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部 ------------ 楔子 更新时间:2013-10-31 “砰!砰!砰!”隆冬腊月,岁寒更深,一袭素衣妇人急扣柳家大门。 四下寂静,这敲门声乍听之下,令人心惊。 妇人怀中抱着的正是一个一岁多的男孩儿,红嘟小嘴儿,娇嫩皮肤。孩子在襁褓中,咬着手指,睡得香甜。 门缝一开,妇人急急闪了进去。 门再一关,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一般。 后来,在街头巷尾的议论中,知道平阳城一大富商柳如正收养了故人遗子,只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待,取名柳子卿。 这个柳家家大业大,而柳如正为人却是行端言正。家中只有柳夫人莫紫燕,两人伉俪情深,未见三妻四妾过门。 如今只有一个三岁大的儿子,唤作乔阳。本想再要个小孩,却几年没了动静,如今收了个养子,自然是欢喜。 喜上加喜的是,没两年,柳夫人又怀上了。十月怀胎,生下了二儿子,乔生。 …… 这平阳城是大庆国都。府邸院落星罗棋布,大街小巷纵横交错。达官显贵如流,富商名流如织。往来商人熙熙攘攘,去留游客交流不息,烟花巷柳热闹非凡,一派盛世景象。 大庆北挨北棘,南靠南疆,东临大海,西朝喀什乌。 如今,大庆与北棘交恶,战争不断。紧挨大庆和北棘的喀什乌一直保持着观望状态。 而这个南疆,虽被称为蛮夷之地,却素来盛产各种奇珍异宝,奇花异草,在大庆极受欢迎。无奈南疆与大庆之间却穷山恶水,充满瘴林毒沼,鲜少商人敢涉足其中,所以南疆的各式稀奇古怪之物往往千金难求,一旦谁人有货,立马抢购一空。 不知从哪一代起,一个叫疾风堂的地下帮派竟然带领帮众硬在南疆与大庆之间开了一条商道,偷偷交易两地稀有之物,攫取暴利,从此富可敌国,势力极大。可是此帮派非常神秘,没人知晓它的来历,也没人知晓它的总堂在哪里,就像一个幽灵一样存在在平阳城。朝廷多年追查,均毫无结果。 由于南疆之物奇货可居,几乎所有商铺都想与其交易。然而疾风堂却左征右选,如今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家商铺能从疾风堂手上买到货。 柳如正颇费了些周折才打通关节与疾风堂接上线,虽然只能进到极少珍奇货物,却也足够打响他商铺的名号了。再加上他为人恪守商道,诚信无欺,精明宽厚,行端言正,所以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他的玲珑斋在这平阳城里是开了一间又一间。 ------------ 第一章 童年轶事 更新时间:2013-10-31 “子卿,今天那夫子老儿要求抄写的书就拜托了。瘦猴儿催着我呢!” 少年英挺的面容上挂着顽皮的笑,正是十五岁的柳乔阳。 “是斗蛐蛐呀,还是看猴戏~~赖皮,又要我仿你字迹。”子卿瞪他一眼:“这次再没有东西来换,就别来找我要。” 他冷着眼瞪着乔阳,嘴角却含着笑。人才十三岁,就已经出落得清清秀秀,乖巧懂事了。 此时,小乔生吧嗒吧嗒跑过来,手舞足蹈地闹着:“大哥,你要到哪里玩儿,带我去,带我去。” “坏了!”一看乔生跑过来,乔阳连蹦带跳,一溜烟跑远了。 子卿只隐隐约约地听见乔阳最后几个字“交给你了”。 小乔生眼巴巴得望着哥哥跑远了,醒醒鼻子,吧唧吧唧地掉眼泪,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得往子卿身上蹭。 这样的时候,子卿总会温柔地拍拍乔生:“不哭不哭,哥哥带你捉迷藏。” 小乔生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几滴泪还挂在脸上,望着子卿,咯咯地笑:“嗯,还要听哥哥讲故事。子卿哥哥最好了,乔阳是个大坏蛋!” 门厅里的柳夫人,把这前前后后看了个通透,面上欢乐,心中甜蜜。有这三个儿子在,这府上可真是热闹啊。 不过回头怎么帮乔阳在功课上糊弄糊弄他那个爹,还得费脑子想一想~ 晚饭的时候,乔阳还没有回来。 柳如正怒目瞪着柳夫人,柳夫人拿起娟帕捂在嘴上,眯起眼来打哈哈。 柳如正一眼扫过子卿,子卿忙低头夹了片肉给小乔生:“来,玩累了,多吃点。” 柳如正又瞥向乔生,乔生只管嚼肉,嘴里嘟嘟嚷嚷:“好吃,好吃。” 柳如正只好“哼”了一声。 长子顽劣,整天到处瞎混,不到半夜绝不回家。 不过……柳如正想着自己年轻时候大概也是这样,额……还不如儿子文章做得好。(当然是子卿帮着写的)所以偶尔教训他一番,大多数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乔阳鬼灵精,早摸透爹爹心性,也就更加肆无忌惮。 这一天却是学了那些纨绔子弟跑到倾城阁听曲儿喝酒去了。 说起这倾城阁,平阳城里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里有美人唱曲,弹琴,跳舞……不过,你要把它当做烟花柳巷那些莺莺燕燕唱淫词艳曲儿的地方,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倾城阁里,曲儿是文人墨客的佳作,琴是阳春白雪的调调,舞是精彩绝伦的表演。这里往来的都是些文人雅客,或者是附庸风雅的登徒浪子。 吟诗作对,喝酒作乐,看舞赏曲儿,好不热闹。 不过,这世上,有美人的地方就是是非多,何况倾城阁这样的美人窝。 只是啊,这里的老板一定有点来历,所以啊,这倾城阁里顶多出点拈酸吃醋的小乱子,却没有什么大乱。 忘了说一句。 这倾城阁的老板是这个平阳城的美人之首,雨雪霏姑娘。 十二年前一支《凤飞九天》舞,惊艳了全城的人。 只是,不知何故,雨雪霏如今再也不跳哪怕是一支舞了~ “没意思,还不如到茗香街去呢,在这儿装个什么劲儿啊。”喝了两口酒,瘦猴儿瘪嘴说。瘦猴儿的真名叫罗入景,是罗大老爷的遗腹子。这个罗家曾经在平阳城也算呼风唤雨的大家族,不过,近些年却颇显没落颓圮之气。 “嘿,你不就惦记着烟雨楼的小茹妹子嘛~可要我说,小茹的腰可没小莲细。”取笑他的这位是徐长铭,他爹是骠骑将军的副将,平素里跟着父亲练武,私下里就跟着柳乔阳和罗入景一块儿鬼混。 “你们两个没出息的!”柳乔阳戏谑浪荡地看了他俩一眼,转而看向台上舞姬翩翩,合着曲调摇头晃脑起来,似是特别沉醉。其实……他哪懂得欣赏这些琴曲,只是这调调让他想起了那天在烟雨楼里小芸轻声哼的曲子,念起小芸那白嫩的脸,心也就跟着飘忽起来了。 ------------ 第二章 小书乱翻 更新时间:2013-11-01 夜墨如水,繁星乱点。 影影绰绰一个黑影,翻过了柳家后墙,跐溜溜进了侧院。 “吱呀,”西厢房被推开了一条缝。 小乔生在子卿的床上睡得正香甜,而子卿听到动静便披衣下了床。 如今正是初春,天气乍暖还寒,夜里更是春寒料峭。 子卿搓搓手瞪了一眼乔阳,低声嗔怪道:“又这么晚,你不怕爹爹的板子么?” 乔阳笑得精明无谓:“怕那做什,夫子让抄写的文章呢?” 子卿心里暗自好笑,你不怕,不怕干嘛半夜溜到这里要小抄,不就是为应付明早爹爹的检查么。 嘴上却不说,只是弯了眉眼斜瞧着乔阳,手中递过一叠宣纸。 乔阳被瞅得头皮一阵发麻,立即转换话题。 “嘿,倾城阁里的曲子好听,舞好看,人也一个赛似一个。”得意洋洋得炫耀着。 子卿听了,那黑眼珠就似清水里的石头似的,分外明亮:“什么,你们去了那里!见着雨姑娘了么,还有那里曲子是怎样得好听?还有……”一听到倾城阁,子卿就显得热切而兴奋。 “打住打住……”乔阳有些不屑:“雨姑娘没见着,曲谱倒是给你带回来一本。”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来。倾城阁的曲子妙,歌也妙,更妙的是,时时新,次次新。于是那些唱过的就被人写了下来,当作曲谱卖。 子卿欢快得接了过来,迫不及待地点了蜡烛,在昏黄的灯下翻看。 乔阳望着他,只觉得摇曳的烛光把两颗点漆般的眸子映得更亮了。不过是本曲谱么,至于那么激动吗?瞧瞧,兴奋得脸都发红…… 还没想完,“啪”,子卿随手就把册子甩到乔阳身上,怒道:“什么乱起八糟的东西,你就给我这个!?” 乔阳心下狐疑,瞥了眼看那翻落在脚边的书。 坏了,怎么是那本春宫图?额,光溜溜的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什么姿势都有…… 哎呀不好,拾起书就溜。 子卿在后面嘭得一声把门关得死死的。 小乔生被这一声惊醒,然而睡眼依旧朦胧,揉揉眼,迷迷糊糊地问:“子卿哥哥,怎么了?” 子卿还怒在心头:“没什么,门没关好,有条畜生跑进来了。” “哦~”了一声,乔生倒头继续睡。 那一厢,罗入景爬到床头,偷偷点了灯,掏出怀里藏着的小册子,面带淫笑准备看个过瘾。 一翻,怎么这么多字。什么时候连那玩意儿也要这么文邹邹的了。 再一翻,还是字。 不对,翻,翻,翻~ “去你的,怎么把本曲谱带回家了!” 这一厢,柳乔阳也爬上床头,偷偷点了灯,灯影里笑得淫邪。下午哥几个偷偷看的时候,还不好意思多看,如今阴差阳错和瘦猴儿拿错了书,让我自个儿好好鉴定鉴定,啊,品味品味~ 不过第二天,就有个人面容憔悴,无精打采,说什么也不起床了。 ------------ 第三章 代弟受过 更新时间:2013-11-02 又是一年寒冬。 这天,柳家老爷眉开眼笑地搬回来一个瓷器花瓶。 柳夫人一看这花瓶眼皮一跳,“这么值钱的宝贝,怎么被你给搬回来了?” 柳如正偷偷附耳过来,嘟嚷了几句。柳夫人默默点了点头,就叫几个人小心抬到书房里去了。 原来最近严督察紧着察访。张侍郎可是素有清廉名声在外,家宴上一个不留神让姓严的瞄见了花瓶。也不管严督察识货不识货,这古董可暂时不能留在家了。在柳如正的商号里买了个类似的便宜货,就把这个大宝贝给换到柳家来了,说是寄放两天。 柳夫人嘱咐下人们可得仔细了那个花瓶,自己亲自到书房里去转了一圈,不放心,于是又把书房的门给锁了。 于是呢,后来呢,结果呢…… “嘭!” 花瓶碎了一地~~ 旁边站着个目瞪口呆的乔生。刚刚拉开书房窗户的子卿也楞在了当场。 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啊,乔生非要粘着子卿躲猫猫。想来想去觉得藏在锁住的书房最安全,就偷偷地从窗户溜了进来藏在了纱帘后。子卿找着找着来到了书房,发现窗户有缝,就猜出了八九分。乔生瞧见窗户就要被拉开,想溜出纱帘换个地方。一着急,被纱帘绊住了腿,眼见着要摔下,慌乱中借了旁边一物的力,才堪堪站住。对了,旁边那个没有存在感的物品,恰恰就是那价值不菲的瓷花瓶。 这下可闯了大祸! 两人跪在厅堂里。柳如正气得吹鼻子瞪眼,半天缓不过劲儿来。这花瓶赔起来可要老命了!柳夫人在一旁也不停叹气。千叮咛万嘱咐,再赔上十万个的小心,也挡不住这两个小混蛋。 柳乔阳破天荒早回来一次,就看到正厅里这幅场景。瞧出爹娘是当真动了怒,便不敢说话,默默地站在椅子后面。 乔生平时被宠着惯着,哪受得住这场面,早吧嗒吧嗒流了一地的眼泪。 “爹爹,不关乔生的事,都怪我躲进了书房,不小心碰倒了花瓶。您要责罚就责罚我一个吧。”子卿挺直身子,柔弱的语气里隐隐透着坚毅。 “哼!责罚~你小命陪了也值不了花瓶的一个边。”柳如正鼻子一哼,心中怒气更甚。 “你个败家子,可把我这辈子的基业毁了个干干净净!你……你……”柳老爷越说越气,一口气没上来,竟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等气顺过来了,还待要说:“我当初怎么就把你这个扫把星……” 柳夫人本来又气又急,听了这话,瞪大眼睛,赶紧叫到:“老爷!” 柳如正意识到情急之下说错了话,气也不得,怨也不得,只好忍住怒气道:“去去去,到书房里去跪去,没让你起来就不许起来!听到没有!” 子卿站起身来默默朝书房走去,面色平静而坚韧。只是,转身的那一刹那,乔阳似乎看见有一丝落寞在他眼里一闪而过。 ------------ 第四章 温情款款 更新时间:2013-11-03 冷风从书房的窗户灌了进来,子卿不由自主地发抖。望着窗外明亮的天渐渐变暗,成了夜的厚重,明月悄悄爬上了枝头。 已经三个时辰了,没有人来过。子卿面无表情,只是那背,挺得更直了。 忽的,窗户闪过一个黑影,就有个布包扔了过来。 抬眼一看,只见乔阳斜坐在窗楞上,正对着他笑。 “快吃吧,别把自己饿坏了。这豆沙包还热着呢。” 子卿拾起身边的布包,打开一看,白白净净的豆沙包还冒着热气。双手哆嗦着,却是不吃。 “你代那小子受罚,可别跟自己过不去呀。”乔阳又是一笑,氤氲的月光浸染着他的英挺的侧脸,竟是如此的柔和。 子卿望了望窗上那个人,心头突然有些怔忪,低下头吃了起来。 “哈哈,你就护着那小子,也不见那小子有多少良心,这会儿还吓得躲在屋里哭呢。” “不要你管。”子卿也不抬头,只管吃豆沙包,看来是真饿了。 乔阳心里不平衡,明明是自己惦着他给他送吃的来,他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还是这副态度。于是哼了一声就跳下窗楞:“不管就不管,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受冻挨饿吧。”说着就往东厢房走。 子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愣了愣,嘴角却勾了起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影偷偷摸摸地溜了进来,背后还晃晃悠悠拖着个大布包。 “子卿哥哥,我给你带吃的和被子来了!”乔生嘿哟嘿哟得拖拽着布包到子卿跟前。 “乔生,这么晚了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子卿惊道。 乔生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蹭到子卿身上:“都是我不好,本来跪在这儿的该是我。”说着,抽抽鼻子,就要哭。 子卿叹口气,温柔地抚摸着乔生:“以后别那么冒失了,啊,这次……” “你别担心,大哥说他会想办法解决的。”乔生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始解开布包,把东西一样一样地往外拿。先是拿出两个团子,接着又是一个枕头,还有披风,被子……还有比如说小人书,弹珠神马的…… 子卿忍禁不俊:“你把这些带来做什么?哥哥不饿,也不冷,你快快收拾了回屋睡觉吧。” “不要不要,乔生要陪哥哥一起跪。”说着把披风给子卿披上,又坐在一旁把被子搭在自己身上。 “别胡闹了,着凉了怎么办,你在这里被爹娘发现了又该如何?” 乔生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一把抱住了子卿,把肉嘟嘟的小脸往子卿怀里蹭:“天不亮我就回去好不好,我不要子卿哥哥一个人在这里。” 子卿身子微微一怔,感受着乔生温暖的小身子里传过来的温度,竟一时无话。 ------------ 第五章 心生妙计 更新时间:2013-11-04 乔阳探身过去,正要敲门,却听见里面的对话。 “老爷,子卿那孩子,心窍玲珑,对自己的身世也是有些知晓。你那句话,只怕会伤了他的心,何况,子卿素来懂事乖巧,这件事想必是怕咱们责罚生儿吧。” “唉……”只听柳如正长叹一声:“怪我一时气急……生儿那个混账,硬是要我赔上一辈子的积蓄!” “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张侍郎那边,咱可开罪不起啊。等这监察风声一过,来要东西,我们怎么办?” “那花瓶,真就那么值钱?”柳夫人问道。 “那可是几百年传下来的东西,最重要的就是瓶外那块印,可是吴年子的真迹啊!只怕这回得倾家荡产。” “哼!张侍郎那个污吏,贪赃枉法,不知做了多少亏心事,才贪来这一件宝贝!在人前还一副两袖清风的样子,无耻。”柳夫人骂道。 “唉,也就经营我们这一道知道些内情,严督察若是查到他家,也只会觉得清俭。等风声一过,他一句话,商铺也就只好关门大吉。这人是万万开罪不得的呀……咳咳咳。” 柳夫人忙道:“怎么咳起来了,好在柜子里还有一瓶生精水。哎呀,怎么冻成冰了!” “咳咳咳,咳咳,拿过来放一放就化开了。” 这时,门外的乔阳突然眼睛一亮。 只听柳夫人“哎呀”一声便往门这边走过来:“怎么忘了子卿还一个人在书房跪着哪。” 冷不丁看见乔阳直愣愣站在门外,把柳夫人吓了一跳:“臭小子,在门外琢磨什么呢。” 却见乔阳嘻嘻一笑,对爹娘说道:“我有主意了。” 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柳夫人疑惑得瞧了瞧柳老爷,只见柳如正狐疑地摇了摇头,又重重得叹了口气。 “唉……如今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行且不行,就试试吧。” 三人又低头商量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已是月影西沉。 “坏了!”柳夫人忽然灵光一闪:“子卿还在书房呢!” 三人急急往书房里奔去,打开门,只见两个孩子相互依偎着已经在地上睡熟了。 第二天,乔生和子卿都着凉生病了。乔生病得不重,三两服药下去,又生龙活虎地上蹿下跳了。子卿本来身子羸弱,又加之在寒夜里跪了太久,好几天都下不来床。 柳乔阳心里装了事儿,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找徐长铭,附耳在他身边,低低得说了些什么。 只见徐长铭先是一惊,又是一愣,再又一乐,后来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最后重重点了点头。 柳乔阳爽朗一笑,在他身上轻挨一拳,道:“好兄弟!” 于是当天下午,徐父一不留神获知了柳府里有一个价值连城的花瓶,严督察的贴身随从道听途说张侍郎把一个重要的罪证藏到了柳府。徐父和严督察是好友,两相一通气儿,便眉毛一挑,相视一笑,微微点点头。 ------------ 第六章 深夜造访 更新时间:2013-11-05 日落西天,华灯初上,冷风肆虐。 平阳城中一队黑衣侍卫在黑暗中急匆匆往柳府行进。一人骑着高头骏马,踢踢踏踏走在前头,神色严肃,不怒自威,正是当朝督察严明堂严大人。 行至柳府,侍卫立即分列两行守在门口。严督察翻身下马,命人敲开柳府。 闻讯赶来的柳如正连忙施礼,按捺住心中的忐忑不安,低头谦逊言道:“不知大人深夜造访寒舍所谓何事?” “哼!当然是为了可使寒舍蓬荜生辉的东西而来,你可知道是何物,柳老爷?” 柳如正用袖子擦擦额头,惶恐道:“小人不知。” 严督察闻言斜眼一瞥,便挥手示意左右侍卫。一干人等鱼贯进入了柳府。 等贴身侍卫把门关上,严督察才开口道: “柳老爷是个明白人。此番深夜造访,本不欲声张,只想将罪证集齐,不待其反应,便可以一举查办那贪赃枉法之人。到时,柳老爷不但不受其牵连,还可算立了大功一件呐。” 柳如正只是听着,还不待他答话,严督察又道: “承蒙当今圣上错爱,让我为这大庆国清余孽,树忠良,只为保这盛世太平。还望柳老爷三思。” 啧啧,这严明堂,还真有点名堂。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并拿后台威胁。真真把话说了个滴水不漏,密不透风。 柳如正收敛心神,心道真是谁也得罪不起,于是抬手道:“严大人,这边请。”就带了严督察和几个侍卫往书房去。 柳如正撩起纱帘,昏暗灯光下正是那花瓶闪着幽幽的光。“严大人说的,可是此物?” 严明堂抬眼看去,果然是那天在张侍郎府上瞧见的那个。便走上前去,挑起灯打算细看。 好巧不巧,灯中蜡烛正好烧完,书房顿时一片昏暗。 严督察心中一跳,怕有人趁着暗色行那“狸猫换太子”之事,便一手上前扶着花瓶,一手示意侍卫将花瓶搬到随行而来的箱子中。在这岁寒更深时刻,严督察只觉花瓶的触感尤其冰凉。 待到花瓶装好,严大人翻身上马,临了对跟随而来的柳如正拱手相谢:“柳老爷可是立了大功。”柳如正忙道:“不敢不敢。” “还望柳老爷对今夜之事,守口如瓶。”说着,便骑马而去,随行而来的侍卫抬了那箱子,跟在后面。 此时此刻,柳乔阳和徐长铭躲在严督察回宗正司必经之路的阴暗之处,远远望着那一群人往平罗街走来。 “宗正司那边安排好了么?”柳乔阳轻声问到。 “放心吧,我已经让今日大堂尤其暖和。哈哈,保证一入堂那黏住瓶子的冰就化了,就等着严督察干瞪眼了。哈哈哈,你这个计策太妙了,东西坏在严督察手里,看他怎么办?”徐长铭接道。 “严督察取走花瓶的消息泄露给张侍郎了么?” 徐长铭拍拍柳乔阳的肩:“我办事,你放心,估计这会儿张侍郎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吧。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这花瓶碎了,难道就不能成为罪证么?” 柳乔阳嘿嘿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瓶子虽是古老,然而最有价值之处便在吴年子的印上。如今那印已经被我反复摔成渣了,凭他再高超的技术,也还原不出来。没有价值的花瓶,怎么能成为罪证呢?” 徐长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诀窍在这里。 点点头,只见一行人已经抬了花瓶从眼皮子底下走过。现在万事具备,只欠入堂了。 柳乔阳盯着这一行人,大气不敢出,只盼他们快些走到宗正司。 “不好!”柳乔阳暗叹一声。那一行人走到街口,却没有右转到宗正司方向去,反而左转往严督察的府上去了。“有了罪证,不往宗正司去,干嘛回府啊?”徐长铭暗骂。严府没有“特别”暖和,那冰还能化么?到时候严大人只要打开箱子一瞧,不是一切都完蛋了么。 ------------ 第七章 救命惊魂 更新时间:2013-11-06 正待柳乔阳和徐长铭懊恼不迭,心慌意乱之际,忽的从背后围墙中跃出一个挺拔的黑影,站在墙头,清越的吁声划破夜空。 一匹骏马从小巷中蹿出,踢踢踏踏奔跑过来。那黑影从墙头从容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此人刚在马上坐定,便回头望了一眼焦急的两人,姿容尊贵而轻狂。扫过徐长铭时,星目忽然亮若闪电,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转身便朝严督察一对人马疾驰而去,嘴里还大呼:“小贼,哪里逃!” 少年俯身向前,单手一挥鞭,往马屁股上狠狠一甩,临近时立刻往后猛拉缰绳。受惊的骏马抬起前蹄,对准了抬箱子的几人就踢了过去。一时间,人仰马翻。那箱子骤然坠地,用冰粘好的花瓶也再次摔了个四分五裂。 侍卫都慌了神,迅速围拢过来,嘈杂之声四起。 严督察回马一看,发现一地碎瓷片,顿时目眦欲裂。怒道:“混账!还不把那人给我带过来!” 却见那少年缓转起身,拍了拍受惊的马,从容镇静地走到严督察面前,恭敬施礼:“世叔,成佑刚才为抓一个小贼,惊扰了您的侍卫,犯下大错,还请世叔责罚。”说完一抬头,一张英挺若玄玉的脸望向严明堂。 严明堂一惊,立刻翻身下马,握住眼前这个俊朗少年的手:“成佑?!慕成佑?果然是成佑,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你父亲怎么样,边关战事如何?” “父亲一直惦记着您。冬季大雪,边关也少有战事,父亲让我回来看看母亲……刚才,我打碎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严督察尴尬一笑,附身在成佑耳边一说。 幕成佑惶恐道:“那我坏了您的大事,这该如何是好?” 严督察无奈地摆摆手,叹了口气:“不妨不妨,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来的。”说着就要幕成佑和他回府叙旧。 角落里柳乔阳和徐长铭看见慕成佑明亮的双眸往自己身上一瞥,倏地莞尔一笑,然后牵马跟上了严明堂。 “他是谁?”柳乔阳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掉了下来,长舒一口气,问道。 “他就是威远将军家的世子慕成佑啊,我俩小时候是铁哥们儿,老打架的那种。”徐长铭也从刚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不过,他七岁时就跟着幕将军去镇守边关了,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到,居然还能认出我来。” 柳乔阳点点头,望着严明堂慕成佑离去的背影出了神。 自从得知花瓶落入严督察手里后,张侍郎在家急得团团转。当小厮将花瓶碎了的消息传回去的时候,张侍郎瞪大眼睛,噎住了,半天还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久,才失神落魄地念道:“碎了好,碎了好哇!!” 柳夫人得知消息后大念阿弥陀佛,而柳如正听闻花瓶被踢碎以后,大松一口气,竟然连连咳嗽起来。柳夫人一边给老爷捶背顺气,一边递过生精水:“你瞧瞧你,花瓶碎在自己手上你咳,花瓶碎在别人手上你也咳。平时多注意注意身体才是啊。” ------------ 第八章 闲话平安 更新时间:2013-11-07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这花瓶一碎,落了个皆大欢喜的场面,柳府上下自是一片喜气洋洋。唯独子卿自上次一跪,寒入了骨,拖了半个月都没有好利索。 柳夫人亲自过来服侍了几回,说些个贴己话,每每话中带有愧意时,就被子卿淡淡一笑给挡在了喉里。 乔生每天都要来来回回好几遍,说这家的糖葫芦,那家的煎饼果子,这边的蛐蛐,那边的猴戏,最后爬上子卿的床,吵着闹着要一起睡。 柳老爷就会过来拎了那臭小子往门外扔:“就你不知道消停,还不让子卿好好休息养病。”子卿看了,也是淡淡地笑。 唯独立了大功的乔阳没有过来,此人这几天有恃无恐,光明正大地在外面晃荡,听听小曲儿,喝喝小酒,上上青楼,逛逛妓院,每天推杯换盏,纸醉金迷,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这天,跟着罗入景去了平阳城外灵丰山上的法华寺。罗入景最近和一个叫芊芊的姑娘你侬我侬,芊芊信佛,硬是闹着罗入景去法华寺求一个开了光的平安佛珠。美人令下,岂敢不从,拉了柳乔阳就往法华寺去。 见罗入景欣欣喜喜地拿了佛珠一脸淫荡,心中一动,便也顺手取了佛珠,想找位高僧为其开光。 刚一转身,便见到寺中主持了悟法师翩翩而来,风华浑然出尘。 死皮赖脸地求了悟法师。法师悠然一笑,慈眉善目,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既然施主求平安,就让老衲为你刻上安之一字,愿施主一世平安。”双手奉上佛珠后,又施一礼,淡然一笑,飘然不似在人间。 握了佛珠,跑到西厢房,见子卿刚从沉沉睡梦中醒来,便把佛珠丢给他:“喏,给你的。” 子卿捡起佛珠,左右观看,只见一个“安”字风流潇洒,飞扬不羁,却又圆融互通,心头暗赞。嘴里噗嗤一笑:“你居然也信这个?求了平安就能一世平安么?” “哼,信与不信,只在一心,你不要就扔了呗。”柳乔阳一脸不爽。 子卿暖暖一笑,握了珠子不再说话。 柳乔阳表情松动,凑了过去和子卿说话。大概就是讲自己如何聪慧灵敏地想到了办法,又是如何胆大心细地安排计划,之后如何惊险连连,又如何化险为夷云云。 子卿听后,只道一句:“那慕成佑世子,真真是个妙人。” 乔阳被这话噎了个半死,半天就“哼”了一句。 子卿笑道:“只是我不明白,那花瓶既是罪证,为何不直接让严督察查办了那姓张的,这样惩治了污吏,不是一劳永逸么?” 乔阳斜眼道:“你倒是清傲,那张侍郎后面有一手遮天的枢密使撑腰,凭一个花瓶办了他,哪有那么容易。” 子卿低头暗叹一声,心道这官路仕途真是曲折艰难。 乔阳见他沉默不语,突然记起一事,便试探问:“那天爹爹……” 还未说完,子卿淡淡一笑,道:“爹娘对我都很好。” 好得像对外人似的…… ------------ 第九章 人比花娇 更新时间:2013-11-08 欢天喜地辞旧岁,锣鼓声声迎新年。 除夕之夜,漫天飞雪。平阳城里街上各种花灯明亮闪烁,锣鼓爆竹不绝于耳,半空中更是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烟花,把这夜空染得五彩缤纷。各家各户一家老小围坐一桌,酒酣耳热,说笑逗乐,其乐融融。 柳府一家老小,仆人家丁,围坐几桌,也是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酒酣耳热之际,柳老爷举杯对着乔阳道:“为父敬你一杯。” 乔阳举杯,连道:“谢爹爹。”心知是上次花瓶之事在爹面前大出风头。 “我儿精明能干,来年替爹打点平阳城里十几商铺,可好?” 乔阳心说:不敢不敢,他还没有浪荡够,才不愿意接手老爹的生意。 柳夫人瞧在心里,口中道:“唉,老爷,你看你。阳儿这才十九岁,不急不急。” 乔阳心道:大好大好,还是母亲大人了解孩儿。 于是举杯:“谢娘亲!”仰头先干为尽。 “还是取个媳妇,给我们生个大胖孙子先吧。”柳夫人满面红霞飞。 “噗”有人刚入口的酒系数喷了出来。 仆人家丁随口附和,是啊是啊,能干能干,精明精明,生个大胖儿子~ 乔生忙着消灭各种美味佳肴,一副不明所以。 唯有子卿直直坐着,微微一笑,伸手握住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柳夫人对着子卿道:“身子好利索了吧,那夜真是……” 子卿清风朗月一笑:“哪家孩子做错事不受惩罚呢?爹爹教训孩儿是应该的。” 柳夫人一怔,似乎抓住些什么。转而笑得春风满面。 突然,乔生探起头来,“咦,我的酒杯哪儿去了?” 屋外大雪纷纷扬扬,一夜之间将平阳城变成一片雪国。 初一清晨,大雪初霁,柳府里几株红梅,绽开枝头,傲雪怒放,临寒吐芳。 乔阳,乔生,子卿三人在院子里追逐打闹,互相扔雪球,玩儿得不亦乐乎。 一会儿功夫,三人已经是满头大汗,脸颊红扑扑的。 乔阳功夫最好,一丢一个中,不一会儿,乔生就被扔得浑身是雪,子卿虽然准头不够,躲躲闪闪极为灵巧,乔生没办法,最后情急之下,坐在地上耍起无赖来。 子卿怕他冻了身子,无奈走过去就要扶起,却冷不丁被乔生扔了个雪球过来,打在脸上。 “哦也!”无赖得意洋洋地跳着跑远了。 子卿一边用手拍开脸上颈上的雪团,一边气急而笑。转过头来对不远处的乔阳道:“乔生真是个孩子。” 乔阳闻言望向子卿,恍惚中见那人,黑发如瀑,肤白胜雪,红颊欺霞,眉目似画,站在怒放的红梅枝下,抚着耳发,笑得清澈温暖,宛若扑面而来的红梅香。 只听“啪嗒”一声,一堆冰雪压在了红梅枝上。 子卿见乔阳看着自己发愣,不解问道:“怎么了?” “没,没―梅,梅花好香。” 当晚,子卿丢给乔阳一个香囊道:“那么喜欢梅花香,这个梅花香囊给你。” 乔阳接过,用鼻子嗅嗅,果然清香扑鼻,旋即就挂在腰上,看了一眼子卿,别有深意道:“子卿,你要是个女子该多好。” 子卿闻言冷下了脸:“我本就是铮铮男儿郎,当女子做什么。” ------------ 第十章 南湘风流 更新时间:2013-11-09 话说除夕那夜过后,柳乔阳既没有被老爹拉去照看生意,也没有被老娘催着娶妻生子,私塾再也不用去,于是乐得日日夜夜和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 这日,有人提议,大家一起上南湘馆见识见识。 南湘馆其实也是一家妓馆,只不过是一家男妓馆。平阳城里南风盛行,高宅大院里时常养着几个男宠,厌倦了娇莺浪蝶的纨绔子弟也喜欢到南湘馆寻欢作乐。 罗入景一听连连摆手,死活不去。众人哈哈大笑:“这还没有成亲,就变成妻管严啦,哈哈哈哈!”罗入景也不恼,辞了众人就去找他的芊芊姑娘。 柳乔阳一行来到南湘馆前,一盏盏红纱灯挂着阶前,馆内隐隐丝竹管弦,说笑打闹,好不热闹。纱灯里的烛火一闪一闪,人也就跟着虚虚晃晃起来,晕晕乎乎地就被迎门的小倌领了进去。 七弯八拐穿过长廊,只见一排排亭台楼阁众星拱月搬地簇拥一座两层楼台。楼上楼下,纱帘飘飞,人影错落。绵软娇柔的笑乐声,婉转挑弄的丝竹声,朦胧暧昧的调情声,混杂着这美酒香,脂粉气,直教众人骨头一酥,心头一颤。 小倌领了众人上了二楼,一路上,只见里面的男馆,打扮得七八分像女人,细细的腰肢扭动着,迷离的眼眸调笑着,红润的俏嘴低语着,只把上来寻欢作乐的人服侍地不知今夕何夕,大把大把的银票往自己身上揣。 众人才落座,便有男馆过来陪酒作乐。这时却听到茜纱帐外隐隐有责骂声,原来是老鸨在训斥哪个男倌没有把客人服侍好,让客人不满离开。 柳乔阳举杯饮尽杯中之酒,挑开茜纱红账,侧眼望了过去。只见那男倌长得清清净净,此刻低头不语,只是那眼角一动,便勾出丝丝风情。 柳乔阳邪魅一笑,抬手对老鸨道:“嬷嬷,在下想请小倌人过来陪饮几杯,不知可好?”那老鸨转过头来,立刻满脸堆笑,乐成一枝花儿了:“这就让初香过来伺候,公子还要什么尽管吩咐。”一边斜眼催促那小倌:“还不快过去。再不伶俐点儿,可仔细了你的皮。” 初香赶紧过来,为乔阳斟酒道谢,清净的脸上一双桃花眼闪过脉脉情意。 徐长铭打趣道:“我们的乔阳公子真是潇洒风流,连在南湘馆,也能趁人之危骗得美人心。” 乔阳牵起初香粉嫩的手,放在嘴下轻轻一亲:“那也得有美人心可骗啊。” 座中又是一片欢笑。 琼浆美酒,一杯接着一杯,初香饮酒作诗,软语轻歌无所不能。酒酣之际,两抹嫣红爬上脸颊,更添风情无限。半醉半醒之间,乔阳瞧着初香越来越喜欢,环上他的腰肢要他喂自己饮酒。 在这之前,乔阳从不知,原来和一个男子虚凰假凤也是如此风流快意。 酒喝到酣处,初香便把乔阳往自己的翠芳轩中带,剪暗烛光,放下纱帐。微风一吹,纱帐轻轻飘扬,烛光明明灭灭,照着初香的眼眸迷迷离离。乔阳也迷迷蒙蒙,只觉陷入软丈红尘翻身不得。 ------------ 第十一章 误入江南 更新时间:2013-11-10 后来,徐长铭问起柳乔阳,那夜滋味如何? 柳乔阳眯起双眼,邪恶地问:“想知道?” 徐长铭点头如捣蒜。 “不告诉你!” …… 倾城阁每每作了新曲新舞,都会邀请各个风流名士前去倾听鉴赏。由于柳乔阳一伙儿经常出出入入,和里面的管事们混熟了,于是一张邀请帖也客客气气地送到柳府。 柳乔阳便借花献佛,带了子卿一道前去听新曲儿。 