有龙翼，此刻是最需要保护和照顾的，茜儿和小连子他们先去救庆妃当然是应该的。” 德妃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道“盈尔妹妹的奴才救了庆妃，可见是眼明手快，这点庆妃妹妹的奴才倒是不如了，怎么当时也没抢在盈尔妹妹的奴才前头去救自己的主子呢？庆妃妹妹一直严格管教奴才，还不知道这次要怎么责罚他们呢！” 所有人都知道庆妃当天并没责罚那些奴才，过了两天后，也不过象征性的罚了他们三个月的俸禄。德妃这样说，所有人都在心里盘算着，也不知道庆妃这次下手为什么这样轻。 皇后道“嗯，那些奴才责罚责罚也是应该的。虽然是他们无心之失，但是也得给他们提个醒，告诉他们这种事情绝不能有下次！” 庆妃轻轻一笑“皇后娘娘和德妃姐姐说的极事，妹妹已经责罚了他们，他们也都知道错了，眼不明手不快，都是因为平日里欣妍殿过于太平安定的缘故，所以他们才怠慢了，若是殿里总会有意外事故发生，或者需要奴才们做些什么？他们才会那么的眼明手快呢。你说是不是啊！盈尔妹妹？”说完看着我笑。 她话里有话我不是不知道，却不愿意和她争吵，只是笑笑：“姐姐说的甚是。” 我这样一说，她到没有其他的可以说了。众人聊了一会都有些意兴阑珊，皇后便领着众人又去逸轩阁了。 就这样又练了十来天，终于盼到皇太后回宫了，我躲庆妃娘娘也可以告一段落，皇太后回来，她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会收敛一点，至少让我有个喘息的时间。等过了新年，封了贵妃，她的肚子一大，她也渐渐的不方便行动了，届时就是我不刻意的躲避她，她也不会总出现在我面前了。 ------------ 第059章 太后回宫 皇太后祈福三年回宫，普天同庆，释放了两万轻罪囚徒，全国上下免税三年，以顺应我大齐仁政治国的理念。 皇宫上下更是华彩非凡，听来人报，皇太后午膳十分便可回宫，皇后却早在五更刚到便摔着宫中众人列队迎接，凌允也是下了早朝后便匆匆敢来，未曾歇息。自皇上、皇后而下，皆按品服大妆，皇宫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全宫上下除了留下各处守卫人员，宛妃、庆妃、兰贵嫔以及她们宫中数人，其余各人全部出来迎接，偌大的皇宫，近万人的迎接队伍竟然悄无声息，连心跳的声音似乎都可以被身旁的人听了去。 在寒冬中站了近两个时辰，终于有妃嫔忍受不住，先是意贵人倒下了，接二连三的曹贵人、德贵人、萧常在都倒下了。凌允站在我前面，侧头道“你进暖轿里去坐一会！” 我隐约感觉到与凌允并身而战的皇后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不知道是劳累的缘故，还是听到了凌允的话心中悸动，他的关心太明显了，而且太偏袒了。 “臣妾无妨。”我微笑，让他知道我真的很好。 又过了一会，我感觉站在我身旁的德妃身形微微一晃，立刻伸手扶住，不至让她当众跌倒。德妃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那点脂粉颜色无力的附在脸上，与此刻的德妃格格不入，更显得她软弱无力。 “姐姐不舒服，去旁边坐一会吧。” 德妃扶着我的手，无力的点点头。 就在我刚要扶德妃去休息的时候，有十来个太监都喘吁吁的从跑过来，还没到跟前，便噗通的跪在地上，气喘呼呼的想要请安，被皇后止住“不用请安了，且说太后的车到哪里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后的车快到紫栾城门口了。” 皇后看了一眼身旁的夏公公，他立刻扯着嗓子喊道“各位娘娘、小主吉祥，皇太后的车已经行到紫栾城的门口了，娘娘、小主们准备给皇太后迎接礼尘吧！” 安静了一盏茶的功夫，隐隐听得细乐之声，一对对龙旌凤翼先从门外进来，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九凤黄金伞过来，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舆，缓缓行来。 凌允领着众人早已经在路旁跪地行礼。皇太后的舆行到凌允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当然是不敢抬头看的，只是好奇这样的阵势、这样的气派、这样的奢华真不像是一个祈福三年刚刚回宫人的所作所为，更不像是一个皇太后该为天下、为后宫所做的表率，抛开这些都不说，单是皇太后这喜欢奢华和热闹的性格便和凌允完全不符。 我不禁在揣度，是什么样的契机才会让如此喜欢奢靡的皇太后下了决心去那简朴淡然之地静修，又是怎样的信念让她在自己不喜欢不熟悉的环境一呆三年。 听到脚步走近的声音，这脚步声听起来轻盈却又稳重，淡然却又繁华，似无意却又有心。 “儿臣给母后请安！”凌允的声调因为激动微微有些颤抖，他们母子感情一项甚好，凌允的孝顺在我大齐无人不知。 “臣妾给母后请安！”皇后一如往日，平静，笃定。 皇上皇后给皇太后请过安后，各位殿下和公主方才给皇太后请安，接下来是嫔级以上的妃子，然后是嫔级以下的妃子，最后是数以万计的奴才们向皇太后请安。 太后一直没出声，凌允却已经站起来，想必是太后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到底是母子情深。 “哀家此次回宫，辛苦皇后了！” 她若不是以哀家自称，便真的听不出这声音是由一个年余四十的妇人发出来的，倒像极了二十出头恩宠正卷的妃子，悠扬、婉约又透着妖娆。 “母后为我大齐祈福三年，保天下太平，保我大齐国运昌隆，才是辛苦，与母后相比，臣妾做的这点小功夫真是微不足道了。” “都是好孩子，皇后你起来吧！你们大家也都起来吧！” 近万人齐声道“谢皇太后！” 一袭金色广绣百仙石榴玉缎袭地裙，点点迷离繁花，朵朵祥色祥云。内着丹红纱衣，描金九凤活现欲飞。三千青丝如瀑，以皇凤御钗衬托，以碎珠流苏点缀，迷乱显贵。臂上挽迤柔色金纱，银丝依稀，做工精细，贵不可言。眉稍若隐若现牡丹印记，些许粉黛，容颜秀丽，姿色不褪，妩媚妖娆，却不失端庄大方，风姿卓越倾国倾城。 这就是已经年余四十的皇太后，姿色身段丝毫不逊色于她的儿媳，这就是先皇并不喜爱的皇太后，如此容颜竟不能收获君心。这就是凌允爱戴万分无限孝敬的母后，而她也正像天下所有宠溺孩子的母亲一样爱着凌允，即便凌允已经登机十年。 “母后，万怡宫已经为您收拾妥当，您一路辛苦，先去休息吧。” “嗯，哀家也累了，扶哀家上舆吧。皇上同哀家同去。” 皇太后和皇上先后上舆，众人又都跪下恭送，直到队伍走远了，皇后方才领着众妃起身，殿下和公主也都起了身，皇后淡淡的笑了笑：“殿下和公主先回去吧！叫跟着的人小心伺候，看有没有冻坏了手脚。”然后看看我和德妃：“妹妹们也回去休息吧！晚上还要为太后表演节目呢！” 一时之间，众人散去，好像从未聚集过。那么长时间的准备，那么多人的跪拜和请安，不过在皇太后寥寥数言后便都散了，夸奖的话语只有两句：“辛苦皇后了，都是好孩子！”只为了这两句话，只为了这短暂的瞬间，便值得万人准备数十天，在冰天雪地里等候两个时辰么，值得么？ ------------ 第060章 心绪不宁 皇后也是无趣的吧！虽然极力想要做个孝顺的儿媳，极力想做到最好，甚至凌允没有想到的，皇后都想到了，可最后还是自己的孩子最好，太后对皇后这么多心血的回应只有一句辛苦。太后并没有向扶起凌允一般的扶起皇后，也没邀皇后与她同行去万怡宫，太后离开三年，有许多话要说，然后只是有许多话对皇上一个人说。 相比我们，皇后也算可以自我劝解的了，毕竟，太后连看我们一眼都不曾有过，她还记得谁是德妃么，记得庆妃长什么样子么，知道我的存在么？ 她不叫皇后与皇上同时起来，也不叫皇后起身和她说话，似乎在告诉紫栾城所有的人，此刻能与皇上站在一起的人，只有哀家，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皇后怎么样，人人称之为国母，还不是要跪着和哀家说话？不要以为哀家离开皇宫三年，这后宫就是你们的了，能主宰这个后宫，只手遮天的人，除了哀家，再无旁人。 突然感觉害怕，无可救药的害怕，这在从前是从未有过的。就算庆妃跋扈阴险，皇后不知是敌是友，后宫有无数怨恨着我的心，我都不曾这样害怕过，因为我知道凌允会一直在我身边。只要有他相信我，保护我，后宫中便没有谁能真的要了我的命。 可是现在不同了，太后回宫，一切都变了，凌允以孝为先，从不忤逆，如果太后不喜欢我，想要置我于死地呢？凌允会来保护我么，又保护得了我么？ 也许从今天始，我才是真正的进入了后宫，进入了一个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争斗世界。 回到天恩殿，没有更多的时间允许我来思考，整个人像被掏空一样，吃过饭，中午小憩了一会，起来便忙忙碌碌的穿衣问妆。 “皇上还在万怡宫不曾离开过么？” “是，皇上和皇太后三年不见，很多话要说吧！”茜儿一边为我梳妆，一边答到。 “头上再戴些东西，这样太素净了！”我看着我自己的妆容皱眉道。 “主子平时都是这样打扮的啊！您不是一向不喜欢过于华丽繁杂的么？”茜儿不解，却已经在众多珠光宝气中为我挑了一支金镶玉的五彩步摇。 “不要这个，太华丽了。”我伸手按住茜儿的手，不让她将步摇戴在我的鬓发上。 “主子今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素净也不是，华丽也不是？”茜儿放下步摇蹲在我身侧，凝神的看着我，想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端倪。 我也只是看着她，良久，用手整理整理她的鬓发“傻丫头，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累了。” 我一边说一边在数不过来的首饰里挑选和我心意的：“皇太后华丽美艳，不一定会喜欢和她性格迥异的人，所以不能太素，也一定不会喜欢和她一样华美娇纵的人，那种人只会和她争夺瞩目，所以更不能太艳丽。平常一点，却不失端庄大方最好。”说着已经挑出了我中意的首饰，千枝莲。“这个最好，你给本宫戴上吧！” 梳妆完毕，凤辇已经在外等候多时，带上茜儿、凝香、小连子等六人，又吩咐好雪娟等人看好殿内灯火，方才上了辇，往逸轩阁去了。 逸轩阁早已经热闹起来，殿下和公主已经开始嬉闹，奶娘和随从们片刻不敢放松的跟着，贵嫔以下的妃嫔、小主们也早早到了，只是有些位分太低，没有座位。几位贵嫔和德妃姐姐都已经到了，一一行过礼后，我在我的位置坐了下来。 “妹妹今天比往常打扮的要艳丽些！”德妃笑着说道。 “打扮的太素净，怕太后不喜欢。”我也不瞒德妃，毕竟她真心待我，我也不想在她面前弄虚作假。 宛妃到底是被恩准了可以不来，庆妃来的时候身后跟了呼啦啦的一群人，一如往日艳丽夺目。一见到我便朗声道“妹妹近日是怎么了？好像故意和本宫躲猫猫，本宫在的地方，妹妹便不留，本宫还以为妹妹今日也会告病不来了呢！” “姐姐说笑了！”淡淡的笑笑，微微点头，算是对她的回敬，我此刻没有更多心思可以用在庆妃身上，相比庆妃，太后才应该是让我头疼的人。 庆妃哼了一声，被人扶着坐了下来，然后时不时的拿出茜儿给她缝制的香囊咻咻，想必是真的很喜欢吧！自送她那日，便一直戴在身上，可是贵为庆妃，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即便是喜欢也没有必要这样时不时的拿出来咻咻啊！庆妃啊庆妃，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皇后随后也到了，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听见远处太监传告“皇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众人不免又是跪拜，又是请安，折腾了好大一会，才纷纷入席，传召晚宴，节目也便开始了。 节目一个一个表演，妃嫔们都看的有滋有味，唯有太后和凌允表情一如往常。凌允这样我已经习惯了，难得的开心和放松便是和我在一起，别的妃子如何表演想要逗他开怀，在他眼中都如不见，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冷漠，他的淡然，他眼神里透出的洞察，更让我觉得他对我的那份感情弥足珍贵。 可是太后眼中的呢？分明是不屑与无趣。也许她觉得这些妃子都姿色平庸，毫无才华，表演上也沉闷无趣。 终于到了丽贵嫔的《长生殿》，我不能总是去看皇太后的神色，只能凝神看丽贵嫔的表情，太后高兴或是不高兴，丽贵嫔总会看到。虽然划了重妆，然而像她那样喜怒难以掩饰的性格，一定会露出端倪的。 可是整段长生殿唱完，丽贵嫔都毫无反应，鼓掌的时候看了一眼太后，她的表情和之前也没有丝毫变化，心里像是打了拨浪鼓一般，毫无头绪。太后难倒根本就不知道我，只当这是一出表演？ ------------ 第061章 熙太妃的千枝莲 带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轮到了我的《君子逑》，没有疑惑，也没有格外的惊喜，我跳的跟以往一样，没有丝毫的瑕疵，却将一些特别难的动作换掉了，不是怕失误，而是怕太后觉得我是在卖弄。这是家宴，我无需将其他妃嫔都比下去。 舞停谢完恩后，抬头看见凌允炙热的眼神，和赞许的笑容，不禁心中一暖，为了你这一笑，我再怎么担惊受怕都是值得的了。 皇太后嘴角似乎也飘过一丝笑意，然后慢悠悠的说道“果然是美若天仙，舞也跳的甚好，可以和当年的熙太妃媲美了，难怪刚才丽贵嫔将你比作杨玉环。果然值得皇儿专宠与你。” 太后一句话，说的满座皆惊，我也是出了一身冷汗，立刻跪在地上，连声道“臣妾不敢。”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说，太后看来比我想象的要更可怕。 “你不敢什么？” “母后，您吓到她了。盈妃，你起来吧！回到座位来。”凌允爱怜的声音从上面传过来，而这怜惜和温柔此刻却能要了我的命，更证明了他对我的喜爱和迷恋。 我依旧是跪着不动，等着太后的指示，太后听到凌允的话笑了笑：“起身吧！哀家不过开个玩笑，你到吓成这样，如此胆小，难当大任。” 我是贪生，因为这世上有我留恋和惦念的人，我是难当大任，可我从未想过要担当什么大任，只要能和凌允一起，哪怕只是贫贱夫妻，我亦足矣。 知危而不惧者，是莽夫不是勇夫。知危虽惧却仍然要维护忠义仁孝的人，才是大智大勇。 起身回到座位，默无声息的喝茶，看戏，身旁庆妃投来的鄙夷的目光，德妃安慰的眼神和背后凌允那虽然看不到却也感受得到的喜爱，我都置之不理。太后，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想到凌清曾经对我说过，他的母妃也喜欢跳这支舞，刚才太后也说可以和熙太妃媲美，突然觉得自己好傻。虽然传言都说，太后和熙太妃情如姐妹，对待熙太妃的遗子一如己出。可是仔细想想，这样一个要强美艳的女子，如何能忍受别人与自己共侍一夫，更加不会容忍自己的夫君专爱她人，她对熙太妃的恨该不比庆妃对我的少一丝一毫，只怕要更多。 她抚养凌清，是为了可以更好的控制他，在自己手里长大总好过在别人手里长大，对他的一举一动可以更好的了解；她对凌清好，也不过是做给别人看，母亲都死了，还要虐待儿子，太没有风度了；更何况，凌允已经坐稳了皇帝之位，凌清又是个不会争夺只爱诗书的雅士。 然而她对熙太妃的恨却从来没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也许现在每日无事，都在想着当年先皇是怎样宠爱熙太妃的吧。那么我这一曲对我自己的威胁，可要比丽贵嫔唱我是杨玉环要厉害多了。想不到，竟是我害了自己。 晚宴结束后，太后大赏了宫中上下所有人，对表演节目的妃嫔更是格外厚赏，到我这时，太后说道“哀家看盈妃头上戴了一支千枝莲的步摇，哀家便想起，哀家也有一支的，那是当年熙太妃送给哀家生皇儿的贺礼，许久不用，放着可惜了，倒不如送给盈妃，盈妃漂亮，戴上步摇更加锦上添花，相得益彰，也不枉费了熙太妃的一番心意。” 说着已经有人将步摇送到我面前，我忙跪地谢恩，领了步摇。 等回到天恩殿，在灯下细看那步摇时方知是怎样的好东西。约莫两指长的金步摇，细长的簪身上用头发丝般细致的银丝密密地绕出了千枝莲的图样，不凝神看几乎无法看得出，精致到令人不敢碰触，连顶尖画师都要自叹不如；这些如同烟丝般缠缠绕绕的千枝莲在簪头那儿汇成一起了，分明就是凤凰栖息的那片云霞；簪头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同样是精致到令人屏息，通身一片极暖极温和的那种纯粹的色泽，细细地填着些海靛蓝的颜色，勾勒出极灿烂的金边来，眼睛是上好的玛瑙，翅上贴的是雕着花的翠钿，长长的尾羽优雅地舒卷着，尾端垂下一串珠子，不过小指尖大小，明月一般的珍珠、揉碎的桃花似的琉璃错杂着串在一起，最下边却是用上好青玉雕的两片小叶，隐隐的光华流动，说不出的玲珑可爱；那步摇拿在手里沉沉的，却又活泼得像个孩子，微微一动就散出极为清脆的好听声响，那凤凰、那桃花般的珠串似乎都要活了起来，再想一想它在那云一般堆起来的青丝边上的风情，便几乎要醉了过去了。 茜儿和小连子不住的叹息“不愧是皇太后的赏赐，果然非同一般。” 顿了一会，茜儿道“可是主子，茜儿觉得太后并不喜欢熙太妃，也不喜欢这支步摇，不知道是不是茜儿领会错了。” “太后何止是不喜欢，简直是恨透了，连带着不喜欢本宫跳的舞，也不喜欢本宫，太后分明将本宫比作熙太妃，要本宫戴熙太妃的步摇，也让本宫步熙太妃的后尘。” “那主子当时为什么不拒绝呢？主子您那么会说，可以谢恩回绝啊。”小连子在旁一脸焦虑的说道。 “你当太后是谁？太后不比皇上，不比皇后，也不比庆妃，赐给你的东西不是你想要便要，想不要便不要。她既然已经不喜欢本宫，本宫再做任何事，说任何话也都无济无事，不过是再增添厌烦罢了。” “主子，我就说您今天心神不宁，原来是因为太后不喜欢您的原因，太后刚回来您便这样，那今后我们可怎么办啊？”茜儿由于紧张不住的搓着手哭丧着脸道。 “小心谨慎，防错甚微。” 我能给他们，给我的，也只有这八个字了，小心谨慎，防错甚微。 ------------ 第062章 庆妃小产了 一段时间不喝药，我的病情不但没有加重，倒觉得神清气爽了，不过近日太后的事情又扰的我心绪繁杂，病情有些反复，坐下起来的时候常常会头晕目眩，好像天地要翻过来一般。兰姐姐到是比前段时间好些了，偶尔说出几句话，倒像是原来的她在说话一样。 眼看新年将至，大家都忙起自己殿里的事，皇后也片刻不的休息，刚接完太后便要忙着过年。 我们照例是每日先去向太后请安，太后欢喜便留我们说会话，不高兴便让我们在门前跪一跪就都遣散了，然后再去皇后处坐坐，说会话，等回到宫中已经快是午膳时间。 凌允迎接太后回朝的当夜便来了天恩殿，我极力表现欢喜，却又无法完全隐藏眼角眉梢的忧虑。凌允将温暖的手掌盖在我的手背上，看着我的眼睛，那么肯定、缓慢、坚决、有力的告诉我“不用怕，万事有我！” 因为他这一句话，我的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掉，一头扑到他的怀里，什么害怕，什么担心，通通都散了吧。只要他在，我只要他在。有一个那么明白我的人在爱着我，保护着我，万事为我做主，我，早就心满意足。 此刻我正在榻上吃着杏仁，心里想着那晚凌允的话，嘴角不自觉的便露出笑意，突然门口闪过一个黑影，笑道“想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抬头一看，原来是德妃，起身给彼此行过礼后，相互扶着坐下，笑道“茜儿他们越发的懒了，姐姐来了，也不通传一声。” “是我不叫他们通传的，就想看看你这丫头成日里都做些什么。”德妃往我里屋一看，问道“你床上躺的是哪个嫔妃，怎么睡到你这里来了？” 我笑着将杏仁推到德妃面前“是兰贵嫔。” 德妃听到兰贵嫔的名字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拿起一颗杏仁慢慢放到嘴里：“她还是那个样子么？” 我点点头。这时茜儿和雪娟已经端了四样糕点和四样小点送了进来，又上了两盏好茶。 德妃接过茶，从容自得的喝了一口，点点头“果然是妹妹这里的茶不错，难怪穆贵嫔跟我夸个没完。” 我笑“她总说我这里的茶好，隔三差五便要来讨一碗喝，一喝就是一下午，不过是和茜儿那丫头两人说笑罢了。” 德妃放下茶碗，还是看了看兰贵嫔，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姐姐可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么？” 德妃正说着没有，兰姐姐便在睡梦中大叫着：“不要，不要推我，不要推我，救命啊！” 德妃立刻吓的站了起来，我也顾不上德妃，径直向兰姐姐跑去，抱着她的头，安慰道“不怕，不怕，姐姐不怕，只是做梦而已。” 姐姐自前天开始，已经有两夜没有睡好了，身边伺候的奴才说，这两夜兰贵嫔都是被噩梦吓醒的，她虽然说不清楚，但是大概意思还是能表达明白的，就是在梦里被什么人从山上推了下来，问她是什么人，她又说看不清。每次噩梦醒后，便无法入睡，所以才会大白天的睡在我的床上。可是没想到白天也还是做梦了。 茜儿他们都说要让太医开一些安睡的药，可是我却觉得兰姐姐这是好事，说明她已经渐渐回忆起以前的事，她做梦被人从山上推下来，难倒不能是她当日摔倒的真相么？如果清醒的时候不能记得，可是梦中却能回放出当日所有情景，那么我也可以为她讨个公道了。 我抱着兰姐姐，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痕，温柔安慰，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姐姐，你快些好起来吧！好起来和我谈天说地，和我一起在这后宫生活，你不清醒的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情，我多想一件一件的告诉你，姐姐，你快好起来啊。 突然茜儿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娘娘不好了，庆妃娘娘那边出大事了。” 我忙抬头问她“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孩子要不保了。” 我一下愣住了，孩子不保了，凌允的孩子要不保了，庆妃的孩子要不保了，身为母亲她该有多伤心，此刻该有多脆弱。 德妃在外屋，一直对我招手，却不进里屋“你别愣神了，咱们得过去看看。” 我将兰贵嫔交给茜儿，只和德妃一同前行，不知道是不是我过于敏感，总觉得自从德妃知道我床上躺的是兰贵嫔开始，她就有些局促不安，她的性格一向最是大气平稳，波澜不惊，和皇后很有些想象，可是今天却显得格外紧张，也许是害怕兰贵嫔发疯的缘故吧。是啊！听说兰贵嫔疯了，宫里有几个人不害怕，害怕她会突然抓狂，乱打乱咬。也许在他们心中，对疯子的定义就都是残暴的吧。 急急忙忙来到庆妃的欣妍殿，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些人，听说我和德妃驾到，奴才们和位分低的妃嫔都纷纷给我俩让路，跪拜请安。 屋里正位坐着太后和皇上，皇后坐在皇上的下手边，其余的人呼啦啦跪了一地。我和德妃请过安后，也挑了个不碍事的地方站着。 地上跪着的有庆妃随身伺候的宫女太监，也有太医。 “哀家问你们，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回禀太后娘娘，产婆和徐太医正在里面诊治，庆妃娘娘不让我们进去，我们也不甚清楚。” 太后的声音，仍旧不急不慢，却又字字像是利剑插在心上一般，叫人听起来害怕“什么叫不甚清楚，什么叫不让进去？你们是干什么的？居然不甚清楚。她又是干什么的，龙翼有事，她居然可以做主不让你们进去？” “回太后娘娘，庆妃的胎儿一直是徐太医在照顾，我们几个从未插手，对庆妃的体质毫不了解，进去了也帮不上忙，而且人太多，只会给庆妃娘娘压力，让她们母子更危险啊！”孙太医的头紧紧贴着地面，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 皇后见状道“太后莫怪，太医们说的都是实情，而且进去了，也不过是在帘子外听听声音，问问病状，帮不上忙，到叫庆妃不好意思。” 正说着，从里面跑出一个产婆，到了太后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太后娘娘，奴才等罪该万死，娘娘她，娘娘她……” 太后见她哽咽，话不成话，一掌拍在桌子上，呵道“快说，庆妃怎么了？” “娘娘她，小产了。” ------------ 第063章 香囊中有麝香 我的脑袋哄的一声，差点跌倒，真的小产了，那么要强的庆妃，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该如何是好，而且凌允再也不会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了，庆妃以后在宫中的生活，真的是举步维艰了。这样想来，她从前的种种不好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对她的怜惜，女人，归根到底，都是可怜的。 “是男是女？” “回太后，是个未成型的男婴。” 太后叹息一声，然后回归平静“是庆妃没这个福气。”挥挥手，事意产婆推下。 这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庆妃撕心裂肺的哭喊“本宫的孩子，本宫的孩子没了，啊……啊……啊……皇上，本宫的孩子……”一声声撞击在我心上，那么酸，那么痛，让我忍不住想要进屋握着她的手安慰她，我想告诉她，她还年轻，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凌允面无表情，对这个没来到人世便已经夭折的自己的骨肉没有分毫的怜惜之情，对庆妃的声声惨叫也没有半点惋惜之情，凌允，你什么时候才能向其他人一样，拥有正常的感情，不止是对我。 是啊！凌允不喜欢庆妃，自然不会喜欢她的孩子。对待一些人仁慈，就是对待另一些人的残忍。凌允你是这样想的吧。我知道你早晚会收拾左丞相，也许会满门抄斩，也许会株连九族，到时候庆妃也躲不掉吧！所以你索性不希望他生下你的孩子，以免到时难办。男人，果然都是残忍的，越有权的男人就越残忍，大局，不就是靠小部分的牺牲才能顾全的么，那么对待小部分就要残忍。 太后在伤心了一瞬间后也平定下来，皇后的脸上一直带有忧虑，不多不少，不深不浅，刚刚好是同情者的姿态。 庆妃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也许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昏厥过去了。屋里出奇的安静，太后的一声咳嗽让所有人都不禁颤抖。 “哀家十四岁入宫伺候先帝，十六便生下当今圣上，自那以后也失去过一个孩子，哀家深知失去孩子的痛楚，皇上，你得空，好好安慰安慰庆妃吧。” “儿臣遵命。” 突然里屋又传来庆妃鬼哭狼嚎似的叫声，比之刚才的更加哀怨，充满了仇恨：“是谁害本宫，是谁害死本宫的孩儿？本宫定叫她血债血偿！” 庆妃的话说的突兀，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徐太医从屋里跑出来，跪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太后厉声问道“庆妃刚才胡喊些什么？” 徐太医战战兢兢，似乎有话不敢说。 凌允一直闭着眼睛，不听不看，似乎也不想过问。 太后道“你放心大胆的说。” 徐太医这才道“回太后的话，庆妃娘娘的胎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我的心噔的跳了一下，想起前段时间我和庆妃跌落台阶的事，好像什么东西连在了一起，却又分辨不清。 “你仔细说。” “太后，您请看这个！”徐太医说着，从双手间递上一个香囊。 德妃的身体颤了一下，小声道“这不是？” 这就是，是庆妃向我要的，是茜儿亲自绣的，是我亲自送的，是庆妃每天戴在身上时不时咻咻的香囊。我的心越跳越快，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后接过香囊看了看：“有什么蹊跷？” “回太后，这不是普通的香囊，这香囊里装了大量的麝香，女子怀孕期间最忌讳麝香，闻的多了便会引致小产，微臣也是今天才知道娘娘一直将这个香囊戴在身上，而且还时不时的拿出来咻咻。这便是娘娘小产的罪魁祸首。” 一语落罢，我已经心灰意冷，这番是脱不了干系了。屋内的妃嫔都知道这个香囊是我送给庆妃的，此刻纷纷将目光投到身上，又是怕，又是恨，又是幸灾乐祸。 太后也察觉，将目光投向我，我缓缓走出人群，走向太后，所经过的妃嫔各个躲的我远远的，好像我现在身上便有大量的麝香，好像只要靠近我一点她们便也会深受其害，不能生子了，好一个落井下石。只有德妃轻轻按了按我的胳膊，对我点点头。 “臣妾，盈尔给太后娘娘请安。” 凌允听见我的声音，抬起眼看看跪在地上的我，也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你有什么要说的？”太后并不看我，只是摆弄着手上的玉镯，似乎我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或者连可有可有都谈不上，不过是多余的罢了。 “庆妃的这个香囊是臣妾送给她的，庆妃喜欢上了臣妾身上的这个，一直向臣妾要，臣妾便令做了一个，送给庆妃。” 说着我将自己身上的香囊拿下来举到头顶，给太后看。 太医在旁边闻了一下“回太后，这香囊中没有麝香。” 太后哼了一声“自然不会有人给自己用这种无儿无女的药。” 我马上以头叩地“太后娘娘明鉴，臣妾真的没有在香囊中动过手脚。” “那么是有人加害于你了？”太后厉声问道。 “臣妾……不知。” “盈妃，你不用怕，不是你做的，就不会有人冤枉你。朕问你，这个香囊是你亲手做的么？” 凌允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我怎不知道你现在最想要的便是保我脱身，可是那香囊是茜儿亲手做的，我又怎能供出她，成全我自己。那样做，真的比杀了我还叫我难受。 突然德妃在我身旁跪下来：“回太后娘娘，回皇上，臣妾记得盈妃当日说过，这香囊是一个宫女所做，并非盈妃亲自缝补。” “那宫女叫什么？” 德妃见我还是不说话，低声道“茜儿。” 我知道德妃也是为我好，想救我，我却无法感激她。 只听太后在我头顶清脆妖娆的说道“将茜儿带来！”我只感觉天旋地转，天塌地陷。 ------------ 第064章 栽赃嫁祸 茜儿在来的路上应该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一进屋的时候便脸上都挂着泪珠。跪在众人请过安后，便等着太后的问话。 “这香囊是你绣的？” “回太后的话，是奴婢绣的？” “为什么要在里面放麝香！” “奴才冤枉，奴才只是缝制了这香囊，真的没有在里面放什么麝香。” 丽贵嫔此时跪了下来，道“母后，臣妾想，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纵然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害庆妃，再说害了庆妃对她一个宫女又有什么好处呢？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才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句句话指向我，我却只想茜儿能够平安无事。 茜儿突然将声音提高，哽咽之声也收了起来，为了我，她随时随地都会坚强起来，为我战斗，而我呢？“太后明鉴，若是真的是我们主子想害庆妃，这么做不是太明显了么，麝香之事早晚会被查出来，送香囊的人第一个跑不了，我们主子没有那么笨。定是有人想要一石二鸟，在香囊里做了手脚，即害了庆妃，又害了我们主子。” 茜儿的机智我是知道的，但是在这么危机的时候她还能想出这样的对答，也着实让我欣慰，可惜，我已经猜到对手接下来会怎么说了，丽贵嫔定会说，我就是看穿了别人会这么想，所以才会以身犯险。 果然，丽贵嫔哼了一声道“正因为你们主子聪明，早已经猜到了别人会这么想，觉得她不可能这么傻，下毒下的如此明显，摆脱了她的嫌疑，她才更会这么做。现如今你一个粗笨的宫女都知道这道理，岂不是你们主子教的么？那你们主子的害人之心就更昭然若揭了。” 还未及茜儿答话，就听当的一声，凌允一脚踢在丽贵嫔的肩膀，丽贵嫔当即哎呦着向后倒去，疼的脸色煞白，眼泪直流却又不敢**。因为是凌允踢的，所以也没有人敢上前扶她，一时之间，说不出的狼狈。 “贱人，来人，给朕割了她舌头。” 凌允对我的偏袒太过明显，太后居然也不加阻拦，无论丽贵嫔怎么跪地求饶，也无论皇后以及其他妃嫔怎么说情，舌头都是割了下去。丽贵嫔在舌头被割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盈尔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她句句污蔑我，想至我于死地，事不成功，被人割了舌头，我在期间一句话也没说，而她最后最怨恨的人居然还是我。这就是我的命运，这就是被皇帝宠幸的命运，无论你怎么与世无争，怎么单纯善良，都会成为众人怨恨的对象，哪怕最后你毫无反击的被她们害死了，死前还在为她们祈福，她们也一样说你是罪有应得。因为得宠本身就是后宫最让人无法原谅的大罪。 丽贵嫔这出闹剧演完后，太后看着跪在地上已经瑟瑟发抖的茜儿说“对丽贵嫔的话你怎么解释。” 茜儿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丽贵嫔硬要这样说，奴才也无从分辨，只是半个月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我们主子和庆妃一起走的时候，被人推了一下，从台阶上摔下来，若不是我们主子叫我和另一个奴才救庆妃及时，庆妃的孩子可能早就没有了，我们主子宁愿自己摔倒也不叫庆妃受伤，可见她对庆妃没有半点加害之心，若是想要害庆妃当时大可不管庆妃，庆妃从那么高的台阶上跌下来，孩子是一定保不住了。” 太后看看皇上：“确有此事？” 皇上点点头“盈尔为了救庆妃，自己在床上躺了好多天。” 这时庆妃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跪了下来，哭泣着说道“太后娘娘为我们娘娘做主！” 太后看了她一眼：“你又是谁？” “回太后，奴才是庆妃的贴身宫女，名唤采乔，盈妃娘娘摔台阶那次我们也都在，我们看的真切，当时是盈妃娘娘自己不小心跌落台阶，明明知道我们娘娘怀有龙翼，还拽着我们娘娘不放，娘娘怕盈妃有事，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盈妃，娘娘回宫后虽然疑虑万分，但又不敢声张。现在想来，一定是盈妃娘娘早就部署好的，演出好戏给大家看，让大家以为盈妃娘娘仁慈，断断不会害人，不会怀疑到她身上，是为自己开罪的后路，太后娘娘一定要为我们娘娘做主啊。” “你胡说，我们娘娘明明是被你们的人推下去的！而且是庆妃主动拽着我们娘娘。”茜儿气急，在太后面前失了礼数，我心里一紧，傻茜儿你在这样鲁莽早晚要为我送命啊。我马上看了茜儿一眼，示意她注意说话的礼数和语气。 采乔果然是有备而来，问到“你说有人推盈妃娘娘，可是亲眼看到了？”茜儿还没说话她又补充到“太后娘娘和皇上都在，你若是说谎可就是迷天大罪。”说完挑衅的看着茜儿。 “我……我没看到，但是我们娘娘一定不会说谎。”茜儿双手紧紧握着衣襟，脸色绯红。 采乔回头看着太后，声音里带着哽咽“太后娘娘，奴才看得真切，盈妃真的是自己摔下去的，又拽着我们娘娘，太后若不信，当日跟着当差的还有七八人，都能作证。” 好深的心机啊！你们所有人，庆妃，丽贵嫔，采乔不但一口咬定了是我害死龙翼，而且居然连台词都编排的这么天衣无缝，非要置我于死地，黑的被你们说成白的，白的被你们说成灰的，我再想怎么分辨也是无济于事。凌允处置了一个丽贵嫔便出来个采乔，是不是处置了采乔，还会出来个彩兰，彩花，采草？只要我死，他们的目的单纯而明了，只要我死。 看到凌允又要动怒，太后道“皇上不必生气，等她说完再发落不迟。” 采乔哭着又拜了三拜：“就算要奴婢的命，奴婢也要对太后一五一十的将知道的都说出来，自从盈妃娘娘送了我们娘娘那个香囊后，我们娘娘便一刻不离的带在身上，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放在枕边，这样日夜放在身边，试问有谁能做得了手脚呢？香囊一刻不曾离开庆妃娘娘，难道是娘娘自己放的麝香在里面么？” ------------ 第065章 疑惑解开却虚担罪名 突然什么东西在眼前一亮，心中多天的疑团终于被揭开，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变得明朗透明，可是我没有证据，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我端端正正的给太后叩了个头：“太后，这件事真的不是盈尔所为，也与茜儿绝无关系，请太后给盈尔三天时间，盈尔自会给太后一个交代。” “哼”太后不说话，只冷笑一声，末了轻轻道“盈妃，你真是被我皇儿宠坏了，后宫之事自有哀家做主，就算哀家不管还有皇后，为什么要给你三天时间？你的意思是哀家与皇后都糊涂，判不了你这笔帐么？还是你找有意要取代皇后取代哀家管理六宫啊？再说就算哀家今天下旨杀了你和这丫头，能为龙翼殉葬也是你们祖上积德，是你们依兰家的荣耀，你也不能说个不字。” “母后！”凌允一下站起来，挡在我的面前。 “如果是太后的旨意，盈尔自然不会有丝毫怨言，只是盈尔相信以太后的明智仁慈一定不会冤枉了任何一个没犯错的人，也不会让始作俑者逍遥法外。太后就是要赐盈尔死，也一定会让盈尔明明白白的死，而不是糊涂的死。” 凌允听了我的话转身蹲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满眼怜爱的看着我，许久在我身旁面对太后跪下来，缓慢而有力的说“母后，朕不许盈妃有事。” 凌允一跪，满屋子的人哗哗都跪下了。这大概是凌允生平第一次忤逆太后，太后骄傲的脸色满是怀疑和惊讶，渐渐的她的失望转为愤怒，一向对自己为命是从的乖儿子，一向将母亲看得最重要的孝顺皇帝，现在居然为了别的女人忤逆她，她不能接受。太后的骄傲，太后的自尊，太后的颜面，都无法接受。 “皇上是在威胁哀家么？。”太后的声音像冬天的风，让人感觉彻骨的寒冷。 “朕不敢！” “朕不敢？好一个朕不敢，哀家今天是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必须有人为哀家的孙儿殉葬，哀家倒要看看皇上能将哀家如何，是不是哀家杀了你的妃子，皇上便要弑母。” 庆妃这就是你想要的吧！做了那么多事，甚至不惜牺牲自己腹中胎儿也要至我于死地，我自己也就罢了，如果凌允和茜儿有任何不测，就算我死，也定不会叫你好过。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双鬓斑白的太监，请过安后走到太后身后，俯身在太后耳边说了几句话，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放到桌上，然后退后一步恭腰站在太后身后。 太后眼角眉梢不怒自威，拿起紫檀木盒子把玩了一小会，脸色陡转，抬手使劲向茜儿头上掷去，我无暇多想，用力推开茜儿，只听邦一声，盒子不偏不倚打中我的额头，一个踉跄坐在地上，额头渐渐有粘稠的液体留下来，凌允抱着我，大喊“太医，太医！” 屋里乱做一团，好多妃嫔惊吓的叫出生，茜儿不住的哭，凌允抱着我不肯松手，太医为我诊治。 也许一切正合太后心意，她厉声到“都给哀家闭嘴。”屋里顿时一片安静，只剩茜儿忍不住的抽泣。 “你们主仆还有什么好抵赖的，这个盒子便是从你们屋中搜出来的，里面满满的都是麝香，说你们还想害多少人？” 此时我才想起，那个盒子正是茜儿平时装香料的盒子，怎么里面会都是麝香？ 雪娟，一定是雪娟，这些由始至终就是一个局，只等我自己跳进去。盈尔啊盈尔，你怎么会这么蠢笨，怎么会相信后宫中的人和事，怎么不处处提防，现在人证物证俱在，纵使我有百口也是莫辩了，更何况太后摆明了不愿意相信我。 茜儿看看地上的盒子，也放弃了辩解，她往我身边靠了靠，努力从满是泪痕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用我所习惯并且喜欢的语气对我说“主子，茜儿今生能遇到主子，跟随主子，服侍主子，是茜儿几世修来的福分，茜儿命薄，不能再跟着主子，主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强忍着头上剧痛“茜儿你要做什么？不要做傻事！” 茜儿不理会我，继续到“请主子告诉小连子，茜儿是个没福的，多谢他长期以来的照顾，茜儿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而是不敢知道，不能知道，如果有来生希望我和他都不要走进这个大牢笼，我愿与他作对贫贱夫妻，哪怕他是瞎子是聋子麻子傻子还是瘸子，茜儿都会对他不离不弃，愿意一生相伴。”茜儿一直笑着对我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打在我心上，我的茜儿，你千万，千万，不要做傻事。 “太后，这一切都是奴才做的，奴才看不惯庆妃几次三番欺负我们娘娘……” “太后娘娘，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茜儿，求求你，不要说了……” 茜儿一面说，我一面在一旁歇斯底里的喊，可是太后和茜儿都不理会我，凌允也抱着我不让我动，他是默认要牺牲茜儿保全我了。 “庆妃怀有龙翼，奴才怕她会抢了我们娘娘的风头，正愁无计可施，谁知庆妃向我们娘娘要香囊，我便把麝香放了进去，这一切都是奴才一人所为，无人指使，也没有同谋，无人知情，茜儿在此对天发誓，绝不敢对太后娘娘有半句谎言，请太后明鉴。” 茜儿在我的哭求声中说完这一切，我却还在一旁哭泣，惊吓、恐慌、担忧、加上头上的伤和哭泣，我现在已经极度虚弱，没有力量大声说话，只能喃喃哀求“茜儿，求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不要……” ------------ 第066章 茜儿，再也回不来了 茜儿凑过来握住我的手，俯下身来，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娘娘，好好活着，才能为我报仇，茜儿不能枉死。” 说完跪在我身边一动不动的微笑着看我，渐渐嘴角有鲜血流出，身体缓缓想我倾来。 “茜儿！茜儿！”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住她，哭道“太医，太医！” “娘娘，茜儿姑娘已经咬舌自尽了。”太医跪在我身旁不敢看我。 “不是的，不是的，你快把她救活，你把她救活啊！” 太医只是跪着，浑身发抖不敢回应。 我拽着凌允的袖子，恳求的看着他，希望他能像往日一般，对我笑，轻抚我的发，说“有我在，什么都不怕！” 凌允痛苦的将我揽进怀中，紧紧的抱着我，好像要将我镶进他的身体里，耳边是他的低语，温柔的，安慰的，却仍旧不是我要的答案“盈儿，放手吧！她已经死了。” 她已经死了，五个字，就总结了茜儿的十几年光阴么？就能完结她还应该继续活着的剩下几十年时光么？我不要！ 我不要爱我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不要爱我的人一个个因我遭受不幸，不要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皇上或太后的一个指令就提早结束生命。生命是父母赋予的，是我们自己努力维持的，该什么时候结束应该是生命自己做主的，绝对不是皇上和太后。 可是我能改变什么呢？我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残忍的一幕幕接连发生。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对我如此狠心，舍得放下我不管，这个世界如此人心叵测，你们怎么放心我一个人独自面对，茜儿、穆儿你们都回来，回到我身边，回到我身边…… 我抱着茜儿，任凭我的泪打湿茜儿美丽的容颜，任凭茜儿的血沾染我浅蓝色的裙裳。茜儿，请你跟我说话，像从前一样对我撒撒娇，求你，不要，变凉。 凌允从身后抱着我，我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浑身一点力气都不剩，颓然的靠在凌允怀里，泣不成声。 “母后，朕希望此事到此为止，母后也不要再追究了。”凌允的声音异常坚定、冷漠，满满透着皇家不可忤逆的威信，让人不得不从。 太后顿了顿“既然罪魁祸首已经畏罪自杀，哀家便不再追究，只是封贵妃一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庆妃原是因为怀有龙翼要晋封为贵妃，现在孩子没了，就不用晋封了，盈妃虽然不是这次龙翼事件的幕后主使，但是毕竟是管教下人不力才闹出这么大的事端，责罚在所难免，哀家听说盈妃一入宫就是贵人，后又由贵人直接晋封为妃位，不像其他妃子是一步一步晋升，既然这样哀家就让你好好感受一番，从今起，盈妃就不再是盈妃了，而是盈常在，回你的天恩殿好好反省去吧！” 凌允抱着我，冷冷的说“盈常在身子虚弱，不能行跪拜之礼，朕带盈常在谢过母后，母后若没其他事情吩咐，朕要带盈常在回天恩殿接受太医治疗了。” 说着已经抱着我向外走去，只留着满屋的人在那里唏嘘，这样一场大变故，皇嗣没有了，太后动怒了，妃子遭受怀疑，宫女咬舌自尽，妃子降为常在，所有人不论是否牵涉其中都心惊胆战，害怕受到连累。而皇上却仍旧不理不顾这所有的问题，所有的变故，所有等着他去关爱的女人，只陪着我，抱着我，关心我，照顾我。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更加恨我了吧！太后与我也彻底分成两个阵营了吧！是我让她一向孝顺的儿子开始忤逆于她，我抢走了属于她的关心和照顾。 凌允抱着还在流泪的我，声音缓慢略带幽怨，不知道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什么妃子，什么常在，都只是一个封号，在我看来不过是衣服上的图案，可有可无。” 我拽着凌允的衣角，无力说话，只能泪流。 到了天恩殿，里里外外已经炸了锅，所有人看见我头破血流的被凌允抱回来都是又怕又喜，怕的是我遭了牵连降了封号还受了伤，喜的是皇上并没有因为此事对我有责怪，宠爱我丝毫不减。 雪娟显然是没想到这样的结果，自看见我被皇上抱进天恩殿开始，便神色担忧。她足够聪明，知道如果不能一举搬倒我，她是不可能回到庆妃那里了，而在我这里，我又会对一个叛徒怎样呢。 只是谁都支口不提茜儿的事，看来都已经知道了，也已经被吩咐过不许再提。 小连子满脸泪痕的忙上忙下，我好几次想要和他说话，都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只好乖乖的让太医诊治、包扎、开药。这一忙又是小半天，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想想今天早上还为我梳洗的茜儿晚上却不能再为我卸妆，眼泪便又止不住的留下来。 凌允在一旁紧紧握着我的手：“不要伤心了，你再哭，茜儿也不能复活，你也该为活着的人想一想，哭坏了要我怎么办？而且你现在这样，一定不是茜儿希望看到的结果。” 我抽泣着“茜儿，没有……” “我知道她没有加害庆妃，就像我知道你一定没有一样，可是母后已经动怒了，又人证物证都有，我护着你，母后不能处置，就必须有一个人承担一切，不然置皇家的威严于何地？子嗣之事，绝非小事！” 我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为了威严二字，别说是一个奴才，就是一个官员全家几十口满门抄斩也在所不惜，皇家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凌允，你也是这样想的么？威严，如此重要么？” “你觉得呢？你心里的我会怎么做呢？” “入宫前对你的冷血深信不疑，入宫后更是觉得比我想象中有过之而无不及，纵然你对我恩宠有加，保护备至，但是你对其他人的态度怎样，我还是知道的，人命，在你眼里，不值一文。” ------------ 第067章 临终之言 “但是我也知道，就算你心里不将人命当回事，你也不会大肆杀戮，因为人命虽不重要，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你还是很看重的，你觉得人没了不可惜，但是那牵扯在人与人之间的真感情若是没了，就大大可惜了。这也是为什么你对一个小叫花子的态度远比你对待妃嫔的态度好的原因。因为你觉得宫中没有真感情，一切都围绕利欲权势；而寻常百姓家拥有的，才是真感情。那么，凌允，告诉我，当年的穆家惨案为什么会发生，为什么要对穆家满门抄斩，连妇孺都不放过，为什么不理会那些寻常百姓家的牵绊、担忧、欢喜、忧愁？告诉我为什么？” 凌允的脸色突然暗下来，紧锁双眉：“我不想提这件事情，你以后在宫中也不要提这件事了，特别是在母后面前。至于为什么？我不能回答你，如果你因此便觉得我是冷血无情的人，我也无话好说，只是想你知道，我对你跟我对别人决然不同。” 凌允的回答让我心中终于释然，从决定和凌允在一起，我便觉得此事不是凌允的本意，后来太后回宫，我心中猜忌便越来越重，总觉得当年穆家惨案的下令者不是凌允而是太后，今天凌允的一番话完全证实了我的猜想。 穆儿，凌允他不是你该恨的人，你泉下有知，知道了这一点，会不会对我的谅解再多一份？ 可是？茜儿，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昏昏沉沉睡了一觉，梦中时隐时现茜儿的脸庞，茜儿的笑声，她在我前面越跑越远，我用尽全力也无法追上，然后便大喊着“茜儿！”从梦中惊醒。身旁的凌允听到我的呼声，起身道“可是做梦了？” 凌允伸手摸我额头，满是汗水，于是对外喊道“来人啊！服侍娘娘沐浴更衣。” 我苦笑道“你忘了，我已经不是娘娘了，是常在。” 凌允义正言辞的看着我道“我倒觉得常在这个称呼比什么娘娘皇后都好，常在常在，你常在我身边，我也就别无他求了。” 凌允话音刚落，门外准备着的宫女们便蹑手蹑脚的进来了，为首的是一个二十二三岁模样的丫头，看样子谨慎内敛，样子比茜儿还要俊俏几分，只是这个年龄的宫女，在宫中就算是年龄大的了。 “皇上万福，小主万福。” 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久才明白，茜儿已经没了，自然要给我安排新的贴身丫头，一想到这里眼泪又不自觉的夺眶而出，又怕凌允担心，忙掩饰道“起来吧！” 我问为首的那个宫女道“你原来哪个宫里的？” “回小主，奴婢若离，原是答应小主门的管事姑姑。” 梳洗过后便陪着凌允用膳，我心情不好吃的很少，他近日也为了国家大事烦忧，胃口极差。草草用过早膳，他安慰了我几句，我向他保证我已经无事，叫他不用担心，他便上朝去了。 我知道在他看来后宫的事都不过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再大不过死几个妃嫔，死几个皇子，而他在前朝忧心的事情，才是真正的大事，若是处理不好，轻则成百上千**离子散无家可归，重则危及江山社稷。 所以，无论我在后宫受到任何委屈，我都不会向他申述、求助。我不能让他为了我再劳神费心了，他在前朝处理他的国家大事，我便在这后宫处理我自己的芝麻小事，若是我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那么这样一个无用的人，也不配别人来帮忙了。 重新单独叫进若离，我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我可以信任你么？”现在，我已经不能自称为本宫了。 她浅笑，从容淡定，柔声道“奴婢本不想在牵扯到后宫的纷争中来，只想在启祥殿照顾各位答应小主，但是奴婢曾受一人恩惠，现在受此人所托来照顾小主，直到奴婢年满二十五岁出宫。” “那人是谁？” 她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尊敬却不卑不亢：“宛妃娘娘！” 宛妃，多谢你，居然可以想的这样周到，知道我此刻最需要可以信赖之人，在第一时间将可用之人送到天恩殿。我看着若离道“如果是宛妃，我可以百分百的信任你，但我不想将宛妃牵扯进来，所以无论你曾受宛妃恩惠也好，受宛妃所托也好，你以后便只是我的人，所做一切也都只是听从我的吩咐，与宛妃没有丝毫关系，懂了么？” “奴婢明白！” 我点头：“明白就好，我现在有事要跟小连子交代，你出去叫他进来。” 若离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退下，我记得以前茜儿刚服侍我的时候也是如此，到后来如果殿中没有旁人，她便来去自如，不再拘泥于礼数了。我不想让若离做出改变，是不想看到第二个茜儿，不想因为我对她的好会给她在以后的选择上造成困惑。 终于可以单独见见小连子，他比我想象中的坚强，没在我面前哭，也不问我为什么不救茜儿，只是我觉得我所熟悉的小连子在一夜间似乎变了样，人瘦了，憔悴了，不爱言语了，不再鲁莽和爱哭了。随着茜儿去的，还有他的一颗心啊！ “小连子，是我不好，没能留住茜儿……” “主子，您不能这么说，这是我和茜儿应该做的，我们一起发过誓，为了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换做是我，我也会心甘情愿为主子去死。只是这次……让茜儿领功了。”小连子抬头看着我，苦笑了一下，笑的我心如被人紧紧的抓住，皱在一起一般难受。 “茜儿有话让我转给你！” 小连子听到这里，眼中才流出一丝光芒，仿佛不敢相信，茜儿在走之前还会想起他。 “茜儿让我告诉你，多谢你长期以来对她的照顾，她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意，而是不敢知道，不能知道，如果有来生希望你和她都不要走进这个大牢笼，她愿与你作对贫贱夫妻，哪怕你是瞎子是聋子麻子傻子还是瘸子，茜儿都会对你不离不弃，愿意一生相伴。” ------------ 第068章 说出真相 我含泪说完茜儿最后的遗言，而小连子也终于坚持不住，在我面前哭了起来，他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身体不停的颤抖，却还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想哭就大声的哭出来，就当是为茜儿践行了。” 小连子听了我的话，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过了良久，他渐渐止住哭声，用袖子擦干眼泪，在地上对我磕了三个头：“主子，您放心，小连子不会就此消沉的，小连子会带着茜儿的那份衷心和自己的衷心继续服侍主子，这是我早就做好的打算，我相信这也是茜儿希望看到的。” “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因为现在除了你，我身边没有别的人更适合帮我做这件事了。” 小连子诧异的看着我。 我吸了一口气，缓慢却坚定道“为茜儿报仇！” 小连子看着我“娘娘知道该找谁报仇了么？ 我冷笑“事情已经做到这个份上，我当然知道该找谁报仇了，为什么在怀有龙翼后要和我走的特别近？为什么要我送她可以暗藏玄机的香囊还每天佩戴？为什么在我摔倒的时候虚情假意紧拽着我不放？为什么她的奴才会视自己主子的安危为无物？为什么香囊会有麝香？为什么麝香会从茜儿的房间搜出来？” 小连子若有所思，却仍不能将千丝万缕串联起来：“主子，为什么？” 我冷笑一声，为了我们这几乎贫乏的防人之心，更为了这宫中的尔虞我诈：“因为庆妃从来都不曾怀有龙翼，因为一切都是幌子，她只想用这个本来就不存在的孩子来搬倒我。” 小连子吓道“这可是欺君大罪啊！” “只要孩子在该没的时候没有了，就没人会知道她在欺骗皇上，只会让她想除掉的人从她眼前消失，庆妃怕一计不能将我搬到，还特别为我准备了计中计连环计，真是亏她这样看得起我。如果那次摔倒你们没能急时扶住庆妃，庆妃就会以我摔倒拉住她为由，说自己的孩子因我没了；如果那次没成功，她就用香囊中含有麝香为由，说我害他，再让她的亲信太医跟她演出好戏。总之，这个孩子一定会因我而失去。这就是她的目的。” 小连子听的目瞪口呆，半响问道“那么雪娟和庆妃主仆反目也是假的？茜儿香料盒里的麝香是雪娟放进去的？” 我点点头。 小连子又道“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主子和兰贵嫔喝刘太医的药病情都不见好转，雪娟一早在药里做了手脚，又怎么会好呢。可是刘太医自己的病人病情如何他该是最清楚的，他却　从没提醒过主子，难道也被庆妃收买了？庆妃收买刘太医害主子奴才可以理解，但是庆妃为什么要对付对她没有丝毫威胁的兰贵嫔呢？” “因为兰贵嫔听到了不该听的话，我记得昨天兰贵嫔梦中说，不要推我，救命！应该是隐约记起当天发生的事情，谁会和一个一直不受宠的嫔有仇，又在她疯后不想让她好？把所有这些串在一起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庆妃在和刘太医商量害我的事情，被兰姐姐听到，为除后患，推她下山，没想到兰姐姐命大没死，却落得个痴傻的毛病。刘太医便索性让我和兰姐姐一起一直病下去。” “主子，庆妃是处心积虑的就想让主子死啊！” “所以，为了茜儿，为了兰姐姐，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小连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极力压低声音，却掩饰不住激动和决绝：“小连子愿听从主子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要能除了庆妃，奴才死都甘愿。” 我忙止住小连子：“断断不可说这样的话，我已经失去了茜儿，若再没了你，我身边真的没有可以信赖的人了，那我以后在宫中就真的是寸步难行了。无论怎样，我们主仆同心，我再不会让旧事重演，不会让我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小连子擦拭掉眼角的泪水，道“奴才知道主子是真心对我们好，奴才一定会尽力保全自己，但若到了是不得已时，奴才也会如茜儿一样，为保主子不惜自我牺牲，届时还望主子不要太为奴才伤心，不然奴才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 “还敢说？”茜儿的事已经扰的我心神不宁，小连子一番话又让我觉得我迟早也要失去他，不禁心口疼痛，面色苍白，捂着胸口只觉得摇摇欲坠。 小连子见我是真的动了气，马上道“奴才不说了，奴才不说了，主子您别生气，奴才这就给主子叫太医去！” 我挥了挥手：“不要去叫太医，我没有大碍。况且我已经想好了对付庆妃的法子，若是这个时候太医诊治出我身体虚弱，那以后的事就不好办了。” “主子您有法子了？您预备怎么对付庆妃？”小连子兴奋的问到。 “法子是有了，只是时机未到。庆妃及她母家，在前朝后宫都实力强大，犹如老树盘根，亲信众多，若想将她彻底除掉，就必须连根拔起，让她无依无傍，再无翻身机会。而时机来到之前，我们则分毫差错都不能出，现在不知有多少人在眼盯盯的看着咱们天恩殿，只等着抓我的把柄，到皇太后那去告我一状呢。我又岂会让她们得逞？” “那主子打算怎么处置雪娟呢？” “先留着她的性命，日后自有用处，但是要看好她，不要让她自尽也不要让她浑水摸鱼在饮食里动了手脚。” 正说着，外面有人来报，宛妃驾到。“快快有请，小连子，你去弄几样上好的点心来，再沏两杯好茶来。” “奴才这就去办。”小连子退出去，正好给宛妃开了门，打了帘，请过安后，便去准备点心了。 宛姐姐拉着我的手，几次想说话都欲语还休，我知道她不过是想安慰我，却怕提及茜儿的事情更让我心烦，于是不等她说话，我自己先强颜欢笑道“姐姐不用搜肠刮肚的找句子来安慰我了，我心里明白，却总免不了难受，过一阵子就好了。” 宛姐姐看了我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拉着我的手，软言道“妹妹对我难道还要故作坚强么？若是真的心中憋闷难受，不妨大声哭出来，哭过之后也会好受许多。” ------------ 第069章 我要报仇 我看着宛妃清澈深邃的眸，咬着嘴唇摇摇头：“在姐姐面前当然不会带着面具，也不会以假脸示人，可是现在若真要我哭，也真没有那么多眼泪可以留了，该哭的都哭过了，现在是触景生情心中难受流不出泪，倒比哭更难受百倍。” 宛姐姐叹息道“很好的一个孩子，确实可惜了。我惦记着你，怕你因忧成疾，来看看你，本想安慰你，却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当真一点用也没有。” “姐姐怎么能这么说呢？其实我现在最想看到的人何尝不是姐姐，只是太后虽未明说让我禁足，但回宫反思便是不想让我随处走动了，我就是想去看姐姐，也不能了。只是姐姐一向不理后宫的事，今天来看我一定会被后宫众人知道，免不了为了我陷入这漩涡中。” “那姐姐倒要问问你，你预备怎么应对这场漩涡？” 我也紧紧握住宛妃的手，道：“妹妹要为茜儿报仇。” 宛妃不说话，起身缓缓走到书桌前，提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我不解的走过去，问道“姐姐写些什么呢？” 最后一个字落笔，她抬起头看着我，嫣然道“妹妹可喜欢这幅字？” “一念错，便觉白行皆非，防之当如渡海浮囊，勿容一针之漏；万善全，始得一生无愧，修之当如凌云宝树，须假众木以撑持。（1）”小声诵完抬头看她，依旧是那张美丽的脸，依旧是那个云淡风轻的表情。 我虽然知道这文中意思，却不明白宛妃的意思，于是问道“姐姐这是在劝我不要报仇么？如果换做姐姐是我，你也会这样劝自己么？姐姐曾经说过，如果她们倒了，我就保护了很多无辜人的性命；姐姐也说过对待有些人，不能仁慈，对待她们仁慈，便是对待其他人的残忍。这些话，姐姐难道都忘了么？” 宛妃一边将纸折叠撕碎，一边说道“我是说过那样的话，但是倒和死不同，保护和报仇不同，同情和仇恨不同。当初的你和她不过是些许纷争，你为了保护你在意的人，你可能会和她明争，但心里还带着对她深深的同情，就算将她斗倒了，也不至于殃及到她的家人，她也可以平安走完一生。而现在的你却是带着一定要为茜儿报仇的决心，和对她满腔的仇恨定跟她暗斗，非要她死方才罢休，甚至可能连累她无辜的家人也在所不惜。” 我拉住宛妃的手，我不能如她一般若无其事，茜儿是我身边的人，我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就这样算了：“那姐姐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宛妃抬头看着对面墙上的一幅冬梅图，似在对我说，又似在对自己说：“如果早些年我能按照这些话去做，也不至于如今这样，但如果早些年有个人这样劝我，我却也断断不会听，人总要自己走过，才会相信一条路到底好不好走，而且就算是同一条路，不同的人走也会走出不同的风景。” 她回神看我，嘴边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这些只是我心里的话，不是拿来劝妹妹的，而且我也知道就是我劝你，你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就不会改变。说到底你是比我更敢爱敢恨的女子，所以你可以叫皇上名字，我却只能在这里回想他的一言一行。而且庆妃的家人对你来说是无辜的人，对皇上来说却不一定，你此举，除掉了庆妃，对宫中的人来说是善举，除掉了庆妃的家人，未尝不是保护了我大齐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 “我自然知道皇上早有想除掉左丞相的心，不然也不会这样贸然的要动左丞相的女儿，在我这里庆妃是该除的人，皇上那里左丞相是必须除掉的人，至于木兰家族的其他人，我会和皇上禀明，让他们继续现在的生活的。” 宛妃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然后第一次在我面前发出后宫女人惯有的冷笑“继续现在的生活？妹妹未免太过天真，你以为顿失依傍的他们还能继续现在的生活么？要怎么样才能继续生活都是问题。别说皇上对左丞相早已恨之入骨，不会让他的家族再有翻身机会，就是皇上肯格外开恩，免他们全家死罪，没了圣宠，没了荣耀，他们便什么都不是，只会日渐落魄，受人欺凌。” 宛妃紧紧握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道“姐姐奉劝妹妹一句，后宫的争斗，若是参与进来了，再想全身而退，难过登天。不要以为除了一个庆妃，报了仇，你就可以变回原来的自己，过原来的生活。那个时候的你已经变了，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不熟悉。你会发现，在你面前的，不止一个庆妃，无数的庆妃之流都在这紫栾城中，到时候你又怎么办呢？” “姐姐放心，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除掉木兰凝萱，我还是原来那个我，还是依兰盈尔。就算真的中途迷路，只要姐姐在，就一定会拉我回头。” 虽然这样说，但是看看眼前这位脾气秉性和我都有几分相似的人，我却觉得自己和她的差距越来越大，她选择在后宫之中隐藏自己，隐藏对凌允的爱，只为换得一片宁和，没有是非，没有争斗。而我，却置身纠纷的中心，此刻，我正要主动挑起一场战争，我以为我不会变，然而人活于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不是我想怎样便可随心所欲的，就连高贵如凌允又怎样？还不是有太多的事由不得他做主。 （1）注解：一个念头错了，便觉得几乎所有行为都不正确了，所以要提高警惕，谨防一念之差，对于差错的提防，就好比对待渡河用的皮囊，不允许有一个针眼大的裂缝。各种各样的好事都去做，才能无愧于此生，就像西方佛地的宝树靠众多树木扶持一样，修身也需要人们多多积累善行。 ------------ 第070章 父母入宫 宛妃看着我，没有再说话，眼神深邃而迷惘，好像穿过我看到了多年前的她。从我第一次见到她，我便知道她一定有自己的故事，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她不说，我便从来都不问。可是今天我却无比的想知道，宛妃的从前到底是怎样，到底有过多少心痛、迷惘、酸楚？ “姐姐，你刚才说如果早些年你能按照这些话去做，也不至于如今这样。那么，早些年，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宛妃好像没有想过我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先是楞了一下，然后马上喝茶掩饰，低声道“还能发生什么？不过是后宫女人最擅长发生的事情罢了，说来说去也逃不过争宠二字。我出来好一阵子了，有些乏了，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现在要回去，你好生修养着吧！” “姐姐！”我顿了一下，道“就当我没有问吧！若是哪天姐姐想对我说，我再洗耳恭听。姐姐最近还是少来看妹妹，我现在是众矢之的，不想连累姐姐。” 宛妃不语，只是点点头，便推门出去了，我站在门口，看着她一点点走远，就像看着原来的自己一点点离自己远去。盈尔，总有一天，你会把失去的都找回来的是不是？而当务之急，便是可以见上父亲一面，我有太多事情，需要向父亲讨教。 凌允虽然每日国事繁重，却仍将我的事情放在心头，他知我心绪烦忧，特准我父母亲进宫看我，一切都正和我意。但是我又怕，怕见到父母亲，我一直以来精心伪装的坚强会被击碎，残破的片甲不留；怕我的哭泣让父母亲为我伤悲，那样我岂不是太过不孝？ 父母亲进宫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八，而我的宫中还未布置任何新年物品。虽然凌允给我的赏赐是宫中任何一个娘娘甚至连皇后都无法比拟的，但是一来不想被太后再抓到把柄，二来也算是对茜儿的一份心，我坚持要求天恩殿新年不加修饰，凌允也尊重我的意思。 见到半年未见的父亲母亲，泪水再也止不住，扑在母亲的怀里小声哭了起来，母亲也像以前我受了哥哥欺负找她撒娇时一样，轻轻的抚着我的背，柔声道“娘亲的好盈儿，傻盈儿，你乖，不哭了啊！”可是这次说道最后，母亲也跟着哭了起来。 父亲拉开我和母亲，皱眉道“到底在宫里，又快过年了，你这样哭哭啼啼，不是给女儿找麻烦么？还嫌她的委屈不够？” 母亲听父亲这样说，立刻转身忍住泪水，却仍旧不断拿帕子拭泪。我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拉过母亲问家里的事，那些被母亲提到的人都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母亲形容他们的时候我仿佛能看见他们在我眼前动，我甚至可以想象他们说每句话时的神情，可是就是这样熟悉的人，此生能再见到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了。 “哥哥最近可好？”除了父亲母亲，哥哥便是我最惦记的，他虽然品性纯良，但是因为为人冲动喜欢打抱不平，总给父亲添乱。 母亲破涕为笑道“你入宫没多久，你哥哥不知道交了个什么朋友，居然把他那一向爱冲动闯祸的脾气改了四五分去，现在偶尔惹事，也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自己也打发的了。” 入宫没多久交的朋友，应该就是清山王凌清了，我笑着摇头，想不到他居然可以帮哥哥改了近二十年的毛病。只是不知清现在如何，是否一切安好。 “孩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比在家里的时候还要凉？”母亲抚摸着我的一双手，满眼的爱怜不舍。 “母亲，没事的，多喝些姜汤便好了！” 父亲闻言也紧皱了一下眉，好像有话要说，终于没有说出来。 坐了一会，我对母亲道“母亲，孩儿入宫以来一直想吃娘亲做的桂花羹，几次让御厨做了来，却都不是我怀念的味道，今天母亲来了，让孩儿解解馋吧！” 母亲笑着扶着我的手。虽然表面责备，实则心中甜蜜，道“看看你，这样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撒娇，这嘴馋的毛病总也改不掉。” 是么？我还像小时候的我么？如果一生待在依兰府，我也许一生都不会变，可是身在紫栾城由不得我不变。为了身边的人，为了自己，为了凌允，为了能和他在一起，我都要改变，变成一个别人不能轻易欺负的人。可是这样的人，还是凌允当初喜欢的，父母宠爱的，穆儿认识的盈尔么？ 趁着母亲去给我做桂花羹的间隙，我终于可以和父亲单独聊一聊。父亲当然知道我要和他谈论什么？他一向最是明智。未等我开口，父亲已经说道“盈儿，你已经下定决心了么？” 我点头：“她几次三番想害孩儿，又害孩儿身边的人，我若再忍下去，只怕有更多的人要被她所害。只是眼下，孩儿纵有除她之心，怎奈大树未倒，纵使秋冬扫落叶，待到春暖花开，仍会万物复苏，枝繁叶茂的。” 父亲若有所思，道“你可知道皇上一直觉得这颗树过于庞大，很是碍眼，一直想要将其连根拔起？” “孩儿知道，孩儿就是想问父亲，皇上的计划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父亲道“皇上盛名，似乎是一直优养这颗大树，表面不断给它浇水，暗中却在精心栽培别的树苗。大树得水自然是好事，可是得水过多，连根都给泡烂了，自己还不觉得，恐怕要从里烂到外它才能恍然大悟。然而等它醒悟的时候，新的参天大树已经被皇上栽培出来了，它就只能被连根拔起、劈碎烧火了。” “可是据孩儿所知，先帝爷圣宠这颗大树，临终前对皇上说过三句话，其中一句就是，‘非谋朝篡位不得诛之’啊！” 父亲若有似无的一边摆弄着茶杯一边轻描淡写道“先帝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他也确实没有这个胆子和这个动机谋朝篡位，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是否谋朝篡位，皇上说了算，至于证据，那就得靠有心人去找了。” 我与父亲心领神会的对视了一眼，最后问道“距离新的大树可以取而代之还有多久？” “短则三月，最长半年。” ------------ 第071章 一切才刚刚开始 半年，最多再忍半年，我便可以为茜儿和兰姐姐讨回公道。 母亲带着做好的桂花羹回来，我和父亲要密谈的事情也都说完了，我们还如之前一样聊聊家常，说说笑笑，好像我和父亲从未讨论过要谋害人命的事情。父亲的镇定源自他多年官场的打磨，那我的呢？是秉承我依兰家族一贯的城府？还是源于我自身对生命的不屑一顾？ 也许多年后我会发现，我对于生命的虔诚也不过如此，欲成大事，至亲亦可杀。 父亲母亲在天恩殿从晌午一直待到晚膳过后，父亲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让孩儿好好休息吧。” 即便屋中没有旁人，父亲还是坚持要先行君臣之理，再行父女之理。如果今天我还是妃子，父亲恐怕连一句孩儿都不会叫我，肯定是一句一个娘娘的叫着他的女儿。我心里是觉得可　悲的，不知他心中怎样滋味。 从室内到他们出殿，不过几十步之遥，却像走了几年那样漫长，一步一停，一停一嘱咐，嘱咐时拭擦忍不住的泪水，而父亲却总是背对着我和母亲悄悄拭泪。我依兰盈尔今生今世要怎样才能报答父亲母亲的恩德？要怎样才能不伤害你们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过的更好，不至于让你们为我担心？ 两日之后便是除夕，合家团圆的日子我自称身体不适没有参加后宫宫晏，太后乐得不见我，自然应允，凌允怕太后见到我又要数落我，也准许我不出席。于是入宫的第一个新年，我便领着兰姐姐和两宫奴才在什么都未布置的天恩殿度过。 我站在门口，听着万怡宫传来的声乐之声，想到茜儿最喜欢热闹，如果她还在，她一定会要我带着她去万怡宫走走。 身后有人为我披上斗篷，我习惯性的伸出手等着茜儿一双小巧微暖的手来扶住我，却等到了一双陌生却异常坚定的手，回头看见若离才幡然，是啊！茜儿已经不在了，不在了。 “小主进屋吧！小心着了凉！”若离的笑，淡然笃定，却给人力量，这就是宛妃让她来我身边的原因吧！给我力量，让我不再轻易受伤。 我回她浅然一笑，却牵动了心中忧思，茜儿最喜欢我这样笑的，她会在无人时学我的表情，学我浅笑，说我的笑好似天底下最美的一朵莲花，淡然优雅。 随若离进屋，看见兰姐姐坐在塌上正摆弄核桃玩。自从断了刘太医的药，姐姐渐渐开始明白些事理了，她会看出人的情绪是喜是悲；能分辨安全与危险，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知道按时吃饭睡觉，也不再缠着凌允陪她一起玩了，在她的意识里好像隐约知道凌允应该是被惧怕的，而不是可以共同欢乐的。 兰姐姐看了我几次，最后终于忍不住，道“妹妹，外边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又听见有人咿咿呀呀的唱戏，咱们这里为什么这么冷清？” 我脱了鞋上榻，也随手拿起一颗核头，抬头笑看她“姐姐喜欢听唱戏么？” “喜欢，喜欢！”兰姐姐拍手笑道。 我回头对站在一旁的小连子道“你去问问雪娟，她可会唱戏？若是会，叫了来我重重有赏。” 小连子道“是，奴才这就去问问雪娟姑娘。”说着退了出去。 若离接过我手中的核桃，道“小主水葱似的指甲弄不了这个，还是奴婢来吧！” 若离剥了两个核桃的功夫小连子带着雪娟进来了，雪娟一进屋便跪在地上，这是茜儿出事后我第一次见她，又是在年三十指名道姓的叫她单独来见我，她自然以为我要秋后算账，所以害怕的紧。但是又不能向我求饶，那不等于是不打自招承认自己是庆妃派来的间隙了么。 雪娟跪在那里，求饶也不是，请安也不是，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我笑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行这么大的礼？小连子，把她扶起来吧！” 小连子道“嗻！”扶起雪娟。 “雪娟，你服侍我也有一段时日了，我竟不知你家乡何处，今天这屋没有别人，我们主仆当是聊聊家常。小连子，给雪娟姑娘搬个凳子。” 雪娟再三推脱，最后还是如坐针毡的坐在了凳子上，我估计这些天她也不得好受，整日的想着我会怎么收拾她。 “你还没回答我，你老家哪里的？” “回主子，奴婢老家江苏。” 若离笑道“江苏？可不是和奴婢一个地方么？雪娟妹妹，我是江苏淮安人，你是江苏哪里人啊？” 若离一脸真诚，任谁也想不到她的家根本不在江苏，果然是宫中的老人。 雪娟一听若离是淮安人，显然是受了他乡遇故知的影响，居然连防备都放下了，高兴道“雪娟也是江苏淮安人啊！” 若离非常高兴，用江苏话道“真是太巧了，不想在皇宫里也可以遇到同乡。听闻老家今年遇到水灾，我家今年没人来看我，我也不知道到底受灾成什么样，妹妹可有听闻？” 雪娟笑道“受了水灾是不假，但淮安却没什么事，入秋的时候家兄还来看过我一回，说庄家丰收，父母安康，叫我安心呢。” 听到这里，我也很是安心，至少雪娟的家人没在庆妃手中，那就可为我用。而且雪娟似乎非常注重亲情，那就更合我意。 这一晚上，到底没找到人为兰姐姐唱戏，却比听戏更让人心情愉悦，遣退了雪娟，我吩咐若离道“你安排人日夜看着雪娟，断断不可让她离开天恩殿半步，也不许她和外面互通消息，决不能让庆妃知道我们今晚的谈话。还有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同乡了，同乡之间自然有许多话可以谈的。” 若离道“主子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我拿出凌允赏赐的一对玛瑙福坠和凌允赐我的腰牌吩咐小连子道“你拿着这个明天一早出宫去找左辅丞大人，告诉他，速去江苏淮安找周瑞一家，秘密带回京城安顿好，日后自有用处。　若是路上碰见人了，就说是盈常在命你去给老爷夫人请安拜年。” 小连子道“奴才明儿一早就出发。” 我注视着窗外隐隐的灯火，心中说不出的百味糅杂，木兰凝宣，我与你，我与这后宫，一切才刚刚开始。 ------------ 第072章 暗中行动 庆妃自从龙翼事件后便没出过欣妍殿，我也因为被降为常在而不够格不用每天向太后请安，皇后也吩咐我静养，恩准我不用每天向她请安。虽然没有软禁我，但是我自己却选择足不出户，每天见的人都是自己宫里的人，加上兰姐姐还有偶尔来看看我的穆贵嫔和德妃。 穆贵嫔为了茜儿的事，到我这里坐不了多久便忍不住要哭，又怕惹我伤心，只好冲冲离去，想来每次从我这回去都要大哭一场，我在伤心之余也为茜儿感到欣慰，茜儿，你看到了么，这个宫里是有人真心待你的，除了我和小连子，还有一人视你为友人，朋友，而不是奴婢。 德妃一如往常的平和静然，再看见兰贵嫔也不会像那日一般惊讶，只是依旧不喜欢兰贵嫔跟她亲热，不喜和兰贵嫔说话。 宛妃一向不和人主动走动，又听了我的话，不搅进这浑水中，所以自上次见面后，我俩便再未见过。 凌允最近为了西北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每天看折子看到子时，已经有七八天没到后宫住了，却每天下了早朝都要到天恩殿陪我用早膳，他说这是他答应我的，便不能食言。对我而言，足矣。 兰姐姐一天天的见好，越来越知道配合我，知道听我的吩咐在人前特别是刘太医面前装疯卖傻，刘太医本来也不愿意给兰姐姐把脉，见她如此疯癫，几次都是还未把脉就按往常开药了。姐姐虽然好了很多，但是当日掉下假山的事情却好像一点都想不起来，除了那次在睡梦中大喊“不要推我！”之外，就从未听她提过一句那日的事情。 为了不漏痕迹，我也每次在刘太医要来诊脉前，先用冷水浸了手，让他把脉的时候觉得我仍旧是手脚冰冷。虽然这些做法可以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我和兰姐姐逐渐好起来的脉象总是骗不过他的，所以我一定要另想办法。 这日小连子照例送了药进来，趁着没外人，我道“我让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小连子四下里看了看，小声道“回主子，奴才偷偷的去宫外找了大夫看过了，那大夫说药方上写的药都是名贵的中药，兰主子的方子是专医治心智失常的，主子您的药是补气养血的，还说这开方开的恰到好处。” 我诧异：“怎么会这样？” 小连子道“奴才也是这么想啊！如果真是这样，那主子和兰主子的病早都好了，怎么还会喝药就严重，不喝药反倒减轻呢？还好主子您早有先机，让奴才将熬药的渣滓也一并带出去给大夫看。那大夫看完说，兰主子的药是扰乱心智的，寻常人若是每日服用不出半年便形同疯癫，若是本身就疯癫的人服用，只会越来越重。至于，主子您的药……” 小连子欲言又止，似乎在忌惮什么？若离道“你吞吐什么？到底是怎样，快说啊？” 小连子颤颤道“大夫说，这药是至寒至阴之物，若是本身就虚弱的女子长久服用，会，会……会此生不孕。” 我倒吸一口凉气，紧紧咬住牙关，闭上双眼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愤怒忧伤。我是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有个孩子，每每午夜梦见自己有了凌允的孩子，醒来伸手摸摸小腹，依旧如丝缎般平滑，没有人会理解我的失望和无奈。 然而今天，我竟知道这所有的失望和无奈都是被人强加给我的，如果不是被人陷害，我现在或许早就怀有身孕，早就可以每日抚摸着腹中骨肉感受他的跳动，这叫我怎能不悲恨交加，恨之入骨。 若离慌忙的将我紧握着的手松开，道“主子不要动怒，您看，指甲将手都抠破了，出了这样多的血，主子竟不觉得疼么？小连子快取药来！” 我由着他们为我敷药，缠纱布，手上的痛却不自知。痛的感觉再强烈，能有这恨强烈么？若是我一味的相信他，将这药一直喝下去，那我这辈子便不可能有孩子了，不会有属于我和凌允的孩子。他们处心积虑的想杀我，想剥夺我活着的权利，自然也要处心积虑的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 我握住若离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他们这样处心积虑，越发让我下定决心，催促着我快些动手，我原本为了要除掉她还觉得自己有一丝残忍，现在真是分毫也没有了。” 若离点头“对这样的人，主子没有必要手下留情，处理了她宫里不知道要宁静多少呢？只是一切都不可轻举妄动，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若离放心，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父亲曾告诉我凌允要问罪左丞相一事快则三月，慢则半年，或许我能让这一切更快些，更顺利些，也更彻底些。毕竟先皇曾口谕凌允，左丞相只有谋朝篡位才可以被处死，那就让他篡位吧！只有他篡位，凌允的皇帝才能坐的更稳固些。 小连子看我生气，道“主子别生气了，奴才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主子。” 我看他的神色，已经猜出了七八分，道“可是找到雪娟的父母家人了？” 小连子笑道“主子真是神机妙算，今天奴才出去办事，正巧碰上大公子。大公子告诉奴才，主子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的妥当，在江苏淮安找到他们后，便按照主子的吩咐八百里加急送信进京，然后再护送他们来京，今天刚到的信，便在城里看见了奴才，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将消息送进宫来呢。” 我点头道“果然是好消息，信呢？” 小连子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两封信，一封是哥哥写给我的，怕被不相干的人看了去走漏风声，所以信上只有一个字“安”，这是叫我安心的意思。又打开另一封信，便是周瑞写给自己女儿雪娟的信了，洋洋洒洒的写了好几页纸，都是询问的话语，吃得饱不饱，穿的暖不暖，主子是不是给气受，也难怪他的父母，一年只能见女儿一面，自然是思念心切。 ------------ 第073章 落棋 “第一个棋子落定了，现在可以走第二个棋子了，小连子，你去把雪娟叫进来。” 小连子似乎比我还等不及，答了一声“嗻”，退出房门，不一会的功夫便把雪娟带了进来。 雪娟知道我早晚是要收拾她为茜儿报仇的，只是等了许久都不见一点动静，心中忐忑不安给她带来的痛楚远比严刑要让她难熬，就好比一个人明知道山中有猛兽会吃了他，却只能在山里待着、等着，知道猛兽就在附近，却不知道它预备什么时候吃了自己，时时都有被袭击的危险，时时都要担惊受怕，生命就像悬在一根细绳上，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断了。 我看着向我请安的雪娟，不禁苦笑，人为什么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她帮助庆妃陷害茜儿，自己又得到了什么？事情没有成功，她回不得欣妍殿，在我这里又日日担惊受怕。这半个月来想必是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不然怎么会瘦了这么许多。 我笑道“雪娟，你近日瘦了许多，可是想念亲人了么？” 雪娟低头道“回主子，奴婢确实是想念亲人了，明日便是元宵节，是合家团圆的节日，奴婢却想着，自奴婢进宫后便没和家人在一起过节，现如今已有四年了，所以才会心有所思，食不下咽。” 是啊！明日便是元宵，去年的元宵我还在家中和父母族人一起度过，有父母的疼爱，有哥哥和我吵嘴，有穆儿贴心的关怀。然而元宵节过后，穆儿便主动请缨，战场杀敌，一开始，不断有捷报从边疆传回，满朝文武无不称赞我父亲的儿子年少有为，可是突然有一天他不再有音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一天天的告诉自己，只要一天没找到他的尸体，就一天不能证明他出了事故，于是等着他盼着他，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他的音讯一点都没有，我已经忘记了是哪一天，不再坚持的对哥哥喊穆儿还活着，我也忘记了是哪一天，我忠于肯承认穆儿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突然很想哭，我的人生自入宫开始便不同了，我人生的前十五年和之后的有生之年，像被这紫栾城生生的扯开了，再无半点联系，从前的人和物，是和非都被隔在了紫栾城外，看不见听不到。