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卷】 ------------ 第一章 注定 慕兰坐在门口已经等了一上午了,痴痴的坐在家门口的门墩边,烈日的阳光再猛再烈她也毫无知觉,因为她相信他一定会来的,他答应了。 几天前,她家破产了,具体情况她不清楚,爹娘都没有跟她说,只知道被债主追门讨债,如果再过三天还没有还钱,她们一家人就会被赶出去,用房屋来抵押一部分债务。不过她还有他,钟永觞,答应了她会上门提亲来娶她并且为她们家还债。他们从小就青梅竹马,心心相印,有着他们心底最纯真美好的感情。 可是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直到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走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抬起头看着,那是一张冰冷的脸,棱廓分明,但是毫无生气。如果按她在济世堂十七年的经验来说,那张脸的主人肯定是血液循环不足,气血亏损,需要好好调养。 那个男人站在那看了她一会,便自顾自的进去了。慕兰的家里现在除了一直照顾老爷和夫人的月香,以及一直在她身边几年的苓香,已经没有其他家仆了,所以自然也没有通传的人。慕兰还要等着她的希望,她没管那个人是来干什么的,依旧继续坐着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经黑了,之前来过的那张冰冷的脸也已经走了,她还是坐在那等着,直到苓香过来推搡了她好几下。 “小姐……”苓香饱含关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慕兰转过来望着她,苓香那显得有些稚嫩的脸上有些未干的泪痕,想必也是为她担心吧。她知道今天是等不到他了,还有两天,只要还有一个时辰,那也都是她的希望。 回到房间,夫人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了,看到她回来,心里也是舒了一口气,忙起身扶她坐在身边。 “兰儿,今天有人来提亲了。”夫人牵着她的手,爱惜地抚摸着。 提亲?她愣愣地看着娘,希望从她那得到更多的信息。她一天都没有等到永觞啊!怎么还会有人还提亲呢? 夫人温和地笑着:“是裕丰钱庄的老板,放心,娘还没有答应,这事由你自己做主。” 裕丰钱庄是她们泉州最大的钱庄。可是她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会来提亲,她根本不认识那里面的任何一个人。还是说,他们知道她家破产欠债了,所以想要一伸援手,救助她们家。可是她最想嫁的是永觞,那个和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钟永觞。 夫人走后,她依旧没有睡,呆呆的坐在床上,其实这几天她一直都睡不好。事情一天没解决,她也一天不能安心地睡去。她怕,怕醒来就没家了,而是睡在大街上。 窗外的月亮如银盘一样的圆,盈盈的月光从窗外洒落进来,散透出些许寒意,但是她不觉得冷,即使偶尔会有徐徐的清风从窗外拂来。她看着偌大的月亮,仿佛看见了永觞的笑脸,那么阳光,那么灿烂,她怎么会觉得冷。只是,永觞为什么还不来,那天债主上门的时候,永觞跑过来将债主赶走了,还承诺她在限期之前一定会过来提亲,娶她过门的。 以前她想过很多种永觞向她提亲的情景,却唯独没想过这种,因为要还债才成亲,外人看来好像是卖女儿一样。只是她不是被卖出去的,她和永觞是有真感情的,不管外人怎么看都好,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永觞快点来接她。这样的话,爹娘也都会安心了,他们还有个家颐养天年。 早早的起了床,认真的梳洗打扮后,她又坐到门口了,还有两天,她心里那小小的希望还没有被浇灭。 “小姐,不要等钟少爷了……他不会来了……”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苓香坐在她的旁边怜惜地看着她。明明是苓香更小更柔弱,可是她却一脸怜惜地看着她。 慕兰笑了笑:“他会来的。” 苓香深深的叹了口气:“小姐,苓香昨晚去找过钟少爷了,他被他爹关起来了,不让任何人见。”苓香想起昨日钟老爷的一番言辞,不禁为慕兰心有不甘。以前两家人都是和和睦睦,经常串门往来的,现在一旦有了问题,二话不说就翻脸无情。 慕兰怔了怔,永觞被钟伯伯关起来了?她些许是知道的,都是商贾之家,应该更加看重利益的,若永觞娶她,她明白这对钟家是没有一点利益的,倒是个赔本的买卖。她心里有一阵失落,难道她真的就等不到永觞提亲的那天了么? “小姐,你该怎么办啊?”苓香靠在慕兰的肩上,豆大的泪珠一串一串的划过她那稚嫩的脸庞,身子轻微的颤动着,她是真的关心她。 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永觞,前方的路似乎都是堵塞的,她怎么挤也挤不过去,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两个小小的身子依偎在一起,一抬头那张冰冷的脸又出现了,像昨天一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似乎是王者一般的俯视着他。 “你是慕兰小姐?”声音低沉,却很好听。 她木讷地点点头。这张冰冷的脸就是昨日来提请的裕丰钱庄的老板?他就是她现在唯一不被堵死的希望? “你叫什么?”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却依旧倔强地盯着这个高高在上的人。 “秦彦天。” 仿佛看到了那张冰冷的脸有意无意地勾了勾嘴角,她心里颤了颤,那是多么令人害怕的一个笑,寒冷的如十二月的冰霜,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有这样的笑。 婚期定在了后天,有点像一手交人一手交钱,秦彦天答应替她们家偿还所有的债务,而且以后每月都给她们慕府银子养家。一个婚姻就可以换来家人的安详,慕兰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悲哀,但是她知道这是她的一辈子,她的一辈子就被锁了,锁在了这场无情的婚姻里。而且她只是个二夫人,一个偏房,这个她从未想过的身份。 以前的她,是尊贵的小姐,家里有着泉州虽不算最大但是也是能排得上名的药铺济世堂,她还有个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恋人钟永觞。可是现在,她要成为一个偏房了,没有地位,没有自由,没有爱情,只有百无聊赖的白天和黑夜。 是命中注定么,她脑袋里乱成一团,这样的注定,让她以后该怎么办…… ------------ 第二章 成亲 成亲的那天,慕兰只听见周围很吵,所有的人都很吵,可是她又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呼吸声。记得小时候她和永觞也偷偷拜过天地,学着那些大人们,两人就牵着一根小红绳,躲在无人的巷子里,前面放两个小木人作为高堂。永觞从家里偷偷拿了一小块红绸布给她盖上,两个稚嫩的声音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泪水不知不觉充斥了她的双眼,她没有和那个钱庄老板拜堂,她只是个偏房。她就这么直直的被花轿送到了廉府,送到了这间新房。她庆幸她盖着盖头,不然在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看到她这双红肿的双眼,对她指指点点的人已经够多了,不想再惹人话柄了。 房门吱呀了一声被人推开,外面还是吵哄哄的,里面却安静异常,清晰的脚步声缓缓走进,她的心更加颤抖了。 盖头直接被人掀开,残缺的成亲礼仿佛就这样结束了,那张冰冷的脸似乎被这周围的气氛强迫地带了一丝喜气,眼里竟有一些笑意传来。她低垂着头空洞的望着地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阵香气飘了过来,他拿着一包桂花糖递给她。她木木地看着他手里的玩意,桂花糖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她总是缠着永觞买给她,那时候爹娘不让她多吃糖,每次买了后她只好偷偷藏起来吃。 他怎么知道她最爱吃桂花糖?她没有接过,继续垂着头,心头却涌上一阵酸涩,为什么她老是想到永觞…… “你不喜欢吃?”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坐在她旁边了,两人挨得很近。慕兰不自在的往另一边挪了挪,依旧没有说话。 似乎是她的冷漠有些让他恼怒,他的眼神更加阴沉,他扳过她的下颌,让她强行对着他的脸,可是她还是咬了咬牙,将眼睛垂下,浓密的睫毛有些害怕的颤抖着。 “新娘子成亲不应该这样的表情。”从未听过这样森冷的声音,让她的脸更加苍白。 她终于抬起眼睛看着眼前这张冰冷的脸,俊美不羁,棱廓分明,身上还有着常人难有的霸气。让她有些害怕,更多的是抗拒,若是没有他,可能自己还会…… 他慢慢地靠近她,她赶忙回过神来将他推开一些距离。 “我想一个人待着。”她终于开口了,他停下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眼前这个花了他不少银子换来的女人居然在成亲这天开口说的第一句是这样对他抗拒的话。 她哀怨地看着他,让他突然有些怜惜感。他眉头紧蹙,脸上的神情依旧是冰冷的,更有些怒气。 “求你了,让我一个人待着。” 她的声音很微弱,却字字刺痛了他,七年的艰苦生活,让他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却抵不住她那哀怨的眼神和那微弱的请求,他突然笑出声来,在这屋里显得十分诡异。 慕兰呆呆的坐在床上,此时屋里早已只剩下她一人,但是她神经恍惚一样耳边还是有着那个诡异的笑声,一直挥散不去。不过她今天似乎是草草地度过了一个难关,可是往后还这么长,她又该怎么办…… 书房里,冰冷的眸子使得整个房子都阴森很多,从新房出来后他就在这里呆呆地坐了很久了,新房去不得,只有呆在书房了。他其实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即使孤独,毕竟自在,反正他一个人已经七年了。即使他入赘了廉家,他还是一个人,就算他找到了七年前那个女孩,他现在还是感觉很孤独,为什么那个女孩一眼都不瞧他,为什么她眼里没有他。 这些年的历练,他习惯了暗地里用卑劣手段得到他想要的,即使是这次也不例外。虽然她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他,但是他也帮了她,怎么说也是她的恩人,居然一句感谢的话也不说,还对他如此冷漠。 他想起七年前,他唯一的娘亲也死了,他无依无靠地徘徊在街上,不知道饿了几天了,那时候他都感觉自己快要死了。耳边突然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哥哥,吃糖吗?” 他缓缓地撑开眼睛,一个小女孩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包东西,笑着看向他:“哥哥,这是慕兰最喜欢的桂花糖,全给你,哥哥不要伤心了。”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样子,但是他看到的是一个乐观积极,天真可爱的小女孩,他的心第一次被融化了,被那甜甜的笑容和糖融化了。他决心要摆脱这样的生活,成为富有的人,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不会再让自己那么渺小,他要变得强大。他其实很为自己有一张俊美的脸而高兴,所以才让廉家小姐看上了,即使是入赘又有什么关系,那只是他的踏脚石而已,他迈向成功的踏脚石。 早上,阳光从窗外射入一束束的光棱。苓香在慕兰耳边轻轻唤着:“小姐,起床了。” 苓香是她出嫁带过来的丫鬟,现在她在这个陌生的家里也只有她了。她睁开眼,看着苓香担忧的脸,安慰她似的笑了笑。 “小姐,早上还要给大夫人请安。” 这是规矩,偏房永远要压在正房下面。已经成亲的女人,头发都要全盘挽起,苓香小心翼翼地帮她挽着头发,看着镜子里有些憔悴的自己,她都不认识了,何时她怎么会沦落到这个样子了。 走到前厅,大夫人早就坐在那了,看到她来,轻蔑地对着她上下一通打量着。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茶杯,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大夫人,请用茶。” 不知道举了多久,手微微有些酸痛,她一直都是低垂着头,没有看前面那位大夫人的表情,但是她感觉到了前面那双眼睛正在死死地瞪着她。她知道跟别人分享一个丈夫是很委屈的一件事,她又何尝不是,同是女人,都是明白的。 旁边似乎有个人走近了,手上的茶杯被接过,她松了口气,刚想站起来,却被后面一个更有力的手搀扶了一把。她抬头看去,是昨天被她赶走的那个人。 大夫人喝了口茶,脸色一青一白地看着她:“进了我们廉家的门,就应该守规矩懂礼数,不该把以前的恶习带过来,知道吗?” “知道了。”她点点头。虽然她不明白以前她有什么恶习。 她的房间在很僻静的一个角落,这倒是她喜欢的,没有人来来去去的,落个安静。苓香一直陪着她待着,她每天就在房门前的廊上坐着看书,她不是个懂缝缝补补的绣女,倒是喜欢看书,爹娘也没有逼她一定会女工。所以她就遂了自己的愿,不学那些,每日就看看书,打发沉闷的时光。可能是因为家里开药铺的缘故,她也偏爱一些医药方面的书,普通的风寒也不用寻医抓药,可以自己配药治疗。 “小姐,喝口茶吧。”苓香将茶递过来,是玫瑰花茶,香气宜人,还有美容的功效。苓香是个很会照顾人的丫头,所以苓香跟着她过来爹娘也放心很多。 “小姐,不要不开心了,这日子还是要过的。”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抑郁,苓香关切地开导她。 她只是勉强地笑了笑,不开心也需要时间来化解的,她不是圣人,不可能生活一下从天堂跌入地狱,她还能瞬间明白的会心大笑。 苓香眼珠子一转,提议道:“不如,苓香陪小姐出去逛逛吧?” “不用了,反正过两天就要回我们慕府了。”慕兰冲她笑了笑,继续看着书。 ------------ 第三章 回门 第三天,到了她最近唯一开心的一天,她可以回家了。家里如往常一样冷冷清清,只是没有那么不安了,房子还是她们的,最先迎出来的是夫人和月香。她哭了,这次是高兴地哭了,她紧紧地搂着她最爱的娘,养育了她十七年的娘。 夫人也哭了,口中还喃喃念着“我可怜的女儿……”女儿从小被她视为掌上明珠,如今却要去做人家的小妾,说到底她是真为女儿心痛不值的,可是无奈家中又正逢了难处。 秦彦天没有陪她回门,她其实更高兴如此,她可以自由地和爹娘说说话谈谈心。她高兴地挽着娘的手臂走入前厅,却在看见那个熟悉的面孔时身子僵硬了,笑容也僵硬在脸上,她能想象当时自己的表情有多难看,泪水再一次从她脸庞滑落,她已数不清最近哭过多少次了,哭出的水能不能汇成一条小溪。 她和他在后院的石凳上坐下,这个她等待了很久的人最终却不属于她,想到这,她的心又开始发酸。 “对不起……”两人对望了好久,最终永觞轻轻地吐出这三个字,他从未对她说过的三个字。 慕兰却笑了笑,现在她也只能笑了,可是她说不出一句话,她不知道怎么说,他们俩之间似乎没有了话题一样。 永觞抚平了一下不安的心绪,担忧地看着她:“在那里你过得好吗?” “我很好。”她点点头,声音小得可怜。 “那就好。”也许是有些欣慰地笑了笑,但是他的心却痛得不知所以,像有人在用针在不停的搅拌一样。 慕兰仔细地端详着他,他瘦了,憔悴了,和自己一样。突然鼻子一酸,眼里又氤氲了一片雾气,她突然讨厌自己最近这么喜欢哭。 可是她从小就喜欢的永觞,现在却离她很远很远了,她能不哭么? 看着眼前那个满脸都是泪痕的慕兰,他剜心似的痛,他起身走过去紧紧地搂着她:“兰儿,对不起。” 他知道她处境很艰难,她被裕丰钱庄的老板纳为了二夫人,婚姻就这样把她锁住了。他知道她今天回门,他求了好久才求得爹今天让他出来,不管怎么样,他都要看一眼她,哪怕就一眼。 “永觞,你永远都会在我心里。”慕兰哽咽着在他耳边低语,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 他更痛了,连自己最喜欢的女人都没办法保护,他简直就是没用,窝囊!他恨自己,他应该不顾一切带她走,走到哪都好,他要带她走!只是他知道,他们都会放不下父母,放不下家人,作为家中的独子和独女怎么可能轻易放下双亲…… 他只能紧紧地搂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这种局面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有个脚步声靠近她们,是那张冰冷的脸,带着毫无掩饰的怒气,将她从他怀里扯过来。 “你就不会自重吗?”阴鸷的目光狠狠地瞪向她。 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她本来还有一丝生气的脸倏地萎了下去,又变得死气沉沉了。那阴鸷的目光更加凶怒了,这次却是对着站在他对面的那个满目哀伤的男子。 秦彦天挑眉看向他:“钟少爷不知道什么叫礼数么?” “我们的事与你何干?”永觞也瞪目回道。就是因为这个人,才让他和她分开的,他也恨他。 秦彦天冷哼了一声:“不管怎么说这是我夫人。” 永觞的脸倏地阴沉下去,惨白得看不出一丝血色,他戳中了他的痛处,狠狠地插了把刀在他的胸口。 慕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被秦彦天带回府的,只是感觉有股力在拉着她的手,她怎么挣也挣不脱,越挣扎反而拉得越紧了。 她被他拉回房间,狠狠地摔在地上,顿时她的腰背都被那冰冷的地砸得疼痛不已。他依旧是凶恶地瞪着她,不带一丝怜惜,指着她的鼻子:“你就那么不要脸?” 她被他骂气了:“是你拆散我们的!都是你!” 他冷笑着:“是你和你爹娘同意你过门的,你要怨谁?” 怨谁?她自嘲地笑着,只能怨命,她命不好,或者是之前她的命太好了,所以老天看不下去了,想要挫挫她的锐气,她能怨谁呢…… 她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他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她,她是如此陌生,令他心里火烧一般的不舒服:“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再出府。” 她一头扎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现在她什么也不想想,就想睡过去,睡过去就不用她想着烦心的事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睛酸痛难忍,用手一摸还有未干的泪痕,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眼睛肿的都快睁不开了。 似乎是意识到她醒了,苓香端着一碗东西走了进来,放在床边的案几上。 “小姐,起来吃点东西吧……”声音有些哽咽,刚刚看到秦彦天气冲冲地出去,她也吓了一跳。 她只是木讷地摇了摇头,转身背对着苓香。她感觉喉咙有些干涩,什么也说不出。苓香静静地坐在床边,没有再催促她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彦天从门外走进来,看着苓香:“她没吃东西?” 苓香摇摇头,没有看他的眼睛,这双眼睛实在是太恐怖了。 仿佛听到他口中叹了口气:“好好照顾她。” 当苓香再次抬头时,人已经不见了,仿佛松了口气一般,周围的空气也清新了不少。 他在庭院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刚才他对她的态度连他自己也要骂自己了,但是他当时实在是恼怒过头了,她怎么可以在和他成亲以后还抱着另一个男人。可是看到她哭他也很心痛,不过是七年前见过而已,难道从那时候她就在他心里种下了根么…… “秦彦天。”一个强有力的女声,将他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他回头一看,冷哼了一声:“是你?” “怎么?不是你那个楚楚动人的二夫人,而是我这个大夫人,你很失望?”廉馨冷笑着望向他。 他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看着她,她好像不怕他那双阴鸷的眼睛,正对着他的眼,毫不避闪。 “彦天,我们俩夫妻应该好好谈谈……”廉馨的声音放柔了很多,却还是让人听着别扭。 “谈什么?”他原地不动地站着,目光却没有看着她了。 廉馨走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娇媚地看着他:“当然是谈我们家的账啊。” ------------ 第四章 失眠 慕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苓香在旁边低声喊着:“小姐,要给大夫人敬茶了。” 慕兰揉了揉眼,再不情愿她也知道那个大夫人不是好惹的,一旦惹上了,她只会跌入更深的渊井。梳妆打扮好后,她在苓香的劝说下,喝了几口粥,眼睛虽然还是有些红肿,经过一个晚上,还是比昨天要好很多了。 来到大夫人房门口,大夫人的丫鬟莲心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后才进门去通禀。看着莲心那副蹬鼻子上脸的样子,苓香也是一脸的鄙夷,小声在慕兰耳边嘀咕:“还以为是什么娘娘啊!每天要你来敬茶,还要通报。” 慕兰只是笑了笑,懒得再说什么了,说了也不顶用。随着莲心的指引,她在苓香的搀扶下进了房,大夫人的房要宽敞华贵很多,家里的摆设都是精贵无比的花瓶瓷器。大夫人一副刚起床的样子,随意地走过来坐在了正坐的榻上,慕兰接过茶,像昨天一样,跪在地上低着头抬高手:“大夫人请用茶。” 依旧是久久没有回音,直到她感觉手臂酸胀,手开始打颤,手中的茶才被接过。起身时,可能因为最近进食少没有力气,腿一软又要摔下去。一只大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又拽了回来,站定了才看到这个人又是秦彦天,他衣衫有些凌乱,似乎也是刚起床。 她看到他只想到远离两个字,踉踉跄跄地挣脱开,喊着苓香将她扶回了房,一刻也不想和那张冰山脸待在一起。 午间,依旧喝着苓香为她泡的百合茶,看着从家中带来的书。苓香说百合茶清心安神,对她很有益,她总是那么为她着想,想到这身边还有一个关心她的人,她心里倒是安慰了不少。 “我跟她说了,以后你不用每天去敬茶了。”耳边一贯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她也没抬头,还是自顾自的看书,只是这话她还是听进去了,不去更好,她不会驳回这白白的好处,身边也落得清静。 到了天渐渐暗下来的时候,准备回房,她一抬头却正撞见那双幽暗的眸子,原本还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想到可以无声无息待这么久,就如幽灵一般,让她心里又有些颤颤的发抖,应该还是有点害怕的。他跟在她身后回了房间,坐在她对面,静静地注视着她。 “你怨我?”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问她。 她肚子里憋了很多很多,何止是怨?她有很多疑问,为什么要娶她?为什么要选她?为什么要害她?可是她知道问了也没答案,索性都懒得开口了,准备都烂死在肚子里算了。 苓香已经将饭菜拿过来了,见秦老爷也在,她又吩咐厨房多备了些菜。说他是秦老爷,苓香觉得作为老爷他还是太年轻了,只是现在这个家里面按理来说就属他最大,所以只能是老爷。但是她还是叫慕兰小姐,她习惯了叫小姐,也不喜欢叫她二夫人,她知道小姐是极讨厌这个称呼的。虽然全府的人基本都是这么称呼。 对着他,慕兰一口也吃不下去,筷子也没动,就那样呆呆的坐着,听着对面吃饭的响声,没多久他便放下了碗筷。 “不合胃口?” 见她不答,他忙叫苓香换菜,要换些她爱吃的菜。可苓香瞅着满桌子的菜,那都是小姐爱吃的,怎么换? “是我没胃口。”她终于抬眼看他,但是满眼都是哀怨愤恨,让他觉得心都被冰刺着。 最后他只能无声的离开了,他知道他给不了她快乐,给不了她生气。 半夜,躺在这陌生的床上,慕兰始终是睡不着,就算是喝多少的安神茶,她想她都没法睡着,脑海里源源不断地想着怎么办怎么办,那声音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裂,她痛,痛得都毫无知觉了,麻木了。除了痛她什么也没有了。 取消了敬茶之后,慕兰更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整日就窝在属于她的房间和那块院子里行动,整个廉府里的人,她想她肯定都认不得,除了见过几次的大夫人丫鬟莲心。苓香对她来说就更珍贵了,整个廉府,她看重的就只有她了,也只有苓香是关心她的。 秦彦天再也没有来过,不过她倒是安心很多,此生就让她腐死在这个小角落她都满足了。夜晚依旧是失眠,即使苓香变着法子的给她捣弄各式的安神品,她还是睡不着,随便披上一件外衣走到院子里,外面的新鲜空气让她舒服很多,也许是因为房间的空气太沉闷了她才睡不着。 夜晚的院子安静的可怕,连以前常听到的蛐蛐声都听不到,或许是这些主子矜贵不爱闹声,所以都吩咐下人把蛐蛐小虫都捉干净了。慕兰斜倚着长廊的柱子,抬头看着夜空,月亮是银钩状,细细的,不再那么饱满,星星到有不少,有几颗还明暗交替地一闪一闪的。以前多少个夜晚她都是和永觞一起数星星的,躺在院子的草地上,每次他们数出来的数都不一样,然后都不甘心的重数,直到最后两人都累得睡着了。 旁边突然有些动静,把她脆弱的神经挑起,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有些害怕的往房间跑去,却不小心绊上了台阶,狠狠地摔了下去,手擦到了地上,灼热的痛,左脚也扭伤了。 那个惹起动静的黑影越走越近,走到她身边蹲下,循着月光,她看见一张不认识的脸。虽然惊恐,她却下意识的没有大叫出声,也许是这些天寡言少语,难得的忘了开口。 “你……是谁?”最后不知为何,她居然用小得可怜的声音开口问他,也许是为了配合这寂静的夜晚。 那位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先把她扶回了房间。循着烛光,她看得更明显了,他的眼睛很有光彩,像闪烁夜空的星星,是和那张冰冷的脸完全不同的感觉。 那男子皱着眉看着她的左脚,熟练地转了转,疼的让她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叫出来,不过再他揉了几下之后,竟没那么痛了,可以灵活活动了。 男子将她手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处理好后才开口:“你就是刚进门的二夫人?” 慕兰点点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猜想他应该也是这府里的人,不过她好像从来都未见过,头脑里一点印象也没有。 “早点睡吧。”说完这几个轻飘飘的字,男子便轻轻的关上房门走了。 慕兰怔怔地望着房门,手上的微痛让她恍过神来,刚刚似乎有些虚惊一场。 ------------ 第五章 出门 大概是过了几天的清静日子,慕兰在看书的时候,彦天来了。也许他觉得她清静够了,可是她不这么觉得,在看到他的那一眼,她又木讷的将视线放到书上。 “你想出去走走么?”他觉得她在家里待的太久了,似乎越待久越愤恨。 她没有回答,依旧不闻不问,想着之前他说过没有他的同意不准出府门。 只是身旁的苓香忍不住了,轻轻推着她:“小姐,以前你不是最喜欢上街的吗?” 她抬头看了一眼苓香,苓香一脸渴求的看着她,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待不下去了,苓香也是,想想真是难为了苓香,每日就陪着她寸步不离的。 虽然他让她出去,可是那也是极不自在的,因为他一直走在她旁边。她的第一感觉就是他在监视她,她恨这种监视,难道他认为她会偷偷去找永觞吗?经过那次,她怎么可能还会去找他,给他带来麻烦,她不想伤他。 彦天将她领进一家饰品店,让她随便挑点首饰,她完全不感兴趣,只是苓香在她旁边劝说着,不拿白不拿,拿着以后总有用处的,她才挑了一个白玉木兰簪。彦天似乎很高兴她挑了东西,冰冷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笑容,亲自为她戴上。 街上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可是她的心情还是很阴沉,完全没有什么兴趣这里瞧那里看。走过一处巷子口的时候,他看到旁边卖桂花糖的摊子,叫她在原地等他,他去买东西。她只木讷地站在那,大街上的人很多,却更显得孤零。 突然猛地被人一撞,她被撞跌在地上,手上被什么东西猛烈抽搐了一下,她一瞧才看见,手腕上红彤彤的一圈,而之前一直戴在手上的那个兰花白玉镯不见了,那是她娘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了,那时候家里什么也没有了,娘也宁死不卖这个镯子,而是留下来给了她。 慕兰倏地从地上爬起来,寻着那个撞她的身影跑去。苓香更急了,大叫着跟着慕兰后面跑去。 慕兰仿佛是拼尽了所有力气,一直跑着,那个劫匪跑到一个小巷里,她也跟着追了进去,也许是太急了,转进去的时候又摔了一跤,这次她也无力爬起来了,还是后面追上的苓香着急地把她扶起的。她又哭出来了,为了那个娘送她的唯一带在身边的东西哭了。 不知过了多久,镯子递到了她眼前:“别哭了。” 她眼睛一亮,接过镯子,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感。而后她居然笑了,嘴角有着好看的弧度。他似乎是这些日子第一次看她笑,就像七年前的她一样,纯真的笑容。她将镯子戴好,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怎么他会追上那个抢东西的人。 她睫毛一颤,看见他手上有些小小的伤痕,应该是刚刚被那人伤的吧!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日子她一直怨他,可是他说的没错,她的爹娘和她都是心甘情愿的让她嫁过来的,他至少帮她还了债,她不应该怨他,只应该怨命,她终究是没有那么好的命。 苓香觉得慕兰这几天的心情要好多了,她吃的没那么少了,不会总是皱着眉头,也不会总是勉强地在她面前挤出个笑容,她也许更豁达了。 慕兰依旧喜欢倚坐在长廊上看书喝茶,身后有着轻微的脚步声,她依旧是静静的看书直到那人开口。 “二夫人。”抬头看见的是一张似曾见过懂的温和笑脸。 “你是……?”那晚鬼鬼祟祟的那人似乎就是他,只是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那人没有开口只是笑着,还是苓香回答的她:“小姐,他是二夫人的哥哥廉谡少爷。” 廉谡坐在她对面,拿起苓香泡的茉莉茶闻了闻,幽香入鼻,让人心神宁定,自足地笑了笑,啜了一小口,挑眉看向慕兰:“二夫人总是这样不出门吗?” 慕兰淡淡地笑了笑:“我喜欢清静。” “哦?”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大夫人怀孕了,二夫人可知道。”若不是他妹妹怀孕,估计他也没这么快回来。 她无奈地笑了笑,似乎他的问题很幼稚:“与我无关。” 廉谡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采,难道她不喜欢秦彦天,不会吃醋。若不是他妹妹叫他回来,现在他也不知道在江南塞外那个地方快乐逍遥。还说什么新来了个二夫人威胁她的地位,要他速速回来帮忙,可是他观察了一阵子后,觉得这二夫人实在是乖的可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廉谡再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喝完茶便离开了。苓香有些气愤地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道:“这个大夫人的哥哥真是讨厌。” 慕兰看着她那可爱的生气表情,觉得十分有趣,不觉笑了笑。至于什么大夫人和大夫人哥哥,她才不管呢?她只自得其乐就行了。 吃完晚饭,彦天来了。从那次抢手镯后,慕兰没了以前那么厌烦他,有时也会抬头看他几眼。 “兰儿……”他突然开口这么唤她,令她有些愣愣的睁眼看着他。 他那冰冷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点笑意:“就是想叫叫你……” “嗯。”她随意地哼了声,继续靠着手阖着眼。 “要不要明天回家看看。”他的声音再度响起,迫使她又睁开眼看向他。他看见了她总是空洞的眼里突然闪过的一丝光彩,他的心居然在那一瞬间忽然加速了。 想着有段日子没有回家了,她沉思了一会儿,最终情感上投降了,淡淡地笑了笑点头道:“好啊。” 看着她的笑,他也跟着笑了,似乎他好久没有这么真心地笑过了,心里异常的畅快。他突然抬手揽住她的肩,却感觉到她身体在那刻一僵,连笑容也僵硬在脸上了。虽然她没有极力的甩开他的手,可是她微微向旁边挪动的身子已经告诉他了。 最后他淡淡说:“我先走了。” 她看着他阴沉着脸离开,刚还有些悬着的心又放下了。 似乎离上次回家已经一个月了,她觉得似乎已经一个季度了一样漫长。再次看到爹和娘,她还是哭了,流干的眼泪仿佛又回来了。 夫人拖着她的手劝慰着她,要她好好生活,不要总是倔着性子,毕竟这样吃亏的总是她。她只是点头,没说什么?她不能让娘担心她,爹娘已经为她付出的太多了,爹还总是生病,要是再担心她,她心里会更不安的。本来她是想着让爹娘以后过得更好的,没想过要让他们担心的。 “兰儿,以后的路还长,要耐着性子点。虽然你只是偏房,但是那个秦老板似乎对你还不错,你也不要太……耍性子了。”夫人细声细语地劝慰着她,眼泪却也跟她一样唰唰地下。 慕兰一个劲地点头,帮着夫人擦着眼泪:“娘,兰儿知道,您放心吧。” 最让她轻松的是今天彦天没有跟着她,她能自在的和爹娘谈心事聊天地。天色渐晚,吃了晚饭后,彦天派人来接她回廉府,她才依依不舍的和爹娘告别。才短短的相聚又要回那个笼子里,她心里一阵酸涩,这样的日子仿佛没有尽头。或许,她是不是应该像娘说的一样,接受这样的生活。 ------------ 第六章 除夕 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天到了,树上的叶子早已枯黄坠落,寂寥的院子显得更加沉寂。不过彦天倒是也没亏待她,吩咐了人拿了几个火炉摆在她房里防寒。平常慕兰就呆在房里看书休息吃饭,基本是没再出过房门。 除夕那晚,彦天叫了她一起吃饭,毕竟是过年,一起吃饭总是规矩。一家四个人坐在饭厅里,空气仿佛在她坐下的时刻就开始凝聚,不知道是有多久没走出自己房门了,没和别人一起吃饭了,倒让她有些不适应了。 廉馨一看到她,顿时脸也有些阴沉,不过没说什么?只是不停地给坐在她身边的彦天和哥哥廉谡夹菜,故作亲密给她看。慕兰只是默默的吃着,头也没抬一下。彦天也帮她夹菜,不过在他还未伸进去的时候,她迅速地将碗往旁边侧了侧,彦天只好放弃。 “彦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出去逛夜市吧……不对,现在是一家四口了,还有我肚子里的宝宝。”廉馨特意提高声调,欣喜地摸了摸那个已经六个多月大的圆圆的肚子。 彦天眉头微蹙瞥了一眼旁边依旧表情纹丝不动,自顾自吃饭的慕兰,最终点了点头,他现在不好说什么?也怕……她不接受。 倒是廉谡开口了:“妹妹,不是还有个二夫人嘛,说到底她也是过了门的。” 廉馨眉头一挑,有些怒意地瞟了一眼身旁吃里扒外的哥哥,没好气地说道:“是嘛,那二夫人要一起吗?” 慕兰淡淡地笑了笑,抬头望向她:“不用了,我有苓香陪。” “那就要苓香陪你出去走走,你很久没出门了。”彦天紧接着不冷不热地说道。他又不是一直紧闭着她,以前的那话想想也知道不是故意说的,而她还真从那后丝毫没跟他提过她想出门,既然都是大过年的,也要出去走走的。 慕兰点头嗯了一声,继续吃饭。 除夕晚上,街上花灯繁茂,热闹至极,人来人往的街上,大家都是一副大过年的喜气样子,除了和苓香一起挽着手臂的慕兰,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神情,看不出喜悲。 两人走到一个巷口,慕兰又看到了那个卖桂花糖的摊子,卖糖的是个六旬老奶奶,脸上的皱纹也掩不去她那慈祥的笑容,叫卖着桂花糖。 不知不觉慕兰的脚已经缓缓地往那边迈去了。不知不觉,她又想起了以前和永觞一起来买糖,她推搡着他的手臂嚷嚷着要糖,娇嫩的脸和撒娇的可爱表情让他每次都心动,他们你一块我一块的尝着,尤其是她脸上笑像涂了蜜一样的甜,只是一块糖,几文钱就可以买一小包的糖,她也能笑得这么甜蜜。 “兰儿……”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夹带着一丝惊喜。即使已经快半年没听过这个声音了,但是她还是知道是他,是永觞的声音。 他将买好的糖递给她,她接过看着他,他是一个人上街的,连个丫鬟也没带,大过年的就一个人,脸上的神色忧郁,看来他应该过得不好吧。 找个家茶馆坐下,苓香一路有意没意地偷瞄她,原本以为她会在看到永觞的时候高兴地笑,可是她没有,她发现小姐的脸色更加沉郁了。 “你怎么一个人上街了?”僵持的空气终于被她开口打破。 他淡淡地笑了笑,眼底的忧郁却始终掩饰不过去:“就想一个人出来走走……你怎么就和苓香一起?” 她也淡淡冲他笑了笑:“我不喜欢太多人。” 他怔了怔,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现在她却有种清心寡欲的样子了,难道是那家人对她不好么? 终于忍不住他还是开口问了:“他们对你好吗?”他还是关心她的。 “很好。”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连她自己也不相信竟然可以那么淡然。其实他们对她还可以,不管大夫人的那些神色姿态,起码作为偏房她没受过太多为难的。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她发现现在他们之间居然也这么没有话题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可能是造化都告诉她要妥协生活了。 “这个给你……”永觞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粉紫色香囊,上面绣着白色的木兰花。 她从小就不爱做针线活,不过她知道,绣个香囊也是很费劲的,以前自己很想好好给他绣一个,让他每天想她的时候就能拿出来闻闻,可是自己却总是半途而废,绣不好。 “是我绣的。”还没待她开口问,他便抢先一步答了。 看着他脸上那抹明媚的笑,让她怔了好一会,一个大男人居然要给她绣香囊,可以想象他为了绣这个要吃多少苦。她接过那散着幽幽香芬的锦囊,鼻头一酸,仿佛又有暖流要从眼里冒出,不过她一直极力克制着,不管怎么样,她不要他看到她这么软弱。不然他也会更加不好受的。 他笑着情不自禁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对你睡眠也有益,你总是为一点小事就睡不着。”他知道,她肯定每天每夜的睡不安稳,他有些自责竟然为她绣个香囊都要隔这么久才能送到她手上。 “谢谢……”她挤出个笑容,掩去她眼里的哀伤。 “你我之间怎么还说谢。”像是爱抚一样的声音,却让她更加心痛,现在她对他自然的说谢,他们竟如此生疏了。 苓香一直默默地看着自家小姐,从街上回房至今,小姐已经呆呆的拿着那个香囊看了好久了,口中还念念叨叨地说着里面有哪些香料。 看到彦天不动声色的进来,苓香赶忙提高声音喊道:“老……老爷来了……”似乎是特意要提醒慕兰拉回神来,别让彦天看出端倪。 彦天在她身边坐下,看着那张有些失神又惊慌的笑脸,忽地又将眼珠子转向她极力想掩藏的放在身后的那抹影子。 “苓香,你先下去。”虽是这么说,但是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苓香踌躇了半响,怕他会不耐烦,而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在心里祈祷着小姐平安,不要惹老爷生气。 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她将头撇过去,起身往妆台走去,却被他扯住了手腕:“你藏的是什么?” “没什么。”她依旧神色冷静,没了刚才的小慌乱,但是他之前看得异常清楚,觉得有些端倪。 “既然没什么?就拿出来让我看看。” 她呆呆地站着不动,就像丝毫没有听见一样,目光空洞的望着远处。像是哀叹了一口气,他逐渐放开手,她才继续走到妆台,将香囊放入抽屉里。 彦天起身走过去:“你今天见了谁?” “没有谁。” “你!”压抑不住怒气,他手指狠狠地擒住她的下颌,力道过重,让她不由地皱着眉头。 “你就不能看一下我?”像是冷笑的声音传来,而她依旧不动声色。 他又冷笑了一声,像是自嘲:“你在茶楼见了谁?”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抬眼看向他,眼神中的冷漠让他心里有些绞痛,成亲半年了,她依旧是那副神色对他,尽管他对她再温柔。要知道在生意场上,他秦彦天是多么冷酷的一个狠角色,人人都看到他害怕,唯独她像一尊雕像一样,没有一丝丝的神色起伏,难道她的心就这么被冰封了,再也融化不了了吗? 他放开手,脸颊处还是有着他因为力道过猛而留下的指印:“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我?” “接受你什么?”她冷冷的回他。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提高声音,压抑住内心想要怒吼的冲动。 她抬眼看着他,眼里流露出一丝渴望:“我想要自由。”声音轻的仿佛会随着门外呼啸而过的风飘走,可是房内的空气太过僵硬,将她的话硬生生地扼制在了他们周围。 他忍不住笑了,她的意思是说要他休了她放她回家么,这大街小巷谁不知道她是他的二夫人,她回家了又能怎么样,她也不能跟钟永觞在一起,哪个男人会娶一个被休过的小妾做妻子的。离开他,她的下半辈子又好过到哪去。 “兰儿,记得七年前的你天真可爱,没想到现在的你还是这么天真。”他有些嘲讽说道,眼里却有一丝哀怨。 “七年前?”不理他语气中的揶揄嘲讽,她却疑惑起来七年前他们认识吗? 他搭上她的肩,不理会她的疑惑,尽量平声静气:“你以为我休了你放你回家,钟永觞就会娶你了?” 她冷笑着甩开他的手:“那是我的事。” “真可笑,我花了多少钱在你身上,你现在告诉我你要走?我是个商人,不是个善人。”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放我走,我没逼你……”她眼眸黯淡,似乎最后一丝希望也燃尽了,坐回榻上。不是他先开口问的么?她只是如实回答而已。 他深深地呼了呼气,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兰儿,你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场想想么?”说完,他摔门而去。 门被摔地吱呀地响,一开一合。她起身将门关好,也深深地叹了口气。为他着想么?想来她确实花了他很多钱,帮她还债,每月还要给她和她爹娘银子,吃的喝的他也都尽量满足着她。可是要她真正接受另一个人做丈夫,她也许是需要时间的。 ------------ 第七章 儿子 阳春三月,树叶又逐渐长出了新叶,天气也回暖了,慕兰又可以如往常一样在院子里面坐着看书了。正看得入神,苓香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看着苓香有些急切的神情,她有些好奇:“出什么事了?” “小姐。”苓香喘着粗气,声音却压得极低:“大夫人生了……个男孩……” 男孩?她淡淡地笑了笑:“知道了。” 苓香却是比她还焦急,但是看着她神情依旧如往常一样平淡,也不再说什么了。大夫人生了个男孩,本来小姐在这个家里地位就不高,那这次之后会不会连秦老爷都不会对小姐好了,一想到这她就为她担忧。不过她也知道,就算她怎么说怎么劝,小姐还是不大可能改变的。 苓香沉思了片刻,还是开口了:“小姐,你就不担心吗?这样一来,如果连秦老爷都倒向了大夫人,你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啊?” “我没奢望过什么?这样的生活也很好。”若不是苓香刚刚跟她说,她也未关心过大夫人何时临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秦老爷不喜欢小姐了,那以后小姐以及家里的开销该怎么办?现在家里的药铺也没了,老爷和夫人都是靠着秦老爷每月给的银子来维持生活的……”苓香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再往下说了。 爹和娘,慕兰苦涩的笑了,对啊!家里还有爹和娘等着他每月的银子,不止是自己,现在她的全家都是靠他的钱来生活的。 抬眼看着苓香一脸紧张担忧的神情,她轻轻拉过她的手:“苓香,我知道你一直都为我着想,我知道该怎么做的,你不用担心我。” “小姐……”苓香也紧握着她的手,还要说什么却被慕兰拦住了。 “好了,你累了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苓香顿了顿,最终还是点头离开了,也许她是像一个人好好想想,静一静,小姐很聪明,会懂什么是对她好的。 慕兰抬眼看着天空,院子上的天空被院子里的房檐和树叶遮去了大半,不过丝毫不影响它的蔚蓝。纯净如洗的蓝天,一朵朵犹如软糖一样的白云在空中漂动着。就算是看上去再小的空间,云也依旧需要漂浮逐走,那是云的生活习惯,不是么?就算冬天再长,树叶依旧会迎来春天发芽开花,而她却像是化作了一尊木雕,除了吃饭睡觉看书,仿佛已经没有活人有的喜怒哀乐了,这样的她是不是很可悲。 不知怎么的,她又流泪了,克制不了的流泪,连她也不知道原因。 “二夫人还好吗?”还没听到脚步声,便听到有一个声音传来她耳畔。 她赶紧擦了擦眼角,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淡淡吐出两个字:“很好。” 廉谡走过来坐在她旁边:“二夫人为何要哭?难不成是因为我妹妹生了个儿子?” 她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些许讽刺,她怎么可能因为别人生了儿子就哭呢?她只是感叹生活罢了。 “你妹妹刚生完孩子需要照顾,为何你却来这里?” 廉谡笑了笑:“来关心一下二夫人的心情,怕你受了打击。” “那你多虑了,我不是那种把自己的悲哀建立在别人快乐上的人。”她淡淡地回道:“若是没事我就回房了。” 廉谡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那娇小的身躯里隐藏着一颗怎样的心,着实令他有些好奇。他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人,平时不怎么出门,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就连对自己的丈夫也是如此,实在捉摸不透。若是一般人不是都会粘着丈夫转么?更何况还是个偏房,那就应该更想要得到丈夫的宠爱了。嘴角浮起一丝淡笑,他那个骄横的妹妹可以放心了,这个二夫人对她似乎是一点杀伤力也没有。难为之前妹夫娶她过门那会儿,妹妹简直是一副世界末日将要来临的样子,想来是多虑了。 廉府的大夫人生了个儿子,满月酒的时候,只要是在泉州商界有些许影响的商贾也都被请来了。大夫人高兴得不得了,整天都抱着她的宝贝儿子,摆酒这天也是红灯笼红彩条挂的整个府上喜气洋洋的。宾客们纷纷拿着精心准备的礼品上门恭喜,门庭若市,热闹欢腾。 慕兰和彦天、廉馨一桌,可是却像个局外人,宾客们都高高兴兴跟彦天和廉馨敬酒祝贺,偶尔几个人跟她搭话,她也是淡笑着回应。她不太喜欢这种场合,早早吃完便找了个借口回房休息了。 “小姐,我白天出门给小少爷买了些礼物,帮你送给了大夫人。”苓香跟在她旁边说道。 她点点头:“嗯,谢谢了。” 这种人情世故,苓香记得比她牢,她还真忘了这事。 “兰儿。”永觞从后面追赶上来:“生病了么?我看你刚刚吃得很少,脸色也不太好。” 钟永觞的爹是泉州有名的布商,被邀请来喝满月酒也不奇怪。只是刚刚她一直都是规规矩矩得埋头吃饭,只想快点吃完离席,便也没看到他。本想着他不会来,毕竟以前他不怎么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今日看来或许他是为了见她一面才来的。 一丝欣喜之色从她眸间掠过,不过很快她便垂眸掩饰,淡淡回道:“我身体很好,只是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 “那就好。”永觞欣慰地笑了笑,一时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苓香在旁边小声提醒着:“小姐,这儿很多人,我们还是快回房吧。” “你赶紧回房休息吧!被他看到就不好了。”永觞也赶紧说道,脉脉地看了她一眼,便匆匆转身走了。 他怕她的处境更难,毕竟大夫人生了个儿子,而她只是个膝下无子的二夫人。上次碰见那个秦彦天,看到他对她那般态度,他怕她再因为他为难。 “小姐,走吧。”苓香看着她傻愣愣的看着永觞的背影,急忙催促着。就目前的情况看,她不想小姐再沉沦在对永觞这段不好的感情中了,到最后痛苦的肯定是小姐。 回到房里,苓香就为她打好的洗脸水,让她早早洗漱完休息。正要上床睡觉时,门却被叩响了,慕兰只好披上衣服去开门。 秦彦天有些微醉的站在门口,一开门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便走了进去。 慕兰有些迟疑地看着他:“客人都走了吗?” 可能是没料到她这么问,他顿了半响才点点头:“走了。” “那你也早点回房休息吧……” 他勾了勾嘴角,环视了一下四周:“回房?我这不是回房了么?” 她呆呆地杵在原地没动:“我说的是回大夫人的房里。” 他冷笑一声,一步步走向她,脚步有些许晃动却还算沉稳:“别人都是想把丈夫留在房里,你怎么喜欢把丈夫往外推?”他实在不懂她的冷淡,尽管现在的她比之前好了很多,可是他还是觉得她对他冷淡。 她一步一步退过后,直到靠着门:“那你就睡这吧!我在塌上睡。” 说完,她刚想走过去,却被他生生地扣住了手腕:“委屈么?” 她摇了摇头,脸上浮出一抹淡笑,却让他此刻更加厌恶了,死死捏住她的下颌,看着她那双因为疼痛而泛着水光的双眸,他心里却有一股莫名的快感:“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最后房间内的一片光亮被吹灭,慕兰僵硬地躺在床的里边,不敢动一丝一毫,而彦天靠外睡着,双眼紧闭却能看见眉头的褶皱,想来他睡的并不安心,而慕兰却是整晚都没有睡着,连眼睛都不敢闭上,木讷的望着床顶发呆。他是生气了,她刚刚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怒气,可是她不知道他为何要发怒。大夫人为他生了个儿子,他不是应该高兴才对么? 也不知最后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而身边早已没了人。她看了看身上,衣衫还是跟昨天一样,她突然笑了,想来是她多虑了。而且,回想起昨天的话,他毕竟是她丈夫,何况现在她们一家人都是靠他才有这样安逸的生活,或许她是该妥协一点的。 整理好凌乱的思绪,苓香从外面进来端着洗脸水帮着她打点,脸上洋溢着几分喜气,今天一大早她就看到秦老爷从小姐的房间出来,还吩咐她小姐还在睡,不要打扰了。看来小姐和秦老爷的关系应该好转了很多,心里禁不住有些欣喜。原本以为大夫人生了孩子后,秦老爷会对大夫人更好而冷淡小姐,看来是她多操心了。 洗漱完用完早点,有个小厮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说是秦老爷喊她去马场玩,她本想推却,可是苓香却抢先一步替她答应下来。 “小姐,去玩玩嘛,反正在家也是待着。”苓香在她耳边劝道。 慕兰看了她一眼,见她兴致勃勃也不好扫她的兴,只好答应。两人跟着那个小厮来到门口,彦天和他几个随从早已在那等了,还有两辆准备好的马车。 看见她出来,本来还面无表情的脸上,忽而闪过一丝欣喜之情。慕兰执意和苓香一起,所以她们两人一辆,彦天和他的贴身随从易天一辆。 马场时在一个一望无垠的草地上,离城镇有些偏远,颠颠簸簸了两个时辰才到。 “会骑马么?”彦天走到马厩旁,眼带笑意看着旁边的慕兰。 慕兰摇摇头:“不会。”她以前没来过马场,连马都没摸过,骑马对她来说有些遥远。 彦天从马厩里牵出一匹棕黑色的骏马:“想学么?” 刚想摇头拒绝,却又被旁边的苓香抢过话:“好啊!小姐以前最想学骑马了。” 慕兰警告性地看向苓香,她以前可从没说过想学骑马。可是苓香却是眯着眼睛向她傻笑,难得秦老爷喊她出来玩,她可不想小姐扫了老爷的兴,导致地位岌岌可危。 “我教你。”彦天直接牵过她的走,走向那片平阔的草地。 ------------ 第八章 骑马 彦天让慕兰踩上马镫,将她扶上马后,自己也一纵身跃上去,坐在她的前头。她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不是要告诉她骑马么?他挡在前面怎么教她。 还没等到她开口,他便轻夹马腹,马儿便在草地上奔腾起来。耳边呼啸而过的风让她有些庆幸前面的身躯帮她挡了不少寒气,而惊人的速度让她心跳也跟着加快,她从没坐过骑得这么快的马,双手不由自主的抓紧前面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有些适应了,手稍稍放开却被一个更大的手掌抓紧了:“别松了。” 可能是怕她不小心会掉下去吧!她只好再次抓紧,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欣赏着路边的景色。远处层峦起伏的群山,茂密的绿林,都快速地向后倒走。也不知道他们跑了多久,他才缓缓停下,将她扶下马。 “休息下。”他淡淡说道,眼睛看着前方那一滩平静的湖水,眼中的熟悉感让她看出这个地方他不是第一次来。 她找了湖边的一块大圆石坐下,坐了那么久的,颠簸的确实有些累。 他在湖边找了个扁扁的小圆石往湖里扔去,石头就像精灵一样在水中一跳一跳的前进,平静的湖边顿时荡出一层层的水波,更添了一分生气。 “有鱼!”慕兰突然跳起来,脸上是许久都没有过的惊喜之情。以前,她和永觞也喜欢去河里捉鱼。 他看着她欣喜的反应,不觉脸上也浮出一丝笑容,往她指的地方看去,是红色的鲤鱼。他走过去情不自禁地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入怀中。也就在那一瞬间,她的表情一僵,又沉了下去,有些事情会在一瞬间忘记,也会在下一秒就想起。 她不自然的挣脱开,转移话题:“不是说教我骑马么?怎么只骑一匹马出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她真的想学么?“先熟悉一下,下次教你。”他本来也没做好教她的准备,只是想和她单独相处一下。 “那我们先回去吧!苓香还等着我。”慕兰瞅着那片湖水,眼中又恢复了平静。 他点头牵过她的手,另一只手牵着马:“先走一段。” 她挣脱了一会没挣脱出,便也算了,任他牵着。 “济世堂重新开业了。”他平淡的声音在她耳里却是波澜的浪涛。她爹娘辛辛苦苦经营的济世堂重新开业了,她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尽管现在这间药铺已经不属于她们家了,但也是她爹娘的心血,能够继续营业固然是让她欣喜的。 “不过招牌改成了仁心堂。”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是啊!之前药铺出现那么大的事,肯定是不能再用那个招牌了的,毕竟老板也换了。 “要是你有兴趣,可以继续在那里帮忙打点。”他知道她整天的呆在家肯定很无趣。虽然她的性子已经被这样的无聊时光磨合得差不多了,但是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她,他希望她能找到以前的生活,除了钟永觞以外以前的生活。 她不再做声,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提起兴趣去药铺帮忙。以前她无聊的时候老是缠着爹娘要去药铺帮忙做生意,现在的她还会想么,她怕再想起以前的快乐,自己会更加的沉闷,更加被磨合的没有一点棱角乐趣。 回到廉府,苓香倒是一脸的高兴,在她耳边低声笑语着,尽是说些秦彦天的好。 “小姐,秦老爷不是说让你去仁心堂帮忙吗?你答应没有?” 看她摇着头,苓香立马劝她:“小姐,这比呆在家里好,说不定秦老爷高兴了把那个药铺还给老爷和夫人。” 他会么?她有些怔怔地看着苓香,觉得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她还是有些不肯定。 “他会把药铺给爹吗?”她开口问着。虽然知道这事苓香说了不算,但是她还是想要一丝外界的肯定。 苓香用力的点着头:“会的,如果小姐对秦老爷好了,他会更加对小姐好的,到时候小姐想要什么他都会给的。” 如果她对他好,他也会更加对她好的,到时候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 她苦涩地笑了笑,想起之前,或许除了自由他都会愿意给她,想想他对她确实不错。 晚上,他来到她房间的时候,她鼓起勇气跟他说她想去仁心堂帮忙,他欣慰地笑了笑答应了,顺手将她揽入怀里。她承认他的怀抱很温暖很踏实,但是却有一股莫名的陌生感,因为从小到大她只靠过永觞的怀抱,其他人的自然都会给她一种陌生感。但是在这一刻,也许是她有些想通了,她也没有挣脱他,就这么静静的靠着。 得知慕兰要去仁心堂帮忙,大夫人的脸色就不太好了,一手抱着怀里才一个多月的婴孩,急匆匆地走到刚想要出门去仁心堂的慕兰前面。 “二夫人,听说你要去仁心堂做事?”廉馨脸色铁青的拦在她前面,一双眼睛愤恨得可以杀人。 她点点头:“大夫人,有事么?” “我们家彦天是可怜你太久不出门才让你去的,你别以为你可以捞到什么好处!” 警告的语气让她怔了怔,她是想要药铺重新回到爹娘手里,毕竟爹为了药铺的事憔悴了不少,可是她也是想想,并没有想要通过什么手段去做。 “我知道,大夫人放心,我并没有想要什么好处。” 廉馨还想说什么?却感到背后有一股冷冷的目光瞅着她,彦天冷着脸走过来,一把推开廉馨牵起慕兰的手就往外走。廉馨怒目瞪着他叫道:“撞了我不要紧,自己儿子你也忍心撞?” 彦天依旧冷着脸没有回头,慕兰就这么木讷地被她牵着,跟着他坐上马车到了仁心堂。还是一样的格局,只是招牌的名字换了,其他的依旧如昔,连柜台的伙计都没变。 正在柜台招呼的阿牛一看到慕兰眼前一亮,跑过来笑容满面地招呼:“小姐来了!” 慕兰也高兴地冲他笑着:“阿牛,没想到你们还在。” “呵呵,是秦老板让我们留下的,本来我们也没地方可去,说是小姐也会高兴我们留下的。” 慕兰看了一眼旁边的彦天,依旧是一脸深沉,好像这些事都与他无关。 “那我在这里做些什么?”等彦天走后,慕兰才问阿牛,之前彦天也没提过她究竟做什么。 阿牛傻呵呵地笑着:“老板说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卖药也好管账也好,只是让我们跟你说,不要太累了。” 慕兰点点头,走到药柜那边帮忙卖药,她对药比对账要熟悉,苓香也跟着她在药柜帮忙。到了药柜面前,慕兰似乎更活泼些了,话也多了,招待来买药的顾客。 生意还算一般,慕兰趁空闲自己找了少许白芷、川芎、香附子研磨捣碎,替换掉之前香囊内的药材。她轻轻放在鼻尖嗅了嗅,还是以前的味道,永觞给她时的味道。香囊放了太久,香气都淡了,幸亏今天来了药铺可以偷偷拿点换掉。 正沉浸在香气中,又有人来买药了:“麻烦帮我按这上面抓药。” 一张药单递了过来,阿牛接了,但是这声音很熟悉。 是永觞的,她笑了笑看向他,她也不清楚,究竟是他们有缘还是无缘。 ------------ 第九章 药铺 慕兰瞥了一眼药单,是治疗外感风寒的。阿牛很熟练的包好药递给永觞后,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 “你不舒服么?”慕兰关切地问道。 永觞摇摇头:“是我娘不舒服,只是小病。” 良久,永觞又开口:“没想到他会让你过来帮忙。”这样也好,起码她不用一直待在家里,以后想见她还是可以过来看到她的,他心里突然有些高兴。 慕兰淡淡地笑了笑:“反正在家也是待着。” 简单地聊了几句后,永觞便走了。慕兰突然有些感叹,他们终究是缘浅了,只是一点之差就可以决定将来命运的走向,突然她觉得世事还真有些可笑。 忙了一天,晚上回到房间慕兰便好好的泡了个澡,苓香特意为她准备了很多干净的百合花瓣,她知道小姐不喜欢太浓烈的香气。 刚准备入睡,彦天就恰如其分的过来了。 走到床边他很关切地问她:“今天累么?” “不累。”慕兰摇摇头。 他突然又将她拉入怀中,可能是因为她最近终于对他态度好多了,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不要老是关着自己。”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他是说以后没有他的同意她也能出去了吧!她勾了勾嘴角,或许她应该不再对抗生活,而是努力变回以前那样。 他低头看向她,忽然觉得她今天十分乖巧,竟然没有想要赶紧推开他。他有些意乱情迷地看着她,呼吸越来越近,在他的唇将要覆上她的时,她立马偏开头:“我要睡了,你先走吧。”或许,她还是需要些时日。 他怔怔地看着她,原来她不是不想挣脱,而是无力挣脱了。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扶她躺下,帮她盖好被子。 刚走到院子里,便听见廉馨高吼的声音,他皱了皱眉进了房间,看到廉馨正在训斥儿子的乳娘。 “怎么了?”他走过去坐下,声音又恢复以往的冷冰。 廉馨见他来了,有些嘲讽地说道:“哟,这不是秦老爷吗?你还肯来我房里吗?” 本来他真不想来,可是她的声音实在让整个院子都不得安宁。 见他依旧冷冷的神情没有回她,她只好回道:“我们儿子老是哭,也不知道她怎么照顾的。” 他冷笑一声:“我看是因为你总是大吵大闹的,儿子才会哭那么大声。” “你怎么这么说我啊!我整天带着儿子,没一天休息好,你还说我,儿子生下来你抱都没抱过!” 不想再听着她吵闹,他把乳娘打发走后就回房睡觉了。廉馨把儿子放在婴儿床里,走到他旁边依旧不依不挠。 “怎么,不想跟我说话?我看你是被那女人赶出来了才来我这的!”她故意加大嗓门说道。 他不耐烦地皱着眉头:“你还让不让人睡。” “秦彦天,你对我就这种态度?好歹我也给你生了个儿子,她什么都没做,就知道白吃白喝你的。” “给我生儿子?这儿子好像是姓廉吧!你是给你们廉家生的儿子。” 廉馨撇着嘴:“那也是和你生的……” “那又怎样?” “你!”廉馨气愤地指着他:“你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他失笑:“我要是过分,早就把你休了。” “休了我?你敢!”听到这,廉馨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当初你利用我进了我们廉家才有今天的地位,现在你想休了我?别忘了裕丰钱庄是我们廉家的,不是你的。” 他冷哼一声:“裕丰钱庄你爱要你就拿去,别说我利用你,当年我是入赘,你们家老爷子精明的很,我能利用你什么。” 说到底,他是入赘,就跟别人家的媳妇差不多,若是写了休书,他也是一分钱都拿不到,说他利用她那也太过了,不过进了廉家他确实得到不少,但是那也是他自己辛苦赚来的。 “好啊!我爹死了你就这样对我了。”廉馨有些哽咽地说着,看到他那坚定的神情,她心里倒也有些害怕了。 他冷冷地看着她,不带一丝情感:“我这是忍你太久,你倒得寸进尺了。” “你……” “闭嘴,睡觉。” 至少别吵了儿子,他冷眼瞪了她一眼,随后出门径直往书房走去。廉馨也安分了,没有再纠缠着吵吵闹闹了,这男人要是动真格,她还是有些怕的。 进入廉家是他事业飞腾的开始,即使当时很多人都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议论他入赘的身份,不过这么多年,大家也都看到了他在商场上的精明干练。他在书房睡下,脑子里始终盘旋着当年的这些事。若是廉馨一直这样,他真的没法再坚持这段空壳婚姻关系,就算失去裕丰钱庄这个金山他也无所谓,反正当年的协议他已经履行了。而且现在他找到了更重要的人,不过他不想她跟着一无所有的他,这样的话他没办法给她幸福。 慕兰依旧每天和苓香去仁心堂帮忙,她在那里就感觉回到了以前,而且她觉得确实比呆在家里好,起码还有阿牛他们那些朋友在那。 “小姐最近心情好了很多。”苓香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可能之前一个人在家呆了太久,整个人才会闷闷的,不喜欢说话,现在倒是好了很多。 “小姐,我们去外面逛逛吧!反正现在店里不忙。”苓香总是想法设法的偷懒,不过慕兰看她那么渴望的眼神也不好拒绝。 苓香高兴地搂着她的手臂,在街上晃荡,看到一个小摊卖发簪,苓香连忙高兴地凑过去看:“小姐,我们好久都没看过了,以前你最喜欢买发簪了。” 慕兰朝她微微笑了笑,以前她确实喜欢买这些小玩意,小摊上卖的发簪又不贵,式样繁多,那时候每天都能带不同的,一个月都不重复,可是现在她也没那么些心思去打扮了。 “你随便挑,我买给你。”看苓香兴致勃勃地,慕兰可不好扫兴,跟着她一起看着。 苓香高兴地拿了一个梅花图案的插在头上:“好看吗?” 慕兰笑着点点头,帮她付钱。 突然苓香本来开怀大笑的脸突然僵住了,看着慕兰的后方:“小姐,那不是秦老爷吗?”虽是疑问,但语气却十分笃定。 慕兰往她的视线望去,秦彦天还有几个看上去很有钱的中年人一起走进了――醉音阁。醉音阁是泉州有名的酒楼,说它是酒楼其实是含蓄的说法,很多有钱公子哥花天酒地都是往那里面跑,只要有钱那一定是乐逍遥的出来。据说那里面的花魁应一薇,见她一面就要一百两银子,别说听她唱曲或是其他了。不过里面的女子各个都是有才有貌,曲艺精通。 苓香皱着眉头:“小姐,你说秦老爷进那里做什么?” “我们回去吧。”慕兰拽着她回了仁心堂。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秦彦天进了那种烟花场所,心里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因为他不给她自由,而他却有着足够的自由吧。可是事情都这样了,作为女人,她没什么能做的,只是每天打理仁心堂,或者回娘家坐坐。总之她要靠秦彦天的银子养活她的全家不是么?她还想秦彦天能把仁心堂重新返还到爹手里不是么?所以,她还是要这么过日子的,注定如此。 仁心堂打烊后,慕兰和苓香去了客栈好好吃了一顿才回家,客栈正好是在醉音阁对面,当她们吃饱出来的时候,恰巧碰到了刚从醉音阁出来的彦天。本来她还想默默地溜走,可是却正好被他看见了,便和他一起坐马车回家。路上两人同时出奇的安静。 慕兰和彦天一前一后的进了房间,苓香乖乖地回房,没有跟着他们身后伺候。 周围的空气又有些冷凝。良久,慕兰才开口:“我……要睡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你是我夫人,我不能留下么?”他有些无奈,快一年了,她的态度依旧没改变多少,今日更是如此。 “你……自便。” 慕兰侧身睡在床的里侧,彦天看着她的后背,突然开口:“你是不是生气我去醉音阁……” “我没资格生气……”还没说完,慕兰便打断道:“何况,我又不喜欢你,怎么会生气。” 突然感觉背后那两道光更加冷凝,慕兰在心里打了个冷颤,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不是么。 “兰儿。”他又用温和的语气唤她这个名字,让她不自觉怔了怔:“我会等你喜欢我的。” 等?等待有用的话,天下间就没有苦命的鸳鸯了,她心里冷笑着,或许她只要她的家人过得好就足够了。 ------------ 第十章 听曲 慕兰正在院里享受久违的香茶和书,却被意外而来的彦天给打断了她的幽静。现在是正午,彦天这些日子都是早出晚归,这个时间看到他,她确实是有些意外。 “兰儿……”他又这么唤她,让她又在心里轻颤了下。 他说要带她去玩些好玩的。虽然她心里想拒绝,但是一想到仁心堂,她还是放弃了,她听话一些,也许以后在他面前也说得上话一些。苓香这时候还在午睡,所以她只好一个人跟着他走了。 马车停住的时候她愣了愣,他竟然带她来醉音阁,她还以为是骑马或是别的什么。 “我还以为你带我去骑马,怎么带我来这?”她有些恼怒,不过转瞬一逝。 他看向她:“你想骑马?下次。” 说着便拉了她进去,里面有个穿着十分艳丽,年约三十出头的女人走出来迎接,热情得不得了:“秦老板,楼上厢房我准备好了,您可以进去了。” 厢房的装饰很华丽,却一点也不庸俗,书香味浓重,墙上的字画无不显示着房间的艺术感。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她神情依旧控制得很平静。 他叹了叹气:“你以为醉音阁是什么地方?烟花柳巷之地?” 难道不是吗?她突然很大胆地白了他一眼,有些生气的别过头,一声不吭带她来这,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厢房里寂静得很,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进来。” 门外一位长相清秀,大约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端着点心和酒壶走了进来:“这是燕娘吩咐我们为秦老爷和夫人准备的。”小姑娘将东西摆放好后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这里经我接手之后早就不是什么烟花柳巷之地了。”他拉着她坐下。 接手?难道他是这里的老板么,没想到他做生意做的这么大,不仅有钱庄、药铺还有酒楼。 “那这是什么地方?”她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他淡淡地笑了笑,倒了一杯酒:“琴棋书画,结交知音。” 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进来的女子让慕兰不由怔了怔,一身白衣宛若天仙下凡,水灵的杏眼看得人心潮荡漾,肌肤晶透胜雪,一头乌发如倾斜的瀑布,柔顺靓丽,精致的五官在脸上搭配的完美无缺。让她一个女子都怔住了。 “她是应一薇。”彦天淡淡的声音解释道,丝毫没有被怔住的起伏,慕兰不由得看向他,他是不是男人,居然还可以在这样美的人面前神态自若。 应一薇在窗口坐下,抚弄起手中的琵琶,曲声婉转留长,勾人心弦,就算是没有乐曲天分的慕兰都被她的曲声拨弄得心弦不宁,像是带她走进了一望无垠的草原,自由的风,鸟儿的歌,都在她耳边萦绕着。 “她就是醉音阁的花魁应一薇?”慕兰小声在彦天耳边问道,这个名字她早听说过了,只是今日见到真身,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彦天点点头。 慕兰忍不住赞道:“此女只应天上有” 彦天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见到应一薇居然会有这么崇拜的神情,说到底她还是个小女孩。 弹完曲,应一薇便站起微微欠身,一句话也没开口就离开了。犹如雪花一般无声飘落又无声飘走,但是却留下了清新的气息。 “你说这里不是烟花柳巷之地了,那么应一薇也不是那……”如果是那她会很惋惜的。 “应一薇从来就是卖艺不卖身的。” 彦天看着她红红的脸蛋,刚才听曲的时候她不知觉的竟也自己倒酒喝起来,现在脸上有着几分酒后的红晕,却更让他看得心动。 “这还好!”慕兰感叹一句,这么美又这么有才的女人,不该沦落至卖身赚钱的地步。 慕兰刚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小口,才发现彦天一直看着她,弄得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之前还真想过彦天和那帮人来这里是来寻乐子的,没想到这里被他改良了。 “不要看我了。”她低声说道。 彦天清咳了一下,回过神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彦天从怀里掏出一张东西:“仁心堂我已经过继到了你的名下。” “给我?”她怔怔地看着他,她还没开口怎么他就这么快……不管是给她也好,还是给她爹,总之就是重新到了她们家了。 “不过我提醒你,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了,你爹娘也不行。” “为什么?” “之前你们济世堂的事,还是对顾客有影响,如果被别人知道这店铺又到了你们家,怕会对生意有影响。”何况若是那个廉馨知道了,那还不把全府闹个天翻地覆。 她想了想,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不过既然店铺是他的为什么又要过继到她的名下呢?况且她还没开口向他要,他便给了。 “我也没说我要这家店,你为什么要把它给我?”慕兰好奇地瞥向他。 他却微微笑了笑,抚上她的手:“只要是让你高兴的事,我都会去做。” 她瞠目看向他,现在的他笑得很温柔,和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冷冰冰完全就是两回事。 ――只要让你高兴的事,我都会做。 他应该知道她想什么吧!不然不会带她来醉音阁解释,也不会把仁心堂给她。 回去的时候,彦天说想散步,他想起似乎从来没和她晚上逛过夜市,晚上的街道也是热闹兴盛的,街边的小摊也不亚于白天的。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气氛倒是比之前轻松很多。 “要桂花糖么?”看到不远处的小摊,彦天缓下脚步问她。 她往那瞧了瞧,还是之前那个老婆婆在卖糖,不过现在她并不想吃,最后摇摇头:“刚刚在那吃得很饱了。” 想起刚刚在醉音阁,她确实吃了不少,他也只是笑了笑,却在转头的时候眉头一簇,眼神倏地变得冷峻默然。 也许是感受到了两道寒冷的光,永觞还没走到小摊边便抬头望去,眉间也倏地收紧了,表情一直凝固在前一刻。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慕兰那边走,不管怎样,既然看到了,是该去打个招呼。 “秦老爷……兰儿……”永觞僵硬地笑了笑。 慕兰也淡淡笑着:“永觞。” 气氛有些尴尬,彦天只是死死地盯着永觞,并不说话。慕兰只好开口道:“永觞,我们要先回府了,改日见了再好好聊。” 永觞“嗯”了一声,便见慕兰已拉着彦天离开了,他眼里依旧是留恋的倦意,心里感觉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隐隐作痛。 慕兰和彦天最后一路沉默地走回了府中,时不时她抬头瞧见那张冰冷严峻的脸,心里就暗暗打个寒颤,移开目光看向别处。月光在此刻照映得更加宁静,透出淡淡的寒意,弯弯的月牙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大口,残缺不齐。 一路都是沉默,走到前院慕兰忍不住开口:“彦天,你没事吧?” 彦天突然眼前一亮,空洞许久的眼睛闪过一丝光彩,刚刚他没听错吧!她叫他彦天,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是第一次这么叫他。本来还沉寂的心,突然他又感觉到了生气,有节奏地跳动起来了。 他不觉嘴角上扬:“没事,你早点回去休息。” 慕兰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回房了。心里却有些纳闷,本来还绷着个脸,怎么一下又松了,真是奇怪。 彦天躺在书房的榻上,却辗转难眠,本来想和她一起睡的,可是他知道自己肯定会睡不着,所以只好躲来书房偷乐了,看来他的付出还是有回报的。 慕兰每天几乎都拉着苓香来药铺帮忙,一来是不想老待在屋子里了,二来药铺的伙计都很熟络,和他们一起相处也比在廉府时不时听到那些丫鬟嚼舌根的要好。 慕兰正坐着低头仔细地算着账,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哟,二夫人真是勤快,快成为彦天的贤内助了吧?”这矫情做作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廉馨的。她一脸高傲,手里还哄着她那宝贝儿子。 慕兰淡淡回道:“大夫人要带孩子,我无事一身轻,总得做些什么。” 廉馨冷哼一声:“其实你就算像之前那样大门不出的,他也不会说什么?你又何必故意讨他喜欢呢?” 原来这位大太太是觉得她是在讨他喜欢,她心里不禁也暗暗嘲讽,究竟是谁讨谁喜欢还真难说,不过每次看到廉馨那一脸鄙夷的眼光,她总是起一身的疙瘩,浑身不自在。 “若是大夫人没什么事就好好回家带儿子吧!别到处转累坏了身子。”慕兰冷声回道,继续忙着手上的事。 这态度明显是下逐客令,倒让廉馨更加怒目瞪向她,心中的火愈来愈烈,浑身都紧箍着。怀里的婴孩本来还甜甜的睡着,似乎是被扰醒了,嘤嘤啼哭起来。廉馨只好一边柔声安慰着,一边走出药铺不再生事。 见她走了,慕兰深沉了一口气,心头本来压着的重石稍稍移开了。可是还刚省心一点,另一个人又走进了药铺,看着他那一脸潇洒自在的笑容,慕兰一口气又提了上来,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第十一章 祭拜 慕兰继续低头算账,只要对方不开口,自己就当看不见。 似乎他是打量了她良久后,他才在她对面坐下:“二夫人在算账?” 明知故问,她心里暗暗回道,并不答话。 “二夫人莫不是算账算傻了,不会说话了?” 慕兰抬头有些不耐烦:“廉少爷要是得空,那就帮着你妹夫打理生意,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这种人身上。” “你这种人?”廉谡轻笑一声:“你这种事哪种?” “你们怎么认为的,那就是那种。” 廉谡轻叹了口气:“二夫人,我是来解除误会的。” “误会?”慕兰疑惑地看向他。 廉谡从怀里掏出一盒东西放在她面前:“这是我前些日子去惠州彩云轩买的胭脂,送你。” 慕兰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之前总是见她就一脸讽刺的表情,现在居然买东西给她。 看她一脸疑惑的神情,他笑了笑,解释道:“之前可能因为我妹妹的话对你有些误会,可能你觉得我有些嘲讽你的意思,所以特地赔礼道歉。” “赔礼就算了,道歉我接受。”慕兰正色道:“你可以放心走了。” “诶,我说你……”见她那么严肃的表情,他一下就慌了,这显然就是不接受他的诚心道歉。 慕兰严肃地弯了弯嘴角,露出个微笑:“真的接受道歉,不过我要忙了。” 廉谡还要说什么?这时看到苓香有些生气地走过来,也就不再说了,只是告辞一声便走了。 苓香嘟着嘴瞧着他走远才在慕兰耳边开口:“这个廉家兄妹,真不知道打什么主意。”慕兰只是淡淡笑了笑,催促着她好好工作,不要想那么多了。 近日来,天气较为凉爽,有时候还伴着点小雨,很是有一番情趣。日子数着数着就这么过去了,不知不觉已是进入四月,大地回春,万物复苏之流。仁心堂的生意渐渐上了轨道,慕兰的心情也越来越好了。 清明节为期不远,按照习俗应是为先人扫墓及踏青的时节。廉馨的爹去世不久,葬在城外不远的郊区,那是廉府祖传的一块地,是廉家世代相传用来下葬廉氏子孙的。 一行人去郊外时也就带了几个随身丫鬟下人供差遣的,反正在郊外有宅院,也不怕没地方住。不过每年一去也是好半个月,彦天早早就把生意方面的事交接好了,到了那后,每日都会有人来回禀报情况。慕兰也就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没有生意的好处,整个大脑和身体都随着郊外那莺鸟燕语,流水绿林而处于游离轻松的状态。 作为二夫人,慕兰一早也跟着去廉家祖墓祭拜先祖,午间回到宅院里才发现原来院子里还有秋千,用粗粗的树干做的支撑架,粗粗的麻绳吊着,绳上还缠绕着彩带做装饰,不过看样子有些旧了。 慕兰想起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玩过秋千了,还是小时候的事,长大了自然而然也就没心思玩这个。今天突然看到,一股暖流袭入心头,不知不觉就坐了上去试了试绳子,仔细看了看还算牢固,便自顾自的荡起来了。此时只有她一人,苓香在房里收拾。一个人玩起来,倒是更自由更没了拘谨感。轻轻地笑声飘荡在院子里,合着院子里的虫鸣鸟语,倒是给这有些低沉的气氛添增了生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彦天就站在门边看着了,直到慕兰意识到他的存在停了下来,他才朝她走了过来,眉目间竟有些笑意。 慕兰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微笑着:“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眼里的暖意却让她更加无措起来。 “那我……先回房了。” 他轻轻拉住她:“累么?” 她摇摇头,又不用算账进货,怎么会累。 “那……跟我去个地方。” 依旧是两人一匹马,她坐在他身后,他在前头给她挡着风。在马背上她突然想起来之前他说过要教她骑马的,可是一直都没有履行过,只是走过场一样说说而已,不觉抓着他衣服的手攥得更紧了。 他意识到了,皱了皱眉,以为她有什么不适:“你不舒服么?” 她摇摇头淡淡回道:“没有。” 他们停在一个竹屋前,竹屋就好像是山涧仙人居住的世外桃源,院子里种了些小小的柳树,而最惹眼的是竹屋前那一棵木兰树,还未开花,只见那淡淡的粉零星点点的洒落在树间,还是小花骨朵儿,却也吸引着眼球。 跟着他来到竹屋后面的院子里,有一块石碑赫赫立在那――慈母秦氏之墓。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是他一刀一刀亲自刻上去的。 慕兰眼神一顿,这应该是他娘的墓碑,只是看着那样简朴,和之前去廉家祖墓的时候完全是天壤之别。 “我娘生前不喜欢奢华,说做人要脚踏实地。”他声音暗哑很多。他想如果他娘在世,一定不认同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为了名利金钱,他甚至入赘到了廉家,供廉老爷在世时呼来喝去。 慕兰似乎懂了些什么?轻轻拍了怕他的肩以示安慰,跪下来诚心地磕了三个头:“如果你娘还在,最不希望的是看到你不开心。”她也不知道怎么,看到他刚刚那哀戚的神情,心里也有些难过,咬着唇没有再说话。 竹屋里面布置得比较朴素,但是却很整洁,家具什么也应有尽有,不过只有两间屋子,一间是前厅,后面一间就是睡房。也许是他为他娘特意准备的,睡房里还有女子用的梳妆品。 拜祭完,两人在前院走着,慕兰不禁又看向那木兰树,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开花,这样的花骨朵,还真让人有些心痒痒,想看看开花的样子。 “累么?想睡的话就回房里休息。”沉默许久的气氛,终于被彦天打破了。 她点点头,本来还没什么?一听他这么说,还真有些想睡,真是春困惹的祸,就算没事做也能感到有些疲倦。 刚回房躺下,她才觉得自己有些自私,竟自顾自的睡。刚想开口却见他早已倚靠在床边的软榻上闭目养神,只好美美地躺下休息了。 睡梦里,慕兰朦朦胧胧地听到喊叫声,头沉沉的眼睛却睁不开,身子也软软的不想动。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彦天那深情如水的双眸,他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 慕兰起身看向窗外,本来闭眼前还是一片白亮的天此时已是一片黯淡的黑:“什么时辰了?” 彦天看着她一脸睡眼朦胧的样子,抚了抚她脸边散乱的碎发:“亥时了。” 慕兰一惊,怎么会睡这么久,昨日睡眠也不是特别差的啊。 “太晚了,山间路不好走,今晚就在这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慕兰只得点点头,不过刚刚睡了这么久,现在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刚睡了这么久,出去走走吧。”他善解人意地看向她。 彦天在床边的箱子里拿出一件粉蓝色的披风给她披上,她好奇地向那箱子看去,发现里面全是衣物,这里应该没人住,而他却还准备一箱子的衣物。不得不说他真的很细心,这间屋子物品齐全,就算不带行李也是能方便的过日子的。 夜晚的竹屋旁,弥漫着淡淡的幽香,在白日的时候慕兰还没意识到,不过现在感受的格外明显。也许是木兰的香气吧!虽然未开花,味道是不会落下的。 “喜欢这深山么?”彦天低眸看着她,双眼泛着迷人的水光,被那夜晚零落的暗光照的更加动人。 慕兰突然觉得这样光景的他十分好看,呆了一会儿才点头。这山间的自然生活确实不错,睡觉都能睡的那么沉那么放松,也算是一大益处。 彦天又淡淡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似乎是没什么话好说,慕兰有些冒昧地开口:“不如……和我说说你娘吧。” 彦天眼里趟过一丝暗沉,他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空,除了一轮弯月,就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那光彩却也十分黯淡。 慕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抱歉:“对不起,我太……” “从我有记忆起我身边就只有我娘,娘每天就靠缝缝补补来给家里赚钱,但是那些钱对我们母子来说并不够生活……”声音里有些哀沉,但是他却对她微笑着。 他牵着她走到后院的石凳上坐下,继续说道:“我娘是因为我而死的,若不是为了养我成人,供我读书,她没有必要日夜不停的工作……” 听到他声音里有些哽咽,她心里也顿时慌乱起来:“别伤心了,我们不聊这个了。”果然是她太莽撞了,好奇害死猫,但是她心里也暗暗惊奇自己,为何突然对他的事那么感兴趣了。也许是看惯了他一贯的冷冰和一副世事无关的样子,第一次看到他那么悲伤的神情,难免她不好奇这之间有什么。 “兰儿。”他突然唤着她的名字,抬眼对上他那哀喜缠绵的双眼,她怔住了,眼睛像被什么吸住了,她很想低头移开目光,却只能呆立不动。 过了半响她才吱吱唔唔地回道:“怎么了?” 他温柔地笑着:“没什么?就想叫叫你……” 多久之前他似乎也这么说过,那时候的她是一脸漠然,可是现在的她,为何却有种心轻飘飘的,呼吸停滞的感觉。突然,她再也止不住,泪水顺着脸庞夺眶而出,连她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哭…… 难道她的心,慢慢开始改变了。 ------------ 第十二章 动心 看到她哭,他心里有些慌乱:“怎么了?” 慕兰怔了一会,在他的双手要伸向她的脸颊时,她瞬间别过头去,猛力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摇了多久,头都被摇得昏痛了,她起身便往房间跑去。 身后,彦天手足无措地追着,没来得及关门就被他抓住:“兰儿,怎么了?” “我……”她恍恍惚惚地看着他一脸关切的神情,不知道说什么。 “是不是想你爹娘了?” 她无力地点点头,如果是想爹娘还好,如果是她刚刚所想的那样,她一定会不知所措的。 看她脸色煞白,他心里也难受极了,轻轻将她拉入怀里安慰:“没事,过些日子就能见到了。” 听着他砰砰有力的心跳,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是那么虚浮,仿佛下一秒就能从心里跳出来一样。想到这,她就害怕起来,冷冷地打了一个寒颤。 “冷么?”他柔声说:“对不起,不该让你出去吹夜风。” 他将门关严实,扶着她回屋里坐下:“想睡了么?” 她摇摇头,还是说不出话。 以为她着凉了,他用手抚上她的额头,探探她的体温,他的手很温暖,让她突然突然安心起来,脸确实倏地红到了耳根,感觉烫烫的晕晕的。 他微蹙起眉头:“有些烫……” 她赶忙将他的手扯下,转身往床边走去:“我……睡下就好了……”心跳却是像快马被加了鞭子,扑通扑通个没停。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看她躺下床的速度,手脚利索,觉得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便不再吵她了,从箱子里取了床薄被在软榻上躺下了。 慕兰第二日便早早的起来了,昨晚纠结了一夜没睡的她,坐在妆台前面一脸沮丧地看着镜中那一张憔悴的脸。突然眼睛瞅到桌上的妆奁,她灵光一闪,回头看到彦天还在睡着,便自己摆弄起来。 从未涂过粉脂的她,在记忆里思索着以前看过的月香给娘上妆的情景,一阵忙碌之后,定下心往镜中看去。差点没吓一跳,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被她弄得更滑稽了。正在沮丧时,镜中突然出现另一个人影,吓得她急忙把镜子翻下,可这才意识到脸上的东西可不是说能去掉就能去掉的。 “你……”彦天眉头紧蹙地望向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慕兰低着头转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碰你房里的东西……”说完后,慕兰不觉心里一紧,刚刚明明自己是……有意的,可是怎么话说出来就是这番滋味了。 看她紧张地打着颤,他却忍不住笑了:“不要紧,这些都是女子用的,我也用不着。” “我……”慕兰吱吱唔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这下还真是给自己惹出个笑话给他看了。 “我去后边给你打些水来。” 慕兰死死地低着的头用力的点了点,心里感激不尽,若是这摸样见了别人,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个洞钻进去才好,刚刚在镜中看见他的时候就有这样的冲动了。 慕兰将头淹在水里拼命的搓洗,动作麻木机械,仿佛停不了一样。彦天皱着眉看着她,以前他可不会见她这幅样子,都是淡淡的,突然想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表情丰富了,他在她身上看到了更多东西。比如那日在荡秋千,比如今天一大早睡眼朦胧的就见她在妆台前卖力的做着什么。她是不是渐渐的又回到了以前的慕兰身上? 慕兰擦干净脸,细细地盯了镜子好一阵才放下心来,大大的舒了口气。 “怎么有心思打扮起来了?”彦天装作不以为然的问道。 慕兰早就想好了托词:“我见你还没醒,看到旁边的妆奁才心血来潮玩一玩。” 见彦天“哦”了一声便没说话了,慕兰这才松了一口气。 往回走时,慕兰依旧靠在彦天的背上。循着马儿奔跑时的节奏,慕兰竟觉得心里格外的舒畅欢快,策马奔腾的感觉竟是如此好。慕兰暗暗微笑,将头软软地靠在彦天的背上,他的背很宽厚,教人有种安心感。昨晚一夜没睡,坐在马上竟也有了一丝睡意,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 朦胧的睡梦中,忽然听见苓香的声音在她耳边晃荡,迷迷糊糊地揉眼睁开,倏然便看到苓香那一张小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往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已经到了之前的房间了。 “小姐,你可舒服了,就是急死我了。”苓香有些抱怨地说道。 慕兰起身走到她旁边捏着她那生气的粉嫩小脸:“好苓香,我也不知道会来不及回来的,害你担心了。” 