台上倩女含眉低首,轻拢,慢捻,抹复挑。只见纤纤玉手在琴上起起落落,叮叮咚咚之间,一幅烟雨江南的画卷徐徐从弦上绘出,台下众人恍然只觉误入江南,听那细雨碎地,幽泉流深。 当此之时,六名细眉柳腰的舞姬踏着轻柔的步子从台子左右两边款款而出。浅绿的长袖纱裙随着曼妙的身姿舞动,姣好红润的面庞如春水映桃花。抬头低眉,举手投足,尽与琴声配合得丝丝入扣。直让人觉得春风拂面,桃红柳绿,美好不似人间。 座中无论是真风雅的还是装风雅的,无不沉醉其中。 一曲作罢,满堂喝彩。 趁着曲终的间隙,乔阳偷眼看一旁的子卿,发现他竟然激动地双颊绯红,明眸神采奕奕。 正想打趣两句,突然看见南湘馆的初香竟然也来听曲,这时看见了乔阳,便径直走了过来。 不待乔阳说话,初香娉娉婷婷贴了过来“原来你也在这里~” “咳咳咳,咳咳咳,子卿,这是初香。”见初香毫不客气得坐在了自己身边,乔阳尴尴尬尬地介绍:“咳咳咳,初香,这是我弟弟子卿。” 谁知初香嫣然一笑,大方介绍自己:“在下南湘馆翠芳轩的初香。没想到乔阳公子竟有如此俊俏的弟弟。” “咯噔”乔阳心中一跳,初香竟然自报家门。子卿为人向来清正,从不与沦落风尘的人打交道。心中顿时忐忐忑忑,偷眼打量子卿。 子卿先是一愣,随即莞尔,笑得淡漠疏离:“失敬失敬。” 这时,隔壁桌一小眼白面的纨绔子弟开口嚷道:“哟,瞧瞧,那不是南湘馆的小倌人么?怎么,男娼也来附庸高雅呀!” 此语一出,小眼儿旁边众人皆哈哈大笑,乔阳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初香闻言却不生气,回头恭敬一笑:“小的不才,的确附庸高雅。” 那小眼儿还不放过,掏出一张银票甩了甩:“过来亲小爷一下,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乔阳心中怒火蹭得就冒起来了。 “嘭”拍案而起。 却不是乔阳,而是旁边的子卿:“要猥琐下流请到外面去!”子卿脸上蒙着一层寒霜,厉声道。 “哟~我猥琐下流,你和男娼勾勾搭搭,真是好高雅!”那人小眼儿中露着轻蔑,阴阳怪气道。 “你!”子卿气红一张俏脸。 气氛顿时一僵,双方剑拔弩张。 这时,倾城阁的崔管事恭恭敬敬走过来,笑着向两边施礼。 “卖老生个薄面,请落座听曲。” 谁知小眼儿却不买账还要刁难:“这倾城阁好歹是个风流文雅之地,这男娼一来,成何体统,还请崔管事撵了出去。” 子卿冷眼瞥了一眼那丑恶的人,清朗地说道:“这风流文雅只在于个人修养,无关乎身份。何况弹曲之人本是为知音而弹,能领略其中意境,是男倌又何妨?” “我就不信他能领略出什么东西来。哼,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小眼儿啐了一句。 崔管事拱手道:“刚才那位小公子说得极是。不如这样,你们三位把刚才那曲中的意境用一句话描绘出来,到底适不适合在这儿听曲自然一听既知。” 子卿听后随口说道:“在下耳中所闻正是:雨似轻丝恣意舞,柳若扶风映桃妖。” 初香也接口:“雨打荷塘泛清香,风吹细柳欲还家。” 两人都已开口,那小眼儿见无法抵赖,硬着头皮也说了句:“曲好人美我喜欢。” “噗~”四下一阵哄笑。 却见崔管事对子卿拱拱手道:“公子高洁。” 又对初香拱拱手道:“公子雅兴。” 最后对小眼儿拱拱手道:“公子好直爽。” “既然大家都是懂曲儿之人,不妨坐下,共赏下首新曲。” 给足台阶儿,小眼儿终于不再纠缠,瞪了子卿一眼,哼了一声,扭头听曲。 初香起身为子卿深施一礼,表示感激。一不留神,袖中一物滑落在地。 初香赶紧捡起来,突然记起,自己正是要将此物物归原主。 正是那个梅花香囊。 初香把香囊递给乔阳道:“柳公子那天慌忙之中落下此物,初香不知公子府在何处,只好带在身上,想着等碰到公子就还你,刚才竟然给忘了。” 柳乔阳突然如芒刺在背,子卿眼神扫过之处,仿佛结了层霜,于是握着香囊,哭笑不得。 子卿冰冷的脸上突然勾起一抹笑,乔阳又觉得那霜变成了冰。 一把夺过香囊,扔到窗外,子卿笑容可掬地说:“不过是个小物什,脏了,就扔了吧” 说罢转身告辞,说是身体不舒服要先回家。 只留下柳乔阳陪着初香苦笑。 也没心思听曲了,柳乔阳便送初香回南湘馆。 到了南湘馆后,又顺便到初香的翠芳轩坐坐。 坐下之后,又顺便喝喝小酒, 于是饮了一杯又一杯。 初香坐在旁边服侍,也是倒了一杯又一杯。 也不知道喝了第几杯,只觉得人昏昏沉沉。一定是醉了,不然怎么会错觉初香那双桃花眼闪着灼灼的光,而且越来越近。 初香的水嫩双唇贴在乔阳的耳侧,吹气如兰:“我想……” 乔阳只觉面上一热,骨头一酥,一股邪火自腹中蹿了起来。 一把环住初香的腰贴身将他压在身下。 正要吻下,心中的一张脸突然和眼前的人合二为一,乔阳一惊,如冷水直灌天灵盖,竟然兴致全无,落荒而逃。 ------------ 第十二章 小吻一下 更新时间:2013-11-13 乔阳跑回自家院子里,看见子卿正从院子走过,突然酒劲又上来了,竟然晕晕沉沉地软倒在地。 子卿连忙过来扶了他往屋里去,虽然还因下午的事情心里有气,见了乔阳宿醉的样子又舍不得丢下他不管,便吩咐厨娘张妈去熬一碗醒酒茶,自己服侍着让乔阳躺在床上。 端过张妈送来的醒酒茶,却见乔阳紧闭双眼,似是沉沉睡去。将茶碗放在床头,刚想转身离去,目光却停在床上那人的睡颜上,兀自心中一跳。 平时见他,总是放荡骄纵,飞扬强势,哪有半分柔弱的姿态。而此时此刻,这人眉宇舒展,双颊绯红,嘴角隐隐上浮,说不出的俊美柔和。 清冷的房间里混杂着酒气,一丝梅香若有若无,隐约可闻。子卿循了香源望过去,原来是他腰间的梅花香囊。 他什么时候又去捡了回来? 心里的气顿时消了,只觉心中一柔,望向那人的视线就再也移不开了。 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亮若星辰的眼光直射过来。子卿猛然回头,起身就要离开,却突然被握了手腕,重重向后一拉,重心不稳倒在床上,转瞬便被乔阳压在身下。 子卿又惊又恼,羞愤从耳根直烧到面颊,全力挣扎想要起身,却被对方死死禁锢住。不禁生气地瞪着他:“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唔……” 那人竟不管不顾,闭了眼径直吻上了子卿的唇。执着地顶开紧咬的牙齿,温柔地滑进去,卷了柔软的舌头仔细描摹。 子卿被这突如齐来的进犯惊蒙了,理智地想要推走躲开,身体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呼吸也变得极不顺畅,整个人晕眩在乔阳缠绵的吻中。 只觉得时间流逝地及其漫长,好久好久,乔阳才舔着留在唇角的一缕银丝离开那对在饱经蹂躏变得绯红水润的唇瓣,睁开双眼,那笑意盈盈的眼里哪有半分醉意? “你没醉!”灵台恢复清明的子卿羞恨道,眼神清冽,罩着层薄怒,然而刚才那一吻却让他雪白的面颊染上潮红,唇瓣娇艳欲滴,这一丝清冷反而让他更增几分风情,直教人看了意乱情迷。 乔阳突觉心脏砰砰直跳,腹中升起难以抑制的焦躁。于是再次欺身过去,环住子卿的腰肢,随着腰线摸了上去,帖住他的耳畔柔声说道: “真是诱人。子卿,你知道吗,你这样,可比那些男倌女莺漂亮多了……” 子卿闻言脸色倏地姹白,两手下意识地往旁边摸去,慌乱之中摸到放在床头的醒酒茶,仿佛找到一根救命稻草,猛地就往乔阳身上泼去。 乔阳冷不防被泼了一脸一身的水,心中一惊一怒,渴望顿时被浇灭,不禁翻开身子,胡乱抓了袖子擦干脸上的水渍。 子卿趁机跳下床,远远地收整衣容,一边愤恨地望向乔阳怒道:“你在发什么酒疯!?” 乔阳坐在床上,没好气地斜眼望着他,满嘴地无赖:“玩儿玩儿嘛,真是没劲。” “玩儿玩儿!?”子卿闻言更是气结:“先是上青楼找些风尘女子,再是和男倌风流快活,如今倒是玩儿到我头上来了!” “你怎么不能让我玩儿了?”乔阳心道不好,真的把子卿惹怒了,已有半分悔意,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 “你……我是你弟弟呀!”子卿愤怒的神色中罩着一层寒冰,双手紧握,颤声道。 由于刚才的纠缠,子卿衣着不整,发髻凌乱,几丝黑发贴上他雪白的额头,双颊嫣红胜花。点漆似的眼珠闪着愤怒的光芒,修长的身子还因为惊怒微微颤抖。 好死不死,一股邪火又自腹中升腾起来,乔阳堪堪压住心头的冲动,猛然之间听闻子卿的话,顿时一愣。 料峭的寒风自窗户灌了进来,吹得烛火不住颤抖。 原本清冷的屋子,此刻更添寒意。 风吹帘帐,翻飞声触耳可闻,还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不是!” 长长的静默后幽幽传来乔阳坚定的否认。 子卿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整个人如坠冰窖,心痉挛疼痛,仿佛被人死死捏住。 他颤抖着缓身一步一步后退,口中喃喃道:“原来,你也当我是外人。” 退到房门口,子卿突然收敛起眼中全部的凄凉悲苦,决绝地转身,夺门而去。 乔阳直直坐在床上,久久不动。 扑哧一声,烛火被风吹熄,整个屋子坠入无边的黑暗。 只有刚才那人眼里流露出的痛苦悲凉,清晰可见,挥之不去。 ------------ 第十三章 往事重提 更新时间:2013-11-14 夕阳西下,一轮残阳浮于天际,把天边的云层染得通红。平阳城的亭台楼阁,高楼瓦房都笼罩在一片金红静谧的光辉之下。 柳府的书房中,子卿直直跪在地上,面容严肃镇静。 一旁的柳老爷连连叹气:“唉,我儿快快起来,有话站起来再说。” 柳夫人连忙扶起子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子卿仍然低着头,沉静地问道:“请爹娘原谅孩儿不肖。孩儿真的想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到底是谁。想知道……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唉……”柳老爷又是一声长叹:“原本也知道早晚躲不过这一天,只是……” 柳夫人坐在子卿旁边,拉过子卿的手道:“原是爹娘生分了。本只是怜惜你从小孤苦伶仃的,却没想到待你太好,不敢打不敢骂,却是真真生分了,让你更加……唉……” 子卿连忙解释道:“爹娘待子卿很好,真的很好,子卿心底从来都是感激的,没有爹娘,我……我……”说着,竟似哽咽起来。 柳老爷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如今大了,这些事本也是瞒不住你的。夫人,去把当初的那封信拿过来吧。” 柳夫人又轻轻握了握子卿的手,起身去拿当年的一些物什。 柳老爷望着天边的残阳,似乎陷入了回忆,许久,才听他缓缓地说: “我家和原御史大夫王尘风一家乃是世交,我和他从小感情甚笃。后来他入仕做官,受了当时宰相杨廷之的赏识,从此平步青云,做了御史大夫。而我喜好经商,走了不同的路,于是也就不常来往,只是那份情谊仍在心头。” “后来宰相杨廷之谋权篡位一案,牵连甚广,王尘风被诛九族,一家老小无一幸免。就在临刑前一个晚上,一个奶娘偷偷地把一个孩子送了过来,还有这封信。” 柳老爷从柳夫人拿来的一堆物件中抽出了一封信,交予子卿。 子卿颤抖着双手,好不容易铺平信纸。 只见纸上的字,苍劲有力: 此子唤作子卿,万望将其抚养成人。 “这是…这是…父亲的笔迹么。”子卿心潮起伏,隐忍着眼中的水光:“所以我原叫王子卿。” 柳老爷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事儿也有蹊跷。我和王尘风很少来往,可是逢年过节也有走动,记得他家有两个小公子都比乔阳大些,从来不知他还有一个一岁大的孩子。而杨廷之素来高风亮节,百姓交口称赞,根本不像会弑君夺位之人。” “后来我托人多方打听,无奈杨廷之一案之后,朝廷上下讳莫如深,有牵连的人都已不在,所以也无从知晓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夫人看子卿胸脯起起伏伏,知道他此时心绪不宁,便捏着他的手道:“王尘风为官清正廉明,只是权势更迭不由人,所以也就……不过他素来深谋远虑,想必早料到有此一劫,要保下王家最后一点血脉,所以才对外秘而不宣。你爹,你爹也是……” 子卿脸色青白,水汽迷蒙了双眼,狠狠咬牙才止住了身体不住的颤抖。 “孩儿知道了……还有……当年还有什么东西留下吗?” 柳夫人摇摇头:“除了这封信,其他的就是你的襁褓,小衣之类了。” 柳老爷接道:“当年你的奶娘把你抱来,磕头作揖让我们收下你,千恩万谢之后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了。后来,后来听说她也连同王尘风一家被处死了。” 子卿听后,默默得点点头,两行清泪簌簌而落。 柳夫人和柳老爷看得一阵心疼。 落日的余晖原本壮丽,可打在子卿的脸上,竟是那样的落寞清冷。 子卿将那封信贴到怀里,跌跌撞撞得出了书房。 ------------ 第十四章 一世为孤 更新时间:2013-11-15 当乔阳和乔生穿过院子时,正巧撞见了子卿跌撞着从书房出来,眼神茫然,竟似没有看见他俩一样,独自往西厢房走去。 自从上次强吻事件后,子卿见了乔阳从来没什么好脸色,两人相处得极为别扭。 后来子卿经常去倾城阁听曲看舞,比乔阳还早出晚归,一天也见不着几回,让乔阳老觉着子卿在躲着他,心里很是憋闷。 乔生和子卿相差四岁,不过子卿早慧,乔生晚熟,两人这心理年龄就相差了一大截儿。乔生虽然觉得这段时间子卿不对劲儿,却也琢磨不透,不过像今天这样失神落魄的样子却是从来没见过。 心下着急,就想跑过去叫住子卿问个明白。 正要动身,却被乔阳从背后一把抓住。 乔生不解地望向乔阳,只见暮色中的乔阳静静地望着子卿离去的背影,说道:“让他一个人静一会儿吧。” 一连几天,子卿没事儿就坐在屋子里,对着那封信发愣,每顿饭也吃不了几口。柳夫人和柳老爷瞧着心疼,想安慰,却不知道话该如何说起。 这天晚上,子卿又拿出那封信翻开,穿着单薄的春衫在一旁写写画画。 虽说已是阳春三月,入夜后也是春寒料峭,可是子卿仿佛对身体的寒冷一无所知,更不知道有人已经站在他背后好久。 恍惚间闻到缕缕梅花清香,才轻轻顿笔,却不回头。 身后那人发声说话:“怎么?想去查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子卿没有接话,一双明眸望着窗外一片夜色深沉。 “当年杨廷之一案震惊朝野,可是朝廷上下对此讳莫如深,对外也只是宣称谋权篡位,知道内情的几个人死的死,逃的逃。爹爹曾经托关系到处打听,也不得而知。你……” “我一个文弱之人,既无权又无势,连自己真实身份都不敢表明,如何去查……哼,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子卿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有些发颤。 “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担心你……身子要紧。”乔阳听着他的话心惊,慌忙想要岔开话题:“爹娘也为你悬着心,他们……” 子卿闻言身子一怔,肩头轻微抖动:“爹娘……爹娘……子卿此生无以为报……我,我到底是谁啊?柳子卿,王子卿,还是……”说到后来,声音已是喑哑,隐隐有泪意。 “子卿……”乔阳心中一疼,从后面抱住了他,怀中的人竟是如此冰冷,没有一丝热度。“别去想了,都忘了吧,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子卿回转过身,头贴在乔阳的胸前。乔阳能感觉到怀中的人颤抖得厉害,仿佛极力克制自己不哭出声来,不一会儿,衣襟便被打湿一片。 乔阳平时风流浪荡惯了,和风尘女子都是逢场作戏,嬉笑怒骂都带着调情的意味。此刻怀中人真切的悲痛竟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轻轻地捧了子卿的脸,见他两眼尽被水汽弥漫,在烛光下晶莹闪烁,珠子似的泪还在不断滑落。嘴唇被牙齿紧紧咬住,都快咬出血来了。 乔阳心中一动,用唇吻去子卿脸上沁凉的泪痕,沿着眼角一路下滑,竟触碰到他颤抖冰冷的唇。便反复描摹,急急得想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那片冰凉。 子卿一开始还要躲闪,后来竟也生涩地回应起来,仿佛想要汲取眼前人的温暖,想要躲开因为身世而带来的寂寞孤独。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一样吗? ------------ 第十五章 小虐怡情 更新时间:2013-11-16 乔阳是个浪荡爽直的人,要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估计也就是几碗酒后笑笑又是明天了。 所以对于敏感细腻的子卿心中所感到的孤寂,乔阳并非感同身受,只是看着子卿悲伤痛苦也跟着难过。 子卿回应着他的吻,乔阳仿佛受到了鼓励,不由自主地吻得更深更浓。 吻着吻着,心思就转弯了。 只觉得子卿的唇舌清洌甘甜,吐纳的气息撩拨着自己的神经。身子突然燥热起来,浑身被一种难以抑制的渴望鼓动着,撺掇着。 人被情欲控制着,也就顾不得什么叫趁人之危,什么叫得寸进尺了。 自己最后一点理智也被唯心的借口说服了:强吻之后自己禁欲悔过那么久…… 于是扯开子卿的腰带,伸了手往衣服里摸上他细嫩的皮肤。 子卿意识到不对,一把推开乔阳。可是转而却被乔阳用劲拉回,禁锢子卿的力气也大了许多。 子卿一边挣扎一边说道:“你……你想干什么!”说着就捏紧拳头往乔阳脸上打来。 乔阳很轻松地就接住了那没什么力气的拳头,顺势将子卿的两只手臂扭到身后。 “我想要你!”乔阳霸道地说道,一边咬上子卿雪白的脖颈。 “不!我不想!放开我……我不是男倌。”子卿大声喊道,因为手臂的疼痛,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明明已经好几天没吃什么东西了,不知道哪来一股力气,竟然掰开了钳制住他的双手,一把推开乔阳。似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子卿跌坐在书桌边上,双手借力枝上桌沿,口中不停地上下喘气。 乔阳不依不饶,欺身上前,一只手揽住子卿,用另一只手揩去子卿额上的冷汗,又凑近他的耳垂,轻轻舔了舔,吹着热气低声道: “我知道你不是男倌,子卿,我只是……我喜欢你。” “我想要你……” 子卿闻言身子一僵,虽然表情依旧冷淡,眼睛也透着凉意,然而却不再反抗。 乔阳察觉到他的退让,欺身上前,拥着把他带到床上,解开他的薄衫,压了上去。 无论乔阳是怎样热烈地咬着他的肌肤,还是揉捏他胸前的红点,子卿都只是柔顺地任由摆布。 子卿的身子清瘦修长,肌肤白皙细腻,在乔阳细致的啃咬下,逐渐开出朵朵红花,面色变得潮红,眼神也迷离起来。 乔阳心中的欲念更深,没有再做多少前戏,直接挺了进去。 子卿因疼痛睁大双眼,浑身冷汗淋漓,双手抓紧被褥,用尽力气忍耐一阵阵的刺痛。 神智渐渐不清,就快要失去意识了,听着乔阳的喘息声由清晰变得遥远。 好在没过多久,乔阳就缴械了。趴在子卿身上急促地喘息。 子卿侧躺着,意识模模糊糊。 乔阳朦朦胧胧中似乎听见子卿喃喃说道: “喜欢……哼……你是能娶我呢……还是……能嫁我呢……还是……要养我做男宠……” 乔阳心中一凛……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把这个当做一个问题。自从发现自己想要了子卿后,心心念念的是怎么想方设法让子卿从了自己。从来,从来就没有想过以后。 惙惙咽咽半天才道:“这种事情,玩玩儿而已,又不会怎样。难道你不喜欢?……下次,下次我一定让你舒服。” 子卿嘴角向上勾起,迷离的眼睛中忽然闪过一丝讥诮,然后闭了眼沉沉地睡去。 ------------ 第十六章 杨柳依依 更新时间:2013-11-17 “真的不肯跳?” 倾城阁二楼的隔间里,一袭玄红锦衣的贵介公子,正慵懒散漫地斜躺在软榻上,玩味似的反问着雨雪霏。 明明是商量的语气,却隐隐透露着霸道威胁。 “雨雪霏曾立下过誓言,万望世子见谅。” 声音是极温柔的,语气却是极坚定的。 慕成佑闻言侧望过去,眼神大胆地追着雨雪霏不放,似是在魅惑,又似在玩味。 春日柔和阳光打在女子雪白脖颈上,细柔的绒毛都染成了嫩黄的金色。 低眉的那一刹那,一缕耳发滑过脖颈垂在胸前,就像杨柳细枝轻拂到平静的心湖,荡起一阵阵涟漪。 慕成佑伸手,想要撩拨那一缕青丝。 却见雨雪霏不露痕迹得转头,起身吩咐侍女端上煮好的新雨之水。 伸出一半的手在空中优雅回转,支上了自己的下巴,就好像本该如此一样。 调笑着开口道:“我倒想尝尝,这美人煮的茶是怎样的味道。” 雨雪霏闻言一笑,跪坐到案几旁,一边行云流水地摆弄茶具,一边细致温婉地说道: “世子好运气,这是雨前的细萝春,今春刚采摘了送过来的。” 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明眸沾点灵带点秀,专心致志地随着柔嫩白皙的手指移动,月白在明丽的光线里莹莹泛光。 “哦~?”慕成佑语气上扬,不置可否。 “品这细萝春,不仅要观其色,闻其香,品其味,还要赏其姿。”雨雪霏把墨绿地茶叶舀到茶壶中,淡淡说道。 “哦?赏其姿?有趣!我倒要看看这茶的姿色如何。” 华衣的贵公子并没把注意力转移到茶叶上,目光依旧紧随着雨雪霏的一举一动。 雨雪霏抬眼雅韵一笑,把晶莹剔透的茶壶临窗而放。 水晶茶壶的轮廓在迎着照射进来的光线灼灼生光,窗外的梨树桃花都浓缩在这透明的茶壶之中。 一双纤纤细手揭开茶盖,温柔地灌入温度刚好的春水。 壶底墨绿卷曲的茶叶仿佛一下子激动起来,随着水流翻腾跳动,生机一片。 当壶中清水的动静平缓起来时,茶叶随之沉沉浮浮,摇摇曳曳之中,竟然缓慢绽开成了新绿的枝叶,在壶中舞动,配上映于壶中梨花的白,桃花的红,堪堪觉得满园春色都进了这玲珑的水晶茶壶。 “妙果然有姿。”慕成佑眼睛忽然一亮,大声赞叹。 雨雪霏淡然一笑,把第一壶的茶水倒出洗净晶莹的茶杯。再一次灌入温水,示意慕成佑再看。 “还有蹊跷?” 慕成佑从软榻上起身,凑近一看。 只见那绽开的枝枝叶叶之间,一点点浅黄嫩绿在水中浮动扩展,竟然是新叶抽芽。 不由拍手赞叹: “妙!妙啊!果然妙哉!” 再将茶水倒入晶莹小巧的玲珑茶杯,透着淡淡青绿的茶水之中,倒影着一张精致姣好的面庞,倒影里的美人低眉浅笑,恭敬地双手捧着,将茶水递于世子。 接过茶杯,轻抿一口,顿觉唇齿生香,沁人心腑。 这时,贴身侍女翠玲走了进来,在雨雪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有客人?”慕成佑心领神会。 雨雪霏轻轻地点点头:“是个想来拜师学艺的孩子。” “既然这样,在下就先告辞了。能尝到雪霏姑娘亲自烹煮的新茶,在下已是三生有幸。惟望有生之年能一睹姑娘倾城舞姿,得偿心中所愿。”慕成佑此时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霸气和压迫,反而恭恭敬敬,礼让有加。 说话间,拱手道别,掀帘而出。 低头往下一看,正瞧见正门有一人,身着淡绿春衫,从春风明日中走了进来,但笑低首,微微俯身施礼,恍惚间,竟好似那杨柳依依。 正是子卿走了进来,就要上楼 慕成佑突然眉毛一扬,瞅准子卿抬起左脚之时,右手暗劲一吐,一个石子儿疾飞到子卿脚边,正中右脚。 子卿以为撞到了什么东西,一个措手不及,就要摔倒。 当此之时,慕成佑立即翻身从二楼跳下,旋身站定,同时一只手揽住子卿的腰,另一只手扶住了子卿的手。 堪堪扶正子卿后,慕成佑轻轻捏了捏子卿的手,仿佛一片关心。 子卿惊慌中抬头看了看揽着自己的这个人,只见他笑得温柔而魅惑。 慕成佑轻轻凑到子卿耳边,似近非远,只是刚刚好让对方的耳朵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喷出的热气: “小心!” 还不等子卿有所反应,慕成佑便不再流连,放开了子卿,偷偷将脚边的石子踢了出去。 留下一个极其邪魅的笑,旋身便与守在门口的小仆告辞而去。 “哼!没想到你揩香油,吃豆腐的本领这么炉火纯青了啊!哼!英雄救美,有危险要救,没有危险,制造危险也要救!”一旁的小仆喋喋不休。 慕成佑侧过脸来,爽朗大笑,伸手刮上小仆俏嫩的鼻子:“就你知道的多!” …… ------------ 第十七章 月魄花魂 更新时间:2013-11-18 见子卿疑惑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旁的崔管事会心道:“那是威远将军家的世子,慕成佑。” “原来是他……” 这时,侍女翠玲咚咚咚地下楼而来,迎了子卿往二楼隔间走去。 翠玲上楼时,偷偷回头对门外做了个鬼脸:“哼!想让姑娘跳舞,长得再帅也没门儿。” 而后又伶俐热情地为子卿引路掀帘。 子卿谢过翠玲,走了进去。 抬眼见到雨雪霏正欣赏着墙上的一副山水画,侧脸精致的轮廓在明丽的光线下显得柔和而深情。 子卿赶紧埋头施礼,脸颊微微浮上一抹红。 “在下柳子卿,见过雪霏姑娘。”声音因见着了心中崇敬之人而有些颤抖。 “子卿……念子为卿,好名字。”雨雪霏闻言转过身来,眼睛深沉如水:“想到倾城阁来?” 子卿抬起头来,不卑不亢地答道:“正是。” “会作诗么?” “……学过一点儿。” “唱过曲么?” “……没试过。” “弹琴吹奏呢?” “……不会。” “那……”雨雪霏稍有迟疑,又柔声问道:“多大了?” 子卿答道:“十七。” 雨雪霏雅致一笑,望向窗外的桃树:“雪霏初学跳舞的时候大概是五岁,还记得那一天,桃花开得很灿烂。” 子卿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哪里听不出来雨雪霏在暗示他已经过了学艺的最佳年龄了。 心中有掠过一丝失望,也随着雨雪霏的视线,望向窗外,那满树的桃花开得绚丽灿烂,明艳娇俏。 “阳春三月,百花争艳,群芳斗丽,唯有她,极其瘦弱。零零星星的只开几朵……” 雨雪霏闻言不解,疑惑得看向子卿。只见子卿正望着窗外的桃树出神,眼中涌着脉脉深情,嘴里喃喃地接着说道: “稀稀拉拉的枝桠微微颤抖着,落寞而孤清。” “等修炼到能够幻化成花妖后,她就会在每天晚上幻化成人形,对着天上的明月诉说自卑的心事。” 到这时,雨雪霏才心领神会,眼前这个清秀的孩子想为这棵桃树作一个故事。于是但笑不语,默默听着。 “一夜,明月不知何处去了,只留漫天繁星。桃树边上却多了一仙人,气质高华,明明如月,伸手摘下两片叶子放在唇边,便吹出世上最美的曲子。” “桃树听着曲子,幻化成妖,合着节拍,翩翩起舞。” “他吹曲,她跳舞,彼此不说一句话,便是每晚最动人的景致。” “天上没有明月光,身边人的眉眼却犹如月魄。她的舞,跳得越来越好,她的身姿,越来越曼妙,她的面容,也越来越红艳。” “又一夜,那人乘风而去,天上又现皎皎明月,月华洒了满地,那棵桃树花开满枝,在月光中灼灼生姿。” “第二天,风一吹凋零了一地。” “因为那一夜繁华,用尽了她全部的灵气,只想让他一生铭记……” 子卿说完,眼中水华闪动,久久不语。一旁的翠玲轻轻抽泣起来。 雨雪霏静默良久,灵秀的眼眸似海底被水拂过的真珠,轻声问:“后来呢?” 子卿依旧望着窗外,一抹微笑浮上嘴角,眼里闪过款款温柔:“后来,那仙人用气幻化成梨树,站在她身旁,永生永世地陪伴她。所以,这棵桃树,年年花开似锦,和旁边的梨树相应成章。” 翠玲破涕而笑。 雨雪霏却没有展颜,走上前去,轻抚上子卿的手臂,认真而执着地说:“后来,这棵桃树,年年花开似锦,却只是为了天上的明月。” 说罢,转过纤细的身子背对着子卿,伸手扶额,淡漠说道:“翠玲,我乏了。” 一旁的翠玲笑得明丽动人,拉了子卿出了隔间,就听她脆生生地说:“子卿,真好,倾城阁又来了一个妙人,我真是开心得紧。”声音清脆,如珠子落入玉盘。 子卿闻言不解,刚才明明看见雨雪霏背过身去不再搭理,怎么翠玲这么兴奋,还要带他随处逛逛。 翠玲咯咯一笑:“我啊,还从来没见过姑娘如此动容过呢。” 翠玲不待子卿回话,又自顾自说了下去: “倾城阁上上下下这么大,都是姑娘在打理。” “还要应付这个官,那个爷,就比如说刚才那个什么烂世子吧,好茶给他喝着,好话给他说着,才不再纠缠。” “这么多年来,早已把悲喜藏在心中,唉,我看着心疼呢。” “子卿,我真喜欢你那个故事呢。” …… ------------ 第十八章 闷雷阵阵 更新时间:2013-11-19 初夏的午后,黑沉沉的乌云自天际翻滚压迫而来,甲光如雨龙的金麟在云层中时隐时现,阵阵闷雷之声让人压抑烦闷,只盼着一场透雨赶紧下来。 “你要走!”柳乔阳大吼,比闷雷之声更加暴戾焦躁。 “是……”子卿镇定地看着堵在门口的乔阳。 “就这么恨我!”木制的门框被抓得变了形,乔阳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死死盯住子卿。 子卿感觉到乔阳眼里的变化,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幽幽地说: “我没有……只是起步晚了些,到倾城阁里住着,时刻学着,勤奋些,应该能赶上吧……爹娘也都同意了,也都过去看过了……而且……” “而且可以勾搭些达官贵人去查你亲爹的事吧!”天边隐隐有闷雷传来,屋里气氛压抑沉闷,乔阳心里烦躁,脱口嘲弄道,丝毫不管这话犹如利剑一般刺入子卿的心里。 子卿脸色倏地变得铁青,斜射向乔阳的眼光犹如透云而出的光刃,从齿缝掷出话来:“不关你的事!” 说着就要夺门而去。 乔阳眼疾手快,伸出左臂挡住大门,身子在右边门框上死死抵住,霸道而强硬地说:“我不准你走!” 子卿想要掰开他挡住门上的手,那手却像是长在门上一样,于是怒道:“你让开!” “为什么不告诉我?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要去倾城阁,就我不知道,如果不是乔生……我现在还不知道……”乔阳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像个委屈的孩子,低头看着子卿,眼里闪过一丝伤痛。 子卿闻言一窒,转过身去,不敢看他。 “你把我当什么了?”乔阳忧伤地问,右手死死抓住门框,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你又把我当什么了……”子卿闻言,冷哼一声,讥诮地说。 子卿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那么遥远而虚晃,乔阳伸出手来,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直到把那瘦弱的身子揽在怀中。 子卿身子一沉,感觉到乔阳似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一样。 又来了! 这人还没玩儿够吗! 一股愤怒夹杂着羞耻从子卿心底油然而升,坚定地提了一口气,使出浑身力气用后手肘撞向背后那人的胸口。 “唔……”没想到那人闷哼一声,竟轰然倒地。 子卿吓了一跳,惊讶地看向乔阳,见他似乎已经昏了过去,嘴唇乌紫,胸口的衣衫竟然浸出血痕。 慌忙撕开衣服一看。 前胸赫然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已从胡乱包扎着伤口的布条汩汩流出。 ------------ 第十九章 小小误会 更新时间:2013-11-20 乔阳已经在床上昏睡了两天,依旧没有转醒。 一个又一个的梦魇侵袭着他,梦中浮光掠影,忽而一个黑衣人挥刀砍下,忽而有人浑身是血的尖叫挣扎,忽而又梦见自己被人追杀,自己拼命地跑啊跑啊,可是怎么也跑不快。 忽而,又是一片雪景,子卿正站在梅花枝下回头对他笑,正当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时,子卿的眼神突然愤怒凶狠起来,举着一把长剑直刺自己心窝。 心疼痛欲裂,猛然一睁眼,醒了过来。 转头望向床边,赫然发现一双秀气的明眸,正温柔地看着自己,见自己醒来,那人松了一口气,轻轻用手来拭去自己额上的冷汗。 乔阳心头一暖,伸出手来勾住那人雪白的脖子,凑过脸来吻上他的唇…… 可是那人突然挣扎乱动起来,一失手,竟然打到自己的前胸。乔阳吃痛,猛然再睁双眼。 “乔阳你这个大变态!!!”乔生正张牙舞爪地破口骂着。 咦?仔细一看,被自己搂着脖子的人正是乔生…… …… 靠,刚才竟然还是梦…… “子卿呢?”梦想如此丰满,现实却这般骨感……乔阳不甘地问道。 乔生脱离了乔阳的魔爪,一边吐唾沫,一边没好气的说: “早去倾城阁了,那天听大夫说你没什么大碍后,就走了。” “走了……”竟然走了?一时间,乔阳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来,有点酸,带点涩,有些失落,又有些无奈。 乔生瞪了乔阳一眼,见乔阳斜着坐了起来,露出裹着前胸的布条。乔生毕竟小孩儿心性,凑上前来,用手在刀伤的地方轻轻摸了摸。 乔阳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暗暗好笑,顿时眉毛一扬,得意洋洋地对他说:“帅吧!” “帅你个头……”刚走进来的柳夫人闻言猛敲乔阳的爆栗,一边又对乔生说道:“还不去写今天的功课,整天晃晃荡荡小心你爹收拾你。” 随后走进来的柳如正很配合得拿眼瞪着乔生,一副你再不去我现在就收拾你的样子。 乔生像焉儿了的茄子一样,讪讪地离开了。 支走乔生后,柳夫人慈爱地看着乔阳,怜声道:“阳儿,还疼么?” 乔阳摇了摇头,看向柳如正,平静地说道:“银货两讫后,正要离开,对方内部突然起了争执,动起手来,我一不小心被砍了一刀,后来在对方一个人的帮助下逃了出来,货就顾不上了。” “咳咳咳,人没事儿就好,咳咳咳,没想到你第一次去进货,竟然差点送命。”柳如正摆摆手,边咳边说到。柳夫人赶紧起身过去帮柳如正顺气。 柳如正还待要说:“唉,都是爹这病啊,不然怎么会让你去呢,咳咳咳,不过,以前交货都是顺顺当当,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岔子,这一次……” 乔阳连忙道:“爹爹不必自责,孩儿迟早都得走这么一遭,这次不过是意外而已。” 柳如正点点头,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觉得他仿佛突然之间变得成熟懂事了。 