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蝴蝶梦 ------------ 第一章 每个姑娘都贪恋这样一个男子 春日渐去,天气愈加闷热,京城首富季家的园子里,桃林的地面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桃花花瓣,远远看去,粉白粉白的一片,衬得天空都失去了光彩。 首富当家的季成泽季老爷膝下的一位继子,蓝宇一大早就拿着两个苹果,带着三分的醉意出了门,随意地在城中一处最为热闹的集市闲逛。 前方忽然传来莺莺的“救命!救命!”之声,但见熙攘的人群之中一抹浅黄慌张而来,直奔蓝宇的方向。 凭他的眼力,很快便搜索到那逃命人之后的几个壮汉,当下便随意在苹果上咬了一口,仿若无事发生一般沉着地咀嚼着,也任凭那女子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躲在他的身后,泪光盈盈地哭诉道:“公子,救我,你救救我。” 蓝宇瞧瞧她眼中的闪烁,竟忽地笑了笑,将之护于身后,将手中两个苹果狠狠地飞了出去,只见两个红色的影子似两柄暗器一般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朝几个壮汉飞去,一瞬间,便有两人昏厥倒地,额头上浮现红肿的印子,道路两旁的人不觉看呆了。 一时间,剩下的三个壮汉愣在原地,似乎还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三人胆战心惊地与蓝宇相距一米的距离对峙着,丝毫不敢上前。 这时,只见三人说了些悄悄话,中间的壮汉便发了狠似地冲上前来,用右拳直接攻向蓝宇的头部,而其身后两人亦做出前冲动作的准备,妄图在蓝宇抵挡头部攻击之时,趁其不备,攻其下盘。 岂不知这些把戏已尽收于蓝宇眼中,轻松地抬起左手轻轻与壮汉之臂相碰,然后于瞬间借力打力,将其冲力化为向身后方向摔打的动力,最后在其身上略施推力的同时,双腿飞起,将后来的二人踢出数米之远,而自己却一个空翻便安然落地,引得观者阵阵叫好。 五人在地上呲牙裂嘴地叫唤翻滚,早已没了还手之力,但见蓝宇满面肃杀地走上前来,一阵强烈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再也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急忙相互拖拽着跑开了去。 谁道蓝宇只是暗自笑笑,上前几步,将地上两个苹果捡了起来,随便用袖口擦了几下,便咬上一大口,转身即要离去。 “师父!师父!等等我!” 方才躲在蓝宇身后一身浅黄的姑娘见其要离开,赶忙追上前来一把抓住蓝宇的后衣襟,作出一副死不撒手的样子。 “师父,你先别走。” 闻言,蓝宇顿了顿,眼神里闪烁着凶光,两侧的行人不禁开始窃窃私语:“完了完了,这位姑娘可惹到京城剑客了,这可怎么办?” “这姑娘虽生得花容月貌,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剑客虽仗义,但平日里最不喜他人亲近,如今她竟敢如此无礼,恐怕会出事啊。。” “是啊是啊!我听说这剑客喜怒无常,只救他想救之人,任杀他想杀之人,恐怖非常。”“……” “你,说谁是你师父。” 蓝宇说得咬牙切齿,可这姑娘倒好,好像完全听不出他话里的怒意,笑道:“师父,我当然说的是你啊!看你刚才那几下就知你武功了得,不如,师父收下徒儿,教个一招半式也算是福泽他人,你说,是不是?” 此女此言一出,四周空气的温度更是开始急剧下降,偏偏自己似那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副胸有成竹坦坦荡荡的样子。 “放手!” “不放,小女子杨青柳,早闻京城剑客蓝公子大名,今天救青柳于危难之中,心中自是感恩戴德,可是小女子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若再遇危险,该如何自处,还请蓝公子教青柳几招,关键之时也可多一丝生还的希望啊。” 说到这时,蓝宇看着杨青柳一脸理所应当信心十足的神色,忽然于冰冻一般的面庞上浮出一抹讥讽的冷笑,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杨青柳见了,心脏也不免承受不住这份压力,眼神开始慌乱起来,只听得蓝宇说了两个字――“滚开。” 之后,他便扬长而去,行人皆不敢议论说话,身后那个一身浅黄的姑娘也立在原处,久久不能回神。 蓝宇一脸凝重地走到乞人村之时,乌云已经渐渐从天边弥漫过来,他有点紧张,还有点烦躁,被方才那缠人的姑娘一搅和,更觉得难以平静下来。 这几日以来,他都在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如何让心里的那个女人改变离开的心意,不要再等什么哥哥了,他要她嫁给自己,可是到了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了,想得再多也没有用,因为这一切都会在今天,彻底有个了结。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忽然闪电大作,豆大的雨点愈加急切地打了下来,让这个名叫“乞人”的小村子里混乱开来,可是在这棵山崖上唯一的古树下,蓝宇就那般站在雨中怔怔地看向远方,他的眼睛如同最冰冷的寒玉,却不知究竟是在看着什么。 “公子,雨下大了,你走吧。” 身后的女人温柔的声音闯入了他迷失的世界里,将他拽回了现实。蓝宇稍微回了一下神,转头望着女人的眸子里却带上了浓浓的悲伤,但还是用和煦般的声音轻轻地问道:“月妆,那个男人……你相信他一定会来接你吗?” 身后的女子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却很快恢复了平和,福了福身子道:“公子,是的,我相信。” 先前的雨点早已经转成瓢泼大雨,打得古树下的公子绝望一般闭上双眼,抬起双臂像拥抱大雨一样,他用最诚挚的躯体感受最阴冷的雨滴。 “啊!――”忽然间,他向着崖下大喊一声,只听得山谷之中,这如同狮吼一般的声音传荡不息。 大雨之中,蓝宇仿佛忽然之间跌入一场可怕的梦里,一时间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他回过身来,却早已不见月妆的身影,强烈的不安阵阵涌上心头,也不知是在问心中的那个她还是在问自己:“月妆……刘月妆……为什么……不肯嫁给我……” ------------ 第二章 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 就在蓝宇昏倒之前的半个时辰,在街上发着呆的青柳,脑子里的那种空白感仍然挥散不去,轻轻挪着步伐向前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缓过神来,却见前面吵吵嚷嚷地围作一团,听了几句大概知晓是一恶霸强抢民女! 混蛋了!青柳在心里骂着,又想起方才仗义救人的蓝公子,再听听吵闹声中那丝细微的哭声,一咬牙一跺脚就冲了进去…… 而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季家真正的少爷季容正四处打量着,想寻个精巧的小物件送给采香阁中给自己弹琴的姑娘素女。 走到一处卖胭脂的地方,他便细心地挑了起来,这些东西他最是了解的,哪样的好哪样的不好,心中比寻常人家的姑娘还要了解。最后,他挑中了一盒用玉盒装的,拿在手里面,细细地闻了闻,似乎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公子好眼力,我这卖的胭脂大多都是红蓝花做的,而这一盒却是石榴花和苏方木阴干而成,味道清淡,是上品中的上品。” 正当这时,街上的转角处忽然传来吵闹之声,贪玩的季容本就无聊,心想这下可出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便急忙给了银子,将那玉盒收了起来。 街上的人早就将出事的地方围了三圈,季容只得站在不远处的一块磨盘之上往圈里面打量。 只见一个一身黄色衣服的姑娘背对着自己,正和一个面露凶相之人辩着,那男子身高六尺,身后跟了两个跟班的小喽喽,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又有一个十二三的小姑娘躲在那姑娘的身后,面色惨白,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季容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只得从磨盘上下来,贴在人群外听着他们的对话。 “姑娘可知我们少爷是谁,今天,你若不让开,我们少爷可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听起来,这应该是男子身后跟班说的话。季容听了不禁乐了起来,这马屁拍的,怎么都这么没有创意呢。 那姑娘也兀自笑了起来,道:“方才倒是真不知道你是谁,不过现在听了这句倒是有了点眉目。” 那男子一听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由得得意起来,笑了两声,道:“哦?说来听听。” “我猜你的身份定然和我们这些普通的百姓不同”,说到这,姑娘忽然没忍住似的笑了起来,又说道:“听你身后的那位小哥的意思,你不是匹马,便是头驴喽。” 话音刚落,微光之人哄然大笑,当下便明白那姑娘不过是在讽刺他家下人拍马屁的功夫。 男子被众人笑得脸色通红,额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说道:“小的们,这姑娘不识好歹,不如一同绑了回去,等大爷享用完了,便送给你们!” 不好!季容心中一惊,暗道这臭货色居然敢在大街上公然耍流氓,情急之下竟挤进人群一下子挡在那姑娘的面前,笑嘻嘻地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三人。 “呦,今儿天气不错,不如我请哥们几个喝个小酒,降降火气。” 为首的男子正在怒火当中,道:“你又是哪来的臭小子,赶快给我滚开!” 正说着,他身后的跟班拉了两下他的衣襟,趴在他耳朵上说道:“少爷,这是季家的季容公子,咱们可惹不起啊。” “什么?”男子一听,心里便炸开了锅,抬头再仔细一看,果然如人所说,生得俊美,面色如玉。他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倒霉,便装模作样说道:“今日看在这位公子的面子上就暂且放过你们,以后出门给我小心一点。”说完,便带着两人逃也似地离开了。 “姑娘你没事吧?”季容转过身,扇着自己手里的小扇子问道。 青柳打量过去,只见他生得唇红齿白,眼神纯净至极,却在行动举止间透着女人的娇媚之态,也不由得感叹传言不虚,便道:“没事儿,小女子杨青柳,今日多谢公子了。” 季容折起小扇子摇摇头:“不必客气,对于你这样的俏姑娘,季容我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青柳一阵哆嗦,这季容说话怎么这个样子,不愧是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花公子”,据说他生性风流,不到十八岁便逛完了城中大大小小的青楼,令人称奇的是,他不但与很多名妓相交甚好,甚至和所有的老鸨,都混得不错,一旦有了漂亮的姑娘,他总是第一个被告知。 对了!青柳转转眼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果真是季家的二公子季容?” “是啊。”季容点点头。 “太好了!”青柳一个激动,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竟然将心理的喜悦吼了出来,看见他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又急忙咳嗽两声道:“不是不是,我是说,额,太有缘分了。我方才被人追赶,正巧是蓝公子仗义相救,没想到在同一天,还能得季公子相救。” “蓝宇方才帮你了?”季容舔舔嘴唇,不由一笑,看着青柳发光的小眼神顿时知道这姑娘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好吧!他就看看,能有什么好戏上演。 “果真是难得的缘分,不如,姑娘跟我一同去季府坐坐?” 青柳脸色微红地点点头,便随着季容走向季府。 走到半道时,天空忽然雷雨大作,季容和青柳忙跑到一个小亭子里避雨,不过好在也就一刻钟左右,天就开始转晴,两人到了季府石榴园便急忙让丫鬟上两杯热茶暖暖身子。季容让青柳等在自己的厅室里,自己去找蓝宇过来,边说着还边挤眉弄眼地暗示着她不要心急。 “哥!哥!”不一会功夫,季容已经一路蹦蹦跳跳来到了蓝宇的房前,轻轻敲了两下门,没有声音,一丝坏笑渐渐攀上他姣好的面庞,抬手悄悄地在门上抠了一个小洞,眯起眼睛望进去,一个黑灰色的影子透过榻上的帘子呈现在季容的眼中:“好你个蓝呆瓜,怎么还在睡觉?” 季容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一副小偷模样地靠近木床,隐隐地看见纱帘之后蓝宇英气的面庞,可心中愈加觉得奇怪,这鼎鼎大名的“京城剑客”蓝宇今日怎会睡得这么沉,就连有人靠近都不知道?掀开纱帘,季容微微撅起嘴一脸迷惑地靠上前去,竟发现榻上之人衣衫尽十,脸色通红,额头上布满汗珠。急忙摸摸他的额头,竟烫得吓人,心不自觉地慌了起来,叫道:“哥!蓝宇!蓝宇!你醒醒!怎么这么烫,来人啊!来人!” 门外伺候的丫鬟急忙进来行礼,但见季容一脸不耐烦地摆手道:“我的姐姐哎,还行什么礼,快去请郎中!” “是。” 季容心中焦急不减,小心翼翼地捧住蓝宇宽大的手掌贴在白瓷一般的脸颊之上,平日里这个看起来从没有烦心事儿的首富之子早已眉头紧蹙,眼睛里满是担心。――――――――――――――――――――――――――――――――――――――――――――――――― 求支持~求收藏~求鲜花~各位亲,文儿有些慢热,但绝对精彩,小生鞠躬啦 ------------ 第三章 青柳来不及参与的过往 “月妆……刘月妆……为什么……不肯嫁给我……” 蓝宇在浑浑噩噩之时口中不断地呓语着,季容急忙凑上前去,待听得清楚后微微一愣,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像嘲笑一般说道:“蓝宇啊蓝宇,月妆姐姐怎会不愿嫁与你呢?呵呵,谁让你不是我‘季容’,也终究看不清女人的心呢?” 再次捧起他冰冷的双手仔细端详起来,略黑的肤色骨节突出,数道伤疤像虫子般爬在手背之上,心底开始微微地犯疼:蓝宇,自我有记忆开始,你便用这双手为我抵挡刀刃,为我驱逐危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便再也离不开这双手了? 十五年前的季容才刚满三岁,那一年的他第一次见到了沉默寡言的蓝宇,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那样一种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人夸赞没有人喜欢,那个略微比他高的男孩子就那么出现在他的面前,任凭旁边的父亲季成泽怎么责骂,男孩都没有遵照父亲所说的向小季容行礼叫声“少爷”。 那一年的蓝宇也才刚刚五岁,听人说,他本是一位异姓王爷单德光与一名妓女所生,却在其福晋的教唆下被王爷暗自派人卖到了首富季成泽的家中过继为其子,季家对外谎称其为一位蓝姓的远房亲戚之子,因其父母因病双双离世,故投奔季老爷家中,这一来是为了掩盖单王爷与妓女有后的丑闻,二来,幼年的季容身体十分虚弱,曾有郎中断言其活不过十岁,而季老爷岁数已然很大,再想要一个儿子已是十分困难,无奈之下只好暗自收下单王爷的儿子蓝宇作为继子。 不过令季老爷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其实并没有那么脆弱,几年过后,他便生得可爱而健康,而这个看起来年纪尚小的孩子蓝宇也并不像自己想象地那般简单,他沉默少言却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一份骄傲,转眼间十五年过去了,蓝宇亦没有叫过季容一次“少爷”,反而行为随意,冷酷不羁,随自己在山上寻的一位师父学得一身好武艺,而近些年,因为他对季容的保护以及对季家生意上的一些帮助而在府上有了更高的地位,府中的人都称他为“蓝公子”。 季容七岁那年的冬夜,寒风阵阵暴雪连天,幽暗的柴房之中他紧紧裹着自己的衣服可仍然瑟瑟发抖,这是第几次了呢?既生为富家之子,便无法避免于遭人绑架之事,何况这京城之中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季家富可敌国。 忽然,一丝窸窸窣窣的声音隐隐地传入自己的耳朵,他强撑着冻得僵硬的身体靠近柴房的窗户,不久之后,一个被冻得通红的小脸便探了进来,那是季容第一次见到蓝宇神色担心的样子,他看着他第一次向自己展开笑颜,然后利索地爬了进来,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季容,小心翼翼地捧起他发紫的小手为他取暖,那一瞬间,季容忽然明白眼前这个如疯马般的少年拥有着一颗比谁都柔软的心…… 时光匆匆,彼时的两个少年早已成为名动京城的公子,一个被称作“花公子”,一个被赞誉为“京城剑客”。 季容从回忆中跳出,紧紧握了握蓝宇的手,就像当年的小宇儿捧着小容儿的手,他是多么多么地希望两个人就这么一直一直地走下去,无论是作为他的知己亦或兄弟,都无关紧要,有蓝宇在身边的季容便是安心的,而有季容在身边的蓝宇就从不是孤单的。 “季公子请不必担心,蓝公子虽是高烧但因长年习武身体强健,吃了我给他开的药必能痊愈,只是他心火郁结恐有烦闷之事,还请公子多加疏导。”丫鬟找来的郎中为蓝宇把完脉,略作沉思,才缓缓地对一边面色紧张的季容说道。 季容听了郎中的话略微安心,旋即命人取了银子相赠,有礼地说道:“那就多谢郎中了。” 郎中领完银子写了方子便欣然而去,早听说季家公子向来大方,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而身后的季容脸色却马上垮了下来,他怎会不知蓝宇心中郁结之事:“蓝宇,我会帮你的。”他走到门外,看着已经放晴的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忽然间想到杨青柳还在厅子里面等着自己:“哎呀”一声赶忙一路小跑,向她连连道歉,并邀请她几日之后再来看蓝宇也不迟,青柳虽然有点不情愿,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何况能有个由头再来季府,也是个好事。 在丫鬟的悉心照顾之下,两天后,蓝宇便退了高烧,朦胧中他好像听见了季容对自己说话的声音,所以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便自然地看向床边,却发现根本没有他的影子,顶着撕裂般的头痛,却暗自笑了起来道:“这臭小子,八成又去青楼了。” “下去吧。”他起身,对一旁的丫鬟道。他本不是个习惯于有人照顾之人,有个丫鬟在他反倒很不自在。 “蓝公子……”旁边的丫鬟忽然发出的陌生声音让蓝宇身形一顿,抬头一看,竟是那天在街上被人追假装害怕的黄衣姑娘。 “你怎么在这里?” “额……是季公子让我过来看看你的,我特地给你带了家里独门特制的姜茶哦,保准你喝了就好!”青柳一边说着一边凑上前来,把勺子往他的嘴边伸来。 蓝宇眉头紧锁,强压住怒火道:“赶快走。” “哎!你别乱动”,看着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她急忙站起来:“行行行,服了你了,我马上走还不行,你赶快躺下休息,好不好?” 蓝宇喘口粗气:“我躺不躺下是我的事情,你还不出去!” 青柳用手指搓搓衣襟,慢慢地放下碗,一步一步向门口迈去,可是心里的好奇就像泡泡一样飞到心里,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蓝公子,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的人,你梦里面喊的那个月妆一定很幸……” “滚!”蓝宇被他气得一塌糊涂,伸手拿起茶杯就飞了过去,打在她旁边的门柱上。 ------------ 第四章 玉佩 青柳被吓坏了,一时呆在原处,看他在睡觉时说起月妆的时候柔情似水的,怎么醒来的时候变得这么可怕。 正巧这时,季容开门进来,看着一地狼藉问道:“哥,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出去吧!我想静一静”,蓝宇看着青柳惨白的脸色,缓缓语气说道,待那两人出了门,才放松地躺在床上,自然而然地想到屡屡拒绝自己的刘月妆,也自然而然地探向腰间,想要摸摸她送给他的那块玉佩。 “我的玉佩呢?”他急忙翻遍自己的衣裳,就连床榻被褥也被翻了个遍,心不禁一沉,一股慌乱涌上胸腔。也顾不上自己仍未痊愈的身体跳下床来,跑向房门。 这时的季容偏偏刚好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重新熬的姜茶,一开门,两人狠狠地撞到一起,姜茶碗再次落地而碎,而他这小身板也敌不得过蓝宇的蛮力,当下被撞得连连后退,多亏蓝宇反应迅速急忙上前拉住他的衣领,才免得摔倒在地上。 “你这小子,进门前不能先打个招呼吗!”扶稳季容,蓝宇没好气地呵斥道。 季容也不顾他对自己的冷语,只是有点可惜地说道:“姜茶又没得喝了……对了,哥,你要去哪啊?” 闻言,蓝宇又想起自己遗失的玉佩,道:“我的玉佩没了,正要出去找。” “玉佩?是这块吗?”季容从腰间取出一块精致的玉佩问道。 蓝宇拿起玉佩便急忙挂在腰间,好像生怕它再离开自己一般,连自己都未觉察的开心地笑着:“小子,你在哪找到的?” 季容勾人地用扇子抬起蓝宇的下巴道:“在青楼找到的,哥哥,原来你也喜好那个地方啊。” “你小子,瞎说什么呢!”蓝宇抬起拳头便欲砸到他的身上,季容急忙跳起来躲闪而出,旋即迅速地扣上房门大声喊道:“哥,这玉佩是从你前天淋湿的衣服上找到的,既然寻到了,便早些休息吧哈!” 望向门内微黄的灯光,季容轻浮地吹吹口哨,心中却道他当然知道那块玉佩的由来,只是在蓝宇的面前,他怎能轻易地说出那位姐姐的名字――刘月妆。 十五年前的刘月妆年仅十五便父母双亡,为了还债她被卖到了单王爷府做一个洗衣工,那一天,她遇上了被福晋的奴婢所欺辱的五岁稚童蓝宇,那时的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这个小男孩与单王爷的关系,善良的她只是不能放任一个孩子被如此折磨,便没有多想走上前去替这个孩子挨了打,至始至终她都紧紧地拥着小小的他以免其受到伤害。 从那一天起,刘月妆便成了蓝宇的姐姐,在当下那个恃强凌弱的日子里,她一直那样坚定地守护着他,成为他唯一的依靠。不久之后,刘月妆随着蓝宇被卖到了季家,这一晃,十五年便这般匆匆走过,当年那个弱小的孩子早已如自己幼时所立之誓成为可以保护月妆之人,他也早已不再喊她姐姐,他要娶她,他要用一生守护她。 病好了的蓝宇呆呆地坐在相思树旁,目光直直的,也许是在回忆七天前和月妆在此相见之时的情景,亦或许什么都没在想,只是这样出神地看着远方。 “哈哈!哥,你果真在这里!” 话声刚落,一个绚烂的身影便扑在呆愣的蓝宇身上,直惹得他挣开季容过分热情的拥抱,再抬眼一看,居然发现杨青柳也站在这里。 “你来做什么?”蓝宇看见她就有股莫名的烦躁,没好气地问道。 青柳没有做声,季容倒挑挑眉毛,一副看戏的样子拉着青柳粘糊糊地坐在其身边,问:“‘相思树’这名字不错,不是你起的吧?” 一旁的蓝宇面无表情,可他的无言反而告诉季容他此刻的内心有多么的波澜,一段空白得足以令人崩溃的时间过后,他终于难以忍耐这份内心的考炼,一脸冷漠地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便欲离开。 忽然之间,一股透心的冰凉抓住了他的手。 低首之时,那个总是笑容灿烂的季容已然面色凝重,他便是这样,一颦一笑都能惹得周围的空气转变着味道。 蓝宇略微有些难受,他本不想因自己的事情而给季容带去困扰,所以才一直独自伤神,可为什么本该笑靥如花的他现在这般沉重呢。 “怎么了?” 本想依旧装作无事潇洒地离去,可季容略显忧伤的倦容就那么轻易地扰乱他的心扉。 “哥”,伸手抚抚这棵乞人村唯一的古树,苍老而粗糙的树皮透着不一样的质感,季容再一次握紧他的手,说道:“哥,如果是在我的面前,能不能稍微地摘下你坚硬的面具?” 阳光很刺眼,与那日蓝宇在这棵名叫“相思树”的古树之下与刘月妆表明思娶之心时的天气截然相反,季容一句浅浅的话就如同这许久不见的日光,轻轻地打在他冰冷的心上,可二十年来,他从未学会去表示自己内心的想法,此时此刻,亦只能轻开双唇,与之淡然一笑。 见他向自己略有表示,季容便又轻易地欢呼雀跃起来,一瞬间愁容便似烟云散,只留得如花灿烂。 “蓝公子”,一旁的青柳忽然开口说了话。 “我说这位姑娘,要我说几次你才能听懂,不要再叫我什么蓝公子,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懂了吗?”本来略微放松下来的蓝宇又瞬间翻了脸,眼睛里的冰冷几乎能把人冻死,青柳哆嗦了一下,有点害怕,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越发对他好奇起来。 “哥,你别发火嘛,你先留在这,晚上有个人要见你。”借着蓝宇的手劲儿从地上跳起,季容像吃豆腐一样抱紧眼前的他,暧昧地在他耳边吐气:“蓝宇哥哥,不用太感谢我和青柳姑娘哦。” 蓝宇身形一顿,顿时明白了他的话,稍有窘迫地看着委屈的青柳,想要说句话,可犹豫了半天还是作罢,摆摆手让两个人离开。 ------------ 第五章 好奇宝宝和神秘冰山 季容带着青柳转着圈一路小跑离开了这棵古树,他自是知道这“相思”二字,自然是那月妆姐姐所起,他与她虽不如蓝宇与她亲近,但对感情一直粗枝大叶的蓝宇又怎会去想,从五岁时便与他每天都生活在一起的人哪里来的男人呢?若是有,便早就嫁出去了,何况,若是这女子真有心爱之人,又岂会白白浪费自己的青春全心全意地照料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孩子呢?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这刘月妆不是不愿嫁给蓝宇,只是不能承受世俗异样的眼光,而她口中要来接她的男人便更是用来拒绝蓝宇的杜撰,所有的这些,怎会躲得过季容的眼睛,逃得过他灵巧的心呢? “季公子,月妆姐姐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走在街头的青柳踢着脚下的小石头问道。 季容从袖子里拿出小扇子,在手掌上拍了两下,眯着眼睛道:“怎么,你就这么喜欢他?” 青柳的脸有点红:“还没到喜欢吧……我只是……只是对他的故事很好奇。” “那你完了”,季容两步走到前面回过身来说道:“像蓝宇这样浑身透着一股神秘感的男人,你这种好奇宝宝是抵抗不了的,等你越来越了解他,越来越接近他,你会更加地对他感兴趣,这就像是在挖一座宝藏,越到最后,挖宝的人越是兴奋。” “嗯,你说的有点道理,我是很容易产生好奇心没错,不过未来会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我只是他世界里的路人,但也许会成为同行的人,但是,如果我真的喜欢上他,我就一定会主动争取!”青柳挥着小拳头,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季容听了这一番话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起来,没想到竟然是个落落大方不会故作矜持的姑娘,开口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你,也许真的会走进他的世界,甚至可能……” “可能什么?”青柳有点心急地看着他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忙追问。 “没什么”,季容却“砰”地一声用力打开扇子挡住脸道:“本公子正要去采香阁,青柳姑娘难道要同去?” 青柳眼睛一转,特别大方地说道:“你自己去吧!我……我回家了!”说完就一溜烟地转身跑走了。季容挑挑眉毛,眯着严谨看着她的背影,自然明白她要去什么地方,方才他吞下的半句话其实是“可能会彻底改变他的生活”,只是想了想又没说出口,因为这一切对季容来说,就像是一场游戏,对他而言,无论谁陪在蓝宇的身边,只要能够让他真正的幸福,那其他的,也无所谓了。 然而季容所不知道的是,他的这句话就如同箴言一般,预示着充满变动和未知的未来。 月亮渐渐爬上古树的树梢,等在崖边蓝宇的眼中终于渐渐出现一个柔软的身影,她低眉走近,如过去的这十五年间所做的一般,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才抬起眼睛道:“见过公子。” 月光之下,依旧年轻的月妆透着淡淡的疲倦,眉眼间透着说不出的温柔,却不难看出温柔之下的冷淡和疏远,蓝宇见了,仿佛有一块石头砸进心底的镜湖之中,在瞬间翻涌出难以抑制的波澜,过了好久他才勉强平静下来,问道:“去哪了?” “回公子,月妆这些天就住在乞人村的小店里,靠着每天给村子里的人熬粥生活,倒也未觉得辛苦,多谢公子关心。” 见她恭敬的模样,蓝宇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想问她她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她为什么不愿意嫁给自己,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可异常宁静的当下,他竟然一句也说不出。两个人就那么安静地站着,任凭月华披在他们的身上。 “公子,我要离开这里了。” 空白中,还是月妆先开了口。 不知怎的,看着她柔和却决绝的模样,蓝宇的心居然愈发地平静下来,凝视着她的双眼,问道:“什么时候走?” “明天。” “去哪?” “去江南。” “和他?” “不,是和这店子里的掌柜。” 蓝宇闻言略微怔住,道:“他还没有来接你吗?” “这半月,掌柜待我甚好,他刚年满四十又未娶亲,他虽平凡却待我不薄,在他身旁,我甚是安心。公子,以后没有月妆在身边照料,还请多加珍重。” 月妆语毕,便欲转身。 蓝宇急忙叫住她,再次问道:“他没有来接你吗!” 月妆端庄地回身行礼道:“公子,十五年来,除却季家里的人,这掌柜便是我第一个认识的男人。” “你……” “公子,无论事实究竟如何,月妆决心已下,不必再多说了。更何况,今日我见有一位名唤青柳的姑娘,是个体己善良的人,若不是她苦苦哀求,我是定然不会见你的……公子,你可莫要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什么?是杨青柳央求她前来见他?蓝宇心里一震,不明白这个青柳到底要做些什么?忙说道:“谁让她帮……” 话到此处,月妆抢话道:“公子,我知道你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但切莫再用你的冷酷伤害关心你的人了,你和青柳姑娘的事情月妆没有资格多说话,只是以后的日子,月妆不会再陪你了,唯一期盼的,就是公子你能够珍惜身边的人,否则,等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蓝宇红了眼眶没有说话,月妆从袖子中取出一块精致的玉佩捧到他的面前道:“这是当日你掉在相思树下的,月妆就要走了,还是还给公子吧。” 蓝宇接过玉佩,手竟不自觉地开始颤抖,之前的一幕幕忽然从眼前闪过,另一只手覆在腰间那块季容给自己的玉佩之上,就连月妆悄然的离开都没能将之从思绪之中拉扯而出。 “蓝公子……” 一声轻唤入耳,蓝宇猛地一抬头,却发现月妆早已不在,而站在身前的是一身浅黄的青柳,那一瞬间,他仿佛产生了幻觉,两个人的面孔交替着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最后竟然渐渐融合成一个。 ------------ 第六章 勇摘玉佩 “公子……你怎么了?”青柳在他眼前摆摆手,好让他回过神来。方才她和季容分开,就一路小跑着来到此处,躲在远处悄悄地看着,却发现在月妆走后,蓝宇呆呆地站在山崖边一动不动足有一刻钟之久,她有点担心,只好壮壮胆子上前来。 蓝宇猛地一眨眼,终于看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刚想发火,但想起方才月妆和她说的话,便叹口气平静地问道:“你怎么在这?” “哦……我……我在这附近散步呢?正好看见你,所以,呵呵……嘿嘿……” 蓝宇无奈地摇摇头,这谎撒得也太没有水平了,眼神闪躲脸通红,讲的内容也乱七八糟没有逻辑,只好耐着性子说:“你一个姑娘家,晚上不安全,赶快回去吧。” “哦……”青柳在转身离开的蓝宇身后兴奋地转了两圈,心里为他这句类似关心话雀跃起来,一时间欢心得天旋地转,抬眼一看他已经走开五六步了,便急忙跟上前去,哪知脚下一滑,绊到一块石头上,整个身体“呦”一下往前飞去。 蓝宇耳力很好,听见脚踢石头的声音赶忙回头,就见一道身影扑了上来,他赶忙出手去接。 “好疼……”一阵尘土飞扬过后,有个软软的声音传来,抬头看去,青柳紧紧闭着眼睛躺在他的胸前,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蓝宇蹙眉道:“还不起来!?” “哦哦……”青柳睁开眼睛一看自己稳稳当当地趴在他的胸膛,想起方才自己不停地喊痛,登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明明摔到的人不是她,便赶忙连声道谢。 蓝宇拍拍身上的尘土,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一遇见这个女人就没什么好事情,正要甩身离开的时候,却发现相思树上忽然一闪,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玉佩在映着月光发亮。 “果然没有好事情!”方才离开的时候太过着急,将玉佩放在袖子里面,没想到青柳来了这么一出戏,它居然被甩飞了! 听见他没来由地来这么一句,青柳迎上他的目光,道:“蓝公子,怎么了?” 蓝宇一手抱胸,一手指着她的身后,凛冽地看着她。她转头一看,竟然是月妆给他的玉佩,完蛋了!赶紧在脸上挤出一堆笑容,道:“我去捡回来,我马上去……” 相思古树有数百年历史,枝干粗壮,四处延伸,那玉佩就好死不死地挂在探出山崖之外的一个小杈上,蓝宇倒像来了兴致一样,坐在一边看着一脸能挤出苦水的青柳笨笨地爬上树干,不断地往前,企图接近玉佩。 青柳偏头看看蓝宇冰冷的脸,暗骂自己怎么总在他面前犯错误,尤其是对他这么重要的东西,今天若是不把它捡回来,她就不活了。 打定主意的她咬咬牙,慢慢地向目标接近,直至山崖下的黑洞就出现在自己的脸下面,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蓝宇一开始只是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她缓慢地爬过去,对他来说,够到那个玉佩并不难,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偏偏想看看青柳到底能努力到什么程度才会放弃,但随着她愈加接近玉佩,他的眉头越蹙越紧,可心里一直有个声音传来: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她马上就要放弃了。 “加油……”青柳的指尖马上就要碰到玉佩,可前半身身下已经是不见底的深渊了,只能在心底不断地为自己鼓劲儿,就在快要成功之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围住自己的腰身,还来不及惊叫,就安全地回到了地面,抬头一看,蓝宇已经拿到了玉佩,站在自己的身前面色复杂地说道:“好了,拿到了,回家吧。” 将玉佩拴在腰上,蓝宇转身欲走,此刻的心情真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他真的不懂,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还有点笨的女孩哪来的这么大勇气,就为了去捡一块和她毫无关系的玉佩? “蓝公子……” 蓝宇停住脚步,回头一看她仍然软软地坐在地上,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心里一紧,但脸上仍然犹如冰山,走上前去背起她道:“别再叫我蓝公子,等到了城里官道,你就自己回家。” 青柳趁机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有点小得意地笑笑:“哦”了一声。 …… 就在蓝宇和青柳分开之时,京城内最出名的青楼“采香阁”中,季容却坐在花雕木桌前,独自饮酒。 精致的装潢,独具匠心的雅间,珠帘之后,一个淡紫色的身影端坐于古椅之上,手法熟练地弹着琵琶。 可季容的思绪却飘到蓝宇生病时候的样子,一头凌乱的头发被雨水打得服帖,衣衫也凌乱非常,却发现其自小便系在其腰间的玉佩竟不知踪影,这玉佩对蓝宇来说一直如命般重要,他便猜测,玉佩乃是暴雨中浑噩时无意之失,他便连夜赶制了玉佩的图稿,请上京城最好的师傅打造了这块极其相像的玉佩,可但凡是世间之玉,其纹理便各自不同,可偏偏那日蓝宇大病初愈又急于寻之,当下竟未仔细辨认。 对于蓝宇,甚至于蓝宇身上的物件,季容都了解如斯,不觉间暗自叹了口气,再为自己斟上一杯酒,眼帘微闭,一口饮下。 可是聪慧的季容,在面对蓝宇之时也免不了有不能预测之事,那玉佩确实是蓝宇不小心遗落的,可他怎会想到,当天两人见面之后刘月妆其实并未先走,而是躲到不远的土屋后静静地看着蓝宇,直到他亦离开,她才从屋后出来再次站在那棵相思树下,大雨滂沱,月妆脸上的泪水早已和雨水相融,混沌之中,她竟发现自己送给蓝宇的玉佩正狼狈地混于泥土之中,便只好带了回去,而在今晚,又回到了蓝宇的手中。 琵琶正弹到高潮之处,却骤然间停顿下来。珠帘之后,那抹淡淡的身姿放下琵琶道:“没想到,这京城有名的‘花公子’季容季公子竟也有黯然伤神之时,殊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让公子这般情痴,呵呵,这话说出去,不知可有人相信呢。” 季容闻言放下酒杯,又恢复起平日神采飞扬的样子,目光注视着从珠帘后走出的一身紫纱的女子。 ------------ 第七章 生如轻风,不留尘世 她一副媚态地走向他,在他面前坐下来自顾自地用他的杯子斟满酒饮了下去。 “难不成,这传说中的‘花公子’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季容仔细打量打量眼前这妩媚而灵动的姑娘,像妖精一般魅惑一笑,一张白净的小脸靠上前去贴近她的耳朵:“说的对,我是这京城的风流公子,你可别忘了。” 正在这时,房间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两个黑衣蒙面之人手持钢刀而入,一见房间中的紫衣姑娘便凶神恶煞而来。 “快跑!”紫衣姑娘忽然大喊一声,一把拉住季容的手腕就拼了命地往房间之外跑去。 楼阁之中,顿时一片拥乱。 姑娘拉着季容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从二楼经楼梯奔至一楼,身后的黑衣人仍紧追不舍,两旁的尖叫之声轰然涌起。 “这边走,快!”就在两人出了采香阁后,姑娘眼光一转,便看到采香阁旁一个隐蔽的缝隙,拽着季容便跑了进去。 二人在狭窄的空间之中几乎是贴身而立,季容浓重的呼吸洒在姑娘的头顶,姑娘便忽然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他的口鼻,悄声道:“屏住呼吸。” 这时外面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只听得一人喝道:“你搜那边,我看看这边。” 话语刚落,两人便分开而行,终于,这夜又恢复了平静。 紫衣姑娘一放开季容,他便如获新生一般拼命地喘着粗气,有好一会才艰难地问道:“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姑娘好像一瞬间没了力气,软软地靠在墙上别有一番娇慵之态,道:“你别‘姑娘’……‘姑娘’地叫……我了,我叫轻风,你……叫我名字就行。我欠了他们些银子,他们追我就是为了那些钱,可我第一天来这‘采香阁’,连个铜板都没拿到呢?怎么还钱啊!我看我还是逃跑吧。” 欠了银子?既是追讨债务怎会直接用钢刀下杀手?何况这轻风已身入青楼,还生得一副好模样,赚钱还不是容易的事?这放高利贷的人就算是再傻也不会这般拼命追杀……季容心里想着,却并没有泄露什么怀疑的情绪,只是微微一笑:“哦……原来如此,轻风,拿着。” 从腰间取出一袋银子扔向轻风:“拿着吧!就当是你伺候我的费用,我季容可不是那种得了便宜不付钱的赖子,何况,按照你说,这可是你在青楼所付出的‘初夜’啊……” 轻风听了他轻薄的话语,面色不改,反而柔媚地抚抚他的肩膀,爽快地接过钱袋收好,道:“多谢季容公子。” “不过,这‘采香阁’我是不能呆了,今天轻风就多谢公子的恩赏,咱们后会无期!”轻风亦不是拖沓之人,语毕便扬长而去。 “这轻风姑娘,还真是生如轻风,不留尘世啊。”季容翘翘眉毛,擦擦头上残留的汗珠自言道。 “不知蓝宇与月妆姐姐怎么样了呢?”季容抬起头望向天边的月亮,便想起了蓝宇与刘月妆,思绪又开始飘向几天前他与月妆的见面。 当他和青柳四处打听终于知晓刘月妆所在之处而去寻她时,烈日之下,她正在乞人村的一家小店子里洗衣裳,正巧这时,一阵尘土飞扬,数名将官扬鞭而至其中一人喝道:“女人!你今天便收拾好行李,明日清晨我便来接你!哈哈哈,放心,我会待你好的,哈哈哈。”这厮也不管刘月妆恐惧的神情,继续说着:“女人,你可不要想逃跑,你知道,无论你逃到何处,我也能将你抓回来的。”说罢,便扬尘而去。 刘月妆站在原处,久久不能平静。 “月妆姐姐。” 季容急忙赶过来:“姐姐,那人是谁?怎会对你说这般混账之话?” 刘月妆转眼一看竟是季容,当下便恭敬地行礼,问道:“少爷怎会来这?” “姐姐还是先回答我的话吧!方才看那人装束,应是一员副将,他要强娶姐姐!?跟我走吧!我和蓝宇会好好保护你的。” 季容拉住月妆却发现其并不打算随他回城,一丝不好的感觉悠地涌上心头,艰难地问道:“月妆姐姐,你果真想要离开蓝宇?” 依旧是烈日滚滚,可刘月妆的身上仍是一股清泉的气息:“两位公子都已长大,月妆已经不能再为两位做些什么了,何况,月妆年已三十又五,早已年老色衰,此生若能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便无憾了,不过我不会随方才那副将而去,倒是有一位哥哥早已和我约好回来接我。” “姐姐,这样的话蓝宇会信,你觉得季容会相信吗?我知道,你爱蓝宇,他亦离不开你,若你是被这世俗所绊,他便会为了你隐居世外,更何况他本不是个身入俗世之人,姐姐何必用这样的谎话来骗他!!”季容说到深处,不觉语气愤然起来。 刘月妆见季容一反常态情绪激动,神色凝重眼光之中偷含晶莹,当下愕住,却只是冷冷地回道:“少爷,你回去吧。” 说罢,转身而去。 季容眼中晶莹竟如开了闸一般化作几行热泪留出眼眶,有点气急地对身边的青柳道:“我们走!” 青柳跟在他的身后,一脸错愕地看着他气呼呼的背影,忽然认识到蓝宇和月妆之间的感情已经深刻到有些超脱爱情的地步了。虽然她不知道他们的故事,但是从季容强硬的态度来看,必然是感人至深,痛至心肺。 想到这里,她回头看了看逐渐远去的乞人村,终于下定决心,猛地拉住季容:“季公子,你在这等等我。” “哎?你要去哪?――” 季容说话的功夫,青柳已经小跑着走远了,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一抹笑意忽然涌上他的嘴角,叹口气自言自语道:“蓝宇啊蓝宇,你也该往前看看了。” …… 从回忆之中走出的季容长长地叹口气,低下头不再去看头顶的月亮,离开采香阁后,孤身来到河边。 宁水河岸,杨柳依依,阵阵清凉的夜风抚鬓而过,圆月之时最易相思,但心心念想之人是否也在想着自己呢?月光之下,他忽然想到那个人,却又自嘲一笑。 “臭小子!” 一个暗色的身影恍然而至,待得看清,才发现那人举在他面前的正是蓝宇随身携带的那块玉佩。 “蓝宇!你大半夜的干什么!吓我一跳。”不自然地整理整理衣襟,故意忽略掉对方举着的玉佩,季容故作生气地说道。 “怎么?又不叫我‘哥’了?” “嘻嘻,哥,怎么会呢?你就是我哥,我刚才不是被吓到了嘛。。”讨好地拍拍蓝宇的肩膀,季容此刻的表情只能用谄媚来形容。 毫不客气地推开他白白的小手:“算了,小子,我蓝宇就算是再傻也知道,你从来是只当着我的面才这般献殷勤,到了别处你自是直呼我的名讳,你作何解释?” 眼看自己的小心眼被看透,季容也开始不屑起来:“我就爱叫你名字,蓝宇!蓝宇!蓝宇!哈哈!”,痛快地喊完,便急忙没出息地一溜烟地逃走,这蓝宇定是看穿了自己伪造的假玉佩,现在又被自己惹怒,再呆下去定没有好果子吃,他季容才不吃这眼前亏,占了便宜就赶快撤开。 身后的蓝宇并无追意,他的双眼仿若金鹰,这深夜亦如白昼,离去的那个从没有正经样子的背影也如斯清晰。握握手中那块季容为他劳心而做的玉佩,浅浅的暖流便流淌在冰凉的心头,如今,身边的亲人月妆已离开自己去寻了自己的幸福,那是不是在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了你,全心全意地陪在我的身边? ------------ 第八章 青柳拜师 第二天一早,季容就缠着蓝宇出去逛逛,两人嬉笑之间行至石榴园外,一抹浅黄的身影闯入二人的视线,只见她站在门口左看看右看看,似是在寻着什么?身后亦有一个瘦小的姑娘站在其后,两人显然是想进入府中,可是被守门的家丁拦下,双方相持起来。 季容一眼就看出那浅黄衣服的姑娘正是杨青柳,便故意打趣儿道:“呦,青柳姑娘还真是难得,眉眼间倒是生得秀气,可行动举止却别有一番男儿的飒爽之气呢?只是不知,竟是为了谁,跑到我们这里来。” 季容一边赞叹着,一边拉着蓝宇朝姑娘走过去。 “师父!师父!”姑娘像忽然发现救命稻草一般,满脸兴奋地向蓝宇季容二人招手,惊得季容表情凝滞,只得问道:“哥,你什么时候竟收她做徒弟了,你也太阴险了吧?”季容一边说着,一边抬抬手示意放两个姑娘进来。 黄衣姑娘行至跟前,恭敬地向蓝宇行了个礼,道:“师父。” 另一个瘦小的姑娘也追了上来,并不抬头,俯身道:“见过季公子,蓝公子。” 蓝宇蹙蹙眉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做你师父了?简直荒诞。” “你不是不让我叫你蓝公子嘛……正好,当个师父也不错……” “哥,你不要这么严肃嘛,青柳姑娘只是想和你学个一招半式的,是吧?”季容看看青柳,一同猛地点点头。 蓝宇瞪他一眼:“原来你们合起伙来……” “不不不”,季容忙摆手:“哥你这就冤枉我了,我只是看这小姑娘怪诚心的猜想着帮她一把,人家是哪家的姑娘,我还不知道呢。” 青柳急忙回道:“两位公子当然是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了,季公子画得一手好画,可与那皇宫里的御用画师一较高下,蓝公子武艺高强,一旦出剑,天下无敌,又幸得蓝公子三次相救,青柳实在感激不尽,至于青柳家里,只是个平民小户,两位公子何须在意。” 季容斜睨了蓝宇一眼,故意装作不知情说道:“原来如此啊!哥,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英雄救美的事迹呐?” 蓝宇见了那难缠的姑娘本就头疼,又听季容开自己的玩笑,脸色阴沉,毫无言语便转身离开。 “师父!蓝……”蓝宇走得坚决,青柳不由泄了气。 季容心里兴奋得紧,他定要看看这出戏会怎么发展下去,便道:“青柳姑娘且莫伤心,他生来便这副冷漠的样子,恐怕是当真不能收姑娘为徒了,不如还是先离开吧。”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季容拿起小折扇挡住小脸,贴上前去故作神秘道:“若是姑娘以后闲了,不妨多到我这园子里打发打发时间也好啊。” 言下之意,竟是让杨青柳不要放弃,此事仍有一丝希望。 那杨青柳也是个心思敏捷之人,当下会意,便说道:“嗯,也只好先这样了。那青柳告辞了。” 待杨青柳带着丫鬟离开季府,季容进了石榴园走到蓝宇身边坐下,一脸坏笑道:“哥,我从前自认是得姑娘芳心的好手,平日里见哥是对那女色毫不在意,今日才知道,原来是另有手段啊!季容佩服佩服。” 蓝宇白了他一眼,自认说不过他,也不做声。 “不过,瞧这姑娘生得极好,虽行为颇为随意,但言语之间透着聪慧,衣着不凡却说自己是小户人家,其中必有什么隐藏之处。” “世人皆有隐藏,我又奈若何。” “不过,见那姑娘执意要学武,怕是昨日一见,早已芳心暗许了吧。”季容笑道。 蓝宇听了竟有些不好意思,死撑着颜面呵斥道:“臭小子,总乱说什么!今日,你是逃不了了,我定要收拾你一顿才肯罢休!” “啊?”季容眼见他一个拳头便要砸了过来,急忙大喊一声,飞也似地逃开,大叫:“救命啊!救命!……哥,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我要去给父亲请安,你不要追我!” “做梦!” ------------ 第九章 初现端倪 蓝宇和季容两人说话之时,季成泽季老爷正满面愁容地坐在昏暗的房间之内,镂空木窗透出的光线将这昏暗分割开来,只能隐隐见到老爷身后的管家――李撰。 这李撰本是个南方人,但因少时家乡饥荒频生瘟疫泛滥,遂随父母一路向北,和大批的逃荒难民向京城而来,却没成想,他父母二人没饿死病死,却是在进城之时因朝中下令禁止难民入城的勒令而与官兵发生冲突而死。 那时候的他还是个懵懂的少年,只觉得那凶煞的官枪一挑,一股带着热气的血红色便刺入眼睛,他愣在那里,看见父母软绵绵地躺在冰冷的地上,阵阵的酸楚便化作泪水蔓延在仍然稚嫩的脸庞。 泪很烫,烫得眼睛生疼,可怎么也敌不过这金瓦红墙之外的噬骨寒凉。 “撰儿”,季老爷叫了声他的名字,却又顿了下来,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身后的李撰听了这二字眼眶竟凭空湿润,沙哑着嗓子道:“老爷,自从您从那死人堆里领了我到这府中,已经二十年了,您想说什么?我心中自是清楚。可老爷,您这些年待我竟如同亲生,又怎会不知道我想说些什么呢?” 季老爷眯眯长满皱纹的眼睛,忽然拍案而起,道:“李撰,你不要再凭空妄言了,我若真带你如亲生,又怎会将你拖入这个圈子,做这些能招致杀身之祸的事端?!” 但听“噗通”一声,李撰竟生生地跪在季成泽的面前,低着头,却能见得滚烫的热泪打在冰冷的地面,说道:“老爷,你不必再多言了,李撰誓死追随老爷,哪怕是到了地狱,我也决不回头!”说完,重重地磕了个头,便打开房门离开。 季老爷闻言,眼中亦不禁湿润起来,只能在心中哀叹一声。 李撰出门的同时,刚刚和蓝宇分开的季容偏巧刚刚迈进院子。 “李管家!” 季容瞧见李撰从父亲的房门出来,刚一叫他,却见其十分紧张地半转过身去胡乱地用袖子擦拭两下脸颊,才回过身来,恭敬地行了礼道:“少爷。” “李管家,这半日不见,怎么竟形容憔悴起来了?”季容摆弄着手里的小扇子,随口开起李撰的玩笑,其实是心中好奇他为何偷流了眼泪。 “回少爷,李撰无事,只是快入冬了,天气转凉,李撰照顾不周,让老爷受了风寒。 “什么?”季容一听,收起一身玩笑之态,急忙欲推开门进去探望。 李撰动作更加敏捷,眨眼之间挪了一步拦住季容,道:“老爷已服药睡下了,郎中说已无大碍,若少爷不放心,明早再来探视也不迟。” 季容看了看李撰故作镇静的表情,心中便开始怀疑他所言的真伪:“哦,那好吧!我便先走了,明日一早再向父亲请安。” 季容边说着边偷打量着李撰的脸色,见其闻言后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心中更加起疑,自五年前起,他便怀疑李撰与父亲偷偷行着什么秘密之事,却总无法探听得知,父亲也自不会坦诚相告,今日见李撰之脸色,他便断定父亲所做之事有所变动,然此究竟为何事,其当下仍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只得有礼地退去,先做缓兵之计。 季容退至院墙之外,偷偷看着李撰的动静,见其没有向自己离开的方向打量转而从另一侧小门出了院子似乎是往自己的小屋去了,这才从院墙之后走出来,小心翼翼地轻迈着步伐,行至父亲房间的窗外,趴上耳朵细听起来。 探听之下,父亲果真没有睡觉,反而在说些什么?却只能听个断断续续“晗儿……对不起……等……我一定……” 正听得重要的地方,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双手,一边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边环过自己的腰,只觉得身子一轻,几步就跃出了院外,季容当下只顾挣扎,一双胳膊腿儿扑腾得正欢,连自己被放开了亦不知道。 身后的人只得对着季容的无谓挣扎大翻白眼,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 “嗯?”季容这才察觉自己已经“挣开”了束缚,猛地一回身,正看见蓝宇用一双瞧不起的眼神看着自己。 “哥!你干什么?我以为自己这么大了还能被绑架呢!” 说者无意,听者却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人人皆道季容公子富贵命,哪里晓得他自小便受过的罪呢。 “我能干什么?你应该看看自己在干什么。” 蓝宇按住季容的小脑袋瓜,示意其往对面的小门看去,季容仔细一瞧,竟有一双眼睛藏在墙上的一块空缺之后,心中顿时大惊。 “哥……那是……” “你自以为有些小聪明便能对付得了李撰?哼,这人跟着父亲近二十年,心思缜密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他有意让你探听父亲讲话,必有隐情。” 季容当下便恍然大悟起来,这李撰甚是了解父亲和自己,他料定自己不是那顺从的人物,故意让自己听见父亲的话,究竟是何目的。 “可是哥,你知道晗儿是什么人么?” 蓝宇闻言却敷衍起来:“你都不知,我怎知晓。” 说罢,便面色冷淡而去。 “哥!你去哪啊?”季容愣了片刻,又追上前去:“哥,石榴花开了一些,我们去看看吧。” 蓝宇被季容强拉到石榴园一看,果然几天没有在意,石榴花真的开了不少。 这季府不愧是这城中的富家,单说此园中的石榴,便中了不下三四十株,月季石榴花开火红,白花石榴花色如雪,黄花石榴花色娇艳,这样一片片生长开来,便成了一片别致的花海,就连京中的官员也常常到这园中与季老爷赏花,到访者往往流连其中,不忍归去。 “再过一月,这石榴花才是开得最好的时候。”季容从座位上站起,步入林中,阳光之下,他一身白衣,反而被鲜艳的花色映衬起来,纯净得让人不忍赌视。 蓝宇看着季容在林间玩闹,心底不禁涌过一丝笑意,他这个弟弟生得干净,就如同从未被这俗世所沾染一般,却总是转眼之间便眉目流转,一身娇媚之态,说话行动从来放纵,若说这世间谁最能用那外表骗人,恐怕就是季容了。 “哥,你偷笑什么?”季容回过身,向蓝宇跑来。 “我何时偷笑了?”蓝宇闻言矢口否认,心中却怪道,方才他确实在心中闪过了笑意,却如何表现出来了。 季容摆弄着手中的小折扇,一手搭在蓝宇的肩膀,脸靠上去嘴巴贴近他的耳朵,用亦虚亦实的声音说道:“哥,你心里的声音如何能瞒得过我?” ------------ 第十章 别了,月妆 蓝宇也不说话,将耳朵旁边的小脑袋瓜推开,面容冷静地又给自己斟了壶酒,独自喝了起来,心中却也不禁感叹,十五年来,两人时时相伴,最了解自己的人莫过于季容,想到这,他的心也不觉温暖起来,想起小时候两人相伴的场面。 记得那也是个石榴花开的季节,蓝宇刚入季府三年时间。虽然他名义上是过继到季成泽老爷的儿子,却在这府中毫无地位可言,整日困在这石榴园之中不得外出,刘月妆每天不仅要照看这些石榴树,还要照顾蓝宇,至夏季的时候,因操劳和暑气终是生了一场大病。 蓝宇还记得那个令他仓皇不安的夜晚,刘月妆面色惨白地躺在塌上,却无人医治,他将住在石榴园中所有人的房门都敲了个遍,可无人愿意理睬他们,这世上的人本就是拜高踩低,更何况是这园中亦没有身份地位的下人们,如何会救一个对他们毫无用处之人。蓝宇只得拼命地拍打着石榴园的大门,希翼着会有人来给他们开门,如果可以,他愿意去找季老爷,他愿意在他的面前叫季容一声“少爷”,他愿意对着他们卑微地行礼,可是没有人听见他的呼喊,或者说根本没有人愿意听见。 终于,他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了刘月妆的身旁,她醒了,微微颤抖着眼帘,看见了尚且瘦小的他,她想挣扎着说话,却一丝力气也没有,她是不是快死了,不,她还不能离开,还有这个孤苦无依的孩子需要着自己。心里念着这些,她用尽全身力气,张开了嘴,只能含糊地说出三个字:“我……没……事……” 这三个字仿佛蓄水的闸门一般,刚说出口,她身旁的蓝宇就哭了,眼泪簌簌地往下落,打在她的被铺之上,氤氲成绽放的花朵。而她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张了张嘴,苦涩的眼泪亦蔓延开来,这还是个孩子呢?她怎能离开他。 正当这时,从门外忽然进来两个岁数较大的郎中开始为刘月妆把脉、出方子、开药,蓝宇只是愣在一旁,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记得那一晚,两个郎中和几个丫鬟围在刘月妆的身边忙忙碌碌,到了第二日的中午,月妆便醒了,她还是那样地虚弱,却能开口说话了,她说:“公子,我还在呢。” 当日晚上,蓝宇便被人叫到了季成泽的跟前,便听他说昨日晚上去了外面未归,待回来就发现六岁的季容站在自己的卧房之前,说是要为蓝宇哥哥请郎中,这才让刘月妆得了救。 蓝宇听了,抬起头看了看在一旁歪着小脑袋一副自己有功样子的季容,想起之前在石榴园里心中流转千遍的话,心一横,便要行礼叫他少爷,正当他微微含胸之时,那个白白嫩嫩的像小姑娘一样的男孩忽然灿烂地笑起来,跑到自己的面前扶住他前倾的身子,道:“哥哥,我只是在门外听见了你的喊声,才想叫人来的,但季容年纪尚小,并无人听从我的吩咐,只好找父亲帮忙。哥哥比我年长,到了府中便自是父亲的长子,待哥哥长大成人,这府中人自然都听哥哥的使唤,谁敢不从。” 这一席话从这个刚刚六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是令蓝宇那么的震撼,他出身低微,虽性情倔强不轻易屈从他人,却也从未想过反抗、翻身,他看着小季容诚挚的目光,能做的只能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在心中发誓定要强大起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之人。 之后的季容和蓝宇便常常陪伴彼此,最常玩闹的地方就是这再美不过的石榴园了。再大了些的时候,季容便主动要求也住在这园中,这里的楼阁也逐渐被修葺得更加华美,他所住之处名唤“玉容斋”,而蓝宇就住在对面的“肃宇轩”。 蓝宇生性少言冷漠,对他人缺乏信任且略显残忍,却对季容格外温和,也许在他的心底留存的不仅仅是一份感激,而是浓烈的珍惜之情,此生此世,唯有月妆与季容二人,走入了他的心中。 “哥”一声柔软之语将蓝宇从深深的回忆之中拉扯出来,回过神时,看见季容正在面前瞪大眼睛观察着自己的脸。 “喂,你干什么!”蓝宇被吓了一跳,本能地伸出手打了下眼前过于靠近自己的脑袋,只疼得季容眼睛鼻子嘴巴都皱到了一起,抱怨道:“哥,这话应该问你吧!你打我做什么?” 蓝宇强装镇定地咳咳嗓子,呓语般说道:“当初一个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边说着,还飞了季容好大一个白眼。 “什么?我没听见。”季容只见蓝宇嘟囔了一句,又瞪自己,心中不免感觉莫名其妙,却又打不过他,出了手恐怕还是自己吃亏,只好悻悻地又离开石桌,到林中看花。 阳光很温柔,石榴花绚烂无比。 那时候的小季容随着时光的变迁竟生成现在的模样,哪还有当年说那一席话的架势,蓝宇望着当年的石榴树和当年的人,终于浅浅地笑了起来,至少,他还有季容陪在身旁。而当年那个说要让自己依靠的月妆,已经不再属于这个石榴园:“别了,月妆,我已经可以依靠自己了,祝你幸福。” ------------ 第十一章 搞笑的剑法 “公子喝茶。”杨青柳送上刚泡好的茶,见蓝宇仍是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样子,又道:“蓝公子,这是今年新产的庐山云雾,还是尝尝吧。” 蓝宇仍是闭口不言,连看都不看一眼,杨青柳只好退了出来。 自从那日到了季府得到季容的支持,一连数日,她都带着丫鬟沙菊到这来看看,每日都为蓝宇泡上一杯家里带来的好茶,哪知他根本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更别提让他教自己什么武功了。 “怎么样怎么样?”她一从蓝宇的房间出来,季容便上前来问。 青柳只得黯然地摇了摇头,道:“还是老样子,想我生来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现在泡的茶人家都不稀罕呢。” 季容心道这青柳果然不是什么平民百姓之家,只是他懒得去查,说不定查出来了反而让这个游戏没有意思了。 “别泄气嘛,那人从来是面冷心慈,再坚持坚持就好了。”季容安慰道,心中却在想,让蓝宇当她师父谈何容易,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希望,可他又不愿意放过这么好玩的事,那蓝宇自小沉默少言,而这姑娘每天叽叽喳喳像个嘴停不下来的小鸟,有趣的紧。 “哼!他不教我,我自己也能学!”杨青柳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给季容吓了一大跳,但见她双眼放光,嘴巴抿起来,好像要把自己的嘴巴给吃了一样,双手握着小拳头,放出这样的豪言壮语。 “我就不信了,没他我就不能学了!”青柳一跺脚,便冲出了季府,临出去的时候,还绊了一下门口的门槛,一个酿腔,差点摔了一跤。 “哎?小姐小姐,你去哪啊?”沙菊见状急忙追了出去。 “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季容眯了眯眼睛,嘴边涌起一抹看好戏的笑容,心中说道。 放出豪言的青柳在六天之后回了季府,一见到季容就拉着他兴奋地说道:“哈哈,我果然是个天才!” 她洋洋得意地将一本破旧的本子甩在石榴园中的石桌上,引得季容忙凑上前来看,只见上面只写着两个缭乱非常的字:清剑。 “清剑?这是什么剑法?没听说过……” 青柳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清剑可是武林失传已久的剑法,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弄到的。” “武林?失传已久?”季容拿起本子仔细看起来,封皮很旧,甚至带着些发霉的颜色,从前到后大概翻了翻,竟没有一个字,全是用毛笔草草画上的图,只得道:“你这消息准确不准确啊!我看这剑谱除了画就没别的了,还有,你听这名字,清剑,清剑,不就是轻贱嘛,若真是个好剑法,怎么会起这么一个名字。” 杨青柳嘻嘻哈哈笑了几声,见一下子就被人戳破了,只好说道:“又不是武侠小说,哪来的那么多武林秘籍,这是我从家里的书房翻到的,先别管其他的了,管它好不好呢?总归是个剑法,可是我在家练了几天,总觉得怪怪的。” 正这时,蓝宇从园子外面走了进来,目光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破本子,也没多说,便坐了下来。 两个人早就习惯蓝宇的不言不语,正当研究剑法的兴头上,哪还顾得上和这个冰山说话。 “要不,你比划两下,我看看。”季容道。 杨青柳也没扭捏,拿过沙菊递上来的剑就退到了石榴树旁的一块空地之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一本正经地用左手持剑,将其背到身后。 “呦呦,没想到,还挺带样子的。”季容挑挑眉毛,喝了口茶。 正说着,青柳已起了式,只见她直接将剑拿到自己身前,两手合在胸前像拿着大砍刀一样举着剑,两腿分开,扎起诡异得像蹲茅坑的马步,一把大剑就那么上下上下捅了起来,紧接着又横着晃了起来,活像用扫帚在墙上勾蜘蛛网。 一个动作刚出,季容刚刚喝到嘴里的水便喷了出来,就那么华丽丽地浇灌了大地。 季容呆滞了一秒,正欲说话,只听那边忽然传来青柳的大喝之声。 “哈!哈!”喝声之下,杨青柳像喝醉了一般在原地打转,手中之剑高举在头顶,剑尖指天,看这架势,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动作的诡异,也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蓝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额头冒汗,转过头看看季容,正好瞧见他也有话说不出地看着自己。 季容朝着蓝宇轻轻叹了口气,又摇摇小脑袋瓜,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走吧!这孩子无药可救了。” “嗯嗯!”蓝宇回答得真诚无比,话毕,两个人便站起来从石榴林旁的小路走了出去。 而那边的杨青柳刚刚从沉浸于剑术的状态之中醒来,满脸欣喜地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忽然发现那石桌旁哪里还有人影的存在,只得大喊:“喂!喂!人都去哪啦?!” 只有沙菊仍是呆呆地站在一旁,青柳走到她面前在她眼前晃晃手指,问道:“到底怎么了?他们人呢?” 沙菊无奈地摇摇头:“小姐,我们还是回家吧……”说完,就收好青柳手中的剑,拉住她的胳膊就往大门外走。 “咦?为什么!现在还早呢……你们到底怎么了……” …… 杨青柳又在石榴树旁拼命地练习自己的“武林秘籍”轻贱,不不,是清剑,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再过两月,就是冬季了,她一边做着诡异的动作,一边喘着气,在这微冷的空气里,呼出的气好像是白色的,她持续地转着转着,周围的白气就越发多了起来,最后竟然围绕在整片石榴树周围,远处看去就像是天上的仙境。 正这时,一个衣着青衫的人从旁边的小道走了进来,他看着眼前于仙境之中挥舞奇怪剑法的女孩,忽然就爽朗地笑了起来,季容好像很久没见过蓝宇这样开心的笑容了,略微凌乱的刘海之下,他平日里冷漠而凌厉的眼睛忽然变得温柔,季容看着看着好像也受到了感染一般,呵呵地跟着笑了起来。 ------------ 第十二章 大火 “公子,公子。” 嗯?季容被一个柔和的女声唤起,眼帘微微地睁开,一缕缕通透的阳光便细碎地洒在眼底。原来是一场梦啊!季容扯了扯嘴角,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梦中醒来。 “公子,先擦个脸吧。” 季容起身,接过毛巾,敷在眼睛上,一下子清醒了不少,这才反应上来自己又在采香阁听了一个晚上的琴。 “公子,那我先出去了。” 季容点点头,坐在紫檀木桌之上,瞧见上面放着昨日晚上自己所作之画,看着上面俊冷的面容忽然就想起梦里面蓝宇爽朗的笑容,不由叹了一口气:“蓝宇,你什么时候能够真的这样开心呢?如果杨青柳果真是上天派来陪伴你的,蓝宇,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收好画,季容便离开采香阁,一路慢悠悠地回到季府。此时已快正午了,门口两个守门的家丁恭敬地向他行礼。刚走到石榴园内蓝宇所住的肃宇轩门外,只听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大喝:“给我滚!” 不好!季容慌忙开门冲了进去,只见杨青柳和沙菊站在一旁瑟瑟发抖,而蓝宇正面色冷煞地用衣袖在擦着桌上的什么。 “怎么了哥!”季容跑过去一看,蓝宇正拿着早些年他为刘月妆所作的画像,此时此刻,已经被水浸湿了一大片。“哥,千万别再擦了,给我,没事的。” 蓝宇听了急忙将画递给季容,只听季容大喊了几声:“快来人!”因为这是肃宇轩,平时门外也没什么下人,等好半天才从石榴园里来了几人,季容急忙交代道:“把这画放到冰窖里,好好看管,出了事情小心你们的性命!” 待几人走后,季容走到仍然心惊胆战的青柳和沙菊面前,手搭上青柳的肩膀,面色柔和起来道:“没事的,两个小傻瓜,今天先回家吧!明日再过来。” 杨青柳本来一直隐忍的眼泪在这一瞬间忽然就淌了出来,眸子颤抖起来,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桌旁的蓝宇,然后微微地点点头,便和沙菊走出了肃宇轩。 “我亲爱的哥哥哎,你这是怎么了?何必发这么大的火,赶快消消气,那小丫头肯定不是故意的。”方才季容进来之时,一瞧桌上倒着的茶杯和画上的水,便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是青柳那丫头又带了茶过来,送茶杯的时候没拿稳,可正巧那张画着刘月妆的画被浸湿了,这才引得蓝宇大动肝火。 “哥,不过是一张画而已,况且沾些水,那墨迹也不会轻易晕开的,何况就算是坏了,季容再为哥哥画上一张就是了,可把那小姑娘给吓坏了啊。” 季容一边说道,一边用手整理着方才蓝宇擦画的袖子。 蓝宇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季容心中明了,第一蓝宇心中还始终忘不了刘月妆,那日刘月妆和蓝宇在相思树的见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他始终不敢多问,不过这么多年来,那两人相依相伴,感情之深非外人可以想象,而自从刘月妆走后,蓝宇常常拿出那张画来看看,多少可以解些相思之苦,而今,竟然忽然被杨青柳弄脏,自然一时气愤。 不过,按照平时的蓝宇来说,即便发火也不会如此剧烈,恐怕其中的原因还有更为重要的第二点,杨青柳虽看起来还是个小丫头的样子,可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而这段时日以来,她对蓝宇的歆慕之情任是谁都能看出一二分来,蓝宇虽冷酷,却不是迟钝之人,那青柳拜师事小,恐怕其真心只是想呆在蓝宇身旁,而蓝宇自是有所察觉,盛情之下,又不能明说自己的想法,偏又惹出这样的事来,难免一时肝火旺盛。 想到这时,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大喊:“着火了!” 外面忽然传入的喊声让肃宇轩内的二人心中一震,对视一眼之后迅速跑出房间,只见这着火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对面不远的玉容斋,浓烟从房子后冒出,从正面看上去倒并没有什么烧毁之处。 “看来火点在后面”,蓝宇看了一眼说道:“去后面看看。” 两人迅速跑向房后,此时已有许多的家丁手提水桶,跑向着火之处。两人刚刚转过房后,只听季容大喊了一声:“不好!” 声音还没落下,季容就要冲进烧得几近破碎的后门。 “喂,臭小子你干什么!”蓝宇反应极其敏捷,一把抓住季容的后衣襟,稍一用力就把他给拽了回来,狠狠地拍拍他的后背,怒斥道:“你看这大火,你想干什么!” “不行,我的画册,我得进去!”季容也听不进去蓝宇在说些什么?好像连挨了打也不知道疼一般,直直地就往门里冲,不过他哪是蓝宇的对手,只觉得脚后跟被踢了一下,自己就硬生生地坐在地上,抬头一看,蓝宇正满面肃杀,到这时,季容才回过神来,再一看,就这一会的功夫,大火已经烧上了房顶,整个窗户和门都变得破烂不堪,滚滚浓烟,呛得人难以呼吸,人若是进去,定然是有去无还,想到这,季容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人一冷静下来,方才的冲劲瞬间就像被抽走了一般,身上毫无半分力气,季容任由蓝宇把他拖到较远的地方,然后就势躺在地上,连动也不动,眼神也呆呆的,好像在想些什么。 “季容,你想些什么呢?什么画在里面?”蓝宇蹲下来,语气缓和地问道。 半晌,季容才从思绪中醒来,看清眼前蓝宇的面庞,微蹙的眉心似乎存着一丝的担心。 季容像一下子找到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忽然灿烂地笑笑说道:“没什么?里面都是些平时作的画,方才头脑一热,便想冲进去救两卷出来。” “不是你说,画没了还可以再画的吗?怎么这会,倒是自己着急起来了。”蓝宇看他无事,便放下心来,心说这小子还会乐就没什么事了,几句话说完,自己也不由得扯开一抹笑容,教训似地拍了下季容的头。 “嘿嘿嘿嘿”,季容只顾傻笑。 两人再回身一看,那大火来的快去的也快,家中的家丁救起火来也是井然有序,很快,火焰便被一桶一桶的水所浇灭,只是整个玉容斋被烧得惨不忍睹,季容心中早已经凉透了,那本画册,恐怕连灰都找不到了吧。 ------------ 第十三章 大火之后的秘密 当夜,季容便住进肃宇轩和蓝宇挤在一张床上,蓝宇一顿白眼差点给他给杀得体无完肤,季容不问也知道蓝宇心中抱怨的话:臭小子,房子那么多非得来跟我挤。 “嘿嘿嘿”想到蓝宇当时的表情,季容不由得笑出声来,寂静的夜里,笑声被衬托得很大,他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仔细瞧瞧躺在自己身旁的蓝宇,只见他的额前挡着凌乱的头发,双目紧闭,正是熟睡的状态。 “想不到睫毛还挺长的,只是你也太不注意形象了吧!平日里出了门头发也不好好束起来。”季容在心里自顾自地说话。 夜已经很深了,季容始终睡不着觉,他心里还惦念着自己房中的画册。虽然明知那种大火之下,可能连个渣子都剩不下,可还是想去看一看,最后终究按耐不住,轻轻地从床上起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出了房间。 玉容斋内仍是一股子呛人的味道,从倒在地上乱七八糟的各种物件上迈过去,季容终于走到书桌旁,一边的书架被烧去了大半,满架子的书也都被烧得空无一物,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烬。 季容不由得苦笑起来:“果然都变成灰了,一点没剩。” 环顾四周,玉容斋内曾经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玉串珠帘,轻纱帘幔,没想到一场大火就烧掉了一切。其实那些华贵的东西季容虽然喜欢,毕竟每一样都是自己亲自布置的,可实际上他却并不在意,他只是舍不得在这里和蓝宇一起度过的时光,舍不得这么多年来他为蓝宇画下的每一个难忘的瞬间。 想起这些,他的眼眶终究还是红了,也许在别人看来,他对蓝宇的感情是畸形的,不可理解的,但是当火焰刺目地在自己的目光之中闪烁只时,他的心中只剩下一个信念,他可以欺骗这世界上所有的人自己不爱他,甚至可以欺骗自己的感受,撮合月妆、青柳和蓝宇,只为了让他幸福,但是,在那一刻,他只想留下那本画满蓝宇的册子,留下自己永远不能说出口的爱意,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季容回到肃宇轩之时,蓝宇已经不在房内,他在前屋后屋左房右房都找了个遍也没看到蓝宇的影子。“难道是去茅房了?”季容想想,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便又把自己裹进了被子。 他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蓝宇正在玉容斋旁的角落里,面色肃杀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个人。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蓝宇只用右手抓住对方的手腕问道。 而显然那人也不是没有功夫的小角色,蓝宇的话音还没落,他便迅速地转身,用另一只手飞速地在蓝宇的胸前点了数下,似乎是一种点穴之术,然而蓝宇的反应速度也超乎了他的想象,分秒之间似乎躲开了最后的一下,转而交叉着抓住另一只手,同时双臂一个弧线,那人便在蓝宇的面前转了过去,而双臂仍然紧紧地被背在自己的身后。 那人只得开口说话:“这可就误会我了,我哪里有什么目的。” “李撰!在我面前你就别把你那糊弄人的伎俩拿出来了,快说,究竟是何目的?”蓝宇气沉丹田,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威慑之力,然而几句话说出来,胸口竟然开始微微地泛麻,看来刚才虽然躲过去了最后的穴位的攻击,却始终受到了一些影响。 李撰背对蓝宇,忽然露出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残月之下,更显阴鸷,他缓缓说道:“蓝宇,你以为凭你这点功夫就能困住我吗?”话音刚落,李撰双脚蹬地身子便像猴子一般灵活地蹿起来,趁此机会,右脚狠狠地踹向蓝宇的胸口。 蓝宇硬抗了他这一脚的同时,松开右手,尽全力地攻击到李撰的肚子之上,两人几乎同时闷哼一声,跌倒在地,然而,蓝宇却始终紧紧抓着李撰的左手不放。 “哈哈哈”,李撰忽然笑了起来,半晌才开口说话:“蓝宇,我这可是一片好心啊!让我们的季容公子和母亲早日相认岂不是好事?” “所以你就趁着父亲不在府中,干这等勾当?” 李撰揉揉自己的肚子,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又道:“什么叫勾当啊!我说了,这可是我的心意。想想我们的季容公子也算可怜,生下来没几年便没了母亲,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母亲的样子。再说了,想当年季容决定住在这石榴园里,开始修建玉容斋的时候,你觉得为何要把那暗室修在这个地方并把有关于他母亲的所有的东西藏到里面,难道老爷就不怕有朝一日被季容发现吗?” 听到这,蓝宇双目一凛,道:“你是说,父亲有意让季容发现那个暗室!” 李撰又冷笑一声,故作姿态道:“呦,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何况,这一场大火救得快,季公子不是没有发现那床下的暗道吗?也就是说,这让不让季容发现那个秘密,可是掌握在你蓝宇的手中。” 蓝宇听了此话,当场便明白了李撰的话中之话,胸口的麻木越来越厉害,就连胳膊和手也开始有些不听使唤,心底的凉气涌上来,很快便弥漫在他的整个心脏当中。 李撰轻轻一甩,便甩开了他的手,临走时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一般,故作姿态地向蓝宇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公子,李撰这就退下了。” 夜色之中,蓝宇还是能够看清李撰那隐含一切的表情,那样的笑容让人恶心,他开始明白,这一场阴谋,似乎是从十五年前便开始了。 十五年前,五岁的蓝宇刚刚从单王爷那过继到季府中来,和刘月妆生活在府中的最底层,就连奴婢家丁也看不起他们。他还模糊地记得曾在府中见过一个穿白衣的女人,一身薄纱乌黑长发,和季老爷在石榴园里面赏花,两个人说说笑笑,关系甚是亲密。可是后来,他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也没听府中其他人提起过,当时的蓝宇也不过是个孩子,况且城中首富季家人数众多,没有人知道这府中究竟有多少个丫鬟家丁,每天穿梭于园中的人亦是数不胜数,时间一久,蓝宇也渐渐将那个人忘在了脑后。 再次见到那个白衣的女人,是在蓝宇十五岁那年,也就是距今五年之前,那时候的他已经学得满身武艺,且长年的隐忍生活造就了他冷酷而果断的性格。那一天,季老爷将他带进了自己的房中,他记得很清楚,进门之后,季老爷挪开墙上的木雕版画,后面露出一个木制的小门,打开之后竟是一幅画得惟妙惟肖的人物画,浅黛红颜,发丝如缎,蓝宇那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白衣女人霎时间和画中的人物重合起来。 ------------ 第十四章 神秘的女人 季老爷告诉他,那个女人名叫李祈晗,正是季容的生母。 那个叫李祈晗的女人并不是什么名门之女,但生得美丽非常如若天仙,性子温和又知书达理,据说当年的季老爷便是在江南水乡遇上了这么一个世间少有的女子,况且他正当壮年满心壮志,需要的正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两人在河畔相遇,互相钟情,季老爷便带着她回到了京城,在当时也算得上是一段广为流传的佳话。 但李祈晗为人十分低调,到了京城也是很少出门,两个人的婚礼也一反季家常规的奢华之礼,显然是季老爷听了李祈晗的意思,能简就简。所以尽管两人的这段感情故事虽然人人皆知,却很少有人见过李祈晗的真容,到了后来,竟然有人说她是天上的仙女,男人见了便会如同中了仙术一般不得动弹,魂魄靡靡,不思茶饭。 自然了,传说毕竟是传说,李祈晗是生得貌美,却也不至于摄魂。不过城中的人们这般形容自然是有其中的原因,那两人虽然婚娶之礼极简,但婚后数年仍十分恩爱,季老爷在外面叱咤风云,回到家中对待自己的妻子却是百般呵护。再看看城中其他有权有钱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家中女人环肥燕瘦,今天喜欢了便对她好,明日厌烦了就当做奴婢。如此相对比,也难怪有传言说李祈晗是仙女有仙术了。 婚后三年,季老爷和李祈晗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府中人说那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全身雪白晶莹,一双纯净的眼睛骨碌骨碌转,粉红色的小嘴唇嵌在那张可人的小脸上,谁见了都要夸赞一番。这个孩子,自然就是府中的公子季容了。两人对待季容就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当时的小季容也聪慧伶俐惹人喜爱,夏天的时候,三个人在一起逛逛园子,赏赏花,正是一幅谁看都要羡慕的图画。 然而,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当季容三岁的时候,李祈晗忽然便消失了,一时间流言蜚语不断,有人说那是仙女被王母娘娘抓回去了,也有人说李祈晗其实不是什么仙女,而是个会巫蛊之术的妖女,专门摄人魂魄吸取元气,而季府的男子已都被她吸走了元气,自然便离开了季府。 当然,这些怪谈并不可信,当这个人好的时候,世上的人们便像能得到什么好处似的夸赞她,甚至神化她,当她不好的时候,人们又开始团结起来诋毁她。季老爷知道这是世人的人性使然,也并不能够阻止,可是当一个人从天堂坠入地狱,要想心平气和地接受是多么多么的困难,有时候,他常一个人坐在冷风习习的园子里,出神地望着已经干枯的树枝,上面的花朵早已在寒风里凋零,可他好像仍陷在那场美丽无比的故事里不肯抽离,看着看着,天便亮了。 季老爷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对外他谎称李祈晗乃不幸病重而逝世,对府内他下令禁止任何人在府中谈论有关于李祈晗的一切,如有违反,逐出季府绝无余地。就连对待季容,他也慢慢地冷淡下来,府中也很少出现那种父子同桌吃饭的场景。 有人说,李祈晗这一死,季老爷的心也死了。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她还活着,他还爱她,他还忘不了她,他要夺回她。 李祈晗的故事是季老爷说给蓝宇听的,至于为什么偏要告诉他,蓝宇自是明白,无非是让他成为季老爷手中的一棵棋子。 从蓝宇十五岁那年走出季老爷的房间,他便知道了自己今后的角色,可是方才李撰所说的话分明有另外的含义。 蓝宇坐在玉容斋外的地上直到天亮,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瞧见季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扭着身子睡得很香,活像一条巨大的毛毛虫。 “真是的,这个臭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倒是活得舒坦。”蓝宇坐在榻边,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嗯?……哥……你怎么才回来?”季容醒来半睁着眼睛,看见蓝宇正在床边看着自己。 “嗯。”蓝宇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应一声便没再说话,不过这样的对话形式季容早已习惯,似乎并没有继续刨根问底的意思。他伸个懒腰,便起身随便洗了个脸出门了。 “哥,你好好补眠吧。”临走的时候,季容把头从门外探进来,说道。 蓝宇满腹心思,哪里还能睡得着,只是昨日和李撰动了手,到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也不得不到榻上小歇一下。 躺了半刻来钟,翻来拂去的蓝宇始终睡不着觉,身下的被子褥子始终像和他作对一般,怎么翻身都觉得不舒服,他蹙蹙眉头起身,拉住被子的两个角用力地抖起来,只听“咔哒”一声,一个圆形的玉石便从被子里面掉了出来,在地面上滚了很远才停下来。 “这是什么?”蓝宇心中问道,将被子放到床上,便将那玉石捡起来,一看,是块做工精美的玉,做成了铜钱似的外圆中空的样子,仔细一看,上面还刻着精细的图案,翻转过去,只见花纹的中间似乎刻着一个什么字,蓝宇定睛一看,那正是一个“晗”字。 蓝宇的双眼瞬间睁大,放出惊诧的光来。“这东西从哪来的?”蓝宇略作回想,转头看看榻上的被子,一股不好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季容! 不再犹豫,蓝宇收好玉石,几步便跳出了门外,出了季府便急忙向采香阁跑去。 一路上,蓝宇的心中仿佛放了一把胡乱挥舞的狼牙棒,不管把事情往哪个方面想,都觉得一阵阵锥心刺骨的痛。