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苏醒 她费力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模糊的白,隐约有人影在晃动,努力想要看清,却是枉然。身子软弱无力,心中不由一阵恐慌,抬起沉重的胳膊,想要触碰到眼前的任何的东西,看看自己到底是真正的存在着,还是这一切仅仅是一个痛苦的梦境,但愿是梦吧。 极品紫檀木雕花床前,秦浩远一脸倦容,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此时布满血丝,早已没了昔日的光彩,身上的白衣起了褶皱也无暇顾及。 “惜月!”沙哑而急促的男声,让她微微颦眉。“快去请林先生!说小姐醒了。” 手被握住,冰冷的触觉让她的意识清晰起来,温热的吻落在手背上,他是在唤她的吧? “我……”更加沙哑的女声,喉间一阵刺痛,这……是她的声音? “水!快拿过来!”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倒水声,脚步声,一阵嘈杂。 她被人扶起,温热的液体如琼浆滋润了她的嘴唇,她的喉咙,胸口的一口浊气总算是顺过来了。 “我……我的眼睛……怎么了?”她颤抖着声音问出声,眼前仿佛蒙了一层不算薄的纱布,虽不至于处于完全的黑暗之中,但这种感觉也让人很是惧怕的。 秦浩远一怔,用手在床上人儿的眼前晃了晃,昔日清澈美丽的双眸此时如死水般无半丝涟漪,心中一阵抽痛。 “惜月,你……看不见了?”小心翼翼的问话,仿佛是怕吓到她。 她轻轻的摇头,她能感觉到自己在发抖,想来,眼前之人也能察觉到她的不安吧。 “庄主,林先生来了。”一名丫鬟匆匆进屋,身后跟着一名身着青衫,头束冠玉的青年男子。 “林谷,快给惜月看看,她的眼睛……” “嗯。” 林谷翻了翻床上人儿的眼睑,又号了脉。 “不必担心,惜月因为头部受伤,暂时的失明,只需服用汤药配合针灸,不出一月便可痊愈。”林谷能直呼她的闺名,看来在庄上的地位颇为不低。 听及此,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我去煎药,浩远,你跟我过来一下。”林谷说完便披上披风往外走去,秦浩远急忙跟在他身后。 待二人出了院子,秦浩远才忍不住拉住林谷,急切问道:“惜月明明不是头部受伤,你刚刚是何意?” “是‘忘忧’。” “什么?” “当初师傅说过,重伤之人用‘忘忧’会引起别的问题,不过并不确定是什么。刚刚我为惜月把脉,我有把握让她重见光明。所以,这一劫,她算是熬过来了。我去煎药,你去陪陪她。”为她煎药,林谷一直亲力亲为,从不假他人之手。 秦浩远回到屋内,轻抚着床上少女苍白的脸颊,沙哑的声音透着满满的疼惜。“惜月,你终于醒过来了!” 她下意识将头一偏,想要躲开他的触碰:“我是惜月?那你是...浩远?”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了,刚刚听到他和那个林谷的对话,才试探着问他。事实上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是谁,她跟前的人是谁,她这是在哪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惜月你……你还记得我?”声音里透着一些焦急还有一些她不能理解的其他情愫。 她摇摇头,难过地低下了头,犹如新生儿般无任何记忆,心中一阵落寞。 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着她,她生硬的不知如何回应。 “你是我的沈惜月,是我秦浩远的未婚妻!” 沈惜月?她叫沈惜月,他是她的未婚夫秦浩远,沈惜月慢慢伸出双臂搂住秦浩远的腰,把头枕在他的肩上,她应该选择相信的吧!她只能相信。 “待你身子好一些,我会将我们的事情悉数讲给你。”秦浩远轻拍着沈惜月的脊背,让她渐渐放松下来。她温顺的在他的胸前蹭了蹭,突然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睡了这么多日子,饿了吧!你先躺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着扶着沈惜月躺下,为她掖好被角,脚步声渐远,而后是开门关门声,房间里剩下她一人。 “我是沈惜月,我的未婚夫叫作秦浩远,他是庄主。林先生说过不了一月我的眼睛将会复原。这些是我目前所知的全部。我是一个没有记忆的人,不知道自己的故事,且处于几近失明状态,可叹自己还不比那无根的浮萍……” 或是久病未愈,沈惜月不多时便昏睡过去。 “惜月,惜月……”沈惜月似乎听见有人在唤她,是秦浩远吗?她想睁开眼睛。虽然即使她睁眼也是徒劳,但这是一种苏醒后的下意识反应。可是为何眼睑如此沉重,身体也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她想动想叫,想回应他,可她什么都不能做,心中越发焦急,却发现那声声呼唤越来越远,直至什么也听不见。 等沈惜月终于再次醒来时,嘴里苦苦的,眼前更是暗了许多,想是天色已晚了吧!周围安静得让人害怕。 “惜月!”是秦浩远,听到他的声音,揪起的心才放松下来。 沈惜月想要坐起,却发现浑身无力,一动便气喘连连。秦浩远扶她坐起,将一个软枕垫在她的背后。随后命人端来米粥。 “惜月,你先喝点清淡的米粥。”此时沈惜月一点胃口都没有,秦浩远一勺勺喂她,温度刚刚好,最终她只勉强吃下了一小碗。 吃完粥,丫鬟们退下,秦浩远就坐在床边,一手拉着沈惜月的手,一手一遍遍抚摸她的脸她的鼻她的唇。 半响,只听他幽幽开口:“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你……”心中万千疑惑,却不知从何问起。罢,来日方长。 “惜月,该吃药了。”随即,秦浩远高声唤来守在门外的贴身小厮清风:“去叫林先生把小姐的药端过来。” “是,庄主。” “浩远。”不过片刻,林谷就端着药进来了。 “把药放下,你们都先退下吧。” 林谷向那张价值不菲的紫檀木雕花床望去,白纱帐挡住了床上的人儿,仅模糊的看到人影。只一眼,便随下人一起转身离去。 等房间再次恢复安静时,秦浩远坐在沈惜月的床边,温柔说道:“该喝药了,把嘴张开。” 沈惜月听话的张开嘴,苦苦的液体迅速在嘴里漫延开,胃里一阵犯恶心,她赶紧趴着床沿将口中的苦药吐了个干净,一边吐一边咳嗽。 秦浩远原以为惜月醒来就能自己喝药了,却忘记她极其畏苦的事了。沈惜月听见秦浩远的叹息声,又自责又委屈的低下了头。 感觉冰凉的手掌抚上她的下巴,她顺从的抬起头,错愕之间,唇瓣已经被吻上,下巴上的手快速换到了她的脑后将她的头固定住,不让她退缩,一股苦涩的液体渡过来,让她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含在嘴里更是难过,僵持间居然让她给悉数吞下。他,居然这样喂她吃药! 虽然知道此人是她的未婚夫,但是她的记忆里并没有他,潜意识里他还是个陌生的男人,如此亲昵的举动让她羞得满脸通红,苦味满嘴乱窜,难受得她眼泪也掉出来了。 “你!” 在她又羞又恼之季,一颗蜜饯被塞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冲淡了嘴里的苦涩。 “我的小月儿能跟我置气了,看来身子已无大碍。”爽朗的笑声透露出其主人的愉悦心情。 沈惜月此时目不能视,根本拿他没辙,况且他也是为她好,他的身份还是她的未婚夫,她这火来得有些无名了,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 “你我二人本是要结为夫妻的,惜月不必如此,伤了你自己,心疼的却是我。”秦浩远边说边用指肚摩挲着沈惜月的唇让她渐渐放松。 “你大病未愈,经过这一番折腾,该乏了吧!你先好生歇着,明早还得泡药浴。虽然你已醒来,还是先不要断了的好。外间会有丫鬟守着你,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你只需叫一声就行。” 秦浩远安顿好沈惜月睡下,出了门。 沈惜月头还是晕晕的,却不想睡。虽然心知来日方长,但还是忍不住去想,除了秦浩远未婚妻的身份,自己到底是谁,生了什么病,受了什么伤……脑子里无数的问题,搅得她心里更是无心睡眠,浑浑噩噩直至天明。 ------------ 第二章 情生 开门的声音响起,有人进来,沈惜月紧张的问道:“谁?”目不能视之人往往比常人更加警觉。 “小姐,奴婢们是梅苑的丫鬟,来伺候您泡药浴。”一个女孩子脆脆的声音。 沈惜月稍微放下些心来。虽然看不清,却知道天已经大亮:“庄主呢?” “庄主在前厅会客。”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婢叫小舞,跳舞的舞。庄主命奴婢们伺候小姐药浴。” 沈惜月没有再说话,任由一干丫鬟为她褪去衣衫,再将她抱入浴桶。水温刚刚好,泡在里面,沈惜月舒服得一点也不想动。不断有人往桶里添热水,以保证桶里的水温。 泡完药浴,小舞喂沈惜月喝了一点淸粥,刚收拾完毕,秦浩远就带着林谷踏进沈惜月的房门。 “惜月,该为你用针了,听林谷说会有些疼痛,你稍微忍耐一下。”秦浩远将坐在桌边的沈惜月抱上床让她躺好,朝林谷招了招手,自己往后退了退。 林谷将一切准备妥当,对沈惜月轻声说道:“惜月,我要开始了。”待她轻轻点头以示准备好,手一挥,便将手中的数根银针扎在了相应的穴位上。 不多时,便见沈惜月的脸色愈发的惨白,额头与鼻尖已渗出薄汗,柔夷死死的拽着被角。 秦浩远发现了她的异样,知道她在极力的忍受着疼痛,心中也是备受煎熬,望向林谷:“还要多久?” “一炷香。” 秦浩远皱眉:“那……” 林谷没等他说完,便点了沈惜月的睡穴,终究是不忍见她如此苦痛。 自沈惜月醒来,日日清晨泡完药浴,秦浩远陪着她说会儿话,便点了睡穴让林谷为她施针。待林谷施完针,秦浩远便去处理庄里的事情,不过不管多忙,也必定在用膳前赶到梅苑陪她一起用膳。由于久病未愈,她的胃口自是极差,顿顿只能吃下少量流食,厨房便变着花样为她做各种粥,尽量保证所需营养。 饭后的汤药自是顿顿不可落下,虽极其畏苦,但经历过醒来后第一次被秦浩远以那般亲昵的方式喂药后,她只能硬着头皮强压下胃里的恶心将药汁悉数吞下,在秦浩远看来竟有些大义凛然之意,不禁露出些温柔的笑意,赶紧将早已备好的蜜饯递了过去。 日子便如此不紧不慢的过了半月。 沈惜月虽然眼睛还未完全复明,但比刚醒来那时已清明了许多,精神也渐好。 这日,沈惜月扎完针灸后醒来,小舞扶着她坐到铜镜前为她梳妆。 “小姐长得真真好看呀,莫怪庄主这生喜欢,连小舞身为女子都要被小姐迷了去!”小舞一边为沈惜月梳着乌黑的长发,一边发出感叹。与小姐相处的这半月,从未见小姐对下人发过脾气,更莫说为难下人,知道小姐是极其温和的性子,说话便不似在其他主子面前那般拘谨。 “是么。”沈惜月微笑着,自她清醒后因失忆又失明,是以她未曾见过自己的容貌,听小舞如此称赞,也不知是真是假,况且她对自己的容貌并不上心,只希望能早日康复。久病之人比谁都清楚能拥有一副健康的身子比什么都重要。 “小舞长这么大,还未曾见过比小姐更好看的女子。”梳好头,小舞盯着沈惜月的脸,又道:“只是小姐脸色过于苍白,而且太过瘦弱,小姐要快点好起来呀!” “小舞,今日外头天气可好?” 小舞瞧瞧外头:“昨晚下了雪,今日已放晴。” “下雪了?”沈惜月有些吃惊,不曾想如今已是寒冬,但自己仅着两件单衣却并未觉得寒冷。 “庄主疼惜小姐,这梅苑的屋子和别处的屋子是不同的,这墙壁里都烧着碳呢?所以小姐在屋里并未觉得寒冷。” 听了小舞的话,沈惜月的心里有些异样的情愫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她虽眼盲,可心却不瞎,他对她的好,怎能不清楚,只是没想到他竟能为自己打点得如此周全。 “小舞,我想出去走走。”在屋里闷了半月,方才又听闻外头下雪,沈惜月越发的想到屋外去感受一下清新的气息。 “万万不可啊!小姐,外头太过寒冷,小姐大病未愈,身子肯定受不了的。要是庄主知道了,肯定不会饶过小舞的。”小舞被沈惜月吓到了,小姐竟然想去雪地里走走。 “小舞不必惊慌,你放心,有你们这般精心的照顾,我的身子已不碍事,我们仅在院子里走走,如果我觉得难受我们马上进屋可好?” 小舞本就对这位亲善的小姐很有好感,此时沈惜月这般请求让她不忍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应了。 ------------ 第三章 复明 小舞服侍沈惜月穿了厚厚的棉衣棉裤,脚上穿了加绒的皮靴,又在外头套了件纯白的兔毛大氅,觉得还是不够,又在皮水袋里灌上热水让沈惜月抱在怀里,这才搀扶着沈惜月出了房门。 沈惜月出得门来,一阵凉风夹着梅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她不由惊喜得叫出声:“是梅花!” “梅苑里自是有梅花的呀!”小舞见沈惜月喜悦的脸庞,顿时觉得即使被庄主责罚也值了。“而且梅花在漠北不易成活,庄主知道小姐喜欢,可花了不少心思呢。” “小舞,快扶我到梅树下!”沈惜月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对梅花的喜爱仿佛是与生俱来,此刻只想靠得更近些。 “小姐,那边的雪未曾清扫,不便行走,咱们还是就在此处吧。如果让小姐摔倒,那可了不得了。”小舞有些为难,怕小姐受伤又不忍看她失望的表情。 “无妨,我喜欢在雪地里行走,即便是摔在雪里,只要没有结冰,也是摔不坏的。再说了你在我身边,就更是无须担心了。” 小舞无奈,只得小心的扶着沈惜月踩着积雪往梅树下走去。沈惜月目不能视,一切感官都让她觉得欣喜,连踩着积雪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她听来也觉得格外悦耳。 站在梅树下,沈惜月微仰着头深深地吸一口气,梅花的清新滋润了肺腑,说不出的舒服。 秦浩远进来的时候,眼前置身于白雪腊梅间的绝色女子,乌黑的秀发简单用玉钗绾了一个髻,此时正闭眼仰头轻嗅着梅香,清丽脱俗如欲羽化而登仙。他不由得心里一紧,竟然真的怕她就此随风飘走。 听到踩着积雪的脚步声,小舞回头一看居然是庄主,吓得“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颤抖着声音赶紧叫道:“庄主!小舞该死,不该……” “你先下去,看看午膳备好了没有。” “是。”见秦浩远没有责备自己,小舞松了一口气,赶紧站起身退下。她虽然跟小姐很亲近,可对庄主,她可是怕得紧。当初小姐昏迷不醒之时,庄主发起脾气来真是吓死人了。 秦浩远支开小舞,又见贴身小厮清风也识趣的跟着离开后,便将沈惜月打横抱起。沈惜月赶紧搂住他的脖子。 “惜月这是打算学那嫦娥仙子丢下为夫奔月而去么?”秦浩远抱着沈惜月往屋里走去。 “庄主说笑了,这大白天何来的月让惜月奔呀?”沈惜月莞尔一笑,秦浩远看得痴了。 “你我二人本是未婚夫妻,惜月再唤我‘庄主’是否太过生分?”说完还在沈惜月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羞得她满脸通红。 沈惜月心情自是不错,午膳居然多吃了一碗粥,秦浩远看在眼里,自然也没有责怪小舞私自带她出屋。 又过了数日,沈惜月身子已基本康复,只是眼睛还有些模糊。 这日午膳前,秦浩远赶到梅苑,见小舞独自侯在沈惜月的房门口,便问:“小姐未曾醒来?” 小舞低下头,恭敬的回道:“是。” 秦浩远进得里屋,见沈惜月安详的睡在床上,便坐在床边,轻抚她小巧的脸庞,上天垂怜,终是没有失去她。 沈惜月感觉有人触碰,知是秦浩远,也没有抗拒,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的男子剑眉星目,鼻若悬胆,此时薄唇轻抿,唇角漾起浅浅的笑意。如此俊朗的男儿,竟是即将与她共度一生的未婚夫婿。沈惜月忍不住伸手想要触碰那近在咫尺的脸庞。 “浩远……”竟然冲口而出,自然得连自己都大吃一惊。虽然不记得一切,甚至不记得他,可对他的依恋却是那么的熟悉而自然。 秦浩远一顿,她自醒来一直称呼自己为“庄主”,再瞧她一双美眸已有了生气,不由心中一动。 “惜月,你看得见了?” 沈惜月慢慢坐起身,点点头,莞尔一笑,倾国倾城。 秦浩远一把抱住沈惜月:“惜月……” 沈惜月靠在秦浩远的肩上,她自是看不到秦浩远的眼中已是泪光连连。铮铮男儿竟柔情如斯。 “浩远……”沈惜月小声的叫着:“我是否往后便不需服用汤药了呀?” 秦浩远一怔,没想到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这个,不免觉得有些想笑,放开她,爱怜的看着她期盼的双眼:“还是让林谷为你看看再说。” 说完站起身来冲外高声唤道:“来人。” 候在门外的小舞赶紧进来。沈惜月一看,梳着丫鬟头的女孩十四五岁年纪,白皙的脸上有几颗淡淡的斑,这便是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陪伴自己的小舞。 ------------ 第四章 痊愈 秦浩远道:“去请林先生。” “是。” 不多时小舞便带了人回来,沈惜月偷偷打量着来人,这容貌清俊、气质如玉的男子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一个月来,她已经熟悉了他身上清新的药草香。 林谷为沈惜月做了一番检查后,转身对秦浩远说:“已经没事了。” 秦浩远微微点头:“林谷,大恩不言谢,这些日子有劳了。” 沈惜月心知如果不是林谷,她这条小命或许早就不在了,连忙跟着道谢:“多谢林先生。” 林谷一怔,但是马上恢复正常,脸上是如玉般温润的笑容:“不必客气,我先告辞。”说完便转身离去。 “庄主,午膳已经备好。”小舞已知沈惜月复明,乐得眉眼弯弯,但碍于秦浩远在,不敢太过随意。 沈惜月刚刚醒来,还未来得及梳洗,便对秦浩远轻声道:“浩远你先在厅里稍等片刻,惜月梳洗一下就来。” 此时秦浩远虽是不愿和她分开片刻,却也知道他要是不回避,她是不会当着他的面换衣梳洗的,看着她害羞的红着脸,只得放开她的柔荑,转身出了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沈惜月起身下床,小舞赶紧上前想要搀扶,沈惜月轻轻挥开她的手,笑道:“小舞,我已经可以自己来了。” “小姐,您真的好了吗?您真的能看到小舞了吗?”小舞晶亮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沈惜月。 沈惜月轻笑道:“不知这是谁家的姑娘,生得这般讨喜,来日上门求亲的公子可别踩坏了门槛。” 小舞知道沈惜月打趣她,羞红了脸:“小姐别逗小舞了。” 沈惜月怕让秦浩远久等,便催促小舞简单帮她梳洗了一番,换上一件白底蓝纱的罗裙,便向前厅走去。 秦浩远背着手在厅里来来回回的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赶紧转身,只见自己发誓用生命去保护的女子正向他走来,笑靥如花。 他伸出手,将沈惜月的手握住,放在嘴边细细的亲吻,柔声说道:“来年春暖花开之时我们便成亲,可好?” 这些日子的相处,沈惜月能感觉得到这个男人对她的深情,而她心里也是有他的,可如今年关将近,过了年天气慢慢就会回暖,是否太过仓促:“为何如此仓促?” “惜月可是怕准备不周怠慢了你?” “惜月哪会这么想,只是怕你太辛苦。”沈惜月微愠,她怎会是如此不堪之人。 秦浩远不再逗她:“惜月就安心等待做我的新娘子吧!” 用过午膳,沈惜月提出要去院子里走走,秦浩远剑眉微颦,她大病初愈,身子骨还弱,如今正值寒冬,她哪里受得了外头的严寒。可她那期盼的眼神又让人不忍拒绝。 “等过些天天气晴好了,再出门可好?” 沈惜月满脸的失落,却没再说别的,牵强一笑,只低低回答一声:“好。”秦浩远看在眼里很是不好受,只好松口:“那我们就在梅苑里走走可好?”如果她感觉不舒服随时可以进屋。 终于她的小脸又恢复了光彩,秦浩远招呼小舞为她换上厚厚的棉衣棉裤,鹿皮短靴,又套上带帽子的兔毛大氅,将她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临出门又在皮袋子里灌了热水让她拿在手上,秦浩远这才亲自带她出屋。 秦浩远拉着沈惜月信步走在回廊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她所住的梅苑。院子里栽种着各种梅花,为苍白的严冬增添了不少生气,雪后的花朵散发着阵阵幽香,沁人心脾,仿佛体内的浊气顿时净化干净。风起,花间积雪飘飘洒洒漫天飞舞,美不胜收。 整座庄园依山而建,梅苑地处庄园的最高处,而梅苑内的最高处便是一座建于湖心的凉亭。湖水已经结冰,等来年春至,冰面化去,此处定是美如仙境。 二人站在湖心亭内,并肩看雪后美景。 “浩远,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打点好一切,让我在孤立无助中可以有人依靠。”沈惜月转身望着秦浩远。 “为何如此生分?”秦浩远抬手轻拂她额前一缕被风吹散的青丝,轻轻将她搂在怀里:“你能留在我身边,便是对我最好的答谢。” “浩远,告诉我我是谁?我不想这么不清不楚的做你的新娘。”她沈惜月究竟有怎样的身世,她要知道。 “你我两家为世交,你我二人从小便订下亲事。前些年家乡遭遇瘟疫,双方父母皆已离世,我想带你远离伤心之地,便带着你由江南北迁至漠北。漠北虽不及江南气候宜人,却胜在民风淳朴,你应该会喜欢这里。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在路途中遭遇劫匪的伤害。不过幸运的是,你终于康复了。”秦浩远低沉的声音透出淡淡的哀伤。 ------------ 第五章 吾家 “原来你我都已经是无家之人。”沈惜月一阵心酸,原来她在世上已无血亲,孤身一人,真如那无根之浮萍。 “汝之所在便是吾家。来年春至,我们便会有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将来还会有咱们的孩儿。” “汝之所在便是吾家。”沈惜月喃喃道,脸上已是清泪两行,幸好她还有他。 秦浩远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天儿太凉,咱先回屋。等天气晴好之时,我再带你出去走走。” 沈惜月点点头,任由秦浩远扶着她往回走。她轻轻靠在他身上,迷茫的心变得踏实。她忘了一切,她的心却没有忘记他,和他在一起便觉得安心。她想,曾经他们应该有过很美好的过往,她忘了没有关系,他们应该还会有很美好的将来。他们将会有一个家,还会有孩子。 当她意识到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然在想生孩子,羞得俏脸通红。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之前过于苍白,此时红霞染面,美得迷了人眼,小舞看到红脸的沈惜月,一时不禁看呆了。 秦浩远看着发呆的小舞,眉头轻颦:“小舞!” 小舞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扶沈惜月进里屋换下厚重的大氅和棉衣棉裤。等沈惜月换了衣服出来,秦浩远看了一眼她身后低着头的小舞,问道:“这丫头如此毛手毛脚,是否需要我换个伶俐些的丫头过来?” 小舞一听,吓得赶紧跪下不住磕头:“庄主恕罪!小舞再也不敢了!” 沈惜月赶紧去扶小舞:“小舞你快起来,庄主不会换掉你的。”小舞却不敢起身,生怕惹得庄主更加不高兴,真把她换掉。被换掉的丫头都是不招主子喜欢的,将沦为最低等的下人,在山庄内将很难立足,日子极其艰辛。 沈惜月见小舞吓得不敢起身,只好望着秦浩远。秦浩远被她小鹿般的双眸望得心生怜惜,只得无奈地退步:“小姐让你起来你便起来吧。” 小舞赶紧冲秦浩远磕了个头,又冲沈惜月磕了个头:“谢谢庄主,谢谢小姐!”这才站起身来。 沈惜月道:“浩远,你吓到这孩子了。” “我只是怕你受委屈。” “有你在,我哪里会受委屈。”这话让秦浩远听来很是受用,脸色便缓和下来,沈惜月继续道:“小舞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她。” “小舞,你以后当尽心伺候小姐,你且记牢了?” “是,小舞记牢了。”小姐是个好主子,从来不打骂下人,对谁都和颜悦色,能伺候小姐,是小舞前世修来的福分。 “庄主。”秦浩远的贴身小厮清风冲他一拱手:“掌柜们把账本送来了,请您过目。” “你先过去请掌柜们到前厅等候,我随后便到。” “是。”清风退了出去。 秦浩远转身对沈惜月轻声道:“惜月,我去去便回。少时林谷会过来给你开调理身子的方子。” 沈惜月秀眉微颦:“我身子已经大好了。” 秦浩远知她畏苦,不愿吃药,只得耐心劝她:“你的身子骨还太弱,等你身子养好,才好做我的新娘啊。” 沈惜月有些恼了:“你是嫌弃我了,便去找身子强健的女子成亲即可,何必委屈你对着我这病秧子。” 秦浩远见她和自己置气,也不忍再逗她:“惜月明知我心中只你一人,怎可狠心让我去找别人。其实,林谷说了,可以食补。” 听到可以不用再吃药,沈惜月才放下心来,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低下头轻声道:“掌柜们还等着你呢。” 秦浩远见沈惜月低下头,双手绞着手中的手绢,知道她有些害羞。从前她便有这样的一个小动作,每当她害羞、尴尬之时,便会低头把玩着手绢。轻轻搂过她,在她的秀发上印下一吻:“等我回来。” “嗯。”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经习惯了他亲密的拥抱和亲吻,不再像初时那般害羞与无措。 秦浩远刚走没多会,林谷便来了,为沈惜月号了脉,开了方子交给小舞,又交代了一番:“让人去药房抓了药交给李婶,李婶那边我已经交代过了。”李婶是梅苑的厨娘。 沈惜月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林谷:“会不会苦?” 林谷还是如玉般温润的笑容:“不会。” 得到大夫的肯定回答,沈惜月终于松了口气,笑靥如花,随即又觉得自己在男子面前笑得有些不合礼数,赶紧敛了笑容跟林谷道谢:“多谢林先生救命之恩。” 林谷眸中伤痛一闪而过,还是淡淡的声音:“惜月无须多礼,你我之间无须如此生分。刚才在来的路上遇到浩远,听他说你们的婚期已定,过完年我便要离开,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在此恭喜你们了。” ------------ 第六章 失落 从林谷与秦浩远的对话中,沈惜月早就感觉出三人的关系颇为亲近。虽说她已经忘记一切,而且醒来的一个多月时间,只有给她看病的时候他才会出现,二人也未曾有过多的交谈,可此时听闻救命恩人要离去,心中涌上些许失落,忍不住出声挽留:“不能留下喝杯喜酒吗?” “家师来信催我回去了。” “不能跟令师告假么?” “我出来时日已久,家师一再催促,定是有急事。本该即刻启程,但你身子还弱,再为你调理些时日,过了年便不好再留下了。” “是惜月给先生添麻烦了。” “以往惜月都是直接唤我名字,如今‘先生先生’的叫,让人好生心寒呐。”虽然林谷还是淡淡的声音,话却显得有些失礼了。 沈惜月一怔,心知林谷不是那轻浮之徒,那么这遗忘的记忆中他又是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先生知道惜月已将前尘往事忘得干净,如有怠慢,却是无心之过。望先生见谅。直呼先生之名,恐怕唐突了先生。” “果然是都忘了。”林谷苦笑,淡淡之声难掩失落之意。“惜月好生休息,我先告辞。”说完起身便要离开,衣袖却被拉住。 “林谷,谢谢你。”他失落的神情让她心疼。 这平平常常的几个字让他感觉仿佛是有人在心尖轻轻锤了一下,酥酥的,麻麻的,还酸酸的。他转过身,望着那张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俏脸,冲她微笑着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待林谷出得门来,再也维持不了漠然的模样,跌跌撞撞朝自己的住处飞奔而去。她已经忘了,所有的一切悲伤或是欢喜,她统统不记得了。这样她便能不伤心,当初既然已经决定了,为何此时却受不了她如同看陌生人的眼神。明明知道他才能给她幸福,既然已经决定放手,就应该干干脆脆才是。 自那日之后,沈惜月没有再见过林谷,每日里吃着李婶做的药膳,便会不自觉想起他。虽说与他交谈不多,他却给她兄长般的亲切感。不知他整日里待在山庄里都做些什么?而她又不方便去探访他。 年关将近,秦浩远很忙,往往是到梅苑陪沈惜月用过膳便匆匆离去。沈惜月身子弱,又不能出门游玩,整天待在屋里日子久了便觉无聊。 沈惜月倚靠在软榻上,看小舞为她沏茶:“小舞,你来浩月山庄多久了?” “一年。听说只有清风和秦管家是随庄主小姐由江南迁来的,庄里别的下人都是一年前进庄的。” “那你进庄之后便是一直在梅苑吗?” “是啊!我一直都是伺候小姐的。” 原来浩月山庄才从江南迁来漠北一年的光景。自沈惜月醒来以后还未出过梅苑,对山庄的事情知之甚少,秦浩远又太忙,没有太多时间为她讲述过去的事情,原想着能问问旁人,哪知知晓自己过往的不过四人:秦浩远、林谷、清风和秦管家。 秦浩远怕提及过往惹她伤心,便甚少提及;林谷除了给她看病几乎不与她闲聊;清风是秦浩远的贴身小厮,从未与她说过话;而秦管家,从她醒来后还未曾见过。 到目前为止,沈惜月对她自己过往的所有认知,仅为那日在院里秦浩远对她的简单所述,从前的她是个怎样的人,和浩远之间又是如何相处的,她都想知道。撇开那些伤痛不说,难道她就要这么稀里糊涂过一生? 小舞出身贫寒,读书识字不多,却是一个聪慧的姑娘。见沈惜月一脸落寞,便问:“小姐可是想知道自己的过往?” “是啊。” “可如果是些让人伤心的过往,忘记了又未尝不是一种福分呢?” 没想到小舞倒是看得通透。可人的过往怎会尽是些令人伤心的事情,那些快乐的事情也一并忘却很是可惜。她如此患得患失,何尝不是害怕再失去秦浩远这唯一的依靠。 “小舞说得极是。” “庄主如此疼惜小姐,定是不会让小姐受委屈的。” 没想到小舞竟能看透她的心思,沈惜月收起情绪,换了个话题:“林先生是何时来山庄的?” “小舞进山庄的时候林先生就在。奴婢们初初进庄之时庄主便交代过,林先生是山庄的贵客,万万不可怠慢。”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林先生可是神医薛先生的高徒。那时候小姐昏迷不醒,大家都怕小姐挺不过来,结果,林先生妙手回春,小姐最终痊愈了。”小舞毫不掩饰对林谷的崇拜之意。 “可惜过了年他便要离开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小姐也莫过伤感,往后总会有机会再见的。” “嗯。” ------------ 第七章 逗乐 小舞见沈惜月情绪还是低落,便想了个逗她开心的法子。 “小姐,眼看快过年了,咱们把梅苑布置得喜庆些如何?” “好啊。”沈惜月想都没想便应了,找些事做,省的胡思乱想。 “那我去把大家都招进来。”小舞说着就跑出屋。 沈惜月一笑,这孩子时时刻刻都这么有精气神儿。比起小舞,自己岂止比她幸运百倍,却还自艾自怜,着实不该。浩远忙着打理山庄的一切,可不能再给他添堵了。 不多会儿,小舞把梅苑的下人都叫来了。梅苑里除了小舞这个贴身丫鬟,还有四个和小舞年龄相当的丫鬟,分别叫小莲、小茉、小菊和小桃,小舞俨然便是这四个小丫头的小头儿。