待爹娘走后,乔阳怔怔地望着窗外,想起那天的事儿来…… ------------ 第二十章 神秘组织 更新时间:2013-11-21 玲珑斋最重要的货物渠道便是疾风堂。可与疾风堂做交易却颇为古怪。一般每个商铺只能在每个月固定的一天看货交易,那一天无货的话便顺延至下一个月。去看货交易的,必须是商铺老板本人,或者未来的老板。掌灯时分,去到约定的地点,被蒙了眼睛,带上马车,前前后后转了十七八个圈儿才到交易地点。钱货两讫后,又蒙了眼带回来。疾风堂的人不是带着面具就是蒙着脸,所以无人知道他们是谁。 玲珑斋与疾风堂的交易时间,定于每月初五。 然而柳如正的咳嗽一直没好,眼见着发展成肺痨,季节交替时更是病来如山倒,这个月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乔生还小,子卿又素来不通商务,而且已经答应他让他到倾城阁学艺,所以这件事就落在了乔阳身上。 柳乔阳本来喜爱经商,最近经历了些事儿,让他收敛了些许浪荡的性子,加之爹爹病得不轻,便帮着爹爹打点起铺子来。 于是这月五号的晚上,他便被蒙着眼,带到了交易点。 一揭布条,只见阴森狭小的室内灯火昏暗,十几个蒙面黑衣人肃穆站在周围,眼神阴毒狠戾,压迫之感席卷而来。 正对面摆着一张黒木长桌,桌子一边端正地坐着一个带着狰狞面具的黑衣人,像是这里的老大。 柳乔阳运气凝神,大着胆子坐到了桌子另一边。便听到对方阴气森森说道: “你可是玲珑斋的少主人柳乔阳?” 柳乔阳镇静地答道:“正是。” “好,请看货。”说着,就一把他桌前的一个木箱推到了桌子另一头。 柳乔阳竭力用手一挡,才阻止了箱子继续滑行。心道:好大的力气。 打开木箱,见正是自己要的香料,沉着地点点头,把银票放进一旁的盘子里,也用力推甩过去,堪堪停在了面具人的面前。 面具人根本不看银票,直直盯着柳乔阳看,诡异压抑的气氛让柳乔阳心里发毛。 “好功夫!”面具人忽而拍手赞道,声音不似刚才那般阴森,仿佛有些走音。 乔阳心中兀自一跳。 这声音…… 好熟悉…… ------------ 第二十一章 险中救命 更新时间:2013-11-22 乔阳略一思虑,收敛起自己的疑惧和好奇,便拿起木箱,起身告辞。 当此之时,只听砰的一声,内室的门突然被踹开,鱼贯闯进十余带着罗刹面具的黑衣人,手拿明晃晃的长刀,见人就砍。 室内的蒙面黑衣人显然没有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已倒下四五个人,血流满地。剩下六七个人奋起反抗,阴森狭小的内室突然变成修罗战场。 柳乔阳心中大惊,眼见长刀就要砍到自己身上,好在他身形矫捷,反应灵敏,堪堪躲过几刀,就要往门外跑去。 突然记起一事,转身看向那个跟他做交易的面具人,那人正拿着匕首忙于对付眼前两个罗刹面具人,丝毫没有察觉背后有一人正举着长刀就要砍下。 情急之下,柳乔阳敏捷地窜了过去,对准后面那人的肚子猛踢,却被那人轻巧一躲,起刀再砍。柳乔阳闪躲不及,用双手抓住那人的手,企图阻止那人落刀之势。谁知那人力大如牛,丝毫不受影响,对准柳乔阳的胸口一砍而下…… 被救下的面具人早已反应过来,虽来不及阻止那一刀,却在柳乔阳受伤之后立马拉起他逃出升天,留下他的小喽啰断后。 出了内室往楼上走,竟然是个废弃的仓库。两人偷偷从一个墙洞逃了出去,急速奔入屋后的林子深处。跑了一小段落后,面具人发现柳乔阳胸前血流如注,心知不妙,只好带他隐入一处树林茂密之处,撕下柳乔阳的衣服,勉强为他止血包扎。 柳乔阳强忍住疼痛,气喘嘘嘘地说:“没事儿,死不了~” 那人一愣,沉声说道:“救命之恩永生难报。” 柳乔阳咬咬牙一拳打了过去:“跟我来这套,还当不当我是兄弟。” 那人缓缓摘下面具。 月光之下,正是罗入景。 后来罗入景把自己的衣服给柳乔阳披上,带着柳乔阳七弯八拐地绕着树林躲避追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回到柳府门前。 罗入景郑重地拱手作别:“谢兄弟!你身上的伤还要早点请大夫重新敷药包扎,迟了容易化脓。” 柳乔阳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不该问,于是强忍着伤痛点点头,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便进了门。 刚一进去,便看见乔生眼泪汪汪地跑过来,正想笑他这么大了居然还动不动就哭,却听见他边哭边说:“乔阳,子卿哥哥要搬到倾城阁里去,你去劝劝他呀~” “什么!!”乔阳立刻奔向子卿房间。右手紧按胸口,手臂上青筋暴起,既因为忍受着伤口的巨痛,亦为了压住心中的惊怒。 …… “强迫了他之后,整天往倾城阁去,成天躲着我,没再跟我说过一句话。最后,最后竟然一声不吭地搬去倾城阁,连我受伤也……是不是再也不想见我了……口口声声说不恨我,其实心里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了吧……”乔阳看着窗外刚坠入夜色的院墙,愤恨地碎碎念。 乖巧瘦弱的子卿要离家学艺……以为只是达官贵人遗腹子的罗入景竟然有那样的身份……这个世界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意料不到的? 正当乔阳陷入沉思,突然察觉从院墙上翻下一个人影,朝着乔阳的屋子跌撞而来。 柳乔阳一惊,凝神警惕。等那人跑近了,却发现竟然是满身血污的罗入景。 “救我~” ------------ 第二十二章 内部纷争 更新时间:2013-11-23 柳乔阳偷偷地把罗入景带到后院的地下仓库之中。这里是柳如正存放珍奇货物之处,建造得极为隐秘,入口之处是一片假山,如非知道机巧,绝难找着开关。以前只有柳如正一人知晓其中机密,如今柳乔阳既成少主,便也顺理成章的得知其中奥妙。 现在罗入景被人追杀,情急之下,只好将他藏匿其中。 细细为他清理身上的血污,柳乔阳发现罗入景身上旧伤新痕,林林总总密布一身,乍看之下令人心惊。 罗入景咬牙隐忍疼痛,等柳乔阳为他上过金创药后,虚弱地说道: “乔阳,帮我……帮我传消息给倾城阁的茗烟姑娘。” 不待柳乔阳答话,罗入景接着满怀歉意,断断续续说道:“是我连累了你……至今没有外人知晓疾风堂的交易处所在……因为知道疾风堂秘密的人都得死……他们现在顾不上你,等……等把我干掉之后,你,你也就危险了。” “如今只有……只有四爷能救我们,你……你把消息带给茗烟姑娘,就说:蓝狼命危……她能想办法通知四爷……” 事到如今,罗入景也不便瞒柳乔阳,于是细细将事情始末说了出来。 疾风堂不仅在外人看来及其神秘,其内部组织也透着一股诡谲。 平阳城中最高首领外号青鹰,下属两个堂口,一个负责消息打探,堂主外号红狼,另外一个负责货物交易,堂主外号蓝狼,正是此刻受伤的罗入景。 疾风堂实行由上至下的绝对统治,每一次集会碰面都蒙头盖面,彼此谁也不认识,全靠暗语联系。只有上级知道自己属下的全部身世底细。比如说青鹰知道红狼蓝狼的底细,而后两人对于青鹰到底姓什名谁一概不知,两人彼此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掌握其下属的身世。 蓝狼与红狼素来不和,没想到红狼的人竟然趁交易之际突然袭击,想要灭掉蓝狼。 蓝狼逃出升天后,便试图联系青鹰,想要告知红狼图谋不轨。 谁知一联系上,自己立马被围困,才知道一切都是青鹰的意思。 临危之际,受芊芊搭救,这才逃出追杀找到柳乔阳。 柳乔阳听着罗入景断断续续的叙述,面上一片平静,心中实则心惊肉跳。自己竟然一不留神卷入了疾风堂的内部纷争,而这其中一个堂主,竟然还是自己的铁哥们儿。 不动声色地看着罗入景,却见虚弱的他此刻面容愤然狰狞,眼睛中充满了暴戾狠绝的神色,全然不像平常自己所熟知的浪荡模样。 此刻自己和他已是同一条绳上的蚱蜢,不救他,等青鹰铲除蓝狼后,必定会对自己下手以防泄密;救了他嘛,自己尚且可以活命,只是,想必这一生都与疾风堂脱不了干系了…… 柳乔阳心中一计较,迟疑地问:“四爷……这个四爷是什么人?他真的可以救你?” 罗入景轻轻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有茗烟能联系他……他是唯一知道青鹰身份的人,也只有他可以压制青鹰……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柳乔阳无奈地点点头,沉声说道:“我一定想法把消息带到……”心中不由得想:倾城阁的茗烟……这个疾风堂竟然在倾城阁也埋有线人……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势力,在这平阳城中撒着怎样的网? 等柳乔阳回到自己的房中时,突然感觉房中透着一阵诡异。 细细打量周围,发现一些小物什微微有些移位。要不是知道了罗入景之事,心生警惕,这些动作绝难被发现。 不由毛骨悚然,惊出一身冷汗。 好利落的行动~要不是他们想要从自己这里挖出罗入景,想必自己早已命丧黄泉了。 ------------ 第二十三章 倾授琴艺 更新时间:2013-11-24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子卿到了倾城阁后,起早贪黑,勤学苦练,长进颇快。 雨雪霏惜他才华,感他诚心,怜他刻苦,便有意助他。指点他到法华寺拜自己的知交好友李晋元公子为师。 这日,子卿收点行装,来到法华寺,由小沙弥引了路来到李晋元的住处清风居。 一袭飘逸白衣的李晋元正在作画,听闻子卿进来,抬眼温和一笑,轻轻将其修长的手指压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便埋首继续作画。 子卿只好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好奇地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天纵奇才。 听说他是当朝宰相李谦之子,极幼之时便展现出惊天的才华,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无一不是造诣精深,意境高逸。真可谓才华横溢,惊才绝艳。 然而,上天仿佛见不得太完美之人,李晋元生来便患有心疾,身体羸弱,不能激动。 李相便把他送到法华寺带发修行,远离俗世,续命养生。如今年方二十,已与高僧了悟法师成了忘年之交,平时谈佛论道,惺惺相惜。 世人醉心折服于他的惊世之才,无奈他深居简出,又有其父的权势荫蔽,所以没几个人能一睹风华。久而久之,便成了一个传奇。 幸好倾城阁有雨雪霏姑娘是他的知交好友,才能时常讨些曲词,传唱于世人。 子卿何其有幸,竟然能拜得李晋元为师。如今在一旁看着他行云流水地作画,竟然出了神。 只见他面容清阙,身材修长,穿着一袭白衣清雅出尘。手指白皙纤长,握笔之势轻柔又自负,作画之姿极其优雅又带着几分狷狂。刚才抬眼的惊鸿一瞥之下,发现他的眼睛宁和干净,水灵清澈宛如赤子。 初夏的天气,轻暖温和,清风拂过居室,带来丝丝凉爽。四下清幽安静,起手落笔的沙沙声为之更添几许宁和静谧。时间就在这样的静谧中缓缓流逝,仿若那悠悠的山河岁月在天地洪荒间静静流淌。 提手顿笔,一幅画作已成。 李晋元抬手示意子卿过来观赏。子卿走了过来,低头一瞧,那画中人雪肤红颊,正站在红梅枝下,温和凝笑。不是自己又是谁? 刚才自己坐在那边,明明面色平静如常,他从哪里获知自己的笑容? 仿佛听见了子卿的心声一样,李晋元指指自己的心,温和说道: “这里告诉我,公子虽然面色清冷疏离,实则内心温暖多情。没傲气,有傲骨,面容宛若处子,一枝红梅正好配君。小小画作,送与公子当见面礼吧。” 突然听到李晋元如此赞美抬爱,不由得不好意思起来,一抹嫣红爬上面颊,堪堪正是画中人的面容肤色。 突然一只麻雀飞了进来,在书桌上蹦蹦跳跳。李晋元看了,伸手轻抚小鸟的脑袋,那鸟儿也不怕生,蹦蹦跳跳地竟然跳上了李晋元修长细嫩的手上。李晋元灵秀清澈的眼睛满满的都是温柔,轻轻握住鸟儿,拿到唇边轻吻,极是温和亲昵。又喂了它点茶水,便放它飞了出去,视线随着鸟儿出了窗外,柔声道:“它怕是将世间的灵性都汇集了去吧。” 子卿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中忽而闪烁着晶莹,心中恍恍有所悟。 李晋元忽而记起子卿还在居室中,便俯身坐到一把古色古香的焦尾琴旁,一边用灵巧的指尖轻轻划拨几根弦,一边说道:“雪霏已经都告诉我了,好灵气的故事,好灵气的人~” 子卿知道李晋元要指点琴艺,忙道:“公子抬爱,子卿初学弹琴,浅薄愚昧,请公子指教。” 李晋元听了一边抚琴,一边大笑,笑得极其轻狂:“卿本妙人,奈何拘谨,快把你的礼数自谦都收了去吧。”说罢,用手轻巧地按住琴弦,止住振动。抬眼认真凝定地看着子卿:“这里没有公子,没有子卿,也没有李晋元,只有你,和我,还有一把琴。音律本来就存在在那里,等着你听见它~” 说罢,急急拨弄琴弦,问道:“听到了什么?” 子卿闭着眼听琴音顿感情绪激动起来,答道:“惊险。” 李晋元又缓转挑拨几下,问道:“听到了什么?” 这一次子卿心里感到了舒缓徜徉,答道:“静谧。” 接着李晋元在低音处捻了几下。 “沉闷,忧伤。” 李晋元又在高音处轻快抹弄。 “愉悦,欢快。” 李晋元停止拨弄,欣喜的望着子卿,赞道:“你看,你明明都懂。” 子卿顿时如醍醐灌顶,是啊,他这几天学琴拘泥于指法琴技,却忘了音乐的节奏本是贴合了人在悲欢离合,嬉笑怒骂是心里的节奏,只需将感动于心之事用琴音描摹出来,便是动人的曲子。想通了此节,心中无比顺畅,不由得又对李晋元生出几分佩服之情。 李晋元见子卿面露喜色,知道他是了悟了。于是降下眉睫,说道:“子卿,闭上双眼,想象一朵花,”又轻轻拨弄了几个音,问:“这回呢?” 子卿闭上眼睛,仔细听着,接着答道“娇俏而开。” “想象雪夜,听到了什么?”李晋元仍然拨弄了刚才的那几个音。 “簌簌而落。” “想象你的亲人,再听。”还是那几个音。 子卿想到了乔生,淡淡笑了:“天真笑颜。” 李晋元闻言点点头,又继续拨弄那几个音:“这回,想象你所爱之人……” 子卿闻言,心里忽然一痛,倏地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李晋元。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慌忙地低下眼帘掩饰这番尴尬。 李晋元看见了,心中顿时明了几分,便一笑而过,起身说道:“子卿你极有慧根,日后必有所成。” 子卿刚镇静下来,想着刚才的奇妙的经历,明明是同样几个音,在不同的念想下,居然引起了不同的情绪,恍惚间又觉得抓住了几分。 听见李晋元的话,赶紧施礼感谢,极真极诚。 这时,李晋元脸色忽然一紧,双手拧抓着胸口,身子不住发抖,眼见就要站不住了。子卿赶忙跑过去扶住他,才觉察出他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眉头紧皱,嘴唇发白,呼吸急促,面色极为痛苦。 李晋元颤抖得指了指桌上的盛着药的瓶子,子卿不敢怠慢,赶紧拿了递给他,李晋元喝过之后,呼吸才缓缓转为平静,苍白的脸上也浮起些血色。 李晋元在子卿的怀里,微喘着气,虚弱地说:“晋元先天不足,让你见笑了。” 子卿急忙摇头,心疼的看着他,满眼都是关心。这样一个天上有地上无的人,竟然被病魔缠身。这样的人怎么不惹人怜惜。 这时,李晋元的小仆进来了,对子卿表示谢意后,赶紧妥帖地服侍自家公子。 子卿心知李晋元需要休息静养,又见天色像要下雨,便起身告辞而去。 ------------ 第二十四章 街头巷尾 更新时间:2013-11-25 山雨欲来,扶风满袖,天上的云被吹卷着,天色忽明忽暗。 子卿从法华寺出来下了灵丰山,山风吹拂着他的青丝细发,在空中飘舞飞扬。子卿轻裹衣衫,加紧步子往回走,一路上,都在回想刚才所经历的一切。 李晋元不过简单点拨几下,自己对音韵的感悟仿佛腾云直上,全然不同于以往。 那简简单单几个音,竟然能引得自己忽喜忽悲,身处其中简直妙不可言。 子卿想着想着,忽然回忆起那突如其来的一痛。 那一刻,脑子里闪现的人是他。 可是,怎么会痛? 那个人三番两次玩弄羞辱自己,自己不但恨不起他来,今天在琴音的直逼之下,居然,居然会痛…… 自己走的时候,那个人还昏迷不醒,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走得决绝,刻意回避有关他的一切信息,其实子卿知道自己一直偷偷为他悬着心…… 他的伤好全了么? 突然, 很想见他。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茹锦街头。街旁小贩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摊位,赶着下雨之前收好回家。 子卿忽然福至心灵地抬起了头。 只见茹锦街尾正挺拔地站着一人,风吹衣襟凛然飘飞。 啊,是乔阳…… 一滴,两滴,三滴…… 滴滴答答,润如酥的初夏细雨如期而至。 一双白皙的手在雨中撑开了紫竹骨伞,举到了乔阳头顶,把细雨挡在了伞外,自己却露了半个身子在伞外。 乔阳顺着伞柄的手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初香睁着一双桃花眼轻轻对他笑,雨水飘打在他清净的脸上,顺着尖尖的下巴往下滴。 乔阳温柔一笑,捏了捏初香的小下巴,把他揽进伞里。 两人便有说有笑地从街尾走到街头,又转过街口。 看着二人亲昵地从自己面前走过,子卿忽然哑然失笑。 雨滴在身上,一点儿也不冷。 可是心里怎么就跟结了冰似的呢? ------------ 第二十五章 一些回忆 更新时间:2013-11-26 柳乔阳和初香一起打着伞,说笑打闹着就到了翠芳轩。 初香贴心地倒了酒为他暖身子。柳乔阳举着酒杯,站在窗边,出神地望着窗外细雨潺潺轻打初生莲叶。 不知为何,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子卿长得粉嫩嫩,水灵灵的,一点儿也不像个男孩子。 周围的男孩都会因此取笑他,说要讨了他做媳妇儿。 子卿听了小嘴一嘟,两眼一瞪,气得满脸通红,挥拳要打,可是哪里打得过那些发育良好的男孩,所以总是被欺负。 这个时候乔阳就会挺身而出,他本来就年长两岁,长得又快,力气也大,几拳就能把欺负子卿的小屁孩儿打趴下了。 其实吧,乔阳心里对那些男孩儿的取笑很是认同。因为子卿那俏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个女孩儿嘛。 所以每次听了那些嘲笑,乔阳心里是暗自在乐的。 但是他仍然会出手教训一下那些男孩儿,一方面嘛,他很喜欢那种当孩子王的感觉。 另一方面嘛,嘻嘻,每每乔阳帮子卿打了架,出了头,子卿温暖的小身子就会缩在他身边,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仰着小红脸崇拜地对他笑,这让乔阳很有成就感。 子卿刚被抱过来那会儿,乔阳已经三岁了,他模模糊糊地懂得,子卿不是他的亲弟弟。不过,乔阳很喜欢有子卿这样的弟弟,子卿也喜欢跟着他到处玩儿,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后来被逼上私塾的时候,子卿不知道替他写了多少功课……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子卿对他生分了起来。行为举止,说话打闹,一切好像都跟原来一样。可是乔阳明明白白地又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就是挺生分的感觉。那人到是和乔生依旧感情深厚。 后来,就跟侯德明他们一起逛青楼上妓院了,整天花前柳下不着家。乔阳还记得,那个时候他是喜欢女人的,他喜欢女人柔软的身子,也喜欢征服她们的感觉。 只是那人在雪地里梅花下回眸一笑,自己怎么魂儿都跟着出窍了呢? 跟着侯德明来南湘馆的时候,心里其实既期待又好奇,想知道和男的到底怎么做那些面红耳赤的事情…… 把初香压在身下时,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子卿的身影,乔阳又惊又怕,可是那种念头像一个魔咒一样种在了心上。 “我想要他。” 乔阳轻抿一口酒,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破心里的魔咒。 那天回到院子里时,看见他正从院子里走过,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可是他把自己当做亲哥哥呀,心中又是羞愧又是焦躁,竟然压不住酒劲儿,腿软而倒。 他却要过来服侍自己躺到床上,自己就索性借了酒劲装醉,他哪里知道他的手在自己身上的每一次触碰,都能撩拨起更深的欲望……只盼着他赶紧离开……可是,可是他却坐在床边怔怔地看着自己。 他也喜欢我吧……自己当时是那样想的。 吻他的时候,他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拒绝,可是当自己想更进一步时,他却突然如怒不可揭地告诉自己,他是我弟弟。 弟弟吗? 你不是。 我很高兴你不是。 而你却把我当做哥哥,是吗? 可是, 我想要你! 强迫于你,没想自己没几下就缴械了……我没那么弱的…… (作者忍不住发言:乔阳你是不是又想歪了。是是是,你没那么弱,后来你到南湘馆找各种男倌证明了你很好,很强大。问题关键不在这儿,回到正题!!) “我一进,你就退……我再进,你再退……我向前走一步,你就退一百步,我再走一百步……你就干脆不见我了……” 乔阳突然握紧酒杯,怨声说道。 初香这时走到乔阳身边,用手在乔阳眼前晃了两晃,调笑着说:“你一进,谁就退啊,你要是走向我,我可是立马就投怀送抱了呀。” 乔阳闻言一笑,搂了初香的腰肢,俯身就要吻下。 ------------ 第二十六章 卿本佳人 更新时间:2013-11-27 初香闭着眼睛,期待着乔阳的吻。可是,等了好久,也没有感到他嘴唇压下来,一睁眼睛,却看见乔阳正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笑。 蹭,初香脸红了,罩上一层薄怒。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每次来翠芳轩都是喝酒纯聊天,还当不当人是男倌了!(作者擦汗……)这南湘馆里,初春,初夏,初秋,初冬……春香,夏香,秋香,冬香……乔阳能和他们每一个人调情求欢,偏偏就是不和他初香…… “我要你吻我!”初香要求到。 乔阳笑了一下,放开了他。 初香再一次感到了羞辱:“为什么?初香竟有那么不堪,惹公子嫌弃。” 乔阳站在窗边,发现窗外夏雨已霁,屋檐淋淋滴落几滴残雨。 侧身看着初香,认真地说:“你知道我不是。” 初香闻言深吸一口气,止住内心的波动,缓缓说道:“初香此刻是愿意的。” 乔阳拨弄一下他尖尖的下巴,柔声道: “我知道……我可以和这个馆里的任何人求欢,唯独不能和你。因为你对我的情是真的,这样的情感太珍贵,只能用真心来换,乔阳接受不起……” 初香此刻眼里已经盈盈有泪: “那是谁?谁能得到你的真心?” 说着又噗嗤一笑,笑中有泪:“公子太高抬初香了,一个男倌的真心,哪有那么值价……” 乔阳听他说得凄苦,转头望向了窗外。无意间发现院中两个人在池塘边拱手作揖。 其中一个人的身形,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乔阳疑惑得指着那人,问初香: “左边那个是谁?” 初香收敛好心神,随着乔阳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咳,他呀。就是我们这儿的陆总管啊。” 乔阳“哦”了一声,点点头,突然敏锐的发现他的右手小指有些异样,兀自眼皮一跳。 还记得那天晚上,黑衣人挥刀砍下,柳乔阳用手阻止。当时,柳乔阳灵机一动,故意用力掰断了那人右手的小指骨节。 原来是他。 南湘馆的陆总管是红狼的人。他是不是红狼呢?难道南湘馆都是红狼的地盘? 没想到在南湘馆,自己的一举一动也都在红狼的密切监视之下。 下午的时候,自己借口到倾城阁去找子卿,其实是为了替罗入景传递消息给茗烟。当听到侍女翠玲说子卿去法华寺见李晋元公子时,自己正要开口找茗烟,突然福至心灵地告辞,说等子卿回来再去找他。幸亏自己多了个心眼儿,自己被别人暗中盯着,如果去找了不相干的人,一定会令对方起疑。说不定劫走茗烟,把四爷和蓝狼唯一的联系都给断了。 突然又想到自己从倾城阁出来,正要回家,却好巧不巧碰到了……初香…… 初香?他怎么会在那儿呢? 想到这儿心中暗叹,如果南湘馆是红狼的地盘,初香极有可能是他的人,而他正好利用初香和自己的关系,密切地监视自己的所作所为。 没想到处处都危机四伏,心中一计较,仍然做出平常那般的浪荡面容地对初香说: “想知道谁能得到我的真心?倾城阁,柳子卿。” 柳子卿?初香闻言一愣,突然就记起那次在倾城阁替自己解围,后来又夺了梅花香囊扔出去的俊俏小公子来,心里顿时一暗。 其实柳乔阳是故意说与初香听的。他既知道初香在监视他,则必须要给初香一个自己去倾城阁合情合理的理由,而子卿正是他的理由。只是呀,我们的乔阳公子,你要是说你去倾城阁看自家弟弟,人家也不会怀疑你滴。 ------------ 第二十七章 狐狸与狼 更新时间:2013-11-28 日头刚一落下去,平阳城的大街小巷里,一盏一盏的灯笼就次第挂上了屋檐,渐渐连成一串儿,在愈渐昏沉的暮色里,闪闪烁烁,很是好看。街上人来人往,声音鼎沸,比白天还要喧哗几分。 这也是倾城阁最热闹的时候,什么好曲子呀,好舞蹈呀,都会在这个时候粉墨登场。大厅里面,各色人等,听曲看舞,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相比于前厅的喧闹,后院儿就显得冷冷清清。 池塘边,柳树下,子卿正坐在石桌前借着楼阁透过来的光,俯首练琴。 今天受了李晋元的点拨,本欲弹出个子丑寅卯来,结果心情不佳(米事,偶懂,偶猜你们也懂),就嘈嘈错错乱弹一番。 如果自己弹了自己听也就罢了,偏偏,围墙上还躺着一人,被这乱弹一气的琴声给吵着了。 正是我们的慕成佑世子。此人爱好在围墙上睡觉,对,你没看错,这就是慕世子独特的兴趣爱好。上次的花瓶事件,还多亏了慕世子的这一特殊爱好,才使得他在墙头偷听到了柳乔阳和徐长铭的如意算盘,继而顺便骑马踢碎了谁都想它碎的花瓶。 慕成佑看子卿端着琴放在石桌上准备弹奏,本来以为趁着夜色,借着花灯,赏佳人弹琴,那可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 可是听着听着,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慕世子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现身一下阻止一番。 于是敏捷地翻身跳了下来,施施然旋身而定,露出一个赏心悦目的微笑:“公子琴艺高绝,真是有沉鱼落雁之能啊。” 子卿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停下乱拨的手,又听他说得古怪,不禁抬眼瞧他。 只听慕成佑又道:“真是鱼听鱼痴呆,鸟听鸟晕倒啊……” 扑哧,子卿听他打趣得好玩儿,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忍不住笑了起来。 “慕世子也是别具风格啊,好好的正门不走,偏偏喜欢趴人墙根~” 慕成佑星目一亮,就跟找到知音似的,击节赞叹道:“公子好眼力!” 子卿已经心知此人没个正形,想起上次受了他的恩惠,便非常诚恳地说道:“在下柳子卿,上次的事多谢慕世子。” 慕成佑闻言不由尴尬地扯了扯脸皮。 虽说此人脸皮极厚,浑水摸鱼,窃玉偷香之事从来都干得脸不红心不跳。然而不知为何,此刻看到子卿煞有介事地感激自己,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丝极弱极弱的负罪感。 这时,恰好有一片柳叶飘飞到子卿的头上。 慕成佑怀着将功补罪的心理,伸手打算拈去那一片落叶。 突然手上一紧,被人提了起来。 当时的情况是这个样子的: 我们的小兔子头上有一片柳叶,一只狐狸怀着纯良的想法伸爪去抓,恰巧被大灰狼乔阳同学发现了,以为狐狸图谋不轨,便气急败坏地跳过来伸出狼爪将狐狸爪提了起来。 慕成佑转头看了看柳乔阳,又看了看紧握住自己的手,突然恍然大悟地用另一只手揽住了柳乔阳腰,深情地说:“原来你看上我了呀~” 柳乔阳提脚就踢:“看上你个头啊!” 两人闹腾地不亦乐乎。 一旁的子卿看到了乔阳,心里一沉,便低声告辞,拿了琴从乔阳身边轻身走过。 刚刚擦身而过,柳乔阳突然伸手向后,牵住了子卿的手。他侧着身子,低着头,面容委屈又执着。 子卿一愣,随即甩开,匆匆走掉。 当柳乔阳牵住子卿手的一刹那,慕成佑盯着他俩的手,眼睛变得两个大,心中暗自赞叹:“居然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吃豆腐,佩服佩服。” 后来慕成佑把这事儿跟正在数落他的小仆一说,那小仆嗵一声敲上他的头:“人家哪里是吃豆腐啊,柳乔阳是柳子卿的哥哥好吧。” “哦,原来是这样。”慕成佑听后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可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有哥哥那么牵弟弟的手的吗?!!”突然醒悟过来的慕成佑反敲小仆一个爆栗。 ------------ 第二十八章 小诗一首 更新时间:2013-11-29 子卿回到自己的屋里,本想继续弹琴,抚弄两下,没了心思,又打定主意看看曲谱,翻了两页,甩到一边,再去读读诗歌,结果一行也念不下去…… 罢了,罢了。 子卿自暴自弃地坐在木桌旁,捻亮烛光,从袖子里掏出一封折好的信。 这是刚才乔阳牵手的时候偷偷递给他的,子卿本下定决心不再理会乔阳的,可是……还是舍不得不看信。 信一拿出来,子卿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信居然被折成一只纸蛙,这可是他俩小时候为了糊弄大人而约定的暗号,代表情况紧急的意思。 急忙展信一看: 栏外初逢花开艳, 爱郎芳华惹人怜。 都道命里无尘缘, 又叹风微教人怨。 回首再望船已远, 随君去兮坠明渊。 岸上空留玉生烟, 惟愿子卿开心颜。 刚刚读罢,窗户忽的被风吹开,烛火也被吹熄。 子卿赶忙起身把窗户关好,又拿起火折点亮蜡烛,再看桌上,哪里还有什么信…… 平阳城里某一个阴暗的居室里,一群黑衣人正把一张一张的信纸往桌上摆: 这张诗云:芳芳,我想你了。 那张信曰:兰兰,有空再聊。 前张刚说:花花,我只爱你。 后张又道:草草,我也爱你。 …… 当然,其中还有给子卿的那封情诗。 一群人扶额擦汗:“这个柳乔阳相好的还真多。” 其中一人说道:“柳乔阳突然给这么多人写情诗,虽不能猜透他到底想给谁传递什么样的信息,然而这个行动已然证明了他有问题,蓝狼肯定就在他手里!” “现在就行动,立刻捉他回来!”另一个人眼里凶光一露,下令道。 “不必了!”门突然被推开,“四爷已经察觉……青鹰下令终止计划。”带着罗刹面具的红狼闷声说道。 当乔阳得知自己和罗入景已没有危险后,摸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哥哥我可是把这辈子的墨水都用上去了……以后再让我写诗我直接撞墙!” 然后又偷偷抹嘴笑:“不过能借机给子卿写写情诗,滋味也不错嘛。” 原来,按照子卿乔阳小时候的约定,在传递紧急信息时,只需要取第一行第一字,第二行第二字,以此类推。而那封信里传达的意思就是:“栏郎命微船明烟――蓝狼命危传茗烟”,倾城阁里只有一个茗烟,子卿一会意,便趁着晚上舞女们卸妆收拾的时候偷偷传了话。 “不过,”子卿勾起嘴角:“以前都是写大白话的,这次也真亏他想得出……” 惟愿子卿开心颜。 ……你们就原谅拂柳吧,给那些芳芳兰兰花花草草的信其实也是诗哈,只是拂柳编诗无能,只能这么表达了。不然只有子卿那封信写成那样,肯定会被怀疑的…… ------------ 第二十九章 谁是青鹰 更新时间:2013-11-30 事后,柳乔阳问罗入景:“这事儿就这么完了?”他的意思是青鹰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罗入景眼里闪过一丝凶狠,咬牙道:“当然不会这么完了!他们竟然杀了芊芊……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柳乔阳听得心头猛跳,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彻底安全了而已。 罗入景突然按住柳乔阳的肩,郑重其事地说:“他们这次围剿,我的人损失惨重……乔阳,你助我除去青鹰,事成之后,我让你成为疾风堂的第一主顾!” 这敢情好。柳乔阳心头默默计算了一下可能的收入,还真是诱人。 不过,这疾风堂处处透着诡异,步步暗藏杀机,这一步踏错,那可是万劫不复啊。 见乔阳不说话,罗入景又道:“青鹰为人凶狠决绝,如今暂时碍于四爷的威胁,才放过你我。可他岂是轻易善罢甘休之人!而且我在明,他在暗,说不定哪天就……” 乔阳想了想,觉得确实危险,罗入景一完蛋,自己肯定跟着完蛋。 沉思了一会儿,又问:“四爷什么意思?” “四爷是总舵的人,负责监视平阳舵口的一举一动。不过强龙难压地头蛇,青鹰权大势大,并不太买四爷的帐。四爷一直有意栽培我,没想到青鹰竟然怀恨在心,要杀我灭口。” 乔阳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为何四爷不直接做掉青鹰,扶持你当老大。” “一方面,四爷没有放弃威逼利诱收服青鹰的念头,这样他不用废一兵一卒就可以掌握疾风堂在平阳城的势力。另一方面,就算要干掉青鹰,四爷也不会出手,他要我凭自己本领成事,让帮众心服口服。” 乔阳听了,心里暗暗说道:“好狡猾的四爷。” 罗入景接着又说:“不过四爷传信给我说,让我想方设法拉拢威远将军之子慕成佑,说利用他的关系或许有所帮助。” “慕成佑?”