“难道季容已经找到了房中的暗道,并从里面取出了这块李祈晗的玉石,这么说,他全都知道了?不行!绝对不行,绝对不能让季容卷入这场风波。” 蓝宇心如乱麻,在街头奔走之时脚下如若生风。 “到了!”蓝宇看着那块刻着“采香阁”的巨大牌匾和关着的店门,竟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 第十五章 棋子 李祈晗的故事是季老爷说给蓝宇听的,至于为什么偏要告诉他,蓝宇自是明白,无非是让他成为季老爷手中的一棵棋子。 从蓝宇十五岁那年走出季老爷的房间,他便知道了自己今后的角色,可是方才李撰所说的话分明有另外的含义。 蓝宇坐在玉容斋外的地上直到天亮,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瞧见季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扭着身子睡得很香,活像一条巨大的毛毛虫。 “真是的,这个臭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倒是活得舒坦。”蓝宇坐在榻边,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嗯?……哥……你怎么才回来?”季容醒来半睁着眼睛,看见蓝宇正在床边看着自己。 “嗯。”蓝宇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应一声便没再说话,不过这样的对话形式季容早已习惯,似乎并没有继续刨根问底的意思。他伸个懒腰,便起身随便洗了个脸出门了。 “哥,你好好补眠吧。”临走的时候,季容把头从门外探进来,说道。 蓝宇满腹心思,哪里还能睡得着,只是昨日和李撰动了手,到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也不得不到榻上小歇一下。 躺了半刻来钟,翻来拂去的蓝宇始终睡不着觉,身下的被子褥子始终像和他作对一般,怎么翻身都觉得不舒服,他蹙蹙眉头起身,拉住被子的两个角用力地抖起来,只听“咔哒”一声,一个圆形的玉石便从被子里面掉了出来,在地面上滚了很远才停下来。 “这是什么?”蓝宇心中问道,将被子放到床上,便将那玉石捡起来,一看,是块做工精美的玉,做成了铜钱似的外圆中空的样子,仔细一看,上面还刻着精细的图案,翻转过去,只见花纹的中间似乎刻着一个什么字,蓝宇定睛一看,那正是一个“晗”字。 蓝宇的双眼瞬间睁大,放出惊诧的光来。“这东西从哪来的?”蓝宇略作回想,转头看看榻上的被子,一股不好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季容! 不再犹豫,蓝宇收好玉石,几步便跳出了门外,出了季府便急忙向采香阁跑去。 一路上,蓝宇的心中仿佛放了一把胡乱挥舞的狼牙棒,不管把事情往哪个方面想,都觉得一阵阵锥心刺骨的痛。“难道季容已经找到了房中的暗道,并从里面取出了这块李祈晗的玉石,这么说,他全都知道了?不行!绝对不行,绝对不能让季容卷入这场风波。” 蓝宇心如乱麻,在街头奔走之时脚下如若生风。 “到了!”蓝宇看着那块刻着“采香阁”的巨大牌匾和关着的店门,竟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这样的场所通常到了晚上才会开门,此时正是准备迎客的时刻,里面几个人收拾着卫生,一见蓝宇闯入,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这张脸和这身打扮,他们并不陌生,正是有名的京城剑客,可在这种地方,他们倒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身影。 “都愣什么呢?还不快干活。”老鸨从后门进来,叫喊了几声才看见站在大堂东张西望的蓝宇,略微愣了片刻,她很快便反应上来,脸上露出谄媚无比的笑容,迎上来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蓝公子吗?怎么今天有空到这采香阁一坐。” 蓝宇懒得搭理他,准备上了二楼去寻季容,老鸨语气一转,说道:“呵呵蓝公子,三娘和你开玩笑呢?蓝公子到这是找季公子的吧!他正在素女那听琴呢?公子请随我来。” 蓝宇冷漠地瞪了那三娘一眼,意思是说你怎么不早说,三娘被这一眼给吓得够呛心说这两位公子果真性格迥异,这蓝公子眼中满是冷煞之气,骇人非常,不过三娘到底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心里虽这么想着,面上却未露出分毫,只是加快着自己的脚步,好让蓝宇快些见到季容。 素女的房间在二楼里面一处非常隐蔽的地方,在走廊的尽头挡着一块深青色的帘幔,掀开帘幔才能看见她的房间,若是不加注意,还真的找不到。 老鸨客客气气地掀开帘子,让蓝宇过去,又快步走到门外,轻轻敲了几声,道:“季公子,季公子,蓝公子来找您。” 话音刚落,门便开了,露出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瓜,看见门外果真站着蓝宇,满脸吃惊的表情。“哥,你怎么来了。”季容眨眨眼睛一边问一边让开身子,让蓝宇进去。 老鸨识趣地躬躬身子退下,蓝宇先是微微探头看看房间里面,觉得没什么问题才随着季容进了屋。但见里面还站着一个一身米色衫子的女人,放下怀里的琵琶,对着蓝宇略蹲了蹲,说道:“蓝公子,素女有礼了。” 蓝宇没有回应,径直走到紫檀木桌前落座,季容朝素女眯眯眼睛,示意她先出去。 “哥,我们可是刚刚分开,怎么这会就想念弟弟我了。”待素女出去,季容坐到蓝宇身边,半开玩笑地问道。 方才还心如焦炉的蓝宇此刻面对季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一口饮尽,犹豫半天才问道:“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哎?”季容好像很惊诧,说道:“不是吧!哥,你大早上从家到这就是为了问我这么个问题啊!莫不是我才出去了那么一会,哥便想我了吧。。” “臭小子,别打岔,快说。”拍了下季容的头,蓝宇呵道。 “哦,我说就好了嘛,动什么手……”疼痛刺激得季容眼底涌上点点晶莹,可怜巴巴地抱着自己的小脑袋,说道:“还能去哪里啊!晚上睡不着觉就去玉容斋看看,结果进去一看果真都被烧得什么都没有了,便回来了。” “臭小子还敢撒谎!”对着季容的脑袋,蓝宇又是挥掌一拍,拿出那块刻着“晗”字的玉石问道:“那这东西哪里来的?” 季容拿起玉石略打量了一下道:“哦,这东西是我在房中一个破碎的瓷瓶里找到的,我一看便知这是女人家用的玉饰,就估计着是我房中的丫鬟掉下的,也没什么重要的,便顺手收在了身上,嘿嘿!没想到竟落在哥的房里了。” 蓝宇听了仍心存疑惑,仔细观察着季容的表情,见他并不像有所隐瞒的样子才略微放下心来,舒了口气,半晌才问道:“季容,你对于你的母亲,究竟还有多少的印象?” 本来以为提起这个问题,季容会左右回避,没想到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说道:“我只记得曾经和她一起看过石榴园里的石榴花,其他的,是真的对她一无所知。” “那你就没有没有问过别人有关于她的事情?” “呵呵”,季容干笑两声道:“这大概就是人的命运吧!她去世之后父亲因为过于思念她也变得沉闷下来,更下令不准任何人提起有关于她的事,我又何必寻根问底纠缠不放呢?有时候也会想那段模糊的时光大抵就是我和她此生全部的缘分了吧!最痛苦的是父亲,我何必故作姿态地去知道有关于她的一切呢。” 蓝宇听他此言,心中仿若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却也顿时感慨万千,若他真有这样豁达的胸襟莫不是最大的好事了。 “倒是哥怎么忽然间问我这种问题,你这么急着来找我难道这块玉和我娘有关?”季容思绪一转,忙问道。 蓝宇摇摇头:“我也不敢肯定,只是刚才听你所言,那这些东西也无所谓了。” 季容看着蓝宇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蓝宇终于放心地离开了采香阁,走在回府的路上,思绪也是千回百转,想他一个妓女所生的孩子,五岁便被生父单王爷抛弃,过继到这季府之中,这其中的辛苦他虽从不和外人说,却始终是他心中的一个结,而近日听季容如此豁然的话语,不由得让心中的那份沉重减轻了一些。 然而脑子里想着这些的蓝宇自然不知道,在他离开采香阁之后,素女又走进了那个房间,她看着季容手心里的玉石,问道:“想必,这块玉石是公子母亲的东西吧。” 季容用手指仔细地抚摸着玉石上的“晗”字,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以后我娘的东西还是不要放在身边的好,免得又被蓝宇见到起了疑问。” “见过蓝公子。” 蓝宇一进季府大门,便见到李撰正要出门,他行过礼就要从蓝宇的身边离开。 “李管家。”蓝宇叫住李撰,并示意门旁的看守先退下,又说道:“李撰,季容房中的那块玉石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李撰面色不改仍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回道:“李撰不知蓝公子说的是什么玉石。” “李撰,这里没有别人,你最好还是别跟我装蒜了,你若想用这招威胁我继续帮你们做事的话,最好别触犯我的底线。”蓝宇逼近李撰居高临下地说道。 “蓝公子说这话李撰更不明白了,首先不论公子所说的‘做事’为何事,就说公子自五岁起便生活在季府当中,无论为老爷做些什么?恐怕都是理所应当的吧。” 蓝宇再懒得在口头上和他争辩,迈开步伐便向石榴园走去。他身后的李撰瞬间变了眼色,嘴角扯出一抹诡谲之笑,暗自说道:“蓝宇,别挣扎了,这是你逃脱不了的命运。” 走进肃宇轩,本就一夜未眠的蓝宇经过早上这样的折腾,身上更觉疲乏,躺在榻上,轻轻合上眼帘,思绪却不听自己的话,不停地在脑海里翻转。 从蓝宇参与到季老爷夺回李祈晗的计划起已经过去五年了,然而在更久之前,季老爷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着手准备,他已不得而知。 这里暂且将季老爷的计划叫做甲事件,那么昨日那场大火分明是李撰所干的“好事”,其意图是什么呢?显然并不是简单的让季容知道有关李祈晗的秘密进而参与到季老爷的甲事件当中,而是以此威胁蓝宇,如果他不乖乖地继续合作的话,李撰便让季容知道这一切。 “这个老谋深算的李撰。”蓝宇想着想着,不由得在心里骂了一句。他还记得曾有一次,季容趴在季老爷的门外听里面的动静,而李撰就趴在墙外静静地观察这一切。 那李撰深知蓝宇与季容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关系极其亲密,又深知蓝宇会为了保护季容做任何的事,这才会以此威胁他全心为季老爷做事。 “够了。”蓝宇的太阳穴疼得不行,五年了,这种受人威胁的日子实在是不怎么好过。这五年,他看了太多风光的表面之下父亲所做的不光彩的事情,那个女人就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他可以牺牲身边的所有人? 此次李撰纵火欲毁坏暗室的机关,又将李祈晗的玉石放到房中,他忽然想起昨晚李撰所说的话――“你觉得为何要把那暗室修在这个地方?” 想到这,他的心口不由得疼了起来,难道这一切都是父亲本人的意思,将暗室建在玉容斋之下不过是打算在以后的某一天利用季容来要挟他?季容可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啊!蓝宇叹口气,睁开眼睛,忽然感觉这个世界上的感情是那么的脆弱,它可以被身边的亲人无情地利用,它可以让知道真相之后的人的世界瞬间崩塌。 ------------ 第十六章 暗生的情愫(一) 蓝宇醒来已是晌午的时候了,睁开眼睛,透过开着的窗子,看见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似乎快要下雨了。一开门,却看见杨青柳和沙菊站在门外。 “蓝公子。”杨青柳好像还在为昨天毁了蓝宇的画而内疚,不敢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只沉着脑袋唤了声他的名字。 蓝宇淡淡地看看二人,肃穆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径直从青柳的身边走开。 “蓝公子”青柳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她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虽然之前想过见面之后蓝宇定然还是冷漠的态度,但当真的面对那双冷漠的眼睛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难受起来。 “公子,那幅画……对不……” 蓝宇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停在那里,还没等青柳说完话便说道:“嗯,知道了。”说完就直接离开了。 没想到这句话刚刚说完,杨青柳竟然直接昏了过去,还好旁边的沙菊扶住了她,直叫道:“小姐!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蓝公子!快来啊!” 蓝宇急忙回身将沙菊怀中的青柳抱了起来,一脚踹开肃宇轩的房门将她放在软榻之上。这时,季容也恰从采香阁回来,进了石榴园便刚好看到这一幕,赶忙跟着也进到房间当中。 “来人!请郎中!”季容叫道。 半刻之后,一位郎中便喘着气跑进来,走到床边先缓了缓气,才搭上杨青柳的脉搏细心地查看。 “怎么样啊?”季容有些担心地问道。 郎中略微行礼,回道:“回公子,这位姑娘并无大碍,但体内阴阳失调气血衰竭,现在为发热之症,恐怕是饮食劳倦又心火焦热所致。” “那可如何是好?”沙菊听了心中焦急,急忙问道。 “这位姑娘不用着急,我且先写个方子才好。” 郎中走到一旁的书桌上,执笔一边写一边说道:“白芍、炙甘草、半夏、五味子各十克,桂枝十五克,细辛、干姜各五克。用大火煮,每一个半时辰饮一次。各位不必担心,饮下此药,这位姑娘的虚热之症必好。” 几个人听了,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季容将方子递给下人,仔细吩咐起来。 郎中又道:“只是此药只能暂时治愈体表之症,然从这位姑娘的脉象上看此症为内伤发热,还是要从饮食和情绪上调整才能从根本上治疗啊。” “好,多谢郎中了。来人,带郎中去取赏钱。”季容道。 郎中一走,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沙菊俯下身子,看见青柳额头满是汗珠,眉头紧蹙似乎很不好受,她的心头一紧,也难受起来。 “沙菊,你家小姐究竟是怎么了?”季容拉着沙菊到桌前坐下,细问起来。一听沙菊所言,才知道,原是昨日杨青柳给蓝宇带了新的烘青茶,到了季府便泡好给他送茶,正好当时蓝宇不在房内,她便走到他的桌前打算把茶杯放好,当时那幅刘月妆的画就放在桌子上,想必是蓝宇翻出来看然后临时有事情要出去一会才没有收起来。 果然,正当杨青柳好奇地看着画上那个眉眼里透着温柔的女人之时,蓝宇便回来了,他呵了一句“你干什么呢!”就大步踱到她的跟前,而她被吓得浑身一抖,手中的茶杯“嘭”地翻到桌子上,杯里的水在瞬间就浸湿了那张画。 于是乎,便出现了后来季容进来时所看到的情景,蓝宇一身怒气地用袖口擦着画上的水,而杨青柳和沙菊则在一旁瑟瑟发抖。之后的二人便迅速离开了季府,杨青柳拉着沙菊一路狂奔直到回到家中,这时竟忽然发现不远处冒起浓烟来,两人心中一惊,那冒烟的地方不正是季府的方向,难道真的是季府着火了? 此时的杨青柳也顾不得方才的伤心,拉着沙菊便要再去季府一看,没想到这时父亲正满脸怒气地回到家中,得知二人竟然要去那着火之处,便不由分说地将杨青柳和沙菊关到卧房中,任凭青柳在里面如何叫唤也毫无商量的余地。 方才毁画之事已让青柳愧疚难当,而今又担心蓝宇和季容的安全,一个晚上不得安眠,急火攻心不思饮食,这才生了病的。 直到今早,杨青柳刚刚被放了出来,便和沙菊赶到季府,从几个丫鬟口中得知昨日之火并未伤及两位公子,这才略放下心来,然而昨日蓝宇对那幅画如此在意,也让青柳的心吊了起来,直等到中午,蓝宇方才醒来。而此时的青柳已体热难忍,说了几句话便昏睡过去。 “原来如此。”季容听了直点头道,心中自有了判断。 而一直站在床边的蓝宇好像一直在听沙菊的讲话,又好像在自己想着什么。眼睛似乎在看着床上盖着厚重被子难受不已的杨青柳,又似乎什么都没在看,眼底始终空空的,也没有任何的表情。沙菊说完话,他便兀自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蓝公子他怎么全然不在意的样子。”沙菊见蓝宇没有一丝关心的样子,忽然说了一句,刚刚说完好像就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心里一急,脸便囧得红起来,也不敢看身旁的季容。 季容自是听见了沙菊的小埋怨,不过也不会在意,面对蓝宇这样的人,很难了解他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在意什么?或者这世界上让他在意的东西或人真的很少很少。 在他的身边,就必须学会真正的淡然,这种淡然是一种心态,不去索取任何的东西,尤其是感情。季容明白青柳对蓝宇的心意,心知即便现在告诉她蓝宇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对她有所回应,也为时已晚了。 情愫之始本就无来由,情愫之终更是无可控制,然而可笑的是,在这世间,受伤的人往往偏偏易爱上不在意自己甚至伤害过自己的人,这也就难怪有那么多为情所困的故事了。 想到这季容叹了口气,沙菊也站起来道:“我帮忙煎药。”季容深知她是放不下心让别人给她小姐煎药,便任由她去了。 ------------ 第十七章 暗生的情愫(二) 一个半时辰之后,季容叫了几个丫鬟帮忙看着青柳,走到后厨去看正看着药的沙菊,一直站在院儿里的蓝宇踌躇了一下,但还是进了屋,慢慢地靠近床边。 “……蓝公子”昏睡中的青柳呢喃地唤着,蓝宇停下脚步,看着她难受的小脸,还是叹口气走到跟前,将被子掖好,又令下人到冰窖之中取出冰块用毛巾包好放到青柳的额头上。 “蓝公子……对不起……”青柳不停地摇头,紧闭的双眼流下两行眼泪:“真的对不起……” 蓝宇不由皱起眉头,忽然想起那一天,她拼着全力爬上相思树只为了拿到月妆给他的玉佩,又想到自己发火时她无助的样子,忍不住叹道:“你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可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你知不知道,我是个失心的人,这一辈子做了太多失心的事,也掩藏了太多的秘密,不是没有情感,只是没有资格去爱了”,蓝宇在床边椅子上坐下,眼神覆在青柳精致的小脸上:“而你,尚且是个善良单纯不谙世事的孩子,和季容一样,我不想让你们受到伤害,更不想有一天,我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之后,你们为了我平白的伤心……” “罢了,忘了我吧!等过了冬天,再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也许一切都结束了,而我的命运究竟如何,仍是个未知数,若我死了,你和季容,都要好好地生活下去。” …… 另一边,走到厨房的季容一进门,正好看到她端着药壶往碗里面倒汤药。 “呀!”沙菊用一块布垫在壶的把手上,但没想到倒到一半的时候一个没拿稳,情急之下,她竟用另一只手直接托上壶底,疼痛让她忍不住叫了出来,但没想到沙菊竟然硬生生地忍着疼痛,慢慢地将壶稳稳地放下。 “沙菊!”刚好看到这一幕的季容快步走上去,一下子就拉起她的手细细地查看起来,只见细嫩的皮肤上烫得红肿不堪,季容一看,心中不禁柔软起来,人的一生能够遇到几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呢?青柳身边能有这样的人,真是她的福气。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季容还是忍不住呵斥了几句:“烫到了干嘛不直接松手,你是傻瓜吗?” 沙菊的手被他紧紧握着,也不觉得疼,只是感觉麻麻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说道:“这药都是按分量煎的,若是洒了,小姐的病可怎么办”。 季容无奈地摇摇头又将方才那郎中叫了回来,为沙菊细心地上好药。 两个人端着药回到房中,发现蓝宇正坐在床边,不由得一愣。 沙菊轻轻地抬起青柳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腿上,一勺一勺吹凉了放到青柳的嘴边,青柳好像也有了意识,慢慢地将药喝下去。 沙菊见此面色一喜,将碗里的药全都喂青柳喝下,又扶着她躺好,细心地盖好被子,坐在床边打算一直看着青柳直到她醒来。 天色渐渐暗了,傍晚的时候忽然下起瓢泼大雨,沙菊担心地看着外面的天气,小姐正生着病,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淋到雨了,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了,这可如何是好,想着想着,心中焦急万分。 “沙菊”,季容也看出她所担心之事,说道:“不如我派人去府上知会一声,今晚就留在季府,明日再回去,这是性命相关的事,乃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想必青柳的父亲也不会拿自己女儿的性命开玩笑。” 沙菊心中觉得季容说的有道理,然而脸上仍然是犹豫不决的表情。季容知道她所担心的事,说道:“沙菊,你家小姐虽一直没告诉我们她的身份,但我们也能知道一二。在这季府附近,又是富贵之家的虽然不少,但扬姓乃国姓,就算你们不说,我猜定是皇室之人。” 一旁的蓝宇目光迥然,听见季容如此一说,不由得眉头一皱。 那沙菊显然没有预料到季容竟然早已知晓青柳的身份,面色愕然,半晌才叹了口气,好像下定决心一般,将青柳的身份娓娓道来。 原来杨青柳是三王爷杨德启与福晋沈氏之女,年方十四,正是爱玩闹的年纪,自小就被家中宠惯万分,养得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性子,常常出了家门便不愿回去,于是便上演了那天街道之上被几人追跑的一幕,实则是杨德启派的下人来找她回去,可不管怎样,这人一回到了家,撒娇起来,任是在外面玩闹的如何也没人忍心责罚。这一来二去,杨德启和沈氏也再无心管教,由得她去了。只盼着姑娘到了出嫁的年龄,再寻一处好人家嫁出去作罢。 而沙菊自小便来到了三王爷府中,两人不到十岁便生活到一处,自此,青柳去了哪都要带上沙菊。虽然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丫鬟,却感情深厚,互相牵挂。 季容听了,心说自己的推测果然不错,实际上方才他只是试探一说,因为之前知道青柳回到家之后才看见冒烟,想必从季府回家路途并不遥远,但杨姓虽为国姓,但城中姓杨的也不占少数,只是情急之下,他便赌了一把,没想到真的猜对了。 他吩咐了一个家丁到三王爷府中带口信,让他告诉三王爷青柳生了病,虽不严重但万不能淋雨,待明日好些了便回去,请他不必担心,若他不同意再带口信回来。吩咐好这些,沙菊才彻底放下心来。 “沙菊,你和青柳今天就住在这肃宇轩里,我和蓝宇就在轩外的厢房里,有事情就直接敲门。” 沙菊点点头。就在这时,床上的杨青柳微微动动眼帘,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哼着说出一个字:“水……” “哎?小姐,你醒啦?”沙菊急忙到桌前倒杯水扶起青柳喝下。 “我这是怎么了?”杨青柳喝下水显然好多了,但好像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抬眼正好看见蓝宇离开的背影,张张嘴终究还是没叫出声。 沙菊摸摸她的额头,感觉烧确实退了不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小姐,你可吓坏沙菊了。” 刚说了一句话,沙菊的眼圈就红了起来,就连说话也带着酸酸的味道:“小姐,你方才身体发热昏过去了,好在郎中开了药,喝下去就好了。” “我想起来坐一会。” “嗯”沙菊取了一个靠垫垫在青柳的身后,又将方才发生之事细细说与她听。 季容悄悄地退出房门,一个丫鬟便走上前来为他撑伞。 他瞧瞧下着大雨的天空,在深夜里更显阴沉,往日里明亮的月亮也被遮挡在阴云之后。他想起蓝宇方才在房中眼神,看起来那么冷漠无情,又想起青柳在梦中呼唤蓝宇的声音,他便知道,在未来的时间里,看来又要发生一些难以预料的事了。 ------------ 第十八章 落尽琼花 秋去冬来,天气渐渐冷了。自那一病,沙菊更加在意起青柳的身体,每日的饮食也花了不少的心思,季容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觉间和沙菊亲近不少。 那日之后,蓝宇的态度缓和不少,但青柳再也没有提过拜师的事情。 “蓝公子放心,青柳可不是来找你的。”时间一久,杨青柳也略微摸出些蓝宇的性情,这个人看起来冷淡,却并不是城中百姓口中那般残酷。这么快便入冬了,她想起自己和蓝宇初见的时候还是在夏季最热的时候,而现在已是冷风瑟瑟,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道:“蓝公子还是快些让我进去吧!外面实在是冷。” 这时里面传来季容的声音:“哥!是不是青柳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蓝宇面无表情地让了让身子,青柳便暗自笑起来,开了门便和沙菊进了屋。屋里烧着暖炉,格外暖和,季容坐在小方桌旁,对着进来的两人娇笑起来。 沙菊帮杨青柳取下风衣,小心翼翼地挂起来,然后退至一旁。 青柳在季容身旁坐下看着桌上的棋盘,道:“季容公子,怎么还研究上围棋了,不知道公子下的怎么样。” “季容从来无心研究这些,只是最近去那采香阁,有位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姑娘,而这四样之中,她又最好下围棋,我便起了兴致,想学习学习。” “哦?采香阁的姑娘竟也有这样的雅兴,那定然是个清雅飘逸的女子,也引得公子如此花心思。不知公子学得如何了?”青柳在旁一边观看棋局一边说道。 “本想和兄长学学的,只可惜那个人,你知道的,小气得要命,只会一局一局地吃我的棋子,也不肯提点一二。”季容撇了撇蓝宇,故作心酸地说。 蓝宇瞧他不甘心的样子只瞥了一眼也不说话便出门去了,心说:哪是我不肯教你,是你自己不肯花心思,下了这么多局,竟然一点进步也没有,若你是个愚笨的人也作罢,偏聪明不已,我看你对那什么采香阁的姑娘,也不是什么真的花了心思。 季容一见他不搭理自己,也悻悻然起来,无聊地摆弄着手里的棋子。 “不然,青柳和季公子下一盘,可好?”青柳看他兴致索然,干脆也提议下一盘。 “哎?青柳竟也会下棋?”季容的表情又轻易地生动起来,一边急忙地收好棋盘上的黑白子,一边兴奋地说好。 这一个下午,青柳和季容下了十数盘,只下得季容最后哭丧着一张脸才算完,用小拳头不甘心地敲敲桌子道:“我就说你怎会那样好心,原来是故意赢了我好让我再丢了面子。” “公子怎会这么想,青柳只是见公子无聊才提议下棋的,不过这么多盘下来,确实是如蓝宇公子所说,季公子的棋艺嘛……嘿嘿!以后就不要在外人面前显露了。”杨青柳一副骄傲的表情让季容更加愤恨,只听得他恨恨地说道:“就知道你从来都站到蓝宇那一边,哼。” 正当这时,方才出去散心的蓝宇刚好入门,道:“季容,我可又听见你直呼我的名讳了。” “哼,你们俩是一伙的,欺负人。” 季容佯装生气地站起来,对角落中的沙菊道:“走吧!沙菊,就他们两人是一伙的,哪还有我们的地方。”沙菊低眉浅笑起来,便跟季容出了房门。 季容和沙菊这一出去,屋里的空气忽然就冻结了起来,青柳虽不甚害怕蓝宇,但自从上次毁了他的画而被他呵斥之后,始终有一个结留在心里,此刻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见他把自己当成空气一般,视若无睹,坐上暖炕擦拭自己的剑,她便只好找起话说:“额……季容公子不会生气了吧?” “不会。”蓝宇回答得冷淡而坚决。 “哦……蓝公子好像很了解季容公子啊。” “嗯!”蓝宇应道:“自小生在一处,当然了解。” 杨青柳心中不免有些雀跃,想来她和他已经认识半年了,和季容相处得很熟,和蓝宇却没有说过什么话,此刻只能故作淡然问道:“季容公子虽是男子,却生得这般娇媚,想来小时候定然可爱得人人喜欢吧。” 蓝宇专心地擦拭自己的宝剑,也没有心思想太多,自然也没有发现话题一旦涉及到季容,他总是能多说几句:“他是自小就生得酷似女孩,眉清目秀一身清逸之气,谁知这渐渐长大了,竟越发地柔媚起来,十几岁就在城中的青楼中厮混,臭小子。”说到这,蓝宇的唇角居然略略上挑起来。 “嗯?是自己看错了么?”杨青柳自然没有放过他这一丝的表情变化,见他像自说自话一般地讲着又没由来地笑起来,面色故作惊讶,一边道:“蓝宇公子,你不会喜欢男人吧……”还一边放肆地笑起来。 “嗯?!”蓝宇被这一句惊醒,站起来看见青柳一脸嬉笑,心中不由得慌起来,可是越是这样面色冷峻之人为了掩盖慌张便越是冷酷,他严肃地走到杨青柳面前,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青柳暗道不好,在心里骂自己管不住嘴巴。只见蓝宇竟真的叫起真儿,身体压迫性地靠上前来逼问自己。到这时,青柳更觉得他当真是生得高大威严,只觉得一丝丝真正的恐惧之感涌上心头,大脑一片空白。想想这半年时间,见得多了,她也没少当着季容的面开开他的玩笑,怎么这一次,就忽然生起这么大的气来。 “我……我……我是开玩笑的,蓝公子可别当真啊。” 蓝宇却不管她的狡辩,像老虎一般继续靠近自己的猎物,两人越靠越近……正当这时,门忽然开了,但见季容站在门口先是一脸的喜悦,再是一脸的迷茫,最后是一脸的震惊,毫无逻辑地说道:“额,我是想告诉你们下雪了,然后,然后,然后,告诉完了,没事了,你们继续。”说完,便急忙离开关上了门。 “下雪了……咳咳,他说下雪了。”青柳一溜烟也从蓝宇的身前逃开,出了房门。 一开门,竟是漫天的飞雪,园中还未开放的梅枝上刚刚挂了些雪,地上盈盈地盖着很薄很薄的一层晶莹,又是一年初雪时,园中的景致配上这飘飘的雪花,真如仙境一般。霎时间,杨青柳将方才所发生之事全然忘在了脑后,没想到这一年的第一场雪就是这样的鹅毛飞雪,她兴奋不已,还不等沙菊帮她回屋取出自己的风衣,就跑进园中的梅树间,像一只明黄色的蝴蝶般飞舞着,隐隐间传来她仿若银铃一般的笑声,就连刚刚开门出来的蓝宇看着这样的景象,也不由得表情凝滞起来。 “小姐,小心着凉了。”沙菊上前将风衣给青柳披上,风儿吹来,长长的披风随风而动,更加美得不能让人忘怀。 “快来啊!”青柳对着门口神情怪异的蓝宇和季容二人招手,脸上的笑容在飘雪之间隐然可见。 “哦”,季容也笑起来,抓住还没反应过来的蓝宇的胳膊便跑到了梅树之间。 青柳伸出手想要接住落下的雪花,但手心的温度一下子将它们融化了,她兴奋地跑来跑去试图去接下一朵完整的,从一旁看去像个在雪中调皮的精灵,蓝宇看着看着竟一时忘记了其它,时常锁住的眉头此刻倍显轻松,唇边也涌起一丝笑意。 前面的青柳蹦跳着转过身来,正好与蓝宇四目相对,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空间凝滞。 飞雪越来越大,落在枝头便化成了梅花,落在四个人的身上便化成了白蝶,落在园中的土地之上,人间便化成了冰雪的世界。 这场初雪下了一夜,直到早上才停。整整一晚,杨青柳靠在软榻之上,一丝睡意也没有。风吹得并不猛烈,就连雪也下得温柔,落在地面和枝桠之上,只是偶尔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姐,天都快亮了,睡一会儿吧。”沙菊端上来一杯热腾腾的姜汤,又道:“喝了这姜汤,就睡吧!小姐。” 杨青柳看了一眼,说道:“拿下去吧!最不喜欢喝这姜汤。” “小姐,这到了冬天,女人家更得注意,可别让寒气入了体。这姜汤我已经放了很多糖,还是喝点吧。” 青柳看了看沙菊一脸担心的表情,只好接过碗,慢慢地喝了下去。沙菊平日虽百般顺从她,却在这些问题上犹为执拗。青柳自是能够了解沙菊的苦心,自小生在一处,几年下来,她已经将沙菊当成自己的最信赖的人了。 “喝了是喝了,可我却睡不着啊!你不如先下去休息休息,换个丫鬟过来陪我一会就好了。” “小姐,你若是不睡,我也要陪着小姐的。” 青柳听了只觉得心头一暖,笑笑道:“还是我的沙菊好啊。” “小姐是不是有心事,可与沙菊说说,也好解解心头的烦闷。” 杨青柳仍是个十几岁姑娘,心中也装不下事儿,她身边最亲近的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此刻她身旁的沙菊,她的所思所想亦想和沙菊说说以解心中烦闷,可是到了此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小姐”见青柳有口难开的样子,沙菊又说道:“小姐……小姐是不是挂念蓝公子了?” 一下被说穿心事,青柳亦有些难为情,低下头来,半晌才开口:“沙菊,我是不是很笨?我明明知道他不喜欢我的。” 在沙菊眼中,青柳是那么那么骄傲的王爷之女,从小到大她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可此刻的她说出这样的话,两个人都顿时红了眼圈。 心里堆积的事情只要打开了一个缺口就会犹如开闸的水一般再难控制,青柳拉住沙菊的手,说道:“你知不知道,那一天我看着他犹如天神一般出现在我的面前,分秒之间便把府里的下人打得落花流水,也许这对于他来说是寻常之事,但对于我来说,却是那么难忘的瞬间。” “我曾经以为,只要我肯努力,他终究会回头看我,哪怕他忘不了月妆姐姐,也能够在心中留一个位置给我,可是现在,我不得不认清现实,总有一天,我会遵父命嫁给某个男人,会永远地离开蓝公子,我只求他能记得我,在偶尔的时候还能想起,啊!曾经还有那样一个女子曾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话音刚落的时候,青柳的眼圈更红了,脑袋里是白天时候他站在飘雪里的样子,星目剑眉,神情肃穆,她恍然想起书中的一句话: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 第十九章 相思何处说,只有当时月 不知不觉的,天气愈发地冷了,季府上下却开始进入一年之中最繁忙的时候,唯有季容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每日在府中空闲不已,只顾玩闹。 其实这季家的钱财底蕴是两代人在这京城之中拼出来的,想当初季容的祖父季宴本是个从江南来的贩布商,凭着踏实肯干勤俭节约硬是在这人才济济的京城之中开出一家布庄,据说在当时的街里甚是受欢迎,后来季宴娶了邻里的一位小姐,便有了季家的独子季成泽。 再说这季成泽,从小便显露出超凡的经商能力,又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很早就掌握了贩布的诀窍,那时候季家的布庄已经越开越大,几乎包揽了京城所有的活计,渐渐地将其他不堪经营的店铺逼迫得不得不外兑或卖出,一时间季家布庄名动全国,并出人意料地将家中的生意越做越大。 到季宴去世之时,季家已经涉及到了其他的很多方面,譬如说钱庄、客栈、粮店等等,在季容出生之前便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首富。 严格意义上说起来,季家的名声其实就是从季成泽这一代开始广为流传的,而其父季宴的故事到底是真假恐怕并没有几个人真正了解,十里八乡的大多将季成泽当做神一般的人物,毕竟季家是在他的手下以普通百姓不可相信的速度迅速繁盛起来,使人只道其家中财产万千,却并没有知道府中真切的钱财究竟是多少。 夏季是贩布的旺季,所以季成泽季老爷和蓝宇在家过完了年便带人马去了南边取回一年所需要的布料样式并招一些当地的织布工人,老爷的勤劳和执拗是出了名的。虽然季家财富无人能敌,可这么些年来,他在选布贩布之时都是亲力亲为,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每年这时,他便请上城里的镖局,耗时数月来往,将府中之事暂交管家李撰维系。 如今,季成泽和蓝宇早已动身离开了季府,想到这,季容不免叹了口气,心中又是思念又是担心。 入夜了,冷风阵阵,季容披着厚重的风衣,取了壶暖酒坐在园中的石桌旁,出神地望着夜空中的月亮。这偌大的季府,竟找不到一个人陪自己说说话,想来也算是有些哀伤。 季容还记得自己尚年幼之时,一到晚上,就常常和蓝宇一起坐在这赏赏月亮。夏天时候,蓝宇有了兴致,便伴着夏蝉之声取出宝剑在这习剑,他出剑柔而有力,寓刚于柔之中,剑锋滑过空气的声音就如同一曲世上任何一种乐器都无法奏出的曲子,这时的季容便常常为他作画,画中的蓝宇亦是如此,伸展自如,行剑潇洒。 想到这,季容便命人取了笔墨纸砚,顺着自己的心思,出笔便知道这要画的人正是蓝宇,身形挺拔,面色冷淡,和季容生得完全是两种气质。 “季公子画的是蓝宇公子吧?”正当夜里,周遭寂静,如此一道莺莺的女声甚是动听。 季容几乎是习惯性地媚笑起来,站起身回头一看正是杨青柳的贴身丫鬟沙菊,着一身并不耀眼的青色衣衫,低眉浅语,月光之下却如斯动人。 “原来是沙菊啊!你好啊。”季容弯着身子和沙菊平视说道。 沙菊却越发窘迫起来,他越是如此,她越不敢看他,方才见他作画之时背影寂寥,才忍不住开了口,如今却说不出话来了。 “沙菊……沙菊是奉小姐之命来向公子讨几只梅花。” “梅花?” “是,小姐是爱极了这府中的梅花,比别处生得好,便想折几只放到房里,看着也舒心。” “原来如此”,季容听了急忙让人到梅林那折下数枝,又吩咐到自己房中取一只白玉的胆瓶出来。 “多谢季公子。” “几枝梅花而已,也算不上什么心意。倒是你家小姐,怎么这么晚了还让你一个姑娘家出来。” “没什么的,这路又不远,小姐本说明日再取也可以的,是沙菊见小姐这几日心情沉闷又睡不好觉,才想着赶快把梅花取了来让小姐开心开心。”沙菊怕季容在心中误会小姐,急忙解释起来。 季容闻言笑了起来,重新坐到石凳上,用手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沙菊坐下。 沙菊顿了顿,才迈着小步走到桌旁坐下。 “怕是你家小姐也在想他吧?”季容心说青柳生的人家好,天性又外向,从小到大,恐怕家中人对她俯首帖耳惟命是从,却往往不得自由备受束缚,可偏偏那一天被家里下人追着回府,就遇上了这么一个能把她从那金牢笼里救出的俊朗公子,她怎会不动心呢。 沙菊微微抬起眼帘,朦胧之中,季容正盯着月亮不经意地叹着气。 “季容公子也是在思念蓝公子了吧?”沙菊瞧瞧石桌上季容借着这动人的月光所画的画,道:“早就听闻季府的两位公子虽不是亲生兄弟却手足情深,今日见了,果真如此。” 手足情深?“呵呵”,季容闻言竟只能干笑两声,听见这个词语心里没由来的难受,却不能表现出分毫来,只得道:“是啊!蓝宇他从小就懂得承担,有魄力又敢面对,对我亦如亲生一样好,宠惯得我只会依赖他了。在一起的时候,便常常像我们这样坐在月光如斯的庭院里,赏月喝酒,甚至什么都不说,也觉得安心。” “是啊!有个会疼爱自己的兄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怎么,沙菊的家中只你一个孩子?” 说到这,沙菊的眼眶迅速红了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道:“沙菊本有一个哥哥的,虽长我很多,却对我万分宠爱。只可惜,在一次瘟疫中死去了。若是还活着,现在也应该会在这样的夜里给我带些可口的小点心,讲讲笑话,逗我开心。” 在这人世上生活,有哪个人的心底没有伤口呢?就算白天再努力地强颜欢笑故作从容,到了夜里,这通透的月光也会照到心底,让苦苦掩藏着的悲伤流露出来。 “如果是沙菊的话就能懂得我此刻的心境吧。”季容淡淡地笑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的模样,又道:“那如果是我的话也就能懂得沙菊你思念兄长的心情。” 沙菊听了甚是惊讶,没想到这富贵人家的公子竟和自己这么个卑微低贱的人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一时间也忘记了抑制眼眶中的泪水,两行清泪便这样不可抑制地顺着脸颊流淌而下。这非情话,却比情话更动听。 季容不再说话,只是又提笔,借这微弱月光,在画的右面写上一行小字:相思何处说,只有当时月。月也异当时,团圞照鬓丝。 ------------ 第二十章 林学 季容收起画笔,打量起梨花木桌上刚刚完成的画作。 正是初春之时,一场春雨一场暖,季府之中的桃树花已陆陆续续开了,轻初春风大,引得桃树枝随风摇摆,远远看去,那些醒目的桃花就像翻飞着的粉红色的雪。 季容的画中,,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手持重剑在桃林之中穿梭,身如飘絮般轻盈,剑锋却透着令人无法喘息的压迫之感。 季容将视线从画中移开,抬起头望着空荡荡的桃林,说起来,蓝宇才离开一月多而已,却总觉得过了很久一般,如今只能对着这无人的桃花,凭空画了幅蓝宇 “桃林舞剑图”。 “喏,大小姐,拿着吧。”季容派人折了些桃树枝递给青柳,道:“回去插在我上次给你们那个胆瓶里,看着心情也好。” 青柳警惕地斜斜眼睛道:“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了,季容公子怎么忽然学会关心人了。” “我的心肝儿肝儿,季容可是一直惦念着我们的青柳的”,季容晃晃脑袋,又开始没个正经样子,又说道:“你这个眼神可是伤害了我的一片心啊!难道……不是蓝宇给的你就不要?” 杨青柳本来还要回嘴,可是一听见蓝宇的名字瞬间就红了脸,再也说不出话来,一把将桃枝抢过来递给沙菊,说道:“我走了!不和你这种小人说话。” “别啊!我正好要去采香阁见我的好妹妹,顺便一起走走吧!反正天气不错闲着也是闲着。” 青柳又瞪瞪眼睛,心想这个色鬼,天天往那采香阁跑,便不再理他,径直出了门,身后的季容便赶忙追了出来。 路过宁水河,三个人的脚步也不由得放慢起来。 沙菊拿着桃树枝,跟在季容和小姐的身后默不作声地走着,阳光洒在宁水河上,折出刺目的光芒,打得岸边的浅绿色的垂柳镀了一层金光,这美得让人能够忘记一切烦恼。 这样轻松惬意的时光是过的最快的了,三个人就这样一直沿着宁水河踏入夕阳之中。 “蓝宇还有两个月就回来了,我们的青柳可千万不要着急啊。”季容笑嘻嘻地说道。 杨青柳听了不由得又气又羞道:“季容,你又乱说什么?我才没有呢。” “好好好,有还是没有的,你可最知道喽。”季容暧昧地笑笑,又摆摆手:“好了,我们就在这分开吧。” “好……” 正要道别之时,只听身后的沙菊忽然大叫一声,二人急忙回头,看见沙菊面色惨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发现不远的河水之中泛着鲜艳的红色。 “是血!”三人同时惊呼起来,再仔细看去,一棵斜栽在岸边的垂柳之下,竟躺着一个浑身鲜血的男人,一双手还在不停地挣扎着想要撑着地面起身,却用不上一点力气,只是不停地喘着粗气,胸口不停地起伏,右肩上仍不断地往外涌着鲜血。 “他还没死,快救救他。”杨青柳赶忙说道,三人便急忙向男人跑了过去。 “救我……”男人微微睁开的眼睛看到有人影在眼前晃动,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尽所有的力气抓住季容的衣服,勉强说出这两个字便昏死过去。 “喂,这位兄台你醒醒,醒醒啊。”季容试图唤醒男人,却不懂分毫医术,无计可施。 “先抬去医馆吧。”杨青柳一语唤醒梦中人,季容快速跑到车道上,正巧遇见一辆马车,便上前去拦。 车中竟已坐了一位小姐,待里面的人掀起帘子,季容迅速从记忆中搜索出这个曾经见过的人的名字:“轻风!” “哦,原来是季容公子”,轻风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位小姐和一个受伤的男人,当下便明白了季容的意图,爽快地道:“既然是为救人命,就赶快上来吧。” 季容等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男子弄上马车,沙菊和车夫坐在车外,车内的三人才刚刚坐的下。 “多谢轻风姑娘了哦。”季容擦擦额上的汗,一副假装正经的样子说道。 “季容公子还是不用客气了,倒是身边的这位姑娘你怎么不介绍介绍。”轻风抚抚肩上的长发,打量着这一身浅黄的姑娘。 “哦哦,我竟然忘了这回事儿了,这是杨青柳姑娘。”又转头道:“这是……额……轻风姑娘。” 季容说完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心想:“这是哪门子的介绍,除了名字,竟再也说不出什么了。”他不由得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下。 “哦,到了!” 车行至一个名为“如医堂”的医馆之外。 “哎?这男子半天都不动弹,不会死了吧?”几个人七手八脚把男子抬下车时,杨青柳有点担心地问道。 “青柳姑娘放心吧!这男子虽看起来伤势严重,但见其筋骨强健,肩上的刀伤虽深却并未切中要害,你们救的也算及时,流血虽多,但不至于伤及性命,只是一时晕过去了而已。”轻风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 季容勉强背着男子走到医馆门前,好在医馆中出来几个干活的伙计,帮着一起抬了进去,放到一张床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阁间走进来,便开始为男子切脉,而季容等四人被告嘱留在外间等候。 “青柳,不如你先回去,这男子流了这么多血,估计一时半会也不能苏醒,不如我先带他到季府调养,你日后再到府中看望。” 杨青柳思忖了片刻,想想天色已经不早了,若再不回去父王又要怪罪起来,岂不麻烦,只得道:“好吧!那我便先回去了。” “路上多加小心。”季容和轻风说道。 “嗯”,青柳应了一声,吩咐沙菊:“沙菊,我们走吧。” 季容看着二人的背影,发起呆来,没想到蓝宇一走,竟发生这样的事,若是他在,定然用不上他多操心,想起蓝宇,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坐在外间的木椅之上。 轻风瞧季容痴痴的眼神盯着杨青柳的背影,竟误会起来,道:“想不到这一别半年多,就又瞧见了季公子痴情的一幕。” “嗯?”季容一时间没有听懂轻风的意思。 “季公子就别再装傻了,想上我在采香阁初见公子之时,公子亦是满面愁思,不知所念之人是不是就是今日所见的青柳姑娘啊?” 季容听了白眼都要翻出来,瞧瞧眼前这个满脸小心思拿自己打趣捉弄的姑娘,狐媚般的笑容又扯上了嘴角,贴近轻风的小脸道:“轻风若是这么说可就伤透我的心了,姑娘的初夜我可是记忆犹新啊。” 轻风仍是那副全然不怕的表情,看着季容粉嫩的小脸,竟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道:“多谢季公子挂念了,奴家亦是难忘公子这张魅惑众生的脸呢?最近我倒是认识了一个专收小倌的地方,公子若是去了,定是场子里的头牌。” “轻风还真是为我着想,竟给我留着这样的好处,真是不易。” “季公子客气了。” 两个人各不相让地呛着,但见那位白发的医者从内间走了出来,一改方才严肃的表情,慈祥地笑起来道:“两位不必担心了,那男子的刀伤并未伤及重要的脏器,现已止住了血,方才又喂他服下补血凝气的汤药,现在已经醒了,二位可以进去看看他,待明日清晨,再带他回去便可。” “多谢老先生了。” 二人说罢便进了里间,走到床榻之处,见那男子真的睁开了双眼,身体虽然虚弱,但脸色已然好了许多。 “多……多谢……”男子开口道。 “呵呵,兄台不用客气了,能救人一命也算是我积德了。”季容回道。 “无论……如何,多谢这位小兄弟,在下……在下 ……林学,来日定当报答。”说话间,男子越发地喘不过气来,季容和轻风赶忙劝他不要再多言语,好好休息才是,随后便出了房间。 翌日清晨,医馆的老先生就为林学抓了些养伤的药材,并将方子给了季容和青柳二人道:“你们两人且将这伤者带回去调养,每三日我会派人去季府为伤者换药,相信不久便可痊愈了。” “多谢老先生。”轻风客气道。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林学扶上轿子,生怕他的伤口再因不慎而裂开,可林学本人却满不在意,笑道:“两位无需担心,这点小伤还不足惶恐。” 季容闻言不禁在心里感叹,如此伤势竟还说不足为意,想想自己从小到大虽遇过几次恶人绑架的事,却从未在身上留下过什么大的伤口,可这些对习武之人来说,也不过是家常便饭不足为奇了。 “季容公子,林学今日得救全赖得公子和姑娘,此去季府又要打扰多日,林学不知该如何报答公子之恩啊。” “林兄倒不用和我客气,能在那宁水河相遇亦是我俩的缘分呢。”季容不经意间又露出一副媚态,林学见了只觉得汗毛都立了起来,以前只听他人说过这京城花公子季容,今日一见,果然生得一副娇憨的模样,比女人还要动人。 轿子被稳当地抬起,季容和轻风缓缓地跟在后面,当下太阳刚刚升起,阳光刺目而温暖。 季容夸张地拿出袖口中的一把折扇,左扇扇右扇扇,不时地又举过头顶,埋怨着:“这阳光怎么这么大,可别把公子我晒黑了才是。” 一旁的轻风斜睨着他那可恶的样子,道:“不是公子说在外面走走有益健康吗?如今怎么又嫌起这太阳来了。” 季容笑了两声,回道:“轻风姑娘也要多加照看自己的身体啊!本生得白净清秀,可别被这阳光晒伤了,季容可是会心疼的。” “就你这一套,当初在采香阁我就看透了,季容公子还是留着和别的姑娘说吧。” 季容正要说话,忽见两侧房屋之上跃下五个黑衣之人,娴熟地从腰间抽出刀剑,径直地向两人前方的轿子奔去。 两人皆被吓了一跳,身形一滞。 犹豫之间,实际的时间却只是一瞬,五个黑衣人转眼已移至林学的轿外,季容当下只得大呼“小心”,却根本帮不上任何忙。然而他们好像并无杀意,一开始只是将轿子团团围住,由一人持刀将轿帘掀开。正当这时,空气之中忽然传来一丝戾气,只听一声惨叫,率先接近轿子的那人竟胸口中箭,当场毙命。 只听“嗖嗖嗖”几声又飞出几道箭影,然而这四人已有了准备,立即转身躲避,但仍有一人的右手手腕被利箭擦伤,血迹迅速蔓延而出,顺着手指淌下,滴到地面之上,几人迅速审视一番周围的情况,但见周围的房顶之上人数不少,其中一人喊了一声“撤!”,便从腰间掏出两颗烟雾弹,霎时间,白烟充斥着街道,待视线渐渐清晰之时,四人早已消失不见。 季容却忽然被这一声“撤”引起了注意,恍惚觉得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 轻风暗自舒了一口气,和季容连忙奔上前去打开轿帘询问:“怎么样了?伤口有没有裂开?”见林学虽面色惨白,但并无大碍,才略放些心。 这时,从空中又跃下八人,一身布衣打扮,为首一人恭敬至极,行礼道:“老爷,方山来迟。” 林学虽受惊吓,却很快恢复了常色,略作思索,便道:“好,方山,你先随我去季府,其余人等留宿客栈。” “是!”八人如同受过严格的训练一般,说起话来掷地有声,颇有气势,引得轿旁的季容和轻风猜测起来,这林学究竟是何方神圣,莫非是这京城的官员。 林学、方山和轻风就此在季府之中住下,季老爷不在府中,李撰也出去办事情了,此时的季容当然做得了主。第一个晚上林学由于受了惊,晚上好像做了十分可怕的噩梦,一直在撕心裂肺地叫喊着,好在有轻风在,总要比男人细心些,整个晚上守在他的床边细心地照顾着。没想到的是几日下来,轻风都是如此地上心,季容不由得疑惑起来,总觉得她看他的时候眼神里有些什么。 有一次进房的时候,竟然看见林学拉着轻风的手在说些什么?床边的轻风也面色羞红地听着。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这姑娘也太能演了,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那妩媚和妖孽劲,怎么面对林学就成了个会害羞的小姑娘了。 “难道这女人看上林学了?这么快?”季容在门外看着轻风忙里忙外的样子,心中感叹着,可有时候又觉得事情绝对不像表面的这么简单,轻风好像早就认识林学一般,面对他的时候完全没有陌生和拘谨的感觉。 在轻风细心的照料之下,五六日之后林学的伤势便恢复了一半,府中的人皆叹林学身体强健命大福厚,见其竟可以起身略作活动,便更是惊异不已。 躺得累了,林学便坐起来和青柳轻风下两盘棋,时不时赞叹两人虽是姑娘,却棋艺高超,几日下来,和几人略熟悉了,也开始开起季容的玩笑,说他虽是男儿却比不过青柳和轻风。 每到此时,季容只能神色惨淡地呆在一旁,眉心皱着,自嘲道:“我季容好歹也是这京城的美男子,怎么到了你和这两位姑娘这,一点地位也没有呢?” 两个姑娘听了嘿嘿地乐起来,就连在外间伺候的沙菊也暗自开始偷笑。 又两日之后,林学便带着方山离开了季府,临行前再三感谢季容等人,虽相处时日不多,却早有了感情,离别之时不免有些伤感之色。 轻风亦与季容青柳等人告辞,说是本就是来城里办些事的,现已处理完毕,是时候动身了。 季容并未多留,恍然间又想起了当初在采香阁相遇的一幕,那时候轻风亦是如此,来时无意,去时如风,似乎不想在任何地方留下过多的痕迹。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今天是快5000的大章~所以只有这一章~如果路过的客观有花的话,请给小生留一朵吧!感激不尽 ------------ 第二十一章 宁答应 “回皇上,在下方山,任驻防佐领,景抑战大捷后随张副将回京,此次亦受张副将之命保护皇上。罪臣该死,竟让皇上身受刀伤,请皇上惩罚。”方山跪在地上,说道。 “卿救朕于危急之时,乃有功之士。况此次朕微服出宫,竟受小人暗杀,若不是自小习武,只怕当时便没了性命。且尔等受命寻朕之时,朕恐怕已然中了奸人的埋伏,身受刀伤,又怎能怪罪于你呢?”深宫之中,皇上密诏方山觐见,又说了这些话,着实让方山心中澎湃不已。小心翼翼地微抬起头,从帽檐的下缘能略略看见皇上深沉而有魄力的身影。而这皇上,正是当日被季容青柳等人救下林学! “多谢皇上,微臣定将将功补过,为皇上效忠。” “哎,急什么?朕的话还没有说完”,皇上满面温和,佯装着训斥方山过于心急,却又道:“正四品蓝翎侍卫驻防佐领方山护驾有功,忠心护主,着升正三品一等侍卫、内廷御前侍卫。” “谢龙恩。”方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想他从当初初入宫时的正六品蓝翎侍卫到正四品的驻防佐领,在边防吃尽苦头,没想到竟能有如此飞黄腾达的一天。 看着方山的叩拜,皇上亦笑起来,可那一双眼睛却似在隐藏着什么深意,也许是在期待着他日后的表现。 “徳知,快过来,看额娘给你新做的香囊,里面是命人采割的蘼芜草,又混了白芷、山奈和甘松,已用小火蒸熏过了,让你读书时更提神凝气,你父皇便会更加疼爱你了。”方山退下之后,皇上倚在椅背之上略打了个盹,睁开眼睛,心中叹道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便又梦见了自己的额娘。她喊着自己的名字,温柔地为自己佩上新的香囊,那味道闻起来是那么的舒服,又那么的令人安心。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初那样晴朗的日子会一瞬间消失不见,额娘被奸人害死,自己好不容易从悲伤的鸿壑中爬出来,坐上了这龙椅,大仇还未报,而时光恍然,竟已过去整整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他兢兢业业日夜为这大景王朝殚精竭虑,心中却始终存留着一个疙瘩,他的弑母之仇一天不报,便一天不能心安理得,睡一个安稳的觉。 他想她,是那么想她,还在小的时候,他便立誓要寻一个和额娘一样温柔善良能懂人心的女子相爱一生,而就在他刚刚登基后的第八年,他真的找到了这样一个女子,她的眉眼和额娘是那么的像似,她的心也是玉做的,玲珑而剔透。想到这,皇上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难道红颜真的注定薄命,那个叫祈晗的女子两年前便患疾去世了。 “皇上,这次的选妃已收了尾了,从各地征上来的女子经纳采问名等三审共选出了一百三十人,只等皇上您亲自挑选了。”内务府王倚道。 “知道了,退下吧。”皇上心中仍惦念着祈晗,这么些年过去了仍未忘怀,想到这不由得叹了口气。 “皇上在愁什么呢?” 正在这时,一道柔软的女声传来,但见一个腰身纤细体态盈盈的女子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莲子羹。 “哦,是宁儿啊。”皇上对来者笑笑,伸出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手中的莲子羹端在自己的手里。 “皇上恕罪,宁儿为皇上煮了莲子羹,想给皇上个惊喜便私自做主没让王总管通传,还请皇上见谅。” “怎么会呢?宁儿真心关心朕的身体,朕又怎会怪罪我的宁儿呢。” 皇上的话音刚落,那女子就温柔地笑起来,就似暖春的和风。皇上最爱看这样的笑容,一时间仿佛看呆了,而那张脸,分明是就是轻风。 ------------ 第二卷 君心寒 ------------ 第二十二章 极北之地(上) 宁静的夜空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音,只听扑腾扑腾似乎有煽动翅膀的声音,李撰单臂一挥,一只鸽子便抓在手中,但见鸽子的一条腿上绑着张纸,展开之后,上面只有四个字――“极北之地。” 李撰将纸条递给季老爷,不敢说话。只见季老爷拿着纸条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着上面那四个字,双手颤抖起来,呼吸也变得凝重,半晌才说道:“明日准备行李,后日出发。” 李撰不敢多言,应了声“是”便退到房外,心想:“没想到李祈晗真的死了。” 原来,两年前,季老爷便从宫中获得消息,说是祈妃因病逝世,但始终无法证实,季老爷也不敢相信,这么多年,他花了那么多心思想要重新让李祈晗回到自己身边,他做了那么多不义之事,可她怎么会轻易就死了。而今,呈现在季老爷眼前的白纸黑字却让他不得不面对事实――李祈晗已经死了,皇上将她葬在了极北之地。 “真的死了?”蓝宇走到李撰面前,问道。 李撰略点头,回道:“在极北之地。” 话到此,蓝宇的呼吸也不由得一窒,在此之前,他一直抱着希望,心想也许季容的母亲还活着,等他们将她夺回来,即便逃亡天涯,季容也会万分开心。听了李撰的话,蓝宇只能叹息万分。 李撰口中的“极北之地”是位于景国最靠北的群山之地,名唤“白极山”。白极山长年冰雪覆盖,其顶高耸如云,为景国第一山。白极山山势显赫,传说是人类始祖诞生的地方,历朝历代更是将此地看做“兴王之地”,纷纷在山中修建庙宇,祭神贡拜,现在更为景国人心中的圣地。 “杨德知竟然将李祈晗葬到了白极山?”蓝宇暗叹:“那白极山对皇家来说是极其神圣之地,历来只有皇帝和皇后死后才可葬入山内的皇家陵墓当中,如此一来,岂不是有违皇家祖制?” “消息准确吗?”蓝宇问道。 李撰自是明白蓝宇心中的疑问,答道:“消息不会错,只是,我猜那李祈晗的棺椁应该不是放入皇家陵墓当中,就算那杨德知想这么做,朝中的各种势力也不会允许他这么胡闹,何况这两年来,我们也没有听说朝中有何大的动静,依我看来……” 李撰抬头看了蓝宇一眼,接着说道:“依我看来,杨德知是暗中派遣了一只队伍暗自在白极山内为李祈晗修建了一座墓穴。” “可那杨德知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派遣队伍前去白极山?”蓝宇一边说出疑问一边思索。 两人各自停了一秒,同时说出了一个名字:“王实齐!” “看来他也许并没有死,而是留在了白极山!”李撰又道:“五年前邻国咸国发兵来犯,而王实齐被杨德知封为镇远将军远赴白极山东侧的邬县驻守,那咸国兵将大多自小修习多种武艺又暗习巫蛊之术,十万将士便与王实齐所带的三十万将士拼得不分胜负,直到三年后传出将军王实齐战死沙场的消息之后,与其同去的张邺张副将才带领愤怒的将士与敌方拼杀,最后得胜,从此咸国对景国俯首称臣。” “三年后,也就正好是现在的两年前,那么按照我们的推测,王实齐其实并没有真的战死沙场而是悄悄地受命赶回了京城,与杨德知暗中交接,将李祈晗偷偷运到了白极山。”蓝宇说道。 李撰点点头:“看来是我们小看了杨德知,当时百姓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景抑之战王实齐将军被敌军杀死的消息上,却并没有人怀疑这条消息本身的准确性。而且,两年前,回来的队伍里确实是只有张邺一员副将,并没有王实齐这个大将军的影子。想必那王实齐那支小队伍在事成之后,要么是留在了白极山,要么,便是被杨德知偷偷杀人灭口了。我猜,就算是当时留在军中的士兵,亦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反而是那杨德知使了什么手段让他们确信王实齐已死,所以那些士兵回京之后不仅没让真相袒露,反而让人们对这条消息毫无怀疑,甚至包括了我们。” “嗯,还包括了队伍里的方山。” 两人达成共识之后,蓝宇便回了房间。而李撰则回到季老爷房中,向他讲述他与蓝宇的这些猜测。季老爷听完略略点头,道:“我看很有可能,那杨德知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此一来,便再没有人知道祈晗所在何处了,怪不得方山一直没有提供什么线索。” 季老爷说完便沉默起来,身后的李撰便悄悄退了出去。 一个多月前,季老爷和蓝宇二人借由到南边选布为由出了城,却从城南绕了一圈来到城外北郊,他们花了很多钱租下了一农家的房子,这批队伍便在这住了下来。因为这么多年来,季老爷几乎每年都要离开京城选布运布忙生意,所以并没有人怀疑他的去向,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们如往常一样,刚在家过完年便出门了。这一个多月来,他们一直在等待宫里面的消息,而今,终于等到了。 而此刻的季老爷闷声地呆在房间之中,李撰刚刚退出房门,他的眼神就变得更加凛冽,房内昏暗,并没有阳光透进来,季老爷只是习惯性地在桌子上点上一根蜡烛。昏黄的灯光之下,他的面容更加狰狞,阴暗的房间里,他阴鸷的表情很是吓人,可他自己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或者说,不论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在乎,他只要他的祈晗,哪怕是个尸体。 第二日,李撰便带着几个人到城中分散着购买路上所必需的东西,此去极北之地,天气变幻莫测不说,山路亦是难走,恐怕此行不会顺利。 到了晚上,李撰给季老爷郑重地磕了个头,道:“老爷,此去路途凶险,而李撰不能保护左右,愧疚难当。请老爷定要保重自己。”李撰只说了几句,就眼底含泪,任是谁见了都觉得是一副“良主忠仆”的画面。 季老爷扶起李撰,正色道:“李撰留在府中,自能为老爷我做更多的事情,你不必歉疚。历年来,我下南边之时府中之事皆由你代为掌管,此次亦不能和往常有任何的不同。”季老爷说到这又趴到李撰的耳边,悄声说道:“况且,若我此去无回,我还需要你为我和祈晗报仇。 ------------ 第二十三章 极北之地(下) 季老爷的队伍终于踏上了前往白极山的路途,为了不打草惊蛇,他选择了步行,队伍之中有一人名唤“黑子”善辨方向,又懂得风水之道,此时便成了季老爷的“军师”。 虽然已是春季,但越靠近目的地,温度越是寒冷,还好当时李撰的准备相当充足,队伍二十几人每个人都穿上了厚重的棉制外套以抵挡风寒。 一行人接连不断地走了十天,终于可以看见白极山的身影,只见远处的群山高耸入云,放眼望去,满目雪白,山脉连绵不已,景色振奋人心。本已劳累不堪的队伍忽然像来了力量一般,向着白极山奔走的脚步也不断加快。 又一天之后,队伍终于来到了山下的一个很小的村落里,季老爷又花费重金租下一家农舍,只是在这个地方,环境已经比之前差太多了。 这村里本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收外乡人留宿,尽管这个地方每年都有不少人出入,如果以此赚钱的话这个村子早就发展起来了。可听当地的老人说,这个村子有个很灵验的传说,说是如果村子里谁家收留了外乡人,便会受到白极山山神的诅咒,断子绝孙不说,自己也会死得惨不忍睹。虽然村中很多人并不十分相信这个传说,但一般人也犯不着拿自己的性命和后代开玩笑。 而此次收留季老爷队伍的这个人是村中有名的“二傻”,他没有名字,村中人也一直这么叫他,据说是小的时候进到山中遇上了山神,回来之后眼睛上便出现了一条伤疤,横亘在双眼的眼皮之上。虽然没有影响视力,但平日里眼皮就那么耷拉着,只能透过眼皮下的一条小缝看人,而且神智似乎也变得不太清楚,虽说没到真傻的地步,也没什么心眼,家里穷得叮当响,一见到银子便不顾其他了。 二傻的家并不大,只有祖传下来的三个茅草房,二十个人挤一挤还是住下了,房里生着火,想必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会冷。 到达二傻家的时候,正好是晌午的时候,季老爷吩咐大家今天好好休息吃些东西,保存体力,准备明日一早就进山。 晚上的时候,季老爷因为上了年纪,和军师黑子商量好明天入山的路线之后,躺在炕上便昏睡过去,特殊情况之下,他也不再有什么讲究,和几个人同挤在一起,也睡得很熟。 蓝宇一开始也躺在季老爷所在的房中。虽然浑身疲惫,却不能入睡。茅草房显然很久没有修葺过了,窗子竟漏了一个碗大的洞,呼呼的冷风吹进来,还好房中生着火,不然可要遭罪了。透过这个洞,蓝宇所在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外面的月亮,白极山附近的天空很清澈透亮,此时的月亮仿佛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不知道季容那臭小子怎么样了。”蓝宇在心中骂道,其实他是在惦念他所说的“臭小子”:“那臭小子估计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以为我在南边赏风景呢?不过也说不定压根没想起我来,在那采香阁和那个叫什么素女的女人快活。”蓝宇想到这,才意识到自己没由来地想了这么多,月光透过那个洞静静地洒在自己的脸上,似乎能感觉到它的冰凉。忽然之间,那光芒似乎被遮挡了起来,蓝宇凝神一看,那个洞里忽然出现一只骇人的眼睛,他心中顿时一惊。 那只眼睛和他对视起来,也不闪躲,就那么睁大着看着蓝宇,黑暗之中,那只眼睛的眼白竟发出诡异的暗淡的光,正当蓝宇要起身的时候,那只眼睛却忽然消失了。 蓝宇不敢再有所犹豫,轻而迅速地从炕上翻身下地,瞄了一眼房中的人,见都没有什么反应,才飞步跨出房外。 他站在门外,用鹰一般的双眼搜寻各处,这黑夜还不能成为他的障碍,只是片刻之间,他便看见一个人影在大约五十步之外的枯树之下晃了一下。蓝宇急忙飞奔前去,可是到了近前,那人影又迅速消失,反而又出现在五十步开外,如此反复了三次,那人影仍然离他那么远的距离。 “不对,那东西怎么好像在等着我一般,难道想引我去哪?”蓝宇心中思忖,脚下便慢了起来,只是一晃神的功夫,那道身影忽然就贴着他的面出现在他的面前,一股热气便扑在他的脸上。 “好快,我竟然没看见他的动作。”蓝宇凝神于眼前的东西,忽然见到一双很大的眼睛,正是方才窗户洞中的样子。蓝宇面色不改,只在心中揣度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面前的东西竟忽然发出一串诡异的笑声,但很明显这是个“人”。“只要是人,就还有解决的办法。”蓝宇心中暗想。这时候,那人已退到一步之外,说道:“小子不错嘛,竟然没有直接吓晕了过去。” 那人已不再移动,蓝宇的那双眼睛自然便看清了面前人的脸,叫道:“二傻?” 二傻又兀自笑开,道:“我不是二傻,我叫王实齐。” “你找我做什么?”蓝宇面无表情地问道。 二傻显然没想到他会这般平静地回应,心说这小子看来并不简单,说道:“听你的语气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的真实身份,难道你之前已经猜到了?” “我之前便预料到当初的王实齐也许并没有死,不过我并未肯定你就是。” “那你现在如何判定我说的就是实话?”二傻显然被蓝宇的话引起了兴趣,继续问道。 蓝宇冷哼一声,道:“其一,这村中无人敢收留我们,而你偏偏不惧怕那传言。其二,人们都说你小时候见过山神,才会意识不清,但你眼睛上很明显是人为的刀伤。其三,现在仔细看来,你的眼睛很明显不是一道浅浅的刀痕,而是双眼的眼皮被整块割了下来,那么你白天眼睛上的很可能就是一块你自己补上去的人皮。其四,如果上述都可以用你神智不清来解释的话,那么你现在武艺超群对话自如的状态和神志不清显然矛盾,那么结论只能是,你是一个隐藏自己身份的人,又和我们的目的有关,那么你说你是王实齐的真实性就非常大。” 二傻,不,可以说是王实齐闻言拍了两下手,意思是夸赞蓝宇分析得不错,心中也确实觉得这年纪不大的小子冷静沉着思维缜密有胆识。 “现在说吧!你找我做什么?”蓝宇还是平淡的样子,问道。 “呵呵”,王实齐笑了两声道:“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你们想要找的东西,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对你而言只不过是一件小事。” 蓝宇思索片刻,只问道:“为何是我?” 王实齐又睁大那双没有眼皮的眼睛,说道:“我能看得出来,你来这的目的和房里的那些人不一样。” ------------ 第二十四章 进山 蓝宇靠在枯树之下,手里拿着一张巴掌大小的纸,据王实齐说,这上面画得便是李祈晗墓穴所在之处的地图,只见上面只是简易地画着几座山脉的走势和一处天池的位置,那墓穴就在天池的不远处,在纸上用圆圈标记了出来。 “凭这张纸就能找到墓穴?”蓝宇直直地盯着纸看,似乎要把它看穿一般,可是脸上仍然一点表情也没有,眼神冷淡地就像冰冻的泉水。 据王实齐所说,当年的事其实并不复杂,只是不为外人所知罢了,蓝宇将地图揣在怀里,略微整理了下自己的思路。 五年前,景国与咸国交界之处起了战事,王实齐受封镇远将军在邬县驻守,由于经过数百年的发展,景国地大物博国强民富,在周围的国家面前处于绝对的优势,一些小国自然也不敢轻易发兵来犯。然而实际上,因为过长时间的国泰民安,景国的军事力量正在不断地减退,朝中的文官势力不断增强,武官备受倾轧。受命的王实齐虽然武艺高强,却严重地缺乏带兵打仗的经验,双方苦苦相对三年,战事竟没有任何进展。正在这时,王实齐接到了皇上的密令,而正是这个密令改变了他的一生。 几天之后,准备好了一切的王实齐在军中上演了一段身中巫蛊之术而亡的戏码,实际上是偷偷带了一支小队伍向京城出发,在距离京城不远处的一个县城郊外与皇上派来运送尸体的队伍交接,一直送到白极山当中。据说当时送来的棺材内放了一块宝玉,这块宝玉能保证尸身百年不腐。王实齐的队伍就是将这个放着宝玉的棺材放在了天池旁的一个峡谷当中,因为时间十分紧张,他们就在那简单地为李祈晗修建了一座墓穴。 思路整理到这里,蓝宇似乎遇到了几个想不通的问题:“第一,王实齐身为镇远将军,何故如此听话地以假死这样的手段为皇上做这样的事?第二,事成之后的王实齐为何一直留在这破旧的村子当中,还要扮作神志不清的二傻?第三,王实齐的眼睛究竟是如何受伤的?第四,王实齐为何要给我地图以便寻到墓穴?他要我帮他忙到底是什么?第五,也是最后一个问题,我到底要不要真的帮助父亲带回李祈晗的尸体?” 也许最后一个问题才是始终困扰着蓝宇的问题,这些年来,李撰一直以季容为威胁逼迫他为季老爷做事,他为了不让季容卷入到这场风波当中屡屡为季老爷的计划卖命,可是这一次,如果真的将尸体带了回去,季容难免有所察觉,一旦他知道了一切,会不会想要为母亲报仇而以身涉险?可如果不将尸体带去,季老爷恐怕万不能甘心,今后会不会有更加极端的行为向皇上报仇,最后难免将整个季家牵涉其中,那季容显然也不能有所幸免。 蓝宇本不是个犹豫之人,只是一旦涉及季容,总要思虑得更多。怀里的那张简单的地图似乎正在散发着一股奇怪的热量,蓝宇终于下定了决心,冷静地回到茅草屋中闭目休息。 只是,王实齐的那双眼睛虽然没有再在那个漏洞中出现,但当蓝宇躺下的一瞬间,另一双阴沉的眼睛突然睁开,死死地盯着他的身影。 第二日清晨,季老爷一队人收拾好行李便从村子离开了,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正是可以上山的好时候。 王实齐站在村口继续扮演着“二傻”的角色,站在队伍的后面耷拉着眼皮和他们热情地摆手说再见,蓝宇看着他的表演,一脸冷漠,让人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季老爷也客套地和王实齐挥手,却偷偷地用余光盯着面无表情的蓝宇。 一队人出发半个时辰,便开始入山了。因为当天的天气不错,视线范围内的景致都格外清晰,二十几号人走得不慢,大概两个时辰之后就看到了一个不大的湖。 “老爷,您看。”军师黑子一边说着,一边将气喘吁吁的季老爷拉上一个平面,指着不远处的湖水说道。 湖水很清澈,就像一块蓝色的宝石嵌在群山之中,湖四周的山体红绿蓝白交替,和蓝天接为一体,美得犹如九天之上的仙境。 “这白极山虽长年被冰雪覆盖,但实则是处火山,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山石之下皆是温泉,这湖水的美景也全凭着这地下的火焰了。”黑子解释道。 “原来如此。”季老爷也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又道:“我看我们还要向上走很久才行,尸体必然是停放在寒冷之地。”季老爷说到这抬头看了看半山腰处的雪线,皱皱眉头说道:“我看我们要加快步伐了,那白极山雪线之上的夜晚极为寒冷,今晚休息之前比要寻一个能容身休息的地方才行。” 季老爷话一出,队里的人都纷纷点头附和,其实这二十几人岁数都不算大,大都是从小被季老爷收留的孤儿,此时跟着他卖命也大多心甘情愿,不求其他。队里面还有一个刚十四岁的男孩,人们都叫他猴子,皮肤黝黑身材瘦小,一双大眼睛放到那张小脸上显得格外活泼。 猴子掏出水袋递给季老爷喝上几口,乐呵呵地指了指白色的山顶,意思是那个地方真好看,季老爷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也略点点头示意自己同意他的看法。猴子便乐得更开心了,一口白白的牙齿就跟那雪山顶一个颜色。 “出发!”蓝宇大喊一声,这一行人又开始浩浩荡荡地往山上走去。 越往山上走路也越陡峭,上了雪线,季老爷便几乎是被几个人给生拖硬拽着往上爬的,一个时辰才能走不远的距离,到最后脚深陷在雪里的时候,就成了走一步歇一步进度十分缓慢。 天色渐渐暗了,季老爷开始变得有些心急,举目望去,前后左右一片雪白似乎没有尽头一般。大家一开始欣赏雪景的心情也早已被消耗殆尽了,这种感觉是很奇怪的,有点像身处在梦中,这白到让人感觉虚无的地方实在是令人有种精神崩溃的感觉,走到后来甚至都觉得自己麻木了,也不再想什么往哪走的问题,只是一直往前,机械地迈着脚步。 蓝宇的状况算是最好的。虽然脚被冻得生疼,不过因为有轻功的原因,踩到雪中的时候能比其他人浅一些,自然能少消耗不少体力。他暗暗回想王实齐给的那张地图,却始终不能和眼前的地形相对应。 猴子的情况也算不错,别看他瘦小,可身手却很敏捷,他走在最后一个不时地拉扯一下陷到雪地里没有力气继续行走的人。 “老爷您看!”早已经疲惫不堪的黑子忽然大叫一声,指着不远处道:“老爷,你看那座山体上的洞穴,周围似有热气缭绕,说不定那附近有温泉,不如我们先去看看能否在那休息一晚?” 季老爷抬头一看觉得的确可行,便带着人马往那洞穴走去。走得近了,才发现那山体之上洞穴竟多得数不过来,方才只是看到其中最大的一个罢了。只见洞口还放着一些木头、石头等东西,但明显是经过人为加工了的,季老爷身形一顿,心中暗自思量着,这个地方竟然还住过人,不知道现在在不在那洞中。 蓝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洞穴的情况,心道这里有人居住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正想着,那最大的洞穴之中竟走出一人来,但见这人身材高大,十分魁梧,头发披散在肩头,又粗又黑的眉毛之下是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蓝宇身在队伍的前面,将季老爷护在身后,和那壮汉对峙着。 “这位兄弟,我们从远方来,如今天色已晚,不知可否借住一晚?”季老爷见那壮汉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弹,似乎并没有攻击自己人的意思,便开口问道。 话音一落,壮汉忽然大笑起来,说道:“没有问题,不过你们身上的东西,得分我一半。”壮汉说话的样子就像是通知季老爷一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让队伍里的人不免有些愤怒。 黑子趴在季老爷耳朵上悄悄说了两句,季老爷又看看外面愈加黑暗的天,只好朝壮汉点点头。 进入洞穴,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看来这洞内确实有股温泉,难怪这些人能生活在白极山的半山腰上,蓝宇心中思量着,探看着洞穴的情况。这最大的洞穴深处有很多的小洞,显然是其他小洞穴通入的路口。方才出去看了看,原来这山体上竟然住了十多人,大多是男的,也有一个盲眼的女人,鼻子往上半张脸都蒙着白布,只露出鼻尖和一张嘴巴,她名叫阿慕,听她说是因为长年生活在这雪山之上,被这白雪所折射的光芒给刺瞎了眼睛。没想到这白雪还有这样的危险,蓝宇一边听着那女人的讲话,一边在想着什么。 夜很深了,季老爷手下几人将不太需要的行李分出了一部分交给壮汉,然后分散到几个洞穴之中各自休息。黑子、猴子、蓝宇陪着季老爷住在最大的洞穴之中,听阿慕讲这白极山的故事,为明日的出行做好打算。 原来他们这些人是世代在这山上过活的,每代头领成年了都要下山去找女人为这个部落繁衍后代,阿慕便是那个壮汉从山下的村子抓上来的,因为不适应这里的天气和大雪才弄瞎了眼睛。她还说这里的人世代都靠给上山的人借宿来过活,如果能多给一些的话,还可以找人为他们带路,这一带的雪山,部落里的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说这话的同时木达在一旁看着季老爷,似乎是想让他请上一两个人帮她们带路。 “这再往上走就更加艰难了,地形复杂,到处是天然的陷阱,凭你们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的,如果你们能多给一些东西,我和木达愿意给你们领路。”阿慕说道。 她口中的木达就是先前的壮汉,季老爷略作思量,心中明白这女人的话虽然可能有夸张的成分,但是从这一天的路途来看,前方必然凶险,而且寻找李祈晗的墓穴还要花一番心思,确实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带路。 想到这,这交易便算是成了。阿慕笑起来,便和木达走出了洞穴。蓝宇看着木达跟在阿慕身后一步一步地走出自己的视线,隐隐地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出了问题。 ―――――――― 很喜欢写这种带一些探险的东西,吼吼~ 请大家支持小生,支持半面,将文文收藏起来方便观看吧~还能为自己加分~ ------------ 第二十五章 山神的影子 第二天,在阿慕和木达的带领下,队伍又出发了。阿慕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可是听力却出奇的好,走在木达的身边行走的速度非常快,一看就是长年在白极山生活的结果。黑子问过木达为什么要盲眼的阿慕也走一趟。虽然耳朵极灵,但山势险要,双眼不能视,必然极度危险。木达大笑起来,说他多虑了,而且到了那深山之中,只有阿慕才能带他们走出来。 一行人一边赶路,一边四处探寻,每到一处有可能存放棺椁的地方都会停下来仔细搜擦,可惜一直到了晌午,仍然没有什么成果。 “我看各位前来所寻的墓穴是在前方的多拉峰上。”阿慕道。 “阿慕姑娘如何得知?”季老爷疑惑地问道。 “你们说那尸体大概是两年前送进山里的,而木达部落世代生活在白极山上,我也进入部落五年多了,而且你们来时的路是唯一的一条入山路线,这几年内,我们只见过一队送棺材的人马进来过,当时也在我们的洞穴住过一晚,有一人曾不小心说出要前往多拉峰,刚好被我们听见。我想,你们找的可能就是当时他们送进去的东西。” 蓝宇心道当时可能根本不是什么不小心说出来的,而是那山体之上的相互连接的洞穴有问题,八成是有传音的功能,他们偷听人家的谈话说不定是什么企图。这山里有不少人进出,但光凭别人分给他们的东西,这部落恐怕很难过活,很有可能是骗到山中然后谋财害命。蓝宇想到这,心中更加警惕起来,更加留意起周遭的环境和队伍行进的路线。 “原来如此。那那队送棺材的人后来去哪了,你们可知道?”季老爷显然也在和蓝宇担心同样的问题。 “哦,我们不是说过,这深山里若没有人带路是很难活着出来的,可惜那些人不听我们的劝告,执意自己进山,我看可能是死在里面了。”阿慕回道。 “那我们就往那多拉峰前进吧。”季老爷和黑子略作商讨,认为就算不跟着他们走,看这越来越厚的雪层和愈加险要的地形,这二十几人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反正他们也没有什么固定目标,还不如先到那多拉峰一看。 一行人没有再作休息,跟着阿慕和木达往多拉峰前进。蓝宇走在最后,以防止有人掉队,他暗暗地观察周围的地形,却仍然没有看见和那张地图上相符合的地方,心中疑惑,难道那王实齐骗了自己,可是也没必要演这么一出戏啊!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又行了两个时辰,阿慕和木达终于停了下来,木达指着左侧的一座山峰说道:“这座就是多拉峰了。”队里的人都累得说不出话来,脚趾大多有了冻伤,连疼也感觉不到,身体已经达到极限了。季老爷更是疲惫不已,到最后几乎是被猴子和几个队员给背上来的,蓝宇目光一凛,眼前的景色实在是奇怪。 在他们左前方的多拉峰被厚厚的冰雪覆盖,极为寒冷,而隔开一个山头的右前方是一方温泉湖水,湖四周的温度很高,还生着很多植被,令人称奇的是,湖上还漂浮着很多巨大的石块。 “这石头名叫浮石,听说是天上的玉柱天柱两兄弟恳求玉帝下雨将白极山的火焰浇灭,后来为了给山里挖出一方泉水,两人竟从地下挖出火来,为了灭火,玉柱天柱就往里面扔石头,石头被这火焰烧得很轻,便能够漂浮在这水上。”木达指着湖中漂浮的石块解释道。 众人点头,季老爷休息了一会缓了过来,问道:“我见那水上热气腾腾,不知旁边可有容身之处,可让我们休息一晚,明日再进到多拉峰中。” 阿慕说:“我和木达曾经在这住过一晚,水旁确实有一个深洞,不过是往下延伸的,要下去很多才能休息,洞内很热,不过也比在这冰雪里冻死要好。” 季老爷一声令下,众人开始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爬过山头,往湖水方向前进。 一靠近湖水,果然就开始暖和起来,二十几人用了一个时辰才钻到洞里面。即使脱了外套,众人还是热得冒汗,不过大家都困倦不已,没一会就都睡着了。蓝宇和木达在洞外轮流守夜,夜晚的雪山发出盈盈的白光,甚是好看,蓝宇心中也被白极山的雪山所震撼,可脸上仍然没露出什么情绪。 木达已经睡着了,蓝宇悄悄地走过去仔细观察起他的脸,他始终觉得他和阿慕两个人怪怪的,虽说这个木达才是部落的首领,可这一路走来,他反而总是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阿慕,可是阿慕是什么都看不见的,那他为什么总露出这种让阿慕决定的神态来。 看了半天,蓝宇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抬眼看看周遭的情况,从怀里掏出那张地图,已然能够和这左山右湖的地形对上,看来那墓穴应该就在此处没错,可他却总是不安心,再低头看木达的时候,忽然发现他的左耳好像在动,小心翼翼地贴上去看,竟然是一只虫子样子的东西在他的耳垂里蠕动! “木达!”蓝宇急忙叫醒他,怕他耳朵里的虫子爬进脑袋里。 木达揉揉眼睛,坐起来问道:“嗯?是不是该换班了?”蓝宇本来想告诉他耳朵的事情,可是现在再一看,他的耳朵已经恢复正常,而且他本人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蓝宇本来就对木达心存疑虑,当下便决定暂不多说,对着他点点头就在洞边闭目休息。 正在这时,洞中忽然传来惨烈的嚎叫之声,蓝宇和木达急忙探头往里看,但见这时,队中一人一边惨叫着从洞里爬出来,像着了魔一般在湖边跑来跑去,蓝宇一个空翻追上前去,几下就将那人制服在地,给了他两巴掌大声地叫唤他的名字,可他好像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死命地挣扎起来。在这种时候,人的力量是不可以通常情况估量的,他拼命地扑腾着,竟然一下推开蓝宇,撒腿就跑。 蓝宇正要往前追,忽然被人拉住,一回头,看见军师黑子正在恐惧地看着自己,他的全身都在发抖,牙齿打颤发出怪异的声音,蓝宇不解问他怎么了?只见黑子张开嘴指着狂奔的那人,却说不出话。 “究竟怎么了?”蓝宇有些心急,心道什么事情给他吓成这样。 黑子断断续续地只说了一句话:“你……看……看他的……影子!”蓝宇一回头,那乱跑的人刚好冲自己本来,他迅速躲过身去,清楚地看见那人的身下,竟然是一个异常巨大的蜈蚣形状的影子! 蓝宇也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忽然间一把匕首从他的耳边擦过,眨眼间就飞到那人的胸口,只瞬间就断了性命,倒在地上。 蓝宇一回头,发现大多数人都已从洞口出来了,而那个叫阿慕的女人还保持着扔出匕首的姿势。众人惊讶万分,视线都落在阿慕身上,而她只是淡淡地说:“那影子是山神的影子,如果不杀了他,方才山神已然吞食完他本身的影子,就要开始吞食他的内脏了,这样下去,死得更痛苦。” 