另外还有李叔李婶老两口专门负责梅苑的吃食。 “你们都会什么?”沈惜月问大家。 “小姐,我会剪窗花。”小舞马上答道。 “小姐,老奴会糊灯笼。”李叔答道。 “糊灯笼很耗时吧?一时也不好找材料。况且李叔还得准备晚膳,浩远最近太忙,还得劳烦李叔在吃食上多费心给他补补。” 李叔在大户人家做了一辈子的厨子,何时遇到过如此亲切和善的主子,诚惶诚恐答道:“小姐折煞老奴了。” 李婶也是很喜欢这位美若天仙,又心地善良的小姐,心疼她命运坎坷,说道:“丫头们今天就陪着小姐解解闷,我们老两口这就去准备晚膳,炉子上炖着汤呢。” 李叔李婶退下,几个小丫鬟平时几乎没有和沈惜月说过话,虽说从未见小姐打骂过下人,甚至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可大家对小姐却总是心存敬畏,难免有些拘束。 小舞见四个小丫头傻站着,扑哧一声笑出声:“看你们一个个在底下像小野猫似的,怎么这会儿跟见了老虎似的。咱们小姐可是最最温柔的。” 沈惜月笑骂小舞:“就你能,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拐着弯说我是母老虎。” 小舞赶紧澄清:“我的好小姐,小舞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小姐是世上最好最温柔的人。” “别贫了。小心我打你,看你还说。” “小姐饶了小舞吧!” 四个小丫头在旁边看着小姐和小舞说笑,也跟着一起笑,渐渐都放开了。小舞让小莲准备了些瓜果,小茉准备了红纸和剪子,主仆几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瓜果聊天,一边让小舞教大家剪纸。 小舞的手很是灵巧,只见她把一张红纸叠了几下,再一通剪,张开便是一张图形精美的窗花,沈惜月叹道:“小舞啊!我都舍不得把你嫁出去了,得多留几年才行。” 小舞羞红了脸:“小舞才不要嫁人。” 难得看到小舞害羞,四个丫头忍不住大笑,小舞拍打着身边的小桃和小菊,一边笑骂:“死丫头,不准笑,不然让小姐把你们都拉去嫁人。” 小桃答道:“我们哪敢走在小舞的前头呀,嘻嘻。” 小茉赞同:“小舞是我们的老大,我们得走在老大的后头。” 小莲和小菊也赶紧附和,沈惜月假装一副吃惊的样子,叹道:“这样看来,小舞还留不得了,不然一屋子的丫头都留下了,留来留去都留成愁了。等小姐我身子养好,得好生替我的丫头们寻些青年才俊才是。” 小舞赶紧道:“小姐,小舞不想嫁人,就想陪着小姐。” 几个丫头也赶紧表示不想嫁人,沈惜月便将话题岔开,让小舞教大家剪纸。她也比丫头们大不了几岁,都是年龄相仿的少女,主仆六人嘻嘻哈哈闹了一下午,梅苑里一片欢声笑语。 秦浩远踏进梅苑的时候,沈惜月正展开手中的剪纸,笑颜如梦似幻,不禁一时看得痴了,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沈惜月抬头看到倚在门口的秦浩远,提着裙摆快步走到他身边,将手中剪纸递给他:“浩远,你看。” 丫鬟们见庄主来了,赶紧站起行万福:“庄主。” 秦浩远点点头:“下去准备晚膳吧。” “是。”丫鬟们将桌上的东西收起,鱼贯退出屋子。 秦浩远低头看这手中的剪纸,红红的福字,虽不是很精致,倒也可以看出剪纸人的用心,很给面子地赞叹:“不错。” 牵起她的柔荑,坐到桌边,关切问她:“累吗?” 沈惜月摇摇头:“我闲人一个,怎会累。倒是你,可别累坏了身子。李婶炖了汤,给你补身子的。” 秦浩远是习武之人,身子自然不弱,可自娘亲过世以后,再没人如此关心过他,如今,又有人为他牵挂,终于不再觉得自己是孤苦一人。 ------------ 第八章 残忍 秦浩远摸摸沈惜月柔顺的秀发,柔声道:“最近太忙,都没有时间陪你。等这阵子过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沈惜月听说可以外出走走,满心欢喜:“当真?” “嗯。”她的笑容让他着迷,她已经多久没有这么笑过,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让她常露笑颜。“今日遇到什么好事?” “和小舞学剪纸。明日我们便将窗花都贴上,快过年了,得把屋子装饰得喜庆些。” “别累着了。” “我又不是纸糊的,你放心吧。” 用过晚膳,天已经黑下来了。两人虽已订终身,但并未拜堂成亲,秦浩远顾及沈惜月的名节,自她醒来,便不再留宿梅苑,吩咐下人好好伺候她,便匆匆离去。 秦浩远回到他住的松苑,交代清风守在书房的外间,进到书房顺手关了门,翻看着管家秦忠拿来的山庄这一年的开销账簿。虽说秦忠是自己人,可以信赖,但到漠北才短短一年的时间,山庄的大小事务他得有所了解,才好安排来年的事务。 敲门声响起,秦浩远应答:“进来。” 清风进来,毕恭毕敬报告:“庄主,表小姐来了。” 秦浩远一皱眉,不悦道:“她不是表小姐,莫再叫错。” “是。让她进来吗?” “让她进来吧。” “是。”清风退出。 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身披桃红色大氅,发丝有些凌乱,想必是来得急,外头风又大,俏脸被吹得红扑扑的,手上提着食盒。 见着秦浩远,少女快步上前,将食盒放到桌上,脆脆的声音透着愉悦:“表哥!” “我说过我不是你表哥。” 秦浩远的冷淡熄灭了少女的热情,小脸垮下来:“可在秀凌的心中,你就是我的表哥。” 秦浩远没再跟她计较这个问题,冷冷问道:“让你收拾行李,收拾得如何了?” 少女没有回答,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深呼吸一下,又露出笑容:“表哥已经好久没来看我了,听清风说最近表哥很忙,我做了你爱吃的点心……” 秦浩远打断她:“林谷年后便会回神医谷,我已经拜托他顺道送你回青州。” “表哥,我不走。我已经从家里跑出来了,就没有想过要回去。我愿意一直跟着表哥,我……” “秀凌!”秦浩远打断她:“我不愿意你跟着我,春天到了我便会和惜月成亲了,你这样不明不白留在这里不合适。” “表哥,你知道我的心意,我知道我比不上惜月小姐,我……我愿意做小。”周秀凌想忍住不哭,可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住口!我不会要你的,我怎么会让惜月受委屈。我从未对你有意,当初你追上我们我便和你说过,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你执意要跟着我,我没有赶你走,不过是看在我娘亲生前曾受你照顾。跟那个人有关系的人,我一刻也不想见到。” “舅舅已经遭到报应,况且他是他,我是我,我从未做过坏事,不过就是爱上了你,你为何对我如此残忍。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周秀凌终于忍不住哭泣出声,她如此低声下气不顾廉耻都愿意做小了,却被他无情拒绝。 “不必为了我连尊严都不要了,你值得更好的人来爱你,但那个人永远不会是我。”秦浩远高声传唤:“清风!” 清风赶紧进屋:“庄主。” “送周小姐回屋。” 清风对哭泣的周秀凌说道:“周小姐请。” 清风从前都唤她表小姐,如今却如此生疏唤她周小姐。周秀凌见一向对她很好的清风都欺负她,心中悲愤难耐,哭着往外跑去。 “等下。”秦浩远的声音响起,周秀凌停住脚步,转身望着他,难道他……“把食盒拿走。” 周秀凌小脸顿时煞白,再也忍不住,头也不回跑掉了。清风赶紧提了食盒跟了上去。 秦浩远皱皱眉,再也没有看账簿的心情,放下账簿,闭上眼,伸手揉揉鼻梁处。其实他并不讨厌周秀凌,但对她也无意。早就知道她对自己的情意,既然对她无意,让她早早断了念想也好。一个姑娘家这样不明不白的住在这里,终究不是个事。 当初惜月在病中之时,他也没空去管周秀凌的事情,她愿意留下便由她去了,如今惜月已经好了,再让周秀凌留下,就怕惜月产生误会,为了避嫌,也得让她离开。一想到惜月,心又变得柔软。 “庄主。”清风掀开厚厚的门帘进来。 “送回去了?” “是。周小姐孤身在外,庄主不该对她太过冷漠。”刚刚送周家小姐回去的路上,她哭得那么伤心,把他的心都哭乱了。 “哦?你对我意见很大嘛。” “清风不敢。” “清风,你脾气越来越大了啊。看来是时候给你讨个媳妇了。” “……清风告退。” “如果你喜欢秀凌,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周家老爷不会轻易把女儿许给你,而且首先,你要想办法得到秀凌的心。” 清风掀门帘的手顿住:“清风自知身份低微,怎敢高攀秀凌小姐,清风从未敢有非分之想,庄主莫要拿清风说笑了。”说完便出了门。 秦浩远轻轻一笑,喃喃道:“傻小子,心事都写脸上了。” ------------ 第九章 除夕 转眼便到除夕,肆虐了半月之久的风雪终于停歇,天空放晴。山庄里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秦浩远终于得空,陪着沈惜月在院子里赏雪。两人都很享受这难得的相处,即使什么也不说,便是手拉手靠坐在一起便觉满足。 秦浩远让下人们将年夜饭安排在梅苑,山庄里人员简单,不过就是秦浩远、沈惜月两位主子,还有林谷和周秀凌两位客人,管家秦忠算半个主子,除了小舞和清风两位贴身伺候主子的,还有十几名下人。 丰盛的年夜饭已经摆上桌,秦浩远、沈惜月和林谷围坐在桌边,这是沈惜月第一次见着管家秦忠,一位慈祥的老人。秦浩远招呼秦忠坐下,秦忠先是不愿,说自己是下人,怎可与主子同桌。 “忠叔,您知道我已经无父无母,我敬您如同自己的长辈,您别再当自己是下人了。”秦浩远拉过秦忠坐下。 “浩远,不如再摆两张桌子,让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热闹热闹。”沈惜月提议。 “好啊。” 下人们利落又摆了两桌,留下几人在主桌伺候,其余人都入座开吃,小舞安排了几人快快吃完再将那在主桌伺候的几人替下来。 “林谷定好何时启程了吗?”秦浩远问道。 “初十。” 沈惜月皱眉:“不是说好过完年吗?那得过了十五才算。” 林谷微微一笑:“不过相差五日,反正都要离开。惜月如今身子已无大碍,我会再开好几副方子,李婶那边我也已经交代清楚,惜月只需再吃一月便可停用。” 秦浩远举杯:“来,林谷,我敬你一杯,你是惜月的救命恩人,就如同我的恩人,无以为报,今后如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义不容辞,先干为敬。” 林谷也举杯干了:“不用谢我,惜月如我亲妹,兄长救妹,天经地义。只希望日后你能好好待她。” “这是自然。” 对于林谷这位救命恩人,沈惜月心存感激,虽说没有从前的记忆,他却总能给人兄长般的亲切之感,分别在即,心中难免不舍。收起失落的情绪,给自己斟满酒,举杯对林谷道:“林谷,我也敬你,等你得空,记得回来看我们。”说完一口干掉。 “有机会一定会来的。”林谷再次举杯。 秦浩远知她心里难过,便说了些往日里遇到的趣事,逗得大家哈哈笑,离别的愁绪顿时被笑声冲淡。 年夜饭要慢慢吃,吃到中途,秦浩远让管家秦忠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红包里装着一张白纸,上面写了不等的数额。 秦浩远站起来,指着托盘里的红包,高声说道:“人人都有份儿,里面包着不同的数额,最少一钱,最多五两!明日拿着红包到账房找秦叔兑换。” 这下大家都沸腾起来,赶紧放下手中的碗筷,在秦浩远身边排好队,生怕慢了大红包被别人抽走了。 最终大红包被李婶抽到,小桃抽到一两,也算不少的,沈惜月屋里其他人都只有几钱。不过大家都很高兴,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沈惜月趁着没人注意,凑到秦浩远身边:“我也要红包!” 秦浩远笑笑:“我把自己包到红包里给惜月如何?” 沈惜月嘻嘻一笑:“甚好!” 俊男美女,嬉笑打闹的画面很美好,可在林谷看来,却有些刺眼,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想把自己灌醉,却始终清醒。 这女儿醉也不过尔尔,有些想念神医谷的情浓,情到浓时自然醉人,据说是师傅年轻时为心爱的小师妹而酿,可小师妹却情系他人最终嫁与他人为妻,师傅为情所伤,终身未娶,小师妹成了神医谷的禁忌。 “林谷,今晚咱俩通宵对弈如何?”秦浩远见林谷独饮便主动与之交谈。 “甚好。我林某人自认棋艺尚可。” “是么,那秦某人得向先生好好讨教一番了。”秦浩远朝林谷一拱手。 “秦庄主客气了。”林谷也冲秦浩远一拱手。 接着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啊!咱们现在还是好好喝酒才是。”沈惜月向添酒的丫鬟交代:“再让人搬些酒来,今日得让大家喝尽兴了。” “往后咱们三人对饮的机会不多了,今日便喝个尽兴。”林谷心中苦闷,有人与之对饮,正是求之不得。 “惜月这身子……”秦浩远有些担心。 “无妨,惜月当年便是千杯不醉的女中豪杰,如今她身子已无大碍,只要不是豪饮,并不会伤身。” 得了林谷的肯定,于是三人便毫无顾忌,大有一醉方休之势。 ------------ 第十章 冷清 冬夜外头格外的寂静,梅苑的欢声笑语清晰地传到周秀凌所住的客房。相比那边的热闹,这里冷清得有些过分。 周秀凌当初从家里偷跑出来时,带了从小便跟在她身边的贴身丫鬟玉儿。到了浩月山庄后,秦浩远另外又派了两名丫鬟伺候。自家小姐的心思玉儿最是清楚不过,当初小姐执意要逃家追随表少爷,她也劝过,表少爷意不在小姐,不是小姐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可小姐一门心思想要嫁与表少爷为妻,哪里听得进去。 到漠北已经一年了,表少爷对小姐始终冷冷淡淡,下人们对小姐虽然恭恭敬敬,生活上从不怠慢,但始终带着疏离。在这里,小姐过得一点也不快乐。玉儿想过劝小姐离开这里,可小姐对表少爷一往情深,哪里舍得离开,这让玉儿都不知从何劝起。所以,玉儿也不快乐。 梅苑是主仆二人的禁地,里面住着山庄未来的女主人,秦浩远住在松苑,可事实上他只要得闲,大部分时间却是在梅苑。周秀凌多少次立在梅苑的墙外,听着墙内传出的欢声笑语,深爱着秦浩远的她心如刀割,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舍不得离去。 只是她执意流连于此地竟连累得玉儿也跟着她伤心,这个从小便跟在她身边的小丫头,名义上是她的丫鬟,事实上二人情同姐妹。于是她总觉得对不起玉儿,只有想方设法对玉儿更好,心中的亏欠愧疚之感才会少些。 几天前清风说秦浩远将年夜饭安排在梅苑,周秀凌原以为终于可以近距离接触那个能得到表哥的绝色女子,从知道她的存在时,她便一直在昏睡中,后来醒了,却一直在梅苑中不曾外出,对她,周秀凌又嫉妒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让表哥死心塌地爱着。 可秦浩远却早早派清风过来传话:“冬夜严寒,请周小姐务必留于屋内,切莫外出受寒。”周秀凌心中一阵闷痛,他竟然如此提防她,只为保护他心爱的女子。 她终于明白,在他的眼中只有两类女子,一个是沈惜月,另一个便是别的女子。当初为他倾倒的女子何其多,他何曾多看一眼,她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是不同的,原来在他眼中,她和别的女子没什么两样。 清风看着脸色惨白的周秀凌,内心有些内疚,如果不是他当初无意间透露给她,庄主会北迁漠北,她是不是便不会背井离乡,追随至此? 清风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她,她立于栀子花丛中冲他笑:“你便是表哥身边的清风?”当真人比花娇。可如今,当初的娇艳花儿已现枯败之势。只怪命运捉弄,庄主不是无情之人,他只是将所有的情意都给了沈家小姐而已。 “庄主命人备下了好酒好菜供小姐享用。”清风说完转身便走,他不忍看她失落悲伤,也说不出安慰的话语。 周秀凌忍不住苦笑:“如此,秀凌还应该谢谢秦庄主的盛情款待了。” 秦浩远果然派人送了酒菜,他在生活上从不苛待于她,可她要的并不是这些。这一年来,平日里他来看她的次数少些,她还能骗骗自己,他刚来漠北,忙是在所难免,并不是故意冷落她。可如今这除夕之夜他也不愿来看看她,让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冷冷清清过年尤显凄凉,周秀凌让玉儿坐下陪她喝两杯,玉儿知道小姐心里苦,也顾不得什么主仆有别,坐下斟满两杯酒,陪着主子喝起来。秦浩远派来的两个丫鬟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我这里有玉儿在就行了,你们下去吧。” “庄主吩咐让奴婢伺候小姐。” “那坐下一起喝两杯,大过年的,别饿着肚子。” “奴婢已经吃过了,请小姐慢用。” 不管她说什么?两人总是这么毕恭毕敬回答,始终与她保持着距离,让她连气都撒不出。 所谓的伺候,不过就是监视,他不过是怕她跑到梅苑,让沈惜月看到。于是,她也不再坚持,和玉儿一起吃肉喝酒,肚子填满了,是否心便不会这么空虚。 “小姐,这四喜丸子做得不错,您尝尝。” “玉儿,你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小姐可别这么说,如果不是当年遇到小姐,玉儿说不定早就尸骨无存了。” 玉儿还记得那年娘亲过世,嗜赌如命的爹爹居然要把她卖到青楼。她虽年纪小,却也知道青楼不是什么好地方,死活不肯,被爹爹在大街上打得只剩下半条命。幸好被小姐救下,从爹爹手中将她买去。 “幸好有你在,如果是我一个人,可能我都要撑不下去了。”周秀凌心想:这是要醉了吧。她开始想家,想念疼惜自己的爹爹和娘亲,脸颊上两行清泪滑落。 ------------ 第十一章 守岁 梅苑的年夜饭一直吃到深夜才结束,下人们收拾好便退下。 秦浩远和林谷在厅里下棋,沈惜月在旁边看,看了半天,发现却完全不明白。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秦浩远的描述,她的出身应该不会太过贫寒,可她棋艺不通,是以前就不会还是因为失忆呢?应该是因为失忆吧!嗯,肯定是这样的。 夜已深,又看不懂棋,时间一长,沈惜月开始犯困,单手支着下巴,一不小心就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看得秦浩远和林谷忍不住笑起来,秦浩远把她摇醒:“去休息吧。” “我得守岁,怎么能早早睡去。”沈惜月揉揉眼,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小舞,给我泡杯浓茶提提神。” 候在一旁的小舞赶紧去给沈惜月泡茶。 秦浩远无奈笑笑,看看香篆钟说道:“快到子时了,准备放爆竹啰。” “啊!真的吗?我要看!”一听说放爆竹,沈惜月的瞌睡一下便被赶跑,俏脸充满期盼,灵动的双眸眼波流转。 秦浩远和林谷刚站起身来,外头已经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沈惜月提起裙摆朝门口跑去,被秦浩远一把拉住:“外头冷,把披风披上。” 秦浩远接过小舞递过来的披风给她系上,拉着她的手走到门口,林谷已经站在了院子里,正帮着清风在点火。爆竹响起,好不热闹。远处还有朵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绚丽非凡。 沈惜月靠在秦浩远的怀里,对着朵朵烟花许下新年愿望:不求富贵,但求安康。只要能和他平安健康在一起,足矣。 放完爆竹,清风陪着林谷先去了松苑,秦浩远让沈惜月去休息,她却不愿:“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我要守到五更天才行。虽然我们已经无父母需要我们为之祈福,不过我可以为咱们自己祈福。” “有这份儿心就够啦!剩下的交给我。”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让别人代劳,需亲力亲为才行。” “惜月觉得我是别人吗?” “当然不是!可是……” “我和林谷喝茶下棋,也不会觉得无聊犯困。要是把惜月累坏,我会心疼,去睡吧。”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将她送回卧房。 回到松苑,清风等在门口,待秦浩远进到厅里,清风一边接过他解下的披风,一边说:“林先生已经在书房等候。” “知道了。”说着,秦浩远朝书房走去。 “庄主!”清风叫住秦浩远:“周小姐那边,您是否过去看看。” 一想到周秀凌,秦浩远心里也不好受,把她送走也是为她好,既然想断了她的念想,便不应该再给她任何希望。“不必。” “是。”清风正准备退下,却被秦浩远叫住。 “等等,你过去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咱们可不好怠慢了客人。” “是。” 书房内,林谷正斜靠在椅子上喝茶,见秦浩远进来,笑了笑:“秦庄主艳福不浅呐。”显然是听到了清风与他的谈话。 “你就别笑我了。我已经跟她说过让她跟你一起离开。” “我这儿可还没答应呢。” “你会答应的。” “如果惜月不能幸福,我会让她离开你的。” “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但愿。” “真的不留下来喝杯喜酒?” “不了。” “那趁着你还没走,这些日子得好好陪你喝几杯了。” “要喝就得喝好酒。” 秦浩远哈哈一笑:“酒窖里有些好酒,我本是打算和惜月成亲之时用来款待宾客的,既然如此,便让你提前尝尝,当是为你践行。” “哦?那我倒要好好尝尝了。” 清风来到周秀凌所在的院子,见厅里还亮着灯,便掀开厚厚的门帘进屋,见丫鬟正在收拾桌子,便问:“小姐呢?” “玉儿扶小姐进卧房了。” 正说着,玉儿出来了,见清风在,便板起了脸:“你来作甚?看我家小姐够不够惨吗?” “庄主让我过来问问小姐有没有什么需要?” “表少爷真是铁石心肠,小姐需要什么他能不知道?这段时间连看都不来看小姐,小姐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就算是对我家小姐没有男女之情,那多年的兄妹之情也不顾了么?”玉儿为自家小姐鸣不平。 “庄主不是无情之人,他也是为了小姐好。你应该多多开解小姐才是。小姐既然已经睡下,我便回去了,你也早些歇息吧。”不等玉儿回答,清风便转身出门。 玉儿心里也明白,表少爷并没有错,可看着自家小姐痛苦,她心里也难过,连带着对清风也没有好脸色。表少爷将小姐送回家,或许真的才是对小姐好吧。 ------------ 第十二章 新年 由于睡得晚,等沈惜月醒来已接近初一中午了。 “小舞,你怎么不叫醒我啊?”沈惜月佯作嗔怒道。 “我的好小姐,庄主交代让您多睡会,奴婢们哪敢扰您清梦啊。”小舞手脚麻利地为沈惜月梳洗。 “庄主呢?”想到未婚夫婿,沈惜月满心的甜蜜。 “一早清风就来传话,说庄主今儿得出门给生意上的朋友拜年,中午不回来用膳了。”小舞放下手中的木梳:“小姐现在饿了吧!我去让他们准备。” “嗯,好。”一想到大过年的只能独自用膳,沈惜月心中有些失落,不过更多的却是对秦浩远的心疼,大过年的也不能好好歇息。 不多时,下人已经将午膳摆好,好吃好喝的摆了满满一桌。 沈惜月招呼小舞:“让李婶多摆几副碗筷,把咱院子里的都叫过来一起吃。” “小姐,庄主知道了可会责罚奴婢们了。” “庄主不在,就是我最大,你是听庄主的还是听我的?”沈惜月第一次拿出主子的架子,没有家的人比任何人都渴望家的温暖,在她眼里,梅苑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家人,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才叫过年。 “好好好,小姐您最大,庄主都得听小姐的,小舞自然也是听小姐的。”小舞知道小姐是真心待大家如家人,反正庄主也不在,便不再推辞,叫了李叔李婶和小莲、小茉、小菊、小桃四婢,围坐在一起吃起来。 “这才有点过年的味道。”沈惜月满意地感慨。 “我老李头活了这把岁数,还从未和主子靠得这么近过。没想到到老了,还能有这样的福分,遇到小姐这么好的主子。”李叔激动得抹起眼泪来。 “快别这样说,惜月能这么快痊愈,多亏了大家的照顾。如今惜月已无血亲,除了浩远,大家便是我最亲的人。这种客套话以后都莫再提了。往后若是有客人在,大家别忘了礼数,莫叫人笑话咱们山庄没有规矩便是;如若就是咱们自己人,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人生在世,活得洒脱快活才不枉此生。来,大家一起喝一杯。”沈惜月举杯敬大家。 “能伺候小姐,是奴婢们前世修来的福分,小姐待大家如此亲厚,奴婢们定当尽心服侍小姐。”小舞的声音有些哽咽。 众人喝下杯中酒后纷纷表示会尽心伺候沈惜月,同时眼角都泪光点点。 “大家伙儿这是做什么?今儿是喜庆的日子,可不许掉眼泪。李婶炖的汤可真是不错,都尝尝。” 饭后等下人们收拾完毕,沈惜月见外头阳光很好,便提出出去走走,小舞赶紧制止:“小姐,您别看外头晴着,风可大得很,冷得紧,咱还是待在屋里,暖暖和和的,多好。” “唉!整日里待在屋里真是无趣啊。” 小舞大眼滴溜溜一转:“小姐,不如找些事情来做吧?” “何事可做呢?” “小姐会啥?” 这个问题可把沈惜月难住了,她完全不记得从前的事情,她会些什么自然也是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呢。” 小舞想了想说道:“一个人若是擅长一门技艺应该会是刻在骨子里的,小姐即便是忘记了前尘往事,这技艺应该是不会跟着就生疏了,想来肯定会很快上手的,不如,咱们一一试试?” “嗯,有道理。”沈惜月点点头,不过又想起昨晚看秦浩远和林谷下棋时,自己可是完全不懂,不由有些担心:“可是我看不懂棋呢。” “小姐不必担心,棋和别的又有些不同,小姐忘了规则也很正常,待以后让庄主再跟小姐说说,小姐定会很快上手的。”小舞想了想,问沈惜月:“小舞为小姐准备文房四宝,试试画画如何?” 沈惜月点点头表示赞同。 小舞将笔墨纸砚在书案上摆好,又将墨磨好。 沈惜月坐下提笔,画点什么好呢?院里的梅花开得正好,不如画梅,脑子里的腊梅图很是完美,可她却不知如何下笔。 小舞站在一旁看着一动不动的沈惜月不免有些紧张,最后却见她将笔搁下,无奈摇了摇头。 小舞赶紧安慰:“咱们再试试绣花如何?”说完便麻利儿准备了针线,又将画好绣样的手绢固定好递给沈惜月。 沈惜月左手执绢,右手举起穿好线的绣花针看了看,毫无熟悉之感,只得硬着头皮下针,结果……“哎哟!” 望着左手食指的血珠,沈惜月放弃了,将绣针插在手绢上递给小舞:“看来还是不会啊。” “小姐,您流血了,小舞去取药箱。” 沈惜月赶紧制止:“不用。”说着,她掏出袖兜里的手绢将血珠擦去:“瞧,这不是没了嘛,又不是多大的伤口。” ------------ 第十三章 韶华 小舞取来干净的手绢递给沈惜月:“小姐没事就好,不然就算庄主不怪罪,小舞自己都要难过死,都怪小舞提出让小姐试试绣花。” 沈惜月见小舞自责的样子,出声安慰她:“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手太笨。好了,去给我泡杯花茶吧!我渴了。” “小姐稍等。”小舞说完便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沈惜月回到书案边,沾了墨,提笔写下:“盼君惜取当时月,盼君惜取眼前人。” 小舞端着茶进来时,沈惜月正盯着眼前的宣纸发呆,连忙凑近一看,宣纸上是娟秀的小楷,忍不住赞叹:“小姐的字写得这么好看呐!” 沈惜月回过神,接过小舞递过来的茶,轻抿一口后搁在书案上:“不过算不得文盲罢了。” “小姐不必难过,咱们这才试了几样,咱再试试别的吧!” “我看还是作罢,你在梅苑见过乐器吗?如果我之前会的,依浩远细心的性子,怎会不为我备下?大家闺秀应该会的,我竟然都不会。”沈惜月此时的心情说不出的沮丧,她甚至有些责怪已经过世的双亲,为何不让她学习这些女子应该具备的基本才能呢。 “小姐如此美貌,即便是不会那些琴棋书画又如何,照样能让人着迷。小舞长这么大还未见过比小姐更好看的女子呢。” “空有美貌有何用。古人云:‘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女子若以色事人,当韶华逝去、红颜迟暮之时,其中悲凉谁人能知。”沈惜月心中难过,眼眶有些泛红。 小舞有些着急了,她这下可闯祸了,如不是她说什么试试就知道会不会的话,也不至于惹得小姐伤心:“都是小舞不好,尽出些馊主意,小姐肯定是因为失忆才不会的。而且庄主不是俗人,定不会只看重小姐美貌,小姐性子好,大家都喜欢小姐,小姐别难过了……”小舞急得直掉眼泪。 “小舞,你别哭,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有些乏了,想小憩一下,庄主回来再叫醒我吧。” 夕阳西下之时秦浩远才回到山庄,进门后便直奔梅苑。今日梅苑里冷冷清清,见小舞守在沈惜月的房门口,便问:“小姐呢?” 小舞自觉惹小姐伤心,心存内疚又怕庄主责怪,怯怯答道:“小姐乏了,在屋里休息。” “嗯,看来真是不能让她熬夜了。”秦浩远说着便迈步进了房间。 待他绕过屏风,便见沈惜月背冲外和衣躺在床上,连被子也没有盖,连忙上前坐到床边,想要拉过被子替她盖上,却发现她醒着。 “惜月?”秦浩远拉着她转过身子,一见她红红的鼻头和肿着的双眼大吃一惊,急忙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沈惜月摇摇头,扑到秦浩远的怀里,闷声问道:“浩远,从前的我是怎样的人?” 秦浩远一怔,是谁跟她说什么了吗?“为何想起问这个?” “我想知道。” 从前的她么,想起曾经的那些美好,秦浩远嘴角含笑:“静时端庄秀丽,动时嘛……”说道此处,他故意顿住。 “怎样?”沈惜月急急问道。 “活泼可爱。” “我今日才知琴棋书画我是无一擅长,连刺绣都不会。” “惜月是因为这个难过了?” “这样的女子不可悲吗?” 秦浩远轻轻将她拉出怀抱:“惜月怎会这样想,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说的这些个才能会不会并不重要。你可不是一般女子,你会的,这世间多数女子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沈惜月吸吸鼻子,这孩子气的举动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那是什么?难道千杯不醉也算特长?” 秦浩远想起当初在沂山时问她会什么时,她想了想回答:“我会为你鼓劲儿!”说完还肯定的冲他一点头。 此刻他还记得她当时透着小聪明的眼神,便对她说:“你会为我鼓劲儿呐。” 沈惜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没个正形儿。”顿了顿又忍不住问他:“浩远,你会不会嫌弃我?” 秦浩远轻抚着她柔顺的秀发,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心疼不已。“疼惜都嫌不够,怎舍得嫌弃。下次有什么事情可别憋在心里,哭坏了身子我会心疼。” “嗯。”