柳乔阳一听这个名字,眉毛就一挑,这个对子卿动手动脚的人,居然还要拉拢他?不过转念又想到上次花瓶事件多亏了他帮忙,此人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帮罗入景干掉青鹰,这可是一个非同小可的抉择,一点头,就没有回头路了。 柳乔阳又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自己这些天,先是阴差阳错地知道了疾风堂的交易点,接着为了保护子卿茗烟,分发传递那么多假消息,暴露了自己和罗入景的关系。虽然自己仅仅是个小角色,青鹰如今未必会费心对付。然而一旦对方把罗入景干掉,为了肃清一切可能知道疾风堂秘密的人,自己首当其冲就要遭殃。正如罗入景所说,他在暗,自己在明。目前的这个青鹰,对自己怎么都是个威胁。 与其提心吊胆地祈祷自己不要那么倒霉,不如主动出击扼住命运的咽喉。 更何况,事成之后所带来的利益,那可是老爹再开十个玲珑斋也比不上的。 想到这一茬儿,柳乔阳脑袋一热,便答应了。 “那该从何下手呢?”柳乔阳问。 “首先必须查清楚青鹰到底是谁!”罗入景早有准备地说道。 ------------ 第三十章 谈佛论道 更新时间:2013-12-01 伏天溽月,骄阳似火,四下里一丝风也没有。浑身汗涔涔的,此起彼伏的蝉鸣声让人更添几分燥热。 盛夏之际,山里最好消暑。此时的灵丰山上,静幽幽,清凉凉,几声蝉鸣平添清悠。 子卿又到法华寺去找李晋元讨教琴艺。 刚想敲门,却突然开了,迎面走出个身形娇小的女子。 她的一举一动极其利落洒脱,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 冷不防瞧见了子卿,一抹红霞飞上白净的俏脸,低了眉,敛了目,让人瞧不见她眼里的神情,可左边眉弯处,一点黑痣却泄了风情。 轻盈迅速地走开,闪过几个门廊就不见了。 这…… 子卿很疑惑,这清修的寺院里,怎么会有一个女人,还带着那样娇羞的神色。 一旁走过来一个小沙弥,双手合十行了礼,便偷偷凑到子卿耳边嚼舌根了: “那女的是李晋元的相好呢,偷偷来过好几回了。”说着又不屑地撇撇嘴:“那李晋元相好的可多着呢,男的女的,不知有多少……” “咳……咳……”还没说完,后面传来了了悟法师清喉咙的声音,小沙弥赶紧双手合十,眼观鼻,鼻观手,善哉而去。 “李公子正在休息,小施主这边请。”了悟法师一手拿着佛珠举在胸前,一手往佛堂方向示意。 子卿便跟着了悟来到佛堂。刚抬脚进门,一不留神自腰间掉落了一颗珠子,赶紧捡了起来,原来是系珠子的线断了。 了悟法师看见珠子上一个安字,正是自己的笔迹,便慈眉善目,微微一笑说道: “小施主和贫僧似有薄缘,不如过来一叙。” 说罢便翩然盘腿坐在了蒲团之上,“咚,咚,咚”地敲起了木鱼。 佛堂里,光线阴翳昏暗,檀香从宝塔香炉中倾泻而出,又卷曲盘旋着悠扬上升,让人看得似真似幻。 “清修之处,怎会有女子出入,看样子也不像是信佛之人”子卿直觉了悟法师肯定知道此事,可是为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了悟法师微微一笑,答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子卿一听,沉默不语。 了悟法师知道子卿以为自己在打佛语,又觉得他面善,便有意继续点拨: “缘来,就随它而来,不贪不求;缘去,就随它而去,不留不念。世人看来,晴飞姑娘是欲是念,而在晋元,不过是清泉一掬,浮云一抹。” “法师是说,李晋元并未对晴飞姑娘有执念,只是把她当成世间万物中美好的一种,亲近她,欣赏她。”子卿突然记起李晋元看着误撞而来的小麻雀时那双温情款款的眼睛来。 了悟法师微微点点头,轻轻笑道:“小施主慧根不浅。佛不在于佛像,不在于佛经,佛就是你,你就是佛,彼之一岸,本不用求,心中一悟,立地成佛。世人往往参悟不透,著了相,执了念,才会认为和尚就该遵循清规戒律,断情绝爱。心中不悟,无论怎么修行,也成不了佛啊。” 子卿恍恍惚惚,不能参透。想起那个小沙弥对李晋元的嘲笑,又听闻了悟法师的佛语,只道:“李晋元能得了悟法师为知交,真是幸运。在世人眼里,只怕这些行为都要为人嫉恨,遭人诟病吧。” 子卿觉得李晋元狷狂风流,不拘礼数,世人对他的才华虽然高山仰止,然而要是近距离相处,未必能容他。因为就算是自己,在初听那些闲言碎语时,也很不以为之然。 想到世俗的眼光,子卿又不由得暗自感慨。 ------------ 第一卷 ------------ 第三十一章 曲折心事 想到世俗的眼光,子卿又不由得暗自感慨。 平阳城中,南风盛行,名门望族多以争养男宠为荣,就连南湘馆也是生意兴隆,客流不断。然而世人对此事的认同,只在于玩儿玩儿,所以那些男宠男倌的地位极其低下,比起青楼女子来还要低三分。要是两个男的不娶妻生子,如夫妻般生活在一起,那简直就是伤风败俗,天理难容了。 这翩翩少年郎,年轻的时候貌美如花,少不得几个王公贵族去招惹。一旦昏了头,着了道,或是为身世所迫,屈身于男子,便被养在了深宅大院里,媚宠而骄。 然而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等年老色衰了,被人玩儿腻了,厌烦了,撵出门来。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又为人唾弃,毫无门路,所以大多都是悲哀度日,了此残生。 鲜少几个从一而终的,毕竟人心易变啦。就算是能从一而终了,那人家娶妻啊,生子啊,你也只能干看着,再和别人的三妻四妾争个宠吃个醋,那日子过得如何憋屈,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子卿早慧,这些世俗事理,他都知道。 可是, “他吻我的时候,我心里是欢喜的。” 子卿静静地看着那只木鱼,悠悠地说。 也许是因为发现了悟法师竟然对李晋元之事抱有如此宽宏大量的态度,直觉他也能懂自己曲折的心事,不由自主地想要倾诉。 了悟法师闻言,既不惊也不诧,依旧慈眉善目地笑着,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地敲着木鱼。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传向悠远的天边。 “我知道自己的心,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子卿继续说着,视线随着昏白的光束移向窗棱外。 子卿想起了小时候,有一天,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乔阳逆着光对着他笑,那笑容既爽朗又干净,子卿的心突然砰砰直跳,脸也不由自主地红了。 后来,无论乔阳回来得多晚,子卿也一定要听到他回屋的声音,才肯安心睡去。一不留神的眼神相接会使得子卿心跳加速,不知所措。听说他上青楼逛妓院,心里会偷偷地难过。 “那时候,他是把我当弟弟般的疼爱吧。” 子卿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感到无望。于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与乔阳单独相处,对他亲昵的举动也刻意表现得很冷淡。 再后来,听得多了,看得多了。懂得了自己的感情是多么地不容于世。也就更加小心翼翼地隐藏起了自己的心思。 “而且爹娘也盼着他娶妻生子吧。” 柳父柳母怜惜子卿的身世,对他照顾有加,子卿心里感恩都来不及,怎么忍心把他们牵连进街坊邻居的白眼之中呢?虽然猝然听到爹娘想要乔阳开枝散叶时,自己还是心中一痛,竟然错拿了乔生的杯子。 “后来觉得,他做我的哥哥,一辈子的哥哥,已经是我和他最好的结局了。” 这样,子卿就可以偷偷地感受乔阳的温暖,远远地守候着他。 “他却吻了我。” 那天偷看乔阳的睡颜,被撞破,子卿本来羞愧难当,转身欲走,却被乔阳压在身下强吻了。子卿只觉得天昏地转,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欢喜。恼他装醉,又很高兴他这么做。 “还要折辱于我。” 子卿承认自己的心,但并不意味着他愿意以男儿之身屈尊于另一个男人。何况乔阳只把自己当做青倌男宠,罔顾自己的尊严。子卿要的感情是纯粹的,不愿如那些风月场上的快活。既然不是真心的,又何苦来哉。 “他竟然没有把自己当亲人。” 当乔阳矢口否认子卿是他弟弟的时候,子卿生生地觉得他粉碎了子卿对他俩关系最后的一点幻想。没想到乔阳从来都当自己是个外人。难怪可以肆无忌惮的玩弄自己。 “三番两次要折辱与我,可是亲耳听到他说他喜欢我的时候,我竟然鬼迷了心窍……” 那一次,子卿因身世沉浸于悲伤难过之中,几天不进谷米,人已昏昏沉沉,再加上之前的挣扎,耗尽了他浑身的力气。当那句不知道期待了多少遍的“我喜欢你”不期而至的时候,人已经蒙了,才让乔阳得逞。然而第一次经历情事,除了痛苦折磨羞耻屈辱外,子卿没有别的体会。 “我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对爹娘充满了愧疚,而那人却可以继续云淡风轻地寻花问柳……那一句’我喜欢你’不知道对多少个男男女女说过……” “除了离开,我又能怎样呢?” 子卿说完,静默良久。 窗外已是暮色沉沉,渔舟唱晚,宿雁归巢了。 便起身告辞,独自走进那落寞昏沉的暮光中去。 了悟大师依旧“咚,咚,咚”地敲着木鱼。仿佛那些悲伤的心事已随风而化了一般。 一片悠然闲淡之中,一丝轻叹微不可闻。 ……子卿是我故事里的第一主角,他的性格和心理其实挺复杂的。童鞋们看了这段,如果再去看看子卿离家之前他的戏,相信会有不一样的理解。他的别扭,他的决绝都让拂柳小小特别心疼…… ……这一章基调有点悲,献上q版子卿了悟对话集,调剂一下…… “他吻我的时候,我心中是欢喜的。” 了悟心补道:“嗯,有bl潜质。” “还要折辱于我。” 了悟心补道:“嗯,没有做0的觉悟。” 在了悟听完子卿信息量略大(男男,兄弟,强攻,渣攻)的心事后,总结道:子卿同学想要作者把故事写成清水文,乔阳同学想要作者把故事写成重口文,两者矛盾不可调和,我了个去也。 拂柳小小直接无视了悟,盯着子卿对上次情事的感受自白,戳着乔阳的头大骂:你那次到底是怎么干的!居然给子卿留下那么严重的心理阴影!!你让我以后得费多大劲儿才能帮你搞定子卿啊!!! ------------ 第三十二章 阴差阳错 关于青鹰,柳乔阳目前唯一知道的是:为青鹰卖命的红狼与南湘馆有莫大的联系。与罗入景两厢核对后,确定了南湘馆的陆总管即是红狼。为了顺藤摸瓜查出青鹰的线索,柳乔阳决定,打点完玲珑斋后,要常上南湘馆坐坐,常和男倌们做做~ 傍晚时分,半明半暗的夜空中,一弯新月隐约可见。空中暑气微散,闷热里偶感一丝凉风,却依旧吹不干额上的微汗。 柳乔阳此刻正轻车熟路地往南湘馆走去,穿过几个小巷口,行过几间小店铺,过了翠带桥,转上芙蓉街,正对着的那个红灯朱门就是了。 走着走着,柳乔阳斜眼看了下身后,嘴角一勾,就七弯八拐地往别处去了。 心里暗暗想着:“没想到对方也盯上自己了,是想查四爷的线人吧。” 有意戏耍一下跟踪的人,于是东进一个街口,西出一个胡同,不知不觉竟然拐到了倾城阁的后门。 抬眼望去,三四个流里流气,形迹可疑的人正在找门房婆子问话。 乔阳心中警觉,侧了身贴在墙边观望,等那一干人等走了,才悄悄上前问那婆子,刚才那些人来所谓何事。 门房婆子也不掩饰:“来找柳子卿小公子的,公子今儿下午就去了法华寺,现在还不见回。” 柳乔阳的心立刻沉了下去,莫非他们怀疑到子卿身上去了? 想到此节,惊出一头汗来,子卿一个弱不禁风的人,被那些人掳了去,那还得了。 不由分说就往法华寺奔跑而去。 柳乔阳刚走,后面又上来一人问门房婆子话。 门房婆子暗自称奇:“这子卿小公子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啊……” 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法华寺,柳乔阳却听小沙弥说: “柳施主已经在暮鼓时分下山了……” “什么?!”柳乔阳一听急了,按照灵丰山到倾城阁的路程来算,子卿本该在乔阳问门房婆子话之前就回倾城阁了。 这人去哪里了呢?还是……越想越着急,一时之间竟不知往哪里去寻。 那一厢,子卿却因心中郁结,独坐于芜唐江边的放鹤亭中,望着浩浩汤汤奔腾远去的江水,兀自遥想那滚滚红尘,悠悠往事。 江风吹拂,芦苇摇曳,芦花被裹挟着飞散了一片。 子卿起身,痴痴望着漫天飞絮,伸手想要触碰那漫卷的飞花,花儿却忽被江风带走,飘到江面,一个细浪打来,淹没无痕。 等到夜色深沉,明明新月斜挂夜空,才独自回去。 月光拉长了他单薄寂寞的影子,在幽静的小巷中缓缓移动。 突然,一个,两个,三个……小巷的地上,多了三条人影。 子卿觉察到动静,正想转身细看。不料,中间一人突然伸出一只粗皮糙手来,从后面捂了子卿的嘴,蛮力地拉向墙角,狠狠一撞。 子卿后脑吃痛,被撞得头昏眼花,强迫着睁大眼睛,却发现身旁站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用手反握他的双手,正眯着一双色眼斜斜打量他。 右边一个尖嘴猴腮的人,笑得猥琐下流,伸出一只手来勾住子卿的下巴,一边尖声尖气地说: “哟,好俊俏的模样呀,哥几个今天可真是走运啊!” 子卿使劲一歪头,躲开他的手,斜着眼怒目而视:“混账!放开我!” 左边一个身材矮小之人,长得獐头鼠目,声音也阴阳怪气:“嗬哟,还挺有脾气的嘛,让我先把你办踏实了!”说着就往子卿身上扑,伸了舌头舔上他的脖颈,暑气裹挟着那人身上的恶臭,让人一阵发恶。 子卿心中发狠,低头猛得往鼠目肩头一咬,生生带下一层皮肉来。 鼠目吃痛,眼里凶光毕露:“叫你咬!我叫你咬!”恶狠狠地甩了子卿几巴掌,便见子卿嘴角渗出血来。 猴腮趁机用脚横上子卿的腿,用手撕扯子卿的衣服,大块头也压低了头在子卿身上乱吻。 “救命!救我~~”子卿惊慌失措地大喊。 鼠目在一旁桀桀而笑:“喊啊!你喊啊!这时刻,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你!” ------------ 第三十三章 保护自己 鼠目在一旁桀桀而笑:“喊啊!你喊啊!这时刻,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你!” 可是他错了。 也许寻常人家这时候早已梦游周公,对外界浑然不查了。可是你别忘了我们的慕成佑世子可是喜欢趴墙根儿呀。 此事被他逮了个正着,急急跃出,跳上藏在一旁的骏马背上,脚一夹,就迅雷般疾驰而来。 身子贴在马上,几个俯身翻腰,伸拳踢腿,就把那三个人踢了个满地找牙。 继而伸手握住子卿的手臂,猛地一带,便将人侧着身子放在自己的身前。 坐定之后,星目往巷口一扫,一个人影在暗处一闪而过。 慕成佑随即握了缰绳,再一夹腿,便带着子卿消失在这深巷之中。 子卿好不容易平息了心中的怒气,羞耻与惊恐,才记起抬眼看看身旁的这位救命恩人。 月色中,此人的脸英挺尊贵。原来又是慕世子。(纯良的子卿,偶向你保证,这不是又,这是他第一次救你~~) 此刻慕成佑面容冷肃地望着前方,一脱平时的风流不羁,给人一种坚决笃定,峥嵘暗隐,深藏不露之感。 慕成佑察觉到子卿回头看他,随即露出了他颠倒众生的邪魅微笑: “你没事了吧。” 子卿连忙看向一边,感激地说:“没事了。多谢世子及时搭救。” 说着,敏感地觉着自己从褴褛衣衫中裸露出来的皮肤紧贴着他的,在仲夏之夜,已经细细出了一层薄汗,很不舒服。于是往前移了移。 慕成佑低头瞧了瞧子卿,立刻双手一拉缰绳,停住了马,又将自己的轻薄外衣脱了给他披上,包裹住裸露的肌肤。 随后,从怀里掏出伤药来,细细地涂在子卿嘴角,之后轻轻刮了下他的脸,温柔地调笑着说: “长得这么娇俏,连我都忍不住想轻薄你呢。” 子卿闻言,眼睛一暗,低了眼帘,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心中暗自懊恼,从未见过面的爹娘给了自己这么一副俊秀皮相,让他从小倍受欺辱,刚才还差点…… “所以,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拿着。”慕世子拿出一把镶着和田玉的雕纹匕首递给子卿。 子卿楞了一下,随即心中一动,接过了那把匕首,紧紧握在手心里,坚定地答道:“嗯。” 慕成佑细细地端详了子卿一阵,突然说道:“也只有平阳的水土才养得出你这样瓷性细致的人来,在北戍边关,男人都给磨砺得皮糙肉厚的,连女人也是粗犷豪放。” 子卿听闻慕成佑极幼之时就随父戍边,想必过惯了金戈铁马,杀伐征战的日子,想他少年得意,一身戎装,征战沙场,该是何等意气昂扬。 “那这次回来,什么时候再去边关?”子卿避重就轻地问道。 慕成佑饶有兴致地看着子卿,挑眉道:“怎么?子卿已经开始舍不得我了?”说着俯下头,在子卿耳边喷着温热地气息蛊惑道:“要不……我们……嗯?” 子卿摸了摸匕首,斜眉笑道:“世子莫非想做初尝子卿刀法的人?” 慕成佑哈哈干笑两声,随即正色道:“不会再北上了。父亲十多年前去往边城,出生入死,守护大庆国人,只对不起一人,却是母亲。成佑此后会一直陪伴母亲左右。” “哦……”子卿喃喃回应着,脑子里似乎抓住了些什么,又问:“十多年前……慕将军十多年前可是在平阳任职?” 慕成佑闻言点点头,疑惑地看着子卿。 “那世子可曾听将军提过前朝御史大夫王尘风?” 慕成佑一边回想一边说道:“家父确有提过,王大人曾是家父的知交好友,却因结党之罪入狱,后来又为杨廷之一案牵连致死。怎么?” 子卿连忙解释道:“王大人是家父的八拜之交,曾跟子卿提过这事,说事有蹊跷,所以子卿一直好奇……” 慕成佑接口道:“家父虽然不知内情,却深信王大人为人,王大人入狱之后,家父曾多次上书为其陈情,不料都石沉大海。后来就领命出征,亦不再过问朝中之事。只是常常醉酒重提,让成佑记忆深刻罢了。没想到此人竟然和府上还有些渊源。” “结党之罪……”子卿不再言语,低头沉思,眸中的神思似乎飘向了幽长深远的地方。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慕成佑轻笑一声,随即带着子卿驾马而去。 ------------ 第三十四章 百转千回 更新时间:2013-12-05 子卿和慕成佑骑着马,一路小跑到了倾城阁。 紧闭的大门外,昏红的灯笼下,矗立着一个人影。 原来是柳乔阳。他生怕子卿出了岔子,满城找他找不到,最后只好在倾城阁门口等着。 此刻看见子卿和慕成佑居然亲亲昵昵地骑马回来,一股邪火倏地就自心中窜了起来。 一脚上前,不由分说地把子卿拽下马来,正要发脾气。 慕成佑却立刻翻身下马,掰开乔阳地手,说道:“诶?柳公子有事儿?” “不干你的事儿!你给我滚远点!”柳乔阳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一肚子的怒火都随之咆哮出来! 慕成佑正要接话,却见子卿走上前来,躬身施礼道: “请慕世子不要见怪,家兄找我有些家事。今天的事,还多谢慕世子相助。” 慕成佑闻言斜瞅了一眼柳乔阳,随即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提了缰绳,回转马头,转身望向子卿,邪魅一笑:“既然是家事,那就不便打扰,这就告辞。只是……”说着瞟了一眼柳乔阳,又看回子卿:“如果有人欺负你,就算是你的至亲,我也不会轻饶。” 说完,潇洒地扭头,骑着马扬长而去。 柳乔阳听到那人言语,犹如火中浇油,猛地就想追了暴打一顿。 子卿情急之中拉住了柳乔阳的手臂。 柳乔阳身形一窒,突然转身把子卿压到墙上,霸道地强吻上去,惩罚似的撬开子卿的牙关,疯狂地吮吸起来。 “唔……”乔阳吃痛,嘴里满是血腥地放开了子卿。 竟是子卿狠心地咬破他的舌。被乔阳松开后,倔强地侧过脸去,冷酷地拒绝着。 乔阳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吞了一口锈气血水,忍住舌上的刺痛,正要问个明白。 突然,借着灯笼透出的光,发现子卿嘴角的肿胀,继而察觉到他头发凌乱不整,猛的一个机灵,不顾子卿的挣扎,打开他的外衣,里面的衣衫竟然破碎不堪! 这是……果然出事了!不过……为何是被凌辱呢? 心中骤疼,一把抱住了子卿,喃喃道:“对不起,我不是……” 子卿在他怀里挣扎着,一边冷冷说道:“放开我!” “我不!”乔阳把他揽得更紧了,颤声说道:“告诉我……你没事。” 子卿听了,心头不由一软,放弃了挣扎,在乔阳汗湿的怀抱中低声说: “我没事……”随即感觉到乔阳似乎松了一口气,于是接着说道:“慕世子恰好路过,蒙他搭救……” 谁知乔阳一听到慕世子三个字,立刻蛮不讲理起来: “哼!不要跟我提他!我在这儿提心吊胆地等了你半宿,你却在那儿和他卿卿我我!” 子卿闻言为之气结,薄怒又罩上脸来:“我的事,不用你管!” “怎么不能管了,总之你离他远点!”乔阳闻言也生起气来,想着自己为着子卿的安危着急忙慌了这么久,被他咬破了舌头不说,可气的是他竟和那个慕成佑眉来眼去,越想越不是味儿,声音高了八度: “你和别人那么亲近,怎么都不考虑我的感受!” 子卿生气地反诘:“那你和别人亲近的时候,又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乔阳正要辩驳,忽然听出味儿来了,随即试探地问道: “你在……吃我的醋……子卿,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也……喜欢我?” 情急之中说错了话,隐藏多年的秘密被他一口道破,子卿不禁羞愤起来,一抹红云从脸颊直烧到脖颈,便扭头不再看他。 乔阳见状,就如吃了一枚定心丸,满心欢喜地看着子卿。 原来不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啊,原来他也是喜欢自己的呢。 子卿忽而紧了紧手,猛地扬起头来对上乔阳的视线,红颊之上,一双明眸却透着清冷,罩着决绝,挑衅似地问: “是!又怎么样?你敢认真吗?”说完,眼里又带着点讥诮。 本来就是认真的嘛,正想答话,忽而想到了别的事情。 柳乔阳浑身警醒,余光瞄了一眼左右,敏锐地察觉到,果然还有人在暗中盯梢。傍晚那个已经被自己略施小计,逮了送罗入景那儿了,对方竟然不依不饶,再次派人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心中已经转过了七八道弯: 如今尚未查出青鹰是谁,自己却已经被人天罗地网地盯上。未来之事到底怎样,自己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要是再让对方的人知道了自己和子卿的感情,说不定会拿他作威胁,连累到子卿……今天已经出险了……而且……万一自己有个不测……不,我不能把子卿拖下水。 于是狠下心肠,做出浪荡的姿态: “玩儿玩儿嘛,这种事情,当什么真!如今你情我愿的,何不风流快活一番?改明儿我瞧着了更漂亮的,把你甩了,你哭还来不及呢~” 什……么……? 即使之前自己隐约猜到答案,如今亲耳听到,仍然似如锥心。 连骗都舍不得骗自己一下…… “好!你好的很呐……”子卿嘲讽着,话音没入决然,挣开乔阳的怀抱,转身推门而入,把乔阳隔在了门外。 乔阳轻叹口气,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默默而去。 心中碎碎念:这个青鹰果然棘手,一日不除,一日不宁。浪费了今晚的天赐良机,本该是个多么,多么甜蜜的夜晚,却不得不……不过……原来子卿也是喜欢自己的嘛,嗯嗯,这就好办多了……以后解释清楚,应该不会记恨我吧……哎哟……舌头好疼…… ------------ 第三十五章 小诗两首 深更半夜,暑气渐消,正是入眠好时候。 这一边,柳乔阳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琢磨着如何早早探出青鹰身份。那个被自己掳过来的探子……不知道罗入景那儿怎么样了…… 另一边,子卿也反侧辗转,不能入眠。索性爬了起来,拿了琴到院子里去。 时则,荷塘月色,暗香浮动,柳枝扶风,疏影斑驳。 子卿端坐琴前,举头望月,但见天边新月似水,兀自播撒清辉,心中几多凉薄,不由喃喃道: “求不得,爱别离,明月不解相思意。” 随即俯首低眉,纤纤玉手在琴弦上轻拢缓拨,琴音清越而幽怨。 “生无缘,情似癫,晚风笑我薄情怨。” 清俊的脸庞露出一丝轻嘲,凄楚更胜于寂寥。浮着月光的手指灵巧地错落出一段悲凉,几声哀怨。又听他幽幽念道: “六月雪,火中泪,未曾花开已凋萎。” 此时琴音悠悠回转,说不出的悲叹,道不尽的凄清。只见他骤然顿手扶琴,缓缓抬头,凝望苍穹,月华照入明眸,脉脉闪动,继而轻起水唇,叹道: “恨悠悠,几时休,今生痴与何人说?” 随即埋首抚琴,轻捻快挑,直教人听了心怨,心痴,心醉,心碎…… 院中又见一人,轻轻拂袖,缓缓俯身,踏月而舞,合音而跳,身姿灵动而曼妙,舞步轻盈而凄美。 一张琴,一双人,弹一曲婉转心事,舞一场曲折忧思。 曲终舞罢,心中幽怨已去大半,子卿望着眼前的人,轻轻说道:“琴曲易成,知音难觅,谢谢茗烟姑娘为子卿伴舞。” 茗烟扑哧一声掩面而笑,支着她细柳般的腰肢,睁着一双杏眼凝视着子卿:“有人夜半弹琴,扰人清眠,本想过来教训一番,却不想自己也入了迷。柳公子真是有才情之人呢。” “我看这有才情之人,还不只子卿一个,茗烟你的舞,也跳得越来越好了。”却见雨雪霏从树下款款地走了出来。 没想到自己深夜弹琴寄哀思,却把大家都吵起来了,子卿顿生尴尬无限,连忙道歉道:“子卿僭越了,请雨姑娘和茗烟姑娘见谅。” 雨雪霏闻言清风暖日地一笑:“子卿多虑了,你学琴不久,如今却已弹唱自如,把倾城阁里大部分的人都比了下去。”说着又轻柔地看了看一旁的茗烟:“不如今年十月的特典,就让你来弹琴,茗烟给你伴舞,可好。” 倾城阁每年都会给全城的人献上几个精挑细作的特典,届时全城各个有名望之人都会慕名而来,热闹非凡,如若盛典。 子卿突然听到雨雪霏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心中一惊,正要婉拒。却见茗烟走过来扶上他的手臂,兴高采烈地对雨雪霏道:“茗烟和子卿多谢姑娘。” 说着就告辞雨雪霏,拉了子卿到一边嘀嘀咕咕了,讲什么新人新面,崭露头角,一举成名天下知之类的…… 雨雪霏温柔地看着子卿离去的背影,忽而缓缓抬头,望着天边的新月。月色笼罩着雨雪霏,如梦如幻。 那个孩子,每一次都能触动自己心中的那根弦…… 便见她轻起朱唇,喃声说道: 君如天上月, 不肯一拂照。 妾似井底桃, 花开向谁笑?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恨不同时生, 日日与君好。 ……拂柳手痒,又想作诗看看,第一首是自己掰的,韵律神马的比较混乱,最重要是切合子卿当时的心情。第二首是从别人那儿抄的,特此声明下…… ------------ 第三十六章 险中又险 却说柳乔阳第二天天刚一亮,就迫不及待地跑去秘密地点与罗入景会合。 密室之中充满了浓烈的血腥之味,柳乔阳皱皱眉头,瞧见那探子被绑在铁架上,双手被铁链牢牢缠住,生生勒出血痕。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此刻已经昏了过去。 罗入景叫人端来冷水,就要泼醒再问话。 柳乔阳并不是面慈心软之人,饶是如此,看了自己的兄弟这般残虐探子,心中也着实一阵不舒服。 便伸手制止,问道:“怎么?不肯说?” 罗入景凶狠得瞪了一眼昏死过去的探子:“此人是青鹰的人没错。可兄弟我在这儿跟他耗了一夜,就是什么也不肯说。”说着就要再挥鞭狠抽那人,发泄心中的愤懑。 柳乔阳急忙挡下:“留下这人,我有办法。” 说着,附耳过去,对罗入景说:“放了他,他必定会回去复命,我等只需要暗中跟踪,便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罗入景想了想,觉得可行,便让手下放了那人下来。 “给他抹些伤药,换件干净的衣服,让他养着伤,等入了夜再带出去弄醒。”柳乔阳补充道。 是夜,一行人把那探子扔在了人迹罕至的陋巷之中。 柳乔阳藏在一处荫蔽的角落,暗自等着那人转醒。 过了一会儿,那人慢慢苏醒,先是望了望四周,接着又看了看自身,似是很疑惑。 然后挣扎着爬了起来,忍着伤痛一瘸一拐地扶墙而去。 柳乔阳确定了四下并无跟踪,便远远地在后面偷偷跟上。 那人先转过了几个小街,又穿过了一个密林,最后在青砖白瓦的高墙外停住了,奇怪地叫了几声,似是传递暗号。 柳乔阳打量了一下四周,又按照刚才跟来之路确定了这个地方在平阳城大概的方位。突然心惊肉跳。 这……这…… 这是皇城北墙啊。 青鹰和宫里人有联系? 说时急那时快,忽然不知从何处翻出几个黑衣人。为首之人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 不待那探子说话,青面獠牙突出一剑,直刺心窝。 “你……你……”被刺的探子身子一僵,应声倒地。 又见青面獠牙示意左右,随即闪身而逝。夜黑茫茫,竟然看不见他遁入何处。 留下的黑衣人将地上血迹掩埋,又抬着那探子往别处去了。 这狠绝的一幕,把隐在暗处的柳乔阳看了个毛骨悚然。 急忙平复一下心中的情绪,悄悄地跟上了那几个人。 一路行至城外乱葬岗,那几个人把探子往岗上一扔,便迅速影走。 柳乔阳又谨慎地等了一会儿,才偷偷冒出头来,朝扔那探子的地方走去。 虽说是盛夏之夜,这荒郊野外的乱葬岗却是阴风阵阵,让人汗毛耸立。 草木的摩挲之声像极了厉鬼磨牙,冤魂索命,四周还隐隐有鬼火闪烁,树影斑驳如同鬼魅。 饶你浑身是胆,也不由得寒骨惊魂。 柳乔阳胆战心惊地走近那探子,伸手试探鼻息,确认此人已死。立马转身离开这阴森恐怖之地。 谁知,刚一迈脚,地上突然伸出一只鬼爪拉住了他的脚踝! 柳乔阳一个趔赽扑到在地,吓得魂飞魄散,惊慌失措地爬起来,战战兢兢转身一看。 原来竟然是那探子,居然还没死透,伸出一只手来在半空中不停颤抖,暗夜中乍见,诡异而恐怖。 柳乔阳兀自长舒一口气,衣衫却已被冷汗打湿,想必刚才自己过于害怕,没有感觉到那人微弱的鼻息。 柳乔阳蹲了下来准备看个究竟,那人的枯手一把死死拽住柳乔阳的衣袖,面容挣扎扭曲,喉咙咕咚作响,却说不出一句话。 柳乔阳心知此人命在旦夕,当即解开他的衣服,想着先为他止血清伤,再把此人带回去。 正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剑鸣之声。 不待柳乔阳反应,利剑已然从后背直穿前胸,喉咙一甜,一股鲜血喷口而出,重伤之下已无力闪躲回击。 竟是那几个黑衣人又转还回来了。 后面那人抽出剑,对准要害,猛力再刺,这剑下去,柳乔阳必死无疑。 “铛”的一声,却被另外一把剑挡住了。 突现一个身形娇小的黑衣人,显然功夫极好,堪堪能护住柳乔阳,以一敌四,与那几个黑衣人一番恶战。 僵持之中,吁马过来。 柳乔阳会意地挣扎着站了起来,娇小黑衣人一边与四人缠斗,一边帮柳乔阳爬上马背。最后狠刺马臀,那马受惊之下,尖越嘶鸣,驮着柳乔阳急速狂奔而去。 柳乔阳胸口血流如注,双手却死死抱住马背,全力不让受惊的马将自己甩下来…… 等那马慢慢平息下来后,柳乔阳已经神志不清了,任由那马驮着自己在城中穿行。 穿过几个街巷后,那马最后竟然绕到了倾城阁后门,探头一下一下地撞门。 门房婆子被吵醒,打开门一看,惊惧地见到马上昏趴着一人,血水顺着马肚直淌下地。 大起胆子上前一看,发现面前这人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哦,对,来找过子卿小公子。于是忙忙慌慌地跑去敲醒子卿。 ------------ 第三十七章 疗一下伤 子卿一看是乔阳,不由大惊失色。赶紧与人一起抬他进屋替他止血,又请了大夫过来诊治一番……上药,换药,熬药,喂药,擦身,擦汗,忙前忙后,不知不觉天已微明。 乔阳却不见转醒,面色青紫,嘴唇泛白,额上冷汗淋漓。三伏天气,身体却冰冷得让人担心他没了活气,然而不住颤抖的身体又让子卿感受到他的身体正在承受无尽地痛苦。 昨晚大夫说,今天最为凶险,只要熬过,之后就能很快好起来…… 这人……这人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子卿坐在床头,一边浸湿汗巾为乔阳擦额,一边为他担着心。 过往种种,百味千滋。 被他羞辱,被他戏耍,被他嘲弄。 自己有一千种理由恼他,一百种机由怨他。 可是临到头,自己哪一次不是舍不得,放不下…… 子卿想着,不由地握住了乔阳的手,祈祷他赶紧转醒过来。 上次……上次也是,以为他要轻薄自己,结果却是重伤昏厥。 自己也是像现在这般照顾他…… 上次他昏迷不醒时,自己不知道有多内疚,多难过,觉着心都跟着碎了一地。自己也这样握着他的手,求他赶紧醒来。那时窗外细雨濛濛,淋湿了天地,淋湿了双眼,淋湿了自己的心。 后来大夫看过,说他并无大碍,只是气血攻心昏厥过去,两三天之后就能转好。自己悬着的心才放下…… 此时,乔阳突然又发起热来,浑身如火炉般发烫,脸也被烧得通红。子卿赶紧把湿巾折了放在他额头,又把被子掀到一边,再解了他的上衣,拿帕子浸了凉水为乔阳擦试身体。 上次那道狰狞的伤疤已经结了痂,子卿轻轻摸了摸。 痂落了就好全了吧。上次受伤,爹娘只是说进货的时候不小心遇到歹贼了,自己听后也就信了。这次呢?又遇到什么事了? 那封救命信又怎么解释呢?他到底和什么人纠缠上了? 其实自己很早就想问他,只是因为两人的别扭一直没有开口。 这回他竟然伤地这么重,不知能不能熬过今天…… 想着,心中哽咽起来,趴到床边,把乔阳的手拿到唇边,轻轻地吻着…… …… 夜里,当乔阳转醒过来时,子卿已经趴在床边睡熟了。 乔阳挣扎着爬了起来,一只手摸了摸生疼的胸口,另一只手还被子卿握着。 乔阳低头看了看,见他睡得天真无邪,月光洒在他黑发之上,泛起一层细光。眉头微皱着,不知道梦见了些什么。 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正想伸手轻轻抚摸他稚嫩的脸颊,窗外一个影子闪了闪。 乔阳轻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从子卿手里抽出来,生怕惊扰了他的梦。 虚弱地下了床,很想把子卿抱到床上躺好,无奈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只好轻轻为他披了件外衣,又凑到子卿额前,温柔地印上一吻。 