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前世今生(一) 宫闱深重,秋雨缠缠绵绵,笼罩着朱红的楼阁。 重重深宫中,一名白衣素缟的女人在侍卫的押送下蹒跚而行。 突然,一道闪电将天空撕裂出一道狭长的狰狞的口子,随即惊天一声响雷,生生在众人头顶炸响,几个原本跟在女人身后的侍卫本能地将脖子缩了缩。 “真是怪事,已是深秋,怎么还有响雷?” 在一个侍卫的喃喃自语中,原本蹒跚前行的女人缓缓抬起头来,仰头望天,只见她凌乱的青丝下露出一张白得近似透明的脸,黑而幽深的双眸,细致精巧的五官,漠然得恍如异世中人。 一道闪电再次撕裂天空,像一把利剑划破天空,那道闪亮的圆弧,从云间一路奔下,直直地照在女人的脸上,衬着女人那决绝中无谓的淡然,有着掠人心魄的绝艳。 一个侍卫无意间见到,呼吸一窒,憋了许久,终于嘟嚷了一句:“这样的美人,死了还真是可惜。” 众人头上的响雷,一个接一个地炸过不停,天空,诡异地阴沉得厉害,除了那个淡然处之的女人,众侍卫显然被这一声响过一声,似催命一般夺人魂魄的雷声迫得喘不气来。 好在总算到了目的地。 女人站定下来,绯绯细雨中,她淡然回头望来,极为随意地说道:“动手吧!” 几个侍卫虽然面有不忍之色,随着远处那轰隆隆挟tian怒而来的雷声,众人立即有了速战速决之心。 一个侍卫首先越众而出,抡圆了手中的坤甸木棍,直直地朝女人头上击去。 剧痛嗖然而至,一口血雾喷出的同时,女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嘴里的血沬不断涌出的同时,她大而深黑的双眸不甘地望向虚空。 因为被自己的妹妹算计,错失了心爱之人。 因为被自己深爱的男人,当成送给别人的礼物。 因为爱,所以自己甘为棋子,不惜以身犯险,最终死于杖刑。 因为那个她爱的人,对她的感情,从来都与爱无关。她即便是为他死了,那个人也不会为她伤心一丁半点。 她可以坦然赴死,然而却又极度的不甘。 陷入黑暗之前的最后一点意识,她心里唯一的执念便是:老天若是肯再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只要为自己而活。 只为自己! 突然,天空中再次诡异地发出一道强光,倒映在女子那双已经完全涣散,变得大而深黑的瞳孔中…… 卫芊是在剧痛中醒来的。 当她抚着头直挺挺地由床上坐起时,引起了一室的慌乱。 “醒了醒了!如夫人,小姐醒了!” 一个原本守在床边的老妇惊喜地一迭声叫了起来,随即纷乱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 片刻恍惚后,卫芊不可置信地扫视着屋内的摆设,只觉得脑中轰隆作响。 ------------ 前世今生(二) 当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带着一个跟她眉眼十分相似的少女,在侍婢的簇拥下踏入房内时,卫芊如遭雷击! 元氏还是如夫人,卫姣还未出嫁,这里还是苏城的卫氏祖宅,她,还没有被当成棋子远送至韩国…… 她,是段国士族卫氏嫡女——卫芊。 这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天可怜见,她居然重生了!!重生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 窗外阳光灿烂。 春日里的风,从远处带着泥土的清香,带着重生的喜悦,一直吹入卫芊的心底。 卫芊扶窗而立,闭目静静地体会着重生的喜悦,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既然是佛祖的恩赐,以后绝不能白费了佛祖的好意。 前生爱得那么伤,被人利用得那么彻底,今生便再也不能执着于没有结果的爱恋,只为自己好好地活着。 金銮殿上,那个英俊狂妄的男子模样,还清楚地印在她的脑海里,连她临死前他说过的话,还有他的表情,她都一点儿没忘记。 她会牢牢记住这个男人,今生今世,她绝对不要再与他相遇。 再世为人,卫芊已经想得很清楚,自己没有替天行道的能力,也再不会有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连命都豁出去的决心…… “姐姐,姐姐!” 卫芊正沉浸于自己的心事之中,一个眉目清丽的少女一头冲了进来,她几步冲到卫芊身前,拖着她的手兴奋地摇晃道:“太子墨要来咱们府上了,姐姐知道吗?” 段墨! 就算经历生死,就算是再世为人,卫芊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心中仍是一痛。 抬眸望向带着少女惷心萌动后不无娇羞的卫姣,卫芊在心底轻叹:前一世,也是这个时候,身为太子的段墨前来卫府作客,不知是无意或是父亲有意的安排,大病初愈的自己与卫姣同时认识了他。 只是没想到,一眼赔一生。 那场相遇,让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沉沦之中。 段墨,就算他是自己前生命里注定的魔障,自己对他所有的迷恋也应当止于身死之前。今生,无论如何自己再不能重蹈覆辙了。 心中虽然还会隐隐作痛,卫芊却垂目淡淡说道:“太子墨要来府上了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差点忘了,姐姐最近在家养病少有走动,所以不知道。” 卫姣似恍然大悟一般甩了甩手中的丝绢,随即又小脸红红地凑近卫芊兴奋地说道:“我刚才去给父亲请安时,听父亲正在吩咐管事,说是太子墨明天要来府上赴宴,让他通知族中宗亲到时一并作陪。父亲还说,既是家宴,卫氏女眷均可参加。” 说到这里,卫姣的脸更红了,她忍不住再次抓住卫芊的手摇晃着说道:“姐姐,姐姐,一想到名动天下的太子墨就要来咱们府上了,我好开心呀!” 卫芊抬头望向卫姣,细细地观察着她面上的表情。 ------------ 前世今生(三) 这个比自己只小了数月的妹妹,此刻,她面上的开心是未加掩饰的。卫姣现在所流露的一切俱是本能的反应。 这时的她,是真的单纯无害么?眼前这个貌似单纯的女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工于心计,进而一步一步地算计起自己来的呢? 卫芊怔怔地望着她,一时有些恍惚。 “姐姐你想什么呢,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太子墨要来咱们府上了!” 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中的卫姣终于察觉到卫芊的反常。 像太子段墨这样的风流人物,向来便是段国贵女们求而不得的交往对象,她很意外卫芊没有像往常那样,跟她一样的兴奋期待。 卫芊嗖然回过神来,冲狐疑地望着自己的卫姣淡淡一笑,“我只是在想,太子墨来咱们府上时,要穿什么才好。” 卫姣一顿,随即意会过来,忙不迭地说道:“还是姐姐想得深远,我也得回去好好想想,看明天穿那件衣裳才好。” 卫姣说完,提着裙裾急冲冲地跑回自己的院子。 卫芊微微闭目,心里坚定地想道:段墨,前生我为你失去太多,今生我一定不会再为你所惑…… 转眼便是第二天。 夜近黄昏的时候,卫府上下张灯结彩,前庭不时有弦乐声传来,将整个夜空渲染得热闹非凡。 卫芊没有参加今天的盛宴,理由是大病初愈的身子又有反复,无法参宴。 她也没有留在自己的院子里。 因为卫芊没有把握,她的父亲会允许自己错过这样一个与段墨见面的机会。所以卫芊借由胸口气闷要透透气,避了出来。 此刻,她正伫立于花园一侧僻静的荷塘旁。 几天的扪心自省,前世那些她原本从未在意的事,在现在看来,她竟觉得处处都透着玄机。 例如这场为段墨刻意准备的盛宴,例如卫氏女眷盛装出席,在族中宗亲默许下的殷勤表现,都暗示着段墨的到来,不过是卫氏刻意而为的一种拉拢他的手段。 这场盛宴不过是一个显赫的,足以左右皇室的士族,与最有可能成为王位继承人的段墨之间,各为所需的一场交易。 而卫氏所有未出嫁的少女们,不过是这场交易中的棋子,只是卫氏的执事者希望,这些棋子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卫氏的筹码罢了。 前生已错,今生卫芊不想再牵涉其中,她只想置身事外,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 “夜深春寒,小姐病体未愈,还是回屋去吧。” 身后的朱嬷嬷小心劝说着。 卫芊怔怔地望着远处,没有作声。 朱嬷嬷等了等,见她没有反应,只好又说道:“要不我回屋去替小姐拿件外袍可好?” 卫芊仍然没有回答,她只是随意点了点头。 朱嬷嬷一直便觉得,小姐自大病这一场后,整个人的性子便变得突然沉静了,似乎有点怪异。她深深地望了卫芊一眼,便不无担心地快步离开了。 ------------ 重识故人(一) 卫芊独自又静静地又站了一会,直到心里纷乱的情绪慢慢平复,她才幽然长叹一声,回转身去。 只是这一回头,她便如遭雷击。 稀疏的星光下站着那个原本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个她避之不及的人。 那个此刻应该在大殿上,享受着众人如众星捧月般礼遇的段国太子――段墨! 卫芊隐在宽大袍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她的心里如江河般翻滚着,面上却沉静如水地盯视着那个衣袍如风,举止雍容,风度翩翩的俊雅公子,一步步向自己走近。 前世时,她一直都不懂这个男人,然而却又深深地被这个男人所吸引。自重生之后,卫芊无数次地问自己,这个男人明明极为无情,无论是对他一片痴心的自己,还是对最终成为太子妃的卫姣,卫芊总感觉不到这个男人对谁付出过真心。 他总是温和有礼,却又疏离得让人无法走近。 俊朗的外表,迷一样的气质,也许,正是这样的段墨,才会让她如飞蛾扑火一般,爱得不计一切。 现在重来一次,卫芊自问,自己已经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坦然地面对这个男人。 这时,段墨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这个男人,明明是在别人的家里,却随意得如在自家后院一样,带着天生逼人的贵气,看似随意却又带着上位者贯有的迫人气势,温和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记忆中熟悉的龙涎香味,低沉而带有磁性的声音,与前一世一模一样的问话,却莫明地激起卫芊积压在心底深处的那股不忿。可是一想起自己的初衷,她还是强压了下去。 她记得前一世也是在今天,不过那时是在前堂,她为他跳了一曲美人醉,在众人的惊艳中,她受命上前,那时,高高在上的他俯视着跪在他面前的自己,也问了同样的话。 未想到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无论她如何逃避,终究还是难逃宿命的安排。卫芊未料到,她竟然会在这种地方与他再次相遇。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身为卫氏贵客,在众人的簇拥中,他怎么也会来到这清静所在。 似乎在电光火石之间,卫芊恍惚想起,前一世自己与他初见之时,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便不如众人那般惊艳,他似乎只是为了敷衍卫氏这个士族,不得已才装出一副轻松随意的样子。 卫芊没有记错的话,在自己被引见于他之后,段墨曾离席过一段时间。只是那时,因为冗长的宴席而出去透气或是走动一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算不上失礼,所以那时谁也没有在意。 难道,早在那时,段墨在前一世离席的那段时间,竟是来了这里? 难道因为今生没有自己前去献舞,所以段墨离席的时间提前了? ------------ 重识故人(二) “你是谁?怎么未去参加宴席却在这里?” 卫芊正在深思,段墨已第二次问道,言语间,颇有几分不耐。 卫芊原本心头那股不忿,被他这分不耐倒是激出了几分脾气,当即不客气地冷笑道:“这是卫府,阁下并不是卫府中人,凭什么却以这种口吻质问我的身份?” 卫芊冷冷说完之后,便一甩长袖准备离去。 谁知道她刚刚走出几步,段墨却在身后不解地问道:“你认识我?” 卫芊脚步一顿,咬牙道:“不认识!” “不认识?” 段墨轻轻一笑,“这位姑娘,我曾经得罪过你么?” 卫芊一愣,这才察觉自己的表现有些过激,不由略一回神,她便敛了眉目,回身冲段墨缓缓一福,淡然道:“今日卫府宴客,你我虽然从不相识,但过门为客,小女子倒是失礼了,这位公子勿怪。” 说到这里,卫芊不再理会段墨,径自转身离开了。 段墨先是一谔,随即望着卫芊纤细而坚定的背影,不由轻轻一笑。心里想道:卫氏不愧为百年公卿世家,这样的家风培养出来的女儿,倒也别有风骨。 “太子!太子!” 段墨正想得入神,不远处一个卫氏弟子已经找了过来。不过转眼便来到他跟前,急急地问道:“家父见太子离席太久,怕太子不胜酒力,恐是醉了,所以让我过来看看,太子你没事吧?” 怔怔望着卫芊离去的方向,段墨怔仲半晌,却答非所问地指着远处那个纤细的背影问道:“这是卫氏谁家的姑娘,刚才席上我似乎不曾见过?” 正巧,来的是卫芊的哥哥卫青,所以就算趁着朦胧的夜色,他也依稀认出那是卫芊。 这个卫青虽然与卫芊不是同母所生,可是因为宗法无嫡可以立长的缘故,他虽然只是卫芊父亲的姬妾所生,却自生下来就记名于卫芊的母亲名下,说起来与卫芊倒也是同一个母亲。 卫芊的母亲身为卫氏嫡房长媳,原本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她在世时,对那姬妾极好,对卫青也教导得极为用心。所以等到卫青成年之后,对养母反而亲过生母,因此与卫芊的关系,也与亲兄妹无异,对她极为宠爱。 今天段墨若是问的是别人,或许来人就直说了,可卫青却是个心思缜密的。他看段墨神色有异,又不知道刚才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卫芊刚才冲撞了这位太子爷,所以他不过是略略回头张望了一眼,就摇头陪笑道:“夜色太深,恕在下眼拙看不清是谁。怎么,太子要找这位姑娘么?” 段墨终于收回目光,随意地摆了摆手,淡然道:“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 “父亲知道太子殿下平日国事操劳,今天光临寒舍,特别让府中舞姬用心准备了歌舞,权当为太子殿下调剂一下心情,还请太子殿下移步前厅共赏妙曲。” 卫青呵呵一笑,躬身一揖,往前作了个请的手势。 段墨一笑,欣然前往。 ------------ 重识故人(三) 段墨随卫青回到前厅,果然有舞姬上前献舞,只是那歌舞委实平常。想段墨贵为太子,赏惯风月,什么样的歌姬舞姬没有见过?!卫氏虽然是世族,但是论起享乐跟奢华来,比起皇室,到底还是差了一筹。 段墨打起精神聆听了一会儿,便再也提不起兴趣来。 歌舞姬表演之后,接踵而出一个接一个的歌舞,简直就是卫氏贵女们的才艺表演。 对于卫氏这个百年公卿之家的如意算盘,段墨自然心知肚明。与秦、苏、白三家齐名的卫氏,是段国出了名的名门望族,更是百年世家。 这天下虽然是段氏的天下,但段氏的皇后却一直是从这四个世家大族中挑选出来的。 出于平衡或是制约四大家族的需要,段氏历代皇帝的皇后,也必然会从四大家族中产生。 段墨望着眼前一个个敷着白粉,粉墨登场的卫氏贵女,脑中不自主地便想起月下那张素白、透着防备的脸来,这么一想一比较,就更是觉得眼前的贵女一个个让人索然无味。 强忍着不悦枯坐到宴会结束,段墨忙不迭地告辞出来,一出大门,他便忍不长长地吐了口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四大家族直接将目光盯上了还是太子的段墨,一个个的都恨不得马上将女儿塞给他就好。 今天卫氏这样的宴请,多半是为了达到与皇室联姻的目的。可以想像,以后这样的宴请,多半会成为惯例。 段墨这么一想,立刻觉得苦不堪言,有疲于应付的感觉。 马车在深夜寂静的街道中踽踽而行,车轮从青石铺成的路上压过,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 马车内,段墨闭目养着神,心思却不由自主地转到那个花园中偶遇的女子身上。 他突然想起,这次上前献歌献舞的卫氏贵女中,并无卫氏嫡女在内! 卫氏嫡女卫芊,身为四大家族的嫡女之一,段墨虽然没有见过,但也早有耳闻。 早年的太皇太后娘娘便出自卫府,出于对家族的考量,她自然是希望卫氏嫡女里能出来那么一个继续她衣钵的。可惜,那时的段王虽然年轻,但在立后这件事上,却铭记先王遗训,对四大家族,不可厚此薄彼,这皇后,得轮流着从四大家族中产生,所以当时并未选卫氏嫡女为妻。 太后虽有遗憾,却也知道,这是祖宗法制,不可轻违,事后也就算了。 但是身为卫氏一族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太后自然也不会忘记不断地为卫氏的贵女们制造机会,所以在她有生之年,卫氏贵女们比起另三大家族来,更是多了可以时常进宫的机会。 或许就在那时,段墨见过这位贵女也不一定。只是段墨打骨子里对这种刻意的行为很是排斥,所以就是见了,他大多也没拿正眼瞧过这些贵女。 ------------ 姐妹(一) 再说这些贵女就算进了宫,也大多应景地,追着潮流地在脸上敷了白粉,看上去千篇一律,没什么两样。 也许是平时看这些贵女敷粉习惯了,今天段墨意外之下见了一个素面朝天,甚至明显还有点脾气的,这倒勾起了他的兴趣,反而念念不忘起来。 正自神往,段墨突然又想起,卫青在见了那女子的背影后明显掩饰的行为,怎么想也透着怪异。 段墨自小在皇宫长大,见惯了各式阴暗手段,所以遇事总喜欢多往几个方面去想。只是这么一想,他便多了一层疑惑。他心想:难道,自己这次在花园偶遇卫氏嫡女,不过是卫氏对自己欲擒故纵的手段? 这么一想,他便觉得有点索然无味,便是刚才对花园里那女子的一点好感,也荡然无存了。 待下得马车,回到太子府时,段墨已经将今晚那段偶遇,那个特别的女子完全放下了。 卫芊堪堪才回到自己的院子,已经有侍婢急忙迎了上来,一迭声地问道:“小姐刚才可是去了哪里?老爷刚才着人来请,说是今天机会难得,要是小姐身子尚可,还请打扮打扮去前厅走一遭。” 果然来了! 这么好的机会,身为卫氏嫡系的族长父亲,自然不愿让卫氏旁枝的宗亲占尽先机,按说自己的女儿还占了个“嫡”字,若与皇室联姻,无异于更有优势。 “嬷嬷,你去回了老爷,就说我身体不适似有加重,已经睡下了。” 朱嬷嬷在外面找了卫芊一圈,堪堪才踏入院子便听到她这么吩咐,不由迟疑地望着她,半天没有动静。 直到卫芊冷了脸低喝了一声:“怎么还不去!” 朱嬷嬷这才极为不甘地应了声“是”,转身去了。 卫芊这才满意地回到床上躺下。 要不是有了前世的记忆,卫芊一定也会与卫姣她们一样,盼望着在这种宴会上,大力地展现自己,最好能一举掳获段墨的心。 可是今生重来,对段墨,卫芊已是避之不及,又怎么还会主动去结识他,取悦他呢? 之所以让朱嬷嬷前去回绝父亲,那是因为朱嬷嬷不仅是母亲的陪嫁过来的,更是自己的乳母,她的话,父亲必然不会怀疑。 第二天,卫芊还歪在床上,前庭一阵喧闹,卫芊仔细听着,好像是卫姣与卫良另外几个姬妾所生的女儿来了。 也是,前一世时自己也跟她们一样,心里藏不住事。昨天她们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太子段墨,今天自然要迫不及待地过来让她分享她们的快乐了。 经历了上一世的轮回,卫芊不再是如她们一般单纯的无知少女了。 就在昨夜,她已经仔细想了又想,方才明白,像昨夜那样的宴会,卫氏必然会为族中的未嫁适婚女子制造机会,让她们在段墨面前展现才华,以求抓住这个储君之心。 ------------ 姐妹(二) 让她好奇的是,上一世是自己一舞让太子墨侧目,这一世又是谁最终赢得他的注意呢? 卫芊心里正好奇,外间朱嬷嬷已经在小声问道:“小姐,姑娘们知道小姐身子不好前来探视,小姐现在要起身么?” “劳姐妹们惦记,卫芊今天已经大好了。嬷嬷,先请姐妹们前屋安坐,我一会就来。” 卫芊话音一落,卫姣已经领着一众姐妹一挑帘子进来了,一边笑说:“姐姐今天好生见外,大家都是姐妹,用得着人前那种客套么。不如由妹妹侍候你起身可好。” 说着就欺身上前,那魔爪却直伸卫芊的腋窝,直搔得卫芊在床上笑得直不起身来。 倒是大姐卫莲见了,急得在一旁直叫道:“三妹身子才好,四妹你不要胡闹,要是三妹再有好歹,可如何是好。” 卫姣听了,这才作罢。 卫芊起了身,由着朱嬷嬷侍候她梳洗,侍婢们摆上点心小食,大姐卫莲、二姐卫春跟卫姣这才团团坐下,一边品茶进食,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昨晚宴席上的一切。 卫芊静静地听着,这才知道卫姣在昨夜的宴席上大出了风头,舞跳得好,那一手琴弹得更好,不仅得了父亲与族中宗亲的夸奖,便是太子墨在听了她弹的和乐歌之后,也称赞说:卫氏不愧为百年世家,府中贵女自得先祖遗风,才艺双绝别有风骨,甚是难得。 不难看出,对于卫姣昨晚的表现,无论是大姐卫莲还是二姐卫春,都极为羡慕。然而两世为人的卫芊却知道,段墨便是这么说了,也不代表什么,无非是表面的客套罢了,未见得他就真的往心里去了,因此而高看卫姣一眼。 大姐虽然是三房所生,但为人敦厚又极为体贴。 她看卫芊闷不作声,还以为她因为昨天没能参加宴会心里失意,当下向卫春卫姣连使眼色,想要她们转移话题。 可卫春跟卫姣正说在兴头上,一时没能领会过来。卫莲当下拖了卫芊的手,小声安慰道:“三妹昨天身体不适没有参宴,太子还曾在席间问起你呢。不过父亲席间曾邀请太子数日后与我等一同探春,太子即刻便答应了。到那时,三妹一定要父亲好好引见才是。” 卫芊从自己的深思中回过神来,淡然一笑,正要回话,突然听到外间的侍婢齐声招呼道:“长公子!” 内室的众人先是一怔,随即一个个离席而起,对堪堪进屋的卫青盈盈一福,齐声道:“阿兄来了。” 卫青似乎也没有想到卫莲跟卫春卫姣也在,微怔之后便冲卫芊一笑:“姐妹们全上你这来了?三妹这里好热闹呀!” 卫芊接过侍婢奉上来的茶递了过去,一边娇嗔道:“阿兄最是无情,妹妹病了也不见你过来探视,姐妹们过来探视,倒还叫你笑话了。” ------------ 姐妹(三) 卫青接过卫芊递上来的茶,不无宠爱地抚了抚她的头,叹道:“唉,姐妹们过来看你就是情份,阿兄知道你身子弱,一忙完外面的事不就过来看你了么,倒还落个埋怨了。” 卫莲跟卫春卫姣都知道,兄妹几个中,卫青与卫芊最为亲厚。 说起来俩人同是一个母亲,原也无可非厚。可是身为长子的卫青,在其他姐妹面前向来不拘言笑,唯有对卫芊却格外的宠弱,难免让其他姐妹心里吃味。 卫莲到底年长一些,倒还好,只是卫春卫姣,就十分的不悦了。只是俩人再怎么不高兴,但忌惮于卫青长子的身份,却也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丝毫不满来。 可是有他在场,她们却再不敢放肆开来说笑,只好闷闷地陪坐了一会,便借个由头退了。 直到这时,卫青方沉吟着问道:“昨儿夜里父亲曾让人过来请妹妹去前厅的,不想妹妹却不在房里,后来嬷嬷回话说妹妹不适已经睡下了,倒叫父亲好生担心了一夜,今天一大早便让我过来看看妹妹好些了没有。” 卫芊倒是不知道卫青曾经去找过段墨,只是随意回道:“病怏怏地在房里躺了好些天,越躺越是没有精神。昨儿夜里本来想到花园里走动走动,透透气,没想到才走不了几步,身子便发虚,只好回屋睡了。” 卫青这才了然,忙又问道:“妹妹昨天在花园里可是遇见什么人没有?” 难道段墨向他打听自己了? 心思电转间,卫芊已淡然回道:“倒是遇上了一位少年公子,也不知是哪家陪侍在太子身边的郎君,极是无礼,因而妹妹并未理会他。” “哦!妹妹怎么会以是别家的郎君而不是太子本人呢?” 卫青诧异。 卫芊知道自己这个哥哥心思慎密,当下不慌不忙地应道:“怎么可能是太子本人?!若是太子本人,又怎么会不在高堂之上,却去花园闲步。再说了,妹妹见他身边并无随侍,才断定那人必定不是太子了。” 卫青听了卫芊一席话,又仔细回想了太子墨当时向自己打听是哪位姑娘的情形,看样子不像生气,倒有点惆怅若失的意味。 这么一想,他不由得开心地笑道:“看来母亲在天之灵在保佑妹妹呀,父亲正自懊恼妹妹失去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未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太子竟然已经与妹妹见过面了。” “阿兄此话怎讲?” 卫芊故作不知。 卫青在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面前也不避讳,当下告诉她说:“族人有意让卫氏未婚女儿与皇室联姻,奈何秦、苏、白三家也有此意。父亲费尽心机才请得太子来府上赴宴,就是想为卫氏未婚女儿谋个良机。只是昨天这样好的机缘,妹妹身为卫氏嫡女却不能参加,父亲当然觉得惋惜了。” ------------ 秘事(一) 说到这里,卫青又是呵呵一笑,“如今好了,妹妹既然已与太子见过面了,日后再见面时便少了些许生分。如果妹妹有幸成为太子妃,也不枉父亲平日疼爱,便是阿兄,也算是对母亲有所交待了。” 因为卫芊的母亲韦氏早年一直没有生育,不得已才将卫良姬妾生的卫青记在自己名下为嗣子,由她一手带大。 直到,二房生了次子卫勇,三房四房相继生了卫莲卫春之后,身为正妻的韦氏才生下卫芊。 对这个比自己小了足足十岁的三妹,卫青是发自内心的疼爱。现在韦氏跟他的生母相继去世了,自然而然地在整个卫府里,也就只有他跟卫芊最为亲厚了,所以卫青是打心眼里希望卫芊能嫁给太子墨为妻。 卫青的心意,卫芊自然是知道的。 若是前世,卫芊要是知道父兄这么替自己打算,必定会欣喜若狂,只是现在,她却再没有前生的心境。她想要的,已经与前生所求的截然不同了,所以听了卫青的话,她也只是淡淡一笑。 望着卫青,卫芊却在心里想着,前一世时,这个哥哥对自己就是个疼爱的。只可惜好人命薄,他却过早地死于狄人之乱。 如果前世不是他死得太早,那么元氏也不会母凭子贵被扶正了,卫姣对自己,或许就不会妒极生恨…… 今天老天再给了自己这个机会,她自然不会再由着前事重演,就算是逆天,她也要试着救卫青一命。 见卫青心情正好,卫芊心思一动,又想道:那件事,自己若是跟父亲去说,他必定不会同意。现在父亲对阿兄极为依重,不如由阿兄去跟父亲说,倒可能有几分把握。 想到这里,卫芊上前替卫青添了些茶水,然后在他对面坐下,这才小声道:“最近我病得恍恍惚惚的,有一桩事,总觉得怪异,但又不好跟别人说起。今天阿兄来了,正好替妹妹解解惑。” 正低头喝茶的卫青听了,忙放下茶盏,关心地问道:“三妹有事尽管跟阿兄说。” 卫芊屏退了屋里的侍婢,在卫青不无诧异的盯视中,故作为难地说道:“说来也奇怪,我最近病着这段时间老是梦到母亲,她总是望着我流泪。” “想必是妹妹想念母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这种事,没什么怪异的。” 卫青先是担心,后听卫芊说只是梦到韦氏时,便忙着安慰她说。 卫芊缓缓摇了摇头,继续说:“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昨天夜里,我又梦到母亲,她跟我说:你阿兄这次怕是有难了,除了你也没有别人能救他。” 原本还没放在心上的卫青听了她这一席话,这才突然一凛。 卫芊又接着说:“母亲还说:你阿兄幼时被人下毒差点丢了性命,遍寻大夫都说无药可医,后来母亲去太原古庙为他祈过福才得已痊愈,这次你就代母亲再去一趟罢,求菩萨保佑你阿兄平安无事才好。” ------------ 秘事(二) 直说到这里,卫青才猝然变了脸色。 因为在他小的时候确实曾被人下毒,还差点丢了性命。 那时他已经是记在韦氏名下的嗣子,韦氏为了他,曾不远千里跑去太原古庙为他祈福,祈福之后他还真就好了。 这事件追究下去之后,竟然是卫氏中的支族嫡子所为。 为了夺卫良的族长之位,同是宗亲,那支族嫡子竟然想断了嫡系的子息,让卫良成为绝户,所以才让人潜入卫良的府中,对卫青下毒。 事情虽然查清楚了,但这件事关系到卫氏这个百年士族的家族声望跟清誉,所以后来卫氏宗亲虽然狠狠处置了那个支族嫡子,但对外,却是绝口不提的秘密。 整个这件事,除了身为族长的卫良,卫芊的母亲韦氏,族中几位年长的执事宗亲外,其余各房中人只知道卫青暴病,跟那个支族嫡子暴亡了。 就是卫青,也是最近才从宗谱中无意间看到这桩秘事。 而今这件事由卫芊说出来,却由不得卫青不对她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毕竟,韦氏去世时,卫芊还不到十岁。 再则这种事,韦氏怎么也不可能会告诉卫芊,除非她不想卫芊活了,否则她宁愿将这个秘密带入棺材,也绝对不会泄露只字片语。 只是卫青没有想到的是,其实这桩秘事卫芊早在前一世便知道了。 前一世时,她因事去父亲的书房,却无意间听到卫青跟父亲关于这桩秘事的对话。 卫芊再怎么懵懂无知,也知道宗制家法的厉害。那个支族嫡子因为这件事,不过是宗亲们一句话,便被悄无声息地处死了,卫芊可没那个胆去沾染这件事,所以就算无意间知道了,也会当作不知道。 然而今生不同,因为卫芊知道,如果不能让卫青暂时离开苏城,那么半月之后,他便会死在狄人突袭的路上。 所以,无论如何她要想办法让卫青暂时离开苏城。 还有,她必须去太原。 可是太原离苏城远隔千余里,这一路上,除了卫青,卫芊再也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陪她走这一遭。 因为她一定要在段国举国北迁时先去到那里,这样她才可以悄无声息地,抢先囤积大量的粟米绢帛。 更重要的是,她再也不要象前世一样,再遇到那个今生避之不及的人。 静静地望着从自己说出那个秘密时,就不停地在房里踱着步的卫青,卫芊盈盈起身来到他面前,恳请道:“虽说梦中之事难辨真伪,可是我总觉得这种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母亲既然梦里相托,想必她也是放不下阿兄的缘故,芊儿恳请阿兄去跟父亲说说,不如你我一同前往太原古庙,算是为母亲九泉之下求个心安。” 卫青沉吟了一下,方点头答应道:“如此也好,我这就去跟父亲说说。” ------------ 秘事(三) 眼看着卫青答应着向外走去,卫芊悬着的心堪堪才放下,未想到卫青临到门边却又回过头来,慎重地叮嘱道:“三妹,母亲梦中所说之事,万万不可随便对外人说,家里人多口杂,容易招祸。” 卫芊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当下点头答应道:“芊儿记住了。” 卫青去了,卫芊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这时代,没有什么比起鬼神更可信,也更可怕的事了。事关长子的安危,卫芊十分肯定,父亲必然会同意让卫青陪她前往太原的。 果然,翌日卫芊去给卫良请安时,卫良便吩咐道:“既然你母亲放心不下你阿兄,探春之后你就与青儿一起去趟太原好了。太原古庙原本便是千年福地,你若诚心去求,菩萨必然便会许你一个圆满。这次你不远千里去了,便不妨在那里多住上一些日子,当着菩萨的面前广结善缘,多多布施,这样才会惠泽我整个卫氏。” 卫芊恭敬地答应了,压抑着内心的喜悦退了出来。 急匆匆回到自己的院子,卫芊便迫不及待地准备起前往太原的行囊来。除却随身所需要的衣袍之外,卫芊最要紧的,便是她历年余存下来的月钱跟母亲留下来给她的那些陪嫁。 因为她心里清楚,这次离开之后,今生都不会再有回来的机会了。除了她谁都不会知道,这样一座风流百余年的繁华京城,会在三个月之后毁于狄人之手。所以,对于那些能带走的贵重之物,卫芊全部亲自整理好,用一块不起眼的粗布包了起来,小心地收藏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卫芊跟卫姣她们一样,盼望着探春的日子能早些到来。 不同的是,卫姣她们是因为探春那天可以再见到太子墨而高兴,而卫芊却在期待,探春之后便可以离开这里前往太原了。 探春,是时下贵人们每年春季必不可少的游乐活动。 它不同于庶民们的春游,士族公卿们在自己城外的庄园里早就种植了各种花卉,准备了各色美食,一到探春这段时间,便互相宴请客人来到自己的庄园赏景看花,饮酒品尝美食。 探春这一天,几乎是整个皇城的士族公卿都出动了,街道上,到处都是马车,挤挤攘攘地朝城外赶去。 卫氏也出动了整个宗族。 卫氏这些平常鲜小出来走动的贵女们,一个个打扮得花之招展的坐在马车上,趾高气昂地打量着街道两旁的庶民,眼里尽是不屑跟志得意满。 卫芊与卫莲、卫春、卫姣共乘一辆马车,比起三人的兴奋,她看向街道两旁的庶民时,眼里除了同情,还有掩之不去的怜悯。 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些鲜活的生命,会在三个多月之后被自己的国家抛弃,继而遭遇屠城的命运。 ------------ 疏远(一) 想到这里,卫芊不自禁地为这些将死之人湿了眼眶。 不意间抬头,她方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全落入另一双注视着她的墨眼之中。 卫芊意外之余,先是一愕,随即却心头怒起。不管段墨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这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并不好。 卫芊敛了神色,极快地缩回马车里,一把放下车帘。 这动作有点急,有点快,带着明显的不悦。 外面一阵爽郎的大笑声突兀地响起,带着某种该死的熟悉。 “太子!” 卫姣与卫春同时惊喜出声,转瞬车帘被再次掀起,便是一直温婉持重的卫莲也忍不住将身子往前探了探,想看清是不是段墨真的来了。 卫良与一众卫氏宗亲已经得了卫氏子弟的通知,急冲冲地迎了上来,双方在马车上略为寒喧,太子墨那辆低调中透着奢华的马车便并入了卫氏的车队,与卫良的马车并行着朝城外走去。 马车走了两个多时辰,卫氏城外的庄园便赫然在望了。 远远的,走在前面的卫氏弟子们的谈笑声不断传来。这些少年贵族平时被家中长辈管束着,凡事总是谨小慎微,难得在探春这样的日子里可以放肆一回,那种新鲜感跟畅意便胜过了一切。 在众人的欢笑声中,卫芊几个下了马车,眼看着卫氏其他支族贵女也跟了上来,她便与众人一起朝铺着茵席,摆好榻几的草地走去。 卫青身为卫氏嫡系长子,已经早早就率人过来打点好了。 待众人在绿草如茵的榻几上一坐定,立刻便有侍婢摆上果蔬酒肉。一时间,春意盎然的绿地上酒肉飘香,一派奢华景象。 被卫氏本族子弟如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间的那个人,卫芊不过随意瞥了一眼,便立即被他鹤立鸡群,宛如神仙般的模样摄住了目光,脚下也跟着一滞。 心底深处那股隐隐的刺痛,又突然而至。 重重地咬着下唇,卫芊闭了闭目,直到心中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过去了,她这才神色如常地来到自己一席坐下。 突然,卫芊身后传来一个感慨声,“想我卫氏也是风流百年的世家,可是只要太子墨往我们族中弟子中一站,不知怎地,竟让我卫氏弟子有了自惭形秽之感。” 说话的是卫氏支族中的一个嫡女,显然她的话正是卫氏所有贵女的心声,所以她一言既出,便引来无数附和的声音。 卫芊没有出声,她恍若无人一般端起几上的酒水缓缓呡了一口,然后垂头闭目,似在细细口味。 没有人知道,此刻她正在心里一再警示自己:卫芊,前一世你也像她一样,为他所迷,最终却一眼赔一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前生已经爱得无怨无悔,今生重新来过,你一定要为自己而活! ------------ 疏远(二) 侍婢过来传话说:郎主请小姐前往时,卫芊略一迟疑,便顺从地起了身,在卫氏众贵女羡慕的眼神中朝卫良的主榻走去。 她心里清楚,上次自己同段墨失之交臂,今天这样的场合,父亲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这个让自己与段墨相识的机会。 在侍婢的陪侍下,卫芊不多时便来到卫良一席。她端端正正地盈盈一福,无比恭敬地唤道:“卫芊见过父亲与各位族伯族叔。” 她的语气十分恭敬,她的表情十分淡然。 这种淡然,看在卫良及各位卫氏宗亲的眼里,便被自动地解读成为,举止有度,不失大家风范。 虽然卫氏很希望能促成自己家族的贵女与段墨的婚事,可是最近这些卫氏贵女们,见了太子墨要么频频失态,要么拘谨得手足无措。不要说太子墨,就是卫氏这些辈份年长的宗亲见了,也暗暗摇头。 无疑,卫芊的表现最合他们的心意。 私心里,这些卫氏宗亲不由极为得意地想:不愧为我卫氏嫡女。当着太子的面,进退得宜,不卑不亢,既恭敬,又不失卫氏百年士族的风骨,倒不至于在皇室面前落了面子。 身为族长的卫良见了,心里自然更为欢喜。他慈祥地朝卫芊挥了挥手,唤道:“芊儿,上前见过太子。” “是。” 卫芊从善如流地走向太子墨的茵席,端端正正地福了下去,恭敬地说道:“卫氏阿芊见过太子!” 让众人奇怪的是段墨的反应。 在众人打量中,段墨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酒樽,他用深如子夜般的目光静静地打量了卫芊半晌,在众人屏息的等待中,淡然一笑,朗声道:“卫氏不愧为风流百年的公卿世家,逞论是族中弟子还是门下贵女,个个别有风骨,人人自有风采。” 段墨话音一落,卫氏几个年长的宗亲面上便是一松,便是身为族长向来严谨的卫良,也难得地面露喜色。 卫芊一谢起身,面上始终平静如水。 段墨一直灼灼的打量着她,就在她抬头的当儿,俩人四目相对,这个让卫氏垂涎欲滴的皇室太子居然还难得地对她露齿一笑。 这一笑,不同于一般的应酬敷衍,他是发自内心地笑了。 卫芊一怔。 前一世时,她可不记得他这样对自己笑过。便是在段国未亡之前,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现在这个罕见的美男子这么对自己一笑,卫芊倒是后脊梁嗖嗖地发凉,她只觉得段墨那口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寒森森地发着光,让她的心,没来由的一阵惶恐。 “太子谬赞了。” 不等卫芊出声,卫良已经笑着说道:“难得太子如此看重,芊儿,你便为太子献上一曲以示谢意好了。” 卫芊拢在袖袍里的手紧了紧,却仍是顺从地应了一声:“是。” ------------ 疏远(三) 这时,已有侍婢在草地中间铺好茵席,摆好榻几,并奉上七弦琴。 卫芊在前一世这个时候,已经博了个才艺双全的名声。只是今生,她却不再在意这些虚名了。 不仅不在意,有了前一世的教训,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反而多了份小心,跟刻意的收敛。所以她接过侍婢手中的琴时,心思已经转了几转。 稍为凝思,卫芊右手一抬,轻拔琴弦,随着一连串轻悠飘转的乐声响起,人群的喧嚣声瞬时一顿。 随着她右手轻勾浅挑,琴声飘然而出。 众人凝神听了片刻,只觉得这琴声虽然悦耳,但除了刻意卖弄技艺之外,实在没有值得称道之处。 在座的各位长者,都是风流一时的人物,这琴艺是好是坏,一听便知分晓了。 便是卫芊的同辈中人,他们的出身注定了他们的修养,对于琴棋书画就算不精通,但是品鉴的能力却是有的。如果连他们都感觉到卫芊的琴艺实在是,造诣不足卖弄有余的话,就逞论那些卫氏宗亲了。 这些卫氏宗亲都是自小看着卫芊长大的,对她之前的琴艺原本还极有信心,今天听了之后,只觉得她比起之前来大失水准,不由频频摇头。 卫芊虽然没有抬头,但对于周遭的人的反应,她自然感觉到了,不由嘴角一挑,掠过一丝浅笑。 这时的卫芊,似乎将全部的注意力都专注在手下的琴上,她那清艳却还不曾长开的五官,在这一刻宛如宁静的春水,荡漾着潋滟华丽的光芒。 她便是用这种清澈宁静的表情,艳丽而张扬地卖弄着繁琐的指法跟技艺,却无境界可言,让人听了,只觉得俗艳。 就是她的父亲卫良,在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后,也有些坐不住了,不时拿担忧的目光偷偷向段墨瞟去。让他诧异的是,所有人中似乎只有段墨是真的很是享受的样子。 他似乎是真的听得十分用心。 按说照段墨的造诣,卫芊这琴声自然难入他的耳朵,可他居然听得津津有味? 卫良先是不解,随即心中一动,却又欢喜起来。 终于,卫芊一曲终了,段墨居然还带头鼓起掌来。 卫氏中人不由面面相觑,心里甚是不解。 他们心里想着:卫芊的琴艺平平,毫无出色之处,太子墨明明是个风流天下的人物,不可能听不出其中好坏来。可他偏偏听得极为认真,而且居然还面带赏识之色,这,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倒是卫良,似乎看出了其中五味。 他心里却想着:莫不是太子墨是看上卫芊了?否则他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呀? 这么一想,他面上却神色一沉,教训卫芊道:“乐为修心,讲究的是虚静阴柔,通天地静心欲,岂可太过卖弄不重修为!芊儿,你可知错?!” ------------ 谁招惹谁 卫芊敛眉垂目,恭敬应道:“孩儿知错了父亲。” “良公太过自谦了。” 卫芊话音一落,段墨已接过话,不无慵懒地说道:“令媛这琴曲,其音清正,弹得飘转明快,泱泱荡荡收放自如,看似刻意张扬,实则刻意收敛。” 说到这里,他又略带嘲弄地笑道:“甚好墨还算是个粗通乐理的,否则岂不是让阿芊笑话了。” 卫芊嗖然抬头望向段墨,面上腾地一红。 他竟然听出来了? 卫芊怎么也想不明白,前一世自己费尽心机,也不过得了他一个“琴艺尚可”的四字评。 即便是那样,也足以让卫氏嫡女才艺双绝的声名四起了。毕竟,风流天下的太子墨,他的评价已经俨然成了时人的风向标。 未想到自己有了两世的修为,最终还是逃不过他的魔眼。卫芊不得不服,段墨的才情修为,便是放眼当今天下,只怕也没有几人能出其右。 突然一个卫氏贵女惊叫道:“阿芊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等琴技?” 一阵窃窃私语声四起,卫氏子弟不由得悉数向卫芊望来。让段墨这么一说,这让卫良跟卫氏宗亲们的面上,除了震惊,更添了几分尴尬跟不自在。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这些自命风流的士族长辈,竟然让自己家里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子给戏弄了,这无异于让自家的后辈打了长辈的脸。 卫芊自然知道段墨这厮当众揭穿自己会有什么后果。 略为沉默之后,卫芊只好低声地,无奈地解释道:“太子丰神俊朗,又是天下闻名的风流名士,阿芊闻名已久,今天有机会当众献艺,急于表现,倒是让太子见笑了。” 这番话合情合理,由卫芊说出来,无论是卫良还是卫氏宗亲都能接受。 她的意思很明显,摊明了说:就是因为你生得好,名气又大,所以我在你面前才想好好表现,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卫芊这么一番解释下来,卫氏宗亲自然不会再怪罪她了,只要她不是刻意让自己的族人面上难看,身为卫氏一族,自家出了个如此有才华的嫡女,他们当然与有荣焉。 卫芊解释完后,便屏着呼吸,垂眉敛目地抱琴立于一则,一副做错事不知如何自处的模样。 一旁的卫青见状,忙不迭地打圆场道:“三妹到底是小女儿家,心动则乱,便是闹出笑话,也在情理之中。父亲既然已经教训过了,你便退下吧。” 说完暗里向卫芊递了个眼色,卫芊本来就是个聪慧的,见状向众人盈盈一福,忙退回自己的席位去。 段墨见了眉头一挑,扯了扯嘴皮,只是一笑,便自顾喝酒,却也再没有为难她了。 卫芊回到自己的席位坐下,后背却落了一身冷汗。 ------------ 谁招惹谁(二)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前一世对自己从来便是不屑一顾的人,为什么今生却总要故意来招惹自己?! “世人都说太子是眼高天阔之人,当世中人,鲜少有被他如此称赞的。三妹今天如此得太子赏识,想必好事将近了呢?” 一旁的卫春瞧了一眼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卫芊一眼,不无羡慕地说笑,立时引来无数卫氏贵女讨好附和的声。 毕竟,卫芊有机会成为太子妃的话,陪嫁媵妾便会从她们里面挑选。如果有幸能被选中,就算作为媵妾进了太子府,一旦太子墨登基为皇,她们的身份也就跟着尊贵起来了。 再加上太子墨原本便是风流倜傥之人,姐儿爱俏,这些正值怀春的贵女见了,又有几个不动心的。 于是,这些贵女便一个个将心思动到了卫芊身上。 原本因为占了个“嫡”字,卫芊虽然不是众姐妹中最年长的,但是却是她们中身份最为尊贵的,这些卫氏姐妹当着她的面,便总要恭敬几分,现在存了想当媵妾的心思,对她那份热情就更胜于平常了。 卫芊自然知道她们心里想着什么,但是她也聪明地不去点破。 这么耐着性子敷衍了一阵后,她心里便多了几分不耐。于是得了个空隙,便自顾走开了。 卫氏城外的庄园占地极广,庄园外连绵数十里的山谷平原全是卫氏的产业。在探春这种日子,爬山踏青原来便是活动之一,所以卫芊要摆脱这些人极为容易。 再则,有段墨那个正主儿在,这些族中姐妹的心思,也未见得全放在她身上。 毕竟再怎么讨好她,也只能落过媵妾的命运,可是取悦了太子墨,日后不说与身为嫡女的卫芊平起平坐,以后正经许个侧妃,也不是不可能的。 相较于族宗姐妹这点小心思,卫芊心里想的自然要更为长远一点。 因为到目前为止,虽然她在卫府夜宴上避开了太子墨,但现在发生的一切,与当初并无太多的差别。 要说差别,也只是前世眼高于顶的太子墨,今生似乎对她是真的有点兴趣。 不管是与前世一样,他是出于自身处境的需要,还是因为看穿自己无意于他而心有不甘,到目前为止,事情最终的走向并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前一世时,在这不久她便被人所害差点失了清白,继而失去了成为太子妃的资格…… 一想起这些前世往事,卫芊的心便闷闷的,憋得难受。 望着远处青山如黛,卫芊深深地吸了口气,暗自想道:今生我再不会跟你争夺,想要,你但凭本事自己去要。若是今生你再起意害我,卫姣,到时你便休要怪我不顾姐妹情份了。 “卫氏阿芊,你怎么会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带着贯有的慵懒,在卫芊的身后突兀地响起,却让她周身嗖然变得僵硬起来。 ------------ 谁招惹谁(三) 卫芊直站了好一会,才缓缓转过身来。 只是她这一转身,面上的表情已变了数变。 矜持得体地冲段墨福了福,卫芊温婉地说道:“卫芊只是贪看春色,不想一路走远了。” 她原本是没有必要对他解释的,只是碍于段墨的身份,她不得不敷衍罢了。 卫芊说完之后,抬头望了望段墨身后,这才发现他竟然没有带随从,不由又是一愣。 想起上次卫府的偶遇,卫芊似乎突然明白过来,这个总是生活在众星捧月中的太子,居然也是个喜欢清静的人。 “你在想我为什么也会孤身一人来此?” 卫芊不过略为恍惚,段墨已来到她身前数步之远的地方站定了,带着超然洞悉的表情,和他贯有的嘲弄,笑道:“想不到你这个女郎年纪小小,倒是个心计重的。” 段墨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但细里一听,却也没有责怪或是贬低的意思。 他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这种单刀直入的谈话方式是卫芊没有想到的,所以当下又是一怔。毕竟,两世为人的卫芊,已经不是前一世那个不经人事的小姑子了,她并没有让自己失态太久。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前世事,前世已了。这一世就算再次相识,那也不过是宿命中的安排,自己只要不再重蹈复辙,就当他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再次抬头,卫芊的心境已经平复了下来,她望着段墨,坦然说道:“太子说得没错,卫芊原本便是个心计重的,如今叫你看穿了,倒也无话可说。如此,请容卫芊告退!” 不温不火地说完,卫芊朝他福了福,便挺直了腰背,施施然向来路走回。 只是她堪堪才走出两步,身前便人影一闪。段墨拦在她身前,再次挑眉问道:“卫芊,我是不是真的得罪过你?” 原本极力提醒自己不要回想前世之事的卫芊,被他这么一问,心底到底还是有所触动。 眼前这个男人,曾经是她拿生命爱过的人呀…… 卫芊咬着唇,慢慢抬起头来,她的脸不自觉地变得苍白,她的双唇抿得死紧,小脸上闪过一抹怨怼。 段墨一怔,深深地朝她望来。 卫芊一凛,面上的神色一收,脸上已是平静如初。 她静静地望着段墨,轻描淡写地反问道:“太子以前得罪过卫芊?” 段墨略为思索,随即摇头,“墨,自问不曾得罪过女郎。” 卫芊眉目微敛,目光不再看向段墨,“太子既然自认不曾得罪过我,又何必一再质疑你我曾有过节呢?” 段墨这人,身份高贵又有谪仙之姿,向来便目无余子。便是平时围在他身边的人,也多是阿谀奉承之辈,什么时候见过像卫芊这样偶尔有些脾气,又有个性的贵族女子。 ------------ 你愿娶,我便要嫁么(一) 跟卫芊两次接触下来,有一桩事他倒是极为肯定了,那就是,这个卫氏嫡女,她是真的无意于他。段墨几乎可以肯定,她对他,不是在欲擒故纵,而是真的避之不及! 这种想法一径冒出,段墨心里便是一堵。生为皇胄,他几时被人这样对待过?! 这个卫氏阿芊,倒是有点意思。 段墨回头,目不转晴地盯着卫芊,盯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却见这个小姑子神色如常,又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段墨那俊美无瑕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饶有兴趣的浅笑。 薄唇一扬,段墨声音低哑地说道:“卫氏阿芊,你这么说话就对了!原本便不是个贤良淑德的,你又何必故作温婉。” 卫芊从一见到他起,心里便一直起伏不定,只是她已经打定主意,今生再不愿与他有所牵扯,所以对他总是一避再避,一忍再忍。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段墨,前生明明是个温润如玉的,今生再见时,为什么对她总是处处挑衅,似乎存心要跟她过不去似的。 卫芊心里气极,却仍然压着脾气,冷声道:“卫芊谨受太子教诲。” 说完,她呼地转身,准备离开时,段墨却薄唇一扬,高声问道:“卫芊,我向卫氏求娶你可好?” 卫芊的身体一僵,瞬间红了眼眶。 前一世时,她对这个男人求而不得。为了他,她甘为棋子,不惜以身犯险,就算死了也换不来他的半点真心。 卫芊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自己曾经爱入骨血的男人,现在居然这么轻易地,用这种随便的,诱huo的语气,跟她说着这样的话。 她咽中一哽,随即头也不回地冷笑道:“太子要纳妃,还用得着向谁家求娶么?这样的玩笑话,太子还是不要说的好,免得跌了身份。” 段墨微微侧头,嘴角含笑,饶有兴趣地望着抗拒着自己的卫芊,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随着他的笑声一起,卫芊气得整个人都噎住。她强忍着回头瞪他的冲动,不无羞恼地,飞快地逃离此地。 望着卫芊落荒而逃的背影,段墨敛了笑意,幽幽叹道:“看来,卫氏阿芊是真心无意于我呀。” 便是连段墨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里竟然多了那么一些怅然若失。 其实,段墨原本也只是因为卫芊对他异与常人的态度,让他兴起了捉弄她的念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女郎竟然真的不待见他,她居然会是这种反应。 段墨眸光深深地望着远去的佳人,勾唇一笑,这才提步离去。 攀缠着树枝长得茂盛的野蔷薇后,卫姣面色惨白地怔在原地。她咬着下唇,妒嫉地望着卫芊离开的方向,恨恨地想道:卫芊竟然愚蠢地拒绝了太子墨的求娶!如此以来,原本最有可能作为陪嫁媵妾的自己,岂不是也无望进ru太子府了?! ------------ 你愿娶,我便要嫁么(二) 望着段墨离去的方向良久,卫姣犹豫再三,心中方打定了主意。 在她看来,卫芊可以矫情,庶出的她却没有矫情的资格。她只能凭自己的努力嫁给心爱的男人,争取日后的富贵。 一想到那个“庶”字,卫姣的脸色,便慢慢地变得有点难看。 卫芊刚刚转过山间小道,便看到卫莲、卫春,还有一干族中贵女在侍婢的簇拥下也向山林走来。 远远看到卫芊,卫莲便惊讶地问道:“妹妹上山探春,怎么也不招呼一下我们,倒是自己偷偷一个人去了。” 直到这时,卫莲才发现卫芊竟是一个人,身边居然连个侍婢都没有带,不由又嗔怪道:“妹妹入林竟然连个侍婢也不带在身边,太不小心了。若是在林间遇上虫蛇或是有个闪失,身边岂非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自从重生之后,卫芊便特别喜欢独处。 一则是她需要好好理清自己的思绪,二则却是因为,到目前为止,她仍然不知道她身边的侍婢当中,是谁,在前生帮着卫姣算计了她。 卫芊沉吟着没有接话,一旁的卫春却接了话茬,“还是四妹与你心意相通,她一准便猜到三妹是独自上山去了,还说要逮你来着,这会儿正主儿找着了,她倒是不见了。” 卫春四下张望了一会,又问卫芊道:“三妹刚才在山上没见到四妹么?” 卫姣上山找自己了? 卫芊若有所思地瞥了身后的山林一眼,笑道:“山花开得正好,估莫四妹与我一样贪看春色,倒是错过了。” 一听她的话,卫莲一行便有些急于入林了,卫芊又笑道:“各位姐妹既然出来探春,又怎可不入山林,趁着现在还算凉爽快去吧,再要晚些,日头便要灼人了。” 这些族中贵女出来探春,多半是一时的新奇,跟附庸风雅的心思各占了一半,现在听卫芊这么一说,自然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入林,唯恐晚了日头灼人。 卫芊回到原处时,草地上的榻几旁只有一些族中子弟在摆龙门阵,有些族中子弟,三五成群的也入了山林。 卫良与族中一些年长的宗亲,则在庄院的厅堂内煮茶对奕,谈古论今。那些族中贵妇,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群聚的机会,一个个表面矜持,暗里却风起云涌地攀比开了。 卫芊对这一切俱无兴趣,又唯恐自己一个落单,成为大家关注的对象,适逢秦嬷嬷带了两个侍婢正在找她,卫芊便让她去取了自己的七弦琴,自顾去了庄院后方的草堂。 她依稀记得,那地方,尚算是个清静的妙处所在。 秦嬷嬷不仅着人取来了琴,更让人在草堂里点上了薰香,摆上了茶水点心。草堂内被秦嬷嬷这么一打理,立时便于清新中多了几分飘渺之气。 ------------ 你愿娶,我便要嫁么(三) 对于嬷嬷的心意,卫芊自然是懂的。 正因为她的母亲不在了,身为嫡女该有的排场贵气,才更应该注重。 卫芊明白,这时世虽然重血统,但是没有了母亲这个依仗,她的腰背才更要挺得笔直。否则,别说父亲不喜欢,族人看不起,便是家里的那些奴才,只怕也会一个个全爬到她的头上来。 前一世时,自己便是太循规蹈矩了,所以在卫青死了之后,自己这个卫氏嫡女,才会一点点被卫姣抢了光芒,最终倒还不如那个庶出的,被族人捧着,奴才们敬着。 现在的卫芊,在琴艺上已经有了两世的修为,原本因为不想再与段墨有所牵扯,所以她兴起了刻意收敛的念头,如今既然已经叫他看破了,卫芊心里便另有了记较。 她端坐草堂之中,素手一扬,立时,一阵悦耳的琴声便飘扬而出。 这琴声比起开始那场刻意的演奏来,有天地之别,如行云流水一般,透着说不出的悠然和空灵,和着春风,飘洒于庄园上空。 卫芊没有发现,在她专注地抚琴时,便是那几个不通韵律的侍婢,也不由傻呼呼地,用倾慕中带着痴呆地目光直愣愣地望着她。 待她一曲终了时,草堂外噼啪的掌声突然响起,随即一个清悦的笑声悠然传来,“看来,卫氏阿芊的琴声只能隔墙而听,才有恍若仙乐之感呀!” 卫芊抬头,便再次看到了那个她原本不愿意见到的人。 段墨在卫青的陪伴下,正缓步踏入草堂。 卫芊无奈起身见礼。 她怎么也不明白,堪堪还在林间的人,怎么这么快就跟了过来。 卫青看她面上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忙解释道:“太子素来喜欢清静,我正想着这草堂倒是个清静所在,没想到三妹倒是会寻地方,一早就过来躲清闲了。” “卫家大郎,你这就不明白了。我看你这个三妹不是为了躲清闲才来的这里,倒像是为了躲我才来这清静之处的。” 段墨嘴角勾了勾,半说半笑。 卫芊听了并不急于辩解,也跟着不置可否一笑。 一旁的卫青倒是急了,忙不迭地辩解道:“像太子这样的风流人物,天下贵女结识尚且不及,我家三妹又怎么会躲你呢?” 为卫芊开脱完了,他倒先嘿嘿一笑,随即将段墨引入草堂,请他在榻上安坐。 一旁的侍婢匆忙上前收了琴,为他添上茶水。 段墨望了卫芊一眼,眸子一阴,笑得不怀好意。 卫芊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突然转身对卫青说道:“卫家大郎你可知道,就在刚才,我向令妹求娶却讨了个没趣呢。” 原本陪着笑一直打着圆场的卫青一怔,脸上的表情就像被定住一样,让人看着有股说不出的诡异。 ------------ 就是不让你如愿(一) 妖孽! 卫芊终于忍不住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声。 生平第一次,卫芊对这个曾经爱入骨血的男人,有了爱恋之外的情绪――恼怒跟怨怼。 怒气上涌的卫芊,不意间看到有大群人向草堂走来,她那拢在袖袍中的拳头紧了又紧,随即故作委屈地咬了咬唇,低着头轻声说道:“世人都说太子温润如玉,待人谦和,所以逞论太子适才嘲讽卫芊年纪小小却是个心计重的,还是说要向卫氏求娶我的话,卫芊便只当是太子一时跟我玩笑罢了,哪会当真。” 卫芊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正走向前来的众人听得清楚明白。 段墨发现卫良跟她族人的身影时,他便陡然明白了这个女郎的用意。 这个卫氏阿芊果然颇有心计。 她故意将自己说她心计重的事透露给卫氏这些主事的族人听,这举动看似无意,细细体会却不难明白,这个女郎的别有深意。 卫氏既然想与自己联姻,必然会投其所好。 这时世,没有哪个未出嫁的姑子愿意担个心计重的恶名,何况段墨还是当朝太子,明日储君。卫氏要嫁给他的女郎,那就更得德才兼备了。 卫氏阿芊为了杜绝嫁给他的可能,居然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她居然将刚才自己说她年纪小小,心计颇重的话,故意说给她的族人听。这样以来,有意将族中姑子嫁给他的卫氏族人,必然会放弃卫芊,而从族中另外挑选德才兼备的人来与他联姻。 段墨这么一想,突然觉得无趣之极。 若说之前段墨对卫芊的感觉仅仅是好奇,那么现在,他对她,倒是多了一份必得之心。 之所以有这种想法,倒不是因为段墨有多喜欢她,而是身为皇胄,又盛名在身的他,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世上居然还有不愿嫁给他的女郎? 这反而让段墨觉得这个卫氏阿芊,有点意思! 因为听到卫芊的琴声,本来要让她前去见过族中宗亲的卫良,在得知卫青陪着太子也在时,便急匆匆率了族人过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过来听到的却是这么一回事,一时间不由与众人怔在当地。 段墨将卫良一行的愕然看在眼里,他抬首望了望那个一脸无辜,状似慌乱的始作俑者一眼,长腿一抬,起身大步向她走去。 在他走近的那一刹那间,原本还算镇定的卫芊忍不住慌乱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看,她立时被面沉如水的段墨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又低下头去。 段墨没有忽略与这个女郎对视的那一刹那间,她眸中流露出来的被人看穿的那丝狼狈。 “卫氏阿芊果然是个心机重的。”段墨眸中蕴着笑意,话峰一转,“不过,却堪合我的心意。” 说到这里,他长袖一甩,面上的神色一收,施施然转身,在众人瞠目结舌中坦然离去。 ------------ 就是不让你如愿(二) 直到他消失在草堂之外,众人才惊醒过来。 卫良愕愕地望着段墨远去的背影,直过了好一会,他才拧着眉转头看向卫芊。 这种时候,卫芊根本不用装,心中已是乱成了一团。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段墨这个妖孽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出? 明明在前生时,他对自己是不屑一顾的! 明明这个男人,他根本不知道爱为何物的! 就算是现在,他故意留下这么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卫芊也绝对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这个男人他真的就对自己是有点意思的! 可是,他这么轻描淡写地抛下这句话,毫无疑问地,无论是她的父亲,还是族中宗亲,在考虑族中女郎谁更适合嫁给段墨的问题上,总会为她留个余地。 卫芊心里正开了锅似的乱成一团,那边卫良已经冲卫青极具威严地令道:“还不快去送送太子!” 回过神来的卫青答应着忙不迭地追了出去。 卫良缓缓来到卫芊身前,叹道:“芊儿,你的母亲死得早,父亲对你也疏于教导,但你却不能忘记了身为卫氏嫡女的责任。身为女郎,性子太过刚强或是不知收敛,终归不好。回去以后,便让你庶母元氏对你多加教导才是。” 这是想借机当着族人的面,理所当然地为元氏登上正室的位置做准备了? 是了,前一世时,自己这个父亲,为了让他这个宠爱的如夫人能登上正妻之位就费尽了心机。 原本一直低垂着头的卫芊缓缓抬起头来,她看向卫良的眼眸明澈中透着了然。 直到卫良被她这带着某种洞悉的眼神看得极不自在时,卫芊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女儿以为此事很不妥呢。” 卫良一怔,随即变了脸色。 他没有想到,卫芊居然胆敢当着族中宗亲的面,否定他的决定。 就在族中宗亲面面相觑,卫良也准备发怒时,卫芊却不温不淡地接着说道:“芊儿自幼便得太妃亲自教导,自太妃去后,虽然不能再出入皇室聆听她老人家的教诲,但母亲对芊儿却从来不曾疏于管教过。现在母亲故了,芊儿有庶母教导虽好,但是在世上面前却跌了身份。只怕到时又要惹太子笑话了。” 卫芊这话说得虽然温婉,但是却结结实实地打了元氏一记响亮的耳光。 太妃是何等身份?她的母亲韦氏又是何等身份? 卫芊把这两个已经故去的人抬出来,就是为了点醒族人,就算她曾经的依仗不在了,她身为卫氏嫡女的身份还在。 像她这样的身份,以前只有太妃才有权力管教的卫氏嫡系正妻所生的女儿,现在她的父亲却要让一个如夫人来身代母职,这就不仅仅是谁来管教她的问题了,而关系到整个卫氏的颜面问题。 ------------ 就是不让你如愿(三) 如果不巧得很,太子墨对她这个卫氏嫡女还有意思,要是知道这个女郎是由地位低下的庶母教导出来的,他要是娶了,身为皇胄,岂不是也跟着跌了身份? 让卫芊这么一说,一时间,族中宗亲看向卫良的目光,便带了几分不悦。 “咄,我卫氏身份何等高贵,堂堂嫡女,怎么能由一个地位低下的庶母来教导!便是我支族任何一家嫡系正室,那身份地位也在她之上。郎主此话有欠考虑了!” 一个年长,在族中有些威望的宗亲,也不顾忌卫良族长的身份,说出的话来,便带了三分严厉。 卫良原本也是禁不住元氏的软磨硬泡,一心只想扶正了她。 便是今天临出门之前,元氏在小意温柔了一番之后,还不忘殷殷交待,卫良也是一时头脑发热,便想趁着这个机会,当着族中宗亲的面先透lu点端倪,若是族人并无太过激励的反应,便可以一步步将她扶上正室的位置。 让卫良没有想到的是,以前从不记事的卫芊,居然突然变得精明起来了,现在让她这么一提醒,原本还没怎么当回事的族人,立刻对元氏越俎代庖的行为生出了几分警醒。 现在连族中威望最高的族叔,也难得严厉地反对起他来,卫良心中有数,现在这种情况下,只怕是不利于再提扶正元氏的事了。 卫良不愧为这个百年士族的族长,为人为事相当圆滑,一见情形不对,他说起话来便立刻转了方向。 当下他叉手向那年长的族叔一揖道:“叔父说得有理,原是卫良思虑久妥,叔父教训得是。” 那个在族中威望甚高的族叔见身为族长的卫良对自己这么恭敬,先前那股不悦便去了大半,当即面上便缓和了下来。 抚着下颌的胡须,那族叔转身又教训卫芊道:“芊儿身为卫氏嫡女,平时心气高也就罢了,但在太子面前,还当要知道收敛。” 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至少在目前,元氏想要扶正是没有希望了,所以就算自己让族中长辈教训几句,卫芊也认了。 当下她不无恭敬地应道:“老祖宗教训的是,芊儿记住了。” 那族老朝着卫芊盯了一眼,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卫良忙不迭地上前,伴着那宗亲,陪着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小声道:“太子这人看似风流,为人其实极具谋略,其人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像他这样的人,是最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侄儿倒有个主意,只要我卫氏能与他联姻成功,其他的我们也就不必记较了。” 这话看似顾全大局,其实卫芊明白,这是父亲在惩罚她。 他在惩罚她,因为自己是卫氏的嫡女就不将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身为卫氏族长的他现在表态了,只要太子墨娶的是卫家的女郎,身份合适的话,嫁哪个都无所谓。 ------------ 前世因(一) 无疑,卫良这话是整个卫氏宗亲都爱听的。 于是,众人一团和气地簇拥着他与那个年长的宗亲,说说笑笑地回了前面的厅堂。 这样一来,原本一些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族中子弟跟贵女,看向卫芊的眼光立刻便有了不同。 欢喜的有。 同情的有。 幸灾乐祸的也有。 卫芊也不以为意。反正她原本也打定了主意,今生是绝对不要再与段墨有所牵扯的,如今倒正好称了心意。 今天的探春之行,虽有意外,但整个来说还是按着卫芊的心意在行事。所以到了现在,卫芊倒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随意抚了抚被风吹散的乱发,不意间,却让她瞥到一旁直愣愣盯着自己,一脸愤恨的卫姣。 眼看着卫芊望来,卫姣却恨恨地将头撇向一旁,大步离开了。 卫芊自然知道卫姣是为什么生气。 毕竟,就在刚才,是她一手将有望登上正室之位的元氏推了下来,所以卫姣有这样的反应,卫芊不怪她,但也真心对她没有什么愧疚可言。 元氏跟卫姣在前世加诸在她身上的种种,卫芊虽然无意要在今生报复回去,但是却也再不会给她们那样踏着自己往上爬的机会。 卫芊很清楚自己这样做的结果,必然会开罪自己的父亲跟元氏与卫姣,不过她无所谓,而且她清楚地知道,只要卫青不死,那么元氏便永远没有母凭子贵爬上正室之位的可能,所以无论如何,就算是逆天行事,卫芊都一定要帮助卫青免了这次的生死之祸。 太子墨一走,卫氏一族探春的兴头便减了一半。到了日暮时分,众人便打道回府了。 卫莲跟卫春显然也从其他人的口中知道了,族中贵女,人人都有与太子墨联姻的机会,所以显得分外高兴。 只有卫姣,因为心中窝着一股火却不能发作,此刻看卫芊是怎么看怎么让她不顺眼,所以便一直冷着脸坐在马车的一角,也不出声,自顾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风景出神。 只是此时,卫姣的内心却并不如她的表面那般平静。 当她亲耳听到卫芊拒绝嫁给太子墨时,出于自身的考虑,卫姣对她还只是有一丝丝的怨恨。 可是,当她听到太子墨说,就是喜欢卫芊这样心计重的女郎时,卫姣的心里就更为嫉恨了。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高洁如仙的太子墨,明明知道卫芊是个心计重的,却还要喜欢她?! 卫姣攥着手中的锦帕,心里恨恨地想着:卫芊,你不过是比我多占了个“嫡”字,所以在面对太子那样高贵的人,才可以矫情地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姿态。明明我也有那样的机会可以成为人上人的,可你轻飘飘一句话,就将我母亲轻轻松松地钉上了践人的标签,连带把我也踩在脚下。卫芊,你最好不要给我站起来的机会,否则,我一定也要狠狠地将你踩在脚下,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 前世因(二) 卫姣想到痛恨之处,不由回首横了卫芊一眼。只是这一眼才堪堪落在卫芊身上,卫姣便吓得胆儿一颤。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卫芊居然一直在静静地盯着她。 原本神色不动的卫芊,在见了卫姣横了她一眼后,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也许是她的眼光太过凌厉,让卫姣的目光本能地闪躲起来。 卫芊也不出声,她只是静静地,凌厉地望着卫姣,便让向来在她面前随意贯了的卫姣,骤然记起了自己的身份。 她这才想起来,同是卫氏族长的女儿,自己终归是个庶出的,身为嫡女的卫芊,天生便身份高贵过自己。 虽说以前她总由着自己在她面前放肆也毫不在意,可现在,卫姣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如果自己敢对她有半点不敬,只怕卫芊便饶不了她。 最紧要的是,卫芊,她有那个任意处置自己的权利。一想到这里,卫姣心里便一阵害怕。 转眼,她便扁着嘴嘟囔道:“三姐作甚要这样看我?” 还知道惧怕?很好! 卫芊将目中的凌厉之色一收,随即缓和了神色。 卫姣不由呆了呆。似乎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卫芊那双纯净如水漾般的双眸,虽然还如从前一样美丽,然而却多了股神秘跟冷漠。 那是一种上位者面对下位者时的雍容跟疏离。 这样的眼神,这种逼人的气势,让卫姣见了心里的不安又增加了几分。 不只是卫姣,就连卫莲跟卫春也感觉到了,卫芊,似乎跟以前有所不同了。 虽然她不像其他支族嫡女一样,对庶出的姐妹不假辞色,但是她也不像从前那样容忍卫姣的任性跟坏脾气了。 卫芊自然也感受到了卫姣她们心中这种不安,这样很好!因为从现在开始,她要一点一点地重拾卫氏嫡女的威严。 就是要让她们知道怕了,她们才会知道敬! 前世,正因为自己太不会记较,才会让别人觉得她老实可欺,继而才会一个个骑到她的头上,安排她的命运跟将来。 在卫姣的额头被汗水沁湿时,卫芊嘴唇一扯,突然问道:“妹妹可是因为我刚才当着宗亲们的面,拒绝庶母元氏代侍母职的事生气了?” 原本心里便忐忑的卫姣,被卫芊突然这么单刀直入地一问,一时间倒心虚起来,忙不迭地撇清道:“姐姐说哪里话?姐姐是卫氏直系嫡女,那份尊贵荣耀是祖宗给的,妹妹再不懂事,也万不敢在这种事上无理取闹。” 卫芊静静地听着卫姣急急的辩解,神色不动如山,。 直过了半晌,在卫姣目光闪躲的打量中,她方徐徐说道:“刚才我还在担心,庶母若是知道我拒绝她身代母职的话会不高兴,现在看到妹妹这么通情达理,我也就放心了。” ------------ 前世因(三) 在卫姣惊疑不定地望着自己时,卫芊的声音又清缓温和地传来,“诚如妹妹说,卫氏的尊贵荣耀是祖宗留下来的,我对庶母敬畏是一回事,但该有的规矩,却是废不得的。规矩废了,再立便难了!再说,也惹人笑话不是。” 卫芊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 “妹妹说的是。” “姐姐说的是。” 别说是卫姣,就是卫莲跟卫春,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卫芊,一时间,三人忙堆笑着附和。 卫芊淡淡一笑,看向三人的眼神变得宁静,幽深,似乎又蕴有深意,马车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尴尬起来。 马车刚回到卫府,卫芊堪堪下车,已经有奴才过来传话,说是老爷请三小姐去书房一趟。 卫芊答应着往书房走去,在前面下了马车的元氏远远见她走过来,忙不迭地转身,踏着重重的怒气进了自己的院子。 卫芊宛如墨玉的双眸闪过一抹冷意,只是未等别人看清,她便把这抹情绪掩藏了起来,神色如常地继续向前走去。 一踏入书房,不等卫芊开口,卫良已目光炯炯地望了过来。 卫芊知道,自己今天在族人面前扫了父亲的面子,坏了他的如意算盘,已经惹得他极为不悦了。可是他就是再怎么不高兴,却无法拿这件事来责备自己。 毕竟,就这件事上,无论于家法还是道理上,自己都占着理。 卫良望着恭敬地站在面前,拘谨跟温顺中透着些许不安的卫芊,心里一宽,终于满意了些。 这个女儿,对自己到底还是敬畏的。这么一想,卫良开口时,声音便软和了几分。 他说:“上次你大兄说陪你去太原古城的事,我看就定在明天吧。现如今,你母亲的族人也迁至太原了,这次你既然去了,不如就便去问侯一下你的舅父。” “是。” “说起来,娘亲舅大,你母亲虽然不在了,但这份血亲还在。亲戚间还是要多多走动,才不见生份,既然你不远千里去了,就在你舅父家多住上段日子好了。什么时候你大兄得了空闲,我再让他去接你回来。” “是。” 卫芊轻声应了下来,心里却知道父亲的打算。 毕竟卫青不过是个嗣子,他的母亲已经死了,身为长子的他不敢忤逆父亲的意愿行事,所以自己这个名正言顺,又不太听话的嫡女,便成了父亲的绊脚石了。 这是怕自己在眼前碍着他行事,所以先打发了出去,等他将元氏扶上正室之位后才接自己回来! 卫芊心里冷冷一笑。 可惜,这辈子元氏是没有坐上正室那个位置的机会了。 因为这辈子卫青不会那么早死!也因为三个月之后,整个段国都要举国北迁。到时,只要母亲留下来的那笔诺大的陪嫁不落入元氏手中,那么她在卫氏没落的时候,也就没有办法利用手中的财帛获得族人的支持,元氏也就不会有登上正室的机会。 ------------ 心计(一) 翌日天刚亮,卫芊便在卫青的陪伴下出发了。 朱嬷嬷与玲儿各据马车一侧,陪在卫芊身边。这让原本便不够宽敞的马车内,显得拥挤起来。 卫芊的目光看似随意地在玲儿身上,脸上,游曳了一会,尔后才缓缓转向窗外。 透过眼角的余光,卫芊没有忽略玲儿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身子,明显地放松下来。 墨眼流转间,卫芊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丝冷笑。 有些人,有些事,她本来都不想再去追究了,想不到倒是有人沉不住气,反正先跳出来了。 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将前生出卖自己的侍婢找出来,但后来卫芊一想,今生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不一样的路了,前生之事,也就没有必要再追究了。 正因为不想再追究了,所以这次前往太原,除了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朱嬷嬷,其他的侍婢卫芊原本是一个都没打算要带的。 反正三个月之后,这些人,这座城,都难逃浩劫,既然如此卫芊也就不愿意再去操那份心了。 这些人是生是死,端看老天如何安排了。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临出发前,元氏却带着卫良的几房姬妾,跟同室姐妹出现了。 说是送行,不过几句场面话之后,元氏便以嬷嬷年事已高,太原路途太远,卫芊身娇体贵,身边不能没人照应为由,不由分说地将玲儿塞上了马车。 末了,还不无殷勤地叮嘱她,一路上要好生侍候小姐。 卫芊冷眼看着这一幕,原本那些郁积于心的事,依稀之间似乎有了眉目。 望着与昨天判若两人的元氏,卫芊微微一笑,随即慢慢收回了目光。心中暗暗忖道:今生的卫芊,再不是前世那个懵懂无知的女郎。两世为人,我已经知道要如何去保护自己及身边的人了。元氏,有什么心计,你尽可以放马过来。 马蹄声声中,卫芊挑起车帘回头望去。 望着那在晨色中越去越远的城墙,望着这座她生活了十四年的苏城,卫芊一时间百感交集,忍不住低低地叹了一声。 “三妹因何叹息?” 卫青的声音突兀地在车外响起,带着浓浓的关切。 卫芊一愣,随口胡谄了个理由,“芊儿第一次离家远行,心中有点惶然。” 卫青策马靠近卫芊的马车旁边,呵呵一笑道:“三妹不用害怕,这一路上不是有阿兄陪着你么?” 卫芊把车帘再掀开一些,仰头对他一笑,清脆地应道:“是。有阿兄陪着,芊儿不怕。” 卫青又朗声一笑,这才一夹马腹,跑到车队前面去了。 卫芊这才放下车帘,缓缓向后一靠,闭目养起神来。 不多时,年事已高的朱嬷嬷,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已率先睡了过去,还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 心计(二) 一直闭目养神中的卫芊,虽然闭着眼,却清楚地感觉到,总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目光在她脸上游荡。 猝然睁开双眼,卫芊毫不意外地对上玲儿审视的眼神。 “小姐醒了?” 玲儿有些狼狈地收回目光,慌乱地低下头,小声说道:“奴婢正想着要不要给小姐拿件薄纱遮遮风呢,你这就醒了。” 玲儿低着头,不过说话的当儿,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初了。 卫芊留意到她一边小声解释,一边还在暗里打量着自己。 懒懒地收回目光,卫芊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 “是。” 玲儿低声答应着垂头坐好,神情坦荡中不失恭敬。 这玲儿,果然是个心计重的! 卫芊冷眼望着温顺地坐在一侧的玲儿,原本那种依稀的可能,在她心中益发确定了。 其实在前生时,卫芊是很喜欢这个玲儿的。 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侍婢,不仅极会揣摩她的心意,而且行事又极懂进退。随着朱嬷嬷年事已高,卫芊有很多事都开始依重她在打理,所以对她自然也比其他的侍婢要更看得重一些。 正因为前生依重她,信任她,所以卫芊才从来没有怀疑过她。 这次前往太原只带着朱嬷嬷,原本是前生的事今生不想再追究了,可是元氏放着她那院子里一屋子的奴才不提,却偏偏将玲儿撵上她的马车,这就由不得卫芊不警惕了。 再次闭上眼,卫芊静静地在心中回想,只觉得上一世的自己真是失败,居然在身边养着白眼儿狼都不知道。 自己到临死的时候都没想明白,如果不是自己身边的人当了帮凶,诺大的卫府,自己又怎么可能让人大摇大摆地弄出府去,跟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 现在想来,元氏跟她的儿女诚然手眼通天,但自己的身边,也必定不乏有她买通的人。否则,自己没有理由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被人弄出府去,落了个与人私奔的yin荡之名。 想着前生那些屈辱的事,卫芊心里忍不住又掀起了惊涛骇浪,好在她闭目装睡,所以面上看起来还是平静。 玲儿从卫芊发现她在偷窥之后,便一直在暗里偷看她的神色,仔细地分辨着她说话的语气,后来见卫芊并没有动怒或是不满的迹象,她不由在暗里松了口气。 不知为什么,小姐自病了那一场后,整个人便变了。 她变得不喜欢侍婢们对她太过接近。 除了朱嬷嬷,她对所有的人都很疏离。这样的小姐,与她生病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玲儿自问自己是个心机重的,但是现在,她真的看不懂卫芊了。 想到这里,她又担忧地望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卫芊一眼,心里安慰自己道:她再厉害,终究也是个失了势的嫡女,比起深得郎主宠爱的元氏来实在不及一提。自己跟了这样的主子,又怎么能指望以后有个好出路呢?!还是听从元氏的话,高低把这次的事情办妥了,自己拿了银子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也能富贵一世。 ------------ 心计(三) 想明白了前生想不明白的事,卫芊在玲儿随行之后就多了个心眼。 前面一路走来都还好,也不见她有什么异常。可是在路上走了十来天,离苏城五六百里远的时候,玲儿就变得反常起来。 卫芊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玲儿开始对周围的环境极度关注起来。 每到一处地方,在用膳或是打尖的时候,她总会找个机会跑去问驭夫,到什么地方了,离康城还有多远。 卫芊将这一切默默地看在眼里,心里却暗忖道:玲儿本来是卫府的家生子,在苏城被破之前,她一直都不曾离开过卫府。以她一个见识短浅的侍婢,她怎么会知道康城这个地方? 凭着前生的记忆,卫芊知道,康城不同于苏城的平原地带,连绵数百里都是高山密林。 前一世,卫芊在随着众人北迁的时候,正是在康城,几个世家大族都出现了被流民打劫的情况,大家的损失虽说有多有少,但是卫氏一族的损失最为惨重,以至于身为族长的卫良,无力购置太多的府第去安置那些支族的人,最后不得已让大家全挤在一块住着。 这种日子,直到韩国帮助段国赶跑狄人,尔后又将段国变为它的附庸国后,卫氏的窘境才得已改善。 当然,这也与那时候卫姣已经成了太子妃,而自己,也被段墨当成复国的棋子送到了他的身边有关。 卫芊正在沉思,一个低低地说话声从外面传来,“还没进ru康城,这道路已这般难走了,要是真的入了康城的地界,那路只怕就更难走了。” 说话的是卫青带来的护卫。 他的话音刚落,赶车的驭夫便接过话说道:“是呀,康城多是高山密林,哪比得上我们苏城的平坦大道呀!照我看,这两百来里的山路走下来,只怕也要走上十来天咧。” 卫芊静静地听着俩人的对话,她没有忽略玲儿在听到康城时,眉间那抺掠过的轻松。 卫芊心中一动,突然又想起一茬事来。 她想到,如果自己跟卫青同时死在前往太原的路上,对谁会有利? 这么一想,卫芊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因为她突然想到,对于元氏而言,卫青的生死,似乎对她利益触动更大! 只有卫青死了,她才有可能母凭子贵,登上正室的位置! 卫芊又想到一桩怪异的事。前一世时,说是卫青跟卫勇同时遇到伏击,可是卫青死了,不仅随行的卫勇毫发无伤,就是连同他们一路去的那些个奴才,也一个个一点事都没有? 难道前世时卫青便是死于他人的谋害,而不是卫勇所说的遇伏身亡?! 卫芊越想,便越是觉得前一世卫青的死,有着太多的疑点。她越想,心里便越怕。 终于,等到午时用膳的时候,卫芊故意找了个借口玲儿支开了,这才吩咐朱嬷嬷道:“去请大公子过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 别有深意(一) 不一会,卫青便过来了。 “三妹找我有事?” 因为朱嬷嬷见到卫青时,只说是小姐有事请大公子速去商议,问她什么事,她却答不上来,不明就里的卫青只好扔下还没安排好的事宜,匆匆赶了过来。 朱嬷嬷接收到卫芊望来的目光,便知趣地退出马车,守在外面。 马车内只剩下卫青跟她之后,卫芊方郑重其事地说到:“阿兄,说来奇怪,刚朦胧之间我又见到母亲了。她老人家叮嘱我说,康城山高林密,内有盗寇埋伏,让我们转走水道,才可安然到达太原。” 卫青愕然地望着卫芊,面上的表情变了几变。 其实从上次卫芊将他小时侯被人下毒的事说出来后,他便对母亲托梦这回事深信不疑了。 何况就他所知,卫芊一直被养在深闺,如果不是母亲真的在天之灵保佑,她一个女郎,又怎么会知道康城山高林密内有盗寇? 只是这要是走水路的话,无疑要绕行很远,比起走旱路来更费时间。 卫青犹豫片刻后,最终还下定决心走水路。 毕竟,这时世极重鬼神,他的母亲已经几番显灵了,他没有可能明知有险,却还要冒险行事。 卫芊从说了母亲指路的事后,便一直静静地等待卫青的决定。 她有把握,卫青一定会相信她所说的,继而选择从水路上走。所以在听到卫青同意走水路后,她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再次叮嘱道:“阿兄,都说人心隔肚皮,此次前往太原,路途还很遥远,我们还是凡事谨慎一点的好。改从水路出发的事,阿兄还是先不要透露的好,毕竟我们这次出来,身边所带的护卫也不多,真要有个事出突然,只怕到时难以应付。” 卫青只觉得这个妹妹从病了那一场之后,整个人心思便缜密了很多,当下点头答应道:“三妹说的是。” 卫青果然依计行事,就这样又走了两天,从一知道马上要进ru康城地界后就兴致变得很高的玲儿,终于发现他们前行的方向似乎有些不对。 可是碍于她的身份,她想问又不敢问,整个人便坐如针毡起来。 卫芊冷眼看着,也不点破。 直到众人真要上船时,玲儿才不无惊慌地问道:“不……不是说好走旱路的吗!怎么改行水道了?” 几乎是玲儿的话一出口,卫芊凌厉的目光便直逼而来,她轻启红唇,冷冷问道:“说好走旱路的?是谁告诉你,我们要走的旱路?!” 玲儿脸色一白,嗖然回过神来,忙不迭地低下头,嗫嚅着辩解道:“没有人告诉我要走旱路,是……是奴婢听驭夫他们说起……” “你很关心我们的路径?!” 卫芊再次冷冷问道,语气中那股逼人的威仪又凌厉了几分。玲儿跟在她身边虽然不少日子了,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卫芊,不由差点软倒在地。 ------------ 别有深意(二) 玲儿的举动太过失措,以至于引起了卫青的注意。 他安排好护卫往船上搬运财物后也走了过来,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玲儿一见卫青到来,心里又是一惊。 虽然以前她从内心里并不惧怕卫芊,但对于身为卫氏长子的卫青,却是打心里敬畏的。 因此在见到卫青也来过问这事时,吓得腿下一软,“卟”的一声跪在地上,连声请罪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好奇罢了!请小姐恕奴婢逾越之罪。” 玲儿声音里有着不安,请完罪后,她敬畏地跪在两人面前,心里只祈祷卫芊就此能放过她。 “只是好奇么?” 卫芊勾唇一笑,俯视着已见慌乱的玲儿,淡淡说道:“听说前些时候,苏城的倪公家里也有个奴才,因为好奇,不小心知道倪公将携带巨额金银外出,于是勾结了歹人,将倪公劫杀了……” 卫青听到这里,方听出些端倪来。 他突然想起卫芊之前跟他说起母亲托梦的事,不由也丕然变了脸色,厉声喝道:“你这个贱婢,胆敢勾结歹人谋害自己的少主跟小姐!” 原本还心存侥幸的玲儿,这下真的软倒在地上了。 面如死灰的她随即想到,卫芊的车队还没有进ru康城,自己跟元氏密谋之事还没有实施,如果卫芊真有证据的话,只怕早就捆了自己,哪里还会这么不紧不慢地跟自己问话。 是了,一定是她发现了什么,但是又没有证据,所以才故意诈自己的。 玲儿想到这里,立即觉得自己猜测的极有可能,于是心里打定主意道:我可打死也不能坐实了谋主害命的罪行。只要我不承认,少主跟小姐没有证据,拿我总是没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玲儿嚎啕大哭起来。 她挣扎着跪行到在卫青身前,一把抱着他的大腿,涕泪横流地哭求道:“奴婢冤枉呀少主,奴婢只是没有见贯世面,前些时候听驭夫说起经过康城时山高林密路途难行,现如今见改走水路了,因为好奇多问了几句,要说有罪,也是逾越之罪。小姐说什么勾结歹人,谋害少主,这种卖主求荣的大逆不道之罪,你就是借十个胆给我,我也不敢呀!” 玲儿哭到这里,又连连磕头,哭诉道:“奴婢本是少主的家生子儿,跟在小姐身边已经是十分安逸了,我若是勾结歹人谋害了少主跟小姐,就算得了这一时的钱财,又上哪去找这一世的安逸呀!少主,小姐,你们可千万不要冤枉了奴婢呀!” 玲儿这么一哭一闹,卫青听着倒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一时间不由也拿狐疑的眼神望向卫芊。 这时候,玲儿已经连着叩了数十个响头,额头上早就青肿一片了。 这下子,就连平时跟玲儿一起服侍卫芊的朱嬷嬷也看不下去了。 ------------ 别有深意(三) 在玲儿又叩了几个响头后,朱嬷嬷终于忍不住跟卫芊求情道:“小姐,说起来玲儿也是老奴自小看着长大的。依老奴看,她再怎么不知事,也绝对不敢胆大妄为地做出勾结歹人,谋害少主的事来。还请小姐看在老奴的薄面上,饶了她这逾越之罪。” 直到这时候,卫芊才低下头来,认真地看向玲儿,和颜悦色地说道:“我不过是突然想起有那么一茬事来,也就这么随口一说,玲儿又何必当真。” 玲儿怔住了。 原本便觉得狐疑的卫青也怔住了。 