幸好，我还有凌允，若是没有他，我真不知道我该如何度过这宫里的每一个夜晚，宫里的夜那么冷、那么长，宫里的人心那么黑、那么远。 我不知她这番话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却足以触动我：“确实可怜，却不止你一个，这宫里的人哪个不是被剥夺了自由，剥夺了与亲人共享天伦的权力？别说是你，就是这宫里的主子，娘娘，又有几个可以和父母族人一起过个元宵节的？你不过四年，可知有人已经在这宫中熬了近乎一生的时光？你或许再过一个四年、两个四年就可以出了宫去，带着你在宫中积攒下来的钱财，开始你新的生活，可知有多少人一辈子都出不去，连死都要死在这冰冷的大牢笼里？” 他们谁都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包括若离在内都愣住了，但是却又句句都说在了他们心上，不自觉的都红了眼眶。我看着雪娟有那么一丝不忍，但是我不可以，凌允说过，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更何况，我现在是努力在将她拉向我，而不是害她。 我强挤出一丝笑意道：“不过雪娟你应该觉得高兴。” 雪娟不明就里的看着我。 我从桌上拿起她父亲写给她的信，道“虽说这宫里的人都不能和家人一起过节，可是又有几个有你这样的好福气，能在元宵前夜看见家书呢？” “家书？”雪娟一阵狐疑，待看见小连子递过去的信封上，确确实实是她父亲的字迹，脸上先是闪过一瞬间的高兴，然后立刻转为悲恸。不知道她是因为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还是脚下站不稳，抑或两者都有，雪娟无力的跪在了我面前，缓过神后哭着爬到我身边，不住的叩头哭求道“奴婢知错，奴婢该死，主子想怎么处罚奴婢都行，奴婢绝无半句怨言，但求主子放过奴婢的家人，他们、他们是无辜的啊！” 小连子气的扯过她的衣领将她摔在一边：“无辜？那茜儿又是什么地方做错了，要受到你的陷害？你要主子放过你的家人，当时又有谁想过放茜儿一条活路。” 我摆摆手示意小连子不要再讲，低下头看着雪娟满是泪痕的脸，轻声道“雪娟，如果你能听我的话，每件事情都按照我说的做，我答应你，可以保你家人安全，不会让任何人动他们一根寒毛，事成之后我会将你送出宫去和他们团聚，还会给你许多银两珠宝土地，让你们以后的生活都衣食无忧，一家团聚共享天伦的生活真是想想都觉得幸福，你说呢雪娟？但是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结局。”我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加重了声音的力道，只见雪娟的身体随着我的话不断起伏着，她是真的害怕了，哭的抽搐了起来。 雪娟躲闪着不敢看我的眼睛，我伸出右手，用食指扶起她的脸，那是一张看上去如此忠贞的脸，却有着常人想象不到的城府和恶毒，而我的茜儿生就一副伶俐样，让人以为她是浮躁的，却没有人比她更忠心。 我微微笑道“雪娟，我不是真心想要为难你的家人，是有人要对我不利在先，我才会出此下策，你们设计害我的时候可是一心要至我于死地的，不是么？”我不知道我的笑在她眼中代表着什么？但是那笑容对我自己来说却是极为陌生的，这难道也是庆妃送给我的礼物么？ 雪娟有气无力的说道“雪娟谨听小主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只要能保全我家人安全，就是要我去死，我也绝不说一个不字。” ------------ 第074章 刘太医之死 我点头“这是你说的，你可要牢牢记住了，一刻也不要忘记，若是你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我也会将保全你家人的承诺忘的一干二净。现在你听好我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要遗漏，我要你为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庆妃的寝宫里偷一些庆妃亲手写的字迹。” 凌允喜欢有才情的女人，庆妃为讨凌允欢心。虽然表面默不作声，背地里却下了很大的苦工，熟读四书五经，背诵古人诗词，练习书法，只是这些本该修身养性的东西在庆妃那里都变成了工具，难怪她读了这么多圣贤书还是冥顽不灵。 雪娟当然不知道我要这些字迹有什么用，我也没有必要让她知道，我只需要在那些字上找到几个字足以。 雪娟这里处理完了，下一个自然就轮到刘太医了。父亲为官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怎么让一个人不留痕迹的消失，身为左辅丞，他老人家想要安排一个太医到我身边也不是什么难事。 果然第二天便有人来报刘太医家中失火，刘太医因为睡前喝了酒所以没能逃出火海，幸运的是我哥哥带领的御林军刚好经过救了刘太医一家老小十六口，哥哥还为此受了轻微的烧伤，凌允为表彰哥哥，晋升他为四品御林军副都统。 哥哥辗转带话来，没能救出刘太医他心中十分愧疚，因为刘太医是忠于大齐，忠于皇帝和皇后的好臣子。哥哥在处理掉刘太医之前一定严刑拷打过，让刘太医说出自己是受谁的指使，臣子忠于国家和皇上自然是理所当然，忠于皇后那就是心腹了。 刘太医真的是受她指使么？虽然我极力不愿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刘太医已经招认了，我又能给皇后找什么借口呢？是皇后让刘太医给我下药，是皇后推兰姐姐坠假山以至痴傻，是皇后让刘太医不能医治好兰姐姐的病，是皇后害我一直没有凌允的孩子。是她，是她，都是她。 枉我对她还有七分尊重，三分同情，她却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她的仁义、慈善、忧伤原来都是装出来的。我生平最恨的人不是庆妃那种人，庆妃的坏坏在心里，却也坏在脸上；我最恨的就是皇后这样的人，满嘴的仁义道德，谁见了都以为她是最善良最无辜的，却不知她的内心最肮脏、龌蹉、邪恶、阴暗，她会将你吃到连骨头都不剩，你却还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 她对我是这样，对别的妃嫔也一定如此，这后宫之中不知道还有多少妃嫔受过她的迫害，凌允的子嗣这样少，她也许也脱不了干系。我心中突然涌起强烈的恨意，恨不能此刻就为兰姐姐，为自己，为曾经受她伤害过的人讨回公道，恨不能立刻在所有人面前摘下她虚伪的面具，让所有人知道她的真实面目。可惜，又有谁会相信我的话呢？恐怕连凌允都不会相信一向谦恭知书达礼的皇后会是那样的人吧。 原本以为这些都是庆妃下的毒手，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可是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且就算这些事情上我错怪了庆妃，茜儿的死却是庆妃一手造成的，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先替茜儿报仇，然后慢慢收集皇后在后宫胡作非为的罪证，再为兰姐姐讨回公道。 在凌允那里，死了一个太医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反而觉得刘太医的死很有价值，他觉得这是双赢，即给我哥哥升了官职，他自己又多了一个可用之人，让我哥哥控制一部分兵权，对付左丞相的时候胜算便又大一分。 而在我这里，刘太医的死带来的好处除了凌允心中的那两条，还有一条，便是我可以换一个自己人在身边，再也不用担心后宫会有人用药物加害于我。 只是我和凌允都不知道，今日的决定会给日后的叛乱埋下多重的伏笔，如果早知道事情会是那样发展，我宁可不报酬，可惜这世上所有的如果都已太晚。 刘太医既死，我自然需要另一名太医来照料我的身子，父亲之前暗示过我太医院有个姓杨的太医青年才俊颇有能力，只是未的人提拔。和凌允用膳的时候我还没说，他便道“盈儿，你的平安脉一向是由刘太医照料的吧！” “是，我今天听见奴才们说刘太医死了，真是可惜。” “倒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只是日后不能为你请脉了，我一会叫小康子传旨叫太医院院首来为你请脉。” 我按住凌允的手，笑道“我看这事不妥。” 凌允看着我“如何不妥？” “太医院院首一直只给三个人请脉，太后，皇上，皇后，如今我朝的院首更是只给太后和皇上请脉，连皇后平日都不劳烦他，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常在，如果让他来为我请脉又不知有多少人要在背后说三道四。” 凌允似笑非笑“你一向不在意这些。” “如今我还是不在意，可是太后会在意，你难道还想再加深我和太后之间的嫌隙么？” 凌允听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 “我听说太医院里有个姓杨的太医，年纪较轻官职也较低但是医术却很高，如果叫他来为我请脉，一则别人说不出什么话，二则如果是有我一手将他提拔起来，他日后定当为我鞠躬尽瘁，一箭双雕何乐不为？”我眨着眼睛，调皮的看着凌允。 凌允笑着伸过手轻抚我脸庞，然后在我脸上轻轻捏了一下，道“后者才是重点吧！我们的盈常在要在宫里培植自己的势力了？” 我歪着头笑道“不行么？” 凌允笑道“行行行”说着一把将我拉入怀中，轻声道“我的盈儿想怎么样都行。” 凌允，为了你我也要保我自己周全，为了你我也要长命百岁的活着，为了活着我必须先扫除一切想要铲除我的人。 ------------ 第075章 试探皇后娘娘 下午凌允去养心殿批阅奏折，我则预备去储秀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换过衣服，带着若离、雪娟、小连子一起出了天恩殿，看见以前常坐的凤辇正停在门口等我坐上去，我回头对小连子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连子一脸笑意“是皇上吩咐的，小主的一切饮食起居不得和从前有异，都要按照妃位来对待。” 我无奈的笑着遥遥头，凌允就是这样的人啊！他若待我好，就是要张扬，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小连子，以后我出门不用再传召凤辇，一个常在坐在妃子的凤辇上，传出去了恐惹人非议，我们现在是非常时刻，还是一切小心谨慎的好。” “嗻！”小连子说着转身遣退了凤辇，我们一行人便向储秀宫走去。 这条路，自我入宫起就无数次的经过，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般让我印象深刻。以往坐在凤辇上，虽知路途遥远，却不知遥远的路走起来有多辛苦，今天一步一步的踏在紫栾城的理石路上，方知道这紫栾城的路有多长，多不好走，多艰辛。 储秀宫一如往常简单朴素，皇后也一如既往的端庄贤淑，只是这平日里我异常喜欢的端庄，今天却让我由衷的厌恶。我不动声色的请过安后，便提到了刘太医“刘太医的事情，想必皇后娘娘也知道了。” 皇后点点头“刘太医的事情确实可惜。” “妹妹记得，刚入宫的时候，皇后娘娘体恤妹妹体弱，让刘太医给妹妹每日请平安脉，可是如今……”我哽咽道：“真是物是人非啊！” 皇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妹妹心地善良，在这后宫里真是难得的。” 我愣了一下，心地善良，这话是在说我么，这话还适合现在的我么，刘太医的死难道不是我一手策划，一手指使，一手造成的么？现在我的泪，到底是为了刘太医而流，还是为了祭奠慢慢走远的我而流？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妹妹记得刘太医是给皇后娘娘请脉的，不知如今换成谁了？” 皇后道“本宫身体一直健朗，不喜欢太医频繁请脉，不过哪日身体不舒服了才传太医看看，原来让刘太医看过几次，后来他给你请平安脉本宫便不再传召他了，不过是太医院的太医哪个有闲哪个来看看。” 我点点头“原来这样。妹妹倒是一直由刘太医请平安脉，现在刘太医没了，不知太医院还有哪位可以像刘太医一般医术高明心思缜密的。” 我仔细观察着皇后的表情，她想了想，笑着摇摇头道“医术最高超的自然是太医院院首，可是就连本宫都不太劳烦他，其余的医术都是差不多的。在本宫看来，医术再高，若是欠缺医德，便算不上好大夫。” 我点头“皇后娘娘说的极是。皇上早上还说太医院有位姓杨的太医，医术虽算不上高超，人却是极好的，既然皇后娘娘也这样说，臣妾便让杨太医来给臣妾请脉吧。” 皇后点头“也好，妹妹身子弱，需要有个人时常照料着，既然皇上指了姓杨的太医，那他定然是错不了的。可见皇上有多在意妹妹。”皇后极力想隐藏眼中的悲伤，却欲盖弥彰。她是爱凌允的吧！真真切切的爱着，爱着这个人，爱着和他一起度过的每个夜晚，每分每秒，即使他并不爱她。后宫佳丽都是他的，她却只有他一人。 “皇后说笑了。”若在平时，我一定会挖空心思去安慰她，可是如今她的悲伤在我眼中那么做作，好像一个人带了面具，让人看着不舒服，就想伸手将她脸上遮掩的东西摘下来。 皇后莞尔一笑，笑容里也满是凄楚“本宫不是在说笑，皇上这么多年对待每一个妃嫔是怎样的，本宫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从没有一人能比得了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就连本宫，也是不能的，本宫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怎样，本宫心知肚明，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不去争，也不想争。若是皇上对本宫的这份敬重能一直保持下去，也是本宫的福气了，本宫只求皇上可怜本宫母子，给大皇子一个该有的位子，本宫这一生就算每白活。” 我断然没想到她能对我说这样的话，要知道此刻我们讨论的可是皇储的问题。也许她断定了我不会告她的状，否则皇帝年纪这样轻，皇后就讨论这个问题，那在本朝可是大忌；又或许她是在警告我，不论我怎么受宠，她是皇后，大皇子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日后我的孩子只能是王爷，不要做无谓的争夺？ 从储秀宫出来，若离看了看我的表情，一言不发的跟在我身后回天恩殿，一路上小连子几次忍不住想问我事情到底怎样，又碍着是在路上，不一定哪里就有谁的眼线，只好忍着。等终于回到天恩殿，他不等我吩咐就遣退了其他伺候的宫女太监，等着听我说话。 若离给我斟了一杯茶，笑道“小连子的性子真是太急了，你这样的性格只有小主包含着你，若是到了别的小主那里，恐怕一天打你十次八次的。” 小连子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赔笑道“若离姐姐说的极是，我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但总是改不了，以后姐姐多提点着我，我若是再着急犯错，姐姐打我骂我都行，只要能让我往好了改，给主子少惹麻烦，叫我怎么我都愿意。” 我也笑“小连子性子急是真的，但是有一点别人比不了，那就是忠心，只要是我说的话，没有一句不是对的，没有一句他不听的，没有一件事他不做的。” ------------ 第076章 噩梦 小连子认真的说“奴才书读的少，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是有一样还是知道的，那就是别人对你好，你也要对别人好。奴才从前伺候过的主子，都只拿奴才当奴才，伺候好了充其量不过是条好狗。只有主子您，拿我小连子当个人，甚至拿我当朋友，对我好，在乎我，所以我小连子对主子的忠心是从心底里生出来的，而不只因为您是我主子，我要听您的话才忠心的。” 小连子一席话说完，屋里一片安静，他说出了他的心声，而这心声又何尝不是若离的呢？同样是人，有人生来就是主子被人伺候，有人生来就是奴才伺候别人，难道人生来就该分为三六九等么？难道这所有的不公平都是应该的么？ 奴才也是人，也有自尊心，也有感情，也会难过悲伤，可是太多主子不会顾及到他们，对待他们非打即骂，心情好了犒劳一下，心情不好无错也罚。 良久，我握住若离的手“你们放心，只要我在一天，就一定不会让你们过那种生活，即便有一天我真的保不住你们了，也有我陪着你们共度风雨。” 小连子和若离的眼中都闪着泪光，他们就是这么容易被感动的人啊！只要一点点的承诺，一点点的尊重，一点点的心意他们都可以将之放大，然后抱着这份温暖度过无数个冰冷的夜晚。这样的人，难道不比庆妃那样的人更应该受到尊重，更应该幸福么？还有我的茜儿，那么善良，单纯，简单，难道不是十个庆妃都换不来一个么？ 若离轻了轻发紧的嗓子，看着小连子笑道“都怪小连子，说了那么许多，害的我连正经事都忘记问了。”然后看向我，道“主子今天去见皇后怎么样？” 这是我今天去储秀宫探访皇后娘娘的用意，看看她对刘太医的死有什么反映，对皇上给我指派新太医又有什么态度。 我皱眉道“皇后娘娘对刘太医的死很是惋惜，却没急着问我以后会找哪位太医请脉，也没向我再推荐别的御医，听见皇上指派杨太医为我请脉也没有任何反映，只是说皇上指派的人一定错不了。她的表情平和，一如往常，不像是装出来的。” 若离听着，想了想：“怎么会这样，如果刘太医真是受了皇后的指使，那现在刘太医死了，皇后害怕刘太医给小主下药的事情败露，一定会在小主身边再安插一个皇后娘娘的心腹，那样事情才不会被发现，可是皇后娘娘没有，皇后知道新太医是皇上亲自给小主指派的，也不着急。怎么会这样？” 我点点头“这正是我心中疑惑的，皇后那里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但是刘太医死前说的话断然不会是假话。” 小连子道“如果刘太医说了假话呢？” 我看向小连子：“此话怎讲？” 小连子道“刘太医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死前不想说出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于是嫁祸给皇后，让主子您和皇后争斗，两败俱伤，然后他的主子好从中得利。” “说的不无道理，那你倒是分析分析，刘太医真正的主子是谁？” 小连子恨恨道“依奴才看，除了庆妃没有第二人。” 小连子对庆妃的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觉得全天下的坏事都是庆妃一个人做的。 我摇摇头“我们之前的分析不够冷静，很多地方都有漏洞。试想想，刘太医若真是庆妃的人，皇后很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因为众所周知，这个后宫最想得到皇后之位的人就是庆妃，最有实力和皇后争夺位置的人也是庆妃，若是皇后驾崩，除了庆妃，再没有第二人更适合那个宝座。在我入宫前，庆妃最大的敌人、最想除去的人应该是皇后，而我入宫前，皇后一直信任重用刘太医，若刘太医是庆妃的人，以庆妃无恶不作又急于求成的性格，皇后早就被庆妃和刘太医毒死了，哪还能到今日。因此，刘太医一定不是庆妃的人。” 小连子低声道“不是庆妃，不是庆妃。那这后宫除了庆妃，也没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和心机会在皇后娘娘身边安插心腹了。这样说来，只能是皇后娘娘自己了，可是她为什么能表现的无动于衷呢？。” 若离担忧的看着我道“皇后娘娘心机深不可测，又有加害小主之心，小主日后与她相处，一定要小心啊。” 我点头，不想说话。宛妃，如果此刻你在我身边该有多好，不用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我身边，就能让我一颗浮躁的心平静下来。平静下来好好看看这个后宫，看看这尔虞我诈的紫栾城，到底还有多少人多少事是我看错了、信错了的。 若离看我不再说话，走过来轻轻的帮我揉着太阳穴：“小主别想太多了，劳心劳神，俗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庆妃和皇后娘娘会为她们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我点点头，斜着靠在踏上，示意她们我要休息。两个人便静静的退下了。 过了许久，迷迷糊糊看见凌允，看见他满眼爱怜的靠近我，抚摸我的鬓发，轻轻唤我“盈儿。”然后穆儿突然出现在他身后，那么悲伤凄楚的看着我，他说“盈儿，和我走，我们本该在一起的，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穆儿，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突然穆儿的眼神从悲凉转为惊诧，再有惊诧转为盛怒，他从身后拿出一把匕首，对着凌允就要刺下去。 “不！”我声嘶力竭的喊道。一下从榻上惊坐起来，才发现原来是场梦，额头满是惊恐的汗水。 小连子和若离听见我喊，都从外面跑进来，担忧的问道“小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镇定了一下，道“没事，做了一个梦罢了。” 若离忙过来给我擦拭额头的汗水，小连子递上茶让我压惊。忙了好一阵，若离道“小主，杨太医到了，小主刚才睡着，奴才们没敢打扰小主，现在正好让杨太医为小主把把脉吧！” 我放下茶碗“快请杨太医进来。” ------------ 第077章 杨太医 小连子领着杨太医进屋，杨太医一直低着头跟在小连子的身后，走到榻前向我行跪拜大礼道“臣，杨越平，给小主请安，小主吉祥。”声音响亮，底气十足。 我道“怎敢劳烦杨大人对我行如此大礼，我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常在，大人只管叫我盈常在就行了。” “臣不敢。皇上亲自指派臣给小主把平安脉，这在太医院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可见小主在皇上心中十分重要。臣能给小主诊脉是臣的福气，臣自当尽心竭力为小主效力。” 我虽然不愿意听人阿谀奉承，但是今天他的话却正是我想要的，我看向小连子“小连子，还不给杨大人搬把椅子坐？” 再三退让后，杨太医终于坐下了，他之前一直低着头跪在我面前，此刻坐在椅子上，方能看见长的什么样子。他是低着头，看不清眼睛，只见到是长方脸蛋，剑眉薄唇，很有一种正气凛然的样子，相比太医的身份更像是将军。 杨太医清了清嗓子道“让臣为小主诊脉吧！” 我伸出手，若离将帕子盖在我的手腕上，杨太医便开始为我诊脉。他先是皱着眉头，然后摇了摇头，最后又点点头。 我将袖口放下，问道“可有什么不对劲，大人又是皱眉又是摇头的，最后那一点头又是何意？” 杨太医恭敬的回答道“恕臣直言，小主先天身体虚弱、阴阳不调、寒气主大，所以臣皱眉。但是这本是寻常之病，如果可以好好调养也没有大碍，只是小主似乎之前吃了什么药，不但没有使得病情缓解，反而变本加厉了，而且演化成了身子上的病，所以臣摇头。最后臣点头，是臣已经想到了治愈之法，只要小主是个听话的病人，臣敢担保，半年之内让小主驱除病根、身体康健。” 我笑着点点头，凌允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杨越平果然医术高超，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为我所用。 小连子沉不住气，高兴的有些忘乎所以：“杨太医真是华佗转世啊！我们小主的病，您只用手那么一搭，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还知道了之前错服过药……” 我皱眉止住“小连子，还不去给杨大人斟茶！” 小连子也知道自己说走了嘴，马上低头不说话，估计他此刻心中正在暗暗咒骂自己呢。 杨太医谢过我赐茶，象征性的喝了一口：“臣出去给小主开药方，请小主按照臣的方子服药，臣会每日亲自抓药，亲自煎药，然后亲自送过来，不会假手于人，以保万无一失，小主可以放心服用。” 杨太医话中有话，似乎知道了我被下药一般，但是这么机密的事情，我没说出去，皇后那边的人也不会胆大到自寻死路将此事传出去。看来是杨太医通过我的脉象，看出我曾经服用过某些对病情不利的药，已经猜出事情的原委。他细致入微，正是我想要的。而他明知以前为我诊脉的是太后身边的刘太医，却还敢直言不讳，也是我欣赏并且需要的。 “杨大人，你知道兰贵嫔吧！” “臣知道。” “兰贵嫔就住在对面，我想请杨大人也为兰贵嫔诊治一下。” 杨太医拱手道“不敢当，这是臣职责所在。” 见我要起身，杨越平先起身，低头站在一侧，我领着他来到兰姐姐门前，突然想到话要嘱咐他，停住脚步回头道“杨大人。” 他也许是猝不及防，听见我叫他，抬头应了一声，看见我的瞬间，他呆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然后马上低下头去，说道“臣在。”杨越平稍微有点黑，透着一股男人的刚毅，可是此刻也看得出他脸颊上掠过一丝绯红。 我心中诧异了一下，顿了顿道：“切不可提给兰贵嫔开药的事情，她若是听到了，以后想再给她诊脉就难了。” “臣遵命。” 兰姐姐看见是我，兴高采烈的跑过来跟我说话，可是没说上一阵便又哭又闹，她瘦了，精神也照前阵子差了。我虽然给她停了刘太医的药，但是之前怕刘太医看出端倪，还要时不时的给兰姐姐喝上一碗。这阵子，为了庆妃的事情也没时间照顾她，是我不好，冷落了她。 杨太医趁兰姐姐昏昏欲睡的时候为兰姐姐诊了脉，诊完脉后抬头看了我一眼，马上又低下头道“已经好了，小主，我们外面说话吧！” 出了兰姐姐的卧室，我问道“杨大人，兰贵嫔怎么样？” 杨太医道“兰贵嫔的脉象紊乱，却是疯癫之证，但由于是突发性的，以前又没有过病史，若能对症下药，应该会渐渐痊愈，不会长期这样。只是这兰贵嫔和小主您一样，用错了药，才一直延误病情至今日。眼下这种情况。虽然难治，却仍有希望，只是时间要拖得长一点。” 我高兴的道“没关系，只要能医好，多长时间都可以。” 杨太医声音中也略带笑意“小主听说自己的病能治好的时候也没有这样高兴。请小主放心，微臣一定竭尽所能治好兰贵嫔。” “那我现在这里替兰姐姐谢谢杨大人了。” “微臣不敢。”他说着又抬头看了我一眼，这是今天他第三次抬起头，也是第三次看我，我总觉得他眼神中有什么？却又不太确定，不敢胡乱猜测。他也许是发觉了我的诧异，马上低下头去，说道“不知若是皇上问起今日的诊治，微臣应该怎么回答？” “杨大人是聪明人，有些话说出来也无法对证只会徒惹风波，那就不用说了。” “微臣明白，小主和兰贵嫔不过是要臣帮忙诊治，治好病才是臣的职责所在，其他的臣不会多言。” “那就有劳杨大人了。” “那微臣告辞，日后会每日亲自送药过来。” “小连子，送杨大人。” 我示意小连子拿银子送给杨太医，杨太医走后小连子又将银子原封不动的给我拿了回来，无奈的说“奴才从来没见过这么倔的人，怎么说都不要，也不知道是真的见钱眼不开，还是第一次不敢要。” 我道“倔强自有倔强的好处，认准一个人，就会忠心于此人，可是也有倔强的坏处，就是不会轻易忠心于谁。” ------------ 第078章 元宵 若离道“小主，那您觉得他会忠心于您么？” 我道“正义凌然，医术高超，若是为我治病，就一定会尽心竭力，但是想要她为我弄虚作假，恐怕还得下一番功夫。” 若离点点头“奴婢也是这么想。看来小主要给杨太医一个大大的恩惠了。” 我看向窗外，心中闪过另一个念头，或许他真的会无条件忠心于我，他今天三次看我，每次见我时眼中闪过的光芒我并不陌生，那是穆儿和凌允看我时都会有的光芒的，还有凌清，他也是这样看我的。只是，我真的要用这一点来让他忠心于我么？ 不想再去想这个问题，抬头看看还完全落下的太阳：“若离，今天是元宵节了？” “是，小主。” “太后又要在万怡宫召开宫宴了？” “小主……” “我不是向往热闹，只是这样一来，皇上就不会抽空来看我了，晚上又要去皇后娘娘那里，只剩我一个。为什么要选择每个初一、十五呢？又为什么每个团圆的节日都在十五呢？中秋、元宵，都是十五。” “小主，每个月中，月亮最圆的夜晚从来不是十五，而是十六，每个十六皇上不都陪在小主身边么？而且就算十五之夜皇上不能陪在小主身边，但是皇上的心却在小主这儿。后宫之中，身体都不是真的，只有心才是真的。” 若离说的对，在整个后宫之中，我应该是最幸福的了，但是我还是忧伤，是不是我太贪心，我希望凌允只属于我一人。然而他是皇上，皇上的夜从来不会只属于一个人。 淡淡的用过晚膳后，正在屋里练字，准备写完这一页便洗漱睡觉，既然不热闹，就冷清到底，早早睡下。就在这时小连子在外面兴高采烈的大声喊道“皇上吉祥！” 我高兴的放下笔准备出去相迎，开门，正好他推门进来，我迎头撞在他怀里，抬头又正好对上他炙热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若离和小连子静静的退下去，留下我和凌允在屋中。 “你怎么来了？”我转过身去。 凌允从身后环抱住我，用下巴在我耳朵上轻轻蹭着，然后在我耳朵上吹气“怎么，我不能来么？” 我咯咯笑着“你弄的我好痒。” 我挣脱凌允的怀抱，回头看着他，笑道“不是说你不能来，今天不是有晚宴么？”我看看窗外，天色已黑“现在应该正是酒过三巡，大家聊天尽兴的时候！” 凌允也看看外面，轻微瞥了一下嘴：“是啊！就是酒过三巡啊。” “那你怎么离开了？” “想离开就离开，不可以么？” 凌允上前一步，又将我抱在怀里，轻声道“盈儿，你想我么？” 我将头轻轻靠在他怀里“嗯。” 他推推我：“怎么，不好意思了？”凌允想要抬起我的头，看我的眼睛，我却将头紧紧靠在他胸口，感受他给我带来的温暖、安全。 突然想起下午做的那个梦，心里不禁难受起来，然而我不知道，当他真的离开我时，那种心如刀绞生不如死的感觉，是我连想都想象不到的。 “凌允，如果有一天我要你放下皇位、江山、放下一切跟我远走高飞，你愿意么？”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凌允略有些诧异。 心中暗暗嘲笑自己傻，怎么可能有这么一天，他是皇帝，是这个国家的君主，他有太多要担负的东西，怎么可能放下一切跟我走，再说我也有父母族人要惦记，怎么可能不顾一切和他走。于是傻傻的摇摇头“没有，随便问问的。” “我愿意。” “你说什么？”我惊喜的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眼睛那样深邃，明亮，所有情感都在里面，从不骗人。 “我说我愿意！愿意放下一切和你远走高飞，什么天子之位，什么江山土地，我统统都不要，只要你，只有你。” 第一次，我主动相迎，温软的唇轻柔的印在凌允的嘴唇上，顺着他张开的嘴探寻着那一份那柔软。 他的身体一下热了起来，脸颊发红，呼吸急促，伸手到我的腿窝将我横抱起，几步走到床前将我放下，拉下罗帐，里面的灯光迷离，一片春意盎然。 清晨的阳光还没射进来，凌允就已经起身梳洗了，自他登基起就从没有过一日不早朝。我给他系扣子，也许脸上还带着一抹绯红吧！惹得他情不自禁又俯身来亲我。 “别闹！”我笑着躲开，脸上却越觉得发烫。“不过，昨天没去皇后那真的没事么？” “放心吧！没事的，我是皇帝，爱睡哪谁也管不着。而且如今开了这个先河，以后的十五我也不用去皇后那里了，省的你总觉得委屈。” 若是在以前，我一定会劝阻凌允，皇后每个月也许期盼的只有那么两天，我不忍连这两天也剥夺了。可是现在，我恨不能要凌允一刻也不见皇后，方能不被皇后所欺骗。纵然所有人都说我是褒姒妲姬之流，那又怎样，我的心有凌允一个明白就足以。 我假装嗔怪道“来就来呗，只是我什么时候觉得委屈了？” “是么？没有人觉得月圆之夜无人陪伴很冷清么？”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的？”这种话，我只在心里想过，没对谁说过啊。 “你说梦话。”凌允若无其事的说着，却吓了我一跳。 “真的？”我缠着凌允不依不饶。 “害怕了吧！你睡着的时候跟了说了很多心里话，所以奉劝你以后不要对我隐瞒什么？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凌允假装凶狠，伸出拳头在我眼前攥紧，作势要敲我的头，我恨不能缩成一团，他拳头落下来的时候却变成了抚摸，轻轻抚了抚我的发，笑道“傻丫头！” ------------ 第079章 兰贵嫔犯病 凌允，若我与你可以一直这样恩爱，那我依兰盈尔便不枉此生，可是谁又会想到此刻如此幸福的我们，日后要遭受那样的波折，每每想起曾经有过的甜蜜都让我心如刀绞。如果从未幸福，也许痛苦就不会如此剜心，可是若从没有过这种幸福，我又要怎样度过以后许许多多个冰冷的夜晚。 送走凌允后，我便在寝殿中弹琴练字，陪着兰姐姐绣花，现在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太后让我思过，我乐得不到处走动，不用在人前假装欢笑；那些原本一日来我这里好几次只为了见上凌允一面的嫔妃们也不愿意踏足我这个小小的常在院子一步了。 宛妃、德妃还有穆贵嫔，都应了我的劝告，也不经常来我这里了。虽然皇上对我的宠爱没有丝毫减少，但是毕竟要忌惮着太后，我不想她们为了我的事情得罪了太后，现在是非常十分，我们当中越多人得到太后的喜爱，我们便越安全，真是有人出了什么事，也有人能帮忙求情。如果都被太后视作眼中钉，肉中刺，那么真的是唇亡齿寒了。 兰姐姐看着我手中的鸳鸯，笑道“妹妹绣两只鸭子游泳！” 我仔细看了看刺绣，也笑道“怎么，姐姐觉得像是鸭子么？” 兰姐姐点点头。 “那好不好看呢？” “嘻嘻嘻，好看！” “那妹妹将最后两针绣完送给姐姐好不好？” “好啊！好啊！”兰姐姐拍着手高兴的又蹦又跳。 这对鸳鸯原本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而绣的，绣了不到四天，便绣完了，根本就没有用心好好的绣，因为姐姐说她喜欢，最后的这几针反倒认真起来。 绣完了递给兰姐姐：“姐姐，给你！” 姐姐伸手过来拿，也许是我松手早了一点，她接过来晚了一点，绣帕就在我们两人手间掉了下去，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拾起来便可以，但是姐姐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吓了我一跳。 只见兰姐姐惊讶的看着掉在地上的绣帕，嘴里嘟囔着“掉了，掉了。”然后双眼瞪圆，双手紧握，呼吸急促，面颊绯红，惊恐的张着嘴，大声的喊道“掉了，掉了！”然后用双手抱着头，将脸藏在手臂里，整个人缩成一团往榻里躲，一边躲还一边喊“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不要推我，不要推我！！！” 我吓坏了，忙过去想要抱住姐姐，我要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这里是天恩殿，是她的家，我是盈尔，是她的妹妹，不会再有人伤害她，不会再有人能伤害到她。 可是我刚刚靠近兰姐姐，姐姐就如同大敌来临，使出全身的力气将我推开，然后光着脚跑下榻，迎着闻声进来的若离和小连子就往外跑，我大声道“若离、小连子，快拦住兰贵嫔！”说着自己也下了榻，追出去。 兰贵嫔从屋子出来直奔院门跑去，我大声喝道“快把院门锁上！” 门口的小太监们听见，立刻将院门锁了，把钥匙藏在怀里。兰贵嫔见院门出不去，就在院子里左冲右跑，大嚷大叫有人要害她，但凡有人靠近一点，她便抓了狂一样又打又挠。 我气道“小连子，还看着做什么？不快快堵了兰贵嫔的嘴，将她制服了，拽到屋子里来。”我知道小连子不敢下手，面前发疯的毕竟是个贵嫔，于是告诉小连子“不用害怕，有我呢！” 小连子听我这样说，带着其他的几个小太监冲向兰贵嫔，有抓兰贵嫔脚的，有抓兰贵嫔手的，有捂住她嘴，却被兰贵嫔咬伤的。几个人最后硬是将兰贵嫔抬了起来，送进了屋里。 “若离，快去看看，门外有什么人没有！” 若离点点头，轻轻的将大门打开，瞧外看了一眼，然后又锁上门，对我摇摇头。就是这样，我也不能彻底放心。太后根本不知道兰贵嫔发疯一事，若是知道，太后一定会觉得兰贵嫔是不祥之人，留在后宫多有不妥，定会将兰贵嫔处死。姐姐，我只愿你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哪怕不能医治好你的病，只要你平安，我愿足矣。可是你这样闹下去，事情早晚会传到太后的耳朵里，到那时我就真的保不住你了。茜儿已经不在了，难道你还想我再失去你么？ 若离走过来，惊诧道“小主怎么没穿鞋啊？这冰天雪地的，光着脚在地上站了这么久，怕是要冻坏了，快进屋暖暖吧！” 我回神，低头看看自己的脚，猛然想起来姐姐下地的时候也没穿鞋子，她不比我，知道自己哪里难受，冻坏了恐怕连自己也不知道，忙吩咐若离“快，去请杨太医来一趟！” 回到屋中，姐姐已经精疲力竭没有力气再闹下去，我让小连子他们都退下去，只留若离一个在身边，又是给姐姐甜点，又是哄姐姐吃果子，终于让她的心也平静下来。也许是太累了，没一会功夫，姐姐便昏昏欲睡了，等杨太医赶到的时候，姐姐已经睡着了。 杨太医向我请过安，便给姐姐把脉，不一会，杨太医道“回小主，兰贵嫔的病没有加重的迹象，来天恩殿的路上听若离姑娘说起兰贵嫔发病的征兆，微臣以为兰贵嫔是受了什么刺激，让兰贵嫔想起了坠山当天的事情，所以才会突然发病。” 刚才姐姐说“我什么都没听到，不要推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这点，只是一时慌乱，来不及分析，现在想来，为什么偏偏就在帕子掉在地上的一瞬间姐姐发病呢？难道当天也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然后姐姐便被推下去了么？帕子掉在地上，到底让姐姐联想到了什么？不过联想到了什么？她所想到的一定都和那次“意外”有关。 ------------ 第080章 计策 皇后，你看到了么，是你创造的那次“意外”，让兰姐姐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好好的一个人，变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也不知道自己未来将去何处。 皇后，你能想象么，若是有一天你也变成兰姐姐这样，将会是怎样的光景。或许和现在也没有分别吧！因为你是那样的表里不一、蛇蝎心肠、每天带着面具做人，一刻都不能摘下来，早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不知自己将来会是怎样了吧！ “小主只要每日坚持不断的给兰贵嫔服用昨天微臣开的药，兰贵嫔的病自然会药到病除的，等兰贵嫔好了，一切自然会明了。” 我看了一眼杨太医，他的意思分明就是兰贵嫔是受人所害，等兰贵嫔好了，凶手自然不能逃脱。 “杨大人，这种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谢小主提点。微臣已经为兰贵嫔开了药，只要晚上洗完双足后敷在脚上即可防止冻疮生成。还有，今日熬的药已经送来了，请小主和兰贵嫔按时服用！” 这个杨太医，越接触越觉得他的性格有些怪异，但确实是个口直心快而且刚直不阿的人才，不知道他会在我以后的人生道路上扮演怎样的角色。 “多谢杨大人！” “小主若是没什么吩咐，微臣先行告退！” “若离，送杨大人。” “是！小主！” 杨太医走后，我召唤过小连子：“小连子，你去兰贵嫔出事的假山那里给我从上到下一处不落的仔细找找，看看可有什么东西，不管是什么手帕、香囊、耳环、发簪，只要是在那附近看见的，一律给我拿回来。” “是，奴才即刻就去！”小连子转身就要去。 “回来！”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记住，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让人发现，切记切记！” “是，小主放心！奴才知道该怎么做。” 过了一会，若离回来，进屋道“小主，雪娟已经回来了。” 我抬头：“吩咐她做的事情成了么？” 若离笑着点点头。 “让她进来吧。” 雪娟跟着若离进来，一见到我就跪在地上：“小主吉祥，奴婢给小主请安了！” 我柔声道“起来吧！” 雪娟闻声起来，低头不敢看我。 “你是恨你，但是你若戴罪立功，我有言在先，绝对不会伤害你，所以你不用这么怕我。再有我不是庆妃，你不用将在庆妃面前的一套搬到我面前来，我不受用。你像从前一样就好，不用每次见我都行大礼，让别人见了去，不心生怀疑才怪。” 雪娟毕恭毕敬的道“是，奴婢遵命。” 我见她对我的害怕是无法消除了，也不再难为她，况且害怕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让她不敢再做伤害我和我天恩殿的事。 “拿到了么？” 雪娟略带着紧张和兴奋“拿到了！”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若离，又由若离交到我的手中。 “文如其人，庆妃的字果然凌厉霸道。”接过那几张纸，上面全是庆妃为讨好凌允而练的字，我也无心过多品评，专心的找我要的东西。 终于，我想要的几个字都找全了，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雪娟：“这是你的酬劳，回去自己看吧。” 那是雪娟的父亲写给雪娟的信，哥哥已经将雪娟一家老小安顿好，在近郊买了宅子，又赐了银两，算是给雪娟为我办事的酬劳。 雪娟走后，我指给若离看：“你看，我们就要这几个字。” 说着一个字一个字的指过去，若离就一个字一个字的轻声跟着念出来：“盈、三、果、尔、无、月、善。” 若离读完后，仍是不解的看着我，我笑着拿出纸笔，在纸上写道“三月三盈尔无善果。” 若离再看，惊诧道“小主，这是！” “这是庆妃娘娘诅咒我的话啊！我的生辰是三月三，我的名字叫盈尔，庆妃将我的生辰和名字都写在小人上，又用针刺，施行屋毒之术，还不是犯了宫中大忌？”说着从桌子里拿出早已经做好的小布人，画上了鼻子眼睛的小人，眉眼中真的有几分像我。 若离叹道“奴婢现在终于知道小主为什么要让雪娟去庆妃那里偷这些东西了，小主想要找出这几个字，然后模仿庆妃写字，在那小人身上写下自己的生辰姓名，等时机成熟了，让人在庆妃宫里发现，治庆妃个诅咒妃嫔、扰乱后宫之罪。一心要笼络杨太医是为了让杨太医可以陪着小主一起欺瞒皇上，先是小主无故病倒，药到而病不能除，然后发现那个小布人，让皇上以为两者真的有所关联。到时候皇上心疼小主，只会对庆妃从严处罚。” “你觉得怎么样？” “方法到是好的，只是若真的伤到了小主可怎么好？为了一个庆妃，值得么？” “若离，你信这些东西么？” “若是用在若离身上，若离不信，也不怕，可是用在小主身上，若离不得不怕！也不敢不信！小主，我们换个法子吧！” 我笑着拍拍若离的肩膀，从她身边绕过去：“不用害怕，我也不会真的一直拿自己做试验，不过是该用它的时候让它出现一下罢了，不过只是那一出现，我就要彻底扳倒庆妃，不容有失。” ------------ 第081章 开始装病 一连几日，午夜梦回的时候，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好远的地方，梦里云雾缭绕，我看不清她是在对我微笑还是对我哭泣。我向着另一个自己跑去，想要拉近我们的距离，却越来越远，终于看不清楚。心像被人突然挖去，空落落的疼着，可是心已经没有了，到底是哪里在疼呢？ 突然惊醒，满头大汗，看着一旁熟睡的凌允，嘴角似乎挂着一抹笑容，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睡觉时是皱着眉头的，可是现在他连睡着也是微笑的，到底有什么事情让你可以在睡梦中都感觉安心甜蜜呢？是因为爱么？ 可是又是什么让我越来越不能安慰的睡个好觉，不能如以前一样快乐的、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生活呢？是因为恨么？ 凌允，若不是遇见你，我想我此生都不会有现在的困惑，可是若不是遇见你，我又怎么知道什么叫刻骨铭心的爱。 我靠在凌允的肩上，他翻身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温柔的说“傻丫头，半夜不睡觉，看我做什么？” 我笑笑，是啊！我不就是一个傻丫头，为了身边爱的人，做一些我不愿意甚至不屑做的事情，但是终究是为了爱啊！ 小连子自听我的吩咐后，每天晚上都去假山那里找寻线索，现在正值冬天，御花园白天都里很少有人去，到了晚上就更没有人了，所以小连子一直也没被人发现。但是也因为是冬天，冰雪覆盖了整个假山和假山周围的土地，加上小连子是晚上去，又不敢点亮灯，想要找东西便难上加难。 但是小连子就是有那么一股韧劲，但凡是要做的事情，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他说，若是今天找不到，明天接着找，明天找不到，后天接着找，今年找不到，明年还要找，直到找到为止。 经过杨太医的细心诊治，我和兰姐姐的身体都一天天好转，凌允很高兴，我便送了杨太医一个顺水人情，让凌允封他做了太医院四大副院首之一。 自我大齐开国以来，太医院的副院首都是四品以上官职，杨太医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太医，一跃变成四品大元，四大副院首之一，大齐最年轻的副院首，自然是倍感荣誉。那些平日里瞧不起他的，不理睬他的太医，此刻都恨不得痛打自己五十大板，一个个陪着笑脸，曲意逢迎。 杨太医来天恩殿谢恩，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夜之间飞黄腾达。 “微臣谢小主提携！”他总是这样规规矩矩的在我面前低着头，又总是想要偷偷抬起头看我一眼。 “杨大人不用谢我，是你医术高明，可以医治别的太医无法医治的病，那么自当排在别的太医之前。” “微臣不才，若不是小主在皇上面前为微臣美言，臣自知没有这个福气能做到副院首。” 若离在一旁道“既然大人知道，那就该好好报答我们小主！” 我嗔道“若离，不许胡说八道！”心中却在称赞，好聪明的若离。她若是不这样说，我到不知道要怎么往这上面讲了。 杨太医跪下，诚恳的道“微臣愿为小主效犬马之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倒是出乎我意料的事情，我原以为他会和我周旋一会，没想到这么快就答应了，而且我还没说什么呢？他便要为我赴汤蹈火了。我看看若离，她也是一脸的诧异。 我伸手去扶杨太医，手搭在他小臂上的时候，感觉他抖了一下。虽然很轻微，但还是可以感觉得到。 “杨大人严重了，快快起来说话！” 一时之间我竟不知该说什么？空气里都是安静，略叫人觉得尴尬。 “小主是有何难事么？”倒是他先开口问我。 “杨大人，你可知道，身在后宫之中，若是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太医，简直是如履薄冰。” “微臣明白。” “杨大人，你是明白人，我也不和你说暗话，我确实是有事相求。” “微臣不敢！小主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 “我要病。不管你是能让我真病也好，假病也好，总之不能让外人看出端倪，也不能让别的太医看出差错，而且不能真的伤了我的身体。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杨太医想了想：“微臣明白，微臣会给小主开些药，让小主看上去气色不好，脉象异常，但是却不会伤害身体，也不会觉得不舒服。气色不好是给皇上和其他妃嫔娘娘看的，脉象异常是给其他太医看的，不会伤寒身体不会不舒服是为了小主自身着想。” 我点头赞许：“杨大人果然思虑周全，不枉我向皇上力保你。” “谢娘娘！” 杨太医说的很明白，但是他还落了一句话没说，那就是，我想要小病还是大病，就看我的演技了。 二月二十三，得到父亲从宫外传来的暗示，凌允已经掌握了大齐的三分之一兵权、父亲手中也有六分之一兵权，再加上凌清手中的兵权，想要对付左丞相是万无一失，但是皇上还在等，也许他想不动一兵一卒，将左丞相绳之于法。 这日起，我开始服用杨太医给我开的药。 二月二十七，父亲又从宫外传来暗示，我要他在宫外做的事情，已经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始了。 这日起，我的病开始加重。 凌允为了我的病，整日大发雷霆，责骂太医们无能，太医给我把脉只觉得我脉象混乱，但是不知道我究竟病在哪里。我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由于不吃饭，人也瘦了一圈。说话有气无力，整日昏昏欲睡，醒着的时候总是咳嗽。 ------------ 第082章 除掉庆妃（1） 我是在装病，凌允却是真的在心疼，看着他一天天憔悴下去，瘦下去，我恨不得将一切实情都告诉他，告诉他我很好，我没事，我所做的不过是要为茜儿报仇，不过是要帮助他除掉左丞相。 可是？我不能，我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庆妃还没有倒下，我做了那么多准备，不能功亏一篑。 凌允，你再等几天，等到三月初三，等庆妃和左丞相都被除掉，我就还你一个健康快乐的盈尔，好不好？ 三月初一，凌允本来想要为我入宫后的第一个生辰大摆筵席，也算为我冲冲喜，经我再三劝阻，他终于作罢，答应我只在天恩殿简简单单的为我庆生。 皇后娘娘、德妃娘娘、穆贵嫔等妃子、嫔妃都来看我，有些是真的关心我，有的是真的为自己高兴，来看看我到底病的有多严重，什么时候会死。 皇后娘娘一脸的忧伤、惋惜，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德妃脸上也是惋惜，却怎么看都有些别扭，却说不出哪里不对。至于穆贵嫔，自看见我的时候便哭个没完，凌允责罚她在我病好之前，再不许踏足天恩殿。 兰姐姐在我一旁坐着，不说话，倒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德妃许是怕兰姐姐无聊，于是逗她说话，两个人倒聊的投机。只是，我记得德妃是很怕兰姐姐的，怎么这会儿对兰姐姐反倒好了？ 宛妃来看过我几次，都是错开了别人独自来的，她来的时候看见凌允，目光从不和他交汇，好像要故意躲着凌允一样。我推推凌允“皇上，你也出去透透气，让我和宛姐姐单独说说话。” 凌允握着我的手，温柔的说“朕就在外面，你有什么事只管喊朕！”然后看着宛妃“不要和盈儿说太多，她需要休息。” 凌允走后，宛妃握着我的手，只是叹气，过了好久才开口说话：“妹妹终于还是动手了。” 我错愕，差点从床上坐起来，不知道底细的人都以为我病着，我的枕边人，宫里的妃嫔，就连太医都看不出端倪。可是宛妃却…… “骗的了全天下的人，也骗不了姐姐，姐姐，是你太聪明呢？还是别人太愚笨呢？”我看着宛妃无奈的笑道。 “或许是我太了解你，又或许你太像从前的我！” “姐姐你生我的气么？”我握着宛妃的手，手心微湿。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气我没有事先告诉你，白白让你为我担心。” “你不告诉我，是不想我被卷进来，希望我可以一直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这都是为了我好，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而且，从一开始听说你病了，我便知道事有蹊跷，便一日都没为你担心过，谈不上白白担心。盈尔，真正白白担心你的人，是皇上，若是有一天皇上知道了实情，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怎么做？” “我不会告诉皇上的。” 宛妃听了我的话，摇摇头，起身道“我要走了。” “姐姐！” “妹妹无需担心，姐姐不会生你的气，也不会怪你，只会一味的希望你好。我也不会为你担心，因为你是一个不需要别人担心的人，你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怎么去做，怎么保护自己。” 宛妃走后，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凌允知道我在骗他，他会怎样？生我的气不理我，还是觉得我不再是从前那个盈尔不爱我？ 三月初三，一切终于都要来个了解了。早上起来我的精神似乎比平时好了许多，凌允看见我精神好些，别提有多高兴了，这许多天来，第一次看见他的脚步略显轻快。 他握着我的手，温柔道“我去上朝，一会回来陪你用早膳，然后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天恩殿陪你过生辰好不好？” 我笑“你这些天，哪天不是一整天都待在天恩殿陪着我呢？” 凌允道“今天不一样，今天是你入宫后的第一个生辰，是你在我身边过的第一个生辰，是我陪着你的第一个生辰。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懊悔，你人生的前十五年，我没有和你一同经历，我不知道你小时候长什么样，不知道你是不是淘气，不知道你如何长大。我多想亲眼看着你怎样从一个婴孩变成现在这个亭亭玉立的盈儿，我错过了那十五年，所以以后的每一年我就更要格外珍惜，来弥补我错过的那些年。” 凌允的怀抱那么暖，凌允的爱那么浓，我要怎样才能回报你的爱。凌允，在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之后，你是否还会一如既往的爱着我？我依兰盈尔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此刻，我最怕的是你不再爱我。若果有一天你不再爱我，我该怎么继续活着？ 每日凌允去上朝，总感觉他一会便会回来，可是今天等待的时间却感觉格外漫长，也许是有心事的缘故，也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庆妃，左丞相，胜负，就在今天了。而我依兰盈尔，是绝对不会输的。 凌允下朝的时候眉头紧锁。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从目光中就能看出，他很生气，他的眼睛，从来就骗不了我。 “怎么了？可是朝上有什么事让你烦心？” 凌允勉强笑笑“没有，一切都很好。” “你骗我！”我假装生气，转过身去不理他。 “我是怕你担忧，今天精神才好些，不想你又为那些事烦心。” “担忧？朝上会让我担忧的事情，不过是父亲和哥哥，可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我明明知道，却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去问凌允，我真恨我此刻的嘴脸，此刻的我和后宫中那些整日带着面具生活的女人有什么不一样，我连最爱我、我最爱的人都骗，在他面前演戏，让他担忧，我还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是每日勾心斗角的生活？ 凌允看拗不过我，只好说“是你父亲！” “我父亲？我父亲怎么了？”我装作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你父亲没什么事，但是却非说左丞相收受贿赂，要我下旨让他带人去搜左丞相的家。” “这样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呢？难道你不相信我父亲么？” ------------ 第083章 除掉庆妃（2） “我不是不相信左辅承，只是……” 凌允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因为我知道好戏就要开始了，能不能将整场戏推向我想要的结局，就要看我的演技好不好了。 我不停的咳嗽，咳的身体都跟着抖动，凌允将我抱到床上，大声喊道“太医，快叫太医来！” 若离快步走到我身边，手里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带血的帕子，我看见她来，咳的更厉害了，若离便拿手中的帕子为我捂住嘴。等我咳完，若离将帕子拿开，噗咚一声跪在了地上，然后便开始哭泣。 凌允一把抢过若离手中的帕子，摊开一看，殷红一片。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凌允这样，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怔怔的看着帕子上的那一抹鲜血不说也不动。 良久，凌允身体前倾，竟然吐出一大口鲜血。那血那样红，染在我淡粉色的锦被上，就像是盛开在夏日里的一朵玫瑰。 我心中一沉，似乎整个世界忽然间都死了，想要放声大哭，却又哭不出来。只是盯着凌允，心如绞痛。 若离也被眼前的情形吓坏了，马上跑出去喊叫太医。 太医进来手忙脚乱，不知道该给谁诊治，凌允还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只是看着我，看着我，他眼中透出无限的不舍和依恋，仿佛我就要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一般。 杨太医见状，立刻上前给我诊脉，其他的太医便将凌允扶坐在一旁，为他诊脉。整个过程中，凌允就像一个没有知觉、没有感觉的人一样，一动不动，任太医们摆弄，但是双眼始终不离开我一刻。 而我又何尝不像个行尸走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着他，看着他还在我身边方能觉得安心。 太医们给凌允的诊治是“急火攻心，没有大碍，但是一定要保重龙体。” 杨太医给我的诊治是“查不出原因。” 凌允终于说话了，大声骂道“一群废物，怎么可能查不出病因？再给朕诊治，若是再查不出来，就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天恩殿。” 小连子在门口噗咚一声跪在地上，道“奴才有一事，不知该说不该说。” “讲！” “这么多太医都不知道小主生病的原因，那么小主可能不是生病。” “什么？”凌允上前一步厉声问道。 “奴才……奴才听说有一种巫术，可以诅咒人身体抱恙，却查不出病因，也治不好，只能是诅咒之人不再施咒，受咒的人才能不药而愈。” “你是说宫中有人对盈常在使用巫术？” 小连子急忙磕头：“奴才不敢，奴才这也是猜测，这么多太医都无法诊治小主，奴才也是病急乱投医。” “小康子，找人搜宫，除了太后那里，各宫各处都要搜，皇后那里也不可例外。” 我知道雪娟昨天去见庆妃的时候已经将小布人藏在了庆妃那里，她曾经是庆妃的亲信，自然可以和庆妃走的近些，所以那小布人是藏在庆妃的床下还是藏在柜子里我便不得而知了。 此刻我的心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仇恨，没有报仇，没有争斗，只希望凌允没事，希望他可以一直待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 良久，有人来报，在庆妃的欣研殿里发现一个小布人。凌允接过小康子递上来的小布人，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三月三盈尔无善终”，小人的眉眼和我有几分相似，身上却扎满了细针，而那字迹分明就是庆妃的。 凌允狠狠的一把将所有针都从小布人身上拔掉，对小康子一字一字的说道“带！木兰、凝萱！” 庆妃被带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明白一些了吧！那无缘无故出现在自己床下的小布人，小布人上我的名字和生辰。 庆妃大喊着“冤枉，冤枉，臣妾是冤枉的，请皇上明察。” 凌允从桌上拿起茶杯，向跪在地上的庆妃掷去，水洒了一地，杯子的碎片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庆妃额头的血也一滴一滴的弄脏了我的天恩殿。曾几何时，太后也这样掷过我，只不过那是个木盒而不是杯子，而那个木盒就是庆妃为我精心准备的，只不过最后是茜儿替我死了。 太后和皇后以及后宫中其他妃嫔都被这规模浩大的搜宫震惊了，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赶了过来，太后一进来看到地上、被子上、手帕上都是血渍，一群太医在屋中跪着不知所措，也有些慌乱。 “皇儿，你没事吧！” “母后，您怎么来了？” “你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母后能不来看看么？”太后说着看看跪在地上满头鲜血的庆妃，又看看躺在床上脸色乌青的我。 她虽然极力不愿意相信我，但是却没法怀疑我，太医院的院首是她的亲信，他也查不出病因，想必太后一定知道。我气色难看，她也是看在眼里的，至于我和皇上双双口吐鲜血，这在宫中已经传的神乎其神，现在看到凌允一直拿在手中的手帕，想必她也只能相信了。而且，屋毒之术，像是庆妃的作为，而那小布人身上的字，分明就是庆妃的，再加上这小布人就是从庆妃宫里搜出来的，庆妃便无从抵赖了。 庆妃被凌允用杯子砸了，不敢再说话，只是一直咬着牙摇头。 “庆妃，哀家问你，这个小布人可是你做的？” 庆妃听太后问，跪着爬到太后身边，抱着太后的腿哭道“太后明鉴，这东西真的不是臣妾做的，臣妾是被冤枉的。” ------------ 第084章 除掉庆妃（3） 凌允一旁冷眼看着庆妃：“事到如今你还说自己是被冤枉的，那你告诉朕，这上面你的字迹怎么解释，又是谁将这东西放到你床下的，是谁要冤枉你？” 庆妃看着我恶狠狠道“是她，一定是她，是盈常在冤枉我，她恨我当初揭穿她的计谋，以至她的心腹茜儿咬舌自尽，她要报仇，所以设计冤枉我！” 凌允一步走上前，蹲在庆妃面前，拽住庆妃的衣领，怒目而视，吓的庆妃浑身哆嗦：“你说是盈常在冤枉你？她这些日子受了怎样的苦你可知道？她有多难受你可知道？她刚才口吐鲜血你又知道么？换做是你，你愿意忍受这么大的痛苦去冤枉别人么？” “臣妾……愿意……” 庆妃极力想要将事情推到我的头上，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凌允冷笑一声：“好啊！你愿意，那朕现在就让你试一试！小康子！” “奴才在！” 凌允看了一眼脚下的针，那是从小布人身上拨下来的，又看了一眼庆妃，眼中是将要燎原的怒火。 小康子自幼伺候凌允，可以说是和凌允一起从小长到大，对凌允远比这些妃嫔更了解，只是一个眼神，便知道凌允要自己做什么。 小康子战战兢兢的从地上捡起那些针，跪在庆妃面前，哆嗦道“庆妃娘娘，奴才……奴才得罪了！”说着将从小布人身上拔下来的一把针全都插在了庆妃身上，痛的庆妃“啊！”的一声惨叫。 所有妃嫔都吓坏了，一点点的向后挪，太后也向后退了一步，但是她却不是害怕，而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如此心狠手辣。 我虽然恨庆妃，却也看不下去，阻止道“皇上，不要，也许真的不是庆妃所为。” 凌允看着我“她害的你这样，又一口咬定是你冤枉她，你还帮着她说话？” “皇上，无论谁是谁非，总要查清了再说，庆妃娇生惯养怎么受得了这种苦。” “不用查了，已经很清楚了，小布人上是庆妃的字迹，又在她宫中发现，之前庆妃滑胎一事。虽然是盈常在的奴婢所为，但是庆妃一心以为是盈常在所为，对盈常在怀恨在心，所以蓄意报复。传朕口谕，庆妃使用巫术扰乱后宫，伤害妃嫔性命，骄纵妄为，赐毒酒一杯。” 庆妃万万想不到，皇上会赐她死罪，她也许以为最多不过打入冷宫。 所有人都被皇上的处决惊住了，曾几何时皇上是非常喜欢庆妃的，而且就算现在庆妃也是位列四妃之首，和皇后共同协力六宫，最主要的是庆妃的父亲是当今的左丞相啊！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重兵的人啊。皇上杀了庆妃，要怎么向左丞相交代啊！如果因为此事闹起来，要怎么收场啊？ 这些在后宫中整日只知道争宠斗艳的女人怎么知道，前朝已经慢慢的发生了变化，左丞相的兵已经渐渐转到了凌允手中，再加上父亲和哥哥的帮忙，想要收拾左丞相根本不是难事。 太后似乎也忌惮左丞相，苦心劝说凌允“皇儿，盈常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常在，而且现在事情解决了，她也没有性命之忧，如果就此杀了庆妃恐怕不能服众吧！” 确实不能服众，因为我还没死，而且就算我死了，死的不过是一个常在，在众人眼中当然不值一提。可是凌允在意的，根本不是什么服众，也不是什么名位，而是我，依兰盈尔，他心中唯一的依兰盈尔。 就在这时，能够服众的消息来了，只见有个小太监急忙忙的赶过来，先跟小康子说了几句话，小康子似乎受了很大惊吓，看看当前情形，还是衡量轻重，走到凌允面前“皇上，左辅承说，说有要事启奏。” “不见，通通不见” “是……是有关左丞相的。” 凌允看了小康子一眼，冷冷的“左丞相怎么？” 小康子侧头看看跪在地上焦急等待他说话的庆妃“回皇上，左辅承说，在左丞相家中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快说！” “发现埋在地下的假玉玺和假龙袍，还有仿制的许多只有皇上才能用的东西。” 凌允听完小康子的话思索了一会，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回头看看我，眼中分明在说，盈尔，你很行。 这是什么意思？凌允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凌允转过头，看着跪在地上已经瘫成一团的庆妃，她已经不再挣扎，不再反抗。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挣扎也无济于事，谋朝篡位，那可是满门抄斩、诛九族的死罪。就算没有庆妃今天害我的事情，皇上也可以因为左丞相欲谋朝篡位之事杀了庆妃，若是不杀她，那是看了昔日的情分。可是？很显然，经过她害我一事后，昔日的情分早就没有了。 凌允坚定而有力的道“木兰凝萱扰乱后宫，残害妃嫔，其父居心叵测，欲谋朝篡位，罪牵九族。念木兰凝萱伺候朕多年，不将其五马分尸，赐毒酒，死后仍以妃位入皇陵。”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凌允知道左丞相欲谋朝篡位的事情之前，气愤之情恨不能要将庆妃千刀万剐，可是知道左丞相欲谋朝篡位的事情后，却对庆妃略有不忍，让她死后仍以妃位下葬。为什么？为什么凌允走前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为什么？ 庆妃跪坐在地上，仰天长笑“哈哈哈哈，父亲啊父亲，你已经身为左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天下人所不能容的事情，你有考虑过女儿的感受么？你有么？” 旁边有个小太监端上一杯酒“庆妃娘娘，请吧！” 庆妃从地上站起来，整理衣衫头发，在原地转了一圈，将所有人的表情收进眼中，傲慢的笑道：“哼，哼，哼，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想看本宫倒，看本宫死，可是就算本宫的父亲犯了谋朝篡位的大罪，本宫死的时候仍是妃子，等你们死的时候呢？该是嫔妃的还是嫔妃，该是贵人的还是贵人，也许没几年被皇上打入冷宫，更加什么也不是。就算到了底下再聚集，本宫还是要管着你们，压着你们，你们依旧要看本宫的脸色，听本宫的驱使。哈哈哈哈！” ------------ 第085章 除掉庆妃（4） 庆妃端起毒酒，看着我，眼角眉梢的冷笑孤傲，和我第一次见她时没有丝毫不同，只是时光荏苒，我已不在是从前那个简单天真的我了。 庆妃从容的喝下毒酒，然后一步步的向我走近，每走一步，嘴角便涌出一股鲜血，每走一步，嘴角的笑意便浓一份。 庆妃的眉目之间是有五分像我的，此刻她笑着向我走来，越看越像是我自己口吐鲜血。突然想起多日来一直做的梦，梦中的简单清澈的自己离我而去，而此刻，这个口吐鲜血满腹仇恨的如我一样的庆妃却离我越来越近。 庆妃的毒性发作，终于还是没能坚持走到我面前，倒下前庆妃双眼充血，满嘴满衣襟都是鲜血，怀着仇恨说道“依兰盈尔，你，你不得好死。” 我当真是害怕了，从没这样怕过，我紧紧握着若离的手，脑海中全是庆妃死前的样子。 众妃嫔也吓的惊叫起来，太后却从容不迫，呵道“一个个的叫喊什么？” 众妃嫔实在是吓坏了，连太后的斥责也听不进去，还是推搡着惊叫，还有跑出天恩殿的。太后见事态无法收拾，道“你们都退下！” 众人此刻最想听的就是这句话，一个个争前抢后的像逃命一般逃离天恩殿，皇后和德妃留在最后陪着太后一起走，太后看了一眼地上庆妃的尸体，对身旁的太监道“尽快处理了！” 所有人都走了，凌允走了，太后走了，妃嫔们走了，庆妃自然也走了，而且再也不能回来，只剩下一群小太监、小宫女在那里收拾血渍。 我觉得好冷，从未有过的冷，像是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我不是已经为茜儿报了仇么，可是为什么心中有的不是报仇后的酣畅和欣慰，而是这样的冷，这样的陌生？陌生的不只是这天恩殿，不只是眼前的人，还有自己。 我伸出手，这是我的一双手么？这双手上沾了什么？是殷红的鲜血么？我拿起帕子想要将手擦干净，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双手的鲜血还在，我又将手在被上擦，可是还是擦不下去。下不去了，下不去了，怎么办？怎么办？ 若离抱着我，紧张的说“小主您这是怎么了？您可别吓我，小主？” 我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能制止，我委屈的看着若离，像是小时候受了欺负，委屈的看着母亲：“你看，手上都是血！我要擦掉！” 说着又用手在被上擦，在床边擦。 若离哭着握住我的手“小主，没有血，没有血　，不要在擦了，好好的一双手都擦红了。” 我不听，仍是抽出手使劲的擦。 “妹妹！” 一抬头，是宛妃，她站在门口，那么安静，像是一潭清水，她叫我妹妹，是到如今她还像一潭清水，事到如今她还叫我妹妹。 “姐姐！”眼泪终于像是决堤的河水，心里的话想要一起掏给她，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可是就算我不说，她全都知道，全知道。 宛妃将我抱在怀里，就像小时候母亲将我抱在怀中，让我觉得心里安稳。 “姐姐，姐姐……” “姐姐在。” “庆妃她……她……” “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宛妃抚摸着我的背“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你是懊悔也好，后悔也罢，不可能有回旋的余地了。” “姐姐，我错了么？” “后宫之中，根本没有对与错，只有进与退，不是你进一步，便是你退一步，如今你只是走的快了一些，将一些人的后路断了。” “姐姐，我很想和你一样。” “想和我一样不谙世事，就要和我一样断了和皇上的感情，你做的到么？” 我抬头看看宛妃：“我做不到！” 宛妃帮我整理我凌乱的头发，笑道“所以你不可能置身事外。学会接受吧！好的、坏的，喜欢的、讨厌的，你进或是你退。” “姐姐！”我仍旧不能止住哭泣。 “哭吧！哭吧！哭完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我在宛妃怀里不知哭了多久，哭到最后累了，哭到连眼泪也流不出来，抬起头来天都暗了。天恩殿已经被收拾干净，却怎么看都和从前不一样，可是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呢？ 凌允从门外无比疲惫的走进来，看见宛妃也在，连话都没说一声，坐下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大口茶。 宛妃看见凌允回来，拍拍我的背：“妹妹，姐姐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宛妃向着凌允屈膝而跪“臣妾先行告退！” 凌允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凌允坐着，从天色微暗一直坐到月挂树梢，他就那样一直坐着，一动不动。屋子里暗极了，若离他们不敢进来掌灯，我便自己下地去点灯。 凌允一把抓住我，将我拉进怀里，用手盖在我的双眼上，我眼前一黑，本该什么都看不见，却偏偏看见庆妃嘴吐鲜血向我走来。我惊叫一声，挣脱凌允的怀抱。 凌允冷笑道“你害怕么？你也害怕么？” “你在说什么？”我心虚，质问也没有底气。 “我在说什么？难道我们的盈常在不知道么？”他叫我盈常在，他心中在怨我。 “我不知。”我转身。 “不知？你是不知是谁陷害庆妃，还是不知是谁陷害左丞相？你是不知是谁一手策划了这场阴谋，还是不知有谁始终将我瞒在鼓里？你是不知是谁在一直装病，还是不知是谁一直在心疼你，自己熬出心病？”凌允越说越激动，双手狠狠的抓住我的双肩，手指恨不能陷入我的肉中。 “你弄疼我了！” “疼，你还知道疼么？那你可知道这里，更痛！”凌允指了指自己的心。上次他这样对我说，是他以为我心中喜欢凌清，为我吃醋。这次他这样对我，到底是因为我骗了他，还是因为我已经变得不再是从前的我？ ------------ 第086章 何去何从 “你到底在恨什么？”我胆怯的问凌允。 “我恨你不如从前简单清澈，我恨你也变得和她们一样勾心斗角，我恨你对我隐瞒不说真话，我恨你满怀仇恨只想报仇，我恨你为什么不能一直像最初那样是我爱的盈尔！” “意思是，你现在不爱我了？”我怔怔的看着他。 凌允摸了摸我的脸颊“我爱你，从始至终，我只爱你，从不曾变，也不会改变，变了的是你，不是我。庆妃该死，左丞相也该死，如果你不出手，最多再过三个月我也会出手，我早已经收集了左丞相所有的罪证，收受贿赂、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三十几条罪证，哪一条都可以治他罪，我只要尊崇先皇的遗诏，不杀他，将他贬为庶民，自然再会安排人杀他于无形。至于庆妃，左丞相一死，随便找些什么理由就可以赐她死罪。其实我没有必要非杀了她，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但是你为什么不能等呢？连三个月也不能等么？为什么非要自己出手呢？你为什么要亲手将我最爱的盈儿变成一个杀人犯，变成一个冷血的人？盈儿，这样的改变你喜欢么？你还记得原来的自己么？现在庆妃死了，你高兴么？你这双沾着鲜血的手还洗的干净么？你闭上双眼难道就看不见庆妃死前的脸么？午夜梦回的时候，你难道不害怕么？” 我捂着耳朵不要再听，凌允却掰开我的手，我越是不想听，他却越要说。 “够了！” “啪”一声，我和凌允都惊呆了，我的手半悬在空中，像被什么钉在那里，放不下来。凌允不敢相信的看着我。 “我……我不是故意的，凌允，我不是故意的。”我极力想要挽回，紧紧握住凌允的双手。 “盈儿，我今天不在天恩殿留宿，你若是害怕，可以叫若离陪你。”凌允说完挣脱我的双手，头也不回的离开天恩殿。 在一起以来第一次，他来了，却不在天恩殿留宿。 在一起以来第一次，我不知道他心中还爱不爱我。 有生以来第一次，我打了人，居然是我心中最爱的人。 有生以来第一次，我杀了人，死了仇人也死了心中的自己。 我看着这冷冷的宫殿，心里无限的空虚、寂寞，后宫的夜这样长，这样冷，若是没有了凌允的爱，我该如何度过这每一个漫漫长夜，该如何度过以后的每一天，每一晚。 我到底该何去何从。 ------------ 第三卷 皇后驾崩 ------------ 第087章 恍惚如梦 “凌允，你别走，别走，不要离开我！” “小主，小主醒醒！” 睁开眼，若离和小连子站在身旁，一脸的关切。事到如今，除了他们，还有谁在乎我的感受，又或许我该庆幸，至少还有他们在乎我的感受。 “小主，您又做噩梦了？”若离用帕子轻轻擦拭我额头的汗水。 “小主，喝口茶压压惊吧！”小连子递过一杯茶：“奴才去找杨太医。” 我忙止住他“小连子不要去，我没什么事，不过是做了一个梦。” “可是小主这已经是第十一天了，自从……自从那天开始，小主天天晚上做噩梦，睡不好，吃不好，人一天天消瘦，叫奴才们看着心疼！”小连子说着不禁哭了出来。 小连子不敢说的那天就是庆妃死在我天恩殿的那天，就是凌允说他恨我的那天，就是凌允再没踏足我寝宫半步的那天。 凌允，你还记得么，你曾经说过无论怎样你不会再关我紧闭了，你曾经说过你会每个早晨陪我共同用膳，可是现在呢？已经十一天了，你从没在天恩殿度过一个晚上，没和我吃过一顿饭、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看都不来看我一眼。你是真的恨毒了我么？ 那么浓的爱，难道真的可以说没就没，说变就变么？还是你在怨我，等你的气消了，你就会回到我身边？如果真是这样，请不要让我等太久，时间太难熬，没有你我度日如年过不下去。 若离蹲在床头，看着我说“小主，皇上心里一定是在意小主的，小主不用太心急，皇上早晚会回到小主身边的。” “我也希望如此。” “小主，您早些歇息吧！不然皇上看见您这个样子会心疼的。”若离看着目光呆滞的我，也不禁眼眶泛红。 我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躺下，闭上眼、熄了灯，却睡不着，凌允，此刻的你在哪里？是如我思念你一样在思念我，还是已经将我忘记，拥她人入眠？ 又是彻夜未眠，早上起来看着镜中的自己，不过才十几天，我像是得了一场大病，瘦的不成样子，难怪小连子会说我的样子叫他们心疼了。 若离替我梳妆，看见我忧心忡忡的神色，笑道“小主这样更有一股别样的美呢？人瘦下去了，脸更小了，眼睛也更大了，最重要的是让人看着不由自主的想要去照顾、去心疼、去呵护。只是差了一样……” 我苦笑“哪一样？” 若离正视我“眼神！从前小主的眼神总是很坚定，很幸福，可是现在小主的眼神里却满是迷茫和失望。小主的迷茫让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不知所措，因为即使是失宠，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重新博得皇上的喜爱，可是若是小主迷茫了，那我们就彻底失去了信念，失去了继续的意义。” “若离！”我握着她的手：“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想要为茜儿报仇难道有错么？我想保护我在意的人难道有错么？庆妃三番五次害我，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难道有错么？难道善良就意味着要坐以待毙，善良就意味着打不画手骂不还口，善良就意味着要被人欺负致死也要微笑祝福？可是我做了自己想做的，却感觉不到一丝安慰，反而觉得心里紧紧揪着的疼，庆妃就死在我的面前，就死在这天恩殿里，我凭什么去算计人命，凭什么栽赃嫁祸，我可以评判她的对错，却无权决定她的生死！不除她，我觉得对不起茜儿，除了她，我又觉得自己没有这个权利。若离，你能明白我的心情么？那么矛盾，那么复杂，折磨的我每晚睡不着觉，就算凌允不怪我，我也永远不能原谅我自己。” 我轻轻靠在若离的怀里哭泣，我已经不记得这是这些天来我第几次哭起了，为了庆妃，为了凌允，也为了渐行渐远的我自己。 早膳在若离和小连子的再三劝说下象征性的喝了口粥，然后看着他们叹着气将端上来的食物原封不动的又端下去。 兰姐姐这几天精神好多了，说话也渐渐正常，只是发生事故那天的事情仍是一点也记不起，想不起最好，想起来便又是仇恨，又是怨念，这些东西我现在是一下都不想碰了。 杨太医很是难得，我已经失宠至此，他还是每天不断的来给我和兰姐姐请平安脉，只是我固执，事情发生后，便一直将他拒在门外，不曾见他，他每日再三请求不得见，只能叮嘱若离继续为我煎药。 今天杨太医刚走，听见外面传来小康子的声音：“若离，你听，是小康子的声音，难道皇上来了？” 凌允是你么？你不再怨我了？你肯来见我了？我一路小跑出了寝殿，院子里的却不是凌允，而是一个我以为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传皇上口谕，左辅丞二公子抚平南蛮有功，特准进宫与盈常在兄妹相见！” “谢皇上圣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起身，恍惚到以为在梦中，轻轻说道“穆儿！” ------------ 第088章 事情始末 送走小康子，遣退若离和小连子，屋中只剩下我和穆儿，我是那样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还活着，好好的活着，而且比以前更壮了，好像也更高了，多了一份成熟，多了一份沧桑，唯有那清冷的目光中的忧伤不曾改变。 穆儿也这样静静的看着我，一如往常的温柔、安静，像是要将这一年多来过错的都弥补回来。 我双眼含泪“穆儿，我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穆儿温柔的看着我“你忘了出发的前一夜我对你说，我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回到你身边。对你许下的诺言，我就一定会兑现。” “穆儿，你不知道我多少次梦中看见你，以为很近却触碰不到；多少次因为思念你泣不成声；我以为我永远失去你了，可是你却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穆儿，我现在真是又惊又喜，我这样又哭又笑的是不是很傻？” 穆儿笑着看着我：“不傻，一点都不傻，我的盈儿永远是最聪明的那一个。可是盈儿，你瘦了，瘦这样多。” 我笑中有泪“我瘦不瘦都是小事，关键是你，听说……你已经战死沙场了，怎么会……而且还成了大功臣？” 穆儿摇头“可是对我来说，生与死不过一瞬间，能否做功臣也不过身外物，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你瘦了，是不是皇上和后宫的那些妃子欺负你？是不是在皇宫里不高兴？” 我苦笑：“没有的事，不过前阵子病了，所以才瘦了，我们说你的事情好不好，我想听你的事情。” 从小到大，穆儿就没有一次能拧过我，没有一次不是按照我的意愿去做。似乎任何与我有关的事情，他都会做的小心翼翼，都会反复思考，然后让我开心，让我满意，哪怕是一句话，他都要反复思量，以我喜欢的方式说出来。就像现在，他那么迫切的想要知道我的近况，只要我一说我想听他讲，他就会放下心中所有的疑问，然后满足我的要求。 穆儿给我倒了杯茶：“之前与南蛮对战，我的确在战场受了重伤以至昏死过去，后来大军战败，被迫撤退，我也就被留在了战场上，等我苏醒的时候，大军已经撤退很远，我在追赶大军的路上再度昏厥，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原来是南蛮的一个公主救了我。” “公主？”我就像听故事一样听着穆儿娓娓道来，听到不可思议处不禁叫出声来。 “盈儿，你不要误会，我对那个公主没什么的。”穆儿连连摇手，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我笑“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有什么？再说就是有什么？也一定是郎才女貌，不好么？人家可是公主啊！” 穆儿错愕的看着我，眼里闪过无限的忧郁，他嘴唇微微张了张，然后紧闭，这个动作那么熟悉，以往每次穆儿有话想说又不说的时候，都会这样。 穆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希望我紧张你的每个过往，你希望我紧张你的每个相遇，你希望我介意是个公主救了你，而不是以一种轻松玩笑的口吻对你说，在一起也无所谓。 可是穆儿，我该怎么告诉你，我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我，那个原来深爱着你的我，已经在入宫后渐渐死去，现在的我，满心满脑都是凌允，他才是我的夫君，我的良人，而你，只是我少不经事的一场美丽的梦，现在梦醒了，我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穆儿接着说“我的伤势渐渐好转，又认识了南蛮的世子，鬼使神差的和他成为了好朋友，三个月前大汗病重，世子成为新大汗。我同他达成协议，只要他们不再进犯中原，并向我们称臣，我们就再也不出兵攻打他们，并且可以和他们进行交易，他们缺少的丝绸、盐等货物可以用马匹牲畜来和我们换，就这样我就被送回来了。回宫后皇上对这项协议也非常满意，就封我做了振国副都统。” 穆儿提到皇上的时候眼中透出的不是敬重而是悲痛和愤恨，我能明白穆儿的心思，凌允下令诛了穆儿全家，穆儿却要更换姓名继续为凌允效忠，现在又要接受凌允的封赏，并做出万分荣幸的样子。不过还好穆儿早已经改姓依兰，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依兰浩宇的二子依兰致远，不是当年灭门惨案中逃脱的那一个，最重要的是凌允不知道他就是穆儿。 我笑着拍穆儿的肩膀“真有你的，居然立了如此大功！封你做振国副都统都不够，依我看应该封你个振国大元帅，才能和你的功劳相匹配！” 我一时得意忘形，居然忘记了这已经不再是从前，我却还像从前一样和穆儿说说笑笑，搭着他的肩膀调侃。 穆儿看看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眼中都是笑意，可是就在他笑意最浓的时候双眼中的忧伤还是掩饰不住。 我也顿了一下，尴尬的抽回手，挥着手中的帕子做掩饰，对他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然后呢？振国副都统？” 穆儿看着我笑“你不要再调侃我了，皇上已经让人八百里加急传圣旨给他们的大汗，让他进都受封，并答应赏赐他美女、布匹和盐。” 我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要赏赐美女？他们要的不就是布匹和盐么？” 穆儿脸微微发红“你一个小女孩，问这些做什么？”