随即轻身出门,穿过后院,出了后门。 巷中一人穿着黑衣,背对着乔生,负手站于月下,月光拉长了那人的身影。 柳乔阳恭敬地拱手道:“柳乔阳多谢茗烟姑娘搭救之恩。” 娇小的身躯转了过来,一双杏仁似的明亮眼睛打量着柳乔阳:“哦?你怎么知道是我?” 柳乔阳自负一笑:“马儿自己能回到倾城阁,想必是养在附近吧。” 茗烟轻声笑道:“果然聪明,难怪四爷赏识你,要我去救你。” 柳乔阳闻言,疑惑地问道:“四爷?他知道我有危险?他到底是什么人?” 茗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负责给总舵传递消息。”说罢,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而决绝:“四爷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青鹰必须死!” 柳乔阳闻言一惊,莫非这茗烟和青鹰还有过节,随即问道:“那茗烟姑娘可知青鹰是谁?” 茗烟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一直暗中调查,不想此人老奸巨猾,不露一点痕迹……对了,那乱坟岗中的人已经被我救了回去,交给蓝狼,过些天便能转醒。你呢,发现了什么?” 柳乔阳便把那天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茗烟闻言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喃喃道:“没想到青鹰和宫里的人有瓜葛,难怪四爷暗示要拉拢慕成佑,借用他的关系。” 两人又互通了彼此的消息,柳乔阳记起一事,忧心忡忡道:“我怕弟弟子卿被无辜牵连进来……” 茗烟眨了一下她的杏眼,莞尔一笑:“你放心,只要子卿在倾城阁,茗烟就一定护他周全。” ------------ 第三十八章 拉拢狐狸 蓝狼与青鹰,一方杀了对方四人,私藏一人,一方差点杀死乔阳,双方干脆撕破脸皮,明着斗了起来。深知两方底细的四爷却作壁上观,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柳乔阳和罗入景商量,为今之计是赶紧查出青鹰身份,否则己方太过被动。既然知其和宫中之人有牵连,不如先按四爷暗示拉拢慕成佑。 当然,柳乔阳对此事,心不甘,情不愿,怨声载道,大叹苍天无眼。 罗入景用后肘戳了戳柳乔阳的肩膀说:“大局当前,你这点飞醋以后再吃也不迟嘛。” 柳乔阳干瞪了罗入景一眼:“干嘛我去,你去不也一样?” 罗入景抬了抬眉毛:“人家不是点名让你去吗,况且你这不是熟嘛,倾城阁合着就跟是你家开的似的,子卿在那里,你去了别人也不会起疑啊。” 柳乔阳又碎碎念:“这慕成佑什么德行~买个香到店里不好吗?非要人送到倾城阁,还什么天字一号房,哼!” 原来,罗入景探查出慕夫人喜欢香料,常常让慕成佑买了些回家,罗入景便利用徐长铭和慕成佑的关系,让徐长铭在慕成佑面前漫不经心地大肆表扬玲珑斋香料好啊,这南疆出品,必属精品啊。 当时,罗入景是这么跟徐长铭说的:“长铭啊,你也知道乔阳开个店不容易,帮他揽揽生意就算照顾他一下嘛。”随后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就把柳乔阳给卖了。 幸好这话没让柳乔阳听到,否则非把他灭了不可。” 最后,迫于无奈,柳乔阳迈着异常沉重的步伐,一步三回头地走向了倾城阁。 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势。 一迈进倾城阁大门,就听见喝酒听曲儿的人群中,不知道谁无心说了一句:“哎呀,我瞧见子卿公子去了天字一号房呢。” 什么?这还得了!乔阳心中咯噔一跳,立刻脚底抹油,一阵风似的窜到了二楼雅间门口。 “嗯……嗯……啊……好舒服……再来……嗯……嗯”慕成佑那春情旖旎的喃呢就这么不知羞耻地飘了出来,听得某个刚巧走过的侍女一阵脸红耳赤。 这混蛋把子卿怎么了?!! 乔阳心中一急,眼睛一瞪,嘴上一哼,抬脚一踢,猛得就把别住的门踹开了。 吓! 房间里俏生生的小仆正在给慕成佑揉肩搓背,哪里有什么子卿。 两人此刻都愣着眼,看着门外这个不速之客。 黑线,尴尬,真想遁地而走~可叹自己还带着沉重使命而来~ 柳乔阳昂着头,鼻子一哼,走了进来。“啪”地一声把装着香料的盒子重重扣在桌上,随即厚脸皮坐了下来,扭头看着门外,一副你赶紧验货付账,我好走人的样子。 慕成佑干笑两声:“柳少主做生意的风格真是别具一格啊!” 柳乔阳又“哼!”了一声。 心道你也不瞧瞧你什么德行,买个东西还要我给你送上门来,揉个肩还能叫得那么销魂。 两人僵持着不说话,屋内气氛凝重诡异。 “哈哈哈……”一旁的小仆憋到内伤,大笑起来。慕成佑无奈得看了小仆一眼,心道你也不给我装久一点。 柳乔阳这才知道被耍了,表情奇怪地瞪着慕成佑看了半天,随后又“哼!”了一声。 小仆笑到肚子痛,上气不接下气地娇声说道:“哈哈,我不行了,我到外面透透气,你们慢聊~”说着便走了出去,带上门。 “你有意思吗?”乔阳说 “怎么没意思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那你有意思吗?” …… 两人就这么循环着,最后谁也不知道他俩到底什么意思,觉得这个有什么意思了。 最后慕成佑无奈道:“你就打算这么拉拢我吗?” 柳乔阳听了一愣:“你知道我们打算拉拢你?” 慕成佑邪魅一笑:“我早就答应茗烟了,哈哈,不过我倒是想瞧瞧心高气傲的柳乔阳要怎么说服我。”接着又似乎挺委屈地说:“没想到你就是这么说服我的……” 柳乔阳闻言又瞪了慕成佑半晌,半天“哼!”了一句。再次昂起头,斜着眼对他说:“废话少说,把香料的钱给我结了,还有跑腿费,陪聊费,精神损失费……” …… 后来柳乔阳就背上了奸商的恶名,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取的。 ------------ 第三十九章 浩瀚星空 自从子卿到倾城阁学艺,乔生没事儿就往倾城阁跑,真当自己家开的了。他人长得天真可爱,性格也天真可爱,讨得阁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他。 子卿也任由他在自己的小屋里上蹿下跳,东倒西歪,自己则在一边认真练琴谱曲。 不过乔生今天的行为举止颇有古怪。 明明已经初秋了,天气舒爽,乔生却拿着扇子站在旁边给自己猛扇。子卿只好无奈地告诉他:“哥哥不热。” 乔生撅着小嘴“哦”了一声,把扇子搁下。然而不一会儿又跑去给子卿倒了杯茶,毕恭毕敬地站在旁边端着。子卿叹了口气道:“哥哥也不渴。” 乔生又“哦”了一声,放下茶杯,转而把子卿摆放整齐的曲谱翻出来,一本一本地拿到子卿面前排成一排…… 子卿抬手按住琴弦,忍无可忍道:“乔生,你今天怎么了?” 乔生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接着又摇摇头死活不说。 子卿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端了琴,轻声说:“倾城阁傍晚时分的舞蹈就要开始了,哥哥得去台旁弹琴了,你也早点回家吃饭,晚了叫爹娘担心。”说着便出去了。 由于子卿还未正式登过台,又接手了十月特典,于是雨雪霏就让子卿每天傍晚时分在台后为舞伴曲,当做练习。 等曲终人散,子卿回到房间,一推门,看见乔生居然还坐在屋里,两手支着下巴,腆着脸,巴巴地望着子卿。 这小子肯定有古怪。 子卿责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乔生把嘴一撅,头扭过一边,不理子卿。 “你再不说话我就把你撵回家了啊!”都要十三岁了,还这般小孩心性,子卿狠了狠心,威胁到。 谁知乔生一听,两眼一红,梭下椅子来,躲到一边,气呼呼地说:“哼!我就知道,你们都忘了,谁也不记得乔生的生辰了。” 子卿猛然记起乔生的生辰是九月初一,正是今天。以前的这个时候,家里都会为乔生庆祝一番,没曾想自己这些天来忙于练琴,居然忘记了。 心头顿时一酸,走过去抚了抚乔生的头,安慰道:“对不起……是哥哥疏忽了,乔生想要什么做补偿?” 乔生鼻子哼了哼,转了转眼珠子,说道:“你陪我去看萤火虫,我就原谅你。” “这季节哪里来的萤火虫?”子卿望了望窗外的昏暗的夜空,此时万里无云,愈渐浓黑夜幕上已有几点明星闪烁不定了。于是说道:“我陪你去看星星,好不好。” 乔生眼睛一亮,接着又做出一副勉勉强强的表情,说道:“好吧,将就一下。” 于是子卿就带着乔生来到城外的芜唐江边,这里视野开阔,也没有城中灯火的干扰,正是观赏夜空的好地方。 今年芦花开得特别早,如今花期已过,只剩下芦苇在江风中摇曳生姿。岸摊被秋阳炙烤过,躺在上面,还能感到微微的温热。 乔生和子卿并肩躺着,凝望着深邃无边的夜空。 此时夜幕已然浓黑深沉,满天繁星在浩瀚无边的天际中晶亮闪耀,像是给夜空罩了一层闪烁的乳白轻纱,又如一点点忽明忽暗的灯火撒满广漠的夜空。 清明凉爽的秋风轻轻拂过脸庞,听着彼此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一切都是那么地静谧安详,仿佛置身于广袤无际的深邃神秘之中。 乔生的眼里映着满天的星辰,喃喃说道:“以前,家里面好热闹呢。跟着大哥到处打架逗乐,跟着子卿哥哥捉迷藏,听故事,三个人一起伙同着娘亲糊弄爹爹……日子过得好开心呢。” “可是如今,爹爹生病,娘亲每天都在一旁照顾。大哥接了爹爹铺子上的事,成天忙得不归家。子卿哥哥也搬去倾城阁了……都没有人搭理乔生,没人和乔生玩儿了……”说着竟似乎哽咽起来了。 子卿听他说得难过,心里酸酸的,伸出一只胳膊揽住乔生的脖子安慰说:“乔生今天十三了,要学会懂事了。”接着笑着温柔说:“你不是常往我这儿跑么,我哪次没搭理你?” 乔生转过身来,侧躺着,撒娇地说:“乔生永远也不想长大……而且,而且乔生要的不只是你搭理我,乔生想要一家人在一起。” 不等子卿答话,又坐了起来,望了望江水,说道:“子卿哥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们三个在江边玩儿,我不留神摔倒,被碎石划了脚,走不动路,大哥虽然抱怨却把我背到背上,一手反搂着我,一手牵着你回家……乔生要的,就是那样的在一起。” 子卿闻言望向芜唐江,仿佛看见了夕阳西下,江水映着金红的晚霞,闪烁着点点金光。暮色里,一个稍大点儿的英挺少年,背着一个偷偷拿手摸眼泪的小男孩儿,右手还牵着另一个稍小一点儿的俊俏少年在壮丽的霞光中慢慢归家。 感觉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一样,久到这样的画面再浮现于脑海时,都不辨真假了。 乔生见子卿不说话,叹了口气,又躺倒在地,望着星空:“以前每天晚上,子卿哥哥都会给我讲故事,那些故事都好美好美,所以乔生最喜欢和子卿哥哥一起睡了呢。” 子卿摸了摸乔生的额上的发,心疼地说道:“乔生要学会自己长大。”说着又举起灵巧修长的手指,在夜空中比划着:“你看,把那边那几颗星星连成一道弧,在把这边那几颗星星连成一道弧,还有下面那几颗连起来,像不像乔生的笑脸?” 乔生眼睛一闪,比星辰还要亮几分,欣喜地说道:“哈哈,乔生在那里笑呢。” 子卿温柔地继续比划着:“还有旁边,那是乔阳的脸,上面是子卿的……” 乔生领会了,自己用手比划着:“嗯,这边是爹爹的,那边是娘亲的,还有角落里那几颗是邻居家的小花猫。” 子卿听到他稚气地说着,莞尔一笑:“天上的星星就代表了我们的心,不管相隔多远,我们大家的心永远都在你周围守护着你呀。” 乔生满心欢喜,忽而侧过身来抱住了子卿的腰,喃喃道:“子卿,我真喜欢你。” 子卿抚摸着乔生肉嘟嘟的小手,柔声说道:“我也喜欢你。” …… 不知过了多久,乔生竟然睡着了。 此时夜凉露重,子卿生怕乔生在江边睡觉着了凉,想把他叫醒回家,可是乔生怎么也不肯醒来,无奈乔生又沉到自己背不动,正暗自着急。 这时,乔阳突然走了过来,低声说道:“我来吧。”说着就把乔生背到背上。 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来,邀请子卿的手。 子卿愣了一会儿,随即低了眼帘,轻轻的把手递了过去。 乔阳春风暖日的一笑,便拉住了他的手,背着乔生一起回家。 “你都听到了……你怎么来了?”子卿被牵着手,跟在后面问道。 “我能不来么,深更半夜的,一个那么弱小,一个又……”乔阳想说又长得那么俊俏,想了想,还是算了:“晚上这么危险,我不放心。”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乔生讲他划脚的时候,我一直坐在那个亭子里,正巧可以听见你们说话。” “怎么不过来?” “可能是太静谧温馨了吧……我不忍心打扰……” …… ------------ 第四十章 秋日融融 乔阳把乔生放到床上,子卿替他盖好被子,两人就退出房来,到了院子里。 “这么晚了就别回倾城阁了,到西厢房睡吧。”说着乔阳就把子卿拉到他原来的屋子,推门进去:“杨妈每天都会打扫一遍,就怕你哪天回来住……你瞧,干净吧。” 自从去了倾城阁,子卿偶尔回来看看爹娘,却从没在家里睡过了,此刻看到房间里纤尘不染,一切的摆设竟和原来一般无二,不由有些怔忪。 乔阳见子卿不说话,知道他是默认了,嘻嘻一笑就躺到了子卿的床上,然后往身边的一块地方拍了拍:“过来睡觉吧。” “你出去!”冷淡的拒绝,暗夜里看不清子卿的神色 谁知乔阳却笑意盈盈地说:“刚才牵你手的时候,你都没有拒绝……是想到小时候了吧。”接着又撒娇般地恳求道:“子卿,你就当我们现在还是小时候,那时候你就睡我旁边呢~过来嘛,我保证不……嗯……那啥……” 小时候吗,真是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啊。 今天被乔生无意勾了起来,子卿心里也不由怀念起来。 仿佛受了蛊惑一般,子卿走了过去,在乔阳身边躺下了。 乔阳往子卿身上靠了靠,心满意足地说:“睡觉吧。”然后闭了眼不再说话。 “你到底牵扯到什么事情上去了?蓝狼和茗烟又是怎么回事?你身上的伤……”不等子卿问完,乔阳伸手覆到他唇上,不让他再说话。 “小时候哪来的这些事……睡觉吧。”乔阳打了个呵欠。 子卿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便听见乔阳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了,想必是睡熟了。 子卿转过身来面向乔阳,暗夜里,乔阳英俊的侧脸棱角分明。 像这样亲近地躺着看他的睡颜,自己曾不知道有多期待。 可如今,隔着这么多事情和曲折,似乎再没有当初的那份心情了。 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眼前的这个人,轻而易举就能让自己动心动情,他第一次吻自己,第一次说喜欢自己,给自己写情诗,为自己的安危担惊受怕,命在旦夕时的脆弱无助…… 然而一转眼,他又能生生地将自己的心撕碎,玩弄自己,折辱自己,和别人浓情蜜意,嘲弄自己对他的感情,一句话不说就离开…… 真心总被无心待,伤心,痛心,一颗再真的心也终会变成无心。 还偏偏和他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就像今天这样,离不开,跑不掉,逃不脱。 罢了,罢了。 只愿今后真能如今天这样,像小时候那般相处,顾全彼此的颜面吧。 自己身世凄苦,情爱不得,好在还有一双手,一把琴,孤奏而当歌,独弹以寄情…… …… 不知不觉,子卿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 初秋的一缕阳光斜射进屋里,凉爽中有融融的暖意。 乔阳醒来,发现子卿还睡得香甜,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到了自己的腰上。 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看他。 绒绒的细眉如远山,长长的睫毛精致地错落出些许阴影,嫩嫩的鼻尖俏挺着,鼻息轻缓而均匀,两瓣粉嫩的水唇微微闭着。 阳光打在他白里透红的脸上,恬静而安详。 乔阳恍惚中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忽而已老,隔着山重水远的岁月凝望着这张容颜。 顿时,万般柔情,涌上心来。 等疾风堂的事一了,我就来要你。 等我。 想着,轻柔地吻了吻子卿的脸颊,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贼兮兮地掩门而去。 当子卿醒来时,一睁眼,便见到两个葡萄般晶亮的眼睛在看着他。 是乔生,一看子卿醒了,欣喜地扭头对一旁的乔阳嚷道:“子卿哥哥醒了,快,快开始。” 子卿不解地坐起来,心里疑惑,这两个又在搞什么鬼? 只见乔阳邪邪一笑,打开了手中的匣子。 一点,一点,一点……晶莹的蓝色光点从匣子中闪闪而出…… 竟然是一只只小巧的晶蓝色蝴蝶,振动着莹莹生光的半透明翅膀,从匣子里徐徐飞了出来,继而随意飞满整个屋子。 乔生抬头看着这些蓝色的小精灵,恍然若梦。 仿佛受到某种召唤一般,蓝色精灵次第飞到了子卿身边,忽而亲吻他的鼻尖,忽而停在他的肩上休憩,忽而追逐他随风而起的青丝……更多的围绕在他周围,翩翩起舞,仿佛他是花中仙,露中琼一般。 子卿剪水明眸中闪烁中惊喜,轻轻伸出手来,那些蝴蝶便轻盈地落在了他的指尖,幻蓝的翅膀缓缓扇动着。 子卿试探着挥了挥手,那些蝴蝶便追随着他动作的痕迹,在他的手后汇集成美丽的图案。 乔生不禁拍手赞道:“真神奇!” 子卿回过头来望向乔阳,见他笑得得意洋洋,不禁问道:“这是什么蝴蝶?” 乔阳挺了挺鼻子,献宝似的说:“这可是南疆的蓝璞蝶,晚上的时候更好看,就跟蓝色的萤火虫一样。用花蜜喂着能养好几年呢。这种蝴蝶偏爱一种奇特的香料,那香料无色无味,然而撒到哪里,蓝璞蝶就会飞到哪里。”(作者目测那种香料应该是蝴蝶的性激素。) “嘻嘻,我们趁你睡觉时把香料撒到你身上啦。”乔生接口道。 子卿点点头:“原来如此。” 乔阳拧了拧乔生的鼻子:“怎么样,大哥送你的生辰礼物,还喜欢吗?” 乔生一个劲儿地点头。 乔阳又撒了些香料到匣子里,那些蝴蝶就纷纷飞了回来。再把盖子一合,递到乔生手里,嘱咐道:“别忘了早中晚各喂一次,每天把蝴蝶放出来飞一个时辰,还有别把这个匣子上的细孔堵住了,要及时清理……” 乔生本来很兴奋地接过匣子左看右看,没曾想养蓝璞蝶这么麻烦,便小嘴一嘟,跑到子卿身边,把盒子塞给他:“喏,子卿哥哥,我把它们送给你了。” 乔阳和子卿顿时哭笑不得。 “这让我想到个主意”子卿灵感突至:“等特典那天,撒些香料在茗烟身上,蝴蝶就会随之而舞,一定很美。” 乔阳听了眼睛一亮,附和道:“对!对!还可以偷偷撒些在客人身上,这样蝴蝶就会往他们身上飞,让他们如入幻境。”然后不忘算盘精精地加一句:“嘿嘿,请帖上可以添一行小字:蓝璞蝶,玲珑斋专营!” ------------ 第四十一章 设计暗杀 十月初九。 入夜,南湘馆依然如昔日般灯火通明,浓歌艳曲不绝于耳,觥筹交错人影重重,无论是买笑的,还是卖笑的,都嘻嘻哈哈,好不快乐。 然而,有一队人马,面容却紧张严肃,在暗夜里一路小跑,来到了南湘馆门前。为首之人肃穆威严,正是严明堂严大人。他收到慕成佑的可靠消息,得知今夜有人在此私通西域喀什乌商人,便领了一宗正司一干人等准备来个人赃俱获。 大庆与喀什乌素来不合,更由于前朝积怨而断了往来,明令禁止不许有任何贸易往来。没想到居然有人胆敢在天子脚下暗自勾结,简直罪不可赦。 在那一队人马里面,有几个人怎么瞧怎么眼熟…… 柳乔阳不满地对旁边也乔装成侍卫的罗入景撇嘴:“为什么那个人也在?” “那个人”当然是指紧跟在严明堂马后面的慕成佑。 “多亏了他,不然我们也没法借严明堂的刀啊。”罗入景赶紧胳膊肘往外拐。 “哼,你就找不到能杀得了青鹰的人么……非要……”这时,柳乔阳远远望见慕成佑正回头得意洋洋地往自己这边瞧,一双星目神采奕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让这个小人得志!” 罗入景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把已经重复了几十遍的话再重复一遍:“青鹰的身手我见识过,我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就算我们联合攻他一个,也未必奈何得了他……何况,我的人手被他一挫再挫,他的暗卫又身怀绝技,只能暂时利用严明堂的人马……” 原来,被茗烟救下的那个探子名叫丁九,那天晚上被刺中心脉,亏他命大,又得罗入景重金请来的名医救治,居然活了过来。后来也就投靠了罗入景。 从他嘴里,知悉青鹰暗自和西域喀什乌的商人有来往。每次交易,都会让自己人在外放哨保护。陆九跟着去了几次,虽不知道喀什乌商人到底兜售的是什么,却也熟知交易时间地点。 无奈,青鹰武功了得,就算己方趁机埋伏,也不可能有任何胜算。慕成佑得知此事后,便设计了这个借刀杀人的局。 反正朝廷严禁与喀什乌的商贸,他青鹰既然敢胆大包天的违法勾结,咱们就敢光明正大地让朝廷的兵马来围剿。到时候趁乱做了青鹰,就大功告成。明里严明堂捉了赃,立了功,暗里蓝狼杀了人,成了事儿,总之皆大欢喜。 严明堂本来就对慕成佑青眼有加,收了消息,不疑有他。柳乔阳和罗入景也在慕成佑的帮助下偷偷混进了侍卫队里,准备伺机行事。于是就有了上述的一幕。 却说严明堂领着手下到了南湘馆却不进门,一溜人马左拐到了一个废弃的土屋前,慕成佑身手漂亮地把在外放哨之人擒住。 严明堂示意手下团团围住,不容有误。随后带领十多人,举着长刀破门而入。 屋中正有惊骇不已的两方人,一边之人,虽着汉人服饰,然而头发眉眼俱是西域中人的特点,另外一边人黑衣蒙面,为首之人身材魁梧健硕,正是青鹰。 猝不及防之下,西域商人已经全部束手就擒。 然而黑衣蒙面之人却显然经验丰富,反应迅捷,立马抽出刀剑全力应对。严明堂这方虽然人多势众,却丝毫占不到任何便宜,双方缠斗起来,僵持不下。 青鹰更是孔武有力,身手敏捷,几招下来围攻之人尽数倒地,卷了货物迅速逃到门外。 “别让他跑了!”严明堂在屋里着急大喊,他此刻正被一个黑衣人缠住,无法脱身。 外面的几十人迅速围了上来,举着长矛,戳向青鹰。 谁知青鹰突然用双臂猛力夹住所有的长矛,奋力转身,所有长矛全部折断,围攻之人被他一带,竟然七倒八歪,勉强有几个站住的,抽刀出来再砍。 柳乔阳见状已经明了,以己方之力根本就不可能杀死青鹰。 于是当机立断,趁着青鹰应付举刀侍卫之时,冒险伸手去揭青鹰头上的面罩。不想,刚碰到肩,就被青鹰大力挣开。青鹰一个转身,便消匿在夜色之中。 余下的黑衣人也随后逃走了大半,那放哨的人居然咬舌自尽。 没想到如此精心的布局,居然连青鹰的面罩都能没能揭开。 这个青鹰竟然厉害如斯,柳乔阳不禁不寒而栗。 唯一有点收获的是严明堂,虽然折损几个人马,然而逮到了走私的喀什乌商人,也算是大功一件。 ------------ 第四十二章 十月特典 围剿青鹰的计划惨败,蓝狼只得暂时韬光养晦,一边暗自招兵买马壮大自己的势力,一边和柳乔阳慕成佑商量更好的对策。 蓝狼一方的心情万分沉重,然而平阳城大街小巷的人们的心情却是欢呼雀跃,因为千呼万盼的倾城阁特典将会在今天傍晚例行上演。 倾城阁里有着全国顶尖的琴师乐手,举世无双的美姬舞女,还有不少增加舞台效果稀世珍宝,年年的特典都能让人看得不错眼珠,击节赞叹,从不例外。久而久之便成为了平阳城每年的盛宴,每到那一天,街头巷尾张灯结彩,锣鼓喧闹,就如过节一般。 按照惯例,第一场特典会在十月初十傍晚掌灯时分登场,届时王公贵族,富贾名流,贵妇美媛……总之全城最有名望之人悉数到场,还有不少从别的城市,城邦慕名而来的尊贵客人。 第一场结束之后,一连十日,每晚再次呈现美轮美奂的表演,到那时,无论何人,只需用薄银购了请帖就能一睹为快。 夕阳才在天边渲染出瑰丽的色彩,倾城阁中已经坐满了身份显贵的客人,各自推杯换盏,交谈甚欢,满怀期待地盼着今天的特典。 柳老爷和柳夫人带着柳乔生坐在左边靠前的桌子旁,正兴高采烈地交谈着。虽然柳如正家大业大,然而在藏龙卧虎的平阳城中却依然小巫见大巫,所以之前都不在首场的邀请之列。可如今表演特典的可是自家的儿子呀,当然满面春光地成了在座之宾。 隔桌坐的正是严明堂夫妇以及他们端正美丽的女儿严静芸。 由于花瓶事件的顺利圆满,柳如正也开始爱屋及乌地看严明堂顺眼起来,于是举杯敬酒:“严大人为官严明平直,鞠躬尽瘁,深受大家爱戴。柳如正敬大人一杯。” 严明堂乐呵呵地一干而尽,平时公务繁忙,极少事件和妻女团聚,如今趁着特典和内子女儿共享天伦,柳如正又如此识趣地在妻女面前夸奖自己,心中正如蜜糖般甜。自己在外的威风凛凛不足为妻女道,借了别人之口说出来,看见妻子女儿眼神中崇拜的光芒,那种微妙的满足感真是比什么都强。 只是他没看见不远处被自己爱妾喂酒的张敬殷张侍郎正寒光冷冷地往这边蔑了一眼。张侍郎在官场上素有为官清廉,一生正气的名声,然而偏偏有个严明堂跟他不对付,像苍蝇一样在自己身边,伺机而动。想到上次严明堂差点就把那个要命的花瓶给截获了,就一阵胆寒。虽然阴差阳错被慕成佑踢破,躲过一劫,然而……那可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啊!!肉痛,肉痛…… 慕成佑携着温柔风韵,喜欢清静的慕夫人坐在角落里,斜对着他们的正是骠骑将军副将徐父一家和其子徐长铭,旁边坐着的是罗入景和柳乔阳。 徐父和慕将军也是出生入死的知交,此刻怜惜慕夫人一人孤单寂寞,于是便和徐母一起坐了过去和她叙旧。慕成佑趁机窜到柳乔阳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了。 虽然柳乔阳和慕成佑表面上达成了同盟,然而心里面却和慕成佑颇有过节,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可偏偏这个慕成佑每天都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真想揍他一顿……想着,握紧了手,手上青筋隐隐突出。 慕成佑眼角划过柳乔阳手上的变化,便招呼旁边伺候茶酒的翠玲:“丫头,你这里有没有清热的茶水,赶紧给柳乔阳公子端来,不然他快烧没了。”说得徐长铭和罗入景一阵嬉笑,柳乔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中怒气更甚。 谁知,翠玲怜惜自家姑娘,对慕成佑没有一点好印象,丝毫不顾忌,脆生生地说:“只要慕世子别油里油气,柳公子也是烧不起来的。” “哈哈哈”这回轮到柳乔阳得意了,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却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吃瘪,简直没有比这更让人舒心的了。 正说笑着,从大门那边走进一个穿黄衫身姿挺拔的中年人,容貌威严而尊贵,虽然面带温和的笑意,然而却内隐着睥睨苍生的冷酷无情。他的左边躬身跟着一个白净笑脸的仆人,看起来有些年纪了,却不着一根须髯。他的右边伴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侍卫。 随着黄衫人的到来,大厅里原本轻松愉快的气氛突然凝固住了,大家都不做声,面带敬颜。 慕成佑偷偷在柳乔阳耳边说:“那就是当今天子光武帝,没想到他今天也微服出巡来看特典。” 徐长铭也低声道:“左边那个是在御前伺候的冯公公,右边那个便是羽林军统领骠骑将军傅永斌。” 黄衫人警觉到自己的出现使得大厅的气氛一僵,便轻笑一声附耳在冯公公耳旁说了两句,冯公公随即尖声尖气地对大家说:“我家爷今天过来只是为了喝酒赏曲,还请各位大人自便。” 身份不能揭露,这酒要继续喝,这曲也得继续赏~ 大厅里又重新热闹起来…… 等黄衫人在最佳席位坐定后,日头也终于落入了西山。街头巷尾华灯初上,人头攒动。倾城阁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热烈的人群,不为看到精彩的表演,只为感受这热闹的气氛。 倾城阁中的光线也随着日落暗了下去,倏地,一盏,两盏,三盏,成千上百的琉璃灯盏在舞台周围次第点亮。 舞台之中站着的是比灯火更加夺目的美人,倾城阁的主人,雨雪霏。 她不雍容,也不华贵,不绚丽,也不璀璨。然而她的一颦一笑都是如此风华绝代,伸手抬头都能牵动情思无限,就如雕刻在人们心尖的月。 正是这个如明月般精致而高洁的美人,以女儿的身姿站在一群有权有势的男人中间,用瘦弱的肩膀撑起倾城阁的一片天,将世间的一切美好化作诗曲歌舞,传于世人。 雨雪霏轻起朱唇皓齿,没有谄媚,也没有自负,只是悦耳动人地感谢大家的到来,便温情带笑地请大家尽情观赏。 ------------ 第四十三章 蓝蝶翩翩 随即灯火暗淡了下去,当灯光再明时,舞台上琴师乐手,美人舞姬就仿佛开启了另外一个美好世界的门似的,带着台下的观众进入了美轮美奂的异界之旅。 每一个表演的结束,都伴随着雷鸣般的掌声,每个人的眼里荡漾着欣喜的光芒,泄露了心中的激动和赞赏。 随着精彩绝伦的表演一个个的呈现,在座之宾的心情也被慢慢地高扬起来,只觉得情绪越来越高涨……突然,厅中的所有灯火都被吹熄。 这突如起来的黑暗使得人们心中一惊,都屏起息来揣测下面要发生什么。 忽然,舞台的上空悬出了一颗硕大明亮的夜明珠,伴随着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琴音,缓缓地升了起来。琴音清越灵透,宛如淙淙的流水之声,水晶般的台子忽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犹如碎银一般闪闪发光,整个场景像极了江上明月共潮升。 在夜明珠如月华般的光芒下,舞台左右次第上来十二个穿着桃红轻纱的舞姬,迈着轻盈的步伐,舞着长袖,身形欢乐而活泼,原来是在月光下嬉戏打闹的花精。 十二个舞姬忽而聚集在一起,围成一个绽开的花朵,每一个舞姬都是一片鲜艳的花瓣,围着花心旋转着。忽而,在花蕊的地方,一个穿着湛蓝纱裙,细肢柳腰的舞姬旋转着招展出身姿。 是茗烟,她用淡蓝泛光的轻纱长袖在身后勾勒出蝴蝶翅膀的形状,让人误以为那是一只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仙子。 正当人们沉浸在茗烟灵动曼妙的舞姿之时,叮咚的琴声忽然转近,曲调欢快而悠扬,挑动着人们欣喜的神经,让人心旷神怡。 蝴蝶仙子似乎也被琴音所吸引,停下舞步,凝神向后望去。 随着她的视线,灯光缓缓照射过去,地上轻盈飘动的薄纱绘成了一条蜿蜒的小路,而路的尽头,月光下的浮桥上,坐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年轻公子,清贵如常地坐在那里,低眉敛目,白皙修长的手指错落出宛如天籁般的琴音。微风吹拂着他的青丝秀发,在夜空中轻轻飞舞,飘渺而摇曳。 蝴蝶仙子迈着舞步,一步一步地沿着闪着细碎光芒的薄纱小路走了过去。 白衣公子惊觉有人,缓缓抬头,看向蝴蝶仙子。 那是多么温柔缱绻的一眼,点漆般的明眸含着多少柔情似水。只要一眼,百炼钢全变成了绕指柔。 台下的观众只觉得自己和蝴蝶仙子一样,被这一眼撩动了心中无限的柔情。 蝴蝶仙子受了触动一般,在白衣公子身边翩翩起舞,不止不休。 而白衣公子的视线追逐着蝴蝶仙子,灵巧的手指在琴弦上轻拢慢挑,在如水的月光下,流淌出深情和眷恋的曲音。 这时舞台上灯光微明,舞台两边层层纱帐翻飞,每一层纱帐下都坐在一个着青衫的琴师,而穿着桃红轻纱的花精就在每一个琴师身边曼妙地跳着舞。 打在桥上的灯光被熄灭,观众已经看不见白衣公子和蝴蝶仙子,只在品味那十二琴师和谐共弹的美妙之音,丰满而浑厚。而舞姬彼此呼应的轻盈舞步正好为这厚重添一抹轻柔。 忽而,灯光又暗淡下去,琴音转急,嘈嘈错错,似是天际变色,狂风大作。 不知何时已经移到舞台中间的蝴蝶仙子和白衣公子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蝴蝶仙子的舞步变得凌乱破碎,琴弦在白衣公子手中嘶鸣出汹涌磅礴的音律。 这时,舞台上蹿出一个作凶恶鸟妖打扮的恶魔,生生抢走蝴蝶仙子,往那惊涛骇浪的江上飞去,白衣公子泫然起身,伸手想要握住蝴蝶仙子的手,然而众花精害怕他也被巨浪卷走,全力拉住了他。 蝴蝶仙子和白衣公子的手拼命伸出,堪堪就是触碰不到对方的指头……灯光打在他俩的手上,显得那么绝望而心碎。 蝴蝶仙子和恶魔跳动着激烈的舞蹈,似在撕扯。白衣公子忽而挣脱花精的手,直挺地坐在琴旁,伸出手来狠绝地挑动着琴弦,琴音变得惊魂摄魄,仿佛要吞噬人心般,白衣公子倏地抬头,众人看见他的眼中透射出冷冽决绝的光芒来,而他手中的琴弦竟然在发出凄鸣哀绝的音后根根尽断…… 随即抱着琴冲向恶魔,带着他一起扑进巨浪滔天的江中,同归于尽…… 此时幕后传来的琴音转为伤痛婉转,蝴蝶仙子不可置信地望着归于平静的江水,仿佛一切的爱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她哀伤地迈着舞步,在舞台中央孤独寂寞地转了一圈又一圈,随之,灯光逐渐暗淡了下去。人们突然又清楚地看到,她的长袖之上,星星点点地闪烁着跳跃的幽蓝光点,居然浮动着飞越而出,追逐她长袖舞过的痕迹在空中形成一朵又一朵蓝光莹莹的绚丽花朵,在暗黑的舞台上美得如此勾人心魄。 一圈又一圈,舞步越来越慢,灯光也越来越暗,最终,蝴蝶仙子似是耗尽了生命,在灯光熄灭的一刹那,扑倒在地…… 正当人们想要欢呼鼓掌之际,又惊奇地发现,蝴蝶仙子身上闪烁的蓝色光点,从她身上飞了出来,扇动着半透明的薄翼,飞向大厅之中。仿佛是蝴蝶仙子的精魂从她的身体里飞出一样,将这大厅变成了奇幻空灵之所在。 