沈惜月温顺地点点头。 “如果惜月喜欢,我可以为你请来师傅教你琴棋书画,咱们即便从前不会,现在学也来得及。如果是无聊了,不如跟着我学看账本,不过账本也是枯燥无趣得很,想必惜月不会喜欢。” “能跟你学习,我自然愿意,不过我怕我学不好。” “以惜月的聪明才智,学来应该不是很难。况且也不指着你养家,学不好也没有关系,权当打发时间了。” “如此甚好。”如果能跟他学着看账本,那往后便有更多时间和他相处,沈惜月低落了一天的心情终于好转。 ------------ 第十四章 书画 小舞见秦浩远拉着情绪好转的沈惜月出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小舞,准备晚膳吧。”秦浩远吩咐道。 “是。” 一会儿工夫饭菜都摆上了桌,秦浩远亲手为沈惜月盛了汤:“今儿没少流眼泪,得补补。” “不许说!”沈惜月懊恼地制止,因为怕身无所长遭他嫌弃而落泪,这种丢人的事情怎么可以嚷嚷得人尽皆知。 “为夫错了,请夫人责罚。”秦浩远忍不住逗她。 “越说越没谱了,谁是你的夫人。”沈惜月嗔怪道。 “不久的将来便能见分晓。” 沈惜月夹起一块鸡肉放进秦浩远的碟子里:“快快吃点东西,堵住你的嘴,看你还乱说话。” 折腾了半天沈惜月早就乏了,晚膳过后本想睡下,却见秦浩远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催他去休息:“你昨夜一宿没睡,今日白天又没空休息,今晚还是早些歇息吧。” 秦浩远见沈惜月不停打哈欠,知道是她想睡下了,便问道:“惜月是累了吗?可刚刚才用过膳马上睡下恐怕会积食。” 秦浩远叫来小舞:“去熬点山楂水来。” 吩咐完小舞,秦浩远对沈惜月说道:“喝完山楂水便休息吧!明日我不用外出,便教你看账簿如何?” 沈惜月听说他明日可以整日陪着她,心情大好,喜滋滋答道:“如此甚好。” 喝完山楂水沈惜月便睡下了,秦浩远再一次对自己说,以后一定不能让她再熬夜了,她身子还较弱,熬一晚上好几天都缓不过劲儿来。 回到松苑,秦浩远翻出几本比较基础的账簿,准备第二天给沈惜月看。之所以会提出教她看账簿,完全是为了能多些时间和她在一起,让她完全参与到他的生活。 第二天沈惜月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待她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到外厅,见秦浩远正坐在书案旁发呆。 “浩远,你几时过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又不急着上学堂,睡到自然醒也无妨。” “那你吃过早点了么?” “尚未吃过,专程过来向夫人讨些吃食。” 沈惜月见他又没个正形儿,便没好气地答道:“那你还是饿着吧。” 秦浩远将桌上的宣纸叠起放入袖兜:“这字写得不错,我跟惜月讨走了,待过几日城里的铺子开门,找个装裱匠裱起来,挂在房里时时警醒自己:惜取眼前人。” 沈惜月这才发现他将她昨日随手写的字收走,暗自后悔,昨日怎么没有丢掉,要真被他裱起来挂房里,那可真会叫她羞得无地自容了:“快还给我。” “惜月这是舍不得给我?” 沈惜月急道:“随手涂鸦,难登大雅之堂。你快些还我吧。” “我看着倒是甚好,惜月怎的这般小气。” 沈惜月嗔怪道:“明明是你强取,倒成我的不是了。” 秦浩远想了想说道:“那作为补偿,我为惜月作幅画如何?” “你会作画?”沈惜月惊得瞪大了眼睛。 “不过要吃饱了才有灵感。” “……” 沈惜月吩咐厨房煮了浮元子。他们是江南人氏,有春节早晨合家聚坐共进浮元子的习俗,寓意新的一年合家幸福、万事如意。初一早晨她睡过去了,而秦浩远又外出,这初二的早晨可算是补上了。 吃过浮元子,秦浩远让清风回松苑取来画笔和彩墨,又让小舞备了些清水,取出宣纸在书案上铺好。 沈惜月起初对他的画作并不十分期待,见他各种规格的画笔和彩墨备得如此齐全,这才有些相信他是真的会作画。不过她认为作画得需要些时间,便让小舞泡了花茶,一边喝茶一边半躺在软榻上等待他的大作问世。 秦浩远缓缓闭上眼,略微沉思后,睁开眼,蘸墨落笔。只见他目不斜视、笔意流转,仿佛人画合一,世间已无其他。沈惜月连同清风小舞等人仅仅是看他的作画之姿便已痴迷。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秦浩远搁笔,看他作画之人这才回过神来。沈惜月赶紧起身提着裙摆快步走到他身边,朝他的画作望去。 那是一个银装素裹的天地,一女子立于腊梅下,面带笑意微微扬头,仿佛在轻嗅梅香。腊梅娇鲜可人,寥寥数笔,便将树下女子出尘脱俗的绝美风姿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女子好生面熟。”沈惜月沉思片刻后惊呼:“是我!” 那是她的眼睛还未复明之时,听小舞说外头下了雪,窝在屋里半月之久的她便想出门走走,小舞经不住她的央求,便带她出了门。 那天秦浩远刚踏进梅苑的院门,见到的便是这番景色,从此这画面便刻在了他的心上。 “我以画换字,惜月可否愿意?” ------------ 第十五章 账簿 沈惜月确实喜欢秦浩远的画作,心想他也不是外人,便随他去了。吩咐小舞将画收好后,便立在书案的对面,看他下一步的动作。 秦浩远取出早已备好的账簿递给沈惜月:“这是咱们山庄里日常开销的账目,算是较为简单的,咱们就从这本开始学起。” “好。”沈惜月随手翻开账簿,第一页写着:浩月山庄天奉十二年正月内务账目,记录者秦忠。现如今正值天奉十三年正月,看来这账目刚好是一年前浩月山庄到来之初所记。 秦浩远冲沈惜月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待她走到他身边,便拉她一起坐到椅子上。书案边的椅子足够宽敞,两个人并肩而坐也不会觉得拥挤。 秦浩远将账簿放在书案上,一手轻搂着佳人,一手翻开账簿,开始讲解:“咱们山庄的账簿分为月结账簿、季结账簿、半年结账簿和年结账簿。咱们就从月结账簿学起。 之前世人多采取流水账,按账目发生先后顺序记录,发生一笔,记录一笔,不分类别。这种方式在算账的时候容易漏算或者错算,如若不小心便会将收、支弄混。 如今官厅在此基础上多采用‘入、出’作为记账符号,民间也有不少人将‘收、支’作为记账符号,账目内容简化,如此是收是支一目了然,不易出错。” 秦浩远讲得仔细,沈惜月听得专注,不知不觉半天功夫过去了。小舞进来禀报午膳已备好,两人这才惊觉时间过得竟然这么快,便放下账簿,执手走到餐桌前。 “就动了这么会儿脑子,肚子倒是饿了。”沈惜月摸摸肚子笑道。 “那先喝汤暖暖胃。”秦浩远亲自为沈惜月盛了汤递到她手上。“惜月是否觉得枯燥无趣?” “不会啊!我倒觉得有些意思。至少如果你提出教我下棋,我倒更愿意学习账务。”沈惜月一边喝着汤一边回答。 “惜月不觉无趣便好。本来就是为了让你打发时间,看账簿总比看闲书有用些。往后如果惜月喜欢,我便再与你说些生意上的事情,到那时我外出做事,惜月跟着我便不会觉得无聊,如此你我便有更多时间相处。惜月意下如何?” “求之不得呢。你说我是不是生错了女儿身,像刺绣这些女儿家的事情,我是半分兴趣也无。” “如果惜月生为男子,那我岂不是得打一辈子光棍了?”秦浩远半开玩笑说道。 沈惜月捂嘴轻笑:“又胡说。” “学习账务的事情不急于一时,咱们下午休息如何?” “我整日里无事可做,看看账簿倒是能打发时间了。那依你之意,下午咱们做什么呢?” “只是怕你累了,如果惜月觉得还好,那午膳后稍作休憩,咱们再继续如何?” “我想午后还是我自个儿再看看吧!上午你给我讲的我得消化消化。你忙了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得空,好生休息休息。” “那我让清风搬些闲书过来读读,这样你若有不明白的地方也方便问我,如何?”秦浩远好不容易得闲,自是想多多陪陪她,即便是什么也不做也觉满足。 “嗯,也好。” 沈惜月刚刚接触账务,觉得有趣,正是兴趣浓时,用完午膳便坐到书案边,开始翻看账簿。 清风自松苑取来一些野史书籍,秦浩远随意挑了一本坐到沈惜月身旁,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温热的气息喷在颈间,沈惜月挥手将他推开:“你上软榻上看去。” 秦浩远装无辜:“我又没有出声打扰你,两人坐一起暖和。” “那你坐好。” 秦浩远将手收回,换一只手撑住下巴,偏过头望着她。不多时,沈惜月感觉到他的注视,忍不住瞪他:“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此处风景独好,让人不忍转睛。” 沈惜月忍不住笑起来,假装嗔怒道:“那此处独好之风景留你慢慢欣赏,我还是先回避的好。”说着便要起身。 秦浩远赶紧拉住她:“好了,我好好看书便是了。” 这下秦浩远果然没有再打扰她,只是过一段时间便提醒她休息一会儿,喝口茶,再起身走走。 沈惜月看了半下午的账簿,竟让她看出了些门道:“浩远,你说这收和支要左右分开而录,将账簿由中间一分为二,左侧为收,右侧为支,是不是更加清楚明了?” 秦浩远接过账簿,略微沉思:“嗯,有点意思。待我跟秦叔商议一下,往后便试试惜月的法子。” “你觉得可行?” “当然可行。如若惜月生为男子,这世间恐怕又要多一商业奇才了。”秦浩远由衷称赞。 “怎么又乱说。我这是懒人有懒招,既然容易看花眼,那不如索性分开。” “有道理。我说我从前没能想到,原来是因为太勤快了呀。”秦浩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 第十六章 外出 接下来的几日,秦浩远都没有外出,和沈惜月两人整日里待在梅苑看看账簿,看看闲书。日子虽然平淡,两人却觉得无比温馨幸福。 初六一早,秦浩远带了食盒来到梅苑。 沈惜月刚刚起床,正对镜梳妆,见秦浩远过来便问道:“浩远,今日怎么这般早?是怕我这学生偷懒吗?” “今日咱们不学习。” “哦?” 秦浩远一笑:“初六城里的铺子大多已经开张,而且今日天气晴好无风,我带你上街游玩,如何?” “什么?”沈惜月“霍”地一下站起身,吓得小舞手一抖,不小心扯掉她几根头发,沈惜月捂着头“哎哟”一声。 “小姐,你没事吧?”小舞赶紧问道,当着庄主的面儿把小姐弄疼了,这还了得。 “我没事。”沈惜月顾不得理小舞,赶紧又问了一声:“此话当真?”她有些不敢相信,之前他是说过带她外出的话,她还以为是他随口说说,没想到这么快还真的可以外出。 “自然当真。昨日山庄新来了做点心的厨子,我尝过了他做的点心,味道真是不错,我带了些过来。刚刚见李婶熬了些粥,咱们就着粥吃些点心,然后出发。” “小舞,你快些。”沈惜月催促小舞快快为她梳头,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过外头还是冷,小舞,待会儿为小姐多穿些。” “是。” 吃过点心,沈惜月穿上厚厚的棉衣棉裤和皮靴,再披上兔毛大氅,自觉非常暖和了,对秦浩远说道:“咱们出发吧。” “等下。”秦浩远从怀里掏出一条丝巾,展开一看原来是一条面纱。将面纱为她带上后,他这才带她出门。 站在梅苑的院子里,秦浩远搂住沈惜月的纤腰:“惜月抓牢了。” 沈惜月还未回过神来,便已经身在空中,吓得赶紧搂住秦浩远的腰身。不过几个起落,两人便落在大门口。 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清风正坐在赶车的位置,见秦浩远二人出来便跳下车。拉车的黑马毛色水亮光滑,此时正悠闲地啃着路边的枯草,不时打个响鼻。 沈惜月回头看看大门,黑漆大门顶上的牌匾上是“浩月山庄”四个大字,门口没有过多的装饰,可见其主人的低调风格。这是她第一次出门,第一次见到浩月山庄的大门。 山庄坐落在半山腰,一条盘山道通往山下。往山下望去,依稀能见到一块块的田地。 “浩远,你怎么会轻功?”沈惜月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我自幼习武,自然是会轻功的。”秦浩远将沈惜月抱上马车后,也跟着跳上了车,待沈惜月坐好后,他关上车门,冲外喊道:“清风,走吧。” “是。” 车内的二人感觉车身一沉,想来是清风跳上了车,紧接着一声鞭响,一声马鸣:“驾!” 骏马拉着马车疾驰,沈惜月的心随着“达达”地马蹄声跳跃着。 车厢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和壁毯,很暖和,沈惜月将大氅解下放到一边。轻轻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透过缝隙往外望去。 冬季的山林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树上还挂着积雪,也看不见任何动物,有些死气沉沉的。可她对一切都那么好奇,居然看得津津有味。 “开着窗户风大,要不就把大氅披上。”秦浩远想将大氅给她披上。 沈惜月轻手挥开,将窗户合上,问道:“浩远自幼习武为何如今却选择从商呢?” “习武只为强身健体,从商却是生存之道。” “那武艺如何?” “保护惜月是够了。” 此时,清风的声音传来:“庄主,快到城门口了。” “那咱们放慢速度。” “是。” “吁……”车速慢了下来。 秦浩远为沈惜月解说:“前面便是咱们今日的目的地乔禹城。乔禹城第一任城主姓乔名禹,是一位乱世英雄。当初他建立此城专门收留一些在中原无法立足却本性善良之辈,后来一些犯过错误之人也投靠于他,只要在这里不再作奸犯科,他便不过问来人之过往。 人们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容身之处,和睦相处,自给自足。为了纪念乔禹城主,便将此处命名为乔禹城。 此处中原人多,好做生意,咱们的铺子也在城里。山庄则选择建在城外近郊的婆珂山,那里比较清静,利于修养。” 沈惜月再次推开窗户往前望去,高高的城楼已经近在咫尺,城墙上“乔禹城”三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此时城门大开,身着各类服饰的人和各类马车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清风,进了城先去咱家的铺子。”秦浩远从窗户探出头对清风吩咐道。 “是。” “咱家铺子是卖什么的?”沈惜月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 ------------ 第十七章 米铺 马车在街道上慢慢行走,街道很宽敞,也很干净。街道两旁是各式店铺,租不起店铺做些小本生意的便在街边摆摊,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马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清风恭敬说道:“庄主,到了,请下车。” 沈惜月披上大氅,在秦浩远的搀扶下跳下马车,抬头看眼前的铺子,牌匾上四个大字:秦记米铺;后头还有几个小字:城东店。原来是卖米。 “中原人还是习惯以大米为主食。”秦浩远说道:“咱们一共在乔禹城有四间铺子,城东、南、西、北各有一间,这是最大的一间。走,进去瞧瞧。” 秦浩远拉着沈惜月走进铺子,清风则在门口守着马车。 “东家,您来啦?”一进铺子,一位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 “惜月,这位是郝常庭郝掌柜。”秦浩远为沈惜月介绍完又对郝常庭说道:“郝掌柜,这位是沈小姐。嗯,不久便会是秦夫人。” 沈惜月脸有些微微发烫,幸好是带着面纱的,双目含怒瞪了一下秦浩远。秦浩远被她瞪了也不生气,反而冲她得意一笑。 郝常庭心想:原来这就是住在梅苑的小姐。虽然她带着面纱,仅露出眼部以上,看不见她的面貌,但仅仅是看到她的双眸,便能让人肯定那面纱下藏着的定是倾城之貌。 郝常庭做了几十年的掌柜,察言观色自是有一套,见两人眉目传情,果然如传说中的情深意笃,冲沈惜月拱手弯腰道:“见过沈姑娘。” “郝掌柜有礼了。”沈惜月对郝常庭行了万福礼以示尊敬。 “今日生意如何?”秦浩远问道。 “平常百姓在年前已经置办了足够的年货,今日才开门不久,只有几家酒楼过来订了货。” “嗯,还算不错。” “东家不如上后头坐坐,常庭近日得了些好茶,让来喜沏了给您尝尝如何?” “不了,我还要去别处看看。” “那让来喜送送您。” “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说着,郝常庭冲着里间高声唤道:“来喜!” “哎――”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门帘被人掀开,一位姑娘走了出来,圆圆的脸盘,圆圆的眼睛,身形较为丰满,虽五官平常,但皮肤白皙,看起来倒是很合眼。 “爹爹,唤我何事?”来喜一转头,看到秦浩远,眼睛一亮:“东家来了!爹爹,东家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原来是郝掌柜的掌上明珠。 “这就要走了。”秦浩远笑着说道。 “啊?刚来就要走了。”来喜垮下脸,不过很快又挂上笑容:“那来喜送送您!”说着伸出手想扶住秦浩远的胳膊,却发现秦浩远身边的沈惜月:“这位是?” “这是东家未过门的夫人。”郝常庭答道。 郝来喜愣住了。 “不必送了,留步。”秦浩远没有再理会愣在原地的来喜,跟郝常庭告辞后便拉着沈惜月往外走。 两人刚行至门口,身后幽幽传来来喜的声音:“东家怎么喜欢这样的女子,瞧她瘦成这样,定是不易生养……” 沈惜月脚下一顿,差点没迈过门槛,幸好秦浩远在旁边扶了一把。 郝常庭训斥女儿:“来喜,胡说什么?怎么这般没规矩!”说着赶紧拉着女儿进了里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 见二人出得门来,清风赶紧跳下车:“庄主,接下来去哪儿?” “去北街铺子。”秦浩远说完便和沈惜月上了车。 沈惜月靠坐在窗边,没有言语,想起刚才见的来喜姑娘。这漠北的姑娘果然不一样,言语与行为真够大胆,随便与男子拉拉扯扯,更能说出“不易生养”的话来。 秦浩远见沈惜月沉默地望着窗外,以为是她在为来喜的话生气,忐忑叫她:“惜月……” “啊?”沈惜月回过神。 “你别把来喜的话放在心上。” 沈惜月抿嘴一笑:“来喜姑娘倒是个有个招婆家喜欢的身子,浩远以为如何?” 秦浩远也不接她的话:“等下咱们看过北街的铺子,再去西街,最后去南街。” 沈惜月又道:“浩远是不是也喜欢来喜那般身子骨健康些的姑娘?” “中午我带你去乔禹城最大的酒楼。” “浩远!” “嗯?” “你是不是心虚了?” “哪有,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还能不知道?要真不知道,那待会儿上街买一面镜子,惜月只需往里一瞧,便能见着我的心上人。” 沈惜月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北街的铺子掌柜叫游梦白,和郝常庭年龄相仿;西街铺子的掌柜叫长孙云,是位年轻男子。 南街铺子的掌柜居然是位女子,名施其珍,其夫君已经过世,她独自带着三岁的女儿生活。见她熟练招呼着顾客,沈惜月对她佩服不已。待她得空时与沈惜月闲聊,两人相谈甚欢,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意,很快便以姐妹相称。 待四间铺子全部看完,秦浩远交代清风:“将马儿赶去休息,晌午时分到酥苑来寻我。” ------------ 第十八章 逛街 初六是年后店铺开门第一天,人们闲来无事,大多外出逛街,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秦浩远与沈惜月信步走在繁华的大街上。 沈惜月好奇地看着街上的一切,一会儿看看这个摊上的盘扣,一会儿摸摸那个摊上的簪花。 秦浩远怕她走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紧紧抓住她的手:“看上哪个了,我买给你。” “看看就好,不用买的。” 两人正好走到一间胭脂铺前,秦浩远对沈惜月说道:“进去瞧瞧。” 两人刚一进门,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妇迎了上来:“哟,这不是秦老板嘛,稀客啊。” “袁老板客气了。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前些日子生了大病,如今大病初愈脸色有些苍白,麻烦帮忙挑两盒胭脂。”秦浩远客气答道。 袁老板看了看沈惜月,似嗔似怨横了秦浩远一眼:“这挑胭脂的颜色得看肤色,姑娘面纱蒙面,秦老板真会为难人。” “这眼部以上不是露出来了嘛,我相信袁老板的实力。”秦浩远不愠不火。 “浩远,平日里我也不出门,不如算了。”沈惜月不喜欢袁老板看秦浩远的眼神。 “姑娘此言差矣,女为悦己者容,秦老板可是乔禹城女子待嫁的前三人选,姑娘可得好好把握住了。”袁老板执手绢的手轻抵下巴,娇媚一笑。 秦浩远见沈惜月眼中隐隐有了愠色,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我家美人皮肤白皙,请袁老板拿两盒粉色的胭脂,多谢。” 袁老板拿了两盒粉色的胭脂递给秦浩远,沈惜月却伸手接过,当场打开:“这胭脂成色不错,往后免不了时常叨扰袁老板了,还望袁老板看在我家浩远的面儿上,多给些优惠了” “秦老板家的美人,倒是有趣得紧。”袁老板的笑容总是带着些妩媚:“我家妹妹常常念叨秦老板,有空多来坐坐啊。” “袁老板留步,秦某人告辞。”秦浩远赶紧拉着沈惜月逃似地出了胭脂铺。 出了铺子,沈惜月回头一看,袁老板正倚靠在门边冲他们挥帕子。“佳人胭脂铺”,记下了,绝不踏入第二次。 沈惜月将手中的胭脂塞给秦浩远,甩开他的手快步往前走。秦浩远比她高出许多,腿也长,两三步就追上她。 “惜月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这胭脂成色好吗?” “这么好的胭脂,你自己留着用吧!” 秦浩远一把拉住沈惜月,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吃醋了?” “我才不吃醋,要吃也得吃可口些的东西!” “那惜月想吃什么可口的东西?” “等我想到了才告诉你。”沈惜月想了想问道:“浩远,前些日子你说的红包,可算数?” 除夕之夜秦浩远曾说过把自己装到红包里送给沈惜月的话:“自然算数。” “如此说来,你的银子应该也是我的银子吧?”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嗯,这就好办了。” 沈惜月拉着秦浩远进入一间成衣铺,里面顾客不少,伙计们都有些忙不过来,不过看有新的客人进来,还是有人过来招呼:“二位随便看,看好了叫小的一声。” 沈惜月走到男衣区,一件件挑起来。一件银灰色披风不知是用哪种动物的皮毛制成,触感柔顺,挡风御寒想来效果也会不错。她踮起脚尖想要取下,奈何架子太高,而江南姑娘个子又较为娇小。 跟在她身后的秦浩远取下披风递到她手上,沈惜月拉着秦浩远比了比,又为他披上试了试,满意地点点头,示意秦浩远去交钱。 “惜月难道不觉得这件披风对我而言有些瘦了么?”秦浩远皱眉。 “我有说过是为你挑的么?”沈惜月一副吃惊的样子。 “那……”秦浩远这下纠结了,她居然为别的男子买披风。 “这是送给林谷的。过几日他便要离去,他救我性命,无以为报,送件礼物略表谢意。” 秦浩远不再纠结,换来伙计付账,伙计一脸讨好之意:“公子好眼力,这披风是银兰狐的皮毛所制,及其珍贵。” 从成衣铺出来,两人又在街上闲逛,行至一间酒楼跟前,只见上头大大的两个字:“酥苑”。 此时已接近晌午,秦浩远说道:“这便是乔禹城最大的酒楼酥苑,进去吧。” “哟,秦老板,包厢已经备好,楼上左手边第一间。” “多谢白掌柜。” 两人进到包厢,小二进来点了菜,不一会儿菜便上齐。 沈惜月正待取下面纱,敲门声响起,只好暂时作罢。 “请进。”秦浩远无奈说道。 门开了,进来一位系着围裙的姑娘,面容姣好,笑容可掬。她径直走到秦浩远面前,仿佛根本没有发现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秦大哥,您尝过我师兄做的点心了吗?如果不合您的胃口,还是让阿慧去吧!师傅都说阿慧的手艺比师兄要好呢。” 早上秦浩远说山庄新来了做点心的厨子,原来这位姑娘是厨子的师妹。显然她也是觊觎秦浩远的。 “你师兄的手艺很好。”秦浩远向阿慧介绍沈惜月:“这是沈姑娘,我即将过门的妻子。” 阿慧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沈惜月,见沈惜月带着面纱有些吃惊,微微一怔,很快又恢复笑脸:“沈姑娘介意秦大哥纳妾吗?” 今日见过郝来喜和袁老板,沈惜月原以为自己的承受能力有所提高,但面对阿慧的问题,她还是呆住了。 “阿慧,不可胡说!”秦浩远急忙喝道。 沈惜月这才回过神:“阿慧姑娘,我想你问错人了,你应该问你的秦大哥才是。” “秦某人此生并未有纳妾打算,阿慧姑娘请出去吧。”秦浩远冷冷答道。 阿慧知道秦浩远动了气,虽心有不甘,也只得退出包厢。 沈惜月取下面纱,眉头紧锁:“这漠北的姑娘都这么热情大胆的么?秦公子魅力无边,小女子将这面纱借你戴戴如何?” ------------ 第十九章 回庄 秦浩远面有愧色:“惜月,对不起。” 沈惜月摇摇头,重展笑颜道:“为何要说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你长得太招人,可这是天生的,难道我还能毁了你的容貌不成?嗯,好香,待我尝尝看,这酥苑是否能担得起乔禹城第一酒楼的名号。” 沈惜月夹起一块香酥鸡,轻咬一口,惊呼:“又香又酥,浩远你快尝尝。” 秦浩远松了一口气。虽然她偶尔会使使小性子,但却从来不会过度,总是那么刚刚好,让人觉得她是在乎他的,又不会让人觉得压抑。这样的女子让他沉醉。 用过午膳,秦浩远又打包了些酥苑的招牌菜,沈惜月说要带给梅苑的大家尝尝。 待二人从酥苑出来,清风正倚靠在马车上等着,见主子出来,赶紧上前接过秦浩远手中的包袱和食盒。 “庄主,接下来上哪儿?” “回去吧。不过不着急,咱们可以慢慢走。”沈惜月喜欢看风景,马车慢行风才不大。 秦浩远将沈惜月抱上车后也跟着上了车:“会不会累?” “不会。此行最大收获便是认识了其珍姐,往后我得多跟她请教才是。”提起施其珍,沈惜月是打心眼儿里佩服。想起今日所见的其他女子她感叹道:“今日所见女子,我看也就其珍姐算正常的。” “漠北民风淳朴,却也较为开放,女子外出谋生的比比皆是。如若哪个女子看中某个男子,也会主动追求。人们认为男女追求幸福的权利是平等的。” “原来如此。这要放在中原,估计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吧。” “这里不被世俗所容之事在别处兴许便是稀松平常之事,同样正不一定当真为正,邪亦不一定当真为邪,即便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也不一定就是真实,只有用心才能触碰真相。” “言之有理。”沈惜月表示赞同。 午后的阳光很充足,晒在身上暖暖的,马车慢慢前行,沈惜月开了窗户,趴在窗边晒着太阳看风景。 乔禹城在身后越来越小,直至看不见。这里的女子有着较高的地位,不靠男人也能撑起一片天。沈惜月心想:自己这下半生,将在这里度过,倒是不错。 婆珂山下,一块块的田地覆盖在冰雪下。瑞雪兆丰年,来年将会有个好收成呢。 山上的积雪比山下还深,感觉也比山下冷些,沈惜月关了窗户,和秦浩远靠坐在一起,两人都没有说话,却很享受此刻的安宁。 路程其实并不远,不多时便到了。 下了马车,秦浩远抱起沈惜月飞身跃过高墙,几个起落便稳稳落在梅苑的院子里。 沈惜月埋怨道:“为何不走大门进出?” 秦浩远自然不会告诉她是他怕遇到不该遇到的人,避重就轻说道:“这样不是更快?” “可这样总有种做贼的感觉。” “快进屋,外头凉。”秦浩远拉着沈惜月进了屋。 “见过庄主小姐。”小舞见二人进屋,迎上行礼。 “替小姐换衣服吧。” “是。” 小舞跟随沈惜月进到卧房,一边为沈惜月换衣服,一边问道:“小姐,外头好玩吗?” “很有意思。”沈惜月想起这趟外出,有些意犹未尽。这个时节还太冷,再加上她身子不好,不便在外逗留太久。看来得赶紧把身子调养好,往后外出也能方便些。 “乔禹城什么样儿?”小舞好奇问道。 “你没去过么?”沈惜月有些奇怪,小舞一年前才入庄,这之前难道她不是生活在乔禹城的么? 小舞摇摇头:“小舞是以前在一大户人家做丫鬟,后来那家落魄了,遣散了下人。小舞是跟人牙子来的漠北,刚来就进了山庄。” “乔禹城很繁华。等有机会我带你去瞧瞧。” “当真?”小舞满眼的惊喜。 “自然是当真,不过……”沈惜月顿了顿:“还得看你的表现咯。” “谢谢小姐,小舞一定好好伺候小姐和庄主!” “好了,咱们快些出去吧!别让庄主等急了。” 厅里,清风已将食盒和包袱拿进来放在桌上,小桃端来茶水点心正要退下,被沈惜月叫住。 “小桃,这食盒里是从酥苑带回来的招牌菜,拿下去让李婶热热,分给大家尝尝。” 听说是酥苑的招牌菜,小桃欢欢喜喜地提着食盒出去了。 “小舞,这里不用伺候了,你也去尝尝。”沈惜月遣退了小舞,见清风候在一旁,想起中午他并没有同他们一同进食:“清风,你中午可曾用膳?” “回小姐的话,清风中午也是在酥苑吃的。” “不用担心清风会饿肚子。知道你对底下的人好,我也不是苛刻之人,平常我在楼上谈生意,清风会在楼下吃,最后我会一起结账的。”秦浩远解释道。 沈惜月一直觉得,人都是父母生养,不过做主子的命好些罢了,尽量对下人好,也算是为自己积德了。 ------------ 第二十章 饯行 “浩远,林谷初十便要离去,咱们何时为他饯行?” 秦浩远略微沉思:“不如明日吧!今儿已经视察过铺子,明日不用再去,咱们好好喝个痛快,再剩两天还能让他好好休息。惜月意下如何?” “那就这么定了。明日咱们喝个痛快!” “惜月也要喝?身子能受得了吗?”秦浩远皱眉。 “不是说我千杯不醉么,全盛时期一千杯,那我明日保证不超过五百杯。”沈惜月举起右手作发誓状。 “好啦!林谷是咱们的好友,又是救命恩人,以酒为他送行,也是应该的。不过下不为例!” 见秦浩远松口,沈惜月重重地点了下头:“一定。” 夜里又下了一场大雪,本就有积雪的地方雪堆得更厚,没有积雪的地方也被覆盖住,天地间又是一片雪白。 初七早上雪还断断续续下着,梅苑的丫头除了小舞一清早就忙碌起来。院子里扫出了一条路,但不会儿又被雪花染白。 “小舞,让大家别扫了,咱们也不怎么出屋,出门小心些就是了。”沈惜月看大家大雪天还满头大汗,有些看不下去了,要是雪一直下,那还不得没完没了了。 小舞正招呼四个丫头停下手中的活儿,秦浩远踏进梅苑,身后还跟着一名青年男子,模样憨厚,身体壮实。 “见过庄主!”丫头们一起行礼。 “往后像扫雪这种活儿,我会派些小厮过来,你们只需要照顾好小姐就行了。”不然,惜月该说他不体恤下人了。 进到屋里,沈惜月正倚在软榻上看账簿,见秦浩远进来,便放下手中的账簿,迎了上去。 “浩远,这位是?” “这是酥苑主厨的高徒,詹遇。” “哦?”沈惜月提高了声音,戏谑地望了秦浩远一眼:“是阿慧姑娘的师兄?” “回小姐话,阿慧正是小人的师妹。”詹遇不卑不亢回答,却难掩眼中柔情。 沈惜月了然,却不再言语。 “今日林谷的饯行宴就靠詹遇了。小舞,带詹遇去厨房吧。”秦浩远吩咐道。 “是。”小舞恭敬答道。 晌午十分,沈惜月、秦浩远和林谷三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是詹遇所做的美味。 