阿慕的话音刚落,队中的另一人也忽然嚎叫起来,和之前那人的症状一模一样。这时,队伍中的人开始惊慌起来,这一个人被山神吃了是偶然,可是这马上又出现了第二个,无疑是完全不同的意味,也就是说,这山神会一个一个地找上他们,然而,没有人知道,下一个人会是谁! 木达看看阿慕,没有再做迟疑,从方才的尸体上拔出匕首飞快地向那人跑去。众人不忍再看,纷纷蹲下来抱住脑袋,他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可是这个时候,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可能马上,就会轮到他们自己,想到这,许多年纪不大的人都吓得哭起来。黑子更是吓得尿了裤子,口中含糊地说道:“……这是……什么……呜……救命啊!救命……” 事情渐渐发展得更加无可控制起来,不到半个时辰,就先后有十几人的身下出现了山神的影子,然后毫无例外地进入疯癫状态,阿慕和木达在这个过程中从没有犹豫过,好像认定其必死无疑。蓝宇心中亦是无比震惊,没想到这山神之说竟是真的,可是为什么?只有当一人死了之后,另一人才会发癫呢?当第十五个人疯狂地跑起来后,木达又迅速地向那人追去,蓝宇身体一跃,挡住木达的去路,说道:“先别动手!” 木达说道:“就算现在不杀,他一会也会来杀我们的。” 蓝宇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握住木达的手腕。木达挣扎两下,当下大吃一惊,没想到蓝宇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竟让自己不能动弹分毫。 阿慕走上前来,拍拍木达,说道:“不必去了,让他看着。” 就这样,所有人看着那疯狂的人在湖边跑来跑去,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那人的状态更加可怕,从口中鼻子中,到最后甚至从眼睛耳朵冒出血来。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却不知如何是好,正当这时,那人忽然跑向季老爷方向,那样子就像是要吃了他一样。蓝宇纵身一跃,跳到那人面前,抓住他的一只手腕略一旋转,就让他跪倒在地。“绳子!”蓝宇一声大吼,猴子迅速递上一条麻绳,蓝宇几下子就将他紧紧地捆起来,就连站起来的可能都没有。 季老爷被吓得不轻,竟然一下子晕倒过去。蓝宇看看满地的尸体,又看看还活着的人,还剩下阿慕、木达、季老爷、黑子、猴子还有剩下的三人,加上他自己,竟然只有九个人了! 几个人围到那被捆着的人的周围,几乎就要吐了出来。那人的惨状简直不能用言语形容,脸上脖子上全是从七窍中流淌而出的鲜血,一双眼睛睁得老大,黑色瞳孔缩成很小的一个点,微微地向上翻着,让人不忍睹视。 猴子看得哭了起来,完全不能接受昨天还好好的人怎么现在竟成了这副痛苦不堪的样子,抽泣着示意还是把他杀了吧。 阿慕刚要动手,蓝宇手臂一挥将之拦下,说道:“还不能动手,据我猜测,这山神似乎是上了一个人的身体之后吞食全身,如果我们现在杀了他,那山神就会立刻从这身体中出来,寻找下一个猎物。” “那……那可如何是好?”黑子问道。 “我看,这山神胃口不大,也许只是想要一个完整的身体而已,此时万不可心软,只能等山神心满意足地在这个身体上得到他想要的,才可能作罢。”蓝宇说道:“不如你们先在旁边休息一下,我和阿慕木达三人看着他。” 正说着,那人忽然抽搐了几下,便断了气了。众人忽然又恐慌起来,可奇怪的是,好像真的如蓝宇所说,山神并没有寻找下一个猎物,只静静地等了一刻钟,似乎并没有再发生那样的事情,几个人的心才微微放下。 季老爷在黑子猴子和剩下三人的搀扶下,走到一处突起的石头处,靠在上面略作休息。 “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蓝宇一双冷目死死地盯着阿慕,问道。 阿慕并没有说话,木达却问:“阿慕不是说了,这是山神做的。我看是我们做了什么惹怒了山神,才会遭此报应。” 蓝宇冷哼一声,压低嗓子道:“你别跟我说什么山神的,我早知道你们不是什么好人,可没想到竟然如此狠心!” 阿慕听了,竟笑了两声,说道:“我想这位蓝公子眼睛总是好的,应该不会和我一样什么都看不见,那你也该亲眼目睹他们的影子了吧?” “谁知道这是你们使的什么手段!” “我们使没使手段,你以后就知道了。不过眼下,你只能选择相信我,因为只有我,知道如何才能进入那多拉峰的墓穴。”阿慕笑道。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4000~长更ok~ ------------ 第二十六章 浮石 蓝宇盯着阿慕脸上的白布,却总觉得这张脸越看越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认识过这样一个女人。 “我看你最好还是休息休息,天快亮了,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得上路了。”阿慕仿佛能够感受到他的目光,又道:“我和木达在这里守着”,顿了片刻又说:“记住,你现在只能相信我。” 蓝宇不做声地离开两人,也走到石头旁,坐着休息,只是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剑上,让人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睡觉。 一个时辰很快就到了,蓝宇心中一直估量着时间,站起来叫醒季老爷等人,道:“该出发了。” 阿慕和木达带着他们走到湖边,说道:“我们必须从这湖上的浮石上走到对岸,注意,这湖水不是一般的湖水,温度极高,若不小心掉下去不一会就会被煮得半熟,没有人救的了你。” “那我们不如沿着湖边绕过去吧!也不能耽误多少时间。”黑子说道。 “若是只耽误时间,谁愿意走这路。”木达指指远处:“我们现在看到的那块绿色,是一处十分危险的丛林,丛林内十分炎热,虽不致命,可人一旦进去,找不到方向不说,体力消耗也很大,很有可能还没到目的地就死在那了。” “可是你不是说那墓穴是在多拉峰内,我们为何不直接往左面走,从山道进入?”猴子说出心中存留的疑惑。 阿慕回道:“那山道长年冰封,我和木达也没有把握安全走进去,何况墓穴在外面究竟有没有可以进入的洞口还未可知。” “那这么说来,你们曾经走过这些浮石,进过墓穴?”猴子很机灵地抓住了她话中的破绽。 阿慕停了片刻,又说:“好吧!跟你们说实话吧!想当初那支送棺的队伍进来的时候,确实让我们带了路,那通往多拉峰内的密道是天然形成本来就有的,当时队伍的首领说任务很急切,就不另外寻地方修建墓穴了,那密道就是最好的防盗机关。” 蓝宇闻言,又问:“那这么说来,那支队伍的最终去向,你们是知道的?” “哼哼,我们当然知道。如果不是他们最后对我和木达起了杀心,妄图杀人灭口,他们必然能从这山里走出去。” 黑子猴子听得咋舌,只听那木达说道:“所以,你们该知道我俩的实力的。” 季老爷一听,心中明白其言下之意是要他们老实些,不要动别的心思。马上变得谄媚起来,急忙说道:“知道知道,这一点我们是知道的,我们一定听您二位的指挥。” 谁也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没有别的办法,就连季老爷也对那两人十分客气,看来的确只能照着那两人说的办了。蓝宇静静地看着季老爷那种反常的眼神,只有他能看出那谄媚之下骇人的凶光。 几个人没再说话,整理好剩下的行李,跟着阿慕和木达走到湖边。两人十分熟练跳上第一块巨石,令人吃惊的是阿慕虽然眼盲,但仍能准确无误地找准位置。木达手里拿着绳子和长铲,继续向最附近的一块石头上走去,回头说:“一般这么大的石头只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你们两两一组,依次拉好绳子,不要掉队。” 没有人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按照他们所说的方法,小心翼翼地跳上石头。走了半刻来钟,觉得这石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走,阿慕和木达两个人找好路线,只要跟着他们不摔倒就好了,水中的浮石非常之多,所以也不必担心前方有没有路的问题,个别的时候遇到远一点的,便用长铲去调整石头的位置。 这一路走得还算顺畅,只是到达之时,本就没有休息好的几个人更加疲惫了,没想到到陆地之上,温度就骤然升高起来,让人觉得浑身汗啧啧的难受。 “忍耐一下,马上就到洞口了。”木达一边说,一边指着一棵巨大无比的树。 从远处看去,那棵树足有百丈高,十人不得环抱,树根早已从地下鼓出,枝虬缠绕,看起来竟然有些吓人。 又行半刻,几人便来到了树前,此时的他们早已大汗淋漓。木达用镰刀砍断一些缠绕的枝蔓,方露出一个黑洞来:“这个就是入口了,只是下了地面之后会更加炎热难忍,大家现在先喝些水,再坚持两三个时辰也就到了。” ------------ 第二十七章 紫水晶棺 那地下果然如木达所说,酷热无比,可奇怪的是,行了一个多时辰竟然开始觉得舒坦了不少,也没那么热了。木达说这是因为正在往雪山那边靠拢的缘故,等再过一阵,就要冷起来。 其实这密道竟然是从方才那湖水下面穿过,奇怪的是走了那么久并不见有水滴落下来,只是密道中的石头滚烫滚烫的,有好几个人都不小心被烫伤了,好在只是皮肉伤,并不碍事,只是鞋底都被烤烫得不成样子,脚底也红肿难忍。好在就要达到极限的时候,就临近雪山一侧了,很快几人由酷热又变成寒冷,穿上厚重的外套也觉得难以忍受。也不知走了多久,木达忽然停下来说道:“已经到了。” 猴子听了乐得差点蹦起来,这一路的艰辛他在之前是万万没有见想到的,好在能安全地找到墓穴。蓝宇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不要高兴太早,毕竟这个墓穴究竟是不是存放李祈晗尸体的地方还不能确定。 进去的洞口被一个巨大的石头挡住了,蓝宇和木达合力才能将之抬起,九个人从洞中爬上来,都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休息。只是季老爷明显变得有些心急,眼底微微发亮,蓝宇心道如果这个墓不是李祈晗的,他可能要承受不住了。 几人只略作休息就跟着木达继续往前走,一开始墓穴里还有些暗光,走到后来竟然越发的漆黑,眼前一片虚无,什么都看不见。有人提议点个火把好探路,可木达说这洞中有很多毒虫,若是点起火,必然成群地涌来,所以是万不能有光的。不过等一会到了墓室,关上门就可以点起来了,这之前的路程,只能靠阿慕带着走。好在方才几人连着绳子,倒不用担心会走丢的问题。 “停下。”阿慕说道:“前面这段路,我们的头顶上会扫过一个绳子拴着的石球,一会大家注意力集中些,我喊蹲下,大家要马上蹲下,如果你不想你的脑袋开花,最好都听我的。” 黑子一听有脑袋开花的危险,急忙点头。 “好,现在出发。” 因为随时有石球扫过的危险,几个人走得格外小心,没有人敢出声音,只是感觉四周确实有虫子爬来爬去的声音,让人听了怪慎得慌的。 这时,一阵细微的风声传入阿慕的耳朵,她蹙蹙眉头精神高度集中地辨别着,只听那风声渐渐增大,急忙大喊一声:“蹲下!” 后面的几人倒是齐整,一声令下,全部蹲下,黑子差点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蓝宇扶着季老爷走在最后,他能够夜视,可在这种情况之下也只能看到大概的影子,不过有阿慕带路,他也没必要多说。阿慕话音刚落,他便看见一个巨大的圆形物体迅速地冲过来,他保护着季老爷迅速俯身,心道这女人果然不简单,耳朵竟然灵敏到这个程度,难怪之前她说只有自己才能带着他们进来。 好在这一道只喊了两声蹲下,要不黑子又要尿裤子了。只听前面传来嘎吱一声,阿慕道:“墓室已经到了。” 九人全部走进墓室之后,木达将门关好,又让几人脱下衣服堵在门的缝隙之处防止外面的毒虫进来,这才点起火把。 视线一下子明朗起来,几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墓室正中央的棺椁所吸引,季老爷一直隐忍着的激动也开始流露出来。猴子等几人二话不说,操起家伙就开始撬外面的棺椁,这棺椁并不大,几人拿着撬棍插进木头缝隙之中,一个使劲,棺椁就被打开了。一时间一道淡淡的仿佛流动的光芒出现在人们眼前,那棺椁里面竟然是一副紫水晶的棺材! 而那透明的紫水晶之下,躺着一个绝世的美人,她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黑子心说要说这是个尸体也太让人难以相信了,这可比活人还美呢。 季老爷眼神一滞,竟然当场掉出几滴泪来,他用颤抖的手抚摸着紫水晶棺,仿佛能直接触碰到她的脸一般,哽咽了半晌,只道:“晗儿,让你久等了。” 几个人看着季老爷动情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只是看着这棺中年轻貌美的李祈晗,再看看季老爷脸上沧桑的皱纹,更加明白他口中让她久等了的意思,李祈晗死了,却永远定格在最美的时候。 可是一旁的蓝宇却陷入了沉思当中,按照从宫里传来的消息,李祈晗是在大概两年前去世的,按理说她的容颜不该如此年轻才对。 季老爷在一旁哭了很久渐渐冷静下来,似乎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抬起头和正在思考的蓝宇猛地一对视,心里都不由得一凉:难道,这不是真的李祈晗!?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更完傻笑两声~ ------------ 第二十八章 阿慕 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只听三声惨叫,墙壁之上顿时出现几道鲜红的血迹,蓝宇抬头一看,那木达正站在尸体旁边,手持匕首满身的猩红。在心中暗骂一声不好,蓝宇抬腿就要往木达方向跃去。 正当这时,一旁的阿慕忽然急速地奔向季老爷,眼神里充满着**的杀意,蓝宇急忙转向,可是为时已晚,眼见阿慕手中的短刀就要插进季老爷的胸腔之内,他心中焦急万分,这过程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一股温热便喷在蓝宇的脸上,凝神一看,猴子竟然挡在季老爷的面前,而那把短刀正插在他的身体之内,入刀处不停地流出鲜血。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只有猴子瞪大了眼睛拼尽全身力气回头看着季老爷,他张张嘴可是很难说出话来,满面不可相信的表情。这时候,所有的人都开始反应过来,脑海中开始浮现方才可怕的场景,当阿慕冲来的一瞬间,季老爷竟然没有一丝慌乱,抓起身旁猴子的胳膊便拉到自己的面前,生生地替自己挨下这一刀。 “老爷……”一旁早已经吓傻了的黑子喃喃地叫了一声,吃惊而绝望地望着面无表情的季老爷。猴子仍然维持着方才回头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只是从眼睛里淌出两行眼泪,僵硬地扯扯嘴角,只说了三个字:“我……愿意……”之后他慢慢地闭上眼睛,没了呼吸。 趁着房间里的人都发愣的时候,季老爷匆忙放手随便地扔下猴子,往黑子方向靠去。黑子本来瘫软地坐在地上,一见季老爷一脸阴冷地走向自己,他吓得浑身僵硬,拼了命地往后退,他怎么也不明白,平日里善良温和的季老爷为什么会一下子像变了个人一样。“不要……不要……求你了,老爷……不要……”黑子一边后退一边流着眼泪说道。 “好了好了”,阿慕收起短刀,说道:“我说季老爷,你也真够狠的,难为那小孩跟着你,竟然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话音未落,蓝宇的身影便晃到阿慕身旁,两个人迅速地交起手来,在别人看来,只见两个混在一起的影子从这边闪到那边,又从那边闪到这边,完全看不清二人的招式,只是停手的时候,阿慕的短刀已经架在蓝宇的肩膀上,而蓝宇的一只手也停在阿慕的脖子上。 “我们要不要试一试,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刀快?”阿慕哼笑一声。 蓝宇的眼神很平静,可心中却如巨浪滔天,方才几个招式下来,他已有了定论,阿慕的身法已经快到自己快要看不清的地步了,方才她并未出杀招,自己却已经被她制服,恐怕真要动起手来,他是一丝胜算也没有的。 慢慢地放下手,蓝宇问道:“你把我们骗到这里,究竟想要做什么?” 阿慕也放下短刀:“我并没有骗你们,这里的确是李祈晗的墓穴,这房间内紫水晶棺内也真的是她的尸体。” “你想怎么样?” “我可以让你们把李祈晗带走,只是,我不可能让这么多人带着这个秘密离开白极山。”略顿了片刻,阿慕又说道:“我所说的秘密并不是李祈晗的墓穴所在,而是说,李祈晗的尸体被带走这件事,我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 “你究竟是谁?这么做有什么目的?”蓝宇忽然觉得整件事情发生得这么不合逻辑,如果阿慕等人是有意带他们进山,显然还是希望他们把尸体带走的,那她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哈哈哈”,阿慕的声音忽然粗了起来,大笑几声,用一只手撤掉眼睛上的白布,说道:“我不是说过,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帮你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吗。” 在撤掉白布的一刹那,一双没有眼皮的眼睛便裸露在蓝宇的眼前,他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子,道:“王实齐!?”难怪他之前总有一种熟悉之感,只是他一直片面地认为这是个女人,并没有往这方面考虑。 阿慕的声音彻底地变成了男人的声音:“恭喜你,答对了。” 蓝宇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炸开了,思绪快速地回到几天前在山外村子里的时候,那天晚上王实齐来找过他,并给了他一份简单的地图,也确实说过那样的话。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出乎意料,如果按王实齐所说不能让那么多人知道带走尸体这件事,那这么说,在湖边的那个晚上,所谓的山神的影子确实是他们捣的鬼。 “看你们一个个的表情,除了无知还是无知,就这个样子还想靠自己的力量在白极山里找到墓穴,简直是痴心妄想。”王实齐一脸蔑视的表情说:“我知道你们心中的疑惑,今天就不妨给你们讲讲。” 接着,王实齐将事件从前到后顺了一遍,这发生在李祈晗身上和他本人身上的事件也逐渐清晰完整起来:战争当中,没有什么指挥才能的王实齐在一次拼杀当中受了伤,在偶然的机会之下进入到湖边的洞中,没想到竟进入到这么一个天然的山洞之中。 三年后,接到密旨的他假称中了巫蛊之术而死,带着一支队伍回京将李祈晗的尸体带到白极山,就在这个隐蔽的山洞之中简单地修建了墓室,并将尸体放入其中,因为其难以发现的通道入口,时间紧迫之下的他们并没有在墓室中设计复杂的防盗装置,然而没想到,完成任务的他们竟然被皇上要求永远不得离开白极山附近,并要世世代代守着李祈晗的墓穴。 “杨德知使了什么手段能让你守在这里?”季老爷问道。 王实齐冷哼一声:“两年前,他明面上将我的女儿纳入后宫百般宠爱,又将她封为妃子,实际上是为了控制我的行动,之后派人给我传达密旨,我碍于女儿的安危只能选择按照他的意思行事,为他完成了安葬李祈晗的任务。 没想到回禀之时,他竟派人割瞎我的双眼,还暗中在我们所有人的身上下了蛊虫。好在当时我反应机敏,这双眼睛才没有彻底瞎掉,只是他下的蛊极为奇特,这母虫就种在李祈晗的尸体之内。 这种蛊虫是白极山当地所生,有一种很奇怪的特性,如果处在极冷之地,它便处于休眠状态,一旦温度升高,它就会苏醒过来,那么在我们身体里的蛊虫便会加快活动,不出一个时辰,我们必然丧命。” 蓝宇心道那杨德知行事确实狠辣,回想在湖边的那晚,他确实在木达的耳朵上看见了虫子蠕动的迹象,原来是种在体内的蛊。 “那这么说来,在湖边休息那晚,你们口中的山神的影子也是一种巫蛊之术?”蓝宇一直怀疑所谓山神影子的真实性,他早就听说这疆界一带,巫蛊之术盛行,没想到竟然如此可怕。 “的确如此,我说过,我不会让这么多人带着秘密离开这里。那一晚,你们投宿到我们的壁洞当中,我们便在你们喝的水中下了蛊,当然季老爷和这位蓝公子不在下蛊对象之中。” 王实齐说到这,嘲讽地向季老爷笑笑,继续说道:“这种蛊虫十分微小,不易察觉,有两种引发方法,其一是杀死母虫,其二这种蛊虫一旦排出寄主体外就会死亡,并散发一种致幻的气味,并可以牵动其他蛊虫活动。所以,那天我们在洞中杀死母虫,并以山神为借口杀了他们,这时,蛊虫就会从死者的伤口排出体外而亡,就开始了那一连串的发狂死亡,不过因为这种蛊虫所散发的气味是有限的,所以一次只能牵引一只蛊虫活动,你们的幻觉也没有维持很长的时间。” 王实齐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好像亲手结束那些人的生命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可一旁的蓝宇心中却怒火中烧,只是这种敌强我弱的情势之下,他只能隐忍不发。 王实齐目光转到蓝宇身上,似乎能看到他心中的那股怒气,说道:“你恨我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我再狠也狠不过你身边这位高高在上的老爷。” “你方才说你的女儿被杨德知关在宫里,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定是要我保她周全,可凭什么断定我会帮你做这种事,何况你残害我这么多兄弟!?”蓝宇上前,狠狠地问道。 “哈哈哈哈”,王实齐大笑几声,又骤然严肃起来:“蓝宇!我虽狠毒,但我的女儿是无辜的,我已帮你找到墓穴,如今该是你履行你的承诺了。” “那你就错了,我绝不是你想的那种菩萨心肠的人,这种杀头的罪过,我凭什么要帮你做。何况就算我此时答应了你,回去了却不帮你做,你又能如何,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 王实齐睁着一双大眼十分骇人,可听了蓝宇的话却显得柔软起来,沉声说道:“确实,只要一会你们把尸体拿出墓穴,走到湖的下方,那种温度就可以让李祈晗体内的母虫苏醒,不只是我,连同壁洞中的那些兄弟都会无端死去,你觉得你,比我强多少吗?” 此言一出,蓝宇心中一惊,一时间竟找不出话来反驳,果真如此,那他亦成了十恶不赦之人,这和王实齐有何分别呢。 王实齐走上前来,搭上蓝宇的肩膀道:“你我不过别人手下一棵草,风往北吹,你只能往北倒。我不能断定你能不能完成我的条件,若有其他的办法,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只能在你身上赌一把了。” 蓝宇并未回话,只是冷静地站在那里,直到王实齐将短刀塞到蓝宇的手中道:“一会,你且将李祈晗的尸体从棺中取出带走,她口中含的宝玉能让她尸身不腐,紫水晶棺是驱邪防虫所用,所以这房间内才没有外面的毒虫,但之于尸身是没太大用处的,也不方便往外拿,就不必带出去了。我知道你能夜视,所以走出墓穴并不是问题。” 停了片刻,王实齐叹口气:“刀在你手,不如现在给我一个痛快,免得一会蛊虫发作疼痛难忍,临死还要受回罪。你只需记住,我的女儿名叫王舒良,是宫中的良妃娘娘。” 此刻蓝宇心中的混乱已然渐渐沉静下来,他看着王实齐冷静地闭上双眼,没再犹豫,一刀下去结束了他的生命。而一旁的木达见此,也并未多言,走到王实齐的身旁,刎颈而亡。 ------------ 第二十九章 回京 黑子最终也没能走出墓穴,王实齐和木达死后,季老爷轻轻地瞥了他一眼,他就知道自己没活路了。从猴子被季老爷当成挡箭牌开始,他就忽然明白了许多,所谓的对他们好,无非是在等能利用他们的一天,而这一天终于来了,命也到尽头了。他颤巍巍地站起来,擦擦眼角的眼泪,怨毒地看了季老爷一眼,一头就撞上了墓室的墙,额头上满是鲜血,非常干脆地倒在地上。 蓝宇没再说话,默默地打开棺材,背上李祈晗的尸体,道:“走吧。” 有了进山的经验,蓝宇带着季老爷很快就离开了白极山,只在山中休息了一晚。到了山下的村子也并未停留,只是蓝宇看看村头王实齐假扮“二傻”和他招手的地方,心头也是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因为只有两个人,目标并不明显,所以雇了辆马车,并谎称李祈晗生了病,反正她和常人也没什么两样,只是不能动而已。车夫做了这行,各式各样的人都见过,就算心有疑虑也没再多问,拉着他们一路奔至京城城外。到了晚上,两人又沿城转了半圈,取出当时存放的车和事先准备好的一些布料,从南门进入,将李祈晗放入装布的木箱之内,守城之人一见是季老爷,也没再多问,两人顺利地到了季府。 “你把李祈晗背进后院的冰窖之中,等安顿好了一切,再细作打算。你小心一些,切勿让府中人有所察觉。”季老爷安排好这些,就敲开了季府的大门,嚎啕大哭地上演了一场路遇劫匪的戏码,说带去的二十几人全部命丧贼人手下,若不是蓝宇相救,自己也没有命回来了。 府里的下人大多单纯善良,这样的戏码竟然还深信不疑,还有很多人为季老爷的遭遇抹了几把眼泪。只是季容心头愈加不安,但他也担心季老爷的安全和身体,没有再多问其他。他瞧瞧一旁表情淡漠的蓝宇,故意地上前调戏一番便离开了,出门之时,他想想这段时间所查到的东西,心里越发冰冷起来。 第二天一早,季容便去了采香阁,得到消息的杨青柳也迫不及待地带着沙菊从府中出发前往季府,心里想着多日不见的蓝宇,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到最后沙菊已经无论如何都跟不上青柳的步伐,足见她思念之深了。 还好季府并不远,半刻钟也就到了,可走进大门的时候,青柳早已大汗淋漓,额上满是晶莹的汗珠,到了肃宇轩的门前,她抬起手放在房门之上,却不敢痛快地敲下去。想了想,还是放下手整理整理自己的妆容衣衫,这时候沙菊才小跑着过来,用袖子帮青柳擦擦额上的汗。 又抬起手,空空地等了一会儿,青柳还是没办法敲门,心中暗骂自己的软弱。沙菊懂她的心思,这么久不见,思念之情早已累积到她无法承受的地步,怪只怪那日街上一见,情愫已生,只是平日里蓝宇便对青柳不闻不问甚至可以说是视若无睹,如今相见了,又该说些什么呢。 犹豫间,门却忽然开了。 蓝宇站在门前淡淡地看着门外的两人,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者说好像是什么都没想的样子,青柳愣愣地看着他,就连举起的手都忘了放下,瞧见蓝宇冷淡的神情,心里微微泛疼,不是没想过这样的见面,只是这一刻真的来了,她还是会失望到难过。 蓝宇看见她忧伤的眼神,隐隐觉得难受,他从来不想伤害她,却没想,久别之后,她对自己的感情居然有增无减。 他心中翻涌,却没有说话,转身回到房中擦拭自己的宝剑,那个样子好像根本没有在意青柳的到来。 青柳忍忍眼里的晶莹,走上前去:“蓝公子是昨个回来的?” “嗯。” “此行可顺利?” “顺利。” “听说遭了劫匪,公子可有受伤?” “没有。”蓝宇只顾着低头擦他的宝剑,对于青柳的问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可青柳再难问出话来,心里宛如有一把刀割着,数月相思,不过是她自己的事,人家哪会平白地领情,不知不觉,她竟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明知不会有结果何必这样单恋他,可是“情”哪是由自己控制的,尤其是女儿家,一旦有了情种,很快就会生长成一棵参天的大树,藤蔓缠绕,情丝难断。 “蓝公子,那你歇着吧!我这就回去了。”青柳话落,转身离开大门,眼圈红红的,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蓝宇抬起头只看见一个倔强的背影,不由舒了一口气,他这样生活在刀口上的人,怎能耽误人家一辈子,说起来,她只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罢了,哪里能承受他的一切。 踏出季府的大门,青柳的眼泪巴巴地掉下来打在衣服上,委屈地一塌糊涂,沙菊一见不由得慌了神,只好抱住青柳,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小姐,别伤心了,也许是蓝公子舟车劳顿,太累了。” 青柳听言没想到更加难过起来,她又不是傻瓜,这样的说辞她怎么会信,这样一想,心里更加觉得自己这般心思羞于见人,对于蓝宇来说,更是连棵草都不如。 “呦,我们的青柳这是怎么了?”从采香阁回来的季容自老远就看见家门前不远的青柳和沙菊,走近一看,原是青柳哭得正伤心:“来,快和季容说说,是谁欺负我们的青柳了,我好去报仇。” 青柳说不出话来,沙菊也替她委屈,眼神瞄瞄季府的大门,季容当下就明白定是蓝宇冷淡,让人家小姑娘伤心了,平日里他可最见不得女孩子流眼泪,骂道:“这个臭蓝宇,怎么回事,青柳别哭,季容这就去找他。” 刚刚迈步往大门走去,季容的衣襟就被青柳拉住,他回头一看青柳连头都没抬,只伸出一只小手紧紧地攥着衣服,心里好笑起来:“怎么?我们的青柳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是要他鼻青脸肿呢?还是要他不穿衣服站在大门受罚?” 青柳抬起脑袋,听了季容的话又哭又笑,样子十分好笑。季容咧开嘴,用袖子仔细地擦擦她脸上的眼泪鼻涕,道:“怎么样,这回青柳满意了吧?” 青柳笑起来,也觉得方才的行为十分羞人,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沙菊也跟着笑笑,只是方才看见季容温柔地为青柳拭泪的样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却也道不出一二。 “走吧!去园子里坐坐,这眼睛通红的,等回了家让人见了,说不定会怎么想呢。”季容拉住青柳和沙菊,笑嘻嘻地走进大门。 ------------ 第三十章 逛园子 三人进了石榴园里的亭子,命人上了茶和点心,青柳毕竟还是个孩子,在季容一张巧嘴之下很快便恢复了神色,看着桌子上一些没见过的小点心,像好奇宝宝一样这尝尝那尝尝,问这问那。 “家里请了很多从各个地方招来的厨子,南方的也不少,父亲这几年胃口一直不太好,才费了心思招人做这些稀奇古怪的膳食,你若是喜欢的话,我请了人到王爷府上给你用几天。”季容拿着一块粉红色的桂花桃子糕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有个条件,让沙菊给我揉揉肩,我才答应。” “哎?”站在青柳身后的沙菊一听,瞬间红了脸,只抬头看了一眼一脸嬉笑的季容,便再也不敢抬头:“公子说什么呢……” 可是青柳的眼睛里已经放出了异样的光芒,现在她的心里只剩下满桌子五颜六色的小点心,瞧瞧季容瞧瞧沙菊,脑袋里的两个小人开始激烈地打架,最后拿起一块花瓣酥糕闻了闻,幽怨地看了看沙菊:“沙菊,放心地去吧!” “小姐!”沙菊不敢相信地看着嘴边沾满糕点残渣的青柳还有她那无辜的小眼神,心里抱怨自己还不如美食来得重要,为了几个点心竟然就把自己推出去了,简直是欲哭无泪,当下停在那里,也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季容好像偏爱戏弄这个总是害羞的小姑娘,此时见了她这副样子更觉得玩心四起,得意地咳嗽了两声:“既然青柳都这么说了,那……”话中之意是让沙菊为了小姐赶快献出一双小手,把他侍候舒坦了才是正道。 等了好一会,沙菊见自己的小姐完全没有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意思,只好慢腾腾地挪到季容的身后,玉手犹豫了半天才轻轻地搭上他的肩膀,漂漂浮浮地揉起来。 季容忍住笑意,和青柳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厨子的事情,忽然发现她就是彻头彻尾地一个贪吃鬼,一说到什么好吃的,眼睛总是放出平常难见的光芒。 “不如我们在府里逛逛吧!反正也闲着无事。”季容拍拍肩膀上的小手示意沙菊可以停了,眯着眼睛提议道。 “好哇好哇,都这么久了,我还没好好看看这些园子呢。”青柳欢呼雀跃起来,早把早上的伤心事扔到一边,拉着沙菊和季容就往园子里走,正是初春的时候,天气还冷飕飕的,这石榴园仍是光秃秃的一片,等到夏季才能开花。 “随我来。”季容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两人出了石榴园。这石榴园其实是从季府正门进去之后南面偏路上的园子,原是住着下等家丁丫鬟的地方,自从季容执意要进来,才开始大规模的修整和重建。 三人遂从石榴园的侧门出来回到正道,但见两侧是两人之高的米白色的石墙,上面雕刻着精细的图案,每隔几步就在墙中嵌入镂空雕木的小窗,这样顺着宽阔的理石路看去甚是雄伟却处处透着细致的心思。 青柳和沙菊一路看着,心中赞叹不已。虽然青柳身为三王爷的嫡女,在家中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却也没见家中有如此的气势,这半年多来,因时私自到了季府,也未曾有机会得个名头进到深园之中,今日也算遂了她的愿望。 偶尔有过路的丫鬟家丁见了季容纷纷行礼,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身边两个生得秀气的姑娘,却也没有多问。 三人出了二门,径直往前又是一道大门,上有蓝底铜字牌匾写着“肃然中正”,字体苍劲,笔锋之间透着说不出的霸气,让人不禁肃然而立。可季容却对此司空见惯,哪里还有什么起敬的感觉,站在牌底下笑嘻嘻地和青柳说这字是父亲亲笔写的,一边说着还一边拍拍站在门下的几个守门的家丁,拍得人家只能低着头干笑,好不容易拍够了,季容才带着两人进了二门。 这一进去,正是常说的“别有洞天”,沙菊轻呼一声,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由得呆住了,但见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映在眼前,正是立春时节,湖水两侧的柳树刚刚冒出嫩草色的小芽,远远望去如同一片淡到快要看不清的绿色的纱幔,纱幔之中,有一座雕刻精细的木桥横亘在湖水之上. 三人踏上木桥,只觉阵阵微风吹过,虽有凉意袭来,却清爽无比,气息空净,望桥下一看,湖水还没有融化完全,接近石岸还有不少的结冰之处,却并不影响柳色湖光。 “青柳若是累了,可到对面的亭子里坐坐。”季容指着岸边不远处的亭台楼阁说道,青柳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竟是绵延不绝的绿顶长廊,回旋弯曲,依水而建,顺着廊身看去居然一眼望不到尽头,大有曲径通幽的意境。 “到了那亭里,可通过长廊到各处分开的院里,父亲的院子是最大的,其次都是些管事的院子。” “哎?怎么没有姨娘的院?”青柳想起自己家中,只是父王那些妾侍的园子就占了好大的地方,想这偌大的季府,竟然除了老爷就是管事的住处,岂不奇怪。 季容笑道:“父亲并无妾侍,这些年来一直独身一人,就连通房都不曾有一个,所以这府中虽然大,却总是空荡荡的,父亲的院子里倒是有几处园子。虽然修得独具匠心,却无人居住无人欣赏。” 青柳听了,一阵点头。虽然心中对季老爷不纳妾侍感到奇怪,却也没再多问,这样的深宅大院,少不得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就算她好奇心再强,也不便深问。 “这些院子都走完,少说也要一个时辰,不如我带你去后院看看便回了,免得太过疲惫,等回去了,让三王爷心疼了可不好。” 青柳也点头同意,跟着季容顺着长廊走到尽头,一瞧,却有一个圆形的石拱门,进去之后,却并没有什么出奇的修建,季容道:“这后院不是什么人居住的地方,只是堆着平日里不常用的器具,我和蓝宇小的时候可是常来哦。” “来这做些什么?” “蓝宇生性喜静,自然不愿往那人多了的地方去,季家靠经商持家,家中往来不是豪权贵族,就是商宦之家,在府中来来往往,只要父亲在家,这些人皆是络绎不绝,我和蓝宇不愿多见便常跑到这来,这里还有一个秘密的地方,藏了些我当年的宝贝在里面。” “宝贝?”青柳抬头四处看去,却并未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小傻瓜”,季容用扇子轻轻打了下青柳的头说道:“都说是秘密的地方了,在外面哪能看得到,得先进了旁边的小楼,进了地下室,才能瞧见。说起来,我和蓝宇竟然有五六年没有到这了,不知道里面的东西还在不在。不如,我们进去看看?” “好哇好哇”青柳兴奋地回道,她一个大小姐,什么地方没去过,偏是这下人呆的地方甚不了解,何况还有一个什么神秘的地方,她自然好奇极了。一旁的沙菊拉住青柳小声道:“小姐,我看这地方又脏又乱,还是别去了。” 青柳摇摇头:“哎呀,没事没事,那有什么关系。”还没等到沙菊再说话,便拉着季容进了方才他指的小楼。 小楼已然很破旧了,一些陈年的家具、酒缸被胡乱地搁置在里面。 小楼里面很暗,三人进入其中眼睛还没有适应,只能隐隐地看见那些器具,青柳刚欲说话,只瞧见昏暗之中竟走出一人来,还未等辨清,只听季容说道:“哥?” ------------ 第三十一章 疑心 “哥?” 在一片宁静的黑暗当中,季容的这一声显得尤为的清晰,自那昏暗当中走出的人明显身形一震,心中暗道不好,方才只顾着想事情,竟然如此大意。心中波涛阵阵的蓝宇故作无事地走出来,面上并无丝毫的紧张和慌乱,只在暗中思考着该如何应对。 “哥,你怎么在这?” “想在新建的玉容斋门前栽几棵树,找些得手的工具而已。”蓝宇瞧了一眼青柳,又回眸看看季容,仔细看着他神色的变化。好在季容似乎并无怀疑,一脸笑意地说道:“好主意,反正现在玉容斋前空得很,看上去总是觉得缺了什么?如今听你这么一说,也觉得种上几棵树会生动许多。” “倒是你们,又来这做什么?” 青柳接道:“我听季公子说,这里有个什么秘密的地方,便想进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蓝宇一听,心道那李祈晗的尸体就放在地下室当中,怎可让他们进去。他和季容小些时候倒是常来,可最近的五六年并没有再踏足,本以为就这一两天,尸体放在这并不会出什么问题,现在看来倒是他大意了,必须想办法尽快送出去才好。 想到这,蓝宇皱皱眉头对季容说道:“臭小子,那地下室极脏,哪是姑娘家能去的。” 青柳闻言,心中一暖,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了扬,早上在蓝宇那受到的委屈顿时就化作了烟云而散。季容瞧见青柳的反应,干巴巴地扯扯嘴角,心说:你什么时候关心起青柳来了,看看给人家姑娘家弄得怪害羞的,这不是造孽呢吗。 “那不如,我们和蓝公子一起栽树吧。”青柳提议道。 还没等蓝宇开口,季容便道:“好吧!反正也是闲得发慌。” “我方才去了地下室,里面乱得很,却并没什么可用的工具,想是正值入春之时,家里人取了出去休憩花草了,不如我们直接去找负责花草的管事要些,岂不方便?”蓝宇一边说着,一边略微侧过身去用余光扫了一眼昏暗当中的地下室入口,又不经意地回过身,对眼前的三人说道。 可这些细微的表现并没有逃过季容的眼睛,方才他只是对蓝宇出现在这里感到有些奇怪,可这几句话传入耳朵,他便更加怀疑起来,这后院多是放些陈年不用的东西,得手的好工具怎会塞到地下室当中,何况管事院里有专门管这些东西的人,蓝宇何不之前就直接就去那要几个。 那地下室中必然藏着什么蓝宇不想让他看见的东西,可是此时,也不好在明面上发作,只好继续把这出戏演下去,不在意地摆弄摆弄蓝宇腰间挂的玉佩,道:“你这倒是个主意。” 蓝宇不耐烦地拍掉季容的小白手,道:“一会出了后院,你先带着她们两人回石榴园,想是走了这么久也累了,我去管事那里取了东西就回去,不会太久。” 季容点点头表示同意。虽然年纪不大,可毕竟是两个姑娘家,石榴园属于府中外围,倒还好,到了深府之中规矩颇多,不如先回去,其他的再作打算。 四个人出了后院到了园中长廊便分开了,季容带着青柳沙菊在石榴园的亭子里略呆了会,觉得身上泛冷,便道:“我看蓝宇回来还要好一会,不如一起去看看重建的玉容斋?” 青柳一听,当即兴奋地点点头,心想这平日里,几人多是在肃宇轩内和园子里说话,倒是很少有机会进到玉容斋中,何况那大火之后,重建而起的玉容斋,她更是从没进去看过。站在斋前,她望着这一栋二层的小楼,雕梁画栋,红窗木栏,竟有些书院的味道。 青柳和沙菊二人跟着季容推开房门,不由得惊叹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厅室,正中央的墙上嵌着一方十分巨大的雕木匾额,成方形,而方形之中又隐着一轮圆月,四周为镂空的金鸟图案,圆月之上刻着一个大大的“缘”字,笔锋随性洒脱,颇有些“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意味。 匾额前方,摆着大气的梨花木桌椅,皆出自名匠之手,地上铺的是红白相间的富贵毯子,衬得房间华丽无比,往上一看,四周挂满了淡紫色的透明纱幔,用金色的丝线绑起,这样看去,颇有些做梦的感觉。 青柳见此,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想她一个王爷的嫡女,自小便见惯了这些富丽堂皇的装潢,可如今一看,却只能敌得上季府的半分。 可是?这厅子好是好,却总有些说不出的奇怪的感觉,青柳这样想着偏过头去,正好看见季容一脸媚笑的样子,脑中忽然闪现一个念头,便脱口而出:“公子,这哪是个公子房间该有的样子,分明是个小姐的。” 哪知季容听了也并不羞惭,却得意地反驳道:“这哪里是个小姐的房间,我这明明是按照青楼里面的样子布置的,怎么样,不错吧。” 青柳听了差不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就这样你还得意呢?” “我当然要得意了,试问哪一家的厅子能修得这么有人情味,何况今日有两个稀世的美女陪着我季容来看看这屋子,换了别人哪有这样的好事,我不得意还谁得意啊?” 身后的沙菊听了这样羞人的话早就悄悄红了脸,可青柳可早就看透了这个油嘴滑舌的贵公子,若是信了他的话才要吃亏呢?只道:“行了行了,收起你那小人的样子吧。” 厅子的后面才是卧房,三人从卧房前绕过,从右侧的楼梯上了二楼,季容的书房就在这,推开房门,但见书房阳光四溢,十分明亮,四周的墙壁前皆立着到顶的书柜,这样一看,其上的书籍说是有千本万本也是毫不夸张的。 书桌的背后挂着许多裱好的字画,皆出自季容之手,只是细细看去,却发现里面大多是红香暖玉的内容,让青柳特别鄙视地看了看季容。 桌上早已被人规整地放置了文房四宝,单看那砚台便是价值千金,非寻常人家能够见到的好东西,青柳暗暗咂舌:季家果然有钱。 又看了一会,季容将身子随意地靠在书桌上,玩弄着砚台,道:“看也看完了,不如下去喝点茶,聊聊也好。” 青柳点点头,和沙菊跟着季容回到厅室,坐在舒服的梨花木椅上,东聊聊西聊聊,不知不觉天色竟昏暗起来。 沙菊站在青柳身后,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道:“小姐,天色不早了,该回了。” 季容抬眼一看,果然不早了,嘟囔道:“这个死蓝宇取个东西也不知道取哪去了,青柳,你今个先回去,种树什么的明儿个再说可好?” 青柳虽不愿回去,但也害怕再晚些,回去定会被父王数落,也就不得不站起身道:“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沙菊向季容福了福身子,跟着青柳踏出门外。 ------------ 第三十二章 手腕上的伤口 从长廊转入管事院子的蓝宇轻轻敲了敲门,从里面走出一个头戴布巾的中年男子,只见他只略微一顿,随后拱手道:“原来是蓝公子,不知全海有什么可效劳的地方?” 这全海是在季府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自然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虽然心中好奇蓝宇到这所为何事,却没有露出什么大惊小怪的神色,蓝宇在季府之中身份尴尬,却颇有震慑之力,他当然要以礼待之。 “我来找几把锄头。”蓝宇开口就直接要了东西,并没有理会全海讨好的表情。全海也并未在意蓝宇的冷言,弯弯腰小心地问道:“只是几把锄头而已,何须公子亲自前来,以后有事情叫个家丁来不是更便宜。”略停了停,又问道:“就是不知公子要锄头是作何用处,若能告知全海,全海也好能帮上一些忙。” “栽树。” 全海心道这府中的一个公子,虽是继养过来的,也大小是个爷,闲着没事种什么树啊!当然这种话他是万不敢当着蓝宇的面说出来的,反而热情地问道:“可巧了,最近府里的园子刚刚栽了些新树,还剩了些树苗,如果公子不嫌弃,也可都拿了去,不过公子想在哪里种上,全海能不能帮些什么?” 蓝宇冷冷地扫了全海一眼道:“要种在玉容斋前,树苗给我,不劳烦管事了。” 全海被他这一眼惊得出了汗,心说原来是给少爷种的,怪不得这么上心。在蓝宇冷淡的眼神之下,他也想不了更多,迅速吩咐了几个家丁取了些锄头和树苗,跟着蓝宇一路往石榴园走去。 到了石榴园外,蓝宇停下来对几人道:“东西放这就好,一会我自己抬进去。” “蓝公子,还是我们帮您抬进去吧!这些东西看着不打紧,实际沉着呢……”一个家丁说着话,却被蓝宇那种肃杀的眼神吓得吞下了后面的话,急忙和剩下的几个人行了礼告退,心里嘟囔着这上面的人怎么都这么奇怪,帮他干活也不乐意。 眼见几个家丁走远了,蓝宇轻飘飘地就扛起了所有的东西,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才一个跃身,翻过院墙几步跨到肃宇轩主房右侧的耳房后面,将东西严实实地藏在了耳房后半人高的草垛之中。他左右一看,确信并无人看见,才飞速地跃出石榴园,往父亲的泽义院而去。 在丫鬟的通传之下,蓝宇进了季老爷的卧房,可巧管家李撰也在那里,他淡淡瞧了一眼李撰,略行礼道:“父亲。” 季老爷嗯了一声,问道:“何事?” “我看,尸体还是早些运出去为妥,以免夜长梦多。”蓝宇并没有将季容进到后院的事情说出来,只是简简单单地说出了来意。 季老爷沉吟片刻道:“的确如此,我和撰儿也在商量此事,你今日去看了晗儿没有,情况怎么样?” “没无什么异常的情况。” 李撰接话:“不如马上派个送布的车子,先送出府,再连夜送到紫山。”这紫山是季老爷早些年在城外买下的一座药山,用做药房生意的,后来又在山上修了座山庄,却从没住过,只有几个管事守着。 季老爷道:“嗯,就这么办。” 李撰是个办事利落的人,和蓝宇出了泽义院就各自分头准备起来,不出一刻,李撰就派了个运布车进了后院,早在那等候的蓝宇小心翼翼地将李祈晗的尸体放入其中,用布料排在上面将盖子盖好。两人推车出了院子,混在真正的运布的车队当中,叫来几个可以为老爷卖命的家丁,很快就出了城。 蓝宇并未跟着李撰一同出城,他看看已经微微昏暗的天色,急忙往石榴园赶去。一进园中,他立即跃到草垛处将东西取出来放到亭子中,打开肃宇轩的房门看见季容托着个脑袋坐在桌边,见到自己回来,先是灿烂地笑笑又嘟起嘴吧道:“哥,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 “哦,和管事的要了些好树苗才晚了的。”蓝宇一边说着,一边坐到椅子上,喝口茶暗暗平静着自己的气息。 季容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当下决定晚上一定要悄悄去后院看看,只故意抱怨道:“青柳沙菊都走了,哼。” 蓝宇放下茶杯看到季容可爱的小表情,竟然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掐了一下他的小脸,可刚触碰到他细嫩的皮肤,忽然又觉得有些不舒服,只好放下手道:“那就等明天再说吧。” 夜半,季容从蓝宇的床上悄悄地爬下来,从石榴园出来,回头看看肃宇轩,好像并没有什么动静,便靠着墙边猫着腰拐进了理石路。天很黑,就季容这小眼力几乎是什么也看不见,像干了坏事一样小心脏扑腾扑腾地跳得厉害。 “没事没事,没人看得见我,没人在路上,没人……”像念咒语一样,季容在进行十分明显的自我安慰,却不知,这种极其安静的环境之下,功力深的人连他的呼吸都能听见,何况是这絮絮叨叨的声音了。他像八爪鱼一样扁扁地趴在墙上一道蹭过去,好像以为以这种姿势前进自己就隐形了一样,惹得跟在他身后不远的蓝宇差不点乐出来。 好不容易到了后院,季容大大地舒一口气,走进了里面的小破楼。 “果然到这里来了。”蓝宇看着进到小楼的季容,心里没由来地难受了一下,如今的情况是他百般不愿的,可是到底要怎么做,他能够在保护季容的情况之下,还不引起怀疑呢?可是?他也早有觉悟,总有一天,季容会越来越不信任他,甚至将他们所共同拥有的一切撕毁,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季容爬进地下室,找了半天果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甚至进到地下室深处的那个“秘密基地”里,也没有什么发现。 他跪在地上折腾了半天才爬进“秘密基地”里,最后趴在地上完全没了力气,看着地上摆着的小玩意儿竟然不禁笑起来,这所谓的基地不过是他和蓝宇小时候藏些小东西的地方,只是在地下室里面用破木板子搭成的一个小房子,而那些木球啊镜子啊就是他口中的“宝贝”了。 季容摆弄摆弄地上的东西,心道这地下室里究竟放了什么?竟然让蓝宇如此紧张,这么快就运了出去,百般思索也不得其解,他想起那个奇怪的本子和上面写的字,思绪如一团乱麻。 第二天一早,青柳便迫不及待地带着沙菊到了石榴园,正好和向季老爷请安回来的蓝宇和季容碰上,四个人准备好一切决定在玉容斋前栽上六棵。 说是四个人一起种,其实有三个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蓝宇只能无奈地在心里暗叹一口气,非常利落地挖好了坑,将树苗放好,再给掩上土。他直起腰一看,那三人如临大敌一般死死地扶着一棵脆弱的小树苗,登时给了一堆白眼,这群崽子,什么都没干,只负责扶着,竟然也敢露出这种大无畏的表情。 “好了,可以松手了。”蓝宇说道,准备去拿下一棵树苗,可手腕之上的护带忽然被刮在了树苗之上一个支出来的小杈上,一瞬间护带就被崩开,只见一条十分笔直的疤痕出现在蓝宇的手腕外侧,他急忙用袖子盖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青柳抓住他的袖口,问道:“蓝公子,你手腕怎么了?” “没什么。”蓝宇特别平静地说了一句,刚想收回手臂,季容却猛地伸出手来紧紧抓住,他猛地往回用力,想要将自己的袖口拉出来。 可是季容却不知从哪来了力气,拉扯两下,那块布料还是死死地被季容攥在手中,蓝宇抬头看着季容那不同寻常的表情,暗道事情不妙。 “哥,我问你,你的怎么了。”季容的声音越来越沉,让一旁的青柳和沙菊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两人急忙上前,可也没什么让两人分开的办法,只是乱七八糟地说着:“季公子,你怎么了?要不,你先松开……” 可是季容好像压根听不见两人的却说,通透的眸子染上一丝血红,他绝对不会认错,那日他和青柳将林学从医馆接回季府的路上曾遇到过五人阻拦,其中一人的右手手腕外侧受到箭伤流血,而另一人的声音他亦熟悉无比,如今一想,那不正是李撰的声音吗! “季容!”蓝宇大喝一声,顿了顿,语气又缓和下来:“你怎么了?我在外奔波难免受伤,况且如此小伤我何时在意过,只是不想让你担心而已。” “在外奔波!?呵呵”季容冷笑两声道:“你奔波的是何事?”说这话时,季容的心开始渐渐地抽痛,胸中的疑问越来越大: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眼前到了现在仍然面色无波的蓝宇,忽然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越来越不了解他了。虽然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还是那般的熟悉,可是这种可以掩埋一切的表情他终究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蓝宇见季容这副样子,也心疼的不得了,自己何时这样对过他,可现在,却不得不狠心。他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平淡如水地将自己的袖子抽出来,戏谑般说道:“季容,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小孩子脾气?到了现在,他居然还想用这种话来敷衍?季容的心中有万股波涛,却被这一句话堵在了死海当中,眼眶迅速地红起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大喊:“哥!” 蓝宇的身形一顿,身后那混着酸涩味道的声音柔软却带着万千尖刺地穿了过来:“哥……我在你心里,到底算是什么……” 站在一旁的青柳看着泪光盈盈的季容,眉头也渐渐蹙起来,低下眼眸,心里有一丝不安涌上心头,季容对蓝宇所付出的感情,是不是有一点沉重得超越兄弟之情? ------------ 第三十三章 怎么可以 整整一天一夜,季容躲在采香阁素女的房内不肯出来,他知道蓝宇不会来找他,若是要找,便早来了。他躺在软榻之上,脑袋里不断地回想着蓝宇那个决绝的背影,心如刀绞,难以愈合。 “公子,我熬了桂花羹,您多少喝点吧。”素女绕过床外的帘子,缓步走进来坐到季容的身边说道。 等了好一会,季容才开口说话,可是和她的桂花羹没有一点联系:“素儿,你说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他究竟还有什么秘密呢……他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他究竟在帮着父亲做什么……”季容只是这样一个人喃喃地讲着话,似乎没有什么逻辑,脑海中一遍一遍地整理着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时间回到一个半月以前,在石榴园中,杨青柳和沙菊刚刚离开,天已经开始暗了,季容笑嘻嘻地和他们说再见,一路蹦蹦跳跳回到肃宇轩之中。 他又画了幅蓝宇的画像,想起之前玉容斋里被烧毁的画册就心疼得不得了。天色渐渐黑了,因为府中季老爷和蓝宇出了远门,管家李撰又代替老爷忙生意还没有回来(当然,李撰其实是在城外帮季老爷打点进山的装备),府中一片安静,平时老爷的朋友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到季府之中,尤其是这入夜之时,园中更是寂寥。 不过没人好做事,季容心中想着。夜深了,季容偷偷地从肃宇轩出来,竟然径直走到了对面的玉容斋内。玉容斋还没有开始整修,里面一片混乱。摸进卧室,季容轻轻地扭动旁边一个几乎要裂开的茶几案子的一条腿儿,那床板子忽然就翻开了,露出通往暗室的路。之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包很细腻的白粉,在案子腿的内侧轻轻地涂上一层。 是的,季容并不是没有发现这个暗室,而是没有像李撰预料的一般在大火之后才发现,这个暗室,他两年前在无意之中便找到了入口,自然,他也从暗室里得知了一些超乎他想象的东西,其中包括自己的母亲――李祈晗。 季容手里拿着一支烛台便进了暗室,为了怕人发现他的的行为,这两年里,他只下去过三次,而这次是第四次。好在入暗室的路并不难走,石阶也做得很平整,季容举着蜡烛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最开始能看到的是暗室两侧墙壁上的水墨画,有一些画的是非常雄伟的建筑,大多是精致的亭台楼阁和碧水蓝天相呼应,其景令人神往;有一些画的是人物,有男有女,表情也都十分肃穆,季容忍不住摸了摸这些画中人的脸,很陌生却又似乎有一些熟悉。暗室的面积并不大,走过狭窄的通道,便进入到一块相对宽阔一些的“房间”,大概也就是一个客栈房间的大小,不过其实说是个“房间”,似乎它还不够标准,两侧的墙壁还是光秃秃地裸在外面,摸上去冰冰凉凉的,很是粗糙。 房里只放了一个书柜和桌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好的木头。柜子上并没有放什么书,反而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瓷瓶和华丽的盒子,里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精美的玉石和珠串等饰物。 季容将烛台放到桌子上,从腰带里取出一块玉石,正是当时那天掉在肃宇轩被蓝宇看到的那块,其实它并不是李撰放进他房里的,而是季容自己从其中的一个瓷瓶中取出来的,当时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将这块与娘亲有关的玉石带在身上,没成想竟然被蓝宇发现。季容把玉石小心地放回瓷瓶当中,暗叹自己以后万不能如此大意。 正当这时,忽然传来轻轻的摩擦的声音。季容心中暗惊:“这好像是打开暗道的声音,难道有人要进来了?”他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心中不由得慌乱起来,站在桌前,往哪走都不是。 但过了好一会,似乎再也没有声音传来,季容心说难道是自己过度紧张听错了?刚刚舒了一口气,季容打算拿着烛台赶快出去,刚迈开步子,竟然就被桌子腿绊了个狗吃屎,蜡烛就这么掉在地上,真是的,连走个步也走不好,季容捶捶地面,被自己气得牙痒痒。一转脑袋,忽然发现桌子面下面竟然贴着一个破旧的本子。 “嗯?这是什么?”季容将烛台立好,把那本子拿出来,大略翻了翻,能够很明显地看出来这是由两个很薄的本子缝合到一起的。 季容翻开本子,借着烛光才能看清上面的字,第一页上写着“张钟月 张钟思” ,两个人的下面分别又写着“韵妃 婷妃”,显然这两人是某个皇上的两位妃子。季容继续翻着,接下来的几页写的也大多是这些东西,有妃子或是贵妃,亦有一些朝中品阶很高的官员,可令季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些人毫无例外地都姓张,这个张家和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放到这里来。 再继续查看后半本,也是与那张家有关,这似乎是一个体系非常庞大的家族,本子上所写的大概就是这个家族的家谱,可惜季容一个也不认识,更没听说过什么张家的故事。就这样,季容翻到了最后一页,这张纸上人物的名字,正是李祈晗。 上面只有很短的几句话:年十六 嫁成泽 年二十又二 入宫 至祈妃 虽然并不详尽,但季容却很明白其中的意思,很明显,李祈晗是十六岁嫁到了季府,也就是嫁给了季容的父亲季成泽,然而在二十二岁的时候,却又入了宫中,深受皇上喜爱,最后竟成了妃子。 这当中究竟是什么故事呢? 他还记得有一天早上他想去看看自己的父亲,没想到看见李撰偷偷拭泪的样子,他便趴在那门上听,只听见一些模糊的话,其中便有“晗儿”这样的字眼,正听到关键的时候,竟然被蓝宇拉走了,他便就势探了探蓝宇的口风,但蓝宇的表现很冷淡,季容知道他不可能连“晗儿”这个名字都不知道,那个表现很明显就是在掩藏什么不让自己知道。 季容合上本子,又将本子放回桌面下面,走出暗室,看看周围动静,才从床下爬了出来。他瞥了一眼方才自己涂上白粉的茶几案子腿,眼睛不由得瞬间睁大,上面的白粉竟然全都没有了。 季容一惊:“李撰回来了?”他急忙走到门口,探出身子看看,却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这时,一张挂在门框上的纸条吸引了他的视线,定睛一看,居然是有人用长钉刺到里面去的。“看来确实有人来过了”,季容迅速看了眼四周的情况,用尽力气将长钉拔了下来,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极北之地。” “公子?”素女轻轻一唤,季容从思绪中挣脱,看见眼前的人手中的那碗桂花羹,道:“我是在想,那个‘极北之地’。” 素女将碗递给季容:“你是在说,白极山?” “嗯”,季容点点头,又道:“按照当时探子的信儿,父亲和蓝宇带着二十几号人并未按照往常一样往南走,而是出城之后从城南绕到了城北,如果联系那个神秘人给我的纸条上的字来说,那他们显然是去了白极山。” 素女回道:“按照常理来说应该如此,可是那个神秘人是谁呢?真的是李撰?” “我看**不离十。” “可是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 季容眯眯眼睛:“我不知道他的目的,可我知道,那个人绝对不是盘儿小菜,给我传这种信儿,一定不是什么好意。” “不过说起来,他们为什么要去白极山?” “父亲做这些事情无非是与我娘有关,我看,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去那个地方也一定是为了我娘”,季容说到这顿了顿,忽然想到那日在暗室里发现的本子:“年十六,嫁成泽。年二十有二,入宫至祈妃,我娘究竟为什么要进宫呢?” 素女思考片刻道:“世人皆知季府老爷夫人之恩爱,这样看来,定是皇上从季老爷身边将夫人强抢入宫,因此,季老爷才一边对外宣称夫人患急病而逝,又一边暗自操作,想要将夫人救出宫外。” “可是这一切又和林学有什么关系?”季容又想起蓝宇手腕上的那道刺目的伤口,不由得闭上眼睛:“如果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重新得到我娘,那林学就必然和皇上有着密切的联系。” “公子所言极是。” “只是我没有想到,蓝宇竟然参与到父亲的计划当中那么深”,说到这,季容苦笑两声:“我一直以为他虽寡言冷淡,却并不是个凶残之人,可是他先是帮着父亲行刺林学,后是那白极山之行,回来的就只有他和父亲,这让我,能怎么想呢?” 素女还没回话,季容忽然很平静地流下两行清泪:“最可气的是,他怎么可以瞒着我做了这么多,怎么可以自己承担一切,怎么可以那么不相信我,怎么可以……”说到最后,季容已经开始语无伦次,像一只受伤的小鸟一般靠在素女的肩膀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 前面第一卷和第二卷的章节数接不上,是因为小生在努力修改前面的东西,努力进步。但是故事主线不改,不耽误阅读哦~ ------------ 第三十四章 沙菊的生辰 自那一天起,一种奇怪的气息便萦绕在表面上十分和平的四人之间,蓝宇更加沉默,甚至有的时候一整天都不开口说一句话,就算是青柳和沙菊来了,也只是坐在一旁保养他身上的宝剑,任由那三个人在一起胡闹。 可是他们都知道,有一些事情正在以一种难以察觉的势态改变着,就像青柳虽然还是那副长不大的孩子的样子,可是看着季容的眼光总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什么?今天是沙菊的生辰?”季容特别夸张地从椅子上跳下来,手搭在沙菊的肩膀上问道,瞧见两人慢一拍的反应,忽然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无论怎么做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自然。 沙菊只感觉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在散发着奇异的温度,看着他尽在咫尺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脸:“嗯……” “嗯……既然是沙菊的生日,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季容一边说着,一边在地上走来走去,思考着要送给她一份什么样的礼物。 沙菊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就算是小姐往日对她再好,也是主仆有别,略提一提她就满足的不得了。此刻青柳也十分惊讶于季容的话,心道他还真是没有季府少爷的架子便道:“我们可都知道季公子丹青甚妙,不如,季公子为沙菊作幅画吧。” “好主意!”季容停住脚步,回身道:“沙菊,你看如何?” 一旁的沙菊急忙行礼,心中是百般感谢,仿若有一股暖风拂过,道:“公子和小姐能想起沙菊的生辰,沙菊已是感恩戴德,怎敢再劳烦公子为我这个粗使的下人作画,实在是不敢如此。” “这话怎么说的,你回了王爷府虽是丫鬟,但到了这,你我本是一样的。”一旁的沙菊还要说话,可季容已经不容反驳地抢话道:“行了哦,就这么定了。” “哎?”话音刚落,沙菊就被青柳和季容拉到了外面,季容道:“这石榴园还光秃的很,不如去桃花园,正是开得好的时候。” 几个丫鬟为季容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和桌椅,便站在一旁伺候。季容让沙菊坐在桃林之中,就开始为她作画。可沙菊坐在那是浑身的不自在,旁边几个丫鬟瞧着她含羞带笑的样子偷着乐,季容更是用一种往日难见的认真表情看着她,就连青柳也直直地瞧她,当下便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她何时有过这样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她俨然是人群中的焦点,想着想着,脸色就变得红扑扑的,让人看了不由得怜惜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沙菊在季容的一声“成了”之下终于解脱,只见桌上的画一下子被几个丫鬟团团围起来,她这个主角倒是被阻在外围,只是她已经很是满足,笑意盈盈地看着挤着脑袋进去看的小姐和被人群挡住的季公子,恍然觉得上天还是带她不薄,至少在死之前,她不仅拥有善待自己的小姐,还有可以偷偷喜欢的人。足够了,沙菊就这样想着,看着,静静地站在人群外面。 “沙菊,呆愣着干嘛?快来看看。”季容从椅子上站起,绕过叽叽喳喳的丫头们走到她的面前,一下子拉住她的手走到桌旁道:“好了好了,我的姐姐们,赶快给我们的主角让个地方。” 几个丫鬟嬉笑着让到一边。虽然平日里季容从不对她们呼来喝去,可这么大的府里,规矩还是要有的。沙菊走到桌前,只见那画上是一片片漫天飞舞的粉色和白色的桃花,一个穿着素气的姑娘面色含羞地坐在椅上,眉如远黛面若桃花,姿态里透着温柔如水的韵味。 “就这般容貌和气质,说是哪家的官小姐也是有人信的……”季容看着沙菊手中的画,再细细打量起沙菊,口中喃喃地说道。 沙菊脸上的红霞更甚,心里嗔怪季公子平日里随意惯了,总是说些这样没规矩的话,可是这样听着,她也觉得心里萌生出一丝窃喜,嘴上却不肯承认:“公子说笑了,沙菊只是个丫……” “谁说我是说笑了,这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是都能看得出来的,我可是真心诚意的。”沙菊的“丫鬟”一词还没有说完,季容便抢着说起来,他赞美她,确属诚心,她的美,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何况,他从来不在这种问题上说什么含蓄忸怩的虚话。 季容的语气格外认真,不免让沙菊的心跳快一拍,如果现在没有旁人在,她几乎便要哭出来,有好多好多年了,她没有体味过这种甜到心底的幸福感。 “好了好了,我说你们两个就别争了,季公子说的对,我的沙菊是最美最好的!”青柳两只胳膊豪情万丈地搭上两个人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要不让小厨房做些面条,也让我们沾些喜气?” 还没等季容同意,青柳就搂着沙菊雄赳赳气昂昂地往石榴园走去,身后的季容追上来打趣:“喂,青柳,你是不是在这过于随便了,现在用些什么都不问我同不同意了啊?” 青柳面色一暗,低着眉眼道:“季公子,你不会怪我吧?” “嗯?”季容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急忙摇头:“怎么会怎么会,这都是小事,怎么会怪你。” “那小厨房……” “随便用!”季容高呼:“玉容斋里的,石榴园里的,季府里的,你随便挑随便看,想拿什么拿什么!” 那青柳闻言,低低地笑起来,心道这季容公子也太好骗了,抬起灿烂的小脸:“这是你说的,不许耍赖!” 季容直直盯着青柳欠揍的表情好一会,才发现自己堂堂一个姑娘堆里的花公子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戏弄了,佯怒道:“好啊你,竟然敢捉弄我!”边说着,边做出老虎要吃人的表情,惹得青柳哈哈大笑着跑远了。 沙菊慢慢地走在两人身后,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追逐而去的背影,天空很蓝风也柔软,她开始明白,有些爱比恨更值得自己去铭记。 ------------ 第三十五章 武试 青柳被季容追着跑进石榴园,又笑又喘地回头气他:“哼哼,追不到吧……哎呦!” 也不知撞到了什么?只觉得一个没留神好像就把身子拍到了一堵墙上,眼看就要摔倒,一只有力的胳膊迅速地环过她的腰身将她从失衡的状态挽救回来,待得看清,一双冰冷的眼睛映入眼中,是蓝宇。 青柳被现下的情况惊得双眼瞪得老大,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只觉得身后的那只手那么温暖,一点也不像是蓝宇该有的温度。 “还不下来?”蓝宇见她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亦觉好笑,可生活的惯性让他保持着冰块的表情。 “哦哦哦……咳咳”,青柳缓过神来,急忙自己站好,拍拍自己的衣襟,低着头道:“咳咳……不好意思……” 蓝宇并没回话,倒是季容缓慢地走过来,问道“哥这是去哪?” 青柳恢复神色站到一边,只见蓝宇用略微复杂的眼神看看眼前的季容却仍未开口,径直从他的身边走过。就当刚刚走过肩膀之时,季容的嗓子忽然变得很沙哑:“哥,你去哪?” 蓝宇只觉得这句沧桑不已的“去哪”仿佛一把淬毒的刀刺入自己的心脏,不仅疼,而且如虫噬咬,微微合上眼帘答道:“我参加了武试。” “什么!?”季容惊讶地转过身:“武试?” “嗯。” 季容心中一凉,道:“哥,你变了,我终究越来越不懂你了……” 蓝宇心里的疼痛一波一波地袭来,想要迈开自己的脚步,却觉得那么的困难,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哥,你不是说,一生不求功名利禄,你不是说,你身上的那把宝刀,只在除恶扬善之时才会拔出,你不是说要与我远离京城闲云野鹤,你不是说从不欺我瞒我!” 季容的眼泪被死死地含在眼眶之中,心中的那把火越烧越大终于不受控制地蔓延起来,可是?眼前的身影只是停了片刻,仍未说出半个字来便淡然地离开了他的视线。 季容不知此时该如何表明自己的心情,如果那个人还在他的面前,他至少还可以像方才那样发火,可是蓝宇只是那样不愠不火地悄然离开,他恍然间觉得也许从此之后,他最爱最爱的男人,就会这样,一步一步地离开他的世界。 可是季容不知道的是,那个始终沉默如冰山的人是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从他的眼前走远。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自己亲爱的弟弟,他又怎么会拔出一直挂在身边的宝剑,去做那些违心的事情呢。 闭上眼睛,他想起以前他对季容说出那些话时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季容的欢欣雀跃,季容的手舞足蹈,他此生难忘,他又想起这些日子以来,那些在武试台上在自己剑下流血的人们,那段如蝴蝶梦一般的时光早已彻彻底底地过去了,而今,他只能远离季容,因为他的世界,充满猩红的血迹和噬骨的寒冰。 在蓝宇终于消失的一霎那,季容拼命忍住的眼泪还是从那双动人魂魄的眼中掉出来,就像是砸在地上的珍珠,胡乱地用袖子擦擦,一转身,却看见青柳和沙菊用一种泛着诡异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季容再次擦擦脸颊,勉强地笑起来:“好啦好啦!你们就当是看一出戏嘛,干什么神情那么凝重,弄的我怪害怕的。” 这时的青柳和沙菊略一对视,面上的表情稍有放松,可眼中的怀疑仍然不减,心里那份自栽树那天起就恍恍产生的不安再次因为今天的事情而升起,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决定当一只把脑袋插进沙子的鸵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如直接问问季容,也许他还有其他合理的说法:“季公子,你和蓝公子到底怎么了?” 季容有很多难言之隐,干巴巴地笑起来道:“还能怎么了?只是兄弟之间,难免有矛盾,吵个两天也就好了,你们姑娘家哪会懂我们的相处习惯?” 青柳的表情纠结起来,是这样吗?虽然听起来确实有一些道理,可还是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有很多外人不可侵犯的秘密。 季容见青柳的小表情就知道她心中或有疑问,便伸手打了下她的脑袋,假装呵斥道:“青柳,你的脸再这样下去可就丑死了,事情想多了会掉头发知不知道,快走吧!不是说要吃面条吗?我们给沙菊过生日可不能这个样子哦。” 青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狠狠地瞪他一眼,心道究竟是因为谁,沙菊的生辰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现在居然还要怪她,真是可恶。 几个人进了玉容斋,就命人在厅里摆了个小桌,三个人各怀心思谁也没开口说话,只是季容坐在椅子上犹如座下有针毡,总想着要说些什么?可是偏偏大脑像不运转了一般,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什么话。 人在这种时候最奇怪了,自己觉得尴尬不堪,便想着故作平常地表现,可越是这样想便越不自然,其实其他人倒不觉的有什么。 好在这段时间并不长,三个丫鬟端着面条走进来解救了浑身难受的季容,碗放在三人面前热气腾腾的,看起来很是美味。 “吃吧!沙菊”,季容努努嘴巴好不容易找到了能说的话急忙吐出口:“沙菊,今儿你是主角,你先尝一口,我们再吃。” “嗯”,沙菊应一声,拿起筷子挑起一根放进嘴里,面很劲道味道很浓,便浅浅一笑:“好吃。” 这一抹浅笑似乎让这冰冻的空气略微回暖,她再夹起一根吃下,心中比对面的两人更加平静,方才面对季容的眼泪,她想起之前的一个夜晚,她来到季府为小姐讨些梅枝,月光之下,季公子在园中画了一幅蓝宇的画像,一笔一墨皆现其魂,似乎是从那时候起,细心敏感的她就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而今只是更加确定了她的想法,季公子对蓝公子确有世俗所不容之情。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是曾经对这样的事感到诧异难解,可是?这又与她何干,她喜欢的不过是季公子本身这个人而已,对于其他的事情,她并无半点在意。只是,她看着小姐越发怀疑的神色,便知道,小姐知道这些的时候不远了,只希望,小姐能够早日看开些。 ------------ 第三卷 碎月光 ------------ 第三十六章 逼嫁 “父王,我求求你了,不要,不要!”青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双颊之上沾满泪水,让一旁的福晋心疼得不行,这孩子从小到大哪受过这样的罪,有过这样的委屈,从来是怕磕了碰了,又怕闷了烦了,就连每日一早就出府黄昏才归也很少责怪,想到这,福晋心软地眼含泪水。 可是三王爷却像没感觉一样冷酷地站在他女儿的面前,抬着个脑袋看也不看一眼她道:“哭什么哭,那孩子是军机大臣的独子,相貌堂堂博学多才,等到将来,飞黄腾达是推也推不走的。你若能嫁给他,也不会吃了亏,何况有你父王撑腰,谁敢欺负你?” 其实,一直宠爱女儿的三王爷怎么会不心疼呢?只是她年纪渐渐大了,再像往日一样在外面疯闹总归是不好的,尤其让他生气的是,最近竟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说他的女儿成天在季府呆着,和季府的两位公子相交甚密,往日里他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商贾之家了,脑袋里全是发了霉的铜臭味,堂堂三王爷的嫡女怎可和那种小人有什么不好的瓜葛。 正巧前些日子见到军机大臣姚直的家的少爷姚鸿仪表堂堂,行为举止温文尔雅,就有意将青柳许配给他,略略和姚直透漏出自己的意思,这门亲事就算是成了。 只是两家人一商量,说是两个孩子还小,而且姚鸿今年刚刚参加科举,再待几个月后出了结果再成亲也好。可是没想到的,青柳竟然死活不同意,跪在地上哭着求自己。 “父王,青柳还没到十六呢?何必着急呢?” “哼!”三王爷怒哼一声道:“什么十六不十六的,看看人家的姑娘,十三四就嫁出去也不算少的,何况也不是让你马上就嫁,最起码也要三个月的时间,也算有相当充分的时间去准备了。” “父王!”青柳不甘心地扯扯三王爷的裤腿,有点不相信平日里对自己百般宠爱的父王现在居然逼着她嫁给一个什么什么军机大臣的儿子,她哪里在乎什么身世前途,什么军机大臣,和她有什么关系,况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站在一旁的沙菊看着小姐这副样子,自然明白她心里的苦处,甚至比她还要着急,眼见王爷以强硬的态度对待此事,心中一急,也狠狠地跪在地上,只听三个响亮的磕头声传来,沙菊的额头已经红了一片:“王爷,求求您了,小姐若是不愿意嫁出去,还请王爷不要再逼小姐了。” 三王爷本就一肚子火气,居然听见一个小丫鬟教训起自己来,几步走过来就一脚踹在沙菊的肩膀之上,喝道:“你算什么?哪里有你插嘴的份!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杖毙!” 话音一落,沙菊和青柳都大吃一惊,眼见两个下人上来架住沙菊的胳膊,青柳心中忽然有一片恐怖非常的黑暗涌来,她抬头看着平日里慈眉善目现在却异常凶狠的父王,忽然觉得那么陌生,可是她不能眼看着沙菊就这么被打死,于王爷府来说,让一个丫鬟痛苦地死去不算什么?可对于她来说,沙菊是那么的重要,当下只能大喊一声:“我看谁敢动她!” 房中的人顿时都停下来,目光集中在青柳的身上,三王爷看着自己女儿脸上坚决的表情,心道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整死沙菊,要不然这府中越发地无法无天了:“给我拖出去!” “谁敢!”在一片停顿的空白当中,青柳慢慢地爬起来走到沙菊的面前,盯着其身旁抓住沙菊的两人,眼神里充满着无法形容的冰冷之感,两人犯了难,王爷是主子,可青柳也是个主子,这得罪了谁也没办法安然地继续呆下去,不一会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汗。地上的沙菊早已因为恐惧和感动弄得眼泪滂沱,她何德何能,竟有这样的小姐保护着她。 “王爷……”福晋简直快被眼前的景象弄懵了,她是怎么也想不通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何故让王爷执意杀死,又为何让青柳如此袒护,只好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好了好了,别再争下去了,青柳,这姚鸿你是一定要嫁的,沙菊可以不死,只是你在这样胡闹下去,可说不好怎么办了。” 福晋本是想让双方的情况缓和一些,没想到话刚出口,就看见青柳瞪大眼睛绝望而陌生地看着自己,看得她心中传出阵阵凉意,再一回想方才所说出的话,才明白过来,她所表达的不就是如果青柳不嫁,今日沙菊必死吗。 这时候青柳竟冷冷地笑起来,咸咸的眼泪淌进咧开的嘴里,却敌不过心里的那份苦楚,只是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她的世界居然就这样全然颠倒过来,曾经最爱她的父母竟然也可以如此冷血绝情,利用一个丫鬟来威胁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怎么忍心! 就在双方对峙之时,只恍然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迅速地奔向墙壁,青柳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喊一声“不要”便追上去,可是为时已晚,身前的沙菊重重地撞在墙上,身体一滞,就直直地向后倒去,动了动眼球,最后含着笑意地看着青柳,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仿佛一场可怕的梦,青柳看着沙菊额上开出的红花,眼泪无声留下,她没有出声:“嘭”地跪在沙菊的面前,帮她整理整理凌乱的头发,然后慢慢地转过头来冷冷地说道:“我嫁。” 三王爷和福晋显然没有预料到事情居然会发生到这个地步,急忙传了郎中给沙菊看看,青柳那冰冷如雪山一般的眼神就像利剑深深地刺进二人的心中,一时间双方没再说出任何的话。 “回王爷福晋,这丫鬟也许还有救!”郎中磕头急忙说道:“只是现在深度昏迷,需要马上进行紧急治疗!” “还有救?!”青柳抓住郎中的袖口追问,抬起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父亲,深知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她再想其它,只好深深地磕了个头。 三王爷心疼不已,可此时也难以抛弃他的尊严,向郎中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就上来把沙菊抬到房间当中好好诊治。青柳见此,深深地叹口气,浑身再没有一点力气,呆呆地跪坐在地上不再说话。 “这几个月,你就好好在府里呆着,不准出去。”王爷抛下这一句话就甩袖和福晋出去了,青柳泪眼朦胧地看着雕梁画栋富贵不已的房间,她知道,她生命便是被这金牢笼所困住,而她的未来再也没有什么可盼的了。 ------------ 第三十七章 哪一个更幸福些? “消息准确吗?” 采香阁内,季容拉着素女的衣袖问道。 “至少有九成把握,我花了重金托人找到了一个叫剪月的姑姑,现在在浣衣局管着一群小丫鬟,别看她此时不是个人物,可是在从前,也是能在皇上面前露脸的人物。”素女答道。 “哦?”听了这话,季容也有几分好奇:“那以前她是做什么的?” “她在四十多年前,是先皇惠贵妃手下的大宫女,在宫中很有地位,只是后来这惠贵妃触犯了龙颜被打入冷宫,至死也没出来过,这人一死,先皇又记起她的好来,便赦免她手下的几个丫鬟不死,只是此生再不得出宫,一辈子做那些粗使的活。剪月就是那个时候被分到浣衣局的,四十年光阴全搭在里面了。” “四十年?我的天啊。”季容惊叹道,心里也可怜起这个剪月姑姑来。 “据说她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刚刚得了孙子,家中缺钱缺得紧,这才让我们得了机会,拿钱买到这些消息。” “原来如此。” 季容从采香阁出来,一道上都在想这些突如其来的消息,根据那个从剪月姑姑那得来的消息,那个神秘本子上记载的“韵妃婷妃”,也就是“张钟月”和“张钟思”两人都是先皇的妃子,和那个惠贵妃很是要好,而当时杨德知的母亲愉妃深得皇上宠爱,便常常不把惠贵妃放在眼里,两个人明里斗完暗里斗,弄得整个后宫人心惶惶。 后来,那愉妃忽然患病而亡,惠贵妃被打入冷宫,先皇去世之后,韵妃婷妃却彻底地消失了,有人说是先皇仁慈,死前吩咐过不要妃子陪葬,所以那些妃子就入了尼姑庵,与青灯佛像长伴了。 “可是这一切与我们季家有什么关系?”季容念叨着,心里觉得那个愉妃患病而亡是不可信的,必然与惠贵妃以及韵妃婷妃有不小的关联,似乎问题渐渐只剩下了一个环节,那就是那个本子上的韵妃婷妃究竟和季家有什么瓜葛? 季容在路上思索的时候,蓝宇正在季老爷的房中。 “一切都准备好了?”昏暗的房间内,季老爷阴沉地问道。 “是,老爷”,站在一旁的李撰看看不说话的蓝宇,上前一步回道:“据方山回报,已在御前侍卫当中布下数十名我们的死士,殿外侍卫也暗暗布下了我们的人,一旦计划实行,绝对有把握成功。” “好”,季老爷回身,面色诡谲地说道:“我一定让杨德知跪到我的面前!” 蓝宇低着眉眼,不去看父亲的脸色,不过就算是只听声音,他也能想象出那种咬牙切齿的表情,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他越来越多地参与到这个计划当中,也越发地感觉到父亲和皇上之间的恩怨似乎不只是一个李祈晗那么简单,至于父亲竟然要从皇宫里把杨德知捉出来这件事,他怎么想也想不透,父亲究竟要做些什么? “好了,都退下吧。” “是。”回话的只有李撰一人,蓝宇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季老爷用眼色示意李撰先出去,然后问道:“你想问什么?” “我只想知道,季容怎么办?”对于那些恨来恨去的复仇行动,蓝宇一点也不关心,他早就把性命投入其中,不论将来发生任何事,他都能够坦然面对,只是,唯一让他放不下心的是季容。如果行动失败,那么季家就不可能全身而退,就算是对此毫不知情的季容也难逃一死。 “不如我先带着季容到别处躲一躲?”蓝宇这样问着,心中却奇怪为何父亲如此淡然,看不出他究竟是对自己的计划和手段很有信心,还是根本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毫不在意。 季老爷沉吟片刻道:“不急,再等三个月不迟,以免打草惊蛇。” “是。”蓝宇略放心,也许父亲还是在乎季容的生死的。 “一会要去张将军府上?” 蓝宇行礼道:“是。” 这个将军就是当年跟着王实齐一同驻守邬县的副将张邺,最近不久才升了官,为皇上所器重,可是在民间,他的名声并不好,据说其家中除却一个正妻和七个妾侍之外,还有数个通房,房里的丫鬟更是全都被他给糟蹋了,蓝宇提到他,心里就一阵地犯恶心。可是自从成为武试状元之后,蓝宇几乎每天都要面对这类不愿见到的人,只是为了计划,他不得不隐忍下来,以便能够不断地往上爬,不断地接近皇上。 “自从景抑大战之后,朝廷又开始倚重起武官来,张邺是个关键的人物,你一定要取得他的信任。” “是。” 蓝宇从季老爷房中出来,刚拐进石榴园,就见季容也低着头从正门进来,脚下的步伐却很快。只见季容一抬头看见了自己,居然更加快速地奔来,这是怎么回事,这一个月来,季容已经很少和自己说话了,就连见面也大多避开,他的这个样子让蓝宇的心咯噔一下。 “哥!哥!”季容呼哧呼哧地跑到蓝宇的面前,特别着急地说道:“哥!你听说没,青柳……要嫁人了!”就在方才从采香阁回来的路上,季容居然从街上百姓口中得知这么一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快点回来告诉蓝宇。 季容说完话,停下来看着蓝宇的脸,他自己的表情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冷下来,因为他从蓝宇那张冰块一样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只听见好久之后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那又怎样。” “哥……”面对蓝宇的冷漠,季容的心就好像被放进了冰窖,只是仍有一些不甘:“哥,那是青柳啊!我说的是,青柳,她要嫁人了。” “那我该怎么说,恭喜她?” “哥你知道,青柳她喜欢的人是你,她定是被逼的!” 蓝宇冷漠一笑:“喜欢我又如何,我又对她无意。” “可是?相识了这么久,就算你对她无意,也多少有些朋友的情分在吧!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不幸福一辈子?”说到这里,季容的话已经是在很明显地埋怨他了。 可是蓝宇还是那个样子,没有表情,没有情感地回道:“如果我娶了她,她就幸福了吗?”说完,便离开了季容的视线,进入肃宇轩的大门。 身后的季容呆呆地站在那,回味着蓝宇所说的,竟然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语,是啊!如果注定要不幸福,那么与其每天看着自己不爱的人始终不能亲近,也许另寻如意郎君真的是一个好一些的选择。 ------------ 第三十八章 沙菊傻了 青柳有好些日子呆在自己的房中了,坐在梳妆台前看着不肯梳洗的自己,忽然觉得一瞬间好像苍老了很多:呵呵,苍老……原来人在还没有长大的时候,就可以苍老了? 自嘲似地笑笑,抬起头透过打开的窗子能看见翠绿的柳枝,那么有朝气,可是自己呢?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之前一直在外面疯惯了的,这几天就这么困在自己的房里,青柳连死的心都有了,想到不久之后就会从这个金笼子进入另一个金笼子,她想了很多,甚至包括绝食、割腕、逃婚……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开了,烦躁异常的青柳皱着眉头喝道:“又有什么事情!” “小姐……”一个纤细的声音传来,青柳回头一看是外间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只见她怯懦懦地行礼道:“小姐……沙菊……醒了。” “什么?”青柳听了一下子站起来几步走到门口,瞪着眼睛看着那个小丫鬟:“真的?” 小丫鬟点点头,表情却很是奇怪,一点也不像是来报喜讯的样子,可是青柳哪顾得上她什么表情,吩咐着:“那赶快叫人把沙菊给我送过来啊!想急死我啊是?” “哦哦哦,是是。”丫鬟急忙下去喊人。 青柳站在门口左看看右看看,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就瞧见门外两个门神一样的下人,单是看着就让人心烦。 就在这时,两个丫鬟扶着沙菊从远处走近,青柳一看果然好了,只是头上还绑着绷带,不过看她的行动,确实像是没有大碍的样子了。 “沙菊沙菊!”青柳叫了两声,一个兴奋一只脚就踏出了门槛,两个门神同时回过头来盯着她,她嘟囔几句又把脚收回来,抱怨这帮奴才没有人性。 这时候沙菊已经在搀扶下走到面前,却一直未和青柳行礼问好,只是傻呵呵地笑着盯着她的衣服看,像看一个物件一样从上打量到下,又伸出手摸摸衣襟衣领,一边口齿不清地赞叹着“好,好,好……” “这是怎么了……”青柳就算是再神经大条,也能看出沙菊的不正常了,和其身边的两个丫鬟对视片刻,就能很明显地看出她们眼中的无奈。 “沙菊!沙菊!”青柳不甘心地轻拍沙菊的脸颊:“沙菊,你怎么了?喂!你跟我说句话啊!你好好看看,我是小姐啊。” 可是沙菊仍然没有反应地鼓捣着青柳的衣襟,嘴边还挂着口水,一副呆傻痴愣的样子。青柳见了,眼泪马上就掉了下来,哭道:“我的好沙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心中怨道几日前沙菊为了自己的自由竟然二话没说地要献出自己的生命,如今竟然痴傻了,可叫她如何是好! 季府,玉容斋。 季容盯着满桌子的饭菜,一点胃口也没有,吩咐人撤下去,便躺在软榻之上,心里面是千回百转,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说起来,平日里和青柳的关系甚好。虽然一开始抱着看一场好戏的心情面对,可是不知不觉竟然早已将她视作朋友,如今朋友有难,他自然想要帮忙 ,可是方才听了蓝宇的那句话,却开始分不清楚如何做是对如何做是错了。 其实最关键的一点是青柳本人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可是她人身在王爷府中,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若是能够和她通上信儿,如果她想逃出来,那么来个里应外合也不算是难事。可是?怎么才能见上一面呢。说到底最可气还是那个臭蓝宇,不管青柳想不想逃出来,他总该有一点点担心吧…… 季容的脑袋里面乱七八糟地想着,却始终没有什么有用的想法,想到最后还是觉得蓝宇不该如此绝情。 这个时候的蓝宇又从肃宇轩出来,了无痕迹地瞥了一眼玉容斋然后走出季府,去往张邺的府上,一路上,他没少听见有关于青柳三个月之后要嫁给军机大臣之子的消息,心中怪道既然不是最近成亲,为何消息却传得这么广。 其实这都是三王爷自己派人散的消息,这些年来他似乎过于宠惯自己的女儿了,让她随意在外面玩闹,最近竟然有人在议论她身为女儿之身的德行,如果不快些将成亲的消息放出来,事态还说不定会发展到什么样子呢。再有,他也是想借百姓的口,上季府的两位公子知道此事,以免他们还对青柳有什么非分之想。 蓝宇行至张邺的将军府前,让人通传自己前来拜谒,暂且将青柳的事情抛到一边,整理整理自己的衣领和发髻。自从武试之后,他就换成了这个让自己很不舒服的样子,尤其是头上绑得紧紧的头发,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扯着自己的头皮一般。 不一会,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就从大门里走出来,恭敬地和蓝宇说了几句便一同进了府中,行至张邺房前,管家又再次通传一声,才让蓝宇进了门去。 谁知道那张邺正软塌塌地瘫坐在椅子上,一只手不老实地摸着旁边一个也就十三四的小丫鬟的腿,见到蓝宇来了才放下自己的咸猪手,哈哈一笑道:“哎呀,哎呀,这不是我们的武状元嘛,欢迎欢迎,小小,还不赶快上茶。”说完,还对着小小一阵媚眼,看得蓝宇直冒冷汗。 “正是在下。”强忍住那种恶心的感觉,蓝宇扯扯嘴角,让面色看起来好看一些道:“久闻张将军的大名,今日竟有机会和将军见面,实乃蓝宇的荣幸。” 蓝宇一边说着,一边心里想道:呸,还荣幸呢?看他这副肚大腰圆的样子,哪是一个将军该有的状态,如果动起手来,不出三招定会把他给解决掉。 “哈哈哈”,张邺显然对蓝宇的阿谀奉承很是满意,往日听人说这个人面色冷峻心高气傲,如今不也臣服在他的脚下吗?想到这,张邺得意起来:“你我何用如此客气,不如以后在私下里就兄弟相称,有我张邺在,那以后贤弟的仕途必然一片光明啊。”张邺说完,眯着眼睛瞧瞧蓝宇。 蓝宇当然明白张邺这个老奸人的意思,急忙从袖子里掏出五千两银票出来,恭敬地放到桌上道:“能成为将军的兄弟是蓝宇上辈子修的福分,这是我刚在将军府上看见的,想是将军无意掉在地上的,现在还是送还给将军。” 一看见银票,张邺的眼睛都放绿光了,心道这孩子真懂事,一边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收到怀里,一边大笑道:“嗯嗯,我看贤弟生得俊朗,身体强健,眉宇只见霸气十足,将来必是国之栋梁啊!” 蓝宇跟着干笑两声回道:“以后蓝宇就多多仰仗将军行事了。” ------------ 第三十九章 又见月妆 蓝宇和张邺两个人完成简单的交易之后,就在将军府中的花园转了一会,在亭子中喝了些小酒,张邺越来越对这个“懂事”的武状元满意,心里也盘算着这样的人不论投到谁的名下将来都免不了飞黄腾达,不如自己就做这个顺水人情,皇上得了人才必定高兴不已,到时候自己还不是两边拿好处。 张邺整日流连花丛,身体已经脆弱不堪,吃了几口酒就觉得浑身疲乏,便道让蓝宇把这将军府当成自己的家,随便逛一逛,如果累了也可以在旁边的厢房休息,反正以后还要常来,他说完便自己回房休息去了。 蓝宇看着这偌大的将军府花园,居然和季府中的园子不相上下,可见往日里张邺从别人手中捞了多少油水了。 多了解了解这里的情况总归是没有坏处的,他让张邺吩咐陪他的一个小丫鬟先下去,解释说自己不习惯别人伺候,那小丫鬟为难了片刻终究还是退下了,其实心中也暗暗舒了口气,张邺将她安排给蓝宇,无非是那种见不得人的意思,不过这武状元既然没那个想法,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蓝宇看着小丫鬟的背影也暗暗为这些生活在将军府中的姑娘叹息,顺着花园中的小路走去,两侧是数不尽种类的花朵,释放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嗯?”蓝宇仿佛听见从对面传来几声女人的说话声,不由得停下脚步,身在将军府中,还是不要和他的那些妻妾见面为好,便急忙一个闪身躲到一棵松树后面。 谈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听上去像是两个岁数不大的小丫头叽叽喳喳地争论着什么?正好走到挡住蓝宇的那颗树前停下了脚步,让蓝宇一个头两个大。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再吵了哦。”一道更加温柔的声音传来,让两个小丫头停了嘴,齐声道:“是。” 而树后的蓝宇却感觉有一道惊雷轰在他的心头,他绝对不会听错,那个声音,分明就是月妆的! 用手将树的枝叶微微拨开,只见树的正前方有两个小丫鬟站在一个女子身后,那女子斜背对自己,随手摘下两朵粉红色的小花,一边慢慢地转过身来一边说着:“子禾子礼,我啊是真拿你们两个没有办法,给你们配上这小花,可要安静地呆上一会哦。” 两个小丫鬟被逗乐了,有点害羞地低下头,其实她们也不是真的吵架,只是自从跟了这个温柔随和的七姨太,被宠惯得越发随便起来,在她身边嬉笑打闹,比将军府里的任何人都要幸福。 而树后面的蓝宇此时却满面惊诧,的确,抱着一丝确认的心态看清楚女子的面庞,他简直就要冲动地从树后跳出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月妆不是跟了乞人村的店老板吗?不是说还要一起去江南,如今怎么会在将军府中出现! 正当蓝宇心乱如麻的时候,月妆突然转向他这边,眼含笑意地打量着这颗松树,惊得蓝宇目光凛然,就在这时,月妆居然伸出手摸了摸树枝上的针叶,心里没由来地想到曾经说要保护她的那个人,他是她心头的针,亦如这叶子,只是那棵树秘密地长在她的心上,一年四季,树绿如春。 忽然之间,月妆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心中的想念开始变成一丝丝慌乱,进而让抚着树枝的手开始略微抖动起来,这是怎么了?月妆为自己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到诧异,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枝叶的缝隙当中有一双熟悉的眼睛正在直直地盯着自己,难道是自己的幻觉?不,不是,巨浪翻滚在月妆的心中,脚步略向后移,但只片刻就停下了,回头道:“子禾子礼,你们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会。” “是。”两人俯身退下,心中对月妆这样的命令见怪不怪,这个七姨太对她们固然不错,只是自己活得太过悲伤,总是一副陷入回忆的样子,也许她又想起什么来,想一个人静一静。 待得两人走远,月妆控制住心中的那份激动,淡然说道:“公子,出来吧。” 蓝宇慢慢从树后走出来,面色冷淡地走到月妆的身边,只有微微颤动的喉结能够窥出他心中的那份激动:“月妆……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妆故意不去看他,侧过身去道:“公子说笑了,我是将军的妾侍,不在这里,又应该在哪里?” “妾侍?”蓝宇更加激动起来,强压住心头的那团火,说道:“想当初在相思树下,你不是亲口告诉我要随着那店老板同去江南,难道你不认为你应该和我解释解释吗?” 月妆听了竟戏谑般笑了两声:“店老板?一个再穷不过的村子里,他哪里有能力和钱财带我走,可巧将军不嫌弃我的年纪让我入府,我有什么理由要拒绝呢?” “你撒谎!”蓝宇走到月妆身前,直直地盯着她的双眼道:“这种假话也能说出来,我是蓝宇,不是别人,你以为我会信吗?” 月妆一直躲着他的目光,又离开几步回道:“你信不信与我有何干系,我来到府中已是事实,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公子还是走吧!以免被人看见了不好。” “被人看见有什么不好的,正好可以让我带着你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月妆又笑一声,回身道:“公子若想离开还是自己走吧!月妆我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蓝宇狠狠地抓住月妆的肩膀,弄的她倒吸一口凉气,可是更让她难受的是心里的疼痛,她看着他抓狂痛苦的样子,是多么的不忍,只是她不能随他走,她早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见他。 “为什么……”见她半天不说话,蓝宇的语气缓下来,月妆的话也柔软起来:“公子,人人知道将军花心好女色,可是他待我终归是特别的,不管他这个人怎么样,也已经成为了我唯一可以依赖的夫君,能得到一个人的宠爱,对月妆来说已是此生最大的幸福了。” “幸福……难道我就不能给你幸福了吗?”蓝宇有些绝望地看着她。 月妆终究还是哭了,说道:“公子,对我来说,幸福就是过着平淡而坦然的生活,而对我来说,公子就只能是一个不能接近的梦,陷得越深便越难自拔,面对公子的真心,月妆只能下辈子再偿还了。” 一席话说完,月妆便挣开蓝宇越来越放松的双手,转身而去。身后的蓝宇也为这些话震动无比,她说她不是不爱自己,只是爱自己便会痛苦。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蓝宇沙哑地说道:“月妆,等你想走的时候,我会带你走的。” 月妆的身形一滞,却没有再多停留,坚定地离开了他的视线。 ------------ 第四十章 不被惊扰的岁月 从将军府离开的蓝宇将心中的那份激动深深地埋藏起来,带起那张“懂事”的面具,和府中人谦虚地说话,直至黄昏才回到季府。 坐在肃宇轩内的木椅之上,蓝宇将身上的那块玉佩小心翼翼地取下放进一个盒子里,细细打量了好一会才盖上盖子,同时合上自己的眼帘。面前的窗开着,吹进阵阵凉爽的气息,脸上冰冷的神情让外人根本无法看出他真实的内心。其实这是一种莫大的寂寞,比那些能说出口的伤感更加厚重。 于是时间开始像加速了一般迅速地在这片蠢蠢欲动的地方碾压而过,春季的那些淡淡的颜色开始翻涌成越来越深沉的绿色和越来越鲜艳的花色,季老爷、李撰、蓝宇、季容、青柳……还有好多好多潜藏在地下的人们似乎在等待一个关键的点,当这个点真正来到的时候,等待他们的也许是天堂,也有可能是地狱。 也许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原来一整片的天空开始变得愈加分崩离析,蓝宇、季容、青柳,似乎都开始了各自的旅程,她们的交集渐渐减少,甚至于已经做好终有一天彻底分离的准备。 沙菊自被发现变得痴傻之后受尽府中人的嘲笑。虽然她自己对此无知无觉,可青柳心疼得要命,跪求父王将沙菊送出了王府,并保证她衣食无忧。 可是实际上,自打出府以来,沙菊就被下人扔到街上,终日痴痴傻傻地呆在街上的角落里,靠着好心人的救济为生,可是青柳却对此一无所知。 她一直被困在王府之中不得外出,性子变得愈加冷淡,对待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就算是允许她随意在府中走动,她也终日呆在自己的房间,盯着屋里面的文竹发呆。 季容也对那些藏在时间背后的事件进行了更深一步的调查,竟然发现韵妃婷妃二人原来是京城中富贵一时的张姓世家的女儿,是双生的姐妹俩,而更令人吃惊的是,季家原先竟是个世世代代在张家府中出任大总管的小家族,可是大概近四十前。 新帝杨德知登基不久,这个张家里的老爷和几个在朝廷中做官的人忽然就被冠上结党营私的罪名,很快就彻底地没落了,当时张家有很多暗有的营生和财产,经过一番周旋才将这些产业转到季家门下得以幸存,其中主要就是京城内的各大布庄。 至于那些什么季家在京城白手起家三代人的打拼的励志故事不过是季家自己杜撰出来的故事,其实说白了只是捧着财宝一点一点露出来而已,最重要的是,季家其实本不姓季,而是姓齐,在张家中被尊为齐大管家,后来张家获罪下人遭遣散,才改做姓季,渐渐地以另一种姿态在京城之中撑起一片天。 本来,这些东西季容是不可能知道的,可是就在他于过去的两个多月中苦苦调查没有所得之时,一天夜里,李撰忽然爬进玉容斋中,莫名其妙地讲起这些故事来,可是季容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的时候,李撰一晃人影就消失不见了。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季容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一度怀疑这是一场梦,因为李撰讲的这些东西实在是太难以接受,可是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父亲暗自进行的那些计划岂不是在为张家报仇,难道是要刺杀皇上! 季容想到这,浑身冒了个冷汗。虽然父亲这些年很少关心他,可是毕竟血浓于水,怎可让他涉险,更何况,蓝宇也参与其中,不行,他绝对不可以让这种事情发生! 而季老爷一方,却在非常顺利地进行着计划,蓝宇一面用银子喂着张邺,一面靠着他的扶持径直做到了御前侍卫首领,成功地与方山进行了联合,只等一声令下救可以开始行动。 京城表面的平和之下,这些火苗偷偷地燃烧着,也许只需要一点点东风,一场熊熊大火就要翻滚而来! ------------ 第四十一章 面见皇上 这几天,季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家中气氛的紧张,单说早上给父亲请安,最近就很少能够见到父亲的面,而李撰也总是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季容也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继续过着流连烟花之地的生活,常常彻夜不归,当然,这实际上是为了和素女继续调查一些事情,并讨论出悄悄阻碍父亲计划的方法。 而就在几日前,季容将自己为林学画的画像传到剪月手中之后竟然得知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那林学竟然就是皇上本人! 虽然之前就猜测林学与皇上关系定然密切,却万没有想到一个皇上竟然落到几乎要重伤而亡的情况,然而也就是这个惊人的消息,让季容的心中有了主意。虽然不敢确定这能够救下父亲一命,也一定要冒险一试。 可是季容还是有很多事情想不通,既然之前皇上外出化名林学之时,那前来追杀的人是蓝宇和李撰,如果父亲想要报仇,那么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直接杀掉他呢?“不管了,无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我要见皇上!”季容握握拳头,在心中暗暗发誓。 半月之后,季容果真见到了皇上,走在回府的路上,他还在想着方才惊心动魄的事情,就在这时一只黑漆漆的小手忽然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摆,他被吓了一大跳,低头一看,是最近一个月来一直窝在墙角的小乞丐,头发凌乱地挡住眼睛,满脸是泥,衣服更是破烂不堪。 季容的衣服一下子被蹭得很脏,可那只小手就那么紧紧地抓着不放,其实季容给过他几次银子,可是没有一次是他像这样上来求的。 也许是太饿了,季容瞧瞧他瘦弱不堪的身子,随手将身上的钱袋放到他另一只手中,可是那家伙倒好,竟然将钱袋狠狠地扔到一边,然后对着季容一顿猛摇头。季容愣愣地看着一个乞丐不要他的银子,心中满是疑问,正要询问,只听一道细软的声音从那个乞丐的口中传来:“季公子,是我,我是沙菊。” “什么!”季容一听大吃一惊,因为那个乞丐的声音确实和沙菊很像,当下急忙蹲下撩开他凌乱不堪的刘海,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上,那双细腻动人的美目赫然映入季容眼中。 “沙菊!” “公子不要多说,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请务必救救我们家小姐。” “可是沙菊……”季容接过她递过来的纸条,脑子里还没有明白这小乞丐怎么会是沙菊的时候,她已经爬过去捡起方才扔在一边的钱袋,然后回到墙角呆呆地坐在那里。 季容一惊,脚下步子刚刚往沙菊那迈了半步,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看沙菊的意思是让我拿着纸条回去,可她并不想随他回府,这其中必有蹊跷。 瞥了一眼完全没有在看自己的沙菊,季容转过身去尽量自然地往前走,可心里却在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放进袖子里的那张纸条上究竟写的是什么?可是转过路口之时竟看见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正悄悄地盯着他,难道有人监视沙菊?季容不敢大意,故作闲散地看看街上的那些摊位上的小玩意,一路往季府去了。 回到季府之时,季容急忙掏出纸条看了看,心下凛然,便赶快跑到肃宇轩,一进大门才反应过来蓝宇做了御前侍卫,这个时候怎么会在家呢。按照青柳的字条所说,她在后天一早就会被迎走了,而三王爷故意不放出消息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季容收起纸条,思绪一片混沌,想起方才沙菊那副惹人疼的样子,也没了主意。因为明天,就该是皇上召见季老爷的时候了! 季容说的果然没错,第二天一早,季老爷便被皇上请进宫中,说要和京城中的商贾大家谈一谈粮食的批卖问题,因为李撰是季家真正的二把手,所以也在召见之列。季容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眼圈有些红,心里也不敢确认皇上是否真的能够饶他一命。回想起数日之前,通过剪月姑姑传信而进宫面见圣上之时的情景,他至今仍心有余悸。 剪月虽然只是个浣衣局的姑姑,但毕竟在宫中呆了五十多年,自然有些地位,更何况,她曾经也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多少也认识些皇上身边的公公,这一来而去的,竟然真的将季容要面圣的消息带到了皇上手里。 可是身在宫外的季容却是十分忐忑。虽然说自己曾经救过皇上一命,可是天威难测,谁知道他会不会理会他一个小民的要求,更重要的是,面见皇上,季容是为了求他饶过父亲这样一个犯下大罪之人。所以,当季容跟着太监总管走进金銮殿,跪拜在他的面前之时,他就先狠狠地磕了几个头。 “季公子不必如此。”没想到的是,皇上并没有做出往日里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虽然身上是威严霸气的龙袍,可脸上的笑容告诉季容,他不仅是个皇上,还是当时那个承诺回报的林学。 “季容不敢。”季容回道。 “哈哈哈哈”,皇上忽然大笑几声,道:“看看,看看,这哪里还是那个风流随性的花公子了,要我说,你还是不要做现在这副样子,可是一点都不适合你。” 皇上的几句话让季容的心略微放松,可面上仍不敢当真随意起来,道:“皇上还记得季容,已是季容莫大的荣幸了,更何况季容提出面见天颜这样无礼的要求,现下怎敢放肆。” 话说到此,季容已经打算将来意说与皇上,是生是死,全看天意了。可是没想到皇上居然在这个时候将话题岔开,说是以前吃了不少季府的饭餐,如今季容好不容易进了皇宫,一定要尝尝御膳房的美食才行。 皇上的话虽然十分友好平和,却到底是圣旨,不容反抗,更由不得季容再没眼色地提别的事情,更何况,能够陪同皇上用膳是莫大的荣耀,就算是功绩显赫的朝中大臣也未必能够有这样的机会。 席间,皇上的情绪显得十分高涨,就仿佛是曾经在季府与他用饭时的样子,可是季容知道,这里是皇宫,不是他的家,但也不好太过维诺扰了皇上的兴致,便随着皇上的话聊上几句,只将心中的那些事暗暗压下去。 谁知道这用完了膳,皇上还是兴奋不已,带着季容在御花园里转了好一会,也没有问他见面的目的,可是季容哪里有心情陪着皇上赏花赏鸟的,父亲的性命,蓝宇的性命,季府一家上上下下的性命全握在皇上的手里,季容的心头仿佛压了块巨大的石头。 “皇上。”眼看天就要暗了,季容再难忍住自己的急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皇上,季容有罪……” “我知道你的来意”,皇上抢过季容的话,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严肃起来,一股无形的压力围绕在季容的身边,头上那个低沉而又有威慑之力的声音传来:“我可以免你一死,可你的父亲和你的那位兄长,欲对朕狠下杀手,朕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他们一个痛快。” “皇上!”季容磕头,心道皇上竟然对父亲的计划如此了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整个事件当中,他一直苦苦追查,却始终跟不上真相的脚步。皇上的这种决定他早就预想过,只是没想到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季容仍是有如身陷泥沼的感觉,任凭他如何心急,却无力可施。 “既然皇上早已明察一切,为何还要许我一见?” “季容,我知道你一直活在季家的庇佑之下,浑不知情,而父辈的恩怨本是该在我手里结束的,我虽能饶过你,却不得不下狠心终结这一切。”皇上转过身来,说道。 “皇上,季容万幸,能得庇佑安然活至今日,这十九年来,父亲和兄长对我关怀备至,恩重如山,季容如何能够见死不救,还求皇上看在你我有缘相识一场的份上,饶过父亲和兄长。 ” “哈哈哈”,皇上大笑起来,看着跪在地上恭敬卑微的季容,说道:“你倒是生了张巧嘴,你是有恩必报的季容,那岂不是在说我不知道报恩吗?” “季容不敢,还请皇上明察。”季容急忙磕头,心里却道他正是这个意思。 “好了好了,你回去吧。”皇上说完,不由得季容再说话,抬脚离开。 “皇上!皇上!”季容心里泛凉,拼着不到最后决不放弃的精神喊了两嗓。 皇上竟然真的停下了脚步,回身道:“明日,我会召你父亲入宫,到时候,自然就有结果了。” 身后的季容目送皇上离开,心中暗暗揣测着皇上的用意,也许能够召父亲进宫本身就是缓和的机会,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告诉父亲放弃一切吧!可是他深深地明白,无论他说些什么?都将是徒劳的,因为父亲,根本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不成功便成仁。 ------------ 第四十二章 暴动前的宁静 皇上静静地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之上,目光淡然地看着这个富丽堂皇的地方,摸一摸自己所坐的龙椅,还有身前的御桌,又慢慢地合上了眼帘。也许,他心中此刻的激动只有他自己能明白,四十年来,这场风暴终于就要在今天结束,他如何能真正地平静下来呢。 四十年前,先皇大病,后宫权势之争尤为激烈,作为先皇儿子当中最优秀的一个,杨德知的身边是风起云涌闪电交加。当时,后宫之中的惠贵妃也有一子,比他小一岁,很自然的,杨德知的母亲愉妃便成了惠贵妃的劲敌。 那一次,惠贵妃使计诬陷愉妃与一太医私通,使得愉妃含恨而终,而其帮凶,就是张家的韵妃婷妃二人。而这一切皆被年仅十岁的杨德知看在眼里,他暗暗发誓,一定要为母妃报仇,就在这个时候,先皇薨了,让一直打着算盘的惠贵妃傻了眼,本想让皇帝死前立她儿子为太子的,没想到居然没有坚持到那一天。 根据先皇的遗愿,杨德知登上皇位,为了给母妃报仇,他先是杀掉惠贵妃并假称抱病而亡,再杀掉韵妃婷妃二人,又利用结党营私的罪名使张家没落,最终消失在京城。 本以为一切都已结束的杨德知就这样开始了管理国事的生活,然而就在登基后的第八年,在一次微服私访之时,他遇上了自己的心上人,这个人就是刚刚生下季容三年的李祈晗。 这也就开始了另一段爱恨情仇的故事,季老爷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诬陷张家至其消失在京城之中的杨德知居然会抢走他的祈晗,这也就更加让季老爷失去理智,两股恨意缠绕于胸,终于在五年之前决定报仇。这期间,他想尽一切办法,变得越来越偏激与疯狂,就算是身边的亲人,也都被他用作达到目的棋子。 然而季老爷的行动却反而引起了杨德知的注意,一经调查,并不困难地就查探出了季家的根底,从那时开始,杨德知就决定要抢先一步,杀死季老爷,加上他最爱的女人李祈晗心中忘不了季老爷之事,一直是他心中的疙瘩,此时再不出手,更待何时,于是,季老爷和杨德知开始了暗中的较量。 然而令杨德知没有想到的是,一年前出巡之时,因为一时大意遭到季老爷手下的追杀,差点命丧宫外,救下他的居然是季老爷的亲生儿子季容,这实在是出乎了杨德知的意料,也让自认为恩怨分明的他开始陷入了矛盾当中。 脑袋里的混乱犹如蜘蛛网一般纠缠在皇上的心中,回想起这些年来的争斗,他真的有些疲倦了,昨天季容的几句话不是对他没有影响,也许这就是天意,父亲所犯下的虐债,做儿子的却在不知不觉之中进行着补偿。 “也许,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这一切真正地画上句号。”皇上已经做好了最后的选择,如果不出意外,季家在今天将会彻底消失在京城。 而正在入宫路上的季老爷和李撰却尤为不安。虽然身为京城的首富之家,动一丝而牵全城,也因此曾有多次被皇上召入宫中,但是这一次,消息却来得这么突然,本来打算在下个月皇上寿诞举国同庆之时,借由献宝而接近皇上启动计划,现在突然之间面见圣上,显然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老爷,我看此行绝不简单……难道是对我们的计划有所察觉?”李撰担心地说道。 季老爷沉吟半晌道:“杨德知心思狡诈手段非常,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所以……”说到这里,又停了片刻,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我们也不必过于担心,既然能够提前见到杨德知,不如就在今天动手,打他个措手不及。反正,我们的准备已经相当充分。” “可是……”李撰心里很忐忑,一副有话说不出来的表情。 “撰儿,你是怎么了?我早就教过你,做事要杀伐果断。如果那杨德知果真已对我们产生怀疑,那么今天这一场争斗是逃不掉的,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先发制人,出奇制胜!” 季老爷对李撰的表现很不满意,以为他到了关键时候反而胆怯懦弱起来,他哪知李撰心中真正的想法,这个想法潜藏在李撰的心中很久很久了,那就是让季老爷放弃报仇,隐居世外。 “是!”李撰没再多说,多年与季老爷的陪伴让他明白,没有人能够劝说老爷停下报仇,要想阻止他,只能通过其他的方法,现在,只能祈祷季容已经有了应对一切的对策。 两人进了宫,果然发现情况不对,皇上大摆筵席来商讨粮食问题的人,居然只有季老爷和李撰! 不好!李撰大惊,看来皇上召见他们果然用意不善,他急忙转过头去看看老爷,只见季老爷同样带着吃惊的神色,但很快就演变成深沉而狠厉的眼神,额上的青筋略略突起,让李撰明白,今天,一定会发生一场大的暴动。 “草民季成泽,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撰心中的波澜还没有平静,季老爷却已经淡然沉稳地进入了大殿,走到皇上跟前恭敬地叩下头。而李撰也跟在他的身后跪拜。 皇上大笑几声,豪气地回道:“平身。” “今日是朕宴请两位,所以二位不必过于拘谨,随意就好。朕特意吩咐人准备了上好的美酒美食,只等二位来品尝了。”皇上说完略一挥手,太监总管便心领神会,下去安排丫鬟太监前来上酒菜。 “草民何德何能,竟能受此隆恩,实愧不敢当。”季老爷嘴上说的客气,可脸上却不是什么感谢的表情,看来是已经下定决心在今天一定胜负了。 “哎!”皇上摆摆手,否定道:“季老爷就不必如此客气了,季家是京城首富,城中各行各业可都是仰仗着季家才得以迅速发展,季老爷可是为国立下了大功之人,朕今日只是略表心意而已,季老爷何必见外。” “不敢当不敢当”,季老爷誓死将谦虚进行到底的样子,和皇上虚与委蛇地对着话,让桌上这些秀色可餐的美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一顿饭下来,三个人其实只动过几次筷子,李撰并没有什么机会讲话,听着那两人表面上客气的唇枪舌战,心中却为季老爷担心不已。 “不过最近倒是听说,季家的粮食生意倒是不错,可要比官粮卖得好多了,不知季老爷可有什么诀窍可与朕分享分享?” ------------ 第四十三章 惊变 终于谈到正题了,季老爷撇嘴一笑。 在景国,这粮食出售大致分为两种,这第一种自然就是朝廷直接管理卖出的官粮,这种官粮大多价格实惠,普通百姓一般皆靠此为生,若是发生了饥荒,官粮就会成为救济灾民的必须品,所以,朝廷一般是很少能从官粮身上捞到油水的;当然,朝廷也不是无私奉献的傻子,为了赚钱,景国就出现了第二种卖粮的形式,那就是由朝廷特批给少数的商家,通过收取这些商家的售粮税而赚钱,因为官粮一般有限,所以这些价格较高的商家粮食也会得到大量的购买。但是,还有一条特殊的律令值得注意,那就是为了保证官粮不被积压,商家的粮价是绝对不得低于官粮的,如有违反,罪罚极重,甚至可以当街问斩。 “哪里哪里,季家的粮食生意只能说还能维持,哪里有皇上说的那么好呢?”季老爷暗自用脚踹了两下李撰示意他做好发信号的准备,嘴上却不动声色地回着话。 “哦?这可是和我所听说的不大相同了。”皇上笑笑,说道。 “恕草民斗胆问一句,不知皇上听说的是什么样子?” “我听说,季老爷你,为了与官粮相争,擅自降低粮价,有些铺子,甚至还以低于官粮的价格在销售,可有此事啊?”皇上淡淡地说着这些,一边给了旁边的总管一个眼神,总管便像得到什么命令一样,迅速退下去了。 季老爷一看,心中明白那总管忽然这么退下去准不是什么好事,现在杨德知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必然是要用这样的罪名逮捕自己,想到这,季老爷一边转头若无其事地看了李撰一眼,一边跪下道:“皇上,草民冤枉,还请皇上明察。” “哼!大胆刁民,还敢狡辩,来人!给我拿下二人!”皇上忽然之间大喝起来,顿时,足有五十个御前侍卫冲出来,跑向季老爷和李撰二人。 就在这时,李撰迅速地从腰间取出一块紫色的圆形弹药,分秒之间,便飞出大殿之外,一瞬间,一股青紫色的烟雾冲上天空,发出一阵尖锐的声音。 “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二人拿下!”殿中的侍卫并没有逮下二人,皇上又大喝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季老爷大笑许久,笑意满脸的抬起头看着那个像小丑一样表演着的皇上,慢慢地从地上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道:“杨德知,别再耀武扬威了,现在这大殿之内,我才是该站着的人,而你,应该老老实实地跪在我的面前,求我放了你。” “什么?!”皇上面色骇然地看着一脸得意的季老爷,又看看纹身不动的御前侍卫,怒道:“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现在这殿中侍卫,皆是我的死士,又怎么会和我刀刃相向?”季老爷说完,又仰天大笑起来。按照计划,信号弹一旦发出,蓝宇就会带着殿外的侍卫迅速包围大殿,而杨德知本人,则由方山负责带领侍卫直接拿下,并以杨德知的性命相威胁,挟持出宫!幸运的是,这一切都进行得如此顺利,殿外的侍卫已经赶来,季老爷再也不用假装出那副窝囊废的样子,放情大笑。 “方山!我命你,马上把杨德知给我捆起来,我要让宫里的人都看到他出丑的模样!”季老爷背着手,对着站在侍卫最前方的方山说道。 谁知,那方山竟然面无表情动也不动地看着季老爷。 “方山,你在干什么?还不动手!”李撰看着方山僵硬的脸,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急忙训斥道。 方山出乎意料的行为同样让季老爷心跳快了一拍,再抬头看看始终没有表现出任何惧怕的皇上,心下凛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就在两人心思疑惑之时,皇上居然笑出声来,季老爷用奇怪地目光看着他,分明从那笑之中读到了戏弄。 “不和你扮家家酒了,戏我就唱到这,季老爷,还不束手就擒,来人,给我上!” 一声令下,以方山为首的侍卫一拥而上,李撰拼死抵抗,但怎奈对方人多势众,最终季老爷和李撰还是被五花大绑起来,大殿之内一片安静,皇上就用那种嘲笑的眼神盯着两个真正的小丑。 “方山!这是怎么一回事!”季老爷不敢相信地盯着亲手将自己绑起来的方山,脑海之中仿佛有一座火海在烧。 “喂,喂,你管谁叫方山呢?”皇上走过来,踹了两脚季老爷的肩膀,然后走到方山身边。 “混蛋,杨德知,你不要对老爷动手,要打要踹你冲我来!”李撰大声吼道。 “哦?没想到,这一位倒是忠心护主啊。”皇上不知是什么用意,竟然夸赞起李撰来,然后忽然单手一挥,居然一下子将那方山的脸皮给扯下来,道:“季老爷,真是可惜,你的手下虽然个个是忠心耿耿之人,但这个人,却并不叫方山,更不是你的手下。” 原来,早已洞察一切的皇上早就将方山掉了包,又在昨夜将蓝宇等人秘密关押起来,因为出手极为迅速,一夜时间还不足以让消息传出。 季老爷定睛一看,方才撕下来的其实是一块人皮面具,而面具之下的人是和方山没有一点关系的人,当下心中便明白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冷笑两声:“原来如此……我千算万算,却从没想到这宫里的方山早已不是真的方山了,所以,什么已在宫中布下死士,什么一切就绪只等命令,都是这个假方山传出的消息。” “不错”,皇上拍拍手掌表示季老爷说的没错:“季老爷你果然是个有勇有谋之人,只可惜你遇到我,季家注定断送在你的手上了。” “哼,什么季家不季家的,我根本就不在乎,季家早就死了,而我苟延残喘只为报仇!” “哦,我错了,不应该说是季家,应该说是你齐家,但是你知道你可悲在哪吗?那就是你所不在意的家人,却是在时刻为你担心,而你,只顾报仇,胸膛里的心都被仇恨所填满了。”皇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起昨日季容进宫求他的画面,曾经负伤住在季府的日子还常常浮现在他的眼前,那么干净而骄傲的季公子,为了他的父亲变得那么沉重,皇上见了尚且不忍,这个季老爷却失心至此。 “嗯?”季老爷并没有听懂皇上的话,疑问起来。 而皇上似乎并没有和他解释的意思,心道算了,就算是说出来,恐怕也不会改变什么?说不定这个早已经没有的爱的人反而会怪罪季容。 ------------ 第四十四章 真相 “杨德知,你不必再废话,既然我季成泽今日败在你的手上,你要杀要刮,我都不会坑一声。” “季老爷,别再这么逞强了,要知道,你和朕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何必争一时意气。” 季老爷闻言,冷哼一声没有回话。 “想一想,我们这场纠缠来纠缠去的恩怨已经闹了四十年了,你没有想到是这种结果吧。说实话,朕也没有想到,四十年前,朕虽除掉张家,但不愿大肆杀生,放了你一条生路,竟然种下如此恶果……不过,说起来,如果没有你,我又怎么会见到晗儿呢?”说到李祈晗的时候,皇上忽然改口自称起“我”来。 “你给我闭嘴!”季老爷一听皇上提到李祈晗,立即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嗷叫起来。 而皇上却不管季老爷说些什么?只管借着说道:“自她进宫以后,我对她百般宠爱,甚至于后宫之中只见她一人,还请上数百道士和民间的神医为她炼制可葆青春之药,可是她,心里面还是只有你一个人,直到死去。” 说到这里,季老爷的心中也激动不已:她还是只爱我一个,只爱我一个……想起她那乌黑长发披在身后的样子,两行老泪霎时流出。 “我是真的很喜欢她,哪怕她死了,我也想爱她护她,所以两年前我将她送入白极山里,为的就是能有一天,能够有一个机会将她送入皇陵,以正身份。”皇上说到此处,也动了情道:“可是两年过去了,我的心里仍然愧疚不已,也许,如果我没有将她强行接到宫中,她就不会郁郁寡欢,最后含怨而终了……” “你!”季老爷再无力气多骂一个字,眼泪流过他斑驳的皱纹,透着说不出的沧桑。 “我越想越后悔,越想越自责,终于有一天,宁答应开始有意无意地提及此事,我便知道,你要去接她了。能够回到你的身边是晗儿自始自终的愿望,我下定决心之后,便故意将消息透露给宁答应。” 季老爷闻言大吃一惊:“什么?晗儿葬在极北之地的消息是你故意透露出来的?”震惊之余,他有一种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苦心布下的探子和这个局,竟然只是他的自以为是而已。 皇上蹲下来,平视着季老爷,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不是你的智谋不够,只是因为你比我更加执拗和偏激,斗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我真正针锋相对的这一天,我不是个心慈的人,但我已经答应了一个人,要留你性命……” 在季老爷诧异的目光之中,皇上退到侍卫身后,然后命人解开了两人的绳索道:“走吧!你已经死在我的手里了,等出了宫门,你就再也不是季成泽了,永远地离开京城!” 被放开的李撰因为皇上如此行为而大吃一惊,他和季老爷的罪过早已是灭门之罪,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走他们……正当李撰愣神的时候,身边的季老爷忽然发了疯似地冲向皇上,其面目狰狞让人不敢睹视,他的吼叫声亦恐怖非常,震撼着殿内所有人的心。 “不要!”李撰大喊一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季老爷的身体骤然停在了侍卫圈的面前,其身后的鲜血喷涌而出,正是一把钢刀径直穿透了他的胸膛。 原来,就当方才所有人都为皇上的决定感到惊异之时,只有季老爷的嘴角莫名其妙地浮起一丝笑容,二话不说就吼叫着奔向皇上,一直举着刀的侍卫们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又出于本能的反应要保护皇上,这片刻之间,季老爷就冲着刀刃扑了上去,此时,已是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虚弱地喘气。 “老爷!――”眼睁睁地看着老爷躺在地上,李撰的心一下子如同被掏空了一般,几步上前跪倒在他的身边,一直没有流泪的李撰霎时间涕泗横流,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季老爷微微睁着眼,艰难地喘着气,看着流泪的李撰,嘴边却牵出一抹淡然的笑容,也许到这一刻,他终于解脱了,等死了之后,人世间的一切纷纷扰扰再也与他无关,自离开张家改姓季的那一刹那,他再没有真正地活过,祈晗走后,他更是犹如行尸走肉,如今去了黄泉,也好去陪她。 可是?他不明白,就算他这辈子活得再无耻、残忍,也有人那样深刻地爱着他,苦心为他求饶的季容,那些被他养大的孤儿,还有这个无论在天堂或是地狱都陪伴左右的李撰,而季老爷,他从没有珍惜过,面对真情,他从来只是演着虚假的戏,他更不懂得,死者已逝,生者更需珍惜啊。 此时的李撰张着嘴,却很难发出声音,眼泪流出来,苦的咸的都淌进口中,自季老爷从死人堆中救活他,即便他知道季老爷只是在利用自己,可在他的心中,老爷一直是支撑起天空的人,老爷死了,他心中的世界便塌了陷了。 季老爷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可想着要去陪祈晗,他并不痛苦。哭到撕心裂肺的李撰这时忽然淡淡地笑起来,对着老爷特别温和地说道:“老爷别怕,撰儿随后就去陪你。” 话音刚落,李撰迅速地抢过一把刀来,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的心口,身子直直地倒在季老爷的身边,眼睛微睁,只万般敬仰而不舍地看了一眼老爷,两个人就同时离开了这个让他们痛苦一生的人世间。 一时间,大殿之中一片寂静,皇上低头看着地上的两个人,深深地叹着气,闭上自己的眼睛。 有好一会,他才再度睁开双眼,恢复了身为帝王的架势,总管弯着腰走到身后问道:“皇上,不知那蓝宇如何处置是好?” 皇上沉吟片刻,脑海里回想起的是季容给他磕头和季老爷求死的场面,就让这一切都过去吧!随即道:“既然擅自降低粮价的犯人已死,蓝宇便放了吧……将那宁答应和方山也遣出宫去……” 总管心中暗惊急忙劝道:“皇上,万万不可。虽然皇上皇恩浩荡不杀季成泽,可他死在宫中,蓝宇等人必定怀恨在心,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千万不要养虎为患啊。” 皇上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只是这四十年犹如一块巨大的石头一直压在他的心中,人生最多也不过两个四十年,他眼角的皱纹让他渐渐明白,当你想为了复仇杀一个人的时候,必将引起更大的仇恨,如果真的要将所有参与其中的人杀掉,那么到了下一辈,甚至下下一辈,恩怨与纠葛将会越演越烈,永远不息地继承下去。 “照朕说的做。”皇上一副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略停顿一会,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人一般说道:“还有一事,传朕旨意,良妃娘娘父亲逝世,特准许其出宫,守孝三年。” 皇上说完话,走出殿外,抬起头看见一片澄澈的天空,是有多久了,他没再这样看过这片纯蓝,它干净得让自己自惭形秽,为了这把龙椅,为了自己的利益,多少人在宫中洒血如雨,又有多少人被他推往死亡的大门,如果人生还有另一个四十年,就让他放开一切吧。 ------------ 第四十五章 父子相遇 黄昏时分,蓝宇、方山和宁答应被押送着出了城门,根据皇上下的旨意,季家的后人将永远不得再踏入京城一步,恐怕就在今晚,他们就要连夜出城。 走在出宫的路上,方山一直低着头,他曾经也是个流浪街头的孤儿,每天过着乞讨的生活,对他而言,季老爷就如同再生父母,恩重如山。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做一切事情来回报老爷,可是没有想到,恰恰是因为计划中的自己这一环出了问题而导致失败。老爷惨死,他愧疚难当,想到这里,他多少有些痛恨自己的无用。 虽然轻风曾经和季容见过几次,但是大都是在蓝宇不在的情况下,只在和季容接林学回府的路上见过一次,何况他只知后宫之中有季老爷的一颗棋子,却也不知道是谁,所以出宫的路上,蓝宇也并未对这个宁答应太过注意。他的脑袋空空的,目光淡淡地看着正前方,那份深沉和从容似乎在告诉别人。虽然未来是充满着不确定性的,但是他的心中没有任何忐忑与不安。这一条冗长的路,他走得那么平稳和坦然,让身后的几个侍卫刮目相看。就在这时,从前面的门后,拐出一道身影,行动做派十分高傲,走到近处的时候,侍卫忽然压着三人半跪在地上,恭敬地说道:“拜见单王爷。” 单王爷!蓝宇的心骤然缩紧,方才只顾往前走并没有仔细看,何况这宫中之人对他而言不过路人,哪里用他操那份闲心,只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他。自蓝宇五岁被单王爷抛弃之时,就一直住在季府,如今十六年过去,恐怕王爷早已不认得他了,可是也不知为什么?蓝宇的心跳竟越来越快。 “嗯。”单王爷略略回应,眼光只是随意地扫过跪下的几人,并没有十分在意,径直向前走去。 看着地上的影子毫无犹豫地远去,蓝宇忽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失望,随即自嘲一笑,该死的,他究竟还在期待些什么?那个尊贵的单王爷,那个抛弃他的单王爷,他的心里不是只有对王爷的恨吗?自始自终,就算是在心底,他也从未承认过王爷是自己亲生的父亲。可是现在,蓝宇的心跳还是随着单王爷的走近而加速,又因为他直接的离开而骤然放慢。 蓝宇等人起身继续前行,他脸上那抹自嘲的笑容刚刚像烟雾一样消散,身后忽然传来单王爷的声音:“等等!” 原是单王爷走了几步之后恍然觉得方才看到的一张脸竟有些熟悉,可略想了想又没想起是谁,心里感到隐隐的不安,只好回头叫住了他们,快步走上前去。 “王爷有何吩咐?”侍卫俯身问道。 单王爷并没有回答,只是带着疑惑不已的眼神走到蓝宇的面前,仔细打量起这个让他忽然不安的人,眉如剑,眼如星,天庭饱满,一身刚毅之气,却又透着些许随性、冷漠,尤其是那双眼睛,毫无惧怕而又如沼泽一般深沉地看着自己,这种感觉似乎有一丝熟悉。究竟是谁?单王爷在脑中一遍一遍地搜索着,忽然之间,一个好久好久没有被想起的人出现脑海之中,令他当下愕然,道:“你是……” 蓝宇心中的激动并不比单王爷少,只是都隐匿在那种沉寂着的眼神之下,自从武试开始,想必他的名字朝中大臣均以知晓,那么单王爷就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当年过继给季家的儿子成了宫中的侍卫首领,只是今日,他已成了平民百姓,只得道:“回王爷,草民蓝宇。” 蓝宇!果然是他!单王爷心中大呼,一直和蓝宇对视的目光却忽然有些害怕地移开,无论如何,他虽然不后悔当年的做法,却多少有些心虚,如今,那个小小的孩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这个样子,在此之前,他却从没想过,如果再见,他会是如此的不安与心虚。 他不爱蓝宇,甚至此生再也不想见到。单王爷的下唇有些颤抖,眼光上下扫视,却始终避开蓝宇的目光,道:“嗯,咳……没事了,退下吧。” 蓝宇的鹰眼没有错过单王爷如此明显的变化,唇边涌出一抹笑容,看着慌张不已的王爷,忽然很想小小地报复一下他,道:“是,宇儿告退。” 蓝宇没有再做犹豫,决然地离开单王爷的视线,可是单王爷却在听见这一句之后身形凝滞,瞪大双目,缓慢而勉强地转过身去。蓝宇脸上的那抹讥笑,还有他自称的“宇儿”居然那么的有威慑之力,就连自己的脚也有些不听自己的使唤。 出了宫门的蓝宇没再将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他不是没有预料过两人相遇的场面,也设想过单王爷的表情和态度,却没想到他是个软弱之辈,见了自己居然只有说不尽的慌张。不管怎样,今夜,他就要和季容离开京城,那么之后的一切就与这皇宫再无关联,他早早就是个孤儿了,现下,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何必故作伤感,反而是其他的事情略微让他感到担心,那就是季容如果知道父亲的死讯,会不会不能承受。 “今夜子时之前离开京城,守城的侍卫会将情况上报。”侍卫对蓝宇说道,语气并不张狂,到底曾经是蓝宇的手下,多少也对他有些敬重。 “你们二人作何打算?”蓝宇看着方山和轻风问道。 方山的面色有些窘然,挠挠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留在城中,好歹我也生在这个地方,离了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蓝宇点点头,又转向轻风:“你呢?” 轻风倒是一脸的淡然,云淡风轻地耸耸肩膀:“我倒是个没有去处的人,如果蓝公子不嫌麻烦,先带我出了城去,我再细作打算。” 蓝宇没说话,表示默认,又对方山说道:“那我们就在这分开吧。” 方山见蓝宇也没有什么怪罪他的意思,也大方地向蓝宇行了个礼,回道:“公子保重。” 告别之后,蓝宇带着轻风一路往季府走去,天已经黑了,小路上十分宁静。突然之间,凌乱的脚步声和两个凝重的呼吸声传入蓝宇的耳朵,他猛地一回头,竟然看见季容拉着一身丫鬟打扮的青柳正狂奔而来! ------------ 第四十六章 救出青柳 “哥!”跑到近处才看出回身的是蓝宇的季容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地扑过来,直接冲上去就是个熊抱,把一旁的两个女人看得直接傻了眼。 “怎么回事?”蓝宇十分冷静地放下季容,又看看一旁穿着奇怪的青柳问道。 季容大喘几口气:“这事儿以后说,你先带我们到个安全点的地方。季府是不行了,方才我和青柳忽然转了方向,想必他们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来,不过还是要找个地方落脚比较好。” “嗯嗯嗯嗯。”青柳站在一旁猛点头,神哪,她可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千千万万不能被抓回去嫁给那个什么什么姚鸿。 蓝宇看着她点头如捣蒜的样子,也猜出了个十有**,说了句“跟我来”就跑起来,后面的几人咬紧牙关拼命地追着。 因为能够夜视的原因,蓝宇带着几人左拐右拐竟来到一处无人居住的房子后门,回头道:“你们等着。”之后就一个跃身,飞过院墙,从里面打开了院门。 “快进来。” 季容拉着轻风和青柳迅速进了院子,蓝宇探出头确认没有人跟上才小心翼翼地关好院门,带着三人进到房中。 房子很破旧,到处是灰尘和蜘蛛网,又是黑灯瞎火的,难免碰到这些,让青柳一阵恶心,可这个时候也由不得她耍大小姐脾气了,这里虽然破,却是个安全的地方。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季容回道:“青柳明日就要成亲,可能一早就要被姚鸿接走了,我是昨天才从沙菊那得到的消息,时间紧迫,你在宫里,我又来不及找人,只好自己去救她了。” 季容说完看看青柳,又继续说道:“根据沙菊的那张纸条上写的东西,我知道青柳今晚会化妆成一个小丫鬟偷跑出府,我就在王爷府外悄悄地等着,怕万一她出了问题,也好有个接应,但好在没出别的事情,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带着青柳就跑向季府。” “我本是让一个和我身形差不多的小丫鬟穿上我的衣服呆在房中,好让父王放心,可是没想到,那么快就被人发现了,还在去季府的路上,家里的下人就追了出来,还好遇上了你们。”青柳接道。 蓝宇略略思索一阵,问道:“那沙菊在哪呢?” 季容有些愧疚地说道:“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们还没有机会去找她。那天,我是在市场街口的角落里看见她的,想必现在也应该还在。” “街口的角落?什么意思?”青柳分明是让父王给沙菊找一处房子住下的,怎么会在街上? “两个半月前,街口那突然多了个小乞丐,浑身脏兮兮的又穿得破烂,头发乱七八糟地挡住眼睛,所以我也没注意看过,没想到昨天她竟然告诉我她是沙菊,还给了我一张纸条,我这才得知你的消息。”季容解释道,想起沙菊那个可怜的样子,不由得为她感到心疼。 “糟糕了……听着,皇上下了圣旨,今夜我和季容必须出城,这位是宁答应,也要和我们一同出城。”说到这,季容和青柳十分奇怪地看了眼轻风,心中怪道她什么时候成答应了,可现下也没有时间思考这些。 只听蓝宇继续说:“青柳,我看你在这京城也呆不下去了,不如和我们一起走,若你同意的话,我这就去找沙菊。”蓝宇说完,又看看季容,父亲死在殿上的消息还没有告诉他,不过现下时间紧迫,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青柳看着蓝宇,想告诉他她离开王爷府,就是为了呆在他的身边,况且最近因为沙菊的事情,她对那个冷冰冰的地方再也没了一点留恋,这些复杂的情绪缠绕在青柳的心头,一时间只能说出四个字:“我跟你走。” 青柳坚决的表情竟让蓝宇的心中产生一丝波澜,当下居然微微出神,但很快恢复了神色道:“你们不要发出大的声音,在这里等我回来。放心,这个地方很安全,他们是不会到这的。” 临走时,蓝宇看见季容的神色果然不是很好,却也来不及说些什么?便出了院子,没有了青柳等人在后面,他放开自己的脚步,以最快地速度飞奔而去。 回到王爷府附近,府中的下人还在四处地寻找着青柳,三王爷站在门口气急败坏地骂着,可是干着急也没有用,这明天一早姚家就要迎亲了,如今新娘就在他眼皮底下溜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蓝宇没理会三王爷的人,绕了个远道,很轻松地就跑到街口,看了两圈却没发现什么小乞丐。 正当他左找右找没有头绪的时候,一个十分纤细的声音轻轻地传入耳朵――是蓝公子吗? 蓝宇循声一看,一个小脑袋瓜从最近的一个房子前的干草堆里探出来,他急忙上前,撩过她的头发一看,果然是沙菊,急忙将她从干草里面弄出来。 “果真是蓝公子!”沙菊一激动,差点叫出声来。 “嘘……”蓝宇急忙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才轻轻说道:“到我背上来。” 于是夜色之中,蓝宇背着沙菊极为迅速地穿行在街道房屋之间,那些四下搜寻的下人根本入不了蓝宇的眼,不出一刻钟,就将沙菊带回了那个破旧的房子。 一进房间,沙菊就在那片黑暗之中搜寻着青柳的身影,可惜太黑了一时间竟然什么都看不到,一张口就带着哭腔:“小姐,小姐,你在哪呢?” 青柳一听,眼眶就红了,急忙走上前去紧紧地抱住沙菊道:“小姐在这呢?在这呢?沙菊别怕。” 沙菊感受到青柳身上的温暖,眼泪就落下来打在青柳的身上,哭道:“小姐,太好了,我们都从那个地方出来了……” “嗯嗯”,青柳抬起头仔细地看着沙菊的小脸,尽管黑暗之中,她看不太清,但仍然能看见她披散着的凌乱不堪的头发,还有满脸一道道细细的刮痕。 其实这些刮痕遍布在沙菊的全身,是方才在那干草堆里弄出来的。 青柳从王爷府逃走,下人找不到她,便想着也许沙菊能够知道,好在沙菊早就想到这点早早地藏在干草之中,才没让人找到。 自她出府以来,每日就在那街口靠别人给的一些剩饭为生,她一直想要将小姐的消息带给季容,可是王爷府每天都会派人监视她的行动,好在就在昨天,她趁着那些人不注意,将纸条递给了走在街上的季容。 ------------ 第四十七章 永别,京城 “没有多少时间了,一切等我们出了城再说。”蓝宇在这个时候俨然是队里的大哥,自然要想好一切,又道:“我看三王爷还来不及在城门布下自己的人,况且他大概也想不到青柳会这么快出城,所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几句话说出来,大家都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就跟着蓝宇绕远路避开三王爷府,向城门走去。 路上,季容经过采香阁的后面,正好看见素女的房间亮着灯,开着窗户,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窗前,可惜的是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能看见自己。 情不自禁地,季容朝窗户的方向摆摆手,他并不担心素女,她是个厉害的人物,采香阁是关不住她的。 只是相处这么久以来,她为季容卷入这场风波当中,倾尽全力不求回报,就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在心里说一声保重了。 走在最前面的蓝宇淡淡看了张邺的将军府一眼,也在心中和月妆道别着,他自小就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分离,从来没有预兆,却十分彻底,如今,就是该说永别的时候了。虽然没办法见面,但是见她过得还算好,也能够略放下心去。 “再见了!父王母后!”青柳想起父母对自己宠爱时候的样子,郑重地在心中和他们道别,她这一生,最幸运的和最不幸的都是生在王爷府里,一出生就带着郡主的头衔,可是如今,她再也不愿被这个头衔所囚禁,天高任鸟飞,京城之外,还有着更广阔的世界和更多的快乐等着她呢。 沙菊走在青柳的身后,嘴角含着笑容,对她来说,这个富庶的地方没有任何的意义,只要有小姐在的地方,就是她所在的世界。抬起头看看季容的背影,心底浮现出一丝甜甜的感觉。虽然她不敢妄想得到他的真心,但能够呆在他的身边已是她多得的幸福。 不知不觉,几个人就走到了城门,果然不出蓝宇所料,这里并没有三王爷府的人来查,侍卫只需确认蓝宇和季容的确出了城门就可以了,所以没过一会,这一行五个人顺利地踏出了京城,踩在城外的土地之上。 几个人站在城门之外,看着四周高大雄伟的城墙,感觉之前生活在墙里面的日子仿佛是在上一辈子,从今而后,这个用金子打造的牢笼将远离他们的视线,而未来,完完全全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小姐!”沙菊喜极而泣地抱住青柳:“小姐,我们终于逃出来了。” 青柳轻轻地拍着沙菊的后背,没有说话,在这个世界上,女人嫁给谁从来不是自己说了算的,没有想到,她倒是做了反抗的第一人。 “好了好了,看看我们的沙菊哭的。”季容走过去,摸摸沙菊的头发,说道:“以后你和青柳再也不会分开了,放心吧。” 沙菊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在王爷府中经历生死之后,她如今终于得到了重生。 然而就在所有人围绕在沙菊周围笑着说话的时候,一旁的轻风却不说一句话,表情有些阴沉地看着沙菊的小姐――杨青柳。 ------------ 第四卷 走天涯 ------------ 第四十八章 努力坚强 努力快乐 万幸的是,青柳和季容的身上还有些银子。虽然不多,但足够用到下一个镇子了,于是当天夜里,蓝宇在城外找到一个比较便宜的民宿,打算在那过夜,并且最终确定一行人先一同往南走,轻风说她反正无处可去,就先跟着他们也好,只是说这话的时候悄悄地看着青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色很美,头顶上的星星连成一片,就像是发光的大海,因为没有云的关系,月亮也十分明亮清澈,让坐在农院的五个人心情格外的宁静。 “真好啊……”青柳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感叹道。 “是啊!小姐。”沙菊坐在青柳的身边回应道。 “哎,说起来,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尤其是沙菊,怎么在街上做乞丐了?”季容虽然拿到了沙菊给的纸条,但是直到现在,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沙菊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回话,倒是那青柳一脸得意地说道:“哼哼,这就是大小姐我的智慧了,三个月前,父王要我嫁给军机大臣之子姚鸿,我死活不肯,没想到一向疼爱我的父王态度非常坚决,还以沙菊的性命相要挟,更加没想到的是,我的沙菊竟然为了我自杀……” “小姐……”沙菊吸吸鼻子,看着一直为此事感动不已的青柳,听她带着赞扬而骄傲的口气讲着自己的事情,沙菊有些激动,也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我的沙菊居然自杀过?”季容一听,从地上跳起来,走到沙菊的身旁坐下,仔仔细细地检查着,惹得青柳一阵鄙视,这个臭小子,还敢乱碰她的沙菊。 伸手拍掉季容的手,青柳继续说道:“幸运的是,沙菊又被救了回来,从鬼门关上走一遭,醒来居然傻了!” 季容瞪大双眼看看青柳,又看看沙菊,怎么也看不出来沙菊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虽然脸上身上有些小的伤痕,但精神还是不错的。就连蓝宇和轻风也表情怪怪地仔细看着沙菊的状态,完全不相信青柳的话。 “嘿嘿”,青柳傻笑两声:“我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五六天之后了,急忙叫人把沙菊带过来,才知道她是装傻的,为的就是能够有机会出了王爷府,找你们帮忙。好在十多天之后,我就知道了具体的婚期,便恳请父王让沙菊出府,这几日府中又因为我的婚事忙做一团,这才有机会上演这么一出里应外合救本小姐的大戏!” 青柳笑地得意,蓝宇却在一边满脸黑线,这话让她说的,跟讲评书似的。季容也翻翻白眼呛道:“这哪是你的功劳,分明是依仗我的沙菊的聪慧……” “咳咳……”青柳斜斜眼睛也没有否认,只是嘴巴上不肯认输:“的确是沙菊的功劳,不过,那也是我的沙菊,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沙菊她早就是我的人了!” 一句话说出来,五个人都愣了神,面面相觑地说不出话来,沙菊更是满脸通红,心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他的人了,说话也没有个礼数分寸。 季容也被自己说出来的话吓了一跳,急忙改口:“额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沙菊和我关系比较好……不是不是……是我们俩比较亲……不是不是……” 季容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说出一句又自己否定一句,两只手不停地在胸前摆着,那副样子可爱极了,逗得几个人哈哈大笑。 蓝宇在一旁也不由自主张开嘴笑起来,这种轻松惬意的心情似乎好久没有过了,青柳一转头,看见他明朗的笑容,灿如星河,一时间呆了,也许蓝宇需要的,正是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在未来的日子里,她一定要看到他更多的这样的笑容。 五个人说说笑笑,直到天刚朦朦亮才回去睡觉,青柳沙菊和轻风睡在一间,季容当然是和蓝宇在一个屋子。 两人一进屋子,方才那种轻松的气氛忽然之间变得沉重,他们都知道,有些东西迟早要知道,有些话也迟早要说明白。 “哥……”季容走到蓝宇身边,说道:“父亲……他……” 蓝宇沉默片刻才道:“我想你应该知道的。” “果真死了……”聪明如季容,怎么会没有猜想过这一种结局呢?何况以他对蓝宇的了解,若是还有回转的余地,就不会一直不提及此事。但是听到这个确实的消息,季容还是有种想哭的冲动,无论那个人是好是坏,又做过哪些坏事,对他而言,始终是自己的亲人,是自己的父亲。 季容压抑着哭泣的声音传到蓝宇的耳朵里,就像是一波波冰凉的海浪打在他的心头,季容是个真正的富家公子,和他这个早已经过千锤百炼的人不同,但是这些年来,季容一直在努力,努力坚强,努力快乐,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现在能做的,却只能是转过身去轻轻地揽住这个瘦弱的弟弟,告诉他:“季容,要哭就哭出声来吧!没人会嘲笑你的。” 伏在蓝宇肩膀的小人儿身体陡然颤抖起来,却一直没有传来哭泣的声音,有好一会,季容抬起头看着高出他半个头的蓝宇,道:“放心吧!我不会太难过的,至少我还有哥在身边。” 蓝宇看着他眼含泪水却努力微笑的样子,心头一暖,是啊!不管怎么样,他和季容始终能够在一起,陪伴彼此,这大概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 两个人躺在农家的土炕上,并没有很快入睡,讲了许许多多以前的事情,从事件中走出的蓝宇也仿佛轻松不少,将以前季容不知道的事情细细地讲了出来,直到天大亮,才相继睡去。 直到第二天中午,这五个人才从睡梦中醒来,折腾了一个晚上,再强健的身子也需要休息,再说,出了那城门,之后的路就不用那么着急了,反而是带着一种游山玩水,四处体味民俗的心情,倒也乐得自在。 吃过午饭,五个人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从民宿那里买了几件寻常人家的衣服,整理整理行装,又带上些干粮,决定继续向南出发,到了下个镇子就可以将原来的衣服当出去,实在不行也可以找些活干,赚些银两。 季容看看青柳别扭的表情道:“大小姐,这个时候就别嫌弃衣服不好了。” 青柳狠狠地挖了他一眼道:“知道了。”转过身去看着同样妇人装扮的轻风,却能读出不一样的韵味来,不知道为什么?轻风总是有那样一种娇媚却又冷淡的气息,即使跟你开着玩笑,却也觉得离你很远,尤其是这一年来。虽然自己无意,却和她有过不少的交集,也许这也是一种缘分吧。 ―――――――――――――――――――――― 因为开学了的关系,所以更新量调整为每天一更,小生码字速度有限,还请大家原谅。 ------------ 第四十九章 戏水 几个人带着很少的行李就这么上了路,郊外的风景十分宜人,一眼望去,鲜活的绿色蔓延到视野不及的尽头,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走在小路之上,也觉得神情气爽。 远处有几处农家,错落地驻在有些坡度的地面之上,半掩在一片绿色的海洋里,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漂浮着的错觉。 “这地里种的是些什么?”青柳蹲下来指着一片农田问道。 轻风顺着手指看去,不由得笑了,道:“这不就是稻子吗?大小姐,你不会连稻子都没见过吧?” 轻风斜斜眼睛故意气着青柳,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之意,惹得青柳脸一下子就红起来,嘟着小嘴说道:“没见过又怎样,我就不信,地里的这些东西你都认识!” 一旁的季容不敢插话,生怕让别人知道他也一个都不认识,谁知道轻风忽然转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又对青柳说道:“这些东西,我倒是都认识,不过大小姐,你也不必羞愧,看看我身边的这个贵公子哥,同样的什么都不知道,不也挺从容的吗?” “你!”季容咬着牙齿好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回击轻风,小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让沙菊和青柳不禁笑起来。 “真的吗?季容?”青柳逗趣一般凑上来,探着脑袋追问。 季容也不搭理他,自知是自己五谷不分,便快步走起来,把青柳落在身后,又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猛地一回头,道:“是谁准许你直接叫我名字的!” 青柳没说话,倒是那沙菊头一次抢了话:“季公子还不是从来只叫小姐的名讳,如今,怎么还考究起这个来。” 平日里沙菊哪是个爱开玩笑的人,没想到一呛起来竟是个厉害的,居然一下子堵住了季容的口,气得他直跺脚,道:“至少我可比你家小姐大上四岁,按理来说,你家小姐应对我尊兄长之礼才对……” 蓝宇扯扯嘴角道:“这可就是我的委屈了,殊不知是谁总背着我叫我蓝宇呢?” 大家都没想到蓝宇也会接茬,都有些惊讶地看看他,心道这今儿个是怎么了?难道是天气太好,各位的心情极其不错? “哥!”季容大步走回来,睁圆眼睛,有些埋怨地看着蓝宇道:“哥,你怎么倒是帮起别人来?” 蓝宇耸耸肩,没有答话,季容憋着嘴巴,可怜巴巴地看着另外三个笑得岔气的小坏蛋,道:“好哇你们,这帮一点也不善良的女人,有句话果然说的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话一说出来,三个姑娘家的可不乐意了,尤其是青柳和轻风,追上去就要对季容一顿胖揍,吓得他赶紧往坡上跑去,迎面的风吹来,将披散在后面的头发吹得温柔地晃动着,沙菊和蓝宇在后面一脸笑容地看着三个孩子一样的人,恍若此刻才知,人生的美好。 “喂,亲爱的姑娘们,前面有条溪水!”走在最前面的季容转过身子,叫道。 “果真!?”青柳闻言格外兴奋,小时候的她就特别喜欢玩水,正巧王爷府中有个很小的水塘,她便总是趁着父王不注意,偷偷地光着脚丫在里面玩,也曾经为了这事挨了不少骂。所以这会儿早就跑到坡顶,往下一看,果然坡下的一片芦苇荡旁,有一条窄窄的溪水,当下也顾不上什么小姐姑娘家的礼数了,一溜烟地跑下去,脱了鞋袜就下了水。 “小姐!”沙菊这时也到了坡顶,眼见小姐这么没顾忌,心里急得很,也急忙跟着跑下去,一边跑还一边说道:“小姐,你还是把鞋袜穿上吧!” 身后的几个人这时也追到了溪边,蓝宇拉住絮絮叨叨的沙菊,低声说了句:“让她玩吧!没什么的。”沙菊看看蓝宇略微含笑的表情,心想这蓝公子确实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仍旧少言,却变得有人情味起来。 “就是就是,沙菊”,季容悄悄地走到沙菊的身后,忽然说道:“我看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话音刚落,那轻风也不知从哪钻出来,一把将沙菊扑到地上,几下就将鞋袜扯了下来,沙菊哪是她的对手,反抗了两下就被他们推到溪里,顿时间,一股冰凉凉的气息就从脚底下传来,看看自己的小脚,脸色微微泛红,却也终究嘿嘿地笑起来。 “我说大哥大姐们,你们就别害羞了,快来吧。”青柳早已玩得不亦乐乎,炎炎夏日,最幸福的就是踩着溪水玩了,都这个时候了还矜持个什么。走上岸拉住轻风季容,又走到蓝宇面前,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拉住他的衣襟,往溪水里走去,那三个人也没再忸怩,到那溪中撩起水来往别人身上泼。 一场混战就此开始,几个人撩起的水花飞舞在空中,优美地划着弧线,阳光映在水花之上,便晶莹得如同纯净的珍珠,玩了好半天,五人才累得没了力气,气喘吁吁地坐在岸边,看着对方的狼狈样子嬉笑个不停。 穿好了鞋袜,整理整理衣裳,蓝宇便催促着要赶路了,毕竟这里没有什么吃的,又不方便住宿,好在下个镇子并不远,最晚到下午也能到了。 “我可是饿坏了,不知道镇子里有什么好吃的。”青柳一提到吃的,眼睛又开始放光,吃货的形象被她演绎得十分到位,惹得季容一阵瞧不起。 蓝宇回道:“我们现在要去的镇子名叫五山镇,因着镇子后面有五座大山而得名,以前我下南方之时,五山镇是必经之地,放心吧!那里吃的东西还不错,可比京城便宜不少,到那之后,我们也先不急着走,找些零工做做,才好继续赶路。” 青柳一听有好吃的,别的也不在乎了,反正自从出了王爷府的大门,她再也不是什么郡主了,她相信自己也是能干活的,赚些钱养活自己难道还会难倒她。 “好了,也不多说了,我们这就出发。”蓝宇走在最前,说道。 “出发!” “出发!” 一群人异口同声地跟着蓝宇喊着口号,开始向五山镇走去,然而,此时的他们谁也料不到,在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他们又会遇见哪些人,又发生那些事情呢? ------------ 第五十章 如何发家致富 五山镇确实是个景色优美的小镇,青柳不知道从哪来的兴奋劲,站在人来人往的市场中,一会看看这边买灯笼的摊贩,一会吧又跑到那边卖饰品的小店,前蹿后跳,活像一只小猴子。 “小姐,你就歇一会吧!”沙菊一开始还跟在青柳后面伺候着,可到最后也没了体力,只好无奈地叫住青柳,说道。 青柳回头:“你不要管我嘛,好不容易出个门,你不要念念叨叨的了!” “沙菊,那个小东西你就不要理睬了,还是跟哥哥我走吧。”季容走过来拉住她,一脸拐卖人口的皮相凑上来。 青柳没听见季容说的话,不然早就回来和他斗起嘴来,沙菊笑着看看季容的表情,心道这两人真是对欢喜冤家。一旁的轻风将这些看在眼里可就变了味,之前就一直以为季容喜欢青柳,这几日果然见两人常常一起玩闹,更加误会起来。 “不过我们今晚住在哪啊?”轻风掂掂手里的钱袋有点发愁:“如果住客栈的话,我看这些钱也就够我们住上三天,蓝公子有什么主意?” “我认识一家客栈的老板,过去这几年都住在他那,算是老相识了,多少能给我们便宜一些。”蓝宇看看天色,又道:“时候还早,我们先把之前的东西当了换些银两,反正都是些身外之物。” “嗯。”轻风点头,又将一直调皮的青柳喊回来,一起向当铺走去。 当铺的规模并不大,看起来有些寒酸,但是现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五个人互相看看,点点头就迈入铺子当中。 当铺的管事的是一个白发矮个的老头,可能是因为牙齿都掉光了的关系,嘴巴瘪瘪的,一副好不情愿的样子,让青柳一进去就忍不住笑个不停。 沙菊拉拉青柳的衣襟示意她不要再笑了,可惜没管什么用,只听轻风将整理出的东西递到老头手里:“老先生,我们要当这些东西,您给看看能值多少?” 老头取过东西一看,里面的衣服居然件件都是上好的丝织品,还有些质地颇好的玉簪,不由得拿眼光暗暗打量起几个人来,嗯,的确个个气宇轩昂,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公子,便举起手来,比划了一个“十”。 轻风有点夸张地笑笑,然后特别不屑地对着老头摇摇头道:“老先生,我看你岁数也不小了,怎么做起生意来倒是这么不地道,我们几个虽然是外乡人,到底不是能骗的过的人,老先生你还是重看看吧。” 一通话说下来,尽是老练厉害的语气,惊得季容无比崇拜地看着这位“大姐大”,那老头也暗道怎么就遇上这么个人物,抿两下嘴,说道:“顶多二十两,再多,我们可就拿不出来了。” 轻风撇撇嘴巴:“好吧好吧!就让老先生你赚一笔吧。” 老头听了这话,脸上的皱纹马上就多了几道,几乎是颤抖着手将二十两银子送到轻风手中,说道:“客官你们走好。” 五人走到门口,轻风又回过头去往店里看,然后笑得像花一样和老头再见:“老先生,以后我们会常来的哦。” 季容差点没乐出来,回头瞥了一眼,但见那老头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说不出一句话来,再看看一脸轻松得意的轻风,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轻风,你也太厉害了吧!还真是没想到,就那些东西还值二十两呢。” “这算什么?你别看那些衣服不起眼,可都是一等一的好货,只可惜是穿过的了,才便宜了那老头。” 蓝宇略一思量道:“我看,有了这些钱,我们最起码还能衣食无忧地过上一年了,只不过也不能坐吃等山空,今天大家先休息休息,研究研究怎么赚钱才是长久对策。” 到了一个名叫“福来”的客栈,一个满脸胡子的掌柜的就恭恭敬敬地迎上来,此人正是蓝宇所说的老相识,人唤“马掌柜”,说了几句话,马掌柜就十分热情地给五个人安排了房间,用过晚饭之后,又命人准备热水用来洗澡,将五人伺候得舒服到不行。 晚上,几个人聚到一起,谈论起他们的赚钱大计,一时都犯了难。青柳和季容这种一直被人伺候着长大的更是没有注意,俩人并排托着小脑袋,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还是轻风的主意多,又开始厉害起来:“要说你们一个个不都挺聪明的吗?怎么这个时候都变成呆瓜了。听沙菊说,季容能作一手好画,我见街上倒是有那么一家专卖字画的店铺,行家人一看便知道你有没有功夫了,我估计,只要卖出去一两幅,也够我们发家致富了。” “好主意,我倒一时没想起来,以前在府里吃穿不愁的,也从没有意卖过画,现下情况之下,果真是个门路。”季容拍拍手,有点得意。 沙菊方才听轻风竟将自己夸赞季容的话说了出来,一时窘迫起来,但看其他几人都没有什么大的反应,才知是自寻烦恼了。其实她平时对谁都容易害羞脸红,旁人就也看不出她对季容有什么特别了。 “那这么说来,我们利用各自的长处,就可以赚钱了。如此说来,蓝公子……你要去卖艺吗?”青柳笑嘻嘻地看着蓝宇问道。 果然蓝宇的表情当时就凝住了,心里一顿猛烈地摇头,暗道这几天难道对这丫头太亲切,现在居然蹬鼻子上脸了? 青柳看见蓝宇像被噎着了的表情,就嘿嘿嘿地笑起来,以前总觉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像是别人是他杀父仇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不过也不知怎的,最近这么一看,倒觉得有点呆呆的,甚至有点可爱。 “好了好了”,轻风拍拍手好让大家回神,说道:“就别想别人的了,各位还是想想自己能做些什么?说出来大家帮着参谋参谋才好啊。” 沙菊接话:“我倒是可以做些绣活儿,也能卖了出去赚些小钱。” “嗯,不错,那你呢?青柳?” “我?”青柳一听,可犯难了,自己自打出生起就没干过一点活,就算是洗个脸也是沙菊伺候着,看来之前自己想的太简单了,真到了考验真功夫的时候,可就没了底。按理说,像达官贵人家的小姐,是多少会些女工的,可是青柳自小不爱那些女孩子家家的东西,成日闷在房里是她最不愿做的了,所以现在拿起针线来,跟男子一般无二。 青柳把脸放到桌子上,左右转着小脑袋,看看左边的沙菊,再看看右边的季容,哭诉道:“我什么都不会……呜呜……你们养活我吧!!” 其余四个人见她这个耍赖的样子头上全是汗,季容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既然你什么都不会,我倒是有个主意……” 青柳一下子抬起头:“什么主意!” “把你卖给青楼……” “季容!你混蛋!” 只听“咣咣”两声,季容的脑袋上就多了两个大包,双手抱着头,委屈低下脑袋。 ------------ 第五十一章 五兄妹打工计 经过一个晚上的讨论,几个人最后都确定了自己的“团队角色”和“工作任务”。出行在外,为了方便,五个人最终决定按照岁数进行排行,蓝宇是队伍里最大的,其余四人就直接叫他“大哥”,轻风为“二姐”,再接下来,就分别是季容、青柳和沙菊了,又决定以“白”为姓对外称呼,那么几个人就化成了“白宇”“白风”“白容”“白柳”“白菊”这五个名字。 一大早,五个人都从房里出来各自行动。蓝宇要去街上先找些临时的体力活,按照他的体力,估计能抵得上五个壮汉了,这么一看,确实是个赚钱的活儿; 沙菊打算去街上买些做女工的必需品,又托季容给画上几个别致的新样子;季容自是不必说,先去字画店打探打探价钱,然后就回客栈下笔落墨; 青柳最后无计可施,只好成了别人的小跟班,帮着季容沙菊打打下手,刚出房门就哭丧着个脸,可是谁让她一无所长来着。 “二姐,你要干什么去啊?”青柳凑上前来,一脸坏心思地问道,心想能不能跟着轻风做些活,也让自己赚些面子。 轻风万股柔情地缕缕头发,说了一句让青柳吐血的话:“小姑娘,姐姐我要去青柳伺候恩客了,你要,同去?” “啊哈?”青柳吃惊地看着她,却发现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最后只好摇摇头:“二姐,还是您自己去吧!小妹我,还是跟着季容吧……” 轻风一听她要跟着季容,便眼含他意地笑起来:“那好妹妹,你就跟着季容吧!姐姐我走了。” “二姐她真的要去青楼啊?”青柳回过头,看着没有表情的蓝宇,见他不说话,又去问季容,没想到季容也不说话,只是特不在意地笑笑。 “喂,你们也太没有爱心了吧!怎么能让人家去那赚钱养家糊口?” 季容心道,要不是早就知道轻风弹得一手好琵琶,也在采香阁里卖过艺,又对这些凡世俗礼毫不在意,他也会疯掉的,便回头朝青柳眨眨眼睛:“你就别担心她了,那个人,就算是到了阎王面前也不会吃亏的。” 不久,蓝宇就在一家粮店找到了活干,想起季家以前也有很多家卖粮食的店铺,不禁心有感慨起来,只不过那杨德知也不是干赔本买卖的人,将季家所有的东西抄回国库,足够养四五年军队了。 以前蓝宇是个看管粮食生意的人,没想到,也有到最底层搬粮食的这一天,好在他并不是个不能吃苦的人,这些对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蓝宇的大力气很快就让人围成一圈成了看客,普通人只能一次背起一袋粮食,而蓝宇居然以翻手之力,轻松地举起三袋,让周围人阵阵叫好。 可是人群中间的他却是满头黑线,本来就是不想被围观才不要像青柳说的那样去杂耍,可现在和杂耍有什么区别,就差没有人扔钱了。 方才也曾考虑到不要太突出的问题,所以还留着五分的力气用来掩饰,没想到这镇子里的人竟都是没见识过大世面的人,能举起三袋的习武之人可多了去了,他怎么就成了关注焦点了…… 不过还好的是,大家的兴致也都是一时的,见他一脸冰冻,机械地抗着粮袋,也不觉得新鲜有趣,便各自干活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粮店飞出来,众人一阵惊呼,蓝宇的肩上还抗着三袋粮食,却也顾不上放下了,快步冲上前去,一只胳膊便将那人稳稳地揽在怀中,而肩上的东西却纹丝不动,真真叫人看呆了。 