说完也许发现我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我，也不再是一个小女孩，万分痛苦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盈儿，你是盈儿么？” ------------ 第089章 无力挽回 我心中隐隐作痛，这句话我也问过自己，可是我真的有答案么“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想要再次确认一下，免得像以前一样，每次都以为见到了你，那么真切，醒来才发现是梦一场。”穆儿温柔的看着我，眼中的忧伤深深刺痛我的心。 我像小时候一样，用手掌盖在穆儿的双眼上，以免他眼中流出的泪将我灼伤。 “穆儿，感觉到么，我的手掌还是冰冷的潮湿，一如从前，而你的眼中还是无尽的忧伤，从未改变。我将我手掌盖在上面，希望可以摘走你所有的伤心和酸楚。” 穆儿不说话，只是伸出他的手又盖在我的手上，这是我们以前惯有的姿势，他给我温暖，我给他快乐。 穆儿，我们之间的故事那么像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我们是彼此最初的依靠，命中注定我们这一生无法忘记彼此，可是又命中注定我们此生无法在一起。 穆儿那么温柔，像是涓涓溪水流过我的指尖：“盈儿，我知道你不快乐，告诉我这一年来你是如何度过的？” 如何度过？我先是经历了失去最爱人的痛苦和绝望；然后是入宫后面对最恨人的厌恶和愤恨；当我发觉我渐渐爱上凌允，我一面逃避着我对他的爱，一面逃避着心中对你的愧疚；之后是真的爱上一个人的幸福喜悦；无数次遭受算计的气愤隐忍；决定报仇的毅然决然；报仇后的矛盾自责；觉得失去凌允的茫然痛苦。这样的经历算不算丰富？算不算痛彻心扉？ 穆儿见我良久不回答，将我的手从他眼前移开，看着我，认真的、温柔的问道“盈儿，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我们谁都不能改变什么？我只问你一件事，如果可以，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我错愕“穆儿你说什么？” 穆儿握住我的双手“我说如果可以，你愿不愿意放下一切和我走，和我一起远离这个皇宫，远离所有喧嚣，到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 我不想伤害他，但是有些事情是该早些坦白的，这样对所有人都好，我看着他说道：“穆儿，如果你从没离开过，我不会入宫，我的生活不会是现在这样，我还是简简单单那个我，敢爱敢恨那个我，爱说爱笑那个我。可是现在我连恨都不敢了，因为我那么强烈的爱着皇上，生怕我的恨太多会让他离我越来越远，我那么多顾忌，才发现原来爱一个人就是这样，会担心自己说的话、自己做的事、自己犯的错会让他不再如从前般爱自己。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你对我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要思前想后，都要反复思量，原来都是爱的表现！可是穆儿，如果你没离开过，如果没遇见皇上，我不会知道这一辈子还可以这样的爱一个人，不会知道真的全心全意的去爱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所以穆儿，我已经爱上了皇上，真真切切的，彻彻底低的，刻骨铭心的爱上了他，无论他现在在哪里，心里有没有我，我都爱着他，为他快乐和悲伤。” 穆儿眼中希望的火一点点黯淡下去，到最后只剩下燎原的忧伤和寂寞，可是听到最后他眼中一闪坚定的神色，我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直到后来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我才知道那一抹坚定的意义，那一抹坚定让多少人失去性命，让多少**离子散，又让多少人无家可归！ “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我也应该走了。”穆儿慌忙避开直视的目光，转身要走。 “穆儿……”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能在他身后轻轻呼唤他的名字。 “我的傻盈儿。”穆儿转身，给我一个温柔的却满是忧伤的笑容：“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快乐幸福，别忘了，我可是你的二哥！”他伸出后手，拇指和中指扣在一起，放在嘴边哈上一口气，想学着哥哥那样在我头上给我一记重重的爆栗子，但是在落下的一瞬间终于变成温柔的轻抚。“盈儿，你要快乐。” 穆儿，你也要快乐，不为别的，因为你值得，你是那样美好，值得这世上最美好人去陪伴，值得获得最美好的祝福。 穆儿的手在即将触到门的一瞬间停在了那里，转身快步走到我身边，将我温柔抱入怀中，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这一年里，我无数次的希望可以再见见你，再听你说话，再抱抱你，无数次幻想当我再见到你的时候要对你说些什么？要怎么表达这一年来我心中对你的思念，可是我的嘴是那么笨，在你面前我什么都说不出来。盈儿，我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你。” 我看着穆儿离开的背影瘫坐在那里，那些经历无数挣扎才被压下去的对穆儿的愧疚，只因为他的一句你爱我就都变本加厉的回来；那些所有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本来已经渐渐淡忘，现在又无比清晰。 穆儿，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的背叛，原谅我的移情别恋，原谅我对你的残忍。可是我们已经回不去最初的样子，有些话说了就是说了，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有些梦醒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就算如何努力拼凑，都不是原来的样子，就像至今还带在我胸口的那块玉，碎了，就是碎了，我们都无力挽回。 ------------ 第090章 伊贵人 穆儿带回来的消息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官场，传遍了全城。这样的丰功伟绩比打了胜仗更让人愉悦，不再有硝烟，不再有厮杀，也不再有牺牲，取而代之的是和平、交易和臣服。 所有人都称赞穆儿的功绩，称赞左辅丞的二儿子依兰致远的功绩。父亲也许会为此填补左丞相的空缺，穆儿也会受到凌允的重用，当然，我也会为此受到加封。 果然穆儿回来的第二天下午，小康子来传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依兰致远青年才俊，劳苦功高，特封其妹为盈嫔，钦此。” 凌允你是不是连敷衍我都已经不愿意了？加封妃嫔，你不亲自到场，只派了小康子来；加封圣旨短的不能再短，而且没有一条关于我，除了那句封其妹为盈嫔，生怕我不知道你是因为穆儿才加封我的么？ 盈嫔？当初你不顾所有人反对，毅然决然封刚刚入宫的我为妃子，现在你又不顾所有人反对，紧紧封大齐大功臣的妹妹为嫔位。你这样做，简直是在告知天下，依兰盈尔已经彻底失宠了。 小康子宣读完圣旨，恭恭敬敬的对我说“恭喜盈嫔娘娘。” 自我入宫小康子就一直对我毕恭毕敬，无论是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还是现在这般无人问津，他的态度从未转变。 我道“谢谢康公公，我想劳烦康公公一件事。” 小康子弯着腰，低头道：“娘娘现在已经是嫔位了。” 我才反应过来，我又该叫自己本宫了，真是瞬息万变啊。在后宫之中，一个称呼就是一个身份，多少人为了得到一个称呼机关算计，又有多少人为了一个身份最后连性命也一起赔上。 我苦笑“是啊！多少人高兴还来不及，那本宫就劳烦康公公多劳神皇上的圣体吧！虽然天气渐暖，但是早晚温差很大，皇上早晚出行的时候，康公公记得给皇上多带上几件衣服。” “娘娘，其实……”小康子欲言又止。 “其实什么？”我看他似乎有话想说，但又顾虑极多。 小康子想了想，深深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奴才知道了，娘娘自己也要保重，没什么事奴才告退了！” 他这样为难，到底想说什么？是不是和凌允有关？是不是凌允在心里已经原谅我了？我急忙拉过若离：“若离，给本宫准备一些糕点，本宫要去养心殿看皇上。”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逃避，一直在自暴自弃，突然的振奋让若离措手不及，她恍惚了一下，高兴的点着头，眼中含着激动的眼泪：“是，奴婢这就去准备最好吃的点心。” 准备好后，我带着若离和小连子十几天来第一次踏出天恩殿，向着养心殿，向着我的凌允去了。 走在御花园中，闻着泥土苏醒的芬芳，看着地上轻轻绿草，妙曼枝桠，才发现春天已经来临，而我的心却一直被仇恨和懊悔锁在寒冬之中，蒙了眼看不见眼前的美好。 我蹲下身，想要细细品味泥土带着生机的味道，身后却响起尖声的质问：“前面是哪个宫里的人？挡着本小主的路了。” 我回头，说话的是一个身材妙曼，面容精致的女子，只是一双红唇那样薄，一张一合都是刻薄。她身旁还站着两个人，中间的一个面如桃花，美艳不可方物，只是不怒自威，少了一丝温柔。最左边的是蓉贵嫔，是一个贪慕虚荣，见风使舵的主。 让我想不通的是蓉贵嫔已经位居贵嫔，再往上就是妃位了，为什么三人之中不站在中间，而是左手边呢？想到这里我不禁好奇的看着站在中间的女子。 蓉贵嫔见我不说话，笑道“盈妹妹，怎么见了本宫也不行礼！哦，本宫想起来了，盈妹妹想必是太久没出来了，连这宫中的礼节都忘了吧！” 我屈膝：“蓉贵嫔吉祥。” 蓉贵嫔昂着头，从鼻子中挤出一丝笑声：“起来吧！” 我起身转身要走，被蓉贵嫔叫住：“妹妹还没叫完人，怎么就要走了呢？” 我回头，蓉贵嫔指着中间的女子，道“这位是新晋的伊贵人，你还没给她请安呢！”又指着最右边的女子道“这位是萧常在，和你一个位份，你们也该互相请安才是！” 等蓉贵嫔说完后，若离在我身后道“看来娘娘的消息不实很灵通，我们娘娘已经不是常在了，皇上今早刚刚进封我们小主为盈嫔，想来伊贵人和萧常在要跟我们主子请安了。” 蓉贵嫔本是想借机挖苦我讨好另外两个人，没想到挖苦不成，反要另两个人给我请安，于是面露尴尬神色，对着伊贵人讨好道“她昨天还是盈常在的，不知怎么今天就变成盈嫔了！” 我不想和她们继续纠缠下去，道“不用请安的了。”转身要走，却听见位份最低的萧常在道“位份都是虚设，皇上的宠爱才是资本，现在谁正值当宠，你不知道么？居然对我和伊姐姐这样无理。” 我心中冷笑，她说的真对，凌允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我刚当常在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凌允心中仍旧宠爱我，所以对我这个常在比对别的妃子都殷勤，可是现在我已经是嫔位了，却因为失去了凌允的宠爱，连一个小小的常在都敢对我出言不逊。我多想回头告诉她，花无常开日，人难总欢好，我何尝没有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时候，到头来还不是一无所有？可是这样的争辩又有什么意义呢？眼下当务之急是去见凌允，问问他到底想怎样，到底还要和我冷战多久，还要恨我多久。 我放任她们的出言不逊，领着若离和小连子离开，渐行渐远后，问若离道：“那个伊贵人和萧常在是什么时候进封的？” 若离怕我生气，小心翼翼的说：“都是这十几天的事情，那个伊贵人是皇太后为皇上选的，是兵部侍郎伊琅的女儿；至于那个萧常在好像是……德妃娘娘的宫女。” ------------ 第091章 御花园里见穆儿 “德姐姐宫里的人？那她现在心中一定难受的紧。只是没想到德姐姐那样端庄典雅，宫里竟有这样刻薄的宫女。”我轻描淡写的回应着若离的话，心中却似刀剜般疼痛，凌允这真的是你么？你真的是这样么？随随便便就可以和女子承欢，随便就可以加封，你对这后宫中的女子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意，你对我又是不是真心？如果是真心，你怎么可以轻易就恩宠别人，难道真的是任我柔情似水，敌不过夜夜新欢？ 心里满是忧伤，脸上还挂着泪痕，一转弯却在树后看见穆儿，我来不及擦干眼泪，尴尬的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敢当着别人的面叫他穆儿，如果传道凌允耳中，知道这个自称是我二哥的人就是我以前喜欢的人，恐怕不止穆儿，我全家都会被冠上欺君的罪名。 穆儿看着我脸上未干的泪痕，心疼的说道“皇上让我进宫讨论南蛮降服的事情。” 我低头，躲避他的目光“那不是应该在养心殿么？” “皇上说闷，想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一听凌允也在御花园，我不禁精神一振，抬头问道“皇上也在？在哪呢？”说着四处张望起来。 穆儿自嘲般的笑了一声：“太后刚刚将皇上宣去万怡宫了，皇上让我在这等他，应该不会太久。你在找他？” 我点点头。 “我能和你单独说说话么？”穆儿小心的问我，生怕我会不答应。 我笑道“怎么这么见外，当然可以。”说着回头对若离和小连子道“本宫和家兄有些事要说，你们不用跟来了。”说着和穆儿往大明池走去。 大明池水清澈见底，回想起刚入宫的时候，我是那么的讨厌和抵触凌允，恍惚间他曾经强吻我的画面还在眼前，可是池水依旧，物是人非。难道真的是我命中注定不能和爱的人在一起？我爱穆儿的时候，他去战场杀敌，凌允出现了；我爱上凌允的时候，他疏远舍弃我，穆儿回来了。当真是几段唏嘘几世悲欢，可笑我命不由我。 “盈儿，我……”穆儿从小就这样，在我面前总觉得自己是卑微的，想说又顾忌许多，想表达却那么害怕，怕我生气，怕我伤心。 “你想说什么？”我笑着给他鼓励。 穆儿深情的看着我“盈儿，你在这宫中受了太多委屈！” 我笑“你是说刚才的事情么？你听见了？那没什么的。” “刚才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你之前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盈儿你不能任由她们这样欺负你，你要反抗，要回击。从前的你去哪了？那个敢爱敢恨，天不怕地不怕的你去哪了？那个从不认输一往无前的你去哪了？” 我低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穆儿的双拳握的咯咯作响，那是他做重大决定时的习惯动作，以前都是这样，我不禁诧异的抬起头，问他“穆儿，你要做什么？” 他不说话，只是温柔的看着，他的手缓缓抬高，想要轻抚我的头发，悬在半空好久，终于没有落下来，我知道他不是害怕我妃嫔的身份，也不是害怕凌允，他只是怕我会不喜欢，怕这样轻浮了我。 穆儿看着我，温柔的笑道“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眼中满是忧伤。 我道“穆儿，我上次对你说的话你都忘了么？别说入了宫就不可能出去，就算能，我也不会走的，我已经爱上皇上了，我要留在他身边。” 穆儿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极力保持语调的柔和“值得么？为了一个朝三暮四的人，为了一个根本没将你放在心里的人，为了一个每天都可以随意宠幸新人的人，值得么？” 我忙伸手捂住穆儿的嘴，四下里看看，心惊肉跳的说道“你疯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 穆儿握住我的手温柔道：“盈儿，就算是杀了我我也要说，他不配，不配你对他这样好！” 我抽回手，手心是微凉的汗水，苦笑道“余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无法知道。”话说出口便开始后悔，外人这两个字会让穆儿心中多难受，我是知道的。 果然，穆儿自嘲的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眼里都是苦涩，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寂寥。我想要再说些什么安抚他，却看见远处浩浩荡荡的走过来一群人，不用问，这样的被众人拥护着自然是凌允了。 凌允看见我和穆儿在一起似乎并不惊讶，而是一反常态的和我亲密起来，　他握住我的手，笑道“爱妃也到御花园赏春么？怎么穿的这么少，受了风寒朕会心疼的。” 凌允已经许久不对我这样亲昵了，当然我也已经许久没见到他了，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我受宠若惊。我一定是脸红了，不然怎会火辣辣的不知所措，凌允笑着看我，像是最初的恩爱都没有逝去，像是庆妃的事情从没发生。 我那样高兴，高兴的忘了顾忌穆儿的感受，笑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一定会多加注意的。” 凌允笑道“你身体康健，朕才会安心，才有心情处理国家大事，你说对不对啊！爱卿？”凌允说着看向穆儿。 穆儿低头，面无表情，冷冷的说了一个“是”字，便不再言语。 凌允对着我笑“爱妃的二哥不太爱言语，不过有性格，朕喜欢。朕今天心情好，爱妃的二哥又正好在宫中，就共用晚膳吧！”凌允不等我和穆儿回答，转头吩咐小康子道“你去准备晚膳，朕要与爱妃和爱卿共用膳。” ------------ 第092章 酒后吐真言 凌允在饮食方面一向极尽奢华，并且从未觉得心疼和愧疚。就像今天的晚宴。虽然只有我们三个人用膳，但光是菜品就准备了四十二样，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汤和糕点，将眼前的长桌摆的不留缝隙。 凌允自在御花园看见我就一直握着我的手未松开过，一直到吃饭的时候也是用左手握着我的右手，我举起右手，笑道“皇上是不想臣妾用膳么？” 凌允这才反应过来，笑着松开我的右手，又去够我的另一只手：“那给朕左手。” 凌允就像一个孩子一样肆无忌惮的任性，可是他这样的亲昵让我心里高兴之余总觉得哪里不对。如果他已经原谅我了，那为什么之前不去天恩殿看我，连册封这样的大事都只是派小康子一个人去，如果他没有原谅我，那这样的卿卿我我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做给穆儿看的？可是除了我的家人，所有人都以为穆儿是我二哥，就连我家的老奴都以为穆儿是父亲在外面养的小妾所生，凌允就更不会知道依兰致远就是穆儿啊！ 凌允见我若有所思，笑道“爱妃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连最喜欢吃的八宝鲈鱼也不吃，来朕夹给你！”凌允说着用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口鱼放在我的碗里。 我一边笑道“多谢皇上”，一边用余光看了一眼穆儿，穆儿额头青筋爆出，左手握拳，身体向着门的方向倾斜，好像随时准备逃走，还不停的自己喝闷酒。我能明白他此刻心中的感受，凌允对我越是亲密，穆儿心中就越难受，这种难受不能言表，不能躲避，只能伴着清酒灌入肺腑。 吃了没多久，穆儿就开始难受了，　他几次作呕，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说道“皇上，微臣不舒服，先退下了。” 凌允点头，看着我说“你二哥不舒服，你跟着去看看。” 穆儿出了殿门，早有人准备了器皿、清水和帕子。 穆儿看着我道“你进去，我一会吐了味道会很难闻。” 我摇摇头：“我就在这。” 穆儿知道拗不过我，就像我知道自己拗不过凌允。穆儿吐完，用清水漱了漱口，回头对我说“我头疼，想在附近走走，你先进去吧！” 凌允这时候也出来了，听见穆儿的话，笑道“让你妹妹陪你一起走走，后宫太大，朕怕你迷了路，回不来。”凌允说着，推推我的胳膊。 我看看凌允，也着实放心不下穆儿一个人，于是说道“我陪你走走，吹吹风，酒劲就过去了。” 穆儿好像要逃离一般，走的那么快，渐渐的我开始跟不上了，就像小时候哥哥要出去玩，都是先甩掉后面跟着的我，可是每一次都有穆儿都会折回来带着我一起走。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我再也不会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哥哥后面要出去玩了，穆儿也不在是那个时刻在我身边准备保护我的人了。 “二哥，御花园里晚上没人也没灯，不要再往前走了。”我看他越走越偏，越走越远，只好叫住他。 穆儿回头，月光下，他的轮廓那样好看，却满满的都是忧伤。“盈儿，你怕？从前的你，无论去哪，只要有我陪着你，你都不会怕的。” 我道“我是怕，我怕你醉倒了，我一个人抬不动你！” 穆儿笑“那我就在这御花园里睡上一夜，以天为盖地为席不是很好么？我们以前不是也在南山上席地而眠么？盈儿，你都忘了？”穆儿说着走过来，俯下身看着我的眼睛：“盈儿，你真的都忘了？你说今生非我不嫁，你忘了？你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忘了？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你都忘了？”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没忘。” 穆儿很激动，声音里带着颤抖：“没忘？你既然没忘记我们的过去，又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走，你说你还记得我，却又告诉我你爱他。盈儿，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痛苦过，就算是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战死沙场，我也不曾这样痛苦，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穆儿从未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过话，他对我一向是温柔的，像是潺潺溪水，清澈而又温柔。看着他这样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傻傻的站在那里，让他说，让他责备，让他发泄心中对我的不满。 穆儿看着我，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悔的用双手捂住脸，充满歉意的说“盈儿，对不起，我喝了太多酒，跟你说话的语气不好，吓到你了，是我错。” 我握着穆儿的手，眼泪在眼中打转“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好，让你这么痛苦，我知道我现在不论做什么都不能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只愿你可以好好的。” 穆儿看着我，也哭道“盈儿，你知道么，再想起你，你的名字，你的笑，你的一切，都只能加上一个，别人的。再想起我们在一起的事，也只能加上一个，曾经的。很多人，很多事，原本是熟悉的，以为明天可以再继续的，于是转过身放手，想的是明日又将重聚的快乐，然而等太阳落下去重新升起时，那些事，不可能再经历；那些人，也不再属于我了。” 穆儿，我要怎样去安抚你满是伤痕的灵魂，怎样去点亮你尽是阴霾的世界，是我对不起你，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不要用这样满是凄伤绝望的目光看着我，你的目光侵蚀我的骨骼，粉身碎骨般难受。 穆儿接着说道：“盈儿，你可知道，我每天心中想的、念的、牵挂的、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你可知道你的笑你的眸深深印在我脑海里，是我在历经无数生死之时唯一的欣慰？你可知道，如果没有想见你的信念一直支撑着我，我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我告诉自己，依兰致远，你不会死的，因为你还要见依兰盈尔，你还要娶她为妻，还要终生爱她，照顾她，守护她！我要守住我的盈儿，只要盈儿在世上还活着一日，我便不可以死！” ------------ 第093章 强行恩宠 我转过身，不让穆儿看见我已经泛滥的泪水，最初爱上凌允的时候，我在心里无数次的责备自己，无数次的感觉愧对穆儿，可是现在见到穆儿，听到穆儿的心声，我才知道，我那些所谓的辛酸苦楚和穆儿比起来，简直一文不值。穆儿的爱那么深，深到我用几世的内疚和自责都无法填满。 我已经不记得穆儿之后又对我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凌允身边的，更加不记得我和凌允是怎么一起回的天恩殿。我只是在心中一遍遍的骂着自己，骂到最后只剩麻木。 等到屋中只剩下我和凌允两人，等到凌允嘲笑般的对我说“怎么还沉浸在回忆中难以自拔么”，我才回过神。 我走到桌旁，给凌允斟了一杯茶递给他，却被凌允一把推开，滚烫的茶水溅在我的裙边，他只是皱皱眉头连问都不问一句。 我冷笑“果然还没原谅我，那今天又为什么对我这样亲密，现在又为什么和我一起回到天恩殿，你不是有伊贵人么，还有那个萧常在，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恩宠随便哪一个宫女，高高兴兴的给个名分，为什么来我这里生气。” 凌允也冷笑“你倒是消息灵通，朕便是喜欢伊贵人，喜欢萧常在又怎样，至少她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欺骗朕。” 我问道“我又欺骗你什么了？” 凌允站起身，质问道“栽赃嫁祸庆妃和左丞相事才过去没多久，就来个二哥，你当真以为朕是傻子么？当真以为朕不知道这个所谓二哥就是你以前做梦也在思念的什么穆儿么？朕多想你会在朕揭穿你之前先向朕坦白，说这个人就是穆儿，说你和他已经过去了，但是依兰盈尔你真叫朕失望，朕只要给你们创造机会，你们就会牵手或拥抱，就会说无法忘记过去的事情，说一些让朕想要将你们碎尸万段的浓情蜜意的话。你一次一次的欺骗朕，玩弄朕的感情，仗着朕宠爱你就不把朕放在眼里，你知不知道你自入宫以来做过多少可以满门抄斩的事情，是朕一次次的原谅你，是朕一次次的宽恕你，才可以让你活到现在！” 我惊诧，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所以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所以故意在穆儿面前装出一副宠爱我的姿态，让穆儿心中难受，若不是穆儿已经成为南蛮的信使，他早就将穆儿五马分尸了吧。 我也缓缓起身，强硬的问他“你派人监视我？你居然派人监视我？” 凌允道“派人监视你又怎样？至少朕可以在妃嫔想要淫乱后宫之前制止。” 我苦笑“凌允，你这样说话就太伤人了。” 凌允看着我：“是么？这样就伤到你了，你的心也太容易受伤了，那朕的伤呢？还有那个什么穆儿受的伤呢？哪一个不比你的痛千倍万倍？朕今天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受伤！”凌允说着向我走来，眼里是燎原的野火。 “你要做什么？”凌允的眼神让我害怕，不自觉的向后躲去。 “做一个皇上该对妃子做的事情。”凌允说着不由分说将我横抱起来仍在床上。 这一晚，凌允强行恩宠了我。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便悄悄起身，铜镜里还是那张所谓倾国倾城的脸，只是面无血色的，嘴角殷红。 我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已经结痂，擦不去了。撸起袖子，两只胳膊上都是紫红色的手印，身上很多地方都疼痛难忍，凌允，这就是你伤害我的方式么？ 回头看看还在熟睡的凌允，他的侧脸冷峻的让我窒息，可是这个曾经让我觉得安全温暖的男人，现在却让我如此捉摸不透，他到底还爱不爱我？如果爱我怎么忍心这样折磨我？ 随手拿起一件鹅黄披风罩在日渐消瘦的身子上，这件衣服去年母亲为我亲手缝制的，那时穿上刚刚好，现在却显得这件披风那样大，好像要将我全部包裹在里头，轻轻推开门，窗外是一片晨曦的清凉，春季早晨的寒意直逼全身，我不适应的打了个冷颤，侧身坐在门外的长廊前，地面冰凉的寒意霎时间传遍全身。 我没想到春日的早晨竟然冷到如此地步，只是坐了一会　我已经全身僵硬，正考虑要不要回屋的时候，身后便响起凌允的脚步声。 我没起身，也没回头，甚至没和他说话，只是坐在那，或许我在等，等他先对我说些什么。可是？他只是从我身边走过，没有说话，也没回头看我。 凌允开门的时候弄出了很大的声响，将小连子和若离都从睡梦中惊醒，等他们到院子里来的时候，凌允已经走远，只剩小我一个人坐在长廊前。 若离一看见我立刻惊呼道“主子，您这是在做什么啊？地上凉的很，当心凉坏了身子！”说着马上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我也似行尸走肉一般，任由他们去扶，去照顾，好像这个身子从来都不是我的。 这以后我再也没见过穆儿，也再没出过天恩殿，当然也再没见过凌允。 直到一个多月后…… ------------ 第094章 腹中骨肉 四月二十六，紫栾城的夏天来的格外早，此刻已经绿树成荫繁花似锦了，兰姐姐的病一天好似一天，除了仍旧想不起那天到底是谁将她从假山上推下来之外，已经和正常人无太大差异。 小连子这一个多月来也每天夜间不间断的去御花园兰姐姐出事的假山下寻找可能留下来的蛛丝马迹，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被他找到了一个耳坠，只是这个耳坠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后宫之中哪一个妃嫔都可能是它的主人，而且这个耳坠和兰姐姐的事情是否有关也无法肯定。 我的胃口依旧不好，近日来更是变本加厉，居然吃点东西就作呕想吐，若离几次提出让杨太医帮我把把脉都让我拒绝了。当初陷害庆妃时，杨太医也是帮凶，而且起到了很大作用，现在每次见到他心中总不是滋味。 今天天气格外好，下午的时候穆贵嫔来我这里说话吃点心，我只是吃了两口杏仁酥，便又吐起来，穆贵嫔担心的道“你也没吃多少啊！怎么还吐了？” 若离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对穆贵嫔说“我们主子最近一直这样，胃口不好，吃点东西就作呕！” 穆贵嫔听见若离的话眼睛一亮，声音中满是兴奋“这样多久了？” 我苦笑道“我难受的紧，你还在那幸灾乐祸！” 穆贵嫔笑道“好姐姐，似乎是大喜事呢？你找太医给你看过没有？” 她一说，我和若离才恍然明白穆贵嫔指的是什么？我摇头“不可能的，我胃口不好，不怎么吃东西已经快两个月了，不可能是你说的那样。至于太医，我最近一直没宣太医请脉。” 穆贵嫔不依不饶“那姐姐的……信期呢？”穆贵嫔有点不好意思，声音小的像蚊子一般。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也红了脸，捂住嘴小声道“我信期一直不稳，一两个月不来一次都是寻常事。这次也不记得是多久没来了。” 穆贵嫔哗的一声从椅子上做起来，挥手招呼道“你们谁的腿脚快，现在就跑去太医院叫个太医来！” 小连子等平日里总劝我让太医看看，我都不肯，此刻得了穆贵嫔的令，不由分说的一叠声“嗻！”哗哗的一起跑出去三四个人。若离还在后头不放心的喊道“请杨太医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杨太医就到了天恩殿，他几乎是被这几个奴才架回来的，进门后还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我使眼色给若离，若离便搬了个凳子放在杨太医面前。杨太医推脱了几句，还是坐下了。 他帮我诊脉我是放心的，无论我是否真的有身孕，至少我知道他不会害我。却是穆贵嫔在一旁心急的直搓手掌。 只见杨太医诊完脉后跪在地上，用低沉稳重的声音道“恭喜娘娘，娘娘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我惊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颤抖着说道“当真？” 杨太医郑重其事“微臣敢以项上人头做担保，确实是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天恩殿里所有的人包括穆贵嫔都高兴的欢呼起来。我捂着自己仍旧平平的小腹，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眼泪一滴滴的坠落。 穆贵嫔看我这样，拉着我的手道“这是好事啊！姐姐怎么还哭了？” 我一边哭一边笑“是好事，是好事，我只是喜极而泣！” 我当真是喜极而泣，多少次我以为这一生再也不可能有孩子，多少次我希望自己可以怀上凌允的孩子，不为别的，只因为那是我和凌允的孩子。此刻，梦想终于成真，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欢喜冲昏了头，居然不敢相信。 我摸着自己的小腹，似乎感觉得到里面有个小生命正在长大，那将是我和凌允的孩子啊！ 正想着，若离率先跪在地上，其他的奴才也跟着跪在地上，一起道“恭贺主子，祝主子福寿金安！” 我笑道“你们都起来吧！杨大人也快快请起。” 我这边热闹的声音传到兰姐姐屋子里，将兰姐姐从午憩中吵醒，她睡眼惺忪的走到我屋中，看看这满屋子的人，笑道“妹妹屋中好热闹！” 穆贵嫔一把上前拉住兰贵嫔的手道“姐姐，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猜怎么？” 兰贵嫔傻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穆贵嫔兴奋的说道“盈姐姐怀有龙裔了！” 兰贵嫔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也是万分高兴，上前来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贴心话。 近两个月来我的心情从未像现在这么好过，也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必须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吩咐若离道“你去弄几个精致的小菜，本宫要和兰姐姐、穆贵嫔一同用晚膳。” 这是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吃东西，若离高兴的什么似的，拍着手就去准备了。我和兰姐姐、穆贵嫔便在屋中说笑，所有的主题都是关于我腹中的孩子，兰贵嫔和穆贵嫔争着要做孩子的干娘亲，都说要为孩子缝制第一件衣服。 孩子在我腹中刚刚一个多月，却给我们三人带来无限的欣喜，围绕着这个话题有说不完的话。 我们正说着，听见外面小连子异常兴奋的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我一惊，然后心开始不听话的砰砰跳，好像要从喉咙中蹦出来一般，凌允，你知道了对不对？我有了我们的孩子！ ------------ 第095章 雨过天晴 我们三人齐齐的跪在门口候着凌允，他几乎是跑进来的，一进屋便直奔向我，伸出双手扶我起身，目光直视我的肚子，盯着看了良久，连眼也不眨一眨。 我推推凌允，不好意思的说道“皇上，兰贵嫔和穆贵嫔还跪着呢！” 凌允这才注意到屋中还有其他人，声音微微颤抖：“都起身吧！” 兰贵嫔和穆贵嫔都识相的告退了，若离也将众人都遣退，然后再外面关上门，只留我和凌允在房中。 我心里高兴，好像满御花园的花都开在我心中一般，却偏偏要跟他闹一闹，谁叫我现在身怀龙裔，我就是要在他面前任性一把。 我冷眼瞪他“你怎么过来了，不用陪着伊贵人和萧常在么？” 凌允笑道“你怎么还学会瞪人了？” 我憋着不笑，哼道“这有什么学不会的，比四书五经简单的多了。” 凌允笑“你不要和我闹，让我看看你的肚子。” 说着伸手就要摸我肚子。我慌忙闪开：“谁在和你闹！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用陪她们了么？不用生我的气了么？不用恨我了么？现在来看我，都是因为他吧！”我伸手指指自己的小腹，本来只是想要和他闹一闹，却没想自己说到了自己的伤心处，突然间近两个月来的委屈一起涌上心头，我也不顾什么形象，在他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凌允立刻过来安抚我，柔声说道“好了，好了，别闹了，我是有错，可是你也对不到哪去，你自己想想你做的事，难道我不该生气么？” 我抬头，用哭的通红的一双眼睛看他“你还说？” 凌允马上笑着道歉“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这样总行了吧？”凌允说着将我扶到床边坐下，伸手来摸我的肚子：“怎么没有动静？” 我含着眼泪嗔道“才一个多月，怎么可能有动静？” 凌允看着我，深邃的眸子中掩饰不住的欣喜和幸福：“是，那天么？”凌允在我耳边悄声说道。 我低了头，伸出拳头轻轻打在他身上：“不然还能有哪天？” 凌允笑着将我揽入怀中，柔声道“这两个月来我是在惩罚你，可是又何尝不是在惩罚我自己？你以为我不想你么？你以为看见你难受我的心就不难受么？” 短短的几句话，已经说到我内心最深处，这就是两个月来一直困扰我的问题啊！我想知道的无非就是凌允还怪不怪我，还爱不爱我。现在我知道答案了，凌允是爱我的，他的责怪也源于他对我的爱。 我紧紧依在他的怀中，感觉这份久违的安全与温暖，这个男人，自我爱上他开始，就注定今生为了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也注定今生为了他，大起大落几番波动。 我抬头，对上凌允深邃的眼眸“我想和你说说关于穆儿的事。” 凌允的表情立刻变得威严起来“我不想听。” 我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你必须听，这已经是你的一个心结，它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你，我的心里曾经住过别的男人，你总有意无意的将我的行动举止和这件事情连在一起，总怀疑我对你的爱，觉得我对他还有爱意。你一日不放下这个心结，这个心结便会折磨你一日，你又会拿这个心结来折磨我。” 凌允起身，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道“我们今天不谈这个。” 我也起身，站在他面前，直视着他“不，就今天，让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穆儿确实是我的曾经，我的心里曾经满满的都是他，就是到了现在，我的心里也还有他的位置，别人无法取代。我不是忘不了他，而是不会忘记他，不想忘记他，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他已经变成我的亲人，我和他之间已经变成亲情，我为什么要忘记我的亲人，为什么要逃避和我的亲人相见？我和他之间有太多的过去，我们一起度过最纯真的年代，这些都是最珍贵的回忆，可是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我留恋的不过是那样一段时光，那样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再也不是那个人。如果你连这样都接受不了，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做，难道真的要我失忆，你才满意么？” 凌允的表情从盛怒转为惊诧转为了然，最后回归平静。“你真的将他视作亲人？” 我点头，肯定的说“我把他当做哥哥！” 凌允嘲笑道“可是他未必这样想。” 我也知道穆儿对我的心思这一生都不可能改变，但是我无法阻止他爱我，如果我不爱他，又不允许他爱我，那真的等于要了穆儿的命。我回凌允道“无论他怎么想，我已经不爱他了，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 凌允目露凶光“那我要是杀了他呢？” 我急忙说道“我刚才说的话都白说了么？我虽然已经不爱他了，可是却视他为亲人，我不允许你伤害他。” 凌允一摊手：“我随便说说的！” 他转身，故作冷静的说道“那么我们之间的误会、嫌隙今天就算都解开了，我们重归于好了对不对？” 我道“能不能重归于好，一直都在你，不在我。” 我已经感觉到他故意隐藏的喜悦，却不揭穿他，终于凌允像个小孩子一样转过身抱着我高兴的说“那我以后可以回来住了！” ------------ 第096章 国色天香 我怀有龙裔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紫栾城，霎时间我的天恩殿又从门可罗雀变得热闹喧嚣，人人都说是来贺喜，其实各怀鬼胎，有过来探听虚实的，有过来谄媚讨好的，也有过来看看凌允是不是打算重新宠信我的。 这其中就有伊贵人和萧常在，伊贵人半月前已被加封为伊嫔，与我同级，萧常在还是那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自凌允最初宠信过她后，也冷落她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了，以我对凌允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喜欢萧常在这类女子的，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废了她，多半也是看着德妃姐姐的面子。 可惜这个萧常在一贯的不知道好歹，从奴婢升了主子便忘了天高地厚，对手下人大呼小叫，斥责辱骂，早已经惹得许多不满，若不是她和伊嫔交好，恐怕早有人对她做手脚了。 伊嫔还是那样明艳动人，连同样身为女子的我都被她的美貌所折服，可想而知她的这张脸对男人会有怎样的杀伤力，用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她一点都不为过，她的父亲又是兵部侍郎，更重要的是她是太后钦点入宫，太后对她一直宠爱有加，可想而知她的未来该是如何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萧常在向我行礼，缓缓道“妹妹年纪轻，不懂事，之前在御花园若有言语得罪了姐姐，惹得姐姐不高兴，还请姐姐看在我们共同服侍皇上的份上原谅妹妹！”萧常在的言行举止都很得体，挑不出毛病，可就是让我觉得不舒服，可能是她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或是眼角眉梢的一丝冷傲，让人觉得她的一切都不是出自真心。 我笑“妹妹说的哪里话，我们既然已姐妹相称，当然都是一家人，妹妹这样说就见外了。” 萧常在闻言起身，看着我道“姐姐这样说，妹妹我便心安了。”说着看了一眼伊嫔。 伊嫔这才从萧常在身后走上前来，对我笑道“恭喜盈姐姐！” 她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却美得令人窒息，那份霸气和孤傲更让人觉得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天下家居然会有如此佳丽，真是让人不得不赞叹。 我由衷的感叹道“妹妹真是美貌，连姐姐看了都心碎不已，更别提皇上了。” 伊嫔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姐姐夸奖了。”她四下看了看我的天恩殿，笑道“这天恩殿也太简朴了一些，配不上姐姐如此贵重的身子，等哪天本宫命人送些贵重东西来，姐姐你看可好？” 这分明就是在向我炫耀，在这后宫贵重的东西能是谁给的？无非是皇上和太后赏赐的，哪个妃嫔受恩宠自然奇珍异宝要多些。 我笑道“妹妹不用客气，本宫只是习惯简单的装饰，若说贵重的东西，之前皇上赏赐的还有各宫娘娘送来的也是数不胜数，都在仓库里放着呢？妹妹若是喜欢那些东西，姐姐可以尽数送给妹妹！” 伊嫔的脸色微变，笑道“既然是皇上赏赐的，姐姐还是好生保管者吧！” 正说着话，宛妃从外面进来，伊嫔和萧常在立刻转身向宛妃请安。我不希望别人知道宛妃和我交好，所以素来探望都是悄悄的，没想到今天宛妃来看我却撞上了伊嫔和萧常在。 果然萧常在看见宛妃，对我笑道“没想到盈姐姐还和宛妃姐姐交好啊！” 我笑“是啊！本宫也没想到宛姐姐会来看我，真是让妹妹受宠若惊！”我回头对若离道“若离，看茶！” 宛妃笑着对萧常在道“本宫不过和众位妹妹一样，听说盈嫔有喜了，过来看看讨个彩头。” 萧常在道“宛妃深居简出，连日日给皇后娘娘请安都不用去，没想到居然能来看盈姐姐，果然还是盈姐姐的面子大。” 宛妃不回话，我却已经忍不住，厉声道“宛妃身子不大好，是后宫所有人都知晓的，皇后娘娘也准了她不用日日请安，难道妹妹不知道？来看望本宫自然不是为了本宫的面子，而是为了皇上的面子，为了本宫腹中龙裔的面子，若是妹妹不服气，自然也可以怀有龙裔，届时别说是宛姐姐，本宫和德姐姐也可以天天去看望妹妹，住在妹妹寝宫照料妹妹也没关系，只怕到时候妹妹以为我们别有用心不欢迎呢！” 萧常在明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挨了骂却不肯服软，还要上前和我理论什么？却被伊嫔一把拉住，呵道“还不向宛妃和盈嫔赔罪！” 萧常在看了伊嫔一眼，不情愿的对我和宛妃行了个礼，怨生怨气的道“都是妹妹的不是，请姐姐莫怪！” 伊嫔笑道“我们也来了有一阵子了，想来宛妃姐姐和盈姐姐有许多话要说，我们便不在此打扰了！”说完向宛姐姐行了礼，带着萧常在离开了天恩殿。 我看着萧常在离去的背影，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还是宛妃明白我的心思，笑道“你犯不着和她过不去，不过是小人得志，突然从奴才变成了主子，一时昏了头脑，连天高地厚都不知道了，早晚有她好受的时候。不过那个伊嫔倒不是寻常人物。” 我笑“姐姐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也觉得那个伊嫔美得不可方物。”虽然是笑，心中却涌出淡淡的担忧，她的美，凌允不可能视若无睹，那么凌允会爱上她么？会如之前对我那般对他么？他的爱真的那么不可考验，都为容颜么？ ------------ 第097章 奉命行事 宛妃看看我，道“妹妹不自信？你觉得庆妃相比穆贵嫔，哪一个更美貌？” 我虽然不愿意提及庆妃，但是既然姐姐问了，我也如实回答“庆妃自然更美一些。” 姐姐笑“是啊！庆妃更美，皇上也宠幸庆妃更多，可是你想想皇上何曾真的喜欢过庆妃？哪怕是一点的动心也没有过。但是皇上对穆贵嫔怎样呢？庆妃对皇上来说，某种程度上是种威胁，可是穆贵嫔确是不可或缺的。相貌固然重要，但却不是最重要的，皇上更看中的，是女子的性情和对他的那份真心。” 我点头，握着宛妃的手笑道：“我竟如此糊涂，多亏了姐姐提醒。” 宛妃也握着我的手笑道“能看到你从庆妃的阴影中走出来真好，知道你怀有龙裔我更是高兴，不过姐姐要提醒你，后宫之中女人如云，嫉妒似海，她们最容不下的不过两件事，皇上对其他妃嫔的宠幸和其他妃嫔腹中的骨肉。此刻你两样都有了，她们就会更恨你，这么多人中，一定会有人铤而走险，尽一切心思想要害你，你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切不可让她们害了你的孩子。” 宛妃说话的表情和语调都不同往常，好像她说的一切她都经历过一样。我知道问她也不会回答，所以道“姐姐，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伤，很多过去，那些伤其实并未痊愈，那些过去也不曾真的过去，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对我敞开心扉，我愿意聆听一切。” 宛妃笑道“我已经对你敞开心扉了，只是这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安全的。”宛妃说着又咳嗽起来：“我出来好一阵子了，也该回去了。” 我拉着她的手“我送你！” 宛妃看看我点点头，我们正相互扶持着走出天恩殿的大门，老远就看见皇后娘娘向我们走来，却不像往日一样被一群人簇拥着，而只是由她的心腹彩月和小顺子跟着。 皇后看见我和宛妃在一起，脸色突然一变，我也明显感觉到我身旁的宛妃身体微微颤抖，难道她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是宛妃已经不问世事许多年，如果有过节也是多年前的，究竟是什么过节可以让两个受过大风大浪的人多年后仍胆战心惊呢？ 我和宛妃向皇后行过礼，皇后看着宛妃道“宛妃的身子弱，该多在寝宫修养才好。” 宛妃低头回答“本宫只是听闻盈嫔妹妹有喜，前来恭贺，不过才来天恩殿便感觉身体不适，这就要回去了。” 皇后点头“既然身子不舒服，就退下吧！” 皇后在后宫一向以贤良淑德标榜自己，她也确实做到了，平时就算对奴婢也是和颜悦色，却没想到她今天看见宛妃居然如此凌厉，可是她平时又对宛妃的孩子大公主视如己出，宛妃宫中所有的衣食用度也是她吩咐敬事房不得马虎的，到底是为什么？她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突然间一个荒谬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难道是这样么？我不敢往下想，如果真的是我猜测这样，那宛妃这些年来该是过的怎样的生活啊！她的内心该是多煎熬啊！ 我看着宛妃瘦弱的背影，心中无限感慨，若是真如我心中猜想的那样，那么眼前的这个皇后就更加十恶不赦了，她害了兰姐姐，害了宛妃，也害了我。 皇后见宛妃走了，终于回归平日的端庄闲德，对我道“随本宫进内殿吧！” 进了内堂，皇后让小顺子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只留彩月在跟前伺候我俩，我觉得奇怪，在若离出去之前，对她使了个眼色，也不知道若离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先请皇后坐在正椅上，然后才坐在她侧手边的凳子上。我不说话，皇后也久久不开口，似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我对皇后早已没了刚入宫时的尊敬和同情，取而代之的是她毒害我和兰姐姐的恨，不过是庆妃的事情发生在她之前，浇灭了我所有复仇的欲望，不然此刻的她也不一定就能安坐皇后宝座。 良久，皇后缓缓开口道“妹妹，本宫此番前来，是奉了太后的旨意！” 我听到太后二字，不禁汗毛直立，她一向不喜欢我的，如今又奉命让皇后来，难道是要对我不利？ 果然皇后见我不说话，接着说道“妹妹要谅解本宫，本宫也是逼不得已，奉命行事，此刻心中也是犹如烈火焚烧。妹妹还年轻，终会再有孩子的。” 我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已经明白她此番的意图了，我起身，慢慢往门边挪去，苦笑道“妹妹不懂皇后的意思。” 皇后道“妹妹冰雪聪明，怎么可能不懂本宫的意思。” 我眼泪已经留下，我知道，却不明白太后为何容不下这个孩子，哭着问道“为什么？” “太后说若是你问，就让本宫这样回答你，依兰致远到底是不是你二哥，你的身孕是不是他回来之后才有的？皇家的血统不容许有半点差错，如果你犯了错，饶你一命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如果你没犯错，就当是以防万一了。” 我泪如雨下，哭道“以防万一？什么叫以防万一，拿本宫的孩子做赌注么？他是生命，不是玩物？本宫要见太后，本宫要告诉太后本宫腹中骨肉确实是皇上的，本宫没做过半点对不起皇上的事情。” 此刻我已经退到门口，想开门，却发现门已经被人在外面锁起来，我大声哭喊着拍门道“若离，小连子，开门，有没有人啊！开门啊！救命啊！”却没有一个人来理我。 ------------ 第098章 救星出现 皇后走道我身边，带着惋惜说道“没用的，他们已经都被本宫支开，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你也不想他们因为保护不利而被砍头吧！” 说着看了一眼彩月，彩月便从身上拿出一包药，倒在我的茶水里，然后端过来给我，道“娘娘请喝了这杯茶，睡一觉就什么事都过去了！” 我双手捂住嘴，将头转过去哭道“本宫死也不会喝的，你们不要枉费心机了。” 皇后看着我，眼泪也在眼中打转，她那样的惺惺作态更让我憎恨，皇后道“妹妹不要逼我！”说着也从身上拿出一包药，走到我身前对我说“你的那包是藏红花，吃了会失去腹中骨肉，本宫的这包是鹤顶红，吃了会要人性命，太后说了，不是你的孩子死，便是本宫的孩子死。皇上已经不再宠幸本宫，本宫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可是盈嫔你不同，你听话，将茶喝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太后好狠毒的心，不惜要挟自己的亲孙子来除掉我腹中的骨肉。只是我更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让太后也知道了穆儿不是我的二哥，到底是谁？ “本宫要见太后，本宫要见太后，开门啊！有没有人听见，开门啊！”我转过身用力的拍打着门，希望可以有人听见我的求救。却不料彩月已经从我身后走来，用手扳住我的头，想要将茶水灌进我的口中。 皇后可能也没想到彩月会和我动粗，呵道“彩月，你在干什么？” 我趁彩月愣神的时候从她手中逃脱，向窗户跑去。 彩月一边追我一边道“娘娘，为了大皇子，彩月宁可大逆不道这一回，此生能伺候皇后娘娘，是彩月的福气，只愿彩月来生还能伺候娘娘。” 我跑到榻上，一推窗户，果然没锁，于是想从窗户跑出去，身后的彩月喊道“小顺子，盈嫔从窗户跑出去了。” 她的话音刚落，我已经双脚着地，身在院子里了，院子里除了皇后娘娘的心腹小顺子便一个人也没有，天恩殿的人都被支开了。 我一边大喊救命，一边向院门跑去，小顺子在我身后紧紧跟着，眼看就要抓住我时，我却眼前天地旋转，多日来的虚弱加上此刻的惊吓让我想要昏厥，我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盈尔不可以，现在不是时候，如果真的昏倒了，就真的成了刀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正想着，只听见身后闷闷的一响，小顺子啊了一声，便倒在地上。 回头一看，居然是兰姐姐，想必皇后以为兰姐姐还疯着，所以对她未加提防。 我哭道“兰姐姐救我，皇后要害我腹中骨肉。” 兰姐姐对我点头“你先走，我来拦住他们！” 我感激的看着兰姐姐，若是没有她，恐怕我此刻已经被小顺子抓住了，若是没有她，恐怕我的孩子已经没了。 我使劲拉拽天恩殿的大门，用尽全力呼喊，也没有回应，从前我只觉得天恩殿地处偏僻，清闲安静，此刻却恨我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连呼喊也没有人能听见。 正在绝望之中，听见外面似乎成百上千的人一起奔跑，脚步声越来越近，到后来可以清晰的听到凌允的声音“都给朕快点！” 我马上拍着门大声喊道“皇上，我在这里，救救我！” 回头看，兰姐姐正在和彩月撕扯，彩月手中的茶碗早已不见踪影，皇后听见外面的声音，也知道大事不好，从身后拿出茶碗快步走到我面前，道“盈妹妹，你就算救救大皇子，喝了它！” 我哭道“你疯了！”说着推开皇后，不知道皇后是真的被我推倒还是知道皇上来了弄虚作假，她一下坐在地上，茶碗被打碎，茶水溅了一地。 就在这个时候凌允打开了天恩点的大门，院中狼狈的四个人一下子都愣住了，凌允看见头发散乱的我，一个箭步到我面前，将我揽入怀中“我来晚了么？” 我摇摇头：“正是时候。” 凌允看着另外三个人，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看看坐在地上的皇后“皇后你说！” 我以为皇后会矢口否认，没想到她却整理头发和衣着，跪在地上，先是给皇上请安，然后娓娓说道“臣妾是来给盈嫔送打胎药的，盈嫔不肯喝，臣妾只好亲自动手了！”皇后将受太后指使一事略去，只说是自己想要给我打胎。 凌允盛怒：“混账，身为皇后，如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居然还如此大言不惭！来人，将皇后拖出去斩了！” 小康子走过来低声道“皇上，按照大齐律例，国母不能杀，若是想斩后先要废后。” 凌允喝道“朕说怎样，便是怎样，你是要陪葬么？” 小康子立刻低了头，对身后的人道“你们还不上前绑了……皇后！” 彩月站在皇后面前拦着皇后，对那些前来捆绑皇后的人呵道“好大的胆子，她是皇后娘娘，你们谁敢动皇后娘娘一根毫毛？”说着又跪下来，爬到凌允面前哭道“皇上，一切都是奴才做的，与皇后娘娘无关，请皇上杀了奴才放了皇后吧！” 凌允一脚踢在彩月身上：“狗奴才，一样要死！” 此时被兰姐姐打昏的小顺子苏醒过来，醒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皇后娘娘，盈嫔要跑了！”然后才发现院子中的形势已经大变。小顺子看见凌允站在那里，立刻吓出一身冷汗，跪在地上连话也不会说了！ 凌允看着小顺子，又看看皇后，声音冷的让然颤抖：“皇后，你真让朕失望！”然后对御林军喊道“你们还不动手！”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喊道“太后驾到！”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向太后请安，包括凌允。 太后亲手将凌允扶起，用一种母亲特有的慈爱之声对凌允道“皇儿这是在做什么？” 凌允道“朕要杀了皇后。” 太后似乎并不意外，也不害怕，仍是柔声对凌允道“为什么？” ------------ 第099章 不得废后 凌允指着皇后：“这个贱人想要害盈嫔的孩子，证据确凿，她自己也亲口承认了。” 太后点点头：“这个哀家知道！” 凌允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后，良久嘴角牵动，失望的说“是母后指使皇后来的？” 太后笑着对凌允点点头，在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笑出来，真是灭绝人性。 凌允不明白的看着太后“为什么？” 太后指着我的肚子道“哀家容不下她肚子里的那块肉！” 凌允苦笑“那是朕的孩子！” 太后拉着凌允的手：“随哀家进内堂，哀家细细告诉你！” 凌允一把甩开太后的手，太后的脸上一闪而过不敢相信的神色，然后又归于平静。 凌允义正言辞道“朕知道母后想和朕说什么了，不论母后是从哪个贱人哪里听到的消息，都不是真的。盈嫔怀的就是朕的孩子。” 太后盯着凌允的眼睛“你就这么相信她？” 凌允也盯着太后的眼睛回道“朕相信！” 太后冷笑“很好，很好，你屡次为了她和哀家作对，你知道哀家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凌允拉过我，在众人面前将我抱起，冷声道“母后也该知道，朕最爱的就是这个女人，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朕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分明能感觉到太后倒吸一口冷气，我无法想象她心中恨我到何种地步，恐怕碎尸万段仍旧不能让她释怀。凌允也不顾太后还在院中，抱着我就往内堂走去，一边走一边喊道“小康子，去传太医来。”走到皇后身边，他连看也不看皇后一眼，对御林军道“她怎么还在这！” 御林军抓住皇后，想要往外拖，太后斥道“狗奴才，松开你们的手！”看来，太后今天是一定要保皇后的命了。 这可难为了御林军，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抓人得罪太后，不抓人得罪皇上，哪一个都是死罪一条。到最后还是凌允让了一步，道“随她去吧！” 凌允将我抱至床上，我还紧紧握着他的双手，他轻声安抚我道“没事了，我在这里没有人会再伤害你！” 我哭道“凌允，这个孩子真的是你的！” 凌允一直紧绷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将我抱入怀中“在这件事上，我从未怀疑过你，我知道，那确实是我的孩子，不然你现在一定死的很难看。” 凌允，有你相信我就够了，只是到底是谁在太后面前告的密，又是谁居然知道穆儿不是我的二哥？是皇后么？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在凌允怀中轻声抽泣，道“你打算怎么处置皇后。” 凌允恨恨道“她的命，朕绝对留不得。” 可是我没想到，留不得的除了皇后，还有当时在场的所有御林军，皇后的心腹彩月和小顺子。若离告诉我，是太后下的命令，她不想将皇家丑闻传出去，所以杀了所有在场的御林军，为了保住皇后，她又将这件事情推说是奴才想要谋害主子，诛了彩月和小顺子的九族。 春末夏初，本该是天气宜人，我却觉得格外的寒冷，太后嗜血成性，杀人如麻，根本连眼都不会眨一眨。死了那么多的人呢？可是那些人又有哪一个是真的该死呢？是不是真如古人云，红颜祸水，我现在就在担当一个祸水的角色，为了我，不断的有人死，有人丧命。 我无法猜想，当时死的人和日后将要死的人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若当时说我是红颜祸水，那么日后我便可以称得上是祸国殃民了。 皇后被太后送回储秀宫，并告诫凌允，不许废后，不许杀皇后。太后一向不喜欢皇后，皇后的死活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她此刻这样力保皇后，不过是要向凌允证明，谁和我过不去，她就要保谁。也就是说，太后要向凌允证明，她就是要和我过不去。入宫之前，我怎么想到我在后宫中最大的对头不是那些和我争宠的妃嫔，而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呢？ 事发之后凌允安插了无数御林军围守我的天恩殿，下令任何人未经他的同意不得私自见我，太后想要召见我也需要经过凌允的同意，我出出入入都有大批的御林军护驾。凌允又相继两度加封我，直到五月初五端午节时，我已经是宫中最受宠，最得罪不得的盈妃。 盈妃，我入宫不久便被封为盈妃，经过近一年的风波折难，我居然又回到这个位置，只是此刻的我和刚入宫的我还是同样的心境，同样的处事方法么？ 五月初五，端午节，太后为了缓和与凌允之间紧张的关系，决定在万怡宫举办宫宴，所有的亲王都会到场，妃嫔尽数出席，包括皇后。 我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不施粉黛的自己，就像凌允说的，不加修饰就是最美的我。若离在我身后赞道“娘娘真是天生丽质，素颜也美得这样惊为天人，恐怕宫中无人超过娘娘了。” 我笑“还不都是为了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 这是杨太医嘱咐我的，不擦脂粉，以防有人在我的脂粉中加入麝香，每日擦拭，不出两个月，就会堕胎。在如何保住一个妃嫔腹中骨肉这件事上，最有发言权的莫过于太医了吧！他们见过太多妃嫔的孩子遇害，很多时候知道原因却不能说。 穿上凌允新赐的妃袍，这是我封妃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我不想太过招摇，却也不想默默无闻。我要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凌允最宠的人，那些想要害我的人应该在行事之前先想想她们可能要为此付出的代价，是玉石俱焚，还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踏出房门，一叠声的有人传喊“盈妃出宫！” 眼前是金边玉坠的凤辇，四周是数以百计的御林军和伺候奴才。 这就是现在的我，依兰盈尔，盈妃！！ ------------ 第100章 惊奇发现 万怡宫中金雕玉琢，辉煌磅礴，用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来形容一点不为过。想起去年冬天我被凌允禁足在这里，那时候的万怡宫安静简单，和现在简直是天壤之别。改变的原因很简单，太后住在这里，这里就必须奢华。 太后回来后，不只是万怡宫的景色变了，甚至连味道都与从前不同，那曾经和凌清笑谈秋风，把酒盏杯的清雅已被庸俗掩盖，再也寻不回。突然想起凌清，很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自他被凌允派去西北边关，我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我多想将他介绍给穆儿，想知道他们见面的时候会不会惊讶，会不会觉得对方只是自己水中的倒影。 “盈妃金安！” 我的思绪被一个温润恬静的声音打断，不用看也知道是穆贵嫔，我笑“这样便显得我们姐妹生分了。” 穆贵嫔笑着起身拉我的手，在我耳边悄声道“这里比不得天恩殿，到底是在太后眼皮底下，妹妹必须遵守礼数，不然恐要挨骂。” 我与穆贵嫔携手步入宴厅内，众妃嫔已经悉数到齐，都坐在自己该坐的位置等着太后和皇上。正中空了三个位置，除了太后和皇上，自然还有皇后，只是不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她要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妃嫔看见我，都起身向我请安，是啊！此刻在这大殿之上，除了德妃、宛妃，就属我的位份最高了。 我走到德妃和宛妃身边，她们也起身，我们相互行礼，然后入座，我笑道“宛姐姐今天气色很好。” 宛妃笑“不过是怕病怏怏的惹众人不快，所以涂了些许胭脂。” 我笑“姐姐天生丽质，施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宛妃在我手背上轻轻打了一下，笑道“我看你今天的心情才是格外好，竟然拿我打趣。对了，兰贵嫔没随着来么？” 我低声道“太后不知道兰贵嫔疯了的事情，一直谎称病着，所以太后说不用出席了。”我看着宛妃眨眨眼，示意她不要多说，宛妃识相的点点头。 兰贵嫔失足从假山上跌下来的事情众所周知，她疯了一事也是各宫妃嫔都知晓的，至于她已经痊愈，只有我天恩殿的人和杨太医知道，我一直封锁消息，不过是在变相保护兰贵嫔，如果她真的是听到不该听的而被人推下山，那么继续装疯就是她保命的最好方法。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太后携凌允和皇后从内堂出来，众人起身跪地，齐声请安。不用看我也能猜到太后会用她那不屑的神色扫视地上众人，然后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等她满意了，等她觉得所有跪在地上的妃嫔不只是身体跪着，心也对她臣服了，她才会让我们起身。 果然在等了许久后，太后慢悠悠的道“都起来吧！” 抬头，迎上太后唯我独尊的笑容，心头不禁一颤，我无法想象，当初她还是妃嫔的时候，该是怎样和别的妃嫔斗得你死我活，又是怎样用这个笑容在众人临死前给他们落下封印。 凌允坐下后让小康子在他身边又加了一个座位，在众人面前对我温柔的说道“盈儿，你到朕身边坐！” 这一幕和去年中秋简直一模一样，去年凌允也是在他身旁加了我的位置，也是在众人面前亲切的唤我的乳名，也是让我众妃嫔对我羡慕不如恨。唯一不同的是，去年没有一个人敢像此刻的太后一样，明目张胆的恶狠狠的盯着我，似乎想要冲上来将我撕碎。 我踱步到凌允身旁，小心翼翼的坐下，看着凌允，眼底闪过一丝害怕。凌允似乎看穿我的心思，将手盖在我的手上，紧紧握着，好像在告诉我，不要怕。 宴会在一片看似和谐的氛围中开始了，所有人都在讨好太后，太后听着，笑着，说着，接受着众人的朝拜。沉默的只有我、皇后和宛妃。 宴会进行到一半，太后对凌允道“皇上，将几位皇子和公主也叫出来吧！今天过节，也让他们几个高兴高兴。” 凌允道“是母后，朕这就让小康子去皇子所把几位皇子和公主叫过来。” 凌允的孩子不多，只有三位皇子和三位公主。皇后娘娘是大皇子的生母，三皇子是早逝云妃的孩子，现由皇后抚养；德妃姐姐是二皇子的生母；宛妃姐姐膝下是大公主，被凌允下令割去舌头的丽贵嫔是二公主的生母，三公主的生母是蓉贵嫔。 平日里这些皇子公主都住在皇子和公主所，除了皇后能经常见到自己的孩子外，其他的妃嫔能和他们的孩子相处的时间极少，所以此刻听到凌允要招众位皇子公主参加宫宴都是万分高兴。 我看了一眼宛妃，她的脸上流露出难得的兴奋神色，紧张的双手发抖，想来一定是很久没见到大公主了。看着这些已为人母的妃嫔们，我不禁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从前听人说母亲如何伟大，只是感动却从未有心酸，而现在我也快要成为人母，才真的明白那句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的涵义。 众位皇子公主一到，殿内立刻变得热闹起来，妃嫔们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实了。 皇子公主们请过安后，都坐到自己母妃身边，倚在母妃怀中时他们就是孩子，和平常百姓家的掌上明珠没有差别，我看向宛妃，想看看大公主带给她的是怎样的快乐，却看到宛妃怀中抱着大公主，目光却聚在另一个人身上，宛妃看那个人的神色是那样的依恋和满足。 我顺着宛妃无限溺爱的目光看去，看到的却是坐在皇后怀中的――大皇子！ ------------ 第101章 大公主，夭折 大皇子，大皇子？宛妃近乎痴狂的看着大皇子的一举一动，连我一直在盯着她，她也没发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皇子不是皇后所生么？宛妃为什么要用满是母爱的目光看着他，而忽略了坐在她身旁的大公主？ 凌允感觉到了我异样，在我耳边低声问道“你是怎么了？手心都汗！” 我尴尬的笑笑，将满是冷汗的手从凌允手中抽出，扯开话题道“我想喝汤！” 凌允看了一眼小康子，小康子立刻会意，将我面前的花旗参鲍翅汤从青瓷金花小瓮中成出一碗，放在我面前。 大公主看见我喝汤，对宛妃道“母妃，我也想喝汤。” 宛妃还未说话，皇后已经说道“来皇母妃这，皇母妃喂大公主喝汤！”语调中满满的都是慈爱。 皇后和宛妃对待两个孩子的态度，让我不解之余更增添了许多疑虑，一个不该有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难道……，不是的，不可能，我极力控制自己想下去。 凌允看见我不住的摇头，温柔的问道“盈儿，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太对劲，是哪里不舒服么？头疼？我叫太医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我还是摇头，然后自己也觉得好笑，道“我没事，……这汤很好喝！” 正说着，突然听见身旁的皇后大喊“冰儿，你怎么了？冰儿，这是怎么回事！” 冰儿是大公主的乳名，一向都只有皇上和其亲生母妃会这样直接叫皇子和公主的乳名，现在从皇后口中说出来，让我进一步坚定了我的猜想。 循声望去，大公主坐在皇后怀中，口吐鲜血，双眼紧闭，已经不省人事。 宛妃见状，扔下碗筷飞奔到大公主身边，拽着皇后的袖子，大声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给她吃了什么？太医，快传太医！” 所有人都吓坏了，全都扔下自己手中的碗筷，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我也惊呆了，拽着凌允的衣袖问道“这是怎么了？” 凌允眉头深锁，目光中是要杀人的怒火，咬着牙低声道“大公主中毒了！” 他这一句话更是吓的所有人魂飞魄散，是谁在大公主的饮食中下毒？是谁想要害一个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的孩子，而且是一个公主。 大殿之上满是猜疑的低语，这时太后从座位中站起来，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都给哀家闭嘴！” 霎时间鸟雀无声。 宫宴开始的时候，太医就一直站在大殿之外，以防有变，这时候听传太医，都是小跑着进来，一群太医将大公主围住，这个把脉，那个翻眼皮，还有将大公主的嘴撬开向内看的。 皇后和宛妃都跪坐在大公主身旁哭，凌允在一旁紧握双拳，我只能站在他身后为大公主祈福，希望她千万有事。 太后冷冷的道“还愣着干什么？将大公主抱置内堂医治。” 太后话音一落，便有宫女上前来，想要将大公主抱走，却见为首的太医在摇头。 太后问道“周太医，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周太医见问，立刻跪在地上给太后磕头，跟着其他的太医也都跪在地上磕头，他们的汗水顺着脸颊一直流到衣颈里，也不敢伸手擦一擦，更不敢说一句话。 太后厉声道“哑巴了么？哀家在问你话呢！” 周太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说道“奴才等医术不精，罪该万死，大公主她，她……夭折了……” 夭折了？我踉跄着往后一退，怎么会，她还不到七岁啊！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还有那么多美好的生活等着她，她会在父皇和母妃的宠爱中长大，会嫁给自己的良人，会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会成为众人爱戴的长公主，然后等头发发白的时候在爱人怀中毫无遗憾的了解此生，而不是现在，不是在这里。一切都还没开始，怎么就结束了呢？ 身旁的凌允一脚将周太医踢倒，大声呵道“你再说一遍！” 众太医见凌允生气，都是带着哭腔跪在地上求饶，头像捣蒜一样一声声磕在地上，哀求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太后一直很冷静，对凌允道“也不能怪他们，当务之急是查出来哪样食物中有毒，是谁给大公主下的毒。”说着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太监，那太监便开始拿着一根银针在大公主吃过饭菜中验毒。 皇后和宛妃听到太医说大公主死了，都哭天抢地，泣不成声，宛妃更是拽着周太医的衣服哭道“她没有死，她没有死，你快给大公主医治啊！” 皇后也哭道“冰儿还是热的，她在本宫怀中还是热的，周太医，本宫求求你，快给公主医治吧！”皇后本身就是跪坐在地上的，此刻居然给周太医磕起头来，这一举不止吓坏了周太医，更是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凌允和太后。 太后脸上都是鄙夷的神色，大声喊道“皇后身体不舒服，来人将皇后送回储秀宫！” 皇后见有人要将她和大公主分开，哭嚎着伸出一只手去打那些太监宫女，道“不要拉本宫，本宫要和皇儿在一起，谁也别想将我们分开！谁也别想！”说着将怀中已经死去的大公主抱的更紧。 一直在一旁被奶娘照看的大皇子听见皇后叫唤自己，走上前去，带着哭腔道“母妃，皇儿在这呢？你松开皇姐姐吧！太医说她已经死了，让宛母妃抱她去吧！” ------------ 第102章 狸猫换太子 皇后看着眼前的大皇子，仰天长啸：“母妃！母妃！这都是本宫的报应啊！本宫怎么会想不到，这都是本宫的报应啊！只是为什么要落在本宫的孩子身上，老天爷，你要惩罚也该惩罚本宫，冰儿什么也不知道啊！她只是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啊！” 听见皇后如此说，所有人都带着诧异和惊恐看着她，大皇子更是吓坏了，哭着去拉皇后的手，道“皇母妃，你在说什么啊！” 皇后紧紧抱着大公主，脸贴在大公主渐渐冷去的额头上，哭道“本宫不是你的母妃，你的母妃是宛妃，冰儿才是本宫的孩子啊！” 所有人都惊呆了，错愕了，恨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假装没听见这样不能见光的秘密，心中却在幸灾乐祸，皇后狸猫换太子，将自己的公主换了宛妃的皇子，欺瞒皇上七年，不知道要受到怎样的惩处呢？皇后之位是一定保不住了，后宫要易主了，眼前的局势即将打破，一场血雨腥风即将来临，一场勾心斗角的战斗即将来临，在这场女人的争斗中一定会有人渔翁得利，有人损兵折将，所有人都希望自己选对了方位，成为赢家。 我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已有的猜想被皇后的三言两语证实了，宛妃看大皇子时的神情，皇后对大公主的疼爱有加，皇后和宛妃见面时双方的尴尬，现在都可以解开了。 皇后是大公主的生母，宛妃是大皇子的生母，是皇后换了宛妃的孩子。如果不是皇后今天说出来，估计宛妃会将这个秘密一直带入皇陵之中，我想知道皇后是拿什么来威胁宛妃，让她将这个秘密一守就是七年，是凌允的宠爱么？是宛妃自己不要凌允的宠爱的，是她主动疏远冷落凌允的。是大皇子的性命么？还是宛妃全族老小的性命？还是……宛妃其实也有很大的野心，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是皇后的孩子，那样她的孩子就很有可能成为大齐的第五代君主？ 皇后和宛妃已经泣不成声，大皇子被皇后说的话吓的哇哇大哭，一直嚷道“皇母妃不要我了，皇母妃不要儿臣了！！！” 宛妃想要伸手去安慰大皇子，被大皇子一把甩开，对着宛妃大吼道“都怪你，你生了大公主却要我的皇母妃每日抚养，皇母妃喜欢她比喜欢我还多，现在大公主死了，皇母妃也不想要我了！”说着逃也似的往大殿之外跑。 太后见状厉声道“来人给哀家拦住大皇子！”然后看看地上的皇后，疾言厉色道“皇后，你今天闹的还不够大么？还不快回你的储秀宫去！来人，将皇后和大公主给哀家拉开！” 一群太监听令便想上前将大公主从皇后怀中抱走，只听凌允用不可抗拒，威严无比的声音低低的说道“谁敢？” 然后当着被吓坏的众人，走到皇后面前，蹲下来，也许是生平第一次这样温和的对皇后说道“将大公主给朕！朕带你回储秀宫！” 皇后恍惚，流着泪依依不舍的松开紧紧抱着的大公主，凌允将大公主抱起，然后伸手去拉皇后，皇后看着凌允的手愣了好久，然后凄凉的一笑：“皇上，您从未牵过臣妾的手，今日是要杀了臣妾么？” 凌允看着皇后的说道“朕即便是杀你，也是因为你想要害盈妃的孩子，不是为了大公主和大皇子的缘故。” 皇后起身，无比凄凉的看着被太监抱住的大皇子，她的养子大皇子已经不理会她了，她的亲生孩子大公主夭折了，这个眼前她爱了半辈子的男人心中却丝毫没有她，她的一生。虽然贵为皇后，却丝毫不的自由，分毫没有幸福。 皇后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口气，握住凌允的手。 凌允看看我和宛妃，道“盈儿和宛妃一起跟着来吧！” 众人散去，我跟宛妃随着皇上和皇后来到了储秀宫，同来的自然还有太后，她希望自己是这个后宫中的主宰者，无论她是皇后还是皇太后，她都希望她可以说一不二，她要知道这后宫的每一件事，没一个秘密。 可是现在如此大的秘密居然瞒着她进行了近七年，太后觉得自己的权威被威胁了，被嘲笑了，她很生气，不为了自己的孙女死而难过，却为了皇后欺骗她而生气，这就是太后！ 一行人来到储秀宫都是沉默，只听得到皇后和宛妃的哭泣声。先说话的是太后，她受不了这样的欺骗，受不了这样的哭泣，她觉得皇后和宛妃都在惺惺作态，于是厉声呵斥道“都别哭了，哭的哀家头疼！你们与其为大公主难过，还不如为自己难过，好好想想该如何向哀家解释发生的一切。” 过了良久，皇后哭着回太后道“都是本宫的错，当年本宫和还是宛贵人的宛妃几乎同时生下龙裔，正好当日太后有病在身，皇上在太后您身边伺疾，没时间理会我们二人。” 皇后说到这里时脸上是无限的寂寥和无奈，略带些嘲笑，多么可笑，太后略有不适，皇上就可以放下两个正在生产的妃嫔不管，是太后在皇上心中太重要，还是妃嫔们在皇上心中太没有地位？又或者这一切都是太后要求凌允做的，目的就是要后宫所有妃嫔知道，皇上心中最重要的人是太后，即便是妃嫔生育皇子这样的大事，也比不上太后她老人家不舒服！ 我看着那样无奈的皇后，心中说不出的怜惜可怜，就像我刚入宫看见她眉眼间那深深的忧伤时的感觉一样，她的背后那么多说不出的苦衷。此时，我几乎原谅了她对我和兰姐姐所做的一切。 ------------ 第103章 是谁下毒 “本宫先宛妃一刻钟生下孩子，当本宫得知自己生的是个公主时，只感觉天旋地转，本宫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必须生个皇子，必须生个皇子，皇上一向不宠爱本宫，太后也不喜欢本宫，如果再没有一个皇子做筹码，那本宫的皇后之位就真的不保了！” 皇后说到这里的时候，太后脸上闪过一丝不安，那是一种感同身受的不安与急促，我当时无法揣测太后这个表情的意思，直到日后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才明白太后在不安什么？也终于明白了谁才是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谁该给所有枉死的将士、妃嫔、宫女和太监一个说法。 皇后接着说道“这个时候，本宫安插在宛妃身边的宫女悄悄跑来告诉本宫，宛妃生了，是个皇子。其实自从本宫和宛妃一同怀上龙裔，本宫就一直在为生育那天做准备，在为自己如果生的不是皇子做准备，宛妃生育当天，她身边所有的人都是我的心腹，太医是，产婆是，宫女是，就连守在外面的太监也是。” 宛姐姐听到这里苦笑一声“难怪当日我生下皇子的瞬间，产婆便将皇子抱走，连一眼都不肯让我看，还骗我说生的是一个公主。” 皇后一脸歉意“本宫当时处心积虑想要换皇子，每一步都是部署好的，又怎会让你知道自己生了个皇子呢？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本宫换了大皇子和大公主后，还是有人悄悄告诉了宛妃。” 光是听皇后说，也可以了然那时的情形，当时宛妃还是宛贵人，正值受宠，风华正茂，凌允已经许了宛姐姐，如果生了皇子便封她为宛妃，如果生了公主便封为宛贵嫔，刚入宫不久的宛姐姐可以说是前途不可限量，在她得知自己的皇子却被皇后换成了公主，她一定不会罢休。 果然皇后说道“宛妃得知事情的真相后，气冲冲的来找本宫理论，说要揭发本宫的所作所为，当时本宫也正年轻，意气用事，为了保住皇后之位不择手段，本宫挟持了宛妃的母亲，又让人栽赃嫁祸宛妃的父亲，告诉宛妃，如果她接受眼前的一切，本宫就会放了她的母亲，也帮她摆平她父亲的事情，还会好好抚养大皇子长大，否则她将失去所有她在乎的人。本宫还告诉宛妃，只要本宫抚养大皇子，大皇子一定会继承大统，等大皇子登基，本宫就会让大皇子封宛妃为西太后，和本宫平起平坐。宛妃迫于无奈，只好答应本宫，保守这个秘密一直到死。” 太后平静的听完这一切，从嘴角挤出几个字“你真是该死！”太后那无限妩媚靓丽的容颜，配上她残酷冷静的内心，真是让人不寒而栗，难道这就是在后宫争斗中赢到最后的原因么？美，狠，绝情，难道就是后宫女人想要活下去不可缺少的么？而皇后之所以今天输了，就是因为她当日妇人之仁，没有杀了宛姐姐么？ 皇后听见太后这样说，哭道：“本宫是该死，本宫此刻也想死，可是错的是本宫，为什么要害本宫的孩子？” 太后回答她道“不是想害你的孩子，除了你和宛妃，谁也不知道大公主是你的孩子，刚才周太医告诉哀家，有毒的是你的那碗花旗参鲍翅汤。是有人想要取皇后的命，恰好皇后将那碗汤尽数喂了大公主，以至大公主替皇后你挡了这一劫。” 皇后此刻才恍然大悟，转过头用恶狠狠的目光看着我的眼睛。 我被她想要杀人的目光吓了一跳，退后一步说道“不是我，我没在你的汤里下毒！” 太后冷言道：“除了你还有谁想要害皇后？你根本就是心存怨恨，不能原谅皇后月前想要害你腹中孩子的事情，所有想借此机会除掉皇后，盈妃，你认不认罪！” 我看着凌允，嘴里小声说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求太后相信，不求皇后相信，甚至不求宛妃相信我，我只希望凌允信我，我不想我们刚刚和好，又被误会生生拆开。 凌允看着我，眼中是无限的怜爱，他起身走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紧紧握了一下，回头对太后道“朕相信，不是盈妃所为。” 太后起身，快步走到凌允面前“那你告诉哀家，还有谁想要害死皇后？” 凌允冷笑“母后难道会不知道么？后宫之中有太多人想要置皇后于死地，因为有太多妃嫔想要坐上皇后的位置，这些母后会不知道么？” 太后侧目，不敢直视凌允凌厉的目光，因为曾经的她，就是那样害死皇后，自己等上皇后宝座的。 凌允接着说道“但朕相信，盈妃不想坐这个位置。朕也相信，盈妃不会为了之前的事情加害皇后。朕更相信，盈妃不会那么笨，如果她真的在这个时候害皇后，那就等于在告诉朕和太后，她为了报复而害了皇后。想要害皇后的一定另有其人，那个人就是借着皇后和盈妃之间的恩怨过节，想要害死皇后嫁祸盈妃，一石二鸟。” 我低头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皇后，她似乎明白了凌允的话，也相信了不是我所为，看我时候的目光不再似刀子般尖锐。 凌允看着默不作声的太后，冷笑道“可是母后想想，之前皇后给盈妃送打胎药是奉了谁的指令？后来那件事的所有知情人又是被谁下令全部处死？现在还有谁知道她们之间曾有过那么大的过节？是谁会利用这个过节除了皇后又除掉盈妃？是谁看皇后和盈妃都不顺眼？” ------------ 第104章 皇家丑闻 凌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几乎是在质问太后，太后的神色也由一贯的满不在乎变为惊诧，她伸出食指，指在凌允面前，用着几乎颤抖的声音说道“皇上现在，是在怀疑哀家么？” 