沈惜月尝了一口,心中感叹,不愧是主厨的高徒,果然是酥苑的味道。 清风搬来一只酒坛,秦浩远拍开封口,酒香顿时溢出。下人将酒盛进酒壶,秦浩远为林谷满上一杯。 “林谷,尝尝这酒如何。” 林谷端起酒杯,凑到鼻下轻嗅:“酒香清甜。”轻抿一口:“入口柔顺,回味悠长。” 秦浩远哈哈一笑:“这可是我将在成亲之时宴请宾客的美酒,你也算是提前喝了我和惜月的喜酒了。” 林谷看了一眼俏脸微红的沈惜月:“哦?那我可得多喝几杯了。” 沈惜月给自己满了一杯,抿一口,双眼一亮:“果然好酒。今日我也得多喝几杯。”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秦浩远皱着眉头说道:“你俩能不能悠着点,这美酒我还得留着娶媳妇儿呢!” 沈惜月嗔怒道:“要是今日我们将酒喝尽,你还能不娶媳妇儿不成?” 林谷接过话来:“那正好,惜月跟我回神医谷吧!” 秦浩远大声跟 林谷抗议:“林谷,你不但要喝光我的酒,还要拐走的我媳妇儿,太不厚道了!” “谁是你媳妇儿!”沈惜月连耳朵都红透了,狠狠瞪了秦浩远一眼。 “谁应谁就是。”秦浩远恨不得把嘴都咧到耳朵上了。 沈惜月不再理会秦浩远,端起酒杯对林谷说道:“林谷,惜月敬您一杯,算是为您饯行了。” “林谷,我也敬你!”秦浩远赶紧举杯。 三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沈惜月再为自己满上,举杯向林谷:“林谷,惜月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不会拒绝。” “惜月太客气了。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不会拒绝。” “林谷可愿与惜月结为兄妹?” 沈惜月此话一出,桌上的两个男人都呆住了。 秦浩远喃喃道:“惜月从前不是不愿与我二人结为兄妹吗?” 这下轮到沈惜月呆住了,还有这样的事情么,不过她是仅仅打算和林谷结为兄妹:“我说的是我和林谷,不包括你。” “我答应了。”林谷微笑着,说得云淡风轻。 “大哥,惜月敬您一杯!”沈惜月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林谷也将一口饮尽杯中酒:“今日高兴,我林谷得一好妹妹,不醉不归!” “之前没能跟林谷结为兄弟,如今收货一个大舅子,我也算赚了,今日咱们不醉不归。”秦浩远也举杯。 “小舞,去将我房里梳妆台上的包袱取来。”沈惜月吩咐道。 不多时,小舞取了包袱出来,沈惜月打开,正是前日在乔禹城买的披风。 “大哥,这个时节漠北正值严寒,这一去神医谷路途遥远,送你一件披风,愿它能为你挡风御寒。” ------------ 第二十一章 欺瞒 林谷接过:“多谢惜月。” 今世既然做不成夫妻,那做兄妹,至少对她而言,他也算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这顿饯行宴一直从晌午吃到了黄昏,三人喝空了好几坛子美酒,沈惜月都被自己的酒量惊着了,两个男子已经醉倒,而她仅仅是有些头晕。 派人将秦浩远和林谷送回各自的住处,沈惜月便歇下了。 清风扶着秦浩远回到松苑,借着灯笼微弱的光,见门口有一道娇小的身影,走近一看,是周秀凌的贴身丫鬟玉儿。 “玉儿?” 看清清风扶着的人,玉儿惊呼:“清风,表少爷怎么醉成这样?” “你有何事?” 玉儿没再理会秦浩远醉酒的原因,赶紧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小姐已经想通,决定离开漠北回青州,想邀表少爷明晚共进晚膳,当作告别,小姐会亲自下厨,请表少爷务必要来。” “我都记下了,天儿凉,你回吧!我会转告庄主。” “多谢。”说完,玉儿便跑开了。 清风叹了口气,扶着秦浩远进屋了。 第二日,秦浩远醒来时,已快到晌午。 清风见他醒来,忙将炉子上温着的醒酒汤端来:“庄主,沈小姐一早派人送来了醒酒汤,您趁热喝些。” 秦浩远虽认为已经醒酒便没有必要再喝醒酒汤,但这毕竟是惜月的一番心意,便一口饮尽,将碗递给清风。 “庄主,昨夜玉儿来过。说周小姐已经想通,决定回青州,今晚邀您共进晚膳,当作告别。” 秦浩远一怔,沉默半响后回答道:“知道了。” 秦浩远去梅苑之前,先绕了些路去了林谷的住处,此时林谷正坐在窗前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医术。 “林谷,何时醒来的?” “辰时。” “这么早?” “你不会刚醒吧?” “是又如何?” “不如何,酒量不如人也不算什么丢脸之事。”林谷翻了一页书,望了秦浩远一眼。 秦浩远满不在乎回答道:“我酒量不如你和惜月,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抱得美人归,便不和你斤斤计较,就让你在口头上占些便宜。” 林谷不再理他,低头接着看书:“慢走不送。” 秦浩远赶紧说道:“后日你便要离开,这一别往后不知何时能再见,这两日便和我们一同用膳吧!咱们仨也能多些相处的时间。” “昨日那厨子手艺不错。”林谷没有拒绝。 “今日还是他掌厨,请林先生这就与我一道去梅苑吧。” 两人来到梅苑,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 沈惜月见两人进屋,笑着和两人打招呼:“来啦。” 秦浩远见沈惜月丝毫不意外林谷的出现,问道:“惜月知道林谷要过来么?” 沈惜月捂嘴轻笑:“我请他过来的。” 秦浩远瞪了林谷一眼:“你本来就是要来梅苑的,却还假惺惺说什么‘慢走不送’,你可真够意思哈。” 林谷不急不缓答道:“刚不知谁说他抱得美人归,不和别人斤斤计较云云,这会儿却说别人假惺惺。惜月,你这未婚夫婿忒小气,你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下?” 沈惜月俏脸微红:“大哥别取笑惜月了。” 午膳接近尾声,沈惜月对林谷说道:“大哥这两日都来梅苑用膳吧!晚膳备好了我派人过去请您。” 林谷没有推辞,最后一点与她相处的时日,他很珍惜。 秦浩远想起周秀凌的相邀,心中无比矛盾,她毕竟不坏,只是用错了情而已,既然她已想通,往后该是不会再见,如果这最后的邀请都拒绝,未免太过残忍。 可他怎么跟惜月解释呢?直说肯定不行,那么就只能瞒着了。想到对惜月的隐瞒和欺骗,秦浩远心中很不是滋味。 “惜月,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晚些时候会外出一趟,晚膳便不过来吃了。” 沈惜月秀眉微颦:“昨日刚下过雪,晚间回来时让清风可得小心些驾车。再忙也要记得用膳,身子骨可是最重要的。” “我记下了。”沈惜月的关心,让秦浩远的内心更加愧疚。他暗下决心,仅此一次。 午膳后,林谷便回了住处,秦浩远陪沈惜月聊了聊天,然后回到松苑。刚到门口,就见到了玉儿。 “表少爷,小姐邀请您晚上共进晚膳,小姐她……” 秦浩远没等玉儿说完便打断了她:“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我会去的。” 玉儿一听,喜上眉梢:“多谢表少爷,我这便回去告诉小姐。”说完便跑开了。 秦浩远皱着眉头,忍不住摇了摇头。 周秀凌住在庄里,对他而言也是一种煎药。幸好,她就要离去了,但愿这最后的日子能一切顺利。 ------------ 第二十二章 共餐 一下午秦浩远都在书房发呆。原想着看会儿闲书,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索性扔了书本,躺在软榻上望着屋顶发呆。 天暗了下来,窗外的变化屋内的人却浑然不觉。 桌上的菜已经热过好几遍,周秀凌焦急地问玉儿:“表哥真的说他要来吗?” “表少爷亲口跟玉儿说他会来的。要不再去请一下表少爷吧?” 周秀凌怕把秦浩远逼急了,他索性不来了,赶紧阻止玉儿:“再等等吧。” “那玉儿去院子门口候着。” 玉儿刚出院门,就见着秦浩远的身影,忍不住惊呼:“表少爷您终于来了!”不等秦浩远回答,转身便往里跑,一边跑一边叫道:“小姐,小姐,表少爷来了!” 周秀凌听到玉儿的声音,跑到门口扶着门框往外望去,外头黑漆漆的只能见着模糊的人影,可只一眼,她便认出是他,他真的来了! “表哥!”待他走近,她轻唤出声:“秀凌还以为你不来了。” 周秀凌的眉眼细致地描过,今晚的她貌似和往日有些不同,可究竟哪儿不同,秦浩远没有细想。 “门口凉,进去吧。”秦浩远进屋后径直朝饭桌走去。 屋里烧了好几个炭盆,很暖和,秦浩远将披风解下,玉儿赶紧接过。 秦浩远和周秀凌落座后,玉儿将温好的酒端上来给二人满上。 “表哥,这一年秀凌给你添麻烦了。” “秀凌别这么说,你在我庄上,便是我的客人。主人招待客人,是应该的。”秦浩远回答得客气而疏离。 “表哥,这一杯我敬你,秀凌先干为敬。”周秀凌说完一饮而尽。 秦浩远也喝尽杯中酒。 秦浩远派来伺候的两个丫鬟候在一旁,周秀凌看了二人一眼:“表哥,不如让二位姐姐先下去吧。” “他们是来伺候你的,你还没歇着,他们怎能先歇下了。”秦浩远潜意识里觉得,越多人在,他就能越清白几分。 “表哥你亲自在这儿看着我,我还能跑出去干坏事不成?”周秀凌苦笑道。 虽说秦浩远派两名丫鬟过来的目的之一便是防止周秀凌和惜月碰面,可此时被她明着说出,他面儿上还是有些挂不住,便只好同意:“小姐让你们下去,你们便先退下吧。” “是。” 待二婢退下,周秀凌又给秦浩远满上酒。 “表哥,快尝尝秀凌的手艺,看合不合口。” 秦浩远夹起一筷子菜尝了尝,味道还算是不错的,一个大家闺秀能有这样的厨艺,着实不易。 “嗯,不错。” “表哥要是喜欢,我……那你就多吃些。”周秀凌本来想说的是“我往后便天天给你做”,可想到他让她后天便随林谷离开,只好将嘴边的话咽下。而且他嘴里的不错,是他真的觉得不错,还是不想打击她? “好。” 两人无话,秦浩远喝完一杯酒,周秀凌马上便为他满上,没一会儿工夫,一壶酒便见底。玉儿马上又烫了一壶上来。 几壶酒下肚后,周秀凌吩咐玉儿:“玉儿,你多烫几壶酒来,这里不用伺候了,先去歇着吧。” “秀凌,这……” 周秀凌打断了他:“表哥是怕我吃了你不成?后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秀凌想和表哥说说话,不想旁人在一旁,表哥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么?” 秦浩远看她一副悲伤的神情,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玉儿退下后,周秀凌一边和秦浩远对饮,一边述说着自己的情怀。 “表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更别说爱了,连容忍我叫你表哥,都是看在舅母的面儿上。那年你随舅舅参加爹爹的寿辰,我便对你动情。即便是后来发生那么多事,我也愿意与你相随。可你的眼中却从来看不到我,我羡慕沈小姐,也嫉妒她,她怎么就能得到你,而我,所有的付出对你而言,一文不值……”,想到这一年的委屈,周秀凌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秀凌,你醉了。”秦浩远按住她再次举杯的手。 周秀凌推开他的手:“一醉解千愁……” 又一杯酒饮尽,周秀凌嘟囔着:“玉儿真是烧太多盆炭火了,好热。”说着便伸手解身上的带子。 秦浩远呆住了,待他反应过来想要阻止时,她已经将外衣脱掉,露出里头的纱衣,一双藕臂若隐若现。 秦浩远暗叫不妙,起身唤玉儿,却无人应答。 被人从身后搂住,秦浩远掰开环住腰身的双臂,退至一边。 周秀凌媚眼如丝,双颊潮红,朱唇轻启:“表哥,你穿那么多,不嫌热么?” ------------ 第二十三章 迷情 秦浩远刻意压制的一股热流从小腹涌上,刚开始他以为是喝多了酒身子发热,便用内力压制。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根本就是着了道儿了。 刚进门时他便觉得周秀凌与往日有些不同,这下他终于想明白不同之处在哪里了,她的妆容与表情均透着妩媚! 仿佛一道闪电划过识海,秦浩远惊觉:是酒有问题! 趁着他愣神之际,周秀凌又贴了上来,他仿佛能听见自己血液燃烧的声音,而她仿佛是能浇灭燥热的甘露。他用尽全力克制住想要拥抱她的冲动,趁着最后一丝清明,一把将她推开,冲入夜色中。 寒冷让他清醒了一些。此时最明智的举动便是求医,林谷应该已经回去,于是他毫不犹豫施展轻功奔至林谷的住处。 林谷没有锁门,此时正在灯下读医书,门被粗暴地推开,他抬眼一看,秦浩远一脸绯红闯了进来。 “林谷,帮帮我!”他正极力忍受着痛苦。 林谷放下医术,将手搭上秦浩远的手腕,看了看他的眼睑和舌头,又让他脱下上衣看了看前胸和后背。而后从药盒里取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他。 “吞下去。” 秦浩远依言将药丸吞下,没过多久,他急促的呼吸终于平缓下来。 “怎么回事?” 秦浩远有些犹豫,林谷淡淡说道:“这是一种的媚药,名为‘迷情’。虽说身中迷情之人不交欢并不会致命,但此药却是大伤身体,说它让人断子绝孙可是一点也不为过。而且,你刚刚吃的药丸只是暂时压制其毒性,如果不吃下解药,其后果是一样的。” 秦浩远再也不敢隐瞒,便将周秀凌邀他共进晚膳之事和盘托出。 林谷冷冷笑道:“原来你午时所说的有些事情要处理便是这事。” 秦浩远正色道:“林谷,你是清楚我对惜月的心意,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今晚只是个意外,后日周秀凌便会随你一同离开,这种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我便信你一次。如果你敢做对不起惜月的事情,我有的是办法让她离开你。”林谷即使是在威胁别人时,也是那么云淡风轻,可秦浩远知道,他绝对是言出必行的。 林谷写下药方给秦浩远:“都是很普通的药材,庄上必定是有的,找人三碗水煎成一碗服用便好。” “多谢。” 秦浩远怀揣方子正准备离开,想起周秀凌,不知她如今情况如何。她怎么会有这种药,是不是被人给骗了,而她根本就没有解药? “林谷,刚才的药丸能否再给我一颗?” 回到松苑,秦浩远吩咐清风赶紧让人煎药,之后又递给清风一枚药丸:“送去给周小姐,务必让她吃下。” 清风没有多问,接过药丸便去了周秀凌的住处。 厅里还亮着,却没有一个人,地上散落着女子的衣裳,屏风后头有细微的声响。清风绕过屏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周秀凌正**着身子趴在地上低声**,身子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许是听到声响,她回过头,迷离的双眼在见到清风后,惊喜道:“表哥,你回来啦?” 清风回过神,也顾不得羞耻,捡起地上的衣服将她裹住抱上床,不顾她的挣扎将药丸塞到她嘴里强迫她吞下。 渐渐地,她的呼吸不再急促,可她醉得厉害,说着胡话。他为她盖上被子后,便回松苑复命。 “等药煎好了再将药给周小姐送去,务必让她服下!”不等清风出声,秦浩远再次吩咐。 “是。” “清风!”秦浩远叫住正待出房门的清风:“我没有对她做不该做的,也没有看到不该看的。” “庄主不必向清风解释。”清风很心痛,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心痛? 再次来到周秀凌的住处,清风径直去了卧房。 床上的人儿腮边泪痕未干,嘴中不时说着梦话。 清风将碗放在桌上,将衣袖挽起,再端起药走到床边,扶起床上的人儿。 虽说被子下的周秀凌未着寸缕,可此时清风也顾不得避嫌。这时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表哥,你终究还是舍不得我。” 清风手一顿,一咬牙,手脚并用将她按住,开始给她灌药。 周秀凌挣扎得厉害,却不能从清风身下挣脱,待一碗药喝尽,清风才将她松开。 周秀凌双手一得自由,便拔下头上的金钗,往前一划。只隐约听一声闷哼,紧接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原本就不够清晰的意识。 ------------ 第二十四章 贞操 周秀凌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抬起胳膊想拍拍头,却发现胳膊酸得差点抬不起来。 等她稍微清醒了些,发现自己全身**躺在被子里,呆了呆,终于想起头天夜里邀请秦浩远共进晚膳的事情了。 顿时,周秀凌全身红得跟煮过的大虾似的,一把扯过被子盖住头。她真的在这最后的时刻,不顾廉耻把自己送到他的手边。可是?昨晚她记得他先是推开她走掉了,后来又回来了,可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那么,到底成功了吗? 外头已经大亮,时候应该不早了,周秀凌顾不得全身的酸痛,掀开被子想要起床,却在看到床单上那一抹血红后呆住了,反应过来后顿觉双颊跟烧起来似的,原来,一切真的发生了! 一时间周秀凌又喜又悲,喜的是她终于和心上人有了亲密的关系,悲的是她居然是用这种方式靠近他。 忍着酸痛从柜子里翻出干净的衣衫穿上后,周秀凌叫来玉儿,让她将床铺重新铺过。 玉儿取来干净的床单被罩放在床边,一掀开被子便看到床单上的血迹,玉儿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小脸霎时通红,指着血迹望着周秀凌结结巴巴说道:“小姐……小姐,这……这是……” 周秀凌也是满脸通红,轻轻点了下头,催促玉儿:“快收起来。” 玉儿拆下被罩,收起床单的时候,一支金钗掉了出来。 “小姐,您的金钗怎么在床上,要扎着您可怎生是好。”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往后我注意就是了。” “那小姐,玉儿为您准备热水沐浴吧?” “去吧。” 待周秀凌沐浴完毕,换上一身火红的罗裙。玉儿为她仔细擦干头发,又为她梳了个漂亮的头型,将金钗插到发间。 “表少爷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一早就出门了,也不留下来陪陪小姐。不过,小姐,这下表少爷该不会赶我们走了吧!” “这个……你觉得不会吗?” “小姐都已经是表少爷的人了,虽说这一年表少爷对咱们冷淡了些,可玉儿觉得,表少爷并不是无情之人。” “但愿吧。”周秀凌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真的会按着她的设定走吗?她心里一点也不确定。 可是既然都已经冒险迈出了第一步,那么为了追求了多年的幸福,再冒险走一步,让把握再大一些吧。 “玉儿,带上昨日表哥落下的披风,跟我走一趟梅苑!” 玉儿一怔:“小姐,您这是?” “既然我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得继续走下去。” 玉儿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小姐,不论您要做什么?玉儿都会帮您的!” 主仆二人来到梅苑,里头很安静,院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开了。 “谁呀?”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女人的声音。 主仆二人抬眼望去,拦在门口的人年过半百,慈眉善目,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玉儿赶紧答道:“我们是来拜见沈小姐的。” “我们家小姐不见客,您二位请回吧。” 玉儿心想这沈惜月架子好大:“我家小姐是庄主的表妹,你是谁?” “老奴是梅苑的厨娘,夫家姓李,大家都唤老奴李婶。闲时便看看门,以防一些不相干的人打扰了小姐的静养。” “你不过是个小小厨娘,胆敢拦住我家小姐,庄主怪罪下来,你可担当得起!” “这正是庄主吩咐的,希望小姐不要为难老奴了。” 周秀凌虽是养在深闺人的大家闺秀,毕竟出身武林世家,从小便跟着父兄学习防身工夫,武功不说多好,但对付一个看门的老太太是搓搓有余了。 “老人家,得罪了。”周秀凌玉手一伸,点了李婶的穴,领着玉儿径直走向主屋。 此时沈惜月正在软榻上翻看账簿,听到声响一抬头,见两名陌生的年轻女子朝她走来,正在奇怪,便听小舞喝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走在前面的少女面容姣好,形容有些娇羞又有些疲惫,这是哪家的小姐? 沈惜月正犹自猜测,少女开口道:“庄主是秀凌的表哥,昨夜表哥将披风落在秀凌处,秀凌猜想表哥应该在沈小姐处,便携了玉儿过来,顺便给沈小姐请安。” 昨夜?昨夜浩远不是说有事外出吗?难道他是和眼前的少女在一起?沈惜月的心紧了,他为何要骗自己?如果他明说他要去看表妹,他是不会拒绝的。 还有,他有表妹之事从未听他提起过,他究竟瞒了她多少事情!沈惜月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周秀凌见沈惜月没有开口,又问道:“表哥不在梅苑?” 沈惜月这才回过神,勉强带上笑容:“秀凌小姐请坐,小舞上茶。” 玉儿为周秀凌解下披风,露出里面火红的罗裙。 “沈小姐,秀凌此来有事相求!” “秀凌小姐请讲。” ------------ 第二十五章 心伤 周秀凌欲言又止,半响才开口:“此话本是难以启齿,可秀凌别无他法只能来求沈小姐。秀凌虽对表哥情根深种,可自知比不上惜月小姐。表哥怕小姐误会,便一直不让秀凌出现在小姐面前。原定初十便与林先生一道回家。昨夜我邀表哥共进晚膳当作告别,哪知我二人醉后竟……竟然行了周公之礼……”说到后来,她已泣不成声。 周秀凌给了沈惜月当头一棒,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心依恋着的人能这么残忍的对她。 “秀凌已非完璧之身,不能再另嫁他人,望沈小姐成全。”周秀凌说完竟跪在了沈惜月面前,泪流满面的玉儿也跟着跪下。 周秀凌看着沈惜月苍白如纸的脸,有些不忍,但马上压下那一丝怜悯,明明是自己更可怜,不能心软,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沈惜月感觉一切声响消失了,只觉得那一团火红仿佛燃烧的烈火,灼伤了她的双眼,烧痛了她是心。 不,这不是真的,浩远不会这样对我!我要找他,我要出去找他! 顾不得跪在地上的主仆,沈惜月跟无魂的娃娃一般,跌跌撞撞朝外奔去,在门口撞到了端着茶盘的小舞,小舞手中的茶盘被撞翻,茶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小姐!”小舞见沈惜月仅着单衣便冲出门外,惊呼出声,然而沈惜月什么都听不见,不顾一切在雪地里飞奔。 小舞吓得扔掉手中的茶盘,赶紧追过去,一边跑一边呼喊道:“小姐,小姐!” 梅苑的下人听到小舞的呼喊声,全部跑了出来,着急询问小舞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听说小姐穿着单衣就跑出去时,大家都急了。 沈惜月不顾一切冲出梅苑的院门,如同呼吸般自然,一提气,竟然飞身而起! 众人出得梅苑来,只见一身白衣的沈惜月长发飞舞,衣袂飘飘,如仙子降临。大家根本无心欣赏这番美景,追赶之间,白衣仙子掠过高高的墙头,消失不见。 小舞说过,一个人若是擅长一门技艺应该会是刻在骨子里的;秦浩远也说过,她会的,这世间多数女子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如此,她居然会轻功! 沈惜月沿着下山的道疾驰,心痛得厉害,她不相信浩远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可他对她的隐瞒又让她害怕,她要见他,她要他亲口告诉他,那不是真的。只要他说,她便信。 冷,好冷!全身的血好似冻住,沈惜月一口气不济,便从空中跌落,趔趄几步,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撒在雪上,如朵朵绽放的红梅。眼前一黑,便倒在了雪地里。 而梅苑外的众人在目睹沈惜月的离去后,吓得没了主意。对于不会武功的人来说,沈惜月太快了,他们根本追不上,而庄主又没在,这可怎生是好。几个胆小的丫头开始抹眼泪。 好在小舞够机灵,赶紧跑到林谷的住处向他求助。 林谷抓起手边的披风,施展轻功,沿着下山的道路追去。 远远看到倒在雪地里的那抹身影,林谷心都紧了,赶紧上前,用披风将她裹住。这是她送他的,没想到第一个用上的人却是她。 梅苑里,周秀凌主仆站在厅里,梅苑的一干下人将两人团团围住,恨不得用愤怒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挖几个洞。 小舞一脸愤怒望着周秀凌,言语间丝毫没有尊敬之意:“你到底对小姐说了什么?小姐身子弱,这要冻出个好歹,庄主不会放过你的!” 李婶已经让庄里会武功的人解了穴,冷冷说道:“庄主怪罪下来,你可担当得起!”李婶将玉儿的话还给了她们。 周秀凌满脸泪水:“我没有恶意的……” 玉儿护在周秀凌身前:“这不怪我家小姐,是沈小姐自己跑出去的!” “让开!”林谷抱着沈惜月回到屋内,冷冷喝道。 众人见状,赶紧让开,林谷抱着沈惜月走向卧房:“快多准备几个火盆,多拿几个皮袋子灌上热水!小舞去将我房里的药箱取来,在书案上。” 林谷将沈惜月放在床上,披风没有解开便扯了被子将她盖上。唇上干涸的血迹更衬得她脸色苍白如纸。她的呼吸很微弱,让人生怕一个不小心,她便就这么睡下去了。 下人们很快准备好了林谷要求的一切,火盆都放在床边,皮袋子都放入了被子里,林谷从药箱里取出药丸先稳住她的心脉。 周秀凌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着的下人,她觉得自己和玉儿在此处显得是那么的多余而碍眼。她知道,她已经输了,她不仅将自己赔进去,还害了沈惜月。 周秀凌见到沈惜月的第一眼,便惊于她倾城的容貌,而后见到梅苑下人对她的维护,她真的是一个强劲的对手。本来想借她,让表哥改变主意,如今看来,这条路已经彻底堵死。 “惜月!” ------------ 第二十六章 实话 周秀凌一回头,只见秦浩远行色匆匆进来,怯怯叫一声:“表哥……”伸出手想抓住他,却被他手一挥,衣角从她指尖滑落。 看着他的背影,她再次泪水泛滥。 “小姐,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玉儿生怕小姐倒在这里。 周秀凌的心被秦浩远的一挥手刺痛了,虽说昨夜的记忆很模糊,可他们毕竟已经有过了缠绵,为何他还是能这么冷淡的对待她?他当真是薄情寡义! 伤心、愤怒、屈辱和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周秀凌想冲进去问问秦浩远,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了,却被玉儿拉住。 被玉儿这么一拉,周秀凌稍微恢复了些理智,现在确实不是可以找他理论的好时机,于是她只得跟着玉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梅苑。 秦浩远进到卧房,见沈惜月毫无生气躺在床上,吓得脸色煞白,他是真的害怕了。伸手摸摸她冰冷的脸颊,忍不住双眼泛红。 当初他被中原武林各路人马追杀也毫不畏惧,再难的事情,他都能沉着应对,可遇上她,他的心注定不能再平静。 明明拼尽全力要护她周全,可她却在他的地盘上受到伤害。早上出门时她才倚在门口跟他挥手道别,嘱咐他注意安全。他不过离开不到半日,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下山巡视完铺子,便急匆匆往回赶,在山路上遇到出来寻他的下人时,他便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她出事了。 “到底发生了何事?”秦浩远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 林谷冷冷答道:“为何不去问问你的好妹妹?” “秀凌?果然是她!”秦浩远懊恼得想撞墙,千防万防,最终还是出事了。如果当初早早将她送走,惜月是否便不会承受这样的痛苦?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运气从南武林盟主的掌下留得性命。她心脉本已受损,一年的救治调养,堪堪捡回性命,往后还得好生将养,你却让她心伤到吐血,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世上便再也没有沈惜月了。”林谷说得很平静,可他的愤怒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得到。 “林谷,求你救她!”秦浩远心知此时只有林谷能救她,顾不得男儿尊严,袍裾一掀,单膝向林谷跪下。 林谷将他扶起:“你无须向我下跪,我自会救她。”林谷顿了顿有说道:“你可以先去问问周秀凌她到底对惜月说了什么?当时只有惜月、周秀凌以及周秀凌的侍女在场。” “惜月昏迷不醒,我必须待在她身边。” “这里有我。可是?你必须把事情弄清楚,等惜月醒来,你才好给她一个交代。” “这……”秦浩远有些犹豫,林谷的话在理,可他又担心沈惜月,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先去会一会周秀凌。 “林谷,惜月这里就拜托你了。” “放心。” 秦浩远黑着一张脸带着清风来到周秀凌的住处时,她正侧身靠坐在软榻上, 乌黑的秀发遮住了她的侧脸,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从她不停耸动的肩膀和不时用手绢拭脸的举动,看得出她正在落泪。 玉儿则立在她身旁低声安慰,听到声响,转头见是秦浩远和清风:“小姐,表少爷来了。” 周秀凌这才转身,见秦浩远面色不善,心中委屈更甚,他为何能在得到她的身子后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你对惜月说了什么?” 面对秦浩远的指责,周秀凌冷冷答道:“不过实话实话。” “实话?难道你告诉她你对我下媚药?你一个姑娘家从哪儿弄的那么恶毒的媚药!” 周秀凌站起身,走到秦浩远面前,望着他的双眼,痛苦而绝望:“恶毒?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是一个恶毒又无耻的女人?我不过就是一个得不到所爱之人的可怜虫。我用不光彩的手段让你占了身子,却让你更加嫌弃……” 秦浩远一惊:“你……你告诉惜月,我和你……” 周秀凌一边流泪一边大笑:“秦浩远,你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哈哈……” “周小姐!”清风打断了周秀凌的笑声:“昨夜庄主并没有对您做任何事情,后来您见到的人……是清风。” 仿佛晴天霹雳,周秀凌歇斯底里喊道:“清风,为了你的主子,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你是什么东西!” “清风自知身份卑贱,昨夜只是奉庄主之命为小姐送解药。” “住口!