这时,灯光又缓缓地明亮起来,人们看清,那些蓝色的精魂,原来竟然是一只一只的蓝色蝴蝶,那些蝴蝶振动着荧蓝的翅膀在大厅中四散飞着,一些在亲吻严静芸眼角的泪珠,一些休憩在慕夫人的锦绣手帕之上,一些停留在骠骑将军傅永斌的肩上,还有一些围绕着柳乔生舞蹈着…… 人们仿佛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了一般,彼此悄然无声,很久以后才忽而从梦境中醒过来,不知谁起了个头,大厅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每一个人都激动不已,一边鼓掌一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以表达心中无限的敬意…… ------------ 第四十四章 横生枝节 最后一场戏异常成功,大厅之中所有的人都激动不已,掌声几度再起。 谢幕之后,柳乔生得意洋洋地向父母炫耀道:“那些蓝璞蝶原本是我的呢,是我送给子卿哥哥呢!”丝毫不提是自己嫌麻烦才丢给子卿养的。 柳父柳母看了自己的养子如此精美的表演,眼中不觉竟有水汽脉脉涌动。柳如正更是在心中念叨:“尘风啊,你泉下有知也该感到欣慰吧。” 黄衫人看了演出后,微微颔首,附在冯公公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冯公公眼神一亮,随即不住地点头。 一旁的骠骑将军傅永斌不错眼珠地盯着子卿离去的背影,嘴角忽而勾出一抹深不可测的轻笑。 崔管事目送着子卿和茗烟下台,不禁感叹好一对金童玉女啊,然后不自觉地说:“子卿和茗烟可真是般配啊。” 话刚落地,就感到背后一束凌厉的寒光射来,背上冷气森森。转过头去,却迎上柳乔阳如三月杨柳春风般的笑颜,不由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觉了。 作者无奈道:所以啊,没事儿不要瞎牵线,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慕成佑流连着子卿的背影,更是笑得别有深意…… 柳乔阳斜眼瞅瞅慕成佑,斜眼瞅瞅崔总管,又斜眼瞅瞅大厅中所有的男男女女,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危机感:“敌人,敌人,都是敌人,都在打子卿的主意……” 繁华落尽后,雨雪霏看着子卿出神。 最后的压轴之戏全是这孩子一手设计的。她恍惚地记起,子卿初来乍到之时,青涩懵懂,自己正考虑如何打消他来倾城阁的想法。然而,凭空一个月魄花魂的故事竟然悄然打开自己心中那些尘封的往事…… 这倾城阁的曲舞虽是奇美,却从来没有人将其交织成一个动人的故事。子卿这孩子,似乎用自己的灵气为这些曲舞注入了灵魂,让所有人都耳目一新。果然没有辜负自己和晋元对他的赏识。可是,不知为何,看着他那瘦弱的背影,总会生出些令人窒息的寂寞孤独之感。 这孩子,究竟是藏了多少事在心底啊? 一场盛宴顺利结束,正如茗烟当初所说,一举成名天下知。 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蝴蝶花精的故事在平阳城的大人小孩中口耳相传。只要看过的人,都记住了那个身姿曼妙的蝴蝶仙子,以及那个眉目如画,眼神温柔似水的清俊公子柳子卿。 然而,成名带给子卿的,不仅有被认可的喜悦,更多的,却是数不清的烦恼。 在台上对蝴蝶仙子的深情一瞥,再加上他俊秀温柔的面容,生生勾出多少女子天生的母性,一不留神就成了万千少女深闺梦里人。 啼笑皆非的表白,明里暗里的表示,还有各种表明心迹的信物诗书层出不穷。 不仅是女子,很多贵介公子,王公权贵也都跑来套近乎,邀请他到府一叙或者是一起交游。子卿脸色铁青,一概不予理会。 雨雪霏熟知子卿难处,也深谙其中门道,不再让子卿登台表演,自己能挡下的都替子卿挡了。等一阵的热情过了,还喜欢的,那就是真喜欢了。 可是偏偏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也看上了子卿,连雨雪霏也无能为力。 这个人就是当今天子身边的红人,骠骑将军傅永斌。 此人有胆有谋,骁勇善战,而且忠心耿耿,当今天子对他器重非常,所以特典那一天都选他来护卫自己的安全。 然而傅永斌的私生活却骄奢淫逸,声色糜烂。三妻四妾不说,更是公然在家养了无数男宠,供他泄欲之用。 天子当然知道他糜烂的一面,然而这正是当今天子倚重他的原因之一,自己的禁军统领,如果没有一丁儿弱点掌握在手中,怎么敢用呢? 傅永斌何等世故圆滑,怎会揣摩不透天子的意思,一方面愈加忠心尽责,另一方面更加明目张胆地纵情纵欲起来。多少清清正正的俊朗少年,被他玷污了清白。 自从那次看过子卿的表演,就将那对温柔含情的双眸记上了心。 ------------ 第四十五章 媚骨天成 这不,小厮已经来第三回了:“这是南海极品珍珠,请柳公子收下吧。” 子卿看也不看,厌烦道:“都拿走,子卿受不起将军的大礼,以后不要再送东西来了!” 小厮在那边踌躇为难了半天,第一回送了白银万两,子卿轻蔑一笑就给退了回来。以为是嫌少,于是改成黄金万两,居然看都不看就给退回来了。后来想着也许送稀世珍宝会讨公子的喜欢,然而没想到更惹了公子的厌烦,这回去可如何复命啊…… 子卿根本不理会小厮作何感想,冷面拂袖而去。 可是傅永斌仍然不依不饶,想尽办法纠缠。 雨雪霏不事权贵是出了名的,就算是王公贵族也鲜少有人敢拿权势压人,然而他傅永斌偏偏就是个例外。 这天晚上,在倾城阁的订了个雅间,点名要子卿过去弹曲,否则要全阁好看。 许久不生气的雨雪霏脸上罩着一层薄怒,正要过去理论,却被子卿拦下了。 摸了摸藏在腰间的匕首,子卿坚定而平静的说:“事情因我而起,还是我去吧。”说着嘴角浮上一抹讥诮,便挺直背脊向二楼雅间走去。 守在门口的小厮点头哈腰地将子卿让了进去,又熟练地将门关紧。 室内灯光昏暗,身形魁梧结实的傅永斌端坐于玉案之前闭目养神,脸上肌肉狰狞,表情冷酷严肃。一股令人窒息地压迫之感席卷而来。 听到子卿进来,狭长的眼睛撕开一条缝,一丝精光一闪而过。随即闭上双眼,举起结实黝黑的手臂,示意子卿坐到早已摆放好琴旁。 子卿坐下,警惕地望向傅永斌,冷淡开口道:“不知将军想听什么曲子。” “随意就好。”嗓音沙哑低沉,透露着说一不二的气势。说罢,在玉案上焚起一段香。一星火苗熄灭之后,香烟袅袅升起。 傅永斌俯首,用鼻子将烟雾吸入腹中。一边吸一边往后仰,烟雾随着他的鼻息从案上袅绕到他的面前。随即,他黝黑的脸上泛起一片潮红。 子卿远远地看着,隐隐地嗅到香气,心神微有虚幻之感,看向傅永斌更觉飘幻。心中不安,赶紧宁心静神,在琴弦上起落出幽泉流深,安神静气的曲调来。 傅永斌倏地一睁双眼,射向子卿的视线饱含着激动的狂乱和克制的情欲。 子卿错开他的视线,低眉径自弹曲凝神。 傅永斌的嘴角浮起一抹邪恶的微笑,激动地说道:“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子卿冷淡地接问。 “可惜这一副天赐容颜,可惜这一双含情双目”傅永斌激烈地叹息道:“就算是个女子,要是得了你这副容貌,那必定可以倾人城,倾人国。” 子卿轻嘲道:“将军抬爱了。” 傅永斌却全然不理会子卿的回答,仿佛沉浸在疯狂的自我世界之中,愈加痴迷地看向子卿,狭长的鹰目竟泛起红光: “这世间最有魔力的事物,根本不是什么权势,而是美丽,拥有美貌之人,可得人心,继而可得天下,就算你是权势滔天又如何,哪个不愿醉卧美人膝,哪个不愿将自己手中之物全部奉上,只为博美人一笑,就算倾尽天下又何妨?” 子卿依旧兀自抚琴,然而琴音变得生涩颤抖,隐隐透露心中的不安。 “这样的美丽,一个女子拥有了尚且可以倾国倾城,更何况是一个男子。”傅永斌越来越激动,掀翻面前的玉案,蹭地站了起来,眼神狂乱暴戾。 “世人都不懂,哼!美女算什么?她们生来本来就为了被男人征服的。那种主动逢迎的征服又怎么能拴在权势之巅的男人的心?征服一个美貌的男子才是世间最美妙的事情,拥有天赐的容颜,拥有同样的身体,拥有同样的生为男人的尊严,却最终在你的身下哭泣呻吟,婉转承欢……哈哈哈,这是让每一个男人都血脉喷张之事!甘心为之倾尽所有,肝脑涂地。” 嘭,弦断,曲止。室内的气氛充斥着压抑和诡谲,听到这些耸人听闻的言辞,子卿心中涌动起越来越强烈的恐惧与不祥,呼吸变得急促,面色微微转红,不安地看向已经疯魔的傅永斌,无力地抵抗道:“不要再说了。” 傅永斌却突然露出可怕的笑容,向子卿走来。 “可叹你拥有了,却不使用,简直令宝物蒙尘,令日月无光,令天下叹息!你以为你最得意之处在才情吗?哈哈哈……”傅永斌癫狂地大笑起来。 “简直是大错特错,上天对你的厚爱偏偏是你不自知的美丽。媚骨天成,媚骨天成啊……你清俊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只妖孽,一只魅惑人心的妖孽。” 傅永斌眼里充满了淫亵一步一步欺上子卿,子卿站起来往后躲,却被他一步步地逼到墙角。 “你还是颗未经雕琢的璞玉,凡夫俗子怎会一眼看得出,把你交给我吧,把身心都交给我吧,在我的身下泫泣求欢吧,展现你勾人摄魂的媚态吧。让我来调教你,成就你……”说着,伸出粗糙的手,想要扶摸退无可退的子卿。 “呲”,惊惧之中,子卿决然抽出匕首,划破这个疯子的手,顿时傅永斌的手鲜血直涌。 “啊!”傅永斌猝不及防,吃痛地叫了一声,随即用另一只手捂着伤口。疼痛将他从癫狂状态拉了回来,眼里又恢复了一丝清明。 小厮听到主子惨叫赶紧推门进来,子卿趁机夺路而逃。 “将军,要把那小子捉了送过来吗?”小厮一边为傅永斌包扎伤口,一边请命。 傅永斌摇了摇头阻止道:“不必了,迟早都是我的囊中之物。”随即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他就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对自己的猎物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着一击致命的时机。 暮色沉沉,秋风一起,树叶纷飞,金红枯黄,漫天翩舞。残阳最后一抹血色照进子卿的小屋里。 室内光线昏暗,主人似乎忘记了该去点亮灯盏。 只有一面镜子幽幽反着光,镜中有一张俊俏的脸,一双空洞的瞳。 久久的,镜中人的嘴角勾了起来,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讥诮,转眼便碎成了千万片。 …… ------------ 第四十六章 真心为你(一) 梦里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丝活气。 “有谁在吗?!”子卿在无尽的孤独中哭喊,心撕裂般地绞痛,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忽而眼前的景象明媚起来,仿佛来到一间女子的闺房,雕花木门不推自开。 顺着门向里望去,早春温暖的阳光从窗格透射进来,照得屋里一切陈设都明亮而温馨,微风吹拂层层淡粉透明的茜纱帘帐,轻轻飘飞。 朦朦胧胧的,一个窈窕女子的背影在茜纱帘帐深处若隐若现,似是在对镜贴花黄。 子卿在门外看不分明,于是抬脚进门,打算看个究竟。 谁知,一只脚刚踏进去,就仿佛堕入深渊,无止尽的令人绝望的黑暗又铺天盖地包围而来。 “不要!”子卿挣扎着,心又开始绞痛,“我不要!” 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在虚空中兀自挣扎的手,乔阳如阳光般明媚的脸出现在子卿面前。 子卿就如找到救星一样,扑进乔阳的怀里,悲恸哭泣着:“害怕……乔阳,不要丢下我一人,我害怕……” “吻我吧……”梦里子卿不安地望着乔阳,祈求到…… 乔阳轻轻一笑,闭眼温柔地点点头,就覆上子卿冰凉颤抖的唇。阳光般温暖的气息源源不断地随着吻送到子卿的身体里,随即侵入四肢百骸,让人踏实安心。 只是伴随越来越深入,越来越缠绵的吻,子卿的呼吸也越来越不畅,感到窒息…… “唔……”一睁眼,子卿从梦里醒来,尴尬地发现自己竟然真的缠绵在与乔阳的吻里。心里一惊,一把推开乔阳,躲到一边大口喘气。 “你醒啦……”乔阳用舌头舔去残留在嘴角的银丝,笑得意犹未尽,关切地问:“好好的,怎么突然生病发烧了呢?” 子卿摇摇头,只模糊记得自己似乎在冰冷的秋夜独坐到夜深,醒来就是刚才那般场景了。 子卿脸上本因发烧而添上不正常的潮红,又想起梦境和现实交织的那个吻,脸红得就跟熟透了一般。 不是已经下定决心逼迫自己忘了这份不伦的心情吗?怎么梦里自己还那么下作地祈求他的吻?真是逃不掉的魔咒么?子卿暗自气馁。 “真是不让人省心,来,喝药。”乔阳宠溺地说,用勺子盛了药,送到子卿嘴边。 柳乔阳得知子卿被骠骑将军傅永斌纠缠,心里担心,一早就过来探望。谁知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茗烟端了药过来。一问才知子卿昨夜突然生病发烧,此刻正卧床不起。茗烟服侍了半晚上,此刻已是第二副药了。 柳乔阳赶紧接过药,让茗烟快回去休息,自己照顾子卿即可。 表面上是不想茗烟劳累,内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情侣也有被撮合的,本来两个当事人没什么意思,一边的人瞎起哄,结果两个人最后走到了一起。 柳乔阳一想起崔管事的那番话心里就不是滋味。为了防患于未然,生病照顾这种事情嘛,还是要自己亲力亲为才行滴。 推门进去,就看见子卿烧得脸颊绯红,额上汗涔涔,眉头紧锁,嘴里喃喃地在说了些什么。为了听得更清楚些,便半跪在床边,凑耳过去…… “吻我吧……”被一字不落地收进了耳朵,心中一动就吻住了子卿。 发着烧的子卿,连舌头的温度都高了起来,与之前冰凉的感觉完全不同,只觉得像含住了烫化了的蜜糖一般,热热的,甜甜的,引得乔阳不自觉地越吻越深……最终把人家给吻醒了。 乔阳心叹幸亏自己及时赶来,无论子卿梦里想吻谁,这话可不能被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听见。不过……是梦到自己了吗? 于是一边喂药,一边试探地问:“子卿,你梦到什么了?” 子卿闻言一愣,将头偏向一边,拒绝继续喝药,冷淡地说:“没什么。” 乔阳一听,把药碗放到一边,着急道:“什么没什么。”说着一把将子卿揽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声哄着:“快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的。” 不说,坚决不说,这种丢脸的事情怎么能说呢,子卿咬咬嘴唇,随后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乔阳,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 第四十七章 真心为你(二) 乔阳闻言不解,疑惑地看着子卿那张俏脸,虽是憔悴的病容,却仍然我见尤怜。只是子卿从小就讨厌别人说他长得好看,怎么这会儿突然问了起来呢? 乔阳正迟疑着,却听子卿轻讽一笑,继续说道: “是不是因为这张脸,你才三番两次想要折辱于我?是不是看着我在你身下哭泣求欢,会满足你的征服欲?等找着了更漂亮的……就会丢弃我,是么?”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子卿怎么会这样想。“不是!不是!不是!”乔阳坚决地否认着。 突然,就似下定了决心一般,乔阳轻轻捧起子卿的脸,认真地凝视他的双眸:“我是真的喜欢你呀。” “你这句喜欢,不知道对多少男男女女说过……”子卿低了眼偏过头去,话语冷淡疏离。 “哪有!”乔阳委屈道:“那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什么芙蓉街,茗香街了……什么都没有了。”那晚当然是指子卿泄露心迹那晚。 子卿轻声笑了笑,有点凄。 “你不信?” “乔阳,求求你,别再这样了。子卿……真的玩不起。就算你不认我这个弟弟,至少……至少请顾及子卿的颜面。”子卿望着窗外,枝上木叶在秋风中轻颤。 “子卿,你转过头来,看着我!”乔阳突然严肃地命令道:“看着我的眼睛!” 子卿眼睫微颤,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对上了乔阳认真而笃定的眼眸。 突然感到了什么,子卿赶紧错开眼睛,什么都不敢想。 乔阳温柔地笑了笑,将子卿轻轻揽到怀里:“子卿……在此之前,我的心意,你真的感觉不到么?那天晚上绝情的话,你真的听不出来我是骗你的吗?” 子卿低头,沉默不语。 他不敢去想,又不由得去想。 感觉不到吗? 还是根本就没有试着去感觉过? 那一幕幕被丢弃在记忆角落的画面忽而清晰起来…… 不顾自己胸口化脓的伤,跑来质问自己为何要走。他眼里的不舍和伤痛自己真的没有看见吗? 为了传递消息,忽然伸过来牵住自己的手。手心的温暖和执着自己真的没有感觉到吗? 担心自己的安危,独自在倾城阁门前徘徊到深夜。为着自己和慕世子的亲近而吃味。以为自己被凌辱时他身体不安的颤抖。清晨醒来时,自己身上多的一件外衣…… 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不是昭示着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吗? 为何自己就是视而不见呢…… 等不来子卿的回答,乔阳轻轻叹了口气:“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我上青楼,你都会不高兴……喜欢上我,就让你那么痛苦么?” 不过是自己不留神泄露的一丝醋意,他就敢笃定自己对他的感情。而自己呢,笃定的确是他对自己的伤害。 他说自己不是他的亲弟弟时,自己笃定他不把自己当亲人。 他对自己亲密的举动,自己笃定他是在玩弄羞辱。 他那番突如其来绝情的话,自己笃定他的嘲弄无情。 他重伤未愈,不说一句话就走,自己笃定他无视自己的一片冰心。 …… 事实明明摆在眼前,自己却偏偏选择相信那些自己觉得可信的东西。 是不是因为只有相信他对自己的无情无义,自己才有借口逼迫自己忘了这份不伦之恋,只有坚信他对自己的伤害,自己才能名正言顺地逃离这个魔咒…… 子卿死死拽住拳头,指甲在手心戳出了血印,恨声说道:“我还真是没用。”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乔阳把子卿紧紧地搂在怀里,亲吻着他的额头:“没用的是我,牵连进疾风堂的斗争之中,还把你置于险境,明明想好好保护你,却一再伤害于你。” “能告诉我吗?”子卿伸手穿过乔阳的两臂,紧紧抓着他背上的衣衫,指节因用力而紧绷:“你牵扯到什么事情上去了,我一直为你悬着心……” 乔阳叹了口气,点点头。把这些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子卿听着,暗自心惊。这家伙,居然过上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为了几分利益,竟然跟地下帮派扯上关系……可恨…… 末了咬咬牙,问道:“你说你已经知道青鹰是谁了?怎么知道的?那个青鹰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起这个,柳乔阳颇有些得意:“他再狡猾总会露出尾巴,我只是略施小计,就知晓了他的身份。不过,我不想你现在被牵连进来,万一……等我们成功了,再给你细说。”柳乔阳接着咬牙切齿道:“哼!刺我两刀,还找人凌辱你,是可忍,孰不可忍?……知道了他的身份,一切就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了。” 子卿皱了皱眉头,想追问。不过转念想到自己一个文弱之人,帮不了忙不说,更有可能成为累赘,也就不再坚持。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乔阳忽然身子后仰拉开一段距离,方便看清子卿的容颜,捕捉他眼里的秋毫变化:“你梦里梦到的是我吗?” ------------ 第四十八章 真心为你(三)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乔阳忽然身子后仰拉开一段距离,方便看清子卿的容颜,捕捉他眼里的秋毫变化:“你梦里梦到的是我吗? 话题突然又转了回来。 子卿咬咬嘴唇,不行,还是说不出口。 “唉……”乔阳重重叹了口气,又重新把子卿揽到怀里:“算了算了。不管你梦到的是谁,我只知道你就是我此生的劫。你知道吗?看你在台上弹琴,宛如坠入尘世的仙子一般,我多希望你那一眼,望的是我……我好害怕……子卿,现在那么多人知道你的好,我真害怕,有一天,我连抱你吻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是你……”子卿心潮涌动,打断乔阳的话,将头深埋在他的怀里。 “嗯?” “梦见的是你。” 柳乔阳的眼里如星辰在闪动:“我就知道……”随即捧起子卿的脸:“那我们继续吧。” 看着乔阳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就要碰上自己的唇,子卿羞得满脸通红,突然一扭头,一把推开乔阳:“不要了,我还在生病,会传染给你的。” 乔阳扑了个空,一脸欲求不满的哀怨,然而看着子卿害羞的样子心中又暗自甘甜,端过在一旁的药碗:“那就赶紧把药喝了……嗯……都凉了……”突然灵机一动,不怀好意地挑眉笑道:“我先帮你热热。” 一口将碗里的药含在嘴里,随即将子卿压在身下,凑到他的嘴边来喂药。 这个无赖,子卿心里嗔怪道,然而已经不能躲闪,只好轻启水唇来接受。 药喂完了,乔阳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舌尖轻柔细致地舔着子卿嘴里每一寸地方,缠上他软滑的舌,吮吸,舔咬,细细描摹,倏地放开,接着又含上…… 子卿被他缠绵悱恻的吻纠缠得浑身发烫,也不知道是病的,还是羞的……只觉得心里被充盈地满满的,整个人荡漾在无尽地喜悦之中,甚至主动伸出舌来缠住他的…… 久久的,久久的, 直到敲门声突然响起,两人才恍然惊觉,赶紧分开。 “子卿,可以进来么?”是茗烟的声音。 子卿羞得缩到被子里,想掩藏住自己通红的脸,含含糊糊地答道:“进来吧。” 柳乔阳在一旁笑得满面春光。 茗烟推门进来,正要说话,一眼看见子卿红彤彤的脸,不由地责怪起一旁的乔阳来:“怎么搞的,才没多久,子卿的烧怎么又重了几分。” 柳乔阳赶紧撇清:“我哪里知道,你看,药都全喂下去了。” 被子里的子卿横眉丢给乔阳一记眼刀,随即掩饰:“茗烟,不碍事,我觉得已经好多了。” 茗烟仍然觉得很可疑,不过忽而记起此行的目的,便说:“子卿,皇上对我们最后的那出戏大加赞赏,想在腊月例行宴请群臣的晚宴上让我们去宫里表演,雪霏姑娘让我来知会一声。” “皇上啊……就是那天穿黄衫的那个人么?”子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嘴里喃喃地说道,似乎在遥想那人的相貌。 “好机会!”柳乔阳眼睛一亮,对茗烟说:“正好趁机混进宫里一举拿下青鹰。” ------------ 第四十九章 一帘秋雨 “子卿呢?” “一早就拿琴出去了,好像说是上城楼赏景。” 乔阳不安地望了望天边那卷浓黑的乌云,拿了紫竹骨伞就往城楼方向去了。 秋凉风冷的,赏什么景…… 眼见就要下雨了,肯定没带伞…… 好吧,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上城楼赏景居然不叫上我!!! 乔阳嘴里叼着根儿枯草,边走边嚼,嚼,嚼。 衷曲也诉了,吻也吻了,而且早就是我的人了……嗯……如果那次算的话(……你居然还敢拿出来说)。明明就是传说中的两情相悦啊,怎么那个人一点觉悟都没有。 自从戳穿了那层窗户纸,乔阳就理所当然地觉得两个人该你侬我侬,卿卿我我,最后再顺理成章,情之所至地……嘿嘿……那个啥。 可是,可是,可是……别说那个啥了,也别说卿卿我我了,乔阳和子卿的状态一切如前,甚至还不如。因为如今子卿名声大噪,每天不是在弹曲,就是在谱曲,公子王孙,莺莺燕燕围了一圈,连缝儿都不给留。 好不容易清闲了吧,就像今天这样,居然自己一个人去赏景了,把乔阳落在一边。这么久了,手指头都没碰到一根,话也没多说两句,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可怜的乔阳,只好把怨气都发泄在枯草身上了。(枯草语:洒家冤啊。) 平阳的三层城楼,高耸在城墙一隅。从城楼上俯身看下,平阳城的大街小巷,楼阁亭台,山林湖畔,尽收眼底。 还没登到顶层,清越悠扬的琴声已经触耳可闻。 果然在这里,就要见到心爱之人的喜悦将刚才心中升腾的几分怨气一扫而空。乔阳一口吐掉枯草,步子不由得快了起来。(枯草伏地泪语:那这一路上的折磨是要怎样?) 却说子卿正襟端坐于琴旁,俯身看那平阳城里万千景象,眼神中情丝万缕。弦随手,手随心,心随情,熙熙攘攘的上河图景便在他指尖徐徐绘出…… 不知是谁的墨笔,层林尽染,姹紫嫣红,秋意浓浓。 秋风裹挟着凉意,却吹不走街头巷尾小贩叫卖小曲的热情。 是哪家多情的公子买下金雀朱钗,笑意盈盈的眼里映出的又是哪家含羞带笑的小姐。 淡淡胭脂点出楼阁上云鬓朱颜的仕女的愁绪,绫罗绸缎织出心底细细密密的思念。 马蹄北去人回望,绫罗飘起遮住日落西,石碑上镌刻着你我共同的秘密。 缱绻的深巷,小佐几杯已有醉意,徘徊的游人,是否读懂雕刻在石碑上的印记? 能人巧匠书画三千里,泱泱盛世情意轮回又几番。 ………… 乔阳寻声望去,只见昏沉广袤的天际下,流云翻滚而来,万丈金光勾勒出乌云的金边,子卿独坐楼台之上,白衫漫卷,青丝飞扬,飘飘然如凭虚御风。恍恍然如司雨仙人,秀手一挥,仙乐风飘,天际变色,青丝唤霜雨。 冰冷的秋雨飘洒而至,打在子卿的脸上,身上。然而他却浑然不察,沉浸在琴音与雨声交叠的世界之中,悠然未归。 那是他的子卿的吗? 美得容易幻灭,远得没法靠近。 那双秋意正浓的明眸,凝望的分明是另一个世界,那么遥远,那么陌生,在那个世界里,似乎没有自己。 乔阳一阵心悸,仿佛下一刻,子卿就会御风而去,消逝于天地之间。 乔阳默默地走了过去,静静撑开伞,举到子卿头顶,将那一帘秋雨挡在伞外,雨水沿着伞骨如玉珠般滴落,溅起千层雪。 子卿察觉,按住琴弦,抬头侧望,迎上的是乔阳深邃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脸上纯真的笑容如开在早春三月的花朵,点漆般的瞳里映着乔阳的身影。 “啪嗒”,伞被丢弃在一边。 乔阳半跪着,从身后紧紧拥住子卿,下巴任性地搭在子卿肩上,眼睛望向无边的雨幕。 “那个,我说……其实我们可以坐到屋檐里,这样就不用淋雨了。”子卿不解乔阳的举动,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乔阳斜过眼睛,不满地看了子卿一眼:“你还知道啊!刚才干嘛去了……”说着起身和子卿一起把琴搬了进去。 等子卿用汗巾将脸和头发擦干,正准备擦拭琴弦之时,乔阳又从后面抱了过来,以刚才那个姿势,脸上全是不满和委屈:“你刚才弹的是什么?” “那个呀”子卿简单擦拭了一下琴身,便弹起了刚才的曲子:“晋元绘了一幅平阳街景的图卷,我想试试能不能用旋律将图里的情景弹奏出来。好听么?” “你跟晋元很熟吗?”乔阳捡重点问。 子卿闻言觉得好笑,转过头来想解释,却突感唇上触碰到了柔软温热的一物,竟是不小心碰上了乔阳的唇。 这算不算主动吻自己?乔阳心中一暖,探出舌尖来舔了舔子卿丰润微凉的唇瓣。犹如美味珍馐,碰上就不想再离开。 正想深入,却被子卿扭头躲开。再一看,两抹红云在他脸上烧得正欢。 子卿皮薄面嫩,虽说认可了两人的亲密关系,冷不防被吃了个豆腐,还是心跳加速,害羞不已。不由俯首继续弹奏起来,想掩饰此刻的心情。 乔阳听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浮上嘴角:“刚才没有这段……而且,现在的调调听起来这么柔情蜜意……子卿,你是弹给我听的吗?” “咣”一个杂音冒出。 乔阳干脆握住子卿的手,不让他再弹,笑得温柔蛊惑:“别闹了……” 谁闹了,羞红脸的子卿瞪着乔阳。却不知自己的行为在乔阳看来充满了诱惑。 真好,这才是他的子卿。因着自己心慌失措,因着自己脸红害羞,还有那熟悉的薄怒和倔强。他充盈在自己心里,而自己也充盈着他的心,这种感觉,真好。 “想吻你。”乔阳纯良无辜地对上子卿瞪来的视线,不等子卿反应,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扣住他的后脑,便欺上两瓣鲜艳欲滴的水唇,撬开唇齿,含住子卿软滑的舌…… ------------ 第五十章 层层宫墙 转眼便到了宴请之日,宫里准备了好几顶富丽堂皇的轿子,客客气气地将子卿茗烟一行人抬着进了宫。 穿过一道道宏伟壮丽的宫门,经过一层层巍峨森严的城墙,掀开轿帘一角,映入眼帘的是重重叠叠的殿宇高楼,恢弘之势昭示着皇家等级森严不容侵犯,压迫之感暗示着王权在上高不可攀。 子卿放下轿帘,转过头来,却发现坐在一旁的茗烟脸色苍白,头上香汗淋漓。 “你没事儿吧。”一边递过汗巾,一边关切地问道。 茗烟接过汗巾,摇了摇头:“不碍事儿,可能是太紧张了吧。” “哦……”子卿不置可否,茗烟似乎从今儿一早就不对劲儿了,是因为怕在圣上面前出岔子,还是怕抓获青鹰的计划不成功? “你这样,倒是让我想起了个故事。”子卿忽然温柔地笑了笑,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从前有两只老鼠,他们结伴去仙山拜师学艺。” “来到山脚下,发现仙山竟然高耸入云。” “这要是爬上去,岂不是累得半死?一只老鼠这样想着,于是耍起无赖来,死活不爬了。” “另一只老鼠无奈,只好背上同伴,嘿哟嘿哟爬了上去。” “结果爬到顶后,被背的那只老鼠却突然汗如雨下,累得吭哧吭哧地那只老鼠就问,为什么呀?” 接着,望着茗烟问:“你猜另外那只老鼠怎么答的?” 茗烟不解,摇摇头。 “他说:可能是太紧张了吧……哈哈哈” “好啊,合着我就是那只老鼠啊!”茗烟立即反应过来,杏仁似的眼里含点嗔,带点乐:“子卿,你什么时候学会挤兑人了!讨厌!”说着捏起小拳头就要敲子卿,一腔心事都被这个故事给闹没了,脸蛋又红润喜人起来。 两人正在轿子里嘻嘻哈哈,冷不防轿帘被掀开,杂役打扮的乔阳探了张人畜无害的无辜脸进来:“你们闹什么,这么开心……” …… 停轿落地,无极偏殿的廊间檐下已点亮了盏盏茜纱宫灯,明亮如昼。 冯公公正侯在门口,一看人到了,便招呼进侧厅准备。 “你就是倾城阁的柳子卿吧。”冯公公不露声色地用眼角打量子卿:“雨雪霏怎么没来?” 子卿连忙躬身施礼:“雨姑娘身体不适,一切都交由在下打理,还望公公见谅。” 冯公公斜眼扫了扫子卿,尖声细气地说:“那你可得仔细了。今夜来的不仅有重臣皇亲,还有来自月见国的使者。你们可得尽心表演,让那些使者大开眼界,以示我大庆国富民强,可不容有半分闪失。” 子卿再次躬身施礼:“请公公放心。” 冯公公又清了清嗓子:“今儿个伺候好了,到时候好处可少不了你们的。”说罢示意两旁的公公侍女好生照顾,自己一挥拂尘,转身离去了。 这皇家贵族果然不好伺候,随行之人无不暗捏一把冷汗,倒是子卿淡淡一笑,吩咐道:“如往常一样,该怎样就怎样吧。” 等每个人都各自忙碌去了,乔阳一把将子卿拉到墙角,嘱咐道:“我这就带我的人去和慕成佑他们会合,你……一个人要小心。” 子卿笑道:“知道了,这出戏都表演了这么多遍了,还能出什么岔子。”说完关切地抬头望着乔阳:“倒是你……你们才要多加小心……” 乔阳深吸口气,按捺住拥吻子卿的冲动,兀自宽慰子卿道:“这个你放心,只怕青鹰这时还黄粱美梦正香呢,根本不会有什么防备。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就算此举不能成功,也能全身而退” 说着,伸手握住子卿的双肘,认真地说:“戏演完了就在这里呆着,哪也别去。无论听到了什么,都别去管,就在这里等我回来,知道了么?” “嗯。”子卿点头应道。 乔阳一行人偷偷从回廊溜了出去,子卿回身进屋。 一转身,抬眼便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一袭白衣清贵出尘,心头不由一喜:“晋元,你怎么来了。” 李晋元清俊雅致地一笑:“蝴蝶恋曲享誉全城,可惜晋元还没机会一睹为快,今次倒是沾了父亲的光可以一饱眼福了。” 被自己尊崇的人赞赏,一抹淡淡的红霞又飞上面颊,连忙谦虚道:“子卿琴艺不精,只好拿故事凑数,晋元你还不知道吗?” “哈哈哈,我李晋元能看上的人全天下没有几个,子卿你又何必谦虚呢?”李晋元狷狂笑道:“你先忙吧,我可回无极殿敬待咯。” 正当此时,一个舞姬气急败坏地从屋里跑出来:“子卿,大事不好了,蝴蝶……蝴蝶都死了……” 什!么! ------------ 第五十一章 珍宝其人 “怎么回事?别着急,你慢慢说。”子卿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道,眉目间隐隐有些许疑虑。 “进宫之前都好好的,刚刚正打算再喂些花蜜,打开盒子一看,就发现……发现是那样了。”舞姬面色苍白,不知如何是好,焦虑地跟在一旁。 没有这点睛之笔的蓝璞蝶,整出戏的观赏效果就大打折扣。今天的宴会表演可非同小可,刚刚冯公公还千叮咛万嘱咐,可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偏殿里的一群人都慌了神,望向子卿的眼里充满了不安和焦躁。 子卿打开盒子看了看,本该流光溢彩的蓝色精灵此刻已经死气沉沉,灰暗的翅膀隐隐带点黑。 跟了进来的晋元抬眼瞧了瞧,眼里充满了怜惜:“怕是被下了毒吧,真是可怜……”说着望向子卿:“还有备用的蝴蝶么?” 子卿遗憾地摇摇头:“特典之后,玲珑斋的蓝璞蝶都已销售一空了……这戏马上就要开演了,就算是能找着买主,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到底是谁这么可恶,竟然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来。”有人忿忿不平道。 “如今可该怎么办呢……要是龙颜大怒,我们可都完了。”有人担忧道。 “这寒冬腊月的,去哪儿再去找蝴蝶啊……”有人自暴自弃地说。 “要是被我知道是谁干的,非扒了他的皮不可。”有人愤怒得吼道。