就是一直陪侍在她身边的朱嬷嬷,这下子也搞不懂卫芊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在众人诧异的盯视中,卫芊居然还伸出纤纤素手,轻轻地抚上玲儿的额头,直过了好一会,才叹息般说道:“若是别人这般逾越,或许算是大罪一桩,可你是玲儿呀!你可是嬷嬷看着长大的,庶母也器重的人!就算有逾越之处,原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何必把头叩成这样。” 庶母! 她居然说自己是庶母器重的人!! 尽管卫芊并没有直接提到元氏,但是玲儿却似头顶响了个惊天响雷。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从前看似懵懂的小姐,她似乎真的知道自己与元氏之间的关系。 玲儿的脸色不自觉地又白了几分,就在她害怕得牙齿也忍不住轻颤时,卫芊却直起腰身,极为温和地向朱嬷嬷吩咐道:“嬷嬷,你扶玲儿去上点伤药。我看她跪了这许久,只怕腿都麻软无力了呢。” 朱嬷嬷答应着上前,已经惊怕得全身乏力的玲儿直挣扎了数下,才让她扶着起了身,去一旁敷伤药去了。 眼看着朱嬷嬷跟玲儿走远了,卫青终于忍不住上前轻声问道:“玲儿不仅是我们卫府的家生子,又是从小侍候三妹长大的奴才,三妹怎么会怀疑她与歹人勾结,意图谋害我们呢?” 卫芊缓缓收回目光,看向卫青正色说道:“自从母亲托梦给芊儿后,芊儿便一直暗里注意着身边的人。让芊儿奇怪的是,自离开苏城后,玲儿便频频跑去问驭夫,到什么地方了,离康城还有多远。阿兄你想,玲儿是我卫府的家生子,在此以前她一直都不曾离开过卫府。以她一个见识短浅的侍婢,她怎么会知道康城这个地方?” 卫青拧眉听着,可仍然有些疑惑不解,不由反问卫芊道:“诚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她本来在我们府上已经过得十分安逸了,若是勾结歹人谋害我们的性命,就算得了这一时的钱财,倒底颠沛流离,又哪里比得上在卫府这么安逸。” 卫芊摇了摇头,极为认真地问道:“阿兄又怎么知道,玲儿谋害了你我的性命,就一定会过得颠沛流离呢?” ------------ 别有深意(四) “三妹这话什么意思?” 卫青更加不解了。 望着这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长兄,卫芊微笑着反问道:“如果她害了我们的性命,却还能在卫府过得安逸的话,阿兄不妨想一想,她得冲谁借势?” 卫青嗖然而惊,“你是说卫氏中,有人想要除去你我?!” 卫芊再次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确切来说,是卫氏中有人想要除去你。” “难道母亲梦中说我有难了,指的就是这桩事!” 母亲托梦的事,虽然是卫芊胡谄的,但卫青前后一联想,却由不得他不生疑,进而相信了。 毕竟,在这样的士族世家,诸子夺嫡是常有的事。何况他还只是个嗣子,那个未来族长的位置,就更加未见得能坐稳了。 卫青这么一想,已经对卫芊分析的事深信不疑了。 他在原地来来回回踱了数步后,突然顿住,扭身问卫芊道:“三妹可知道此事是何人所为?” 在他急切地盯视中,卫芊缓缓摇了摇头。 卫青仍不死心,又追问了一句:“母亲在梦中可有示意?” 眼看着卫芊又摇了摇头,卫青不由失望地,重重地闭上双目。良久,他才喃喃道:“想要我命的,一定是族中的人无疑了。只是,我尚想不明白,到底是我们自家的人,还是支族那边的人,要对我除之而后快。” 直到了这个时候,卫芊才点醒他道:“母亲虽然在梦中没有明示,但是阿兄却不妨想一想,除掉你,对谁最为有利。” 卫青一时如醍醐灌顶,立刻便会意过来。他一拍脑门道:“莫不是元氏跟卫勇!” 话一出口,卫青便在原地不停地来回踱着步。 他一边踱步,一边还自言自语道:“是了,一定是元氏跟卫勇无疑了!只要我死了,卫勇便可以继承父亲的族长之位,元氏也可以母凭子贵。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要害我的性命!!” “而且这次我们出行,我原本是没有带玲儿的,最后却是元氏借故嬷嬷年事已高,将她强塞上马车的。” 眼见卫青已经对事态有所了解,卫芊又引导他道:“阿兄可曾留意,芊儿刚对玲儿说她是庶母也器重的人时,她惊怕得脸色变了又变。” 卫芊堪堪说到这里,卫青已经咬着牙,扬声喝道:“来人!” 一旁的护卫答应着大步走了过来,卫芊一惊,忙问道:“阿兄意欲为何?” 怒气冲天的卫青气恨恨地回道:“我这就将那贱婢拿下来问个清楚。” “阿兄糊涂呀!” 卫芊急了。 她先是挥退了前来的护卫,这才细声劝告卫青道:“就算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是元氏有害你之心,但是你我手中却无证据,仅凭一个奴才的说词想要扳倒元氏,先别说父亲不会相信,就是在宗亲们面前,只怕也是难以得到认可的。” ------------ 筹备(一) 卫青咬牙,“难道就这般由着她算计我不成!” “这次她若算计不成,必然还会再有下次。阿兄,我们可不能先打草惊蛇。” 相较于卫青的愤怒,卫芊似乎更为沉稳。 卫青原本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只是一时气愤才失了方寸,现在听了卫芊的话,他勾着头想了一会,逐点头应道:“三妹说的是,倒是阿兄沉不住气了。” 顿了顿,卫青又不无担忧地说,“把你护送到太原后,我就要返回苏城去了,这个贱婢留在你身边终将是个祸害,得找个机会处置了她才行。” 卫芊摇头,“玲儿不能动。一动她,元氏她们便会有所防备。阿兄不用担心,到了太原之后,你给我留几个忠心的护卫,她若有风吹草动的,再收拾也不迟。” 见卫青似乎还有所迟疑,卫芊又安慰他道:“左右一个奴才,没有元氏撑腰,她还兴不起多大的风浪,阿兄你就放心吧!” 卫青犹豫半晌,这才勉强同意道:“那好吧,我走之前给你留下二十个护卫,你自己也要多加留意。” 卫芊知道,卫青大多在返回的半路上就会知道苏城被破的消息。按说让他身边多带些护卫总要安全些。 毕竟陷入绝境的流民,比起暴民来更要可怕。 可是卫芊想了想后,还是答应了卫青的提议。一则是,她要是太坚持了,会惹来卫青生疑。二则是,元氏派人半路伏击卫青跟她这件事,在前一世并非发生过。 虽说这次让他们避了过去,但是卫芊没有把握,到了太原之后还会不会再碰到类似的情况。 兄妹俩商议好了之后,便弃车登船,顺水路往太原行去。 只是这一走,又用了近半月的时间,卫芊一行才到了太原。 原本因为转走水路就耽搁了些时间,所以卫青在送卫芊到了太原城之后,陪她去古庙烧了香,祈了福之后,又将她在族人家里安置好了,便急匆匆地返回苏城去了。 太原城的卫氏,虽然是卫芊的族人,但是却不是本族的一支,而是支系的。卫姓本就尊贵,就算在这太原古城的支系,在当地也是十分风光的。 只是他再是风光,像卫芊这样的卫氏嫡女到了他的地头,这支系在她面前,自然而然地身份便低了数等。 可是身为支系,有本族的嫡女住在自己的府上,那也是十分荣光的事。所以这支系的族长卫凯,对卫芊接待得十分用心,逞论吃穿住行,安排得无一处不细心妥当。 尽管如此,卫芊还是感到诸多的不便。 毕竟,她的身份再怎么尊贵,跟族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做起事来还是很不方便的。 因为卫芊知道,太原这个地方,在她前一世的记忆里,从段国迁都之后,一直是安乐的。 ------------ 筹备(二) 这个地方,从卫芊有了前世的记忆之后,便一直是她筹谋中的立足之地。 这一路耽搁下来,到现在,离段国北迁,也不过只有月余左右了。在段时间里,卫芊有太多的东西要准备,有太多的事要做了。 好在卫芊身份尊贵,在这太原,不管她做什么,这支系的卫凯是管不上她的,可是对于自己要做的事,卫芊却也没有让他知道的必要。 好在卫青走的时候已有交待,说是卫芊这段时候要常去古庙祈愿,要在菩萨面前多多行善积福,以后每天都要前往古庙祈福。 所以卫凯虽然为卫芊提供了吃食住行,但是对于她每天出出进进,倒也从不过问。 毕竟她自己本身便有二十好几个护卫,这安全上的事,用不着他操心。 卫青走后第二天,卫芊便将这二十几个侍卫分成了两拔。 一拔十余人,跟玲儿留在卫凯拔给她的院子里看家。她自己则带着朱嬷嬷跟另十余人,如常坐着马车出了门,直奔古庙而去。 因为卫芊出手阔绰,一来便添了不少香油钱,所以庙里的住持对她也很优待,专门在后院拔了一间安静的禅间让她清修。 这十余人的护卫,只要如同往常一样将卫芊护送到古庙,留在山门外面等候,卫芊便在朱嬷嬷的陪伴下前往庙堂烧香,颂经。 直到午后,在庙里用过斋饭后,才在护卫们的护卫下下山。 今天卫芊烧香颂经之后,像往常一样回到禅室清修,但是到了午时就餐时,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留在禅室等着嬷嬷将斋饭打过来。 在朱嬷嬷准备前往斋堂时,原本一直静坐的卫芊起了身,笑道:“嬷嬷每天来来去去的给我打斋饭,很是辛苦,从今天起我自己前往斋堂用餐就好了。” 嬷嬷先是不肯,可是拗不过卫芊的坚持,只好陪着她往斋堂去了。 一到斋堂,卫芊便急切地游目四望起来。 这时正是用餐的高峰期,在斋堂里就餐的,有寺庙里的和尚,有在这里清修的居士,还有接受寺庙布施的落魄之人。 果然,卫芊在斋堂的一角,发现了她想要找的人。 压抑着兴奋的心情,卫芊提步向那人走去,然后在他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朱嬷嬷安置好卫芊之后,便赶着去取斋饭了。卫芊不紧不慢地替自己斟了杯茶,一边慢慢饮着,一边慢慢地打量着那位老者。 卫芊暗中偷偷打量的,是一位约莫五十余岁的老年男子,须发花白,但是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眉目间有股正气。 是他,果然是他! 卫芊缓缓闭上双目,心中的狂喜呼啸而来。 她定了定,将自己激动的心静平复了一下,在心里默默念叨道:叟,今生重来,我不仅自己要好好活着,还要让素未平生,却为我暴毙的你,也要好好活着。 ------------ 筹备(三) 无论是前一世还是今生,卫芊都不知道老叟的名字。 她只知道,他曾经是元氏请的执事,替卫氏打理在太原添置的产业。他来应征那天,卫芊恰巧去元氏屋里,当时他正背对着门,向元氏说着自己的经历。 也就是那时候,卫芊于无意间得知,叟曾经是个行商,因为生意亏了本,又逢家变,才沦落到靠盛极一时的古庙布施度日。 因为卫芊的出现,元氏匆匆将叟打发了。 此后,卫芊虽然在经过自家铺子时,偶尔见到过叟忙碌的身影,但是,两人却从来没有真正照面过。不过卫芊偶尔也听到过父亲对叟的极力称赞。 卫芊正想着心事,朱嬷嬷却打了斋饭回来了。 卫芊留意到那老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便对嬷嬷道:“这里人多嘴杂,我们还是回禅房去用餐好了。” 朱嬷嬷看了看四周,欣然应诺了。 因为在朱嬷嬷看来,佛家再怎么提倡众生平等,可是像小姐这样的身份却跟众人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就餐,还是有失家风的。 卫芊乘嬷嬷不注意,故意将手中的一碇碎银子,悄悄往地上一扔,然后便带着朱嬷嬷向前走去。 如她所料,不过一会那老叟便攥着银子追了上来。 卫芊接过叟还来的银子,假意谢过,便领着朱嬷嬷径自回禅房去了。转身之际,卫芊微微一笑,今生,她与叟的缘分将由此开始…… 第二天再来古庙时,卫芊便找来庙里的师傅,让他们带着直接去找叟。 朱嬷嬷只当她是去道谢的,所以也不以为意。 可是当卫芊再见叟,并与他闭门深谈之后,对卫芊而言,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重生之后最为关键的一步,便是抢在元氏雇用叟之前,先与他相识,并成功地将他据为己用了。 当她离开叟暂时栖身的房间时,深通商道的叟,不仅成了卫芊对外的脸面,她的手眼,还是她的忠仆。 第二天,卫芊给了叟一笔银子,让他去将太原城冯氏的凶宅买下来。 叟得了卫芊的吩咐,先是一怔,随即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着去办了。 叟办事雷厉风行,当天下午,他便带着冯氏空置多年的凶宅房契回来了,价钱甚至比起卫芊交待的更要低出许多。 卫芊很仔细地将房契收好了,却将多出的银两留给了叟,并嘱咐他找好墨匠,三天之内要将那宅子重新粉刷一新,此外,那宅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无需再动。 叟不是个多话的人,从卫芊执意要买下这处太原城的凶宅起,他就知道,自己的新主人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她决定的事,自有她的道理。所以叟在得了卫芊的新任务后,还是二话不说便去了。 三天之后,叟带着如期完工的消息来见卫芊时,卫芊终于露出了成为他的雇主之后,第一个满意的笑容。 ------------ 第一桶金(一) 这天,卫芊自来太原之后,第一次没有从古庙回来直接回去她临时的宅院,而是直接去了叟买下的宅子。 因为叟对外宣称这宅子是他的产业,众护卫连同朱嬷嬷在内,都只当是卫芊与叟相识,不过是普通的拜访罢了。 卫芊入了宅子,便在叟的陪同下四处察看。直到了叟说的主人房时,卫芊便信步走了进去。 翻新过后的房屋虽然油漆未干,却已焕然一新了,但家具器具,叟还是按卫芊的吩咐,按原样摆放着。 卫芊在屋内细细打量了一番便说口渴,叟尴尬地搓着手说:“因为宅子才翻新完,还未来得及添置奴仆侍婢,所以还请小姐稍等,我这就烧水去。” 卫芊不以为意,笑道:“叟俱事待定,自顾尚且不暇,就不必拘礼了。不如由嬷嬷去帮把手吧,我也正好在这里小憩一下。” 朱嬷嬷答应着跟了叟去,临出门时还体贴地将门带上了。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走远,卫芊几步冲到梳妆台前,在将梳妆台稍稍挪开之后,用脚重重地在上面一跺,然而,地面却纹丝不动。 卫芊心里一阵着急,又狠劲连跺了两下。就在她准备跺第三下时,让她意外的事情出现了。 那地面竟然缓缓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暗箱里。 卫芊强抑着心中的狂喜,颤抖着手将那个暗箱拿出来,打开一看,一时间,满满一箱的金叶子出现在她面前,那些金叶子,居然足足有千金之多。 心跳没有预警地加速了,卫芊连着深呼吸了数次,才将心中那股狂喜压了下去。 她从中拿出两百片金叶子,放在袖筒中仔细收好了,然后又将余下的原样放回,再将梳妆台摆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那奔涌而来的狂喜让激动的卫芊一时间不知道要干什么好,不由软倒在榻上,怔怔地出起神来。 前一世,随着段皇室迁移到太原城,卫氏与其他的士族世家也纷纷迁移到了这里,一时间,让整个太原城成了寸土寸金的富贵之地。 不同于那些在战争中损失较少的士族,卫氏一族因为经历了战乱跟康城之祸,待到了太原之后已是捉襟见肘。 那时元氏虽然还没有登上正室的位置,但随着卫青身死,卫良这一支的钱粮财帛,实际上已经是她在管理当家了。 身上余钱不多又想维持对外的体面,元氏在支系卫凯那住着的同时,一边又着人四处找房找地。 因为初到太原,不知就里,看到冯姓人家手上有处宅子,家大院大的,价钱还便宜,当即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谁知道后来才从当地贵人口中得知,这座宅子的原主人冯姓一家,本是当地富贵一时的士族,谁知道遭贼人打劫,于一夜之中惨遭灭门之灾。 ------------ 第一桶金(二) 由于冯姓一家被灭,这宅子就落在他的远亲手中。只是这样的凶宅,知道的人是绝对不会买的,所以就一直荒废在那里。 元氏知道了原由后当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但卫府原本已经钱粮就不多了,因为买下这个宅子,又翻修一新,已经花掉了大笔银子,所以到后来,就算知道这是凶宅,但众人也只有硬着头皮住了下来。 为了这事,元氏没少受卫良的责骂。 然而没过多久之后,原本郁郁寡欢的元氏与黑面朝天的卫良却跟换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变得荣光焕发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卫良财大气粗地四处拜访,与当地贵人结交,元氏也开始大举购买房产田地。 外人或许不知道卫氏的窘境,但是亲眼目睹过自家被劫的卫芊,多少总知道卫府已经今非昔比了,所以对于卫良的一夜暴富,她心里多少是有些疑惑的。 只是那时卫芊的全部心思都用在段墨身上,对于治家理财的事,丝毫不以为意。疑惑过后,也就没再放在心上了。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路过元氏的院子时,突然听到有男人压着嗓子跟元氏说话的声音,出于好奇,她便隔着窗户的间缝往里偷看,这一看,便让卫芊大吃了一惊。 因为她看到元氏跟卫勇正打开梳妆台下的暗道,随即更让她吃惊的是,元氏竟然从暗道里拿出一个装满金叶子的箱子,在卫勇巴巴的盼望中,给了他五十片。 卫勇还想要拿更多,元氏已是不许了。 卫芊这才知道,当年那些贼人虽然杀了冯姓全家,然而还是空手而归了。谁也没有想到,富贵之极的冯氏,竟然在卧房里设了这样一个藏金的秘道。 那一天,那个景象,一直停留在卫芊的记忆里,无论是前世或是今生。 卫芊执意要来太原,不仅是太原在她的记忆里一直都是安逸之地,还因为在这冯姓的凶宅里,藏着这样一笔数目庞大的金叶子。 卫芊默默地想道:现在自己手上有这么一笔庞大的财富在手,不管以后时局如何动荡,至少可以保自己后半生富贵无忧了。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卫芊从自己的沉思中惊醒。再次抚了抚藏在袖筒中的金叶子,她的心中,突然变得很安定。 叟跟嬷嬷给卫芊煮好茶,她应景地呡了几口,便借口天色已晚要回去了。 随即她又吩咐朱嬷嬷道:“你先去外面侯着,我有几句话要跟叟说。” 朱嬷嬷依言先退了出去。 这时,卫芊从袖中将那两百片金叶子拿出来给了叟,又交待他去盘下一家粟粮铺子,一家卖帛的铺子。余下的金银,悉数用来采购粟粮跟绢帛绸缎。 因为她知道,等到段皇室迁到这里后,随着大批的贵族涌入太原城,这里的米价跟绢帛绸缎都会飞涨。 ------------ 第一桶金(三) 叟答应着应承了下来。 卫芊便在朱嬷嬷的陪伴下出了宅子,自顾登上马车而去。 叟目送卫芊的马车慢悠悠地离去,伸手摸了摸揣在怀里硌得肉痛的金叶子,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 其实叟的原名叫王力,因为年纪大了,大家都以叟相称,所以后来逢人他也就不再提自己的名字了。 从他开始认识卫芊,他便觉得这个女郎行事极有主意,而且就目前而言,她交待自己去做的事,桩桩件件都透着怪异。 例如她的身份本就尊贵,但她在做这些事时,却偏偏要借用他的名义行事。 又例如她不听自己的劝告,执意要买下冯氏的凶宅。 更让叟意想不到的是,便是她对自己的信任。 几乎是从认识她的那天起,这个女郎交付到他手的白银黄金,就数以百计,然而她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更别说对他有丝毫的疑心或是防备之处。 这让久经商道,又历经沧桑的叟,在尝尽世间百态之后不能不铭感五内。 再次摸了摸揣在怀里的金叶子,叟只觉得喉间干干的,他连续吞咽了几次才定下心来。 整整两百片金叶子呀,就算叟行商一辈子,也多是小打小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黄金。可是这个女郎,她居然眼都不眨一下,就将这些金叶子全部交到他的手上了。 直到卫芊的马车已经走得没影了,叟还犹自不敢相信。 他伸手重重地掐了自己一把,伴随着疼痛而来的,便是清醒的认知。叟有些腿软地扶着门槛,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在对待来往帐目及金银往来上,要更为细心谨慎,方不辜负这个女郎主对自己的信任。 卫芊仍然如常地每天去庙堂祈福,叟有事要禀她,也是直接去庙堂找她。所以卫芊对于叟办事的进度,一直是知道的。 叟不愧是行商出身,办事及有条理,处事也果决。 他在经过一段时间走访跟了解后,在卫芊的授意下终于买下来两间铺子。 这两间铺子本来就是因为经营不善才转手卖的,但店里的伙计却都是现成的,倒省了另外替换人手的诸多麻烦,所以一切准备工作倒也按部就班地照着卫芊的计划,进行得有条不紊。 店铺有了,卫芊便嘱咐叟,让他加快速度囤粮。 她交待叟,将收购来的粟米跟绢帛绸缎不要全部放在店铺,而是直接搬回之前买下的宅子里囤放。 同时她还郑重地嘱咐叟,让他去城西找一个叫张槐的游侠儿,请他前来看家护院。 卫芊告诉叟:“张槐这个人重义轻财,他必定不会愿意孤身前来。所以叟只要答应他,不论他带来的兄弟有多少,一律好酒好肉相待。薪金么,就按时下的给,不可少了,少了折了他的脸面。但也没必要多开,开多了,日子长了,会助长他的戾气,到时反而不会把做主子的放在眼里。” ------------ 段王北迁(一) 叟跟了卫芊一段时间后,对她已经有所了解。现在就算她行事再怎么异于常人,叟也能坦然接受。 再说卫芊虽然年轻,但她对世事的那份洞悉了然,就是行商一辈子的叟,也是望尘莫及的。 叟在跟了卫芊这段时间以后,慢慢的打从内心对她敬畏起来。所以但凡她交待的事,他只是恭敬地答应了,便退了下去,一言不差地照办。 对于像叟这样恪守着下人的本分,只干自己份内的事,除此之外,对主子的事不多加打探的属下,也正是卫芊最喜欢的。 等到卫芊宅子里粟粮跟绢帛绸缎差不多堆满时,苏城告急的消息已经传到太原,这一切,与卫芊前世经历的俨然一致。 整个太原城,也开始变得人心惶惶起来。 叟望着囤积如山的粟粮跟绢帛绸缎,不由心里也犯了难。 当然,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段皇室会举国迁到太原城,他更不知道韩国会出兵帮助段国打跑狄人的缘故。 所有的人当中,似乎只有卫芊完全未被外界的事物影响。她只是用如常的口吻嘱咐叟,如常购粮买绢。 随着苏城战事一天吃紧过一天,便是卫凯也坐不住了。 虽说太原与苏城相隔千里,可谁能知道这狄人会不会打到太原来?毕竟,早在苏城告急的消息传来之前,谁也没有想到狄人会突袭段国,而且还来势汹汹,来得如此突然,如此迅速! 卫凯更想不到的是,明明狄人不过是个蛮夷小族,为什么身为中原正统的段国,它怎么就不敌狄人的攻击了?! 卫凯心里虽然急得火烧炎燎的,让他奇怪的是住在自己家里那个卫氏本族的正牌嫡女,倒一直处变不惊的。 卫芊非但没有因为担忧父兄的安危上门找他哭闹,她甚至还是照旧的每天前往古庙祈福。 太原城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又过了几天,这下,卫凯坐不住了。 他心里忿忿地想道:这个本族的卫氏嫡侄女,还真是个无情的人,苏城的战火已经都快烧到太原来了,这个女郎对父兄的安危全然不顾,竟然一点也不担心。 正在卫凯心里气恼不已准备去找卫芊的时候,卫芊倒是第一次主动来见他这个支系族叔了。 卫凯的不悦全写在脸上,卫芊也不以为意。 她端端正正向卫凯行了礼,然后便气度沉稳地说道:“侄女前些时候听说苏城被狄人所困,心里着急,又不想徒添族叔烦恼,所以就自作主张,托人给侄女住在太原北城的舅父写了封信,请他代向在军中从事的表兄,打探一下家父跟族人的情况。” 原本拉着脸不假颜色的卫凯,在听了卫芊的话后大感意外,忙不迭地问道:“苏城现在情况如何了?” “舅父今天已经着人送来消息,说是我段国守城将士奋起突围,已经护着皇上与士族公卿出了苏城,一路向北而来。我卫氏族人亦在其中。” ------------ 段王北迁(二) 卫芊恭恭敬敬地应到这里,突然又说道:“卫芊知道族叔担心族人安危,所以特意前来告知,族叔尽管放宽了心。另外侄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族叔成全。” 卫芊沉稳有礼,一言一行,无不透着卫氏的百年风流。 她字字句句中透露出,她不仅担心族人的安危,而且早就有了安排,而且还孝顺地没有惊动卫凯,说是怕他担心。 身为支系的卫凯被自己的本族嫡女这样敬重着,孝顺着,心里那股高兴跟满意,便油然而生。 当下忙不迭地问道:“什么事,侄女只管吩咐,若是族叔力所能及之事,族叔一定照办。” 卫芊苦笑道:“既然舅父那边传来的消息确切,段皇已经北迁,族叔以为,段皇会在何处建都?” “呃!” 卫凯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卫芊突然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倒不知道如何作答了。 像他这样的士族,虽然先祖尊贵,但毕竟出自支系,远离王权,所以对于时局的把握,远没有本族那么灵敏。 卫芊顿了顿,见卫凯无法作答,又说道:“侄女以为,太原未成为我段国国土之前,曾经是数代帝王的立都之地,不仅根基深厚,而且其地形易守难攻,有天尊保佑。是以,侄女大胆猜测,段皇北迁,必定会在太原立都。” 卫凯惊呆了,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一回过神来,便不由连连在心里叹道:本族嫡女果然有先祖遗风,不仅举止有度,而且胸有邱壑,遇事不急不躁,极具谋略。她……她竟然还敢谋帝王事! 随即他又想到,卫芊分析得极有道理,太原或许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极有可能是段王的立都之地。 想到这里,他便迫不及待地催促道:“侄女见识卓绝,还有何高见,不如一并说出来。” 卫芊也不客气,逐又说道:“一旦段王建都太原,那么所有的公卿士族必将会全部涌入太原。所以,侄女想请族叔先行出资,为族人购置房舍,以备到时安置之用。” 卫凯犹豫了。 毕竟这件事还只是卫芊的猜测之词,虽然她说得有那么几分道理,但真要出资购房,如果事情真像她猜测的那样倒还好,如果不是她猜测的那般,到底关系到他这支族的直接利益。 对于卫芊的提议,卫凯觉得极为为难。 可是他回心一想,如果事情真的如卫芊所说的那样,到时随着公卿士族的大量涌入,这太原的地价肯定会水涨船高,现在如果不买,到时价钱高不说,卫氏本族一旦知道了必定还会怪罪下来。 说严重了,家法处置也是有可能的。 沉吟半响,卫凯终于一咬牙答应道:“好,这事就交由族叔去办。” 他的话音一落,卫芊便再次冲他盈盈一福,感激道:“侄女代族人谢过族叔了。” ------------ 段王北迁(三) 卫凯连连摆手,“都是一家人,侄女如何说出俩家话来了。还有什么待办之事,侄女只管说来好了。” 卫芊也不再客气,当下又说道:“侄女是想,这一路随段王北迁的,虽然公卿士族无数,但随军而来的流民想必也不少。恰逢战乱之时,侄女担心,这些流民缺衣少食之下会成为暴民,所以想请族叔派出族中私军前去接应,保我族人安然到达太原。” 对于卫芊的第二个请求,卫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毕竟是这他难得的向本族建功的机会,他自然答应得爽快。 “事不宜迟,族人的事,就有劳族叔了。” 见卫凯应承了下来,卫芊恭恭敬敬地冲他一福,便退回到自己的院子。 坐在榻前,卫芊怔怔地想道:自己筹谋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卫芊深深明白,这次段王太原立都,将是自己生命中一次重要的转折。她要趁着这个机会在族人中扬名,她要取代元氏,成为族人的依仗。 只要自己在族人中说话有了份量,那么就算是父亲,也没有办法可以随意安排自己的将来了。 玲儿进来斟茶,她小心地偷看了一下卫芊表情,见她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犹豫了一下,终是托了茶,轻声唤道:“小姐,请用茶。” 卫芊知道,从上次的事后,这个玲儿对她开始打心里敬畏起来。不过卫芊也知道,有种人,就像白眼儿狼,你对她再怎么好,她一样会出卖你的。 在玲儿的期待中,卫芊只是看了一眼,便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目光,淡然道:“放下就好了。” 玲儿先是一僵,片刻的尴尬后,她终于轻轻地放下茶杯,在满满的失望中退了出去。 最擅长琢磨主人心思的她,现在对卫芊有点束手无策。鉴于上次的事,现在她对卫芊,委实是又敬又怕。 站在一旁的朱嬷嬷见了,嘴唇微动,最终却什么也没敢说。 对卫芊,她也与玲儿一样,也看不懂了。 “嬷嬷可是在想,我为什么要这样对玲儿?” 知道朱嬷嬷心里想着什么,卫芊难得地跟她解释道:“玲儿虽然聪慧,看似敦厚,实则却不是个安份的。日后族人悉数迁来太原后,嬷嬷不妨暗中留意一下,看她跟元氏之间是否过往从密。” “元氏!” 朱嬷嬷一惊。 卫芊点头,“嬷嬷早前跟母亲同入卫府,应该知道,像卫氏这样的百年士族,家大业大的,为了争权夺利,这些看似温婉敦厚的人中,又有几个是干净的?就是咱们身边的这些奴才,又有几个对自己的主子是真心相待的?” 卫芊的母亲韦氏,原本也出自士族人家。像朱嬷嬷这样陪嫁过来的,她的见识原本也是不凡的,只是年纪大了,难免心善。 ------------ 冒险(一) 听了卫芊这些话后,朱嬷嬷欣慰地感觉到,自己的小姐,真是长大了。 朱嬷嬷双眼微润,当下恭敬地应道:“小姐说得对,是老奴糊涂了。” “嬷嬷心善而已。” 眼看着卫氏马上就要到了,有些事,有些话,卫芊觉得是时候先跟朱嬷嬷交个底了。 当下她微微一笑,对朱嬷嬷温和地说道:“母亲托梦与我,让我小心元氏。她还告诉我,卫氏表面虽然百世风流,实则藏污纳垢,若想求个自保,必要时可行必要之事。我细细体会许久,总能感受到母亲的拳拳护犊之心。卫芊恳请嬷嬷,日后不管我如何行事,行何等事,都请嬷嬷不要问,不要说。如此可好?” 卫芊之所以抬出自己的母亲来胡谄了这样一通说辞,那是因为她已经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起拿鬼神来说事更好,也更容易被世人接受的了。 再则她知道,朱嬷嬷在母亲生前,便对她极为敬畏,对自己也极为疼爱。 如果不是因为卫芊心里对朱嬷嬷也感情深厚,她自有大把的手段让她不出声的。 但是,她宁愿用这种善意的谎言去取得朱嬷嬷的支持,也不愿用自己的身份去压着她,让她对自己顺从。 这一天,卫芊堪堪从庙堂回来,卫凯已经一头冲进她的院子,一迭声地高声呼道:“侄女,侄女,你可是回来了!快快上车,我卫氏族人已随皇上的大军快到城门外了,咱们快快去城门口迎接去!” 今生事,与前世还真是如出一辙呀! 前一世也是这个时候,段王来此建都的。 卫芊一个分神,那边卫凯又在大呼小叫地催促起来。 卫芊答应着上了马车,随着卫凯的马车奔驰到城门处时,从苏城各地退出来的段王军队已清晰可见。 远远望去,还可以看到军队的后面,跟着的是各大士族的车队,长长的车队在官道上一路迤逦,已经见不到头。 远远望去,只看到宽大的官道上,到处烟尘高举,喧嚣震天。 遥望着官道的人群突然暴发出一阵狂喜地呼声! 这种欢呼,是人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见到段王这个没落皇族时,犹如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绳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欢欣。 也是太原城的人,见到劫后归来的族人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呐喊。种种喧嚣的声音加在一起,一时之间地动山摇。 接下来,太原城的城主,率着太原城内的士族公卿跟守城将士们,早就大开了城门,急忙迎向段王的行驾。 不知是长途的拔涉让他疲惫,还是因为苏城被破严重地刺激了段王,以至于让他面对这种万人空巷的欢迎仪式,不仅没有半分喜悦,而是显得十分不耐。 因此段王的行驾在太原城主迎上去时,简单停留后,便以极快的速度驶上城中临时的行宫驶去。 ------------ 冒险(二) 卫芊站在马车上远远望去,只见行驾上的段王虽然看上去有些憔悴,但仍然不失威武。 段王一走,接下来便是一片欢喜了。 这些历劫归来的人,在太原城中还有族人的,这时纷纷出来迎接。 卫氏当然也不例外。 在一阵喧嚣声中,卫芊很快便看到了自己族人的车队。 卫凯已经率了支系弟子迎了上去,卫芊跟在他们身后上前跟族人见礼。 族中之人除了卫良跟三大家族的族长一同随着段王去了行宫之外,让卫芊奇怪的是,卫青竟然不在其中。 她心中立刻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因为前一世时,卫青早在来太原时便已经死了,所以对于他的生死,以及后来的事,卫芊并不知道。 想到这里,卫芊心中一慌,忙拔腿去找卫勇跟卫莲他们。 若大的车队中,她直跑了老远,才在后面女眷的车队中找到元氏她们。 此时的元氏,跟卫良的其他几房姬妾挤在一辆马车里。而卫莲、卫春、卫姣她们又跟府中另一些女眷挤在一辆马车。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般辛苦的众人,一个个面色萎黄,衣衫也不复往日的光鲜,显得狼狈不堪。 看来,她们果然没能逃过康城之祸。 卫芊一把掀开元氏马车的车帘时,她没有忽略元氏看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惊慌。 对于她的表现,卫芊自然心中有数。 看来元氏买通半路伏击自己的人,并没有将自己安全到达太原的消息告诉她。又或者是,他们还来不及告诉她,苏城便恬逢战乱了。 一看到元氏的表情,卫芊心里又凉了半截。 因为她马上就猜到,卫青必然没有在半路遇上族人,否则元氏见到自己,绝对不会如此吃惊。 但是她仍然忍不住问道:“大阿兄呢?他没有跟你们一块么?” 元氏不愧为元氏,她在极短的时间内便领会了卫芊的意思,当即面上飞快地掠过一抺喜色。 当然,那抺喜色也消失得极快。 不过少顷,元氏的面上已经换上了一副担忧之色。她极为关心地反问道:“卫青不是跟你在一起么!怎么,他不在太原?” 这就是说,卫青他真是没有在半路上与族人相遇! 卫芊的心里乱成了一团,这种时候,她也没有敷衍元氏的心思了,当即转头就走。 心乱如麻的卫芊上了自己的马车,其他的族人的马车已经跟着卫凯的车队,向城内驶去。 卫芊静静地坐在车内,心里跟开了锅似的乱成了一团。 因为卫青活下来是个例外,卫芊无法预知他现在的生死。她只能努力想像着前一世的点点滴滴,再从中分析出卫青生死的可能。 前一世,狄人破城之后曾经乘胜追击,但是在行至渡水的时候,因为韩王派兵干预,所以狄人的计划并没有得逞。 ------------ 冒险(三) 卫芊在心里暗暗分析卫青有可能走的道路,并设想他行程需要的时间。 可以肯定的是,卫青之所以没能在半路遇上族人,最大的可能便是,卫青在回去的时候还是选择了水路,这样的话便有可能与走陆路的族人错开了。 到了这个时候,卫芊心里暗自后悔自己竟然一时大意,忘记提醒他回程的时候走旱路了。 可后悔归后悔,在评估完形势之后,卫芊现在最担心的便是卫青的安危。 先不说他若是在渡水遇上狄人会难逃一死,就是他能侥幸从狄人手中逃过一命,却仍然极有可能被沿途的流民所害。 想到这里,卫芊的心里更慌了。 经历两世,若说这世上有什么人值得卫芊牵挂珍惜的,不是那个将女儿视为利益交换筹码的父亲,也不是前生曾经爱入骨血的段墨,而是这个不是一母同胞,却又真心待她好的哥哥。 卫芊郑而重之地思考后,终于在马车到达一处大宅大户时下定了决心。那就是,她要去找卫青,她要将他平安地带回太原。 前一世,有不少的世家子弟为了逃命,怕被大部队拖累被狄人追上,所以悄然带着护卫跟家眷先走了。但是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人是活着离开康城的。 就是这次卫氏本族北迁,除了护卫,还带了百余人的私军,在途经康城的时候一样被流民所劫,私军几乎全数被歼,随身携带的财物所剩无几。 如果不是他们最后一路狂奔追上段王的军队,只怕也难有活命的机会。 经历过前世之劫的卫芊深深明白,因为战争变得一无所有的流民,比起暴民来,更为可怕。 卫芊知道,此次段王北撤,因为有太子墨率军断后,并在渡水坚守到韩王的援军到来,段王才得已安然到达太原。 所以,卫芊无论如何要在段墨的军队回太原之前找到卫青,然后跟着段墨的军队一起回太原。 卫芊心中居然拿定了主意,然而却有个难题。 那就是,族人是绝无可能由着她这个女郎去救卫青的。同时,才历劫归来的族人,也绝对不会为了卫青又重入险地。 想到这里,卫芊一咬牙,便拿定了主意。 这时候,众人已经在卫凯为族人买下来的一处大宅大户前,进行院落分配。 卫良虽然不在,族中几位年长的执事宗亲挤在一处,商量着先按支分房,然后每一支里的房屋,再由各家之主进行分配。 卫良身为嫡系,他这一支,自然得了这大宅院里最好的几个院子。余下的院子,再论亲疏辈分进行分配。 因为卫良是嫡系又是族长,这样分配左右是不吃亏的。所以在其余的族人还口吵吵闹闹时,元氏跟卫良的几房姬妾,已经指使着奴仆们将行礼搬进了属于这一支的院子。 ------------ 竟然遇见他(一) 趁着众人开始忙碌,卫芊带着朱嬷嬷回到了原来借住的院子。 身为嫡女,卫芊原本也单独得了个院子的,众人只当她是回去取之前的物件了,也就没多加注意。 因为心中有事,卫芊回来的动作十分快速。 她一踏入院门,卫青给她留下来的二十个护卫中的管事正好大步迎了上来。 卫芊一边往里走,一边扬声吩咐道:“召集所有的护卫,备好二十天的干粮,准备好马车,一刻之后我要在前院看到你们。” 卫芊的表情凝重、冷然,自有一股慑人的威严。那管事先是一怔,随即答应着大步离开了。 带上了所有护卫,还要备好二十天的干粮?! 朱嬷嬷一怔,几步追上卫芊,一迭声地问道:“小姐,你这是要上哪去?” 原本从室内迎出来的玲儿听了也是一怔。卫芊已冲她令道:“却取纱帽来,将我的随身物品速速整理好。” 这一声命令实在有点冷,也有点凌厉,玲儿敬畏的同时心里却突然一阵放松。 毕竟这是卫芊自苏城过来之后,首次吩咐自己做事。尽管她的态度很仍然疏离,但是这已经让玲儿很欢喜了。 她忙不迭地答应着,转身进ru屋内。 不一会,她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个包袱。 卫芊伸手接过玲儿递来的纱帽,惊疑中的朱嬷嬷一边伸手替她戴上,一面仍不死心地问道:“小姐,郎主已经平安归来,族人也悉数离了苏城。小姐,你带这么多的干粮跟护卫,这是要上哪呀?” “父亲虽然平安,族人虽已归来,但我阿兄现在却生死未卜,我要去找他。” 卫芊话一出口,朱嬷嬷和玲儿听了却是脸色一变。 戴好纱帽,卫芊接过玲儿手中的包袱,吩咐道:“你们将我的物件先搬去分下来的院子。回头父亲若是问起,你们便告诉他,我找阿兄去了。现如今苏城至太原沿途都是流离失所的流民,阿兄身边护卫不多,若无人前去接应怕是不能安然归来。父亲才历劫归来,卫芊不忍心让他再为阿兄的事操心,所以便自己去了。” 卫芊一眼瞥到那护卫将马车已经准备好,一边往外走的同时,她匆匆再抛下一句:“事出权宜,若有不敬,卫芊回来之后自会向父亲请罪。” 说完之后,在朱嬷嬷担忧的盯视中,卫芊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在卫芊的命令下,在二十个护卫护着马车飞速向城门的方向驰去。 自重生以来,很多事情的发展,都照着前世的轨迹在走,这些事一直都在卫芊的把握当中。 可是卫青的生死,在卫芊的刻意之下已经偏离了前世的轨道,所以她不知道卫青是否可以逃过这一劫。 在卫芊的连声催促中,马车加快速度向城门冲去。 ------------ 竟然遇见他(二) 太原城的街道,比起前两天热闹多了,到处都是骑着马车来来去去的士族子弟。 卫芊的马车费了很大的劲才出了城门。 马车一出城门,一路往苏城行去,沿途拖儿带女,衣着褴褛的流民络绎不绝。 马车外,那护卫管事不确定的声音传来,“小姐,这通往太原有水陆两路,少主未见得就一定会走陆路,你看……” 卫芊掀开车帘,淡淡地望着那管事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冷冷地说:“继续前进,沿途仔细少主的身影,到渡水之前不可放松。” 那管事看她表情坚定,回头提声吼道:“加速前进,直奔渡水。” 在众护卫的高声应诺声中,车队扬起一路的沙尘。 马车越向南行,往苏城方向的官道两侧便显得越荒凉。 这些饱受战火所累的流民,实际的情况比卫芊想像中的更要严重。 因为是怆促出逃,这些从苏城出来的百姓,能用来御寒的衣服及果腹的食物有限。为了活命,这些人唯有用草根树皮果腹,以至于但凡有流民所经之处,地无寸草,树上也光秃秃的,显得分外凄凉。 随着天色渐暗,官道两侧随处可见聚在一起相互依偎着取暖的流民。 当卫芊的马车经过,这些在黑暗中频临绝望的流民在听到有车队前来时,不由嗖地坐了起来。 先是一个人缓缓站了起来,然后便是三个,五个,不过片刻,官道两侧的流民已经有大半站了起来。 这些平时看到贵族无比温驯的庶民,在这一刻,看向卫芊她们的眼光显得分外暴戾跟无比的饥渴。 驾车的驭夫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景象,当即忍不住叫道:“小姐。” 卫芊早就察觉到外面的气氛不同寻常,已经把车帘拉起来了。 先前有了卫芊的嘱咐,马车两侧的护卫一见情形不对,已经将背在背后的剑紧紧地握在手中。 他们的目光如猎人一般,在这些流民身上游弋,防备着随时有可能发生的不测。 看到外面的情况卫芊心里一惊,随即她强自镇定了一下,压着声音令道,“不见城邑不可停车,全速前行。如有流民上前,尽管砍了就是!” 这时的卫芊,她的表情很冷,语气也带着一股肃杀,然而却让驭夫和这些随行的护卫,心中奇异地安定了下来。他们响亮地应了一声之后,便驱着马车向前急冲而去。 驭夫的喝声一声比一声高吭,马车在护卫的掩护下飞速前行,护卫们将手中的剑高高地举了起来,护着卫芊的马车,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冲去。 显然,护卫们的气势将这群近似亡命之徒的流民震住了。 就在他们迟疑间,卫芊一行已经扬起满天的黄沙,越走越远了。 卫芊顺着稀疏的月光朝后望去,暗淡的星光下,聚集成堆的流民们仍然怔怔地站在黑暗中,木然地站在那里…… ------------ 竟然遇见他(三) 经过这样的惊吓,卫芊一行再也不敢在路上停留了。 一行二十骑,护着她的马车,在黑暗中,在暗淡的星光下直奔行到天际发白,众人才赫然发现,此处再过前方五十里地,就到渡水了。 卫芊心中一松。 直到了这时候,她想起暮色中那一双双饥渴得跟狼似的眼睛,心中仍然一阵后怕。 同时她心中亦不无担心地想到,如果卫青不在渡水,那么,他必然已经不在人世了。 经历了昨夜那一幕,卫芊更加确定,如果不是她对这些流民早就有所防备,那么便是她带了再多的护卫,也绝对没有办法活着从那些流民手下逃生的。 众人堪堪才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前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众人才放下来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因为从这气势浩大的马蹄声,弥而不散的烟尘中,卫芊一行感觉到了一股明显的肃杀之气。 众护卫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想道:难道遇上狄人了? 只有卫芊在听到这气势浩大的马蹄声时,心中先是一喜,随即却是一怕。 因为所有人中,只有卫芊心里清楚,狄人最终败于渡水。所以她清楚地知道,这支军队,如果不是段墨,便是他! 是那个她打从骨子里害怕的男人――韩非! 只是为了卫青,现在不管来的是谁,都容不得她再退却了。 不过弹指之间,那支让人害怕的队伍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望着那支飘扬着狼头上的旗帜,几十个护卫同时叫道:“韩人――” “来的竟是韩国人!” 众人语气中有着难言的恐慌跟矛盾。 因为没有人知道,遇上韩人是好是坏,是喜是悲。 马车中的卫芊已经不动声色地放下了车帘。 重重地闭上双眸,她的身子微不可见地颤抖了起来。 握紧了已经汗湿的手,卫芊心中颇为无力地想道:再怎么害怕遇上他,今生终究还是逃不掉的。或许与他再次相遇,原本便是自己命里注定的劫数! 卫芊定了定神,少顷,她努力用平静如常的声音嘱咐众护卫道:“若是来人问起,你们只管承认是段国卫氏门下无妨。” 众护卫面面相觑,然而却容不得他们多想。 因为,那携着黄沙滚滚而来的铁骑中,一个穿着金甲的青年将军策马疾驰而来。 众护卫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已经来到众人面前,一勒马缰。 随着他的动作一出,那辆通体墨中透着油亮的俊马便直直立了起来,一声嘶吼之后,堪堪在卫芊的马车前停了下来。 “你们是何人?要往何处?” 这个金甲铁骑的青年一出场,众人便为之气夺。现在再被他这么一喝问,众护卫直愣了半天,都忘记要回答了。 ------------ 不能示弱(一) 直到这个五官棱角分明,眼神深邃,长相俊美英武的男子,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凌厉的目光直逼而来时,那护卫管事才回过神来,急忙回道:“在下是段国卫氏门下,准备前往渡水寻找失踪的少主。” “段国卫氏门下?难道是素有百世风流之称的卫遗后人!” 那男子说到这里,已经不客气地一伸手,将卫芊的车帘掀了起来。 马车内,卫芊早已戴上了纱帽,那男子见了仍是一怔,惊问道:“怎么是个姑子?” 众人来不及回答,这男子又回头不屑地笑道:“都说卫氏百世风流,怎么现在门下无人了么?这战乱之时竟然由着个姑子到处乱跑,成何体统!” “将军难道不觉得,在这战乱之时,也只有我卫氏的姑子才敢出来行走,这不正是我卫氏风流之处么?” 这声音,不卑不亢,又清清脆脆,俨然是纱帽后的卫芊说的。 男子嗖然回头,直瞪了卫芊半天,却见纱帽后的姑子仍然自顾坐着,形态端庄,毫不怯懦。 卫芊这一出声,连那些护卫也吓了一跳,不知不觉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在众人的盯视中,那男了突然扬声大笑,“卫氏不愧为风流百年的世家,你这姑子,有点意思。” 说话间,他面上的神色一收,突然变得冷然起来,就连那双黑而幽深的眸子,也闪动着冷漠的光芒。 他好整以暇地望了卫芊一眼,便毫不在意地勒转马头,继续策马前行,随即他冷漠又带着沉沉威压的声音响亮地传来,“不是说要前往渡水找你们少主么?如果跟得上我的队伍,本王倒是也可以带你们一程。” 话音一落,他一人一骑,已经奔出五十步开外了。 随着他的离开,他所带来的队伍也策马跟了上去,扬起一路沙尘。 众护卫呆呆地望着他的队伍远去,直到这时候,他们才隐约想起,这个青年男子,他刚说的是“本王”! “他……他竟然是韩王!” 率先回过神来的护卫,惊谔地嚷道。 众人还在发愣,马车中的卫芊已经急忙吩咐道:“还不快快催马赶上,只要跟着他们,这一路就无须担心了。” 让卫芊这么一说,众人如梦初醒,忙不迭地催马追了上去。 所幸是白天,加之前面又有韩非的军队开道。尽管卫芊一行的马力赶不上韩非的铁骑,但终归一路无恙。 到了日中,卫芊她们赶到渡水时,眼前的景象对她而言,已经不是惊悚可以形容的了。 若大的荒原上,段国人、狄人,还有刚刚加入战况的韩国人正激战在一处。 金石交撞声音如此真实地响彻在四周,刃起头落,也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荒原上血流成河,惨叫声凄厉入耳。 ------------ 不能示弱(二) 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又有无数人重新扑了上来。 浓重的血腥味充溢在空气中,就连呼吸之间,也全是浓重的血腥味,那种味道,让卫芊的胸口一阵阵发堵,只差没吐了出来。 这么近地接近战争,便是已经死过一回的卫芊,在见了那种惨烈之后也似乎才感受到,原来自己现在看到的,才是最真实地接近死亡,面对死亡。 原本那么急着来渡水,现在卫芊反而不能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就算卫芊不懂战争,可就是她这样的外行人也看出来了,因为韩军的加入,战场上的情势已经急转直下了。 段国人的性格,向来与人为善,加上数十年的安逸生活,早就没有了斗志。 如果不是渡水对段国,乃至整过中原都太为重要的话,段墨也不会率领段国所有的精锐部队在此死守,韩非也不会无条件地出兵救段。 毕竟,若是狄人突破渡水,便可以长驱直入进ru中原。身为段国的近邻韩国,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是懂的。 以凶狠而著称的狄人或许没有将段人放在眼里,却不得不忌惮以血勇威震于世的韩人。 望着激烈的战场,卫芊突然意识到,像自己这样一支小股的队伍,又带着女眷,是最容易引起交战双方的注意。 她正想下令众护卫退回密林,等交战结束再作打算,未想到,她的行踪已经被狄人发现了。 随着一阵马蹄声渐渐逼来,卫芊转头望去,只见一个满脸胡须的狄人,骑马举着圆形弯刀朝自己冲来。 一时间,卫芊只觉得所有的理智都离自己远去,她的身体僵僵的,掌心泌出了黏腻的冷汗,然而人却木然地站着,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一骑从斜里冲去,穿着金甲的英武男子挥动长戈直指狄人,随着刃上血光一闪,那狄人惨叫着滚下马背。 男子身后马上冲出数骑,手中的长矛直指地上的狄人。 “竟然是狄人的布司?” 男子回头,赫然是韩非。 “将这狄人的布司带至阵前,当着所有狄人的面给我砍了!” 韩非的声音,透着森森的寒意,及不可一世的狂妄。 随着他一声令下,韩非身后的铁甲骑士竟然直接用铜矛刺入那狄人的身体,就这么架着他驱马奔去,沿途洒下一路的血雾。 卫芊见了,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扑向车外一阵干呕。 “原来敢在战乱之时出来行走的卫氏姑子,也不过如此。” 韩非一挑眉,驱马缓缓靠近卫芊,勾唇嘲讽地冷笑道:“让你的护卫带你找个隐秘之处藏好吧!待到这里激战结束,你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好了!” “狄人已经身负重伤,要杀要砍已由你说了算,韩王身为一国之主,怎么可以如此残忍,让人临死之前还受铜矛穿身之苦!” ------------ 不能示弱(三) 在前一世,卫芊便知道这个男人行事暴戾,又刚烈果断。 她应该怕他的,可是,在见了刚才那样残暴的一幕之后,她仍然忍不住冲口而出斥责他。 “残忍!” 韩非嗖然转头,卫芊一惊,纱帽下的脸有着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苍白。眼看着他再次缓缓驱马向她逼近,卫芊心中不由一阵后怕。 可是已经晚了,卫芊只感觉下颚一凉,韩非的大手轻易地扼着她的下颚,让她的呼吸为之一滞。 韩非的脸已经隔着纱帽贴了上来。 就算隔着纱帽,卫芊也能感觉得到,他眸子中那股逼人的冷意。 只是,他的语气更冷。 “正因为狄人生性残暴,对付他们才更要以暴制暴!只有比他们更残忍,更凶狠,才可以救得了你们这些迂腐的段国人。像你们这些自喻风流的世族女子,又怎么会知道战争的残忍!所以,收起你那自喻高贵的嘴脸,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先保住你那条小命了,你再来跟我谈仁义吧!” 随着他的手一松,卫芊的呼吸一顺,眼前人影一花,那一人一骑已经奔出了老远。 到了现在,已经不用卫芊吩咐,那些护卫也忙不迭地护着她朝不远的密林中撤去。 回过神来的卫芊紧紧地扶着车沿,一刻也不敢放松,神经绷得紧紧的,只是不住的在心里提醒自己,千万不可以晕死过去,否则不止会让那个狂妄自负的男子更看不起,便是自己手下这些护卫,也不会将一个懦弱的主人放在眼里。 或许是韩非砍了那个狄人布司的缘故,不一会,狄人便收兵了。 狄人善骑,随着低沉的牛角号响起,不过顷刻之间,便退得干干净净。 而这一切,在卫芊看来,却几乎是过了一个轮回那么久。 情绪稳定下来的卫芊已经恢复了如常的镇定,她吩咐众护卫,“尽快找到太子墨的队伍,只有找到他,才知道少主目前是否安全。” 现在卫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段墨身上了。 因为她从太原沿途走来,并没有看到卫青的身影。如果他现在不在段墨身边,那么接下来的事,卫芊不敢想象。 荒原中,段人已经在开始清扬战场了。 卫芊带着二十个护卫,行走在颠簸的土路上,一深一浅的颠簸得难受。 激战过后的荒原上,到处都是四肢不全的尸体。 有狄人的,也有段人的。 空气中流淌着浓重的血腥味。 卫芊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去看马车的外面。前方段人的队伍就在眼前,但一步步前行的路上,似乎特别的漫长难耐。 正在清扫战场的段人兵士,也好奇地盯视着这渐行渐近二十余人,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在这激战之后怎么会有女眷的马车出现。 这种异常,就连城墙上的人察觉到了。 ------------ 前世冤家(一) 当卫芊的车队施施然来到城下时,一个青衣男子从城门处快步奔了出来,向她的车队跑来。 虽然卫芊与来人相距甚远,但是她依旧能感觉到他又惊又喜的目光。 猝然抬头,远远地,卫芊便见到卫青的面容在奔跑中渐行渐近。 原本担心害怕的卫芊一时怔怔的,被这突如其来的狂喜冲击得不知道要如何反应了。 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三妹!” 卫芊的喉头一下卡得生疼,待到卫青近前的那一刻,她的泪水突然涨满了眼眶。 “少主!是少主!!” 在众护卫惊喜的呼叫声中,卫芊急切地令道:“停车!” 马车堪堪停稳,卫芊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兴奋,急忙下了马车,飞奔着向他跑去。 “阿兄……” 声音艰涩得几乎发不出来,扑到卫青的怀中,卫芊泣不成声。 一双手用力地握住她的肩头。 卫青扳着卫芊的肩膀,睁大了通红的眼睛,急切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卫芊也望着他,不知道是喘气太重,还是哽咽得太厉害,原本一路紧张的她,在见了卫青的面后,却只知道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算她经历了两世的轮回,却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可怕的一幕。 原来以为自己已经不畏生死的卫芊,在流民饥渴得似要将她吞噬的目光下怆惶逃出生天时,在狄人的弯刀下捡回一条命时,她还是会害怕。 就是到了现在,她仍然还在害怕…… 原来,只要你对生还有眷念,那么必然便会畏死! “你怎么敢如此大胆!” 卫青扶着卫芊的肩膀,收起脸上的动容之色,满脸怒色地斥责她道:“现在正是战乱之时,你不好好呆在太原,反而跑回来干什么?!” 抽抽噎噎的卫芊仍然呆呆地望着卫青,直过了好一会,才抽噎着问:“阿兄无事?” “什么有事无事?” 卫青又狠狠地瞪她一眼,继续训道:“你此次擅自跑回来找我,想必父亲也不知道罢?!你可知道这一路有多少凶险,你一个姑子……” 他话没说完,卫芊已经急忙伸手扳住他的双臂,将他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一番。 卫青愣住了,直过了好一会儿,才湿着眼眶,哽着嗓子继续斥责道:“刚才韩王说起我还不敢相信,未想到竟然真是你跑来了……” 确认卫青真的没有事后,卫芊的心瞬间稳稳落下,刹那间,便全身都软了下来。 “三妹今天可是出足了风头。” 卫青一边伴着卫芊走向不远处那笑望着他们的人群,一边用巾帕拭着衣服上狼藉的涕痕,苦笑着说道。 卫芊纱帽下的目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再也不会为了谁流眼泪,刚才当众哭了一场,就是卫芊自己也没有想到。 ------------ 前世冤家(二) 所幸,这泪是为卫青流的,总算还不是太丢脸。 就在刚才,似乎所有人都被她震住了。 护卫们的神情无不小心翼翼,就连远处的段人兵士,也不时地瞅着卫芊,指指点点,满是好奇和探询。 卫青一时的僵硬之后,那态度便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变得骤然殷勤起来,一迭声地哄着她道:“阿兄这不是好好的吗?不哭!不哭啊!” 想想自己刚才的窘状,卫芊不由面上发烧。好在她戴了纱帽,便是脸红了,也没有人能够看得清楚。 卫青笑了笑,将巾帕收起,看着她,忽而一叹,又说:“三妹,说起来,你自幼便性情温婉,倒是一场大病之后,变得十分任性起来了。” “嗯?” 卫芊心里一凛,不由抬眸看他。 “脾性也变得古怪。” 卫青继续道。 卫芊皱眉,难道卫青真看出什么来了? “心思又重,还喜欢自作主张。” 卫芊心里一惊,刚要反驳。 卫青却露出春风般的微笑,将手把她的头发揉了揉,又接着说:“都说女大十八变。你今天这么一哭,才让阿兄明白,我的三妹就算是人大心也大了,终归还是将阿兄放在心上。我的三妹,有情有义,阿兄感动呀!” 卫芊暗暗松了口气,撇了撇嘴,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拍开卫青放在自己头上的爪子,卫芊扬眉一笑,“阿兄怎么会与太子墨相遇?” 卫青弯起嘴角:“说来话长,阿兄以后再细细与你说。” 停了停,他瞅着卫芊,笑得狡黠:“如今还有件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 卫芊讶然。 卫青不怀好意地朝前方抬了抬下巴,“你刚才哭得甚是丑陋,太子正在一边看着笑话呢!快随阿兄先去见过太子罢。” 顺着卫青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卫芊这才发现,不远处太子段墨与韩王韩非正望向这边,前者形色淡淡,后者正双手环胸,笑得端是不怀好意。 卫芊的脸又开始隐隐发热。 但是到了这里,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见礼。 段墨示意卫芊免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声音平和地说道:“若不是今天亲眼见到,段墨还不知道卫氏门下女郎如此有情有义,带着区区二十个护卫重返险地,竟然只为阿兄。在下佩服!” 卫芊尴尬抬头,两人视线相接。 余晖中的段墨,一身皮弁白衣,面上尽管渲染着淡淡的战火烟薰,但是那双目中熟悉的神采却依然如旧。 看着他,卫芊的心跳,没来由地又加快了几分。 “我……” 卫芊望着他脖颈下被烟薰污黑了雪白领边,正想说话,不想一边的韩非戏谑地说道:“卫氏门下女郎不仅有情有义,还喜怒形于色,又能收放自如,果然不失名士风范!” ------------ 前世冤家(三) 这话,看似褒奖,实则嘲讽的意味十足。 虽说前一世时,卫芊曾是韩非的女人之一,然而她却一点也不了解这个男人。 在她与他少有的几次接触中,凭着前世对他有限的那点了解,卫芊所知道的韩非,只是个执着于一统天下,狂热的霸权主义者。 他的后苑从来就不缺女人。 那些像卫芊一样,从各个国家经过精挑细选的美人,不断地以各种形式,源源不断地送入他的后宫。 然而,即便是那些曾经得到过他宠幸的女人,似乎也没有谁可以真正得到他的欢心。女人,对韩非而言,似乎只是他发泄生理的一种需要罢了。 而且就卫芊所知,韩非并不是一个沉迷于床第之欢的人。正因如此,曾经一度让身为他众多女人之一的卫芊,为了接近他,还颇费了一番心思。 只是,就算她曾经成功地接近了他,最终也还是自己落了个被杖行的下场…… 前一世留下的阴影,让卫芊一想起这个男人时,总是不寒而栗。如果可以,今生今世,卫芊都不愿与他再次相遇的。 可是这一刻,重见这个前世世仇,又被他几次三番的热嘲冷讽下来,卫芊所有的不忿跟怨怼都聚上心头,不由血往上涌,嘴一张,想也没想没便问道:“韩王与狄人对阵时,可有预料到自己的生死之事?” 韩非挑眉望向卫芊,忽而露齿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阵前对敌,生死本就无常,就算本王贵为一国之君,也难以预料。” “就算韩王这样的锦衣王孙,今天弛骋疆场,或许明天便会马革裹尸,白骨露于野。” 无视段墨与卫青变了几变的脸色,卫芊自顾淡然道:“难道因为人生无常,世事无常,人心无常,面对卫芊发自本能的一哭一怒,韩王倒觉得不如常了呢?!” “小姑子好利的一张嘴!” 卫芊话音一落,韩非却出人意料地右手一伸,嗖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个狂妄的男人,他竟然当着段国太子跟卫芊兄长的面,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拖,挟着迫人的气势,俯着头,认真地问道:“我有得罪过你么!小姑子怎么像是对我极为怨怼?话里话外,对本王恁不客气!” 我有得罪过你么! …… 几乎是韩非此话一句,无论是段墨还是卫芊,俱是一怔。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段墨也对卫芊问过同样问题,就连那问话的语气,也如出一辙。 时光交错,恍然间,卫芊似乎回到了前一世。 那时的她,对段墨爱入骨血,却也恨入骨血。然而再恨他,她还是可以为他坦然赴死。 那时的她,对韩非惮如鬼魅,然而她再怎么害怕他,忌惮他,她还是自不量力地,向这个以暴戾著称于世的他,决然刺出了一剑…… ------------ 可以向谁借势(一) 往事在心头翻滚,卫芊的心却慢慢沉静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卫芊已幡然醒悟,今生一切已经重来,无论是韩非还是段墨,他们与自己已经再无干系,自己又何必再纠缠于前一世的种种,去当那个放不下的人。 垂下双眸,再开口时,卫芊已能心平气和地说道:“卫芊不过是就事论事随口说说罢了,韩王若不高兴,我大可不说就是,韩王胸怀天下,想必不会与我这个小姑子记较的吧。” 韩非的目光如狼一般,饶有兴趣地盯着纱帽下的卫芊,眸色深深。 他就这样看了她许久,直到卫青怒形于色了,直到段墨面上的隐忍几乎要全消了,他的唇边方微微舒开,狂妄一笑道:“你这女郎,还真有点意思。” “像韩王这样大节大义之人,又怎么会与一个小姑子记较。” 段墨一收不快之色,见机上前一步,却堪堪站在卫芊与韩王中间。他看似不经意地向前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动声色地让韩非不得不放开一直紧握着卫芊的手,却又浑不在意地笑道:“韩王不远千里前来救援,于我段国有恩,墨已令人备下水酒一杯,还请韩王移步入城一聚。” 韩非哈哈一笑,率先向前走去。 只是他堪堪走出几步,却又突然扭头望向卫芊,露出白晃晃的牙齿一笑,大声问道:“你叫卫芊?” 刚刚才松一口气的卫芊,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有这么一问。 在她的印象中,韩非向来对女人没有什么兴趣,她不明白,他明明已经知道自己叫卫芊了,却为什么又似确认一般,还要多此一问。 因为这种不确定,卫芊只是冲他礼貌性地盈盈一福,却也没有对他再做回应。 这种行为,等同默认。 韩非咧嘴一笑,白森森地牙齿寒光渗人,卫芊见了,一股寒意嗖然从脚底升起。 待她鼓起勇气抬头再看时,却见韩非已经在段墨的陪伴下,昂首阔步入城而去。 明明他已经走远了,可卫芊望着他那肩宽腰细的背影,还是可以感受到韩非身上那股带着威煞的逼人气势。 也许是感受到了卫芊那股不安,卫青一步上前,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安慰她道:“三妹休怕。韩王再是狂妄,他现在也终究是站在我段人的国土上,想必还不至于怎么样。” 段人的国土上么? 卫芊在心里苦笑着摇头:很快便不是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此后不过一年间,这个狂妄而不可一世的男人,便将段国成功地变成了他的附属国。 卫青看卫芊不说话,以为她心里还在害怕,逐下定决心道:“现在你我已经重逢,身边又多了这许多的护卫,待会我就去跟太子请辞,你我兄妹不如就此起程,好早日回太原与家人团聚。” ------------ 可以向谁借势(二) 卫芊从自己的深思中嗖然惊醒,忙不迭地阻止道:“阿兄不可如此!” 在卫青不解的盯视中,卫芊解释道:“我来时路上,已见到沿途有不少流离失所的流民。这些流民缺衣少食,便是路边的野草树皮,都被他们吃干怠净了。为了活命,这些流民接下来只怕人吃人都有可能。这种时候,你我单凭身边这些护卫,绝对无法安全回到太原。” 卫青听了这一席话后,斜睨着卫芊半天说不出话,就连面上的神色,也连着变了又变。 过了一会,卫青有些为难地说道:“狄人未退,太子必然不会返去太原,我们难道就这么跟着他,一起耗在这里么?” 顿了顿,他又犹豫着说:“太子坚守渡水已经半月有余了,狄人完全没有退兵的打算,再这样僵持下去,是输是赢都难以预料呀!” 相较于卫青的担心,卫芊则要轻松很多。 因为她清楚,韩非已经率兵到了渡水。以他的性格,他并不是个喜欢在战事上拖泥带水的人。 而且在前一世时,卫芊曾经在她那个从军事的表兄处无意间得知,渡水之战,之所以段国能在韩非的帮助下大胜狄人,是因为韩非派人从渡水潜入狄人的后方,烧了他们有限的粮草,并趁乱出击,才让狄人兵败而退。 想到这里,卫芊心中一动。 她突然有了个主意。 这个念头自卫芊脑海中一经冒出,即刻便让她坚定了自己的心意。她心里想着:世事难料,今生已经无法预知自己的后世之事,那么,既然段国迟早会成为韩国的附属国,自己何不向这个不久之后的天下霸主借势?! 如果自己今天能在段墨或是韩非面前表现一番,或是立下一功,那么无论是段墨或是韩非,必然再不会以看待寻常士族女郎的眼光来看待自己。 这样一来,往小里说,自己在族人中的地位会大大地提高,让他们以后要处置自己时,多少也要掂量着办。 往大里说,以后韩非成为了当世霸主,自己以今日之功向他求个明日富贵,后世无忧,或许也是可以的。 “三妹?三妹!” 卫芊一径地想着心事,直到卫青连叫了两三声,她才骤然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正狐疑地望着自己的卫青,卫芊淡淡一笑道:“我在想,狄人这次突然出兵犯我段国,虽然是蓄谋已久,但他们毕竟是以游牧为主的蛮夷小国,他们的粮草供给,向来都是以掠夺为主。这次太子能坚守渡水半月之久,狄人的粮草供给必然已经不足了,久战不决,对狄人而言,是大忌。” 卫芊一席话让卫青如醒醐灌顶,让他放心之余不免惊讶。 卫芊见他盯着自己,却又欲言又止,想了想,便主动解释道:“阿兄是否对小妹这些见识感到意外?” ------------ 可以向谁借势(三) 卫青怔怔点头,毫不掩饰地说道:“为兄总觉得,自三妹这一病后,倒如有神助,比起从前来处处更显稳重,凡事看得更为透彻。” “芊儿不是如有神助。” 卫芊望着他嘻嘻一笑,“阿兄忘记了么,芊儿自有母亲相佑。” 有了前面几次的经验,卫芊知道,把这些自己无法解释的事悉数推到她那已经故去的母亲身上,总是不会错的。 即便是这样的借口卫青也觉得可疑,但是除了这个解释,只怕也难有更让他信服的了。 兄妹俩正说着话,一个兵士却匆匆而来,对俩人叉手一礼道:“太子请卫氏少主与女郎一同入席。” 兄妹俩这才愕然,原来段墨与韩非已经去了多时,俩人连忙随着那兵士匆匆跟了上去。 夜幕越来越深,当卫青与卫芊踏入大殿时,两侧的牛油灯早就燃了起来。 卫芊一踏入大殿,便注意到殿上正在交淡的俩人,目光都若有若无地从她身上过了一遍。 略略思索了一下,卫芊便将头上的纱帽摘了下来,随手递给躬着身,匆匆迎上来的侍婢。 便是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无论是她摘帽的举动,或是她顺手递给侍婢的雍容姿态,无一不显得随意,自在。 从她摘掉纱帽之后,殿内便有无数的目光,灼灼地朝她望来,她似乎也恍然不觉。 她就那么跟在卫青身后,一派悠然地昂首而入,完全没有一般士族女郎的羞涩作态。 这样的卫芊,倒是让人耳目一新。 便是韩非见了,也毫不掩饰他的赞赏之色。 段墨堪堪从卫芊身上收回目光,不意间却看到,韩非那总是深邃阴烈的目光中,难得地露出了一抺带有温度的笑意。 段墨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一股不悦之色在自己面上一闪而过。 大殿上,除了段墨跟韩非,还是双方一些将士。 那引路的侍婢将卫芊与卫青各自引到榻几上坐好后,不过一会儿,便有两个侍婢抬了一方纱屏过来。 就在她们准备将那纱屏放在卫芊身前时,卫芊却脆声阻止道:“今天这一宴,不是欢宴,而是为韩王洗尘,及慰劳各位将士的庆功之宴。小姑子既然有幸出席,自然不必拘泥与那些世俗之礼。这纱屏,还是撤了吧。” 卫芊的声音虽不高亢,但是很清脆,然而她的话,却又堪堪让在场的各位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那俩个抬着纱屏的侍婢一怔,下意识地便向主榻上的段墨望去。 段墨容长俊朗的脸在灯火中显得有点阴沉,他远远地打量着卫芊,少顷抬了抬手,状似随意地说道:“就依女郎所言。” 感觉到他语气中似有不快,卫芊也不以意。 就连卫青也觉得自己妹妹的做法,没有什么不妥。 ------------ 阵前献策(一) 今天参宴的,除了卫青跟卫芊,都是军中之人。 像这样的人,无论他在军中的地位有多高,但其社会地位并不高。若按身份地位来说,自然比不上像卫青卫芊这样士族少主或嫡女。 因为卫芊是个女郎,所以段墨出于世俗的礼仪也好,出于私心也罢,让人在卫芊周围用纱屏隔开,表面上不过是时下对下位者与上位者的一种区分。 实际上,则是因为这些人看向卫芊的眼光,莫明地让段墨有了自己的所有物被冒犯的感觉。 他没有想到,卫芊对他的做法竟然不以为然。 她一个士族姑子,竟然无视他的良苦用心!这让段墨看向她的目光,便隐隐有点愤怒。 卫芊无意间抬头,自然也接收到了段墨目中的不快,不由心中微微一愕。 只是,还没等她将他眼中的意味读懂,段墨已经忿忿地将目光从她身上转开了。 卫芊细细想了想,自己并没有冒犯到他的地方,也就不以为意了。因为,就目前而言,她所要关心事情,并不是段墨的情绪反应。 段墨与卫芊之间的暗流涌动,不仅卫青察觉到了,便是从卫芊一入殿便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韩非,也察觉到了。 韩非本不是个重女色的人。以他的身份,身边自然从来就不乏美人相伴。他之所以对卫芊特别注目,与其说是在意,还不如说是好奇来得确切。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那么点兴趣。 毕竟就韩非的认知里,带着二十个护卫,便敢重返险地的士族女郎,又这么伶牙利齿的,他还真没见过。 这个女郎,时而沉稳雍容,看似心机深沉。时而喜怒于色,又看似天性纯良。无论她自持也好,激动也罢,又或是她随随便便展现出来的那股风流自在,却让她身上,莫明地多了一股与众不同名士之态。 也许因为她的特别,所以韩非便下意识地对她的容貌多了几分好奇与猜想。 毕竟,隔着那层纱帽,除了那双深潭似的双眸让韩非多了几分遐想,卫芊面上的轮廊,他也只是看了个隐约。 现在卫芊摘了纱帽,他自然便要仔细看上几眼了。 让韩非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如此刚烈的女郎,清艳的脸上却媚态天生! 这个卫氏的小姑子,生得明眸善睐,尽管还没有完全长开,但是她那青涩的脸上,却清艳妩媚,既有少女的清纯,又多了一股成熟妇人的风韵。明明如此矛盾的组合,却让人生生多了一股为之动心的风流神韵。 这样的女郎,生得太过俗艳,最容易勾/引男人的心魂。 便是韩非这样自制力超强的人,在细细打量卫芊之后,那心跳,也莫明地快了几分。 韩非毕竟是韩非。 随着那突如其来的心动,接踵而来的,便是他对自己强烈的自我厌弃。 ------------ 阵前献策(二) 想他韩非,向来以称霸天下为己任,又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郎而乱了分寸! 强迫自己将目光从这个惑人的女郎身上调开,韩非仰头将一樽酒,悉数灌了下去,随着烈酒入腹,他的思绪也为之清明起来。 韩非是个干脆的人。 对于已经放下的事,便不会再让他费半分心思。 转念间,他的心思便放到了如何破敌上了。 战事不可拖延,正好段、韩两国的主要将领都在,于是,在韩非的提议下,两方将士都就如何破敌开展了讨论。 段人主张坚守,韩人主张强攻。 两方正相持不下,段墨一眼瞥到正独自喝着闷酒,很是无趣的卫青,便朗声问道:“当今之势,卫郎以为如何?” 卫青没想到他会突然点名问到自己,转念间他便想了刚才卫芊同他说的那席话,当下淡然笑道:“狄人这次突然出兵犯我段国,虽然是蓄谋已久,但他们毕竟是以游牧为主的蛮夷小国,他们的粮草供给,向来都是以掠夺为主。这次我军既然已坚守渡水半月之久,狄人的粮草供给必然已经不足了。如此,就算不用强攻,不久之后狄人也必然会主动退兵。” 段人重仁,韩人尚武。 身为段人,卫青也跟段墨一样,其实并不赞成主动出击的。尤其是他刚刚才听了卫芊那席分析,所以觉得,在对待狄人的战事上,既然被动等待都能取得的胜利,又何必主动出击,去做那些无谓的牺牲呢。 卫青的话,无疑是极合段墨的心意。当下,他便转首问韩非道:“韩王以为如何?” 原本静静地听着段、韩两方人马各抒己见,自顾喝酒的韩非终于放下酒樽,勾唇一笑道:“卫氏不愧是风流百年的士族,门下子弟果然见识不凡。阁下对狄人的分析,更是一针见血。” 卫青没想到韩非会对自己毫不吝啬赞扬之词,可是一想到他之前对卫芊的态度,不由又有些恼怒。当下冷冷地说道:“刚才那些见识,不过是在下三妹的浅见罢了,当不得韩王如此夸奖。” “哦!” “哦!” 几乎是卫青话一出口,韩非与段墨便同时惊叹出声。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像卫芊这样一个士族女郎,竟然会有这样的见识! 这个女郎,她竟然精通治军之道! 一时间,殿上私谈声不断。 大殿上的众人,直刷刷地将目光转向了卫芊。众人看向她的目光惊讶之中,更多的则是敬佩。 隐约中有人说道:卫氏这样的百年士族果然了不得!连这样一个姑子都有治军之才,想必那卫氏的少主,就更不容小视了…… 这种话听在卫青耳中,让他更为得意。 凝神静思中的卫芊,正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顺理成章地将自己的主张说出来。 ------------ 阵前献策(三) 如今卫青这么一说,无意之中倒是助了她一把,将她一个默默无闻的士族女郎推到了众人之前,倒是帮了她一把。 果然韩非听了卫青一席话后,诧异地看向卫芊。 他定定地看了卫芊半晌,嘴角一扬,笑道:“本王倒是眼拙,竟没看出来小姑子是个善谋的。” 卫芊自然听出来韩非这厮话里的怀疑意味甚浓。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也不像段墨那样,带着赞赏,更多的是怀疑。 因为之前她心中已经有了计量,也因为心头那股不忿,卫芊原本还想婉转一点表达的意思,在下一刻便嗖然改了语气。 她昂起头,目光炯然地望向韩非,清脆地说道:“韩王过奖了。善谋两字,卫芊愧不敢当!卫芊的资质,在卫氏一门中算不得上乘,就算比起我家阿兄来,也差了十万八千里。只是今次这事,卫芊倒另有一番愚见。” 她说是愚见,但无论是说话的神气,或是语气,却又是一副把握十足的模样。 这样以来,便让段墨跟韩非在诧异之余,更多了几分好奇。 “女郎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韩非似笑非笑,段墨倒率先沉不住气,赶紧问道。 因为就在刚才,卫青那一番话已经极合他的心意了,段墨实在想不到,卫芊还能说出什么更让他满意的主意来。 卫芊正等着他这么说,现在段墨如她所愿起了个头,她当然就汤下面,侃侃而谈道:“卫芊所想的,与我阿兄的主张相去甚远。” 在卫青疑惑不解中,她绽颜一笑,缓缓说道:“阿兄主张,便是再耗些时日,狄人必然会自行退兵,这样虽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保全段、韩两军实力。但卫芊以为,狄人既然已是强弩之末,自然不足为惧。与其让他从容退兵,还不如对他予以重击。这样以来,一则让狄人以后对我段人心生惧意,再不敢轻易来犯。二则也好壮我国威,扬我士气,一雪前耻。” 卫芊这番话,实在是入情入理。 这样的话,即便是由一个男子说出来,都足以让在座的男儿热血沸腾,何况这样的话还是出自卫芊这样一个纤纤女郎之口,可想而知,对众人的震憾跟冲击,更是非同凡响了。 在场的各位将士目瞪口呆了! 卫青震惊了! 韩非沉默了! 段墨羞愧了! 他默然半晌后,久久,久久,才发出一声感叹:“段墨身为段国太子,竟然还不如我区区一个士族女郎那般,有一雪前耻之雄心,实在惭愧之极。” “有一雪前耻的决心当然是好事。只是本王更想知道,女郎有何良策,可以让段人一雪前耻呢!” 一个清朗的声音缓缓传来。 是韩非的声音。 他现在的声音中虽然仍有怀疑,但卫芊却明显感受到,他现在字里行间,已经少了轻视跟戏谑的意味。 ------------ 不一样了(一) 他是认真地问她。 卫芊笑了笑。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已经成功地赢得了段墨跟韩非的尊重。 这也意味着,以后不管是生活在段墨的管辖下,或是生活在韩非的统治下,她都迈出了较为轻松的第一步。 卫芊微微一笑,缓缓起身,她的目光转向殿中的众人,清脆地说道:“诚如卫氏少主刚才所言,狄人现有的粮草已经不多了。如果我军能出其不意地毁掉他的粮草,乱了他的军心,再给予狄人迎头痛击,如此,又何愁不能一雪前耻呢。” “女郎说得倒是轻巧!你可知道,两军交战,粮草都储备在后方,狄人骁勇,我军想要败他尚不是那么容易,又怎么可能长驱直入,杀入他的后方,毁了他的粮草呢?!” 几乎是卫芊话音一落,一个段人将士便高声反驳道。 无视那人的不满,卫芊回过头来直视着他,嘴角扬了扬,继续说道:“众所周知,狄人善骑,却畏水。如果我军从水路绕至狄人的后方,那又如何?” “从水路绕至狄人的后方?!” 那人诧异地重复了一遍,然后便嗖地收了声。 卫芊却聪明地不再出声。 她知道,在座的人,都是善于用兵打仗的将士,话说到这里,已经足以让他们明白此事的可行性了。 何况她还知道,这个主意原本便出自韩非,只是今生让她抢在他的前面说了出来而已,所以,此事的可行性是不容置疑的。 因而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主意会招人笑话。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议论声又四起。 卫芊端坐在属于她的一方榻几上,看似闲适,实际上她暗里却绷紧了神经。 终于,韩非懒洋洋地抬头扫了众人一眼,殿上瞬间安静下来。 一片安静中,韩非转头看向段墨,勾唇一笑,“女郎之策,太子觉得怎么样?” 从卫芊说出她的策略之后,段墨便一直怔怔地望着她。 作为一军统帅,他自然知道卫芊的计划是可行的! 不仅可行,而且依她的计策行事,可以说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这时候,他看向卫芊的目光很复杂,很矛盾。 这个女郎,从段墨第一次认识她起,她就对他极不待见。 刚开始时,段墨还不是很确定。直到探春时与她再次相遇,他带着玩笑般的心情向她求娶而被她拒绝时,段墨便明白了,这个女郎,她是真的看不上他。 甚至于,为了避免卫氏将她视作联姻的对象,这个女郎,她还动了点小心思。 这让从一开始便兴起捉弄她的段墨,对她反而多了几分必得的心思。 如果不是段国现在恰逢战乱,或许,他与卫氏已经达成联姻的约定了也指不定。 ------------ 不一样了(二) 只是现在这个局面,让身为太子的段墨既没有了当初的心情,也没有了当初的心思。 卫氏阿芊太让他意外了。就算从生下来那天,便在学习权术之道的段墨,竟然也看不透她。 很显然,这个像迷一样难懂,又才华横溢的女郎,她不仅掳掠了自己的心,也成功地引起了韩王的注意。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韩王看向卫芊的眼神,段墨便没来由的一阵气堵…… 陷入自己沉思中的段墨,对韩非的问话久久都没有任何表示。 直到众人不无惊讶地望向他时,他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将头一仰,匆匆将樽中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酒樽放在几上,抬头对愕然的众人一笑,高声道:“女郎这主意甚好。从水路绕至狄人后方烧其粮草,既然避免打草惊蛇,又可大乱对方军心,为我军出其不意进攻抢得先机。本太子决意按计行事,韩王意下如何?” 一直好整以暇地等着段墨回答的韩非听了,微微侧头看了卫芊一眼,忽而勾唇一笑,高声道:“本王正有此意。” 原本暗里凝视静听动静的卫芊终于松了口气。 这是她想要的答案,也是她意料中的答案,现在如她所愿了,卫芊心里仍然有少许的激动。 只是现在的她,就算内心再激动,表面上也是淡淡的。 卫芊这副悠闲自在的样子看在旁人眼里,浑然多了一股别样的风流。 目的既已达到,对于其余的事卫芊便不再关心了。接下来的时间,她是真的很放松。 她放松地享受着美酒美食,静静地听着双方将领就进攻的各项事宜展开激烈的讨论,直到夜色加深,已经连日赶路的卫芊这才不敌睡意,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只是她这个太过随意的行为却惊动了一个人。 卫芊在抬手准备掩嘴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她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原本一直在跟段墨讨论战事的韩非,竟然静静地在盯着她看。 很显然,她这个毫不秀气的呵欠吓到他了。 因为卫芊看到他看自己的眼光,简直跟见了鬼一样的惊讶。 然后,韩非这厮嘴角的弧度开始慢慢变大。 越变越大。 不无尴尬的卫芊忙不迭地低下头来,恨不能挖个地洞将自己埋了。心里各种后悔的她没有发现,韩非在她低下头来的时候,悄悄附耳跟段墨说了什么。 段墨先是一僵,随即目光如炬地向卫芊望来。 只是他这一看,脸色便变得柔和了许多,随即眸中也蕴了笑意。 下一刻段墨抬手召来了侍婢,小声交待了几句。 顷刻之后,那侍婢来到卫芊身前,躬身行礼道:“女郎旅途劳累,太子交待让奴婢侍候女郎早些安寑,女郎请随奴婢移步别苑。” ------------ 不一样了(三) 这侍婢一说,卫芊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韩非同段墨提起的了。当下脸燥得不行,她连抬头看向俩人的勇气都没有了. 卫芊红着脸抬头朝卫青望去,却见他正同众人在商讨用兵之道。 想了想,卫芊便起身缓缓向段墨跟韩非一福,这才低头跟在那侍婢身后,退出大殿。 大殿外的广场,在火把的照映下亮如白昼。卫芊一眼便看到,自己带来的护卫跟马车正等候在一旁。 卫芊招来一个殿前的侍从,让他前去将自己的护卫一并喊了过来,这才随着先前那侍婢向别院走去。 经过十数天的奔波,卫芊也是真的累了。 一去到别院,在那侍婢的侍候下梳洗过后,当她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睡在床上时,几乎是头一沾到枕头,她便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得极沉。 朦胧中,卫芊似乎听到周围有人在说话,声音急促,四周脚步声纷乱,然而这些脚步声却似乎离她越来越远,越走越远。 似梦半醒中,卫芊动了动,想要努力睁开眼睛,可是她的身体软绵绵的,却一点也使不上劲。 卫芊心里莫明地恐慌起来。 潜意识里,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梦。可是明明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却又诡异地乱哄哄的,扰得她心里越发慌乱起来。 眼睛倏地睁开。 室中光线晦暗,卫芊发现自己正好端端的睡在床上。 直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脑子才渐渐清醒过来。 随着她意识的恢复,卫芊这才发现,门外乱哄哄的嘈杂声真切不已。 难道是狄人又开始攻城了? 卫芊一惊,赶紧下了床,几步冲到门边,大力将门打开。 昨天夜里侍候她的那个侍婢,正巧端着梳洗用具立在门边,被卫芊这个突然开门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手上的用具也差点失手摔了出去。 好在这侍婢还算机灵,又见惯世面,所以就算失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才恢复清明的卫芊却无暇顾忌那么多,见了她劈头就问道:“外面怎么这般吵闹!可是狄人攻城来了?” “狄人攻城?!” 侍婢一惊,随即却恍然地笑道:“女郎误会了。昨天夜里我军不但烧了狄人的粮草,太子还亲率大军攻打狄人,这会儿战争已经结束。奴婢听说昨儿夜里那一战,我段人折了狄人半数人马有多,除了少数狄人护着他们的首领逃了,还俘虏了不少狄人跟战马。这会儿还在清点战俘财物呢!” 呃,战争这么快就结束了! 卫芊定了定神,忙又问道:“现在几时了?” 那侍婢已经入内准备好了一应梳洗之物,忙又笑着回道:“已经午时了。太子已经回营,正准备犒赏三军。他特别嘱咐奴婢过来看看女郎醒了没有,说是如果女郎起来了,还请一共入席。” ------------ 卫芊的请求(一) 午时了! 卫芊惊跳起来。 利用梳洗的空隙,卫芊忙又问道:“卫氏少主现在何处?” 那侍婢一边替她将长发拢向脑后,一边答道:“少主早些时候过来看过女郎,知道你还在沉睡,便嘱咐我等不可打扰。这会儿,想必少主也去了大殿,女郎一会就可以见到他了。” 人家都率军破敌归来了,自己还在呼呼大睡,这事要传出去,先不说别人怎么看待,卫芊自己先就觉得没脸见人了。 想到这里,卫芊心里又着急了几分。 等那侍婢将她的头发拢好之后,她对着铜镜匆匆打量了一眼,一看衣饰还算齐整,便忙不迭地朝外冲去。 急冲冲走了数步,卫芊却嗖然顿住了。 因为她突然想起,昨天夜里她是随着这个侍婢来的这别院,兜兜转转之后,她已经有点搞不清楚方向了,所以现在她并不知道段墨在哪里设宴。 原本跟在卫芊身后的侍婢见了她的模样,立刻便猜测到她的心意了。当下呡嘴一笑,上前道:“女郎还请随奴婢前往。” 到了这时候,卫芊也顾不上其他,忙不迭地跟在她身后走去。 这侍婢也知道卫芊心里着急,所以刻意加快了步伐。一路急走来到大殿时,卫芊已经有些微微发喘。 在大殿外她定了定神,又调息了一下呼吸,这才缓缓提步入内。 几乎是卫芊一入大殿,众人便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齐聚在她身上。 这时的卫芊,刚才一路急走,身上已经微微有些汗湿。尽管她在殿外已经将呼吸调息好了,但脸上仍然红彤彤的,于妩媚中自有一股逼人的青春气息。 这样的卫芊,跟这些人平常见到的那些拘谨的士族女郎,又有些不同,一时间,众人不由都看呆了去。 先不说见惯风月的韩非跟段墨,就是这些常年置身军营,从来就没有把女人放在眼中的将士们,对于像卫芊这样端庄大方,深通用兵之道,又有名士风流的士族女郎,也是打心里喜欢的。 与人正在交谈的卫青,被大殿中这股异于方才的气氛所惊。 他顺着众人的目光回头望去,正好看到卫芊堪堪入席。 卫青不动声色地斜睨了她一眼,面上虽然沉静无波,然而却掩不住眼中愈发明显的得意。 卫青对他这个妹妹,虽然越来越觉得看不懂了,看不透了。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卫青看来,除了这个看似纤弱的妹妹会为了他不顾自身的安危,不顾一切地重回险地,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会愿意冒这样大的风险前来找他。 人生在世,能有这样一个为了自己奋不顾身的妹妹,对卫青而言便足够了。 所以,不管世人如何看待卫芊,在卫青而言,无论卫芊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在意,也无须在意! ------------ 卫芊的请求(二) 何况在卫青看来,卫芊虽然变了很多,但是,她变得更聪慧,更沉稳了却也不是坏事。对于卫芊的改变,他甚至是欢喜的。 终于坐下来的卫芊,暗里定了定神。 