这时再一看,怀中的人是一个**岁的小男孩,骨瘦如柴衣衫褴褛,好不容易站定了身子,脸色还是苍白到可怕的地步。 蓝宇一见,心有不忍,不知这孩子有多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却不知是被哪个人给扔了出来。 “多谢相救……”男孩说完就晕死过去,蓝宇急忙又抱住他,但见这时,粮店的老板走了出来,肥胖不堪的肚腩还跟着步伐微微地颤抖,一双小断腿迈着笨拙的步伐走到二人面前,然后一脸鄙视地看看男孩,对蓝宇说道:“我看你最好不要管他,前几日他到我店里来,说要帮我看店,还只要别人工钱的一半,我看他也不像个坏孩子,便答允他,没想到现在居然敢偷我的米,真是胆大包天!” 蓝宇放下粮袋,将男孩抗在身上,问道:“偷你多少?” 胖老板眼睛一瞪:“怎么?你要替他偿还?” “多少?”蓝宇懒得和他废话,看也不看他地问道。 胖老板被他的态度气得牙痒痒,但心想这是个诈钱的好机会,岂肯错过:“看你是个有善心的,我就少算一些,只要给我三两银子,我就放了这男孩。” 话音一落,周围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这男孩再怎么偷,也偷不到三两银子的米啊!很明显是老板起了坏心思,倒说的理直气壮,毫不羞愧。 众人感叹的空当,只见一道身影迅速地晃到胖老板的面前,一只手已经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让胖老板的脸色微微泛青,恐惧之色显露无疑。 “壮士……壮士……”胖老板吃力地说出几个字来,却并没有要改口的意思,让蓝宇心中更加怒火中烧。 “重说,多少两银子?” 胖老板的脸色更加青紫,见眼前的人果真是个杀人不眨眼之人,赶忙颤颤巍巍地摆摆手,示意他不要一分钱。 蓝宇冷笑一声,一下子松开胖老板,从腰间取出五十文钱出来扔在他的身上:“老板,别说我没有还你钱,这些钱足够了……还有,今天的活我都干完了,明天我还会准时来的。” 蓝宇说完就抱起男孩,离开粮店向客栈走去。瘫坐在粮店的胖老板早被吓得四肢无力,说不出话来,做生意这么多年,他也见过形形**的人,知道哪些人能够招惹,哪些人要敬个三分。而蓝宇这种你不招惹他,他绝不会麻烦你,但你惹了他,他便整死你这种亡命徒,是绝对不能对着干的。 “看什么看!还不去干活!”胖老板心中有火却无处可发,只好冲着四周呆愣的伙计吼个几句,好半天才感觉有些力气,扶着柱子慢慢站起来。 ------------ 第五十二章 清白 黄昏时候轻风就从青楼回到客栈了,让季容、青柳和沙菊有些吃惊,按理说那种烟花之地,一般是到了晚上才是正式开始的时候,这么早就回来,难道是不想干了? “二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自从五个人按年纪排了行,季容和青柳总是开口闭口“二姐”“二姐”地叫着,这不,轻风一进门,凑到一个房里的季容和青柳马上开始逗趣儿。 轻风也不是个死性的人,摸摸自己的头发,柔情万种地说道:“我怕恩客太过热情,我的钱袋装不下。”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鼓鼓的布袋豪情万丈地扔到桌子上。 青柳、季容和沙菊赶紧走到桌子旁边吃惊地看着钱袋,不敢相信就这么一天,轻风自己一个人居然就赚了这么多!青柳赶忙打开钱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三人一看,果然是满满的小元宝,沙菊仔细数数道:“你也太厉害了,这些足足有十两银子。” “没什么?只是赚来当做零花钱的,你们都想要些什么?姐姐我买给你们。” 青柳一听有不要钱的东西可以拿,马上谄媚起来,那笑容挤得让人满身出鸡皮疙瘩:“二姐,我别的就不多奢求了,带我去那醉仙楼吃顿好吃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季容嫌弃地说道:“你这个样子哪像是王爷府的小姐,分明是个贪吃的恶鬼。” 轻风颇有大姐风范地点点头:“好吧!姐姐就答应你这么个请求,等过两天我们再多赚些钱,我们五个就去那享受一次。” 青柳对轻风的崇拜之情自和当铺老板讨价还价之时就在心里燃起了小火苗,这一听说还要请自己去醉仙楼,更是情难自抑,果断冲上前去紧紧抱住轻风,让季容在一旁一顿鄙视。 不过他确实也想去那醉仙楼一看。虽然只在这呆了两天,但已听不少人提起那个地方,据说那里汇集了天下各地的厨师,能够在这样一个小镇里品尝到千里之外的食物,的确是一大幸事,只不过醉仙楼内饭菜的价格比较高昂,一般的百姓是很少有机会进去品尝的,本来他们几个也没那个闲钱,不过看轻风的赚钱速度,也不是不可能实现。 “不过说起来,大哥还没有回来?”轻风收好银子,问道。 季容摇摇头,心里也有些担心,天已渐渐暗了,按理说出工的也早该收工了,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不过,凭他的本事,还真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难住,季容想到这也就没太多想,便对几个姑娘说道:“你们先回房吧!等他回来我再过去找你们。” 三人点点头就离开了季容的房间,分别回房了。 而另一头,从粮店离开的蓝宇带着晕倒的男孩,并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先去了医馆,只不过那郎中把过脉,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究竟有什么病,先是说这孩子的脉象十分平稳,并不像有病的样子,又说脉搏比一般的孩子要慢上一些,最后挠了挠脑袋说只是营养不良,回去补一补就好了。 蓝宇听了他的话差点没气晕过去,这哪像是郎中该说的话,一个冰冷的眼神瞪过去郎中就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也说不出什么门道来。在医馆一折腾,就过了黄昏,蓝宇背起男孩,连个铜子儿也没给那个半吊子的郎中留下,径直回了客栈。 回去的时候,果然见四人房间的灯都亮着,便想着将男孩先放回自己房里,再去告诉季容等人一声。站在季容的门外,忽然一阵淡淡的玫瑰花香若有似无地传来,蓝宇蹙蹙眉头,心说这臭小子爱摆弄胭脂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了,推开门准备好好教育教育他。 一眼看进去,蓝宇并没有发现季容的影子,不过目光从桌子上扫过,确实放着一盒半打开的粉红色胭脂,走上前去轻轻地闻闻,却发现方才似乎并不是这个味道。 蓝宇心说季容这臭小子摆弄完胭脂又去哪玩了,难不成去找三个姑娘了?他一边想着,一边向房间之中的一扇暗金色的牡丹合扇屏风靠近,这时候忽然从后面传来阵阵水声,嗯,原来是洗澡呢?蓝宇想到这便大步跨到屏风之后道:“臭小子,你是不是又吃胭脂了!” 没想到刚转过屏风,眼前之景竟让蓝宇当场立在原处惊得不敢动弹――青柳正满脸红润地坐在浴桶之中,一手轻轻的扬起,另一手玩弄着水中的花瓣,一头乌黑的头发顺贴在光洁的额上和双颊两侧,粉嫩的脖颈和白皙的肩膀之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此时的她和平日里那副小孩子的摸样截然相反,氤氲水雾之中居然有几分妩媚几分柔美。 蓝宇的突然到来让青柳大吃一惊,胳膊还维持着方才的动作,而脑袋里是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他会突然出现在这?而她,正**着身子洗澡,那岂不是被他全都看光了!? “啊……” 青柳“啊”的嘴型刚刚摆出来,蓝宇就一下子蹿上去紧紧捂住她的嘴巴,坚毅的下巴就靠在她的耳侧,甚至能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不对,等等,刚才蓝宇站在原处好像就只能看见肩膀,那现在…… “唔唔唔”青柳想到这赶紧挣扎着叫起来,可是嘴上的那张大手捂得太紧,让她发不出声来。想要叫是叫不出来了,她还是先挣脱蓝宇吧!一双细小的胳膊胡乱摆了半天,只是将桶里的水弄得到处都是,身后的蓝宇也被淋得满衣服的水,害得他只好更紧地环住她:“别出声了,难道你想让全客栈的人都进来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是啊!要是这事被别人知道了,那她就不用活了,蓝宇的一句话说出来,怀中那个小人马上停止了动作,嘴里也不敢发出一个音来,只是这一安静下来,她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显得很大,害得她十分担心被身后的蓝宇听见。 ------------ 第五十三章 含泪的笑容 蓝宇感觉青柳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渐渐松开了自己的臂膀,然后轻轻放开自己的手,当下也不敢多在这个“是非之地”耽搁,径直背过身去往屏风外面走。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很小的抽泣之声让他不由得停下脚步,虽心中明白,这种时候还是应该趁早离开,以免真的有人知晓此事,那青柳的一生可就真的毁在自己的手里了,可是那莺莺的哭泣声传入耳朵,竟比利剑还要厉害,刺得他一下子停住,然后背对着青柳慢慢退了回去。 蓝宇干咳一声,不知该如何开口,自小到大他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好尽量放轻自己的语气:“青柳,你放心吧!这事我绝不会说出去。” 却没想到那哭声竟然渐渐大起来,此时如果有人从门外经过说不准就会听见了,蓝宇的心里是极坏了,胸膛里像有个软绵绵的东西在挠痒:“哎呀”了一声就转过身去,眼前立刻晃过青柳白皙的皮肤,又赶紧伸出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视线,劝道:“青柳,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等出了这个门,我也会忘记的,你就不要哭了。” 青柳一听,更加气急,难道别人不知道就当做没发生吗?自己的清白已经被他毁了哪还有忘记一说。 而蓝宇哪是个会劝人的主,活了二十一年,面对周围的人他有个模糊的笑容就算难得,哪里会有这样对旁人好好说话耐心劝慰的心情,到了此时,见青柳也不回话只是越来越大声地哭着,心里便如同火山喷发一样,可到了面儿上就成了冰山雪崩:“放心,你就算躺到我的床上,我也不会动心思,收起你的眼泪。” 青柳面色一僵,看着蓝宇愤然而去的背影,方才那句含着鄙夷的话不断地盘旋在耳边,心底就好像缺了一个大洞,冰凉刺骨的冷水就从那洞中源源流入。 是啊!她算什么呢?她又有什么权利哭呢?她不是明知道在他的心中,她甚至连一个女子都不算,哪会在意她的清白和眼泪!虽然和他已然相识一年之久,却从没走近过他,那她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即便从京城离开,来到这五山镇,蓝宇渐渐变得亲切起来,还以为他多少开始接纳起自己,如今一看,全是她的痴心妄想。看着眼前凌乱的玫瑰花瓣,有些漂浮在水面,有些掉落在地面,还有几瓣帖服在肩膀之上,鲜红的颜色映得她的肤色更加白嫩。 “这些花瓣还是我今天好不容易摘来的,还以为有了你们,我今天就可以开开心心地沐浴,美美地穿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好好地睡个觉,也许,还能有机会在睡前见一眼他。” 青柳从木桶中走出来,拿起早早准备好的干净衣服,用手细细地抚摸几下,然后慢慢地穿起来。走到镜子面前,青柳含着泪笑起来,拿起梳子细致地梳起自己的头发,又将桌子上的胭脂拿出来,用右手食指沾上一些…… “小姐,热水来了!”沙菊拿着水壶从门外走进来,却看见小姐已经沐浴完毕,心下奇怪不是小姐说要加一些热水的吗?怎么还没等自己回来就从水里出来了? 沙菊放下水壶,走过去却发现小姐眼眶通红:“小姐,你怎么哭了?” 青柳放下胭脂,脸上的笑容却像冻住了一样凝滞着,转过脸去道:“没什么?只是多少有些想家了。”说这话时,她也不敢直视沙菊的眼睛,生怕她看出什么异样来。 沙菊一听,也不由得为她的小姐难过起来,想小姐自小被父母宠爱,如今想念他们也是十分自然的事情,何况也从来没有离家这么远过,一个王爷家的小姐,能做到她这个样子已是非常难得。 “小姐别伤心了,不是还有沙菊在吗?”沙菊吸吸鼻子拥住小姐,劝慰道。 青柳再也坚持不住,伏到她的怀里痛哭起来,只感觉有只温暖的小手不停地拍着自己的后背,但是她知道,沙菊并不懂她真正的伤悲。 回到房中的蓝宇有些发愣地站在地上,此时的他有些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对青柳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最最该死的是,他觉得有些燥热难忍,脑袋里竟浮现出她在水中那婀娜的样子,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两句,却没想过他自己也是个男人,怎么会对那种场景毫无感觉呢? 说来也怪,那里明明是季容的房间,怎么青柳会在那里洗澡,而且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按理说沙菊应该在一旁的,如果是那样,他也不会直直地闯入房里,看到那些不该看的东西,也就不会碰到不该碰的,他想到这,不由得抬起手搓搓自己的手指,回想起那种尤为细腻如水的感觉,让胸膛之中的燥热更加旺盛起来。 “不行,你在想什么呢!”蓝宇骂出声来,抬起手就给了自己狠狠一个巴掌,让刚刚迈进房间的季容惊讶非常,跑过来问道:“哥你怎么了!” 蓝宇咳嗽一声,皱皱眉毛,忍下心中的火气低声问道:“你跑哪去了?” “哦,我正要告诉你呢?因为青柳说她喜欢打开窗户就能看见热闹的街道,所以我们俩换了一下房间,方才是你没回来,我才没机会告诉你的……难道出什么事了?” “没。”蓝宇转过身去,只是敷衍着答了一声。心里有点不讲理地埋怨季容,如果不是他这个臭小子和青柳换房间,他也不至于到如此田地。 “嗯?哥,这个小家伙是谁啊?”季容走到床边,却发现里面躺着一个小男孩,便回头问道。 蓝宇一拍脑门,方才猛地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居然把这正事儿给忘了,听那半吊子的郎中说,这孩子可能是饿了太久才晕过去的,得赶紧叫人送上来些吃的东西才行,便赶紧说道:“一会儿再和你说,你先把轻风青柳沙菊叫过来,再吩咐着来一碗粥!” ------------ 第五十四章 小白 不到半刻,店小二就送上来一碗白粥,轻风接过碗,揽起男孩,细心地喂上一勺,好在男孩并不是毫无知觉,缓缓地吞下第一勺,让他们都松了一口气。轻风拿起手帕轻柔地擦拭着他的嘴角,然后又盛了另外一勺…… “呦没想到二姐还有这么贤妻良母的一面,真是士别半天,就该刮目相看了。”季容在一边站着看轻风如此有耐心地照顾男孩,当真是十分吃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是在采香阁之中,接下来是在救下林学的路上,如今居然得以同行,回想起这些次见面,她时而妩媚,时而凌厉,时而率性,现在又像一个平凡女子一样温柔,如此说来,她始终像一个谜团一样,让周围的人不自觉喜欢上她,却对她的事情一无所知。 轻风偏过脑袋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候沙菊也进到房间,向轻风等人询问了大致的情况,然后走上前去细细地打量起这个瘦弱非常的小男孩儿来,看着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不由得有些心疼:“待他醒了,我们给他好好洗个澡吧。” 季容点点头:“嗯……对了,青柳呢?怎么没来,这么早就睡了?” 一提到青柳,蓝宇浑身一震,连看沙菊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心中暗骂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用,往日里凭敌方千军万马武功如何了得都不能让他如此胆怯,没想到这事情一沾惹上女人,就变得如此复杂。 沙菊叹口气:“小姐她不太舒服,已经躺下休息了。” “什么?青柳不舒服?那我得去看看。”季容转身便走,只听这时沙菊和蓝宇的声音同时传来:“季公子!”“季容!” “嗯?怎么了?”季容停下脚步回头看看沙菊,又看看一脸别扭的蓝宇,不明白怎么两个人的反应这么大,沙菊也就算了,蓝宇什么时候也这么爱管闲事,还满脸奇怪的神色。 沙菊也感到蓝宇的异常,侧头瞧瞧,见他不说话,便自己开口了:“小姐她已经睡了,季公子还是明日再看的好。” 季容挠挠头,还是“嗯”了一声,沙菊说的也有道理,青柳好歹也十五了,终究是个姑娘家,自己虽然不在意这些,但旁人家可就不一定怎么想了,难道蓝宇也是这么个意思?不可能啊!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在这些事上管过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反常……难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季容嘟起嘴有点不乐意,这个臭蓝宇,又背着自己干什么好事了。 众人各有心思的时候,床上的男孩却微微地动动眼睛,然后慢慢睁开来,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沙菊凑上前去,笑眯眯地问道。 男孩十分缓慢地点点头,然后侧过头目光投到蓝宇的身上,眼神之有一瞬讶异之色却很快恢复了常态道:“是……你救了我?” 蓝宇没有做声只点头回应。 沙菊问道:“你还饿吗?要不要再吃一些东西?” 这一提到吃的,男孩立时来了劲头,两个眼睛冒着金光,砸砸嘴,居然淌出来些口水,让沙菊季容和轻风笑起来,这个小家伙还真是饿了。急忙吩咐小二准备些上好的饭菜,尽快给送上来。 男孩起身坐在桌旁,一顿噼里啪啦地扫荡就解决了一只烧鸡两碗米饭,让季容等人惊呆了,心说这也太能吃了。 吃饱喝足之后,男孩坚持要感谢几人的恩典,跪倒地上一一叩头,沙菊居然感动地流了眼泪,急忙扶起他,向他询问起其身世来。原来这小家伙并没有大名,但旁人一直管他叫做“小白”,和他们一样也是从京城而来,但他自小就没有父母,是个没人疼爱的孤儿,好在很小的时候被人家收养,只是在前一段时间那个人不幸逝世,他便没了依托,独自来到五山镇,之前一直在蓝宇去的那家粮店干活,可那粮店的老板毫不讲理,不仅不给工钱,这几天更是连口饭都不给,他实在饿极了才会起了偷米的念头,这才发生了之前被店老板打出来的一幕。 一番话云淡风轻地从小白口中说出,却透着无比的辛酸和无奈,不过时光让这个孩子渐渐学会坦然、淡然甚至是有些麻木地面对自己的苦痛,因为不只是过去,此时此刻的他亦然被湮没在苦痛之中,还有前方望不到边的未来,所有的这些让他无暇顾及已有的伤痕,而是不断被新的伤口所折磨。 沙菊本就流了眼泪,听完小白说起这些更加情难自已,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在小白的身上看到些许自己哥哥小时候的影子。虽然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姐,哥哥还是府里的公子爷,但那种坦然而坚毅的样子却那般相似。也许是出于这个原因。虽然这仅仅是第一次见面,但沙菊已然对小白有了和其他几人不甚相同的感情。 说起来也算是一种缘分,蓝宇等五人刚刚决定对外用“白”这个姓氏,这个“小白”就出现了,季容将这话说出来,让几人也感到缘分这个东西的神奇之处。 “已经很晚了,我看大家都洗洗睡吧。”轻风提议道。 季容连打连两个哈欠:“二姐美人,不如一起吧?反正我好久没去看漂亮姑娘了,正不自在得紧……” 轻风走上前来颔首:“主意不错,请随奴家来。”一边说着,一边十分迅速地捏上季容的耳朵,疼得他一顿乱叫,直呼“姐姐饶命”,可轻风哪是个手软心软的主,靠近道:“容容就不必客气了嘛。”然后就拽着耳朵往门外拖,让蓝宇一阵摇头,看来季容是遇到对手了,一边叹息一边去找老板又开了间房。 沙菊无奈地笑笑,然后让小白躺在床榻之上,仔细地盖上被子道:“小白,其他的都不要再想了,先好好睡觉吧。” “嗯!沙菊姐姐!”小白纯真地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让看到的人也不禁跟着微笑起来。 沙菊退出房间,方才已经乖乖闭上眼睛的小白却突然凌厉地睁开双眼,盯着房门轻声而缓慢地说道:“没想到吧!我回来了!” ------------ 第五十五章 失踪 一大早沙菊就起床端着碗莲子汤敲响了青柳的房门,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回应,轻轻地推推门,却发现并没有从里面锁上,她心下奇怪,便迈着小步进到房中。只见床前的两道青色的帘子已经被规整地系到一旁,床下也没见鞋子,走近一看人也没了踪影,这让沙菊蹙起眉头:小姐是从来不会自己早起系帘子的,今儿个怎么这么反常。 在房里左右寻了一圈也不见青柳的踪迹,沙菊心道也有可能在别的房里,看看手里的莲子汤,等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反正这是她多给了银钱叫店里的大厨熬出来的,锅里还有些,不如先给小白送了去,再找***。 迈进小白的房间将莲子汤放在桌上,却发现小白竟然也没了踪迹,沙菊只好不再管这汤是热还是凉,急忙敲开各房门去找,却只发现小白在轻风的房里聊着天,并没有发现小姐的踪影。 几个人是知道青柳那有些调皮的性子的,说不定在哪看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一时忘了时间,也就并没在意。可沙菊却隐隐觉得不安,想起方才小姐房里规整的帘子还有整齐被褥,这些虽是小事,却实在太过异常,忽然想到昨夜小姐说是想念父母而泪流满面,心中一个有些想法忽然陡然升起:难道小姐回家了! 沙菊急急忙忙跑下楼在饭馆里厨房里,甚至是茅房中都找了个遍,但仍一无所获,按理说如果小姐真的回家也不会不带着她的呀……难道小姐是怕三王爷会要自己的命? 想到这,沙菊真的有些急了,因为这些推测都可以说得通,特别是经过上一次三王爷下令要杖毙她,险些要了她的命,如果小姐真的想回家,又碍于自己的安全,那么就很有可能是孤身回去了! 沙菊将自己的想法和大家一说,让季容等人也紧张起来,这个青柳生在王爷府里,许是过不惯外面这样漂泊的生活,又性子调皮,不够沉稳,想一出是一出,干出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蓝宇没办法不将此事和昨晚发生的事情联系到一起,如果真如沙菊所说回了京城倒还好办,可要是因为他而做出什么傻事来,就是他的不是了,思绪停到这,蓝宇没有说话,而是一个跃身就闪到屋外,迅速地又在客栈之内寻了一遍,最后只得在附近的街头找一找。 加上小白,一共五个人都走到街上,分头行动,眼见日头渐渐毒起来,却始终不见踪迹,最后只得决定回到客栈略作休息,以免中了暑气,等到午后再继续寻找。 可是蓝宇和沙菊二人怎么也不肯先回去,到处和人打听着是否有那样的一个姑娘经过。而在客栈的季容等三人围坐在桌旁,也吃不下去什么饭,一脸的疑惑还有沉闷。 “没想到大哥还真是个面冷心热的,这人丢了,没想到他是头一号着急的,那,季容你呢?”轻风舔舔嘴唇,喝了口茶,话里有话地对季容说道。 季容在一旁抬起脑袋,看看她那贼溜溜的眼神,心里大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就认定了他喜欢青柳那丫头,说不定现在还在想着什么“两兄弟争一女”之类的戏码,真是让人扼腕,可他也懒得解释,说不定只会越描越黑,不过有一点轻风倒是提到了点子上,蓝宇虽然心比面热,但也没热到这个程度,若是换了往常,八成是不会如此四处寻找的。难道他真的……喜欢青柳?! 心脏猛地一震,季容不由得瞪大眼睛,为这个想法感到震惊,然而随即而来的是心底传来的刺痛之感,淡淡的,浅浅的,却似万千雨点拍打,冰冷地让手脚泛麻。他的心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不停地争吵,一个说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对女人上过心,另一个又说这种事情即便以前没发生过,但迟早也会发生,难道让他陪着你一辈子不娶了? “混蛋!”季容被两个小人弄得心烦,一气之下一拳捶在桌子上,吓了轻风一跳。 把茶杯放下的轻风,眨眨眼睛,心说这次可是真真儿的了,如果季容不喜欢青柳,怎么会反映这么大,还敢骂出声来……握紧拳头,轻风有些后悔,没想到季容居然如此认真,那她究竟做得对不对呢…… 这话说如果说出口,季容大概是不明白的了。轻风有点心虚地看看他,回想起昨晚半夜的一幕。 那时候轻风睡得正香,这时从不远处渐渐传来一阵脚步声,敏锐的耳力让她顿时清醒过来,接下来就听见有人在轻轻地敲门,她问了句是谁,来人便说是青柳。青柳进到房中却不让她点起蜡烛,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听就是大哭过一场,她便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青柳也没说出究竟具体是什么事情让她这么伤心,只是十分坦然和动情地告诉她自己对蓝宇的心意,让她不禁用令一种眼光重新审视青柳,那个平日里活泼开朗的样子之下,亦有一颗拥有真情的心。当下,她也顾不得季容对青柳的喜欢(这一点实际上是这位二姐自己认为的),帮忙出了一招,那就是,玩失踪。 她告诉青柳这“玩失踪”是目前最好的办法,这一来,蓝宇向来是个善于隐藏心事之人,如果他果真在乎她,那么这一招就是窥探他内心的最好方法,二来,如果蓝宇当真对她一点心思也没有,那也至少能让他紧张紧张,这男人啊!都是偏爱那些得不到的,女人如果太过宠着他,反而适得其反,等用这招明确了蓝宇究竟是怎么想的,再根据情况进行下一步。 是的,昨晚,轻风一直在给青柳灌输这种不纯洁的思想,天还没亮就带着她藏到了青楼当中。 看看现在的情况,轻风心道那蓝宇果真是应了第一点,心中多少在乎着青柳,那么也就只能委屈可怜的季容了。 “这样吧!我再出去找找青柳,你也别太着急了。”轻风拍拍季容的肩膀说道。 “那我也去!”季容猛地站起身。 两个人相视的片刻,门忽然开了,小白手里指着外面说道:“二姐姐,季容哥哥,你们赶快去青柳姐姐房中看看!” 轻风季容神色一亮,急忙和小白同去青柳房中,顺着他的手指居然看到方才系好着的,而现在已经被打开的帘子上居然出现一些字迹。 轻风读过上面的字道:“看来的确是青柳自己离开的,这样至少说明离开之时是安全的。既然如此,我们赶快去告诉大哥和沙菊一声。” ------------ 第五十六章 失控 夜渐渐深了,街上的行人也大多散去,蓝宇冰山一样的脸上居然出现点点汗珠,一个跟头翻到另一条街上,双眼一扫,却仍没看到任何与青柳相似的身影,就算是一向冷静的他也在心中说道:这个青柳,到底去哪了? 不知疲倦地转到下一个路口,却看见轻风站在街边,瞧见蓝宇便急忙跑上来:“大哥,我们在客栈里找到了青柳留下的信。” 蓝宇皱起眉头,抬起手:“给我看看。” 轻风摇摇头:“我倒是想给你带过来,只是她的那封信太大了,只好请大哥随我回去一看。” 哦?信太大?什么意思?蓝宇没想明白,但也没有开口问,只是点点头同意,便和轻风一道回了客栈。 蓝宇的步子越来越快,轻风跟在其身后拉开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她心想如果蓝宇不在意青柳那就太奇怪了,可是青柳究竟去哪了呢?没错,今天早上她的确将青柳带到了青楼,但是就在方才,竟然在系好的帘子上发现一段文字,正是青柳留下的书信,其实信中的内容并无特别,只是大致告知大家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等到她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回来了,因为离开的消息轻风是事先知道的,所以这封信并没有引起其过多的注意。对轻风来说真正奇怪的是,就在方才遇见蓝宇之前,她先去了青楼,却得知青柳早已不知何时离开了。 蓝宇放下手中的帘子,脸阴沉得很,平淡之中带着隐约的怒气道:“她想干什么。” 此时的季容和沙菊早已回到客栈,和轻风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轻风却在一旁偷偷吞了吞口水,事情已经渐渐超出了她事先预想的范围,此时此刻也不由得她不说话了,便一五一十地将这些事情告诉众人。 “什么?”季容惊讶地问道:“我说姐姐啊!你都在教大小姐些什么东西啊?” 轻风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这也是在为她好啊!身为一个女人怎么能这么掏心掏肺地对一个男人呢?我是在教她女子之道。” “二姐姐果然不一般……”季容刚想继续回嘴,一回头看见蓝宇一双冰凉的眸子直直盯着轻风的脸,赶忙停下嘴巴一个侧步,摆脱肩膀上的那只手,一边用眼神示意轻风转头。 轻风身体的平衡一下子被他的离开打破,一个趔趄差不点摔下去,刚想开口教育教育,却看见季容挤眉弄眼地看着自己好像在告诉自己转头看看,她慢慢侧过脑袋,正好瞧见蓝宇冷冷的目光,急忙向后退一步:“大哥……我这不是为她着想吗……嘿嘿……就是方法不那么……那么……那么善良。”轻风说完最后两个字就在心里呸了一声,这话叫她说的,什么叫想法不善良啊。 一直沉得像是泥潭一样的蓝宇终于开口说话了:“不用管她了,三天之后,我们离开五山镇。” “什么?”轻风大吃一惊,沙菊急忙拉住蓝宇的衣袖:“大哥,我求求你了,小姐她……小姐她可能只是一时贪玩而已,我们再找找也许就找到了。不找到小姐,我是万万不能从这离开的,只是凭我一人之力,恐怕还要费上许多时间。” 蓝宇停住离开的步伐:“三日之后离开。还有那个小白,也不能一起带走。至于你,留下还是跟我们走,随便。” 这时门外忽然出现的细细脚步声引起了蓝宇的注意,急忙开门一看,果然看见小白迅速转过长廊,藏在了转角的另一侧。蓝宇略微回想一下,忽然觉得这不是个小孩子该有的脚步声,那个小白,果然不是一般的人! 蓝宇心中虽有怀疑,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径直转入了自己的房间站在窗边,脑袋里如同一段乱麻,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越来越难以保持绝对的冷静来分析身边的问题,尤其是一旦沾惹上青柳这姑娘,不是发脾气就是发脾气,最可气的是这一次,什么时候离开不好,偏偏是在他看见……看见她沐浴之后的第一天,对,他绝对不是担心她的安全,只是有些小小的歉疚而已! 正在这时,季容开门进来,走到蓝宇身边脑袋正好放到他的肩膀上,小声说道:“哥……我们真的不找青柳啦?” 蓝宇没有说话。 “那青柳找不到我们了怎么办?” 蓝宇还是没有说话。 “哥……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青柳啊?” 蓝宇慢慢地转过头,郑重地说道:“不。” 季容看着他凝重的脸笃信的眼睛,却发现他的耳朵略微向外动了动,心头一滞,那种尖锐的刺痛感又如潮水般涌来,这是蓝宇自己也不知道的小动作,而这个动作代表着他在强迫自己做一件事情。 他是在强迫自己说一点也不在意她。 点点荧光散在季容的眼底,他赶紧低下头去:“是这样啊。”他忽然想起曾经在季府之中发生的一件事,那一天青柳不故意打翻了茶杯,将刘月妆的画像弄湿了,当时的蓝宇一反常态地雷霆大怒,当时的他还自以为是地认为这时蓝宇抵触青柳的情绪,现在看来,那也许是抵触自己开始在意青柳的情绪。也许一切的一切还是那句箴言一样的话:情愫之始本就无来由,而情愫之终更是无可控制。 有些东西一旦悄无声息地开始了,便会如同一粒种子,任凭世间万物的滋养,自然而然地生成一棵苍天大树。 “如果没事的话,回去睡觉吧。”蓝宇侧过脸说道。 看着季容离开的背影,蓝宇渐渐有一种对自己的生活无法掌控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同于之前被李撰威胁做事之时,而像是有一只更大的无形的力量在将他从一个阴谋扯进另一个阴谋当中,而他,正像是一只饥饿的狼,正被一片广阔到看不见尽头的杂草所包围,任是有再大的能耐,也在慢慢地耗尽自己所有的能量。 他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兀自饮下,目光也变得更加凌厉,因为他知道,无论那种力量到底是什么?他都能够坚持下去,战胜一切。 ------------ 第五十七章 生病? 直到天蒙蒙亮才睡去的蓝宇一睁开眼睛已快到正午了,只觉得四肢略微有些酸软,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有一种有力使不上的感觉,而在以前,即便整夜不睡也不会疲困到如此。忽然想起青柳那丫头,他的头有些疼,尽管他说过不再找她,但现在还是决定先去青楼看看,也许她还躲在里面。 刚刚翻身下床,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就传来,他开门一看,是沙菊端着碗雪梨汤进来,道:“大哥,昨天在外面奔波了那么久,想必累了,这是舒气降火又润喉的雪梨汤,喝下去会舒服不少。” 蓝宇点点头,几口将汤饮下,果然顿觉神清气爽起来。 沙菊笑道:“这都是小白想的法子,说是要为大家做些什么?呵呵,这孩子果真是个有心的,也难免大家都喜欢他。” “你说什么?”已经准备出房门的蓝宇一听是小白的雪梨汤,心里忽然一震,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虽然说不出具体是因为什么?只是他对小白心存疑虑,喝下他的汤,多少有些不安心的感觉。 “我是说,这汤是小白早上给我们做的,怎么了大哥?” 蓝宇目光低下去:“嗯”了一声就离开了房间,向青楼奔去。在楼内四处找了好一会,将里面的客人惹得怒火中烧之后,他才目光凛然地出来,心说自己确实小看了那杨青柳,本以为她也就是个会耍小性子的大小姐,没想到居然真是个有脾气的。但从她留下的那封信看来,她似乎并没有做傻事的倾向,这多少能让他安心一些。 从青楼回来的路上,蓝宇居然遇见了迎面而来的季容,二人都微微一怔,但又瞬间明白对方做了些什么或者说要去做些什么。 “哥,你去找过了?”季容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一方面非常希望蓝宇不在意青柳,另一方面出于和青柳的友情盼望她平安回来,现下看见蓝宇并没有真正放弃寻找,他是既沮丧又欢心,但面上也不好显露出来,只好用往日里的那一套来掩藏自己的心思,他媚笑两声:“我的哥哥哎,你我果然心有灵犀呢。” “嗯”,蓝宇道:“不用再去了,她不在。” 季容应了一声便要跟着蓝宇回去,道:“轻风其实早已去那了,若是有了消息会立刻回来告知我们一声的……” 正说着话,眼前的蓝宇忽然身体一歪,竟直直向后倒来,季容赶忙大声叫了声“哥”上前扶住他的身子,好在蓝宇似乎只恍惚了片刻,听见季容的叫声瞬间醒过神来,在身体砸过去的刹那迅速翻转,抓住季容的肩膀将之护在怀里,倒在地上。 “季容你摔到没?”还拥着季容的蓝宇也顾不得自己的疼痛急忙问道。 季容感受着保护自己的臂膀,鼻子一酸但心底是暖暖的,旋即吸吸鼻子笑起来:“傻哥哥,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两人从地上站起来,季容急忙给蓝宇拍拍身上的灰尘:“怎么忽然就倒了?哥,你没事吧?” “没什么?休息休息就好了。”蓝宇说完就带着季容回了客栈,心里暗道最近的身体大不如从前,许是自从从京城出来,便很少习武练身的原因。 回到客栈,季容非要给蓝宇找了个郎中,这郎中就是当初给小白看病的那个人,蓝宇一看见他的脸就眉头紧蹙,果然那人瞧了半天和他自己说的一般无二,无非让他好好休息注意饮食睡眠之类。 郎中走后,蓝宇很快就在床上沉沉地睡去,还做了一个诡异非常的梦。在梦里,他看见青柳正站在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身旁灿烂而得意地笑着,他向她走去,却怎么也不能靠近分毫,忽然之间,一片血红充斥在眼前,回头一看,小白正笑容诡谲地看着他,嘴巴开开合合,却不知在讲着些什么。 梦中的蓝宇晕倒的瞬间,现实中的他却忽然醒来,睁开眼睛,只见季容、轻风、沙菊三人正担心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蓝宇哑着嗓子问道。 “你方才似乎是被梦魇住了,不过醒了就好。”季容有点担心地说道,想起刚才他牙关紧闭浑身颤抖的样子就心疼地不得了。 “没事。”蓝宇一边说着,一边翻过身想要起身,却看见一直没有说话的小白跪坐在一旁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他的心猛然一震,忽然记起方才梦境之中的场景,小白诡异地盯着自己的表情渐渐和现实中的小白重叠,蓝宇瞬时完全清醒,再一看,却发现小白只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浅笑着。难道自己精神过于紧张了?可是为什么会频频对这个男孩产生这样奇怪的感觉?想到这,蓝宇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再多了解就救下他,不过再过两天,他们就要离开五山镇了,到时候小白对他们来说是福是祸也就是无所谓的事了。 “哥,你再好好睡一觉吧!眼睛都红了……” 季容说完这话就和轻风、沙菊、小白各回房间了,只是他心中对蓝宇的担心仍然不减,在以前,他是从来没见过蓝宇这种异常疲倦的状态的,即便生了病,顶多吃些药很快就恢复了精神,难道,是因为青柳? 而房中的蓝宇已然起身坐在桌旁,照照镜子果然发现自己的左眼布满血丝,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脑袋里像有一面巨大无比的鼓在猛烈地敲着,让他不由得紧紧皱着眉头,只觉得房里很闷,今日一天又几乎都在床上躺着,心里不由得烦闷起来,便决定出去走走。 路过沙菊的房间之时,他忽然听见两人对话的声音,仔细一听,居然是小白的声音。 “沙菊姐姐,你们果真要扔下小白不管了吗?” 房里的沙菊心头一酸,看着小白委屈可怜的样子急忙说道:“怎么会呢?你的蓝宇哥哥只是嘴上说说,其实是个热心肠的人,不然怎么会在粮店救下小白你呢?” 小白迟疑地点点头,又说:“可是青柳姐姐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蓝宇哥哥还会等她吗?” “放心吧”,沙菊拥住小白,也不知是在和他说话还是自说自话:“不找到小姐,我是不会离开的,就算大哥他真的在两天后离开了,我也要留在这。到时候小白就更不用担心了,沙菊姐姐会陪着你的,放心吧。那,现在小白听话,乖乖回房休息,好吗?” “嗯!”小白终于笑起来,很大声地答应沙菊,便向门外走去。 而门外一直听着两人对话的蓝宇几步就跃到了长廊另一端,暗暗观察着小白的行动。 ------------ 第五十八章 醉仙楼 小白带着笑意出了沙菊的房门,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沉下来,阴冷的样子和他小孩子的身躯显得特别的不协调,蓝宇将他脸上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陡然升起一个想法,青柳的消失也许和小白有着莫大的关系。 跟在小白身后,蓝宇放轻自己的脚步,在其进入房间的一霎那,他迅速上前一手猛推小白的背后,然后跨入房间,另一手背在身后合上房门。 小白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推得老远,直接摔倒在地上,一脸吃惊地回头看着面色肃杀的蓝宇,眼圈一下自红了:“蓝宇哥哥,你推我做什么?好痛啊。” 蓝宇走上前去,没有回话,看着小白孩子气的表情心里也疑惑万分,这个男孩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居然难以辨出他此刻表现的真假。 “蓝宇哥哥,是不是小白做错什么事了?”小白已经吓得哭出声来:“小白犯了错就一定会改的,求蓝宇哥哥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你别再表演了,我是不会信的。” “嗯?”小白闻言,眨眨眼睛:“哥哥你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小白是真的会改正的,只要……只要蓝宇哥哥你告诉我,哪个……地方做的不好,我一定……好好认错。” 小白的哭声越来越大,蓝宇听着心中烦躁不堪,喝道:“别哭了。” 可是小白好像已经被他吓得收不住自己的眼泪,听了这话竟嚎啕大哭起来,让蓝宇一个头两个大,这时,房门忽然开了,他回头一看是闻声而至的沙菊、轻风和季容,心猛地一颤,回头一看,果然捕捉到小白满是眼泪的脸上浮现出一瞬似有非有的笑意。 如果不是他过于多疑,那么小白绝对是故意哭出声来将其他人引过来,好化解当前的危机。 “蓝宇哥哥,小白……求求你了,不要……不要赶小白走”,小白抱住蓝宇的大腿:“小白……小白会乖乖听话,也会帮大家干活……” 蓝宇看着他一脸鼻涕眼泪地往自己裤子上抹,潜意识下就要抬腿将之踢到一边,谁知道沙菊看出他的意图,竟然冲上来用身子护住小白,蓝宇急忙收腿,才避免一脚踹到沙菊身上。 “大哥……”轻风有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喃喃地喊了一声,便急忙上前将沙菊和小白扶起来。 “哥,这是怎么回事?”季容也走到蓝宇的身旁,疑惑地问道。 蓝宇看着小白暗自得意的样子,又看看从来没有脾气的沙菊一脸愤怒的样子,再瞧瞧满是疑惑的轻风和季容二人,当下便心知无论自己现在说些什么?都不能让那三人相信自己的话,何况现在,他确实没有小白做什么坏事的证据,就算他怀疑青柳的消失与小白有关,但也只是自己的推测罢了,在确切知道真相之前,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大哥,您倒是说句话啊”,沙菊脸色沉沉地说道,看着小白委屈流泪的样子,她心疼地不得了,自从小白来到身边,她就有一种非常想要保护他的感觉。虽然仅仅相识三天,却已觉得成为了对方的亲人,看到他受了欺负,就不自觉地发起火来:“大哥,小白究竟犯了什么错,您居然要打他?” 蓝宇的头开始昏昏的,那种用不上力的感觉又从四肢席卷而来,心说自己什么时候要打他了,分明是那小不点抱住自己的大腿,哪里能怪他。但是现在,多说无益,就算是解释了分辩了也不会让沙菊冷静地看待身边的小白,于是决定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之中,蓝宇毫无表情地转过身去,迈向房门,留下一句:“计划不变,后天,我们离开五山镇。” “怎么办?”蓝宇离开之后,轻风问道。 季容摊开手耸耸肩膀示意自己没什么主意,可是一边的沙菊好像还没有消气,细心地给小白擦干眼泪说道:“我要和小白留在这里等小姐,你们若是想要走就走吧。” 轻风叹了一口气,没有想到转眼间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二姐,你打算怎么办?”季容心中也没办法下决定,青柳和蓝宇他是一个也不愿意离开的,只是这一次,不知道蓝宇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想要离开五山镇。 轻风道:“我是一定要留下来的,无论怎么说,青柳的失踪我是有摆脱不掉的责任的,如果就这么走了,以后也没办法安心过日子。” 季容点点头,心想再劝劝蓝宇也好,如果他能够回心转意是最好不过的了,忽然又像想到什么一样说道:“二姐,不如我们明天去醉仙楼一趟,之前青柳不是说想去那个地方,说不定自己已经想办法去了。一来我们可以在里面找找,问一问老板是不是见过青柳,二来,如果她真的没在那,我们也顺道在里面吃顿好的聚一下,如果蓝宇真的不能回心转意,大家可能真的就要散了。” 说到这里,几人同时长长地叹口气又互相看看,没再说话,便各自回房去了。 第二天一早,季容就敲开了蓝宇的门,将消息告诉他。蓝宇点头同意,顶着一颗铅块一样的脑袋起床洗脸,低下头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只见两颊消瘦了一些,而左眼更加红肿起来,甚至有些睁不开眼睛。 季容将这些看在眼里也暗自心疼,却也帮不上什么忙,蓝宇执意要离开这个地方必然是有他自己的道理,只是猜不透罢了。 五个人来到醉仙楼前,被热情的小二迎了进去,轻风看着楼内价值不菲的装饰和精细雕刻的仙鹤红鱼的屏风,想起之前青柳对这里的向往,也觉着只要能在这吃上一顿,就算是多花银子也是值得的。 几人拿出银子,仔细向小二和掌柜等人寻问了是否见过青柳那样的姑娘,但结果让人十分失望,不过既然已经来到这大名鼎鼎的醉仙楼,也只好将其他的暂时忘却,毕竟,这可能是大家在一起的最后一顿了。 由小二领着去了二楼,但见各桌也都被各样的精美屏风分隔开来,让吃饭的人有一种舒服、安全之感,且如此一隔开,也觉得环境安静不少,还可以透过窗子,看看外面的风景,十分惬意。 ------------ 第五十九章 姚鸿 轻风和季容两人为众人点上了各色菜肴,大多是醉仙楼的特色和招牌,既赏心悦目又味道独特,让人不禁拍手叫绝。季容尤爱一道名叫“鲜辣豆腐”的菜,比普通店家做的豆腐多了一分若有似无的鲜味,而且入口即化,令人回味无穷。 两人吃得正欢的时候,一旁的沙菊却有点尴尬地坐在小白和蓝宇之间,自从昨天和蓝宇发火之后,她就已开始后悔了,无论如何也不该那么无礼,不给人情面。面对一桌子的好菜,她脑袋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想法,哪里还能吃的下去,只是不停地给小白夹菜罢了。 “沙菊姐姐,别照顾小白了,你也要多吃一些才行。”小白像个小大人似地说着,还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到沙菊的碗里。 沙菊摸摸他的头,笑起来说道:“既然小白这么说了,那姐姐也要多吃点。” “嗯!”两人说完相视一笑。 而另一边的蓝宇用余光将这些收于眼底,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这女人毕竟是女人,碰上这种事情,难免感情用事了些,所以面对沙菊的态度,他也能够理解。 兀自饮下一杯酒,蓝宇看向窗外的风景,只见路的对面生着几株高大的柳树,正是盛夏之时,枝叶十分茂盛,风轻轻吹过,便翻涌着浓浓的绿意。“青柳”……也许是眼前之景所致,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两个字,却马上像是有些害怕这两个字一般摇摇头,想要将之甩出自己的脑袋。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走过来,双手抱拳行礼道:“几位兄弟、姑娘,打扰了,在下姚鸿。”他顿了顿,又道:“今日乃是姚鸿的生辰,但无人同乐,见几位虽身着布衣,但气质非凡,便有心结交,可否请各位移驾楼上的香茗阁内一叙?” 蓝宇侧头看去,但见那是个身着月白长袍配青黑色腰带的男子,身高足有八尺,说话之时面带微笑,行动举止透着儒雅的气息,一看就是个知礼饱学的公子。可是他们好像自进入这醉仙楼之后也没有特殊的举动,这个姚鸿怎么偏偏就邀请他们?等等,姚鸿,姚鸿,这个名字怎么好像听谁说过…… 此时的姚鸿已经放下双手,安静地等待着几人的回答,神色里透着一股从容与自信,似乎丝毫不担心会被拒绝。 季容等人也拿不定主意,只好齐刷刷地看着蓝宇,而蓝宇已经被这个隐隐有些熟悉之感的名字提起了兴趣,何况见这个人的言谈,定非池中之物,反正是在醉仙楼内,去看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蓝宇点点头,便同季容等人随姚鸿上了楼。这醉仙楼的第三层乃是贵客才能进入的地方,大多是达官贵人或是商贾大家,姚鸿能在这里用餐,也能说明他的来头的确不小。 香茗阁是第三层上最靠东侧的房间,门外挂着一块纯青色的纱帘,十分素气,但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姚鸿撩开纱帘,轻轻地推开房门,侧身抬手,请蓝宇等人进去。 一走进房间,刺目的阳光就直接照在眼底,让蓝宇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然而当眼睛渐渐适应这种强光之时,却惊见圆桌的对面,正坐着他们几日来担心不已的人――杨青柳! 只见她一身男子打扮,头戴青色冠巾,身着青白相间的长袍,但双眼之中却满是氤氲,透着女儿家的柔和之色。 “小姐!”随后进来的沙菊同样大吃一惊,站在门口呆立了片刻,就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青柳。 而方才见到蓝宇面色怔然的青柳在看见沙菊的一霎那也回过神来,一声“小姐”让她不禁流下眼泪,喃喃地说道:“是我……是我……” “小姐,这些天你到底去哪了啊!可让沙菊好是担心”,沙菊松开青柳,问道:“小姐这几天都住哪了?有没有好好吃饭?睡得可否安稳?有没有生病?……” 听着沙菊一连串的问题,青柳不禁破涕而笑道:“小傻瓜,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哪里答得过来啊。” 站在一旁的轻风也很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急忙道:“你别再糊弄我们了,我已经把我带你去青楼的事情告诉他们了,你现在就一五一十地讲给我们,不然我们可是不依的。” 青柳有点抱歉地低下头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那一天我的确是要留在青楼之内,有二姐你的关照,我必能在那呆得舒坦。可是没过半天,我就有些烦了,便想着出去转转,没想到一出门,就遇上了姚公子……” 青柳那因为歉疚而有些泛红的脸落进蓝宇的眼中就变成了羞涩,这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好受,侧目看看一直带着和煦的笑容的姚鸿,不知怎么就觉着其脸上的笑特别的机械。 “青柳,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如今你有了如意郎君,就把季容我放在一边,这两天连个信儿都没有,可是伤了我的心啊。”季容走上前去,一手掐着腰,另一手玩弄着腰间的吊坠。 青柳看看季容,又侧头看看姚鸿,低声说道:“对不起嘛……不过我也不是故意的,那天让我没想到的是,从青楼出来没一会就发了烧,好在在路上遇见了姚公子,才得以痊愈。本打算今日离开这醉仙楼之后就去找你们的,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们,便拜托姚公子将你们请来。” “你不觉得这些都是借口吗?”蓝宇眼见青柳含羞地看着姚鸿的眼神,胸腔之内的那份烦躁更甚,她喜欢的不是自己吗?怎么刚没见两天,就变成这个一脸假笑的姚鸿了?都说女子心善变,如今一看果然是真的,害得他还为她担心!担心?蓝宇不自觉地在心里用了这样一个词语,惊得他急忙否定,他不是在意她,他只是不希望她因为自己而出事。 那姚鸿此时也开口说了话:“这几天,青柳姑娘一直病着,我才没让她回去,若是给各位添了麻烦,姚鸿在这里陪不是了……只是……只是以后,青柳姑娘恐怕不能再和各位同行了,因为,我要带她回京。” ------------ 第六十章 吐血 “我要带她回京。” 姚鸿平静地将这句话说出来,然后一脸温柔地看着面色炯红的青柳,又道:“之前是姚鸿没有福气,才让这么好的新娘从身边错过,这一次,我会让青柳相信,跟我回京,绝对会让她幸福的。” “什么?”季容惊讶地看了眼青柳,又看看姚鸿笃定发誓的模样,终于恍然大悟,这个姚鸿不就是青柳之前所说过的军机大臣之子吗!虽然听她提过他的名字,但也只是听了个过场,哪里会认真记下这种对他们来说无所谓的人的名字。再转过头一看,蓝宇显然也明白过来这其中的弯弯道,原来是青柳的新郎官不辞辛苦从京城找来了,而且现在,还要带她离开! “是真的吗?青柳?”轻风问道。 这是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一句话,此刻的蓝宇也不知为何自己竟然开始紧张起来,她回不回京城与他何干,何况这新郎官生得出众,她八成早就想跳起来马上嫁过去了,自己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虽然这样想着,但蓝宇却挪不动自己的脚步,盯着青柳的低下去的脸,只想听到她的一句回答。 众人等了好半晌,青柳也没有说话,倒是那姚鸿不是时候地开口:“青柳姑娘只是有些害羞罢了,各位可就不要难为她了,呵呵,既然大家还能聚到一起,不如入座吃些东西可好?” 姚鸿招呼几人坐下,然后坐到青柳旁边,笑意盈盈地为她夹菜,而她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停顿了一下,但还是拿起筷子将碗里的菜放到口中,微微地抬起眼帘,似乎能看见蓝宇脸上一瞬间凝滞的表情,还有红肿的左眼,憔悴的脸庞,当下心里抽搐起来,他如此样子难道是因为担心自己吗?这个想法刚刚升起,就被青柳冷静地否定掉,脑海里不断地盘旋着那句“你就算躺到我的床上,我也不会动心思”,也许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喜欢她。 慢慢地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青柳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大家……别光看着,好歹吃一些。” 季容没有接着她的话说,又将话题引回去,道:“青柳,你真的想好了,要离开我,离开轻风,离开蓝宇,跟这个人走?!” 青柳撂下筷子,不敢抬头直视季容的眼睛,这时忽然传来蓝宇冷冰冰的声音:“我们走。” 他说完就一脸冷漠地站起身向外走去,而轻风、季容仍然在等着她的回话,可是她仍是那副不吭声的样子,心里也渐渐将仅有的那一份希望抹掉,最后看了一眼沙菊和小白,就出门去了。 沙菊十分不舍地目送他们出去,无奈地看看身边的小白,最后只得叹一声:“小姐……” 谁知一直勉强着微笑的青柳忽然之间就流下两行清泪,打进桌上的碗里,却紧紧闭着嘴巴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房间之内安静到只剩下泪珠拍打碗壁之声时,只听门口传来季容的一声惊呼:“哥!” “大哥你怎么了?大哥!”轻风看着吐出一口鲜血的蓝宇,也吓得不轻,急忙和季容二人扶住他倒下的身子。 房中的青柳等人听见声音急忙出来,瞧见地上竟有一团血迹,而蓝宇正轻轻地推开季容和轻风,想要自己站起来。 蓝宇稳稳脚步,用袖口擦擦自己嘴边的血,讥讽一般笑道:“就连我自己的身子都和自己作对,呵……”摆脱掉两人的搀扶,青柳却忽然走上前来,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心之色问道:“你……还好吧?” 听了这话的蓝宇反而笑意更甚,但那种笑容不知为何让人看着特别荒凉:“与你何干。” 被这四个字狠狠戳进心脏的青柳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蓝宇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心里的担忧膨胀到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他竟然生了病,他不是一直都很厉害,很强大吗?怎么几天不见,居然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如果实在担心的话……我们也跟着去看看吧。” 青柳一回头,看见姚鸿带着和煦的笑意看着自己,她虽然真的很想去,但是面对这个对自己全心全意的人,心里多少有些过不去,便犹豫地问道:“真的……没关系吗?” 姚鸿揉揉青柳额前的头发道:“傻瓜……你担心他,我当然会心痛了,不过,只要能让你毫无负担地和我回京,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青柳听着这些柔软到骨子里的话,也不禁感动起来,是啊!如果能够和这样的人共度一生,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至于她最爱的“他”,就永永远远地埋藏在心底吧。 青柳等人走进客栈之时,季容他们已经请了郎中为蓝宇看病,还好这次请的不是上次那个半懂不懂的货色,而是个二十不到的女医,据她所说,是医神的徒弟,正四处游历拯救病患,轻风一出门就遇上了这么一个救世主,也没有时间验证她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了,不过看她药箱之中看病的工具,应该是个有本事的人。 “怎么样?” 女医仔细看了好一会,面色凝重地说道:“情况不妙。” “嗯?”季容等人呼吸一滞,忙问道:“还请姑娘详细说来,如何不妙?” “你们看,他的左脸发青,眼睛红肿,但仔细一看,眼白之中还有一丝隐隐的黑色,而他的脉搏十分混乱,体内真气紊乱。” 轻风问道:“你是说,大哥他中毒了!?” 此话一出,青柳和季容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般,急忙凑上前去等待女医最后的回答。 可是女医居然沉个脸摇头:“是比中毒更加危险的东西……他,被人下蛊了。”“什么!?”在房中的几人同时惊呼起来,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东西,互相看了几眼,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突然之间就中了巫蛊之术。 “姑娘,这不可能啊!我们是刚刚到这不久的外乡人,也没有招惹到什么厉害的角色,你会不会看错了?”轻风说道。 女医并没有因为大家的质疑而生气,只是摇头说道:“我温良虽然不是什么神医,但也比普通的郎中要好的多了,这种症状我之前曾看到过一次,绝对是中蛊了,不会有错。” 季容看着蓝宇憔悴的样子,听了这女医的话也知道这事大概是真的了,可现在也没时间调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先想办法救救蓝宇才是头等要事,便问道:“姑娘,不知可有办法救治,无论多少钱,我们都会想办法给你的。” 女医摆摆手道:“不是我不愿意诊治,更不是因为钱的问题,关键在于,这种蛊并不出自本土,而是来自白极山的另一侧,咸国。” ------------ 第六十一章 暴行 “咸国?”躺在床上一直沉默的蓝宇眉头一蹙,抬起手用手指点着自己的额头,难道是在极北之地白极山寻找李祈晗之时中了蛊术?刹那间,王实齐等人的面孔一一浮现在眼前,却又一一被他否决掉,当时王实齐曾拜托自己保他女儿的性命,但这件事情渐渐被之后所发生的混乱所掩盖,可是就这一点来说,王实齐是不可能要自己性命的。 蓝宇点着自己的手指停下来,恍然觉得自认为已经了结的一切似乎又从角落之中冒出来,最可气的是,他对周围的一切完全一无所知,那种无力之感让他疲惫非常。 女医接着说道:“所以说,在景国之内,是几乎没有人懂得这种蛊的解决办法的,我也只是见我师父救过一次中此术的病人,可惜师父并没有教给我具体的办法。” “既然你师父通晓此术,能否请他到此?”季容已经急得不行,话音之间已然充满了恳求的语气。 “不是我不愿意救人,而是师父他远在青月城外的紫仑山上,我也是从那出发游历至此,时至今日,我亦不知那里的情况,而且那紫仑山山势险要,难以攀爬,根本没有办法通信,又怎么通知师父呢?” 青柳早已担心地眼含泪水,道:“那不知从这里到紫仑山有多少路程?” “从这里到青月城要途经七八个城镇,即使坐马车也需要半月时间,而这位大哥看样子也只能坚持半月之久,何况接下来还要带着病人爬上紫仑山,十分不易,恐怕……” 季容打断女医的话道:“没有恐怕,只要有一线机会,我们也绝对不放弃。” 轻风面色坚定地点头道:“说的对,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放弃,这样,现在,季容和我先去买一些路上用的必须品,对了,还要麻烦温良姑娘和我们一起去,看看需要备些什么药。等到晚上,大家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和温良姑娘向青月城前进!” 轻风等人离开之时看了看青柳和沙菊,本以为方才在醉仙楼一别,就再也不会相见,没想到居然发生这样突然的事情,看着青柳担心惆怅的目光,他们恍然觉得,也许这就是种无法摆脱的命运,注定了,他们这些人还要继续一起走下去,青柳,绝对不会随姚鸿回京。 而回到房里的青柳确实如他们所想,心里是万分放不下蓝宇的,尤其是在这种命悬一线的情况之下,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回京过舒坦的日子。 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她一开门,正是她现在不知该怎么面对之人――姚鸿。 “怎么了?心情不好?”姚鸿走进来,平静地拉着青柳坐在桌边问道。 青柳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把心里的决定说出来,眼前这个温润的公子从京城赶来,费尽心思才找到自己,她如何能轻易地告诉他自己不能跟他走呢? 姚鸿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摸摸她的头发,动情地说道:“青柳……我知道你想跟他走……我……”,说到这,他几乎要流出泪来:“可是?青柳,你跟在他身边是绝对不会幸福的……” 青柳低下头,手却一下子被他抓住,只听他又说:“我看得出来,他不在乎你,你又何必在他身边白白受伤,求你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是啊!在那个人身边,自己就一定会受到伤害。可是?她还是不能离开他,哪怕自己伤痕累累,她也无所谓了。之前是她过于大小姐脾气了,人皆有选择所爱的权利,而自己凭什么非得得到他的喜欢呢?如今他的生命危在旦夕,喜欢不喜欢的还有什么重要的? 想到这,青柳将手抽出来,直视姚鸿的双眼:“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和你回京……” 姚鸿的眼神先是一惊,见青柳已经下定决心,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他那种惊讶之色渐渐变得凛然,两个眼球不停地颤抖着,这到底为什么!自己是堂堂军机大臣之子,哪个人不是曲意奉承,小心谨慎地巴结他,凭什么要被这个女人小看! 此时姚鸿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变得有多么狰狞,方才那个谦谦君子一下子变得可怕而阴鸷,他猛地一下站起身,俯视着坐着的青柳。 “姚公子……你……没事吧?”青柳被姚鸿的突变吓到,以为他哪里不舒服。 可是正当她站起之时,一个巴掌却凌空而来,狠狠地拍到左脸,力气大到一下子将她掀倒在地,一抬头,却发现姚鸿放下自己的右手,慢慢地走到自己的面前。 青柳被打得嘴角流血,看着逐渐靠近的那双鞋子,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她不敢相信,就在方才还那样关心自己的人居然打了自己,急忙说道:“姚公子……姚公子,你!” 姚鸿一脚踩上青柳的左手,慢慢地加重自己的力道。 青柳疼得哭号起来,用另一手用力地搬开他的脚,可惜在男人面前,她一个弱女子的力气是微不足道的,没一会她就疼得头脑发昏,浑身是汗,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该死,这个时候轻风和季容都出去了,客栈里只剩下沙菊、小白和病着的蓝宇,就算她大声叫唤,这几个人来了也没什么用,只会受到牵连……何况自己已经喊了这么久,再没有什么力气了……青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想着对策,这时,她的肚子忽然被重重地踢了一脚,只觉得这一下子让肠子都开始抽搐起来,只听一个激动不已的声音传来:“臭贱人,不要脸的**!” 青柳艰难地抬头一看,姚鸿早已愤怒地失去了理智,一边踹一边骂着:“你能嫁我姚鸿,本来就是天大的福气,还敢给我逃婚!臭**!本来想要把你带回家去再收拾你,居然还给我拒绝!你有种,你现在再说句话试试!” 几脚下来,青柳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只是听他说出的话,她忽然很庆幸自己没有跟这个伪君子回去,不然也一定死得很惨。 姚鸿踹得正爽之时,门忽然开了。 ------------ 第六十二章 冰冷与温暖 沙菊端着碗,和小白站在门外,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方才她和小白去楼下要了碗莲子汤,想要给小姐解暑驱热,免得热病复发,谁知一回到二楼,忽然听见房里传来怒吼的声音,一开门,发现居然是姚鸿在暴打小姐。 沙菊扔下手里的碗,急忙对小白说道:“赶快去叫你蓝宇哥!” 面对沙菊的猛扑,姚鸿讥讽一笑,松开踩住青柳的脚便踹上去,一瞬间就让她飞出老远。 “一对**!”姚鸿沉沉地骂了一句,上前就给沙菊两个巴掌。 沙菊被打得眼冒金星,却咬紧牙关说道:“你……打我就好,别再……欺负小姐……” “哦?没想到还真是个有种的”,姚鸿捏住沙菊的下巴,轻轻地说道:“你不让我欺负她,我偏欺负她,还要多谢你给我出的好主意。” 另一边的青柳看着吃痛的沙菊,心急如火,却不能帮上任何忙,这一瞬间恨不得有一种想要杀了自己感觉。可是?那姚鸿忽然向自己走来,蹲在自己的身边回头道:“你可要好好看着,我,是怎么欺负你家小姐的!” 话音刚落,青柳只觉得自己的衣服被他一扯,就露出了自己的肩膀。只听沙菊大喊一声“不!”,一股粗暴的气息就附上她的脖颈,天啊!姚鸿究竟在干什么! 脏……青柳自出生起第一次有了这样恶心的感觉,拼命地挣扎起来,可是姚鸿用一只手臂紧紧地圈出她,唇舌粗鲁地掠过她的锁骨,而另一只手仍在不断地撕扯着她的衣衫。 两行眼泪绝望地从青柳的眼里流出,难道这就是她的命运,她宁愿死…… 正当她一丝力气也没有了之时,姚鸿却忽然被猛地扯开,一个眨眼,他已飞到门口,而蓝宇正喘着气看着自己,一手扯下桌布,迅速地盖在她的身上。 “呀!――”只见扑在地上的姚鸿快速爬起来,大吼一声便冲了过来,蓝宇一个回身,像风一样躲过他的拳头,然后一脚踹到他的胸前,随后一个倒钩,脚面拍到其头顶,转瞬之间,姚鸿已经跌倒在地,嘴巴和胸前,沾满了鲜血。 看见青柳狼狈的样子,蓝宇愤怒不已,此刻也收不住自己的拳头,跟上去对着倒在地上的姚鸿继续一顿暴打,直致其完全没有了意识。 一时间,房中一片安静,只剩下沙菊和青柳的抽泣之声,门外的小白走进来,靠在沙菊的身边轻轻地为她擦着眼泪。 而蓝宇,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来,看着一身混乱的青柳。 他半跪在她的身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女人来说,这也许是世界上最大的一场灾难了,而青柳,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已,怎么能承受这样的屈辱。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怨恨自己,如果不是他中了什么蛊术,也不会昏睡过去,更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而对于青柳来说,看着蓝宇靠近自己的身影,她却难以形容自己心中真正的感受,如果说以前自己是不被他喜欢,那么现在就变成了没有资格被他喜欢,甚至觉得,就算像这样呆在他的身边,也如同玷污了他一般…… 侧过头去的青柳,再也没有勇气面对蓝宇,只是用尽全身力气说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蓝宇却并没有离开,看着她单薄的肩膀和脸上数不清的泪痕,阵阵从来没有过的剧痛涌上心头,她这么瘦弱,这么善良,那个混蛋怎么忍心如此对她!他忽然想起她笑起来的样子,纯粹得就像是透明的水晶,而现在,却伤痕累累,满心伤痛……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欲望陡然升起,而下一瞬,他已经上前拥住她,用自己宽厚的手掌附在她的后脑上。 浑身冰冷的青柳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全身僵硬,但很快就放松下来,他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让人安心的味道,更让她意外的是,这个平日里拒别人于千里之外的人,竟然有这么温暖的胸膛。 已经停止哭泣的青柳在这一刻忽然又流下眼泪,不论在未来的日子里,她在蓝宇的世界里究竟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都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他能好好地活着,还能用这样的身躯保护着身边的人。 就在这时,青柳忽然感觉肩上的重量迅速地压下来,暗道不好,急忙叫道:“大哥!蓝宇!你怎么了!?” 蓝宇在昏过去的一瞬,忽然觉得有些悲哀,没想到只动了几下,就再也承受不住那种四面而来的疲倦之感,闭上眼睛,倒在青柳的肩上。 还好这时,轻风、青柳和温良刚巧从外面回来,看着满屋子的狼籍,却也来不及多问,急忙将蓝宇抬到床上,然后才细细地问了沙菊和青柳,并将那个昏死过去的姚鸿五花大绑在椅子上。 “怎么样?”季容看着一脸苍白的蓝宇,急忙问道。 温良把蓝宇的手放回被子里,道:“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了,他体内真气蹿得更加厉害,我看,照这样下去,只有十天的时间了!” “什么!”季容惊呼一声:“可是到达青月城需要半月时间,这可如何是好?” 温良道:“季公子先不必心急,我虽然不可以取出种在这位公子身体之内的蛊,但可以施针调节他体内的气息,更何况,如果日夜兼程的话,我们不出十天就能到达青月城。再来,就算我们再着急,也不可能今天出发了,我看青柳姑娘和沙菊姑娘也受伤不轻,最起码要吃些药好好地睡一觉才行,而且以这位公子的状态来说,也不宜现在赶路,这样吧!一会我给两位姑娘开好药之后,就为他施针。” 季容听了连声道谢:“多谢姑娘,如此大恩,季容没齿难忘。” 温良摇头说道:“季公子此话就太见外了,我和你们虽是萍水相逢,但相见即有缘,何况我身为医者,治病救人乃是天职,何来‘大恩’之说,再有,我看我与你们年岁相近,不如互相也以名字相称,不必再客套了。” 季容点点头,不禁对温良刮目相看,正准备将沙菊和青柳带到别的房间之时,一转头发现站在沙菊身边的小白正邪笑着看着床上的蓝宇! ------------ 第六十三章 出发 季容吃惊的功夫,小白已经转过头来,一脸天真地看看他,又咬咬嘴唇,努力地扶起沙菊,这一眨眼的事情让季容恍惚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花眼了。 轻风和季容将青柳、沙菊送出去之后,温良一一诊脉,查看两人身上的青肿,好在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内伤,药物还是以外敷为主,再喝上几天汤药就能痊愈了。 温良和季容回到蓝宇的床边,点上几盏灯放在其周围,为施针做好准备。 只见温良从药箱之中取出一个牛皮的卷囊,铺展开来之后,是一排数不清个数的金色的针,有长有短,灯光之下,折射出金属的光芒。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金针?”季容有些惊讶,据说能将金针使用自如的人并不多,至于其中金针和银针的门道,他就不甚清楚了。 温良点点头,说道:“季容,烦请把他的衣服脱掉。” 季容看着温良一脸冷静而专业的表情,也没再顾虑其他,上前照做,而蓝宇正处于深度的昏迷之中,对这些自然是一无所知。 温良从卷囊之中抽出一根一指长的金针,在面前的烛火上一过,运针如电,眨眼之间就稳稳地插入百会穴,让季容吞了吞口水,心说别看这女人长相温柔,倒是个厉害角色,这要是以后不小心惹到了,还不得把自己扎成马蜂窝啊。 没过半刻时间,蓝宇从头到脚已经**满了金针,让在一边看着的季容手脚发麻,可是这对温良来说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施针过后,站起身来说道:“你先回去吧!这有我看着就行了,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你再倒下了可就不好了。” “可是温良你,是个柔弱的女子,我季容再不济也比你的体力好些吧?” 面对季容认真的样子,温良竟然嗤嗤笑起来:“放心吧!我可是要比你想象的强上许多。” 季容撇撇嘴,心道就看她这个瘦样子,能强到哪去,不过他留在这也确实没什么用处,方才觉得留下这样子的蓝宇和温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总归是不好的,但看看温良柔和中透出的那种率性的样子,倒是自己多心了,人家自己都没有不舒服的感觉,他还担心什么。 “好吧!那等完事儿了,你也早些睡觉吧!房间我已经帮你开好了,就在轻风的隔壁。”季容最后看了一眼蓝宇,出门转过长廊敲响了青柳的房门。 青柳现下住的是蓝宇的房间,季容稍稍等了一会,门便开了。 没想到的是,开门的人正是小白,他一下子想起方才小白的那抹笑容,又很快对自己产生如此奇怪想法的嘲笑起来。 沙菊和轻风都在青柳的房里,几人经过商量,最后还是决定不留下任何人,一起去紫仑山上寻医神,本来轻风和季容想着小白年纪过小,是不是不宜跟着他们奔波,但是沙菊是不忍心抛下他的,别人也不好狠心拒绝。 第二天一早,一行七人背着行礼聚在客栈门口准备出发,精神状态都比昨天要好上许多。蓝宇经过昨晚的金针治疗,脸色已经好多了,除了眼睛像是充血了一样之外,与平常一般无二。 蓝宇和店老板道谢告别之后,阴着个表情看看粘在沙菊身边的小白,谁知道这小崽子居然得意地冲他笑笑,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至于那个表里不一的变态人姚鸿,已经被蓝宇毫无情面地永远地留在了五山镇后的山里,如果真的没有人来救他的话,估计就算没被野兽吃了,也会活活饿死在里面。 温良想起来早些时候,一脸阴森的蓝宇拔出佩剑任凭姚鸿如何苦求,也毫不理睬,麻利地挑断其手脚筋的样子,就一身的冷汗。听其他几个人说蓝宇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拔剑的,那这么说来,不就是出剑必见血的那种…… “温良,你怎么了?”季容见她莫名其妙开始摇头的样子,问道。 “啊?……没什么?我们出发吧。下个镇子名叫黑石镇,是个比较穷苦的地方,小偷混混也不少,所以到那以后,我们要多注意自己的包袱。” 蓝宇接道:“越是穷的地方,越是混乱,这也是难免的。从这到黑石镇,大概还需要多长时间?” 温良抬头看看天空,答道:“还好今天不算十分炎热,也没有下雨的征兆,我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上午就能到达。” “明天上午!?”季容惊道。 “嗯”,温良回道:“因为这五山镇与黑石镇之间有座红山,马车是一定过不去的了,除了步行没有其他的法子。我们今晚在红山下休息一晚,等到了黑石镇再雇两辆马车,到时候我们的速度就快多了,现下,我们再着急也没有其他办法。” 蓝宇沉默片刻,但也确实没有其他主意,只好和温良带着剩余几人向镇子外面走去。他回头看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青柳,思绪很混乱,想不清楚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有一点十分清楚,他很想保护她,他再也不要她受到那样的伤害。 因为蓝宇和青柳身体的关系,一路上队伍走走停停,进度十分缓慢,但还是在黄昏时分接近了红山。听温良说就在红山下,有一个十分古老的村落,依山而生,以山得名,就叫做红村,那里的村民十分热情好客,所以不必担心晚上住宿的问题。 天色越来越暗,但他们已经到了红山脚下。 夜晚中的红山不甚清晰,但还是能看出大概的轮廓。此山并不算高,也不甚陡峭,但奇特的是,整个山体竟然隐隐发着暗红色的光芒,尽管温良解释说这是因为山上种满了夜华树的关系,但还是让季容一阵兴奋,手舞足蹈地像个小孩子。 轻风看着他随性的样子不禁笑道:“季容,你可是还有一年就二十了,怎么还这么胡闹,将来娶不到好姑娘可怎么办?” 季容转着圈走到她的身边,脑袋搭在其肩膀上:“二姐姐就不用担心这些了,谁不知道我花公子是世界上所有姑娘的如意郎君呢?是不是……也包括姐姐呢?” 轻风福福身子故意做出小女人的样子:“公子说的对,试问我们这里哪一个姑娘不是喜欢你喜欢得紧呢?” 在众人的笑声中,季容瞧瞧一脸不屑的青柳、沙菊,还有温良,听着轻风的讽刺的反语,不禁气急哼了一声:“那是你们几个没有眼光!” 几人说笑起来,倒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紧绷之感,事已至此,就算再心急烦闷也是无用的,蓝宇暗自看看青柳渐渐舒展开的笑容,终于松了一口气。再听听季容没个正经的话语,忽然产生一种莫大的满足感。他不怕死,只是不愿意离开这个他越来越喜欢的世界。 “到了!”温良的一句话将蓝宇从思绪之中拉扯而出,季容轻风也不再斗嘴,顺着温良的手指仔细看去。 黑暗之中,一个十分粗陋的小木板竖立在山脚下的泥土之中,上面只能模糊地看见“红”字,想是放在这有些年头了。 ------------ 第六十四章 血染红山 温良带着六人走进村子,来到一位姓“孙”的老妇人家中,人称孙老太,生的是面目慈祥,身材矮胖,操着一口浓重的当地口音。 据孙老太说,几个月前,村里发了瘟疫,家家都有人不幸患病,但是因为此处交通闭锁,很难请到外面的郎中入村,时间一长,人们也不再抱任何希望了。 就在这个时候,温良刚巧来到这里,凭借一身出色的医术,很快控制住了疫情,拯救了无数病患,村民也能够在这片土地之上继续生活下去,所以对他们来说,温良无疑是红村的大恩人。 在孙老太的招呼下,七个人进了她家院里一个闲置的房里,女的住在里屋,男的在外屋凑活凑活,也算是个不错的休息的地方了。 季容和轻风继续叽叽喳喳呛个不停,就连青柳也渐渐恢复起情绪,加入到口舌之战当中,将一行人逗得不时哈哈大笑。可是温良坐在门外却若有所思地看着院里的空地,眉头微微地蹙起来,因为有些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自从他们进到村子,孙老太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对劲。虽然极为热情,却带着一股紧绷感,好像在害怕什么一样。还有更加奇怪的一点就是,这院子里的三间房子,本来是有两间空着的,除去现在他们住的这间,那么对面的那一间是堆放工具杂物的,不该有人才对。 而现在,对面的房里,分明是亮着灯的! 蓝宇从房里走出来,坐到温良身边问道:“怎么了?” 温良将心中的疑惑完完整整告诉蓝宇,还将孙老太的说辞告诉他。 “她说是她离家多年而归的儿子?”蓝宇抬头望向对面紧闭着的门,疑心道:“既然是孙老太的儿子,家里来了客人,怎么会一直闭门不出?孙老太之前有跟你提过自己的儿子吗?” 温良想了片刻,立即就被蓝宇一语点醒道:“我想起来了,之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我曾经问过孙老太为何孤身住在这里身旁也没有儿女照料。”她停顿片刻,睁大眼睛道:“她说自己这辈子只得了一双女儿,丈夫去世的早,而那对女儿也在那场瘟疫之中丧命!” 蓝宇一手抓起佩剑,沉声道:“其中必有诈,我悄悄过去看看。” 温良急忙抓住蓝宇:“大哥,先不急,我猜孙老太故意告诉我对面是自己的儿子也是在暗示我有危险,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会给贼人可乘之机,不如我和你一起去。” “你?” 温良站起身,从包袱里取出金针卷囊道:“你可不要小看我,我虽然不能以力取胜,但可以用这金针,巧取胜利。” 蓝宇看看她颇有自信的样子,只好点点头同意。为了不打草惊蛇,二人并没有惊动房里的五个人,从房后出了院子,然后从外面绕到对面的房子之后。 令蓝宇没有想到的是,温良居然会一些功夫,轻功也很不错,和他顺利地跳上房顶,然后偷偷地拿走盖在房顶的一块瓦片。 淡淡的光芒一瞬间从缺口处透出来,蓝宇小心翼翼地俯身看去,左右扫视,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只是有一只油灯放在中间的木桌之上。 蓝宇疑惑地抬起头,做了一个什么人都没有的动作,温良歪过头,表示怎么可能,旋即亦趴下身子看去。 谁知道这时,忽然一个布满刀疤的大脸出现在缺口当中,看着温良惊吓的表情,竟然哈哈阴笑起来,二话不说,就举起钢刀胡乱地向房顶捅着。 蓝宇面色不改,迅速地抽起剑来单手抵挡,另一手揽住温良的肩膀将之推下房顶,落在院子外面。 刀疤人没想到蓝宇的力气会如此之大,使尽浑身力气也没有一点出手的机会,心里不禁嘀咕,消息不是说这个人中了咸国奇蛊命不久矣吗?怎么还是这么厉害? 他发呆的一瞬,蓝宇却没有迟疑片刻,竟然空手抓住刀背,趁其不备一个猛抽,将钢刀扯到房顶,顺手就扔了出去。 刀疤人眼看着刀被夺走,怒气大发,啊呀呀地吼了一声,然后一脚借着蹬力,顶破瓦片,冲上房顶。 蓝宇阴沉一笑,心道这人居然还敢上来,左手挡住他的攻势,持剑的右手如电扫过,一瞬间就要劈到他的脑门之上。 “等等!” 房子下面忽然传来一声大喊,蓝宇的刀停在距离刀疤人脑袋一指的地方,低头看去。 只见孙老太猛地飞出房子摔在地上,疼地满地打滚,拼命嚎叫,这时,五个足有二百斤的壮汉跟在其后,走到孙老太身边,用刀刃对着她的脖子,其中一个光头向蓝宇喊道:“蓝宇!我劝你乖乖下来束手就擒,不然……哼哼,这孙老太就要命丧黄泉!” 此时的季容等人已从房内出来,从院子外面跑回来的温良跑到轻风身边,拉住她就要往外跑。 光头让另两人跑过来拦住温良和轻风,道:“还有你们,一个也不能离开!” 蓝宇沉沉地笑了两声,还没说话,就一剑解决了身边的刀疤人,回头道:“孙老太的性命,与我何干?” 光头被这意料之外的回答给弄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对啊!他抓住孙老太有什么用,应该拿那几个人威胁他才对。 蓝宇心想从哪来的这么一号笨蛋,脑子和猪差不多水平,看着光头举着刀走向季容等人,他急忙从房顶上跳下来,一剑扔出去,竟然直直地插进了光头的肩膀。 然而落地的一瞬间,在听到那声惨叫的同时,蓝宇的身形一晃,一种疲惫异常的感觉又涌上来,他暗道了声“不好”,便尽力稳住自己,一步一步地迈向倒在地上打滚的光头,剩余四人急忙围在光头身边。温良趁机带着孙老太和季容等人跑出院子,以免成为蓝宇的负担。 蓝宇慢慢上前,那种强大的气场让四个壮汉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退后了几步。蓝宇趁机猛地越过去一脚踩上光头的肩膀,慢慢地抽出自己的宝剑,只听脚下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凄惨。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蓝宇慢慢碾了碾脚下光头不断冒血的伤口,问道。 光头半晌不说话,却忽然阴笑起来道:“就算杀了我,蓝宇,你也逃不掉他的追杀……” ------------ 第六十五章 他是谁 “他?”蓝宇更加用力地握紧剑柄,问道:“他是谁?” “嘶……你猜猜看,答对有奖。” 光头早已经疼得浑身颤抖,却不知悔改地开起玩笑,蓝宇没露出什么着急的神色,反而慢慢地举起剑来,轻轻地放到他的左腹上,然后缓缓地施力,让剑尖一寸一寸进入其身体。 光头浑身抽搐起来,更加凄惨地嚎叫,其余四人见此当下心急如焚,欲上前解救光头。 蓝宇没有出声,只是猛地抬起头看着他们,然后手下一个发力,剑尖瞬间没入两寸!当下,四人再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慢慢地绕着蓝宇移动。 光头此时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肚子上不断流出的鲜血,再也不敢小看蓝宇,回道:“……你……要杀……你的人是……” 正说到关键的地方,只听见空中忽然传来箭矢划破苍穹之声,蓝宇比其他人反应快一拍,迅速以插入光头身体的剑为支撑,一个翻转,躲过飞箭。 飞箭没有刺到蓝宇,反而径直插入光头的小腹,令其当场毙命。 几人惊讶之余,马上抬头一看,只见一人身穿白衣,头戴冠巾,手持一只长弓,目光炯炯地看向蓝宇:“果真是好功夫,难怪他会请我,特来杀你呢。” 白衣人从房顶轻飘飘地跳下,向蓝宇走来,还一脚踹开光头的尸体骂道:“死了还敢当我的路。” 蓝宇握紧宝剑,准备随时迎接白衣人的进攻,却不想那人竟一手将长弓扔到身后,单手成掌放在胸前:“白白浪费了我一只好箭,不如,就用这双手来解决你!” 话音未落,白衣人已然出招,手从掌转为爪,直奔蓝宇喉咙之处。 蓝宇反应极快,用剑身抵挡的同时,左手亦攻击其咽喉,白衣人身形一闪,曲身躲开,右手成拳而出,却打了个空,转身一看,蓝宇忽然摇晃了一下,眼睛微闭,但片刻又睁开双眼,稳住身体。 “哼哼”,白衣阴笑两声道:“恐怕你的身子已经不容你如此使用真气了,我看,你还是乖乖地跟我回去,好不好?” “休想!”蓝宇看着他一副假来假去的样子就直犯恶心,冷喝一声,麻利地割伤自己的左臂,道:“你打不过我的。” 