凌允没有犹豫的点点头。 太后倒吸一口凉气，绝望的笑道“很好，哀家一手带大的皇上，现在居然怀疑哀家想要谋杀他的皇后，然后嫁祸给他的妃嫔？很好，很好！” 太后看着凌允，满眼的凄凉“皇上，你可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哀家怎样一笔一划教你写字，你写不会，哀家就一直教你，哪怕教上一天你只学会了一个字，哀家也会高兴的忘了疲倦，等到晚上梳洗的时候才发现，哀家的手拿了一天的笔，已经磨出茧子，皇上还记不记得啊？” 凌允紧紧闭着眼睛，咬着嘴唇不说话，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看着太后道“母后用心良苦，对朕的教导，朕都历历在目，母后为了朕能成才，三岁不到就开始教朕认字念书，四岁半开始习武射箭，朕十五岁初登大典，左右为难无法处理的国家大事都是母后指点才能明晰。可是朕也记得，是母后在先太后的药里下毒，然后才坐上皇后的宝座，成为今日的太后。也是母后逼迫熙太妃喝下毒药，然后昭告天下熙太妃自杀殉葬。也是母后在朕登记后的第八天，让朕下旨将穆德天一家满门抄斩，朕甚至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罪，便要下令将他一家老小全部问斩，不留活口。” 太后疯了一样，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凌允，大声骂道“混账，给哀家闭嘴！” 我也终于听到凌允亲口说出当年将穆儿一家满门抄斩的不是他，而是太后。到底穆儿一家做错了什么？哪里对不起她，哪里得罪了她，居然可以让一个久在深宫的妇人将穆儿一家全部问斩，不留活口？ 我踉跄的倒退了一步，我心中恨，恨她这样残忍，却不及我心中的怕来的猛烈，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为了怎样的目的这样罔顾人的性命？ 皇后和宛妃显然也被自己听到这一切吓坏了，不知所措了。是啊！我们三人听到了最不该听到的事情，知道了皇家内位份最高，权威也最高的人的秘密。 太后一步上前，拽住凌允的衣领，厉声质问道“皇上今天既然说到这些，哀家就和皇上算一算，如果不是哀家当年毒死皇后，你能成为太子么？你能成为今天的皇上么？如果不是哀家除掉熙太妃，你又以为你能稳坐皇帝宝座么？先皇早就留下圣谕给熙太妃，先皇死后，封熙太妃的六皇子凌清为帝，哀家为了保住你，才抢了圣谕，逼死熙太妃。哀家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皇上你？哪一件不是？” 太后说道最后几乎咆哮，凌允也终于明白他是在怎样的血雨腥风中成为了当今圣上，又是多么不容易才坐稳今天的位置。 凌允恍惚道“原来父皇真的是更喜欢六弟，父皇真的将皇位传给六弟！” 太后冷笑“先皇不是喜欢皇上的六弟，而是喜欢熙太妃！先皇那么喜欢熙太妃又有什么用，先皇死后熙太妃还不是一样生活，只有哀家才是真心对先皇好，将先皇最喜欢的熙太妃送到地下陪他，可算是了解先皇的心愿了！” 太后说的那样平常冷静，好像杀了人还是做了好事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凌允看着太后“所以母后今天也是为了朕好，为了除掉母后以为是红颜祸水的盈妃，不惜用皇后做棋子，不惜牺牲皇后？” 太后看着凌允，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寂寥“哀家说了这么多，皇上还是怀疑哀家。哀家也没什么好争辩，反正死在哀家手中的人已经不计其数，哀家也不在乎多背上两条莫须有的罪名。皇上既然这么肯定是哀家做的，那哀家就任凭皇上处置。” 太后说着绝望的将双手垂在两边，听候凌允的发落。 凌允心疼的看着太后，他心中是极其爱自己的母后的，我虽然无法完全体会他此刻的心痛，却也能猜到几分。 凌允转过头，不看太后，缓缓说道“无论母后做过什么？就是有朝一日要了朕的性命，朕也不会记恨母后，不会责难母后，更加不会处罚母后，因为您毕竟是朕的母后，是生朕养朕的人。” 太后的眼中缓缓流出一丝愧疚，我想这是她入宫以来很少有的情绪，这一点点的愧疚会在她的心中慢慢生根发芽，长成苍天大树，最后将她改变。 凌允最后无力的说道“来人，送太后回万怡宫！” 太后走之前看了我一眼，那种眼神是我所不熟悉的，不像太后平日里看我的眼神，也不是她看其他妃嫔的眼神，那眼神中似乎有三分哀怨，但是更多的是羡慕，她在羡慕什么？羡慕凌允对我的好？不，那不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而发出的眼神，那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投来的目光。 如果我没猜错，太后应该是真的很爱先皇，可是先皇并不爱她，就像现在的凌允也不爱他的皇后一样。太后之所以羡慕，是羡慕我作为一个女人，居然可以得到一个男人这样的宠爱和信任，一如当年的熙太妃。可惜熙太妃和太后之间只能留下一个，所以太后的羡慕被嫉妒取代，导致她最终杀了熙太妃。 ------------ 第105章 相信皇后 凌允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后，蹲在她面前，伸手抚摸她的脸颊，皇后被这突如其来的恩宠吓坏了，她有些不知所措，也许自从她成为凌允的女人，凌允就没有像现在这样温柔的对待过她。 凌允缓缓说道“姐姐，这些年来，是朕对不起你了！” 我和宛妃都愣住了，这本该平静的一天，本该和往常一样等待日出等待日落的一天，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不平静的事情。先是大公主夭折，然后皇上说出太后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现在凌允居然看着皇后叫起了姐姐。 皇后伸手紧紧握住凌允的手，眼泪无声无息的落在她美丽高贵的脸颊上：“我此生能成为你的女人，再无遗憾。”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皇后以你我之称对凌允说话，也许此刻在她的眼中，后宫不再是后宫，不过是寻常人家的院子，皇上也不再是皇上，而是她的夫君。无论皇上是否宠爱她，或者是否对她有过一点点喜欢，她都是皇上的皇后，都是凌允唯一名正言顺的妻子，她的地位没有人可以取代。 此刻的皇后一定有很多话想对凌允说，我和宛妃待在这里是那么的多余，我小声说道“皇上，臣妾和宛妃想去殿外等候。” 凌允点点头，我刚想拉起已经哭的体力不支的宛妃却被皇后拦住，她对凌允道“臣妾还有几句话想要和盈妃说，想劳烦皇上和宛妃先去外殿等等，不知可否？” 凌允看看皇后，眼中尽是温柔，此刻的他应该会答应皇后的所有要求吧！如果他早些对皇后这样好，也许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凌允先将皇后扶起，坐在她该坐的凤椅上，然后带着宛妃出了内殿。等屋中只剩下我和皇后的时候，我心中百味交杂，自己也分不清，我对她到底是恨、是怨还是可怜。 皇后对我一笑，就像平日接受妃嫔请安一般的端庄典雅“盈妃坐下吧！” 我依言坐下，等着听她说话。 “本宫相信皇上的判断，皇上说不是你下的毒，本宫就相信不是你下的毒，而且由始自终本宫也未怀疑过你，因为你是那么与众不同，你是皇上心中所爱，你什么都不用争就什么都有，正因为这样你就更没有争夺的必要。本宫知道，之前奉太后之命去害你的孩子是本宫不对，但是希望你能体谅本宫的苦衷，说到底，我们都是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都会不折手段。虽然大皇子不是本宫亲生的孩子，可是这么多年，本宫对他视如己出，他在本宫心中的地位和大公主是不相上下的。” 我看着皇后，看着她眼中永远抹不去的悲伤，就像穆儿眼中那永远无法逝去的忧愁一样，现在我知道，我内心深处还是怜悯她的，每一个身居后宫不得自由的女人都是值得怜悯的，即便如太后一般恶贯满盈，也有她自己的苦衷。 我道“如果是这件事，盈尔心中其实早已经原谅您了，您也是奉命行事，也是身不由己，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爱的人才会对我出手。而您换走宛姐姐的孩子这件事情我也无权责怪，这些年您对大皇子和大公主都很好，现在您自己也受到了最大的报应，很多时候内心的折磨比死更让人难以忍受。我不能释怀的是您之前叫刘太医在我的药中做手脚，又推兰姐姐坠山，想要害死她。今天许多话都说开了，我也希望您能解开我心中的谜团，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么对兰贵嫔！” 皇后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些问题，脸上明显闪过一丝错愕，然后苦笑道“本宫没做过，本宫不知道你说的刘太医和兰贵嫔的事到底是如何，本宫也没指使过任何人加害于你和兰贵嫔，除了上次打胎药一事，本宫从没害过你。” 我起身，身体因为激动而瑟瑟发抖：“也就是说刘太医不是受您指使，在我一直喝的药理做手脚，让我一直不能怀上龙胎？” 皇后肯定的答道“不是！” “也不是因为兰姐姐知道了您和刘太医的阴谋，而被您推下山？” “不是！” 我仔细端详着皇后的表情，我知道她没有说谎，此刻她也没有必要对我说谎，她欺骗凌允和太后多年，犯下如此弥天大错，已经是必死无疑了，此刻她还有什么理由要骗我呢？ 我错愕：“可是刘太医为什么要在临死前说是受您指使呢？为什么？如果不是您，又不是庆妃，那是谁呢？到底是谁呢？究竟是谁藏得这么深，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冤枉了无辜的人？” 皇后起身，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她端庄大方，典雅又不失温柔，她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清风相送，是初入夏日夜晚的清新和凉爽宜人。 她站在窗边，望向窗外，声音中满是向往，她是在看天上的月亮么？她是在向往紫栾城外的自由么？“不管你信不信，本宫这一生只做过两件违心的事情，一件就是将大公主和的皇子对换，这件事本宫已经受到了报应，一件就是奉命去害你的孩子！”皇后说到这里回头对我莞尔一笑“不过还好，你的孩子还在，不然本宫的罪过就更大了，此刻也许连大皇子都保不住了。” 我说道“我信您，就像您相信不是我在您的饮食中下毒一样，我也相信不是您在我的药里做了手脚。” ------------ 第106章 皇后是皇上的姐姐？ 皇后又道“其实本宫让你留下来不是为了和你谈论这件事情，本宫是想和你说说，本宫和皇上……”皇后顿了一下，幽幽的说道“我是想和你说说，我和凌允的事情。” 此刻，在她心中已经不再有皇后妃嫔之分，也不再有皇上臣妾之差，所以她不再叫自己本宫，也不再叫凌允皇上，她将我视作一个聆听者，她要和我讲讲她这个皇后和一国之君之间的爱恨情仇。 皇后看着我诧异的眼神，笑道“盈妃不会怪我在你面前以我自称，又直呼皇上的名讳吧！” 我摇摇头：“您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妻子，此生他只有您一位妻子，您喜欢怎样称呼皇上，是夫妻之间的事情，外人无权干涉。至于您怎样称呼自己，盈尔就更无权过问了。” 皇后点点头，笑道“难怪凌允会那么宠幸你，除了美貌和智慧，你的善解人意和你与其他妃嫔截然不同的恻隐之心都是凌允最为看重的。” 皇后说着又看向窗外，似乎再对我讲述一个很古老很古老的故事，又似乎再对自己讲述一个让她此生难忘却又为此付出一切的经历：“我该从何对你说起呢？该怎么给你讲这个故事的始末么？你一定很诧异，为什么太后会那么讨厌我，为什么凌允会叫我姐姐，那就让我从这两点开始说吧！” “太后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太后自小便很讨厌这个妹妹，觉得是她夺取了太后的父亲对太后的爱，于是处处针对这个妹妹，而太后这个不讨她喜欢的妹妹，正是我的母亲。于是我一出生就成为太后不喜欢的外甥女，也成为了大凌允半岁的姐姐。” “虽然太后很不喜欢我们母女，却又不得不装作和我们很亲近，因为我的母亲嫁给了当时手握重兵的威武大将军，而太后那个时候还只是一个贵嫔。” “就这样，太后为了笼络我的父亲，便经常叫我们母女进宫陪她，于是我就经常有机会和凌允一起玩，那个时候我们还以姐弟相称，那个时候我们还是天真无邪的两个孩子，没有算计，没有争斗，没有像后来一样冷漠的像是一对陌生人。” “虽然太后对我们母女是虚情假意，但是先皇却是真的很喜欢我，先皇还经常将我抱在怀里，笑着对我说，‘雪儿真是个美人胚子，朕看，雪儿以后就嫁给凌允，做凌允的福晋吧！这样也算亲上加亲，爱妃你说好不好？’先皇这样问太后，太后自然不能说不好，于是君无戏言，还很小的我便被先皇指给凌允做了福晋。” “那件事情发生后三年之内，我和凌允都还不懂什么叫嫁给一个人，不懂什么叫做凌允的福晋，只知道如果可以更亲近一些我们都是愿意的，因为他是我弟弟，我是他姐姐，他喜欢跟着我玩。” “直到三年后太后成为皇后，我和凌允也开始慢慢长大，知道何为娶何为嫁，我们之间才开始发生变化。我的变化是，每次见到凌允都会脸红心跳不能自已，我想要多看他一眼，多和他说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句也好。可是他的变化却是，越来不喜欢和我在一起，和我说的话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借口不见我。终于，有一天太后下旨，我和凌允都已经长大了，不适宜见面了，就这样，我被挡在了宫墙外面，被拦在了凌允的视线之外。” “我看不见他，不代表我不思念他，他的身影，他的声音，他的目光，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深深印在我的心中，时间越久就越是清晰，思念折磨着我，让我痛不欲生。不过我还有希望，因为我知道，先皇说过，我会成为凌允的福晋，我只盼望着，那一天会早一点到来。” “很多时候我在想，如果我的母亲不是太后的妹妹，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如果我不是个女子而是男人，或许我会成为凌允的好兄弟。如果我没被先皇指给凌允，我便不会知道自己原来这样爱他，便会一直是他的姐姐，而不会成为他的妻子。可惜没有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命，都是我逃不掉的劫难，无论我怎样抗争，我都只是命运手中的一枚棋子，到头来都要受命运的摆布。” 皇后痛苦的接着说道：“后来家父出了事，被贬了官，我们全家也被迫离开紫栾城，我以为我要再也见不到凌允了，当我几乎失去活着的信念的时候，先皇来了，他看着我，满眼的怜惜，先皇说‘上一代人的过错不应该连累下一代人，朕既然曾经许诺过要将你指给凌允，就不会失言。’然后我便被先皇以皇后外甥女的名义封为德雅公主，风风光光的嫁给了凌允，成为他的福晋。” 皇后长叹一口气：“其实我心知肚明，我的父亲之所以会被贬官，是因为太后从中作梗，她不喜欢我母亲，不喜欢我，更不希望我做她的儿媳妇，她利用完了我父亲，当上了皇后，以为只要将我父亲贬到江南去，先皇就会忘了曾经的诺言，却没想到我还是成为了凌允的福晋。所以她就更恨我，不喜欢我。” “但其实她对我怎样，我不在乎，我只在乎凌允如何对我，没想到我之前所有美好的希望从我入府那天开始便成为泡影，凌允只喜欢我是他姐姐，却不喜欢我是他妻子。十五岁成为凌允的福晋开始，我一直独守空房。直到……” ------------ 第107章 一代帝后……驾崩 皇后的脸上有泪水划过，她不擦，任凭眼泪洗刷她悲痛的过去：“直到江南传来噩耗，说我的父母家人都葬身于瘟疫之中，凌允才来安慰我。其实我何尝不知道那所谓的瘟疫都是太后弄出来的，我心中何尝不恨，何尝不想将太后碎尸万段，可是我没有本事，因为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福晋，而太后当时已经是一国之母。” 我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这样的经历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我不是她，无法体会她经历这一切时心中所受的煎熬，无法明白她在做这一切事情之前是怎样在心中百转挣扎。 “再后来，先皇驾崩，凌允继位，我因为是先皇给凌允钦点的福晋，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后。成为皇后的最初两年，凌允从未临幸过我，我为了巩固自己的位置，给凌允的酒菜中下了药，终于和他有了夫妻之实。” “这件事情后，凌允就更加不喜欢我，可是我能怎样呢？我有的选择么？我只能这样做，而且必须这样做，我必须怀上凌允的孩子才能稳坐皇后的位置；我必须生下凌允的皇儿才能寄望有一天也能成为太后，而不是成为一个被冰封的妃子以及日后成为可以任人鱼肉的太妃；我必须先保全自己才能和太后抗衡。这也是为什么我会不择手段去用自己的公主换宛妃的皇子的原因。” “可是当我生大公主的时候我才发现，一切都是我想的太简单，我以为我怀了凌允的孩子他就能对我好一点，多在乎我一点。却没想到太后一个头疾便将凌允从我身边带走，凌允放任着正在分娩的我和宛妃不理，伺奉在太后身边，这何尝不是太后给我的一个下马威？” “可是没想到，太后这样做却让我之前一直担心的事情变得好办了，我之前一直在想如果我生的是公主，而宛妃生的是皇子，我要怎么在太后和皇上眼下将两个孩子对调。没想到，等我和宛妃真的分娩的时候，这些都不再是问题，所以我轻而易举的将公主换成了皇子。而太后的举动也更坚定了我必须要一个皇子的信念。” “可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我的大公主和大皇子的一点点长大，我心中的所有怨毒，所有仇恨，所有想要复仇的想法都变成了浓浓的母爱，我的眼中除了大公主便是大皇子，除了大皇子便是大公主。我已经不奢求凌允会爱上我，也不奢求太后会喜欢我，更不奢求可以为父母报仇。我只愿，我的大公主和大皇子能健康平安的长大，可是？没想到……”皇后说着又哭了起来。 “没想到……大公主还是因为我，而……夭折了。”皇后说着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急切的说“盈妃，你答应我，一定要帮我找出下毒的人，不是为了我，就当是为了宛妃，为了大公主，为了给一个刚刚七岁的孩子讨回公道，一定要找出那个人！” 我看着皇后，深知自己不能拒绝，却还是问道“为什么是我？” 皇后看着我：“因为只有你才是凌允真正爱着的女人，只有你无论做什么都会得到凌允的谅解和支持，只有你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在找到那个人的时候你会毫不犹豫的说出她的名字。因为你是依兰盈尔！” 因为我是依兰盈尔，我便要无限制的被卷入与我无关的争斗和漩涡中，因为我是依兰盈尔，我就有义务找出真相，惩处坏人么？也许吧！就算皇后今天不求我，但是知道事情始末的我难道能无动于衷么？我难道可以放任那个始作俑者害死大公主而置之不理么？我难道可以看着宛姐姐的痛苦不闻不问么？所以，就算皇后不求我，我也会为了她，为了宛姐姐，为了凌允，更为了死去的大公主，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皇后见我答应了她的请求，神情释然，又道“你说宛妃会不会善待大皇子？” 我回答“宛姐姐为人善良，就算是陌生人需要帮助她都会施以援手，更何况大皇子是她的亲生骨肉，她一定会好好抚育大皇子的。” 皇后脸上是再无牵挂的深情，顷刻间，她又变成了昔日雍容华贵的皇后，她对我笑道“本宫想对你说的话都说完了，现在你可以退下了，本宫要和皇上单独聊聊。” 我跪拜行礼，就像刚入宫时一样，每一步都做的那么认真，因为我知道也许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对她行礼了。 出来后，凌允和宛妃都在，我看着凌允道“皇后有话想和皇上说。” 凌允点点头，步入内堂，我拉着宛妃的手站在这美妙的夜空下，却没有丝毫心情赏景，我知道皇后对我说的话不希望我告诉别人，我也知道现在宛妃正沉浸在极端的痛苦中，即便大公主是她仇人的孩子，可是抚养了七年，宛妃仍旧视大公主如己出。所以此刻，沉默是最好的沟通方式，让我用沉默去安慰宛妃，也让我用沉默去体会宛妃心中的悲凉。 良久，凌允双眼含泪走出储秀宫，他对宛妃道“皇后说她没脸见你，只想让朕带一句话，那就是这些年，她从未亏待过你的孩子！” 宛妃闻言泣不成声，想要冲进去见皇后却被凌允拦住，凌允哽咽着说“皇后累了，她要休息了。” 在离开储秀宫的路上，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针尖上，我从未感觉储秀宫原来这样大，储秀宫的路原来可以走这样久。就在我们即将走出储秀宫大门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众人的悲鸣，大声哭嚎道“皇后……驾崩！” ------------ 第108章 君王的愧疚 皇后……驾崩！ 一代帝后，大齐的第四朝皇后，就这样，自己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或许这样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她此生一直被命运所摆弄，得不到她爱的，摆脱不了她恨的。无法为父母族人报仇，无法告诉自己的孩子谁才是她的生母，每日活在仇人的管制中，深爱着一个人换回来的却都是怨恨。 此刻，她终得安息。 一路上和凌允没说只言片语，我不想问皇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都对他说了什么？也不用问凌允此刻是否对这个皇后，对这个姐姐有不忍和愧疚。我不问，但我都猜得到，凌允心中对皇后一直是敬重的，在他心中，这个皇后永远是小时候带着他玩耍的姐姐，在她心中，皇后永远是亲人。所以当这个亲人一下成为自己的妻子时，凌允错愕了，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姐姐成为自己的女人，所以才会对皇后如此冷淡。 将宛妃送回芙蓉殿时凌允只对宛妃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好好照顾自己”，另一句是：“朕会将大皇子还给你的。 两句简单的话语说的宛妃再次泣不成声，这么多年来，宛妃心中在乎的无非是两个孩子和凌允，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宁愿放弃自己爱的人，此刻真相大白了，她的孩子终于能回到她身边，凌允也终于知道这些年来她的苦衷，可是此刻的她却并不快乐。她放下了两把枷锁，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痛，都累。难道真的要学皇后一样才能彻底解脱么？ 我一边跟凌允回天恩殿，一边回头看宛妃，她没进屋，就站在芙蓉殿的大门口目送我和凌允。黑夜里看不清宛妃的神情，却让我更加心疼，她的身影那么寂寥的在黑夜中，越发单薄。 终于回到天恩殿，回到一个我可以放下所有戒备好好休息一下的地方，一进门看见他们所有人跪向储秀宫的方向放声哭嚎，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他们都必须哭出眼泪来，这是宫里的规矩。 众人见凌允和我回来，急忙哽咽着请安。凌允看不惯他们这样虚情假意的哭嚎，不耐烦说“这一晚上都是听人在朕的耳边哭，烦也烦死了，要是有人敢再哭一声，杀不赦！” 凌允的话刚一说完，所与人立刻止住了哭声，收起的悲容，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禁悲凉，皇后乃后宫之首。虽然这些奴才没有亲自伺候过皇后，但终归都是在皇后的统治之下，此刻皇后驾崩了，他们的哭居然都只是为了符合宫规！如果有一天我也如皇后一般没了呢？会有几个人为我真心的掉下几滴眼泪么？ 若离上前来扶我进屋，给凌允和我沏了杯定惊茶，我想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大公主夭折的事情，也听说了皇后在大殿之上说的那番话，所以此刻做什么都格外的小心，生怕自己个错漏被牵涉在这后宫巨大的变动中。 在这后宫之中，走动最快的，莫过于消息了，而所有消息中走动最快的，又莫过于别人的坏事和丑闻。 若离红着一双眼睛，在我耳边悄声说道“皇后娘娘驾崩，我们刚刚各宫的娘娘主子都去储秀宫哀去了，娘娘此刻怎么跟着皇上回来了？” 我摇头示意她不要问，若离识相的点点头，将茶放下，低着头出去了。 凌允坐在那里，不说也不动，目光茫然空洞。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心里是害怕担忧还有不知所措。 我走到他面前，不知不觉的伸出右手，像以前一贯对穆儿那样，我将手掌盖在凌允的双目上，凌允先是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身子一颤，然后慢慢的习惯了我手心冰凉的温度。 我柔声道“也许我说的不是你心中所想的，但是我始终觉得这样的结果对皇后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她活的很辛苦，你可知道？” 凌允终于忍不住，轻轻哭了起来，我不挪开我的手，任由凌允的泪水将手心打湿，感受他此刻内心的悸动。凌允的肩膀抖动的越来越剧烈，最后紧紧抱住我的腰肢，将头埋在我怀里痛声大哭起来，那哭声一声声、一拳拳敲打在我心上，如刀剜，如剑割。 我看着眼前的凌允，感觉他是那么脆弱，那么无助，他不是一国之君么？怎么不能做自己的主，不能让自己的姐姐永远是自己的姐姐，而成了自己的皇后？ 我的凌允原来也不是万能的，我的凌允也需要别人的体谅，别人的保护。我的凌允，如果他不是皇帝，这一切是不是都会不同？ 凌允在我怀中，哽咽不成声“是我，对不起她，这么多年来，是我，对不起她。我何尝不知道她心中是爱我的，可是我只当她是姐姐，我怎能对她……怎能宠幸她……” 凌允这几句话说的那样坚难，仿佛用尽所有力气，如果这些话早一点对皇后说，皇后死前会不会更加宽慰一些？ 我能做什么呢？看着他这样痛苦，除了安静的陪着他，抱着他，陪他一起哭，我还能做什么呢？有，我能为他找出想要谋害皇后的那个人，如果不是那个人，大公主就不会死，皇后也不会将埋藏多年的秘密说出来，也就不会自杀。如果不是那个人，皇后会抚养大皇子长大成人，然后继承皇位，宛妃虽然无法让大皇子叫自己一声母妃，但是至少可以看着大皇子和大公主健康长大，凌允虽然依旧不宠幸皇后，但至少不会像此刻这般痛苦自责。 我想，我能做的，我必须做的，就是揪出那个人，然后让她为大公主、皇后偿命，让她为今日令凌允这般痛苦付出十倍、百倍代价。 ------------ 第109章 封谁为后 皇后驾崩，举国哀悼，凌允追封皇后为孝贤皇后，加封大齐第一帝后，皇后的身后事是大齐历代皇后从未有过的奢华。 生前，凌允不能给她宠爱，死后，至少可以给她风光，只是这风光，别人看的到，她却再也感觉不到了。 我让凌允撤掉了天恩殿周围的所有御林军，皇后已死，太后经历了那样的事后也深居简出，想来不会再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加害于我。 皇后下葬的第八天，后宫之内便开始揣测谁会被凌允立为新的皇后，若离和我谈起的时候，我面露凄婉之色“后宫生活，果然是人走茶凉，皇后才下葬不过八天，他们就开始讨论起这个话题了。” 若离怕我生气，小心翼翼的问“娘娘难道不想知道众人心中猜测的皇后人选都是谁么？” 我苦笑“不用问也知道，此刻有资格被封为皇后的不过三人，宛妃，德妃，还有……”那个我字迟迟不肯说出，这时候我才知道，我心中是多害怕做这个皇后。 若离见我不再说话，试探着说道：“后宫之人都说，宛妃娘娘的资历最老，现在又证实了大皇子是宛妃的亲生骨肉，大皇子是皇上的长子，又一向受皇上喜爱，封为太子指日可待，母凭子贵，宛妃娘娘很有可能被立为皇后。” 我看了一眼若离：“那你觉得呢？” 若离答道“虽然宛妃娘娘平日里不问世事，但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得到些补偿也是应该的，可惜依奴才之见，皇上不会立宛妃为后的，而且宛妃自己也不会想坐皇后的。” 宛妃曾经有恩于若离，若离当然对宛妃的事情格外关心，她对宛妃的分析也丝毫不差。凌允一定不会立宛妃为后，因为当年凌允答应过宛妃，要给她宁静，那无论到何时何地，凌允都不会食言，不会让宛妃又站在风口浪尖上。更何况多年前，宛妃为了保大皇子平安，宁愿放弃自己对凌允的爱，放弃自己可以得到的宠爱和权势；多年后，当宛妃已经习惯了无风无浪，又怎会愿意坐上皇后的位置成为众矢之的呢？ 若离看我的表情，接着说道“还有许多人猜测会是德妃娘娘，德妃娘娘和宛妃娘娘一样，都是于皇上登基后最初入宫的妃嫔，并生育二皇子，德妃在宫中素得人心，与众妃子交好，待奴才和善，又曾经几度和庆妃一起协理六宫。如果立德妃为后，后宫众人多会心服口服。” 我点头：“德姐姐确实是立后的合适人选，她端庄、典雅、波澜不惊、从容大度，所有的一切都有风范。” 若离紧张的说道“娘娘这么早下定论，难道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么？皇上那么宠爱娘娘，娘娘的父亲是左辅承，娘娘的兄长立了如此大功，此刻娘娘又怀有龙裔，若是皇上执意要立娘娘为后，众人也说不出什么的。” 我看着若离，眉眼间尽是苦涩：“你也会说，若是皇上执意要立本宫，什么叫做执意？就是得不到别人的认可。本宫入宫不到一年光景，再度封妃不过一个月，从未协理过六宫，又未给皇上生下皇子，本宫凭什么做皇后？父亲左辅承，兄长立大功，那是本宫家人的事情，他们已经得到皇上的嘉奖了，已经是高官厚爵了。” 我摸着自己的小腹，柔柔的道“况且，本宫多希望肚子里的是个公主，这样她就不用争夺皇位，就不用和兄弟手足相残，本宫会给她找一个如意郎君，让他们幸福的生活在紫栾城中，这样本宫的孩子就算许配了人，也可以经常入宫看本宫了。” 若离长叹一声：“奴才早就知道娘娘是这样的心意，只是不甘心，以娘娘的品行心性，若是成为六宫之首，一定能刚柔并济，明察秋毫，后宫之中一定井井有条，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明争暗斗了。” 我摇头不语，示意若离退下，若离出去前还是不甘愿，又试图劝我“娘娘有没有想过，如果皇上真的立德妃娘娘为后，那德妃娘娘所面临的将是同先皇后一样的处境，皇上专宠娘娘，德妃娘娘只能空有皇后之位，却没有夫君宠爱之命，娘娘以为，德妃娘娘会幸福么？” 我被若离这一问给问住了，是啊！我心所属德妃姐姐，但是她真的愿意坐这个皇后么？ 五天后，凌允退了朝回天恩殿用早膳，一进门便盯着我看，我心中大概知道朝堂之上发生什么了。 果然用膳的时候，凌允似乎有意无意的说道“众大臣联名上奏，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让朕早些立后。” 在一旁伺候用膳的若离和小连子一听都愣了神，停了手上的功夫，我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他们才收起直视凌允的目光，低头继续做事。 我淡然：“皇上心中有中意的人选了？” 凌允点点头，目光似火的看着我。 我明知道他中意的人是我，却对他莞尔一笑，道“可是德妃姐姐？德妃姐姐德才兼备，又是宫中的老人，生育二皇子，确实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若是德妃姐姐为后，众妃嫔一定心服口服，后宫一团和气指日可待。” 凌允顿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你真的这样以为？” 我将手放在凌允的手背上，紧紧握了握，用及其真诚的目光看着他：“皇上，相信臣妾，臣妾真的这样以为，没有托词，没有不甘，没有嫉妒和揣测，臣妾只是单纯的认为德妃姐姐更适合。而且……臣妾真的，不想坐上那个位置。” ------------ 第110章 夺爱之恨 听我这样说，凌允了然的点点头，笑着用手刮刮我的鼻子：“傻丫头，吃饭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封后而已。朕以为你想做皇后，既然你不想那就让别人去做，只要你高兴就好。” 凌允说着若无其事的用起早膳来，却惊得若离和小连子在一旁目瞪口呆，小康子虽跟着凌允多年，想来也是没见过凌允以这种口吻对妃嫔说过话，所以也灵魂出窍一般愣在那里不动。 凌允一直在天恩殿待了整整一天，连奏折也是让小康子搬到天恩殿来批阅的。晚膳过后，我看着一脸怡然躺在我坐榻上的凌允，笑着推推她：“如果真的定了封德妃姐姐为后，难道不该由皇上亲自去跟她说么？” 凌允笑着将我拉入怀中：“不及，等一切拟定好了再告诉她也不迟。” 我从凌允的怀中抽身而出“那你也该去问问德妃，究竟她想不想做这个皇后？” 凌允不以为然“你以为所有妃子都和你一样，有皇后不做，让给别人？她们这一生或许最想要的便是那个位置了。” 我有些生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你以为的就是对的，如果德妃姐姐真的不愿意做皇后呢？如果她不想……”我想说如果德妃不想落得如先皇后一样的下场，但是怕勾起凌允的伤心，还是忍住没说。 凌允听我这样说，起身无奈的说道“我去看看她就是了！”说着率小康子等人去了德姐姐的永宁宫。 若离进来服侍我，对我说道“娘娘这是铁了心要帮德妃坐上皇后之位？” 我点点头，除了她，再无他选。 若离不声不响的叹了口气，放下沏好的大红袍就出去了，这还是我初入宫的时候皇后娘娘派人送过来的，她自己那么喜欢却不舍得喝，尽数送给了我。看着杯中的茶，不禁感叹物是人非，生命无常。 若离出去后马上又折了回来，脸上带着一丝不解，对我说道“娘娘，伊嫔求见！” “伊嫔？”听到这两个字，我的脑海中便浮现出她倾国倾城的容颜，和桀骜不驯的性格，她怎么会来拜见我？而且又是这么晚才来：“是她自己，还是带着萧常在？” 若离回答“自己，随行的也只有一个奴婢。” 我心中更是诧异，她今天来见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伊嫔进门向我行礼，我伸手扶她起来。虽然已经见过她许多次，但是每次看见她仍是会被她的绝美容颜惊艳到。曾经这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让我心神不定，我多害怕凌允对我的爱会因为伊贵人的出现而改变。但是宛姐姐是对的，他说凌允喜欢女子，不只是喜欢她的外表，更注重其心质，所以孤傲不逊的伊贵人到现在也不过是伊嫔。 “伊嫔今日到访，不知有何事？”上次她和萧常在来者不善，让我对她心生嫌隙。 “娘娘听说皇上要立后的事了么？”伊嫔此番比以往更单刀直入。 我笑道“伊嫔的消息到是很灵通。” 伊嫔看看我，直接问道“娘娘不想当皇后，还是说娘娘已经拒绝了当皇后？” 我一愣，没想到这个伊嫔除了绝世美貌，居然也如此聪明，看来真的不能小看。我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伊嫔此番到访，究竟意欲何为？” 伊嫔向四周看了看，我知道她怕隔墙有耳，肯定的告诉她“放心，天恩殿里都是本宫的亲信，伊嫔有话可以直说。” 伊嫔听我这样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我立刻弯腰去扶她，说道“伊嫔这是做什么？怎么行这样大的礼？” 伊嫔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声音傲慢中带有三分哀怨“我此番来的目的就是想求盈妃娘娘做皇后，然后帮我除掉太后！” “除掉太后！”我收回去搀扶她的手，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她不是太后钦点入宫的么？入宫直接封为贵人不也是太后的旨意么？她不是终日跟在太后身边，及其受太后的宠爱么？此刻却叫我帮她除掉太后？她是真情还是假意，或者又是太后对我使用的计策，想要除掉我？ 伊嫔见我满腹怀疑，哽咽着说道“我确实是被太后钦点入宫，也确实颇受太后宠爱，可这些都不是我自愿的。我本来在宫外已经有心上人，我俩青梅竹马，马上就要订婚成亲，太后为了转移皇上对盈妃您的喜爱，强招我入宫，封我为贵人，这些我都无话可说，谁叫我是兵部侍郎的女儿，我若想要保护我的全族人性命，就不能违抗太后的旨意。所以入宫后，我心中记恨的并不是太后，而是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太后也不会招我入宫来牵制你。” 伊嫔说到这，用一种略带仇恨的目光看着我，但是转瞬即逝，又变成了哀痛和自嘲“可惜我自负美貌，也以为能虏获皇上的真心，光耀门楣，谁知道皇上对我根本不屑一顾，只是为了让太后安心，才宠幸了我几次。这些我也无所谓，因为我心中根本不爱皇上，皇上若是宠幸我，我便当自己是件玩物，可以借我光耀门楣，皇上若不宠幸我，我更高兴，这样我就不用在自己不爱的人面前轻言欢笑。可惜，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太后居然知道了我入宫前的事情，为了让我死心塌地的爱皇上，居然派人将我青梅竹马的男子杀了……” ------------ 第111章 始作俑者 伊嫔的经历和我居然如此相似，都是在宫外有青梅竹马的恋人，都是被迫入宫，入宫后都不心属皇上。可是又那么的不同，此刻我和凌允两情相悦，我的穆儿也平安归来，而伊嫔的良人却再也不能出现在她面前。 我同情她，我怜惜她，却不能尽信于她。如果这一切都只是谎言，如果又是太后的把戏，我若是信了她，答应了她，岂不是要落入太后的圈套？而且凌允说过，无论太后做错什么事，他都会原谅太后，难道我真的要除掉太后让凌允伤心么？ 我看着跪在地上哭泣的伊嫔，狠下心肠呵斥：“大胆伊嫔，居然敢在本宫面前胡闹，你若真恨太后娘娘，就该去太后的万怡宫，来天恩殿撒什么野？你之前说的话，本宫就当你没说过，本宫也没听过，不追究你，若是你再敢胡言乱语，本宫定不饶你！” 伊嫔抬头用略带惊讶的表情看着我，等她明白我真的不能为她除掉太后的时候，又恢复了往日的高傲，只是这高傲中带着一丝绝望，让人即惧怕又怜惜她的美貌。 伊嫔起身，用帕子擦拭脸上的眼泪，平视着我：“盈妃娘娘既然这样说，妹妹也就当今天从未来过天恩殿，从未见过盈妃娘娘。”说着也不请安告退，转身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停住，头也不回的冷冷说道“盈妃娘娘不帮我，我却有一件事想要帮盈妃娘娘，娘娘可知是谁在太后面前嚼舌根，说振国副都统不是娘娘的亲哥哥？” 我向前一步：“谁？” 伊嫔冷笑“盈妃娘娘提防着萧常在吧！”说着推门而出。 我愣在原地想着伊嫔的话，萧常在？她自然是看我不顺眼，想要害我，但是她怎么会知道穆儿不是我的亲生哥哥呢？以萧常在的智慧，她是断断不会想到这层的，而且就算她有所怀疑，凭她的能力，也查不到真相。如果真的是萧常在向太后高密，那萧常在背后一定有一个聪明且有能力的人在指点她。 突然之间恍然大悟，对正进门的若离道“若离，本宫第一次封妃时各宫送来的贺礼都被茜儿和小连子收在储藏室里，你现在和小连子去将当上德妃娘娘送给我的那幅画找出来，要快！” 若离也从未见过我这么着急的样子，听我吩咐，拔腿就跑去叫唤小连子，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个人气喘吁吁的带着那幅画回来了。 我拿着那幅画，一边在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被我猜中，一边小心翼翼的将画展开。画像徐徐展开，画像上的我一袭淡蓝色裙裳，站在阳光下，悠然自得的样子，好像一切纷争都与我无关，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这是我一度封妃时德妃姐姐所赠，当时只觉得她心意良苦，对刚入宫不久的我那么关注，可是现在却再也不能对德妃心生感激了。 我哗的一声，脱手将画掉落在地，若离吓的马上低身去拾起，怯怯的问“娘娘，怎么了？” 我欲哭无泪，这后宫之中果然难分真假，果然难有真情意，枉我一直将她视作姐姐，枉我对她一直如此信任，枉我白天的时候还对凌允说心中皇后之位非她莫属！ 德妃，你骗得我好苦，骗的我好深，骗了我好久！ 我喃喃自语“本宫居然没想到，居然一直没想到，真是傻到极点！” 若离和小连子被我吓的不知所措，都焦急的询问“娘娘，您是怎么了？” 我指着那幅画像说“这是德妃娘娘在本宫入宫后第一次去参拜皇后娘娘和各宫娘娘时所画的，那时本宫不过是一名贵人。本宫一直以为德妃娘娘对本宫的喜爱和照顾之情，都是出于真心，而不像其他大多数妃嫔那般是阿谀献媚，而且在本宫几度落难的时候德妃对本宫也确实一如既往。可惜啊！可惜！本宫算错了一件事！” 小连子忙问道“娘娘算错了什么？” “算错了德妃第一次看见本宫的时间！” 若离和小连子都摇头表示听不懂我的话。 我苦笑“皇上的寿康宫中有一幅本宫的画像，那是本宫入宫之前别人所画，后来辗转落入皇上手中，皇上也是因为这幅画，所以才会第一眼见到本宫就加封本宫为盈贵人。而此刻德妃这幅画上。虽然衣着装扮都是本宫入宫后的样子，可是容貌神情却不是。” 若离似有所悟“难道这幅画上娘娘的容貌和神情都同皇上手中娘娘的画像一样？” 我点头“正是，德妃肯定一早就见过皇上手中本宫的画像，也知道皇上喜欢画像上的人，于是照着那副画像临摹了一份，想要找出画中人。待本宫入宫后，她一看见本宫便知道本宫日后一定会得到皇上的宠爱，于是按照画里的本宫画了这张画像。后来不论本宫被禁，还是被降为常在，又或者暂时失去皇上的宠爱，德妃都对本宫关切备至，就是因为德妃知道本宫一定会东山再起。” 若离悠然的道“德妃娘娘的居心居然这样深。” 我冷笑“深？这幅画不过是个开始，真正深不可测的居心都在后面呢！” 若离道“难道德妃娘娘要蓄谋加害于娘娘您么？” 我盯着那幅画，心里恨意昭然“不是蓄谋，而是已经。入宫后想要害本宫的人不计其数，但是真的将本宫害的最深，便是德妃！德妃知道皇上一定会宠爱本宫，所以无所不用其极的拉拢本宫，让本宫相信她。然后又想要挑拨本宫和皇后之间的关系，让我们两败俱伤，这样德妃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好似黄雀，可捕螳螂，一举除掉皇后和本宫，成为大齐皇后。” ------------ 第112章 元凶是德妃 小连子摇摇头：“娘娘，奴才怎么越听越糊涂啊？” 我看着小连子：“本宫何尝不糊涂？居然被德妃骗了这么久，误会了一个又一个，今日才看清德妃的真正面目。” 我起身，望向窗外，只觉得月凉如水，可是这月再冷，尚比不过人心冷，　“其实入宫后，第一个对本宫下毒手的人不是庆妃，正是德妃。德妃买通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刘太医，在本宫的药里下毒，目的就是为了让本宫不能怀上龙胎，如果事情败露，她便嫁祸给皇后，让本宫与皇后结仇，然后借本宫之手除掉皇后，一石二鸟。却没想到那么巧她的阴谋诡计被兰姐姐听到了，于是狠心命人将兰姐姐从假山上推下来，想要害死兰姐姐，兰姐姐虽然没死，却变成了痴傻，也算如德妃所愿，不能开口道出真相了。” 小连子恍然“难怪奴才觉得德妃娘娘每次看见兰贵嫔都有些异样，奴才还以为德妃娘娘是害怕兰贵嫔呢？原来是心虚。” 我道“她确实是害怕，但是不是怕兰姐姐痴傻，而是怕兰姐姐突然间变的正常，认出她就是将兰姐姐推下假山的人。所以她才会命刘太医在兰姐姐的药里也做了手脚，让兰姐姐迟迟不能康复。她以为这样，在本宫有所察觉的时候，就会将矛头都指向皇后，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却没想到庆妃想要谋害本宫的事情先发生了。德妃当时力保本宫，就是因为还未利用完本宫，还未成功借本宫之手除掉皇后。再后来，本宫将所有复仇之心都放在庆妃身上……” 时至今日我还是不愿意提及庆妃的事情，一想到庆妃是怎样在我面前口吐鲜血，一步步向我逼近，嘴里说着依兰盈尔不得好死的时候，我便浑身寒颤。 “德妃没想到庆妃死后，本宫所有想要报仇的心都烟消云散了。虽然心中认定是皇后害了兰姐姐，却没有一丝举动。德妃当然不肯就此罢手，一计不成，她便又生一计，先是让自己宫里的宫女成为萧常在，整日围在受太后喜欢的伊贵人左右，这样萧常在接触太后的机会也就多了，然后她便让萧常在对太后说依兰致远不是本宫的亲兄弟，让太后怀疑本宫与他人有染，怀疑本宫腹中骨肉并非龙胎。” 德妃那么聪明，当然会怀疑到穆儿身上，因为皇上手中那幅画上有穆儿的字――念我盈儿，忧我盈儿，日夜念忧不得见，唯望卿安。这字既然不是皇上写的，显然就是我的爱慕者所写，画又是从南蛮边境带回，而穆儿也是从南蛮回来，所以德妃就自然而然怀疑到穆儿身上。 “德妃知道，萧常在告诉太后这个消息后，太后不管真假都会先弄掉我的胎，又知道太后一向不喜欢皇后，所以这个得罪人的差事一定会交给皇后做。一来我的龙胎会被打掉，二来皇上一定不会放过皇后，德妃又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却没想到皇上及时出现救了我，太后又保住了皇后的性命。所以第二次的计谋也没成功。” 若离看着我，忧心忡忡的说“于是德妃娘娘就心生三计，在皇后娘娘的汤中下毒，皇后娘娘中毒死后，太后和皇上一定会以为是娘娘您因为怀恨在心而对皇后下毒，然后处置娘娘？” 我看着若离点点头，她果然是聪明。 若离接着说道“德妃这一计也没能成功，因为皇上根本就不会怀疑咱们娘娘，大公主又喝了皇后的汤，替皇后娘娘死了。”说着叹息一声“只是皇后娘娘终究难免一死。” 小连子在一旁直拍胸脯：“德妃娘娘好狠，一心想要置皇后娘娘和咱们娘娘于死地，而且下手一次比一次狠，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我心中愤恨：“她的城府起止这样，她能做到让这一切事情滴水不漏，在我面前又是那么自然大度，对我表现出来的关心都那么真切，这后宫比她聪明的人恐怕是没有了。只是，如今本宫既然知道了她的狼子野心，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本宫一定会为枉死的大公主和皇后讨回公道，她想要做皇后？只要有本宫在一日就绝不可能！只要本宫像皇上揭穿她的真面目，恐怕她日后都没有再耍心机的机会了。德妃的计谋，就到此为止吧！” 若离和小连子都精神一震“娘娘要揭穿德妃的所作所为，然后自己做皇后么？” 我看着她们两个期待的眼神，心中五味陈杂“本宫只想要揭穿德妃，为受她所害的人讨回公道，其余的并未想太多。” 我说着便起身像外走：“若离，小连子，你们这就跟本宫去永宁宫，本宫要当着德妃的面将真相告诉皇上。” 小连子一边急忙跟上，一边说“娘娘不坐凤辇么？去永宁宫的路长着呢！” 我道“这么晚了，叫人去准备凤辇恐怕要等上许久，不如我们直接去的快。” 小连子知道我打定了主意就不会改变，只好和若离紧跟上我的步伐。 昔日去德妃的永宁宫，总感觉不久就到了，今天我却觉得两处之间居然隔了这么远。一路上，过往的点点滴滴浮现心头，她曾经对我的劝告，对我的提点，和我促膝长谈欢声笑语的场面都历历在目，这所有的一切真的都是假的么？德妃当真对我一点姐妹之情都没有？一心将我当做她坐上皇后之位的棋子？一心想要除掉皇后之余再除掉我？ 我不敢想，只要一想到我曾经那么信任她，曾经将她视为亲姐妹，而她却这样欺骗我，我便心如刀绞，难道在这后宫之中真的不能有纯粹的姐妹情谊，不能相信任何人么？那么宛姐姐呢？我该不该相信她？她对我那么好是不是也另有所图？兰姐姐呢？若离呢？小连子呢？ ------------ 第113章 大明池畔，谁在等我？ 我心生无限酸楚，德妃，你毁掉的起止是我与你的情分，还有我对人的信任，我对感情的真诚。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对周围的人，周围的事无条件的相信，我只会更多提防，更多怀疑，因为我怕，我怕我会遇到第二个德妃，我怕宛妃和兰贵嫔有朝一日也会为了利益，为了权威将我出卖，将我利用，甚至想要置我于死地。 昔日往已不可追，明日之事不可求。德妃，你与我就到这里了，我从未欠你什么？你欠我的却永远还不完，今日我便要为了兰贵嫔，为了皇后，为了大公主和宛妃，更为了我自己，要你受到应有的惩罚。恐怕，你唯有一死了。 正想着，见前面有一人也是步履冲冲，似乎有什么急事向我们走来，走到我前面几米的地方跪下来向我请安：“盈妃娘娘吉祥。” 我走上前几步，看清原来是小康子的徒弟小顺子，难怪声音这么熟悉。小康子很喜欢这个能说会道眼疾手快的徒弟，所以安排了小顺子也在凌允跟前伺候着，久而久之，我对他也很熟悉了：“原来是小顺子，你怎么没在皇上身边伺候着？” 小顺子声音清脆，答话干净利落“回娘娘，皇上有要事召见娘娘，让奴才去天恩殿请娘娘！” “正好本宫要去见皇上！”我看看我们所在的路，直到这条路是从永宁宫到天恩殿的必经之路，那凌允此刻一定还在德妃那里，难道是为了封后的事情？ “那请娘娘随奴才来吧！”说着在前头带起路来，可是他向前走了没多久便转了弯。 我停下，怀疑的看着他“这不是去往永宁宫的路啊？” 小顺子恭敬的说“回娘娘，皇上此刻没在永宁宫，皇上有密事要和娘娘谈，所以在大明池旁等着娘娘。” 如果在平日，我一定会相信小顺子，义无反顾的跟着他走，可惜偏偏是今日，偏偏是我得知自己被的好姐妹欺骗了之后，我对昔日相信的人都已经不能完全相信了，更何况是他？ 我冷冷的说“小顺子，皇上若是想和本宫说机密的事情，会去本宫的天恩殿，不会去大明池。说吧！是谁指使你来的？” 小顺子看骗不了我，递给若离一件东西：“奴才有一样东西想请娘娘过目，娘娘看过之后就知道奴才是奉了谁的命令。” 若离将小顺子递上来的东西交给我，借着微弱的月光，我手中的珊瑚玉镯发出血红色的光芒。我不敢相信的看着这只玉镯，这是穆儿出征的前一页我从手上脱下来送给他的，好叫他可以睹物思人。穆儿也答应我，此生必将此玉镯随身携带，物在人在！可是现在……难道穆儿出了什么事？我害怕的问道“这是……” 小顺子点点头“正是这镯子的主人叫奴才来请娘娘！” 我担心的问道“他安好么？” 小顺子低头“娘娘只要跟着奴才，自然会见到这镯子的主人，到时自然就知道答案了。” 听小顺子的语调，穆儿不像是出了什么事情，也不像是别人拿了穆儿的手镯然后想要因我上钩，唯一的可能就是小顺子真的听从穆儿的派遣，在大明池旁完好无损的等着我，但我仍免不了心生恐惧，穆儿，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怎么连皇上身边的人都收买了？到底是要做什么？ 若离看我要跟上小顺子，拉我衣襟，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娘娘，小心有诈！” 我看着若离，难道穆儿我也信不得了么？他可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啊！他是我曾经爱过的人啊！而且就是事到如今他也还爱着我，难道他会害我么？ 也许我在赌，赌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德妃那样对我是虚情假意，赌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利用我达到他们的目的，于是我握握若离的手，看着她，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笑容。 可是事实证明，是我错了，原来深爱过的人，也可能会欺骗你，可能会背着你孕育一个惊天大阴谋。 三年前的一个夏天夜晚，两个贵人在大明池旁赏月聊天，却不知为何双双坠入池中溺毙身亡，此后，一到晚上大明池就再无人走动。 我们三人跟着小顺子到这的时候，四周了无生息，一个人影也没有。 小连子在我身边，声音发抖“娘娘，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地方，怎么这么吓人呢？” 我回头看着小连子“再等等！” 正说着，从对面树丛中走出一个人，一袭青衣，发如青丝，轮廓分明，风姿飒爽，湛然自若，眼中是那永久不变的忧伤和哀愁。 我不禁叫道“穆儿！” 小顺子在我身后对若离和小连子道“二位请吧！让娘娘和振国副都统单独待一会！” 若离和小连子知道穆儿是我二哥，我们也曾经在御花园中撇开众人单独说过话，所以他二人见我没有反应，便都跟着小顺子退到远处去了。 穆儿越是走近我，我看的他越清楚，我便越觉得自己不认识他，他还是那个曾经的穆儿么？他是怎么收买了宫中这许多人，让他可以自由出入禁宫，还可以让凌允身边的太监听从他的号令的呢？ 穆儿一贯的温柔，看见我略带羞涩“盈儿！” “你是怎么进来的？小顺子怎么会听你的话？”我将心中的疑问直接抛给他。 “见到我不高兴么？”穆儿歪着头看着我，眼中是不解和困惑。 “如果是白天，如果你得到皇上的允许，我很高兴。可是现在，你觉得呢？” 穆儿看着我：“我想带你走！” ------------ 第四卷 王者归来 ------------ 第114章 劫持皇妃 我一脸失望：“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不可能跟你走，你为什么还执迷不悟？甚至不惜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夜入禁宫？穆儿，我今天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和你在这里讨论不可能的事情，你如果没其他的事，我要走了！” 我说着转身要走，却听见穆儿在我身后，小声说了一句“盈儿，对不起！”然后便觉得后脖子被人重重一击，霎时间天旋地转，之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看见若离和小连子守在床边，眼睛哭得都肿了起来，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孩子还在。 若离和小连子看见我苏醒，都如释重负，哭着说“娘娘，您终于醒了！” 我笑“本宫什么事都没有，你们别哭了。” 若离见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哭道“娘娘，我们，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在宫里了。” “什么？不在宫中！”她一说，我才仔细打量起我们所在的地方，这里确实不是天恩殿，也不是宫中的任何一个宫殿，而是一个简陋的农舍。我惊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慢慢记起，我昏倒之前在大明池旁见过穆儿，是他在背后将我打昏的，难道也是他将我们三个人运出宫的？他到底收买了宫中多少人，居然连宫中最受宠的妃子也能运送出宫？我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就越来越恐惧。相比德妃，穆儿在策划的事情一定更惊世骇俗。 若离哭着回答我“我们跟着娘娘去大明池旁见振国副都统，见娘娘想要和振国副都统单独说话，便跟着小顺子退远了，却没想到在路上被三个蒙面人袭击，等我们被人用水泼醒，就发现我们在这里了。” “我们被劫，到现在多长时间了？”我问若离。 “娘娘，您已经昏迷了一天两夜了！我们多怕……”若离说着又哭了起来。 我长嘘一口气，自己竟昏迷了这么久，凌允这么长时间看不见我，一定心急如焚，也许正满世界的找我呢！不行，我不能让他为我担忧！ 想着便要起身下地，却被若离拦住：“娘娘，您才刚醒，不能下地走动的。” 我坚定的说“我们现在必须回宫！” 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盈儿，恐怕你不能回宫！” 门被推开，穆儿从外面走进来，温柔的看着我“你还好么？”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看见他不是高兴而是满心的愤怒和怨念。 穆儿见我不说话，对若离和小连子道“你们两个先退下吧！” 小连子往我身前一挡，壮着胆子“你想对我们娘娘做什么？” 我无力的说道“小连子，你和若离先退下吧！振国副都统不会对本宫做什么的，他要做的已经做了！是不是？振国副都统？本宫的二哥？”我一字一顿将最后几个字说出口，相信穆儿听见，心里也会有如刀割！ 小连子还记恨着是穆儿见我打晕，并偷送出宫，回头对我着急的说着“娘娘……” 我对他点点头：“下去吧！有事本宫会喊你的。” 小连子和若离不情愿的出去，在经过门口的时候还不忘瞪穆儿一眼。 “振国副都统请本宫来这穷乡僻壤之地，不知有何贵干？”我不叫他穆儿，又一再叫自己本宫，借此拉开我们的距离。 穆儿走到我面前，柔声道“盈儿，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我抬头看他：“你是依兰致远么？本宫怎么觉得自己从来都不认识你？你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在打着什么算盘？可否告知本宫？” 穆儿低头，双拳紧握，吞了一口口水，抬头重新温柔的看着我：“盈儿，你这样和我说话，我很难受。” 我狂笑“你难受？你难受？依兰致远，你到底想要怎样？本宫已经跟你说过，本宫爱皇上，本宫是皇上的女人，本宫是妃子，妃子称自己为本宫，有何不对？”我狠狠的盯着他，我知道我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能对他造成莫大的伤害。 果然，穆儿眼眶发红，双拳紧握，但依旧温柔的对我说道“盈儿，我爱你，你该知道，我从未改变的爱着你，不管你再怎么生我的气，再怎么说话伤害我，我都爱着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我探身狠狠拽着他的衣袖：“如果是为了我好，把本宫送回皇上身边！” 穆儿难过的看着我“他很快就不是皇上了。” 我错愕，惊讶，惶恐：“你说什么？什么叫他很快就不是皇上了？” 穆儿看着我，想了良久：“盈儿，你此刻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未得皇上允许深夜进入禁宫吧？也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能收买皇上身边的太监，让他听从我的号令，对么？你更想知道我是怎么将你和若离、小连子偷偷运出宫的对么？” 我不得不承认，从小穆儿就比我自己还了解我，一年多未见，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知道我心中所有的想法，但是他怎么就不能知道，我不可能再爱上他了呢？ 见我不出声，穆儿接着说道“盈儿，本事大的不是我，收买他们的也不是我，是父亲，是依兰浩宇，左辅承大人！” ------------ 第115章 到底是谁？ “依兰致远！你不要忘了，当年是谁冒着被满门抄斩的危险将你从天牢中救出来，又是谁抚养你长大成人对你有如亲生骨肉？本宫的父亲、整个依兰家族，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居然让你恨之入骨，编派出这样的谎话来重伤本宫父亲？本宫不许你再胡说一句，不许你玷污本宫父亲的一世清明！”我对着穆儿，近乎咆哮。 我不懂，他怎么可以那样说我的父亲，那也是他的父亲啊？难道这么多年来，父亲对他的疼爱之情，我们全家对他的关怀之意都是枉然么？穆儿，难不成你竟是如此忘恩负义之人？这么多年来我竟看错你了？ 穆儿眼中的忧伤那么深，深的像是要滴出眼泪，以往我看见他这样，总想将手覆盖在他的双眼上，以免他的哀愁将我灼伤，可是今天看见他的忧伤，却总觉得像是后宫中那些惺惺作态的妃嫔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演戏，都是虚妄。 穆儿低下头，一如往常温柔“盈儿，我没有骗你……” “够了，穆宇轩！”八年了，认识穆儿八年了，我第一次叫出他的真名，我实在不能容忍他对父亲的污蔑，不能继续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亲密的唤他穆儿，更不能让他一边说着我父亲的谋逆之举，一边还用我家族的姓氏称呼他。 穆儿一怔，良久他幽幽的看着我“盈儿，已经有太久没人叫我这个名字了，我几乎要忘记我曾经是叫穆宇轩的……可是盈儿你知道么？穆宇轩也不是我的真名，我的真名，我的真名叫修凌轩！” 修是大齐皇家姓氏，凌又是凌允他们这一代的人名字中必有的，穆儿的言下之意就是，他是皇家的后代，是凌允的弟弟，是当今大齐的王爷？ 我冷冷的看着穆儿：“今天到此为止吧！本宫不想再和你交谈，否则真不知道你还会说出怎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穆儿的叹息一声高过一声，像是要将这辛苦恣睢的一生变成一声声难以安慰的哀叹。“盈儿，我知道你一时间无法接受，但事到如今我必须对你说实话，我不想再骗你了。我确实叫修凌轩，这个名字是我母妃给我起的，我的母妃就是当年得父皇专宠的――熙太妃！” 我吓的后退一步，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声音也颤抖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穆儿看着我，真诚的看着我：“盈儿，从小时候起，我在你面前就无法说谎，这个你是知道的，只要我在你面前说谎，就会不自觉的脸红、眨眼、流汗，所以很多事，如果我不想你知道原委，我宁愿什么都不说也不会对你说谎，你忘了么？” 我冷笑“本宫还能信你么？一年不见，你的变化这样大，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依兰家二公子摇身变成位高权重的振国副都统，入禁宫如同回家一样随便，收买皇上身边的人为你办事，甚至半夜掳走皇上的妃子也能平安无事，这样的穆儿还是以前的穆儿么？你的改变太大，本宫已经不能用以前你怎么样，来衡量现在的你了。现在，本宫与你，不是兄妹，不是家人，更不是恋人，只是主仆，而到底谁是主，谁是仆，振国副都统你，应该心中有数！” 穆儿走上前来想要拉着我的手，伸手伸到一半终究无奈的放下，苦笑着，转身“盈儿，我还是那个我，你却真的不是原来那个你了。但是无论怎样，你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因为你也是这局中人，如果真要等到全天下人都知道时你才知道，那对你来说就真的太不公平了。” 穆儿说着干脆坐下来，给我斟了一杯茶，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温柔的看着我：“盈儿，你才刚刚醒，坐下来喝口茶吧！无论你觉得我说的是事实还是故事，我要说的都很长，一直站着不利于你身体恢复，也不利于你……”穆儿看了一眼我的小腹，极其无奈的说道“腹中的骨肉……” 我能感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是如果酸楚，这酸楚的真假我还可以分辨，我知道，无论穆儿做出怎样过分的事情，他的心中都还是爱着我的，只要我能肯定这一点，我就能肯定他不会害我和我的族人。 我稍稍有所安心，走过去将椅子拽到一旁，让自己可以离他远一些。 穆儿似乎没看见我的举动，又或者他已经习惯了我对他的冷漠和疏远，又或者他的心已经碎成千万块，却不肯让我看出来。 “盈儿，答应我，无论你信不信我说的话，不要打断我，让我说完，因为这些话，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这样多的秘密，这么大的责任终日只有我一个人背负，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现在只想告诉你听，不用你帮我担负什么？不奢求你的支持或是认同，只希望，日后我做出什么让你不愉快的事情时，你能想到我今日对你说的话，给我哪怕些许的原谅，我已经万分高兴。” 我点点头，仍旧冷冷的道“本宫答应你，不会打断你，但是不打断你不代表本宫相信你的话。” 穆儿温柔一笑：“我知道！”他笑时，嘴角的弧度那样好看，像是明媚的春光和煦的温暖人心，可是穆儿，你为什么不能多笑一笑呢？你为什么不能放下所有的不愉快，好好的做你的振国副都统呢？ ------------ 第116章 皇上是野种…… 与凌允天生冰冷威严的声音不同，穆儿的声音是温柔而有磁性的，他说“想当年，父皇专宠母妃，后宫众人无不对母妃心存怨恨，恨不得将母妃碎尸万段。母妃怀有身孕的时候更是有无数人在暗中加害于她，想要母妃的孩子胎死腹中，幸好太医院内有母妃的亲信，事事为母妃筹谋，母妃才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而这个亲信就是穆德天……” 我一听到穆德天三个字，便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太后那么恨穆德天一家不是没有因由的，如果这个原因不足为人道，那么是不是就证明穆儿接下来要说的都是真的呢？ 穆儿叹口气：“母妃一早就知道自己怀的是双生胎，但是也知道当今太后也就是当时的皇后绝对容不下她的孩子，所以就用裹布将自己的肚子裹起来，让自己的肚子看起来没那么大，除了母妃的几个亲信没有人知道母妃怀的是双生胎，就连父皇也不知道……” 双生胎……，这就是穆儿和凌清如此相似的原因吧。 “母妃这一瞒就是六个月，带到产期将至，母妃又嘱咐穆太医，两个孩子出生后，一个留在宫中，一个就由穆太医偷偷带出宫或自己抚养，或交由可信之人抚养，母妃这么做就是想要以防万一，如果真的有人加害小皇子成功，那么至少两个孩子中还有一个能存活于世……” “母妃历尽艰辛终于平安生出两个皇子，可是其中一个甚至还未来得及看清长相，就被人偷偷抱出宫……” 穆儿的嘴角带过一丝惆怅的苦笑：“这个从未见过母亲，未感受过母亲疼爱，未能真真切切唤自己母亲一生母妃的孩子，就是我……” 我看着穆儿，他的忧伤从来都不是无病**，他所经历的苦楚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他的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故事，这么多不能告人的秘密，这么多凄凉哀怨的往事。穆儿，是我一直在辜负你，让你承受这样多却没有人可以分担，让你忍受无比的痛苦却没有人理解。 “后来父皇驾崩，母妃对父皇情深意重，跟着殉葬，现在的皇帝一登基，就下令将穆家满门抄斩，很明显，太后知道了母妃之前所筹谋的事情，她要以绝后患就要将母妃的孩子一个个杀死，第一个当然就是长在宫外，她无法时时监视到的我……” “还好我遇到了左辅承大人……” 穆儿说着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我：“左辅承大人是穆太医的至交，穆太医在出事之前已有预感，所以将事情始末一一告诉了左辅承大人，并委托左辅承如果有一天穆家遭受意外，请左辅承大人一定保住我的性命，隐姓埋名抚养长大，并且不要告诉我，我的真实身份……” “多年来左辅承大人待我视如己出，辛苦栽培，并且一直遵守着自己对穆太医的誓言，对我的出身守口如瓶，……” “直到我要去南蛮作战的前一晚，左辅承大人将我招进他的书房，我一进门，左辅承大人便向我行君臣跪拜之礼，我吓坏了，连忙扶起左辅承大人，嘴里说着‘父亲，您这是做什么？’却不想左辅承对我说‘臣罪该万死，多年来一直隐瞒着殿下的身份，就是为了今天！’然后左辅承大人便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 “所以，十八年，十八年我做过穆宇轩，做过依兰致远，却从没有一天做过我自己。” 穆儿说道这里停了下来，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他想知道我相不相信他的话。 我知道我不应该相信他，可是却没有理由不信这个故事，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符合逻辑，太后对穆家的狠毒，穆儿和凌清的相似，所有的一切，都只有这个故事能解释。 我无法回答，也不敢回答，只能喝口茶掩饰我的尴尬。 穆儿对我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当然知道我的心意，如果我不信，我一定会大声说出我不信，他知道，我相信了。 穆儿温柔的看着我，眼中流出被认可后的感激目光：“可是左辅承大人告诉我的还不止这些，他还告诉我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原来，当今皇上并不是父皇亲生……” “你胡说……” 我起身，指着穆儿的鼻子激动不已。我知道我答应过穆儿不打断他的话，可是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他居然说凌允不是先皇的亲身骨肉，也就是说凌允继承大统实为名不正言不顺，简直视同谋朝篡位。 穆儿一脸哀伤的看着我，温柔的说“盈儿，你答应过我……” “本宫答应的，是本宫可以听你编造的故事，却没答应听你如此大逆不道的污蔑当今圣上，你可知道你刚才的每一句话都会为我们依兰家惹来满门抄斩的罪行？你又知不知道你刚才那最后几句话可能会惹的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穆儿也起身，看着我“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让祖辈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落入外人之手，他虽然姓修，却根本不是我们修家的后代，不过是太后和人私通生下来的野种！” “啪！” 我用尽全身力气，一掌打在穆儿脸上：“本宫不管你是依兰致远也好，是穆宇轩也好，甚至是修凌轩都好，本宫现在只想请你出去，从这个门出去，从今往后，本宫不想再看见你。” “盈儿……” ------------ 第117章 谋朝篡位 “滚出去！”我指着门口对穆儿大喊，丝毫没有了平日里温婉娴顺的模样，此刻的我应该很吓人吧！我也是此刻才知道，原来我爱凌允爱到如斯田地，居然可以为了他的声誉这样对穆儿大吼大叫，还打了穆儿。 可是我真的不允许有任何人在面前说凌允的一句坏话，半句都不行，他在我心中就是至高无上的，就是无人可及的，他就是皇，就是王，就是这个天下的主宰，也是我依兰盈尔的主宰。 穆儿知道我真的动了气，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接着说道“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凌允根本不姓修，他的皇帝做的有名无实，他根本不配做大齐的君主……” “小连子……若离……”我的小腹开始隐隐作痛，强忍着眼泪向门口走去，想喊小连子和若离进来帮我赶走穆儿。我不想听他说，一句都不想。 穆儿不依不饶，跟在我身后继续说“所以左辅承大人多年来一直苦心经营，皇宫内各司各院都有左辅承大人的心腹，就是为了有一天祝我成大事，当他知道我要去南蛮的时候，他知道时辰到了，所以将一切和盘托出，并且告诉我到了南蛮怎么装死，怎么去找南蛮的首领，怎么和他谈判，让南蛮首领帮我出兵攻打大齐……” 我捂着小腹，疼痛难忍，但是小腹再痛，痛不过我的心，穆儿的事情越说越惊心，越说越离谱，却越说越真，他不但将熙太妃和凌清扯了进来，将凌允扯了进来，现在连我父亲也扯了进来，可是我却越来越不能说服自己不信他。 我依兰盈尔，自小以父亲为荣，如今他却成了谋朝篡位的主谋；入宫成了皇妃，以为找到自己的良人，却不想皇上居然是个野种？依兰盈尔，这就是你的命数么？ 我已经支撑不住，无法站立，只能依偎在门上，轻轻扣着门，用尽全力却仍旧声如蚊虫：“小连子……若离……救我出去……”人在绝望的时候会回归到最初的人性和自我，当性命都难以保住的时候，还有谁会顾忌自己的身份呢？所以此刻的我，已经不再记得自己是妃嫔，也不再用本宫自称，而是很自然的说――我。 穆儿从身后一把将我拉起来，将我抱入怀中，我想挣脱却丝毫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他摆布，任由委屈的眼泪在脸上肆意的流淌。 穆儿看着我，心疼的说“南蛮现在已经整装待发，三个月后就会出兵攻打大齐，左丞相满门抄斩后，左辅承大人也是兵权在握，此次行事，我们有九成把握可以成功。事成之后我就是大齐的君主，就是当今圣上，凌允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而且只会比他多，不会比他少，我会封你为后，并且一生不纳一妃一嫔，只有我和你，这一生都只有我和你。” 我哭着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穆儿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我“盈儿，难道这样还不够么？你还想要什么？” 我感觉下体有什么在渐渐流出，湿了我的裤子，我哭着，近乎绝望的哀求“穆儿，算我求求你，你放开我，帮我叫……叫个大夫！” 说着只觉天旋地转，渐渐的失去了知觉，只依稀听到穆儿温柔的喊着我的乳名：“盈儿，盈儿……”那声音，遥远飘渺，像是从梦中传来一般，那么不真切。 说起梦，最小的时候觉得梦都是真的，梦里见到的人，遇到的事，终有一天会成为现实；后来渐渐长大，知道所谓的梦，不过是繁华一场，在梦中就算再怎么开心也好，难过也罢，不过是水中望月，镜中赏花，都是虚妄。 可是此时此刻，我却觉得梦是再好不过的东西，在我的梦中，我的穆儿永远像小时候一样单纯，善良。虽然永远抹不去眼角眉梢的淡淡忧伤，但他是我熟悉的穆儿，我有办法让他笑，让他开怀，让他觉得温暖。 而现在，我所熟识的穆儿早已离我远去，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为了皇位发了疯，着了魔，为了报仇不惜牺牲黎明百姓性命的陌生人。 穆儿，告诉我，是什么改变了原本善良的你，难道真是那把龙椅？那身龙袍？难道万民所仰就是你此生的梦想，坐拥江山就是你最后的抉择？ 穆儿，我要怎么帮你走出这个泥潭，皇位不是那么好做，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就算有照一日真的让你当了皇帝又如何，再也没有人敢真的和你亲近，没有人和你说说知心话，所有你身边的人对你除了阿谀就是奉承，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我爱凌允，我不许，不能，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一丝一毫，就算是你和父亲也不行，但是我同样爱着你和父亲，那是一种别让的爱，这爱是包容的，是博大的，是宽怀的，是亲人之间的爱，我也不想你和父亲有事，如果你们有事，我也会尽我全力去保护你们。 穆儿，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化解这场纠纷，怎么拯救凌允，拯救你和父亲，拯救黎明百姓于即将来到的水火中？ 朦胧中几次听见穆儿亲切的呼唤我，我都紧闭着眼睛不愿醒来，然后又昏昏沉沉的睡去。时间逆转，一年前，我也是这样对待凌允的，想那时我初入紫栾城，生了病，凌允也是这样日夜守护左右，轻轻呼唤我的名字。我当时也是不想见到他，所以一直不肯醒来，而那时我不想见凌允的理由是穆儿，此刻我不想见穆儿的理由却是凌允。 人，真是一种可悲的动物，说人有感情，就爱的轰轰烈烈，海誓山盟无转移，说人没有感情，就说变心就变心，变了心成了铁石心肠。 而我依兰盈尔，何尝不是一个可悲可怜的人？ ------------ 第118章 醒来亦是痛 昏迷期间，我几次想要伸手摸摸自己的小腹，看看孩子还在不在，但是一双手却有如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心里是说不出的苦，我是那么不容易才有了凌允的孩子，那么不容易才保住了这个孩子不被太后、皇后和德妃所害，难道就要到此为止了么？难道我和他的母子情分就要尽了么？ 我能感觉眼泪在脸上轻轻滑落，连绵不绝，无限的绝望、痛苦、难过、心酸像是洪水猛兽将我包围，弄的我喘不过气。 我多希望此刻能听到凌允的声音，哪怕只是轻轻唤我一声“盈儿……”也可以安慰我无措的心灵。但，终究都是奢望。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只知道当我醒时，窗外已经夜深如重，若离和小连子面色苍白，眼睛红肿，像是几天几夜都没睡过觉了。我醒来后的第一个举动就是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感觉它还在，一颗始终悬着的心才得以安定。 穆儿看见我醒来，温柔的说“盈儿，你总算醒了！”声音略带嘶哑，想来也是好几天没睡了。我看也没看他，目光绕过他，看向他身后的若离和小连子。 若离和小连子看见我醒来，更是喜极而泣，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床头，跪在我面前，哭道“娘娘，您终于醒了，您昏迷了两天一夜，吓死我们了。” 我强挤出一丝苦笑“怕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晕倒，我身体很糟糕，你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既然已经不在紫栾城，那若离和小连子便不再是奴才，而是我的朋友，我便不用再以妃嫔的身份和他们对话了。 小连子听我居然以我自称，先是诧异了一下，继而仍是哭道：“怎么会，娘娘福大命大，一定长命百岁，健康长寿。” 若离也说“娘娘看我们的小皇子，经历了这么多，仍旧健康成长，就知道娘娘和小皇子的福泽有多深厚了。” 我急切的问道“是有大夫来看过了么？看过后怎么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 若离稍微侧头，看了一眼穆儿，带着恨意的说：“原来振国副都统早就知道娘娘会被副都统气的昏厥，所以一早就安排了大夫在这附近日夜守着，所以娘娘一昏倒，就有大夫来看过了，说娘娘虽然体弱，但是胎儿却很健康，还说留了那么多血，却丝毫没伤及胎儿，这种事情他为医几十年也未成见过。可见我们的小皇子有多坚强。” 我抚摸着小腹：“你们都希望是皇子，只有我希望她是个公主。” 我的话音一落，就听见穆儿在一旁轻轻叹息，抬头看他，不过两天光景，他沧桑憔悴了很多，我虽然有些许心疼，但是敌不过心中对他的怨怼，所以没好气的说“怎么，振国副都统还在这里？” 我很奇怪，以凌允的聪明，我失踪的事情，他一定会将穆儿列入怀疑对象中，会派人日夜监视着穆儿的一举一动。穆儿日夜守在我这里，不去上朝，凌允就会对穆儿更加怀疑。可是为什么凌允到现在都还没找到我，没派人来营救我呢？为什么穆儿也没有丝毫的紧张呢？ 我低头看着若离“我们到这几天了？” 若离皱眉道“娘娘昏厥了两次，我们到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我喃喃自语“四天了，已经四天了……” 穆儿看着我，语带关切，关切中却又满是心酸“盈儿，你是不是很想知道紫栾城这几日的情况？想知道皇上有没有找你，为什么还没找到你？” 我看着穆儿，咬着牙不回答。 小连子从地上刷的起身，回身就是一拳，重重打在穆儿脸上，我和若离都惊得“啊！”了一声，穆儿也是一万个没想到，被小连子打的愣了神。 小连子挺着胸脯，故作镇定的说“我告诉你，我早就看你不爽了，别以为你是我们娘娘的家兄，我就不敢打你，别以为你是大官我是奴才，我就不敢动手。我小连子今天就算是人头落地，我还是一样要骂你，要打你！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一次次的连累娘娘，一次次的害的娘娘昏厥，你知不知道娘娘一向体弱，能怀上龙胎是多么不容易，怀上龙胎娘娘有多高兴啊？娘娘一醒过来，你就要说些什么狗屁话刺激娘娘，一醒过来你就说狗屁话刺激娘娘，你是不是要娘娘再度昏厥，你才高兴啊？振国副都统？” 穆儿心中怒火中烧，双拳紧握，眼看就要一拳打回去，小连子的一拳虽然用力，但是穆自小习武，又上过战场，小连子的一拳对穆儿来说简直无关痛痒，但是如果穆儿用尽全力打上小连子一拳，恐怕小连子就要如我一般，昏迷个几天几夜了。 为保小连子，我马上厉声说道“振国副都统，难道你听不懂话么？小连子他说的对，本宫现在不想看见你，看见你只会让本宫心烦，你跪安吧！” 我和若离小连子二人说话尚且用你我相称，和穆儿却要一口一个本宫，我知道他的心一定有如刀割，可是？于我，何尝不是呢？我与他再也回不去当初的简单纯粹，心无嫌隙了，而那样的日子，却是我真真正正所向往的。 穆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连子，终于松开双全，叹息一声道“我先出去，你有什么需要让人出来告诉我！”末了，他还是用那种我所熟悉的温柔的目光看着我“盈儿，我从来都是希望你好，希望你明白……” ------------ 第119章 忠孝两难全 穆儿一出房门，若离就走上前去拍着小连子的肩膀，赞许他“小连子，看你平日胆小如鼠，没想到大敌当前，居然可以临危不乱，真是让人对你刮目相看！” 小连子声音抖得几乎听不太清，结巴着说“还……还不来扶我一把？我……我腿软，站……站不住了……” 小连子的窘相，惹得我和若离哈哈大笑，我擦着眼角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悲伤而流出的眼泪，说道“没想到今时今日的处境我们居然还可以笑出声，真不知是可喜还是可悲！” 小连子坐在椅子上，忧心忡忡的看着我：“娘娘，刚才奴才打的可是娘娘的二哥，娘娘不会怪罪奴才吧！” 我不语，只是微笑着摇摇头。 小连子又问“但是，就算娘娘不怪罪奴才打了娘娘的兄长，可是他毕竟还是振国副都统，是朝廷官员，奴才斗胆打了朝廷命官，皇上一定不会饶了奴才的！”小连子说着不禁留下了眼泪。 “刚夸完你英勇，你就又开始哭哭啼啼，快把眼泪擦干吧！小连子――妹妹！”若离虽然嗔怪小连子，但还是关心的扔过去一条干净帕子，让小连子把脸擦干净。 我看着若离和小连子，心想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紫栾城去，回到凌允身边去，告诉他穆儿和我父亲正在筹谋的事情，告诉他有人要造反，告诉他南蛮就要打过来了。 但是如果我真的跑了出去，告知凌允穆儿和父亲要谋朝篡位，凌允就一定会先发制人，置穆儿和我父亲于死地，甚至将我依兰一家满门抄斩也未可知。 我该怎么办？一边是我此生最爱的人，一边是的父母兄长，无论是谁受到伤害，我都会痛彻心扉，而且现在关键就在于我。如果我告诉凌允，父母族人就会因为我的告密落难，如果我不告诉凌允，那凌允就会因为我的知情不报而受害。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若离看我眉头深锁，心有忧虑，轻声的问“娘娘可有心事？说出来或许我和小连子可以帮娘娘分忧解难呢？” 我看着若离和小连子关切的眼神，心中又是难以抉择？不告诉他们？若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侥幸可以逃跑，他们便可以帮我把这个消息传到凌允耳中。告诉他们？知道的越多他们就越危险，如果穆儿知道他们知道真相，难保不会杀了他们灭口。 我要怎么选，我要怎么选？我盈尔一向自负聪明，没想到遇到真正的大事时，却犹豫不决，优柔寡断，难以抉择。 若离见我不说话，知道事关重大，拉着小连子跪在地上：“娘娘，若离和小连子今生能追随娘娘是我们的荣幸，无论今后的路有多艰难曲折，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若离和小连子都会陪着娘娘共进退的！” 这一番话多像曾经茜儿和小连子跟我说的那番话啊！可惜话犹在耳边，人却早已经香消玉损了，难道我真的要亲手将我身边人的性命一个个的断送么？ 我拉着若离的手“若离，小连子，我现在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一定要如实的回答我，我不要冠冕堂皇的答案，我要的，是你们扪心自问，出自真心的回答。” 若离和小连子一起点头。 “如果国与家只能择其一，要保家全则必须国丧，要保国安则必须家散，而所有的选择权都在你们手中，你们会选哪一样？” 若离和小连子应该万万不会想到，我会问他们这样的问题，一时间都陷入的沉思之中，良久，小连子先回答道“娘娘，小连子不懂的什么大道理，只是想如果国都没有了，就算保住了家，又有和意义呢？那个家真的还是以前的家么？而且要为了保住自己的一个家，而牺牲其他无辜的人，这样做，真的会安心么？” 小连子的话虽然简单，但却触动人心，是啊！如果只是为了保住我依兰盈尔一家，而要陪上众多无辜人的性命，难道我真的会安心度过余生么？ 若离思索了半天，好似经历过一番挣扎，终于说道：“娘娘，古人总说忠孝两难全，但是要选的时候忠字永远排在孝字之前，就像忠字的写法一样，是中心，也是心中啊！这个忠是最重要，最公平无偏颇的啊！如同我们行礼，娘娘和您的父亲母亲见面时，先行的是什么礼数呢？是君臣之礼，行完君臣之礼才能行父女和母女之礼啊！” 若离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奴婢不知道娘娘口中所谓的国丧却能保家全是什么意思，奴婢只知道若是为了保家全而丧国，是不忠；为保自己亲近的人而为虎作伥，是不义；明明可以拯救万民于水火却袖手旁观，是不仁；不忠、不义、不仁、便愧对祖宗，是不孝。这样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举，万民所不屑。” 若离的话字字珠玑，掷地有声，一字一句都敲在我心上，仿佛有个人拿着锤子往我心上锤，一点点将我打醒我，让我豁然开朗。 我自嘲道“是啊！这样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举，真的应该鄙夷才对。这样明显的道理，我怎么想不到呢。” 