她知道众人都在看她,所以,当她再抬头看向众人时,又是一副举止雍容的士族女郎模样。 卫青莞尔一笑,收回了目光。 他这个妹妹,现在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已经无须他去操心了。 气定神闲的卫芊,无意间与段墨四目相对,完全没有准备的她先是一怔,随即坦然望了他一眼,微微低头,算是见礼了。 卫芊发现,现如今就算对上段墨那双夺人心魄的眼眸时,她也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可以与他坦然相对了。 不经意间,她似乎在面对段墨时,不再如前一世那样,把他视为高高在上的神祇,总是用卑微的眼光远远地仰望着他。 现在的卫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把自己与段墨摆在了同一高度,所以即使是跟他见礼,在卫芊做来,也不自觉地带了几分骄傲。 直到现在卫芊才明白,一个人在你心目中是高贵如云,还是低贱如泥,不是取决于他的身份,而是取决于这个人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她这才觉得,原来前一世段墨对她而言那么的遥不可及,都是因为自己将他看得太重的缘故。 今生她将什么都放下了,这才赫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可以如此平等地坐在他面前,这么坦然地与他对视…… “这次突袭狄人能大获全胜,女郎居功至伟。本王代旗下将士,在此敬你一樽。” 大殿中,韩非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这声音听似随意,却又带着韩非贯有的狂妄,成功地让失神的段墨和深思中的卫芊同时回过神来。 卫芊诧异望向那个始作俑者,却见到正注视着她,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笑得好不狂妄的韩非,正慢悠悠冲她举着酒樽,静静地望着她。 卫芊一笑,也端起酒樽,遥遥冲他一举,淡淡地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卫芊为国尽力那是本分,倒是韩王,为我段国奔走劳累,让小女子好生敬佩。这一樽酒,就权当是小女子不自量力,敬韩王好了。” 韩非眉头一挑,随即不怀好意地勾唇一笑,一语不发地一仰头,将整樽酒都灌了下去,末了还冲卫芊扬了扬空了的酒樽。 卫芊从善如流,也学着他的模样一仰脖子,闭着眼将整樽酒往喉咙里一灌。 只是这酒一入喉,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酒性烈,一入喉咙便似火烧一般,俨然不是昨晚席间喝的那种淡酒。 注:因月初事多,还有一章菊争取明天上午尽早码出来,请各位见谅。 ------------ 卫芊的请求(三) 她不知道,这行军作战前,众将士喝的都是淡酒,为的是不让将士们因酒误事。而这庆功宴上的酒,自然是烈酒了。 因为这种酒对大战过后须要放松的将士们,是最好不过的了。 不知就里的卫芊,学着韩非的样子喝下这樽酒后,直觉得那股火从心底直烧到了面上,就连两个耳垂都热得似要烧起来了。 放下酒樽的卫芊,表情有点奇怪。 她先是有点呆呆的,随即又扬起微红却又粉纷嫩嫩的脸,仗着酒劲,狠狠地剜了韩非一眼。 她明明是有点生气的,可是当她那一双氤氲着水漾的眸子,狠狠剜向韩非时,却莫明地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妩媚。 喝了酒后的卫芊,几乎是突然之间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原来那个端庄稳重的女郎,在这一刻,竟然有股说不出来的妩媚温婉。 段墨一直目不转晴地盯着卫芊在看。 从她进殿以来,他便这么盯着她。到她落坐,再到她与韩王相互敬酒,甚至于她在喝了酒后的每一个表情变化,他都细细地看着,没有遗漏丝毫。 直到他见到卫芊冲韩非剜了一眼后,他不自禁地为她那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别样风情怦然心动。 瞥了一眼尚望着卫芊一脸坏笑的韩非,段墨浓眉一挑,俊美的脸上快速掠过一抺不悦。 他面上的这抹不悦尽管来得极快,也极淡,又转眼即逝,但是仍然让离他较近的卫青捕捉到了。 卫青心中一动,待再想看清楚时,段墨已经神色如常地望向卫芊,笑道:“说起来,这次我段人能一雪前耻,卫氏阿芊还真是功不可没。有所谓功必赏,过必罚,误必惩,绩必奖。女郎这次破敌有功,想要什么奖赏你尽管说,本太子力能所及之处一定应承你。” 卫芊从喝了那一樽酒后,头一直晕乎乎的,但是对于段墨所说的功必赏,过必罚,误必惩,绩必奖,她还是听明白了。 尽管她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可心里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力持清醒,卫芊在榻上冲段墨微微欠身,高声道:“卫芊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是也知道忠义之事。不过既然太子执意要赏的话,不如卫芊便向太子求得一诺可好?” “求得一诺?” 段墨诧异。 卫芊淡淡一笑,重复道:“是!卫芊想求太子,以后若我走投无路了,在我无助的时候,为难的时候,太子或是成为我的依仗,助我一臂之力,或是成全我的心愿。可以吗?” 卫芊所提的要求,与其说是请求,但实际上却相当于什么也没有提。毕竟她是说,如果她有无助或是为难的时候,才请段墨帮助她,成全她。那么反之,如果这种情况不存在的话,段墨自然也就不需要为卫芊做什么了。 ------------ 重回太原(一) 在段墨看来,像卫芊这样的士族女郎,怎么会有可能有走投无路又或是无助的时候? 这种要求,其实提了跟没提也没什么区别,段墨以为只是卫芊的场面话,当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头越来越晕沉,眼波流转间,卫芊又看向韩非。 借着几分酒意,她吃吃笑着伸手冲他一指,娇笑着道:“堂堂韩王,贵为一方诸侯,说是要代旗下将士谢我,然而我看着却没什么诚意呢?” “三妹……” 一旁的卫青已经看出来,卫芊像是醉了。否则以她沉稳的性子,按说不会这么主动去向韩王讨赏的。 卫青还来不及阻止,一侧的韩非已经哈哈一笑道:“女郎说得有理,倒是本王小气了。” 随着他的笑声一落,韩非看似随意地从身上取下一块玉佩,朗声道:“为了以示诚意,刚才太子答应你的事,本王也可以应允你,就以这玉佩为凭。以后女郎若是走投无路了,又或是有了为难的时候,你只管持此玉佩前来找我,无论如何,本王都会成全你的心愿。怎么样,本王这一诺,算得上诚意十足了吧!” 韩非的话让段墨丕然变色。 便是卫青,在听了他的话后也不免一怔。 随即他便下意识地看向段墨。让他稍微觉得心安的是,段墨似乎对韩王的话并不以为意。 韩王亲佩的玉佩,这可不是寻常之物,这礼也太贵重了一点。 卫青本来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段墨对卫芊那点心思,虽然他不是很看得透,但毕竟他对自己这个妹妹有兴趣,那是真的。 就卫青而言,他当然希望卫芊能成为段国的太子妃,现在韩王意味不明地送了这么一份大份礼给卫芊,这事,卫青怎么想怎么觉得古怪。 轻叹了口气,卫青正想代卫芊婉拒韩非,不想卫芊却不无欢喜地,从座位上踉跄着踱了出来,极为兴奋地从韩非的侍从手中几乎是用夺的,拿过那玉佩,不无欢喜地翻来覆去的看。 直到卫青都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道:“三妹!” 卫芊似乎这才嗖然回过神来,她摇摇晃晃地冲韩非一福,用一丝儿带着兴奋的颤音谢了赏,然后也不等韩本再说什么,便喜孜孜地踉跄着退了下来。 一闪眼间,卫芊没有忽略段墨跟韩非愣愣地怔住的模样。 也是,一喝醉酒便一副上不了台面儿的样子,在他们看来,或许这才是自己的本性。 卫氏百年风流,卫氏门下的嫡女,也不过是个表面矫情,实则庸俗的人罢了。 卫芊把头埋得低低的,暗自轻笑了出来。 都说酒醉心里明,她是略有醉意没错,可也正因为这点醉意,才让卫芊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渡水这一战后,段墨跟韩非对她,或多或少总有点意思。或是说再看她时,总会比寻常的士族女郎多了那么一点与众不同。 ------------ 重回太原(二) 今生的卫芊,无意与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有所牵扯。既然她在他们身上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那么,成为一个有些才华,却又庸俗矫情的女子对卫芊来说,将是最好的保护色。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卫芊也不再努力地抓着那点仅存的理智,她放任自己的意识变得模糊。 回到自己那一席时,她一屁股坐在榻上,然后便用手支着头陷入了混沌之中,周围嘈杂的声音开始慢慢游离在她的意识之外…… 卫芊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翌日她醒来时,也是日上三竿了。 每天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士族女郎,这普天之下除了自己,只怕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卫芊想到这里,不由觉得有点好笑。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经渡水之战后不管怎么样,自己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有了段墨跟韩王的承诺,自己回到太原时,在族人中的地位自然也会大不一样。 卫芊心里很清楚,在这乱世,她若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那么首先便要做到能主宰整个卫氏一族的命运。 但是身为女郎,一切由她自己出面并不是那么方便,那么当今之计,她便要帮助卫青顺利地得到家族的控制权,有卫青护着,她的命运才会跟前一世时不再一样。 由着自己懒懒地躺在床上,任凭思绪游离于自己的掌控之中,卫芊自重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原来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而活,是件多么惬意的事情。 “少主前来探视女郎,正在前厅,女郎现在要起了么?” 侍婢在帐帘外小声地问,声音不大,却适到好处。 卫芊伸了个懒腰,轻快地应道:“起了,侍候梳洗吧。” 当卫芊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好出现时,卫青正不无烦躁地在前厅来回踱着步。 见到卫芊,他几步冲上前来,先是不无担心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小声问道:“三妹昨天喝醉了,现在身子好些了没有?” 已经容光焕发的卫芊在他面前轻松转了一圈,笑问道:“阿兄看我好些了没有?” 卫青松了口气,看向卫芊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他几番犹豫之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三妹可还记得,昨天喝醉之后干了些什么吗?” 卫芊看他问自己时透着小心,知道卫青指的自然是自己向韩王讨赏的事。 其实在今天醒来之后,卫芊已经将昨天的事细细梳理了一遍。 昨天她看似醉酒,然而其中有真有假。是有点醉酒没错,假酒装疯向韩非讨赏却是真的,她又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只是现在卫青既然问起,卫芊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自己还记得的了。她当下摇着头,故作苦恼地反问道:“依稀记起一点,但也不是十分清楚。阿兄这么问,难道是昨天席间芊儿有失礼的地方么?” ------------ 重回太原(三) 听她这么说,卫青原本紧皱的眉头不由轻轻舒展了一些,忙安慰她道:“三妹不胜酒力,韩王却是明知那酒性烈,却还向三妹敬酒的。昨天的事,就算偶有失礼,却也怪不得三妹。” 卫青抬头看了卫芊一眼,温和地说道:“只是昨天席间韩王赏了一块随身佩带的玉佩给三妹,阿兄觉得那物件太过贵重,你看咱们是不是还回去的好。” 卫芊知道卫青心里想的什么。 她知道在卫青看来,段墨似乎对自己有那么一点意思,而以自己卫氏嫡女的身份,若能嫁给段墨,无疑是对自己还是对整个卫氏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在他看来,这种时候自己是万万不能再去招惹韩王,而惹得段墨不高兴的。 卫芊知道卫青是为自己好,他之所以要自己退还韩非的玉佩,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考虑罢了。只是,他不知道在这乱世,韩非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 卫芊不想让卫青担心,也无法告诉他将来会发生什么,面对他温和的劝告,她温顺一笑,柔声应道:“阿兄说的是,芊儿这就将玉佩还给韩王,并为昨晚失态之事向他赔罪。” 听了卫芊的话,卫青终于松了口气,不由在心里安慰自己:昨天三妹果然是因为喝醉了才那样胡闹,现在她这么明事理,肯将玉佩退回给韩王了,太子那里还得我去婉转解释一下才好。 卫青压下心里的欢喜,语气平和地对卫芊道:“既然这样,妹妹还是快去见过韩王吧。太子已经下令,除了守城将士,余下部队明天要搬师先回太原了。韩王的队伍,想必也在今明两天就会离开渡水。” “是。” 卫芊朝卫青福了福,答应了下来。 卫青心中一宽,露出今天第一个笑脸,“阿兄这就去将府中的护卫集中起来,准备好明天返回的事宜,明天晨起时再来接你。” “是。” 卫芊温顺地应了下来,目送着卫青远去,这才嘴角一挑,也出门而去。 她知道,这次重回太原韩非会一路同行。因为段墨与韩非就如何收复苏城,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所以段墨会邀请韩非前往太原,与当今圣上进一步详谈。 段墨不知道的是,韩非在帮助他收复失地的同时,也是开始吞并段国的开始。 而这一切对卫芊而言,与她一点干系也没有。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在回到太原之前,再见韩非一面。 她知道,韩非是一个有野心却不重色yu的人。他对江山天下,千秋霸业的执着,远远要超越他对这世上任何事物的兴趣,而且,最终他也真的成了这个乱世上的唯一霸主。 这次她私自跑来渡水,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元氏想要趁机兴风作浪,那么便是小事也可能会闹成大事。 ------------ 借势(一) 卫青没有如元氏所愿客死半途,想必元氏一定会迁怒到她身上。 凭着卫芊前世对元氏的了解,她不难猜到,回到太原之后必然会有一场声势浩大的风波在等着自己。 就算明知回去之后很难善了,可是卫芊却不愿意向段墨求助。 在她看来,今生既然已经决意不再牵扯了,便要干干脆脆的没有丝毫干系才行。卫芊想来想去,这一次想要平息那场风波,也只有韩非,才可以助她渡过这个难关。 如果想要让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助力,卫芊觉得在回到太原之前,她很有必要再去见一见他。 虽说前世对韩非的畏惧还在,可卫芊宁愿硬头皮向他求助,也不愿意去请段墨帮忙的。 尽管卫芊知道,只要自己肯向段墨开这个口的话,他是一定会帮自己的,但她就是不愿意冲他开这个口。 卫芊是孤身前去找韩非的。 她摒退了侍婢,说是想自个儿随意走走。因为她去找韩非相助这件事,卫芊并不想让段墨知道。 到了外面,卫芊随便找了一个段人兵士问道:“韩人在哪里?” 那兵士看她的眼光虽然透着怪异,不过仍然朝远处一指,“前方正在集结的就是。” 卫芊冲那兵士点头略为示意,便提步向那些韩人兵士走去。在她的意识里,有韩人的地方,自然便可以打听到韩非的去处。 卫芊堪堪走近韩人,恰巧看到几名韩人将士走了过来。 这几个人,因为在殿上议事时曾经见过卫芊,所以也算是相互都认识的,卫芊想了想,便直接迎了上去,向他们打听韩非的去处。 这个几韩人将士因为见识过卫芊的不凡之处,所以对她还算十分客气,忙不迭地自愿为她带路,倒是让卫芊省去了若多的麻烦。 卫芊随着其中一个将士走向韩人临时的议事堂时,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韩非与少数几个将士在里面议事。 韩非的语气,一如平时那般果断决然,带着天生的威压。 当看到卫芊走进来时,他突然将话头生生打住了。直直地看着她,韩非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惊诧。 卫芊心里那股潜意识里的畏惧又突然而至。 这种感觉让卫芊不由自主地止了步,双手相互绞动着定在原处。 直到韩非一个眼神示意,那些韩人将士都退了下去之后,卫芊这才抿着唇,向他一步步走近。 见到卫芊这副样子,韩非不自觉地挑了挑眉头,目光炯炯,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这种眼神,卫芊前生见过。 一时间,她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乍了起来。只是到了这个份上,既然自己人都站在这里了,卫芊也就不敢再去看他的脸色,只好硬着头皮一步步走到他身前,在离他数步远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 借势(二) 韩非的眼神很可怕,卫芊觉得他可以随随便便就看进一个人的内心深处。 这种眼神,每看她一眼,便让卫芊的心脏有种结冰的感觉。 卫芊清楚,对韩非这样的男人,对他直接一点,坦白一点,更容易得到他的帮助。 她清楚地知道,欺骗这个男人的下场会是什么样的。 前一世已经经历过的,今生她不要再尝试挑战他的底线。因为挑战他的后果,直到现在,卫芊某某想起,还会心有余悸。 所以,当卫芊眼神清澈地望向韩非时,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这次是私自前来渡水的。韩王应该知道,像我这样未出嫁的姑子,这样不管不顾地跑出来,若让有心之人加以揣测,必然再没有清白可言了。此次回去太原,卫芊必然会遭到家族非难。卫芊前来,是想恳请韩王帮我一把。” “帮你一把?!” 韩非敛起面上的讶色,勾唇一笑,“你要本王如何帮你?” 卫芊敛眉,静静地回道:“如果韩王前往太原,卫芊恳请韩王在我主面前替我正名。” “你倒是挺直接的。” 韩非扯了扯嘴角,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缓缓说道:“你怎么就能肯定,本王一定会前往太原?” 卫芊深吸一口气,望着他,“段国已经数十年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洗礼,这次虽然能大败狄人,一雪前耻,归根究底却是得益于韩王你的相助罢了。我想,无论是太子还是我段王,心中一定明白,想要收复失地,仅凭我段人是没有办法做到了。” “如此你就能断定,我便一定会前往太原么?” 韩非收起了面上玩笑的神色,如雕琢般的面庞上,眸色深深。 “没错!” 卫芊抬首望着韩非,笑了笑:“韩王这次能为段人奔行千里,必然也是明白唇寒齿亡的道理,才为段人出兵的。韩王非等闲人,你的卧榻之侧,自然容不得他人鼾睡。如果卫芊猜得不错,不仅仅是我段人,就是韩王你,也必定无法容忍苏城为狄人所占。如此以来,段人与韩人联手驱赶狄人,将是十分必要的手段。卫芊以为,段王必然会请韩王前去太原,而韩王你也一会的愿意前去。” “你这个女郎,懂得倒还挺多。” 韩非卫芊对视片刻,忽而一笑,“以前我很不喜欢你们这些士族中人。本王觉得这些士族,仗着数十年,甚至于数百年的根基,总是喜欢左右朝政,对当政者指指点点。就说你们段国,若不是士族左右朝政太过,又怎么会落到被狄人这样的蛮夷小族欺侮的境地!这次认识你这个小姑子,倒是改变了本王对士族的看法。” 韩非看着卫芊,良久没有言语。 就在卫芊犹豫着怎么开口时,他却又突然问道:“为你正名这种事,女郎为什么不去找太子?按说,他是比本王更合适的人选?” ------------ 借势(三) 卫芊摇头,“韩王方才也说了,段国之所以有今天,俱是士族之祸。当今段国,除了卫氏之外,还有秦、苏、白三大士族。这些士族忙于争权,忙于争夺自己家族在朝中的势力。比起如何抵御外敌来,他们更关心的便是,谁家的女儿可以嫁给太子为妻。” 在韩非的沉默中,卫芊低低说道:“卫芊若请太子为我正名,不仅仅是与自己家族中的人为敌,更是与所有士族世家为敌。” 卫芊说的这些,韩非当然明白。 这些士族世家,对外要维护自己家族的利益时,便与其他的士族之间相互争斗。然而一关起门来,士族自家的各房各系之中也各有争斗。这种现象不只是在段国存在,在韩国同样也是存在。 韩非感到奇怪的,却是这个女郎的态度。 看着卫芊,韩非唇边缓缓浮起一丝笑意。 他环胸用手抚着下巴,慢腾腾地说道:“像你们这样的士族女郎,若能嫁给太子为妻,不仅可为自己家族谋利,便是对你自己,也是挺不错的选择。卫氏阿芊,你怎么就不愿意了?” “费尽心机,嫁一个并不爱自己的男子为妻,真的不错么?” 卫芊转身望向别处,似入定一般,喃喃自语道。 与其说她在回答韩非的问题,还不如说她在自问。 她在问自己,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子为妻,是不是真的就会幸福? 韩非盯着一动不动地卫芊,片刻后,他再次笑了。 侧过头,望了望卫芊的侧面,他有点好笑地想道:这个女郎,她刚刚竟然提到了“爱”这个字。 在这时世,韩非所有的认知跟教导里,有对双亲的爱,对尊长的爱,对子民的爱,唯独就是没有男人对女人要用爱的。 在韩非看来,女人,不过是为男人繁衍子息的工具,或是可以宠爱的玩物罢了。而这个女郎,她竟然妄想可以得到男人的爱,并以此为婚嫁的条件! 身为男人,韩非明明是想大声嘲笑她的。可是,当他看到这个女郎落寞的侧面,一想起她刚才那一字一句,如冰敲玉打般的声音,一听到她那茫然的语调,甚至一看到她那种异与常人的飘渺迷茫,韩非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是如此的深沉难懂! 最终,他竟然鬼使神差地,以一种不自觉的温柔,低低地说道:“你回去吧!女郎所托之事,本王答应了。” 卫芊嗖然抬头,她先是定定地看了韩非一眼,不无感激地冲他欠身行礼,尔后便往堂外走去。 “卫氏阿芊!” 韩非目送她走到门口,却又突兀地出声问道:“你究竟是个怎样的女郎?” 卫芊意外地顿住步子,少顷,缓缓回头,淡然一笑道:“卫芊身为百年士族嫡女,精通阴谋阳谋之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也是可以不顾一切钻营,不择手段行事的。韩王何必对我区区一个士族女郎在意,其实,卫芊也只求在这时世活个安逸罢了。” ------------ 风波(一) 卫芊的声音,低低的,冷冷的,听起来虽然温婉,但那语气中的漠然跟冷冷的不屑却分外明显。 她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自我评价了一番,也不管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会不会吓到别人,或是对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这么侃侃而谈,眼神冰冷,神色却坦然。 这样的卫芊,于不羁中自有一股不流于世的傲然。 几乎是突然的,一阵狂笑声自堂内响起! 卫芊怔了怔,随即施施然转了身。 她便是在韩非的大笑声中,缓缓地离开韩人的议事堂。 返回太原时,因为是随军的缘故,所以卫芊他们再也没有经历来时那样惊险的一幕。 卫芊看得出来,一路走来,满目疮痍的景象让段墨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低落。 她心里清楚,或许段墨正是因为经历了失城之痛,才开始由一个安逸的储君,变得对兴国强兵有了极度的渴望。 只是段国百余年来一直受制于四大士族,经历内讧外患,时至今日已是国力单薄了。 段墨如果能早几年登上君侯之位,或许他也会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可惜的是,现在的段国,已经积重难返。就算段墨有兴国之心,却也无力回天了。 想想前一世,段墨的一生也是饱经忧患,异常坎坷的。 卫芊怔怔地望着马背上那个俊挺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有些痛。为他而疼。 两世为人,重新经历这些战乱之苦后,卫芊已经不再是前一世那个心里眼里只有意中人,为情而生,为情而死的懵懂少女。到了现在,她似乎可以试着去体谅那个绝情无情的男人。 似乎,她对他的恨意,也不再如当初那般深刻了…… 心事翻滚,卫芊怔怔地望着段墨,一时间百感交集。 段墨像是所感应似的,突然回头望来,卫芊猝不及防,一时间两人四目相接…… 卫芊无法从段墨那双黑黑的眸子里读懂他的想法,然而她面上太过明显的怜惜跟心痛,却狠狠地蛰痛了段墨的神经,他的眼里,飞快地掠过一抺痛楚之色。 几乎是与此同时,卫芊已经果断地伸手将车帘哗地一下,拉了下来。 这样脆弱而痛苦的段墨,她不想看到。 她也不想再被他左右自己的情绪。 她再一次在心里告诫自己:卫芊,你已经为他死过一次了,今生,你一定要为自己而活!只为自己而活!! 显然,卫芊的举动刺痛了段墨。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地,立刻将头掉了过去。 他不知道,薄薄的车帘后,卫芊正泪如雨下。 这是自重生之后,卫芊第一次流泪。 既为段墨,也为自己。 因为她突然发现,她一直爱着的恨着的这个男人,其实也不过是个可怜之人。 ------------ 风波(二) 接下来的日子,卫芊明显可以感觉到段墨在有意地避开她。 卫芊也不以为意。 现如今的她,因为不会再爱上谁,所以反而可以理智地去看待自己前一世与段墨之间的关系。 她甚至可以试着去体谅这个男人,试着体谅他的无情,都跟他的生不逢时有关。 毕竟女人对他的爱,无法等同于失去一个国家的独立之痛。段墨选择牺牲一个或是无数个女人,去试图拯救他的国家,虽然无情,但是却是他的职责所在。 大军快到太原时,卫青、卫芊便与段墨跟韩非的军队分开了。段墨与韩非会率军先行入城。 临分开前,卫青察觉到太子墨,有好几次望向卫芊那闭得严实的车帘,最终却只是嘴唇嚅动了一下,便神色如常地调开了视线。 倒是韩非,旁若无人地驱马靠近卫芊也马车,也不知道他跟马车内的卫芊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卫芊又回了什么,竟引得他驱马离开之前大笑不已。 看着卫芊的马车,段墨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望向那被风撩起的车帘。几乎才一眼,他的眉头便微微皱起,带着浓烈的自我厌弃,狠狠地将头掉开。 随即他一甩马鞭,率先朝队伍前方跑去。 望着飞奔而去的段墨,韩非一挑眉,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嘟嚷道:“咄,想不到本王居然让个小姑子给利用了。卫芊,拿本王当剑使,可是要付出相当的代价的!” 韩非嘴里虽然抱怨,可他的嘴角,却在不知不觉中向上勾了起来。 同段墨的军队一分开,卫芊便吩咐一旁的护卫道:“去跟少主说,先不急于赶路,等到日落的时候再入城便可。” 那护卫答应着去了。 不过一会,卫青便驱马赶了过来,不解地问:“三妹,为什么咱们不趁着现在快些赶路,却偏偏要等到日落的时候才入城?” 卫芊撩开车帘对卫青一笑,“我们若是太快回到府中,就算父亲不追究我私自出府的事,府中那几位庶母也必定会不依不饶。日落之后入城,我们一进府门,定然便会有贵人前来求我。” “有贵人前来求你?!” 卫青先是不解,随即恍然大悟,“三妹说的贵人,难道是韩王?” 卫芊一笑,“正是。” “为什么?” 饶是卫青算是个心思慎密的,他也无法猜到卫芊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卫芊也不卖关子,只说:“韩王驾临太原,皇上今晚必定会隆重设宴款待。韩王会趁机要求皇上请你我一同赴宴,席间亦会为我的渡水之行正名。” 对于卫芊为了自己私自出府的事,卫青也不是没有想过。当时他只想着,自己无论如何也会设法保全她,一定不会让府中的几个多舌之妇坏了她的清誉。 ------------ 风波(三) 让卫青没有想到的是,卫芊居然早就设想好了。 无疑,由韩王出面向世人澄清,不仅可以为卫芊免去那些口舌之祸,或许,还可以提升卫芊在族人中的地位。 明白了卫芊的意图,卫青便收起沉吟,对她咧嘴一笑道:“就依三妹之言好了。” 日近黄昏的时候,卫芊的马车才入了城。等他们回到现在的住处时,已经是掌灯的时候了。 卫青与卫芊的回来,让前来应门的奴仆们先是一阵惊讶,随即便不无欢喜地奔入内堂,急着向卫良通报:“少主与三小姐回来了!少主与三小姐回来了!”内堂,卫良正坐在榻几上闭目倾听乐伎们演奏筝曲,听到奴仆的大呼小叫,嗖然睁开双眼,急忙站起来,问道:“是少主回来了么?真是少主回来了!” 一旁正剥了桔子往他嘴里送的元氏,嗖然扑了个空,那举着桔子的手怔怔地僵在虚空半天,尔后才无力地垂了下来。 坐在另一侧的李氏跟姜氏了然地相视一笑,随即又很有默契地收起那抹快意。 李氏到底为人要圆滑一点,她瞥了一眼已经冲着门口着急地张望着的卫良,轻笑道:“少主能安然回来,那是咱们卫氏的福气,我们姐妹几个去迎一迎罢。” “少主能活着回来,妾心里不知道替夫主多高兴呢。现如今好了,夫主也就不用再为继嗣的事操心了。我们是该去迎一迎的。” 姜氏笑着接过李氏的话,又意有所指地扫了元氏一眼。 元氏一个激灵,立时回过神来。她忙不迭地瞅了卫良一眼,好在他的心思似乎并不在她们身上,对姜氏的话,也像是并未留意。 元氏暗里松了口气,随即却狠狠地瞪了姜氏一眼,阴着眸子笑道:“妹妹这话说得我就不愿意听了。少主能活着回来,就你高兴?!好好的事儿让你这么一说,倒好像有谁不乐意他能活着回来似的!” 姜氏被元氏拿话一噎,气得面上一白,却偏偏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回驳她,一时气哼哼的,却只能干瞪眼。 “好了!吵什么吵!要吵给我出去吵,别在这里搅得我不得安宁!” 卫良一声暴喝,成功地让几个女人闭了嘴。 卫芊静静地等在堂外,没敢进去。 按照她的意思,先让卫青进去打了个前站。 不管怎么样,卫青这个长子能安然回来,对父亲而言总是桩值得庆祝的事情。 卫芊想着,由他先进去先让父亲欢喜一下,或许他一高兴,兴许对自己私自出府的事也就不追究了。 可是,她左等右等,直等了近一个时辰,卫青才匆匆从堂内走了出来。 他看向卫芊的眼中有刻意的轻松。 直直地走到她面前,卫青抬手抚了抚卫芊的头发,小声道:“进去吧,父亲在等着呢。” ------------ 贵人(一) 卫芊点了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便昂首朝堂内走去。 只是,她堪堪走出几步,卫青又在后面小声唤住她道:“休要害怕,一切有阿兄在。” 卫芊回头望向卫青,冲他裂开嘴,回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这才毅然转身朝堂内走去。 她是真不害怕。 因为,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皇上应该马上就会差人来宣她进宫了,所以卫芊是真不害怕。 进了内堂,卫芊安静地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地冲卫良叩首行礼后,这才懦弱地,小声地说道:“女儿给父亲请安。” 卫良盯着跪伏在地的卫芊,皱着眉头,却一言不发。 因为心中有火,他此刻看着卫芊,是怎么看怎么令人厌烦。 直过了半晌,卫良才冷冷地斥责道,“竖子,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卫芊眉目微敛,轻声应道:“女儿知道。” “你知道?哦,说来听听。” 卫芊抿了抿唇,越发小声地说道:“女儿未经父亲允许便擅自离府,已犯了不敬不孝忤逆之罪。” “原来你真知道啊?!” 卫良冷笑起来。 他盯着卫芊,右手朝着几面重重一拍,厉声斥道:“你说,我平时都是怎么教导你的!你怎么会变得如此没脸没皮,不经长辈同意便私自出府!你,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的吗?他们都说,我卫氏嫡女竟然趁着战乱之时,与人私奔了!说你前来太原,祈愿是假,私会情人是真!你,你个忤逆子,我卫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光了!” 卫良压低着嗓门咆哮时,卫芊一直低着头,听到这里,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心里暗想道:外人说我趁着战乱之时与人私奔了?说是我前来太原,祈愿是假私会情人是真?这外人还真是神通,连自己前来太原祈福的事都清清楚楚!看来,还是父亲的内人借着外人的怏怏之口,想要坏我清誉吧! 也是,如果自己失去清誉,那么卫氏上下可与太子联姻的女郎里面,除了支系的几个嫡女,本族嫡子的庶女,机会也就大了很多。 前一世的时候也是如此,她们设计了自己,最后让失去清誉的自己不得不断了嫁给太子为妃的念头,从而作为棋子被送到韩王身边。 这次自己私自出府,对元氏而言,无异是个天大的机会。这时候她不拿着话柄抹黑自己,又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卫芊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不过她却没有还嘴。 事实上,便是卫良的斥责之词,她都懒得去听,也不屑于放在心上。她只是在安静地等待着前来宣旨的人出现。 卫良狠狠地斥责了卫芊一通,见卫芊只是垂头聆听,一副虚心认错的样子,心里的气也跟着消了大半。 再则,刚才他也听卫青说了,卫芊之所以未经过他的同意便私自前往渡水,实在是因为担心卫青的缘故。 ------------ 贵人(二) 这么一想,他心里那股怒火,又消了大半。当下也就收了声,不再对卫芊训斥下去了。 卫良不开口,便代表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了。 卫芊暗里刚松了一口气,偏偏还有一个人不愿意放过她。 “不是我说你,三小姐这次行事确实太过冒然了。家里人知道的,当你是前往渡水找少主去了。外人不知道的,什么难听的说法都是有的,便是庶母我听了,都觉得无地自容了。” 安静的内堂,元氏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听似温和,却字字句句都是冲着卫芊来的。 卫芊暗里咬着牙,不住地告诉自己,要忍耐!忍耐…… 偏生元氏看她说了这么多,卫良却没有什么反应,逐又说道:“要我说也难怪老爷发火。如今皇上在太原建都,朝中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三小姐却在这当口闹出这么一出笑话来,却叫我卫氏中的后辈如何入仕?那些朝中大臣还指不定怎么看我们卫家呢!依妾看来,就连卫氏与太子联姻的事,只怕也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了。” 让元氏这么一说,卫良才平息下来的火气,骤然又长了几分。 倒是刚才被元氏噎得没有话说的姜氏,这会儿回过神来了,反而转身对卫良一笑道:“三小姐为了阿兄奔行千里,原本便是兄妹情深的佳话,夫主膝下子女相处如此和睦,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生起气来了呢?” 听了姜氏的话,原本还一派温婉的元氏面上一僵,待要反驳,却听到姜氏又接着说道:“真要有人说三道四的,那也是其人别有用心。夫主别说为了三小姐,就是为了卫氏的颜面,也该阻止才是,又怎么能轻信外人,人云亦云。” “你――” 元氏万万没有想到,姜氏居然敢明目张胆地跟自己叫板。 她竟敢当着卫良的面,暗示自己别有用心! 元氏心下大怒,伸手朝几上重重一拍,怒吼道:“妹妹这话可是冲我来的?我这不也是为了卫氏一族的声誉着想么?我怎么就别有用心了!” 李氏一看元氏气成这样,忙在一侧温和地说道:“两位姐妹都是为了卫氏,为了夫主着想,不过是意见各有千秋罢了,何至动怒?”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卫良突然又暴喝了。不过矛头却成功地从卫芊的身上,转移到了元氏跟姜氏身上。 卫芊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亮堂。 对于元氏,她在前一世时便已经看得很透了。 倒是姜氏,虽说卫芊明白她这么维护自己,本意也是为她自个的利益。 毕竟,像自己这样一个失去母亲可以依仗的嫡女,跟她的利益冲突,远远没有儿女双全,还深得父亲宠爱的元氏那么大。所以,与其说姜氏在帮她,还不如说姜氏在帮自己。 ------------ 贵人(三) 因为没能为卫良生个儿子,出身又不如元氏的姜氏,向来便是元氏打压的对象。可以想象,如果元氏被扶正了,姜氏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尽管姜氏帮自己有她自身的考虑,但是在这一刻,卫芊还是感激她的。 卫良那声暴喝,成功地让元氏跟姜氏收了声,安静了下来。 作为事情始作俑者的卫芊,从元氏跟姜氏开战以来,除了腿脚跪得有点麻木之外,其余倒象没她什么事似的。 一室安静中,卫府的管事匆匆进来,声音适中地禀道:“郎主,宫中捎来皇上口谕,请郎主、少主与三小姐一同进宫赴宴。” 几乎是那管事的声音一落,堂内便变得更安静了。 原本嚣张的元氏,迅速收起了面上的犀利之色。 倒是姜氏,反倒示威似的冲元氏一抬下巴,随即又象押对宝似的,喜孜孜地提醒卫良道:“既然皇上有宣,夫主还是赶紧地让三小姐起身去梳妆一番才是正经。” 经姜氏一提醒,卫良如梦初醒,忙不迭地吩咐道:“快,快去梳妆。” 已经跪得腿脚发麻的卫芊,闻言慢慢抬起头来,徐徐应道:“是。” 说罢,她慢慢站了起来。 因为跪得太久,卫芊身子还没站直,脚下便又是一个踉跄。忍着疼站直了身子,直到这时候,卫芊心里才真正放松下来。 她知道,自己进宫参加这个宴会之后,一切将都不一样了。 定定地望着元氏,卫芊忽地一笑,心道:元氏,你我的战争,现在才是开始! 急着入宫的卫良一抬头,看到卫芊步履蹒跚地向门口走去,当即指着李氏跟姜氏喝道:“一个个还呆站着干嘛,你们俩个去帮帮她呀!” 姜氏和李氏答应着上前,一左一右扶着卫芊去了她的院子,卫良也在侍婢的簇拥下匆匆离去。 若大的内堂,只剩下元氏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那里。几乎是顷刻之间,她便似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元氏心中掠过一抹慌乱。 原本她是恨着卫芊的,如果不是因为她在族人面前那一番话,或许,自己离正室的位置又近了一步。 后来她又想到,要是能除掉卫青,那么凭着自己的儿子,她一样也可以登上正室之位。 因为只要卫青死了,卫勇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唯一一个可以承继卫良族长之位的人。到时自己母凭子贵,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卫良的正室,而且族人还屁都不能放一个。 只是这一切都让卫芊给毁了。 元氏曾想过,让卫勇借着随卫青去视察田庄的时候,让人在半路上假扮盗贼结果了他的性命。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卫良会让卫青护送卫芊前来太原,以至于她的计划落空了。 直到卫青他们临出发的时候,元氏在卫勇的提醒下才突然想起,可以让人在康城设伏,一举将卫青卫芊一起杀了,更能一了百了。 ------------ 韩王的意图(一) 可是让元氏没有想到的是,她等来等去,没有等到卫青跟卫芊的死讯,倒是等来了苏城将破,全族人迁往太原的消息。 心里忐忑的元氏直到到了太原,才从玲儿的嘴里得知,自己的计划竟然让卫芊看破而流产了。 原本知道卫青返回苏城,却在半路上与族人错开了时,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元氏,刚才听到卫青活着回来的消息时,心里那仅有的希望也破灭了。 气急败坏的元氏,想起玲儿曾经不无惊恐地对自己说过:小姐自从病那一场后,便跟变了个人似的深沉可怕。她似乎早就知道夫人的计划。而且,而且她好像还怀疑我了,奴婢害怕…… 元氏初时还不相信。 她根本就不相信,一个小姑子会有这样的心计。 直到刚才,她在重新见到卫芊那一刻起,她竟然真的有了心慌的感觉。 卫芊她明明还是一付懦弱的模样,可是,元氏却从她那并无惧意的眼中看出来了,卫芊她是真的不一样了。 再说了,一个在这战乱之时敢私自出府,而且还毫发无伤地随着卫青回到太原的小姑子,谁敢相信她是个简单的人物! 从愠怒中回过神来的元氏,狠狠地绞着手中的绢巾,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卫芊,既然是你自找死路,便不要怪我下手无情了! 当梳洗一新,衣履光鲜的卫芊,坐着马车随着卫良跟卫青向宫中驶去的时候,闻讯而来的卫姣跟卫莲卫春,不由望着她渐行渐远的马车,错愕不已。 卫姣羡慕地望着马车上衣着光鲜的卫芊,不解地问刚刚恭送卫良一行离开的管事道,“三姐怎么才回来,便打扮得如此光鲜出门了,父亲这是要带她上哪去?” 管事恭敬地回道:“回四小姐话,宫中传来口谕,说是三小姐在渡水时破敌有功,有位贵人要见见她。” “三姐哪懂什么治军之道呀?她怎么可能有破敌之功!” 卫姣脸色铁青地说到这里,突然察觉到自己这样明着说卫芊的不好,容易招人口舌,忙又笑道:“两位姐姐就不好奇么?三姐什么时候竟然也会治军之道了!” 卫姣所说的,卫莲跟卫春虽然也觉得诧异,但是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地一笑,却也没有去接卫姣的话茬。 卫莲之所以没接卫姣的话茬,那是因为她觉得,卫芊私自离家的事,虽然已经引得宗亲们极度不满,外间的传言也很难听,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同室姐妹。 这世上哪有自家姐妹跟着别人一样去非议她的? 再说了,卫芊私自出府毕竟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她被人非议了,身为同室姐妹的自己,也一样要跟着在人前短人一截的。 现在看卫芊衣着光鲜地随父亲与卫青入宫,卫莲倒宁愿选择相信卫芊。 ------------ 韩王的意图(二) 相信她是真的在渡水立了功,这样以来,身为同室姐妹的自己才会与有荣焉,这样总好过人前短人一截。 元氏虽然与姜氏一直不合,但卫春却向来跟卫姣亲近。 她之所以没有接卫姣的话茬,倒不是她心里有多在意卫芊,而是她发现身为长姐的卫莲在这件事上一直不置一词,所以她也就聪明地没有妄加评论。 而且,卫春刚才远远地看到卫芊,只觉得她的表情并没有犯下大错的惊惶不定,反而她还很坦然。 这样以来,卫春就更不敢在背后非议她了。 卫姣见自己质疑卫芊的话并没有得到姐姐们的支持,直气得脸孔胀紫,却也只能怏怏地收了声。 卫芊的马车缓缓驶入街道中时,太原城已经被浓浓的夜色包围了,灯笼飘荡的街市上行人依旧鼎沸。 一些临街的窗户里,粉红的灯火和嘻闹的声音,携着浓浓的脂粉香和丝竹带来的靡荡之声,显示着由王孙士族们带来的末日繁华。 然而在那些阴暗的地方,却聚集着大量衣衫褴褛,从苏城沿途过来的流民。 坐在马车中的卫芊,冷冷地看着太原城在这极短的时间里极快的变化,不由眉目微敛。良久,她才幽幽叹道:“公卿士族奢侈糜烂依旧,只知道今日有酒今日醉。庶民虽然暂时麻木,时间久了,只怕会沦为暴民。段墨,以你一人之力,又怎么可以挽救整个国家?!” 其实,到了这一世,卫芊已经没有了强烈的家国意识。 在上一世见识了韩非一统中原后,给百姓带来的种种好处,到了今生,已经可以理性地分析问题的卫芊看来,谁得天下都无所谓,只要这得了天下的人,能为百姓带来实实在在的安逸就行了。 在卫芊的深思中,马车来到一片灯火通明的广场。 驭夫在外面叫道:“三小姐,已经到皇宫了。” 卫芊轻吁口气,挑起车帘望去,只见若大的广场上,举目尽是进进出出的马车。不远处那一层层递升的石阶尽头,一座宫殿巍然而立,于喧嚣中透着皇室固有的威仪。 卫芊才下了马车,卫青便迎了上来。 “父亲呢?” 卫芊问。 卫青指了指不远处,笑道:“父亲遇上同族中的几位宗亲,先走了。” 卫芊微微一笑,跟在卫青身侧,加入努力向上攀爬的队伍。 突然,一阵隆隆的马蹄声自街角响起。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敢在皇宫前御马?一时间众人哗然,纷纷回头望去。 不过顷刻间,一行二十余铁甲骑士拥着一个穿了一袭白袍的青年男子来到广场上。 那个白袍男子本来被簇拥在队伍的中间,直到战马停了下来,那些挡在他面前的铁甲骑士从两旁分开,随着一张俊美冷酷的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人群顿时一哑。 这人,正是韩非。 ------------ 韩王的意图(三) 明明是庶民才穿的素袍,可是穿在他的身上,仍然难掩他自身那种天生的华贵之气跟迫人的威仪。 卫芊从来都不知道,韩非这厮换了一身行头后,虽然威仪还在,但是他身上那种肃杀之气不仅被掩饰得干干净净,竟然还多了几分名士的风流之姿。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卫芊下意识地转过身去,急急向前走去。可是她堪堪才走出几步,随即又想到自己不能走在卫青前面,又急急地停了下来。 卫芊没有想到,她这个并不怎么引人注目的动作,却偏偏让韩非悉数收入眼底。 灯火阑珊中,韩非眯着漆黑阴烈的双眸,望一眼那个纤弱的背影,突然勾唇一笑,随即下了马大步向她走来。 卫青因为在渡水时便已经与韩非打过交道了,这时又想起卫芊托付他的事,见他朝自己这边走来,便忙不迭地迎上前去,含笑说道:“卫青见过韩王。” “韩王!这竟然是韩王么?” “他怎么穿了庶民的衣服便跑来面见君上。太过失礼了!” “嘘,你小声点。咱们这次得以驱退狄人,据说全是韩王之功,你们可不要激怒了他,狄人现如今还占着我们的苏城呢!” 纷纷私语声中,韩非恍若未闻地直接来到卫青跟卫芊身边。 他任至没有理会卫青的招呼,只是径自一瞬不瞬地盯着卫芊看。 再装下去就不像了。 卫芊咬了咬牙,突然回头,含着笑对上韩非的视线,温婉地行礼,“卫芊见过韩王。” 几乎是卫芊的话音一落,四周的嗡嗡声又起: “这个小姑子,不正是传言已经跟情人私奔了的卫氏嫡女么?” “正是,正是!可是,她怎么又回来了?” “她又怎么会认识韩王?” …… 议论四起中,韩非狂妄一笑,嗖地贴近卫芊。 随即,他那低沉雄厚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坏坏地响起,“你这个小姑子,每次看到我都形同见鬼一样,却偏偏还要强自镇定。到底是为什么?” 安静。 四周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卫芊只觉得全身僵硬,自己的心脏砰砰地急跳着,像是下一刻便会从咽喉中冲出来一样。 韩非这个混蛋,他竟然当着朝中诸臣跟士族们的面,故意表现得跟自己如此暧mei。这,这,这哪是来帮忙的,他这不是存心要害死自己么! 看着卫芊猝然变得很难看的脸色,韩非闪着一口白牙,笑得亦发不怀好意。 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再次凑上前来,贴着她的耳根说:“我刚才才想明白过来,我堂堂韩王,竟然成了你这个女郎摆脱太子墨的工具。既然你这么不愿意嫁给太子墨,本王便好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你要怎么样?!” 卫芊被他这么一吓,一时间连两人的身份差距也顾不上了,顶着天雷滚滚,压着嗓子喝问道。 “我要怎么样?” 韩非悠闲一笑,“我在想,呆会干脆向段王要了你怎么样?” ------------ 正名的代一价〔一) “轰”的一声,一时间卫芊只感觉到九天一个炸雷在自己头顶炸响! 不假思索地,卫芊冲口而出一句:“不要!” 几乎在卫芊决然拒绝的同时,韩非的唇角也邪魅地一扬,高声说道:“做我韩非的妃子,并不算辱没了你们卫氏。女郎何不仔细再想想!” 韩非这话一出,不远处一个老公卿按着嘴,发出一声低呼。 卫芊气极而笑峥。 只是当她抬头望向韩非时,突然发现,这厮的眼中竟然闪过一抺戏谑之色。 卫芊嗖然一惊,随即静下心来。 对韩非,卫芊前一世时曾费尽心思地了解过他的喜恶,知道他这人虽然目无余子,但看人看事,却向来观察入微,而且容不得别人半点欺瞒客。 刚才被他那么一吓,卫芊倒差点忘记了,这个睥睨天下的轻笑王侯,从来都只有他利用算计别人的时候,这样的人,又如何容得下自己竟然被一个女郎给利用了。 从错愕愠怒中回过神来的卫芊,慢慢地收起笑容,眼神清澈地望向韩非,徐徐说道:“现如今,我段国上下都说韩王是个英雄。是个救我段国于危难之中的英雄!莫非,韩王这次前来面见我皇,不是为了共商驱敌之计,而是为了我这个女郎才来的么?” 原本一脸看她好戏的韩非,没有想到这个女郎竟然如此聪慧,她三言两语便成功地将众人集中在她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狄人身上极品美女帝国。 韩非的目光缓缓自卫芊平静的脸庞上移开,随即扫了愕然的众人一眼,突然大笑起来。 韩非的五官本来便极为立体俊美,他不笑的时候威仪自成,让人见了,不自禁地为之胆怯。 众人没想到他笑起来时,却令人目为之眩,有股说出来的风流俊雅,便是个男人见了也会心神一动。 无视众人痴迷的目光,韩非便在这种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中,率先向高处的宫殿走去。 韩非一走,那些原本停驻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公卿士族,也跟在他的身后,继续向上攀爬。 “三妹,我看韩王今晚甚是不善,为你正名的事……” 卫芊抬手打住卫青的话,回他灿然一笑,“韩王行事公私分明,而且也不像是个言而无信的人,阿兄不用多虑。” 卫青见她说得这么肯定,知道她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也就不再多说了,便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卫芊知道,这一路有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她。 她也知道,现在自己的一举一动,只要稍有差池,便立即会传得整个太原城都知道。 她更知道,越是如此,自己在这些人面前,便越要表现得坦坦荡荡。只有自己的身子行正了,那些说她与情人私奔的不实之言才会不攻而破。 卫芊扬唇露出一抺浅笑,随即她腰背挺得笔直地,悠然自在地跟在卫青身后向前走去。 她姿态优雅,步伐轻快,身段窈窕可人,举手投足之间更有着一般的士族女郎没有的自信坦然。 那些走在她身后的人,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暗暗赞叹:今天看了才知道,卫氏嫡女竟然有这样的风姿。 这个的女郎,竟然在韩王那样的人物面前也不卑不亢的,三两句下来,她这么以退为进的,便让韩王打消了要娶她为妃的念头。 这样的女郎,别说是秦、苏、白三大家族里找不出来,便是整个皇室宗亲里,也很少有哪家的女郎有这等大气雍容,这种妖娆风姿啊。 这些人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卫芊。 眼看着那抺纤弱的身影,似闲庭信步一般没入朱红的宫殿中时,这些人突然对这个女郎待会在宴席中会有什么表现,又充满了期待。 一想到这里,这些公卿士族不由都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卫芊跟在卫青的身后一踏入大殿时,韩非已经好端端地坐在段王的一侧了。 卫青正在搜寻卫良的落座之处,立即便有个宫女迎了上来,恭敬地对卫芊说道:“女郎,请随我来。” 显然,对于卫芊,这次皇上是特别关注,也特别交待了的。 卫青担忧地望了卫芊一眼,嘴唇掀了掀,随即颇为无奈地点头示意她休要担心之后,便自顾找卫良去了。 卫芊在那宫女的带领下走向女眷一席。 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今天参加宴席的,除了她这个士族女郎之外,其余的都是皇族中的贵女。 这些贵女看到卫芊似乎很惊讶,甚至于还带了些微的敌意。 心里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卫芊还是无视这些惊讶的眼神,在宫女的带领下,来到最里面靠近墙壁的一处榻几上,自顾坐了下来腹黑太子残暴妃最新章节。 对于卫芊,这些皇族贵女们中,有些人也是认识她的。 皇太妃还在那会儿,卫芊也是常在宫中走动的。 只是皇太妃去世后,她入宫的机会少了,所以跟这些贵女们接触得也少了。 那些认识她的贵女自然知道,这个卫氏嫡女与人私奔的事,最近在太原城中正传得纷纷扬扬,因此她们看向卫芊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地多了些轻视的意味。 这种反应,从元氏说外间传言她已经与人私奔时起,卫芊便有了心里准备。而且她还知道,如果今晚韩王不能为她正名的话,那么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卫芊自己也无法预料。 很快卫芊就发现,这些皇族贵女们,对自己突兀地出现在她们中间的惊讶跟敌意也只是一时的,。 从周围压抑着兴奋的窃窃私语声中,卫芊隐约听到这些贵女们正在议论今晚的贵宾——韩王韩非。 几乎是突然间,卫芊便明白为什么只有皇族贵女们出席宴会了。 段王想要借助韩王为他赶走狄人,那么,将他跟自己的利益绑在一起,最快最好最直接的办法,无异于两国联姻了。 卫芊这才顿悟过来,原来段王请韩非过来,不仅仅是共商驱敌之策。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这些皇族贵女看到自己出现时,除了惊讶之外还有敌意了。 想明白过来的卫芊,不由安然失笑。 正在分析段王动机的卫芊没有发现,注意她的到来的,除了这些皇族贵女,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太子段墨,另一个便是韩王韩非。 外表同样的俊美。 一个是五官深刻,有着咄咄逼人气势的韩王。 一个是温润如玉,风流倜傥的太子。 当他们同时望向皇族贵女一席时,立刻引来这些不明所以的皇族贵女们,一阵压抑的尖叫。 贵女们的***动,成功地将陷入深思中卫芊拉回现实。 她抬头向引起***动的源头望去,这一望,便让她僵在那里,半天没敢动弹。 她确信,自己没有跟那些皇族贵女一样自作多情。她也确信,世间两个如此出色的男子,他们望着的竟然是她,一点没错! 真正确定自己没有领会错之后,一向镇静自如的卫芊无法再镇静下去了。 她不由得借着啜酒低下了头,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其实韩非那厮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看,卫芊心里还是有些底。 毕竟,那厮原本便是个眦睚必报的家伙,自己请他出面为自己正名,本就存了要与段墨撇清关系的心思。因为今生,她再不想与段墨有丝毫的关系,自然也不想再承他情。 也因为她再伤不起!也还不起了! 韩非那厮心思缜密,自己这点小心思自然难逃他的法眼,就算他今天帮了自己一把,只怕回头就要报复了回去。就算他不这么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看,卫芊心里也是明白的。 可是让卫芊不明白的是,段墨为什么要那样看着自己祸水之极致妖娆。 前一世时,卫芊费尽心思地想要得到他的关注,然而得到的,总是他疏离的笑容。 今生她已经决定要放下了,可是他为什么却要这样看她? 灯火下,他的双眸与她的一样,黑不见底,蕴酿着隐隐的怒意,又像是怅然若失,复杂难懂。 卫芊的心跳不争气地加快了跳跃的速度,似要跳出她的胸腔。 她那已经死过一回的心,就因为段墨那意味不明的一眼,又开始乱了。 卫芊重重地闭上双眸,只觉得那顺着喉咙直达肠胃的酒,变得苦涩异常。 那种苦,自她的心底一点一点地冒出,继而似要将她整个人都淹灭了。 这种无边的悲苦,似要将她吞噬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时,太监尖利而含糊的声音在若大的殿中响起。 坐在偏僻一角的卫芊虽然没有听清楚那太监在说什么,但随着鼓乐声响起,卫芊知道应该是宴席要开始了。 果然,鼓乐声过后,整个大殿便是一静。 一片安静中,段王持着酒樽站了起来,向众人高声朗笑道:“皓月当空,天地安祥。这一次我们能驱退狄人,除了是我段国之幸,更是韩王仗义相互之功。诸位,让我们以樽中之酒,共敬韩王一樽。” 席下众人,纷纷冲韩非举起了酒樽。 韩非站了起来,他举起酒杯,向那段王一举,也朗朗说道:“韩国与段国为兄弟之邦,共同抵御外敌,此属应该,段王不必客气。” 段王闻言哈哈大笑,随即他冲韩非一举酒樽,仰头将樽中酒一饮而尽。 席下众人,纷纷举起酒樽,冲韩非一举之后,也跟着一饮而尽。 韩非一笑,也向众人将酒樽一举,跟着一饮而尽。 随着众人落坐,韩非再次将已经满上的酒樽举了起来。 大声说道:“诸位,此次本王与太子之所以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联手破敌,说起来,真正的功臣另有其人。” 几乎是韩非话音刚落,大殿中立刻一片哗然。 原本低着头,还在慢慢啜饮的卫芊立刻精神为之一震。 她知道,韩非这是要借机为自己正名了。 猝然抬头,韩非那深邃的目光,正静静地盯着自己看。 卫芊嗖然回过神来。 她知道,现在韩非的一举一动都被所有人关注着。同样,从这一刻起,自己也会因为他的评价,而成为众人关注的对像。 深深吸了口气,卫芊坦然地抬头,目光清澈地回应着韩非的注视。尽管她现在掌心已一片汗湿,可是她的面上却平静而坦然。 大殿一片安静。 在令人诧异的安静中,韩非目光专注地盯着卫芊,慎而重之地冲她一举酒樽,朗声道:“这次渡水之战,如果没有卫氏阿芊的策略,本王与太子极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敌,并将狄人驱离逆天独宠,狂妃很妖孽。在此,本王借花献佛,敬女郎一樽。” 大殿哗然了。 韩非便是在众人的哗然声中,对卫芊遥遥一举手中的酒樽,而后一仰头,将樽中的酒一饮而尽。 卫芊站了起来。 直到他将空的酒樽再次冲她一举时,卫芊在榻上朝他缓缓欠了欠身,清脆地说道:“卫氏阿芊受先祖教诲,从小便懂得国破家不在的道理。这次狄人犯我疆土,夺我苏城,国家兴亡之际,卫芊虽然是女儿之身,但是为国家尽绵薄之力却是应当,原本不及一提,韩王无须对卫芊如此褒奖。” “好——好——好——” 几乎是卫芊话音刚落,段王便拍案而起,一迭声边说了三个“好”字。 随着段王的声音一落,大殿又恢复了一室的安静。 段王目光炯然地望向卫芊,声音宏亮地说道:“狄人不过是小小蛮夷小族,这次犯我段国,之所以能夺我苏城,不过是胜在出其不意罢了。我泱泱段国有士族如此,有女郎如此,又何愁不能夺回国土,驱尽狄人!” 卫芊一笑,再次冲段王欠身行礼。 大殿上,一片附和之声。 段王的目光从群臣身上游曳而过,众人无不表现出一副激荡的模样。 在这一刻,段王对卫芊的表现简直是满意极了。 要知道,才丢失国土,还要靠韩国的帮助才可以打败狄人的段国,在这样的时候,是迫切需要一个可以激励国民的代表。 而受到韩王毫不吝啬地夸奖的卫芊,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何况刚才韩王还说了,他之所以可以帮助太子打败狄人,是因为卫芊的策略才取得胜利的。这样一来,段王那丢得差不多的面子,多少算是捡了一点回来。 毕竟,卫芊是段国人。 现在韩王亲口承认,打败狄人的,虽然借助了韩人的力量,最终还是段人的策略起了作用。 尽管韩王帮助段国打败了狄人是个不争的事实,但韩王自己愿意将这个功劳推到卫氏阿芊身上,推到段人身上,这让段王简直太满意,太高兴了。 当然,这样的结果,也是段国的公卿士族愿意看到的。就连卫良,在自己的女儿连连得到韩王跟段王的夸奖后,也跟打了鸡血似的,激动了起来。 在卫良的不无得意中,卫青把握时机,突然长身而起,躬身向段王请求道:“皇上,卫青有话要禀。” 卫青虽然还没有入仕,但身为卫氏这样的士族子弟,段王自然是知道,也认识的。 再加上卫氏的嫡女才为段国争得荣耀,所以这会儿他看着卫家的人,是一个比一个要顺眼。 当下,段王高兴道:“卫家大郎有话尽管说,不必拘谨。” 还没有从兴奋中回过神的来的卫良不无诧异,卫青已坦然开口了。 他说:“这次我家三妹,因为担心卫青的安危,冒险前往渡水,也幸得如此,我家三妹才有机会为国家尽得绵薄之力。然而,回到太原之后,卫青却听到了许多有损我家三妹清誉的不实之词。今天,在这殿上,当着韩王与太子,还有满堂朝臣的面,卫青斗胆恳请皇上为我家三妹正名!” .. ------------ 正名的代价(二的) “父皇,卫青所言不虚。儿臣才回到太原,便已听到许多针对卫氏阿芊的荒谬之言。” 让卫芊没有想到的是,段墨竟然会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在卫芊怔怔地打量中,段墨眸色深深地盯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卫芊阿芊虽然是女儿身,但在这次渡水之战中,她的功勋足以比肩当世男儿。儿臣以为,卫氏阿芊兄妹情重,又为国立有大功,这样的女郎,堪当我段国表率,应该予以重赏!” 段墨话音方落,段王已经大笑道:“赏!应该重赏!” 卫芊不无复杂地望向段墨,却没想到,段墨也一直在看着她峥。 俩人四目相对,卫芊发现段墨那黑不见底的眸中,似乎有股陌生的火焰在燃烧。 “赏,卫氏阿芊黄金五百两,锦缎百匹!” 段王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让卫芊嗖然惊醒过来,随即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缓缓向殿中走去客。 “赏,卫氏阿芊黄金五百两,锦段百匹!” 当太监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卫芊恭敬地跪下来高声谢恩。尔后,她在众人窃窃私语声中退向自己的榻几。 卫芊一边走,一边仔细留意着众人的反应。 果然,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生生不灭。 有了韩王的推崇,太子力举,卫青的大力保证之后,世人所有的言词都开始向着对她有利的方面在发展。 有人说:“都说士族人家向来薄情,诸子夺嫡,姐妹互相残害更是时有的事。没想到这个卫氏阿芊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居然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不顾自己的安危返回渡水去找她的阿兄,实在是难能可贵!” 有人说:“不愧是风流百世的卫氏嫡女,小小年纪便尽得先祖遗风,竟然精通治军之道。只是,不该是个女郎,可惜了!” 还有人说:“难怪刚才我便发现韩王对这个女郎似乎特别偏爱,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个女郎是个聪慧的,所以才想将她娶回韩国做妃呀。” “咄!卫氏这样的百年士族,他家的嫡女,向来都是与我段国皇室联姻的。这个女郎如此聪慧,要是嫁给太子,以后成为我段国的皇后都是有可能的,一个韩王妃有什么了不起!” 几乎是那人的话一落意,立即便有人不屑地驳斥了过去。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感觉到他们投来的目光,卫芊的腰背,挺得越来越直! 越来越直! 至此,卫芊打心里确信,她回到太原之后的第一步,已经稳稳当当地迈了出去,而且还站稳了。 从今天起,父亲就算再宠元氏,也不会因为元氏而左右他对自己的看法。 对自己的将来,父亲更不会随意安排了。 因为那样的话,就算父亲是族长,族人也不会答应。 这一刻,她的心里是真的欢喜着。 以至于在不经意间,无论是她的表情,或是她嘴角那抹微微扬起的笑容,都无不说明她是真正的放松下来了。 沉浸在属于自己喜悦里的卫芊,对于宴席中其他的人或是事,再也提不起半分兴趣。 她眼神明亮,神态安逸地自顾品尝美酒美食,完全不去顾及这些王族贵女们看自己时,那种嫉恨及不屑的眼神。 就在这时,一个侍从无声无息地贴着墙角经过卫芊的身边,小声却又清晰地以她听得到的声音说道:“韩王请女郎花园一会。” 卫芊嗖然一惊,迅速抬头望向来人。 她马上就认出来,刚刚经过的那个人,他是韩非的侍从。 原本心情大好的卫芊被“韩王请女郎花园一会”这句话,从天堂砸到了地狱。 卫芊不是没有想过,对于自己利用他这种事,韩非不会如此容易放过自己。 卫芊只是没有想到,韩非那厮,竟然这么快就要跟自己算账了。 这一下,卫芊就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半点精神也没有了。 尽管她心里再不愿意,可是忌惮于上一世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及恐惧的心里,卫芊也不敢磨蹭。 因为她清楚地了解,这个男人,他对所有的女人,都耐心有限。 这样的宴席,从有歌姬入场那一刻起,便表示众人可以随意走动了。 卫芊趁人不备出了大殿,为了不引人注意,她还刻意向一个宫女打听了入厕的地方,然后示意无须随侍,便独自向花园走去契约神座最新章节。 这时节已经入秋。 段王这个伧促迁移过来的王宫中,花园里的树枝因为之前疏于管理,光秃秃地直伸向天际,每次风一卷来,便又掉下几片树叶。 望着那些随风卷起的落叶,卫芊恍然觉得一如段国这个曾经辉煌一时,却又日渐没落的王国最后的命运一样。 这么一想,她立刻于萧瑟中多了一股悲怆的意味。 那个侍从在前面若即若离地引着路,卫芊随他一路走着,突然感觉到一种寒冷随夜风浸入骨髓,让她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她连忙拢了拢衣袖,随着那侍从示意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在随着那侍从绕过一排一人高的灌木后,卫芊突然发现此处别有洞天。 放眼望去,连绵数十里的荷塘,在这秋风微起的夜里,翻着碧波,携着令人清爽的淡香扑鼻而来,让人闻了,为之神清气爽。 那个一直在前面引路的侍从已经不见了。 卫芊定了定神,这才发现一望无际荷塘四面,长着许多树,郁郁葱葱的,其中一颗树下,有一个绰约的人影,看身形与韩非那厮相似。 卫芊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用指甲重重地掐了自己一下,这才迎上去,隔着他十步的距离,含笑道:“韩王有事,让侍从吩咐就可以了,何必亲自屈尊来此。” 朦胧的月光下,韩非瞬也不瞬地盯着她走近。 直到卫芊心里开始发毛,这厮才裂嘴一笑,慢慢向她逼来。 随着他不断地走近,卫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又看了两旁一眼。 “这会儿你心里是不是想着,若本王对你意图不轨,你好夺路而逃?” 韩非低沉雄厚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突兀地响起时,卫芊一惊,心想:他若真要对我怎么样,凭这厮的身手,我就是再多长两条腿,估计也是跑他不过的。 这么一想,卫芊下意识地挺了挺胸,假假一笑,“韩王说笑话呢?这天下的女郎,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又何须对卫芊不轨?!不值当。” 也许是这句话提醒了卫芊,她随即又说道:“再说了,尊贵如韩王,若是真心想要卫芊,也不过是在我们皇上面前一句话罢了,又何须这样费尽周折。” 说到后来,卫芊倒是真的放下心来了。 其实,如果不是前一世她对韩非的恐惧太过深刻,也不至于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她直到现在才想明白。 “卫芊,你到底是太聪明了,还是自诩对本王很了解!难道你没听说过,万事都有例外么?或许本王今晚就是心情好,兴致高,就想这么不明不白地要了你,那又如何?!” 卫芊堪堪才松了口气,韩非却接过她的话茬,不轻不重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离卫芊很近,近到那说话时吹出的风,都能轻轻地扇起她的汗毛,渗入她的耳洞之中。 这厮,是故意的! 因为她利用了他,所以他要不明不白地要了她,让她付出清白为代价! 卫芊一点也不怀疑这种可能。 在前一世,她不是没有见识过韩非打击对手的手段追美高手最新章节。 她曾经是他的女人,就算她前一刻还在他身下曲意承欢,转眼间,他便下令杀了她,干净利落得不带一丝感情,一点温度。 卫芊从来便没有怨过这个曾经下令杖杀了自己的男人,可是她却怕他,打骨子里害怕他。 绷紧身躯,卫芊的指甲紧紧掐着手心,她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可以压下那颗跳得似要失控的心脏。 双眸微垂避开韩非的逼视,卫芊强笑道:“韩王说笑了。卫芊虽然向韩王借势,多少有些利用韩王助我与太子撇清的意味,然而卫芊却并不是韩王的敌人或是对手。因而卫芊断言,韩王或是不甘被我一个女郎利用,然而却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夺人清白的事来!” 说到这里,卫芊勇敢地抬头望向韩非。 韩非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在这诡异的沉默中,两人呼吸相闻,一时间,卫芊被这个男人的气息包围着,她的呼吸越来越不顺畅,似乎有了缺氧的感觉。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窒息而死时,韩非的嘴角扯了扯,戏谑道:“你这个女郎,倒是有点意思。明明心里怕得要死,却偏偏还要强自镇定。你就真的这么肯定本王不会碰你?!” 卫芊都快要被韩非这厮看不出意图的表情,及听不出情绪的语气逼疯了时。 这厮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在她的耳边,寒森森地说道:“愿不愿意帮你,端看本王一时的心情。可是妄想算计本王,拿本王当棋子使,本王便不乐意了。卫芊,你算计了本王,那么本王就是让你付出一点代价,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下子,卫芊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周身的血液都要结冰了。 她几乎就要相信,韩非这厮,是真的要用这种夺她清白的方式来报复她了。 她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害怕,让她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 显然,卫芊的表现极大地取悦了韩非。 这厮先是嗤地一笑,随即他温热的唇以一股不容抗拒的逼人之势,准确地履上卫芊因惊诧而微微开合的樱唇上。 卫芊的大脑有一时的空白。 直到韩非那厮意犹未尽地在她的红唇上辗转留恋时,卫芊才恍然醒悟过来,随即羞怒交加地察觉到,韩非这个混蛋,他,他竟然在吻她! 几乎想也没想,卫芊一把推开那个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的男人,抡起巴掌便扇了过去。 一声脆响之后,接下来便是诡异的沉默。 直到韩非慢慢眯起一如卫芊记忆中,那种阴烈的目光望向她时,卫芊嗖然一惊,然后便如受惊的白兔一般,提着裙裾迅速向来路跑去。 可惜的是,她跑得太快,也太急,所以未能从韩非这阴烈的眼神中,看到那抺异与平常的好奇,和越来越浓厚的兴趣。 韩非抬手抚了抚还在发热的脸颊,望着那个因为奔跑而被秋风卷起缕缕飘飞的衣袍,以及那妖娆身段后跳跃的墨发,先是一阵恍惚,随即狂妄一笑。 这一笑,居然还让他那才挨了揍的脸有些吃痛。 韩非皱了皱眉头,随即他那俊美无畴的脸上闪掠一抺薄怒。 咬着牙,韩非恨恨地说道:“卫芊,这天下敢打本王的人,你还是第一个重生之仕途风流!” 那个一直隐在暗处的侍从,在韩非转身之际,还隐约听到他嘟嚷了一句:“也是最后一个……” 卫姬心乱如麻地回到大殿,所幸这种时候也没有人过多地关注她。 直到坐在自己的榻几上,直到连着给自己灌了两樽满酒,卫芊才混混沌沌地想到:韩非这厮向来眦睚必报,自己利用他撇清与段墨的关系时,原本就该想到,这厮一旦察觉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今天这事说起来还是自己对他太过惊惧,以至于失了分寸。自己就算没有防备被他吻就吻了罢,权当自己被狗咬了一口,推开他跑了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打他一巴掌呢!现在倒好,这一巴掌打下去,只怕自己跟这厮旧账未清又添新债。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卫芊心烦意乱地想着韩非可能报复她的种种后果,一边又总忍不住拿眼不住地偷瞄着韩非的榻几。 直到她见到那厮神色如常地出现在他的榻几上,神色如常地谈笑时,卫芊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心神稍定的卫芊,在又喝下一樽酒后,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喃喃说道:“有什么好怕的,这厮再怎么跟我过不去,无非是要我一死么。又不是没死过,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一想,卫芊心里又宽慰了不少。 不知道是因为喝酒的缘故还是真的心安了,卫芊反而敢大模大样地观察着韩非的一举一动。 卫芊这么傻愣愣地盯着韩非看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那就是,韩非自从重新回到大殿之后,总是不太自然地抚着他的右脸。 就算有人跟他敬酒,他也总是不忘将袖筒抬得高高的,有意无意地遮住他的右边脸颊。 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卫芊突然顿悟过来,刚才自己打的就是他的右边脸颊。 这么一想,卫芊立时觉得很是解恨。 已有些许醉意的她兀自格格轻笑起来。 直到一个之前似乎从卫芊身旁经过的侍从上前,在韩非身边耳语了数句之后,那厮一个犀利的眼神砸过来时,原本还有点小得意的卫芊吓得下巴都快掉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卫芊在第一时间抬手捂上她那笑得欢快的小嘴。 随即,卫芊又做了件挺没出息的事。 尽管她一再告诉自己,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死并不可畏。可是,当韩非这么冷冷地,带着沉沉威压地望着她时,卫芊还是挺没出息地冲着那厮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韩非满意地,冷冷地收回了视线。 只是在他转头的瞬间,卫芊恍惚看到他那嘴角的弧度似乎还在不断地上扬,而且还有略嫌太大的嫌疑。 恨恨地握了握拳头,然而最终,卫芊还是无力地低下头。 韩非再次回头时,看到的便是无精打采地苦着脸,不住给自己灌酒的卫芊。 韩非眉头微皱,然而心情却异乎寻常地好。 他那种好心情,就连一直暗里观察他的段王都察觉了。 当韩非的目光第n次,有意无意地掠向皇族贵女的席位时,段王开口了。 .. ------------ 你会是我的一(一) 他笑意盈盈地说道:“世人都说韩王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威武天子,生得又勇武英俊,向来为天下女子所倾慕,今天见了果然如此!” 说到这里,段王伸手看似随意地朝着皇族贵女们一指,笑道:“今天难得韩王前来,本王这些公主与皇族贵女无不争相前来一睹韩王风采。说起来,韩王不仅是少年英雄,又于我段国有恩,本王有心与韩王缔结秦晋之好,如蒙不弃,韩王不妨在朕的公主与皇族贵女之中挑选有缘之人结为夫妻,如此岂非是美事一桩。” 段王的语气虽然诚恳,但是,他的表情中却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在他看来,自己愿意将段国的公主主动送给韩非,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作为相邻,而且相互之间还邦交正常的国家,韩非应该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因为那对他来说,不过是多接收一个女人罢了峥。 何况,段王的目的只是想与韩非联姻,至于韩非愿意给他的公主或是皇族贵女们什么样的身份,他一点也不在意。 段王根本没有想到韩非会拒绝他总裁前夫,休想复婚!。所以,他才会在宴席上以一种极为随意的口吻,将联姻的事随口提出来的。 几经有了几分醉意的卫芊却隐隐记起,前一世时,韩非是拒绝了段王联姻的要求客。 经历两世的沧桑,卫芊看人看事,已经不再像前一世那样单纯,对很多的事,经过仔细思量之后,她都有了自己的看法。 到了现在,她才明白过来,那时韩非之所以会拒绝段王联姻的要求,便是存了要一统天下的决心。 所以韩非对段国的兴趣,远远要大于几个姿色出众的段国公主跟他的皇族贵女们。 果然,随着段王的话音一落,韩非原本举着酒樽的手,明显地滞了一滞。 只是他的神色转换极快,待他放下酒樽的时侯,顷刻之间,他的面上又笑容如故了。 扭头淡淡地瞥了段王的公主跟皇族贵女们一眼,韩非笑得狡黠。 这一笑,立即让那些皇族贵女们心花怒放起来。 只是她们的开心才直达脸上,韩非已经淡淡地说道:“段王的美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此次本王前来段国,是为了与段王共计退敌之策的,联姻的事,还是等到驱尽狄人之后以后再说吧。” 几乎是韩非这话一出口,大殿中的众人便是一惊。 段王一愕,原本温和的笑容便全部僵在脸上。 一殿安静中,只有卫芊一副果不其然的模样,继而旁若无人地继续持樽而饮。 一片沉默中,直过了半晌,段王才转头看着韩非,讪讪地问道:“韩王此言何意?” 韩非浅笑着将酒樽放在几上,淡然说道:“现在狄人虽然占领的是段国的苏城,与我韩国没有什么干系,但是段王既然诚意相邀,本王既然答应了,那便是本王的事了。当今之计,本王想得最多的便是如何协助段王早日驱离狄人,夺回苏城。本王以为,这种时候谈婚论嫁,似乎有点不妥。” 大殿里再次诡异地安静下来。 一片安静中,韩非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 他扫视了愕然的众人一眼,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韩非这人,虽然五官生得极为俊美,但他这么一笑,却透着沉沉威压,一时间,竟然让这些不了解他的段国臣子有些莫名的心慌。 就连段王让他这么一笑,也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提这种事,似乎有点轻重不分,滑稽可笑。 段王没有想到韩非会拒绝他的提议,而且他的理由还很冠冕堂皇。这让他虽然生气,却又有点不好发作。 就在段王面上的神色慢慢沉了下去,变得有点难看的时候,韩非笑声一收,徐徐说道:“好吧,既然段王如此看重,本王太过推诿倒是有违段王盛情了。这样吧,段韩联姻是两国间的大事,还是需要稳妥点办的好。太过怆促,有失公主们的身份。”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目光透过众人,直接地望向卫芊。 原本置身事外的卫芊突然衍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韩非像似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成了所有人的中心,他这么直接地,毫不掩饰地盯着卫芊看,自然让她的一举一动也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 在众人的盯视中,韩非勾唇一笑,将目光从卫芊的身上缓缓收回,突然话峰一转,继续说道:“段国人杰地灵,又多的是百世风流的人物网婚时代:大神,离婚吧。便是一个小小的士族姑子,也足以让本王侧目而视。段王既然心意拳拳,本王却之不恭,倒不如索性向段王直接索要……” 不远处“咚”的一下,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动,生生将韩非的话打断了。 正屏息等待着韩非下文的众人,不约而同地随着声音的来源看去。这才发现,竟然是那个才受段王重赏的卫氏嫡女晕了过去。 殿上的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原来跟在卫良身后的卫青已经快速地跑向她。 在这之前,已经有宫女迅速上前察看了一番,等到卫青赶过去的时候,那宫女已经在轻声禀道:“贵女只是一时醉酒,晕了过去而已。” 一个士族女郎,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因为醉酒而晕了过去?! 这让原本还觉得风光无限的卫良,一时间觉得颜面扫地。但是当着皇上跟外宾的面,他又不好发作,只好一迭声地吩咐卫青道:“速速送她回府。” 卫青答应着向段王告了罪,这才一把抱起卫芊向殿外走去。 卫良又忙不迭地向段王及众人请罪。 让卫芊这突发的状况一打岔,众人便暂时忽略了韩非那番没有说完的话,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卫芊身上。 冷眼看着制造出这一团慌乱的卫芊,韩非那双惯常握着兵器强而有力的大掌,先是紧紧攥起,尔后却轻而舒缓的慢慢松开了。 呡了呡唇,韩非不悦地想道:这个卫氏阿芊,反应倒是挺快的。她一定是知道自己存了向段王直接讨要她的心思,才故意装作晕了过去的。 想到这里,韩非便眼神犀利地射向被卫青抱着向殿外走去的卫芊。 只是这一看,却不意间让他看到了差点为之吐血的一幕。 他竟然发现了,那个原本因为醉酒晕过去而挂在卫青肩上的人,这一刻正无比清醒地微眯着眼,透过那垂在前额的乱发,偷偷地打量着自己。 尔后却在自己发现的惊吓中,欲盖弥彰地,嗖然闭紧了双眼。 望向那个聪明有余,却演技拙劣始作俑者,韩非的心情莫名地开始变好。 一阵忙乱之后,卫芊终于坐上了卫府的马车,成功地从那是非之地脱身而出了。 经过刚才的惊吓之后,她的酒意早就去得干干净净了。 只是这会儿身上汗湿的内衣,正凉嗖嗖地贴着她的后背,让她极不舒服罢了。 直到现在,卫芊只要一想起殿上那一幕,心中还一阵后怕。 她曾经以为韩非在进入宫殿前说要向段王讨要自己的话,是故意吓唬自己。 可是,在经过花园那心有余悸的一幕后,卫芊却再不会很傻很天真地认为,韩非这厮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为了吓唬自己好玩罢了。 那厮是认真的。 不管是出于拒婚的目的,还是出于对自己的惩罚,卫芊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刚才自己没有及时地晕过去,那么,这厮绝对已经向段王开口讨要自己了。 好在有惊无险! 卫芊抚着胸口长长地吁了口气,心里终于踏实了一些。 她无比庆幸地想到,尽管自己装晕的技俩太过拙劣,退场,也退得十分狼狈美人教主宠田妻。然而恰恰如此,韩非他就算知道自己是装的,却也不太好意思在自己闹了那样的笑话之后,还若无其事地向段王讨要自己。 因为他是韩王,她卫芊丢得起的颜面,他丢不起! 再则他主要的目的还是在于拒绝同段国的联姻,自己这么一闹后,段王肯定不会再自找没趣地旧事重提,韩非也绝对不会没事找事地找着去说。 两国联姻的事,八成就这样过去了。 卫芊随即很驼鸟地想到:不管怎么样,自己总算是帮了韩非一把。 尽管有些不切实际,卫芊还是忍不住安慰自己,或许韩非看在自己替他避免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对于自己曾经利用过他的事,一笔勾消,不再追究了也未可知。 卫芊这么想来想去,多日来的奔波疲累,借过那股还没有完全过去的酒意,再次袭了上来,不一会便让放松下来的她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卫芊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自己置身在何处。 直到朱嬷嬷轻手轻脚地上前察看她是否醒了时,卫芊才嗖然清醒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太原,这里是——卫府! 是了,这里是卫府。 是太原的卫府。 自己的命运,将在这里全部重新改写! 慢慢地,慢慢地,卫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她冲着那个正轻手轻脚朝自己靠近的老妇人柔声吩咐道:“嬷嬷,替我梳洗,我要起床了。” 她这话一出,床帷外面的朱嬷嬷便按着嘴,发出一声低呼。 随即,床帷被迅速地掀起,朱嬷嬷那关切中透着欢喜的老脸嗖地伸了进来,随即在她一迭声的应诺声中,又迅速消失了。 在床榻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尽管她的疲累未消,但是,卫芊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雀跃。 她知道这许久不见,朱嬷嬷有太多的话要同她说。 叟那里,也不知道最近如何了,呆会还得抽个时间出去看看。 正想着,嬷嬷已经打了梳洗的水进来了。卫芊起了床,懒懒地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嬷嬷替她打理一头乌发的同时,还唠唠叨叨地说着自她离家之,卫氏发生的种种。 嬷嬷说,卫芊带着护卫离开时,在元氏的故意渲染下把整个卫氏都惊动了。 卫良回府之后初时很是恼怒,曾大发了一通脾气,还差点下令卫氏的私军去将她追回来,后来被元氏阻止了。 听到这里,卫芊冷冷一笑,她自然知道元氏为什么会阻止父亲派私军去找自己的了。因为她担心,这些私军会被她引到渡水,到时弄巧成拙,反而将卫青平安带回太原城。 不过卫芊没有出声,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嬷嬷的话。 从嬷嬷的嘴里,卫芊还知道,自她离府后,卫姣一度还想搬来这个院子里住的,饶是元氏谨慎,没有马上答应她,只说如果再过段时间卫芊还没有归府的话,便将这院子拔出来,由着她们姐妹谁住。 卫芊听着,心里又是一动。 她知道,因为卫良这本族长房嫡子跟族长的双重身份,这处宅子已经是所以卫氏中人中最好的了。 可就算如此,因为这些宅子都是太原卫氏分支卫凯在极短的时间内买下来的,这样的大宅大院,虽然外观维持了卫氏高门大阀的逼人贵气,但真正分配起来,到底不如自己家建的宅子布局那么合理,单门独户的院子也不是很多天下无双:王妃太嚣张最新章节。 