白衣人砸砸嘴巴,苦着脸叹道:“何必弄伤自己呢?多疼,要是实在疲困我就带你回京好好睡一觉,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做梦!”蓝宇吐出两个字来,旋即飞速地旋转右手手腕,刺向对方胸膛,那白衣人反应也极快,竟然伸出双指硬生生夹住剑尖,道:“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这两人都不是打花架势的货色,一出起手,皆直奔命脉。蓝宇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在于杀死对手,并不是在这干耗着耐体力,当下也不跟他硬拼,顺其指间,移出剑身,转而旋腕指向对方喉咙。 白衣人重施故技,双手紧合,夹住剑身,阻其威势道:“蓝宇,你逃不掉了。” 蓝宇欲进不能,转而欲退,却反过来被其双手锁住剑身,不得取出,只听这时,身后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响起,四道刀风劈下,情急之下蓝宇只好弃剑转身,一腿抡飞四人,又暗自将手深入怀中。 白衣人直对蓝宇的后背,暗道这是个千载难逢之机会,急忙俯身攻来。 不成想蓝宇居然突然转身,也不知从怀里掏出个什么来,直直地插入白衣人的胸,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输,了。” 白衣人低头一看,竟是把金色短剑,当下口吐鲜血,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蓝宇。而蓝宇只是握住短剑剑柄,一脚踹飞白衣人说道:“谁说我蓝宇,只有一把剑的?” 白衣人就那么瞪着眼睛死去,方才被踹飞的四人用恐惧的眼神看看蓝宇,心说这根本不是个人类,那白衣人是组织中的三鬼之一,居然落了个这样的下场,他们只是普通的小角色,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蓝宇见白衣人一死,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倦意铺天盖地地袭来,但是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倒下,尽管看不到那四个人的动作,可是仍然瞪大双眼,傲然挺立,终于,耳边响起了碎碎的脚步声,很快,自己的世界又处于一片宁静。 黑暗之中,忽然透出一道光来,蓝宇握着短剑的手指微微一颤,如果没有看错,从光芒之中走来的人正是死在皇宫的季老爷! “父亲?”蓝宇双手合在胸前行礼。 季老爷的脸庞泛出青紫之色,阴沉着个脸,吼道:“如果不是你和方山!我也不必死!你还我命来!” 蓝宇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断放大的脸喊道:“我还不能死!我还不能死!……!” 正当情绪不可控制之时,一阵冰凉忽然从头顶传来,让他眼前的景象渐渐消失,最终变成一片空旷的白色。 他的心终于慢慢放松下来,一丝无形的力量从指间和脚底传来,汇聚在丹田之内,非常自然的,他转转眼睛,然后微微地睁开来,真正的光芒照射进来,让眼前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 “……青……柳……” 喉咙里仿佛堵满了沙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发出微弱的声音。 青柳捂住嘴巴,眼眶里霎时满是眼泪,当初何等风光傲气的京城剑客,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心疼与愤恨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别动!”一旁的温良见蓝宇想要抬起手臂,忙道:“我给你施了金针,先不要动。” 蓝宇这时才感觉到头上和身上透出的冰凉凉的感觉,想起方才和父亲相见的场景,乃知是一场梦罢了。 温良道:“大哥,你先安心歇息,这金针对调节真气有着十分显著的功效,我们现在还在孙老太家中,那些人吃了败仗,就算要调来支援的同伙也要费些时候,等天亮了,我就叫醒你,继续出发,好吗?” 蓝宇也没有其他的选择,缓缓点头,然后侧过脸看了青柳一眼,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竟然扯动嘴角笑了笑,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一直含着泪光的青柳立时呆愣在原处,眼泪涌出眼眶,不禁恍然起来:方才,他对自己笑了? ------------ 第六十六章 分散 天还没亮,蓝宇就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身上的金针早已不见,紧紧地握握拳头,果真感觉又有了力气,不禁在心中暗赞温良的医术。 一手用力,他很轻松地坐起身来,却发现青柳和温良都趴在桌上睡着了,呵,没想到,他蓝宇也有这么一天,不仅保护不了别人,反而让两个弱女子守着自己。 脚踩到地上,他一下子就如借到了力气一般走下来,犹豫了片刻但还是伸伸胳膊略微活动一下,之后,依次抱起青柳和温良放到炕上,并为她们盖好被子。 果真是累了吧?蓝宇这样想着,踏出房门,回头看了一眼炕上的两人,这才向外屋走去。 嗯?人呢? 出乎意料的是,外屋里没见到一个人的影子,蓝宇疑惑地走到门口往外看看,却发现小白蜷缩着躺在地上,表情极度痛苦。 几步上前走去,蓝宇摇晃了两下小白的身体,问道:“你怎么了?” 浑身颤抖的小白费力地抬眼看他一眼,却十分抗拒地回道:“不用你管。” 蓝宇欲抱起他的手一停,站起身来看着痛苦的小白,隔了半晌还是不由分说地将他抱到了外屋的小炕上,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等等!” 小白忽然叫了一声,蓝宇停住身子没有回头,只听后面传来让他震惊不已的话:“季容哥哥、轻风姐姐还有,还有沙菊姐姐都不见了!” “什么!”蓝宇急忙回身追问:“什么叫做不见了?” 也不知是不是表演,小白竟流出眼泪道:“你和那个光头打的时候,温良姐姐带着我们出了院子,却没想到,没过一会,就来了三个蒙面人直冲轻风姐姐杀来,没有人挡得住他们,轻风姐姐只好往山里跑。” “轻风?”蓝宇目光微敛:“那季容和沙菊又是怎么一回事?” “轻风姐姐逃的时候,季容哥哥追了上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后来我们几个前去寻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沙菊姐姐也不见了……” 蓝宇低下头略略思索,看来,追杀他们的人不是一伙人,至少,除了昨天冲他来的人之外,还有要对轻风下手的,季容那个臭小子,也不会武功,追上去又有什么用。 “你好些没有?”蓝宇问道,见小白点点头,又道:“我们马上出发,去找轻风他们。” 回屋叫醒青柳和温良,蓝宇又向他们细细问了当时的情况,确与小白说的一般无二,只是温良说从红山进去就是野兽常常出没的深山老林了,要想在里面活着已是难事,何况还要找人,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我们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是生是死,也得眼见为实。” 其实蓝宇心中最是担心季容,现下已经心急如焚,只是作为队里的大哥,他不能慌神,看着眼前一片茂密的林子,只能暗暗期待那个一直陪他走到今天的人还活着。 和温良商量过后,为了寻找季容等人,他们最后决定改变原有的计划,直接穿越林子一面寻人,一面赶往青月城。 虽然路途艰难,但他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走在种满夜华树的路上,蓝宇看着满眼的鲜红弥漫在四周,铺展在脚下的路上,远处是墨绿到深黑的老林,忽然有一种没有归路的感觉,自打从京城出来,似乎发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曾经的他们还在热血澎湃地规划着未来的蓝图,想象着在一个美丽温柔的小城之中停下脚步,没有烦恼忧愁地生活下去。 没想到,今天,居然是这么一个景象。 因为是白天的关系,夜华树并没有呈现出晚上那种隐隐发光的景象,队伍里仅剩下的四人背着充足的干粮,很快就从红山旁绕路进了一片种满红松、椴树和桦树的林子。 在这种深山老林之中,常人是很难辨别方向的,但这对温良和蓝宇来说并不是难事。 温良从药箱当中取出一根银色的细针,挂在细绳之上,轻轻转动针尖,待其平稳,自可辨认南北,令青柳惊讶不已。 而对蓝宇来说,长年的南北奔波令他早就练就了一种不可用言语表述的方向感,一路上,为了保险起见,他在关键的地方用一段红绳系住大树,以免出现在林子里打转的情况。 “这里有脚印!” 温良和青柳大呼一声,而蓝宇早就蹲下身去细细查看起来,似乎是几日前刚下过大雨,林子里的湿气还没有散去,泥土也是湿润的,从脚印上来看,应该是曾有四五个人经过这里的样子。 虽然刚刚进入林子不久,但到底不是常人该进来的地方,蓝宇站起身道:“从这些人的步幅上来看,应该是跑着过去的,你们看”,他指着一个较小的脚印道:“其中的这个,应该是个姑娘。” “会不会是轻风?”温良问道。 蓝宇又仔细瞧瞧,摇摇头回道:“我也不能确定,因为……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武功。” 这句话让温良和青柳都愣了神,什么叫不知道她会不会武功,自从认识以来,可从来没见过轻风使过什么招式,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都自然地认为轻风只是个普通的女子罢了。 “不过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提示,也只能顺着脚印往下找了。”温良不自觉地拽着蓝宇的衣襟说道。 蓝宇瞧瞧温良着急的样子,并没有说话。 “大哥!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温良见蓝宇若有所思的样子,心就像放在油锅上煎一样。 蓝宇点点头,带着三人跟着脚印往前走,正当温良放下心的时候,他却忽然问道:“你和轻风到底是什么关系?” 青柳侧过头,被他莫名其妙的问题吓了一跳,再转头看看一脸尴尬的温良,只见她眼神闪烁着,犹豫了一会说道:“既然到了这种时候,我也不瞒着你们了,轻风她以前是我家的丫鬟。” “什么!?”青柳惊讶极了,问道:“那为何之前没听你们说过?” ------------ 第六十七章 偷袭 蓝宇只是猜测二人关系不浅,却没成想是这种关系,只听温良回道:“几年前,家道中落,轻风和我就分开了,能够在五山镇相遇是我与她的缘分,只是那些年惨痛记忆我们都很默契地不想再触碰,所以也没有刻意提起。” 青柳叹口气,表示能够理解她们的想法,但又挡不住自己的好奇,追问道:“那温良你是哪家的小姐?” “前尘往事而已,不提也罢。”温良摆摆手,看着地面说道:“这脚印怎么开始乱起来了?” 蓝宇其实并没有完全相信温良的话,只是当下,最重要的不是那些。他蹲下身来,仔细探看,忽然之间直起身来,抬头看去,只见两棵参天大树矗立两侧。 “怎么了?”温良问道。 蓝宇却并没有回话,只是轻轻一跃几步浮踏在树皮之上,登上足有三十人高的枝桠上,然后上下穿梭。 “有什么发现?”青柳摸了摸树皮问道。 蓝宇从树上下来摇摇头:“脚印到了这里开始变得混乱,而且突然少了一个人的,而这个人,恰好是那个姑娘。” “这么说,轻风应该是摆脱掉了追杀的人?” “如果这真的是轻风的话,那她就是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蓝宇抬头看看大树,又道:“人是不可能突然消失的,所以说,脚印消失了,那她就一定是爬上了这棵树。但是你们看看,这棵树足有五十人之高,十人不可围抱,对于一个普通的姑娘来说,是不可能爬上去的,何况是在那种被三个男人追杀的情况之下,那她的速度最起码要快到别人根本看不清其身影才行。” 青柳看了看围绕在大树周围混乱的脚印:“可是从这些脚印上来看,那些黑衣人要么是没有猜到她能上树,要么就是根本跟不上她的速度?” 蓝宇点头,侧过头去看向温良:“轻风究竟会不会武功?” 温良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怵,而且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轻风,只好回答:“轻风的轻功极好,别的倒还一般。”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青柳问道。 “如果轻风真的拜摆脱掉了追杀,那就一定会回红村,然后追随我们而来。我在路上都绑了红绳,还是很好辨认的。那我们就先在这附近搜寻搜寻其他人,不要走远,到了明天如果还不见她追上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蓝宇等人略作休息,就以大树为中心,向四周发散着寻找。正巧旁边不远处有条山泉,喝了点水,又在泉边搜寻了好一会。 直到夜色渐渐落下帷幕,四人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见小白实在走不动了,几个人决定吃些东西先做休息。 “也不知道沙菊她到底在哪……”坐在火堆旁边,青柳靠在树上呢喃着。 温良将一块干粮分成两份,将一种一份递给青柳:“别想太多了,还是吃些东西吧。放心,我们会找到他们的。” 这些安慰的话不说出来还好,一说出来反而让青柳鼻子一酸:“都是我的错……呜呜……都是我太习惯她跟在我的身后,从来不回头看看她,这才让她走丢了的……” 温良轻轻地抱住青柳。虽然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但她心中能够深深地明白那种担忧的心情,就好比当初,轻风执意留在京城要为父母报仇,百般劝说之下她仍然要以身犯险,对于自己来说,轻风不仅仅是自己的丫鬟,还是多年陪伴身边的伙伴。 对于青柳来说,沙菊就是这样的存在吧。 温良擦擦青柳脸上的泪水,侧过头去看着往树上搭绳梯的蓝宇,自从她见他第一眼开始,就有一种感觉,这个人是一个有很多很多故事的人,还记得第一次给他施针的时候,看着他满身触目惊心的伤痕,她不敢想象这个人到底经受过什么?在后来相处的几天里,她越发地被蓝宇的坚韧果敢所折服。虽然他总是面无表情,浑身透出一股疏离之气,但是她还是想要接近他。 “好了,应该能上去了。”蓝宇一边拽着自己绑好的绳梯,一边回头又说了两个字:“上去。” 青柳早已平缓了情绪,但脸上的泪痕仍然清晰可见,缓缓地走到绳梯的面前,努力了半天也没踩上第一脚,只好无助地回头看看蓝宇。 蓝宇也发现了自己绳梯过高的问题,但重新绑太耗费时间了,只得紧紧地托住青柳的腰身,向上用力,说道:“手抓住上面的绳子。” 青柳被身后突如其来的男子气息扰得心跳加速,那双温热的手掌就紧紧地箍在腰的两侧,害得她浑身颤抖起来,思维也像停滞了一般,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才回过神自己主动向上爬。 小白也按照同样地方法上了树。 “你能自己上去吧。”蓝宇看着青柳和小白在树枝上坐好,侧身问道。 温良走了过来:“虽然树太高了不是很好爬,不过有了这绳梯,就没问题了。” 蓝宇站在树下看着温良抓住绳子几步就攀了上去,正准备飞身而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特别突兀的树叶的响声,他放下已经举起来的脚,细细听着。 果然有人! 蓝宇心中暗道,但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向温良喊了一句:“把绳子拽上去。” 温良收好绳梯,向下一看,蓝宇半天纹丝不动,心说他怎么还不上来,但见这时,他猛地做两个后翻,然后腾空跃到不远处的一棵树旁。 忽然之间,那棵树后闪出三道人影,两人持剑一人持刀,冲向蓝宇。 只听“乒乒乓乓”几声,几人冷兵器交锋的声音响彻山林,那三人功夫还算不错,一时间竟和蓝宇打了个平手。 可是一身疲惫的蓝宇渐渐抵抗不住这种消耗极大的交锋,几个回合下来,体内的气息慢慢变得漂浮,导致整个身体的根基不稳,在三人的攻击之下,他缓缓后退。 树上的青柳早就心急不已,看着蓝宇渐渐体力不支,甚至想要从树上爬下来,温良急忙按住她道:“你下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不如让我来。” ------------ 第六十八章 天鬼花 从药箱里取出三根金针,温良摆好出针的手势,等待着时机。 在三人的紧逼之下,蓝宇一步一步后退,慢慢接近着温良所在的那棵大树。 对方持剑之人明显没有了耐心,他没有想到对手如此难缠,情急之下,他的剑法越来越凌乱,蓝宇抓住空挡,于瞬间出手,那人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剩余二人见同伴被杀,骂了一声,而手下的攻势更加凶猛,但是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几步前逼之时,已经进入了温良攻势范围之内。 只听“嗖嗖”两声,两只金针就准确无误地贯入那两人的头部,那一瞬间,他们的身体还保持着出手的姿势,但实际上已经没有的心跳和呼吸。 蓝宇松了一口气,将地上的三个尸体扔到一边,这才上拖着一身疲惫爬上树杈。 “你还好吗?”温良和青柳一同担心的问道。 蓝宇点点头示意自己还好,又拿出绳子想要系在三人腰身,另一头绑在树上,为的是保证休息的时候不会掉下去。 “大哥,追杀你的到底是些什么人?”温良拉紧身上的绳子,然后抬头问道。 蓝宇摇摇头没有回答,倒不是他想隐瞒什么?确实是没有头绪,京城里他的仇家不算少,但是就最近发生的事来看,很可能是皇上改了主意,不放心他这种人继续活着,才派人前来追杀。 “那轻风呢?又是谁想杀她?”青柳托着脑袋问道。 温良面对青柳和蓝宇灼灼的目光,却无法开口回答,吞吐了半天最后又说自己不知道,让蓝宇的脸更加阴沉,低声问:“你想她生,还是她死?” 温良被这句话问得满头是汗,犹豫半天才看着青柳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回答,而是……而是……这事情与青柳有关,还是等找到轻风,让她自己选择告不告诉你们吧。” “什么?”青柳被说得一懵,皱眉道:“什么叫与我有关,你这话说出来倒更让我着急了。” 蓝宇倒是若有所悟地说道:“她可能就是因为青柳,才选择跟我们一起走的。” 青柳更加迷惑:“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越来越不明白。” “其实我一直心有疑虑,我是在皇宫之中见到轻风的,那时候,她是皇上的宁答应”,蓝宇看着青柳吃惊的眼神,继续说道:“可是?出宫见到你们之后,我才知道,轻风原是和你们认识的,这可就奇怪了,她到底是什么人?” 蓝宇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温良的反应,见她眼神闪躲,追问道:“你说轻风她是你的丫鬟,那你呢?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我……”温良深深叹了一口气方才说道:“温良并不是我的本名……其实我叫王舒良。” “王舒良!”蓝宇目光凛冽起来,思绪迅速地回到白极山多拉峰内王实齐对自己讲得最后一句话――她是宫中的良妃娘娘,名叫王舒良。 “怎么了?”温良被他突然而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又见其摇摇头,只好继续说道:“我的父亲名叫王实齐,曾是个驻守邬县的将军,只是两年前他就去世了……我一路漂泊,巧被师父收留,这才开始学习医术。” “这之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我一直呆在紫仑山上,而轻风她一直留在京城……她想要报仇……” 蓝宇接道:“我猜她想要报的仇,绝非是凭一己之力就可以完成的事情,所以她投靠了我的父亲,却沦为一枚棋子,入宫成了宁答应!” “这些东西,就是我不知道的事了,我只知她有深仇大恨,但并不知她报仇的方法。” 青柳心里一咯噔,说道:“深仇大恨?还与我有关?到底是什么事情,你想急死我吗?” 温良使劲摇摇头:“我不能再说了,她和你之间的事情,还是要等她回来才能解决。” 蓝宇点头:“看来事情比想象的要复杂一些,但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都必须将轻风、季容、沙菊找回来。” 青柳撇撇嘴巴,问道:“万一他们回红村了怎么办?” 温良拍拍青柳的肩膀:“放心吧!昨天我从院里那光头身上摸到几颗信号弹,我将一颗交给了孙老太,如果有人回去了定会用它来通知我们。” “好了,睡吧。”蓝宇站起来,最后检查了一遍两人身上的绳子。 走到小白面前的时候,竟发现他已经睡着了,额头上满是汗珠,身体蜷缩成一个可怜的姿态。 蓝宇眉头微蹙,觉得小白的状态很不对劲,轻轻摇了摇他的身子却发现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喂!喂!”更加用力的摇晃之后,蓝宇终于确定他不是睡着,而是昏死了过去,回身将温良叫了过来,为其诊脉。 温良搭上小白的手腕,歪着脑袋一副不解的样子,呢喃道:“这脉象……不像是这么大孩子该有的……” 正说着话,温良的眼睛越睁越大,一个想法忽然涌上心头,旋即又不可相信似的继续诊脉,过了好半晌才确信自己的想法确实是真实的,说道:“天啊!小白他……小白他曾经服用过天鬼花!” “天鬼花?那是什么东西?”青柳好奇地问道。 “天鬼花,传说生长在白极山的峭壁上,是一种巴掌大的黄色花朵,叶成深紫色,十分漂亮,但是,这种花却是一种毒花!” “此毒有何效用?”蓝宇一听见“白极山”这三个字,便极其敏感。 “我也没有真的见到过这种花,只是师父有一本《奇草木》上对此有所记载,传说人一旦服用了天鬼花,便可缩骨返颜。” 青柳问道:“那不就成了返老还童的保药了吗?怎么管它叫做毒花?”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天鬼花虽然能让人重返童颜,但是实际上,它在人体内不断地吸收着身体的养料,吞气折骨,不仅不能延长寿命,反而会很快耗尽人身体内的营养,最后死亡。” ------------ 第六十九章 接二连三的变动 正说着话,小白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猛地抽回自己的胳膊,后退两步:“你们干什么了!?” 蓝宇沉声道:“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后退了,你身上的绳子,我还没有绑好,容易掉下去。” 小白回头看看,果然已经坐到了边缘,但眼前三人看自己的眼神绝对是发现了什么?难道他已经暴露了? “你还是自己交代吧。”蓝宇反倒坐下,命令道。 “交代?我有什么好交代的?”小白这时已经恢复了理智,嘟起嘴巴,眼睛里满是晶莹:“蓝宇哥哥,是不是我又做错什么了?” 他这么个小可怜的样子若搁在以前,那在温良和青柳这两个女人面前绝对管用,可是现在,却没有任何效果。 小白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温良和青柳有所回应,也明白现在这种情况不是他可以敷衍过去的,还不如就敞开天窗说:“看你们的表情也知道,你们是在怀疑我的身份了。” 青柳被他的突变吓了一跳,恍然想起姚鸿那天突然像变了一个人的样子,就和现在的感觉差不多。 “哈哈哈”,小白用稚嫩的声音阴阴地笑起来,忽然指着蓝宇说道:“就算你知道我是谁了,又能怎样!反正你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果然是你下的手?” “是又怎样,你喝了我给你加过料的雪梨汤,不知道味道如何?”小白说完又是大笑两声,情绪十分激动。 可是蓝宇却十分冷静,问道:“你究竟是谁?与我有何深仇?” 这时小白全身忽然颤抖起来,痛苦地大叫了一声,方才缓过劲儿来,道:“像你这种人,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多拉峰的墓穴之内,有个一头撞在墙上的黑子!” “黑子?”蓝宇眉头紧蹙,黑子这个人他当然还记得,那时候父亲先是扯过猴子当挡箭牌,后是用眼神示意黑子自行了断,没想到的是,当时撞得满头是血的黑子居然没有死。 “你没有想到吧!我还能回来!”小白留下几行眼泪继续说道:“想我十岁起就跟了季老爷!为他卖命!还把他当做大恩人!可是呢?……你们,你们两个……却如此对待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人,根本不在意我们的性命!” “我忘不了猴子死的时候对他说愿意为他死的样子,我才知道自从进了白极山开始,你和季老爷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出来!我暗暗发誓不能就这么放过你们,我在白极山内吃进了苦头,靠吃雪和一些植物为生,没想到却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但也正好,让我有机会到你身边报仇!” 蓝宇看着小白的样子,心里有点疼,他从来没想让黑子他们死在山里,但是现在,再多的解释也是无用的了。 小白说到这又颤抖起来,咬咬牙说道:“本来是想看着你一点一点痛苦地死去的,我给你下的蛊绝对让你到了阎王殿也忘不掉!唯一可惜的是,现在我没有机会好好看看你身上每天的变化了,不过,她们会好好看着你是如何惨死的。” 小白指着青柳和温良,又向后迈了一小步,笑意吟吟地说道:“蓝宇,放心吧!你一定到不了紫仑山,因为不断派来追兵的人,是你的生身父亲,单王爷!” “你说什么!?”蓝宇闻言,目光凛冽如电,却见小白闭上眼睛继续向后迈了一大步,只听一个闷声,就摔死在树下。 青柳和温良不忍看到小白摔下去的惨状,各自叹了一口气,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蓝宇也沉默如往常,跳下树去抱起小白的尸体,然后掩埋在一堆乱树枝下。此时的他只想着两个事情,一个就是在白极山之内所发生的事情,另一个就是小白所说的,追杀他的人实际上不是皇上,而是单王爷。 坐在高高的树杈上,三个人都紧紧闭上眼睛,却都没有睡着。 不自觉地,蓝宇长长舒了一口气,好似这样就能缓解心中的烦闷,脑海中浮现出出宫之日和单王爷的见面,呵呵,心中暗暗嘲笑自己一下,也许一直以来,他都错了,他以为单王爷对他只是没有爱而已,没想到现在居然想要他的性命。 他做错什么?就错在他的母亲是个妓女吗?更何况,她死了那么多年了,何必对她的遗子赶尽杀绝? 另一面的青柳听见他的叹气声,微微睁开眼睛,看看他那***不变的冰山表情,可这一次,似乎能看见那张面具之下的忧伤。 而其身旁的温良却在无时无刻地担心着轻风的安危,她抬眼瞥了一眼神情凝重的青柳,心中不免怨恨造化弄人,如果轻风真的有一天能够为母亲报仇雪恨,那青柳还会原谅她吗?…… 就这样,三个人各怀着心事,渐渐进入梦境之中,只是蓝宇还始终保持着一种身体上的警觉,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事情。 天亮的时候,刺目的阳光穿过层层枝叶的阻碍照射到泥土上,变得非常柔和,蓝宇睁开眼,叫醒青柳和温良,又将绳梯放了下去。 “我们继续找找吧。”温良整理整理衣服,说道。 蓝宇走到最前,把两人又带到泉边,仔细看着两侧泥土和石头上留下的痕迹。按理说,这个地方是最容易找到人的地方,因为只要是人,那么最重要的东西莫过于水了,轻风他们来这里喝水的可能性非常大。 “这是什么?”青柳眼尖,忽然察觉到不远处的泉水边缘处流出一丝红色,蓝宇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果然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蓝宇走上前去,蹲下来一看,却发现泉边的泥土竟是被鲜血浸湿了的,当下心里一咯噔,旋即跟着那道泛着暗红色的泥土前行。 随着视野的逐渐拉开,三人很快就发现不远处一棵树下躺着一个人,恰恰处在一片阴影当中,但仍能从身形看出,那是个女人。 “那是谁……”温良的声音有些颤抖。 此时三个人的心里都像敲鼓一般,咚咚直响,互相对视了一下,还是迈着步伐向人影走去。 ------------ 第七十章 翻滚着的血与泪 距离在一步一步地缩小着,那个身影也越来越明朗起来,但是三个人都没有轻易地发出声来,直到站在那人的面前,看着她面目全非的样子。 “沙菊……” 青柳双脚一软,跪到她的面前,她的脸上早已看不清从前的容颜,从左眼到鼻子,再到嘴唇,皆被某种猛兽咬去半面,露出森森白骨。 “我的沙菊……啊!――”一道歇斯底里的声音自青柳口中发出,带着能够搅碎心脏的疼痛,还有翻滚而出的热泪,响彻山林。 身后的二人看着这一幕,也不免心疼,温良更是姗姗落泪,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到这样的惨状。 青柳一声喊完,瘫在地上,伸出手来温柔地摸了摸沙菊的右脸,顺了顺她额上的头发,轻轻地问道:“沙菊,你不是说,要和我去一个美到无法形容的小镇去生活吗?你不是说,要一生一世留在我的身边让我永远不会孤单吗?” “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呢?嗯?沙菊……”青柳一面苦笑着一面整理着她身上凌乱的衣服:“来,我的好沙菊,快跟小姐来,我们很快就要到那个小镇了,真的……” 青柳的眼泪和沙菊身上的血迹融到一起,就像下了一场桃色的大雪,她恍恍想起冬日里的那一场雪中,蓝宇、季容还有沙菊和自己,站在弥漫的雪景之中,面对漫天的琼花,笑得那么开心。 “青柳……”温良早已泪流满面,但她知道,青柳心中的那份痛苦,是外人所不能感受到的。 蓝宇闭上眼睛,长长叹口气,但还是冷静地睁开,看着沙菊脸上和身上的咬痕、抓痕,从这些来看,攻击沙菊的很可能就是狼群。 狼是集体出没的动物,有很独特的群体攻击方式,但是不论哪一种动物,都不会像这样,在杀死猎物之后放到一边……除非,它们是看到了新的猎物,又暗自埋伏起来,反而用这具尸体当做诱饵! 不好!蓝宇一念升起,急忙警觉起来,细细听着周遭的动静,一双鹰眼四处扫视。然而微风之下,草木皆动,比其人来说,狼是十分擅长埋伏、隐藏的动物,所以当下,蓝宇也听不出什么来,但是不管怎么说,此地不宜久留。 “青柳,赶快,我们走!”蓝宇搂住青柳的腰身,喝道。 可是青柳还深深地陷在伤痛之中,拉着沙菊的手就是不放,还哭号着:“你让我留在这,我要在沙菊身边!……” 温良发现了蓝宇突然的变化,心知这周围一定出现了什么危险,便也没有多问,但眼见着青柳理智全失,也紧张起来。 蓝宇也没有其他办法,直接用手劈在青柳颈后,力道刚好让其昏迷,然后抱起她,给了温良一个眼神,飞身就上了身后的树。此树并不是很高,但枝桠较多,非常容易攀爬,两个人渐渐接近树顶之时,又轻轻一跳,跃到紧紧挨着的另一棵树上。 好在,在这一区域,这种树木极多,两人没有费多大力气就远远地离开了,不过,在树顶之上,确实发现了隐藏在周围的狼群,一眼看去,足有十五六只,如果被它们围住的话,即便有蓝宇保护,恐怕也不能让两个女人安全离开。 狼群一见猎物“飞”了,也没有办法,转而上前撕扯起沙菊的尸体来,如果这景象让青柳见了,定是要一生难以忘怀的。 蓝宇看看青柳闭着双眼,泪痕凌乱的模样,心底有些疼,那些在季府中相处的时光里,即便自己骂了她,不理她,她也总能很快恢复自己脸上的笑容,可是现在,世界居然颠倒成这个样子。 正当温良因为功力有限,渐渐疲惫之时,忽然发现树下出现移动着的人影,便急忙叫蓝宇向下看。 蓝宇目光如电,直直看过去,不禁在一瞬间瞪大双眼,他不会看错,树下正是季容背着轻风缓步向前走着。 蓝宇二话没说,几步跳下大树,刚好跳到二人面前,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们,有些激动地说道:“季容!轻风!” 温良也慢慢地从树上爬下来一看,果然是他们苦苦搜寻之人。 “哥!” “温良!” 两道声音传入蓝宇和温良的耳中,都差不点留下泪来,本来随着时间的消耗,再加上刚刚看到沙菊的惨死,心中的那份希望早已变得十分渺茫,却没成想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发现了他们。 四个人互相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有些兴奋难抑地讲着这两天的大致情况,这才了解到那天黑衣人追着轻风进到深林当中,而季容自知打不过他们,只好悄悄地跟在其后,不过后来他就渐渐地被落下,不过后来还是和轻风相遇了。 季容的话讲到这里,被蓝宇放在树边的青柳忽然醒了,眨眨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竟有一种方才全是幻觉的感觉。 正巧这时,温良问道:“那沙菊是怎么一回事?” 此话一问出来,大家都保持了沉默,季容更是掉下泪来,口中的酸涩使他难以开口。 轻风见状,说道:“当时我与季容正在一条泉水旁喝水,就瞧见不远处跑来一个身影,那人正是沙菊……看到伙伴,我们都十分兴奋,谁知道这时候也不知从哪蹿出一只狼来,上去就咬了沙菊一口,当场毙命……” “我和季容万万不是那些狼的对手,当下只能全力逃跑,如果不是遇上追杀我的那些人,我想,我们俩也不能幸免于难。” 众人叹息的功夫,一个绝望的声音传来:“你们……为了自己活命……就抛下沙菊不管了!!?” 低头一看,青柳已经睁开了眼睛,冰冷的眼神似要贯穿轻风和季容的心脏。 “你们把沙菊还给我!把她还给我!”青柳指着轻风和季容,情绪愈加激动起来。 蓝宇刚要上前,温良摆摆手小声道:“让我来……” 一根金针飞快地刺入青柳的皮肤,还不够数上两个数的功夫,她就无力地睡了过去,头靠在背后的树干之上。 季容和轻风看见青柳悲痛的样子,心中十分自责,但实际上,他们深知,沙菊在头狼的一击之下,当场就没了气,即便硬带走她,也不会有起死回生的希望了。 ------------ 第七十一章 谁人没有爱与恨 青柳一直昏睡到黄昏之时才醒,她梦见沙菊掉下深深的悬崖,可是自己却没有出手救她,那种自责到撕心裂肺的感觉让她流了很多很多眼泪。 一睁开眼,天色已经不早了,看着四个把自己保护在中心的人,她静静地哭着。 “你醒了?” 蓝宇递上水囊,异常温和地问道。 青柳慢慢地点了点头,看着轻风和季容十分担心和尴尬的表情,张张嘴,终于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轻风和季容眼底涌上细碎的晶莹,咬咬嘴唇,却不知该回答些什么话。 “放心吧……”轻风上前抱住青柳,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说道:“是我对不起沙菊,算我欠你一条命……我……我……我会代替她一直陪在以身边的。” 温良心头一震,对于她说的话十分惊讶: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想报仇了? 轻风侧过头去,和温良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然后眼神变得坚决起来。 “二姐……”青柳擦擦眼泪,摇摇头:“是我不对……沙菊的死和你无关的……” “好了好了,大家就不要哭哭啼啼的了”,温良拍拍二人的肩膀,让大家围坐起来,又问道:“大哥,既然人已经聚齐了,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蓝宇攥攥拳头,敲了两下自己的额头:“我们现在的状况十分不妙,轻风的腿受了伤,季容青柳不会武功,我也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没有精神,所以一切只能靠温良你了。只是不知,从林子内部横穿直接向青月城方向走,到底可不可行?” 温良沉默半晌,神情显得十分凝重:“时至今日,就算不可行,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看,我们往东南方向走,从林子里出去,到达洛城,然后从洛城途经阳城,最后转入青月城,这才是最节省体力和时间的方法。” “那从这里到达洛城,还要多久时间?” “其实距离倒并不是很长,只是路上难走一些,如果没有单王爷的追杀,七八天时间,怎么也能到了。” 蓝宇接道:“我们身上的东西还够吃几天的?” 五个人把身上的东西都集中到一起,又重新分配了一下,支撑七八天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目前最大的担忧就是单王爷继续派人前来追杀。 轻风侧目看看青柳,又看看温良说道:“追杀大哥和我的第一批人既然都死了,那么等到第二批人找到我们估计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话提到这个问题上,蓝宇和青柳不禁沉默下来,他们心中都有一些疑问,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竟然问不出口了。 沉静之中,轻风反倒笑了几声:“我想我能猜到你们在想些什么……追杀我的人,确实是我的仇家派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青柳听完这话,居然心慌起来,直觉告诉她似乎是她身边很重要的人曾经对轻风做下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季容在一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好一脸奇怪地等着轻风的回答。 “我知道你们一直认为‘轻风’的‘轻’字,是说无影无踪漂浮不定……但实际上,这个‘轻’是‘青色’的‘青’。” 青柳被她说的话转晕了,用手挠挠自己的后脑勺问道:“哎呀,别绕圈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轻风盯着青柳继续说道:“我是想说,我和你是一个‘青’字,我和你,是同一个父亲。” “什么?” 另四人被她的话惊得同时反问起来。 青柳最为惊讶,却在心中产生了更多问号,忙问道:“什么叫我们有同一个父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认识我倒是正常的”,轻风看着青柳的脸说道:“因为我从王府离开那年,你才只有三岁,没想到,转眼间,你就出落成如今的样子了。” “我的母亲是王府里最底层的下人,单王爷在一次醉酒之时要了她,生下我之后,他虽然给了母亲一个通房的名头,可是你的母后为人霸道残忍,多年来一直欺辱我的母亲,终于在我七岁那年病世了……” 青柳猛地摇头:“不会的,我母后温婉贤淑,绝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 轻风轻轻拍了几下她的肩膀,嘲讽一笑:“我是亲眼所见,她让母亲刷洗整个王府的尿桶,在大雪里让母亲跪在石阶上,还常常用鞭子抽打母亲!” “不……我不相信……”青柳的眼睛里再一次充满泪水,低下头说道。 “你若真的不相信这些,就不会如此犹豫了,你若真的相信她是个贤淑的人,也就不会舍得离开她了。何况,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了,单王爷可有什么活得长久的妾侍吗?” 青柳闻言,头低得更加厉害,她想起那天母亲拿沙菊的性命相要挟,逼自己出嫁的情形,再想想这几年不是病死就是难产而死的几个姨娘……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活在虚伪的好人面具下,装作对她百般关怀的样子,然后再偷偷地割伤她的心…… 轻风抱住青柳,隔了好半晌才说道:“可是我现在忽然懂得,即使她再坏,也是你的生母,你有权爱她,护她……对不起……对不起我自从京城出来,就一直想要找机会将你控制起来,为的就是以此威胁单王爷交出你的母后……” 大家听了这话才明白那天青柳忽然消失的根本原因,原来是轻风有意设计,不是为了当日她说的让蓝宇在意青柳,而是为了报仇……只不过那一天青柳偏巧遇上了姚鸿,这才使事情按照另一条轨迹发展着。 青柳知晓真相之后眼泪更甚,想要说话却被轻风打断:“青柳,这些年来我和你的母亲一直针锋相对,誓要杀死对方,但是今天,当我看到你为了沙菊指着我和季容大哭的那瞬间,我终于感受到了被人恨的感觉,尤其是,被我亲爱的妹妹,恨的感觉。” “妹妹?”青柳听到这个词忽然收住了眼泪,可是心中却翻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特,很陌生,却带着一种温暖的味道。 轻风点点头:“我们这些人一起走到现在,我越来越发现,哪个人身上没有许多的爱与恨,情与仇,也许上一辈的恩怨早该结束了,只是我们,还紧紧握着,不肯放手。” ^^^^^^^^^^^^^^^^^^^^^^^^^^^^^^^^^^^^^^^^^^^^^^^^^ 这几天有几位亲~送了小花~吼吼,非常感谢你们的鼓励支持~ 对于写长篇的新手来说,这些鼓励是弥足珍贵的,小生鞠躬了~ 小生会继续努力。虽然写出来的东西还有很多缺点,但我会一直记住敲下第一个字时那份谨慎和学习的心情,努力进步,才是王道。 …………………… 愿意支持小生的亲们,可以把文收藏一下,放进书架哦~~ ------------ 第七十二章 穿越山林 话说到这里,季容和相拥着的轻风、青柳都静静地流了泪,蓝宇闭上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去。 他忽然想起小白死时候的样子,那么决绝,他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小白,却被恨得那么深切,也许真的就如轻风所说,爱恨情仇总是无时无刻地发生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让人猝不及防,无法释怀,轻风能看破这些,确实不易。 夜幕降临的时候,蓝宇又将绳梯系在一棵大树上,方便其余四人上去休息。既然路线已经规划好了,那么一切就等明天一早上路了。其实他还是有一些担心,毕竟五个人的状态都不是很好,再加上随时有可能再遇上追杀他们的人,想要到达紫仑山,绝对不是易事。 第二天一早,温良仔细地辨认了方向,和蓝宇带着小队伍向东南方向进发,幸运的是,这一路上都没在碰到追兵,也没碰到特别大型的野兽,累了就爬到树上休息,饿了就吃些干粮或者打些野物来吃。虽然五个人都变得和小泥孩一个样子,但还是在第七天的下午,从林中出来,顺利地到达了洛城。 “怎么办,这么脏,我可没办法见人了……”,季容哭丧着一张脸,捂着脸不让路人看,以为这样就能隐身一样:“我堂堂一个人见人爱的公子居然这么丢人……呜呜……” 轻风瞥他一眼,打趣道:“放心吧我们的花公子,即使你变成了这副样子,姑娘们也爱你爱得紧呢。” “是吗?”季容凑上去自恋地笑笑:“我早就知道二姐你芳心暗许了,要不怎么能替我挡住攻击,白白挨了狼的咬?” 轻风本要回嘴的,一听见他提起这事,竟然破天荒地红了脸,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季容眨眨眼睛,怎么不说话了?偏过脑袋一看,正好看见轻风有些脏的小脸上浮现的一抹羞红,神情朦胧,两眉如远黛,双眼媚如丝。 他哪里见过轻风有过这样的风情,若说从前,她也是十分娇媚,但总是媚中带着强硬,这两颊霞飞的景象倒是头一次的,一时间不由得看痴了。 可是这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轻风一个转头就恢复了自己的神态,啪的一声打在季容的头顶,道:“还是赶快找个客栈照照镜子吧你!” 季容抱着脑袋,瘪起嘴巴,咕哝了两句也不敢再出声了。 青柳和温良早在一边笑抽了筋,还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讽刺季容自我感觉良好,最后在蓝宇凌厉的眼神之下,都快步走起来,住到一家规模不大的客栈当中,倒也花不了几个钱。 五个人终于可以梳洗梳洗,好好地吃些东西了,坐到饭桌旁,一个一个都没了平日里公子小姐该有的模样,若被外人见了还以为是群土匪呢。 “我们身上还有多少盘缠?”吃过饭,正好可以围在桌边讨论讨论现在的情况,蓝宇问道。 轻风和温良的身上还有大概二十两的银子,足够租上一辆大一点的马车赶路了,剩下大半还可以用来住宿,吃些好东西。 轻风把银子分散开来分别放到五个人的手里,以免出现什么意外,又说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今天晚上我们得连夜赶路,大家先各自回房休息一下……” 正说着话,轻风眼见着对面的蓝宇突然闭上了双眼,重重地趴在桌子上,嘴边还淌着鲜血,她赶忙快步上前为其把脉。 “哥!你怎么了?”一旁的季容吓得够呛,这些日子以来蓝宇迅速的消瘦早已让他不安,看着他的眼睛从红肿慢慢变成黑紫,甚至半面脸都变成青色,心中的担心终于在这一刻爆炸开来。 青柳也急得不行了,没耐心地追问:“温良,温良,你快说啊!怎么样了?” 温良稳住大家的情绪,然后说道:“看来他体内的蛊虫已经进入脑中了,情况不妙……” “什么?进到脑子里了?”青柳被吓了一跳。 温良点点头:“这种蛊虫会在一开始盘踞在肠胃之中消耗体内营养,当身体被掏空之后,便会逐渐转移到脑中,影响听觉、视觉,最后……最后……” “最后什么啊!想急死我们吗?”青柳抓着温良的袖口问道。 “最后会慢慢侵蚀到脸部的皮肤,使身体慢慢溃烂……” 咕咚一声,青柳跪坐到地上,季容也被吓得脸色惨白,急忙说道:“那还在等什么?我们赶快去找你师父吧!” 温良摆摆手:“看得出来,大哥在林子里的这几天一直在硬撑,为的就是保护我们的安全,现在放松下来,虚弱的身子便再也支撑不住了。这样吧!我现在就帮他施针,你们也先回去休息,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出发。” 大家听了这话,却都没有动弹,担心地看着蓝宇。 “我知道大家都担心大哥,可是你们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好好休息一下,为赶路做好准备”,温良顿了顿,看看仍旧眼神直直的三人道:“都听我的,快快,回去睡觉!” 三人脸上全是为难的神情,但还是都退了出去,温良熟练地将蓝宇身上的衣服褪去,为其施针,舒其真气。 看着蓝宇半面脸上的那块青色慢慢变浅,温良拔掉金针,整齐地收在卷囊当中,坐在床边叹道:“金针只能缓解你体表的变化,却不能真正解决问题,而且随着蛊虫活动的愈加频繁,金针的效用也会越来越小的……” “你若是垮了,我们这些人可就没了主心骨了,季容还不得伤心死,所以,你一定要坚持……”温良一边说着,一边不自主地抬手整理了下蓝宇额上的头发,然后用手挡住发生变化的那半张脸道:“本是个俊美挺拔的公子,却无端惹祸……哎……” “不过你放心,等到了紫仑山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师父他绝对会治好你的。” 温良守了半个时辰之后,蓝宇终于醒了,但是那种疲倦之感仍然残留在身体之内,可是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五个人出发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他们在客栈门前租了一辆大一点的马车,直奔出城口而去。 ------------ 第七十三章 我决定不再喜欢你 坐在马车当中,轻风看着一左一右眼睛通红的青柳和季容,不禁摇摇头,心说蓝宇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紫仑山,身边的这两个人都是最最在意蓝宇的人,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来不及了,这二人会怎么样。 蓝宇轻轻地靠在身后的车板之上,撩起帘子看向窗外的夜景,月光十分朦胧,将洛城郊外的绿地镀上一层银色,让他的心平静地如同一面镜湖。 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外面,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只听帘子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到时候阳城城门才会开,大家不妨略作休息吧。” 睡着了的轻风被车夫吵醒,慢慢睁开眼睛,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靠在了季容的肩膀上,而此时的他正眨着眼睛盯着自己。 “到了?”不动声色地直起身来,轻风问道。 四个人都点点头,告诉她已经离城门不远了,只是还要等上一个时辰才能进去。 “姑娘们就都在车里休息吧!我和季容到外面。”蓝宇跳下马车,伸出手想要扶住季容的胳膊。 “大哥!”青柳突然激动地将脑袋从帘子后面探出来,见蓝宇和季容都停下动作表情奇怪地看着自己,她咳嗽两声继续说道:“大哥你身体不好,不如……不如你在车里吧……” 听着青柳越来越小的说话声,蓝宇竟然破天荒笑了一下,心说这姑娘倒担心起他来,只好说道:“你放心吧!我就算不如以往了,但是普通人还是难以打败我的。” “哦……”青柳鼓鼓嘴巴,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就将脑袋缩回了车里。 跳下车的季容可是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心里有点酸酸的味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并没有那种心疼的感觉,即便是看见蓝宇对着别人笑了,反倒有一种想要揶揄他的感觉。 将蓝宇扯到一边,季容清清嗓子,狡黠地问道:“哥……你和青柳……什么情况?……” 季容一边说着还一边用胳膊肘碰了碰蓝宇的胳膊,一副讲茶余饭后闲事的模样,让蓝宇大翻白眼,直往旁边跨开一步离开季容的肢体接触范围,反问:“什么什么情况,能有什么情况。” “哎呦,跟你弟弟我就别藏着掖着了,难道你自己没有发现,你最近对待青柳的态度越来越好了,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蓝宇再次甩开季容胳膊的骚扰,毫不示弱地回道:“臭小子!你又懂了?……那你倒是说说自己,和轻风发生什么事情了?” 季容撇撇嘴巴:“又转移话题,哼!……你什么时候关心起小弟我的女人问题了?” 蓝宇一掌拍在季容的肩膀上,疼得季容捂着肩膀惨叫一声:“哥!你干吗!?” “听着臭小子,我不管你和什么青楼的女人怎么样,但是轻风是个不错的姑娘,你可不许只顾玩闹,听见没有!还有,等你将来成家立业了,要有个男人样子,不管身边的姑娘是谁,都要负担起责任来。”说到这,蓝宇顿了顿,指着季容的鼻子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长大,撑起一片天了……” “哥!” 季容双手抓住在自己眼前晃的手指,听着蓝宇像不放心自己,交代后事一样的话,瞬间就红了眼圈,酸酸地说道:“哥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很烦哎。” “臭小子!还敢不耐烦,我打死你!” 季容赶忙跑开,但刚迈开两步就被拎了回来,回过头看着蓝宇消瘦的脸颊,一股不安涌上心头,忙道:“哥,以后别再说那样的话了,我好害怕。” 看着季容惊慌的表情,蓝宇心头一震,上前紧紧抱住他:“季容别怕,哥以后再也不说了……” “怎么了?”从马车上下来透气的青柳正好看到这么一幕,以为蓝宇又出了什么事情便赶忙走过来。 季容和蓝宇急忙分开来,应道:“没什么事。” 青柳点点头,但心里还是十分怀疑。 “哥,我去那边走走,一会见喽。”季容见青柳的架势是要有话对蓝宇说的样子,便急忙编个由头告辞了。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待季容走远,蓝宇背过身去不咸不淡地问道。 青柳站在蓝宇身后,搓搓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一个决定……我,我……我决定不再喜欢你了。” 蓝宇闻言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无名火涌上来,可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停顿了一下就冷淡地问道:“所以呢?” “所以……所以大哥以后你不会再被我烦到了……” 真是的,他什么时候闲她烦了!莫名其妙!女人果然是奇怪的动物!蓝宇咬咬牙:“那正好,求之不得呢。” 青柳低下头,低低地说了句“哦,那我回去了”就转身往马车方向走去。 听见她远去的脚步声,蓝宇猛地一个转身,盯着她可恶的背影,心中一面骂着女人的善变,一面骂着自己干嘛莫名其妙地发火。 这样不是很好吗!没有人整天黏来黏去当然是好事,他有什么可烦的!对,好事,好事! 自认为被自己说服的蓝宇坐在地上,开始闭目休息。 回到车上的青柳却发现只有温良一个人在里面,便问她轻风去了哪里,温良一脸神秘地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自己听。 青柳被她弄地莫名其妙,不过还是闭上嘴巴不再说话,这仔细一听,还真就听见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说话的两人自然是季容和轻风了,他们两个坐在马车的不远处,谈论着那天狼群的事情。 这一次,季容没有叫轻风二姐,而是直接喊了名字:“轻风,那天的事情,我一直没有正式地和道谢,所以现在,我是和你来说声谢谢的。” 面对这么认真的季容,轻风有点不习惯,有点慌张地摆摆手:“哎呦,这有什么好谢的,干嘛这么认真。而且那天的情况那么危机,那头狼马上就要扑到你了,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啊……再说,我还想和你道歉呢?很抱歉我一直瞒着你我会武功的事情……” ------------ 第七十四章 关键时刻,怎能晕倒 “你说的倒是轻松,哪有人无私到给一个不在意的人挡危险的啊!最后脚上还受了伤……不过你会武功的事情,我倒是该追究追究……” “臭小子,谁说我在意你了……你很奇怪哎”,轻风有点敏感地反驳道。 季容嘟起嘴巴:“你怎么和蓝宇一个口气,叫我‘小子’,好像你有多大似的。” “至少比你大一岁……” …… 不知不觉,一开始严肃认真的两个人又开始没头没脑的呛起来,听得马车里的温良和青柳一阵嘿嘿嘿地笑,直说这两个人倒像是天生的一对,媚能媚到一起去,吵也能吵得热闹。 伴着太阳的升起,阳城的城门被缓缓地打开,五个人跳上马车来到一家按时辰收费的小客栈,打算休息半日,中午再出发。 车马劳顿的五人躺在床上很快就入睡了,随着紫仑山的临近,他们的心也渐渐平和下来。 然而谁都没有发现,两个一身布衣的人进了客栈,趁别人不注意偷摸到青柳的房间之外,吹了一管迷魂香进去。 其中一人留着络腮胡,向另一个个子较矮的人点点头,然后就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而入,而青柳早就被迷得七荤八素,睡得和死猪有的一拼,根本对两人的进入毫无感觉。 小矮个用绳子将青柳的双手双脚紧紧地绑起来,然后将一团乱布塞进她的嘴里。 络腮胡背起软趴趴的青柳,和小矮个开了窗户直接出了客栈,径直奔向衙门。 小矮个有点不乐意:“我堂堂一个衙役,还要帮着干这种事情……” “少说一句,要是让大人听见了就别想活命了!”络腮胡心说是自己背着人,累着他什么事儿了,还敢在这多话。 小矮个正要回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大喝:“你们俩给我站住!”回身一看,是一个高大威武神情凛然之人。 蓝宇扶着自己腰间的佩剑,向前跑去。 方才在房中休息的他忽然被一道浅浅的关门声惊醒,长年的那种警觉而敏感的状态让他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便起身看看,果然发现青柳的房门上被扣了一个小洞,进去一看,正巧看见一道人影从窗户那闪了下去,而青柳却不见了踪影。 “发什么呆,还不快跑!”络腮胡一脚踹在小矮个的腿肚子上,骂道。 小矮个急忙转过身跟着跑起来,道:“我们是衙役,跑什么啊?” “蠢货,大人给的画像上不是有这么一号人物,身材高大,腰配长剑,是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京城剑客,我们不跑,难道还等着被他打啊?” 小矮个正点着头,后衣服领子就被死死地抓住了,脚下却拼了命地往前倒蹬,却不敢回头,生怕已转过头去,是一张冰冷阴煞的脸。 不过蓝宇对他不感兴趣,一个发力将他扔到身后,再向空中一跃,就站在了络腮胡的面前,二话不说就开始打。 “等等等等!”络腮胡举起双手表示投降,示意蓝宇有话好说,不要动手。 可是蓝宇可没工夫和他闲聊,一脚踹过去的同时,将其肩上的青柳抱过来,然后背到自己的背上。 络腮胡从地上爬起来,眼见蓝宇背着人就要走,心里全是着急的小火苗,可是他自知打不过蓝宇,而且大人说了,此事要低调进行,也不好真的调集人马光明正大地逮捕他……这可如何是好啊…… 正一筹莫展之时,络腮胡却发现那道高大的身影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身体一个摇晃,就摊到在地上。 哎?什么情况?居然晕了?! 络腮胡双手一拍,心道这真是喜从天降,抓住一边吓傻了的小矮个说道:“还愣什么啊!你背着青柳,我背剑客,等回了衙门,就等大人赏吧!” 两人抗着人事不省的蓝宇和青柳回了衙门,果然得到了府台大人的赏赐,还说这是三王爷托他办的事情,只要做成了,将来是少不了好处的,现下只剩下最后一步,就是把青柳送回京城。 青柳是三王爷的嫡女,就算犯了再大的错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向他们这种地方府衙是万万不敢怠慢的,所以为了伺候好郡主大人,还特意收拾出来一间干净的厢房来给她住。 至于蓝宇,是个烫手的山药,放到哪里都觉得不安全,最后只好押进地牢之中了。 慢慢睁开眼睛的青柳扫了一眼头顶上的纱帘子雕花棚,又疲困地闭上了眼睛,就像反应慢了一拍一样,过了一会才恍恍觉得哪不对劲,赶紧睁大眼睛,猛地做起来扫视周围。 这个什么地方!?浅粉色的纱帘,青花金丝的桌布,还有臧红的地毯……不对啊!她明明是住在意见简陋到不行了的客栈当中,怎么一醒来就变了个样子。 难道她是在做梦? 用力的摇摇头,双手拍拍自己的脸,最后咬着牙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结果是,**裸的疼痛。 穿好鞋子,想要出去看看,却发现根本打不开房门,就算使劲全身力气,那道门也纹丝不动,只好用力地拍拍门板,喊道:“喂!有人吗!?――”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 就当她喊地气喘吁吁毫无耐心,一脚踹上门板之时,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郡主不必惊慌,微臣乃阳城府台,奉三王爷之命来接郡主回京。” 青柳一听这话立时傻了眼,什么!父王派人来找她!?等她回去,还能活命吗?会不会被浸猪笼……还是白绫……毒酒?……不不不,坚决不能回去。 门外的府台大人听里面半天没有动静,就继续说道:“微臣给郡主安排两个丫鬟守在门口,郡主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就是了,等后天一早,微臣亲自护送郡主回京。” 明天一早!? 青柳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连忙叫着“我不回去……不回去……”,可是再也没有人回她的话了,猛敲了一会门也没听见有人打理自己,只好哭着脸窝在床上。 ------------ 第七十五章 狱友乐奔儿了 这个该死的什么府台,居然敢趁着她睡觉把自己偷过来,真是胆大包天,无法无天,天崩地裂,天昏地暗……什么什么啊!还是想想该怎么出去吧。 也不知道蓝宇他们发现没发现自己被人抓走了,可是就算知道她不见了,也没办法知道自己在哪啊……这可如何是好…… 青柳盘坐在床上,把被子团成一个团紧紧抱在怀里想着对策,可是千头万绪理不清,眼看着送饭的丫鬟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的,她也没琢磨出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案。 然而青柳不知道的是,蓝宇正杀气腾腾地坐在地牢里面,恨不得一刀杀了自己,本来对自己而言简单到不行的一件事情,居然就这么被他弄复杂了,怎么说也是一件郁闷到不行的事儿。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出去,只是还是要等到天黑才行,抬起头左右看了一眼,同一牢房的五个犯人都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他再心情不好,一个飞脚过来,他们就和“那个人”一样了。 想到这,五个人默契地看了一眼昏迷在角落里的老三,方才蓝宇被押进来的时候,他们六个还欢天喜地地商量着怎么欺负这个新来的,老三鬼主意多,走上前去,解开裤子就要往蓝宇身上尿尿。 蓝宇醒得正是时候,刚睁开眼睛就一脚飞了过来,老三的脖子一个脆响,就倒下去了,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断气了。 “大……大大侠,喝……喝……喝水。”一个身材消瘦说话结巴的人小心翼翼地递上来一碗水,想要缓和缓和现在的紧张气氛。 蓝宇盯着他,直到结巴的脸都被盯绿了,才接过碗来,可是并没有喝,而是轻轻地放到了自己身边。 五个人略微松了一口气,暗道看来这个大侠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类型的,只要不去惹他,就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到了晚上的时候,地牢里看犯人的牢头会换人,所以蓝宇一直暗暗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机会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换班的时候,蓝宇双眼一亮,听着两个牢头交谈的声音彻底消失之后,他便连连喊道:“牢头!牢头!牢头!来人啊!……” 牢头怨恨地骂了一句,哼哼唧唧地走过来,隔着栏杆喝道:“叫什么叫!” “牢头,出人命了!”蓝宇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老三道:“这个人突然就倒下了,你快过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剩下的五个人满头黑线,什么叫突然倒下的,明明是他踹的! 牢头走上前来,趴在栏杆上往里面看去,刚要说话,自己的脖子就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抓住。 “好心告诉你一声,最好别给我出声!” 牢头倒是想要叫外面的几个兄弟进来,可是现下被掐得都快喘不上气了,哪还有气儿说话,真是冤枉死了,只觉得另一只手在自己的腰间翻来翻去的,他想要阻拦却使不上力气,挂在身上的那串钥匙还是被蓝宇拿去了。 蓝宇掂了掂手里的钥匙,鬼魅地一笑,手腕稍一用力,牢头就去见神仙了。 躲到一边的五个人嘴巴张得老大,这家伙,真是吃了熊胆了,连官府的人都敢杀!正在心里嘀咕之时,蓝宇却回过头来说道:“想不想出去?”,一边说着还一边摇了腰挂在手指上的一串钥匙。 这下子,不光是这五个人,整个牢房的广大狱友都沸腾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蓝宇一挥手道:“别出声!如果想出去就给我闭紧嘴巴!听见没有?” 广大狱友猛地点头,双眼冒光地看着那个人迅速地打开自己的牢房门,然后依次打开他们的,似乎有点不相信,今生今世,居然还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当下都对蓝宇感激不尽。 蓝宇摆摆手道:“我把你们放出来,可是不能保证你们能够平安出了府衙,现在说谢还早了。” 一个长得白净的小个子磕了个头:“大侠能给我们逃出去的机会,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阳城府台趋炎附势,巴结富家子弟,却从不公正严明地判案,导致城内豪绅称霸百姓受苦,我们这些穷人更是成了富人的替罪狗,今日不论能不能逃得出去,我都忘不了大侠的恩德。” “不忘大侠恩德。”从牢房中走出的犯人都跪了下来齐声道。 蓝宇心说这名头可给得太大了,他只是想借着混乱好去救青柳,怎么一个不小心就成了恩人了,所以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只好点点头,说道:“我先去外面看看情况,等收拾了那几个小的,你们再冲出来。” “怎么回事?吵什么吵?” 听见动静的四个小衙役走进来,看见眼前的景象差点没晕过去。蓝宇眼疾手快,冲上前去很干脆地照着后脖颈拍了几下,就解决了所有问题。拐过去一看,牢房门口已经没有人了,估计这里平时也就这四五个人看守。 一个手势示意之下,足有四十多个犯人一涌而出,乱哄哄地在府衙内乱窜,把院里干活的丫鬟小厮吓呆了,赶紧回去禀报大人。 只有蓝宇一个人悄悄地朝府衙深处走去,准备道上逮一个倒霉的小厮探听探听消息。 想要带走青柳的人一定是三王爷,就算府台胆子再大也不敢怠慢了青柳,八成是关在哪个房间里。蓝宇一面思考着,一面向府台住的地方靠近。 感觉到拐角另一边有人走过来,蓝宇侧过身去细细听着,临近之时一个前扑就麻利地将小厮的手按在其身后,并用一手堵住他的嘴巴。 “听着,老实回答我的话,你就不会死。” 小厮猛地点点头,心里暗叹自己的倒霉。 “你可知道你们府台最近抓了一个姑娘回来?”,还没给他回答的时间,蓝宇又说道:“她在哪个房间,如果你敢说不知道,就闭着眼睛等死吧。” 小厮吓得腿发软,心说这人还讲不讲理了,还好自己平日里闲着无聊就爱听听这些有的没的的闲事儿,要不今天就得下地见阎王了。 蓝宇松开捂住他嘴巴的大手,只听他说:“就在前面下一个拐角的地方右转第一间,大侠饶……” “命”字还没说出口,小厮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抹黑。 蓝宇把他扔到地上,恶狠狠地说:“要是敢骗我,有你受的!” ------------ 第七十六章 非常情况,非常手段 蓝宇逃出地牢的功夫,青柳也没闲着,没事儿就敲个门和门口的丫鬟唠两句,为的是能多知道一些府衙的情况。 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十分混乱的吵杂声,有小厮丫鬟奔走相告着说什么地牢的犯人都跑出来了,惹得外面一阵恐慌。 青柳趴在门上仔细听着,眼睛骨碌一转,心想这倒是个逃出去的好机会,外面的人只顾得上那些犯人,还哪有闲心顾自己。 “啪啪啪”,打定主意的青柳一顿猛敲门,说自己饿得快晕过去,让人赶快给自己送吃的。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她迅速往外瞄了一眼,果然,门口看着她的人就只剩下一个送饭的小丫鬟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小丫鬟拿着食盒走进来,仔细关好门,又将食盒放到桌子上说道:“现在外面乱得很,厨房里也乱作一团,只有这些小点心了,你先吃些填填肚子,等风头过去了,再送过来好的。” 青柳一边“嗯嗯”的答应着,一面从背后接近往桌子上摆盘子的丫鬟,举起方才就准备好的用纱帘子卷成的绳子,一下子套住她,然后绑到床腿上。 小丫鬟被吓了一跳,急忙大叫起来,可是外面的人上到府台大人下到养马的小厮都忙着拦堵逃犯,府衙后堂这里早就没了人。 青柳用破布条子堵住小丫鬟的嘴巴,啧啧两下,双手合十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啦!我这是情非得已,是非常情况下的非常手段,是……反正不好意思了,我先走了。” 和小丫鬟摆摆手说过再见之后,青柳探出脑袋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关好门。 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只好随便选一条路贴着墙根走,心说管它能不能出去的,先离开这个该死的房间再说! 走得正投入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个人碰了碰自己的后背,心下一惊,天啊!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她也太倒霉了吧!算了,就当刚才是错觉,继续往前。 没走两步,她的后背就又被碰了两下,只好颤颤巍巍地回过头去一看,居然是一脸无奈的蓝宇! “啊!――” 青柳大叫一声,心里就像开了花一样,上天待她不薄又派了个天神来救她! 蓝宇赶紧捂住她嘴巴,小声说道:“你干什么?想被人抓啊?” 因为一时情急而贴上来的俊脸让青柳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尽在咫尺的面容,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该死,她不是发誓不再喜欢他了吗?可是为什么心跳这么快。 愣神的青柳只顾得上蹦蹦乱跳的那颗小心脏了,哪里还记得回答什么?蓝宇伸手就给了她一个爆栗,才让她疼得醒过来,急忙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喊了。 “呼呼……你怎么会来这里啊?”被放开的青柳大喘几口气,好奇的问道。 “这个出去再说,你先跟我来。” 蓝宇带着青柳一路穿梭,顺利地躲过府衙里人们的视线,从墙上跳了出去,而当时的府台还在为犯人的逃窜左右奔波,根本分不出心来考虑这些犯人到底为什么会集体出逃,也没时间考虑关在地牢里面的蓝宇。 一走到街上,两人才发现外面也混乱成一团了,不过也顾不上这些了,得赶快回到客栈找剩下的三个人才行。虽然现下府台没有时间研究事件的原因,可是等到明天一早准就调查出来,到时候不仅青柳要被抓回去,就连蓝宇也成了通缉犯。 走到半路的时候可巧遇上出来找他们的三人,季容早就急得不像话,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们打听了许久才知道你们可能是进了府衙,后来忽然发生犯人出逃的事情,我们就猜测一定是哥你干的事情,就急忙往这边赶。” 蓝宇点头道:“没有时间了,我们马上取了东西离开阳城!” “东西我们都已经带出来了,至于那个马车,我们干脆就买了下来,好快些赶路,只不过这样一来,手里没有多少钱了。”轻风皱皱眉头,说道。 “银子没有了可以再赚,马车在哪呢?” “就在前面的小过道里面,关城门之前我们一定能出得了城门。”轻风带着队伍往不远处的一个小路口里面走,果然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我来赶马车。”待几个人都上了车,轻风坐在帘子外面说道。 季容握握拳头,坐在轻风身边说道:“那我也要在外面。” 青柳喘着粗气坐在车里面,将事情的大概给温良说了一遍,然后傻笑起来,拍着胸脯说道:“我果真是命大,哦哈哈哈……” 温良被她搞笑的样子逗乐了,指指蓝宇说道:“还不是大哥救了你,不然你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嗯嗯”,青柳面色绯红,先是点点头,然后偷偷地看了看闭目养神的蓝宇,说道:“那是自然,如果没有大哥,我就没命了,大哥……大哥是我的恩人,以后,大哥就是我的亲哥哥!” 她说得断断续续,说到最后两个手掌都紧紧地握成了小拳头,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可是她已经决定不再喜欢他了,那么成为他的妹妹就是离他最近的位置了。 闭着眼睛的蓝宇一听这话,来了火气,冷哼一声道:“我可没有你这样的亲妹妹。” 青柳眼睛一红:“哦”了一声,别过脸去,心里委屈得要命,她早就知道,在他的心里,她是一点分量也没有,就算连做妹妹的资格也不够,自己何必出这样的糗,以后再也不要呆在他的身边丢人现眼了。 局外人温良瞧着闹别扭的两个人,倒心里明镜似的,这个不善于表达自己的蓝宇不是不在乎青柳,而是不能接受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在乎她,不然他也不会处处护着她,为了救她出来以身涉险了。 只不过当下,让温良最担心的不是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而是蓝宇的身体状况。虽然看起来还算精神,但实际上体内已是虚气漂浮,算算日子,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按照师父的那本《奇草木》记载的内容来看,在接下来的两三天内,蓝宇的状况会急转直下,而且现在,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一块不起眼的小指甲大小的黑色印记,这个印记,正是皮肤开始腐烂的标志。 ------------ 第七十七章 我没事 蓝宇等人不敢多做耽搁,连夜出了阳城,奔向青月城城门。 阳城郊外有一片很大的竹林,却没有见到任何的农家和田地,马车颠颠簸簸地奔驰在林中小道上,速度渐渐慢下来。 轻风和季容一直在帘子外面小声地说些什么?青柳被颠簸得有些恶心,胃里面的东西一阵一阵地向上反,弄得嘴巴里面酸酸的,很是难受。 只有蓝宇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青柳偏过脑袋气呼呼地看着这个人,嘟囔了一句:“你倒是睡得舒服……”说完又赶紧捂上嘴巴,怕他忽然睁开眼睛收拾她。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几个人甚至开始麻木起来的时候,青柳实在是忍不住那种反胃的感觉,吵外面喊道:“二姐!季容!停一下!” “怎么了青柳?”季容把脑袋探进来问道:“你不舒服啊?” 青柳捂住嘴巴说道:“赶快停一下,我实在是想吐。” “想吐?”季容嘴巴圈成圆形急忙和轻风在路边停下来,扶着青柳下车。温良为她把过脉,扎了几针,那种感觉就渐渐退去了。 “哇,温良,你实在太厉害了吧。”青柳用崇拜的小眼神盯着她说道。 温良笑笑,摆摆手说这没什么?一般的郎中都会的。 几个人再次上车之时,青柳瞄了一眼仍在睡觉的蓝宇,有点疑心,说道:“今天大哥怎么这么贪睡……” “嗯?”跟着青柳身后上车的温良看了一眼蓝宇的状态,心里的一根线崩了起来,说道:“我刚才没注意他,他是一直这样闭着眼睛没睁开过吗?” 青柳点点头,一下子被温良严肃的态度弄得十分紧张,见其搭上蓝宇手腕,又仔细看了眼睛,脸颊的皮肤,忽然之间神情更加阴沉起来。 “温良,大哥他怎么了?” 温良没有回答青柳的问话,反而用手掌稍稍用力地拍拍蓝宇的脸颊叫道:“大哥!大哥,你醒醒。” 几声叫下去,蓝宇没有一点反应,让青柳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原来他又昏过去了,想着他最近昏迷的频率越来越高,她有点害怕,无论如何她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不要再忍受上天的不公平。 听见声音的轻风和季容也赶忙探进来,帮忙一同将蓝宇抬下马车,平放在地上。温良取出金针,并不断地刺激着他的人中,过了半刻之久,他才轻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季容与青柳相护对视一眼,雀跃起来,靠上前去说道:“哥,你醒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蓝宇愣了半天,眼睛直直地看着上方,知道听见季容的声音才皱起眉头,侧过头去,那动作就像是在用耳朵听周围的动静一样,然后轻轻问道:“季容,怎么这么黑?” 季容撅撅嘴巴,说道:“哥,现在是深夜,当然很黑了,不过看样子很快就要亮天了。” 蓝宇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他的鹰眼是都可以清楚地看到东西的,怎么会黑得这么离谱,甚至连一丝影子也看不到。 站在一边的温良一直在观察着他的反应,就周围的环境来说。虽然是黑夜但是一个正常人是可以在月光之下看清楚东西的,可是他的眼神空空的就,就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一样! 想到这温良恍然大悟,回忆起书中说的这种蛊可以影响视觉和听觉,那不就是这种状况吗!赶紧让季容让开身子,她凑上前去用手在蓝宇的眼前摆了两下道:“大哥,你能看见什么吗?” 蓝宇不明状况地眯起眼睛使劲看,但最后还是摇摇头,说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温良一下子蹲坐在地上,觉得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深深地打击他,但也不得不说:“大哥……你要有些心里准备……你……” “到底出什么事了!?”季容手足无措地看着温良一脸严重的表情。 “大哥你……你……”温良叹口气,却始终说不出关键的话。 这时,一道平静的声音自蓝宇的口中传出:“我瞎了?” “……嗯……”温良的这一个字让大家呆愣在原处,青柳惊得面色僵硬,好半晌才敢低下头看着蓝宇那空得如同无底洞一般的眸子。 季容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猛地摇晃温良的肩膀:“温良,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瞎的……你是不是不知道,他可是蓝宇啊!蓝宇怎么会看不见!” 温良不忍心再说话伤害他,衣服被他拽得皱巴起来,轻风急忙过来抱住他的肩膀,使劲往后拉。 “季容……” 蓝宇平静地叫了一声,坐起身来冲着季容声音的方向,说道:“季容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季容跪在蓝宇身边,哽咽道:“哥……你是京城剑客蓝宇啊……看不见怎么会没有关系……” 蓝宇拥住他,轻抚肩膀:“相信我,我的弟弟。” 温良也急忙劝慰哭成泪人的季容和青柳:“你们两个先不要着急,等到了紫仑山上,师父一定会治好大哥的!” “温良说的对,大家别在这个时候慌神了”,轻风看看天色,说道:“我看当务之急就是在天亮之时进入青月城,一刻也不耽搁,直奔城外,上紫仑山。” “嗯!”季容和青柳重重地点点头。 五个人急忙坐着马车继续一路奔驰,看着随着太阳一点一点的升起而慢慢明亮的世界,终于奔入了青月城城门。 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们进门的时候,城门守卫互相使了个眼色,回到青月城府衙报信去了。 马车并没有在城内做任何的停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一面喊着让路一面疾驰而过,然而就在他们的前后左右,竟有三路目的不同的人马同时埋伏着,就等着他们困死在青月城内! 就在这时,一支飞箭划破空气,带着虽然轻微但是十分尖锐的声音,直向马车而来! ------------ 第七十八章 天降援兵 “小心!” 眼见着那支箭冲着轻风的额头而去,季容急忙大喊一声,扑到她的身上,为其挡箭。 轻风心里嗔怪季容这傻小子怎么当起自己的肉盾来了,一手猛推开他,迅速地飞身一跃,就躲过了箭尖。 季容像看神仙一样看着轻风真的像轻风一样漂浮起来,十分轻易地躲过攻击,当下瞠目结舌。 “季容,你没事吧?”轻风落回原处问道。 “没事……” “看来是福晋派的人来要我的命了,你小心一些,不要傻乎乎地就知道用身体为我挡箭,保护好你自己,我自己面对这些没问题的。”轻风有些埋怨季容方才的鲁莽,自己明明能够躲得过去,白白让他受了伤可就亏大了。 季容点点头,又听见从车里传来青柳的声音:“二姐,让我来!” “听着!我是三王爷府的郡主,杨青柳!不要伤害我的二姐。”青柳从两人中间挤出来,也不顾别人怪异的眼光,挥手喊道。 “你给我回来!”蓝宇听了这话,当下没气死过去,她真是有笨到一定境界了,三王爷派人到处找她就为了把她带回京城,她这么一喊,那不是大家都知道了,不抓她抓谁啊。 一把抓住青柳的小腿,把她拉倒,顺势拽回了马车内,蓝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按住她的脑袋,喝道:“赶快给我老实呆着!不许说话!” “嗯?可是……” “没有可是?不许说话!”眼睛看不见的蓝宇还是准确地用手指头给了青柳一个教训,疼得她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尽量趴在地上。”蓝宇一面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面低声说道,身形一闪就蹿出了车外,惊得青柳和温良尖叫一声。 出了马车的蓝宇纵身一跃,稳稳站在马背之上,抽出佩剑,耳听八方。 这时忽地又飞来三支箭,目标还是直直奔向轻风,蓝宇大喝一声“进车”然后大臂一挥,同时旋腕发力,用剑面改变飞箭的方向。 实际上这些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人们所见到的不过是飞箭被挡到一边儿,而那个始终闭上眼睛的男人就像是不受神鬼掌控的妖怪一样。 发箭之人也十分吃惊,但心下反而觉得像是受到了挑战一样,也不管自己的目标是哪一个了,一声令下,五个人开始轮番发箭。同一时刻,追杀蓝宇的七人也将箭尖对准同一方向,霎时间,马车的上空犹如下了箭雨一般,从低处看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小点。 街上的行人早就哄跑而散,生怕一个不幸抽中死签,成了无辜白死的,只有站在马背之上,以一人之势敌万千箭矢。 “哥!――”方才进车的季容撩开帘子看到如此惊人的一幕,双眼瞪得老大,挺身就要出来。 轻风急忙一把将他拽回来,吼道:“你出去干什么!让我来!” 眼看箭雨就要落下之时,轻风跳出马车一边掏出袖子里的匕首挡箭,一边跃到车棚之上。 然而箭雨源源不断地落下,就算两个人武功再高,也无法护整个马车的周全,再加之体力不断消耗,很快动作就缓慢下来,有几支箭插到车板上,情势十分危急。 蓝宇身处于一片黑暗当中,但也感觉到越来越糟糕的局势,难道他真的要止步于此了? “宇儿!”只听一道苍老而熟悉的声音悠悠传来,蓝宇心头一喜,这个不是他师父玉笛子的声音吗! “师父!?” 玉笛子方才正拿着酒壶在路上闲晃,走到这路头居然看见自己的宝贝徒弟正站在马背上挡箭,马上醒了酒劲飞身上车。 “稳住身子!”玉笛子朝轻风和蓝宇大喊一声,就狠狠地照着马屁股踢了一脚,手上也没闲着,持一把长而细的笛剑在空中飞舞。 原本就快跑着的马儿被他这一脚都快踢出眼泪来了,拼了命地往前狂奔。 那玉笛子行动之间,看似十分悠闲,但速度极快,一时间竟将箭雨完完全全地抵挡了下来,加之马车越跑越快,那些人渐渐跟不上他们的速度,能够造成威胁的箭越来越少,不到一刻,就彻底地脱离了危险。 紧张情绪一过,蓝宇的力气又如同被抽干了一样,强行稳住脚下步伐,和其师父进了马车,并向其余人等介绍起来。 季容细细打量过去,见那玉笛子是个银发银眉的老头,头上还戴了个小葫芦,眉眼间透着一股喜气,一点也不向蓝宇以前所说的那种严苛到恐怖的人。 玉笛子笑呵呵地和几人打过招呼,并了解了他们现在的情况,有些心疼地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徒儿道:“你们放心,有我在,一定能够安全抵达紫仑山,去见见那个倔老头子!” “倔老头子?”温良头上三条黑线,心说这外号还挺恰当,忙问道:“难道老先生认识我家师父?” “嗯?”玉笛子吃惊地看着温良道:“倔老头子居然还知道收徒弟了?不错不错,一看就是个有慧根的孩子。我和那倔老头子认识好几十年了,算起来也有十多年不见了,所以年上的时候,我就出了门一路悠哉悠哉地走到这,打算去看看他呢。” 蓝宇在他身边坐得笔直,倒像个听话的小孩子,问道:“我上次去见师父之时,师父就说要去见一个老朋友,难道就是医神?” 玉笛子嗤笑一声:“我的确是要见他,不过,你说他是医神,倒是抬举他了,哼!” 坐在外面的青柳忽然探进脑袋,担心地问道:“老先生,你是说他治不好蓝宇大哥?” “这个嘛……”玉笛子用手指顺顺自己的眉毛,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说道:“这点本事,倔老头还算是有的……” “那就好,那就好。”季容舒了口气,略放下心来,如果经历这些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到了紫仑山顶,反倒不能救蓝宇,他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季容,你出去坐着,把青柳换进来。”蓝宇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要和青柳说,便拍了拍季容的肩膀说道。 季容眯了眯眼睛,一副嫌弃他重色轻友的表情,可惜蓝宇本人是看不到了。 青柳坐到蓝宇的身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大哥,听季容说你找我……” “嗯”,蓝宇点点头,说道:“我看我们的行踪早已经被很多人知晓了,昨日在阳城发生的事情只能说是三王爷早已经和各城府衙嘱托过了,我看我们出城之时,也不会顺利。” 