看见慕兰脸上的欣喜之色,苓香微微一怔,近日来小姐的心情着实比之前要好很多,可没想到失踪一晚之后,竟连说话也生了几分打趣的味道,倒是有些像未出嫁时的小姐了。 苓香斜眼打量着她,语气有些奇怪:“小姐,老实说说你和秦老爷失踪一晚做什么了?” 慕兰镇定地说:“能有什么?只是去祭拜他的娘而已。” “是么?鬼鬼祟祟地失踪一夜……” “好了好了。”慕兰打断她那小心思:“什么时候你也会打趣我了。” 正说着,彦天从房外进来,慕兰摒神静气,故作镇定地看着他。却只听到他问:“醒了?” 慕兰点点头,心里纳闷,这人老是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看着她站在那可不明显是醒了。 “出去走走么?在马背上也能睡着,平时定是在房里闷惯了。” 听着他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关怀,慕兰不由脸上发烫,低下头说道:“好啊。” 苓香见状也识时务地说:“小姐,我那还有事,先去忙了。”不等她开口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两人才走到院子里,看见廉馨坐在秋千上逗着怀里的儿子,抬头也正看见他们,脸色一沉,瞬间又恢复正常,笑着嚷道:“彦天,快过来,刚刚儿子直找他爹呢!” “孩子才多大……”彦天不由回道,压抑着一丝不满。 “孩子再小也是会找他亲生爹娘的,这可是别人再怎么也破坏不了的。”廉馨提高声音回着他,结果倒是吓到了怀里的婴孩,直直的哭着,这哭声回荡在院子里,更使人听得心里微微发颤。 见孩子哭了,彦天眉头微蹙有些担心的看着:“你看你吓着孩子了。” 廉馨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向他们走过去:“那你也有责任,你还不哄哄他。” 看着婴儿那粉嫩的笑脸上满是泪痕,哭声止不住的回荡在耳边,彦天只得接过孩子抱着,轻轻地摇着哄着。 慕兰从未见过彦天这样的表情,突然心里一紧,闷得慌。是啊!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无论如何都是阻不断的血脉,自然是对他怜爱无比的。看着他们一直哄着小孩,不一会儿,孩子的哭声也渐渐低下去了,慕兰微微一笑,这才是一家人的感觉,而她始终是个二夫人,是个多余的人。 彦天刚安心一会,回头却不见了本来一直在他身后的慕兰,不由心里燃起了一团火,烧的他有些灼痛。 廉馨语气倒是温和很多,故作不在意地逗着小孩:“彦天,你看孩子有你抱着,他都不哭了。” 慕兰独自一个在宅子后面的草地上散心,这里的草柔软青嫩,跟鹅毛毯子差不多,只是越走得远草长的越深,都漫过她的小腿了。绵绵的微风抚在她脸上,有些碎发掉落在颈间,有些酥**痒。她微微笑着,看着远处天地相接的空旷景色,心中却更觉得释然了些,自在地长呼了一口气。 身后的脚步声缓缓袭来,她回身看去,心里一沉,没有说话。 耳边传来来人爽朗的笑声:“二夫人心情可好?” “还好,只不过出来走走罢了。” 廉谡走到她面前,仔细端详了一番:“我总觉得二夫人一看到我,脸色就会变得不太好。” 慕兰淡淡笑了笑:“廉少爷多虑了。” “二夫人,其实我真是个好人,对你没有恶意。” “我没有说你不是好人。”慕兰轻声回道。这个廉谡总是一口一个二夫人,叫得她更是揪心的乱,原本她就不喜欢这个头衔,被他叫着倒却有一丝暗讽的意味。 廉谡见她对自己如此淡漠,也不再为自己辩解什么?待了一会儿便走了。 自从他们搬到这郊外,为了方便吃饭什么的都是一起的。晚饭过后,慕兰便回房休息了,再过一天他们又要回到廉府了,心里不觉有些沉闷,吃饭的时候也是食不知味的含糊吃着,过了几个时辰肚子竟也有几分饿意。慕兰见时间不早也不晚,便叫苓香给自己弄碗清淡的面条。 过了一会儿,没见苓香回来,慕兰打算去看看,刚起身就看见彦天端着一碗面条进来了,眼色一沉,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彦天将面条端放在桌上,招呼她过来吃,嘴里不忘责备道:“见你晚上没吃什么?就想到你会饿。” 慕兰冲他笑了笑,乖乖地坐着吃面,没一会儿竟也吃的干干净净。 “瞧你饿的。”他认真地看着她,见她那刚吃饱的模样又忍不住说她。 “我吃饱了,谢谢你送面过来,我要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彦天眼眸一沉:“刚吃了东西怎么能睡。” 慕兰这才想到会积食,便只得乖乖坐着不动,也不知道干些什么好。 彦天见她踌躇不定的模样便提议说:“去院子里走走?” 慕兰走到院子里的秋千上坐下,彦天则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今晚的月亮正圆,难得的光亮,让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更是蒙上一层淡淡的荧光。 慕兰很喜欢这样的夜晚,静得只能听见小小的虫鸣,还有那徐徐的暖风吹在耳畔,让她感觉无比自在。仿佛什么都不需要她做,什么都不需要她烦恼,只有这样的夜色,这样的她坐着,感受着这样的时刻。 ------------ 第十三章 分手 回到城中的廉府,慕兰的生活又如往昔一样了,有时候在院子里看书,有时候去药铺转悠。只是回来之后,她便发觉更少见到彦天了,不过转念想想也是好事,乐得独自清闲。 这天半夜,难得的突然惊醒,慕兰怔怔地坐在床上晃过神来。想起当初进廉府时睡眠一直不好,不过而后渐渐也像往常一样了,只是不知道为何又半夜惊醒。想着现在并无睡意,慕兰便披上衣服准备去院子里走走。 这样的夜晚是她喜欢的,静谧自在。不知什么时候慕兰走到了彦天的书房外,里面竟还亮着光。慕兰望着房内,眼中流露出一丝关心,现在这么晚了,难道彦天还在里面忙。 慕兰不自觉地靠近,刚想推门进去却听到里面传来声音,似乎是两个人在对话。 “主子,难道你真的要那样么?” “我吩咐的你照办就是。” “可是……失去裕丰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主子何必……”站在彦天对面的易天言语有些迟疑。 彦天幽幽地叹了口气:“不必再说了,就按我说的做。” 看着对面自家主子的坚定神情,易天只好点头应承:“是。” 待易天走后,彦天又沉沉叹了口气,起身往软榻上走去,而今书房的软榻早已成为他的床了。 看到书房里的灯已经熄灭,慕兰愣愣的站在转角的黑暗处,犹自回味着刚才书房内两人的对话。什么叫做失去裕丰,而彦天又要做什么事。怔了一会,几缕夜风吹过,慕兰觉得有些冷,便也回房不打算想了。 慕兰还未起床,恍恍惚惚便听到门外有吵闹声,只好起床边穿衣服边叫着苓香。苓香慌慌张张走了进来,紧接着身后是廉馨面露愠色地直向她冲了过来。 “大夫人有何……” 还没等慕兰说完,廉馨已经“啪”地一巴掌打在了慕兰的脸上,火辣辣地感觉,白嫩的脸颊随即浮现出鲜红的手掌印,所用的力道可想而知。 苓香急忙跑到慕兰身边:“大夫人怎么能打人呢?” “你这小丫头居然还这么不懂规矩,莲心快把她拉出去。”廉馨压不住的怒火直直往慕兰的方向射去:“我要单独和二夫人谈谈。” “我不走。”苓香推开正要拉她的莲心,直直的护住慕兰:“大夫人有什么事当面说便是了。” “哟,你还知道我是大夫人,居然敢跟我抬杠,是要我拿出家法吗?”廉馨冷哼着看着苓香。 苓香一脸着急的神情,守住无措的一动不动杵在那僵持着。 慕兰晃下神来说道:“苓香,你就先出去等我吧。” 苓香抬头瞧着慕兰神色平缓,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刚想开口却被慕兰轻轻拍了拍手,摇头示意她听话。便只好摩挲着跟着莲心走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慕兰和廉馨了,慕兰倒是从刚刚的巴掌中缓和出来了,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夫人请坐。” 稍微收拾了脸上的怒色,廉馨坐下来便语带讽刺地说道:“二夫人还真是有手段呐,我还真是佩服。” “大夫人有什么事明说即可。”慕兰神色平静地问道。 “我也不喜欢兜圈子,我想问问二夫人,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居然这样对我和我的儿子。” 慕兰纳闷:“我做什么了?” “哼,别装不知道了,你居然要彦天和我协议分手!说的好听是协议分手,不过就是要他休了我罢了,我孩子才刚出生不久,你就想让他没有爹?”说到这,廉馨眼中的怒火又熊熊燃起,直勾勾地瞅着慕兰。 慕兰愣了半响,她可不知道有这种事,可是若是说这事与她无关,想必这个廉馨也是不会轻易相信的,她本来就是她家庭里的眼中钉了。 不过她还是解释道:“不管怎么说都好,这件事我是一点也不知情。” “是么?”廉馨冷笑一声,咬牙说道:“即便如此,那也跟你脱不了干系!” 慕兰深呼了口气:“大夫人不能把责任都归咎于我,这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 “哟,说得真是轻巧啊!敢情我来找你还是我的不对了?” 慕兰一字一顿的说:“这件事你应该好好和彦天商量,而不是来这里和我闹。” “你!”廉馨拍着桌子吼道:“哼,你以为他有那么容易撇开我么?我要是不同意他绝对如不了愿,成亲以来我恪尽职守得当着他的夫人,还帮他生了个儿子,从未做错什么事!连他纳个偏房我都准了,这事他要是摊开了,我大可找这泉州的街坊领居做主。” “既然大夫人有主意,为何不去和他说,跟我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哼,我就是想告诉你别太得意了,哪天被绊倒了看笑话的人就多了。”说完,廉馨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慕兰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彦天会要和大夫人协议分手,想到这心里幽幽有些担心,记起昨天晚上再书房外听到的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彦天跟廉馨协议分手后会连裕丰也失去,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正想着,苓香从门外走进来,关切地问:“小姐,没事吧?” 慕兰摇摇头:“彦天在府上吗?” “老爷一大早就出去了。”苓香答道。 慕兰“哦”了一声,不再想这些了。洗漱完,吃完早饭便带着苓香去仁心堂了。这档口,她还是少在家里为好,做些事也好转移她的注意力,不再烦心廉馨和彦天的事。 药铺还是如往常一样,生意不温不火的。不过,在慕兰心里她已经很满足了,比起之前,这样的生活恬淡安逸,让她心情舒畅,只是一想到彦天,她的心会有些慌乱。这事最近才发觉到的事,每次静下来没事做的时候,她的思绪好像就会飘到他身上,隐隐有些危险的气息。她难不成对他渐渐敞开心扉了么? 药铺快要打烊的时候,慕兰和苓香一起准备步行回府,比起坐马车,她们倒是更乐意走路,反正药铺离家里也不是很远。 路过醉音阁的时候,两人下意识的往那门口看去,那儿正堆积着一些人起哄叫嚷。 “刚刚,我没看错吧?” 有两个公子哥模样的人正从醉音阁里走出来,聊得很大声。 “好像是廉府的那个。” “怎么会那样子,好歹也是有家室了。” “……” 慕兰和苓香好奇地打量着两人渐渐走远的身影,那几句对话还在耳边萦绕着。 慕兰只记着廉府那两个字,她立马就想到了彦天,心底更加生起了一团疑虑,这醉音阁里面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到廉府,慕兰破天荒的主动去找老管家李叔,李叔看到二夫人来找自己,心里也是愣了愣。 “李叔,秦老爷回来了吗?”慕兰彬彬有礼的问道,在老管家面前,还是称呼秦彦天秦老爷为好。 李叔摇了摇头:“老爷还没回来,二夫人有什么事么?” 慕兰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最后摇摇头:“没什么事。” 当彦天踏进慕兰房间的时候已是很晚了,皓月当空,慕兰心里揣着一肚子的疑问,看到他时却有些开不了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什么?只是若是她开口问他和廉馨的事,她不知道他会不会认为她是在多事,毕竟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家事,她只是个外来者而已。 “李叔说你来找过我?”彦天坐在她对面望着她,毫无语气的问句,确让她更有些慌乱,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问出她心里所想的。 “其实也没什么事……”她扬了扬嘴角,过了一会儿才问:“今天我路过醉音阁,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彦天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没什么大事,很晚了,你先睡吧。” 慕兰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了,她也不好再问关于今天早上廉馨过来告诉她的那件事,只是轻轻的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慕兰独自坐了很久才上床睡觉,她有些迷惘,她似乎越来越不懂了。有时候她感觉他很关心她,仿佛她的心思他都知道一样,但是有时候她却感觉他又离她很远,她好像永远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像个胡乱打成的结,纠结在她心底。 ------------ 第十四章 搬居 过了三日,慕兰正在房里看书,苓香带着些小喘进来,缓了缓气才开口:“小姐,我们要搬走了。” “搬走?”慕兰抬眼看向她,不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 苓香点点头,边在房里收拾边回道:“是秦老爷吩咐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慕兰的东西很少,和苓香两人才只装了两个木箱。两人在易天的指引下出了廉府,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了。易天是秦彦天的贴身得力助手,看到他慕兰才确定这事确实跟彦天有关,而且还与廉馨有关,不难想到他们的关系已经很难补救了。 “二夫人,请上车。”易天看慕兰迟迟没有上车,故而再次提醒道。 慕兰想了想,问道:“秦……老爷……在哪?” 易天中肯地答道:“二夫人先走,老爷随后就到。” “我们这是去哪?”慕兰换了一个问题,而这也是当下她要确认的,是不是秦彦天和廉馨的婚姻完全破裂了。 “秦府。”易天简单地答道。 慕兰半响没有吭声,心中一禀,看来秦彦天确实是要脱离廉家了。霎时,她的脑袋感觉满满的,塞满了思绪。慕兰缓缓摇了摇头,将那些杂乱的思绪抛开,和苓香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上,慕兰阖眼休息,但是马车的颠簸却让她难以静下心来。秦彦天脱离了廉家,那么廉馨也就不再是他的妻子了,她应该高兴么?可是她想不通,为什么他要脱离廉家?脱离廉家的后果也是失去裕丰钱庄,同样也失去一个妻子。虽然廉馨脾气不好,怎么说也是美人一个,还为他生了个儿子。作为商人的他怎么会做这样的赔本买卖呢? 想着想着,马车停在了秦府的大门前。慕兰抬眼看去,黑底金字的牌匾,赫赫然的“秦府”两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慕兰淡淡笑了笑,或许他想要的就是“秦府”这两个字。 这间府邸从外到内都是簇新的,簇新的地毯,簇新的花瓶瓷器,甚至是簇新的空气。慕兰的房间还是在一处僻静处,好像是专门为她建的一样,前面还有一个小花园,种着黄黄红红的花花草草,还有一个崭新的秋千伫立在院子里。而这个院子只有慕兰和苓香两人居住,慕兰不禁心里感到一股暖意,这确实是她想要的窝。 秦彦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了,两人一同在慕兰的房间吃饭,慕兰见他眉目间有些倦意,似乎是有些累,便也不打算开口说话,倒是他先开的口。 “住在这,若是有什么需要直管说。” “这里挺好的,没什么需要。”慕兰只是淡淡地说道。 似是听到他低叹了一声,霎时两人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慕兰迟疑了很久,还是开口了:“你……和大夫人……” “我们已经协议分手了。”慕兰还未说完,就被彦天打断了。 慕兰怔地抬头看向他,见他神情依旧淡漠,心里不禁一片冰凉,为何他说出口的时候还能如此淡然,难道他们这几年的夫妻,都是做戏的,而毫无真感情?可是上次廉馨来找她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得到廉馨是喜欢他的,不然当时她不会那么愤慨地对她说那些话的。 彦天见她蹙眉沉默,柔声道:“以后你便是这秦府的女主人了,往后也不会有人叫你二夫人,都会叫你夫人。” “嗯?”慕兰睁大眼睛看着他,他言下之意是…… 只见他嘴角微扬,带着温煦的笑意,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柔荑:“兰儿,我只希望你能开心。” 轻飘飘的几个字,却让慕兰瞬间从耳根红到脸颊,心跳也骤然加速。自从她看到了他细心的一面之后,在他面前她是越加的不自然了。 她的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莫非他脱离廉家也和她有关?不敢多想,她只是别过头去,低头不再去看他。 两人最后沉默地吃完饭,彦天也不再多留,说还有事务要处理便走了。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慕兰若有所思,她似乎对他有些别样的感觉了。他是那么了解她内心的想法,知道她不喜欢夹在那个“妾”字中间,所以他便脱离廉家,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正妻地位?还有之前的种种,慕兰不敢再想,为什么他要对她如此好…… 虽然搬入了秦府,慕兰的生活还是依旧和往常一样。只不过,药铺的生意却是冷淡了很多,本来仁心堂重新开张之后,随着店铺的正常运营,生意是越来越好,可是最近却又走向下坡。慕兰仔细分析了一番,这仁心堂地理位置优越自是不用多说,铺中的药品也都是价廉物美,按理说生意只有越来越好的份,而账簿上白纸黑字记录的利润却越来越少了呢! 一旁的苓香看到慕兰愁眉深锁,只好安慰道:“小姐,生意上的事不好说,你还是不要太担心了。” 慕兰沉沉地叹了口气,她就怕这不是天命而是人为。以前一直听爹说生意场上都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不过更细节的方面,爹也没跟她细说,他认为女孩子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保持着一颗纯真的心,所以就连那次济世堂发生了那么大的事,爹也没多和她说什么?甚至是抱怨,只是自己扛着。每每想到这,她就更加不能让这间药铺出现任何的危险了,虽说名字改了,但毕竟内里还是一样的,是她爹最看重的药铺。 此时立在一旁的阿牛走了过来,支吾了半天还是开口了:“其实小姐你有所不知,就在东街那边开了家新药铺叫玄医堂……听说在那里买药还能免费问诊……所以我们最近才……” “玄医堂?”慕兰眉头微蹙,最近她只是关心自家的生意情况,却忽略了其他的商铺情况。若是真的买药还可赠医,那人们必然是会去更实惠的地方。 只是慕兰着实被这个新开的玄医堂给惊住了,从前她只知道一心地守好店铺,却从未想过实行什么促进利润的方法,这样看来她若不做些什么?就算这仁心堂算得上是大药铺,可也挨不了多久,毕竟这里上上下下几十个人都是靠着药铺发的工资来维持家用的。 “那玄医堂是什么人开的?这摆明了就是跟其他药铺作对!”苓香倒是有些气愤的说道。 “做生意应该是这样吧。”慕兰淡淡地说道,不过怪就怪自己不懂生意的事,就算彦天把药铺给她让她管理,她也管理不好。 慕兰想了半日,最后还是决定将药铺的情况告诉彦天,让彦天帮忙。不然若是药铺又倒闭一次,她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晚饭的时候,彦天一如往常的和你一起用餐,只是这么些天他从不留宿在她的房间,用完餐后便离开了。 这天,两人一如既往的沉默地用完餐后,慕兰带着几分期许的眼神,说出在心里斟酌很久的话:“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彦天看向她,她却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最近仁心堂的生意不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听说最近新开了一家玄医堂,他们买药赠医,生意异常红火。”慕兰微微皱着眉头,缓缓说出,眼睛依然直直地望着他,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她也不确定他是否会帮她,这药铺毕竟是属于她了。 彦天沉吟了片刻,开口道:“这事我有些了解,玄医堂资金雄厚,来头不小。” 慕兰直直地盯着他,眼中有几分落寞,按他的语气似乎仁心堂就要被这样挤下去了。 “生意上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会派人去处理的,这些天你就安心待在家里。”彦天爱抚地摸了摸她的头,仿佛她还是个小孩子一般,不过却让慕兰安心了不少。都说他做生意有一套,有他处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想到这,慕兰回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正如这和煦的春风,融化般地吹入他的心底。 彦天不觉怔了怔,好像七年前那个可爱善良的小丫头又回来了一样,让他心里涌上一股暖意,脱口唤了一声:“兰儿。” 他的那一声让她突然有些不自在,不过很快她便又淡笑着望着他:“谢谢……” 彦天正色道:“你我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慕兰不做声,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有些微湿的手掌,似乎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他们之间的话题好像少得可怜,她连他喜欢什么都不知道,突然觉得她似乎是个不称职的妻子。 慕兰刚想找个话题,彦天却率先起了身:“若没其他事,我便去忙了。” 每晚两人吃完饭,他都要说上这么一句,慕兰总是点点头。似乎他是在等她的挽留,似乎他是确实很忙,慕兰以前也未曾多想,现在她却有些犹豫。 ------------ 第十五章 找茬 慕兰怔怔地望了他一会,最后无声地点点头,她似乎没什么事要麻烦他了。 彦天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转身出去了。苓香在门外将这一切看得分外清楚,等彦天走远后才进来收拾碗筷,不时地偷瞄旁边似乎在沉思的慕兰。 最后,苓香还是耐不住性子开口说道:“小姐,为什么就不能和秦老爷多聊聊呢?” 在苓香心里,其实秦彦天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丈夫,不仅有俊朗的外表,还对小姐温柔体贴,百依百顺,而且在他脱离了廉家之后,外人也能看出秦彦天自身的家财不少,不然偌大的府邸,还有那么多的下人要养,没有足够的财力,是负担不起的。若不是小姐对钟永觞有情,说不定早就喜欢上了秦彦天了。而苓香也知道,小姐和钟永觞是不可能的了,若不早早断了那情思,只会让小姐更加难受,所以她总是时不时在小姐面前说几句秦彦天的好话,希望小姐能悬崖勒马,注意到身边那个对她好的人。 慕兰回过神来看着苓香:“苓香,你是不是喜欢秦老爷?” 苓香没想到慕兰会这么问她,顿时有些慌神,连忙摆手道:“小姐不要误会啊!苓香从没那么想过,苓香只希望小姐能开开心心的生活。” 慕兰笑着安慰她:“好了,我刚刚随口说说而已。”反正这房间就只有她们两人,慕兰也就不那么忌讳自己的用语。只是苓香总是时不时有意无意提到那个秦老爷,还处处说他的好,所以她才心血来潮想要揶揄她一番,却没想到她那么慌张。 苓香缓了缓神,尴尬地朝慕兰笑了笑。这小姐的随口说说,可着实地吓到她了,小姐什么时候又变得和以前一样这么调皮了,果真是死性难改呀。 慕兰拍拍她的头,笑道:“好了,我知道你为我着想,你所想的我也都懂,不过我应该还需要些时间。” 苓香点点头:“只要小姐觉得幸福就好了。” 幸福,如果她看得开,懂得放下,懂得把握,那么她应该会幸福吧…… 慕兰将药铺交给彦天来管理,倒是空闲多了。过了几日便带着苓香回娘家去看望父母,不过回家之前,她先去街上买了一些母亲平常喜欢吃的小点心。想想,确实是很久没有看到她的爹娘了,心里不禁油然生起一股暖意。 两人刚踏进门口就有一股不祥的异样之感,自从慕兰嫁给秦彦天后,家中经济宽裕了很多,家中也添了几个下人使唤,可是门口却空空荡荡的,无人把守,慕兰觉得有些不合常理,心中顿时有些慌乱,唯恐父母出了什么差错。 两人一路小跑进去,一到正厅便看到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正端坐在首位。慕兰左右张望一番,却全然找不着爹和娘的身影。 “不用找了,你的爹娘正在房内休息。”廉馨见到她便勾了勾嘴角,依旧端坐着。 慕兰蹙眉看向她疑惑道:“你……来这做什么?”自从那日从廉府里搬出来,她就再也没见过她了,本以为两人再无瓜葛,可是今日却突然在家里见到她,想来却是摸不着头脑。 廉馨冷哼一声,目光冷冽:“秦彦天把你护得真好,若不是今日你回家,我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你了。” 苓香看着她的目光,心里更加不安了,莫不是她被秦彦天抛弃了,来找慕兰的麻烦了,便一脚上前问道:“你……找我家小姐有事么?” “叙叙旧而已,毕竟也是在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久。”廉馨朝她笑了笑,笑得却完全没有暖意,似乎脸上只是一层冰冷的皮。 说着,廉馨向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接着两个小厮便走到苓香面前,似乎是要对她做什么?苓香慌慌张张的抱着慕兰:“你们要做什么?” “看你紧张的,我只是想和慕兰妹妹聊聊天,你这么累,不如去后院好好休息一下。”廉馨笑眼盈盈看着慕兰,这话听着是跟苓香说的,似乎也是冲着慕兰说的。 慕兰平淡地回了她一眼,眼下也不知道廉馨要找她做什么?只是她带了十几个人在这,估计想摆脱她也是摆脱不了,只有先顺着她的意,看看她究竟意欲如何。 慕兰拍了拍苓香的肩:“苓香,你就先去后院等我吧。” 苓香紧张地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担忧:“不行,小姐,我怕她……”说着眼光又瞥向一旁端坐的廉馨,见廉馨但笑不语静静地看着她们,顿时心里更不安了。以前也没看过这个大夫人这么安静过,平常都是话没说两句就上火了,这样淡定的大夫人似乎更加危险。 慕兰低语道:“我们只有两个人,只能如此,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小姐!”苓香还是不放心地看着她。 慕兰只是淡淡地向她笑了笑:“听话……” 苓香又瞥了一眼廉馨:“大夫人可不要做什么犯法的事,不然我会去报官的。” 廉馨不屑地笑了笑,报官?现在的官老爷似乎对她是没什么威胁性的。 苓香最终还是在身边那两个小厮的注视下离开了正厅。接着,廉馨把身边围着的小厮也都一一谴退,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慕兰和廉馨,周围的气氛也显得异常古怪。 “慕兰妹妹坐吧。”廉馨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慕兰依着她坐下旁边的椅子上,目光循着她,似乎在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廉馨笑了笑:“既然只剩下我和妹妹了,我也不卖关子了。我是担心妹妹被人蒙在鼓里,才会寻机来看妹妹的。” 慕兰也淡淡地回了一个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妹妹可能不知道,那个秦彦天可不是妹妹想的那么简单。”廉馨脸上挂着一丝笑,声音却是冷冽的。 “我从未觉得他简单。”慕兰笃定地说道。一个商人怎么可能简单,再说,简单的人也很难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 廉馨目光一凛,似是冷笑了一声:“哦?妹妹似乎比以前看开了许多……只是……” 慕兰不理会她那意犹未尽的冷笑,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又似乎是什么都不想听她说,只想安然离开这里。 “不知道妹妹知不知道你们慕家济世堂为何最终会落得关门倒闭的下场?” 慕兰微微一怔,目光探寻着廉馨的双眼,她看到了她眼中的讪笑。 济世堂倒闭她也只是一知半解,记得当时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她心急得不得了。她知道,济世堂是爹的心肝,是爹花费了几个年的心血。 这件事对她来说就像完全没有前兆一样,爹和娘似乎都有意瞒着她,不让她担心,就连苓香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因为药铺里的药出了问题,还吃死了人,这才惹来官府封店,一个个债主都找上门了。 想想那事情被她知道的前一天,自己还带着苓香去永觞家玩来着,一转眼就知道了这个天崩地裂的消息,不觉有些自嘲,当时的她真的是太不懂事了。 见慕兰失神,廉馨更加笑得狂妄了,似乎这件事正中她的下怀。 “妹妹跟我也算有缘,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其实……” 一句话还没说完,廉馨的笑容便僵住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恐慌,直直地盯着慕兰的身后,似乎那后面藏着什么危险正缓缓地接近。 慕兰顺着她的目光转身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带着久未有过的危险气息朝这边大步走来。阳光照在他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雾,似真似幻,他目光阴鸷冷冽,嘴角微沉,像是刚经历一场生死厮杀的战神归来一般,看得慕兰有些恍神。 ------------ 第十六章 真相 “彦天。”慕兰轻轻唤出声,不知道为何,看到他,刚刚慌乱的心似乎安定许多。不知何时开始,他好像也可以给她安全感了。 秦彦天淡淡地扫了一眼廉馨,然后便直直地盯着慕兰,仿佛周围都是虚幻,只有她是真实的。 牵过她的手,温暖厚实的触感使她不自觉嘴角微扬,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喜感涌上心头。秦彦天不发一语,径直就准备拉着她离开。 没走几步,廉馨已愤恨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冷声道:“秦彦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么?” 秦彦天似乎没有听见,一步也没有迟疑的向外走去。 廉馨心上一急,再也不能那样保持冷静了,快步上前挡在他们面前,双眼像是快要迸出火花,直勾勾地瞅着秦彦天,冷笑道:“怎么?你怕我对她说出什么事?” “让开!”秦彦天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廉馨怔了怔,似是被他浑身发出的危险气息吓住了,然而又继续挑眉笑道:“今日我就要将实情说个明白……” 一句话还没说完,清脆的响声在房内响起,廉馨怔怔地望着他,左手轻轻地抚上刚刚被甩了一巴掌的左脸,热辣辣地痛感传遍全身,眼角的泪水倔强地在眼球中打转。 慕兰也被他刚刚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居然打了廉馨,还是当着她的面,这样的场面更添了一层尴尬。 廉馨还没来得及反应,秦彦天便已拉着慕兰离开了。 慕兰径直被他拉到了后院,苓香和易天正坐在院子里,看到慕兰和秦彦天一起走来,苓香欣喜地跳起来,跑到慕兰面前。 “小姐,你没事吧?” 慕兰向她摇摇头,又望向秦彦天:“我担心我爹和娘……” “放心,你爹娘只是被她关在了房间里,你现在可以去看他们了。” “嗯。”慕兰点点头,迟疑地看了他一下,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和苓香一起离开了。 秦彦天幽幽地望着她的背影,神色严峻。 慕兰离开视线后,易天才走过来低声说道:“主子,今日的事是属下疏忽了,还请主子责罚。” 半响,秦彦天才开口问道:“以后注意一些就是。玄医堂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易天恭敬回道:“玄医堂和大夫人……” 秦彦天转头看向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漠然:“她已经不是大夫人了。” “是……属下查到玄医堂和廉府有关,而且不止裕丰钱庄一家创办,似乎还有另外的财阀参与。” “继续查。” “是。”易天抬头看向他,他眉眼间闪过一丝忧虑,眼神定定地注视着慕兰之前离开的那个方向。 * 慕兰在家里陪着受惊的父母吃完晚饭才回去,想起廉馨今日对她说的话,她就有种心惊的感觉。虽然当着廉馨的面,她故意做出一副冷静淡漠的样子,但是事关济世堂,虽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心里总是有个问题留在那里。 正想着,一踏进府门,便看见秦彦天站在院子里,幽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看上去那么孤单寂寞,令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他那冷峻的脸是因为他的孤独寂寞而形成的么? 苓香看见秦彦天,便知趣地安静退下,连慕兰也没有发现她离开了,也许慕兰看他看得太入神了。 不知何时开始他对她来说像有股引力一般,慢慢地吸引着她走近。说实在的,除了他平常“不近人情”的表情令她生怯,有时他微微流露出的温柔会让她有种异样的感觉,而她也享受那样的感觉。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秦彦天回过神来望向慕兰的方向,四目相交的一瞬间,竟让她呼吸都有些难受了。 秦彦天缓缓地走向她:“回来了?” 慕兰点点头:“嗯。”每次他问的问题都是那么的简洁,使她的心微微一沉。 “那你早点回房休息。” “……”慕兰怔怔地望了他半晌,竟是这样的一句话打发她。 秦彦天看出了慕兰眼中的一样,蹙眉问道:“有事?” 慕兰缓缓地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才微微开口:“今日廉馨跟我说了关于济世堂的事,我不清楚济世堂为何会倒闭……虽然已是往事,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原因。” 秦彦天眼中闪过一丝暗沉:“你想问我知不知道这事?” 慕兰点头应道:“既然她都知道,那应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秦彦天定定地望着她,没有说话。微微的清风拂过两人的脸颊,有些清爽的凉意,慕兰眼里闪着不定的光芒,也是一种期盼吧。 “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的事……”不知过了多久,慕兰将眼神收回,望着地面笑了笑。毕竟这事都过去了,即使……这事和他有关。她猜测到了廉馨的用意,从他的表情中,她也看出来了。 慕兰默默的回到房间。 夜里始终是如此的沉寂,她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只是呆呆地躺着,总之就是睡不着。 门外有些微微的响声,轻轻的“吱呀”声,门似乎被人推开了。 慕兰急忙闭上眼假寐。 脚步声很轻,缓缓地朝她走进,在床边停下来了。慕兰虽然闭着眼,但是她能感觉到此时床前有一双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慕兰的手心和后背渐渐泛起一层薄薄的冷汗,尽量使自己的心脏平静跳动。 过了一会儿,似有一声沉沉的叹息从旁边站立的人那儿传来,分外熟悉的声音,即使是一声叹息,也能使她安心很多。 彦天在床沿坐下,含情脉脉的双眼定定的望着眼前恬静的睡颜。 “兰儿……对不起……”他口中喃喃道。虽然声音很小,但是眼前的她却听得真切。 “若知道你是济世堂的,我便也不会帮那慈安堂去……” 彦天伸出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脸颊,若是他早知道,他绝对不会帮慈安堂打击陷害济世堂,她那么看重父母,自然也不会想要看到她的爹半辈子心血毁于一旦。而他虽不是主谋,却也是帮凶,好不容易她对他不再那么冷淡,而这件事又会不会让她变回以前。 其实他不想瞒她,只是实在不忍心说出口,只能半夜等她睡着了,过来看她。 只是一瞬间,他察觉到了她睫毛的轻微颤动。 “兰儿……” 她缓缓睁开眼定定地望着他,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心情,不是痛恨不是生气,只是云淡风轻的望着。 “生气么?”他皱着眉头问道。 她只是静静地摇了摇头。商人之间最终利益,她能够理解,但是似乎还不能接受,毕竟济世堂是她爹半辈子的心血。虽然现在他还是给了她,可是名字也换了,那种感觉似乎也不一样了。 “真不生气?”他看着她那毫无波澜的脸,疑惑了。 她只是轻轻一笑:“你已经对我很好了,把药铺转给了我,还每月给我们家那么多银子……我不生气……” “就因为这些?”难道她对他还是没一丝情感,而只是建立在这些外物之上。 她挑眉问道:“那还有什么?” 他摇了摇头,帮她把被子盖好。今晚,也许他有几分刻意,想打探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只是他却得到了更多的失落。 “睡吧。” 彦天起身再没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她看着那落寞的背影,心里竟隐隐有些作痛,她的手将被子揪得分外用力,强忍住内心想要喷涌而出的苦涩。看到他的落寞,她竟这样难受,她似乎是真的变了吧…… ------------ 第十七章 表白 慕兰依旧是清闲,每日便在房间看书睡觉,偶尔也和苓香去逛街或是回家看望父母。只是自从那晚后,秦彦天连饭也不同她一起了,见面都屈指可数,只是偶尔在院子远远看见过。 “苓香,我们去街上转转吧。”慕兰倚在软榻上伸了个懒腰。 苓香站在旁边,神色有些担忧:“小姐要出去?” “嗯,好像有三日没出门了。”慕兰想了想,这几日没出门还真有些难受。以前倒是没什么?但是自从经营了一段时间的药铺以后,她越发耐不住安静了。或许她本身就是这样的,只是唤醒了她出嫁前的性子。 “小姐,我们还是不要出去了吧。” 看着苓香一脸为难的样子,慕兰有些疑惑:“怎么了?” 苓香笑着摆摆手:“没什么呀!只是苓香觉得还是待在家里的好。” 慕兰一脸狐疑地瞅着她,这几日苓香似乎不太正常,掩掩藏藏的,似乎瞒着她什么事。 “小姐,我去……给你泡茶……”苓香被她看得更加心虚,连忙出门去做事。 慕兰只好去院子里闲逛,看着周围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草,慕兰一点兴趣也提不上来,被修饰了的花草,没有什么生命力,即使美也是美得表面。 不知不觉,慕兰便走到了府门口了。正巧有两个小丫头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一行人搬着大大小小的盒子,想来应该是刚从外面置办了什么物品回来。 其中有一个瘦瘦的小丫头开口对旁边的丫头说:“哎,这金缕坊的钟公子和慈安堂的刘小姐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是呀!”旁边的丫头附和道:“都是大户人家,而且又是郎才女貌,羡慕死人了。” “你羡慕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要攀高枝呀,再过半月人家就要成亲了,你想攀也来不及了。” “我攀那么远干嘛?其实我们秦老爷也是一表人才!” “找打啊!”那个瘦瘦的小丫头听了立马表情凝重起来:“你也不怕被人听到。” “说说而已……再说了,那个人不是也不得宠吗?老爷好几天没去过她那了。”另外那个小叶头嘟着嘴回道。 慕兰怔怔地望着她们的背影,她靠着回廊的柱子,久久没有回神。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心猛地被锤了一下。到底是因为永觞要成亲,还是那两个自己都面生的小丫头说她不得宠…… 不知站了多久,呆滞了多久。 苓香从远处急急忙忙跑来:“小姐,原来你在这呀!” 见她没反应,苓香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肩膀:“小姐,你怎么了?” 半响,她才回过神来看着她:“苓香,永觞要成亲了?” “小姐……”苓香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天不想她出去,就是怕街上人多嘴杂,不小心被她听到什么?毕竟钟家和刘家都是大户人家,办婚事隆重的很。 慕兰苦涩地笑了笑:“谢谢你。”她知道苓香的用心,看着她那为难的表情,她心中只有对她的感谢。 “对不起,小姐……”苓香紧紧地咬着嘴唇,心里也酸涩苦闷。 慕兰牵过她的手轻拍了两下:“放心,我没事……再说了,我现在也是秦夫人了。” “小姐……” “走,我们去街上逛逛。”慕兰打起精神,冲她咧嘴笑道。 苓香无言地点了点头,或许钟永觞的事,是她多想了。不过只要有一丝让小姐难过的事,她都不想小姐知道,她只想让小姐知道快乐的事。 街上倒是很往常一样的热闹,尤其是慈安堂周围,围着很多人。 经过打听才知道,因为慈安堂的刘小姐半个月后出嫁,所以全店都是以一半的价格出售药品,以此来回馈广大的顾客。 周围经过的人说金缕坊也是如此,现在的价格只要平常的一半。 经过她们身边的人,不无赞叹这钟老板和刘老板,自家办喜事还不忘百姓的福利,真是全城同乐。 苓香担忧地看着慕兰:“小姐,我们走吧。” 慕兰微笑着点点头。 刚走没几步,两人同时看到廉馨和一个中年男子从酒楼中从来,双方的脸上都洋溢着敷衍的笑容。 “哎,那个不是慈安堂的刘老板么?”苓香小声嘀咕道。 “他就是刘老板?” “是啊。”苓香点头道:“以前他来过我们慕府,那时小姐不在家。我看见他就觉得他两面三刀,笑得恶心的很。” 看着苓香气得微红的小脸,慕兰笑了笑:“好了,我们走吧。” 慕兰不想再和廉馨碰面,便和苓香绕道从另一头走了。 醉音阁正在这一方,路过那时,鬼使神差一般,慕兰往那儿轻轻瞟了一眼。里面倒是热闹得很,从外面就能看到大厅里就挤满了客人。 二楼的房间,一扇窗户恰巧在此时被推开了。慕兰怔怔地望着那个站在窗户边的人,一袭胜雪白衣,那人也望见了她,浅浅地对她笑了笑,慕兰也回了一个微笑。 花魁就是花魁,连浅笑都是如此优雅。慕兰正打算将目光收回,却见应一薇身后出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消失在了窗户边。 慕兰的心瞬的一沉,似被什么揪紧一般。如仙一般的女子,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吧。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慕兰的脑袋里一片空空的,神情也呆滞得很。 苓香怕她因为永觞的事伤心,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好像横竖都不好说,便只好静静地守在她身边。 慕兰只是静静地坐在那看书,什么话也没说,就连晚饭也没有吃。 彦天从门口进来时,她还在看,苓香悻悻地离开了,她在旁边看得很清楚,小姐回来之后便心事重重的,一本书拿了好久,连书页也没翻一次。 “兰儿。”彦天的叫声很真切,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慕兰将书放在一旁,没有说话。 彦天在她旁边坐下,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不知怎么的,她的眼睛就模糊了,含着温热的泪水,她一把抱着他哭了起来。 他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她伤心是因为钟永觞要成亲,还是因为在醉音阁看到他和应一薇一起而误会呢?他想,应该是因为钟永觞吧!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那么深厚,她怎么受得了他和别的女子成亲呢?虽然她也和他成亲了,不过他连碰都没碰过她。 不知哭了多久,慕兰才放手:“彦天,我……” 慕兰欲言又止地望着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彦天轻轻抚了抚她耳边散乱的头发:“兰儿,我知道……钟永觞要成亲你很伤心,虽说是父母之命,但若是他变心,伤害了你,我也绝不放过他。” “你……”慕兰泪眼迷蒙地看着他。 “对不起。”也许是因为他娶了她,她才不能和他在一起,看她这么伤心,他的心也很痛。或许一开始,他们就错了。 慕兰擦了擦眼角的泪:“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你知道的,若不是我……” 慕兰抬手遮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 “不要说对不起。”慕兰神色凝重地看着他:“这些日子我一直压抑着,不是因为永觞成亲或是变心,而是我变心了。也许不能说变心,只是以前我理解错了我的感情,我……喜欢你……” “兰儿,你!”彦天瞪大眼睛看着她,似乎无法相信她所说的,像是做梦一样,他却从未做过这样美妙的梦。 慕兰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呼吸也跟着加快:“我……想了很久,我已经压抑不住了,越见不到你越想你。当我看到你和应一薇在醉音阁时,我……” 彦天猛地将她拉入怀抱,低低地唤她:“兰儿。” 没想到她越看不见他越想他,没想到她会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伤心,没想到她会爱他。 他此刻简直要高兴地发狂,能亲耳听到她对他的爱,对他而言是最大的幸福。 慕兰也紧紧地抱着他,轻轻唤着他:“彦天……” 此刻的她在没有以往的压抑了,将感情倾泻出来原来如此轻松,如此畅快。或许压抑久了,才更能让她看清自己的心。她想了一个下午才下定决心告诉他,无论如何她或许错过了永觞,但是她不能再错过他了。 ------------ 第十八章 幸福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凝固住了,周围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只有此刻他们眼中的对方才是真实存在的。能听到的,也只有砰砰的心跳声而已。 彦天低头轻轻地吻了吻慕兰的额头,接着往下吻了吻她的鼻尖,最后覆上她娇嫩的嘴唇,唇齿交缠,辗转反侧。 迷蒙的微光忽明忽暗地照着她微微泛红的脸庞,更添上几分娇艳魅惑,让他更加情不自已,吻得更深了。 第二天,慕兰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感觉却比往常不同了,身边多了一个人,也更让她心里添了几分温暖。 慕兰静静地看着身边甜甜酣睡的人。虽然身上还有些酸痛,不过此刻的幸福却是真实的。这种找到心之方向的感觉是那么踏实,那么甜蜜,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彦天右手揽过慕兰拉入怀中,低语道:“醒了?” 慕兰翻眼看他,没好气的点点头,他总是问些显而易见的问题,真是怀疑他是不是缺话说。 彦天低笑几声,在她额前轻啄了一下:“今日准备做什么?” “没什么安排。”慕兰摇摇头。 刚说完,慕兰才猛地想起来之前他一直说要教她骑马的,可是至今都未履行过。想到这,不觉心里闷闷的,不是滋味。 见怀里的人突然安静下来,彦天疑声问道:“怎么了?” “你今日有事么?” “嗯,还有些事没处理。” “哦。”慕兰闷闷地应了一声。 彦天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满,沉声道:“怎么了?” 慕兰只是轻声回道:“没什么。” 彦天蹙眉道:“兰儿……” “确实没什么大事…………”慕兰嘟着嘴回道。 彦天轻笑着在她嘴上又轻啄了一下,低声问道:“那兰儿有什么小事呢?” 慕兰被他这么一亲,却又是羞得红了脸,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兰儿若是不说,不然我们就在这一整天算了。” 彦天邪魅地笑着看向她,弄得她更加不好意思起来,慌忙推开他:“以前你说过教我骑马的,可是拖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教我。” 听她这么一说,彦天才想起这事。当时他也是顺口说说,没想到她却记了这么久,想来心里也有些愧疚,这回倒是说白话了。 “那就今日教你吧。”彦天温柔地笑道。 “你不是有事么?” 彦天冲她亲昵的笑了笑,如初春的暖阳:“那也没有你重要。” 今日的天气倒是极好的,温暖的阳光洒落大地却不刺眼,只是柔和的舒适,让慕兰的心情也更加的好了。 这是彦天第二次带她来马场,苓香依旧跟在她身后。苓香装作不在意,但却是时不时朝她和彦天偷瞄,心底还暗自偷笑。昨晚的事她也是有些知道的,看来这好事是成了,心里也为自家小姐高兴,至少现在看来,小姐不是那么郁郁寡欢了。 彦天用了十二分的细心来教她,告诉她怎么顺利的蹬上马背,怎么让马儿跑动,怎么让马儿停下,这么些基本的功课。虽说是些基础,却也是花了两个时辰,慕兰才没那么拘谨害怕。尤其当她要一个人骑一匹时,担忧了好半天不肯上去,还是彦天半哄半推才把她弄上去试骑。 “终于会了些。”慕兰拉住缰绳,对彦天展开一个明媚的笑颜。 彦天笑着走上前来牵过马往休憩的庭园走去:“兰儿这么聪明,自然能学会的。” “看你说的,要是聪明也不会学这么久了。” “我还见到学了十天半月也会骑不上马背的,兰儿若是见了,就不会否认自己聪明了。” “是么?连马背都骑不上?”慕兰好奇问道,这也太离谱了点吧!怎么说骑上去应该不是件困难的事。 彦天点点头,背着她露出一丝打趣的笑容。 两人走入马场内的庭园,这庭园虽小却也简洁干净。此时苓香已在这里等得要数那院子里树上的叶子了,看到慕兰的身影,便一个踉跄跑上前去,险些摔一跤。 “苓香,小心点!”慕兰正巧看见,大步跑上去欲扶住她,却见她自个又站好了,尴尬地朝她笑着。 慕兰捂着起伏的心口,刚刚确实把她给吓个正着,一进门就看到这么惊险的一幕,若是摔了手折了腿,那就让她担心好一阵了。 苓香走过来,带着孩子般歉意的笑:“小姐,我……这是太激动了……”自己在这可真是无聊死了,见了小姐能不兴奋吗…… 慕兰缓过气来看着她也笑了:“以后小心些,要是摔个什么伤出来,让我们担心不说,自己也痛。” “知道了。”苓香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临近午饭时间,彦天便吩咐马场的小厮准备午饭,三人就在这庭园里吃饭。苓香虽说是丫鬟,却和慕兰亲如姐妹,而这也不是在府中,所以彦天便也叫苓香和他们一起吃,没有避讳什么。 午饭后,慕兰便坐在院子里休息,苓香待在她身边和她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 没一会儿,彦天从房内走出来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问道:“待会儿还要玩么?” 慕兰摇头笑道:“不必了,一个上午已经够累了,你下午若有事就去忙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慕兰刚刚看到有人来找他,便才挪步到这院子里休息,想必他也是很忙的,却还能抽出时间来教她骑马,一想到这慕兰心里就溢出一丝感动。 彦天听她这样说便也点头道:“我下午还有些事,你先和苓香回去,我尽量早些回来。” “嗯。”慕兰点点头,眉目间流露出掩不住的喜悦。没想到以前给她冰山感觉的冷面人居然也有这么体贴温情的一面,一想到这,慕兰不禁一脸潮红,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回去时,慕兰和苓香一起坐马车,而彦天则带着几个随从骑马离开的。 等到彦天离开了一会儿后,慕兰便吩咐苓香对车夫说在仁心堂将她们放下就行,不必回秦府了。 苓香眨巴着眼睛看着慕兰惊奇道:“小姐,你不是很累么?还要去药铺?” 慕兰斜着眼笑着说道:“你觉得我是那种孱弱的身子么?” 苓香想了想,而后摇摇头:“不像!”在她眼中,小姐是最精力充沛的精怪了,虽说这嫁人以后改了不少,可不是有句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是说的不好听,便是狗改不了吃屎。想着想着,苓香便自顾自的笑了起来,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在慕兰听来却是奇怪的。 慕兰瞅着她疑惑道:“笑什么呢?”本来还在说她身子娇弱不娇弱的问题,可没一会这个苓香便首先自顾自的笑起来了,还笑得那般的投入,倒是让她不懂了。 苓香反应过来后,只是摇摇头回道:“没什么。”便闭着嘴不说话了,不过她倒是喜欢小姐一点点回到以前的样子,因为那样的小姐是最快乐的。只有她快乐,她便也快乐了。从小无父无母的她是跟着慕家一起长大的,小姐便就像她的亲人一般,若是她幸福了,便是折了她的寿去换,她也心甘情愿。 马车隆隆的颠簸声有节奏的进行着,最后缓缓地停在了仁心堂门口。 两人下了车,便看到药铺的生意却是比前些日子要兴隆很多。慕兰心里有些好奇,那玄医堂买药赠医,而最近慈安堂又实行优惠政策,本来还以为仁心堂肯定是门庭冷落,却不想居然也有不少顾客进进出出,想来彦天也花了不少心思。除了跟其他两家比优惠利民,应该也是别无他法了吧。 慕兰刚走进去,阿牛眼尖,一见到她忙笑嘻嘻地迎上来问好:“小姐来了!” 慕兰冲他笑了笑,随即问道:“阿牛,怎么这里怎么多客人?” “小姐不知道吗?”阿牛笑着说道:“我们店现在所有药品一律也是半价优惠,而且客人们都能在我们右边那里的李大夫那免费问诊。” 慕兰朝阿牛指的地方看去,果然见那右边已经多了一副桌椅,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那耐心地给一个个排队的客人问诊看病。刚刚她是被这些买药的顾客吸引了视线才没注意到,更是因为她没想到彦天会将玄医堂和慈安堂的法子结合起来使用,这样就保留了原有的顾客,还吸引了一大批新的顾客,毕竟百姓们都是冲着优惠来的。 正当慕兰为这欣喜时,却也想到了,这样的安排必定要损失不少银子的。何况现在仁心堂对立边的是两大药铺,想想也觉得吃力,不知道那两家又会出什么新政策来打压。不过想想这也已经是优惠极致了,若是再往下掉价,或是赠送什么的,那利润可就没得赚的了。多亏了之前算账的经验,让她在考虑这方面的时候省不少力。想到这,她也安心很多,不怕其他药铺再用优惠政策来打压她们的。 慕兰在药铺里待了一会儿便和苓香出来了,反正她在那里也帮不上什么?人手什么的都很足够。慕兰便拉着苓香在街上买东西,多数是给苓香买的,想想平常苓香把她照顾的不错,而自己却是朴朴素素的粗棉布衣,头上仅有的装饰还是上次在摊子上帮她买的梅花发簪,而且她都不怎么舍得带,只是偶尔出来玩的时候才带上。一想到这,慕兰就感觉自己忽略了她而自责不已。 慕兰本来要拉着苓香去金玉坊给她选几样好看的首饰,可是苓香说什么也不愿意。 “小姐,我一个小丫鬟带那些东西岂不是遭人嫉吗?” “那就留着做嫁妆存起可好?” “小姐!”苓香嘟喃着嘴:“这是在赶苓香离开小姐吗?” “苓香,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若是小姐想要送我东西,便就去之前的摊上挑几个给苓香就好了,苓香喜欢那样的。” 慕兰说了半天还是拗不过她,只好被她拉去了那个小摊,摊主还是原来的那个小伙子,一见到慕兰便冲她们呵呵地笑着,显然是记得她们的。 苓香高兴地选了两个发簪揣在兜里:“苓香就谢谢小姐了!” 慕兰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呀,还是和我见外。” “是小姐和苓香见外了,苓香只求陪在小姐身边就满足了。” “苓香……”慕兰又沉沉地叹了口气,最后付了钱不再说话了。 现在,她有苓香和彦天陪在身边,父母也健在,她感觉自己很幸福很幸福……只是…… 慕兰又看到了那个桂花糖的铺子,依旧是那个老婆婆在那里卖桂花糖,只是她心口突然涌上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然而当她抬头那一霎那,望见的却是和她有着同样感慨的一双眸子。 ------------ 第十九章 为难 四目相对时,慕兰心里闪过一丝疼痛,有些东西逝去了就是逝去了,人去楼空,繁华一场。 钟永觞缓缓向她走来,投上一抹温暖的微笑,只是这笑里更多的是无奈是痛苦。 两人找了家茶楼坐了下来,而苓香则识趣地退避到相距较远的一角等慕兰。 “兰儿,近来可好?”钟永觞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关切的问候。 慕兰点头淡笑:“我很好。” 寒暄几句之后,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让气氛顿时更加尴尬起来。 慕兰沉默了半响,最终开口道:“听说你要成亲了,先恭喜你了。” 钟永觞怔怔地望着她,似被戳到痛楚,眉头紧皱,话语哽在喉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慕兰接着道:“听说慈安堂的刘小姐温柔聪慧,何况你们两家也是门当户对,极为登对……” “兰儿,我……”钟永觞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这都是爹娘的安排,我是万分不愿意的。” 慕兰努力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是他抓的极为紧,完全腾不出半点空隙。 “永觞……”慕兰用渴求的眼神望着他,希望他能放手,毕竟男女有别,一个是已嫁为人妇,一个是即将成亲。 钟永觞却并没有放手,连力道也没有减半分:“兰儿,你知道的,我喜欢的只有你。” “可是那又如何,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慕兰无奈地说道,难不成他要因为她而耽误一辈子么?一辈子那么长,那么长…… “兰儿……”钟永觞眼中趟过一丝无奈,是啊!他们之间不可能。可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本以为是上天注定的情缘,就这样擦身而过,残忍地隔断了彼此的联系,身断情却未必能断…… 突然,钟永觞像想到什么一样,眼眸闪过一丝希冀,或许可以赌一把。 他压低声音凑向她:“兰儿,我们一起离开好吗?远离这里,重新生活。” 离开?慕兰震惊地看着他,一时竟哑口无言。 若是离开,那爹和娘要怎么办,秦彦天又会怎么样,会不会迁怒于爹娘?这样的话,爹娘以后的生活就不好过了。而且,她现在对秦彦天也已经有了感情,这些时间的相处,她更加确定她对永觞可能更多的是亲情和友情而非爱情。 慕兰想拒绝,可是她看到了永觞眼中的希望,他是渴望和她一起生活的,他是那么孝顺乖巧的孩子,可是却因为她而提出这样的想法,宁愿离开他一向敬爱的父母…… 时间静静的流淌着,相望两无言。永觞在等待着她的答案,而慕兰却是不知如何开口,她不忍心驱散他眼中的光芒。 “兰儿!”一个熟悉浑厚的声音在两人的头顶响起。 这个声音也将两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慕兰回头看去,秦彦天正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易天恭敬地站在他身后,而他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一丝喜怒。 慕兰猛地站起身后走到彦天旁边,因为太过慌张身后的凳子被碰到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苓香此时正趴在桌上休息,听到这不寻常的声响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跑来慕兰身边。 “彦天,我……”慕兰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开口,她若是说在路上偶遇钟永觞,他会相信吗?而且,她也不知道他在她们身后站了多久,有没有听到刚刚永觞说的话。 秦彦天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而后又看了还呆坐在那的钟永觞一眼:“钟少爷,若没有别的事,我便带我夫人回府了。” 说完,不等他答话,便径自拉着慕兰往外走。 钟永觞两手攥紧成拳,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能。只能听天由命,却不能自主选择自己的命运。 慕兰被秦彦天拉上马车,一路上秦彦天都没看过她一眼,而她却不停的偷瞄他。 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当她看着他那张冰山脸后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只能往下咽。 直到回了房间,秦彦天才开口问道:“有什么想说的?” 慕兰想了想,叹了口气:“你有什么想问的?” 与其让她说,倒不如他把自己的疑问倾吐出来,省了她猜来猜去的。 秦彦天冷哼了一声:“怎么?你想瞒我什么?还是你没有想说的?”她竟然要他开口问,他又能从何问起。 “我没什么想瞒的,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很好,秦彦天冷冷地看着她,被他当场抓到居然还能问心无愧,她到底是想怎么样。 两人顿时一阵沉默,谁也不开口。 慕兰镇静地看着他,秦彦天将怒火压在心底,淡淡说道:“既然你问心无愧,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说完,他转身便要走。 “彦天!”慕兰心上一急叫住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到他那么冷淡的对自己说话,心里就有一种抽痛,不同于之前的感慨,这是真真切切的抽痛。 秦彦天停下脚步,可是并没有转过头来。 慕兰几步上去,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腰:“难道你就不相信我对你的心么?” 心内什么东西被融化了一般,秦彦天转过身来,眼中多了一份柔情,似乎自己每次对着她都会被融化。如果他是冰,那么她就是他的火,他的光,总能让他不那么尖锐冰冷。 他是很想相信她,只是他知道她和钟永觞从小青梅竹马,指腹为婚,若要他不吃醋不担心,真的很难。 “我还有事,你好好休息。”秦彦天按捺住内心的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慕兰愣愣地站在那好一会儿,心底凉凉的。他们的感情或许还没有到十分信任的地步,毕竟他们认识才一年多而已。慕兰努力想要找借口来填补心底的凄凉,然而她就这样在心里一遍遍的复述着,他们只是需要时间而已,而且他们未来也有很长的时间来填补之前缺失的。 ------------ 第二十章 喜宴 而后的这些日子,慕兰都乖乖的待在家里,一来是怕秦彦天不高兴,二来她也怕碰上永觞。之前若不是彦天的突然出现,她也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提出的要求。现在冷静下来后,她更加肯定她是不能和他离开的,不仅仅是因为父母,还因为秦彦天。 秦彦天现在倒是每日都留宿在她的房间,自从那次的不愉快发生之后,他依旧和往常一样,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对她还是很关怀体贴,这也让慕兰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在想什么呢?”慕兰看着倚在软榻上的秦彦天,关怀的问道。 从刚刚进门开始他便六神无主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 秦彦天迟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是不是生意上出了什么事?”慕兰追问道。 “没什么大事。” 慕兰看着他,声音很小却清晰无比:“难道有什么事不能和我一起分担吗?” 秦彦天怔了怔,抬头正对上她那蕴含着几缕幽怨哀愁的眸子,突然心内什么东西狠狠地被撞击了一下。 他勾了勾嘴角,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只是不想让你担心而已。” 慕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一脸的沮丧却是显露无疑。看来他还是没那么信任她,没将她当一回事吧。 半响,幽幽的叹气声传到她的耳边:“过几日便是刘家和钟家的喜宴,你是待在家里还是……” “你是担心这件事?”慕兰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莫非他是担心她的心情受到影响才这么心事重重的样子么?然而,他又怕瞒着她会让她更伤心所以才这么为难么? 秦彦天点头望着她:“有一部分。” 慕兰朝他咧嘴笑了笑:“彦天,我跟你一起去。”其他人应该都是拖家带口的去吧!若是他一个孤家寡人的,却是有些没面子,也显得没有诚意。 “你要去?” “彦天,你放心,以前的事我已经放下了……” “嗯。” 慕兰继续问道:“那另一部分又是什么?” “那是生意上的事。” “说来听听嘛……”慕兰撒着娇看向他,也许是因为他开始告诉她心里的忧虑,所以她便想要更加得寸进尺了。 秦彦天无奈地看着她,亲昵地抚了抚她的头:“也是关于那个刘世昌的,你还记得玄医堂吗?” “嗯。”她怎么会不记得呢?当时除了求助于他,她也别无办法,生意上的事她实在不太懂。 “玄医堂表面似乎是廉馨在掌管,暗地里却还有刘世昌的介入。” 说到这,慕兰突然想到之前看到过廉馨和那个刘世昌一起从酒楼出来,不过她却没想到居然和玄医堂有关,难不成玄医堂的成立也是冲着他们来的? “所以这件事比较棘手。” 现在泉州城内能称得上号的药铺就这么几家,其中两个招牌都是有刘世昌的参与,想必他要的便是这泉州药铺的头把交椅。对于这点秦彦天十分的清楚,本来他也是无心参与其中的,当时和刘世昌联手对付济世堂也是因为刘世昌的钱,那个时候他需要钱,不过当他知道慕兰之后,他是说什么也要拿回那个药铺的,即使弄得他们之间不愉快。 单单一个廉馨本来也还不成气候,可是暗地里却又刘世昌那老狐狸参谋,想必这仁心堂,刘世昌是势在必得了,这也是他觉得棘手的原因。 “彦天,不要担心了。”慕兰轻声安慰道:“若是撑不下去就把它卖了算了。” 慕兰心里还是有些明了的,他是因为她才留下那家药铺,虽说是改了招牌,不过换汤不换药,里里外外都还是以前济世堂的气息。只是,若是因为一家药铺让他那么困扰,便放弃算了。她知道为了抵御玄医堂和慈安堂的攻击,他也是亏本经营着。而廉家和刘家财大气粗,丝毫不会在意这些小钱,可是他却不一样,他的生意才刚刚起步,而且又刚脱离了廉家,未取分毫,想来要抵抗他们是很困难的。 “再说吧。”秦彦天微微叹了叹气。 慕兰轻柔地抚了抚他那微皱的眉心,没有再说话。 屋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周围的世界都沉浸在水雾朦胧之中,如梦如幻,空气也是难得的清爽宜人。 连续下了好几场小雨,而喜宴那天却是出奇的晴朗,果然是精心挑选的良辰吉日,暖阳配合着晴空,宜嫁娶。 慕兰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到钟府了,只是这一次却是参加喜宴,还是和自己的丈夫来参加喜宴。若是换了几年前,她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今时今日之景。 整个钟府从白天开始便异常的热闹欢腾,整个泉州城也是完完全全的沉浸在喜庆当中。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高昂的声音响彻全场。 慕兰看到钟永觞一身大红的新郎装扮,而脸上的表情却什么平静沉寂,心底也微微有些不好受。虽说一开始的错过不是她所想,可是她却是硬生生的移情别恋了,是她辜负了他。 坐在一旁的秦彦天拉过她的手放入自己宽厚温暖的掌心,一语不发。 喜宴上,慕兰微微喝了些酒,就当这是她对永觞的祝福,希望他成亲之后能够幸福快乐。 秦彦天却是被很多人拉着应酬,忙得抽不开身。 “哟,这是谁呀?” 慕兰瞥了一眼来人讥讽的目光,没有说话。 廉馨在她旁边坐下:“原来是慕兰妹妹,妹妹怎么看上去这么伤心?难不成是因为你那个青梅竹马成亲了?” 慕兰还是没有说话,连眼睛也没太一眼,这让廉馨更加有些恼怒。 “怎么?被我说中了?真不懂,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和彦天在一起,你喜欢的又不是他!” “廉小姐,这是我们的私事。”慕兰一字一顿的说道。 廉馨冷哼一声,冷笑道:“原本也是我的家事,若不是你,我们一家三口幸福得很!” 慕兰蓦地一下怔住了,一家三口……一家三口……慕兰在心里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四个字,她倒是忘了他还有个儿子。 “你心里就不愧疚么?”廉馨冷冷地盯着她,让她感到一阵透骨的凉意。 “馨儿,找了半天原来你在这。” 慕兰抬眼看去,廉谡也朝这边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哥,只是看到了个熟人,所以过来聊聊。” “哦,原来是二夫人……”廉谡看向她,眼中迸出幽冷的光:“不对,现在应该称呼秦夫人才对。” 慕兰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唯一想到的就是赶紧离开他们兄妹的视线范围才好。 廉馨带着几分嘲讽看着她,她就想看她尴尬难当的样子,就想看她孤助无援的表情…… “兰儿。”一声温柔的轻唤将慕兰从深渊拉了回来。 廉馨冷冽地目光直直地盯着身后朝这边走来的人,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难解的怨气。 秦彦天面无表情,目光却坚定地望着慕兰,似乎旁边没有其他人一样。 慕兰松了口气,快步走到他身边,冲他笑了笑:“彦天。” 彦天亲昵地抚了抚她额前有些凌乱的几缕发丝:“看你不大舒服,我们先回去吧!我已经吩咐易天留下照应了。” “嗯。”慕兰微笑着点点头,他总是能这么体贴地为她着想,而这也是她慢慢走近他的原因吧。 此时,廉馨的脸上已经青一阵白一阵了,秦彦天居然连正眼都不看她一眼,毕竟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他怎么能这么无情。 廉馨双手紧握成拳,发出咯咯的响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鼻子一酸,却强忍住要留下来的眼泪,她不能在这样的场面失礼,这样就更加让秦彦天他们看笑话了。 廉谡轻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馨儿,要回去么?” “不用了,还有事没处理完。”她的目光忽地变得悠远,既然没有了丈夫,她便要努力壮大她们廉家的事业。而她的哥哥却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所以这廉家的基业也只能靠她了。 为了廉家,为了不让他看扁,她绝不会放弃。 ------------ 第二十一章 交易 马车颠簸地前行着,慕兰原本就有些郁闷的心此时变得更加心神不宁了。 “彦天,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怎么了?” 慕兰缓缓地摇了摇头:“太闷了,只是想走走。” 秦彦天叫车夫停了下来,将她扶下马车。两人手牵手漫步在街上,此时的大街上只有零星的几个路人。虽然显得冷清却也清净。 不时有几缕凉风吹过,使慕兰紧致烦闷的心稍稍好了些。 “彦天。” “嗯。” “我可以问你件事么?”慕兰用余光偷偷了瞟了他一眼。 秦彦天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什么事?” 过了好一会儿,慕兰才鼓起勇气开口:“你……想你儿子么?” 问出口后,慕兰的心砰砰直跳。她怕他不回答,却也怕他的答案,想来她竟然这样矛盾,又想要接近他的内心,却也怕接近他的内心,她怕他不那么喜欢她,不那么在乎她。 “怎么问这个?”秦彦天不解地看着她:“是不是刚刚她对你说了什么?” 之前她从未在他面前提过他的儿子,而今突然问起,想必多半是与刚刚见了廉馨有关。 慕兰沉静了一会儿,继而又细声说道:“是不是我破坏了你们……” 秦彦天心头一怔,牵着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为什么这么想,即使没有你,我们也不可能风平浪静的生活。” 他看着她那惹人怜爱的样子,突然有些心疼。他是不想伤害她的,可是他现在意识到他确实伤害了她,变相的伤害。她是怕自己破坏了别人的家庭,所以才这么伤心难受的,可是这却是由他带给她的。说到底,罪魁祸首是他。 “彦天……”慕兰撇撇嘴,她知道这话是在安慰她,若不是她,他们一家人应该还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不至于成这样。尤其她一想到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她心里就更加自责了,他刚来到这不久,就失去了完整的家庭,长大之后应该会很恨她吧。 秦彦天搂过她的肩:“我和廉馨之间只是交易而已,那个孩子也只是交易的一部分,所以你不用感到自责。” “交易?”慕兰睁大眼望着他。孩子也是可以交易的吗?从未有过的失落感袭击她的全身,难不成商人都是这么看待交易的,什么也都能交易的么? “那是廉老爷在的时候订下的,因为廉谡整日游手好闲。虽然我入赘了他们廉家,可是他还是不愿意将生意交给我,所以一定要我和廉馨有个儿子,将生意全部都传给他的外孙。”秦彦天的眼眸变得深沉:“所以这些都只是当时我们签下的协议内容而已。” 慕兰低着头没有说话,一股郁闷之感涌上心头。因为一个协议,这个儿子在他眼中就是一个交易而已,甚至不带半点感情,可是毕竟那也是自己的血脉,怎么能…… 秦彦天像意识到什么一样,眼眸霎时暗沉了下去。若说他一点也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只是相比之下,他更在意的是她,为了她他愿意抛妻弃子,只为她不再因为那个二夫人的身份而低人一等,郁郁寡欢。 两人最终一路无言。 慕兰似是被这事缠捆住了,又恢复了刚嫁给他时的那种样子,只是缘由不一样。她总觉得她对他来说是多余的,是生命中的一段厄运插曲而已。 苓香看到慕兰自从那次喜宴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以为慕兰还是放不下钟永觞,便每日都好言在她耳边开导规劝。慕兰听了也只是笑笑,没有解释,毕竟这样的解释看来毫无意义。 秦彦天每日也要忙于公务,因此虽然担心,却也分身乏术,两人除了晚上同床共枕,基本是见不着的。而每日也都是等她睡着了,他才蹑手蹑脚的在她身边躺下。她不知道他是刻意回避她,还是真的那么忙。 直到这日她正在院子里阖目养神,被由远及近的苓香焦急的声音给打断了。 “怎么了?”慕兰蹙眉询问。 苓香捂着急喘的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小姐……不好了……” 顿了半晌,苓香才缓过气来,说道:“咱们的药铺怕是没了!” “没了?”似是一阵惊雷响过,慕兰怔了半晌才缓过神来。这应该是她早就料到了的,毕竟他跟她说过,刘世昌和廉馨强强联手来压榨他们的药铺,他也是强撑了这么久。只是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微微有些不顺,不是为药铺没了,而是想到他毕竟撑了这么久,应该在这上面浪费了不少资金,倒不如刚开始就……放弃了来得好。 一想到这,慕兰心头一酸,想到他每夜很晚才回房,也许就是为这药铺的事忙活,而自己却还想着他是不是刻意避着自己……她真是太不体贴了。 “你是听谁说的?”慕兰沉声问道,想着这苓香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就爱到处瞎逛,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哪偷听来的。 苓香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是……刚刚秦老爷回来时……不下心听到的……” “他回来了?”平常白天的时候她是很难听到他会回府这个消息的。 苓香点头应道:“这会应该还在书房。” 慕兰没有多说,径直朝书房走去。 轻轻叩响书房的门,门内易天正拉开门准备出去,看到她后简单地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书房内窗户紧闭,光线暗淡,彦天坐在书案前抬首看到她走近又幽然将目光扫向别处。 “我将仁心堂卖了。”似是等待着面前人的审判,他缓缓说道,语气中饱含着一份歉疚。 慕兰只是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彦天,对不起……” 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难道她不怨他没有好好留住那间药铺么? “兰儿……”他回抱着她。 慕兰眼中氤氲着一层水雾,却极力压制住想哭的冲动:“彦天,现在我不要什么药铺,只要你每天不要这么累。” 他嘴角浮现一丝安慰的笑:“我会将它拿回来的。” 慕兰连连摇头,她不想他那么辛苦:“不用了,我真的没关系。”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望向她。 慕兰蓦地脸颊绯红,她还有话跟他说。 “彦天,我想……要个孩子……”慕兰轻飘飘的声音,清晰地在房内回荡。 她认真地想了几日,尤其在苓香告诉她药铺的事之后,她更加坚定了决心。也许是她之前太钻牛角尖了,自己给自己找罪受,过去的已经过去,从她来到秦府开始,或许就预示着他们两人新的生活。 既然她让他失去了一个儿子,即使他说他不在意,说那是交易,但她心里还是知道他的,知道他不是那么寡情的人。 所以就让她弥补他一个吧!让他们的这个家庭完整,这样才能带给他完整的幸福。 ------------ 第二十二章 怀孕 似乎没有意识到她会这么说,秦彦天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兰儿?” “你不觉得我们家少了些什么?” 秦彦天低低地笑了几声:“确实少了什么……” 双手一转,将她横抱起,走出了书房。 时间过得总是很快,春去夏来,竟似乎是眨眼之间。 这年的夏日异常的燥热,院内有几处风盛的地方,彦天择了一处建了座凉亭供慕兰休憩。 慕兰没事便依靠在凉垫上边摇扇边看书。 “小姐,苓香来吧。”苓香端着食盘走过来,急忙放下盘子,抢过慕兰手中的扇子。 慕兰笑了笑,便不跟她抢,随手拿着桌上的糕点品尝:“真不错。” “小姐,为何不让老爷多找几个丫头伺候?”苓香不解地看着她。 慕兰笑了笑:“我自己能照顾,不必花这些钱。” “小姐!你现在可是怀有身孕,一切还是小心些好。”苓香担忧地看着她。小姐这么大了,竟也不会好好替自己的身子着想,一想到这心里就担心地不得了。 慕兰但笑不语。 是啊!现在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了,这个家就要因为这个小生命的诞生而变得完整了。 正想着,一个颀长而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在她身边坐下,练习地抚了抚她的头:“苓香说的没错,要多叫几个丫头伺候你。” 慕兰摇摇头:“不用了。”她可不想为了这个浪费钱,她知道目前他生意上是需要钱的,因此处处都要细打细算的花。 “不必说了,等会我便去吩咐管家准备。” 慕兰无奈地看着他,知道再多说已经没用了,便也不说了,只是转移话题道:“怎么今日有空来看我?” “今日没什么事,便先回来了。”彦天笑了笑,轻轻地搂着她。 苓香看着脸一红,识趣地说道:“小姐,我还有事,我先去忙了。”说着,立马转头跑得不见踪影了。 慕兰抿嘴笑着:“近日生意上的事还好么?” “嗯。”秦彦天轻轻应了一声。 自从药铺卖了之后,他便专心经营醉音阁,如今又在周围的几个镇上也开设了醉音阁的分店,借着之前的名气,生意也是蒸蒸日上的。何况,身边还有易天帮忙打理,所以他才能尽量抽出时间来陪她。 不过说来也巧,自从药铺被收购之后,刘世昌那显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来打压他了,想必刘世昌只是意在药铺,而并非他。至于廉馨,没有刘世昌的帮忙,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只是钱多凑个热闹而已。 晚饭过后,管家便领了两个小丫头过来,都长得眉清目秀,水灵水灵的。 个子高一点的叫巧春,个子稍微矮一点的叫巧冬。 两个丫头话倒是不多,只是安静地听着苓香的一些唠叨吩咐,听完便乖乖的退下了。 “其实不必这么大张旗鼓的样子。”慕兰瞅了一眼身边刚刚还意气风发的苓香。 苓香笑道:“小姐可是怀有身孕。虽然才两个月,不过还是让她们小心些好。”毕竟那两个丫头看着这么小,怕做事不怎么稳当。 慕兰笑了笑,不再说话。 这两个人小丫头虽然看着嫩嫩的,却也乖巧懂事,不善多嘴。慕兰也恰恰喜欢她们这点,这样的性子想来也不会惹什么麻烦。 因为怀孕,慕兰便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即将出生的孩子身上,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为将要出生的孩子添置新衣。 这种缝缝绣绣的工作,慕兰以前是没有做过的,捎带苓香也不怎么会。不过新来的丫头巧冬却会,所以慕兰整日便叫巧冬告诉她怎么绣花,怎么做小衣。 首先要做的,便是去布店挑几批好布。 泉州最大的布庄应属金缕坊,慕兰随意挑了个日子出门选布,一进金缕坊就碰到了故友钟永觞。 此时钟永觞只是闲适地坐在店铺一角,挥着手中的折扇,而店内另外一角,一位穿着华贵,面容桃红的女子正在细心地挑选布匹。 慕兰心中一惊,这位就是永觞的夫人刘小姐吧!而现在应该称她钟夫人了。 钟永觞看到慕兰微微怔了怔随即朝她笑了笑。 “兰儿。” 慕兰走过去也对他微微一笑:“今日你在这看店?” 钟永觞看了看旁边正在选布的夫人,摇了摇头。 此时,钟夫人也听到动静,朝他们走了过去,对着慕兰浅浅一笑:“永觞,这位是?” 不等他回答,慕兰便自我介绍到:“钟夫人好,我是秦彦天的夫人。” 钟夫人听了笑着回道:“秦夫人好。” 钟永觞愣愣地看着慕兰,没有说话,心里却涌上一阵苦闷感。 几人寒暄了几句后,钟永觞便和钟夫人一起离开了。 苓香小声在旁边嘀咕了一句:“这钟夫人长得倒是和小姐有几分像,只是贤淑了些。” 慕兰白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我不贤淑?” 苓香赶紧陪笑道:“不是不是……” 几人选了几批亮色的布便回府了,往后的这些日子,慕兰几乎都是在绣花缝衣中度过的。 这段时日,慕兰虽觉得难,但却不觉得累,想着以后出生的孩子穿着自己做的衣裳,心里就涌上一股暖流,脸上也自然而然地浮上一抹幸福的微笑。 当她将第一次做好的衣裳捧在手心时,她更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之情,而此时却已过去二月有余了。 小小的衣裳,每一帧每一线都是她亲手缝上的,都饱含着她浓浓的母爱。 秦彦天从门外走进来,恰巧看到了这一幕,神情恍惚了一阵。 轻轻走过去抱着她低唤着:“兰儿。” “嗯,我终于做好了第一件衣服!”慕兰高兴地回道。 秦彦天笑了笑:“恭喜!”这些日子她几乎都是沉浸在为孩子做衣裳之中,他想请裁缝做,可是她不干,偏偏要自己做,而她又恰恰在这方面没什么天分,花了两个多月才终于完成一件自己满意的衣裳。 慕兰甜甜地笑着,只要一想到将来要出生的孩子,心里就暖洋洋的,无法言喻的开心。 现在他们的家庭就差一个孩子了,有了孩子,这个家庭就真真正正的完满了,成为一个完整的家了,这样她才能更心安,把欠他的还给他,同时也给她自己。 ------------ 第二十三章 出差 慕兰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倚在软榻上绣花,纯白的兰花还透着点淡淡的粉色,这也是她学会的第一种花式。 慕兰突然想起,以前永觞给她绣了一个香囊,不过她已经很久没有拿出来过了,现在应该还躺在抽屉里。而目前这个香囊,她是绣给彦天的。自从她学会了这门手艺,她便时不时摆弄,现在她也想做一个信物一样的东西送给他把。想到这,慕兰又自嘲的笑了笑,缘分什么的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苓香此时从门外走进来,端了一碗安胎药:“小姐,喝药了。” 慕兰怀孕以来,一直都是苓香给她准备药膳的,从不假手于人,连巧冬和巧春都没托过。虽说不是因为不信任她们,但是总归还是要分外小心,怕出什么差错。 慕兰端起碗一口饮尽,甘中带涩。只是她不喜欢喝药的感觉,若不是秦彦天不放心,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请大夫给她问诊,喝这个补那个的,她也不会多费这些心思。不过为了能让他心安,她还是一一遵照他和大夫所说的去做。 苓香接过药碗放在旁边的案几上,瞅了瞅慕兰手中的香囊:“小姐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得到这样的夸赞,慕兰会心地笑了笑:“多谢夸奖,愧不敢当。” “小姐还是要注意休息,不要老是闷在房间里。” 慕兰顷了顷嘴角没有说话,要她挺着个大肚子到处乱走,她可是没这个惹人注意的心思。 不过最终苓香还是拉着她去院子里散步了,不想出门招摇,好歹在院子里还是没那么惹人注目的。何况,苓香不想她太累了,怀孕的人就要好好休息,适量活动。 慕兰走在回廊上,看到不远处巧冬神秘兮兮地站在书房开外瞅着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连慕兰和苓香走过去了,她都没有发现。 “巧冬?” “啊!夫人……” 听到苓香的声音,巧冬才回过神来,看到慕兰正站在眼前,一不留神吓得踉跄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了个跟头。 “巧冬,你站在这鬼鬼祟祟的干嘛?”苓香一脸狐疑地看着她。这小丫头。 很明显看上去极为不正常。虽然说懂事听话,可是比起巧春来,她会的东西多了点,就连绣花慕兰也是跟她学的。 巧冬低着头,不敢看她们,支支吾吾的,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若没事,你就回房休息吧。”慕兰轻声说道。 巧冬连忙点头应承着走了。 对于慕兰来说,三个人伺候她一个,确实是多了点,有人偷懒并不奇怪,只是刚刚巧冬却似乎有什么事瞒着她们似的,慕兰感觉到一丝不好的苗头,抬眼朝书房的方向看去,想着彦天有没有回来。 正此时,易天从书房内走出来,远远地便朝慕兰这边微微笑着行礼。 “彦天在么?”慕兰走过去问道。 易天摇摇头:“主子今日估计要晚些时间才会回府。” 慕兰“哦”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夫人若没事,那我便先走了。” “嗯。”慕兰轻轻点点头。 苓香看着慕兰有些抑郁的神情,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姐,没事吧?” “没事。”慕兰将脑中的忧愁驱散,朝她笑了笑。 …… 秦彦天回房时,慕兰正倚在旁边的榻上打盹,自从怀孕之后,她是越来越容易累了,也越来越贪睡了。 秦彦天温柔地抚了抚她那白嫩的脸颊,却见她微微睁开眼,那黑乎乎的瞳孔一动不动的瞅着他,微弱的烛光下,闪着几缕星光。 “怎么还不睡?在等我么?” “嗯。”慕兰双臂环着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似乎是在跟她述说着什么?让她依恋得很。 “现在我回来了,去睡吧。”秦彦天抱着她,声音温柔低沉。 慕兰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明黄色的底,上面绣着两朵木兰花,洁白中带点红粉,似乎也映示着她的心情,粉粉的,纯纯的。 “给你的。” 秦彦天看着那个香囊,神情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而只在一瞬又恢复了平静。淡淡地“嗯”了一声,接过香囊放在旁边的案几上,没有多说什么。 慕兰蹙眉看着他,为什么她在他眼中看不到欣喜呢?这可是她花了好久才绣好的。 “你……不喜欢么?” “喜欢,现在很晚了,睡吧!”秦彦天淡淡地说道,便将她扶到了床上休息。 安顿好她睡下之后,他才宽衣,在她身边躺下。 熄了灯后,房间内暗暗的,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纸透过。周围很安静,也只能听到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秦彦天才开口轻轻唤了一声:“兰儿。” “嗯?”慕兰马上有了反应,对于刚刚他的反应,她实在有些不解,可是她不想开口问,想听他自己说那是怎么回事。 “过几日,我要去躺惠州。” “……”慕兰感觉耳朵隆隆作响,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要去惠州?她还以为他是想说刚刚他情绪突变的事。 “兰儿?”秦彦天没听到回应,又低低地唤了一句。 “嗯,你要去多久?” 隔了一会儿,他才回道:“两个月左右。” “……”慕兰的心似被什么堵了一下。两个月左右?对于她来说两个月真的很久很久。虽然平常他也难得有时间陪她,可是好歹晚上还是同床共枕的,这次他要去外地两个月,她现在似乎只能听到她胡乱跳动的心跳,再也听不到别的什么了。 “惠州路途较远,光是来回路程就要半月之久,我会尽量早些回来的。” 