卫芊身为嫡女,虽然不是长女,倒得了这么个院子,而卫莲、卫姣、卫春便没有她这么好的待遇,反而是三个人合住一个院子。 这也难怪卫姣一见她不在,便打起了这院子的主意。 毕竟与人合住,哪里有单门独院的好。 卫芊的嘴角扬了扬,心里不由想道:眼前自己正愁着怎么从这些人中脱身,这个院子既然大家都这么稀罕,不如找个机会送出去好了。 朱嬷嬷正说得高兴,外面突然传来卫莲、卫姣与卫春的说笑声。 她侧耳听了听,有点恼怒地嘀咕道:“小姐这次为了少主离开太原这一遭,倒是让嬷嬷将这些人看清楚了。原来一块处着的时候,虽然姐姐妹妹的叫得亲热,可到了小姐真出了事,那一个两个的,撇得比谁都清。就怕跟小姐沾上关系,自己的身份便跟着跌了份似的。现在知道小姐受到皇上褒奖了,又一个两个凑了上来。嬷嬷一看就知道,这些人便是个不怀好意的!” 说到这里,她担忧地看向镜中的卫芊。 可是,卫芊只是不以为然地一笑。 这种不以为然的笑容,让朱嬷嬷极为不解。 她以为,摊上这样的事,卫芊就算不像自己这样气愤填膺,至少也会有点不高兴吧。 可……可是她竟然就这么笑笑,跟没事人一样? 朱嬷嬷百思不得其解。卫芊却在镜中打量了一下自己一眼,然后站了起来,姿态雍容地走向门口,缓缓将房门打开。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堪堪才走近的卫姣一行,同时抬头看来。 这一看,三人只觉得眼前一亮。 站在大门正中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们的卫芊,明眸皓齿,精神焕发,雍容闲雅地望着三人轻笑道:“几位姐妹真是不巧,阿芊正要前去古庙还愿,感谢佛祖保佑我跟阿兄平安归来,今天就恕不能奉陪了。” 卫莲与卫春卫姣面上一愣。 卫芊这么疏离的态度,就算是个傻子也看明白了。 当即,卫春跟卫姣的脸跨了下来。 只有卫莲,在听了卫芊的话后笑着叮嘱了一句:“知道妹妹回来了,大家都心里高兴,所以一大早就跑来打扰了。不过妹妹既然要去古庙还愿的话,倒是要趁早了去。我们姐妹见面是常有的事,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妹妹就快去快回吧。” 卫芊冲卫莲一笑点头,便自顾从三人中间穿过,笔直向外面走去。 原本站在卫芊身后的朱嬷嬷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直到出了她那个院子,卫姣的声音才忿忿地传来:“大姐你看,人家昨天才得了皇上的赏赐,被奉为当朝表率,今天这眼睛里都还有谁呀……” 注:今天还有五千奉上,菊速度爬走,继续苦逼地码字去。 还有在此谢谢所有各种鼓励的朋友,菊把更新整好了再回复大家哈。 .. ------------ 你的会是我的(二) 朱嬷嬷听到了,卫芊自然也听到了。 可是当朱嬷嬷暗里向卫芊看去时,她看到的卫芊,还是那么不以为然地笑着,神情淡然。 卫芊没有直接出府。 上次私自出府的事,如果不是因为有皇上压着,指不定能让这些兴风作浪的人捅出多大的事来。 这次重回太原,卫芊当然要步步为营,再不能在这些多事之人手中落下话柄峥。 心里有了计较,卫芊脚步一顿便向卫良的房中走去。 正好卫青也在,卫芊向卫良禀告要出府前去古庙还愿的事。让她意外的是,卫良并没有对她昨天在席间失态的事加以责备。 甚至,他倒难得温和地对她说:“此次你阿兄平安归来,你侥幸为国立下大功,这都是因为有菩萨保佑的结果,是你母亲在九泉之下护佑着你兄妹二人,你去还愿也是应该的。去吧,告诉管事,让他多备些三牲祭品,再在菩萨面前多添些香油钱吧。客” 卫芊恭敬地应了下来,又冲卫青微微欠了欠身,这才在卫青鼓励似的注视中退了出来。 在朱嬷嬷去找管事准备三牲祭品的时候,卫芊默默地想道:看来,昨天席上因为自己意外晕倒,反而化解了段王联姻被拒的尴尬。否则的话,只怕今天父亲看到自己时,不会如此温和地,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一会,朱嬷嬷空着手回来了,与她一同过来的还有卫府的管事。 那管事说:府上没有现成的祭祀三牲,还得去街市上采购了才行。 一切如卫芊意料中的那样,当即她冲那管事摆了摆手,温婉地说道:“既然这样就不用麻烦管事来回劳累了,我带着嬷嬷自己去采购了,便直接去古庙好了。” 管事一想也是这个理,便仔细交待了朱嬷嬷,这才目送着卫芊主仆两人上了车,出府而去总裁前夫,休想复婚!全文阅读。 卫芊的马车缓缓驶入街道,太原城一如昨天她看到的那般繁华。 大街上到处都是士族子弟的马车,到处都是鲜衣怒马的士族子弟。 这些在极短的时间里,突然冒出来的各路贵人,让太原城这座古老的都城,几乎是一夕之间,便处处都彰显着奢华。 卫芊的马车在拥挤的大街上艰难地前行,大半天的时间,却只能驶出一里来远的路程。 坐在马车中的卫芊在忍了又忍之后,终于不耐地伸出手,“哗”地一声掀开了车帘。 正在这时,一行九骑,几乎是贴着卫芊的马车一冲而过。 经过渡水之战后,卫芊已经能一眼看出来,这些马,都是黝黑高骏的战马。 就在卫芊因为来不及掩向车帘,而下意识地抬手用绢巾掩向口鼻,以期躲避那被骑士扬起的沙尘时,那领头的骑士却突然向卫芊马车张望过来。 卫芊不经意抬头,一张俊美冷酷的面容映入她的眼帘。 那张脸,卫芊看了该死的熟悉。 不止是熟悉,简直还让她如遭雷击。 在那双不羁的眼神对上她瞬间,卫芊第一反应便是立刻拉下车帘。 她这么想了,确实也这么做了。 只是,当她的手才堪堪放到车帘上,那个骑士便一个眼风扫了过来。卫芊没有忽略,那男人警告意味十足的瞪视。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卫芊立刻很没出息地打住了想要拉下车帘的动作。 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赏了这厮的那一掌,卫芊甚至还有点讨好地,在马车上冲来人欠了欠身,以示歉意。 那骑士冷冷一笑,这才满意地将那漆黑阴烈的双眸,从卫芊的右手转移到她的脸上。 就在卫芊心里祈祷着那人快快离开时,那骑士却突然一勒缰绳,生生将奔行中的马儿定了下来。 马儿的嘶鸣声,让一直敛眉垂目的卫芊肝胆而一颤,腿下差点一软。 这种近乎失控的举动,打从卫芊病好之后,一直便没有在她身上出现过。 朱嬷嬷刚想出言相问,却被卫芊暗里摇手阻止了。 可是,就在卫芊不停祈祷的同时,一阵逐渐逼近的马蹄声,彻底粉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转眼间,那骑士已经走向卫芊的马车,并与她直驱并进。 卫芊用指甲深深掐了自己一下,这才强自镇定地抬头迎上这人,含笑唤道:“卫芊见过韩王。” 这人,正是韩非。 韩非嘴角一撇,勾唇狂妄一笑。 突然,在卫芊不无防备的盯视中,这厮的手快如闪电地伸了过来,下一刻,卫芊小巧的下巴便被他捏在手中。 尽管卫芊觉得韩非这厮,现在的这个动作太过失礼,甚至还带点侮辱人的味道,但是这当口,便是向天借胆,卫芊也是不敢再招惹他的。 她不但不敢招惹他,心里甚至还祈祷着,这厮千万别跟她记较昨晚那一巴掌的事才好网婚时代:大神,离婚吧全文阅读。 “昨天还长醉不醒的人,今天倒是神清气爽的,精神得很呀!卫氏阿芊,你这酒醉得,还真是神奇!” 韩非的话,明明轻描淡写的,然而卫芊就是感觉到了那股咄咄逼人而来的气势。 卫芊挣了挣,想要摆脱那只禁锢着自己下颔的魔爪,只试了一次,她便放弃了这种图劳。 被迫直视着韩非的目光,卫芊的身躯越绷越紧。 她知道,这厮是跟自己算账来了? 紧紧掐着手心,卫芊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心头那股恐慌的情绪,心思快速转动起来。 卫芊也知道,像韩非这样的天子骄子,从小到大,除了自己昨天慌乱之下给了他一巴掌之外,又还有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可是昨天夜里那种情形之下,自己就算后悔,就算不该打也打了。事到如今,便是害怕也没有用了,这厮必定不会饶过自己的。 这么一想,卫芊索性便豁出去了。 双眸微垂地避开他的目光,卫芊干脆问道:“韩王这是要为我昨儿夜里打你那一巴掌报复么?如此请便吧!” 韩非未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他先是一怔,随即扯了扯嘴角,笑道:“你这女郎虽然胆大,倒也是个敢作敢为的。” 阴了阴眸子,韩非终于还是放开了对卫芊的扼制。 不用说,卫芊也知道,自己的下颔只怕已是五爪斐然了。 韩非也注意到了自己下手似乎有点重。 望着卫芊白嫩的下巴上那几抺碍眼的青紫,韩非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随即粗声粗气地喝道:“这天下敢对本王动手的人,除了你卫氏阿芊,再没有第二个了!你最好给我记住了,敢挑战我的耐性,还得看你能不能承受我的怒火。” 这是威胁! 卫芊嗖然抬头,忿怒地瞪向韩非,没好气地说道:“卫芊对韩王动手诚然有错,但那种境地,你倒是教我一个不用动手便可保全清白的办法来!” “嗬!敢赏本王耳光,你居然还有礼了?!” 韩非气极。 更让他气怒的是,卫芊居然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韩非意外之余先是一怔,随即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卫芊见他面上的神色放缓了,这才低着头,嘟嚷道:“卫芊不想嫁给太子墨,无可依仗之下若不向韩王借势,必定难以如愿。这事,说起来虽然于理不该,但到底于你无损。” 卫芊说着,突然不无委屈地抬头瞅了韩非一眼,颇有指控意味地说道:“你是操控他人生死的韩王,自然不会知道像我这种士族人家的女郎那种身不由己。若是韩王还要为过去的事执意为难卫芊,我也无话可说,大不了卫芊让你打回去就是。你动手吧!” 卫芊这一招,看似不无委屈,实则倒是以退为进的高招。 她先是说了自身处境的艰难,回头再要求韩非将那一巴掌打回去。就是三岁的小儿也想得到,像韩非这样的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像个顽童似的,就真的将她打回去。 韩非看着她极为认真的表情,一时啼笑皆非。随即他突然爆发出一连串的大笑美人教主宠田妻。 他就是在这种大笑声中,频频摇着头道:“你这个女郎,看似知书晓礼,怎么这种无赖的手段你也可以用得面不改色。” 卫芊被他这种反应惊到了。 下一刻,她已经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坦然承认道:“士族中的女郎多有不易,为求活个自在,必要之时大可以用必要的手段。” 韩非不由自主地敛尽脸上的笑容。 他眸光深深地望向卫芊。 望向这个看似坦白,实际狡猾着的女郎。 望向这个明明是个阴狠的,却又不失天真的女郎。 望向这个颇有心计,却又坦率敢为的女郎。 他的脸上掠过各种表情。 最终他却只是意味深长地一笑,将头一伸,直接凑到卫芊面前,低低地,沉沉地问道:“卫芊,这天下的女郎没有不喜欢像太子墨那样的少年储君的,为什么你却偏偏不愿意嫁给他?” 不愿意嫁给他么? 卫芊不由略有失神。 天知道,前一世的时间自己有多么渴望要嫁给他!可是,他不要她!他,甚至亲手将自己送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边。 今生她不敢再有嫁他的奢望,也真的不愿嫁给他了。 因为卫芊明白,接下来,眼前这个男人会替段王夺回苏城,但是他也会让段王失去整个国家。 从那时起,段墨不再是从前那个儒雅风流的太子墨,他会变成一个异想家,实践家。 他会异想着,只要刺杀韩非成功,段国便可以摆脱附属国的命运! 他会再次亲手挑选,并培养大批像自己这样对他死心踏地的美女,并把她们源源不断地送到韩国,送到韩非的身边! 他那伟大的复国计划,已经透支了他全部的精力,心力,包括感情! 爱上这样的男人,或是被这样的男人爱上,命运将是同样的悲惨。尽管卫芊怀疑,在段国变成韩国的附属国之后,段墨似乎还有再爱人的能力。 爱上这样的男人,注定会延缓前一世的宿命。 而被这样一个历经沧桑的男人爱上,他那注定坎坷的命运,已经让卫芊预知到没有幸福可言了。 前一世卫氏阿芊是个爱得义无反顾的傻女人,今生的卫氏阿芊,必定是个冷血绝情,只为自己而活的,自私的女人。 马车一路颠簸,一如卫芊起起伏伏的心事。 韩非一路驱马与她并行,将她复杂的神色尽收眼底。 几乎是突然地,韩非突兀地说道:“你明明还爱着太子墨,为何却不愿意嫁给他?” 这话,是肯定句。 突兀的问话,将卫芊嗖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 望了一眼这个心思缜密的男人,卫芊也没有隐瞒他的打算,逐冷硬而坚定地回道:“因为现在,卫芊爱自己更胜过爱他。太子墨并不是我命中的良人罢了。” 卫芊的语气有些低沉,有些索然无味的肃瑟天下无双:王妃太嚣张最新章节。 韩非又是哈哈一笑。 他这人本来就生得引人瞩目,又有着天生的霸气。这样的男人与一个女郎的马车,在大街上明目张胆地并驾齐驱,说要多引人侧目就有多引人侧目。 偏重他还不知道收敛地,一高兴就大笑不止。 更要紧的是,他这一笑不打紧,可把与卫芊同坐在马车里的朱嬷嬷吓得,已经瘫坐在马车里了。 卫芊无奈地看了一眼欲哭无泪的朱嬷嬷,心里不无哀怨地想到:韩非这厮完全就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妖孽,自己与他走这一路,只怕不用半天,卫氏阿芊的情人另有其人,此人就是韩王的小道消息铁定会不胫而走的。 想当初自己怎么会想到自己可以从这个男人身上借势,也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韩非笑着笑着,突然头又一伸,凑到卫芊面前,大声地与她商量道:“卫氏阿芊,像你这样的女郎,世间寻常的男儿也娶不了。干脆,等我驱退狄人后跟我回韩国吧?” 这是韩非第二次当着所有人的面,肆无忌惮地这么说了。 也许是之前曾经受过类似的惊吓,所以这次卫芊听了,倒也没有被雷击中的感觉。 卫芊心里苦笑道:看来自己要是再跟韩非这厮多相处一段时间的话,这心脏倒是要变得坚强许多。 少了惊惶失措的卫芊,看上去要泰然许多。 她抬眸望向韩非,干脆而坚决地回道:“卫芊不会随你前往韩国。” “为什么?” 韩非挑眉望来,眼中有蓄势待发的怒气。 “尊贵如你,自有足以与你匹配的女郎。然而那个人却不是卫芊,韩王也并非是卫芊的意中良人。” 卫芊突然觉得,放下对这个男人的恐惧之后,他会是个很好的交流对象。 因为无论她说了什么样惊世骇俗的话,在这个男人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不会拿异常的眼光看自己。 马车外的韩非,幽深的双眼定定地盯着卫芊,他的眉头不自觉地再次皱了起来。 “你这个女郎凭是大胆,竟敢一而再三地违抗本王之意。” 他冷冷地说。 “本王耐心有限,所以刚才跟你所说的,并不是玩笑。” 韩非再次补充道。 望了一眼神色坦然的卫芊,最后,他总结道:“尽管本王并不喜欢你,但是你扇了本王一掌,本王便决定要让你用一生来还了。卫氏阿芊,今生今世,你只会是我的妇人。那个太子墨,你还是不要想了,死心了罢!” 说到这里,他居然还难得地勾唇一笑。 卫芊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人如韩非这厮一般,变脸也不过是一刻之间的事,简直比女人还要快。 突然地,韩非探手抚了抚卫芊的红唇,然后在她还来不及尖叫之前,这个该死的男人已经一夹马腹,似电一般冲了出去。 .. ------------ 找上门来的段墨(一)上 马车内的卫芊望着那绝尘而去的骑士队伍,咬牙生生将那声尖叫咽了回去。 随即她狠狠地,一把拉下车帘。颓然靠向车座,不无嫌恶地用绢巾狠狠擦拭着韩非刚才碰触过的地方。 因为这个可恶的男人,让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昨天那该死的一幕。 早就吓得瘫坐在地上的朱嬷嬷,这时魏颤颤地站了起来。她心有余悸地将头伸出窗外,看了看被众人簇拥着绝尘而去的韩王,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韩王看起来怎么恁地可怕,小姐,你,你怎么还敢打他?” 卫芊垂下双眸,轻声说道:“嬷嬷,别再提了。棼” “怎能不提!他,他刚才说要带你去韩国!他还叫你不要喜欢太子!他,他还说你今生只会是他的妇人……” 朱嬷嬷还准备继续指控下去,卫芊只好高声喝止她道:“嬷嬷!” 朱嬷嬷一怔,立刻便住了嘴村。 眼看着仍然处理激动中的朱嬷嬷,卫芊神色一整,声音严厉地喝斥她道:“今天的事,你知我知就行了,以后绝口不能再提了,你可知道?护花特种兵最新章节!” 朱嬷嬷扁了扁嘴,卫芊一看她那模样,心里又软了几分。 将声音放缓和了,她又说道:“我私自出府,已经让人非议得不成样子。若是韩王今天所说的话再传出去,先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看我,便是太子知道了,与韩王之间也必然会生间隙。” 朱嬷嬷望着卫芊,欲言又止。 卫芊突然声音一提,以外面驭夫也听得到的声音说道:“现在我段国需要借助韩王的力量收复苏城,这种时候,若是因为外面的流言伤了俩人间的和气,段王追究下来,那可不是小事了。所以你们都要记仔细了,不管外面的人说什么,你们是我身边的人,万万不可在外面乱嚼舌根,免得到时祸及家人!” 卫芊这话,说得声音有点大,也有点重,隐隐还带着威胁的味道。 象今天这样的事,要外面的人说是肯定做不到的。但是只要她身边的人咬死了不知道,不流口风出去,外面的人就算知道有个士族姑子与韩王当街有些什么,也没有人敢怀疑到她头上。 再说就算有人怀疑了,只要她不承认,她身边的人不承认,又有谁敢强行指认是她卫氏阿芊了?! 朱嬷嬷胆小,外面的驭夫没见过世面,胆子更小。 他一听到这牵涉到国家大事,又有可能祸及妻儿,当即表态道:“小姐尽管放心,今天的事,奴才打死也不会往外说的。” 朱嬷嬷原来也是因为担心卫芊,才说的那些话,现在见那驭夫表了态,她也就大力地点了点头道:“小姐放心吧,奴婢虽然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但是人言可畏的道理,奴婢还是懂的。今天这事,奴婢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往外说的。” 卫芊得了两人的承诺,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再说话,卫芊缓缓将身子往车后一靠,突然感觉到身心竟是前所未有的疲累。 到了街市中最繁华的地方之后,卫芊找了个茶楼,觅了个清静的雅间一边品茶,一边吩咐驭夫跟朱嬷嬷去采办祭祀物品。 驭夫跟朱嬷嬷答应着去了,卫芊立即找来店中的伙计。 她掏了一个碎银子粒给那伙计,吩咐他去请城中王记米铺的掌柜前来见自己。 那伙计得了碎银子粒,眉开眼笑地赶紧去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叟已经大步如飞地赶来了。 一进门,叟便不无欢喜地向卫芊禀道:“女郎,你总算找老奴来了,这些时日太原城的粟米价跟绢帛绸缎价格飞涨,一金八斗粟米涨成了一金只能换五斗粟米了。老奴听说,一些米铺所存的粟米已经不多了,再过上两三天,估计这粮价还会再涨。” 说到这里,叟又不无兴奋地真心称赞道:“还好女郎深谋远虑,我们所囤的粟粮售卖的还不到一半,那些绢帛也卖了大半,现如今已经挣了千金有余了。女郎看什么时候方便了,将那些金取走了才好,总是放在我那里,也不是个事。” 卫芊听着,只是浅浅一笑。 她只说,“那些金叟不必急着给我。这段时间你不妨让手下的人多多留意,若是离城稍远之处有好一点的良田,叟便用那些金替我置下来好了。这些金,放在那里,不过是些闲钱,真要用到实处了,那才是金。” 叟很是诧异,随即立马点头称是。 卫芊又说:“叟也别只顾为我打算着,那些金原本也是叟替我挣下来的,反正原来我也备了替你养老的那一份武神空间。如今预着也是预着,叟要有个用处,随意取了去也就是了,这些个小钱,叟就不必跟我说了。” 叟先是一惊,随即红了眼眶。 卫芊也不去看他。 经历两世的她,现在对人心琢磨得很透。 尽管对叟的人品跟忠心,她心里很清楚。但了解这个人,是一回事,能不能驾驭这个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再忠义的奴仆,如果在一些小事上处置不当,也可能为自己以后埋下隐患。 反过来,如果自己现在在一些小事上给予关照,只要真正赢得了这个人的真心,那么以后就算让他为自己去死,只怕这个人也眼都不会眨一下的。 何况现在卫芊对外所有的一切,都要借助叟来完成,如果不是他为人忠厚,便是自己不说,他要从中动些手脚,那也是轻易而举的事。 与其如此,倒还不如卫芊自己做得漂亮一点的好。 叟眼眶湿湿地望着卫芊,他颤抖着的嘴唇张了又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卫芊知道他不是一个伪善的人,对于叟,她也是真心想要为他养老送终。 不是因为他今天对自己尽心,而是在前一世时,他为了自己连命都可以付出时,给她那种强烈的震憾,让卫芊深深地明白,一个人对自己之所以重要,不是他的身份有多卑微,而是这个卑微的人可以为你付出多少。 不理会还处于激动中的叟,卫芊以极为平常的语气继续吩咐道:“叟回去后要叮嘱张槐,让他交待手下的兄弟,最近这段时间加强巡视,当心那些无米可卖的无良商家前来夺粮,也要仔细经常在府第周围徘徊不去的流民。”叟知道卫芊这是故意岔开话题,为的就是不让自己觉得难堪,当下连连点头。 卫芊又说:“叟回去之后要做的第二桩事,便是带上张槐,让他挑选几个得力的护卫,随你前往离太原城相邻的城邑,去大肆采购粟米。如果我猜得不错,再过上月余,只怕太原城相邻的城邑,粟米也要涨了。” 听到这里,叟忍不住插嘴问:“绢帛绸缎也声得差不多了,老奴前去采购粟粮的同时,要不要也采购些绢帛绸缎回来。” 卫芊听了连连摇头,只说:“绢帛绸缎就不必了。” 因为在她看来,这些集中到太原城的公卿士族,在目前这种时局不明的情况下,还不会买田置地。 他们只会用现银,或是物品流通的方式,来解决生活中所需要的衣食住行。 这些公卿士族,在逃亡的过程中必然会遗失一部分的衣帛财物,初到太原城时也一定会大肆采办,但这些绢帛绸缎到底不是生活的必须品,所以在赚了这一轮之后,已经无须再过多积压了。 叟跟了卫芊这么一段时间之后,对她已经不是一般的佩服了。 他知道自己的女郎看事极准,所以对于卫芊的决定,他向来是毫不犹豫地执行。 因此在听到卫芊表示不用再采购绢帛绸缎了,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应道:“老奴知道了。” 略为沉思之后,卫芊又交待道:“如今太原城中流民聚集,虽然朝中也有拔粮救济,但目前看来,那些用来救济庶民的粟粮对日益庞大的流民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叟,从明天起,你让人在城门处多设几处施粥的铺子,接济一下这些饱受战乱之苦的流民。” 叟听了卫芊的话后立刻不无欣喜地说道:“老奴也早有此意,只是女郎不提,老奴也不好自作主张死亡轮回游戏。如今女郎开口了,老奴这就着人去办。” 卫芊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点头道:“那就劳烦叟了。” 想了想,卫芊又说:“这段时间叟若有事要找我的话,还是去古庙吧。或是事出紧急,也可让庙里的师傅代着传个话,我若知道了,自然会前来见你。” 叟答应着离开了。 不过一会儿,那驭夫也跟朱嬷嬷回来了,说是一应祭祀用品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前往古庙还愿了 卫芊一笑,清了账,再次上车直奔古庙而去。 卫芊在古庙里祭祀还愿之后,又跟往常一样,在斋堂用了饭,然后再在之前的禅室呆了一会了。 等她再下得山来,回到卫府的时候,已经是日近黄昏了。 让她诧异的是,她甫一回到院子,玲儿便颠颠地迎了上来,急忙说:“郎主交待,请小姐回府之后即刻去前堂,今天府中有贵人前来。” 有贵人前来! 卫芊讶然,她实在想不明白,什么样的贵人前来卫府,还需要她出席作陪的。 卫芊一边提腿往外走,一边问道:“知道来的是哪位么?” 玲儿讨巧地一笑,忙不迭地回道:“奴婢听前堂的春姐儿说,今儿来府上的是太子,说是特别感谢小姐来了。” 段墨! 他来干什么? 卫芊稍一失神,玲儿又情急地补充道:“还请小姐梳洗之后再去出席,郎主有交待,让小姐盛妆出席。” 卫芊听了脚步一顿,唇上不自觉地冷冷一笑。 然而她还是折了回去,淡然吩咐道:“那就快快给我梳洗罢。” 玲儿因为这是卫芊来太原之后,第一次跟自己说这么多的话,当即欢快地答应下来,麻溜地去准备一应梳洗用具了。 卫芊望着玲儿忙碌的背影,不无意外地想到:这个玲儿,如果不是从一开始就存了要对付自己的心思,她又何至于夹在自己跟元氏的中间,过得这般为难?难道这就是人心!为了蝇头小利,汲汲营营,便是出卖道义,出卖良知也在所不惜了?! 在朱嬷嬷的协助下,卫芊快速沐浴之后,玲儿已经捧着一款新衣等在那里。 这是一款暗紫的衣袍,华丽中透着奢华。 前一世时,卫芊最喜欢这种张扬奢华的服饰。 不过也难怪,那时自己心有所属,所谓“女为知己者容”,说的也就是这个道理。 至于现在么…… 卫芊轻轻地叹了口气,淡淡地吩咐道:“不过是家里设宴待客,比不得宫里,用不着这般张扬,另外选一件素雅一点的罢。” 朱嬷嬷与玲儿面面相觑,怔在原地没有挪步。 直到卫芊在梳妆台前坐下了,玲儿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太子墨亲临府上,便是个傻子也知道,这对于卫府这些未出嫁的姑子意味着什么? 玲儿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重要的宴会上,卫芊不把自己打扮得光鲜艳丽一点,她怎么反而要清汤素面似的出席新二战之鹰击长空全文阅读。 卫芊在铜镜中冷冷地扫了玲儿一眼,加重了语气又说了一句:“还不去?” 玲儿如梦初醒,轻声答应了之后便急忙走开了去。 卫芊低着头,任由青丝如柳, 当卫良让人再次来催的时候,梳洗一新的卫芊正好携着朱嬷嬷跟玲儿准备出门。 那奴才见了穿着随意的卫芊先是一愣,随即善意地提醒道:“小姐可知道,今天晚上来咱们府上的贵客是太子墨?” 只是那奴才的话音一落,卫芊已经冷冷地命令道:“前面带路罢!” 那奴才一噎,随即恭敬应了声:“是!” 卫芊赶到前堂时宴会已经开始了。 今天卫府济济一堂,很是热闹。 参宴的人,照例有卫氏宗亲及各支的贵妇、贵女。 卫芊示意那奴才引着她从侧门进了大堂。 谁知道,她堪堪在榻几上坐好,段墨便心有所感似的,抬头望了过来。 这一望,原本面沉如水的段墨,立刻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缕笑意来。与他相反的是卫芊。 两人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间,卫芊心里却苦得似要滴出水来了。 她的记忆中,在苏城未被狄人夺去之前,段墨一直便是个温和的谦谦君子。 一个如仙如玉般的谦谦君子。 可是苏城被破之后,段墨便像变了个人似的。他比以前沉默了,也深沉了,还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那样的段墨,有着迷一样的气质,也像迷一样,牵动着卫芊的心。 一想起这些陈年旧事,卫芊心中便是一痛。 也正因为心还会疼,所以她反而可以更快地恢复清醒。 咬了咬牙,卫芊暗暗告诉自己:今生,我一定不要再被这个男人所迷惑,我一定要把所有的变化控制在自己手中! 卫芊施施然在榻上坐好,目不斜视,将段墨寓意深深的目视全当是空气,故意视而不见。 或许是段墨看卫芊看得太过专注,反而惊动了卫良。 他似有所悟地望了段墨一眼,突然冲卫芊一挥喊道:“芊儿,过来见过太子。” 听到卫良的招呼,卫芊一怔。 直过了一刻,她才慢慢抬起头来,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这才起身神色如常地朝着段墨走去。 卫芊刚一走近,卫良便笑着对段墨说道:“太子您恁地客气,芊儿能为国效力,那是我卫氏家族理所应该要做的事。上次皇上已经厚赏于她,今天太子您还亲自上门道谢,却叫我不胜惶恐!不胜惶恐!” 他说是惶恐,可脸上的表情却是不胜欢喜的。 甚至于,还带着几分得意。 .. ------------ 找上门来的段段墨(二) 在卫良跟段墨讲话的同时,卫芊一直木然地站着,没有任何表示。 只是,当段墨的视线穿过卫良,毫不避讳地望向她时,卫芊才按着该有的礼仪,冲他微微欠了欠身。 对于卫芊的表现,卫良当然是不悦之极,只是碍于段墨在场他不太好发作而已。 从迁都太原之后,失去苏城的段王已经几次表露了退位的意思。如此以来,这身为段国储君的段墨,不久便可登上君主之位了。像现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四大士族之中,无一不在想尽办法取悦太子墨。 可是太子墨却偏偏来了卫家,显而易见,他这是对自己的女儿有了好感棼。 在这种关键时刻,卫芊不好生取悦太子墨,反而跟个木头人一样,卫良看了,是怎么看怎么生气。 一直暗里关注着段墨一举一动的卫姣,自然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她抿唇一笑,便欣然起了身,袅袅婷婷地走到卫良跟段墨身前。盈盈一福,娇笑道:“父亲,姣儿前些时候习得一舞,趁此美景良宵,愿意为太子助兴。怠” 几乎是卫姣话声一落,段墨便皱起了眉头。 向来温和的太子墨,此刻俊美无畴的脸上,毫不掩饰地闪过一抹厌烦的神色。 卫姣还在不胜娇羞地等着卫良发话,段墨已经凉凉地说道:“国破家何在?苏城已经陷入狄人之手了,国土不曾收复,蛮夷不曾驱退,这种时候,本太子何来兴致可言!” 卫姣被段墨一席话说得,怔在当地,一时间进退两难。 就连一直自顾在一旁看风景的卫芊也不由怔住了。 她没有想到,温润如玉的太子墨,竟然也会有这么不客气的时候! 听话听声,象卫良这样出自百年士族的人,又岂会不明白段墨话里的意思。 他不悦地狠狠地瞪了卫姣一眼。 直到卫姣不无委屈地含着一泡眼泪,施礼退下时,卫良这才呵呵一笑,谄媚道:“说起来,这是来到太原之后太子首次登门造访我的美女仙妻。我这新置下来的宅子,虽然不如苏城的故居,但花园里那几株桂花,倒是生得极好,一到八月满园飘香,让人闻之神清气爽。” 说到这里,他随手向卫芊一指,像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太子若有兴致,倒可以让芊儿陪你前去踏月闻香,倒也别有趣味。” “踏月闻香?” 段墨眸光一闪,持着酒樽的手一滞,随即温和一笑:“这倒不失为雅事一桩。” 说完,他头一仰,将樽中的酒一饮而尽,尔后长身而起,一甩宽袍大袖,大步向外走去。 经过卫芊身边时,他微微一顿,不无温和地说道:“烦请女郎带路。” 说完,段墨还住了个请的手势。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容不得卫芊推辞了。她淡淡地说一声:“太子请随我来。” 便扭身踩着重重的怒气,大步向花园走去。 段墨一笑,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直到这时候,卫良才终于放下心来。随即他便不无欢心地嘟嚷道:看来,这筹码也只有押在芊儿身上了。 因为段墨的到来,整个卫府每隔上数十步,便挂了个灯笼。 虽然让整个卫府显得灯火通明,可是要将这种风光,附上“风雅”二字,还实在是有点牵强。 卫芊仰头望着天空中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没好气地嘟嚷道:“踏月闻香?父亲还真是风雅!” 卫芊的声音极低,身后一声轻笑声传来,隔着她有数步距离之远的段墨,显然是听见了。 卫芊咬着牙,故意加快了脚步。 一直走出去很远,她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又让她吓了一大跳。 她没有想到,段墨竟然如同开始那般,一直气定神闲地跟在她的身后。 倒是她自己,若不是暗里调息着呼吸,只怕早就气喘如牛了。 既然摆脱不了,卫芊便索性放慢了脚步。 “这段时间以来,我想来想去,也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你。我委实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对我厌烦至此?” 幽静的夜里,段墨的话突兀地响起,让卫芊还来不及设防,便猝然闯进了她的心底。 段墨明明离着她还有数步的距离,可是,卫芊就是觉得他的话跟惊雷一样,一声,一声地,砸在她的心上。 一种熟悉的,钝钝的痛,在这样的夜晚里,跟猛兽一样,汹涌而来。 卫芊用手紧紧握住胸口,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前襟。 她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可以压下那奔涌而出的情绪。片刻之后,当那一波疼痛过了之后,她又挺直了腰背,状若无事地继续向前走去。 重生之后,面对过去,卫芊第一次选择了回避! 让卫芊没有想到的是,她堪堪才踏出一步,一只有力的大掌便攥住了她的胳膊。 随即她整个身体被一股蛮力,强行扳了回来死亡轮回游戏。 朦胧的灯火中,段墨径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双眸如火。 直过了半晌,他那低沉磁性的声音荡着水漾的温柔,在她的耳边轻轻响起,“卫氏阿芊,你到底因何要对我如此?” “太子说笑了。” 卫芊缓缓抬头,静静地对上段墨那与她一样深不见底的双眸,强笑道:“卫芊与太子相交不深,说起来见面也不过两三次,你又怎么可能得罪我?或是卫芊又对你怎么了?” 段墨哑然了! 尽管他确实感觉到了卫芊对他并不喜欢,甚而有些抗拒他,但那仅仅是一种感觉。一种男人对女人的直觉罢了。真要说起来,还真是无从说起。 段墨让卫芊这么一反问,一时噎得答不上话来,那面上的神色也随之一暗,人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他犹自怀疑地问道:“真的没有?” 卫芊抬头,决然地望向段墨。 背着光与她对面而站的段墨,五官依稀难辨。 在灯光的照耀下,卫芊虽然看不清他那高冠博带下模糊的五官,然而却感受到了他那隐隐有着伤痛,跟那茫然不解的无助。 这样的段墨,在这样的夜里,仍然能刺痛着卫芊的心,让她钝钝地痛。 卫芊嗖地将头撇向别处,冷冷地说道:“你是我段国的太子,卫芊不过是个小小的士族女郎,便是向天借胆也万不敢对太子不敬。太子若坚持卫芊对你心有成见,岂不是存心让家族容不下卫芊么?” 卫芊的话不无道理,就连段墨听了,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固执地盯着卫芊,段墨深黑的眸中有着难以开解的矛盾。 直过了半晌,他仍然坚持地说道:“虽然你说的并没有错,然而很奇怪,我就是觉得你很排斥我。” 卫芊再次无语。 她索性将头扭向别处,对段墨不予理会。 段墨俊美的脸,在灯火中显得有点阴沉,他很仔细地打量着卫芊,唯恐错过她脸上每一个细小的变化。 盯视良久之后,他终于被卫芊面上的漠然打败了。 段墨颓然垂下双手,放开对卫芊的禁锢,自顾喃喃道:“我能在你看向韩王时,感受到你心生惧怕。可是当你看向我时,眼中却甚是怨怼。甚至,痛恨……” 明暗不定的火光中,卫芊听着段墨对自己的剖析,她那一直被漠然的,伪装坚强的脸上,终于在清艳之中,多了些许苍白脆弱。 段墨深深地望着她,不知不觉中,他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温柔如水一般。 盯着犹自倔强地将脸扭向一旁,不敢正视自己的卫芊,片刻后,段墨笑了。 “卫芊,我喜欢你。” 当段墨以淡然的口吻说出这句话时,卫芊如遭雷击。瞬间,各种滋味漫上心头。 没有看向卫芊,段墨侧过头,负着双手来到一株桂花枝下,仰头望着稀疏的星光,低低地说道:“失去苏城时,我一度很痛苦。直到在渡水见到你,直到你淡然自在地献出破敌之策时,我方发觉人生没有如此艰难,看似强大的狄人,终究也有不敌我段人的时候护花特种兵最新章节。从那时起,我便想着,如果以后能有你这个女郎陪在身边,那些让我痛苦的,困惑的事,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痛苦,不再那么困扰了。” 段墨现在所说的,曾经也是卫芊心里所想的。 那时她一心想要留在他的身边,那怕只是个侧妃也可以不去记较的,她只是想要跟他相守…… 曾经心里幻想过千百遍的事,现在由段墨娓娓道来,却激起了卫芊心中的狂潮,让她一时泪盈于眶。 段墨仍喁喁而语道,“卫芊,我真心喜欢上你了。既然你并无对我心存不喜,如此,你我当是重新开始,可好?” 卫芊仰头望天,努力将那溢出眼眶的苦涩咽了回去。 然后缓缓转身,对上夜色中段墨那高远清澈,宛若洞悉一切的目光,她不自禁地又低下头去。 “重新开始”四个字,重重地捶在她的心坎上,让她除了感受到那种彻骨之痛以外,再无欣喜之情了。 现在,一切都已经重新开了。 只不过是在她死过一次以后! 卫芊心里不无苦涩地想道:前一世自己求而不得的痛,没有想到在今生,他居然这么轻轻松松的便说了出来。 只是,自己还要跟他再重新开始么? 谈何容易! 难道还要让她再死上一次吗?! 卫芊的右手重重一握,她故意用指甲狠狠地划向自己的掌心。 随着那抺剧痛,那个理智而淡然的卫氏阿芊也嗖然惊醒了过来。 转过身,卫芊背向段墨望向虚空,低低说道:“太子是人中之龙,命中自有那不同寻常的女郎相伴。卫芊不过是个平常的女郎,一心向往的,也不过是能平平常常地活下去罢了。太子要说什么重新开始,倒是让人笑话了。” 她说到这里,卫芊心里终于也跟着放了下来。 她是真正地恢复了平静。 她甚至敢抬起头来,勇敢地看向段墨。 段墨也正在定定地望着她。 只是此时,他的脸上满是愕然。 他的目光有点惊讶,也有点幽深,甚至有点负伤有感觉。 他就这么怔怔地盯着卫芊。 盯着盯着,直过了许久,段墨才低低地问道:“为什么?” 卫芊望着虚空,低低地说道:“卫芊是个自私的人,性情又不好,凡事都是先替自己考虑好了才会去想别人。太子诚然身份尊贵,但是目前时局动荡,内忧外患,必然要太子操心劳神的事太多。如果成为你的妇人,虽然身份尊贵,想必却再也难得像今天这般清闲了。” 她就是用这种直接得不加一点掩饰的声音,认真地说道:“卫芊安逸惯了,凡事贪图享受,太过劳神,或是太过消耗心力的事不想去做,也愿去做。我的心没那么大,没想过要当未来的一国之母。然而我的心却很贪,这世间的财物、人生的安乐,我无一不贪。像我这样的庸俗之人,也只适合世间那些庸庸碌碌的丈夫,象太子这样高贵之人,却是不敢肖想的。” 卫芊话音方落,段墨已慢慢地走近她,在她面前站定了武神空间全文阅读。 “是不敢么?或是,不屑!” 他的脸在夜色中显得分外的苍白,他的声音里隐隐有着愤怒。 卫芊慢慢地伏下身去,盈盈拜倒在段墨身前,咬牙道:“卫芊对太子不敢相欺。是不敢,也,不屑!” 卫芊这话很大胆,她甚至是抱着豁出去一切的决心。 “卫氏阿芊,你可知道你这么说,我大可以要了你的命?” 段墨眉心急跳,他有点气急地大声喝道,声音中甚至带了几分杀意。 这个女郎,她,她竟敢说不屑于成为自己的妇人!饶是段墨是个脾气好的,也忍不住气怒交加。 段墨的恼怒,是卫芊意料之中的。 从她开口说那一番话起,她便知道,段墨必然会悖然大怒。 然而,即便是这样,卫芊也不想再跟他继续虚与委蛇下去。她没有那个心力,也没有那个勇气,可以一而再地跟他纠缠下去了。 低着头,卫芊一揖不起,继续说道:“君子不欲相欺。卫芊不想欺瞒太子,故而说了些心里话而已,太子若要怪罪,卫芊无话可说。” 空气突然变得稀冷。 段墨粗重的呼吸在这静谥的夜里,非常清晰。 “卫氏阿芊,莫不是你喜欢上了韩王?” 激动过后,段墨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冷。 “韩王?” 卫芊一愕。 随即她立即反应了过来,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可是她堪堪才准备开口,便突然想起韩非那双阴烈的眸子,这一想,她不由生生打了个寒颤。 咬着下唇想了想,她这才故意模棱两可地回道:“韩王少年英雄,天下女郎无不喜欢,卫芊也不例外。” 几乎是卫芊话音方落,身前便一阵急风刮过。 抬眸间,段墨衣带当风,已经离她有数步之遥了。 卫芊全身似虚脱一般,嗖然瘫座下来。 一个人在花园了怔怔地坐了许久,直到卫青急急地寻来时,卫芊这才扶着腿慢慢站起来。 只是她堪堪站直,脚下便是一麻,整个人便向前扑去。 卫青几步冲了上前,堪堪将她接住,不无担忧地问道:“三妹刚才跟太子发生不快了么?为何太子冷着脸匆匆而去,三妹却独自留在花园里。” 卫青不问还好,他这一问,卫芊忍了一个晚上的泪不由奔流而出。 将头伏在卫青的肩上,卫芊幽幽地问道:“阿兄,如果我拒绝了太子,阿兄可会怪我?” “你刚才拒绝了太子?!” 卫青先是一惊,随即却豁达地拍了拍卫芊的头,不无宠弱地说道:“太子诚然不错,不过三妹既然不喜欢,拒绝也就拒绝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 ------------ 不许为难难她(一) 卫芊心里很清楚,自己拒绝段墨,对卫氏意味着什么。 她更清楚,一旦自己拒绝段墨的事让卫良或是族人知道了,接下来,自己无论是在卫府,还是在族人中间,以后的处境必然是千难万难了。 或许他们还会用尽各种手段,逼着自己为了家族的利益而让步,去取悦段墨,去求得他的谅解。 直到这时候,卫芊的心里才暗暗有点后悔。 刚才,只要自己忍一忍,再与段墨虚与委蛇一些时候,等到自己羽翼已丰,那时候再拒绝他,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樯。 自己到底是太冲动了。 卫青显然也想到了无论是父亲或是族人,必然不会就此放过卫芊。 毕竟在这时期,士族家的女郎,在生下来的时候便注定了她身为棋子的命运兢。 一个对家族没有利用价值的女郎,家族是不会为她提供支助及僻佑的。 如果在卫氏中没有人可以为她仗势的话,今天她拒绝了太子墨,或许明天,她便会被父亲当成货物一般,悄无声息地送出府去。 卫青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不能变得强大,必然便无法为她撑起一方天地。 现在父亲还没有要将族长之位传给自己的意思,那么唯今之计,便是自己出仕。 趁着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自己出仕。若是能有番作为,日后就是整个家族容不下卫芊,自己也可以保护她。 卫青拍了拍伏在他肩上流泪的卫芊,坚定地说道:“三妹休要担心,别忘了,在卫府还有我这个阿兄在。无论如何,阿兄都会保全你的。” 原本还抽抽噎噎的卫芊一顿,随即便明白了卫青的意思。 感动之余,卫芊心里却暗暗有了主意。 卫芊与卫青往回走的时候,与送了段墨回来的卫良正巧半路遇上,他不由分说,几步冲上前来,对着卫芊便重重地甩出一巴掌。 卫青阻止不及,卫芊脸上一痛,随即,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肿了起来。。 “父亲!” 卫青生平第一次,因为卫芊,对自己的父亲如此厉言俱色。 此刻卫良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在卫芊身上,一时间倒也顾不上对卫青生气祸水之极致妖娆最新章节。 望着嘴角流血,脸颊肿胀的卫芊,卫良伸手恨恨地指着她骂道:“必定是你这个不知道轻重的东西扫了太子的兴,否则好好的游园,太子又怎么会扫兴而去?!卫氏阿芊,别给你脸不要脸,如果因为你的关系让太子与秦、苏、白三大士族走近了,便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卫良一说完,又恨恨地瞪了卫青一眼,这才在众人的簇拥下,气恨恨地甩袖而去。 卫良一走,卫青便急忙上前察看卫芊的伤势。 对于卫良的怒意,卫芊自知迟早都会来的,所以即便是挨了打,卫芊的表情却没有愤怒委屈,她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跟无事一般。 为免卫青担心,她一边轻拭嘴角,一边小心安慰卫青道:“不过是嘴上破了点皮而已,不碍事的。” 卫青望着她已经肿得跟包子似的脸颊,似下定决心一般,咬牙说道:“三妹,我已决定入仕了。等到有那么一天,阿兄有一番作为了,必定不让你与世间其他女郎一样,任凭父亲当个玩物似的送给别人,为了家族,去取悦自己不喜欢的人。” 卫芊不无感动地望着卫青,微笑着应道:“好!” 卫青坚定一笑,随即拥着卫芊朝她的院子走去。 因为前一世时,卫青未能活到太原城就死了。所以对于他的将来,卫芊不知道,也从未想过。 今天听到他想入仕的想法,卫芊心里倒突然有了想法。 她在前一世时就清楚的知道,段国之所以后来发展到无法收拾残局的境地,外患固然是原因之一,但内忧才是主要原因。 实际上,四大士族在朝中的势力,完全架空了段王,让他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 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段国沦为韩国的附属国,段王去世之后段墨登基的时候。 那时的段墨,开始铁腕整治段国,大力肃清四大士族在朝中的势力。在那次整顿中,四大家族中人被段墨以各种名义,被杀被流放的,不记其数。 最终得以保全的,除了因为卫姣的缘故,而得到保全的卫氏,还有就是秦氏一族。然而,就算是这两个士族得以保全,但在朝中的势力也基本被肃清了。 四大士族中,卫氏是因为卫姣的缘故,得已保全百年士族之名。而秦氏,却是因为这个家族是以尚武闻名于世的,他的族中子弟,也多在军中占据要职。 段墨虽然要振朝纲,但他更要御外敌,所以秦氏才得已保全。 现在卫青想有入仕的打算,卫芊想来想去,能保全他,让他日后免于朝堂之乱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去军中从事。 卫芊有几个表兄正在军中从事,于是卫芊便想到了,如果能由他们将卫青引入军中,既可避免卫氏中人横加干涉,又可让卫青在军中有人照应。 最主要的是,段墨当政之后,为了削减四大士族的势力,所以对卫芊的舅父这些外臣,反而大举重用。 想到这里,临分手时卫芊便对卫青道:“阿兄想要入仕,芊儿觉得此举甚好。芊儿想,如果阿兄自己手中大权在握了,许多事,便可以摆脱族人的摆布。” 卫青也点头道:“这件事我原本便想过,只是今天感触更深罢了。” 说到这里,卫青突然拧眉道:“只是……” “阿兄去军中从事怎么样?” 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卫芊打断他,微笑着问逆天独宠,狂妃很妖孽最新章节。 卫青愕然,喃喃重复道:“军中从事!” “对,军中从事!” 卫芊肯定地点头道:“如今朝中士人争权,各大家族各有插手。如此下去日久必乱。你是卫氏中人,到时不是将其他士族踩在脚下,就是被其他士族踩在脚下,不管怎么样,只要你置身其中了,必然便会被他人所累。与其这样,还不如去军中从事,有朝一日阿兄若能闯出一番天地,必然可以大权在握,到时何愁不能替芊儿撑起一方净土。” 卫芊一说完,卫青便眉头一舒,高兴道:“如此正好!”“可是……” “阿兄不必担心族人,芊儿可以请舅父表兄出面为你引见。” 卫芊抢着说出自己的打算,压下卫青的担心。 “如此我就放心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拜见舅父可好?” 担心的事一经解决,卫青便有点迫不及待了。 卫芊大力点头,夜色中,兄妹俩相视一笑。 卫芊回到屋里,朱嬷嬷一看到那青紫一片,又肿得老高的脸,先是一惊,接着便眼中一湿,哭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到底都是谁下这么重的狠手,把我家小姐打成这样!” “嬷嬷,别哭了。是父亲打的。” 卫芊对着铜镜,仔细看了看自己破损的嘴角,又没事人一样,小声吩咐道:“去打盆凉水来,让我敷一敷罢。” 一听说是卫良打的,朱嬷嬷原本愤恨的表情怔怔地僵在脸上。 半晌,她才一边抺着眼泪,一边往外走道:“小姐可是他嫡生的嫡女,老爷也恁的狠心。唉,若是夫人还在,又岂会容我家小姐受这样的委屈……” 嫡生的! 在父亲眼里,嫡跟庶原本便没有什么区别。 女郎么,本来便是用来为家族利益牺牲的棋子罢了。 谁能为家族带来利益,谁便会被卫氏中人捧着宠着。一个不能为家族带来利益的棋子,便是赏她一口饭吃都是多余。 卫芊冷冷一笑。 这些事,她前一世时便看得极透。 如果不是这个父亲与元氏一气,威吓着,逼迫着,自己又怎么会被当成死士一样,送往韩国。 有了前车之鉴,今生卫芊对财物的渴望才会如此强烈。 因为她很清楚,这时世,像卫氏那样的百年士族,亲情有限。卫府上下,自己除了卫青这个阿兄,其余众人远不如金银财物来得可靠。 也不知道卫青是怎么跟卫良交待的,反正第二天一大早,他便来接卫芊了。 因为脸上青肿未消,所以卫芊特别戴了顶纱帽出门。 看了卫芊的装扮,卫青不由分说掀起她的纱巾,这一掀,卫青便发出一声惊呼,“怎么青肿得这么厉害!难道没有上伤药么?” “这个样子去舅父家正好。如此以来,他看了才会心疼。他要心疼了,阿兄往后在军中从事,才可安然无忧宠溺-至尊王妃全文阅读。” 卫芊笑了笑,不以为然地挥开他的手,便往马车上爬去。 卫青还是担心,犹豫着说:“要不还是涂点伤药再去吧。” “走了走了,阿兄怎么可以像个妇人一样唠唠叨叨的。” 在卫芊一迭声的催促中,卫青无奈,也只好上了马车。 卫芊的舅父与现在的卫府相距并不太远,也就大半天的路程。 今天因为坐的是卫青的马车,作为嫡长子的卫青,他的马车挑的自然是卫府中最好的马,那脚力自然也就不是一般的快了。 还不到中午,卫芊跟卫青便到了舅父的府上。 卫芊小心戴好纱帽,随卫青下了车。 俩人随着门僮往里走的时候,正好碰到卫芊的舅父,苏康率着府中的人送一位贵人出来。 众人迎头碰了个正着,卫芊跟卫青见了来人,俱是一惊。 就在这时,一阵大风刮来,恰恰将卫芊的纱帽掀起。一时间,她那青紫得令人触目惊心的脸颊,全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芊儿!” 随着苏康一声惊呼,卫芊忙不迭地抬手压下纱帽,垂头肃手,悄然立于一旁。 就在这时,那贵人已经一提腿,向着两人大步走来。 卫青本能地将卫芊护在身后。 直到来人在他身前站定时,卫青慎而重之地冲着来人一揖,朗声道:“卫青见过太子。” “让开!” 来人正是段墨,就在卫芊不无哀怨地感叹自己流年不利时,他冷冷地开口了,声音不带温度。 卫青没有动。 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恳请道:“我家三妹或许昨天对太子不恭,然而为此她已经受到家父的责罚了,还请太子放过我家三妹。” “责罚?” 段墨似乎不解,又追问了一句:“谁责罚她了?卫良!” 卫青没再出声。 这便是默认了。 “走开!” 段墨冷冷地望着卫青,再次喝道,声音里透着坚持。 卫芊一见卫青仍然巍然不动,怕他太过坚持会惹怒段墨,便自动从他身后缓缓走了出来。 几乎是她堪堪走出来,眼前便是一花,随即原本卫芊戴得好好的纱帽便被段墨抓在手中。 怔怔地望着卫芊那肿得跟猪头似的脸,段墨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随即,他一个字,一个字,像冰雹似的砸了过来:“你说,是卫良责罚她了?” 对段墨,卫芊自问她从来便看不懂。 前生是,今天也一样。 .. ------------ 不许为难难她(二) 所以在听到他莫明其妙地问了这句后,唯恐他再替自己招来麻烦,忙不迭地回他道:“不管是谁责罚了卫芊,那都是卫府的家事,不劳太子过问了。” 段墨静静地盯着卫芊,双眸暗流涌动。 直过了片刻,他再一次衣袍带风地暴走了。 卫芊望着他那俊挺的背影,小嘴张了又合,刚想提醒他还拿着自己的纱帽,想了想,还是紧闭了双唇,以免又引祸上身。 “太子!太子!!樯” 卫芊的舅父苏康见段墨这么一声不响地就走了,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怪人!” 一声感叹才从卫芊嘴里崩出,她的两位表兄也对她抱歉一笑,情急地追了出去烬。 因为早有奴婢通报了内室,这时候,卫芊的舅母郑氏也率着苏康的几位姬妾迎了出来。 虽说卫芊是个晚辈,按说该先向郑氏她们请安静逅佳姻全文阅读。可卫青毕竟是卫氏这样的士族世家的嫡长子。她的舅父虽然也是士族出身,但比起百年风流的卫氏来,自然门第还是矮了那么一点。 再则卫芊从她的母亲故去之后,便鲜少上门。 这一来,诚然便是稀客。苏家自然阖府欢迎了。 喜孜孜前来的郑氏她们,在见了卫芊那青肿的脸颊时,还是吃了一惊,忙着追问原由。 这时苏康送完段墨也回来了。 刚才太子墨对卫芊那一幕,郑氏她们虽然没看到,苏康可是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太子对自己这个外甥女不一般,苏康可是全看在眼里,因此他对这个意外出现的外甥女,自然也是十分着紧的。 望着被众人围在中间叽叽喳喳问过不停卫芊,旁边亦是一脸无奈的卫青一眼,苏康颇俱威严地喝道:“有事都进屋里说吧,站在院子里对着自己的甥女儿如此指指点点,像什么样子。” 被苏康这么一喝,郑氏等人忙收了声,忙着请卫青与卫芊入屋落坐。 今天上门,本就有求而来,所以卫芊也不隐瞒,便开门见山地向舅父说起请他引见,让卫青军中从事的事。 郑氏跟苏康的几位姬妾还想问问她的脸因何受伤,已经熟知此事多半是因为段墨的苏康,立刻沉着脸将她们喝了回去。 郑氏与几位姬妾怏怏地住了嘴,再不敢多问一句,只是在一旁一径地陪着笑。 对于卫氏嫡长子要入军中从事的事,苏康还是有所顾虑的。 卫芊没有办法,只好央求苏康道:“现在母亲不在了,父亲迟迟不让阿兄持事,如若他不能搏得一番功名,那若大的卫府又有谁可以成为甥女儿的依仗?便是甥女儿有个委屈,又有谁可以为甥女儿做主?还请舅父怜悯阿兄疼爱甥女儿的一番苦心,成全了吧!” 卫芊说着还红了眼眶。 像苏康这样的人,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士族世家的难处?他自然明白,若是卫芊在那卫府里有个依仗,她的脸又何至于被打成那样! 何况看刚才太子那表情,卫芊挨打,虽然是因他而起,但必定非他所愿的。 这样一想,苏康心里一软,便对卫芊说道:“我苏家虽然比不得卫氏这样的百年望族,但是却不是个无能之辈,还不至于连自己的外甥儿,外甥女都保全不了。现在你母亲不在了,卫氏中人自然能踩便踩,否则青儿早就可以独挡一面了,为何卫良还迟迟不愿让你接掌家中大权?!” 说到这里,苏康沉吟了一会。 卫青跟卫芊相视一眼,也不催他。 少顷,苏康似下定决心一般,郎声道:“既然如此,我这个做舅父的就为外甥儿做回主,明天我便去统帅大将军处为你引见一番。现在大家都同在太原城住着,芊儿、青儿若是遇到为难之事,大可以来找舅父。便是芊儿受了委屈,卫氏中无人为你出头,舅父替你出头,甥女儿休要害怕。” 有了苏康这番保证,卫芊与卫青欣喜万分。 俩人在苏府用了饭,回去的路上卫芊安慰卫青道:“阿兄若去了军中只管安心立功,芊儿若是有事,还有舅父在呢?” 卫青虽然贵为卫氏长子,但一直以来,卫良并没有放手让他接掌卫氏的意思。 每天在卫府里耗着,卫青总有大好年华被蹉跎了的感觉重生之符气冲天全文阅读。 自从昨天卫芊给他拿了主意之后,他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方向。 现大舅父又答应为他引见,卫青一想到进入军中从事的事马上就要实现了,一时间也豪情万丈起来。 原本他还有点担心,自己从军之后卫芊无所依靠,现大有了苏康的保证,他就完全放下心来了。 兄妹俩说说笑笑回到卫府时,卫芊独自回到自己的院子,卫青转头去为明天见那军中统帅做准备了。 “三姐回来了吗?听玲儿说三姐昨天挨了父亲那一巴掌,脸肿得跟猪头似的,就这样了,她怎么还敢随意外出呀!难道是想让整个太原城的人都来看我们卫府的笑话么?” 卫芊刚刚回到院子,还来不及换下外袍,便听到卫姣的声音在隔壁的院子里响起。 “四妹!都是自家姐妹,你何必说话这么难听!再说了,三妹再怎么样,还占了个‘嫡’字,她的对错,又岂是你我有资格去评论的?在下人面前,四妹讲话也要有个分寸,不可乱了上下规矩。” 说话的是卫莲,素来温和的她,这次难得的端了大姐的架势训斥了卫姣一通。 卫姣听了只是冷冷一笑,极不屑地顶了一句:“现如今这样的时局,还论什么嫡庶有别?父亲不是说了么,谁要能博得太子欢心,成为太子妃,以后能为族人提供福荫,成为卫氏的依仗,谁便可以在卫氏中呼风唤雨。不是嫡女又怎么样!” 卫莲被卫姣气得一噎,一时接不上话来。 卫春似乎为了替两人解围,也细声细气地说道:“大姐教训得虽然有理,但四妹也不是为了咱们卫府好么。三妹也恁地不懂事,先不说太子是人中之龙,肯来咱们卫府,那是咱们祖上积德,她,她怎么就惹怒太子了呢?!” 卫春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现如今可好了,三妹将太子开罪了,另外那三家还指不定多高兴呢!”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不是说要去探视三妹的么,还提这些没用的干嘛!” 卫莲也是气极,那口气也就跟着不善起来。 卫春倒底碍于卫莲长姐的身份,便怏怏地收了口。 卫芊原本便是住在她们隔壁的院子,两个院子间也不过是隔着一堵墙罢了。 卫姣她们说话,原本便存了挑衅的意味,故而一路走来,那声音刻意地拔高了许多,在房里的卫芊想要不听也难。 说话间她们已经绕到了卫芊的院门前,卫姣似憋了一肚子的气,一边大力地拍着门,一边高声喝骂道:“我说你这奴才,大白天的把门叉上干嘛,难不成堂堂卫府嫡小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不快点把门打开!” 卫芊眸子一沉,就连这会正侍候她更衣的朱嬷嬷也感觉到了她身上崩出来的那股冷意。 随着卫姣一喝,院落门便‘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三人一入院子,卫姣便提高声音喊道:“三姐……” 卫芊的房门“呯”地一声打开了,卫芊冷冷地站在房屋中央。 尽管她面上还是青肿着,然而当太阳的余晖照在她的脸上时,一种凛然不容侵犯的天生贵气却油然而生,卫姣她们见了竟是一窒。 这一窒,便是她开始想好的种种说词,一时间也全忘记了。 她们只是怔怔地望着卫芊争霸天下。 卫芊冷然一笑,极为随意地问道:“昨天阿芊挨了父亲的打,今天你们俩位是准备来看笑话的?” 她虽然没有提是哪两位,但原本便存了心思来挑事的卫姣,跟刚才一路帮腔的卫春,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自己了。 一看卫姣小嘴一翘,卫芊也不容她说话,又冷冷说道:“现在既然你们已经看到了,那就请回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 卫姣没想到自己才一过来,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卫芊便要撵人了。 当下不客气地呛道:“三姐得罪了太子,又惹得父亲生气,昨天才挨了父亲的训斥,怎么今天脾气还是这么傲呢?” 本来已经转了身的卫芊,听了卫姣这番话后,只是稍稍回头,淡淡说了一句:“四妹,等你成了太子妃那天,再用今天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吧。现在,你还是遵从家规,好好地跟我行礼告退的好。” 卫姣不敢置信地瞪视着卫芊,胸口急剧地起伏着。 她突然明白,要是今天自己不遵从家规对她行礼,看似表情淡淡的卫芊似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了。 卫莲皱了皱眉,叹气道:“原本大家都是好好的姐妹,现如今,都一个两个的,变得怎么了?” 说着她上前拖了卫姣,温和地冲着卫芊说道:“既然这样,三妹你就好好休养吧,我们这就先去了。” 卫莲原本拖着卫姣一块儿告退,本就存了息事宁人的心思,谁知道卫姣却并不领情。 她重重地一把挥开卫莲,怒气崩发地高声喊道:“卫芊,你得罪了太子的事,现在宗亲们还不知道,若是叫卫氏宗亲都知道了,我看你这个嫡女,还能嚣张到几时!” 说到这里,她不屑地盯视着卫芊的背影,忿忿地说道:“要我向你行礼!现在你以为自己还配么?” “配不配,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但是,你若今天不给我行礼,我却是可以直接教训你的。” 卫芊转身俯视着卫姣,语气平缓地说到这里,她居然难得地一笑。 卫姣惊呼:“你想打我?!” 卫芊拧着眉,难得好声好气地解释道:“不是我想打你,而是看你是不是个找打的。” “你……你……你居然敢打我!” “你敢打我!” “你……” 卫姣的声音越到后面,越有点失控的尖利。 “够了!” 一声颇具威严的暴喝,成功地让歇嘶底里的卫姣立刻安静了下来。 回头望了一眼与元氏一起进来的卫良,卫姣的脸上,由之前的惊恐换上了几分得意之色。 卫芊了然。 原来,今天人家从一开始便是存心的,这是有备而来呀。 从卫氏宗祠出来的时候,卫芊一脸的轻松,倒是伴在卫芊身后的朱嬷嬷,总在不时地摸着眼泪。 眼看着朱嬷嬷的眼泪越流越多,卫芊无奈,只好出言安慰她道:“我们能离开这里是好事,嬷嬷何须伤心悍妻在上,多变妖孽收了你全文阅读。” “好事?小姐都被郎主扫地出门了,还能叫好事!” 一说到这里,朱嬷嬷又悲从中来,忍不住嚎啕大哭道:“以后再没了家族的依仗,在这乱世,可叫小姐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子怎么活呀!” “我还有嬷嬷呀。” 卫芊笑望着朱嬷嬷,安抚她道:“再说了,就算离开卫府我也不是一无所有,我这里还有皇上赏赐的五百金呢。有了这些金,不仅我以后的吃穿用度不用担心,便是嬷嬷的身后之事,也无须假他人之手了。” “小姐!你这么说,老奴是有了靠了。可要有一天,老奴两腿一伸走了到是痛快,小姐你可怎么办呀!没有家族肯为你出头,就算你是身份尊贵的卫氏嫡女,又有哪家肯上门来求娶呀。” 朱嬷嬷越说越伤心,一时间忍不住大哭不止。 卫芊正感到头痛,不巧看到卫姣伴着元氏也从里面出来,正一脸得意地看着她们。 心中一动,卫芊立刻苦着脸说:“事到如今,既然父亲跟族人都不管我了,也只好由着自己自生自灭了。真要没人求娶,出家有损卫氏家风,我便带发修行吧。不管怎么样,总还是要活下去的。” 一看卫芊心灰意冷的,朱嬷嬷反而收了哭声,到回过头来安慰卫芊道:“小姐也不要这样灰心,再过些日子,或许郎主气消了,便又派人接了你回来,那也难说。” 远远看着愁成一团的卫芊主仆,卫姣笑得不无得意。 元氏冷冷地瞥了卫芊她们一眼,嘴角一挑,轻声对卫姣斥道:“有什么好看的。走罢!” 眼看着她们一走,卫芊面上的悲苦之色也一收,扭身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卫姣想要这个院子,卫良便趁着这个机会将院子拔给了卫姣。 卫芊本来正愁着离开卫府无门,故意借机将事情闹大了,惊动了宗亲。 得知卫芊已经得罪太子的事后,卫氏的宗亲们怒不可遏,本来要用家法重重地处置卫芊的。 后来在卫青的恳求下,这些宗亲们本来已经口气有所缓和,表示只要卫芊肯重新去取悦太子,讨得太子欢心,也就可以不计前嫌了。 偏偏卫芊不肯照宗亲们的意思行事,她竟然还当着族人的面,丢下狠话,说是即便是被逐出家门,也不愿重新取悦太子墨。 现在好了,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被逐出家门了。 所幸,这些宗亲们还讲究一些士族气节,同意让她带走皇上赏赐给她的五百金。 太原城的街头,卫府的马车将只带了随身替换的衣袍跟五百金的卫芊与朱嬷嬷放下后,便飞一般驶离了。 卫芊望着有点茫然的朱嬷嬷一笑,柔声交待道:“嬷嬷,先去雇辆车来。” 朱嬷嬷虽说只是个奴婢,但她出自士族之家,又一直在卫氏那样的士族中生活,一旦离开卫府,她便变得毫无主张了。 现在听了卫芊的吩咐,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急急忙忙地找了辆马车过来。 虽然暂时离开了卫府,但卫芊心里清楚,将她逐出家门,也不过是这些宗亲们逼迫她的手段罢了。 .. ------------ 不许为难她为(三) 现在,指不定有多少双眼睛躲在暗处盯着自己。所以她并不急于回到自己之前购下的宅子,反而让朱嬷嬷找了辆马车,直接去了古庙。 因为那里的师傅之前都是相识的,所以在哪里住上几天,或是一段时间,总还是没有问题。 在古庙里安置下来之后,卫芊也不着急,便带着朱嬷嬷安心地住了下来。 一天,卫芊跟朱嬷嬷在斋堂用饭的时候,听到一个小沙弥跟他的师傅说,最近寺庙周围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人,这些人一不进香,二不颂经,来了也只是四处转悠。 卫芊听了心中有数,表面却不动声色樯。 在她住在古庙的这段时间,卫青偷偷前来看过她几次。 初时他还是很担心,后来卫芊再三跟他保证,自己会好好的,加之他进入军中从事的事也有了明目,来的机会便少了。 卫青最后一次来看卫芊,是在他从军之前晶。 兄妹俩一起登峰望远,卫青满怀豪情地对卫芊道:“三妹你便暂时安心住在这古寺好了,阿兄跟你保证,再过一年半截,就算卫氏还不愿意承认你,阿兄也一定前来迎你。” 卫芊微笑着答应道:“好!芊儿便在这里安心等着阿兄前来接我。” 兄妹俩相视一笑,卫青毅然转身,下山而去。 卫府。 卫良咳出一口浓痰之后,终于对那伏在榻前的奴才说道:“既然那边没什么事,以后古庙那里就不用天天去了。以她那点能耐,估计也折腾不出多大的动静来,你们隔三岔五地去瞧一下就行了。” 说到这里,他又重重地咳出一口浓痰,直喘了半天,才令道:“退下罢争霸天下!” 那奴才答应着退了出去。 元氏剥了个新鲜的提子,扭着腰贴了上来,一边喂他,一边娇媚地说道:“老爷,妾说一句不当说的话,你那个女儿心高气傲的,心里眼里除了她自己,都还有过谁呀?若是她还记着有你这个父亲,上次去渡水时,又怎么会一声不吭的,说走就走了!就说这次吧,但凡她对你还有一点点敬畏,又怎么敢得罪太子,让整个族人看你的笑话!” “呯!”的一声,卫良重重地一拍桌面,暴喝道:“休要再提那个忤逆子!” “你冲我吼什么吼!” 元氏呼地站了起来,冲卫良喊道:“你有那气力冲我吼,倒不如直接将那小蹄子发落了干净,还能由着她在那里消遥!” 卫良惊讶地问道:“发落?如何发落!” 元氏阴着眸子一笑,“如果老爷你舍得,不如找个机会直接将那丫头迷晕了,给成王爷送去。” “你是说将卫芊送不明不白地送给成王爷?!” 卫良嗖然瞪大了双眼。 元氏不以为意地说道:“卫芊既然被驱逐出府,自然也就不再是什么卫氏嫡女了。就算不明不白地送出去,也无损卫氏的门风。” 卫良沉吟着没有接茬。 元氏眼珠一转,又娇笑着偎进他的怀中。 她的手,像蛇一样溜进了卫良的衣袍,娇嗔道:“皇上新立都太原,百废待新,正是各个士族大力往朝中补充力量的时候。勇儿也想入仕,他想投入成王爷门下。老爷应该知道,现如今这段国,皇上说的话,或许还没有成王爷说的管用。太子这个储君的位置坐不坐得牢靠,也得看成王爷的心情,这样的人,若是肯对勇儿委以重任,我卫氏又何愁在朝中的势力不如其他士族?” 元氏一边说着,一边用手重重揉着卫良那干扁的胸脯。 卫良一阵急喘,喉中的浓淡呼呼作响。 嗖然,他伸出枯槁的十指,紧紧攥着元氏那正在作恶的手指,垂涎着老脸笑道:“还是夫人深得我心呀。” 几乎是突然地,卫芊发现原本在古庙周围留意着自己的那些诡异的人,突然消失了。 卫芊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自从她离开卫府以后,卫良一直让人在暗中监视她,说明卫良认为她还有利用价值。 可是,既然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卫良又怎么会将这些人突然撤走了呢?是真的放弃自己这个弃子了,还是另有算计? 无论自己这个父亲心里打的是哪一种算盘,卫芊都觉得自己有必要赶快离开古庙。 这种想法一径冒出,卫芊的心便开始突突地跳得厉害。 自从重生以后,基本上一切事情都还在她掌控之中,唯有这次,卫芊心里有了那么一丝的不确定。 这一世的卫芊,是个谨慎的人。对于那些她无法全盘掌控的事,哪怕是只能掌握一半,卫芊也要那一半的掌控权。 心里想明白了,卫芊便决定马上下山。 卫芊是近夜的时候去跟庙里的住持辞的行,第二天天微亮,她便带着朱嬷嬷坐了寺庙下山采购的马车下了山。 重新回到上次那家茶楼,那个曾经得过卫芊好处的小二,一照面便认出她来了超级星际战士最新章节。所以跟他,卫芊都不用废什么话,只是将一颗碎银子粒递上去,再将一封信递上,那小二已经机灵的出门找叟去了。 不多时叟便带着马车来了。 对于叟,朱嬷嬷却是认识的。 见到他前来迎接卫芊,朱嬷嬷虽然诧异,但想着也许是因为叟是个念着旧情的人,所以也未多想,便于卫芊戴好纱帽,上了叟安排好的马车,径直离去。 太原城中,一处门前人流稀疏的大宅内,卫芊坐在榻几上,微眯着眼,不无惬意地长吁了口气。 叟在门外轻声求见。 卫芊嗖然睁开双眸,郎声应道:“是叟么?快进来罢。” “是。” 叟在门外应了,随即大步踏入。 一见卫芊,他便倾身而拜。 卫芊含笑受了他这一礼。 这也是两人成为主仆以后,叟第一次,正式地向卫芊行这种主仆间的礼仪。 直到叟恭恭敬敬地将这主仆之礼行完之后,卫芊才对一旁呆若木鸡的朱嬷嬷吩咐道:“嬷嬷给叟备榻,从今天起,叟跟我的主仆情份算是定下来了。卫芊高兴,今天当得与叟一醉。” 叟呵呵笑着从地上起来,朱嬷嬷犹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道:“叟什么时候与我家小姐竟然成了主仆?什么时候的事!”叟笑着望了卫芊一眼,解释道:“我与女郎主的主仆之缘早在古庙那会便已经结下了,从前只是时机不对,未向嬷嬷提及罢了。” 望着犹自站着的叟,卫芊神色一整,对朱嬷嬷道:“快快给叟备榻罢,我跟叟还有事要议呢。” 朱嬷嬷如梦初醒,忙不迭地替叟搬来榻几。 叟一径坐好,便将随身带来的账本拿了出来,将最近所得一五一十地向卫芊禀报起来。 主仆两人这一聊,直至深夜。 临去之时,叟向卫芊禀道:“之前女郎也不来这宅子留宿,所以叟并未替女郎准备侍婢,这宅子里可以用的,也仅仅是几个粗使婆子。如今不一样了,女郎是这宅子的主人,身边要没有几个侍婢侍候,终究不太方便。明天我便去奴隶集市,挑选几个灵伶一点的女奴回来侍候女郎可好?” 卫芊点头说好,随即又仔细交待道:“叟在挑选侍婢的时候,不要挑选太原城跟苏城的就行了。” 叟略一沉吟也就明白了。 这两个地方的侍婢,呆久了,怕是会泄漏了卫芊的身份。 叟告退离开时,朱嬷嬷前去送门,卫芊用手支着头,再次满足地,长长地吐出一浊气来。 重生至今,直到现在,她终于冲出了卫府那个牢笼,而且还有了自己的宅子、铺子、千亩良田,金银数以千计! 这种感觉,真好! 这种可以主宰命运,为自己而活的感觉,真好!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卫芊知道,那是朱嬷嬷返来了。可是她不想睁眼。 她只想静静地体会这重生之后,这种可以掌控自己的喜悦静逅佳姻全文阅读。 “小姐。” “小姐” 朱嬷嬷望了一眼像似老僧入定一般的卫芊,犹犹豫豫地唤了两声,见卫芊不予理会,还当她是睡着了,也就不敢再惊扰了她。 怔怔地望着火光中卫芊不无满足的笑颜,朱嬷嬷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小姐,竟然是个胸有邱壑的谋士。 直到现在,朱嬷嬷才发现,卫芊之所以不惊不怒,原来是她早就有了安排。 早在她来太原的时候,早在她还没有见到叟之前,似乎她便一步一步地按着她自己的意愿在走。 想到这里,朱嬷嬷嗖然一惊,下意识地便向卫芊望去。 她看到的,是一张酣睡如婴儿般纯真的脸。 朱嬷嬷心里一阵自责:自己亲手带大的小姐,现如今变得心思这般深沉,说来说去,也是无人依仗之下不得已的选择罢了!自己怎么还可以去怀疑那些灵异之事呢! 卫芊一直没有睡着。 她知道朱嬷嬷有很多话要问自己。 她也知道,朱嬷嬷一直在暗里打量自己。 直到她听到朱嬷嬷那幽幽一叹之后,她便知道,从此以后,就算朱嬷嬷对她的反常行为有所疑惑,这个善良的忠仆也会选择烂在肚子里。 她一定会。 卫芊勾了勾唇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卫府。 卫良正气急败坏地对着一众护卫嘶吼。 一旁的元氏跟卫勇,也帮着在教训那帮失职的护卫。 因为就在刚才,卫良刚刚赔出去了一个女儿。 最要命的便是,卫良不知道,即便他赔出去了一个女儿,成王爷知道自己送去的不过是个庶女,与先前承诺的卫氏嫡女不是同一个人时,会不会怪罪自己。 这时候门僮突然来报,说是太子墨来访。 一听到这个平常自己费尽心思也请不来的太子,居然自动上门来了。 卫良在呆怔了少顷之后,立时回头冲身后的侍婢怒吼道:“还不快快替我更衣,好让老夫出门迎接太子。” “是。” 奴婢们应答着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地替卫良将常服换了下来,卫良连冠都来不及戴好,便跌跌撞撞地迎了出去。 谁知道,卫良堪堪迎到门口,段墨已经黑着脸自顾冲了进来,见了他劈头一句话便是:“卫芊在哪里?” 这一问,真让卫良的脸比死还难看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自己也不知是倒了什么霉了,怎么突然间,全天下的人都要找卫芊! 太子墨不正是对她恼火,才气冲冲地离开卫府的么?他难道不是因为生她的气,所以自己三请四请的,他也再不肯来的么? 怎么突然的,他又跑来找卫芊干什么? 卫良都欲哭无泪了人心如花! “卫芊在哪!” 段墨又冷冷地,打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崩道。 或许是卫良脸上的表情太生无可恋,段墨心中一惊的同时,他身上那股总是不愠不淡的气质,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 卫良几时见过这样的段墨,当下吓得腿下一软,忙不迭地应道:“我也不知道呀!自从那天将她逐出府去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卫良苦着脸,小心偷望了一眼段墨的表情,然后便自动将嘴闭上了。 想也是,他若知道卫芊在哪里,他又何必冒着得罪成王爷的风险,硬着头皮,将自己的长女卫莲给送了过去。 段墨原本放在两侧的手,在听了卫良的话后紧紧地攥成了拳。 “你的人,最后见到她时,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他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地闭了一下双眸,再睁开双眼后,段墨的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 卫良一听段墨这么问,便知道,自己干下的龌龊事,估计太子已经是知道了,当下便再不敢隐瞒。 只是他被太子墨的表情一吓,一口浓痰便咔在他的喉咙,跟风车似的呼呼作响,那口气却怎么也提不上来。 段墨见了,心中生出一股厌恶,随手挥出一掌,将他那口浓痰拍出来的同时,卫良两颗黄牙也一同飞了出来。 然而这时卫良已经顾不上太多,满嘴鲜血的他,急急地向段墨回道:“应是三天之前,地点在太原城的古庙……” 显然段墨所有的耐心也只能坚持到现在,不等卫良说完,段墨便自顾向外走去。 只是堪堪走到门口,他又嗖然回头,冷冷地说道:“这次若是本太子为你找回卫氏阿芊,不要为难她!否则……”“不敢为难!绝对不敢为难!!” 在卫良一迭声的保证中,段墨冷冷地收回目光,大步向外走去。 现在已经临近冬季,外面夜凉如水。 段墨失魂落魄地牵过门僮递来的马,长腿一抬坐了上去,然而他的心里却茫茫然地没有目标。 如果不是他恰好经过卫府送去成王府的那辆马车,如果不是他耳力过人,如果不是他正好听到了那个嬷嬷劝慰卫氏长女的话,他任至都不知道,卫芊她已经不在卫府了!她竟然被驱离卫府,而且还失踪了! 对于卫芊为什么会被驱逐出卫府,段墨虽然来不及追究,但心里也隐约猜到,必定是与自己有关。 这种猜想,让他在焦急之余,更多了一丝愧疚。 段墨不知道,像卫芊那样的弱女子,她离开卫府又能去到哪里? 段墨仔细回想起卫良所说的一切,突然想到:既然卫芊曾经在古庙落过脚,那么去古庙打探一下,或许会有她的消息。 心里打定主意,段墨便不由分说的驱马向古庙赶去。 夜风冷冷地刮在段墨的脸上,然而他却感觉不到那股冷意。这一刻,段墨的心里全被一个女郎的名字占据了。 那个人,就叫卫芊! .. ------------ 谁在找一她(一) 十天过去了,段墨仍然没有卫芊的消息。 这个女郎,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段墨去过古庙,得到的,也仅仅是跟卫良一样的消息。 那就是,卫芊在某一天里自行告辞下山了。 卫芊无疑是聪明的,然而她再聪明,段墨也无法想象一个女郎,失去家族的僻佑之后,在这世道上如何生存樯。 唯一让段墨觉得欣慰的是,卫芊应该是有计划,有打算地离开的。那么,至少可以肯定,到目前为止,她必定安然无恙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也所幸她是离开了,否则,那天被抬进成王叔府上的人,就会是她。 卫良他,竟然想用卫芊来换取那个庶子的前程晶强占新妻・老公别碰我最新章节! 段墨想到极怒之处,不由一拳重重地砸在几上。他那修长整洁的手指,隐隐地,似在发抖。 疲惫地闭上双眸,段墨不无头痛地想到,卫芊这次离开古庙,似乎事出突然,就连一向与她关系亲厚的卫青,居然也不知道。 如果不是为了找卫芊,段墨也不知道,卫青他居然已经从军了! 回想起卫青在听到卫芊失踪的消息时的惊讶跟担心,段墨可以肯定的是,他是真的不知道卫芊的下落。 卫青甚至一度还想着,卫芊是不是去投靠她的舅父了。 毕竟他从军之前,舅父曾经发过话,说愿意照顾卫芊的。 卫青的话,一度让段墨又充满了希望。 直到他在苏康那里再度扑了个空之后,段墨这才意识到,这个女郎,她是存心要消失的。 从她拒绝自己那一刻起,她便存了要脱离卫氏,摆脱众人的决心! 段墨委实不明白,卫芊为什么要这样?他也实在想不明白,她这样的决定,到底是因为他,还是因为卫氏的人,才逼着她不得不离开卫府,躲了起来? 段墨越想心里越乱。 只是,他现在再放不下,也只能放下了。 因为跟韩王联合出兵收复苏城在即,现在的段墨,他的全部精力要用在督军上。 至于卫芊…… 一种可能突然浮上他的心头。 这个女郎,为了她的阿兄,连命都可以不顾地跑去渡水,一旦她安定下来了,又怎么可能不去知会卫青呢? 这种想法一径冒出,段墨便心里一宽。 他嗖然挺直了腰背,大声令道:“来人!” 一个护卫大声应诺着出现在大殿中央,段墨拈笔飞快地在素帛上写下一些文字,一边叮嘱道:“你将本太子的手笔亲自交给统帅大人,便说是我的意思,将中将手下的卫青拔出来,专事供粮之事。” 那护卫答应着接过段墨的手笔,大步离开了。 段墨又沉思了一会,这才打起精神来处理政务。 太原城,处于一副开战在即的混乱之中。 每天都有无数铁骑护送着数百辎重,从闹市中经过。 围观的庶民,在指指点点看着热闹的同时,心里却也隐隐不安。 这种对明天的不确定,才导致太原城的良田无人耕种,无数的良田都荒芜在哪里。 这一仗,虽说有韩国相互,但是对狄人的害怕已经深入骨髓的段人,还是无法完全相信在这一仗中,段人可以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他们中大多数的人任至还很驼鸟地想着,只要狄人不追杀过来,这样已经好好的了,为什么还要出兵去激怒狄人。 段国之所以不能兴起,与上至士族,下至庶民这种贪图安逸又厌战惧战的心里,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正因为如此,这些从苏城迁移到太原城的士族世家们,并不急于置田购地,那些百姓也无心种田骑士王的骑士。 这样以来,不经意间太原城的大把良田便被一个称之为叟的人买了下来,而且都是以极低的价钱买了下来。 街道两旁等待段军的辎重过去的人群中,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也靠着路边停着。 寒风咋起的时候,人们偶尔可以从微微荡起的车帘中看到,一个戴着纱帽的女郎,正端坐在车中。 因为这辆马车太过寻常,所以无论是周围的庶民,还是周围那些士族家的马车里面的那些贵人,对它都不会太在意。 如果不是因为要给段军的辎重让路,这样的马车也不可能跟那些有身份的人家的马车贴得如此之近。 近到旁边那辆士族人家的马车里,两个女郎低低的交谈,那个戴了纱帽的女郎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原本,这个女郎也没有太留意隔壁的马车里说的是什么。直到一个熟悉而有些尖利的声音说道:“就算她是身份高贵的卫氏嫡女,又有些才智,哪又怎么样?敢与我为敌,还不是落了个被驱逐出府的下场!” 那个带纱帽的女郎这才突然来了精神,仔细倾听起来。 马车里另外一个女郎,忙不迭地附和道:“就是,平时就因为自己占了个‘嫡’字,不将我们这些姐妹放在眼里也就算了,她竟然还将父亲都没放在眼里。” “哼!” 另一个女郎冷笑道:“如果不是她太不知天高地厚,父亲又怎么会想到牺牲她去换取家族的利益。” “唉!只是可惜让她逃了。父亲这次不仅将大姐搭了进去,反而还因为送去的不是卫芊,而被成王爷大发雷霆迁怒了呢。” “什么叫把大姐搭进去了?大姐现在成王府好吃好住的,还能短了她的吃穿不成!无非就是偶尔挨些打罢了,有什么值得怜悯的!” 让这个女郎一喝斥,另一个女郎显然不再敢再接话了。 这个女郎一个人坐着显然也有点无聊,过了一会,又接着先前的话茬说道:“要说倒霉,还属我家阿兄。原本说好的事,因为卫芊莫名其妙的失踪,父亲受迁怒事小,就连我家阿兄想拜在成王门下的事也黄了。” “这次家里因为卫芊,不仅得罪了成王爷,就连太子也因此迁怒父亲。这次太子率兵前去收复苏城,皇上为他设宴,便是席间父亲前去敬酒,太子也不假辞色。如此下去,我们卫氏跟太子联姻的可能性,只怕更少了。” “胡说什么呢?你也不想想,我卫氏可是有百年荣耀的世族,这朝中主事的,不知道有多少是我卫氏子弟。听母亲说,现在朝廷根基不稳,指不定还有多少要依仗我们卫氏的地方。太子是明日的储君,他怎么可能因为仅仅一个卫芊,便改变对卫氏的看法!”“可是,听说太子临出兵前还在四处找她。” “够了,别再在我面前提那个贱人!” 几乎是这个女郎一喝,那辆马车中又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适在这时候,段军辎重的队伍已经过去了,原本停造在沿途马车纷纷挥鞭起程,那戴纱帽的女郎还想再听,然而已经无法听得真切了。 所有的人的声音,都湮灭在车轮声,马儿的嘶鸣声中。 那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从街市中驶过,坐在马车中的女郎,纱帽下的表情,虽然一如初时的平静,然而她放在身侧的双拳,却攥得死紧。 看来,那天自己的直觉是对的霸天武道最新章节。 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决定立即下山,那么被送往成王府的就是自己了。 卫良为了卫勇这个庶子,竟然不惜拿自己这个正牌的卫氏嫡女去换。 元氏,真的是好手段! 卫芊虽然不是没有想过,卫氏中人不会这么容易便放过自己。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如此对待自己。 尽管前一世时,类似的事他也做过,卫芊虽然也怨恨过,但念及他是自己的父亲,终究还是将那些过往放下了。 未想到今生重来,卫良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不管是为了卫氏,或是元氏,又或是他自身的利益,只要牺牲她可以换得一点好处的时候,卫良绝对会眼也不眨一下,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掉自己的。 指甲划过她的掌心,那种肉体的疼痛,暂时分散了卫芊心灵的创伤。她咬着牙,在心中默默地说道:父亲,既然你对我一再如此,就不要怪我不顾及父女情份了。 片刻之后,卫芊低声吩咐驭夫道:“调头回府。” 那驭夫应诺之后,将马鞭儿一甩,立刻调转了马头,望来路快速奔了回去。 一回到宅子,卫芊就让人找了张槐过来。 她坐在榻上,神色冷然,一个字,一个字地,清晰却又缓慢地令道:“派些人手去集市上,将苏城来的卫氏,为了夺取正妻留给嫡女的陪嫁奁田,已将嫡女驱逐出府。更有甚者,卫氏族长卫良,为了让庶子投入成王门下,竟然将嫡系庶出的长女送给成王为私宠的事宣扬出去。” 张槐应诺了。 卫芊又下令道:“再派些人手,去留意一下苏城来的卫氏,跟太原城北苏康苏氏一族的动向,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随时禀报。” 张槐再次应诺了,一揖而去。 卫芊静静地坐在榻上,目送着张槐远去,呆怔了许久,这才喃喃自语道:“父亲,一直以来,你都处心积虑地要荣华富贵,有了荣华富贵,你还要权力***。两世了,你都不肯放过女儿,那就不要怪女儿手下无情了。今生,我偏要让你什么都得不到。” 几乎是一夜之间,太原城的人到处都在议论:苏城来的卫氏,那个百年风流的士族,竟然做出驱逐嫡女,夺她陪嫁奁田。还有他为了让一个妾生的庶子入仕,居然将庶出的长女送给成王当私宠,这两件事。 这种小道消息,初时还只是庶民间口口相传,发展到后来,全然便成了全民声讨的一大事件来。 像卫氏这样风流百年的士族,现如今为了区区一些陪嫁的奁田,竟然将正妻生的嫡系嫡女驱逐出府,这样的事,在士族间可是前所未有。 再则,这时世的人本来就遵从正统,对于妻跟妾,时人分得很清楚。 如果卫良单单只是将个庶女送给成王当私宠,时人或许不会说什么。这年头生为女郎本来就身份低下,何况还只是个妾生的庶女。 可是,如果卫良将这个嫡系庶出的长女送出去,是为了给庶子谋个入仕的机会,那就不为世人所容了。 毕竟,同为庶出,庶子的身份虽然高了那么一点,但他的前途,还不值得用一个庶出的长女去换。 所以这两件事,无论是在庶民,或是公卿士族看来,都是匪夷所思,不可理喻的金庸绝学异世横行全文阅读。 从流言传出去的第一天起,卫芊每天都会收到张槐源源不断地报上来的消息。 先是成王爷将卫氏那个嫡系庶出的长女遣了回去,并向外界宣称,卫良虽然有所求,但是已经被王爷所拒。 随后而来的是,几乎所有的公卿世家都将卫良视作了拒绝往来户,从流言传出的那天起,这些公卿世家的宴席上,再没有卫良的身影。倒是那个嫡系庶出的卫能,取代了他的兄长卫良,频繁地出入各个公卿世家。 再然后,卫芊得到消息,说是那个卫氏嫡女的舅父苏康,前几天带着族人去了卫氏,要求卫良退还他那个亡故的正妻,原本留给外甥女的陪嫁奁田。 碍于外间的流言跟族人的施压,卫良迫于无奈,只好将一直含在嘴里的,那块硕大的肥肉吐了出来。 还有消息称,卫氏现在正在向卫良施压,希望他交出族长一职,另选卫氏子弟贤能者担任。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时,卫芊只是淡淡地下了最后一道命令,那就是让张槐再将向世人散播流言,就说是卫良因丑事败露,迁怒于被成王爷遣返的长女卫莲,让那个可怜的长女跟她的生母无一天不受惩罚煎熬。 这个流言一径传出,已经有了应对经验的卫氏,即刻便做出了反应。 几乎在第二天,便由卫氏出资,为那长女卫莲,跟她的生母李氏另外购置了单门独院,由族人出资供养。 当张槐将这个消息禀告给卫芊时,她只是淡淡一笑。 对于卫氏的安排,这原本便是卫芊意料之中的事。 她那个族叔想着族长的位置这么多年,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就算这流言是假的,他也必定会把它当成真的来处置,如此方显得他有先祖遗风。 再说了,他这么做既可以多些谋定族长那个位置的筹码,又可以让世人对卫氏改观,如此两全其美的事,他又何乐而不为呢?对卫莲,卫芊始终心存内疚。如今为她挣了个自由之身,卫芊也算是心里稍为安慰了一点。 卫芊想到这里,便对张槐说道:“从今天开始,什么都不要再做了。” 张槐一愣,随即一揖而退。 他第一次见识到了自己这个主人的厉害。 向来惯于刀口舔血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女郎主,她怎么轻轻松松地凭着几条流言,就将那个风光百年的卫氏嫡系给扳倒了。 这简直杀人于无形呀! 张槐突然想起自己这个女郎主突来咋到时叟跟他说过的话,叟说:“别看咱们的郎主是个姑子,可是她敢这天下丈夫都不敢干的大事,她也能干天下丈夫不能干的大事。以后在郎主面前,你得恭敬着点,咱们的郎主可是个本事人,你可千万别惹怒了她,或是背叛了她。” 叟还说:“咱们的郎主很会谋人。便是你今天在这里有酒有肉,好吃好住,还能呼朋引伴的一起一块呆在这里,都是咱们的郎主交待过的。女郎主说你重义轻财,必定不会愿意抛下兄弟孤身前来,让我将你的兄弟一并接收了。否则,之前我们还没有这么大的产业,哪用得着请那么多的护院呀!” 