卑贱的奴才,满嘴胡说八道!秦浩远,你莫欺人太甚,当我是三岁稚子么!” ------------ 第二十七章 实情 “昨夜我发觉异样便离去寻了林谷,他告诉我是一种叫‘迷情’的媚药,药性恶毒,极其伤身。虽说我并不知道我离去以后发生了何事,不过我确实让清风过来送过解药。”秦浩远原本对周秀凌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可如今看来,这其中还有些隐情,她也是个可怜人。而她走到今天,他也有些责任。 “你们还想骗我,欺负我没有靠山吗?”周秀凌的理智已处于崩溃边缘,愤怒让她顾不得礼义廉耻:“玉儿,将早上换下的床单拿出来!” “小姐,这……”玉儿有些为难。 “不用了,玉儿。”清风挽起左边的衣袖,左手臂上包扎着厚厚的白布,隐约还能见到血渗出。清风解开白布,一道长长的伤口,上面抹了药,已经不流血了,但也能看出伤得不轻。 “昨夜,庄主吩咐清风给小姐送了药丸,清风过来后见小姐躺在地上……情况很糟糕,玉儿也不知去了何处,清风只得将小姐抱上床,喂了药,小姐的药性下去了,却醉得厉害。 后来又熬了解药给小姐送来,清风将药为小姐灌下,小姐在挣扎间用头上的金钗将清风划伤,清风怕小姐伤到自己,一个手刀将小姐劈晕。清风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小姐要杀要剐,清风毫无怨言,只是请小姐莫要怪罪我家主子。” 周秀凌脸色变得煞白,拔下头上的金钗,仔细一看,果然还有干涸的血迹,心中顿时只余无尽的绝望,手中金钗哐当掉在地上。 费劲心思,最终却被别的男人瞧光了身子,如此不堪的她,他更是不愿再多看她一眼了吧!她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间,思及此,周秀凌扑到桌边,抓起桌上的水果刀便往颈间抹去。 秦浩远眼疾手快,飞出一枚铜钱,打在她的手上,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玉儿扑上去搂住自家主子哭:“小姐,小姐,您可不能丢下玉儿不管,您可不能做傻事呀!” 玉儿自责得恨不得捡起地上的刀捅向自己。小姐提出那个计划的时候,她怎么就没有阻止呢?小姐为情所困,她怎么能跟着胡闹。 药也是她找回来的。秦浩远虽不许她们主仆靠近梅苑,别的地方却并不限制,即便是出庄也是可以的。玉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跑到青楼向老鸨买药,看在钱的份儿上,老鸨最终卖与了她,可她哪里知道这药是青楼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姑娘的。 听表少爷刚才的意思,这药极其伤身,幸好林先生在庄上,表少爷也想着给小姐送解药,不然,伤了小姐的身子,她如何担当得起。即便如此,如今也害得小姐这般下场,全是她的错。 “小姐,都是玉儿不好,您别伤着自己。您要是出点儿什么事儿,玉儿怎么办?您想想老爷和夫人,他们肯定都在等着您回去呢!” 周秀凌“哇”地一下哭出声:“玉儿,我该怎么办……” 秦浩远叹了口气:“秀凌,你这是何苦。今生我注定无法回应你的一番情意,要恨便恨我吧!别再做傻事。这次,我不怪你。玉儿,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再也说不出别的安慰的话语,秦浩远带着清风离开。 一路上,清风沉默地低着头,受伤的胳膊就这么晾着,也忘了将袖子撸下来。 “清风,你是不是在怪我。” “清风不敢。清风愧对庄主和周小姐。” “待会儿让林谷给你看看伤口吧。”秦浩远不再劝,清风对周秀凌一往情深,他的心情定是极度难过。 回到梅苑,沈惜月的体温终于是升了上来,众人提着的心才纷纷落回原处。 秦浩远没有告诉林谷具体的细节,只是告诉他这是个误会,毕竟这关乎周秀凌的名节。 “等惜月醒来,你好好跟她解释。” “我会的。” “我对她的心意,你早就知晓。我愿意放弃,不过看在她爱的是你。如果你不能给她幸福,我绝不手下留情。” “我与她经历过那么多,我自会珍惜她,我会给她幸福,你别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那么,请记住你今天的话,也记住我的话。” “她还有多久才会醒?” “半夜应该会烧起来,到时候把这里面的药丸每一个时辰喂一粒,天亮后,她便会醒来。”林谷递给秦浩远一只小瓷瓶。 秦浩远接过:“林谷,谢谢你。” “我做这些,不是为你,你不必谢我。” “我知道,不过还是要谢你。那……明日还走么?” ------------ 第二十八章 信任 “明日之事明日再议。” 入夜时分,沈惜月果然烧起来,秦浩远按照林谷的吩咐,一个时辰一粒药丸喂她服下,天亮以前,烧便退了。 秦浩远看着她安详的睡颜,绷了一天的弦终于松懈下来。一天一夜的煎熬下,耗尽了他力气,趴在沈惜月的床边便睡着了。 沈惜月终于从一片迷雾中走出,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她熟悉的房间和趴在身旁的秦浩远。 她愣了半晌才想起昏迷前的事情,心口疼得厉害,强忍着疼痛,伸手触碰眼前的那张俊脸。 秦浩远一下惊醒,见沈惜月已经醒来,握住眼前的玉手:“惜月,你醒了!” 秦浩远一开口,沈惜月积攒的泪水开始泛滥,仿佛是想要将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随着泪水流尽:“浩远……” “我在,又让你受委屈了。” “告诉我,你不会负我!” 秦浩远举起右手:“我发誓,今生绝不负你,否则天打雷劈,死后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沈惜月见秦浩远满眼血丝,心疼不已,这样的男子,真如他表妹所说,两人已经……她不敢想。 “浩远,那……”她问不出口。 “惜月,你信我,昨夜我和秀凌什么都没有发生。”秦浩远怕她不信,有赶紧说道:“林谷和清风都可以为我作证。” “我信你。可是?为何瞒我?” “我……”秦浩远轻抚她毫无血色的唇:“我怕你误会,我怕我解释不清。” “你说我便信。” 秦浩远稍微沉思,便搬出早已想好的说辞。 “秀凌姓周,其母与家母是闺中密友,二人情同姐妹。待二人各自婚配又作了母亲后,各家子女便以表兄妹相称。 秀凌对我的情意,我早就有所察觉,我只当她年幼不懂感情,对我只是一时的迷恋,也未放于心上。 后来我们北迁漠北,她居然逃家寻我,如论我如何拒绝,她都坚持和我们北上。当时你还伤着,我也没空管她,她便一直跟到这里。 到了这里,我才见识了她的热情,既然我无法回应她的感情,便只好冷落她。那时咱们刚到漠北,没有丝毫根基,我一边忙于生意,一边照顾你,她的事情没空处理,便一直这么拖着。 直到你醒过来,知道她的执着,我怕她对你造成伤害,便阻止她踏入梅苑,我已跟林谷商议好,让林谷带她一同离去。 昨夜她邀我共进晚膳,说是已经想通,只是想同我告别。没想到她……她在酒力下了媚药,我发觉后便去寻林谷,拿了解药。 在我派清风给她送解药时,她将清风划伤。待她醒来却误以为我和她已经……后来她便来找了你说了那些话。” 秦浩远说完,紧张地望着沈惜月,生怕错过她一个细微的表情,生怕她发现这番话半真半假。其实除了周秀凌的身世,其他基本属实。 沈惜月沉默半晌,缓缓说道:“周小姐独自离家千里,寻爱未果,也是可怜之人。” “惜月,你真的相信我的话?” “为何不信?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也是我唯一的依靠,不信你我还能信谁?”沈惜月虽然还很虚弱,可这番话说得倒是诚恳,秦浩远忍不住内心一暖,她是信他的。 “惜月,谢谢你信我。” 沈惜月想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却心口一痛,忍不住皱眉,秦浩远一见,赶紧问道:“惜月,哪儿不舒服?” “心口好痛……”仿佛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沈惜月痛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秦浩远赶紧找来林谷,林谷为沈惜月用了针,又煎了药喂下,一个时辰后,沈惜月终于醒来。 林谷看着沈惜月苍白的脸:“今日我暂且不走了,等惜月好些我才能放心离开。” “林谷,除了道谢,我已不知能再说些什么。”秦浩远对林谷没有任何对情敌的防备与忌惮,从来都只有钦佩与信任。 沈惜月满心歉意:“大哥,惜月又给您添麻烦了。” “跟大哥怎可如此见外。往后可不要如此冲动,好好爱惜自己。你看你伤了身子,多少人伤心难过。” “大哥教训的是,惜月定当铭记于心。” “浩远,你先去隔壁休息吧!昨晚你已经守了一夜,如果你累倒了,我还得分心救治你。放心,这里有我在。”林谷虽然埋怨秦浩远没能护得沈惜月周全,但秦浩远也是他的朋友,他同样关心。 秦浩远见沈惜月也冲他点点头,便不再推辞,去了隔壁房间休息。他得养好身体,他可是她唯一的依靠。 ------------ 第二十九章 交锋 得亏林谷的高明医术与梅苑下人的悉心照顾,没几日沈惜月便能自己下床走动了。 秦浩远本想再多陪她几日,生意上的事情先放一放,沈惜月宽慰他道:“浩远,俗话说:久病成医。病了这么久,我已经知道该注意些什么?何况还有林谷和梅苑的大家在。” “生意哪有你重要。”秦浩远一口拒绝。 听了秦浩远的话,沈惜月内心甜蜜,却是不想耽搁正事,新年伊始,本就是铺子忙的时候。 “我知道你的心意,可铺子是咱家自己的,这里面全是你的心血,再说巡视铺子不过小半天的工夫,我等你回来一同用膳。” “那……要不惜月再睡一觉,等你睡醒,我便回来了。” 沈惜月捂嘴轻笑:“这才刚起床多会儿,哪能睡得着。” “那惜月乖乖待在屋里等我回来。”秦浩远亲亲她苍白的脸颊,准备出门。 “浩远!”沈惜月叫住他:“我……想去看看周小姐。” “不可以!”秦浩远想都没想便拒绝,他怕她再次受到伤害,也怕她听到些什么。 “浩远!”沈惜月上前拉起他的手:“事情总是要解决的,这种事情还是女人出面较好。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再冲动的。” “那我陪你去。” “有你在场,事情会更难解决。” “那……” “我前几日才发现,原来我还会轻功,如果动起手来,我还可以跑。”沈惜月冲秦浩远调皮地眨眨眼睛。 沈惜月的轻功,当年他见到时也是很吃惊,她内力和武功都很弱,唯独轻功极好,连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也只能望其项背,他曾问过她原因,她说:“学武功多枯燥无趣,只要学好了轻功,遇到危险只须逃跑便能保命。” 而此时沈惜月的话,让他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当时的她是那么的无忧无虑,秦浩远不忍再拒绝她:“好好保护自己,还有,她要跟你说什么?你千万不要信她”。 沈惜月觉得秦浩远紧张过头了,笑着摇摇头:“放心吧!我只信你。” 秦浩远叮嘱再三,才依依不舍离去。 秦浩远走后,沈惜月带着小舞出了梅苑的大门。 沈惜月唯一一次出梅苑的门,却被秦浩远施展轻功,直接带到了大门口,这可以算是她第一次离开梅苑在庄里行走,她无心欣赏,又不识路,只能跟在小舞后头,穿过几个拱门绕过几道回廊,来到一个小小的院落。 沈惜月见院门虚掩着,便推门而入,院里没人,便和小舞径直来到厅里。 厅里,周秀凌半躺在软榻上发呆,脸色不太好。玉儿正坐在她身边绣着手帕。 “周小姐。”沈惜月出声打招呼。 玉儿听见声响,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来行礼:“沈小姐好。” “你来干什么?”周秀凌没有起身,冷冷问道。 “来看看你。” “来看我有多狼狈吗?” 沈惜月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向你讨杯水喝,可以吗?” 周秀凌冷笑一声:“你是主我是客,说这样的话,真是让人好生惶恐。玉儿,给沈小姐倒水。”说完又似乎想起些什么?又嘱咐道:“不要放茶。” 沈惜月微微一笑,这个姑娘心地倒是不坏,知道她在服药,居然还能细心的考虑到茶改药性的细节。 “我能跟着浩远唤你秀凌吗?” 周秀凌瞪着沈惜月问道:“你今日来究竟为何事?” “跟你随便话话家常不行么?你我年纪相仿,难道就不能做个朋友?” “朋友?你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向我施舍你同情心吗?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我为何要怜悯你?你有什么资格值得我去怜悯?如果一个人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哪里会得到别人的另眼相看。不过你为爱不顾一切的勇气倒是令人钦佩。 你能离家千里为爱追随至此,对一个女子而言,着实不易。可惜,感情讲究个你情我愿,当爱变为执念,爱便化作双刃剑,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周秀凌恨得咬碎满口银牙,为何她能看得如此通透,句句在理:“用不着你对我说教!” “如果你只是路人,我定不会对你多说一字,可是你是浩远的表妹,而且你爱的人,正是我爱的人。” “怎么,秦浩远赶不走我,就让他的女人来?”周秀凌轻蔑一笑。 “浩远山庄以礼待客,断然不会做出撵客的事来。秀凌想要在山庄住多久,我们定当热情款待。 我来只是表明立场,我已无依无靠,浩远便是我的唯一,有人能欣赏他,说明我的眼光不错。我允许别人欣赏他,却不允许别人染指他,我断然不会拱手将爱人与人分享。” 沈惜月脸色还很苍白,可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散发的光彩却不容忽视。周秀凌心中虽有百般不愿却不得不承认,输给这个女人,不憋屈。 ------------ 第三十章 辞行 周秀凌承认自己输了,却不甘心就这么退出,心想着:看你二人幸福,我却独自凄凉,给你添点堵,我也算赚了。于是冷冷开口:“觊觎秦浩远之人何其多,我就不信他一辈子都能坐怀不乱。等哪天你成了弃妇,看你还这么伶牙俐齿。” 果然,沈惜月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周秀凌心中隐隐涌起丝丝痛快之意,却听得她幽幽开口:“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浩远不在我身边,我也会努力活得好好的。女人也必须活得有尊严。不过,谢谢你的提醒,我定当防患于未然!” 周秀凌不禁感慨:是时候从这场卑微的仰望中转身了。 当沈惜月回到梅苑时,却发现秦浩远在,奇道:“浩远,你怎么这么会儿功夫便回来了?” “我还未到山脚便折回来了,我不放心。”为她担心的日子比当初逃亡时还要难熬,她昏迷不醒的时候,他是比死还难过。 沈惜月撅起小嘴,嗔怪道:“你呀,太紧张了。秀凌又不是豺狼猛兽,还能吃了我不成。”话虽如此,却难掩心中欣喜。 秦浩远将她搂在怀里:“都聊了些什么?” “我不过是表明了立场。” “哦?说来听听。” 沈惜月俏脸骤红,把脸埋在秦浩远的胸口,小声嘟囔:“反正我是不会把你让给别人的。” 虽然她的声音很小,但秦浩远还是听清了,顿时他心情大好,爽朗笑过,轻抚她柔顺的秀发:“就算惜月愿意将我拱手相让,我还不乐意呢。反正这辈子是赖上你了。” 闲杂人等都识趣回避,留下二人述说着情话。 晚膳时候,沈惜月、秦浩远和林谷三人安静用膳。自从那日为林谷饯行后,林谷便一直在梅苑用膳。 门口起了争执,声音清晰传了进来。 “李婶,前些日子是我们不对,麻烦您通报一声,我家小姐是来辞行的。”这是玉儿的声音。 “你们害得我们小姐还不够吗?今日庄主和林先生都在,你也就能对付一下我这老太婆,有本事你再点了我的穴!”李婶被点穴后一直耿耿于怀。 “李婶,您也知道庄主和林先生都在,我们根本做不了什么?麻烦您通融一下。” “不行不行,你们走吧。” “清风,去请她们进来吧。”秦浩远吩咐道。 不多时,清风领了周秀凌主仆二人进来。 “表哥、惜月、林先生,秀凌是来辞行的。我已收拾妥当,明日一早便会离开,到时便不再跟各位打招呼了。”周秀凌一进来便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沈惜月吩咐小舞:“小舞,给秀凌小姐加付碗筷。秀凌,梅苑的掌厨可是酥苑大厨的高徒,你尝尝。” “如此,秀凌便不客气了。不知可否向惜月讨杯酒喝?”周秀凌坐到了沈惜月和林谷之间。 “上次浩远拿来的酒倒是剩了些,小桃,去将酒温了吧。” 小桃很快端了酒上来,给秦浩远、林谷和周秀凌一一满上,沈惜月正在服药期间,只能喝热水。 周秀凌向秦浩远举杯:“表哥,这一年给您添麻烦了,这一杯是感谢您对秀凌的照顾。”说完不等秦浩远答话便一饮而尽。 “秀凌不必客气,这一年我对于疏于照顾,是我的不是。”秦浩远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对她的冷漠究竟是对是错。 酒杯又被满上,周秀凌再次举杯:“林先生,多谢赐予秀凌解药,不甚感激。” 林谷还是一贯的冷淡,但还是很给面子举起杯子:“不过举手之劳。” “听闻先生不日将要离去,不知何时启程?” “待惜月身子好些。” 两人饮尽杯中酒,又有人将酒杯满上。 周秀凌举杯:“表哥,惜月,这杯敬你们俩。就当提前喝一杯你们的喜酒了,祝福你们。先干为敬!” “多谢!”秦浩远痛苦举杯。 沈惜月出声挽留:“不如就留下喝完喜酒再走。” “不了。”周秀凌看了秦浩远一眼,意味深长说道:“免得夜长梦多。” 秦浩远俊脸有些发热,气氛有些尴尬。 周秀凌放下杯子,站起身来:“秀凌明日还得早起赶路,就此告辞。” 沈惜月皱眉:“这还没动筷子,怎么就要走了?” “再待下去,我怕又舍不得走了。” “舍不得走便留下。” “你不怕我乘虚而入?” “这一年的功夫也没能怎样,这一会儿的功夫,你还能掀起滔天大浪不成?”沈惜月瞅着秦浩远轻笑。 秦浩远轻握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一声,这两个女人自顾聊着,全然不顾旁边还有两个男人在呐。 周秀凌看了眼秦浩远,正色道:“来之前我已经吃过了,告辞。”说完便携了玉儿离去。 ------------ 第三十一章 离庄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秦浩远便到了梅苑。 天蒙蒙亮,下人进来禀告,说周秀凌已经准备动身。二人赶紧往大门口去。 门口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两名身着粗布素衣的女子正在将行李往车上搬。 秦沈二人走近一看,竟然是周秀凌和玉儿。 “秀凌,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沈惜月忍不住发问。 周秀凌回头看清来人,有些吃惊:“你们怎么出来了?” “送送你。打扮成这样,都认不出来了。” “这样才不容易遭贼惦记。走了,保重。”周秀凌最后再深深看了秦浩远一眼,想把他印在眼里,印在脑子里,印在心上。一咬牙,转身便要上车。 “秀凌!”秦浩远唤住她:“不如我派人送你。” “不用,这次我们是在正规车行雇的车夫,而且我和玉儿也会一些防身功夫。” “秀凌……” 周秀凌打断秦浩远:“有人跟我说过,女子也需要活得有尊严,所以,请让我保有最后一点尊严,告辞。” 马车渐渐远去,留在原地的二人都没有说话,沈惜月靠在秦浩远的胸口,犹自感叹:她比起周秀凌何其有幸,她爱之人正是爱她之人。 “祝福她能尽快平安抵达父母身边。”沈惜月喃喃道。 马车已经完全消失在视野中,秦浩远搂着沈惜月转身准备回屋,门口一片青色的衣角露了出来,秦浩远了然。 “清风。” 清风由门内闪出,面色赧然:“庄主。” “准备一下,护送秀凌小姐去青州,注意,不要让她发现。” “是。”清风答应得特别爽快。原本他便不放心周秀凌主仆,奈何身为人仆,半点不由已,此刻得令保护她,自是求之不得。 马车内,周秀凌和玉儿都没有开口,在漠北一年了,此时离开,心情都有些复杂,既有解脱的轻松,又有离别的不舍。 玉儿这次找的赶车夫车赶得又快又稳,不一会儿工夫,便下得山来。去中原,必经乔禹城城门口,周秀凌透过车窗望着城门,心想:往后估计是再也没有机会踏入乔禹城了。 赶了大半天儿的路,路上歇过几次,几次攀谈,周秀凌跟车夫渐渐熟了些。 “大哥,跟您打听点儿事儿。” “姑娘您随便问,我图大常年往返于漠北与中原之间,由漠北去中原的路我熟得很。”车夫图大身形高大,是漠北人,性格豪爽。 “这路上可有一种客栈,路过必在此留宿。” “有啊!此去仅有半天的路程,有一家客栈名为‘仅此一家’,方圆几十里仅此一家客栈,今日咱们便会在那处落脚。清早由乔禹城出发,天黑前便能到那处,如果错过便只有露宿荒郊野岭了,所以往来之人必定会在那处留宿。” “‘仅此一家’,这名儿倒是有意思。那大哥,跟您商量点事儿,我姐妹二人需要在那处等候一故人,大哥将我二人送至那处,之前付您的订金您就收着,不必退还,这趟买卖便算结了,您看可好?” 订金是一半的薪酬,此去青州,路途遥远,赶车也须花上二十来天,这才一天儿的工夫,这趟买卖便结了,这等好事,岂有不干之理。 “姑娘客气,这等好事,那是求之不得,我图大在此谢过了。” 玉儿对小姐的打算很是好奇,可当着图大的面儿她又不好发问。 “那再跟您打听个事儿,那处可能雇到马车?” “这可巧了,我家兄弟便是那客栈的伙计,到那之后我给您介绍,您要雇马车,找他便成!” “那多谢大哥了。” 天黑之前,果然来到一家客栈,大大的旗帜上写着“仅此一家客栈”。近年来乔禹城与中原的贸易往来日渐频繁,往来旅人渐多,这家客栈已经小具规模。 图大给周秀凌介绍了他的兄弟图二,两兄弟相貌很相似,不过图二身形相较哥哥要瘦小些,但比哥哥看起来要机灵些。 “图二,给这两位姑娘找间干净些的房间,她二人会在此地待些日子,你多照顾着些。” “好嘞!二位姑娘请跟我来。” “姑娘请留步!”图大突然叫住周秀凌。 “大哥有何事?” “这一路上我注意到,有一个人一直跟着咱们。咱们停下他便停下,咱们走他也走。虽然离得远,但我见着他好几次了。那个……也可能是我多心了,不过还是请姑娘小心。”图大虽外形粗犷,但常年在江湖行走,警觉性很高。 “啊……”玉儿有些害怕,紧张地盯着周秀凌。 “别怕!”周秀凌握了握玉儿的手:“多谢大哥提醒。” 谢过图大,周秀凌略微思索,对图二说道:“麻烦给我安排一间能方便看到客栈门口的房间,多谢了。” 待一切安排妥当,玉儿趴在窗边,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瞧,过了一会儿,玉儿惊呼:“小姐,是清风!” ------------ 第三十三章 离别 清风不死心,休整了一夜后,跟秦浩远告了假,又奔赴“仅此一家”客栈,结果正如秦浩远所说,一无所获。 清风只好放弃,失落回到山庄。 沈惜月在林谷的调理下,身子恢复得很好,林谷离庄之事又被提上议程。 “这次是真的要走了么?” “我已经没有留下的理由了,师傅那边不好交代。” 沈惜月对于这位义兄,很是亲切,这世上除了浩远,林谷便是她最亲近的人,她很想说能不能为了我留下,可她以何种立场来挽留他呢? “那今日为大哥饯行?” 林谷克制住抚摸她青丝的冲动,对她爱怜一笑:“这都已经饯行多少次了,不用。” 林谷很少笑,他的笑容如冰雪融化,春风拂面。 “那不说饯行,喝顿酒总是可以的吧。”秦浩远和林谷虽是情敌,但林谷对他来说亦兄亦友,对于林谷的离去,他也很不舍。 林谷离开前的最后一顿晚膳,林谷与秦浩远对饮,沈惜月只是喝水,三人说着无关痛痒的话,离别的愁绪让人哀伤。 林谷拿出一叠宣纸递给沈惜月:“这是我这些日子整理出来的方子,留给你以往万一。” 沈惜月接过,她以前见过林谷开的方子,他的字苍劲有力却有些潦草。而宣纸上的字一笔一画写得很是周正,想来他是为了让她方便阅读。 “又麻烦大哥了。” “不过举手之劳。” “大哥,记得得空了来看我们。” “会的。” “一言为定啊。” “好。” 第二日天气晴好,清晨,浩月山庄大门口,林谷身上披着沈惜月送他的披风,沈惜月眼眶有些泛红,靠在秦浩远的身边,马车停在一旁。 “林谷,拜托你的那件事情有了消息记得通知我们。” “放心。” “小舞,快把包袱放到马车上。大哥,包袱里是詹遇做的一些点心,还有一些银票和打火石。这一路路途遥远,路上会发生些什么谁也预料不到,千万要当心啊。” “惜月,这些东西我都备了,不需要这么多。” “要的要的,多备些总能让人踏实些。你要是嫌累赘,那找个我看不见的地方扔掉便是。”沈惜月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林谷不忍再拒绝:“傻姑娘,别哭了,大哥收下便是。浩远,好好待她,后会有期了。” “后会有期,一切小心。” 林谷驾了马车沿着山路疾驰,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中。 秦浩远替沈惜月擦干泪水:“惜月,等你身子养好,咱们还有机会去神医谷找他的,不必太过伤心。” 沈惜月摇摇头:“我没事的。但愿明日便能得知秀凌的消息。” 再说林谷这边,林谷辞了秦浩远与沈惜月二人,便一心赶路,直到晌午时分才停下来用些干粮。 打开沈惜月为他准备的包袱,里面有一大包点心,有好些个种类,每一种都仔细分开包着。厚厚的一叠银票,够普通人家用上一年了。而打火石用防水的油纸包了好几层。 林谷靠在赶车的位置上发呆。虽然她对他只有兄妹之情,但不管如何他在她的心上,算是有一席之地的。林谷的心里又欣慰又苦涩。 天黑之前,林谷终于抵达“仅此一家”客栈。店小二出来热情的招呼:“客官住店吧?” “一间上房。门口的马儿请好好照看。” “好嘞。” 店小二将林谷领到房间,林谷将包袱放下。 “客官需要小的将饭菜送上来吗?” “不用,我这便随你下楼。” 林谷挑了大厅最显眼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酒,又要了些下酒菜,独自小酌。 等大厅里用餐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林谷才起身回房间。 不多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林谷唇角勾起,心想:果然来了。 “请进。” 林谷一看来人,作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周小姐?” 周秀凌身后跟着玉儿,两人进屋后,玉儿反手将门合上。 “林先生好。” “周小姐请坐。” 周秀凌坐下:“不知惜月小姐身子如何了?” “已经好多了。周小姐已离开数日,为何竟在此处?” “如果秀凌说是在等林先生,不知林先生信也不信?” “哦?” “秀凌与林先生先前并无交情,如此说来想必林先生也不信。不过,秀凌在此处确实是在等林先生。” 林谷点点头:“之前浩远是让我顺道送周小姐回青州。” 周秀凌摇摇头:“秀凌并不打算回青州。” 林谷皱了皱眉:“那周小姐是何意?” “秀凌想跟林先生去神医谷!” ------------ 第三十四章 放心 “如果我拒绝呢?”林谷没有想到周秀凌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秀凌离家追寻所爱之人,丢尽颜面,最终还是孑然一身。如今已无颜面对故乡亲友,秀凌无处可去,相信先生也不希望秀凌再回到浩月山庄吧?” 林谷脸色一变,面有愠色:“你威胁我?” “秀凌岂敢。先生光明磊落,自是不会受人威胁。但秀凌以为先生行医救人,医者父母心,心中有大爱,定是不忍见秀凌姐妹二人流落野外。”周秀凌面上镇定,心中却有些忐忑,她并无十足的把握,只知道林谷对沈惜月有情,她现在赌的便是这份情到底有多深。 林谷盯着周秀凌没有开口,这沉默对周秀凌而言是种煎熬,如果他拒绝,她又该何去何从? 思索再三,林谷妥协:“家师跟我提过,想找帮忙抄药方之人,你二人且随我去吧。” 周秀凌松了一口气,连忙跟林谷道谢:“多谢先生成全,那秀凌告辞。” “周小姐慢走不送,另外,麻烦周小姐出门顺便帮我叫小二哥送些热水上来,多谢。” 周秀凌微微一笑:“先生不必客气。” 出得门来,周秀凌先回了房间,玉儿则去找了店小二给林谷送热水。 待玉儿回到房间,周秀凌已经在开始收拾包袱。 “小姐,咱们真的不回青州了吗?” 周秀凌手上一顿,回过身望着玉儿:“玉儿想回青州?” “青州才是咱们的家啊!老爷和夫人想必正盼着小姐回去呢。” “我已经丢尽了爹娘的颜面,哪敢就这么回去。眼下,去神医谷才是最好的选择。到了神医谷我会给爹娘去信,以神医谷在江湖上的地位,爹娘定会放心,也算是对二老的一个交代吧。” “老爷夫人疼爱小姐,定是不会怪罪小姐的,小姐何必再寄人篱下,去神医谷吃苦。” 周秀凌摇摇头:“从小我就生活得太过顺当,父母兄长的宠爱让我太过任性,吃点苦头也好。如果玉儿想回青州了,我找人送你回去吧。” 玉儿赶紧拉住周秀凌的手,急切说道:“小姐去哪里玉儿便去哪里,小姐别赶我走。” “那去跟图二说,明早我们便走。” 在这里住的这些天,周秀凌早已让图二帮忙联系好了马车。林谷不愿与人亲近。虽然他赶了马车来,但他肯定是不愿让她们上他的车。眼下她们还需要仰仗他给她们容身之处,所以不能得罪与他。 客栈的另一头,店小二提了热水上楼送到林谷房间。 “客官,您要的热水。” “放下吧。小二哥,能否帮忙找人将这封信送到乔禹城?”林谷掏出些碎银递给店小二。 “客官您放心,咱们客栈每隔几日便会有人去乔禹城采买,正巧了,明日便会有人进城。” “请将信交给秦记米铺的秦老板,多谢。” “客官您放心,咱这客栈开了十几年,信誉极好,这信定能妥妥的交到秦老板手中。” 秦浩远收到林谷来信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了。早晨他刚到东街铺子,郝掌柜便递给他一封信,说是“仅此一家”客栈的一名伙计送来的。 秦浩远展开一看,是林谷的笔迹,信纸上仅两字:“放心。” 看来他们猜测得不错,秀凌果然是在等林谷。那么,他们真的可以放心了。 秦浩远回到山庄,将信交与沈惜月,沈惜月看过后舒了口气:“这下放心了。” 外头又开始飘雪,沈惜月皱眉道:“这年都过完这么久了,还是这般冷得紧,漠北的春天怎的来得这般晚?”虽然她不记得以往的事情,但她总觉得过完年就该回暖了。 秦浩远哈哈一笑,冲沈惜月暧昧挤眼:“惜月是迫不及待想要做我的新娘子了吧?” 沈惜月俏脸一红,伸出粉拳捶了一下秦浩远的胸口:“谁想做你的新娘子了,不害臊。” 秦浩远一把将沈惜月搂在怀里:“是我迫不及待想要惜月做我的新娘子!漠北不比江南,漠北的冬季较长,估计得再过一个多月天气才能回暖。” “浩远,当初你为何会选择来漠北,中原地大,除了江南还有很多地方可去的。” “惜月不喜欢这里吗?” 沈惜月摇摇头:“没有喜欢不喜欢的,只是很好奇而已。” “我曾经听过一个传说,漠北的月亮湖,是天上的仙女遗落在沙漠中的一面明镜,相传相爱之人在湖边过上一夜许下诺言,便能相守一世。而乔禹城离月亮湖不过一日的路程。” ------------ 第三十五章 闲聊 冬去春来,天气回暖,沈惜月自从林谷离去,便不再看账簿,而是改看林谷留下的方子,厚厚的一叠宣纸被装订成册,上头的方子她早已烂熟于心。 根据林谷留下的调养方子,秦浩远又教她一些强身的内功,如今沈惜月这身子真正是大好了。 