小连子推了推若离：“娘娘不过问我们一个问题，你要不要说的这么严重，又什么不忠，又什么不孝的，说的好像犯了什么弥天大罪似得，怪吓人的。” ------------ 第120章 我们到底在哪？ 若离狠狠的瞪了小连子一眼，几乎哭着对小连子喊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就只会哭，发生了什么你知道么？” 小连子吓的脸色苍白，不解的看着若离，又看看我：“这是怎么了？娘娘，小连子我说错话了么？” 若离一把将小连子推到在地，站起来对他吼道“娘娘的兄长要造反了！不然为什么会在宫中广布内应，怎么会收买皇上身边的内臣，又能将我们三人暗送出宫？如果不是造反这么大的事情，娘娘就不会被气得昏厥，也不会问我们刚才的问题了？只有你，还茫然不知啊……” 一时间，屋中除了若离激动的喘息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小连子被若离的一番惊到合不拢嘴，不知道他此刻是害怕多一些还是震惊多一些，又或者不信多一些。 而我，只有对若离的深深佩服，若离的蕙兰心智不在我话下，又或者更多时候她比我还要冷静，还要隐忍，这也是她做了多年奴婢历练出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出身卑微，或许若离也可以进宫选秀，以她的姿色定然可以入选，再凭她的为人和心机，想要升为妃嫔也不是难事。 可是如果终究是如果，不会成为现实。也庆幸这如果不会成为现实，才可以让我的身边多了一个帮手而不是一个敌人。 小连子渐渐缓过神来，吞了一口口水，战战兢兢的问我“娘娘，若离，若离说的……不是真的吧……” 我苦笑“我也希望不是真的。” 小连子这才明白事情严重到何种地步，啪的一声瘫坐在地上，良久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这次完了，我们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然后抬起头看着我：“娘娘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我们必须逃回宫中，像皇上禀明一切。”说着又低头自言自语“不行，如果禀明一切的话，娘娘的族人就可能被满门抄斩，到时候可能就连娘娘也难免一死，还有娘娘腹中的皇子……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娘娘我们该怎么办啊？”小连子说着又抬起头询问我。 我看着小连子：“刚才那句‘就算保住了家，又有何意义呢？那个家真的还是以前的家么？而且要为了保住自己的一个家，而牺牲其他无辜的人，这样做，真的会安心么？’是谁说的呢？刚才还句句肺腑，怎么现在没了主意？” 小连子哭丧着脸“奴才刚才不知道娘娘问的是自己的事情，可是现在知道了，事关重大，当然没了主意。” “但是我有！”我说着用眼睛看了看门口，又用手指了指耳朵，示意他们小心隔墙有耳，若离和小连子会意，走到门和窗子边从缝隙中向外巡视一番，然后又回到我身边，摇头表示没人在外面监听。 我让若离和小连子离我近一些，俯身小声说道“我们必须从这里逃出去，就算是死，也要在死前将这个消息传到皇上那里。这几天我几乎都处于昏迷状态，也未曾出过这个房门半步，所以不知道外面的情形是怎么样的，你们两个在外面待过，可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若离摇摇头“娘娘那天被振国副都统打晕，我和小连子也被人打晕了，等我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这了，所以走的什么路线，走了多远，现在是什么方位，我和小连子也不知道。只知道这是座山。” “山？”我想了想又问道“那副都统这几日都是什么时候来看我？” “每日都是亥时（如今的21点到23点）才来，丑时（如今的凌晨1点到3点）过了一半就走了。” “难怪！”我点点头，心中的疑虑渐渐揭开。 我失踪，凌允自然万分紧张，定会四处派人搜寻，但是妃嫔在宫中无端失踪若是传了开来又会成为皇家笑柄，所以不能大肆宣扬。凌允一定会下令天恩殿的人封锁消息，然后不准人踏足天恩殿一步，只说我动了胎气要在天恩殿静修，不准人打扰。我身子一向虚弱是众人皆知的事实，想来也不会有人有太多揣测，也是，有谁会想到妃子会在宫中被人劫持出宫呢？ 凌允一边封锁消息，一般暗中派人追查我的行踪，显然，他已经怀疑到了穆儿头上，派人暗中监视穆儿，而穆儿也懂得如何避开凌允的眼线。所以他才会每日假装就寝之后，才来看我，亥时方能赶到，又要每天早上回去上朝，丑时便要回去。 若离看我不说话，小声问道“娘娘，您在想什么？” 我看着若离和小连子，对他们解释道“你们想想，皇上每日卯时准时上朝，副都统要从这里先回府上，假装刚睡醒，然后又要洗漱更衣，才能坐轿上朝，以往我父亲做这些功夫都要花上半个时辰，想来副都统也不例外。如果他丑时过了一半才从这里走，卯时上朝，在府里和去上朝的路上要耽搁半个时辰的话，也就是说他从这里到府上刚好要走一个时辰。副都统在山上可以骑马，到了城郊也可以骑马，但是进了城中骑马就多有不便，靠近左辅承府的时候就不能再骑马，太过招摇，会惹人注意，只能下马步行。他会将马放在哪呢？” ------------ 第121章 被困翠华山 “我想我们距离紫栾城不过四五十里。” 我的话音一落，小连子就极其不解的看着我，不明所以的问“娘娘怎么这么肯定？您连这个屋子都没出去过，怎么知道我们现在在哪？” 我解释给若离和小连子听：“因为我突然想起来，在离我家不到十里的地方有一个小马场，小时候我经常女伴男装，跟着哥哥和副都统偷偷溜去那个马场租马，然后骑马上南山。以我对副都统的了解，他为了掩人耳目，就一定是将马放在那个地方。” “他从马场回到府中，再做好准备，最快也要半个时辰，也就是说他骑马从这里到马场最多只能用半个时辰。半个时辰普通的马只能跑三十多里地，汗血宝马也不过四十多里地，换而言之，我们现在的栖身之所距离那个马场不过三四十里地的距离，那么距离紫栾城当然就只有四五十里了。” 小连子和若离听了我的话，无不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我，良久小连子叹道“娘娘，您的睿智岂是聪明过人这四个字能形容的了的？” 聪明过人，聪明过人我就不会一次次被德妃误导，以为害我和兰姐姐的人是皇后，聪明过人我就该一早看穿穆儿此番回来的转变，提防他即将要做的事。可是我都没做到，我被德妃的一箭双雕，借刀杀人利用完后还要向凌允推荐她为皇后，我被穆儿算计在他的筹谋中还要心疼他的哀伤。我依兰盈尔是何其蠢钝啊。 我摇摇头，问小连子道“你们出去过，从这面山上可看得见都城？” 小连子摇摇头“只看见一片耕地，半点都城的影子都看不见，所以我和若离才会以为我们离都城很远，离紫栾城更远。” 我笑“看不见都城，是因为我们背靠都城，那你们可知道我们所处的是山的阳面还是阴面？” 若离已经猜出了我的心思，也面露笑容：“回娘娘，一整日都阳光正好，是阳面。” “阳面即为南，却看不见都城，就是说都城在我们北面，我们在都城南边。都城以南，距离紫栾城四五十里的山，就只有翠华山了。” 说到这里我停下来看着若离和小连子，他们同我一样，都是无限欣喜。虽然身处险境，但是毕竟我们已经知道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但转瞬间，若离和小连子的脸上便满是忧虑：“可是娘娘，这里并不是只有我们和副都统四个人，外面守卫森严，少说也有三四十个官兵在守着，他们在这间我们怎么逃出去？” “若离，你将外面的情形详细的说给我听！” 若离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我们现在在一片空地上，空地上一共四间房，我们这是一间，这间房的对面是副都统每晚睡觉的地方，左侧一间房被格成两间小屋，是给我和小连子准备的，右侧是厨房和大夫煎药的地方。空地的四周都是手握兵器的守卫，几乎是每隔十到十五步就会有一个人把手，我们三人想要从这中间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不过奇怪的是，他们都是背对着我们站的。” 我重复道“背对着我们站？” 若离点点头：“是的。” 我急忙又问“你觉得，以他们跟我们的距离，我们在这空地上说的话，弄出的声响，他们能听到多少？” 若离想了想“他们离我们不算很近，所以只要不是呼喊，或是弄出很大的声响，他们应该都听不到的。” 我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那就是说，我们在这圈内做什么？说什么？他们既听不到又看不到，这样就好办多了。” 小连子一脸兴奋：“娘娘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逃过这三四十个守卫，回到紫栾城了？” 我看着若离和小连子：“你们太小看副都统了，又或者你们太小看我在副都统心中的分量了，三四十个不过是你们能看到的第一层守卫，这之外一定还有第二层，第三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这翠华山看着我们的人不会少于一百五十个。” 若离和小连子都瞠目结舌，脸上的担忧之色更添一层。 我想了想问道“你们不是说副都统在这里安排了大夫，随时给我看病么？” 若离和小连子一起点点头。 “那他可有徒弟帮忙？” 若离答道“没有，来来回回都只看见他一个。” 我摇头：“不对，一定会有个徒弟，大夫要日夜留在这里照顾我不能走，下山买药的差事副都统又不会交给那些守卫去做。你们两个明天留着神，看看那大夫可有徒弟跟班打杂，知道么？” 若离和小连子依计行事，果然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兴冲冲的跑回来告诉我，那个大夫手下果然有个徒弟，帮忙烧水煎药，而且他们还带回来一个更好的消息，就是看见那徒弟下山买药的时候不是步行，也不是骑马，而是驾了一辆马车。 我笑“这就行了！”我将自己的计划一字不漏的告诉若离和小连子，末了问他们道“听明白了么？如果明白了就各自准备，明天用过午膳就动身。” 小连子想了想“可是娘娘，我们眼下还有个问题没能解决。” “什么问题？” “我们上哪去弄一把刀呢？” ------------ 第122章 准备逃亡 我看看小连子，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不一定是刀啊！”一边说着，放在桌子上的手一边向茶杯划去，只听到一声清脆，茶杯摔在地上，一片凌乱。 我弯腰拾起一片较大的碎片，在桌子边轻轻划了一下，木质的桌子立刻被划出一道痕迹，我笑“这不是有了么？” 若离笑着说道“昔日在宫里也不觉得娘娘……”若离的话说到一半便不再说下去。 我笑着接过来：“是不是想说我鬼主意还真多？” 若离和小连子听了我的话都不约而同的笑着点点头。 我也笑，心里却是无尽的酸楚，这些鬼主意都是和哥哥学的，小的时候哥哥带着我和穆儿到处惹祸、淘气，他的那些鬼主意好像一辈子都用不完似得，那时候我和穆儿都觉得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佩服的五体投地。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和城府，那一点小聪明如今看来，不过置之一笑。 但是最快乐的时光，却永远活在了回忆里。 穆儿，我们回不去了…… 我们三人既然是被穆儿劫持而来，当然也就没有细软可以收拾，吃过午饭后便可以轻装上阵的准备逃亡了。 用过午膳，大家开始依计行事，我躺在床上假装小腹疼痛，若离出去叫大夫进来给我诊治，小连子就拿着那片茶杯碎片站在门口准备偷袭大夫。 听到门外若离和大夫的脚步声，我看了一眼双腿发抖的小连子，示意他一定要镇定，此次计划的成败关键就在他一人身上。 若离走到门口的时候故意提高音量，大声说了一句“大夫，我们主子疼了厉害，你可一定要细心为她诊治……”说着在外面道“主子，我们进来啦！” 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若离站在门口，大夫在她身后，若离右手做引，笑道“大夫，您先请！” 能被穆儿叫来给我看病的，一定是穆儿的亲信，对我的身份想必了如指掌，这个大夫既然知道我是娘娘，也就知道若离是我的近身奴婢，所以对若离很是客气。 大夫拱手笑道“多谢姑娘！” 说着弓着腰，低着头进了屋，他刚一进屋，若离就在他身后将门哐的一声关上，小连子也从他背后蹿出来，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拿着茶杯碎片抵在他的脖子上。 所有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一瞬间，等大夫反应过来，刚想大喊救命的时候，小连子手上的茶杯碎片已经入肉半分，恐吓道“不许喊，不然我就割断你的脖子！” 那大夫吓得双腿发抖，声音颤抖道“不喊，不喊，奴才不喊，您……您手下留情，不要伤害我，我……我可什么坏事都没做啊……” 小连子气道“还说什么坏事都没做，你……” 我怕小连子嘴无遮拦，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马上打断他的话，看着那大夫说道“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若离……” “是！” 若离拿出我们用床盖撕成的布绳，将大夫五花大绑起来，然后看着大夫说道“你的性命现在掌握在我们手中，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做，只有死路一条，明白么？” 那大夫话也不敢说的点点头。 “现在喊你的徒弟进来。” “喊……徒弟？”大夫不明所以，不是不让喊么，怎么又让喊徒弟进来呢？ 见那大夫有些许的疑虑，小连子又用碎片吓唬他：“你到底喊是不喊？” “喊……喊……喊……小川，你进来……帮为师一个忙！” 大夫的话音一落，就听见外面有人回应“是，师父！” 又等了一会，有人在外面低声问道“师父，徒儿现在进来么？” 小连子瞪着眼睛，对大夫点了点头。那大夫就战战兢兢的说“啊……啊！进来吧。” 小川一推开门，若离就快速将门关上，小连子也像刚才要挟大夫一样，上前去制服小川，这个小川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被小连子吓的当即就哭了起来。 小连子看是个孩子，反倒不知要怎样吓唬他，让他止住哭泣。 还是若离机智，走上前去说道“你叫小川吧？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是不会伤害你和你师父的，但是如果你还哭个没完，惹火了我们，我们可要杀人不眨眼了。” 小川闻言立刻止住了哭声，抽抽提提的憋着，一脸惊恐和委屈。 小连子和若离将大夫和小川的外套脱下来，又将两人五花大绑并塞住嘴巴，最后将两个人一起推到了床底下，累的满头大汗。 我略有心忧“他们最后能不能发现这两个人？如果找不到，这师徒二人就必死无疑了。” 若离安慰我道“娘娘放心吧！等副都统发现娘娘不见了，一定各处搜寻，一定能发现他们师徒二人的。” 我点点头：“那我们赶快行动吧！” 说时迟那时快，小连子和若离已经分别换好了小川和大夫的衣服，两人穿好衣服便出去寻找可以藏下我的箱子或是箩筐。 果然不出我所料，片刻的功夫两个人抬了一个箩筐进来，箩筐里还有新鲜的蔬菜叶子。 “娘娘猜的没错，这个小川除了下山买药材，还负责买蔬菜米面，所以那马车里有好几个这样的箩筐。”若离看着我高兴的说道。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行动吧！” 我说着便抬腿想往箩筐里迈，却被若离拦住，她一脸忧心的看着我“娘娘，您肯定？”说着看着我的小腹。 双手轻轻覆在小腹上，这是我计划中唯一不能确定的啊！我可以预料到大夫有个徒弟，可以预料到马车上能有我的藏身之所，却不能预料这一路颠簸我的孩子还能不能保得住。 ------------ 第123章 过关斩将 我看着若离，像是对她说，却更像是对自己说“如果这孩子知道自己的母妃在做什么？他一定会体谅我，不给我添麻烦，如果真的没了，那也只能证明我们母子情缘已尽，苛求也无意。”我说着已经委身蜷缩在箩筐之内。 若离和小连子看了看我，轻叹一声，将事先准备好的青菜盖在我身上，这样从外面看起来，箩筐里装的不过是一篮菜，任谁也不会想到，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盈妃居然藏在里面。 箩筐渐渐离地，我能感觉到若离和小连子有多小心，生怕一点点的摇晃弄得我不舒服。 透过箩筐的缝隙我可以看清外面的情况，果然和若离说的一模一样，官兵们都站在远处背对着我们，这是穆儿的安排吧！他对我到底还是体贴的。 若离和小连子将我放在车上，然后若离坐在马车上低下头假装打盹睡觉，小连子就架着马车装成是小川子要去市集买东西。 小川子之前上山下山都是从厨房那边走，所以厨房后面的守卫对小川子应该是有印象的，如果从我所住的房子后面走，这个问题就不用担心了。 果然那些守卫并不知道小川子的长相，只是看了看小川子和假装睡觉的若离，又扫视了一眼马车，便说道“快去快回啊！最好买点牛肉回来晚上炖着吃！” 小连子满口答应，驾着马车头也不回的就往山下走。 不一会听见若离在我旁边说：“娘娘放心吧！已经过了第一关了。” 我不语，双手环抱着双膝，穆儿，难道我与你的感情真的要演变成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么？难道没有别的化解办法？ 马车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了，外面有男人说道“干什么去？” 看来我们已经走到第二层关卡了。 小连子故意压低声音，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浑厚粗狂一点：“官爷，我下山买菜去！” “你这筐里不满满的都是菜么，还下山？” 我从箩筐的缝隙中看到有一个人面带怀疑朝着我走过来，似乎想要伸手抓一把菜，看个究竟。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如果真的被他发现，那我该怎么办？乖乖的跟着他们回去，还是拼死抵抗？ 正想着，就听小连子笑道“这是什么啊！哪能给各位官爷吃啊！我现在下山去买些牛肉、鸡肉上山，晚上给各位官爷吃顿好的。” 我面前的人仍是一脸怀疑，看来不会轻易放了小川子过去，这时他身后有个人说道“哎，你没听见这小子说要给咱们下山买肉么？快快放了他去吧！不然等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老子的肚子早该饿瘪了！哎，那小子，你不用管他，去买你的东西就是。” 小连子得了令，马上驾车而去，我在箩筐里也深深的舒了口气，好险，差一点就被识破了。 若离一直在装睡，此刻过了关在我身旁悄声问道“娘娘，您还好么？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 我捂着渐渐感到疼痛的小腹，忍着痛道“我很好，眼下需尽快赶路，我想只要在过一关我们就安全了，等回到紫栾城想怎么休息都行。你让小连子快马加鞭！” 我也不知道这条路走了多久，只觉得腹痛难忍，马车每颠簸一下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正在计算着还有多久可以下山的时候，马车又停了，听见有人问道“你是谁？” 小连子陪笑道“军爷好，我是给军爷们买菜的……” 那人打断小连子的话：“我不是问你，我是问他。” 我心一惊，不好，这人在问若离，只要若离一开口，就能被人发现她是女扮男装了。 “喂，你醒醒，我问你话呢。” “啊！军爷，这是我的堂弟，他是个聋哑人，听不见官爷您的话。” “听不见？那我就来问问你，你又是谁啊？” “我……我是给军爷们买菜的啊！” “买菜？买菜的不是小川么？什么时候变成你了？” 我坐在箩筐里，汗水已经浸湿衣衫，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过度的紧张让我忘记了疼痛。 小连子顿了一下：“我是小川的堂兄，他生病了，所以让我代劳。” “堂兄，堂弟，你当我是傻子么？来人啊！有人要潜逃……” “你闭嘴！” 我看不见外面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那要拦我们的人发出一声闷响便再也没有出声。正在揣测外面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若离低声说道“娘娘，小连子把那人杀了，我们现在要快马加鞭冲下山去，您忍着点。” 说着我已经能感觉到小连子在扬鞭策马，加快速度。可是那人死前喊的那句话还是被别的官兵听到了，很快就有人从后面追上来，他们拿着兵器一边追着马车还一边喊“前面的人给我停下来……” 我捂着小腹，皱着眉头对若离道“让小连子再快点！” 马车越来越快，就越来越颠簸，我的小腹也就越来越痛，但是还好渐渐甩开了那些追兵，只要能回到凌允身边，能将事情始末告诉他，从而阻止这场战争的发生，没了一个孩子又如何呢？ 我在心中对着自己的孩子说道“孩儿，是母妃对不起你，但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你的父皇，请你原谅母妃吧！” 正想着，马车突然急停，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前面响起“盈儿，你到底还是想逃出去。” ------------ 第124章 大齐的罪人 我的心，如坠万丈深渊，撕裂般的疼痛，嘴角却是绝美凄婉的笑容，缓缓起身，看着眼前那再熟悉不过的男人：“想从你手中逃出升天，果然是痴心妄想。”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穆儿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的哀伤满溢。因为了解我，所以知道我一旦变了心便不可能回头，他知道，我于他已经不再爱了。 若离和小连子知道事败垂成，挣扎或是慌张都于事无补，所以只是默默的过来扶我下车。 “你打算怎么处置……想要逃跑的本宫？ 穆儿从马上下来，心疼的看着我：“盈儿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如果本宫执意要走呢？”我倔强着不肯屈服，一如从前我为了穆儿不肯屈服于凌允。 “不要逼我！”穆儿的眼中是关切，是忧虑。 “本宫去意已决……” 穆儿见拗不过我，回头对他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便上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官兵将若离和小连子抓了起来。 若离一边挣扎一边喊：“放开我！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叛国贼，你放开我！” 小连子也在一旁不住的叫骂“副都统，你大逆不道，若是被皇上抓到了，一定将你五马分尸，你若是敢动我们娘娘一个手指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捆绑若离和小连子的官兵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一人一掌将若离和小连子都打晕了。 我奔到若离和小连子身旁，摇晃他们的身体，呼唤道“若离、小连子！” 穆儿静静走到我身后，温柔道“他们只是暂时昏厥，不会有大碍的，我会让大夫给他们诊治，你不必担心。” 我背对着穆儿，缓缓起身：“好一个不必担心，他们两个一路追随、照顾本宫，对本宫忠心耿耿，此刻他们被你的人打晕了，你竟告诉本宫不用担心？本宫此刻真的很想找把刀剖开你的胸膛，看一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转身，声音虽轻，但是语调中满是嘲讽：“哦，是本宫忘了，我们的副都统大人早就没有心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天理难容的事情。” “盈儿……” “不要叫本宫盈儿，你不配！” 穆儿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在看我，对身后的官兵说道“将晕倒的两个人送回山上好好诊治，不得怠慢。再多派些人手看管这两个人，不得让他们靠近我娘子一步。” “娘子？你胡说什么？”我气急败坏的看着穆儿。 “我的意思是说，从今天开始我会另外派人伺候你，至于他们俩个，只要你不打算逃走，我就会善待他们，如果你再像今天这样打算逃走，不管成功与否，我都会把罪责加到他们二人身上，盈儿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会怎么惩罚他们吧！” 我踉跄着退了一步“你……你变的太可怕了。” 穆儿见我险些摔倒，立刻伸手扶我，却被我无情的甩开，他一脸无奈的说道“盈儿，无论我怎么变，也是对别人，我对你，从来都没变过。” 说着对众人下令道“你们先回山上，我要和我娘子独处一会。” 我恶狠狠的看着穆儿：“不许你这样叫本宫，本宫是当今皇上的妃子，只有皇上才有资格说本宫是他的娘子。” 穆儿也不反驳，拉过他的马：“你是要坐上去，还是和我随便走走！” 我冷笑“穆宇轩，你是打定了主意一心想要弄掉本宫肚子里皇上的骨肉吧！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说狠话刺激本宫，此刻又想让本宫骑马。” “他不配你为他生儿育女。” “难道你配？” “此刻的我也不配，但是等我做了皇帝，我就配的上你了，盈儿。” 我看着穆儿，他说着话的时候一脸真挚，我真不知道我是该憎恨他还是可怜他：“疯了，疯了，你真的疯了。” “我是疯了，可是我从未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好，从前的我一直觉得配不上你，在你面前永远觉得卑微，连大声说话也不敢，可是现在不同了，我知道自己是皇族血脉，知道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成为皇上，成为整个大齐的君王，整个大齐都将是我的，那你就必定是属于我的。盈儿，我第一次觉得让你和我在一起，并不是委屈你，等我一当上大齐的皇帝，我就封你为后，一生只爱你一个。盈儿，我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能和你永远在一起。” 我听的傻了，愣在那里无法对答，心里有块地方一片片碎掉，再也无法完整拼凑。 穆儿是真的疯了，为了复仇，为了皇位，为了权势，他疯了。可是追根究底却是为了我，如果不是一直觉得配不上我，他就不会那么急切的想要成为皇帝；如果不是想要我重回他的身边，他也不会那么想要取代凌允；如果不是爱我爱的那样深，他就不会伤的那么痛，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择手段。 说到底，大齐的罪人根本就是我。 是我，害的穆儿变成现在这样，是我害的大齐即将面临一场无法避免的浩劫，是我害的凌允皇位不保，他日战火想起，数以万计的百姓做了刀下亡魂，也都是我害的，都是我…… 我看着穆儿，一改眼中怨恨之色，也更换了我对他说话的称谓，温柔的问道“穆儿，我愿意跟你走。” 穆儿无比兴奋的握住我的双手，他的手掌一如往常的厚重温暖，却再也不能带给我曾经的安全感。“盈儿，你说真的？” ------------ 第125章 红花堕胎 我看见穆儿眼中的我，苍白、清瘦，却更加美艳不可方物，我微笑“是，我说真的，我想通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早就命中注定该是一对，我又何苦与命抗争呢？” 穆儿听了我的话欣喜若狂，语无伦次的说道“那我们，我们今天就拜堂成亲，好不好？又或者，或者你再等我三个月，最多三个月，我就可以成为大齐的君主，到时候我昭告天下，封你为后。盈儿，你喜欢我怎么做？” 我看着穆儿，笑容绽放，心里却是无尽的酸楚，凌允，对不起，既然所有事情都由我而起，那么今天就让我来做个了断吧。为了保住你的皇位，为了保住大齐的百姓，我别无他选。 我紧紧握住穆儿的手，似爱侣一般眉目含情的看着他：“我喜欢你和我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我为你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你耕田、我织布，我们一起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穆儿愣了一下，甩开我的手“说到底，你还是爱着凌允，爱着那个孽种，你不能逃出去将消息告诉他，就想骗我跟你走，然后好保住他的皇位，盈儿，这样做值得么？” “不是的，不是的，我心中爱的是你，我想要和你一起远走高飞，你也说过，我在宫里生活的并不开心，如果你成为皇帝，我还是要跟着你回宫中生活，岂不是又要日日夜夜困在那个大牢笼中，你忍心看着我这一生都过的不开心么？” 穆儿满脸的怀疑“你真的不是为了他？” 我使劲摇头“真的不是为了他。” 穆儿想了想：“要我相信你也可以……”说着从腰间拿出一个黄色的小纸包，纸包里是粉末状的东西：“吃了它！” 我接过穆儿手中的东西，早已经心知肚明，红花，这就是穆儿费尽心思想要做的啊！他始终不能释怀我有了凌允的孩子，他要我打掉我和凌允的孩子以表示我对他的衷心。 我看着手中的红花，绝望而凄美的笑着，从前我一直以为凌允无情，而穆儿有情，想来我是错的太离谱了。 凌允看似无情，却比任何人都活的真，爱的深。他对皇后看似无情，是因为他将皇后视作至亲姐姐，因为至亲所以不能宠幸。他对宛妃貌似冷落，却正是想要给宛妃平静宁和的生活，满足宛妃的愿望。他对人命好像罔顾，其实心里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所杀的每一个人，为了掩饰心中的愧疚，他就越发冷漠。 可是穆儿呢？他看似有情，其实最无情。他对人谦逊有礼，从前是因为自卑，现在是收买人心为他卖命。他罔顾无辜人性命，只想恢复自己皇家血脉的身份。他以为他爱我，一切都是为我好，其实是爱的自私，只想着拥有我，只想着给我他以为的幸福，却不问我，这样的幸福于我，是不是煎熬。 手中的红花像是一把利剑，握在手上却疼在肺腑，如果不吃，那就证明我不是真心想和他走，我演的这些戏都前功尽弃了，凌允一样要死，大齐一样要亡。如果吃下去，孩子就一定没有了，孩子没了，我和凌允现在唯一的联系就断了，况且我真的能保证穆儿不会出尔反尔么？ 我看着穆儿，强忍着想要夺眶而出的“我吃了它，你就忘记这里的一切，不再做君王梦，不再想要攻打大齐，带我远走高飞，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穆儿看着我，温柔的说道“说到底，我想做皇上也是为了你，如果你真心真意和我在一起，那我做不做这个皇上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像小时候一样，伸出右手小拇指：“拉钩！” 穆儿笑着也伸出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答应盈儿的事，就一定不会反悔。” 我将药打开，粉末鲜红的像是我的血，只要吃下去，我和凌允的孩子就会变成血流出体外了；只要吃下去，我就再也不用每日费尽心思想着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了；只要吃下去，我就再也不用害怕我的孩子来到世上会与人争斗了；只要吃下去，只要吃下去，我与凌允此生可能就再无瓜葛了，我会成为穆儿的妻子，跟着他浪迹天涯，从此不会再见到凌允，我与他，再无关联。 我的心滴血般疼痛，像是有人拿着刀子一块块剜去我的心头肉，失去孩子的母亲有多痛苦，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扼杀在腹中的母亲又会有多痛苦，旁人永远不会知道。 然而，再痛，我也不能哭，哭就代表舍不得，哭就代表决心不够，哭了，穆儿就会起疑心。 缓缓举起手中的药，孩子，是母妃对不起你了，可是人世凌乱，你也犯不着来这走一遭，只会让你不再相信人性，不再相信所谓的真情意。 铁了心，刚想将药尽数送到嘴里，却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将所有的药粉都吹散了，红色的粉末在天上飘扬，看上去那么美，实则那么毒，像是女人的容颜，越美越是祸水。 我诧异的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药包，再看看已经不知随风飘向何处的药粉，是天意么？就连老天都不舍我与孩子分开，不舍我做如此牺牲？ ------------ 第126章 谢谢你的绝情 我心中庆幸，却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着穆儿。 穆儿长叹一声，伸手抚摸我的发髻，那么轻柔的关怀，却让我感到无比害怕，却又不能躲闪。“一切都是天意！” 是啊！一切都是天意，天意让我从憎恨凌允的一言一行变为爱上他可以牺牲自己；也是天意让我从思念穆儿不能自拔变成现在这样对他又恨又怜。 我恨，恨他变得自私自利，罔顾人命，疯魔求权；我怜，怜他到底还是我认识了七年的穆儿，眼角眉梢总还有那一缕无法逝去的忧伤。 穆儿，我可有能力将你变回原来的你？ “盈儿，既然老天帮你做了决定，那你就先回山上吧！等我联合南蛮攻打下大齐，做了君主，再封你为皇后。” “穆儿，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我假装温顺，拉着他的手，泪意盈盈。 “我并非言而无信，是你之前说的，你吃了这包药我们就一起远走高飞，可是你并没吃到药啊！怎么能说我是言而无信呢？盈儿，现在是老天帮我们做了决定，他不让你吃，就是不想让我和你一起远走高飞，而是让我继续完成我的大计，既然如此我们都该顺应天意。”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穆儿，他确实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穆儿了，枉我之前还对他抱有那么一丝的幻想，想着如果真的和他一起远走高飞，时日久了便可以帮他找回原来的自己，看来是我痴人说梦了。 我冷笑，心中告诉自己“算了吧！依兰盈尔，这个人再也不是从前的穆儿了，从前的穆儿早于一年前就死在了战场上，此刻的眼前人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罢了。” 穆儿，谢谢你的绝情，让我可以对你死心。 这样下去，就算有一天要让我为了自保而取你的性命，我也不会感到愧疚。 我仰天长啸：“好一个振国副都统，好一个穆宇轩，或者本宫现在应该改口叫你修凌轩了吧！还未做皇帝就可以失信于女子，若是他日做了皇帝，你今天对本宫许诺的封皇后，杜绝六宫佳丽云云等话，还不忘的一干二净？” 穆儿刚想解释什么？我连忙打岔道“算了，本宫也累了，你既然不肯放了本宫，也不肯跟本宫远走高飞，就送本宫回山上吧。本宫不逃跑就是了。” 我不逃，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真的逃不出去了，之前有若离和小连子的帮忙我尚且被他抓住，现在只剩我自己，想要从众多守卫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简直难如登天。就算真的让我找到逃走的方法，若离和小连子都还在穆儿手上，只要发现我逃走，若离和小连子便性命不保，我怎么忍心亲手葬送他们两个！ 我话一说完，便转身往山上走，穆儿在身后拉住我道“盈儿，山路难行，你这么走会累坏的。” 我不转身，只是冷笑道“那依你之见呢？还是想本宫我骑马么？红花不成，就让本宫骑马堕胎？你倒真不怕本宫失血过多，无药可医？” 穆儿顿了一下“盈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说着已经走到我身前，背对着我蹲了下去：“我背你吧！” 穆儿上次背我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两年前的八月十六，我女扮男装，跟着哥哥和穆儿出去喝酒，酒过三巡本无醉意却假装不省人事，为的就是想听听穆儿对我的心里话，我知道有些话在我清醒的时候他是不敢说的。 穆儿背起我，一路跟着哥哥后面往家走，他走的那样慢，一则是怕走的太快会让我感到颠簸，一则是想要一直背着我，越久越好。 我躺在穆儿的背上，多希望他能对我说几句真心话，哪怕是一句盈儿我好喜欢你，我也会小女孩心性欣喜若狂，可是他没有，一路背我回家他连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将我送回屋中，放我在床上，才敢的用手轻抚我发端，小声说一句“盈儿，好梦。” 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梦中梦见这个背影，梦见他背着我走过姹紫嫣红，背着我对我说他爱我。也不记得多少次于梦中因为他，或是欣喜若狂，或是泪流满面。 只是那样的时光都已经不在了，现在看见这个背影，我已经全无感觉，只知道这是我敌人的背影，我若想保住凌允、保住孩子、保住大齐，就必须牺牲这个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 我欣然同意，反正他乐得背我，我也正好不想走路回去，便索性让他背着。“那有劳你了，麻烦你走的稳一点，我现在很不舒服，如果你走的不稳，我可能会吐在你身上。” 说着我已经伏在穆儿背上，我果然对这个人没有半分留恋了，这样近的靠在他背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除了――厌恶。 穆儿背着我，一步一步的往山上爬，他的马就在后面通人性的跟着，我起初也害怕他会心怀不轨，为了让我堕胎，将我从背上摔下来，却没想到他的每一步都走的格外的稳，到最后也许是太累的缘故，居然在他背上睡着了。 等我醒过来，早已经回到山上的小屋，身旁是两个看上去还算精明的丫头，一看见我睡醒了便恭顺的笑道“夫人醒了？”然后一个给我端茶，一个立马出去禀告穆儿。 我心中暗自嘀咕：“夫人？这些人是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份，以为我就是穆儿的夫人呢？还是装傻充愣，明知我是谁，还要这么称呼我呢？” ------------ 第127章 六爷也反了 穆儿叫人准备了丰盛的晚宴，但是所有的山珍海味在我眼中都像是毒药，我不能确定他有没有在饭菜里下红花，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容不下我肚子里凌允的孩子。 我在穆儿对面，如坐针毡，饥肠辘辘却不敢下咽。 穆儿看着我，温柔的笑道“怎么不吃？我是按照你平日的喜好吩咐他们做的，不合胃口么？” 我冷言回答“你去南蛮那么久，本宫也入宫快一年了，吃东西的喜好早就变了。” 穆儿若有所失，怅然道“是么？我以为你喜欢这些东西那么多年，不会这么快就变呢。” 我忍着心中怒气和害怕，道“本宫习惯了吃若离熬的甜汤，你叫若离来伺候本宫，这两个丫头我用着不顺心。” 穆儿看了一眼我身后的两个丫鬟，笑道“盈儿你别生气，我将若离还给你就是。”说着双手在空中拍了一下，立刻有人在外面应道“依兰大人有何吩咐？” “带若离来！” “是！” 穆儿看着我道“之前是怕你有所不便，所以才让士兵只在四周把守，而且都是背对着你，可是从现在开始，为了防止你像白天那样逃走，我在你门前安插了四个士兵，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战士，你不要再妄想着能从这个山下去了。” 穆儿正说着若离从门外推门而进，一看见我就忍不住流下眼泪，哭着奔向我，道“娘娘，您没怎么样吧？” 我安慰道“我没事，你和小连子呢？受没受苦？” 若离摇摇头，收起眼泪答道“没有，我和小连子都很好。” 我握着若离的手，看着穆儿道“既然已经安排了这么多士兵守着，也就不怕本宫再逃走了，那把小连子也放了吧。” 穆儿看着我摇摇头：“若离和小连子你只能选一个，若是选小连子伺候你，我就把若离关回去。你自己选吧！” 我看了看若离，又看了看穆儿，此刻我只能用奸诈这个词来形容他了。 “本宫选若离！”既然他不肯两个一起放，我现在唯有保住一个是一个，再想方法看看怎么能将小连子也救出来了。 穆儿看看我：“你不是说喜欢喝若离熬的甜汤么？让她多熬一些，我很想知道，盈儿你现在喜欢什么口味。” 若离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甜汤？” 我扫了若离一眼，若离便心明的点点头，答道“奴婢知道了，这就去熬娘娘最喜欢喝的甜汤。” 等若离出了房门，穆儿温柔的看着我道“我已经向凌允上了奏章，主动请缨去接南蛮的首领，凌允也已经准奏了，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可以不用上朝了，也不用日夜提防那些被凌允派来监视我的人了。在凌允的探子眼中，我现在应该已经出了都城，向着南方前进了。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会日夜守在你身边照顾你。” 我冷笑一声“照顾本宫？是监视本宫，以防本宫逃走告密吧！本宫很好奇，想知道你是怎么瞒天过海的，那些探子难道就察觉不到正往南蛮去的人不是你么？” 穆儿看着我，嘴角露出扬起好看的弧度，他的笑容哪怕明知背后是个大阴谋，却还是让人觉得温暖：“我也很好奇，盈儿初次见凌清的时候，有没有错将他当做是我？” “什么？”我惊的拍案而起，捂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怕它就那样直接从嘴里蹦出来：“连六爷也跟着你们一起疯了？” 穆儿笑道“你应该说，是我哥哥也要夺回本属于我们修家却被那个凌允霸占了七年的东西。那个皇位，本来就该是我和凌清两个人中的一个的。” 我惶惶然跌坐在椅子上，心犹自跳个不停，这次是真的完了，本想着若是真的打起来，凌清或许能从边关回来帮助凌允一臂之力，没想到凌清已经悄悄回京了，但是却不是站在凌允这边，而是穆儿这边。 也难怪，当凌清知道凌允并不是他的哥哥，也不是先皇的孩子时，心情和穆儿一定是一样的，就是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而且这东西在他们男人眼中还是世界上最珍贵无比的，那就是皇位和权势。凌清选择帮助自己的孪生弟弟，抢回属于他们的东西，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这样一来，凌允会战败的面就更大了，朝堂上的兵力原本是分为三派的，原先的左丞相兵权最大，然后是凌允，然后是我父亲左辅承。后来凌允不断瓜分左丞相的兵力，直到最后左丞相被以叛国罪斩首，大齐的兵力已经有二分之一在凌允手上，三分之一在我父亲手上，还有六分之一划拨在凌清的亲信手中。 现在父亲手中的兵权，加上南蛮的士兵，再加上凌清的，如果再给凌允来个里应外合，措手不及，那凌允真的是输定了。 我正在谋算着，听见穆儿说“你不用算了，凌允失败是必然的，死也是必然的。” 我冷笑“你们兄弟二人齐心，想不成事也难啊！真难为你们，从出生到现在也许只见过几次面，做人做事的风格却如出一辙，真不愧是孪生兄弟。” 穆儿知道我在讽刺他和凌清，不接话，只是吃东西，然后看着我笑“这清蒸鲈鱼真的很鲜美，你多少也吃一点，不然等若离熬好甜汤，我怕你已经饿晕了。” 我瞪了穆儿一眼“不必了，本宫不饿。” ------------ 第128章 不要背叛 过了好久，若离端着一大碗甜汤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烫……烫”，然后走到穆儿身边一个踉跄，一大碗滚烫的甜汤顺势倒出，眼看就要洒在穆儿身上，穆儿敏捷的将身子向后一仰，避开了一劫，只有衣脚被甜汤弄脏。 见穆儿面露愠色，我马上嗔道“若离，怎么搞的，笨手笨脚，连一碗汤都端不住！” 若离马上给穆儿赔礼道“副都统大人，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这汤太烫，我拿不稳，平日里这些工夫都是小连子做的。” 我看着穆儿，戏谑道“看来本宫没有小连子还真是不行啊？会连累大人――你呢！” 穆儿起身挥一挥衣服：“弄脏了，我去换一身衣服。” 等穆儿一出屋，我就对穆儿给我安排的那两个丫头说道“本宫暂时不用你们伺候，先下去吧。” 眼看着二人出去，在外面关上房门，我才迫切的低声问若离道“怎么样？真的没受一点苦么？” 若离点点头，小声答道“我和小连子还是被关在以往我们就寝的屋子里，没受皮肉之苦，只是行动不能自如，副都统在屋里屋外都安排了人监视我们，就连想要如厕也有人跟随。现在我被放了出来，可以和娘娘见面，以后也不会被人一步一跟，可是小连子还被寸步不离的监视着。” 我冷笑：“何止，副都统从今天开始都不用上朝，不用回城，会一直在这里陪着我们，监视我们，想从这山上下去，恐怕只能等到新帝登基了。” 若离慌张道“娘娘，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大齐的黎明百姓还等着娘娘来拯救呢？” 我绝望“我能拯救的了谁？我连你和小连子都保不住，还能救得了谁？我那么笨，看人从来都看不准，一个是这样，两个是这样，三个四个都是这样，若离，你看着我，用心的看着我。” 我一边说着一边盯着若离的眼睛看，看的若离不明所以：“娘娘，您不要吓奴婢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若离，我曾经相信的人，我以为我可以一直相信的人都一个个的背叛了我，德妃如是，副都统如是，我父亲也如是，现在连六王爷也参与谋反了，我曾经以为不恋权贵不问世事的六王爷跟那些叛军党羽是一丘之貉。我不知道我还看错了谁，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背叛我，欺骗我，难道我生来就该是被人利用，被人欺骗的么？若离，你告诉我，你会不会有一天也背叛我，你告诉我，我不会生气的，我此刻想听的，不过是一句真话。” 若离看着我，牙关紧咬，热泪盈眶，半响她渐渐收起眼中泪水，跪在地上：“娘娘，奴婢对您衷心耿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娘好，奴婢此生只愿娘娘能平安快乐，那奴婢就是死，也死的瞑目了。” 我一步上前紧紧抱住若离，失声痛哭道“若离，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皇上，没有了父兄，将来有一天也会失去这个孩子，索性还有你和小连子对我忠心耿耿！” “娘娘……”若离也抱着我痛哭流涕。 正哭着，穆儿已经换好衣服进来，看见我和若离两个人都跪在地上哭，面露心疼之色，走过来向我伸出手：“盈儿，我扶你起来。” 我擦干脸上泪痕，起身平时穆儿，冷冷的抛出两个字“不用！” 从这天起，我没有再对穆儿说过一句话，连一个字也没说过。 穆儿不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会将我的需要告诉若离，不让穆儿给我安排的两个奴婢靠近我半步，穆儿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把我的需要写在纸上，给若离看。 穆儿给我做的饭菜从来都是怎么拿进来再怎么拿出去，我连看也不会看一眼，然后另叫若离下厨弄东西给我吃。 穆儿不用上朝，终日待在山上，每天有几个时辰都是在我房间，他坐在桌旁我就躲到床边，他坐到床边我就站在窗口，他想与我下棋我就装困，他与我说话我就置若罔闻。总之，连正眼也不看他一眼。 穆儿受尽我的冷落，却一次气也没生过，也没有想过放弃，仍是笑意盈面，每天来我房中久坐，对我说话，跟我吐露心声，哪怕我躺在床上装睡，他也会站在窗边给我讲故事，讲那些小时候我睡不着觉时他给我讲过的故事。 他总是在提过去，说过去我们有多开心快乐，他想用回忆勾起我对他的思念和好感，可是他越是这样，我就对如今的他越憎恨，是现在的修凌轩让以前的穆儿不复存在，是现在的修凌轩让我曾经的生活变为过往云烟不能再来，也是现在的修凌轩让我觉得自己被至亲的人背叛禁锢。 我们两个就这样，一个爱着，一个恨着，一个热切的期盼着，一个心灰的等待着，在这山上一起度过了两个半月。 两个半月，以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可是如今却感觉像是过了二十年那么漫长，每一天每一秒都是煎熬。我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不知道凌允找我找的是何等焦急，他会不会以为我已经命丧黄泉了？他会不会为了我心如刀绞呢？ 两个半月，夏天快要过完，秋天就要来了，但是季节可以随着时间周而复始，绵延不绝，亘古不变，人心呢？江山呢？我的凌允呢？我还能像等待来年的夏天一样，等到有朝一日再与他想会么？” ------------ 第129章 重遇凌修杰 两个半月，我和穆儿的关系一点都没有缓解，他还是在不停的说着往事，好像我们的过去可以回忆到海枯石烂，却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能否地久天长。我一如既往的当做他不存在，不听，不问，不言，不看。 两个半月，我的孩子在我腹中一点点长大，明天就整五个月了，人都说做母亲要十月怀胎，这前五个月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不知道后五个月我还能不能熬得过去。 若离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盘糕点“娘娘，明天就是中秋了，奴婢做了一盘月饼。虽然不及御膳房做的好吃，但是总比没有的强。” 我看着若离做的并不十分精致的月饼，口中喃喃道“是啊！明天就是中秋了。” 中秋，从来都是一个团圆的节日，可是如今我却只能对着月亮，幻想着可能不会再有的相聚。人都说明月千里寄相思，凌允，你可有感应到我？ 想起去年中秋，我还在宫中家宴上为凌允跳君子逑，那时的我虽然还在为穆儿的离去而伤心，可是我的世界却比现在简单的多。 那时的我还没有设计除掉庆妃，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成为杀人的元凶。那时的我还不知道皇后就是凌允的姐姐，对她满是敬重怜惜，皇后也没有驾崩。那时的我还相信姐妹情谊，对德妃满怀感激。那时的我不知道什么叫后宫争斗波诡云涌，不知道什么叫谋朝篡位大逆不道，不知道什么叫被人背叛伤心欲绝。 如果让我选，我宁愿选择一辈子为了穆儿的死而伤心，也不愿意选择他活着回来变成现在这样。 我拿着若离做的月饼，这一口，再怎么也吃不下去了，中秋于我，何尝是团圆的？不过是徒增伤感。 若离看我不吃，劝慰道：“娘娘，您要保重凤体，不顾自己的身子，也要顾全肚子里的龙裔啊！” 我摸着自己已经凸起的肚子，是啊！幸好我还有他，以前一直希望自己怀的是个女儿，便可以不用参与皇位的争夺，但是现在却那么希望他是个男儿，学的一身好本领，就可以保护自己不受欺负，不用像我和若离这样，被人囚困。 我打了个哈欠道“若离，我也困了，你准备些水让我洗澡吧！” 若离道“娘娘，恐怕您今天不能洗澡了。” “为什么？” “可能是最近天气干燥，不下雨，所以从山上留下来的那条溪水干了，我们之前一直引用的都是那条溪水里的水，现在溪水干了，这里的人又多，今天已经将所有的存水都用光了，等明天连喝水都成问题了。”若离无奈的说道 “那副都统呢？没叫人解决么？” “娘娘没察觉副都统这两天都不在山上么？”若离有些诧异的看着我。 我笑“我真的是一直假装他不存在装的太像了，到最后就连他真的不存在了，也没察觉。” 这句话一说完，我便失声叫道“不好！” 若离被我吓了一跳，忙上前扶着我：“娘娘，是不是又腹痛了？我叫大夫进来给你诊治啊！” 我握着若离的手：“不是我，是大齐，是皇上！副都统是以接南蛮进京之名离开的都城，这些天在山上，他除了日夜监视我，其实还在不停的调兵遣将运筹帷幄。现在他下山，说明时机已经成熟了，南蛮的兵马已经到了，朝中大臣该笼络的也已经笼络完毕，他们就要造反了。” 若离紧张的满手心都是汗水“娘娘，那我们怎么办呢？” 我绝望的瘫在椅子上“晚了，什么都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战争爆发了。” 可是就算开仗，就算不能提前告诉他这一切，不能将战火止于发生前，我也希望能回到凌允身边，因为我想陪着他，看着他，跟着他共赴黄泉。 彻夜未睡，天一亮我便起床穿衣，突然觉得胸口好闷，就推门出来走走。门外的四个士兵看见我出来，先是对我行了军礼，然后便寸步不离的在我身后跟着。 若离也从旁边的屋子跟出来，给我加了一件披风道“快入秋了，早晚天气微凉，娘娘小心着凉。” 我回头对她笑笑“不打紧的。” 走着走着看见前面有一辆牛车，车上一个硕大的水缸，一个小孩正在挑水，我停下来问若离“这水是从山下运来的？” 若离点点头“我昨天不是和娘娘说山上断水么？他们便找人从山下运水上来。” 我看那个小孩的背影眼熟，就对身旁的士兵说道“你们把那个孩子叫过来，我要打赏他。” 那士兵说了一声“是！”便走过去喊那孩子：“喂，小孩，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将军夫人要打赏你！” 小孩闻声回头，我恍如看见一道曙光，恍如掉入水中即将窒息的人抓到救命稻草，心不由的跳动加速，脸上也露出希望的笑容。 这个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望江楼凌允赐名的凌修杰啊！ 看着凌修杰渐渐走进，我收起我惊异的目光，假装第一次见他，问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修杰回道“回夫人，我叫小杰！”他说着用一双有神的大眼睛快速扫了我一眼，然后就低下头规规矩矩的答话。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都城人，你老家哪里的？” “回夫人，我不知道，我懂事起就自己一个人，没人告诉我我老家是哪里，但是我好像记得自己在罗山村待过，然后便是都城了。” ------------ 第130章 国之栋梁 我假装欣喜若狂，对着若离笑道“罗山村啊！我有亲戚在那的，小时候一过完年父亲便会带着我们几个小孩子一起去罗山村，那里有道特色菜我最喜欢吃了，但是自从我十三岁之后就没吃过了。我到现在还对那味道记忆犹新，想想都流口水，要是能再吃到就好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捏了捏若离的小臂，若离会意，问小杰道“那你会不会做这道特色菜啊！” 小杰非常聪明，他想也不想斩钉截铁的答道“回夫人，我会，而且还做的很好吃呢！” 我点头，对身后的四个士兵说道“你们听着，一会这个孩子挑完水，别让他走，让他给我做完菜再走！” 四人异口同声回答“是！” 回到屋中，我一直坐立不安，焦急的等着小杰，他还认不认得我？就算他不认得我，他一定觉得我眼熟，不然就不会用一种疑虑的眼神看我，也不会帮我把这个谎话接下去了，什么罗山村，我之前听都没听过，更别说知道有什么特色菜了。不知道小杰会怎么做呢。 若离看我焦虑不安，也察觉出其中蹊跷，问道“娘娘认识那个孩子？” 我看着若离感叹道“若离，你真是聪明过人，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是认识那个孩子。” “娘娘想让那个孩子帮我们逃出去？” 我点头“一切自有天意，不然怎么会这么巧，让我在这里碰见他。也许他真的可以救我们于水火。” 等了良久，外面有人敲门，若离开了门，便有婢女端着一盘叫花鸡站在门口道“这是娘娘想吃的菜。” 我看着那盘叫花鸡，笑道“果然是个机灵鬼，他那么小，怎么会记得罗山村有什么特色菜呢？况且他从前是叫花子，就算有特色菜也轮不到他吃。可是他是叫花子么。叫花子当然有自己的特色菜了。” 若离看着我，不解的问道“叫花子？娘娘说这个小杰是个小叫花子？” 我点点头：“你出去，说我要打赏这个小孩，让他进来领赏。” 若离出去后不久便领着小杰进来领赏，跟着的还有穆儿安排在我身边的两个婢女。 我看着她们两个道“我想喝粥，想吃小糕点，你们两个去给我弄吧！多弄几样，我现在的胃口很大。” 她们二人相视一看，好像有些为难的样子，若离嗔道“怎么，是不是要我告诉将军，你们违背娘娘的意思啊？” 那二人马上摆手说道“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做。” 等到屋中只剩下我们三人时，我看着小杰，非常小声的问道“小杰，你叫凌修杰？” 小杰见我说话小声，也放低自己的音量答道“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我看着夫人你也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我笑：“小杰，你还记不记得，大约一年前，望江楼里曾有两位客观仗义疏财，请了许多的小叫花吃饭？” 小杰看我的眼神立刻由怀疑变为惊喜：“你是说恩人？你怎么知道这件事，难道你认识恩人？他现在可好？” “你当真认不出我？再仔细看看！想象一下我的脸上如果多了很多麻子和黑痣会是什么样？” 小杰依言仔细端详我的脸，恍然道“你就是跟恩人一起的那个人！” 我笑“正是！” 小杰高兴的说道“我刚才就看你面熟，又看到这山上那么多的士兵，就你们两个女人，肯定是有危难了，所以才会想要帮帮你，没想到居然是报恩了。” 我称赞“难为你这么聪明，居然想到用叫花鸡来假装罗山村的特色菜。” 小杰笑道“哪有什么罗山村啊！是我编的。” 若离瞪大眼睛问道“编的？” 小杰一脸骄傲“刚才你问我家乡是哪，我就想你既然这么问，肯定不希望我回答我老家是都城啦！所以我就随口说了个罗山村，至于有没有这个地方我就不知道啦！因为我的家乡真的是都城。然后你又要我做特色菜，我就猜到，你肯定是想借打赏之名单独见我，然后求我帮你做事，所以我就做了这道叫花鸡，一来看看你到底有什么事求我，二来也弄清楚我为什么会看着你眼熟。既然你是恩人身边的人，那就也是我的恩人。你的忙我一定会帮的，你是不是要从山上逃下去？” 小杰说完这番话，震惊的不止若离，还有我，我没想到一个**岁的孩子居然可以聪明到如此地步。如果凌允知道，一定会欣慰自己没有将自己的名和姓赐错人，这个凌修杰将来必是栋梁之才。 既然我想要他救我，就不想欺骗他，况且小杰那么聪明，有些事情他早晚会猜到，于是我问他“小杰，你可知道大齐的国姓是修？当今皇上的名字中又有个凌字？” 小杰点点头“所以恩人给我取名凌修杰，我虽然喜欢，却一直不敢叫，对外只说我叫小杰，从不告诉别人我的全名。” “你难道没怀疑过？你的恩人一定知道皇上的名字，怎么会不知道忌讳给你取这样的名字？”我看着小杰，想从他眼中找出他是否知道答案。 小杰看着我，突然双膝跪地：“虽然恩人曾经告诉过我，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可以轻易对人下跪，可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恩人就是当今天子，而您就是恩人的妃子，所以无论是讲到恩德，还是将君臣之礼，我今天都要对你下跪的。” 我连忙扶起小杰，心中无限欣喜和安慰，点头道“好孩子，真是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有这般心智，将来必成大器。” ------------ 第131章 有负所托 小杰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我也是自从恩人赐名赠金之后才开始改变的，有了名字之后我便停止街边乞讨，去给别人做小工，然后一有时间就在学堂的窗下偷听夫子讲课。后来夫子看我认真好学，就让我在教室旁听，还帮我找了一份长差。若不是恩人当年赐名，唤醒我做人的信念，恐怕现在我还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叫花子。” 听小杰说完，我便盈盈向他下跪，若离和小杰见状，立刻上前扶住我。 若离道“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小杰也说“恩人，不可！” 我却不肯起身，跪在地上说道“今天我不以大齐妃子的权威命令你，只以恩人的身份恳求你，帮我逃出去，让我回到你恩人的身边，让我可以陪在他身边，哪怕不能跟他一起共度难关，只要能陪着他一起共赴黄泉，也算是有所依傍。小杰，你愿意帮我么？” 小杰也跪在地上，眼含热泪道“得人恩果千年记，小杰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我见小杰答应，才准他们扶我起来，从颈间摘下穆儿送给我的玉瓶，手指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裂痕，凌允说的没错，再怎么修补也不可能一如从前了，就像如今的我和穆儿，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想我刚入宫的时候，是任谁也不能将这个玉瓶从我身边拿走，因为我以为它是我和穆儿之间残留的唯一联系。可是现在我却要亲手将它摘下，因为这是能让凌允知道我在这里的唯一凭证。 “副都统将我关起来后，就把我随身携带的所有宫里的东西都拿走了，现在只剩下这个。” 我说着将玉瓶递给小杰，接着说道“你要在紫栾城的正门进城，对看守城门的侍卫说，你是皇上安插在民间的亲信，现在有要事要见皇上，如果他们不让你进，你就把这个交给侍卫，让他拿给皇上看，告诉侍卫，如果耽误了大事，他便是有一百个头也不够砍的。皇上看见这个，自然会相信你的话，然后你再将我现在的情况，这山四周的状况都告诉皇上，皇上自会派人来救我。明白了么？” 小杰拿过玉瓶，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郑重其事的对我说“恩人放心，小杰一定会妥善形式的。” 小杰行完礼转身要走，小小的背影落在眼中让人那么心疼，我不由的又嘱咐了一句“小杰，一切小心！”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于别人都是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可以欢天喜地的一家团聚，于我却似没有尽头的等待。 小杰，你现在应该已经下山了，也应该已经到达紫栾城下了，如果顺利你应该已经看见凌允了。 凌允知道我尚在人间会不会欣喜若狂？会不会立刻派兵来营救我？看见凌允的时候我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说我很好，还是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或许我最该说的是对不起，因为想要谋朝篡位的毕竟是我的父亲和兄长啊。凌允，你知道一切后会不会原谅我，会不会依旧爱我。 太多的未可知折磨着我，让我不能宁静，我聆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稍微有一点大的声响便焦躁不安，以为是凌允的军队到了，可是每次都是空欢喜。 若离知道劝我我也不会听，索性一夜不合眼的陪着我，就这样两个人一直等到天亮，太阳照常升起，鸟声依旧清脆，那两个我不喜欢的奴婢一样端着水进来伺候我洗漱，一切都一如从前，没有变化。我知道，小杰没见到皇上。 小杰假借进屋送菜，一进屋看没有外人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眼红红，看来是哭过了。 小杰强忍着眼泪，故作坚强“恩人，对不起，我有负您所托了。” 我扶起小杰：“不是你的错，是我忙中失检，想的太简单，那些侍卫怎么会听信你一个小孩子的一面支持，肯定不会让你见皇上的，就连那个玉瓶也会收为己有的。” 小杰咬着嘴唇道“是我没用，见不到皇上，又拿不回玉瓶。” 我轻轻摸摸他的头，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个无忧无虑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只会在父母族人面前撒娇，跟着哥哥和穆儿淘气，可是凌修杰的心智却已经这样成熟。让我欣喜同时，更多是心疼。 “没事的，玉瓶没了就没了，反正我也不想要了。眼下我们只能想其他法子了。” 我说完这话，众人便安静下来，想该怎么逃出去，突然小杰一拍脑门说道“恩人，我已经有办法了。” 我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小杰看了看我，用手蘸在桌上的茶杯里，然后再桌子上画了一个水缸，又在水缸中间划了一横，对我说了两个字“隔层。” 我不得不感叹，以往人们都说英雄出少年，可是小杰还只是个孩子，却有这般胆识和机制，若是长大了，又如何的了。 他来来回回送水上山，那么大的水缸若是加个隔层，从外面根本就看不出来，而且即便看向水缸里面，看到的也不过是一缸水，什么都发现不了，却不知道我们藏在水缸的隔层里，而且这个水缸那么大，里面挤挤藏三个人一定不成问题。 我欣喜的想到这里，却发现，我们现在已经不是三个人了，小连子被监视着，根本就出不来，更别说是和我们一起逃走了。可是这个机会稍纵即逝，只要一下雨，溪水复流，他们就不再需要小杰送水上山了，而且再穆儿这两天不在山上，谁知道他过几天会不会回来？ ------------ 第132章 叛徒是……若离 为了小连子留下来，我就要永远看不见凌允。可是为了看见凌允抛下小连子，何尝不是要他去送死？ 我头痛难忍，看着小杰道“你按照你想的去做，剩下的事情就由我来想吧。若离送小杰先出去。” 等若离送完小杰回来，端了一杯宁神茶给我，道“娘娘是在想小连子？” 我皱眉“是啊！副都统曾经说过，你和小连子只能有一个人在我身边伺候着，我带你走，小连子就会被留在这里……” 若离小声问道“那，娘娘有没有想过抛下若离而带小连子走呢？” 我一把握住若离的手：“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想要抛下你？我谁都不想抛下，我想要带你们两个一起走。经历了这么多事，你们两个一直在我身边衷心耿耿的陪着我，在我最失意最难熬的时候，是你们两个在我身边照顾我安慰我，我怎么会想要抛下你们当中的任意一个呢？如果让我选，我道希望是你们两个能逃出去，走的越远越好，可以平平安安度过余生，可是怎奈，我那么想见到皇上……”我说着眼泪已经止不住的留下来。 若离看着我，心疼的问道“如果让娘娘您再也见不到皇上，余生要和副都统一起度过，娘娘会怎样？” 我摸着肚子哭道“会生不如死，如果没有这孩子，我一定会追随皇上而去的。” 若离幽幽的道“那娘娘就带着小连子离开吧！” 我嗔道“你在说什么呢？我都说了我不会扔下你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将小连子也救出来的。你对我何其重要，你知道么，我不许你以后再说这种傻话。” 若离跪在地上，哭道“若离不配娘娘对我这样好。”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猜到了什么？但是我不肯相信，也不愿去想。 “若离，若离也是……” 她不忍说，我也不忍听，挥手打住她“够了，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 我的眼泪似河水般泛滥，却不肯让她看见，背对着她不出一点声音。 良久，我问还跪在地上的若离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 若离抽泣着“左辅承大人会每年选一些非官宦人家之女，帮助她们解决家中难题，然后训练她们，再通过各种途径让她们进宫分散在各宫做宫女。若离，便是其中之一。” 我冷笑“果然还是我父亲深谋远虑啊！可是昔日你到我身边不是受了宛妃之托么，难道宛妃也是……” 若离打断我“宛妃娘娘她不是，奴婢入宫后却是受过宛妃的恩惠，也对她的为人十分佩服，所以当宛妃问我愿不愿意衷心于娘娘您的时候，我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我答应即是为报答左辅承大人宫外之恩，也是为了报答宛妃娘娘宫中之恩啊。”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说小顺子怎么会那么神机妙算，就知道我那天会去永宁宫找皇上，原来是有人里应外合，通风报信。” 我摇摇头：“果然我是这天底下最傻的人，一次一次被身边的人算计还浑然不觉。德妃是，穆儿是，我父亲是，凌清是，现在连你也是。” 我转身盯着若离：“不过是两个多月前，也是这间屋子，也是你我二人，我问你是否有一天也会背叛我，当时你是怎么做到信誓旦旦的说不会的？若离，是我真的瞎了眼不会看人，还是你的演技太好，太会骗人？” 若离泣不成声“娘娘，奴婢也不想，奴婢和娘娘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心中就越愧疚，越是觉得对不起娘娘，最近若离每晚都睡不好，只要一想到娘娘往日对奴婢的恩情，奴婢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可是奴婢受左辅承大人的恩惠实在太大了，若不是左辅承大人，我们一家老小六口人可能早就饿死了。娘娘，奴婢也是逼不得已啊。” 若离说着想要伸手来握我的手，被我用力甩开，我看着她厉声道“逼不得已？逼不得已你便可以伙同他们密谋造反？逼不得已你就可以置我、我孩儿的性命于不顾？逼不得已你就让我无法逃出去，让大齐遭受这灭顶之灾？你是有多逼不得已，才敢让数以万计的黎明百姓为你殉葬啊？” 若离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哭。 我看着若离，心里是无限的悲痛，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我伸手扳起若离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若离，我太伤心了，伤心到没有眼泪。是你们，是你们一个个对我的背叛和欺骗将我逼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德妃之后我便对人性和真情开始有所怀疑，知道了穆儿和父亲多年来的筹谋和欺骗，我就更觉得人心难测，后来知道连凌清也参与谋反，我便觉得一切都不可相信了。可那时候我以为幸好还有你和小连子，现在好了，你让我彻底醒悟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除了皇上，和我以后的孩儿，我不会再对任何人付出真感情了。至于小连子么，我想我也不用救他了，谁知道他会不会也是你们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呢？” 若离哭道“小连子他真的一心只为娘娘好，都是我的错，我死不足惜，只希望用我一命能换来娘娘对我的谅解，让娘娘和小连子可以逃出去。” 我冷笑“就凭你？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 若离说着将茶碗打翻在地，然后伸出自己的左臂。 我呵道“你要做什么？” ------------ 第133章 哀大莫过心死 待我想要上前拦住她时，已经为时过晚，她已经用茶杯碎片在自己的手臂上深深长长的划了一道血痕，鲜血顺着若离雪白的胳膊流淌下来，一滴滴落在我心上，痛不欲生。 若离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给我磕了三个头，嘴唇轻起。虽然没发出声音，但是我看的分明，她是在说“娘娘，对不起！”然后便对外大声哭喊道“快来人啊！我受伤了。” 外面的人闻声进来，看见一地的狼藉和若离手臂上的鲜血，都道“这是怎么了？” 若离哭道“我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被弄伤了。” “哎，真是麻烦，算了，别哭了，让大夫给你看看！” 那些士兵说着便将若离带出去，若离出门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被一扇门给拦住了。 我只是坐在那里，像是看戏一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有思考，没有感觉，形如痴呆。 我恍惚，这还是我的生活么？我还是依兰盈尔么？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不过是我的一场梦？醒了，一切都会变回原样？我还是那个小小的我，穆儿也还是那个穆儿，我们跟着哥哥一起出去打架淘气？凌允也不是现在的皇帝，我会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午后，在樱花树下与他邂逅，我俩一见钟情，定下盟约，然后结为夫妻，平凡却快乐的度过我的一声。 我坐在那里，目无焦点，思想也是放空的，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听见门外有人说道“娘娘！” 然后门被推开，小连子从门外进来，一看见我就跪在地上哭着磕头“娘娘，小连子未能侍奉左右，今天给娘娘磕头当时补过。” 我看着小连子，面无表情，微动双唇：“他们怎么放你出来了？” 小连子看我脸色不对，马上心急的问道“娘娘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说话也没有精神？我叫大夫进来给您看一看。” 我一挥手：“不用了。”我现在看任何人对我的关心都像是惺惺作态，所以索性背对着小连子，不去看他。 “他们说若离的手弄伤了，近期不能照顾娘娘，所以就关了若离，然后把我放出来了。” 原来这就是若离成全我的方法，总算还有效，至少现在小连子已经站在我面前了，可是小连子，哼，我又要带他出去么？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父亲安插在宫中的人呢？ 转念又一想，我现在也不该相信凌修杰，他不过是受过凌允一个赐名的恩惠而已，想必我对若离的恩情，差的也太多，若离都能背叛我，凌修杰怎么就一定不会背叛凌允呢？ 既然两个都不能相信，我就索性陪他们走一趟，能逃出去固然好，逃不出去就当是散心了。 想到这里我回头对小连子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们可能要准备逃走了。” 小连子不敢置信的问道“娘娘，您说真的？您找到逃出去的办法了？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我冷言道“细节方面你不必过问，等到可以走的时候自会知道。” 小连子搓着双手兴奋的说“我就觉得若离不会那么笨，自己弄伤自己的手臂，原来是娘娘有计划了。”小连子看着我问道“娘娘，那我们什么时候接若离出来跟我们一起走？” 我起身，不带一点感情的答道“若离不走了！” “什么？”小连子一脸诧异。 我看着他，想要从他这张看似忠厚笨拙的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随后又发现自己不过徒劳，是不是对我忠心又怎样，反正今后除了凌允和孩子，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对任何人真心好了。 我道“若离是副都统的人，是副都统一直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她良心发现弄伤了自己，然后换你出来，好让你可以跟我一起逃走。所以，她不用走了。” 我一字一句说的毫无感情，小连子听后却咬着嘴唇无声的哭了起来，到最后连双肩都开始抖动起来，他不说话，我猜不到他那颗笨笨的心里在想什么？是为了若离欺骗我而生气，还是为了若离能悬崖勒马而庆幸，或者因为若离以自己的死换回他的活而感激？又或者笨笨的小连子也感觉到了我的变化，再为死去的我的一颗心而悲恸？ 他只是无声的哭着，我也只是无声且无情绪的看着。 我的情绪，我的善良，我的多愁善感和我的悲天悯人，已经被他们给一点点的磨光了，偷走了，不在了。 再也回不来了，原来那个善良，快乐，乐于助人的盈尔，那个相信人性，对人真诚的盈尔，那个高兴时会大声笑，难过时会痛声哭，简单的像个孩子的盈尔。 都不在了…… 良久良久，我和小连子都像现在这样，一个站着，面无表情；一个跪着，无声哭泣。直到小连子终于止住眼泪，跪在地上磕头道“娘娘放心吧！小连子发誓，一定会衷心于娘娘，绝不背叛娘娘，若小连子对娘娘有半句谎话，就让小连子不得好死。” 这些话若是以前，我听了一定会万分感动，可是现在却激不起我心里的半点涟漪了。我挥了挥手：“知道了，下去吧！让本宫一个人静一静。” ------------ 第134章 再次逃亡 事到如今我才知道，宫里的妃嫔为什么要叫自己为本宫，因为她们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说真心话，所以只能自说自话，自己问自己，然后又自己回答，好像是一个人，却是两张嘴，所以才会叫本宫。 现在，我又开始称自己是本宫了，哪怕没有外人，只是小连子在，我也开始叫自己本宫了，因为我真真切切的开始觉得，我和那些身在后宫，没人可以信赖的妃嫔没有丝毫不同。 这些奴才根本就不是朋友，也不是姐妹亲人，不过就是奴才，可以伺候你，也可以伺候别人，同样的，他们可以背叛别人，也可以背叛你。 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就是主子，或许我早该分的清楚点。就不会为了茜儿的死那么难过，也不会为了若离今日的背叛如此锥心疼痛。 轻柔已经隆起的小腹，柔声道“孩子，你放心，母妃以后不会再被人骗了。” 闭上眼，让所有的悲天悯人都随风消散，此刻最重要的还是想想我该怎么逃出去。小连子出来了，小杰也想好的运我出去的办法，还未解开的难题就只剩下一个，我和小连子怎么才能逃脱士兵的监视顺利进入水缸的隔层中呢？ 突然灵机一动，已有办法，我唤小连子进屋，道“小杰下山了么？” 小连子摇摇头：“还没呢。” “你去告诉小杰，美味不能独享，明天本宫要将他做的叫花鸡赏一些给看着他担水的士兵，再问问他，本宫这几天肚子不是很舒服，应该吃些什么才好？” 小连子一脸茫然的看着我：“娘娘，奴才不太懂您的意思。” 我吩咐道“你只要按本宫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告诉他，他自然会明白的。” 果然到了第二天，小杰再端着叫花鸡进来的时候，对我眨眨眼睛道“恩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放了该放的东西在里面，分量十足，这一次味道一定更美味。” 我点点头，皮笑肉不笑的对小连子说“送给在水车附近的士兵，就说是本宫赏的，一定要确保他们每个人都吃到。再有，叫人送热水进来，本宫要沐浴，记得告诉他们，本宫要洗花瓣浴，水面上要满满的都是花瓣。” 然后我将我的计划仔仔细细的跟小连子和小杰说了一遍，说完后两人都赞叹不已，这光景好像我们第一次逃走时的样子，只不过那时称赞我聪明的不是小杰而是若离。 很快穆儿给我安排的那两个奴婢便抬着水进来了，我看着水面上密不透孔的花瓣很是满意。吩咐她们退下后，便将屋里的枕头都排成一竖排放在床上，将被子一直从上盖到下，做出一副里面有人在睡觉的样子。又将浴缸里的水舀出来许多倒在事先藏在床下的盆子里，这样我进入水中后，就不会觉得水比抬进屋时多了许多了。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我便拿起事先准备好的中间镂空的草枝穿着衣服进了水中，大声喊道“小连子，本宫要睡了，你们将水抬出去便不要再来打扰本宫了！” 说完迅速的低下头，将自己整个人都蜷缩在水里，将草的一端放进嘴里，草的另一端只留一点点在水面上，以防窒息。 花瓣满满的盖在水上，很好的将我隐藏在里面，我丝毫看不到外面的东西，外面的人应该也看不到我。 门吱嘎一声打开，小连子故意放大声音：“嗻，奴才遵命！” 我听到几个脚步声，其中一个最快，走到浴桶旁边在桶沿轻轻敲了三下，这是我们之前约定的暗号，敲一下表示事情有变，敲两下表示未准备妥当，敲三下表示一切就绪。 然后稍慢的那两个人已经走到浴桶边，我感觉浴桶被人抬起，摇摇晃晃的往外面走去。 我在水中听到开门声，紧张的闭息凝神，聆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嗯，抬出去吧！”门外的侍卫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心里常出一口气，还好没被发现。 然后就听见小连子指挥着这两个丫头将水抬到这，又抬到那的，满满一缸水已经很重了，再加上水里还有一个人，两个小丫头根本就抬不动，小连子还在指责她们“哎，你们吃没吃饭？一点力气都没有，水洒了一地！” 两个丫头气的索性将水放在地上，没好气的跟小连子说“你别以为你是一直跟在夫人身边的奴才，就比我们高一等，你算什么东西，还不是一个阉人，我们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至于这样欺负我们么？不过是一桶水，随便找个地方倒了也就罢了，偏偏要我们抬到这，抬到那的！哼，我们不干了，你自己抬吧！” 听见两个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我知道我们计划中的第二步也已经成功了。 果然小连子敲敲浴桶，小声说道“娘娘，我们现在已经在水车旁边了，那两个丫头被我气走了，水车旁的侍卫也都吃了有巴豆的叫花鸡去上茅房了。现在这里就我们三个人，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听小连子这样说，我才敢从水下出来，由小连子和小杰扶着我出了浴桶，快速的上了水车，又由这两个人扶着翻身进入大水缸中，小连子也紧跟其后，然后小杰将事先准备好的隔层装好，在把水缸最上面的盖一盖，我们便不为人知的隐匿其中了。 我浑身湿漉漉的坐在这冰冷的大水缸中，寒颤一个接着一个袭来，头上的水还在一滴滴的往下流。 坐在缸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小连子虽然看不见我，但是却感觉得到我的颤抖，他心疼的小声说道“娘娘，小杰早已经为娘娘准备了干净衣裳，眼下奴才看不见娘娘，娘娘也看不见奴才，您先把衣服换上吧！身子要紧啊！” ------------ 第135章 归来了……紫栾城 我伸手，摸到小连子递过来的衣服，心想：什么声誉，什么名节，都比不上性命重要，就算此刻小连子能看见我，我也得把这身衣服换下来，不然真的感染了风寒，在经过关卡的时候忍不住打一个喷嚏，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我心中一边盘算着，一边将自己湿透的衣裳全部褪去，一件不留，**裸的坐在这漆黑的水缸里，肌肤不小心碰到缸壁都会打个寒战。 换好小杰为我准备的干净衣裳，我整个人好像都精神了一些，从未觉得普普通通一件布衣居然这样温暖。 一路听着外面的声音，总会有人让小杰将最上面的那层缸盖打开，什么都没发现后又盖好，就这样我们顺利的经过了所有的关卡，一直坐着水车到了紫栾城门口。 小杰将我头上的那层暗隔打开的时候，夕阳的余晖刺眼的照进满是黑暗与阴冷的水缸中，我和小连子都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 “恩人，我们到了。” 过了一会，待我适应了外面的明媚后，睁开眼，看见紫栾城就那样巍峨的伫立在我的面前，经过这么多的是是非非，这么多的生离死别人事变迁，紫栾城一如我最初见到的模样，不曾改变。 我的心不禁跳动加快，身体微颤，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曾经那么憎恨的地方，那么想要逃离的地方，现在却变成我最迫切想要回来的地方。 凌允，我回来了，你能感觉得到我么？凌允…… 小连子和小杰将我扶出水缸，我们三人徒步走到紫栾城正门前，举步便想进城，被门前的侍卫拦住，呵道“大胆草民，竟敢擅闯紫栾城！” 小连子比侍卫的声音还大，瞪着他说“你才大胆奴才，看不到这是盈妃娘娘么？” 那侍卫听了小连子的话非但没有客气，反而使劲推了小连子一把，差点将小连子推倒在地，骂道“你奶奶的，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谁都敢假冒，整个紫栾城的人都知道盈妃娘娘此刻正在天恩殿修养，怎么这会儿，又在这里冒出个盈妃娘娘？大爷我心地好，你们赶快走，不然我把你们都抓去刑部，你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小连子听到这里，知道那侍卫断不会放我们进去，双眼含泪的看着我“娘娘，怎么办？” 我看了一眼小连子，小声说了一句“闹大点！” 小连子听了我的话撒起泼来，扯高的嗓门大声喊道“盈妃娘娘就在城外，皇上您快出来接盈妃娘娘入宫啊！” 小连子的声音本来就尖，这时候又扯开了嗓子喊，声音更是传的远了，我想紫栾城内一定会有人听到，有人听到就会有人传，最后一定能传到凌允耳中，只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那么久，如果他有一盏茶的功夫还不出来，我们三个人就会被通通拿下，锒铛入狱了。 见侍卫要来抓自己，小连子更是像疯了一样，抢过一把长枪，转着圈的刺，众人看他不管死活，到不太敢上前去抓他，怕被他伤到。 这边正闹着呢？从紫栾城门里走出来一个人，大声呵道“统统给我住手？” 我一看来人，不禁喜上眉梢，那个人看见我先是一愣，然后便是不敢置信的惊讶和欣喜，立刻跪在地上请安道“盈妃娘娘吉祥！” 众侍卫看见他都对我请安，叫我盈妃娘娘，才知道自己已经闯了大祸，立刻扔掉手中兵器，齐刷刷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说道“盈妃娘娘吉祥！” 我走上前，激动的颤抖着说道“小康子，平身吧！” 等小康子起身后，我与他几乎是同时说话。 我说“皇上可还好？” 