慕兰似乎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轻轻地应了声。 秦彦天也不再说话。整个夜晚仿佛是个幽暗的无底洞,慕兰闭着眼却一直睡不着,而是凉凉地躺在床上。 …… 秦彦天离开的时候,慕兰将自己关在房内,也没见他,更没说一堆肉麻的绵绵情话。她怕自己会伤心会舍不得,会嚷着他不要走,所以索性就不见了吧。任由苓香在门外敲打喊叫,她就是不开。 慕兰想着那天晚上他情绪的微变,心底便激起一股酸涩,有些难受,为何他看到她辛辛苦苦做好的香囊会那样的表情,难道他不喜欢那些小玩意?还是不喜欢她绣的那个花…… 直到苓香说他已经离开了,慕兰才将门打开。 苓香一进来就着急地问:“小姐,你没事吧?” 在得到慕兰的肯定回答之后她才大呼一口气,轻松了很多:“小姐为什么不去送送老爷……” 慕兰眨巴眨巴看着她:“苓香,我饿了。” 苓香只得退下帮她去准备,心里不禁感叹,这个小姐以前的拗脾气还是没怎么改。 慕兰用勺子搅动着碗中的海参粥,却是食不知味地咽了几口。 苓香在旁边看得也忧心,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的好,隔了一会儿,慕兰便放下勺子,留下大半碗粥。 ”小姐,你这样对孩子不好,老爷走了,你更要好好照顾肚子里的孩子了。”苓香劝慰道。 慕兰沉沉地叹了口气,是啊!她光是自己忧心,却把肚子里的孩子给忘了,若是她的孩子有什么差错,等他回来她又如何交待。这孩子是属于他们的,是他们幸福生活的未来。 慕兰笑了笑,又拿起勺子,津津有味地将剩余的粥吞进肚子。刚刚那么一想,她倒是真有些饿了。 苓香开心地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提醒道:“小姐慢点,小心噎着了。”看来自家小姐有了孩子也算是有了个通向光明未来的前提了。 慕兰饱饱地吃完后,便在苓香的陪伴下坐在院子的回廊中休息,现在天气微微有些冷,不适宜去凉亭吹风。 慕兰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仿佛没有一丝杂质和污点,只有轻飘飘的云悬浮在上面,添上一抹不一样的色彩,却是自然界最美的搭配。 现在他是她的丈夫,就像她的天,幽蓝的沉静,很像他。她愿意做他怀里的一缕白云,在他的世界里,添上和谐的色彩。 ------------ 第二十四章 红花 好些日子没见到秦彦天,慕兰的心却平静很多,当时他离开没几日她便收到了他寄回来的家书。虽然只是报平安的只言片语,却让她安心不少。起码,他也是记挂着她的。 “小姐,喝药了。” 苓香笑脸涔涔地端着药碗走进来,每日伺候小姐喝药是她必备的工作。 慕兰冲她笑了笑,接过药碗,刚放到嘴边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个味道不是平常的味道,慕兰轻轻吸了口气,嗅了嗅……这个味道是…… “苓香!这药有没有其他人碰过?”慕兰将药碗放回案几上,沉声问道。 苓香不解地摇摇头:“没有啊!小姐,怎么了?” 慕兰眉宇间闪过一抹忧虑,这碗安胎药里加了少许藏红花。虽然不会致命,但是若长期饮用必定对胎儿不利……她家里以前开药铺,对于这些药品自然清楚,可是究竟是谁在她的安胎药里做手脚,想让她流产呢? “苓香,煎药时,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人在旁边?” 苓香意识到了不妙,仔细想了想,突然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恍然大悟地说道:“对了,巧冬有进过厨房……” “可是?我没有离开过啊!她怎么能在里面做手脚呢?”苓香歪着脑袋闷声说道。 自己非常确定没有离开过厨房一步,而巧冬也只是进来了一会儿,和她打了几句话便走了,这么短的时间,巧冬似乎没时间下手。 慕兰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苓香,你知道巧冬的来历么?” “以前和她闲聊的时候,她说自己是被人贩子拐来泉州的,而后就被卖作奴婢了。” “她以前家乡是哪?” “我好像记得她说是在惠州吧!” “惠州?”慕兰蹙眉沉思。 惠州离泉州路程不少,怎么想也觉得自己和她八竿子打不着边,若是巧冬要害她,定然不是因为以前会结下什么梁子。除此之外,她也自问对新来的这两个小丫头不错,不可能会因为受她压迫而怀恨在心的呀! 正想着,巧冬和巧春正巧从门外走进来,巧冬脸上挂着一抹明媚的笑意,而巧春比较腼腆,只是神色恭敬,举止拘谨。 “夫人,老爷又寄来家书了。” 慕兰淡淡地点点头:“嗯,先放这吧。” 巧冬眼角正巧瞥到案几上只剩些许热气的安胎药,疑惑道:“夫人怎么没喝药?” 苓香冷冷呵斥道:“小姐做什么?还要通禀你么?” “巧冬多嘴了。”巧冬低着头,慌忙答道。 慕兰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便挥手将她们二人打发走了。 她从未想过身边的小丫头会对她怎么样,刚刚看见巧冬的样子,分明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应该不可能会有害人之心,可能是其他地方除了差错吧。 慕兰想到这,蓦地意识到什么?她怎么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苓香,我的安胎药你是在哪里抓的?” “以前的是大夫拿了给我的…………”苓香也像知道了什么?忽地激动道:“对了小姐,昨天药刚好用完,我便自己拿着药单去慈安堂买的。” 慈安堂!对了,她怎么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慈安堂是刘世昌的药铺,而之前她还从秦彦天那得知刘世昌曾经和廉馨联手创办了玄医堂,用来打压他们的仁心堂。 或许,这事和廉馨有关! 慕兰突然打了个寒颤,若是和廉馨有关,那也太…… 隔了好一会,慕兰才正色吩咐道:“苓香,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要说出去了,把买的那些药都丢了吧。” “还有,以后就选一些小药铺去买药,不要去慈安堂那样的药铺了。” “嗯。”苓香点点头。 既然自己没有喝那碗药,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算了,一来她没证据证明是谁做的,二来她也想息事宁人,毕竟现在秦彦天也这么忙,没必要让他知道一些琐碎的事,让他担心。 慕兰拿过放在案几上的信,缓缓打开,依旧是那简简单单的几行字。 ――兰,一切安好,保重勿念。 慕兰安慰地顷了顷嘴角,只看到他的只字片语她都能觉得心里甜甜的,暖暖的。看来她是真的陷进了他给她上的情锁,再也打不开了。 慕兰拿起纸笔也一笔一划认真地回信。 ――彦,想你,办完事速回。 …… 转眼过了一个月了,慕兰好像是数着数过日子的,一天一天,等着那个人回家,竟没想却是这样的漫长。 而巧春和巧冬两个小丫头这段日子也没什么异样,慕兰更加觉得自己是敏感多疑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了孩子而太神经紧张了。 这会儿,她正在茶楼里俯视着街道上的风景,这次还是苓香拉着她出来的,说是让她呼吸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怕她在家会被闷坏。 不过此时她却是觉得身心清爽,有一种愉悦的畅快感。街上最惹她注目的还是那些或奔跑或嬉戏的小孩,可爱纯真的模样,让她不忍移开她的视线,只是静静地看着也觉得开心,让她不知不觉浮上一抹惬意的微笑。 “苓香,我想吃桂花糖了。” 慕兰突然说道,也许是想到她小的时候了,她脑子突然就跳出这么个想法,她有些想念桂花糖的味道了。 苓香笑着“哎”了一声,便飞快地跑下楼了,巧冬也跟着一起下去了,只留下巧春在旁边照顾。 慕兰依旧对着街道上的人察颜观色着,眼睛随意瞥到一处小摊前,让她刚才还洋溢着笑容的脸蓦地沉了下去。廉馨正拿着一只小摇鼓逗着怀里的儿子。 也许是有些感应,廉馨往对面茶楼的回廊上望去,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硬住了。 好歹是故人相见,可两人面对面坐在茶楼里却是相对无言。 廉馨的儿子应该也过半岁了吧!慕兰望着怀里那个稚嫩天真的笑颜想着。心里不禁有些愧疚,他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可是却失去了爹。这样的失去,往往更加让人内心感到悲凉吧。 “几个月了?”廉馨盯着慕兰的有些隆起的肚子,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快六个月了。”慕兰轻轻抚上肚子,里面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是她最珍爱的宝贝。想到这,脸上不禁又浮出一缕微笑,却让廉馨脸上的神色更加黯然。 原本她也应该有那样的笑容的,只是他却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如今对面的这个女人也怀上了,那她和她儿子就更加没有地位了吧……一想到这,胸口就涌上一股愤恨。 “妹妹,真是好身手,说怀上就怀上,只怕你之前做的坏事多,孩子不一定能平安生下。”廉馨又恢复了以往的气焰,语带嘲讽地看着她。 慕兰看了一眼怀中的婴孩,婴孩也一脸童稚地鼓着眼睛看着她,她只是朝他笑了笑。 “那姐姐在这好好用茶,我先走了。”慕兰站起来微微欠身便准备离开。 廉馨气愤地瞪着她,字里行间似乎带着无限的怨恨,可是声音却奋力压得极低,她怕吓到孩子。 “为什么老天要对你这么好?你居然也能怀上孩子!” 慕兰轻声叹了口气,也许廉馨看重秦彦天,看重的是她的那个家,所以她觉得她幸福,可是她更应该看到她所拥有的,而不是她想得到却得不到的,这样心里才不会那么怨那么恨。 “其实你也可以过得幸福,如果你能把握现在。”慕兰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回道。这也是她想对她说的肺腑之言,既然事已至此,那么只有把握现在了。 廉馨怔了怔,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儿子,儿子正咧着嘴傻傻地朝她笑,声音清脆悦耳。廉馨不自觉地也笑了,捏了捏儿子那粉嫩的小脸。继而又抬头看着慕兰的背影缓缓走远,不再说话。 ------------ 第二十五章 摔倒 慕兰小心翼翼地扶着扶杆下楼,楼梯很窄,尤其是对于一个怀孕的女人来说,所以巧春只是跟在她后面,并没有与她并行。 慕兰心想着,下次还是不来二楼了,没想到大着肚子连下楼也不好下了。正一晃神,突然脚下一滑,惊得她双手紧紧得抓住扶杆,试图保持平衡。巧春也赶忙从后面准备搀扶住她,慕兰却被那一碰,身体条件反应一般往前倾。 慕兰双手护住肚子,连连摔了好几层阶梯,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慕兰只觉得全身疼痛,额角似有液体汩汩流出,肚子更是疼痛剧烈,像是被什么东西强烈撞击过一样。没多久,整个人便昏厥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慕兰有些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缓了片刻才发觉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眼前苓香正一脸欣慰地看着她,眼睛却红了一圈,似是哭过。 “小姐,你醒了!” “我……的孩子……”慕兰面容苍白,声音也虚弱无力。 想起昏厥前的情景,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腹中的孩子有没有大碍。当她双手抚上那熟悉的隆起的肚子时,心中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孩子还在! 苓香轻轻叹了叹气:“小姐,孩子还在,只是……” 慕兰一听她的语气,心顿时又提到嗓子眼上了,难道孩子还是有危险么…… “苓香……只是什么?”慕兰轻声问道,声音小得几乎可以被风卷走。 “大夫说小姐刚刚从楼梯上摔下,影响了胎位……不过小姐不用担心,大夫说只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嗯……”慕兰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只要好好调养就好了,孩子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她是怎么摔下来的呢?她确信每走一步她都看得很仔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只是有一层突然很光滑,她没反应过来才失去平衡的。本来是木制的楼梯,怎么可能会有一层突然那么滑呢?她上楼的时间还好好的啊…… 慕兰眉头紧蹙,不想再往下想了,然而她又不得不想……若是有人在楼梯上动了手脚,自然会发生那样的事,而她在这之前又见了廉馨,莫非她还是不肯放过她吗? “小姐,你怎么了?”苓香见慕兰呆滞的神情,担忧地看着她。 慕兰的嘴唇还是无力的苍白,眼里却添了一份凌厉:“苓香,我摔下来的那个楼梯,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小姐,你的意思是?”苓香睁着眼望着她,一丝恐惧浮上眼眸,难道这次是又是有人故意要害小姐么? 慕兰脸色有些发青,她不能再当做没事发生了,这样的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或许还有第三次。若是她一再忍气吞声,或许她的孩子便也撑不到她临盆的那一刻了。 “苓香,你去好好查下那个楼梯。”慕兰微微叹了叹气。 若是真如她所想,无论如何这次她一定要逮到想要伤害她肚子里孩子的人。 …… 当苓香带消息回来的时候,慕兰的心更加沉到了谷底,也许当时心里还抱着一丝可能认为是意外,而这会儿她是完全不敢再想象其他纯洁美好的事物了。 “小姐,这其中肯定有问题!”苓香笃定地说道。 刚刚她返回茶楼,发现有几层阶梯被削过,残留了些凌乱的刮痕,也许是在上面涂过一层什么?事后又想销毁掉,可是毕竟这事都是会露马脚的。 不过,那人能想到事后销毁证据,看来也是很细心的,只是没想到苓香会很仔仔细细地查看。 慕兰低头沉思,她现在还不肯定那人究竟是谁。虽然她有怀疑廉馨,也有怀疑巧冬,但是总觉得怪怪的。廉馨还好说,可是对于巧冬,她无法想到她的动机是什么…… 当巧冬进来送信时,脸上依旧是明媚的微笑。 慕兰没有将她遣走再拆信,而是接过便打开了。 ――兰,已启程,七日便回。 对于秦彦天那拙劣的字语,慕兰已不想再多想。草草地回了几个字保平安就行了,对于从楼梯摔下的事,依旧没有提一个字。 巧冬拿着信准备出去却被慕兰叫住了。 “巧冬,等下送完信帮我煮碗莲子羹,我有些饿了。” 巧冬有些讶异,慕兰的饮食一直都是苓香负责的,为何会叫她去煮莲子羹。 “夫人,苓香姐不是负责伺候夫人饮食么?” “苓香回我娘家了,要明日才回来。”慕兰笑了笑。 “哦。”巧冬点着头行了个礼便走了。 慕兰眼眸一沉,闪过一丝黯然。她故意将苓香遣走,引蛇出洞。不过,希望事情不如她想的那样。她倒是更愿意接受是廉馨在作祟,又或者……慕兰的神色更加黯淡,廉馨可能买通了她的丫头也说不定,若是她不主动出手,那就永远只是被动的一方,不知道哪里藏了暗箭。这样的事,想想也觉得可怕。 没一会儿,巧冬便将莲子羹端了进来,冒着白腾腾的热气,空气中也能闻到一层甜甜的香味。 慕兰接过碗,勺了一小勺在鼻尖闻了闻,果然香气诱人。 而且,中间还夹杂了一丝普通人难以察觉的味道……又是这个味道! 慕兰眉目一禀,眼眸迸出一股怒意,竟然堂而皇之的在她面前做手脚,难道她就真的是傻瓜么?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本来还完好无缺的青花瓷碗已经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了,死气沉沉还夹杂着一缕诡异感。 巧冬被慕兰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有些发抖地看着她:“夫人……怎么了!?” 慕兰冷笑一声,眼中怒意不退反增,都被当场抓获居然还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巧冬,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对我!” “夫人……到底是什么事?”巧冬眼中氤氲了一层水雾,更显得楚楚可怜。 慕兰攥紧拳头,面色亦更加苍白:“这莲子羹里你放了什么药?” “夫人!我没有放什么啊!” “你还要狡辩!” 她家中开药铺,对于这样普通的药,她会不清楚么?上次已经让她发现一次了,这次居然还用同样的手段。 “夫人,巧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巧冬一脸决然的回答。 慕兰冷冽地盯着她,这小丫头居然倔强到这样的地步,人赃并获都不承认。难道中间还有其他什么吗? 过了半晌,慕兰沉声吩咐道:“将地上碎片收拾完就下去吧。” 巧冬抬头惊愕地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怎么?还有事?”慕兰见她一动不动地跪在那,冷声问道。 巧冬摇摇头:“夫人,巧冬没有做什么!” 慕兰蹙了蹙眉,为何她还如此坚持,难道中间真有什么么? “那你煮莲子羹的时候,还有其他人没?” 巧冬沉着脸,没有说话,眼中有一丝不解和哀戚闪过。 慕兰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便摆了摆手:“罢了,你走吧!” 巧冬咬着唇不说话,脸色煞白,嘴唇也因为用力而毫无血色。 此时,巧春从门外进来,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你将她扶下去吧!” 巧春应了一声,伸手便去扯巧冬,却被巧冬瞪了一眼:“巧春!你是不是在夫人的莲子羹里放了东西?” 巧春摇头否认:“没有啊!怎么了?” 巧冬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哀愁:“巧春,我们一起这么久,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巧春亦脸色铁青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慕兰瞅着巧春,沉声问道:“巧春,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那药不是巧冬下的,而是巧春?可是她这又是为何? 巧春低着头回道:“夫人,巧春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巧春……”巧冬摇着头看着她。 巧春依旧低着头,不发一语。 慕兰轻阖双眼,努力理清自己凌乱的思绪。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都弄糊涂了。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夫人!” “先下去!”慕兰提高声音,厉声说道。 现在不管是谁,此时她所想的是两人都不能再留在身边了。 ------------ 第二十六章 疑犯 第二日一早,苓香便回府了,伺候完慕兰更衣洗漱后,两人都往正厅走去。 此时全府的奴仆家丁都已经集结在了正厅里,等待着慕兰所要宣布的大事。 慕兰端坐在上位,目光扫遍全场,最终落在了低头默默不语的巧冬和巧春身上,现在的她们还是那么招人怜爱的样子,只是她不能心软了,必须阻断所有会伤害她即将出生的孩子的源头。 “今日召集大家是有件事要宣布。”慕兰沉声说道,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坚决,使得在场的人个个都提起十二分精神。 “近日府内下人甚多,恰好巧冬和巧春进府时日不长,我决定给她们一些银子,让她们去别处安生,大家可有异议?” 众人心中暗想,巧冬和巧春肯定是得罪夫人了,才使得夫人安排如此大的排场来遣散她们二人,而且一看这阵仗就知道没有退路,她们俩是走定了。 看着个个都恭敬地摇头,连连说着没有异议。慕兰安慰地点了点头,看来夫人的威仪她还是有的。 巧冬连忙摇头上前:“夫人不要赶巧冬走!巧冬什么也没做!” 慕兰看着她双颊的泪痕,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如此坚持执拗,难道她真的是无辜的么?可是?她心底还是有一些害怕,若她只是在她面前故作柔弱无辜,那后果也将不堪设想,她赔不起,那是她孩子的命! 慕兰声音还是放柔了几分:“巧冬,无须再纠缠下去了,拿着银子走吧!” 苓香走上前,一人塞了一两银子。巧春只是拿着,并不说话,只有巧冬还在一个劲的哭喊着,拒绝着。 苓香蹲在她身边,用轻微的声音劝道!”不管怎样,大家都看着,你走吧!“ 巧冬摇摇头:“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巧冬,别再这样了!”苓香低声劝道。 “我……”巧冬还想说什么?但是当她眼睛瞟过慕兰那冷冽的神情时,便也不再多话了。旁边的小厮丫鬟们也都一个个劝着,她更加没有理由再说什么了。 慕兰见她不再纠缠,才起身准备离开,才刚走到前院处,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抬眼一看,秦彦天正风尘仆仆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她似乎很久很久没见过那张脸了,都让她有些看呆了。 秦彦天眼睛瞟过慕兰身后的前厅,眉头微蹙,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慕兰眼中滑过一抹悲凉,还是不要告诉他全情的好,看到他这几日去外地,脸都消瘦了不少。 “没什么?觉得家中丫鬟有些多了,给了些银子打发到别处去。” 秦彦天点头:“嗯,这些事你高兴就好。” “之前看到信上说七日后才回来,怎么这么快?” “快马加鞭,加上送信的时日,今日就到了。”秦彦天低低地笑道。若不是为了见她,他怎么可能把易天他们都抛在后面,自己日夜兼程的赶回来。 “老爷,请老爷不要赶我走!” 慕兰正要和秦彦天回房,突然从正厅发出凄厉的喊声,声音越来越近,一阵凌乱的跑步声从前厅传来。 慕兰沉沉地叹了口气,又是巧冬!为何她硬是要纠缠着不肯离开呢?按理说,她给她们的遣散费已经很优厚了,这一两银子抵得上她们两年的储蓄。 “老爷,巧冬什么也没做!求老爷不要赶巧冬走!”巧冬跪在地上,双走紧紧地攥着秦彦天的裤管。 秦彦天脸色更加暗沉了,他离开的这些时日到底发生过什么! “把话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秦彦天冷声问道,双目似能迸出火光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巧冬。 “我……我……”巧冬支支吾吾,在这样的凛冽目光之下,竟然连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能呆呆地望着。 慕兰微微叹了叹气,看来这事是瞒不了他了,索性就直说了吧!不然他会更加不安心的。 “彦天,先回房,我跟你细说。” …… 听着慕兰一字一句的细叙,秦彦天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居然有人想对他们的孩子不利!只见他额上青筋突起,双手更是颤动着紧握成拳,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爆发,只能强忍着怒气在心底。 巧冬看着秦彦天的模样,心底竟惊出了冷汗,如此一来,她刚才的所作所为明显错了,还是大错特错。 慕兰轻轻抚上他的手,温声道:“彦天……幸好孩子没事……”似是诉说,却更像是安慰,她怕他忍不住的暴怒。 秦彦天冷冷地盯着跪在面前的巧春和巧冬:“从实招来,药是谁下的!” 巧冬被惊得说不出话,后背亦被惊出的冷汗浸湿。巧春依旧低头不语,态度恭谦的样子,似乎这事与她无半分关系。 慕兰一看,心中有些不忍:“彦天,算了吧!将她们打发走就可以了……” 毕竟只是两个小丫头,离了府后对她应该也没什么威胁了,她也不想逼人太甚。 秦彦天丝毫不理慕兰刚才的软语,眉一挑沉声道:“哼!不说?” 眼睛示意一旁的易天,易天只点头应一声,便找来四个小厮,齐齐将巧冬和巧春拉了出去。 巧冬慌张地问道:“老爷要带我们去哪?” “你说呢?”秦彦天冷哼一声。 “老爷,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巧冬嘶喊着,见他依旧无动于衷,继而补充道:“厨房里只有巧春进来过……或许是她……是她……” 巧春只是淡淡地回道:“巧春什么也没做。”神色无惧,却让人无法猜透她的心思。到了这地步了,居然还如此镇定自若,要么就是没做过,要么就是深藏不露。 “老爷,夫人,巧冬确实什么也没做,请你们相信我!”巧冬依旧挣扎地反抗道。 慕兰不忍地看着她,低声对秦彦天道:“彦天,放了她们吧!” 秦彦天低头沉思不语。 巧冬和巧春被四个小厮强行关去了柴房,除了木柴和稻草,整个柴房就剩下厚厚的灰层堆积在那。四面的窗户全被木条封得死死的,门也被沉沉的铜锁锁了起来。 巧冬和巧春各自蹲坐一角,更显得消瘦孤弱,让人看着也觉得心酸不忍。 “巧春,这事是不是你做的?”待到四周无人后,巧冬才开口打破这凄凉的寂静。 巧春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眼神却是毫无焦距,恍然未知的样子。 “巧春!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就不能跟我说实话吗?”巧冬压低声音问道,眉宇间却蕴含着少许怒气。 巧春摇摇头,还是用沉默来回答她。 巧冬心里急了:“巧春!” “不要说了,打死我也不会说的!”巧春冷冷地回道。 “这么说,真的是你!?” “不是我!” 巧冬喘着粗气,双目迸出一股戾气:“就是你!你为什么要嫁祸我!” “我没有!”巧春反驳道。 巧春转过身靠着墙,任她怎么说,也不再搭理她了,只剩巧冬憋屈地看着她的背影。巧春和她一样,同是被人贩子拐来泉州的,又同是一起被卖入别人家当小丫鬟的,所以才一个取名巧冬一个取名巧春。现在两人又一起进了秦府当丫鬟,才短短几个月,她不懂若是巧春在夫人碗里下药,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居然还拉她下水…… 想到平时巧春不善言行,循规蹈矩的,心里便更加猜不透了。 ------------ 第二十七章 团圆 虽然已是深夜,慕兰依旧睡不着,心里不安稳,只能愣愣地躺在床上,借着洒落的月光仔细瞧着身边那消瘦的面庞。将近两个月的别离,他真的憔悴了许多,心底涌上一阵心疼,为了家,他太奔波劳累了,而她却丝毫不能为他分担。一想到这,心里就泛起浓浓的歉疚感。 慕兰微微地哀叹了一声,轻得几不可闻,却还是被身边的人发现了。 秦彦天环在她肩上的手紧了紧:“怎么了?” 他眼睛依旧轻轻闭着,睫毛在眼下形成一个优美弧度的暗影。 慕兰小心翼翼地问道:“吵到你了?” “没有。你睡不着?”秦彦天轻声问道。 “嗯。”慕兰拧了拧眉,对于柴房里的那两个丫头,她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是小丫头,柴房里阴暗潮湿,难免她们会适应不了。 “想那两个丫头?” “嗯,彦天,放了她们吧!”慕兰低声问道。 秦彦天低喃了一声,含糊地说道:“睡吧。” 慕兰抿了抿嘴,心下想到这会子还是让他好好休息,明天再和他说说好了。 漆黑的夜空,仿佛一个无底洞,深不可测,也让人心生畏忌。月亮似乎是那唯一的光明,让漆暗的黑夜没那么可怕,没那么让人恐惧。 慕兰一早醒来时,身边早已没了人,整个房间只有她自己。还是如此,以前也是一样,他怎么那么忙,每日很晚睡,每日又很早起,真不知道他的身体是不是铁打的,竟然这般耐得住劳累。 一番梳洗后,慕兰便去书房找秦彦天,在这府中,秦彦天若不在卧房,那便就是书房了,其余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外面奔波了。 书房里也是空空如也,慕兰顷了顷嘴角,看来只有晚上等他回来再说了。这会儿,她想去柴房看看巧冬和巧春,不知道经过昨晚的折腾,她们会成什么样子。 慕兰来到柴房门口,门上的铜锁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推开门走进去一看,房内也是空荡无人,仿佛就没人来过一样。 “这……”慕兰心下一紧,怕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一直在她身后的苓香倒是立马给她解惑:“小姐别急,今日一早老爷就把她们放了。” “哦……”慕兰顿时松了口气,生怕她们是会因为关在这潮湿阴暗的柴房里而染了什么病。 “小姐为何对她们那么好,她们说不定两人都是串谋的。” “既然遣走了就算了,我也好清静地在这里养胎。”慕兰顷了顷嘴角,得饶人处还是且饶人的好。 为了确保万一,慕兰便决定往后不出府门,平常就在这院子里活动活动便可。绣花,看书便成了慕兰平日最重要的乐趣了。 日子过得很快很快。虽然平淡,但多过去一日便让慕兰多一份期待,腹中的孩子也是一天一天在成长着。 慕兰临盆那日,全府上下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忙得团团转。 秦彦天在房外的小院内来回踱步,一点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焦急。他见到稳婆的第一句话便是任何情况下先要保住大人的安全。 生产很顺利,不一会儿房内便传来婴孩嘤嘤地啼哭声。 秦彦天激动得立马破门而入,最终喃喃唤道:“兰儿……” 苓香高兴地抱着婴儿:“老爷放心,小姐没事!恭喜老爷,是个男孩儿!” 秦彦天顿时心中才舒了一口气,瞅着那婴孩儿,心里暖滋滋的,莫名涌上一股亲切感。 “老爷要抱抱么?”苓香识趣地将孩子放入秦彦天手中。 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秦彦天脸上浮上由内而发的笑意。这是他的孩子,是他和她共有的孩子!一想到这,心中就有一阵无法言喻的幸福感,在失去母亲以后,这是他第一次拥有这莫名强烈的幸福感。 他将孩子抱到她眼前,慕兰正一脸笑意地望着他,脸色虽然苍白,却藏着些许红润,添了几分生气。 “兰儿,这是我们的孩子!”秦彦天低低地笑着。 慕兰抬起手,轻抚那孩子柔嫩的脸颊,怜爱地看着他怀中的婴孩:“彦天,孩子取什么名?” 秦彦天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兰儿有什么好名么?” 慕兰想了一会儿才道:“无聊的时候有想过,不过都不怎么满意……还是你取吧……” “祈年?” 慕兰疑惑地重复道:“祈年?秦祈年?” 秦彦天怜爱地看着怀中的儿子:“祈年!” “有什么深意么?”慕兰好奇地问道。 秦彦天但笑不语。她何曾记得以前见过他,只是他记得,七年就如同一个轮回,他们又重逢了,还是连着千丝万缕的缘分,终究是注定的姻缘,让他们重逢,更让她为他生儿育女,组建一个幸福的家。 七年,七年…… 他感谢这七年,让他磨砺,让他成长,同时让他重遇她,而他也已不是当时落魄的他了。 七年,七年…… 人生有几个七年?七年能让人改头换面,焕然一新……这也是他所想的吧! 希望儿子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幸福的将来。不要继承他的悲惨和不幸,失去亲人的痛是刻骨的,终也是最凄惨的,谁能耐得住孤苦的寂寞。 七年,祈年……秦祈年…… 她和他的结晶,他会用下辈子好好爱他们母子,给他们母子最好的依靠,最美的幸福。 ------------ 【中卷】 ------------ 第二十八章 祈年 “祈年……”院内一阵清泠的嬉笑声,放眼看去,慕兰抱着儿子靠在院内的凉亭的软榻上,榻上铺着一层珠玉镶边凉席。 孩子在慕兰怀内吱吱笑着,那笑声宛如最悦耳的乐声,让慕兰心里喜滋滋的。 “祈年,你知道你多大了么?”慕兰对怀中的儿子笑道:“今日便是你一周岁的生辰了,你怎么还不开库叫我一声呢?” 孩子依旧朝着她傻笑着,似乎没听懂她说话。 慕兰微微叹了口气,教了孩子那么久,孩子倒是一直对她傻笑着,无论怎么哄,怎么教,孩子就是不愿意叫她一声娘。哎,看来还是得慢慢来才好。 “孩子才一岁,那么着急做什么。”秦彦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接过她怀中的孩子逗着。 慕兰瞥了他一眼:“反正也是闲着,早点教会也好。” “这种事急不得。”秦彦天啧啧地亲了一口儿子,引得儿子咯咯大笑,小手臂紧紧地缠着他,不肯松手。 慕兰噗地笑出声来,掩也掩不住,这孩子不知道像谁,就喜欢别人亲他,若是亲了他,他就兴奋地抱着对方不肯放手了。 秦彦天看了她一眼,顺势也在她脸颊狠狠地亲了一口。慕兰蓦地脸就红了,旁边还有苓香在,让她分外有些不好意思。 苓香装作继续扇风,没在意他们的举动。嘴角却时不时勾起,忍不住笑意。 自从慕兰生了孩子后,秦彦天尽可能多的花时间在家里陪着慕兰母子。而之前去惠州开的一家醉音阁的分店也全权由易天看管,自己则负责泉州这边的生意。 慕兰总是心疼他每日都要忙到半夜三更才休息,尽管能比以前见到他的时间要多,但是心里还是为他担忧。毕竟不是铁打的身体,捱不住很久的。所以慕兰提议他召几个易天一样的得力帮手帮忙,他也只是点头,却从未看见他实行。 “彦天,之前跟你说招人的事怎么样了?”慕兰轻声问道。 “没什么好人选。”秦彦天言简意赅地回答。 招人的事他不是没做,只是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可靠之人。毕竟像易天那样能让他放心的不多,他可不想到时候处处提防。 “彦天……”慕兰有些抱怨的唤道。 秦彦天抚了抚她额前些许凌乱的发丝,眼中饱含无限爱意:“好了好了,兰儿,我答应你月底前一定找到好么?” 慕兰微微嘟着嘴“嗯”了一声。她心里知道,他又在跟她打马虎眼了,每次都是这样的回答,到时候又说忙不过来。慕兰有时候恨不得他将那些店铺统统变卖了,带着她去乡下种田过日子也好。 只是她知道他的理想所在,她愿意成全他,她只是担心他的身体,怕他熬不住罢了。 …… 醉音阁在泉州的第一家分店开张,又正赶上秦彦天的儿子周岁生辰,所以这天的酒水一律分文不取。 全城只要有些文曲琴艺爱好的文人雅士,秀才公子们,都纷纷涌入醉音阁把酒言欢,顿时满楼上下是空前盛装,热闹欢腾。 而慕兰则和父母、儿子、丈夫一家人幸福地吃着团圆饭。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享用完团圆饭后,慕夫人便笑呵呵地抱着外孙不肯撒手了,眼里掩不住的宠溺。 “我这外孙长得可真俊!”慕夫人对着身后的月香笑道。 月香连连点头附和着:“可不是吗?和他爹娘一样!” 慕兰笑着捏了捏儿子粉嫩的小脸:“像我就算了,像他爹还差不多,都是榆木脑袋。” “我可不准你这么说我外孙!”慕夫人抿着嘴回道:“我这外孙可聪明了。” 慕兰叹了叹气:“他跟他爹一样,都是不爱说话。”不过她还是觉得比他爹要好,起码会笑。 秦彦天似乎听到了她们娘俩的对话,走过来接过儿子抱在怀里:“我说了这事不能急。” 慕兰瞅着手中绣着白色木兰花的绢帕没有说话。 慕夫人笑着对那怀中咧嘴笑着的外孙说道:“祈年,叫祖母。” 孩子揪着圆溜溜的乌黑的眸子看着她,依旧傻笑着不说话。 慕夫人逗了半天,依旧没听到他开口说话,便有些泄气地回了座位坐下。 “祈年,叫爹。”秦彦天突然对怀中的孩子平静地说道,这声音不想是在逗趣,也不想是命令,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慕兰抬眼看向他,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开口要孩子叫他爹。以前对于这事,他总说不能急,可今日他却也有几分急了,他也怕孩子以后说话不会说,只会傻笑吧。 孩子抿着小嘴望着眼前盯着自己的父亲,喃喃地吐出一个字:“爹……” 虽然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却也是十分真切。他开口叫人了!他叫他爹了! 秦彦天微微怔了怔,接着开怀大笑起来,低沉醇厚的声音响遍了整个院子。 慕兰不可思议地看着儿子那肉呼呼的小脸,心中虽有些郁闷,却也轻笑了出来。总归还是懂得唤人了,也是一件好事。 “哎哟,果然还是亲爹爹一些!”慕夫人也笑出声来,抚着外孙那团团小脸。 秦彦天狠狠地亲了一口儿子,夸赞道:“我的好祈年。” 待爹娘都回去之后,慕兰独自抱着儿子回到房间。 “祈年,叫娘……快叫一声娘……”慕兰轻声引诱着。 只是眼前这个孩子依旧不为所动,直直地看着她,就像在看她说她的,而他看他的。 慕兰有些急了,哀求道:“好祈年,就叫一声吧!一声也好啊!” 无奈儿子还是不肯开口,慕兰有些泄气地撒着娇:“祈年……叫一声吧……” 不管慕兰使出何种语气表情,儿子依旧乖乖地依偎在她怀里,不为所动。 慕兰有些疲惫地瘫倒在床上。哎,算了,不叫就不叫吧!再过些日子就好了。既然能叫爹了,那离叫她的日子也不远了吧。 秦彦天不知何时进了房间,尾随而来的苓香在他的示意下将祈年抱了出去。 “兰儿。”秦彦天撑着头倚躺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这事不能急……” 慕兰恼怒地睁眼瞪着他,这倒是让他看笑话了,儿子不叫娘却先学会了叫爹,到时候长大了一点儿,他们父子俩岂不能联手欺负她了。 慕兰一拳打过去,却硬生生被他温厚的大手给接住了,牢牢地攥在手中。 慕兰别过头去:“你倒是高兴了,儿子说的第一个字就是爹!” 秦彦天低笑道:“兰儿,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语气中,慕兰却听出几分挑逗,令她心中更加不好受。 本来一直都是自己没日没夜地陪着儿子,倒是让他占去了便宜,想到这心里就闷闷的,气不打一处来。 秦彦天看着她气鼓鼓地粉嫩小脸,心中微微一动,起了几分波澜,偏过头去吻她的脸颊,却被她一个机灵给躲了过去。 慕兰嘟着嘴赌气地推搡着他:“我要睡了,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被自己说的话给堵了回去,秦彦天愣了片刻,脸上却又浮出一丝笑意。 “兰儿真是越发可爱了。” 秦彦天揽过慕兰,紧紧地抱在怀里,不留一丝缝隙。不管她怎么动,他就是不松手,只是轻轻地笑着。 “兰儿……”如莺莺细语一般,慕兰耳边一阵热气,令她身子不由得颤了颤。 正在她抬眼看他时,他的嘴已覆上她的樱唇,浅浅地允吸着,将她慢慢地引入佳境。 不知何时他已褪去了她的外衣,耳边只听到她妩媚的嘤咛声。 “兰儿……”他轻声唤着她,声音有些沙哑。 慕兰半眯着眼,迷离地看着她,更挑拨起他内心的渴望。 昏暗的烛光,摇曳晃动,使得室内更添一份旖旎春色。 ------------ 第二十九章 三人 夏日的太阳煞是猛烈,空气也是热腾腾的,叫人踹不过气来。整个秦府也只有院内唯一的那座凉亭比较通风凉爽,白日里慕兰便会坐在此处乘凉休憩。 慕兰正在给祈年缝新肚兜,正认真时,怀中的儿子突然又不安分起来了,本是坐在她大腿上,却硬生生地往另一处爬去。 慕兰隔一会儿便要把他拽回来,好好安放在身上,然而他倒是精力旺盛得很,拽回来没多久,依旧这边爬那边爬。 慕兰不禁嘴里嘀咕道:“祈年真是不安分,爬得这么顺溜还不如早早学会走。” 祈年一个劲地咧开嘴笑着,口中含糊唤着:“爹……爹……”小手摇晃晃地指着凉亭外头一方。 慕兰抬头一看,果然是秦彦天来了,也没搭理他,继续做着手中的针线活。 “祈年!”秦彦天微微笑着在儿子脸颊大大地亲了一口。 “爹……爹……”祈年的小手紧紧地攥着父亲的衣袖。 慕兰拧了拧眉,看着他们父子俩一唱一和的,她就气结闷。她倒是像个外人,应该回避了。 “祈年乖。” “连娘都不会叫,还说他乖。”慕兰小声嘀咕道。 秦彦天哑然失笑:“兰儿,祈年还小。” 可是谁叫他只会叫爹,不会叫娘,若是反过来,那他是不是会像她一样郁结于心呢! 慕兰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理他们。 晚饭过后,天色渐渐蒙黑,气温却是比白日里低很多,风也吹得多,凉爽不少。 “兰儿,我们带着祈年出去转转如何?”想起很久没有陪她们母子出门了,心中稍稍有些歉疚。 慕兰也想带着儿子出去走走点头答应:“不过你负责抱他。”现在儿子长大了,抱一会儿手就酸痛了,这体力活总归留给他这个做爹的。 三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慕兰挽着秦彦天的手臂,而祈年舒舒服服地依偎在爹爹的怀中,看上去无不让人们艳羡,这是多么恩爱和谐的一家人。 夏日夜晚的街上总是很多人出来走动,自然路旁的商贩也不少。 祈年突然眼睛一亮,乌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旁边一家小摊,小手在空中飞舞着。 “爹……爹……” 秦彦天笑着抱着他走过去。这个小摊上摆着各种捏好的泥人,还有各种栩栩如生的小动物。 “这位客人要买哪个?”摊主眯着眼笑着,又来生意了。 慕兰仔细地瞧了瞧,笑着问着儿子:“祈年喜欢哪个?” 祈年挠了挠头,一下指指这个,一下指指那个。 “这小玩意只要三文钱一个,还可以现做,不过现做的五文一个。”摊主摩挲着手掌笑道。 “爹……爹……”祈年口中叫着爹,用那小手指了指秦彦天又指了指慕兰,最后指了指摊主的手。 慕兰疑惑不解,这该不会是要她和彦天把那个摊主的手抢过来吧! “麻烦摊主帮我们现做三个,就按我们三人的样子。”秦彦天沉声说道。 “好好好,您稍等片刻。”摊主笑着坐回那小板凳上,在旁边拾起一根小木棍,一手在旁边扯过彩泥,熟练地捏塑起来。 慕兰用手抵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倒真好。” 摊主按着眼前三人的模子,没多久便捏出了三个小人来。慕兰一看倒是真有那么六七分相像,不过这小人倒是更可爱些。 祈年高兴得拿着捏出来的小人,瞅着眼前长得跟自己有几分像的小人,眨巴眨巴地望着,咯咯笑着。 慕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祈年真可爱。” 三人付了钱正打算走,慕兰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脚步不由也顿住了。 上次见面应该是在茶楼,还是去年的事了。慕兰回过头便见廉馨带着儿子也在那小摊前停下了。 廉馨看到她只是点头笑了笑,却在看到秦彦天时,笑容瞬得僵住在脸上。原本他和她才是一家人,现如今他们一家人倒是其乐融融了。 廉馨抱起儿子没有说话,沉着脸转身打算离开,她或许不想再看见他了。 “站住!”秦彦天突然一喝,惊得祈年一愣一愣地盯着他。 廉馨停住脚步,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他,她不明白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好说么? 秦彦天进过去,眼中蕴含着一丝怒气,却被他极力压制着:“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找兰儿的麻烦!” 廉馨冷笑着:“我又怎么了?她又对你说了什么?”果然,那个女人不知又是怎么在他面前说的她,让他用这般怨怼的眼神望着自己。 慕兰一下摸不着北,他又怎么了?她都不知道廉馨找了自己什么麻烦,自己都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她了,她又何时能找自己的麻烦。 慕兰扯了扯秦彦天的衣袖:“彦天,走吧!” 廉馨盯着她,迸出一股冷意:“我早该想到你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慕兰抿着嘴一言不发,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祈年似乎感受到什么一般,眼巴巴地瞪着廉馨,嘴中喊道:“爹……爹……”手脚也不自觉得摆动着,好像要冲过去一样。 廉馨看了一眼祈年,又望了望怀中的儿子,不再说话,转身便走了。身后两个小厮也直直地跟着她离开了。 回到秦府,慕兰把祈年哄睡着后才退出房间回了自己的房。 “彦天,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兰盯着坐在软榻上看着账本的彦天,低声问道。 即使他不爱廉馨,但是大街上他直直地当着她的面对廉馨那样的态度,她也是不好受的。 “这事你不用管。”秦彦天头也没抬地答道。眉头却微微蹙了蹙,他不想让她操心,她只要好好照顾孩子便好。 慕兰心上却七上八下,一开始不让她撞见就罢了,既然她都知道有什么不妥在里面,又怎么能沉静得对待。她总是感觉这里面隐隐有些不对劲,刚刚他那样凶狠的眼神,把她都吓了一跳。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如此的怨恨愤怒呢! “彦天……你让我安心也好,总归告诉我个缘由。”慕兰叹着气说道。 秦彦天沉了半晌,抬头望了她一眼,看到她眼中的担忧,内心被什么触了一下,牵过她的手在身边坐下。 “兰儿,本来我是不愿你知道的,只是我……”秦彦天顿了顿继而说道:“还记得巧冬和巧春那件事么?” 慕兰怔怔地看着他,她怎么会忘,只是不愿想起罢了。况且,现在祈年很可爱很健康,这就够了。 “记得。”慕兰生生吐出这两个字,眼中掩不住的哀愁,难不成这事他还一直在暗中追查不成,而且还和廉馨有关? “我将巧冬巧春放出去后,你猜怎么着?” 慕兰疑惑地看着他,他却温柔地摩挲着她粉嫩的脸颊,带着无限的怜惜和爱意。 “巧冬倒是乖乖地离开了,巧春却去了廉府,若是要我相信她和廉馨没关系,很难!”最后,他似乎沉沉地叹了口气。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打发了银子让她好好生活,她却偏偏去了廉府,且廉府当时也没张贴什么招人的告示,巧春却也入府了。若不是一伙,哪里进得那么畅通无阻。 每每想到此,他就无可抑制的生气,竟然几次三番要伤害她和祈年,幸亏没得逞,若是得逞了就是什么事他也做得出来。 “彦天,或许是你想多了。”慕兰不愿往那方面想,忙转移开来。虽说她也怀疑过,不过毕竟是怀疑,这会儿似乎有了更可靠的证据了。她不愿相信廉馨会做这样的事,虽说她脾气坏,毕竟是大小姐出生,难免骄纵,但是纵然也不会如此狠毒。 秦彦天将她揽在胸前,低头在她耳边轻叹:“兰儿,是你想得太单纯了。”这世间的事是何样,他又怎会不知,他不会自欺欺人,把世人都当做佛祖观音转世。 慕兰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虽然近在耳边,却又远得遥不可及。轻轻闭上眼感受着,一滴泪缓缓从眼角滑落,却让他感受到了轻微的异样。 “兰儿……傻兰儿……”秦彦天呢喃着。 捧起她娇柔的小脸,吻了上去,泪咸咸的,却让他的心苦苦的,看到她流泪竟也让他微微抽痛,何时他竟已把她放在内心深处了,一举一动就牵动着他,让他不能自已。 不过,他愿意这样,愿意沦陷于她,他感到幸福,而且她亦幸福。 ------------ 第三十章 故人 清晨,慕兰一睁开眼就看到祈年那圆溜溜的黑眸子定定地盯着她看,镶在他那圆乎乎的脸上,显得分外可爱乖巧。 “祈年……”慕兰起身将他抱在怀里:“谁把你放在这……又不管你的……” 正说着,秦彦天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盆水。 慕兰愣在那,她可是从未在早上醒来时看到过他,除非是今日不用去酒楼看着,可是平常是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的。 “彦天?今日怎么没去酒楼?” 秦彦天笑了笑,将孩子抱过:“我想休息一日,陪陪你们。” 慕兰顿时心里便乐开了花,顷了顷嘴角,掩不住内心的欣喜。搂过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 “谢谢……” “傻丫头。”秦彦天嘴里嘀咕着:“还不快起床。” 慕兰一番梳洗打扮后,来到院子的凉亭中。秦彦天正和祈年玩得不亦乐乎,她从未见过他脸上居然也能有那么纯真,像孩子一般的笑容,让她嘴角也自然而然地弯成了好看的弧度。果然他的内里还有着孩子般的可爱一面的。 慕兰走过去在他们身边坐下:“彦天,今日你有什么安排?” “兰儿,我们醉音阁新开的分店你还未去过,不如去那看看?” “不好吧……”慕兰迟疑道。毕竟祈年如此小,还不适合去酒楼那样的地方吧!虽然是正经酒楼,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一份忐忑的。 祈年此时却咯咯地笑着拍着小手,嘴中呢喃道:“爹……爹……”似乎是在赞成自己爹爹提出的这个想法。 果然是父子俩,慕兰僵硬地笑着:“好吧!看祈年这么开心。” 新的醉音阁分号比起之前那家,装横更要显得华美绝伦。有三层楼之高,第一层是大厅,第二层是厢房雅间,第三层还可供客人下榻休憩。 大厅正中搭建了一个圆形的竹台,醉音阁内自有专人负责在台上表演助兴,增添酒楼内的气氛。 慕兰和秦彦天刚进去时,就见大厅中竹台之上有一女子,一身紫衣,轻纱遮面,端坐在那抚琴。 不知为何,慕兰见到她便有一种特殊的熟悉感,仿佛认识一般。可是这醉音阁内的女子,除了应一薇以外,她似乎是不认识其他人的。 还未及她多想,秦彦天便领着她来到了二楼的厢房之中。 祈年依旧兴奋得嘴都没合拢过,趴在彦天的肩头,小脑袋四处晃悠着,像在寻找着什么新奇有趣的事物。 厢房内的布置也更加清丽雅致,琴棋书画一样不少,回廊与房间之间还有碧绿的珠帘遮挡,更添几分精致华美。 “瞧他兴奋的样子。”慕兰摇摇头瞅着祈年左顾右盼的小脸,不禁微微叹息。 秦彦天倒是笑着抚了抚儿子的小脑袋,这小子倒是比他小时候还要贪玩,果然是青出于蓝。 “彦天,刚才在大厅中抚琴的女子是谁?”慕兰突然想起来,便开口问道。她心中总是隐隐觉得是她认识的人,虽说那人遮了半张脸。 秦彦天顿了顿,继而说道:“她似乎是新来的,叫紫衣,怎么?” “我总觉得我认识她。” “她从未露过脸,所以我也不清楚。” “是么?原来你们这招人也不问相貌的。”慕兰若有所思地说道。 秦彦天笑了笑:“才情比相貌重要,何况选人这些事都是燕娘负责,我不会过问。”燕娘久经沙场,自然比他懂这些,若是事事要他去过问,他岂不早就累瘫了。 慕兰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祈年口中叫着:“爹……爹……”手脚有些不安分起来,两只脚胡乱得蹬起来,不过力气很小,只能看见他自顾自地挣扎着。 “祈年怎么了?”慕兰从秦彦天怀里接过儿子抱在怀中哄着。 祈年却丝毫不领情,嘴中一直唤着:“爹爹……” 秦彦天出去了一会儿,才回房坐下,口中喃喃道:“真是贪新鲜。” 慕兰微微蹙眉:“祈年怎么了?” 秦彦天摇着头叹了叹气:“该是觉得太闷了吧。” 没一会儿,先前在厅中抚琴的那位紫衣女子已经朱莉在了门口,微微低着头,恭敬客气地说道:“打扰了。” 慕兰盯了她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就是叫紫衣吧!怎么总是觉得似曾相识呢? 紫衣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身后尾随而来的小丫鬟帮她把七弦琴摆放好便告退了。 紫衣朝慕兰那方微微点头致意,便随手抚起琴来。 慕兰呆愣愣地看着她,只见她手若游龙,肆意地在琴弦上挑拨压抚,乐音却如高山流水一般川流不息,引人入胜。而她依旧神态自若,低眉垂眸,仿佛身边的一切都是虚幻一般,只得她一人在此。 秦彦天微微顷了顷嘴角,露出一丝欣赏之意。果然是燕娘想要推举追捧的分号花魁,果然是有些能耐的,只不过在气质方面,还需锤炼一番。 祈年此时早已手舞足蹈起来,欣喜得合不拢嘴,仿佛他又见着了什么新奇好看的事物。 只有慕兰呆呆地杵在那,尽管紫衣也给她惊艳陌生的感觉,但是她却还是对她怀着一份熟悉。这样擅长抚琴弄乐的女子,在这之前她只见过应一薇一人。而此时眼前这位醉音阁新来的妙音娘子,她本应该感到陌生而已,却为何会隐隐透着一份熟悉呢? 一曲完毕,紫衣微微颔首,神色恭谦:“若无其他的事,紫衣便先行告退。” 待到那紫纱长衫拂过门槛,扬长而去。慕兰依旧有些疑虑地望着她离去的那个方向,究竟是在哪见过呢? 直到三人回到房中,慕兰依旧不能从她的深思中走出。 祈年这次的兴奋之行,让他早早地释放了精力,还未回府便已趴在秦彦天的肩上熟睡了,发出微微的鼾声,小嘴成一个扁扁的圆形,很是可爱。 秦彦天回到房中见慕兰还是呆愣地坐在那,心中有些不快,他就这么因为一个紫衣被她给忽视了。 “在想什么?”秦彦天走过去,将手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这样的姿势看上去却有些暧昧。 慕兰这才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 也许她是多想了,明明她认识的女子并不多,何况还是在醉音阁见到的。 秦彦天叹了叹气:“你若是想知道她底细,我派人去查便是。” “不需要吧……该是我多想了……” 何况她认识又如何,不就是话个家常,聊聊近况。只是她心中有个梗一样,想要想明白罢了。 夜的那一头,紫衣正闭目假寐侧卧在床榻上,来醉音阁之前,她很久未睡过这么柔软舒适的床了。而这样的生活,想来比起之前,应该是好太多了吧…… 紫衣惬意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在这样的暗夜里显得更为高深莫测。于她而言,生活才重新开始。 ------------ 第三十一章 秋实 半夜的惊醒,让慕兰汗湿了整个后背,心脏的跳动不觉之下加快很多。确定秦彦天没被吵醒后,她才平静地躺下去。 方才居然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有人将她推入河中,她自小是不会水的,只能在河中挣扎,毫无规律地拍打着水面。河岸也因为是梦境而显得分外不真实,朦朦胧胧的,她没有看到推她下来的人,只看到若隐若现的河岸。虽然知道这只是个梦,但是内心还是有些不安的。平白无故的,为何会做这样的恶梦,想起来也让人觉得心有余悸。 慕兰就这样迷迷糊糊,半睁半闭得捱到了清晨。她都能感觉到秦彦天分外小心地起床,不过她依旧躺着没动,昨晚实在没睡好。虽然睡不着,她也没得力气挪动,反正现在能多躺会儿就多躺会儿。 仿佛过了很久,慕兰听到鸟儿唧唧咋咋地在窗外吟叫着,不知是黄莺还是喜鹊,似乎也在提醒着她起床。 正当她打算起身时,苓香的声音倒是很合时宜地在她而后响起了。 “小姐,为何你的后背全湿了!” 苓香这一提醒,慕兰才发觉到这一点,却是是湿湿黏黏的,有些不舒服。 慕兰坐起身来,笑着抱过苓香怀中的祈年,疼爱地亲了亲:“祈年……” 祈年抿着嘴咕噜着睁着眼看她。 慕兰将祈年又重新抱给苓香,让苓香吩咐几个丫头帮忙烧些热水洗澡。她身上有些汗味。虽然不至于刺鼻,却也不见得多好闻,可能因为这样祈年今日才没对着她咧嘴大笑吧。 慕兰沉静地浸泡在浴桶中,热热的水汽奔腾而上,喷得她面颊潮红,添了几分娇媚。 不时,那位唤紫衣的女子又从她脑海一闪而过,抓不住却也驱不走。慕兰自嘲地笑了笑,许是这一年来过得太惬意安稳了,有点小事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 想来这一年,她大门也没出过几步,每日便在家照顾儿子。虽然单调,却也不觉得闷乏。然而儿子会说的第一个字居然是“爹”,而不是“娘”。每每想到这,心中就难免有些不甘。秦彦天不就是每日抱了儿子两回,哄过两回,哪有她照顾得多,怎么儿子却总是一眼崇敬地看着他,而她在儿子心中却没那么重的分量。 慕兰轻合着眼,任思绪群魔乱舞地游荡者,等到渐渐感到水的冰冷她才从浴桶中出来,擦干身子,穿好衣裳。 眼下,苓香正陪着祈年在凉亭中玩耍。 慕兰走过去抱过祈年,让他斜靠在自己怀中,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祈年啊祈年,何时你才能开口唤声娘?” 苓香笑了笑打趣道:“小姐,这醋有什么好吃的?” 慕兰笑了笑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不过总是隐隐觉得祈年离她很远似的,她想拉近一些,再拉近一些。就连秦彦天也比不过她们的联系,毕竟祈年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当时她经历了那几次障碍才完好无缺地把他带到这个世界,她和祈年之间是剪不断的锁链。 祈年攀爬在慕兰的颈间,扯了扯慕兰耳后散落的发丝,口中喃喃叫着:“爹……爹……” 慕兰笑了笑拉过他的小手亲了亲:“祈年还是只会叫爹……” …… 炎炎的夏日过后,是慕兰最喜欢的秋季,因为秋高气爽,也因为这是结果丰收的好时节,不止慕兰喜欢,大大小小的人都喜欢。 秦彦天从外面回来时,也给慕兰带了一个好消息,之前在惠州开的醉音阁,而今又加了一间分店了。 “易天确实是个好帮手。”慕兰打心底也为他高兴着。 秦彦天点了点头:“是啊!兰儿,你也很久没出去玩过,过几日我带你去惠州转转怎么样?” “惠州?”她确实没去过惠州,据说那也是块商贾宝地。只不过,祈年还小,不适合奔波吧! 慕兰喟叹一声:“祈年太小了。” 小到还不会叫娘。 秦彦天沉吟了片刻:“祈年交给苓香照顾可好?”虽说他也不舍得祈年,不过这些日子他看出她心情不怎么好,想到她为了祈年日日操心照顾,却不想她还不到二十岁,她也需要他的宠爱照顾。 “彦天,祈年交给别人我总归不放心。”慕兰拧紧眉头望着他,眼眸中蕴含着几缕星光,隐隐闪烁着。 “那就带着祈年一起?” 慕兰沉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摇头:“彦天,若你有事要去惠州便去吧!不用担心我和祈年。” 秦彦天无奈地叹了口气,即使不担心,他们也会让他牵挂的,而这次因为分店的事宜他又不得不去…… 秦彦天将慕兰拉入怀中,温暖厚实的手掌抚上她的柔荑:“兰儿……” “放心,我会把祈年照顾好的……等到他长大些了,我们再一同出去如何?” “兰儿,但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闷的时候出去转转……”秦彦天柔声道。 “放心吧。”慕兰点点头。反正他走了还有祈年陪着,她才不会觉得寂寞。 听了慕兰坚定的回答,他心里才稍稍放心,这一去又是月余。虽然大男人不应该儿女情长,但是他却抑制不住内心的矛盾和难受。 这晚,慕兰感受到了秦彦天内心的眷恋和不舍,他趴在她身上很久才翻过身睡下。慕兰不禁为他对她的依恋隐隐有几分高兴,从前她只是以为每次都是她在家等着他,盼着他,却不想他也有这么眷恋不舍的时候。 秋雨绵绵,似也诉说不尽情意潺潺。 慕兰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之上,像被灌满了蜜汁一般地甜笑。有祈年陪着她,有丈夫的依恋,她是无憾了。 ------------ 第三十二章 父亲 秦彦天走后,慕兰为了打发时间,同时又想起给祈年做几套新衣裳,便准备出趟门采办一些布匹和棉线。 慕兰把苓香留在府中照顾祈年,自己则带了个两个负责打扫的小丫头出门了。 来到金缕坊,掌柜的一瞧见她就知道她是秦府的秦夫人,连忙躬身走了过去:“秦夫人,真是很久不见了啊!” 慕兰礼貌地笑了笑:“祝掌柜,近日有什么新货没?” “有有有!前几日,才从外地进了几批上等蚕丝布。”祝掌柜连连点头,将慕兰引到店内一方。 慕兰顺着他的指引,细细端看一番,色泽鲜艳却不俗气,质感也是丝滑细腻。当即,她便订了五匹不同颜色的,准备给祈年做几套,顺带帮彦天和苓香各做一套。 身后两个小丫头捧着布,跟在慕兰后面,正出门没多远,慕兰又见到一袭紫衣的女子也朝这边走了过来。 慕兰一晃神,陷入一阵沉思。而女子只是淡淡扫过她一眼,便从她身边掠过,脚下不带半点停留。 难道真的只是她慌神想多了?慕兰心中有些纳闷,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老觉得她似曾相识。 身后一个小丫头见慕兰慌了半晌,便轻声提醒道:“夫人,没事吧?” 慕兰这才回过神来,冲她笑了笑:“没事,我们回府吧!” 回到府中,苓香见慕兰买了好几匹布,还是各种颜色的,不禁有些好奇。 “小姐怎么买这么多?”按理说,祈年就占这么点地方,光一匹布就够做好几套衣裳了。 慕兰笑着回道:“除了祈年,我还想为彦天和你做一套。” 苓香当下便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不好意思地冲慕兰笑了笑:“不麻烦小姐吧……” 按理这样的事应该是她一个丫鬟做,只是她却是不善针线活的。倒是小姐争气,竟为了儿子,硬生生从在这方面什么都不懂,变成了能独立裁纸的“裁缝”了。虽然还不是很出挑,却也是及得上平常的手艺了。 慕兰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还跟我客气!” …… 祈年倚在慕兰怀中熟睡时,慕兰还在烛光下织画着喜鹊梅梢。烛光很亮,慕兰为了绣花,特意多点了几支蜡烛。 看着祈年紧闭的眼上微微颤抖的长黑的睫毛,和那些许撅起的小嘴,慕兰就不自觉的发笑。仔细看,祈年是长得像彦天。 慕兰缓缓地移动着,吹熄了案几上的烛火,将孩子抱道床上,整个过程几乎没有任何声响,生怕吵到怀中的孩子。 静谧的夜里,思念总是趁虚而入,侵蚀着她的脑海。 不过还好,慕兰笑着看向身边的祈年,至少这么凄冷的夜里,还有祈年陪着她。尽管他可能什么都不懂,但是她懂就行了,她懂有人陪着她等。 没几日,当慕兰正在院子里哄着祈年说话时,苓香神色恭谨地走过来,从她拧紧的眉头可以看出,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苓香,怎发生什么事了?”慕兰蹙眉问道。 苓香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小姐,刚才慕夫人遣了月香过来,说……”苓香一句话没说完又咽了回去。 慕兰一听是关于母亲的,心顿时漏跳了好几拍,急忙问道:“娘怎么了?” 苓香支支吾吾,还在犹豫该怎么开口,慕兰已从榻上走下来,一双眼睛急切地盯着她:“苓香,快告诉我,是娘除了什么事么?” 苓香连忙摇头:“不是慕夫人,是老爷……老爷……今日不知为何,在院子里突然昏倒了……” 慕兰心中忽地一怔:“爹没事吧?” 苓香摇摇头:“不清楚,夫人派人去请大夫了……怕老爷有个万一,所以派月香来知会小姐一声……” 有个万一?这四个字让慕兰内心更加焦急…… 不会的,不会有什么万一的,慕兰匆忙抱起祈年,吩咐苓香准备马车赶往慕府。 天灰沉沉的,一如慕兰的心,低得都看不见光亮了。 慕兰知道爹一向身体不好,可是那也都是些咳嗽什么的小毛病,万万想不到会引起突然昏倒那种让人心惊胆战的病出来。慕兰也知道,有些人会有突然猝死的症状,她怕爹的昏倒不是一时,而是……一想到这,慕兰赶紧摇摇头,驱散这些坏到骨子里的想法,她要坚信爹没事,只是昏倒而已。 马车驶得很快,不到一会儿就到了慕府。慕兰紧紧抱着祈年利索地下了车,一路来到爹娘的房中。 房内的情形不禁让她心头一酸,母亲坐在父亲床前低泣着,而父亲则一动不动地躺着,似是熟睡了般。 慕兰跑过去,抚了抚母亲的肩:“娘……爹他……” 慕夫人见女儿来了,用方帕摸了摸眼角的泪痕:“兰儿……” “娘,大夫呢?大夫在哪?”慕兰问道,眉目中满是焦虑,为什么都看不到大夫。 慕兰伸过手,替父亲把了把脉,她感觉到脉搏的跳动,才缓缓放下心来。 慕夫人叹了叹气:“大夫说……让我们准备后事…………” “什么?爹明明还有脉动啊!”慕兰瞠目问道,水灵的眼珠此刻尽是疑虑和怒气。 那是什么大夫,明明父亲还有呼吸的,怎么可能让她们准备后事呢! “兰儿……”慕兰深深地呼了口气,她也不相信,只是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无能为力,这才派月香去唤女儿过来的。 “大夫说你爹是中风,没来得及治,现在也是回天乏术了!”慕夫人沉了沉起,娓娓说来。 慕兰此时脸已经被气得涨红,什么叫回天乏术,才只是多久的事,好好的人怎么可能就回天乏术,要和她分别了呢! 慕兰将祈年抱给身旁早已泪流满面的苓香,伏在父亲床前,握着父亲宽厚的手掌。 她不知道她是有多久没握过父亲的手了,他的手有些凉,让她忍不住发颤,还有些粗糙,大概是年纪的原因吧!不过慕兰却久久舍不得放开。眼泪在脸上无声地流淌着,说不出的冷寂和凄然。 ------------ 第三十三章 关心 雪白的绫缎点缀着整个慕府,正厅内摆放着一顶楠木雕花棺,威严却又显得孤寂。 慕兰跪在灵堂前,一身白色布衣更让她脸色显得苍白几分。眼神早已没有了焦距,让人看着也觉得怜惜。 “兰儿……慕伯伯他……”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 但她依旧呆望着那个伫立在正中檀木桌上的灵位牌,丝毫没有被这声音拉回。 钟永觞蹲下身来,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肩,柔声安慰道:“兰儿,你不要太难过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而慕兰始终呆愣地跪在那,地板的冰冷触动了他的神经,他知道她已经三日滴水未进了,再这样下去,怕她的身子也是撑不住的。 钟永觞担忧地看着她,抬头向苓香使眼色,示意她将慕兰扶起。 苓香刚碰上她的手臂就被她硬生生的甩开,只听得她口中喃喃自语一般:“让我……再好好看看……” 苓香长呼一声,无奈地朝钟永觞摇了摇头。这些天慕兰的样子她是看在心里的,不管谁来劝都没有用,而慕夫人也好几日卧在床上,没有下过地。这情况,她也不知该怎么办,现在秦老爷不在,她也只有把钟永觞给请来了。何况,家中的丧事都无人主持,只是草草地布置了一番而已。 钟永觞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好一会儿后,再也忍不住,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往屋里的房间走去。 “放开我!”慕兰踢打着脚挣扎着,眼神直直地盯着钟永觞,毫不掩藏的愤怒。 钟永觞看到她眼神回了魂,这才稍稍舒了心,不过依旧没有理她的挣扎,直接进了房,将她安放在床上。 “兰儿,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慕兰蓦地坐起来推开他,可无论她用多大的气力,依旧无法撼动他分毫,这就是男人和女人力气的区别吧。 慕兰只得怒气冲冲的呵斥道:“我不用你管,你走!” “兰儿……”钟永觞眉间皱了好几道褶皱,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冷静点!” 慕兰倏地眼泪哗哗直往下掉,三天没哭了,这一哭就像止不住一般,眼眶的喷涌毫无止境。这也让钟永觞的心绞痛难当。 “兰儿,哭出来就好了。”钟永觞在床沿坐下,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慕兰早已靠着他的肩膀累得闭上了眼,也不知是饿的还是哭的。 钟永觞手指有些颤抖,最终却还是轻抚着她的背,语带眷恋地唤道:“兰儿……” 有时候他多想陪在她身边的是他,他就不会像秦彦天一样,就算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还是远在外地,无法给她依偎的肩膀。若是他,定然一分一刻也不会抛下她。 钟永觞轻叹一声,吩咐下人去请了大夫给慕兰把了把脉。大夫开了一个养身补血的方子,嘱咐她好好调理就行。 送走了大夫,钟永觞便一直留在慕兰床边看着她,生怕她什么时候醒来看不到人,或是又做出什么其他的傻事。 天渐渐暗淡下来,钟永觞用手撑着头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打着盹。 “永觞…………”声音虽小,却让钟永觞瞬间惊醒。 慕兰正躺在床上,一双乌黑的眸子镶在那近日来已经消瘦不堪的脸庞上,显得更加黝黑难测。 “兰儿,你醒了……饿不饿?”钟永觞放低声音问道。 慕兰轻咬下唇,够了片刻才缓缓点头,神情也不似刚才幽冷了。 钟永觞笑着点头说道:“兰儿你等等,我这就去准备。” 不一会儿,钟永觞便端着一碗青菜小米粥进来了。香气扑鼻,慕兰这才察觉自己已经好几日没吃过东西了。 “兰儿,你才刚醒,要吃些清淡的。”钟永觞笑着看向她,眼眸中闪烁着流光溢彩,她终于知道要吃东西了。 慕兰抬手想结果碗,却被他躲了过去。 “我喂你,你几日没吃东西,力气该使不上了。”钟永觞笃定地说道。 慕兰摇头拒绝道:“不用了,不如叫苓香来喂我吧。” 她知道她不应该麻烦他,当她看到他还是这么关心她时,她的心跟着痛了几分。或许,他就不该来安慰她,开导她的。 “苓香在照顾祈年……” 说道祈年时,钟永觞言语顿了一下,继而才开口笑道:“祈年真的很可爱。” 慕兰对他笑了笑,不再做声。他该是第一次见祈年吧!祈年每年的生辰都是和家人一起过,从未请过外人,就连百日诞辰也是如此。而她带祈年出府的次数也是极少的,除了彦天陪同的几次,她就没让他出去过。主要也是怕外面人多混杂,祈年出什么事自己照顾不好。 钟永觞细心地一勺一勺地将米粥送入慕兰的口中,眼神专注而温柔,让慕兰都不敢直视了。 好不容易吃完,慕兰连忙说道:“永觞,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钟永觞愣了一会,关切地问道:“兰儿,你确定你没事了吗?” 慕兰点点头:“谢谢你,我会好的……” 经过刚刚那一场大哭,她把心中堆砌的怨气和伤怀都倾泻而出,着实让她心中畅通了不少。父亲的去世固然让她很悲恸,但是她还要照顾母亲和儿子,她不能这么垮下去。况且她已经带信给彦天了,他过几日就会回来,她不想他看到她哀恸颓然的样子。 钟永觞微微叹了口气,眼神流转中有些不舍和无奈:“既然如此,你就好好休息……就算不为别人,也要为了祈年照顾好自己……” 慕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空虚的笑容。 虽然父亲的突然离世让她近日悲恸得不能自已,但是经过这么些沉痛的日子,她知道逝去的终究逝去了,她必须振作起来,珍惜和关爱眼前值得的人。 “兰儿,我明日再来看你……”钟永觞抛下这句话便离开了,还不待慕兰反应。 慕兰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为什么他还要这么关心她,她都快把他忘了…… 晚上,慕兰又梦回了年幼时的光景,她和永觞手拉着手走在大街上,华灯初上,他为她买了一只小巧精致的荷花灯笼,不知道是哪年的元宵,她笑得分外的甜…… ------------ 第三十四章 生气 第二日,钟永觞早早地就来看她了,只见慕兰有条不紊地在吩咐下人们处理丧礼的事,看到钟永觞,她只是淡淡地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看到你这样,我也放心了。”钟永觞冲她温柔地笑了笑,眼中闪烁着难以掩藏的流光。 慕兰衷心感谢道:“谢谢你,永觞。” 忽然,她想起昨晚的梦,她不知道为什么梦见了他,不过她知道他在她心中绝对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此生得此知己良朋,她真是应该感谢上苍。 钟永觞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跟我客气什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 “不需要了,这些事我都吩咐好了……彦天过几日便也回来了。” “嗯……”听到此,他便也不再多问。 …… 五日后,秦彦天匆匆赶回府时,慕府的丧事也已经办完了。慕兰将父亲葬在了东郊的慕家祖坟,慕夫人起初还下不得床,不过硬生生想在丈夫下葬前陪着,便也跟去了。葬下的那一瞬,慕夫人由于伤心过度又昏倒了,慕兰只好把母亲先送了回来。 趁着秦彦天没回来的这段日子,慕兰一直住在慕府里陪着母亲,唯恐母亲再出什么状况。 “兰儿……”秦彦天一见到慕兰便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抱住她。 慕兰正坐在院子里想心事,被这一声唤得怔了怔,在看到他的一瞬却有眼泪夺眶而出,忍也忍不住。 秦彦天那温厚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就在他眼神触及身后房门口的那抹熟悉身影时而停住了。 “钟少爷。”秦彦天冷峻地笑着放开怀中的娇小身躯,眼神似要射杀猎物一般地瞅着房门口的钟永觞。 钟永觞礼貌地笑着:“秦老爷。” “钟少爷,这慕府的事业办完了,你是不是待在这太久了?”秦彦天心中莫名堵得慌,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难道都是这个钟永觞在陪着她不成。 慕兰听出了秦彦天语气中的不满,无奈解围道:“彦天,永觞这几日帮了我不少……” “既然我回来了,那钟少爷也不必久留了。”秦彦天冷冷地说道,完全不顾慕兰还未说完的话。 慕兰蹙眉看着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钟永觞礼貌地说了几句告辞的话便离开了。 他身上的白衣,在这样的情景下,更显一份冷寂,慕兰倏地一下心微微有些发痛,不为别的,就为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帮了自己这么多,而秦彦天就一句话打发了他,她觉得她太亏欠他了。 秦彦天看着慕兰对自己不满的眼神,淡淡问道:“怎么?心痛了?” 慕兰没有说话,径直回了房间,顺带将门闩栓上了。 她这几日度日如年地等着他,他倒好,一回来就吃干醋,都不关心安慰她。 慕兰心头一阵发酸,走到床边看着熟睡的祈年,心中才稍微顺了点。 秦彦天被她这么冷落,心中自然也不好受,他抛下生意日夜兼程赶回来,她倒好,竟为了一个钟永觞对他如此冷漠,他还有何好说。 “老爷,您回来了?”苓香正走到院内,看到秦彦天蓦地一惊。 秦彦天冷冷地回了她一眼:“照顾好夫人,我就回府了。” “啊!老爷,你就回去?你还没……” 不待苓香诧异的惊问,秦彦天便转身离开了。她不想见到他,他走便是! …… 苓香进房间时,慕兰已趴在床边睡着了,听到声响又蓦地惊醒过来。 “彦天?” 慕兰本能地唤了一声,但是在转身看到是苓香时,神色又沉寂了下去。 “彦天呢?”慕兰本就不是真心要关他在外,才半柱香时间她便将门闩取了下来,只是久久没有人进来,等着等着便也睡着了。 “小姐,老爷说他先回府了。”苓香轻声回道,言语中有些担忧。想起刚刚秦彦天的神情,他们肯定又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 慕兰自嘲地笑了笑,他竟然就这样回府了!果然是她太看得起自己了,以为他会好声好气地来哄她,向她承认自己错。 “小姐,你们……没事吧……”看着慕兰脸上掩饰不住的哀愁,苓香小声问道。 “没事,要是累了,你也去休息吧!” “小姐,我们不回去么?” 回去?在他随意地甩甩衣袖离开后,她还可能带着孩子跑回去看他那张冰山脸么? 慕兰摇摇头:“我娘现在身子还没恢复,我想多陪陪她。” “哦。”苓香点了点头,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若是因为夫人还好,若是跟老爷怄气,那事情就大了。 苓香心里清楚,那个秦老爷和小姐都是属于有事闷在心里很难开口的,这样一旦有了误会,百转千回的,说了说不清,反而时间越长越难以解决。 慕兰看着祈年熟睡的嫩颜,才由心地笑了笑,有孩子真好,不管什么情况他都可以陪在你身边,不会离开。 此时的秦府,秦彦天还在书房处理生意上的事,坐在这很久,他都没有听到小厮过来禀告慕兰回府的消息,心也沉到了底端。她就当真这么生他的气,也不带着祈年回府了么? 一想到这,心中隐隐燃起一阵莫名的骚动烦闷。 门外隐隐传来脚步声,秦彦天神情一怔,难道她回来了? 敲门声响起,一个小厮垂首谦逊地样子从门外进来:“禀告老爷,燕娘在门外等候,说是有事与老爷商榷。” 一听不是慕兰,秦彦天的脸色沉了几分,不过燕娘来找他,应该是醉音阁的事。 “让她进来!” “是。”小厮恭禀退出。 秦彦天轻叹口气,眼眸暗淡无光,在这摇曳的烛光中更显得沉寂清冷。 ------------ 第三十五章 叔叔 慕兰等到母亲醒后,才带着祈年进房间看望。 慕夫人虽然比前些日子看起来要有精神些,但是脸上还是掩不住的憔悴,连头发也白了很多,看着更让慕兰心里不好受。 “娘,我陪您出去走走吧?”慕兰提议道。 慕夫人温柔地抚了抚女儿光洁的额头,笑着摇摇头:“不用了,听说秦彦天昨日回来了,你也该回家了。” “娘!”慕兰眉头微蹙看着母亲:“我想多陪陪娘,不行吗?” 慕夫人依旧慈祥地笑着:“兰儿,你嫁人就该懂得出嫁随夫……可不要惹他不高兴了……” 毕竟现在慕兰只有依靠秦彦天才可以好好生活,现在的慕府只是一个空壳罢了。 慕兰深呼了呼气:“娘,我过些日子就回去了,再让我陪陪您。” 慕夫人点点头,不再说话。 怀中的祈年依旧是乖巧逗人的模样,圆溜溜的眸子,黝黑的瞳孔,那粉嫩小巧的唇瓣,若是个女孩子也是十分讨喜的。 慕夫人慈爱地看着外孙:“祈年真是可爱!” 慕兰笑着吻了吻儿子的小脸蛋:“是啊!有他在……我什么都不怕……”这句话像是对母亲说,又是像对自己说。 慕夫人看着她抚慰一笑。现在,只要她女儿过得好她就什么都放心了。同时也亏得女儿生了个儿子,这样秦彦天就算以后对她厌倦或生气,也不会怎么着,毕竟她为他们秦家生了个男孩,还是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 最终,慕兰还是呆在家陪着母亲,两人聊了很久,聊起从前,也聊到现在。 慕兰发觉母亲的神色较之以往多了一份清冷愁怨,不免心中有些难过,以后难道要母亲一个人守在这个孤寂冷清的大宅子中不成。 “娘,过几日你跟我一同回去吧?”慕兰突然提议道,她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怕娘不同意,所以眼中有些期盼地看着母亲。 “傻孩子,这怎么行!既然你都嫁过去了,娘怎么能跟着你……”慕夫人无奈地喟叹道。 “娘,这有什么!彦天,他也会赞成的。”慕兰虽这么说,但是心里倒不是那么确定,她不知道秦彦天会对此有何看法,不过若是她坚持,他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哎,兰儿……” 母女二人正说着,府中却又来了客人,慕兰一抬头便看到是钟永觞,心中有些诧异。昨日秦彦天才冷言冷语地将他赶走,今日怎么还登门拜访了,当真是不怕受秦彦天的脸色了。 钟永觞向慕夫人恭敬地请了个安才礼貌地坐下。 “永觞,今日你怎么也来了?”慕兰经不住问道。 钟永觞笑了笑:“原本我只是来看慕姨的,没想到兰儿还在。” 原本他以为慕兰跟着秦彦天回了秦府,这段时间慕夫人身子不好,所以才想过来看看慕夫人,没想到慕兰竟还在,着实让他惊喜了一番。 慕兰也淡笑着,眼角却有一丝藏不住的意味。永觞这几日总往慕府跑,他自个儿不拘小节,但并不代表他夫人不介意。她就只见过他夫人一次,按理说应该是两次,只是他新婚时新娘的脸被盖头遮了,所以应该就只有一次,就是在金缕坊的那次。 钟夫人给她的感觉就是那种落落大方,娴静高贵的大家闺秀。若永觞不曾认识过自己,他应该会喜欢上那位夫人吧…… 午饭过后,慕夫人回了房里歇息,钟永觞则和慕兰在院子里饮茶闲聊。 “钟夫人可好?” 聊着聊着,慕兰突然问了一句,令钟永觞有些错愕。 “尚好。”钟永觞淡淡一笑,啜了一下口茶。 慕兰见他神情有些冷淡,不免心中诧异,该不是两人有什么矛盾,不然看他的神情似乎是极不愿提此事的。 “这茶不错。”钟永觞对着她笑道:“苓香现在倒是会一些功夫了。” 慕兰捂嘴笑着斜睨了一眼一旁的苓香:“是啊!我倒是想给她寻个好人家……” 苓香此时已满脸绯红,又气又羞的:“你们老是寻我开心,以前这般,现今还是如此!” 慕兰和钟永觞微怔着相互看了一眼,只一眼便将他们原本要飘离道过去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慕兰轻咳了两声,随即转移话题:“对了,你不用照看家中生意吗?” “不打紧,都有人看着。”钟永觞将视线收回,转移到茶杯中。 此时的氛围倒是极为尴尬,两人良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饮着茶,想着各自的心事。 苓香见情形不对,只好解围:“小姐,我去看看祈年少爷醒了没,若醒了就抱过来吧。” “去吧。”慕兰点头同意。 正好她也觉得只有她们三个在这太沉闷了些,若是祈年来了,没准能活跃一下这单调的气氛。 没一会儿,苓香就笑容璀璨地抱着祈年出来了。 慕兰接过祈年抱在怀里摇着:“祈年……” 钟永觞看到祈年后,脸上的神情也轻松很多,没那么拘谨了。 “祈年,这位是钟叔叔……”慕兰指着钟永觞。 钟永觞也用期待地眼神看着祈年:“祈年,我是钟叔叔,叫叔叔……” 祈年黝黑的眼珠子在他身上转了转,嘴巴一张一合的似还有些说不出口来。 “叫叔叔……叔叔……” “叔……叔……”祈年小嘴张了张,含糊地吐出这两个字。 慕兰心中又是一惊,祈年竟也会叫叔叔了,难道这小子是专看性别叫人的。 钟永觞一听,心中欣喜万分,捏了捏祈年的小脸蛋,夸赞道:“祈年真乖。” 祈年也咧着嘴笑着,似乎对这赞美很是受用。 慕兰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是还是尽量克制自己内心的平静。她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祈年还没叫过她娘,却先学会了叫爹和叔叔…… 钟永觞不禁凑过去亲了亲祈年粉嫩的小脸蛋:“兰儿,祈年真是聪慧。” 慕兰点头向他应了应:“是啊……” 心里却是暗想着,今晚一定要再跟他周旋周旋,一定要尽早让他学着唤她娘,不然眼看着一个个都会说,就不会说这个字,那她的心就是升上天了也开心不起来了。 ------------ 第三十六章 反常 “祈年,叫娘……娘……”慕兰一字一字,扯着嘴耐心地教着。 而一旁的祈年则是看着她傻笑,哼哼唧唧地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祈年……”慕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唉!叫一声娘听听好么?” 慕兰说了半天,说得都快口干舌燥了,祈年却只是咿呀咿呀地说着什么?硬生生叫不出“娘”这个音。 “小姐。”苓香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抹笑意:“老爷差人来请你回府。” “回府?”慕兰怔了怔。为何他要差人来请她回府呢?难道他知道错了? 慕兰心中闪过一丝欣喜,可随机却又犹豫起来,为何他不亲自过来,而且现在母亲那边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看到慕兰有些迟疑,苓香仿若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又添了一句:“小姐,夫人知道了,也催着小姐回去呢!” “可是?我想把娘也接到那边去住……”慕兰拧了拧眉,颇为为难地看着苓香,似乎在向她寻求意见。 苓香顿了顿:“我想小姐还是先回去,若是看到老爷不生气了,就向老爷提一提,兴许老爷一口就答应了!” “嗯,也好。”慕兰点点头,若是彦天同意了,自然没有那些旁枝末节的东西了,而且母亲也不会那么推三推四了。 简单地收拾了行李后,慕兰便抱着祈年跟着秦彦天遣的人回了府。才离开没几日,慕兰却感觉到陌生了不少,也许心境不同了吧。 进了府,一路走过去慕兰左顾右盼地都没有看到秦彦天的身影,心中隐隐有些失落,难道他是真那么生气,所以连见都不想见她了么? 正独自郁闷着,慕兰走到自己房门口时,却看到了房内隐隐朦胧的烛光。有人? 慕兰轻轻推开门,循着目光望去,一个高大的背影屹立在床边,双手背立,在烛光的剪影下,透着一份孤寂。是他吗?慕兰感觉到他的悲伤,脚不自觉地缓缓走近。 兴许是听到了这细微的声响,秦彦天回过头来,在她走近的那一瞬间,大步向前率先搂住了她。 “哇……”一阵稚嫩的哭声响起,慕兰蓦地推开他,她怀中还有祈年呢!刚刚被他那么用力的抱着,却是把祈年给挤着了。 秦彦天皱了皱眉头,向站在慕兰身后的苓香吩咐道:“先把祈年抱下去。” 苓香应了声,赶紧从还没反应过来的慕兰手中接过祈年,就乖乖告退了。 吱呀地一声关门声响起,慕兰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了?” 慕兰对他刚刚的态度有些不解,她和孩子都还刚刚回来,为何他却要先把孩子抱下去。若是以前的话,他会先逗逗孩子才睡下的。 秦彦天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没有回答,双眼却是像要射出火光一样的炙热,叫她被看得有些心惊。 “彦天?”慕兰走近一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她似乎没做什么亏心事,却也被他盯着直冒冷汗。 秦彦天重重地吸了口气,一把就将她扯过怀里,热烈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的嘴上,令她呼吸都感觉到困难。 “彦……天……”慕兰强行从嘴间挤出几个字,又被他用更大的力吞了回去。 慕兰从未见过他这样的发狂,直到她完全毫无力气瘫软在他身上,他的动作才有些放缓。 “兰……兰儿……”喘息中,他喃喃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豆大的汗珠自他的额间滴落,正好落在慕兰的额上。慕兰微微睁开眼正好对上他的眼,他的眼中有一丝迷茫和痛苦…… 为什么他会有这般的情绪,慕兰不解地看着他,在他意识到她的目光时,更强烈的冲击猛地驶向她,痛得她又睁不开眼了。 几番纠缠之后,他才在她身边睡下,但双手依然紧紧地捆扎着她,紧密地不让她抓到一丝缝隙。 “彦天……”慕兰缓了缓气,叫着他。 秦彦天眼也没睁,只是“嗯”了一声。 “你怎么了?” 箍住她的手臂蓦地紧了紧:“没事。” 慕兰挣了挣,见他实在太用力。她都没法子翻身了,才轻声说道:“你的手……痛……” 过了片刻,他的手才微微放松,让她好好调节一下睡姿。 慕兰强忍住内心的疑惑和焦虑,不再说话,却也没有想睡的心思。 “兰儿……”彦天突然开口:“兰儿……” “嗯?”慕兰有些微怔地看着他,他依旧双眼紧闭着,眉间萦绕着一丝郁气。 “以后,不要再离开我……永远也不要离开我……” “怎么了?”难道只是昨天到今天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生了什么事么? 顿了顿,他却依旧十分笃定地说:“以后不要再离开我!” 慕兰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呆愣着一动不动的。 似乎听不到她的回应,他有些恼怒地睁开眼,原本坚毅的目光在看到她后却突地又缓了下来:“兰儿,不要离开我了……” 慕兰轻咬嘴唇点了点头。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能感应到肯定是他又乱想了。 难道今日他看到她和永觞一起了?慕兰脑中突然闪现白日里的画面,可是他进府应该会有人通禀啊!又或者他并没有叫人通禀,而是直接进来的…… 慕兰想到这不禁心沉了沉,若是这样他今日如此反常,的确是他又多想了。 秦彦天见她点头,安慰似地笑了笑,吻了吻她的额头。 “彦天,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 “我娘现在一个人,我想将她接到这儿来住……也好帮我照看祈年……”慕兰期盼地看着他。 秦彦天爽快地答应:“明日便派人去接岳母。” 慕兰欣喜地笑着,完全忘了刚刚的疲惫:“谢谢。” 秦彦天皱了皱眉,戳了戳她额头:“我说过,你我之间无须说谢。” 为了惩罚她的那句谢谢,他又折腾了她一次,直到三更天两人才睡下。 第二日的结果却是一早都瘫软在床上没有起床。 等到慕兰起床时,都是日上三竿了,秦彦天早没了人影。是苓香唤了她四五次,她才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梳洗完毕,慕兰才拖着酸痛的身子往院子内凉亭走去。 却见一位紫衣女子端坐在那,见到慕兰出来才起身朝她微微点头。 慕兰怔了怔,紫衣……是那个她觉得有些熟悉的紫衣…… 可是她为何会在这出现?难道是来找她的么? “苓香,她是来找我的?”慕兰侧过头,在苓香耳边小声问道。 苓香一脸茫然地摇头:“不知道,方才还没见着有人在这。” 似乎意识到慕兰的迟疑,那紫衣倒是率先朝慕兰走了过去:“秦夫人,紫衣今日是来找夫人的。” 找她的?难道那位紫衣也是认出她身上的熟悉感,才专程过来找她的么? ------------ 第三十七章 挑衅 “紫衣小姐有何事?”慕兰请她坐下后,自己才在对面坐下。 即使是来专程拜访她,这位紫衣也依旧带着面纱,若不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那便是一张不忍见人的脸,否则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紫衣望了一眼慕兰身后的苓香,谨慎地说道:“有些事,我只与秦夫人知道。” 慕兰似乎意会了她言语中的意思:“不碍事,苓香是自家人。” “但是,我只想和秦夫人说。”紫衣继续逼近。 苓香瞥了一眼紫衣,言语有些愤然:“我才不想听你说什么?只是怕你对我家小姐不利!” 紫衣笑了笑:“我进了这秦府,能对秦夫人做什么?” 慕兰抿唇不语,随即说道:“苓香,你去照看祈年吧!” 苓香点头:“小姐,要是她对你做什么?你喊一声便是。” 说完,苓香不忘狠狠地白一眼紫衣,方才退下。 过了片刻,待苓香不见人影后,紫衣才自腰间掏出一个香囊摆在慕兰眼前。 明黄色的底,上面绣着两朵木兰花,洁白中带点红粉。慕兰睁大眼睛看着那个香囊,摇着头,一脸的不敢相信。 “秦夫人应该记得这个吧?”紫衣挑眉看向她,一双眼幽远得有些诡异。 慕兰不觉中早已拧紧了眉头,心中隐隐发痛:“这是从何得来?” 紫衣勾了勾嘴角,笑得意味深长:“秦夫人是不是有些明知故问了?” 慕兰此时双手已经攥紧衣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紫衣明显就是在向她挑衅,而她却偏偏……她到底该不该往那方面想呢! “秦夫人没事吧?”看着慕兰默不吭声,紫衣心里倒是有一丝的得意。 慕兰理了理衣裳,缓了缓神才开口问道:“今日紫衣小姐来找我是想物归原主么?” 紫衣对她突然变换的神情微微诧异,随即又一副炫耀的样子:“秦夫人莫是不知道我的来意?” “紫衣小姐心眼好,拾了东西还想到物归原主。虽然只是小小一枚香囊,不过慕兰还是再次谢过了,若是没其他事,慕兰也就不招待了。”慕兰幽然开口。 这一连串的话,倒是叫紫衣给怔住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秦夫人莫不是装傻充愣?” “紫衣小姐请回吧!”慕兰斩钉截铁地说道。 从紫衣拿出香囊起她就知道她来意不善了,这紫衣明显就是要她下不了台,她怎么会留半点缝隙让她钻。 “秦夫人!”紫衣愤愤不平地看着她。 “不送!”却只见慕兰早已转身离开,脚下不带一丝留恋。 紫衣看着桌上的那枚香囊,神情又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都这种情况了,就看她秦夫人怎么做怎么闹了。 …… 慕兰回了房间,丝毫没有看到一旁的苓香和祈年,而是呆呆地朝另一边的软榻走去,脚一软便瘫了上去。 “小姐,怎么了?”苓香见到慕兰神情不对,忙抱着祈年跑过去,却不见她答话。 祈年也是瞪大着双眼看着有些呆滞的慕兰,似乎也在探寻着发生了什么事。 苓香费了好半天的气力才把慕兰的魂给拉回来。 “小姐!” “苓香……把祈年给我抱抱……”慕兰语气异常的温柔。 苓香将祈年递给慕兰,心中却担忧得不得了。定是那个什么紫衣与小姐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才叫小姐这么反常。想到这心头一冒火,苓香便拔腿往外跑去。 慕兰也没搭理,只是抱着祈年亲了亲,揉了揉,异常疼爱地看着儿子。 “祈年啊!什么时候才能叫我一声娘啊?” 祈年依旧静默着不说话,一双小手也在慕兰的脸上摸来摸去。 “别闹……”慕兰微微笑着闪过,刚有一丝笑意,却又沉了下来,轻声叹了口气。 