张槐初时听到叟这番话时,对这个女郎主还仅仅只是感激,可是现在,在见识了她这些手段之后,他对卫芊,是打心里开始敬畏了。 对于张槐这些细微的变化,卫芊只是看在眼里。 .. ------------ 谁在找她(找二) 自从重生之后,她对人总有一种本能的防备之心,如若不是绝对的肯定,卫芊是绝对不会轻易地相信任何人。 所以这也就让她养成了一个随时随地观察人习惯,现在的卫芊,她甚至可以借由对方一些细小的表情变化,看透这个人的内心。 就张槐而言,卫芊现在才可以肯定,自己可以适当地放手去让他做一点事。 卫府的事进行到现在,卫芊觉得已经够了,也就无须再放在心上了。 毕竟,卫良诚然可恶,可他终究是她的父亲榛。 卫芊对他虽然气恨,到底也没有想过要对他赶尽杀绝。 只是卫良到了目前这个境地,想要凭借他的能力再去成全元氏的野心,也不再那么容易了。 因为有了成王的事在先,这些公卿大臣,又有谁还敢将卫勇归于自己门下,招来世人的揣测已。 到了现在,卫勇入仕这条路算是断了。 卫芊的母亲去世之后,卫家实际上都是元氏在当家,卫芊母亲留给她的那些陪嫁的奁田,实际上也一直都控制在元氏的手中智能工业帝国。 前一世,元氏就是凭着卫芊母亲留下的那些陪嫁的奁田,跟在卫芊现在住着的这个院子里发现的那些巨额黄金,不仅帮着卫良渡过了初到太原城的经济难关,对卫氏族人也是出手很大方的。 正因为这些族人受了她的恩惠,后来才顺理成章地将她推上了正妻之位。 少了横财,再也没有卫芊那些陪嫁的奁田可以私吞了,那种前世的风光,这辈子元氏不会再享有了。 而少了她的母亲与兄长撑腰的卫姣,想必也会学会收敛,不再那么蛮横张扬。 到了现在,无论是前一世的愤恨,还是这一世的不忿,终于让卫芊心里找回了一点平衡,也终于开始想着要从此放下了。 现如今,她已经成功地摆脱了卫氏的束缚,有宅有田,还有足够的金银铺面。 如果再能相中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寒门士子,两人幸福地相守一生,这样的人生,对卫芊而言,便已经足够了。 放下积压了两世的怨恨,卫芊的心情突然变得无比的轻松。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便把自己全部的热情,都用在开发良田跟经营店铺上面。 随着段国与韩国再次对狄人宣战,卫秋知道,不用多久这太原城里又会出现粮食短缺的局面。 现在卫芊手上人手足够,那些粮米铺子已经在叟的打理下,店里的伙计都循规蹈矩,便是叟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卫芊也会放心。 趁着冬寒这段时间,卫芊在别的店家都闭门不出的时候,她反而让叟带着张槐,去到离太原城更远的城邑中收粮。 卫芊自己也没有闲着。 现如今,她手上有良田千亩,一到开春必然是需要大量劳力的时候,所以在叟跟张槐离开以后,卫芊也忙活开了。 她先是从奴隶市集上买来了大量的奴隶。与别人不同的是,卫芊在买奴隶的时候,她不像别家,只买年轻力壮的。 她买奴隶的时候,会尽量问清楚这奴隶家里的情况。 如果对方家里虽然有老有小,但老少身体都还健康,而且可以从事一般的体力劳动,那么她便会问明对方,愿不愿一家人全部卖身给她。 当下奴隶市场上的奴隶们,大多数都是为了躲避战乱,从苏城一带辗转过来的流民。 像这样的人,他们大多是举家迁移过来的,如果有人愿意将他们一家全部买了,免了他们的妻离子散之苦,无异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但凡是卫芊看中的,无不欢天喜地,就没有不愿意的。 卫芊陆陆续续,有选择地买了一百来个年轻力壮的奴隶。这些人再带上他们的家眷,到最后,卫芊手上的奴隶数已经有了五百多人。 冬闲时节虽然比不得春忙时分,但是卫芊买了这些奴隶们却也不至于让他们无事可干。 卫芊早就在城外,靠近她那些良田的地方买了两百来亩的旱地。早在她陆陆续续地买下这些奴隶时,卫芊便出资买来所需物资,让这些现成的劳力,在那空地上建起了一片规模庞大的民居,跟加工作坊。 这些民居都是以一家一户为单位的,离着加工作坊很近,这样主要是方便卫芊能够集中地管理这些奴仆们。 在卫芊购买奴仆的同时,这些民居跟作坊也一点点在建,一点点开始投入使用。 因为本身不缺劳力,所以这些工程完成的十分快霸天武道。 等到叟跟张槐从外面带着大量的粟米回到太原城时,属于卫芊的王国不仅建设好了,而且已经有条不紊地开展了生产。 年轻力壮的奴仆被卫芊派去深山伐木烧炭。 那些年老,但还可以从事劳力的奴隶,则被卫芊根据她们各自的长处,分别分到了不同的作坊进行劳动。 这些人中擅长纺织或是刺绣的,被分到了绣坊,从事纺织或是刺绣的工作。 擅长饲养的,被分到了兽坊,从事饲养家禽的工作。 擅长种植的,被分到了邻近的菜地,种些时蔬瓜果。 这些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分工不同,但是因为他们各自有自己的房屋,又不用再受颠沛流离之苦,还可以跟自己的家人生活在一起,对于这一切,这些奴仆们非常满意。 因为这样的生活,即使在战乱之前,他们在自己的故乡时,也不见得拥有过。 现在虽然失去了身份上的自由,但是他们在现实的生活中切切实实地得到了保障,所以这些人来了之后,便再也不想离开。 他们还唯恐自己做错了事,会被卫芊一怒之下赶走。 卫芊这样大的布局,令人这么惊讶的统筹手段,还有她这独特的管理奴仆的方式,先别说张槐,便是叟行商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谁有这样的能耐手段,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营出这样一番局面来。 他们不知道,卫芊前一世时曾经是韩非的女人。 那个一统天下的当世霸主,他的治国才能是举世瞩目的。 卫芊那时虽然一心想要替段墨除掉他,但在他身边呆久了,耳须目染之下,将他那些治国之策,拣一些来治家立业,那都是牛刀小试了。就在卫芊潜心扩张自己的产业时,一件让她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这一天,当卫芊的马车从城外的农庄返回太原城时,在街市上她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她虽然挂念,但是却还不宜前去相认的人。 当那个披甲将军从卫芊的马车旁边,驱马昂首经过时,卫芊隔着纱帽定定地望着他,差点就欢呼出声了。 就在她激动得差点出言相认时,一丝疑惑却突然自她心底升起。 她原本扬起的手,在僵了一下之后,终于缓缓放了下来。 少顷,卫芊在马车里轻声令道:“去,仔细查一查刚才那位将军现在身居何职?还有就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太原城?” 外面有人轻声一诺。 卫芊闭目缓缓靠向车厢,暗暗想着:卫青再怎么了得,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两个月中,便成为那统帅部下的什么将军。难道是段墨知道他从军了,想保全他? 因为卫芊知道,这一次段墨是亲自率军,联合韩王去收复失地的。难道真的是他在保全卫青? 想了一会儿,卫芊终是一无所得。 过了良久,她终于放弃不再去想了。抬手轻轻拧眉,卫芊心想:既然着人去查了,再等上些时间便会知道结果了,自己又何必去费这个脑筋。 卫芊直等了两天,张槐才来向她禀报强占新妻・老公别碰我。说是:那位将军原来竟是卫氏嫡系长子卫青,现在段国与韩国正联合出兵攻打狄人,这位卫将军此次返回太原,是为前方将士督粮来了。 至此,卫芊已经十分肯定,必定是段墨的刻意关照,才会让卫青担任供粮这样一个,虽然重要但却不凶险的职务。 这样的职务立功容易,而且又不需要直接与敌人对阵,算是军中的肥差了。 如果不是段墨有意要保全卫青的话,军中没有依仗,族人又不支持的卫青没有可能会得到这样的肥缺? 卫芊正怔怔地深思,那张槐却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她的榻前,郑重说道:“属下还有事要禀,如有冒犯,还请郎主恕我无罪。” 卫芊诡异的一挑眉,讶然道:“张槐有事尽管说,我恕你无罪。” 张槐略一犹豫,随开口道:“属下因为对郎主身份好奇,故而上次郎主惩戒卫氏卫良府上后,属下便多了一个心眼。恕属下大胆,几番追查之后,属下可以肯定郎主你必定便是被卫良那个愚夫驱逐出府的卫氏嫡女。” 几乎是张槐话音刚落,卫芊带着沉沉威煞的眼神,便直直地射向他。 这一眼,阴烈,狠绝。 便是张槐那样见惯生死的武夫,骤然被她瞪那一眼,心跳也‘咚咚’地明显加快了许多。 可是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张槐也就豁出去了。 他一闭眼,决然道:“属下原本无意声张的,只是属下如今已经抱定了跟定郎主的决心,最近在外探到一些事关郎主的言论,所以便是冒着让郎主暴怒的结果,属下也要如实禀告给郎主知道。” 在张槐说这一番话时,卫芊一直冷冷盯着他。 她的目光虽然暴烈,但她的面目,却平静如水。 可偏偏就是她这么不愠不怒,却又像是怒意沉沉的表情,才更叫人害怕。 终于,就在张槐差点顶不住她这种逼视,只觉得小腿一阵阵发软的时候,卫芊开口了。 她说:“张槐,虽然我一直知道你是个重义轻财的,却不知道你还是个胆大包天的人!” “属下对郎主的能耐手段佩服,一时好奇,才犯此大错。郎主刚才已经恕我本次无罪,下次便是向天借胆,属下也不敢了。” 到了这时候,明明是一介武夫的张槐,倒突然变得能言善辩起来了。 可见他对卫芊是真的打内心里敬畏着,害怕着。 卫芊轻轻一笑,带着几分冷意道:“想不到你还挺聪明的,坦白之前倒是先就将我设计好了。张槐,本郎主不是言而无信之徒,对于你的逾越之罪,此次虽然我可以不记较,但要是再有下次,你便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直到这会儿,张槐这才松了口气,当即立誓道:“如我张槐对郎主再有不敬之处,愿受天雷轰顶,死无全尸之天遣。” “起来吧!今天你既然敢向本郎主坦白,也足以说明你对我的真心了,又何必立下这样重的毒誓。” 卫芊明眸一转,神色一缓,这才清脆地问道:“说吧,你到底知道哪些关我的言论?” 张槐站了起来,一揖之后沉声禀道:“属下得知,现如今太原城中至少有三拔人马正在找郎主你。” “哪三拔?” “卫良府上一拔,你的舅父苏康又是一拔,便是现在正在收复苏城的太子段墨,也有留下人手在暗中搜找女郎的下落骑士王的骑士全文阅读。” “哦!” 张槐想了想,又小心说道:“你那长兄卫青将军,此次借着回到太原为段军督粮的机会,也在四处打探你的去处。” 张槐说了之后,许久都没有听到卫芊有什么表示。 就在他犹豫着是不是请求一下卫芊该如何应对时,卫芊出声了,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张槐一怔,随即大声应诺着退了下去。 怔怔地望着虚空,卫芊寻思道:卫良想找到自己,必定是受元氏唆使下,不愿意放过自己罢了。 舅父要找自己,那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卫芊跟苏康还有那点血亲在。 可是段墨,他找自己干什么? 说起来,自己跟他到目前为止,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先不说原本就跟他接触不多,唯一接触深一点的那次,俩人还闹得不欢而散了。 再说,卫芊凭着前一世时对他的了解,她清楚地知道,段墨从苏城沦陷之后,他一直便热衷于强国之道,什么时候会将对一个女郎关心到这种程度了? 就是有幸成为太子妃的卫姣,只怕也没有得到过他特别的青睐吧!卫芊正在深思的同时,朱嬷嬷端着汤蛊进来了。 自从在这宅子里住下后,卫芊就极少带朱嬷嬷出外走动。 一则是担心朱嬷嬷年纪大了,遇事反应没有那么快,容易被卫良他们发现。 另一则也是因为朱嬷嬷年纪大了,现在外面的天气已经转冷,怕她出去容易受了风寒。 所幸朱嬷嬷本人因为年纪大了腿脚有点不便,也不太愿意外出,索性就干脆留在这宅子里,指点着几个新买进来的侍婢打点卫芊回府后的一切。 手上的事少了之后,朱嬷嬷便热衷于卫芊的进补之道。所以象这样的滋补汤药,卫芊几乎每天都可以喝到。 虽然效果惊人,但无奈卫芊现在只要看到朱嬷嬷出现,但头皮发紧。 然而朱嬷嬷倒是极为得意。现在的卫芊,不仅整个人都长开了,在她的用心调理下,无论是眉眼还是身段,无不倾色倾城。 让朱嬷嬷更为得意的是,就是喝了她那些滋补汤药之后,卫芊现在整个人跟能掐出水来一样的白嫩。 要说朱嬷嬷还有什么不开心,放不下的事,便是卫芊的终身大事。 能在卫氏那样的百年士族里呆上大半辈子的人,又有几个是真的傻的! 她跟着卫芊这一路走来,看来,自然知道,自己的小姐不是一般的人物,现在正在干着的,桩桩件件也都是大事。 可是,饶是她再能干,再漂亮,可她终究是个未许人家的姑子。 朱嬷嬷犯愁的是,像自家小姐这样天仙似的人儿,可要是没有家族出面,又怎么可以许一个像卫氏那样的百年士族! .. ------------ 踏雪追来是韩是王(一) 饶是朱嬷嬷再担心,也无非是多唠叨几句。 卫芊初时总是好脾气地听着,但是被念叨得多了,也会不耐。 最后索性一句,“婚姻之事自有天定,嬷嬷便不用替我忧心这个了。”” 每当这时候,朱嬷嬷也就默不作声了。她知道,自己的小姐,是个行事极有主意的,自己再急,也是无法左右她的。 再说到了这份上,就算她左右得了,那又如何榛? 对于朱嬷嬷担心的事,卫芊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这一世,卫芊对情爱之事看得极淡。在她看来,现在自己衣食无缺,就这样过下去也还不错。 又或是可以遇见个中意的寒门士子,能相依到老,那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已。 可无论她命里还有没有这一世的姻缘,卫芊还真不在意。 目前让卫芊比较为难的倒是卫青。 对于要不要同卫青马上相认的事,卫芊一直犹豫不决。 一则是,段国目前正与狄人交战中,卫青身为督粮将领,虽然不用直面狄人,但他的任务也很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在这当口,卫芊觉得还是不要让他分心,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再与他联系的好。 二则是,段墨之所以让卫青专粮事,或许是出于目前这种局面的需要。 因为才迁都太原城的段国现在目前国库空虚,他之所以让卫青督粮,那是因为看中他士族嫡子的身份,想通过他向卫氏及其他的士族募粮。 又或者他是想通过卫青知道自己的下落。 在卫芊看来,段墨之所以走卫青这步棋,只怕以上两种原因都有。 虽然前一种猜想与她没有半分干系,但是后一种联想,却是卫芊避之不及的。 经过深思之后,卫芊还是觉得暂时不要与卫青相认的好。 这么一想,卫芊便又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农庄的经营上。 卫芊知道,今年的冬天太原城特别的冷,随着大量公卿士族在太原城定居下来,太原城的木炭需求必然十分短缺。 前一世的这个时候,元氏就经常借口家里已经捉襟见肘,木炭价格太贵,府中已经无法供给那么多,动辄就停止给卫芊提供取暖用的木炭星战女武神全文阅读。 也许是前一世那种寒冷的记忆太过深刻,倒是提醒了卫芊,在这一世,木炭在太原城也是紧缺之物。 果然,这几天随着天气骤然降温,太原城木炭的价格直面上升起来。 这一天,一大早外面就飘起了鹅毛大雪。卫芊正捧了暖炉在房里与叟商量着,可以将农庄的木炭陆续上市了。 张槐突然在外面高声求见,卫芊允了,可是他进来之后又欲言又止。 卫芊奇怪,不由拧眉说道,“槐是丈夫,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 让卫芊这么一说,张槐一张黑脸隐隐透着暗红,这才高声道:“属下刚从外面回来,看到郎主的兄长,卫青将军在当街募粮。可外面天寒地冻的,就他带着兵士在雪天里站着,愿意捐粮的却一个也没有。属下也不知道这事,当不当报。” 原来是这样! 卫芊若有所思。这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想! 段国已经国库虚空,而这些公卿士族在这非常之期,一个个自顾尚且不及,又有谁会愿意自愿捐粮呢? 前一世负责督粮的不是卫青,卫芊也无从得知他到底是想了什么样的办法,才从这些公卿士族手中得到了所需的粮草。 现在自己这个阿兄这么做的目的,只怕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如果不是前线粮草告急,国库空虚无粮草供给,公卿士族一个个不愿出手捐粮,卫青也不至于大雪天的,带着兵士们站在大街上募粮。 只是他这么一站,那些士族公卿也大多是相互观望的多。现在这种时候,让谁平白无故拿出这么多的粮食来,都无异于钝刀子刮肉,难割难舍。 沉思片刻,卫芊突然抬头对叟跟张槐道,“现在,你们各自去做一件事。” 叟跟张槐齐齐地望向卫芊。 在他们讶异的盯视中,卫芊自信满满地一笑,随即令道:“叟,你去铺子里备下十车粟粮,敲锣打鼓地给卫将军捐粮去。去的路上,你让伙计沿途高呼,‘国之兴亡,匹夫有责,王记米铺,捐粮十车’。” 回过头来,卫芊又吩咐张槐:“你现在马上前去农场,让那些奴仆扮城庶民模样前去捐粮,不拘多少,去了就行。” 说到这里,卫芊微微一笑,“府上再有闲人,不妨跟去看看热闹,说些闲话。就说:想不到现如今,我段国的公卿士族形同摆设。看来这段国的天下,非要庶民出面才争得来了。” 叟跟张槐跟在卫芊身边时间也不短了,对卫芊的行事作风十分了解,所以听了卫芊的吩咐之后也不多话,当即一揖而去。 卫芊懒懒自榻上起身,缓步走向庭外,望了一眼瞬间银白了的世界,扬唇一笑道:“备车。” 当卫芊打理好一切,揣着暖炉出门时,街市上已经热闹非凡了。 毕竟,卫氏嫡长子现在是督粮的将军,这是一桩新鲜事。 卫将军临街搭台,摆出咄咄逼人的架势募粮,这又是另一桩新鲜事。 一时间街市周围,看热闹的庶民有,前来探风的士族也有。 卫芊的马车赶到时,叟捐粮的车队还没有到无限之最终恶魔。 卫芊吩咐马车停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静观事态的变化。 不一会,远处锣鼓宣天。 在寒风中已经站了几个时辰的卫青,就在他的心即将冷透之际,似乎突然看到了希望。 他精神一振,立即抬头向锣鼓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远远地,十辆披红挂彩的驴车出现在前方的街道。伴着锣鼓声,是那护车的奴仆口中高呼的口号。 他凝神听一会,这才听清楚那些送粮的人口中喊的诚然是:国之兴亡,匹夫有责。王记米铺,捐粮十车! 人群哗然了! 大家不由竞相打听道: “这王记米铺的掌柜是何等人物?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王记米铺的掌柜不是叟么?我们去那铺子买米时倒是常见,虽然老掌柜平时为人敦厚,穿着不见奢华,想不到今天倒是慷慨了一回,一出手就是十车粟米的大手笔。老掌柜行事,让人钦佩呀!“说起来,虽然我等没有见过王记米铺的老掌柜,可是我等却知道,前些时候经常在城门口设铺济粥的,倒是他们家干的事。老掌柜是行善之人,我等惭愧呀!” 在人群纷纷的论议声中,卫青终于露出多日来的第一缕笑容。 他大步迎向捐粮的队伍,远远便对着叟深深一捐,沉声道:“卫青代替前方将士,在此谢过掌柜的了!” 叟急走几步,上前扶住卫青呵呵一笑道:“前方将士为了收复我段国国土正浴血奋战,身为段人,叟怎么能坐视不顾呢!叟尽的不过是绵薄之力,将军无须多礼。” 两人正相互客气,这时候,又有三三两两的庶民前来捐粮了。 这些人衣着朴素,前来捐的粮也不多。 他们有捐三五斗的,也有捐一斗半斗的。 这随着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出来捐粮的也越来越多。 有像王记米铺那样的商户,也有庶民,但是这其中就是没有公卿士族的影子。 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是捐了粮,还是没有捐粮的,都开始非议起这些公卿士族来了。 人群中有人说:“想不到现如今,我段国的公卿士族形同摆设。前方将士为王权而战,这些食君奉禄的公卿大臣,平时满嘴的仁义道德,到了国家为难的时候,倒是一个都不见露面了。” 还有人说:“别说那些公卿大臣,就连那些平时自命风流的士族世家,在这种时候又有几个人出来说话?” 也有人说:“看来这段国的天下,非要庶民出面才争得回来了。这些公卿士族是指不上的了。” 此语一出,立即引来无数人的附和之声。 到了这时候,那些原本混在人群中探消息的公卿士族的家奴们坐不住了。 卫芊远远地挑开纱帽望去,那些快步离开的人中,有些她是认识的,四大家族中的人都有。 “众口铄金,果然是金科玉律。” 卫芊勾唇笑,缓缓放下车帘,轻声吩咐道:“回府去罢。” .. ------------ 踏雪追来是韩王(二来) 马车返回大宅,卫芊才一回屋,便有侍婢赶紧地迎了上来,替她脱去狐皮大氅。 一众侍婢,将屋子里的炭火拔旺了,又煮茶温酒忙活开了。 直到茶香酒温,卫芊这才挥退侍婢,一个人依榻而坐,静静地品酒赏雪。 叟跟张槐一回府,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俩人躬身上前,小声禀道:“女郎,我们回来了。榛” 卫芊闻言抬头,静静地瞥了俩人一眼后,莞尔一笑:“卫将军所需的军粮够了么?” “够了,够了!我等捐粮之后,不仅商户、庶民都有前去捐粮,到后来无论是公卿大臣,还是四大士族的人都唯恐被人看低了,一个个都抢着前去捐粮呢?” 叟呵呵笑着向卫芊禀道冶。 “是啊!属下还听说,这次捐粮最多的,要算苏城的卫良府上,据说他捐了足足三十车粟米,直连秦、苏、白、三大士族都比了下去。” 张槐的话,倒是让卫芊惊诧不已。 她没有想到,卫良还不算太笨,知道把握这样一个借着向朝廷示好的机会,提升自己的身望,挽回自己在族人心目中的地位。 卫芊一笑,冲两人缓缓颔首道:“我知道了。” 说完,她径自端起几上的酒轻啜了一口。叟跟张槐相视一眼,俩人朝卫芊一揖,便退了出去。 因为顺利地募集到了足够的粮草,再加上前方战事吃紧,事隔一天,卫青便押着粮草上路了。 卫青走那一天,卫芊的马车远远地跟着,一直跟到城门口。 直到卫青的队伍走远了,远到看不见了,她才怏怏而返。 一路上卫芊在想,这一次也算是卫青从军之后第一次执行任务,如果他能将这些军粮顺利地送到前方段墨的手中,那么卫青这次的募粮便算是成功了重生那些年。 从此以后,他在军的威望便会有所提高。 以后收复苏城的时候,三军行赏,功劳薄上必然少不了卫青这一笔。 到了那时候,卫青就算没有继续卫良的族长之位,无论是在士族或是在朝堂之上,必然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再说到了现在,就算卫良极力想要挽回声誉,他的族长地位也是岌岌可危的。 卫氏未来的族长之位,卫氏的宗亲们必定会在嫡系长子的卫青,跟本族庶子出身的族叔卫能之间甄选。 如果这次卫青能为朝廷立下大功,以他嫡长子的身份,又有功名在身,族叔卫能只怕对族长的位置,也只能想想而已了。 可是,明明是挺好的事,但是卫芊在一路往回走的时候,心里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直到她回到府中,用了膳食之后,这股隐约的担忧还在。 就在她心绪莫明的烦乱之际,朱嬷嬷从外面蹒跚着走了进来。 她直接走到卫芊面前,很是担忧地问道:“小姐,奴婢听说少主今天押粮去了苏城,你说这冰天雪地的,他押着那么多的粮草,得走上多少时间才能安然归来呀?” 几乎是朱嬷嬷的话音一落,卫芊心中灵光一闪,一些前世她根本不曾放在心上的细枝末节,突然从她脑海中冒了出来。 卫芊嗖地从榻上站起,大声唤道:“让叟快快前来见我。” 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应诺之后,接着是一路小跑着离开的声音。 这会儿,卫芊也顾不上朱嬷嬷了,她又连续吩咐道:“叫张槐赶快集中府中护卫。快快替我着装,让驭夫府外候命。” 随着卫芊的一个个指令发出,原本安静的府第,突然便忙碌起来了。 待到叟匆匆赶来时,卫芊已经着装完毕,披着厚实的狐皮大氅,戴着纱帽的她正往外走去。 她几乎是一路走,一路跟叟交待道:“我要出远门一趟,府中护卫除了少数留守的,其余之人我要全部带走。叟,我离开后,府中上下所有的事,你看着拿主意就好了。” 叟唯唯诺诺,一路跟随着卫芊走出府门,直到她跳上马车,在张槐跟一百余护卫的拥护下急驰而去时,叟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连卫芊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都忘记要问了。 一百余人的护卫队伍,不亚于一小股的私军队伍。卫芊一行急驰出城时,竟引得人人侧目。 直到出了城门,卫芊也没有告诉张槐,她这是要去哪里。 张槐忍不住驱马上前,对坐在奔驰着的马车中的卫芊大声问道:“郎主,我们这是要上哪去?” 直过了好一会儿,卫芊无比肯定的声音由马车内高声传出道:“随着卫将军押送粮草的队伍前行,记着,别让他发现我们在后面追着。” 张槐答应着交待了下去。 坐在奔行中马车里,卫芊正紧张地思索着。 她努力地回想着前生的种种,妄图再从中能记起一些关键的东西来。 然而,她所能想起来的,便是当年依稀听说过,那支押粮的队伍曾在半路遇到过前来夺粮的狄人的伏兵,导致全军覆没。 所幸韩王识破了狄人的诡计,率军赶了过来,虽然其时段人负责押粮的兵士俱已阵亡了,但好在那些好不容易才募来的粮食却没有被狄人夺走霸天武道。 卫芊所有的记忆中能想起来的,也就这么多了。 而她之所以能想起这些,还是因为那次元氏大手笔地捐出了二十车粮的缘故。 那时的元氏,手上有卫芊陪嫁的奁田,加上又发了一笔横财,所以行事极为大方。 为了能博得太子段墨的另眼相看,以便将卫姣推上太子妃之位,元氏才砸下这等血本。 事实证明,她这二十车的粮食的确没有白捐。 正因为她在关键时刻捐的这二十车的粮,才让段墨对卫氏改观,继而在四大家族中,选择了从卫氏的姑子里,挑选他的太子妃人选。 那时候卫芊的清白已毁,无疑,卫姣是最大的受益者。 卫芊之所以知道,也仅仅是在某一次的宴席中,她刻意地制造了机会想要接近段墨,却在无意中,依稀听到段墨跟卫良提起过此事的。 至于狄人是在哪里设的伏? 是在什么时候设的伏? 韩王是在什么时候察觉过来,又匆匆赶到的,等等等等,卫芊就一概不知了。 既然想不起,那就得凭自己去想像,去猜测了。 在自己没有将这一切想明白之前,卫芊不想让卫青知道。 卫芊深知,如果没有确定狄人动手的时间跟地点,再想出相应的对策,那么自己就算跟着卫青也没有用。 毕竟,凭着她手上这一百来号人,怎么也不可能与凶悍的狄人对抗。凭着卫芊的能力,如果没有相应的对策,她无法从狄人的弯刀下救下卫青的。 由于卫芊的队伍轻骑从简,相对来说行走的速度比起押送着大批粮食的卫青要快。 奔行了一天之后她们终于追上了卫青的队伍,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卫芊仍然没有想出来狄人的动手时间跟地点来。 就在卫芊冥思苦想却一直不得要领的时候,张槐又再次驱马来问:“女郎,再往前走就到渡水了,我们这是要跟着卫将军直到苏城吗?” 渡水! 这两个字突然闯入卫芊的脑海时,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一种可能突然在卫芊心中划过。 因为她突然想起,韩非之所以坚持要在现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去收复苏城,是因为他断定,才占领苏城的狄人,在经过破城之后疯狂的烧杀掠夺之后,现在苏城内已经没有太多的粮食了。 正是他们收到眼哨传报,说狄人最近频繁出城守猎。由此韩非判断,苏城中的狄人,必然是出现了断粮的危机,所以才开始用他们本族的生存方式开始生活。 这种时候,段韩两国联合前去收复失地,别说是攻打,就是采取围困的方式,也足以将苏城内的狄人活活饿死。 卫芊突然想到,现在这种天气,正是渡水河面的冰期,这对不善水路的狄人无异是个天赐良机。 已经围城半月有余的狄人,在走投无路之下,他们想要活命唯一的办法,便是趁着渡水河面冰期,趁黑摸过渡水河,绕到段韩两军的后方的段国境内抢粮。 看来,前一世时护粮的军队之所以全军覆没,也不过是时运不好罢了金庸绝学异世横行最新章节。 那支军队只是恰好在那个时机经过渡水,恰好遇上了出来找机会寻找粮食的狄人。 再加上,渡水算是三军交战中的后方,这支段人军队完全没有意料到,狄人会在三面环水,前有段韩两国兵士围城的情形下,从结了冰的渡水河面上绕到两军的后方来夺粮,因大意而全部毙命于狄人之手。 想明白了这层道理,接下来就好办了。 卫芊立即招来张槐,让他逢村逢城必停,沿途收集用于照明用的牛油。 这些一路收集下来,卫芊搜集下来的牛油已经有了三辆马车之多。 到了这个时候,卫芊才下令,加速前进,超过卫青的押运队伍,直奔渡水河边。 卫芊是早卫青两天到达渡水的,那时河面虽有结冰,但并不太厚。 卫芊沿河而行,她突然想到,狄火这次的夺粮行动,看来竟是临时起的意。 察看完河水的结冰状况,卫青便让张槐在渡水河边的密林里扎下营来,并让人不间断地视察湖面的结冰状况,若是河面的积冰可以让人在上面行走之时,便禀告她知。 张槐答应着正要去办,卫芊又叫住他道:“今夜会有大雪,让你的兄弟们多砍些树木取暖,可让他们喝酒御寒,但不可饮醉。这里的事若是完成得好,回到太原城之后,女郎我定有重赏。” 张槐大笑着答应而去。 这一夜,卫芊用过张槐送来的野兔肉后,便在马车里将就着睡了一觉。 “女郎,河面上的冰已经足以让人行走了。 直到天亮之时,卫芊被守护在马车外的护卫的说话声诧然惊醒,她掀开车帘一看,外面便是一片莹白的世界。 利索地将自己打理好,卫芊一掀车帘,从马车跳了下来,踩着那齐膝深的积雪向河边走去。 渡水河边,张槐正带着护卫在察看河面的情况,见了卫芊到来,忙一揖行礼道:“女郎,河面已经可容人行走,现在要怎么办。” 卫芊看着河面,心里却在沉思:卫青的军队应该是在天快黑的时候经过,或是驻扎在这里,临时起意的狄人,应该也是在那个时间刚刚从结冰的河面上过来,才会与他迎面碰上的。 由此推断,狄人从河面过来,再加上他们集结的时间,应该是后半夜的时候。 想到这里,卫芊神色一整,朗声令道:“张槐听令!” 几天以来,张槐还是首次从卫芊脸上看到如此严肃的表情,当下大声应诺道:“属下听令!” “从现在开始,你让兄弟们吃好喝好,把精神养好。” “是!” “入夜时分,让你的兄弟们在河边找个隐蔽的地方架锅熬油,务必保证所有牛油不能结冰。” “是!” “从现在开始,你派人沿着渡水河面巡视,如果发现河面有人向这边岸边走来,速速向我禀告。” 注:今天还有一更。 .. ------------ 踏雪追来是韩王(三)来 “属下知道了,这就去办!” 其实,自从太原城一路追着卫青来到渡水,张槐一直都不明白卫芊要干什么。 到了现在,他隐约有几分明白了。 跟在卫芊身边这些时间以来,张槐已经学会象叟那样,先无条件地接受命令行事。对于想让他知道的,他自知,女郎自然会让他知道的。 接触越深,张槐对这个女郎便越是敬畏榛。 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女郎从来便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可是,一旦她决定要做什么事的时候,便是再惊世骇俗的事,她也可以把它做得漂亮圆满。 这一夜,卫芊也没有合眼抑。 毕竟狄人何时会出现,也仅仅是卫芊自己的揣测罢了。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还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一旦狄人来了,那么卫芊这一百几十号人便会首当受冲。 到时别说救卫青,只怕是她自己也难逃一死。 因为心里担着这一百几十号人的性命,全无睡意的卫芊,到了寅时,终是裹着狐皮大氅也上了河堤察看。 这些跟随卫芊冒着风雪一路从太原骑行到渡水的护卫,如今在张槐的严令下,一个个如临大敌,正在河堤上紧张地巡视着。 张槐看到卫芊,眉一抬,正要迎上来,突然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河面有人!” 张槐与卫芊嗖然掉头朝河面望去,这一看,俩人不由时间吸了口凉气。 不远处的河面上,影影绰绰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狄人果然来了! 卫芊的一心一下子悬了起来,随即她果断地调头,厉声喝道:“快将牛油泼向河面,引火烧冰!” “将牛油泼向河面,引火烧冰!” 张槐向着明显呆怔过去的众人一声大吼,率先跑去拎起一桶牛油往河面一倒,随即夺过一旁护卫手中的火把,大力朝河面掷去。 众护卫见了,纷纷效法张槐,将牛油沷向冰面,并引火烧冰。 这牛油本来便是易燃之物,被倒在冰上之后,马上就冻成了油光光的一层。当众人的火把一落到冰上,立时就将一大片结冰的河面烧成了一片火海。 冰遇火之后开始急剧融解,然而那些被泼在冰面上的牛油,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失。 随着卫芊令人不停地往河面倾倒牛油,那冰面的上火光越烧越旺。 那些飘浮在水面上的牛油,顺着融解的河面,飘向更宽广的河面。一时间,竟然将整个河面烧成了火海。 不远处的狄人在察觉到事出有变时,已是来不及了,滚滚浓烟中,不时传来有人跌落水中的声音。 到了这时候,狄人也搞不清楚在岸边等着他们的,仅仅是卫芊带着的一百几十号的护卫人心如花最新章节。 他们还以为在这河的对面,埋伏着韩、段两国的无数精锐之师。 惊吓之余,狄人吓得调头就跑。 而且现在这种状况,也由不得他们不跑。 随着水温上升,河面上的冰,已经加快了溶化的速度。他们愈是跑得剧烈,那河面便塌陷得越厉害,也愈快。 不多时,已经有过半的狄人,因为冰面融解而落水而亡了。 直到了这时侯,卫芊与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天已破晓。 渡水河面上,浓烟未消,不时漂浮着狄人的尸体。 卫芊冷冷地从河面收回目光,描视了一眼狼狈的众人,淡淡令道:“各自收拾一下,即刻返回太原城。” 然而,回应她的是诡异的沉默。 原本已经转身离去的卫芊诧异回头,她看到,犹是一张张呆呆怔怔的脸。 这些护卫直到现在尚不敢相信,他们竟然凭着一百几十号人,居然打败了以凶狠而著称的狄人! 他们居然打败了狄人!! 卫芊的唇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浅笑,高声道:“没错!你们打败了曾经令无数段人闻风丧胆的狄人,回太原后,本女郎将重重有赏!” 说完之后卫芊如常转身,自顾向马车走去。 片刻的沉默后,她的身后骤然暴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卫芊脚下的步子一滞,不过是略顿了顿,随即又大步向前走去。 只是她那原本勾起的嘴角,这一刻扬起的弧度更大,脸的笑容也更灿烂。 远处隐隐有马蹄声传来。 卫芊一惊,迅速将面上的笑容一收,嗖然回头暴喝道:“归整起程,马上离开此地!” 众人一看卫芊表情严肃,当即也收起玩笑之色,齐声应道:“是!” 声音响亮,整齐威武。 然而卫芊却不再转身。 她快步上了马车,戴好纱帽,便立即喝令驭夫:“起程。” 驭夫得令,立即扬鞭催马朝前奔去。 不过一会,张槐便率众追了上来。 卫芊一行堪堪走出五里不到,就与卫青的押运粮队迎面碰上了。 在卫青诧异的打量中,两队人马擦身而过。 “咄,那壮士!你们可是从苏城方向过来的?” 直到卫芊的队伍跟他们已经错身而过之后,卫青这才在身后大声喊道。 马车中的卫芊听了,当即令道:“如常前进,不用理会卫将军的喝问。” 众人得了卫芊的指令,果然也不回应卫青,任凭他在身后高声喝问,众人只是按着正常的速度,向前行去。 这支队伍曾经跟卫青有过一次错身而过的机会,现在再度相逢,卫青是越看,心里便越诧异争霸天下。而且他几次喝问,对方竟然置若罔闻,这就让卫青心里更为疑惑了。 只是此时他军务在身,对方越是如此,他便越是不敢大意。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卫青对这支越行越远的队伍,除了心里提防之外,也就不再有其他的动作了。 卫芊从马车里挑帘望去,见卫青并没有追上来的意思,知道他是有军务在身,不敢任意行事,这才放下心来。 回程不像来时那样,大家不再急于赶路,便自动将脚程放缓下来。 知道众人最近一路辛苦,再加上他们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中,所以卫芊也就任由众人放慢了赶路的进度。 从众人的言谈中,卫芊不难发现,这些护卫对她的态度正在发生改变。 他们对她,已经从最初的敬,不经意间变得甚是钦佩,甚至还有点畏惧了。这样很好! 自己一个未出嫁的姑子,如果不能威慑这帮人,让他们害怕,光让他们敬着,那都没有用。 因为那样的话,若是太平无事的时候,这些人还会当你是个主人一样敬着。然而,当你有事的时候,他们便不一定还会听你的话,也不一定还会在顾及你的利益。 卫芊没有想到自己这次前来救卫青,居然还会有这样意想不到的收获。对此,她简直太满意了! 卫芊正想着心事,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 “这都是谁呀?” 有人在问。 也有人答:“怎么是位将军?!” 在众人的惊诧中,卫芊“唰”的一声,掀开车帘往后望去。 她先是微眯着眼远眺着,可是随着那一人一骑越来越近,卫芊原本远眺着的双眸便越睁越大,越睁越大…… 直到那人离着他们只有五十步开外时,卫芊才后知后觉地“唰”的一声将车帘拉上,急切地说道:“快走!快走!!” 她这一声,实在是太过急切。 所以那语气听起来有点尖利,有点慌乱。 这样的卫芊,跟刚才在河堤旁神态自若地指挥众人,让狄人伤亡大半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由于她这变化实在太快,一时间,竟让众人花了点时间才适应过来。 待到张槐与他的手下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单骑将军已经直直地穿过众人,驱马来到卫芊的马车前,不由分说地一把掀了她的车帘。 张槐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让这个莫名其妙地出现的将军,莫名其妙地穿过众多兄弟的保护,直接将女郎的车帘给掀了! “啊——” 张槐与就近的几位兄弟,正准备挥剑砍来的时候,那单骑将军突然凉凉说道:“卫氏阿芊,我们又见面了。” 啊,原来这单骑将军与女郎竟然是旧识?! 张槐与众人原本挥在半空的剑,一时僵住了。 “这位将军看走眼了,妾并不是你要找的人静逅佳姻。” 马车内的声音一出,张槐跟众人便傻了眼。 因为这声音干涩,沉哑,跟卫芊刚才清脆的声音明显不同。 来人眉毛一挑,只见他伸手往车里一探,伴着马车内传来一声惊呼,那厮手上赫然抓了只纱帽。 马车内,已经避无可避的卫芊,此时燥得脸颊绯红,袖中的双拳攥得死紧。 她恨恨地抬头,强忍着向那人笑得很是欠抽的脸上挥拳的冲动,终于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讷讷道:“韩王别来无恙。” 韩王?! 来的竟是韩王! 那个让狄人闻风丧胆的韩王!! 这会儿,张槐他们终于明白了自家女郎为何会如此反常了。 因为这个男人,他的身上确实有着一股让人无法正视的天生的贵气,以至于让人见了,不自觉地便在他面前矮了几分。 在众人如同见了鬼一般的表情中,韩非仰头狂侫地大笑起来。 他笑着笑着,声音嗖地一收,微眯着眼,阴烈地,只是盯着卫芊看来。 几乎才看一眼,卫芊的身体便在潜意识的作用下,已经自动地选择了向强权屈服。 她先是不无惊恐地望向韩非。 下一刻,她便泪盈于睫了。 她说:“这次卫芊又是擅自前来,我家阿兄并不知情,所以不敢与韩王相认,并非是刻意避不相见。” 这话听起来像是解释,然而韩非回心一想,就冲卫青刚才那一副茫然不解的表情,他立即便明白了,这个女郎说的并不是假话。 “可是,卫芊很好奇,为何我家阿兄都没有发现,你却知道这马车中坐的必然便会是我?” 在卫芊巴巴的打量中,韩非突然抬手碰了碰从他识穿她那一刻起,就在喋喋不休地辩解着的红唇。 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其实他想做的,也远不止这些。 然而,卫芊还是惊呆了。 几乎是突然地,她失声了! 那个能言善辩的女郎,这一刻竟然跟个傻瓜似的,呆呆怔怔地坐在那里,连基本发声的功能也消失了! 韩非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特别喜欢看到她是这样的表情。 他高兴地想到,这个总是无比犀利的女郎,原来她所畏惧的,竟然是他的碰触。 这是否表示,这个总是自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的女郎,其实也有她无法掌控的事情。 例如,在面对自己的时候! 这个发现让韩非非常的愉悦,他甚至豪不掩饰地再次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璀璨如月,竟然让那常年带着威煞,如山崚般深刻而立体的五官,立时鲜活了起来,直将众人都看呆了去。 .. ------------ 谁先找到她(一)她 因为段王盛情挽留而暂时留下来的韩非,实际上却是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找到那个撩起他全部怒火,却无从泄愤的女郎。 从与太子墨联手驱敌到现在,韩非已经离开韩国近一个月了,韩国国内,相辅已经几番快马来报,催促他速速回国。 毕竟,接下来所有的布局跟决策,都需要他回去决断。 可是,如果就这样回去,韩非又极度不甘。 他知道,如果自己就这样走了,一回到韩国必然又是储事缠身,或许今生今世,自己与卫芊也许就这样相见无期了榛。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一旦离开,便可能与这个女郎错过一生,韩非心中便是一痛,随即而来的,便是那滔天的怒火。 他恨不能马上找到卫芊,狠狠地惩罚一下这个可恶的女郎。 一个侍卫大步走了进来,他先是下意识地偷看了看韩非的表情,然后便踌躇着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仪。 “还是找不到!” 这几个字是双目微闭的韩非,一个字一个字打牙缝里崩出来的。 那侍卫硬着头皮应道:“是。” 死一般的静寂中,这侍卫等来了韩非第一个命令。 他说:“从现在开始,你要做三件事。第一,你去打听一下,这太原城中,最近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人或是事,都有些什么样的内容。第二,继续监视卫青跟太子段墨,注意他们有什么动作,一旦涉及卫氏阿芊,便绝对不可放过。第三,将我三天后回国的消息宣扬出去。” 那侍从肃然应道:“属于遵命怪厨!” 韩非嗖然睁开双目,语气平平却又带着沉沉威压地令道:“去吧!” 那侍从一揖转身,大步而去。 韩非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怔怔地望向虚空。 十天。 韩非心里已经默默算了一下时间,他停留在段国的极限只有十天了。 他的千秋大计,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耽搁了。 韩非想来想去,这个女郎狡黠如兔,她又知道自己从苏城回来之后,必然会来找她,只怕这时候躲藏得比平时任何一个时候都深。 所以,他决定于三天后向段王辞行。或许知道自己离开了,可以让这个女郎稍为放松一下警惕,也许她便自己会跑出来了也不一定。 然而韩非也知道,卫芊是个谨慎的人,这种希望其实微乎其微。 不管如何,韩非已经暗暗下了决心,如果在十天之内,还是没有卫芊的消息,那么他也只有先行回国,留下部分暗卫继续在段国寻找了。 与此同时,太子府。 卫青望了一眼沉默地自斟自饮的段墨,终于忍不住出声试探道:“如今在找我三妹的,除了你我、我的父亲,还有韩王。三妹如果仅仅是被我父亲找到,你我还可以施予援手,如果被韩王先找的话……” “呯”的一声。 酒樽放在几面上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堪堪打断卫青的担心。 段墨缓缓抬起头,他静静地盯了卫青一眼,尔后,不无肯定地说:“绝对不可以让你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先行找到她!” 卫青双目炯炯地望向段墨,突然道:“若是太子真对我家三妹有心,愿意倾你之力保护她的话,这次若能将她找回来,何不许她一个未来?” “许她一个未来?” 段墨敛眉苦笑道:“我倒是想呀。可是你家三妹,也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过她,她已经两次三番拒绝我了。” “你是说三妹她……” “是,她拒绝我了!” 段墨一仰头,再次将斟中的酒一饮而尽,不无苦闷地说道:“若说与卫氏一共探春那次,她嫌我不够诚意,我还觉得情有可原。毕竟那时的我,对她多少有几分玩味跟试探在里面。可从渡水回来之后,我特意上门示好,却还是被她拒绝了。” 深深叹了口气,段墨求助似的望向卫青,试探地问道:“我看得出来,整过卫氏中,也就数她与你最为亲厚。你倒是说说,我可有哪里得罪过她?又或是她曾经跟你提起过,我有哪里做得不好?” “太子如何会得罪我家三妹?” 卫青愕然。 段墨不无苦恼地摇头道:“我若知道,又何须问你。” 卫青认真想了想,良久,才颓然叹道:“我这个三妹,虽然与我最为亲厚,可坦白说我也是不懂她的。可是,我想来想去,三妹与太子你并无太多的交集,按说你也不至于得罪她呀?!” 自从军之后,卫青一直受段墨提携照应,加之又见识过他在军中的魄力手段,平心而论,虽然卫青不愿意勉强卫芊,但是他从内心却是希望卫芊能选择段墨作为终生的依靠带着拖油瓶出嫁全文阅读。 毕竟,以卫芊现在的处境,也只有太子墨可以令得族人对她改观,重新让她有所依附。 卫青不能想像,自己这个倔强的妹妹,在没有族人依附的这段时间里,她到底是怎么生存下去的。 而且像她那样心高气傲的人,若是没有族人为她撑腰仗势,她以后又怎么能够许上一个好的人家。 卫青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太子是仙姿绰约的人中之龙,为什么自己的三妹就是看不上他! 难道,卫芊她喜欢韩王? 又或是她与韩王已有约定! 卫青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随即他即刻又否认了自己这种想法。 因为在他看来,若说卫芊与太子墨接触得少,那么她与韩王接触就更少了。 虽说那韩王也勇武英俊,但在卫青看来,太子墨比起韩王来更容易相处,无论是对待卫芊,或是对待自己,也更见温和。 再说了,卫芊若接受太子墨,她则可以轻易地重新被族人所接受,日后就算她贵为一国之后了,她的背后还有整个卫氏可以让她依仗。 这样一来,就算段墨后宫有佳丽三千,也总还会有卫芊的一席之地。 如果卫芊选择韩王,那就不尽然了。 韩王那人,张扬霸道。 而且失去族人可以依仗卫芊,跟这世上任何一个寻常人家未出嫁的姑子一样,就算韩王现在对她一时的新鲜,可是这样跟了他的卫芊,却什么也不是。 退一万步,就当韩王肯许她一个妃位,可是,一个无依无靠妃子,在那个不见硝烟的后宫,她又能躲得了多少的明枪暗箭。心里千万绪,卫青想了千万遍,无论哪一种想法,都是希望卫芊可以与太子墨成就千秋之好。 端起几上的酒,默默地一饮而尽。 卫青似下定决心一般,郑重地说道:“如果这次能找到三妹,卫青一定会好好劝说她接受太子。只是,我卫氏族人那里,还请太子留个话,让他们不要再为难我家三妹才好。” 段墨目光一闪,正待答谢,突然殿外匆匆进来了人,他见了卫青先是一怔,随即踌躇着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段墨放下酒樽,冷然道:“卫将军不是外人,有话你大可以当着他的面说。” “是!” 得了段墨的许可,那人大声禀道:“刚韩王已经入宫向皇上请辞,说是三天后要回韩国了。” “哦!” 卫青大喜过望,急忙追问了一句:“韩王是确实要走了吗?” “正是。” 卫青喜孜孜地回头望向段墨,却见他正拧眉深思,便将到嘴的那句话又咽了回去。 沉吟片刻后,段墨才下令道:“继续关注韩王的动向,若有异常,便即刻来报。” 来人答应着去了。 段墨这才对还在狐疑不解的卫青解释道:“韩王这个人,我与他两次联手,对他多少有所了解宫不厌诈最新章节。此人勇武善谋,又心思缜密。” 说到这里,段墨苦笑一声,又接着道:“我感觉得到,他对令妹有志在必得之心。我也知道,他的手下正在四处寻找卫芊的下落。现如今他突然这么高调地宣染说要离开,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些算计的意味。盯着他真的离开太原城了,我才能放下心来。” 段墨一席话倒是惊醒了卫青,这让他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这么庆幸卫芊的失踪。 如果不是卫芊失踪了,这个不知退让为何物的韩王,必定已经大摇大摆地请段王出面为媒,向卫氏提亲了。 就在卫青为韩王要离开的消息暗暗高兴的时候,有一个人,在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也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人便是卫芊。 当张槐向她禀告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坐在火炉旁浅尝慢饮。 她的脸庞在炭火的映照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显得特别绯红,简直跟那熟透的樱桃似的,鲜艳夺目。 张槐见了这样的卫芊,心里却掠过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感觉到,自家的女郎在听了韩王即将离开之后明显地放松了下来。 他也委实想不明白,明明那天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怎么一回到太原城,自家的女郎便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如临大敌地交待那天韩王见过的所有下属,让他们在韩王返回太原之时,务必要低调行事,千万不可以惊动韩王,太子墨或是卫将军以及为卫氏中的任何一个人。 为了以防万一,在收到太子与韩王驱尽狄人,不日要班师回太原的消息后,自家这个女郎,更是一晃大半个月,都隐居在这个宅子里,一步都不曾离开过。 她竟然连她最挂心的农庄也不敢去,只是每天不时通过叟了解那边的情况。 这种画地为牢的日子,张槐看得出来,自家这个女郎是极度无聊的。 他甚至有好几次,看到她明明穿上了狐皮大氅,明明戴好了纱帽,明明让人备好了车,甚于于明明都走到了门口,可是她仍然折了回来。 可见,自家的女郎对那个如天神般的韩王,也是害怕之极的。 张槐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这个面对千余狄人都泰然自若,不知害怕为何物的女郎,为什么偏偏却这么害怕韩王? 张槐其实面对韩王的时候,心里也是害怕的。 可是自家的女郎不同凡人,她,她没有道理这么害怕韩王呀? 现如今,这太原城里想要找自家女郎的人多了去了。 除了韩王,甭管是卫氐那个当任族长卫良,还是当下的太子段墨,又或是她的兄长卫将军以及她的舅父苏大人,没有一个人不在找她。 可张槐却明显地感觉到,没有哪一个人,会让自家的女郎如此的紧张。 在张槐看来,那韩王虽然可怕,但是勇武英俊,天生有着帝王之家的贵气跟威煞。 像自家这个胸有丘壑,又天生将才的女郎,也唯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 就连太子段墨,在张槐看来虽然生得俊雅风流,但要是与韩王相比,还是少了那么一点天生的霸气。似乎还有点稍嫌配不上自家这个女郎庶女妖妃。 张槐心里想着,眼睛却只往卫芊身上瞟着,他甚至还私心里想着,自家的女郎,会不会一时兴起,突然便想明白过来了,让自己快快赶在韩王离开之前去拦下他……” “你若敢在韩王离开之前透露我的行踪,当心我要你的脑袋。” 卫芊稀松平常的语气,却让正自想得高兴的张槐生生打了个寒颤。 如果不是见了卫芊在韩王面前吃瘪,张槐总觉得自家这个女郎简直跟妖孽似的可怕。 她,她竟然会观心的。 她可以随时随地地看清你的内心,知道你心里正想着什么。可是,张槐真心觉得,自家这个妖孽似的女郎,只有那个比妖孽还要妖孽的韩王,才足以与之匹配呀! 这时,卫芊一个眼风扫来,张槐忙不迭地收起各种杂乱的念头,正色道:“属下不敢。” “不敢最好。”卫芊莞尔一笑,“去吧,你亲自盯着韩王离城了再来向我禀报。” 张槐再次一凛,大声应道:“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他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直起到院子里,张槐这才敢放松了呼吸。 回头望了一眼身姿绰约的卫芊,他喃喃自语道:“女郎这人,与韩王十分类似。只要她真动了气,那眼神儿一瞟都带着威煞,叫人甚是害怕。” 室内的卫芊,从榻上缓缓起身来到庭前,望向阴沉着的天空,不由也深深呼了口气。 她不无懊恼地想道:早知道韩非这厮会在太原城呆这么久,自己就应该早一点避出城去。现在天气寒冷,正是出炭的大好时机,不知道自家的木炭生产得怎么样了? 之前积压的那些木炭,也不知道售卖得怎么样了? 叟最近店铺农庄两头忙,加上天气又不太好,卫芊便强忍着自己的担心,没让他每天都过来禀事。 现在好了,韩非那厮终于要离开了。 只等他前脚一走,卫芊便想着得赶紧地去农庄看一看。 她得去看看农庄那几个作坊,是否还运转正常。她还想看看那些奴仆们的过冬物资,是否已经准备妥当了。 就在卫芊算盘打得满满的时候,韩非也正坐在榻上,静静地听着侍卫的禀报。 直到那侍卫将事情禀完了,韩非那阴沉了多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浅笑。 “大隐隐于市!卫氏阿芊,你还真能躲呀!” 这话虽然说得咬牙切齿,可声音却听起来温柔无比。 那侍卫听着有点糊涂,不由小声请示道:“皇上,接下来我该如何行事?” 韩非勾唇一笑,“传令下去,让三军整顿,随本王明日起程回韩国。” “呃……” 那侍卫有点犯糊涂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皇上下令就算拙地三尺也要找出那个女郎,怎么好不容易有眉目了,皇上他却要走了呢? .. ------------ 谁先找到她到(二) 韩非勾唇一笑,“只要我们走了,卫氏阿芊才好出来呀。” 那侍卫嗖然明白过来,双手一揖,领命而去。 几乎是那侍卫一退,韩非便咬牙道:“卫氏阿芊,你竟敢将本王玩弄于股掌之中,若是让我找到你,我……” 说到这里,韩非却是一噎。 这个女郎,她就是利用他了,欺骗他了,也玩弄他了。可韩非除了想要找到她,带走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之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狠狠地处置她榛。 想到这里,韩非不禁自嘲一笑。 想他韩非,向来心比铁石还要冷硬,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对一个女郎有了渴望,有了相思,有了不舍…… 这种感觉很不好也! 韩非只要一想到,向来以天下为重的自己,现在还未能一统天下,竟然因为这个女郎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心中便升起一股强烈的,自我厌弃的情绪来。 韩非重重地闭上眼,再睁开时,他目中已是一平清明。 他想着,自己之所以对这个女郎如此痴迷,可能是因为自己对她求而不得罢了。 暗里咬了咬牙,韩非恨恨地想着,一旦找到她,我便直接掳了她回韩国,将她变成我的女人。从此以后,我便专心国事,一心一意完成一统中原的霸业。 随即,韩非又像是自我解嘲一般地想道:这个女郎有旷世之才,无论是她最初建议从水路进军,放火烧狄人的粮草,还是后来在渡水河面放火烧冰,无论那一桩那一件,都是名垂千史的功勋。自己对卫氏阿芊这么执迷,多半是因为看重她的才能,绝对不是沉迷于女色。 韩非之所以这么自我开解,完全因为是他是个极度自律的人。 从登基那天起,他便立下宏愿,要一统中原。 身为一国之君的他,身边从来便不缺乏女人,这些女人足以解决他的生理需要。对天下志在必得的他,需要考虑的除了天下大计,没有男女情事。 在他看来,自己为了一个女郎蹉跎这么长的时间,先不说朝中的臣子们怎么看他,就韩非自己,已经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了。 因而他宁愿相信,自己之所以放不下这个女郎,完全是因为自己看重她的才能,与男女情事无关。 这天下聪明的女人很多,但是这些聪明的女人,大多是将那点聪明的心思用在了对付男人与他们的姬妾身上庶女华冠路。 像卫芊这样费尽心机地想要摆脱男人,摆脱士族的女郎,韩非生平未见。 韩非最初听到卫芊已经被驱逐出卫氏的消息时,第一个反应便是在心里快速推断了一下。 他这才知道,早在她前往渡水帮助卫青脱险的时候,她实际上已经被驱逐出府有一段时间了。 然而,他那天看到的卫芊,鲜衣怒马,身边还有百余人的护卫。 这样的排场,足以媲美一些士族人家的私军队伍了。 由此可见,这个女郎在离开卫氏之后,过得并不差。她非但过得不差,似乎还过得十分的惬意。 韩非在想明白这些道理后,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女郎被卫氏驱离出府,或许正是她一手策划的结果。 又或是早在她被驱逐之前,她便有了周详的计划。 也是,像卫氏阿芊这样的人,跟韩非打骨子里便有八分的相似。 那就是,她跟韩非一样,也是个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的人。 但是这一切,韩非都没有跟卫青提及过。 他知道卫青与太子段墨也在找她。他更知道,卫青是太子墨看重的人,而他也十分偏向太子墨。所以,韩非没打算为他们提供这样有价值的线索。 韩非这人心思缜密,反应又异常灵敏。 他常常可以把原本不相干的事,合理地连贯起来,续而让整个事件变得合理起来。 就如同当他的侍卫告诉他,太原城中近段时间以来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人跟事时,那个怪异的买奴人,立即便挑起了他的兴趣。 侍卫说,奴隶市场上的奴隶们到处在打听,在哪里才可以找到那个愿意买下奴隶一家老小的贵人。 这件事,或许在别人看来,跟卫芊没有半点关系。 然而韩非一听,却觉得此事大有玄机。 于是他让侍从尽量将这件事了解得更为详尽。 这一了解,让韩非又发现了另外一件让他意外的事。 那就是,这位贵人陆续购买奴仆的时间,正是卫芊离开卫氏之后不久的事。 从韩非在渡水再次与她相遇时的状态来看,卫芊她绝对有那个实力,可以大手笔地买下这许多的奴隶。 而且在奴隶市场上曾经见过那个买主的人说,那个出手慷慨的贵人,竟然是个女郎。 只是她每次出现时都戴着纱帽,无人可以见到她的本来面目。 这一说法,与不宜露面的卫芊的行事作风就更为相似了。 因此韩非几乎可以断定,那个怪异的买奴人,必定是卫芊无疑了。 这时,让韩非更感兴趣的事出现了。 这位女郎不仅陆续买下了百余户的奴隶,然而却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来历。 不仅如此,就连被这位贵人买下的奴隶,也像是集体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万事如易。 没有人知道,这些奴隶最终去了哪里。 然而韩非却可以肯定,百余户的奴隶,一买下来那便是数百的家奴了。这么庞大的人员,若是全部安置在太原城内,这根本就不可能完全掩人耳目。 除非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些人全部被转移到了城外。 于是,韩非即刻下令手下的全部暗卫去追查,太原城方圆百里以内,最近可有大户人家落户。 早在多年之前,韩非便开始在为一统天下布局,在各国间都安插了大量了暗卫。 作为韩国目标打击国之一的段国,韩非在这里安插的暗卫自然也不会少。因而韩非的命令一径传出,只花了一天的时间,便有暗卫将最近才新建起来的,占地数百亩的大庄园,位置、布局、人数跟从事的内容,全部详尽地呈献了上来。 至此,韩非已经完全肯定了,那个庄园,必定是卫芊的大本营无疑了。除了她,韩非想不起来,这世上曾听说过有如此手段的当世高人。 望着那副绘在图上,可以媲美一座小型宫庭的庄园,就连韩非都忍不住要为这个女郎的才能喝彩了。 这个女郎治家的手段,足以借鉴过来用于治国! 韩非勾唇一笑,他那如同刀斧刻出来的五官立刻便鲜活了起来。 他心情愉悦地端起几上的酒樽,气定神闲地品着樽中酒。 直到樽中酒尽,韩非这才放下酒樽,微眯着眼,不怀好意地喃喃道:“很好!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果然脾气与我相似,心计与我相似,便是那治家的手段,也与我有几分相似!卫芊阿芊,你如此了得,希望你的心脏也要跟我一样强大才好。希望再相见时,你不要被我吓到!” 又过了一天,韩王如常向段王告辞了。 段王率满朝文武出城相送。 繁衍的礼仪过后,韩王终于与驻在城外的军士汇合,班师回朝了。 不同于卫青的轻松,段墨望着一路前行,不带半丝迟疑的韩王,陷入了沉默之中。 卫青见了,上前安慰道:“虽然我家三妹还没有消息,但好歹韩王已经走了,太子少了一大心患,便可以安下心来寻找我家三妹的下落了。” “不对!” 几乎是卫青的话刚一落音,段墨便断然摇头道:“我自问对韩非还算了解,他这个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这次他走得这么轻松,我怀疑他必然已经知道令妹的下落了才会如此。” “呃……” 卫青还没回过神来,段墨已经对身后的护卫小声交待道:“派出一队人马继续暗中监视韩王,直到他离开段国,进入韩境。另外将他离开前行事的点点滴滴,都速速禀来。” “是!” 在那护卫的回答声中,段墨已经急忙向段王走去。 卫青略一失神,随即忙不迭地提步追了上去。 出于稳妥起见,从韩王离开太原城之后,卫芊又等了一天,这才敢出门。 为了躲避韩非那个瘟神,卫芊已经在这座宅子里,足足关了大半个月。 现在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卫芊自然迫不及待地让人备了马车,直奔她的庄园而去大保安。 关了这么久,卫芊重新踏出宅子那一刻,简直恍如重生。 这一天恰逢冬至。 这时世有着“冬至大过年”的说法。 天下万民,不分贵贱,在这一天都会祭祀鬼神,恳请神明保佑来年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 得知叟最近一直在庄园里忙着,眼看着他为了自己辛辛苦苦又是一年,卫芊便难得地带上了朱嬷嬷,决定前去庄园与他一同庆贺。 因为卫芊早前便派了下人先去禀告叟,说要与众奴仆同庆冬至,所以,等到卫芊到了庄园时,叟早就命人准备好了饭菜,已经候着她的到来了。 今天卫芊是真的高兴。 一是她这么久没有出来了,另一则也是因为恰逢过节,加之庄园里一切都出乎意料地好。 以上种种凑到一起,让卫芊的兴致便更高了几分,所以席间便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散席以后,朱嬷嬷见她面色微薰,便扶着她在偏房的榻几上躺了下来,然后便自顾去为她准备醒酒汤去了。 朦胧间,卫芊口干舌燥得厉害,便嘟嚷着要水喝。 如此叫了两声,却没有人理会。 卫芊奇怪了,便挣扎着起了身,自己去找水喝。 这一起身,她便如同见鬼一般,定在了原处。 不对! 应该说是她见到了一个比鬼还要让她害怕的人,正不无自在地坐在堂中的榻上,慢条斯理地自斟自饮。 几乎是立刻地,卫芊周身的毛发都直刷刷地立了起来,冲那人行礼。 在这一刻,她宁愿自己立刻晕死过去,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眼前见到的,竟然会是韩非! 就在这时,那厮说话了。 他说:“卫氏阿芊,今天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晕倒,我保证,那后果绝对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卫芊立时清明无比了。 她那嗖然睁大了许多的双眼,无不显示着她现在惊恐莫明的心情。 韩非满意地勾唇一笑,又说道:“不过就算你没有晕倒,惹怒我的后果,依然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卫芊强忍着拿眼白砸他的冲动,她不无防备地盯着韩非,心想这厮从来就不是个喜欢说废话的。现如今他连着说了两句,显然还挺管用。 他明显吓着自己了。 只是,他接下来到底要干什么? 韩非象是明白卫芊心里所想一样,他微微点头,竟然破天荒夸了她一句:“还不算太笨。” 卫芊努力眨一眨眼,意图理清他话里的意思。 那厮忽而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笑,淡然道:“打晕她。” 接下来,卫芊后颈一痛,随即她便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重生之郡主威武。 卫芊是在摇晃的马车中醒来的。 她嗖地坐起时,才猛然发现,她的旁边还有一个人。 韩非一袭素袍,正斜歪在榻上翻看一本帛书。 卫芊的意识有一时的错乱。 不过片刻,她便明白了过来,自己这是被劫持了! 被韩非这厮劫持了! 就算历经两世,卫芊尚不敢相信,堂堂韩王竟然也会干出这等事来。 他是韩非啊! 他是那个骄傲、狂妄又不可一世的轻笑王侯呀,卫芊很清楚,自己以这样的方式落入他的手中,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之前,韩非还想过要给她一个名份的,那也是之前的想法。在自己故意躲避他,刻意隐瞒他之后,这个男人,现在正在对她进行惩罚。 自古以来,跟着男人私奔的女郎,只能为妾。 而现在自己这样被他不明不白地掳了来,可见是妾都轮不上了。 作为背叛他的代价,韩非他要她不明不白地,连妾都不如地跟在他的身边。 卫芊心思电转,少顷之间便将自己目前的处境分析清楚了。 这样的结果,早在她执意要避开他的时候便猜到了。 她知道,韩非这样的男人,容不得别人的半点背叛。自己若是真的能躲得过他还好,自己若是躲不过他,势必别想他会轻饶了自己。一个连妾都不如的玩物,这样的命运,好象与她的前生惊人的相似。 卫芊轻叹了一声,心里想道:莫不成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注定难逃为人模子,或是为人玩物的命运。 只是自己两世都落在同一个男人的手中,这样的安排,似乎是宿命中早就注定的,逞论自己如何挣扎,终究无法摆脱韩非这道魔障。 抬手理了理发,卫芊缓缓起了身,施施然来这马车中靠着车壁而放的几面,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自顾啜菽饮水。 她连饮了两杯茶,这才将酒后的干渴压了下去。 直到这时,她才坦然自若地扭头望向一直饶有兴味地盯着自己看的韩非,问了她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她问:“我们这是要去韩国?” 韩非点头。 他原以为,这个女郎还会再向他打听一下,关于自己会如何安置她的问题。可是让他诧异的是,卫芊什么都没有再说。 她姿态雍容地挪到马车靠窗的位置坐好,轻抬皓腕,掀起车帘向外看去。 这个女郎,她竟然如同出门远游一样的轻松自在。 她似乎浑然不担心自己就这样随着韩非回到韩国之后,等待着的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这一刻,她似乎只是贪婪地望着一路的美景,浑然不管以后等着她的,会不会是龙潭虎穴。 注:这两天紧赶慢赶,多有错字病句,请大家包涵。菊会努力改正。 .. ------------ 夺妻之妻恨〔一) 掀起车帘朝着外面张望了一会,卫芊还肯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韩非这次必定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下落,他一面假意向段王辞行,一面却乔装而返,为的就是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自己掳了来。 就刚才那一番打量,卫芊已大至清楚,这次跟在韩非身边的,只有他平常总是带在身边的十二个死士。 除了坐在马车中作庶民打扮的韩非,外面十二骑,全是一身劲装。而且卫芊发现一个细节,那就是这些骑士护着韩非的马车前行时,他们的座骑竟然没有太大的声音。 难道是马蹄被裹上了布条榛? 卫芊还发现马车的速度并不慢,应该是正在全力追赶那打着韩王旗帜的队伍。 除了韩非身份特殊,出于安全考虑之外,难道韩非此举是为了要避人耳目么? 他到底要避的是谁的耳目也? 是卫青,舅父,还是太子段墨? 卫芊知道这些人都在找自己,但是她却不能断定,韩非这样行事的目的。 韩非舒服地向后一仰,玩味地一笑,修长白净的手指抚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卫芊。 这个女郎,在突然看到自己出现的那一刻时,曾经有过短暂的惊惶失措,然而不过转瞬,她便恢复如常了大保安全文阅读。 从她被打晕,到醒来之后,她只是淡淡地问一句,自己是不是正带她前去韩国。 就算这样不明不白地被自己掳走,连个姬妾都不如地跟在自己的身边,这个女郎竟然也可以做到不惊不躁! 事实上,从韩非认识这个女郎之后,便发现她鲜少有失控的时候。 可是,韩非想不明白。就算遇事再镇定自若的女郎,在碰上事关自己清白的事时,总会有些顾忌吧! 难道这个卫氏阿芊,她竟然浑然不在意世人的看法? 这也未免活得太过率性了吧! 韩非深思地,静静地看向卫芊。 这时窗外的风扬起的卫芊如缎般的墨发,一股少女的体香随着寒风扑向韩非的鼻间,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燥热,随即下腹一紧。 “过来。” 韩非的声音在马车内突兀地响起。 低哑,有着隐约的温柔。 卫芊回头,飞奔的马车内,时明时暗的光线中,隐约可见韩非眸色深深。 经历两世,现在的卫芊虽然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子,但是早在前一世,她却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经历过人事的她知道,当男人用那种目光看着一个女人的时候,意味着什么。 紧紧地攥了攥拳头,当指甲划过手心的刺痛清晰地传来时,卫芊终是温柔一笑,起身朝韩非走去。 一步一步朝韩非走近的同时,卫芊也在心里告诉自己:既然左右都逃不过命,那就坦然接受好了。 韩非既然是自己命里注定的魔障,那么,今生便让自己接受它,再跨过这道魔障。 因为她了解韩非是个怎样的男人。 今生,她不要再让他主宰自己的生死。 她要以自己的方式向这个男人献媚,要像猫一样,取悦他,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继而换取自己想要的自由。 卫芊强自抑制着自己平静的外表下,那股从灵魂深处渗出来的惶恐,缓缓在韩非的身后坐下。 然后,她在韩非讶异的盯视中,伸出葱白的小手,抚上他的双肩,轻轻替他按压起来。 只是,她堪堪才按了两三下,却被嗖然回身的韩非将手扣住了。 他微眯双眼,唇角一勾,懒懒地问道:“卫芊,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芊尝试着想把手收回来,可她才一用力,韩非便把她的小手扣得更紧了。 卫芊知道,要比力气,自己自然比不过韩非,也就不再做徒劳无益的挣扎了。 任由他扣着自己的手,强忍着似要骨折般的疼痛,卫芊敛眉垂目,淡然道:“皇上将我掳来,不就是为了要惩罚我么?卫芊知道该怎么做。以后,我会放下身段,对皇上行奴婢事。” 这个女郎果然聪明,自己才想要狠狠地惩罚她,她便主动提出愿意为奴为婢了。 她居然还自动改了对自己的称谓,不再韩王韩王地叫自己,反而以皇上称呼重生之符气冲天。这是要表明她愿意为奴的决心么! 又或是,她将自己的身份摆得这么低,就为了想要拉开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只是不想成为他的女人?! 韩非静静地盯视着她,墨眸微弯,冷冷一笑,“卫芊,你既然这么了解我,为何却又再三要惹怒我?” 卫芊坦然抬头,不卑不亢,却又理直气壮地应道:“卫芊从来便没有想过要故意惹怒皇上。卫芊请求过皇上为我正名,也借助过皇上替我撇清同太子的干系,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惹怒皇上。” “在渡水再次相逢时,我曾经告诉过你,收复苏城之后我会请段王为媒,向卫氏求娶你的。可是我兴冲冲而来时,你却刻意躲了起来。这件事,咱们怎么算?!” 韩非低下头,慢慢地,慢慢地凑近卫芊的面颊,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轻轻地问道。 韩非没有忽略,在他贴近她的时侯,卫芊的身体由于紧绷,而将腰背挺得分外笔挺。 只用这一招,韩非便轻易地试探出了这个女郎故作平静的表象下,是如何的紧张,如何的忐忑不安。 坏坏地一笑,韩非故意恶劣地用唇畔,若有若无地涮过卫芊小巧晶莹的耳垂,成功地让她的身体一阵颤栗。 随后,韩非满意地发现,这个女郎因为他的碰触,那一对像白玉般的耳垂,此刻因为充血的缘故,红得像宝石一般夺目。 卫芊先是像乌龟一样,嗖地一声将脖子一缩,随即指控地抬头看了韩非一眼,急忙辩解道:“渡水再遇时,皇上是说过要请段王为媒向卫氏提亲的事。不过那时的卫芊,已经被卫氏驱逐出府,与皇上的身份又岂止是云泥之别!皇上身份尊贵,自该有卫氏那样的士族女郎才可以与你相配,可是那时的卫芊已经与庶民无异,自知身份低贱,不足以站在皇上的身边,成为皇上的女人。” 在韩非凌厉的逼视下,卫芊将头撇向一旁,继续说道:“所以在渡水的时候,皇上虽然说过要求娶的话,但卫芊并没有应承过皇上。若说卫芊有错,也不过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跟皇上悬殊太大,知难而退罢了。”韩非将卫芊所有的变化全收入眼底,他再次一笑狂妄一笑,冷冷说道:“卫芊,你既然自以为对我这么了解,难道就不知道,哪个女人适合站在本王身后,不是要由别人来决定,而是本王自己才可以决定的事么!” 说到这里,韩非右手一伸,直接攀上了卫芊的小腰,转眼间便直接将她拎到了自己的怀里。 卫芊失控地惊叫下,双手便自动地攀上了韩非的脖子。 韩非满意地一笑。 他一手搂着卫芊的腰,一手勾着她的下颔,然后,将头抵向卫芊的前额,在看到紧闭着双眼的卫芊,却又因为不停的颤抖,而扑闪扑闪个不停的长睫毛时。他先是一怔,随即却又得意地一笑。 卫芊将头埋在韩非的胸前,她不敢看他的表情。 随着他胸腔的震动,一种专属于韩非的雄性气息,伴着他低低的,磁性地声音扑面而来,令卫芊紧张地闭着双眼,浑身颤抖着,连呼吸也下意识地屏住了。 韩非望着蜷曲在自己怀里的卫芊,凑近她的耳侧,轻轻说道:“卫芊,其实你打骨子里也不是个看世人眼光活着的女郎。你以为你搬出那一套世俗的陈词滥调,便可以改变本王的心意么?” 韩非发现,他每说出一个字,蜷曲在他怀里的卫芊便要瑟缩一下,她脸上的表情便又苦了几分。 他索性干脆摆明立场道:“卫芊,本王不妨告诉你,只要我想要你,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的身份,我也一定会要了你的。本王这样说,会不会帮助你分清楚自己的身份,摆正好自己的位置庶女华冠路!” 一听这话,卫芊想死的心都有了。 尽管她已经死过一次。 可是现在,她的心里真的很苦。 那种苦,就连最善于伪装的她,这会儿面上都像似要苦得滴出水来了。 也许是心里太苦,卫芊下意识地摸向那一直贴身收藏着的玉佩。 那不仅仅是一块玉佩,而是在渡水的时候,她向韩非讨要过来的一个承诺。 她在犹豫,要不要拿他当初那一诺,换个转身离去的机会。 可是她随即又想,这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了,自己已经没有了家族的依仗,又不愿意再去依仗段墨,如果自己不去依仗眼前这个明日霸主,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乱世,自己又会沦落成什么样子呢? 卫芊很清楚,她现在虽有家财万贯,但是论势力,她不敌卫氏,也不敌段墨。 就冲着她现在的财富,卫氏不会放过她。 就算段墨现在似乎对她有几分情意,可是一旦段国沦落为韩国的附属国时,一心兴国的他,只怕一转头,又会眼都不眨地将自己当作棋子送给韩非。 毕竟这一世,韩非似乎对她还有那么一点意思,真要用起来,要顺手挺多,成功的机率也要大很多。 思前想后了许多,卫芊慢慢将那伸向玉佩的手收了回来。 她咬牙想道:既然今生注定不能圆满,那么便傍了韩非这棵大树吧。 就算给当他几年玩物,终究他会有厌倦自己的那么一天。 到了那时候,自己再拿出玉佩,让他兑现承诺,许自己一个自由之身,一个安逸的所在,想必要容易得多。 对于韩非,卫芊不仅了解他的脾性喜好,她还熟悉他的身体,他的体息。 前一世为数不多的几次身体接触,曾经给她留下过不可磨灭的印象。 毕竟,这个男人曾经毫不怜惜地夺去了她的处子之身,在她身上发泄过他原始的***。 那些记忆里,有屈辱,有撕裂般的疼痛,有数不清的惶恐不安。 今生,被他霸道地禁锢在怀里,卫芊感觉到自己从里到外被他的气息包围着,那种恍惚熟悉的气流,淡淡地流淌在俩人之间。 一直紧紧地闭着双眼的卫芊,竟然没有想像中的惶恐。 这会儿,她不仅不惶恐,她似乎还可以慢慢地,慢慢地,尝试着放松自己。 缓缓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卫芊感觉到,自己剧烈的心跳稍稍冷静了下来。 渐渐地,她那被韩非霸道地圈在怀中的身体,也慢慢变得柔软起来,不再像初时那么僵硬了。 要重新接受这个男人,让自己暂时像个玩物似的依附他,似乎没有卫芊想像中的艰难。 韩非一直在定定地打量着卫芊,他没有放过这个女郎脸上任何一个细小的表情。 感受到原本僵硬地坐在他的膝头上的卫芊,明显放松了的身体,韩非再次沙哑低沉的地一笑。 这个女郎,聪明地尝试着接受自己了重生合家欢。 卫芊不知道,她现在这副既矛盾又害羞的模样,在青涩中透着隐约的妩媚风情,一时竟让见贯美色的韩非也不由得失神了。 陏着他眸子的颜色加深,他的脸开始向卫芊的颈侧凑近。 慢慢的,慢慢的,韩非那高耸的鼻子,在她颈项的细毛上轻轻地,如春风一样,微微荡了荡。 卫芊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因为紧张而显得口干舌燥的卫芊,下意识地伸出丁香小舌,润了润唇。 谁知道她这个完全没有意识的举动,却引得韩非自齿逢间模糊地崩出一句:“卫芊,你这个妖精……” 卫芊还没有听清楚他倒底说了什么,韩非已经狠狠地压了上来,准备地吮上了她粉嫩的红唇。 突然其来的一阵狂猛的心跳,将卫芊即刻卷入阵阵的眩晕之中。 在自己完全沦陷入这种陌生的感觉之前,卫芊不无哀怨地想道:明明前一世的韩非是个理智自持的人,为什么现在的他,看起来似乎有失控的嫌疑。 随着韩非对这个吻不断的加深,那种酥麻伴着眩晕的感觉迅速地席卷了卫芊所有的理智。 直到韩非原本游弋在她腰部的魔掌,攀上她饱满的胸部时,卫芊这才一个激淋,嗖地张开双眼,随即下意识地将韩非的手,狠狠地一把推开。韩非眸子一冷,瞬间,他面上的***之色退了个干干净净。 意识突然变得清明的卫芊,瞥到韩非面上的不悦之色先是一惊,随即却欣喜地听到,远处一阵杂乱却清晰的轰鸣声,渐渐逼了过来。 “什么声音?” 虽然有点欲盖弥彰,但倒底还是成功地转移了韩非的注意力。 韩非意犹未尽地抬手抚了抚卫芊已经被他虐得略显红肿的樱唇,微微侧了侧头,似乎很扫兴地嘟嚷了一句:“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呃……” 饶是卫芊聪明,一时也未能理会韩非话里的意思。 韩非抬眸看她,淡然补充了一句:“太子段墨果然聪明,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几乎是韩非的话刚落音,卫芊面上便几不可见地变了变颜色。 韩非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他突然正襟危坐,定定地逼视着卫芊,懒洋洋地笑道:“让你心动的太子墨,终于赶上英雄救美了,卫芊,你的心里,现在是不是特别高兴?” 卫芊自问对眼前这个男人,要远比段墨更了解。 因为前一世的时候,她花了很多的时间跟精力去了解他,琢磨他的喜好。 所以现在看他这么笑眯眯地,看似轻描淡写地问自己这个问题时,卫芊绝对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个男人,他真的对这件事毫不在意。 相反,这个男人,他越是在意之事,在他的脸上便越是表现得随意。 说起来,卫芊今生这么高深的隐忍功夫,还是跟他学来的。她又怎么可能不懂这个男人,现在心里在想着什么呢? .. ------------ 夺妻之恨〔二) 暗自咬了咬唇,卫芊毅然抬头,决然道:“我若有意跟太子墨在一起,卫氏中人高兴还来不及,又何至于被族人扫地出门?!” 韩非挑眉,第一次认真地问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不愿意下嫁给太子墨?” 什么原因! 卫芊怔住了。 她怎么能跟韩非说: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爱过她。因为他曾经将她视为棋子,亲手送到他的敌人之手。因为她害怕,再爱上段墨,自己的今生会是前世的重复榛。 然而,这种种无法说出口的,匪夷所思的理由,又怎么可能会让韩非相信,这是真的。 心思百转,卫芊心里终于有了主意。 她清晰却缓慢地说道:“爱之愈深,便妒之愈深。因为我,无法忍受与众多的妇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医” 卫芊的话音刚落,韩非的眉心便不自禁地跳了跳。 一股危险地火焰在他的眸中开始燃烧骑士王的骑士最新章节。 冷冷地盯着卫芊,直到那簇怒火一闪而过之后,韩非才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是说,因为你太爱太子墨了,无法忍受他有别的女人,所以宁肯留在我身边当个连妾都不如的玩物,也决计不要嫁给他!” “是。” 卫芊话音刚落,蓦地,韩非修长的手指疾出,一把勾起她的下巴,逼着卫芊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静静地回视着韩非,无论是她那不不停地扑扇着的睫毛,还是她苍白的嘴唇,都充分地显示出,卫芊现在是真很紧张。 事实上,她压根就不敢看韩非。 对眼前这个男人,她真的是打心里害怕。 韩非勾起她的下巴,近距离地盯着她的脸。 慢慢的,慢慢的,他凑近卫芊,声音平淡,语气温和地说道,“卫芊,我该说你太愚蠢,还是该夸你太聪明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非常的平常,完全听不出半点火气。 可是,卫芊却不知不觉地,狠狠地咬了咬下唇。 她慢慢地看向韩非,嘴唇微微颤动,最后还是咬牙说道:“卫芊现在确实不应该当着皇上的面,谈论另一个男人。可是皇上既然问起,卫芊不敢隐瞒。” 冷冷地瞪视着这个不知进退的女郎,韩非的眉心急跳。 就在这时,韩非的马车似乎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了。 一时间,外面已是人嚷马喧。 “在下段国太子段墨,听说韩王还盘桓在段国未返,不知道韩王是不是还有要事紧的没办,故而特意前来,希望可以助韩王一臂之力。” 和着韩非贴身死士拔剑的声音,段墨温和,清润的声音也突兀地响起。 卫芊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了。 然而她看向韩非的目光坦然,坚定! 韩非的嘴角,慢慢勾出一个张扬的弧度。 他懒洋洋地收回勾着卫芊下巴的手指,深深地看了卫芊一眼,这才长身而起,一掀车帘走了出去。 卫芊盯着飘摇中的车帘,心中百感交集。 她没有想到段墨会追上来。 前一世,她对他所有的爱恋,都是一厢情愿。段墨从来就没有对她的感情回应过。 从认识他的那天起,他便总是温和儒雅地,保持着一种她无法接近的高度。 就连要她以棋子的身份前往韩国的时候,他也只是用那温和得近乎残酷的声音,平静地告诉她:一旦事发,她一定要牺牲自己,来保全身为策划人的他,绝对不可以将祸水引向段国。 往事种种,一旦涌上心头,带来的便是刻骨铭心的痛。 这种痛,让卫芊嗖然变得无比的清醒。 她告诉自己:卫芊,你绝对不可以因为他一时示好,就忘记前世的种种。现在的段墨还没有失去一切,他还没有沦为名存实亡的番王。这时候的他,就算对你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情在里面,也绝对经不起时间跟磨难的考验。既然已经决意要撇清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卫芊,逞论对错,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吧霸天武道全文阅读。 这样一想,她心里立刻做了一个决定。 “有劳太子费心,本王原本确实是有事要办的,不过现在已经办好了,太子的心意本王心领了,帮忙就不必了。” 车外,韩非的声音徐徐地传来。 他并没有下车,透过车帘上模糊的倒影,卫芊只看到站在马车上,长袍大袖,玉冠玉带的韩非正叉手作揖。 “韩王,是不是你带走了我家三妹?如果是的话,还请让我们兄妹一见。” 这是卫青的声音。 他的声音于急切中透着些许的无礼。 卫芊手上的动作一滞。 她没有想到的是,卫青居然也来了。看来,自己这位阿兄已经替她做了选择。 她也知道,以韩非的性格,就算知道卫青跟段墨是冲她来的,就算现在的处境于他不利,但是只要他决意要带走她,便必然不会遮遮掩掩,他一定会光明正大地带着她离开这里。 果然,韩非有点阴沉的声音传来,“我是要带走卫芊没错,既然卫将军这么辛苦地追来了,本王便让你见见她也无妨。” 就在韩非准备唤卫芊出去与他们相见时,卫青又惊又怒的声音传来。 他义愤填膺地喝问韩非道:“我家三妹果然是被你带走了!韩王,你贵为一国之君,怎么可以强掳我段国民女归国!难道韩王如此行事,不怕天下人笑话么?” “笑话?” 韩非的声音于阴烈中,夹杂着迫人的威压,沉沉而来,“我带着我的妇人回国,有何可笑!卫将军可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在同本王说话。” “韩王!” 段墨出声打破了韩非与卫青之间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 他笃定而温和地说道:“还请韩王恕段墨思虑不周之罪。因为早在我你从苏城返回之时,段墨已经与卫芊许下了婚约。因为之前一直未能找到她,所以一直秘而未宣,所以才会引起这种不必要的误会……” “太子在说笑吗?” 不等段墨说完,韩非已经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他冷冷地说道:“卫芊被驱逐出卫氏,应该在你我回太原城之前吧?本王不知道,你与你的婚约是从何而来的。” 卫青不忿地接过话茬,大声道:“是我!我与三妹向来亲厚,便是她被驱逐出了卫氏,也不影响我与三妹的兄妹之情。是我替她许下了与太子的姻缘!”说到这里,卫青突然冲着马车大声喊道:“卫芊,如果你当真不再认我这个阿兄了,你只管出来同我直接恩断义绝了。如果你还肯认我这个阿兄,你便大胆出来,有阿兄在此,有你的未婚夫婿太子在此,自会为你作主。” 马车内,卫芊重重地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定了定神,这才伸手,慢慢掀向车帘。 随着她的纤纤素手搭上车帘的一瞬间,韩非与段墨、卫青嗖然一静。 可是,当卫芊掀开车帘,与韩非并肩而立时,无论是段墨或是卫青,都嗖然睁大了双眼。 卫芊没有忽略,段墨在见到自己那一瞬间,面上的期盼之色嗖然冷凝了。 