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茗烟站出来大声道:“大家先静一静,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办法怎么过这一关吧。” 随即冷静分析道:“蝴蝶恋曲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在坐之人就算没有看过也都知道七八分……大家都会期待蓝璞蝶所带来的奇幻效果……如果没有更出彩的点缀,只怕是糊弄不过去吧。” 子卿闻言,沉吟道:“茗烟说得有理,只是如何让戏更加出彩呢?我们并没有别的奇珍异宝可用……时间又这么紧迫……这……” “我呢?我算不算奇珍异宝?”静默良久的李晋元忽然勾起一抹浅笑,温和地看向子卿。 “你?你是指……”子卿隐隐有所悟,只是不能想得分明。其他人均一头雾水。 “哈哈哈,快去叫人备下香墨毫笔,雪绢百尺,晋元可要当场献上一幅太平盛世图祝我大庆国万世永昌。”随后眼光流转向子卿:“子卿,你可愿为我伴奏上河图曲?” 子卿这时已经完全明白了李晋元的用意,旋即低眉敛目,深施一礼:“子卿谢晋元美意,万不敢辞。” 舍弃蝴蝶恋曲,改奏上河图曲。绘一幅盛世画卷,奏一曲歌舞升平,不仅赞颂了当今圣上治国有方,更在外邦使者面前扬我国威,境界新意均在蝴蝶恋曲之上,何况还可当场欣赏李晋元出神入化的画作,可谓绝妙。 ------------ 第五十二章 盛世歌舞 是时,无极殿上灯火如昼,觥筹交错。 大庆国君雍容坐于九龙帝座,明黄龙袍,旈珠帝冕,大气威严。庄重华贵的皇妃朱鸾金钗,举杯对君,仪态非凡。 盛宴之上,皇公重臣翠玉金冠,家眷命妇云鬓花颜,异族贵客缨络霞带,手握葡萄美酒夜光杯,共赏火树银花不夜天。 众人皆举杯同祝,庆九州升平,贺四海同心。宝座之上,帝君雍然一笑,朝众人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饮罢,帝君轻轻摆手,冯公公会意,拂尘一挥,尖声对着一旁命道:“起。” 恢弘热闹的锦瑟之音随之即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十二锦衣玉带的琴师端坐于殿外玉石台上俯身弹奏,夜光珠下,琴丝流光溢彩。 舞姬美人身姿曼妙地舞入无极殿中,百尺雪绢徐徐展开,蜿蜒在众人之间。李晋元挥毫泼墨,在绢上恣意风流。茗烟伴其一旁,研磨调粉。 沿着白绢望去,子卿端坐于绢尾,清俊无暇。含情双目深情而专注,人随琴音微微颔首,俯仰之间,激越曲折的琴声悠然奏出,仿佛带有灵气的精魂,流淌于画卷之上…… 李晋元行云流水的笔锋之下,一幕幕生动的浮生百态呼之欲出…… 众人听琴赏画,只觉: 春夏秋冬又一春, 岁月悠悠转乾坤; 盛世歌舞云鬓美, 一句诗换一场醉。 …… 曲终画成,宰相李谦起身站出,振臂高呼:“大庆江山千秋万载,永世太平”众人心领神会,纷纷跪地俯首:“吾皇万岁万万岁。” “好,好……众卿家平身。”宝座之上,龙颜大悦,宴会气氛一时空前。 趁着表演之际溜出殿外的慕成佑回身看罢此景,玄玉般的面庞忽而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讥诮,转眼间又面色如常,依旧是那个风流桀骜的世子模样。 潜伏在暗处的柳乔阳暗自纳闷,怎么蝴蝶恋曲忽而变成那天在城楼阁上听子卿弹奏的上河曲呢?不过……柳乔阳嘴角一勾,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那人竟然将那时情意绵绵的曲调弹奏了出来呢。(呵呵,大家还记得吧,就是子卿不小心碰到乔阳嘴唇时,慌乱之中泄露的心曲。) “柳公子这边请。”表演结束之后,帝王与众卿家共叙君臣之谊,冯公公躬身挥手,恭恭敬敬地请子卿一行人到偏殿休息:“没想到柳公子和李公子早有准备,可让奴才大开眼界。今儿个皇上高兴,你们就等着领赏吧。” 倾城阁一行人不由大嘘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只有茗烟,凝结的眉头越锁越紧。 等到回了偏殿,冯公公离去,茗烟附耳在子卿身边轻声道:“这里就拜托你了。”说罢趁他人不察,闪身没入林苑无边夜色之中。 …… 到底是什么人毒死蝴蝶,陷我们于不义呢? 刚才没有时间细想这事儿,如今把皇上那边糊弄了过去,子卿不由琢磨起来。 拿起匣子仔细查看,竟发现匣底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刻了一行娟秀小字:请君移步御苑竹林。 “还敢自曝藏身之处。”子卿冷哼一声,知会了一旁的管事公公,便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宫中侍卫往偏殿旁边的竹林深处行去。 夜黑深重,竹林之中依稀透露远处的琉璃灯盏的光束,疏影斑驳。 侍卫们忽听深处有响动,便一拥而上,想要团团围住贼人。不想跟在后面的子卿突感腰上一紧,就被人捂了口舌掳了去。 原来竟是中了贼人声东击西的奸计。黑暗之中,侍卫全然未察,只在皇家御苑中越查越深。 “嘶~”情急之中,子卿一把撕下那人的黑面罩。 “是你!”竹林阴翳昏暗,可子卿还是一眼认出了眼前的人。 那人见露了馅儿,干脆取下头罩,似笑非笑地对子卿说:“还请柳公子随我来,否则,柳乔阳性命不保。” 乔阳?!!他出事儿了! 子卿心中惊诧,不由怒声道:“混账,你们把他怎么了?” 那人却奸诈一笑:“柳公子请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柳乔阳自然毫毛不损。” …… ------------ 第五十三章 意外信息 “你要带我去哪里?” “随我来便知。” 出了密林,子卿才惊觉那人竟然穿着宫中侍卫的服饰,原来他一直藏匿在侍卫之中,伺机下毒,偷偷刻字,还使奸计把自己诱入竹林。 他到底想做什么?乔阳……一想到乔阳,子卿的心便开始惴惴不安,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去了又怎样救他呢?自己到底有什么本钱换他…… 正想着,抬眼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子卿的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讥诮,顿时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本钱了。 绑架之人面带谄媚,把子卿往前一推:“将军,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傅永斌缓转回身,看见子卿,狭长鹰目闪过冷冽精光:“柳公子可是来陪在下?” “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绑架之人见目的达成,便转身离开。 擦身而过时,对着子卿浮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说不出的诡怪异常,三分怨恨,三分得意,还有四分的幸灾乐祸,让子卿不由毛骨悚然。 “我正要祭奠友人,既然公子来了,不如陪我?”傅永斌开口,声音一贯的低沉沙哑。 “你先把柳乔阳放了。”子卿清清明明地说道,眼神清冷凛冽。 傅永斌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了然道:“那是当然。我这就叫人放了柳乔阳……不过,你先随我来。”言罢伸手想要拉子卿。 子卿厌恶地一甩袖,避开傅永斌满是老茧的手:“我自己会走。” 傅永斌领着子卿进了宫中禁军府衙后院。黑暗之中不辨格局,只依稀记得穿过了几条幽深的长廊,便进了一间暗室。 目之所及一片黑暗,四周空空荡荡,不辨其广。居中几案上,两根白烛,光点如豆,兀自凄冷燃烧。照着周围几根玄黑圆柱泛着幽幽冷光。 傅永斌径自上前,双膝跪于案旁。将桌上摆放的两只白瓷杯斟满香酒,捧起其中一只酒杯高举过头,俯身三拜,随后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又将另一只酒杯中的酒泼洒一地,口中喃喃道:“十七年啦……你的祭日我总不会忘……我又来看你来啦……”说罢长叹一声,面容悲戚,跪在案前静默不语。 此情此景,让人不由悲从中来。然而此时此刻,自己存在于此,又是如此荒唐。 子卿心中滋味万千,诡异非常。不知道该去同情伤戚之中的傅永斌,还是该警惕自己的危险处境。 不行,傅永斌不是什么善茬!子卿一个机灵,心中计较已成:先亲眼见他放了乔阳,自己再想办法离开…… 傅永斌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事先不知柳公子会今夜前来……不过,正好可为在下排解心中伤痛。” 不知自己会来?!!不是以乔阳的性命要挟自己来的吗? “柳乔阳不在这里?”子卿惊诧道。 傅永斌讪笑一声:“想必公子是误信了他人,在下不曾见过什么柳乔阳。” 可恶!刚才那人竟然骗自己!他究竟什么居心? 不过,得知乔阳没事,子卿心中还是松了口气,随即说道:“那可否让我离开,倾城阁众人还等着我。”如果他不答应,自己就用强的。 然而下一刻,子卿却从傅永斌嘴里听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他是我的知己,我的前辈,我的……爱人……可是,我却一手将他推进王尘风一案之中……我……我悔呀。”傅永斌哀叹一声,沙哑着说:“这些前尘旧事如噩梦般缠绕,不知柳公子此刻可愿做个解语人。” 王尘风!子卿眼皮一跳,傅永斌居然和亲身父亲有牵连,这是怎么回事? 子卿眼光流转,对自己身世之谜的好奇最终战胜了恐惧心,摸了摸腰间的匕首,暗暗宁定心神,答应了下来:“好!” 傅永斌拿出一根新蜡烛,借几案上的烛火点亮,端到一旁的八仙桌上。子卿这才看清,八仙桌上还摆放着酒水,不过只有一个酒杯。估计傅永斌本打算祭奠完友人,自己对烛独酌。 傅永斌兀自坐在一张八仙椅上,示意子卿坐到桌子对面。 烛光摇曳,照着傅永斌一张扭曲的脸阴翳不定,平添几分惨烈。 子卿暗自提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强行镇静地坐了下来。 俊俏的脸颊因烛光的照耀层次分明,秋水明眸映着烛火明灭,长睫错落的阴影更为双瞳添上几分灵秀几许深情。 傅永斌望着子卿的脸,一时竟痴了,喃声说道:“像……之前居然没察觉,这双眼眸真像那个人。”说罢又暗自摇头:“不,这不可能。” ------------ 第五十四章 爱深恨切 傅永斌望着子卿的脸,一时竟痴了,喃声说道:“像……之前居然没察觉,这双眼眸真像那个人。”说罢又暗自摇头:“不,这不可能。” “像谁?” 傅永斌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辉心中的女人。”说罢眼中又闪过一丝酸涩:“若不是因为她,辉又怎会罔顾我的一片心意,我和他又怎会落得阴阳相隔。” “辉……你的故人?” “前朝羽林军统领秦辉,杀伐果断,威风凛凛的他,却对我这个不名一文的穷家子青眼有加,教我武功,授我官爵。”傅永斌陷入了对往事无尽的回忆之中,眸光悠远而深沉。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身边的副将竟然会爱上他,爱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统领。为了配得上他,我励志上进,勤练武功。甚至不惜加入地下组织,揽得权势钱财……” 子卿心里一惊,脱口而出:“疾风堂!” 傅永斌阴翳一笑:“柳公子也有所闻……哈哈,也对,柳乔阳一定告诉过你。”说到这里,脸上浮起一丝轻蔑:“那些小喽啰还妄想算计我。” “青鹰!你就是青鹰!”子卿立刻醒悟过来,随即苦笑一声。乔阳不告诉自己青鹰的身份就是不想自己受任何牵连,不曾想自己却阴差阳错身陷其中,还真是讽刺。 那乔阳他们的计划实施得怎么样了?他们能不能顺利地找到这里来?那个秦辉心中的女人,会不会就是……母亲?爹爹和那个秦辉又是怎么牵连在一起的?…… 子卿心中翻腾着万千疑问,一时竟不知如何问起。 “青鹰又怎样?掌管着平阳富可敌国的财富又怎样?却要时刻提防四爷来分一杯羹。作为羽林军统领,权势滔天又怎样?皇上鼻子一哼,就如条狗一样跟着……”傅永斌心中忽而涌起一阵苦涩:“还不是都一样,与所爱生死相隔。” “既是所爱,又为何陷他于不义。”子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找到话头。 “我心中有他,他心中有的却是那个女人。”傅永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伤痛。 “那个女人是谁?”子卿心中忐忑不安,快要揭开母亲身份的面纱了,竟有种不真实感。 谁知傅永斌却突然痛心疾首地吼道:“不要跟我提那个人,我永远也别想我念出那个污秽的名字!我恨她,恨她!若不是她,辉一定会注意到我的好,若不是她,我怎么会听信谗言,陷害于辉!” “爱一个人,应该愿他幸福快乐。怎能因为得不到回应就迁怒他人!!甚至于陷害爱人……你简直是自私荒谬至极!”听着傅永斌自私荒唐的言论,子卿不由气氛道。 傅永斌闻言不怒反笑:“哈哈哈!你年纪轻轻,又怎么会懂?什么愿他幸福快乐,那简直是黄口小儿无知的扯淡!你怎么能领会心爱之人不爱自己的切肤之痛?你怎么能懂看到辉眼里因那个贱人而流露出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时嫉妒得发狂的痛苦?”说道这里,傅永斌几乎是咬牙切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甘愿刀口舔血,甘愿掏心挖肺……然而这重如千钧的深情厚谊却抵不过那女人轻浮一笑!!可笑!可叹!爱之深,恨之切。既然得不到,那就去毁灭!” 子卿虽然觉得傅永斌过于偏激,然而这番话却犹如惊雷炸于眼前,让他不得不去注意,不得不去理会。恍惚之间,竟惊惧地发现自己似乎感受到了傅永斌心中由最深切的爱而生出的无边无尽的恨,那么深,那么痛…… 这个魔头,这个疯子,这个离经叛道之人,这个荒淫糜烂之徒……为何自己会去同情他? 傅永斌情绪激动地说完那番话,突然伏在桌上瑟缩着,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你没事吧……” 傅永斌却不答话,手颤抖着从衣中摸出一个香料盒,打开来拿出一段,兀自焚烧起来。 烟雾丝丝缕缕如同鬼魅般缭绕升腾。傅永斌俯首贪婪地闻着。 子卿闻出,这就是那天傅永斌在倾城阁中焚的香。那次离得远,只依稀闻到香味,却已然使自己心神恍惚。而这次坐得近,被迫大量吸入…… 忽然,子卿心头翻滚起不安和恐惧。 自己浑身力气竟然像被抽走了似的,全身上下使不上一点劲儿,整个人瘫软在椅子里。 “这是什么香?”子卿不由问道,面颊已飞上了嫣嫣红霞。 “摄魂香……喀什乌所产。”傅永斌吸入烟雾之后,似乎变得平静起来,然而瞳光涣散迷离:“这种香料能止痛,吸入之后,任何疼痛都变成让你快乐的源泉。自从辉离去之后,我不得不靠它来平息自己心脏撕裂般的疼痛。” “可是它同时也是毒药,就像我之所爱,让我疯狂,让我着迷,让我跌入疯魔的世界不止不休。痛变成快乐,快乐也就成为痛苦,越痛苦越快乐,越快乐越痛苦,抵死纠缠,永生折磨。” 说罢,傅永斌望了子卿一眼。 突然, 他的眼神变得兴奋贪婪起来!仿佛忽然发现猎物的野兽,双瞳闪着欲望和野性的精光。 ------------ 第五十五章 大虐伤身 这章虐了,cj滴童鞋请捂眼观看。 …………………… 灵台尚有一丝清明的子卿顿时明了是这种香料使得他的神经错乱起来,而自己也因这种香料绵软无力……自己的处境急转直下,非常不妙,简直糟糕透顶。 傅永斌蹭地站了起来,像子卿走了过来:“魅惑人心的妖孽,用你撩人的身体让我遗忘这无望之爱吧,让我们共赴巫山,永世沉沦……”映在地上的黑影随着烛火摇曳而飘忽不定,如同骇人的鬼怪,向子卿移来。 子卿倏地睁大眼睛。 不!不要! 可恨!竟然没有一丝力气去拔匕首!连站都站不起来! 一步一步一步…… 在子卿恐惧的眼神中,傅永斌缓缓逼近,通红的眼睛中充斥着情欲,粗糙地双手摸上子卿细嫩的面颊,轻轻摩挲,仿佛在抚摸一颗无价珍宝。 子卿艰难地把脸侧向一边,却无法躲过那只令人厌恶的手:“不要……你给我滚开……” 话音一出口,子卿顿时绝望没顶。自己怒吼出来的声音竟然那么喑哑柔弱,乍听之下,简直就像欲拒还迎的吟哦。 果然,傅永斌扭曲的脸上浮起一抹情欲的微笑:“你在召唤我吗?我的美人。”说着,匍匐在地上,脱下子卿的鞋袜,亲吻他精致白皙的脚踝。 不要!乔阳,茗烟,你们快来……快把这个畜生给我拉走! 心中翻滚着屈辱和痛恨,唇却被死死咬住,坚决不允许自己再发出一个羞耻之音。 “给我吧,把你的身体交给我,让我来调教你,唤醒你骨子里的那只妖孽。”傅永斌一边说,一边扯下子卿的腰带,扒下他的上衣。 上身忽然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之中,冻得瑟瑟发抖。 子卿却觉得心比身体更冷,极恶心看见眼前的禽兽,奋力扭头盯住桌上那盏白烛。烛火摇摇曳曳,如魑如魅,如魍如魉,哔啵一声,仿若妖魔在狞笑。白烛只映亮了小小一片空间,之外尽是无边的黑暗,一如此时无尽的绝望。 疯魔的傅永斌看见子卿如白瓷般的身体,胸前两点红玉在烛光下莹莹泛光。一双浑浊的眼睛顿时射出兴奋的精光,迫不及待地舔上了子卿胸前的一点。 恶心!真是恶心!那湿冷的唾液就如蟾蜍身上的粘液般令人恶心。 子卿极其厌恶地奋力往后缩着身体,就算只是那么小小的一点距离,也是心理极大的安慰。 “真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傅永斌低哑着嗓音赞叹道:“我来教你如何媚人心骨,我来教你如何泫泣求欢……” “秦辉……秦辉在看着你呐。”子卿忽然记起,声如蚊蝇般说了出来,希望傅永斌会顾及自己所爱之人。 听到秦辉二字,傅永斌一窒,立刻又像受伤的野兽般嚎啕起来,嘴里痛声念道:“辉……我那么爱你,你为何看不见?!为何要逼我用吴年子的花瓶陷害于你……”忽而,眼神如寒剑般射向子卿:“都是你这个小贱人,迷惑了辉的心神。” “我要毁了你,我要在辉面前玷污你!”傅永斌一边咆哮,一边用力将子卿的双臂反掰到身后,再用腰带死死绑住。 绝望之中,子卿的手臂突然吃痛。更让子卿心神战栗的是,因为香料的作用,那从手臂传来的痛感竟然变成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快感……可恨!可耻! 傅永斌伸出粗皮大手,用尖锐的指甲在子卿的背上,胸前狠狠抓过,划过。细嫩的皮肤立刻被划出道道血痕,血滴丝丝渗出。而这本该痛苦的感觉全变成令子卿恐惧的快感,像电流一般涌向四肢百骸。 不!我不要!! 身体可耻的背叛和内心坚决的抗拒折磨着子卿的每一根神经,眼睛死死地盯着摇曳的烛火,却是空洞得可怕。 傅永斌伸出舌头舔了舔指尖上的血渍。鲜血的味道让他着迷,让他疯狂。不由得伸出舌头来舔子卿身上一道道血痕。 恶心的触感,耻辱的快感,激烈的抗争,无望的恐惧……波涛汹涌的情绪让子卿的意志消磨殆尽,神智逐渐模糊起来。 无力地垂下眼帘。 恍恍惚惚之间,眼前明媚起来,暖风吹着茜纱薄帐轻轻飘飞,女子姣好的背影在层层纱帐之中若隐若现。 母亲! 母亲救我…… 手上绑着的腰带似乎松了,子卿再一次坚定起意志来,努力地动了动手。 好!手似乎可以动了!虽然万分艰难,子卿死死咬住唇瓣,用力转动双手,然后摸向腰间裤带。 力气似乎又恢复了一些,子卿试着拔动匕首,额上冷汗涔涔……好,可以拔出。屏息,静气,香料的作用好像正在退却,只等力气再恢复一点。 尽情舔咬子卿身体的傅永斌并未察觉子卿的动作,而是一边舔咬,一边脱下自己的衣物。 子卿忽然狠狠睁眼,抽出腰间匕首,拼命从傅永斌背上往心脏的方向戳! 一刀! 一刀! 再一刀! 傅永斌吃痛,退了半步,血水从伤口汩汩往外流。惊异地看了子卿一眼,身体战栗着,随即眼神便被无边的欲望淹没,仿佛体验了巨大的快感。 是香料的作用,锥心的痛感全变成了让傅永斌疯狂的快感,可恨!! “啊!”充满情欲的叫嚷从傅永斌嘴里溢出,他一把撕开了自己的亵裤,丑陋的分身腾的弹到子卿面前。 子卿突然恶心的想吐,举起匕首就要再刺,却被傅永斌一手拧了手腕。 哐当一声,匕首落地。 完了! 彻底的完了! 最终还是没能逃出他的魔掌…… …… “砰砰砰” 正当子卿绝望地被傅永斌压在身下蹂躏之时,突然响起了急促地敲门声。 “将军大事不好了!慕成佑造反了,要行刺皇上!!” 这一叫唤似乎让傅永斌受惊不小,他迅速冷静了下来,急忙放开子卿,胡乱穿戴一番就匆匆推门离开。 得救了么? 子卿挣扎着站了起来,然而下一刻就软到在地,伏在地上气喘嘘嘘。惊恐,折磨,屈辱和反抗让他此时疲惫不堪,昏沉嗜睡。 模模糊糊之中,只听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人走了进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随后就感觉到一件厚袄披在了自己不堪的身上,两行热泪滴到了自己的脸上。 ------------ 第五十六章 完美栽赃 更新时间:2014-01-03 与此同时,光武皇帝正在御花园与当朝宰相李谦以及枢密使顾亭章叙旧谈心,慕成佑也跟在一旁。 “李爱卿,你的儿子果然才华横溢,那一幅大庆上河图深得我意。”光武皇帝道。 李谦赶紧躬身行礼:“都是皇上治国有方,犬子不过据实绘出。” “哈哈哈,顾爱卿,你看李相果然是人如其名,谦虚得紧呐。”光武帝大笑,对着顾亭章道。 顾亭章不露声色地蔑了李谦一眼,才道:“这盛世景象也多有边疆戍边的将军兵士一份功劳。” 光武皇帝闻言点点头,对着慕成佑道:“成佑,你爹爹可好。” 慕成佑赶紧施礼,朗声答道:“成佑替父亲感激皇上挂念,冬季战事少,北边一带都很太平。” “皇上您看是不是再派送些粮草辎重去北边,让战士们过个安稳的年。”顾亭章接口道。 光武皇帝一听哈哈大笑:“亭章啊亭章,朕就知道你要提……哈哈,准了。” “请皇上三思,前段时间已经送过万石粮草,维持到来年开春都绰绰有余。现在国库紧张,如果再派送,还需增加赋税才能盈亏平衡,实在是劳民伤财,只怕百姓会有怨言。”李谦赶紧说道。 “哦?……” 正当光武皇帝沉吟之际,花丛之中突然蹿出两个黑衣蒙面人,手中匕首寒光凛凛,直刺光武皇帝。 “有刺客!” “来人呐,护驾!” “皇上小心!”众人急忙护住皇上。 守卫们急急赶来,却堪堪只能制住一个刺客。情急之下,慕成佑挺身而出,与另外一个黑衣人缠斗起来。 打斗之时,慕成佑突然伸手撕破黑衣人的面罩衣衫。 “嘶”众人一看,那人内里穿的竟然是禁军侍卫的官服,不由惊诧不已。 此时,又有几个禁军侍卫从远处赶来。然而目标竟然是护驾的慕成佑!! “大胆!难道羽林军要造反了吗?”光武皇帝忽然怒道,声如洪钟。 刚赶来的几个禁军侍卫不由傻眼了,那两个黑衣人却趁机逃走。 “还不快追!”慕成佑吩咐道。说着,一个反手挡过某个不明所以的禁卫的刀。 这时,傅永斌带着一队人马赶来,入眼的正是慕成佑挡刀之举,便大喝一声,握刀直刺过来。 慕成佑此时正背对着傅永斌,然而却嘴角轻轻一勾,微微潇洒侧身,堪堪躲过寒兵。 傅永斌见状正要收刀,却不知被一股什么力量给推了一把,竟然手握寒兵向慕成佑后面的光武帝刺去! 光武帝睁大眼睛,眼见刀尖就要刺到自己身上…… 在这万分紧急地关头,刀尖突然停顿下来,傅永斌双目大睁,一口腥血喷了出来。 原来,慕成佑已经抽刀从傅永斌身后刺来,恰巧偏过心脏,一刀刺穿。 “来人啊!把逆贼傅永斌给我带下去,关进刑部大牢!”光武皇帝惊魂初定,怒声命道。 “冤枉啊……皇上!冤枉……” …… 却说逃走的两个黑衣刺客正是柳乔阳他们装扮,此刻两人正分头逃避追捕。 后有追兵,柳乔阳根本无暇翻看慕成佑给的宫中地图,只好胡乱左逃右窜,心里不由暗骂:“耍什么帅,非要立刻下什么追刺客的令,害小爷我这么狼狈……回头再跟你算账!” 正巧发现一个府衙大门开着,柳乔阳立刻闪身没入府衙大院的灌木丛中躲起来,只从灌木丛的缝隙里紧张勘察动静。 一队侍卫后脚就跟了进来,领头之人大喝一声:“搜!”侍卫们便四散开来,在府衙中细细搜索。 有两个侍卫竟慢慢地搜到了柳乔阳的藏身之处,正待扒开木丛看个究竟。 柳乔阳凝神静气,握紧刺刀,只等木从被扒开之时一刀刺出…… 当此之时,却听一侍卫大声喊道:“我看到贼人跑出禁军府门啦,大家快去追!” 其他侍卫听到叫喊,赶紧冲出门去继续追捕。不一会儿,院落中只剩下那个谎报消息的侍卫。 那侍卫拍拍袖子,莞尔笑道:“没事了,你出来吧。” 柳乔阳扒开木丛,施礼谢道:“多谢救命之恩,不过……” ------------ 第五十七章 只如初见 更新时间:2014-01-04 “嘶……”寒光一闪,柳乔阳突然伸出短刀,直指那人雪白的脖颈,一道纤细血丝霎然划出。 那人嘴角微微勾起,既不诧异,也不慌张,戏谑道:“柳公子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而且还是你的故人啦。” “初香,别装了。我早就知道你是青鹰的部下。”柳乔阳正色道。 谁知初香眯起一双桃花眼轻笑了起来:“那又怎样?我不是在帮你吗?” “可是你又为何要毒死子卿他们的蝴蝶?”柳乔阳已从茗烟处得知蝴蝶恋曲被更换的原因,此刻见到侍卫打扮的初香,已猜出原委。 初香闻言,面色变了变,不禁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乔阳讪笑一声:“不仅如此,上次子卿被凌辱的事也是你指使的对不对?” “你怎么敢肯定是我?”初香清清静静的脸上浮出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 “男子在路上被强本就稀奇,更何况那几个流氓居然还会事先去倾城阁打听子卿的动向,不是被人指使的,又如何解释呢?而丁九告诉我,青鹰根本就没有怀疑到子卿身上去,也没有下过任何命令要凌辱子卿,所以自当是别有用心之人。子卿素来与人为善,不可能有什么仇家,所以问题只会出在我身上,因为恨我,要报复子卿。然而这样的人又必须知道子卿在我心中的地位。知道的人不多,然而恨我的,只有你一个!” “蝴蝶之事,我一开始没有想到是你,可是你出现在这里,又是侍卫装束,那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初香听罢,拍手赞道:“乔阳公子果然聪明。不过有一事,你却说错了。” “哦?何事?” 初香抬头凝视柳乔阳,灯火映在他明亮的桃花眼中闪闪发光:“我可从来没有恨过你。”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害子卿?”乔阳的短刀往初香的脖子逼近,一滴血珠顺着刀锋滴了下来,血色明艳而凄厉。 初香因痛眉头微皱,然而昂着脖子,不躲也不移:“因为我喜欢你。” 柳乔阳不由错开初香的视线,初香看在眼里轻笑一声,凄清地说: “我以为我的心早死了,不会再对任何人有真心。可是,我却偏偏对你动了心。然而,你却把你的真心给了柳子卿。” 说到这儿,初香眼里闪过一丝怨恨:“那人比我俊俏,比我灵气,还那么幸运,能得到你的真心。凭什么!凭什么好的都是他的,而我什么也没有。我是个男倌,受人唾弃的男倌,还是一个被傅永斌玩儿腻了丢到南湘馆的男倌。我有什么资本和他争你?老天为何这般厚此薄彼?” “所以你找人凌辱他,想让他遭你一样的罪!?所以你毒死蝴蝶,想让他受难名裂?!”柳乔阳悲愤道。 初香似笑非笑地嘲讽道:“怎么?很恶毒吗?看不起我吗?这难道不是像我这种下贱之人该做的事吗?来啊!杀了我,为他报仇,一了百了!”说着,初香闭上眼睛,把头昂得更高,脖子伸得更直。 “你!”柳乔阳狠狠一咬牙,拿刀的手却放了下来,恨声说道:“你现在是真下贱!!是啊!以前你虽然是个男倌,可是我怜惜你身不由己,从来没有看不起你,反而尊重你,爱护你,引你为知己。可你如今却自甘堕落,做这些无耻之事,像个勾心斗角的女人一样恶毒。简直是侮辱你自己,也侮辱我们之前的情谊!” 初香闻言心中一动,睁开眼睛看向柳乔阳。只见柳乔阳继续痛心疾首地说道:“也许命运捉弄你,让你没有地位,受人唾弃。可是人的尊严是自个儿给自个儿的,你要是挺直腰背,作个坦坦荡荡的人,就算在南湘馆又如何?攒够了钱,赎了身,找个没人知道你过往的地方去生活,谁又会嫌弃你?可你如今,却自己做这些下贱之事,自个儿把自个儿毁了,谁又会看得起你?” 初香听罢,久久不语。 缓缓摊开自己的双手,怔怔地瞧着,眼里水汽氤氲,苦笑着说:“我自己毁了自己?” 柳乔阳叹了口气:“如今青鹰倒台,你也恢复了自由身,以后何去何从就看你自己了。不过……”乔阳厉声道:“如果你再一意孤行,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接着放低语气,轻声道:“子卿……子卿他活着,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也许上天给了你多少,也就要拿走多少吧……” “子卿……”初香把头偏向一边,漠然道:“乔阳,你到后院去看看吧……柳子卿刚才被傅永斌带到后院去了。现在……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什?!!么?!! 柳乔阳脑袋嗡的一下被炸开,眼睛大睁,不由分说往后院疾奔而去。 初香怔怔地望着乔阳离去的背影,眼泪簌簌而落。 还记得初见的那一晚…… 翠芳轩中,红烛明灭,纱帐翻飞。 自己正缓解上衣,准备如往常般服侍客人。那人却突然伸过手来,温暖的手掌覆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柔声道:“没关系,你若不愿意,我不会强求,把身子留着给你愿意的人吧。以后我会包你的场,你也不用接客了。” 自己闻言一怔,低头看他,只见他笑得干净爽朗,仿若人间四月天。 ------------ 第五十八章 妖异的白 更新时间:2014-01-05 “子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柳乔阳心乱如麻,气急败坏地蹿入后院。 由于刺客事件,禁军府反倒一个侍卫也没有。后院幽黑寂静地骇人,廊上灯笼依稀透露几点光,反而营造出阴森和窒息的观感,仿佛暗示着一个事实,一个令人无法下咽的可怕事实。 “不!不可以!子卿,我不允许你有事!”柳乔阳一边在心中默念,一边慌乱地寻找子卿的下落。 廊上一排紧锁的房间,连绵延伸到黑暗的最深处。子卿,你到底在哪里? 柳乔阳一脚踢开一个门,没有! 再踢下一个,没有! 再一个,没有! …… “子卿!我是乔阳啊!你在哪里?!回答我!”柳乔阳一边踢门寻人,一边大喊。额上涔涔冷汗,臂上隐隐青筋。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也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不知踢开了多少间屋子,不知寻了多少个地方,可是……人呢? “子卿!回答我!”柳乔阳大喊道。 “乔阳……”茗烟欲言又止的呜咽从背后传来。 柳乔阳赶紧转身,入眼的景象犹如寒潮一般扑灭了他最后一丝侥幸,冰冷酸涩之感顿时没顶。 子卿被茗烟扶着,披头散发地站在一道黑漆的大门前。头倔强地偏向一边,幽幽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竟是触目惊心的惨白。黑色的大门衬着那张白地近乎妖异的脸,有一种直击人心的凄厉惨绝。 听到柳乔阳向他走来的脚步声,子卿缓缓转过头来。然而那双本该清澈灵性的明眸此刻却混沌迷离,明明看向柳乔阳,却又似乎穿透了柳乔阳的身体,聚焦在无尽的夜色之中。 柳乔阳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时子卿的眼神,涣散地近乎迷惑,又凄绝地近乎冷酷,那种陌生感让柳乔阳不寒而栗,一时竟愣在了原地。 …… 子卿被送回倾城阁后就昏迷不醒,高烧不止,嘴里呓语连篇。 柳乔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把子卿抱到床上,帮他脱下厚袄。里面竟然一丝不挂,全身上下密布着被虐待的血痕,凌乱在他白玉般皎洁的身体上,犹如泣血的荆棘。右手死死拽住匕首,任乔阳怎么努力也掰不开。而脖子上,还戴着自己送他的那颗平安佛珠,此时看来,竟那么刺眼。 “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柳乔阳抱紧那个瑟瑟发抖的瘦弱身子,双眼水汽氤氲,恨声怒道:“傅永斌!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 昏暗潮湿的宗正司重狱里,傅永斌被粗重的铁链锁在一角。头发脏乱,满脸胡须,脖子上和脚上还各上一套重枷。他靠着墙壁坐着,腰背直挺,竟不显一丝颓然。 “世子,这边请。”狱卒谄媚的声音突然在不见天日的牢狱中响起。伴随着脚步声,腰间钥匙哐啷作响。 “把这间囚室的钥匙留下,你就先出去吧。”慕成佑吩咐道。 “是,是……”狱卒点头哈腰地应承道,瞥了一眼慕成佑身边穿着黑斗篷,看不清面目的人,便知趣地离开了。 慕成佑拿过钥匙递给旁边的人:“柳兄,钥匙我可就交给你了。” “谢!”柳乔阳接过钥匙,干脆利落地回答道。射向傅永斌的眼神闪着凌厉的恨意。 “你要干什么?”傅永斌看着柳乔阳打开牢门,疑惑道,然而声音却镇静若常。 “干什么!!”柳乔阳大吼一声,一个重拳击到傅永斌脸上:“你说我要干什么!” 饱含恨意的拳头力大无穷,无法反抗的傅永斌被打掉门牙,满口是血。 柳乔阳还不解气,对着傅永斌的肚子拳打脚踢,一顿暴揍。 一边打一边恨声吼道:“这一拳,是替子卿打的!” “这一脚,是替我自己踢的!” “这是替那些被你玷污过的人踢的!!” “叫你害人!害人!害人!!!!” 不一会儿,傅永斌就被打得头破血流,而柳乔阳下手却越来越重,堪堪要把他活活揍死。 慕成佑赶紧一把拉开柳乔阳:“柳兄不可,你若把他打死,皇上那边我不好交代。” “放开我!”柳乔阳被愤怒冲昏头脑,情绪激动不已,就要再上前揍人解气。 慕成佑一看情况不妙,赶紧全力将柳乔阳拉出牢房,关上牢门,隔开奄奄一息的傅永斌和盛怒的柳乔阳! ------------ 第五十九章 欲加之罪 更新时间:2014-01-06 “乔阳!!