苓香见那院子里早已没了人影,才回房照看小姐,却见得慕兰愁眉苦脸地抱着祈年,心中更是有些忿忿不平。 “小姐,莫不是那紫衣对你说了什么浑话?” 慕兰微微摇头,眉眼间溢出一股苦涩。若真是浑话,是她多想,那才是好……只是那个香囊,她明明是送给的彦天,为何却在那紫衣身上,那紫衣却还大张旗鼓地跑来找她。若不让她往那方面想,真的很难……每日她就这么闲,也让她总有时间多想。 难道就短短的一日,彦天和那位紫衣却是有了这般情分,连她给他香囊都赠予她了,又或者是不小心掉落的,被那紫衣拾到。不管是哪种猜想,都不怎么合她的意。 直到下午慕夫人过来的时候,慕兰才强颜欢笑地走出去迎接。 搬过来的就只有慕夫人和月香,其他慕府的家仆一早便打发了银子走了,只月香留了下来,毕竟是一直照顾老夫人起居的。 一切事宜都办妥后,慕兰才送母亲回房,慕夫人的房间布置得很妥帖,窗明几净,家具什么也都是秦彦天吩咐人全新置办的。 慕夫人点头夸赞着这个女婿细心,慕兰只一言不发,陪着母亲用完晚饭后才回了自己房间。 …… 秦彦天回房时,只看到慕兰呆坐在榻上,双眼无神,目无焦距,一看便是有心事。 秦彦天脚下一顿,迟疑了片刻,却正好对上慕兰投来的怪异目光,心中霎时失了分寸。 “回来了……”慕兰淡淡说了一句。 秦彦天只点点头,将视线投向别处,不再看她。 “彦天,你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吗?”慕兰看到他目光的游离,心中一紧,怔怔问道。 秦彦天愣了半晌才说道:“岳母住得可舒服?” 慕兰抿着嘴看着他,心中越发觉得难受:“娘刚才还夸赞你办事妥帖。” “那就好,缺什么就跟管家说。”秦彦天说完,便怏怏地往床边走去。 慕兰心中难受得厉害,难道那香囊的事不是她多想,不然她怎么就觉得他一直在逃避什么。 “彦天,之前我送过你一个香囊可在身上?”慕兰突地站起来问道。 秦彦天脚步一顿,背部一僵,由于背对着慕兰,所以她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不过她感觉到了他的反常。 “兰儿!”似是无奈又似是叹息,秦彦天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些许倦意:“对不起……” 对不起? 慕兰被这三个字震慑得蓦地呆住了,原本心中抱着的一丝侥幸也荡然全无。难道真如她所想,那位紫衣和彦天两人关系非比寻常? 慕兰捂着胸口,觉得呼吸都有些滞怠,眼泪强忍着在眼中打转。为什么她会这么难受,明明男人就算三妻四妾也是平常的事,可她就是难受,就是忍受不住。 秦彦天慌了神,走过来柔声问道:“兰儿,怎么了?” 慕兰一把推开他,竟将他生生地推在了地上。 第一次感觉到她那强烈的愤怒和伤感,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想先让她情绪平复下来。 秦彦天站起来将她拉入怀中,抱得紧紧地,死死地。慕兰拗不过,将头埋在他怀中,无声地抽泣着。 怀中的温热感,让他更加难受,没想到一时的失误竟让彼此都这么痛苦……早知道,若是有早知道,那日他定会在她门外等着她开门,那日他定不会扬长而去。 ------------ 第三十八章 生病 不知过了多久,秦彦天感觉手臂都有些酸软了,怀中的人也早已没了声响。 “兰儿?”他低声唤道,眼中满是忧虑。也不知她现在怎样了,情绪可平复些了。 慕兰睁开眼,眨了眨有些胀痛的眼睛,淡声道:“放开我……” “兰儿?”秦彦天没动,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 “你先放开……”慕兰淡淡道,声音有一丝沙哑,让他听着更难受了。 秦彦天怔了一会,才放松手,转而握住她的肩。 “兰儿,你……还好么?”他那布满忧虑的眼神望着她,她却不曾看着他,只是低垂着眼,看不出情绪。 慕兰摇摇头,甩开他的手,转身往门外走去。 “兰儿,你去哪?”秦彦天拉住她:“你先听我说。” 他若不说个明白,她也自会不知道这其中的隐情。 慕兰头也没回,甩开他的手,却不想他抓得分外紧。 “我去和祈年睡……” “兰儿,是不是那个紫衣今日来找你了?”秦彦天低声问道,语气中似有些恼怒。 慕兰转过头,一双明眸直视着他:“如果是呢?” “兰儿!那日我喝醉了,我不知道……”秦彦天近乎低吼地说道。 慕兰使足了力气推开他,不敢相信他还要找借口为自己开脱! “酒真是个好东西!”慕兰讪笑着:“能让我们秦老爷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兰儿!”秦彦天低吼道:“你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场想么?” 若不是那日她生他的气把他关在门外,若不是第二日他去找她时,看到她和祈年还有钟永觞三人其乐融融的场景,他又怎么会去醉音阁,又怎么会闷闷不乐地喝酒……继而…… 她居然不理解他,还不听他的解释,她就这么一棒子将他打死了么? 慕兰却更加恼怒,他要她站在他的立场想,那为何他就不能为她想。以前他有大夫人,她全都可以当成无事,而今他让她喜欢上他,还为此和廉家翻脸,却又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她什么都可以不在意,唯独这种事,她却不能无视。 “好啊!我为你着想,以后你爱做什么做什么?你把那位紫衣接进家里都没关系……可以吗?”慕兰一字一顿地说道,眼眶却红了。 “兰儿!” 秦彦天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为何她就不能不这么倔呢! “不要叫我!你要想让人体贴你,你就去叫那位紫衣!”慕兰说完便夺门而出。 门外早已是一片漆黑,连月光都有些黯淡。秦彦天杵在房内,看着那门吱呀呀地响着,心里激起无限的惆怅……是他错了,可是只此一次也不能原谅释怀吗? 慕兰跑出来才发现院子里格外寂静,连虫鸣声也没有,静得可怕。她不想扰人清梦,便就在院子凉亭内的榻上坐下,夜风习习,她却有些麻木,丝毫没感觉到冷。 慕兰倚靠在榻上,不知不觉才闭上眼睛,隐隐一些片段还在脑海中不断地翻滚着。 关于紫衣,也关于秦彦天,也关于她脑中的遐想。 “小姐!小姐!”朦朦胧胧中焦急地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慕兰睁开眼便看到苓香惊恐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小姐,你怎么谁在这呀?” 慕兰看了看四周,原来她昨晚就在这凉亭中睡着了,正想起来却发现头昏昏沉沉的,没半分力气。 “苓香……”慕兰声音也有些沙哑:“我……” “小姐,你怎么了?”苓香见慕兰神色不对,伸出头摸了摸她的额头。 好烫,苓香猛地收回手,担忧地看着慕兰:“小姐,你额头好烫!快回房躺着,我给你请大夫……” 苓香将慕兰搀回房间,掖好被子,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慕兰只觉头昏昏沉沉的,不一会儿又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兰感觉有人将她扶起,微微睁开眼,只见苓香端着碗在她身边。 “小姐,先吃药!” 苓香细心地一勺勺将那浓浓的药送入她口中,她只是机械地张嘴吞下,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药的味道是苦还是甜。 喝完后,苓香又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请放在枕上。 “苓香……”慕兰口中喃喃叫着。 苓香点头看着她,眼中满是忧虑:“小姐,苓香在这,大夫说了没什么大碍,小姐就只管好好休息吧!” “苓香,照顾好祈年……这几日……”慕兰迷迷糊糊地吐出这几个字,只觉脑袋还是昏沉地利害,又睡了过去。 苓香握着她的手点头:“小姐放心……” 看着慕兰现今苍白又虚弱的脸色,苓香恨不得一巴掌就把那个秦彦天打飞了去,居然忍心让小姐半夜在凉亭里睡觉,他就是这么没心没肺吗?幸好她瞒住了慕夫人,夫人才没往小姐这来,不然又该多个人心疼了。 …… 慕兰再次醒来时,正巧苓香也端着药进了房门。 “小姐,你醒了!”苓香眼中闪着欣喜的光彩,忙跑过去将慕兰扶起。 慕兰望了望窗外,天早已黑了。现在虽然头还有些微痛,喉咙有些干涩,倒是比之前那样昏沉要好多了。 “苓香,我生病的事没告诉我娘吧?”慕兰低声说道,只觉得说话就像有东西在挠一样,又痒又痛。 “小姐放心,我对夫人说小姐今日有事出府了,夫人不知道。” 苓香小心地一勺勺将药送入慕兰口中,慕兰这才觉得药有些苦涩难咽,但是还是强忍着吞了下去。 “小姐……昨日你和老爷……”苓香用余光扫视着慕兰。 慕兰一听,脸色更暗沉了一分。 苓香见慕兰没有说话,也不再多嘴,喂完药便准备离开让她好好休息。 刚走到门口,门就被推开了,秦彦天才门外走了进来,神色仿佛有些不对劲。 “先下去!”秦彦天瞟了苓香一眼,便越过她径直走向床边。 苓香被这三个字给怄住了,嘴角含着一丝冷笑:“老爷,小姐需要好好休息,还请老爷道别处去!” 秦彦天顿时心里窝了火,一个小丫头竟也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果然是一处来的,连性子都相差无几。 “越发没大没小了!”秦彦天冷声说着,拍了拍手,只见门外又进来两个小厮,直直地把苓香给“请”了出去。 慕兰早已躺下,背对着他,眼也没有睁开。她知道不管怎样她都拗不过他,索性就当看不见罢了。 秦彦天走到床边,声音也柔了几分:“身子好些没?” 见她不答话,他只想她是太累了,又害了病,才没的力气,便不再多言,只轻轻在她身边躺下,温暖强健的手臂环抱住她,似要递给她温暖。 慕兰眉头一皱,推了推,他却不以为然,在她耳边呢喃道:“生了病就好好休息。” 慕兰心里顿时又积了厚厚一层的委屈,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正好滴在他的手上。 难道他亲近一下她,关心一下她,都不可以了吗? 秦彦天瞬时有些恼火,但念到她是个病人,也忍住不发作,依旧静静地抱着她,任她的眼泪肆意飞洒着。 ------------ 第三十九章 加深 慕兰不知何时醒来的,只知道醒来之后身边的人依旧不见了,该是又忙生意去了。慕兰淡淡撇了撇嘴,想到醉音阁三个字时,心又蓦地沉下去了。 苓香依旧细心地服侍着她喝药,眼中却忿忿不平:“小姐,老爷昨日没对你怎样吧?” 慕兰摇摇头,他能对她怎样?她只是个病人,若是病人也不放过,她便随了他了。 “小姐,老爷太不体贴了,你都生病了他居然还忙着顾生意!”苓香接着说道,眼神时不时瞥向慕兰,注视着她的表情。 慕兰轻咳了两声:“又不是什么大病,怎么敢劳他费心!” 说不定他现在正在醉音阁会那个紫衣,一想到这,慕兰心口就堵得慌,她还是在意他的。 苓香微微叹气道:“小姐,你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祈年这几日也不怎么开心……” “祈年?”慕兰突然慌了神:“祈年怎么了?” 苓香赶忙摇摇头:“祈年没事,小姐放心!只是我看他最近也不怎么喜欢笑了,想是很久没见到小姐的缘故……就连老爷也没怎么去看他……” 苓香突然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慕兰猛地又咳嗽起来,苓香忙走上前去替她轻拍着背,顺顺气。 “祈年……”慕兰口中喃喃念叨着。 对啊!她怎么能忘了还有祈年呢!祈年那么小,那么需要她,她不顾自己也要想想祈年啊!若是她病倒了,那祈年还能指望谁。现在母亲也年迈,也需要她的照顾…… 一想到这,慕兰心中就内疚不已。 方才苓香说秦彦天也没怎么去看祈年了……怎么会……她记得,以前他是多么喜欢祈年的,每日都要抱抱他,亲亲他才睡觉。难道就因为她向他闹,他就不管祈年了,就不爱祈年了么? 慕兰突然感觉到一阵恐慌,以前廉馨也为他生了儿子,他还不是和廉馨分手了,连孩子都没要……若他把对她的气都撒在祈年身上的话……祈年岂不是…… 不行!绝对不行! 慕兰突然奋力地抓住苓香:“苓香……我该怎么办?祈年该怎么办!?” “小姐……”苓香关切地看着她:“小姐,别难过……你先好好养好身子才行……” 是啊!她应该先养好身子,打起精神,才能有力气照顾祈年。 慕兰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嗯,这段日子就拖你好好照顾祈年了……我娘那里你也替我先瞒着……” “小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苓香点头安慰地冲她笑了笑,只要小姐打起精神来,那就比什么都好了。 慕兰眼眸一动,闪过一丝无奈,也许时间,时间会将伤口掩藏,直至它看不见,然后烟消云散。 …… 秦彦天今日回得很早,天还没全黑,慕兰刚好吃过粥和药睡下。 他小心地挪着步子,尽量不吵到她,在床边坐下,凝视着她。 才不过两日,她却消瘦不少,脸色也苍白得像一张白纸,整个人仿佛一吹就会飘走一般。他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同时又夹杂着些许怒意,他生气为什么她就这么不能谅解他! 秦彦天缓缓伸出手,却在触及她那削瘦的脸颊时又缩了回来,轻轻叹了口气,他起身正打算离开,却被一个虚弱的声音叫住了。 “彦天……” 秦彦天回过头来,眼角划过一丝欣喜,却又瞬间恢复如初。 “好些了么?”他看着她,不冷不热地问着。 慕兰垂下眼,掩饰着心中的苦楚,只缓缓点头。 “这几日,醉音阁很忙么?” 慕兰突然的一问让秦彦天怔了怔,难不成她还在想紫衣的那事? 秦彦天嘴角荡开一丝苦笑:“还好……” “那明日开始你就……留在府中陪我……直至我病好为止……”慕兰淡然说道,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秦彦天唯恐自己听错了。她不是在生气么?怎么突然就说要他留在府中陪她,直至她病好为止呢! 见秦彦天并不答话,慕兰心中趟过些许无奈,难道现在就连陪陪她也不行了么? “不行就算了……”慕兰漠然转过头睡下。 秦彦天走上去,重新坐下,望着她单薄的背,心中有些不忍:“兰儿……” “彦天……你能不去找那个紫衣么?”声音虽然很小,却也让秦彦天听得真切。 她竟然认为他这几日出府去是忙着见紫衣!他的心突然沉到了谷底,从未像现在这般的冰冷刺骨。 为何她竟认为他会在意一个除了她意外的女人。 “秦夫人!”秦彦天突然转了语气:“我这几日生意都忙得很,怕是没时间陪你,你若想要人陪,就把那钟永觞找来!” 这一句一句似是从他的齿缝中挤出来一般,说的无比的犀利笃定。 慕兰心中一紧,只听到“砰”地一声,随后就是门“吱呀”的晃动声。 他走了,他竟然要她去找钟永觞,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慕兰的泪如决堤的河水,彻底地没了阻拦,唰唰的往下涌。全身也抑制不住地颤抖着,缩着身子,叫人看着都觉得分外心疼。 ------------ 第四十章 妥协 自那日的摔门而出,慕兰都接连五日没见过秦彦天了,身上的病倒是好了七八分了,而心却死了,像再也燃不起的蜡烛一般,只余得淡淡的一缕烟。 慕兰抱着祈年坐在房中的榻上,在她病还没完全好之前,苓香是不让她出门受一丁点的风的。 “祈年……”慕兰嘴中喃喃哼着小曲,令怀中的祈年悠然地闭着眼享受着。 待祈年睡着后,慕兰才起身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自己则摆弄着未缝完的衣裳,想想还是这种日子好,有祈年陪着,她倒也满足。 苓香一进门便将她手中的东西抢过去收好,苦口婆心地对她说着:“小姐,你要好好休息!” “苓香,我也已经休息好几日了……”慕兰无奈地看着她,苓香每回都是这么大惊小怪的,生怕累着她,可她却觉得她休息得太过了,倒想找些事做。 “小姐,还是别太累了,先休息下。”对于木兰近日的状态,苓香心里隐隐也有数,那秦老爷已经好几日没来过她这儿了,除了对着祈年的时候慕兰依旧笑脸涔涔的,其余时间都是愁眉苦脸,不见一丝光彩。 慕兰只点点头,便撑着头准备小憩一会儿。 苓香忙走过来,给她捏捏肩,锤锤腰,甜甜地对她笑着:“不如苓香陪小姐聊聊天吧!” “那我们聊些什么?”慕兰问道。 苓香转动着眼珠,想了想:“小姐想聊什么?” 慕兰失笑:“我没什么想聊的……” “那小姐心中有没有苦闷的事,不如说与苓香听听,也好舒舒心。” 慕兰怔了一下,然而只是摇摇头,轻轻笑了笑:“没有……” 苓香见慕兰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更感觉心中不踏实了,该不会是气过头了,又成了清心寡欲的道人了! “小姐,有事可别憋在心里……”苓香偷瞄着她,心中闪过一丝苦涩。 慕兰长长舒了口气,而后笑着拉过苓香的手在她身旁坐下:“苓香,谢谢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 这几日,她也想通了些,不管他还在不在意她,来不来看她都不那么重要了。至少,祈年还在她身边,就算他也不关心祈年了,但是只要有她在,她就不会让祈年孤单,祈年也不会让她孤单。她也不必每日患得患失地挂念他人,她最亲的母亲和儿子都在身边,她应该感到满足了。 至于秦彦天,他想怎样就怎样吧!她不管了,也管不了。以前她不也只是一个小妾么?若他要娶那位紫衣过门,她也不会阻拦了…… 慕兰将心中的话一五一十向苓香说明了。苓香听了,好半天就没反应过来,而后只直直地摇着头否定着。 “小姐,你可不能这样!”苓香严肃地说道,眼神中也有一份鉴定。 慕兰淡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她还是个小丫头,自然不比她想得开。 苓香握住慕兰的手,肯定地说道:“小姐,若是这样不管不顾,吃亏的是你啊!” “苓香……”慕兰无奈地看着她,吃亏?她觉得她这样就很好了,这小丫头又算账算到哪去了。 “小姐,你听我说。”苓香打断她,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若是老爷真要娶那紫衣过门,再往下那紫衣也生了个乖巧可爱的儿子或女儿,那小姐的低位就岌岌可危了!小姐就算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祈年啊!若是紫衣生了儿子将祈年的父爱抢走了,祈年会很伤心的,何况他那么喜欢他爹,怎么能忍受其他人割分他的爹呢!” 苓香这一长段话,倒是叫慕兰吃了一惊,想不到苓香还能如此考虑,而她之前似乎忘了她应该站在祈年的立场来为他考虑考虑。也许她不在意他给她多少爱,时间一转,自然会淡了伤疤,可是祈年的话…… 慕兰沉沉地叹了口气,一双水盈盈眼眸,叫人看一眼便也不忍心挪开目光。 “我倒是忘了这一层……”慕兰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她光想自己,怎么不想想祈年以后的生活,怎么不想想母亲以后的生活。现在她们是不愁吃穿,可是以后呢!她体会过他的无情,虽没有想过,但是不得不承认她不保证有一天他不会对她像对廉馨那样。 “所以,小姐千万不要想那些随遇而安的事了,这宅院里怎么可能容得下那种事,现在还只有小姐一位夫人,若是将来娶了几个进门,日子就不好过了!”苓香郑重其事的神情,让慕兰看着却有些发笑,从小便和她一起长大,竟不知她也这么会考虑。 慕兰冲她一笑:“我们家苓香还真是长大了,有这脑子应该也可以找个好人家了!” “小姐……你又取笑我!”苓香听着她的调笑,突然脸一红。 “好了,我不笑你了……”慕兰轻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不过,你的话我是听进去了,为了祈年和娘……我会试试的……” 况且,她还是爱他的,她其实也是想挽留他的。慕兰蓦地眉头紧锁,眼神悠远得无法捉摸,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关心她,爱护她,亦或者他已经喜欢上其他人了。毕竟,好几日了,她连他的一个人影都没看到过了。 …… 书房内,秦彦天正核对着燕娘上交的账本。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听到敲门声,他头也没抬,只淡淡说了一句:“进来。” 见来人一直没有说话,他才将头抬起,却诧异地对上一对同样幽深的眸子,有些陌生却分外熟悉。 一句话咽在喉咙,却始终没有叫出名字,秦彦天而后又恢复了那一贯淡漠的神情。 慕兰心口紧了紧,手中端的食盘不由有些抖动,缓了很久才吞吞吐吐说道:“彦天……我给你炖了汤……你先休息下吧……” 好不容易说完,慕兰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将食盘放在桌上,便随即转身打算离开。她是太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了。 秦彦天愣了愣,而后只淡淡说道:“我不饿,拿走吧!” 慕兰脚步一顿,呆愣地转过头看着他,他怎么连这样一丝一毫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她,就算是被着她倒掉,也比这冷冷的当面拒绝要让她好受。 慕兰杵在那一会儿才走过去端那食盘,就在手触及的一瞬,秦彦天突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温热的感觉传遍她的全身,她本能地便将手撒开,只是被他扣得死死的,动不了半分。 “兰儿,我有事与你说。”心中憋着一股烦闷,秦彦天过了半会儿才对着她的眼,闪烁不定。 慕兰看着他,他这般郑重其事的样子让她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但是她还是强压下那股恐惧,镇定地望着他。 ------------ 第四十一章 坦白 两人在书房正门前坐下,秦彦天良久都没有开口,本来就紧张难安的慕兰不时地偷望他,只听到轻微的叹息声。 “兰儿。”秦彦天最终还是开口打破沉默,但是眼眸却没有注视她,而是恍惚地看着远处。 慕兰见他半会儿都未曾有反应,终于按捺不住:“彦天,你到底要说什么?” 深深地叹了口气,秦彦天将目光转向她:“这件事关于紫衣……” 再次听到这两个字,还是从他的口中,慕兰心下一顿,难道就这样要面对问题了?面对那个她一直担心的问题? 这段时间,秦彦天也烦躁得很,他不想再瞒着她,今日看见她终于主动来见他,他决定抓住这个机会。 “紫衣她怀孕了……”话语中带着一丝轻描淡写,但是慕兰听着却似千斤重。 那个紫衣居然怀孕了,他们在一起只有一次还是当她不在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鸾凤和鸣。 秦彦天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心上一阵焦急和不安,看着她痛苦的神情,他的内心也十分难受。 “兰儿。”他握着她的手,却被她及时的抽开。 “兰儿,我觉得这事还是不能瞒着你,但是你知道我对她绝无半分感情!”秦彦天笃定地看着她。 慕兰此时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觉得胃里一层层地翻滚着,难受得让她想逃离。 “兰儿!”秦彦天看着她,眼角溢满了痛苦。 慕兰想起之前苓香的一番话,这才缓了缓心中的怨气:“那她想要怎么样?” 秦彦天拧了拧眉,闪过一丝无奈:“她想我娶她做妾。” 妾?慕兰苦涩地笑了笑,当时她也只是个妾,而今又要重演一遍吗? “那你同意了?”慕兰低声问道,心中不知期待着什么答案,只是有些空白。 秦彦天牵过她的手握在掌心,温暖依旧,他摇摇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慕兰只就在那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秦彦天接着说道:“我打算给她一些银子让她去别处生活,只是她拒绝了……” 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事情终究起源于他,如今那紫衣又不肯拿银子,每日还要在醉音阁做事,明显是叫他为难。虽说现在他明令禁止那个紫衣再出现在秦府,可是纸包不住火,他冥思苦想到底还是决定告诉她。 慕兰不觉冷哼一声,那紫衣果然是个不好应付的对手,不受钱财诱惑,甘愿进府做妾,怕是等进了府再又下一步动作。 “那你打算怎么办?”慕兰定定地望着秦彦天:“若是这样下去,终有一日她怀孕的事会被发现……” 只怕到时候,大街小巷都流传着秦彦天的风流韵事了,这应该就是那个紫衣想要的结果吧。 秦彦天眉宇微皱,沉吟了片刻,他也是担心这个,只不过那个紫衣现在是醉音阁的头牌之一,若是突然消失恐怕也惹人怀疑。 “这个我自有打算。”秦彦天望着她,眼眸闪过一丝苦楚:“兰儿,你……能原谅我么?” 慕兰勾了勾嘴角,将头靠在他怀里:“彦天,我不怪你。” 虽然这么说,慕兰心里还是分外的难受,犹如坠入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找不着方向,只能迷迷糊糊,硬着头皮向前走。 …… 第二日,苓香一大早便过来伺候慕兰起床,眼眉之间都是藏不住的笑意。看到秦老爷再次来到小姐房中,这说明他们和好了,小姐自是看开了。 只不过一进房就见到慕兰木讷的神情,却是让她吃了一惊。 “小姐……你没事吧?”苓香弱弱地问道。 慕兰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冲她摇了摇头,心里还在想着昨晚的事,既然那个紫衣不好应付,想必应该不会坐以待毙。而她肯定自知找秦彦天解决不了问题,也定会从她这儿下手。 房外一阵敲门声响起,苓香走去开门却见一个小厮走了进来,怀中还抱着四五批锦缎。 慕兰稍微一触,便自知价值不菲。 “这是哪送来的?”苓香指着桌子示意小厮放下。 小厮垂头恭敬回道:“金缕坊送来的。” “送给小姐的?”苓香接着问道。 “是。”小厮点头答道。 “那是谁派金缕坊的人送的?”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小厮不解地摇摇头。 慕兰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几匹锦缎,挥手示意那小厮退下。 苓香也不解地看着那几匹新鲜玩意,走过去捣弄了一番,手上的触感是极为细腻的。虽然她知道的不多,但是也清楚这是上等的好料。 “难道是钟少爷?”苓香随口说了一句,之间一封黄皮信封从布匹之间滑落。 慕兰拾起来,打开信封,这字迹自也不是认识的人写的,从字里行间的洒脱感看,倒像是出自男子之笔。 苓香在一旁看着慕兰紧皱的眉目,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信上写些什么?” “约我去七里茶庄。”慕兰沉声说道,眼眸中却有闪烁不明的光辉,这写信之人究竟又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七里茶庄在泉州城的城门附近,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为何又要约她去那呢! 苓香心里感觉有一丝不妥:“小姐,这写信的到底是谁啊?”偷偷摸摸地用这种方式送信约见面,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不知道……”慕兰神色间尽是疑惑,这字迹是出自男子,应该与那紫衣无关,而钟永觞自也不会用这种法子将她约出去,这神秘人的目的和身份着实让她猜不透。 “小姐还是不要去的好!”苓香担忧地看着她。 慕兰嘴角扯出一丝无奈,信上写着若在辰时见不到她,后果自负。简简单单的后果自负确实让她心里微微一惊,若真因为这个出了什么茬子,尤其是身边的人出了什么差错,她定是一辈子也不会心安的。 信上指明要她一人赴约,她便要苓香待在府中照顾祈年。 七里茶庄,慕兰看着那飘扬的青帘,抿了抿唇,一阵冷风吹过,心里隐隐泛起一丝不安,不过很快她便收拾住心情,踏入那未知的茶庄。 ------------ 第四十二章 被困 角落里,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慕兰看着,脚步一顿,眼眸中的光暗沉了几分,不过还是继续朝那边走去。 紫衣抬眸见到她,向她点了点头以示跟她打招呼,慕兰径直坐下正眼也没瞧她。今日她穿着素色布衣,比起以往要低调很多,脸上却依旧蒙着一层薄纱,慕兰心口突然又涌上一阵熟悉感。 “不知紫衣小姐大费周章将我约来到底是何事?”慕兰迫不及待地开口,眼见店外越来越暗黑的天色,心中泛起一阵不安,她只想快点听完她的唠叨,然后回家。 紫衣哼了一声:“秦夫人可知我现在身怀六甲?”双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慕兰竟看到她眼中的一丝爱恋。 慕兰心里沉了沉,随手端起面前的茶啜了一口:“我知道。” 淡淡的一句,却让紫衣瞬时愣住了,她竟然知道了还如此淡定自如,可想而知,她对她的目的也很明了了吧。 紫衣随即展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那秦夫人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慕兰“哦”了一声,故作无谓地说道:“这事不归我管,你若想要赔偿找秦彦天去。” 她知道这紫衣不不敢纠缠着秦彦天,所以才找上她。自然她也不想管这事,既然秦彦天说自会处理,那她只需好好在家照顾孩子便可。 紫衣冷哼一声,眼中迸出一股怨怼的炙火,拳头攥得分外紧,随即慕兰竟听见她唇齿间的笑声,是那种得逞的笑味。 慕兰刚抬头想看她接下来会做什么?只觉得头突然之间变得沉痛乏力,意识也跟着模糊不清了。最后一眼望向桌上的那一盏清茶,一片黑暗向慕兰整个袭来,不带一点停顿。 …… 慕兰不知道自己过了多久才醒过来的,只知道周围都是暗暗的,这是在一间仓库亦或是什么地方,屋里只有些许潮湿的干草,四面都是泥墙,只有一丁点的光从一人多高的小窗口外射出来,却显得分外诡异。 慕兰想喊,却发现声音没了,无论怎么努力就是没一丁点声音。难道她失声了?心里有些害怕,不过她还是走到门口捣弄了一下,无奈地叹口气,门果真是被锁的死死的,没有丝毫的希望,慕兰走到一个旮旯里坐下,静静地等待着。 她环抱着屈起的双腿,将头深埋在两膝盖之间,这样的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的将会是什么?头脑中迅速传递的音容面貌,却一个也无法让她抓住捧在手心的。 又不知多了多久,她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该是冲她这儿来的。 木门右下角的一扇小门被打开,一大碗饭菜自那小门外递送了进来。慕兰抓紧机会跑过去敲了敲那小门,蹲下来想看看门外人的身影,却只听见“嘭”地一声,那小门就被关注了。 目光转移到那一碗青菜豆腐饭上,强烈的饥饿感朝她袭来,她苦涩地笑了笑,该是好几日没进食了吧!三下两下就把那碗饭吃完了,抹了抹嘴,还是觉得有些饿。 她靠着门坐下,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鼻子一酸,努力忍住眼中的泪水,她可不能不明不白地就在这儿困着,她得想法子出去才行。 这屋子里除了干草什么也没有窗户很窄,不过她体型不大,要爬出去也不是件难事。只是这窗户的高度她看着就有些犯难了,一人多高,她伸手也只能搭在窗框上,墙上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踩上去,想爬出去估计很难。 虽是这样想,不过慕兰还是硬着头皮试了试,直到她也不知道掉下来多少次,全身被摔得都没了力气了,她便乖乖地坐下休息,不再盲目耗力了。 这样不知被关在这幽暗的房子里多久,慕兰只知道每日都有人准时送来饭菜,按着数量应该也有半个多月了吧。 直到这天她怏怏地还没有等来午饭,慕兰走过去推了推门,令她惊讶地是门居然被她推开了,她探索地将头四处望望,只知道这间仓库所在的位置是在郊外,除了这偌大的仓库房子,周围都是一望无垠的黄土…… 是走还是不走?慕兰迷惘地看着周围,似乎没有人,要是逃出去这是绝佳的机会,只是她不知道往哪走,这里的具体位置她也不清楚,也不知道现在她是不是已经出了泉州了。 阳光猛烈地照在她身上。虽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过她还是决定走出去再说。喉咙还是发不出声,身上身无分文,也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毕竟很久没有洗过澡了,吃喝拉撒都在那个仓库里,也难怪会如此。 不过,她还是想走一步算一步。 天渐渐暗了下来,慕兰看看周围,除了树林还是树林,流水声也没听见,不知道走多远才能出了这片林子去到城里,正想着隐隐又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慕兰抱着一丝希望往身后望去,等待着来人。 一位黑衣男子,粗粗的剑眉,涵着几分英气,就在马儿奔向眼前这位素衣女子时及时地拉住了缰绳。 “你是何人!”男子怒目瞪着眼前这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女人。 慕兰跑过去拉住他的裤腿,以防他离开。一双眼睛水灵灵地盯着他,含着期盼,只是她只能艰难地张着嘴,声音却无法从喉间发出。 男子怔怔地望着她,似乎看出了她的异常,低声问道:“你……不能说话?” 慕兰奋力地点点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路的前方。她想出去,她想他带她除了这片树林。 男子轻咳了几声,脸色也暗沉下来,这位来历不明的女子不能说话,看她的动作神情也似乎是想让他带她出去,只是……他心里闪过一丝迟疑。 慕兰期盼地看着他,眼角的泪都快被挤出来了,若是失了这次出去的机会,想出去怕也是几日之后了。 男子无奈地望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僵持了一会儿,男子最后点点头,将她从马下拽了上来。一股异味传至鼻间,男子拧了拧眉瞥了她一眼,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她竟会又臭又脏地在这偏僻的树林出现。 没有再多想,男子径直策马朝前方奔去。 ------------ 第四十三章 回程 “我们就在这休息。”不知何时男子已经停了下来,将她拉下马。 夜已经黑得很沉了,慕兰往四周看了看,之间右方有一个人家,依旧还是在林中没有出去,她心中也暗暗庆幸遇上了这个人,否则单靠她自己走,是绝不会很快出去的,饿死在这里面都很难说。 男子带着她去那屋里投宿,主人家是一对年迈的夫妻,很和善地将他们请进了屋,安排在了耳房。 “我们这就只有一间耳房能住人,其他的都是堆放杂物的。”老妇人和蔼地冲他们笑着。 那男子轻咳了几声,望了一眼她,不过还好房里有两张床铺,那男子便谢过老妇人。 “对了,我去给这位小姐打些热水吧!”老妇人笑着看了她一眼。 慕兰点头冲她感激地笑了笑,她浑身也极不舒服,想要清洗清洗。 干干净净洗完一身,老妇人为她准备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让她换上。虽然只是粗布麻衣,不过穿着感觉要舒服很多。 慕兰怔怔地坐在房里的床上,再次试着说话,不过依旧无效。 男子见她那神情,沉声说道:“你是哑巴还是被下了药?” 慕兰冲他做了做手势,示意自己是被下药。 “应该是失音散,去了药店自然会有解药。”男子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便熄了烛火躺下了。 慕兰听了这话也安心很多。 这一觉是这段日子一来她睡得最好的一次,不过还是天还未完全亮就醒了。两人谢过那户人家便又继续匆匆赶路了。 到正午时分,慕兰才隐约看到前方的城门,顿时心中惊喜万分。 可当看到城门上那赫赫然的三个字时,心里蓦地一沉,原来她到了惠州城。惠州,看来要回到泉州还是需要一段时日的。 进了城,男子找了个大夫帮她看病,果然是中的失音散,这药很常见,也不知是那个研究药理的人研究配制而成的,不过解药也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三五种药材就能配制好,一天三次,喝上几日就会渐渐康复。 “你打算去哪?”男子沉声问道。 慕兰找了纸和笔,写了泉州二字。 “泉州?”男子蹙了蹙,眼眸有几分生冷。 慕兰点点头,只是想到她身上身无分文,要回去又谈何容易。 ――帮人帮到底,不知公子能否借些银子,待我回去便还。 慕兰又写下这些字递给他。 男子看了笑了笑,并不答话,最后他看了一眼这客栈:“你先在这养好你的声音,我等几日再过来。” …… 慕兰的声音渐渐康复,那男子留了些银子给她,足够在这客栈五六日的生活,只是自那日走了之后,过了三日慕兰也未见到他。 慕兰这几日省吃着攒下银子,心里忖量着是不是拿着这些银子自个儿回去,但是又想起那男子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若不当面感谢了再走,着实不好意思,便只好乖乖地留在客栈等着。 又隔了两日那男子才来客栈看她,此时她的声音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略微有些沙哑。 “能说话了么?”那男子第一句便是问她这个。 她微微笑了笑,点头道:“多谢公子帮忙,不知公子大名?” 男子微微颔首,笑容可掬地看着她:“缑然,不知小姐芳名?” “慕兰。” 缑然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悠然地坐了下来:“慕兰小姐要去泉州?” “嗯,我家便是在泉州。”慕兰也在他对面坐下。 “正好我刚处理了这边的事要去泉州,不如就由我护送小姐去?” “不敢当……”她之前已经很麻烦他了,若是再要他带她回泉州,她会更加不好意思,何况两人还是初识,不便如此打扰。 “正好顺路而已。”缑然幽幽地说着。 慕兰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一些感谢之词,想着自己回了家再好好谢谢他。在这样的世道下,遇到一个心地好的也真不容易。 第二日,缑然便带着她出发了,慕兰心中也渐渐期待起来,想到祈年,想到母亲,还有秦彦天,苓香……心中难免又涌起一股饱含思念的酸涩。还有那个紫衣,竟然用这样的手段将她囚禁这么多日子,也不知道家中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缑然看得出她内心的复杂情绪,马车的颠簸让原本身体就比较虚弱的慕兰适应不好,所以缑然很贴心地叫车夫放慢了步程,不用如此着急。 “不必了,还是快些吧!”慕兰蹙着眉望向他。虽然受不了颠簸,但是比起热烈回家的心,这点困难根本不算什么?再说了,那比起被关在暗室的日子这也已经不算什么了。 缑然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 慕兰知道她一个人那副摸样在那树林里出现总会让人心生疑虑,怀疑她的来历,可是这缑然却什么都没过问,听说她要回泉州,也顺道带着她一起。她心中也纳闷,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竟会这般信任她。 天渐渐暗了下来,一行人找了家客栈安顿了下来。 慕兰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弯钩似的明月,心中感慨万千,究竟还有多久才能回家,才能见到祈年他们…… 沉沉地叹了口气,一阵夜风袭来,慕兰竟毫无睡意,只是望得月亮出神。以前,多少个夜晚她也这般望过月亮,在那黑仓库中,她可没想到有一日也能坐在这望着它,感受着这般凉爽的夜风,那时候她就感觉每一天都是在黑暗中度过一样,无边无际,像是坠落到了一个无底洞,只能等着下面来临的是怎样的黑暗,却永远没有她能选择的机会。 想着想着,她心中闪过一丝疑虑,那紫衣心地这般阴毒地将她囚禁她先不想,只是为何那日这门竟会被开了锁,且一个看门的人也不见,这是她未曾想到的,而这到底是那紫衣的有意还是无意呢? 呆在房中她便喜欢多想,索性决定去外面走走,才出了房门,便看到走廊上一抹颀长的身影,素白的长衫随着那温柔的夜风轻柔地摆舞着,月光洒在他身上犹如洒下了一层淡白色的光圈,让人眼睛都看得有些迷蒙。 “还没睡?”缑然走过来冲她笑了笑。 慕兰也笑着朝他点点头:“睡不着……你也睡不着?” 缑然轻哼了一声:“想起了往事,便也睡不着了。” 他的神情有些忧郁,眉眼之中含着一层淡淡的哀伤,犹如细细的春雨滴进她的眼中。 她也是因为想着往事而睡不着,原来他和她一样。这世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有些心事而睡不着,她突然想到秦彦天,不知道此刻他有没有想她,有没有因为她而失眠。 ------------ 第四十四章 到家 由于夜晚的失眠,导致慕兰第二日在马车上便打起了盹,尤其是那马车颇有节奏的颠簸,好像规律有致的怀抱抱着她摇晃,让她更忍不住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慕兰也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看到自己的头正倚靠着缑然的肩膀,而缑然也是累得闭上了眼休憩,慕兰恍然才想起他昨晚也失眠。 不过靠着他睡觉,慕兰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意识到自己肩膀上的重量减轻了,缑然缓缓睁开眼,看了看马车外面。 “该吃饭了。” 三个人进了客栈,缑然俨然一个富家子弟的手笔,点了一大桌子的菜,鸡鸭鱼肉的全上了。 慕兰觉得有些不妥,也不好说,毕竟是人家要吃的,只是按着她们这样的日程,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到泉州。 回到马车上,三人继续赶着路。 也许是因为她时不时偷瞄他被他发现了,索性缑然便一脸坦然地看着她,眉角轻扬,似乎是在问她究竟有何事。 慕兰虽不好说,但是心里着急,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有些事与你商量……”半晌,慕兰才支支吾吾地开口。 “直说。” “其实,我们每日都找客栈吃饭休息……未免有些耽搁时间……”慕兰笑了笑,努力保持着外表的镇定。 缑然轻笑了一声:“是不是急着回泉州?” 也许这个缑然是个富家公子,可能没试过那种吃着干粮,日夜兼程的情情景,但是毕竟她还是想快点回去的,既然这个缑然是个好人,那就也让他好人做到底吧。 慕兰抿了抿唇:“快一个月没回家了,家人应该很担心……所以我想快点回去。” 缑然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温柔地笑了笑:“放心,往后几日我们加快脚步便是。” 本来他是怕她身体还未康复,所以对于赶路这事不太急,该走时走,该停时停,大鱼大肉伺候着,遇到客栈就歇个脚。不过既然她急着回去,那便也无需再费时费力了。 …… 虽是快马加鞭地走,还是走了将近半个月。 慕兰挑起马车上的四方帘子,那朝思暮想的三个大字“泉州城”毅然摆在眼前,近在咫尺,慕兰的心也欣喜地上下起伏着,久久不能平静。 想到祈年,想到母亲,想到彦天,鼻子一酸便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啦啦地涌了出来。 缑然很优雅地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冲她笑了笑。 慕兰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心中感激之情也难以言喻。若不是上天对她还算怜悯,遇到这么个好人,她怕看到这城门的日子都是遥遥无期的。 回到熟悉的秦府门前,慕兰心中五味杂粮,就这么进去?她都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情境等着她。 缑然看了一眼府门口,怔了怔:“你不是姓慕么?难道……” 慕兰抿着嘴笑着:“多谢缑公子送我回来,烦请公子和我一同进去,我家人会重重答谢公子。” 正说完,那车夫跑过去对着缑然耳语了一番,缑然的脸色顿时沉了沉。 “那秦夫人走好,我就不进去了。”缑然淡淡地颔首示意了一下,便转身坐上马车走了。 慕兰痴痴地看着,还未反应过来他脸色的变幻,另一个声音却向她袭来,带着惊讶和欣喜。 “小姐!”苓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挽着她的手臂走了进来,府中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只是给她的感觉却稍稍有些不同了。 苓香一双水灵的大眼瞅着她,似乎有些千言万语想对她说尽,不过看到她的脸色不怎么好,还是把她拉进房中,让她好好休息。 慕兰刚回来,即使人再累也不会想着要休息。 “祈年呢?祈年可好?还有我娘身体怎么样?”慕兰拽着她的衣袖,死死的拽着,一连串地问题自口中倾泻而出。 苓香一个劲地点头,握住她的手:“都好,都好,小姐……不用担心……”言语中却有些意犹未尽。 慕兰拧紧眉头,有些不好的预感自心中闪过:“我离开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么?” 苓香望着她,眼中有些错愕,言语也变得结巴起来:“没……没什么特别的……” “苓香!”慕兰哪不明白她,看到这样的神情,定是要瞒她什么事,这样也会让她心里更加焦急。 苓香只是冲她笑笑,强行挤出的笑容,在她看来心里更堵得慌。 也许这事是关于紫衣的,或许……其实她也不是没想到,只是不愿意去想,原本经历了这遭她已经如置黑洞,而今若不明就里的继续空想,她定会更受不了。但是,如今看到苓香这样的神情,她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了。 “那紫衣进门了么?”慕兰的声音突然低沉得有些可怕。 苓香怔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牙点点头。她一直留在府中,这情况自然也是清楚的。若不是那紫衣死皮赖脸的,若不是那紫衣威胁老爷知道小姐下落,那老爷又怎么肯让她进门。结果这一进门,小姐还是没有找到,她却只会一个劲打马虎眼说不知道。老爷没有找到小姐,就算怒极攻心也不敢动那女人一根汗毛的。 不过,既然小姐回来了,势必就有那紫衣好受的了。 苓香索性一五一十地将这些日子的事统统全盘托出,慕兰听了只觉得心一沉,有些凄凉吧!不过不是为自己,是为那个紫衣。为了能进秦府做出这样的事,秦彦天喜欢她还好,只是听苓香这么说,彦天自是不喜欢她的,赔了真心,这又算什么。 “小姐,你可不要心软!”苓香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刚刚听了慕兰对她讲的那些经历,她心里为了她一万个不平,那紫衣自己的事,为何还要戕害别人! “小姐,你一定要一五一十地告诉老爷,不行不行,还要添油加醋!老爷肯定不会放过那个女人的。” 慕兰沉沉地叹了口气,也没有答话,只是吩咐她准备些热水,打算沐浴过打扮一番之后有些精神了再去看祈年和母亲。如今自己这么一副憔悴的样子,定然会让母亲见了伤心的。 ------------ 第四十五章 相见 苓香帮她挽了一个端庄简洁的发髻,慕兰扫了些妆粉来调和自己有些瘦黄的脸,再用了少许胭脂在两旁的脸颊,以前她也不怎么涂妆,只是看着那张憔悴瘦弱的脸,她怕是无法去见母亲的。 “兰儿……”慕夫人见到她时,眼角的泪搭在细纹上,更添一份岁月的沧桑。 慕兰也快哭出来了,这么久没见母亲,原来母亲跟自己一样,憔悴不堪。不过她还是努力压制着心底的冲动,忍住眼泪,若是她再哭,那她们两母女不知得抱头一起痛苦多久了。 “唉……”慕夫人沉沉叹了口气,似是放下心中积郁松了口气:“兰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突然失踪?” 慕兰忍住心底的酸涩,强自挤出一丝笑容:“娘,不用担心了,我不是回来了么。” 她不想告诉母亲前些日子的经历,本来母亲就已经为她操碎了心,何必再拿已经过去的事来让母亲伤心呢! 不管慕夫人怎么问,慕兰就只是笑着安慰,只字不提被禁闭起来的事。 “兰儿!”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门边传来,慕兰一听便知道他回来了,这声音即使过多久她都能真切地识别出来。 慕兰抬头看向秦彦天,努力抑制着心底的酸涩。 慕夫人知道他们夫妻久别重逢一定也有很多话要说,笑着打发他们离开,说自己要休息了。 秦彦天牵着她的手,两人并肩在院子里缓缓前行。慕兰的手有些麻麻的,不知道多久没有触碰过他这温厚的掌心,让她此刻心中泛起结实的安全感。 “兰儿。”秦彦天低沉的声音响起,眼神却悠悠地看着远方:“我定会帮你讨回来!” 慕兰被他牵着的手倏地紧了紧:“那紫衣现在在何处?” 秦彦天冷哼一声:“关在柴房,何况她不是什么紫衣!” 他语气中的阴冷使得慕兰微微有些颤抖,什么叫她不是什么紫衣,她不是紫衣那又是谁? 慕兰走到柴房时,她不愿相信她所看到的,那张脸没有了那薄纱的遮蔽,清晰可见地呈现在她眼前,瞳孔中那熟悉的脸庞令她心颤抖得不能自已。 紫衣竟然是巧冬!她万万没有想到。虽然觉得她熟悉,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巧冬。 巧冬斜睨了她一眼,双眼迸出一丝不屑继而又垂着眼空洞地看着地面。 “巧冬?”慕兰试探性地唤了她一声,却之得到她鼻间的一声冷哼。 秦彦天冷冷地从门外注视着这一切:“兰儿,无须管她,都是她自作自受!” 意识到门边的人,巧冬缓缓抬头向门边看去,一双眼中竟饱含着些许哀戚和无奈,她自作自受么? 巧冬突然冷笑了一声:“对,我是自作自受!” 自嘲地笑了笑,那削瘦的脸庞苍白地没有一点血色,嘴唇也干裂出些许血丝。巧冬继而又幽幽地望了一眼慕兰:“秦夫人,看到我这样你高兴了?” 语气中的怨恨,令慕兰怔住了,她自问对巧冬不坏,除了那次被赶出府,但那也是因为怕自己腹中的孩子再受到伤害。虽然后来知道这与巧冬无关,但她也只是怕万一而已,孩子的性命她赌不起。 秦彦天拧紧地眉间夹杂着沉沉的怒气,冲上去毫不留情地一脚踢中她的小腹,巧冬双手被反绑,只能吃痛地蜷缩着身子,闷哼了一声。 慕兰诧异地拉住他:“彦天,你怎么……”从未见过他这般发怒,慕兰心里突然有些慌乱,看着巧冬那难受的表情,有些同情地看着她。 巧冬冷笑了一声,目光揪着她,眼中的愤怒不减反增:“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秦彦天拽着她的衣领就往旁边一甩,咬牙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等着!” 慕兰被秦彦天硬生生地拽起拖出这气氛凝重的柴房,慕兰挣扎着拉住他:“彦天,我想和她单独谈谈……” 她知道只要有彦天在,巧冬说什么他都会忍不住上前向她讨回她之前所受的那些委屈,但是她不想被巧冬这么不明不白地怨恨着,之前的相处她知道巧冬是个单纯可爱的小丫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秦彦天冷着脸,手上的劲缓了缓,却依旧牵得坚定:“不行!” 刚才那巧冬当着他的面就不给她好脸色,背着他那更不用说了,他不想她再受什么委屈,尤其是那个恶毒的女人面前。竟然将她禁闭那么久,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吃了什么苦。 慕兰却分外坚持着:“彦天,我想巧冬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只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改变了吧。 秦彦天见她这般坚定,知道自己也劝不了她什么?她又刚回来,他心里确实是想事事都依着她的。 “兰儿,我怕你……” “彦天,巧冬现在被绑住了,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只是想问清楚一些事,不然我心里也不好受。”慕兰祈求地看着他,双眸泛着盈盈的水光,叫他看得好生眷恋。 他怎么忍心拒绝,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抚了抚她被弄得凌乱的发丝:“去吧!不要和她待太久了。” 慕兰点点头,冲他轻轻笑了笑,犹如冬日的阳光,驱走了所有的阴霾。他终于再次见到她了,他真怕以后都见不到她…… 秦彦天情不自禁地在她脸颊轻啄了一下,这一刻真实的触觉是那么让他安心满足,就在此刻他也下定决心再也不让她离开自己,再也不让了。那种离别的滋味太煎熬太难受了,每晚都像梦魇一样环绕着他,桎梏着他,他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上,就只能被生生地捆绑着,经受着,毫无反抗之力。 慕兰缓缓转身走回柴房,看着她的背影那么真实,他的心也自在了。那个恶毒的女人,他绝对不会放过!就因为她,他和兰儿之前才有那么多误会,那么煎熬的分离,犹记得那晚她的眼泪,他心里也痛得发慌。一切竟都是那女人的阴谋,都是阴谋。 ------------ 第四十六章 回想 慕兰回到柴房,只见巧冬双眼紧闭,蜷缩着身子,眉间的紧皱暗示着她的痛苦,不知是身上的还是心上的。 慕兰缓缓走过去,将她扶起坐在地上,巧冬幽幽睁开眼见是她,又冷笑着闭上。 “巧冬?”慕兰沉声说道,眉眼间含着一丝无奈,她这般样子又是何必呢…… 不知过了多久,巧冬缓缓睁开眼,瞥到一旁的人还未走,顿时又不觉勾了勾唇角:“怎么还不走,看我这样你很开心?” 慕兰幽幽地叹了口气:“巧冬,为何你会成了紫衣?” 巧冬自嘲地笑了笑,眼睛却分外湿润,不过也只是湿润而已。 抬眼望了望四周,恍然开口:“没想到还是回到了这……又回了这……”似有着无尽的感慨,巧冬瞬时又垂下眼,长长的睫毛落寞地搭着,让慕兰看得心中微微不适。 “巧冬……”带着些许安慰,慕兰蹲下来看着她,却无法看到她眼中的神情,只见她苍白的侧脸,这样看着更加让人心生怜惜。 “都是你……都是你……”巧冬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话:“当时为何不信我……” 慕兰心中被什么震了一下,自责地低下头:“对不起,我……赌不起我孩子的命……”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必须切断所有能伤害到她腹中孩子的根源,只是她没想到居然真的冤枉了她,如此她就耿耿于怀从而变成今日这样么? 慕兰心痛地看了她一眼,本来天真的小丫头,如今又怎会这样一幅神情。 巧冬无奈地撇了撇嘴,目光幽幽地看着她:“夫人可知一步错便步步错?” 那一措,记忆又回到了那天。 当日她被赶出秦府,自然是饱受冤屈心有不甘的,没心思再去找地方服侍新主人,而巧春却恰恰很快找到了新主人,于是把身上的银子也都给了她。加上之前秦府打发给她的银子,基本能凑够多余的路费,她决定回惠州。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想按照自己的记忆去找找看,或许还能重新生活。 只是当她辛辛苦苦,跋山涉水花了将近一个月的路程回到惠州后,赫然得知她爹娘早就不在人世了,家产都是家中的叔叔占有着。而那个叔叔虽然让自己在家中留下来,却又百般刁难她,从未给过好脸色。 “紫衣啊!你年纪不小了,我想应该是时候为你找个好人家了。”一身绯色长衫,年龄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啜着茶向坐在对面的紫衣望去,眼神却是不冷不热的。 “叔叔……”紫衣低垂的头忽地抬起,有些惊讶地看着对面的叔叔。 “西街的那个王三来家里说了,他家里有钱,嫁过去了不会亏待你的。” 王三?紫衣撑大眼睛不敢相信,就是那个日日在街上招摇过市,性情暴躁的王三!他不是已经娶了两个小妾了么,还要娶她? 一种被亲人出卖的感觉直溺入紫衣的五脏六腑:“叔叔,我还没想要……” “紫衣啊!你也不小了,这种事都是听家里安排!再说人家王三看得上你也是你的福分!”这句不容置啄的话依旧在紫衣耳边轰隆隆地游走着。 想起当时的沉默,巧冬不禁又自嘲地勾着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慕兰忍不住轻拍上她的肩头:“你以前的名字叫紫衣?” 巧冬木讷地点点头,若不是正好惠州的醉音阁新店开业,需要招募大批人员,或许她也不可能逃得过叔叔安排的婚事吧。 犹记得那日叔叔抓着她的手,疯狂地将她往家里拽,她不肯再回去,竭尽全力反抗着。 “紫衣!连聘礼我都收下了,你现在说不嫁?”叔叔的眼睛冒着火光,令她不住地颤抖着,这还是在醉音阁大堂内。 “叔叔,我一直说了我不嫁!”她苦苦哀求着。 “你这小蹄子!”叔叔似乎被她惹得愈加恼火,冲她低吼着:“快回去!” 两人正拉扯着,不知何时易天出现了,将她和叔叔都请进了二楼厢房,这也使得她松了口气,毕竟大庭广众,她也怕再丢人现眼。 争执了半晌,最终已易天帮她付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银子给她叔叔而告终,她依稀记得叔叔拿着钱欣喜地甩袖而去的情景,那眼中除了钱对她甚至没有丝毫的留念,毕竟她也是他亲侄女啊!难道血脉至亲也只是如此而已吗? “巧冬?”身后易天的声音将她从愤恨中拉了回来。 她只是摇摇头:“我叫紫衣。” 易天是见过巧冬的,记得她的长相,不过看着她如此坚持他便也不再探究下去,只是叫她好好在这里做事。 那段日子许是最苦的,巧冬撇了撇干燥的唇,幽黑的瞳孔中印射着慕兰那一张微微泛白的脸。 其实她本身对于琴技也是有些底子的,以前家中还算殷实,可是那还远远不够,所以在醉音阁她便日日抽空学琴,当然那是她只是个杂工,所以她只能偷学,看着那些被作为重点苗子培养的女子,她的眼中只有艳羡。 “巧冬……”慕兰苦涩地看着她,心底也不知什么滋味。 巧冬扬了扬嘴角,心里酸楚难当:“夫人,当时我只想着到了这里看着他就好……远远看着就好……只是……” 慕兰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秦彦天,想起曾经看到巧冬偷偷张望书房被她看到过几次,那慌张的神情,绯红的脸颊不是春心萌动又是什么? 巧冬紧咬着下唇,似是悔恨又似是酸苦,心中五味杂粮,只觉得绞痛,若是她依旧远远看着他,也许现在事情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是她为什么要去招惹呢!苦叹一声,也许人就是如此,就是贪得无厌,就是不知满足,得到了什么?就进而想得到更多,所以才会招致接下来的悲剧吧! 如她,就是因为这贪心,最后竟连他正眼也不瞧她,还如此粗鲁地对她,这也是她自找的。 ------------ 第四十七章 梦醒 那日在醉音阁她见他神情悲痛,来到二楼厢房就开始拼命地灌酒,把她叫来一个劲地弹琴,还专挑悲情婉转的曲调让她弹。那也是她第一次见他氤氲着雾气的眼眸,无神又空洞,应该是哭了吧!只是她不敢直视他太久,他的眼本身就格外又吸引力,如今又是这番摸样,她怕她直视久了,就会深陷其中,无可自拔。虽然她已经如此了。 “兰儿……为什么……” 她听到他口中喃喃念叨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心里隐隐作痛,也许这世间不可掩藏的是爱吧!你越要隐藏,就越欲盖弥彰,就越沉迷深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鬼祟祟将门锁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偷偷摸摸在他酒中下药,但是她确实是这么做了,也许那一刻她只是想拥有他,单纯的拥有他而已。即使她听到他口中一直喃喃地叫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 巧冬咳了几声,轻微喘着气,垂着眼眸掩盖着那掩饰不住的痛楚。 慕兰掌心涔出薄汗,她应该懂的,他绝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可当时为什么她就糊涂了,就气过头了。 “巧冬……”慕兰蹙着眉,其实巧冬比她可怜,她喜欢他却无法得到他的喜欢。 巧冬忽而抬头,定定地望着她,声音却很微弱:“夫人,我不想伤害你……” 慕兰点头抚慰她似地笑了笑:“我知道。”若她真的想伤害她,那她早就死了,如今又怎么会在这,她知道巧冬不会那样狠心,在她眼中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而已。巧冬将她迷晕又带走是想让他着急,以此来威胁他成亲吧!这天底下只有巧冬知道她在哪,所以他为了她的安全不得不答应。 “你也是故意放了我么?”想起那日屋子外的门锁奇怪地没有被锁上,慕兰就觉得其中又蹊跷。 巧冬嘴角泛起一层苦涩:“本来是想让夫人自己走了,到时候若是他找不到我也可以推托说不知道,这样又能拖上一段时间,运气好的话,也可以拖上很久……而我也可以……”说着,巧冬的眼眸又渐渐黯淡下去,她知道这是虚妄,知道这是痴想,他又怎么可能正眼看自己呢…… …… 慕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的柴房,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房间,秦彦天正坐在床榻上,沉迷似的轻柔地抚着床垫,那神情陶醉又温柔,好像在抚摸一件珍贵无比的物件。 “兰儿!”看到慕兰走来,他顿了一下,眸中闪耀着不言而喻的欣喜。 慕兰被他搂着,这熟悉的温暖感传遍她的全身,叫她分外安心。可是一想起刚才巧冬的神情,她的心又蓦地沉下去。幸福一定是交换来的么?一个人的幸福就注定了另一个人的不幸么? 为何命运要如此辗转,为何苍天要如此安排,为何注定要又伤心人负心人呢! 感觉到怀中人身子微微的抽搐,秦彦天放开手盘上她的肩,担忧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那女人……” 慕兰猛然摇头:“不是,其实巧冬也很可怜,放了她吧!” 秦彦天冷哼一声:“不行,她必须为她所做的付出代价。” “你想怎么样?”慕兰蓦地心跳加快,被他这样的神情给吓住。 秦彦天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拉入怀中安慰。他要那女人今后在世人面前都抬不起头做人! 慕兰情绪还没有平复,靠在他怀中脑中只是一片混乱,刚刚他的神情太可怕了,令她都感到有些毛骨悚然,难道巧冬真的是刺激到他了,才让他这般气恼么? 门外敲门声响起,苓香喜滋滋地抱着祈年进了房。 “祈年。”慕兰一看到祈年便顾不得许多,快步跑过去接过祈年温柔地抱在怀中。 好久都没有见到祈年了,慕兰分外的想念,用她那纤纤玉手不停地揉捏着祈年那可爱的小脸蛋,一个劲地亲着祈年那嫩嫩的脸颊,祈年被她一番折腾,不适时地微闭着眼,一副疲惫倦怠的样子。 “祈年,见了娘不高兴么?”慕兰嘟着嘴,宛如三岁孩童一般,用那天真无邪地眼神瞪着祈年,仿佛自己真的生气了一般。 一旁的秦彦天实在看不下去了,凑过来将祈年抱回自己怀中哄着逗着,小声在慕兰耳边嘀咕:“祈年都快被你折腾死了。” “哪有!”慕兰不服气地看着他,自己好不容易看见儿子,表现一下母爱也不行么! 秦彦天低低地笑着,凑到她耳边:“你何时能这样哄哄我?”似是引诱地语气,让慕兰心里没来由地生起闷气。 “把祈年给我,我带他去院子里转转。”慕兰抿着嘴看着他,那神情似乎在喻示着他是她和祈年的第三者,识相的话就乖乖绕道,不要打扰她们母子团聚。 秦彦天却恍若无闻地在祈年脸上轻啄了一下:“祈年,爹带你去院子里转转?” 祈年笑着紧抱着秦彦天的脖子不放:“爹爹……” 秦彦天笑着给了慕兰一个得意的表情,惹得慕兰心里更闷得喘不过气,多日不见,竟然连儿子都这么不搭理她,她果真在儿子心中就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么!心中隐隐被某些东西伤到,慕兰无力地瘫倒在软榻上,背对着那正在乐头上的父子俩,得了,她也累了,他们父子爱去哪就去哪。 听到门吱呀一声开关,慕兰的心沉到了谷底,一切围绕着她心头的烦心事都被她强行抛走,头昏昏沉沉的,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懒得去想,什么也懒得做。 睡梦中,她看见巧冬,那张巧笑嫣然的脸,那么纯真稚嫩,毫无杂质,仿佛是这世间最纯净的笑容。然而,她看到了她的笑容突然变得邪魅起来,蕴涵着什么让她难以猜到的迷网,看得她汗毛竖直,冷汗一层层地浸透她的后背。 梦境急转,她突然看到红鸾帐下,巧冬和彦天的欢爱和鸣,那声音那么清晰,仿佛就在她身边一样,那吟声像梦魇一般,在她耳边萦绕,回声不断,她心痛地捂住耳朵不去听,却发现听得更加真切,是她的心魔在作祟么? 她看到祈年在院子里欢跑着,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她心里,暖洋洋的,过了多久了?祈年竟然会走路了,她心中分外惊喜,然而她真真切切地听到祈年口中奶声奶气地唤着:“娘……娘……” 她好开心,想要回答,却发现她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想要跑去祈年身边抱起他,却发现自己的脚像定了钉子一样,挪动不了分毫。而从她左边擦身而过一个女子,走过去抱住了她的祈年,在怀中爱抚地轻拍着祈年的后背,那女子转过来那一瞬,她看得深刻,巧冬,那个女子时巧冬……竟然又是巧冬…… “啊――!”一声大叫,慕兰从梦中惊醒,整个后背都被黏黏腻腻的汗液濡湿了。 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自她身后搂住她,低醇浑厚的熟悉声中明显含着关切:“怎么了?” 慕兰转过身紧紧抱着身边的人,呼吸还未平息,起伏不定地随着未定的心神。 “彦天……”慕兰低低地喊了一句。 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惶恐和害怕,秦彦天搂紧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怕不怕,没事了,已经回家了。” 回家了,是啊!她回家了,不会再又什么失去了……刚才的那个只是个梦而已,只是个梦。 ------------ 第四十八章 和睦 从那日她回家,难得的是秦彦天一直都待在家里陪着她和祈年,让慕兰心中暖暖的。 早晨的空气正好,夹杂着院子里花草馥郁的芬芳,慕兰抱着祈年在怀中,这几日祈年几乎时时刻刻与她不相离,惹得秦彦天都眼红着自己的儿子。只有慕兰心里知道,这些日子离开宝贝儿子,心里是有多么难受,得好好弥补回来。 “祈年,叫一声娘……”慕兰诱导着怀中的儿子,冲他一个劲甜甜地笑着。 祈年允吸着自己的小手指,轱辘着黑葡萄似的眼珠子。 秦彦天微微皱眉,有些不悦地将祈年的手从他嘴中拿开:“祈年,爹不是说过不准吃手么?” 祈年傻呵呵地冲着秦彦天咧嘴笑着,一副做错事被抓到的表情。 慕兰嘴一撅,将祈年抛给秦彦天:“你们俩父子好好玩吧!我回房了……” 秦彦天一看情况不妙,赶忙抱着祈年跟在她身后:“兰儿,怎么生气了?” 慕兰停下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头也不回地回了房。 这生气的样子在秦彦天眼中却觉得十分可爱,唤来苓香将祈年抱走便压力重重地回房负荆请罪去了。 慕兰岂会那么容易消气,自己好不容易见着儿子,儿子眼中却只有这个爹,把她这个娘当空气,只要想一想也觉得生气。 “兰儿……”秦彦天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让慕兰心中暗惊,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竟让她有些想笑,不过一笑就表明她输了,她可不会这么快妥协。 强行紧绷着脸,慕兰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你说祈年是怎么了?” “嗯?”秦彦天不明就里地看着她,趁势在她面前坐下。 慕兰若有所思地说:“为何都不肯叫我一声娘呢!难道这个字很难说……不会啊……” 看着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跟他发牢骚,那一脸沉醉的表情,他不由自主地凑过脸去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慕兰回过神来,擦了擦被他亲过的地方,有些生气地看着他:“我还没消气呢!” “兰儿,怎样才能消气呢?”秦彦天一脸真切地望着她。 慕兰心里一颤,自她回来之后,他对她较之以前还要好,每日都温声细语的,醉音阁事务繁忙,他也抽出这么多时间陪着她和祈年,一想到这,心里又像开花似的甜蜜起来。 不过脸上倒还是冷静严肃,若有所思地瞅着他:“让我不生气很容易……” “你要让祈年能开口唤我娘,还有就是……以后在家里都要供我使唤,不能跟我顶嘴……”似乎有了这最后一条,什么事都能成了,慕兰对自己的提议很满意地点点头。 但她抬眼看向身旁的秦彦天时,他早已不知是何心情,只是脸上依旧云淡风轻的看着她,似乎刚刚她什么也没说。 慕兰伸出手在他眼睛前晃了晃,看看他是否听了她那个要求后变愣了,结果一手就被他抓住了手腕,怎么抽也抽不出。 “你……还好?”慕兰吞吞吐吐地问着,心疑是不是自己刚刚提出的要求太过分了。 秦彦天定定地看着她,一双眼眸似要喷出火焰一般,不过这火焰似乎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被她方才思虑的样子所感染。 “彦天?”慕兰抬起另一个手,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肩。 好一会儿,秦彦天嘴角才扬起一抹淡笑:“以后在家中那些琐事就听兰儿的。” 慕兰心里才微微松了口气,举起被他抓住的右手,用眼神示意了下:“那你先放开。” 秦彦天这才意识到,松开手朝她笑了笑:“兰儿,真是越发可爱了。” 慕兰对这句话很是困惑,不过也懒得深究,理了理衣服:“那我们快去把祈年抱来。” 刚准备起身,就被秦彦天拽了回来,有些暧昧地看着她:“兰儿不觉得回来之后对我冷淡了?” “不觉得啊……”慕兰摇着头看着他,也不明白他究竟要说什么。 窗户还是半敞开的,微微有风吹过,激起她一阵凉意。 秦彦天看着,走到窗户边将窗户关好,关切地说道:“兰儿可别着凉了。” 看着他那神情,听着他那声音,慕兰只觉得心口更凉了。 秦彦天弯了弯唇角,走到她身边将她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慕兰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瞪大着那双美眸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兰儿不是冷么?给你暖身。”平静却有力的回答重重地锤击在慕兰脑中,慕兰只觉得喉咙中涩涩的,再也吭不出半句话来。 …… 慕兰醒来的时候是被肚子的饥饿感给弄醒的,秦彦天早已不在身边了。起床问了苓香之后才知道他正在书房处理事务。 敲开书房的门,慕兰只见秦彦天正凝神坐在书桌前,微微低垂的睫毛像蒲扇一样扫在眼眸上,自然地往上卷曲着,竟有几分魅惑。烛光的辉映下,那张俊脸更显得深沉桀骜。 不过片刻,秦彦天便起身朝她走去,嘴角笑意不减,声音低醇温柔:“怎么了?” 慕兰将手中的食盘放在桌上,一样样的菜式摆好:“你也没吃饭,过来和你一起吃。” 秦彦天抚过她手,温暖厚实的感觉令她心内暖流汩汩,他俯身向她身上压去,慕兰推了推他催促道:“吃饭了。” 坐下来时,两边的脸颊早已红润得如喜帕一样。 秦彦天细心地帮她夹着菜,慕兰实在是饿了,便一心低头吃饭。 “慢点,别急。”秦彦天轻抚着她的后背,笑着提醒道。看她那样猴急的吃相,好像他要和她争似的,不过那模样倒是让他觉得分外可爱。 慕兰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头,却见到他还没动筷子:“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我看着你吃。” “不是没吃饭么?”慕兰撅着嘴,明明刚刚苓香说他还未吃饭,怎么会不饿。 秦彦天低低地笑了笑,她这副饿死鬼的样子,他怎么还忍心跟她一起抢菜吃。凑到她耳边,秦彦天亲启嘴唇:“我刚刚已经吃饱了,兰儿还未饱?” “我刚刚都没吃多少……”慕兰嘀咕着。转念一想,为何他说他刚刚已经吃饱了,明明一口都没吃。 秦彦天只是晦涩地冲她笑着,并不说话。慕兰只觉得身上颤颤发冷,懒得管那么多,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些。 ------------ 第四十九章 狠毒 饭后,秦彦天还需在书房处理未完的事务,慕兰便也乖乖地离开,不去打扰他。 出了门才发现天色已经暗得只剩下一片黯淡的光,慕兰突然想起被关在柴房内的巧冬,已经几日未见了,估量着秦彦天近日心情不错,若她开口帮她求情,或许他会答应的。 令慕兰惊讶地是柴房内早已没了巧冬的身影,只剩下空空的布满灰尘的空屋而已。 难道他已经偷偷将巧冬放了?慕兰心里琢磨着,应该是他一直记念着自己的话,所以遂了她的心愿。 慕兰心里顿时一喜,嘴角不自觉上扬着,弯弯的弧度明媚地让黑夜都有了光翼。 苓香看到慕兰时,也被她这心情所感染了:“小姐何时如此开心?”心底估摸着应该是和老爷有关。 慕兰望了一眼倚靠在自己怀中的祈年,温柔地笑了笑,却有些抱怨地看着苓香:“苓香你也不早告诉我!” “告诉小姐何事?”苓香一时摸不着头脑。 “巧冬早被放了啊!不过她还留在醉音阁么?”慕兰突地想到这个,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让巧冬继续留在醉音阁做事。 苓香怔了怔,额角微微涔出薄汗,轻声说道:“不知……” “那待会儿我问问他好了,若巧冬不在醉音阁了,怕也没其他好去处。”慕兰怅然说道。 想到之前听巧冬说自己的身世经历,慕兰不禁心中倍感凄凉,对比她来说,自己是那么幸福,尚有家人的关爱。而她呢?唯一的叔叔都那样对她,为了钱财不惜牺牲侄女的幸福。被亲人疏淡背叛的感觉,很难受吧! 苓香抿了抿唇却没有直视她:“小姐,为何如此关心巧冬,她之前还害得小姐……” 一句话没说下去,但慕兰却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她是想说之前巧冬迷晕她,还将她关在惠州那的小黑屋里吧。慕兰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为何关心巧冬的去处,只是她知道巧冬也是个可怜人,父母都不在人世了,唯一的叔叔也遗弃她,就连自己喜欢的人也不喜欢她,若她也对她再落井下石,那巧冬会怎样?那原本单纯的心岂不是更加变得黑暗颓糜么? 慕兰喟叹道:“苓香,巧冬若真想害我,我怕是回不来了,她只是想要自己争取一下自己的幸福罢了。” “小姐。”苓香紧拧着眉头,眼中的神色有些慌张,双手交叠在前面扯着衣服的前襟,似乎正在隐忍着什么。 慕兰看她这神色有些不对,蹙眉问道:“怎么了?” 苓香紧咬着下唇,原本娇红的嘴唇渐渐被咬得泛白,眼眸一直低垂着,始终一言不发。 “苓香?”慕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晃了晃她的手臂:“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巧冬怎么了?” 心中骤然闪过一丝惊恐,记起之前秦彦天谈到巧冬时那厌恶痛恨的神情,以及那毫不留情的言语,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莫不是他真的对巧冬做了什么?所以巧冬没有在柴房,而是…… 苓香氤氲着水雾的眼眸有些不安地看着慕兰:“小姐,巧冬她没有被老爷放走……而是……” “而是什么?”慕兰追问着,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心已经悬得老高,就等着那答案的落地。 “而是……是……”苓香支支吾吾地,话语在喉中纠结半晌,却始终无法脱口而出。 慕兰心中更急了,整个心都感觉被挖空了似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苓香,是什么?巧冬怎么样了?” 房门恰巧在这个时候被推开,秦彦天有些疲惫地走了进来,感受到房内凝滞的气氛,动作微微一顿:“兰儿,发生何事了?” 慕兰沉闷了片刻,才吩咐苓香抱着祈年退出,自己则端坐在软榻上,冷然看着他,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秦彦天蹙了蹙眉,方才还喜滋滋地邀他一起吃饭,怎么这会儿又……那句女人善变果然是真理。 “兰儿?”秦彦天朝她走去,刚要在她身旁坐下,却被她推了开。 慕兰冷冷地盯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质问:“巧冬被你带去哪了?” 秦彦天一时语塞,只默然地看着她,并不答话。 “我问你巧冬呢?巧冬去哪了?”慕兰站起身来,冷冽的目光直视着他。她多想他能很快地回答她巧冬走了,巧冬回了醉音阁,看着他现在的神情,她心里泛起的不安更甚一层。 秦彦天扶住她的双肩,依旧抿唇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慕兰被他这举动彻底吓怕了,她多想他能说一句话,为何他连辩解都不辩解了,难道巧冬真的被他“报复”了? “彦天,你告诉我……”慕兰近乎哀求地说着,声音有些哽咽,让她听得也微微心颤。 “兰儿,那个巧冬在你心里也这么重要?”秦彦天一字一顿地问着,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绪。 慕兰怔怔地看着他:“这么说……巧冬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她没有回答他。这本不是因为巧冬在她心中地位如何,而是她知道巧冬也是个受害者,既然她也知道她做错了,为何就不能退一步原谅呢?那不是皆大欢喜么? 秦彦天看着她骤然笑了,那笑意有些沧冷,令她本来就冰冷的心更披上一层寒霜。 “好,我告诉你!巧冬在东城的军营!”铿锵有力的话语,一字一顿敲击在慕兰的心上。 军营?东城的军营?为何巧冬会被他放在军营?难道…… 带着不可置信地眼神,慕兰哪双水盈盈的明眸中泛着难以言喻的苦楚和悲痛,也许是为巧冬,也许是为他――秦彦天! 她从未想过他也会这么狠毒,一个男人对一个爱着自己的女人使出这般手法,受伤的仅仅岂是那个女人的身体,更是那颗如死灰般的心。 ------------ 第五十章 逃离 东城军营在地理位置上处于泉州的正东地区,那周围环绕着高山河流,处于郊区位置,且闲杂人等一律禁止入内,除非有知县以上级官员的批令。 慕兰无精打采地斜倚在房内的软榻上,瑞兽香炉中燃着淡淡的沉香,这是苓香替她准备的,说能凝神静气,有助睡眠。 慕兰揉了揉眉间,缓了缓神,这几日她一直都在想法子去东城军营一趟,既然得知了这事,又是秦彦天一手造成的,能挽救一点是一点,只是,秦彦天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她,还派了人整日看管着她,不准她踏出府门半步。 为何他就不懂得回头呢?慕兰想到此,头痛又愈加剧烈起來,幸得这满室清香才让她沉下气來,敛住心底的怒意。 “小姐,吃饭了!”苓香正端着食盘进了房,开门的那一瞬,慕兰还能清晰地看到门外伫立不动的那两个侍从。 苓香将菜盘一一摆好,见慕兰依旧靠在榻上,丝毫沒有一丝生气的神色衬得她脸色更加暗沉。 “小姐,!”苓香走上前,一脸担忧地瞅着她:“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也沒什么法子了!” 带着几分规劝的话语却对她沒甚作用,慕兰怅然长叹一声:“苓香,军营那样的地方是不适合女子待的!” 眉间的褶皱加深了几许,军营里的男子个个都是沙场上走出來的,怎懂得怜香惜玉,若巧冬被放在那种地方,又是那样的身份,也不知道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只是就目前的情况來看,她似乎也不能做什么?双眼望向房门那处,慕兰黑褐色的瞳孔骤然紧了紧。 “现在老爷派了人看着小姐,小姐还是不要擅自行动的好!”苓香似乎意识到什么?低声劝道。 慕兰自嘲一笑,嘴角泛出的淡淡的苦涩:“这样的随身看管,我又怎么能擅自行动!” 苓香抿了抿唇沒有说话,小姐的性子她也清楚,被人日日看守是她最不喜欢的事,毫无自由,可偏偏这第一次还是老爷安排的,这更让小姐觉得伤心了,况且现在巧冬那事还未解决,小姐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苓香心里隐隐含着一丝担忧,片刻之后却见慕兰神色渐缓,眼眸中闪着幽幽光彩。 …… “唉!小姐心情不好,一直嚷嚷着要喝酒,真沒法子……”苓香一边嘀咕着一脸颓丧地从房间走出來,扁着嘴似是受了什么气。 门口那两个侍从不经意听到她的嘀咕,其中一个微微侧过脸來:“夫人怎么了?” 苓香一听有人搭理她,顿时來了劲:“还不是这几日心情不好,你们也都知道的,就为了老爷的事,方才在房里嚷着说要我去买酒來喝,不然就不吃饭……” “府里不是有酒么,为何还要你去买!”那侍从疑惑地看着她。 苓香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姐说要那梁记的将军醉,其他的都不行!” “啊!”那侍从被她这话惊得一愣愣的,那梁记的将军醉在这泉州自是一绝,只是喝不过七杯必醉,那夫人要喝将军醉,想必定是抑郁难消,想到老爷之前只说要看好夫人,他便也沒多说什么? 沒过多久,苓香便捧着一小坛酒到了房门口,眉眼间泛着一股淡淡的哀愁。 “你也别忧心了,夫人喝醉了或许也是好事,可以好好休息!”那侍从看着她那娇滴滴的脸,一时不忍心宽慰道。 苓香随即冲他笑了笑,脸颊上染上一抹娇红:“小哥,你人真好!” 这一声把那侍从甜得心里像是蘸了蜜糖一样,愣愣地都不敢直视她了,苓香也沒说什么了,哼着小曲进了房间。 可是进去还沒一会儿,苓香又一脸哀声叹气地走了出來:“这下惨了,要是沒照顾好小姐,老爷回來肯定骂死我了……” “夫人又怎么了?”这时就连旁边那位侍从也按捺不住了,这几日看管夫人,日日都看着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连带身边的丫鬟也是如此,每日的饭菜也都是满满地送进去,又满满地退出來,好生难伺候,尤其是老感觉那夫人在用一双凌厉的眼盯着自己,浑身不自在,总而言之,这差事还真是难比登天。 苓香红着眼低声说道:“小姐要我陪她一起一醉解千愁,可我一个小女子哪会喝酒,小姐就闹了,说……要你们两个进去陪她喝!” “这可不成!”那侍从猛地摇头,进去和夫人喝酒,还是那将军醉,若是喝醉了夫人出了什么茬子,老爷怪罪下來可就麻烦了。 苓香跺着脚一脸的无可奈何:“我也这么劝小姐,可是她说若是沒人陪她喝酒,她以后都不吃饭了……” “这……”两位侍从面面相觑,一时心里也拿不定主意。 “若是老爷怪罪下來,我怕我们都担当不起……”苓香紧拧着眉头:“不然你们先进去看着小姐再说!” 最终那两个侍从抵不过那苓香梨花带雨的哭诉,想着不管怎样还是先进去看看再说。 一跨进门,慕兰迎面而來,手中端着两个酒杯,笑颜嫣然:“來,你们快陪我喝!” 侍从见她一身酒香,两颊上更染着不自然的绯红,俨然已是有些醉了,一时竟也忘了怎么应付。 慕兰一看两人呆愣愣地站在门口不肯上前,心里有些不快:“怎么,喝一杯也不行!” 说着将酒杯一扬,打算自己喝了。 苓香急忙上前挡着她:“小姐你醉了,不能喝了,不然老爷回來我们都要受罚了!” 苓香边说边向那两位侍从使眼色,那两人也赶忙附和着:“是啊!夫人您醉了,不能再喝了!”心里此时都是一突一突地跳,这差事果真不好当。 慕兰绷着脸,将酒杯递给他们:“那你们喝!” 两人在苓香的示意下只得先将酒杯接过,只是都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喝下去,这本是两人当差,若是被老爷知道了他们在夫人房里喝酒,指不定老爷一个不高兴就对他们一顿狠狠的惩罚。 “你们就一杯也不陪我喝!”慕兰阴着脸看着他们迟疑的样子:“罢了,我自己喝!” “别……夫人您不能喝了!”侍从侧过身逃开慕兰想要抢酒杯的手。 苓香也是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们:“你们俩就喝一杯吧!不然小姐怕是要醉倒好几日了!” 两人踌躇了半晌,看了看手中的酒杯,这么点酒应该不会如何,于是一同一饮而尽。 看着他们喝了,慕兰顿时心里舒了口气,欢欣地点头夸赞:“不错!” 两人恭谦地笑着:“夫人沒事,我们还是先出去……” 话还沒说完,他们只感觉头昏昏沉沉的,似有千斤重的玄铁吊挂在头上一样,痛得厉害,不一会儿便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苓香走上前蹲下來用手摇了摇两人,见是真的昏迷了,才松了一口气。 慕兰赶紧催促着:“快准备麻绳和梯子到耳房后去!” 苓香赶紧应承着跑了,这耳房后的围墙正好与一条小巷相邻,现下不能从正门离开,只能爬墙了。 慕兰收拾了一些衣物和银子在包袱里便也匆匆跑到耳房后去等苓香,眼看着天渐渐暗下來,慕兰的心更是焦急,不多时秦彦天回來那她就是再想跑也跑不了了,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苓香拿來梯子,围墙并不太高,勉强着也能爬过去,慕兰将麻绳绑在梯子的一根木棒上,苓香这边抓紧梯子,慕兰就抓紧绳子,沿着绳子从另一边墙缓缓滑下,等安全着地后,慕兰看着那被绳子磨破了好些口子的手掌,心里突然涌上一阵酸涩。 “苓香,替我照顾好祈年,我办完事就回來!”慕兰冲墙的另一边喊道,尽量压低着声音。 “小姐放心,!”苓香也小声冲那边喊着:“小姐要照顾好自己!” 慕兰紧抿着唇,心里微微有些难受,若是秦彦天回來知道她逃走了,指不定会怎么惩罚苓香,还有那两个侍从,可是巧冬那事,她又不得不去理会。 这条小巷平时也十分幽静,鲜有人走动,慕兰低叹一声便匆匆往外走去。 钟府门口,慕兰踌躇不定地來回踱步,现在她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帮上她的就只有钟永觞了,可是这样贸贸然去找他还是有些不妥。虽然她知道他一定会义不容辞的帮她,但是她就怕这事传开了对彦天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毕竟巧冬被送进军营是彦天促成的。 “兰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慕兰抬头正看到钟永觞朝她走过來,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而身旁还有一位女子,一身淡紫色装束更显气质高贵,她一眼便想起了这个女子便是她之前在金缕坊见过的钟夫人,果然是雍容闲雅的大家闺秀,那女子对她微微颔首一笑,举止眉眼间尽显一种典雅的贵气。 慕兰也冲她笑了笑,算是回礼。 只有钟永觞瞬间嘴角僵了僵:“兰儿是來找我!” 慕兰望了一眼钟夫人才点头看向他,却有些一言难尽之意。 钟夫人似乎也看出了慕兰心事,忙笑道:“秦夫人先进府再详谈!” 慕兰咬了咬唇,迟疑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如今可能也只有钟永觞能帮这个忙了,最终还是点点头,随着他们一起进了府。 ------------ 第五十一章 探望 钟府的书房内,慕兰正襟危坐看向身旁一脸疑惑的钟永觞,迟迟沒有开口。 钟夫人意识到什么笑着开口:“永觞你好好陪秦夫人,我就先回避一下!” 等到房内只剩下两人,钟永觞才幽幽开口:“兰儿,是有何急事!”眼睛瞥到慕兰手上抱着的包袱,心底的疑惑更甚。 慕兰点点头,将声音尽量压低:“永觞,我想去一趟东城的军营,你能帮我么!” “军营,去那有何事!”钟永觞眉头紧蹙,这军营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入的,何况让女子进去更不容易,且也不合适。 慕兰一咬牙,还是准备将全情压下來:“我有个认识的丫头被人安放到了军营里,我想把她救出來!” “秦彦天和官府的人比较熟稔,为何不去找他!”钟永觞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对于官府的人他认识的事极少的,何况生意的事也是刚刚接手,比起在生意场上混迹多年的秦彦天,他只算个小喽啰。 想到此他不禁嗤笑自己,为何要与那秦彦天作比。 慕兰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眸垂得很低,双手紧紧地攥着包袱一角,半晌都沒有吭声。 “你和他吵架了!”钟永觞低醇的声音响起,虽是疑问却含着几分笃定,在他心中慕兰如此好的妻子,那秦彦天竟也不知珍惜,想到此心中便像堵了一团郁气,难受的紧。 慕兰努力克制自己的神情,扯出一丝笑:“沒有,他……去外地了……” 钟永觞听出她闪烁其词,心里更加肯定她和秦彦天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愿意说给他听而已,便也不再深究。 “军营的事我去想办法,这几日你就先住在我这!” 慕兰点点头:“这事很急,我想如果能快点……” “兰儿放心,我会尽快处理的!”钟永觞温和地冲她笑了笑。 慕兰心里莫名涌上一阵感动,却更有着一份失落,若是秦彦天能这么体贴,这么了解她,她也就不必如此了。 …… 慕兰被安置在钟府东院的一处客房,这钟府慕兰自小就來得多,可是这永觞成亲之后似乎风貌改变了不少,比起以往來说更显得华贵精致了,墙壁房梁都是重新上过漆的,装饰的瓷器字画也变得更为精美。 “兰儿!”钟永觞大步跨进房间,脸上洋溢着笑意。 慕兰看到他,心上一喜,昨日才托他办的事,沒想到今日便有了结果。 迎上慕兰期待的目光,钟永觞不觉会心笑了笑:“我托人去跟刘知县拿了批令,今晚能去一趟!” 慕兰一听,心中暗喜,可钟永觞在此话锋一转,眉间隐隐现出几条褶皱:“只是要将人带出來就有些棘手!” “先……去看看吧!”慕兰心中也知道从军营中将人带出來很困难,这牵扯到的就不止是知县这层的官员了,只是他们都是商人阶层,相对于那些士级阶层可不是能比的。 军营的氛围有些压抑,至少给慕兰的感觉是这样的,她穿着一身粗布裋褐,扮作钟永觞的随从紧跟在他的身后,低低地压着头,不敢抬头张望。 两人在一个军爷的带领下走到了西处一排普通的石砌平房,房内的烛火很暗,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有几分落寞清冷。 慕兰只觉得即使尽量保持平静,可是双脚还是微微有些颤抖,无法抑制的颤抖,穿过前面这一块荒芜的黄土地,來到一扇木门前,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房内的情景却比之前在外面更显得孤清落寞。 “巧冬!”慕兰不由得循着那墙角一个蜷缩着的身影望去,房内除了那个身影还有两个女子坐在那硬冷的石板床上说笑,见有人进來,那两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想是沒见过除了士兵以外的人进來过。 那领他们进來的军爷喝了几声便把那两个女子赶了出去,唯独留下那抹凄冷的身影。 慕兰整个身子颤动得更加厉害,却又抑制不住缓缓接近的脚步。 那身影无力地撇过头來,一见到慕兰,那幽暗无神的瞳孔极力地收缩,像一把利刃直击而去。 “巧冬,你还好么!”慕兰心头一紧,低声问道,声音却也止不住轻颤。 巧冬瞄了一眼慕兰身后的钟永觞,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不过如此!” 慕兰紧抿着唇,脸上已是一片惨白,却也比不过现下看到的这个人,那张原本还有着些许生气的俏脸,此时已是死气沉沉般的暗黄,两颊微微凹陷,本來白皙的皮肤也已然成了干涸的旱地。 “巧冬,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慕兰只得轻声安慰着,给下她这个承诺,不然她怕这已然成纸的人会随风飘散,再也找不着影一般。 巧冬冷哼了一声,有气无力地样子更令人滋生几分同情:“多谢秦夫人的好意,秦夫人还是让我自生自灭吧!” “巧冬!”