他的嘴唇瞬间失去了颜色,面色也变得灰败金庸绝学异世横行全文阅读。 一时间,意外、愤怒、伤痛,种种神色,快速在他脸上转换。 在与卫芊的目光相遇的那一刹那,他狼狈地掉转头去,却又用卫芊从未见过的狠绝眼神,直直地望向韩非。 卫芊还来不及意会韩非那突然舒展了的嘴角,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卫青已经冲了上来,怒不可遏地指着韩非道:“韩非,你这个欺世盗名的小人,你……你……” 卫青气得双乱指,一会指向韩非,一会指向卫芊,气恨恨地说道:“你怎么可以……” “阿兄,请你不要迁怒韩王。” 卫芊的声音很平静,她的表情也很平静。 她这种平静,让暴怒中的卫青立刻收了声。 因为他刚刚听到,卫芊用了“迁怒”两个字。 在卫青不可置信的盯视中,卫芊缓缓说道:“阿兄可知道,从我被驱逐出府之后,父亲仍然不肯放过我,他竟然想将我不明不白地送给成王当个玩宠。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地让我逃过一劫,被抬进成王府的,不会是大姐卫莲,而是我。” 随着她娓娓道来,暴怒中的卫青,渐渐地,面上有了愧疚之色。 卫芊的目光,扫过面沉如水的段墨,又从由始至终都盯着她,不曾稍瞬的韩非面上游弋而过。 她继续轻缓坚定地说道:“从那时起,我便想着,如果我不能为自己找个依仗,以后也必定难逃被人随意处置的命运。所以在韩王找到我,愿意成为我的依仗时,卫芊便将自己许给了韩王。如今木已成舟,还请阿兄休要迁怒韩王。这一切,都是卫芊的选择,与韩王没有干系。” “竖子!” 卫青望了一眼死死地盯着卫芊,俊脸分外阴沉的段墨,忍不住再次对卫芊出言相斥道:“你知不知道,自古以来都是自奔为妾的!你……你……你这样私相授受,不明不白地跟着他,连个宠姬都算不上,你知不知道!” 一想起卫芊如今这样,也多是因为自己对她照顾不周,才迫使她做出这种无奈的决定,卫青的眼眶红了。 “卫将军!世人都说长兄如父,我想问你,你替卫芊许下的婚事,还作数吗?如果卫将军许下的婚约还作数,那么卫芊便是我的妻子。现在,我来接我的妻子回家。以后,我的妻子将由我亲自保护!” 在卫青一迭声的喝斥声中,沉默了许久的段墨再次开口了。 他的声音,一如从前一样,清润,温和,一字一句如冰敲玉打,然而又有着不可更改的坚持。 显然,他这些话既是说给卫芊听的,也是说给韩非听的。 他在给卫芊传递一个信息,只要她肯回到他的身边,他不仅不计前嫌了,他还许了她一世的安逸。 他明明白白地告诉卫芊,只要她愿意重回他的身边,他一样会成为她的依仗,保护她。 同时他也在告诉韩非,只要卫青还同意将这个妹妹嫁给他,那么他已经是卫芊名义上的丈夫了。 这时世,私相授受的男女关系,又怎么抵得上他这名正言顺的男婚女嫁! 显然,段墨这一席话不仅仅是让卫青感动了,韩非震惊了,就连卫芊,也嗖然望向他。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出自段墨之口重生那些年最新章节。 她犹自想起刚才,段墨在见到她梳了已婚少妇的发髻时,是如何的惊讶,如何的愤怒,如何的伤悲。 他明明是介意着这世上任何男子都会介意的事,可是,他怎么可以转念之间,便用这样的语气,这样坦然的神态,像是浑不在意她的未婚失贞一样,说出这样的话来! 卫芊第一次感觉到,这个高远飘渺的太子,他对自己好象是真的动了真心。 不过瞬间,她的眸中便漾起了一层水雾。 卫青见卫芊的态度似有所动,他立刻放软了声音,低低劝道:“三妹,你可知道他是韩王,他的后宫从来就不缺女人。而且他后宫中的女人,那身份也一个比一个要高贵,你这样一个异乡姑子,身后没有家族可以依仗,若是仅仅仗着韩王一时的欢喜,能得几时的幸福?如今太子都不计前嫌了,你还不快快过来!” 一旁的韩非突然哧地一笑。 随着他笑声方起,跟着他左臂一伸,将卫芊霸道地圈在他的胸口处。 他站在车上,冷冷地望着卫青与段墨。 一抹杀气在他俊美无畴的脸上流转而过。那双墨黑的,阴烈如火焰似的双眸,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跟威压,沉冷地对卫青说道:“至于卫芊的名节之事,你便不用担忧了。我的女人,只要我看重她,她便高贵如云。若是得不到我的看重,她便低贱如尘。那所谓的名节,在我眼里向来便不值两文钱,卫将军,你的担心多余了。” 说到这里,他转头正色对段墨说:“要说起来,太子与卫芊虽然有了夫妻之名,然而我与卫芊却有了夫妻之实。虽说我这私相授受的,比不得你这指婚的名正言顺,也罢,这件事上,确实是我有负于你,现在本王便还你一个公道。” 韩非一言方落,右手嗖地一抬,随着一声利器入肉的闷响,韩非竟然将原先佩在身侧的直兵,重重地刺入自己的体内。显然谁也没有想到韩非会有这样的举动。 一直盯着他的段墨没有想到。 一直对他怒目而视的卫青也没有想到。 就连一直被他搂在怀里的卫芊,也没有想到! 在卫芊的惊呼声中,韩非神态自若地用力抽出直兵,一股湿热的鲜血随着直兵的拔出喷涌出来,卫芊哆嗦着手按向那道触目的伤口。 “皇上!” 原本便将他团团护在正中的十二死士一惊,同时厉喝出声。 韩非冲着他的属下一抬手,在令得他们安静之后,他挺直着腰背,冷冷一笑,狂妄地说道:“段墨,欠你的,我现在还给你了。现在,我要带着我的女人回去我的国家,想必太子没有理由再行阻拦了吧!” 说完,他傲然转身,搂着卫芊自顾入了车内。 韩非手下这十二个死士,原本便贴身护卫他多年。这十二人跟着他出生入死,见惯各种场面。到了现在这种时候,根本不用韩非吩咐,便动作迅速地驱马护着韩非的马车,对着那些团团围着他们的段人兵士冲了过去。 韩非这一招十分厉害。 从他自伤抵债,到他的属下迅速突围,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 那些段人兵士因为没有接到段墨拦截的命令,不过一时犹豫,便让他们直直地冲了过去。 .. ------------ 当个姬妾就好(个一) 卫青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气极地指着韩非远去的队伍暴喝道:“还不快快去追!” 这些段人兵士面面相觑,最终却将目光直指段墨。 “别追了!” 几乎是突然的,段墨低吼出声。 他原本是个温和的人,如今这一吼,那声音却有着无边无际的郁怒,直冲旷野,沉沉闷闷的让人心惊榛! “太子!” 卫青不敢置信地望向段墨。 良久,在他愕然的盯视中,段墨才缓缓抬起头来,语气阴沉地说道:“韩王才为我段国夺回苏城,如今为了卫芊,还不惜自伤抵债,我还能如何?你叫我如何!业” 段墨越说,心中便越是郁怒难消,越说声音便越大。 到了后来,他几乎是用吼的,“难道你要我为了卫芊而与韩王决裂,让天下人耻笑么!难道你要我为了一个女郎,不惜向韩国宣战,置段国的江山安危于不顾么!” 卫青沉默了。 好一会,段墨的吼声止息。 他嗖地一声勒转马背,纵马便向前面直冲而去。 转眼间,他一人一骑便绝尘而去。 漫天烟尘中,众人只能看到那个孤寂,肃瑟的背影…… 卫青怔怔地望着卫芊消失的方向,不甘、心痛、愤怒,各种情绪交替而来,最终他也只能颓然长叹,一夹马腹,向段墨追去弃女之田园风华最新章节。 飞奔的马车内。 韩非斜躺在榻上,面如纸白。他腹部的位置已是腥红一片。 卫芊的脸色比起他来好不了多少,她知道,自己流泪是因为害怕。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对自己这么狠。 她也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的血。 她只能死命地,用撕下来的裙裾,捂着那个让她感到惊悚的伤口。 这方法显然不管用。 不过瞬间,鲜血便染透了她手中破碎的锦缎。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等场面的卫芊,一时六神无主,只是一边狠劲地捂着韩非的伤口,一边不住地喃喃道:“这什么这血总是止不住,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卫芊没有发现,她重重的挤压让榻上的韩非发出一声闷哼。随即,她那一直在忙活不停的小手被一把扼制住了。 韩非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向她吼道:“你要再这么救治下去,本王便铁定要死在你手里了。” “为……为什么?” 卫芊愕然抬头,不无委屈。 她明明是在全力救治他,不是吗? 含着一泡眼泪,用充满指控的眸子望着韩非的卫芊,既有少女的柔弱之态,又有着她本性中的张扬不羁,让韩非看了心中一动。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扬声喝道:“还不进来替我将伤口包扎一下,难道非要本王流血至死么!” “属下疏忽。” 随着一个惶恐的声音响起,一个侍卫飞身上了马车。 那侍卫一上马车,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像他们这些常年拼杀在战场上的人,原本便具备准备地判断一个人受伤跟需要救治的程度。 刚才韩非自伤抵债,他们是亲眼看到韩非将直兵刺入体内的,因此他们从韩非刺入直兵的力度,跟他抽出直兵时流出来的血流量,便足以判断出,他需不需要马上救治。 相比起随时有可能会追上来的段人,他们原本预想到再跑远一点,等到处境不再那么危险的时候,再对韩非进行救治。 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韩非的伤,经过卫芊一番折腾之后,会变得如此惨不忍睹。 这侍卫显然极其擅长处理刀剑创伤,错愕之后,他便动作娴熟地为韩非解开外袍,替他仔细地清理了伤口,然后再利索地撒上药粉,用干净的素布将伤口仔细捆扎好。 韩非沉默地由着这个侍卫替他处置,直到这一切弄好之后,他才淡淡地交待道:“再过几个时辰,应该便可以追上大部队了。传令下去,刚才之事,绝对不可以泄露半点出去,违令者,死!” 那侍卫一揖领命,韩非这才摆了摆手,令道:“退罢。” 那侍卫临退下之前,不无防备地盯了卫芊一眼元极破空。想了想,还是麻着胆子向她交待道:“皇上的伤口自有我等打理,就不劳姑娘之手了。” 卫芊愕然地望着那侍卫飞身而出的背影,不无委屈地撇了撇嘴,心里想道:你当我愿意出手救治他么?从小到大,我可是连鸡都没有杀过一只的,骤然见了这比杀猪还要多的血,我能不害怕,能不慌乱么?怎么你这厮看我的眼神,倒像是我在蓄意谋杀他一样! 卫芊正暗自不忿,韩非一抬头便见到她这副不无委屈的模样,不由勾唇一笑,轻快地说道:“过来,替我更衣。” 韩非的声音将卫芊自忿怒中拉回到现实,她顺着声音嗖地望向韩非,这一望,她立即又满面飞霞,一张小脸跟充血似的火烧火燎的。 此刻的韩非,外袍已经被解开了,露出精壮,肌理分明的胸膛,便是在这光线忽明忽暗的马车里,他那光洁,洋溢着致命诱惑的雄性身姿,那扑面而来的,专属于他的雄性体息,刺激着卫芊的视觉跟感观。 让她不自禁地变得口干舌燥起来。 前一世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有一副绝好的身材。 只是那时出于敬畏跟惶恐,卫芊虽然跟他有过几次的身体接触,但每次都是如临大敌,从来无暇细细观赏。 未想到像今天这样不经意地看了之后,卫芊周身的血液便以最快的速度,全部集中到了她的脸上,让她一阵阵地犯晕。 韩非饶有兴趣地望着突然变得神态木讷的卫芊,再顺着她的视线自我打量了一番,立刻明白了过来。 他不怀好意地冲卫芊挑了挑眉,再次戏谑道:“你要再不替我更衣,本王就要冻死了。” 卫芊一惊,随即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收回目光。 她一边慌乱地在韩非的指点下,从一处暗柜中找出他替换的衣袍,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卫芊,别忘了你现在正与虎谋皮,岂可***攻心。 有了之前的自我警醒,待到替韩非更换衣袍的时候,卫芊便镇定了许多。. 她眼观鼻,鼻观心,除了专注地替他整理衣饰,小眼神再不敢乱瞟。 就算她的小手不经意间碰触到韩非的肌肤,卫芊也极力地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手下那光滑温热的触感中转移开来。 韩非的目光一直饶有兴味地专注在卫芊身上。 直到她手忙脚乱地终于替自己将一切都打理好了,他才长臂一伸,将才松了口气的卫芊,霸道地往自己怀中一圏。 卫芊好不容易才从自我对抗中解脱出来,不想回头便被他又圈在了怀里,就在卫芊的惊叫刚刚逸出嘴时,韩非已经找了个让俩人都很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 卫芊不无惊恐地一抬眸,便清楚地看到韩非的眼神由清明变成了幽深。 顷刻间,就连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粗重了许多,卫芊敏感地发现,那搂在她腰间的手臂,跟贴在她身前硬实的胸脯,也变得越来越火热了! 他们这是在马车上,难道韩非这厮,要兽性大发了么?! 卫芊瞬间清醒过来,她连忙垂眸,低头,然后不无小声地提醒韩非道:“皇上新伤未愈,实在不……不……不宜行敦伦之事……” 就在卫芊绞尽脑汁,结结巴巴地想着各种说辞时,她的头顶传来韩非轻快的声音:“闭上眼睛,睡觉!” 呃…… 这厮,只是要抱着自己睡觉而已智能工业帝国最新章节! 卫芊尚在怀疑韩非此话的真实意图,不想头顶已经传来这厮平缓的呼吸声。 卫芊抬起睫毛,偷偷望了一眼似乎已经熟睡了的男人,直到这时,一阵倦意袭来,让卫芊立时有了睡意。 让她也没有想到的是,不过片刻,原本还如临大敌的自己,便在这个熟悉的陌生人的怀里,竟然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卫芊醒来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了,马车内点起了牛油灯,韩非一手环着她,一手在摊放在被褥上的地图上细细比划。 见她醒来,他一边收起地图,一边扬声吩咐道:“可以进食了。” 外面有人高声应诺。 这下,卫芊完全清醒过来了。 她手忙脚乱地从韩非的怀里穿了出来,不经意间,却见韩非在抬起手臂的时候,暗里拧了拧眉。 卫芊自然知道这是自己的杰作了。 想是谁的手臂被枕着睡了一夜,也会酸麻不已的。 再回心一想,自己现在既然已经选择要依附这个男人了,那么取悦他是必须的。 这么一想,卫芊便很狗腿地上前,轻轻地替韩非按压放松,舒缓他的不适。 韩非先是讶然,随即挑眉。 静静地盯着卫芊专注的侧面,他忽而一笑。 一直以来,在韩非的眼里,卫芊都是一个喜欢谋定而后动的人,偶尔胆怯,然而更多的时候却是胆大包天的。 这个女郎,平时待人就清冷,卫青没有想到,她会像现在这样温柔小意地向自己献媚。 勾了勾唇,韩非轻声笑道:“你这姑子,假意献媚,这是在取悦我么?” 卫芊手上的动作一滞,尔后她理直气壮地应道:“是。” 韩非先是愕然,随即大笑道:“卫芊,你还真是坦白。难道你不知道,这狐媚之道的第一要领,便是要让人感觉不出你是在假意献媚么?” 让韩非没有想到的是,卫芊居然还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不无虚心地接受道:“皇上教导的是,卫芊受教了。” 这下,韩非笑不出来了。 他不仅笑不出来,而且喉中还堵着一口气,让他心里极不舒坦。 这时,已有侍卫送了膳食进来。 “假意献媚!难道本王要的,只是这样么?!” 望着正不无殷勤地为他布菜的卫芊,韩非俊脸一沉,说话便跟冰雹似的,向卫芊砸来。 原本双手奉着膳食递来的卫芊手上一滞。望了望面沉如水的韩非,卫芊轻叹了一声。 轻轻地将膳食放回几面,卫芊慢慢地抬起眼眸,看向韩非。 在韩非冷冷的逼视中,她轻缓却又无奈地说道:“皇上也知道,卫芊现在既无家族可以撑腰,又无兄长可以为依仗。在我愿意留在你身边的那一刻起,我往后所能依附的人,便只有皇上了。” 在韩非灼灼地逼视中,她又徐徐说道:“我阿兄说得对,皇上的后宫里,从来就不缺女人强占新妻·老公别碰我最新章节。而且皇上后宫中的女人,那身份也一个比一个要高贵。像我这样一个异乡姑子,只能依仗皇上一时的欢喜,才能得来幸福,获取一时的安逸。然而红颜易老,皇上今日的情意,在卫芊还有几分颜色的时候,或许还会体恤爱怜,一旦卫芊年华逝去,只怕在韩国那样的异国他乡,连个身死之地都难找到。” 卫芊在说前面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很平和,语气也很平和。只是说到自己身后事的悽凉时,语气便嗖然激动了许多。 韩非发现,这个清冷的女郎,这一刻看向自己的眼中,珠光盈盈,满是乞怜。 她苍白着脸望着他,嘴唇颤动半天后,才轻软坚定地继续说道:“卫芊实在不懂取悦之道,但以后一定会用心学习如何取悦于皇上。但求皇上有朝一日,对卫芊厌了,倦了,或是身边有新欢相伴了,便放我重回太原,许我后半生的安宁。这样可好?” 韩非紧紧地盯着卫芊。紧紧地盯着,眸色深深,眨也不眨。 半响后,他才轻叹了一声,施施然地站了起来,俯视着她淡淡地说道:“你实在无须如此担心。就算你没有家族跟兄长可以依靠,本王也可以保你后世无忧。本王的江山天下,自有本王亲自去搏杀得来,无须后宫中的女人来锦上添花。” 韩非的声音虽然很淡,却有着卫芊没有料到的,隐约的温柔。 就在卫芊不无着急在揣测着,韩非会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时,他那磁性低沉的声音又缓缓响起。 他说:“回宫后我会许你为妃。你只需要留在我的后宫,安心为我生儿育女就行了,其余之事,无须多想。” 啊?韩非这厮,这是不答应了! 原本跪坐着的卫芊突然便跨了下去。 韩非自然也看出了卫芊眼里的失望。他说到这里,目光沉沉地盯向她,声音蓦地一寒,冷冷说道:“本王无须你假意献媚,然而也不会由着你独自离开。重回太原的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韩非发现,他每说一个字,卫芊的脸上的失望之色便又多了几分,等他说了不许重回太原之后,这个女郎脸上竟似完全绝望了。 这个女郎,她居然理直气壮地说会假意讨好他,等他身边有了替代的新欢之后,让自己放她重回太原! 韩非自然明白这个女郎心里顾虑着什么,可是只要一想到她,才堪堪投入他的怀抱,便费尽心计地想着有一天要离开他,这又让他不无气恨! 这个女郎,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在他的面前掩饰她的心意。 她明白地告诉过他,她的心里装着太子墨。 她坦白地告诉他,选择他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强大的依靠。 就连到了现在,她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意图坦承了出来。 这样的卫芊,带给韩非不仅仅是求而可得的惊喜,更多的,却是挫败! 谁知道韩非刚刚恨恨地调回目光,卫芊突然又仰着苍白的小脸,再次小声乞求道:“卫芊可不可以请求皇上,许我一个姬妾之名就可以了?” “你不愿为妃!” 韩非所有的忍耐,在这一刻全然瓦解。他的眉心急跳,冷冷地盯着她,那股卫芊熟悉的危险火焰又开始在他的眸中燃烧。 .. ------------ 当个姬妾就好(个二) 韩非的怒气太过明显,便是心里早有准备的卫芊,也忍不住在他咄咄逼人的盯视下肃瑟了一下。 轻咬下唇,卫芊略微犹豫之后,仍小声却不无坚定地说道:“卫芊只要伴在皇上身边就好。那些虚名,对我并不重要。少了虚名所累,即使皇上不在我的身边,我也可以活得自在安逸。有了虚名,便难免招人嫉恨。其时步步为营,草木皆兵,卫芊即使身份再高贵,心中却再难得到片刻安宁。” 说到这里,卫芊缓缓在韩非身前跪下,微仰着头,再次坚持道:“世人都说兔子被逼得急了都是会咬人的。皇上应该知道,卫芊不是一般的士族女郎,若要对付起别人来,多的是手段技俩。如果皇上一定要将没有势力后台我抬上妃位,那么,你将是逼着我与你那些后宫嫔妃们为敌!皇上,你是要我将你的后宫,变成战场么?!” 卫芊这话,听起来入情入理,然而隐约间,却有了威胁的意味。 “你在威胁本王么?榛” 韩非的语气淡淡的,却迫人而来。 卫芊敛眉垂目,仍坚持道:“卫芊不过是就事论事地告诉皇上一个事实罢了末世之仙劫。” 无论是卫芊的表情,还她的语气,都让韩非的火更大了业。 他连连冷笑道,“卫芊,正因为本王知道你的手段技俩,才知道你之所以不愿意成为我的妃子,是因为作为姬妾,相对起来你更为自由。便是有一天你想离开我了,也不会引起世人侧目。我猜得没错吧!” 韩非的话,简直如当头一个惊雷,直将卫芊炸得一时半会都无法出声。 尽管她知道,这种情形下,自己应该咬紧牙关打死不认的。 尽管她知道,这种情形下,自己应该慷慨激昂地大声否认,并表表决心的。 但是这一刻,卫芊的小嘴抖了又抖,却偏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简直就是个妖孽! 现在就是向天借胆,卫芊也不敢再在他面前自作聪明地自掘坟墓了。 所以,除了保持沉默,卫芊知道,自己再多说一个字,都有可能引爆这个随时像要爆发的男人。 卫芊的沉默,证实了韩非的猜想。 这种猜测一旦变成事实,便让韩非恨不能掐死这个无情的女人。 韩非怎么也想不到,他生平第一次有了一个想要保护,想要留在身边的女人。可是这个女人非但不屑要他的妃位,还时时刻刻在算计着要离开他…… 如此种种,韩非只要一想起,便恨不得将她直接毁了,灭了! 然而他再恨,纵使恨到牙齿都要咬碎了。 可是一想到如果自己毁了她,灭了她,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一个像卫芊这样,让他有征服***的女郎了,他立刻便觉得,这样的生活,他便是活着,又还有什么意味! 韩非重重地闭了闭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不意间碰到卫芊有点胆怯,又有点狡黠偷偷望来的目光时,韩非突然笑了。 明明刚才气得恨不能一把捏死自己的人,突然笑很这么灿烂,让偷偷看过来的卫芊,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每每看到韩非露出那白晃晃的牙齿对着自己笑时,便让卫芊感觉到后背一阵阵透骨的发凉,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韩非却眉头微挑,薄唇一扯,一扬手,不无温柔地抚上了卫芊的眉眼。 在卫芊防备的盯视中,韩非再次慢慢地冲她一笑。 卫芊终于看懂了,他这一笑,随意中带着明显的嘲讽。 “卫芊,我就明白告诉你吧。不管你愿不愿意,你这一生,我这一生,都注定要纠缠在一起。” 韩非的语气,于嘲讽中有着残酷的温柔。 他一径温柔地轻抚着卫芊的红唇,一边又淡淡说道:“你这个女郎,无论是心计还是手段,都与我十分相似。我突然发现,若是这个世上没有你的相伴,本王将十分的无趣。所以,逞论你以后的身份只是个玩物,还是宠妃,那个不是你能决定的,而是取决于我的心情。” 说到这里,他面上的笑容嗖然一收,冷冷地警告道:“卫芊,从今而后,不要再尝试挑战我的耐性地狱电影院最新章节。那个后果,并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眼神凌厉地扫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卫芊,韩非嗖然转身,一掀车帘退了出去。 卫芊颓然跪坐在自己的腿上,一时间,只觉得周身无力。 她今天才发现,自己前一世对这个男人琢磨了这么久,最终也仅仅是了解到了他想让外人了解的部分。 其实这个男人深沉如水,自己懂他,不过是十中其一罢了。 静静地坐了半晌,卫芊用拢在袖中汗渍渍的小手,轻轻抚上怀中的玉佩,暗暗告诉自己道:卫芊,这是你最后的筹码了。这个男人太可怕,他会观心的,所以你一定要小心的保存好它,安心地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这样才可得偿所愿。 韩非这一走,直到大半夜都不见人回来。 明知道是自己招惹得他不快的卫芊,既不敢独自先吃,又不敢贸然入睡。 她几次挑着车帘往外看去,却见到不远处的篝火旁,韩非正与他那十二死士在研究一张帛画。 无奈之下,她只好饿着肚子干等着。 韩非与众侍卫商议好第二天的行程后,回到马车里便看到卫芊蜷曲着身子,睡沉了过去。 看了看几面上原封未动的食物,韩非面上不由掠过一抺愧疚之色。 随即他却咬牙说道:“平时心机百出,今天怎么这么笨。这么多的食物,就不知道偷偷吃一点再睡么!” 抱怨归抱怨,一对上那个看似柔弱的女郎,苍白中透着倔强的脸,韩非心中便是一软。 他再次小声招来侍卫,让他们将食物拿出去再加热了,这才上前轻轻摇醒卫芊,板着一张俊脸,冷冷地命令道:“本王饿了,陪我进食。” 睡意正浓的卫芊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直到对上韩非那张冷得似要掉渣的臭脸时,立刻便清醒无比了。 韩非说是让卫芊陪他进食,实际上他自己却吃得很少。 原本因为饿过头,反而没有饥饿感觉的卫芊,苦着脸,望着眼前堆得跟小山似的食物,一边吃,一边心里不无怨恨地想道:韩非这厮是想活活撑死自己的么!难道这就是他惩罚自己的手段? 一径为卫芊添菜的韩非,终于发现了她面上的表情太过生无可恋,这才嗖然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强令她吃下不少的食物了。 冷着脸,将手中的箸一扔,韩非终于难得地天外开恩,“吃不下就不要强撑,别吃了。” 卫芊立时如逢大赫,忙不迭的放下手中的箸,唯恐他改了主意。 难为那些侍卫,这么冷的夜里居然还弄来了热水。 卫芊侍候着韩非净了手脸,正为难这漫漫长夜自己要如何熬下去的时候,韩非霸道而果断地替她做了决定。 再次跟个粽子似的被某人禁锢在怀中,卫芊咬牙想道:自己对这个男人并不陌生,无非就是被他睡了,横竖自己也不是没有被他睡过,今生权当是前世的重复好了。 忐忑不安的卫芊,等来等去,也没有等到韩非进一步的动作。 也许是因为他有伤在身,又或许是连日赶路太过劳累,不过一会,她的头顶便传来韩非均称的呼吸声觅嫁。 卫芊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完全放下心来卫芊这一觉睡得很沉,她是在此起彼伏的马嘶声中惊醒过来的。 睡眼惺松的卫芊发现韩非早就一身白袍玉带,神清气爽地坐在几前,提笔细细地描绘着什么。 外面人喧马嘶,可是韩非却气定神闲,卫芊心想,莫不是韩非已经在十二死士的护卫下,回到他的大本营了。 卫芊面上大燥,忙不迭地起了身,又将榻上的被褥叠好放入暗柜中,这才向车窗走去,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就在经过韩非的身边时,卫芊随意瞥了一眼专心描绘的韩非,这一瞥,便让她震惊不已。 因为她发现韩非正在描绘的,竟然是段国的地形地貌。 如果不是他在帛画上标出了沿途所经之地,卫芊根本不会想到,原来韩非单独行动,除了掳掠自己,还有这么重要的事情要办。 几乎是突然地,卫芊便想明白了,为什么韩非会两次率兵前往段国,帮助段国收复失地。原来,他正是趁着这样一个机会在练兵,跟熟悉段国的地形! 卫芊嗖然明白,为什么韩国在攻打段国的时候,段国完全没有防御的能力,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被韩国占领了先机,最终不得不以附属国自许,才得以以一方番王的形式,成了韩国的傀儡皇帝。 压抑着心中剧烈的心跳,卫芊挪到车窗前坐好,怔怔地望着外面迎风招展的王旗,她的心里跟开了锅似的矛盾挣扎。 前一世的卫芊,有着很强的家国意识。 她之所以甘为棋子自愿前往韩国,虽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段墨,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潜意识里,也有想要保全自己国家的念头在里面。 重生之后,卫芊好像已经跳出之前狭隘的是非观念来看人看事。 将现在的段国,跟前一世她印象中在韩非统计下的段国对比之后,卫芊方才发现,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其实并不在于这天下,是谁家的天下!而在于这个得天下者,他得不得民心。 段墨虽然有强国之心,卫芊也可以肯定,一旦他能当政,他必然也会是个好皇帝。 可是段国毕竟被四大士族操控了百年之久,其中内忧外患太多,积重难返。 就算段墨能守住段氏江山,在他的有生之年,也必定难以重振河山。 段国想要兴国,已经不是一代君主可以做到的事,而是需要两代,或是几代人的努力,才可以重振当年的雄风。 在段国成为韩国的附属国之前,其实段国国内,庶民与公卿士族之间的矛盾已经十分的对立了。 段国各地反军四起。 这样的情形下,段国的下层阶级,反而更希望段国能由韩国来统治。 事实证明,韩国统治下的段国,老百姓似乎更能安居乐业。 其实卫芊心里清楚,韩非之所以能一统天下,正是因为他得到了各个诸侯国中,下层阶层庶民们的全力拥护。 这些客观存在的事实,让卫芊也觉得,韩非一统天下,不过是以杀止杀的仁义之举,他是真正可以为天下苍生造福的当世明君。 可是,她又想到,如果现在她想办法将韩非的意图跟计划,提前泄露给段墨的话,或许她真的可以改变段墨的命运,改变段国的命运穿越之单亲妈妈奋斗记。 只是,她要这么做吗? 她能这么做吗? 卫芊犹豫了! 她心里不住地挣扎着:若是自己这样做了,无疑可以改变段墨的命运。可是自己一旦真这么做了,那么,她改变的,更是天下人的命运。 卫芊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卫芊,你要逆天而行,牺牲天下苍生的福祉,来保全段墨吗? 要吗! 一阵寒风骤然而至,冷冽的空气,让卫芊嗖然清醒了不少。 望着冥冥虚空,卫芊长叹了一声,在心中暗自说道:卫芊,老天许你重生,不是要让你祸害苍生的。今生,你只要好好地为自己活着,安静地当个旁观者就好了。至于段墨,相信老天自然另有安排,今生既已决绝,从此以后大家便各安天命吧! 卫芊没有发现,在她深思的同时,韩非正用那双黑如夜空,炙烈如火的眼神静静地打量着她。 这一刻,他面上的神色有试探,有玩味,还有期待…… 自从韩非回到他的大本营之后,韩人的队伍明显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由于韩非因卫芊受伤的事一直秘而不宣,为了便于掩饰,这一路走来,卫芊俨然成了他的贴身侍婢。 对于伤口的处理,卫芊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最后已经可以轻驾就熟了。所幸韩非的体质本来就很好,就算在这样奔波的状态下,他的伤口也恢复得不错。 这是两世以来,卫芊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地跟在韩非的身边。她这才了解到,这个男人的成功,并不是平白得来的。 便是受着伤,便是在行军的途中,韩非也没有停止处理国事。 每天,都不时有快马来报,对于那些朝中大臣无法决断的国事,韩非在接到来报之后,都要在第一时间内审阅跟决断。 因为同处一辆马车,有些事,卫芊总是避无可避,而韩非似乎也不介意让她知道。 虽然这些国事当中并没有牵涉到段国的,但出于避嫌的心里,卫芊在韩非处理国事的时候也就尽量不让自己闲着。 她或是为他温茶煮酒,或是为他整理文案。 几天以后,韩非发现卫芊在整理这些方案时,一些看似随意的小举动,却让他在处理起国事来更为省心。 因为她会有选择地将一些必须马上决断,跟可以稍事延迟处理的事情分类整理好,分别注以说明,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也会将与之相关的几件事,分别整理出来,单独罗列,这让韩非在处理起这类事件时,可以同时了解多方面的意见,综合考虑之后再行决断。 这个细节,无疑让韩非极大地节省了时间跟心力。 这样极有默契地替韩非打理了一段时间之后,卫芊突然发现,这厮扔给自己做的事越来越多,显然,韩非对自己似乎是越用越顺手了。 直到有一天,一位将军指着卫芊对韩非笑道:“属下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哪位女郎可以像卫姑娘这样,熟知皇上的心思。” .. ------------ 给你一个战场你(一) 这话显然极合韩非的心意。 心情大好的他朗声一笑,向来不假辞色的他,居然还难得温柔地一笑。 “下次别再姑娘姑娘地叫,得叫卫妃。万将军,可别逾越了君臣之礼!” 未几,伏案疾书的韩非头也不抬地命令道。 这位将军卫芊也是认识的,从第一次在渡水时,卫芊提出从水路进攻时,曾得到过这位将军的极力赞同榛。 其实不仅是他,这次所有参战的将士对卫芊都十分敬畏。 这次卫芊虽然是被韩非不明不白的掳掠过来的,但在这些将士眼中,却没有人敢看轻她。 原本他们还为卫芊这样难得一见将才,却偏偏生了个女儿身感到惋惜,现在听说韩非已经将她纳为嫔妃了,不由高兴得连连叫好伊。 几乎韩非话一落音,那位将军连忙改口道:“好!甚好!像卫妃这样才貌双全的女郎,与皇上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看来回京之后,皇上得请诸将喝上一樽了。” 那将军说到这里,又大笑道,“老臣这就去告诉众位将士,回京之后,咱们便可以喝到皇上与卫妃娘娘的喜酒了。” 在那将军的大笑声中,韩非也掷笔环胸一笑。 瞥了一眼已经坐立不安的卫芊,韩非挥了挥手,让那还处于兴奋状态中的将军闭嘴退了去出。 马车中重新安静了下来,卫芊小嘴张了又合,却不再说什么穿越之单亲妈妈奋斗记。 她知道,这个男人决定的事,从来就不容他人更改。自己再坚持下去,只会招惹他的不快。 轻吁了一口气,卫芊在心中暗暗想道:罢了,看来自己这一生,不管愿不愿意,都还得与他凑合一段时间。只要一入韩国,自己能依靠的也就只有他了。前事未明,自己又无依无靠,眼下自己在这异国他乡没有站稳脚跟之前,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多多讨好讨好他了。 心里想清楚了,卫芊也就不再说什么。 她只是安静地将韩非这些天批阅过的帛书,仔细地收拾归拢。 因为她知道,马上就要入城了,韩非披注过的这些文字,都是重要的文件,事先将这些东西收拾好,便于他回宫便可处理。 韩非将双手支在脑后,饶有兴味地看着卫芊收拾归整,心中奇异地涌起一股幸福的感觉。 “卫芊。”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非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一向霸气凌人的他,此时语气中竟然略有迟疑。 这是韩非第一次用平等的口气同卫芊这样说话,她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低低地答应道:“恩。” “忘记太子墨吧。” 卫芊僵住了。 一个失神,原本抓在她手中的帛书一个不稳,突然撒了一地。 这个骄傲狂妄的男人,这个明日的霸主,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他竟然不无温柔小意地对自己说:忘记太子墨吧! 不是命令,而是请求。 他居然请求自己,忘记太子墨! 卫芊一时心潮涌动。 她慌忙蹲下身去,借着收拾那一地的帛书的机会,也好好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过了好一会,心情平复下来的她才轻声应了一声“是。” 卫芊了解这个男人,她熟悉他的性格,更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的心胸并不是可以撑船的那一种。 再说,她今生原本便不愿再与段墨有所牵扯。 就是因为要逼得自己没有退路,她才不惜没名没份地跟着韩非,也不愿再次为情所伤,重受前世一杖毙命之苦。 仔细地将收拾好的帛书一片片抚平了,卫芊又喃喃地补充了一句:“卫芊既然决意跟着皇上,我便不会再想着他了。” 听到她这个答案,韩非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 这样又走了大半天后,不远处一座巍然的城池耸立在官道的尽头。 韩非已经披甲上马,被众人为簇拥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没有他在的马车,让卫芊嗖然放松了许多。 她挑着车帘,远远望着那座雄伟的城池,一时间,只觉得喉中发涩。 韩城! 这曾经是卫芊的生死之地。 如今她重新归来,一切恍如前世,她还是韩非的妃子绝世神兵。然而,却又明显的不一样了。 前一世,她是无奈之下被段墨亲手送来的卫妃。 今生,她是被韩非亲自掳掠来的卫妃。 身份虽然还是一样,然而,意义却相差了千万。 前一世的卫妃,生死不能由命,她活着的目的,不是毁灭韩非,就是被韩非毁灭。而且不幸的是,她成了后者。 今生的卫妃,可以没有目的地活着,只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就好。 这种感觉,让卫芊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轻轻放下车帘,卫芊静静地坐在马车中,在这个与外隔绝了的一方天地中,静静地,怀着感恩的心,体会着这重生的喜悦。 这时的她,无意理会外面热闹的迎驾仪式。 她只是默默地,为自己重回这生死之地后,要跨出去的第一步,暗暗做着准备。 冗长的仪式还在持续,就在卫芊百无聊赖之际,韩非却突然让人前来引着卫芊的马车向他驶去。 卫芊先是不明所以,直到马车离那个被众人簇拥在人群最心中位置的人越来越近,直到那个威仪天下的男人,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她,英姿飒爽地朝她缓缓伸出左手时,她才嗖然一惊! 韩非这厮,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公之于众么? 这种时候,无论卫芊心中有多急多气多慌,她却只能维持着雍容华贵的仪态,风华万千地对着那一干看来的眼光淡淡一笑。 伪善,是这个男人教会她的第一课! 跟在这个男人身边那么久,虽然接近他的机会并不多。但是要卫芊照猫画虎,这个男人天生的威仪,她还是能学个三分。 而且她了解韩非的这些臣子们。 她清楚地知道这些臣子们的喜好,既然注意自己要以这么高调的方式出现,卫芊便做好了高调地活着的打算。 因为她是韩非掳掠来的——卫妃。 韩城皇宫。 大殿里灯火通明。可以容纳数千人的宫殿中,正在举行盛大的宴会。 除了庆祝韩王凯旋归来,也是韩非正式地,将这个素有百世风流之称的卫遗后人——卫妃,介绍给他的臣民们认识。 卫芊坐在韩非榻几稍后的左侧,雍容得体,却又不失自在。 她知道,韩非的榻几右侧,那些卫芊曾经熟悉的女人们正在盯着她看。 她也知道,这些看着她的女人们一个个正满怀嫉恨。 自古以来都是以左为贵。 不要说她们,就连卫芊也没有想到,韩非居然会在这样的场合,让自己一露脸便坐在他的左侧。 这不是故意让她招恨么! 虽然前一世在卫芊身死的时候,韩非都还没有立后。但是卫芊却知道,他其实一直还是有些偏爱佟妃的。 据说佟妃的祖父是韩国的三朝元老,她的父亲更是教导过韩非太傅,更重要的是,她与韩非还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带着拖油瓶出嫁全文阅读。 那时,无论是什么样的宴席,佟妃都独占着韩非左侧的一方榻几。 而且每当他需要一个女人的时候,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佟妃能拔得先机。也因为如此,卫芊前一世才跟其他的女人一样,鲜少有近身侍候韩非的机会。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佟妃,不知道什么原因,却一直未能登上皇后之位。 好在前一世的时候,卫芊虽然为了接近韩非也算是费尽了心机,但是对于这个男人,她其实心里还是挺不屑的。 可是现在,自己刚刚进入韩皇宫,韩非便这样抬举自己,这不是摆明了要将她架在火上烤吗! 想到这里,卫芊有些头痛地向佟妃望去。 毫不意外地,佟妃正气恨不已地瞪视着她。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卫芊毫不怀疑,自己已经死过几遍都有多了。 只要一想到佟妃背后那庞大的家族势力,卫芊便忍不住暗里咬牙,并不住地在心里腹诽韩非道:也不知道这厮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这是要逼着自己在他的后宫开战么? 卫芊心里正想着,韩非的身子却向后靠了靠,斜斜地依向左侧。 卫芊知道,他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将身子前倾了倾。 果然,韩非说话了。 然而他一开口,却让卫芊有一股拿起几上的酒樽,狠狠砸醒他的冲动。 因为这厮竟然说:“本王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来时路上你曾经说过,如果本王封你为妃的话,你便会将朕的后宫变成战场。为了避免你离乡背井太过无聊,朕的后宫就交给你了。” 就在卫芊错愕得下巴都快砸在地上时,韩非又坏坏一笑,“朕虽然不介意你将我的后宫变成战场,也不介意这场战役下来,有谁可以笑到最后,总之一条,逞论你是胜是败,朕只会置身事外,所以你千万记好了,朕是韩国的皇帝,朕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妇人,而伤了君臣之间的情谊。你明白了?” 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卫芊想不明白也难。 她终于明白了,韩非这厮之所以非要封自己为妃,原来就是奔着让自己替她清理后宫来的。 兜了半天,卫芊终于确信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还是没有摆脱棋子的命运。 只不过前一世,是段墨拿自己当作棋子对付韩非。 而这一世,却是韩非拿自己当棋子,去对付他后宫那些女人,跟她们身后的那些势力罢了。 卫芊只要一想到这个男人,在来时的路上还甚是温柔小意地请求自己忘记段墨,谁知道才一转头,他便又开始算计起自己来,心头那股怒火便腾地起来了。 她没有想到,韩非竟然要自己这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异乡女郎,独自去与他那些女人跟臣子们斗个你死我活,而且还事先就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了。卫芊那火起,便又上来了三分。 她瞪大双眼望向韩非,心头那股无名怒火腾腾地直冲,她咬着牙,逼着自己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浅笑,抬手不偏不倚地指向正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佟妃,皮笑肉不笑地问道:“皇上允许我向后宫所有人开战,这是,也包括她么?” 韩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回她一笑,“眼力还挺不错。如此,就从她开始吧!” 几乎是话音方落,他便嗖然转过头来,随着一股熟悉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卫芊的畔唇被这个徒登子像是不经意般地轻啄而过怪厨最新章节。 虽然这个略显轻昵的动作,在殿中的人看来,也仅仅是宴席间,皇上与新册封的卫妃交头接耳地私语了一番。 可是坐在韩非右后方榻几上的一干后宫怨妇人,却将他的略显亲热的举动,过份解读了。 就连卫芊也觉得,自己肺部的氧气似乎被这厮一吸而空了。 卫芊的大脑有一时的空白。 直到原本坐在韩非右侧的佟妃,铁青着脸气冲冲地,一步步向她这边迫近时,卫芊才嗖然明白过来,这回自己是真的被韩非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妖孽,祸害了! 尽管气得快要咯血了,但是经历过两世轮回的卫芊,她的身体似乎已经对危险具备了一种本能的反应,在她的大脑有意识之前,她的面上已经露出了一抺得体的微笑。 气极而来的佟妃显然没有将卫芊这个既没有身份,又没有背景的异乡女郎放在眼里。 可是她到底出自官宦人家,虽然平时在后宫那些妃子们面前傲慢骄横,但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该有的分寸,她还是有的。 所以,就算她满腹怒气,但是当她走到卫芊的榻几旁时,却截然换了副脸色。 卫芊未料到,她竟然会冲自己盈盈一福,和颜悦色地笑道:“世人都说卫遗其人,是世间难得一见的风流之人。姐姐我之前还不相信来着,今天见了妹妹才知道,出自百年风流的卫氏女郎,果然容貌了得。” 佟妃的声音不小,而且她一来便姐姐妹妹地叫得亲热,果然成功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望来。 卫芊心中明白,她嘴上说得这么热闹,一开口就意指自己以色示人,只怕是来意不善了。今天这架势,想避免已是不可能了。 既然韩非存心从一开始就给她挑了个硬骨头,不管啃不啃得下,卫芊也只能打起精神来啃了。 只是她初来乍到,卫芊总不好入宫第一天就与佟妃正面交锋。 她深知,自己现在什么条件都不具备,至少不能让朝中的大臣们先入为主地以为,自己是个一来就挑事的。 想到这里,卫芊盈盈起身冲佟妃行礼道:“姐姐谬赞了,卫芊愧不敢当。说来惭愧,原本我是该先去给姐妹们见礼的,只是卫芊初来乍到,还不知道宫中人事,怕冒然前去会闹笑话,所以失礼了,还望姐姐不要怪罪才好。” 佟妃气极而来,本来也是想要借机指责卫芊不知礼数的,谁知道她才一开口,便被卫芊软绵绵地挡了回来。 她一句不知宫中人事怕闹笑话,便将佟妃想要说的话全堵了回去。 佟妃面上一僵,尽管笑还是那么笑着,但是面上却难看了几分。 但是,若要她就这样回去,她又委实不太甘心。 佟妃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她毕竟先入宫数年,又自小受着这样的教导,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惯用技俩,比起别人来,她更为精通。 她僵笑了半天,心中一动,又想起了一桩事来。 轻笑着自顾在卫芊的榻几旁坐下,佟妃突然侥有兴趣地问道:“卫氏是风流百世的士族,听说卫氏中人大多数都重名士之风,不拘小节。可是我没有想到,你们卫氏在这婚嫁之事上也是这么随意,倒是让我吃惊不少。” .. ------------ 给你一个战场((二) 佟妃说到这里,像是在替卫芊委屈,又像是替她不值,突然又拔高了声音说道:“怎么说,妹妹嫁的都是我韩国的皇上,怎么千里迢迢地来到我韩国,却连个贴心陪伴的媵妾都没有。真要说起来,妹妹岂非连个一般士族家的姑子都不如了?” 意料之中的事,终于还是来了。 从韩非许她为妃那一刻开始,卫芊就知道,自己这个无媒无聘,突然冒出来的妃子,就算再受韩非宠爱,被人非议是在所难免的。 因为像卫氏那样的百年士族,怎么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将个女儿这样嫁出来。 何况韩非还是身份高贵的韩王,这就更说不过去了榛。 可是现在,自己既无陪嫁媵妾,又没有卫氏中的人亲自将自己送来韩国,而是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韩非过来的,这样的处境,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寒碜。 若是让佟妃知道,自己不仅是被韩非半路掳掠来的,还是个被卫氏驱逐出府的过气嫡女,只怕她以后就更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了。 在这皇宫后苑,就连个奴才,也知道柿子要捡软的捏,何况还是这一个个背后势力庞大的嫔妃伊? 想到这里,卫芊昂起下颌,莞尔一笑,“诚如姐姐所言,这次妹妹随皇上前来韩国,陪嫁媵妾真的没有,不过陪嫁良田倒有千亩,再加上太原城外百户佃农,我想这样的陪嫁,一般的士族姑子应该是拿不出来的吧!” 卫芊的神色很坦然,她说话的语气看似随意,实际上却有点嚣张。 这大殿中的人,无论是嫔妃还是公卿大臣,都被她这随随便便说出来的陪嫁给吓到了宫不厌诈。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道:难怪这个卫妃敢独自随着皇上前来韩国,有这样丰厚的身家,她确实有那个嚣张的本钱。 这时世,当权者都是以伍户、十户、百户、千户、万户来划定管理的范围。一般来说,身为百户长,已经是有点小实权的小官史了。 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卫妃,她的陪嫁除了有千亩良田,还有百户佃农! 这样丰厚的陪嫁,简直堪比一些公卿士族的封地了。 想佟妃自己当初嫁入皇室的时候,除了陪嫁媵妾有十几个外,单论嫁妆,简直连卫芊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原本一直作壁上观的韩非,在听了卫芊这一席话后,嘴角一挑,目光灼灼地朝她望来。 卫芊不经意对上他的视线,心中一动,随即声音一提,继续说道:“只是韩国是富裕之国,臣妾那点陪嫁,皇上还未看在眼里。这次皇上出兵救段,臣妾两度用计退敌,皇上为示嘉奖,已经将臣妾那千亩良田跟百户佃农,让臣妾自己经营,说是权当是给臣妾的封地。” 说到这里,卫芊还煞有介事地冲韩非福了福。 这样以来,众人的目光又直直地朝韩非瞟来。 有恍然大悟的,也有窃窃私语相互表示怀疑的,还有像佟妃那样,既不甘又嫉恨不已的。 就连韩非听了卫芊那一席话,惊愕之下都忍不住闷咳了数声。 这个女人,还真是胆大包天,她,她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假传圣旨! 韩非眉心一阵急跳,却又不得不借着垂头品酒掩饰了下来。 早在卫芊说这番话时,韩非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她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却由不得他不出面帮她。 韩非看得出来,卫芊对她太原那些产业还念念不忘。他也知道,她之所以这么说,便是想借他的手,替她保全那份产业。 毕竟,如果没有他韩非这个韩王出面,卫芊那好不容易挣下的若大的家产,卫氏不知道也就算了,卫氏一旦知道了,是势必会夺了她的去。 现在她是他的妃子,而且就在刚才,她已经借他之口,将那些良田地契佃农,作为封地赏给她自己了。 只要韩非不出声,保全了她的颜面,那么也就默认了她所说的都是真的。 到时,身为韩王的妃子,又还有谁敢打她的封地的主意! 别说是小小一个卫氏了,就是段王,也万不敢随便去碰触那些记在她名下的产业了。 这个女郎果然很有急智。 没想到佟妃的刻意为难,竟然让她借机逼着自己替她出面,让她不费吹灰之力便保全了她的全部产业。 其实凭心而论,这样的卫芊,韩非是喜欢的。 他韩非看上的女人,原本就应该有那个可以自保的自信。 她不仅要能自保,她更要学着替他去分担一些事,为她自己去争取一些东西。 天下太大,他韩非再有能力,也难免有内外难以兼顾的时候。 到现在,他终于确信了一件事,那就是有卫芊在,他的后苑终于可以安静下来了庶女妖妃最新章节。从此以后,他只要安心抵御外敌就行了。 只是,这个女人的胆子好像越来越大了。 现在她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假传圣旨,而且还吃定自己不会拆穿她,只会成全她,若再放任下去,只怕有一天,这个女人就要跳到他的头上来了。 这种明摆着被人利用的感觉,让韩非眉心急跳,非常不爽。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不是跟卫芊算账的时候。 望着那个眸子明亮地望着自己的女人,韩非对上她的双眸,嘴角一勾,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笑,算是默认了。 大殿中的议论声四起。 不时有大臣对韩非居然给一个妃子封地的行为,表示不满。 可是,每当卫芊听到这种不满的声音时,也会听到一些表示赞同的声音。 毕竟,无论是那千亩良田也好,百户佃农也罢,它原本便是卫芊陪嫁来的,而且那些土地又是在段国的土地上。于是就有人认为,韩王将这些原本以属于卫妃的东西赐给她,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更让卫芊高兴的是,每当有不满的声音出现时,就有那些声音宏亮的军中将士大声替她驳斥对方。 比起这些稳坐朝中的大臣们,那些随韩非出征过段国的将士们,似乎在这件事上更有发言权。 他们以军人特有嘹亮的嗓音,大声地宣扬着卫芊的丰功伟绩。不过一刻,卫芊在段国勇退狄人的事,已经被那些将军们津津乐道地传播开了。到了现在,卫芊想要达到的目的都达到了。 世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沷出去的水,这世上像卫芊这样,有自己的封地的妃子,怎么着也比起那些家有后台有依仗的要强。 毕竟那些妃子是要依靠娘家的势力,而卫芊却是有自己的封地。 就算有一天,她不再受宠了,也不至于像只金丝雀一样老死宫中。她可以请求回到她的封地去,安享晚年。 她心里清楚,只要韩非不揭穿她,那么这些臣子们怎么想的并不重要。 尽管心中狂喜,卫芊仍然保持着雍容的姿态,悠然自得地坐在榻几前,端庄得体。 暗自欢喜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佟妃已经离开了自己的榻几,走到了韩非身边。 “臣妾与皇上从小一块长大,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臣妾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请皇上也赐我封地?” 直到佟妃妖媚糯软的声音,幽幽地在不远处响起时,卫芊才嗖然发现,佟妃她,竟然在向韩非讨要封地。 卫芊一愕,随即差点大笑出声。 那口含在嘴里的酒水,也差点喷了出去。 忙不迭地垂下头,卫芊借着揩嘴的机会,顺了顺气。否则她真要内伤了! 这个佟妃还真敢想。 如果不是自己那笔宠大的产业是在段国境内,卫芊也不能保证韩非这厮会这么爽快地成全自己。 而且自己的确做了两桩值得称颂的事。 再说了,韩非想要利用自己去对付他后宫这些女人,跟她们身后的那些势力,如果不给她一些筹码跟底气,这事换了谁也做不来美人幽梦全文阅读。 所以说,卫芊这次虽然得回的是她自己辛辛苦苦拼下来的产业,但是却是因为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缘故。 可是这个佟妃,她这么狮子大开口的,一张嘴就要封地,卫芊还真忍不住想笑。 她若是向韩非讨要千金万金,或许那厮看在佟妃身后那些人的情面上会给她。 可是她讨要的,竟然是封地! 卫芊不用想也知道,她注定是要失望的了。 果然,韩非开口了。 他垂目望着跪在榻几前的佟妃,嘴角微扬,温和地问道:“爱妃最近,可有立下什么惊世骇俗的功勋?” 佟妃一怔,最终却缓缓摇了摇头。 韩非笑着又问:“那是,爱妃也有千亩良田跟百户佃农的陪嫁?” 这简直就是明知故问了。 佟妃之所以敢去向他讨要,也不过仗着韩非看在她祖父跟父亲的面子上,平时对她还算有求必应。 她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今天这口实在是开得太大了一点,大到韩非想不挖苦她两句,心里都不舒服。 佟妃现在就算明知道韩非接下来要说什么,却也只好硬着头皮摇头了。 “看来朕在爱妃的心中,必定是个昏君了。” 韩非像是极为失落地放下手中的酒樽,装模作样地叹息了一声。 原本以为他会斥责自己的佟妃怎么也没想到,韩非不但没有斥责她,反而还在自我检讨。 她忙不迭地解释道:“不是,不是这样的!皇上在臣妾心中向来英明神武,臣妾怎么可能会以为皇上是个昏君呢!” “原来是这样的呀!” 韩非像是了然。 随即他突然向佟妃倾了倾身,用低沉温和,优美清雅的声音,不轻不重地说道:“既然爱妃没有千亩良田跟百户佃农的陪嫁,又没有立下什么惊世骇俗的功勋,朕又不是个昏君,爱妃,你倒是跟朕说说,凭哪一点,朕可以赏你封地呢?” 韩非的脸上带着放松的笑容,他的语气,平和中有着隐隐的嘲讽。他的声音也不轻不重,但是却又恰好足够让大殿之中那些好事之徒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卫芊心里早有准备,她简直差点要仰天狂笑了。 随着隐约的私语声越传越远,大殿中,突然变得分外安静。 直到这诡异的安静中,大殿中的一角隐隐传来一声暗示性的咳嗽时,佟妃才嗖然回过神来。 她茫然四顾,这才发现众人看向她的目光中,有嘲讽,有不齿,还有幸灾乐祸…… “臣妾知错了!臣妾,臣妾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提出这等无理的要求,请皇上责罚,臣妾甘愿领罪!” 佟妃知道,这种时候,唯有她主动示弱请罪,才可平息众人那隐忍不言的不满。 韩非似乎完全没有被众人影响到。 他一如刚才那样温和地问了一句:“真知错了?” “臣妾真知错了帝奴诱欢最新章节!” “嗯。” 韩非满意地勾了勾唇,露出他白森森的牙齿笑道:“知错了就好。退下吧!” 佟妃先是一怔,随即不无欢喜地请了罪,急忙退了下去。 少顷,大殿中又隐约有私语声传来。 卫芊没有用心去倾听那些含糊不清的说话,望着出嘴角含笑,慢条斯理地举着酒樽品着酒水的韩非,她似乎突然有点明白他的用意了。 她紧紧地盯着韩非,就在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向殿中某一席的时候,卫芊也跟着朝那处看过去。 一个看似儒雅的中年文士,伴着一个大腹便便的老者匆忙退席而去。 几乎是下意识地,卫芊立时掉头望向佟妃。 佟妃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窘境中摆脱出来,她怔怔地垂着头,像是在暗自伤神。 就算偶尔抬头,也多数是直直地盯着韩非发呆。 这下子,卫芊完全明白韩非要将自己推出来的目的了。 前一世的时候,卫芊的心思远不如现在慎密,看问题也很单一。 那时她的目标是韩非,所以全部心力都用在琢磨他的喜好,跟如何接近他上了。那时的她,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倒是忽略了很多韩非周围的人跟事物。 前一世时,卫芊也不是没有想过,韩非明明对佟妃很宠爱,可是,他为什么却一直没有立她为后。 如果卫芊没有记错的话,前一世在她身死的时候,佟妃也还是佟妃,韩非的后位,始终是虚位以待的。 而且她隐约还知道,韩国的军权,其实最先并不是控制在韩非自己的手中。韩非是少年天子,十三岁就登基称王了。 佟妃的祖父,正是协助韩非辅政的四位顾命大臣之一。 他的手中,握有韩国一半的军权。 另一半军权,据说是掌握在韩氏王室的一个皇叔手中。 若说卫芊以前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这些军权渐渐被韩非所得,但是现在她却隐约猜到,一定是韩非借着两次救助段国的机会,将这些军权慢慢夺了过来。 心头这个念头一起,卫芊的脑中马上便跃过一种可能。 按说是佟妃的祖父,跟韩非的皇叔各掌一半军权,如果韩非借着两次出兵救助段国,分别从他们手中各自分走了一半的军权来归他调度的话,那么现在韩非手中的兵力,必定是在佟妃的祖父跟他的皇叔之上了。 卫芊若有所悟地望向不远处那个金马玉堂之上的男人,看着他如闲云野鹤般雅致的侧面,不由在心里轻叹:想不到在三代元勋的精心辅佐,再加上那个天子太傅的用心教导,韩非居然都没有被调教成一个听话的傀儡皇帝,还真是难得。 也许是卫芊看韩非的目光太过认真,突然,韩非像是有所感应一样,回过头来,对上了她的视线。 四目相接,韩非原本平静无波的眸中嗖然划过一亮光,他意味深长地冲卫芊一笑,又深深地盯了她一眼后,这才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继续与一旁的大臣们谈笑起来。 .. ------------ 不一样的韩韩非(一) 这一宴,直到深夜。 卫芊的心情很好。 好到连宫女们没有带她回去刚才梳洗的寒苑,她都没有察觉到。 直到卫芊发现宫殿的两旁,突然多了许多手持长戟,面无表情的宫中禁卫时,她才嗖然一惊,这是到了韩非的寑宫。 刚才的好心情突然间就烟消云散了榛。 想要回头已经是不可能了,卫芊咬牙随着宫女往韩非的寑宫走去时,忍不住在心里哀叹:原来这就叫乐极生悲。 随即她又想在心里狠狠地唾弃自己道:有什么好紧张的,前一生自己也不是没有被他睡过,无非就是痛一点罢了,痛过之后…… 卫芊怔住了胰。 原来前一生,她在将自己交出去的那一刻,以及在后来有限的生命中,屈指可数的那么几次男欢女爱,除了韩非掠夺式的索取带来的疼痛之外,除了一次次痛疼之后麻木,似乎再也没有过多余的感受。 当然,还有每一次将自己交出之后,被打包抬出这座寑殿时的那种屈辱,以及心中那种足以将人吞噬的空洞…… 卫芊重重地摇了摇头,想要甩掉那种已经植入骨血的恐惧。然而,她的脚步还是不经意地慢了下来。 越靠近殿门,卫芊便觉得脚下似有千斤。 近在咫尺的朱红大门,让卫芊的呼吸都变得迟缓起来。 终于,前面带路的宫女停了下来超级星际战士。 随着走在最前面的宫女伸手“吱”的一声将殿门推开,韩非挟着重重怒气的声音,直直地砸了出来。 “卫妃才得了封地,离开宴席的时候脚步何等的轻快,心情何等的愉悦。怎么,一到朕的寑殿就让你举步维艰了?难道朕的寑殿是虎狼之地,让你这么害怕!” 几乎是韩非的话音方落,卫芊的呼吸突然为之一畅。 她突然想起,韩非是勇武之人,功夫了得,自己慢腾腾地一寸寸地挪着步子,想必他早就听出来了。 居然在这种时候还惹得他不快,看来自己真是撞到刀口上了。 这么一想,卫芊立刻地,原本呼吸迟缓得像是接不上气来的感觉一去不返,接踵而来的是,卫芊的心跳像似要蹦出胸腔似的,明显快了许多。 这一慢一快,转换速度之快,几乎让卫芊的小心脏完全无法承受。 可怜卫芊,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双脚已经出于本能地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直到自己大气也不敢喘,悄生生地站在韩非的面前时,卫芊心跳犹如擂鼓一般,起伏不停。 拿眼偷偷瞄了一眼,紧绷着嘴,板着一张臭脸的韩非,突然想起他刚才指控自己的话,卫芊很没出息地脚下一软,人就跪了下去。 虽然卫芊知道,就算韩非这人向来眦睚必报。但是对于今天自己假传他旨意的事,他不高兴是必然的,但是却不至于真的会狠狠地责罚她。 毕竟在大殿时,若不是存心维护,他也用不着替自己遮掩下来,直接就将自己处置了。 “出去!” 随着韩非一声暴喝,一时间,若大的寑殿中,便只剩下卫芊跟他了。 其实对于韩非,在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之后,若说卫芊真有多怕他,还真说不上。 只是她比起前一世来,更了解这个男人了,她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什么时候可以表现出自己强悍的一面,什么时候可以示弱。 当然,也有出于前一世那种惧怕他的心理惯性,有时明明卫芊心里没有多惧怕他,但是身体却出于惯性先示弱了。 无论怎么样,在这个狂妄而强悍的男人面前示弱,总不是件坏事。 韩非低头俯视着卫芊,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这才沉声问道:“卫妃就没有话要对朕说么?” 卫芊抿了抿嘴,像是略有犹豫,最终还是一咬牙,迟疑着说道:“臣妾是要向皇上请罪。” “请罪?你何罪之有呀!” 这种说话的语气,卫芊听着该死的熟悉。 一个激凌,她突然想起,刚在大殿上他嘲讽佟妃时,也是用这种语气不紧不慢地说话的。 卫芊的脑中立刻转过无数的念头,最终她认为,这种时候,也唯有用哀兵之道才管用。 心里想着,卫芊的眼中已经有了些许涩意。 她轻软地说道:“臣妾刚在宴席上,不该假借圣意瞒骗满朝文武。臣妾更不该信口雌黄,向皇上讨要了封地。” 说到这里,她还有意吸了吸鼻子重生合家欢全文阅读。 就在韩非诧异地朝她看来的时候,卫芊嗖然抬起头来,用珠光隐隐的双眸望着韩非,倔强地说道:“可是臣妾之所以这么做,却完全是被皇上逼得没有办法了,才取此下策的。” “被我逼的?!” “是!” 用不无委屈的眼神瞪着惊诧莫明的韩非,卫芊理直气壮地哭诉道:“那千亩良田,百户佃农原本便是臣妾名下的产业。如果不是皇上这么不明不白地将臣妾掳掠过来,臣妾哪里用得着听佟妃那些空话。” 说到这里,已经珠泪纷纷的她,突然察觉到自己身边的绢巾不知道丢哪去了,到了这时,她也顾不上讲究,抬起袖子狠狠擦了一把眼泪,接着哭诉道:“这世道,老虎吃鸡,鸡可以吃虫,虫子可以啃棒子,棒子却是可以打老虎的。皇上是龙,身边不能养虎为患。皇上想拿我当棒棒使可以,但是你得保证我先别让虫子啃了呀!” 韩非的神色,随着卫芊那一番老虎跟棒子的道理,先是变得阴沉,尔后却像是豁然开朗。最后,他面上的表情,倒更多的像是哭笑不得。 卫芊知道,自己这是说到他心坎里了。 因此她又抽噎着说道:“皇上要置身事外可以,可是在让我去打老虎之前,你总得给我一些底气,你总得让我这个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异乡女郎,在你那些嫔妃面前能说上一两句的硬气话,臣妾才可以与她们斗上一斗的呀!” 等到卫芊抽抽噎噎地说完,韩非原本绷得紧紧的嘴唇终于舒展开来。 他瞪视着卫芊,无力地用手抚了抚额角,无力地说道:“只是将你有地方一展所长罢了,哪有你说得那么委屈。” 给个地方让自己一展所长!卫芊忍着拿白眼砸向韩非的冲动,心想:这世上,只怕再也找不到比还有比这个男人更无耻的人了。 韩非望了一眼,犹自哭得颇为伤心的卫芊,轻叹了一声,慢悠悠地说道:“好吧,朕权当你那老虎跟棒子的比喻还有那么几分道理,假借圣谕的事,这次朕就不再追究了。可是,若你再有下次,就不怪朕不讲情面了。” “臣妾已经知道错了,必然不会再犯。皇上放心,自此以后再没下次了!” 卫芊抬头冲韩非露齿一笑,宛如春花,一时间,竟让韩非看花了眼。 这个女郎,还真是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韩非那沉凝如水的俊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就在这时,韩非一眼瞥到卫芊又的抬腕朝面上擦去,眼疾手快的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绷着脸斥道:“你这个女郎好歹也出自百年士族,怎么这么不拘小节,若是叫宫女们看到,成何体统。” 卫芊小小声地应了一声:“臣妾知错了。” “你……” 韩非无语了。 一把抱起犹自跪在地上的卫芊,韩非像是认命似的一叹,“卫芊,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郎。” 卫芊知道,这种问题多半韩非也没有指望她能回答,所以聪明地闭紧了嘴巴。 事实上,假借圣谕的危机解除之后,卫芊下意识地开始担心起另一桩她一直担心着的事来。 尽管她知道,前一世的韩非并不是一个重欲的人。可是他再不重欲,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早在来韩国的路上,她夜夜跟他同榻而眠穿越之重走青春路。就算他因为身上有伤,再加上又是在行军途中,尽管这一路他并没有要过她。 但长期的肢体接触,让卫芊很清楚,其实对她的身体,韩非是渴望的。 直到现在卫芊还犹自记得,这个男人在需要发泄的时候,女人在他身下,只是个泄欲的对像,那种状态下的韩非,让卫芊打心里发悚。 像是了解卫芊的紧张似的,韩非居然还难得地冲她温柔一笑,随即抱着她向寑殿深处的浴殿走去。 这时的卫芊,尽管抱着视死如归的心理,但是她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阵阵轻颤。 一直紧紧地闭着双眸的卫芊,随着扑面而来的湿热之气,她知道,她与韩非应该是已经到了浴殿。 这下子,她更紧张了。 太过紧张的她甚至没有留意到,自己正紧紧地攥着韩非的前襟,将自己整个身体全贴在他的身上。 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的举动,对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而言,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 “退下吧!” 韩非有点无奈地望向将自己攥得紧紧的卫芊,转头喝退了侍浴的宫女。 “是。” 随着一阵轻巧的脚步声远去,卫芊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满面潮红的她,无论是她紧闭却又微微颤动的睫毛,还是那因为急促的呼吸引起快速起伏着的丰满胸部,让韩非看在眼里,都是难描难画的别样风情。 头顶突然传来韩非压抑的轻喘声。 在他的轻喘声中,卫芊被他着紧入热气腾腾的浴池。 突然,卫芊感觉到双腿间一紧,一个柱状的物件顶上了她的私密处。 饱受惊吓的她嗖然睁开了双眼,忍不住惊呼出声。 “爱妃,休要害怕。” 韩非从后搂着她,他一边轻抚卫芊的后背替她放松,一边伸手轻轻掰开她紧扣在自己前襟上的纤纤玉手。 低低的,沙哑地诱哄道:“爱妃,阴阳相交,是世上最为愉悦的事,不要紧张,乖,将手放开。” 有了前一世那样深刻的印象,现在韩非还说什么阴阳相交,是世上最为愉悦的事,在卫芊听来,那全是狗屁。 又惊又怕的卫芊,想也没想,便嗖然睁开双眼,可怜兮兮地指控道:“骗人。” 这一张眼,她便看到韩非的额头上,因为隐忍,而布满了细碎的汗珠。 原本慌乱的卫芊突然一怔。 她没有想到,像韩非这样天生的上位者,他竟然会顾及自己的感受,用尽温柔小意地诱哄着自己! 他居然会隐忍自己的***,而没有像前一世那样,不管不顾地强索强要! 这样的韩非,居然会用这样温柔的语气,低哑的在她的耳际轻声地说着情话。 卫芊甚至感觉到,就连他说话间吐出的气息也是温柔的,让她那又惊又怕的恐慌情绪奇异地得到了安抚。 感觉到她的身体放松下来,全身不再绷得那么紧紧的了,韩非因急切而显得有些颤抖的手指,终于伸向卫芊衣袍的襟口网游之超级记者最新章节。 可是随着身上的衣袍一件件剥离,卫芊原本稍微平静的心情又开始惊惶失措起来。 “不……” 卫芊来不及抗议,韩非那温热的嘴唇已经覆上她的樱唇,将她的惊惶悉数吞咽入腹。 卫芊下意识地刚要拒绝,韩非的唇舌已舔向她的齿间。 他追逐着她的丁香小舌,用他专属的雄性体息席卷着她的感观,迷惑着她的神志,古惑着她的意识…… 卫芊从来不知道,肉体的诱惑也可以让人意乱情迷。 原本惶然不知所措的她,到后来惶然不觉,自己的身体在被韩非诱惑的同时,已经被他剥得光溜溜的了。 直到她被韩非突兀地从水中托起,一个火热的柱状物体,携着隐隐跳动的强烈信号,挤入她的双腿间时,那股惶恐不安的感觉又如期而至。 只是这种时候,手脚虚软无力的卫芊想要挣扎,却也有心无力了。 “爱妃,放轻松,乖!” 韩非的唇沿着她的锁骨一路向下,他锁在卫芊腰上的铁臂将她的身子往上托了托,缓缓向目标靠近。 就在他的唇吮上她胸前的同时,随着卫芊惊呼声起,韩非只感觉自己成功地穿过了卫芊身体中的那层障碍物。 一时间,激情扰动了一池春水,两人的体温随着原始的悸动,在逐渐升温。 一夜欢爱,韩王宫的寑殿中,从最初偶尔有带着哭意的“骗人”的指控声,到后来变成呢喃般如耳语般的“骗人”低喃声,再后来,只有偶尔可闻的喃喃诱哄跟愉悦声了。 第二天,一身酸痛的卫芊从沉睡中醒来的时间,韩非并不在床榻上。前一世的记忆速度在卫芊脑中快速地过了一遍。 难道是自己昨夜极度劳累的情形下,被人打包送了回来都不知道? 这个念头一径冒出,卫芊随即迅速地游目四望。 一番打量之后,她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还是韩非的寑殿。昨夜,她并没有在完事之后被打包送走。 怔怔地坐在铜镜前,卫芊怔怔地望着那个满脸春意浓郁的妇人,一时间,总觉得有些地方,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第二天,一身酸痛的卫芊从沉睡中醒来的时间,韩非并不在床榻上。 前一世的记忆速度在卫芊脑中快速地过了一遍。 难道是自己昨夜极度劳累的情形下,被人打包送了回来都不知道? 这个念头一径冒出,卫芊随即迅速地游目四望。 一番打量之后,她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还是韩非的寑殿。昨夜,她并没有在完事之后被打包送走。 怔怔地坐在铜镜前,卫芊怔怔地望着那个满脸春意浓郁的妇人,一时间,总觉得有些地方,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注:为了赶在今天之前更新,还差了大家二百多字,菊明天会补给大家的,请大家多多包涵。 .. ------------ 不一样的韩非(非二) 抬手轻抚上青紫交错的颈间,昨夜的一幕再次浮现在卫芊脑海中。 因为隐忍而额角细汗密布的韩非,温柔小意地说着情话的韩非,失控却仍然小心诱哄着她的韩非…… 这么多熟悉,却又让她陌生的韩非,再次从卫芊脑中掠过,竟让她有一时的失神。 一切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 卫芊怎么也无法将昨晚那个温柔的男人,与前一世那个气势逼人,视女人为玩物的韩非视为同一个人榛。 卫芊也从不知道,原来肉体的相互吸引,竟然也可以如此愉悦,如此的,***…… “皇上呢?我要见皇上。” “娘娘,皇上已去早朝,不在寑宫。宜” “唔……” 卫芊正怔怔地出神,突然听到佟妃的声音在殿外突兀地响起。 听她与宫女的对话,似乎有点扫兴。随即,似乎有细碎的脚步声离开。 让外面这么一闹,卫芊也嗖然回过神来。 虽然不知道昨天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韩非没有让人太监半夜将自己送走,但是她再呆下去,显然已不合适。 卫芊无意招来侍在外面的宫女,自己穿好外袍,就在她梳理一头墨发的时候,外面那细碎的脚步声却一顿。 随即佟妃怀疑的声音再度响起,“皇上既然已去早朝,怎么还殿门紧闭?谁在里面!” “这,这……” 显然,佟妃的逾越让宫女很是为难穿越小道士生包子。 就在她们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佟妃突然声音一提,喝问道:“怎么突然哑巴了!” 已经将发髻挽好的卫芊,信步走到门前,坦然推门而出。 随着寑殿的门缓缓推开,佟妃嗖然扭头望来。 “是你!” 望着脸上颜色猝变的佟妃,卫芊心里叹道:这佟妃,还是一如前世的娇纵。对韩非这些嫔妃们,人前跟人后就是不一样。 无视她的惊诧,卫芊缓步而出。 在经过佟妃时,她也仅仅是冲她微微颔首,轻笑道:“姐姐来得还真是早,不过皇上不在,还要劳烦姐姐别处找去。” “你怎么会在皇上的寑殿过夜?” 为什么? 卫芊一笑,“这事姐姐若有不满,大可以去问皇上。妹妹昨晚太过疲累,不小心睡过去了,还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在皇上的寑殿过夜。” “你……” 佟妃气急,还想继续喝问,不远处一个太监却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他先是谄媚冲两人笑道:“奴才给两位娘娘请安了。” 随即一转头,他又对卫芊恭声道:“卫妃娘娘,皇上请你去书房一趟。” 尽管卫芊还没有用膳,不过这个太监的话却再合她的心意不过了。 比起面对一个妒妇,她更愿意饿着肚子去见韩非。 在佟妃嫉恨的盯视中,卫芊冲她微微一福,随着那太监昂首而去。 卫芊随着那太监来到书房时,韩非正在伏案疾书。 听到她踏入的脚步,韩非头也不抬地命令道:“若是闲着无事,便替我整理一下那边的帛书和奏章。” 卫芊忍着拿白眼砸他的冲动,心里不无幽怨地想道:我现在是闲着没错,但不代表我没事呀。我,我这不还没用膳么? 像是应景似的,卫芊的肚子突然发出一声闷响。 尽管这声音并不大,可韩非显然还是听到了。 韩非抬首挑眉,不期然看到正恨不能挖个地洞将自己埋了的卫芊,满面飞霞正侷促地站在门口。 “爱妃还没用膳食?” 望了一眼那个昨晚奋战了一夜,还神清气爽的妖孽,手软脚软的卫芊没有气无力地应道:“还没有。” 韩非一笑,随即放下手中的笔,扬声吩咐道:“准备膳食。” 守在外面的太监应诺了一声,堪堪提起笔来的韩非,像是想起了什么,淡淡地瞥了卫芊一眼,又出声令道:“让御厨准备一盅雉鸡汤吧。” 外面再次轻诺了一声,随即有细碎的声音快步离去。 神色恢复如常的卫芊,想着这膳食送来应该还得有一会,便认命地向韩非走去。 一边走她心里一边却想着,难道他也还未用膳?可是这厮大清早的,便要喝这么油腻的雉鸡汤么冠冕下的荣光。 弯下腰,卫芊把那些帛书和奏章搬到书房中另一处空着的榻几上,那里早就备好了文房四宝。 卫芊强打起精神,也埋头疾书起来。 因为在来韩国的路上的时候,卫芊就开始替韩非整理一些文案及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所以现在做起来也算是轻驾就熟。 正因为如此,一回来便政务堆积如山的韩非,在繁忙之余马上就想到了她。 盯了一眼,埋头整理帛书的卫芊,韩非扬唇一笑,便再次专心地批阅起奏章来。 不一会,几个宫女捧着食物源源不断地进入书记。 香气四溢中,卫芊的肚子又抗议似的发出一声闷响。那些送食物进来的宫女听了,先是一怔,随即一个个将小脸绷得死紧。 一屋子的人中,就算韩非最为淡定,他挥了挥手,摒退了宫女跟太监,便起身走向那放满食物的榻几。 卫芊也想过去,可是韩非没有出气,她只好矜持地坐着。 直到韩非含笑瞟了她一眼,顺带送来梯子,蕴着笑意说道:“既然饿了,还不快点过来进食。” 卫芊这才不无矜持地端着她士族女郎的架子,缓步向他走去。 韩非一笑,接下来他的动作却再次让卫芊一怔。 她没有想到,韩非竟然会动作优雅地,丝毫不犹豫地给她添食。 这样的韩非,给卫芊的感觉便不仅仅是讶然了,而是震惊! 突然间,她觉得这样的韩非太陌生了。 陌生得完全不同于她前一世认识的,那个叫韩非的男人。 “不是说饿了吗?怎么不吃!” “呃。” 被韩非一问,卫芊怔怔地收回目光,只好埋头进食。 就在心里还处于极度震惊的卫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箸挑着碗中的食物时,韩非又做了一个让她足以将眼珠子都掉出来的动作。 “据说用雉鸡熬汤,对女子体虚进补最是有用。” 在卫芊难以置信的瞪视中,韩非居然一边替用铜勺拨动汤水,一边将那盅雉鸡汤送到卫芊的面前。斜睨了一眼如同见鬼一般的卫芊,隔了一会,又听他低声补充道:“你昨夜淌了血。” 随着韩非话音方落,呼的一下,卫芊的脸一下子又红到了脖子根。 又惊又窘的卫芊不无尴尬地想道:这个男人,他不是一国之君么?这些女人的养身之道,他怎么也懂? 这时世,女人在男人眼里向来低贱如草。在卫芊的认知里,这世上鲜少有哪个男人会对女人这么体贴,居然还会在得了女人的处子之身后,贴心地为女人准备好雉鸡汤进补。 原本便静静地盯视着卫芊的韩非,在她几次有意识的偷瞄自己之后,终于投降似地解释道:“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雉鸡汤进补的事,是我听军中的大夫所说。这次我韩国将士助段国收复国土,其间多有伤兵。我也是无意中听那军中的大夫说起,这雉鸡汤不仅可以帮助伤兵快速恢复体力,便是对女子体虚进补,也最是有用。” 卫芊的脸又红了起来。 不无尴尬的她,一边埋首喝汤,一边讪讪地辩解道:“我可什么都没有问,皇上你这是自说自话呢?” 直到韩非俊脸一板,眸子一冷地直谢过来,卫芊这才忙不迭地收了声,继续埋头喝汤相爷,床上请。 一直到卫芊终于放下手中的箸,心满意足地轻吁了一口气,韩非这才冷口冷面地回到他那一方榻几后,再次用心处理起政务来。 可是重新坐下来后的卫芊,却再也无心做事了。 她怔怔地望着韩非的侧面,心潮翻涌。 不远处,韩非正在翻看奏章,聚精会神。 淡淡的光线映在他的脸侧,衬得他侧面的轮廓线条刚毅而细致…… 刚毅,冷酷,狂妄而不失威仪,这样的韩非,才是镌刻在卫芊脑海中那个令人生畏的轻笑王侯。 可是,他怎么也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难道自己经历两世而变了心性,韩非他也跟前一世的他不一样了么? 又或者是,自己前一世只了解到了这个男人的一面,而隐藏在这个男人冷酷又狂妄的表像下,竟然还有另外不被她所知的一面么? 卫芊在心里仔细推算了一下自己前世入宫的时间,她突然想起,自己今生,比起前一世来,足足提前了两年进入韩国,来到了韩非的身边。 卫芊突然顿悟过来,原来她前一世见到的,是两年后的韩非。 或许是因为少了两年的磨砺,所以现在的韩非,才远没有前一世的他那么冷酷,那么慑人。 想通了这个道理,卫芊也就不再对这个不一样的韩非心生疑惑了。 就在她堪堪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韩非也抬起眼望了过来。 淡淡地瞥了卫芊一眼,他正色问道:“佟相跟贤王争相提出要出兵攻梁,要求朕退还军权,这事你怎么看。” 卫芊嗖然回神,心想:这个男人还真是公私分明。 好在她在进食之前还是在专心做事,恰巧韩非所指的那两封奏章,她刚才都已经看过了,否则只怕马上就要被这个男人不假颜色地训斥了。 当下,卫芊也再不敢分心,忙打起精神来回道:“现如今,天下群雄迭起,各国相争,没有一个战胜的国家不是以武取胜的。同样,一些内乱不断的国家,也多数是因为做人臣子的拥兵自重,天子却无力与之相抗或是加以制衡造成的。臣妾以为,皇上身为大韩天子,若是手中无可用之兵,以后也难免有被手下的臣子,挟天子号令天下的危险。” 卫芊话音一落,韩非已经目光炯炯地朝她看来过来。 卫芊静静地回望着他,一个新的想法自她脑海中浮现出来。 韩非要的是天下,而她,要的是自由。 如果她能帮助韩非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回兵权,一统天下,那么,凭她的功勋,也足以换取她后半世的自由富贵了。 仔细地将现在,跟前一世她进入韩皇宫到她身死的时候,韩非的处境联想起来之后,卫芊便确定了一件事。 从这一世来看,韩非并不是很喜欢佟妃。他之所以宠着她,完全是因为她的祖父手中握有韩国一半的军权。 而前一世佟妃之所以在她入宫之后还享尽恩宠,必定是那个时候,尽管韩非已经陆续统治了几个国家,但是他必定是还没有将佟相手中的军权全部夺回来超级明星制作人最新章节。 卫芊之所以敢这么大胆猜测,那是因为她了解韩非。 她知道,韩非作为一个有野心的上位者,他最不喜欢的便是无法控制的人和事了。 这样的人,就更不要说会甘愿被别人控制。 其实在这个乱世,很多国家的君王为了自己的王位能得已延续,在而手中没有足以与臣子们对抗的筹码时,会选择忍气吞声地,当一个不操心国事的安逸皇帝。 可是,韩非与他们不同,他有着极其强烈的掌控欲。 他绝对不能容许任何事脱离他的控制,更不能容许手下的臣子对他指手画脚。 显然,卫芊的大胆猜测是对的。 韩非之所以会冒险亲自率兵前去救助段国,本意便是要一步步夺回兵权。 经过两次冒险出征,他在军中的将士心中,已经有足够的威信了。只要有可能,韩非势必是要将佟相跟贤王手中剩余的兵力全夺过来的。这样的韩非,他又怎么可能将到手的兵权再乖乖地交出去呢。 不过这个佟相跟贤王也不是吃斋的,他们竟然不约而同地现学现卖,也意在假借韩非用过的那一招,打着要出兵攻打梁国的旗子,想从韩非手中将兵权再要回去。 如果可能的话,甚至还再多要一点,最好是将对方的兵力也归为己用最好不过了。 佟相跟贤王,之所以用韩非这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其目的,也就是为了让他无话说。 毕竟,这些兵士虽然分别掌握在佟相跟贤王手中,但是名义上,他们却是属于韩非的。 因为韩非在他的父皇弥留之际年纪还少,他的父皇既担心韩国的臣子会伺机谋反,也担心贤王这个皇弟会趁机夺位。迫于无奈,才将韩国的兵权分别将给身为臣子的佟相,以及宗室代表的贤王分别掌控。他的父皇,早在将这些兵力分拔给他们之前,便留有遗命,待到韩非亲政的时候,他们是要归还的。 可是这世上,没有一个手握大权的人,会愿意主动乖乖地将自己手中的大权交出去的。 正因为如此,韩非为了拿回兵权,才会不顾众臣的反对,坚持要亲自出兵去救段国。 为了拿回这些兵力,韩非可谓是在拿自己的生命,跟韩国的江山在赌。 他在赌,韩国势均力敌又位高权重的两个政敌,还没有联合一气地站在他的对立面。 最终,他确实赌赢了。佟相跟贤王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各自拔出一半兵力供他调度。 现在韩非才班师回朝,手中失去一半兵力后的佟相跟贤王,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想要拿回各自的兵力了。 既然明着不好要,当然就只好借由发动一场符合韩国利益的战争来曲线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佟相跟贤王的目的显而易见,而韩非尽管不愿意交出手中好不容易才夺回来的兵力,可是要如何拒绝他们如此堂而煌之的要求,显然便是他目前的难题了。 他之所以会去问卫芊,除了因为他确实见识到了这个女郎的手段,跟做事的风格与他的风格十分的相似之外,当然也有另一层蕴意在里面。 .. ------------ 孩子没有了(一孩) 就在昨天,卫芊还跟他说过一番道理。 她所说的:老虎吃鸡,鸡吃虫,虫啃棒子,棒子却是可以打老虎的比喻,最让韩非感兴趣。 虽然他不确定卫芊将这番道理说给他听的目的,但无疑,以韩国现在的处境,确实是到了需要打老虎的时候了。 佟相跟贤王这两只老虎,通过手中的权势,网罗了韩国从上到下不少的个人势力。再这样由着他们发展下去,只怕自己真会养虎为患! 可是这两个人,一个是韩氏王室宗亲,一个是三代元勋。韩非要是出面收拾他们,不仅容易打草惊蛇,而且一旦一击不中的话,更容易招来他们逆行倒施榛。 虽然说韩非现在手中已经握有了韩国一半的兵力,并不担心他们会逆反成功。但是置国家处于内乱之中,始终不是件好事,容易招来强敌觊觎。 直到韩非在听了卫芊那一番话后,便突然想到,既然他不方便出面,那么便得找一根棒子来打老虎才好。 像卫芊这样一个在韩国没有根基,没有依靠的异乡女郎,这样一个,若是自身不够强悍,转眼便可以让他后宫中的那些女人,撕成碎片的不起眼的妃子,无疑,是个最好的棒棒人选了姨。 所以他才会刻意将那些奏章给她看,其实,他就是想听一听卫芊在这件事上的看法,及处事的手段。 显然,卫芊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这个女人,果然是个聪慧的。 尽管韩非从来便没有怀疑过卫芊的能力,然而,这个女人还是一次又一次地,不断地带给他惊喜。 在韩非定定地望向卫芊时,她缓缓起了身,施施然来到韩非的榻几前,盈盈跪倒,轻声说道:“世人都说,攮外必先安内。可在臣妾看来,皇上大可以双管齐下,同时进行。” 攮外无须先安内,双管齐下,同时进行? 这主意,好像有点意思。 韩非看向卫芊的目光有着赞赏,他低沉温和地令道:“说下去。” “佟相与贤王意欲为韩国扩张疆土,那是好事,皇上不仅要予以赞同,还要大力支持。” 卫芊微微仰头,淡淡一笑,“皇上何不让贤王为帅,佟相旗下的将士为中峰,前去攻打梁国。皇上稳坐皇宫,亲自督军压阵。而且皇上还应该宣告三军。这次攻梁,战功显赫的将士,视其功勋大小,不仅可以加官进爵,甚至还可能封疆为王。而消极怠战者,不管他身处何职,皇上都应罪及九族予以严惩,他的部下也应该受连坐之罪。” 卫芊面上的表情随意淡然,然而那嘴里说出的话,却是狠煞和阴沉,透着杀意。 书房里突然变得奇异地安静。 卫芊似乎全然没有被这诡异的安静所吓倒。 她虽然仍然保持蹲福的姿势,但她的表情却显得轻松随意。 似乎完全不觉得,她刚才说了有多么惊世骇俗的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乎是突然的,韩非狂妄的大笑声在书房内嗖然响起! 卫芊嘴角轻挑,淡淡地望着放声狂笑的韩非,一瞬不瞬带着拖油瓶出嫁全文阅读。 直过了片刻,韩非终于止住了笑声,面上的神色也缓缓恢复了正常。 打量着卫芊,韩非语气沉沉地说道:“爱妃果然有治国之才。” 缓了缓,他又补了一句,“只是,心肠也恁狠!你就不怕给我出这样的主意,会让我对你生厌么?” 卫芊抿了抿小嘴,随意地应道:“卫芊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家子,要不然,也不会被卫氏驱逐出府了。皇上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又何必惊讶。” 