他说“娘娘，皇上日夜惦记着您。” 我听到这里已经潸然泪下，总算是天意，让我遇见了小康子，让我能回到凌允身旁，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就算他日要随着凌允一起下黄泉，我也心甘如怡。 小康子看我激动的不能言语，低声说道“娘娘失踪的事情，皇上一直封锁着，命人暗中找寻娘娘，这l两个多月来皇上茶不思饭不想，瘦了好些，幸得隆恩浩荡，娘娘现在平安归来。” 小康子看看我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高兴的说道“虽然之前一直谎称娘娘在天恩殿修养，可是刚才小连子那几声喊声，再加上我刚才给您请安，恐怕盈妃从宫外回来这个消息一定很快就会传到紫栾城的每一个角落，与其让他们讹传，不如娘娘您就大大方方张张扬扬的回宫，只说自己是暗去宫外保胎，以防宫内有人加害即可。” 我点点头：“小康子想的很周到。” 小康子见我点头同意，回身昂头大声喊道“盈妃娘娘回宫！” 就这样，我终于踏入了近三个月来做梦也想回到的紫栾城。 小康子吩咐人一路跑着去准备凤辇，我领着小连子和小杰也不停不歇的去养心殿见皇上，等到凤辇追到我们的时候，我离养心殿已经很近了。 到了养心殿门口，一下凤辇，便看见养心殿的大门紧闭着，门口的侍卫和太监一个个哭丧着脸，我心跳一顿，不好，难道南蛮已经发兵了？ 常驻养心殿的侍卫都认得我，见到我刚想行礼，被我用手势止住，小康子以为我想要给凌允一个惊喜，也笑着说“奴才们不通传，娘娘您就这样进去，皇上一定龙颜大悦。” 我看了一眼小康子，摇摇头：“我先不进去。”然后又问道“刚才你不在这，是谁在这伺候的？” 小康子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太监：“是小德子，娘娘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么？” ------------ 第136章 太后的谎言 我心中冷笑，小德子……小德子，看来小顺子早已经逃之夭夭了，不然小康子也不用再培养小德子在凌允身边伺候着了。 我看着小德子问道“刚才可有人送书信或是奏章给皇上？” 小德子诧异的点点头：“娘娘怎么知道？副都统将军派人送来书信一封，说是南蛮首领呈上的谢恩涵。” 我身体不自觉的摇晃了一下，喃喃道“时辰到了，就要开始了……” 小康子不明所以，扶着我道“娘娘，您说什么时辰到了，什么要开始了？娘娘您是不是不舒服？让奴才去宣太医来吧！” 我盯着小康子，郑重其事的吩咐道“小康子你听着，本宫现在要去万怡宫给太后请安，你暂时不要对皇上说本宫回来了，等皇上见完太后，你再告诉皇上本宫已经回来，在天恩殿等着他，事关重大，你可记仔细了？” 小康子应该是从未见我这样神情严峻的说过话，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点头道“奴才知道了，奴才会按照娘娘的吩咐做的，请娘娘放心。”然后略微为难的问道“要是……要是皇上不去见太后呢？” 我看着养心殿紧闭的大门，道“皇上一定会去的。”说完转身上了凤辇，又想起小杰还一直跟着我们，于是对小康子道“这个孩子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你命人将他送到天恩殿安顿好，等稍后皇上去天恩殿的时候，我自有主张。”然后看着小杰“你放心跟他去吧！” 说着命凤辇加快速度，我要在凌允见太后之前见到她，要在一切还未发生之前能挽救多少便挽救多少。 抬凤辇的人按照我的命令一路小跑，很快我们便到达了万怡宫，我一身普通民妇装扮惹得宫中众奴才的暗自揣测。 太后出来的时候看见我也是眉头一皱，目光诧异，但是转瞬间，她又用那种不屑的口吻说道“盈妃怎么这样一身打扮？” 我略施礼节，微微一拜“太后吉祥。” 太后似乎对我的礼数很不满意，哼了一声道“盈妃怀了龙裔，更是胆大了，对哀家行礼居然也这样简单。你不是该在天恩殿养胎么，怎么今天这么孝顺，想着来看看哀家？”她还是不能释怀我的装扮，末了又问了一句“你这一身衣服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看这宫中几十双眼睛，这些宫女和太监到底有多少是父亲安插在宫中的我不知道，我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我接下来想要对太后说的话，她不想任何人知道。 所以我对太后说道“太后，盈尔今天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太后谈，请太后命众人退下吧！” 太后冷笑一声“哀家可没有什么要跟盈妃你单谈的。哀家怕，盈妃的胎若是在万怡宫中有个三长两短，哀家担待不起。” 我看太后对我满满的敌意，不肯与我单独谈话，只好也冷笑一声说道“如果盈尔想和太后谈的是熙太妃的那一个皇子呢？”我将一字说的很重，拉的很长，却举起左手，伸出两个手指放在胸前。 太后看见我比划的两个手指，顿时脸色大变，她瞪着我，像是想要一口将我吃掉，可是事情重大，她怕我当众乱说话，只好遣退所有的人，只留我和她在大殿之上。 我见四周无人，唰的跪在地上，大出太后意料，她慌到“盈妃，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说道“太后，时间紧迫，盈尔只有长话短说，请太后不要打断盈尔。” 我也不等太后同意，便快速但是清晰的说道“盈尔已经知道了一切，知道熙太妃当日生的是一对双生胎，知道太后命人将穆德天一家满门抄斩的原因，也知道了……知道了皇上并非先皇亲生。” 太后听到这里，上前来拽住我的衣领，头上青筋爆出，咬牙切齿的颤抖着说道“你说什么？” 我盯着她的眼睛，曾经我是那么害怕她，怕她的嗜血成性，怕她的心狠手辣，如今我依然怕她，却再也不会躲着她，因为相比穆儿，太后的所作所为也并非那么惊世骇俗。 我不改之前神色，接着说道“这些太后不想人知道的事情，盈尔都知道，盈尔还知道一些太后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太后以为已经除掉的熙太妃的第二个孩子，尚在人间，他就是振国副都统，依兰致远。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了皇上并非先皇亲生，现在他正与南蛮联合，想要攻打大齐，夺回他失去的东西。与他一起的还有六王爷凌清，和……左辅承大人。” 我的话说的极快，却清晰有力，我能感觉到我这些话每一句每一字都重重击打在太后心上，一点点卸掉她包裹严实的防备，让她彻底溃败。 果然，太后听完我的一番话开始神情恍惚，她缓缓松开我的衣领，在地上来回绕着圈子，眼里是凝聚的泪水，看上去是那么无助那么疲惫，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起身，看着太后：“叛军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并且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皇上，皇上现在也应该知道自己不是先皇亲生，如果盈尔没猜错，皇上一会就会来质问太后……” 太后看看突然停下来的我，问道“你希望哀家对皇上说谎？告诉皇上他确实是先皇所生？” 我点头：“太后这个谎话已经说了这么多年了，难道真的要在这个关键时刻自己拆穿自己么？您要知道，纵然皇上战败了，皇位拱手让人了，皇上也不会觉得心疼，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做这个皇帝，可是如果让皇上知道自己不是先皇的孩子，那就一定会痛不欲生。太后您明白我的话吧？” ------------ 第137章 前路迷茫 她当然能明白，一个自小便万众瞩目的皇子，一个当了十年君王的皇上，突然被告知自己是野种，他引以为傲的身份突然没有了，他一直敬仰的先皇突然就不是他的父亲了。他这二十五年不过是偷了别人的姓氏，别人的荣耀，和别人的皇位，这样大的打击，凌允这样自尊心极强的人怎么受得住呢？ 太后点点头“哀家知道了，这样的真相是不能从哀家口中说出来的。纵然全世界都在说皇上是个野种，只要哀家不承认，皇上的心中便会残存一份希望，便不会不战自败，不会崩溃。” 我点头：“太后明白就好。” 太后看看我，突然对我莞尔一笑，眉目似春风，看的我心旷神怡，不禁心中想到，若是早个二三十年，太后该是怎样的绝代佳人。 只听太后缓缓对我说道“哀家一直不喜欢你，因为觉得你像极了昔日的熙太妃，她除了长相出众外，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哀家不明白先皇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她，专宠于她，而冷落了哀家。可是现在，哀家对你的厌恶之情全然没有了，因为你和熙太妃完全不同，熙太妃只知道享受荣耀，待先皇驾崩后，她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为先皇悲伤而是怎么遵照先皇的密函立她的皇子为新帝。可是盈尔你，却是真心喜欢哀家的皇儿，设身处地的事事为他着想，日后有你在他身边陪着他，照顾他，哀家应该放心了。” 我没想到太后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也是怔怔的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太后见我欲言又止，叹口气道“你不用想着怎么来安慰哀家，哀家在后宫生活了这么久，从一个小小的贵人一直斗到皇后之位，现在又做了太后，哀家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你们这些妃子的小小心思在哀家眼中，简直不值一提。” 太后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哀家并不觉得愧对先皇，哀家那么钟情于先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先皇，可是先皇却连看都不看哀家一眼，一个月能宠幸哀家一次就算多的了。哀家知道这样下去，势必会默默无闻的老死宫中，所以假装对一个侍卫钟情，在先皇宠幸我之后的数天内多次和那个侍卫行苟且之事，最终如愿以偿有了孩子。未免万一，那个侍卫已经被哀家毒死了，而在我的心中，皇上就是先皇的孩子，和那个侍卫一点关系都没有。” 太后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笑着问我“哀家是不是心肠狠毒？” 不待我回答，她已经自嘲般的笑道“哀家刚入宫的时候何尝不是心地善良，何尝不是贤良淑德？看见受伤的小猫小狗也会心痛，帮忙医治。哀家何尝想要变成现在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是这个紫栾城，是这个后宫，是先皇，是所有人一起将哀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如果不想被别人伤害，就要学会怎么伤害别人。盈尔，善良在这个后宫只会给人带来灾难。” 太后闭上眼睛，无限的疲惫：“盈妃，你跪安吧！哀家累了，哀家要一个人休息一下。” 我看着太后，突然觉得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妇人，一个夫君不爱的可怜妇人。她的话一字一句打在我心上，正是我这些天来所想的。我怕，怕我的善良会给我带来灾难，而且事实证明，这些善良已经给我带来了背叛与陷害。但是我又怕，如果真的摒弃了我所有的本性，我会变得像太后一样没有人性。 我真的想像她这样么？还是宁愿被人欺骗被人背叛也要继续善良下去呢？ 我不知道，似乎也没有力气去找寻答案。我认认真真的给太后行了礼。虽然知道她没在看，但是我还是由心的对她叩拜。 坐着凤辇回天恩殿的路上，我一直在思索着太后的话，想起很多人，很多事，想起庆妃、德妃、皇后，想起茜儿、若离、小连子，还有父亲、穆儿和凌清。我感觉前方似乎有路，但是又众多阻碍，似乎无路但是却不是尽头。我该怎么做，该怎么选？ 如果若离在，她那么聪明，或许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可是？现在…… 我轻轻闭上眼，有一滴泪水从脸颊划过…… 到了天恩殿，众人看见我回来都是喜极而泣，谁也不敢问我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也不敢问为什么只有小连子跟了回来。 若离不在了，凝香便成了我这宫里的掌事宫女，她是茜儿的老乡，也是茜儿求我将她从浣洗房要出来带到天恩殿的，因为茜儿，我一直对她不薄。 凝香尽心尽力的伺候我，不多话，只是帮我洗漱，装扮，然后又默默的端茶倒水，默默的站在我身边。 她或许知道，即便是若离不在，她也不可能取代若离的位置，所以中规中矩，与平时没有半分不同。 小连子已经换好衣衫，气喘吁吁的进来，说道“娘娘猜的没错，皇上已经去往万怡宫了！” 我点头，望向窗外，太后知道该怎么说，用不着我担心。 这时候听见外面有人带着哭腔笑着说“是盈妹妹回来了么？” 我一听是兰姐姐的声音立刻起身出去相迎，看见她比从前消瘦了，但是精神却比从前大好，不禁问道“姐姐，你瘦了。” 兰姐姐一看见我便泪如雨下，抱着我哭起来，说道“妹妹，你这么久去哪了？” ------------ 第138章 终于见面 我在心中挣扎了良久，终于还是没对她说实话，只说皇上怕我留在宫中，会有人想要害我腹中骨肉，所以暗自送我到宫外养胎，直到过了危险期才送我回来。 兰姐姐一向对我的话深信不疑，此刻听见我这样说，更是合情合理，也不多问，只是嗔怪道“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害的我这几个月来为了你担惊受怕，没有一天睡得好。皇上还封锁了天恩殿，不让任何人进出　，只有皇上每天晚上来这里，对着这个空屋子发呆。” “皇上每天都来这里么？”我听了兰姐姐的话心中激动万分。 兰姐姐笑我道“当然了，每天都来这里睹物思人呢？妹妹不在宫中，可苦了皇上了。就连封后大典的当晚，皇上也是扔下皇后一人留在储秀宫，回到这里睡的呢。” “封后？”我紧张的拉着兰姐姐的手“可是昔日的德妃？” 兰姐姐看我那么紧张，诧异道“不然还会是谁呢？” 我叹息。虽然兰姐姐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但是她好像要刻意忘记一样，好了后便将自己痴痴傻傻的那一段时光从脑海中彻底磨灭了，她不记得自己曾经遇害，不知道自己疯过好几个月，她只是庆幸因为和我住在一起，她从贵人变成了贵嫔。 我也应该庆幸，庆幸凌允为了封锁我不被人掳走的消息而将天恩殿封锁，不经他亲自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这样才能在德妃当上皇后之后保住兰贵嫔的命，不然德妃为了斩草除根，一定会暗中加害兰贵嫔。 三更时分，凌允一脸疲惫步履匆匆的从万怡宫来到天恩殿，他一进屋看见我端坐在桌旁，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到我身旁，一把将我抱入怀中，带着哭腔说道“盈儿，是你，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凌允的怀抱那么暖，那么厚重，让我觉得我终于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安全，在这个怀抱里我可以放肆的笑，可以大声的哭，可以不用害怕，因为有他陪着，死亦是幸福的。 我失声痛哭，将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疲惫，所以的迷茫和痛心都化成一滴滴泪珠，一声声哭泣。在这个男人的怀中，我可以软弱，可以无助，可以只是一个小女子。 我的肩膀那样窄，我的力气那样小，我担不起那么多的负担，那么多的秘密，那么多的责任，可是为了他，为了大齐，我仍是咬着牙根，超出我所能的去接受并且试图改变这些事情。 现在好了，我看见他了，我可以卸下一切防备，一切负担，好好的哭一回，感受一下一个普通女子应该感受的简单生活。 就这样，我在他的怀中哭了良久，泪水打湿了他的龙袍，我们仍没有分开的意思。到最后是我累了，才抬起头红着一双眼，柔柔的说道“凌允，我累了。” 凌允看着我，破涕为笑，用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道“傻丫头。” 我原本已经平复的心情被他这一个熟悉的举动，这一句亲昵的傻丫头又弄得激荡起来，凌允看我又开始哭泣，便轻轻拍着我的背，柔声道“我的好盈儿，不要哭了，你已经回来了，已经回到我身边了。” 我抬起头看他，想要告诉他我这几个月是怎么度过的，却被凌允止住，他看着我笑了一下，道“不用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了，修凌轩对吧！他已经写信给我了。” 我虽然能猜出穆儿在信中都写了什么？但还是想要确定一下，于是问道“他都写了什么？” 凌允嘴角牵动，若无其事的笑“不过写他是熙太妃的皇子，当年是母后要除掉他所以灭了穆德天一家，又告诉我我不过是一个野种，根本不是先皇的孩子，我这个皇帝是骗来的，是时候还给他们修家了。” 我拉着凌允的手，激动的说“你不要相信他，他为了要坐上这个皇位什么谎话都说得出来，你千万不要相信他。” 凌允紧紧握住我的手“母后也是这么说，她以死相逼让我相信我是先皇的孩子，可是盈儿，母后和你越是紧张，我的心便越清醒，你之前去万怡宫找过母后吧！是你让母后不要拆穿这个谎言的对么？” 我摇头，坚定的说“我没有，皇上就是先皇的孩子，这点无需置疑，不用我对太后说什么？事实就是事实。” 凌允笑道“事实是，我真的不是先皇的孩子，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我跟先皇的喜好完全不同，先皇为什么不喜欢我，到最后了也要留道密旨将皇位留给凌清。可是我还是很高兴，你和母后都一心一意为我着想，怕我会受不了这个打击。”凌允轻叹一声：“可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打击是我不能承受的呢？” 我为了转移凌清的注意力，问道“修凌轩还在信上写了什么？” 凌允答道“他还告诉我他已经联络了南蛮的首领，召集了凌清以及你父亲的兵力准备攻打我，我必败无疑。” 听到这里我愧疚的低下头：“对不起！” 凌允笑着看我“傻丫头，又不是你的错。” “但毕竟是我父亲救了修凌轩，也是我父亲策划这一切的事情，他是谋朝篡位的主谋，而我，是他的女儿……” 凌允轻抚我的发髻“盈儿，你记得我曾经对母后说过的话么？” ------------ 第五卷 妃主沉浮 ------------ 第139章 我要玉玺 我抬头，迎上一对深情的双眸，凌允看着我接着说道“我说无论母后对我做什么？哪怕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怪她。对你，我也是一样的。” 凌允在我脸颊轻轻一吻“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便是你，哪怕有一天你亲手杀了我，我对你也只有爱。更何况这件事情是你父亲和修凌轩一手策划，跟你没有丝毫关系，我怎么可能怪你呢？而且你这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回到我身边了么？在这危难关头，你想到的不是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是留在凌修轩身边等着做新皇后，而是回到我身边，陪我共度难关，陪我同甘共苦，只这一点，我死而无憾。” 我立刻伸手捂住凌允的嘴，紧张的说“不许你说这个字，你会好好的活着，答应我，要好好的活着……” 凌允看见我的紧张的样子，眉头微皱，心疼的说“有你陪着，活一百年也嫌太短。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我还要看我们的孩子出生，给她取名字，教她走路，听她叫我一声父亲，还要给她找一个良人相配。”凌允说着轻柔的抚摸我的小腹“已经这样大了。” 我笑“怎么你希望她是个女儿么？” 凌允笑着看我“难道你希望是个男孩？” 四目相对，相视一笑，我与他，真的是心意相通。 我靠在凌允怀中，两个多月没与他相见，此刻见面虽然明知就要大难临头却仍是片刻不想分开，只想紧紧相拥在一起。 我在凌允怀中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凌允抱着我说道“如果修凌轩是好好的跟我说，我或许会把这个皇位拱手相让，本来我也不喜欢做这个皇帝，现在还给他正和我心意。可是现在他却联合南蛮来攻打大齐，他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南蛮一心和他修好，逼我让出皇位后，南蛮就会受封然后撤兵。却不知道，南蛮的野心最大，他们想让我和修凌轩互相残杀两败俱伤，然后他们坐收渔翁之利，趁乱趁虚攻下大齐，到时候他不止夺不回皇位，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大齐就真的落入外人之手了。” 我惊诧，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一步，紧张的问道“那如果不出兵呢？” 凌允答到“不出兵也不行。修凌轩也没坏到十恶不赦，他在大兵距离都城还有一百多里的时候就写信通知我，就是想让我出兵，在都外跟他作战，以防南蛮的兵力进了都城会让无辜的百姓受难。我若是不出兵迎战，南蛮的兵就会渐渐逼近，到时候打到城内，就会民不聊生，死伤无数了。” 我心茫然，穆儿，凌允这样分析你是对的么？你果然不是变得十恶不赦么？在你心里，到底留了多少人性呢？ “出兵怕南蛮坐收渔利，不出兵又会害了无辜百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凌允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怎么做？” 凌允看着我，坚定的说“出兵！” “可是你不是说……” 我的话还未说完，凌允便答道“是，如果我的兵力用来主攻修凌轩的兵力，南蛮自然会坐山观虎斗，等到我们两败俱伤将我们一网打尽，然后侵占大齐。可是如果我的兵力从一开始就用来攻打南蛮的兵呢？到时候就算我军被围攻的全军覆没，南蛮至少也损失惨重，成不了事了。这样的话，修凌轩做了皇帝，到底能保住大齐的江山还是姓修的。” 我看着凌允：“修凌轩这样对你，你不恨他么？” 凌允咬牙道“怎能不恨，他将你从我身边夺走了两个半月，让我不能见你，我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可是我与他，毕竟只是私人恩怨，相比国家存亡来说，孰轻孰重，我还分得清，如果我要报仇，大可以等到南蛮兵力撤去后，再跟他打，而不是现在外敌虎视眈眈的时候跟他玉石俱焚。” 我笑，眼中满是敬仰，我一直以来都知道凌允是个好皇帝，却从不知道他的心胸竟然可以宽广至此。我紧紧靠在他的怀中，这个男人，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无论他昭还能否做皇帝，他都是我心中最好的皇帝，最完美的夫君，再无人能出其右。 凌允紧紧抱着我，呼吸打在我耳畔，暖暖的，有点痒。他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说道“盈儿，我是多不想和你分开，可是事关天下苍生，我必须先抛下儿女私情。就在我来天恩殿之前，军队已经整装待发，明天一早，我就会亲帅大军出城，迎战修凌轩。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你……” 我拉着凌允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凌允的否决斩钉截铁，不留一点回旋的余地。 “为什么不行？让我陪着你，让我在你身边照顾你！”我依旧倔强的拽着凌允的手。 凌允不说话，只是温柔的看着我，他的双眼那么深邃，像是要洞悉这世上的一切：“我也想你陪着我，可是我此去不是督战，而是率军亲征，我会骑马上战场杀敌的，你告诉我到时候我该怎么安置你？将你藏在营中？我不放心。让你跟我骑马上战场？你身怀六甲。你在，我只会分神照顾你，担心你。你也不想我这样，对不对？” 凌允说的对，我不能那样自私，为了不和他分开而给他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如今我能为他做的，只有留在宫中，好好照顾自己，照顾我腹中的骨肉，不让他分心，便是为他、为大齐出一份力了。 可是既然要留在宫中，我自然也有我要提防的人，于是对凌允说道“你放心，我会听你的话留在宫中，等着你凯旋归来。但是我也想跟你要一样东西。” 成为凌允的妃子后，从来都是他想给我东西而被我拒绝，我从未跟他张口要过东西，凌允好奇的看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我看着凌允，没有半分迟疑，答道“我想要，玉玺！” ------------ 第140章 小小将军 让我吃惊的是，凌允听到我向他要玉玺，居然沒有说半个不字，甚至都不问我为什么要玉玺，只是简单坚决的回了一个字“好！” 这回轮到我诧异了，我看着凌允不解的笑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玉玺么！” 凌允爱怜的看着我：“你要做的事，一定有你的道理！” 道理，我的道理就是，德妃已经做了皇后，她现在不用再借我之手除去谁，所以此刻她眼中最留不下的就是我，凌允离宫期间，就是她对我下手的最佳时机。 可是这些话能对凌允说么，在这内忧外患、战火纷飞的关键时期，我怎能说这些事情让他分心。 更何况我若说了，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他明天一早就要率军出征，难道我要让他为了我在出征之前将新皇后废除或者软禁，恐怕到时候只会惹得众人议论纷纷，扰乱军心，既然他要为了国家社稷而费心，那么这后宫的风波和争斗就由我來操心吧！ 我看着凌允，笑道“你去保家卫国，我帮你管理后宫，也替皇后分忧！” 凌允想了想：“明天出征前，我会召集后宫众人，在她们面前加封你为皇贵妃，赐你协理六宫之权，至于玉玺，我只能私下给你，如果让天下人知道我将玉玺交给妃子，恐怕要民心骚动，对我此次出征很是不利！” 我点头“我明白！” 突然想起小杰还在我宫中，遂责备自己道“两个半月未见，此刻只想着和你好好说说话，却忘了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要让你见一见！” 凌允面露一丝坏笑“除了你，还有谁是重要的人！” 我推了他一把，嗔道“你看见便知！”然后对外面喊道“小连子！” 小连子知道我与皇上许久未见，定有许多知心话要说，所以也不进屋，只在外面候着吩咐，说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我在屋里对着外面说道“请小杰进來！” “嗻！” 过了一会，外面又响起小连子的声音“娘娘，小杰已经到了！” 我从榻上起身，略整衣衫，说道“进來吧！” 门被推开，小杰低着头走进内室，然后跪下请安，整个过程我一直在注意凌允的表情，他先是漫不经心，然后略带诧异，直到小杰请安起身的时候，终于恍然大悟。 凌允起身，快步走到小杰身边，语气中满是兴奋“凌修杰！” 小杰泪光点点“恩人……不，皇上，我做梦也想着又一天能再见到您，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凌允爽朗的笑了起來“好孩子，这不是再见了么！” 小杰哭道“可是我又不敢见您，怕您早就忘了我，今天听您叫我的名字，知道您还沒忘记我，我……我就更感动了！” 我走到凌允身边，握着他的手，看着他柔情似水的说道“皇上，臣妾此番能回宫，功劳最大的就是小杰，是他用水车将臣妾从山上偷带出來的，也是他把臣妾一直送到紫栾城门的！” 凌允听我这样说，更是目光炯炯的看着小杰，点头道“好，果然英雄出少年，朕就封你为少年将军，御前都尉，官居从四品，从此以后跟在朕的身边！” 小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许他从來沒有概念，官居从四品是个多大的官，御前都尉又是什么职位，在他心中，只要是官，就拥有无限权威，也许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成为朝中大臣，毕竟在一年前他还是一个小叫花子，而且一年后他也不过是一个八　九岁的小长工。 我看小杰还愣在那沒反应过來，用手推推他，笑道“还不向皇上谢恩！” 小杰这才跪下谢恩“臣谢过皇上，臣虽然年龄小，又沒立过什么大功，但是一定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一定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官！” 凌允笑着看看我，惊诧的说“这孩子人小鬼大，居然能说出这样话，而且沒人教他，他居然懂得自称为臣！” 我笑着点头“皇上，小杰的聪明才智远不止此，他日一定能替皇上分忧，成为我大齐的栋梁之才！” 让小杰跪安后，我和凌允又说了许多话，无不是不舍与留恋，这一夜，我和凌允都沒合眼，他一直紧紧的拥着我，我便一直安静的躺在他的怀中，眷恋那得來不易的温存，这个怀抱，那么温暖，那么熟悉，那么安全，是我愿意用性命去换取的幸福，这个心跳，那么沉稳，那么有力，那么坚定，是我一辈子听不够的旋律。 我们就这样在床上紧紧相拥的一夜，看着天色一点点泛白，聆听着沙漏一点点流淌，到最后天色大亮，凌允再不舍也不得不与我分开。 凌允想要起身，却被我抱的更紧，凌允看着我，不舍的笑了一下“时候不早了，还有很多事要办！” 我还是不肯松手，看着凌允身上的九龙图案，看看他脸上青色胡茬，突然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将头埋在他胸口失声痛哭了起來。 凌允起先只是抚着我的背，轻柔地劝解我“傻丫头，别哭了……”到后來他也不说话，我听到他微微叹息的声音，也感觉到他抬起手将眼泪从脸上拭去的动作。 凌允哽咽着说道“盈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來的，等我回來的时候，我要看到你，还有我们的孩子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不然我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你，知道么！” 我哭着点头，泣不成声：“知……道……” 凌允拍了拍我的背：“傻丫头，我真的该走了！” 凌允快速的起身，一直背对着我，待他整理好行装，平复了心情后，便唤凝香和小连子等人进來服侍我们洗漱。 这边凌允吩咐小康子去召集宫中众妃嫔在一炷香的时间到万寿宫聚集，那边我和凌允也各自洗漱完毕，急匆匆的从天恩殿敢去万寿宫。 因为我的天恩殿比较偏僻，所以我和凌允到万寿宫的时候，妃嫔们已经都到齐了，我看着她们一个个睡眼惺忪，不施粉黛，便知道都是在睡梦中被康公公惊醒的， ------------ 第141章 盈皇贵妃 这些妃嫔们看见我和凌允到來，都跪下请安，请安后也都不敢抬起头看凌允，平日里，她们看见凌允可都是争前恐后的卖弄姿色，今天不过素颜相对，便将她们的自信都击垮了。 我也向皇后请安，这个昔日的德妃，我虽然恨她入骨，却不得不在她面前屈膝，谁叫我当日有眼无珠错信她，居然举荐她做皇后呢？ 皇后也是极其贤良淑德的对我笑着，然后问凌允道“不知皇上这么着急召见众位妃嫔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凌允看了皇后一眼，对着众人朗声道“六王爷勾结南蛮的军队，已经到了城郊，朕此番便是要率军亲征，击退南蛮！” 众人听凌允这样说顿时慌乱，惊慌失措，花容失色的询问着“什么？”“本宫沒听错吧！”“要打仗了！”“这可怎么是好！”还有几个胆小的妃嫔已经吓的哭了出來。 凌允不耐烦的皱皱眉，呵道“都给朕闭嘴，这样大惊小怪成何体统，大齐是在马背上得的天下，历代皇帝哪一个沒上过战场，杀敌无数，朕此去不过是平定叛乱，很快就可以凯旋而归了！” 听凌允这么说，众人才稍微放心，舒了一口气，复又重视起自己的妆容來了。 只有我的心还是不能平静，我不能平静不是因为要打仗，而是因为在这种生死关头，凌允还是那么能体谅我的感受，他不说左辅承勾结南蛮，也不说副都统勾结南蛮，却只是将谋反的三人中参与最少的凌清的名字说出來，因为他知道，无论是将我父亲的名字讲出來，还是将我兄长的名字讲出來，都会让我愧疚，也会让众人对我陡增恨意。 我看着凌允的侧脸，心里是满满的温暖和感动，我嘴角牵动着笑意，说道“参与谋反的，还有本宫的父亲和兄长，他们更是这场阴谋的始作俑者！” 众妃嫔听我这样说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都用诧异、凌乱、恨毒的眼光看着我，随之而來的便是小声的议论，我知道，她们都在猜测皇上会怎么处置我。 凌允也低下头不解的看着我“盈儿！” 我笑“这么大的事情，能瞒得了多久，与其日后让她们从别人那里知道，不如今天就由本宫亲自说给她们听！” 我说完看着众人，大声说道“沒错，本宫的父亲和兄长是参与了谋反，而且是主谋，但是皇上深明大义，知道本宫与此事并无半点关系，所以并未责怪本宫，而且之前众人以为本宫是深居天恩殿养胎，其实是被人挟持，逼迫本宫离开皇上，是本宫冒着失去皇儿的危险，从贼人手中逃脱，然后将这个惊世骇的秘密告诉了皇上，所以皇上说，本宫不但不是罪人，还是大齐的功臣，所以决定加封本宫为皇贵妃！” 妃嫔们听到这里又是一阵唏嘘，她们当然不明所以，罪臣的女儿怎么一瞬间就变成了大齐的功臣，本该五马分尸的妃子怎么一下就容升为皇贵妃。 凌允握了握我的手，对我微微点头，我知道他正在心中称赞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今天我不当着凌允的面将这些都挑明，等凌允走后，她们也早晚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候她们就会说我是罪臣之女，还会说皇上是因为被蒙蔽不知情才封我为皇贵妃的，特别是皇后，她会先斩后奏，以谋反的罪名将我杀了。 可是事情由我说出來便不同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罪臣之女这件事情皇上是知情的，皇上都沒处罚我，她们又能奈我何呢？ 更何况，我也需要为皇上突然立我为皇贵妃找个借口，怀有身孕只能加封一级，晋升为贵妃，再加上揭发检举，对大齐有功，我就可以顺利成章的再升一级，成为皇贵妃了。 凌允见众人似乎有所怀疑，厉声道“朕圣旨已下，晋升盈妃为皇贵妃，赐协理六宫之权，即日起，同皇后一起掌管六宫！” 我看众人还在愣神，走到凌允身前，下跪道“臣妾领旨，谢皇上恩典！” 凌允将我扶起，看着我点点头，我也对他点点头。 皇后走过來笑道“恭喜妹妹，贺喜妹妹，从今以后终于有人陪着本宫一起管理六宫了，本宫也不用像现在这么累了！” 众人见木已成舟，事成定局，都只好下拜行礼，齐声道“妹妹给皇贵妃请安，皇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双手一挥，朗声道“众姐妹起身吧！”风范丝毫不逊于一旁的皇后。 我知道，她心中恨毒了我，我对她何尝不是呢？ 凌允挽过我的手，看着我，嘴角牵动“盈儿，朕要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所有的妃嫔都在，他视若不见，唯独对我深情款款。 我也深情的回应着他：“让臣妾送你出去！” 凌允点点头，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我走出了万寿宫，我虽然不看却也猜得到，我的身后是怎样一片恶毒眼神，恨不能用眼神和怨毒杀了我。 然而她们怎样看我，怎样怨我，对我來说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凌允的宠爱才是我此生最重要的渴求。 等走出众妃嫔的视线后，凌允叫身旁的小康子道“小康子，把东西拿來！” 小康子“嗻”了一声，递上一个锦袋包裹的四方物件。 凌允从小康子手中将东西拿过來，看着我道“这个给你！” 我猜到里面是玉玺，于是稳稳的接住，又转放在小连子手中，告诫道“非常之物，你要拿稳了，仔细别摔到！” 小连子点点头：“皇上和娘娘请放心，小连子一定会用性命保护好此物，就是弄丢了自己的头也不会弄丢了它！” 我又转头悄声问凌允道“走之前不见见太后么！” 凌允沒有立刻回答我，想了想道“等我平安回來，我会带着胜利的好消息去见她，让她高兴高兴，而不是现在！” 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凌允对太后都是一如既往尊敬的，就算他心中明明知道自己是太后与旁人所生，对太后也沒有分毫埋怨，凌允的度量真的不是穆儿、凌清所能比的， ------------ 第142章 伊嫔失心疯 我一路将凌允送到宫门口，再往前踏一步就是前朝了，那里是男人们治理天下的地方，不允许我们这些女子出入，我与凌允，就要在这个地方分别了。 我紧紧握着凌允的手，倔强的不肯分开，凌允不说话只是心疼的看着我，良久，他伸出手轻抚我的发丝，温柔的说道“等我回來！”然后不顾我的不舍，硬生生的甩开我的手，头也不回的向着前朝去了。 我几乎想要向他奔去，再看他一眼，再和他说一句话，哪怕只是用手指轻轻触到他衣脚的金线也好，可是我被小连子和凝香拦着，寸步也动不了，只能站在那里，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哭喊道“一定要平安归來！” 凌允，我知道你一定会平安归來的，待我们再重逢时，不论你是一国之君也好，贫民布衣也罢，我都不会再松开你的手，不会再和你分开，所有的喜怒哀乐，让我陪你一同感受，所有的辛酸苦辣，让我陪你一同品味，所有的路，让我跟你一起走。 凌允，请你记得，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凌允的身影已经从眼前消失好久，我站在那里始终不肯离去，直到小连子劝道“娘娘，回去吧！您都站了快一个时辰了！” 我恍惚“皇上都走了一个时辰了么！” 小连子见我还沒有要走的意思，哐的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娘娘，您是多不容易才能回到这个紫栾城，您肚子里的孩子又是多不容易才保下來，请娘娘珍惜自己的身子，也珍惜腹中骨肉，等皇上凯旋归來的时候让皇上看见一个健健康康的娘娘！” 我点头“小连子说的对，本宫那么不容易，保住了自己的孩子，回到了皇上身边，必须要爱惜自己，要活的比谁都健康，比谁都久，本宫还要保存精力來和这些宫里的牛鬼蛇神斗，还要保存精力等着皇上凯旋而归！”我看着小连子，用一个皇贵妃该有的口吻道“小连子，摆驾回宫！” 小连子一听我这样说，立刻精神抖擞，扯开嗓子喊道“皇贵妃娘娘摆驾回宫……” 小连子此言一出，无论是伺候我的宫女太监，还是路过的别的宫的宫女太监都一同下跪，齐齐说道“恭送皇贵妃娘娘回宫，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在众人的请安声中回身，不经意间瞥见转角处的一个人影，她的目光跃过众人望向前朝，她也站在那里一个时辰了吧！她也同我一样有许多不舍吧！但是她心中更多的应该是对凌允的愧疚。 她在朝阳的照应下显得那么渺小和卑微，此刻的她褪去了平日的凌厉高傲，少了一分娇艳抚媚，却多了一分柔和，还原了身为人母应该有的慈祥仁德。 太后再狠毒，不过是一介妇人，不过是身为人母，不过是同我一样，对这个后宫有太多的不情不愿，不想改变却又逼于无奈。 她一定很想在凌允出征前再看看他，和他说一句话，可是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后，她觉得心中有愧，觉得无颜见凌允，所以只能躲在角落里远远的目送着自己的皇儿出征，不知他昭能否再见。 太后一改平日出门的豪华阵仗，此刻身边只留了一个人陪伴左右，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对太后恨之入骨的伊嫔。 伊嫔站在太后身后，目光不是望向前朝凌允去的那个方向，而是凶狠的盯着太后的背影，欲杀之而后快。 我心一震，难道伊嫔要对太后下手，为她死去的情郎报仇，马上吩咐小连子道“你派人火速去太医院请杨越平杨太医到天恩殿走一趟！” 这边让小连子派人去请杨太医，那边我自己也上了凤辇率众人往回赶，待我到天恩殿的时候，杨太医也急急忙忙的赶到了。 时隔两个多月，杨太医见到我仍像是最初见我一样，不敢正面与我相对，却又总想要偷偷看我一眼。 男人的这点心思我已经知晓，不过他也算大胆，居然敢对凌允最宠爱的妃子有非分之想，但我正好也可以凭借他的这份感情让他死心塌地的为我办事。 我待他诊完脉，急切的问道“杨太医觉得我的脉象如何啊！胎儿可康健！”毕竟这几个月胎儿在我腹中受了许多苦，若是她不健康，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像凌允交代。 杨太医躬身答道“回娘娘，娘娘的脉象一切正常，胎儿也非常健康！” 我听他这样说方才放心，点头道：“那就好！”顿了一会又问道“敢问杨太医最近几个月可给伊嫔请过脉！” 杨太医一时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问，想了想说道“臣是皇上钦点专为娘娘和兰贵嫔请平安脉的，并未给其他妃嫔出过诊！” 我笑“皇上是偏爱本宫，但是也委实大材小用了，杨太医医术这样高明，应该能者多劳，也为宫中其他姐妹调理调理身子，本宫今天看见伊嫔，觉得两个多月不见，伊嫔的变化甚是大，貌似得了……”我放低声音，幽幽的说道“失心疯……” 杨太医先前一直是低着头，此刻听我这样说抬起头，对上我的双眸，先是痴痴的一愣，续儿又马上垂下头，喃喃道“失心疯！” 我再点他：“杨太医好好想想，是不是失心疯呢？” 杨太医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坚定的答道“回娘娘的话，依臣多年來行医之见，伊嫔确实是患了失心疯无疑！” 我点头，微笑“既然是这样，杨太医就去给伊嫔确诊一下吧！”然后又看着小连子道“小连子，你也跟着杨大人去伊嫔处，待杨大人给伊嫔确诊了便将伊嫔软禁在她的泽茵殿吧！传本宫旨意，晓谕六宫，任何人沒有本宫的应允，不得出入泽茵殿！” 小连子立刻跪在地上应道“嗻，奴才领命！” 杨大人和小连子走后，我看着这空荡荡偌大的天恩殿，想着从前这里是多么热闹，有凌允，有若离，有小连子，有兰姐姐，有穆贵嫔，有德姐姐，还有宛姐姐，可是现在，只剩下我一人形单影只， ------------ 第143章 斥责凝香 我望向窗外，院子里的杏花早已经败了，连地上的草也是枯黄的沒有生机，像是这宫中的女人，活着不过是苟延馋喘。 软禁伊嫔的旨意在后宫传开后众妃嫔会怎么想呢？以为我刚坐上皇贵妃的位置便给众人施以下马威么，还是觉得我容不下比我娇美的伊嫔，趁着皇上离宫遂将她除掉，皇太后又会怎么想，她可否知道我的一片苦心都是为了她。 算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无畏别人说什么？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在后宫同谁真情相待了，让她们心中恨我或是敬我，对我來说，都是一样的。 下午时分，小连子回來复命，说是伊嫔被杨太医说是有失心疯的时候不但沒有反抗，反倒绝美的笑了，她还让小连子带话给我，让我若有时间，也去看看她这个可怜人。 品了一口茶，皱眉问凝香道“这茶是用什么水沏的！” 凝香略带惶恐：“回娘娘，这茶是用井水沏的！” 我斥责道“在天恩殿这么久，怎么连本宫的喜好都不知道，本宫喝的茶一向都是六分井水，三分雨水再加一分露水，你如今就是这么糊弄着当差的么，是不是若离一不在，你们便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活到这么大，第一次这种语气对人说话，自己也不知道这火气是从哪里一下子冒上來的，凝香立马跪下來磕头认错，带着哭腔道“娘娘息怒，是奴婢错了，请娘娘原谅奴婢这一回吧！” 我刚想再说她，听见外面有人说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这声音淡然悠远，除了宛妃再无别人。 我起身：“宛姐姐怎么來了！” 宛妃看着我，笑着给我请安，见我并不立刻去扶她，嘴角浅笑：“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我笑“姐姐怎么也开始计较这些了，平日不都是和本宫以姐妹相称么！” 宛妃看了一眼我屋中的奴才，我明白她的意思，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等屋中只剩下我和宛妃，她才慢慢说道“昔日这个屋子里住的是我妹妹盈尔，她与我真心相待，我自然能跟她姐妹相称；可是今天这个屋子里住的是皇贵妃娘娘，我见了娘娘当然要请安了！” 我心中一颤，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姐姐说的哪里话，本宫听不懂！” 宛妃坐下，摆弄着桌上的茶碗：“看看，只有你我二人，你都自称是本宫了，还说我的话你听不懂！” 我无言以对，只能相视一笑。 宛妃看我不说话，继续说道“我听闻，你将伊嫔软禁了，名目是失心疯！” 我点头，笑道“姐姐一向不问宫中之事，怎么今天对伊嫔的事这么关心！”经历过德妃、若离、凌清、穆儿和父亲的种种事情后，我已经怕了，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不敢再对任何人付出真情意，我多怕，怕有一天宛妃会告诉我，她也是父亲安插在宫中的奸细。 宛妃微皱眉头“你应该知道我关心的不是伊嫔而是你！” 我笑“本宫有什么好让姐姐关心的，本宫刚晋升为皇贵妃，现在好的紧！” 宛妃一改往日淡然从容，厉声斥责道“盈尔，你够了，现在失心疯的人不是伊嫔，而是依兰盈尔你啊！” 我未想到，宛妃居然会这么激动的跟我讲话，诧异的看着她：“宛妃，请注意你说话的口气，本宫到底也大你两级！” 宛妃长叹一声，握住我的手，泪光莹莹“盈尔，你到底是怎么了？从宫外回來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你无缘无故软禁伊嫔，刚才又破天荒的责备奴婢，我进來的时候给你行礼，你连搀扶一下都沒有，还一口一个本宫自称，这绝不是我认识的盈尔，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眼睛盯着宛妃，心里是刀剜一般的痛，这些问題我问过自己不下十遍、百遍，我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我想怎么样，想要变成什么样。 我冷笑“宛姐姐，你认识本宫的父亲么！” 宛妃被我问的一愣，茫然道“你父亲，不是左辅承大人么，你是因为左辅承大人造反，……”宛妃顿了一下，了然道“我知道了，你是因为觉得被至亲的人欺骗和背叛，所以心有余悸，不敢再相信旁人了对么！” 说到底，还是宛妃最了解我，或者说宛妃最了解人性。 我还是坚持的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是本宫父亲安插在宫中的人么！” 宛妃见我这样，反倒沒了之前的紧张，反问道“你认为呢？” 我摇头，茫然：“本宫已经不会分了，昔日本宫也问过若离，问她是否会背叛本宫，她也是斩钉截铁的告诉本宫她是如何如何衷心，可是还不是同旁人一样，一直欺骗着本宫！” 宛妃听到若离也是我父亲的同谋，眼角闪过一丝的惋惜，然后便波澜不惊的问我“盈尔，我要你平心而论，若离对你究竟怎样！” 若离，我心中一颤“她对本宫，真的是极好的！” 宛妃叹道“我不知道若离为什么会听命于你父亲，但是依我猜测，她认识你父亲一定在认识你之前，而且定受过你父亲的恩惠，她为你父亲办事是为报恩，可是她认识你之后，对你却是一心一意的，对你的事情沒有半点不上心，也沒想要伤害你分毫，纵然她瞒着你，不告诉你真相，也是怕你伤心，有或许她觉得她那么做才是对你最好呢？你怎么不想想，如果她真的对你沒有半分情谊，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换出小连子，让你们一同逃回來呢？她大可以将你们要逃走的消息告诉那些侍卫，让你们无法逃脱啊！” 我看着宛妃：“小连子告诉你的！” 宛妃点点头“小连子办完你交代的差事便來芙蓉殿找我，他很知道分寸，沒对我多说什么？只是请求我一定要來跟你说说话，开解开解你，盈尔，你刚才自己也说若离对你是真心真意的好，小连子也是，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你一人身上，你明明感觉的到，为什么要封闭自己的心呢？” ------------ 第144章 宛妃的劝解 我被宛妃说中了心事，泪意涟涟，看着她道“本宫封闭自己的心，本宫的心不是自己封起來的，而是这个后宫，这后宫里的人，还有那些本宫曾经无比相信、从不怀疑的人一起封起來的！” 我抑制不住的颤抖，激动的说道“你可知道，被父亲和兄长背叛的滋味，本宫一直尊敬仰望的父亲居然成了谋朝篡位的主谋，本宫两小无猜的兄长居然是先皇的儿子，还几度狠下心肠想要除掉本宫腹中皇上的骨肉，当至亲之人对本宫背叛隐瞒，你知道本宫的心有多痛么，你不知道！” “你又知道被一直深信不疑的人欺骗是什么感觉么，本宫心中淡漠名利的六王爷为了权位起兵谋反，本宫一直疼爱有加的若离不过是父亲安插在本宫身边的眼线，你可知道被一直信任的人欺骗，心有多酸楚么，你不知道！” “还有，你可知道兰贵嫔不是自己失足坠落假山，而是德妃也就是当今的皇后推下來的，收买刘太医在本宫和兰贵嫔药中做手脚的人不是先皇后，也是现在这个贤良淑德万人眼中的好皇后所为，还有通风报信，告诉皇太后穆儿不是本宫的亲哥哥，在先皇后的汤中下毒，想要一石二鸟的都是皇后，都是这个昔日本宫眼中的好德妃，好姐姐！” “所有本宫信任的人，所有本宫真心真意对过的人，都这样对待本宫，你告诉本宫，本宫还能相信谁，还能对谁付出真感情！” 我歇斯底里的说完这些话，好像用尽所有力气，疲惫的瘫在榻上，等着宛妃的回话，却听到宛妃低声的哭泣，她咬着嘴唇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是皇后在先皇后的汤中下毒，间接害死大公主！” 我之前只想着不吐不快，想要把所有的心事都说出來，却忽略了宛妃的感受，说到了她的伤心处，可是这件事既然是事实，我就不想对她有所隐瞒，毕竟宛妃有权知道到底谁才是害死大公主的元凶。 我点点头“本宫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大公主确实是被皇后间接害死的！” 宛妃不住的抽噎，双肩也不住的颤抖，我想上前去安慰，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我们都是这宫中可怜的人，各有可怜之处，谁有资格怜悯谁呢？ 宛妃哭了一会，收起眼泪，看着我道“盈尔，我不能感同身受你的痛楚，因为我不是你，但你若是问我的想法，我还能指点你一二，因为我了解你，盈尔，这个世界上，谁沒被人骗过，谁沒被人利用过，口蜜腹剑的人又有谁沒遇到过！” 宛妃接着说道“大齐现在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你父亲位居左辅承，你哥哥也是振国副都统，现在你又做了皇贵妃，凌清本來就是大齐的六王爷，你父亲、兄长和六王爷在这种情况下还执意谋反，你不觉得他们不只是为了权位，也有别的难言之隐么！” “还有若离，她舍命救你和小连子逃出來，难道不能弥补之前对你犯下的错，说过的谎么，至于皇后……”宛妃顿了一下：“她不过是这个后宫中的可怜女人，是历朝历代后宫女人的缩影，即便是你不遇到她，也会有别人遇到她，被她利用陷害，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宛妃紧紧握着我的手：“难道你就要因为这些就将自己彻底改变么，就变的不再相信人性，变得冷漠无情么，盈尔，这个不是真的你，我相信你不过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许多的打击，才会变成这样，我也相信你很快就会自己想明白！” 宛妃说完之些话含泪而去，留下我一个人愣在那里思索着宛妃说的一字一句。 这夜，我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一來对凌允的思念和担忧像是爬过心头的虱子，让我坐立不安，二來宛妃白天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对我的当头棒喝，将我一点点敲醒。 待到黎明十分的时候我已经幡然醒悟，宛妃说的对，我不能因为曾经受过伤便封闭了自己的心，不能因为害怕再失去便不主动拥有。 我应该做回曾经那个盈尔，那个敢爱敢恨的盈尔，对我好的人，我应该铭记于心，涌泉相报；想要害或是曾经害过我的人，我也断不会忘，会加倍奉还，想哭便大声哭，想笑便开怀的笑，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身边真正关心我的人，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想通了这一切后，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浮现出來，对天祈求道“请一定保佑凌允凯旋归來，看见现在这样明辨一切的我，让他也能为我的成熟而高兴！” 凝香进來服侍我洗漱，我见她对我有九分畏惧，笑道“还在为本宫昨天责备你的事而不高兴！” 凝香一下就跪在地上，惶恐道“奴婢不敢！” 我伸手想将凝香扶起來，手搭在她身上的一瞬间，她竟吓的抖了起來，我诧异“凝香，本宫平时怎么对待你们，你都是看在眼里的，怎么只是昨天骂了你几句，你就这样怕本宫！” 凝香颤抖着说“奴婢……奴婢沒有……” 我看着她：“你既然说自己不怕本宫，为什么抖的这么厉害！” 凝香哽咽着不知怎么回答是对的，干脆跪在地上小鸡啄米似的磕起头來。 我忙扶住她，嗔道“本宫真的沒有怪你，你这又是何必呢？” 见她还是那么惧怕我，我不禁有些愧疚：“凝香，本宫入宫不久便因着茜儿的求情向浣洗房要了你回來服侍本宫，你也算是本宫身边的老人了。虽然之前有茜儿和若离在，你未能贴身伺候本宫，但是本宫对这天恩殿上下是怎样的，你应该都能看在眼里，是，本宫承认，此番回宫本宫是变了，变的严厉了，变的苛求了，但这变化中藏着太多原因，本宫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凝香跪在地上，听我说话已经愣了神，我对她莞尔一笑“你放心，很快你们的盈皇贵妃娘娘就会变回原來的样子，用不了多久天恩殿又会像从前那样充满欢声笑语了！” ------------ 第145章 储秀宫朝见 凌允是大齐的第四代君主，之前只有开国皇帝齐高祖册封过皇贵妃，所以一听着我被凌允册封为皇贵妃，宫中上下便像热锅上的蚂蚁，忙的晕头转向不可开交。 一大早天还沒亮尚衣局便将连夜赶制的皇贵妃服饰送到天恩殿，因为是照着高祖皇帝的端孝皇贵妃所穿服饰设计的，样子不免陈旧了一些，却仍是奢华至极。 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五个月的身孕并未让我身体发福，反倒为着那两个半月在山上的囚困生活而日渐消瘦，我好奇的伸出手，覆在铜镜上，果然一只手就可以遮住我的脸了。 小连子在一旁看着我，也不免心疼的说“娘娘穿上这身华服，更显的单薄了！” 我安慰他，也安慰自己道“本宫喜欢瘦一点！”说罢对着镜中的自己莞尔一笑，可是我们都知道，我现在瘦的何止一点点。 凝香笑道“我到觉得娘娘穿这件衣裳比以往穿任何一件衣裳都好看！” 我笑着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怎么说！” 凝香道“娘娘肤色雪白，穿黄色特别能凸显娘娘的肤色！” 我抚摸着身上的衣衫，是啊！我也穿黄色了，在后宫之中明黄、正红的衣服只有皇帝、太后和皇后可以穿，而纯黄、枣红的衣服就只有我才有资格穿了。 带上八凤绕空，沉甸甸的头饰让我的头不自觉的想往后仰，于是对凝香道“把这八凤绕空换成之前太后赏赐的千枝莲吧！” 凝香看看我，为难的说“娘娘，这好像不太合规矩，熙太妃是先帝的妃子，昔日您是妃子的时候还可以带着那千枝莲，可如今您已经是皇贵妃了，再带着妃子的头饰似乎不妥！” 我笑着摇头“不合规矩的事情在本宫身上也发生的太多了，不差这一件！” 凝香听我这样说，只好帮我褪下那沉重繁冗的八凤绕空，换上我一直喜欢却从未佩戴的千枝莲，从前不戴是因为惧怕太后，如今特意戴上它也是为了告诫宫中众人，我连太后也不怕了，又岂会忌惮她们。 梳妆完毕，我扶着小连子的小臂走出了天恩殿，在坐上凤辇的前一刻用力捏了小连子一下，他抬头迎上我微笑的目光，也是对我笑着点点头，然后轻声道“娘娘放心，纵使紫栾城内道路多颠簸，小连子亦会一直陪在娘娘身旁保护娘娘周全，而且……而且就为着娘娘今早对凝香说的那番话，奴才也相信娘娘的路一定会越走越平顺，越走越开心！” 是啊！人总要做回自己才能活的真切，活的真才会活的开心，小连子，谢谢你一直忠心耿耿的陪在我身边；宛姐姐，谢谢你永远能在我迷茫的时候帮我指明前路。 凤辇到储秀宫的时候，众妃嫔都已经到了，见我进屋，除了皇后外的所有妃嫔都起身，待我向皇后行了礼，她们方对我行了礼，我看着她们恭恭敬敬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好笑，像是在看粉墨登场的戏子一般，于是笑道“众位姐妹不必这样多礼，都坐吧！” 皇后指指她左手旁椅子笑道“这是本宫专程叫人连夜赶制的皇贵妃椅，妹妹仔细看看，可有不喜欢的地方！” 我看了看那椅子，只比她的凤椅稍微小一点，椅子上刻有八凤图案，都是黄金翡翠镶嵌，同凤椅比丝毫不逊色。 我略微屈膝“皇后娘娘怜爱，妹妹非常喜欢！” 她听我这样说，更是面露笑容，起身向我，拉着我的手道“那妹妹过來坐坐！” 我笑着婉拒“椅子是很漂亮，妹妹也非常喜欢，可是椅子摆放的位置妹妹实在不敢坐！” 我看了看几乎与凤椅并排的皇贵妃椅，她是在向我示好，在向宫中众人展示她的肚大能容与端庄闲德，我真的很想看看，若是她知道我已经洞悉她的一切阴谋诡计和所作所为，她是否还会在人前与我这般亲昵。 皇后笑着道“妹妹严重了，皇贵妃等同侧后，妹妹如今又身怀六甲，被皇上赐予协理六宫的权利，坐在本宫身边是当之无愧的！” 我笑“皇后娘娘为尊，妹妹不敢逾越，若皇后娘娘真的心疼妹妹，就让妹妹坐在下面吧！那样妹妹会自在一点！” 这话别人听不出端倪，都以为我是在奉承皇后，只有我自己知道，坐在她身边我是真的不舒服、不自在，因为此番回宫后，我每每看见她微笑着看我，或是微笑着对我说话，我便会想到她对我的欺骗、对我的利用，会想到因为她而死去的人，于是不由自主的心生恨意，如今要我坐在她身边，近到连她的呼吸都听得到，她的体温都感觉得到，我岂不是如坐针毡，那我宁愿假装的卑微一点，离她远一点。 只是，我再怎样恨她，我还是要对她微笑，还是要以礼相待，现在外面战争连连，我作为凌允的妃子自是要为他分担心伤，不能再火上浇油，在后宫惹起争斗，让他徒添烦恼。 皇后见拗不过我，只好命人将椅子搬下來，放到下面左手的第一位，待一切都安排妥当，我方坐下來休息。 皇后看着我道：“妹妹册封皇贵妃是大喜，本该由皇上、皇太后和本宫一起为妹妹主持册封大典，可是皇上昨日急急的赶去前线，太后又下旨要在万怡宫为皇上祈福，不准任何人前去打扰，只剩下本宫一人，实在不符合举行册封大典的规矩，只能等皇上从前线回來再帮妹妹举行册封大典，妹妹不会怪本宫吧！”皇后一脸端庄贤惠，谁能也想不到她竟是那样心狠手辣的蛇蝎毒妇。 我笑答“皇后娘娘严重了，妹妹來之前还想着要禀告皇后娘娘，册封大典一事，妹妹想要往后拖一拖，待皇上凯旋而归的时候再帮臣妾补办，沒想到居然和皇后娘娘想到一处去了！” 皇后笑“还是妹妹大度，明事理！” 皇后话音刚落，就听见底下有人用冷冷的声音说道“臣妾真是不懂，以盈皇贵妃如此明事理的一个人，怎么一当上皇贵妃就将好端端的伊嫔以失心疯的名义囚禁起來了呢？宫中众人各种猜测，众说纷纭，盈皇贵妃，您倒是给妹妹解解这个谜吧！” ------------ 第146章 罚跪 现如今的紫栾城，上至太后皇后，下至宫女太监，沒有一个人不知道我依兰盈尔是最受宠最风光的，也沒有一个人不知道在我面前应该谨言慎行卑躬讨好的，所以大家都为那位妃嫔的言语放肆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用猜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萧常在，更何况她的声音那么有辨识度，刻薄的让人觉得阴风阵阵。 我冷冷的道“妹妹难道是与伊嫔非常交好，日夜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如今是真的疯了，妹妹若是不信，大可以搬去泽茵殿与伊嫔同住，本宫给你这个恩典，让你可以和姐妹共患难！” 皇后见我对萧常在不留丝毫情面，说话间便要将她也囚禁起來，马上笑着脸打圆场道“萧常在，还不像盈皇贵妃请罪，每天的就你话最多，本宫就罚你回宫后面壁思过，大声念‘我已知错’五百遍！” 我心里冷笑，却看着皇后道“皇后娘娘不必责罚她，不过是自家妹妹说说话，哪里就用向本宫请罪了呢？” 皇后笑道“妹妹有所不知，这个萧常在的性子就是这样，菱角分明的很，本宫早就想要罚一罚她，让她改一改了！” 我听皇后这样说，只好和她相视一笑，不再言语，众人又说了会子话，皇后见我面露疲惫之色，便让众人都散去了，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劳心，好好养胎。 谢过皇后便出了储秀宫，在门外又碰见了萧常在，她略微给我屈了屈膝，冷言道“妹妹给盈皇贵妃赔不是了！” 我假装是在问小连子，但是声音却刻意放大，让周围的人都听得到：“小连子，这位妹妹好生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她，到底是谁來着，又是什么位份！” 小连子见我问，笑着回答“回娘娘，这位是萧常在，是同伊嫔同时得到皇上宠幸的小主，只是伊嫔后來不断晋封，直至今日做了伊嫔娘娘，可惜这位小主还是个常在，位份低又不太受宠，不常在圣前走动，更少在娘娘面前露面，所以娘娘您才会不认识她！” 萧常在听完小连子的话脸都气绿了，似乎头上都要冒烟了，可是沒有办法，小连子说的句句都是实情。 我本來听小连子说出这么机灵的一番话就想笑，现在看见萧常在的窘态就更是想笑，又不得不板着脸说道“原來是这样。虽然是妹妹不常在本宫面前走动，才惹得不相识，但说到底本宫也是皇贵妃，要帮助皇后协理六宫，若是连自家妹妹都不认识，那也是本宫的失职了，既然如此，本宫就赏妹妹每日正午到天恩殿外面跪上半个时辰，本宫以及本宫宫里的人进进出出都能看见妹妹，这样本宫就会对妹妹印象深刻了！” 说完这番话，我也不理会愣在原地发傻的萧常在，扶着小连子转身便走，走出好远后才听见萧常在在身后不甘愿的说道“臣妾谢皇贵妃恩典！” 回到天恩殿，小连子笑呵呵的站在我身旁道“娘娘，您都不知道奴才刚才说萧常在说的有多过瘾，她的那副嘴脸奴才我一早就看不惯了，只可惜她是主子，我是奴才，看不惯也只能是看不惯，别的什么也做不了，可是刚才的一顿数落，奴才这心里啊！那叫一个畅快！” 我笑“你以为本宫只是叫你数落她那么简单！” 小连子瞪着小眼睛问道“难道除了她得罪娘娘，娘娘要给她个厉害之外，还有别的原因！” 我点头“本宫刚晋升为皇贵妃又身怀六甲，后宫众人对本宫阿谀奉承还來不及，她一个小小的常在若是沒人在背后撑腰，又怎么敢对本宫出言不逊！” 小连子此时才恍然大悟“是皇后娘娘！” 我喝了一口茶，慢慢道“这有什么可诧异的，萧常在本來就是皇后也就是昔日德妃宫里的宫女，她能被皇上宠幸也是皇后的安排，皇后知道此时后宫中再沒有人敢和本宫作对，就推这个傻到极点的萧常在出來，暗中给她撑腰，要她跟我作对！” 小连子笑着问“娘娘，奴才这就不明白了，您说这个萧常在傻，是傻在哪里呢？” 我看了看小连子，轻叹一口气：“本宫说她傻，是因为她即将丧命，却不自知！” 小连子一愣：“丧命！” 我点点头“她以为皇后是在保她，却不知道真正想要害她的人，正是皇后，昔日皇后指使她去向太后告密，说本宫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上的，从那个时候开始萧常在的前路就注定是通向死亡！” 我顿了顿接着说“如果本宫沒猜错，皇后又想故技重施，一石二鸟，先让萧常在得罪本宫，然后暗中除去萧常在，再将这个罪名加送给本宫，这样既可以除去她的一块心病，亦能损害本宫在后宫中的名声！” 小连子紧紧握着双拳，恶狠狠的说“这个皇后，真是心狠手辣，奴才真恨不能直接冲去储秀宫掐死她！” “那你就和愚蠢的萧常在沒有两样了，她是受人摆布利用不自知，你却明知是以卵击石仍一意孤行，那不叫英勇，叫鲁莽！”我虽是嗔怪的语气，但是想來小连子也能听出我话语中的关切，我不想他有事，如果连他也有事了，那我身边真的沒有可用之人了。 果然小连子听了我的话傻笑着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奴才自知不聪明，呵呵，不过是娘娘说什么奴才就做什么？”然后又似乎想到什么？郑重的问道“既然娘娘想到了皇后要一石二鸟，就该不理会萧常在啊！如今责罚她，若是哪天她死了，就会有更多人相信是娘娘的所作所为了！” 我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昔日萧常在虽是被皇后利用才去向太后告密，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凌允的，可是若是她心怀善良不肯害人，皇后也拿她沒辙，还是她自己想要损人利己，才会去向太后告密，我今天惩罚她，也算是为了当日的事报仇了，但是更多的，是我的私心，只是这私心竟要人命來换，如此狠毒，我该如实的告诉小连子么， ------------ 第147章 溺毙大明池 正午十分，我刚刚传膳，预备和兰贵嫔一同用膳，听见外面有人喊道“萧常在來给盈皇贵妃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看了小连子一眼，他笑着点点头“回娘娘，萧常在还算听话，现已经跪在天恩殿的门口了，想是怕娘娘不知道她在跪着，所以才会大声请安的！” 我夹了一块银耳鳕鱼放在兰姐姐的碗中，漫不经心的跟小连子说道“你出去告诉萧常在，盈皇贵妃和兰贵嫔在用膳，不想被人打扰，叫她安静的跪着就是了，跪足半个时辰便自行回宫吧！” 小连子兴高采烈的点点头，看來他真是讨厌极了这个萧常在，不然也不会这么开怀的看着她受苦。 我看着兰姐姐道“姐姐，委屈你了。虽然你的病已经大好，却还是不能让你踏出这天恩殿，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已经好了！” 兰姐姐握着我的手，笑道“姐姐是个沒用的人，只记得曾经大病过一场，却不记得自己是为什么得的病，得了什么病，甚至连自己是怎么好起來的也不记得。虽然姐姐做人比较糊涂，但是有一件事姐姐还是明白的，那就是妹妹你一直在保护姐姐，所以你做的事，姐姐我不会有半分怀疑！” 我也紧紧握住兰贵嫔的手，笑道“妹妹要的，就是姐姐这句话！” 用过午膳后，照顾兰贵嫔睡下，我便领着小连子和凝香等人出了天恩殿，看见萧常在还在门口跪着，心略有不忍，遂道“萧常在你起身吧！本宫要出去转转，你再在此处跪着本宫也看不见了！” 我以为她会谢恩，然后归去，却沒想到她只是冷冷的说道“娘娘既让臣妾跪半个时辰，那就是半个时辰，现在时间还沒到，臣妾不敢起來！” 小连子急了，沒好气的说道“我说你这个小主……” 我斥责道“小连子……”然后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然后看着萧常在道：“既然萧常在对本宫的话如此言听计从，那就在这好好跪着吧！今天跪完了明天接着跪，一直跪到本宫闭上眼睛都能记得你的样子为止！” 说罢扶着小连子的手上了凤辇，走出好远后，小连子还愤愤不平的气呼呼道“那个萧常在真是不识好歹！” 我却在心里轻叹，萧常在虽然不聪明，也不善良，但到底还有一丝傲骨，也算是值得人钦佩的。 凤辇停在芙蓉殿门外，宛妃看见我格外的欣喜，因为她知道我已经想通了，不然不会來见她，我和宛妃聊了整整一个下午，从天气聊到农耕，从衣着聊到品味，从字画聊到女工，聊大皇子的长进，聊宛妃的身体，聊我心情的转变，却独独沒聊我日后的打算，因为我不想让清心寡欲的宛妃卷入任何的风波中，宛妃也深知我的苦心，所以对于我未來的计划，她也是只字不问。 就这样我的生活归于平静安然，每日上午向皇后请安，中午和兰贵嫔一同用膳，下午穆贵嫔会來我这里说说话，穆贵嫔若是不來，我便去宛妃的芙蓉殿待上一阵子，我尽可能的让自己的生活充实起來，让自己的思维不至于放空，否则我便会无尽的思念凌允，思念到心仿佛都被掏空，杨太医告诉我，怀孕期间不可忧思，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忧心凌允，他可有吃饱，可有穿暖，可睡得习惯战场的床，他，有沒有受伤。 每天早上，凝香为我梳洗的时候都叹息道“娘娘，您昨夜又哭了！” 我不说话，即便是我再如何自欺欺人，脸上的泪痕也还是将我对凌允的担忧和思念表露无遗了。 这样波澜不惊的日子持续了五六天，终于被一场突如其來的雷阵雨打破了，我看着窗外从昨晚一直下到今早的磅礴大雨，心急如焚，不知道这场雨对战势会不会有影响，凌允现在可有躲避风雨的地方，若是來不及躲雨，他会不会感染风寒。 正想着，小连子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进來，大声喊道“娘娘，娘娘……” 我安抚道“什么事，慢慢说！” 小连子深吸了几口气，道“娘娘，萧常在今早被人发现溺毙在大明池了！” 虽是意料之中，但仍不免为皇后的狠毒心生余悸，也为萧常在年轻的生命惋惜，可是她的命不是我想救就能救的，她注定了要成为皇后的棋子，注定了要被皇后利用所杀，我保的了她一时保不了她一世，既然她早晚都要死于皇后之手，那就不如趁这个时机死，她的死还能为我所用。 我叹息道“小连子，等雨停了我们就去储秀宫，跟皇后一起去看看萧常在！” 一语说完，雨居然渐渐小了，我吩咐凝香去我的首饰盒中拿出那个只有一只的耳坠，小连子看到惊呼“娘娘，这不是奴才从御花园捡回來的那只耳坠么！” 我点头：“皇后害了一个又一个，也是时候给她一点警示了！” 我将那枚小小的耳坠收在袖子里，略整行装，便坐着凤辇去了储秀宫。 到了储秀宫，我特意吩咐那些太监不用通传，缓步的向内殿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众人正在小声议论。虽然声音小，但是说话的人多，却也热闹，仔细听听，不过都是在议论萧常在的死。 我站在那听了一会，众人最后的矛头都指向我，而且说的很不堪，皇后虽不说话，却也不制止她们，看上去更像是一种放任，于是她们便说的更欢了，这就是皇后想要的吧！让这些可怜的无聊的女人们对我表面恭敬，背地里却嗤之以鼻，诋毁谩骂。 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皇后若是以为这样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那她就大错特错了，这些人对我來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的人对我的评价自然也是无关紧要的，所以无论她们是赞美我也好，诋毁我也罢，都不能让我的心起一点点的涟漪。 我面带微笑，若无其事的信步走出屏风，笑看众人看见我的那一瞬间发出的惊讶表情，优雅的、缓慢的说“众位妹妹在聊什么？” ------------ 第148章 遗留的耳坠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所以了，她们面露尴尬和害怕，却又必须装作若无其事，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储秀宫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皇后嗔道“现在的奴才们好大胆，皇贵妃进來也不通传一声！” 我扶着凝香的手笑着走到我的位置，坐下來，笑道“是妹妹不让她们通传，就是想要听听众位姐妹在本宫不在的时候都聊些什么有趣的事情！”然后用眼睛扫视了一周，冷笑道“姐妹们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好像聊的很开心的样子，怎么本宫一进來都不说话了，难道这些话不能说给本宫听！” 见她们还不说话，我问道“蓉贵嫔你说，你们都在聊什么？” 昔日蓉贵嫔同伊嫔和萧常在走的很近，如今一个被我囚禁，一个溺毙而亡，而这个溺毙所有人都以为是我做的，所以此刻蓉贵嫔听我问她，吓的脸色都白了，她一定以为她将是我下一个要对付的人。 “娘……娘娘，我们在说昨天的雨下的真大，不知会不会影响军情！” 蓉贵嫔也算聪明，一语说中了我最关心的事情，于是我转头问皇后道“皇后娘娘可有宫外送进來的书信，可知道前方战事如何！” 皇后点点头“宫外确实有人送信來，皇上说前方战事一切顺利，我军本就英勇善战，皇上御驾亲征，更军心鼓舞，所向披靡，南蛮的那些野人根本不是我军的敌手！” 听皇后这样说，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面带笑容的道“照这样算下來，不日皇上就能剿灭奸党，凯旋而归了！” 只有我的心里沒有一丝的宽慰，她们哪里知道凌允的想法，凌允不想南蛮坐收渔翁之利，所以全军都在攻打南蛮的兵力，却不攻打穆儿和凌清的军队，照这样下去，南蛮全军覆沒确实指日可待，但是凌允的军队也会损伤不小，到时候以劳代逸，自然会被穆儿打败。 凌允，你果真有必胜的信心么，还是你有什么计划是我不知道的。 说话间外面的雨停了，皇后便提议要领着众人到大明池萧常在溺水的地方去看看，众人面露为难，她们心里认定了是我害死萧常在，若是去了，发现蛛丝马迹怕我会恼羞成怒牵连她们，若是不去又违了皇后娘娘的意思。 我看她们这样的为难，心里不禁觉得好笑，遂对皇后道“妹妹也想去看看萧常在出事的地方，想看看到底是天灾呢？还是人为呢？” 所有人都沒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脸色更加难看了，我也不理会她们，扶着凝香的手率先起身，众人见我起來也都跟着站了起來，我看着皇后道“皇后娘娘，请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來到大明池，这里原來是凌允喜欢來的地方，众位妃嫔为着能在这里见凌允一面，也都早晚驻守，可是自从凌允去前线打仗开始，这里便少有人走动，再加上以前盛传的这里闹鬼，晚上就更沒有人在这里出沒，皇后让萧常在死在这里，就如穆儿昔日在这里将我掳走一样，真是再适合不过的地方了。 萧常在的尸体早在发现的时候就被人抬走了，因为位份比较低，成为常在之前又只是个宫女，所以不得入葬皇陵，按皇后说的只能遥遥的在皇陵之外的陵墓中下葬了。 她出事的时候下着雷阵雨，沒有人听到声音，也沒有人看见什么？雨水冲刷了一夜更是什么脚印、什么可能遗留的东西都冲沒了。 所以众人來到大明池的时候除了一如往常平静的池水外什么都看不到，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似乎只要你去萧常在的寝宫，就可以看见她一如往常的冷笑着，冷言冷语的对你说话。 人命真是太脆弱了，特别是在这紫栾城内，人命简直不堪一击，你死了便是死了，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的死而发生一点点的改变，也不会有人因为你的死而痛哭流涕无法生存，很快，大家就会忘记曾经还有你这样一个人，人们能记住的永远只是活着的可以利用的人，而不是已经死了沒有任何价值的人。 所谓人去茶凉，便是这个道理。 可是今天，却有两个人会利用死人來做文章，那就是皇后和我，对于我们两个人來说，萧常在死了比她活着更有价值。 我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耳坠偷偷递给身后的凝香，朗声对随行的众宫女太监道“你们四处找找，看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沒有，若是找到了，本宫重重有赏！” 凝香还算聪明，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果然，凝香听完我说的话，也跟着其他妃嫔的奴才们一起四处寻找起來。 过了好久，众人回來都失望的摇摇头，为了得不到我的奖赏而打不起精神，只有凝香一个人走到我面前大声说道“回皇贵妃娘娘，奴才在那边的草丛里找到这个……”说着伸出手，那枚虽然简单但是价值连城的耳坠便耀眼的落入众人眼中。 我用余光看着皇后的神色，她看见凝香手中之物的瞬间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但是马上又镇定下來，变回那个端庄的、雍容的皇后，我不得不佩服她的这份隐忍和泰然，害了那么多人，居然还可以这么笃定。 众位妃嫔看着凝香手中的耳坠不免议论纷纷“这个耳坠！” “这耳坠子是谁的！” “会不会是萧常在的，落水时掉下來的！” “也许跟萧常在的事情沒有关系，不过是以前谁留下的！” 其实大家都觉得这个耳坠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推萧常在落水的人留下的，可是却沒人敢说，既然她们不敢，那就由我來说。 我清了清嗓子，她们便都闭上了嘴，我慢慢道“其实本宫觉得萧常在的死大有蹊跷，不像是自己堕水那么简单，你们想想，昨夜下大雨，萧常在有什么急事不能等到天亮再做，非要晚上出寝宫，而且硬要一个人出來，不许奴才跟随，她明知道这大明池晚上非常骇人，连巡逻的侍卫都不从此处经过，却偏偏到这么个僻静的地方來！” ------------ 第149章 查出真凶 我扫视着众位妃嫔的表情，知道我说的这些正是她们心中的疑问，于是继续说道“依本宫之见，是有人约萧常在在此见面，所说所做的自然是不可告人的事情，所以萧常在才会冒着危险來赴约，而这个耳坠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人留下的，所以只要我们找到那个人，就会知道萧常在到底是为什么会落水，甚至很有可能那个人就是推萧常在落水的凶手！” 众妃嫔听见我这样说都唏嘘不已，她们原本都猜测是我命人将萧常在推下水，自然想不到我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要揪查凶手的话，想來她们当中的很多人此刻已经推翻了自己最初的猜想。 我知道我说的这番话皇后也想说，原本是她准备给我的，现在被我抢了先机，说给她听了。 我们两人之间的较量从前是我在明她在暗，不免被她蒙骗利用，现在我已洞悉她的心机，她却不自知，那她所有对付我的阴谋便可以反过來为我所用，成了我在暗她在明，所以萧常在的死，她以为可以扳我一局，沒想到是自受其害。 只是皇后那样聪明，她看见了本不该在此处出现的耳坠后，自然明白我已经知道了一切，这正是我想要的，捅破了那层窗花纸，我和她都可以明着做人做事了。 我看看凝香手里的耳坠，又看看皇后，询问道“皇后娘娘以为妹妹说的如何！” 皇后看看凝香手中的耳坠，坦然道“妹妹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就像其他几位妹妹说的那样，这耳坠也极有可能是萧常在的，或者是之前不相干的人不小心掉在此处的！” 我点点头：“既然这样，皇后娘娘觉得妹妹应不应该继续查下去呢？还是就此罢休，就当做是萧常在不小心自己落入水中呢？” 皇后看着我，面露微笑“妹妹身怀六甲，本不该劳心这些事情，现在萧常在已死，妹妹若是插手恐怕不吉利，还是交由本宫处理吧！” 我刚想说话，就听见身旁一直沒出声的穆贵嫔似乎想起了什么？大声的“啊”了一下。 众人都看向她，蓉贵嫔还好奇的问她“穆贵嫔，你啊什么？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穆贵嫔似乎有些害怕的看看那坠子，又看看皇后，最后将目光落到我的脸上，她咬了咬嘴唇道“盈姐姐，我认得这个耳坠子，知道是谁的！” 我怕穆贵嫔真的认识这个耳坠子，并且将皇后说出來，皇后那样心狠手辣，若是今日当众被穆贵嫔识破这耳坠子是属于皇后的，日后定不会放过穆贵嫔。 为了不将穆贵嫔扯进來，我马上阻止她道“妹妹，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若是沒有真凭实据断断不能乱说话，知道么！” 皇后此刻也不能一如往常的安然淡定，也略带安抚般的说道“是啊！穆贵嫔，你是不是认错了，这个耳坠子很平常的，你确定知道是谁的么！” 穆贵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皇后，肯定的说道“臣妾真的知道这是谁的，而且非常肯定！” 她话既已说的这么肯定，我便不能再拦着她了，若是再阻止她，所有人都会以为我做贼心虚，皇后也是一样，听穆贵嫔这样说后便不再言语。 所有人都屏息听着她的话，想要知道推萧常在落水的人到底是谁，我也异常的紧张，不知道穆贵嫔将皇后指出來后会惹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我用余光看了一眼皇后，她的额头已经有些许细密的汗珠，她的心一定比任何人都焦急，比任何人都害怕，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她终于也有害怕的时候了。 只听穆贵嫔慢声慢语但是异常坚定地说道“这个耳坠子，是，庆妃的！” 穆贵嫔一语说完，有的人发出原來是这样的叹息声，有的人为想要看热闹的希望落空而感到失望，有的人不相信，也有人如我和皇后一般深深的出了一口气，我放心是因为穆贵嫔沒有因此被卷进來，皇后的放心不言而喻，为了沒将她的恶性昭告天下而庆幸。 我不知道穆贵嫔是真的在庆妃那里见过这个耳坠子，还是她想给这件事情一个了结，无论怎么样都好，将这件事推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身上，是在聪明不过的了，再不会有人追查下去，再不会有人公然提出疑问，就让所有的事情都变成紫栾城里的秘密吧！这里的秘密这样多，也不在乎再多一个。 皇后看着穆贵嫔笑道“听妹妹这样说，本宫也觉得这个耳坠子眼熟了，的确像是庆妃所有，到底是穆贵嫔最年轻，记性最好，本宫不服老也不行了！” 皇后说完，众人又都附和了一阵子，便都意兴阑珊的退去了，我本也想告安后回天恩殿，却被皇后拉住手笑道“劳烦妹妹跟本宫回趟储秀宫，跟本宫探讨一下管理六宫的事情！” 我明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却不能回绝，只好笑道“姐姐不要让妹妹过于劳神劳心，若是伤到了腹中胎儿，皇上回來可会不高兴的！” 她知道我这话的意思，也知道我和孩子在凌允心中的分量，一边拉着我走，一边笑道“妹妹放心，妹妹和妹妹的孩子在本宫的储秀宫是不会出一点意外的！” 她这是在告诉我，她若是想要动我，也不会在储秀宫内么，还是要告诉我，她想让我出意外其实很简单。 到了储秀宫，皇后将自己所有的奴才都遣了出去，然后盯着我身后的小连子和凝香看，小连子只当什么都沒看到，依旧站在我身后，凝香却有些害怕，询问道“娘娘，我和小连子是不是要退下去！” 我笑“既然皇后娘娘想和本宫说点姐妹间的体己话，你们就下去吧！不过不要走远了，在外面若是听见本宫说不舒服就进來，你们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大声喊叫本宫，知道么！” 小连子是受过这种亏的，自然知道我的意思。虽然还是不放心我和皇后单独待在一起，但我的话他不得不听，只好和凝香先行退下。 只见小连子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皇后看我的表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 第150章 妃后对决 就在小连子关上房门的瞬间，皇后看我的表情由温婉娴顺变为阴冷刻薄，似乎整个房间的灯都跟着她的目光一起冷了下去，阴森森的透着杀气。 我虽然已经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但还是吓了一跳，汗毛直立。 皇后看着我冷笑道“现在沒有别人，妹妹不用再跟本宫装了！” 我也冷冷的道“既然沒有别人，皇后也不用叫本宫妹妹了，直接叫名字就行了，再有本宫要澄清一点，一直以來你我之间，虚伪装假的人不是本宫，而是皇后，你！” 皇后似乎沒听见我的话一般，若无其事的摆弄着自己的护甲：“妹妹今天拿出那个耳坠是什么意思，想要揭发本宫么，可惜啊！你以为仅凭你的一念之词会有人相信么，有谁能证明那个耳坠子就是本宫的，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那耳坠子是本宫的，又怎么样呢？就能证明萧常在是本宫杀的了么，难道不能是本宫以前赏大明池时掉在那的么！” 我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冷笑道“皇后多虑了，本宫沒想用那个耳坠子证明什么？况且那个耳坠子是皇后害兰贵嫔时遗留在御花园的，跟萧常在这次的落水沒有关系，根本也证明不了什么？本宫只是想要借此告诉皇后，你的全部伎俩本宫已经知道，你害过的人本宫也都帮你记着，既然我们已经更改了原來你在暗本宫在明的模式，那皇后就不用继续在本宫面前演戏了，也不用想着如何杀了人再嫁祸给本宫，只会自讨沒趣！” 皇后听了我的话，阴着脸，走近我，恶狠狠的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冷笑：“被左辅承从宫中掳走的那天知道的，也就是皇上去你的永宁宫告诉你要封你为后的时候知道的，至于本宫是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題皇后不是应该问问自己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道理本宫以为皇后还是知道的！” 