沈惜月这边身子调理好了,她与秦浩远的婚事便提上了日程,婚礼订在了半月之后。 早在沈惜月刚刚复明之时,秦浩远便开始着手准备婚事,几个月的时间过去,筹备工作大部分已经有了着落,仅余一些细节需要敲定。不过事情虽小,却很琐碎,秦浩远依旧忙得脚不沾地。 沈惜月身子好了,自然不肯闲等着做新娘子,一些新娘子当天用到的物件儿,她便揽了来处理。 这日,沈惜月正根据秦浩远提供的宾客名单写着请柬,小舞进来通报:“小姐,南街铺子的施掌柜来了。” “啊!其珍姐来了,快快请进!”沈惜月赶紧放下笔,提着裙摆迎到门口。 果然,院子里那满脸笑意的少妇可不就是施其珍么,她身边打扮得如同年画娃娃的小女娃应该就是她的女儿了。 “其珍姐!”沈惜月快步上前。 施其珍顿了一下:“你是……惜月?”头一次见她,她还戴着面纱,知道她面纱下的容貌定然不俗,可真正见到,还是惊于她的倾城美貌。 沈惜月“嘻嘻”一笑:“不然其珍姐以为我是谁?这是你女儿?好漂亮的小女娃。” “我女儿,魏雨菲。”施其珍望着女儿,眼里是浓浓的爱意。 “姨姨好看,比娘亲更好看。”小女娃的声音奶声奶气,再加上长相甜美,特别招人喜欢。 “雨菲,叫姨姨好。”施其珍温柔对小女娃说道。 “姨姨好!”小雨菲听话地跟沈惜月打招呼。 “雨菲,你太可爱了,走,跟姨姨拿好吃的去。”沈惜月牵起小雨菲软软的小手往屋内走去。 一进屋沈惜月就跟小舞吩咐道:“小舞,快将詹遇今儿早晨刚做的点心拿出来,多拿些。再煮些冰糖山楂水,酸酸甜甜的小孩子应该爱喝。” “惜月,别忙活了,我们来之前才用过早饭。” “没事的,其珍姐,喝点山楂水,不容易积食的。我们山庄的点心师傅可是酥苑大厨的高徒呢!” “娘亲我要吃好吃的。”小家伙听娘亲说不给她好吃的,赶紧出声表明态度。 小舞端着满满一盘子点心进来,沈惜月拿起一块给小雨菲,小家伙腼腆地说了声谢谢,接过点心却先递给施其珍:“娘亲,你吃。” 施其珍就着女儿的手咬了一小口:“谢谢雨菲。”丈夫过世后,女儿便是她的全部,幸好女儿乖巧又贴心。 沈惜月在一旁看着,心中羡慕不已,要是往后她的孩儿也这般乖巧懂事就好了。 小雨菲坐在一旁安静的吃着点心,施其珍将手上的锦盒放桌上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展开,原来是一床大红的被面。 “惜月大婚,我亲手绣了一床被面作贺礼,希望惜月不要嫌弃。”施其珍将被面递给沈惜月。 沈惜月接过一看,上好的丝绸上,绣着一对儿戏水的鸳鸯,她虽然不懂刺绣,也能看出这绣工极好,鸳鸯绣得跟真的似的,连望着对方的神态都那么的生动,旁边荷叶上的露珠那么的晶莹剔透,仿佛是快要滴落下来。 “其珍姐,谢谢你。”沈惜月声音有些哽咽:“惜月无父无母,亦无兄弟姐妹,能有你为我绣鸳鸯被面,感激不尽。” “跟姐姐可别这么见外。往后又什么事儿,跟姐姐说。” “对,其珍姐可不就是我的姐姐么。”沈惜月展开笑颜:“小舞,快帮我收起来。” 这时候小桃端了山楂水进来,沈惜月和施其珍一边喝山楂水吃点心,一边话家常。 “今日其珍姐怎么有空来看我,铺子里不忙吗?” “这些天除了酒铺,别的铺子都不忙。” 沈惜月奇道:“这是何道理?” 施其珍嘻嘻一笑:“惜月可知咱东家可是乔禹城女子待嫁的前三人选?这秦记米铺的秦老板大婚的消息一传出,不知碎了多少女儿家的心,这酒铺的酒啊都快卖断货了。不过在我看来,也就只有惜月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东家了。” 沈惜月俏脸一红:“其珍姐别取笑惜月了。不过……这前三任选的另外二人都是谁?” “另二人为城主的二公子乔逸与画公子方寻。” ------------ 第三十六章 娘家 “见过庄主!”小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屋内的人往门口一瞧,果然是秦浩远回来了。 “东家。”施其珍站起身,向秦浩远一福身。 “其珍姐,往后能否别跟我这般客气。小雨菲,过来让浩远叔叔抱抱!”秦浩远弯下腰张开了双臂。 小雨菲自己滑下凳子,扑到秦浩远的怀里,奶声奶气说道:“浩远叔叔,雨菲好想你呀!” “叔叔也好想雨菲呢?雨菲怎么想起来看叔叔呢?”秦浩远一手抱起小雨菲,一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雨菲跟娘亲来看浩远叔叔的新娘子!” 秦浩远哈哈一笑:“那叔叔的新娘子好看吗?” “好看!” “雨菲,下来自己玩好吗?”施其珍摸摸女儿的头发。 小雨菲乖巧地从秦浩远身上下来,又坐到一边吃点心去了。 “其珍姐几时过来的?”秦浩远一边接过沈惜月递过来的冰糖山楂水一边问施其珍。 “一早便过来了,跟惜月闲聊了几句。” “哦?都聊什么了?” 沈惜月抿嘴一笑:“据说近日这乔禹城的姑娘听闻秦记米铺的秦老板即将娶妻,借酒浇愁,将城里的酒都买光了。” 秦浩远脸黑了一半:“其珍姐你这是来拆台的吧?” “这话怎么说的,这明明是称赞咱们东家魅力无边,好么。” “如此说来,惜月害得乔禹城众多女子伤透了心,真是罪孽深重,好生不安呐。”沈惜月一副心忧的模样。 秦浩远剩下的一半脸也黑了:“你俩拿我寻开心呢吧!还当着孩子的面儿瞎说。”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我这儿还有正事儿跟你俩商量。”施其珍正色道。 秦浩远与沈惜月对望一眼,而后秦浩远问道:“其珍姐所指何事?” “你二人成亲之日打算如何迎娶新娘?总不能轿子直接从梅苑到松苑吧?” “这……貌似确实不妥。”秦浩远点点头。 “惜月换我一声姐姐,我便算是惜月的娘家人了。不如你二人成亲前三日,惜月便住到我家里,浩远从我这里迎娶新娘,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沈惜月答道:“我看甚好。” 秦浩远点头:“那便依其珍姐之意。” 沈惜月对秦浩远说道:“我也是有娘家人的了,如果你欺负我,我便回娘家去。” 秦浩远哭丧着脸:“我哪敢啊。”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连生一个人在铺子里,我有些不放心。”施其珍站起身来。 “用过午膳再走不迟,今日让浩远准其珍姐一天假吧。”沈惜月出声挽留。 “嗯,我准了。”秦浩远说道。 “不了。连生才来铺子个把月,还不足以独当一面。今日也算是跟东家攀了亲戚,往后来往的机会多的是。”施其珍说完转身对女儿说道:“雨菲,跟娘亲回去咯。” 小雨菲自己滑下凳子,拉住娘亲的手跟秦浩远和沈惜月道别:“浩远叔叔再见,姨姨再见。” “雨菲下次姨姨去看你好不好?”沈惜月很喜欢这个乖巧的小女娃。 “好啊好啊!浩远叔叔一起来吗?”小雨菲歪着脑袋问。 “叔叔跟姨姨一起去看小雨菲。”秦浩远也很喜欢雨菲。 “那一言为定哦。”小雨菲忽闪着大眼睛,看得人心都化了。 施其珍母女离开后,沈惜月问小舞:“小舞,其珍姐带来的东西收哪儿了?” “在第一个柜子里。” 沈惜月迫不及待地拉着秦浩远进了卧房,打开柜子拿出被面:“浩远你看!其珍姐给咱们绣的。” 秦浩远看过被面:“其珍姐想得真是周到。” “浩远,跟我说说其珍姐的事情吧!除了你和林谷,她便是与我最亲的人了。” “其珍姐也是个命苦的女子,嫁到夫家不过三月,夫君便病逝。夫家嫌其克夫,将其赶出家门。其娘家爹娘已不在世,哥哥嫂嫂以她已出嫁为由,也不接纳她。 她在走投无路时,便想自绝,那时正巧忠叔路过,将其救下,又为她找了大夫,大夫发现她已有两月身孕,她这才断了轻生的念头。 后来她便跟着忠叔学习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她倒是有些做生意的天赋,咱们开铺子,便找了她做掌柜。” “其珍姐走到今日着实不易。” 大红的被面衬得沈惜月的脸娇艳无比,秦浩远看得心动,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低下头深深的吻住她娇艳的红唇,不再浅尝辄止。 沈惜月觉得自己已经融化在他的热情下,直到她感觉快要不能呼吸,他才放开她。 秦浩远沙哑着声音:“我都快等不及了。” ------------ 第三十七章 迎亲 成亲的前三天,秦浩远将沈惜月送到了施其珍家,随行带了小舞一个丫鬟。 沈惜月来到施其珍家,最开心的便是小雨菲,那日从浩月山庄回来,便一直念叨着姨姨和浩远叔叔何事能来看她。 男女婚前三日不能相见,秦浩远想到有三日不能见沈惜月,心里着实别扭,直到天黑也舍不得离去,施其珍便出声撵人了。 “熬过这三天便是一辈子的相守了,东家再不走,城门可是要关了。”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如其珍姐给我也准备一间卧房吧!” 施其珍横了秦浩远一眼:“我家这小门小户可比不得浩月山庄,里外就这么几间卧房,我和雨菲一间,惜月一间,照顾雨菲的静婆婆和小舞一间,你说说看,你是想睡厨房还是想睡柴房?” 秦浩远耷拉着脑袋,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翩翩佳公子的镇静和飘逸。 沈惜月对秦浩远温柔说道:“浩远,你先回吧!咱们来日方长。” 沈惜月将秦浩远送到门口,秦浩远一步三回头地向马车走去,施其珍看不过:“啪”地一下关了门,秦浩远这才一脸惆怅上了车。 秦记米铺的老板大喜,米铺接连三天半价,施其珍忙得整日里不见人影。沈惜月有小舞和雨菲陪着,日子倒是不难过。 时间很快过去,成亲前夜,施其珍早早将雨菲哄睡着,让静婆婆陪着,她自己则陪沈惜月睡。 “原来这些都应该是娘亲在女儿出嫁前夜交代的,我娘亲过世得早,当年出嫁,嫂嫂也是这样和我窝在一个被窝里,跟我交代女儿家出嫁后的规矩。” 施其珍想起那时,真是长嫂如母,自己和嫂嫂很是亲近,可后来被夫家抛弃,嫂嫂却不接纳自己,如若不是忠叔和肚子里的小生命,或许,她施其珍早已化作一堆白骨。 沈惜月感受到施其珍情绪的变化,知道她是忆及伤心往事,便出声安慰:“其珍姐,往后我们便是你的亲人。” “瞧我,这可是你的喜事。那咱们便从明日清晨的礼仪说起。” 成亲当日,沈惜月沐浴更衣,小舞服侍她穿了大红的嫁衣,便坐在梳妆台前等施其珍为其装扮。 施其珍抱了雨菲进来,身后跟着静婆婆。 “惜月,静婆婆育有三子,夫妻和睦,由她来为你开面梳头吧。” “其珍,老婆子身份低下,这恐有不妥吧。”静婆婆有些惶恐。 沈惜月起身,拉起静婆婆的双手,柔声道:“婆婆此言差矣,惜月无父无母孤女一个,身份高不到哪里去。婆婆夫妻和睦,子孙满堂,惜月想跟婆婆这里讨个好彩头,希望婆婆不要推辞。” 静婆婆这才稍稍放下心:“既然小姐不嫌弃,那老婆子再推辞便是不识好歹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静婆婆备好了开面所用的开面粉和五色棉纱线,细看了沈惜月的俏脸,称赞道:“小姐果然天生丽质,依老婆子看,小姐肤质光滑,这开面一举着实多余。” “那就意思意思,走个过场。”施其珍建议。 开面后,静婆婆开始为沈惜月梳头:“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一切准备妥当,便听门口有人喊:“吉时已到,接新娘子咯!” 沈惜月一听,知道秦浩远来了,心中一喜,将红盖头盖到头上,小舞赶紧将她扶起。 “别急!”施其珍拉住二人,笑道:“要东家这红包不给够,可别想这么容易娶着新娘子。” 小雨菲的童音响起:“拿红包咯!”屋内的人被她可爱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施其珍抱着女儿往外走,沈惜月等人则跟在后头。 来到门口,施其珍冲门口喊道:“今日东家大喜,不知红包是否带够?” 一个红包从门缝里塞了进来,小雨菲赶紧接了,在娘亲的示意下对门外说道:“恭喜恭喜。” 又一个红包塞了进来,小雨菲又接了,将两个红包拿在手上把玩。 秦浩远在门外见里头没有了动静又不见开门,便出声问道:“小雨菲,够了么?” 小雨菲见娘亲摇头,便说道:“不够。” 秦浩远又往门缝里塞了红包:“其珍姐,我的好姐姐,可别误了吉时啊!” 里头再次没了动静,秦浩远只好拿雨菲下手:“雨菲,叔叔家的厨子又做了不少好吃的点心。”说完又往里塞了红包。 小雨菲罔顾娘亲的授意,开心答道:“够了!” ------------ 17k女生网连更套章活动公告 活动三:女生网连更套章活动公告 活动时间:2013年11月25日――2013年12月31日 活动作品范围:全部女生网作品 活动规则: 无论你的作品是怎样的状态(断更、完结、连载、新书)。 1、只要你在11月作品正文更新一章、(不限字数、不限内容)。你将获得女生网专属连更套章a类章一枚(按照作品发放) 2、只要你在12月作品正文更新一章、(不限字数、不限内容)。你将获得女生网专属连更套章b类章一枚(按照作品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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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恢复了安静,沈惜月一直没有开口。待众丫头看她时,才发现不知何时沈惜月竟然靠在床架上睡着了。 小舞赶紧上前将她摇醒,这时外头一阵喧哗,接着便是秦浩远高声埋怨:“你们这帮家伙折腾了一晚上还不嫌够么?” “你小子可害得咱乔禹城的姑娘们伤透了心,今儿个我们是来打抱不平的!是吧!方寻?” “乔二公子说得对,秦老板这不是还没醉吗?” “就是,咱们还要闹新房呢!” “乔逸,你可是还没成亲啊!现在还不给自己积点德。”秦浩远的声音居然透着那么点痞气。 “这话貌似有些道理,如此我们便告辞了。” 乔逸为城主之子,各人都要卖他一分面子,他这话一出,大家便跟着他散去,外头顿时静了下来。 秦浩远这才推门进屋,正瞧见沈惜月被叫醒,他猜想那红盖头下的她定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让她久等他难免有些内疚。 “天亮了么?”沈惜月懒懒的声音传来。 “夫人,庄主回来了。”小舞轻生提醒。 这一声夫人,让沈惜月彻底回神,此时她懊恼不已,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睡着,真是羞死人了。 “让夫人久等,是为夫的不是了。”秦浩远从托盘里取出秤杆挑开沈惜月的红盖头,露出她娇羞的俏脸,此时的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美。 小舞端着托盘上前,托盘里是匏瓜剖成两个瓢,而又以线连柄,瓢内盛美酒:“请庄主与夫人同饮合卺酒。” 夫妻同饮一卺,象征婚姻将两人连为一体。 秦沈二人饮过合卺酒,丫鬟们各自执盛满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托盘,撒向二人,而后齐声贺道:“祝庄主与夫人早生贵子。” 一切仪式完毕,丫鬟们退下,期盼了许久的洞房花烛夜,终于来到。 秦浩远亲手为沈惜月取下凤冠褪去霞帔,再温柔为她拭去妆容。沈惜月安静享受着这一切,她终于成为他的妻。 秦浩远按捺住迫切想拥有她的冲动,知她会害羞,便体贴将烛火熄灭。黑暗中,他将她拥在怀里,虽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的悸动。 ------------ 第三十九章 洞房 秦浩远将沈惜月抱到喜床上,摸索着吻上她的红唇,趁她娇哼之际灵舌滑入,邀她与之共舞,一点点感受她在他身下动情。 恍惚间衣衫已尽数褪去,微凉的夜里,沈惜月丝毫感觉不到凉意,却仿佛有一把陌生的火焰将她点燃,而他便是那火热的源头,他的手仿佛带有魔力,她便跟着他手指移动的节奏燃烧。 虽然头天施其珍跟她大概说过闺房之事,但真正面对时,她还是感到不知所措,不过这种困扰瞬间即逝,只因她已经沉溺于他的温柔下,脑子已不复清明。 他在她耳边呢喃,一遍遍呼喊着她的名字,如果不是那撕裂的疼痛换回她的神智,她以为她便会这么一直燃烧下去。 他的温柔让她疼痛减轻,这一次,除了燃烧的灼热外,还多了一些愉悦与甜蜜的感觉,仿佛这一刻便是天荒地老。 原来这才是和心爱的人合二为一的感觉。 沈惜月躺在秦浩远的臂弯,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给她从未有过的踏实。她终于拥有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家。 秦浩远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还疼吗?” “还好。”她低声如蚊音。 遮住月色的云头散去,撒一室光华,她绝色的面庞多了一丝妩媚,看得他几乎再次忘情,但又顾及她初初破瓜,怕她难以承受,不敢鲁莽,只能忍住狠狠拥有她的冲动,耐心引导她共赴巫山。 窗外圆月似怕惊扰这对有情人儿,再次躲入云头,留有情人儿述说衷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进房间,秦浩远便醒来,怀中佳人正安睡。 佳人在怀,他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思及此,心变得柔软,抬手用指腹摩挲她的柳叶眉。 沈惜月眉头一皱,低声嘟囔:“别闹……”一翻身,又进入梦乡。 秦浩远长手一伸将她捞回,昨夜真是将她累坏了,细瞧不难发现她的唇有些红肿,却更加诱人,貌似正邀君品尝,他忍不住低头吻上她诱人的红唇。 沈惜月终于醒来,被他带动着情不自禁回应他。 一个长吻结束,沈惜月气息有些不稳,却想起施其珍的交代,新妇须早起。于是便撑着酸痛的身子想要起身:“浩远你饿不饿?” 秦浩远将她拉回:“饿了,可以我想吃的……是你。” “可是……”后面的话被吞没在齿缝间,迎接她的又是一番天雷地火的纠缠。 当一切归于平静,沈惜月想要起身,却被秦浩远拉住,她拍开他缠过来的长臂,埋怨道:“别闹了,哪有新妇睡到日上三竿的。” 秦浩远将她揽回怀抱,言语间透着宠溺:“又无公婆须你敬茶,咱们家没那么多讲究,反正闲来无事,不如陪相公睡个觉。” 沈惜月听得“咱们家”三字,心中一动,多么温暖的字眼。不过她尚保有清明,没被他绕进去,他的话虽听来在理,可那么多下人看着,自家夫人新婚头一天便晚起,岂不是让人笑话。 “又没正形儿,你也不怕下人们笑话。”沈惜月嗔怪道。 “惜月是同我过日子,管旁人作甚?”秦浩远轻抚她光洁的后背让她放松下来:“夫人累坏了,为夫可是要心疼的。” 沈惜月确实是又累又困,转眼便进入梦乡。 等她再次醒来,已近晌午。虽腹内饥肠辘辘,可精神却大好。这是她自那场昏睡中醒来后,睡得最为踏实的一觉。 “醒了?”秦浩远身着中衣,见她醒来便上前为她披上外袍。 “你何时起来的?怎么不叫我。” “我估摸着你差不多该醒了,先把这碗粥喝了,喝完再沐浴,热水已经备好。” 沈惜月依偎在秦浩远的怀里:“浩远,谢谢你给我一个家,谢谢你为我打点好一切。” “惜月怎的和我如此生分,你我已是夫妻,往后这样的话可别再说了。”秦浩远心道:你又何尝不是给了我一个家。 待沈惜月将粥喝下,秦浩远便抱了她将她放入浴桶,他本想共浴,奈何她却不允,他也不强求,反正来日方长。 待沈惜月沐浴完毕,小舞等丫鬟便伺候她穿戴整齐,如丝秀发全部盘起来,昭示她身份的变化。既已成亲,沈惜月便搬到了松苑,梅苑的丫鬟们都跟着过来,只留李叔李婶做些打扫事宜。 午膳自是摆在松苑,秦浩远与沈惜月成了亲,身份变了,心态也变了,一顿普普通通的家常便饭,也能吃出了幸福与甜蜜的味道。 ------------ 第四十章 会友 秦浩远以成亲为由,给自己放了假。 这些日子浩月山庄的下人们闲聊说起庄主和夫人,无一不羡慕夫人的,庄主对夫人情深,从前便能看出,如今二人成了亲,更是如胶似漆。见得着夫人的地方,一丈内必有庄主的身影。 二人如胶似漆的日子过了三天,第四天一早,清风火急火燎敲了秦浩远的房门,秦浩远黑着一张脸开了门:“清风,咱家铺子倒闭了?” 清风递上一封信:“乔二公子让清风务必一早交到庄主手上。” 秦浩远接过信:“啪”地一声将门合上。 清风转身离开,反正他是按照乔二公子的吩咐,一早便将信交到了庄主的手上,至于庄主会怎么做,便不是他该关心的了。 秦浩远依然是睡到了自然醒,和沈惜月甜甜蜜蜜用过早膳,而后又甜甜蜜蜜携手游花园赏花。当他在花园里看见练武的清风时,才想起清风给他的信。 回到卧房,秦浩远拆开信,信上乔二公子说是今日请了戏班子演一出西厢贺秦老板大婚,辰时正开演,午时在酥苑再摆上一桌。 秦浩远算算时辰,这戏是没有必要再看了,再逗留一会儿出门,正好能赶上酥苑的那一顿午膳,于是便心安理得地牵起沈惜月继续逛园子。 二人在湖心亭坐下,秦浩远为沈惜月取下落在发间的花瓣:“中午咱们上酥苑吃去。” “咱们在家吃不也挺好,詹遇的手艺可不比酥苑的差,何必这么麻烦折腾一趟?”沈惜月奇道。 “不用咱们付银子。” “其实我早就想进城了。”沈惜月正色道。 巳时末,清风赶车,马车顺着盘山道疾驰。车厢里坐着秦浩远、沈惜月以及小舞,沈惜月依旧是白纱覆面。 沈惜月曾经答应过小舞带她去乔禹城游玩,成亲前三天主仆二人倒是住在城里,不过那时二人在施其珍家并未外出,这次便带了她一道同行,算是兑现了承诺。 清风将马车赶到酥苑门口,秦浩远携沈惜月下了车:“清风你带小舞四处转转,午后再来寻我们。” 秦浩远与沈惜携手走进酥苑,白掌柜迎了上来:“秦老板您可来了,乔二公子已恭候多时。老地方,楼上左手边第一间。” “有劳白掌柜!”秦浩远冲白掌柜一拱手,而后便与沈惜月上了楼。 推开雅座的门,二人进得门来,里头已有二人。 身着玄色的年轻公子首先开口:“秦老板可真是难请得很呐!” 秦浩远嘴角含笑,自顾着拉沈惜月一同入座:“乔二公子相邀,秦某不甚惶恐。”话虽如此,可丝毫看不出他的惶恐。 原来这便是城主的二公子乔逸,沈惜月细细打量着他,天生贵气,相貌俊朗。 另外一人身着青衫,在沈惜月打量乔逸时开口:“浩远,美人要么就藏在家里头,既然带出来,还蒙着面纱是何道理?” 秦浩远正为沈惜月斟茶,闻言淡淡一笑:“你有意见?” 乔逸插嘴:“不止方寻有意见,我也有意见。” 沈惜月心想:看来今日是乔禹城女子待嫁前三人选的聚会了。这三人,仅仅一眼,便能看出均是人中龙凤,不光是容貌出众,气质也是颇为不俗。 敲门声响起,原来是伙计上菜,几个伙计将菜放下后鱼贯而出。 秦浩远亲手将沈惜月的面纱揭下,露出她那倾城美貌。 桌子那头的乔逸刚举筷,一见那面纱下的美颜,一失神,手上筷子“啪嗒”掉到桌上,引来另外三人侧目才方觉丢人,假装咳嗽一声:“浩远你挑这个时候摘下夫人面纱,是故意想让人失态的吗?” 秦浩远淡淡答道:“你想太多了,你对我而言还没那么重要,我只是觉得戴着面纱用膳不便而已。” 沈惜月低头浅笑,不想却引得对面的乔逸再度失神。 方寻有些无奈地敲敲桌面,让乔逸回神:“浩远你二人成亲之日宾客众多,我兄弟三人并未能喝得痛快,今日特地摆酒,祝贺二位新婚,今日须得尽兴而归。” 乔逸右手支起下巴,若有所思:“乔禹城的众美人输给秦夫人,倒是不屈。” 秦浩远没有理会乔逸,自顾着为沈惜月夹菜,沈惜月对他报以甜蜜一笑。 方寻无耐摇头,乔逸犯着花痴,秦浩远夫妇晒着甜蜜,貌似就他一个人还算正常:“浩远,不介绍一下?” 秦浩远这才停下筷子:“惜月,这位是方寻,那位是乔逸。” ------------ 第四十一章 对饮 沈惜月站起身向二人一福身:“二位好。” 乔逸亦站起身来:“夫人客气,快快请坐。” 方寻一点头:“夫人好。” 秦浩远让沈惜月坐下,对她说道:“自家人,不必多礼。” 方寻看了一眼秦浩远:“你倒是自觉,那么就请自觉把酒杯满上吧。” 乔逸附和道:“浩远,你今日可得多喝几杯。” 乔逸近日有些愁闷,秦记米铺的秦老板大婚的消息传开,城主夫人便不淡定了,于是时常在她最宠爱的二儿子乔逸面前念叨:“你还虚长浩远几岁,人家都已经娶妻,你其他的兄弟姐妹也都早已成家,就你还是这般不长进,万花丛中过,偶尔沾一沾身也是可以的。” 如此这般念得乔逸一个头两个大,于是他便在心里记了秦浩远一笔。今日再见秦浩远之新婚妻子,乔逸心情愈加复杂,今日要不把秦浩远灌醉,实在难解心头之忿。 秦浩远看了看乔逸:“城主夫人让你不痛快,你便上我这里找平衡来了么。” 乔逸也不否认:“你情场得意,酒场上可不一定能占着便宜。” 秦浩远哈哈一笑:“如果让你酒场也失意,可别怪我不顾兄弟情谊了。” 三个男人把酒言欢,沈惜月一边喝着果茶品尝美食,一边听男人们相互调侃。 送酒的伙计已经进来了三趟,秦浩远微醺,乔逸故意打趣他:“浩远,这么快就醉了?不如让夫人替你喝两杯吧!夫妻本是一体,夫人替你,我们没有意见。”说完还装模作样问方寻:“是吧?” 方寻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点点头:“是。” 沈惜月有些为难,如果她把这二人喝倒,二人必定会觉得脸上无光,会不会让浩远难做,她求助于自家夫君:“浩远,这……” 秦浩远握了握她的柔荑安抚她,而后皱眉问乔逸:“你确定要跟我夫人喝?” 乔逸一看秦浩远与沈惜月为难的样子,心中一阵痛快,张口便应:“确定。” 秦浩远转身对沈惜月柔声道:“那惜月便陪二位兄长喝两杯吧。”说完还亲手为她斟满酒杯。 沈惜月举杯:“如此,惜月便代浩远敬二位一杯,先干为敬。”一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 方寻赞道:“夫人够爽快!” 待送酒的伙计又来了三趟,乔逸终于是倒下了。 方寻自诩酒量过人,喝到这个时候也有些犯晕,见沈惜月此时仅仅是俏脸泛着粉红,忍不住发自肺腑赞道:“夫人真是女中豪杰!” 沈惜月谦虚道:“方公子谬赞,惜月实不敢当。” 秦浩远说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有劳方兄将二公子送回城主府,我夫妻二人先告辞了。”说完便与沈惜月一同站起身来。 方寻也起身相送:“改日再聚,到时浩远再带上夫人,和夫人喝酒真是痛快。” 秦浩远爽快答应:“好!不过,还请方兄对惜月的闺名与容貌保密,再请方兄支会二公子一声。” 方寻也没问原因,便答应道:“浩远放心。”秦浩远夫妇来漠北不过一年有余,这里的人多少都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他这样要求定是有他的道理。 辞了方寻,秦浩远与沈惜月出得门来,山庄的马车已经候在了门口。 清风见了二人,从车上跳下:“庄主,咱们此时便回去还是去巡铺子?” 听见清风的声音,坐在马车里的小舞推开车门跳下马车:“小舞见过庄主和夫人。” 秦浩远点了点头问清风:“刚刚你可曾去过铺子?” 清风答道:“四间铺子都去过了。” “掌柜们说什么了吗?” “掌柜们只是托清风向庄主问好。” 秦浩远点头问沈惜月:“惜月可还想再逛逛?” 沈惜月摇摇头,今日浩远也没有少喝,还是早些让他回去歇息较好。 秦浩远对清风道:“如此咱们还是回去吧。” 马车出了乔禹城,沈惜月问小舞:“方才都去了什么地方?” “清风带小舞去了东街铺子,东街铺子隔壁有家绣坊,里头的绣样特别的好看,绣工也好,还有几种绣法小舞见都没见过。清风去别的铺子,小舞便留在绣坊里跟里头的绣娘聊天。夫人下回进城再带小舞来吧!小舞想跟她们学新的绣法。” 小舞初时有些惧怕秦浩远,后来沈惜月身子大好后见到他的变化,才了解原来他的性子并不坏,只是在碰上沈惜月遇见事情的时候才会失控。如今小舞已经不再惧怕他,在他面前也随意了很多。 “好啊。”沈惜月笑眯眯回答。 ------------ 第四十二章 远游 漠北冬季和夏季较长,春秋较短。没多久,已至初夏。 婚后的沈惜月便时常跟着秦浩远打理生意上的事情,她本就聪慧,学东西很快便能上手,没多少时日,她便成为秦浩远的好帮手。 近日秦浩远没有带沈惜月出门,让她在家好生歇息,他自己则是早出晚归,整日里情绪倒很是高昂。 沈惜月对秦浩远的反常很是奇怪,终于在某天夜里问他:“近日在忙些什么?” “反正没有干坏事。”秦浩远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将她搂紧。 “怎么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沈惜月轻轻一笑。 “很快你便能知晓了。” 沈惜月没有再问,只是期待着秦浩远给她带来惊喜。 第二日秦浩远回来得挺早,沈惜月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今日怎的这般早?” 秦浩远扶额假装忧伤:“回家早居然还被夫人嫌弃了。” 沈惜月“噗嗤”笑出声:“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以为你今日也要晚归,詹遇还没开始准备晚膳呢。” “今晚咱们早些歇息,明早还得早起。” 沈惜月一怔:“早起去哪儿?” “远游。” 沈惜月双眸放光:“当真?” “当真!” 沈惜月拉着秦浩远的袖口不停摇晃,急切问道:“去哪儿远游?去几日?” 秦浩远宠溺地望着她孩子气的举动,笑着答道:“咱们去月亮湖。去几日倒不好说。” “月亮湖?”沈惜月惊呼:“是号称沙漠中的明镜的那个月亮湖?” “不然还能是哪个?”秦浩远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 沈惜月兴奋得有些不知所措:“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是不是应该回房收拾收拾?” “我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夫人只需要好好吃一顿再好好睡一觉即可。” 第二日一早,沈惜月便醒来,将秦浩远摇醒:“浩远快起来!” 秦浩远无奈离开被窝起床,看一脸兴奋的沈惜月,顿时也是热情高涨,迅速洗漱完毕,又用过早膳,二人便携手出门了。 大门口,清风正坐在门口的马车上候着,见二人出门便跳下了马车。 沈惜月打量着门口的马车,这车比平时乘坐的要大些,外头看起来倒是普通,不知里头又有何乾坤。 秦浩远跟清风交代:“这些日子好生看着铺子和山庄,有事多跟忠叔商量。” “是。” 沈惜月奇道:“清风不去吗?” 秦浩远回答:“他去作甚?” “你会赶车?” “那是自然。”秦浩远说完便将沈惜月抱上了车,他自己则坐在了赶车的位置。 沈惜月推开车门,里头很宽敞,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最里头还有个挺高的柜子。她进入车厢,打开柜子,里头分为上下两层,上面一层是被褥和衣物等,沈惜月看到下面一层时,顿时愣住了:里面不仅有些干粮,有水,有水果,居然还有锅碗瓢盆! “浩远,你这是准备带我去流浪么?” “那夫人可愿意?” “甘愿随君浪迹天涯海角!” “那夫人请坐好,这便出发了!” 二人相视一笑,秦浩远一甩马鞭:“驾!”紧接着是一声马鸣。 马车疾驰在盘山道上:“哒哒”的马蹄声奏出幸福的节奏。 秦浩远驾的马车在山下的岔道口刚拐上北去的道路,另一辆马车则从南边驶来上了婆珂山的盘山道,直奔浩月山庄而去。 赶车的男子不算很俊美,但身子健壮,表情有些严肃,不算特别年轻,也不能说老,估摸着不到不惑之年。 马车在浩月山庄门口停下,赶车的男子跳下了车:“啪啪”拍着大门,里头传来一个懒懒地声音:“谁呀?” “开门。”男子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小厮探出头来,见门口站着个陌生人便问道:“你找谁?” “这家主人是不是秦浩远?” “正是。” “烦请通报,就说故人来访。” 小厮摸摸脑袋,为难道:“我家主人刚出门,主人出门前有交代,不接待客人。” 