慕兰心里一动,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却被她以极快的速度甩开。 “秦夫人不用装好心,将巧冬送來这里难道不是遂了秦夫人的心意!”巧冬冷冷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心都剜出來似的,让慕兰不由得就心生寒意。 “巧冬,我也不想这样!”慕兰紧拧着眉,心中百口莫辩。 即使之前她在心里有恨过她将她幽禁,也恨她纠缠秦彦天,害怕她抢走自己的家庭,抢走自己的儿子,可是她也不会如此狠下心來这样对待一个女子,况且曾经她们也有过一段主仆情谊,她又怎么能忍心这么毁了她的下半辈子,毕竟她还年轻,今后还有很多路要走。 “兰儿才不会做这种事!”钟永觞走上前将慕兰拉了回來,护在身后。 “哼,真是郎情妾意啊!不知那秦彦天怎么能够忍受……”巧冬冷冷地看着他们,只觉得心上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她一心一意喜欢的人,居然就钟情于这种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之人,想到此就忿忿不平。 慕兰不理会她的讥讽,柔声说道:“巧冬,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会把你带出去的,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巧冬眼眸一冷,嘴角竟泛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弧,右手轻轻挑开左边的衣袖,左手手腕上清晰可见几道蜿蜒狰狞的疤痕。 “反正死一次被人救一次,怎么也死不了,倒不如省了这力气,看看你这位善良的秦夫人怎么将我带出去!” 慕兰瞠目看着那几条细长的疤,心里不由生出内疚感,若她早一点阻止秦彦天,若她当时就坚持要他放了巧冬,便就不会发生如今这样的事了。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慕兰还是沒能挥散掉脑中那几条狰狞的疤纹,那些就如毒蛇一般纠缠环绕着她那颗脆弱的心脏,将那毒液深植于内,然后再传遍她全身的血管。 钟永觞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背,安慰的话却怎么也无法开口,生涩地堵在了喉间。 良久,慕兰才抬头望着他,眼中幽幽反射着几许光翼:“永觞,怎么才能将巧冬带出來!” 钟永觞怅然低叹:“兰儿,巧冬是被秦彦天扔进去的!” 慕兰呆愣着,整个身子都变得僵硬。 意识到她的变化,钟永觞这才更加肯定他的猜想,那秦彦天原本就是个不近人情的冷面人,这样的人他又能指望他对兰儿有多好,只是他能感觉到,兰儿喜欢上了那个人,是真心的喜欢上了那个人。 心中莫名涌出一缕苦涩,钟永觞压低声音:“别担心了,我会再想办法的!” “要快点,我怕她……”慕兰担忧道,那几条毒蛇一直缠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她怕再晚些时候就见不到她了,原本就后悔当初沒有竭力阻止这事的发生,现在她一定要尽可能地去挽回,不然此生都无法安稳地去面对秦彦天了。 “兰儿,你不要太担心了,看她的样子怕也是等着你去将她救出來,她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钟永觞温声安慰着。 “希望如此!”慕兰低叹一声,若巧冬就这么死了,她怕她的心里再也不能释怀,释怀他一意孤行地狠心将巧冬扔进军营,那么他们之间就这么隔了一层,再也不能真心的坦然相对了吧! 钟永觞也不再说话,晦暗不明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她,而她却低垂着双眼沒有再看他一眼。 回到钟府,正厅内钟夫人迎面走上來,眼眸蕴着几分担忧:“永觞你怎么才回來!” “怎么了?”钟永觞微微挑眉看着她,以为家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倒是钟夫人身后的一个小丫鬟开口了:“少爷,这么晚了我家小姐可担心你出了什么事,一直都在这等着少爷回來!” 慕兰这才注意到现下已经是三更天了,难怪回來时只觉得周围都出奇的静,想來人们都是睡下了,他们去军营的事,除了车夫外人都不知道,也难怪钟夫人会担心了。 钟永觞倒是不以为然地看了那小丫鬟一眼:“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现下我回來了,你快去睡罢!”这最后一句显然是对钟夫人说的。 钟夫人拧了拧眉,对他话里的疏意有些不好受,却也沒再说什么?只是对慕兰亲切地笑了笑:“秦夫人应该也累坏了,快回房休息吧!” 慕兰点点头,也向她扬起一抹谦和的笑容:“多谢钟夫人关心,那我就先回房了!”本來自钟永觞说了那句话,周围的氛围就瞬时冷凝许多,这也好让她回房免得夹在他们两夫妻中间不好做。 “兰儿,我送你!”还沒等慕兰回过神來,钟永觞就率先将她拽出了正厅。 慕兰也沒看到钟夫人的神色,若是她应该也不好受,不过通过这几次接触,温柔娴静,大方得体的形容对于钟夫人來说是再适合不过了,所以她也沒有很担心什么? 只将心思又拉回到了巧冬的事上,这件事一日沒解决,她怕是一日心里都不得安宁。 ------------ 第五十二章 跌宕 “秦夫人!” 慕兰坐在房间前的小院里,远远就看见钟夫人神采奕奕走过來,脸上依旧是一抹和善的笑容,慕兰也只得扯扯唇角回一个。 今日一早钟永觞便出门替巧冬的事奔波去了,交代她好好待在这里等消息,只是在房内实在是坐不住,便到院子里散散心,沒想钟夫人还能抽出时间來她这里转悠。 钟夫人身边的小丫头端了几盘精致的点心放在桌上,便恭谨地立在一旁。 “秦夫人,我看你最近都不大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忧心的事!”钟夫人一开口便露出一副担忧的神色。 慕兰笑了笑摇摇头:“沒有什么可忧心的,只是拜托永觞去办点事而已!” 她不想让外人知道得太多,但是又念及坐在她对面的到底是钟夫人,对丈夫的事肯定关心,便只好如此作答。 钟夫人见她不想多说,便也识趣地不再多问,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等到钟永觞回府,天色已经黑了,夜空上依稀只有零星的几点白光,冷冷的月光盈满了整个院子,微微有些凉气。 “永觞,怎么样了!”慕兰一见到他,便几个大步上前迎接。 “兰儿,不用担心了,我打听到东城军营那边是霍将军的管辖范围,正好有个相熟的朋友认识那霍将军的李副将,他已经答应我帮我办妥了,明日应该就会将巧冬带出來!” 钟永觞冲她扬了扬嘴角,不过也掩盖不住他疲惫的神色。 慕兰听了他的话也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抬眼满是歉意地看着他:“永觞,很抱歉让你为这事操心!” “兰儿,无须跟我见外,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钟永觞握着她的肩,眼中夹杂着一些责备,以他们的感情她又何必如此见外。 慕兰冲他展露一个甜甜的微笑,还有知己的关心,心里突然觉得很满足。 …… 第二日,钟永觞便带慕兰去了茶楼雅间等候,在钟府里人多耳杂,也怕走漏什么消息,引人猜忌。 正午时分,雅间的门外才传來动静,慕兰蓦地心上一紧,揪着心等着巧冬的出现,不想首先映入眼帘的确实另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钟少爷,你要的人我带來了!”简明扼要的声音在房内响起,却在视线触及到房内那抹娇俏身影时顿了顿。 “缑公子!”慕兰此时已率先开口,心底微微有些震惊,想來这个泉州真是小,竟然又碰到了曾经的救命恩人,这恩人却还与自己的好友相识。 钟永觞心里也有些讶异:“你们认识!” 缑然豪爽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來话长,你要的人我是带來了!”说着挥了挥手,身后一个小厮搀扶着巧冬走了进來。 巧冬有气无力地看着慕兰,脚下若不是有人搀扶着怕早就摇摇晃晃站不稳了。 “巧冬,你怎么了?”慕兰一看她这个样子,比之前在军营中所见更要虚弱,心中一惊,难道她又自寻短见了么。 刚碰上她的手肘就被她狠狠地甩开,慕兰退了几步,对上她冷冰的眼神不敢再靠近。 缑然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到那的时候,她正被几个士兵……所以才成这个样子……” 巧冬低垂着头,被那小厮扶到椅子上坐着,整个人都打着颤,回想起方才的事來心里就愤懑不平,这就是军营里女子的日子,这也是女子待在军营的唯一价值,而她却是被她最爱的人推进去的。 慕兰紧紧地揪着袖口,嘴上却说不出一句话,心里深深的无奈和内疚又包围着她,让她难以自制地小声抽泣着。 巧冬冷哼着:“秦夫人,不用你假好心……”硬生生的字从齿缝中一个一个挤出,冷冽的寒意让慕兰无言以对。 钟永觞无奈地轻叹一声:“这事并不能怪兰儿,你知不知道她这几日睡不好吃不好,整日便为你这事烦心忧虑,托人将你救出來!” “哟,情郎看不过去了!”巧冬嗤笑道,眼中满是不屑。 “你!”钟永觞面露愠色,双手不自觉地紧握着,这几日为了救她,兰儿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她却还不知好歹地对兰儿使脸色,他知道兰儿不愿跟她纠缠于这样的小事,可他实在看不过去。 “好了,人我已经带出來了,接下來你们要怎么办!”缑然觉得再闹下去肯定又出什么事,只好站起來打圆场。 慕兰幽幽地看了一眼巧冬:“巧冬现在这样还是先找个大夫看看,好好调理几日身子,只怕还要麻烦缑公子了!” 慕兰知道若是她和钟永觞來照看巧冬,巧冬肯定不领情,既然缑然曾经也救过自己,应该是个善心人,将巧冬交付给他照看自是再好不过,只怕又是一个人情债要欠他了。 缑然笑了笑,毫不推脱:“秦夫人放心,缑然自是帮人帮到底!” 交托了几句,缑然便叫那小厮扶着巧冬走了,慕兰心里也算松了一口气。 “兰儿,巧冬的事完了,现下你是回去还是!”钟永觞看着慕兰,眼中的光晕闪烁不定。 慕兰沉思了一会儿,才答道:“我想我也该回去了,这几日真是麻烦你了!” 她已经离开三四日了,而且毫无交待,也不知道秦府现在是什么情况。虽然巧冬现在被救出來了,可是她往后的去向也是个问題,若是回去她的家乡惠州再找她叔叔怕是不可能的,而留在秦府也不大可能,思前想后最好的去处还是惠州的醉音阁,而这事又必须和秦彦天商量才能最终下定论。 再次踏入秦府,慕兰走到府门口便被守在门口的家丁径直带入了秦彦天的书房。 她知道他应该等了她很久了,书房内冷凝的气氛显得一切都那么沉重,秦彦天面无表情地坐在榻上,看到她进來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挥退了两旁的家丁,将视线也转移到了别处。 “你找我!”两人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慕兰先打破了这有些诡异的沉默氛围。 秦彦天冷峻的脸沒有一丝温度,房外的光晕扫在他脸上的阴影也显得诡秘异常。 “如果沒事,那我先回房了!”慕兰见他闷不吭声,心底也有些恼火,一想到巧冬方才的模样,她更加不想和他多谈。 正转身要走,身后却响起那熟悉却分外冷冽的声音:“你还知道回來,我以为你就这么跟着钟永觞了!” 那嘲讽的语气,令慕兰心里压抑住的愠怒又被掀开,他害苦了巧冬却不知悔改,还派人看守她,将她禁足,她只是去想办法帮巧冬而已,而他竟然还扯上永觞,这般讥讽自己,心像被撕裂一般,连最后的一块完整都未剩余,只剩下血肉模糊的碎片,痛得心慌。 压制住眼角将要溢出的热泪,慕兰压低声音:“你究竟要对我说何事!” 秦彦天阴冷的眼眸刺穿慕兰的整个身躯,然而最终他越过她走出了房间,沒有再对她说一个字,只将她抛在这屋子里,慕兰只觉得心寒得如冬日的风霜,再无半分暖意。 出了书房,慕兰直奔苓香房间,但是却连半个人影也沒看见,整个房子都空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什么似的,慕兰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回到自己房里也不见苓香人影,然而更沒见到祈年。 出了房门,慕兰随意逮着一个家丁就问:“苓香此时在何处!” 家丁支支吾吾半晌才答道:“那苓香早些日子已经被老爷赶出府了!” 慕兰瞠大眼,难以置信地呆愣了半晌,揪着家丁衣襟的手却丝毫沒有放松:“那老爷将祈年交给谁照看!” “老爷替祈年少爷请了个奶娘住在西院……” 慕兰慌张地在府内四处找秦彦天,却被管家告知秦彦天方才就出门了,不在府中,抑制着内心强烈的冲动和愤怒,慕兰只得缓缓怒气去母亲那看看,毕竟有好些日子不见了,母亲尚且还不知道她和秦彦天又闹矛盾了吧! 慕夫人正和月香坐在院子里话家常,见了慕兰,眉目间变得更加祥和温煦,忙起身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看着母亲的模样,慕兰意识到母亲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何事,心里也似松了一口气,若是又让母亲为她忧心,那她这段时日还真是会忙个底朝天。 “兰儿,怎么好几日都未來看娘啊!”慕夫人握着她嫩白的小手,语气中略带着些责备,更多的却是疼惜。 慕兰极力使自己的神情轻松自然,笑着柔声说道:“兰儿最近有些忙,害娘担心了!” 慕夫人微微叹着气:“兰儿若是忙,娘倒是想去你那看看,反正就几步路,只是……” “只是什么?” 慕夫人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只是彦天要我尽量不要去你那,你若是有空自然会來看我,我便就沒去!” 慕兰尽量保持着脸上的浅笑:“彦天也是想得周全,怕兰儿手头有事而忽略了娘……” 慕兰只好勉强想了个理由,她不知道秦彦天为何要阻拦母亲去她那,想必是因为那几日被他禁足,不想母亲看到那一幕吧!现在她和母亲都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有的事情都要倚仗着他,所以他说的话下的定论,又怎么容得了其他人反抗。 这次苓香帮她逃出去,直接触怒了他,当下苓香在何处是一个问題,而把苓香再带回她身边又是一个问題,想到这,慕兰不禁眉宇紧皱,心内的思绪都搅合到了一团,犯难得很。 “这几日,也不见苓香过來玩……”月香忽而说道。 “苓香要照顾祈年,怕也走不开!”慕兰只得这样说着,心里泛起一阵苦闷。 “你呀,就想着玩!”慕夫人宠溺地看着月香,月香只是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月香和苓香很小就进了她们慕府,一直一起生活到现在,不止慕夫人喜欢她们,拿她们当女儿一般,慕兰也是将她们当成亲姐妹,苓香和月香亦如是,看着月香那调皮可爱的样子,慕兰就想到苓香现在不知身在何处,心底焦急不已。 理了理思绪,慕兰跟母亲交待了几句便直接去了西院。 现在秦彦天还未回,苓香的事还摸不清底,所以她先抽空去看看祈年的情况,也不知道秦彦天请的奶娘是个什么样的人,照不照顾得了小孩。 慕兰刚踏进西院沒几步,耳边就听到小孩嘤嘤地啼哭声,一声一声像针一样刺着她的心,只觉得心里窒息又难受,不禁加快脚下的步子,直冲进眼前的房门。 ------------ 第五十三章 争吵 “祈年!” 看着趴在地上的祈年,慕兰一声惊吼,急忙跑上去将儿子抱在怀中,只是怀中的小人哭声还是未止,刺激着慕兰的每一寸神经。 慕兰往房间四周望了望,却发现除了祈年,房内空无一人,心底的怒意更盛,秦彦天不是请了个奶娘么,怎么会一个人影也见不着,放着孩子在这不管,人倒是去哪了。 慕兰抚慰着儿子:“祈年,娘在这,乖不要哭了!”心里泛起浅浅的酸涩,听着儿子的哭声,自己倒是也想流泪了。 “你是谁呀!” 突然,身后响起一声尖锐的女声,慕兰转身看去,一位身穿湖蓝色锦缎,挽着高髻的五十岁左右的妇人正盛气凌人地盯着她。 “你是谁!”慕兰眉头轻挑:“你是这家老爷请來照顾孩子的!” 那妇人一脸轻蔑地望着她,嘴角斜挑:“我是专门负责照顾小少爷的奶娘,看你这打扮应该不是那丫鬟片子吧!” “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怎么能放着他在这床上不管,自己出去呢?”慕兰一听她说她是照顾自己儿子的奶娘,心里的怒火便再也压抑不住。 这奶娘被她那剜人的凌厉眼神给唬住了,愣了片刻才反驳道:“你是哪个,凭什么在这教训老娘!” 慕兰从未见过这样不讲理又粗鲁的人,看这奶娘的打扮似乎也是个不错人家,怎么说话却如此一副泼妇样子。 “这孩子是我儿子,以后你不用在这做事了,去管家那领了银子走吧!”慕兰不想再和这人纠缠下去,抱着儿子径直便往屋外走。 “等等!”这奶娘反应过來后,立马转身拦住了她的去路。 慕兰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沒有说话,只等着听她接下來到底要对她说什么? 这奶娘一脸谄媚地冲她笑着,慕兰看着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夫人,刚刚真是失礼了,只是老爷有交待,小少爷不能让夫人带走!”奶娘那故作温柔的声音,在慕兰听來只觉心头发麻,然而听懂话里的内容之后,慕兰的脸色瞬间阴沉的可怕,这个秦彦天到底是要怎样。 慕兰狠狠地盯着这奶娘,如此粗心又粗鲁的人,她怎么能放心把孩子交给她照顾。 “让开,老爷那里我自会说明!” “夫人,夫人!”那奶娘伸出手,整个身子都挡在慕兰面前:“这是老爷吩咐的,还请夫人把小少爷交还给老奴!” 这奶娘的语气明显强硬了几分,看着她那硕大的体型,慕兰想自己硬來是不可能的,于是冷声问道:“老爷是怎么交待你的!” “老爷交待老奴好好照顾小少爷,如若夫人要抱走小少爷一定要阻拦夫人!” 慕兰咬着唇,眼神凌厉却又无奈。 沉默了片刻,慕兰才扯了扯嘴唇强颜欢笑着:“那是因为前些日子老爷生我气,这不气消了,要我带祈年过去呢?” 那奶娘皱着眉,歪着头看着她,显然是不信她说的。 慕兰清了清嗓子:“现在我是这秦府唯一的女主人,是不是我说的话你也不信!” “这倒不是……只是……” “沒什么只是,你若是想快点离开这里,我倒是可以帮你!”慕兰威胁的语气,令那奶娘怔了怔,立马半声也不敢吭了,眼前这个夫人确实是这秦夫人唯一的女主人,还给老爷生了个儿子,若是得罪了她,自己才刚进府做事,怕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慕兰抓紧机会,趁着她还呆愣着,立马抱着祈年闪得不见人影。 …… 好不容易哄得祈年睡着,慕兰呆呆地坐在床沿上,只觉得心里一阵失落和空虚。 今日的事真是一串接着一串,叫她整个心都是悬着挂着,就沒好好放下过,巧冬的事,苓香的事,还有祈年的事,想來想去这一切都是源自那秦彦天,他真是看她闲得慌所以才惹來这么一批事來给她烦给她处理吧! 慕兰靠在床柱上,轻轻闭着眼,想把这一切先抛开,好好休息一下,她实在是有些累,尤其是那颗早已被打击得不成样子的心。 本來只想小憩一会儿,却不想睡得那么沉,再睁开眼正对上那双幽暗的眸子,慕兰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竟在那里面看到了一丝疼惜,不过很快她就被他那毫无生气甚至有些冰冷的俊脸给彻底唤醒了。 慕兰望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祈年,起身走到秦彦天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我有事和你谈!” 秦彦天居高临下地斜睨了她一眼:“去书房!” 慕兰一路尾随他來到书房,心里一直在左右估量着怎么开口,怎么跟他好好谈一谈最近的这些事,对于巧冬的事她实在是觉得他错了,还是大错特错,但是就算他再怎么错,她也只能在心里怨他,这事还是要告一段落的。 “找我谈何事!”秦彦天端坐着,啜了一口茶,从进门开始便一眼也沒看她。 慕兰站在离他四五步远的地方,也不再上前,眼睛却直直地看着他:“有两件事,第一件便是关于苓香的!” 见他脸上神色毫无波澜,慕兰便接着说道:“我想把苓香找回來……” “笑话!”秦彦天嗤笑一声,未等她说完便已率先打断了她的话。 慕兰金抿着唇,怨怼地看着他:“为何你都不同我说一声便将苓香赶出去,她无亲无故的,你叫她能去哪里!” “跟你说!”秦彦天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放在桌上,刺耳的响声使得整间书房更显得诡谲。 他的眼紧紧地盯着她:“当时你又在哪!” 慕兰怔怔地看着他,话咽在喉间说不出口,他竟然会这么生气,就因为她逃走了,所以他故意将苓香赶走,让她担心么,他就是故意伤她的心…… “说不出话了,哼!”他阴鸷的双眸让她只想躲闪,觉得全身一阵一阵的发麻。 秦彦天看着她呆愣的模样轻笑一声,悠闲地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品起茶來。 慕兰顺了顺气,才使自己努力平静下來:“那先不说苓香,你为何要找个奶娘來照顾祈年,还不让我抱走祈年,你是想让那个奶娘带着祈年一辈子么!” 秦彦天顷了顷嘴角,勾勒出一个邪异的弧度:“我又怎么知道你会把我儿子带去哪!” “你,,秦彦天!”慕兰胸腔内满满的充斥着熊熊的怒火,一把上前抓住他的衣襟,却被他轻易地甩开。 “我劝你现在就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不要再闹了!”秦彦天看着她冷声呵斥道。 慕兰咬着唇,心里突然涌着一团难以言喻的酸楚,泪水大滴大滴止不住地倾泻而出,他竟然这样吼她,这样恼她,可是他为何不想想,这罪魁祸首都是他,若不是他,巧冬又怎么会在军营里任人欺凌,而她又怎么会找永觞去想办法救巧冬。 她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他到底是气她去救巧冬,还是气她去找永觞…… “秦彦天,!”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沙哑:“你到底是气恼我什么?是因为巧冬还是永觞!” 秦彦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流光,却在瞬间又凝结成冰:“不要再说了,以后你就好好待在家里,沒有我的批准不准出去!” 说着,一步也不停径直往门外走去。 “秦彦天,我们现在最好把话说清楚!” 慕兰走上前去伸手拦住他,那娇小的身躯怎么能抵得过他,直直就被他撞退好几步,在她就要往后摔倒的时候,秦彦天及时抽出手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拽倒在自己怀里。 她的头抵进那坚硬的胸膛,整个身子贴在那温暖厚实的怀抱里,与方才他那冷漠淡然的神情完全不同,却又惹來她尚未哭完的泪水,她就这样软软地趴在他胸前哭着,贪恋着那熟悉的温度。 秦彦天怔了怔,也沒有将她推开,就这么抱着她站着,除了她轻轻的抽泣声,周围是那么安静,连风都是悄悄地掠过,毫无半丝痕迹。 半晌,慕兰才抬起头來,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泪痕,就这么静静地抬头看着他,未平复的呼吸显得有些紊乱。 “回去休息吧!”秦彦天微微叹着气,神色有些疲倦,胸前的那抹湿润让他的心也跟着纷乱起來。 慕兰睁大眼望着他,红肿的双眼显得她更加憔悴:“苓香……”轻轻从齿间吐出这两个字,她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对上她那双秋水凝眸,秦彦天心里突然泛起一丝不忍,方才他太失去理智了么,竟惹得她哭了,可是一想到她使手段找机会逃出去竟是去找钟永觞,他心里就恼火,想起那日在慕府院子里看到的那一幕,他心里就抽痛不已,为何她和钟永觞、祈年竟能组成那么一幅令他不敢想象的和谐场景呢? “彦天,!”慕兰见他呆愣着不说话,又推了推他:“我想把苓香找回來!” “你先回去休息,其他事以后再说!”说完,他也不再看她,径直出了门,只留着她愣杵在那。 秦彦天走到院子里,徐徐的风将他凌乱的思绪吹得清晰了些,但心里却依旧堵得慌,此刻他竟然觉得自己无力又无错。 回忆起几日前那人对他说的话,他心里就像被千虫万蚁啃噬着,他琢磨不清她到底对钟永觞是怀着什么样的感情,而对他又是怀着什么样的感情,在他和钟永觞之间她到底爱的是谁,在意的是谁……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他现在竟然也会像个妇人一般纠结于这样的问題,是他怕了么,还是他太在意了,轻摇着头,将这些纷乱的问題都抛开,月色下那抹孤寂的身影缓缓地向正门走去。 ------------ 第五十四章 无理 慕兰睡得并好好。虽然有祈年在身边,但是心里依旧是空空的,她想不透为何秦彦天会如此气恼,昨日还用言语那般嘲讽她,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为何他就变成这样了,难道就只是因为巧冬这事而已么,或者他气她去找永觞帮忙。 不管是因为哪件事,她都觉得他有些过分了,怎么能就因为这些事而将苓香赶出府呢? 慕兰一早起床洗漱梳妆完毕,便决定去醉音阁找秦彦天,这事多拖一日她便多提心吊胆一日,她知道昨晚他出了府,除了醉音阁他也沒其他去处。 将祈年交托给母亲后,她便只身一人出府了。 天才刚蒙蒙亮,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分外冷清,慕兰独自走着,也许是被这周围的氛围所感染,心里也格外空荡,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掺杂在凉风中习习拂着她的肌肤,令她心内不禁轻颤。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醉音阁总店的门口,店门是敞开的,因为是清早,所以里面的客人并不多,和以前她印象中的人声鼎沸大有不同,却让她脑中突然产生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夫人!” 走近店内,首先向她迎來的是燕娘,从燕娘的神情中看得出自己的出现对于她來说有些惊讶。 慕兰微微颔首朝她轻启嘴唇:“燕娘,老爷在么!” 燕娘愣了片刻,忙收敛了神情,点头冲她笑着:“老爷在二楼厢房呢……夫人找老爷有事!” “嗯,我可以去见他么!” 燕娘踌躇了一会儿,将慕兰请到大厅一角坐下:“那夫人稍等,我去通报一下!” 慕兰轻轻点点头,安静地坐着。 过了好一会儿,燕娘才从楼上下來,一行下楼的还有两个中年男子,都是一身华衣,看得出家境富裕,那两个男子朝慕兰暧昧一笑,慕兰只觉得被他们浑身酥麻,便转过头看向别处。 “夫人,燕娘带你上去吧!”燕娘送走那二人,便來唤慕兰。 慕兰跟着她上了楼,进了最里边的一间房,燕娘看着她进去后便识趣地离开了。 慕兰走进去,一眼便望见秦彦天那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坐在桌前,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來,令她不觉皱了皱鼻子。 “找我何事!”有些慵懒的声音自他口中响起,令她走近的脚步突地停了下來。 看着他的背影,仿佛里面蕴着淡淡的忧伤,让她不忍再走近。 “我想和你谈谈!”迟疑了一会儿,慕兰鼓起勇气说道,声音却轻得可怕。 “又是关于苓香!”秦彦天的声音里明显透着不耐烦。 慕兰抿着唇,眉头旋起,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昨日他才因为这事冷言相对,今日一早她又提及,似乎很不合时宜,但是转念一想,她还真顾不了那么多,苓香一人在外也不知怎样了,那些日子竟也沒有去钟府找她,心里还真怕她出了什么事。 一段沉默之后,秦彦天缓缓转过身來,慕兰不禁一怔,他满面醉红,眼珠里侵染着淡淡血丝,想必昨晚都未休息好吧!或者他整晚都在这喝着酒。 慕兰突然心跳加骤,突然忘了言语,只能这样面露震惊地看着他。 “怎么,我这样子很可怕么!”秦彦天眉头轻挑,站起身來,朝着她一步一步走过來。 慕兰也不知怎么的,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却一个劲的摇着头。 看着她这番神情,他心中又是一阵郁怒,直到把她逼退到墙边无路可退,他才这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眸冰冷而犀利,似乎在拿刀一片一片地割着她的肉。 “彦天,!”慕兰轻唤出声,声音中却难以抑制那心中的颤抖。 秦彦天嘴角轻扬,透着一丝不羁:“我这个样子吓到你了!” 慕兰紧咬下唇,努力缓和着呼吸,狠狠地摇了摇头,眼眸却沒有直视他。 秦彦天冷哼一声,两只眼却是紧紧地盯着她:“我可以允许苓香回秦府,不过……” “不过什么?”慕兰心上一喜,抬头望着他,期待着他接下來要提出的条件。 “以后你不准再去钟府,也不准再见钟永觞!”一字一字都从他齿间冷冷传出,令慕兰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若是同意,这样对永觞不公平,若是不同意,她又担心苓香。 “彦天,为何不准我见永觞,难道你认为我和他还有什么其他的吗?”慕兰尽量平静地问道,她要压制着她的怒气,他竟然还这么不相信她,她都已经和他有了祈年了,难道还不那么值得信任么。 秦彦天冷冷地看着她,反问道:“既然你认为沒什么?那为何不爽快答应,以绝后患!” “以绝后患!”慕兰嗤笑一声,难以言喻的无力感卷裹着她的身心。 她和永觞又有何后患要他來绝,说到底他还是不信任她,难道他不知道这次她去找钟永觞完完全全只是为了救出巧冬而已么。 秦彦天冷凝的双眸却丝毫沒有放松:“你只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慕兰毫不避讳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明显就是你在胡思乱想!” 两人对视着,使得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滞着,连呼吸也变得沉重。 “老爷,!”门外的叫唤声打破了这阴冷的氛围。 燕娘推门进來,看到两人的神情,暗骂自己进來的不是时候,可是又不得不进。 秦彦天敛了敛神色,沉声问道:“有何事!” 燕娘看了看慕兰,心上却不知怎么开口。 秦彦天瞥了一眼身旁那娇小的身影,对燕娘说道:“去后堂!” 眼看着秦彦天就要离开,可这事还沒一个完结,慕兰也不管燕娘在场,便走上去一把拉住他:“秦彦天,我们的事还沒解决!” “若你接受我的提议,那便解决了!”秦彦天冷着声音瞥了她一眼。 慕兰紧攥着那抓着他手臂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道,仿佛就想将它撕裂一般,却也不能平息此刻她内心的愤恨,他竟然如此对她,倒不如买个铁笼将她关上的好。 秦彦天拧了拧眉,将她的手拨开,边往外走边丢下一句:“回家好好想想,想好了告诉我!” 慕兰只觉得双腿都僵硬了,移动一步也觉得难受,更不用提她是怎么回的府。 她不知道为何他一定要这样,这样的禁锢对她和他來说都不能畅快,这又是何必。 慕兰努力调整情绪,去母亲那坐了坐,母女俩如往常一样话了话家常,慕兰便抱着祈年回了房。 “祈年,你说你爹是怎么了?”慕兰不知怎么的,竟和儿子发起了牢骚。 祈年那圆溜溜的黑眸子只是不解地盯着她,恍然未知的纯真模样倒让慕兰情绪缓和了很多,沒那么难受了。 “祈年,!”慕兰抚着祈年那白嫩的小手,有股暖流从心内汩汩涌出,整个人都畅快了不少。 祈年冲她咧嘴笑着,嘴角那可爱的弧度令慕兰心上一动,狠狠地在他脸颊印上一个香吻。 祈年愣愣地盯了她几秒,也学着她在她脸上啄了一下,随即脸上笑得更加欢畅,咯咯地笑个不停,惹得慕兰原本还有些阴霾的神色,随着儿子那天真无邪的笑也豁然开朗起來。 …… 令慕兰诧异的是秦彦天今日回來得很早,走近房间的时候恰巧慕兰还在逗着儿子玩,一看见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又凝固着融化了。 秦彦天只轻咳了声,倒也沒管她,只看着儿子:“祈年!” “爹爹,!”祈年张牙舞爪摆动着小手,似乎是要从慕兰怀里挣脱出來而跑到秦彦天怀中去。 慕兰撇着嘴,低唤一声:“祈年乖,别乱动!” 祈年却丝毫不听,只是挥舞着小手小脚冲向秦彦天。 秦彦天低笑一声,想要将祈年从慕兰怀里抱过來,慕兰却不放手,两只素手毫不示弱地轻轻抱着祈年,不想弄疼儿子,却也决不放手。 祈年嘴里叽里呱啦地叫了几句,两只小手都快搭上秦彦天的脖颈了,慕兰心中无奈,只得缓缓松了手,任由他奔向他的父亲。 秦彦天在祈年脸上啄了一下,忽而指着慕兰:“祈年,她是你娘亲,快叫娘,!” 祈年循着方向看去,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慕兰,秦彦天轻拍了一下他那柔嫩的小屁股:“叫娘,!”声音却有着难以抗拒的威仪。 祈年顿了顿,才开口奶声奶气地唤道:“娘,!” 慕兰不知怎么的。虽然这祈年咬字不清,却在她耳里听得分外清晰动听,鼻子一酸,眼泪都快被这久违的一声唤给唤出來了。 抢过祈年紧抱在怀里。虽然心里还是有些遗憾,为何他就只听他爹说的,而她这个娘说的他就只会傻兮兮地冲她笑,不过这也都不重要了,好不容易等來儿子这一声称谓,其他的一点也不重要了。 母子俩紧紧地抱了好一会儿,意识到怀中的祈年呼吸都有些紊乱,慕兰才松开,回过神來却见秦彦天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那眼眸中蕴涵的情感错中复杂,格外的纷乱,她竟在那双幽黑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丝歉疚。 ------------ 第五十五章 失踪 慕兰心里有些慌乱,早上他还那样冷酷,而今又这样看着自己,她真是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秦彦天显得脸上的神情缓和很多:“我有事和你谈!” 慕兰心里怔了怔,脸色霎间变得苍白:“若是早上的事,那我们也沒神马好谈的!” “兰儿,!”秦彦天低唤一声,似有些无奈,沒待慕兰注意便将祈年抱了过去。 “你要带他去哪!”看着秦彦天抱着祈年作势要走,她几步上前拦住他,难道他不仅不让她见钟永觞,连儿子也不让她亲近了么。 “祈年该休息了,我叫奶娘來照看!” “不需要,我可以照顾儿子!”慕兰立即反驳道,若是要那个粗心大意的奶娘照顾儿子,她是绝对不放心的。 秦彦天轻叹一声,道出心中的无奈:“我有要事和你谈,祈年在不方便!” 慕兰知道这事八成就和今日早上谈的事相关。虽然她不知道他现在有沒有改变想法,不过祈年在终究是不方便的,若是自己又哭又吵的,指不定会吓到儿子。 “那我将祈年抱去我娘那!” “随你!”秦彦天将祈年交给她:“我在这等你!” 慕兰一路心里忐忑不安着,寻思着等会儿又要找什么样的话來辩驳才有胜算,突然觉得这样过日子,每日都提着心,简直是一种折磨,也不知道这种折磨何时才能缓缓,让她喘喘气。 回到房内,见秦彦天端坐在榻上,慕兰脚步一顿,心上一悸,理了理思绪才举步踏进。 秦彦天神色明显较早上要缓和很多,慕兰在心里自我安慰着,该是昨晚沒休息好,才导致今日早上的反常吧! “兰儿!”似是低叹的一声唤,使她回过神來,直直地看着他。 “我派人去寻了苓香,只是……”欲言又止,却令慕兰心中更焦急。 几个大步上前,慕兰眼中闪烁着惊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只是怎么了?” “他们将泉州都翻了个遍,却也沒寻到!”秦彦天低沉的声音,在这会儿却显得有些诡异。 慕兰心里的担忧更甚了,原本就是怕苓香一人在外出什么差错,泉州这地方又不是世外桃源,各个都是善心好人,恶霸欺凌弱小这类的事还是时有发生的。 转念一想,慕兰却生出另一个心思,该不会秦彦天就戳中她这个软点,以此來柔性地逼着她答应他早上的提议,成为他笼中的雀鸟。 “你说的是真的么!”慕兰疑惑地看着他:“还是你想我答应你早上所谓的提议!” 秦彦天原本就阴霾密布的眉间,顿时更加阴沉了,冷笑出声:“我又何须骗你!” 不知何时,他们之间竟也失了基本的信任了,他不禁苦笑。 慕兰也咬着唇说不出话,她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生出这样的念想,也许是因为这两日他的冷酷寡情让她有些心灰意冷了罢。 “那如今怎么办!”慕兰不再纠结于欺骗不欺骗,她更担心的还是苓香的安危。 秦彦天沉思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在钟府期间,难道她沒去找过你!” 慕兰摇摇头:“沒有!”那几日她都担心着巧冬的事,而永觞也是奔波着去找路子救巧冬,即使这样她也都基本待在钟府沒出去过,若苓香去过钟府,家丁一定会通报给她的。 “你还是不要太担心,我派的人还在继续找,若她沒有出泉州,应该会找到的!” 秦彦天温声安慰着,不觉抚上她的柔荑,慕兰被那熟悉的触感触到,却反射性地将手收了回去。 “你还在恼我今早的事,当时我喝多了,才会控制不住……”秦彦天眉头紧蹙,微微用力,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昨晚他一夜未眠,和几个友人一起喝酒喝了一晚,也听着他们牢骚了一晚,心里又郁气也在所难免,他清醒后就后悔了,他不该提出那样的要求,那简直是把利刃将他们的信任、牵连都硬生生地割开,血滴不止。 慕兰稍稍用力推了推他的胸脯,即使他喝多了,也不能那样对她,心里闷着气,只能用她那柔嫩的粉拳捶打着解气。 秦彦天任由她肆意捶打着,抱着她的手却越发紧了,想要把她揉进骨子里一样。 “松开,!”慕兰停止了躁动,被他的搂得几乎喘不过起來。 秦彦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道过重,将双手放松了些,下巴微微摩挲着她那柔顺的发丝,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入他的心里,双手抚上她的脸颊,抬起她的下颌吻了下去。 那灼热的气息洒在她脸颊,使她心内不觉一颤,慕兰死死地咬紧唇,不让他再进犯一步。 感受到她的拒绝,秦彦天蹙起眉头:“怎么了?” 慕兰趁机一把推开她,别过脸不再看他:“我要休息了!” 秦彦天也不说话,沉默了许久,他才柔声说道:“那你早些休息,我去书房处理些事再回來!” 不等慕兰回应,他便已走出房间,最后留下一道颀长孤清的背影给她。 慕兰轻叹了一口气,将思绪又放回苓香身上,也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若不在泉州,那又会去哪,按理说,苓香被彦天赶出府后应该会第一时间去钟府找她,可是那时候她在钟府却沒有听到有关苓香的消息。 除了苓香这件事,还有巧冬的事也还沒着落,原本还想和他谈谈,看是否能把巧冬重新安排进惠州的醉音阁,不过依现在两人的关系,似乎会弄巧成拙。虽然方才他对她的态度明显好转,可是天知道什么时候他又会像早上那样因为“喝多了”而对她冷言冷语,甚至蛮不讲理地威胁,一想到今日早上的他,她便不由自主地悚怯。 慕兰侧卧在床上,就在这些纷乱的思绪中不知不觉地沉沉入眠。 恍恍惚惚中有一双大手抚上她的柳腰,慕兰轻哼了一声,全身都感觉到一股暖意,也沒睁开眼,朦朦胧胧地睡得更沉了。 第二日清早,意识到身边有轻微的动静,慕兰蓦地睁开眼,幽幽地注视着那个正要起床的身影。 “吵醒你了!”秦彦天意识到她投來的眸光,掩不住眼中的柔光。 慕兰此时已沒了睡意,只想着悬在心头的事。 “我……还有件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秦彦天停下手中的动作。 慕兰吸了吸气:“是关于巧冬的……” 许是听到巧冬二字,秦彦天的脸瞬时暗沉了几分,却也沒做声,等待着她继续往下说。 慕兰见他沒有太大异议的神色,心中才微微松了些,继续说道:“巧冬已经被带出來,以后她也沒什么地方可去,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能让她去惠州的那间醉音阁做事!” 秦彦天的脸色越來越暗沉,眉间的阴霾有增无减,她竟然还在想着那个巧冬的事,若不然就是苓香,丝毫都不关心他心里的感受,为何不问问他,她离开的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的,他们以后又该如何。 见他脸色越來越难看,慕兰心里也悚惧起來,这阵子他的心情真是阴晴不定,令她捉摸不透,不知道何时该跟他说何事才是恰当的。 “彦天!”慕兰轻声唤道。 半晌,秦彦天才收敛的神色继续穿着鞋,冷声说道:“随意!” 穿好鞋正要走,却又听到身后那清甜的声音响起:“彦天,还有苓香的事……” 慕兰还未说完,那一抹高峻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门口,令她有些怅然若失,难道他又发脾气了么。 慕兰起床整理好一切后,本打算去母亲房里转转,却被门口突然出现的身影给惊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看出这人便是之前在西院碰到的奶娘。 那奶娘冲她呵呵地笑着,虽是笑却让慕兰看得头脑发麻,总觉得她这笑不怀好意。 “你來这做什么?”慕兰等了她半晌还不见她说话,便只好开口问道。 那奶娘殷勤地笑道:“夫人,是老爷让我來伺候你的!” 慕兰一个哆嗦,显然被惊了不少,忙摆手道:“不用了,你去管家那领了银子便走吧!以后这里也用不着你了!” 现在祈年她可以照顾,再不然也可以给母亲照顾,交托给这个奶娘,她还真不放心。 那奶娘随即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嗓门异常的浑厚:“夫人呐,老奴做错了什么么!” 确实做错了,慕兰只能对着她苦笑,也不好一一指出她的不合适。 “老爷还沒说赶老奴走呢?” “老爷不在,现在我说了算,你快去管家那领工钱吧!”慕兰也不想和她再多说,摆摆手顺势往外走。 沒想到那奶娘倒是不舍不弃地跟着她,一个劲地围着她嗡嗡嗡地吵着。 “够了!”慕兰骤然停下脚步,眼中燃着些许怒火,就冲着这人如此多嘴,她都不想留她。 那奶娘被慕兰这一大吼给懵住了,两只眼张得圆圆的,仿佛不敢相信这外表柔柔弱弱的夫人竟也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声响。 “我再说最后一次,你可以去领工钱离开了!”慕兰严肃地看着她,一字一字地说。 那奶娘此时已经少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那股嚣张气焰,只安静地看着她,慕兰也懒得再跟她费口舌,大步从她身旁越过而去。 ------------ 第五十六章 安置 慕兰在母亲那坐了一会儿,听着母亲叨唠了几句,随即又去书房找了纸笔写了封信揣在身上,这才出了府,直往钟家的府邸。 一见到钟永觞慕兰就开门见山直述自己的來意:“我想见一见巧冬!” 钟永觞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才点点头,见慕兰脸色不大好,钟永觞忍不住开口问:“兰儿,那秦彦天沒有对你怎样罢!” 慕兰顿了一会儿,才安慰似的笑了笑:“沒有!” 随即也不知道怎么的,沉沉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苓香不见了……” “苓香不见了,怎么会如此!”钟永觞讶异地看着她,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心。 慕兰抿了抿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沒说,钟永觞也许意会到了什么?也不再开口多问了。 马车在刘府门口停了下來,慕兰有些错愕地看着那威仪无比的正门,疑惑的眼神探寻到他身上,似乎是在向他无声的发问。 钟永觞一边拉着她进门一边跟她解释,刘府门口的家丁见是钟少爷來访也都恭敬地行礼并无阻拦。 慕兰这才知道原來缑然是钟永觞夫人的表哥,本是惠州人,只是來泉州办事便在自己姨父和姨母这住着,慕兰心中暗暗惊讶着,这么说缑然应该也是大户人家,不是商贾巨富便是官宦子弟。 钟永觞直接将慕兰带到了缑然居住的西院客房,慕兰一路行來可以说也被这刘府里的格局装潢给震慑了,尤其是府中花园的景色,罕见的花木品种五彩斑斓地在院子里傲然争艳,而假山上的那个凉亭更是在这白光下闪着不一样的光彩,凉亭上的牌匾是用天然的玉石雕刻而成的,清隽秀丽地刻着“青青亭”三个大字。 钟永觞注意到了慕兰注视在那凉亭上的目光,似有些嘲讽的语气:“那青青亭是我夫人及笄之时,岳父为她建的,金、银、玉能用上的都用上了!” 怪不得如此耀眼,这刘府的财力果然不可小觑,慕兰心中微微感叹,有些人都吃不上一顿饱饭,有些人却能挥霍无度地建造些这种玩意,果真是世道不公。 钟永觞看到缑然时,缑然正意兴阑珊地替一个小丫鬟搽粉画眉,见到钟永觞來了,便感叹地摇摇头将那小丫鬟打发了下去,那小丫鬟心中隐隐有些失落,却也沒办法,识趣地退了出去。 “钟少爷怎么有空來此!”缑然笑着,话里有几分打趣,看到站在钟永觞身后的慕兰,他心中便已明白了这二人來的目的。 钟永觞也不跟他绕弯子:“缑少爷,我们是來见巧冬的!” 慕兰忍不住开口问:“巧冬这几日怎么样了!” 缑然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那小丫头还是那个样子,很少说话,也不怎么进食,我带你们去看看!” 说着缑然领着他们走出去,还沒走几步,他便回过头边走边对慕兰说道:“你准备怎么安置她,过几日我便要回去,不能帮忙照看了!” “缑少爷是回惠州么!”慕兰忍不住问道。 缑然点点头,本來就是來泉州办些事,只是因为这次去军营找人才耽搁了好几日。 慕兰心想若是巧冬愿意回惠州醉音阁,那一路上有缑然照顾她自是不必担心,可若是她不愿意,那这去处问題可就扰心了。 缑然将他们带到了隔壁的客房,慕兰一踏进房间,便看到巧冬双眼无神地倚靠在榻上,呆愣愣的样子似乎是在想什么心事,不过脸色却要比之前好了不少。 许是听到脚步声,巧冬抬头,在看到慕兰的那一瞬,原本舒展的眉头蹙了蹙,眼眸也不由得紧了几分。 慕兰三两步走上前,直奔來意:“巧冬,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虽早就意识到会有面临这个问題的一日,巧冬不由地还是愣了愣,随即嘴角又浮上一抹冷笑:“秦夫人想让我去哪!” 慕兰也不管她语气里的尖锐:“巧冬,惠州是你的家乡,是一个去处!” 说着,慕兰掏出身上揣着的信封放到她面前:“若你能回惠州的醉音阁做事,想必是最好的,这封信你去了交给易天,他会好好照看你的!” 巧冬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信,眼中闪过一丝苦闷:“为何我要回惠州!” 虽是反问,却也道出了她心中的不甘,本來她都已经如愿嫁进了秦府,却因为她的出现,直接被秦彦天丢下休书关了起來,再又扔到军营中,这后來的报应还真是一气呵成呐。 其实,本來她也知道这不会太久,沒想到竟也这么快。 “巧冬,你好好想想吧!”慕兰看着她的样子,也不再多说,反正她帮她已经帮到此了,以后的路害得她自己走,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 缑然送二人到府门口,慕兰再次衷心感谢:“这次又要多谢缑公子,若巧冬和缑公子一同回惠州是再好不过了,若她不愿意缑公子就将这些银子给她,随她去吧!” 慕兰将一袋银子递给他,充满感谢的笑了笑。 缑然接过袋子,眉眼间有些赞赏:“秦夫人怎会对一个小丫头如此好,何况这丫头还是夫人的情敌!” 慕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关于巧冬她以为这缑然知道的不多,仅仅是帮她救人而已,看着他洞悉一切的表情,她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缑然饶有兴味地勾勒出嘴角的弧度:“秦夫人放心,秦夫人托的事,缑某自会尽力办妥!” “多谢,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慕兰笑了笑,许是有几分尴尬,心中就想着快点离开。 看着那马车轰隆地驶去,缑然扬了扬唇有些怅然地望着,等到马车彻底消失后才转身进了府。 …… 慕兰回到府中,便径直往母亲房间走去,现下她心中又放下了一事,就只剩下苓香的事了,心中的担子也轻松了很多,神色舒缓不少。 母亲正在院子里逗着祈年慕兰心里感慨着,就算岁月也抹不去母亲给人的柔情祥和,每每见到母亲这个样子,她便觉得心里暖暖的,分外的安心,仿佛什么事都不要她操心烦恼一般。 “娘,!”慕兰搂住母亲的肩,甜腻腻地叫了一声,眼中竟透露出一股孩子气。 慕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也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黏腻,忍不住打趣:“这么大了还在娘面前撒娇!”似有些抱怨,但更多的却是宠溺。 慕兰却将母亲搂得更紧了,在母亲脸颊上大大地亲了一下:“在娘面前撒娇有什么不可!” 慕夫人和蔼地笑着:“你这孩子,都已经是当娘的人了还是这般样子!” 慕兰冲她调皮地伸了伸舌头,将祈年从母亲怀中接过抱在手中:“祈年乖不乖啊!” “我外孙可乖了,刚刚还唤了我祖母呢?” “是么!”慕兰笑着在儿子脸上啄了下:“祈年,快叫我一声娘,!” 祈年撑大着那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她,慕兰耐心地对了对口型,教着他怎么张口。 “娘,!”慕兰累了好一会儿,祈年才从小嘴里唤出这一字,令慕兰再次惊喜了一番。 慕夫人无奈地看着自己那跟外孙都有得一比的小孩样子,只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到了晚饭时也不见秦彦天回府,慕兰正好趁此机会和母亲好好聚聚,留在了母亲房里吃的晚饭。 一共四个人,加上月香,整个氛围都机器温馨,令慕兰心里又涌现出曾经在慕府中的种种美好回忆,现如今除了苓香这事,终于都可以好好让她舒适地松一口气了。 慕兰抱着祈年回自己房时,进门便看到秦彦天已坐在房中的软榻上闭目养神。 慕兰将已经熟睡的祈年在床上放好,便走到他身旁坐下,其实她在吃饭的时候就想了,如果他回來,她还是要好好和他谈谈,解开各自的心结,毕竟现在都是一家人,她其实很喜欢一家人聚在一起的那种温情,那种幸福也是她最终所追求的。 似乎感觉到身边的气息,秦彦天缓缓睁开眼,慕兰那张娇颜便尽现在他眼前,令他有些轻微的晃神。 “何时回來的,也不派人说一声!”慕兰轻声细语地问。 秦彦天笑了笑,那日的冷漠已完全沒了影,现如今只有纯粹的温柔。 “看着你们吃得正开心,便沒去打扰!” 慕兰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听了这一句却是有几分感动,他现在倒是有几分善解人意,怎么之前却沒见着他这样,想到此,心中也有些憋闷,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掩着她内心的复杂。 “怎么了?”秦彦天那温厚的大手搭上她的肩,眼里隐含的担忧更加明显。 慕兰奋力地摇摇头,她本想好要和他好好谈谈的,可是她又怕这样好的氛围会再一次因为他们的谈谈而破坏,这样的美好,她想留住,哪怕只是这一晚。 “兰儿,!”秦彦天低低地唤着她。 慕兰将头埋进他的颈项,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也带着方才他给她的温存。 秦彦天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似是安慰,却更让她心里像倒翻的调味,各种滋味参杂其中,她很想念他对她的温柔,却也悚惧他的冷漠残忍,重要的是,她猜不透他的心思,更掌握不了他每每打算做的事。 似乎意识到脖颈间温热的液体,他捧着她的脸,那张脸上刻着淡淡的哀伤,却也有一丝幸福的甜蜜,她真是如她母亲说的那样,像个小孩子,怎么会同时拥有如此不同的感受。 他俯身轻轻地吻着她,将她的眼泪含在嘴里,涩涩的,苦苦的,却也甜甜的,他不禁轻笑,他也如她一样,截然相反的感受都掺杂在一起了。 碰上她的唇,那种熟悉的甜蜜仿佛毒药一般侵蚀着他的心,令他忘乎所以地吻着。 “彦天,以后不要再那样对我了,好么!” 慕兰微弱的声音传至他耳边,带着几分祈求,更多的却是期待。 ------------ 第五十七章 噩耗 秦彦天微微怔了怔,随即用手抚了抚她额前的发丝,想到之前自己的反常,他便万分后悔,就算再怎么气恼也不应如此对她的。 “兰儿,对不……” 抱歉的话还沒说出口,便被她纤细的手指遮住了双唇,一双水眸盈盈泛着星光注视着他,她不要他的道歉,只需要一句承诺能让她安心罢了。 秦彦天将她的素手握在手心,轻柔地吻了吻:“以后我再也不会了!”低低的声音,却含着毋庸置疑的坚定,也是他对她的承诺。 慕兰扬着唇,心里早已被这一句给溢满了,双手主动攀上他的肩,凑身过去覆上他的唇,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唇也有些甜甜的。 …… 慕兰虽然这几日都带着祈年,和秦彦天关系也缓和了,却还是时刻担忧着苓香,都过去好几日了,每日秦彦天带回的消息都是未找到,让她也只能在心里干着急,期间母亲好几次问起苓香,慕兰都只能打马虎眼给混过去。 这日午后,慕夫人喝着茶聊着聊着又提到了苓香。 “怎么都好几日沒见着那丫头了!”慕夫人语气里含着分明的怀念,脑中闪过苓香那可爱稚嫩的笑脸。 慕兰抿了抿唇,她还是不能让母亲担心这些,冲母亲笑了笑:“是啊!不知道去哪野了!” 正说着,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朝她们这边跑來。 “夫人!”家丁在她面前停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慕夫人,才凑过去在慕兰耳边轻声说着话。 “什么?!”慕兰听了蓦地站起身來,整张脸瞬时变得惨白,呆滞的神情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那家丁只杵在那,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慕夫人见慕兰这样的反应,不觉也皱了皱眉:“发生何事了!” 母亲这一问才让慕兰回过神來,却再也抑制不住整个身子都跟着轻微的颤抖。 努力地保持着脸色的平静,慕兰找了个幌子对母亲说有些事要处理,便跟着家丁离开了,一离开母亲的视线范围,慕兰只觉得脚沉甸甸的,使不上力,拽住那个家丁,神色凝重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家丁望着她这样的神情也不自觉害怕起來,却还是不忘点头回应。 慕兰手一松,那家丁才如释重负般的理了理衣襟。虽然看着此刻她的神情异常不稳定,可还是提醒道:“夫人,那官差还在门口等着你!” 慕兰脚步虚浮,也不知道是怎样跟着那官差走到县衙里的,当她看到那张沉静又熟悉的脸时,她整个身体都随着心里的慌张晃动着,泪水一串一串滑过脸颊,难以抑制。 那张脸已经泛白地有些诡异,肤色也近乎透明,全身湿漉漉的,还撒发着一股微微刺鼻的恶臭。 “苓香……苓香……”慕兰早已趴在她旁边,哽咽得不成样子了。 秦彦天不知是何时过來的,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叫人将苓香的尸体抬了下去,不能再刺激她了。 那刘知县倒是很有耐心地看着慕兰哭着,却谄媚地朝秦彦天客气地笑了笑:“秦老爷,借一步说话!” 秦彦天此时哪有时间管这么多,但是这整个事情却又不得不去弄明白。 看着怀里的人哭得撕心裂肺的,却也无奈这情势,只好叫跟着他來的燕娘好好照看慕兰,自己则跟着刘知县去往内堂。 “秦老爷,可别说我沒帮你,这事我可是帮你担待了不少!”那刘知县眯着眼笑着,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此时已被挤成一条缝了。 “什么意思!”秦彦天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这不是刘知县派人去醉音阁请他过來说有要事商议,结果一过來却看到慕兰趴在苓香的尸体旁边哭,问了才知道,这苓香的尸体是今日早上在郊外河边被人发现的,随即报了官,只是这事來得实在是突然。 刘知县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发簪,秦彦天定睛看去,是一个白玉木兰花样的簪子,以前他似乎送过一个给慕兰。 “秦彦天,这东西你认识吧!是从那尸体的身上发现的!” 秦彦天冷哼一声:“大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那刘知县见他较真了,忙赔笑道:“秦老爷,我这不是帮你把这证据给拿回來了么,当然我也相信你夫人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所以呢?” “所以,,我这不是将这证物还给秦夫人么!”这刘知县有些急了,他到底看沒看出自己的心思。 秦彦天神色凝重,眉间阴霾更是聚集极深,拿起发簪揣在身上:“那秦某就先多谢大人的好意了,秦某定当重金酬谢!” 刘知县听了这句话,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门外突然的动静,令房内的两人不禁心生警觉。 “谁?”那刘知县怒气冲冲地站起身來冲到门外,秦彦天也起身跟了过去。 一见到门外那惨白的脸,秦彦天的神色也瞬间沉到了谷底,有些责备地望了一眼慕兰身后的燕娘。 燕娘也无了奈何地看着他,夫人她一定要过來,想知道整件事的因缘,怎想会在门口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 秦彦天带着慕兰回府时,慕兰已是无意识地昏倒在她的怀中了,若不将她打昏,怕她是沒法休息的,她那又哭又闹的样子,他看着就心疼。 即使是昏睡着,慕兰眉间也隐隐浮出些许皱褶,秦彦天温柔地将她眉心抚平,在她额头印下浅浅的一吻,不由得叹了叹气。 慕兰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的是自己房间的床上,窗外有暖暖的阳光飘进,鸟儿唧唧咋咋的叫声伴着这样的情景,是早上了吧!她睡了很久了么。 慕兰揉了揉后脑勺,微微有些痛,她隐隐记得苓香那泛白透明的脸,是梦么,还是…… 正想着,秦彦天从门外进來,脸上带着久违的温柔笑意:“醒來了!” 慕兰一把抓住他:“苓香死了么,她死了么!”也许是睡得太久还是怎么的,她心里还是隐隐抱着些期望,应该只是个梦吧!虽然真实得让她恐惧。 秦彦天沉默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深渊一般,让她捉摸不透,却惊恐万分,那么她那想要是梦的事,全是真的,包括她在刘知县房外听到的那一切。 秦彦天不忍心看她这样的神情,一把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的头靠在他胸前:“兰儿,苓香下辈子会投个好人家的!” 慕兰的心沉甸甸的,那样窒息的感觉让她觉得空洞,她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手上被攥得生疼,却又似麻木了般不能停下。 “那个证物是什么?”良久,慕兰抬头望向他,在门外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却沒看到那知县所说的证物是何物,为何那知县可以用它來威胁他。 秦彦天身子一僵,随即平静地说道:“沒什么?” 慕兰正视着他,心中更加疑虑了:“苓香是怎么死的,是谁害死的么!” “兰儿,!”秦彦天竭力想让她冷静下來,却反而见她越來越激动,昨日才哭得不成样子,今日这泪水又泉涌而出。 “彦天,你快告诉我!”慕兰哽咽着,声音起起伏伏。 秦彦天温柔地将她的泪抹去,沒有说话却吻上了她的唇,细腻却又小心翼翼,慕兰心上一怒,在他唇上狠狠地咬着,血腥味传入唇齿间,可是他还是沒有放开她,他竟然用这样的方法來堵住她的嘴,惺惺甜甜的味道却让慕兰清醒了些,呼吸也跟着均匀下來。 秦彦天见她不闹了,神色也平静下來了,才放开她,下嘴唇上的那一抹鲜红却有些扎眼。 “彦天……”慕兰轻轻唤出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彦天抹了抹嘴上的血渍:“我可以将事情都一一告诉你,可是你不准再激动也不准再闹,就算苓香见到你这样她也不会开心的!” 慕兰默默地流着泪,点头答应他,见她又哭了,秦彦天轻叹一声,帮她抹去泪痕。 “苓香是被人在郊外河边发现的,那刘知县在她身上发现了这个,!”说着,秦彦天从衣服里掏出那一枚白玉木兰发簪。 “这是……我的发簪……”慕兰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这才发现头上什么也沒有,这几日忙得连发簪沒了她居然都不知道,可是?这发簪又为何在苓香的身上呢? “刘知县说是呈给我个人情,实则也是想在我山上捞一把,而苓香……”秦彦天目光沉了沉:“据我推断她应该是被人杀害的,她的头上还有被撞伤或打伤的伤痕!” 慕兰心里突地震了震,被人杀害,到底是谁跟苓香有仇居然要杀害她,怎么会下得了手呢?她才那么小。 “而且这人还想把罪名嫁祸在你身上!”秦彦天笃定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恨,看來那杀害苓香的人,定然与慕兰有着什么瓜葛。 慕兰眉间旋着的阴霾更深了,若真是秦彦天想的如此,她不懂到底是谁要如此做,不仅杀害苓香还要嫁祸于她,她自问从未与人结下如此大的怨仇。 不管原因究竟为何,她能笃定的只有一点,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杀害苓香的人。 ------------ 【下卷】 ------------ 第五十八章 严刑 这几日虽然平静无波,却让慕兰的心不怎么安稳,隐隐觉得有些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当几个官差再次踏入秦府时,慕兰正陪着母亲坐在院子里赏花,即使再怎么沒心情,每次在母亲面前她还是会尽量保持着浅浅的笑容。 “几位官差有何事!” 看着直接冲进府里的官差,慕兰心里更是疑惑,上次那官差都是恭敬地在府门外等着怎么这次却直接进來,连家丁的通禀也沒有。 那几位官差一脸的严肃,语气也十分强硬:“你是秦夫人慕兰!” 慕兰点点头,和母亲面面相觑。 “麻烦秦夫人跟我们去一趟县衙!”虽然是说麻烦,可是语气却是格外的生硬,沒有丝毫情面可讲。 慕夫人有些疑惑,怔怔地看着那几个牛高马大的官差:“去县衙做什么?” “兰儿,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慕夫人看着女儿,眼中透着焦急。 慕兰赶忙安抚着母亲:“沒什么事,彦天和那刘知县交好,许是叫我过去认识认识!” 慕夫人显然不信她的这套说辞,这几个高大的官差直直地走进府里,难道只是为了让慕兰过去认识一下,见个面,慕夫人还想说什么?却只见慕兰冲她明媚一笑,叫她不用担心,便跟着那几个官差离开了。 …… 县衙里,公堂之上,慕兰被官差押上去,那正坐上坐的正是刘知县。 刘知县一拍案板:“堂下何人!” “民妇慕兰!”慕兰低低地回道。 “慕兰,你知不知你所犯何罪!”刘知县再一次重重地拍下案板。 慕兰摇摇头:“民妇不知!”她都不知道那几个官差押她來着做什么的,就被带到了公堂上面,她倒是还想问问她究竟犯了什么罪。 “大胆!”刘知县怒气冲冲地看着她,完全沒了当日在秦彦天面前的那个小人样。 “慕兰你杀害丫头苓香,并把她抛尸郊外河中,你认不认罪!” “认罪!”慕兰震惊地望着刘知县,脑中还未反应过來他的话。 什么认罪,为什么他说是她杀害了苓香。 刘知县看着她冷哼一声:“你认罪了!” 慕兰猛地摇头:“大人,我并未杀害苓香,请大人明鉴,找出真凶!” “大胆,你竟然杀了人还不承认!” “大人!”慕兰眉头紧皱,这刘知县怎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诬陷自己呢? “仵作以及几位官差都亲眼所见,当日苓香的身上藏着你的发簪,凶手若不是你,还能有谁!”那刘知县假装正气地看着她,令她心里只想冷笑,那发簪虽说她不知道为何在苓香身上,但是这刘知县当日不是将它交还给了彦天么,怎么这会儿又拿出來提,难不成他不怕她拆穿了他么。 “大人所说的发簪在哪!”慕兰阴鸷地看着他。 那刘知县笑了笑,有些阴邪:“既然你这么不死心那本官就让你看看,呈证物,!” 说着,那堂下有一个官差递上一个木盘,盘子里装着一支白玉木兰簪,通体雪白精致,这不正是她的发簪么,怎么会在这里。 慕兰怔怔地望着,竟忘了言语。 刘知县讪笑着:“你招还是不招!” 话语哽在喉间,竟一个字也无法反抗,慕兰愤恨地望着他,这事肯定是阴谋,是这刘知县勾结了某人的阴谋。 这刘知县不管怎么问,怎么逼她招供,慕兰就是紧咬着唇不发出一丝声响,连反驳都不想反驳了,反正都是阴谋,她说不是又有什么用呢? 最后,刘知县只得先将她压入牢内,择日再审。 慕兰坐在昏暗的牢房内,地上铺着的干草隐隐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似乎混合了不少味道,牢中就她一个人,显得格外孤寂,却也让她安心些,基本若是能关进这个牢房内的,若不是受冤那就是真的做了什么事,倒不如一个人來得清净。 在这整个被幽闭的房内,只有一扇木门,死死地关注,四面都是方石砌成的牢墙,只有些许的光从那高出的窗户照入,让她分辨是白天还是黑夜。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紧闭的木门被打开,慕兰被两个官差拖了出去,來到隔壁的一间房,房内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刑具,冷冰冰的,让她的心也逐渐降温,或许她知道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对她。 正坐上的那个人她沒见过,只一张冷峻严厉的神情就让她寒彻入骨。 “慕兰!”那人挑眉看着她,幽深的眼眸中似乎蕴涵着难以言尽的兴趣,等待着接下來将会发生什么的兴趣。 慕兰对上他的眼神,尽力让自己的眼神也如他一般冷酷阴鸷。 那人哼了一声,拿过一份状纸:“无需浪费时间了,快点画押!” 慕兰攥紧双手,指甲嵌入肉里的疼痛让她更加不能屈服:“我沒有杀人,为何要我画押!” “我们也是按上头吩咐做事,你还是识相点,省些皮肉之苦!”那人冷冷地勾了勾嘴角,邪魅的弧度让人生出几分悚惧。 不,她绝对不会屈服,她还未找出凶手,又怎能反被他们设计了去。 见她一点也不识相,那人向旁边的官差使了个眼色,官差意会,从刑具架上拿过一个长鞭,粗粗的麻绳左右缠绕着,向地上轻轻一甩便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慕兰眉头微微皱了皱,却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就算他要怎么样,难不成还能在这牢房内把她活活折磨死么。 见她视死如归的样子,他哼了一声,重重地鞭子落在她腿上,刺骨的痛从那一道猩红的伤痕处传來,慕兰咬咬牙,只闷哼了一声,并沒有叫出声來。 接着又是一下,长鞭一下下落在她身上,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身体上的疼痛,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一般,自己只是灵魂出窍着仰望着这一切,却依旧感觉到痛得发麻。 慕兰无法支撑地倒在地上,血从那被咬破的嘴唇边汩汩而出,却始终沒叫出半句,身上的汗水和血水融在一起,辣辣的,强烈的疼痛感蔓延到肌肤的深处。 “我看你还是识相点!”那人冷鸷的声音又响起,用脚踢上她的小腹,不算太重却也不轻,尤其对于她现在的身子,那也是不弱的一击。 慕兰闷哼一声,努力想撑起身子,却怎么也无济于事,一个劲地往地上倒去。 周围充斥着几个男人的讥笑声,她脑中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最后眼皮再也累得撑不住,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再无一丝光亮。 这一次昏睡慕兰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还以为就这样睡过去了,她只觉得她在陌生的地方一直游荡着,身上依旧发疼,似乎也是提醒着她受到的伤害。 “兰儿,!”耳边熟悉的声音中满是焦急,却也只是压低声音的轻唤,似乎生怕吵到了这躺着的人。 慕兰沒有睁开眼,她似乎飘到了河边,这河边是那条河边,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似乎自己从未來过,为何却会在这呢? 河边有着细小的沙石,脚底被碾得有些刺痛,往下看去才发现自己竟然沒有穿鞋。 河水有些浑浊,给她的感觉并不太好,她想着去其他地方,或者可以回家里去看看家人,可是不管她怎么强烈地想着,这个梦一般的情境却依旧沒有转换。 她定睛看着那河水缓缓地拨动,突然从河底浮上一个东西,白色的很扎眼,体型也不小,再往前走了几步,她顿住了,河里漂着的是一个人,当她想再看得清楚一点的时候,眼睛一睁,看到的竟然是一张喜忧参半的脸。 “彦天,!”刚发出声音就发现喉咙像被火烧一般的痛,声音嘶哑。 秦彦天冲她笑了笑,捋了捋她额前的细发:“兰儿,你醒了!” 慕兰往四周瞧了瞧,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在自家的房间内,或许秦彦天为了救自己出來奔波不少吧!看着他面容憔悴,微红的双眼竟也含着一丝欣喜,慕兰心里酸楚交杂。 “先喝药!”秦彦天向旁边的家丁挥了挥手,那家丁会意退下,沒一会儿就端了一碗汤药进來。 等到温度正好,秦彦天才舀了一小勺送进慕兰嘴里。 慕兰皱了皱眉,抿了抿嘴,这药也太苦了。 “良药苦口,喝了才会好!”秦彦天怜惜地看着她,语气分外温柔。 喝完药,秦彦天就让她躺下休息,慕兰还想说什么?也被他止住了,不让她再说一句。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她好好养伤,慕兰知会他的用意,依了他的话,也不再多问一句,每日都按时吃药,定时活动筋骨,好好休息。 看着身上一条条触目惊心的鞭痕,慕兰心里涌上一股酸涩,伤疤已经结痂,不怎么痛了,可是着一条条痕迹正提醒着她在牢中所受的冤屈,还有苓香的惨死,也提醒着她无论如何都要将身子调理好,身子好了才有精力去找出陷害她的凶手,才能替苓香报仇。 令慕兰奇怪的是,这些日子,秦彦天丝毫沒有提及他怎么救她出來的,每日都是跟她聊一些琐碎的小事,也许是想让她心情放松一些吧!而祈年则由母亲照顾着,每日母亲也会抽出一些时间过來陪她解闷,母亲的眼中虽然含着哀愁,却从不跟她说些丧气抱怨的话,让慕兰心里安慰很多。 一个月下來,慕兰的身子已经基本恢复了,除了身上还有一些浅浅的疤痕,她想或许也是老天的安排,让这些痕迹鞭策自己,绝不要忘记这个仇。 ------------ 第五十九章 心疼 “兰儿!” 秦彦天抬眼看着款款走近的慕兰,现下已是深夜,她不好好休息,怎么跑來书房了,揉了揉眉间,秦彦天深深呼了口气站起身朝她走去。 “彦天,怎么还不休息!”慕兰蹙眉看着他,她养身子的这些日子她总感觉他很疲惫,每每她都酣睡在床了,他还在书房忙着,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生意方面除了什么问題。 秦彦天指尖摩挲着她的嫩手,满眼的宠溺:“你先去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房!” 慕兰抿着唇,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问出了最近心底缠绕不去的疑问。 “彦天,你怎么把我救出去的,那刘知县是不是和别人串通陷害我的!” 秦彦天眉间的阴霾更深了,眉头紧蹙,含着难以消散的阴鸷,语气却还是柔和:“你先回房休息,无需操心这些事!” “彦天!”慕兰心上一急,哀怨地看着他,有什么事他不能跟她说呢?夫妻之间不是应该共同分担,共同承受么。 秦彦天半眯着眸子,似是伴随着一声哀叹,他缓缓开口:“醉音阁的分店被我卖了!” 醉音阁的分店被他卖了,慕兰愣愣地看着他,还未从这话语带给她的惊讶中晃过神來,醉音阁对于他的重要性她很清楚,那是他自立门户的开始。虽然只是卖了一家分店,但是毕竟都是他辛辛苦苦经营多时的,若要再重新开一家,怕是又需要一段时间,还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财力。 她知道一定是因为那刘知县贪得无厌,竟然一口气吞下那么多钱财,实在是太贪心了。 秦彦天冲她温暖一笑,似乎并不在意这些:“那刘知县无非是想要钱,不过我查出來他抓了你背后还有另一股力量!” “还有另一股力量,是不是那个真正的凶手,!”慕兰深思着这一句话,或许如她所想,就是那个真正的凶手,只有真正的凶手才想要找个替罪羔羊不是么,何况从之前的迹象就能看出來那凶手就是想嫁祸于她。 秦彦天目光倏然变得悠长,斩钉截铁地说道:“沒错!” 只是那刘知县似乎也怕极了那个幕后黑手,若不是他将证明她清白的证据摆出,背地里又送了那刘知县几乎可以让他享乐一辈子的钱财,估计那刘知县也绝不会放人。 “彦天,你知道是谁么!”慕兰的眼神变得更加渴望,她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谁和她又这么深的仇恨,竟然使出这样的手段來陷害她,还残忍地杀害了苓香。 秦彦天摇摇头,眼角的冷酷将他整个脸也衬得格外阴寒,若他知道是谁,他也绝对不放过他,想着那日从牢中抱她出來,看着她身上触目惊心的鞭痕,他恨不得将那些对她用刑的官差撕成碎片,怎么能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去对待一个弱女子,实在是可恶,若不是看着她奄奄一息的,赶时间去找大夫,那时候他还真有一种大闹牢房的念头。 还有那刘知县,不知和哪个同流合污,前几日还和他套近乎,转眼就将她关进牢房,还把他托人送去的银子一一退回,这贪心不足的老滑头,想起來他就想一脚将他踹飞,可如今这世道为商的又怎能都过为官的,原本这什么发簪就构不成证据,可那官老爷一口咬定又能有几句反驳的。 “彦天,!”慕兰还想说什么?秦彦天却率先牵起她走回了房间。 “你要好好休息,身上的伤害未好!”捋起她的衣袖,他看到那一条条淡褐色的疤痕。虽然已经沒有刚开始那么让他触目惊心,但还是能让他心口微微发痛,他都不忍心打一下的人,竟让那些狗官差这般蹂躏。 慕兰仿佛看见他那寒冰般阴沉的脸,像是抚慰一般轻语道:“彦天,我的伤已经好了!” 叹息着看着自己身上的疤,虽说就这么烙在原本白皙的肌肤上有些可惜,但是能时刻提醒着自己或许也是另一种用意吧! 秦彦天温热的唇拂过那白皙肌肤上蜿蜒的淡痕,心里却被一刀刀刮着剜着,让他心中的怒火从胸腔喷涌倾泻,却痛得发紧。 慕兰被这样的举动弄得有些无措,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如碧波一样在心头泛着涟漪的晕圈。 “彦天……”慕兰轻启朱唇,话还未说完却被他瞬时压上的唇给淹沒在口中。 慕兰双颊不知怎么的,竟渐渐泛起两片酡红,仅仅是个吻而已,也不是第一次,竟也让她如初次般心跳加速,也许是被他之前的小动作给感染了,心底只剩下柔软的旖旎。 秦彦天突然止住了动作,在她耳边低声问道:“身子好了么!” 慕兰只觉得呼吸急窜,抿着嘴努力恢复自己的气息,微微点头。 水盈的双眸闪动着熠熠光彩,看着她此时有些害羞的模样,秦彦天心内又燃回那股躁动,深深地吻住了她。 …… 自从从牢房内回府之后。虽然母亲每日对着自己的时候还是一片祥和安逸的神情,可是慕兰隐隐感觉到母亲心内的哀戚,只是母亲沒有对自己诉说,毕竟她出了这种事,苓香的死,母亲应该是知道的。 慕兰坐在院子里陪着母亲喝茶,淡淡的茉莉清香沁入鼻间,却让慕兰鼻头不觉酸涩起來,从前苓香总喜欢给她泡各种茶,准备各种花样的小点心,而今她却再也尝不到了。 许是看到慕兰在自己面前异常的神情,慕夫人也不觉低低地叹了一声,虽是轻叹,却也让慕兰心上一动。 “兰儿,苓香她……”终是按捺不住开口,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慕夫人只得轻轻啜一口杯中的茶,让茶香來纾解着自己心头的抑郁。 慕兰咬了咬唇,一双眼眸闪着密密的光,似是氤氲了些许雾气。 “娘,对不起,我瞒了你……” “傻孩子,娘知道你是关心娘,只是……唉……”慕夫人哀痛地看了一眼慕兰,便垂着眼不忍再说下去。 当她得知苓香已死的事实后,她只觉得头上如电闪雷鸣,耳边已什么声音也听不真切,只是反反复复重复着那个致命的消息,苓香是她看着长大的,和月香一样,她把她们都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了,何况她年纪还这么轻,怎么就这样去了……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泪就随着眼角滑落,原本沧桑的脸更显得憔悴无助。 慕兰看着母亲这样,自己也有些忍不住想哭,但还是强力压制了这种冲动,若她也哭了,那还有谁能安慰母亲呢? “娘,!”慕兰在母亲身边蹲下,拿出帕子轻轻擦拭着母亲的泪:“都过去了,您要注意身子,别太伤心了!” 虽是这么安慰,但是慕兰的心里却更忍不住伤痛,要说不伤心,谈何容易。 母女俩正沉浸在悲伤中,月香从远处跑來,神情中隐隐有些不安。 慕兰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月香,发生什么事了!” 月香支支吾吾犹豫了半晌,最后按不住慕兰的追问,只得说出口:“我刚刚见门外有人***,只是那家丁一直拦着不让进來,也不帮他通禀……我怕他可能是有什么要事,所以……” “是个什么人找我!”慕兰好奇道。 “是一个公子模样的,模样倒是挺俊的!” 慕兰望了一眼还在流泪的母亲,又轻声安慰了几句,才托月香好好照顾母亲,准备出去看看是何人找她。 來到府门口,远远地便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杵在那和门口的家丁纠缠着,走近一看慕兰才发觉这人正是缑然。 “不得无礼,这位公子我认识!”慕兰呵斥着那个不知礼数的家丁。 随即才浅笑着望向缑然:“那人不懂规矩,还望缑公子原谅!” 缑然摆了摆手,依旧是那般潇洒惬意的样子:“沒多大点事,这次我也是找秦夫人有事!” “不知缑公子找我有何事!” “实际上是巧冬,她想走之前再见你一面!”缑然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慕兰蹙了蹙眉,这一时也不知巧冬究竟找她要说何事,想起她之前对自己的态度,想必这事一定很重要吧!要不然她应该是不愿再看到自己的,毕竟自己在她面前的出现就好像提醒着她以前所受的伤。 慕兰瞥了一眼身后恭敬低着头的家丁,她知道是秦彦天吩咐不要让闲杂人等來骚扰她,他想给她宁静安逸,不想再让她受伤,只是这一次见面她却觉得自己应该要去,这也许也是最后一次见巧冬,很好奇她要对自己说何事。 “我要出府一趟,老爷回來了便说我去看一个朋友!” 那家丁肩膀微微颤动着:“夫人,这……不太好吧……” “只是去看一个朋友而已,老爷若是怪罪下來我要承担!” 那家丁还是懦懦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缑然却笑得开怀:“沒想到秦老爷的家规如此之严,缑某还真是大开眼界!” 慕兰尴尬地冲他笑了笑,以前的她可能会如此想,但是现在想來这是他保护她的一种方式,想到这点她还是不那么排斥的。 最终那家丁在慕兰一再笃定的语气中只得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离开,这可是夫人,整个秦府的女主人,这府上水人不知夫人有多受老爷喜欢,他一个小小的看门人可不能太驳夫人面子的,何况夫人说了老爷怪罪下來一切由她承担。 ------------ 第六十章 线索 慕兰跟着缑然到了一间茶楼二楼的雅座间,一进门,就见巧冬幽幽地坐在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见到慕兰进來,巧冬便起身微微颔首:“缑公子,我想和秦夫人单独谈谈!”话却是对着缑然说的。 以为她们还是要谈两个女人之间的问題,缑然略有意思的笑了笑:“好,那我不打扰二位了!” 意味深长地审视了一眼慕兰,缑然才笑着退出房间,临走时也不忘将门带上关紧,对于女人之间的矛盾,他懂得,男人还是少过问少介入的好。 “秦夫人请坐!”巧冬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一脸坦荡的微笑,令慕兰不觉怔了怔,她今日的态度对比之前是要改变不少,不过不管她是來和她表和还是最后走之前跟她撒气,她都不在乎,毕竟往后里她们之间也应该不会有交集了。 慕兰应邀坐下,又见她倒了杯茶递给她,自己也倒了一杯啜了一口,一系列的动作自然流畅,似是心境舒畅不似从前怨恨拘谨的模样,慕兰心内多少还是有些欣慰的,能通过一件事得到教训,并知道改正错误,是很不容易的。 “巧冬,你有何事要对我说!”终于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慕兰开口问道,声音却不焦躁。 巧冬莞尔一笑,却不似从前的冷冽讥笑,而是一种平淡清雅的面容,虽是轻轻一笑,眼眸中却也饱含着清苦哀伤。 “夫人,我听说了苓香姐姐的事!”巧冬的声音里噙着一丝惋惜:“我走之前想见你也是为了这事……” 慕兰看着她,眼眸也流溢出哀痛凄苦:“关于苓香!” 巧冬点点头,望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说道:“之前,我在刘府见过苓香姐姐!” 听了这句,慕兰蓦地睁大双眸:“在刘府,那刘世昌的府邸!” 巧冬点头继续说道:“从军营出來那日,缑公子便将我带进刘府调养身子,有一日我闲逛到后院,看到有个小厮从柴房内鬼鬼祟祟地探出头來,我便躲了起來想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沒想到过了一会儿就见他将一个似乎是昏迷了的女子从那房间里抬了出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苓香姐姐……后來又有一个小厮拿了个大麻袋过來,他们将她装了进去……” 说到此,巧冬仿佛看到了那日的情景重现,心跳不稳,眼里还含着一丝惊恐。 慕兰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似是要将它撕裂一般,揉捏得皱皱的,苓香怎么会被刘府的人抓去呢?这刘府里的人一向和她沒什么瓜葛,其中到底隐含着什么呢? 见慕兰脸色煞白,一向樱红的唇也泛白,巧冬幽幽叹了口气,虽说之前她是看不开,一直纠缠于自己对秦彦天的深情,无法自拔,可是在得知了苓香这件事后,她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看开许多,也许是因为生死无常给她的启悟,也许是因为她看到了苓香被那几个小厮装进麻袋抬走的那一幕,若她早一点知道苓香被关在那,事情的结果会不会不是这样。 而且她也知道慕兰被冤枉关进牢中的消息,那日的公堂审判,她也在外面的人群之中,看到慕兰被冤枉的那一幕,她竟发觉心中沒有一丝快意,心里却还为她抱不平,她知道苓香不可能是她杀的,她们之间的感情,从在秦府做事起她就明白。 也许,之前她是走歪了路才会这样吧!在刘府的时候,缑然也开导她,也许她的生活还可以重新开始,她心里也想重新开始。 “夫人,老实告诉你,在刘府这些日子,我还看到过廉馨……” “廉馨!”慕兰蹙着眉,一双眼盈盈含着水雾,更添几分凄楚。 “嗯,后來我向那刘府的下人打听才知道,这廉馨似乎是刘老爷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一个月也要來刘府多次!” 她知道廉馨以前是秦彦天夫人,或许这事和廉馨有关系也说不定,她只是把她看到的都告诉慕兰,想必慕兰也希望能找出凶手,为苓香报仇。 慕兰将这些凌乱的思绪塞进脑海深处,现今她还不能判断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知道刘府肯定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对于这关不关廉馨的事,她觉得还是需要慎重考虑一番。 “巧冬,你对我说这些是……!”她很好奇,巧冬之前那么排斥她,为何现在又要对她说这些,是想帮她么。 巧冬冲她笑了笑:“我发誓这些都是我亲眼目睹的事实,而我告诉你……也许是打算放下了吧……我以前太执着太顽固了!” 慕兰也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若是她能够放下,她的心里也会更好受点,毕竟这世上她又少了个敌人。 “不管怎样,巧冬,这次我真的谢谢你!” “夫人……”巧冬咬了咬唇:“之前的事我也有错,你不怪我就行!” 何况她最后还为她安排了去处,以至于她不会孤独无依地在外漂泊,她真的满足了,再也不想贪太多。 “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谁都不要怪谁,好么!”慕兰真挚地望着她,其实她也希望她心里不要恨彦天。虽然他这样伤害了她,但是她还是希望她不要怨恨他。 巧冬轻轻地点了点头,笑得淡然清雅。 …… 直到秦彦天回府,慕兰依旧是坐在窗前的软榻上作着沉思状,串联着今日巧冬所告诉她的一切,希望自己能理个清晰的头绪出來。 “兰儿!”秦彦天见她傻愣愣地呆坐着,还以为她又伤心难过了,难知道看到她的眼却发现她眼底的一片迷茫,似乎不是在伤心,而是在思索。 听见有人叫唤,慕兰才从深思中缓过神來,见秦彦天正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她更是想把自己这整日所思虑的事情全都告诉他,问问他的想法。 “兰儿,你怎么了?”见到她刚缓过神那呆滞的神情,秦彦天靠在她身边坐下。 “彦天,我有件事跟你说,是关于苓香的……” 秦彦天看着她颤抖的双眸,心底微微一动,温柔的大掌抚上她的柳腰,将她拉入怀中:“说吧!” 慕兰安稳依赖地靠在他怀中,将今日巧冬与她说的事一字不漏地倾泻而出,声音淡然缓慢,心里却隐隐有些发痛,尤其当她念及苓香名字的时候,她脑海中闪过苓香那张从河中打捞上來的惨白的脸,心倏地缩紧,有些窒息的痛感。 秦彦天沉静地听着她说完,抚在她身上的大掌依旧温暖。 “彦天,刘府一定是个关键线索,你说下一步该怎么办!”慕兰抬眼看着他,眼中的信任和依赖让他不觉更情不自已地看着她。 “那小厮是什么摸样,巧冬有沒有跟你细说!” 现在最关键的便是那两个小厮,若能找出他们,自然就能找出幕后黑手。 慕兰心中一惊,倒是把这重要的一点忘了:“她沒有说,我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样子!”当时她的心思全放在死去的苓香,还有廉馨身上,丝毫沒有想到这一层。 “苓香与刘府的人应该并无牵扯,但若是廉馨做的,也说不过去,她为何要将苓香关在刘府中下手!” 秦彦天低醇的声音幽幽传至耳边,却也道出了她想不明白的地方,若这件事是廉馨做的,她为何不在自己府中,而跑去刘府行凶,或许廉馨出现在刘府也只是单纯谈生意罢了,沒有巧冬想的那么复杂。 见慕兰一直眉头紧锁,秦彦天温声安抚着:“好了,这些事也无须你操心,我会派人去查明的,一定还苓香一个明白!” 慕兰幽幽地看着他,其实她也是想为苓香出一份力,在她死后能为她做最后一件有意义的事,她心里也会满足的,想要那日自己若不是逃跑出去,秦彦天就不会大发雷霆,也不会将苓香赶出府,也不至于发生后面这一连串的事情。 “兰儿,别担心了好么!”秦彦天轻轻捧起她的脸,替她擦了擦无声滑落的泪珠,满目的关切让她心中不禁溢出几丝暖意。 还想说什么?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慕兰收敛了情绪,说了一声:“进來吧!” 进门的是月香,手中还抱着祈年:“小姐,祈年一直闹着要爹和娘,我就抱他过來了!” 慕兰神色一滞,接过祈年在怀里,这几日她倒是忽略了儿子,满是愧疚地看着儿子,却只见儿子对她咧嘴笑着,嘴中自然地唤着娘亲,令慕兰心中又喜又暖。 月香掩嘴笑了笑,便乖乖地退了出去,将房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 秦彦天轻轻捏了捏祈年的鼻子,嘴中咕哝着:“小家伙,现在倒是会叫娘,却忘了爹了!” 祈年笑得璀璨,小手抱着爹爹温暖的大掌,舍不得放开,一个劲地亲着。 慕兰禁不住在小家伙那讨人喜欢的小脸上轻轻啄了几下:“祈年,别闹了,爹的手脏!” 似是听懂了这一句,祈年竟真的放手不闹了,看到儿子竟然嫌自己的手脏,还是慕兰在旁唆使,秦彦天恼闷地看着他们母子俩。 “怎么,我这手刚刚还擦了你的脸,你脸脏么!”似是几分怄气的意味,但在慕兰听來却不恼他这么说,只是想笑罢了,现在儿子终于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了,说不上的高兴,只想在心中好好庆贺一番。 看见这俩母子笑得如此张扬,毫不遮蔽,秦彦天心中强烈的不满,却也扯着笑看着祈年:“祈年,饿么,爹带你 吃好吃的!” 祈年睁眼看着他,眨巴了几下,突然又开怀地笑着:“爹,!” 小手向秦彦天展开一个怀抱,慕兰还沒反应过來便已经被秦彦天接过了怀中的祈年,秦彦天脸上挂着胜利的喜悦,转身就往门外走去,儿子的性子他了解,一向是对事不对人,哪有好处就往哪看,公平的很。 ------------ 第六十一章 巧合 慕兰这几日都细心地照顾着祈年,來弥补之前对儿子的忽略,祈年这些日子在慕兰的悉心照顾下,白嫩嫩的小脸越发的圆润了。 抱着体重有些上升的儿子,慕兰只觉得她手都使不上力,抱一会儿就会觉得酸痛。 “好了,我來抱儿子!”秦彦天走在她身边看着她吃力的表情,有些无奈,明明都使不上力了,竟还倔强地抱着儿子不撒手。 在他强烈要求了好几遍之后,慕兰终于将儿子递给他,揉捏着自己酸痛的臂膀。 走到一家饰品店门口,慕兰不情不愿地被秦彦天拽了进去,这次上街她也是看着他挤出时间一定要陪她和儿子才出來逛的,原本她呆在家里好好的,可是他就是怕她在家沒事做,闷得心情不好,所以一定要拉她出來透透气。 一进门便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秦彦天不禁心里纳闷,怎么他好好一家人出來散心都会碰到这个对头在这。 “兰儿,!”钟永觞看到慕兰,瞬间眼中便有了光彩,却一直忽略着站在一边的秦彦天。 慕兰对他颔首笑了笑:“永觞,钟夫人……” 钟夫人也冲她微微颔首一笑以示回礼,眼中流露出一丝艳羡:“秦老爷和秦夫人一家三口真是幸福!” 秦彦天明显看到钟永觞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神色僵了僵,脸上的神情更加阴沉了下去,也沒理这两夫妻,径直走到饰品旁兀自挑选。 见秦彦天面露不悦,钟夫人有些诧异地杵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慕兰忙赔笑着转了话題:“钟夫人也是來看首饰么!” 钟夫人笑着:“这是我表哥新开的店铺,只是來转转而已!” 听她这么一说慕兰才发觉原來这是一家新开的店,装潢家具都是新的,而且格局很新颖,与其他饰品店铺不一样,这里面竟然除了饰品还卖胭脂,妆粉,花钿等,和一般的饰品店确实有些不一样,感觉上比较新鲜。 几个人闲聊了几句,钟永觞和钟夫人就告辞了。 秦彦天阴沉着一张脸,低低地抱怨一句:“终于走了!” 慕兰白了他一眼,哪有这样不懂礼节的人,好歹都是熟人,至少笑一笑也好嘛,这人居然连假笑都吝啬一下。 不管她抛來的白眼,秦彦天自顾自地看着那些整齐陈列在前的发簪步摇:“有沒有喜欢的!”想想他也好久未送过她东西了。 慕兰瞥了一眼那些饰品,却提不上兴趣,自从上次那个发簪的事情后,她基本上就沒带过这些东西了,头发也是简简单单用一根银簪挽起,既简单又方便,她倒也不喜欢带着那些个金的珠的在脑袋上招摇。 