你给我冷静点!现在杀了他,你我都逃不了干系,出了事送了命,谁来保护子卿?”慕成佑冷厉道。 柳乔阳一听到子卿的名字顿时冷静了下来,停止了挣扎。斜眼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痉挛的傅永斌,冷冷地“哼”了一声。再次将黑斗篷罩到头上,遮住了大半的脸。斗篷投下的阴影勾勒出他棱骨分明的脸部线条,显得寒意森然,冷酷无情。 “那就按你的计划,再留他两天性命。”冷冷留下这话,柳乔阳倏然转身,踱步踏出牢房,消失在烛火照不到的黑暗之中。 “哈哈哈”这时,伏在地上的傅永斌却突然阴森得笑了起来:“慕成佑,你以为皇上是那么好糊弄的么?就凭你们那样就能让皇上相信我要造反么?甭tmd做梦了!现在不杀我,以后更休想杀我!” “哦?”慕成佑似笑非笑地看着牢门里面的傅永斌,优雅地坐到长凳上,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杯子斟满酒,兀自拿在手上用拇指轻轻地摩挲杯壁:“真的吗?” 平淡无奇的语气,却听得傅永斌心中一凛。不由抬眼打量这个刚回平阳不久的世子。明明只有十九岁,然而此刻他脸上深邃的神情,竟然让浸淫黑白两道多年的自己看不透。不过,就凭你们那点小伎俩,就能陷我于死地么? 傅永斌讪笑一声:“你们找人冒充我的侍卫,假传消息说你要刺杀皇上。其实,你们是等到我信以为真的时候才开始行动的。” “不错,继续。”慕成佑不慌不忙地轻抿一口酒。 “那两个刺客虽然穿着黑衣,然而里面却穿着我羽林军的服饰。看似无心,其实是故意撕开那人的黑衣让大家看见里面的衣服,以为那刺客是羽林军中人假扮。让人产生疑虑。” “同时假散消息,让不明真相的禁卫军以为刺杀皇帝的人是你。于是赶去救驾之时,自然而然就会将目标锁定是你。而旁人看来,以为是我派出来增援刺客的……只可惜,皇上一声喝令,让他们都傻眼了,所以这个设定并不成功,于是你就故意支开他们,让他们去追刺客。” “而此刻,我赶到了,你故意做出和禁军打斗的样子,让我误以为你真的是刺客,骗我刺杀你。你正好悄悄闪身,然后在背后使暗劲,让我一刀刺向皇上!别人看在眼里,都会以为是我狗急跳墙直接刺杀皇上。而逃走的那两个刺客嘛,只要找两个真的侍卫做替死鬼,就可以全身而退了。这出戏……啧啧,还真是赞啊!” 慕成佑轻笑一声:“谢谢夸奖!不愧是黑白通吃的傅永斌啊,这些细节都能被你一一猜透。” “不过我尚有两事不明,其一,你们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其二,那间暗室只有我亲信之人才知道在哪,你们又是如何找到的?” 慕成佑一口饮尽杯中之酒,伸出左手支起下巴,玩味地看了看傅永斌:“这个嘛,告诉你也无妨。你可还记得倾城阁十月特典时的蓝璞蝶?” 傅永斌眼里充满了疑惑,努力回忆那天的情景。戏结束之后,蓝璞蝶纷纷飞到了在座的客人身边,也有几只落在了自己肩上。想到此处,傅永斌突然睁大眼睛。 慕成佑看在眼里,轻轻笑道:“不错,蓝璞蝶性喜追逐香料,客人们身上的香料是事先偷偷被撒上去的,所以最后蝴蝶才会落到不同的人身上。然而,那一天我们可没有在你身上撒香料哦。” 傅永斌忽然恍然大悟道:“是前一天你们偷袭我的时候。” “没错。你的武功深不可测,我们可不敢想一举将你拿下。柳乔阳那个鬼精明,他假意要揭你面罩,其实目的是想将手上无色无味的香料撒到你身上去。第二天特典,蝴蝶飞到哪个没被撒香料的人身上,那个人当然就是青鹰了。至于那间暗室嘛,的确只有你的亲信才能找到,只可惜你的亲信临阵倒戈了,投到我们这边的阵营了哦。” 傅永斌目眦欲裂:“什么!你说红狼倒戈!” 慕成佑同意地点点头。 “哼哼哼……还真是白眼狼啊!”傅永斌嘲讽道,随即阴笑一声:“很好!我傅永斌这一回栽在你们手上不冤。只不过,你们千算万算还算漏了一个人。” “谁?”慕成佑面不改色,心平气和地问道。 “当今皇上!”傅永斌自负地说道:“如果你们的戏在一个昏庸无能的帝君面前演,我必死无疑。只可惜当今皇上是个明察秋毫的明君,你以为你们这戏皇上他信么?” “不能!”慕成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随后嘴角勾起,饶有兴致地看着傅永斌。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信心满满的傅永斌顿时失了分寸,心里第一次涌起一丝不安。隔着牢房的栏杆看向慕成佑,只见他雍然而坐,英挺尊贵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邪气,魅惑,不可一世。 慕成佑回平阳才一年,平日里关于他的传闻大抵是风流成性,不务正业,靠着严明堂这个后山尽做些捉弄人的勾当,合着就是个混世的纨绔子弟,自己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而此刻,自己却分明从这个少年身上感到一种令人心惊胆寒的气势。 难道…… 他跟自己一样是在行韬光养晦之事?! 想到此处,傅永斌心中一惊,此人年轻得耀眼,却武功卓绝,深谋远虑,行事深藏不露,那将来不是立国之圣贤,便是祸国之凶煞。 “可是,再加上羽林军统领干涉立储之事,私自拥立三皇子呢?”一阵沉默之后,慕成佑幽幽说道。 “你们妄加罪名!”傅永斌听到这句之后心神大乱,咆哮道:“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历代帝君最厌恶之事莫过于臣子私自结党,干预立储之事。一旦被知涉及,便是身败名裂,不得好死。光武帝虽然英明神武,但要是傅永斌涉及的是这样的事,那便无法翻身了,刺杀之事也不会细究根源。 “见了皇上又怎样?你觉得皇上会相信你的话,还是会相信拥有“如山铁证”的枢密使顾大人呢?” 刚才本就被柳乔阳打得头破血流,浑身是伤。如今傅永斌得知自己命不久已,不由气急攻心,一口腥甜喷了出来。颓然坐在墙角,三魂失了七魄。 慕成佑却突然站了起来,面容肃穆,将杯中再倒满酒。举到面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权势滔天的羽林军统领,富可敌国的疾风堂平阳分舵舵主,一代枭雄傅永斌,我慕成佑敬你一杯。” 说完,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 果然,没几日,皇上便赏毒酒于傅永斌。 一个瘦小的身形,穿着黑衣,头带白布,端着鸩酒缓缓地从黑暗中走到牢房里。轻轻蹲下,将酒壶放在一边,面色沉静地看向缩在墙角的傅永斌,一双杏眼瞧不出悲喜。 此时的傅永斌已毫无生气,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沙哑道:“我命休矣,只求一个痛快,请小官人斟酒。” 闻罢此言,小官人竟然悲戚起来,眼泪从杏眼里汩汩流出,颤抖着将毒酒斟满递给傅永斌。 “可叹啊!现在竟还有人为我垂泪……”傅永斌接过毒酒,悲痛道:“辉……我这就来陪你。”说罢,将毒酒一口饮尽。 在生命即将消逝的那一刻,恍惚中听见一声悲伤的叹息:“也是最近才知,原来我叫傅茗烟。” ------------ 第六十章 梦中娇颜 更新时间:2014-01-07 子卿发着高烧,噩梦连连,一直没有醒过来。 是生病不醒?还是不愿醒来? 柳乔阳不敢告诉父母子卿的事,也不能告诉,不想告诉。直觉告诉他,旁人同情或者异样的目光会让性子冷傲的子卿非常难堪,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窗外寒风瑟瑟,木叶凋零,入目之景一片萧瑟。屋内子卿躺在床上,脸烧得通红,身子却不停地颤抖着,仿佛经历着一个又一个可怕的梦境。 柳乔阳在一旁寸步不离地照料着,心疼得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恨不得受苦的是自己。 轻轻擦去子卿额上的冷汗,柳乔阳喃喃道:“什么疾风堂,什么倾城阁,都不要管了!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在家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再也不要惹这些闲事!我柳乔阳一定许诺你一辈子的幸福。” …… 睡梦中,又是那片绝望的黑暗。 然而这一次,子卿并没有挣扎,也没有哭喊,而像一个被抽去了魂魄的人似的,颓然坐于黑暗的中心。 然而黑暗并没有因此放过他,忽而幻化出如鬼如魅的黑影在他耳边桀桀笑着。子卿捂着耳朵,不想听见任何声音,然而那些鬼魅的声音却直穿他的心神,在他脑海中激荡。 一个尖嘴獠牙的小鬼尖叫道:“哎哟,长这么俊俏,讨了回去当媳妇儿吧!” 两个长舌妇鬼窃窃私语:“听说是故人之子呀。”“哟哟,这话你也信,说不定是和哪个骈妇私生的呢。”“长这么俏,她娘肯定是个狐狸精,会勾人。” 子卿抱着头猛摇:“不是的,我娘不是狐狸精。”一抬头,茜纱帐中的女子仍在梳妆。 “娘……是娘吗?”子卿站起身来,想要走上前去:“你为何不要孩儿,孩儿心中好苦……” “孽种!别过来!都是你害死我的,是你!”尖利愤怒的叫喊让子卿楞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子的背影。 “哈哈哈!”女子忽而化作一团青烟升腾上空,只余诡异刺耳的尖笑 “子卿,快过来,该吃饭了。”柳父柳母慈祥温暖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子卿心头微暖,回转过头,却发现一旁的柳如正突然翻脸暴怒起来:“你这个扫把星!”又听柳母恶狠狠地说道:“我们家乔阳是要娶妻生子的,才不会跟你去做那些大逆不道,伤风败俗之事!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啊!别再说了!”子卿如利剑穿心,紧紧抱着头,痛苦地嘶喊着。忽然感到身子一紧,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那人胸膛温暖如春。 “子卿,我喜欢你……”乔阳在子卿耳边吐着温热的气息道。 而下一刻,子卿发现自己正被他折磨,被他羞辱,浑身撕裂般的疼痛。 “不要!”子卿泫然若泣。 乔阳和痛感瞬间同时消失,却凭空响起了一个声音:“哦?不要吗?” 这不是自己的声音吗?自己明明没说这话啊。 俄而,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自己? 一样的装束,一样的相貌……可是面前这人,眉横三分春色,眼挑三分风情,唇染四分艳霞,十分妩媚动人,妖冶撩人。 那人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指,做出勾引的动作,子卿便不由自主被他吸引过去,却在子卿走近时倏地消失不见,子卿正要寻找,面前忽而多了一道帘帐,帘帐里面……里面竟然传来细碎的喘息,吟哦之声! 听得子卿一阵面红心跳,羞得赶紧转身欲走,帘帐却忽然不撩自起。傅永斌那雄壮的背影明白无误的展示在自己面前,而他胯下的那个人……为什么是自己?!! 不,不是的,是刚才那个人,此刻他面色艳红,水唇丰腴娇嫩,迷离的眼波婉转之下,似嗔怨,更似撩拨。 发现自己在看他,那人一边娇泣承欢,一边对着自己别有深意地笑。 到底怎么回事,子卿闭上眼睛,不愿再看。那人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样貌,可是给人的感觉却那么地妖娆。 再睁双眼,其他的景象全都消失不见,只余那人束衣站在自己面前。 “你是谁?”子卿不禁问道。 “我就是你啊!”那人妖媚一笑。 “胡说!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样!”子卿大声否定,胸口起伏不定。 “这么慌张,不正说明了你的心虚吗?我就是被你偷偷隐藏起来的妖孽啊!当别人说你俊俏时,你就把我压制深一分,说你漂亮时,你就再把我压制深一分。可是,在男人身下承欢不正是你内心的渴望吗?这些年来,我可被你压抑地难受死了呢?”那人娇声埋怨道。 “一派胡言!!我才不是你!!才不是,不是!那么下流,那么恶心!”子卿愤怒地大喊道,说着紧握手中的匕首,向那人挥砍过去。 “哈哈哈”那人媚声笑道,化作鬼影,消失于无边的黑暗之中,留下可怜的子卿在黑暗之中乱挥乱砍。 ------------ 第六十一章 永不放手 更新时间:2014-01-08 “噌噌噌,咚咚咚” 当柳乔阳端着熬好的药回来时,忽听见琴声透屋而出。心里不由一喜,子卿总算醒了。转瞬又心下一沉。这琴音听着,直如杜鹃啼血,芙蓉泣泪,兀自地悲!痛!凄!厉! “子卿,你醒了啊,来,先趁热把药喝了。” 子卿却似没有听见,继续埋头抚琴。冬日里夕阳的余晖,清寒昏暗。从窗棱透射进来,将屋子里的一切摆设都涂上一层透着冷意的暗黄。子卿逆光而坐,额头低埋进深深的阴影里,长长的睫毛遮住双眼,看不出悲喜。身上只着亵衣,看得人徒增透骨凉意。 这样一种悲伤,压抑,凝重。表里平静无波,内里暗潮汹涌,闷而不发,逐渐积累,之后一旦爆发,只怕天崩地裂……乔阳心中沉闷不安,只求早些打破这种压抑,便道:“子卿,欺负你的那个人已被赐死,而且,在之前,我狠狠揍了他一顿,替你报仇解气……” “当”一个破音。 子卿按住琴弦,不再弹奏。睫毛轻轻动了动,紧闭的双唇撕开一条缝,幽幽说道:“死了?到底还是没机会问出母亲是谁……” “你说傅永斌知道你母亲的身份?”乔阳惊道,不过转而又说道:“子卿……你能不能别再去想你的身世了?也别再呆在倾城阁了,跟雨姑娘辞个行,我们回家,像从前那样在家里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好吗?” “回家?”子卿闻言抬起头,迷茫木然地看着柳乔阳:“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何处是家?” 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何处是家? 何等悲苦,何等凄凉。 “子卿,你还有我啊,我会给你幸福,我会……”保护你三个字梗在喉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保护吗?子卿落难,自己脱不了干系。许诺他的平安,却是从未兑现。 (作者按:柳乔阳已经清楚当晚子卿是在追捕毒杀蝴蝶的歹人时走失,很容易想到是初香将他带到傅永斌处……而初香之所以这么做,又全是因爱生嫉,so~) 子卿听了,又将头埋到冷冽的阴影里,良久才缓缓道:“乔阳,你走吧~我们之间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生活,别让爹娘操心了……”心突然好痛……为什么…… “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意料之外的话让乔阳错愕不已,生气地走上前去,试图握住子卿的手:“怎么可能!你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要碰触到子卿手的那一刹那,子卿倏地将手缩回,像个受惊的小雀。 乔阳被子卿的反应惊得一愣,心里陡然滋味杂陈,既心疼,又气愤,有酸楚,亦有错愕…… 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被那人玷污了身子,就连自己都不能碰了吗?不是承认过喜欢自己的吗?为什么转眼就要赶自己走,凭什么!娶妻生子……开什么玩笑! 乔阳被激得急急走上前去,想要抱住子卿。 “嘶……”子卿竟然拔出匕首,直指乔阳胸口,情绪激动道:“不要碰我!” 乔阳睁大眼睛,惊愕地低头看着那把匕首,刀刃兀自闪着冷寒流光。 子卿竟然拿刀对着自己?!真这么绝情?!赌一把! 突然,乔阳就似下定了决心似的,握住子卿的手腕,将自己的胸口对准刀尖贴上去:“好啊,既然你让我走,就先把我的心挖出来,反正它离开你就会死,留着也没用!” 子卿被乔阳的行为吓呆了,使劲地往回抽手,然而根本就没用,眼见刀尖就要戳入左胸,子卿摇头大喊道:“放手,你放手!” 乔阳苦笑一声,依旧毅然决然地靠近刀尖,面色沉痛地说:“不放!对你,我一辈子也不会放手!”下一刻,锋利的刀尖刺入皮肉,鲜红的血液在乔阳胸前衣服上开出一朵凄艳的血花。 “哐当”钢铁坠地之声清脆可闻。 子卿手一松,匕首从手中滑落,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乔阳。俄而,忽然记起什么,挣开乔阳的手,赶忙去找伤药。 明明心疼自己的…… 乔阳不顾自己胸上的疼痛,一把从后面死死抱住子卿。 “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子卿坚决地挣扎着,神情极其慌张害怕,声音带着哭腔,然而眼睛却干涩无泪。。 为什么?乔阳眉头紧皱,子卿在他怀里一直挣扎不休,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终于,乔阳叹了口气,松开手,痛苦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连我都不能接受?” 子卿如蒙大赦,颓然坐地,缩进阴暗的角落里,喃喃道:“这具身体不是我的……连我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可耻!真是可耻! 乔阳闻言,认定子卿是因为受傅永斌凌辱,从而厌恶自己被糟蹋的身子,便柔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个混蛋害的,你在我心里仍然是洁净的。” 不,不是这样的,你什么都不明白! 看着子卿使劲摇头,乔阳继续安慰道:“不管你怎么样了,我依旧喜欢你!让我抱抱,好吗?”说着,向着子卿伸出手来。 看着触手可及的怀抱,子卿真的好想扑过去,好想……可是…… “你不明白!肮脏的是我自己!我那时……我的身体……在香料的作用过去以后……”子卿死死咬住嘴唇,说不下去了。 乔阳试图理解子卿话里的意思…… 这时,子卿却突然将衣带一拉,衣衫倏地滑落,露出线条流畅的身体,如白玉雕琢而成,在暗淡的余晖下泛着莹莹的光。身上的划痕已结茧成痂,深深浅浅,长长短短,泄露着被蹂躏过的秘密,而此刻看来却充满了神秘的诱惑。 “它还想要!” ------------ 第六十二章 我心可鉴 更新时间:2014-01-09 “它还想要!” 乔阳顿时愣在当场…… 子卿将头侧向一边,昏黑的日影将他侧脸柔和的线条生生勾勒得坚峭深冷。 “我骗不了自己,明明香料的作用都过去了,可这丑恶下贱的身子,被那人压在身下时,我分明感到了它的欢愉,它的索求……”说着,转过头来,迷惘痛苦地看向乔阳:“你说,我与那些男倌又有何区别,甚至还不如吧,别人或许还是为身世所迫。而我……简直就是恬不知耻了。” “别……别说了……”乔阳的声音有些颤抖。 子卿却不理会,自顾自地说:“曾经还怨过你折辱自己,可是……没想到……” “子卿!别这样!”乔阳大声打断子卿的话,用一件厚袄裹住他裸露的身子。 感到乔阳的碰触,子卿依旧如受惊了一般,敏感地躲开了。 “别作践自己了……”乔阳吞咽了一下,颤抖着说:“我这就走……你……好好冷静冷静一下吧……”说罢,慌忙推门而出。 真的走了……子卿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想要拉住什么。抬到一半,悲苦地轻嘲了自己一下,缓缓地放了下来。 落日的余晖彻底被黑夜浸没,那是多么孤寂,漫长的夜啊。 …… 窄窄的乌茶巷本就清净,而在寒冬腊月,岁寒更重的此刻,就更显地幽深寂静了。唯有巷口一间酒肆还开着门,里面三五个打更站岗之人,换了班在这里喝酒暖身。昏黄的灯光照亮门前的一片,一面酒旗从房檐上支出,在寒风中飘飘摇摇。酒旗下面,用帆布撑出一角,设了一桌。一个挺拔英俊的少年独自坐在一角,自斟自饮。 他用一只手支着额头,另一手拇指轻轻摩挲着酒杯的边缘,一双深邃的眸子出神地看着杯子里清洌的酒,仿佛陷入了沉思。 刚才,差点就……唉,柳乔阳你这个混蛋! 可是,那个笨蛋,他不知道他那样有多诱人吗?而自己,对那具身体,还真是没有一点儿抵抗力。 他到底知不知道啊,当他的衣服滑下来的那一刻,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明明同样身为男子,可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自己就忍不住想要碰触,想要舔咬。 他就那么光着身子坐在那里,明明那么清冷悲伤的光影,自己涌起来的,却是无法抑制的情欲。看着他丰润嘴唇的开合,分明听到自已喉结下咽的声音,真想舔上去,撬开那美丽的蚌壳,吮吸里面柔软的舌。 想要噬咬那人雪白的脖颈,想要舔逗他胸前粉嫩的珠子,想舔那些伤痕,想要狠狠地吻他的身体,从胸前一直到…… 想要抚摸他,想要抱他,想听他喘息的声音,他一切的一切,自己都想要! 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确定过,那个人,他可以衰老,可以褪色,怎样都可以,只要能够抱住他,就像抱住自己今生的幸福一样。 只要再在那个小屋里待着,哪怕多呆一刻,自己肯定会彻底失掉所有的清明,压住他,拥吻他,索要的他一切…… 自己实在不敢想,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了,已经受了极大刺激的他,到底会怎样呢? 刚才自己的落荒而逃,在他看来,又是怎样的思量呢? 子卿啊子卿,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想到这里,乔阳苦笑一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辛辣之感从喉头直烧下肚。单手把玩着酒杯,思绪依旧飘向远方。 你知不知道,自从你红梅枝下一笑现了芳华,我的视线就再也没有从你身上移开过。 第一次把你弄疼了吧。我还真是个混蛋,自始至终……那个时候,发现了自己的心情,一心想的就是要你。自私的我,从来就没有顾及过你的感受,错把自己对此事的理解当成是你的,从而伤害了你,逼走了你。 美好如你,像那梅花,终究傲然绽放,临寒吐芳。可是,梅花它再傲,再坚强,终究是花啊。轻轻一搓,就碎了。我却没能保护好你,让你身陷险境。 如今青鹰既死,罗入景当了舵主,玲珑斋靠着南疆的奇货,规模一日千里。子卿,再别说什么无家可归的话了,回来吧,有我柳乔阳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诶~好巧,这不是柳兄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啊?都不让兄弟我陪陪你!”柳乔阳正暗自出神,冷不丁听见了一个熟悉而讨厌的声音。 瞥眼看了看笑得一副欠打模样的慕成佑,哼声说道:“谁是你兄弟了?新羽林军统领,事既然已经了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俩井水不犯河水。还有……以后你给我离子卿远点儿!” “子卿吗?那可不行……”说着笑嘻嘻地径直坐了下来,一边招呼店家:“店家!再暖壶酒来。” “你!”柳乔阳闻言气结:“你接近子卿到底有什么企图?” “当然是知好色而慕少艾咯!” “当”的一声,桌下,柳乔阳已经抽出短刀抵上了慕成佑的腰。 这时,店家拿来暖好的酒放到桌上,见二人都笑容满面,不由打趣道:“两位是好兄弟吧,感情可真好啊!” “是啊,是啊。正要陪好兄弟喝上几杯呢。”慕成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笑道。 “那你们好好聊,有什么要的尽管说。” 等店家走远,慕成佑斜了柳乔阳一眼,戏谑道:“店家都觉得咱俩感情好呢,你还这样对我?啊?会死人的。” 柳乔阳冷笑一声收回刀:“哼!慕统领就别装了,我这点三脚猫功夫,连你皮毛都伤不了。” “柳兄自谦了。”慕成佑嬉皮笑脸地说道。 柳乔阳看了看慕成佑,突然眼露凶光:“四爷和你到底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助你当上羽林军统领?” 慕成佑闻言神色突然一凛,随即又轻声笑着问:“何以见得是他助我?我不过是在谋杀青鹰的行动中受了皇上的赏识,所以才当上羽林军统领的啊。” “哼!少来。谋杀青鹰不过是个幌子,在皇上面前表演一番才是真吧!” “哦?”慕成佑眉毛一挑:“柳兄何出此言?” “青鹰武功盖世,就连十月初九那次的埋伏都堪堪只能洒点香料到他身上,所以接纳了你提出的借皇上这把刀杀他的计划。先让皇上误以为青鹰要刺杀他,离间两人,之后再按你说的什么找当朝权臣顾亭章帮忙,再加一项私自拥立三皇子的罪名,他就必死无疑了。一切听起来毫无破绽,而且最终也都如期了。”乔阳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慕成佑:“可是,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没人能杀得了青鹰。” “没错。”慕成佑单手支起下巴,不动声色地瞧着柳乔阳。 “可惜!当时,傅永斌刺向你时,我一不留神往回看了看,从我那个角度,一切都被瞧得一清二楚!你背着他,却轻易闪开了,没有一流的听力和身手这是绝对办不到的。更重要的是,傅永斌一击不中,想要收手,却被你掌风一推,推到了皇上面前。傅永斌何等武功,居然还挡不了你的掌风?况且,最后那一剑,本欲直取心脏,却在最后一刻偏到一边,这是需要何等反应和武艺的人才能办得到啊!而且,整个过程你做得行云流水,不留痕迹。如果不是我那个角度,根本看不出来你偷偷送出的掌风,以及那悄悄一偏的剑!” 说着,柳乔阳凌厉地看向慕成佑:“你的武功根本就在青鹰之上,要取他性命简直轻而易举,还偏偏将计划设计得这么复杂,连枢密使都牵连进来了,其中深意不得不令人细思!” “哈哈!”慕成佑轻笑一声:“我果然没看走眼,柳兄不但聪明机智,还细心缜密。好!” “谁要你看上的?”柳乔阳瞥了慕成佑一眼:“慕成佑,四爷,再加上那个顾亭章,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慕成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一双眼睛亮若星辰:“你可知,傅永斌是因什么罪名而死的?” “不就是因为身为羽林军统领却私自拥立三皇子吗?” “不错!身为羽林军统领却私自拥立三皇子,这项罪名却有其事,可是却不是傅永斌,而是我!”说完,慕成佑面色极其严肃地看向柳乔阳:“不知柳兄对此事有没有兴趣呢?” “告辞!”柳乔阳干干脆脆地甩出两个字,毫不犹豫地起身走人。 “诶!你个奸商!酒钱还没付呢!” 看着柳乔阳快速离去的身影,慕成佑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迟早你都会答应吧。” ------------ 第六十三章 自悯悯人 后半夜,一场透雪悄无声息地将平阳城覆上一层纯洁晶莹的白,掩了繁华,遮了颓败,藏尽肮脏,粉饰痛苦。天地间只余最纯粹的白。 清晨大雪初霁,法华寺依旧香火鼎盛,灵丰山山路上香客熙熙攘攘。 子卿站在山脚下,抬头望着蜿蜒上升的山路,一阶一阶,仿佛直通天国。依依稀稀地还能听见从山顶传来晨钟声声,佛号阵阵。 子卿裹了裹斗篷,将因着发烧而略微泛红的脸掩埋在厚厚的绒毛里,向法华寺走去。 一路上所见之人都面带喜色,呼朋唤友,欢天喜地。唯有他,落寞独行。 “娘子,累了就歇一歇吧。”憨厚的夫君为娘子擦拭额上汗水。“不累,不累,我们赶紧上法华寺拜送子观音,明年好给你生个大胖儿子!”“生儿子嘛,得晚上多……”说着凑到娘子耳根上去轻声说了几个字。“死相!看我不垂死你!”换来的是娘子羞红的脸与落在身上一点儿也不疼的拳。 子卿看在眼里,唇角微微一笑,心中尽是苦涩,尘世间的幸福何其简单,于自己为何就这么艰难呢? “爹爹,你快点儿呀!”女孩银铃般的声音透露着欢喜。“宛儿,你慢点跑,别摔着了!”“哈哈哈,爹爹,你真慢!你快追不上我啦!” 子卿温柔地看向跑到前面去的小女孩,那女孩似与乔生一般年纪吧,性格也似乔生般活泼可爱呢。乔生……爹……娘……每年这个时候,该是开始置办年货了吧。柳府真是个温馨的家,自己欠柳家的,真是太多太多了。可是为什么,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总会觉得自己像个贼,窃取别人家的幸福呢?亲生爹娘被满门抄斩,只余自己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不知不觉踏进了佛堂,樽樽佛像姿态万千,或凶神恶煞,或慈眉善目,或愁眉苦脸,或喜笑颜开……香客们纷纷磕头跪拜,祈愿上香。香头火光明灭,烟雾袅绕弥漫,兀得将佛堂浸染地神秘诡异,而灵异的佛像就似拥有某种穿透天地的永恒神力,用一种审判的神色打量审视堂中人的种种欲望杂念。 而子卿望着这些佛像,却不跪拜,心中恓惶: 拜了你又如何? 拜了你,你就能将我的亲生爹娘还回来么? 拜了你,你就能洗清我身体的罪孽么? 拜了你,你就能消弭我的苦痛么? 可笑可笑,真是可笑。 佛说因果报应,那我前世到底作了什么孽,才换来的这一世凄苦呢? 又为何给我这样一副下贱的身子,来作践我呢? 佛说惩恶扬善,可傅永斌他对我作恶,我既是厌恶他,却又同情他求之不得的爱恋。因爱生恨,生怨,生痴,生嗔,那这爱,到底是善,还是恶呢? …… 子卿心中心潮澎湃,陷入对佛的质问之中,丝毫没有觉察到了悟法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阿弥陀佛,柳施主心绪不宁,不知有何烦恼,可否让老衲为你一解一二。”了悟法师手捻佛珠,慈眉善目地说。 子卿闻言回头,看见是了悟法师,便双手合十一拜,却不言语。 了悟心中通透,微微一笑,平和说道:“后院种了几株红梅,这会子傲雪盛放,不知施主可否陪老衲到后院品茶赏花呢?” 子卿微微一叹,不愿拂了了悟好意,便道:“却之不恭。” …… 后院之中,衰草枯枝都被覆了一层冷白积雪,唯有几株红梅开得绚丽夺目。 了悟煮雪烹茶,捻了几朵梅花,置于杯中,续上茶水之后,氤氲热腾的水汽裹挟着梅花清香,入鼻只觉温热舒畅,轻呷一口,满齿生香,浸人肺腑。 “好香的茶,子卿何其有幸,能得了悟法师亲自为我煮茶。”子卿感激地说,掩藏着心中的苦闷。 “柳施主喜欢就好。”了悟慈和笑道:“佛渡有缘人,你我既是有缘,不知柳施主是否愿意听老衲几句禅语。” 子卿低了低眼:“法师请讲……不过,子卿这样……”轻轻皱了皱眉:“这样的人……不知道有没有福分消受。” 了悟轻笑道:“呵呵,施主这般清透灵性的人是怎样的人呢?” 子卿苦笑一声:“表里清透灵性,内里都烂透了,不过存了些下贱的欲望和满腔的怨恨罢了。” 了悟轻轻摇了摇头,用佛珠在雪地上捻转几下,白雪因凹凸不平而显现些阴影出来:“施主请看,如果这些阴影绘的是一个人面,不知施主看到了怎样的面孔。” 子卿细细看了过去,只见左右两点阴影像极了怨恨者的双眼,而下边一排阴影就是那长满獠牙的大嘴,便道:“像个凶神恶煞的修罗。” “哦?是吗?施主且随老衲看来,这两条阴影往下一弯,这条阴影上浮,难道不是一个弥勒佛样么?“了悟边指画边道。 确实,随着了悟的指点,子卿看到了一个嬉笑的弥勒佛,可是明明是一样的阴影线条啊,再换一下方式,刚才看到的修罗还在那里。 “阿弥陀佛,原本只是几条不成章法的阴影而已,却因人心中的执念而著了不同的相。施主心中怨恨深著,所以看到了修罗面孔。不过换换心念,凶狠的修罗也就成了嬉笑的弥勒。”了悟点拨道。 “可是,我心中苦怨真实存在啊,那么深,那么真,刺得我疼。法师,你可知我心中之苦?” “愿闻其详。” “生身父母命归黄泉只余我一人孤苦苟活。身为男子,却爱恋上另一个男子,终会被世人所弃。本只欲将一腔情思寄于琴曲,却无奈引得他人垂涎折辱。而我的身子也背叛本心,尽愿做些下流之事……” 了悟闻言,闭眼不语,手指轻轻地拨动佛珠,良久才道:“死生有命,你之所怨不再于生身父母之死,而怨你幼无所养。而老衲所闻,柳府之人待你如同亲子,若不是你执了固念,生了嫌隙,你与他们之间,又与平常人家何异呢?” “可……”可是什么呢?子卿不知想说什么。 “众生之命,来自于天,本无念亦无形,然而生有形体,困囿其心,生出分别之心,亦生出烦恼丝三千。如若施主能敞开心扉,不生分别之心,与他人其融,与天地其融,又何来孤苦苟活之说?” “敞开心扉吗?”子卿恍惚中觉得了悟为他指了一条路,记起曾经与柳家人温馨的日子,心中浮起一丝温暖。 了悟继续解道:“男子对男子,也有纯粹的感情。正如天有四时,风卷云散,天降泽雨,万物生焉。一切自然而然,当生则生。” 子卿接口道:“可是……却被视为异类,注定是不被祝福的。” “此话差矣。异,只因相对于大多数,它是少数。然而,春阳葳蕤,百花开焉,唯有梅花,临寒独开。于花,它是少数,然而却能傲雪吐香,花开自在,令人更加心折。就如男子之间的感情,虽错逢时节,若能坦然面对,自强不息,争取自己的幸福,如修得正果,却会更令人叹服唏嘘,不是吗?一些人虽经历了更艰难的世事,却成就了他们更高华的气质。一切就看施主如何抉择了……” 了悟一番话,子卿闻所未闻,却被他话中的宽容与智慧所折服,不仅将他的心结解开,更似受到了鼓励。对啊,为何不去坦然面对,为何不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偏偏把感情变成自己的负累,去躲避,去纠结。明明可以很美的…… 子卿眼波明亮如月下水晶,凝神看向后院的那几株梅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缓缓地走了过去。 了悟微微一笑,也站了起来,双手合十道:“至于其他,平僧再送施主一句话:自救救人,自赎赎人,自悯悯人。”说罢,风华翩翩地离席而去。 子卿闻言身子轻轻一僵,却不回头,嘴里喃喃道:“自救救人……自赎赎人……自悯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