男子有些意外,略微思索后问道:“你家主人何时回来?” “这不好说,主人携夫人远游,归期未定。” 男子还未回答,便听门口的马车内传来一女子的声音:“什么?你家主人娶妻了?” “是的。”这二人连主人娶妻都不知,还自称为主人故人,小厮觉得这二人身份可疑,不想再跟他们有过多纠缠,便说道:“主人不在,二位请回吧!”说完便关了门。 车内女子忿忿说道:“咱们明日再来!” ------------ 第四十三章 明镜 秦浩远驾着马车,马儿是千里良驹,跑得飞快,沈惜月打开车门走出车厢坐到了秦浩远的身边,与他说话。 “怎么感觉像是私奔,又兴奋又紧张。” 秦浩远正色道:“咱俩可是正儿八经拜过堂的。” 沈惜月“噗嗤”笑出声:“是是是,咱夫妻二人这是浪迹天涯去。”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半天的工夫便过去了,秦浩远将马车停在一座小山脚下,摸出地图看了看说道:“翻过这座山咱们就进入沙漠地带了,先休息一下吃些东西。” 二人下了车,将马车停在草地上。此处水草肥美,旁边还有小溪,正好让马儿饱餐一顿,进入沙漠后这样的绿地可是不多见了。 “进入沙漠会不会有危险?”沈惜月没有见过沙漠,想到那一望无垠的沙地,心存畏惧。 “放心,咱们只是在沙漠的边缘行走,不过小半天的路程,而且咱们的马儿是精选的良驹,马车也是加固的,水和食物都很足,不会有危险。”秦浩远早就考虑好了一切,他怎么可能让她陷于危险中。 随意吃了些东西,等马儿也吃饱喝足,二人便又启程了。 进入沙漠,确切的说是沙漠的边缘,一侧是沙漠,风卷起黄沙,在空中打个旋儿又落下;一侧是贫瘠的土地,地上稀稀拉拉长着些杂草,恹恹耷拉在地上。马儿没有之前跑得快,可毕竟是良驹,速度也不算慢。 “惜月上里头待着吧!外头风大。” 沈惜月掏出面纱戴上:“这样便不怕风沙了。一个人待在里头无趣得很,还不如和你一起。” “进去睡一觉便能到了。” “一个人睡不着。”沈惜月难得撒娇一次,让秦浩远很是受用。 跟爱人一起闲聊也是件快乐的事情,但一两个时辰看着同样的景致,加上马车的颠簸摇晃,沈惜月开始犯困。 远处一抹绿色出现,沈惜月只觉眼前一亮,仔细一瞧,果然是绿洲! “浩远你看!”玉手指向前方,言语中难掩兴奋之意。 “穿过那片林子便到了。”秦浩远一甩马鞭,加快了速度。 穿过树林,果然是一汪湖泊!沙漠的风沙大,湖泊外的树林便充当了天然的屏障,风到了这里已经没有几分力道,微风吹起水波,夕阳坠在湖面上,镀上一层金黄。湖的对面有座不高的山丘,山上植被郁郁葱葱。 沙漠中居然还藏有这样的美景,月亮湖果然不负其沙漠中明镜的美誉。 湖边水草肥美,累了一天的马儿悠闲吃着草,秦浩远摸摸马儿柔顺的皮毛:“辛苦了。” “晚上咱们吃鱼,惜月去捡些柴火,我来抓鱼。” 树林里枯枝倒是不少,沈惜月哼个小调,来来回回跑了几趟,瞧着地上的成果,心想应该是够用了。 湖边不见秦浩远的人影,只见他的衣服留在岸边,想来是下水抓鱼去了。沈惜月见草地上花儿开得正好,打算采了来编成花环。 待一个花环编好,湖面依然平静,沈惜月有些慌了,秦浩远怎么还是没有起来,会不会出意外! 放下手中的花环,沈惜月跑到湖边大声呼喊:“浩远!浩远!” 回答她的仅仅是风吹过树林发出的“沙沙”声,正在她不知所措时:“哗啦”一声,秦浩远从水中露出身子:“惜月接着!”说着便将手中之物抛上岸,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 沈惜月这才松了一口气,顾不得理会离水的鱼,一抬腿跳入水中,扑到秦浩远的怀里:“你吓死我了!” 秦浩远光着上半身将沈惜月搂住,半开玩笑说道:“夫人如此热情,小生不甚惶恐。” 沈惜月粉拳捶打着秦浩远的后背抗议:“你还笑!” 秦浩远宠溺地吻了吻她的秀发:“别怕,我不会有事。” 二人所在之处水不算深,仅到沈惜月的腰部,秦浩远扶她站好后说道:“湖水被太阳晒了一天很暖和,趁着现在天还没黑透,咱们比赛凫水吧?” “凫水?我会凫水?”沈惜月惊道。 “岂止,惜月还是我的老师呢。” “啊!”沈惜月更加惊讶了:“可是我完全不记得了啊。” “无妨,来,跟着我蹲下。”秦浩远扶着沈惜月浸入水中:“能感受到水将你托浮起来吗?” 沈惜月虽然对凫水的印象全无,但并不惧怕水的包围,反而觉得这种感觉非常熟悉,试着滑动双臂,双腿使劲一蹬,便游了出去,她果然是会凫水的! 沈惜月如同鱼儿般在水中畅游,秦浩远在她身旁不远处,湖面上回荡着两人的欢声笑语。 ------------ 第四十四章 厨艺 夕阳西下,最后一丝余晖隐没,月亮替代太阳撒下光辉,两人回到岸边,沈惜月举起手中之物跟秦浩远邀功:“浩远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秦浩远借着月色看清她手里挣扎的鲫鱼,点头称赞道:“老师身手不减当年呐。” 沈惜月心情极好:“草鱼烤着吃,鲫鱼做汤!” “听夫人的!” 二人上了岸,换了干净的衣物,换下的湿衣晾在马车架子上。 秦浩远从柜子里拿出锅,从柴火里挑出几根粗些的树枝搭了个架子,把锅架上,沈惜月拿了小刀到湖边处理鱼,她只觉得自己动作娴熟,好像曾经这样做过多次。 沈惜月一边刮着鱼鳞一边想,看来从前的自己便不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不然哪家的父母能将女儿养得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轻功、凫水、杀鱼,这些可不是普通女儿家会的呢。 沈惜月回头看看生火的秦浩远,她真是三生有幸能遇见这样的男子,不嫌弃她这个怪胎。不过,大家闺秀的生活可真是无趣得紧,婚前养在深闺,婚后相夫教子,一生困在家里,要那样生活一生,不能体会世间精彩,岂不是白来这世间走一遭。 沈惜月收拾好两尾鱼,秦浩远已经生起了一堆火,她走近火堆,发现旁边的小箱子里居然全是作料! “浩远,你怎么能准备得这么周到!” “是不是特别崇拜你的夫君?” “太崇拜了!你来烤草鱼,我来做鲫鱼汤!” 秦浩远在锅架下又引了一堆火,这边让沈惜月做鱼汤,他自己则在原来的火堆边又搭了架子,将草鱼用作料腌好,然后将鱼串在一根树枝上开始烤鱼。 沈惜月这边先将鲫鱼抹上盐,没有锅铲只有一把汤勺将就使用,她将鱼用油炸得两面金黄,再加上水,鱼汤熬成奶白色。 这边鲫鱼汤熬好,秦浩远那边的烤鱼也发出了阵阵香味:“嗯,好香,惜月快来尝尝!” 秦浩远说完扯下鱼肚子上的一块肉吹凉了递到沈惜月的嘴边,沈惜月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鱼肉外焦里嫩,唇齿留香:“嗯,味道真不错!” “我这个徒弟还不算太差吧!”秦浩远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串着烤鱼的树枝架到锅边。 沈惜月有些意外:“不会是我教你烤鱼的吧?” “正是。” “我居然这么厉害!”沈惜月有些得意,这厨艺可比琴棋书画实用太多。“徒儿你算是出师了,快来尝尝师傅做的汤。” 秦浩远居然从马车后面的柜子里翻出两副碗筷,舀了一碗鱼汤先递给沈惜月,又舀了一碗给自己,他喝了一口,赞道:“嗯,久违的味道,鲫鱼的鲜美全在汤里了。” 两人一边吃着烤草鱼,一边喝着鲫鱼汤。 “浩远,有没有觉得咱们自己做的比詹遇做的还美味?” “夫人的厨艺自是比詹遇要好。”秦浩远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沈惜月嘻嘻一笑:“那不如把詹遇辞掉,往后我为你下厨,你把工钱开给我吧?” 秦浩远望着沈惜月明媚的笑颜,她应该是从失忆的迷茫和彷徨中走了出来,仿佛又变回从前那个爱笑俏皮的少女。 “这个还是问问詹遇的意思吧!说不定人家家中还有老母妻儿需要供养,就这样辞掉,未免不够厚道。”秦浩远假装一本正经答道。 沈惜月点点头:“夫君真是人品高尚。” “多谢夫人称赞。” 二人将鱼和汤都吃得一点不剩,秦浩远拿了地毯铺在地上,让沈惜月躺在上面休息,他自己则自觉收拾残局。 沈惜月看秦浩远挽起袖子在湖边刷锅洗完,简直好看得一塌糊涂,他没有所谓的君子远庖厨的迂腐思想,这么优秀的男子便是她的夫君。 待秦浩远收拾好一切,便躺到沈惜月的身边。 “好久没有这样一起看星星了,不过今夜月色极好,星星的光辉都被掩去了。” “从前咱们也一起仰望夜空?” “不同的是从前咱们是躺在房顶上的。” 和心爱的人躺在屋顶上看星星,想想便觉得有趣,沈惜月支起身子跟秦浩远说道:“咱们回家后也上屋顶看星星可好?” 秦浩远将她拉到怀抱中,宠溺答道:“好。” 沙漠地带昼夜温差大,即便是这片绿洲,即便是已经入夏,太阳落山后温度也慢慢降了下来。 火堆熄灭,秦浩远将沈惜月抱上马车,马车里很暖和,二人相拥躺在被窝里。 秦浩远在沈惜月耳边轻声问道:“惜月,你看其实现在还早,是不是你也不困?” ------------ 第四十五章 誓约 沈惜月由于傍晚的凫水,其实已经累了,她正想答话却听秦浩远说道:“不如咱们找点事做?” 秦浩远吻住沈惜月诱人的红唇,黑暗中,马车里的温度骤然升高,沈惜月也忘了抗议,听从自己内心的渴望,感受他的热情,慢慢在他身下融化。 一夜好眠,清晨沈惜月被鸟语唤醒,睁眼便对上一双满是柔情的双眸。 “醒了?” 看到秦浩远裸露在被子外的身体,俏脸一红。虽然已经**相对多次,但每次她见到还是会忍不住害羞。想起昨夜的缠绵,他们居然在这马车中做那事,真是羞死人了。幸好这里也没什么人,要是被人撞见,她已经不敢想了,扯了被子蒙住头。 秦浩远掀开被子把她拉出来,戏谑道:“你这害羞的样子真让人忍不住欺负你。” 沈惜月粉拳捶了秦浩远的胸口一下,被他握住凑到嘴边落下一吻,只听他说道:“这个时辰起来还能看到日出。” 沈惜月这下来了精神,一边穿衣服一边催促秦浩远也赶快起来。 待她穿戴整齐,便跳下马车到水边梳洗,秦浩远从马车上下来后蹲在她旁边,递给她一把木梳。 “饿了吗?还想不想吃鱼?”秦浩远问道。 “不饿不饿,太阳快出来了!” “那上车,咱们去对面的山丘。” 湖对岸的山丘很大但并不算高,也不陡,马车上去一点也不费事,秦浩远驾着马车一会儿便到了山丘顶。 从山丘顶往东望,月亮湖的美景尽收眼底,整个湖如一弯新月围绕着山丘,难怪名为月亮湖。湖边又有草地和树林围绕着湖水,再远处是绵延的沙丘。沙丘与天交界处的云已被霞光染红,太阳就快出来了。 二人并排坐在草地上,沈惜月靠着秦浩远的肩膀:“这般悠闲的日子还真是不错呢。” “惜月喜欢这样的日子?” “喜欢。” “我娘亲也喜欢这样的日子。” 秦浩远很少提及过往,她听他提及,便忍不住问道:“婆婆,是怎样的女子?” “娘亲,很美,和你一样美。”秦浩远的声音很轻,这是他第一次对人提及他父母亲的故事。 “娘亲是外祖父的独女,自小便受尽宠爱。外祖父怕娘亲受外人欺负,便想到招他唯一的弟子为婿。于是娘亲与她的师兄订了亲。 可娘亲对她师兄只有兄妹之情,一次外出历练结识了我爹爹,二人一见钟情,便私定终身。爹爹上门提亲时,被外祖父赶了出去,娘亲执意追随爹爹,与外祖父断绝了关系。 爹爹和娘亲恩爱无比,爹爹听说了月亮湖的传说,便答应娘亲带她来月亮湖露宿一宿,可爹爹被俗世所累,终其一生也未能成行。 父母亲的遗憾,没想到如今被儿子儿媳代为完成,二老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沈惜月坐直身子,望着他的眼眸问道:“那昨夜咱们宿在月亮湖边,是不是咱们就会一生陪伴,不会分离?” “咱们不但要今生相随,来世也要一起,所以咱们还会在这里逗留几日。” “那便说好了,咱们来世也要在一起!” “甘愿生生世世与惜月纠缠。” 二人相拥结下誓约。 “今日咱们再抓鱼来吃么?” “都听夫人的!” “浩远你看,太阳出来了!” 天边太阳已经升起,洒下万丈光芒,相爱之人沐浴在阳光下,憧憬着未来美好的日子。 秦浩远取下颈间挂着的玉坠,给沈惜月戴上:“这是娘亲留下的。” 沈惜月一怔:“婆婆的遗物,你该好好收着。”说着便想取下。 “娘亲让我转交给她儿媳妇的。” “那……我就好好收着,将来传给咱们的儿媳妇。”沈惜月小心地将玉坠收入衣物内。 秦浩远凑到沈惜月耳边低声说道:“惜月都想着找儿媳妇了,那么是不是首先得让咱们的儿子出世,看来为夫得好好努力了。” 沈惜月明白过来秦浩远所指的努力为何事,俏脸骤红,嗔怒到:“讨厌!” 太阳出来后,气温回升,烤得人有些发热。秦浩远将车赶回湖边树林下。 “咱们煮些粥来喝吧?”秦浩远建议。 “你带米了?” 秦浩远从马车后的柜子里掏出一小袋米,还掏出一小罐咸菜。 沈惜月惊呼:“这柜子就是一个百宝箱啊!” “还想要什么?夫君给你变出来。” 沈惜月马上答道:“我想要在湖边建一座木屋!” “惜月想一直住在这里?” “想啊!浩远你……不想吗?”沈惜月小心翼翼问道。 秦浩远正色道:“我自然是想要陪着夫人的,不过我认为咱们还是应该问问儿子的意见,住在这里可不好找媳妇儿了。” 沈惜月俏脸又是一红,端起米跳下车:“我去淘米!” 身后传来秦浩远爽朗的笑声。 ------------ 第四十六章 故人 秦浩远二人又在月亮湖畔逗留了三日,第四日才准备返回。 这几日二人清晨看日出,黄昏看日落,白日里比赛凫水,顺便抓鱼来吃,有一回秦浩远还在林子里打到一只野兔,最后被烤了来吃。夜间二人便躺在草地上仰望夜空,而后相拥而眠。 这几日,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由于小半天的功夫便能走出沙漠,出了沙漠随处都能过夜,所以回程并不着急。出了沙漠,马车便慢悠悠地前行,来时匆匆赶路,二人并未能有工夫欣赏路边风景,回程便慢慢看个够。 天黑下来,二人便宿在马车中,等天亮再赶路,待二人回到浩月山庄时,已经是离家后的第六日午后了。 秦浩远拍开大门时,看门小厮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了:“庄主您可算是回来了!” 秦浩远一皱眉:“出了何事?” “那日您和夫人前脚刚走,便有一男一女找上门来,自称是庄主故人。小的觉得此二人有些可疑,告知他们庄主和夫人远游,归期未定,不便留客,谁知这二人便天天来!那男子貌似会功夫,小的也不敢招惹,整日里心惊胆战生怕那男子做出什么事来。这下好了,庄主您回来了!” 故人?当初来漠北,也就林谷与周秀凌主仆知道,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故人?秦浩远觉得事情貌似有些复杂,问道:“今日二人来过了吗?” “来过了,他们每天都是一大早就来了。” “清风可知此事?” “当日庄主和夫人离开后,清风便下山去了铺子,这几日都没有回庄。听管家说,清风都宿在铺子里了。管家说庄主不日便归,那二人也未曾有过激行为,不用告知清风。” 秦浩远点点头:“把马车赶到后院,明日那二人来了再说。” 小厮依言将马车赶向后院,秦浩远则拉着沈惜月进了门。 “浩远,那二人应该是来自中原吧!你觉得会是哪个故人呢?” 秦浩远摇摇头:“咱们来漠北之事,并无外人知晓。” 沈惜月一怔,有些担忧:“那……这二人又会是谁呢?” 秦浩远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笑道:“别想了,明日不就知晓了。累么,先回屋歇息去吧。” “说起来还真有些累了。月亮湖虽有趣,不过回家的感觉也还蛮好的。” “夫人,您回来了!”小舞的声音传来,沈惜月一抬头,小舞便奔至她的面前。 “回来了。丫头们有没有想我啊?”沈惜月笑嘻嘻问道。 “当然想了,夫人,小舞为您准备热水沐浴吧!” “小舞总是这般体贴周到。” 秦浩远将沈惜月送回房间:“惜月先好生歇息,为了这趟出游,我已经好些日子都未曾好好打理铺子了,我去忠叔那儿一趟。” “赶了一路的车,你也该累了,不如明日再说吧。” “习武之人身子不会这么不济,你好生歇息,我很快回来。” 秦浩远辞了沈惜月并未去找管家秦忠,而是派人下山将清风召回。山庄里就数他和清风的武艺高强,事情蹊跷,来者不善,如若动起手来,清风在场也能多一分胜算。 进城的路本就不算远,派人快马加鞭进城传话,清风很快便回了山庄。 “庄主着急唤清风回来所为何事?”清风见秦浩远一脸凝重,心下一沉。 “近几日有一男一女自称是我故人找上门来,据说每日清晨都来。当初咱们来漠北,并未有外人知晓,而且如今我已改名换姓,能找到此处,定是下了一番工夫。” 这一夜秦浩远过得很煎熬,如今的平静日子得来不易,明日到来之人会是谁,他们会不会毁掉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沈惜月还在熟睡,秦浩远轻轻起身,穿戴整齐便出了房门。 清风正在花园里练武,见秦浩远到来,便收了剑招:“庄主。” “随我去厅里候着吧!想必客人随后便能到。” 果然,不多时有下人传报,那一男一女又来了。 “庄主,不如让清风代您去会会此二人。” 秦浩远摇摇头:“该来的躲不掉,不如好好面对彻底解决。让他们进来吧。”后一句是对传报的下人所说。 下人领着一男一女进来,确切的说是三人,男子手中还抱着个一岁多的小女娃,小女娃粉粉嫩嫩倒是可爱。 女子笑得谄媚:“果然是大少爷!好久不见,大少爷可好?” 果然是故人,秦浩远冷冷说道:“原来是你们。” ------------ 第四十七章 讹诈 女子不等秦浩远招呼,自己便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环顾四周后说道:“没想到大少爷日子过得还是这么富有。” 秦浩远冷笑一声:“难道媚姨娘不远千里找到这里就是来称赞我过得富有的么。” 女子冲秦浩远抛了个媚眼:“大少爷怎的还叫我媚姨娘,我二人本就没差几岁,要不是田鲲鹏那死鬼逼迫于我,说不定……您知道,我辛媚儿心里想的,可一直都是大少爷您呢。” “闭嘴!”秦浩远呵斥道。 “大少爷,我们……”抱着女娃的男子诺诺开口。 “田季!”秦浩远打断他:“这里没有什么大少爷,我与田家没有丝毫的关系。” “哟,我一直还以为大少爷是重情重义之人,俗话说树倒猢狲散,这北武林盟主一死,大少爷倒是撇得干净。” 辛媚儿恶毒的嘴脸令人作恶,秦浩远不想再跟她废话:“说吧!你们追到这里找我作甚。” 辛媚儿脸上恢复谄媚的笑容,站起来一步一扭走到秦浩远跟前:“跟您叙叙旧不成么。”作势便要往他身上贴。 秦浩远一把推开她,厌恶喝道:“有话直说。” 辛媚儿虽一直觊觎秦浩远,但也知晓他对她的厌恶,此时也未忘了正事,不敢在这事儿上玩得太过火,也懂得见好就收。 “田大少爷,不对,应该是秦老板。秦老板如今日子过得富裕,之前咱们好歹住在一个宅子里,也算是一家人。我母女落魄了,希望秦老板看在我曾经唤令慈一声姐姐的份儿上,给我母女一个容身之处。” 秦浩远冷哼一声:“田鲲鹏死后,偌大的家产悉数落入你的手中,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难道就败光了不成?” “哼,那死鬼,不过空有壳子,那么点家产,哪里经花。” “你认为我会答应你么?我背井离乡远走漠北,你辛媚儿可是功不可没呐。”秦浩远的笑容很轻,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愤怒。“你凭什么向我提要求?” “凭什么?”辛媚儿一笑,从呆呆站在一边的田季手中抱过小女娃:“就凭她!” 秦浩远看了一眼小女娃:“你是想说她不是田鲲鹏之女么?” 辛媚儿的笑容更加得意:“不错,田鲲鹏那个老东西早就没那本事了,这孩子,是你的。” “哐当”一声陶瓷破碎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向门口,沈惜月站在门口,脚下是破碎的粥碗。 沈惜月清晨醒来时看秦浩远不在,猜他在大厅,怕他饿着,便端了粥过来,哪知刚到门口就听到这么一句,一失神,手中托盘便掉落在地上,托盘里的碗碟摔得粉碎。 “惜月!”秦浩远急切奔至她面前:“有没有烫着?” 经历过周秀凌的事情后,沈惜月变得冷静,这种时刻,绝对不能冲动,她暗自打量着面前的两位所谓故人:男子说不上英俊,长相倒还顺眼;女子有几分姿色,可浓妆艳抹的装扮显得庸俗。和浩远相处时日已久,他身边的莺莺燕燕看得多了,倒贴的不少,眼前这位,定然是入不了他之眼,可不能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自乱了阵脚。 沈惜月摇摇头,对秦浩远安慰一笑:“没事。有客人来,怎么不叫我一声。” 秦浩远见沈惜月的反应,料想她并不是很相信辛媚儿的话,稍微松了口气:“见你睡得正熟,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便没有吵醒你。” 秦浩远二人的反应让辛媚儿很是不满:“这位便是秦夫人吧!秦老板好福气,夫人如此貌美,也够大气,别的女人抱着夫君的私生女找上门来,也能这么沉得住气。” 沈惜月看了看辛媚儿怀中的小女娃,小家伙正好奇地打量着一切,完全不明白自己成了母亲讹人的筹码,有这样的母亲,真是不幸。 “都说女儿长相随父亲,可从这孩子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浩远的影子。” 秦浩远点点头:“孩子不是我的。我从未碰过她,怎么可能和她生子。” 辛媚儿突然大笑起来:“秦浩远,你和我的事情整个中原武林谁人不知,想在你夫人面前装清高是吧!想撇清是吧!没门!” 秦浩远皱眉:“这出戏不正是你和田季一手策划的么,你们俩的关系连田鲲鹏都早已知晓,田鲲鹏留你,一个是看在田季家世代为田家家奴,对田家有功,另一个,便是因为你有着和我娘亲相似的背影。孩子长得像谁,相信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别把人都想得都太傻。” ------------ 第四十八章 翻脸 辛媚儿脸色一变,她确实小瞧了田鲲鹏,曾经以为自己将他玩弄于鼓掌间,可到头来,他却是一直在看她的笑话。他能坐上北武林盟主之位,怎可能是泛泛之辈! “媚儿,咱们走吧。”田季扯了扯辛媚儿的袖子。 “走什么走,你以为我愿意再跟你过苦日子吗?”辛媚儿一把将手中的孩子塞到田季手中,既然秦浩远已经将话挑明,她也没有必要再装:“我辛媚儿当初怎么看上了你这个废物,又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小废物!” “媚儿,我田家乡下还有田地,只要你不再赌,吃穿用度完全够了。咱们好好过日子,把小竹子养大,将来……”小竹子是小女娃的小名儿。 “闭嘴,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那种吃糠咽菜的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过的。”辛媚儿转身对秦浩远说道:“不管你认不认,但名义上我是你父亲的妾,你养我也算是天经地义。” 秦浩远无奈笑了:“我此生还从未见过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第一,田鲲鹏不是我父亲。第二,你和田家家奴私通,没有让你浸猪笼已算仁慈,你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养你?” “不管怎么说,咱俩也在一张床上睡过一夜,就凭这一夜,你也得给我些补偿。”辛媚儿已经是破罐破摔,想方设法要让秦浩远给点银子,打探到他在漠北的消息不容易,千里迢迢赶到漠北更是不容易,总不能白来这么一遭。 “那一夜是怎么回事,你能不清楚吗?你还好意思提!” 辛媚儿虽是跟秦浩远说话,眼睛却盯着沈惜月:“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张床上睡一夜是怎么回事,我当然清楚。” “清风送客!” “秦浩远,你怎么能这么冷酷!过去咱们好歹有些交情,你又不是拿不出钱来,我辛媚儿有难了,你今日如若帮我一把,我定能记着你的好。” “不用你记着。清风送客!” 清风做了个请的姿势:“清吧。” “你就不怕我泄露你的行踪?中原武林对你的追杀令至今尚未撤销。”辛媚儿抛出杀手锏。 秦浩远冷笑道:“当初在中原,多少人想取我性命,可最后又能奈我何?如今我人在漠北,想要杀我,怕是更加不易。你倒是提醒了我,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 辛媚儿脸色顿时煞白,田季赶紧跪下求情:“秦老板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我们这就走。” “浩远。”沈惜月对秦浩远轻轻摇了摇头,秦浩远冲清风做了个手势,让他先等等。 沈惜月走到田季身边,示意他站起身来:“小女娃倒是可爱,是叫小竹子吗?” 田季见沈惜月和颜悦色跟他说话,有些受宠若惊:“是的。” “孩子跟着你们远道而来,真是遭罪。不如去跟忠叔支一百两,当是给孩子的。” 田季赶紧道谢:“多谢夫人。” “一百两?这是打发叫花子呢?”辛媚儿尖锐的声音响起。 秦浩远皱眉:“一百两银子够普通家庭一年的用度了,别不识好歹,如果嫌少,那便请回吧。” 辛媚儿虽心有不甘,但有一百两算一百两,总比两手空空无功而返要强些,于是不再言语,等着清风去取钱。 等银子拿到手,辛媚儿恨恨望着秦浩远:“你今日如此对我,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浩远山庄虽不是什么大门大户,但也不至于受你威胁,要不是夫人开口,你们一文钱也别想拿到!拿了银子赶紧走人,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如果有别有用心之人出现,那么你就别想见到第二日的太阳了。”秦浩远耐性耗尽,不想再跟辛媚儿纠缠,便出言赶人。 “哼,如此倒要多谢夫人了。”辛媚儿怪声怪气说道,顿了顿,若有所思开口:“夫人好生面熟。” 秦浩远一惊,出声喝道:“还不快滚!” 辛媚儿还想说什么?却被田季拉住,她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冷哼一声,便转身往外走。 田季抱着孩子,向秦浩远和沈惜月分别一鞠躬:“告辞。” 清风跟在田季身后,将他们送出门。 “惜月,我……”秦浩远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住了。 “浩远,饿了吧!咱们先用早膳。我不怪你,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我等你。”沈惜月很珍惜现在的生活,秦浩远是瞒了她事情,但她会给他时间,让他想好,怎么告诉她。 “我是瞒了你事情,但是,我定不会害你,也不会负你。这个辛媚儿不是善茬,她定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等我解决好他们的事情,会给你一个交代。” ------------ 第四十九章 危机 辛媚儿与田季这边离了浩月山庄回到客栈,辛媚儿正在气头上,田季不敢招惹她,便在一旁逗女儿玩。 小竹子“咯咯”笑着,田季也跟着笑。 “田季,你去把秦浩远的夫人劫了,我就不信他不给钱!” “哐当”一声,田季手中的拨浪鼓掉在地上:“你说什么?” 辛媚儿不耐骂道:“你耳朵聋了?让你去把秦浩远的夫人劫了!” 田季没有理会她,默默捡起拨浪鼓。辛媚儿见田季的举动,心中来气,夺过他手中的拨浪鼓,狠狠摔在地上,小竹子吓得哇地一声哭起来,哭得她更加心烦:“哭什么哭,就知道哭!” 田季大吼一声:“凶什么凶!”不再理会辛媚儿,转身抱起小竹子,柔声哄道:“小竹子不哭,爹爹疼小竹子。” 这是田季第一次凶辛媚儿,她有些懵了,原来再温顺的猫也有发飙的时候。回过神来,她调整了情绪,想从田季手里接过小竹子,田季却侧了侧身。 辛媚儿柔声道:“田季,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的小竹子。小竹子跟着咱们也吃了不少苦,她还这么小。” 田季依然没有理她,抱着小竹子走到窗边,背对着她。小竹子已经止住了哭,咿咿呀呀跟爹爹说着话。 辛媚儿忍住怒火,走过去从背后搂住田季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我发誓,只要这一次要到钱,我一定跟你好好过日子,再也不赌了。咱们一家三口回乡下去,我再给你生个儿子,好不好?” 田季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动,任由辛媚儿抱着,这让辛媚儿看到了希望,于是她再接再厉。 “秦浩远又不缺钱,咱们劫了他夫人只是吓唬吓唬他,不会对他夫人怎么样的。” 田季叹了口气:“媚儿,秦浩远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秦浩远对他夫人看来是相当的上心,而他夫人心地还算不错,咱们不会有危险。” “咱们不能利用秦夫人的善心。” “田季,为了咱们的未来,为了小竹子,咱们再赌一把。” “可如果输了……” “所以,不能输!来,咱们先合计合计。” 此时的沈惜月丝毫意料不到,一场危机正在逼近。 田季与辛媚儿走后,秦浩远耐着性子用完早膳,而后修书一封交予清风,让他送至城主府,务必亲手交给乔二公子。 清风走后,秦浩远便陪着沈惜月一起在湖中亭喂鱼。 “惜月,你后悔和我一起了吗?”秦浩远假装不经意问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怕听到她说她后悔了。 “我为何要后悔?”沈惜月很是奇怪他为何有此一问。 “中原武林对我下了追杀令,你不怕我是十恶不赦的恶人?” “我自己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人,我自是清楚。你说过:‘正不一定当真为正,邪亦不一定当真为邪,即便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也不一定就是真实,只有用心才能触碰真相。’所以,不管如何,我都会和你一同分担。”沈惜月的眼中满是柔情与信任。 秦浩远心中一动:“惜月,我秦浩远今生何其有幸能遇见你,除了我娘亲,只有你最是了解我。即便是你在缺失了一部分记忆的情况下,还能无条件信我,今生定不负你!” 用过午膳,清风还未归来,秦浩远有些奇怪,清风向来不会无故在外逗留,难道是没找着乔逸? 这时下人来报:“庄主,刚才外头来了个小伙儿,说是东街铺子的掌柜的有急事找您,请您去一趟。” 秦浩远皱眉,怎么偏偏这时候有事:“清风可曾回来?” “不曾。” “你先下去吧。” 下人退下后,沈惜月见秦浩远貌似没有出门的打算,问道:“浩远,你不去看看吗?” “清风还未回,我这时候怎么能外出。” 沈惜月一怔:“为何不能外出?” “我总觉得辛媚儿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山庄就我和清风武艺好些,我俩同时不在山庄,我怕辛媚儿对你不利。” “她为何会对我不利?”沈惜月奇怪,她和辛媚儿并未有过深交。 “或许她已经发现你是我唯一的软肋。” “庄主!”刚刚退下不多时的下人又出现:“又来了个小伙儿催您赶紧去东街铺子。” “知道了,下去吧。” “浩远,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在山庄里又不外出,他们总不能到山庄里来作恶吧。再说我会轻功啊!我打不过田季,跑总可以吧。”沈惜月觉得秦浩远有些太过紧张了。 “那,你小心些,我去去便回。” ------------ 第五十章 劫持 秦浩远走后,沈惜月让人搬了躺椅放在湖边的柳树下,此处最是凉快,再来一壶冰镇果茶,那可是相当的享受。 