青柳挠挠脑袋,回道:“你是说官府的人会来拦截我们?” “正是如此。” “那不如……”青柳沉默片刻,咬咬牙说道:“等出城之时,如果我们难以应付的话……那我就跟他们回去,你们赶快去紫仑山找医神!” 蓝宇心头一震。虽然说不出什么感动的话来,但还是觉得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黑暗之中的他,好像褪下了一层外衣一样,让更为真实的他展露出来,一时情动,竟抬起手摸向她说话的方向。 青柳还维持着咬牙的表情,就感觉到一份厚重的温暖覆到了自己的头顶,神啊!蓝宇竟然主动接近了她…… “大哥……”她差点要哭出眼泪。虽然这对别人来说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放到蓝宇身上,就实在太不容易了。 蓝宇被这一声“大哥”拽回了神,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她曾告诉自己的一句话,她说不再喜欢他,她会把他当做亲生的哥哥。这句话在心头升起之时,覆在青柳头上的那只手也僵硬起来,慢慢收回,冷冰冰地说道:“随你。”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青柳眼圈红红的让人看着就心疼,玉笛子“啪”地一声狠拍了下蓝宇的脑袋喝道:“对人家小姑娘怎么这样!真是混账徒儿!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该打。” “师父……” 车里人被玉笛子惊人的行为吓到,只听这时他又语重心长地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对待姑娘要温柔,尤其是喜欢你的姑娘,怎么能像大冰块似的,将来怎么娶媳妇。” 蓝宇一副谦虚的样子,顶着发麻的头皮,心里暗骂这个死老头教的都是些什么?他自己好色也就算了,还要让自己和他学。 温良在一边苦笑着看这师徒两人苍白的对话,心道这个玉笛子也算个倔老头,确实和他的师父不分伯仲,不知道两个老人家见了,会是怎么个场面。 马车依旧在青月这个小城之中狂奔,向着他们的希望靠近,温良苦笑的同时,也在暗暗观察着蓝宇的情况,他脸上的那块黑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大了,并且隐隐透着触目惊心的深红色。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轻风焦急的声音:“大家坐稳了!” 蓝宇侧耳一听,恍惚听见很多的脚步之声,之后又戛然而止。 就在轻风喊完之后,马儿嘶鸣一声,车速猛地更加迅速,青柳急忙往外一看,当下大惊,喃喃地对蓝宇说道:“大哥……” ------------ 第七十九章 如果你我还活着 蓝宇等人还没来得及审视周遭的情况,马车就重重地颠簸了几下,只听马儿惨叫一生,车身就不受控制地前冲一下,几乎要翻到在地,最后被狠狠一撞,停了下来。 玉笛子带着几人出去一看,只见足有二十个衙役装扮的人堵在城门,手持钢刀,气势汹汹地看着他们,而车前的马儿仍然不断哀号,前腿流着鲜血,显然是被他们砍伤的。 “郡主大人,还请跟微臣回京吧。”路正中央站着一个头戴官帽之人,看样子应该是青月城的府台大人,其身材臃肿,肚大脸圆,脸上的油反着光看起来十分恶心。 青柳差点吐出来,眼睛看向一边道:“多谢府台这么关心本郡主,不过回京什么的就算了,回去转告我父王,放过她女儿一命,等来世再报答他。” 府台往前走了两步,肚子上的肉颤抖起来,又道:“请恕微臣不能答应郡主这个请求,还请郡主和我们合作,不然的话……”府台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用眼神扫视站在马车前的几个人。 青柳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如果她不合作的话,府台可能真的要对其他人下杀手了,可是她最讨厌被人威胁了,怒骂道:“小人,死胖子!” 府台本来还装成一副亲切的样子,听着周围的哄笑声脸立刻变得阴沉,退到衙役身后道:“把郡主请回府衙,如有人阻拦,格杀勿论!” 衙役们大吼一声“是”就集体往前逼近,包围圈变得越来越小,那种紧迫感也越来越大,这时,玉笛子却哈哈大笑两声道:“孩子们别怕,有老夫在此,这些不过是些小喽喽罢了。” 霎时间双方兵刃交接,不会武功的青柳和季容被护在中间,一行人一面与衙役拼杀,一面缓缓向城门方向移动。 “休想逃走!小的们给我上,谁能夺回郡主,本府台就赏他五两银子!” 衙役们的月钱本就少的可怜,干的是拼命的活,拿到的却不是养命的银子,当下双眼发光,看着中间的那圈人的眼神就像是饿了好多天的小狼崽,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一时间哄然而上。 玉笛子手持笛剑舞得是轻盈如燕,剑到之处一片血红,但刚好掌握分寸,伤不致死;蓝宇仅凭听力厮杀,但方才已耗尽大半体力,此时倒显得力不从心,竟有好几次差不点被人砍伤;温良和轻风一人握针,一人持匕首,也勉强维持着不被突破的状态。 青柳和季容看得是胆颤心惊,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由得恨起自己的无用来。 远处的府台双手掐腰,斜着嘴巴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这几个顽强的人,尤其是那个玉笛子,已经砍伤了好几个人,再这样下去迟早杀出城去,不行,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看来只好用非常手段了。 府台长哼一声,从身后师爷手中拿过弓箭,开弓对准玉笛子,可是经过太长时间的养尊处优,他的一身肥肉早已禁不住这样的发力了,双手抖得像得了羊癫疯,但他也不愿意在这么多人的地方丢脸,只好硬挺着发了箭。 “噗通”一声,一个衙役捂着大腿倒在地上,看了看伤口和血,再看看远处眼睛瞪得老大的府台,嗷嗷大叫起来。 师爷在府台身后看得是目瞪口呆,连忙阻止他再发第二箭。 可是府台倒像吃错药了一样,感叹两句自己不如从前,竟又举起弓来,发了第二箭。 这一次,箭也没有按照他想象的路线走,反而奔向蓝宇右胸。 而当时的蓝宇等人已经在不断地厮杀当中,慢慢分散开来,再加上他体力严重透支,根本无暇应对另外的攻击。 青柳正好瞧见这么一幕,再看看周围奋力阻敌的各位,头脑一热,便冲了上去!只感觉肩膀处像打了个洞一般透着凉风,眼前就蔓延出大片大片的血红…… “青柳!” 在箭尖穿透她的肩膀的一霎那,在场所有的人都呆滞了,惊讶非常地看着慢慢倒下的她,大脑里一片空白。府衙的人和蓝宇等人如此拼杀,为的就是抢夺这个姑娘,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任是谁都无法接受,纷纷转头看向始作俑者――府台大人。 府台大人手里的证据还没转手出去,就被大家逮了个正着,心里也忐忑的要命,怎么好死不死地偏偏射中她了,急忙吼道:“我没有要杀她,是她自己冲上来的,不能怪我,不能怪我!” 蓝宇抱住青柳,摸到她肩膀的箭和温热的鲜血,抬起头循着声音“看”去。 “对了,就是这个男的杀了郡主,如果不是为了救他,郡主怎么会上来挡箭!”府台被他那双空洞而可怕的眼睛“盯”得两脚发软,语无伦次地将责任硬生生地推在蓝宇身上。 听着怀里人急促而伴着轻哼的呼吸声,蓝宇的心仿佛被压了一座火山,滚烫的温度烧着他的血液,咬着牙只说了两个字:“去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一把宝剑已经从圈内飞出,折射出可怕的光芒,府台身后的师爷率先回神,但他可没那个舍命护主的决心,何况是个猪狗不如的主,一溜烟就跑走了。 剑刃极其锋利,毫无阻碍地深深地插入府台的肚子上,他连个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倒在地上见阎王了。 “让开!――”蓝宇抱着青柳,大吼一声,在玉笛子等人的团团围护之下,往城门外走。 被吓傻的衙役们成了无主之人,只软软地抵抗了几下,就呆在原处,眼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出城门。 在温良的带领下,蓝宇等人一直走到一处隐蔽的树丛后才停下来。 青柳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脸色苍白得十分骇人,嘴唇毫无血色,胸前的衣服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赶快放下她,让我看看。”温良对蓝宇说道。 小心翼翼地扯开青柳的衣服,只见穿透的地方位于锁骨之下一寸,并且还在不断地冒出鲜血,温良皱皱眉头,从怀里掏出卷囊道:“药箱还在马车上,所以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先止血再说了……还好我怕临时出什么事情,把金针带在了身上。” “青柳,你现在不要睡觉。”温良拍拍青柳的脸颊说道,并在伤口周围几处施针。 青柳缓缓地摇摇头,用力抬手扶住温良施针的手,示意她先不要做这些了。 “青柳,这时候不能再任性了……”轻风眼里含泪,像个真正的姐姐一样劝慰道,却见青柳转了转眼球,半睁着眼睛看向蓝宇。 季容当下明白青柳的意思,她不在意自己生死,只是在这个时候更加在意的是心里的那个人,便说道:“哥,青柳有话要和你说……” 蓝宇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蹲下身去摸索着抱起青柳,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青柳一听他的声音,两行眼泪瞬时顺着眼角淌出,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她恍然有一种就算是此刻死去也无怨无悔的感觉,原来爱情真的可以让人痴傻到这样的程度。 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青柳说道:“对不起……” 蓝宇的心忽然疼得难以忍受,隐隐有泪光闪烁在眼底,强行忍住鼻子里的酸意问道:“是你替我受了伤,又何错之有?” 青柳摇摇头,道:“对不起……我骗……骗了你,我……我还是……还是非常……非常……喜欢你,我不要……不要当你的……妹妹……” 蓝宇的心疼更加肆意地弥漫开来,泪水终于涌出来,任是这个平日里冰冷果断,手刃无数人的剑客,亦有那份斩不断的柔情,而这份柔情,终于在这一刻挣脱他本人的控制,说出的话竟然带着哽咽之感:“青柳,是我对不起你……我早就倾心于你,却一直将你远远推开……我答应你,如果经此大劫,你我都还活着,我一定娶你,我娶你……” 站在蓝宇身后的季容早就哭成了泪人,听了这样的话反倒有一种释然,也许在他的心灵深处,也同样期待着这样的结局,抬头和旁边的轻风对望一眼,忽然明白了许多事情。 而青柳听见蓝宇的话终究笑起来,嘴角定格在一个漂亮的弧度,闭上了疲惫不堪的双眼。 “青柳!青柳!”蓝宇感觉到怀里的身子一松,慌张起来。 温良急忙上前把脉,长长出了口气道:“大哥放心吧!青柳只是晕了过去,而且肩膀的血已经止住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现下,只要登上紫仑山,就柳暗花明了。” 蓝宇一下子蹲坐在地上,放下心来,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掏心剜肺的疼痛之感,而疼痛之后,是如万蚁噬骨的疲惫之感,只觉得脸上一热,一股血腥的味道就刺入鼻腔。 走到身边的季容回过头来,看着蓝宇的脸颊忽然惊喊一声:“哥!你怎么了?” 所有人都急忙往蓝宇方向看去,却发现蓝宇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手指粗细的黑洞,而一股鲜血正不断地流淌而出! ------------ 第八十章 紫仑山顶 蓝宇疑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有一种粘腻的感觉,贴近鼻子闻了闻,竟带着鲜血一般的腥味,他马上想起温良之前所说过的话,自己现在的状况不正是蛊虫腐蚀皮肤的表现吗? 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他说了两句宽慰的话,让季容等人放心,又向温良询问了紫仑山的情况。 “我看当下大哥和青柳的情况都不能再耽搁了,本来上紫仑山应是个难事,但我们现在有了玉笛子老先生,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温良看了看远处云雾缭绕的紫仑山顶,继续说道:“紫仑山离这不远,我们再走个半个时辰,怎么也能到山脚之下了。” 玉笛子晃晃头上的小葫芦,瘪瘪嘴道:“你们这帮孩子,就会欺负老人家,什么叫我来了问题就都解决了,说的好听,不就是让我帮你们背人上山?” “老先生,蓝宇可是你的宝贝徒弟,背他上山是你对他的宠爱,可不是我们强迫的哦。”季容笑嘻嘻地摸了摸他头上的葫芦说道。 “就你会说话,哼。”玉笛子拍掉季容的手,假装生气。 站在一边的蓝宇接道:“我还能上山,师父你还是背着青柳吧。”按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坚持不到山顶,也至少能走到一半,反而是青柳的状况更加危急,务必要到医神那里上药包扎才行。 “好好好,我的好徒儿,这么对待姑娘就对了”,玉笛子大笑几声,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夸赞着。 “好了,不能再耽搁了,我们走吧。” 在温良的催促之下,几个人开步启程,季容背着青柳,蓝宇在一旁扶着,打算等到上山的时候再麻烦玉笛子,平坦的这段路,他们倒是可以自己想办法坚持。 温良果然对这一片十分了解,不到半个时辰,一行人就走到了山脚下,一抬头就是看不到顶的紫仑山,几乎快要耸到云里,顿时各个愁眉苦脸起来。 “大家放心吧!这紫仑山自古以来就是悟道成佛的宝山,所以平常之时很少有人登上此山,也就很少有人了解到山顶上的情况,其实我们现在所看到的顶端,是云雾折射而成的虚像,实际上山体并没有看起来这么高,只是十分陡峭罢了。” 季容摸了摸滑溜溜的山壁,有些丧气:“就算没有那么高,可是这山势高峻,山石湿滑,我一个没有轻功的人,如何上的去?” 温良看着他瘪嘴的样子,笑了两声道:“不是还有我吗?总在这山上行走,我早已将这里所有的路探得一清二楚了,到时候我们专挑好走的地方上,实在高陡的地方,我们再帮你。” 解决所有疑惑的众人不再拖沓,随着温良的脚步一步一步向山上爬去。 别看玉笛子年纪很大,却十分灵活,背着青柳在山壁上轻松自在地往上走,样子就如同吃过了晚饭在街上闲逛一般,让季容羡慕不已,再看看他自己,在几个人的半推半拉之下,才好不容易跟上了队伍。 倒是蓝宇这个看不见的人,在轻风和温良的带领和保护下,很容易就跟上了其师父的步伐,只是他体内真气虚浮,脚下还真有些不稳当,只得万分小心谨慎。 “哥,你说那些人还会追上来吗?” 爬到近一半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季容看着满头是汗的蓝宇,再瞧瞧脚下渐渐变小的树木道路,有些担心地问。 蓝宇此时已快耗尽力气,并不想开口说话,可是季容提的问题确实值得注意,那些官府的人应该不会追他们了,可是追杀他和轻风的人,却是真正下了死手的,不杀了他俩是完不成任务的。 他咬咬牙道:“现在再怎么担心也是没用的,只能是尽快到达山顶才能解决问题……” 蓝宇精力不足,顾此失彼,刚说完话竟一脚踏空,顺着一块湿滑的石头滑了下去,连忙双手用力,紧紧抓住山壁。 “哥!” “大哥!” 季容等人被吓了够呛,但距离太远,他们也无法很快地过去帮他。 玉笛子低头看了看,面色不惊地让他们三个不要动,背着青柳就攀岩走壁地晃到近处,托住他的脚掌让其借力往上走一步。 幸好此事有惊无险,蓝宇踩到一处稳当的地方,歇了一会便缓了过来,只是如果再想往上爬,怕是免不了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如我和温良交替背着青柳,老先生你背着大哥。”轻风与温良对望一眼,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再坚持两个时辰,应该就能到山顶了。 玉笛子可爱地晃晃脑袋,将青柳交给二人,又背起了一脸不情愿的蓝宇继续往上爬。 “宇儿,你怎么这么沉……”玉笛子装作背不动的样子道:“我后悔了……” 蓝宇听了脸更臭了,只是当着师父的面不敢多说话,这个老头子就会耍宝招姑娘喜欢,实际上是个蒸腾死人不偿命的笑面虎,自从和他拜师学武,自己哪一天不是伤痕累累筋疲力尽…… 他对玉笛子的评价倒是极对,这不,温良和轻风早就笑意盈盈,让当下紧张的状态缓和不少。 刺目的阳光渐渐变得温和之时,蓝宇等人终于爬上了山顶,各个累得手脚乏力,满身是汗,只有声称背不动了的玉笛子只是额上出了一些汗,就连呼吸都维持着平稳的状态,不禁让人心生敬佩。 “怎么有一股桃花的味道?”蓝宇往前走几步,疑惑地问道。 季容指着远处的一片桃花林兴奋地说道:“那边居然还开着桃花,真是不可思议。” “桃花?”轻风顺着季容手指看去,果然见一片粉白,道:“正是炎炎夏日,怎会还有桃花?” 温良笑笑解释道:“这紫仑山常年湿冷,又鲜有人迹,很少沾染污浊之气,使得这里的桃花不仅开得比山下晚上两月,而且开得较久。不过,你们看那桃花林处的地上,早就铺了一层层的花瓣,看来再过几天,这里的桃花也会谢光了的。” 几个人点头之时,忽见桃花林中走出一个瘦瘦高高的白发的老人,只见他双眉之间有一颗红痣,银白的胡须垂到胸前,而身上正穿着一身黑色的布袍。 他有些惊讶地看了蓝宇等人,忽然怒发冲冠地大喊:“臭老头子!你还敢来!?” ------------ 第五卷 千千结 ------------ 第八十一章 等待重生 “师父……”温良看着抓狂的师父,心说这是一个什么情况,怎么上来就发火了? 蓝宇和季容也十分纳闷,只有玉笛子放下青柳,交给轻风和温良,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热情地上前想要抱抱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谁知对方却并不领情,推开他的双手道:“臭老头子,说吧!你来干嘛来了?” 玉笛子被他的态度气得够呛,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喝道:“你当我愿意看你啊!要不是我的宝贝徒儿生病了,我才不来呢!” “哦?有人生病了?”黑袍老先生听到这话,当即认真起来,往玉笛子身后的几人看去,一眼就看见了脸上有个黑洞的蓝宇。 蓝宇有礼道:“在下蓝宇,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朽姓苏名阳,至于怎么叫就随你们便了”,黑袍老先生说完这话,又仔细看了看蓝宇脸上的黑洞,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哦,苏老先生,还是先看看这位姑娘吧”,蓝宇抬手大概指了一下青柳所在的方向。 苏阳转头只看了两眼就说道:“我看那位姑娘只是受伤失血多了一些,并无大碍,温良足可以应付了,倒是你……” 一旁的温良点点头,和轻风扶着青柳往桃林深处的小房子走去,蓝宇听了前面半句话稍稍放下心来,但又被苏阳吞下的话提起了心,便问道:“苏老先生,不知,以我的情况还有没有生还的希望?” 苏阳缕缕胡子道:“相信温良已经告诉你了大致的状况,更为具体的还要待我细细看来,不如我们先到屋中再作诊断。” 几个人同样穿过那片桃林,走入一座小木房,里面只有四间小屋子,苏阳带着蓝宇等人进到其中一间,并仔细检查起来。 “不瞒你说,你现在的状态虽然看起来还不错,但实际上体内真气虚浮,蛊虫活动频繁,已侵入你的面部皮肉之中,我看,你的身子已经撑不了几天了。” “苏老先生!”蓝宇还没有说话,季容就急火上涌,眼圈一红,抱着苏阳的胳膊:“老先生您是医神,一定要救救我哥啊!” “季容”,蓝宇循声抚了抚他的手,道:“先不要着急,看看苏阳老先生怎么说。” 苏阳点点头略笑道:“嗯,处事不惊,行动稳重,不错不错……” “你个臭老头子,我徒儿到底怎么样了,别拐三拐四的!”一边的玉笛子倒急了,看苏阳一脸不认真的样子顿时肝火旺盛。 苏阳瞪了他一眼道:“你徒儿可比你强多了!哼!……放心吧!他的状况虽然不太好,不过,来的也算是刚刚及时,我还是有七八分把握的。” 季容松了一口气,就这么一会功夫,世界翻来覆去的,再这样下去,他的心都快裂开了,然而此时,那苏阳又道:“只是,你要有些心理准备,驱虫的过程十分漫长,而且疼痛难忍,最重要的是,驱虫会持续五天之久,你的左脸可能在这几天内被蛊虫食尽。” 蓝宇毫不在意道:“多谢苏老先生,只要能驱除蛊虫,其它的,蓝宇并不在乎。” “好!”苏阳拍拍蓝宇的肩膀,对于蓝宇的气度性格十分佩服,便嘱托他先好好休息两个时辰,调整好体内真气,再进行驱虫。出房门的时候,正巧看到站在门口往里面看的温良,正一脸担心的表情,苏阳若有所思地挑挑眉毛,说道:“温良,你先给蓝宇施针调气。” “是,师父。”温良点点头,取出卷囊为蓝宇调整真气,并告知他青柳并无大碍,过几天就能下床了的消息,蓝宇听后彻底放下心来,脑子不断回放着青柳流着鲜血躺在自己怀里的场景,忽然有一种坚决的信念,那就是,一定要活下来,他还要娶她。 两个时辰之后,一直和玉笛子吵吵嚷嚷的苏阳准备好了药物和工具,准备为蓝宇驱虫,只见他拿起一把小刀极其迅速地划开内肘的一条血管,塞入三颗黑色的圆形药丸,然后在其周围插入五根金针。 很快,他又将蓝宇另一只手臂以相同方法入药,解释道:“这药丸,是咸国和白极山才生长的一种名叫血足的花和我特质的蛊灵碾碎而成,特有一种驱赶毒虫蛊虫的功效,所以在除蛊之时,并不能够直接消灭体内蛊虫,而是驱赶其从体内排出,这个过程将极其痛苦,你要有心里准备。” 蓝宇点点头,张开嘴巴吞下苏阳递过来的三颗药丸,又听其说道:“这种药丸我称之为驱蛊丹,唯有我才能制作,但也十分稀少,每次用药以后的两个时辰之内,你的眼鼻口都会排出大量蛊虫。你所中之蛊名叫红虫蛊,自进入你体内之后就开始大量繁殖,所以最起码要经过五天的治疗才能驱尽蛊虫,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坚持下去。” “多谢苏老先生,我定不辜负这份恩情。” 听着苏阳渐渐离开的脚步声,蓝宇慢慢感觉到身体开始麻木起来,尤其是自己的左脸皮肤下发痒,而眼鼻口内都开始发胀,他知道,这些状况只是驱虫的开始阶段,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咬紧牙关,等待重生。 在一旁的季容早就泪汪汪地哽咽起来,看着蓝宇的皮肤渐渐变红、变紫,直至眼鼻口流出丝丝鲜血,他的心也如同刀割一般,可是他明白,蓝宇一直是个坚强到骨子里的人,无论什么难关都能挺过去。 “蓝宇,等你好了,我想告诉你,我已经长大了,懂事了,我开始渐渐明白自己对你的感情其实是一份过度的依恋,是我对你的偏执,而现在,你已经不用再替我担心了,也不用再为我为难了,因为你和我终于都找到了各自真正喜欢的人,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季容站在床边,终于泪流满面地看着这个曾经深爱着的男人,在心中默默地想着这些。 ------------ 第八十二章 臭老头子PK倔老头子 两个时辰之后,蓝宇终于呕吐出一团红色的东西,在坛子里面还会乱动,应该就是苏阳所说的“红虫”了,季容蹲在坛子旁边看了好半天,只觉得是一团红色的活肉,别的门道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苏阳缕缕胡子道:“红虫的体积非常小,就这么一团里面,少说也有成千上万只了,你们千万不要用手碰,免得误食下去,引起不可挽回的结果。” 聚到房里的几人纷纷点头,表示死也不会碰那种危险的东西,再看看床上七窍流血的蓝宇,只见其脸上的孔洞周围似有三条细细裂痕,就像是将要碎裂的陶瓷一般十分骇人。 “苏老先生,我哥的脸怎么看起来更严重了?”季容一边擦着蓝宇脸上的血迹,一边担心地问道。 苏阳沉吟片刻道:“这也是无可避免的,这种红虫蛊其实并无药可解,所以只能用驱蛊丹使其排出体外,但在同时也更加加速了蛊虫的活动,我看,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五天之后,蓝宇的左脸状况会变得十分严重,并且永远不能复原了。” “苏老先生”,拉住季容的胳膊,蓝宇接话:“皮相而已,我不在乎。” 苏阳也有点无奈地点点头,暗叹这么好的一个孩子破了相是真的很可惜的,只是在性命面前,这些东西确实是过往云烟,转身对温良道:“好好照顾蓝宇,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 “是,师父。” “时候也不早了,我看各位登上这紫仑山费了不少功夫,应该都累了,我这里只有三间空房,但好在木床很大,应该能睡上两三个人,你们自己安排安排去休息吧。”苏阳一手背后,一手比划着说道。 季容他们这一路走来早对这样的事情十分熟稔,很有默契地分好了房间,季容照顾蓝宇,轻风照顾青柳,温良还住在自己的房里方便随时探看两个人的情况。 “哎?那我怎么办?”玉笛子一看几个人都有了安排,那苏阳也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顿时急了道:“好你个倔老头子,我大老远地来看你一回,连个房间都不给我准备!” 苏阳不在意地挑挑眉毛道:“臭老头,一大把年纪还一惊一乍的,在小辈面前你丢不丢人,你不是武艺高强吗?晚上站在外面守门就好了,那几个小孩不是说有追兵吗?你正好可以表现一下。” “你!……”玉笛子摸摸头上小葫芦,气急之时转念一想现在跟他吵架也不能解决住宿问题,不如先忍下来,过后再找他算账,想到这,他脸色一变,特别牵强地谄笑起来:“哎呀,我们一个倔一个臭,正好配到一起去,不如我们俩凑合凑合过得了?” 苏阳气得脸都快抽搐了,摆手道:“谁要和你凑活过!离我远点!” 玉笛子是打定主意要耍赖了,追上他的脚步,黏糊糊地搭着他的肩膀碎碎念:“不要这样嘛,我看你这的桃花不错,我帮你弄桃花酿你看怎么样?要不,我们俩下下棋?你帮我看看我这老身子骨还怎么样?需要不需要吃点什么药?…………” 蓝宇听着两个小老头渐渐变小的吵闹声,不由得扯扯嘴角笑起来,对床边的人说道:“我已经好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温良嘱托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明天一早我再为你施针调气。”说完就拉着轻风各自回房了。 季容三下五除二脱下外衣,爬进蓝宇的被窝,笑嘻嘻地没头没脑地说着话,把蓝宇闹得头有点疼,却感觉到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那种活着的幸福感。 没过一会儿,季容就踏踏实实地睡着了,蓝宇也疲累地舒口气,一觉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温良就唤醒了二人,脱去蓝宇的衣衫施针,以前施针的时候,蓝宇大多是昏迷的状态,所以也不觉得什么?可是这两次他都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这么赤身裸体地在一个姑娘面前,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刚刚施针结束的时候,房门忽然开了,青柳的脑袋就伸了进来,一眼就看见温良站在光溜溜的蓝宇身边,脑袋立时就蒙了。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青柳苍白的小脸只出现了一小会,就匆忙消失在了门后。 只听外面传来轻风嗔怪的声音:“青柳,你现在还不能下床走动,怎么一个不注意就偷溜出来,赶快,我扶着你回去躺着。” “姐……我想看看大哥嘛……” 房里的蓝宇叹口气,心说这个小笨蛋,怎么这个时候还叫他大哥,真是不知道教训,不过她能平安活下来,他已经很满足了。 “呦呦,哥,你怎么脸红成这个样子”,季容帮蓝宇穿上衣服道:“哥,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痴情的种子,那天当众表白也就算了,今儿见个面还能脸红成这个样子……唉……” “闭嘴。”蓝宇拍走季容的手,自己动手穿衣服,毫不客气地喝道。 “哼,就会欺负我!”季容不乐意地撅撅嘴巴,把温良惹得“咯咯”地笑,赶忙上前帮着穿上衣服。 正巧这时,玉笛子和苏阳走了进来,俩人一大早就念念叨叨吵吵嚷嚷,一进屋看见温良抓着蓝宇衣襟的一幕,登时不说话了。 苏阳咳嗽两声,甩开玉笛子的纠缠走上前来,斜着眼睛看了看笑意还未褪去的温良,再瞄瞄蓝宇脸上一脸羞红,顿时一阵恍然大悟的模样道:“是我老糊涂了,竟然没看出来你们俩的关系,哈哈哈,好!温良啊!不愧是我的徒儿,好眼光,好眼光啊!” “不是不是的,师父。”温良急忙摆手摇头,想要解释。 苏阳却抢话道:“哎,你师父我也不是什么老古董,况且你们都是年轻人,本来就是谈情的年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放心,师父啊!绝对不会反对你……” “苏老先生”,躺着的蓝宇直起身子道:“确实是老先生你误会了,我和温良之间绝对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什么时候说你们只见的感情见不得人了,我说蓝宇你啊!放宽心好好和蛊虫战斗,其余的事情,你不要担心。” 苏阳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句“我走了,等过了午后再给你驱虫”便走了。 ------------ 第八十三章 乱点鸳鸯谱 经过四天的驱虫治疗,蓝宇的气色已经好多了,只是左脸碎得一小块一小块的,出现了许多相似的孔洞,连一块完整的皮肤也没有,更严重的是,蓝宇不仅视力一点都没有恢复,反而听力严重下降,需要很大声地和他说话才能够交流。 尽管苏阳解释说这种现象是十分正常的,等驱虫之后的一到两个月之内,他的视力和听力都会恢复到正常,但季容他们还是十分担心,毕竟蓝宇现在的模样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青柳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肩上的伤口迅速地愈合着,就是不愿意多在床上休息,整天想着办法趁轻风不注意溜到蓝宇房间偷偷往里看,最后轻风也自认管不住这个妹妹,只能苦口婆心地劝她晚上要早些睡觉,累的时候也不能强撑。 这一天,她又赖在蓝宇的房间不肯走,说要看着苏阳给他驱虫,别人拧不过她,只好由她乱来。 苏阳抬起蓝宇的胳膊,按照之前的方法进行入药驱蛊,大声地在他耳边喊道:“今天是最后一天驱蛊了!你坚持一下!” 站在一边的青柳一见蓝宇胳膊上的血就簌簌地掉了眼泪,但就是死活不从房里出去,苏阳偏过头去看着她,眉头皱皱,不由在心里暗骂温良是个傻姑娘,都出现情敌了也不知道着急,看看人家,都懂得心疼掉眼泪,可她呢?也不知道主动关心关心未来的夫君。 “温良,赶快给蓝宇按按手脚,好活血化瘀啊。”苏阳把温良揪过来嘱咐道。 “嗯?还要活血化瘀?”温良眨眨眼睛,看着师父莫名其妙有些发火的表情,只好不再多问,赶忙坐到床边捧起蓝宇的手掌。 苏阳这才满意地抓一把胡子,笑眯眯地看着和谐的两人,说了一句让众人惊诧不已的话:“蓝宇,你若是敢对我们温良不好,可别怪我不讲情义了。” 躺着的蓝宇并没有听见他的话,所以也没回什么话,可是剩下的几人倒被他说蒙了,温良放下蓝宇的手,站起来道:“师父你说什么呢!我要跟你说几次,我和大哥不是那种关系!” “行行行,你说不是就不是”,苏阳只当她是害羞,刚敷衍完又莫名其妙地说:“等蓝宇好了,我就在这紫仑山顶给你们俩操办婚礼,你放心好了。” 站在一旁的青柳眼泪还没擦干,就听见这么一出晴天霹雳的消息,当下惊呆了,直到温良一把把她拉到苏阳的面前:“师父!这个才是大哥要娶的姑娘,你就别乱说话了。” “什么!”苏阳一激动,差点把自己胡子给扯下来,看着温良认真的眼神终于相信了这一事实,忽然转身就狠狠给了玉笛子一拳。 玉笛子接住拳头喝道:“倔老头子你干什么!?” “看你教出来的好徒弟,没看出来啊!竟然是个花心萝卜,我徒儿哪里不好了,他竟然还敢看不上?” “哎呀,师父!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啊”,温良插到两人中间,对苏阳解释道:“师父,我对大哥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乱点鸳鸯谱嘛。” “……真的?” 温良猛地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苏阳还是有点疑心,可是看温良坚定的表情只好叹口气道:“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不过,那个死孩子真是没有眼光,我家徒儿这么好,居然不喜欢……”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看蓝宇,看看委屈不已的青柳,冷哼一声道:“早知道就不用我的宝贝驱蛊丹就他了……” 玉笛子听他这么说可不乐意了,和苏阳较起真来打打闹闹出去了,留下满屋子人大眼瞪小眼。 “青柳,我师父只是说话比较不中听,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温良拉着青柳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知道”,青柳点点头道:“要不然他也不会什么都不问就要救大哥的命了……” 季容和轻风对望一眼,拉着她就出了房门,坐在桃花林中的两块石头上吹吹口哨,有点不正经地说道:“二姐,等蓝宇好了,我们也结婚吧。” 轻风无奈地瞧瞧他那自恋样,装模作样地回道:“公子抬爱,这是轻风几世修来的福分呢。” “真的?二姐你同意啦?” 轻风一掌狠拍在季容的头顶:“同意什么同意,赶快收起你这一身花公子的臭模样。” “很疼哎……”季容嘴里说着疼,可行动上也不见悔改,一下子挤了过去和轻风坐在一块石头上道:“二姐你心疼心疼弟弟我嘛。” “你!……”轻风忽然感觉一股温暖靠过来,心脏没由来空跳了两下,急忙站起来想要躲开,可是季容早早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身,撒娇道:“二姐,弟弟有点冷了,你就让我靠一会嘛。” 轻风浑身上下一阵鸡皮疙瘩,想要搬开腰上的爪子,可是怎奈手脚却不听使唤,用不上一点力气。 只听这时,季容忽然改口道:“轻风,你别挣扎了。虽然我比你小上一岁,可你还是逃不出我的世界,再敢乱动,我就要亲你了哦。” “季容!你再这样我生……唔……” 话还没说完,一个吻就贴了上来堵住了她所有的话,软软的小舌头伸进来抵在她的牙齿上,顿时让她浑身猛地颤抖起来,挣扎了半天也躲不开那个倔强的小脑袋,刚想要说话,他就强势地探了进来,勾住她的舌头翻滚着吮吸起来。 神啊!她究竟是在干嘛?轻风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问自己这么个蠢问题,却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只觉得好半晌,他才放开自己,眯着漂亮的眼睛说道:“你可不能怪我,我都说了,你再敢乱动,我就亲你的。” 轻风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伸出手指准备大骂三天之时,季容却笑嘻嘻地亲了下她的指尖:“嘿嘿!你是我的了。” 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轻风终于硬生生地回过神,站起来有点严肃地说道:“季容,你的玩笑也开得太过火了,这次我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你!” “哎!二姐你去哪?”季容也从石头上站起来,对着她的背影大喊:“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 第八十四章 从来没有谁配不上谁 轻风跑到一棵桃树前,回头看看,见季容没有追上来,身子就一下子像被抽干了一样,瘫软地靠在树干,手掌覆盖在心口,喃喃道:“季容……是我配不上你……” 仰望苍茫的天空,这些年来的生活片段匆匆闪过,那么阴暗,那么不堪回首。 还记得和温良分开之后,她投奔到季府门下,成为了季老爷的一颗棋子,只为了攀附住这棵大树,等他来日得胜,帮助自己为母亲报仇,杀掉三王爷和他的福晋。 于是,她开始了一段自己根本无法控制的生活,被人送入青楼学习取悦男人之术,歌舞琴艺,甚至包括床弟之事,她忍耐着忍耐着,终于在季老爷的百般设计之中,成功入宫,成了皇上的女人。 那一天,季老爷的手下将化名林学的皇上追直宁水江边,她按照计划从一旁经过,原本准备成为救下皇上的恩人,没想到季容、青柳和沙菊三人竟先发现了受伤的皇上,她便将计就计,带着他们到了医馆。 接皇上去季府的路上,季老爷派人上演了一出先刺杀后营救的戏码,为的就是让将方山安排到其身边,而在季府中生活的那段时间,因她本是温良,也就是良妃娘娘的大丫鬟,皇上原本就对她有印象,再加上她对他的百般照顾,也就更加容易地促成了她的入宫行动。 于是某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她忍住心里的泪水,与一个他不爱的男人,缠绵悱恻,拥睡至天明。 “所以……对不起季容,我没有资格……”轻风擦干眼角的泪水,咬住嘴唇,她曾经发誓不再为这些流泪的,没想到今天,竟对这些毫无抵抗之力。 “谁说你没有资格?” 身后传来季容的声音,她回头一看,他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盯得她眼神飘到一边,不敢与之对视,道:“季容,你还是放弃吧!我是不可能同意的。” “为什么!?”季容贴上前来,抓住她的肩膀。 她沉默好一会,才下定决心一般转过头对上他温润的眼睛:“季容,轻风已非完璧之身,此生,不会再嫁了。” 眼前的季容神情一滞,她心里还是狠狠地一疼,早就想过这样的结局,现在还失望些什么呢? 这时,季容忽然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嘻嘻地说道:“正好,季容也不是完璧之身了,我们两个残躯相互取暖如何?” “什么?你!……” 轻风抬起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阵阵感动涌上心头,可转念一想又道:“不仅如此,轻风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若你知道了,一定会……” 话没有说完,季容白白的手已然捂住她的嘴巴:“轻风,不如等到洞房之日,你再细细讲与我听……” “……”轻风的唇上是他手上淡淡的香气,渐渐渗入自己的皮肤,融入血里,一时间,泪如雨下…… …… 蓝宇房内。 温良转头看看刚刚出去的季容和温良,再瞧瞧一副有话要说模样的青柳,当下会意,指指身后道:“额,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些草药要研磨,就呆在隔壁,你们有事情叫我就好。” “嗯。”青柳点点头,却只顾看着眉头紧锁的蓝宇。 两人独处一室让青柳十分紧张,尤其是蓝宇现在正在驱蛊,难受的表情映在眼里让她十分心疼。 应该说说话让他转移注意力的。青柳一边想着,一边在床边坐下,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该说些什么。 倒是蓝宇感觉到她的贴近,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其说话,脑海里似乎能想象得出她纠结的小表情,不由得抿出一抹笑来。 “你笑什么?”青柳尽量将嘴巴靠近他的耳朵,非常用力地大声喊着。 蓝宇抬手挡住她的脑袋,无奈道:“我还没聋到这种程度。” “哦”,青柳正要直起身来,却忽然被他一按,紧紧贴到其胸膛之上,惊得她一时都忘了呼吸,只听见他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传来,让她越发紧张。 “你做什么……” “别动!”蓝宇不由得她说话,有点霸道地命令,又像解释一样说道:“你这样动来动去我很不舒服知道不知道?” 青柳鼓鼓嘴巴,这个大冰山到这个时候还这么“独断专权”,她要不要衬着他现在还虚弱的时候,适当地报复一下?要不然以后可能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蓝宇正享受着这种牢牢控制她的快感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另一只手被猛地抓起来,然后一个坚硬的如同贝壳一样的东西紧紧“掐”上他的肉,害得他猛地一抽手,胸膛上的那个小脑袋瞬间就逃了出去。 “杨青柳!你敢咬我!” 青柳闪到一边得意地笑笑,反正他现在看不见,说出的话来却带着一股惆怅的味道:“大哥……我们那个样子……若是被别人看见了,会被误会的……” 误会?她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想嫁给他了?蓝宇面色一沉,身体里驱虫的剧痛似乎更甚,怒道:“你怕被误会什么?” “大哥,青柳怕,怕别人误会你我是那种关系……将来……” “哼,将来什么!你怕你将来不能另觅得意郎君是不是?”蓝宇抢话道。 青柳满意地看着他的表情,心中暗喜这蓝宇不知什么时候起竟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了?看来,他只是嘴硬而已,今天,她非要他说出心里的话来不可。 “不不不,是青柳自知配不上大哥,那天是情急之下,大哥看青柳命不久矣才胡乱说出来以宽我心的,大哥放心,青柳绝对不会没有自知知名,等到大哥好了,我自会离开的……” 蓝宇越听越气,一股急火烧上来:“胡乱说的?!我蓝宇岂是那样满口胡话之人?你为我舍命摘玉佩,逃婚,逃亡,挡箭!我哪一样不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你现在如此之说,莫非是见我已毁容颜,而变心了吧!” 话说到这里,他的七窍之内具喷出献血来,青柳吓坏了,赶紧将温良叫来,十分后悔地站在床边抹着眼泪,给他擦血。 温良进来一看,心中一喜,看来是红虫尽出了,正要道喜,却被蓝宇猛地抓住手并冲着自己摇头,她转睛一看,青柳正哭天抹泪地反省道:“呜呜……大哥我错了……我只是……开玩笑的,我一定会嫁给……嫁给你的……别人拉也拉不走……呜呜……大哥……” ------------ 第八十五章 倔老头大显神威之时 蓝宇满意扬扬眉毛:“温良,怎么样?再有三四天,我应该就能恢复视力了吧?” 温良点头道:“大哥说的不错,蛊虫尽出,接下来就是恢复阶段了,放心吧。” “哎?”青柳抬起头看看温良哭笑不得的表情,一下子明白过来,咬咬嘴唇跺脚道:“好哇,你们合起伙来骗我,不理你们了!” 说罢,抬起腿就跑出房门,还听见身后传来温良有点无奈的笑声,顿时,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 刚刚出了桃林,却见玉笛子、苏阳、季容、轻风站在前面,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她忙上前几步,竟发现有打扮各异的十几人手持武器站在四人面前,但都站在原地,没有进攻的意思。 “你们是谁派来的?”苏阳缕着胡子,一副淡然的样子。 只听有三人依次回话: “小的是三王爷的人,奉命带郡主回京。” “我等的目标只有轻风一人而已,还望医神给个方便。” “医神,我等是来寻蓝宇的。” “大胆!”苏阳大喝一声:“此乃先皇御赐,皇家圣山紫仑山,岂有你们撒野的份儿?!” 那十几人被他的气场震慑得慌起来,但仍强撑着道:“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哼!奉命!?”苏阳前走几步,怒道:“我看你们是不想活命了,我有先皇遗旨,此山若不经我允许,谁也不能携带武器登顶,更休想从我这带走什么人!给你们各自的主子带个话,你们要带走的人,有老朽护着,他们若是还不肯放手,休怪我搬出圣旨,砍了他们的脑袋!” 不止是来犯之人,就连季容他们也被他的话吓到了,看来这个苏阳老先生身份很不一般,不然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可能让来者如此恭敬。 “这……”对方听了这话也犹豫起来,他们只是主子手下的小棋子,一路追杀之人和他们自己并无深仇大恨,这个时候冒险违抗先皇旨意,第一个丢脑袋的就是他们。 “还不赶快离开!”苏阳再次往前迈了一步。 “是!”那十几人被吓得不再多想,贴着山壁,就爬了下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哇,苏阳老先生,你好厉害哦”,青柳上前,两眼冒光。 季容也跟上来:“只是,苏老先生,为什么他们这么怕你?还有,你说这个山是皇家圣山,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苏阳捧腹笑了笑道:“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倒是你们可以放心了,只要你们在这呆上一天,就绝对不会再有人打你们的主意。”说完就朝桃林走去道:“我去看看蓝宇状况如何。” “呵呵,这个倔老头”,玉笛子晃晃头上葫芦笑呵呵地说道:“还保持神秘感呢……真是的,不就是先皇的大哥吗?有什么可牛的?” 什么!?先皇的大哥!?青柳等人面面相觑,他竟然是皇室之人!?而且地位如此之高! 玉笛子揽住季容,一边往回走一边解释道:“他其实本名叫做杨书,自小喜好医学,三十几岁时执意出宫,先皇才下令特赐了此山给他以潜心研究医术,所以,大家可以安心在这住下了。” …… 就如温良所说,几天过后,蓝宇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视力听力也和正常人一般无二,只是左脸的痕迹仍然十分可怕,如果是不认识他的人第一次见到,八成会吓坏了。 可是最让人不能接受的不是他身体上的转变,而是性格上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仍是一天到晚冰山一样的表情,但居然开始学会讲冷笑话,逞逞口舌之快。 而且关键的是,连瞎子都能看出来他有多在意青柳,动不动就吃个小醋,发发小脾气,让季容等人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连玉笛子也看不下去了,一脚踢过去想要踢掉他一身魔障气。 “你们不要欺负病人。”蓝宇拉着青柳,特别认真地说道。 季容大翻白眼,他要是算作病人,那他们都不用活了,拽着轻风就远离这个荒唐的地方,道:“轻风,走,我们换个地方亲亲我我去!” “好嘞,公子……”轻风撩撩长发,妩媚地笑道。 蓝宇撇撇嘴巴,看着众人出了房门,严肃道:“他们俩也太恶心了。” “是啊是啊!光天化日之下,怎可如此说话,简直是有伤风化。”青柳离开一步,瘪瘪嘴巴顺着他的话敷衍道。 “你躲什么?”蓝宇站起来,贴上一步。 青柳顺势又后退一步:“我哪里有躲?你眼花了吧!是不是眼睛还没好啊?” 猛地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蓝宇继续逼近:“我的眼睛现在好的很,不用担心,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总躲着我,难道,你真的后悔了!?” 青柳摇摇头,身子贴在木床边:“怎么会呢?呵呵……” “哦?”蓝宇邪魅一笑,猛地将她压在床上,浓重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惹得她心中小鹿乱撞,挣扎起来:“大哥大哥,万一让他们看见了不好,赶快让我起来,求求你了。” “我看谁敢看,我戳瞎他的眼睛。” 门外的季容双腿一软,赶忙拉着轻风真的离开这里。 “好了,这回门外没有人了,我们俩,继续。” 听着蓝宇认真非常地说出这样的话,青柳真的毫无办法了,看着他渐渐挨近的脸庞,尽管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英俊的公子了,但仍让她心动不已,慢慢地闭上眼睛,一个柔软的东西碰上来,然后忽然像凶兽一样肆意地掠夺着。 蓝宇也不知自己如此没有自控能力,本想蜻蜓点水,却一下子如同星火燎原,身下那个瘦小的人儿浑身颤抖着,只更加激起了他的欲望。 唇舌交缠到快不能呼吸之时,蓝宇忽然用力地皱皱眉头,猛地离开她的香唇,趴在她的颈旁,呼呼地喘着粗气道:“青柳,你,还愿不愿意嫁给我?” 青柳心脏一颤,感受着他温暖的躯体和话中的真诚,忽然流下两行清泪,郑重地说道:“我愿意。” ------------ 第八十六章 心里的结 青柳和蓝宇、轻风和季容在玉笛子的主动张罗下,决定在年底的时候一同成亲,到那时候他们也许就是在更为南面的某个水乡之中了。 入夜的时候,青柳坐在桃林外的一块石头上,托着下巴看美到无法形容的夜空。 这里有最耀眼的繁星,还有格外明亮而接近的月亮,她眨眨眼睛,似乎有点不相信幸福就这样降临到自己的身上,想起第一次见到蓝宇的情形,她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衣服,被家里的下人追得满街跑…… 嘿嘿!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天真懵懂的小女孩,没有经历过任何磨难和挫折,更不可能预想到自己未来的生活会是如此动荡不安,却又处处充满着幸福的气味。 其实对于那个地方,她不是没有一丝留恋,那里的繁华,那里的热闹,那些自己品尝过的美食,去过的店铺,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她都如斯想念。 闭上眼睛,脑海之中闪过一个一个的人影,街角的云糕老板,海鲜楼的小二,府里的陈奶娘,身边的沙菊,温柔的母后,严肃却疼爱她的父王……没想到,她选择这条路之后,这些人居然会彻底地从生命里消失,每天刚刚睡醒的时候,甚至会产生一丝的错觉,也许,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一个梦而已,她从来没离开过京城,更从来没有认识过蓝宇。 不过,再想这些都是无用的了,于是从石头上站起来,用力地吐出一口气,想要将这一切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心底。 殊不知有些东西是越压越沉重,越让人难以负担,总有一天会如同火山喷发一样,所有的情绪纠缠在一起,让人乱了步伐。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啪”的一声,青柳回头一看,地上竟出现一个白色的小球。 嗯?这是什么? 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之后,她俯身捡起,原来是一张纸包着一个小石头,纸上还写了些字。 好奇的青柳忙将纸对着月光仔细看去,上面竟写着:三福晋病重,郡主请速回。 青柳心中一惊,双眼紧紧盯着这十个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在四处找了找,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无论如何,她终究是自己的母后,无论她对沙菊做过什么?她对轻风做过什么?她毕竟生下了自己,并在那样长的一段时间里对自己温柔呵护,百般宠爱…… 可是母后身体一直不错,就连咳嗽感冒都很少有,怎么会突然生了重病? 青柳尽量放慢呼吸,冷静地分析起来,这段时间,父王一直派人寻找自己,却始终没有机会将自己带回京城,这个消息这么突然,会不会是父王见硬的不行,反而从软处下手,放出信儿来好让自己主动回去? 想到这,青柳的心跳开始微微放慢,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也终于开始学会怀疑,甚至曾是自己最亲密的两个人。 “怎么了?还不回去睡觉?” 正想着这些,蓝宇忽然走出桃林,有点教训语气地问。 青柳急忙将手里的纸条收到自己的袖子里面,迎上去:“……嗯哦,我马上回去了……走吧。” 蓝宇看着她有点闪躲的眼神,心中未免有点奇怪,却也没有深究,带着她一起往桃林之中走去。 几日后,蓝宇等人还是决定拜谢苏阳,离开紫仑山,向南而去。 温良自是为他们担心,好说歹劝,却也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 蓝宇他们也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下山之后的情况,一来是担心追兵不断,二来是四处奔波必然辛苦,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一直留在苏阳这里,老死不下山了。 再说,他们自打出了京城就想去南方的各个小城小镇看看,没想到只到了五山镇就彻底被接下来的各种事情打乱了计划,心中不免留存下一个未了的心愿。 所以这几日,蓝宇和轻风悄悄下山探看过周围的情况,似乎并没有追兵围堵,八成是回去复命之后,各个主子都知晓他们有苏阳庇护,不会轻易下山,更不会为了这些事情冒杀头抄家的风险。 “放心吧”,青柳拉住温良的手:“大哥他如今身子都好了,就算有危险,一般的虾兵蟹将就算来上百个千个,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倒是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下山了?” “都成亲了,还叫什么大哥。”温良挑挑眉毛道:“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放心不少,只是我之前已经离开师父太久了,就算再要下山,估计也是一年之后了。紫仑山陡峭异常,他们三个都有功夫在身,你和季容要加倍小心。” “我背她。”蓝宇走上前来。 “嗯”,温良点点头,看着旁边眼眶微红的轻风,走上前去抱住:“你也要保重啊!别让我担心。” “我一定会的。” 玉笛子笑嘻嘻地黏在苏阳身边玩着他的胡子道:“倔老头子,此次一别,不知道你我还有没有时间再见了,你可得保护好自己的老身子骨,别等我下回上来,你已经……” “去去!”苏阳怒目相视,跳开一步:“你就别担心我的身体了,倒是你自己应该多注意注意,别就知道吃睡吃睡的,看你这肚子,都胖成什么样子了。” “真是的,临走了,还要数落我一番,哼!” “好了好了,臭老头,你们赶紧走吧!别再赖我这白吃白喝了。” 玉笛子猛地扯了下他的胡子,然后赶紧跳到蓝宇身后,咳嗽两声让众人出发。 道别一番之后,玉笛子、蓝宇、青柳、季容和轻风五人小心翼翼地下山去了。 他们早上天刚亮就开始动身,直到过了中午才踩到平地,略作商量之后,最后决定往正南方向而去,晚上就在临近的风叶城住下。 风叶城是个很有特色的小城,但是历史十分悠久,一砖一瓦都透着十分厚重的质感,街衢十分狭窄,却非常干净,街市的那条小路用石砖细细地铺开,独有一番韵味。 道路两旁没有摆在外面的摊位,卖东西的商家都是开窗开门地经营,将要出售东西的样品摆在自家的窗外,过路人一目了然,平常的东西站在窗外就可直接买卖,需要详谈的也可以进门去仔细研究。 ------------ 第八十七章 天降美女 路上的人并不算少,却十分安静,风吹过来的时候,透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味道,找人一问,才知道这个地方盛产茶叶,几乎家家都做着有关于茶叶的生意,但更多的,都是往外地销售。 蓝宇到了这个地方倒是觉得十分舒服,他到底是个喜欢安静的人,走在如斯宁静的夜里,心也不由得平静下来。 几个人租下一家民宿住下,是个门对门的小院子,环境不错,没花几个钱,何况临走时候,温良硬是塞给他们些银子,好让他们这一路上多少有些依靠,以免流离在外而受苦。 白天的时候,蓝宇等人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准备出门去看看风叶城白天时候的风景,正巧赶上民宿的老板娘和几个伙计往马车上搬东西,过去一看竟是数十筐茶叶,说是往城内的品茗门送去的。 青柳又对这个感兴趣起来,好奇地打探了,老板娘才颇有兴致地和他们讲起来。 这品茗门是风叶城中的贩茶大户,足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在近些年更是发展到事业的巅峰,城内小贩小户根本无法和它对抗,手里的茶叶也没有办法直接往城外运送,只好留一部分在城内零售,剩下的绝大部分卖给品茗门,然后由品茗门负责运送到其他城镇。 久而久之,品茗门和小贩之间形成了这种固定的获利模式,双方倒也相安无事,小家小户的也不用再愁茶叶销路,品茗门给的价钱也还算合理,只要茶叶的质量合格,对大家都个获利的事情。 “可是?这么多茶叶,品茗门能卖得出去吗?”青柳看了看停在门前的五辆马车问道。 老板娘笑笑:“风叶城的茶叶天下闻名,虽说南方生产茶叶的城镇很多,但也敌不过我们这产茶的历史和名声,单说每年往京城和皇宫运送的就要超过全城产量的一半,哪里还用得着发愁卖不出去呢?” “原来如此”,轻风点点头:“那我看老板娘这的生意也是不错的吧?” “这可多亏了当初我们家的那口子非要做茶生意,如今才能让生活有了起色,说起来也要多谢谢品茗门的帮持”,老板娘说到这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一拍手道:“对了,今天品茗门门主的小女儿霍玉文在比武招亲,街上可是难得的热闹,你们刚到风叶城,还没来得及四处转转吧!不如你们去瞧瞧,等我装完了货,也要去看看呢。” “比武招亲?”季容一听就来了兴致,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他怎么能错过。 “是啊!不过听说那品茗门的小女儿长相不尽人意,不过抵不过人家家大有钱,等着入赘的男人也应该不占少数。”老板娘走到马车旁说道,心里却想着那小女儿哪里是不尽人意,据人说是奇丑无比,性子又不好,且不喜欢只会读书的呆子,这才用了这样的法子为她寻一门亲事,毕竟只要入了品茗门,此生富贵是不用怀疑的了。 “那我们赶快去看看吧!”季荣和青柳特有默契地喊道,让蓝宇无奈地蹙蹙眉毛,摸摸脸上的银色半面面具,道:“好吧。”心想玉笛子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估计现在也正凑热闹呢?正好去找他也好。 蓝宇看看头顶上的大太阳,带着三个人往街上走去。 街上果然没有什么人迹,和店家一打听,就知道了品茗门比武招亲的地方,走了能有一刻钟,方来到一片巨大的空地前,见其中央摆了十几个红色的矮柱子,用红绳围城一个圆形,大概就是擂台了,里面正有两个人进行比试。 擂台之后就是品茗门的大门,比起两侧的平民小房不知要高了多少,只见黑色的大门之上镶着数十个金色的半球,两个牛鼻金环各在一边,看起来颇有名门气势。 门前还搭着一个红色的两层高台,垂着粉色和红色的彩条,台上又有一方珠帘,透出一个淡淡的红色人影,估计应该就是那个招亲的小女儿霍玉文了。 她看着脚下拼死拼活乱打一通的两个男人,有点不耐烦地撇撇嘴巴,早就说过父亲这招根本没有用处,前来比武的不是歪瓜裂枣的,就是肢体不协调的,看了一上午,也没看见一个正常的。 最让人生气的是早上的时候竟有一个白发的老头顶着一颗小葫芦前来比武,不过还没开打,就被她命人轰下了台,让他好好看看比武的牌子,年龄需在四十以下的。 蓝宇四人走上前来,站在擂台人群之外观看,季容和青柳兴奋地拉着他和轻风冲了进去,很快就挤到最前在一旁给不认识的男人鼓劲加油。 台上是一个矮个和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在对打,两个人都不会功夫,只知道出拳伸腿儿,干用蛮力,倒打得不亦乐乎。 两个人眼睛全成了大青眼,嘴巴也肿得不像话,把台下的人逗得哈哈大笑,起着哄让两个人继续努力,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高台上的霍玉文可是再难忍受这样的折磨了,猛地站起来对旁边的丫鬟说道:“我受不了了!你,替我坐一会儿!” “三小姐,这可使不得!”丫鬟被吓了一跳,这个三小姐可真是个闹人的,满脑子稀奇主意。 霍玉文跺跺脚:“叫你坐你就坐!难道坐一会就能死了?赶快,把我衣服换上。” “小姐这可使不得,若是被老爷看见了,那溪儿可就完了,小姐看在溪儿伺候在身边这么多年的份上,饶过溪儿吧。” “又是这几句话!我都听腻歪了。”霍玉文越说越不耐烦,走上去扯着溪儿的衣领道:“出了什么事情自有我帮你顶着,怕什么!赶快赶快,我帮你换。” 溪儿急忙躲开,心说这底下这么多人看着呢?这三小姐怎么就不能老实一会,这众目睽睽的居然还要脱她衣服,还是赶快逃命吧。 霍玉文可管不了这些,一下子被溪儿挣开双手,她咬咬牙猛地扑上去想要重新拽住,却踩到自己的裙角向前栽去,殊不知那台子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前面半身高的挡板很不结实,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身子就已经冲破木板,坠了下去! ------------ 第八十八章 徒惹桃花 下面的人眼看着珠帘后的人影一阵晃动之后,一个一身红衣的姑娘就冲了下来,当下愕然,愣在原地。 眼见一条人命就要在这么喜庆的一天丢在擂台,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陡然飞跃人群,一脚踩在擂台边的柱子上,借力跳到半空中,稳稳地接住了姑娘。 人们愣神片刻,方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为男人鼓掌叫好。 站在前面的青柳眼见着自家男人像天神一样飞上去救人,更加吃惊,与季容对视一眼,道:“我……没看错吧……” “没有……是他……”季容转回头看着空中的两个人特唯美地落到擂台中央,干咳两声又偷偷看了一眼旁边。 青柳只是痴痴呆呆地看着蓝宇,却不知在想些什么。那些以貌取人的男人们一见霍玉文生得娇若海棠,长发如缎,与那奇丑的传闻完全相反,与这银面大侠可谓是天生的一对,顿时情绪高涨地向前挤来,一下子将青柳挤到一边。 而台中的蓝宇放下满眼桃花的霍玉文,转身欲走之时,台下忽然响起整齐的呼喊之声:“大侠!成亲!大侠!成亲!……” 霍玉文早先被吓得脸色惨白,现下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救下,听了这话脸上一是红霞一片。 正巧这时品茗门的霍老爷和夫人赶了过来,拉住她上下一阵细看,生怕她出了什么事情,好在最宝贵的小女儿并没有摔伤,不然可要了他们两人的老命了。 “侠士请留步。” 霍老爷对着蓝宇大喊一句,急忙跑上前去十分感激地说道:“多谢大侠救下我女儿一命,如此大恩,不知该如何答谢才好。不如请大侠到品茗门内一坐,好让我们好好招待一番才好哇。” “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蓝宇连头都没有回,脸上银色的面具折射出冰冷的光芒,让霍老爷身形一顿,没再多说相劝的话来。 看着蓝宇离开的背影,那霍玉文却着急了,埋怨父亲没将他请回家中。 霍老爷一看自己女儿的反应,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宠溺地劝道:“玉儿,你放心,若你真喜欢那人,我一定派人好好探探他的底子,只要他人在风叶城,就逃不开我的眼线。” 走下台去的蓝宇看着季容和轻风二人道:“青柳呢?” 季容有点心虚地耸耸肩膀:“方才人挤得太厉害,我们和她就分开了,不过你别急,她一定就在这地方,等人少了一些,肯定就找得到了。” 蓝宇点点头:“那好,那我们分散找找,等一刻钟之后,不管找没找到,都到这里集合。” “嗯。” 再说只身一人的青柳,就在和季容分开之时,身后忽然挤过来一个个子很小的男人,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三福晋病重,还请郡主快些回京,不然就来不及了。” 她身子一震,刚想回头,那人却抵住她继续道:“郡主若不相信,可在今晚去月芬楼一趟,到了那郡主就知道是真还是假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力量就忽然消失了,青柳急忙回头,却见街上人来人往,方才的观众们正四处散开,哪里能看得出来方才是谁与她说话。 左右找了一圈,可青柳也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心里却已经隐隐担心起母后的身体来,虽说这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可也免不了多想,那日在紫仑山顶的纸团,是不是也是方才那人扔给自己的? 那这么说,父王的人一直在跟着他们,却没有声张,也没有再派人直接将她抓回去,难道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正琢磨着这些,一抬眼却看见蓝宇一脸怒气地从远处跑来,她刚想将方才的事情和心中担心的事情说出来,却听见他有些生气地喝道:“你跑哪去了!” “我哪也没去啊。”青柳的话被堵了回去,本就心里烦闷,他却不知道关心关心自己,只知道呼来喝去的,不是批评就是教育,当下也赌起气来:“我哪也没去,你横什么?” 蓝宇找了半天,心里急坏了,生怕她又发生当初在五山镇时候遇到的事情,好不容易看见她了,她却是这副嘴硬的态度,也不由得发起火来:“我哪里横,倒是你,乱跑乱动,还有理了?赶快跟我回去!” 青柳鼓鼓嘴巴,却自认横不过他,哭丧着脸跟在他身后,和季容轻风一同回到民宿之中。 回去之时,玉笛子正在院子里无聊地走来走去,一见他们回来了急忙问道:“你们也去比武招亲那里了?怎么样怎么样?最后谁赢了?” 方才正看得热闹之时,他却忽然肚子疼,便急忙回来上茅房,等出来的时候却听说招亲已经结束了,不由得悔恨起来。 季容和轻风看看脸色不对的蓝宇和青柳两人,也不敢多说话,悄悄地拉着手离开了。 “嗯?你们去哪?”玉笛子晃晃脑袋,见离去的两人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便又回过身来问自己的宝贝徒儿。 哪知蓝宇也不肯说话,倒是青柳最后语气十分古怪地说道:“还能是谁赢了?你的大徒儿可是桃花不浅呢?你就等着得一个身家千万的徒媳妇吧!” “什么?!”玉笛子一下子跳起来:“蓝宇,你小子!看不出来,还真看不出来,你这女人缘还真是得了你师父的真传。” 蓝宇一听他说话脸上的面具都快掉下来了,这个死老头就知道火上浇油,斜眼一看青柳果然被气得脸色通红,一双大眼睛恨恨地看着自己。 “是是是!你的徒儿真是桃花泛滥。英雄救美,本来就是一段佳话,他果真是对此十分擅长,那我就不在这里陪着两位摘桃花了,回见,哼!” 青柳皱皱鼻子,甩下身后的两人回屋去了。 “这是怎么的了?蓝……” 玉笛子刚开口,蓝宇就猛地抬手道:“师父,什么也不要问好么?”说罢也进了屋去。 只留下身后的玉笛子摸着头上的小葫芦暗自道:“呵呵,这两个小孩子……” 此时正赌气的青柳和蓝宇二人却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就因为这个品茗门的三小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个转折点是所有爱恨情结的结束,也未来不同命途的伊始。 ------------ 第八十九章 必须吃 气呼呼回到房里的青柳一屁股坐在梳妆台前,脑袋里不断回放着方才蓝宇抱着那个叫什么霍玉文的女人的那一幕,又想起当初他拿着两颗苹果在街头“救下”自己的画面,心说还果真是个仗义的人,尽管这一路上因为救人差点丧命,却到底改不了自己本来的性子。 其实她并不为他救霍玉文而生气,正是因为看见他冰冷外表之下炙热的心肠,她才会义无反顾地爱他,和他奔走天涯。 只是这种爱情,好像一开始就发生得太过不平等,以前她总想着自己能够留在他的身边就好,不需要任何的回报,但事实却是,自从和他真正地在一起后,她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渴望他的软语,渴望他的温柔,渴望他的回应。 是不是她真的太贪心了呢? 长长地舒一口气,看看镜子里那个一身粗布衣,许久不上胭脂的素颜,她也不禁怀疑起来,这个真的是她吗? 在京城的时候,她最爱穿鲜艳的,尤其是浅黄色的衣服,虽不上浓妆,却总会悉心打扮自己,也算是个俏丽的姑娘,可是现在,却在无意中变成了这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样子。 她不是在乎什么锦衣装饰,只是身为一个姑娘家,对美丽总是心存向往的,尤其是在面对自己最在乎的人之时,便会更加在意起自己的容颜。 不管怎么说,蓝宇都是个男子,难免希望自己的女人漂亮一些,那她是不是该在这方面多注意一些呢? 青柳思绪凌乱地想着这些,心中烦闷不减,便出了房门到院子中随便走走。 夏日渐渐远去了,阳光也不再像伏天那样炙热,微凉的风袭来,让院子中的一棵垂柳随风摇摆。 还记得自己家中也有几棵这样高大的柳树,枝条摇曳,有着别样的温柔,夏季的时候,母后会亲自给自己除掉西瓜子,四五丫的放在盘子里,她便坐在柳树下痛快地吃上一整盘,吃完后肚子圆滚滚的,然后拍着肚子和母后撒娇。 呵呵。 想到这个场景,青柳不禁笑起来,却又在一瞬间表情凝滞。 她真的是个不孝的女儿,母后对自己百般呵护,她却从不知回报。 尤其是出了病重的消息,她居然只是一味地怀疑消息的真假,如果母后真的要离开人世,那她哪里还有脸面活下去。 只是,就算如果是真的,她该怎么对蓝宇说出口,他们一直一直努力地离开京城,她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原因让大家陪着她往回走? 无论如何晚上也要去一趟月芬楼,先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吧。 青柳摘下一片柳树叶,打算去蓝宇房中和他说说软话,那个犟脾气,若是等他先认输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呢。 才迈开一步,只听院门外响起敲门声,也不知是谁能来找他们,青柳扔下手里的树叶,前去问道:“是谁啊?” 只听一个很是沧桑的男声传来:“品茗门门主霍传前来拜访,不知可否当面商量些事情?” 这就找上门来了? 青柳的心一咯噔,却只能不情愿地开门,站在门前的果然是霍老爷,五十左右的年纪,脸上密密麻麻满是皱纹,穿着华丽,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布衣下人。 “姑娘,不好意思打扰了”,霍老爷还算是客气,只是落在青柳眼里就成了一幅虚假的样子。 青柳撇撇嘴巴没有说话,点点头就带着霍老爷进到蓝宇房里。 “侠士”,霍老爷一进门就把脸上的皱纹堆到一起,拉住蓝宇的手:“不知侠士可否记得老朽。虽然刚刚分开不久,我那小女儿可是在我身边一直念叨着侠士啊。” 坐在椅子上的蓝宇眉头一皱,十分直接地抽出自己的双手,并未起身冷道:“不知霍老爷找我有什么事情?” 霍老爷在风叶城可谓是他说一没人敢说二的地位,就是到了知府那里也是座上客,哪里受过这样的冷待,尴尬地放下手来,脸上却已露出些许不快的神色,却碍于女儿情面,继续道: “哦,侠士有所不知,我霍家在风叶城可谓是名门望族,品茗门也是商界之中数一数二的派门,能在这矗立二百年不倒,靠得可不仅仅是生意往来,更重要的是重情重义的名声,今日侠士救下我小女儿性命,霍家可不能这样不了了之,这事传了出去,还以为是我品茗门不知恩情……” “所以,今日,我特命人在府内备了一点小酒小饭,还请侠士和几位朋友赏脸……” 站在门口的青柳巴巴地看着蓝宇的反应,心里大呼着拒绝拒绝…… “不必了”,蓝宇看了看霍老爷身后一脸拧巴的青柳,抬起手道:“霍老爷心意,我们都知道了,何况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我看,霍老爷还是请回吧。” 青柳忍不住欢呼一声,让霍老爷老脸一下子拉得老长,特别恐怖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侠士”,霍老爷面子上已然挂不住,勉强忍住没有发火:“我知道侠士是从别处来的,可能不知道我霍家在风叶城的权势,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还请侠士珍惜为好啊。” 蓝宇之前一直没有拿正眼瞧他,听了这话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直直地与之对视,冷哼一声道:“霍老爷请回。” “你!” 霍老爷被他轻蔑的表情的和语气彻底激怒,脸上阴鸷的表情十分狰狞:“蓝宇,我霍传亲自来请你,是你的荣幸,更何况,你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你难道不知道吗?” 蓝宇突然被其叫出姓名,双眼一凛,看着对方一脸深沉的样子,当即明白这个霍老爷的确不简单,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他就查到了他们的底细,如此看来,确实不能小视。 “哼哼”,霍老爷满意地看着蓝宇微变的脸色,自认自己占了上风:“我霍传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在这风叶城内,绝对是你不能招惹的人物。如果你们还想顺利地通过官府严守的城门,我好心劝你一句,这顿饭,你想吃也好,不想吃也好,你都必须给我吃。” ------------ 第九十章 筹码 最后一句狠话说出来,房内好长一段时间都无人说话,蓝宇和霍老爷都沉下心来,冷冷地盯着对方。 蓝宇却在心中暗自盘算,这顿饭,恐怕不是什么吃完就能走的便宜饭,没想到自己救人性命,却屡屡遭到这样的“回报”,说起来也让他心寒不已。 但如果这顿饭不去,和官府关系不浅的霍家,势必不会让他们顺利出城,何况他们身份特殊,之前三王爷,三福晋和单王爷各自都派了人跟踪他们。虽然自紫仑山上医神苏阳极力维护之后,他再没发现有什么被追踪的迹象,但风叶城内一个小小的品茗门都能轻而易举地查到他们的身份,如此看来,他们周围很可能还潜藏着许多暗兵,形势不容乐观。 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快出城,只是有霍老爷的人挡着,这一招怕是行不通了。那眼下,只能避重就轻,先顺了他的意思,再找个机会悄悄出城,以免其真的翻脸,那就真的雪上加霜了。 “青柳,我去去就回。” 蓝宇转眼不再看着霍老爷,走到青柳身边说道。 青柳一听登时急了:“你果真要去?……好!那我跟你一起去。” “别闹”,蓝宇一反常态地带些温柔地说道:“听话,你去了,我就不好办了。” 青柳刚要回嘴,看见他如深潭一样的眼神,似乎有其它她没有想到的深意,只好缓缓点头:“好吧!那你一切小心,我等你回来。” “嗯”,蓝宇握了握她的手,对霍老爷说道:“霍老爷,我的朋友就不必去了,蓝宇我随老爷走一趟。” 蓝宇被霍老爷带来的那几个家丁围在中间,出了门就见边上停着两台轿子,旁边站着八个抬轿子的小厮,只见霍老爷装模作样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蓝宇看都没看一眼就兀自坐了进去。 轿子抬得很稳,可坐在里面的蓝宇却平静不下来。虽然不知道此去深府,会有什么等着自己,但幸好此行只有自己一人,即使霍老爷他们耍什么花样,他也方便脱身,不过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恐怕真要再经历一场拼杀才能出城了。 品茗门不愧是风叶城内两百年之久的古店了,相较于季府的细致精巧,霍家大院的修缮显得十分大气而且有一股历史般沉甸甸的厚重感,让走进院中的蓝宇着实惊讶了一番。 只是这种惊讶只出现在他的心里,面上却看不出分毫,跟着带路的一个小丫鬟一步一步走进客堂,但见堂中已摆了一桌豪气的酒席,上面却只放着四副碗筷。 “侠士请上座啊。”已然坐在一边的霍玉文一见蓝宇来了,有些兴奋又有些害羞地站起来说道。 蓝宇没有回答,也没有客气的意思,安安稳稳地坐在首位,把桌上的几盘菜拨了一些混在饭里,用筷子用力地搅了搅,端起碗就开始大口地吃起来。 霍夫人和霍玉文被吓了一跳,看他一副谁也不搭理只顾闷头吃饭的样子,只好悻悻地坐下来,将原先准备的话吞到了肚子里。 “我吃好了”,蓝宇把手中碗筷一撂,看着目瞪口呆的霍玉文:“你的谢意我已经深刻地感受到了,也享用过了,能不能帮我转告霍老爷一声,蓝宇这就回去了。” 刚刚进门的霍老爷正好听见这话,松松的双下巴都快垮成一个峡谷了,刚想说话,谁道霍玉文却点点头,说道:“可以啊!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看你要比我大上几岁,不如以后玉文就叫你蓝哥哥吧。” 蓝宇看着一脸自信的霍玉文冷笑一声,转身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霍府。 “玉文,为父好不容易将他带过来,为何要如此轻易地放他离开?”霍老爷一脸担心地问道。 “父亲应该也能看得出来,这个蓝宇是个脾气硬到骨子里的人物,没有个详尽的计划,他是很难上钩的。” “那蓝宇身边已有了个闭月羞花的美人心心相依,玉文果真有信心让他改变心意?”霍老爷回想起在蓝宇那里看到的那位名叫青柳的姑娘,据官府那里通来的信来看,她很可能就是三王爷要寻找的郡主。 “那姑娘确实是个问题……虽然女儿不怕和她比较,但怎么说那姑娘也在蓝宇的身边陪伴至今,父亲可有什么办法?” 霍老爷邪笑道:“这个姑娘的确是玉文你的威胁,但也是我们留下蓝宇的筹码。” 其实他早根据探子回报上来的消息做了两手的打算,第一就是将蓝宇身边的几个朋友也一同请过来,如果不成,也有调虎离山的法子,趁着蓝宇出门,他就派了几个人把青柳“请”回来。如果不出意外,等到了晚上,他的这颗筹码就应该能握到手里了。 而另一边的青柳在蓝宇离开之后,便马上将这消息告知了玉笛子等人,几个人也为蓝宇此去感到担心,但转念一想,他们若是去了霍府也帮不上什么忙,也许反而会给蓝宇增加负担,只能姑且看看晚上他会不会回来再细打算了。 青柳在自己房里来来回回走了半天,也不见蓝宇回来,心里还惦念着月芬楼的事情,犹豫了很久但还是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出了门,打听了一路,最后终于到了地方。 月芬楼是风叶城内的老店了,牌匾上尽是常年被雨水侵蚀的痕迹,门边上站了一个四处张望的小厮,见了青柳赶忙迎上来。 青柳隐隐觉得这个小厮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就是白天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这让她有点莫名的不安,心咕咚咚地跳着,一面跟着他上了二楼,一面暗暗安慰自己这里人来人往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她跨过雅间的门槛,只见里面有一女人背对着自己坐在桌边,那小厮快步上前知会了一声,女人才猛地站起来转身。 “陈奶娘!” 青柳惊呼一声,看着陈奶娘略微消瘦的脸颊,泪腺忽然被触动了一般,眼眶里霎时盈满泪水。 “柳儿……真的是你……” 陈奶娘也动情地上前拥住青柳,老泪纵横地痴痴地念着她的小名。 “陈奶娘,你怎么来了?”青柳握住陈奶娘有些颤抖的手,心中却有了疑问。虽然在府中她和陈奶娘的关系甚笃,但王爷府中等级森严,只有在私下里,陈奶娘才会悄悄地叫她的小名,可是在明面上,奶娘的地位却是非常低的,怎会有机会离开京城来到千里之外的此处? ------------ 第九十一章 粗眉毛 陈奶娘闻言手抖得更加厉害,偷偷地抬眼看了看一直站在旁边的那个小厮,咽了咽口水道:“额……是福晋病重,三王爷特意让我来带柳儿回府……” “母后她果真生了重病!?”青柳心里一咯噔,若说这话是别人告诉她的,她还会有些怀疑,可是陈奶娘对她而言却是最值得相信的人了…… 可是转念一想,既然是父王的命令,陈奶娘这样的身份和地位是不得不服从的,或许另有隐情也说不定,只得示意那小厮先出去等着,认真地问道:“奶娘,你告诉我,母后她到底有没有生病?是不是我父王逼你说的?” 陈奶娘眼神闪烁一下,攥了攥拳头迎上青柳的目光:“柳儿,福晋她确实生了重病,如今躺在病床之上日日服药为生,口中念的全是你的名字啊……柳儿,看在奶娘的面子上,你姑且回去看望看望,也好解了福晋最后的心愿啊。” 青柳只觉血液逆流,看着陈奶娘万分着急的神情也不得不信了,没想到母后真的生了病,那无论如何她也是要回去一趟的,只是逃离婚约,欺上瞒下,不守女身之道,无视孝道,这些罪名累加起来,足够她死上三回了,若回了王爷府,只怕再没有机会出来了。 陈奶娘见青柳面色犹豫,急忙道:“柳儿,三王爷已经说了,对以前的事情不甚追究,若你真的不想在府中呆着,出去也是可以的,反正那婚事早已作废……不管怎么说他终归是你的父王,无论别人的闲言碎语给了他多大的压力,他都不会害你的啊……” “可是……” “我的柳儿啊!还可是什么呢?有什么事情还能有见上福晋一面来的重要,难道柳儿就一点母女情分都不讲了吗?” 青柳心里一疼,母后的身体她自然担心,更何况自己长这么大了还从没有孝顺过她,如果她的身边没有蓝宇,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奶娘回去,就算父王百般责怪,就算什么军机大臣的讨伐,就算什么市井言论把她淹没,她都不怕…… 只是,她离不开那个人…… “奶娘,你就容柳儿再想想吧!好吗?”青柳有点不敢和陈奶娘相对视,毕竟人活在世,孝道在首位,而她只是一味地随着自己的心思,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陈奶娘叹口气道:“好吧!柳儿你姑且好好想想,先回去吧。” 青柳低着头出了门去,陈奶娘却一下子瘫软下来,外面的小厮面色肃杀地走进来。 见到陈奶娘害怕的样子,那小厮反而笑笑:“你表现的不错,等回了王爷府,我定当跟王爷好好禀报,你那可怜的小儿子也一定会保住性命。” “呜呜……”陈奶娘老泪流到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心里自是千回百转,若不是三王爷把她十岁的小儿子关起来以性命相要挟,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欺骗青柳的。 “对不起……” 小厮带着两个人出去之后,陈奶娘喃喃说着,心里却有了打算,只要他的儿子活着,无论青柳要面对什么?她亦要陪着受罚,这条老命虽不值钱,但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减少一分愧疚。 出了月芬楼的青柳,心里仿佛有个沉重的铅块,压得她呼吸困难,这种选择太过痛苦,为什么偏偏让她面对这些。 “是青柳姑娘吧?” 思绪正混乱地走进一个小巷的时候,忽然有五个家丁打扮的人走上前来,为首一人身材极其高大,一对眉毛又黑又粗,但说起话来倒是十分客套。 青柳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自从从京城出来,她就对自己的身份十分敏感,深知这个时候不能轻易地暴露自己,不过,既然这些人知道她的名字,想来其他的东西也早就知晓了。 粗眉毛又上一步道:“青柳姑娘不必害怕,我等是品茗门霍家的家丁,奉老爷之命特来请姑娘到府上一坐。” “请我?”青柳退后一步,心有防备,蓝宇走的时候分明说过要自己留在民宿,这个时候怎么又要请她去了,恐怕其中有诈,便用余光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暗暗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粗眉毛看出她的打算,面色一改,此时青柳再不说话,撒腿就跑。 “快!” 粗眉毛一声大喝,五个人齐齐上阵,青柳刚跑了几步就被逮住,当下拼命挣扎,大喊救命,可是这小巷里也没有什么人,一团乱布胡乱地塞进嘴里,身子一轻就被那个粗眉毛扛到肩上。 青柳挣脱不开紧紧箍住自己的粗壮臂膀,只能冲着粗眉毛的后背一顿挠抓拍打,把他弄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但就是不松开自己的胳膊。 过了好半晌,青柳才气喘吁吁地老实下来,这个该死的壮汉也太抗打了,没想到她拼尽全力都没让他脚下停下一步,眼见着从霍家后门走了进去,被随便地扔在某个房间的床上。 她的嘴巴被布团塞得难受,呜呜地冲着粗眉毛叫唤,可是人家根本不稀得理她,把她的双手紧紧绑在身后之后,就转身就出了房去,只听见门外传来锁锁头的声音,青柳的周围便一下子安静得不得了。 “那个什么霍老爷到底把她弄到这来是什么意思啊?要送给官府还是直接送回京城倒是给个痛快话啊!”好半天没有人搭理的青柳都快把门给看穿了,在心里一顿呐喊:“有没有人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呜呜……蓝宇在哪呢……不知道回没回去,怎么还不来救我……呜呜……”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一直紧紧关着的门突然开了,瞥眼看去,一只绣得精美的小鞋伸进来,随后一个一身华丽粉色装扮的姑娘昂首挺胸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正是那天坠下高台的霍家三千金霍玉文。 青柳看着她一脸得意的样子一步一步走过来,心里就烦得紧,想撇撇嘴巴表示不屑,但嘴里的布团让她连做这个动作的能力都丧失了。 “果真是个出众的美人”,霍玉文对着青柳上下看了一遍夸赞着,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泄露了她内心里的蔑视:“听说你喜欢我的蓝哥哥?” ------------ 第九十二章 蓝宇杯辩论赛 什么?