望着卫芊,韩非眼里跳跃着危险的火光。 他当然早就知道卫芊是什么样的人了。 这个女人,在他面前总是不加掩饰地,表现出她真实得近乎冷酷的一面。 这样的浑不在意,这样的漫不经心,除了说明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怎么看她,又还能说明什么?! 终于,在卫芊隐隐觉得不安时,韩非突然拍几大喝了一声“好!爱妃这主意很好,很合我的心意。起吧!” 卫芊一怔,随即起身退回自己的榻几。 书房中又恢复了一室的清静。 过了一会,韩非突然长身而起,在书房中开始来回踱步。 卫芊这主意实在是太妙了。 说穿了,便是让佟相跟贤王出兵攻梁,利用他们在外攻城掠地,而韩非手上的兵力却被很好地保存了下来。 再则她那一套功必赏,过必惩的法子,也实在是好。 她这个法子,既可以激励将士们奋勇杀敌,又杜绝了佟相跟贤王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各自为政,怠误战机。 毕竟,无论是加官进爵或是封疆为王,又还是罪及九族及连坐之罪,对将士们来说,既是极大的诱惑,又是极大的威慑。 一软一硬之下,就算佟相跟贤王各有私心,只怕他们手下的将士们也不会轻易答应。 这个女郎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在书房来来回回踱了数圈以后,韩非心中的主意基本上定了下来。 望了一眼神态自若的卫芊,他突然好心情地说道:“卫妃,这次若是能攻下大梁国,又不伤我韩国的根本,朕一定重重赏你。” 重重有赏! 卫芊嗖然抬头,随即不无欢喜地,双眸灼灼地望向韩非,略带急切地问道:“皇上此话当真?若是这次韩国能出兵攻下梁国,皇上真的愿意重重地赏我!到时臣妾真的可以向皇上讨赏么?” 韩非来不及收敛的笑容,嗖地一下,全僵在脸上。 他没有想到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才听到风便是雨,自己才说要赏她,她转头便想着到时要怎么讨赏了。 这个脑子中尽想着算计之策的女人,现在跟他说话的样子,完全是一副商人的嘴脸,哪有半分情意。 韩非突然又想到,才来时的路上,这个女人曾向他提过一个要求,她请求他,有一天若是自己对她厌了,倦了,或是身边有新欢相伴了,便放她重回太原,许她后半生的安宁。 一想到这里,韩俊脸一沉,慢慢扬眉,沉沉地说道:“卫芊,你本来便是本王的女人,你为朕分忧解难,本来就在情理之中宫不厌诈全文阅读。刚才说要赏你的话,不过是朕跟你开玩笑罢了,你忘了吧!”开,开玩笑罢了! 卫芊张大小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可是,韩非嗖地将头转了过去,理也不理她,长袖往身后一甩,大步向外走去。 瞪视着韩非的背影,卫芊恨恨地想道:这厮不是韩王么?这皇上不都得君无戏言么?他,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赖地,才说完话就不认帐了!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从大喜过望,到大失所望,卫芊已经完全没有继续被韩非的奴役兴致了。 加上她昨夜本来就操劳过度,现在正全身酸疼着,反正韩非那厮这会儿也不在,忿怒之下,卫芊也踏着重重的怒气离开了书房。 回到韩非赐给她的秋苑,让宫女侍候着梳洗过后,还来不及进食,双眼困得睁不开的卫芊头一挨着床榻,便睡得天昏地暗。 本来也是,跟着韩非这一路奔波,风餐露宿的,好不容易来到韩国,被一场宴会折腾到半夜,又让那厮推残到将近天明。 侥是卫芊是个体壮如牛的,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卫芊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可是偏偏就是有人看不得她这么自在。 “你这是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敢不让本妃睡觉。” 瞪视着床榻前那个摇醒自己的宫女,卫芊的起床气“腾”地冲了上来。 盛怒中的卫芊,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居然跟韩非有那么六成六的相似,看得那宫女一呆,一时间,吓得噤若寒蝉,一时间连话都不会话了,只是一径地用手指着后面。 卫芊愕然地向后面看去,这一看,她那原本聚集在心中的怒气,立刻便消失无痕了。 离床榻不远处,韩非正绷着一张阎王脸,双眸子似要喷出火来似的瞪视着她。 他的嘴角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不知道是因为他抿得太紧,还是气得不轻,总之卫芊看到那厮的唇色直泛青。 “皇……皇上!” 卫芊的意识嗖然清明了。 “立刻前往寑殿见朕!” 韩非的脸不仅冷得像要掉渣了,便是说出来的话,也像下冰雹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向卫芊砸来。 在卫芊茫茫然,又可怜巴巴地,频频用眼神询问一旁的宫女时,韩非已“嗖”地一声转过身去,踏着重重的怒气离开了。 直到这时,那宫女才小小声地告诉卫芊道:“娘娘刚才在梦里大声指责皇上。” 说到这里,她忙冲韩非离去的方向瞄了一眼,这才匆匆忙忙地补充道:“谁知道皇上刚好进来,居然全叫他听到了。” 自己竟然在梦里指责韩非? 自己竟然会在梦里指责他! 卫芊愣了愣,这才自我开脱地想道:这厮平时得有多招人恨呀,才会让自己忍无可忍地,只能在梦里发泄了。 不过,自己刚才到底指责他什么了?看样子,韩非那厮刚才气得不轻庶女妖妃。 想到这里,卫芊望了一眼苦着脸,傻站在一旁的宫女,小心试探着问道:“我刚指责皇上什么来着?” 那宫女苦哈哈地望着卫芊,嚅嗫着回道:“娘娘说,说,说……” “我都说了什么呀!” 卫芊急了。 那宫女被她这么一逼,冲口而出道:“娘娘说皇上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轰”的一声,一时间,卫芊只觉得自己头顶天雷滚滚。 卫芊嗖然瞪大双眼,这下,她的神志完全清醒了过来。 一边快速地起身往外冲去,卫芊一边恨恨地在心里唾弃自己道:卫芊,这回你真死定了。就算韩非那厮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你心里想想也就算了,怎么可以说出来呢?你说就说吧,为什么不挑个清醒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说呢?你为什么要在梦里说,而且还让他听到了呢?惨了惨了!韩非那厮这次必定是动怒了!!他必定是不会放过我的了!!! 尽管心里非常害怕,但是卫芊却再不敢迟疑半分。 她实在是怕,她怕因为去得慢了,会引得韩非怒上加怒。 当卫芊战战兢兢地出现在韩非的寑殿时,他已经换好了常服。一袭黑袍的他端坐在榻几前,腰背挺得笔直,威严不凡,气势逼人。 卫芊的小心脏,很没出息地加快了跳动的频率。 心惊胆战的她连忙低着头,小步走到韩非的榻前,慢慢跪了下去,以额头点地,很小心地请求道:“臣妾又犯错了,求皇上饶恕臣妾的无心之过。” “无心之过!” 韩非冷嗤道:“真是无心的吗?” “当然是无心的了!皇上应该知道臣妾本来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像这样的话,我若是清醒的话,是打死也不会说的……” 卫芊急冲冲地辩解完了,自己倒先反应了过来,忙不迭地抬手将未说完的话,全捂了回去。 韩非冷笑着道:“是啊!朕倒是忘记你是个心机深沉的了,若不是你睡得糊里糊涂的,朕还真不知道,原来你在心里是这么想着朕的!” 这话,听着已经有点咬牙切齿了。 卫芊果断地不再出声。 她很清楚,现在这种状况,她要再接话,必定是说多错多。还不索性什么都不说,是死是活,全让韩非这厮看着办好了。 可能是看卫芊认罪态度尚算诚恳,韩非最终也只是恨恨地一叹,再没追究了。 可是他也没有叫卫芊起来。 他不出声,卫芊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跪着。 直到韩非沉着脸,低喝了一声:“还不快来进食。” 卫芊才如逢大赫一般,苦着脸,忙不迭地在韩非的榻几下首坐好。 对着一张阎王脸,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的卫芊,在看到韩非优雅而随意地,往她的碗里不断添加食物的时候,卫芊嗖然明白了。 她确定以及肯定,韩非这厮摆明是想撑死她呀! 就卫芊知道的所有刑罚当中,并没有因饱食而死的美人幽梦全文阅读。她苦着脸往嘴里填送食物的时候,犹自不无幽怨地想道:如果自己被韩非逼着饱食而死,想必也是开古今之先河,创当世之壮举了。 所幸,在卫芊小小地连打了两个饱嗝儿之后,韩非像是良心发现,终于没有逼着她再吃下去了。饭后韩非又抓了本帛书埋头在看,局促不安的卫芊既然没胆量走,便总得为自己找点儿事做。 为了避免自己显得太过无用像是摆设,她便仗着卫妃的头衔,主动将宫女们焚香煮茶的活计揽了下来。 直到韩非冷冷地命令那些宫女道:“夜了,侍候卫妃梳洗!” 原本挑着炭火想着心事的卫芊,便被一涌而来的宫女们簇拥着向浴殿走去。 等她被洗干摸净送回韩非的寑殿时,那厮已经在睡下了。 脚步似有千均的卫芊一步步挪向床榻的时候,心里却苦哈哈地想道:昨晚侍夜过后,自己累极而睡了,期间好像也没喝什么息子汤。今晚要是再陪侍一夜,若是一不小心珠胎暗结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卫芊便不自禁地停了下来。 她心里不无坚决地想道:不行!这韩王宫绝对不是我可以生熬到老的地方。总有一天,我是要离开这里,回去我的封地的。如果有了孩子,这一切便再无可能了。所以,一定不能有孩子!一定! 心中拿定了主意,卫芊暗自鼓足了勇气,小心请求道:“皇上,臣妾现在全身酸痛,想,想要回屋安睡。” 若大的寑殿里静悄悄的,只有卫芊小小声的请求,在清冷的空气中流淌。 韩非没有理她。 卫芊麻着胆子又小声说了一句:“皇上,如此臣妾就告退了?” 嘴里说着,卫芊的脚步却开始小小地,一步步朝外退去。 只是她堪堪才退出两三步,韩非凉嗖嗖的声音便突兀地响起。 他说:“卫芊,你若是再敢退一步,便不要怪本王对你不客气了。” “皇上!” 卫芊惊恐。 回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卫芊几乎就要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可怀疑归怀疑,现在就是向天借胆,她也再不敢向外迈出半步了。 嗖嗖的夜风中,不知是不因为被吓得,还是冷的,不一会,卫芊已经手凉脚凉全身发凉了。 又冷又怕的她,怔怔地站了半晌,这才认命地朝床榻走去。 谁知道她堪堪才靠近床榻,便被韩非嗖地伸手一拖,滚入那一具熟悉的火热的胸膛。 “皇上!臣妾周身酸痛,不宜行敦伦之事……” “闭嘴!” “可是……” “安睡!” 注:终于把债还上,菊可以松口气了。以后谁要再跟我说欠债的是大爷,我非大嘴巴抽他。哼…… .. ------------ 孩子孩没有了(二) 原本提心吊胆的卫芊,最后却在自己不时提防着的那个人的怀里,睡到不知身在何处。 原来,真的只是安睡而已。 卫芊望了望身边空空的床榻,不无惬意地举起双手,在床榻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只是她一侧头,却不期然对上韩非兀自恼怒的目光。 卫芊一惊,嗖然瞪大了双眸榛。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本韩非并未离开,他只是在宫女们的围绕下着衣。 想要装睡已是不可能的了。 还躺在床榻上的卫芊,怎么也拉不下那个脸面,装作若无其事地向韩非请安颐。 维持着那不尴不尬的姿势,卫芊正不知如何自处,已经穿好衣袍的韩非盯了她一眼,淡淡地丢下一句:“既然醒了,就起来吧。朕要没有记错,昨天书房里那些事情你还没有整顿完毕。” “臣妾知道了。” 直到卫芊声音的闷闷地传来,韩非这才一挑嘴角,大步走了出去。 老老实实地坐在韩非身后的一个角落里,卫芊望着在自己面前飘荡着的帏帘,怔住了。 她记得不错的话,昨天她在这里的时候,这书房中还没有这个东西的。 像是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伏在几上写写画画的韩非头也没抬,以一种理所当然地语气说道:“祖训妇人不得干政,我这书房里总有人进进出出的,你若坐在太显眼的地方,难免招人非议美人幽梦。现在我还无睱与朝中那些迂腐之臣较劲,你就坐在我身后,替我分担一些事情,若有不解之处也好商量。挂上帘帐,只是为了让我的耳朵能够清静一点,别无他意。” 卫芊张了张小嘴,心想:看来韩非这厮,是准备要长期奴役自己了! 心里虽然气恨,可卫芊却没有胆当着他的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撇了撇嘴,她也只能不无恭敬地应了一声:“臣妾知道了。” 前一世的时候,卫芊从来不知道韩非有这么多的事要忙。 也不知道是她前一世因为难得接近他,所以不了解,还是因为这一次他离宫太久,才积压了那么多的奏章跟要务需要他处理。 韩非一忙,连带替他打下手的卫芊也跟着忙得天昏地暗。 就连中午进食跟小憩,俩人也全在书房里解决了,完全没有踏出书房半步。 直到天色将暗的时候,韩非才把手中的毛笔一掷,向后一靠,伸手揉向眉心,疲惫地说道:“今天就先到这里,你先去吧!接下来,还得有段忙乱的时候,你要尽快适应。” 尽管卫芊连续两天的被他奴役下来,无论是身体或是心里,都饱受推残。可是现在见了韩非自己也累成这个样子,心里那股怨气也就没那么重了。 卫芊也放好手中的毛笔,起身朝韩非盈盈一福,小声道:“如此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 韩非像是心里有事,随意应了一句,便又陷入了深思。 原本担心自己今晚又要侍夜的卫芊,得了韩非的命令,心中一阵雀跃,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卫芊一跨出书房,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外面已是灯影绰绰,卫芊拖着疲累的身体,朝自己居住的寒苑走去。 谁知道她刚刚走过一处转角,三个意想不到人却突然便横在她的面前。 望着浅笑盈盈的佟妃跟她的侍女,卫芊的心思一转,讶异地想道:这个佟妃,从见到自己的第一天起,便不怀好意,今天看这架势,是摆明了在这等着我的,只是不知道她今天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想到这里,卫芊不由有些暗暗后悔,刚才不该喝退那些宫女相伴。 原本想一个人走一走,理清一下头绪的卫芊,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碰上佟妃。 她更没有想到,在这天色将黑的时候,佟妃竟然一直在等着她。 尽管心思转得飞快,但卫芊面上的表情却与佟妃如出一辙,笑意吟吟地,也迎着佟妃走去。 “卫妃这是从哪里来?” 佟妃没有像从前一样,见了她亲热地叫妹妹,一开口就称她卫芊。无论是语气还是神色,虽然温和,却透着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疏离。 这样的佟妃,才是卫芊记忆中那个因宠生横的女人。 对卫芊而言,她更喜欢这种明刀明枪的对持。 缓缓在佟妃面前站定,卫芊也笑意吟吟地回道:“自然是从皇上那回来。” 既然大家现在的身份旗鼓相当,卫芊便也懒得对她假意客气帝奴诱欢。 而卫芊的不客气,让原本还端着架子想以势压人的佟妃,那股心头之火“腾”地起来了。 然而她仍然压着脾气说道:“想必知道这世上以色事人的下场,多半是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卫妃出自百年士族,这样的道理,想必不需要本妃来告诉你了。只是皇上政务繁忙,卫妃这样天天粘着皇上,让皇上疏于朝政,不仅有失体统,更不为祖制所容。这种事情,本妃便不能不管了。” 难得佟妃面上没有变颜色,但是她的语气中,不仅嘲讽的意味很浓,而且居然还端起了上位者的架子。 卫芊噗嗤一笑,点头轻笑道:“难得佟妃这样知书达理,本妃不胜钦佩。只是不知道皇上疏于朝政的事,佟妃从何得知的?” 佟妃一愣,一时间却不知道要如何作答了。 其实她之所以敢这么端着架子指责卫芊,实在是因为,虽然她一直没有被立为后,但是仗着娘家的势力,在韩非的默许下,她在后宫之中一直俨然以尊者自居。 她斥责卫芊这样天天粘着韩非,让他疏于朝政,实在是因为从卫芊来了之后,她那一宫独尊的领导性的地位,明显受到了冲击。 又嫉又恨的她,不过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训斥一下卫芊罢了。 尽管韩非有没有疏于朝政她不知道,但卫芊天天跟韩非粘在一起,那却是真的,所以她才这么顺口一说。 一看佟妃无话可说,卫芊又吃吃一笑,“不知道是佟妃太看起得本妃,以为本妃有那个狐媚皇上的本事。还是佟妃太小看皇上了,以为皇上是个公私不分,只好女色,疏于国事的荒淫之君?!” 卫芊这几句话,听起来轻飘飘的,却让佟妃听了之后嗖然一惊。 让卫芊三两拔千金地将她的话一转一带之后,原本佟妃斥责她的话,矛头竟直接指向了韩非。 因为无论是她说卫芊狐媚了韩非,还是韩非被卫芊狐媚了,总之无论她说什么,都相当于间接地说韩非是个昏庸的荒淫之君。 这样的话,佟妃再怎么骄横,再怎么目中无人,就算她娘家的势力再怎么雄厚,便是向天借胆,她也不敢说声是的。 望了望噎在当地的佟妃,卫芊缓步上前,极为好心地提醒她道:“佟妃是宫中老人了,什么样的话可以说,什么样的话不能随便乱说,这道理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本妃就不再提醒你什么叫祸从口出了。” 说完之后,卫芊施施然转身,轻飘飘的,又抛下一句话道:“最近皇上公务繁忙,姐姐这么知书达理,想必这段时间都不会主动去找皇上,以免他疏于国事了。” 佟妃又气又恨地愣在原地,怔怔地望着身姿妖娆的卫芊渐行渐远,一时间,恶向胆边生,提步向她追去。 卫芊回寒苑的路有两条。 原本枯坐了一天,卫芊是想从花园中绕行过去,权当是散步。 现在经佟妃这么一闹后,卫芊突然没有了散步的心情,便改了主意,准备从御花园正中的一座假山上直接下去,这样便节省了很多时间。 就在卫芊堪堪走上假山,准备往下走的时候,突然后面传来一声细碎的脚步声。 卫芊心中一惊,随即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想要转身再改走另一条道,已经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卫芊紧张地扫视了一下周围我的老婆是学霸最新章节。 这一看,便让她发现,假山的一侧有一处相对平缓的斜坡,斜坡下面是一处人工瀑布下的一畦浅浅的蓄水池。 卫芊心思电转:万一佟妃心生恶念,想要置我于死地,与其让她在我没有提防的情况下得手,还不如我自己先发制人,至少还可以抢个先机。 心里拿定了主意,卫芊便刻意放慢了脚步。 果然,不过一刻佟妃便追了上来。 远远地,她便出声招呼道:“今天既然你我都未带侍女,卫妃何不与我结伴同行。” 卫芊淡然回头,冲佟妃璨然一笑,“好呀。” 佟妃几步追了上来,却故意没有走在卫芊身侧或是身前,她刻意地留在卫芊的身后。 隔着两步远的距离,俩人一前一后地往假山下走去。 不管佟妃走路的速度如何,卫芊始终跟她保持着五步远的距离。 她一边走,一边借着路边每隔数十步便挂着的灯笼,细心地通过地上的倒影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边小心地倾听着后面的动静。 果然,在经过一片略为平坦的地面时,卫芊似乎看到身后的佟妃冲自己缓缓抬起了手。 卫芊的步子,在不经意间加快了些许。 当她走到原本预算好的地段时,她这才缓缓放慢了脚。 直到假山上的灌木,在灯光的倒印下浮现出佟妃缓缓抬起的双手,直到她的双手差点抚上她的衣脚,直到佟妃语气和善地说“天黑路陡,让本妃扶着你吧”时,卫芊却突兀地,没有预警,且出乎佟妃意料地向一旁直直地倒了下去。 佟妃先是一怔。 她很清楚,自己的手刚才根本就没来得及碰上卫芊的衣角。 随即一惊。 她实在是被这突发的意外惊呆了。 到最后,一股压制不住的喜悦,直冲上她的心头。 盯着直接从假山上滚落在蓄水池,已经一动不动的卫芊,直过了片刻,佟妃才扬声呼救道:“来人!来人呀!卫妃从假山上滚落下去了。来人呀……” 随着佟妃话音一落,不远处已有数条人影朝假山急射而来。 顷刻间,无数的火把涌向假山,将整座假山照得亮如白昼。 不一会,卫芊便被飞奔而来的宫中禁卫从那蓄水池的边缘捞了上来。 所幸那蓄水池只是为这假山上的小幕布蓄水的,根本不深,虽说不足以淹死人,但浑身被水泡湿了的卫芊,让这寒风一吹,那脸色便苍白如纸。 尽管她早有准备,用手护住了头部,但是在她跌下去的途中被沙石刮伤的双臂,却是血肉模糊,虽然伤得不重,但看起来却很恐怖。 佟妃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凑了上来。 她本来是想证实一下卫芊的情势到底严不严重,谁知道她堪堪走近,原本紧闭着双眼像是没有知觉的卫芊,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虚弱无力地刚刚将双眼睁开,便看到佟妃,随即,她便跟见了鬼一样不无惊恐地往那禁卫的怀中缩我和npc有个约会。 一边缩,她还一边颤抖着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了佟妃身上。 在众人的逼视中,佟妃的面色已经变了几变。 “我……我没有要杀她,我的手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上,不是我,不是我推的,是卫妃她自己滚下去的……” 佟妃还没有解释完,被禁卫抱在怀中的卫芊头一软,又像是晕了过去。 那禁卫看了一眼怀中的卫芊,冷冷说道:“佟妃娘娘无须对我等解释,你还是想想,待会在皇上面前该如何解释吧。” 望着抱着卫芊匆匆而去的众人,面色灰败的佟妃一时脚下发虚。 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明明她是连卫芊的衣角都没碰到,为什么她偏偏就先倒了下去。 她心里不无阴狠地想道:早知道自己就应该出手快一点,直接将她推下山去,那样的话她便死无对证了,又怎么会搞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明明羊肉没吃到嘴,却白白沾了一身的膻。 书房中,韩非刚刚见了几个心腹之臣,才想眯上双眼休息一会。 不想才一合眼,门外便冲冲跑进来一个太监,急急地禀道:“皇上,卫妃从假山上跌落,据说现在流血不止,有性命之忧。” 韩非呼地坐起,暴喝道:“卫妃怎么会从假山上跌落?!” 向来冷静自持的韩非,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中,竟然带着隐隐的颤音。 那太监为难地缩了缩脖子,韩非的双目已经携着一股彻骨的冷风扫了过来。 下一刻,他嗖然起了身,大步向外面走去。 太监急忙跟上,一边仍不忘嚅囁着禀道:“据说卫妃被宫中禁卫救起后,曾清醒过片刻,只是一看到佟妃,她连说了两声‘不要杀我’,便又晕了过去。” “佟妃!” 这两个字,像是打牙缝里崩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 然而韩非脚下的步子却丝毫不见停顿。 相反,他不但没有停顿,反而还加快了步伐向卫芊居住的寒苑冲去。 那太监也吓得脚步一顿,忙不迭地回道:“据闻,卫妃刚清醒时,确实是这么说的。” 那太监正禀着,迎面又一个宫女匆匆跑来。 韩非眼尖,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个宫女正是自己指派给卫芊的八个宫女之一,所以还不等她靠近,便又喝问道:“卫妃现在怎么样了?” 那宫女远远地便脚下一软,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禀道:“娘……娘娘惊吓过度,又因为坠下假山时伤到了腹部,小……小产了。” “小产了!” 韩非一怔,脚下的步子跟着一顿。 也不知道是韩非的表情太过吓人,还是那宫女在看了韩非的表情后,竟然吓得整个人都差点瘫了下去。 “你是说卫妃小产,所以现在,朕的孩子没有了?” .. ------------ 臣妾臣有功(一) 不知道为什么,跟在韩非身后的太监只觉得,皇上这话像是极冷,透着彻骨的寒意。又像是极怒,好像他心中那股怒火,随时都可能排山倒海而来。 这让他忍不住讶异地,偷偷朝韩非看去。 这一看,那太监便吃了一惊。 双眼微眯,咬着牙关,眉心突突地跳着的韩非,脸色很难看! 那太监心里一惊,随即想道:虽然皇上的后宫嫔妃成群,但这么些年下来,也没听说有哪个嫔妃有孕。这个卫妃从入宫以来,天天跟皇上朝夕相对,原本还以为皇上只是喜欢她一时新鲜,没想到这个卫妃竟是带孕入宫的,看来皇上早在第一次前去段国时便与之相好了。皇上本来就对卫妃就极为看重,又是首次有了子嗣,没想到孩子却小产了,也难怪皇上会如此暴怒了橼。 想到这里,那太监冲在地上一径地发抖的宫女喝道:“皇上问你话呢,还不快快回禀!” 那宫女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她结结巴巴地回道:“是……是……是的。” 韩非闭上双眼,无力地揉搓着眉心愠。 少顷,他才咬着牙问道:“可有请御医前去診过。” “卫妃伤心过度,说除了皇上谁也不见。” 这下,那宫女话是说利索了,但是却明显带了哭声。 在韩非咯咯的磨牙声中,太监跳着脚冲那宫女喝道:“太医都没有诊过,你怎么就敢说皇上的孩子没有呢!你个奴才,信口雌黄,你这是不想要命了么?” 那宫女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她大哭道:“娘娘下身流血不止,寒苑的嬷嬷说是小产之兆,娘娘不肯见太医,还请皇上快去看看娘娘吧海贼王之异能者。” 不肯见太医! 这种时候,除了让自己替她收拾残局,她能见太医么? 韩非再次长叹一声,磨着牙,恨恨地嘟嚷了一句:“这个女人!” 可是心里怒火再炽,韩非也只能认命地前去替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收拾残局。 狠狠地瞪了那个已经吓得体如筛糠的宫女一眼,韩非衣袍带风,还是匆匆向寒苑大步走去。 寒苑。 卫芊的寑殿外已经黑压压的站了不少人。 这人些当中有待罪的佟妃,有前来探听消息的各位嫔妃,有宫中的禁卫,还有被挡在殿外的数位御医。 寑殿内,卫芊一声接一声细涰的哭声不时传来。 寑殿的门口,有两个寒苑的嬷嬷如临大敌地堵在门口,正紧张地盯视着等候在外面的众人。 韩非一出现,众人便一窒,随即便迅速垂下头去。 佟妃原本便灰白的脸上,这一刻更是形同死灰。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颤抖着。 直到她身后一个嬷嬷暗里扯了扯她的衣袖,如梦初醒的佟妃这才快步迎上韩非,不无委屈地唤了一声:“皇上……” 韩非脚一顿,随即便阴霾着双目,直直地射向她。 这一眼,十分的凛冽威煞。本欲为自己辩解的佟妃见了,不自禁地连退了数步。 不过是略作迟疑,韩非已经大步朝殿内走去。 “太医留下,余下之人全退了!” 在韩非的喝斥声中,顷刻之间,除了太医愣愣地站在原地,其余的人全作鸟兽散去。 一时间,寒苑安静了下来。 寑殿内,几个宫女正惶惶不安地围在床榻两旁,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床榻上,卫芊弱不胜衣地卧在床榻上,低声啜泣着,像是十分伤心。不过细看之下,却是只闻雷声,不见雨点。 韩非一踏进来,那些原本便惶惶不安的宫女,腿下一软,立时跪了一地,颤着声音请罪道:“皇上恕罪。” “恕罪!” 韩非冷冷地打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皇上!” 心急如焚的卫芊,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韩非,她先是不无委屈地高呼出声。 可一抬头接收到韩非森森的目光,她立刻跟蔫了似的,将头一低,又低低地涰泣起来。 韩非再次无力地闭上双眸,抬手揉搓着眉心。 直到卫芊的啜泣声慢慢停止,韩非才沉声喝道:“宣王太医谨见。” “宣王太医谨见。” 随着韩非话音一落,太监尖利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星战女武神全文阅读。 少顷,王太医躬身进入内殿。 韩非狠狠地盯了卫芊一眼。 卫芊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少顷,在卫芊不无担心中,他的带着沉沉威压的声音冷冷地传来,“王太医,你是宫中的老太医了,又是朕的专用御医,卫妃原本便体虚,现在又受惊小产,你可要仔细诊脉,千万别再出差池。” 说到这里,韩非又寒森森地补充道:“若是卫妃再有不测,朕可要唯你是问了。” 王太医原本就韩非的专用御医,他跟在韩非身边这么些年,对圣意原本也能揣测出几分的。 现在让韩非凛冽地一瞪,威煞沉沉地交待了一番后,王太医心中立刻便明白了几分。 他恭恭敬敬地敬诺了一声,便向弱不胜衣地卧在塌上的卫芊走去。 王太医认真地替卫芊探了脉,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色,又让宫女嬷嬷替她检查了四肢躯体,这才向韩非躬身行礼,朗声道:“卫妃这次险中求生,虽然因惊吓过度导致小产,所幸未伤及内脏心脉,气血依然旺盛,身体并无大碍。若是细加调养,他日仍可为皇上诞下子嗣。” 韩非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王太医见了韩非的表情,心里一松,心想:还好自己没有揣测错皇上的心意,否则…… 想到这里,王太医不由嗖嗖地飙出了一身的冷汗。 就在这时,韩非轻缓的声音再次响起,“王太医医术高明,卫妃的身体便由你来调养。” 像是安抚,更像是刻意的安排。王太医心中一松,忙高声应诺了。 这时,韩非声音一提,怒气腾腾地大声令道:“传朕口谕,仔细彻查卫妃小产之事,将佟妃禁足春苑,日后再作处置。” “诺!” “皇上,臣妾冤枉呀皇上……” 几乎是韩非话声一落,寑殿外便传来宫中禁卫响亮的应诺声,跟着,佟妃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尖利地响起,尔后却渐行渐远,最终几不可闻了。 一室的肃静中,韩非的声音再次沉沉地响起,“佟相正在为韩国而战,今天的事,务必秘而不宣,一切都等佟相班师回朝再说。此事若有泄漏,你们便集体提头来见朕好了。”韩非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杀意。 这声音,无论是寑殿外候着的众人,还是卫芊宫中的嬷嬷宫女,听了俱是脚下一软,随即宣誓声纷纷而来: “臣等不敢!” “奴等不敢!” …… 韩非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一哼,那语气中的杀意便退了几分。 在众人战战兢兢的等待中,他终于长袍一挥,沉声令道:“退罢。” 王太医一揖之后,匆匆退了出去。 不一会,院子里那细碎的脚步声也越去越远。 韩非回过头来,朝着床塌上心虚地缩成一团的卫芊瞟了一眼。 就算不用看的,卫芊也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在看自己无限之最终恶魔全文阅读。 这种时候,卫芊将脸朝被子里一埋,借以避开他的目光。心里却在哀号:惨了惨了,韩非这厮虽然如自己所愿地替自己又遮掩了过去,只怕接下来他又要开始修理我了。 韩非虽然听不到卫芊心里的哀号,然而在盯了那个总是出其不意地替自己找麻烦的始作俑者者,他第三次伸手揉向自己的额心。 放下揉搓额心的手,韩非盯向卫芊。 不意间看到她那裸露在锦被外面,伤口狰狞的小手,韩非心中一软,随即温柔地命令道:“卫妃流了孩子,身体大亏,又受了惊吓。你们要好生侍候着卫妃,每天为她清理伤口,勤抺伤药,绝对不可以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疤痕。” “是!” “传令御厨,每天为卫妃准备雉鸡汤,让她多加进补。” “是!” 众人齐声应诺了,随即面上神色一松。 原本诚惶诚恐的宫女嬷嬷们,见韩非对卫芊如此体贴入微,终于放下心来。 今天的事,虽然她们一个个都是被卫芊逼着不得已而为,但到底是犯了欺君大罪,所以当韩非说“退下吧”时,她们没有一个敢擅自退离。 因为她们不知道,韩非会如何发落她们。 现在好了,皇上既然不追究卫妃,自然也就不会再追究她们了。 别说是她们这么想,就连跟驼鸟似的,埋在锦被中的卫芊,在听到韩非接二连三的指令后,也不过由轻吁了一口气。心想:看来,自己这是逃过一劫了。 谁知道卫芊才松了口气,韩非嘴唇一扬,声音突然冷厉下来,“另外,太医替卫妃准备好的汤药,你们一定要按时让卫妃服下。” 他一边说,一边目光如炬盯向为些宫女们,语带警告地喝道:“纵使卫妃喝不下,你们也要给朕盯着,让她一定要一点不剩地给朕喝下去。若有阳奉阴违,或是胆敢欺君的,便休要怪朕没有事先警告过你们!” 这下,大家都听懂了。 不仅那些宫女们听懂了,就连卫芊也明白了。 “禀遵皇上诣意。” 在众宫女响亮的回答声中,卫芊的脸,立刻变得比黄莲还要苦了。 她总算是明白了,韩非这厮的奸诈之处,便在于他总是用常人以为对她极好的方式,变相地惩罚她。 让卫芊苦不堪言的是,而且他的惩罚方式,似乎还总是跟吃有关。 例如:从前总是用吃食来惩罚她,现在却是膳食跟药食同时进行了。 一想到自己明明没有病,却要去喝那些苦哈哈的药,卫芊的心都苦透了。 就在卫芊自怨自艾之际,她没有留意到韩非已经长袖一挥,顷刻之间,一室的嬷嬷宫女,便退了个干干净净。 “卫妃前天才与朕行敦伦之礼,今天就怀上了朕的孩子,居然还很不小心地流掉了。卫芊,这么匪夷所思的事落在朕的头上,你说朕是应该感谢苍天对我太厚待了,让我有如有神助般地,这么快便有了子嗣。还是该埋怨老天如此不公,让我这才得来的孩子,即刻间就流产了。” 直到韩非咬着牙,冷冷的声音从她颈侧传来,卫芊才嗖然一惊仙妻。 她大惊失色地想到:难道刚才那些都不足以惩罚自己。韩非这厮,现在是要跟自己算帐了么? 瞬间清醒过来卫芊,连忙垂眸,低头,然后可怜兮兮地说道:“臣妾知道我又犯错了,可是今天的情形实在是情非得已。佟妃今天确实有杀我之心,若不是臣妾机灵,只怕现在已经无法在这里承受皇上的怒气了。” 韩非的眉头皱了皱,抬眸静静地盯视着卫芊,像是要分辨她话中的真实性。 卫芊咬了咬唇,嗖然抬头望向韩非,“佟妃既然对臣妾起了杀意,今次不成,她必然还会再有下次。臣妾今天虽然侥幸逃过了一劫,但是却难保下次不再落入她的手里。臣妾向来便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更不愿意将我的命捏在别人的手里。佟妃对我不仁,便不能怪我对她不义!臣妾就是这样一个心胸狭窄,有仇必报的狠辣妇人。” 说到这里,她用湿意隐隐的双目瞥了韩非一眼,不无幽怨地接着说道:“皇上说给我一个战场,然而却又跟臣妾撇得干干净净的。皇上不愿意让臣妾依仗,定要逼着臣妾孤军奋战,臣妾知道皇上有皇上的难处,但是臣妾是人,也畏死,被逼得急了,也会不择手段的。” 抬手狠狠地擦去眼中的湿意,卫芊昂着头望向韩非,直接而干脆地说道:“虽然臣妾又犯下了大错,但皇上仔细想一想,这事于你并无坏处。这次佟相被皇上逼着出兵攻梁,皇上还逼着他非得立下战功不可,三代元勋,再加上显赫的战功,皇上若是在这时候不能从他手中拿回兵权,以后就更不能了。所以,佟妃这事不仅对皇上没有坏处,相反还大有益处。” 卫芊的声音虽然隐隐有着颤音,但是却坦然,而且还颇有点理直气壮的意味。 就在她再次抬手揩向眼中的湿意时,她那遍布伤口的手,被韩非轻轻地托住了。 “你这个女人!唉……” 随着他颇为无力地一声轻叹,下一刻,卫芊被拥入他温热的怀抱。 卫芊立刻将头埋入他的胸前,嘴角却悄然上扬了起来。 这时的她,眼中哪里还有半分哀怨之色。 这个男人,给了她一个战场居然还妄想置身事外,才没那么容易呢?! 前一世,她总是被别人算计、利用。 今生,她卫芊也要学着算计利用别人,自己才可以活得长久。 感觉到怀中这个女人的放松,韩非的心,突然变得柔软无比。 韩非不是不知道,自己怀中这个女人狡计百出。他也不是不明白,这个女人,最擅长的便是用哀兵之策。 可是当她用泛着湿意的目光,静静地瞥向韩非时,他却仍忍不住心软。 当她一再在他的面前展示她手上那些伤口时,韩非仍然会忍不住心痛。 所以,明明知道她慧而狡黠,明明知道她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对他一再利用,但是韩非还是不自禁地,任由她予取予求。任由她在暗里沾沾自喜…… 缓缓将偎在他怀中的卫芊推开些许,望着忙不迭地收敛着脸上神色的她,韩非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浑沉起来。 就在他向前一倾,低头将温热的唇覆上卫芊的樱唇那一瞬间,刚刚才悄悄地松了口气的她不由惊呼道:“皇上,臣妾刚刚才小产,尚需要静养……” .. ------------ 臣妾有功(功二) 韩非的命令,自然没有人敢随意违背。 于是,卫芊开始吃了撑着,撑了再吃的日子。 这些得了韩非命令的嬷嬷跟宫女们,每天不折不扣地执行着韩非的命令。 她们每天虎视眈眈地盯着卫芊,非要她将那些滋补的汤汤水水喝得一滴不剩了,才敢放心地离去。 自此以后,每天挺着一个被灌得滚圆的肚子,却只能留在寑殿内静养的卫芊,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划地为牢,什么叫自作自受橼。 休息了足足有一个多月,已经被养得珠圆玉润的卫芊,才结束了这种让她为之惊悚的休养。 若说在卫芊休养的这段时间里,唯一让她略感欣慰的事,便是碍于她“小产”之后要好好休养,韩非从那一夜出于“安抚”的需要,在她的寑殿中过了一夜,后来便再没有与她同过床。 堪堪才“小产”过的卫芊,自然是不宜再赐喝息子汤了闼。 一直忐忑难安的卫芊,直到癸水如期而至,才松了口气,放下那压在心中的大石大保安。 当卫芊不无欢喜地踏出寒苑时,无论是来往的宫女,或是宫中的禁卫,见了她无不呼吸一窒,连眼珠也转不开来。 以前的卫纤,虽然也明眸善睐,颇有风华。但是那时她毕竟不曾完全长开,所以身形显得有点过于纤瘦,再加上初来韩国时沿途奔波,又兼有些水土不服,所以面色也要枯黄一点。 经过这段时间这么一补,又休养得当,她整个人白嫩得像是可以掐出水来一样。 再加上身姿婀娜,丰乳肥臀的卫芊,恍然如换了个人似的,整个艳丽逼人,简直风华绝代。 休养了这么久,卫芊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急切地盼望见到韩非。 因为她实在是过怕了这种吃了撑,撑了再吃,无所事事的日子。 在这深宫内苑,有些事情可以做,日子要容易打发很多。 最近也不知道韩非在忙什么,这一个多月来,他并没有去看过卫芊。倒是他身边的执事公公,说是奉他的旨意,送了几次百年老参跟罕见的玩物过来,又问了一下卫芊的近况,便回去复命了。 对于韩非这突如其来的疏远,卫芊完全不以为意。 毕竟,就她了解的韩非,是个睥睨天下,又不好色的英明君主。女人跟天下,在他眼里完全没有可比性。 卫芊出事之前,韩非已经决定让佟相与贤王出征灭梁了。事隔如今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像梁国那样的小国,必定是无法与韩国这样强大的国家相持太久。 前一世的这个时候,卫芊虽然还没有来到韩非身边,但是她却也知道,与段国相邻居的梁国,在一月多的时间内便被韩国灭掉了。 正是因为韩国相继灭掉了与段国相邻的梁国与白国,让段国完全处于孤立之下了,这才让嗖然惊醒过来的段王害怕了。 最先洞悉先机的段墨,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将卫芊当成棋子,送入韩国的。 前面的大殿中传来宏亮的交谈声,让原本一路走,一路沉思在自己思绪中的卫芊嗖然惊醒过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已经来到了韩非的议事殿外。 那候在殿门外的执事公公,远远看到卫芊,便急忙走入殿内向韩非报备。 谁知道当他兴匆匆地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卫芊刚刚转身,准备原路返回了。 刚刚从大殿内出来的太监忙不迭地唤住卫芊,高声说道:“娘娘!卫妃娘娘。皇上请你入殿!” 卫芊原本听到韩非在跟大臣们议事,正准备离去,突然听到那执事公公的招呼,便露齿一笑,轻声说了声:“有劳公公了。” 那太监连连摆手,只说:“娘娘无须对奴才这么客气。”便引着卫芊从侧门进入殿中。 议事殿中,韩非正与一文一武两个大臣,在高声谈论着什么。 当腰背挺得笔直,乌黑的秀发披垂在肩膀上,额头的玉佩时不时地摇晃着的卫芊碎步走近时,原先正专注听大臣说话的韩非无意间扭头看到,嗖然双眸中光芒一闪,随即眼中便蕴上了淡淡的笑意。 那位声音高亢的武将仍在朗声说道:“梁王已经签下降书,其人正在佟相的押送下,连同梁国的天子玺,不日便可抵达京城了重生之郡主威武最新章节。贤王目前仍驻守在梁国,进行肃清整顿,静候皇上旨意再返……” 说到这里,那武将突然便顿住了。 他双眼直直地瞪视着那个堪堪在韩非身后坐下来的绝代佳人,突然从嘴里崩出一句与之完全不相干的话来,“卫妃!” 原本洗耳恭听的文臣,被那武将这天外飞仙似的一声“卫妃”惊住了,忍不住也抬头看来。 这一看,他也明显地一怔。 他没有想到,这个卫妃小产之后,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未见,便恍若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似的,直灼得人的眼睛都睁不开来。 这时,卫芊已经在韩非的身后坐定了。 见到那文武二将俱讶异地瞪着自己看,她先是狐疑地望了一眼扬声招呼自己的武将,这一看,她便认了出来,这个武将正是那个与她在段国时就相识的万将军,便冲他微策颔首,算是见礼了。 卫芊这一笑,极自然,极轻松,极灿烂。 她像一个天生的上位者一样,坐在韩非那个天生的上位者身旁时,那种自然而然的光彩,如同上天的杰作一样,让人觉得异常的赏心悦目。 那文臣已经率先从失态中回过神来,可那武将仍是呆呆怔怔的,完全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韩非眉头一皱,不悦地轻咳了一声。 那武将一惊,忙不迭地收回目光,将头垂了下去。到了这时候,他浑然不记得刚才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好在韩非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已经无须听他继续说下去了。 他目光一转,又看上那个文臣,俊脸微沉地问道:“这次灭梁,佟相攻不可没。现在他手上的兵力虽然已不足为朕所惧,但三代元勋的盛名却更要胜过以前,对此,孟公有什么高见?” 卫芊在韩非身后安静地听着。至此,她完全清楚了,眼前这两个人,一文一武,可谓都是韩非的心腹之臣。 他们现在商议的,也正是佟相回京之后,如何处置他的问题。 这样机密的大事,韩非却允许她进来旁听,显然,他是采纳了上次她跟他提过的意见,便是要借由佟妃的事,来制约佟相。 到了这时候,卫芊完全有理由相信,韩非这一个多月来必定也没有闲着。 他必定是在佟相出征之时,对他的部属心腹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肃清,也唯有这样,佟相就算持功而返,也是孤掌难鸣。 果然,孟公凝神略为思考之后,谨慎地说道:“皇上,佟相虽然功高盖主,可是他的孙女佟妃,却犯下了灭族之罪。就算皇上仁厚,免他死罪,但功过两抵之后,最多也只能容他解甲归田,安逸地渡过晚年,再要留他在朝中为相,已经十分不妥了。” 孟公这番话,显然极合韩非的心意。 在听了孟公这番话后,他惯常冷厉的表情也缓和了一来。 便是他仍然缓缓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话虽如此,但是佟相为三代元勋,先帝生前又曾托孤于他,现在本王才亲政不过两年,在他刚刚立下这盖世功勋之后便夺他爵位,让他解甲归田,此举虽然合理,但是却难免有些不合情,只怕难以让世人信服。” 韩非的意思很明显了,虽然他也觉得这是个收拾佟相的好机会。但是,这件事若是由他亲自出面,就算这样做是有道理的,但是也会有人指责他不讲情面黑道总裁的经纪人妻全文阅读。 世人过多的猜疑之后,必定会影响他的声誉。 这对于才亲政两年的段非,无疑是极为不利的。 “若是臣妾坚持要向佟妃问罪呢?” 大殿中,卫芊清脆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一时间引得殿中的三个男人都向她看来。 在韩非等人的打量中,卫芊款款起身,她缓缓来到韩非的榻前盈盈跪倒,低着头,轻软却坚定地说道:“臣妾为了皇上,不远千里来到韩国,无依无靠,无欲无求,只愿与皇上相伴到老。可是,佟妃却仗着自己是三代元勋之后,骄蛮善妒,妄想独霸后宫。” 在韩非双目灼灼地盯视下,卫芊接着侃侃而谈道:“她可以欺侮臣妾无依无靠,但是,若是连皇上的子嗣也不放过,也要加以毒害,那便是鬼神都不能容的灭族之罪了!皇上若要包庇佟妃的所为,那便是对鬼神不敬!对天下人不敬!这次皇上如果姑息纵容,以后只怕会有无数的皇嗣龙子会死于佟妃之手!臣妾就算身处这异国他乡势单力薄,却也要誓死追究佟妃的灭族之罪,誓不退让!” “好!好一个对鬼神不敬!对天下人不敬!” 大喝声中,韩非的大掌,有力地拍在几上。 卫芊这话说得太好了! 她不仅是说得好,这主意更是绝妙。 身为当事的受害人,再也没有人比她出面更合适的了。 这时世虽然不看重女人,但是却极重视子嗣。 女人生无所出,已经足以被男人休弃掉了,何况还是毒害男人的子嗣,绝男人的后代,那就更不能被世人所能容忍了。 再说了,韩非还是这韩国的皇帝,他的子嗣不仅担负着传宗接代的任务,还担负着传承一个国家的重任。 这样的人,他的子嗣还没出世便被毒害了,若是由他出面处置佟妃,或是追究佟相的责任,世人第一反应便是佟相功高盖主,韩非嫉妒了。 若是,韩非不愿追究,可是身为当事人的卫芊不依不饶,非要讨个说法,事情若闹开了去,便是韩非不处置佟相一族,他也只能自行求去了。 刚才那席话,与其说是卫芊说给韩非听的,还不如说是她即将说给天下人听的。 韩非本来就是一点就透的人。 他刚才允许卫芊入殿,其实也是在向他的谋臣示意,暗示他可以从这方面入手,但是他没有想到卫芊会自告奋勇地站了来。 而且以她的立场抛出来的这番说辞,不仅毫无纰漏,而且还可以让韩非在处理这件事上,不仅不受半点牵连,还会为他的形像加分。 一个为了臣子,连自己的孩子没有了都不计较的君上,无疑是受世人所称道的。 与韩非沉敛的神色不同,孟公在听了卫芊一席话后,如释重负地大笑道:“卫妃所言极事,子嗣乃关系到国之大体,此事即便皇上不追究,孟公我便第一个不会答应,我韩国的无数忠臣良将,也必定会不答应!” 大笑声中,孟公径自起身,向韩非双手一揖,在他的示意中自顾步出了大殿。 万将军虽然是尚武之人,但心思却粗中有细。这人,莽撞起来,比谁都莽撞。但是精明起来,却又恁地精明。 他一见孟公告辞了,便也双手一揖,告退了出去万事如易最新章节。 大殿里,只剩下卫芊与韩非了。 一片安静中,韩非慢慢地低下头,朝着安静地跪伏在他榻几前的卫芊瞟了一眼后,他笑了。 少顷,他的声音淡淡地传来,“卫芊,你可知道,不出一天,你刚才所说的话,便会传遍韩国。” 卫芊一怔,她没有想到韩非会直呼她的名字。 也不过是一时的失神,不过转瞬,卫芊便轻声而淡然地应道:“臣妾知道。” “你可知道,一旦你这番话宣扬出去之后,你要面对怎样的惊涛骇浪么?” 韩非的声音轻轻的,似乎隐含着担心。 卫芊再次清脆地回道:“到时流言滔滔,必定会直指臣妾带孕入宫,是不贞不洁之妇……” 顿了顿,咬了咬唇,她又无比清醒地指出道:“或许,臣妾还会有杀身之祸。” 韩非的眸子突然一缩。 她知道! 这个女人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她接下来要承受的,不仅仅是流言的攻击,更严重的是,她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这时世,虽然民风开放,但是像卫芊这样出自百年士族的卫氏嫡女,做出带孕入宫的事,还是十分为当世的公卿士族所不齿的。 即便有些公卿士族中有出过类似的事情,人家也大多是秘而不宣,而不会像卫芊这样大肆张扬出去。毕竟这种事,虽然于法无损,但是对一个女人的清誉却是大有影响的。卫芊这样的举动,会被世人视她为轻浮的女人。 然而这些都还是小事,反正像卫芊这样的女人,除了韩非,她也不可能像一般的庶民女子一样再嫁,所以世人说她是好是坏,她压根就不在乎。 更严重的是,如果她坚持要追究佟妃的灭族之罪,必然会惹怒佟相。这样的彻骨之恨,佟相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这种恨,会像附骨之蛆一样,只怕会让佟相不顾一切要也毁掉她的。 这时刻,他深如子夜的双眸中,闪动着各种情绪,无数的思量。 最终,他也只是轻声问了一句:“怕吗?” 卫芊抬头直视着韩非,她璨然一笑,“有皇上在,臣妾不怕。” 韩非的身躯微不可见地轻晃了一下。 他深而沉的双眼静静地盯着卫芊,突然身子一探,右手一扬,轻抚上她的脸颊。 神色复杂地望了卫芊片刻,韩非突然懒懒的向榻上一倚,勾唇一笑道:“卫芊,你不愧是我的女人!等到此事一了,我会记你一功。” 我?他居然在她的面前以“我”自称! 这个男人,他竟然将自己提在了与他同一高度,以一种平等的语气跟她说话。 卫芊笑了。 浅笑盈盈的她,声音朗朗地说道:“皇上要记住今天对臣妾说过的话,这件事结束之后,皇上不要忘记了,臣妾有功!” .. ------------ 动动情了(一) 韩非的薄唇不自觉地抿成了一条线。 他沉沉地盯了卫芊一眼,这才意味不明地一笑,“放心,朕是不会忘记爱妃的功劳的。” 时间飞逝。 一切像卫芊预料的那样。 佟相还未回朝,佟妃横行后宫,谋害皇上子嗣至卫妃小产的事,便已经传得纷纷扬扬了橼。 朝中以准夫(执掌司法的官员)孟柧,与佟相的门生司寇(主管刑法的官吏)桐辛,明显形成了两股势力。 其中以准夫孟柧为首的一些公卿大臣,强烈支持卫芊要严惩佟妃,并罪及全家的请求。 而佟相门生,身为司寇的桐辛,则一再强调佟相三代元勋,及此次灭梁的赫赫战功,认为应该从轻发落宕。 朝堂之中虽然吵得热闹,然而整件事情中最具权威的韩非,却罕见地保持着沉默。 表面上,韩非的沉默代表着他不欲追究的立场。 然而他越是这样,无论是朝中还是百姓中,关于韩王重情,感恩佟相三代元勋,又有盖世之功,所以对佟妃荼害自己子嗣的事不欲追究的传言便更盛了。 随之而来的,陆陆续续又有几桩佟相欺上瞒下,私吞国库,募私军,意欲谋反的事渐渐被披露了出来。 一时间,关于佟相自持功高,不将韩王放在眼里,纵容其孙女横行后宫。她自己入宫数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还荼害宫中其他嫔妃所怀的子嗣,意欲让皇上绝后,种种不利于他们的言论便横空出世,滔滔而来…… 在这个重子嗣的时世,一个国家的君主,他的子嗣关乎一个国家传承的根本人心如花。佟妃仗着有佟相撑腰,因妒生恨,谋害皇上的子嗣,已经是灭族之罪了。 可是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查出了佟相募私军的事,那更是逆谋,应该灭九族的大罪。 这两桩无论是谁,哪怕只摊上一桩,也是非死不可的。 可是就算这样了,韩非仍然保持着沉默。 除了将佟妃禁闭在她自己的春苑,他既没有派兵围困佟相的府第,也没对外有一句指责佟相的言论。 便是对他曾经的恩师佟太傅,还是一如从前一般以礼相待。 只是,他越是这样,无论是朝堂还是在百姓间,针对佟相不利的言论便越多,最终渐渐淹没了那些原本支持佟相的声音。 最后,俨然形成了举国声讨之势。 早已接到消息的佟相,是在不无忐忑的心情中回到韩城的。 让他意外的是,韩非居然率领大臣,亲自相迎于城门之外。 当佟相在众人的惊愕声中,看到那个高大轩昂的身影出现在城门口时,不由也怔住了。 这实在是跟他想像中的相差甚远! 远远地,望着在极致的威严跟极致的优雅中,像豹子一样向自己缓缓走来的韩非,佟相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个集尊贵与威仪于一身青年,不再是那个他可以掌控的少年天子。 望着他渐渐逼近,那巍然如山的身形,那雕塑般的五官,以及他携着沉沉烕压而来的,天生的凛然霸气。 这一刻,佟相心里突然衍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敬畏。 韩非大步走近佟相,那双子夜般的双眸,虽然一如从前,但是他的目光一眼望去,无论是佟相还是他身后的将士,都自然而然地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原本还自持功高盖主,准备回朝便与韩非决裂的佟相,他没有想到,韩非对他仍会一如从前。 他更没有想到,这次前来迎接他的,不是他的心腹部下,而是韩非。 在收到消息那一刻起,佟相曾经想过无数个对付韩非的计划。然而,他任何计划的前提,都是君臣反目在先。 显然,韩非现在的做法,已经超出佟相的计划之外了。 这种时候,佟相若是想先下手为强,或是用出其不意之策,都会是逆反灭九族的大罪。 先不说他尚有家人跟族人在韩非手中,便是他的家人跟族人没有受制于韩非,现在的状况,佟相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一举成功。 当韩非与佟相,君唱臣和地携手而返时,其实他心中各自都很明白,君臣之战,现在才正始开始。 宴会是在韩王宫中最大的宫殿中举行。 这个宴会,说是为佟相准备的庆功宴。 但是,随着卫芊身边突然换了四个她完全陌生的宫女,她立即便明白了,今夜这一宴,无论是韩非还是佟相,对他们而言都事关成败。 她更清楚,今夜这一宴,自己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韩非要借她之口来除掉佟相,或是逼得他交出手中的实权。而佟相,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或许便是让自己闭嘴。 毕竟,这件事是因她而起超级星际战士。 如果不是她坚持要追究,韩非是铁定不会主动出面的。 那么对佟相而言,让她无法开口,将是对他最有利,也是最有效的。 穿着那四个手指节粗大的宫女,卫芊若有所思地想道:或许这才是韩非突然给她换人的原因。 因为如果佟相都想得到的事,韩非不可能想不到。 卫芊重重的闭了一下眼,她知道,无论如何,现在已不容她有半分的退缩。 她安静地任由着众人给她打扮。 应卫芊的要求,宫女们没有给她盛装打扮。 简单的常服素袍,粉白黛黑,乌黑的齐腰长发随着走动,在她微微翘起的臀部轻轻摇晃。除了腰间的玉佩,交错生辉,叮当作响之外,卫芊身上再无多余之物。 当卫芊在众人的陪侍下,袅袅亭亭出现在大殿的门口,向坐在主榻上的韩非走去时,大殿中突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扭头向她望来。 在场的权贵们都已知道,卫妃执意要追究佟妃的灭族之罪,而今天这一宴,却是专门为佟相准备。 所有的人都在看,卫芊会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佟相。 在众人的打量中,卫芊目光平静的看着前方。她墨眼如秋水长空,步伐从容地走向韩非,像似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众人的打量。 大殿中有细碎的私语声传来。 卫芊就算不用回头,也可以感受到,人群中偶尔有毫不掩饰的敌意,直瞪瞪地向她射来。在全场的注目中,私语声中,卫芊一步一步地,走得十分的坚定。 远远地,她对上了韩非定定望来的目光。两人四目交流,彼此心意相通。 低眉敛去韩非沉沉而来的目视,卫芊知道,坐在韩非左侧下首的佟相也在看着她,现在,她每走向前去一分,那危险便要多一分。 在来之前,卫芊便暗暗打定了主意。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准备一入殿便直斥佟妃之罪,坚持要韩非为她作主。 所以她这一入殿,便没有像往常那样,朝自己的榻几走去,她而是直接地迎向韩非。 原本便定定地望着卫芊的韩非目中光芒一闪,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即,他的目中露出一抹赞赏的神色来。 坐在韩非左首的佟相,他先是不解,不过少顷他便顿悟过来。 他望着卫芊,目中飞快地闪过一抹阴狠之色。然后,他像是不经意一般,将目光调向右方,斜斜地一扫而过。 主榻右方的第四排榻几上,一人中年士人模样的人站了起来。 这个人虽然作士人打扮,然而一身士人的衣服,却仍然难掩他一身暴张的肌肉。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卫芊身上,原本是极容易引起别人侧目的。 因为那一身衣服,穿在这个人身上,跟他的气质实在是太不搭了。 然而今天,卫芊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参宴的人心里都很清楚,所以不自觉地,大家便将注意力全集中在她的身上,而顾不上关注其他的人跟事了网游之超级记者全文阅读。 那个士人打扮的人动作极为迅速,他像是随意地,以众人无从察觉的速度,快步走到第一排。 然后,在电光火石之间,他越过了坐在第一排的贵人们,“嗖”地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柄直兵,纵身一跃扑向卫芊,嘴里暴喝道:“妖妃,快来受死。” 卫芊的身后虽然有四位宫女护着,但是这个人的行动太过迅速,再加上那四位宫女原本便是背对着那人的,一时不防,竟然让他直接闯过最后面的两位宫女,挥着直兵,直接扑向卫芊。 离卫芊最近的一位宫女,虽然反应了过来,但那人的气势汹汹,又蛮力无穷,她无奈之下,只好用血肉之躯挡在卫芊后背。 随着利器入肉的闷响,那宫女只来及喊出一声“抓刺客”后,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时间,大殿中乱成一团。 无数宫中禁卫涌向韩非,但是原本坐在主榻上一直关注着卫芊的韩非,第一反应却是从主榻上冲了下来,迎向卫芊。 那士人一击得手,挥着直兵对着卫芊的后背要害之处,再次挥去。 一直还算镇静的韩非,突然脸色大变! 他暴喝一声,十指骤伸,一把将卫芊拖入怀中,然后身子一转,与她掉了个方向。 这一侧一档之间,卫芊已经被他严严实实地捂在怀里。 那士人一惊,先是一滞,随即目中嗖然升起一股暴戾之色,再次毫不迟疑地将手中的直兵,直直地一送,刺入了韩非的体内。 韩非的身体一僵,原本在他怀中大惊失色的卫芊心中却是一沉。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韩非。 这一看,却见韩非子夜般的双眸中浮现出一抹痛楚之色。随即,他的目中涌现出的,是一股嗖然而至的戾气和沉怒。 这时,韩非的贴身死卫跟宫中禁卫已经相继而至。 他们迅速地将韩非跟卫芊围在了人群的正中心。 惊惶中的卫芊发现,韩非不经意间已将身体的重量,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努力地用她纤细的肩膀支撑着韩非的同时,卫芊的双眼在他身上急促地找寻他是否有受伤之处。 “活擒刺客!暗中监视佟相,只要他有丝毫的反常之处,杀无赫!” 头顶,韩非戾气十足的声音,带着浓郁的杀意,沉沉地,低低地说来。 随着他小小声,又杀气腾腾的一声令下,除了他身边的死卫,其余的人迅速分布了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卫芊却嗖地,将双眼睁大到了极限! 她原本急切地在韩非身上摸索着双手骤然停了下来。 直过了片刻,她才颤抖着,将沾着他温热的血液的手,缓缓抬了起来,凑到胸前。 只一眼,卫芊的心脏便像是停止了跳动! 她慢慢地抬起氲氤着湿意的双眼,望着那个正一脸肃杀地关注着殿中情形的男人,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 正紧张地关注着殿中情形的韩非,此时此刻,像是浑然没有察觉到身体带来的痛疼,也没发现卫芊正双目黑得瘆人地望着他穿越之重走青春路。 这一刻,卫芊的目中有震惊,有感动,还隐隐有些心疼之外的情绪…… 蓦地,失神中的卫芊,被一阵突兀而嚣张的大笑声惊醒。 发出大笑的,赫然是那个已经被众禁卫用剑四面指住的的刺客。 他发出的笑声响亮之极,震耳欲聋! 原本便空旷的大殿里,突然变得分外的安静了。 那些原本参宴的贵人们,早在激战之初,为了避免有刺客混淆在其中,便被禁卫们驱赶着离开了大殿。 被留下来的,只有少数的朝臣。 这其中,当然包括佟相。 那刺客直笑到喘不过气来,才在低喘数声后低下头来,目光阴森地看向卫芊。 盯着盯着,他突然冲韩非一跪,瞪视着卫芊恨恨地说道:“皇上,在下今天冒死刺杀妖妃不是受他人指使,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在下深知佟相是我国之栋梁,然而这样一个不贞不洁的妇人,为了一己私利却不惜要残害忠良。臣身为韩人,食君之禄,应忠君之事,为了我大韩江山,宁愿要背这不忠不义之名,也要杀了妖妃,弘扬我韩国正气!” “杀妖妃!” 韩非重重一喝,挥手让身前的死士散开,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他的衣袍已经被鲜血染透了。 “皇上!” 殿中的人发出一声惊呼。 他抬眼杀气沉沉地盯着那刺客,随即目光一转,扫向佟相,厉喝道:“阁下只是想杀妖妃么?怎么朕以为,杀朕才是你的本意呀!”那刺客张了张嘴,最终却是一哑。 “佟妃因妒生恨,害我子嗣,朕念在佟相三代元勋,又有辅政之功,本来并无追究的意思。朝中诸臣,连番上奏佟相私吞国库,募私军,行谋逆之事,朕虽然知道这些事不是空穴来风,但仍然一手替老相国摭压了下来,却不知阁下这残害忠良的话是从何说起的!又是要为谁出的头,借诛妖妃之名,行刺杀本王的逆谋之事!” 韩非掷地作有声地说到这里,一时间,不仅那刺客哑了,就连佟相也脚下一软,跪了下去。 到了现在,佟相清楚自己已经再无转机了。 想来想去,他深深懊悔自己未沉住气。 原想着只要将卫芊这个女人杀了,一是敲山震虎,警告一下韩非他还宝刀未老。 二是想先下手为强,卫芊毕竟只是个妃子,而且她没有身份背景,还是个不贞不洁的妇人。 只要刺杀她的人坚持是为了为了大韩的江山,杀妖妃弘扬正气,这样的妇人,杀了也就杀了。 少了卫芊这个当事人的坚持,韩非再是气怒,却也不好因为一个妇人的事跟自己反脸,最多把那个刺杀她的人处死也就是了。 可是他忽略了,韩非心机之深,远在他之上。 由始至终,他还没有在任何一件不利于他的事上,发表过任何言论。现在这个刺客突然跳出来说了这许多,反而在世人面前有了此地无银的嫌疑。 .. ------------ 动情了(二情) 而且他千不该万不该刺了韩非一剑,这样以来,便是他再百般抵赖,也难逃谋逆之罪了。 韩非,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巨大的陷井,逞论他是进是退,让他都难逃被流放或是处死的命运。 自知此事再无回旋的余地,佟相颓然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地哭喊了一声:“皇上!老臣……” “一人做事一人当!” 不等佟相说完,那士人又一声暴喝道:“某今天犯下弑君之罪,甘愿以身正法,与他人无干!檑” 暴喝声中,那士人运气在掌,狠狠向自己的天灵盖劈去。 那些宫中禁卫来不及防备,这人已经鲜血四溅,脑浆横飞! 随着“呯”的一声巨响,那士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鼎。 原本用力支持着韩非的卫芊,见了这样的场面忍不住脚下一软,如果不是韩非用他那铁臂紧紧地搂着卫芊的细腰,这会儿,她已经滑落在地上了。 只是韩非这一用力,显然牵动了伤口,这种痛让他的身体又明显地一僵。 卫芊这才记起,这个男人负重伤在身,自己不能再成为他的负担。 一想到这里,卫芊又软手软脚地让自己站直了,她尽量不去看大殿中那士人的尸体,而是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韩非身上。 “皇上,此逆贼虽然口口声声说这些事都是他个人所为,但老臣以为,佟相对此事绝对难逃干系。” “臣也以为如此!佟相募私军,且人数之众难以想像,如果他没有逆反之心,又何必藏头露尾地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皇上,臣赞同上卿所言。今天这事也太过凑巧了。佟相一回来,便发生了这样的弑君之事,臣以为佟相难辞其咎!” “佟妃谋害皇上子嗣,已经是灭族之罪了庶女华冠路最新章节。今天佟相更犯下了逆反之罪,臣以为,数罪同罚,应将佟氏一族处以极刑,以正天地之气。” …… 到了这种时候,佟相俨然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墙倒众人推,一向位高权重而不可一世的佟相,现在软倒在殿中,他匍匐在韩非脚下,只能老泪纵横地哭道:“皇上,老臣自知罪不可恕。但请皇上看在老臣三朝为政,中心辅主的份上,免除老臣的灭族之罪,赐老臣一个完尸。” 韩非的头昂得高高的,他冷冷地俯视着跪在殿中的佟相,薄唇抿成了一线。 眉宇的他深锁,如子夜般的双眸中,在戾气过后只仍沉怒。 良久,他终于转开深深锁着佟相的眸子,威压沉沉地令道:“传朕口谕:右相佟宽,私吞国库,募私军,行逆反之罪,并纵容其孙女佟妃仗势欺人,横行后宫,并谋害皇室子嗣,其罪当灭九族。然,孤念及佟宽为三代元勋,助辅君有功,灭梁有攻,故免其灭族之罪,免其死罪,将佟氏一支流放至琉璃球外,永世不得回京!” 这样的处置,已经比起佟相预知的要好很多了。 一时间,佟相大哭着连声谢恩。 在他痛哭流涕中,韩非又冷冷地补充道:“将佟妃驱逐出宫,与其家人一并流放。” 说到这里,韩非一挥手,宫中禁卫一涌而上,拖着佟向大步离开了大殿。 直到这时,支撑了许久的韩非,才身子一晃,整个躯体便向卫芊怀中倒去。 “皇上!” 随着卫芊一声惊呼,一时间,大殿之中慌成了一团。 寑殿中。 韩非的伤口已经被太医处理过了,裹上了厚厚的白帛。 因为皇上需要静养,整个寑殿中除了坚持要留下来的卫芊,宫女全部退在殿外候命。 因韩非的伤在右侧背胁部,所以太医交待在他的背心处也垫了两块软枕,让得他的身子侧躺着睡。 太医给他上了伤药之后,又让他喝了些药,此后他便一直处于沉睡的状态。 可是,几经过了几个时辰了,他仍然安睡不醒。 卫芊第五次怯怯地将手伸入他的鼻子低下,探视他的鼻息。 所幸,韩非的呼吸很平稳。 熟睡中的他,或许是因为佟相的事已经解决,搬开了一直压在他心头的大石,所以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是舒展的。 卫芊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韩非。 她这才发现,这个男人这一刻,像个孩子一样,眉眼舒展,表情恬静,偶尔撇嘴拧眉,也是十足的可爱。 望着与清醒时迥然不同的韩非,卫芊的鼻子又开始犯酸,眼睛也变得干干涩涩的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前一世的记忆太过深刻,卫芊心里眼里的韩非,是个睥睨天下的轻笑一侯。 他冷酷、睿智、掠夺成性。 对敌人,从来便不会手软争霸天下最新章节。对背叛他的人,更是狠绝得不带丝毫的感情。 搜遍两世的记忆,卫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韩非。 她没有想到,他会以血肉之躯,去替她挡那突然而至的直兵。 他是韩王呀! 就算遇到危险,他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在他的面前,替他挡剑,卫芊也一点都不会意外。 可是,让卫芊直到现在也难以置信的是,韩非他竟然会将她搂在怀中,自己生生受了那一击。 轮回两世,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这样珍而重之地呵护她。从来,她都是被选择牺牲的那一个。 无论是卫芊的亲生父亲,还是她曾经爱入骨血的段墨。 为了他们自身的利益,或是往大的说,为了国家的利益,没有人会顾及到她这个有血有肉的人。 在世人眼里,从来都是利益至上,她是可以毫不犹豫地被选择牺牲的。 平生第一次,被人这么珍而重之地搂在怀里,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 而这个人还是九五之尊的皇上,这样一个视天下为无物的天下霸主,这样一个高贵得她只能仰视的君王,居然愿意用他命,换如此低贱的自己一条活路…… 这一刻,卫芊荒芜了两世的心,瞬间变柔软了。 她静静地盯着韩非的侧面。 望着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得如珠如玉的俊颜,卫芊缓缓闭上双眸,露出一个飘渺的笑容。 韩非刚一醒来,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卫芊白瓷般的面上,漾着一抺轻笑。 那笑容极淡,仿佛在下一秒,便会凭空化去,不再可见。 然而,她明明是笑着,明明是愉悦的,欢喜的,可是她的脸上仍有泪水从紧闭的双目中,不断地涌出来。 从他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晶莹的泪水从她的脸上蜿蜒而下,一滴,一滴地浸入他身前的锦被之中…… “卫妃?” 韩非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跟暗哑。 卫芊像是一惊,嗖然抬头看向他,随即她的面上掠过一丝狂喜。 她犹豫地,缓慢地,像是怕惊醒这个转瞬即逝的美梦一般,小心地抬手抚上韩非的面颊。 直到贴上他温热的皮肤,直到她感受到他肌里下细致的呼吸,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抬起珠光盈盈的双眸,她忽尔一笑,轻轻说道:“感谢苍天鬼神相佑,皇上无碍了。” 韩非一挑眉,转瞬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她竟然在为自己担心! 抬手将卫芊的小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韩非轻轻地摩挲着。 他一下一下地摩挲,动作越来越温柔。 半晌后,他低低的,磁性的声音在若大的寑殿中缓缓响起,“本王自然有鬼神相佑,你无须担心成这样。” 卫芊凝神望着韩非,久久,久久,终于发出一声轻叹。 缓缓葡在他的怀里,卫芊幽幽地说道:“卫芊的心里,一直很苦重生之符气冲天。那种苦是从内心深处,漫延到四肢百胲。那种苦,除了自己,还无人能解。” 韩非温柔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长发,静静地聆听着。 轻轻吸了吸鼻子,卫芊接着说道:“卫芊曾经发过誓,我这一生必定要为自己而活。我这一生,一定不要再为任何一个男人动情动心,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你。” 韩非的身体一僵,胸口一堵! 卫芊虽然没说出来这个他是谁,但韩非却知道,她所指的,自然是段太子段墨了。 感受到韩非的僵硬,卫芊自他怀里抬头对他一笑,皱了皱眉,不无苦恼地说道:“可是现在怎么办?臣妾对皇上动心了,也动情了,不知道苍天会不会怪臣妾为人反复,到时夺走臣妾的幸福,那可如何是好?” 明明像是十分担心的人,声音中却有着难以掩饰的雀跃。 一片安静中,卫芊只能听到身后韩非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那原本紧贴着她躯体,也突然变得灼热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乎是突然的,韩非哧地一笑。 他这笑声,很欢快,也很响亮。 在卫芊的诧异中,韩非在她身后晒道:“没想到非要我为你受了这一剑,才能换来你这个心肠冷硬的女人几分真心呀!” 卫芊没有出声,她只是将自己更紧,更深地埋入他的怀中。 韩非搂在她腰上的手,不经意间,加重了力道。 卫芊揩去眼中的湿意,悄悄地睁开眼来,瞟向韩非的侧面。 这一看,她便是一怔。 因为韩非的脸上正微微泛着红晕,他原本粗重的呼吸,似乎已经转为令人心跳的喘息。 就在卫芊将身子转向他的瞬间,韩非的大手,已经不客气地攀上了她饱满的胸部。 卫芊一惊,急忙压着他那颇不老实的魔掌,压着声音又急又慌地说道:“皇上有伤,不宜行敦伦之事。” 果然,她话音刚落,原本猴急火急的韩非便眉头一皱,发出一声闷哼来。 “皇上……” “别动!” 随着卫芊一声惊呼,韩非压抑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少顷,寑殿中原本急促的喘息声渐渐转为平静。 韩非的伤势恢复很快。 在他受伤这段日子,卫芊对他的感情也在逐渐升温。 卫芊曾经是一个,一旦爱上,便是全部的女人。 前一世,段墨虽然伤她极深,但她仍然爱得无怨无悔。 今生,她曾经一直锢守着自己那份真心不肯轻易交出,可是动心之后,那份曾经被她深深压抑着的感情,便奔涌而出。 可饶是如此,前一世的彻骨之痛仍然不时地提醒着她,让她在最为动情之际,仍然能有所保留。 现在的卫芊清楚地知道,她对韩非的爱是真的,然而纵使她爱着,她的心里依然很清明悍妻在上,多变妖孽收了你。 纵使现在韩非也爱着她,卫芊也保留着一份防备的清醒。 她尽量不让自己沉迷在韩非的柔情里,她总是在最为忘情的时刻,也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这段日子以来,因为韩非有伤,为了处理国事方便,他索性便让人将需要处理的公务全部送到了寑殿。 无论是协助处理政务,还是对他日常的生活照顾,无疑卫芊都做到了极致。 有了她的协助,韩非便要轻松很多。 不知不觉中,韩非对卫芊便愈来愈倚重了。 这一天,卫芊侍候韩非起床后,正在焚香煮茶,孟公与一些皇室宗亲在外求见。 韩非兀自在帛纸上批阅奏章,头也没抬地令他们入内谨见。 这些大臣们,现在每天都有事过来禀报,不管是什么大事要事,韩非从来也没有要避讳她的意思,所以对于卫芊,这些大臣们也早就非常熟悉了。 而且韩非每次与大臣们议事的时候,她都可以将韩非需要的文书,准备地送到他的手中,碰上韩非一时记不起的事或是数据,她甚至不需要翻看查找,便能在一旁予以小声提示。 这样以来,极大程度上提高了韩非跟大臣们议事的效率。 正因为如此,这些大臣们对卫芊也是极具好感的。 一直以来,在韩非与众臣议事时,如果没有事要问及她时,卫芊都是自顾忙自己的。 这次朝臣们来见,便是因为贤王而来。 贤王从攻下梁国之后,被韩非勒令在原地待命。如今他在梁国一呆就是数月,韩非也全然没有召他回国的意思,贤王便有点沉不住气了,最近已经连番上奏,询问他的归期。 正好韩非因为佟相的事身负重伤,所以这事就一延再延了下来。 现在好不容易韩非身体痊愈得差不多了,贤王不仅亲自上了奏节,还请了一些皇室宗亲前来,除了试探韩非的心意,更有说客之意。卫芊安静地坐在韩非身侧,为他沏上刚刚煮好的新茶,心里却想着:这个贤王,以后只怕都不会再有回来的机会了。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韩非在听了那些皇室宗亲一席话后,把笔一掷,将身子缓缓坐正了。 众人一凛,也跟着将身子一个个坐正了。 韩非这才勾唇一笑,“梁国虽小,但是却是富裕之地,向来为它的邻国所觊觎。这次好不容易为我韩国所得,我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治理之人。” 韩非的目光从众人的面上游弋而过,随即话峰一转,又说道:“今天你们一来,倒让我想起了一个现成的人选来了。” 众人愕然。 他却白牙森森地一笑,“皇叔能文善武,既有治国之才,又有治军之威。再则此次还灭梁有功,朕决定了,便将梁国改为韩国的平昌,赐给皇叔,让他封疆为王,自成一国。如此,既算是对皇叔连番征战的奖赏,又能免去得而失之的后患。” 说到这里,他将几上墨迹刚干的圣谕随手递给卫芊,轻松随意地说道:“让众位宗亲大臣们传阅过后,便颁布出去,并让人快马加鞭护送皇叔的家人前去平昌,也好让皇叔一家早日团聚,以安皇叔的思乡之心。” .. ------------ 王孙如故(一)如 圣谕都准备好了?! 这下,无论是皇室宗亲,还是准备前来劝谏的大臣,一个个只好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卫芊的唇角,不自禁是向上弯了弯。 韩非这一招果然高明。 让贤王封疆为王,说得好听,是让他自成一国。说穿了,这是将手握重权的贤王直接从韩国的国土划拔了出去檑。 梁国本来便是一个极少的国家,只因为它的地理位置比较重要,而且物资也算富饶,才让相邻的强国觊觎不已。 如今韩非将梁国赐给贤王,让他封疆为王,说穿了,他也只是一个需要依靠韩国的附属小国的君主,又怎么比得上在韩国当个实权在握的王爷。 可现在,韩非圣谕一下,便表明这件事,已经是铁板订钉的事了轰。 贤王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得接受。否则,那个逆谋的罪名只怕是跑不掉的了。 至此,韩非已经成功地拔掉了如哽在喉的两根硬刺。 卫芊在心里默默地想道:前一世,在自己身死的时候,韩非在未能完全将佟相跟贤王的势力清除的情况下,便取得赫赫战功,统一了数个国家,今生,有些事情显然是提前了。看来,他也快要来了。 怔怔地望着跳跃的炭火,卫芊自顾想着心事,连众人告退都浑然没有察觉。 直到青鼎里的茶水溢出来,差点浇灭了炭火,她才嗖然回过神来。 情急之下,卫芊伸手便向青鼎的盖子掀去,谁知她堪堪才伸出手,却被韩非温柔地包入他的大掌之中。 “在想什么呢?” 韩非一声薄责。 卫芊愣了愣,最终却只是一笑摇头超级星际战士全文阅读。 韩非的心情显然很好。今天是他登基以来,最为快活的一天。这种时候,他需要有个人来分享他的快乐。 卫芊还没回过神来,俊脸激动得通红的韩非便头一低,双目幽深地盯着她,薄唇一张,准确地含上她的樱唇,随即将她缓缓压倒在榻上。 知道他从负伤之后一直隐忍之今,也知道现在的韩非,心中有万丈雄心需要立即宣泄,她更清楚,今天之后,韩非将会变得非常忙碌。 卫芊温柔地抬手搂住他的腰,主动欺了上去。 她一次又一次地亲吻着韩非,一次又一次的主动迎合着他。 卫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管以后如何,至少在现在这一刻,他是爱她的,她也是爱他的,那么便让她暂时放下理智,珍惜这今夕之欢好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地,顺从地迎合韩非。 这样的卫芊,韩非从未见过。 她轻易地点燃了韩非身体内那股炽热的感情,他甚至无法抗拒这样的卫芊。 低吼一声,他重重地将她压在了身下。 从不注重女色的韩非,生平第一次,在议事的期间,还是在大白天里,将这场男欢女爱,持续到底。 殿外,已是春风绵绵。 宫女跟太监们一动不动地站在殿外,倾听着里面的低喘息,呻吟声不断传来。 扫清障碍的韩非,像是出笼的猛虎,在这以后,他开始加快了一统中原的步伐。 这一年,他不仅攻陷梁国,收复了兵权,清扫了朝中佟相跟贤王的残余势力。同年,他还开始出兵征讨与段国相邻的另一个国家――康。 现在的卫芊不同于前一世,全副心身都投入在对段墨那求而不得的感情之中。 今生的她,拼命地吸收着所有的信息,并结合前一世的经历,有些事,她只要前后略为连贯地一想,便能品味出其中五味。 从韩非出兵攻梁,再攻康,卫芊细细一琢磨便知道了,韩非的主要目标,他其实应该是段国。 因为像梁跟康这样的小国,虽然在大国林立中的中原,实在算不上什么,但是他们的地理位置却对以后要攻打段国,非常的重要。 梁国跟康,分别在段国的两侧,只要占领了这两个国家,那么日后攻打段国这样的大国时,在他的一左一右布署好兵力形成夹角之形,那么无论是对于军队的补充,或是连合打击的能力,都要快很多。 直到现在,卫芊才明白,韩非当初冒险前去替段国解围,除了想要拿回兵权,更多的,只怕是为了安抚段国。 韩国对段国有恩在先,他攻打梁国,段国或许不会加以提防。但是他再攻康,段国必然会察觉到这事,有些不对劲。 只是段国会碍于韩国之前救过段国,也不好为了康而跟韩国反目。 这时的段墨,还只是个太子,对于段王的决策,或是说对于被四大士族控制中的段王,他没有左右他决策的权利。 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以一个中立国的立场前来韩国,为康斡旋罢了。 卫芊之所以知道这些信息,那是因为,前一世的时候,卫勇曾拜入成王门下,他曾经随段墨出使韩国为康斡旋争霸天下。 从韩国回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被卫勇津津乐道的,便是康国此次被送去韩国的公主,是如何的貌美,如何的能歌善舞,简直就是个天生的***…… 卫芊轻轻地张开双目,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现在,那个康国的公主来了! 然而让卫芊分心的,并不是这样一个小国的公主。 韩非的后宫从来就不差女人,在卫芊入宫近一年来,源源不断进入他后宫的女人,便已不下二十余个了。 只是韩非并不是个重视***的人。这些女人,进入他后宫屁股都还没有坐热,便被他赏给手下的大臣或是转送出去了他国的,大有人在。 便是有些没有被他送出去的,只怕到了现在,他连对方是圆是扁,是黑是白,都记不清了。 天下太大,一个江山天下,已经将他的心填得满满的了,韩非,他的心里除了天下,再容不下其他的人。 至于自己…… 卫芊扬起一摸淡笑。 因为自己有治军之才,治国之能,韩非他的身边需要一个这样的女人在他身边,协助他,或是听他倾诉,或是跟他分享…… 最主要的是,韩非爱她。他曾经为了她,以身挡剑!这一辈子,韩非也只为她一个妇人,以身挡剑过!或许,他再也不会为另一个女人,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真正让卫芊心里忐忑的,是她在今晚宴席的名单上,看到了两个让她既想见,又怕见到的人。 远处传来“咚咚”的鼓声。 卫芊知道,这鼓声代表着宴时已到。 堪堪才走到门边的卫芊一顿,不自禁地抬头望向虚空。 初夏的夜晚,星星总是分外的明亮。 卫芊幽幽轻叹了一声,暗自想道:他们应该都已到了。也罢!就算近情情怯,但终归相别经年,有些人,不管愿不愿意,终归还是要见的。 等到卫芊来到大殿时,大殿中已经济济一堂了。 站在偏殿的门口,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先是游目四望了望大殿中的情形。 这么粗粗一看,她果然在康跟段国的使者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公孙如故,段墨一如从前一般,温雅高华。在济济一堂权贵之中,显得分外的抢眼,如鹤立鸡群一般。 卫芊静静地凝视他半晌,然而,却没有意料中的挣扎,难过! 连她自己都诧异,再次见到这个自己曾经爱入骨血的男人时,会如此的平静,平静得心中不带一丝涟漪。 也许是前一世爱得太深,太浓,今生就算对他还有怨怼,到了今天,似乎也不再有追究跟继续坚持的必要了。 就在殿中的段墨,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将目光投向大殿的侧门。 卫芊的目光却堪堪调开。 这时的她,像是在搜寻什么,少顷,她搜寻着的目光,直直地望向段墨身侧的某一处,像是定住了。 段墨略一转头,自然也就看到了这次随他一同出使的卫青人心如花全文阅读。 嫉妒,不舍,不甘,还有段墨也说不清的各种情绪,一齐涌上段墨的心头,让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困难。 他贪婪地望向那个站在暗处的妇人,就算隔着憧憧人影,就算她的面目并不清晰,段墨却仍然看得极为认真。 他像是要将她的轮廊刻入心底一般,看得分外专注。 卫芊却浑然不觉,她只是怔怔地望向他身侧不远的卫青。并有短暂的停顿。少顷,她才提步向主榻的韩非走去。 有别于往常,今天的打扮,卫芊却是用了几分心思。 她知道这次卫青来,多半是因为不放心自己孤身一人在这他国异乡,为了安卫青的心,卫芊当然要容光焕发来见他。 但是也不能太张扬。 前一世,不管是面对她喜欢的段墨,还是面对她必须要取悦的韩非,她总是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或是为了取悦段墨,或是为了引起韩非的注意。 前一世花了太多的心思去打扮,却没有一次却是自己真正喜欢的妆扮,所以今生卫芊无论参加大小宴席,便喜欢由着自己的心意,作简单随意的装扮。 一个向来随意贯了的人,突然慎重起来,会是件很奇怪的事。 卫芊在这样想的时候,不自禁地,便顾忌了韩非的想法。她便不自觉地想道:如果自己妆扮得太隆重了,会不会让韩非误会自己是为了取悦段墨? 想来想去,她便挑了一袭月色的长袍,淡扫蛾眉,轻施粉黛,再在头发上别了一支名贵而罕见的,镶着白色宝石的金步摇。 如此妆扮之后,看起来虽不至于太过招摇,倒也别有一番不一样的逼人的华贵。 现在的卫芊,本就有倾城之色,再加上用心妆扮过后,更是如明珠一样,闪耀着灼灼其华的光芒,让人不能正视。 在这初夏时节,略嫌闷热的大殿中,因为卫芊的步入,像是刮来一阵清新的风,让人看了极为舒坦。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移动。 望着那个从阴暗之处渐渐走近,光芒逼人的妇人,尽管之前已设想过许多次再见的情景,然而这一刻,段墨的心,还是没有预警地,钝钝地痛疼起来。 卫青在众人目光的追随中也看到了卫芊。 望着那个施施然在韩非左后侧的榻几上坐下来的倩丽身影,卫青的双眼先是一亮。 随着一声“三妹”逸出口中,卫青的双目突然变得有点干干的,鼻子有点涩涩的。 随即卫青不无欣慰地想道:韩王嫔妃众多,但是却只有我的三妹独占左席,看来,三妹在这里过得很好。那韩非,待自己这个妹妹确实不薄。可是…… 一想起自己此次来的目的,卫青的眼神,便不自觉地瞟向坐在自己右前方的段墨。 这一瞟,便让卫青心里又是一叹。 段墨的挣扎痛楚,卫芊虽然浑然不觉。但这会儿却全然落入了卫青的眼里。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再次黯然想道:虽然太子对三妹余情未了,只要三妹愿意回到他的身边,他还是愿意不计前嫌,可今天看来,三妹在韩国本来就过得挺不错的,并没有像我们想像中那样受尽排挤静逅佳姻全文阅读。这种情形下,我却又怎么样才可以劝服她,跟着我回去段国呢? 卫青心里正翻来覆去地想着心事,卫芊却目光直直地朝他望来。 兄妹俩一别经年,再次相见却是在人潮之中,双方的立场,也早就不再在一处了。 四目相对,各自眼中都翻滚着泪花。 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的卫芊,在入殿之前曾经暗暗打量过卫青一会。 她以为,就算再次面对,自己也可以做到自在坦然。 然而就在今天,她第二次算错了自己。 再见这个世上与她唯一亲厚的哥哥,卫芊竟然变得有点无法掌控自己的感情。 她,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强大。 压抑地,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卫芊来不及掩去眼中的湿意,韩非却嗖地掉转头来。 他眸色沉沉地瞥了卫芊一眼,随即如常转过身去。 “卫妃想念阿兄了?” 少顷,韩非的声音,平平稳稳地传来。 卫芊一怔,她没有想到韩非会在意自己的反应。想了想,她还是如实应道:“是。” “明天朕会安排令兄与你一见,卫妃不必忧伤。”“呃?!” 少顷之后,卫芊还是强自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小声地回道:“不必了。” “哦!为什么?” 这下换韩非不解了。 望着韩非冕旒下巍然不动的后脑勺,卫芊心里清楚,自己为什么不能见卫青,他必然比自己清楚。 可是韩非可以装糊涂,卫芊却不想跟他打哑语。 毕竟,随着韩国跟段国交恶,这将是她以后必须要面对的问题。与其以后让他对自己防来防去,倒不如让自己先主动跟他挑明白了。 