沈惜月躺在躺椅上小憩,小舞搬个凳子坐在旁边绣花。自从上次小舞跟着沈惜月进城,在米铺隔壁的绣坊见识过好看的刺绣后,一得空便痴迷的绣花。 小舞手绢上一片花瓣还未绣完,只觉得背后一阵酥麻,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失去知觉,从凳子上一头栽下。 沈惜月听到响动,睁眼望去,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后背一疼,也失去了知觉。 秦浩远骑着马赶至东街米铺,郝长庭一见他,奇怪问道:“东家,您怎么来了?” 秦浩远心一沉:“糟糕,出事了!”顾不得郝长庭在背后呼喊,便骑上马往回赶。 惜月,你千万不要有事! 回到山庄,秦浩远刚进门便问:“夫人呢?” 门口的小厮见秦浩远面色不善,急忙答道:“夫人貌似和小舞在湖边。” 秦浩远带人赶至湖边,只看见小舞倒在地上,旁边的躺椅上空空如也。赶紧上前掐了小舞的人中,小舞缓缓醒来。 秦浩远急切问道:“小舞,夫人呢?” 小舞还有些晕,看清是秦浩远,连忙答道:“小舞昏迷前,夫人就在这里的。” 秦浩远的心都紧了,却仍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赶紧再找找看,夫人是不是在别的地方。” 等找人的下人纷纷回来禀报没有发现夫人踪迹时,秦浩远的心沉到了谷底。 “再找!发现可疑之处赶紧汇报!” 清风一回山庄就发现了异常,听闻庄主在湖边,便急速奔至秦浩远身边:“庄主,出什么事了?” 秦浩远一见清风,眉头一皱,强忍住没有发火:“你怎的这么久才回来!二公子不在府上?” “从城主府出来,清风正准备回庄,却遇到了辛媚儿。她说小竹子不见了,乔禹城她又不熟,哭着求清风陪她去寻。清风虽厌恶她,可孩子无辜,便随她去寻小竹子,寻到了才回来的。” 秦浩远了然,辛媚儿将清风拖住,又让人将他骗离山庄,田季再侍机将惜月劫走! “果然是他们!夫人被他们劫走了。” “什么!”清风意识到自己被辛媚儿利用了,夫人会出事,全是因为他识人不清:“那清风这便去寻夫人。” “等下!”秦浩远虽然着急,但还没有失去理智:“他们不过是为财,惜月暂且不会有危险。你速速去请乔二公子与方公子过来,我在书房候着。” 待清风请了乔逸与方寻过来,秦浩远已经画了好些田季与辛媚儿的画像。 乔逸一进书房便急切问道:“浩远,清风说夫人被劫走,清晨才收到你的信,午后就出事了,到底怎么回事?” 秦浩远将田季与辛媚儿的画像递给乔逸与方寻:“这二人讹钱不成,便用计劫走惜月,二人为财而来,想必很快会有消息。方兄,烦请帮忙绘制二人画像;二公子,你的人多,就拜托派人拿着画像寻找二人行踪,如此咱们才不会太过被动。” 乔逸满口答应:“浩远你放心,夫人定能平安归来。这二人居然敢动我乔逸兄弟之妻,真是活腻了。” 方寻点点头:“那让人磨墨吧。” 天暗了下来,田季与辛媚儿的画像已经撒了出去,乔逸与方寻并未离去,留在山庄等消息。 清风领着一名乔逸的手下进来,来人跟乔逸一拱手:“公子,来福客栈的掌柜说这二人这些天一直住的那儿,今天早上才退房离开。” 乔逸问道:“那他知道他们离开后去了哪儿了吗?” “不知道。” “继续打探!” “是!” 秦浩远焦急地踱着方步,双手紧握成拳。惜月已经被劫两个多时辰。虽然料定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她会不会受皮肉之苦? 清风跑了进来:“庄主,有信!” 秦浩远赶紧站起身接过信:“送信的人呢?” “在外头,是一名乞丐。我已经问过,他说是一名瘦小的男子让他在入夜后送来山庄。” “瘦弱男子?看来辛媚儿这次谨慎了许多。” 秦浩远打开信,上面写着:明日午时,备一万两银票,送至郊外城隍庙。只要我们安全离开,夫人定能平安归来。 秦浩远看完将信递给乔逸,乔逸看过,又递给方寻。 “一万两?他们可真敢要!”方寻摇了摇头,这二人真是被金钱蒙蔽了双眼。 “哼,他们休想从我手里拿到一文钱!” ------------ 第五十一章 黑暗 沈惜月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双眼被黑布蒙上,双手被缚在身后,双脚也被绑上。晃晃悠悠的感觉貌似是在马车之中。 “醒了?”熟悉的声音,是辛媚儿! “为了钱你们居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沈惜月冷哼一声,亏她还借着孩子的名义给他们一百两银子。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要怪只能怪你夫君太不近人情了。”辛媚儿咯咯笑着。 “你以为这样你便能要到钱了?” “夫人大概不知道吧!夫人这闭月羞花之貌可是相当值钱的。夫人放心,我们只为财,不害命。只要我们拿到钱,便会放了你。委屈夫人一日,明日秦浩远将钱送来,你便可以回家了。” 沈惜月没再说话,如此看来在明日之前她至少没有性命之忧,那么她得养足精神,逃跑可得需要力气。 “啊!”辛媚儿惊呼:“你是沈家小姐,难怪觉得你面熟,原来你没死!” 沈惜月一怔:“什么?” “是沈小姐,那年南武林盟主大寿,我随田鲲鹏那死鬼去贺寿,远远的见过你一面。江湖盛传你已经死了,没想到你却躲在这里嫁给了秦浩远!沈盟主一生光明磊落,女儿却嫁给这么个武林公敌,可谓晚节不保,难怪要对外宣称你死了。” “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能不能让我安静会儿!”沈惜月冷冷说道,可她的内心并不像她表现的那么平静。辛媚儿说了什么?说她是南武林盟主之女?她难道不是父母皆已离世的孤女?对了,浩远说过这件事情解决好,会给她一个交代,她应该相信他的。 还好辛媚儿没再开口,只听见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 沈惜月安静靠在角落,想着心事,辛媚儿对她不哭不闹的表现倒是满意。 马车停下,辛媚儿抱着小竹子率先下车,田季进入车厢将沈惜月抱下车,径直走进旁边的院子。 这是一间废弃的民宅,田季与辛媚儿来漠北的时候路过这里,在这里住过一宿,这里人烟罕至,辛媚儿打算劫了沈惜月时,首先便想到了这个地方。 田季将沈惜月放在一张凉席上,再把蒙着她双眼的黑布扯下。 “秦夫人,委屈你一晚上。”田季说完又转身对辛媚儿说道:“媚儿,你照顾一下小竹子和秦夫人,我去弄点吃的。” “赶紧去!折腾了一天,又累又饿。”辛媚儿不耐说道。 沈惜月借着烛火打量着身处之处,这间屋子应该是一间卧房,没有家具,只有一个石炕,此时辛媚儿正在炕上逗着孩子,而她则在墙角地上铺着的一张凉席上。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距离她被劫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浩远应该急坏了,她相信他定能平安将她救出,可他会不会对田季和辛媚儿下狠手? 她虽不喜辛媚儿,可小竹子还小,她刚刚得知自己已无血亲之时的茫然与孤独,她不想让孩子这么小便经历。辛媚儿这里肯定是说不通的,找田季或许还能有一丝希望。 田季煮了粥,饼是现成的,只需要烤热便可。 辛媚儿在一边喂小竹子,田季盛了一碗粥端到沈惜月身边,想要喂给她,沈惜月开口问道:“能否将我手上的绳子解开,我自己来?” 辛媚儿闻言大声嚷道:“解开?你跑了怎么办?我还指着你发财呢!” “田季在这儿我要能跑得了,便不会被他抓来了。”沈惜月虽是跟辛媚儿说话,确是望着田季。 “田季,别听她的!” 田季有些为难,想了想伸手探向沈惜月身后的手腕,辛媚儿见状冲了过来,一把推开田季:“啪”的一巴掌打在沈惜月脸上:“狐狸精!” 田季反应过来一把拉住辛媚儿:“你干嘛!” 辛媚儿甩开田季的手,质问道:“你还问我,你刚刚在干嘛?她是秦浩远的女人,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肖想他的女人!” “你胡说什么?我不过是探探秦夫人有没有内力。” 辛媚儿狠狠瞪了一眼沈惜月,不再理会她,回到炕上喂小竹子 沈惜月被打得耳朵嗡嗡响,嘴里一股咸腥味儿,辛媚儿这一巴掌可打得不轻,如此看来,辛媚儿并不像她表现的那样看不上田季。 田季将沈惜月缚住双手的绳子解开,又将粥和饼递给她:“秦夫人,对不住了。” 沈惜月摇摇头:“无妨 。”田季的纠结她看在眼里,或许从田季这里突破还真是条可行之路。 沈惜月虽然没有胃口,但还是强迫自己将粥与饼悉数吞下。待沈惜月吃完,双手再次被缚上,她也顾不得环境恶劣,闭眼便睡。明日,她还需打起精神应对一切变数。 ------------ 第五十二章 往昔 第二日一早,辛媚儿便醒来,嘱咐田季道:“谨记咱们的计划,千万不能有任何差池。我先去城隍庙了。”走至门口又折回,搂住小竹子亲了亲:“小竹子,乖乖听爹爹的话,娘亲很快回来,咱们就快过上好日子了。” 辛媚儿走后,沈惜月才睁开眼,田季抱着小竹子怅然站在门口。 “田季,你不该听媚儿的话。” 田季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 “即便是拿到钱,你们也没有可能离开漠北。” 田季还是沉默。 “小竹子很乖,很少听她哭呢。” 田季继续沉默,只是把小竹子搂得更紧了。 “能和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吗?” “你想知道什么?”田季终于开口。 “你和媚儿是怎样的关系。” 田季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媚儿是我娘亲的远房侄女,我们两家住得不远,我二人从小便订了娃娃亲。 爹爹是田家的家奴,虽说是奴隶,可爹爹却得老爷的重用,还出钱给他在外置办了房产与田地,又为他娶妻生子。我从5岁就开始跟着爹爹在田家学武,每十日能休假一日,这一日我就能回家见媚儿。 本来家里是打算等媚儿及笄后,我二人便成亲。在媚儿及笄前一年,有一回我回家见她,她说十日一见,相思难耐,让我设法让二人多些见面机会。 我思来想去,为了前程,我不能从田家出来,只有一个办法便是让媚儿也进入田家。我央求爹爹设法将媚儿弄进田家做了丫鬟。没想到,这次的错误决定给我们带来了毁灭性的伤害。 媚儿被老爷玷污了,媚儿自杀被救后让我带她走,作为家奴的儿子,我却没有能力带她远走高飞。后来老爷娶了她为妾,从此媚儿便变了。那个纯洁善良的媚儿被我亲手杀死了。” “所以你现在对她百依百顺,是想补偿她吧?”沈惜月突然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恨辛媚儿了,还多了一些理解和同情。女人失去了最宝贵的贞操,而心爱之人却不能给予任何保护,伤心失望之后性情大变,辛媚儿也算是可怜之人。 “是。虽然媚儿嫁给了老爷,可我二人还深爱着彼此,媚儿一边应付老爷,一边小心翼翼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 “田季,你想补偿媚儿,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盲目的听从她的安排,或许会害了她。” 田季没有回答,神情更加落寞。 “田季,你能不能告诉我,浩远……那件事……”沈惜月有些说不出口。 田季知道她想问的是何事:“媚儿跟我说,老爷有些怀疑她有别的男人,而那时候秦老板还是老爷最疼爱的大少爷。我二人一合计,将大少爷迷晕了丢到媚儿床上。我们确实想得太简单了,一个妾和大少爷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老爷没有怪罪大少爷,却给了媚儿一顿毒打。” “浩远武艺不低,为何能被你们轻易迷晕?” “我和大少爷在一起学武,偶尔会在一起喝酒。曾经,他……把我当朋友。”田季说道这里,心里很不好受,他辜负了不计较他出身的朋友的信任。 “后来呢?” “后来夫人过世,老爷伤心欲绝,最后却死在他最疼爱的大少爷手中。媚儿记恨大少爷,便将此事捅了出去,还说大少爷是为了霸占老爷的女人才将老爷杀害。大少爷被江湖各路人士追杀,再后来便失去了消息。 老爷没有别的子嗣,田家仅余媚儿一人,再加上那时媚儿已经有了身孕,旁支的族人也不好说什么?偌大的家产便由媚儿接手。媚儿没有什么学问,也不懂经营,再加上突来的财富让她昏头,后来结交了一些别有用心之徒,染上了赌瘾,偌大的家产很快便被败光。” “再后来你们是不是得知浩远在漠北,便想着来分一杯羹?” “我劝过她,可她哪里听得进去,我只要一提,她便提当年我对不起她之事,我便只好随了她的意。” “你可知我们秦记米铺每年为乔禹城捐的银子普通人家十辈子都花不完,浩远与城主的二公子是好友,城主府是养有家兵的。而且浩远与清风的武艺均不弱,你二人都曾有负于浩远,你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拿了钱离开。” 沈惜月说完这些,紧紧盯住田季,他很爱媚儿也爱小竹子,他会不会因为没有希望而杀了她? “秦夫人,谢谢你作我的倾听者。这些事我憋在心里这些年,第一次向外人提起。是我们对不起你,我现在便放了你,我得去寻媚儿,即便是死,我也得和她死在一起。” ------------ 第五十三章 死别 田季解开沈惜月的绳子:“你走吧。” 沈惜月活动了一下已经麻木的双脚,缓缓起身:“孩子还这么小,你忍心让她跟着你们去死?别再提死,为了小竹子,你们也得好好活着。” 田季怀里的小竹子正睁大双眼望着沈惜月,沈惜月冲她一笑,她也咯咯笑起来,天真无邪的样子,十分招人喜爱。 沈惜月往门外走去,刚至门口,便被田季叫住,她心一紧,难道他改变主意了? “秦夫人,此处偏僻,不如我将你送至城门口。媚儿与秦老板定了午时相见,现在时辰尚早,我先送你再去找媚儿还来得及。马已经被媚儿骑走,我用轻功带你吧。” 田季的诚恳让沈惜月放下心来:“你只需在前面带路便可,我会轻功。”沈惜月随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却发现空空如也,惊呼出声:“我的玉坠呢!田季你有没有见过我的玉坠?” 田季一愣:“不曾见过,难道是媚儿……” “你带我去见她,求你带我去见她,那个玉坠对我很重要!” “好。” 田季抱着小竹子在前面带路,沈惜月紧随其后,二人施展轻功,朝城隍庙奔去。 城隍庙已经废弃多年,庙宇已经破败不堪,庙前一丈宽的青石板路旁杂草丛生,一男一女正在庙前对峙,这二人赫然是秦浩远与辛媚儿。 “浩远!” “媚儿!” 沈惜月与田季同时呼喊出声,秦浩远与辛媚儿看清来人,俱是一惊。不过秦浩远是又惊又喜,辛媚儿则是又惊又怒。 “惜月!” 沈惜月扑进秦浩远的怀里,秦浩远将她紧紧搂住,她没事!他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回原处。 “看看你干的蠢事!”辛媚儿一巴掌打在田季的脸上,引得旁边的二人侧目。 沈惜月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从秦浩远怀中出来想要走近辛媚儿,却被秦浩远拉住:“惜月,别过去!” 沈惜月回头,对他安慰一笑:“别担心。” 秦浩远看到她脸上的红肿手印,心一紧:“她打你了?” “浩远我没事。” 沈惜月走近辛媚儿:“别再执迷不悟了,田季是真心对你好,好好珍惜,小竹子需要母亲。” 辛媚儿正在气头上,沈惜月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怒火烧得她失去理智:“你给我闭嘴,你这个狐狸精,把他迷得晕头转向让他放了你,你别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 秦浩远怕辛媚儿伤害沈惜月,快步走至她身后,将她护住。 “把我的玉坠还我。”沈惜月不再跟辛媚儿废话。 辛媚儿从怀里摸出玉坠,拿在手里晃了晃:“我今日已拿你无法,还给你便是,自己过来拿。” 沈惜月上前两步,刚要接过玉坠,辛媚儿迅速将手收回,另一只手上赫然是一只匕首,眼看着匕首快要刺中沈惜月,秦浩远搂住她身子一转,一脚将匕首踢飞,匕首掉落在青石板上“哐当”一声。 惊魂未定的沈惜月回头望向辛媚儿,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一支飞镖正插在辛媚儿的左胸处,鲜血正不断涌出,辛媚儿缓缓低下头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的胸口。 “媚儿――”田季撕心裂肺的呼喊换回沈惜月的神智,刚刚究竟发生了何事? 辛媚儿向后倒去,田季伸出一只手将她接住,另一只手上还抱着哇哇大哭的小竹子。 “媚儿,媚儿,你不能有事,我和小竹子不能没有你……”田季已经放下小竹子,拼命想要捂住那不停往外涌出的鲜血。 小竹子爬到辛媚儿的身上,隐约可以分辨她嘴里还在不停地叫着:“娘……娘……” 辛媚儿伸出手抚上小竹子的小脸,想要擦去她的泪水:“小竹子……娘……对不起……”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手垂下,两行清泪滑落。 “媚儿,媚儿,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看看我们啊……”田季泪如泉涌,声声呼喊着爱人,回应他的只有小竹子的哭声。 沈惜月抓住秦浩远的胳膊,双眼通红:“浩远,救她,求求你救她,是田季放了我,小竹子不能没有娘亲……” 秦浩远把她的头按入自己的怀抱:“来不及了。”任她的泪水浸湿他的衣襟。 “浩远,没事吧?”乔逸的声音。 沈惜月抬起头,乔逸站在一旁,看来刚才那支飞镖是他射出的。杂草丛中走出好些人,原来乔逸带了人早早隐在其中。 “没事。多谢二公子相助。”秦浩远道谢。 “你我二人勿需如此客气。” “媚儿,是我害了你。”田季的声音透着无尽的绝望。 沈惜月一惊,转身望去,正见田季拔出辛媚儿胸前的飞镖,想要捅入他自己的胸口。来不及思考,沈惜月一把推开秦浩远伸手往前一挡…… ------------ 第五十四章 回归 沈惜月闷哼一声。虽然很痛,还是仅仅抓住飞镖不让它前进一丝一毫,滴落的鲜血刺痛了田季的双眼。 “惜月!”秦浩远惊呼,扑过去拉住田季握飞镖的手。 田季放弃,松开了手,低声问道:“秦夫人,我们如此待你,你为何还要阻止我?” 沈惜月扔掉飞镖:“我不是为你,如果你忍心让这孩子刚刚失去母亲又接着失去父亲,我不拦你。”说完不再看他,从辛媚儿手中取出玉坠,而后站起身。 “浩远,咱们回家吧。” 秦浩远站起身:“二公子……” “放心吧!剩下的交给我。” 秦浩远点点头,抱起沈惜月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城中医馆,大夫正在帮沈惜月处理伤口。好不容易止了血,大夫一边往伤口上撒药一边皱眉问道:“怎的伤得这般严重?” 乔逸的飞镖锋利无比,田季又是一心求死,力道自然不轻,所以沈惜月手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大夫,往后会不会落下病根?”秦浩远焦急问道。 “这倒不会,只是这么深的伤口是有的疼了。好生养着,别用力,伤口不能碰水,记得药三日一换。” 回山庄的路上,马儿走得很慢,沈惜月依偎在秦浩远怀里,这个怀抱让她感到踏实。 “惜月,对不起,又让你痛了。”秦浩远紧紧拥她入怀,又是自责又是后怕。自从她遇见他,她便在不停在受伤,明明拼尽性命也想要护她周全的,可为何会这样? “浩远,你不必自责,人心最是难测,都不是你的错。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与你一同分担。” 二人回到山庄,下人们见夫人归来都松了一口气,每次夫人出事,庄主都异常暴躁,下人们难免遭殃。 小舞等人伺候沈惜月洗漱一番后,吃了些东西便歇下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她需要时间来消化,可她先得养足精神。 林谷留下的方子又被用上,李嫂又开始为沈惜月炖汤,流了那么多血,可得好好补补。 秦浩远这些日子都没有去铺子,整日里陪着沈惜月。她睡觉,他便在卧房看账簿;她在花园纳凉,他便在花园练剑。虽然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但他没有决定告诉她,她也不问。 第八日清晨,秦浩远与沈惜月正在用早膳,看门小厮苦着一张脸进来传报:前几日来的男子又来了。 沈惜月正在喝粥,拿着勺子的手一顿,随即放下勺子:“让他进来吧。” 看门小厮望望秦浩远,见他点点头才退下。 不多时,田季进来,几日不见,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鬓角已有了白发。小竹子被绑在父亲的胸前,此刻已经睡着,在睡梦中偶尔还会抽噎一声,听得让人很是心疼。 秦浩远没有看田季,依旧不紧不慢用膳,沈惜月知道他还在怪田季。他曾经把田季当做朋友却被朋友陷害,他的爱人又因为田季和辛媚儿受伤,他没有办法这么快原谅一再伤害他的人。 “秦老板,秦夫人,田季今日前来一来是向夫人道歉,二来感谢二位,媚儿的后事已经办妥。我就要带着小竹子和媚儿回老家了。” 沈惜月站起身走至田季身前,望向他怀里的小竹子,几日不见,小脸小了一圈:“你一人带着小竹子可以么?” “田季余生只为她而活,定然不会让她受委屈。” “不如先在乔禹城住下,等小竹子大些再回。” “不了,媚儿应该也想回去了。离开家乡多年,是时候回去了,那里有我们最美好的最初。”田季看着怀中的女儿,露出笑意。小竹子像田季较多,只有田季知道,小竹子在睡梦中微微嘟起的小嘴与媚儿有多像。 “那我们找人送送你?” “夫人不怪罪,已是对田季莫大的恩惠,岂敢再劳烦夫人。小竹子从小便是由我带的,所以我能照顾她。” 沈惜月不再勉强,只是说道:“我们山庄的厨子厨艺不错,昨日刚做了一些点心,本是为我一个姐姐的女儿所备,你带一些给小竹子路上吃。”说完看了秦浩远一眼,转身吩咐清风:“清风能否带田季在大门外等候?” 清风点点头。 田季没再拒绝,对沈惜月与秦浩远分别一鞠躬,跟着清风出去。 沈惜月将点心用包袱装好,亲自送到门口递到田季手中:“田季,你的家乡在何处?” “青州怀乡。” 沈惜月一笑:“有机会去看小竹子。保重。” “告辞。”田季跳上马车,摸摸身旁的瓷罐:“媚儿,咱们回家。” ------------ 第五十五章 坦诚 沈惜月刚想转身进门,却被田季叫住。 “秦夫人,大少爷他,是好人。”田季不知道秦浩远为何要杀了田鲲鹏,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改名换姓,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大少爷是好人。虽然大少爷已经不承认他是田家大少爷,但在田季心中,大少爷始终是那个不计较他的出身和他一起喝酒习武的主子。 “我知道。”沈惜月微笑。 沈惜月回到屋里,秦浩远已经吃完,坐在桌边发呆。 沈惜月坐到他身边,轻声唤他:“浩远。” 秦浩远抬起头:“惜月,你不恨他们吗?你还给他们钱,为何你能做到以德报怨?” “你知道他们的故事吗?” 秦浩远摇摇头:“当初我外出历练几年回去,田鲲鹏已经娶了辛媚儿为妾。辛媚儿为人尖酸刻薄,我与她接触并不多。” 沈惜月跟秦浩远讲了田季与辛媚儿的故事,秦浩远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虽然可怜,但遭遇不幸也不能成为害人的理由。” “我只是可怜孩子。当初你告诉我,我已无血亲,那时候无助、彷徨、孤独,种种情感吞噬着我的心,那种痛,我真的不想这个孩子这么小便经历。” “惜月,对不起。”秦浩远轻轻用她入怀,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为何说对不起?” “我总是让你受伤,让你痛。” “我不介意,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便好。” “我已经做好跟你坦白一切的准备,你呢?” 沈惜月坐直身子,望着秦浩远的眼眸,她突然有些害怕,过去是怎样的过去:“你先告诉我,你我两家是不是宿敌?” 秦浩远摇摇头:“不是。” “可曾有仇?” “要说有仇,也是最后因你而结仇。” 沈惜月想了想,叹了口气:“能否回房再说?”她害怕她会接受不了,她想要躺在床上,躲进他的怀里,那么她便有勇气接受一切。 待二人并排躺在床上,秦浩远将她冰冷的柔荑包入掌心,喃喃开口:“从何说起呢?不如就从父母亲的相识说起吧!” 母亲临终前留下的故事,秦浩远曾以为将永远尘封在记忆深处,想不到会有这一天,他能够平静的将之对心爱之人述说。沈惜月往秦浩远身边靠了靠,听他将往昔娓娓道来…… 苏绾芝家世代行医,她是独女,第一次被外派历练时,遇见了彼时的北武林盟主秦俊天。 彼时,恰逢水灾后的瘟疫横行,秦俊天正带人救治灾民,而她便忙碌在染病的灾民中,如同落入凡尘的天仙,瞬间抓住了他的视线,继而抓住了他的心。 他问:“那是谁?” “那是苏绾芝苏大夫,已经来了两日了。”回答他的是他的好兄弟田鲲鹏。 病人实在太多,苏绾芝没有时间休息,刚为一位老者灌下汤药,站起身时,眼前一黑,一阵眩晕,手中的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晕倒前她心想,摔在碎片上得有多疼。 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她只来得及看清它的主人那如星双眸与凉薄的双唇,便跌入了黑暗。 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零时搭建的帐篷里,秦俊天见她醒来便出声关心:“好些了吗?”。 她抬头,瞬间跌进他如星双眸中,是他在她晕倒前接住了她!她还记得他双手透过薄薄的夏衣传来的温度,他的声音与笑容和他的双手一般温暖。只是一瞬间,她已经沦陷。 “是不是不舒服,我再去叫大夫!”秦俊天见她没有反应,以为她还难受。 “不用,我自己便是大夫,我只是有些累了。”苏绾芝坐起身:“我已经没事,外面的病人还需要我。” 秦俊天拉住她:“你需要休息,休息好了才有力气救治更多的病人。” “我已经休息好了,多谢公子。”苏绾芝望向秦俊天拉住她衣袖的手,秦俊天赶紧松手:“不如我和你一起,我叫秦俊天。” 苏绾芝轻轻点点头,转身仓惶离开帐篷,秦俊天嘴角微扬,她娇羞的姿态尽收眼底,快步跟上。 “大哥,苏大夫没事吧?”田鲲鹏见苏绾芝与秦俊天一同出来,便关切问道。 “我本欲让苏大夫好生歇息,她却心系患病灾民。苏大夫虽为女儿身,救死扶伤不输男子,叫人好生佩服。苏大夫,这是我的好兄弟田鲲鹏。” 苏绾芝从小与世隔绝,不通人情世故,对田鲲鹏点点头,便径直走开,秦俊天赶紧跟上,留田鲲鹏尴尬站在原地。 ------------ 第五十五章 生变 待疫情完全控制,已过月余。 这一个多月时间,白日里秦俊天与苏绾芝在灾民的零时居住地救治患者,夜晚便宿在各自的帐篷内。一日日的相处下来,二人对彼此已是情根深种,不过二人并未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瘟疫结束,苏绾芝该是离开的时候,秦俊天提着她的包袱,送了一里又一里,始终舍不得分开。 “你回去吧。”苏绾芝虽是不舍,可这样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秦俊天望着她芙蓉面上满是柔情的双眸,情不自禁握住她时时带有药草香的柔荑:“绾芝,你家住何处,家中都有何人?” 苏绾芝虽不明他问话的用意,但还是如实相告。 “你等我,一月之内,我必定登门向令尊提亲!” 苏绾芝又惊又喜,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有他的这句承诺,她觉得什么都不说也够了,只是重重点头,和他分别,带着无限美好的期待离去。 秦俊天没有食言,不过半月,苏绾芝便将他盼来。 苏绾芝没有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爹爹,居然一口回绝了秦俊天的求亲,全然不顾他北武林盟主的身份。 “你自小便与你师兄订了亲,咱们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人。”爹爹如是说。 “可绾芝与师兄只有兄妹之情,绾芝心里只有俊天一人,此生只愿嫁他为妻!” 一个巴掌落下:“我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你要负了你师兄,便不再是我的女儿。” 年少气盛的苏绾芝当即对着爹爹磕了三个响头,撂下一句保重,便追随爱郎而去。 成亲后,秦俊天把江湖上的事情慢慢移交给田鲲鹏处理,生意上的事情则交给管家秦忠,他本人便有了更多的时间陪着苏绾芝。 秦俊天父母均已过世,苏绾芝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每十日苏绾芝会抽出一天外出义诊,她医术不凡,心地善良,人又生得美,在青州颇受人爱戴。 当苏绾芝得知自己怀孕时,首先想到的便是与秦俊天分享这个喜讯。当她奔至书房时,却见秦俊天正与田鲲鹏在书房对饮。 “嫂嫂好。”田鲲鹏跟苏绾芝打招呼。 苏绾芝点点头算是回应,她不喜欢田鲲鹏看她的眼神,好似要将她吞入肚腹般。 “俊天,你早些回房,我有事情要告诉你。”说完苏绾芝便离开了书房。 在苏绾芝等得快要睡着之时,卧房的门开了,她喜到:“俊天你回来了?”待看清来人时,笑容僵在了脸上:“怎么是你?” 田鲲鹏露出狰狞的笑容:“你在等你的俊天?他不会来了,往后便由我代替他好好疼你吧!”说着便扑了上去。 苏绾芝尖叫着想要逃离,却哪里逃得了,被田鲲鹏一把搂住,撕开她的衣物,将她抛上床,不顾她的挣扎哭喊,硬是将她玷污了。 苏绾芝哭喊得嗓子都哑了,仿佛是耗尽了全部力气,田鲲鹏穿衣之际,她只是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她的俊天到底去了哪里,为何不来救她? “田鲲鹏,你这个畜生!”秦俊天的声音传来,苏绾芝抬眼望去,他靠在门口,因愤怒而双眼通红,嘴角不断有黑血涌出,面色已呈现青黑之色,显然是中剧毒之状! “原来你还没有死,那我便再补上一刀吧!”说完,田鲲鹏那把随身携带的短刀便没入秦俊天的身体。 “不――”苏绾芝撕心裂肺地哭喊道。 “为什么?”秦俊天自问对田鲲鹏不薄,为何却换来如此不堪的结局,绾芝该怎么办,他感觉到无尽的悲凉与无助。 “为什么?我为什么处处要受你压制,我不管做了什么?总是比不上你,连我爱上的姑娘爱上的人都是你!我要你消失,我要你消失!” 苏绾芝拖着浑身是伤的身子从床上跌到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爬到秦俊天的身边:“俊天,俊天……” 田鲲鹏的短刀拔出,秦俊天再也支撑不住,顺着门框滑倒在地,热泪滚落,他向苏绾芝伸出手:“绾芝……”手已垂下。虽然有无尽的牵挂与不舍,他再也听不见爱人的声声呼唤。 “俊天――”苏绾芝不相信丈夫已经离世,明明之前在书房他还对她笑的,可地上流淌的血是哪里来的? 拼着最后的力气,她抬起头,狠狠撞向冰冷的地板,额头被撞得鲜血淋漓,可头上的疼痛哪里比得上心里的疼痛。 田鲲鹏一把抓起苏绾芝,将她扔到床上:“你想陪他死,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