蓝宇什么时候成了她的蓝哥哥了?这个女的要不要这样厚颜无耻大言不惭蛮不讲理鸠占鹊巢啊? 青柳瞪着眼睛在心里劈天盖地地骂起来,可霍玉文只听见她乱糟糟地“呜呜”着什么?眉头皱起来:“你都说些什么呢?呜呜呜的,好了,这回你说吧。”边说着,边把青柳嘴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呼……” 嘴巴被解救的青柳大大地喘了口气,抬起头道:“有能耐把我放开,我们俩单挑!” 霍玉文冷哼一声:“你想得美,和你打架还怕脏了我的手呢。哼,不过随便夸一夸你而已,得意些什么?也不照照镜子,就凭你这副样子也想留在蓝哥哥身边,简直是天方夜谭!之前是蓝哥哥还没遇见我,你呆在他的身边,也就算了,如今有我在,你甭想动什么歪脑筋了!” 歪脑筋?到底是谁在动歪脑筋啊?青柳被气得双眼冒火:“你这话倒说的好笑!你顶多也就只见过他两面,凭什么说喜欢他?你了解他什么?你跟他一起经历过什么?被人救了一下就自认是人家的真命天女了啊?简直可笑。” 那霍玉文并没有从父亲那里得知青柳的真实身份,也更没想到她也是个口齿厉害的,当下就被说得晕头转向,但也不好认输,一跺脚道:“我是堂堂霍家三千金,自然喜欢高人一等卓尔不群的男子,那些见惯了的市井小民如何能入得了本小姐的眼!至于其他的,等以后有了时间自然会补上,我霍玉文绝对不会比你这个臭丫头做得差!哼!” “这些只不过是你自作多情罢了,他绝对不会喜欢你这种飞扬跋扈的女人的。” “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霍玉文咬着牙发狠说罢,便转身而去,本来只是觉得歆慕那种侠士一样的男子,可听了青柳的话,此刻心中却暗暗赌气,发誓不管用什么手段,她都一定要得到蓝宇! 只听咣当一声,门被霍玉文狠狠地关上,紧接着又被下人牢牢锁上。 房里的青柳冲着她的背影愤然地撅撅嘴巴,这个女人还真是可笑得要命,莫名其妙喜欢上一个素未相识的人也就算了,还这么自以为是,难道她以为紧紧凭借外貌就能让蓝宇喜欢她吗? 这一路上的各种突发事件似乎已经让青柳对这种事情有些习以为常起来,尽管心里一面担心着家中母后的身体状况,一面担忧着蓝宇现在的情况。 可是月亮爬到窗外树梢上的时候,她还是好好地躺在床上,稳稳地睡去了,毕竟无论她怎么担心,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明天的事情就让她明天再解决就好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蓝宇回到民宿发现她不在,并且一问之下得知竟没人注意到她出去了,当场就怒火中烧,一张脸冰得跟雪崩一样,正要四处寻找,霍家却派了人来说青柳已被请到府中。 蓝宇神色一凛,本来以为自己孤身前去霍府,一来是若出现意外方便脱身,二来是青柳留在这里有师父保护,出事情的几率也非常小。 不过他压根不知道,青柳正赶上母后生病的事情,瞒着他悄悄去了月芬楼,回来的路上就碰见了霍家的人,直接被带到府里。 没想到这霍家行事如此不择手段,竟然以青柳相要挟…… 看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再去一趟霍府,若是青柳真的被官府的人带回城去,那他们之前的一切努力不是都白费了! 简单商量之后,蓝宇还是决定先礼后兵,先去和那霍老爷再见上一面,玉笛子负责保护剩下人的安全,并做好随时出城的准备。 若按平时来说,这个时辰的霍府早就该闭府了,但今天却十分特殊,蓝宇一路走进去,什么大门二门的全都敞着,似乎就是在等他进去。 一直坐在房里等着他的霍老爷一见他来了,得意之色盈满双眼,就好像自己用一个女人威胁别人是一件什么值得嘉奖的事情一般,故意问道:“这不是蓝宇侠士吗?怎么这么晚了,还驾临我霍府,不知有何要事?” 蓝宇没有做声,满面肃杀,一个箭步瞬时出现在霍老爷身前,举起右拳做出击打的姿势,把霍老爷吓得赶忙退后几步。 “深夜造访,还望霍老爷原谅才是”,他面露讥笑,慢慢地放下右手和左手在胸前成拳道:“不是霍老爷派人吩咐,让蓝宇来府中接青柳回去的吗?怎么这一会就忘了?” 霍老爷咳嗽两声,掩盖方才失态的尴尬道:“哦――原来如此,是霍某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这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现在,总该反应过来了吧?” “额……”霍老爷后退一步,这世间内已平复下来,回道:“侠士说的没错,青柳姑娘确实在我府中,只是她到底是个孩子,总归贪玩一些,此时早就疲乏不堪,睡去了,我看,侠士不如先在府中将就一晚,等明儿一早再接她回去不迟。” 蓝宇死死盯着霍老爷一脸油条的样子,心道这个死老头把他引到这里来,绝对不是让他舒舒服服在这呆上一晚,便冷道:“霍传,既然你我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就别在这虚头巴脑的了。你究竟想要怎样?” “呵,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霍某我也就不费力气拐弯抹角了。一句话,入赘到霍府来,我不会亏待于你。” 闻言,蓝宇无声冷笑起来,脸上的面具带着冰冷的光,说道:“霍传,想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的根底,连个平民百姓都比不上,若入了霍府,说不准哪天就因为犯下的一身罪孽连累整府之人,你难道不怕吗?” “哈哈哈”,霍某大笑起来:“我霍某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是个怕天怕地的人,何况,品茗门矗立二百年不倒,你以为凭你的眼力,就已经窥透我霍家背景全貌了吗?就算哪天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只要我小女儿喜欢,你想如何,便如何!” 看着霍老爷万分得意的神情,蓝宇微眯双眼,听他说话的语气便知,这些话并不是全无底气,这风叶城的官府都要听从他的派遣。虽然在明面上,霍家人中并无实权,但如此看来,也和实权相差无二。 自打入了此城,便时时听人说起霍家,平常百姓皆言其好,可见这个霍老爷是个再厉害不过的人物了。再者说,南方产茶之地甚多,为何单单这个品茗门能够几乎包揽宫中的茶叶供应,这其中的弯弯道,即便不能全然知晓,也可知这个霍家的权势了。 ------------ 第九十三章 威胁 “怎么样?” 蓝宇思索的眼神落在霍老爷眼里,就变成了犹豫,还真以为他对自己开出的条件动了心思,毕竟对一个四处漂泊的穷小子来说,能够进入霍家这样的人家,是可遇不可求的。 “霍家的诱惑确实很大,但至少,让我再见见三小姐,再仔细打算打算。” 顿了片刻,蓝宇还是决定先做缓兵之计,这个霍老爷到底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就算他武功再强,也没有把握强行带着青柳和季容等人顺利出城,这种风险只能是再无其他办法的关头再冒。 “好”,霍老爷双眼一亮,对他的识时务感到十分满意,当下就故作近亲之色说道:“既然如此,那蓝侠士姑且在外院碧树苑的厢房休息,一切事情,等明日再说不迟。” 说罢,便随手招来一个小厮,吩咐了下去,并将蓝宇带到厢房。 蓝宇目光微敛,默不作声地跟在那小厮身后,若无其事地暗暗观察周围的环境和格局,进了房后又等了一个时辰,才悄悄地从窗户跳出来,悄无声息地从外院开始一间房一间房地探看。 只是这霍府照比当初的季府也小不了哪去,加之府中所居人员实在比季家多了几倍不止,各处的亭台楼阁,房间院落更是数不胜数,蓝宇又不能做出大的动作以免被人发现,所以一路寻找下去,直至天边渗出晨光,才十分失望地悄悄回到厢房。 和衣躺在床上,取下左脸上的半块银色面具,他暗暗地叹口气,不知道那霍老爷究竟是把青柳关到哪里去了,在霍府前前后后找了三遍,竟也没有一点消息。 天很快便大亮了,他却始终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对策,为今之计只有先应了三小姐的婚事,待确认青柳和季容他们顺利远离了风叶城,到那时他才能安心地用自己的方法解决霍家。 “蓝哥哥,你醒啦?” 几声敲门声想起,一双碧玉颜色的鞋子就踏在了厢房之中的双凤地毯上,霍玉文笑得和牡丹花一样好看,迎上前来讨好地说道。 蓝宇眉头一蹙,转身坐起来,霍玉文被他脸上可怕的伤疤吓了一跳,连连退后几步。 这让蓝宇有些高兴,这不过是个贪图男子美貌的女人,看来自己的这张脸并不能满足她的要求,也许这是第一次,他如此喜欢自己脸上可怕的疤痕。 “蓝哥哥,你的脸曾经受过很严重的伤?”霍玉文已然稳住脚步,小心地问道。 蓝宇抿嘴嘲讽一笑道:“怎么,不喜欢了?” “怎么会呢?”没想到那霍玉文竟然出人意料地不在意他的伤疤,只是凝神问:“只是蓝哥哥,当时这个伤口一定很疼吧?” 这个霍玉文虽然骄横跋扈,但这终归是富人家小姐的通病,平日里什么官家的商家的公子哥见了一打又一打,也有不少长得俊美的,却大多是只会说大话的主,她从小便自认不凡,选相公自然也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只有这样威武挺拔又有骨气的人才配得上她。 “不疼,因为有青柳陪着我。”蓝宇轻轻带上面具。 “就是那个目中无人的臭丫头?哼!她有什么好的,我霍玉文比她强一千……” 话还没说完,蓝宇忽然猛地站起来掐住她的脖子,狠戾地说道:“你知道她在哪?!” “咳咳”,霍玉文双手用力扒着他的双手,勉强发出声音:“你……先放开我……我……” 蓝宇看她下巴渐渐青紫的样子,沉下心来,一下子松开自己的手道:“说吧。” 若换了一般的姑娘,被这么一吓肯定就有什么说什么了,可偏偏这个霍玉文比当初的杨青柳还要胆大,退开一步说道:“蓝哥哥,我又不傻,若是告诉你那个臭丫头在哪,你还不马上就飞走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她好得很,我霍家从来不在这方面欺负谁。” “再有,霍家里里外外养了不下二百个武功不错的家丁,就算和宫里的侍卫比起来,也不逊色分毫,蓝哥哥还是把带走那臭丫头的想法打消了吧。只是我不懂,那丫头究竟有什么好的,比起容貌,我霍玉文不比任何人差,而且只要你进了霍家,将来想要什么没有?” 见蓝宇不说话,霍玉文继续说道:“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保准你荣华富贵……若你不想要这些,就算想要官位,也不是难事,将来飞黄腾达是一定的!” “这些我都不稀罕。”蓝宇的目光冷冷的,看着她的眼神里也尽是不屑之色,道:“不仅这些我不稀罕,就连你这个人,我都不稀罕。” “你!” 霍玉文被最后一句话气得牙痒痒,从小到大哪有人敢这么和她说话,只要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算是一个人的舌头,霍老爷一声令下,那人也得恭恭敬敬地献出来。 “好!”她略转身,就势侧目看见门外面自己的丫鬟挥挥手,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既然用寻常办法达不到自己的目的,那就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她脸色缓和下来,压低声音说道:“那蓝哥哥,你还稀罕不稀罕那臭丫头的命了?” 蓝宇目光一凛,却听她继续说道:“我霍玉文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蓝哥哥你,必须从现在开始喜欢我,疼爱我,然后娶我。不然……那臭丫头一定没有好下场。” “你究竟想怎样?” “我要你现在抱我。”霍玉文有点挑衅式地张开双臂,盯着对方看。 蓝宇面色更冷,右拳被气得微微发抖,瞧见她盛气凌人的模样却没办法一拳打过去,他自认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公子,只是青柳的安危确实握在他们的手里,他不得不顾。 “蓝哥哥,还想什么呢?” 霍玉文眉毛一挑,主动上前一步。 蓝宇又顿了一下,终究还是靠上前去,揽住她,放在其后背的双手仍紧紧握成拳头。 脸靠在蓝宇胸膛上的霍玉文暗暗得意一笑,自认自己抓住了对方的痛处,更加骄横起来,闻了闻他身上的男子气息,脸色微红,语气却十分直接地说道:“我要你吻我。” ------------ 第九十四章 朝夕如梦,巫山非云 早上的时候,阳光打进房间,团成一团的青柳睁开双眼,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仍是昨天的房间,自己手上紧紧绑着麻绳,口里塞着乱布,可她还是舒了口气,至少方才看见的不是真的,而是一场梦。 她用力地扭扭僵硬的身体,从床上坐起来,摇摇发昏的脑袋,更想把梦里蓝宇和霍玉文于床榻上缠绵的情景甩出大脑。 这时门却忽然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三个小厮,一个丫鬟,二话不说就把她从床上拽下来,道:“我家老爷想见你一面,若你好好表现,不胡乱吵闹,说不准他能放了你。” 青柳重重地点点头,心里却不相信霍老爷能这么轻易地放了她,只是这深门大院的,她再吵再闹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试着谈谈,就算不能放她出府,但总比这么被捆着强。 那小丫鬟一个手势,三个小厮就解开了她手腕上的绳子,一把拿出其口中布团,并拉着她快步走出门去。 青柳只觉得跟着几个人七拐八拐地便来到了一个叫碧树苑的地方,里面没有什么人,景色不错但十分冷清,步入一间房中坐下,那丫鬟便道:“此处有人静修,不要喧哗,你在这稍等一下,老爷就会来了。” 说罢,丫鬟便退了出去,还特别奇怪关上了房门。 这人一走,屋里就更安静了,青柳有些无聊,便站起来四处看看,只见墙上尽是些方形的雕木,深棕的颜色让房间倍显沉重。 雕木墙的对面,是一方十分特别的屏风,其实说是屏风,还不如说是一大面可以折叠起来的木门,高至顶棚,所以不仔细看的话,还真以为这本来就是房间的一部分呢。 “原来是用屏风隔开的。” 青柳凑上前去仔细打量,却在接近之时听见丝丝谈话之声,贴上去仔细一听,竟是那霍玉文的声音:“我要你现在抱我。” 青柳心下一惊,有种不好的感觉隐隐涌了上来,悄悄地挪到屏风一边,透过缝隙看去,站在霍玉文面前的,果真是蓝宇! 不知为什么?她此时见到他,却并未急着开口叫出声来,也许心中确实有那么一丝的思虑,无论如何,他终究是个男人,在自己不在身边的时候,会怎么做呢? 凝神看去的片刻,蓝宇还是身形一动,青柳的心好像都被提了起来,连呼吸也凝滞起来,却见他张开怀抱,拥住了霍玉文。 “……” 她的心瞬间就被狠狠地刺了一下,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可下一瞬间却已开始自我安慰,也许他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或是有把柄落在霍家手里,更或许…… 想了一堆烂理由之后,她的心还是难以平静,侧目一看,正好看见旁边镜子里的自己,肤色已经不再如在京城之时那般白嫩,脸色暗淡,一身粗布,腰上系着细麻绳,那双布鞋已经旧得不堪入目…… 这让她暗暗地红了眼眶,当初的自己何曾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我要你吻我。” 屏风对面又传来霍玉文自信不已的声音,青柳回过神,心中更加紧张地看着两人。 抱着霍玉文的蓝宇闻言,胸腔之中的怒火更加难以控制,他从未见过如此不顾脸面的女人,却不能和她翻脸,双眼寒光一现,心道她不仁,就休要怪他了! 猛地抬起霍玉文的脸,他的冰唇就堵了上去,如同发泄心中的怒火一般,有些残忍地啃咬着她的唇瓣,毫无温柔和怜惜。 当下,她的嘴边就流下了一行血迹,一面挣扎着一面后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疼痛刺激而出的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却不能让蓝宇有丝毫心软。 一阵疯狂的报复之后,蓝宇终于停了下来邪笑一下,趴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可以都给你。” 霍玉文此时已没了当初跋扈的样子,被他冰冷的声音吓得微微发抖,口中的甜腥味道甚至要蔓延到自己的心里,刚要落荒而逃,却听见屏风后面忽然出了个奇怪的动静。 蓝宇猛地转头,正好捕捉到缝隙中一晃而过的影子,一下子便认出那是青柳,暗道不好,只顾得和这个霍玉文生气,却没有发现有人站在那里,白白中了她的奸计。 冰冷冷地看了霍玉文一眼,他甩手而去,一脚踢开那木门屏风,青柳却已跑出门去,他赶紧也随着追了过去。 “三小姐”,方才的丫鬟听见声音走进来:“现在该怎么办?” 霍玉文舔舔嘴唇上的伤口,心口堵住的那口气愈发憋闷,她就不信了,以她的姿色和条件,蓝宇会不喜欢? 越是得不到的,她偏偏越想得到。却没想过,这种较劲儿一般的感觉,真的就是喜欢吗? “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她握着拳头,看着那块被蓝宇踢坏的屏风继续说道:“只需要等那个臭丫头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我们再轻轻地推她一把就可以了。” …… “青柳。” 追到外面的蓝宇一下子堵在青柳的身前,拉住她的胳膊,沉沉地问道。 青柳的脸上早已有了泪痕,听着他波澜不惊的声音,看着他和平时一样的表情,眼眶里的晶莹又迅速地落下来:“看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一件事会让你手足无措。” 蓝宇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看着她的泪珠心里泛起少有的疼痛,他从来不想伤害她,却始终在伤害她。 “怎么?连一句解释都懒得说?” 青柳仿佛感觉到层层冰冷的浪花在无情地拍打自己的心头,短短的时间,她早已经为他设想了许多可能的原因,可他却平静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似乎并没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时间走到这里是缓慢到让人崩溃的,心有万千言语的蓝宇,用余光瞥了瞥躲在一旁的两个偷听的小厮,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让她先离开霍府再说,如果把真相告诉她,她十有**是不愿意自己孤身留在这里那么久。 还不如就让霍玉文认为,他和青柳的关系彻底破裂了。 而他,是心甘情愿与霍玉文成亲。 只有这样,在她的眼里,青柳够不上任何威胁,霍家才会放松警惕,让青柳出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很美。” 蓝宇闭上眼睛,狠狠心,故意说道。 青柳闻言后退一步,吃惊地看着眼前忽然变得陌生的他,心头的浪花涌成滔天巨浪,却也说不出心中那种绝望的滋味。 空白一下子将两个人吞没。 “她很美,和当初的你很像。” “你……”青柳心中酸涩,泪眼朦胧,一开口尽是沙哑的声音:“所以……你喜欢的只是女人的容貌?我不信!” “青柳,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季府的公子了,那时候我视金钱地位如粪土,可现在,我需要这些。” 他说完,便不忍再看着她的眼睛,转身而去道:“你走吧!和他们一起,继续向南。” “蓝宇!”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青柳的心宛如绞痛,之前的一幕幕就这样带着酸涩的味道萦绕在眼前,最后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蓝宇,我曾经以为,即便你永远不会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但只要我一直一直努力,终究会得到和你白头到老的资格,哪怕你偶尔露出一丝微笑,给我一个回应的眼神。” “可是今天,我承认我错了。我以为你是个不在意那些虚浮的表象的人,所以才抛弃身份抛弃容貌,只一心跟着你。” “谁道朝夕如梦,巫山非云!我纵对你千个真意,也换不回你的一份真心!” “此今过后,你我再莫相见。” ------------ 第九十五章 生活永远在预想之外 青柳说这话的时候,蓝宇始终没有回头,所以她也看不见他眼底闪动的光芒。 两个人像陌路人一样朝两个方向离开,身影都那般的决绝。 可是?他们头顶的天空知道,在两人的心底,都还存留着一丝丝的侥幸,也许,对方的话并不是真的,也许,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那么,重新在一起的未来,也并不会遥远。 然而,生活永远翻滚在预想和猜想之外。 就如蓝宇忍受一切想要换回青柳的安全,却想不到这段时间她一直因为母后生病的事情,心力交瘁,心怀愧疚。 就如悲伤而去,满口决裂之言的青柳。虽然心中对蓝宇的话仍有一丝疑虑,却也没想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她这么快就再一次见到了那天告知母后生病的那个小厮和陈奶娘。 这事发生已经是在两人分开的三天之后了,其间,青柳一直被客客气气地安顿在碧树苑的厢房之内,正好在蓝宇的对面。 一大早,一丫鬟便将她叫到了内院。 踏入客厅,便一眼看见坐在一旁的陈奶娘和那个小厮,而坐在正中央位置的,是一身华服,满手翡翠戒指的男人,正是那个莫名其妙就把自己抓进来的霍老爷。 “青柳姑娘,快请进。” 霍老爷老脸一笑,站起身忙摆手让她入座。 陈奶娘照比上次相见更瘦了一些,见了她神情怪异,只摆了摆“柳儿”的口型。 “奶娘,你怎么会在这?” 霍老爷堆起脸上的皱纹抢道:“哦,青柳姑娘不要见怪,是我无意中听闻三王爷正在寻找千金,昨日恰碰到这两人,听他俩这一描述,恍然觉得姑娘和王爷要找的人又几分相像。没想到,青柳姑娘,不不,是郡主,果真是王爷千金,前几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郡主见谅啊。” 他自认为笑得比狗尾巴花都灿烂,心里却道,等这个青柳一回京,不说被城里人的口水淹死,也会被讨债的军机大臣折磨死,哪里用得着他再假意逢迎,只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现在先给她些好脸,早日回去罢了。 青柳没理会霍老爷,拉住奶娘的手问道:“奶娘,还是你说的话,我能听懂些。” 霍老爷一听,脸都快抽筋了,压下心中怒火,僵硬地说道:“那三位就在这说说话,霍某就先行告退了。” 陈奶娘的手微微发抖,想起前天收到的飞鸽传书中夹着小儿子的一根手指,心就像漏了一个大洞,呼呼的冷风带着泥沙而过,疼痛至麻木,如今也顾不上青柳的安危了,哭道:“柳儿,赶快随我们回去吧!福晋,福晋可能是要不行了!” “什么!” 青柳“噔”地站起来:“真的吗!?” “这种事情哪里有假?柳儿,就算是为了见福晋最后一面,你也要回去啊……” “母后,母后……” 青柳只觉眼前浮现一层黑色,身子便一个踉跄,赶忙扶着旁边的椅子才稳住身体。她究竟是怎么了?为了自己所谓的幸福,为了自己所谓的喜欢,她逃离家门,甚至连生身母亲的安危都放在脑后…… 想到这,她不由愧疚万分,咬咬牙道:“奶娘,我们这就动身回京!” “好……好……” 青柳和两人出了房门,正巧遇上迎面而来的霍玉文,她得意嘻嘻地带着五六个小厮和丫鬟走过来,到跟前时故作恭敬却满眼挑衅道:“想不到,你竟是个王爷的女儿,玉文岁数还小,之前若有无意惹怒郡主的地方,还请见谅才是啊。” “对了,告诉郡主个好消息,玉文最近得了个如意郎君,本想个把月之后再成亲的,呵,没想到他太过心急,说是等不了那么久,三日之后就要娶了玉文。若是郡主不急着回京的话,可否赏脸参加玉文的婚礼?” 青柳心头一震,一点点凉意侵袭而来,是他等不急了,想要娶霍玉文? “蓝哥哥,这边,快来!”霍玉文迈出一步,向青柳身后招手道。 青柳转身一看,正是蓝宇,但见其面露犹豫之色,但还是缓缓走上前来。 霍玉文十分自然地勾上他的胳膊,指着一个小厮手里拿着的两个灯笼道:“蓝哥哥,你说,这两个哪个好看?嗯?” 蓝宇的目光一直停在青柳的身上,听了这话才勉强侧过头,随便指着其中一个轻声道:“这个吧。” “好!那就听蓝哥哥的,就选这个!” 此时,青柳眼中晶莹早已化作热泪,滚滚而下。 这一种绝望的滋味,比悲伤更难以忍受。 拉着陈奶娘,像梦一般晃过他的身旁,她痛而冷淡地说了句:“在你心里,我其实,什么都不是。” …… 在霍老爷的恭送下,青柳回到民宿,和这几日焦急万分的季容等人简单交代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并告知了自己想要回京的心意。 季容不肯相信蓝宇如此决绝,对她百般劝说,却仍然不能够让她改变想法,心中也知。虽然这些事情是她几句话讲出来的,但其中有多少隐藏着的痛苦与纠结,他们外人是不得而知的。 最终,青柳还是不舍地和季容、轻风、玉笛子道了别,说是来日再见,但这四人都清楚,此时一别,再见已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了。 但季容三人说什么也不肯按照蓝宇的话,出城南去。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但他的心中,仍然相信蓝宇如此做法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不见他一面,实难解心中疑窦。 然而三天后,风叶城内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那就是,霍家的三小姐霍玉文,终于要结婚了,而入赘进门的,正是自那天比武招亲起就名声四起的银面大侠。 霍家也拿出了大家的做派,定下几百桌宴席,风叶城内老少皆可参加婚礼,一睹品茗门的气派。 季容等人怎么也猜不透蓝宇的想法,于是决定亲自去那霍府一看,为了抢占内庭的位置,天还未亮,三人就来到了霍府门外。 却没成想,那里已经排上了好长的队伍,都是些平常的百姓,看来如此等下去,至少要到午时才能进去。 ------------ 第九十六章 婚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看着酒足饭饱的几个人从里面出来,他们一阵欣喜,进了内庭落坐于角落之中的桌旁,一面吃着霍家的便宜饭,一面暗暗观察周围的动静。 可是这饭都快吃完了,也不见主角的影子,原来按照当地的习俗,这婚礼是要在傍晚才能正式开始的。 但若是在这里吃太久,季容估计自己不被撑死,也会被旁边的小厮和丫鬟的白眼淹没致死,便在低头吃饭的时候尽量压低声音和轻风、玉笛子提出自己悄悄潜入深府的想法。 谁料这话一提出来,就得到了两人的反对,尤其是轻风,说是他这一身好皮囊太扎眼,又不会武功,即便进去了也只会帮倒忙。 他瘪瘪嘴巴,怎么自己的女人这么瞧不上自己啊!不过话也没有说错,要是到时候大家还得来救他,那可就丢人了。 “我去吧!你们都出去。”玉笛子一反常态,严肃地说道“人多了目标太大,这里只有我的最适合。” “我也留下来帮你吧。”轻风伸出筷子,不动声色地说。 季容一听急了:“你要留下来的话,那我也不走了!” “行了,你们俩都给我痛快离开霍府,记住等出去之后,尽量散播银面大侠受迫成亲的消息,没准到时候能用上。” 眼看着不远处的丫鬟蹙着眉头走过来,玉笛子快速地将话说出来,旋即站起来换做一副占人便宜的糟老头形象。 摸了下那丫鬟的肩膀,色眯眯道:“不愧是霍府的姑娘,就连丫鬟都这么俊俏,嘿嘿!不知可否许了人家啊?” 丫鬟跳开一步,嫌恶道:“若是吃酒吃醉了,就请赶快回去吧!可别等人给你轰了出去。” “别别别,我只是有些尿急,想去个茅房,可不敢在这里撒泼,烦请姑娘指点一下。” “跟着这位小哥走,可别胡乱闲逛,到时候有你受的。”她请过来一名小厮,不耐烦地对他说。这种平民百姓在她眼中可是一分钱不值。虽然自己是个丫鬟,但自认是霍府的人,即便是下人也比旁人高三分。 “好嘞。” 玉笛子笑嘻嘻地应着,跟着那小厮往旁边的一条小路走去,又拐了两回,才看见一个小小的木房子,估计就是茅房了。 “你进去吧!快些出来。”小厮道。 “哎呀,我年纪大了,又多吃了口酒,站都站不稳了,还是这位小哥扶我进去,也好快些完事儿嘛。”笑话,要是那小厮不进去,他怎么“出手”? 于是他摇摇晃晃地踉跄了一步,扒住小厮肩膀就不肯撒手。 “哎你干什么?赶快站好了,我扶你我扶你还不行,真是麻烦。” 小厮嘟囔着,极不情愿地扶着莫名其妙的老头推开了茅房的小门。 “嘎吱”一声,身后的小门在被推开后,又迅速地关上了,里面有些昏暗,只能借着上面透过来的光勉强看清地上的情况。 玉笛子贼笑一声,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就一手敲昏了身边的人,把他拖到最里面的“蹲位”,几下扒掉他的衣服换上。 不过这衣服换不换其实都一个样子,哪家有年纪这么大的小厮呢?头发白白的,肚子圆鼓鼓的,若被人看见了,保准一眼就发现异常。 “孩子,算你倒霉了。”可是这时候,他也顾不了许多了,偷偷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就小心地迈了出去。 …… 天色渐渐暗了,碧树苑厢房内,蓝宇面无表情地穿上下人们递上来的喜服,大红的颜色上嵌着金丝图案,头上缠着一段红色的溜金缎条。 然而房间内的气氛还是冷冰冰的,和这满屋子的鲜红截然相反,就连伺候着的丫鬟小厮们也闭紧了嘴巴,不敢惹怒这个像冰山一样的男人。 “出去吧。” 连自己在镜子里的样子他都懒得去看,挥手将几个人打发下去,立在窗边,看着渐渐暗下去的日头,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青柳他们怎么样了,不过想也知道,他们八成没有按照自己的说法出城南去,今天就是他与霍玉文大婚的日子了,照理来说,也该出现了。 正巧这时,房顶忽然传来挤压瓦片的声音,他心中笑了下,背过身来道:“赶快下来吧!大白天的,莫被人看见。” 瓦片声音一下子停了,不过一会一个怪异的小厮就走了进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道:“果然是岁数大了,脚下也不那么稳当了,哎,不服老是不行啊。” 玉笛子碎嘴子的毛病不改,他只好主动插话。 “就你一个?” “怎么,师父来了你不高兴啊!不高兴的话我可走了啊。”说着,便做出离开的动作,哪知蓝宇一点反应也没有,只好悻悻地回来,嘟囔着自己在他心里一点地位也没有。 “你小子,在这府里呆得倒是稳当,难不成真要做霍家的入门女婿?” 这霍府高手的确不少,不过凭着蓝宇的功力,即便难敌众人,但想要趁着夜色打昏几个溜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这几天玉笛子他们日日探听霍府的消息,也没发觉有什么动静。 “在等今晚。” 蓝宇负手道:“之前青柳也在府内,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带她出去。而越早成亲,霍玉文的心就越稳,青柳对她的威胁感也就越小。早在三天之前,她便得了机会出去了。若是打草惊蛇,恐怕我们的速度赶不上霍传,还没等跑到城门,估计整个风叶城就已经被封锁了。” “可是……”,玉笛子摸摸头上的葫芦,想起青柳回来时候的状态:“可是青柳那丫头出来之后为何那样决绝地想要回京?” “你说什么!?” 蓝宇浑身一僵:“她回京去了?”他千方百计不就是为了让她安全,以免霍老爷连通官府将之送回京城,如今她竟然自己回去了! “你们怎么不拦着她?” “青柳得到消息,说是三福晋病重,便急着回京去了,这种事情我们如何拦得?”玉笛子不疾不徐地说道,尽管蓝宇此时的语气十分不善,但他能够理解其心情,所以并未动火。 “三福晋病重?”蓝宇略沉吟,这个福晋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这个时候传出消息,八成是假的。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和青柳所见最后一面之时,她的身边确实站着一个憔悴的妇人,恐怕就是三王爷的手下。 只是偏偏那天,他在霍玉文的面前对青柳故作冷淡,所以也并没有对她身边的情况多加注意。 “如今之计,只有按照原计划,先和霍玉文成亲,等只剩你和她二人之时,随便使个手段就能让她睡上一个晚上,到时候你再悄悄出府,那么最起码可以争取到一个晚上的时间,出城绝对不是问题。” 玉笛子担心蓝宇年轻气盛,冲动之下乱了手脚。 “嗯”,可是蓝宇却没有丝毫反对之意,霍家的仇相比于青柳来说,简直无足轻重,如果这时候动了肝火直接翻脸离开,对谁都没有好处。 “那师父你先离开,带着季容和轻风往北城门去,等我。” 玉笛子点点头,既然已经了解到了情况,也有了九分出城的把握,那他再留在这也没有什么用处了,便脱下一身小厮装扮,装作走错路的老百姓,惹了一顿骂之后安然地出府而去了。 ------------ 第九十七章 霍玉文的伤心夜 不知为何,今夜的月光十分冷淡,昏昏地照在四处挂着红绸和灯笼的院中,反而有一种惨淡的味道。 外面喧嚣的声音终于淹没在漫长得发烫的时光里。 霍玉文有点不耐烦地坐在床边,眼前的红色盖头让她有点发慌,不知到了什么时辰了,他,什么时候会来? 嘎吱一声,房中传来开门的声音。 轻得异常的脚步声缓缓接近自己。 她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咕咚咕咚,快要飞出嗓子眼来。不论如何,她终是赢了,这个深沉伟岸的男子,从今晚开始,就只属于她一个人了。 想起那个衣着朴素面容憔悴的姑娘,她忽然很想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姿色,就敢和她这个堂堂品茗门三小姐抢东西! “心情如何?” 蓝宇站在床边,俯视着一身喜服的女人。 霍玉文屏住因得意而产生的笑意,故作娇媚之声:“玉文等相公好久了。” “相公?”蓝宇撇嘴一笑:“哦,差点忘了,我们已经拜过堂了,是该唤我相公了。” 他缓缓取下盖头,看着一脸娇羞满面桃花的霍玉文,隔了半晌才冷冰冰地说道:“可是?怎么办才好,我忽然就改了主意,想要休了你这种忘恩负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 一直做娇羞状不肯抬眼的霍玉文本是羞涩地笑着,但传入耳中的话却字字带着刀刃,霎时插在她那颗无比自尊的心上。 她有些不肯相信抬起头:“你说什么?” 蓝宇邪魅一笑,眼中的冰冷和凶煞之意让她浑身一颤,道:“怎么,连话都听不懂了?我说,我要休了你。” “不可能!” 霍玉文猛地站起来:“这不可能!这几天,你明明对我产生了爱慕之情,那个臭丫头走的时候,你半句话都没有,现在怎么会突然改主意?我不相信。” 凭她出众的姿色容貌,高人一等的身份地位,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她摇摇头,瞪大眼睛。 只是此时偏没有一面镜子,能够让她瞧见自己现在这副颐指气使的丑样子。 蓝宇忽然像魔鬼一样笑开,吐出四个字来:“简直可悲!”随即迅速伸出右手,飞快点在她的脖颈之上。 “你!” 霍玉文只觉脖间一凉,脑中的思绪就如同被抽空了一样,身子软趴趴地倒了下去,过于惊讶的神色让人知道,直至晕倒之时,她还不肯从这场虚幻的梦里醒过来,更不肯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人,对于她出众的容貌和身世,毫不在意。 “这笔账,你们霍家先欠着,来日,我定会来取。” 对着霍玉文扑满胭脂的脸,蓝宇淡淡地说道,这件事他不是不想追究,只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来做,还有最最重要的人,在远方等着他。 月光很暗,窗外的树影也不甚清晰。 轻轻地掀开房间的镂空窗户,他纵身一跳,便稳稳地落在树丛之后。 周围静悄悄的,早已没了白天的热闹,偶有几个按照惯例四处巡看的小厮,提着灯笼经过。 今天是霍家的喜日子,全府同庆,宴会结束之后,府里多数的丫鬟小厮都得了批准,在各自的院中摆上一小桌,好好地庆祝一番。 不过时至此时,大家也都拖着疲倦不堪的身子,回去歇息了。 于是蓝宇没费几分力气就来到了霍府的外院,再翻越这道墙之后,就能够彻底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只是他不敢大意,因其眼能够夜视,这四周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就在那外墙之后,站着近百名腰间佩剑的男子,八成就是霍老爷所说的秘密高手了。 为今之计,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悄悄地在外院审视一圈,足耗费了一刻钟有余,最后终于寻到一处堆放杂物的小庭,蓝宇小心翼翼地施起轻功,轻点在垒在一起的木条和石砖之上,往外探去,果见此处院前之外只站着一人。 就是这里了。 蓝宇在心中暗道,身子毫不犹豫地跃了出去,准备一招制敌。 谁想那个子不高的男子反应也极快,竟瞬时躲了开去,转过身来,颇为冷静地看着对方。 蓝宇虽略有惊讶,但也没有表现出分毫,和这种高手对战,凭的就是稳定的心绪和超人的速度。 猛地沉气上前,一掌看似轻轻地拍在那男子的胸前,只见他身形一顿,旋即被胸口奇异而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连退三步。 “怎么不叫人来?” 这男子倒是奇怪,自见了蓝宇只知防守,却不肯出声唤同伴前来,只听他沉稳地说道:“我乃石门钢拳第三十代单传石磊,至我一代,虽沦落至此,但绝不做世人不耻之事。” 石门? 这石门乃是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已久的一个门派,在百年前曾有过一段辉煌时期,如今已很少再听见这个名号了,原来还有后人,只是沦落至给霍府看家护院的地步了。 对于石门之事,蓝宇所知并不多,不过看现下的情况,这个石磊的出现,至少不是坏事。 “你要放我走?” 石磊点点头道:“霍家这些年明面上给了城中百姓诸多好处,但实际上暗中操作吞并茶商,包揽各地生意,所获银钱无数。其女骄横野蛮,不知恩义,现在城中之人皆知她不顾大侠救命之恩,反强行招赘,我石磊虽不是侠义之士,但对于此种行径,亦不以为然。” “何况,方才,我已与大侠交手,功夫不精,一招已是下风,石磊认输。烦请大侠快些离开,莫被人看见了才是。” 蓝宇盯着他真挚的眼睛,没有做声。这世界本是这样,越处于高位,越容易迷失自己。反而在屈身人下之时,才懂得真正的仁义。 他沉吟片刻,想说句感谢之话,却恍然觉得多余,只举起双手抱拳,跃身而去。 城内一片寂静,在霍府发生的一切都被掩藏在这片寂静之中。 离开石磊的视线之后,蓝宇目光微凛,注视着正北的方向,向之狂奔。 ------------ 第九十八章 三王府的异常 京城。 青柳和陈奶娘、小厮三人走在回府的路上。 已入夜了,四周很静。看不出白日里独属于京城的那一份热闹。 回到这里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反而有一份空落落的慌张感,青柳迈着沉沉的步伐,终于踏进了三王府的大门。 和他们同行的小厮叫李福,入府之后便马上去通知了三王爷。只是好半天,都没有什么动静,青柳也没做多想,让陈奶娘先回去休息,独自往父王院中走去。 王府里面静得有些吓人. 经过长香园的时候,倒见里面挂着各色灯笼,通明一片,与往日大不相同。 这长香园本是三王爷送给她母后以解烦闷的地方,只有几个照顾园子的老妈子住在里面,现何故如此? 青柳快步走了进去,果见房中亮着灯。 难道母后的病好了?今夜在这里宿下? 正思虑着,却见一个眼生的小丫鬟走了出来,在门口灯光的照射下,能看见她红肿的脸颊,明显是被人打过了。 “你怎么了?”青柳上前问了一句,却把那丫鬟吓了一大跳:“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是哪个贱/蹄/子在外面瞎嚷乱叫?” 青柳刚想上前把那丫鬟拉起来,房中就传出一道十分刺耳的女声,她眉头一蹙,瞧见一个一身亮粉色纱裙的女人走了出来,挑着快飞上头顶的眉毛,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这又是谁? 灯光之下,那女人的面色矫揉,带着戾气,却仍能看出她不凡的容貌。她走过来二话没说先扇了方才那小丫鬟一个耳光,才斜着眼睛打量打量一身土气的青柳。 “我母后呢?”青柳问道。她并不关心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她只想知道自己的母后现在究竟如何了。 那女人闻言,眼睛闪过一道精光,又将青柳审视一番,才用半嘲的口吻说道:“呦,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逃婚的不洁女,我们王府的千金,青柳?简直失敬了,妾身是新来的,才伺候王爷不久,有不知礼数冒犯了地方,还请我们的千金小姐海涵了。” 若是放到从前,青柳若是听见这种话,早就上去和她拼命了。但是现在,时间和经历已经将她浑身的刺磨个溜平,即便心有不满,但早已学会了不去搭理这种无理之人。 “你找我的沈姐姐是吧?”女人翘起手指看看指甲,又抬起头道:“你放心吧!姐姐她安然无事,只是她身染疾病,为免传染他人,被王爷亲自送到了碧莲院,好生休养着呢。” 青柳浑身一震,这碧莲院处在王府深院,里面原先有个满是莲花的池塘,却在她六七岁的时候封院了,听说是一个名叫碧儿的姨娘因犯了过错,被永远关在里面,还有人说,她早就疯了,每天在院子里鬼哭狼叫,十分吓人。 所以,自小到大,她也不敢接近那个地方。而今,这女人居然告诉她母后被送去那个地方,她如何不讶异?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母后究竟得了什么病,父王居然会绝情至此! 事情不由得青柳再继续揣测下去,急忙出了长香园,往碧莲院跑去。 残月之下,碧莲院的大门紧锁,蜘蛛网遍布在墙上,折射着惨白的月光。 门外并无人看守,却也没有办法打开大门。 不过这对现在的青柳来说,并不是束手无策的事情。 她扒住凹凸不平的砖墙,手脚并用,差不点连牙都用上了,但总算翻了进去。 碧莲院不算很大,单是这池子就占了一半,只是里面早就没有了什么莲花,只有一些乱七八糟和脏乱不堪的东西倒在里面,依稀能看出是几件破败的家具。 经过池子中央连接到对面的小桥,青柳小心翼翼地踏上乱草地,走近房子,把耳朵贴到糊纸的木窗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木窗上的纸已经破烂,随着夜风阵阵晃动,发出浅浅的嘶嘶之声。 但除此之外,毫无声响。 她转过头去,透过窗上的洞往里看去。 忽然之间,一只骨瘦如柴的手从那洞里伸了出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那手很白,指甲又脏又长,几乎要插进她的肉里。但很明显,这是个女人的手,似乎并没有很大的力气,青柳虽然被吓坏了,但马上反应了过来,抓住那人的手腕,全力地往外掰着。 那只手渐渐没了力气,松懈下来,猛地一抽手,便缩回了木窗之后。 青柳咳嗽两声,缓过气来,不敢再随意上前。但见这时,木窗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是个长长的干枯的手指从里面插进纸里,胡乱地上下抓着,木窗瞬时变得更加破烂,上面糊的纸变成一片一片,飘在风里。 光秃秃的木窗后,显出一个人影。 青柳呆愣地看去,差点没有晕死过去,那是个惨白惨白的脸,两颊深深凹陷,一双眼睛瞪大着死死盯着她看,尤其是那张嘴巴,下嘴唇竟左右分成了两半,软软地垂下来,露出里面森白的牙齿。 “啊……” 青柳想要大叫一声,但条件反射地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脏咕咚咕咚地猛跳,这究竟是人是鬼! 两人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有好一阵子。 这样的寂静比传说中的鬼哭狼嚎还要可怕,青柳终究按耐不住,动了动喉咙,颤巍巍地说道:“你……你好……我是青柳……你是?你是碧儿姨娘吗?” 那“女鬼”一听她的名字,竟真有了反应,垂下的下唇像是有些不受控制地抖了两下,而下一刻,她竟开口说话了:“……你是那贱人的孩子,杨青柳!?” 她的话说得很不清晰,但青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什么?微风下那人的头发在脸旁晃动,窗棱上有她双手的影子。 如此看来,至少值得庆幸的是,她不是什么女鬼,而是个有思想,有血有肉的人,而且,她八成就是,当年就被关在这里碧儿。 只是她口中的“贱人”,是在说自己的母后吗? ------------ 第九十九章 天下男子多薄情 碧儿认定她就是杨青柳,顿时发疯起来,狂躁地晃动着那扇窗户,却像被控制住了一样,无法再往前一步。 青柳猜想定是房子里有锁链一般的东西,绑住了她。也不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父王竟会如此惩罚一个爱他的女人,她想起轻风曾对自己说过的事情,再看看碧儿的反应,也就知道,这事情八成与她的母后有关。 只是她虽可怜碧儿,却不能真的那样公正客观,毫无私心地面对母后做过的事情。 她再坏,也是生她养她的母亲。 即便青柳自认做了不孝的事情,但内心深处还是想要护着自己的母后。 既然碧儿无法出来,那她内心中的恐惧也就少了几分,往右边一看,又是一间相同大小的房间,从外观上看,与这间完全相同。 这一次,她更加谨慎地走过去。 那间房的窗子还是好的,只是门已然不见了,她壮壮胆子,小心地迈出了第一步,并轻声问道:“有人吗?”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硬土炕。 四处全是灰尘和蜘蛛网,她只得加倍小心地往里走。 土炕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她的心脏又开始紧张地跳起来,咽咽吐沫,轻声说:“有人吗?” 那炕上的东西果真一动,还发出锁链摩擦的声音,青柳吓了一跳,却见那活物伸展开来,方能见出是一个人来。 那人转过脸来,开口问道:“是我的柳儿吗?” 黑暗中,那人的声音十分沙哑,喉咙里像是堵了沙子一般。 青柳眼泪刷地一下掉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土炕旁边,伸出颤抖的双手,伴着口中浓重的苦涩,哽咽地叫了声:“母后……” “柳儿!?果真是我的柳儿?” 蜷缩在炕上之人果然就是三王爷的福晋沈氏,此刻已憔悴不堪,头发胡乱地贴在脸上,双唇干裂,两颊凹陷,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脚踝处还栓了一条很粗的铁链,另一头固定在炕边。 “母后……父王他,他怎会如此待你!?” 她紧紧地咬着牙,有丝恨意渐渐萌生,陈奶娘不是说母后病重吗? 她还蠢笨地以为,父王悉心照料着母后,却哪曾想过是这般景况! 沈氏动了动身子,脚踝便被铁链磨得生疼,她不由得暗抽一口凉气,但这点疼痛怎抵得上她心里的难过,缓缓地摇摇头叹道:“是我自己造孽太多,终得报应了……柳儿,你不要怪罪你的父王……” 此刻此般,她居然还要为父王开脱。 青柳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抓住了一样,被肆意地蹂躏。唯到这时,方能见出谁的爱是真的,到天长地久也不会改变,谁的爱又是虚妄的,只消片刻,便能天地颠倒。 沈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再说不出话来。 那一年,她才十六,就嫁到三王府。 新婚之夜,她第一次见到了仪表堂堂的三王爷,红灯烛光之下,他的面容有如春水,笑起来的样子是那么好看。 只消一瞬,女人便会这样爱上他的男人。 至此,整颗心,便只留得下这一个人,连自己,都会被自己渐渐忘记。 可是甜蜜的日子总是那样的短暂,她所得到的也只是片刻的幸福。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更何况他不是寻常男子,而是皇上的兄弟。 于是,环肥燕瘦,莺莺燕燕,她见了一个又一个,与王爷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有时候,他只是敷衍地说上几句话,便匆匆而去。 她也渐渐从隐忍委屈,变得充满争抢的欲望。 她是那么爱他,哪怕为他粉身碎骨,所以,没有任何人可以和她分享! 也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她频频地陷害他身边的女人,聪明的她能够在纷扰之中好好地保护自己,所以这些年来,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女人留在王爷府。 而碧儿,只是她曾经设计陷害之中的一个而已。 时间像磨砂纸一样将她的怜悯之心打磨得麻木,就这样,她害了一个又一个,而今,她自认得到了报应,被新来的那个赵姨娘暗害,沦落如此田地。 “罢了罢了”,沈氏干笑几声又道:“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王爷他不会对我做过的事情毫不知晓,而今只是借着赵姨娘的手,惩戒我罢了……死在我手下的那些女人和孩子的冤魂,也会来找我的……而今,能在临死之前,再见上你一面,也算尝了我的心愿,就算现在死了,也毫无遗憾了。” “母后……” “你走吧!别再到这里来,我的事情必然会牵连到你,更何况,自你走后,姚家一直不肯罢休,后来又寻到姚鸿的尸体,他家便变本加厉地将所有的债都归到你的身上。若说姚直仅仅是个军机大臣,对我们家而言也不足为惧,但姚直的亲妹妹是宫中多年不倒的贵妃,这才是最可怕的。” “有时候,只消女人一句话,便足以让男人下杀机,更何况你父王,曾经与皇上有过皇位之争。你的父王恐怕也再难保护你了,他召你回来,十有**是迫于姚家的压力。我恐到了这时,他宁愿牺牲你,来获得整个王府的安全。” “所以,赶快离开王府,无论去哪里,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沈氏的目光变得坚定,她自己死了不要紧,但她的孩子,一定要活下去。 “你是说父王他,想要把我交给姚家!?”青柳心里一咯噔,只见沈氏点了点头,一种巨大的荒凉感涌了上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个骗局,只为了让她自投罗网! “母后,我不走,我要在这陪着你!” “傻孩子,你留在这里也无大用,只是白白送了命而已。趁着晚上,你赶快离开,切莫再管我。”沈氏握住青柳的手,说道。 青柳含泪摇摇头:“不,母后,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不管……” 沈氏抬手擦擦她脸上的泪,扯动嘴角,微微地笑起来:“母后有你这份心意,便也足够了。若你真的想救母后,先出了王府,在外面想些办法,得了依靠,才有一线希望。” 青柳皱皱眉头,她在京城,哪里有能够仰仗的人呢…… “快走吧!等到出去了,再想办法不迟。你父王把我关在这里。虽然辛苦了些,却好歹能够活下去,可是你的情况比我还要糟糕,恐怕一旦送到姚家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还如何能够救得了母后……乖,赶快离开吧。”沈氏劝道。 “……”青柳紧紧地握了握母后的双手,停顿了好一会,才缓缓地站起身来:“母后,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 第一百章 相见在初遇的地方 这些日子以来,蓝宇不知疲倦地向京城狂奔着,甚至连白天黑夜都不去分辨,连过去几天了也不甚清晰。 他的脑子里面只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青柳就在自己的前面,而一旦回到了京城,她必然会身陷险境。 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玉笛子带着轻风和季容乘马车跟在蓝宇的身后,十几天下来,已然被甩开很远。 他们都明白,蓝宇的心急如焚,也开始更深刻地知晓。虽然蓝宇一向冷静淡漠,但青柳在他心中的位置,似乎已然不是他们之前所认为的。 终于,戴着银色面具的蓝宇站在了京城城门之外。 城门内,街衢宽敞,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只是心境,再不同从前了。那时候的他们,是带着决绝而向往的心情,和这里永别,期翼着美好的未来。只不过,未来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准确地预测,他们以为再也不见的,会始终缠绕在躯体之上,他们以为能够得到的,却仍然像一个梦一般,遥远地挂在天边。 蓝宇摘下面具,露出狰狞的另一半脸,神情淡漠地走进城门。 守城兵被吓了一跳,嫌恶地后退一步,摆摆手让他快些过去。 很好。 至少他这张脸掩盖了自己的身份,能让他悄无声息地再次进入这座华丽的城中。当初离开皇宫之时,皇上是下了死令的,季家后人,永不得再入京城,若此次回来被人发现了,难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街上百姓众多,街市中吵闹的声音渐渐近了。市场上的第一个摊位卖的是水果,蓝宇瞥了一眼,瞧见篮子里红红的苹果,脑子里忽然就想起和青柳初遇之时的场景。 也是这一条街道,她装作被坏人追的可怜样子躲到他的身后。 他装作没有识破的样子,用两颗苹果轻松解决了五人。 至此,她就像炒出来的白糖糕一样,粘在他的身边,一点一点侵蚀他坚硬的心。 蓝宇想到这,走到摊位面前。 水果摊主被他脸上的伤疤吓坏了,大叫一声后退两步。蓝宇没有任何反应,特别平淡地从篮子里抓了个苹果,放到嘴边,狠狠地咬上一口,甩身离开。 身后传来摊主不停念叨着“疯子”的声音,他并未在意,目光一凛,直奔三王府而去。 刚拐到一条十分狭窄的小路上,另一侧忽然传出来十分密集的脚步声,似乎是很多男人在奔跑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靠在墙上,细细地听着动静,只觉得那声音越来越近,他探头一看,双眼骤然一亮,只见一支队伍的前面,青柳正在拼尽全力地奔跑着。 她的脸色惨白,头发混乱地飘在风里。 蓝宇不敢犹豫,冲上前去,一把拉住她,飞身跃上房顶。 青柳被吓了一跳,惊异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人。她不是在做梦吧!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风叶城的品茗门吗?他不是已经和那个霍玉文成亲了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什么都没有问,心一下子安定下来,爬上他宽厚的背,穿梭在高高低低的房顶之上。 而远处的那些错落的街道之上,三王府派来的人被远远地抛在身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连他们的声音也淹没在自己的心跳里。 他总是这样,像天神一样降临,只为了拯救不知所措的她。 就在昨夜,她还被困在三王府内,万幸的是父王于两日之前就奉命去了林城,所以除了陈奶娘和那叫李福的小厮之外,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她回来的事情。 她一直趴在草丛里面,静静地观察着府门的动静,直到今天一早,才见守卫在换班的时候有了漏洞,她咬咬牙,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没成想,马上就被人发现了,被这帮人一路追到现在。 她不敢想象,如果他再不出现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很显然,父王在临走之前留下了命令,才会让这些人毫不留情地抓她,然后应该就是送到姚府,如果那样的话,她难逃一死。 正胡乱地想着,背着自己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她抬头看去,见前面的房顶之上站了十多个身着灰色束腰长袍的男人。 蓝宇认得这些人,腰带之上带有龙爪印的高手,除了大内高手,再无旁人。看来城门那里还是有人,认出了他,回去报了信,这么快就派出了高手前来。 低头扫了眼下面的情况,只见足有百人之多的皇宫侍卫团团围在下面。 看来今天,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他将青柳稳稳地放下来,轻声说了句“放心,在这等我。”然后往前迈出一步喝道:“出手吧!” 那些人显然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这么猖狂。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抽出腰间的佩剑,冲上前来。 “用剑?”蓝宇不惧反笑,冷哼一声,拔出剑来,顿时晨光之下,折闪出更为凛冽的一道光来。 霎时间,那十人围攻上来,双方剑刃相撞,剑风大作,一阵让人冷颤的乒乒乓乓之声像大雨拍打地面一样,不断地传来。 侍卫圈外的远处,也围起了数百的行人,驻足观战,议论纷纷。 青柳站在另一边静静地看着蓝宇挥剑,面容上难见她心底的紧张。 可是她并不害怕,似乎在过长的奔波冒险的岁月里,早已经下定决心,无论他是生是死,她都会追随左右。 也许霍玉文的事情只是为了让现在的她,更为明白这一点。 生死之关头,两人身外的那些不必要的林林总总,似乎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不论是霍玉文,还是出现的任何一个人。 蓝宇的功夫在那十人的任何一人之上,甚至能够和十人齐攻相对抗,只是在十倍的体力消耗之下,终究渐渐趋于下风。 可是他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坚定地挥舞着手中的利剑,抵挡着周遭凶狠的攻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下面传来:“郡主!还是随我们回府去吧!” 蓝宇和青柳同时身形一顿,只见一个男人跃上房顶,正是带青柳回府的那个人――李福! ------------ 第一百零一章 再入皇宫 李福阴笑着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一步一步慢慢地接近青柳。青柳看着他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就觉得一阵恶寒,脚下不断后退。 蓝宇心中一急,体内气息大为运作,手中宝剑猛然一划,杀出一丝空隙便迅速飞身而出,护在青柳身前。 他能看出,这个李福走路身轻如风,气息平稳,身上功夫定然不俗,更何况三王爷将事情交给他办,定然是三王爷身边的心腹,不可小觑。 李福不断地向前靠近,但蓝宇也不敢冒然攻击,余光中,方才那十个大内高手也在向这方做围拢之势。 情况不妙。 若只他一人,还能勉强与这十一人相抗,只是青柳在这,他难免顾此失彼。 没想到,即便他不远千里飞奔至此,竟还是徒劳。 无论如何,无论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要保青柳安全。 “这位公子,我看你还是尽早让开,误了接郡主回去的时辰,王爷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李福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皮相又上前一步。 蓝宇紧紧地握了下青柳的手,一抹坚毅之色涌上面容,在李福讶异的目光之中将剑刃放于脖颈之上道:“我有要事向皇上禀报,带我二人进宫!” “这……” 其中为首一个长得很高的人面露难色,不错,今日得皇令之时,皇上特意嘱托不要伤害他的性命,安全带入皇宫,可现在突然多了个姑娘,如何是好? 这一招乃是蓝宇下的险棋,如果能够活着面见皇上当然最好,但如果皇上下了杀无赦之令,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拼出性命杀将出去! 顾及青柳的安全,他的额头也开始隐隐冒汗,双目如鹰一般盯着那高个之人,双方相持半晌,无人动弹。 “各位大人,那位姑娘乃是我三王府的郡主,如果无妨的话,还请大人让小的把郡主送回府去,切莫耽误了各位大人的要事啊。”李福行礼道。 高个儿瞥他一眼,面露犹豫。 “我所禀报之事,与这位姑娘有关,实乃要事,若有人阻拦,有了什么不尽人意的后果,你们谁也承担不起。”蓝宇咬紧牙关,一口认定有事禀告,暗中却已然做好准备,一旦又变,马上前攻脱身。 “带走。” 高个儿一摆手,示意其余九人将蓝宇二人围住。无论蓝宇说的是否为真,他都必须遵旨将蓝宇活着带回宫中。 蓝宇将剑放于胸前,示意他们不要靠得过近,另一手环在青柳腰间,随之跳下房檐。 虽已入秋,但皇宫之内的绿树仍然绿得浓茂,显然是经过有心人打理了的。 令蓝宇吃惊的是,皇上居然摆了一桌酒席,坐在舒服的木椅之上,面色平静地看着他走进观湖亭。 湖水幽幽,红鱼成群,倒是一派祥和的景致。 只是他不懂,为何皇上会如此待他,难道,这时一场鸿门之宴? 他拉着青柳,犹豫了一下,然后像一名御前侍卫一般半跪行礼。 皇上抬手,淡淡地问:“听说,你和这位姑娘有事情要与我相说?” 蓝宇起身,看见皇上的脸颊与上次见面相比,消瘦了许多,眉眼里尽是说不尽的沧桑和疲累。 他忽然有点慨叹之情,还记得那时候自己成了武试状元,成了御前侍卫与之朝夕相处,对于皇上的勤奋和可容天地的宽广之心颇为敬佩,若不是他偏偏是季老爷的棋子,他们两个必然的关系必然不会是今天的局面。 “皇上,罪民并无事禀告,自知犯欺君之罪,今日皇上即便立时要罪民性命,罪民也毫无怨言。只是,罪民死前,还有一个心愿。” 蓝宇看了看身边的青柳,她听了自己求死的话,早已热泪盈盈,他心里一暖继续说道:“罪民不敢隐瞒,这位姑娘乃是三王爷的嫡女,因无端之祸,身陷囹圄。还请皇上准允,让她留在宫中,哪怕只做一个扫地宫女也好。” 皇上闻言,悠然一笑,反问:“你既已自知有欺君之罪,还敢和朕另提要求?” “皇上,罪臣此次回京,绝无半点报复皇室之私心。季家已败,罪臣并无他欲,回京只为救回青柳。罪臣不敢要求皇上放我二人离京,只恳请皇上饶过青柳一命。” “不,你若死了,我也不在这笼子里面苟活!”青柳心中如火锻烤,一句话脱口而出。 蓝宇急忙拽拽她的胳膊,让她不要乱说话。 谁知皇上听青柳一眼,竟笑出两声道:“传言果真不假,都说三王府的郡主性子爽直,无所惧怕,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谢皇上夸奖。青柳自知性子骄纵,是皇上不与青柳计较,方才所言有无礼之处,还请皇上见谅。”青柳微微一蹲,颇有胆量地回道。 皇上眼睛一亮,没想到这老三的女儿竟是个颇有男儿气概的,可比老三本人成天算计来算计去的强多了。近几年来,频有探子来报那三王府中私兵甚多,足见老三不轨之心。 之前还想用这丫头与姚直家联姻,颇有结党营私之嫌。只是被这丫头出其不意的逃婚所阻断。最近,他也知道蓝宇与这丫头之间的事情,城中有关她的流言蜚语甚多。如果现在将她留在宫里,明面上可以说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可是实际上着实可以作为自己手中的筹码或为降罪的依据,一面牵动老三,一面可以牵动姚直。 更何况,还可以利用她,牵制蓝宇,为国效力。 “想要她留在宫中,并非难事。”皇上站起身来,道:“只是,你久不入宫,可能不知,北疆战乱最近颇为严重,我国与咸国之战争,断断续续已持续近百年。我大将张邺在交战之时,身患重疾,而我朝中,武将之优者,甚少。若你能为我景国,踏平咸地,我定会力保她周全,带你得胜,你二人便可重逢相守,无人再敢伤害你们。如何?” 蓝宇和青柳闻言,浑身一震,皇上的意思是让他,戴罪立功? 只是惶惶战事,无人敢称常胜,更何况蓝宇他虽精武艺,却并无带兵的经验。再者,战事连绵,击退敌军已是难事,而收咸地,更何谈容易? 青柳踌躇之时,却见蓝宇对她温柔一笑,然后跪在地上道:“罪民接旨,这便动身北去!” ------------ 第一百零二章 最大的赢家从来都是懂得利用 蓝宇不是不懂得皇上心里的打算,身为一国之君,皇上已不可能因为动了恻隐之心而做出决断,现在之所以给他这样的机会,无非是他和青柳还有值得利用的地方。 青柳被皇上认作义女,留在宫中。虽然没有自由,但至少可以安安全全地生活下去。 他没有什么再不放心的了。 走在出宫的路上,他看着四周的高墙,忽然很想大喊一声。 这个金色的牢笼,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进来,却总是紧紧地抓着他,即便他看似飞了出去,但终究还是逃不掉被抓回的命运。 景咸大战,他必须胜! 只有这样,他和青柳,才有一线生机! 皇上给了他三天的准备时间和先锋的名头,他并无身外之物,简单地带上些衣服便可随时出发了。 随一支小队出发的那天,他骑着高马,看似风光地走在出城的路上,身姿挺拔,神情坚忍,半面银色面具折射出阵阵冷光。 外围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对这个陌生的男人十分好奇。人总是健忘的,其实不过几月而已,没有人再记得曾经的剑客,更何况,他已不是那个英俊的男子了。 出了城门,仍有人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驻足观看。 蓝宇举目望去,一眼看见站在人群之中的季容、轻风和自己的师父。 他们焦急地看着他,不断地挥手。 这几天,他们被侍卫拦在城外,不得进入,却也听说了不少有关景国边疆动乱之事。 “放心。” 蓝宇从他们面前经过,看见季容紧紧皱起的眉头,心中暖流涤荡,对他做了个“放心”的嘴型,然后毅然转过头去,凛然地看着远方。 他曾想过千遍,要和青柳他们去南方的某个小镇,每天过着安心坦然的生活。可是命运的魔爪还是将他拉回到这条,通往那个他再不愿去的地方的路上――极北之地,邬县。 也许那是一段他永远不愿想起的记忆。 他和季老爷踏入白极山之内,为寻李祈含的尸体。也许所有的变故,都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李祈含,皇上,猴子,黑子,季老爷,李撰…… 于是,一场又一场循环往复的仇恨诞生于这个世界之上,最后像宿命一样将他送回起点。 而在这个简单而又复杂的故事里,最大的赢家不必争论,自然是稳坐江山的皇上,杨德知。 他并未像其余的人那样,对所恨之人步步紧逼,环环击杀。而是明察秋毫,暗自部署,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地掌控全局。 所以,最后,他还活着,还稳稳地坐在龙椅之上。 而那些被淹没在仇恨当中的人们,永远地离开了人世,带着满心的不甘和恨意。 天色渐渐暗下来,昏昏的月光照不清前进的方向。 蓝宇下令停下休息,待明日再出发。士兵们扎起帐篷,小心翼翼地为新的首领烧起热水。毕竟这个只露出半张面孔的男人看起来是那么凶狠。 “不用管我了,照顾好你们自己。”蓝宇看着端来热水的小兵,淡淡的说道,却让那小兵神情一顿,旋即在眼中透出一抹别样的光来。 至少让士兵心甘情愿地跟着他才行,只靠威严,是不能成事的。 蓝宇挥挥手,看着小兵颇为感恩戴德地退了出去,便简单洗漱了一番,出了帐篷。 真是入秋了呢?周围已无蝉鸣之声。 四周一片苍茫,与京城之内的景色,全然不同。 他又恍惚想起那个灵动的姑娘来,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那般深刻。 青柳,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到那时,也许是另一个春暖花开,我们会带着初遇时的那份心情,与对方,深情地邂逅。 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历时半月之久,方到白极山之西的邬县。 景咸两军,已处疲累之势,数月之前的激战渐渐演变成惶惶对峙的样子。 但有心之人不难看出,景军虽有一将军指挥,实则却为一个挂名将军而已,据说这人早就过了壮年时期,城府很深,却并无实际有用的智谋。最让上下军士不满的是,这位将军竟带着夫人前来出征。 而这位夫人虽已年过四十,但风韵犹存,整日地黏在将军身边,说起话来能将旁人腻得浑身鸡皮疙瘩。最后闹得军中上下皆为这位夫人操劳,士兵怨气颇重。 那咸国本是一个小国,兵力远不敌地大物博的景国,但在景军如此态势之下,也恰恰打了个平手。加之其后备力量充足,较短的粮草运送距离使得其军心稳定,有所倚持。 蓝宇一面听着一带路的小兵简单讲述现下的情况,一面跟着他进了军营,站在将军帐外。 手放在帐帘之上时,他的心忽然强烈地震动了一下。 里面传来一个甜腻的声音:“我不管,我就是想要回京,这里风餐露宿,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的,还有一大群不长眼的东西在暗地里看着我,到处乱嚼舌根,住得我实在难受,还不如就早些认输,说不定皇上就会让你早些回去嘛。” 又传来一低沉的男声:“哎,这仗还没有打完,就算是我想回去,皇上也不会准许的,两国交战可不是玩笑之事。当年我十六岁带兵平定四国,为国立下悍马功劳,皇上才降隆恩封我为本朝唯一一个异姓王爷,现虽已年老,但此番重受将军之印,也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媚儿可不许胡闹。” “…早些认输不是更好,有什么可打的,不过是个荒凉的小地方而已………”声音停下片刻,又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打赢啊?” “敌方擅多种奇异之术,不好对付。媚儿可勿要心急,听说皇上又派了人前来支援,或许对我军帮助不小,只是不知,受命前来者何人。” 蓝宇敛住心神,并未让人通报,扬手掀开账帘。 那粘腻地坐在一起的二人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去。 “王爷,好久不见了!” 蓝宇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似笑非笑地看着单王爷,和他宠爱二十余年的夫人。 ------------ 第一百零三章 软弱的单王爷 媚儿被他肃杀的表情吓了一跳,却没有认出他来。 单王爷目光凝滞,盯着蓝宇的面庞和那半张银色面具,心中已有了揣测,却不敢明说,故作镇定地说道:“此乃军中要地,来者何人?” 蓝宇鬼魅地笑了一下,上前道:“王爷真是老了,连我,都想不起是谁了。不过,像我这样卑微的弃子,忘记了也无妨。” 王爷咽咽口水,心中忐忑。这段日子以来,他没少派人暗杀蓝宇,却一直未果,现在相见,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见王爷不说话,蓝宇又道:“哦,看起来王爷是真忘了,不如让蓝宇提醒提醒……” “不必了!……我想起来了……” “哦?想起什么来了?说说。”蓝宇摸摸脸上面具,逼近道。 单王爷护着媚儿,后退一步,不敢和他对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觉得难以启齿了?”蓝宇的手放在剑柄上,继续说道:“当年,你和这个女人逼死我娘,又将我赶出王府,现今又派人百般追杀。哼,如今总算和尊贵的王爷见了面,我可要好好欣赏你们的表情才对。” 媚儿在王爷身后嘤嘤地哭起来,含糊地叫着:“王爷,王爷你快将他杀了,快!” 忽然一阵冰凉附在她的脖颈之上,抬头一看,蓝宇已不知何时越过王爷,闪到面前,腰间佩剑已经抽出,剑刃触碰在自己的皮肤之上。 她被吓得当场说不出话来,浑身哆嗦。 “宇儿,不要伤害媚儿!” 被推倒一边的单王爷大喊道。 宇儿?哼!他也配!? 蓝宇的眼神就如同雷电一般,劈在王爷的心上,不怒而威。 “你娘没有死。”单王爷心中忐忑,竟吐出这样一句来。 想当年,他喜欢上一位名叫“蔓儿”的青楼女子,并有了孩子。他便赎了她,接到家中纳为小妾。又过了几年,他却有了新欢,并做了当家夫人,也就是这位异姓王爷的福晋。 她生得极美,却性子骄纵,府中的大小事情她都要去掺上一脚,尤其是王爷女人们的事情,更是三天一小管,五天一大管。 但王爷对她喜爱得紧,又为人软弱,这些事情也就渐渐都由得她去了。那一次,她诬陷蔓儿于外人有染,给她冠上不贞的罪名,加之她本就是妓女出身,一时间,世人皆为不齿。 王爷虽痛心疾首,却到底喜欢她几年,不忍夺其性命,便暗自派人将她送了出去。当然这件事情,媚儿也是不知道的,只以为王爷已惩戒了她,去地下长眠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王爷不知为何总能想起这件事来,心烦意乱,看见蔓儿的孩子宇儿便更是如此,恰巧媚儿才刚为他添了一子,便将蓝宇送了出去,成了季家的继子。 父子一别,便是经年。再见之时,他已成了名动京城的剑客,武试状元。 两个人相遇在皇宫之内,他从蓝宇的眼神中读出彻骨之恨,又听闻蓝宇得到了皇上的重用,他恐其报复,便痛下杀手,一绝后患。 “她在哪?”蓝宇抽回宝剑,心中波澜万千,却只化为这淡淡的三个字来。 单王爷摇摇头,将当年的事情简单一说,又道:“我派人将她送到了北面的一个小县城临河县,只是不知如今还是否在那。” 媚儿这时缓过神来,眼神狠狠地瞪向王爷,原来当年他不紧没有杀了那个女人,反倒送出城去,若不是蓝宇还站在这里,她非要好好问一问才罢。 单王爷瞧见她的眼神,心虚地地下了头,颇为尴尬地看着自己的脚面。 “王爷,蓝宇是皇上委派的先锋,此时军事最为重要,所以之前的事情我们暂时不议。等打了胜仗,我再和你们一起细细算账。” 看着单王爷软弱不堪的样子,蓝宇冷哼一声,有些不敢想象就这样一个人会是那个十六岁就成为天下第一的将军,岁月催人老,难道心也会被这时光的刀割得软弱吗? 如果王爷说的是真的话,那应该要怎样对之为好呢? 至少,他保住了娘亲的性命…… 一切,要等找到娘亲再说。 蓝宇冷冷地瞥了一眼一旁的媚儿,甩身而去。 天气渐渐冷了,邬县本就寒冷,此时更加让人皮肤发疼,唇裂手干。 军中物资紧张,士兵们苦不堪言。 但尽管如此,景军的状况还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因为新来的先锋大人要比那个什么异姓王爷强得多,几月以来,对他们嘘寒问暖,毫无官吏之势,却武艺高强,懂得布阵练兵,颇有大将之姿,军中之人莫不对他佩服称赞。 加之他面带半面银色面具,又有传言说他曾是出剑必见血的侠客义士,上过雪山穿过野林,与凶兽相斗,更不惧怕官府势力。 这样颇具传奇性质的故事总能让平凡的士兵们热血沸腾,心甘情愿地跟着蓝宇冲锋陷阵,勇杀敌军,让一份一份的捷报传入京城,传入皇上的耳中,自然也传让在宫中满心思念的青柳稍稍放下心来。 日子就这样天边的云彩一样,风一卷来,它们便飞速地在天空飘过,然后变换着千奇百怪的形状,让看着它们的人有万千的遐想。 宫中的日子十分平淡,有皇上的保护,青柳倒是过得平安无事,她最喜欢坐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不留一个伺候的丫鬟,就这样捧着一杯暖茶呆呆地看向天边。 她总是想起许多许多的事情,她和身边的那些人曾经历的种种,都如斯清晰,难以忘怀。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她披着披风站在梅花丛中,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因为有那么一段记忆,就如同这漫天飞雪一般,盈盈绕绕飘在心头。他站在一片纯白里,像是张温柔的画卷。 有时候,她也会试着学一些女红,漫长的时光让她学会安静下来,总要做一些事情来打发孤单到骨子里的无聊和寂寞。这时候,她总会想起一个可爱的姑娘。那个姑娘总是穿着暗淡的颜色,紧紧地跟在自己的身后,无论做任何事情所为的,都是她。 那时候,沙菊也总是为自己绣些精细的东西,阵脚里面都是满满的,柔和的心意。 还有自己的母后,也喜欢给她做些香囊手帕之类,现在觉得珍贵,当时却只认为是寻常的事。 离开王府进入皇宫的第一天,她便恳求皇上救下母后,却只得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母后竟在自己离开之后,马上自尽而亡了。 而那天母后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在安慰她,劝她离开王府,远离危难而已。 青柳想起这些,眼圈微红,却没有再轻易流泪了。她想她终于渐渐学会了坚强,无论未来的路究竟怎样,她都能安然地接受。 那些曾出现在生命中的人们,无论能否陪她走到最后,她都不会忘记。 她爱他们,真的。 ------------ 第六卷 相思泪 ------------ 第一百零四章 重逢 三年后。 眼下是万军之队列,耳边是擂鼓震心之声,雾气之下,万千景色倍显朦胧。 蓝宇站在咸地高城之上,亲手将咸国的旗帜扔了下去。 下面便涌上来震慑天地的呼声。 终于,凭借着这最后的大战,他带领着将士,于雾中布阵,奇攻而胜。 三年风雪,北疆严寒。 这一切,像一场梦一样萦绕在他的心头。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占领咸地,将之纳入景国之疆土。 恍然间闯入自己脑海里的几个人竟让他生生流下泪来。他不是个轻易露情之人,此时,却难以抑制心中的那份激动。 这三年艰辛,和他心里的那份苦,是外人不可能知晓的。 但终究,乌云散去,阴霾尽失。 他终于可以,重获自由,和他思念的人们重逢。 只是这三年来,他屡次派人到临河县打探,却只得到一些很久之前的消息。那的确曾来过一个面容不俗的京城女子,却只在这生活了几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说她在家中自尽而亡,也有人说她离开了临河县,往南去了。 这也许是蓝宇心中永远之伤痛吧。 不过,他不会放弃,只要还没有确认娘亲已逝,他便会一直寻找下去。 出征大捷,蓝宇并没有站在回京的队伍里。享受百姓爱戴这种事情,还是交由单王爷去做吧。他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单王爷身后的女眷轿子,不知为何,心中如同死水一般宁静。 媚儿,一个害他母亲体尝世间苦难的女人,他难道不恨了吗? 不,他摇摇头,想起在邬县之时的一个夜晚。 他跟在她的身后,试图为母亲报仇。 她亲自去打了一桶水,然后倒进壶中烧热,回身道:“能不能先等我给王爷送上最后一碗热水,他胃寒的毛病又犯了,得喝上口热水才行。” 蓝宇身形一滞,有些惊讶她竟知晓自己就跟在她的后面,便上前几步,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谁料她一改初见那日的惊慌,坦然一笑,然后端起碗来,从蓝宇的身前走过,进了王爷的帐篷。 她是真的很爱王爷。全心全意,甚至不惜手段。 蓝宇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青柳的母后,和她,是那么相似。 也许是出于这样的原因,也许是他一时心软,媚儿带着必死之心走出帐篷之时,却不见了蓝宇的踪迹。 他真的,越来越容易感情用事了。蓝宇暗暗一笑,不再去看那顶坐着媚儿的轿子,转身离去。皇上早已派人带了信来,今日午时,请他到宁水河边一见。 这一年的夏天似乎来的有些早,天气炎热,空气里弥漫着阳光的味道。 他慢步来至宁水河边,遥遥地就看见河边一棵垂柳之下,皇上在静静地看着河面。 蓝宇敛神,淡然地走到皇上面前。 “你来了?”皇上一笑,像老朋友一样开口:“你不知道吧!当时我就是在这宁水河边被季容就回府中的,他是个待人真诚的孩子,和他爹完全是两个样子。” “皇上……” “今天好不容易出宫,就别叫我皇上了,叫我林学就好了。”皇上拍拍身边的地方,让蓝宇坐下,像开玩笑一样道:“没想到,你还真收了咸国,蓝宇,果真是不简单啊。像你这样的人才,我怎么舍得放你走呢?”、 蓝宇心头一紧,皇上的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皇上大笑几声:“看把你吓的,我说笑而已,既然早先答应你的事情,怎会临时反悔。只是,景国武将匮乏,万一有兵来犯,是十分危险之事。你本是身有重罪之人,我让你戴罪立功,也算是给你保全一切的机会。若你不是忘恩之人,国有危难日,你定要回来带兵出战。” “是!” 蓝宇看着皇上的眼睛,似乎是想要看穿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却只看见一股清风。如果他不是真正的胸怀广博,便真是城府极深,连蓝宇也不能窥视丝毫。 “好了,我得赶紧回宫去,给单王爷接风洗尘。” 皇上站起身,一招手,就跑过来三个灰衣之人。他能读懂蓝宇的疑惑,却不想老生常谈了,曾经的他也曾手染万千鲜血,为报母仇,所杀之人无数,其中冤屈者也不可计算。可到了这时,仇恨早已过去,他不愿继续酿祸。 蓝宇也站起身,只见皇上抬起手来向自己的身后一指,然后便转身而去。 蓝宇顺着他的手指回头看去,却见一个一身浅黄的姑娘盈盈地站在远处。他似能看见她的神情,眼中含泪,笑容温柔。 那个身影似乎只停了一下,就飞奔而来。 夏日的暖光里,她好像一朵浅黄色的小花,清爽而明媚。 他又想起他们初见之时的那一幕,万千景象,汇聚心头,口中竟涌起一丝酸涩。 只是,这一次,他不想再让青柳一个人努力了。 他爱她,他也想让她深深地感受到。 于是,他没再犹豫,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天地一片温柔之中,两个身影从两个方向奔至一处,紧紧地拥在一起。 青柳只感觉扑到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里,一份期盼已久的安心之感缱绻而来,良久,环在身上的双臂才微微放松,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想要仔细看看三年未见的那张脸。 只是一抬头,一个灼热的吻便贴了上来,辗转反复,纠缠不已。 他的手扶在她的后脑,霸道的力量似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 她的心跳有如擂鼓,扑通扑通。 两人见面,虽如无声默剧,却都能深深地感受到对方的思念和爱。 青柳只感觉自己快要幸福得死掉了。 那无数个冰冷孤单的夜,那缠绕在心头的苦涩,那为他绣下的一个个针脚,那为他红过的每一次眼眶,好像都在此刻,融化了,甜甜腻腻地洒在心头。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蓝宇眉头一蹙,停了下来一看,这个小丫头正闭着眼睛傻乎乎地笑着。 他有些无奈,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情笑出声来!? ------------ 第一百零五章 半面相思泪 有关季家后人永不得入京的旨意已经作罢,可蓝宇他们还是决定离开这个纷扰复杂的地方。这三年来,季容和轻风一直呆在城外,有玉笛子的日夜保护,生活得很是滋润。 再见面的时候,蓝宇嫉妒的小眼神几乎能把他俩给看穿了。 谁让他们擅自成亲了?谁让他们生孩子了? 两岁的小季弦巴巴地走过来,摇摇晃晃,一下子抱住蓝宇的腿,黏黏的口水淌下来,沾湿了一大片。 蓝宇的脸都快臭成臭豆腐了,可这刚断奶的小娃怎会知道什么是害怕,继续将鼻涕口水一同往裤子上蹭。 轻风赶紧过来抱起他,谁知道蓝宇一抓狂会做出什么事来。 “哥,嘿嘿,你和青柳也得赶快抓紧了啊。”季容笑嘻嘻地凑上来,扒着蓝宇的肩膀,颇有些得意地说。 蓝宇一下子推开他贴上来的身子,看看在一边逗季弦开心的青柳,低声道:“不劳你操心了。” 蓝宇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是急得不得了,他好不容易才换来今天的一切,怎么还会有耐心继续等下去。 所以三天之后,在乞人村的相思树下,一对新人就此诞生。只是这婚礼,简直简陋到可怕,没有礼堂没有红烛,更没有无数亲友的见证。可是相思树桠上绑满的红绳随风摇摆,却是那么的温柔和美好。 阳光很暖,像镶在红绳上的金丝。 蓝宇找出刘月妆送给自己的那块玉佩,高高地挂在枝端,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拿下来了。 他终于寻到了一份独属于自己的幸福,而那些在自己生命中出现又消失的人们,就这样随风散去吧。 “送入洞房!” 季容站在树下,傻傻地笑着,喊道。 乞人村的房子很是便宜,他们租下一间,作为两人这几天的小天地。 于是在农家硬硬的土炕上,蓝宇取下青柳头上的红色盖头,看见她双颊绯红眼含秋水的样子,却感觉这整个世界都挂满了红色的绸缎和五色的灯笼。 “青柳……” 蓝宇的面色被油灯的光芒照得分外柔和,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像甘泉一般:“青柳,这一辈子认识我,你后悔吗?” 分明是知道她的答案的,但还是想听见她亲口说出来。 “我后悔过。” 青柳的目光温柔地拂过他瞬间僵硬的脸上,又轻声道:“我只后悔,没有更早一点,遇见你,然后爱上你。” 最是温柔暖语时,方是你我两心知。 蓝宇轻轻地吻了下她的红唇,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热切的吻像带着灼人的温度一般燃烧在她的唇瓣,然后蔓延到细腻的脖颈。 他指尖触碰过的地方,就像烙上了粉红色的桃花。 她轻轻地颤抖着,沉醉在花瓣翻飞的梦里。 于是…… 一盏交杯酒,两行相思泪…… 穿越最难耐的苦痛,消解最噬心的想念,你我终于可以,天涯海角,永永相随…… 若有来世,即便要再一次经历这样的苦难…… 我也要与你,相遇在纷纷人群之中,然后认出彼此,种下一株遮天蔽日的相思情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