皇后略有不甘“本宫自问做的滴水不漏，居然还是被你识破，看來是本宫小瞧你了！” 我听了她的话，愤愤道“其实本宫早该看穿你的真实面目，只可惜本宫一直以來都将你视作好姐妹，一直相信你，从未怀疑你，才会越走越错，让你有机会害死那么多人，最后还坐上了皇后的位置！” 皇后冷笑一声：“说到皇后的位置，本宫还真要谢谢你，若不是你在皇上面前推说让本宫來做这个皇后，本宫还真的是望穿秋水也坐不成！” 我缓缓起身，走到皇后面前，冷眼看着她，直呼她的名字道“袁葚淑，你记着，本宫既然能推你坐上这个位置，就能将你拉下來，现在不对付你不是因为不想、不敢或不能，而是时机未到，总有一天本宫会让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为兰贵嫔、大公主、皇后，也为本宫自己讨个说法！” 皇后轻蔑的看着我，厉声道“就凭你，你别忘了，本宫才是皇后，才是一国之母，本宫才是这个后宫的主宰，你的位份再高，也要在本宫之下，皇上专宠你又如何，先皇也专宠熙太妃，最后还不是皇后成了太后，皇后的儿子做了皇帝，而熙太妃只能追随先皇……去了！”皇后向我的方向探着脖子，将最后两个字的余音拉的格外长。 我不生气，反而笑道“皇后娘娘，你太小看本宫了，皇帝对本宫的感情同先皇对熙太妃的感情并不相同，皇帝对本宫的不叫专宠，而是视如生命般的喜爱，本宫还就告诉你了，别看本宫只是皇贵妃，想要除掉你这个皇后，取而代之，还是轻而易举的，本宫也告诫皇后，在皇上出征的这段日子皇后最好规矩一点，不要惹出太多事端，否则休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皇后气得用食指指着我的脸，嘴角都在抖动，说道“盈尔，本宫既然有本事一路除掉绊脚石成为皇后，就有本事在皇上回宫之前不声不响的除掉你，看你到时候还怎么嚣张！” 我抬起手，轻柔的将她指在我面前的手放下去，她使劲一甩，哼了一声便转过身去，我缓缓道“皇上不在宫里，沒人为本宫撑腰，自然是皇后独大，想要做什么便可做什么？想要本宫死，也容易，只是本宫若真的有事，也有办法让皇后为本宫陪葬！” 皇后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本宫是三岁孩童么，这样的话，本宫岂会相信！” 我看着皇后，双眉微皱，好似担心她一般说道“皇后你别不信啊！还记得本宫回宫那天带回來的小孩么，他不过九岁，就被皇上封了从四品，紧随圣驾，皇后不想想为什么？” 皇后狐疑道“为什么？” “因为他是本宫的亲信，本宫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那个孩子，并且告诉他，若是皇上凯旋归來之日，本宫以及腹中骨肉不管有任何闪失都是拜皇后所赐，一定要皇上下旨，将皇后先废后杀，为本宫报仇，所以本宫看皇后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宫里不要有旁人想要害本宫，否则不论本宫被谁所害，到最后给本宫陪葬的都只有皇后一人！” 我见皇后半信半疑，笑道“或者皇后用自己的命來赌一赌，看看皇上是否喜爱本宫到要一个皇后陪葬的地步，好好想想那幅画，想想本宫入宫以來受到的恩典，想想皇上看不见本宫时的忧心，想想皇上在众位妃嫔前独对本宫深情相望的神情，皇后就会知道用你的命來赌本宫的命，到底是会赢，还是会输了！” 我说完要说的话，便扔下仍在发呆的皇后，转身拂袖而去，推开殿门便看见小连子和凝香站在两侧等着我，看见我出來，仿佛看见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立刻冲到我面前，关切的询问道“娘娘，您沒怎么样吧！” 我笑“怎么样的人不是本宫，而是里面的那位！” 小连子听我这样说，高兴的手舞足蹈，大声吆喝着“盈皇贵妃起驾回宫！” 入辇前，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储秀宫，这个地方我不喜欢，我也不稀罕做皇后，可是袁葚淑，我也不会让你久坐皇后之位的，好好享受你最后的皇后生涯吧！ ------------ 第151章 短暂的快乐 回到天恩殿的时候，穆贵嫔已经在里面等候我多时了，洗过手后，命人将上好的红枣血燕盛了两碗，对穆贵嫔笑道“穆妹妹今天來的巧，姐姐这里有上好的血燕，你也喝一碗！” 穆贵嫔见我仿若无事一般，反倒不能放松下來，忧心忡忡的问道“姐姐，你和皇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说萧常在真的是皇后所害么，还是姐姐你想要除掉皇后，所以杀了萧常在，又嫁祸给皇后！” 我一愣，沒想到穆贵嫔会这么想我，可是转念一想又怪不了她，她不知道皇后的真面目，在她心中我和皇后都是好人，都是她的好姐姐，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当然不知道应该相信谁才好。 “那你觉得事情是怎样的呢？或者你更愿意相信事情是怎样的呢？” “我……我”穆贵嫔支支吾吾了半天，说道“我更愿意相信一切都是一场误会，谁都无心害谁，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才來问姐姐！” 我欣慰的笑道“傻妹妹，你既然來问我，而不是去问皇后，就已经说明你心中是更愿意相信我的！”自从那天想通后，我再和兰贵嫔、穆贵嫔和宛妃说话的时候，又重新以我自称了。 穆贵嫔点点头：“或许吧！但是我也不希望皇后是坏人！” “所以你刚才就说谎话，骗大家那个耳坠子是庆妃的，对不对！” 穆贵嫔似做错事一般，低着头“如果皇后真的是害死萧常在的人，我那样说为皇后脱了罪，姐姐你会怪我么！”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若是如实说了我才会怪你呢？” 穆贵嫔抬起头不解的看着我。 我道“因为我不想将无辜的你卷进來，你就该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若是你说出实情定会被皇后所害，那我岂不是成了罪人，你让我成了罪人，我不怪你怪谁呢？” 穆贵嫔被我的话惹的咯咯笑了两声，续儿又面露愁容“皇后，真的那么坏么！” 我拉着穆贵嫔的手：“我知道你一直很尊敬敬仰她，本不该说这些破坏你心中的希望，可是为了保护你，我不得不告诉你，皇后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她给你送去的东西，不管是吃的、用的、还是药物，你都要命人细细查验过才能用，或者最好是偷偷扔掉，不吃不用，我一会便会命人去太医院告诉杨太医，即日起，你的平安脉也由杨太医來请，让他保你日常饮食周全！” 穆贵嫔孩子一般的点点头，脸上带着明显的失望，眼中甚至含着泪花。 我安抚她道“我从前也和你一样，将皇后视作亲姐姐，所以了解你此刻的心情和失落，可是沒关系，你还有我啊！还有兰贵嫔和宛妃啊！我们都将你当做亲妹妹一样的，等皇上回來了，我让皇上封你做个妃子怎么样！” 穆贵嫔终于笑了，脸上露出一丝绯红，嗔怪我道“姐姐你坏，你知道我不在意什么位份的！” 我拉过她笑道“我知道你不在意位分，可是你难道连皇上的宠爱也不在意了！” 我知道她是在意的，穆贵嫔是喜欢皇上的，但是又和我不太一样，她将皇上视作是依靠，视作港湾，所以她和凌允在一起的时候多沒有男女之欢，却仍旧喜欢那在一起的温暖和欢乐。 穆贵嫔稍微释怀了一些，端起桌上的血燕喝了一口，赞道“嗯嗯，真好喝，和我平时喝的普通燕窝就是不一样，果然是想要什么最好的在姐姐这总能找到！” 我笑“看你这馋嘴猫的样子，你慢慢喝，一会叫凝香包一些给你拿回去就是了，记着以后你的饮食都叫最信得过的下人经手，知道么！” 穆贵嫔一边听我的话，一边点头，一边将碗里的红枣血燕都喝光了，举这个空碗对凝香笑道“凝香，再盛一碗！” 凝香依言就要來接碗，被我按住，笑对凝香道“你倒是听她的话，按照她这个吃法还不把自己补的留了鼻血！”然后看着穆贵嫔嗔道“沒见过你这么吃燕窝的，难道要用它填饱肚子不成，快用午膳了，你也别走了，留在这跟我和兰贵嫔一起用膳吧！” 穆贵嫔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在天恩殿用膳了，御膳房的厨子都偏心，向來都将最好吃的东西给姐姐送來！” 我撇撇嘴：“那今天要叫你失望了，因为自从我此番回宫后，我每日吃的东西都是天恩殿里自己做的，再不去劳烦那些御厨了，不过你吃惯了御膳房做的东西，换换口味也是不错的！” 穆贵嫔兴致勃勃的点了几样菜，我便命人下去准备了，兰贵嫔在对面闻声也赶过來，笑道“我当是谁來了呢？原來是穆妹妹，难怪这么热闹！” 穆贵嫔哈哈笑道“姐姐意思是说我话多么，不过一个人就可以用热闹來形容！” 我们三人有说有笑的过了整个下午，送走穆贵嫔后，小连子笑着说道“奴才真高兴，能看到娘娘恢复往日的笑颜！” 我轻叹一声，笑道“本宫也觉得好高兴，能这样活着真的很轻松，对待恨的人就该嗤之以鼻冷眼相向，对待爱的人就该关照有加有说有笑，活着就该这么简单，怎么之前会突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了呢？连爱恨分明这么简单的事都不会做了呢？” 小连子安慰我道“这不怪娘娘，先前实在是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事让娘娘烦忧，不过现在好了，兰贵嫔已经大好，娘娘安然回到了紫栾城，又已经知道了皇后的真实面目，只要等到皇上凯旋归來，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娘娘便可以每天和兰贵嫔、穆贵嫔和宛妃娘娘们说说笑笑，开开心心的生活了。 小连子说出了我此刻所向往的生活，我也以为一切都会过去，那种生活离我并不遥远，我会携手我爱的人一起快乐度日，可是后來才知道，原來一切都只是奢求，生活不会总是尽如人意，而我的前路，只会越來越孤单，越來越艰辛， ------------ 第152章 一缕青丝 转眼到了十月份，紫栾城内变的一片萧凉，树上的叶子已经悉数落尽，只剩下一颗颗干枯的树干还在和恼人的秋风对抗。 妃嫔们除了每日的例行向皇后请安，各自间的走动渐渐少了，偶尔的出行也将自己围得只露出一双眼睛，生怕自己娇贵的皮肤被大风吹伤。 我的肚子越來越大，加上回宫这一个多月的食补，身体也不似以前那么瘦了，再穿上厚重的衣服，越发觉得自己臃肿。 后宫众人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都还算安稳，偶有个别的妃嫔吵吵嘴架，也是无伤大雅，劝慰一番便过去了。 皇后那里自从那天得到我的警告后，就再无动静，想來她权衡之后终于明白，在这个后宫，皇上的喜欢谁，谁才是赢家，位份等级都是虚妄。 兰贵嫔的身体更是一天好似一天，但是仍想不起來她人生中最黑暗的那段日子，我们也不去引导她回想，毕竟可以忘记也是一件好事。 穆贵嫔依旧经常來我这里闲逛，饿着肚子來，吃饱了回去，走的时候还不忘从我这里拿些糕点茶叶，她总是孩子般的说天恩殿的糕点格外香甜，我也随着她的性子去。 宛妃体谅我身体不便，便隔几日到我这里來看看，说上不到几句话，便嘱咐我要静心养胎，然后回芙蓉殿去了，我总觉得宛妃近來怪怪的，或许是相比我的日渐丰腴，她越來越瘦，又或许是因为她每每來我这里都略施粉黛，而据我所知，宛姐姐是最不喜欢涂抹胭脂的。 凌允也一直有从前线送捷报回來，这几天说已经将南蛮大军击退五十里外，过两天又说已经将南蛮大军左翼杀的溃不成军。 生活似乎就要这么平静下來了，却不知这平静背后正在孕育着一场惊涛骇浪。 我倚在榻上看书，小连子端进一碗银耳莲子羹，笑道“娘娘，您看了一下午了，也该歇歇眼睛！” 我被凝香和小连子扶着坐起身，笑道“已经这么久了么！”说着拿起羹喝了一口，想起穆贵嫔往日最喜欢喝这刚熬出來的银耳莲子羹，隧道“穆贵嫔有好些日子沒來了，她的病还沒有好一点么！” 小连子道“杨太医每日里给诊治着呢？说已经好多了，只是怕传染了娘娘，所以不敢过來咱们天恩殿！” 我摇头道“穆贵嫔年纪轻不懂事，跟着她的那些奴才也不懂事，已经入秋了，还让她穿着那么单薄的衣服到处走，不感染风寒就怪了！” “娘娘说的是……” 我见小连子欲言又止，遂问道“小连子，你怎么了？” 小连子道“娘娘，奴才不知该不该说！” 我笑“你能有什么不该说的！” 小连子道“是……伊嫔！” 我放下手中的银匙“伊嫔！” 小连子点点头“她都差人來了好几回了，说要见见娘娘，奴才一直未报，怕她见了娘娘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惹娘娘不高心，可是今天，今天她又差人來了，还送來了这个……” 小连子说罢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來看居然是女子的一缕青丝。 “这是伊嫔的！” 小连子为难的说“是，她还说，若是娘娘不肯见她，她就每天剪一点，每天剪一点，直到剪成秃子为止！” 我听罢小连子的话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小连子被我笑的蒙了，结结巴巴道“娘娘，您……您，笑什么？” 我强忍住笑意，一边抚摸肚子，一边看着那缕头发，道“伊嫔这招数也就能骗骗你，将她囚禁起來的那一天开始，本宫便好吃好喝的往她宫中送，并未让她受到半点委屈，你再看着头发，干枯发黄毫无光泽，怎么看都不像是伊嫔的头发，本宫猜，她指不定剪了那个宫女的头发送來想要欺骗本宫呢？” 小连子听我这样说，气的将手中布包狠狠掷在地上，用脚在上面转着圈的踩，愤愤道：“枉奴才还为沒早将此事告诉娘娘而自责，觉得她若是真的变成了秃子就是奴才的过错了，沒想到伊嫔居然利用奴才的同情心耍弄奴才，嗯，去看你，你想得美吧！” 我却止住了笑意，看着小连子道“去，当然要去看她！” 小连子一脸诧异“可是她在欺骗娘娘啊！” “若不是你一直不通传，她也犯不着拿这个來骗本宫，她那么想见本宫，不会沒有原因，反正也是闲來无事，本宫就走一遭，去趟泽茵殿。 泽茵殿和紫栾城内所有的地方一样，被秋风染上荒凉的颜色，所谓的禁封从來只封的住人，却封不住气候，所以说人其实是很渺小的，你以为你可以只手遮天，可以翻云覆雨，其实不过是不自量力的狂徒罢了。 伊嫔此刻也是好端端的坐在榻上绣她的锦帕，见我來了也不起身请安。 小连子怒道“大胆伊嫔，见了皇贵妃娘娘还不起身请安！” 伊嫔侧目看了我一眼，她的容颜那样绚丽，纵然是再看多少次，都还是会被她的美貌所震撼，仿佛每次见她都觉得她又美了一些，这样的女子若是生在别的朝代的后宫中，定是艳压群芳宠冠六宫吧！可惜偏偏让她遇到了凌允、遇到了我。 我对小连子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责难伊嫔，小连子会意，对屋中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皇贵妃娘娘要和你们主子单独说话！”说罢自己也退身而出，在外面将门关上。 我看看伊嫔手中的锦帕，笑道“妹妹绣工很好！” 伊嫔也不抬头，继续着手中的功夫，说道“我不给你请安，你不要怪我，这是你欠我的！” 我嘴角微扬，委身坐在她对面：“你请求本宫帮你除掉太后，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本宫沒告知太后算是救了你一命；后來本宫洞悉你要对太后不利，在你动手前立了个名目将你软禁，以防你一步错，步步错，真的动了手连累了家里人，算是救了你也救了你全族；现在本宫虽然软禁你，但是你的吃穿用度较之前沒有一点差别，反而更好了，算是对你格外恩典，本宫倒要听听，到底是本宫欠了你，还是你欠了本宫！” ------------ 第153章 宛妃娘娘薨 伊嫔闻言放下手中的刺绣，抬头看着我，对上她双眸的那一刻，我的心不禁又颤抖了一下，这是怎样一个美人儿，居然可以让女人都为了她的美而心动。 伊嫔看着我，朱唇轻启“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一颗心，就能为所有人筹谋么，你以为你真的能洞悉所有人心中所想么，你说你救了我，救了我全族人的性命，便是帮了我，便是我欠了你，你何曾问过我，在我心中什么才是最重要！” 我盯着她的眼睛道“本宫知道你最想要的便是除掉太后，但是为了一个太后，会连累的你全族上下几十口，你难道不觉得这个代价太大么！” 伊嫔冷笑“我自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太后，瞒住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只要你不说，就沒有人会知道是我害死太后的！” 我坚决道：“可是本宫会说！” 伊嫔撇了一下嘴：“所以还是你欠了我的！”说着继续绣她的锦帕。 我知道和她讲不通，索性不再继续争辩下去，她觉得我欠了她，便欠了她吧！此生我所亏欠的人和感情也太多，不差她这一点。 “你求见本宫除了要跟本宫争论谁欠谁的问題，可还有别的事么！” “有！”伊嫔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你欠了我的，你就该还我！” 我冷笑“你知道我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伊嫔也冷笑道“我知道，所以我也沒打算让你放我出去！” “那你让我还你什么？” 伊嫔终于放下手中的锦帕，看着我，认真的说道“如果皇上凯旋归來，你求皇上放我出宫；如果皇上战败，你逃走的时候带上我！” 我起身，厉声道“皇上一定会凯旋归來不会战败的！” 伊嫔仍是不急不怒，慢慢的说“那样最好，到时候麻烦你跟皇上求求情，让我装死也好，假装将我打入冷宫然后送出宫也好，总之立个名目帮我逃出这个牢笼，就当是你欠我的已经还了！” 我起身向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背对着伊嫔冷冷的说道“本宫再说一遍，本宫从來不觉得亏欠你，但是却乐得让你在本宫眼前消失，你这个心愿，本宫会帮你达成的！” 从泽茵殿回天恩殿会经过宛妃的住处，凤辇行到芙蓉殿门口的时候小连子在外面轻声问道“娘娘，咱们到芙蓉殿了，娘娘可要进去看看宛妃！” 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本宫今天有些乏了，还是回宫休息吧！免得宛妃看见本宫样子为本宫担忧！” 有的时候一次错过，就是一世错过；一时不见，就是再也见不到；以为那人就在眼前，所以不去珍惜，等到想要珍惜的时候却发现伸手已触不到。 很多时候我责怪自己的不细心，宛妃近來的异常，不就是出事的征兆么，她之所以会涂抹胭脂來看我，就是怕我看见她憔悴的面容而担心，她总推说让我多休息不打扰我，实则是她说不到几句话便会疲乏，却又不想让我知道。 很多时候我都希望时间能倒退回那天的下午，不管我再累，再疲惫，我都会进去看看宛妃，和她说说话，只要能再见上一面，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惋惜，我还有那么多的话沒对她说，还有那么多的事沒有告诉她。 我想告诉她，她是这个后宫中最懂我的人，是我此生最敬重的好姐妹。 我想告诉她，我会视他的儿子为自己的儿子，会抚养大皇子长大直至成人。 我想告诉她，我会求皇上立大皇子为储君，让她的儿子成为下一个君主。 可是这些话她再也听不到了。 宛妃先逝的消息是在半夜传开的，睡前我便似乎有了感应一般，只觉得心烦气乱，睡了好久都睡不着，待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就听见外面的丧钟敲了三下，我唰的就从被子里坐起來，大声喊道“小连子，外面怎么了？” 小连子听见我叫，急急的提着灯就进來了，凝香见我已经赤足站在地上，马上给我披上衣服，穿上鞋子，我仍是不依不饶的问小连子道“外面到底怎么了？” 小连子的眼泪含在眼里：“娘娘，您怀着龙胎呢？早些休息吧！” 我斥责道“你越是不说，本宫的心便越不能安，说，到底是谁！” 小连子终于跪在地上，大声哭道“是……宛妃娘娘……薨了……” 宛妃……娘娘……薨了……，我的头瞬间就炸了，轰隆隆的响个不停，也不顾着自己还穿着睡袍，提步就向外跑去，小连子和凝香在我身后追着我说些什么话我已然听不见了，我只知道宛姐姐在芙蓉殿，我要去芙蓉殿。 终于被小连子跪着拦住，大声哭道“娘娘不能去啊！娘娘有着身孕，不能去芙蓉殿啊……” 我绕开小连子仍是拼尽全力向芙蓉殿跑去，身后的凤辇追上我，凝香带着哭腔道“娘娘，若是执意要去，也坐着轿子去，快一些！” 上了凤辇，我只觉得这条路从未有过的长，无数次的催促他们快一些，可是等真的到了芙蓉殿门口，我又惧怕进去。 我看着一向冷清的芙蓉殿突然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宛姐姐是不喜欢热闹的，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我和皇后虽然已经各自表明心迹，但是在众人面前仍是她慈我端，看见我來，她诧异道“妹妹怎么來了，快快回去，小连子，还不扶你们娘娘回宫！” 我不知从哪里來的那么大力气，一把推开了皇后，也不知是向着她吼，还是向着自己吼：“本宫不回去，本宫要见宛姐姐，谁也别想阻止本宫见宛姐姐！”谁也别想…… 踉跄着走进这个熟悉的地方，还是那种熟悉的幽香，却再也看不见那个如水一般清澈的女子，只剩下床上一个冷冷的身体，一动不动的向人们诉说着她短暂而心酸的一生。 我渐渐靠近宛妃的尸体，早有人为她梳妆打扮好，穿上了她最喜欢的那件青色的衣裳，脸上也擦了脂粉。 我蹲跪在床边，拿出帕子，看着她，苦笑道“姐姐今天怎么还擦了胭脂，你不是说胭脂之红，俗不可耐么，定是那些下人不知道你的喜好，趁你睡着了，乱给你涂上的，待妹妹给你擦了！”说着用帕子将宛妃脸上的胭脂轻轻擦拭，却一边擦一边哭，泪水不停的落在她的脸上，总也擦不干净。 我看着眼前清淡如水的宛妃，咬着嘴唇带着哭腔道“这才是姐姐喜欢的妆容啊！”我摸了摸她的手，冰凉的，沒有知觉的，从她的脚下将摆放整齐的被子拽过來，盖在她的身上，嗔道“这么大的人了，睡觉怎么不盖被子呢？弄得自己浑身凉凉的，你竟感觉不到么！” 皇后站在我身后，声音中也带着一丝哭腔“宛妃已经殁了，你说话她听不见了！” 我不理会皇后，继续对着宛妃说：“姐姐，宛姐姐，我是盈妹妹啊！我來看你了，你起來跟我说说话，不要不理我啊！姐姐！” 皇后终于忍不住，从我身后将我拉起，大声呵道“宛妃她已经薨了，皇贵妃你醒醒吧！” 我怔怔的看着皇后，像是一个孩子受了极大的委屈，浑然不知指甲已经牵进了掌心的肉里，痛也是钝钝的，短暂的静默后终于爆发出一声悲恸的哭嚎，我的宛妃，我的宛姐姐，再也回不來了。 我狠狠推开皇后，哭着喊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宛姐姐沒了，再也回不來了，我只是想假装她还活着，假装能见她最后一面，为什么你们连这么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让我实现，为什么要揭穿这个血淋淋的事实让我痛苦，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顾一切的痛哭，迸发的眼泪却不能将心中的苦痛冲刷稀薄，这个紫栾城每天都有人死去，但不应该是宛妃，她本应该过着最平静的生活，她还沒來得及看见我为她的大公主报仇，还沒看见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成为一代帝王。 然而她终究什么也看不到了。 缓步踱出宫去，月凉如水，秋夜的寒夜猝不及防的袭上我的身体，來的时候因为心急居然都沒感觉到，恍如经历了一场噩梦，梦魇所带來的焦虑与不安无力像惊吓出來的汗液一样附在我的身体，让我几近虚脱。 无边的浓墨黑暗从头顶洒下來，有冷冷泪水从脸上滑落，连带着心底也是一片荒芜如死的冰凉。 宛妃走了，入宫以來一直陪伴我，指引我，教导我，劝慰我的宛妃走了，这世间再不会有人像她一般了解我，体谅我。 我似乎看见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我走进她的芙蓉殿，她正要迎出來，我笑着对她做了个福：“宛妃姐姐吉祥，妹妹盈尔给姐姐请安了！”她拉过我的手，温柔似水的笑着说“妹妹见外了，快起吧！” 一年前的她是那样清澈，沒有波澜，面容宁和，不惊不惧，一泓如镜，貌美如花。 一年后的她却再也无法对我笑，为我哭。 不过一年，什么都变了样。 我麻木的走着，身后远远传來丧音，哀恸声四起，尖锐的报丧声惊破了后宫漫长的黑夜：“宛妃娘娘薨，！” ------------ 第154章 早产 这一年的秋天因着宛姐姐的逝去显得格外的漫长和寒冷，到了十一月份更是早早的就下起了鹅毛大雪。 宛妃的大皇子晟俊已经被我接到天恩殿來抚养，我不敢将他留在阿哥所。虽然皇后最近一直很安分，沒有任何动作，但是难保她日后不对大皇子下手，如果大皇子遭遇不幸，那她的二皇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嫡出长子，继承大统。 晟俊虽然只有七岁，却异常的懂事，一则是凌允对这些皇子公主一向管教严格，一则是先后经历了两个母妃的死，让晟俊变的少言寡语，好静不好动，同他的年纪很不相符。 我看着面容严肃的晟俊坐在书案前认认真真的练着字，眉宇间那么像宛妃，又禁不住的流下眼泪。 我最近总是为了宛妃哭，也会在晟俊面前哭，但是他却从未在我面前流过一滴泪。 小连子说他记得先皇后死的时候大皇子哭的特别伤心，说大皇子从小被先皇后抚养，一直以为先皇后才是他的亲生母亲，直至今年端午节才知道自己是宛妃的孩子，才回到宛妃身边，所以对宛妃沒有什么感情。 我却说，这个孩子沒有在人前哭，不代表他沒为宛妃难过伤心，他是宛姐姐的孩子，一定像宛姐姐一样善良重感情，他也是凌允的孩子，所以也一定像凌允一样坚强隐忍。 皇后死的时候，他知道他还有宛妃，所以他可以在人前流泪，在人前软弱，可是现在宛妃也死了，他不知道还有谁能包容他的无助，他沒有了依靠，就必须坚强，只有自己表现的坚强果敢，才不会被人看不起，才不会被人欺负。 凌允，你可知道你的儿子是这样的了不起。 我挺着肚子走到晟俊面前，笑道“大皇子的字越写越漂亮了，待你父皇回來看见了，一定很高兴！” 他强劲出一丝笑容：“谢谢盈母妃！” 他对我，只是尊敬，却并不亲近。 我命小连子端进來一碗鱼翅粥，送到晟俊面前“大皇子休息一下，喝碗粥吧！” 晟俊看了一眼，仍是恭恭敬敬的说道“谢谢盈母妃，晟俊不饿！” 我无奈，只好扶着小连子的手从新坐回榻上，我这几天身体极容易疲乏，多走上几步就会觉得气喘闷堵，孩子又总在肚子里踢我。 兰贵嫔正在给我肚子里的孩子绣虎头帽，看见我的肚皮又开始动，笑道“莫不是又踢你了！” 我苦笑着点点头，靠在枕头上，现在不过八个月，我便整夜整夜的睡不好，坐着也累，躺着也累，一个姿势保持久了就更累，真不知道要怎么样挨到十月。 兰贵嫔摸着我的肚子，笑呵呵的说“我说小皇子，你就不要再踢你的母妃了，你看他怀你怀的多辛苦，你也该让她省省心！” 我回头看看大皇子，他刚刚失去母亲，我怕兰贵嫔的话会让他难过，却见他仍是面容不变的坐在那里写字。 我又转过头來看着兰姐姐道“兰姐姐怎么知道一定是皇子，我到是喜欢公主的！” 兰贵嫔撇撇嘴“整个后宫就你与众不同，所有人都喜欢皇子，就独你一人喜欢公主，可是你再喜欢也只能等下一胎了！” 我挑眉道“怎么说！” 兰贵嫔笑“他这样的顽皮爱动，难道还不是个男孩子么！” 正说着，我的肚皮又动了一下，兰贵嫔和小连子等人只顾着看我的肚子笑，却沒有人注意到我痛苦的表情，我忍着剧痛，咬着牙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叫杨太医，！” 说着便痛的大汗淋漓，再也说不出來话了。 杨太医赶到的时候，我的下　体已经流出了水一样的液体，我知道那叫羊水，是要生产的前兆。 杨太医一进屋看见我的样子，立刻对小连子大吼道“多多的准备热水，帕子，被子，扶娘娘到床上躺着，搬个屏风过來，再派人火速去请产婆來，还有，煮一碗催产汤來！” 小连子一时间傻了眼，不知道究竟该干什么才好，被兰贵嫔在他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下，骂道“还愣着做什么？你们娘娘要早产了，还不快去准备杨大人要的东西！”说完看着大皇子道“大皇子，你盈母妃要为你父皇再添皇子了，你待在这里不合适，先去兰母妃的屋子里坐一会，快去，乖！” 我看着兰贵嫔的背影，声如蚊虫般挤出几个字：“姐姐，你也走！” 兰贵嫔走过來拉住我的手：“我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给你打气！” 我无力的摇摇头，示意她离开，杨太医也道“娘娘还是离开吧！留在这里只会让皇贵妃娘娘分神，不能集中精神，更何况您还要照顾大皇子，大皇子从沒见过这样的事情，只怕已经吓坏了！” 我看着兰贵嫔吃力的点点头。 她气的一跺脚，指着我：“你啊！倔的就像一头牛，认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说罢，一步一回头的出了内殿。 一帮人手忙脚乱的将我扶上床，凝香将屏风挡在床前，褪去我的贵妃服，又将我下半身穿的裤子一件不留都褪去，这时候两个产婆也从外面匆匆赶來，洗了手都挤进屏风里，凝香留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宫女站在屏风外随时候着吩咐，杨太医也站在屏风外面和里面的产婆不断交流。 我只觉得下身越來越痛，痛的几乎蒙住了呼吸，仿佛刀绞一般，在我的胃里、肚里、肠里抽刺，我能感觉有什么东西一股一股的流出体内，身下全是湿的，仿佛由无数的洪流在体内奔腾，我的每一寸肌肤都像要撕裂开來，每一节骨头都要被碾碎一般，我几乎能听到“咯咯”破裂的声音，有什么在我身体里萌发着想要出來。 我的眼前已经混沌一片，看不清人，也无力去看清，只知道凝香还有另外两个宫女在不停的给我擦拭额头的汗水，不断的更换着垫在我下身的帕子，产婆一边帮我捋着肚子鼓劲一边对我流出那么多血唏嘘不已。 到后來实在用光所有力气，仍然沒有听见孩子的一声啼哭，产婆对屏风外的杨太医道“杨大人，娘娘留了太多血，而且娘娘身体虚弱，已经沒有力气了，现在该怎么办！” ------------ 第155章 公主诞生 杨太医在屏风外指导了一番，我仍是用不上力气，血也越流越多，这时候小连子在门外喊道“杨大人，催产汤煮好了！” 杨太医的脚步声从未有过的慌乱，急忙接了催产汤，然后对着屏风内已经迷迷糊糊的我说道“娘娘，微臣斗胆，要进屏风内为娘娘接生，请娘娘恕罪！” 杨太医说着便端着催产汤走了进來，我裸　露着下半身，又一床的血水，应该是狼狈污秽至极，可是此刻我只想要保住我腹中孩儿的性命，根本顾不上那么多的避讳。 被杨太医扶着喝下催产汤，我感觉连吞咽这样简单的动作我现在做起來都非常吃力，似乎连呼吸都是时有时无的。 恍然间似乎要睡过去，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轻声道“娘娘，不能睡，想想皇上，想想你腹中的孩子，想想皇上看见你们母子平安时的喜悦！” 漫天的樱花，薄如蝉翼片片飘落，我是为了他才生出卷入后宫的争斗的决心。 我生病时，他不休不眠陪在我身边三天三夜照顾我，关怀我，亲自喂我喝药，亲自给我斟茶。 南山之游，他气愤别人对我言语不敬，硬是以一敌五，一边用身体护着我，一边和那些手持大刀的壮汉生死相搏。 封妃大典，他给了我一个普通百姓一样的新婚之夜，他将我视作唯一的妻子而不是一般的妃子。 生死之间，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从马背上跳下來，飞身扑向我，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我，却将他的身体暴露在惊慌失措的马蹄之下。 患眼疾时，他在众目睽睽下抱着我一路从万怡宫走回天恩殿，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盈妃深得圣宠。 庆妃小产时，大公主被人下毒夭折时，他又义无反顾的相信我，不惜与太后作对也要护着我。 他如此待我，我怎能忍心让他最爱的人离他而去。 对，我不能睡，我答应过凌允会等他回來，就要说到做到，若是有一天他凯旋归來却看不到我和孩子，他一定会伤痛欲绝的。 心里这样想着，意识也就逐渐恢复，加上催产汤的药效，和杨太医从旁协助，在我耗尽所有力气之前终于听到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和周围人发出來的欢悦笑声。 凝香含喜含悲迎了上來，哽咽着说“贺喜娘娘，是娘娘一直想要的公主呢？” 我想要抬起手，却沒半分力气，只能让凝香将公主抱至枕边，侧目看她，她那样小，脸上的肌肤都有些皱皱的通红，像是一团柔软的棉，眼睛微微闭着，张开一张小嘴大声的啼哭着。 产婆笑着说，入宫以來接生过一位阿哥，两位公主，从沒有哪位新生儿像是我的公主这样哭的如此响亮的，说公主长大了一准能说会道，身体康健。 凝香拿过一床被子将我的身子盖住，杨太医也低着头缓缓移步至屏风外面，跪在地上道“贺喜娘娘，母女平安！” 我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此番本宫能够顺利产女，杨太医功不可沒，还有两位产婆，待本宫身子好一些，自会命人重重奖赏，至于今日杨太医亲自给接生的事情，本宫不想节外生枝，让别人知道，你们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一屋子的人都齐刷刷跪在地上，同声道“奴才（微臣）明白！” 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凝香，示意她送众人出去，然后我的目光便一刻不能离的落在了我的女儿身上，我的女儿，这是我的女儿啊！ 凝香会意，将众人都送出去后，又从门外领进两个人，都是健康端正的妇人，皮肤白净，身体健硕。 凝香指着她们说道“娘娘，这两位是公主的乳母！” 我细看她们，眉宇间透着一丝柔顺，于是满意的点点头，又心无旁骛的看着自己枕边的小公主。 凝香走过來轻声说道“娘娘，小公主刚刚出生，您让乳母抱下去给小公主洗漱一下，喂些奶吧！” 我虽然舍不得，但是听着小公主的哭声却更是心疼，遂对两位乳母有气无力的笑道“那有劳两位照顾本宫的公主了！” 两位乳母一听此言都惶恐的答道“娘娘严重了，照顾公主为娘娘分忧是我们的福气！” 我看着两位乳母将小公主从我眼前抱走，似乎将我的心从胸口掏走一般，身子恨不能跟着出去，凝香知我不舍，笑道“娘娘，小公主不会离开您的，待一切安排妥当自会再给您抱回來的！” 我也是自嘲般的笑笑“不做母亲怎知道做母亲的辛苦，本宫现在看见谁抱公主都觉得是要和本宫抢孩子，若是别人对她不好，本宫自然要生气，别人对她好，本宫居然有些喝醋，才见到她不过片刻，竟为了她着了魔！” 正说着兰贵嫔和大皇子从门外推门而进，大皇子一进屋便飞也似的扑到我的床头，跪在我面前哭道“盈母妃，你不要死！” 我愣了，看看眼前哭的泪人似的大皇子，又看看他身后同样梨花带雨的兰贵嫔。 兰贵嫔哭道“大皇子不肯跟我进屋，一直站在院子里，说要等你平安为他生下小妹妹，然后就看见从这屋里一盆子一盆子的往外端血水，大皇子急了，哭着嚷着要进來看你，我拦着他，他就又是踢又是咬的跟我使性子，我和好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止住了他，这不他看见众人出去硬是趁我们不备就溜了进來！” 凝香看着满地还未收拾的鲜血和脏污，柔声劝大皇子道“殿下，这屋里还沒收拾，要不您先去外屋榻上坐着！” 晟俊抬起头，狠狠的盯着凝香吼道“我不要，我要和盈母妃在一起！” 我对凝香摇摇头，示意她不要管，然后看着晟俊柔声道“盈母妃沒事，盈母妃这不是好好的躺在这和你说话么！” 晟俊抽了一下鼻子，哭道“盈母妃，俊儿多怕您也会像皇母妃和母妃那样扔下俊儿不管，父皇不在宫中，您若是也不管俊儿了，俊儿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 第156章 钰宁公主 我沒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也沒想到他一直对我爱理不理，但原來在他心中我竟这般重要。 此刻我也是做母亲的人了，我更懂得如何去用母爱去包容、照顾和关爱一个孩子，我吃力的抬起手轻轻抚着他的肩膀，他的肩膀是那么瘦小，根本扛不起任何的风雨，那么就让我这个盈母妃为他代劳吧！ “傻孩子，盈母妃绝对不会扔下俊儿的，盈母妃会健健康的活着，抚养俊儿长大成人，为俊儿遮风挡雨！” 他听见我不叫他大皇子，而是亲切的叫他的乳名，原先所有的故作坚强都烟消云散了，终于孩子一般的扑进我的怀中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叫着“盈……母妃……” 我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不断柔声安慰他，抬头对上兰贵嫔喜忧参半的目光，我知道她喜，喜在我平安生下公主，此刻又与大皇子母子相称；忧则是她还在为我的身体担忧，还沒从刚才看见的那一盆盆血水对她的惊吓中走出來。 我向兰贵嫔伸出一只手，她走过來蹲在晟俊身边，一只手拉着我的手，一只手抱着晟俊，破涕为笑“这样很好，这样很好……”她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吧！只是一味的说好，然后笑着哭。 可是我却知道，这样简单的四个字里包含了多少感情，多少担忧和多少寄望，我紧紧握着兰姐姐的手，在心中对她说，你放心，你的手我一定不会松开的。 自从有了四公主后，我的生活重心便全放到了她身上，她笑我便笑，她哭我就心乱，她睡着我也能看着她熟睡的小脸看上好几个时辰。 兰贵嫔和穆贵嫔一天天从早到晚的窝在天恩殿里，陪着我照顾四公主，还有晟俊，他也非常喜欢四公主，总是做各种怪异的表情逗她笑，孩子的纯真在此刻才在他身上显露出來。 穆贵嫔抱着四公主笑道“我说四公主啊！你这么小便有这么多人疼爱你，等你长大了还不像你母妃一般花见花开，人见人爱么！” 我笑着嗔道“四公主才这么小，哪里就知道长大以后的事了，再说了，我可不想四公主那么快长大！” 兰贵嫔在一旁一边帮我包杏仁一边笑“你也该给四公主起个名字，总不能一直四公主四公主的叫着！” 穆贵嫔接茬道：“盈姐姐莫不是想等皇上凯旋回來给四公主取名字！” 一语说完，众人都静了下來，前方战事最近一直告急，南蛮的军队虽然已经消灭大半，但是我军也颇有损伤，现在在穆儿和我父亲的军队步步紧逼之下，凌允的军队渐渐有些不能应付了。 兰贵嫔见气氛尴尬，咳嗽了一声，朗声笑道“依我看啊！孩子的名字是由父亲來起还是母亲來起都是一样的，就是由我这个姨娘來起也不是不可以的，要不姨娘给你取个乳名先叫着！”兰贵嫔说着做了个鬼脸，逗得四公主咯咯直笑。 我也笑道“也好，不如就由兰姐姐给四公主取个乳名吧！” 兰贵嫔估计是一早就想好了，所以听我这样说，既不推脱，也未思索，张口就道“就叫安归吧！希望你父皇能早日平安归來！” 兰贵嫔的话惹的众人哄堂大笑，连一旁的晟俊也笑的前仰后合：“兰母妃，您起的是什么名字，安归，安归，怎么听着像是乌龟的名字！” 兰贵嫔笑着嗔怪晟俊“什么乌龟的名字，我想了好几个晚上呢？” 穆贵嫔捂着肚子笑道“大皇子说的太对了，就像是乌龟的名字！”说着居然和大皇子击了一掌，表示他们二人英雄所见略同。 兰贵嫔不服，气鼓鼓的说道“你说我这个不好，你倒是想一个出來让我们听听，看看可有我这个好！” 穆贵嫔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笑道“有了，就叫钰宁吧！四公主的小脸白的好像能透出光彩，就像一块美玉，正和钰字；宁么则是祈求她父皇能早日平安归來，和她母妃能安静宁和的共同生活，盈姐姐你说可好！”穆贵嫔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不回答，却笑着问兰贵嫔“姐姐，你说呢？是你的安归好，还是穆妹妹的钰宁好！” 兰贵嫔红了脸，笑道“穆妹妹的好，相比之下，安归真的像是乌龟的名字了！” 我哈哈大笑道“既然兰姐姐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叫钰宁！”说着从穆贵嫔手中接过四公主：“钰宁，从今以后你就叫钰宁了知道么，來钰宁谢谢你穆母妃赐名！” 看了一眼一旁有些悻悻的兰贵嫔，打趣道“也谢谢你兰母妃赐名不成功！”说着假装了小孩的声音，奶声奶气的看着兰贵嫔道“谢谢兰母妃赐名！” 兰贵嫔终于笑着轻轻打了我一下“都做母亲的人了，还整日里沒个正经！” 我笑“我说真的呢？兰姐姐起的名字也挺好的，只是不太适合女孩子，至于穆妹妹起的这个名字就真是极好的，这个宁字不仅仅是期望她父皇能早日归來，更是期望咱们所有人都能平安宁和的生活！” 就当我们都在为我添了一个女儿而欣喜的时候，却不知道危机已经渐渐逼近。 我知道从我入宫以來，我身边的人便在一个个减少，这次添女，我以为这种可怕的情形会有所逆转，从此以后我身边的人只会越來越多，不会越來越少，却不知道命运正在为我安排下一个离别。 我们三人正说笑着，小连子从外面报道“皇后娘娘驾到！” 说罢就见皇后已经众人围簇着走了进來，兰贵嫔和穆贵嫔先下地，然后扶着我也下來，我们三人对皇后行礼道“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几步上前來扶起我，笑道“妹妹还在月中，不必对本宫多礼！”说着扶我坐下，她也在榻上做了下來。 凝香和小连子早搬了两个椅子放在两侧，穆贵嫔和兰贵嫔便在椅子上坐下來。 皇后仍是那么端庄，看着我笑道“贺喜妹妹生下小公主，本宫一早便想來看看妹妹，可惜宫里最近事情太多，本宫实在不得空，再则怕惊扰了妹妹，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才來！” ------------ 第157章 宫廷叛乱 我看着皇后道：“妹妹生女，后宫之事都要姐姐一人操心，自然是无暇分身了！” 皇后看着四公主，伸手道“给本宫抱抱四公主！” 我的心顿了一下，估计当时脸色也不甚好看，凝香见我沒有反应，立马圆场笑道“娘娘，您又愣神了，您最近总是这样，可是思念皇上了！” 我听她这样说，立刻将话題岔开，问皇后道“皇后娘娘，近几日前方战事如何！”说着将公主放到凝香手中，吩咐道“公主早上才吃了一次奶，这会儿怕是饿了，你抱下去让乳母喂奶吧！” 我虽然知道皇后不会在众人面前对我的钰宁耍什么手段，却还是害怕，叫她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抱着我的女儿，我终归放心不下，还是让钰宁远离皇后的视线最好。 皇后会意，但是兰贵嫔和穆贵嫔都在，她也不好撕破了脸，只能继续做她贤良淑德的皇后，于是笑道“妹妹对女儿的照顾之情真是感人肺腑啊！” 我回道：“天底下哪一个做父母的不是这样，想來皇后娘娘初得二皇子时也是如妹妹这般百般呵护吧！” 皇后笑了笑，问道“对了，可给四公主取了名字！” 我现在只要一听人提到我的四公主便无限的欣喜开怀，于是笑道“起了，叫钰宁！” “很好听的名字，果然是妹妹蕙兰心智能想到这样好的两个字！” 我摇头，笑着看穆贵嫔“皇后赞错人了，是穆妹妹起的！” 皇后淡然的看了一眼穆贵嫔，嘴角微扬“原來是穆妹妹起的啊！这就难怪了，穆妹妹和盈妹妹一向交好，是四公主的姨娘了，帮四公主起个名字也是应该的！” 皇后说着又看着我道“过几天就是四公主满月了，妹妹想要怎么为四公主庆祝！” 我想了想，回道“现在军情告急，内忧外患，妹妹实在不想在这个当为四公主庆祝，一则心里委实不安，再则恐朝内有人说闲话，对战事更加不利！” 皇后点点头“妹妹和本宫想到一处去了，先前本宫还有些为难，不知怎么和你开这个口，你初为人母，本宫却要你不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庆祝满月，只怕你会有意见，现在本宫终于放心了！” 皇后，就算再狠毒，也是希望凌允好的，因为如果沒有凌允，便不会有她这个皇后了。 钰宁满月时，我只在天恩殿给她简单庆祝了一下，因为早就下旨六宫，不许众妃嫔前來打扰我坐月子，所以送礼的人都是命奴才将礼物交到小连子手中，并未见到我的面，我便和兰贵嫔、穆贵嫔、晟俊以及天恩殿上下的一众人等在天恩殿简单却快乐的度过了我们小钰宁的满月之礼。 可惜好景不长，钰宁满月的第四天，前线告急，说我军在赤兰山处打了很大一个败仗，左翼将军和前军都尉等纷纷阵亡，现在皇上身边可用的栋梁之将只剩下右翼将军了。 宫中得知这个消息后乱作一团，后宫的主子们纷纷哭泣，都觉得天下要易主，她们就快不是作威作福的主子了，很可能被叛军杀死，甚至可能先凌　辱后处斩。 奴才们也乱了套，觉得眼下的情形首选是自保，于是有很多奴才偷偷往宫外跑，想要寻个安全的去处；还有很多奴才或暗偷或明抢，带着许多紫栾城的奇珍异宝逃跑了；更有胆大的奴才，心想你们这些女人就快成为亡国奴了，先前你们仗着是我们的主子欺负我们，打骂我们，现在还不趁乱都还回來，于是奴才殴打妃嫔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我在天恩殿里，抱着钰宁，焦急的等着小连子回來给我传消息，不住的踱步：“小连子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來！” 兰贵嫔咬着嘴唇“莫不是也拿了东西跟着逃命去了！” 我摇头，坚决道“小连子断然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正说着小连子上气不接下气的从外面跑回來，一进屋看见我就大声哭道“娘娘，不好了，穆贵嫔她……” 我清楚的记得宛妃薨的时候小连子就是这副神情，所以此刻再看见他这样提到穆贵嫔，不由的吸了一口冷气，倒退了一步，颤抖着说：“你可别告诉本宫，穆贵嫔她……出事了……” 兰贵嫔见我双手抖的厉害，似乎要将钰宁从怀中摔下來，马上接过钰宁厉声问小连子道“什么事别吞吞吐吐的，快点说！” 小连子用袖子使劲擦了下眼泪，哭道“回娘娘，叛乱的奴才去潇湘殿抢东西，穆贵嫔和他们撕扯的当被一个奴才推倒，头磕在大理石的桌角……薨了……” 我愣了一下，叫嚷道“本宫不信，穆贵嫔素來对奴才都是极好的，怎么会有奴才去她那里抢东西，还推倒她，本宫不信，说什么也不信，本宫要亲自去潇湘殿看看！” 小连子拦道“娘娘，您此刻真是哪也去不得，外面都乱了套了，护城的军队正和叛乱的奴才们动手呢？可惜叛乱的人太多，护城军队中也有许多或是逃跑或是倒戈，现在还衷心护主的已经沒有几人了，娘娘若是出去，定会被那些奴才们视作仇人，围攻娘娘的！” 我听了小连子的话回头看了一眼兰贵嫔，说道“兰姐姐，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留在这里守住钰宁，不能给除了我、小连子以外的任何人开门！” 兰贵嫔已然慌了，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只好一味的点头。 我又看向凝香，道“凝香，把你的衣服脱给本宫，快！” 凝香哭丧着道“娘娘，您是要穿着奴才的衣服出去么，不可以啊！” 我拉着她进了内里，安抚道“沒事的，外面兵荒马乱的，沒有谁会特别仔细的观察别人，只要穿着你的衣服，就不会有人认出本宫……”说着流下眼泪：“本宫真的不相信穆贵嫔会出事，本宫要亲自去看看！” 凝香见我哭了，只好依言把她的衣服给我换上，又将我头上的发饰拆下來，简单的挽了一个宫女的发髻，我拉着小连子便往外走，小连子知道拗不过我，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看着我道：“娘娘，将这个抹在脸上吧！” ------------ 第158章 穆贵嫔出事了 一切准备妥当后，我和小连子就溜出了天恩殿。 天恩殿这边因为沒有其他妃嫔居住，宫殿少，东西也少，所以沒有什么奴才在这一带抢夺东西，但是越往穆贵嫔的潇湘殿去，就越能看到抢红了眼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金满银满的从妃嫔的寝宫出來，一边说着不干净的言辞一边向着宫门快速逃去。 小连子此刻也不顾什么礼节，紧紧拽着我的手，一刻也不松开，生怕人群将我俩冲散。 若不是小连子告诉我，这里就是潇湘殿，我真的都认不出來，原本金碧辉煌的屋子已经变得冷冷清清，桌子上曾经摆放的青花瓷、琉璃盏、双报喜，墙壁上挂的唐寅字画，都已经不见了，连桌角的包金都被人用刀子扣了下去，整个殿里只剩下沉重无法搬走的桌椅柜子和这个无法挪动的四堵空墙。 殿里的东西已经搬空，奴才们也都已经逃走，只剩下我和小连子站在这物非人非的地方，隐隐听见里面有人哭泣，我心声一喜，我就说穆贵嫔不会有事，这不是怕的在里面哭了起來么，想着更是加快了脚步向内殿走去。 可是刚入内殿我便被眼前的情形震的呆住了，内殿的东西也都被抢空了，连床上的金丝围帐都被人扯了下去，桌椅板凳掀翻一地，穆贵嫔就在那地中间躺着，一动不动，身下是如泉般的鲜血，血那样红，灼伤了我的双眼。 穆贵嫔身边还跪着一个小宫女，那是总跟着她的文娟，文娟看见我便向我扑來，大声哭道“娘娘……” 我也想安慰她，可是此刻我已经不会安慰人了，我拖着无比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穆贵嫔，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滴滴落在地上，混在她的血里，转眼已经分不出是血还是泪。 我吃力的将穆贵嫔抱在怀里，任由她的鲜血将我的衣衫染红，悲恸的哀嚎“姐姐來晚了，姐姐來晚了！” 说完撕心裂肺的仰天长啸：“老天爷，你是何其不公，为什么要将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带走，为什么？为什么？穆贵嫔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你要这样惩罚她！” 我看着怀中的穆贵嫔，她才不过十六岁，是花一样的年华，她快乐、单纯、善良、直率，她有什么对不住别人的地方，竟要遭到这样的不测。 我一味的抱着穆贵嫔哭，哭道嗓子都哑了，还是不肯放开她，小连子也一直在我身旁陪着我跪着，良久，他说道“娘娘，穆贵嫔已经去了，娘娘也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这里终究不是久留的地方，娘娘跟奴才回天恩殿吧！” 我流着泪，看着小连子，抽搐道“本宫想把穆贵嫔的尸首抬回天恩殿，好好给她梳洗一下，穆妹妹爱漂亮，喜欢热闹，这里太冷清，本宫不想把她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 小连子哭道“娘娘，奴才知道您对穆贵嫔的情谊，可是现在外面乱的狠，别说带着穆贵嫔，就是只有您和奴才二人，也不见得就能安全回到天恩殿啊！” 一旁的文娟哭着给我扣了三个头道“娘娘，您若是真心心疼我家主子，就回去吧！先保全自己的安全，然后找机会为我们主子讨回公道，将那些叛乱的奴才都杀死，他们太该死了，进來抢东西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人进來不为抢东西专为为难主子的！” 我一怔，拽着文娟的手问“你说什么？” 文娟哭道“有四五个太监，进來后也不拿珠宝首饰，也不抢古玩贡品，只说要娘娘头上的朱钗，娘娘已经摘下來给了他们，他们还是将娘娘推倒在地，娘娘这才……”文娟说着看着我怀中已经渐渐冷却的穆贵嫔，给她叩了三个头，说道“娘娘，是奴才照顾不利，奴才该死，奴才这就下來陪你，也好让您在黄泉路上有个照应……” 我一句“小连子拦住她……”还沒说完，文娟已经一头撞在柱子上，跟着穆贵嫔去了…… 小连子唏嘘不已，拉着我就要走：“娘娘，求您了，跟奴才回去吧！钰宁公主还在等着您呢？” 我放下怀中的穆贵嫔，起身就走，小连子还以为我回心转意，在地上给穆贵嫔叩了三个头后紧跟上來，却发现我出了芙蓉殿不是往天恩殿回，而是往储秀宫的方向去。 小连子拽着我，不敢称呼我娘娘，只说道“您这是要去哪啊！” 我像是丢了魂魄一般，眼神空洞涣散，说出來的话连自己都听不见“我要去为穆贵嫔讨回公道！” 小连子拦在我前面，低声道“娘娘，咱们都不知道是谁将穆贵嫔推倒的，找谁去讨公道啊！” 我木然的伸手指指储秀宫的方向：“我知道，是皇后！” 小连子发愣的当，我已经继续往储秀宫走去，小连子无奈只好紧紧跟上來，拽着我的手走在我前面，为我开路。 到了储秀宫，见了这里的情形，我不禁大声冷笑，果然是皇后待的地方，和别处果然不同，宫里各地都乱了套，奴才们抢了主子的东西还打人，可是这里却有重兵把守，似乎紫栾城内唯一仅剩的那点衷心的御林军都在这了吧！ 众人看见我，起先并未认出，还以为也是叛乱的奴才，都要上前擒拿我和小连子，小连子大喝一声“睁开你们的狗眼认清楚了，这是盈皇贵妃娘娘，谁敢无礼！” 说着将盈皇贵妃的贵妃牌拿出來向众人展示，有一两个侍卫有点动摇了，想放我们进去，却被更多的侍卫拦住，吆喝道“现在奴才们到处抢主子的东西，我们怎么知道这东西是不是你们在盈皇贵妃那里抢來的！” 小连子气的咋舌：“你……” 我一步上前，啪的一声，给了那个说话的侍卫一耳光，他立马抽出腰间的佩剑，凶神恶煞的说道“你敢打我！” 我盯着他的眼睛，胸里是燎原的怒火，咬着牙恶狠狠的说出三个字“你找死！” ------------ 第159章 怒打皇后 那侍卫终于被我的气势所震慑，侧了身放我和小连子进去。 小连子气鼓鼓的跟在我身后，走过那侍卫身边　还不忘记呸他一口。 外面乱的都翻了天，储秀宫却丝毫未受影响，还是那淡淡的檀木香，还是那只鹦鹉在人路过时不断叫着“吉祥，吉祥！”可是这宫中的人，真的吉祥么。 我看着坐在榻上一如往昔安静宁和的皇后，她一袭红衣像极了穆贵人流淌满地鲜血的颜色，看见我，她只是冷笑道“皇贵妃这身打扮，本宫真人不出來了！” 这是我同她将一切事情挑明后，我俩第一次单独见面，她将演给别人看的虚情假意都收了起來，冷言冷语反而让我觉得自在。 我指着她厉声道“穆贵嫔的事是你找人做的！” 皇后看了我一眼，笑“不是本宫做的能怎样，是本宫做的又能怎样，你有证据么！” 我长出一口气：“我不需要证据！” 皇后诧异，冷笑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居然不以本宫自称！” 我盯着她看了半响，目光似杀人的利剑，看到最后她实在有些害怕，躲过我的目光，道“你别以为本宫怕你，就算皇上再宠爱你，你现在不能证明穆贵嫔的死跟本宫有关系，也奈何不了本宫！” 我向小连子伸出手，小连子知道我在向他要什么？于是掀起长衫，解开束缚在腰间的裤带。 皇后大呼“混账奴才，你要做什么？” 小连子也不理会皇后，将束带一层层拆迁，从最里面将玉玺拿出來递给我。 自皇上将玉玺交给我的那天，我便命小连子随身携带着，以备不时之需，小连子怕被人看穿，所以在腰上四周绑了好多和玉玺一样大小的物件，又用束带一层层缠起來，穿上宽松的大褂后，任谁都只以为小连子胖了，却猜不到在他的腰间居然带着这样贵重的东西。 我将包着玉玺的袋子打开，皇后看见玉玺，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周围的奴才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玉玺会落到皇贵妃手上，但都还是沒有声息的跪下了。 我拿着玉玺看着皇后，厉声道“皇后，看见玉玺还不跪么！” 皇后想了想，终于咬着嘴唇不甘愿的跪下了：“玉玺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走到皇后身边，看着给我下跪的皇后：“你不用问，也无权问，现在玉玺在我手上，我的话便是圣旨，我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 皇后抬头看着我，反驳道“你不能！” 我啪的给了皇后一个巴掌，五道鲜红的掌印落在她珠圆玉润的脸上，是那么鲜明，她的奴才惊慌了，想要上前來，被我厉声呵住“谁敢上前！” 皇后咬着牙满眼恨意的看着我“盈尔，算你狠！” 我现在真是连看她都不愿意看，每每看见她，都只会让我想起那些枉死的人，都会让我想起那些我想保护却终究沒能守住的人。 我怒目道“刚才那一巴掌，是为了兰贵嫔，你将她从假山上推下來，导致她痴痴傻傻那么久，这一巴掌，是我替他还你的！” 我说着“啪！”又打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为了大公主。虽然你无心害她，但是到底是你在先皇后的汤中下毒，才会间接害死大公主，她才不到七岁，她的人生本该是很美好的！” 见皇后想要起身，我“啪！”的又打了她一掌：“谁叫你起來了，我有叫你起來么，跪着！” 皇后恨不能用目光杀了我，却只能听我的话继续跪在地上，她的双颊已经被我打的通红，却仍是执拗的直视着我的双眼。 “刚才那一巴掌是为了先皇后，若不是你害死了大公主，先皇后不会在众人面前说出她调换皇子和公主一事，不会因为痛失大公主而心生绝望，也就不会自尽了！” “啪！”又是一掌。 “这一巴掌为了皇上，你害死大公主和先皇后，让皇上痛彻心扉，我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 “啪！”又是一掌。 我流着泪哽咽道“这一巴掌是为了穆贵嫔，你命人趁乱去潇湘殿，假装抢东西，其实是想害死穆贵嫔，她对你有什么威胁，她不过是一个沒有心机的，善良的孩子，难道就因为她跟我要好，她就该死么！” 皇后吼道“对，就是该死，谁跟你要好，谁就该死！” 我“啪，啪，啪！”连给了皇后三巴掌。 “我还沒说完，不许你插嘴！”我眼中几乎要冒出火來：“这三巴掌是我赏你的，赏你在我的药中动手脚，想害我不能怀有皇上的骨肉；赏你命人去太后面前告我的状，差点在我刚刚怀孕一个多月的时候就害死我的孩子；赏你一直欺骗我的感情，赏你亲手将你这个好姐姐的形象在我的脑海中扼杀，赏你让我知道被一直信任、尊敬的好姐妹欺骗利用到底是什么心情！” 皇后冷笑、挑衅的说“什么心情！” 我看着她：“想要杀你的心情！” 我揉了揉打的发疼的手掌，看着皇后已经肿起來的两颊，说道“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已本宫自称了么，我现在就來告诉你！” 我说着俯下身來，附在皇后的耳边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因为传言是真的，皇上必败无疑，皇上从來就沒想过要打赢这场仗，他只是不想让南蛮称霸我大齐，待打赢南蛮后我军就会被振国副都统和六王爷的军队打败，皇上也会将皇位拱手相让，我们这些妃嫔注定了要成为阶下囚，再也不能耀武扬威了，一个个囚徒，甚至是一个个死囚，还自称什么本宫，只有你，国都要亡了，还在这里争床！” 皇后之前虽然跪在我面前被我打，但是心里一直不肯认输，还一直在用怨毒的目光看着我，可是现在听了我这几句话后终于撑不住，唰的瘫软在地上，幽幽的看着我，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看着她：“你就快死了，我何必骗你！” 皇后冷笑了两声，从眼角流出一滴泪水：“原來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争到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沒有，哈哈哈……哈哈哈……” ------------ 第160章 花落人亡 我命人端上來一杯毒酒，一丈白绫，看着皇后冷冷的说道“你自己选吧！” 皇后看着我，冷笑道“最后关头妹妹居然对本宫慈悲了，可以让本宫自己选择一个死法，可惜，你给的这些本宫都不喜欢！” 我冷冷的看着她：“只能这样，你已经沒得选了！” 皇后哈哈大笑：“盈尔你给本宫听着，本宫要走的路从來都是自己选的，愿意自己一力承当，就算走错了也不会怨天尤人，不像你，你以为你的手脚干净，你以为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错，大错特错，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本宫不会想要借你之手害皇后，兰贵嫔就不会听到不该听的话，她就会一直做个默默无闻但却平平安安的兰贵人！” “如果不是宛妃和你交好，本宫就不用命人在宛妃每日的饮食中下毒，让她终于旧病复发不治而亡，还有穆贵嫔，她也是因为和你交好，才会深受其害，死于非命的！” 我哀痛“宛姐姐也是你杀的！” 皇后笑“是啊！她们都是本宫杀的，但本宫之所以杀她们都是因为你，所以你才是罪魁祸首，本宫杀了人本宫敢认，你害了人却只能寻找借口将这些罪责都加到别人身上，这样你的心才会好受，你才会觉得你还是那个心地善良未被世俗沾染的盈尔，却不知道自你入宫的那一天开始，原來的盈尔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和本宫一样，和后宫中所有女人一样，是恶毒的、妒怨的、想要搬倒别人自己上位的，，盈尔，！” 我一步走上前，看着皇后坚定的说道“是错了，不过不是我错，是你错，她们和我交好，是因为我真心对待她们，视她们如亲生姐妹，福祸共担，其中沒有半分心机，我对后宫众人亦沒有半分恶毒、妒怨，我不需要搬倒别人以赢得上位，皇上对我的喜爱便是我此生最大的荣耀，她们的死也并不是我害的，全都是你心狠手辣的结果！” 我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袁葚淑，有一句话你说对了，那就是我已经身为人母，我已经长大，不再是那个无知的可以被你欺骗利用的小女孩，你还以为你的三言两语就可以左右我，让我觉得对不起旁人，从此愧疚一生么，我告诉你，不可能！” 皇后看着我，目光似冰一般的寒冷，终于冷笑道：“就是到最后，你也不让本宫赢你一回么，盈尔，你可还记得本宫送你的那张画像，你可知道本宫在画那副画像的时候几次想要将其撕碎，就像本宫想将你撕碎一样，可是本宫不能，本宫再恨你，也要先借你的手除去先皇后，坐上皇后的宝座，因为本宫深知，无论有沒有你，本宫都不可能得到皇上的爱了，唯一能寄望的就只有这个后位！” “可是你还是硬生生的将皇上从前每月两次去永宁宫留宿的这份恩典也抢走了，本宫不过是想要每个月能有两次躺在皇上身边，每个月能有两次和皇上共进晚膳，聊一聊二皇子，说一说最近的趣闻，只要看见皇上对本宫笑一笑，本宫愿意少活十年，是你，是你让本宫连那少的可怜的两夜都变成奢望！” 皇后声嘶力竭的对我吼道：“不杀光你身边所有的人，不让你痛彻心扉，难解本宫心头之恨，现在你身边要好的人都死了，本宫也算死得其所，死得痛快！” 皇后哈哈大笑着从发上摘下一支朱钗，朱钗的一头是美轮美奂的金玉，另一头是让人胆颤的尖锐。 小连子忙护到我身前，生怕皇后会想和我同归于尽。 皇后看着我，她的那种眼神我此生都不会忘记，是诀别的，伤痛的，无望的，也是痛恨的，冷傲的，残忍的：“本宫说过，本宫要走的路从來都是自己选的，就连死也一样，本宫才不要用你帮本宫选的那些东西……”说罢将那只朱钗尖锐的一端刺进自己的心脏。 她的人倒下了，笑声却还回荡在偌大的储秀宫内，阴冷的、摄魂夺魄的、让人不寒而栗。 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吓傻了，缓过神來后有一些跑到她身边哭，更多的人是跑出了储秀宫，和那些叛乱的宫女太监一起逃了。 我看着这个入宫后就一直在和我明争暗斗的女人倒在我面前，我看着这个我以前无比尊重后來无比憎恨的人血流成河，我看到我已经为所有人讨回公道，终于为她们报了仇。 她死了，袁葚淑死了，我骤然大笑，笑得不可歇制，连自己都难以想象，我的喉咙里竟有这样畅快的笑声迸发。 耳边犹自响着去年我初见她时亲切的唤她德姐姐的欢愉声音，不过一年多，终于，爱的，恨得，都离开了我。 寂寞如斯。 金玉满屋，琼浆铺地，这样繁华的紫栾城，不过是几道深深的寂寞身影辗转其中罢了。 良久，颊边缓缓滑落了一滴清泪。 泪落人亡，如此而已。 出储秀宫的时候，看见兰贵嫔也换了宫女的服饰，一手抱着四公主，一手领着换上小太监服饰的大皇子，正在和凝香四处寻我，兰贵嫔本來就不常出宫，宫里沒有多少宫女太监认识她，眼下她这身打扮更是不惹怀疑，所以就连她怀中抱的不是奇珍异宝而是个婴儿都沒有人注意到。 我快步跑到兰贵嫔面前，拽着她到了一处僻静之所，担忧的责备道“不是让你待在天恩殿么，怎么跑到这里來了，还带着钰宁和俊儿！”钰宁看见生母，笑的咯咯响，我却沒有去抱她，而是坚决的拉起了晟俊的手，俊儿的生母已经不在了，我就更要给他格外的关怀，不能让他觉得因为钰宁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就对钰宁偏爱。 兰贵嫔抓着我的手带着哭腔：“你们去了那么久都不回來，我着实害怕，又听见天恩殿外面有奴才大声叫嚷，我怕天恩殿也会像别的宫殿一般被奴才抢了，还不如先装扮了自己出來找你！” 兰贵嫔向我身后望了望：“你不是去潇湘殿么，怎么会在储秀宫出來！” 我摇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都跟着我，咱们上望天楼！” ------------ 第161章 唯我独尊 我带着刚刚满月的四公主钰宁、宛妃的孩子大皇子，还有我如今在宫中仅剩的可以相信和依靠的三个人，兰贵嫔、小连子、凝香，一路奔到了望天楼。 这里原是我大齐每三年一度祭天的地方，是紫栾城中最高的建筑，也是最象征皇家威望的地方，以往所有人经过这里都要低着头，放轻脚步，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可是如今众人就在这曾经无限敬仰和畏惧的地方之下奔走抢夺。 我将手中的玉玺高高举起，看着下面那些正在叛乱的太监宫女，迎着让人睁不开眼的凛冽寒风喊道“紫栾城内所有人听着，众人见玉玺如见皇上，自今日起本宫便是这紫栾城内最高的统治者，所有妃嫔、宫女、太监须听从本宫的号令，如有违抗者，杀无赦！” 我的声音被寒风吹掩，被众人的脚步打乱，沒有几个人能听到我的喊话。 我回头看了小连子一眼：“小连子你声音大，你现在就大声的喊，皇上回來了，皇上凯旋回來了，快！” 小连子听了我的话，站到城楼边上，探出半个身子，使足了力气，声嘶力竭的喊道“皇上回來了，皇上凯旋回來了，皇上回來了，皇上凯旋回來了，……” 果然，所有人都停下了正在奔走的脚步，向着小连子的方向看，我急忙将我刚才的话大声的重复了一遍，告诉他们我是盈皇贵妃，我有玉玺在手，叫他们听从我的号令。 可是那些太监宫女们看我的眼神尽是怀疑和不屑，叛乱之前我是他们的主子，现在天下快要易主，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凭什么要他们听从我的号令。 我学着小连子的样子将上半身向外探出，用尽全力说着每一个字，好让所有人能听见我的话“皇上一定会消灭叛乱，凯旋而归的！” 顿了一下。虽然一万个不想说接下來的话，但是为了安抚所有的宫女太监，我只好硬着头皮喊道“就算皇上真的打败了，为首叛乱的是六王爷，他做了皇帝，天下还是姓修，你们都还是大齐的子民，是这紫栾城中的一员，六王爷不会为难你们的，但如果你们以下犯上，盗取国宝，残杀主子，六王爷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到时候不但你们自己性命难保，更会连累全族老小，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么！” 看到他们的眼中开始出现犹豫、担忧、害怕和后悔，我接着说道“本宫答应你们，只要你们肯将抢夺的东西放回原位，回到你们各自的主子身边，尽心尽力照顾好你们的主子，那这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本宫绝不追究，也允许任何人追究，如若不然，你们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听完我最后几句话，靠近城楼的几个太监宫女先跪在地上，磕头道“谢娘娘不杀之恩！”然后我视线范围内的太监宫女一个接一个的跪下來，最后所有人都对我彻底臣服。 看见他们乖乖的向我叩拜，服从的回到各自的宫殿，我竟感觉像是打了一场胜仗，却耗尽全部精力一般，面露微笑的瘫靠在城墙上，连站起來的力气也沒有。 小连子沙哑着嗓子问我“娘娘，您沒事吧！” 我看着小连子苦笑道“你是在问我，还是问我的嗓子，若是问我的嗓子，肯定是比你的好多了！” 晟俊走过來，拽着我的手，看着我坚定的说“盈母妃，您刚刚替父皇摆平了一场大风波，您是我大齐的功臣，也是这整个后宫所有人的恩人！” 我蹲下身來，看着晟俊。虽然极其不忍心，但还是要和他说“俊儿，如果你父皇真的不能凯旋归來，如果大齐真的要易主，那你的父皇就再也不是父皇，大齐的未來也不是你的了！” 晟俊伸出小手，将我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对我灿烂一笑“就算父皇不再是皇上，他依旧是我的父亲，我对他还是一样的尊敬爱戴，而大齐，从头到尾都不是父皇的，将來也不可能是我的，大齐是属于所有大齐的子民的，有他们才有国，有国才有皇室！” 我将晟俊揽入怀中，望着天空热泪盈眶。 宛姐姐能看见晟俊的笑容么，那么灿烂，那么明媚，像是给人六月的阳光，点燃人心中永久的希望；你能听得到晟俊的话么，他才七岁，却说出了太多人活了一生都说不出的话，想了一生都想不明白的道理。 宛姐姐，你泉下有知，可以安息了。 兰贵嫔抱着钰宁走过來，伸手将我拉起：“接下來怎么办，我们去哪里！” 去哪里，这也是我现在最想问的问題。 去万怡宫，大公主在那里夭折，去储秀宫，两任皇后都在那里殁了，去芙蓉殿，宛妃昔日的身影总在眼前挥散不去，去潇湘殿，穆贵嫔的尸骨还未寒，回我的天恩殿，却总能想起庆妃昔日死在那里的情形，去养心殿，只怕穆儿画我的画像还在凌允的书案上，可是此刻两个人却兵戎相见。 自我入宫后，我身边的人，无论是我爱的还是我恨的，都一个个离我而去，只剩下眼前的兰贵嫔、小连子、凝香、晟俊还有我的钰宁，我紧紧握住兰贵嫔的手，我要保护他们，我要尽我所能的保护他们，我依兰盈尔对天发誓，我绝对不会再让我身边的人离我而去。 “小连子，通传各宫妃嫔，即刻去储秀宫参拜，本宫有要事要和她们说！” 再回到储秀宫的时候，皇后的尸身还在内殿中躺着，地上的血渍已经凝固，奴才们谁都不敢动，也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这样一个局面。 我等众妃嫔都到齐了，便将她们都领进内殿，众人一看见这样的情形都惊声尖叫起來，还有个别胆小妃嫔的当场昏厥。 我厉声呵道“谁都不许叫，再叫本宫就让她下去陪皇后！”然后看着昏厥的妃嫔，吩咐身边的凝香道：“你过去掐她的人中，若是再不醒，就用水将其泼醒！” ------------ 第162章 城门失守 入宫以來第一次，所有人看见我便不自觉的心生恐惧；人生以來第一次，收起所有的妇人之仁，誓要主宰所有人的命运。 此刻，我是盈皇贵妃，我是玉玺的持有者。 此刻，妃主沉浮。 我指着皇后的尸身，用凌厉的目光扫视着众人的眼：“皇后是本宫赐死的！” 死一般寂静，沒有一个人敢发出一声唏嘘。 “皇后心术不端，残害人命，大公主、萧常在、宛妃以及穆贵嫔之死都是由皇后一手策划加害致死的，皇后蛇蝎心肠屡教不改，上有愧大齐列祖列宗，下无颜面对万千百姓，委实不配做我大齐之后，不配母仪天下！” 我高举手中玉玺：“皇上既然密旨要本宫掌管玉玺，那本宫的旨意就是皇上的旨意，如今本宫替皇上赐死皇后，废除袁葚淑皇后的位份，仍旧以德妃的身份将她入藏皇陵，也算是对她格外开恩，众位妹妹，可有异议！” 寂静，仍旧是一片寂静，良久蓉贵嫔率先跪在地上，颤抖着说道“臣妾等，谨听皇贵妃娘娘安排！” 然后便是唰唰的锦缎摩擦声，所有的妃嫔都在我面前跪下了，她们畏惧我，不敢直视我，连说话也是小小声。 “既然众位妹妹对本宫的决定沒有异议，那本宫便取回德妃的凤印，接替她掌管六宫，并赐兰贵嫔协理六宫之权！” 兰贵嫔屈膝“谢皇贵妃娘娘！” 我继续冷眼看着这些昔日嚣张跋扈的妃嫔厉声道“本宫知道此次动乱你们所受惊吓非小，但是本宫已经答应紫栾城内所有奴才，不会有人再重提旧事，秋后算账，所以众位妹妹就算是多怒火中烧也好，多郁结难舒也罢，都不得责难曾经抢过你们东西，对你们不敬的奴才，若是被本宫知道你们乱用私刑，坏了本宫的声望，你们该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我挑着眉看着众人：“众位妹妹经过此动乱之后，也都该长点记性，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若不是平日里不将奴才当人，动则非打即骂，他们怎么会视你们如仇敌，逃命之前还不忘了要报复主子，如今的一切祸事，不过是你们咎由自取罢了，怨不得别人，所以回去都静思己过，不要再惹是生非，否则休怪本宫不顾念昔日的姐妹情分！” 说着伸出右手，小连子立马來扶我，扬声道“皇贵妃娘娘摆驾回宫！” 我在众人的跪拜中离开储秀宫，离开这个我一刻也不想多待的地方，这里会让我想起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小连子，传本宫旨意，让人将储秀宫封了吧！从今儿起，让众位妃嫔尽可能的在自己宫中修生养性，不要到处走动，本宫也不需要她们像朝见皇后一样，每日去天恩殿朝见本宫，若是有什么事，就让他们跟敬事房说，再由敬事房到本宫处禀报！” 小连子听了我的话点点头“娘娘宁愿看见敬事房的奴才们，也不愿看见这些妃嫔娘娘，可见真的是对她们厌恶至极了！” 我摇头：“是她们恐惧厌恶本宫至极，可是本宫现在想要的正是这样，她们怕本宫，才会听从本宫的旨意，听从本宫，这个后宫才能安然平静，纵然不能祥和也可以少生事端！” 抬头对上那一片四四方方的蓝天，哪个朝代的后宫能真正做到祥和呢？不过都是明争暗斗罢了。 凌允一直沒再从前线传消息回來，我起先是每日焦急的等待，寝食难安，可是渐渐的，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杳无音讯，心里总是安慰自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这日正哄着钰宁睡午觉，突的听见外面人声大噪，像是有成百上千的人在互相厮杀，连忙遣了人去一看究竟，谁知道等了将近半个时辰等回來的不是我下令去探听消息的人，而是來天恩殿宣旨的人。 一个年逾三十岁，一身戎装的将军对着我恭敬的说“凌允的军队彻底战败，左辅承大人已经率先行军进驻紫栾城了！” “……”他们已经不叫凌允皇上，而是直呼其名了，他们甚至连修这个姓氏都不愿意给凌允用了。 “左辅承大人请小姐去紫栾殿一聚！” “……”他们也不叫我娘娘了，转口叫我小姐，就因为我是左辅承大人的千金。 “小姐！”那军官看我不说话，有些着急，声调不免提高了许多。 “左辅承大人现在就在紫栾殿！” 听见我终于说话，那军官松了一口气，朗声道“是，左辅承大人就在紫栾殿上等着小姐！” 我愣了一下神，终究还是坚强的对凝香道“凝香，给本宫换上皇贵妃的华服，本宫要带着钰宁公主去见见她的外公！” 凝香看着我，红着眼眶道“娘娘……” 我微笑，握住她的手“你们不必跟去，若是本宫此番不能回來，你们便自行逃命吧！生或死都只能顺从天意了，本宫也帮不了你们了，知道么！” 凝香终于哭着替我将衣服换好，又梳妆打扮一番，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快一年未见父亲了，他还能认得这个昔日他最疼爱的小女儿么。 而我，是真的不敢认识那个昔日里我最崇敬的父亲了。 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阻止了凝香和兰贵嫔，让她们待在天恩殿，不跟我去紫栾殿，可是却说服不了小连子。 就在我刚要踏出天恩殿的时候，听见身后唰唰的下跪声，回头，所有人都跪在那里，哭着为我践行。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來！”见他们还不肯起來，我假装生气道“本宫命令你们，快点起來，是不是连本宫的命令你们也不听了！” 兰贵嫔和凝香跪在最前头，兰姐姐抬头，抽噎着说“妹妹，你让我们跪着吧！这样我们心里好受一点！” 终于，我在众人的跪拜声中离开了天恩殿，一步一步的向着紫栾殿走去，我已经下定决心，如果父亲坚持要我背弃凌允，我就自我了断，我相信天恩殿里的人也知道我心中的选择，不然他们不会像是诀别一样的看着我，也不会用这种方式來为我送行。 只是可怜了我的钰宁，刚出生一个多月，就要沒了母亲， ------------ 第163章 相聚紫栾殿 我看看一直在我身旁不离不弃的小连子，惨然的笑“小连子，你今年十九了吧！” 小连子点点头：“回娘娘，下个月初三是奴才的生辰，到那时奴才就满二十了！” “你希望自己能活多久！” 小连子顿了一下，抬头看我，一双小眼睛中透出从未有过的坚决：“如果能一直陪着娘娘，五百岁奴才也不嫌长，如果不能，那就让小连子永远十九岁吧！”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紫栾城内的冬天冷的空气都像结了冰，吸进來利剑一般的割疼我的五脏六腑。 我笑，眼中却是止不住的泪水：“皇上也对本宫说过同样的话，看來我们三人是注定要永久做主仆了！” 巍峨的紫栾殿在簌簌寒风中显得更加庄严高傲，殿两侧整装有素的士兵像是一种无言的昭告，天下，已经易主了。 我看着殿上那个曾经是我此生最崇敬的人，不禁觉得无比陌生。 我抱着钰宁一步步向他走进，越是靠近他，我便越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远。 我不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良久，父亲用他那略带沧桑、浑厚有力的声音说道“盈儿，你可好！” 父亲仍旧是疼爱我的，就如同我虽然恨他、怨他，却仍希望他可以在战争中平安无事一样。 “左辅承大人，你应该先向本宫行君臣之礼！”　我爱父亲，不代表我可以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盈儿，你不要如此固执！” “本宫的固执是遗传來的，这一点左辅承大人应该很清楚，若是本宫下定决心想做的事，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父亲长叹一声，一挥手，殿上的士兵便都躬身退下。 父亲看了一眼我身后的小连子，斥责道“大胆奴才，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一步站在小连子身前，盯着父亲不卑不亢的回道“他是本宫的奴才，只听从皇上和本宫的命令，其余的人无权指使他做任何事！” 父亲咬咬牙：“你就非要和为父这样说话么！” 我看着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那您就非要谋反么！” 父亲一转身：“这是男人的事，你不懂！” 我一急，快步走到父亲面前，大声说道：“我怎么不懂，不就是皇位，不就是权利，您想让穆儿做皇上，不就是想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丞相，甚至穆儿可能只是您的傀儡，真正想做皇帝的人是您！” “你……”父亲的手掌举到半空却停下了，长这么大，他从未动手打过我，今天他也仍是舍不得对我动手。 终于父亲无力的将手放下：“盈儿，你说的对，为父是想要权势，想要天下，可是这有什么不对，为父为先皇打过多少仗，立国多少功劳，到头來却只能位列左辅承，连个右丞相都做不成，而你口口声声说的皇帝他又是个什么人，不过是太后和别人生的孽种，怎么有资格做我大齐的君主，为父就算是为自己也好，为了先皇也好，为了大齐的列祖列宗也好，怎么都要将凌允这个孽种从皇位上拉下來，让真正的皇族血脉继承大统！” 我苦笑着摇头：“父亲，曾经有一个七岁的孩子对我说过，大齐，从头到尾都不是他父皇的，将來也不可能是他的，大齐是属于所有大齐的子民的，有百姓才有国，有国才有皇室，父亲，我从小以您为荣，可是如今看來，您的心胸和觉悟竟然比不上一个七岁的孩子！” 父亲终于震怒，大声呵斥道“够了，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为父的底线！” 父亲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钰宁在我身后哭的伤心，我连忙转头从小连子怀里接过钰宁：“宁宁你怎么了？可是饿了么，哭的这样伤心！” 我抬头看看小连子，问道“可能弄到热奶！” 小连子略带愧疚的看着我：“娘娘，奴才以为小公主是被左辅承大人吓到了！”说着悄悄地对我眨眨眼睛。 我恍然，是小连子将钰宁掐哭的，希望左辅承可以看着外孙女的面子上不要再责怪我。 果然父亲凑过身來，看看我怀中的女婴。虽然仍是一脸的怒气，但是声音却明显的温柔起來：“你怀里抱着的可是我的外孙女！” 我心里赌气，将钰宁往父亲怀中一塞“就怕你不认她！” 父亲小心翼翼抱着钰宁，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小脸，又怕自己的手太过粗糙，弄疼了她娇嫩的皮肤，我看着他那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不免酸楚，这样一双手不知道指挥了多少千军万马，打过多少胜仗，却在一个孩子面前失了方寸。 “你想摸便摸吧！你的外孙女，我的女儿，沒有那么娇贵！” 父亲终于对我笑了笑，他笑时眼角的皱纹像是被岁月的刀深深刻上一般，此刻我才发现，父亲的背已经不似记忆中那样挺拔，父亲的肩膀也不似印象中那么宽厚，他的白发也比从前多了许多。 我心疼的说“抱着累不累，累了就给我！” 父亲却笑着说“不累，抱着我的小外孙，怎么都不会累！” “是外孙女！” 父亲看了我一眼，半开玩笑的说“我依兰家的女孩子，有男人一般的胸襟和气量，比那些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不知道强多少，说她是外孙也不为过！” 我终于憋不住笑“所以你教出來的女儿都又固执又顽劣！” 父亲看看我，终于扳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我们就像回到了我入宫以前，我跟着哥哥和穆儿淘气被父亲抓个现行，父亲总是在责备完哥哥和穆儿之后走到我的面前，先是板着脸瞪着我，然后突如其來的大笑，道“果然是我依兰浩宇的女儿，淘气起來，丝毫不逊色于男儿！”然后我便会跟着父亲一起大笑，身旁刚被责备过还在赌气的哥哥和穆儿也都会忘了烦忧跟着一起笑起來。 我笑，眼角却闪过泪光，从前的岁月太美好，若是可以我愿意用我的一切來交换，换回我曾经单纯而又快乐的生活， ------------ 第164章 带我逃生 我看着父亲，流着泪求问道“父亲，你们把凌允怎样了！” 父亲心疼的看着我：“我想骗你他已经死了，可是却不忍心看见你难过！” “也就是说，他还活着，他在您的手中，还是在穆儿手中！” 父亲叹了一口气：“他跑了，我们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动用了几万大军也沒能找到他的下落！” 我长长的松一口气：“太好了！” 父亲看着我，皱眉道“盈儿，为父要你忘了凌允，做穆儿的皇后！” 我无奈的笑：“那父亲希望女儿将來怎么跟您的外孙女说呢？告诉她穆儿是她的亲生父皇，还是告诉她，她的亲生父亲已经被她的外公从皇位拉了下來，现在正在四海漂泊！” 我见父亲又要生气，忙道“父亲，您无需为女儿生气，也无需再劝女儿，女儿來之前已经做好了决定，若是今天我得到的答案是凌允已死，我会托您照顾好钰宁，追随凌允而去，如果我得到的答案是凌允还活着，那我就会求您将我放出宫去，寻找他，您答应，我就向您磕三个响头，以谢您的养育之恩；您不答应，我便已死相逼，最后大不了一死，只求父亲能在我死后善待钰宁！” 父亲气道“为了他，你宁愿让你母亲伤痛欲绝么！” 我流泪“我不忍，可是我沒得选！” 父亲额头青筋爆出，将钰宁塞回我怀中，背对我怒道“为父绝对不会放你出宫，你若是想寻死，为父也不拦着你，不过为父要告诉你，只要你死，你怀中的女婴就一定会紧随其后，为你陪葬，你自己掂量着看吧！”说着大袖一挥，示意我退下。 我踉踉跄跄恍恍惚惚的被小连子扶下去，有气无力的说“小连子，怎么办，父亲不放我出宫，不许我去找凌允，可是如果我自尽了，他又会让宁宁为我陪葬，我太了解我父亲的性格，他一向说得出做得到，他真的会杀了钰宁的！” 小连子扶着我，安慰道“娘娘，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我看他，凄凉的说：“如今我已经不是娘娘，你无需这样称呼我了！” “不管娘娘是什么身份，在小连子心中，您永远是我的主子，是大齐的皇贵妃！” 我紧紧握着小连子的小臂“谢谢你，小连子！” 我已经想好，父亲如果执意要我留在宫中，做穆儿的皇后，那我就带着钰宁一起赴黄泉，我不怕死，我相信我的女儿和我一样，也不畏惧。 快到天恩殿的时候，突然从旁边树丛中窜出一个黑影，迅速将我和小连子拉入树丛中，我和小连子刚要大声喊叫，却因为看清了他的长相而惊的发不出声。 良久，我冷冷的道“六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清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太监装扮，尴尬一笑“时间紧迫，我沒办法跟你详细解释……”说着递过來一个包裹：“你找个沒人的地方将这身衣服换了，我偷偷带你出宫去找皇……”他顿了一下，将立刻要脱口而出的皇兄咽了回去，改口道“见凌允！” 我兴奋的差点失声尖叫“你知道他在哪里！” 凌清对着我点点头。 我呼吸急促“好，我这就换上衣服跟你走！” 小连子拦住我道“娘娘，六王爷是跟着谋反的人，他的话咱们不能信！” 我愣了一下，盯着凌清的眼睛问道“清，我能信你么！” 凌清对我点点头“能！” 我便欢天喜地的拉着小连子继续往树丛深处走，也不顾凌清是不是还能看得到我，便脱了皇贵妃的华服换上了小太监的衣服，又命小连子将我的三千青丝梳成一跟粗辫子，然后戴上小太监的帽子。 小连子嘟囔着“娘娘，您怎么能相信他呢？怎么就能信了呢？” 我道“我不是相信凌清，而是相信凌允，我相信凌允一定安然的活着，正在焦急的等我出去找他，可是我现在出不去，与其被困在这里，不如赌一把，让凌清带我们出去！” 换好装束后重新站在凌清面前，他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只说了两个字“很好！” 如今的他，那么像是从前的穆儿，只不过少了一份自卑，多了一份成熟。 我跟在他身后，见他要往紫栾殿方向走，忙拉住他道“我们得先回天恩殿！” 凌清诧异“还回天恩殿做什么？” “兰贵嫔、凝香，还有晟俊都在天恩殿，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晟俊也在天恩殿！” 我点点头：“是！” 凌清想了想，看着我道“天恩殿已经被左辅承的人团团围住了，你若是回去再想出來几乎不可能，更别说是跟着我逃出紫栾城了，这也是我为什么在这拦住你，让你就地换了衣服和我走的原因，你若是信我，就先和我走，我自有办法将兰晟俊等人平安无事的送到你面前！” 