见慕兰沒太大反应,他就知道她肯定都不喜欢,望了一眼立在一旁神色恭谨的掌柜:“就这么些么!” 那掌柜知道这是大客户,忙不迭走上前來:“还有呢?您稍等下!”看着这秦夫人生得一副出水芙蓉之资,清丽脱俗,一身素衣更彰显出她本身的优雅清丽,做了这么多桩生意,他一眼就知道眼前这个客户喜欢的是简单不繁复的首饰。 不一会儿他便从那门后抱來几个锦盒,都是按照那秦夫人的气质挑选的,这些首饰目前还在大量制作期,还未经出售,对于这种大主顾,这也是最看重的一点,这样就不会和其他客人佩戴得重复了。 掌柜殷勤地笑着,一一摆放在慕兰面前,还不忘说道:“这些簪子都是本店尚未出售的,保证不会和其他庸脂俗粉的一样!” 慕兰只觉得听着掌柜说话很是别扭,哪有这般拍马屁的人,真是为了生意什么话都说得出。 眼睛随意地扫了一眼这掌柜拿出來的新品,却在扫到最后一个锦盒内的发簪时,目光一禀:“这个簪子是哪來的!” 秦彦天也看到了,目光如炬地看着那掌柜。 那掌柜倒是疑惑了,要说这夫人喜欢这簪子,可是他丝毫看不出她又喜欢的神色,要说不喜欢吧!但是那眼神却是有些紧张。 “秦夫人,这是我们店内的工匠做的啊!” 慕兰看着这簪子,通透的白玉,上面刻着一朵木兰花,这不正是自己的那个么,怎么这也有一模一样的。 秦彦天冷冽的目光扫射着那掌柜:“这发簪的式样也是你们设计的!” “那倒不是!”掌柜摇摇头。 “那这样图是谁提供的!” 那掌柜听到这一问,似有几分得意地回答:“这样图就是我们老板的表妹,就是方才那位钟夫人派她的丫鬟送过來的!” 那掌柜还沉浸在自傲的欣喜中,哑然不知面前这秦彦天和慕兰此时已经面容暗沉地盯着那白玉簪看了很久了。 “二位要不要订了!” 慕兰嘴角一沉,摇头说道:“不用了!” 那老板还摸不着头脑,店铺内却早已沒了秦老爷和秦夫人的身影,那老板咕哝着将玉簪收好,这图样他也是看着不错才叫工匠私自打造,还未通禀老板,沒想到自己的眼光竟会这么直接地遭到拒绝,实在是让他泄气。 “彦天,你说那个钟夫人……”慕兰疑惑着望着他,一路上她都在想,为何那个钟夫人会去彩云轩打造一支和她一模一样的发簪。 秦彦天阴沉着双眸,一言不发的,更染得眸子里阴鸷深沉,之前他便派人去巧冬那要了那两个小厮的画像,按照画像抓了那两人,可是那两人却是打死也不吭半声,在这两人身上还未发现线索结果却意外的在彩云轩发现了端倪,照这么看,那个钟夫人身上很有文章。 慕兰不知道自己与那钟夫人有何过节,而且从和她相处以來也觉得她是个温婉贤惠的大家闺秀,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若说人心难测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何况刘府原本就是那钟夫人的娘家,这样想來似乎也很合理。 秦彦天倒是沒那么着急,只要找到了那两个小厮的软肋,那真相便呼之欲出了。 一把拉过慕兰的手,在她耳边笑道:“兰儿,接下來我们去哪!” 慕兰此时还沉浸在钟夫人的事中,见他一脸散漫,心中隐隐有些愠怒,他竟丝毫沒把她的事搁在心上。 “秦彦天,现在可不是在玩!” 秦彦天扬起嘴角的弧线:“兰儿,我说了这事你不用操心!” 慕兰抿抿唇,若她真能不操心这事就好了,若她还能那么悠闲自在,谁又想整日脑袋里塞满困惑与痛苦呢? 慕兰回到秦府后便靠着床榻边坐着,神情呆滞,秦彦天无奈地摇头叹气,将祈年哄睡着后,便在她身边坐下。 “兰儿!” 慕兰对他的叫唤不闻不问,依旧想着自己的心事。 秦彦天咬咬牙,努力保持镇定,他真的受不了她在他面前这副样子,满眼的迷茫,神色黯淡,整个人像失了光辉的星点,黯然躲在角落,让他多看一刻便多一刻想将她的心事给了结了。 无奈地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的脸对着自己:“兰儿,听着,这事我会处理的,你别烦心了!” 慕兰怅然轻叹,看着他满脸都是担忧她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故作精神地点头冲他笑了笑,却沒发现自己的笑是多么的僵硬。 秦彦天蹙了蹙眉:“饿了么!”从回來到现在她也沒吃东西,一整日在外面逛着,真怕她饿了。 慕兰心里不怎么想吃,但当自己眼睛对上他时心里却有一丝内疚,从回來开始他也沒吃东西,在外面累了一日他应该也很饿了,只得点点头,她知道她若不吃,他也不会吃的。 吩咐了厨房去准备晚饭,秦彦天却也发现一个他一直忽略的问題。 “兰儿,要不要再给你请个贴身丫鬟!”之前他是不想提,怕又惹她伤心,现在也过去一段时间了,沒个贴身丫头照顾她,他也觉得她不方便,毕竟她还有祈年要照顾。 慕兰听了却只摇头,请丫鬟其实也是件麻烦的事,何况是贴身跟随的那种,新來的丫头每日跟着她,她倒是会不自在。 “那我从府内其他地方调两个丫头过來!” “不用了,府内的人手还是不要变动的好!”何况,她真的不缺丫头,很多事她自己都可以做的。 “唉!好吧!”秦彦天拍了拍她的背,不再说什么?她要是下决定拒绝了,再怎么说她也不会改变主意了。 慕兰晚饭吃得很少,却一个劲地给秦彦天夹菜,叫他多吃点,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她自己都沒吃两口,却叫他别饿着了,要补充营养,这到底是哪门子说法。 饭后,慕兰硬被秦彦天拉到院子里的凉亭内,说是要她陪他赏月望星,还备了些酒水和点心。 他想着既然心情抑郁,那就一醉解千愁吧!哪知慕兰喝了几杯就醉了,倚靠在他怀里,指着天上那圆润的明月:“月亮真漂亮……好像住在上面……” 秦彦天失笑,一手搂着她,低声问道:“为何要住月亮上!” “那里清净,沒有烦恼啊……而且……你知道嫦娥吗?”慕兰酡红的脸定定地对着他,让他不觉有些失神。 秦彦天点点头,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庞,酥滑的脸蛋还有些酒醉后的微热。 “嫦娥太孤单了,我想上去陪她!”慕兰嘟着小嘴,那模样别说有多可爱了。 秦彦天眉头蹙得更紧了,这嫦娥若是不孤单了,倒还轮到他孤单了。 凉凉的清风拂过树叶的清香吹打在两人的鼻间,一阵心旷神怡,也令他们暂时地忘记该有的烦恼,夜空中,漆黑幕布上的点点星宿,闪着微光,却也格外璀璨生辉。 ------------ 第六十二章 丢失 秦彦天在接到随从的禀告时,正在醉音阁总店里,方才还在二楼厢房和那刘世昌一行人打完招呼,这会儿却接到了随从带來的关于刘府里那两个小厮透露的消息。 指示他们抛尸于河中的人就是刘世昌的那宝贝独生女刘青青,也就是现在的钟夫人。 秦彦天半眯着眸子,仿佛那锐利的目光要刺透门窗直射那刘世昌的所在地,生意上他和刘世昌显然不是一路人,沒想到他女儿还真是得到他的真传,专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卑鄙事。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那刘世昌根基深厚,和许多商贾巨富以及达官贵人之间都有勾结,而自己才刚起步,若是和他硬碰硬交手,几乎沒有胜算。 秦彦天幽幽叹了口气,耳边却传來一个清脆的声音。 “老板有何烦心事!” 秦彦天愣了愣,抬头往声音处望去,还沒开口却听到她掩嘴一笑:“想不到老板也有失神的时候!” 秦彦天淡淡笑着:“一薇何时站在这的!” “老板走神了,当然不知一薇在您身边好一会儿了!” 应一薇往之前他望住的厢房方向看去,虽沒有什么表情却隐隐露出一丝愤恨:“那人在里面!” “嗯!”秦彦天点点头,轻微皱了皱眉。 应一薇嘴角一扬,有些邪魅却不得不承认十分勾人:“老板要出手了么!” 秦彦天低叹一声,还未说话,又被身边这抹白衣丽人抢了话:“我可以帮您!” 看着应一薇眼眸的坚定,秦彦天却将眉宇皱得更深,她对那人的仇恨,他完全明白,只是这样的仇恨她不该再卷进來的,也许一步走错就会再次毁了她。 “老板知道对付他只能智取,若是硬拼根本不是对手!”应一薇依旧笑得媚人,走近他在他耳边轻道:“而我……将是颗非常有用的棋子!” “一薇,你不该,!”秦彦天有些语重心长,却被她那不在意的笑把话给堵住了。 “我不该做的就是躲在这个地方安享下半生!” 也不管秦彦天,应一薇又恢复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扬袖而去,那宛如仙子般的气质,与那纯美的白影却仿佛刺痛着周围的一切。 …… “娘,!”祈年依偎在慕兰怀里,一张小脸直在她怀里蹭來蹭去的。 慕兰失笑地抱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这几日祈年是越來越黏自己了,也越來越爱唤她娘,似乎是在把之前欠她的都给补回來。 慕兰看着儿子一直允着手指,皱了皱眉将手从嘴中拔出:“乖,娘给你吃东西,别咬手指了!” 想着儿子如今越來越肥嫩的小身子,而且屋里又沒有使唤的丫头,慕兰只得现在祈年放在床上叫他不要乱动,自己去厨房看看。 祈年乖乖地趴在床上眨巴眨巴的大眼直直地看着慕兰,似乎是在期盼着,慕兰看了他好一阵,见他真是乖了,才走去厨房。 在厨房内负责的两个小丫头,一见夫人來了,忙迎上去。 慕兰吩咐她们准备一些茯苓糕和一些清淡小米粥便赶忙回去了,儿子一个人在床上放着,她可不怎么放心。 “祈年,!”慕兰一进门便充满爱意地唤着儿子,只是笑容在进门的那一瞬僵住了。 慕兰几步跑过去,整个床边都找了个遍也沒找到儿子,她才出去一小会儿,儿子也还只会爬不会走,能去哪呢? 慕兰急得直跺脚,一边唤着儿子的名字,一边在房间里仔仔细细地搜索,却依旧沒有儿子的半点影子,难道就这样消失了。 慕兰感觉心里空洞洞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來,跑到院子里大声叫喊着:“祈年,!” 沒一会儿,那些丫头家丁都被管家集结到了一起,小少爷不见了这件事瞬间就在下人中传开了,一个个都停下手中的事在府里找人,慕兰此时早已哭得眼泪都干了,一个劲地在房间内,院子里唤着儿子的名字,却丝毫沒有见到儿子那可爱粉嫩的小脸蛋。 “兰儿,怎么回事!” 闻风而回的秦彦天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旁,一张脸也满是焦急。 慕兰看见秦彦天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袖,声音哽咽:“彦天,祈年不见了,我才去了厨房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慕兰心里此时早已悔恨不已,早知道就听他的找几个小丫头贴身伺候着,或者自己上点心,一直抱着祈年,看着他,这样就不会不见了。 秦彦天的俊脸此时已阴沉密布,看着她现在着急的样子,他也不忍心再数落她,只是用大掌轻轻地抚慰着她的背:“别担心了……” 全府上下的人都把这个府邸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找不着小少爷的身影,管家杵在一旁,欲言又止地看着那两夫妻都焦急的模样。 “怎么办,,怎么办,!”慕兰碎碎念叨着,整个人早就六神无主了。 秦彦天冷着一张脸,儿子绝不会是自己不见的,看样子是有人在暗处一直盯着,趁慕兰不备的时候,将祈年抱走了,只是能在这府里自由走动,应该就只有府里的人才行了,这个府里有内奸。 慕兰惊慌失措地呆愣着,眼下早已沒了思绪,只一个劲地想着儿子不见了这事,越想心里便越空空洞洞的,夹杂着全所未有的悚怯。 “老爷,夫人!” 不知何时,管家已走到他们身后,有些无措地低垂着眼。 秦彦天拧了拧眉:“程叔有何事!” 管家踌躇了片刻才有些迟疑地开口:“我注意到了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说!”秦彦天有些心烦地皱了皱眉,平常这程叔也沒这般扭捏,这日不知为何事成了这样。 “方才夫人吩咐全府的人都帮忙找小少爷时,独独那个新來的奶娘一直沒见人影!” “奶娘!”慕兰蓦地回过神來看着管家:“我不是早让那个奶娘去你那领了工钱离开么!” 那管家有些疑惑:“夫人有这么吩咐么!” 慕兰突然想起,那日她只是要那个奶娘自己去领工钱离开,并沒有通知管家,难道是那个奶娘有问題…… 慕兰整个肩膀都在颤抖,她的祈年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给丢了,要她怎么办,也不知她们带走祈年有什么目的,若是那个奶娘,会不会因为对她将她赶出府而心怀怨恨,报复到祈年身上。 “程叔您先去忙吧!” 挥退了管家,秦彦天紧紧地抱着她,大掌在她后背温柔地抚着。 “兰儿,别太担心了!”虽是这样安慰她,可是他心里也有些不安,感觉一股气虚飘飘的,到处乱窜着。 直到深夜,慕兰才微微镇定下來,情绪沒再那么激动,她知道现在并不是伤心的时候,一昧的担心并不能改变什么?只能徒增烦恼而已。 “冷静了!” 秦彦天一直坐在她身边望着她,见她情绪稳定才开口问。 慕兰抬头看着他,眼中还是残留着掩饰不住的哀伤和急切:“彦天,我们怎么办,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奶娘!” 秦彦天伸出手,细心轻柔地将她脸上残余的留抹去:“我已经派人按那个奶娘的样子去找了,别担心了!” 慕兰紧攥的手,微微松了松,却在下一瞬又攥得更紧了,她本來就只想安安逸逸地在府中过日子,却沒想如今这烦心事接二连三地找上她,一定要让她过不了清净日子才安心么。 原本巧冬的事终于告一段落也就罢了,苓香竟也无缘无故地惨死,始作俑者尚且也不知究竟是不是那钟夫人,这倒好,祈年又被人给抱走了,到底还要抛给她多少事才能止住呢? 她不找事,却惹得事來找她了,原來就连平淡日子都不让她好好过,她到底该如何。 “兰儿,我会处理的,你就好好待在家里等消息嗯!”秦彦天又拨了拨她额前散乱的青丝。 “不要!”慕兰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笃定地眼神却看得他一愣。 “彦天,我可不可以跟你商量件事!” “说吧!”秦彦天有些宠溺地看着她,她商量的事他又怎会再反驳什么? 慕兰咬了咬下唇,有些不安地看着他,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守株待兔似的待在家里了,要解决事情,首先就必须主动,掌握先机。 “我想去钟府待一阵子!”慕兰坚定地看着他,眼中明显有着不容反驳的意味,却也有些心虚。 “去钟府做什么?”秦彦天的神色冷了几分,一想到那个钟永觞他就下意识地不高兴。 慕兰摇了摇他的胳膊,像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彦天,现在苓香的事主要线索就在那钟夫人身上了,我想去钟府打探一下,看看她究竟是不是那个想要陷害我的人!” “不行!”秦彦天转移了目光看着远方,深黑的眼瞳看不到一丝光芒,她竟然要去那打探刘青青,若那刘青青真是那个要对她不利的人,那她也太危险了。 “彦天!”慕兰郑重其事地凝视着他:“现在祈年也不见了,我觉得每件事似乎都是冲着我來的,何况那钟夫人如今当着我的面还算和善,如果是她,只要我不露馅,她应该还是会伪善下去,所以我暂时也不会有危险!” “不行!” 秦彦天依旧斩钉截铁地说道,态度坚定,不管她说得再怎么有理,他就是不能让她去冒险,她都沒经历过那些肮脏不堪的勾心斗角,怎么能斗得过刘青青,如果一系列的事都是刘青青所为,那他就更不放心了。 “秦彦天!”慕兰急得直接连名带姓地喊他:“就这样说定了,你就派人去找那奶娘,这事上我帮不上忙,所以我去钟府探一探那钟夫人!” 见秦彦天还是冷冰着脸,眉间的阴霾依旧旋绕不散,慕兰又补充道:“我保证只要我探到消息我就立马回來,绝不会有什么旁枝末节的事发生的!” 慕兰两条柳眉也纠成一团,她现在也沒有办法,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地依靠他了,否则她又会整日不安心,胡思乱想地担忧着。 ------------ 第六十三章 投奔 受不住她一再的近乎毫无商量余地的恳求,秦彦天嗯了一声,便出了房间,他知道这次她要做的事他绝对放不下心,可那又怎么样,如果再如以前那样找几个侍从看着她,他又能保证她不会再次逃走么。 而且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了,她不喜欢他这样,沉沉地叹了口气,心中的抑郁却沒法如此轻易地涌出,依旧聚结在胸口,看來他也要加快对付刘世昌才行了。 …… 大清早,路边的行人寥寥无几,而一道倩丽的身影却徘徊在钟府门口。 不一会儿里面出來一个家丁将那身影领了进去。 “兰儿,真是你!”钟永觞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的憔悴,不知又是受了什么委屈。 慕兰冲他浅浅一笑,却让她显得更加脆弱无力:“永觞!”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钟永觞疑惑地看着她,示意她先坐下。 慕兰深深呼了口气,理了理脑中的思绪,才一个字一个字脱口而出:“祈年,不见了……” 说完,慕兰眼眶霎时便红了一圈,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彦天怪我沒看管好孩子,将我赶了出來,现在……我无家可归了……” 钟永觞倒吸了口气:“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语气中夹杂着一些怒意,片刻后才放柔了声音问道:“祈年怎么会不见了!” 慕兰擦了擦眼角:“我也不知道是谁偷偷将他抱走的……现在祈年不见了,我也沒个去处……我……”说着,眼泪不听使唤地往下涌,直叫钟永觞看得心疼,不自觉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兰儿,你就先在我这住着吧!” 慕兰不着痕迹地抽出手,作势用帕子擦着泪:“永觞,谢谢你!” 钟永觞沉沉地叹了口气,想不到她还是对自己这么客气,依旧将他当成外人了。 “祈年的话,我会派人去找的,你就放心吧!” “嗯!”慕兰点点头,沉默地低垂着眼,担心祈年是真的,可是这个被赶出府的理由却是假的。虽然她不想骗永觞,不过为了打探清楚情况,她也只能先找个这样的借口待在钟府了。 慕兰还是住在上次住的房间,安顿好了后,前脚刚送走了钟永觞,后脚那钟夫人便笑意盈盈地走來了。 “秦夫人,这么快又见面了!”钟夫人一向亲切的笑容挂在脸上,似是感叹的语气隐隐让慕兰觉得不怎么安定。 慕兰向她扯了扯嘴角,尽量保持着平静:“钟夫人好!” “听说秦夫人的儿子不见了,可有此事!”钟夫人那好看的眉毛皱了皱,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慕兰点头抿了抿唇,一时沒了回应,每每提及此事,她就更想要了解眼前这个钟夫人,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表里不一之人。 “秦夫人不要太担心了,听永觞说他已经派人去帮你找了!”钟夫人宽慰地拍了拍她搁在腿上的手,随即又拧起了眉头:“只是那秦老爷怎么就这么不讲理,竟为这事将你赶出府,这事也不能怪你的!” 慕兰苦笑一声:“也都怪我沒看好儿子才这样!” 钟夫人又宽慰了她几句,依旧是那么祥和温柔的样子。 “看你这么憔悴,我就不耽误你休息了,晚饭的时候再让丫头來叫你!” 看着那钟夫人端庄大方地微笑,以及最后那抹清丽的背影,慕兰一时有些呆愣住了,这样的人是否是杀害苓香并还嫁祸给她的那个凶手呢? 到了晚饭的时候,果然有个小丫头來敲她的房门,慕兰一看,这小丫头正是一直跟在钟夫人身后的丫头。 “夫人要璇儿來叫秦夫人一起吃饭!”那璇儿眨了眨眼睛,有几分灵气。 慕兰点点头跟着她到了饭厅,此时钟永觞和钟夫人都已经坐下了,见她來了钟夫人立即笑着起身迎接。 “钟夫人客气了!”慕兰浅浅一笑。 钟夫人将她拽到身边的位置坐下:“秦夫人來了正好,一直都是我和永觞两个人用饭,怪冷清的!” 钟永觞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笑着,并未说什么?慕兰仿佛感受到了他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只冲他微微笑了笑,便低着头看向别处。 整个氛围都很沉默,只有钟夫人偶尔跟慕兰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慕兰也只是笑笑点点头。 “秦夫人,喝杯茶吧!”饭后,钟夫人又亲力亲为帮她倒茶,倒让慕兰格外受宠若惊的。 “多谢钟夫人!”慕兰捧着茶,向她点头致谢。 随后的沉默让气氛有些尴尬,慕兰望了一眼钟永觞,见他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于是开口问道:“永觞,祈年找到了么!” 虽然不怎么抱着希望,不过她还是想知道一下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秦彦天那边怎么样了。 钟永觞抬头望着她,带着几分歉意:“还沒有,不过你别担心,很快就会找到的!” 钟夫人笑着附和道:“是啊!秦夫人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家永觞一定会尽力帮你找到儿子的!” 慕兰微微笑着道谢,闲聊了几句便回了房。 这里的夜晚与秦府不同,感觉黑得格外沉重,也许是她心境的问題吧!慕兰努力使自己打起精神,拍了拍胸口,纾解心中的郁气,却始终觉得分外难受,祈年就这样消失了,连个影子都找不到,而钟夫人这也沒什么眉目,那个看起來大方体贴的钟夫人真的是那个背地里阴险狠毒的凶手么。 慕兰叹气一声,整个身子都倚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望着那泛着寒光的明月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从那微微靠近的脚步声中回过神來。 “永觞!”慕兰看着他,这么晚了也不知道他來这里是不是找她说什么重要的事。 钟永觞一直盯着她,那眼眸中泛着些许苦涩与无奈:“这么晚还不睡,担心着凉了!” 经他这么一说,慕兰才感觉到身上有些凉意,刚才真是想得太入神了,到了忘我的境地。 慕兰撇了撇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刚才在想事情,我马上就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慕兰开门进去,却沒想到钟永觞也跟着她进來了。 “你是不是担心祈年所以睡不着!”钟永觞问着,目光一直未离开她。 慕兰抿着唇点点头,也不仅仅因为祈年,她方才也在想钟夫人的事,也不知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钟永觞轻轻了叹了口气,沒有说话,一下子,整个房间又沉寂起來了。 过了片刻,慕兰突地开口问道:“钟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想或许可以从永觞这里打探到一些关于他夫人的事吧!毕竟他们也成亲一年多了。 钟永觞顿了半晌,也许沒有想到她会问这个,有些微怔地看着她,最后只淡淡地说:“我也不太清楚!” 听到这个回答,慕兰更为诧异地看着他了,他怎么会不清楚呢?他们成亲了这么久,而且经常出双入对的在街上,怎么会不清楚。 钟永觞有些无奈的顷了顷嘴角:“很意外!” 慕兰沒有说话,始终直直地看着他,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出点什么? “成亲一年多了,我们却从未睡过一张床,外人说我们恩爱,那也只是谣传罢了!”似是一声叹息,却见他脸上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刺得慕兰心口微微泛痛。 钟永觞不管她此刻的表情,继续说着:“在外我们也只是做做样子,其实是我不了解她,她也不了解我……这婚姻仅仅是一个空壳而已!” “永觞,!”慕兰看到他眼底泛着淡淡的哀伤,沒想到在她看來相敬如宾的两夫妻,实则却像陌生人一般,这样的生活她懂,就如她刚开始嫁给秦彦天时一样,那种排斥的感觉异常的强烈。 这就是父母包办婚姻的恶果,不管这些晚辈自己的想法,一昧地为了金钱,为了势力,或者为了自己未來的构想而白白牺牲亲骨肉的幸福。 钟永觞看着她,这种眼神让她突然想到了小时候,只是更多了一层无奈感伤:“兰儿,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 慕兰迟疑了一会儿,深深吸了口气:“永觞,或许你可以试着走近她,我看钟夫人温婉贤淑,是个好妻子!” 当初她也是发觉到了秦彦天的吸引之处,才慢慢走近了他,爱上了他,才让她这段姻缘沒有成为悲剧,或许,永觞也应该像她一样尝试着走近。 钟永觞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定格在她脸上,那么深切却又那么哀痛。 “我心里已经有了人,走不进别人了!” 慕兰双手紧紧地扣在一起,有些颤抖,紧咬的嘴唇泛出一抹血腥味,嘴唇上的疼痛却丝毫沒有分担她心上承受的。 他说的那个人是她么,就因为她,永觞的婚姻才变成空壳,而她之前却还感觉自己很幸福很满足,她都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现在她心里只剩下内疚和歉意。 突然,钟永觞握住她颤抖的双手,猛地一拉便将她拉入怀中。 慕兰惊呼着推开他,却被他抱着更紧了。 “就让我抱一下!”轻轻的声音飘荡在她耳边。 慕兰摇着头挣扎着将他推开,喃喃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钟永觞苦笑着将她放开,也许他们再也回不去了。虽然中间他们就分开了两年,然而就是这两年让他们再也回不去从前,而他再也得不到她那样爱慕憧憬的目光了。 ------------ 第六十四章 显露 慕兰攥着拳头站着,脸上的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却使得周边的氛围更为诡谲。 突然感觉到门外有一道寒光摄入,慕兰猛地跑过去拉开门,看到的只是院子里的一片静谧,何时她也这般不安心了,她低低地叹了口气。 钟永觞此时神色已恢复了平静,声音也如无澜的静波:“兰儿,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便从他身边走过,只留下一道孤寂的背影,那被月光照射的打在地上的孤影渐渐拉长,变成一根似有若无的绳索将她的心绷得紧紧的,仿佛滴着血一般。 慕兰努力抑制住眼角的泪,却也压抑不住心内那股歉疚,她注定要欠永觞,注定要亏欠他。 …… 第二日,慕兰起得很早,闲來无事便在院子里悠闲地散起步來,呼吸着早上清新的空气,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使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璇儿!”慕兰见着迎面走來的丫头,这就是昨日唤她一起吃饭的那个璇儿,她记得她,是个很乖巧的小丫头。 璇儿冲她笑着跑來,手中还抱着一团雪白的毛绒绒的东西。 慕兰走近一看才看到那小东西整个身子还微微有些颤动,是只小兔子。 “秦夫人好!”璇儿甜甜地冲她笑着,不时还温柔地抚摸着怀中的兔子。 慕兰也冲她笑了笑。 “呀,秦夫人能帮我照看一下小兔子么!”璇儿突然挠了挠头,笑容中有一丝羞涩:“方才夫人叫我去外头买些胭脂,可我不好抱着小兔子出府,万一小兔子有个什么?夫人会骂死我的!” “为了一只兔子骂你!”慕兰有些不可思议,其实也就是只兔子罢了。 璇儿抿唇笑着:“秦夫人不知道,这兔子是我家老爷送的,所以夫人特别宝贝!” 慕兰点点头接过兔子抱在怀里,摸了摸,软茸茸的毛,微微眯着的小眼,挺讨喜欢的。 “谢谢秦夫人了,璇儿很快就回來了!”说着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慕兰看着她的背影忽而想到了从前和苓香的日子,经不住又是一阵感伤。 慕兰趴在桌上看着那缩在一团的白团,红红的眼睛有些勾人,让她忍不住多看几眼,鼻子使劲地嗅着,微微抖动着它那细细小小的胡须。 这个兔子是永觞买给钟夫人,若按照璇儿说的那钟夫人很宝贝这小兔子,起码可以说明这钟夫人对永觞还是有心思的,只是永觞就难说了。 慕兰轻轻叹了口气,想起昨日的情景,心中便不自在了。 正想着心事,桌上那小兔子突然剧烈地抖动着身子,那小眼珠中仿佛要抖出泪一般的湿润,慕兰看得出它很痛苦。 “小兔子,你怎么了?”慕兰担心地看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兔子就这么挣扎了片刻,便阖上眼睛停止了动作,那微微张开的小嘴也一动不动的,沒有了任何动静。 “小兔子!”慕兰此时才敢用手触碰它,依旧是毛茸茸的感觉,却少了些什么? 小兔子死了,慕兰心里蓦地一怔,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无缘无故就死了,慕兰踌躇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门有些意外地被敲响,门外是璇儿俏皮甜美的声音:“秦夫人,我回來了!” 慕兰抿了抿唇,走过去将门打开,还未开口说什么?那璇儿便越过她看到身后的小兔子。 “我來将小兔子抱回……”璇儿碰到小兔子那一刹那,发现那小小的身体有些僵硬。 “啊!!”一声尖叫从这房间内传出,那特有的尖锐划过清晨的宁静,刺耳地钻入不少人耳膜中。 …… 慕兰站在一旁,看着那案几上放着的小兔子已然僵硬的小身子,又看了看坐在一旁掩帕哭泣的钟夫人,突然有种讽刺感,狐狸尾巴终于露出來了。 “永觞……”钟夫人嘤嘤地哭着,顺势往钟永觞怀中靠去,却不想被他侧身闪开。 钟永觞皱眉看她一眼:“不过一只兔子罢了!” 钟夫人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可是这是……你送给我的……” “我送的!”钟永觞拧着眉,有些不解,他什么时候送过她这个,他怎么毫无印象。 钟夫人有些抱怨地看他:“你都忘了……” 上次和他一起上街,她在路旁看到了有人卖小兔子,便满心欢喜地走上去,可能是因为时间急,他直接掏了银子给了那小贩。 钟永觞依旧沒记起这事,只说道:“那再买一只给你就是了,别哭了!”语气中隐约含着些许不耐烦。 钟夫人倒也沒再说什么?只是吸了吸鼻子。 倒是慕兰走上前,有些抱歉的看着她:“钟夫人,都是我不好,沒照顾好你的兔子!”她倒是想听听她接下來会怎么说。 沒想到那钟夫人原本还哭得梨花带雨,此时已朝她顷了顷嘴角,弯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怎么能怪你呢?肯定是那璇儿偷懒,饿着它了!” 慕兰凝视着她,瞬间不知道说什么?难道这件事只是个巧合罢了,是自己想多了。 回到房中,慕兰闷了半晌,原本以为这个兔子的死是那个钟夫人指使璇儿嫁祸到她身上,可是刚才她竟然说责任不在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兰心烦意乱地看着窗外,现在的思绪真是越來越混乱纠结了。 想了想,她觉得现在的她太被动了,时间紧迫由不得她整日等着那钟夫人对她出招,还是她先发制人的好。 摸索着來到钟夫人的房门口敲了敲门,好一会儿都沒有人开门,慕兰泄气地使劲推了一把门,却发现门沒有关紧,就这么被她推开了。 也许这是个机会,慕兰恍惚地走进房间,细细看了看,整个房间都是浅紫色的色调,有种淡淡的优雅感,床帏也是神秘的紫色纱帐,案几上的金色祥兽香炉还袅袅升着白烟,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味,慕兰闻着却有些刺鼻。 轻步走到床边的梳妆桌前,桌上摆放着一个很显眼的,镶嵌着一层蓝色宝石的木质锦盒。 慕兰小心翼翼地向两旁看了看,确定沒有人之后,双手颤抖地伸向那个盒子,将它缓缓打开。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偷偷摸摸进这个房间,她有种不安的感觉,说不出來,却只想进來探一探,瞧瞧有沒有什么线索。 盒子里装的都是些珠宝首饰,金玉翡翠,并无其他什么特别之物。 在房内大致转悠了一圈,沒什么奇怪的事物发现,慕兰轻声叹了叹气,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正想出去,却听到清晰的脚步声,似是往这房间过來的,越來越近。 慕兰心里一急,若是这么被撞见,那她真是百口莫辩了,慕兰踮起脚,轻步走向床后,正好用那床边的帘帏遮住。 门被推开,依稀听见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夫人,你怎么就那么大方地原谅她呢?”璇儿有些不解地声音在房内响起。 慕兰的心突突地跳得很厉害,紧张地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尽量使心跳缓下來,另一只一手捂着嘴,尽量使自己不要发声。 钟夫人嘴角勾起一抹讪笑:“我还能怎么说,永觞还不是向着那个女人!” “唉!真是便宜她!”璇儿无奈叹息一声:“那兔子简直白死了!”想到这次沒有使那女人吃到一点苦头,还白白葬送了养了这么久的小兔子一命,她心里就感觉有些不值。 钟夫人冷哼一声,她又何尝不觉得便宜那女人了,原本她只是想看看钟永觞对这件事的反应,沒想到他完全不把她的事放在眼里,这也就罢了,他竟然都还忘了他又送给兔子给她。 那晚,她却在那女人的房间外听到自己的丈夫对别人的深情表白。 “心里有了人,走不进别人了!”她细细在脑海里咀嚼着这句话。 当时这一字一句就如那坚硬的沙石难以叫她咽下,卡在喉间让她说不出一句,她多想当场就冲进去质问他,可是这么些日子來,她的辛苦便全都白费了,不得不承认直到现在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钟夫人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一股气憋在心里异常的难受,沒想到在他心里自己的低位如此低,低到都看不见了,难道成亲一年多來,他就对她沒有一丝的情谊么。 “夫人,那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做!”璇儿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问道,表情有些小心翼翼,却也有些期待。 钟夫人轻轻笑了笑,把玩着手腕上的翡翠玉镯,眼神却不似以往的柔和。 慕兰一直摒神静气地躲在帘帏后,心里却一点点被耳边听到的对话而激起一股无形的怒意,若一切如她们所说,那这钟夫人就真是对她怀有恨意的,结合上次在彩云轩的发现的关于簪子的事,事情已经毫无悬念了。 只是证据,她杀害苓香的证据又何在。 慕兰尝到嘴角的一丝咸味,吱呀的关门声响起,脚步声越來越远,慕兰缓了片刻,待到沒有一点声响了才悄悄探出头,轻步走出了房间。 慕兰沒有回自己住的客房,而是径直去了书房找钟永觞,平常只要是在家,钟永觞一般都会在书房,这一点和秦彦天倒是有几分相像。 ------------ 第六十五章 囚禁 “兰儿,你要回去!” 钟永觞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些失落:“可那秦彦天……” 原本她是被秦彦天赶出來的,这次又要回去,指不定他不会给她好脸色。 慕兰浅笑着:“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他妻子,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钟永觞怅然叹息一声:“可祈年还沒有下落……”眼眸中含着几分歉疚,这几日他已经派了很多人全城搜寻了,可是依旧沒有祈年的消息,也不知道那祈年有沒有被带去城外。 慕兰有些哀戚地低垂着眼,神色也变得凝重起來,是啊!祈年还未找到。虽然知道应是那奶娘带走的,可是那奶娘的目的动机都不清楚,也无法确定祈年的安危。 “兰儿,!”钟永觞看着她如此黯然神伤的模样,心内也被侵染了一片灰,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慕兰愣了片刻,还是抬头冲他扬了扬唇:“永觞,谢谢你帮我找祈年,我也不在这打扰你了,一会儿收拾好东西就走了!” “兰儿,你就在这里待着吧!”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回去的!”慕兰摇摇头。虽然这次她用借口骗了他是她不对,但就算她是真的被秦彦天赶出府,她也还是要回去的。 钟永觞呆愣地看着她,嘴角划过一撇莫名的弧度。 是啊!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她到这里來,她也始终都要回去的,秦府才是她真正的家,才是她心底的归宿,而他只是她暂时的遮风岗罢了。 慕兰轻呼了呼气,或许她是有些自私,但她答应过秦彦天,一旦探查到了钟夫人的情况就会立马回去,不然他会担心她的。 钟永觞也沒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那么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心里的某个角落也似乎一点点缺失了,这种感觉真的让他难受,而他嘴角却依旧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 慕兰迷迷糊糊睁开眼,望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满屋的灰尘,呼吸一次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尘粒。 后脑传來的痛感提醒着她昏厥过去前的记忆,她只是刚出了钟府的门几步而已,却后脑一痛,似被什么重物击打了,还沒來得及转身看那袭击她的人,被眼前一黑,全身一软,晕倒在地。 而眼前自己身处的房间,明显就是一间堆放柴火干草的柴房,看这房内淤积的灰尘,想必也很久未曾用过了吧! 慕兰动了几下,撑起身子走到门边刚想拉一下门,门却从外面推开了,沒料想到这个情况,慕兰被惊得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秦夫人,醒了!” 走进來的是钟夫人,尽管是这样的情形,她脸上却还依旧残存着一抹看似温暖和煦的笑意。 慕兰沒有说话,只是狠狠地用那凌厉的眼神盯着她。 将慕兰打量了几遍,钟夫人突然拧起眉宇,对身后的璇儿说道:“怎么沒将她绑起來,要是把人丢了怎么办!” 璇儿笑着望了一眼这柴房,密不透风,除了这扇门,窗户都是被钉得死死的,一只苍蝇也飞不走,何况她这个大活人。 “夫人不用担心,现在落入我们手中,看看她那丫头就知道,丫头不聪明,主子也好不到哪去!”璇儿脸上绽着春风般柔美的微笑,而吐出的字却让慕兰再一次心跳停滞。 难道这里是刘府的柴房,巧冬说的那个见过苓香被抬出的柴房。 慕兰都能感觉自己齿间摩擦的咯咯声,她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和那个钟夫人來个生死搏斗,撕下她那伪善的面具,可是不知怎么的,她身子却像僵住了一般,难以移动。 “苓香是你们杀的!”慕兰能感觉她强压的怒气已让她整个身子都颤抖得厉害,连声音都有些感染。 钟夫人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带着些许不屑和讥笑。 倒是身后的璇儿带着讪笑说道:“是你的丫头自己傻,想要伤害我们夫人,才自食恶果,她呀只是贱人贱命而已!”说着,璇儿笑得更开心了。 慕兰只觉得她这笑声很刺耳,看着她那清秀的脸庞,想到她方才说的话,慕兰只觉得讽刺。 “若不是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她又怎么会想要伤害你们这位夫人呢?” 慕兰一直在心内对自己念叨着不要轻举妄动,现下只有她一人,还是在刘府,无论如何能拖一段时间就拖一段时间,她相信若是秦彦天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找來救她的。 璇儿冷哼一声:“你们主仆还真是一个德行!” 钟夫人噙着笑一步一步走近她,含笑的眼眸一遍一遍在她身上扫视着,使得她被盯得有些毛骨悚然。 “真不知道,永觞喜欢你哪点!”钟夫人慢慢地靠近她,她身上的气息令慕兰越來越压抑。 手指划过她的脸,钟夫人皱了皱眉:“这肤质也不过如此,真不懂你怎么勾引男人的!” 慕兰冷笑着:“这就不捞钟夫人费心了!” 特意在“钟夫人”三个字上加重力道,却见眼前这位钟夫人笑得更放肆:“好歹你也知道我才是钟夫人!” 慕兰蹙着眉:“你到底想要怎样!”她根本沒有得罪过她,为何从她眼眸中能看到一股强烈的妒火,恶狠狠地似要把她焚烧成灰。 钟夫人冷清的双眸直直地逼视着她,嘴角勾起的笑意也愈加寒气迫人:“放心,我现在还不会让你死,我有的是时间跟你好好玩!” “玩!” “既然秦夫人这么清闲,每次都跑來我们府中,我当然要陪你好好玩啊!” 慕兰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心思,不过她感觉得到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她一定是要好好折磨自己。 “你是因为永觞才这么恨我!”这些日子她也看得出,这个钟夫人对永觞真的很上心,之前那般娴静温柔的样子,也是做给他看的吧! 钟夫人眼眸一紧,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清脆的响声,疼痛感传來时,慕兰才感受到她出乎自己意料的反应。 “你凭什么这么叫他!”每次听到这女人和自己丈夫这么亲密的称呼,她心里就窝火。 慕兰揉了揉被打得微红的脸颊,趁她不备,又抬手狠狠地还了一掌,她还以为自己真好欺负了。 璇儿看到这样的情景,瞪大着双眼:“你竟敢打我们夫人!” 慕兰勾起一抹冷笑:“我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钟夫人显然还不敢相信刚才自己竟被眼前这个女人给还击了一巴掌,久久捂着脸沒回过神來,她从小养尊处优,何时被人这么重地打过脸,就连小拇指也沒人敢碰一下,这女人竟然敢打她。 慕兰依稀能听到面前这位钟夫人的磨牙声,她只是淡淡地笑着凝眸望着她,她倒想看看她到底会怎么对付自己。 钟夫人抬头狠狠地瞪着她,却见慕兰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刚才什么都未发生,心中的怒火更似火上浇油一般,她整个身子都扑上去,揪着慕兰的衣襟,一顿乱拳飞舞,却简单地被慕兰扣住了手,用力一推便被对方推开好一段距离,幸亏被璇儿在后面扶住了,不然就会一个跟头摔下去。 慕兰睥睨着她,果然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力气也就那么一点,撒泼倒是有一手。 “钟夫人,请你注意你的仪态!” 此时,钟夫人已被她这般冷漠的态度和气势给气得面红耳赤了,平常温柔大方的形象已全然不见,活脱脱像个泼妇一般,愤怒地抬手指着她:“你还敢推我!” 璇儿在钟夫人身旁,忙好声好气地安慰着:“夫人,别为这种人气坏身子了,叫几个小厮将她抛尸荒野算了!” “抛尸荒野,好啊!这也是你们惯用的伎俩!”慕兰咬着牙,当初苓香也是被她们如此对付,这两个心肠凶狠的女人,动不动既喜欢拿这一出。 钟夫人突然想到什么?从怒火中静下心來,破口大笑,这笑声回荡在整个房间内,听着就让人浑身不舒服,似冷风钻入整个后背,冷得让人发慌。 “秦夫人,我可沒这么容易让你去投胎!” 钟夫人走到她面前,笑得更加灿烂:“对了,秦夫人的儿子找到了沒,秦夫人若想念儿子,我可以帮你!” “什么意思!”慕兰心里骤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可以让你们母子团聚,共赴黄泉做个伴!”钟夫人掩着嘴,故作优雅的笑得,却更让慕兰觉得心颤。 若按她这么说,祈年难道是被她派的人掳去的。 慕兰心里突然失去了镇定,呼吸也变得急促起來:“祈年在你那!” “现在可以这么说,以后,,就难说了!”钟夫人故作无奈的表情,黑褐色的眼眸却被寒光淹沒。 “你,!”慕兰上前紧紧地揪着她的衣襟:“连个小孩子你都要下手!” 钟夫人倒也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秦夫人,你要明白你现在做的事,很可能牵连到你儿子!” “你到底要怎样!”慕兰放开手,尽量将声音压低。 钟夫人勾着唇,笑得几分诡谲,目光定在慕兰身上,隐隐含着得逞的喜悦感。 ------------ 第六十六章 阴谋 “找到了么!”秦彦天看着从门外进來禀告的侍从,神色冷凝却又含着几分急切。 侍从微微迟疑了片刻,随即摇摇头。 秦彦天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这几日一直都沒有祈年的消息,而慕兰也像失踪了一般杳无音讯,若不是他答应她在钟府期间不轻举妄动,以免暴露,他早就带着人冲进去了。 昨日,按捺不住还是派人去钟府打听,结果派去打听的人回禀说慕兰早已不在钟府了,现如今看來也只有一种可能了,八成是被那钟夫人掳去了,想想之前的种种,他就后悔不该让她去冒险。 “老板怎么叹气!” 轻灵的声音从门口传來,一袭白衣的应一薇脸上含笑款款走來。 秦彦天揉了揉眉心,显得有几分疲惫:“有事!” 应一薇笑着点点头:“还是好事!” “哦!” 应一薇也不客气,径直走到房间高坐上坐下:“刘世昌说要纳我为妾!” 秦彦天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就是你说的好事!” “他说若我答应了,就给我三间慈安堂作为聘礼……”应一薇眼眸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彩,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 “这对他來说只是小意思罢了!”秦彦天笑了笑摇摇头,不过这刘世昌愿意拿出三间店铺也算是大方了,想想那狐狸以前精明得,连一个铜板都不会浪费,这次想纳妾居然舍得这么多。 应一薇轻笑一声,却迸发出摄人心魄的寒光:“不过我拒绝了!” 秦彦天点头赞同:“你是该拒绝!” 一向他就知道她聪明,怎会为了区区三间药铺就跳入火坑。 应一薇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那老板觉得我接下來应该怎么做!” 秦彦天顷了顷嘴角,在她身旁坐下:“想要斩草除根就必须抓住那根!” “老爷,老爷不好了,!” 突然门外响起一抹焦急的声音。 秦彦天蹙了蹙眉,还是走过去将门打开:“何事!” 那小厮气喘吁吁地指着外面:“夫人……夫人出事了!” “什么?!” …… 慕兰再次醒來时眼前又是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躺着竟然是软软的床铺,而不再是一堆干草了。 似乎听到轻微的鼾声,慕兰再往身旁看去,身旁竟躺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宽鼻阔嘴,法令纹浅浅地印在两旁,肥肠满脑,令慕兰看得一阵心惊,她怎么会在这里,身边怎么还有人。 身上的衣服也不知何时被褪去的,慕兰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个时候她更要镇定。 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去,慕兰在床边的地上找到了自己的衣服,趁着那陌生男人还在睡,慌忙往自己身上穿。 才穿了中衣,这房间的门便被推开了,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走了进來,凤眼微翘,樱桃小嘴烙在脸上显得有些娇媚,艳红的褙子披在她身上,更显得几分刺眼。 “哎哟,姑娘就起來了!” 那女人对着她挤眉弄眼的,她只觉得一阵反胃,连忙将衣服全往身上套。 “姑娘急什么?段老爷还沒醒來呢?”那女人拉住她,又去床边推了推那睡在床上的段老爷。 那床上的中年男子这才嘴里嘟喃着坐起身來,看见一旁站着的慕兰,仿佛见了金子一般,那眼中直直的闪着金光,嘴角的笑意有几分淫靡。 “哟,美人这是要走了么!”那尖锐的声音,慕兰只觉得异常刺耳,这就是钟夫人给她设下的圈套,她就如砧板上的肉,任她宰割摆弄。 慕兰整理好衣裳,抛下房中的那两人打算离开,才开门却见到门外更多人冲了进來,有的是公子哥模样的打扮,有的也是商贾模样的中年人。 除了方才进來的那个是女人之外,这进來的竟全都是男人。 “丽娘,这,,这不是那秦老板的夫人么,怎么会在这怡春院!”其中有个中年男子仿佛认出了她。 慕兰低垂着头,小退了几步,周围的男子都已经开始对她指指点点的了。 怡春院,听这名字就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慕兰突然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这钟夫人真是煞费苦心,把她安排來这,然后还故意让别人都撞见,这人群中还安插几个认识她的人來识破她的身份,那么接下來…… 慕兰突然觉得心绷得隐隐作痛,似有银针不停地在刺戳着一般。虽然血流不出來,却千疮百孔。 那丽娘一脸的惊慌:“怎么这姑娘是那秦老板的夫人,我可不知道!” “我在醉音阁见过,就是她!” “这秦夫人怎么会在怡春院!” “难不成是跑來会情郎的!” “原來秦夫人的情郎是段老爷啊!” “……” 大家都你一句我一句都说着,慕兰听着面前这些碎语闲言,一字字都击打在她的心上,她很想跑走,逃离开这个地方,可这门口被这些围观的人堵着死死的,一步也迈不出。 慕兰眼神迷茫地看着门口,突然这人群后边出现一个熟悉的脸庞,正是那钟夫人的贴身丫头璇儿。 璇儿眯着眼笑着,得意的模样全写在了脸上,手中拿着一件衣服。 是小孩的衣服,深蓝色的外衣,那正是祈年失踪那日穿在身上的,衣角的那朵木兰花她记得,正是自己亲手绣上去的,祈年的每一件衣服她都绣着慕兰花。 慕兰心直坠而下,沉到了谷底一般的暗得不见天日,祈年果真在她们手中,那么这次若不按她们的意愿去做,她们就会针对祈年了吧! “哈哈……”慕兰突然抬头癫狂地笑起來,而耳边的窸窣的声音也因为这诡异的笑声而听了下來,周围很安静,整个怡春院仿佛只剩下这个空灵诡魅的笑声回荡着。 慕兰感觉到越來越窒息,难受得每一次呼吸都有针扎着她的气管,她的祈年在那个女人的手中不知会怎么样,那女人连人都敢杀,祈年自然也不会好过,而这个什么段老爷,还有这怡春院,她记得昏倒前钟夫人对她说的话,她要让她身败名裂,永远不能在泉州抬起头來做人,竟是这样的,竟是这样的,她不能再安静地过日子了吧! “兰儿,怎么回事!”突然手上一紧,慕兰听到自己最为熟悉的声音从耳边飘來,鼻头一酸,只觉得有泪要从眼角流出。 慕兰忍着泪,强装镇定地回望着他,沒有说话,这个时候她能说什么?说自己被人陷害么,这周围肯定有那女人派來监视她的人,若她说出实情,沒如那女人的愿,她定会伤害祈年,那自己下次看到的就不是祈年的衣服这么简单了,恐怕…… 慕兰皱着眉,越想心里越不安,只觉得被他抓着的手腕有些紧,有些痛。 旁边站着的丽娘看到秦彦天來了,忙笑着围上去:“哟,秦老爷,我可不知道这姑娘是你夫人,这不一场误会吗?” “误会!”秦彦天冷冷地瞥了一眼丽娘,最后目光落在那还坐在床上衣衫不整的段老爷。 这满面油光,大腹便便的男人,他看着就觉得想吐,难道这男人真的碰了她么,秦彦天感觉到心口紧憋的怒气,烧得他胸腔像被撕裂一般,只想怒吼,只想发泄。 那段老爷似是感觉到他身上传來的寒意,直直地打着哆嗦,缩着头不敢看他,话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跟我回去!”秦彦天低吼着,拉着她径直往门外走去,他知道这肯定是个阴谋,是别人陷害的,看她那欲言又止的委屈样子,他就难以自制,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回府了再说,毕竟这里可能也有别人的耳目。 两人还沒走出房间,却被那房门口突然出现的几个双手抱胸的彪形大汉给挡住了。 秦彦天回过头來看着丽娘,目光冷冽冰寒:“丽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丽娘笑着扬了扬手中的艳红的帕子,一扭一扭地走到他面前:“哎,秦老爷别急嘛,这姑娘可是我花钱买來的,老爷要把人带走可是要银子的!”说着将拇指与食指搓了搓,示意一番。 “花钱买來的!”秦彦天好笑地看着丽娘,身子却绷得更紧了,这笔账他迟早要讨回來的。 “多少银子赎身!”现下他不想再耽误时间与这女人纠缠下去了,只想快点带慕兰回府。 丽娘更加喜笑颜开了,想不到这秦老爷还这么爽快,本來她还以为要周旋一阵,沒想到直接开口问价格。 “不多不多,只要一千两!”丽娘谄媚地笑着看着眼前这尊石雕般的男子。 周围围观的人听到这个数字无不发出惊叹,心底都知道这丽娘此时是在**裸地敲诈,以前怡春院的头牌花魁的赎身银子也沒见得有这么多,今日居然狮子大开口,一下就敲诈这么多,真是见机宰人的主。 秦彦天皱了皱眉,沒想到这女人一下竟开口坑自己这么多。 望了一眼身边的慕兰,眼下他也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慕兰的处境也尴尬。 “那就劳烦丽娘派人去醉音阁取了!”秦彦天瞥了那丽娘一眼,冷冷丢下这句话,便越过那几个彪形大汉大步离开。 只见那丽娘显然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手舞足蹈地连声应着,欢送着那抹冷冷离去的背影。 ------------ 第六十七章 自缚 慕兰只觉得整个脑子是空的,整个身躯也如空壳一般。 从怡春院回家后,她便待在房间里一步也沒出去了,秦彦天也沒说什么?把她送回來后便离开了,现今天色也已经暗下來了,期间有丫头來给她送饭,都被她拒在了门外。 经过这日早上这一闹,大概外面已经疯传了吧!指责她作为有夫之妇竟还去怡春院勾搭其他男人,这下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而祈年,她的祈年也还沒有下落,她心里怕得发颤,她该怎么办,接下來到底该怎么办。 “兰儿,!”不知何时秦彦天已经进了房间,深邃的眼眸含着关切和担忧,却也掺杂着些愠怒。 慕兰抿了抿唇,将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再直视他,他应该是在怪她沒有照顾好自己,怪她硬要去钟府,结果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她还真的沒脸再在泉州的街上出现了。 秦彦天沉沉地叹息一声,走过去将她搂在怀中,轻轻喃着她的名字,温柔的声音飘在她耳边让她更止不住心中的酸涩,紧紧地攥着他胸前的衣襟。 “彦天,对不起!”细小的声音,却是从她齿间硬生生挤出來一般,带着些许哽咽。 她真的后悔了,她太高估自己了,可是现在她知道已经于事无补了,最重要的是祈年还在那钟夫人的手中,她要将祈年救出來带回家。 秦彦天身子僵了片刻,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兰儿,沒事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开了!” 眼泪终于再也止不住滑落下來,浸染了到他胸前。 “彦天,祈年是被钟夫人掳走的,我们该怎么办!”脸颊的泪越來越多,视线也被这水雾氤氲着。 她怕那钟夫人再要弄出什么事來威胁他们,也怕祈年现在的处境安危,这一切能倚靠的只有他了。 “兰儿,别担心,祈年不会有事的!”秦彦天依旧轻言安抚着她。 那钟夫人掳去祈年,若猜得沒错,她就是为了对付慕兰,今日的事也许只是个开头,那女人接下來还会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他也必须加快对刘世昌的行动了,大树倒了,小树也就不成威胁了。 慕兰听到脚步声离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等到房内一切都安静下來,慕兰才将那假寐的眼眸睁开。 方才若不是她假装睡着,他会一直在这陪着她,她只有装作疲倦地睡去,才能让他安心出门办事。 慕兰侧着身躺着,脑子里却一直盘旋着早上的场景,那张陌生的床,还有睡在她身边那个肥硕的中年人,不管如何努力去回想,她除了早上睁开眼后的记忆,之前的事情竟一点也沒有印象了。 慕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越想她就越害怕,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少许的安全感。 她真的想去弄明白,昨晚自己到底有沒有被那个人……可是她又害怕答案,而且她也知道她再也出不了这个府门了,也许就连府中的丫头家丁都在背后嚼舌根议论她的事吧! 现在只要一想起彦天,她就觉得歉疚觉得难受,她能感受到他心里的愤怒和痛苦,即使他怎么温柔地安慰她,神色尽量保持着镇静,可是她就是感觉到了,那种气愤从在怡春院他抓着她的手时,她便感觉到了。 慕兰抱着头,不想让自己再想下去了,越想她的头脑便越清晰地呈现今日在怡春院的种种,所有人都对着她指指点点,有些人鄙夷地看着她,有些人讪笑着看着她,那些画面就像黄土一样,掩埋在她头顶,她就在这土坑里挣扎着,一丝光明都看不见,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恐惧。 “兰儿……兰儿……” 恍惚中慕兰听到秦彦天的声音。 缓了片刻,慕兰才睁开眼,有些刺眼的光线令她不由得眯起眼睛。 “兰儿,起來了!” 秦彦天将她从床上扶起,慕兰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了,温暖的阳光早已洒落院子的每一处。 起床梳洗完毕,秦彦天将饭菜端入房间一一摆好,朝她温和地笑着:“吃饭了!” 慕兰头脑恍惚,有种飘飘然的感觉,难道自己是在做梦。 看着她呆愣愣地坐着,秦彦天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不饿么!” 慕兰只好乖乖地先将肚子填饱了,秦彦天一直坐在旁边深情似水地看着她,慕兰只当自己是在做梦,冲他傻傻地笑了笑,这是她想过的日子,每日睡到自然醒,有他和祈年陪着,这样的生活简单又不寂寞。 对了,祈年,若是梦的话应该会有祈年吧! “彦天,祈年呢?” 秦彦天愣了愣,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我还未找到,兰儿,你就不要担心了!” “……”这不是梦。 慕兰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大腿,随即痛得从椅子上跳下來,果然,这不是梦,祈年还是沒有找到。 “怎么了?”秦彦天看着她,仿佛被她方才的反应所惊吓到了。 慕兰失落地摇了摇头,心情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重,果然上天连个好梦都不施舍给她,她真的就这么不值么,连个梦都不能做做了。 秦彦天见她又如昨日一般的神情,心里也沉了沉:“兰儿,别担心了好么!” “今日你怎么会在家,沒有去醉音阁么!”慕兰突然问道,都是他让她产生了幻觉,以为这是个梦,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在这梦境里好好放松放松,结果才发现这是现实,连个喘息的机会也不给她。 秦彦天担忧地看着她,她现在情绪这么不稳定,他又怎么能离开,就算离开一会儿也是要等她睡了才能放心。 “兰儿,不需要我陪你么!” 慕兰摇着头,尽量挤出一丝笑容:“彦天,祈年还沒有找到,而且醉音阁应该也会发生不少事吧!”她出了这种事,大伙一定都会直奔醉音阁取凑凑热闹,探探小道消息,这最近“生意”都会不错的。 秦彦天皱着眉看着她:“既然不想笑,又何必勉强自己!” 他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了,其实他也恼火,他也需要安慰,只是在她面前,他一定要冷静镇定,不然,两人就会乱成一锅去了。 “彦天,!”慕兰抑制不了自己的眼泪,她看不开,也放不开,凭什么她非要做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无论什么打击挫折在她面前都变成过眼云烟啊!她就是做不到。 秦彦天搂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背:“哭吧!哭完就好了!” “彦天,我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想不起來,我想不起來在怡春院发生了什么……”慕兰哽咽地说着,昨晚她就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吧!她始终耿耿于怀,她知道他肯定也不甘心。 秦彦天阴着眼睛,眼眸染上些许冷凝,身体也僵硬了几分:“想不起就别想了!” 那个段老爷年近五十,整日喜欢流连于那些烟花柳巷之地,是出了名的名声狼藉,只不过做些茶叶生意,家中有几个小钱,旁人也沒敢当面说他什么?可背地里对他指指点点的人却不少。 这种人竟吃了豹子胆了,勾结那刘青青算计他的兰儿,早晚有一日他会让这个段老爷和刘世昌有他们自己的下场。 “彦天,对不起!”慕兰此时已经放开嗓子嚎嚎大哭,把积聚于心的情绪全都倾泻而出。 “兰儿,这不是你的错……”秦彦天低声安慰她。 此刻他的心也如她一般滴着血,凡是伤害了她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 慕兰蜷缩在床角,又是夜晚最寂静的时刻,只听得到窗外轻微的撩动树叶的风声,簌簌地,不知怎么的,竟也让她有些害怕。 白日里秦彦天一直陪着她,直到晚上她睡着了才会离开一阵子,这几日她都是如此,面对着秦彦天,她强装着淡然自若,无波无澜地样子,可是背地里她又无法不难受,偷偷地抹着泪失眠。 她实在不能如此轻松地一笑置之,她怪她自己,也恨那个钟夫人竟用这样的手段对她,如今她一步也不敢踏出这屋子,吃穿用都是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她无法再走出去了,也沒有勇气再走出去了,她胆小,她害怕,她无法面对那些流言蜚语,指点非议。 “祈年……祈年……”慕兰喃喃轻语,她多么想见到自己的祈年啊!每日每夜一旦想到那些令她恐慌伤心的事,她便想起祈年那天真纯洁的笑颜,她那可爱的孩子,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日子沒见过他,抱过他了。 她真的好想祈年,好想好想。 眼泪又温热了一次她那已经冰冷的脸庞,模糊的视线,空洞的内心,无力的身体,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不属于她了,她就像一缕飘在空气中的孤魂,轻轻的,就如透明的空气一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只能这么飘來飘去,浑浑噩噩地生活着,找不到一丝安定,找不到一丝乐趣,只有无尽的绝望和痛苦将自己包裹起來,而这束缚着她的茧,她知道是自己一点点围裹起來的,是她放不开,她始终也放不开,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放开。 渐渐地,慕兰累得无力地闭上了双眼,整个人都被这黑夜曳曳地吞噬,无止尽的迷失,她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解脱出來。 ------------ 第六十八章 赴约 秦彦天正陪她吃着饭,房内很安静,清晰地能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和轻微的咀嚼声。 “老爷,!”门外一个小厮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些急促。 秦彦天蹙了蹙眉,放下碗筷,轻声对慕兰说道:“兰儿,我出去一下!” 慕兰甜甜地微笑着点头,却在他转身出去那一刻,脸色瞬间一僵,这种假装无所谓的日子她真的过得很难受。 秦彦天出去了一小会儿便回來继续吃饭,神色淡定自若,似乎沒有什么好事。 沉默的气氛还是有些尴尬,慕兰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沒有!”秦彦天依旧平静的神色,毫无波澜。 慕兰沉沉呼了呼气,她知道他很久沒有去过醉音阁了,他一直待在她身边陪着她,只在夜里抽身去处理事务,也许是怕她想不开出什么事吧!可是?他这样对她,只会让她心里更不好受。 “彦天,有什么事你就去忙吧!不用担心我!”慕兰放下碗筷,一脸严肃地正视着他。 秦彦天微愣了片刻,随即笑了笑:“沒事,快吃饭!” 慕兰静静地注视着他,扁着嘴,心里也憋得慌。 “怎么了?”秦彦天放下碗筷看着她,揉了揉她的头。 慕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彦天,我现在已经沒事了,你不用担心我!” 秦彦天宠溺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嗯!” 慕兰咬咬唇,他是真的知道还是装作知道,她不是掩饰得很好了么,她只是不想让他担心,想让他好好管理生意而已。 “所以,你可以去忙你的事,不用管我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慕兰郑重其事地看着他,希望他真能明白她说的话。 秦彦天顷了顷嘴角:“你会好好照顾自己!” 话语里摆明有些不信任她,慕兰撇了撇嘴,垂下眼眸掩饰住内心的黯然,轻轻点头:“嗯!” 秦彦天思忖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你就在房里好好休息,闷得话就去院子里走走!” 慕兰抬起头冲他笑着点头,直到目送着他离开后,才收敛住那早已僵硬的笑容。 …… “一,二,三……十八……” 慕兰蹲在院子里,数着树上郁郁葱葱的绿叶,时间缓慢流淌在她数数的间隙中,心里空滞得发慌,沉沉叹了口气,慕兰起身在院子里踱着小步游荡着。 院子里很安静,一个人影也沒看见,倒是让她狠狠清净了一把,只是这样的清净,她不喜欢,像刻意为之的,应该是他吩咐了所有人,不准在她房间方圆之地打扰吧! “夫人!” 一个有些熟稔的声音传入耳朵,倒是将慕兰吓了一跳,这当头她可沒想到有人会在她身后。 慕兰回过头一看,方才叫她的正是管家程叔,迟疑了一小会儿,才问道:“程叔,有事么!” 那程叔眉头紧紧地皱着,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语气却依旧恭敬:“夫人,门外有人送了封信,说是一定要亲手交到夫人手里!” 程叔从怀中掏出信封递给她,现在老爷看管得紧,无论是什么人都谢绝进入府内,原因他自然是知道,只是听门口的家丁说那人硬是缠着不走,说一定要交一封信给夫人,他这才出去看一看。 仅仅是一封信而已,他想着还是收下交给夫人看的好,若真是什么要紧事,可是不能耽搁的。 慕兰疑惑地接过來,有些好奇地将信封拆开。 迅速将信中内容浏览了一遍,慕兰额头不觉涔出一层薄薄的细汗,双手也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夫人,沒什么事吧!”管家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慕兰摇摇头,唇边突然勾起一抹冷笑,看來今日她是非出这个门不可了。 “程叔,老爷出去了么!” “是啊!老爷去了醉音阁处理事情!” 慕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管家耳边交待了几句。 “夫人,这……”管家紧拧着眉为难地看着慕兰,脸上更添几分沧楚。 慕兰语气笃定,不容有拒:“程叔,就按我说的做吧!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 “夫人……” 程叔还想说什么?可是慕兰早已摆摆手转身离开了,脚下沒有半分犹豫停顿。 慕兰紧紧地攥着拳头,心中愠气聚升,对方已经用儿子威胁到自己家门口了,她能怎么样,难道她能拒绝么。 …… 慕兰走进酒楼时,只觉得周围的气氛冷凝怪诞,旁边的人似乎沒有注意她,但是她总感觉到他们传來的似有若无的眼神。 慕兰沉沉地踏着步子來到二楼的雅间,钟夫人特意选在怡春院正对面的酒楼,从二楼的敞开的窗户望去,一眼就能望见那金光闪闪的三个字,以及那怡春院周围喜庆热闹的场景,和此时此刻的她,完全是两个极端。 走上楼,慕兰便看见坐在窗边欣赏着外景的钟夫人,见她來了还冲她端庄的笑了笑,一如从前开始的时候。 竟然还在装。 慕兰冷笑着走近她,淡淡道:“钟夫人,我儿子呢?” 钟夫人笑着向她努了努下巴:“秦夫人,急什么?先坐下吧!” 慕兰不情不愿地坐下,脸上有些不耐烦:“钟夫人,我儿子在哪!” 钟夫人看着她如此急切的神情,倒是更为得意了,捂着嘴状似温柔地笑着:“唉哟,秦夫人别急呀,你还怕我吃了你儿子不成!” 慕兰一脸忿恨地望着她,尽量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她知道今日她不看她出丑是不可能的,不知她又要使些什么花招。 “钟夫人,信上你说要告诉我儿子的下落,那我、儿、子究竟被你藏在哪了!”慕兰特意加重语气。 钟夫人有些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却不答话,又转头又有地看向窗外。 她身后璇儿这时才发话:“秦夫人,先喝茶吧!”说着将原本就摆在她面前的茶杯,往她面前挪了挪。 慕兰不屑地瞟了一眼,继续刚才的话題:“若你们约我出來不是为了祈年的事,那我就告辞了!” 说着便起身转杯走,她估量着这钟夫人不想告诉她祈年的下落,她再耗下去处境只怕会越來越不利。 “哎,秦夫人,才刚來怎么就走啊!”璇儿从后边追上,挡在她面前,神情有些不自然。 她看得出她们似乎是在等着什么?自己再待下去怕是又会落入她们另一个圈套。 慕兰推开璇儿,用的力出乎她意料的大,竟直直把她推倒在了地上。 璇儿大叫一声,皱着眉咬着嘴,脸上的扭曲看得出她身上的疼痛。 钟夫人不知何时已走了上來,看着一旁的璇儿,也沒伸手扶她,只是讥笑着看着慕兰:“沒想到秦夫人力气这么大,大庭广众之下也做这种事!” 慕兰望了望周围,这才发现有些坐着聊天的客人此时已因为刚才的动静而转头望着她们这边,小声地窃窃私语着,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 慕兰皱了皱眉,不理她的话,继续往楼下走,匆忙的脚步却在那楼梯口停了下來。 楼下一张略微熟悉的脸越走越近,眼神中含着诡异的淫笑,慕兰看着这化成灰也不会忘记的脸,身子轻微地颤抖起來,只觉得从脚到头的不舒服,有股寒气贯彻全身,最后将自己凝固住了,无法动弹。 钟夫人看到來人,放心地一笑,揶揄地看着慕兰:“秦夫人,你相好的來了,是不是不打算走了!” 慕兰阴着眸子,狠狠地回瞪着她,眼眸中清晰可见的怒火熊熊燃烧着,使得周围的温度都开始炽热起來。 “钟夫人,你不要太过分了!”慕兰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钟夫人却依旧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个小礼物罢了,秦夫人不用太感激我了!” 说完,她便摇摇摆摆地走回到方才的那个位置坐下,继续神色悠然地审视着她。 璇儿走过慕兰身边时也不忘低低地笑了笑,嘴角的讥诮分外明显。 慕兰只觉得背部都渗出一层冷汗,看着那越來越近,越來越谲怪扭曲的笑,便不觉慢慢地向后倒退着。 “美人,!”那段老爷见慕兰这样更是加快了脚步直直朝她奔了过來,抓住她的双臂。 慕兰一惊,连忙甩开他:“你干什么?” “美人,怎么这么快便不认识我了!”那段老爷令人恶心作呕的声音使得慕兰打了好几个激灵。 周围也隐隐传來那陌生看客们的讥笑声,慕兰只觉得越发在这站不住了,惊慌着抬脚就往楼下跑去。 身后却响起一记声音:“秦夫人!” 慕兰的脚像被钉在了的地板上一样,再迈不出丝毫,这次她是为找回祈年而來的,可如今钟夫人这般态度,想必是不羞辱她一番不会过瘾的,若她就这样走了,那祈年岂不是就危险了。 慕兰擦了擦额角渗出的薄汗,转头看了一眼钟夫人,只见她依旧悠然自在地笑着,仿佛刚才那一声警记不是出自她的口中。 她究竟想如何才罢休。 指甲嵌入肉中,双手因浑身的怒气而微微抖动着。 慕兰紧紧咬着牙,望了一眼立在身旁,一脸恶心笑容的段老爷。 只见他悠着步子,曳曳朝她移步而來,口中怪声怪调地唤着:“美人,,快跟老爷我走吧!” ------------ 第六十九章 看戏 秦彦天沒想到管家会跑來醉音阁,还告诉他今日慕兰的事,心里便是一沉,神色隐晦不明,却是阴霾重重。 身旁的应一薇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老板,夫人这样做也不无道理!” 秦彦天深深地吁了口气,疲惫地闭了闭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等我一会儿!”便起身走出了房间,不过片刻就折返回來。 “安排好了!”应一薇看着他,神色是一向的冷静。 “嗯!” 秦彦天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应一薇扬了扬唇:“刘世昌的慈安堂现在将近一半店铺都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之下了!” 秦彦天轻点一下头:“那刘知县也并不是和他交情深,不过看在银子上罢了,等我们将慈安堂的银子抽空,刘世昌自然也填不满那刘知县的口了!” 应一薇听着不觉笑得更为肆虐,眼眸中却只含着难以言喻的冰寒。 秦彦天轻叹一声:“只是委屈你了!” “只要能将他扳倒,我什么都不在乎!”坚定的字眼铿将有力地灌满整个房间,应一薇此时笑意全无,满脸满眼都是发自心底的深深恨意。 …… 慕兰看着越來越走近的段老爷,一步一步地倒退着,周围全是怀着不明笑意看热闹的群众,慕兰不觉心中更为急躁,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何时璇儿已走到她身后,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轻语:“若秦夫人想知道儿子在什么地方,便现在就跟段老爷走,我家夫人已将写着你儿子下落的信件交给了段老爷!” 慕兰猛地一惊回头望向一脸浅笑的钟夫人,这次她故意约她來这就是想看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吧!呵,如此费尽心力,真是清闲。 钟夫人淡淡地笑着,眼中尽是得意之色,不错,她可以告诉她儿子在哪,只是……她就要看着她那种愤恨绝望的眼神,每次看到她心中便多一份快意。 “美人,快跟老爷我走吧!”段老爷快步走上前,扯过她的手。 慕兰立即甩开,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的额声音响彻在整个酒楼。 “这不是那醉音阁勤劳本的夫人么!” “呀,你不知道么,前些日子这秦夫人和段老爷正巧在对面怡春院被人撞个正着……” “不是吧!难怪这两人的神色看上去不对!” “沒想到两人早已珠胎暗结……” 慕兰闭了闭眼,努力使自己昏沉的头脑保持清醒,既然自己早就预料到了,何必再徒增伤感和愤怒呢? 还未睁开眼,一只手直接被那段老爷拖着走了出去。 那段老爷把她拽上酒楼外的马车,便叫车夫打道回府,慕兰出奇的安静,倒让身旁的段老爷有几分诧异。 坐进马车内,段老爷见现下只有自己与她,便也大胆起來,凑过身紧紧地挨着慕兰坐着,一双手毫不避讳地在她身上游离。 慕兰反感地将他推到一边,尽量使语气平静:“段老爷,轻放尊重点!” “美人,你都跟我上了这车,还还什么臊呀!”段老爷脸上堆满着淫笑,身子又缓缓接近她。 慕兰挪了挪身子,尽量使自己远离开來:“段老爷,我就直说了,你现在最好将钟夫人给你的信件交给我,省得我们浪费时间!” “信件!”段老爷停了下來,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是这个么!” 慕兰双眸闪过一丝神采,定定地注视着那个信封,伸手就准备将那信封夺过來。 段老爷反应倒是不慢,倏地将信封又塞回怀中,色咪咪地瞅着她:“老爷我可不傻,美人你想要信,总得给我点好处啊!” 这钟夫人将信给他时,几次提醒一定不能轻易将信交给她,他再蠢也知道这信中的内容对她的重要性,他还沒玩够呢?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让她给逃了。 慕兰斜眼看着他,心中却隐隐泛出一层冷汗,沒想到这段老爷看似愚钝,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唬弄过去。 此刻她就想拿到那封信,只要找到祈年,她才能放下包袱,将那钟夫人绳之于法。 “段老爷,把信给我,银子你随便开!” “银子!”段老爷好笑地看着她:“老爷我又不缺银子,要你的银子做什么?” 慕兰警觉地看着他,只见他渐渐靠近,眼中精光闪烁:“老爷我就要美人你陪我几日,上次都沒來得及好好享受呢?” 慕兰一脚踹上他的腰腹部,将他直接踹到车厢另一边,那段老爷捂着剧烈疼痛的腹部,嘴中叫嚣着:“臭女人,别给脸不要脸,否则你休想拿到你要的!” 慕兰冷冷地望着他,不过瞬间一愣,想到他之前所说的话,:“上次都沒來得及好好享受!” 难道上次在怡春院,她沒有被他…… 看着段老爷因为疼痛被扭曲的老态横秋的脸,慕兰心中就升起一股无名的厌恶感:“段老爷,你方才话里的意思是上次什么都未发生!” 那段老爷捂着腹部,坐起身來,脸上神色还是不大好,沒有答话。 看他的神色,慕兰吁了一口气,心中顿时感觉轻松不少,想起前些日子因为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倒是她自己瞎担心了。 看着她一脸淡然,眉目间还似覆盖着一层喜色,那段老爷冷哼一声:“就算上次沒下到手,这次你觉得你能逃得了么!” 慕兰蹙了蹙眉,却并未露出十分惊慌,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思考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那段老爷以为她是被他刚才的话吓怕了,放声笑了起來,又向她靠了过去:“美人,快过來给我抱抱!” 慕兰一脸鄙夷地推开他,那段老爷更加不死心了,加重力道冲过去紧紧地环着她的腰,一双手肆意在她身上乱窜,翘着嘴就想往她脸上亲。 慕兰差点沒忍住呕吐出來,用力推着他,却不想这次真是被他死死地箍住了,一点也推不动。 眼看着他的脸就要靠近,慕兰顾不得那么多,大叫着用力一抬脚,直击那段老爷胯下要害之地。 “哎哟,!”那段老爷痛呼一声,双手紧紧地护住被她方才差点踢掉的子孙根,额上冷汗直冒。 这一脚还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慕兰看着他此时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快意,趁他此刻真痛得倒在车内动弹不得,慕兰凑过身去,在他身上开始摸索着,找着那封信。 那段老爷被她那么狠狠一踢,哪还有力气去管那双在自己身上游曳的手啊!那要害之处传來的痛感,已经将他意识都给麻痹过去了一般,眼冒金星,视线都模模糊糊的,只是嘴里一个劲的叫嚷着。 慕兰拿到信后,立马将信塞到自己身上揣好。 平定了一下情绪后,便探出头看向马车外的车夫:“快停车,你们老爷昏过去了!” 那车夫却丝毫如沒听见一般,一直目视前方,快速地赶着车。 慕兰心里一急,若是不停下來,到了那段老爷府上自己可就完了,可这马车赶得这么快,自己也怎么下得去。 “车夫,快停车,你们老爷昏过去了!”慕兰有些焦急地吼着。 那车夫转过头,笑得有些奸佞:“夫人,您就好好待着吧!到了段府自然能下车!” 慕兰闻言,不禁升起一股寒意,沒想到就连一个车夫看上去都是如此危险,看來若是干等下去,自己肯定是逃不过了,倒不如赌一把。 身后,那段老爷神智似有几分清醒,嘴中喃喃骂道:“贱女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慕兰心上一紧,还未來得及细细思考,便纵身一跃,往马车另一方跳去,巨大的冲力让她在地上连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手上脚上都传來剧烈的疼痛感,不过慕兰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咬着牙往马车行驶的另一边奔去。 这条街上人迹罕至,零零星星的几个路人在走着,听到这声响也都纷纷投來疑惑惊奇的目光。 慕兰也管不了身上的痛楚,奋力往前方跑去,想要快点离开。 “抓住他!”身后传來段老爷暴跳如雷的声音。 那车夫拉住马车便跳下來急忙追了上去,那段老爷也踉跄地跑下來,边跑边喊着。 慕兰脚上有伤,一拐一拐的,跑得并不快,沒一会儿便被那伸手矫健的车夫给捉住了。 “放开!”慕兰推搡着抓着她手臂的钳制。 “夫人,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这丢人现眼了,快点跟我们老爷回去!”那车夫阴暗的双眸直勾勾地射向她。 慕兰蓦地被这眼神一惊,一个小小的车夫竟也能散发出这样猛烈的气势,她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快崩溃瓦解了一般,身上擦伤处的疼痛更甚了。 正当慕兰眼看着要绝望的时候,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直直地往这边逼近。 慕兰回头一看,正在赶车的小厮突地下了车跑过來,将那钳制着她的车夫推开。 “夫人,快跟我们走!”低声在慕兰耳边说着,还沒等她反应过來,便已经将她拉上了马车。 身后那段老爷呼喊声还在继续,却也是渐行渐远,使慕兰悬着的心也放下不少。 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势,手肘处和脚踝,膝盖都有很明显的擦伤,不过还好不是特别严重,只是磨破了些皮,并沒有伤到骨头。 突然想起从那段老爷身上夺來的信,慕兰紧张地将信从身上摸索出來,颤抖着手,心里隐隐有些害怕,迟疑着沒有打开。 她也不知道这信里究竟有沒有写明祈年的情况,若这只是钟夫人戏弄她的异常闹剧,她可又要每日提着心过日子了。 踌躇了半晌,慕兰才缓缓地打开信,双眼投向信上的那一瞬便再也压抑不住连肩膀都微微轻颤起來,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 第七十章 下落 慕兰拖着疲惫的身心,在那小厮的带领下回了秦府,她就知道他还是会派人跟着保护她的。 回了房间,却不想秦彦天早已在房内等她:“你怎么了?” 秦彦天看着她一瘸一拐地走进來,不由得几个大步上前,扶住她,眉心紧皱。 “啊!!”正好被他碰到了伤处,慕兰不由地低哼出声。 “还不快去请大夫!”秦彦天恼怒地朝身后的小厮低吼。 那小厮闻言立马点头哈腰地快速转身领命而去。 秦彦天将她扶到软榻上坐下,声音不由也温柔起來:“伤到哪了!” 正要察看她的伤势,却被她握住了手:“彦天,对不起!”慕兰一双水眸深深地望着他,这次她又让他担心了。 秦彦天无奈地喟叹一声,掀开她的衣袖,见到那一大片被磨去皮肉的红肿处,忍不住将眉头旋得更紧了。 “怎么会这样!” 慕兰笑了笑:“不小心从马车上摔下來罢了!” “怎么就不会照顾好自己!” 望着秦彦天责备的眼神,慕兰立即噤声,只是用一双杏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秦彦天轻叹一声:“罢了,沒事就好!” 慕兰咬了咬唇:“彦天,今日是钟夫人利用祈年的下落引我,我才不得已……” “我知道!”秦彦天温柔的大掌抚了抚她的头:“以后沒得到我同意,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这次若不是她通知管家程叔來禀告他,恐怕她也不一定能这么快安全回府,虽是如此,可还是让他担心了一阵。 “彦天,祈年他,!”慕兰蹙着眉,忧郁地望着他,却在迟疑着怎么说与他知道。 “祈年怎么了?” “那钟夫人给的信上说,祈年被她贩卖到了外地,具体下落她也不清楚!”慕兰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原本水润的眼眸此时已寒光乍现。 现在她的心绪是急乱的,一方面她尚且不知钟夫人这话是可信还是不可信,另一方面若是可信,她的祈年竟然被她贩卖至外地,这般对待一个小孩,她简直就想把那钟夫人碎尸万段。 秦彦天沉声一叹,紧抿着唇,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见他不说话,慕兰心里更急了:“彦天,我们该怎么办啊!” “别急,或许那钟夫人只是想让你担心罢了,我查了最近出城的记录,祈年还未被带出城外!”秦彦天温声安慰道,轻拍着她的肩背。 若是不出意外,祈年应该还在泉州城内,可若是被藏匿着带出城,那就不好说了,这也是最坏的预想,他不想让她太担心了,只能如此安慰她。 想着那刘青青真是跋扈得很,还不是仗着自己的父亲财势雄厚所以才肆无忌惮的耀武扬威着,等到哪日失势,怕她是哭都哭不完了。 待大夫帮慕兰处理好伤患处后,秦彦天才回书房,叫慕兰好生休息。 慕兰点着头应着,可心里却依旧郁烦无比。虽然段老爷这事是虚惊一场,可是祈年现如今依旧下落不明,想着祈年从未单独离家这么久,也不知道此刻祈年是不是一直哭着嚷着要见娘亲和爹爹。 想到这,慕兰心内就泛起酸涩的苦楚。 …… “什么?竟让她给跑了!” 一阵刺耳的拍桌声响起,钟夫人怒目瞪着眼前这个微微颤颤匍匐在地上的人,呼吸随着心内的气息而紊乱。 “这段老爷还真是个废人,这点小事也办不好!”钟夫人缓了缓气,看向眼前的人:“告诉你家老爷,那借款的事我不会再帮他插手了!” “这……”那人迟疑着,依旧匍匐在地,却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还不快滚!”钟夫人怒吼道,连带桌上的茶壶也被打翻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璇儿见此情形,忙将那人赶了出去,不再扰了自己主子的兴致。 待钟夫人神色稍微回转,璇儿才上前宽慰:“夫人,可别气坏自己身子了!” 钟夫人冷哼一声,嘴角勾出一抹阴邪的弧度:“我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让她好过!” 璇儿也附和着笑笑:“她儿子在我们手中,她可不会好过!” 闻言,钟夫人这才欣慰一笑。 只要她儿子在自己手中,那她对于自己,也不过是个任她摆布的玩偶罢了。 “对了,永觞最近在做什么?” “老爷每日都是处理店铺的事,沒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璇儿恭谨答道。 钟夫人点点头,神色更是松懈几分。 不过片刻,随即又叹息起來,神色又重覆阴霾。 “夫人还有什么可心烦的呢?”璇儿不觉好奇问道。 钟夫人摇摇头,眉心紧旋:“不知永觞何时才能接纳我……” “夫人不必担心,老爷定会醒悟,知道夫人的好!”璇儿谄媚地笑着。 不过这话对于钟夫人來说却很受用,只要听一听,心里便宽慰不少。 钟夫人淡淡笑了笑,似恢复了那往日端庄的样子,浅谈一句:“希望如此,!” …… 是夜,静谧又悄悄袭來,卷裹着这暗沉的天色,月儿弯弯,乍一看去,像是钩挂在树梢上的银钩,使得夜景被映衬得更为美丽。 “兰儿,怎么还未睡!”秦彦天有些责备地看着她,向着这凉亭走來。 慕兰笑了笑,依旧躺在软榻之上,望着这无边的天际发呆。 秦彦天将手中拿着的披风往她身上小心地盖好,同样沉默地望着她,浅浅的白光从她眼中反射出來,倒是显得更为绚丽夺目,吸引着他,让他移不开目光。 仿佛过了很久,慕兰才转头看向他,见他依旧盯着自己,对上那样的眼神,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回房吧!夜里风大!”秦彦天轻柔地抚了抚她被吹乱的碎发,眼中尽是柔情。 慕兰点点头,起身随着他走回房里。 “彦天,祈年他……”这一回房,慕兰眉心又拧成了一道旋涡。 秦彦天轻叹一声,祈年的事他也很伤神,不知那刘青青究竟把祈年藏到了哪,为何竟沒有一点音讯,若真是被贩卖到了外地,还躲过了城门士兵的勘察,那找起來就更困难了。 “现在担心也于事无补,还是好好休息吧!” 慕兰撇撇嘴,有些失望和无奈。 “彦天,我们为何不去报官抓她!”慕兰实在忍不住,不由脱口而出。 “现在报官只是打草惊蛇罢了!”秦彦天皱着眉,他何尝不想报官,只是如今报官不但不能将犯人绳之于法,反而会祸及自身,实在是得不偿失。 如今只有把刘家给打垮了,将这财力背景给除去,才能动那刘青青,否则,凭她刘家的财势,勾勾手指便可能将黑颠倒为白。 若是现在报官抓人,说不定人抓不成,倒是会被她报复,反将一军,那他之前的努力可能也会白费一场。 “彦天,!”慕兰其实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只是她真是快忍受不了了,也不知道那刘青青还要对她做出些什么事來,祈年的下落不明已经让她很困扰了。 冗长的夜晚,诡异的寂静,总是能让人心神不宁,这一夜慕兰依旧如往常一样沒有睡好。 第二日,慕兰怏怏地起床,秦彦天一早便出去了,空荡荡的房间又只剩下她一个。 慕兰无力却又自嘲地顷了顷嘴角,现如今身边似乎沒有一个人陪伴了,苓香去了,祈年也下落不明,心里空洞虚渺,仿佛被人挖去一大块似的。 然而她现在也只能每日守着这空屋子,昨日那么一闹,亦不知现在大街上又传些什么流言污语,恐怕平息下來,也不是短时间的事,这也是那钟夫人想要达到的目的吧!看着她身名俱损,她怕是乐得待在房里合不拢嘴了。 轻轻叹息一声,还未整理好思绪,屋外的一阵吵闹声便捉住了她的注意力。 慕兰摇摇头,走出房门打算看看外边又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才刚走到院子里,便见到几个小丫头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耳语着,那吵闹声远远地还能听见,应该是府门口传來的。 慕兰颦眉看着那两个小丫头,不急不慢地走过去:“外边为何这么吵闹!” 见到慕兰走过來,那两个小丫头先是一惊,随后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沒……沒什么大事……” “沒事,为何你们还杵在这!”慕兰有些狐疑地望着她们,平常她这院子是十分清静,鲜有丫头家丁走动的,除非是听了吩咐过來的,可今儿个这两个丫头倒像是特意过來的给她说什么事的。 那两个小丫头支支吾吾,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好,惹得慕兰有些心急。 “程叔呢?” “夫人,程叔在……门口呢……”一个小丫头低垂着头,支吾着回道。 慕兰望了一眼府门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也听不怎么清楚,但那吵闹的声音还未中断,倒是越來越乱了。 “门口发生了什么事么!” 两个丫头你蹭蹭我我蹭蹭你的,都推脱着不语。 慕兰也懒得理,径直大步朝门口走去,与其等她们说,倒不如自己去看个究竟。 ------------ 第七十一章 吵闹 “夫人,夫人,!” 那两个小丫头倒是急忙跑上來拦在了她前面。 慕兰更不踏实了,怕是那门口的吵闹声是什么人特意來找茬挑衅的。 “夫人,那段夫人正在门口吵闹呢?”有个小丫头一时嘴快,脱口而出。 段夫人,慕兰在脑海中思索半天才想起自己根本不认识什么段夫人,倒是昨日那个老爷也是姓段,难不成是那个段老爷的夫人。 慕兰心里疙瘩了一下:“那段夫人在外面嚷了很久了么!” 两个小丫头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一阵子了,说一定要见到夫人,赶也赶不走!” “那就让她进來吧!”慕兰神色淡然地说道。 “啊!夫人,这……”两个小丫头听了她方才那句话倒是更加懵了,至少她也要避忌一下才行,怎么如此坦荡。 慕兰见她们依旧踌躇着,便催促了几句,她们才点头应着走了。 慕兰轻轻摇了摇头,若是让那夫人继续吵下去,说不定她们这秦府门外里三层外三层都会围满看热闹的群众了。 沒一会儿,两个丫头便领着一个妇人到了这院中的凉亭内。 那妇人穿戴得雍容华贵,头上的金钗几乎都快插满了,却又显得有些俗气,五官倒是精致,却也显得几分平庸,沒有多大特色。 两个小丫头退下后,那妇人便上前一步,毫无顾忌地打量着慕兰:“你就是秦夫人!”语气倒也不怎么客气。 慕兰点点头,微微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她坐下。 那妇人倒是傲气得很,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后才直挺着背坐下,鼻间冷哼一声。 慕兰倒也不在意,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不知段夫人來找我有何事!” 段夫人这才想起今日來的目的,蓦地拍了下桌子:“秦夫人,我也就直说了,现在这城内都传遍了你和我们老爷的奸情呐!” 奸情,慕兰不觉嗤笑一声,接受到那段夫人更为冷冽的眼神,便收敛了神色,恭谨地看着她。 “段夫人难道也听信那些风言风语!” 段夫人抚了抚鬓间的青丝:“我们老爷的人品我是信的,只怕有些有心人的勾引罢了!” 慕兰忍住想笑的冲动,那段老爷若是有人品,还真是母猪能上树了,这段夫人居然连自己丈夫是个怎样的人都不了解,也不知道这些年怎么过來的。 那段夫人见她沒说话,却有些嘲笑的意味,脸色铁青地吼着:“我们老爷可是连一个小妾都沒纳过,这么多年对我一心一意,怎么能被你这有夫之妇给勾引去了,你还要不要脸!” 对于这样的泼妇,慕兰不想和她大吵,依旧平心静气地说道:“段夫人,一切都是误会!” 这会儿就算她告诉这段夫人关于那段老爷的种种她也不会相信的,她只希望她冷静一点,原本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若是这段夫人再在这件事上添油加醋,那真是不可收拾了。 “误会,误会怎么会闹得全城都在说,都在传!”段夫人微微放低了声音,却依旧很气愤地看着慕兰。 “人言可畏,段夫人若不想再有什么误会,以后便安分些,不要再來这挑起事端了!” “秦夫人这是在威胁我!”段夫人显然被她这话弄得更加躁乱,气得脸部五官都差点扭曲到了一团。 慕兰轻叹着摇摇头,这段夫人真是个榆木脑袋,分不清个中要害,她只想让她不这么多事,安安分分的罢了,她却当她是在威胁。 “段夫人,这事是真也好,是假也罢,大家都希望它过去了,不要再提,不是么!” “那你说,,这是真的!”段夫人咬着牙,像是要把眼前的人撕裂一般。 慕兰沉了沉气,抬眸一脸禀然对着她:“段夫人,这事我说了是误会,只是好事者唉嚼舌根罢了,段夫人若不想毁了你家段老爷的清誉,就应该安安分分地照顾你家老爷,而不是跑來这大吵大闹,倒惹得旁人看笑话了!” 字正圆腔地说完,令那段夫人听了不觉怔了半晌都沒反应过來,只是瞪着眼看着她,好半会儿才回过神來,然而,那段夫人倒也是不吭声了,气焰也熄了不少。 慕兰沉吟了一会儿:“若沒什么事了,段夫人便请回吧!” 那段夫人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却也什么也沒说,怏怏地离开了。 倒是那躲在一旁的小丫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偷偷地笑着。 “咱家夫人可真厉害,这平时还真看不出!” “可不是,把那段夫人讲得沒话说!”小丫头捂嘴笑着附和道。 慕兰看到那两个小丫头的身影,轻咳了几声,倒使那两个小丫头吓得不轻,低垂着头站在原地不敢再吭声。 “你们两个过來!” 听到这么一句不冷不热的话,那两个小丫头才颤着步子走过去,头一直是低着的,沒敢抬起一点。 慕兰清了清嗓子,仔细地望了她们半晌才开口:“你们两个是负责哪的!” 虽说慕兰是这秦府的女主人,可是关于这下人分配的事一向都是管家程叔的职责,她倒也沒过问过,何况这样的事原本也较为烦杂,她也不喜欢管。 两个小丫头怔了片刻,其中一个才低声答道:“在西院负责打扫的!” 慕兰微微点头,又细细看了会儿:“叫什么名字!” “云熙” “云莲” 慕兰点点头:“云熙你就留下來跟着我吧!待会去和程叔说一声!” 那个叫云熙的丫头愣怔地看着她,木讷地点头应着:“……是……夫人……” 慕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退下。 伏在那榻上,望着不远处叽叽喳喳在树上唱歌的小鸟,慕兰又是一阵恍神。 “兰儿!” 直到意识到有人唤她,慕兰才发现自己这一坐便是一下午,脑袋里昏昏的,也不知这一下午都想了些什么? 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走來的人,慕兰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怎么在这坐着!”秦彦天微微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随即又温柔一笑,在她身边落座。 慕兰摇摇头,却换了个话題:“今日我叫西院的一个小丫头过來跟着我!” 秦彦天抚了抚她的头,宠溺地看着她:“早该如此了,若还缺什么记得说!” 慕兰点点头,随即将头靠在他肩上,温暖安心的感觉一如从前。 …… 过了几日清净日子,慕兰心里的波澜也稍稍平稳不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多日沒见到母亲了,也不知母亲近日怎样了,不过,母亲就在府中却也沒过來走动,她也有些疑惑。 到了母亲房里,却见母亲坐在榻上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心里梗着什么烦心事,月香则在一旁垂手而立,静静地杵着。 “娘,!” 慕兰脸上挂着微笑走上前去,本以为母亲会一如既往地迎上來对她家长里短地一番询问,谁知她只是抬头望了一眼自己便有些生气地别过头去。 “娘,怎么了?”慕兰微微诧异地走过去,慕夫人却转身背对着她,这一看显然是在生她的气。 慕兰心里可慌了,该不会是母亲怪自己好些日子沒过來陪她,所以才生气了闷气。 慕兰转眼望着一旁的月香:“月香,娘怎么了?” 月香却也是冷淡地看着慕兰,刚想说话却被慕夫人给止住了,于是也立刻闭了嘴。 这倒好了,两个人都不理她了,慕兰只好呆愣地站在那,也不知该怎么办。 “夫人,!”慕兰身后的云熙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在她耳边说道:“老夫人这是在生你的气!” 慕兰无奈地点点头,轻声回道:“我知道,只是不知道为何!” 慕夫人生气地回头瞥了她一眼:“你们俩不用在那小声嘀咕了,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们出去了!” 这一听便是逐客令了,慕兰更慌了,母亲从不轻易生气的,为何今日却如此气愤。 慕兰几步走上前,握住母亲的手,却被母亲毫不留情地甩开了。 “娘,您这是怎么了?兰儿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么!” 慕兰委屈地看着母亲,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过分的事,竟然母亲这么生气。 慕夫人沉默着侧过头,这令慕兰更着急了,好歹给人判刑也要给个缘由的吧! 月香在一旁看着慕兰一个劲的追问,而慕夫人又迟迟不肯开口,于是再也耐不住性子,脱口说道:“小姐,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秦老爷的事!” “嗯!”慕兰怔怔地抬头看着月香,一时未反应过來。 月香拧着眉,抿了抿唇:“小姐,你是不是和那个什么段老爷……有……” 提起那很久沒徘徊在脑中的名字,慕兰这才恍然大悟,抚了抚额头,这流言真是伤人,竟能让母亲都不相信自己了。 慕兰长吁了一口气,正视着母亲:“娘,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么!” 慕夫人颦眉看向他处,对这话有些迟疑不决。 慕兰感觉心里有些憋闷,呼吸通道似被堵住了一般,有些喘不过气,想不到连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都信那外人的话,而不信自己这个人。 眼泪闷在心里,泫然欲滴,慕兰缓了缓气,才直起身子往门外走去,她什么也不想再解释了,原本才缓和的心,又悄悄地裂开了一道口子。 ------------ 第七十二章 谋划 “兰儿,!” 母亲的声音有些哀怨惆怅,使得慕兰脚步一顿,心底还是滋生出一片欣喜。 似乎听到母亲微微的叹气声,慕兰转过身跑到母亲身边将自己瘦小的身子靠在母亲的怀里,依旧那么能让她心安,这个怀抱是她一辈子的暖。 “唉!彦天对你很好,你不要辜负他!”慕夫人轻拍了拍她的背,她也不信女儿还会跟其他有妇之夫染指,只是这泉州城内大街小巷早已传得满天飞了,就算是捕风捉影那也是有所根据的。 慕兰吸了吸鼻间冷凝的空气,她怎么会舍得辜负他呢?不过最终她还是沒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靠在母亲怀中,如以前小女孩的时候一般,这是她依赖的温暖。 慕夫人也不再说什么?一切还是如往常一样,慕兰陪着母亲聊聊家常,陪着母亲吃饭,贴心地给母亲夹菜。 只是心底还是有些被凉水浸泡过一般的生冷。 沉沉的长叹一口气,慕兰靠在凉亭的软榻上望着这院子里有些稀落的风景,冷风飒爽,不知不觉已经入秋了,院子里一地的落叶,打扫干净又落了一地,心底的凄凉随着这景色也突然增加。 “夫人,!”云熙小声地在她身后轻唤她,眼底有些担忧:“天气凉了,我们还是回房里去吧!” 慕兰恍若未闻,又陷入自己的心思中,想着过往,尤其是祈年在她身边的日子,心底的忧伤更像洪水一般席卷着她整个身子,控制着她的大脑。 慕兰轻笑着,也许是讽刺自己的笑吧!作为母亲她竟然能让儿子就这么在她身边丢失了,这对于母亲是个多大的过错啊! 肩膀一沉,厚实的披风从身后來人的手中落在她肩上,熟悉的气息,她不用转头也知道來人是谁,霎时心底的冰冷被这个细小的举动带回了些温度。 “在想什么?”秦彦天坐过來将她搂在怀里。 慕兰转头看了看身后,云熙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了,空空的院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慕兰的脸贴在他胸前,都能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这声音她听着心里也有些律动,她喜欢这样的声音,让她觉得她身边还有人,他对于她有着强烈的存在感。 “彦天,我想祈年了!” 慕兰轻柔的声音飘进他耳朵里,有些撒娇的味道。 秦彦天也有些苦恼的抿抿唇,大掌温柔地拍在她背上,像是抚摸一样。 “兰儿,我也想!” 依旧也是轻柔的话,却让她听得心里生痛,慕兰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像抓住自己生命中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微微有些颤抖。 她该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办,就算是他也沒办法打探到祈年的消息么,她真怕祈年已经流落到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饿着肚子哭着喊爹娘,她更怕祈年已经遭到钟夫人的毒手,,那女人这么狠,连苓香都死在她手上,一个小孩对她來说更不用提。 感觉到胸前的温热感,他知道怀中的人哭了,他的心骤然紧了紧,他很想安慰她,对她说再等一阵子,就一阵子,等刘世昌的势力完全瓦解,他便可以不再顾虑,找刘青青算总账,找回祈年…… 他不想她再伤心了,可此刻他是无能的,所以还要等一阵子。 冷风如黑夜里幽灵的魔爪从四面八方袭來,秦彦天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月光下,紧抿的薄唇,刚毅的侧脸,脸上的神情严峻冷冰,不容进犯。 …… 应一薇走进秦彦天在醉音阁专用厢房时,只感觉周围的温度冷凝不少,比起外面的吵嚷声和调笑声,这简直就是提前來临的冬日。 秦彦天抬眼看了应一薇一眼,示意她在他对面坐下,不冷不热的问道:“怎么样了!” 应一薇抿唇一笑,眼里尽是自信与凌厉:“东西都到手了,就看你的了!” 秦彦天此时脸上才露出一丝欣喜,却也只是勾了勾唇,一点也沒有得意忘形的样子。 “嗯,幸苦了!” 应一薇摇摇头:“我可是等了很久了!”眼底射出的光更为猛烈,就算她失去一切,她也要扳倒刘世昌。 秦彦天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啜了一口桌上热气袅袅的浓茶,有些苦涩却也有些甜。 过了很久,他才说道:“一薇,你这样活得太累了!”虽是这样说,他却沒有看她,只是看着手中的茶,汩汩冒出的白雾,仿佛迷蒙了眼前的景致,却也勾起了多年前的记忆,那样斑驳,却又那样清晰。 那是多久前,他看到应一薇时,她还只是个黄毛丫头,即使是那样的衣衫褴褛,穿着破旧的布鞋,可那般凌厉凶狠的眼神,他还是第一次见。 当时他还只是在裕丰钱庄做事,从人贩子手中买下她用了他不少钱,不过他还是那样做了,也许是因为他在她身上看到过自己曾经的影子。 应一薇顷了顷嘴角,笑起來媚态尽显,她很少笑,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是笑也是如现在一般,尽管魅惑美丽,却也含着一丝阴鸷寒冷。 “多年前,我就注定如此了!” 若不是刘世昌,原本她应该也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吧!现在应该也是找了个门当户对,自己喜欢的人嫁了,过着为**的平静生活,怎么会如现在这般,她确实活得很累,而她却也享受着这样的累,只等着有一日亲眼看着刘世昌跪倒在她面前。 只是转眼,应一薇又恢复了平淡无波的表情。 “老板,我们什么时候下手!” 秦彦天沉吟了片刻:“我们还需要一个帮手!” “谁!” “裕丰钱庄!” 秦彦天微眯着眸子,俊朗的脸一如往昔。 裕丰钱庄财力雄厚,可却也与刘世昌有密切的生意往來,若在刘世昌垮台时有裕丰钱庄的鼎力相助,那他也还不至于彻底被瓦解,只有裕丰钱庄也站在他们这边,或是事不关己的姿态,那刘世昌就输定了。 应一薇一听这四个字,脸色微怔,仿佛想到什么?表情都冷固在了脸上。 “怎么!”秦彦天蹙眉,她的反应让他有些奇怪。 应一薇沉了沉气:“裕丰是廉家的,你确定你可以让她帮你而不帮刘世昌!” “生意场上的事,一向是讲钱不讲情的!”秦彦天又轻啜了一口茶,神色隐沒在那白白的雾气后,让人看不清楚。 “如果廉馨是个聪明的生意人,她应该会明白这点的,只怕……”应一薇欲言又止,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见他沒有说话,于是继续说道:“不然,你可以用你的美男计……” 应一薇不觉笑出声來,这后半句有几分打趣的意味,却让秦彦天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一点也沒有被她清脆的笑声感染。 “好了,老板可别生气,我不开你玩笑了!”应一薇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也许只有对着他,她才能放松一些,还开些玩笑吧!毕竟算算时间,他们确实认识很久了,他还算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 秦彦天淡淡一笑,沒有说话,只是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 慕兰睡在床上,听到开门声和轻微的脚步声又立马从床上坐起來,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秦彦天那张俊逸熟悉的脸。 慕兰揉了揉眼,她并沒有睡着,只是闭着眼休息罢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來!” 平时秦彦天都很早回來陪她的,今日却已是三更天了。 秦彦天脱了外衣挂在衣架上,躺上床将她搂在怀里,沒有回答她的问題,却柔声问道:“怎么睡不着!” 慕兰“嗯”了一声,将头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将自己往他拉得更近了些。 秦彦天浅笑着,眼底满是她看不到的柔情,摸了摸她的头,仿佛她还是小女孩一般。 很快,很快你就能睡着了,很快祈年也能回來了。 他在心底这么对她说。 沉默了很久,慕兰听到秦彦天低沉平稳的呼吸声从她头顶传來,轻柔地将自己拉远一点,抬头正对着他,浅浅的光照在他脸上,将他的脸也照得格外柔和了几分。 长而浓密的睫毛像蒲扇一样黏在他的眼睛上,微微向上卷翘着,有些勾人,勾着她的心,她很久沒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他了,她轻笑着,好像有些自嘲,都老夫老妻了,这么近看着他,她竟然还会呼吸紊乱,全身酥麻,好像还在热恋中的男女一般。 他的唇角略微地向上翘着,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他在梦里笑了么。 她眨了眨眼,想象着他正在做什么梦,突然腰上一紧,她被他拉入怀中,慕兰被这一突然的举动弄得心跳都乱了分寸,胡乱的一阵收缩。 “还睡不着么!”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连带着他说话间呼出的热气都钻入她耳中,有些痒痒的。 慕兰点点头,轻呼了一口气,睡不着,她真的睡不着…… 秦彦天叹着气:“兰儿……”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再等些日子,等刘世昌的事完了,找回了祈年,为苓香报完仇,他真想好好带着她和祈年游山玩水,身边只有她们俩,生意什么的都人在一边,只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陪着就够了。 “彦天,!”慕兰以为他只是唤他,她嘴里也喃喃叫着他的名字。 感觉到他的手划过她的脸庞,抬起她的下颚,柔软的触感覆上她的唇,熟悉的气息拍打在她的脸上。 他吻得不是很深,浅尝辄止,不含任何情欲,只是浅浅的吻,单纯的吻,吻得她心底泛起一处淡淡的柔光。 这样静谧的夜,她拥着他,很温暖,他也是她现在唯一可以安心依靠的肩膀了。 ------------ 第七十三章 报应 日子倒也过得平静,却也无聊,慕兰整日便是发发呆,然后去母亲房中聊聊天,等着秦彦天回來一起吃饭,很快便能过去一日,连她自己也数不清过了多少日子了,总觉得过得连她的心都麻木起來了。 空虚感一直围着她的心打转,可她也被这样的日子历练得很好,脸上的神情都能无波无澜,平静得如池中的静水,掀不起半点涟漪,直到这日云熙眼中闪着光彩小跑着到她跟前告诉她一件事,她才打破这样的宁静。 起初慕兰时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似乎刚才听到的只是一阵风吹过一般,那么了无痕迹,抓不住一丝掠过的证据。 “夫人,这是真的!”云熙笃定地说道,点头如捣蒜一般。 慕兰再度蹙了蹙眉,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云熙竟然告诉她,钟夫人被知县关押了,与之前的凶杀案有关,就是说,终于能为苓香平冤了么,那她们刘家是不是也经历大难了呢?不然她怎么能那么容易就被抓了呢…… 自己这段日子都沒迈出过府门,外边是什么情形都不知道了。 慕兰唇角泛起一抹苦笑,不知道是笑她自己还是笑钟夫人罪有应得了。 云熙是知道这其中的渊源的,多多少少这些小丫头私下嚼舌根必然会知道一些情况,所以她一脸兴奋想拉着慕兰去那看热闹。 “夫人,听说现在街上都议论得沸沸腾腾的,比夫人之前和段……”云熙捂着嘴,突然发现自己一时做快说了不该说的,一脸慌张地看着慕兰,那胆怯的眼神,却令慕兰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慕兰轻拍了拍她的手:“云熙,你就这么怕我!” 云熙摇摇头辩解着:“夫人,云熙就是嘴快,沒有别的意思……” 慕兰轻点着头:“我知道你沒有别的意思,不过这看热闹我就不去了,你若想去就去吧!!” 云熙抿了抿唇:“夫人不去,那云熙也留在这陪夫人!”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待会!” 慕兰用手撑着头,作出一副想要休息的样子,云熙挠了挠头便离开了。 慕兰轻阖着眼,睫毛有几分颤抖,尤其是这风吹得人精神抖擞,头脑里清晰得可怕。 往事一幕幕都摆在了眼前一番,像走马灯似的在慕兰脑海中转动着,空空的心逐渐被各式各样的情绪所填满,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心情,却只知道填得她有些疼痛。 永觞、爹、苓香、祈年……一个个鲜活的人,熟悉的脸似是离她很近,却又离得很远,有跟长绳勒着她的脖子,她的手脚,她沒法动弹,只能就这么看着,任他们越走越远,知道视线里的人变成一点,最后消失在眼前。 慕兰再次醒來时是被噩梦惊醒的,看了看周围,她竟然躺在了床上,之前她记得她在院子的凉亭里的。 转头果然对着那个她分外熟悉的人,他眉眼间全是深深的笑意,看來心情确实不错。 慕兰冲他笑了笑:“彦天,这么早回來了!” 秦彦天扬着嘴角,语气却略有责备:“瞧你,怎么在凉亭里睡了,不怕着凉!” 慕兰往他身上蹭了蹭,靠在他胸前,感觉到了來自他身上的暖意,原本混乱不安的心也开始晴朗起來了。 秦彦天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柔顺的发丝自他之间滑过令他眼中的柔情更深了。 “兰儿,刘青青已经被那知县关押起來了,她的丫鬟把一切都招了……” 慕兰攥紧着手,不知心里是何感想,但如今她最想知道的是祈年在哪。 “祈年呢?她有沒有说祈年在哪!” 慕兰瞪大的双眸夹杂着内心强烈的渴盼,直勾勾地盯着他。 秦彦天摇着头,闷了半晌才说道:“她沒有说!” 一切过程他都看在眼中,自刘青青被关押后,她一句话都沒说,不管他怎么问,甚至对于官差摆出的各种刑罚她也不吭一个字,只是笑,还是仰头大笑,他听着就有几分刺耳。 最后他只听见她说了一句,她说她要见慕兰,她说她有事要告诉她。 秦彦天抿着唇,他才不想让兰儿再看见那个疯女人。 也就在这一瞬,盯着他的目光扑捉到了他眼中的一丝反常,慕兰摇晃着他的手臂,她的力气不算大,却摇得他有些昏晕。 “彦天,她是不是还说了什么?” 秦彦天犹豫着该不该跟她说,看着慕兰那慌张惊错的神情,他心底也有些不爽快,现在刘青青已经被关押了,刘家也岌岌可危,量她也不敢再耍什么花样。 “兰儿,刘青青说想见你一面!” 慕兰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平静地点点头。 原本她还在思考她们再见面的场合,却沒想是在牢房内,不过这一面她也是必定要见的,因为苓香,因为祈年,更因为她对她的恨。 慕兰沒想到自己还会再一次踏入这座牢房,一切既熟悉又遥远。 秦彦天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似乎是要给她力量,上次从这将她救出去时,她微弱的气息,残破的身体,都让他愤恨,让他颤抖,他恨极了这用刑的人,更恨将她推入牢中的这个女人,这次风水轮流转,看到那女人被关在这,他心里确实有很大的快意,甚至还交待了那些官差好好“照顾”她。 慕兰走到一间全封闭的牢房中,这里正是之前她被关押的那间,是特殊牢房,专门关押那些重要的囚犯。 刘青青曲着腿靠在那冰凉粗糙的墙壁上,长长的发披散着,遮住了她大半个脸,身上穿着素白的囚衣,虽是素白色,上面却染着层层灰土和些许已干的血渍,令慕兰不觉皱了皱眉,这样的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今日竟会沦落成这样。 也许是察觉到脚步声,刘青青偏了偏头,看向來人,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正对着慕兰,肤色暗黄,脸上还有几条伤疤,不偏不倚正落在最显眼脸颊正中,配合着这阴沉的眼神,显得有些狰狞可怖,再也不似从前那个肌肤凝玉,举止优雅的大家闺秀了。 慕兰不觉惊呼一声,呆愣地看着她,太不可思议了,上次她还是意气风发地看着自己被嘲笑,如今她却是奄奄一息一般,无力地像只剩下这一副身骨了,连魂魄都烟消云散了。 刘青青瞥了一眼慕兰身后的秦彦天,低笑了笑:“我想和秦夫人单独谈谈!”声音有些沙哑,也不似从前那般有魄力了。 “不行,你有话就快说!”秦彦天冷凝着脸,眼眸射出的寒光似要把她吞噬,还夹杂着一股杀意。 刘青青不理会他,感受得到他愤恨的眼神,却只是看着慕兰,淡淡说道:“秦夫人,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慕兰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实在的,她并不想和她单独共处一室。虽然自己知道此时她已经对她做不了什么了,可是她就是感受到心底强烈额抗拒,她恨她,她知道她们都相互恨着对方。虽然刘青青的那个理由在她看來有些荒谬,可是不得不承认女人一旦嫉妒起來,真的会狠毒到不眨一眼的要人命。 “秦夫人,你不想知道你儿子在哪么!”刘青青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慕兰看到了她嘴角微微勾起的得意。 慕兰脸色沉了很多,她知道只这个理由她就必须还要跟她单独待一会儿。 “刘青青,你够了,!”秦彦天怒火冲冠,正要向她走去,却被慕兰倏地拉住了手臂。 慕兰知道对她这种人來硬的是行不通的,她只会比你更硬,她这样的人骄傲自尊都是首位,即使此刻已经沦落成这样,她还是不能褪去她高傲的外衣,不能褪去她那睥睨天下的傲气。 “彦天,她这样子也做不了什么了,让我跟她好好谈谈吧!”慕兰轻声在他耳边说道,语气近乎哀求。 “兰儿!” “彦天,我真的想知道祈年在哪,你找了那么久也找不到,现在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让她告诉我们了!” 受不了她这般低声下气的请求,秦彦天凶狠的目光剜了刘青青一眼,似是一种警告。 “那你小心点,我就在外面!”秦彦天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这才有些不放心地离开。 秦彦天后脚刚走,刘青青就“啧”了几声:“真是鹣鲽情深啊!!” 话里的讽刺意味慕兰不是听不出來,只是她不想再跟她因为这种小事儿纠结,一脸淡然地望着她:“钟夫人,祈年在哪!” 刘青青笑着:“呵,现在我这个样子,你高兴么!” 刘青青显然现在并不想说这个,她想说的话多了,得一个一个的來。 慕兰拧了拧眉,其实看到她这个样子,她真的沒有多大的快感,她只是简单的觉得善恶终有报而已。 “钟夫人,我并沒有多高兴你这个样子,你只是为你做过的事承担后果而已!”慕兰耐着性子,平静地看着她。 “是么!”出乎意外的,刘青青仰头笑着,头发遮挡着大片的脸,让慕兰看不出她脸上的神情,心底却不由得发麻。 刘青青有些吃力地强撑起身子,手扶着粗糙冰冷的墙稳住上身后,有些摇摆的脚步一步步向她靠近。 慕兰怔了怔,不觉往后退了几步,心底泛着疑惑,她都这样了竟还要走过來,她到底相对自己做什么。 ------------ 第七十四章 伤心 刘青青的嘴角噙着笑,慕兰看得真切,这诡异的笑令她不由地后退着步子想远离,待自己反应过來时,她的背竟已抵到了墙边,阴冷的感觉瞬时卷裹着她的全身。 刘青青在离她三步之外停了下來:“秦夫人,你想知道你儿子的下落么!” 慕兰看着她:“你要告诉我!”她怎么可能不想知道祈年在哪,可问題就在于刘青青愿不愿意告诉她。 “当然,!”刘青青故意拖着尾音,幽深的眼眸直射着她:“不过……我怕秦夫人受不了……” 慕兰眉头骤然拧起,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安和恐惧,这是什么感觉,为何她会有这样的感觉。 见慕兰沉默,刘青青倒是笑得更肆虐了,让慕兰都不敢看她,只觉得她笑得让她刺眼,仿佛有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身体的各处,想拔都拔不掉。 “秦夫人不想知道么!” 刘青青有些挑衅意味的语气更让慕兰不舒服,不想再看着她,偏低着头看向另外一侧。 那刘青青哪里肯放过她,继续挑衅道:“怎么,秦夫人真不想知道!” 慕兰抿了抿唇,深深地呼了呼气,抬眼正视着她:“祈年在哪,!” 听到她这般带着恼怒的语气,刘青青心里更加得意了,又癫狂地大笑着,慕兰捂着耳朵实在难以忍受她现在的态度,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襟低吼着:“祈年在哪!” 刘青青对上她的眼眸,慕兰清晰地看到她瞳孔中的有种肆意的快感,伴随着那积聚于心的强烈仇恨。 “秦夫人不觉得奇怪么,为何找了这么久,你儿子却一点消息也沒有!” 慕兰咬着牙,颤抖着身子,额前涔出薄薄的冷汗,她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那么快那么清晰,以为这一刻就要停止在这了。 “秦夫人不是很喜欢你的那个丫头苓香么,或许你的儿子正和她作伴呢?”刘青青诡秘的笑让慕兰整颗心都紧缩起來,一呼一吸都格外难受。 她一定是骗她的,故意想刺激她才这么说的,她绝对不能相信她,祈年连两岁都不到,怎么可能会离开她……绝对不可能。 慕兰一把将刘青青向后推去,她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想撕裂眼前这个人的想法,而此时此刻,这个念头紧紧地缠绕着她的脑海,她只能攥紧着拳头,尽量克制着。 “刘青青,我再问你一遍,祈年在哪!”慕兰几乎都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她恨不得现在都过去把她的心挖出來看个清楚,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 刘青青轻笑一声:“叫我钟夫人!” 慕兰冷笑着,以牙还牙地用讥讽的神情刺激她:“方才我不过时给你个面子叫你钟夫人,你觉得你配么!” 刘青青的笑突然僵在了脸上,阴沉着双眸。 慕兰知道她也抓住了她的痛处,不由得继续刺激着:“永觞不是已经把你给休了么,钟家也算是规矩人家,怎么容得下这种杀人犯玷污了!” 慕兰不管刘青青此刻是何种神情,再一次上前抓住她的衣襟:“告诉我,祈年在哪!” 刘青青原本阴沉的脸,却突然有了光彩一般,看着她的眼都闪烁着星光,她知道儿子是她的弱点,而她正抓住了这个把柄,她怎么可能让她好受。 …… 慕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牢房的,只细微地听到她离开后那间牢房间接地传來痛苦女人的吼叫声刺得她耳朵发涨,不管秦彦天跟她说什么?她好像都沒听见,脑海里一直重复着刘青青的话,挥之不去,就像最后的白绫,裹在她脖子上,已是最后的印记了。 “兰儿!”秦彦天担忧地看着她,自从那间牢房出來后,她便这样心神不宁的,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东西也不吃,一想到这他就窝火,不知道那刘青青跟她说了什么?他就知道不应该让她单独和刘青青待在一块。 慕兰回过神來的时候,秦彦天的眼眸中才重拾光芒,见她眼中有了自己忙问:“兰儿,怎么了?刘青青说了什么?” 慕兰眼中逐渐氤氲出雾气,瞬时泪水便绝提而下。 刘青青说的话她不相信,绝对不相信,可恨的是她连想要求证的勇气都沒有,所以是真是假,她都不知道。 秦彦天安慰着她,不再追问了,只是轻拍着她的头,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慕兰苦累了便來了睡意,可半夜又被噩梦给惊醒了。 脑海中的那些话反而比白日更加清晰了,像是回声一般徘徊在脑海。 刘青青那一启一合的噙着笑的嘴,那一个个冰冷的字眼都让她神经紧绷。 ,,你的祈年正在冰冷肮脏的土下。 ,,不信的话,你自己去看,你应该感谢我,把你儿子葬在了苓香沉溺的河边,至少他们可以做伴。 慕兰紧攥着手,坚硬的指甲嵌入掌心的那刻,竟然也感受不到痛,她的心,她的每根神经仿佛都已经被那些话占据了,不再有任何空白。 她终究沒有开口说一个字,不管秦彦天还是母亲,怎么问她都不开口,脸色却是一日比一日苍白,一日比一日憔悴。 她真的不敢说,怕一说就成真了,怕秦彦天去那里找,若是真的,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的祈年不会离开她的,不会躺在冷冰冰的地下的,他才那么小,还沒真正开始他的人生,他怎么能够就离开了呢? …… “兰儿,你想去京城么!”秦彦天抱着她,这般的夜空下,不知是两人多少次在这凉亭中度过了。 “嗯!” 沒有料想到她会有反应,秦彦天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兰儿,我带你去京城看戏好不好!” “不好!”慕兰斩钉截铁地说道,她不要离开这里,祈年还沒有找到她怎么能离开。 “兰儿,怎么了?” 感觉到她的反常,秦彦天疑惑地看着她,看到她一脸慌张更奇怪了,为何她要如此反对。 慕兰长吁了一口气,闭着眼,看上去虽然云淡风轻,可她却紧紧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绪。 “彦天,祈年还沒回來,我们怎么能离开……”轻轻的叹气声,似要被卷进夜晚的微风中带走。 秦彦天沉着脸一语不发,久久才说道:“兰儿,祈年真的会回來么!” “你说什么?”慕兰蓦地心中一紧,强烈的不安再度涌上她的心头。 秦彦天垂着眸子掩饰着眼中的复杂:“兰儿,我们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慕兰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知道什么了么,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了。 “不会的,除了祈年我们不会再有了……” 这是慕兰这晚最后对他说的话,月光下她只给他一个孤寂单薄的背影,他不知道为何自己沒有拉着她,或是追上去,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心中的某一块也被硬生生割去了,失落、不安。 他又何尝不痛苦,祈年也是他的孩子,当他知道的时候他恨不得把那刘青青撕成碎片,可是他沒有这么做,他知道死是一种解脱,而他绝不会让她如此轻易的解脱。 夜里的幽静有些时候真的会让人感到恐惧,对于此时的慕兰來说更甚,她蜷缩在床上颤抖着,不敢想不敢看,只想睡过去,也许在梦里还能看到祈年,可是……她越不想要的事就越是缠着她。 她睡不着,脑海中的思绪由不得她,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她简直就快疯了。 “祈年,祈年……”慕兰喃喃地反复念叨着,泪对于她來说已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了,流泪都流成了习惯,却终究不能承认祈年在她生命中消失了,或许是彻底的消失。 对于秦彦天刚才的话也好,还是细微的神色,她都听得清楚看得清楚。 彦天也知道了么,他派人去查了么,这是真的么。 不会的……不会的…… 她不对他说就是怕这一刻,可是他还是知道了,从他的话语中她听得出他知道了。 可他竟然还安慰她,要带她去京城,其实她很向往京城,如果祈年在,她真的很想他们一家三口能好好的去那游玩一番,一定会留下难忘的印记,可是…… 她知道她不该这样,其实彦天心里也很痛苦的吧!可是他还要反过來安慰她,照顾她,说真的,她实在不是个善解人意的妻子。 门被推开的吱呀声打破了室内沉闷的宁静,秦彦天尽量放轻脚步走过來在她身边躺下。 看着她现在的姿势,秦彦天皱了皱眉,她蜷缩在一团,身子还微微颤抖着,是如此的沒有安全感,让他看得心疼。 搂过她尽量让她放松下來,却被她抱得更紧了。 “彦天,!”她低低地声音有些哽咽。 秦彦天将她抱在怀中,大掌抚着她的背,这一贯是他安慰她的动作,让她觉得温暖可靠。 “对不起……”她知道她太自我的,只关心自己的感受,却忽略了他的,儿子是他们共同的,他也能不伤心么。 “傻丫头……”秦彦天轻声说道。 对于他,她永远沒有必要说抱歉,倒是他的错,他不该让她这么伤心,既然是她丈夫,他就应该承担起给她幸福的责任。 ------------ 第七十五章 祷念 第二日,慕兰待秦彦天离开后,便带着云熙一同去了郊外的河边。 那河水极为清澈,温和的阳光照着,使得河面波光粼粼,耀得眼睛发疼,这里人烟稀少,现下除了慕兰和云熙,以及等在一旁的车夫,就沒有看到其他的人。 慕兰在河边蹲下,用手轻轻拨弄着,若是沒有发生这些事,她一定不会讨厌这个地方,可此刻她就是恨极了这个地方。 岸边种着一排杨柳树,妖娆的身姿,称得上是树中的美人,树下的黄土有些稀松,似乎被人挖掘过。 祈年是不是就在这下面。 慕兰不敢走得太近,失神地看着地上,仿佛透视到了什么一样。 “夫人,我们走吧……”云熙走过來轻声劝慰着。 來到这这么久,她就只看到夫人一个劲的发愣,神色是掩饰不了的痛苦。 慕兰摇摇头,沒有说话,靠着其中一棵柳树坐了下來,轻微地将眼睛闭上,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云熙只好乖乖地闭着嘴,站在她身侧。 轻柔的风拂过脸颊,还夹杂着细微的脚步声,离自己越來越近,慕兰睁开眼看到钟永觞正站定在她面前。 “兰儿!”钟永觞靠着她坐下,清亮的眼眸却好似望不到深处。 慕兰浅浅地呼了呼气,低下头沒有说话。 “兰儿,对不起……”钟永觞蹙着眉,声音却很轻,仿若一片很轻的树叶飘落在掌心。 慕兰恍若未闻,依旧想着自己的事,感受着这河边的一切。 钟永觞怅然长叹一声,或许她现在更需要宁静地待着,他是在刘青青被官府抓走的时候才知道了一切的事情,原本他只是以为刘青青是偶尔有些小姐脾气,绝大多数还是温柔贤惠的妻子,沒想到这一切都揭露了她是如此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他是瞎了眼才和她能在一个屋檐下相处这么久。 所以他毫不犹豫在她最落魄的时候还甩下一纸休书,在刘家频临危机时他也沒有答应那刘世昌的求助。虽然在别人眼中会觉得他太无情无义了,可是这样一个女人,杀了苓香,他是怎么也不会软下心的。 慕兰一直坐着,天从原本的鱼肚白逐渐暗沉下來。 云熙在旁边已经累得不行了,早已在旁边坐下來打着瞌睡了。 “云熙,回府了!”慕兰突然起身唤道,让云熙从睡梦中惊醒。 “兰儿!”钟永觞跟在她身后,似有话无语尽。 慕兰沒有停下脚步,边走边问道:“永觞,有事么!” “兰儿,我……真的很抱歉,不知道刘青青她……” “永觞!”慕兰停下來望着他,那落寞的神情一瞬便从眼帘消失,只剩下平静:“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 慕兰转身便要走,却被钟永觞拉住了:“兰儿,每次你这个样子我就更心痛,明明你很想哭,却要强忍着……” 慕兰定定地望着他,她看到了他眼中想藏却藏不住的担忧与无奈,而她随即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不想哭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钟永觞发现自己竟然沒有再向她迈出一步的力气了,或许她不再是他心中的那个兰儿了。 慕兰回到府中,就见秦彦天一脸焦急地从正厅冲出來,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他才回府就不见了她,急得刚想出去找,幸好她在这之前回來了,不然他又会搅得外边不得安宁了。 慕兰都快被他抱得喘不过气了,过了好久他才放开她,全然不理周围已经低了一片头的丫鬟家丁,准备牵着她回房。 刚要走,一个家丁从门口跑过來禀告:“老爷,廉府有人在门外等候老爷!” 秦彦天拧了拧眉,慕兰松开手,一脸淡然:“彦天,我先回房了!” 说着便唤着云熙一同离开了。 秦彦天阴沉着眸子,沒想到她竟然來得这么快,果然现在的她以利为首要目的。 “请她去书房!”说完,秦彦天先往书房走去。 …… “这廉府怎么会有人來这呢?”云熙小声嘀咕着自己的疑问,其实廉家和老爷的渊源她是知道的,按理说现在秦府和廉府应该是水火不容之势,绝不可能往來,这也是第一次有廉家的人來访。 可云熙一看款款走在前面的慕兰,依旧平淡的神情,却更让她心里犯疑了,难不成这夫人一点也不在意么。 慕兰沒有回房间,而是坐在房门前凉亭的软榻上休憩,还吩咐云熙去厨房拿些糕点和清酒过來。 这个凉亭是她最喜欢待的地方,房间太闷了,而这里是最舒适的,空气流畅,还能观赏院子里的景致。 慕兰对着明月独酌,轻柔的风吹拂在脸上,使得脸上的醉意更深了。 也许是沒有在意,当她抬起头时才发现有个人在几步外已经注视了她很久了。 慕兰微微一愣,随即朝她浅笑着:“廉小姐……”现在她只有称呼她这个才算合适。 廉馨也冲她笑了笑,走过去:“我可以坐下和你喝一杯么!” 慕兰点点头,吩咐云熙再拿个酒杯上來。 帮廉馨倒满酒,慕兰向她举杯,抬头一饮而尽,廉馨看在眼里,也跟着一饮而尽。 “秦夫人……真是有个好丈夫……”廉馨放下酒杯,眼眸中的光彩晦暗不明,似是叹息,又似是艳羡。 慕兰听得出她不是讽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此时她回答什么都好像是多余的。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静谧的夜里,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对方一会儿,便别移开眼看向别处。 过了半晌,廉馨才又开口:“你们准备离开这里么!” 慕兰愣了片刻,不知道为何她突然会这样问:“为何这样问!” 想起之前秦彦天有问过她想不想去京城,可那也只是去游玩一番的意思吧!并不是离开这里。 “秦彦天醉音阁都沒了,难道还留在这么!” “什么?”慕兰瞪大眼睛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她的话,什么叫醉音阁沒了。 廉馨沉吟了片刻才恍然大悟,轻叹一声:“原來他沒有告诉你……” 慕兰越來越懵了:“到底怎么了?” 廉馨望着她,眼眸中流过的一抹别样的情绪,最终都化为嘴角那若有若无的苦笑,自己终究是个局外人罢了。 “秦彦天已经将醉音阁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了我!”淡淡的语气,却不难察觉出她话里的一丝无奈。 秦彦天他宁愿将自己打拼经营了这么久的生意放弃,也不愿意答应跟她重归于好的条件,看來她现在确实只剩下儿子和生意了,原本唯一抱着的幻想,也被他生生地扼杀干脆了。 慕兰惊呼一声,似乎不敢相信:“你们现在还有生意往來么!” 按理说,秦彦天开他的酒楼和钱庄或者药铺都已经扯不上什么关系了,为何会突然之间将醉音阁的生意都交给廉馨呢? 廉馨摇摇头:“他是为了彻底对付刘世昌,若沒有我的帮助,刘世昌不可能自此一蹶不振的……” 慕兰瞬时沉默了下來,这件事又是为了她,为何他总要这样,心像一层层被剥开,鲜血被风干,此刻是因为他对她的好而痛。 廉馨轻叹一声:“我真是输得彻彻底底!” 慕兰静默地低下头,此刻思绪早已混乱不堪,也不知道廉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凉凉的清风吹着脖颈不禁让她打了个寒颤,四处一望才发现廉馨已经离开了,静谧的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坐着。 慕兰轻轻叹息,仰望着树梢上挂着的一轮明月,幽幽的白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柔嫩的肌肤显得更为莹洁剔透,却也有些苍白无力,现在也许秦彦天比她更难过吧!不止失去了祈年,他还失去了他如日中天的事业。 而她呢?她这段日子都沒有为他想过,只在乎自己的悲伤,自己的感受……却忽略了关心他。 嘴边泛起微微的苦涩,连带着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都不顺畅,此刻她不是悲恸,而是恨她自己的粗心,恨自己的不体贴,身为**却沒有尽到自己一点本分,她真是失败透顶了。 “在想什么呢?” 秦彦天这打破沉静的一声,倒是把一直沉浸在沉思中的慕兰吓了一跳,有些错愕地回头望着他。 “怎么了?”秦彦天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 慕兰笑了笑,将他拉过來双手搂紧他的腰:“彦天,上次你说要带我去京城的!” “怎么,现在想去了!”秦彦天低低地笑声传入她耳中,让慕兰也不觉勾起嘴角,心底处软软柔柔的。 “我要跟你游遍大江南北!”慕兰撒娇地往他怀中蹭了蹭。 秦彦天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扬着唇,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眼中也是柔情四溢,映着这月光显得更加光华流转。 “好啊!以后我带兰儿云游四海,兰儿想去哪就去哪!” 慕兰将手搂得更紧了:“你说的,可别食言!” “嗯!”秦彦天在吻了吻她的发顶,点点头。 慕兰不觉眼眸浸染上一片湿润,也嘴角却勾起得更深了,弯弯的如两头尖尖的月牙儿。 以后的日子,她希望她能带给他所有,只要能让他以后平安喜乐,再无忧虑。 ------------ 第七十六章 转机 “兰儿,彦天要带你出远门!”慕夫人执着慕兰的手,正在院子里闲散。 慕兰笑了笑:“娘,是我们一同去!” “一同去!” “这事也沒定下來,等定下來了兰儿再和娘细说!”慕兰笑着在母亲手上拍了拍。 前几日她和秦彦天商议等一切都办妥之后便一家人一起北上去京城,京城繁华昌盛,家中还是有些积蓄的,若是一家人定居京城,秦彦天也能在那重头开始。 陪母亲散了会儿步,慕兰便扶母亲回去休息了,自己则带着云熙出门去街上采购些必需物品,最近家中遣散了一批丫鬟家丁,主要慕兰也是考虑到节约家中开支,家中的事都是慕兰做主,所以秦彦天也沒多问。 街上还是如以前一般热闹,慕兰记不清自己已经隔了多少日子沒上过街了,云熙一脸兴奋地跟在她身后,这也是她第一次带云熙出府采办。 慕兰首先去了金缕坊购了几匹上等绸布,并在那直接定制了几套过冬的衣物,从金缕坊出门,慕兰本想去对面的当铺将身上带着的珠玉首饰兑换一些银子,却不想正在旁边的彩云轩看到了一个很久未见的熟人。 “缑公子!”慕兰走过去微微一笑。 缑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只是朝她轻轻点头,却沒有说话。 慕兰只想打个招呼就走,便笑着告辞:“现下还有些事,就不耽搁缑公子时间了!” 说罢便准备要走,这时缑然才开口拦下:“秦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慕兰蹙眉看着他,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事,从他那淡定自若的神色也很难猜到。 慕兰跟他來到就近的茶楼,进了二楼雅座慕兰便在缑然的示意下屏退了云熙,叫云熙自己先去街上逛逛,半个时辰后再回來找她。 等到房内只有两人,缑然才幽幽开口:“缑某真是高兴秦夫人还记得缑某!” 慕兰淡淡一笑:“缑公子几次施恩于我,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缑然挑了挑眉头,执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慕兰,轻声感叹:“我离开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啊!” 慕兰听了这句,握住茶杯的手轻微一晃,她倒是差点忘了缑然是刘青青的表哥,缑家和刘家是亲戚。 缑然脸上依旧挂着一抹淡笑,啜了一口茶:“秦夫人,这茶味道不错!” 慕兰扯了扯嘴角,神情倒是不似刚才轻松了,抿了一小口茶就放下了茶杯。 “缑公子找我有何事!”慕兰深吸一气,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缑然意味深长地笑着,食指滑过自己方才喝茶的薄唇,却只是笑而不语。 一室的静默,令慕兰有些坐不住,虽说缑然以前帮过她几次,对他的印象不错,可是如今刘家的事是彦天所为,而缑然和刘家又是亲戚,若说他会不在意,那也不可能吧! 想到这,慕兰对他多少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 缑然沉默了半晌才悠然开口:“我姨父如今也是得了报应了!” “啊!”慕兰轱辘着双眼,似乎沒听明白他刚才的话。 缑然笑着,神色淡然,仿佛不是在说自己在意的事:“我姨父背着姨母流连于那些花街柳巷,如今着了女人的道,还真是他自找的!” 着了女人的道,慕兰对整件事不清不楚,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过看他的神情,似乎沒有怪罪她的意思,倒让她松了一口气,对于他这个朋友,她还是不想因为这些事而失去的。 慕兰试探性地问道:“刘世昌是你姨父,那你不追究这事么!” 缑然嘴角依旧噙着笑,轻啜了一口茶,却沒有回答她的问題,转而说道:“秦老爷为了此事可是把他的醉音阁都陪上了吧” 慕兰抿了抿唇,沉默以对。 缑然继续笑道:“秦夫人难道不觉得这样很可惜么!” “可惜!” “秦老爷辛苦打拼的生意可就这么付之东流了!”缑然提高音调,眼角含着笑意。 慕兰被他看得有些不安,却只低声说道:“这也是沒有办法的事!” 缑然挑眉望着她,手指悠闲地在桌上轻扣着:“若是我有办法能让秦老爷不失去醉音阁呢?” “什么办法!”慕兰急切地问道。 “办法自然简单,不过是银子能解决的事!”缑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廉馨拿到醉音阁肯定不会是想自己经营,我可以将它买下來,再转给秦老爷!” “如果可以这样,那就太好了!”慕兰心中升起一丝欣慰,若可以再拿回醉音阁,那是再好不过的,至于银子方面算是欠着缑然,以后自然可以归还。 “是么!”缑然轻挑眉梢,眼眸中流过别样的意味。 慕兰沉浸在方才的欣慰中,沒有过多注意他的神情,只是一个劲地点头道谢。 “先别这么早道谢!”缑然定定地望着她:“我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慕兰依旧含着笑问着,秦彦天辛苦打拼下來的醉音阁现在终于有机会能重新回來,那些简单的条件又有何不可。 …… 云熙沒想到自家夫人和那缑公子一聊就聊了很久,原本自己只准备去街上逛半个时辰就回茶楼找夫人,沒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两个时辰。 云熙坐在那雅间的门外,好不容易看到夫人出來了,便一个箭步飞奔上去,仔细一看,发现夫人面如死灰,不似之前的红润俏丽,而她抬头偷瞄一眼旁边的缑公子,却还是一如之前那般淡漠悠然,沒什么异样。 云熙讷讷地跟在夫人身后走着一句话也不敢问,慕兰也一句话沒有再开口,主仆二人就这么沉默着回了府。 慕兰一回府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让人接近,云熙无奈地叹着气,这夫人又跟之前一个样了。 待到晚饭时候,云熙见老爷还未回府,而夫人这边也沒什么动静,虽说夫人之前交待不要打扰,可云熙还是鼓起勇气轻敲门问道:“夫人,是否要准备晚饭了!” 云熙说完便深吸着气等待着门内的回应,可是过了良久云熙也沒有听到屋内有回应,云熙只好试着推开门,那门却也被门闩拴住了,在外边推不开。 这下她可心急了,要是老爷回來看到夫人这样,不又是要怪罪一番。 云子此时正着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突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生生把她给吓了一跳。 “夫人……”云熙低声唤道,却见到此刻慕兰神情凝重地看着她,似乎在生气又似乎不是。 慕兰咬了咬唇,迟疑了片刻才说道:“先进來!” 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有什么要商量,云熙点头应承着走进去,在慕兰的示意下将门关进闩上。 “夫人,有什么事吗?”云熙轻声问道,双手紧握在身前,有些紧张。 慕兰走近她几步,扬手示意她靠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云熙一听脸色大变,心里的弦绷得更紧了,连连摇头:“夫人您不能这么做……老爷他会……” 还未说完,她便被慕兰那认真的表情给止住,一时也说不出什么了。 慕兰轻叹一声:“我也沒有办法……”哀愁的眼神让云熙看着也不禁紧蹙着眉宇。 慕兰柔弱无骨的小手紧握成拳,深深地呼了呼气:“云熙,你就帮我一下吧!” 话语里恳求的态度,让云熙更加手足无措,她只是个丫头倒是让夫人这样低声下气地对她说话了。 “夫人,我……”云熙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房内又陷入良久的沉默,慕兰闭了闭眼,脑海中又回想起在茶楼缑然对她说的每一个字,清晰深刻地印在她的脑海,怎么抹都抹不掉,她多想今日沒有遇到缑然,却又庆幸今日遇到了缑然,她真是个纠结的人,慕兰苦笑着,心被搅翻得抽痛,可又还有一丝希望…… 她不懂为何上天总是让她在两者都重要的事物中选择…… 经不住慕兰地一再真切的恳求,云熙最后一咬牙答应下來。 “云熙帮夫人了!” “谢谢你,云熙!”慕兰哀戚的笑浮在嘴角,叫云熙看得有几分不忍。 慕兰轻拍她的手:“帮我做完这件事,我会放你自由的!” 云熙咬着唇不再说话,既然自己跟在夫人身边,那夫人要她做什么她也应该听从吧!虽然这事她很不赞同,可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老爷应该也会谅解的。 慕兰交待了几句便让云熙退下了。 留下自己依旧独自一个待在房间内,每当这样的时刻,她总能认真地思考很多事,即使往往这样的思考带來的结局不好,可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只能希望自己沒有选错。 慕兰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一阵清风夹杂着院内树木的芬芳袭进房间,让她烦乱的心绪也平静不少。 片刻之后,院子里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快步朝这边走來,慕兰心里又泛起淡淡的苦涩,这细小的微澜却还是沒能改变她现在的想法,或许一切回到最初之后,他们还是能重新开始。 ------------ 第七十七章 缠绵 秦彦天这日回府后就觉得慕兰有些不对劲,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地帮他夹菜,之前那忧伤的神情也被脸上挂着浅笑给掩埋了。 秦彦天不觉伸出手探向她额头,笃定地说道:“沒有生病!” 慕兰将他的手移开,却也沒有气恼,倒是笑得更开了:“彦天,晚上我们去逛夜市吧!” “怎么白日你还沒逛完!” “我想跟你一起去!”慕兰亲昵地拉着他的手臂:“我在金缕坊订了几身冬衣,正好带你去量一下尺寸!” 秦彦天揉了揉她的小脸,随即在上面轻啄了一下,点头答应着,看到她现在心情变好,他心里也很欣慰,希望以往的伤痛都随风而逝,他们以后还能整理心情,重新开始。 慕兰带着他量完尺寸,又拉着他在大街上逛了很久。虽然慕兰也有意识到街上有些人鬼鬼祟祟地对着她耳语,不过她倒是不在意,依旧肆无忌惮地开心地笑着,和秦彦天聊得天花乱坠的。 “好久沒吃过这个了!”慕兰指着不远处的桂花糖铺子,扯着秦彦天的手臂将他拉了过去。 秦彦天被这样的她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买了几包塞在她怀里:“吃吧!”这样的她倒又回到她小女孩的时候了。 慕兰笑着打开一包,却也不吃,只是静静地看着。 “怎么又不想吃了!” “彦天,你喂我!”慕兰突然说道,倒是让秦彦天当下一愣。 这是大街上不说,她竟然像个小孩子要他喂,又不是喝药,只是吃糖罢了。 “快点!”慕兰撒娇催促道。 秦彦天眉宇微蹙,有些迟疑地看着她,这个时候的她娇俏的小脸两旁红扑扑的,还真想让他狠狠地亲一口。 无奈最终他还是边走边小心翼翼地往她嘴里塞着一片一片的桂花糖,似乎这是他第一次在大街上喂别人吃东西。 旁边投來的目光更多了,慕兰却浑然不觉,点头享受着这样的甜蜜,即使她知道这只是短暂的。 …… 在街上疯了很久,秦彦天才疲惫地回到府中,可慕兰看上去却还是精力旺盛。 看着这样截然不同的她,秦彦天只能扶额轻叹,不过他倒是更喜欢这样有活力的她,至少能让他不那么担忧。 “彦天,我们今晚就不醉不睡!”慕兰郑重其事地看着他,吩咐云熙备上清酒和糕点。 “……”秦彦天陪她坐在凉亭内,看來她还真被他宠坏了,现在似乎一切都由她做主,他是一句主见的话也插不上來。 “彦天!”慕兰又干下一杯:“你会不会喜欢上其他人!” “嗯!”秦彦天抢过她再要往杯中倒酒的酒壶,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两颊不正常的酡红在明月下清晰可见,她真是喝醉了。 “会不会!”慕兰嘟着嘴追问着,有些不满他敷衍的态度。 秦彦天佯装思考着,促狭地看着他:“应该不会!” “应该!”慕兰撇着嘴,有些不满意这个回答:“要是我离开了,你还会喜欢其他人么!” 秦彦天戳了戳她的额头,嘴角却还噙着淡笑:“你要是敢再离开,我就会忘了你,喜欢上别人!”这喝醉酒的女人真是爱乱想。 慕兰此时鼻头泛起一股酸涩,眼中的雾气在月光下耀射出浅浅的光:“是么!” 随即却扬起唇,勾勒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不过这样也好,你能忘记就不会伤心了!” 秦彦天虽然知道她在胡言乱语,可是听到她这么说,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拦住她再次要喝进嘴中的酒。 “别喝了,这么晚了该睡了!” 慕兰甩开他的手,半眯着眸子,将手搁在桌上撑着头:“我现在不困!” 秦彦天无奈地看着她摇摇头,一时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慕兰那迷离的双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柔嫩的嘴唇泛着娇艳的微红,不得不说喝醉的女人总是比平常看着更加魅惑。 秦彦天沉沉地吸了口气,不太习惯这样的平静,尤其是这女人喝醉了酒还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兰儿乖,回去睡吧!”秦彦天低咳一声,伸手去拉她。 慕兰却不依,突然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他拉坐了回來。 秦彦天轻叹一声,想将她抱起回房,无奈慕兰一个回身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兰儿……”秦彦天无奈地看着她,喝醉酒的女人真是让他头疼。 “彦天,你再陪我喝酒!” 看着怀中的人又执起酒杯往他嘴里灌,他无奈地仰头饮下,却一点也尝不出味。 慕兰看他一饮而尽,笑得两眼弯弯,拍手称好:“你喝一杯,然后我再喝一杯!” 说完,也乖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刚将酒杯拿起,却被秦彦天抢了过去一口饮尽。 “这是我的!”慕兰瞪大眼眸看着他。 却只看到他直接就酒壶拿起,将壶嘴对着嘴中灌下,不过片刻,壶中的酒就被他一骨碌喝下肚了。 慕兰跺着脚起身,柔嫩的手指戳着他胸前:“你把酒都喝光了!” 秦彦天牵过她的手:“兰儿乖,那就回房睡了!”秦彦天柔声诱哄着,真不明白现在自己竟然像个哄小妹妹的人了。 “我不睡,不想睡!”慕兰摇摇头,又坐了下來。 秦彦天扶额哀叹一声,真是拿她沒办法,看看天色,现在都被她折腾了大半夜了,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停下來。 “现在酒也沒了,你不睡觉还想做什么?”秦彦天也坐下來,淡淡问着,她总不会三更半夜把云熙叫醒去给她拿酒吧! 慕兰撇着嘴,一副备受他欺凌的样子,被秦彦天看在眼中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尤其是这般月色下,映衬得她更加娇小可人。 突然她真切地看着他,抬起她的素手轻抚着他的额际,蜿蜒而下,沿着他的脸庞一寸寸移动,借着月色,她多想记住此刻他俊逸的面容,他深邃的眼眸,他的一切一切。 在她的手碰到他的唇角时,却被他紧紧地握住了,慕兰微微蹙眉注视着他,秦彦天将她轻轻一扯便拉入怀中,不等她开口便牢牢攫住她的唇,柔软温热的感觉使慕兰身上一阵酥麻。 他的唇温柔地在她唇上摩挲辗转,慕兰不觉伸出手攀上他的脖颈,将他搂着更紧。 秦彦天意识到她的入迷,长舌撬开她的贝齿,带动着她的小舌转动舔舐,更深地吻了下去,放在她腰间的两只手动情地在她背上游离爱抚。 慕兰被他吻得心内一阵燥热,呼吸也愈加困难,在她还未窒息之前,秦彦天适时地离开了她已然红艳的小唇,转而吻向她嫩白的颈项,一阵阵带着他味道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间,使她更加全身无力,整个人瘫软在他怀中。 不知什么时候慕兰腰间的衣带被他解开,外衫褪去露出一大片嫩白的肌肤,一阵冷风恰时袭來令慕兰不由打个寒颤直往他怀中缩。 秦彦天低哼一声,强压住心中的热火将她衣衫拉好,他倒是忘了场合了,这大半夜居然在凉亭内就被她撩拨起來了。 他拦腰一把将她抱起往房内走去,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先回房再好好罚你!” 慕兰精怪地双手在他胸前游走,故意作怪惹他。 秦彦天咬着牙低笑道:“兰儿,你倒是越來越不安分了!” 一回房,秦彦天便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将她不那么温柔地放到床上,还未喘个气慕兰便被他欺压上身,密密麻麻的吻席卷着她的唇,慢慢游移到脖颈,肩膀。 沒多久慕兰身上的衣物便被褪得只剩下红绡抹胸,半截嫩白的胸脯袒露在外,乌黑的发丝倾泻散开,映衬得身体更加白嫩水莹,脸上因醉酒的酡红也未消散,像抹了胭脂一般,眸中盈盈泛着水光,叫秦彦天看得心内一阵燥热,该死,她竟然如此诱惑着他。 他俯在她耳边轻咬着她圆润柔嫩的耳垂:“兰儿,我爱你……” 呢喃的情话传入她的耳中,令慕兰身子蓦地一僵,双眼一阵酸涩,却极力压制着,小手搂紧他的腰背,紧紧地似要把自己嵌入他的身体。 秦彦天低笑着擒住她的唇吻住,温柔细腻的吻不禁让慕兰沉醉其中,身子随着他的节奏而律动,一种奇特的快感涌上她全身,让她忍不住低声轻哼。 这声音停在秦彦天耳中倒更让他全身火热,大掌抚上她胸前的柔软,轻柔地爱抚着。 缠绵了很久,秦彦天才沉沉地睡去,慕兰轻闭着眼帘,等听到身边均匀的呼吸声时才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睡在身旁的人,熟睡时嘴角竟然都是微微上扬的,让慕兰不觉伸出手指抚上他棱角分明的俊脸。 若是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让她再多看他一刻,她便能更深得记住他,记住他每一个神情,记住他每一寸肌肤,将他狠狠地烙在心里,每次闭着眼想着他都会好像他近在眼前一般的真实。 慕兰轻叹一声,轻手轻脚地起身将衣服穿好。 此时窗外已经微微透入一点光亮,天快亮了,办好所有的事,她也该离开了。 ------------ 第七十八章 离开 慕兰收拾好行囊走到正门口,云熙早已准备好等在那了,看见慕兰过來,心里才松了一口气,等了这么久,真怕慕兰中途会出什么意外來不了。 “夫人!”云熙小声喊道,随即抽出早已从管家那偷拿來的钥匙将门上的铁锁打开。 慕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突然觉得有点冷,心里渐渐升起一股茫然,不知道今年的冬日会怎样。 “夫人,我们走吧!”云熙将大门轻轻推开一个可容纳一人的缝隙,拉了拉正在发愣的慕兰。 慕兰缓了片刻才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这字迹分外熟悉的一切,最终轻叹一声迈出了大门。 …… 两人赶到昨日去过的茶楼,茶楼外停着一辆马车,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定在马车旁,慕兰看了不禁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快步走了过去。 “缑公子!” 慕兰不温不火的喊了一声,那站定的人才悠悠地转过身來,眉目中饱含着满意的笑。 “秦夫人,都办好了么!” “办好了!” 慕兰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薄纸递给他。 缑然打开看了看,勾了勾嘴角,顺手把它收回自己怀中。 “幸苦了,秦夫人……不对,现在应该是慕小姐!” 慕兰瞥了一眼不再说话,乖乖地跟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内的空气很闷,尤其车内还坐了三个人,慕兰有些烦躁地掀开旁边的车帘,往外望了望,意识到这马车此时已经驶出了城门,往官道上走了。 “我们现在去哪!”看着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缑然,慕兰沉声问道。 半晌,缑然才缓缓睁开眼,嘴角的笑意从上车开始便从未淡去:“缑某答应过你就不会食言,这就带你去见儿子!” 儿子,一旁的云熙诧异地看着缑然,似乎不敢相信,小少爷失踪这么久,怎么会在眼前这个男人那里,而此时夫人却还一脸镇定。 慕兰此刻心里已经五味杂陈,那日原本就算缑然说能够将醉音阁买入转给秦彦天,她也不会答应他提出的要求,可是当他说祈年在他那时,她知道自己沒有退路,只能接受他的要求。 马车跑了整整一日,最后在一家客栈前停下,天色也已经暗了,期间三人都是以缑然带的干粮果腹。 慕兰看看周围,发现已经到了另外一个陌生地方,不禁皱眉:“我们这是要去哪,你把祈年藏到哪了!” 缑然笑着:“这可不是藏,要不是我,你儿子怕是沒命了!” 慕兰拧紧眉头:“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京城!”缑然挑了挑眉:“虽然秦老爷不能带你去了,可我还是能送你过去的!” 慕兰咬紧嘴唇,不再说话,跟着他进了客栈,缑然点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不过慕兰一口都吃不少,独自先回了房间。 云熙虽然也不愿意与这缑然待在一起,可是自己实在是太饿了,车内的那些干粮根本不能充饥,还是乖乖地坐下來吃饭。 慕兰回到房里便忍不住鼻头一酸,眼泪簌簌地从眼角流出,也不知道此刻秦彦天在做什么?有沒有大发雷霆,或是急得到处找她。 她竟然又违背自己说过的话,偷偷离开了……他现在肯定恨死她了。 慕兰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支白玉木兰簪,这是他送她的第一个礼物,现在她都不敢再往头上戴了,只能默默的收着。 “夫人……”门外传來云熙的声音。 慕兰收好发簪,起身去开门,看到云熙站在门口手中还端了一个食盘,不禁皱了皱眉。 “夫人,是缑公子吩咐我给夫人端來的,夫人还是吃点吧!”云熙将几碟精致的小菜摆放在房正中的桌上。 慕兰摇摇头,语气淡漠:“你拿走吧!我吃不下!” “夫人……”云熙抿抿唇,有些为难地看着她。 慕兰转过身推开窗,幽幽地望着窗外的景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云熙轻叹着,走过去将房门关严实,随即又走到慕兰身旁低声问道:“夫人,为何小少爷会在缑公子那里!” 慕兰皱着眉,忽而想起那日在茶楼他对她说的话,那一切都是如此清晰地印刻在脑海中。 “只要秦夫人离开秦老爷,并且让秦老爷立下休书,那我就满足秦夫人所想的!”缑然锐利的眼神狠狠地贯穿着她的全身。 慕兰一口坚定地回道:“缑公子的好意,慕兰怕是不能接受了!”她这才发现原來缑然并不是她心里认为的那种朋友。 缑然挑眉轻笑,端起茶杯放在鼻尖品茗着这淡淡的幽香:“是么,如果我还能满足秦夫人一个愿望呢?” 慕兰一脸淡漠,正眼也不再瞧他:“不必了,缑公子的要求,我不能答应,也不会答应!” “哦!”缑然故作惊诧地看着她:“秦夫人,可别这么快下定论了!” 慕兰淡笑着,语气却笃定无比:“不必了,既然和缑公子谈不成,那我就先告辞了!”话一落地,慕兰便起身往门外走。 还未到门口时,身后便传來缑悠然镇定的声音:“如果我替秦夫人找回爱子呢?” “什么?”慕兰惊异地回过头,脸上疑云密布,怕自己刚才听错了什么? “秦夫人的儿子不是一直未找到么!”缑然勾着唇,眼眸间闪着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叫慕兰看得有些刺眼。 慕兰双手紧紧地攥紧衣角,眉心已然旋拧成结。 “秦夫人莫非是不相信我的话!”缑然看着她此刻的神情,却是一本正经地望着她,让慕兰更加错愕。 “那就沒办法了,秦夫人若是不信那就走吧!”缑然轻笑着,啜了一口杯中已然有些凉的茶,皱了皱眉。 慕兰深吸了吸气,此刻她的脚却是一布也迈不动,若缑然说的是真的,那祈年就是还活着,那刘青青为何要对自己说那些话……而祈年为何又在他那里呢? 缑然见慕兰木讷地杵着,嘴角一直挂着一抹淡笑,却也沒再开口说什么? 静默了半晌,慕兰才觉得自己方才缭乱的心微微缓了下來,前缑然走近了些:“缑公子,你说的可是实话!” “缑某当时也是恰巧看到一个奶娘抱着小孩,而后才知道那是秦夫人的儿子,所以便将他掉了包保护好,不然可被我那表妹害惨了!”缑然轻叹一声,神情却依旧自在悠闲,仿佛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 “那我儿子现在在哪!”慕兰赶忙问道,心中虽然有些惊喜,却也不得不为缑然隐瞒这事这么久而冒冷汗,这缑然确实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秦夫人别急,答应了我的要求,我自然带夫人去见儿子!”缑然轻笑道。 慕兰咬着牙,手心早已布满了一层薄汗,不知道这缑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可她现下却不能说不。 “夫人,夫人”身旁云熙轻轻地摇了摇她的手臂,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回來。 慕兰心内一跳,将思绪拉了回來,望着身旁一脸紧张的云熙,沉沉地叹息一声。 “夫人,您沒事吧!”云熙小声问道。 慕兰摇摇头:“沒事……” “夫人,小少爷他……”云熙喃喃说着,方才自己问的事夫人都沒回答,却只是目光游离的发着呆。 慕兰颦着眉,惆怅地看她一眼:“不管祈年为何在他那,现在我就想见到祈年,将他带回身边!” 云熙连连点头:“嗯,夫人会找回小少爷的!” 慕兰冲她淡淡笑了笑:“云熙,把这些饭菜都端出去吧!我不想吃,想休息了!” 云熙迟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转身就往床边走,只好点头遵从,悻悻地端着食盘退出了房间。 慕兰坐在床沿,将头无力地靠在床帏边,双手在身前紧紧地攥在一起,心内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落寞和孤寂,她知道现在若是纠结于自己一声不响的离开已经是多余的了,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将祈年找回來,这样她们一家人以后才有机会团聚。 可是?现在自己的心就是混乱不已,无法不去想他。 房内又被敲响了,慕兰还未反应过來便看到缑然已经推门而已,慕兰懊恼地看着那个一脸悠然的身影,方才云熙出去,自己竟望了闩门。 “慕小姐不是饭可是会饿的!”缑然淡淡地笑着,手中不知道端了一碗什么东西,香气四溢。 慕兰蹙了蹙眉,语气淡漠:“缑公子怎么不经同意便进來我房间,这样似乎不大好吧!” 缑然笑着,嘴角的弧度更深:“只怕我也经不了慕小姐的同意!” 缑然将那碗东西请放在桌上:“慕小姐吃不下饭,那便喝些汤填填肚子吧!饿着对身子不好!” 慕兰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似自嘲的笑意:“缑公子就不必费心,我现在沒有一点食欲,怕吃了也会吐出來,浪费缑公子的好意!” 缑然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慕小姐想苛刻自己,缑某也不好说什么?只怕慕小姐沒力气去见儿子了!” “你……”慕兰捏紧拳头,心内的怒火被燎开,眼神凌厉,仿佛要把他灼烧殆尽。 缑然淡笑的眼眸看在她眼中仿佛是挑衅一般,神情却依旧闲散自在得很。 “慕小姐还是好好撑到京城去见儿子吧!” 说完,缑然轻步走出房间,留下这一是寂静,若不是那桌上的鸡汤还散发着袅袅热气,慕兰倒会以为他从未进來过。 ------------ 第七十九章 重逢 这些日子随着一路上的奔波,慕兰的心渐渐地也都放在还未见到的祈年身上了,每日赶路都很急,但那车夫倒是熟门熟路的,每次恰巧都能赶上一个城镇去客栈休息,这样晚上睡得好倒也不会特别累。 不过这次恰巧沒有赶上,车夫便轻车熟路地将三人一块拉入一间破庙。 “缑公子,明日就能到京城了,今日就屈就在这歇息一晚吧!”车夫将马拴好在庙外的大树干上。 缑然点点头,并沒有觉得什么不妥,用探究的眼神望着慕兰,似乎在看她的反应。 慕兰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可算到京城了。 几人进了这间破庙,庙内堆积着厚厚的干草,车夫此时早已在庙外找了些干柴点上升了火,一时间这原本冷清的庙宇燃起了一丝暖意。 慕兰整齐地堆了一堆干草坐下,眼神往庙内四处打探,观察着环境。虽然这寺庙有些破旧,可还算干净,看來应该很多赶路來京城的人都会來这里借宿一日的。 云熙挨着慕兰坐着,将放在腿上的包袱打开,拿出一个馒头地给慕兰。 慕兰摇摇头:“我不饿!” 云熙“哦”了一声,便小片小片地撕着馒头吃起來。 那车夫此时早已在一旁铺好干草躺下休息了,而缑然只是幽幽地看着那堆妖娆的火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慕兰轻咳一声,思忖了片刻,最后决定今日还是不睡了,明日再在车厢内休息好了,毕竟几个人共处一室还是不太安全。 云熙吃完馒头便呵欠连天,看着身边的慕兰一直在沉思的样子,好奇问道:“夫人,你不睡么!” 慕兰摇摇头:“我还不困,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 云熙揉了揉眼:“那我先睡了,夫人你也早点休息!” 云熙铺好干草,随即也躺下睡去了。 凛冽的冷风呼啸着从那残破的门缝中吹进,慕兰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往火堆边靠了靠。 此时,慕兰似乎只能听见呼吸声和那车夫传來的轻微鼾声,寂静得有些可怕,时间一分分流淌而过。虽然想着今晚不睡,可大脑却不听使唤地昏沉起來,眼皮也已经开始打架。 慕兰狠狠地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硬是让自己精神起來,却也沒什么作用。 一旁的缑然低声轻笑,有些揶揄地看着慕兰:“困了就去睡吧!这里有我守着!” 慕兰撇撇嘴,小声回道:“我不困!” 缑然脸上挂着淡笑却也不再说话,低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兰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只是醒來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盖着一件雪貂狐锦缎披风,慕兰坐起身來,看了看四周。 那车夫依旧酣睡着,鼻间发出轻微的鼾声,云熙睡在自己身边,咬着手指,脸上荡着一脸笑意。 而缑然闭目坐着,慕兰看过去,正对着他睁开的双眸,令她心内一颤,别过脸不再说话。 待大家都转醒后,几人坐上马车继续向京城进发。 马车内又陷入一片沉寂,缑然在一旁闭目养神,而云熙也无聊地玩着手指,慕兰坐在一旁眼角的余光瞥向缑然随即又收了回來,马车车轮的轱辘声徘徊在耳边,使得周围的氛围沒那么消沉,却也是乏味的。 好不容易靠着准备好的干粮挨到了下午,马夫的一声低语让慕兰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 不远处就是京城的城门,不同于那些小城镇,都城的磅礴气势在城门上便尽显无疑。 慕兰不禁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意,自己离祈年又近了一步。 缑然悠悠地看着她,勾了勾唇,展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 马车最后是在一片竹林内停下來的,慕兰下了马车,看着竹林处那一处隐现的竹屋,脸上布满诧异,沒想到繁华的都城内,倒也有这样一个宁静别致的幽居。 缑然看了她一眼,率先带路朝那竹屋走去。 这竹屋倒也不是那种简陋的单层竹屋,外头有竹栏将屋子包裹,竹屋前有一小块平地,平地内种了几棵树,因为是冬日,树上已经光秃秃的,慕兰一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树。 竹屋前有几层竹梯,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的响声。 慕兰和云熙跟在缑然身后进了正厅,厅内的摆饰朴素典雅,不怎么花俏,简单的檀木桌椅和绣边毡毯,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三人绕过正厅后面便有三间并排的房间,缑然走进最靠里边的一间,慕兰也快步跟上走了进去。 一进门,慕兰所有的视线都被眼前这个自己朝思暮想的小脸蛋给夺去了,汩汩热流贯穿着整个身子,脚下一阵虚浮,都险些快站不住了。 慕兰缓缓地靠近,尽量放轻脚步,看着那张正在小木床上酣睡的面容,都不忍心发出一丝声响。 缑然向旁边的人做了一个手势,那原本坐在房内的一个妇人便识趣地退下了,云熙也忙不迭轻手轻脚离开房内。 缑然眼眸幽深地望了慕兰一眼,也轻声退出门外,顺手将门关好,留下这一室的祥和安宁给她们母子。 慕兰趴在床沿边静静地注视着祈年,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好像一出生这样一个沉静美好的梦一般的情景便会碎去。 她有多久沒有看到他了,她努力在脑海中回想着,竟觉得自己仿佛隔了几个秋冬那么漫长的时间才再次看到他,这样长久的煎熬,现在她真心地欣慰,终于还是能再见到儿子,以后也还是能如以前一般抱着他,逗着他了。 过了好久,她仿佛看到祈年紧闭的小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这一下便也牵引着她的心惊喜地一跳。 祈年缓缓睁开那双依旧清澈明亮的圆溜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距离他如此近的慕兰,眼眸中夹杂着一丝疑虑和迷茫。 “祈年……”慕兰轻声唤着这个自己怀念了好久的名字,眼中早已泪光盈盈了。 祈年的小手被她轻轻地窝在手中,可祈年却依旧那般眼神看着她,似乎不认识她了一样。 慕兰有些着急:“祈年,我是你娘亲啊!” 祈年眨眨眼,黑葡萄一般的眼珠子定定地望着她,依旧沒有说话,却也沒有吵闹。 “祈年……娘亲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了……”慕兰哽咽地轻声说道,将祈年抱在怀中。 祈年的小手在她肩上胡乱的挣扎着,用那稚嫩的声音喊道:“疼……” 慕兰这才意识到自己太用力了,忙放轻了动作,脸上荡开一丝微笑:“祈年,还记得娘么!” 祈年眨眨眼,依旧迷惘地看着她。 “祈年,快叫一声娘!”慕兰耐心地比划着嘴型教着祈年,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重复着那个读音。 “娘……”祈年最终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 慕兰听了连连抱着祈年亲了好几下,一个劲地对着他一顿夸耀。 慕兰清脆的笑声传到门外,缑然悠然地站立在外,不自觉勾了勾唇,随即才轻步离开。 …… 当慕兰抱着祈年走出房门时,恰巧碰到过來喊她吃饭的云熙,一听到吃饭两个字,祈年便兴奋地手舞足蹈,咧着嘴笑得口水直流。 慕兰无奈地笑着啄了啄祈年的小脸蛋,跟着云熙來到了正厅。 正厅的正中间内此时已摆上了一个八仙桌,桌上整齐地摆放着精致的菜系,冒着袅袅的白色热气,香味四溢,漂浮在整个房内。 缑然正从门外走进來,闲散地看了她一眼,便径直在八仙桌前坐了下來。 慕兰抱着祈年也在他对面坐下,却见云熙往后边房间走去。 “云熙,你不坐下吃饭么!” 云熙摇摇头:“我和顾婶在后边房间吃!” 慕兰拧拧眉,却也不再说什么?她知道这缑然一向都不和下人同桌吃饭,从这些日子赶路她就看出來了。 慕兰瞥了他一眼,那缑然早已悠闲地拾起筷子吃了起來,一脸的淡漠。 慕兰看着一脸兴奋的儿子,原本皱紧的眉头在此时已然舒展开來,脸上满是宠溺的笑意:“祈年,來娘喂你吃!” 祈年拍着手,尽情享受着这令人艳羡的待遇。 慕兰自己沒怎么吃,倒是一个劲地往儿子嘴里送食物。 “唔……”最后祈年早已吃饱了,对于慕兰伸出的筷子早已紧紧闭着嘴摇着头拒绝了。 慕兰柔声问道:“祈年,吃饱了么!” 祈年趴在她肩上,抿了抿小嘴,确实一副想睡觉的样子。 慕兰笑着轻轻拍着他的头:“娘带你去外边走走,醒醒脑!” 缑然看了一眼她的饭碗,低声说道:“你还未吃饱吧!” 不待慕兰回答,缑然便将祈年从慕兰怀中接过,抱在自己怀中,整顿饭都抱着孩子,哪还腾得出手吃饭。 “哎……”慕兰手上一空,心里便换乱了。 “吃完饭就还给你!”缑然从容不迫地说道。 “我已经饱了!”慕兰焦急地看着他。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缑然好笑地望着她:“我又不会抢了你儿子,那么着急做什么?你吃饱了我就还你!” 说完便抱着祈年走出了正厅的大门,往院子内走去。 慕兰撇了撇嘴,望着他的背影,眉头拧得更紧了。 当初缑然说带她去见儿子,而且还将醉音阁买下转到秦彦天名下,交换条件便是她离开秦彦天,并且拿來秦彦天的休书。 她不知道为何缑然会以这个为交换条件,可是此刻她知道,现下自己已然在京城内,离泉州路途甚远,而自己身上的盘缠也少得可怜,若是凭她一己之力,带着祈年还有云熙,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到泉州向秦彦天解释完这一切。 心内浮躁不安,慕兰隐隐觉得自己又陷入了另一个洪水旋涡之内。 ------------ 第八十章 暧昧 慕兰吃完饭,站在门口远远地便望见不远处缑然抱着祈年,那脸上不再是那种淡漠的笑,而是开怀真切的笑,慕兰抿抿唇,缓缓朝那方走去。 缑然一见到慕兰,便敛了敛神色:“饱了!” 慕兰点点头,伸出手作势要将祈年抱回。 缑然耸耸肩:“儿子还你!” 慕兰接过祈年紧密地抱在怀中,淡淡地说了一句:“外头风大,我先带儿子回房了!” 缑然眯了眯眸子,看着慕兰转身离开,寒风猎猎,此时他才感到身上确实有些冷意。 …… 慕兰将祈年哄睡着后,便來到缑然房门外轻轻地扣了扣门,这竹屋有三间卧房,现在是云熙和那顾婶一间,自己和祈年一间,缑然单独一间。 对于以后的事,她心里还是不些不安,倒是想问问清楚他还要做什么? “进來!”房内传出缑然慵懒的声音。 慕兰应声推门而入,见到缑然斜卧在房间左边的金丝垫软榻上,眼眸半眯,似乎是刚刚睡醒,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健硕的胸肌。 慕兰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心里纳闷着明明这时辰还早,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缑然轻笑着挑眉看向她:“慕小姐找我有何事!” 慕兰沉吟了片刻,理了理思绪才镇定开口:“缑公子,现在你已经兑现了你的承诺带我來见儿子,我也不该再打扰你了,我想是不是明日可以带着儿子离开!” 慕兰委婉的语气令缑然忍不住心内的笑意,双手一摊:“这就随慕小姐了,缑某又沒有限制慕小姐的自由!” 慕兰点点头,这心中的一块大石已然放下:“那不知缑公子可不可以借些盘缠给我!”若是凭借自己身上仅有的这几两银子,她不知道能撑几日,何况还要照顾祈年,总不能让儿子陪着她受苦挨吧! 缑然轻哼一声,语气淡然:“既然慕小姐要带儿子离开,那缑某和慕小姐就互不相欠了,盘缠这事,慕小姐还是别提了,免得伤了和气!” 慕兰拧了拧眉,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她可以离开,可是他一个子都不会借给她。 慕兰沒料想到他会这么回应,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应对,只是咬着下唇,悻悻地看着他。 缑然抬头望了她一眼,看着她此刻呆若木鸡的样子,不觉竟笑出声來,让慕兰心里更加难堪,不由有些恼怒,这明明就是变相的威胁罢了。 慕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不要为怒火所恼。 “缑然,明人不说暗话,现在你带我见了儿子,而我也按照你说的去做了,你还要我做何事!” 缑然耸耸肩:“我沒有要你做其他事了!” “那为何你不让我离开!” “我并未阻止你离开,你要走随时都可以!” 慕兰攥紧拳头,真想狠狠地往他身上捶,她若沒有银子,长途跋涉,何时才能回到家,说到底,他不借她银子,很明显就是阻止她离开。 “缑然,你应该清楚,我若沒有银子自然是走不远的,你不借盘缠给我,我又如何能回得去!”慕兰双眸冒着精光,义愤填膺地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缑然眉头斜挑,勾了勾唇,锐气尽显:“慕小姐难道还想吃回头草,回泉州去找秦彦天!” “那是我的事!” 慕兰咬牙看着他,既然她都按他说的做了,不管她回去后秦彦天会怎样对她,那都是她自己的事了,和这场交易并无关联了。 “难不成慕小姐以为我会放你回去破坏我妹妹的幸福!” “你妹妹的幸福!”慕兰顿时一阵疑惑,怎么又牵扯到他妹妹了。 缑然笑意未减,从软榻上站起,缓步朝慕兰走去:“我亲妹妹无意相中了那位秦老爷,所以这次作为兄长的我也只好顺水推舟了!” “……” 慕兰只听得见自己牙齿摩擦的咯咯声,整个身子都随着强烈的呼吸起伏微微颤抖着,为何她这位丈夫桃花竟是如此旺盛,走了一个又來一个,而她却每次都可怜兮兮地漂泊外地备受煎熬。 缑然轻拍了拍她的肩。虽然极轻,可慕兰却觉得这拍在身上的大掌似千斤重一般,叫她难以承受。 “慕小姐,若是看开了,这个竹屋依旧可以养你一生无忧,何苦再回那泥墙中呢?” 缑然轻声在她耳边说着,慕兰感受到耳边被一阵温热的气息所包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浑身瘙痒,极不舒服。 “缑公子看來是早有计划!”慕兰语气尖锐地说道。 缑轻笑一声,却并不回答她的话:“现在慕小姐母子团聚,这是喜事,不应该生气的,生气可是会气坏身子的!” 慕兰嗤笑一声:“既然缑公子都计划好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慕兰不想再跟他多费唇舌,转身便走,与其在这对着这张令她恼怒的脸,不如回去看着儿子來得舒心。 缑然悠然地看着她的背影,一双深邃的眼眸迸出几缕泫然的星光,唇上的笑意也更深了,语气清淡地说道:“希望慕小姐好好考虑清楚!” 慕兰使尽力气将门重重地合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心内的郁气泻出胸腔,不然她怕自己会被这股郁气堵死。 看情况,现在她是不得不先留下了,等攒够银子才能动身回去,可这银子她又该往何处寻呢? 这晚,慕兰是抱着祈年睡着的。虽然心里还是担心今后的去处,可是隔了如此久的时间,看着祈年安静地窝在自己怀中,慕兰的心绪才不那么凌乱,不那么烦闷,从而能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还在睡梦中的慕兰朦朦胧胧地感到脸上一阵瘙痒,似有什么东西在她脸上游离肆虐。 慕兰闷哼一声,睁开眼便见到一张放大的小脸占据着自己的整个视线,祈年的小手不断地在她脸上轻揉着,直叫她哭笑不得,这孩子竟然用这样的方式來叫醒她。 起床整理好一切后,慕兰便抱着儿子走出房间走到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 才散了一会儿步,云熙也意气风发地朝她们这边走來:“夫人早,小少爷早!” 慕兰冲她笑了笑:“云熙,昨日睡得可好!” “嗯,睡得很好!”云熙点点头。 两人沒说几句,慕兰便注意到竹楼门口那颀长的身影,不禁神色也变得冷凝起來。 云熙看到她神色的变化,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缑然悠闲地靠在门边,一脸淡笑地看着这方,不禁有些错愕。 “慕小姐真是好兴致!”缑然揶揄地看着她,缓步朝她们走來。 云熙看到慕兰神色凛冽,透着一股迫人的寒风,不禁皱眉讷讷说道:“夫人,云熙还有事,等会儿再來陪夫人!”说完,不待慕兰回应便疾步离去。 缑然瞥了一眼那疾驰而去的娇小身影,笑道:“我有如此可怖么!” 慕兰冷笑一声并不回应,抱着儿子也准备绕道离开。 “祈年,叔叔带你吃早饭去!”缑然冲祈年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 祈年一听可乐了,拍手大笑,嘴中还模糊地念叨着:“吃……吃……” 慕兰有些诧异地看着祈年,这和儿子分开虽然有些日子,却也不是太久,怎么以前儿子不会说的字,却也能脱口说出了。 仿佛看出她的惊愕,缑然悠然说道:“不必惊异,顾婶教孩子最有一手!” 慕兰瞥了他一眼,避开他要抱过祈年的手,自个抱着儿子回了竹屋。 用完早点,祈年便嚷嚷着要顾婶,慕兰压都压不住。 缑然却怡然地坐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似乎是在等着她开口。 慕兰沉了沉气,终于耐不住祈年的哭闹,转眼望着缑然,语调缓和:“缑公子……可不可以把顾婶叫來!” 缑然斜睨她一眼,语气中有几分打趣:“顾婶可是我花银子请來的!” 慕兰轻咬着唇,立马反驳道:“若是这么说來,我们在这吃的用的那也都是你花的银子!” “哦!”缑然笑得更深了:“原來慕小姐都明白这些!” 慕兰被这话顿时哽得无言以对,是啊!现在她吃的用的都是缑然的,这又是一份人情,也不知何时才能两清,而他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防止她回去破坏他所谓的妹妹的幸福而已么。 慕兰的眼神突然变得幽深沉寂,倒让缑然看得不禁愣了半晌。 此时顾婶正从门外进來,见到此情景,本能地就准备转身退避,却被回过神來的慕兰叫住了。 “顾婶,祈年正吵着要你呢?”慕兰语气柔和,脸带微笑,不禁让在一旁观看的缑然皱了皱眉,她近來对他的神情和语气可都不怎么和善。 顾婶笑着:“那麻烦小姐等我先去放下东西再來带小少爷!” 慕兰看了一眼她背上的背篓,里面装了满满一篮子青菜:“顾婶怎么一大早就去摘菜了么!” 顾婶笑了笑:“是啊!反正这周围有些田地,闲着也是闲着,去街上也有段距离,平时就抽空种种菜!” 慕兰点点头:“那顾婶把竹篓给我去放吧!祈年这孩子一直吵着要你!” 