见我还犹豫不决，凌清又道“难道你不想见凌允了么！” “我想，可是……” “左辅承要监视的人是你，要控制的人也是你，兰贵嫔等人在左辅承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只要你能顺利逃脱，再救他们几个根本不是难事，况且我现在的身份还是王爷，如果凌轩登基，我就是皇帝唯一的亲弟弟，想救几个不相干的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我终于被凌清说服，放弃了回天恩殿的想法，可是我还是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因为除了天恩殿里的几个人，我想带走，我需要带走，以及我必须带走的人，还有两个，一个是太后，一个是伊嫔。 “凌清，我还有两个人要带走！” “谁！” “太后和伊嫔！” 凌清的目光瞬间黯淡下去，带不带太后走，对他來说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吧！他可以接受凌允不是他的兄长，可以忍受凌允留着别人的血脉掌管他修家的大齐十余年，却不能原谅太后下令将穆德天一家满门抄斩，因为太后想要斩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孪生弟弟。 良久，凌清幽然道“毕竟是她将我抚养成人，待我也算视如己出，好，我们去救她！” ------------ 第165章 再见了，紫栾城 凌清之所以答应去救太后，是因为他不知道太后就是杀了他母妃的凶手，如果有一天他知道熙太妃之死并不是自己殉情而是太后所为，而我一直知道这件事却瞒着不告诉他，还利用他的不知情，让他去救自己的杀母仇人，他会怎么对太后，怎么对我。 然而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无论太后做过都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她都是凌允的母亲，如果我就这样抛下她不管，就算凌允不怪我，我自己也会寝食难安的。 泽茵殿和万怡宫相邻，我吩咐了小连子去接伊嫔，自己则和凌清去接太后。 太后静修几个月，万怡宫的景色已经同之前大不相同，一片安静祥和之气，就连凌清都感觉非常诧异，看着我说“太后以前不是这样的脾气，怎么如今喜欢素净了！” 我低头不语，凌清沒有孩子，他不会明白为人父母为了自己的孩子，是可以不顾一切的，这点改变又算得了什么？ 太后背对着我们静坐，听到通传也并不回身看我们。 “太后，左辅承大军已经打了进來，我恳求太后和我们一起走！”我跪在地上对太后说。 太后不语。 “太后，凌允还活着，他现在就在宫外，正等着您出去与他母子团聚！” 太后的肩膀明显的抖动了一下，缓缓转过身，看看跪在地上的我和凌清：“皇儿当真还活着！”她的声音那么微弱，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完全沒有了以往的高傲和凌厉。 凌清道“是，凌允还活着，所以请太后随我们一起出紫栾城！” 太后嘴角微扬，倾国倾城：“好，皇儿活着就好！”说着又转过身去，不理会我和凌清。 我急了，跪着向前走了几步，拽住太后的衣脚，带着哭腔“太后，我们已经沒有多少时间了，左辅承大人刚刚已经召见了我，很快就会到您了，您再不走，就真的走不出去，见不到凌允了！” 太后长叹一口气，将手覆在我的手上，她的手柔若无骨，谁能想到这样一双小巧秀丽的手居然杀过那么多的人。 “孩子！”这是太后第一次如此亲昵的称呼我，也是最后一次：“你和凌清去吧！逃出这个大牢笼，去见皇儿，跟皇儿远走高飞，走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來，至于哀家……” 太后冷笑了几声“哀家生來就注定要永远活在这紫栾城中，在紫栾城里长大，在紫栾城里衰老，也在紫栾城里死去，这里就是哀家的家，除了这里哀家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除了争斗哀家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况且，先皇是死在这里的，哀家若是走的太远了，死在外面，会找不到回家的路的，生前先皇不爱哀家，死后哀家若是再不离先皇近一些，先皇就真的会将哀家忘得一干二净的！” “太后……” 我的话还未说，已经被太后用手势止住，语气斗转，坚决而刚毅：“哀家心意已决，你多说无意，现在哀家以太后的身份命令你速速和凌清退去，若是不从便是忤逆哀家旨意！” 见我还是不肯走，凌清上前拉住我道“走吧！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 我咬着嘴唇给太后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哽咽着说“婆婆，保重，儿媳一定会好好照顾凌允以及凌允的孩子，会听从婆婆的话，再也不回这个紫栾城！” 我看的到太后肩膀明显的抖动，我听得到太后小声的抽泣，她这一生从未有人这样称呼过她，可是她这一生所缺少的不正是这些么，一个深爱她的爱人，一群孝敬的儿媳，一个温暖的沒有明争暗斗的家。 我也以为我答应她的事情一定能办到，我陪伴凌允一生一世，照顾我们的孩子长大成人，在远离紫栾城的小村落里和他携手看夕阳，可是我终究是食言了，就像我对很多人的承诺都沒有达成一样，我对太后的承诺也沒有实现。 我和凌清出來的时候，伊嫔已经换好了太监装扮，她纵然是一身男装，但是仍掩不住眼角眉梢的妩媚动人。 凌清见人齐了，便领着我们往南角门走去，边走边说“南角门那边都是我的人，我领着你们出去不会有人拦着的！” 快到南角门的时候，凌清又吩咐我们“将帽子都拉的低一些！” 众军官看见走过來的人是凌清，都对他行军礼，凌清朗声问道“可有什么异常发生！” 打头的一个官兵上前一步，低着头道“回王爷，一切正常！” 凌清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本王现在要出宫办点事，你们好好在此守着，不许放任何人出去，知道了么！” 一群人齐齐的大声说道“是！” 凌清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我们带出了紫栾城，带出了这个我生活了一年半的地方。虽然只有一年半，却像是十年二十年那么久，在这一年半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太多我以为永远都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我坐在马车上，看着越來越远，终于消失不见的紫栾城哭了。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什么会哭，是为快要见到凌允而激动么，不是；是为兰贵嫔她们的安危而担忧么，不是；是为沒能救出太后而自责么，不是；是为了终于能逃离这个牢笼來到更广阔的天地喜极而泣么，也不是。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就像我不能言明我此刻是什么心情一样。 我只知道，我在那里生活了一年半，我刚进去的时候是夏天，那里那么热闹，那么繁华，有那么多的妃嫔。虽然每日勾心斗角。虽然最开始我不喜欢皇上，可是我不得不承认，紫栾城是热闹的，是有生机的。 可是我走的时候却是冬天，那里荒凉的寸草不生，残枝遍地，就如同紫栾城中的女人们，被杀的被杀，自杀的自杀，病逝的病逝。 我向着紫栾城的方向拜了三拜，拜那些离开我的人，拜那些我带不走的人，拜那个曾经的我。 当时我真的以为自己不会再回來，却不知道多年后，我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华丽姿态又重新回到了紫栾城，回到了那个让我爱，让我恨，让我想要逃离又想要回归的地方，还成为了后宫甚至是整个大齐的真正主宰者， ------------ 第六卷 宫廷恨歌 ------------ 第166章 我们回家吧 大齐新帝登基，年号坤平，八卦之中坤为地，坤平即取大地生平之意。 坤平四年，百姓安居乐业，财德两修，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尽享太平盛世。 所有人都称赞皇帝的丰功伟绩的同时，也在心中狐疑，为什么皇帝登基四年，后　庭仍是空空如也，别说是妃嫔，就连个母仪天下的皇后都沒有，也从未听过宫中传出轶事，说皇上临幸哪个宫女，难道皇上从未有男人的需求，难道皇上是…… 七姨婆在我耳边说这些的时候，我正和兰姐姐在河边洗衣服，我用衣袖擦擦脸颊的汗水，看着七姨婆笑道“姨婆，您今年都六十了，还这么好精神打听这些事情，须知道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是传到朝廷的耳朵里，您啊！就准备……” 我用手比划了一个掉脑袋的姿势，吓得七姨婆一哆嗦，她讪讪地说“我是看你人好，平时总帮乡里乡亲的忙，才和你说这些的，哼……”说着端着洗好的衣服走了。 我回头看看兰姐姐，两个人同时哈哈的大笑起來，钰宁正在一旁玩丢石子，听见我们笑，咯吱咯吱的跑过來，一下委到我怀里，笑道“娘，你和干娘在笑什么？” 我用手指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在笑我们宁宁越來越漂亮了！” 钰宁也伸出她的小胖手，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吐字不清的说：“宁宁说娘才是越來越漂亮了！” 兰姐姐假装生气，嗔道“宁宁的意思就是干娘不漂亮了！” 钰宁的性格很像我小时候，又比我小时候更淘气更任性，天不怕地不怕，胆子大的男孩子都比不上，却独独害怕兰姐姐，在兰姐姐面前就乖的像只小羊羔，听见兰姐姐不高兴，她马上改口道“不是，不是，宁宁是说干娘和娘一样，都越來越漂亮！” 兰姐姐哈哈大笑“就你嘴最甜！” 钰宁正因为得了兰姐姐的夸奖而高兴，突然目光就转向我的身后，然后伸出两只小小的胳膊，咯咯直笑，我知道，他就站在我的身后。 已经四年了，我每每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的笑容，被他抱在怀中仍是会脸红心跳，兰姐姐总嘲笑我说，年龄越大，却越发小女孩心性了，孩子都四岁了，我却还如新娘子一般的爱害羞。 我将钰宁轻轻放在地上，她便像是一只小鸟一般快活的跑到了他怀中，我起身，对上他正盯着我看的双眸，脸上又是一阵绯红，只得乖乖的低下头去。 钰宁在他的怀中不高兴了，嘟着小嘴歪着头说“爹爹不好，爹爹只顾着看娘，都不看宁宁！” 他笑了，笑的那么灿烂，像是盛开的一整个春天的杜鹃花，让人心旷神怡：“好好好，爹爹只看宁宁好不好！” “好！”钰宁拍着小手欢快的笑道。 “宁宁又不乖了！”兰姐姐将洗好的衣服收拾到盆中，起身皱着眉头对着钰宁道“跟干娘回家去，帮干娘做午饭！” 钰宁听见兰姐姐这样说。虽然委屈，但是又不敢忤逆，只好极其不情愿的说“哦！” 看着钰宁在兰姐姐身边费力的抱着一个空盆子，不太稳当的小跑着跟着兰姐姐，我笑“就只有兰姐姐才能收拾得了这个疯丫头！” 他走过來，将我揽入怀中：“那只有谁能收拾你这个疯丫头呢？” 我脸红，嗔道“大白天的，又是在外面，你做什么呢？” 他四处看看，在我耳边吹气道“又沒有人，來，让我亲一个！” 我左脚一抬，使劲一落，本想踩在他的脚上，却不料他早有防范，他看见我踩空，笑道“被你踩过一次，难道还能让你踩第二次么！” 我看着他，笑道“是么！”说着追着他跑，每一脚都要往他脚上踩。 就这样我一路追，他一路跑，我竟然把他追到千年古树下。 沒有人知道这棵树到底有多少年，只知道村中年纪最长的叔公说，他小时候这棵树就在这里，他小时候听他爷爷讲故事时，那棵大树也在他爷爷小时候的故事里。 五个人手拉手都不能将大树环抱一周，它就像是一堵墙，守护着这个宁静的村落，像是一个父亲照顾着自己所有的孩子。 他背靠着大树，我站在他面前，笑“你还往哪跑！” 他笑“让你踩便是！”说着已经用双手将我轻轻托起，然后放到他的脚上，这样我全身的重量都在他的一双脚上了。 我怕会踩痛他，忙要下來，他却一把抱住我，用命令的口吻说“别动！” 我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享受着属于我们的平静快乐时光。 “你说这大树真的灵验么！”我问他。 “怎么说！” “七姨婆说只要许了愿，然后将红布条系在大树上，愿望就会实现，而且布条系的越高，愿望就会越快越好的实现，你信么！” 他温柔的看着我：“你信，我便信！” 我笑“那等哪天我们也许了愿，系在这树上，好不好，我要将我的愿望系在树的最最最高处！”我说着将手伸得老长，好像这样就足够高，可以够得到我的愿望了。 他弹了一下我的头：“好，疯丫头！” 我嗔怪“还天天的叫我丫头，我今年都二十了！” 他假装诧异，盯着我看了半响，说道“才二十么，我以为你已经三十了呢？” 又是一顿欢闹，等闹累了，我便靠在他怀里，看着湖面上的景色，这里是我们的安身之所，四年前逃到这里，我便认定就是这里，再不肯多走一步，这里的天像记忆中那么蓝，这里的人说话不会和你绕弯子，这里的土地让我有家的感觉。 我们在村东头开了一块地，又建了房子，自己种出來的东西格外好吃，我和兰姐姐的刺绣又可以到二十多里外的小镇上换了钱买一些生活必备品，生活虽然简单，却怡然自得，出其不意的幸福。 身后有人喊我们的名字，叫我们回家吃饭，我探头看看不远处那个玉树临风的男子，然后对身边的他温柔的说“我们回家吧！允！” ------------ 第167章 相伴左右 凌允一路牵着我的手，凌清安安静静的跟在我们身后，还未到大门口，就闻到从屋里传出來的饭菜香，我看着凌允笑“小连子的手艺是越來越好了，难怪有那么多的姑娘每天來咱们家里蹭饭吃！” 凌允回头看看凌清，嘴角微扬“那些姑娘哪是为了小连子的饭菜來的，分明是为了看某人才來的，我要定个规矩，从明天起收她们的伙食费，不能让她们既看了人，又白吃了饭！” 四年前逃亡的时候，凌清并沒有带上他的那个如画一般的王妃，四年之间，他也从未提过感情之事，如今已经二十二岁的他，仍旧是孤身一人，却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的帅气挺拔了，再加上他那儒生般的气质，难怪村里的姑娘们，一看见他就脸红。 凌清笑着摇头，对凌允道“不关我的事，她们也许是來看你的呢？” 凌清的话也不差，凌允虽然年龄稍大了一些，但是却周身透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他的冷峻，他的刚毅，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以及那有点鬼魅邪恶的眼神和笑容，都让无数女子为他痴迷。 可是怎奈，他的身边有个我，所以众人也就只能想一想，甚至有时候想都不敢想，因为她们觉得我和凌允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任何人的任何非分之想都是可耻的。 遥遥的看见凌清回來，她们便一窝蜂都跑了出來，笑道“苏清哥哥回來啦！” 修是国姓，我们不敢再用，凌是皇帝名字中的一个字，我们也要避讳，所以我便胡乱给凌允和凌清取了两个名字，苏允，苏清。 清一边躲着她们，一边尴尬的笑“是，我回來了！” 这村里的民风很淳朴，也沒有那么多的规矩，男欢女爱都是自己的事情，小伙若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或是姑娘喜欢上了哪个小伙子，都可以自行追求，只要不做出不道德的事情，父母是不会阻拦的，相反会鼓励自己的孩子去追求自己心中所爱。 在这种习俗下成长起來的少男少女都更加大胆一些，也更加直白坦率一些，喜欢便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她们喜欢清，就会经常在清每日去耕地的必经之路上堵住清，然后送他一些小礼物，可惜这些小礼物都被清转送给钰宁了。 “苏清哥哥，我送给你的腰带呢？你怎么沒用，不喜欢么！” “清哥哥，我给你缝制的长衫呢？沒见你穿过，不合身么！” “清，，，这是我连夜给你绣的荷包，好不好看！” 众位姑娘又开始纷纷献宝，清面露难色的看着我们，希望我和允能给他解围，这种坏人我们做不來，只好亮出我们的法宝，对着院里喊“宁宁，你二叔回來了！” 宁宁听见二叔回來了，小燕子一般的从院子里跑出來，伸出两个浑圆的小胳膊，说话的时候嘴里还露着凤“二叔抱抱，二叔抱抱！” 清宠溺的看着宁宁，伸手将她嘴角的酱汁擦拭干净，笑“宁宁想沒想二叔！” 宁宁对着清的脸颊就亲了一下：“二叔出去了一上午，宁宁想二叔了！”然后似乎挑衅一般的看着周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女子们笑道“姐姐们，你们不用争了，我二叔最疼的就是我了，你们送给二叔的东西都被二叔转送给宁宁了！” 宁宁一边说一边将身体向院子里扭：“二叔，快抱我回屋，连叔叔做了好多好吃的！” 回到屋后，我嗔怪宁宁道“你刚才怎么说话呢？看把姐姐们都气走了！” 宁宁不服气的嘟着嘴：“二叔不喜欢她们，叫宁宁出去就是气走她们的，宁宁把她们气走了，娘亲又要责备宁宁！” 清轻抚宁宁毛茸茸的头发：“是，我们宁宁最乖，最聪明了，二叔想什么？都只有宁宁才能知道！” “菜都好了，各位吃饭吧！” 一回身，小连子拿着碗筷从厨房走出來，一身青灰色的长袍，脖子上围着一块抹布，像极了饭馆里的小二。 小连子这四年最大的变化就是胖了许多，我常嘲笑他，沒有富贵命却得了富贵病；小连子则总是眯着一双小眼睛笑呵呵的回答我，想的少就吃的多。 按照顺序坐下來，宁宁数了一下，问小连子“连叔叔，还少两个人啊！” 钰宁话音刚落，就听院外有人搭话：“宁宁是在问我们么，我们打柴途中打到了宝，所以回來晚了！” 宁宁从椅子上跳下去，蹦跳着笑道“俊哥哥，杰哥哥！” 小杰和晟俊将两大捆柴放在院子里，宁宁就围着两个人转圈圈。 将柴放好后，小杰从背篓里拿出一只半大的野猪：“我们晚上可以加菜了！” 晟俊则将宁宁抱起來，一边笑着说“宁宁又重了”一边坐在他的位置上。 宁宁犟嘴道“不是重了，是长大了！” 众人终于都坐好，热热闹闹的一大桌子，允、我、清、晟俊、钰宁、兰姐姐、小连子和小杰，这些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我一生都想相伴左右的人，是我此生最珍贵的礼物，因为有他们每日生龙活虎的在我身旁陪伴，我终于相信我不会再有失去，不会像在紫栾城时一样，不断的有人从我生命中消失。 如果一定要说消失，可能凝香就是最后一个，四年前刚逃出來的时候，我们居无定所，一路颠簸，凝香不幸染了疟疾，那时候举国上下都在搜查我们，根本不敢带凝香去城里看有名的大夫，只能在乡野间找些略会医术的人帮凝香医治，可惜最后还是回天乏术。 允夹了我最喜欢的清蒸鲈鱼放在我碗里：“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笑“沒有，在想很久沒去镇里，不知道镇上有沒有什么热闹的事！” 清笑答“你不问我倒忘了，镇上有个大户人家生了龙凤胎，在家里大摆盛宴，说要宴请宾客三天三夜，无论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去了就可以喝酒吃肉，还让宾客上台表演节目，最后哪个节目最好看，将赠与表演者白银百两！” 允嘴角轻笑“还真是出手阔绰！” 兰姐姐笑“想是那个大户人家是几代单传，又上了年纪一直沒有后代，所以现在有了孩子才会这么高兴！” 小连子将煮好的汤放在桌子上“要不，我们明天也去凑凑热闹吧！” 兰姐姐拍手道“好啊！好啊！我好久沒去镇上了！” 晟俊也笑着说“我们好像还真的沒有全家一起去过镇里！” 我看着允“你觉得呢？” 允一耸肩：“我无所谓，随你们喜欢！” 我看着一脸憧憬的兰姐姐、小连子和晟俊，只好笑道“好好好，我们去，不过一定不能太张扬了！” 宁宁双手举得老高，拍着小胖手笑道“好哎，可以去镇上玩啦！” ------------ 第168章 莫名的担心 相比紫栾城的繁华喧嚣，镇上的这点热闹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可是人是奇怪的，人心是难明的，不是景色恢弘就一定会惊叹不已，也不是平淡如水就一定会食之无味。 重要的，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是和谁一起看。 街上的糖人，风车，朱钗和颜色并不好看的胭脂，会让我们欣喜若狂。 杂耍的，卖艺的，打擂比武的，会让我们鼓手称赞。 哪里新开了一家绸缎庄，哪里的小吃让人食指大动，哪里就是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这样简单而又开心，才可以叫生活，而我以前的那种。虽然奢华虽然富贵，却只能叫活着。 终于到了清说的那个大户人家门前，还未进门就看见院门大敞开着，门前挂着八个大大的红灯笼，不断的有人进进出出，都是一脸满足的样子，里面吹锣打鼓的热闹非凡。 我们一行八人，有大有小，也算是大阵仗了，又都有着粗布衣服掩饰不了的俊美英姿，所以特别引人注意，进门的时候那个管家特地给我们鞠了躬，安排了靠前一些的位置，我们八人居然刚好凑成一桌。 台上正唱着南柯记，想來这家老爷一定心胸宽广为人豪爽，不然怎么会容这些戏子在如此大喜之日唱南柯记这样的戏文。 这已经是第三天设宴款待宾客了，台上的角儿们也连唱了三天，此刻都略显疲惫，一折戏唱完后，家里的老爷也就是那位喜得贵子的大商贾上了台，一脸兴奋高兴的说“按照前两日的规矩，现在是好朋友们上台助兴的时间，如果大家公认哪位朋友的表演最精彩，我徐某人愿意赠白银百两！” 徐老爷的话比刚才的戏更能让众人兴奋，台下登时热闹起來，很多人跃跃欲试都想拿那一百两白银，于是纷纷争先恐后的跑上台來，这些前來表演的人中，不乏有真材实料的，当然也有滥竽充数的。 他们在台上表演的卖力，我们在下面看的也兴起。 兰姐姐推了推我的手肘，笑“妹妹，我听小连子说过，你跳君子逑是极好看的，要不你上去跳一曲，我们既过了瘾，又拿了银子，你说多好！” 小连子一旁帮衬着“是，您跳君子逑那真是好看极了，比这些个好看百倍，千倍！” 我推托着“不好，太张扬了！” 宁宁在兰姐姐怀里拽着我的衣袖，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娘，您会跳舞么，宁宁怎么都不知道！” 我摸着她的小脑袋“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宁宁不依不饶“娘，宁宁想看，娘您跳给宁宁看啊！” 我看了看身旁的凌允，他嘴角上扬，一脸无辜的表情：“我也想看！” 面对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我实在是沒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台，这个舞蹈已经有五年沒有跳了，上一次跳还是在紫栾城里，那时中秋家宴，庆妃本想用这个舞蹈难住我，让我出丑，却沒想到让我出尽了风头。 那时，宛姐姐还在，穆贵嫔还在，大公主和皇后还在，茜儿也还在。 那时，穆儿还是我心目中最美好的存在，父亲也是天底下我最敬重的人。 那时候，允还是姓修的。 我跟乐师说了名字，乐师们先是一怔，续儿不是很熟练的弹奏起來，想是平时并沒有人跳过这个舞蹈，所以他们练习的也不勤，居然生疏的有些断断续续。 其实我无心要那一百两，只是允既说了他想看，我便给他跳，我依兰盈尔这一生再也不会对除了他以外的哪个男人如此百依百顺，只是沒想到我的百依百顺居然为我们惹來了大麻烦。 一舞作罢，台下的人纷纷鼓掌赞好，徐老爷上台來将一百两白银亲自交到我手中，笑说：“徐某人我看的戏多，听的曲多，看的舞蹈也不少，可是从沒有一个人能跳的如姑娘一般好，徐某人相信再也不会有人比姑娘刚才这一舞更能打动在座的每一个好朋友的心，这一百两姑娘你拿的当之无愧！”然后对着台下问道“我徐某人将这一百两百赠与这位姑娘，你们可有异议！” 台下异口同声“沒有！” 谢过徐老爷，谢过台下的众看客，我拿着那沉甸甸的一百两百重新坐回允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不安起來，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揪着，提不起又放不下。 终于熬到了散席，我推说着不舒服便和允先回來了，宁宁、晟俊和小杰他们难得去一次镇里，我不想他们玩的不尽兴，所以沒让她们一起跟着回來。 一路紧紧握着允的手，手心尽是潮湿的汗水也执拗的不肯松开，进了家门后，允站在我面前，用手抬起我的下巴，就如同多年前那样，低着头深情的看着我，他的眼睛永远是那样深邃，却又爱憎分明，所有的情绪都可以从眼睛里看出來。 “你怎么了？” 我笑“沒什么？” 允的唇却已经覆盖上來，昏天黑地的攻城略地。 许久，他放开呼吸都有些困难的我，再次问“你到底怎么了？” 我红了脸，低下头去“我真的沒什么？只是不知怎么，有些担心！” 允轻轻搂我入怀“担心什么？我在，孩子们在，我们大家都在你身边，你还担心什么？” “可能就是因为现在生活的太幸福，幸福的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我才会担心，怕有一天我一觉醒來，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我爱的人，我关心的人并沒有和我生活在一起，就像今天听的戏文一样，一切都不过只是南柯一梦！” 允在抬起我的手，放到他心口的位置，温柔的看着我问“感觉到了么，我的心跳，我的体温！” 我点点头。 “这些都是真实的，我、我们，都是真实的，都会永远陪在你左右，再也不会让你觉得孤独、害怕，再也不会让你感觉失去，明白么！”允说着在我额头轻柔的吻了一下，笑着责怪“傻丫头，以后再也不许胡思乱想了，知道么！” ------------ 第169章 满树的愿望 第二天清晨，天空刚刚泛起温暖的鱼肚白，允推醒睡意正浓的我，神神秘秘的对我说“盈儿，穿上衣服，我们出去！” 揉了揉眼睛，不解的盯着允：“这样早，去哪！” 允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好看的邪恶弧度，这个弧度在未來的几年里，一直是我最怀念的笑容。 “不能说！” 不能说，那是去哪里，终于我的好奇心战胜了强烈的睡意，轻手轻脚的穿上了衣服跟着允溜了出來。 四年來我从沒有这样早的出过门，扑面而來的清新空气将我的睡意一扫而光，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允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红色丝绸，不由分说的将我的眼睛遮住。 “允，你做什么？” “一会就知道了！” 允说着已经将我横着抱起，在我耳边温柔道“抱紧了，摔到地上我可不管！” 心里泛起一阵涟漪，五年前他就是这样抱着我，从万怡宫一直抱回了天恩殿。虽然时间飞梭，辗转已经五年过去，但是我与允之间的感情却丝毫沒有变淡，反而越发的浓烈，真正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 我紧紧搂着允的脖子，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口，允的心跳声永远都是那么沉静有力，带给我无限的安全感。 我听着允的心跳不禁开始遐想，五十年后的我们将会是什么样呢？允是不是已经变成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而我也已经变成一个沒有牙齿的老太婆，我们还会不会手牵着手一起看日出，看日落，或许我们可以像七姨婆那样硬朗健康，还能上山砍柴，烧火做饭；或许我们行动不便，只能给孩子们讲讲我们曾经的故事；又或许我们已经迷迷糊糊，忘记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而我，最怕的就是自己会忘记允。 “到了！” 我正想着，允已经将我安安稳稳的放在了地上，一边说“盈儿，这是送给你的！”一边将蒙在我眼睛上的红绸摘掉。 霎那间我看见，无数的红色丝绸在微风中飘摇，好像在咏唱我如今那满溢的幸福，如此夺目，如此耀眼。 “这是！”我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你不是说想要在这大树上系红绳许愿么！”允一脸得意的看着我。 “这些最鲜艳的红色丝绸都是你系上去的！” “嗯！” “你怎么有时间系上去！” “白天是沒有时间啊！你总黏着我，像个粘豆包一样甩都甩不开，所以只好趁你晚上睡着了偷偷來系，还好你一睡着就像个小懒猪一样，推都推不醒，是吧！”允说着轻轻将我揽入怀中，柔声问道“怎么样，傻丫头，喜欢么！” 我点点头，眼泪已经不争气的留下來，允看见我哭，不但不安慰，反而更加得意忘形，哈哈笑道“哦，我的傻丫头感动了，这说明我沒有白白从树上摔下來两次！” “摔下來，摔倒哪里了，要不要紧，痛不痛！”我紧张的盯着允上下打量。 “当然痛了，所以这最后一根绳，要你和我一起爬上去系，我自己可不敢上去了！” 我看着允手上的那块红绸，刚刚允就是用它來蒙住我的眼睛的，再看看允那故作无辜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他说什么摔下來都是在骗我，其实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 于是轻挑弯眉笑道“好啊！我们就爬到那个最高的地方，然后一起将这个红绸系在上面！” “最高！”这一回允是真的有些害怕了，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颗枝桠，皱着眉忧心的问“你行么！” 我不服气的撇嘴道“小看我，也许我比你还快，不如我们就比比看，看看谁先爬到那里！” 我知道我一定不会有允快，但是我也知道他一定会让着我，让我先到。 果然允一路紧随我身后，随时做好接住我的准备，以防我真的从树上摔下去。 爬到那最高的树枝时的时候我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允扶着我坐稳，然后将红绸放到我的手中，笑道“你赢了，你许愿吧！” 我笑着接过红绸，在心中默念了三声“依兰盈尔同修凌允一生一世永不分开，依兰盈尔同修凌允一生一世永不分开，依兰盈尔同修凌允一生一世永不分开！” 当我郑重的将红绸绑在树上，又和允一起将其系牢的时候，我万万沒有想到，这个愿望竟然是我人生的最后一个愿望。 我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定格在那一瞬间，我依靠在允的怀里，和他一起坐在树端看日出，看涨潮，看村子里的炊烟袅袅升起，一直到老。 半个月后，修凌轩的人悄悄逼近，他要见三个人，我，允，清，他威胁说如果少见到一个人，就会有一百个无辜的百姓为此殉葬，这样的他，真的是百姓口中的一代明君么。 我们都很明白去见修凌轩的后果，我是他这一生最爱的人，允是他一心想要杀掉的人，清是他即亲又恨的人。 看见修凌轩的时候有人对我们大声斥责“大胆贫民，看见当今圣上还不下跪！” 允紧紧握着我的手，笑着问我“你愿意跪他么！” 我对着允笑着摇摇头。 “那我们就不跪！”允说完给我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像是一个烙印，深深刻在我心里。 修凌轩知道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跪他，于是一挥手让身边的军官都后退，徒步走到我们面前，看着我，一如从前般温柔的说“盈儿，好久不见，你好么！” 如果不是看得这样真切，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修凌轩在这短短的四年里沧桑了好多，他不过和清同岁，都是二十二，清还是儒生清秀，修凌轩却已经早生华发。 修凌轩的四年，一定不同于我们的四年。 虽然有一点点的心疼，但还是转过脸去，倔强的对答道“沒有你的日子，就是我们最好的日子！” 修凌轩沒有生气，甚至都沒有露出失望或是愤怒的表情，他只是慢慢低下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在想什么？良久，他抬起头，说“我能和你单独谈谈么！”却不是同我说，而是同允说， ------------ 第170章 最后的选择 我上前一步站在允的前面，坚定的说道“不行！” 允却在我身后轻轻说道“好！”那声音那么轻，那么远，像是随时会离我而去，伸手碰触不到。 我回头，双眼含泪“允，我不要你去！” 允轻抚我发丝，笑道“傻丫头，我们沒得选择！” 是啊！人的一生有太多事情都沒得选，如果可以选择，允宁愿自己从未出生在皇室；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自己从未认识过一个叫修凌轩的人；如果可以选择，我想与允做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一生相随永不分离；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这种种磨难从未发生…… 看着允的背影渐行渐远，泪水终于止不住的留下來，我不知道他这一去还能不能回來，就像我不知道我们这几个人的未來一样。 虽然修凌轩只要见我们三个人，但是兰姐姐和小连子他们还是不顾我们反对的跟着來了，此刻兰姐姐和钰宁一人握着我的一只手，兰姐姐安慰道“放心吧！一定会平安回來的！”钰宁也使劲拽拽我的手，奶声奶气的说“娘，您不要哭了，爹爹看见会心疼的！” 我蹲下身，看着钰宁，她像极了小时候的我，不仅脾气像，现在连面容也越來越像了，那么命运呢？我多希望我的女儿可以一生快乐康健，不要像她的娘一样，辛苦恣睢受尽心伤。 “宁宁，如果爹爹和娘都离开你，你会跟着干娘一起生活，快乐长大，将我们都忘了么！” 这一回轮到钰宁哭了，她听见我说爹爹和娘一起离开，便哇的一声大哭起來，一边哭一边说“娘不要我了，娘和爹不要宁宁了！” 兰姐姐一把将已经木讷的我拽开，将钰宁揽在怀里，责备我道“盈尔你是不是疯了，说的那叫什么话，看把孩子吓的，你是不是要把这里的人都弄哭才开心！” 我不答话，只是怔怔望着允去的方向，心里只想着如果他死了，我该怎么办，是随他去了，还是继续活下來，照顾钰宁和晟俊长大成人，一边是我此生最爱的人，一边是我的亲生骨肉和宛姐姐的孩子，我到底该何去何从。 良久，军队自动让成两排，修凌轩独自从军队中走出來，我整个人都恍惚了，恍惚到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允呢？你把他怎么了？”我一步冲向前，拽着修凌轩的衣服质问道。 修凌轩身边的人似乎知道我在他心中地位的非比寻常，所以见我这么造次也沒有动手，倒是清和兰姐姐害怕修凌轩会将我处斩，立刻追上來扶住我，小声的道“盈尔，不要这样！” 清看着修凌轩，应该是既有手足之爱，又有手足之恨吧！“你把允怎么样了！” 修凌轩并不看清，也不回答他的问題，只是看着我，看着我，然后说“他在树林里，他想见见你！” 我心大喜，允还活着，他还活着，他想要见我，我顾不上清也顾不上兰姐姐，径直像树林跑去，我知道修凌轩的人一定会拦住清和兰姐姐，不会让他们跟着我來，因为允此刻想见的人只有我。 我跑到树林旁边，看见允就站在那颗千年古树下，微风吹着他的衣袍，他对着我微笑，映着这满树的红丝绸，一切就像是画一样美好。 我跑过去扑到允的怀里，哽咽着说“允，我以为会见不到你！” 允像往常一样轻抚着我的发丝，略带嘲笑的温柔道“傻丫头！” 可是他的怀抱却不似往常那样温暖，心跳也不似从前那么强健有力。 我抬头看看面色发青的允，心中狐疑，不免担心的问“他对你说什么了，修凌轩想要怎么样！” 允沒有回答我的问題，却牵着我的手坐在了大树下，身后是满山的青葱，眼前是碧波无际的清湖。 “盈儿，这里真美，我好想永远生活在这里！” 我笑：“那我们就永远生活在这里！” 允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笑，他的目光那么炙热，和第一次在紫栾殿上看我目光一样，似乎是燎原的烈火，要将我团团包围，将我融化。 可是这团烈火渐渐的熄灭了，允在我面前倒下，嘴里是殷红的鲜血，嘴角却还挂着那一抹笑容。 我疯了一样的紧紧握着他的手，张张嘴却因为紧张连话都说不出來。 允笑，笑的我的心一点点碎掉，再也无法拼凑：“盈儿，我那晚在许愿上系满红绸的时候许了太多的愿望，我希望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希望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希望可以活的比你久一点，这样你就永远都不会感受到失去最爱之人的痛苦，可是盈儿，我一样都做不到了……” 允说着，嘴里的鲜血还在不断的流，留在我淡蓝色的衣服上，像是一朵朵用生命绽放的玫瑰。 “盈儿，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太贪心，许了太多的愿望，所以才会一个都不能实现！” 我哭着摇头，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睛，我看不清允的脸了，我必须将这些可恶的泪水擦干净，不然我就看不清允的脸了，可是为什么这些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怎么拭都无法拭去。 允抬起手，轻轻为我擦拭眼泪，嘲笑我道“傻丫头，都这么大了还这么爱哭，叫我怎么放心离开你！” 我费力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那就不要离开我！”然后终于泣不成声。 “盈儿，对不起，修凌轩用你们七个人的性命威胁我，如果我不喝他赐给我的毒酒，我们八个人都会死在他手里，钰宁、晟俊还有小杰都还那么小，还有你，我这一生最爱的人，我怎么忍心叫你们为了我牺牲性命，说到底，他想要除掉的人只有我，只要我一死，你们就都可以平安了！” 我使劲的摇头，泪水一滴滴落在允的脸上，和他嘴角流出的鲜血混在一起，分辨不出你我，就像我们两个人，从來就不应该分辨你我，可是这一次，他还是自私了，还是要丢下我自己去了， ------------ 第171章 此生无爱 “盈儿，我知道是我自私！”允的声音已经渐渐变得微弱：“我不该让你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沒有亲眼见到，或许你还会好过一些，可是……我真的很想在死前再见你一面，真的想要再抱抱你，叫你一声傻丫头，死之前能听见你对我说一句话，感受到你的温度，我连死也会是幸福的，盈儿，能在你的怀里死去，我这一觉一定会睡的无比安然！” “不许睡，允，你不许睡……”歇斯底里说的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吧！我恨极了我现在的样子，也恨极了此刻怀里的允，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怎么能轻易的说出死这个字，我不要，不要…… “盈儿，最后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我知道他想我答应他什么？我不想答应，也不能答应，我哭着喊道“你答应我的事情都还沒做到，现在却让我答应你，我不能，我做不到！” 允有些着急了，他呼吸急促着“盈儿，你一定要答应我，答应我要好好的活着，不要让我后悔今日的决定！” 我摇头，我都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活下去，怎么能答应他好好的活，就算真的苟且偷生，也是度日如年，每日心如刀绞，怎么能算好好的活，允，你这一次，太过自私。 “盈儿，求求你，答应我！”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求，可是他求的居然是让我在挚爱的人死后好好的活下去。 “盈儿，求你，不要让我死的不瞑目……” “盈儿，求你……” “盈儿……” 我好像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难忍，喉咙里有血的味道，听着允渐渐微弱的呼吸，和他渐渐无力的心跳，我再也无法坚持：“好，我答应你！”说完将唇覆在允那留着鲜血的唇上。 犹记当年，我那么讨厌他，他强吻我的时候，我咬破了他的嘴唇，他戏谑的问我，血的味道怎么样。 我多想告诉他，那时候的味道和今天沒有什么两样，可是人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允，此生，我再也无爱了。 我抱着允的尸体，紧紧抱着允的尸体，我现在只希望修凌轩的人和清他们能晚一点來，这样我就可以抱着允多一会。 我知道允在渐渐变冷，就像茜儿、宛姐姐、穆贵嫔离开时一样，可是我却感觉不到他的冷，只觉得我和他的温度是一样的。 我哭的累了，哭的眼睛痛了，哭的人也干了，渐渐不再觉得这是一种分离，因为我曾经在这颗古树上许过愿，希望能和允一生一世永不分离，我知道我的愿望一定会成真的。 我将允的头发重新梳过，用自己的袖子将允的脸擦拭干净，他的嘴角还带着那一抹笑容，是因为我答应了他的请求么，还是因为那最后的一个吻。 允，你是幸福的，因为在你人生的最后，有我陪在你身边，那么我人生的最后呢？会是谁陪在我身边。 修凌轩终于來了，他看着我和允坐在树下紧紧相拥，沒有愤怒也沒有嫉妒，他只是淡淡的说“将他埋了吧！然后随我回宫！”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他说这话时的心情，但是终究只看到一片温柔和一片忧愁，他的眼睛就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有温柔和忧愁。 而我，此刻却什么都沒有了，连去恨一个人的力气都沒有了。 “一定要随你回宫么！”我的声音那么微弱，像是可以被风吹散。 “一定要回，不然他们几个都会死！”修凌轩在评论人生死的时候也还是温柔的。 “你和允谈的时候，不也是这样说的么，现在又用这样的话來威胁我，你以为清他们怕死么！” “我知道你们都不怕，可是不觉得可惜么，钰宁、晟俊都还那样小！”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允，他宛如睡着了一般宁静，可是这一觉却再也醒不來了。 允，如果你泉下有知，请不要责怪我今日的决定，我之所以会做这样的决定，不是因为不爱你，也不是因为对修凌轩余情未了，我是要给所有人一个最圆满的交代。 “好，我答应跟你回宫，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四个条件！”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已经沒有了感觉，沒有心酸，沒有疼痛，沒有哀愁，允，人都说哀大莫过心死，就是如此吧！ 修凌轩也一口答应“只要你肯随我回宫，别说是四个条件，就是四百个，四千个我都会答应你！”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像是沒听到他说的话一样，说道“第一个条件，不许你再伤害我们七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 修凌轩点头：“只要你随我回宫，这个是自然！” “第二个条件，封小杰为一品大元，给他士兵十万，你放心，他不会造反的！” 修凌轩看看我，略带为难“小杰年龄太小，恐怕不能服众！” “随你！”我说完便不再看他。 修凌轩深知我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生与死对我來说都不在重要，他以为如果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会甘之如饴的为允殉葬，却不知道我觉得该为允殉葬的人，不止我一个。 “好，我答应你！” “第三个条件，我要带小连子入宫，其余的人都要随清入住王府！” “可以！” “最后一个条件……”我看着怀里的允，温柔的说道“我要将允火葬，将他的骨灰埋在这颗千年古树下，你不得找人毁坏允的骨灰！” “人已经死了，我会让他睡的安稳的！” “谢谢！” 允，你刚才不是跟我说你喜欢这里，想要永远生活在这里么，那我们就永远生活在这里好不好。 我的嘴角微微扬起，那是我最喜欢的允的表情，现在这个表情出现在自己的脸上，我已经分辨不清，到底我是我，还是我是允。 兰姐姐他们知道允已经死的时候都哭的肝肠寸断，钰宁更是哭的直咳嗽，当他们知道我和修凌轩定下的四个条件的时候更是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我，清拉过我，质问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我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知道，在保住你们的性命，允就是为了保住我们的性命，才会心甘情愿喝下修凌轩给他的毒药的，我为什么不能为了保住你们跟修凌轩回皇宫，相比死，做皇后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么！” ------------ 第172章 重回紫栾城 一直到允火葬之前，我们都沒有说话，连哭都是悄悄的，好像害怕会惊扰了允那安静祥和的梦。 火葬的时候，我将一个红色的小包裹偷偷放在允的手掌上，嘴角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大家都忙着伤心，忙着允的身后事，沒有人会注意到我只剩下九根手指，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左手的小拇指现在正幸福的躺在允的手掌上。 将骨灰收到骨灰坛里的时候，我又偷偷收起一些，包裹严实放进我的香包里，面带微笑的将香包放进怀里。 允，你不是说你许的愿望都沒有实现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错了，我们许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我们会一生一世在一起，永不分开；我们会共同生活在这个村子里，每天都携手看日出日落。 直到坐上回京的马车，兰姐姐才发现我的不对劲，她看着我那只有四根手指的左手哭了一路，却一个字都沒有说。 从此以后，兰姐姐的话变得出奇的少，说话之前总喜欢先叹气，最后又总会说：“人这一辈子啊……”当别人还在等着她的下文，她又会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都城一别已有四年，四年间这里沒有什么大的变化，不过是更繁华了一些，紫栾城也还是原來的紫栾城，只不过里面的主人早已经改变。 修凌轩答应我的事情都做到了，清继续做他的王爷，因为做回了王爷，他又可以继续叫原來的名字，修凌清了，钰宁、晟俊和兰姐姐都在他的府邸中，我知道兰姐姐再也不想进紫栾城这个鬼地方，也不希望她和钰宁被困在这里，至于晟俊，还是长在外面好一点，如果回宫，我不知道可以给他一个怎样的身份，而清既然重新做回王爷，至少能凭借手中的权力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这样最好。 小杰已经做了一品大元，现在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叫允给他起的那个名字，凌修杰，再也不用避讳凌和修字了。 而我，就以大齐第五代君主皇后的身份重回紫栾城，举国同庆。 这身衣服，这个位置，曾经是我最不想得到的东西，可是如今，却是我唯一能利用的东西，我需要这个位置，需要这个身份，只有这样，我才能顺利完成我的计划。 允，请你在黄泉路上慢点走，等着我。 允，如果我不能保全自己的贞洁，请你原谅我。 允，我不要你心疼我，只要你爱我。 修凌轩趴在我身体上的时候，我全然沒有感觉，就连羞愧和痛苦的感觉都沒有，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具沒有了灵魂的尸体，可是我知道我虽然沒有灵魂，但是在我身体里却有另外一个灵魂。 那个灵魂不是允，却是属于允的。 我已经有了允的孩子，属于我和允的第二个孩子，现在应该有一个多月了吧！可惜我也是在回都城的途中才知道的，如果能早一点发觉，早一点告诉允，他是会很开心，还是会更多牵挂。 杨太医还在宫中，仍然是副院判，这也算是我的福分，有杨太医在，修凌轩就不会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了。 回宫一个多月后，我面无表情的告诉修凌轩我有了他的骨肉，已经一个多月了。 修凌轩开心的大赦天下，减免税收，又加封我父亲和兄长无数的奇珍异宝，至于这个储秀宫，应该已经沒有什么可以赏赐的了吧！这个世界上所有最珍贵的东西几乎都在储秀宫里了，除了每日更多的陪伴，修凌轩已经想不出还可以给我什么了。 修凌轩也算是一个好皇帝，每日的奏折他都会当天看完，哪怕是整夜不睡觉他也不会拖到第二天，很多时候奏折太多，他就搬到储秀宫來批阅，这样既可以陪着我，又可以不误国事。 修凌轩对我也算是很好吧！他的后宫里只有我一个，我怀胎十月，他从未碰过任何一个宫女，也从來沒说过要再选妃子的事情，他在我面前永远都是以我自称，我的要求他都会一一满足绝不含糊。 夏天的时候，我生下了我的第二个孩子，我给他起名叫永年，谐音永念，我想告诉允，这个孩子是我与你的，我会永远思念你。 孩子满月后，修凌轩想同我欢好，我推说不舒服，孩子一周岁后，修凌轩想要我，我还是推说不方便，就这样，每一次我都有相同或是不同的理由，他也并不为难我，只是温柔的看着我，眼里是灼人的忧伤，然后安静的躺在我身边。 我的心早就已经埋在了那片黄土下，随着允一起去了，现在能留在修凌轩身边的只剩下一具躯壳，可是这具躯壳却连碰都不让他碰。 他有我，和沒有我，有什么区别。 又或者，只是遥遥的看着我，他就会觉得心安，哪怕我只是行尸走肉。 永年一天天的长大，小连子也将放在我身上的心思转到永年身上，小连子知道永年是允的孩子，也知道我早晚会让永年登基，让大齐重新回到允的后代手中，所以对永年的照顾更是细致入微，有的时候我看着小连子照顾永年，甚至觉得比我这个生母更加用心。 小连子这几年居然也长了白发了，才刚刚三十出头，就学着别人倚老卖老，我开玩笑的对他说“小连子，我身边的人，就你陪着我的时间最长！” 小连子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哭的很伤心，而我却看着他微微笑。 这个表情我对着铜镜练习了不下万次，现在已经可以做的和允一模一样了，每当我思念允的时候，我就会对着铜镜这样对自己微笑，嘴角上扬，略带些邪恶，就像看见允对我笑一样。 我想我现在已经很适合生活在后宫了，因为我可以将自己的心事隐藏的非常好，允走了五年了，永年也已经四岁了，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忘记了伤痛，忘记了允，以为我可以陪在修凌轩身边一直到死，却不知道他们都被我骗了。 他们不知道，我白天笑的越开心，晚上就哭的越伤心，我越是和修凌轩走的近，我就越发的思念允， ------------ 第173章 催命雨 许多个夜晚，许多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我躺在黑暗里，思念允近乎疯狂，相思，像虫一样地慢慢啃着我的身体，我的灵魂，直到我成为一个空空茫茫的大洞。 夜是那样的漫长，那么的冰冷黑暗，窗外的雨，是我心里的泪，永远沒有滴完的一天。 然而无论我在思念中如何煎熬，我仍旧是欣慰的，欣慰今日活着的是我，痛苦着的也是我，如果叫允來忍受这一分又一分钟的长夜，叫允失去心中唯一的爱妻，叫允因为我的消失余生再也沒有一丝笑容，我又于心何忍。 幸好这些都沒有轮到他，要是他像我这样地活下去，要他像我这样将幸福完全丧失，那我宁可由我承受这一切尖锐。 毕竟，先走的是比较幸福的，这彻心的苦，切肤的痛，他不会感受到。 允，我选择做一只不死鸟。虽然我的翅膀断了，我的羽毛脱了，我已经沒有另一半可以比翼，可是那颗碎成片片的心，仍要为你守住我们的血脉，再痛，再伤，只要他们还需要我，我便不会离去。 永年五岁生日的时候，我主动要求和修凌轩行周公之礼，这六年來，他每一夜都睡在我身边，每一夜都拥着我入眠，却因为我的各种推脱很少和我有夫妻之实，听见我的请求，修凌轩显然是高兴的，他以为我终于想通，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沒有芥蒂的在一起，以为我对他的爱又回來了。 其实修凌轩这几年的身体都不是太好，可能是为了国事过于疲惫，也可能是为了我太过忧心，总之他的身体一直不好。 从今以后，他的身体会更加不好了。 我让杨大人为我配了一些药，下在修凌轩的饭菜里，从里面将修凌轩一点点的掏空，我知道终有一天，他会死在我的手里，而这一天，已经不远了，因为我的永年已经渐渐长大了。 修凌轩将我揽在怀里，宠溺的抚摸着我的每一缕发丝，温柔的说“盈儿，我这一生只有抱着你的时候才是最幸福的，和你比起來整个大齐的江山在我眼中根本一文不值！” 我抬头对他笑，我看见他眼中的我，衣衫不整，满面春风，笑颜如花，心里却沒有一点感觉，我的心只为允而活，其余的人能看到的，都只是我那会演戏的脸庞。 “盈儿，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去南山骑马么，我们明天出宫，再去南山好不好！” 南山，那里的回忆还真是多啊！有我和哥哥的，有我和修凌轩的，也有我和允的。 哥哥和父亲我现在偶尔能见到，修凌轩怕我思念他们，所以经常会召开宫宴，宴请我一家人出席，席间我会同母亲、父亲和哥哥亲切的说话，像是一切都沒发生一样，我们母慈子孝，一家共享天伦。 修凌轩不消说，每天都陪在我身边。 那么允呢？所有人都以为允已经从我的世界消失了，却不知道其实陪伴我最多的就是允，因为那个装有允骨灰的香包我日日夜夜都带在身边，一刻都不曾分开，哪怕是沐浴的时候都会将它放到我能看得到的地方。 “南山，好啊！”我笑着回答修凌轩。 修凌轩顿了顿，说道“你要不要去凌清的府上，看看钰宁！” 钰宁，我的女儿，我和允的女儿，我已经六年沒有看见她了，还有晟俊和兰姐姐，一别六年，他们还好么。 不是我不想念他们，而是我真的不知道再见了面我要怎么和钰宁、晟俊解释，告诉他们，母亲已经忘记了他们的父亲，高高兴兴的做了别人的皇后，还是告诉他们母亲自有打算，会为他们的父亲报仇。 钰宁离开我的时候还那么小，她对我的依恋还不那么浓烈；晟俊毕竟不是我的亲生骨肉，又是男孩子应该会更加坚强，更何况还有兰姐姐和凌清照顾他们两个，我真的很放心。 不回去他们对我的思念会随着时间变淡，到最后甚至遗忘，连我的样子也记不太清，不记得就不会有思念，不思念就不会有伤心，可是若我经常会出现在他们生命中，经常能见到，他们就会想念我，惦记我，就会烦忧，若是有一天我走了，他们的伤心就会是现在的十倍，百倍。 我宁愿剩下的时间都不见他们，也不要他们在我死后痛彻心扉，失去心中重要的人是什么滋味，我不想他们一尝再尝。 “他们过的很好，我不想去打扰他们的清静！”我假装漫不经心的说出这句话，我看到修凌轩的眼里闪过一丝满足，他是以为我对允彻底忘记了吧！忘记到连自己与允的孩子都懒得一管。 能让他这样想，也是我的成功。 第二天的南山之行并不顺利，我跟修凌轩说不想那么多人跟着，所以只有我们两个人乔装着溜出了宫，就像当年跟允溜出宫那样。 我们既然是打算去骑马的，就只在城里买了两匹马，并沒有叫马车，刚开始的时候南山的天气还是怡人的晴朗，却沒想到骑着骑着就开始变天了，我们急急的往回赶却还是沒有躲过这一场倾盆大雨。 修凌轩将马系在树下，然后和我躲在树荫下，可是雨下的太大太急，这大树也不能为我们遮挡所有的雨水。 修凌轩见我有些发抖，就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來披在我身上，又将双手覆在我的头上，为我遮挡雨水。 他的所有举动，我都不觉得感激，这些事情原本就该有人为我做的，可是那个人却被修凌轩用毒酒赐死了，那现在这些事情就只好由他來做。 这雨下了很长时间，我能感觉到修凌轩的身体在我身边微微颤抖，他的身体里已经足够虚弱，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总以为自己年轻，还可以活的很久，总以为那些短暂的休克和头疼只是因为每日批阅奏折劳心劳力。 他不知道，他已经虚弱到只需要一次伤风，只需要一次伤风却不医治，就可以彻底要了他的命， ------------ 第174章 第五代君主驾崩 皇帝重病，后宫之内沒有太后，除了我也沒有任何的妃嫔，我想不只手遮天都难。 安排给皇帝诊病的太医自然要医术高明，更要目光清明，杨太医为我劳心劳力这么多年，是当之无愧的不二人选。 皇帝既然生病，就一定要静养，众大臣、亲信等沒有我的旨意绝对不可以接近皇上，这其中就包括我的父亲，当今唯一的丞相，大齐帝皇的亚父。 父亲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养心殿教永年看奏折。 “皇后娘娘，臣以为皇上正直青壮年，不过是偶染风寒，实无大碍，皇后娘娘随意进出养心殿批阅奏折有牝鸡司晨之嫌！” 我看着站在下面的父亲，放下手中的玉玺，笑道“那按照丞相的意思呢？”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想要见见皇上，皇上不能批阅奏折，却可以听老臣口诉民情，只要皇上下口谕，其余的事情老臣会一力办好！” 我起身走到父亲身边，看着他说“可能让丞相失望了，皇上现在不但不能批阅奏折，连听亦听不明白了，皇上已经昏迷了几天，现在偶尔醒來除了本宫，谁都不认识，皇上还以为自己和本宫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呢？他怎么会听得懂你说的事，怎么会对国家大事做出决断，况且永年是皇上唯一的孩子，这个皇位早晚都是永年的，本宫未雨绸缪，也是为大齐着想，怎么经受得起牝鸡司晨这几个字，反倒是丞相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堂之上几乎都是您的势力，很有些逾越了吧！” 父亲看了一眼永年，对永年身旁的小连子厉声道“狗奴才，还不将殿下带下去休息！” 我回身对着小连子点点头，他便将永年带离了养心殿。 等大殿之上只剩下我们两人的时候，父亲用从未有过的口吻质问我“你别以为为父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想要做的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摇摇头，嘴角轻扬“您又错了，不是我想要做的，而是我已经做的……” 我看着目瞪口呆的父亲，喉咙里发出几声轻笑“怎么，您怕，我倒觉得我如今做的事情同几年前您和修凌轩对允做的是同一件事，当年若是你们败了，允就会说你们妖言惑众谋朝篡位，可是你们赢了，史官已经是你们的人了，流传下去的历史就会倾向你们，说你们是名正言顺的夺回自己应得的东西，如今，我若是输了，就是弑君之罪，我若是赢了，永年就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 我笑：“在这个后宫中，我认真想要赢的时候就沒有输过！” 父亲指着我：“疯了，疯了，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你原來不是这样的！” 我看着父亲坚定的说道：“我清醒的很，比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怎么得到自己想要的，父亲，念我们父女一场，您就不要插手了，这样您还能继续做您的丞相，若是您真的要管，别怪我不顾念父女之情，如果丞相沒有什么事，就跪安吧！” 我本以为父亲会为了保住自己的权位就此罢休，却沒想到他对修凌轩的忠心居然是真的。 他一方面不能拆穿自己的女儿，那样我依兰家族都罪无可赦，一方面又不想我继续弥足深陷，更不想修凌轩不明不白的驾崩，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我从皇上身边支开，然后他守在左右。 父亲无法暗中派兵将我软禁，因为宫中守卫之事我早已经让修凌轩交给了凌修杰，现在凌修杰手握十万大军，这十万大军听从凌修杰的号令就是听从我的号令，紫栾城早已经被重兵层层把守，任何人想要带兵进來都是不可能的。 父亲也无法给我的饮食中下毒，杨太医是我的人，我每日吃的东西，喝的汤，甚至是饮口茶都会经过杨太医亲自检验，确保无异后才让我吃食。 父亲实在无法，只好联合了朝中众大臣，齐齐跪在紫栾殿外，希望我能去五华山为皇帝祈福，祈求皇帝早日康复。 我笑着对小连子道“丞相大人已经技穷了！” 我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圣旨，这是在修凌轩醒的时候叫他写的，圣旨上写的明明白白，皇上饮食起居只有皇后一人能够照顾得当，皇后在皇帝抱恙期间，不得离开紫栾城，更不得离开皇上。 我看着众大臣“你们不是真的想要违抗圣旨吧！” 至此以后，再也沒有人提出要见皇上，再也沒有人说我牝鸡司晨，再也沒有人想要将我从皇上身边带走。 皇帝的病因为沒有人给医治，再加上每日不断的服用慢性毒药，越來越重，生病第十六天的时候，终于未能熬过，驾崩了。 修凌轩在驾崩之前有那么一刻钟的清醒，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温柔的看着我：“盈儿，我是病了么，怎么只有你，父亲、母亲和哥哥呢？” 他自从病了以后就一直这样，以为我们都还是十几岁的年纪，以为我还是那个天真烂漫每日只会缠着他盈儿。 “父亲和哥哥上朝了，母亲在为你煎药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他低下头，似乎难以开口，良久，他对我说“盈儿，我能不能抱抱你！” 我知道他的时日不多，不想背他的意思，扶着他坐起來，然后自己也坐在床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盈儿，我很想骑马！” “等你好了，我和哥哥陪着你去南山骑马！” “盈儿，我很想再看你扮作男子的样子，想带你溜出去喝酒！” “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喝酒，不醉不归！” “盈儿，我想同你一起去听说书，想看你和说书先生争执谁对谁错时那认真固执的表情！” “等你好了，我亲自说书给你听！” 修凌轩看着我，眼里是无限的酸楚，他突然说：“盈儿，谢谢你！” 我一愣：“谢我什么？”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让我知道原來这世上还有人像你一样美好，盈儿，你不叫我哥哥是对的，因为你将來是要嫁给我的，我会建功立业，然后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这一生只爱你一个人！” 修凌轩的声音越來越弱，到最后有如蚊声一般萦绕耳畔。 我看着他渐渐失去光泽的眼睛，有一滴清泪从脸颊流过：“穆儿，我从前总是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的双眼不再忧伤，今天我终于知道了！” “穆儿，这一生我爱过你，恨过你，念过你，怨过你；你欠过我，我也害了你，我们之间再无拖欠，我只希望如果有來世，我们能够不再相遇！” 我看见穆儿的眼角也有一滴泪划过，同眼泪一起无力落下的还有他冰冷的手。 大齐坤平十年，皇帝修凌轩驾崩， ------------ 第175章 完结 新帝登基，年号昌德，五岁的小皇帝身边总有一位雍容华贵的太后和一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好多的太监总管。 太后垂帘听政，太监总管寸步不离的守护着小皇帝。 昌德三年，太后问小皇帝，喜不喜欢这个皇位，小皇帝说不喜欢，太后问他如果不让他做皇帝让他做王爷，他愿不愿意，小皇帝说愿意。 同年，晟俊过户给凌清王，成为凌清王唯一的孩子，太后亲自下诏，封晟俊为永顺王，与皇帝永年共用一个永字。 昌德四年，小皇帝昭告天下，自己才疏学浅，政见拙劣，永顺王少年才俊，德才兼备、以仁德待人，是人中龙凤，小皇帝甘愿让贤，禅位给永顺王晟俊，修晟俊。 晟俊继位的那天，盈尔沒有到场，她这一生做过大齐第四代君王的皇贵妃，做过第五代君王的皇后，也做过第六代君王的太后，到如今已经是大齐的第七代君王了，盈尔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盈尔突然觉得很累，觉得事情都已经办的差不多了，是时候休息一下了，她这一生似乎都在为了别人活着，都在为别人着想，是时候为自己活一把，为自己着想一次了。 盈尔很想，自私一次，随着自己的心，只为自己。 她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从床下的暗格里拿出來，这个暗格是四年前先帝驾崩后她让小连子帮她打造的，她所有最隐秘的东西都放在这个暗格里。 盈尔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打开里面都是一封一封的信，信上面都有名字，盈尔轻轻抚摸着每一封信，默念着信上的每一个名字，心里盘算着，自己要交代的事情是不是都交代了，还有沒有什么是自己忘记的。 盈尔将每封信都从信封里拿出來仔细读了一遍，确认再无遗漏后装回去，封好，然后一封一封的摆在桌子上。 盈尔走向床，想了想怕有风将信吹走，又转身将所有的信都收回盒子里，将手上一直佩戴的镯子摘下來放在盒子上，这样小连子看见的时候就会知道是很重要的东西了。 盈尔满意的点点头，走向床边，她从枕头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小瓶药，尽数吃了下去，然后又走到铜镜面前对着镜子用允的表情笑了一下，那一笑像极了允。 盈尔终于开心的躺在床上，这么多年，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放松过，从未像现在这样自由和畅快过。 她知道，自己就快看见允了。 她将那个装有允骨灰的香包紧紧握在自己只有四根指头的手里，心里说不出的满足，脸上则一直挂着那个允一般的笑容。 朦胧中，仿佛看见那片她最挚爱的土地和那颗守护着整个村庄的千年古树，允站在树下对着她招手，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对她说“傻丫头，我们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是啊！终于实现了。 他们的愿望，依兰盈尔同修凌允一生一世永不分开，终于实现了。 哀恸声四起，尖锐的报丧声惊破了整个后宫。 太后驾崩，。 然而，她再也听不到了。 （完结，，） ------------ 不能没有的番外 ------------ 番外——修凌轩篇 修凌轩是我曾经做梦也想要叫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可以助我得到天下，我以为得到了天下我就配得上盈儿了，就可以给她全天下最好的，以为可以让她重新爱我，可是当她真的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是那么想要他叫我一声穆儿。 当盈儿抱着凌允的尸体对我说：“好，我随你回宫！”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生命快要终结了。 大婚当晚，盈儿在我身下一点反映都沒有，沒有伤心，沒有难过，甚至沒有怨恨，像极了一具沒有了灵魂的躯壳，盈儿不知道，我看到这样的她有多心痛。 我知道就算我对她再怎样好，她也不可能再爱我了，可是我还是想对她好，就像小时候一样，我觉得对她好是理所当然的，是天经地义的，是我不能推卸的责任。 面对盈儿，除了对她好，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她不分日夜带在身上的那个香包，我知道里面装的是凌允的骨灰；她左手缺失的那根小手指，我从不问，却知道已经陪着凌允葬在了那片安静的土地。 他们想要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么，盈儿，我呢？ 终于，盈儿生下了凌允的孩子，她骗我这个孩子是我的，但我知道如果是我的孩子，她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不会天天抱在怀里，也不会给孩子起永年这样的名字，永年，永念，分明就是永远思念凌允。 我不拆穿她，也不伤害永年，因为只有永年才能带给盈儿那样的笑容，我喜欢盈儿那样的笑容，每当看见她那发自心底的笑，我都会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我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我梦寐以求想要回去的生活。 盈儿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我，其实我也不是真的想要她，我只是想要知道她对我的抵触还剩多少，会不会随着时间减少，到最后自己都嘲笑自己，我居然忘了盈儿是最固执的，居然忘了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永年越來越大，我的身体就越來越虚弱，我将奏折都搬到储秀宫來批阅，就是想要离盈儿近一些，哪怕我在批阅奏折的时候，她已经在内堂睡着，但是只要我能感觉她就在我身旁不远处，我就无比的满足。 这种满足在我靠着她睡觉的时候尤其强烈，她的身体那么轻柔，温暖，散发着阵阵清香，盈儿醒着的时候是不肯轻易让我抱的，我只有趁着她睡着了，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感受她的心跳，感受她的呼吸，感受她是真真实实的在我身边，我欺骗自己她是爱我的，不然怎么会在我怀中睡的如此安然。 我整夜整夜的不睡觉，就是为了在盈儿熟睡的时候多看看她，多抱抱她，我要好好记住这样的感觉，记住此刻的幸福，记住盈儿的样子，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在來世将她弄丢，我已经失去过她一次，我不要失去她第二次。 盈儿在我饭菜中下的毒，她自己也会跟着吃，我沒有阻止她，因为我知道她在完成所有使命后，一定会去找凌允，她若是能早一点下去，或许我还能等到她，我也知道她想要我早一点离开，那我就满足她的愿望，所以每次用膳我都会吃的很多，这样盈儿看见会不会高兴一些。 用生命去博取盈儿的开心是我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虽然在南山我淋了雨，感染了风寒，加快了我走向死亡的步伐，但是我还是很感谢那场大雨，因为我可以将自己的衣服给盈儿穿，可以像小时候一样举起双手覆在盈儿的头上，以防她被雨水淋湿，想到原來我还可以给她一点点的温暖和保护，我就觉得无比欣慰。 南山淋雨后，我生病了，盈儿不准太医医治我，继续给我服食慢性毒药，也不准我的亲信、大臣靠近我，我的心比死还要难受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她，当真是恨毒了我，她越恨我就证明她越爱凌允，我不是怕她恨我，我只是怕她那么爱别人。 其实我醒來的时候都是清醒的，可是我真的很想在生命的最后几天做回穆儿，我不喜欢盈儿叫我皇帝，我喜欢她看着我，笑着叫我穆儿。 我开始装糊涂，又或许我一直是糊涂的，只有生命的最后这几天是清醒的。 我清醒的时候对盈儿说了很多话，跟她一起回忆过去，像小时候一样给她讲可怕的故事，我希望她听到这些事情并且看在我快要死的份上能叫我一声穆儿，可是无论我怎样跟她说，她都只是敷衍的看着我，我知道在她的心里，那些回忆都已经变得沒有价值。 盈儿不知道，那些她不愿回首的往事都是我此生最珍贵的记忆。 现在我就要死了，我说想要抱抱她，盈儿居然同意了，我真是高兴。 我跟她说，盈儿，我很想骑马。 我跟她说，盈儿，我很想再看你扮作男子的样子，想带你溜出去喝酒。 我跟她说，盈儿，我想同你一起去听说书，想看你和说书先生争执谁对谁错时那认真固执的表情。 我跟她说，盈儿，谢谢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让我知道原來这世上还有人像你一样美好。 我跟她说，盈儿，这一生只爱你一个人。 我这一生对盈儿说过的话太少，或者说我敢对她说的话太少，我总觉得她是那么地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而我是那么的卑微渺小，我不配对她说我爱你。 我知道盈儿对我的应允都是敷衍，可是我还是很开心，最起码在我生命的最后，有她陪着我一起度过，最起码我说的每一个我想，她都答应要陪我完成。 盈儿，我先走了，我要到一个沒有你的世界里去了，在那里我会非常想念你。虽然我一万个舍不得你，但是我知道，你是希望我离开的，那么，我便离开。 我生命中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盈儿的，她说，穆儿，这一生我爱过你，恨过你，念过你，怨过你；你欠过我，我也害了你，我们之间再无拖欠，我只希望如果有來世，我们能够不再相遇。 我终于等到了她再叫我一声穆儿，可是她却说如果有來世，不想与穆儿再相遇。 我哭了，如果真的不能再与她相遇，那么我希望不要有來世。 大齐坤平十年，皇帝修凌轩驾崩。 而修凌轩，是想做回穆儿的， ------------ 番外——兰贵嫔篇 兰贵嫔的本名叫兰淑琴，她的母亲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长成婷婷淑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沒想到这些希望真的永久的变成了希望。 兰淑琴口直心快，口无遮拦，和淑女沾不上半点边。 兰淑琴胸无点墨，头脑不精，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只有菜做的是极好吃的。 其实兰淑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选入宫做了答应，也许是皇上一直摇头，皇后怕皇上连一个中意的也选不出來，所以在看到她还有几分姿色的时候，就笑着对皇上说“淑琴这个名字，倒是个大家闺秀的名字，能经得起淑这个字的女子必定是德才兼备的，皇上您觉得呢？” 从此兰淑琴成了兰答应。 兰淑琴真正看清皇上的长相是在半年之后，皇上终于翻了她的绿头牌。 兰淑琴在看见皇上之前并不紧张，可是当她看清皇上的时候，她的心就莫名的狂跳起來，她多怕自己会紧张的被过气去，那样就太丢人了。 皇上宠幸过兰淑琴后，兰淑琴便害了相思病，她每天很早就起來梳妆打扮，然后坐在窗边看着窗外，这样就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來传旨的太监。 可惜她等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总是等不到那个來传旨的太监。 皇上已经有九个月沒有再传召她侍寝了。 是她哪里做的不好么，还是她哪里生的让皇上不喜欢了。 她开始变得敏感，变得爱生气，变得和后宫中众多女子一样，神经质。 四年里，她只被皇上宠幸过五次，不过还好，她最起码还是个贵人，不像很多同她一起入选的答应，身在冷宫不知是死是活。 就当她觉得皇上对谁都不过如此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例外，那个叫盈尔的人，一入宫就被封为贵人，而且连着侍了七天的寝，比她四年侍的寝还要多，而且皇上连白天也要和她在一起，甚至晚上直接來那个盈尔的寝宫过夜。 兰淑琴实在无法接受，她那么爱皇上，皇上却不知道，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辛辛苦苦做的小菜，只想博得皇上的一句赞赏，皇上却说盈贵人若是喜欢吃，以后可以随时叫她做。 盈尔第一次失宠的时候，兰淑琴心里说不出的开心和畅快，她本來是想要去奚落盈尔一番的，却不知道怎么变成了倾诉心肠，最后还和盈尔十分合得來，成为了好姐妹。 兰淑琴觉得，只要皇上开心，她就开心，而所有人中，只有盈尔才能让皇上真正灿烂的笑，所以兰淑琴是真心希望皇上和盈尔可以永远在一起。 她的爱，那么宽宏，所以沒有嫉妒，只有祝福。 兰淑琴忘记了很多事情，她却并不想记起，因为她觉得只要盈尔在她身边，她就是安全的，那些失去记忆的日子里，她也一定是安然的。 她觉得盈尔给了她太多的照顾，太多的保护，她也一定要给盈尔一些什么？那么就给盈尔更多的关心和照顾吧！ 所以当她发现，她一直想要照顾好的盈尔突然少了一根手指的时候，她的心里突兀的凄凉，她不知道能说什么？就只好哭，从那以后，她的话变得出奇的少。 盈尔去世后的第五年，兰淑琴也过世了。 她死的时候怀里还揣着那封盈尔去世时留给她的信。 盈尔在信里说兰淑琴是盈尔这一生最好的姐妹。 为着这么一个最好，她兰淑琴此生，便足够了， ------------ 番外——永年、小连子篇 小连子抱着盈尔的骨灰站在那颗千年古树下，他抬头看见满树的红色丝绸，泪水又一次打湿了眼眶。 “主子，我们到地方了！”他对着盈尔说，他希望盈尔能够听到。 他们到了，到了盈尔最爱的地方，到了盈尔最想要回到的地方，也到了盈尔在弥留之际唯一能看到的地方，这里，有她的凌允。 永年和小连子找到了十年前埋葬凌允骨灰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将凌允的骨灰挖了出來，然后将盈尔的骨灰和凌允的骨灰倒在了一起。 这是盈尔在信里吩咐小连子的，她说这是她这辈子吩咐小连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主子，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将您和他分开了，真的再也分不开了了！”小连子很想再叫凌允一声万岁爷，因为在他的心中，凌允才是真正的皇帝，可是他不能，因为他还要顾忌永年的感受。 小连子看看哭的泪人一样的永年，盈尔死后，永年几度哭的昏厥，又总在睡梦中喊着母后，然后惊醒。 “王爷，给这两个人磕三个头吧！” 盈尔从來沒告诉过永年，修凌轩并不是他的父亲，那个他从未见过面、从未听过声音、甚至连名字都未曾听人提起过的凌允才是他的父亲。 盈尔不告诉他，是因为不想永年像凌允一样，觉得自己來历不明，觉得自己盗用了别人的姓氏和荣耀，觉得原來自己一直尊敬的父皇并不是自己的生父，而自己不过是母后同别人生下來的孩子。 永年不知道自己不是父皇的孩子，但是却能明白母后同父皇在一起并不开心，就像现在这样，母后驾崩后对外宣称是入藏皇陵，可是那棺木中却是空空如也，而真正的母后却被葬在这里，和另一个人葬在同一个骨灰盒里。 “小连子，母后是不是很爱葬在这里的那个人！” “是，主子很爱葬在这里的那个人，那个人也很爱主子！” “父皇也很喜爱母后，为什么母后不喜爱父皇！” 小连子想了想：“感情这种事奴才真的不明白，奴才只是觉得，主子和埋在这里的那个人生來就应该在一起，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注定的，是无法躲闪不能斩断的，而先皇不过是主子生命中的一场梦，梦醒了，人就该回到现实，可惜的事，主子已经回來了，先皇却还在梦里！” “那么我可以原谅母后对父皇的不喜爱了，父皇一直在做梦，一个清醒的人怎么会中意于一个整日做梦的人呢？” 小连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他的白头发越來越多了，人却还是那么爱哭：“王爷，你说的很对！” 永年深深呼吸了几下：“小连子，我很喜欢这里，你以后每年都要陪我到这里祭拜母后，好不好！” “好，以后每年的夏天奴才都会陪着王爷一起到这里祭拜主子的！” “我走之前想再拜一拜母后！”永年说着又跪在地上拜了三拜。 小连子看着永年的背影才明白，原來盈尔想要和凌允葬在一个骨灰盒里，除了希望他们能永不分开外，也希望每当永年祭拜自己母亲的时候，也能祭拜一下自己的亲生父亲。 自此以后，永年和小连子每年都会來这里祭拜凌允和盈尔，最初只有他们两个，后來多了一个笑容甜美的王妃，再后來又多了一双聪明的儿女。 再后來……小连子來不了了…… 盈尔死后的第三十九年，小连子安然的死在永年府上，享年七十三岁， ------------ 番外——修凌清、钰宁篇 修凌清的马车遥遥的停在王府门前，他看见那个快乐的像小鸟一样的丫头正在王府门前等着他回来。 “你真的不过去仔细看看她么？”修凌清今天特地换了马车，这样才不会被那丫头认出来，否则她此刻一定撒了欢儿的向自己跑过来。 “真的不必了。我只要遥遥的看她一眼，就足够了。”那女子微微笑，倾国倾城。 “不在都城多待几日么？” 那女子看着凌清，朱唇轻启，“我不喜欢都城，也不想和都城的人有太多瓜葛。等明天我家老爷的生意谈好，我们便打道回府。” 凌清十七年前见过她，或者说救过她，十七年过去了，自己沧桑了，盈尔和凌允都死了，晟俊和钰宁都长大了，只有她没有变，仍然是美目流盼，桃腮带晕，艳丽不可方物。 这个女子便是当年的伊嫔。 十七年前伊嫔随凌清、盈尔等人逃出紫栾城，在南下的路上独自下了马车，她即不想留在紫栾城，也不想和紫栾城里的人再有瓜葛。 伊嫔那样的貌美，自然可以嫁的很好，她的夫君比她大十二岁，是富甲一方的珠宝商，他在她之前还有六房妾侍，但是娶了她之后，便再也没有正眼看过别的女人。 伊嫔打开车帘，缓步走下车，“我要走了，愿你们一切都好，愿我们以后永不再会。” 凌清的马车终于到了王府门口，他刚从马车上下来，那个丫头已经像风一样从门口跑到他的身边，那个丫头就是钰宁。 钰宁过了及笄之年。 凌清一直想要为钰宁寻找一门合适的婚事，钰宁自小跟着给他，是他的掌上明珠，但是每当想到钰宁会嫁作他人妇，凌清的心里都会很难过，钰宁也总是吵闹着不嫁人，所以到现在凌清也没为钰宁找到一个合适人选。 钰宁的手链上满是铃铛，她说这样清就可以在很远的地方听到她的声音。 钰宁从十五岁开始就不叫他二叔了，她像她母亲当年一样，叫他清。 想起钰宁的母亲，凌清的心里已经不再像第一年那样酸楚了，最初听到太后驾崩的消息，他悲伤的不能自己，可是如今也学着淡然一笑，原来再美好也经不住遗忘，再悲伤也抵不过时间。 凌清知道自己对盈尔的爱是没有凌允浓厚的，凌允可以为了盈尔放弃一切，自己却不可以，所以他从来没有将盈尔从凌允身边抢走的念头，他知道他抢不走她，也知道他给不了她要的幸福。 他对盈尔的爱，是隐忍的，是含蓄的，是从未表达过的。不过他不后悔，因为他真的没有那么爱盈尔。 但是老天却偏偏不肯让他就此罢休，硬是将钰宁派到了他身边，钰宁像极了盈尔，她的容貌，她的身形，她说话的声音，还有她的笑容，都像极了盈尔。 如果是往日，钰宁会笑着对凌清说，“清你回来了？”或者露出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说，“清，你今天去哪里了？”可是今天，钰宁没有笑。 钰宁虽然没认出停在远处的马车，但是却看到了从马车上走下来的那个无比美貌的女子，现在凌清又从这辆马车下来，他们共乘一辆马车，还要一前一后的下车掩人耳目，更可疑的是凌清还换了马车。 钰宁皱起眉头，扬起脸看着凌清，阳光照在她脸上，金灿灿的夺目。 “那个女子是谁？” “什么？” “刚才从你车上下来的那个女子是谁？” 凌清笑，钰宁就像个小管家婆，自己哪怕和别的女子多说一句话，她也会不依不饶的问上好半天。 “那是你母亲的旧相识。” “既是我母亲的旧相识就该来看我，为什么独独和你说话？” 凌清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她并没有和我说不见你的原因。” “那她说什么了？” “她说，再也不见。” 钰宁终于放心的点点头，这样美貌的女子，凌清最好是再也不见。 她的脸上终于又绽放出笑容，习惯的挽起凌清的胳膊，“我熬了汤，你尝尝。” “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为什么要自己动手？” “我就是想亲自熬汤给你喝！”钰宁又蹦又跳，她对自己的汤很有信心，因为那是她用了一天的时间熬出来的汤。 钰宁的干娘最近生病，所以晚饭只有钰宁同凌清两个人吃。 钰宁不知道从哪里端出一瓶酒，是一瓶上好的陈年女儿红，她的酒量比她母亲还要好。 钰宁将酒直接倒在碗里，“清，我们今天要将这瓶酒都喝光！” 钰宁微醉的时候格外的好看，粉红的小脸上挂着三分醉意、七分调皮。 她说“清，我喜欢你，你不做我二叔好不好？” 她说“清，我这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为你熬汤好不好？” 她说“清，我母亲的信里说你不是我真正的二叔，既然这样我们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 她说“清，我想要做你的妻子。” 凌清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心跳的那样快，呼吸那么急促，双手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只知道从钰宁开始叫他清开始，他便再也不能将目光从钰宁身边移开。他只知道每当有人说要给钰宁提亲的时候，他的心都莫名的哀伤。他只知道每当钰宁亲切的挽起他的胳膊的时候，他都会觉得无比的幸福。他只知道，当他听见钰宁说要想做他的妻子时，他很想说，好的。 三年前盈尔去世的时候曾给凌清留下一封信，盈尔觉得自己亏欠钰宁太多太多，她知道自己一直没尽到身为人母的责任，不过幸好还有凌清和兰贵嫔一直照顾钰宁，盈尔希望凌清能照顾钰宁一辈子，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凌清将自己的长炮脱下来盖在已经趴着桌子睡着的钰宁身上，他抬头望着天，夜凉如水，微风阵阵，“盈尔，我若以另一种方式去照顾她、保护她、爱惜她一辈子，可以么？” 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