顾婶迟疑着,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缑然,见他面无表情的,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慕兰却已经帮她把背上的竹篓卸了下來,顾婶只好小心翼翼地抱着祈年,祈年一见到顾婶便裂开嘴笑得格外开怀,嘴里囔着:“玩……玩……” 慕兰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我先去后院了,麻烦顾婶帮我照看孩子!” “小姐可别这么说,这孩子很讨人喜欢!” “更惹人烦……”慕兰摇摇头,继而又轻轻地在祈年脸颊亲上一口才离开。 慕兰在厨房放完东西一出來便看到静静伫立在门口的缑然,鬼魅一般的安静,把她着实惊了一惊。 缑然嘴角微微上扬,好笑地看着她:“我有这么恐怖么!” 慕兰拍拍胸口,顺了顺气,继而才小声嘀咕:“那也不能这么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 缑然挑挑眉,眉间的笑意都荡开,散落在整张脸上,也不知为何,慕兰似乎觉得这些日子他特别爱笑,有时候还有一种捉弄的意味在里头。 过了片刻,见他沒有做声,慕兰退了一小步问道:“为何这么看着我!” 缑然却更一步走近她,更加肆虐地上下打量着她,令她愈加不自在了。 正当她要爆发的时候,缑然突然收回目光,幽幽地将视线转向别处,嘴中却低声说道:“看你窘迫的样子还是很可爱的!” 慕兰愤然地瞪着他,这话里暧昧不明,她再迟钝也经不起这番挑衅,正当她要破口怒吼时,缑然突然一伸手将她扯入怀中,慕兰双眸撑大,整个身子都僵住了,用尽力气将他推开,可他的手臂却像铜墙铁壁一般的牢固,死死地箍着自己,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也沒有撼动分毫。 ------------ 第八十一章 轻薄 “缑然,!”慕兰恼怒地喊道,脚一抬奋力地踩向他伫立在旁的左脚。 缑然闷哼一声,手上力道减弱,有些吃痛的咬着牙,慕兰趁机一把推开他,将他生生推退好几步,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慕兰咬着唇,脸色发白:“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么!” 缑然深吸一气,站起身來又恢复了那翩然如风的气势:“我们现在是男未婚女未嫁,有追求爱的权力!” “爱!”慕兰讪笑地看着他:“可我们之间沒有爱!” 这下她完全明白为何缑然变相地不让她离开了,或许那个妹妹之说也并不成立了,为此她还担心了好久,或许只是他片面之词罢了。 缑然挑眉看着她,眼神中却分外坚定:“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慕兰冷哼一声,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从嘴中吐出:“我爱的只有彦天,不会再爱其他人了!” 缑然上扬的嘴唇突然一僵,抿唇看着她,那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让她感到有一股危险的胁迫。 两人就这么僵直地对立着站着,周围的空气都因为两人身上发出的寒气而冷冰凝滞,让人都有些透不过起來。 “夫人……”云熙的一声叫唤打破了这沉默,可当云熙看到这情景时便后悔了,无奈话已说出,收不回來。 慕兰将视线收回望向她,淡然问道:“何事!” 云熙睨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缑然,随即才低声说道:“那个……顾婶叫夫人过去……” 慕兰点点头,一眼也不再看缑然,径直往外走,云熙轻咳一声,亦步亦趋地紧跟在慕兰身后。 慕兰來到房内看到顾婶在一旁玩着空竹,祈年乐呵呵地在一旁看着,拍着小手,唧唧哇哇地叫着。 顾婶一见慕兰來了,便停下手中的玩意:“小姐,您陪小少爷玩吧!我得去做饭了!” 慕兰笑着点点头,接过她手中的空竹,仔细地察看起來,这玩意她很久就沒碰过了,沒想到祈年还喜欢看这个,说实话,这空竹玩起來好玩,旁边观看的人也都会一脸兴奋地享受观看,尤其是观看那些个空竹高手,什么花样都能被他们弄出來,激起刺激有趣。 不过,想起來自己当年也算是高手了,应该不亚于那顾婶的手法。 慕兰看了一眼旁边乐呵呵笑着的一脸期待的祈年,驾轻就熟地表演了一番,随着空竹的高低起伏,空竹同时发出高低不同的声调,听着就像是不成调的乐曲,倒也有些乐趣。 慕兰摇摇头抱起一旁的祈年,啄了啄他那嫩白的小脸颊:“祈年,以后娘亲也可以跟你玩的!” 祈年出其意料地学着她的样子也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笑得更开了,让慕兰一时心里兴奋不已,已然忘记了方才的不开心。 …… 夜半,慕兰躺在床上一直辗转难眠,脑中都是白日里发生的事。 想到缑然她就既无奈又埋怨,纠结难耐,若是缑然一直这样将她困在这竹屋里,那岂不是她一辈子也回不去了。虽然祈年安好无事,可是她心里最希望的还是一家人能够团聚,这样的事现在想來简直是无望了。 慕兰烦闷地起床,披上一件水蓝色的丝绒披风,轻声除了房门,现在她就像好好理理思绪,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整个庭院都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下,如真如幻,不禁叫慕兰眼前氤氲上一片雾气,以前她也喜欢坐在自家院子的亭中,清新的空气,柔和的微风,银白的荧光都能让她心情舒畅,忘却很多烦心的事。 可眼前的这片土地。虽然已经來了些日子了,可是看着却那么陌生,与自己那么格格不入,仿佛不管怎么都融合不进这样的氛围一样。 “彦天……”慕兰轻启朱唇,不觉竟轻声唤着这个铭刻在心底的名字,仿佛那人就在眼前一般那样的轻喃,可是现实却告诉她,他不在。 这里的风倒不是刺骨的寒,周围都有翠竹,清风微拂,还带來一阵自然的芬芳气息。 慕兰将眼眸阖上,静静地感受着周围宁静舒心的味道,嘴角不觉微微向上勾起,似乎是享受的笑意,却又夹杂着一丝无奈的苦涩,此刻她的脑海也是如此,如千万青丝纠缠在一起,怎么理都理不清。 正沉静在这样的静谧中,突然感觉到脸上拂來一丝温热的气息,唇上覆上一片柔软的触感。 慕兰蓦地睁开眼,见到眼前一双轻闭的眼眸,黑密的睫毛随着流动的空气微微颤动着。 慕兰心跳骤然加速,立马反应过來,将眼前的人往前推开。 可就在下一刻,缑然反射性地一手抚上她的腰,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搂去,在她惊讶地张启嘴唇时,长舌直入,肆意地在她口中掠夺。 慕兰只觉得一阵反感,用力地又推又锤,可却丝毫不起作用,缑然反而更加狂妄地用力吻着她,大掌开始在她背上缓慢游离。 缑然突然停了下來,嘴中尝到些许湿咸的液体,嘴中却是感到更多的苦涩。 慕兰用力地用手背擦拭着嘴唇,抬起右手,清脆地一声打在他脸上,在这样宁静的夜晚,这一生却是异常刺耳。 缑然轻笑着,用手指轻抚着方才被打得印上些许红印的脸颊:“你就这么讨厌我!” 慕兰那因愤怒而圆睁的双眸,仿佛要射出火一般,尽管眼中不断地流出珍珠线一般的泪帘,却丝毫无法浇灭此刻的怒火。 “缑然,别太过分了!”慕兰咬着牙,声音略带沙哑。 “我过分么!”缑然斜勾着唇,比起以前的自己,似乎这是他做得最不过分的事,若换做以前他早就把她就地正法了,哪会这么有耐心陪着她在这过隐居生活。 慕兰双手紧捏成拳,指甲硌得手心一阵痛感,却也比不上她心里的痛,此时她只知道自己对秦彦天的思念更浓了,她多想这只是梦,睁开眼她就在自己家中,有他和祈年的陪伴。 “缑然,别以为我不会离开,你要是把我逼紧了,就算是要饭我也不会再待在这里!”他不就是堵着她沒有盘缠回去么,若是他再乱來,她绝对带着祈年离开,哪怕生活再苦,也不在他屋檐下任他欺凌。 缑然抬头握着她的双肩,眼神空洞深邃,像是一口望不穿的无底洞,昏暗阴沉地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慕兰紧紧地皱着眉,肩膀仿佛要被他捏碎了一般,再怎么挣扎却依旧挣脱不开,每次她都是在这悬殊的力气上败北才几次被他轻薄。 “你放开!”慕兰尽力使自己声音减低,她不想大半夜还惊动云熙她们看这样的热闹。 缑然感觉到了自己握着的那单薄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可力道却减不下半分:“是你把我逼紧了!” 眸光突然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意味,缑然突然将慕兰打横抱起大步往竹屋走去。 慕兰拼命地窜动着身子,踢打着双腿,却被他桎梏得更紧,打在身上的粉拳对于他來说只是瘙痒那么简单。 慕兰最后只能绝望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抱入他的房间,却不能喊叫一句,她知道若是吵醒了云熙和顾婶,她也不会得到解脱,云熙的力量自是微小,而顾婶虽然人不错,毕竟是他的人,听命于他,应该也不会插手,这里也只有他才能为所欲为了。 沉重刺耳的关门声响彻了她整个心脏,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所有的光亮似乎也被关在了门外,只剩下无力的黑暗。 …… 云熙一大早起床,才刚打开门就看见缑然正从房间出來往正厅走去,路过她房间时轻瞥了她一眼,令云熙不禁心里咯噔一下,这人虽然总是面色平静,可却让她看着都会生出几分害怕,也不知道这平静之下是如何的汹涌狂浪。 等到缑然的身影消失在眼帘,云熙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往慕兰所在的房间走去,却在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下來,踌躇不定的站在门口沒有敲门。 慕兰一开门便是看到云熙眉头紧皱,捣弄着自己的手指,咬着唇一副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云熙!”慕兰一声将她游离的思绪换回。 云熙僵硬地笑了笑:“夫人原來在房间……”刚脱口而出的话突然止住,云熙捂着嘴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慕兰蹙了蹙眉,定定地审视着她,却也沒开口说什么?仿佛是在等待她的下文。 云熙抿了抿唇,继而才缓缓开口问道:“夫人,我们何时回去!” 慕兰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往房内看了看,看到依旧酣睡着的祈年那张恬静的小脸,脸上不禁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这才走出房间几步,小心翼翼将房门关好。 云熙问的这事一直也是慕兰的心头事,经过了昨夜的那件事,这也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而且她也要加紧去准备了,本來她就想今日找云熙商量对策,沒想到云熙自己提出來了,倒也合了她的意,原本她还捉摸不准云熙的心意,怕她不想离开,现在有云熙帮忙,自然也好处理了。 “云熙,现在我们身上的钱不够,回去的盘缠是个问題,不过……”慕兰欲言又止看着她,随后凑过去耳语了一番。 云熙听了不禁紧张起來,小声回道:“这样不好吧!要是被官府抓了那就……” 慕兰也无奈地看着她:“现在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否则我们都要困在这里了!” 云熙不禁低低下头小声嘀咕:“其实这里也挺好的……”要什么有什么?而且每日都很悠闲自在,只不过…… 即使是小声嘀咕,可慕兰却也听进了耳朵,她承认这里生活是不错,可是若不是跟想要在一起的人生活,那也是种变相的折磨。 云熙挠了挠脑袋,深吸一气:“夫人,那个缑公子……” 刚要说什么?却正见到慕兰望向自己背后的那道冷凝的目光,云熙惊得回头,看到正向她们走來的缑然,不禁噤了声。 “云熙,记得把握机会!”慕兰凑过去在她耳边又低语嘱咐了一句,便转身准备回房了。 缑然轻挑眉头:“两位在聊何事聊得如此……诡秘!” 直到吱呀地一声关门声响起,慕兰也沒转头看他一眼。 云熙不禁深吸一气,努力扯出一丝微笑:“缑公子……我去忙了……”说完,急匆匆地离开了这个掺杂了些许火药味的是非之地。 缑然将视线定格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怅然轻叹,不觉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 慕兰抱着祈年出來时已是吃饭的时候,慕兰轻瞥了一下正厅上摆放整齐的菜碟,沒有看到云熙,只瞧见站在一旁的顾婶。 “顾婶,送些饭菜去我房间,我和祈年在房间里吃饭!”此刻她是极不想待在这和他坐在一起吃饭的。 顾婶为难地看了一眼正坐在一旁的缑然,此时缑然已拾起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來。 见自己主子沒有多说什么?顾婶也应和着点头答应。 这些日子,慕兰都是能不看见他就不看见他,当他是个透明人一般,直接忽略。 令云熙惊奇的是这缑然竟然也不恼怒,依旧怡然自得地坐着自己的事,却也不曾离开这竹屋半步,只是偶尔见到有些小厮会來这跟他汇报些什么事情。 云熙依照慕兰的吩咐去积聚银子,各个房间内都摆放着一些值钱的瓷器古董,慕兰便是想让她偷偷地将这些器物装裹起來,然后每次一点地拿到街上的当铺去当了,换成银子。虽然是违背律法的偷盗行为,可此时她们也都只有这个办法了。 这样的事,云熙是比较好下手的,顾婶每隔几日便会來街上采办一些物品,云熙和顾婶住在一间,久而久之也就熟稔很多,所以云熙渐渐地便要求和顾婶一同去街上,到最后,有时候顾婶忙时,便会让云熙一个人去,这时候云熙做事也就更方便些了。 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云熙多多少少也攒了些银子了,若是拮据着用,基本也能撑到泉州了,现下慕兰便开始考虑如何从这里离开的而又不被缑然注意到的问題了,而这也是个棘手的问題。 似乎是感应到她会做些什么?缑然每日都待在竹屋,基本是不离寸步,她若是想不动声色的离开,还真是有些困难。 这日,慕兰正在考虑着怎样离开的问題,房门却突然不动声色地被推开了,而慕兰正沉沉浸在思考中,丝毫沒有注意到。 “慕小姐在想何事,竟如此入神!”鬼魅一般的声音突然响彻在耳边,慕兰不由地一颤,却也不抬眼看他,缓了缓心神,便准备起身离开这个房间,现下她已经不想浪费多余的一个字了。 缑然尽管已经很克制自己的情绪了,却也是终究忍不住了,语气也冷了几分:“慕兰,你到底想如何!” 慕兰轻声嗤笑,停下了脚步,却并未回头:“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现在她还真想一棒子打昏他,带着云熙离开。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缑然压低声音,原以为时间久了就好,她就会慢慢接受,沒想到近两个月了,他的耐心却只是等來她依旧的淡漠和忽视,这两样果然她是对付他的好武器。 “我的也是!”慕兰不冷不热地回道。 缑然低笑一声,向她走近几步,扯过她的手臂让她转过身來正视着自己:“你就这么想离开!” 慕兰低垂着眼帘沒有正视他,甚至一眼也沒有看他。 缑然悠然地点着头:“我知道你让云熙偷偷拿了房里的东西出去卖,你以为这么些日子我注意不到!” 慕兰咬着下唇,脸色有些泛白:“你想威胁我么!”大不了他就去报官,这样也好,是她做的,是她选择的,她都甘心认了。 静默了半晌,缑然紧握成拳的双手突然松开,食指和中指轻扣着大腿,似乎在思忖着一些事情。 慕兰深吸一气,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缑然打断了。 “今日好好陪我,明日……你带着你要带走的东西离开吧!”悠然的轻叹,缑然垂下眸子掩盖着心中那一份苦涩,这也是他最后一个请求了,既然她如此固执,他便也不再强求了。 慕兰仿佛自己听错了什么一样,凝视着他,有些难以相信,他竟然让她离开。 “答应么!”缑然收敛了神色,又恢复了那一贯平静的样子。 慕兰颦眉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明日便让我离开!”她还是有些捉摸不准,不知道他这次会不会又是计划着什么事,让她往里头钻。 “你可以选择不信!”缑然轻瞥了她一眼,作势要走,自己都如此退步了,她竟然还要这样怀疑地看着他,当真自己都如此不可信么。 慕兰抿抿唇:“好,我答应,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缑然自嘲地勾着唇,原來自己付出真心得到的竟是这样的回答,他当真是自讨沒趣了。 ------------ 第八十二章 害喜 缑然走过去很自然地拉过她的手,慕兰身子倏然一僵,慌忙将手甩开,咬着牙想说什么却始终沒有开口。虽然只要捱过这一日就好了,可是?他也不至于要有什么身体接触吧! 缑然苦笑着:“都是最后一日了,你就不能满足一下我!” 慕兰轻咬下唇,思忖了片刻才幽幽开口:“别让我为难好么!” 缑然垂着眼帘,敛去那不经意流露的落寞,再次抬头看她时,早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來京城这么久,还未带你去过街上,今日我们去街上逛逛!” 慕兰轻轻点头,微微向她笑了笑,或许他想通了,过了今日便会让她离开了。 …… 京城的大街果然不必那些小城小镇,中间的大道平整宽阔,街两旁不仅有各式商品,琳琅满目,小商小贩也都规规矩矩地在空地整齐摆摊,大街上人來人往,摩肩擦踵,十分的热闹。 虽然慕兰答应跟他來街上,不过心情却一直未被周围这样欢快的气氛所感染,脸上的神色依旧淡淡的,甚至还晕染了些忧郁。 缑然自是看出來了,却依旧和煦地对着她笑着,带着她这边看看,那边瞧瞧。 在街上逛了好一会儿,缑然带着她來到一家酒楼前:“吃点东西!” “嗯!”慕兰怏怏地点点头,依旧一副淡漠的神情。 缑然带她上了二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一看两人的打扮就知道是个大主顾,满脸笑意地迎上去。 “客官,想吃些什么?” 缑然看着慕兰:“你想吃些什么?” “随意!”慕兰眼睛望着窗外,轻声回道。 缑然幽幽地望了她一眼,随即对小二说道:“将你们店的招牌菜都拿上來!” “好的,小的这就去!”小二心里万分惊喜,他就知道这是个大主顾。 缑然循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只看到一片熙熙攘攘的人群,其他的似乎也沒什么特别的,可他心里却是一阵失落,难道她宁愿望着这些毫不相干的人群,都不愿意多和他说一句话,多望他哪怕一眼了么。 …… 小二上菜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这桌上就摆满了鸡鸭鱼鹅,基本都是有些油腻的荤菜。 “來,尝尝看!” 缑然淡笑着夹了一筷荷香糯米鸡放入她碗中,慕兰不好拒绝,只得拾起筷子尝尝,可是刚放入口中,那香腻的气味一窜入鼻,慕兰便一阵反胃,反射性地将筷子仍在一旁,捂着嘴偏过头干呕起來。 缑然眉头紧皱,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背,一脸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慕兰深吸了几口气,摇摇头:“沒……沒什么……只是有些不舒服!”可额上瞬间就已经涔出细密的汗珠,心里一阵慌乱。 她家中以前开药铺,对于医药这块她是略知一二的,何况她曾经坏过孩子,最近这几日的不适让她隐隐感到不安,她怕自己是怀了身孕。 “街对面便是医馆,不如我带你去看看!”缑然低声问道。 慕兰挥手拒绝:“不用了,只是一些小毛病!” “小病不医成大疾!” 说着,缑然便握住她的心,留了银子在桌上,匆匆往医馆走去。 慕兰紧张地身子微微颤抖:“不用了,我不想去……”若她是怀有身孕,那她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何况要是缑然知道了,肯定不会再放她走了。 缑然脚步却未停顿一下,慕兰就这么强拉硬扯地被他拽进了医馆。 “大夫,这位小姐身子不舒服,麻烦大夫看看!”缑然极为温谦有礼地说道,慕兰确实被他强行压制在椅子上,动不得分毫。 大夫看这情形,连忙走过來按他的吩咐把脉问诊。 这大夫看上去年近古稀,下颚处花白的胡须有些稀疏,随着头轻轻摆动着。 “恭喜啊!小姐有了身孕,需好好调理!”大夫笑着抱拳向一旁的缑然道贺。 这大夫一看就知道是误会他们的关系了,可慕兰现在最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腹中孩子,想起那日他将她强行抱入房内,强行吻着她,还将她衣物褪去。虽然她在挣扎中不小心磕到了头失去了意识,后來发生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了,可是那日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如果这个孩子是他的,那她要怎么办。 “大夫,我可不可以不要这个孩子!”慕兰眼眶微红,强压着心中的酸涩,低声对这老大夫说道。 缑然斜眼睨着她,语气却悠然:“你确定!” 慕兰紧紧地咬着唇,原本樱桃红的嘴唇此时已被咬得泛白,她知道这也是她的孩子,已经生长在她的肚子里,可是一想到这可能会是秦彦天以外的男人的孩子,她的心里便翻江倒海似地汹涌不定,若她生下來,就是对不起秦彦天了。 慕兰的双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忍痛决绝的模样,让缑然露出一丝愠色。 缑然将大夫拉到一旁,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问道:“几个月了!” 大夫看他这般神情,又听他语气似乎不大高兴,难不成这人怀疑孩子不是他的,于是大夫也压低声音回道:“三个多月了……”若是不想要孩子,那就要趁早,不过大夫这后半句最后还是沒有说出口,将它咽了回去。 缑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沒有注意大夫异样地神色。 三个多月的身孕,那就是大概从她离开的时候怀上的,离别的欢爱……缑然脑中突然盘旋着这样一个念头。 看着慕兰这般为难痛苦的神色,缑然一目了然,她一定是怕这孩子是他将她抱入房间的那晚而來的,可惜的是那晚她晕倒之后,他并沒有对她做什么?只是可以造成那种景象,让她第二日醒來误会。 他只是想看看若她以为和自己有了那一夜后,她对他的态度会发生什么变化,让他失望的是她对他的态度并未好转,反而更加冷淡了。 “大夫,这日子请你不要告诉她,免得刺激她了,若是她闻起來,你就说将近两个月!”缑然轻声嘱咐大夫。 大夫应承着点头,心中轻轻感叹着,看來这事和他想的却是相差无几了。 缑然走过去,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我们回去吧!” “我不回去……”慕兰紧张地退了几步,尽量使自己跟他保持一段距离,看到大夫也往这边走來,慕兰几个箭步上前:“大夫,我的孩子几个月了!” 大夫顿了顿,随即轻捻着胡须:“快两个月了……” 慕兰深吸一口气,一个踉跄倒退几步,身子摇摇欲坠的,仿佛被风一吹就能倒了一般,缑然眼疾手快地几步上前将她稳住,故意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低声调笑道:“兰儿,我们回家吧!” ------------ 第八十三章 纠结 慕兰跟着缑然回到竹屋时,天色都快黑了,暗暗的薄光下洒染着一层夕阳的余晖,云朵层层峦峦,染得天空半片断续的橘橙色,像一匹被撕裂的锦缎。 云熙在门口急着后背都一片浸湿了,黏腻地粘着衣衫,使得她更不踏实了,看到慕兰出现的那一瞬间,心中的大石才有个着落,她知道慕兰今日和缑然去了街上,她就怕中间会出什么茬子,看到夫人相安无事地回來,这才松了一口气。 “夫人……”云熙跑上前去,却看到慕兰的脸色不大好,一时间想说的话都梗在了咽喉。 慕兰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祈年呢?” “小少爷在房里睡着,夫人不用担心!”云熙答道。 慕兰点点头:“我去看看!” 看着夫人有些虚浮的脚步,云熙更加皱紧了眉头,这几日与夫人偷偷攒钱的事进行得很顺利,现在她们只要找个时机避开缑然,就能顺利逃脱回去了,可为何夫人今日的神色却如此异常呢? 这么想着,云熙不禁偷偷看了一眼缑然,缑然依旧是云淡风轻事事无关的表情,似乎他也沒有发现什么? “云熙!”缑然突然唤道。 云熙一个激灵,瞬间回了神:“缑……缑公子,怎么了?” 缑然笑了笑:“沒什么?只是不知道你刚才在发什么呆!” 云熙僵硬地扯着嘴角,努力使自己看起來自然:“沒……什么?我去看看……夫人……” 缑然点点头,嘴角噙着的笑有些别样的光彩:“嗯,看看照顾她,她怀孕了,身子不太方便!” “什么?”怀孕了,云熙捂着嘴差点沒大叫出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缑然笑意不减,也不管她此刻骇然的神情,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云熙讷讷地杵在那,心里早已慌乱成结,这夫人怎么会怀孕了,脑海中依稀记得那日晚上的情景,缑然将慕兰抱进房间的情景。 那晚她睡不着,刚要开门出去透透气,却在门还只被拉出一个小缝的时候看到缑然抱着一直挣扎的慕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她那时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双腿就像被钉在了地板上一样,动弹不得,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她却害怕起來,不敢去敲他的房门,不敢大喊大叫的,她只是个小丫头,沒什么地位,若是惹怒了他,说不定自己就像苓香一样,被这些所谓的有钱有势的富人给残酷地碾死在这世上。 可现在夫人她怀孕了,那究竟是谁的孩子呢? …… 云熙去敲开慕兰房门时,便感觉整个房间压抑地令人难受,自慕兰今日回了房间后便再也沒离开这房间半步了,连送饭过來也沒吃几口,倒是将祈年喂得饱饱的。 “夫人,你……”云熙想开口,可看到慕兰那毫无血色的脸,她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仿佛说什么都不对。 慕兰依旧低垂着头靠在榻上,右手轻揉着眼角的穴位,以缓解她紧绷的神经。 云熙静默地站着,周围的宁静使她的头脑一片空白,现在这种情况她也只有等着夫人先开口说话了。 “云熙,大夫说我有快两个月的身孕!”慕兰突然打破了这份易碎的宁静,却使得气氛更加沉重冷凝。 云熙紧扣着双手,一时间说不出半个字,她们已经來这两个多月了,那么按时间,这个孩子应该就是缑然的…… “你说我该怎么办!”慕兰抬起眼眸直视着她,清冷的幽光从黑褐色的瞳孔中散发出來,令云熙怔怔地僵硬了身子,开口想说什么?却是什么也不会说。 慕兰盯了她半晌,继而自嘲地勾着唇:“罢了,你偷偷上街帮我买副药,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既然云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她就狠下心來,索性除了这个扰乱内心的孩子。 慕兰轻轻抚摸着小腹,总感觉里面的小人在跳动,可是她知道这是她的错觉,她是不舍得的,只是沒了孩子,她才能离开这,才能回到泉州回到秦彦天身边开始新的生活。 “夫人……我……”云熙紧攥着手,手心内已布满了黏腻的汗水。 夫人怎么能说出口这样的话,那是她自己的孩子,她竟然要亲手将孩子扼杀在自己的腹中,如果她去买來药,那她岂不也是帮凶了。 “云熙,求你再帮我这次!”慕兰深呼一气,此时全身的无力感已经侵入她的思绪,她不能再拖延了,缑然答应了她,明日便让她离开的,她应该趁他沒有改变心意之前,将一切的阻碍都扫开,她已经有祈年了,或许这个孩子注定就跟她无缘。 云熙咬着唇,顿了片刻,然而最终她还是摇着头:“夫人,对不起……”或许她可以帮她逃走,可以帮她偷偷变卖那些瓷器饰品,可是要她帮她做这种事,她真的力不从心。虽然孩子还在腹中,可是这也算伤害生命。 慕兰苦涩地笑着,脑海中又犹豫起來了,到底她该不该这样做呢?她自己都不知道,就像在一座两头都浸沒在浓厚白雾的桥中央,不知道往哪边走才是对的。 “够了!”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用力地踢开。 缑然面怒愠色,薄唇紧抿,难得的恼怒神情,云熙打了个寒颤,被这气势吓得心中慌乱纠缠,还好她刚才沒有答应,若是被他听到了,估计她下一刻就会被他掐死,扔进荒野山林中。 慕兰蹙了蹙眉,却依旧坐着沒有开口再说半个字。 “夫人……我先出去了……”云熙见这情形哪还敢待下半刻,怎么个人都是用跑的离开房间。 慕兰侧低着头,沒有看他,她知道此刻他肯定恨生气,他听到了她和云熙说的话,是啊!要是换做是她,她也会生气,可是那又能怎么样,这个孩子她能留下么。 缑然大步走上前,食指和拇指紧捏着她的下巴,强硬地扳过她的头,让她正视着自己。 “你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寒冰一般的字从他嘴中逐一吐出。 慕兰倒吸一口气,沒想到一向都温和的他竟然也会如此生气,看來他真的很在意这个孩子,那她就更不能要了。 “我不想要!”慕兰淡淡地回答,尽管下颚生疼,却沒有吭出半句**声。 缑然冷冷地勾起唇角:“是么,你会后悔的……” 慕兰蹙了蹙眉,在他眼中竟然看到了邪佞的幽光,然而那深幽的眼瞳中竟也夹杂着一丝落寞和哀伤。 ------------ 第八十四章 打胎 云熙出了门便站在离慕兰房门口不远处的地方抽搐着,神情绷紧,准备房内一有情况便随时冲进去。 只是还沒一会儿缑然便平静地从房间里走了出來,云熙低着头愣缩在角落边,等到他走远才动了一口气。 再进到慕兰的房间,只见她眼神空洞又迷茫地呆坐着,脸上沒有一丝生气,云熙深深吸了吸气,走过去轻声开口:“夫人……你沒事吧!” 过了好一会儿,慕兰才缓缓摇头,两人就这么静默着呆在房间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声音将这沉静再一次打破。 缑然悠然地走进,手中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水,与那白皙的瓷碗形成鲜明的对比,使得慕兰移不开视线,木讷地盯着那碗药。 缑然微扬着唇:“这么迫不及待想喝!” 将药水放在她前方的案几上,一股浓烈的刺鼻味道朝她的鼻间涌去,慕兰不禁轻轻颤抖着,细微的汗珠不知何时从体内涔出,密布在她的额前和颈背。 “缑公子,这是什么……药!”云熙捂了捂鼻子,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气味。 缑然轻抚着双手,眼眸的光沒有离开慕兰一刻:“这就是你主子要你去买的药,都已经熬好了,还不让你主子趁热喝了!” 他的目光紧紧地揪住她,哪怕她有一丝的犹豫和悔意,他都会阻止她,告诉她真相,可是他丝毫沒有看到他想看的神情,他看到她伸出手去端那碗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注视的药,仿佛方才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它们全数灌入喉中一样。 云熙拦下慕兰快要接近药碗的手:“夫人,不要啊!” 慕兰幽幽看了她一眼,眉宇却依然紧蹙着,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喝了它一切就过去了,现在怀的时间还短,还能回头的…… 恍惚中,她听到远处有马蹄声和鸣叫声,她顿了顿然而最终还是挥开云熙的手,端起药碗就往喉中灌去,深深的苦涩从嘴边顺着喉管蜿蜒而入,最后遍布全身,她知道她的手一直在颤抖都快拿不稳那分外光滑的药碗了,可她还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知道药水全部流入口中,一滴不剩,她才放心似地松了手,清脆的破裂声响彻了整个房间,破碎的瓷片瞬时四分五裂地向各方弹溅出去,散落一地。 缑然神色僵硬地看着她,身旁的双手早已攥紧了双拳,随着他有些混乱的呼吸而微微颤抖着,手上青筋暴起,看得出他也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她竟然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就将那碗药喝得干干净净,一点都不顾忌他的感受,她以为这孩子是他的所以才更要如此做吧!只是若是他告诉她,孩子不是他的,而是秦彦天的,不知道她又将是一副怎样的神色。 慕兰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药渍,等待着即将來临的苦楚。 门外骤然接近的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在耳边越來越清晰,重重地踏在竹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慕兰抬头望去,在看到门前的那抹熟悉的脸庞时幽暗无助的瞳孔蓦地收紧,突然下腹传來一阵疼痛,慕兰双手紧紧地抚上小腹,压制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咬着牙强忍着将要脱口而出的**声,可冷汗却顺着脸庞一滴一滴地滑下,最后落入那冰冷的地板上散落开來。 缑然回头望去,双手握得更紧了,他感受到了眼前那个男人愤恨的暴怒,却在他的目光触及到这个捂着肚子痛苦闷哼的女人时微微放软了。 秦彦天几个大步上前,从缑然身边走过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擦过他的肩。 “兰儿,怎么了?”开口说的第一句便是异常柔软的语气。 之前他还在想着找到这个女人之后一定不能心软,她竟敢再一次不留下任何消息的离开他,可是就在刚才看到她捂着肚子痛苦的样子时,他的心瞬间就软了下來。 慕兰紧咬着唇,摇摇头,伸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彦天……带……我……回家……” 感觉到腹中翻搅似的痛,慕兰眼泪都快挤出來了,可还是硬生生地把泪水抑制在眼中,沒有流出。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秦彦天怒吼着,炯炯的目光燃烧得格外炽烈,直直地逼向缑然。 缑然勾着唇看了一眼站在房门口的几个陌生壮汉:“秦老爷是想让家丑外扬么!” 秦彦天沉沉地呼了口气,挥手将那些手下遣退,又向一直站在旁边惴惴不安的云熙看了一眼:“你快去请大夫!” 云熙连连点点头,担忧地看了一眼慕兰,最后消失在门口。 秦彦天将慕兰抱在怀中,只感觉到她不断颤抖着的身子,看到一旁破裂的碎片,眉间的阴霾更重了:“你给她喝了什么?” 缑然悠然地坐下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可是她自己要喝的,我只是成全她而已!” 慕兰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感觉到他手掌的暖意,心里的紧张也纾解了不少。 “彦天……不要再……问了……”缓慢又艰难地从嘴边吐出这几个字,慕兰眯着眼,眉间早已旋成一团。 她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可偏偏这种档口他找到了这里,上天真是爱跟她开玩笑,现在她只能祈求缑然不要说出來了,可是他会么,她真的不确定。 “慕小姐,为何不想让他知道你怀有身孕!”缑然勾着唇,这一字一字吐出來,像是一双无形的手,生生地将她从悬崖边退了下去。 慕兰的心沉到了崖底,碎得四分五裂,紧张,不安,疼痛,绝望,一个个无情的字眼都卷裹着她整个身子,不由让她颤抖得更加厉害了,泪再也沒法压抑住,倾泻而出。 秦彦天皱着眉:“你什么意思!” 缑然修长的手指轻抚着自己的嘴唇,仿佛那上面有些不知名的柔软:“不然她为何要喝打胎药!”手指蓦地停住,看到她那般绝望空洞的眼眸,心中也泛起一阵虚无,只是她的痛苦却不是为了他,想到这,他不禁自嘲地勾起了嘴角。 秦彦天沉了沉眼眸,眸光晦暗不明,却有一股戾气,若换了其他人应该早就怕的不敢直视了,可他不怕,依旧云淡风轻的神情注视着他,似乎还带着一份得意,他倒要看看,这个男人会做些什么。 ------------ 第八十五章 结局~ “大夫來了……”云熙从外面急匆匆地跑來,身后跟着一位老大夫,而巧合的是这个大夫正式昨日医馆的那位。 那大夫一看到一眼便看出了眼前这个小姐正是昨日去他医馆看病的那位,而当他注意到原本还安好的她,此时竟是如此神色便皱了皱眉,将药箱放下,仔细察看了一番。 “小姐喝了什么药么!”大夫紧蹙着眉问道。 慕兰低垂着眼眸沒有说话,大夫把了脉心中也有个了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走到了一旁。 云熙着急地问:“大夫,我家夫人怎么样了!” 大夫拿出纸笔,写了几味药上去交给云熙:“按这个分量去抓药,调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云熙面带欣喜地问:“大夫,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听到这句话,秦彦天抱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脸色也更加阴沉。 “放心吧!孩子沒事……只是以后不要叫你们夫人乱服药了!”说完这句话,云熙便安心地跟着大夫出去了。 缑然不由地眯起眸子,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只是这药他是吩咐顾婶准备的,看來相处了一段时间,这顾婶对于慕兰已经有了感情,不忍心下手,也好,以后若她知道了真相,至少她不会那么恨他,恨他亲手将药端给她。 …… 慕兰喝了云熙煎來的药,便感觉身子好多了,只是方才云熙告诉她孩子沒事,她喝的只是普通的感染风寒的药,由于怀孕了,最近身子又沒怎么调理,所以才会受不住药性而下腹疼痛的。 自从进门开始秦彦天便寸步不离地在她身边,一双黑瞳幽幽地注视着她,似乎想看穿她的一切。 慕兰抿了抿唇,轻声说道:“对不起……” 秦彦天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良久才问道:“孩子是谁的!”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霜,使得慕兰更止不住发颤。 她到底该不该说呢?她说了之后,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扔下她不管。 恐惧感从她的头顶窜入她的每根神经,她紧闭着双唇,始终沒有勇气开口说哪怕一个字,低低地垂着眸子看着那积聚了些许灰尘的地板。 “是他的!”秦彦天继续问道,然而她的神情早已证明了他的猜想。 “是不是他逼你的!”此时他早已克制不住他内心猛烈汹涌的火焰,低吼着。 他逼她的,可是她却还是沒能守住她自己,沒能保护好自己……这源头是如何,又有什么区别呢? 慕兰鼻头一酸,冰冷的泪水又如山泉一样蜿蜒而下,沿着脸庞滑落到脖颈,再滴落到该在身上的锦被上,浸湿了一大片,内心的酸涩却愈來愈强烈。 秦彦天的手指在她脸上轻抚着,想抚干她的眼泪,可她却越哭越凶,怎么也擦不干,反而让他的手更加湿润,被她泪水浸过的地方,都有一种灼烧的痛感。 到底是她沒保护好自己还是他沒保护好她。 “傻丫头,别哭了!”秦彦天温声安慰着,扣着她的头摁在自己怀中,手指顺着她的发丝,轻揉的抚弄。 每次看到她哭,看到她伤心,他的心便会像浸了水的海绵,再也硬不起來,明明他说过不管什么原因不准她再离开他,明明她答应了他,可是她偏偏就是要违背她的承诺,跑到他看不见的地方,让他焦急。 明明心里下定决心要狠狠地报复她一番,以消他念了她这么久的相思之苦,可一旦看见他,他眼中便只有她,也只剩下她了。 “彦天,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慕兰哽咽道,颤抖着双肩。 秦彦天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你要养好身子……不许再绝食了……” 听云熙说她这些日子都几乎沒有进食,吃得很少,这样身子才如此虚弱,抱着她他也能感觉到她瘦了很多,身子更加单薄了,轻飘飘的感觉站着都要摇摇欲坠往下倒。 慕兰吸了吸鼻子,双手绕过他的腰身抱得紧紧的,每次在他怀中她总是能如此安心,现在他们应该再也不会分开了吧! 一抹黑影突然消失在房门口,沒入了蓝黑的静夜中。 方才的一切缑然都看在眼里,尽管心里疼得连呼吸都有些难受,可是他看到了她在他怀中幸福的样子,也只有他才能给她幸福。 带着这个疑问,缑然的眉宇间染上了一层阴霾,不得不承认他输了,输得很彻底,尽管他让她以为她怀得是自己的骨肉,她也还是这么决然地想要扼杀在腹中,而想到她以前对祈年的态度,他不由地自嘲起來,真是可笑,竟是天壤之别……他真的输得一败涂地了。 第二日一早,慕兰便收拾好行装准备和秦彦天回泉州了,尽管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处理腹中的孩子,可是他对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不再徘徊犹豫或者质疑什么了,她只要随着她的心去做每一件事就好了。 秦彦天一手抱着祈年,一手牵着她走出房门,院子里,秦彦天带來的几个随从早已雇好了马车在外等候,云熙也一切都准备妥当,临行前还将这几日攒下的不义之财交给了顾婶,跟她说明了情况,顾婶只是笑着点头收好,答应她帮她交给主子,又跟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嘱咐她要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 云熙有些不舍,在这里的这段日子顾婶对她和夫人都很好,不然顾婶也不会把主子吩咐的药给换了,还好如此,保住了夫人腹中的孩子。 缑然站在门口幽幽地望着慕兰,低声开口:“我要你单独谈谈!” 慕兰皱了皱眉,牵着秦彦天的小手不由地紧了紧。 “我有事与你说!”缑然继续补充道。 秦彦天冷冽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缑然淡笑着看着他,目光又转移到慕兰紧绷的脸上,或许当她知道了一切便不会有这么不自然的表情对着他了。 秦彦天抱着祈年在院子里等她,隔得很远。虽然不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但是视线还是能触及到她身上。 “进去说吧!”缑然轻声说道。 慕兰摇头:“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他们听不见……” 缑然回头望了一眼,对上秦彦天冷漠幽暗的双瞳,似乎是在给他警告,缑然不以为然地笑着,他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危险,使得周围的人都这么紧张,他不过是跟她道个别罢了。 ………………………………我是分割线………………………………………………………………………… 慕兰的目光一直望着不远处秦彦天站立的方向,轻声问道:“你想说何事!” 缑然轻轻吸了吸气,似乎是鼓足了勇气之后才缓缓开口:“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他知道一旦说出口便再也收不回來,也许两人再沒了交集,可是这也许也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慕兰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嘴角微微颤抖着:“你说什么?”可大夫说她腹中的孩子才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如果不是他的,那怎会平白无故冒出來呢? 缑然轻笑一声,眼波柔光辗转投射在她娇嫩的脸庞:“那晚……我沒有对你做什么?你的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大夫沒有说实话!”这一句一句与慕兰來说是如释重负,可与他來说,就像握在手中的沙土,抓得越紧,落得越快,可是如果放手,心里终究是不舍的。 慕兰抿抿唇,心里如阳春三月的微风,难得的惬意,看着他这副神情,她知道他沒有骗她。 其实昨日她便看开了,彦天一直对她呵护备至,也毫不介意她怀的是别人的孩子,不过当她知道这个孩子最终还是彦天的时,心中除了欣慰更多的是欣喜……她始终还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她。 慕兰和秦彦天上了马车,车轮碾过沙石的地面,发出细微的轰隆声,缑然望着渐行渐远的那一点逐渐消失在视线里,那车轮仿佛碾压过他的心脏,一阵抽痛,却只能闷在心里。 …… 再次回到那个她朝思暮想的家中时,慕兰的小腹也微微隆起了,这一路,秦彦天索性带她和祈年一边游玩一边打道回府,在外边一待就待了两个多月,慕兰和祈年丝毫沒有因为赶路而受累,倒是被他照顾得白白胖胖的了。 慕夫人这么久沒有看到女儿,不过好在看到女儿平安无事,还又怀了一个外孙,心里也是高兴万分。 慕兰感觉一切都回到了以前幸福的时光,而且比以前更加幸福了,白皙的脸蛋上时时都飞抹着一片红润的晚霞。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慕兰躺在床上左手却是紧紧地搂着旁边这个男人精瘦的腰腹。 “彦天,我离开之后,缑然……有沒有将醉音阁转给你!”慕兰轻声问道,这件事她一直不曾问起,怕他想起之前她不告而别的事,可是现在她怀有身孕,就算他再追究起來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了。 秦彦天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有些抱怨地说道:“你还好问!” 慕兰撇了撇嘴,撒娇道:“当时,我也是迫不得已,何况祈年在他那……我能坐视不理么……” 秦彦天笑着将她搂紧,却也顾忌到她隆起的小腹,不敢太用力了。 “他的妹妹拿着店铺的契约來找我,说作为交换条件要我娶她!” “那你……” “我当然……拒绝了!”秦彦天轻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慕兰抿唇笑着,将头往他怀里蹭了蹭:“你找了我很久吧!” 秦彦天轻笑着,将下颚抵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着却沒有说话,不管他找了她多久,他始终将她找到了,将她再次带回了身边,她永远都是属于他的,这是注定的事。 …… 几个月后,秦彦天焦急地在房间外踱着步子,眼神时不时瞄向那紧闭的房门,慕兰痛苦的叫声时不时响在耳畔,让他心里的焦急更甚了。 沉重的房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月香和云熙抱着孩子走了出來,小婴孩清铃的哭声在此时却像是动听的乐声。 “恭喜老爷,是个女孩!” 秦彦天嘴角浮出欣喜的弧度,云熙将孩子递到他怀中,秦彦天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大大的圆溜溜的眼珠子很有灵气,小巧的鼻子和嘴巴,倒是更像她母亲。 秦彦天抱着孩子进门走到床边,慕兰因刚才虚耗不少,面色有些苍白,汗水浸湿了整个身子,耳后披散的青丝也粘黏在脖颈间。 秦彦天拿过一方锦帕替她小心翼翼地将汗渍擦干。 虽然全身无力,可慕兰脸上却依旧洋溢着淡淡的微笑:“把孩子给我看看!” 秦彦天坐在她身边,将孩子放在她眼前:“孩子像你,长大了也是个美人!” 慕兰轻抚着女儿那红粉的小脸蛋:“只要她以后幸福就可以了,其他的都沒那么重要!” “会的!”秦彦天在她额前轻啄了一下。 不知何时,一个小身影摇摇摆摆地在门前晃悠着,缓慢地往床这边移动着。 才刚学会走路沒多久,这孩子净知道到处跑,慕兰不由地无奈地看向秦彦天,这样摇摇欲坠的样子,她还真怕他摔着了。 “爹……娘……”祈年张着小嘴,还未走到床边,便被秦彦天一把抱起來。 “來,看看你妹妹!”秦彦天将祈年抱着,又坐回床边,让祈年坐在他腿上。 祈年转动着那黑葡萄似的眼珠,伸出那肉乎乎的手指,轻捏了捏妹妹更加细嫩的脸蛋。 “祈年,以后你当了哥哥,可不能欺负妹妹!”慕兰轻戳了戳祈年那小脑袋,一副警告的语气,却是笑着的。 祈年嘟着小嘴:“祈年很乖的……” 这爹娘难道有了妹妹就要把他给忽略了么,祈年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眼里隐隐闪着些许光,像夜空中闪耀的星光,扁着小嘴,一副泫然欲哭的模样,叫人看了就心生怜惜。 秦彦天亲了亲儿子的小脸,夸赞着:“祈年最乖!” 祈年听了爹爹这番话,这才呵呵地笑起來,弯着眼眸,一脸的纯真无邪。 慕兰将头靠在秦彦天肩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儿,又看了看祈年泛着光的眼眸。 现在她有儿子有女儿陪着,还有一个陪在她身边深爱着她而她也深爱的丈夫,她突然觉得无比的满足,但愿这样的幸福一直延续下去……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其后还有番外~么么~谢谢亲们的支持(请关注西的新文哦,) ------------ 后妈版结局(慎入)接84章 接八十四章 ,,,,,,,,,。 “大夫來了……”云熙从外面急匆匆地跑來,身后跟着一位老大夫,而巧合的是这个大夫正式昨日医馆的那位。 那大夫一看到一眼便看出了眼前这个小姐正是昨日去他医馆看病的那位,而当他注意到原本还安好的她,此时竟是如此神色便皱了皱眉,将药箱放下,仔细察看了一番。 “小姐喝了什么药么!”大夫紧蹙着眉问道。 慕兰低垂着眼眸沒有说话,大夫把了脉心中也有个了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走到了一旁。 云熙着急地问:“大夫,我家夫人怎么样了!” 大夫拿出纸笔,写了几味药上去交给云熙:“按这个分量去抓药,这些日子要好好调养!” 说完又嘱咐了几句:“这几日切忌生冷,辛辣的食物,也不要碰冷水……” 云熙低低地开口问:“大夫,那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听到这句话,秦彦天抱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脸色也更加阴沉。 大夫的脸色阴沉了几分,片刻后才叹息着摇摇头:“沒有保住,所以要好好调养,只怕以后再怀孩子就难了……” “啊!,这……”云熙讶异地说不出话來,夫人的孩子竟然真的沒了,这…… 大夫出去后,秦彦天将慕兰扶到床边,让她躺着好好休息。 慕兰捂着下腹,只感觉汩汩暖流蜿蜒着顺着腿间留下,只好叫來云熙准备热水擦擦身子。 …………………… “孩子是谁的!” 正厅内秦彦天和缑然端坐两侧,秦彦天阴沉密布的神色,与缑然那几分怡然自得形成明亮的对比,却使周围的氛围要沒那么沉重冷凝。 缑然微微扬着唇,却看不出到底是得意还是什么?笑里晦暗不明。 “秦老爷希望这是谁的孩子!” 秦彦天眉头的褶皱加深,扪心自问,其实他都不希望,若是自己的,那这个孩子已经沒有保住,若是对面这个男人的,那么……紧紧攥着拳,秦彦天只感觉一层层的火气向身体的四面八方涌去,他无法想象这个孩子是除了他以外的其他男人的。 云熙出來的时候感受到正厅中央这股难以抗拒的窒息之气,刚想绕路去后院,却被坐在一旁目不斜视的秦彦天叫住了。 “云熙!” 云熙只得低着头讷讷地走过去。 过了半晌,秦彦天才开口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云熙顿时松了一口气:“夫人已经睡着了……不过身子还是很虚弱……”她方才很怕老爷问她有关孩子的事,夫人之前说的话在她脑海中时那么清晰,她不知道若是老爷闻起來,她到底是该怎么回答,若是照实说,那老爷又会怎样对待夫人,若不照实说,那除了自己,缑然也是知道的,若是被老爷发现了,那后果更加不可估量。 云熙站在旁边只觉得全身僵硬,很想快点离开这儿,见老爷不再问她什么?她便低声说道:“那老爷我先去忙了,待会夫人醒來,还要给夫人熬药!” 秦彦天点点头,可目光却依旧是盯着对面一脸闲适的缑然的。 缑然笑着:“秦老爷为何一直盯着缑某,倒让缑某有些不自在!” 秦彦天冷哼一声:“这笔账迟早要找你算!” “哦,随时恭候!”缑然微笑着,眉头一挑看向一旁秦彦天带着的几个随从:“不过,这里是我的地盘,不喜欢人多嘴杂的,主人都未留客,作为一个客人的身份也应该自觉吧!” “你这是给我下逐客令!”秦彦天冷冷地看着他。 缑然揉了揉眉头,有些疲倦地看着他:“最近精力耗费得太多,白日里总是有些累,恕缑某失礼,先回房休息了!” 这句暧昧不明的话,听在秦彦天耳中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疼,灼热的怒火燃烧着整个身心,让他有一种想跑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 正压抑着内心最后一道底线,门外再次响起一阵马蹄声,往外看去,二十多个身强体壮的汉子正从马上下來,大步朝这里走來。 缑然转身看了一眼,笑了笑,随即却又转身消失在正厅之内。 秦彦天带着的四五个随从根本不能抵抗这二十多个壮汉,被逼无奈只得先离开这里。 走到院中的时候,顾婶从房内跑出來追了上去,怀中抱着的正是祈年。 秦彦天愣愣地看着,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孩子竟然真的是自己的祈年。 顾婶将祈年递给秦彦天:“这位老爷,您先将孩子带走吧!现在慕小姐也照顾不了孩子!” 秦彦天接过祈年,此时祈年眼神雪亮地盯着他,口中喃喃唤道:“爹……爹……” 秦彦天一贯阴沉的脸突然明朗起來,抱着儿子亲了好几下,儿子竟然还认得他这个做爹的,想起來他这个爹做得这么不称职,都沒有保护好自己的儿子,可儿子竟然还这么亲近他,心中欣慰万分。 …………………… 慕兰醒來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像装了石头一样沉重。 慕兰努力撑起身子看看周围,声音虚弱地唤了一声:“彦天……彦天!” 房内很暗,只看见一个黑黑的剪影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只是仿佛沒有听到她的声音,依旧沒有丝毫的动静坐着。 过了片刻,房内的烛火被点燃,慕兰望过去看到的却不是秦彦天,而是一脸淡漠的缑然。 慕兰慢慢往床内靠去,眼角有一丝恐惧:“彦天呢?” 缑然难得的一脸阴沉,声音也是格外冷冽,手中端着一个瓷碗:“喝了它!” 慕兰咬着唇,使尽浑身的力气摇着头,现在只要是他给她的东西,她都不想喝不想碰。 她现在最想的就是见到彦天,然后让他带着自己离开这里,她知道她沒有做梦,下腹的疼痛和昏沉的脑袋提醒着她,这一切是真的,孩子沒了,是她亲手杀死的。 不知何时,自己脸上已布满了泪痕,冷冰冰的眼泪顺着下颚滴在交叠在身前的手背上,刺激得她神经一颤一颤的。 缑然幽幽的黑瞳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若想见到秦彦天,就把它喝了!” 慕兰深吸一气,看着那碗药,让她想起不久前便挥之不去的噩梦般的经历,手不觉地攥紧,咬着牙将它灌入肠中,只是这碗药不似之前的,还有一股奇异的馨香,安宁的味道。 沒想到她整个一口气灌了下去,缑然的眼神变得更加冷凝,面对如此无情的她,他竟然更加放不开手。 一口喝到底,慕兰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将空碗放在一旁:“彦天呢?” 缑然冷笑一声,他一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不过他现在却很想打破他这个可以说是缺点的优点。 “慕小姐,你知道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么!” 慕兰抿抿唇,眼睛缓缓地低垂下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孩子是她的,却也是眼前这个人的,所以她才会下定决心让这个孩子再去投胎转世,希望孩子能去一个好人家,不要再碰上她这种母亲了。 缑然见她低着头不语,心里却也疼得紧,只是他若不刺激她,或许他再也留不住她了,从未正眼看过他一眼的她,对他如此无情的他,就算他要受罪,那他也要拉着她,让她永远困在他身边。 “慕小姐可能不知道,那大夫走的时候说昨日诊断有错,其实慕小姐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缑然故作悠闲地说道,眼神却沒离开她半分。 慕兰听了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撑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虽然声音轻得很,可是那神情却深深刺激到了他。 那是怎么样一种恐惧震惊的样子,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的神情,这些日子以后她一向淡然的可怕,如今这样倒是让他更加对她怜惜,却又不得不继续刺激着她。 “大夫说很抱歉,不过倒是让我白高兴了一场!” 慕兰双手揪紧着身上的锦被,手指因用力而泛白颤抖,原本几近透明苍白的小脸,更加暗淡无光了,层层冷汗从额头,背脊涔出,让她整个人都感觉几分生冷,微微张启的唇也无力地抖动着。 缑然忍不住上前将她按在怀中,慕兰用尽全身力气去推他,只感觉身上更加的乏力了。 她不相信,这绝对不是真的,她竟然亲手杀了自己和彦天的孩子,事情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她最难接受的这样。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慕兰茫然地眼眸顿时失了焦距,苍白的脸上突然浮起一股诡异的带着自嘲的笑,人呐真是一点坏事也不能做……一点也不能,不然这报应加诸下來,她真的承担不了,也无力去承担。 随着呼吸渐渐的平稳,慕兰的思绪也清晰了很多,她蓦地推开他,问道:“祈年呢?” 沒料到怀中安静的人突然的一动,缑然怔了怔,随即答道:“交给秦彦天带走了!” 交给秦彦天带走了,也好,她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沒办法照顾孩子,交给彦天她也很放心,可如今,她还能再见到彦天么,若是见到了她真的是沒有勇气再对着他了,若是他问起孩子的事,她又应该怎么回答,难道说孩子她不知道是他的,所以她自己亲手喝了那碗药,打掉了孩子么。 而他正好差一步赶过來,亲眼看着孩子从她体内变成血水流出去么。 慕兰惨白的脸色依旧毫无半分血色,眼神空洞而麻木地盯着一个点。 缑然轻叹一声:“如今你打算跟他回去么!” 慕兰死死地咬着唇,缓慢地摇着头,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越想脑袋就越混乱,心里就像有几万根线团纠缠成一个一个的死结,尽管能解开其中一个,可还有无数个在后面等待着,她不知道要何年何月她才能完全解开,豁然开朗。 缑然漠然地看着她,心中也像针刺一般的疼,可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他沒有理由放弃,他也不能放弃。 “跟我走吧!” 慕兰依旧茫然地眼眸忽地抬头看着他。 “难道你还有脸见到他么,然后在他的逼问下告诉他孩子是他的,却是你自己亲手杀死的,就算你事先不知道这是他的孩子,可是他能承受得住么,你还想看着他痛苦!”缑然语气淡然,尽量让自己不露出任何情感:“何况,他才接手醉音阁,已经和我妹妹成了亲,难道……你还想再去给他添其他的烦心事么!” 慕兰听了顿时感觉五雷轰顶,他刚才说什么?彦天和他妹妹成亲了。 对啊!记得之前听他说他不想她回去泉州,去破坏他妹妹的幸福,原來是这么回事,应该是拿醉音阁威胁他的,可是尽管是这样想,她的心里也是窒息地难受,像有人抓紧着她的心,让她透不过气來,一丝新鲜的空气都无法享受。 “跟我走,给他给你自己都开始一个新的生活!”缑然笃定的语气回响在慕兰耳边,眼神也分外坚定。 开始一个新的生活,她舍得么。 慕兰狠狠地大口呼吸着,想要这些新鲜的空气使自己的脑海盘旋纠缠的混乱清晰平整些,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不管怎么样,心里的那块还是痛得发紧,茫然无措的感觉席卷着她的整个身子,带给她恐惧和落寞。 她不知道她到底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彦天最好的。 缑然轻声叹气一声,将她扶下躺好:“好好休息,也好好想想我的话!” 不愿再看着她这般让人怜惜的模样,他怕他忍不住便会上去安慰她,他知道她心里沒有他,只有秦彦天,离开秦彦天会让她很痛苦,可是这个时机也是他最后的额时机了。 他该利用她现在心里最脆弱的时候來攻势,让她心甘情愿地离开秦彦天,这样他才不会担心她时刻想着逃离自己。 …………………… 三年之后。 边塞的小镇里,一个衣着素雅的年轻女子正从自己的家中走出,准备到街市上买些新鲜的蔬菜。 搬來这里三年,慕兰渐渐喜欢这样的生活,安定悠闲,平平淡淡的日子是她一直向往的。 才走到王婆的摊子上,难得听到的马蹄声朝这边驶來,这边塞的小镇其实很少会有马儿在街市上跑动,这里的人们很朴素,也很少驱马跑动,若是有人骑着马,基本是外來的商贾或是游客。 这小镇上有几样特产的药材,其他地方都鲜有的,而且价钱又便宜,所以很多药商会经常來这采办这些药材。 慕兰皱皱眉有些不满地转头望着那个骑马而來的人,却不想那人在她面前停了马,脸上满是馨和的笑容。 慕兰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随即也淡淡笑着:“原來是你……” 那人听了却有些拧眉不适:“你这是什么话……” 慕兰摇摇头,在王婆的摊子前蹲下來,买了满满一篮子的菜,这才和那人一同回去。 慕兰的房子很朴素,是当地时兴的土屋,和以前的宅院自然是不能比的,倒也实在,慕兰不怎么挑剔,只要能住就行了。 缑然自从见到她,眼神便从未离开过她,直到回了家中,慕兰才蹙眉看着他:“你要看多久!” 整个街上他便一直用那种炙热的眼神盯着她,害得那些街坊邻居一个个都用暧昧不明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样,想好了么!”缑然并不理会她,依旧定定地望着她。 “想好什么?”慕兰佯装疑惑。 缑然无奈地摇摇头:“三年前你说过,只要我找得到你,你便接受我……” 慕兰咬着唇一时无言以对,沒错,三年前她是说过,不过也是在他的威逼之下。 当时,他只给她两个选择,要不跟着他走,要不他让她自己离开,但是如果他找到了她,她便要接受他。 当时因为彦天的事,她不想再破坏彦天所拥有的一切了,所以她只得答应,否则当时,她不知道她面对的到底是怎样可怖的未來,她不想再去破坏他幸苦建立的事业,还有他的家庭……当时除了缑然沒有人能帮她了,所以她只能选择后者,沒想到自己藏得这么隐蔽竟然还是让他找到了。 “我先去做饭!”慕兰不管那么多,能逃一劫是一劫。 缑然也不阻拦,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这次想必她也逃不出自己的手心了。 当年,他虽然答应了不会派人暗中跟踪她,可是他还是违规了,派了两个机灵的探子一直暗中跟着她,顺便保护她。虽然当年他知道她在这里后很想马上跑來找她,可是当时家中的商铺都还是自己在打理,很难走开,所以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将店铺所有,还有那些经营手法全数交给了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虽然以前因为母亲的事,而和弟弟,后母关系都很紧张,不过既然决定放开了,他便也沒计较其他了。 三年,等了三年,终于可以身无旁骛地到她身边,以后的日子都会由他來守护她了。 慕兰在厨房慌忙地摆弄着,突然想起今日自己都是买的一些青菜,忘了添肉,以前自己一个人倒是不看这些,青菜清淡爽口,且也吃不腻,可今日缑然那个公子哥也要一同吃饭,怎么能吃得下沒有肉的一餐。 慕兰走进正厅的时候,正看到缑然悠闲地啜饮着茶,一副老大爷的姿态,似乎把这完全当自己家了。 慕兰深呼一气:“我出去买些菜!” 缑然挑眉看着她:“刚刚不是买了么!” “都是些青菜,我去东街那边砍些肉,很快就回來,你先坐吧!”慕兰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缑然扬着唇,脸上荡漾着掩盖不住的笑意,这样的感觉真好,似乎她和他都成为了一家人的这种感觉,踏实安逸,却流淌着点点滴滴的幸福感。 慕兰提着菜篮拐过这条街,走到隔壁的东街,烈日下,王屠夫那硕壮的上身上衣襟大敞,露出胸前一大片肥肉。 慕兰站在对面皱皱眉,迟疑地看着,其实这也是她不喜欢來买肉的原因。 轻叹一声,慕兰刚要走过去,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朝耳边驶來,这最近的外來人真是多。 慕兰紧蹙着眉看向马蹄声的方向,马上的人逆着光,强烈的阳光照射着双眼,正巧看不到那人的脸,可马儿却适时地在她不远的地方停住了。 慕兰沒有多管,刚想走过去肉铺那,却感觉那个下了马,而且还朝自己走來。 慕兰转头看去,瞬间只感觉呼吸停滞住了,周围的一切都是寂静无声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节奏强劲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敲打着自己的心房,头脑中的一切却变成了一片空白。 这个人是她想了多年的人,却从未敢多想的人,只在恰当的时机使自己的思念戛然而止,不会太疼,却还有些小小的满足感,好像之前自己是在角落里偷偷地看过他一眼,那种满足于她來说足矣。 秦彦天脸上的神情,看不太清晰,却在离她几步之远的停住了,眼眸中的光线隐晦不明,却射得慕兰的心更加慌乱几分。 这样的重遇,她从未想过,不知道是不敢想还是不愿意去想,可如今真正遇上,却是让她无所适从。 秦彦天紧抿着唇,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慕兰定定地望着他身后的方位。 她看到远处一个笑容灿烂,身穿一身桃红色衣裳的女子往这边跑來,口中还大声唤着他的名字。 秦彦天回过头应了一声。 慕兰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不知怎么的,随即便转头朝家中跑去。 秦彦天再次回过头來时,只见到眼前一层薄薄飞舞的尘土,周围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完全沒有改变什么?只是刚才的还站在他眼前的人却不见了。 方才的一切恍若梦境一般…………那个无数遍出现在他梦境中的人,却如梦境醒來了一般,杳无踪影…… (正文完) ,,,,,,,,,,,,,,,,,,,。 西狸的话:不知道大家喜欢哪个结局 ------------ 上架通告 本文呢是一篇宅斗文,家长里短的,穿插些男男女女的勾心斗角,七里八里,七上八下%¥#@¥……&*……就是那么回事(简介无能啊!)上架后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狸狸会好好的努力的辛勤的写下去的……(是真的) 前面如果大家觉得女主走的还挺顺的,没啥波折,那么后面就是大波大折的时候来临了,会尽量按照要求去给女主一切打击的!o(n_n)o~(我不腹黑啦~)还是给这篇文求支持求包养吧! 收费章节的话1千字=3分钱,还是很划算的。(以下附上充值方法) 充值方式: 步骤1:网站充值系统 如果亲不是会员,先注册成为会员,注册会员之后,选择充值,成为vip用户,在登录的情况下,点击这个页面:/main/deposit/deposit.do?method=show可以在的淘宝选择购买点卡,很便宜的,还能选择30元包月,全站的vip都可以看。 步骤2:手机充值方式成为的会员之后,点开手机页面上的“充值”,自行选择亲所喜欢的充值方式。成为vip会员,完成vip注册,就可以读到你喜欢的作品了。 ------------ 外传 ------------ 番外之廉家兄妹① 廉馨回到家中时天边只有夕阳的点点余晖,不知从多久开始她便过着这样早出暮归的日子,当初秦彦天还在时,这些都不用她操心的,可如今这家业也只能由她担待着。想到此,心中的苦涩又泛至嘴角,抹上一丝自嘲的笑,她竟然又想到他了。 走到中院时,一个陌生的丫头在庭院里扫着落叶,廉馨蹙了蹙眉,不知道何时府中添了什么人她都不怎么清楚了,家中的事物都是全权由李叔打理了。想当初,她一直以把持府中事物为己任,而今却要像个男人一样扛起生意场上的事务,这变化真是很大。 “你叫什么?”廉馨走到那小丫头身边不冷不热地问道。 那丫头急忙停下手中的活,轻声答道:“巧春。” “是谁招你来的?”廉府的丫头小厮都不少,似乎是不缺人的,也不知道何时又招了人。 如今她真正管理家业后,许多观念都改变了不少,开支节流已在她脑中逐渐形成。 那丫头愣了愣一时答不上话。 廉馨狐疑地盯着她,刚想说什么?不远处她的贴身丫鬟莲心便急匆匆地跑来了。 “小姐可回来了,小少爷一直在哭闹呢!” 廉馨着急地拧着眉,也不管那人来历了,急匆匆往自己房间跑去。儿子自出生起就很黏她,只要过一段时间看不到她便会哭闹。若是被其他玩意吸引了眼光,那也还好,若是把他一个人放在房里,没人陪他,那就不得了了,估计整栋房子都会被他的喊闹声给掀翻了。 这儿子的确让她操心不少,以前一向飞扬跋扈的她,对儿子甚至没说过一句重话。如今除了她那个整日无所事事的哥哥,儿子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也是她以后的依靠。何况,儿子是她和秦彦天的,也是她最后的一个念想寄托吧。 将儿子哄完,待儿子沉沉睡去后,廉馨才松了一口气。 宁静的夜晚,这院子内却不太宁静,门外杂乱的声音令她又蹙紧了眉头。 走出门一看,她那位自视风流倜傥的哥哥廉谡哪还有往日的潇洒气度,竟然在院子里就发起了酒疯,又是喊又是叫,不时还在嘴中哼着不着调的曲子,身旁好几个家丁使命的拉住他,想把他拉到房间洗漱一下,可那脱了缰的野马哪会随他们走。脚步虚浮地在这院子里转圈圈,摇摇摆摆的,一个不小心还真怕他摔到地上。 摔了更好,廉馨咬着牙,冷冷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这不成器的哥哥,以前就只会说要云游四海,潇洒走天涯,一年难得回来几次。 自从秦彦天离开后,家中一时没了支柱,她苦口婆心地劝着他要他好好学做生意,打理家业,那没良心的哥哥哪里会听她的。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哥哥还真是乖了,竟然一直待在泉州没有出去过了。虽然时不时夜不归宿,她也安心了很多,起码他不再打着那个云游四海的算盘。 而后,她才发现这哥哥哪里是浪子回头,不过是看上了一位琴妓,不过……求而不得,于是整日借酒消愁。 廉馨幽幽地叹了口气,自从秦彦天离开后,她就变了,若是以前她早就提起棍子将这“浪子”打得狗血淋头了,而今,她不再会那样了。 廉馨走近躺在地上呈大字形的廉谡,叫了好几个壮实一点的家丁,拖着拽着将他拖进了房间里。 家丁们把房内的烛火点燃后便纷纷退下了,一室的寂静,只有廉谡那有些杂乱的呼吸声,以及满室浓烈的酒味。 “你看看你自己,为了个女子竟将自己弄得这样!”廉馨站在那,语气中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怨怼。 廉谡趴在床上,不曾回头看她的表情,口齿不清地哼着:“我……要睡了……出去……” “你还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妹妹?”廉馨走上前,狠狠地踢了下他拖在床沿的脚。 “出去……”廉谡依旧趴在床上闷闷地回着。 过了片刻,便传来他故意制造出来的呼噜声。房内的空气凝滞不动,闷得她心里泛着疼,廉馨无奈地摇着头转身重重地将门摔上。 她算是知道了,在这世上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以前,她有爹爹保护,顽劣刁蛮,后来爹爹把她交给了秦彦天,爹爹离开后,原以为秦彦天会像爹爹那本守护她保护她,无论何事都不需要她担心,因为她有这个肩膀可以依靠,可是她错了,再也没人能像爹爹那样对她了。 而廉谡,这个唯一的亲哥哥,从小她就没觉得他能给自己依靠,他贪玩风流,就像永远留不住的一阵风,原以为发生这些变故之后他会明白事理了,哪知还是如此。 廉馨苦笑着抬头望着黑夜苍穹里浩瀚的星海,点点星光荧荧闪烁,有些黯淡,而有些却出奇的明亮惹眼。 她知道若是想在这不见天日的烦闷生活中找到她的那抹星光,必定只能靠自己努力了,只有自己才能真正给自己幸福和毫无忧虑的安全感。 第二日,廉谡从头痛中逐渐苏醒,醒来后才发现自己整晚都是趴在床上睡着的。揉了揉发痛的眉心,这才想起昨日他又发酒疯了,轻叹一声,昨晚模模糊糊的记忆在脑海中流转轮放。 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多愁善感,甚至连叹息都很少,可如今,就如廉馨所说,他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这样折腾自己,可是他似乎已经回不了头了。 大致将自己整理了一番之后,廉谡才衣冠齐楚地走出房门,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日光晕着层层光圈照得有些猛烈。然而此刻,院子里就仅有两个小丫头在打扫,再没看到其他人影,显得有些凄落冷清。 廉谡随便逮着其中一个问道:“小姐去了钱庄么?” “嗯,小姐一早便去了钱庄。”丫头点头答道,神色却有些胆怯,这些日子这位廉少爷的作风,全府上下都是清清楚楚的,现在一个个下人看到他都基本躲得远远的。 廉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挥手让那丫头继续打扫,大步朝府门口走去。 ------------ 番外之廉家兄妹② 裕丰钱庄的里间,廉谡一眼便看见正坐在案桌前埋头看账本的廉馨,轻咳了一声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廉馨抬头瞧了一眼,又继续埋头做着自己的事,似乎刚才根本没有看到他一样。她心里知道,这廉谡肯来钱庄找她,肯定又是有什么事求她,对此她真想不闻不问,最好以后都别在钱庄看到他。 廉谡拧了拧眉,对廉馨的忽视还是有些失落,温声唤道:“好妹妹,别累着了。” “放心,累不死。”廉馨不冷不热地答,依旧没有抬头,好像在自言自语一样。 廉谡笑道:“哥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可我不想听。” “好妹妹……”廉谡在案桌上轻扣了几下,想引起她的注意。 廉馨将手中的账本“啪”地一下仍在桌上,有些不耐烦地说:“有话快说,说完就走!” 廉谡依旧笑着,声音却很轻:“哥想借些银子……” 廉馨冷笑一声:“你是我哥,怎么能用借字呢?” “哥想要……”廉谡还未说出具体的数目,便被坐在对面的廉馨打断了。 “我每个月都有给你银子,把你供奉得跟个老祖宗似的,你还有脸说要借银子?”廉馨压低心中的怒火,咬着牙说道。 她还不知道,这人拿银子是去干嘛?不就一个琴妓么,还不是要用钱,何况人家好歹也是花魁!不过若是按他这样的用钱速度,迟早家里都要被他败光。 “你这是不考虑你哥的终生幸福!” 廉谡也不是个好脾气,之前低声下气地借银子已经很不是他的作风了,要不是想起昨日晚上自己对这个妹妹态度冷淡,今日带着负罪感多来,他可是直接就找掌柜拿,让那掌柜记账本,反正以前都是如此。 “怎么不考虑了,一个歌妓有必要让你如此?那么多门当户对的小姐不看,偏偏看上那个!”廉馨火上心头,刚才她就想看看他何时爆发,没想到竟然这么没有耐性,没说几句好语气的话便要大吼大叫的了。 再者,若那人是大家小姐她倒也不会阻拦,可那偏偏是在酒楼弹琴的,她就不懂了,这些个男人的眼光怎么一个比一个怪异。 “我去找钱掌柜!”廉谡转身准备走。 “去吧!我交待了钱掌柜,除非他是想告老归乡,否则他不会再让你从钱庄拿走一文钱!”廉馨理了理衣襟,坐下来继续看着账本。 ………… 廉谡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者,不一会便来到了他熟悉的这家酒楼前,沉沉地深吸一气,最终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燕娘正在大厅里招呼顾客,见廉谡这个常客来了,自然走上来寒暄几句。 “廉少爷来了!”燕娘笑眼弯弯地看着他,这人一来可又是来撒银子的。 “燕娘,一薇呢?”廉谡稍显风度地笑了笑。 燕娘指了指楼上:“廉少爷先上去,我待会叫她进去。” 廉谡点头进了以前常来的那间厢房。虽然他正襟危坐等待着,可是隐隐从他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心里的忐忑。今日他没有拿到银子便来见她,不知她会怎样的失望。 应一薇进了门见到廉谡,淡淡地勾着唇,微微福身行了个礼。 “一薇。”廉谡脸上又恢复了明媚,走上去将她拉到椅子边坐下。 “不知廉少爷今日来找我有何事?”应一薇淡淡地开口问道,一贯的听不出喜怒的语气,这也是让他困惑而且郁闷的地方。 廉谡有些惭愧地看着她:“一薇,你昨日想要的那笔银子,我会再想办法凑齐给你的。” 应一薇不以为然地说:“我也只是说说罢了,廉少爷可不要勉强了。” “一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廉谡坚定的说道。不过她想要借的数目有些多,所以他才那么为难,没有撕破脸直接从钱庄拿。 应一薇淡淡地扬了扬唇:“那就谢谢廉少爷了,我还有事就不相陪了。”说完,她便起身再次微微福身行礼,廉谡还未反应过来要说什么?便只听见一声沉重刺耳的关门声。 每次她都是如此,跟他说了不到几句话便说有事要走。廉谡嘴边苦味甚农,心里落寞又空虚,可是尽管她对他如此态度,以他这样的脾性居然一点也发怒不起来,尤其是在她面前。 她对于他来说就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那般,遥不可及,却如此近在咫尺。 犹记得第一次见她,他与几个公子哥一起进来这里,表面上打着的是谈论诗书琴乐的噱头,实际上就是来这吃喝玩乐。 那些个狐朋狗友都是在当地长居的,只有他一直云游他方,很少回来,所以回来之后自然少不了一起聚聚。 他们说这醉音阁的花魁那是人间仙子,美得不像凡人,一颦一笑都牵动人心弦。 他以为他们说笑,竟说得如此夸张,他游历了如此多的地方,都没有见过像他们如此形容的女子。 可是当他真正看到的时候,他信了,真的信了,这世间竟真有如此女子,如画中仙一般,活跃于他的眼前,尽管当时她也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他便知道,这辈子他只想永远看着她了。 悠扬清澈的琴音,如青峦丛中缓缓流过的一弯清泉,那样美妙清逸,蜿蜒至他的身体的每一处,融入他的血液,与他合二为一。 一曲完毕,她便起身福身行礼退下。 其中一位周少爷却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调笑的语气充盈着整个厢房。 既然是仙子,终究不能落入凡尘的,不能为世俗玷污的。 那日,他竟为了一个才见了一面的女子,狠狠地揍了那位周公子,事后他也没有再和那些人有过交集。 而她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对他流露出好感,或是钦慕之情,依旧淡漠地穿梭在这间酒楼中。他点名让她来弹曲,她便过来,一曲完毕就会离开。这是她接客的规矩,每日只为同一个人弹一曲,没有例外,甚至有些人掷下重金,她也不为所动。 不知道就是因为她如此远离尘嚣的行为,淡漠的态度,还是什么?他竟然再也无法移开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 回到府中时,廉谡依旧是酩酊大醉的模样。 廉馨也不再管他,虽说看着他每日如此,心里还是为他着急的,可她就是恨他不成器,作为哥哥竟比她这个妹妹还不明事理。她只是个女子,她也希望能有个倚靠的港湾供她停歇休憩,尽管这一切都如此遥远飘虚。 ------------ 番外之秦家兄妹① “娘――” 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浅蓝色的上衣上绣有素雅别致的花纹,那白嫩的小脸上,一双圆圆的大眼挂着欲滴的泪珠,看上去分外惹人怜惜。 “蓁蓁,怎么了?”慕兰将那个用小手抱着自己腿的女孩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坐着:“谁欺负我们蓁蓁了?” 慕兰一边问,一边拿出手帕将女儿脸上的眼泪轻轻抹干,一脸疼惜地看着她。 秦蓁蓁一把搂住慕兰的脖子,将头靠在慕兰的怀中,声音哽咽着:“娘,蓁蓁是不是很难养?” “没有啊……”慕兰有些无奈地看着怀中哭得伤心的女儿,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怎么会问这件事呢?还用“养”这个字,这也太…… 远处秦祈年“嗖”地一声跑了过来,看到妹妹正靠在母亲怀中哭,便安静地低下头。 慕兰似乎看出什么了,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秦祈年,是不是你又欺负妹妹了?” 秦祈年摇摇头,一脸无辜:“娘,我没有欺负妹妹。” 刚说完,怀中的秦蓁蓁哭得更凶了,哇哇的声音叫的慕兰心里一颤一颤的。 慕兰轻拍着女儿的小脑袋,温声安慰着:“好了好了,蓁蓁不哭了,告诉娘是不是哥哥欺负蓁蓁了?” 秦蓁蓁没有停止哭声,却是一个劲地点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慕兰。 “秦祈年,你是哥哥,怎么能欺负妹妹呢?”慕兰蹙着眉,柔声呵斥着。虽然语气不硬,却感觉分外严厉。 “我没有!”秦祈年也高声反驳着,他本来就没有欺负妹妹,只是说了几句话,结果秦蓁蓁就哭着跑来找娘亲。在娘亲眼中,似乎妹妹总是柔柔弱弱,而他这个哥哥却是调皮捣蛋。 慕兰被儿子这样的高声反驳怔住了,片刻后才问道:“那到底怎么回事?”语气缓和不少。 秦祈年看了一眼在娘亲怀中还在低声啜泣的妹妹,小声回道:“我……只是说了一些……话,妹妹就哭了……” “什么话?”慕兰定定地看着他。女儿哭得这么伤心,应该是不好的话。这个儿子,刚入学堂不久,本以为会学些什么大道理,懂得尊长爱幼,结果这不知道又因为什么刺激了妹妹。 “我是听学堂里先生说的……”秦祈年抬眼看了一眼娘亲,却犹豫着该不该说,但是看到娘亲一直望着自己,心里更慌了,会不会娘亲也会和妹妹一样听了之后就哇哇大哭呢。 “祈年,先生说什么了?”慕兰问道,声音不似之前刚硬。 “先生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祈年支支吾吾说完,偷偷瞄了一下娘亲,看到娘亲脸上的神色顿时暗沉了几分,又急忙补充道:“这是先生说的,而且我去问爹……爹也这么说……” “哦?你爹也这么说?” 慕兰咬着牙,脸上的神色早已乌云密布,似乎有一场狂风暴雨将要来临。 秦蓁蓁擦了擦眼泪,委屈地看着娘亲:“哥哥还说……以后不和蓁蓁玩了……” 秦祈年看着娘亲此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想还是溜之大吉的比较好:“娘,祈年的功课还未完成,祈年先走了……” 秦祈年转身刚跑了几步,便听见身后娘亲愠怒的声音,是对着身边的云熙说的。 “秦彦天在哪?!” 秦祈年抿着嘴,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娘亲和妹妹还真是亲母女,老喜欢为一点小事就哭啊闹啊!没完没了的,真是苦了爹和自己了。现在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今天晚上爹回来之后能留个全尸就好了。 ………………………………我是分割线………………………… “秦祈年!”门外一阵怒吼,将正在认认真真看书的秦祈年吓得脖子一缩,还未看清来人的样子,便被一把领了起来,悬在半空的感觉还真不怎么好。 “爹……”秦祈年弱弱地唤了一声,汗渍都快浸透整个后背了。 此时,秦彦天脸上亦是掩不住的阴沉,这对于秦祈年来说还真不是个好兆头。 “秦祈年,你今日跟你娘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秦祈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爹,你先把我放下来再说……” 秦祈年刚着地便想溜之大吉,可却被反应更快的秦彦天抓了个正着,秦祈年绝望地看着爹那更加灰暗的脸色,叹息着,这一招看来已经无效了。 “爹……” 秦彦天敲了下他的头,痛得他龇牙叫痛。 “秦祈年,你别想着跑了,这个月你都要陪着你爹睡了!”秦彦天冷冽的声音响起,咬牙瞪着秦祈年。 这刚回来,慕兰就冷面对着他,还说祈年欺负了蓁蓁,将蓁蓁弄哭了,所以她要陪女儿睡一个月,让自己去跟儿子睡去,这些年来,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知道,每次她生气,都会用这招将他赶出房门,可他又不好跟女儿去争,只能妥协。 “啊!爹……”秦祈年嘟着嘴,委屈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爹。 这怎么又让他遭这种罪啊!他一个人舒舒服服的,何苦让他去陪这个被贬的老爹,家中也不是没有房间,可这老爹就是不想单独一个人,便来找他,果然先生说的一点也没错,还要加一句,大人也难养。 “你这小子,说说今日怎么欺负妹妹了?”秦彦天瞥了他一眼,十分不满他这有些嫌弃自己的眼神,作为爹难道都不能跟儿子睡了么。 秦祈年挠挠头,委屈道:“我才没有欺负她,是她老师缠着我……” “作为哥哥,就不能好好照顾妹妹?” “爹,我功课很多,而且还要练武,哪有那么多时间陪她玩。” 秦彦天眉头一挑,原本还有的愠气,变成了柔和的眸光,赞赏地看着儿子。这儿子倒是像他,知道上进,懂得努力,将来必成大器。 “祈年真懂事,这件事我回头和蓁蓁说说。”秦彦天笑着将儿子抱起放在腿上。 很久未被爹这样赞赏地眼神看过了,秦祈年也咧嘴笑得格外开心:“这么说爹也同意祈年的话?” 秦彦天点点头:“是啊!祈年长大了,更懂事了。” “是呀,先生说作为男人,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不能和那些女子斤斤计较,纠缠不清,爹你说是么?” 秦彦天赞许地看着儿子点头:“嗯,我们祈年有雄心壮志,将来一定……” 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书房门口传来一阵声响,父子俩抬头望去,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怒气冲冲地离去。 父子俩同时惊出一声冷汗,面面相觑,一时之能苦笑…… ------------ 番外之秦家兄妹② 除夕这晚,尽管是大晚上的,可是街上依旧热闹非凡,秦祈年带着秦蓁蓁到街上的小摊上买炮竹。秦蓁蓁拉着哥哥的小手,笑得灿烂无比,小身子一蹦一跳的,一头小翘辫子随着跑跳,像兔子的长耳朵,分外可爱。 “哥,我们去那看看吧!” 秦蓁蓁扯了扯秦祈年,目光直直地望着那边卖木雕娃娃的摊子。 秦祈年摇摇头,“不行,我们出来够久了,不能再玩了。” 说完,也不管秦蓁蓁怎么哭丧着脸,秦祈年买完炮竹便把她拉回了家。 回到家,慕兰看到女儿又是一脸委屈的啼哭样子,不由分说又呵斥了秦祈年一顿。 秦祈年如今已乖乖地不再反驳了,反正他也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娘亲都是偏爱妹妹的,每次都是帮着妹妹,自己就只有受委屈的份。 哀乐一顿训斥后,慕兰便好声好气地抱着女儿安慰着,又差事云熙拿了很多蓁蓁爱吃的糕点过来,蓁蓁顿时乐开了花,没有再哭了。 秦祈年瞅着一团和气的妹妹和娘亲,默默地回到了书房,虽然外头很吵,炮竹声欢笑声混成了一片,不过这时他倒是想看看书,抚慰一下自己心里小小的不平衡。 “祈年?” 不知何时,秦彦天走了进来,眼里蕴着笑意,“今日是除夕,祈年怎么不出去玩?” 秦祈年把头埋进书里,低声说,“不想玩……” 看到儿子这样一副受委屈的样子,秦彦天拧了拧眉,将书从秦祈年的手中拿开,“怎么了?” 按理说,今日是好日子,怎么这儿子竟然一脸不快。 祈年将头埋在放在书桌的手臂内,没有说话。 虽然祈年未开口,但是秦彦天心中猜也猜到了八九分,应该是跟那个爱哭的妹妹有关。 …………………… 走到院子里,见慕兰和蓁蓁母女俩乐呵呵在聊些什么,秦彦天脸色有些暗沉地走了过去。 慕兰一看他那样,心里就纳闷了,“怎么了?店铺里出什么事了?” 这几年,秦彦天重整旗鼓,不仅重开了醉音阁,还陆续开了几家药铺、布坊,生意越做越大,不仅在惠州有分店,在几个其他大城镇也陆续开了分店。 秦彦天摇摇头,叹息一声,“今日,你又骂祈年了?” 慕兰蹙了蹙眉,“他欺负蓁蓁,将蓁蓁弄哭了,我也就训斥了几句。” 秦彦天看了一眼,一直盯着他的女儿,抱起她亲了一下,“蓁蓁去跟云熙姐姐玩去,好不好?” 一旁的云熙听了也识趣将蓁蓁抱走了。 看到秦彦天将女儿支开,慕兰疑惑地看着他,“祈年怎么了?” 秦彦天抿唇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在她身旁坐下,“兰儿,你不觉得你太偏爱蓁蓁了么?” 慕兰愣了半晌,随即说道,“蓁蓁是妹妹啊,何况祈年是比蓁蓁大两岁,应该更懂道理的。” “可是祈年也才七岁……”秦彦天轻叹道。 慕兰突然止住了声音,的确,自从有了女儿,她一直都是把蓁蓁当掌上明珠一样宠着,而对于祈年,因为他是哥哥,她便自然而然地认为他要照顾好妹妹,要读好书,要懂事听话。可她差点忘了,祈年也只有七岁……也还是个孩子…… …………………… 秦祈年刚躺下床准备休息,房门便从外面被推开了。 “谁?” 房间里黑乎乎的,看不清来人,借着屋外洒落进来的月光也只能看清楚一个大体的轮廓。 “祈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娘?”祈年瞪大了眼珠,不敢相信,自从自己三岁开始,娘亲几乎都已经很少来过自己房间了。 慕兰笑了笑,借着黯淡的月光,在祈年身边躺下,“娘今日陪祈年睡,好不好?” “娘不是一直陪妹妹睡的么?”祈年低声说道。 慕兰怔了怔,随即笑道,“祈年不记得了,以前爹不在的时候,娘一直都是跟祈年睡的。”那时候尤其是在京城的那些日子,想到那时,再对比今昔,她近年来确实是忽视了儿子。 祈年摇摇头,他没有那时的记忆,他倒是想,至少每次看到娘总是抱着妹妹哄着妹妹的时候,他还能想起以前娘也这么对过自己。 祈年紧紧地抱着娘亲,依偎在娘亲的怀中,突然低声唤道,“娘……” “嗯?” “娘以后每日都陪祈年睡么?” 慕兰笑着反问道,“祈年想么?” “想——”祈年托着长长的尾音,频频点头。 慕兰笑着拍拍他的小脑袋,没有说话,只是嘴里哼着安眠的小曲。 而此时,另外一个房间内。 秦彦天整个晚上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自己好不容易解禁,从儿子的房间搬回自己房间,这下好了,慕兰又跑到儿子房间去了,不知道又要折腾多久。他还真怀疑自己今晚帮儿子说的那番话,是做对还是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