淡淡地将目光撇向卫青,远远地望着那个急切地看向自己的阿兄,卫芊带着重重的鼻音,轻声说道:“阿兄这次随太子出使,其间虽有担心臣妾的处境,可能还别有用意。” 韩非拖着重重的尾音轻轻地“哦”了一声,随即,他的身体却向着卫芊稍稍顷了顷。 卫芊明白,他这是要自己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我家阿兄与我从小便亲厚,整个卫氏中人,也只有阿兄最疼卫芊。卫芊是怕阿兄叫我随他一同回去段国。” 卫芊说完了,韩非却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 卫芊咬了咬下唇,又补充道:“臣妾担心阿兄以言相迫。如果臣妾坚持不愿随阿兄回去的话,到时反而会伤及兄妹感情。故而,索性不见,如此,兄妹之间的感情反而可以保全。” “原来是这样呀!” 韩非拖着长长的尾音,说完之后,示意两人间的谈话到此结束了。 卫芊定定地盯着他的后脑勺,心想:自己这样说,他应该不会再怀疑其他了吧? .. ------------ 王孙如故(二孙) 就在这时,大殿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鼓声。 在卫芊参加大大小小的宴席中,鼓声作为配乐都鲜少出现,像今天这样,单纯地以鼓声为乐,在之前是绝无仅有的事。 可是这鼓点声声急促,却又欢快无比,让人听了周身的热血为之沸腾。 更让人奇妙的是,随着鼓声愈急,九个蒙着面纱束胸露腰,下身裙带飘飘的貌美处子,从大殿的正门翩然而至。 她们且行且舞,身姿妖娆,每一招手抬臀,都引人遐想无限檫。 一时间,大殿的人连呼吸都屏息住了。 这些贯见美色的贵人们,竟然情不自禁地将身子微微前倾,唯恐错漏了这些美人的每一个细致的表情,每一次回眸。 一时间,大殿里的温度嗖然高了许多酸。 随着这些贵人们的喉结频频滚动,不断有吞咽唾沫的声音传来。 终于,在急促的鼓点声中,八个美人将其中的一个,抬起高高抛向空中。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随着面纱飘落,那美人也稳稳落地,一时间,大殿中嗖然变得安静无比。 直到那个长得艳若桃李,又媚态天生的美人,柳腰轻摆地走向韩非,并盈盈跪在他的榻前时,众人的目光还流连在她那急剧起伏的胸膛,跟媚眼如丝的脸上。 “妾,康国公主子西,奉父皇之命前来侍奉皇上,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乎是这康国公主的话声一落,大殿之中便响起一一片嗡嗡的私语声。 就连卫芊也忍不住,挺直了腰背,向她看去。 “你的父皇让你来侍候朕!” 嗡嗡的私语声中,韩非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带着凛然的威煞。 “是!” 康国公主子西的语气,于丝丝情意中透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随着殿中再次安静下来,康国的使臣突然长身而起,大步来到公主子西的身旁,与她一并跪在韩非榻前,高声禀道:“我皇英明神武,有定世之才,可谓当世天子超级星际战士。今我皇致讨康国,远烦汗马之劳;康国君侯请命求哀,诚惶诚惧,为构百年之好,图万世之欢,恳请我皇特垂大造,许复旧疆。康国君侯愿为皇上下臣,自愿受我皇护佑,永无二心。今,自愿献上天子玺跟子西公主,但求我皇笑纳。” 随着康国使臣话音方落,段国的使臣一席,突然传来酒器滚落的声音。 卫芊嗖然望去,这些段人使臣之中,除了太子段黑,不一个个面色铁青,像是气怒难平。 就是段墨,虽然看似形色如常,但他举着酒樽的手,却像是定在半空,迟迟没有放下。 卫芊明白了。 原来,前一世时,韩国之所以那么快便拿下了康国,并不是通过战争,而是因为康国自愿称降。 反观段人的表现,无疑,他们不只痛恨康国的决定,不痛恨他们将段人一直蒙在鼓里。 因为无论康国是被韩国武力得到,还是他自愿对韩国称降,都是段国不愿意看到的。 这样一来,已经失去左膀梁国的段国,一下子又失去了康国这条右臂,接下来,韩国若要对段国不利,段人将无从之与相抗! 正因为这样,所以段国才宁愿做这个和事佬,自愿为康国斡旋。 原以为康国此行在段国的斡旋下,也就是割地赔款,再加上康王主动献上自己的公主,韩国若能答应,则段国可以相安一时。 若是韩国不答应,那么段国要出兵帮助康国,也算是师出有名。 本来段墨此行来的目的就是这样的。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康国居然对段国已经生了异心。 一见段国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康国担心就算自己与段国联手也难敌韩国的入侵,索性选择向韩国求降,自愿以臣国自称,接受韩国的统治,享受韩国的辟佑。 在段人的愤怒中,韩人却沸腾了。 “好!很好!!” 嘈杂的私语声中,韩非宏亮的声音朗朗而来,“既然康王愿意举族以降,朕自然欣喜之极。史官,传朕旨意:康王虞木,愿以臣国自称,接受韩国的统治,享受韩国的辟佑。从今天起,虞木为我韩国番王,仍然固守康所有属地,赐韩姓。属地准其自治,只须年年进贡,岁岁来朝即可!” 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最合康人心意的了。 一时间,“谢主龙恩,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高喝声四起,响彻整个宫殿。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那康公主子西,盈盈起身,从使臣手中接过天子玺,步步生莲地走向韩非。 人群再次安静了下来。 在一殿的安静中,康公主子西恭恭敬敬地跪在韩非面前,将天子玺举过头顶,敬奉给韩非。 坐在韩非身后的卫芊,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她只是看到他在少顷的停顿之后,终于将原本握在手中的酒樽,徐徐放了下来。 就在韩非伸手去取康公主手中的天子玺时,康公主突然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举动。 原本恭恭敬敬地跪在韩非身前的康公主,突然起身,腰一扭,像蛇一样钻入韩非的怀中,坐在他的腿上,千娇百媚地乞怜道:“请皇上怜惜。” 几乎是她娇滴滴的话声一落,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争霸天下最新章节。 大殿中,无论是拘谨的段人,还是以严谨著称的韩人,从来便没有见过这样大胆善媚的女子。 这样一个有着异域风情的女人虽大胆善媚,然而为时,她却又显得分外的楚楚可怜,惹人爱怜,让人难以拒绝。 卫芊的手,不自禁地将手中的绢巾攥得死紧。 这一刻,她竟然极想看看韩非的表情,极想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不知道是谁,在下面大胆嬉笑了一句:“如花美眷在怀,皇上还请怜惜呀!” 此头一开,下面“如花美眷在怀,皇上还请怜惜。”的呼声便起此彼伏,不绝于耳。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卫芊看到身前那个身姿巍然的男人,终于缓缓抬起了右手,将康公主往怀里一带。 几乎是突然地,卫芊的心像是被钝钝的刀子划过一般,尖利地痛疼起来。“恭喜我皇,又得新妇!” 各种恭贺的声音滔滔而来,然而,此刻的卫芊,她的心里眼里,她的世界里,只有那搂在半截白晃晃的纤腰上的大掌。 “恭喜我皇,又得新妇!” 声音滔滔,还在大殿中盘桓,而卫芊,却似在这滔天的恭贺声中,痛得像要窒息了。 韩非他,接受了康国的降服,也接受了康王的公主。 卫芊嗖然明白,坐在自己身前的这个男人,他是一个王! 是朝夕相处中这个男人与自己那种天生的默契,是日夜相对中他对自己偶尔的柔情,跟他对自己不经意的纵容,让卫芊差点忘记了,他是一个天生的王者。 她差点忘了,就算韩非不在意他后宫中之前的那些女人,不代表他永远不接受以后源源而来的女人。 在这个女人如花也如草的时世,韩非的举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便是在前一世时,卫芊也不是没有想过,只要段墨肯要她,哪怕是在他的身边只当一个妾室,她也是无怨无悔的。 经历两世之后,卫芊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尽管她早就知道,韩非的后宫中有很多的女人,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人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或是分配出去。 可是,想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仅仅凭着女人的直觉,卫芊就知道,这个康公主子西,这个天生的***,她简直就是为男人而生的。 如果康王献出她,是想让韩非放过对康的掠夺,韩非必定看都不会多看康公主一眼。 康王的聪明之处便在于此。 他对韩国自愿称臣,然后再献出康公主,如此以来,韩非必定会欣然接受。 利用康公主来笼络韩王,比起依靠大气已尽的段国,让康国在这场难以避免的掠夺中,可以最大程度地保存自身的利益。 康王出于利益的考量会这么做,以后还有更多的国家,出于各种各样利益考量,会送来各式各样的美人。 而韩非,也会出于各种各样的利益考量,毫不迟疑地收下这些美人人心如花。 这些道理,卫芊不是不明白。 前一世的时候,她也是真的不在意,她原以为今生她也必然不会在意。然而她错了! 她在意! 非常在意!! 她像是突然才想明白过来。前一世时,段墨之所以可以毫不迟疑地将她视为棋子,那是因为,他并没有像她爱他那样地爱着自己。 两个人的感情中,没有付出的那一方,或是付出得比对方少的那一方,必然是赢家。 前一世,因为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卫芊输得很彻底。难道今生还要再输一次么? 不知为什么,这么一想之后,几乎是突然地,卫芊便觉得意兴阑珊起来。 是呀! 这时世女人如草。 再是如花美眷终究难抵似水流年啊! 像韩非这样一个天生的霸主,他对自己,就算是曾经爱过,现在还爱着,然而,他对她的感情也终究只能维持那么一段时间。 天下已经够大了,需要他耗尽心力去取得。 他后宫的女人太多了,一个个企望得到他的垂怜。 源源不断而来的美人太多了,无一不会用尽手段,想要独霸他的宠爱…… 难道自己也要如此么? 可是,如果以后终其一生都这样活着,重生一世,又还有什么意味呢? 难道自己轮回两世,终究逃离不了为男人而生,为男人而死的宿命? 卫芊嗖然一惊。一个念头一冲而出,那就是她不要如此! 苍天允她重生,绝对不是要自己活得如此低贱的! 如果相爱中的两个人,不能平等地付出,非要将一方的爱踩在脚下,这样的爱,又怎么会长久呢? 也是。 无论是时人,还是韩非,他们对一个女人的爱,从来便不是付出,也不是给予,而是恩赐! 他们掠夺女人的身体,掠夺女人的感情,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女人为他们付出的一切,且从来不怀感恩之心。 而女人却反之。 女人在接受他们像个赐予者的恩赐时,则万分感激。 如果自己再像前生一样,无疑的,只会越爱越伤! 越爱,便越不再有自我! 最后,终究沦落到前一世一样的境地。 尽管韩非曾说过,让她可以视他的后宫为战场。但卫芊清楚,那是之前。 随着贤王与佟相的权力瓦解,韩非已经陆陆续续地,将他们之前安插在他后宫中的嫔妃清理一空了。 现在,他的后宫不再是卫芊的战场。 韩非他,会源源不断地将他喜欢的,各种各样的美女收集进他的后宫,为他生儿育女,为他繁衍后代…… 卫芊的榻几前面,那个新为人妇的康公主,正千娇百媚地窝在韩非怀中撒娇静逅佳姻。而韩非,也像是极为享受。 这一切的一切,让卫芊突然衍生出一股难以忍受的厌恶。 在忍了又忍,却终究无法再忍之际,卫芊“嗖”地一声长身而起,自顾无声无息地离开大殿,向外走去。 大殿内虽然闷热难当,大殿外却凉风习习。 卫芊一出得大殿,一离开那些躁动的人们,一离开那个让她无法目视的暧昧的背影,她的心情便为之一松。 她的大脑,终于又可以清醒地思考问题了。 她开始重新地思考自己的将来…… “卫芊?”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卫芊自我的世界里突兀地响起,迷幻,空灵,然而又分外的真切! 原本茫茫然的卫芊嗖然回过神来,循着声音看去,稀疏的星光下站,着那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风中隐隐传来那股曾在深夜梦回中,偶尔会记起的,熟悉的龙涎香味。那听了两世,却依然低沉而带有磁性的声音。 这一切,如此的熟悉…… 茫茫然地望着那个衣袍如风,举止雍容,风度翩翩的俊雅公子,一步步向自己走近,一时间,卫芊又恍若回到了苏城的卫府老宅。 卫芊没有忘记,在卫府老宅花园一侧僻静的荷塘旁,她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段墨,他也是这样的装扮,也是这样的神情……重重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卫芊这才发现,她居然已经走到了花园中离大殿较为僻远的湖畔边来了。 段墨既然是先到的是这里,显然也不是刻意为了等她。 来这里,卫芊原本也不过是临时起意,尽管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段墨,然而这次,她没有像重生之初那样,选择刻意地回避。 事实上,现在她也无须刻意回避他了。 今生今世,不管她与韩非以后会怎么样,她与段墨,算是绝无可能的了。 卫芊静静地看着段墨一步步向自己走近,神态自若,眉眼安静。 “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一刻,段墨像是忘记了卫芊现在是韩非的女人,他的语气里,有着难以言喻的快活。 只是,这种快活,也仅仅是昙花一现。 一对上卫芊漠然的双目,不过瞬间,段墨便将自己的情绪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了。 卫芊却犹自睁着双眸,静静地看着他。 少顷,她缓缓调开定定地对着他的双目。 像是感叹,像是喃喃地自问,又像是问他一般,幽幽地说道:“世人都说人一生,草木一秋,做人应该及时行乐。明明知道不去在乎,便不会再有伤害,可是,为什么人却总要作茧自缚,总是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非要伤无可伤了,才知道要放弃,才知道要回头。你说,身为女人,这么不知道审时度势,是不是很傻?” .. ------------ 各有坚一持(一) 段墨嗖然抬头盯向卫芊。 他原本欢喜着的脸上,这一刻已经变得面沉如水。 他原本光芒闪动的双眸,也骤然隐去了光芒。 他认真地盯视着卫芊良久,最终却是轻轻地一叹,黯然道:“你是真的爱上韩王了。” 卫芊抿了抿唇,芒然地望向虚空,久久,久久,才轻叹道:“是的,我爱上他了。檫” 段墨的俊脸一沉,尔后却只能再次悠长叹。 半晌,他学着她模样,也负手望向虚空。 卫芊没有想到,经历两世之后,自己还可以与段墨如此坦然地同立星空之下湾。 眼前这个男人,他跟自己之间,从来便隔着无法跨越的云海河山,像今天这样,这么近地站在一起,近到可以互相听到对方的心跳,这还是两世以来的第一次。 这也是两世以来,卫芊第一次,可以这么心平气和地面对段墨。 显然,这对段墨而言也是如此。 或许在这样的夜里,无论是卫芊或是段墨,都需要一个倾诉的对像,又或是他们仅仅需要一个人的陪伴。 两个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段墨突然回头望着卫芊一笑,“以前我总想要找你问个明白,当初为什么你要舍我而选韩王重生合家欢。当初我明明是什么都不记较了,我是想给你一个妻位的呀!” 为什么? 卫芊芒然望向虚空的眸子瞬间冲上一股涩意。 她怎么能跟他说:因为前一世,他对她视若敝履,亲手将自己送给韩非,让她落了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那种痛太深刻,那种爱也太绝望,每每想起,心里都会怨怼难消,所以今生无论如何,她再也不要去碰,再也不要去沾染一丝半分。 稀朗的星光下,段墨不无苦涩地一笑,又接着道:“今夜初见之时,我见你独占韩王身后左席,知道他对你极为看重,我就想着,或许你在他的身边,也是快乐的罢。” 说到这里,他却嗖然将卫芊的身子扳向他,不容她逃避地直视着她的双眸,认真,固执,却又轻柔地说道:“可是你出来了,你并不快乐。我知道,你不快乐必然是因为康公主的缘故。卫芊,你要知道,像韩王这样的人,他终生也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妇人。你的身份,注定你无法成为他的皇后。以后当他娶后纳妃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要如何自处。” 要如何自处? 像是原本极力要掩饰的伤口,被人突然大力地掀开了,那种痛,便是想要掩饰,也是来不及的。 卫芊眼中的涩意,在她还来不及掩饰之时,便化成了滚烫的泪水,缓缓淌过她那在月光下显得如白瓷般的脸庞。 是啊,到时自己要如何自处啊! 当韩非娶后纳妃的时候,当他后宫妻妾成群的时候,他会不会就愿意放自己独回太原了呢? 卫芊不知道。 尽管回太原是她最初的愿望,也是她最后的坚持,但是她真的没有信心韩非会愿意成全她,放她离开。 黑暗中,段墨显得分外低沉的声音,再次轻轻地传来,“就在刚才,当康王背信弃义举族向韩王称臣时,我曾不无悲愤地想道:我的族人,我的国家,马上就要成为韩国下一个目标了,而以段国目前的境地,显然不会是强韩的对手。” 段墨的声音有着无边的悲苦,然而他看向卫芊的目光,却仍然有着隐隐的温柔,隐隐的坚持。 “我很清楚,我现在的处境,明明已经要朝不保夕了;明明不知哪天一场激战之后,尸骨都无法保全了;明明已经再也无法给你一个安逸所在了……” 突然,他的语气一提,转为清润,在卫芊诧异地看过来时,他忽而坚定一笑,“可是,你出来了,你让我知道,你在韩王身边并不开心,所以你出来了。于是我便想,如果我足够强大,如果我能为你撑起一方净土,如果我能让你的心有所依,或许你便愿意将自己完完全全地将交给我了,是么?” “太子!” 段墨的这番表白让卫芊大为意外,她猝然打断他,却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难言的沉默后,卫芊终是抬头看向段墨。 半晌半晌,她方垂下双目,低低地说道:“我这一生,无论选择的是你,还是韩王,都不会圆满的。” 深吸了口气,卫芊抬首望向虚空,幽幽说道:“因为,现在的卫芊,是个自私又贪婪的女人。我不喜欢被他人掌控,所以我设计脱离了卫氏。我喜欢自己手中有足够的财富,所以我创立了自己的庄园。我喜欢我喜欢的男人只喜欢我一个,所以,现在我开始想着,韩王可以让我独霸后宫就好了。” 说到这里,她像是自嘲一般,“嗤”地一笑,“你看,我就是个如此贪婪的女人,又不是心胸可以撑船的那种贤德之妇,像我这样的女人,无论是跟了韩王,或是跟了你,我这一生都不会圆满的仙妻。因为你们都给不了我想要的!” 像是突然明白了一般,卫芊深深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终像是理清了头绪一般,低低地说道:“像我这样的女人,或许命里便活该孤独终老的。爱上别人,或是被别人爱人,无论对自己或是对别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星光稀朗的夜空如水,湖水荡漾间偶尔可闻流水的声音。 段墨静静地盯着卫芊,静静地盯着。 片刻后,他忽而一笑,“现在韩王能给你的安逸,我或许给不了你。但是,如果有一天,段墨能为你撑起一片清明世界,我能给你的,必定是全世界。” 说完,他不再看卫芊的脸色转身便走。 夜色中,段墨衣袖翩翩,越去越远。 卫芊兀自收回目光,眼波一转,似睨非睨地望向他。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 不想段墨却堪堪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他冲卫芊露齿一笑,“当年在渡水的时候,我曾欠你一诺。这一诺,只要段墨不死,便必然有效,日后卫芊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放出话来。” 说着他手一扬,远远抛来一物。卫芊下意识地伸手接住,还来不及细看,段墨清朗的声音再次传来,“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兑现诺言之时,便将它佩在身侧罢。” 猝然抬头,段墨的身影已不复再见,卫芊见到的只是几道一闪而过的人影。 卫芊这才知道,段墨他也有带暗卫入宫的。 他不仅有带暗卫入宫,只怕在这韩宫中,还潜伏着他的眼线暗桩,否则他刚才也不会对自己说那番话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是韩非的女人。就在刚刚,她甚至还坦然向他承认过,她爱韩非。段墨他怎么就敢将这样一个关系到他的命运,或是段人命运的惊天大秘密,这么随随便便地告诉了自己?! 卫芊百思不解 急切地看向那落在她手中的物件,卫芊这才发现,那不过是块寻常之极的玉佩罢了。 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吹了一会儿了凉风,卫芊冥思苦想许久,仍然难以理解段墨的意图,她也就不想再费心神,便身子一转,脚步一提,向着大殿的方向走去。 还没有走近,大殿里的嬉笑弦乐声远远便传了过来。 心情才稍稍好转的卫芊听了,心中又是一堵。 摇了摇头,卫芊黯然想道:卫芊,别傻了!韩非是王,他怎么可能因为你而放弃天下的绝色之妇呢?与其自讨无趣,倒不如找个合适的机会,求个恩典回自己的封地去好了。 暗暗抚向怀中那块贴身携带了多年的玉佩,卫芊的心中,那股离意又隐隐而起。 只是,想得明白是一回事,正要做到,那又是另一回事。 饶是卫芊向来便冷静自持,但是在这一刻,不可否认地,她的心里还隐隐有着某种期待。 她竟然在期盼,韩非在三五日之后,可以嗖然认清,自己才是那个可以与他相伴终生的女人。 她仍然期盼,自己在韩非心中无可替代…… 木然地在殿外站了许久,卫芊心里也百感交集地想了许多星战女武神。最终,她还是扭身自顾回了寒苑。 这一夜,韩非即没有来寒苑,也没有召卫芊前去侍君。 虽是意料之中,但卫芊心中仍然隐隐作痛。 这一夜,她拥被独坐床榻,一直呆呆地坐到天将破晓。 寑殿外宫女跟太监们轻巧的脚步声传来时,仍然了无睡意的卫芊索性起了榻。 宣宫女进来侍候她梳洗了,无心早膳的卫芊便迫不及待地朝御书房走去。 许久以来的习惯,都是卫芊与韩非一同起榻。尔后他去早朝,而卫芊却先行去御书房焚香煮茶,等着他过来,协助他处理政务。 只是,这一天卫芊在书房中等了又等,直到日上三竿仍然没有看到韩非的踪影。 一夜未眠,又一早上没有进食的卫芊终于等不住了。 她叫来侍在殿外的太监,让他去探听一下皇上是否已经退朝了。 那太监匆匆而去,不一会又匆匆而来,说是:皇上早已退朝,只不过退朝之后重回了寑殿。皇上新喜,执事公公说,皇上今天兴许不会再来书房了,让娘娘先行回去。 那个太监小声地禀着,卫芊静静地听着,神色如常的她,心,却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久久,久久,卫芊既没有动作,也没有再表情。 “娘娘?” 直到那个太监小心地,试探地叫了她一声,卫芊才嗖然回过神来。 勾唇冷冷一笑,她淡然回了句:“知道了。” 木然地从书房走出来时,卫芊心里泛起一股强烈的自我厌弃的情绪里。 她只觉得自己极其可笑! 她那自以为是的爱情,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这天下的君王,美人在怀时,又有几个还记得当年的如花美眷!卫芊呀卫芊,你经历两世,怎么还如此痴痴傻傻,竟然会相信这世上会有永世之欢! 想到这里,那股自我厌弃的情绪滚滚而来,几欲将卫芊淹灭。 她不自禁地,重重地咬向自己的下唇。 直到唇齿之间传来一股血腥的味道,她才嗖然清醒过来。 抬手用帛巾轻轻拭去嘴角那抺腥红,卫芊勾唇一笑,决然而坚定地,像立誓一般,喃喃自语道:“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卫芊,你经历两世,都再世为人了,竟然还会愚蠢地对一个天子动情动心!将自己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一个永远不会将你放在心上,只会将你踩在脚下的男人身上!卫芊,你若再不知道悔改,便活该万劫不复!” 燥热的午后,她的声音携着浓浓的冷意,淡淡地逸出唇畔,带出嗖嗖的寒意,浇息了心头那初初萌芽的万种柔情。 接下来的日子,表面看来,卫芊跟韩非任何一个嫔妃没有两样,安静而顺从接受着命运的安排。 她一如从前一般,每天准时前去书苑。 一连三天,韩非都破例地在退朝之后,便直接回了寑殿。 卫芊安静地等了他三天,然后,在第四天的时候,她便不再去书房了无限之最终恶魔。 三天的等待,将她内心中唯一的一点期盼都消灭了之后,卫芊便不再去书房了。 偏偏那天韩非倒是难得的去书房了。 望着空荡荡的书房,他这才嗖然记起,这里还少了一个人。 那就是原本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卫芊。 韩非拧眉问向候在一侧的太监:“这几天卫妃不曾来过?” “卫妃娘娘每天都会如常准时前来书房的,每天都会等到午后才会离去。只是今天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时候了还不见过来。” “唔。” 韩非打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意味不明。 那太监一向在书房当值,对卫芊也比较了解。唯恐韩非责怪卫芊,他又多事地,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卫妃娘娘对皇上甚是用心,但凡皇上的事,她必然事必躬亲从不假手于人,今天没事,可能是身子不太舒服罢,否则也必然不会如此的。” “卫妃身子不舒服!什么时候的事?” 原本少了卫芊在身边,便觉得什么也不带劲的韩非不由停了笔扭头望来。 那太监陪着笑脸呵呵一笑,恭敬道:“奴才也只是揣测罢了,娘娘是不是身体欠妥,奴才还真不知道。” “揣测得有几分道理。” 韩非将手中的笔一掷,勾唇一笑,“这几天朕也确实是冷落卫妃了,若说有病,兴许多半是犯了女人的心病罢了。也行,朕这就瞧瞧她去。” 韩非这话,说得十分随意,也很是理所当然。 当然,任何一个一国之君,在遇上这种事时,都不会怎么将它放在心上。 这种事,要是摊在别的嫔妃身上,做皇上的,只怕连过问的心情都是没有的。 对于卫芊,韩非是真的动了情,也动了心。 然而在他的眼里,他爱她,跟他爱后宫中任何一个女人,都是没有冲突的。所以在他想来,卫芊或许有一时的吃醋嫉妒,但安抚一下,也就没有事了。 可是让韩非没有想到的是,卫芊没有病。 她不仅没有病,而且看起来还挺好的。 她居然让人在寒苑庭中的大树下,铺上茵席,摆上榻几,备有鲜果酒水,自斟自饮,竟是十分的惬意。 看到韩非,她也仅仅是在榻上微微垂首示意,既没有喜出望外,也没有委屈万分。 这样的卫芊,太出乎韩非的意料之外了。 他挥退众人,自顾上了榻几,在卫芊对面施施然坐了下来。 卫芊先是不解望了他一眼,随即却不惊不喜地另取一樽,替他斟了一樽酒,放在他的面前。 韩非突兀地将卫芊还扶在酒樽上的小手一按,挑眉问道:“爱妃这是身体抱恙?” 卫芊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不无慵懒地摇了摇头,“臣妾的身体很好,有劳皇上挂心了。” .. ------------ 各有坚坚持(二) “既然身体不曾抱恙,为何不去书房?” 韩非的面上,不悦之色极为明显。 卫芊却不以为意地自顾轻啜了一口美酒,这才双眸明澈,浅笑雍容地,淡淡地说道:“先前让臣妾去书院随侍,也不过是皇上一时兴之所至罢了,倒是臣妾当了真,便一直坚持了下来。从皇上得了新妇以后,一连三天,天天都让臣妾在御书房中空等不来,臣妾便当是这一不成文的规定算是废了。” 韩非面上一僵。 卫芊却无意看他的脸色,她举着酒樽,望着远处的青山如黛,极为随意地接着说道:“所以从今天起,臣妾便不再擅自去书房了,皇上若是有需要卫芊前去侍奉的,便使人过来传个口谕,臣妾再去侍君也不迟。猷” 卫芊的话说得很明白,也很在理。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甚至还浅笑回头看了韩非一眼。 她的意思无非就是:她再不会像个傻瓜一样,在书房里等着他什么时候心血来潮了,过来书房的时候自己能随侍在侧。从今天起,韩非要用她可以!什么时候他要用她了,下个口谕,她才过去曳。 卫芊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很淡然,语气也极为随意,丝毫没有不悦或是赌气的成份在内。 韩非仔细地看着卫芊,唯恐错过她面上的任何细微的变化。 最终他确信,卫芊她,是真的没有生气。 原本韩非过来,是觉得这三天以来,确实是冷落她了。 他原以为卫芊之所以没有去书房,是因为吃醋了,嫉妒了智能工业帝国。所以,韩非的本意,是抱着安抚她的心态过来的。 可是他没想到,卫芊竟似完全没有在意。 他在她在脸上,看不到一丝吃醋或是嫉妒的痕迹。 这让韩非在放下心来的同时,竟然隐隐有些失落。 他回心又想,自己这几天一退朝就赶着回寑殿去见康公主,连续三天未去书房,让卫芊一直空等,也委实对她过份了些。 韩非原本便是个极度自律的人。这么一想,他自己先便生了几分愧意,脸上的神色,也跟着一缓。 “这几天,朕确实荒废了政务,也让爱妃受累了。” 盯着表情平和的卫芊,韩非心中一软,语气也软和了下来。 在这一刻,因为愧疚,也因为他确实对卫芊是真的有情有意,所以,逞论是出于补偿的心理也好,安抚也罢,现在的韩非,却是想要与卫芊温存一下,借机修复两人之间的隔阂。 谁知道,就在他手一抬,准备抚上卫芊的脸颊时,卫芊却像是无意一般挺直了腰身。 她这么一坐正后,恰好便跟韩非隔了一臂的距离,让韩非堪堪抬起的手,刚好扑了个空。 无视韩非僵在半空的手,卫芊突然正色对他说道:“皇上新喜,已经有三天未去书房了,想必有很多的事急需等着皇上处理。皇上何不先回书房去处理政务,等什么时候有了空闲,再来臣妾这里喝上一樽如何?” 韩非讪讪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盯着正襟危坐的卫芊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勾唇一笑,“好。朕就听爱妃的,先去书房处理政务,回头你我再举樽尽欢。” 卫芊在榻上微微躬身,形态温婉。 至此韩非确信,卫芊她,确实没有因妒生怨。 满意地长身而起,韩非下了榻,长袖当风往前走去。 只是他堪堪才走出几步,却嗖然一顿,不满地回首望来,“爱妃不与朕一同前往么?” 盯着韩非的背影正微微失神的卫芊,没防备韩非会突然回头,一时不及掩饰,不由讶然回望向他。 未想到韩非又腾地转身向她走来。 卫芊不及回神,他的大手已经不由分说地搂上她的细腰。 卫芊的身体嗖然一僵,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只大掌以同样的占有之姿,搂向那截白晃晃的嫩腰的情景。 几乎是立时,卫芊的眸子一冷,身子向旁边一退。 她这一退,虽然迅速,然而却从容有度,也不见刻意。 韩非俊脸一沉,还来不及发怒,卫芊却垂首轻声道:“皇上还请先走一步,容臣妾更衣再往。” 韩非眸色深深,眼中酝酿着无从发泄的郁怒。 最终,他也只能勉强一笑,“如此朕就先行一步。” 卫芊定定地望着韩非远去的背影,平静而冷漠。 久久,久久,她勾唇冷冷一笑:原来,真要狠了心,也没有什么是舍不下的。无非是心痛了一点罢了!卫芊,你可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点痛,对你而言,实在算不了什么。 御书房中,韩非定定地望门口处,心中莫名地烦闷强占新妻·老公别碰我。 明明卫芊的表现可圈可点,完全符合一个皇宫嫔妃应有的德行,可韩非就是觉得这其中太过怪异,让他莫名地觉得不舒服。 她似乎太超脱了一点。 自己让她空等数天,卫芊竟然没有一丝不悦或是怨言。 她似乎也太无谓了一点。 韩非没有忘记,在他为她挡下士人的攻击,生生受了一剑时,卫芊是如何的动容。 她曾经趴在他的怀里,不无雀跃,又不无苦恼地问自己“可是现在怎么办?臣妾对皇上动心了,也动情了!” 那样温柔的卫芊,韩非现在想起,还似恍若昨日。 韩非总觉得,那个对自己深情倦倦的女人,又性烈如火,她怎么就在康公主的事情上这么大度? 大度得,全然不像那个他认识的卫芊。 就在韩非七想八想的时候,卫芊款款而来。 她自顾在书房中为她准备的榻几上坐好,然后便淡然有序地做起事来。 韩非隔着一层纱帘,虽然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但从她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那股淡然随性却不难看出,自己与康公主的事,真的完全没有影响到她。 就连韩非也没有想到,他在离开康公主之后,整个心思便全部在卫芊心上。 几乎是突然的,韩非心中掠过一阵强烈的自我厌弃的情绪来。 他不无鄙夷想道:天下未得,宏图未展,韩非,你怎么可以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妇人身上!一个小小的康公主,竟然会让你三天不上书房,荒芜政事!一个卫芊,竟然让你患得患失,完全失去了君王之威!韩非,你若再如此下去,难免落个昏庸无道,一事无成! 韩非原本便是个极为自律的人,他自省过后,立刻便打起精神,不再想妇人之事了。时间在俩人的忙碌中飞逝而过。 一室的静谥中,只听得落笔行书沙沙的写字声。 或许是心绪安定了,再加上一直以来与卫芊的配合得当,不一会儿,韩非便将那些积压的公务处理了一小半。 抬头悄悄望了一眼也在埋首做事的卫芊,韩非心中一动。 他舒展了一下双臂,便走向一旁的几面,取了一些卫芊喜欢的点心,正想给她送去,不想书房外突然传来太监跟一个女子的争执声。 韩非原本走向卫芊的步子一顿,不由倾耳细听。 这声音原本还压抑着,低低的,像是不敢惊动书房内的韩非。 到了后来,那女子的声音开始逐渐高涨,已经有了几分嚣张的意味。 这下,连原本埋首做事的卫芊也惊动了。 “你们这些奴才,竟然敢阻止本公主去见皇上,当心皇上知道了,打断你们的狗腿!” 外面那个大声喧嚷的女子,在肆无忌惮的喧嚷的同时,竟然还对在外当值的太监行起了恐吓之事。 卫芊只听到这一句,也就明白这找上门来的都是谁了。 卫芊勾唇微微一笑,心中暗想道:这个康公主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才不过三四天的光景,倒是将御书房的位置都摸得清清楚楚的了骑士王的骑士最新章节。看来,行动如此之快的康公主并不知道,这御书房向来是除她卫芊之外,宫中那些女人们的禁地。 累了半天也有些倦了的卫芊索性放下手中的笔,侧手支头朝韩非看去。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素来不重女色,心怀天下的韩非,到底会怎么处置这个新来的康公主。 谁知道她这一看,便看到韩非竟然像是对外面的争执声恍然未闻,倒是分外专注地在看着她。 他甚至还紧走了几步,一把掀开了那横在他跟卫芊之间的纱帘。 然而,他看到的卫芊,低敛着眉眼,眼神也波澜不惊,表情平静得不带半点涟漪。 可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卫芊,韩非却生生感受到了,自己的一切被置身事外的孤寂。 看着看着,韩非的眉心便一阵急跳。 外面争执还在持续,然而在韩非的瞪视下,卫芊却再也不敢摆出一幅隔岸观火的姿态,静观他会如何处置康公主了。 “康公主不曾学过规矩么?回去吧!以后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再擅自前来御书房!” 韩非的声音很冷,透着凛然的杀意。 然而他看向卫芊的双眸,却怒火狂炽。倒象是在外面无理取闹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卫芊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收起原本的玩味之色,为了以示自己的无辜,她还随手拿过放在一旁的帛书,再度认真整理起来。 几乎是韩非的声音一落,原本还牛哄哄的康公主突然便变得娇弱下来。 隔着书房的门,她楚楚可怜的声音接着传来,“皇上,臣妾一个人在那若大的寑殿中呆着害怕,请皇上允臣妾一见。臣妾保证,臣妾只要在一旁看着皇上就好了,绝不会让皇上分心。” 韩非恨恨地望着装模作样的卫芊,打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突然别过头去,大步走到门边。 “来人,护送康公主前往春苑。” 随着大门“哗”的一声大开,韩非冷硬跟不耐的声音再次传来,“既然朕的寑殿呆着让你害怕,你就去春苑吧。有你那些媵妾陪着你住在春苑,或许你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大门“哗”的一声再度关上了。 康公主的含着泪错愕地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她没有想到,今天早上还对她无比温柔的韩非,不过转眼间便对她如此冷漠。 而且,就在刚才,她竟然看到书房中的纱帘之后有一个女子的身影。 “皇上……” “殿外众禁卫听令,若是再有后宫之妇敢前来书房,无须朕的口谕,众禁卫可对其削发以示惩戒。” 康公主堪堪才哭喊出声,便被韩非带着戾气的喝斥声打住了。 那喝斥声,不但冷冰冰的,还十分的强硬。 康公主丝毫不敢怀疑韩非命令的真实性。 就在她瘪了瘪嘴,正想大哭时,韩非的声音,再次冷冷而出霸天武道全文阅读。他说:“你若敢在我书房外大哭,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康公主先是一惊,下一刻便抬手将那一声差点逸出嘴的哭声,生生咽了回去。 她极度不甘地,不无幽怨地瞪视着那扇已经紧闭的门,恨恨地扭身而去。 经过康公主这么一闹,卫芊唯恐自己会引来无妄之灾,便全力以赴地处理起那些积压之事来。 尽管卫芊的态度让韩非极度不满,但真要说她哪里做得不对,他却也无从说起。 韩非虽然心中郁闷,但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最终他也只能不悦地,狠狠瞪了那个兀自埋头苦干的妇人一眼,尔后也打起精神来处理政务。 两人忙碌了一天,那些积压的公务,也不过只处理了一半。 当韩非与不无疲累的卫芊走出书房时,宫中已经到处都燃起了红通通的火盆。 一阵晚风吹来,火盆里的火焰四下飘摇,明灭不定中,却让这安静的夜里,突然多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两人相继步出书房,一前一后向前走去。 卫芊正兀自盯着地上韩非被火光拉长了的倒影出神,未想到他却突然顿住步子,伸手一把拖住她的小手,并肩向前走去。 卫芊下意识地一挣,小声道:“皇上,这样于礼不合。” 韩非突然铁臂一伸,反而将卫芊往他怀中一带,带着几分孩子气的任性,脸一板,不高兴地说道:“朕是皇上,朕高兴便合情合理,你若叫朕不高兴,那才于礼不合。” 说完,他还尤不解气地打鼻子里哼道:“你卫芊什么时候开始,倒成了个按规矩行事的人了。” 卫芊一噎,便不再出声,只好由着他拖着自己往前走去。 两人的身影,在火光的照映下,时明时暗,疏疏淡淡,一如卫芊现在的心情。 定定地望着脚下两人的倒影,卫芊不由在心里叹道:原来,心不在一起了,便是拖手而行,便是身体再如何亲近,终究还是骗不过自己。 尽管前一世卫芊是个执着并且放不下的人,可是今生,卫芊却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 即使是现在她对韩非还有感情,可是她一旦想清楚了,一旦下定了决心,便绝不会再给自己留一点点的退路。 这几天,随着她的心愈冷,她对自己以后的打算便愈清晰。 自从对韩非心冷之后,卫芊实际上对他已经生了离意。 只是她很清楚,现在韩非必然还不会愿意自动地放她离开。便是她用他之前的承诺逼得他放自己走了,可走出皇宫之后又怎么办呢? 皇宫这样的地方,从来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如果她不异决裂也要离开韩非的话,或许他会因为那一诺放她离开,但是太原的封地,只怕也就不姓卫了。 而且卫芊还知道,韩国跟段国那一仗势必会打,只分早晚。 现在这种时候,她若离开韩王宫,无依无靠,无金无势的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在那即将来临的乱世中夹缝求生的。 正因为前思后想了许多,对韩非已经有了离意的卫芊,在想了又想之后,方决定:暂时留在韩王宫中,静待时机。 .. ------------ 各有坚持(三三) 感觉到卫芊的沉默,韩非不由低头向她看来。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卫芊虽然面目安静,然而双目中却灵光闪动。 显然,她正在想着心事。 韩非脚步一顿,铁臂一收,将卫芊强硬地搂入怀中,将下巴抵上她的额头,带着几分气闷,韩非咬牙问道:“爱妃就没有话要对朕说么?” 被强行搂进韩非怀里的卫芊,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无比轺。 这种身体上的排斥很明显,明显得韩非也察觉到了。一时间,他眉心急跳,看向卫芊的双眸酝酿着风雨欲来的前奏。 卫芊一惊,随即却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 只是,她才堪堪摇了一下头,韩非搂在她腰上的铁腕便一收,勒得她纤腰一痛爱。 卫芊嗖然抬头,不意间却对上韩非目中的坚持。 看着这个狂妄而自负的男人,卫芊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心里苦笑道:这个男人,他真的会关心自己心里想什么么?他真的想要知道自己的想法么? 极为专注地看了韩非一眼,半晌半晌之后,卫芊垂下双眸,喃喃说道:“臣妾有妒忌之心了。不仅不想皇上与康公主亲近,甚至还想要独霸皇上的后宫。”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飘忽。 她像是迫于韩非的坚持,才这么云淡风轻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而已。 韩非先是一怔,随即却嘴角一扬,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极为欢快,也颇有得意。 他不无欢愉地想道:难怪自己总觉得这个妇人有点反常,有点怪怪的,却原来,她对康公主还是在意了,还是吃醋了呀网游之超级记者! 心情大好的韩非伸手抚摸着怀中卫芊的秀发,笑道:“朕是一国之君,你身为朕的妇人,善妒已经极是不妥了,更不可有独霸后宫之心。这样的傻话,以后再不要说了。” 韩非说得很轻淡,很随意。 瞥了一眼安静地伏在他怀里的卫芊,他嘴角一挑,“卫芊,你应该知道,在我心里,你与后宫中所有的妇人都不一样,我待你之心,你应该明白。你有旷世之才,是睿智之人,怎么可以像个寻常的妇人一样拈酸吃醋呢?!” 韩非的语气,既有安抚,又有薄责的意味。 伏在他怀中的卫芊听了,唇角缓缓一勾,露出一抹带着彻骨寒意的浅笑。 她慢慢地闭上双眼,缓缓应了一句,“臣妾知道了。” 是啊,这样的回答,其实早就在卫芊的意料之中的。 可是,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由韩非的嘴里说出来之后,卫芊仍然感受到那种彻骨的寒意。 她原本大可不必这么直接地,向他坦呈自己的心意的,然而她还是忍不住说了,除了心中还有所期盼,更多的,或许也只是自己求个心死罢了! 现在好了,韩非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他对她,跟对待后宫中所有的妇人都不一样,那是因为她比起其他的妇人而言,更有才能。除了可以在身体上取悦于他,还可以在政事上协助他。 如此得到他的看重,已经是皇恩浩荡,她应该要知足了。 她应该安份地当他身后的女人,不仅不可以吃醋,更不可以想着要独霸他的后宫。 虽然是三言两语,但韩非已经将他的立场表明得非常清楚了。 很好! 既然各有坚持,各自都无妥协的可能,那便死心罢! 这一刻的韩非是快活的。 他原本纠结了一天的心情,因为卫芊一番话奇异地舒展了。 他从不知道自己也有如此矛盾的一面。 一方面,他因为卫芊说自己有了妒忌之心,不喜欢他与康公主亲近,甚至还想要独霸他的后宫而愉悦。 另一方面他又薄责她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告戒她,身为自己的女人要大度包容,不可以拈酸吃醋。 听到卫芊温顺地答应之后,韩非不无欢愉地头一低,温热的嘴唇便向卫芊索去。 像是浑然不觉一般,原本紧闭双目的卫芊头突然一低,盈盈福了下去。 淡淡地,温婉地说道:“康公主初来乍到,她亲近的人除了皇上再无其他,因此难免对皇上太过依赖。今天皇上对她太过严厉,这会儿只怕美人要伤心了,皇上还是去看看她吧。臣妾今天累了一天也倦了,就先行回去了,明天臣妾会前往书房协助皇上处理政务,现在就此告退了。” 火光飘摇中,卫芊长长的睫毛,在她如白玉般的脸上,投射出一抹弧形的阴影。 她的话轻轻淡淡,温婉得体,语速也不疾不慢,然而却又让韩非没有插话的余地。 说完之后,她也不待韩非回应,便盈盈一福,自顾起身而去人心如花全文阅读。 直到玉颈墨发身姿妙曼的卫芊去得远了,韩非才从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中回过神来:自己的温柔小意,竟是被这个妇人拒绝了! 韩非不会知道,对卫芊而言,心若冷了,死了,再多的温柔小意,只会显得矫情,让她为之生厌。 然而这种情况下,韩非却再也拉不下脸面追上去。 他是一国之君呀! 就在刚才,他还让卫芊不要拈酸吃醋,要宽容大度。 可是,她现在明明按照他的意愿去做了,他心里却又莫名地一堵,一口气憋得他既发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怔怔地在原地呆了半晌,韩非方恨恨地将广袖一甩,板着一张冷得掉渣的脸,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寑殿。 这一夜,他并没有像卫芊所说的前去春苑安抚康公主,也没有宣召任何嫔妃陪侍,竟然极为难得地独自就寑。 第二天,郁怒未消的韩非在早朝之后,便有点迫不及待地去了书房。 如他所愿,卫芊已经早就候在那里了。 正在焚香煮茶的卫芊见了韩非进来,微微欠了欠身,便继续着手上的活计。 郁闷了一个晚上的韩非,心情为之一松,然而面色仍是极为难看。 不过他的脸色如何,卫芊已经不再关心了。 她跟往常一样,焚香煮茶之后,便自顾回到自己的榻几,专心处理起那些帛书来。 韩非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虽然明知她昨天的举动是有意避自己而去的,但是对于宽宏得过了头的卫芊,他虽然气怒,却无从指责。 郁愤难消的韩非,也唯有借由处理那些积压的政务,以平息自己的心头之火。 只是可怜了一干大臣。 一腔郁愤无从发泄的韩非,自然将那些办事不力的大臣当成了发泄的对象。 一个早上下来,被他频频叫入书房训斥的大臣已经不下六人了。 一时间,在书房外候命的大臣人人自危,个个噤若寒蝉。 一室的低气压中,唯一不受影响的,似乎只有卫芊。 她跟往常一样,有条不紊地继续着手上的事务,一如往常一般,经她手处理过的文件简明扼要,让韩非无从挑剔。 她自然知道韩非为什么恼怒,她也明白,只要自己向他略为示好,假意温柔一番,俩人便可以一如当初了。 或许他不会立她为后,但是,她却可以在他的后宫占据着重要的位置,是他无可替代的左膀有臂。 他会许她一世的荣华富贵,为她提供一个一世的安逸所在,但是,他却许不了她一个唯一。 既是如此,在卫芊看来,再多的温柔小意也是矫情的。她,不屑,也不愿这么去做。 在持续的低气压中,卫芊完成了自己手中所有的事务。 已经无事可干的卫芊,尽管看到那个将一干重臣骂了个狗血淋头的始作俑者,这会儿也面色稍霁,心情似乎有所转好了,却也不敢冒然求去。 无事找事的她,一眼瞥到书房中用来装水煮茶的青鼎已经没水了,便借机抱着陶罐,踱出那个持续着低气压的所在穿越之重走青春路全文阅读。 卫芊一出书房,便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毕竟,不管是在意,或是不在意,都没有人在那样的低气压中,还维持着愉悦的心情。 卫芊抱着陶罐向苞厨走去,沿途之中,无论是宫女太监,或是宫中禁卫,见了她无不躬身行礼,或是举戈示意。 这样的殊荣,是宫中其他嫔妃们难以得到的,以前卫芊在坦然地享受着这份殊荣时,心中从来不如现在这样复杂。 现在的她,在享受这份求之不得的殊荣时,心中却漫过一丝苦涩。 她怏怏不乐地想道:韩非能给予自己最好的,也就是这样了。享受别人的嫔妃无从得到的尊重而已! 然而,他不会知道,人的一生其实极其短暂。前一世她身死之时,还不过二十刚出头。今生,她无法预知自己以后的命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飞来一场横祸,自己便成了一堆白骨。 人生已是如此短暂了,那些虚名跟不相干的人的尊重,在卫芊看来,远不及与自己真心相爱的男人相守到老,当然,前提是,她只能是他的唯一。 前一世活得完全没有自我的卫芊,今生,再不愿有一丝丝的委曲求全。 卫芊取了水,又在外面盘桓了一会,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去书房。 谁知道,远远的,卫芊便看到书房的房门大开,书房外一众太监宫女,还有几个宫中禁卫,人人肃手而立,个个噤若寒蝉。 大开的房门中,隐约传来女子的哭声。 卫芊诧异着从容走近,这才看到书房中韩非黑口黑面,对跪在自己身前的妇人正怒目而视。 那妇人似乎委屈万分,不胜娇弱地哭泣道,“皇上何其不公。既然说这书房是宫中妇人的禁地,可为什么那卫妃来得,臣妾便来不得?臣妾不服!” “你……” 韩非刚要暴喝出声,不经意间却瞥到书房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的卫芊,心中一动,语气便嗖然一转。 他长叹了一声,像是十分无奈一般,抬手揉了揉眉心,沉声道:“朕与卫妃那是有正事在办,并非是你想像中的那般。” 这话便是解释了。 韩非竟然在对一个妃子解释他的行为。 这样的行径,便是傻子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果然,那康公主闻言不无欣喜地抬头望向韩非,不甘示弱地说道:“既然如此,臣妾亦愿意为皇上分忧。臣妾听说卫妃不过是个士族世家的女郎,而臣妾却贵为公主,没理由卫妃能成的事,臣妾却做不来。皇上,请你允许臣妾为你分担,留在书房。” 韩非低下头,望着一脸倔强的康公主,忽而意味不明地一笑,“既然你如此自信,朕便允你试试好了。” 这意思,便是同意了! 书房内的康公主喜不自胜地连连谢恩,韩非却俊脸一沉,目光一瞟,扫向书房外的卫芊。 既然已经被他看到,卫芊便也不再避讳,她脚步一提,便迎着他的目光向书房走去。 “都退下罢超级星际战士最新章节!” 随着韩非挟着沉沉威煞的声音一出,那些宫中禁卫跟太监宫女,俱都退得远远的,各自坚守一方。 卫芊在跨入书房时,不意间看到地上竟然飘洒着几缕黑发。 她突然想起那天韩非的命令,便猜到今天康公主必然是冒险硬闯书房的了。 那些禁卫也果然如韩非命令的那般,削了她的头发,可见康公主在这样的境况下还是强自闯入了。 这个女人,倒也勇气惊人。 卫芊这么想着,人便到了书房门口。 已经被韩非答应可以留在书房的康公主一见她,目中便嗖然闪过一抺恨意。 卫芊一愕,果然看到康公主脸颊一侧的头发直刷刷的,很是怪异。 卫芊怔忡间,正愁无事可干,不知从何着手的康公主,见了卫芊手中的陶罐眼中一亮,忙不迭地上前一把从她手中夺了过去,不无殷勤地去添火煮茶。 无论是见了卫芊也不见礼,还是强行夺罐的行为,这康公主都做得极为无礼,可韩非却埋首公事,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 原本在康公主的眼里,像卫芊这样出身士族的女郎,跟她这样的公主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不值得她以礼相待。 现在一看韩非对卫芊的态度,便亦发坚定了她的想法,也助长了康公主在卫芊面前的嚣张气焰。 康公主虽然无礼,但卫芊却完全无所谓。 既然煮茶的活计已经有人代劳了,她便乐得享个清静。 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可以让自己过得自在闲适的卫芊,虽然手上的事务已经处理完了,但她随意从书房中挑一本帛书,也可以看得浑然如无他人之境。 倒是从小便锦衣玉食的康公主,从在卫芊手中抢过那一罐水后,整个书房中,便再也没有片刻的清静。 随着“呯”的一声陶罐落地的脆响,康公主一声惊叫还堪堪逸出口中,便被韩非冷冰冰的眼神一扫,生生又咽了回去。 慌乱的收拾声刚刚响起,康公主又是一声惊天惨叫。 这一叫,便是不动如山的卫芊也惊着了。 当她抬首望去时,看到的除了用鲜血淋淋的手,死命捂着自己的嘴,泪如雨下,却想哭又不敢哭的康公主,还有太阳穴突突跳动得厉害的韩非。 饶是卫芊生性沉稳,见了之后也忍不住嘴角一抽。 可是她明白,这种时候她若有一丝一毫的失态,都将会引来书房中那一对男女的一致讨伐。 继续让自己埋首在帛书中,卫芊极力让自己的声息完全湮灭在那各种扰人的,细细碎碎的声响之中。 即使如此,从韩非隐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中,卫芊不难知道,这个男人的忍耐,已经趋近于他的底线了。 直到“篷”的一声巨响之后,书房中突然浓烟四起。 “你干的都是什么见鬼的好事!” “皇上,妾……妾……妾烫伤了……痛……好痛……” .. ------------ 挫了谁的锐气((一) 伴着韩非一声怒吼,烟雾弥漫中,康公主如见鬼一般悽厉的尖叫声在书房中响起。 卫芊早在书房浓烟四起之时便快步跑到门边,这时她大力将门推开,抢先先出了书房,对着外面的太监宫女大声吩咐道:“将书房中的炭炉先端了出来,速速开窗透气。小心不要打翻或是弄乱了皇上的帛书奏章。” 瞥了一眼跌跌撞撞地从里面不无狼狈的冲出来的韩非跟康公主,她淡淡地再吩咐了一句:“去替康公主找个太医。” 几乎是卫芊的话音刚落,不无惊惶的康公主刚从黑鸦鸦的书房中逃了出来,不想她一抬头却见到韩非冷得掉渣的俊脸,吓得双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原本气得恨不能杀了康公主泄怒的韩非,见了她这等模样,也只能恨恨地一挥手,喝道:“还不抬下去,一个个还愣着干嘛!轺” 众奴才得令,忙又七手八脚地抬了康公主匆匆而去。 其实原本也不是多大的事。 只是康公主不小心打翻了煮沸了的茶水,将原本燃烧着的炭火扑灭了,一时间书房里水气和着炭火的烟薰特别呛人罢了矮。 望着脸黑黑的韩非,卫芊就算也有拔腿而逃的冲动,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了。 想了想,她便对黑口黑面的韩非盈盈一福,小声道:“此处烟薰太重,皇上留在这里有伤龙体,书房这里自有臣妾照看,你还请回寑殿去罢。” 韩非深深地盯了卫芊一眼,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自己留在这里也无助益,便气恨恨地一甩广袖,踏着重重的怒气,大步而去了。 韩非一走,卫芊便松了口气。 指挥着太监宫女们有条不紊地清理了康公主制造的那一团混乱之后,卫芊这才慢慢地顺着花园走回去。 其实是卫芊并不愿意太快回去。 因为她担心韩非一时起意,会宣自己侍夜。 自从对韩非起了离意之后,卫芊便打心里抗拒这种无从推脱的陪侍争霸天下。 早在她对韩非动情之初,卫芊曾经还想过,如果自己能诞下韩非的子嗣就好了。 可是尽管她那时与韩非朝夕相处,每次事后韩非也不曾赐她喝过什么息子汤,卫芊自己也有所期待,然而她期盼中的子嗣却没有如期而来。 现在卫芊回头再想,却是老天太眷顾她了。 也许是老天知道她跟韩非难以善终,所以才没有送子嗣给她。 现在的卫芊,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怀上韩非的子嗣。 但是之前没有怀上,并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怀上。既然离意已定,以卫芊的谨慎,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出现任何足以改变她计划的意外出现。 卫芊知道,以她目前在韩王宫中的处境,想要找个可信的人,帮助她私下弄到避免怀孕的息子汤,几乎是痴人说梦。 在她还没有找到可以解决的办法之前,卫芊是十分抗拒对韩非的陪侍。 只是她现在唯一的办法,也就是躲着他或是激怒他,除此之外,卫芊别无他法。 或许是鉴于康公主前一天在书房的表现,又或是康公主自己知难而退了,总之第二天当卫芊奉命前往御书房时,康公主却没有如期出现。 韩非的脸,依然沉怒难消。 望着雍容镇定,表情自若的卫芊,韩非的面色又沉凝了几分。 他不无气闷地想道:自己是万人之上的王。这个女人,她怎么就敢如此对他! 在他的认知里,这时世,从来便没有一个女人不是依附男人而活的。 因此,在那天卫芊借由他的话,扫了他的面子之后,韩非是真的气了,恼了。 韩非不是傻子,他自然看得出,也感受得到,卫芊对他是在刻意疏离。 想他韩非,贵为韩王,几时在女人面前受过这样的气。 这皇宫中的女人,哪一个不是看他韩非的脸色而活。 他需要一个女人,自然便会有无数的女人希望得到他的垂怜。 可是那天,他明明是想要宠幸她的呀!可,可是她竟然在说了那样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之后,居然就把他晾在那里,自顾跑了! 他可是韩王呀! 这个女人,她怎么就不会巧言承欢,讨取他的欢心呢? 韩非阴沉着双眸扫了自顾埋头整理帛书的卫芊一眼,心里又犹为不满地想道:无疑,卫芊是聪明的。或许她知道我看重她的才能,又吃定我是真心喜欢于她,所以才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不知退让。看来,我得挫挫这个女人的锐气才行。 这么一想,韩非心头便掠过一种可能。 他不无高兴地想着:这个女人向来心高气傲贯了,看来有必要让她知道,在这时世,在这宫中,没有我的宠溺跟辟佑,她便什么都不是。我要让她知道,她的富贵荣华,尊严地位,都我给予她的!我要让她明白,在这世上,我不仅是她的男人,更是她的主人! 心里打定主意以后,韩非的心情莫名地好了很多。 从那以后,韩非对卫芊也刻意冷落了下来悍妻在上,多变妖孽收了你。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卫芊似乎对他的冷落全然不以为意,反倒还大有松了口气的迹象。 从那天她逃之夭夭之后,韩非一直没有宣她侍寑。现在对她也显然比起之前要冷落了许多,直过了段时间之后,便是御书房那边,韩非对她也不再传召了,至此,卫芊确信,这个男人对她的耐心,也仅限于此。 心痛虽然难免,可卫芊从开始对他生了离意那天起,这种痛,其实已经在渐渐地消退,远不如当初那么强烈了。 随着韩非对卫芊的疏离,康公主又再次活跃在他的身边了。 非但如此,便是后宫中那些平时不受韩非待见嫔妃,也一个个频繁地得到韩非的各种赏赐。 一冷一热的对比之下,那些最会识风辨色的人自然知道,在这皇宫内苑中,谁才是明天的后苑之主了。 这一天,乐得清闲的卫芊,终于兴趣了抚琴的兴致,便让人在寒苑的合欢树下铺了茵席榻几,抚琴自娱自乐。 卫芊的琴艺,原本便十分的了得。 前一世时,她曾仗着琴艺舞技想要搏得段墨青眼相加,谁知道最终弄巧成拙,却让段墨因此而将她送给了韩非为妃。 或许是忌惮于前一世那太过惨痛的经历,到了今生,卫芊对自己知琴善舞的事,倒是刻意收敛了起来,从不张扬。 如果不是在这深宫中无所事事,她也不至于突然生出这操琴的兴致。 尽管久未碰琴,卫芊那沉淀了两世,已经深植入骨血的技艺却仍未生疏,再加上她两世的感悟,让卫芊的琴声,于华丽之中,多了股悠然飘渺的意味。 一时间,便是那些仅仅是粗通韵律的宫女太监,也一个个听呆了去。 一曲终了,门边突然传来稀稀朗朗的掌声。 卫芊诧异地抬头望去,却见康公主领着一帮人,站在寒苑的门口。 “本妃原来以为,卫妃是个什么才艺都拿不出手的过气嫡女,不想今天才知道,卫妃原来也是个粗通音律的。” 嘲笑声中,康公主领着她的陪嫁媵妾,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卫芊不过是斜睨了她们一眼,一时只觉得嗖然无味。 逐吩咐身后的宫女道:“将琴收了罢。” 那宫女轻声一诺,上前捧了琴正准备转身入内,不想康公主却伸手一拦,娇喝道:“且慢!” 那宫女一怔,不由脚下一滞,迟疑地看向卫芊。 康公主阴阴一笑,突然转向卫芊道:“本妃刚才听得卫妃奏琴,只觉得意犹未尽,不若卫妃才为本妃演奏一曲如何?” 两人同是为妃,康公主竟然要求卫芊为她演奏。她这是摆明了自抬身价! 卫芊自然知道康公主原本便对自己心怀嫉恨,现在极为得宠之时,必然是故意前来找茬的了。 但是她敷衍韩非是一回事,至于眼前这位,她却是不想敷衍的。 因而,在康公主一番话后,卫芊也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继而冲那宫女斥道:“怎么还不进去,却是要本妃再次下令么?!” 那宫女惶然应诺了一声,便越过康公主,再次准备入内庶女华冠路。 几乎是突然地,一声脆响传来。 卫芊嗖然抬头,却对上康公主正恼羞成怒地指着那宫女指桑骂槐道:“好你个***才,本妃让你走了么?” 康公主话音未落,“叭”的一声脆响再次传来。 整个寒苑都安静了。 “卫芊,你敢打我!” 直过了少顷,康公主气急败坏的声音,不敢置信地自寒苑的上空响起。 只是她才喝出一声,便被卫芊直愣愣的瞪视吓得住了口。 “本妃这是在教公主规律呀!” 堪堪说到这里,卫芊轻描淡写的声音便嗖然转为阴烈,“本妃入宫这么久,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奴才,竟是一个初入宫的嫔妃可以教训的!” 现在的卫芊,她的眼中有着让人惊怕的阴沉跟狠绝。 在对上她的目光那一瞬间,别说是康公主,便是她那几个随侍的媵妾,也吓得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只是康公主每退一步,卫芊便逼进一步。 这下,康公主身边的人都慌了,其中一个机灵的,一见不情形不对,忙不迭地飞奔而去。 卫芊冷眼看着那人去搬救兵,像是完全不在意一般,冷冷一笑,“看来公主有一桩事还不知道呀。” 冷笑声中,卫芊仍然一步一步朝康公主逼近。 康公主慌了,她一边后退,一边慌乱地叫道:“你,你要做什么?” “公主前来招惹本妃之前难道不知道么?本妃入宫之前,可是随皇上一同抵御过狄人的呢!多的不敢说,少说也有数千的狄人,曾经死于本妃之手。公主是想要逼得本妃再开杀戒么?” 在卫芊的连连冷笑声中,康公主已经不知不觉地,被她逼得靠上了合欢树的树干。 康公主快要晕了,原先跟在她身边的那些媵妾,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阴狠的妇人。一时间,慑于浑身杀气的卫芊,她们当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擅自冲上前来。 卫芊的目光幽深如狼,缓缓地自康公主身上游弋到她那些媵妾身上。 久久,久久,她方展颜一笑,就在康公主等人刚松了口气时,她却将笑容嗖地一收,沉沉喝道:“去罢!不要再来招惹我,本妃不是每一次都有这么好的耐心陪你玩的。” 或许是跟在韩非身边久了,卫芊这一喝,倒也有几分他那迫人的威煞,语气冰冷如渣,戻气十足。 这下子,康公主吓得竟然连惊叫都不敢了。 这个出生在皇室中的公主,从小便被教导各种善媚之术,勾心之道,几曾何时见过像卫芊这样,直接地表现出阴狠跟杀意的人。所以,她的惊惶,是可想而知的。 卫芊一喝之后,她别说是走,便是站,也像是站不稳了。 卫芊眼风一扫,康公主带来的媵妾中有几个人忙不迭地冲了上来,她们一左一右挟了康公主,跟逃命一般飞奔而去。 寒苑再次恢复了清静。 “娘娘因为奴婢惹怒了康公主,只怕会招来圣上大怒,是奴婢连累了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卫芊若有所思的同时,挨了康公主一巴掌的宫女却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重生之符气冲天最新章节。 圣上大怒?! 卫芊表面虽然神色如常,然而心里却在冷笑:或许吧!凭卫芊对韩非的了解,想必他以为自己这是以退为进,故意对他疏远,想借此达到独宠的目的。所以,他是想借由康公主来挫挫自己的锐气。 他不会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女人,一旦死心,便是连敷衍,都觉得多余。又怎么还会为他却花那样的心思,动那样的心机! 有意思么?! 大殿上,韩非双目微眯,似睡非睡。 哭诉了半天,却没有等来他只字片语的韩公主终于忍不住了,她无不委屈地再次哭喊出声道:“求皇上为臣妾做主!” 这一声,哭得委实凄厉。 这喊得,也委实大声。 韩非终于睁开双眸,他静静地盯着康公主,静静地盯着她。 不知为什么,康公主突然觉得,韩非这么看着她的时候,与卫芊看着她时的神情如出一彻,直如狼一样,双目幽黑发亮。 一时间,康公主嗖然感到寒意刺骨,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爱妃是说,你被卫妃打了?” 就在康公主惴惴不安之时,韩非清朗的声音从她头顶缓缓响起。 皇上这是愿意要替自己做主了么? 康公主心里一喜,忙不迭地应道:“正是!” 韩非出人意料地向前倾了倾,下一刻,他粗糙的大掌毫不怜惜地托上了康公主圆润的下巴。 极为认真地端详了片刻,就在康公主受宠若惊地吓着下唇,准备再行哭诉的时候,韩非开口了。 他说:“还真打了。” 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个女人,下手还挺重的。” “皇上……” 韩非两句话,便挑起了康公主无限委屈。 只是她哭声刚起,韩非已经收回了托在她下巴上的大掌,坐正了身子,随意地问道:“说吧,你想让朕如何为你作主。” “她打了臣妾,臣妾便要她一只手……” “唔!” 在韩非的冷喝声中,康公主惊惶失措地抬头望去,却看到韩非正双目阴沉而冷漠地盯着她。 这种目光中,竟然再次与卫芊如出一彻,带着凛然的杀意,让康公主生生打了个寒颤。 到了现在,饶是康公主再愚钝,她也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皇上并不是真心想要替自己作主,将卫芊怎么样。 她不过是想要砍掉卫芊一只手,皇上便已经想要她的命了。康公主没有想到,皇上对卫芊竟然维护至此! .. ------------ 挫了谁的锐气((二) 可是若要她就这么放过卫芊,康公主又实在不甘。 就算康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国,但康公主身为金枝玉叶,别说挨打,就是被人大声说话都是没有的事。 可是…… 康公主忍不住再次抬头,偷偷看了看韩非的神色。 这一看,坚持要严惩卫芊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来轺。 康公主咬着下唇,眼泪叭叭地直流,心思却暗里兜了几圈。最后,她却只能带着哭腔,无奈说道:“但凭皇上替臣妾作主。” 韩非蹙了蹙眉,瞟了一眼康公主,见她虽然松了口,但脸上戾色犹存,当下一笑,“既然爱妃让朕替你作主,也罢!朕就替你出这口气罢!” 此话一出,康公主便止了哭,将信将疑地望向韩非昂。 韩非却面色一沉,骤然提高了声音喝道:“来人,将卫妃驱出寒苑,罚居竹屋,与姬同处。” 康公主等了又等,再没有等来韩非的下文,却等来在殿前侍候的太监一诺。 这就完了?! 康公主心有不甘,可韩非既然已经下了圣谕,决定要如此了,她又不敢太过坚持。 眼看着那太监准备领命而去,康公主无奈之下只好再出声央求道:“皇上,臣妾看那寒苑十分雅致,如今皇上既然将卫妃驱离了,不如将它赐给臣妾居住可好。” 韩非眸中光芒一动,略为沉吟之后,方颔首应允了。 尽管韩非没有如康公主所愿,砍了卫芊的手。但是,能让卫芊亲眼看着她的院子被自己鸠占鹊巢,对康公主而言,那也是好的人心如花。 一想到这里,康公主的心情终于好了很多。 她忙不迭地向韩非告退,不无欢喜地跟着那太监向寒苑走去。 随着康公主一退出,韩非面上便是一冷。 半晌半晌,他方颓然长叹道:“或许将她冷一冷,她便不会再那么固执了。” 寒苑。 卫芊冷冷地听完太监传达的口谕,便神色如常地起了身,自顾望外走去。 “娘娘!” 几个宫女哭喊着追了上来。 卫芊却是头也不回地淡然道:“你们犯不着为我难过,也大可不必觉得愧疚。今天的事,本妃无意为你们出头,不过是自己求个公道罢了。” 说完,卫芊大步向外走去。 她知道,皇宫这种地方,人情最是淡薄。 她跟这些宫女,原本也没有什么感情。 现在这些宫女突然对她转变了态度,也不过是觉得自己今天被驱逐出寒苑,是因为维护她们罢了。 虽然今天对这宫女,维护是有,但究其根本,原本也不完全是因为她们。 既然自己要去的地方无法带着她们,卫芊索性便跟她们撇清一点的好。 康公主一看也知道不是个善主儿,卫芊自己已是活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再搭上这些宫女,却是没有必要。 那些宫女,一个个也不是今天才入的宫,卫芊的心意,她们又怎么会不知道。 然而,她们也清楚,卫芊去的是竹屋,那种地方的姬妾,不仅没有专门侍候她们的宫女,便是穿的衣服都是同一款式,吃的饭食也是众人同食。 竹屋说是皇上的姬妾住的地方,但住在那里的姬妾,却跟有了封号的不同。 因为住在那里的姬妾,一般都是韩非自己看不上,还没有分配出去的姬妾。是随时都可能被送出去,或是被其他的贵人讨要去的。 一看到卫芊走出内殿,这些宫女又哭着送了出来。 谁知一出房门,便看到康公主不无得意地立在庭院当中。 她蛮腰轻摆,一路妖娆地走到卫芊身前。轻佻地却又嫌恶地啧啧有声道:“还真是主仆情深呀!” “啪!” 几乎是话声一落,她便反手打了一旁的宫女一巴掌。 卫芊忿然抬头。 “卫妃这是不服气么?” 康公主先是摆出一副不解的样子,随即却笑得风情万种,“啊,本妃差点忘记告诉你了。从现在起,本妃便是这寒苑的主人。现在,本妃教训的可是我自己的奴才呢!不知道卫妃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卫芊静静地盯视着康公主,静静地盯着。 一见她如此表情,康公主便不自禁地连退了两步,面上的神情也如临大敌。 随即她又一想,以后自己便是这寒苑的主人了,可不能当着这些奴才们的面示弱悍妻在上,多变妖孽收了你。 这么一想,她立刻也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因为,现在与她一路同来的,除了有韩非身边的执事公公,不远处还站着几个宫中禁卫。 她就不相信,这种情形下卫芊还敢对她如何! 谁知道卫芊在盯视她半晌之后,却突然勾唇一笑,“原来出身高贵的康公主,也只是一个,只配跟奴才记较的人罢了。像你这样的人,本妃便是穿荆钗布裙,住茅庐草屋,也要比起身着绫罗绸缎,置身金马玉堂的你要高贵。对你,本妃无话可说。” 卫芊的表情,极是不屑,极是轻慢。 康公主气得一噎,正无从反驳的时候,卫芊却不经意地将眼风扫向那前来宣旨的执事公公。 再次嘲讽一笑,“只是,本妃虽然没有话要对你话,却不知道皇上若是知道你平日的所作所为之后,会不会有话要跟你说呢。” 说完这番话后,卫芊再不看康公主一眼。 她气度雍容地再次提步向外走去。 康公主下意识地看向执事公公。见那公公虽然面无表情,但目中却似蕴有深意。 “卫芊,你少在那里装模作样了。” 眼看着卫芊真要离开了,康公主一急,忙追上前来,口不择言地说道:“明明知道皇上宠溺于我,你妒了。明明知道皇上将这寒苑已赐予我,你恨了。明明已经沦落到与姬一般,心里不甘不愿的,你又何必装出一股浑不在意的模样!骗谁呢?” 卫芊脚步一顿,嗤地一笑,“如果这么想会让你心里舒坦一点,便权当本妃是如此了。” “你……” 康公主为之气堵。 卫芊却在寒苑中那株茂盛的合欢树前停了下来。 她像是突然来了兴致一般,用手轻轻抚摸着合欢树粗壮的枝桠。 良久,良久,久到康公主忍不住想出言相讥的时候,卫芊却回头一笑,灿如春花。 浅笑如厮的她自顾说道:“相传这合欢树,是一位痴情的妻子,因为气恨绝情的丈夫,身死时所化。临死之前,这位痴情的妇人曾立下重誓:苦情开花,夫为叶,我为花,花不老,叶不落,一生不同心,世世夜欢合!自此以后,所有的叶子尽管随着花开花谢,晨展暮合,然而花叶同树,却终生不再相交。” 说到这里,卫芊似是完全释然一般,淡然说道:“寒苑中种有合欢树,也算是应了一世的缘分。” 话音一落,卫芊便嗖然收回纤纤素手,毅然决然地扭身向外走去。 玉颈墨发的她,身姿如玉。 举手投足之中,自有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优雅之气,飘渺之气,悠然自得之极,全然不像是她现在去的是嫔妃中最为低下的竹屋。 大殿中,韩非面沉如水。 “卫妃娘娘临去竹屋前说:合欢树,是一位痴情的妻子,因为气恨绝情的丈夫,身死时所化。临死之前,这位痴情的妇人曾立下重誓:苦情开花,夫为叶,我为花,花不老,叶不落,一生不同心,世世夜欢合!自此以后,所有的叶子尽管随着花开花谢,晨展暮合,然而花叶同树,却终生不再相交。” 执事公公一边偷偷地打量着韩非的神色,一边如八哥学舌一般,将卫芊的话重复了一遍静逅佳姻全文阅读。 “虽花开花谢,晨展暮合,然而花叶同树,却终生不再相交!” 韩非将这句话,喃喃地重复了两遍之后,他终是懂了。 重重地闭了闭目,再睁眼时,韩非却嗖然起身,大步向殿外走去。 只是他堪堪才走出几步,却又生生打住了。 将双手负在身后,韩非来来回回地在殿中踱着步子。 如此几个来回之后,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嘟嚷着道:“朕现在方才觉得,那天妇人所说的话不是争宠,也不是赌气,而是,她真有独霸后宫之心呀!” 想到这里,韩非的脸色白了白,脚下的步子也是一滞。 他心里很清楚,卫芊本来便是个性烈如火,轻易不会妥协的人。 如今她竟然说出“花开花谢,晨展暮合,然而花叶同树,却终生不再相交”这样绝情的话来,想必她心里已经拿定主意要跟自己决绝了。 想到这里,从来不知心痛是何滋味的韩非,心脏部位竟然腾地抽痛了一下。 这一下痛疼,来得十分突然,也痛得十分猛烈。 饶是韩非向来勇武,仍被这突如其来的痛疼击得后退了两步。 不自禁地伸手抚上胸前心脏的位置,韩非重重地闭目调息了一番,心虽不再如刚才那般疼痛了,仍然他的心中,却缓缓攀上一丝无力。 韩非抚在自己胸口的手,指节青白,隐隐发抖。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妇人,竟然如此固执,又如此的无情! 她竟然,要么就要全部,要么便全部不要了。她心里必定想着,如果不能独霸自己的后宫,便要与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不再有半丝牵绊。 就算她心里是想要独霸后宫的,然而她也只是在自己的面前,极为随意的说了说而已。没有一丝乞求,也没有一丝强求! 他是皇上!卫芊她,明明也是爱他的呀? 对他的感情,她怎么可以说抛就抛,说放就放呢! 一想到这里,韩非的眉心又是一阵急跳。 重重地咬着牙,一脸沉郁的他最终恨恨地转身回到榻几,一屁股坐了下来,眉头微皱,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半晌后,韩非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崩出来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却又清晰地说道:“还是先将她冷一冷吧!朕是堂堂一国之君,还没有一统天下,便先惹出惧内的笑话来,以后还让朕怎么治国,怎么去治理天下!” 韩皇宫的竹屋。 卫芊的到来,还是让管理这里的嬷嬷小小地为难了一下。 虽然她被韩非发落来了这里,然而韩非却并没有去掉她的封号。 那便是说,卫芊还是他的妃。 一个不受皇上所喜的妃,跟一般的姬妾又有不同。 管理竹屋的嬷嬷委实也想不明白,这个皇上已不再喜欢的妃,是不是跟所有这些呆在竹屋的姬妾一样,是可以任意处置的争霸天下。 所谓圣意难测,这些嬷嬷都是宫的中老人,她们很清楚,一旦将皇上的圣意揣测错了,对这个目前失意的妃处置不当,往小的说,自己难免皮肉之苦。往大里说,掉脑袋都是可能的。 饶是这些嬷嬷们世故,所以卫芊到了竹屋的时候,仍然意外地被允许独居一处。 管事的嬷嬷替她单独安排了个竹屋小院。 这些竹屋虽然不似宫殿那般大气宏伟,但这里毕竟是皇上名义上的女人居住的地方,所以倒也雅致精巧。 管事嬷嬷不仅为卫芊安排了独居小院,便是在日常生活中,也让她这位失宠的妃子,比那些等候发配的姬妾要随意许多。 每日三餐,可以单独进食,又不用跟那些姬妾一样,每天勤练技艺,以期哪天可以让某位贵人看上,从此脱离皇宫,有个真正的身份。 卫芊倒是挺能随遇而安,在竹屋安顿下来,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反倒觉得这样对自己更好。 重生之后,除了一再警惕自己不能重走前生之路,对于韩国跟段国之间的国土之争,卫芊并没有想过要插手其中,逆天行事。 毕竟,她能得以重生,已是苍天再生之福。 卫芊不愿意,凭借自己对前生那些先知之事,去改变韩非或是段墨的命运,或是改变两个国家的命运。 以前留在韩非身边,难免有时左右为难,如今算是彻底地解脱了出来。 卫芊想着,正因为韩非没有去掉自己的封号,这些吃不准他心里怎么想的嬷嬷们,自然不敢随随便便地将她送了出去。而韩非的身边,也从来便不缺美人相伴,或许再过上一段时间,没有自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或许便忘记了,在这竹屋,还有她的存在。 她便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再呆上一段时间。 等到无论是韩非,或是那些曾经见过她的臣子们,不再记得这韩王宫中还有卫芊这个人时,再找个机会从这韩皇宫中出去,必定是无声无息的,不会引起丝毫的注意。 想到这里,卫芊忙不迭地从贴身之处,摸出段墨给她的那块不起眼的玉佩。 她突然想到,段墨给她玉佩的时候,必定在这宫中早就布有暗桩了。 只是自己要如何与他的人联系上,却是个难题。 毕竟现的她不如从前,可以在宫中随意走动。 住在竹屋中的姬妾,她们都只能在指定的范围内活动,除非平时有宴请的时候,她们被允许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前去大殿,或是献歌献舞,或是被韩非赐给其他的贵人。 被赏赐出去的,自然不会再回来这里。 然而仅仅是歌舞表演的,宴席散去之后,能回到的,也只是竹屋这方寸之间罢了。 像卫芊这种身份的,韩非对她的态度不清不楚,那些嬷嬷们也轻易不敢让她前去大殿献艺。 一则是怕她的出现会引得韩非不悦。毕竟,她是因为做错事才被罚居竹屋的。嬷嬷们担心,皇上余怒未消,看到她会更加生气。 二则是嬷嬷们也吃不准韩非的心里。她们也担心一旦让卫芊出去献艺,一旦叫哪位贵人看上了向皇上索取,而皇上对她余情未了,到时便难免不会迁怒到她们身上。 .. ------------ 可以示弱不能退不让(一) 嬷嬷们这种种顾虑,让卫芊在竹屋的日子过得自在逍遥之余,也多存了个心眼。 因为从她来到这竹屋之后,既不像其他那些削除封号的嫔妃一样,每天以泪洗面,或是哭天怆地。 也不像那些一开始便没有封号,注定只能像个货物一般用来送人的姬妾那样,每天都勤练歌舞琴艺,对未来充满期待。 卫芊从来到竹屋那天起,便是淡然自在的。 她像是很快便接受了这种新的生活环境,并能随遇而安。所以那些负责管理姬妾们的嬷嬷,对她的看管并不严苛轺。 一开始,卫芊会在早晚宫女太监比较忙碌的时候,戴着段墨给她的玉佩在在竹屋周边活动。 可是这样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卫芊发现并没有太监、宫女或是宫中的禁卫主动接近她。 后来,她开始有意识地扩大她活动的范围按。 然而又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仍然一无所获。 于是卫芊便想,段墨纵使在韩皇宫中布有暗桩,必然也会是极为接近韩非,或是以韩非为中心的核心权力圈的周围。 竹屋实际上是个接近于冷宫的地方。 在这样的地方,当然不会有多么有价值的消息可以挖掘,想必段墨就算在韩王宫中布有人手,也绝对不会是在这里。 这么一想,卫芊便觉得,自己只有冒险走出这里,并设法让段墨的人看到,才能将他们引来这里救自己出去。 想法虽然没错,但是,要如何才能走出竹屋,却是个不大不小横在了卫芊面前的难题。 就在她正在冥思苦想之际,那些嬷嬷们倒是沉不住气了。 随着韩非对卫芊的不闻不问,那些嬷嬷们便开始理解成,对这个卫妃,想必皇上是彻底舍弃了的。 可是,竹屋毕竟不是冷宫。 来到这里的女人,都是货物,是礼品,是皇上用来收买人心的筹码。 既然皇上已经都已经舍弃她了,那么这竹屋便没有理由由着她一直住下去了。 于是,在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这些嬷嬷们对卫芊也开始面色不善,并勒令她每天跟那些姬妾们一起练习琴艺重生合家欢。 嬷嬷们态度的转变,卫芊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 对于这样的结果,卫芊既担心又期待。 她担心的是,自己或许会在一次次的献艺中,被某位贵人看中,向韩非讨要了自己。 先不说韩非会不会同意将自己转手他人,至少会再次惊动他是肯定的了。 然而让卫芊期待的是,只有自己走出竹屋,或许才有机会让段墨的人看到自己,继而将自己弄出韩王宫去。 日子在卫芊既担心又期待,这种矛盾的心态中飞逝而过。 终于有一天,那个开始对卫芊冷口冷面的嬷嬷,阴沉着脸告诉她晚上有宴,让她与众姬一同出席。 卫芊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这一天,卫芊早早地,就在房中开始打扮了。 时人都喜欢敷粉画眉,卫芊也像那些兴奋的姬妾一样,往脸上敷了粉,仔细地画了眉毛。 只是她脸上敷的粉,要比别人厚很多,眉毛也要比起其他姬妾要画得粗很多。 可是这脸上的粉敷得多了,白自然是白了,但难免掩去了一个人脸上原本的颜色,少了活力,多了几分僵硬。 眉毛要是画得粗了,则少了妇人应有的温婉,多了分不属于女人的粗犷。 这样打扮过后的卫芊,虽然看起来漂亮还是漂亮,但是却稍嫌庸俗了一些。 仔细化好妆之后,卫芊这才仔细地拿出段墨给她的玉佩,仔细佩带在身侧比较显眼的地方。 卫芊刚收拾好这一切,便有嬷嬷前来催促她前去集合。 卫芊抱了琴,随着那些兴高采烈的姬妾一起向大殿中走去时,她刻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最后面。 一边走,卫芊便一边暗暗注意着沿途经过的宫女、太监或是宫中的禁卫。 她在注意这些经过的人里面,有没有谁,特别注意到她所逢佩带的玉佩。 然而一路走来,卫芊却失望了。 显然,这些人里面,并没有她想要找的人。 在卫芊的思量中,一行加上卫芊在内的二十几个姬妾,已经摇曳生姿地来到灯火通明的大殿。 这次嬷嬷们为众姬安排的是,卫芊与几个精通音律的姬妾抚琴吹瑟,另有几个善舞的姬妾献舞。 也幸好是这种安排,卫芊才不用跟那些献舞的姬妾一样,出现在大殿中央,众人的目光之中。 然而,当卫芊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趁着演奏前的间隙对大殿中的情形略一打量之后,她便急了。 跟在韩非身边这许久,卫芊参加大大小小的宴会不下数百场。 就今天这规格跟架势,卫芊仅看一眼便明白了。 今天韩非设宴款待的,竟然是鲁国的来使。 这种宴会中,被叫出来参宴的姬妾,一般都是用来赠送给诸国前来参宴的贵人的超级星际战士。 也就是说,这种场合叫出来的姬妾,纯粹是送给身为使臣的贵客们狎玩的。 清楚这场宴会对前来参宴的姬妾们意味着什么后,卫芊立时便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 因为就单单负责竹屋的那些嬷嬷们,是绝对不会如此大胆的。 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指使,她们是绝对不敢冒险地,让自己这样一个还有封号的妃子,去给他国的使臣狎玩的。 毕竟以卫芊目前的身份,韩非若真的对她不再在意了,或许他就算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顺水推舟地将她送给对方都有可能。 可是,如果韩非他还在意,他真要追究的话,那么又有谁可以承受他的怒火,或是经得起他的追究呢?! 一想到这里,卫芊的目光便奔康公主而去。 果然,韩非身后左侧的榻几上,康公主的正双目阴沉地望着她,笑得不无得意。 卫芊后悔了。 她后悔不该装扮成这个样子,以至于无法让相隔甚远的韩非,一眼便可以认出自己来。 可是卫芊再后悔,也没有时间跟机会容许她反悔了。 那些献舞的姬妾已经在殿中站好,并作好的准备。 身旁另一个负责抚琴的姬妾暗暗推了卫芊一把,她这才嗖然回过神来。卫芊瞬间领会了她的暗示,当即素手一扬,一串悦耳的琴声便飘逸而出。 随着卫芊的琴声一起,丝竹声瞬间揉和了进来,飘荡其间。 大殿中的姬妾随乐起舞,一时间,大殿中更加热闹起来。 但是这时候卫芊的全部心思已不在琴上了。她一边抚琴,一边急促地想着对策。 她想着,现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要抢在韩非将自己赏赐给这些鲁使之前,先引起他的注意。 尽管卫芊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韩非对自己还有余情,但是到了这种时候,她也只有豁出去试一试了。 退一万步,就算韩非到时不肯帮她脱困,至少也要试试看能不能引起段墨留在韩王宫中的暗桩注意。 想到这里,卫芊脑中灵光一动,立时有了主意。 好在卫芊的琴艺精湛,就算她心中正思绪万千,然而她手下却丝毫不见紊乱。 终于,随着丝竹声一收,琴声几个回落,殿中跳舞的姬妾一齐漂亮地转身进行最后一次亮相,一时间殿中欢呼声四起。 跳舞的众姬先是冲主榻上的韩非盈盈一福,随即又冲大殿四面见礼。 到了这时,卫芊身边侍乐的众姬也纷纷起身,向殿中央走去,等候她们宿命的安排。 卫芊没有动。 她非但没有起身,反而素手一扬,再次奏起乐来。 那些在大殿中已经跪下,准备听候分派的姬妾们一怔,随即面面相觑。 因为就她们所知,今天的安排里并没有这么一曲。 坐在韩非身后的康公主也是一惊。 她显然也没有预料到,卫芊会竟然会自作主张地擅自演奏起来穿越之重走青春路全文阅读。 原本也精通音律的她,只稍略为凝神,便听出来卫芊弹奏的正是段国的名曲《逍遥游》。 当下她不无紧张地频频向韩非看去。 这一看,正巧看到韩非眉头一皱,一旁的执事公公已迫不及待地迎了过去。 又惊又怒的康公主不用想也知道,韩非必定是在追问,这原本不在演出之例的节目是何原因的了。 然而康公主再急再怒,事情到了这个程度,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控制的地步。 她也只能僵硬地坐在榻几上,恨恨地瞪视着正专心弹奏,似在无人之境的卫芊。 卫芊的琴艺本就精湛,加之她演奏的又是段国流传一时的名曲名调。 她娴熟的琴艺,跟段国这首颇为风流的名曲雅调相得益彰,一时间竟震惊四座,直让那些鲁国使臣全惊呆了去。 同样震惊的不止是那些鲁国使臣,还有韩非。 随着卫芊精湛的琴艺,凝目向她看来的韩非,在细看了几眼之后,面上嗖然一惊。 凝神倾听着卫芊演奏的众人没有发觉,韩非甚至还失态的一掌拍在几上,让几面发出一声闷响。 只有坐在他身后的康公主,从韩非那不能自制的一掌拍下时,身子便一软,瘫坐了下去。 随即,那个执事公公被唤到了韩非身边,随着他频频下令,那执事公公飞奔而去。 至此,康公主心里不无绝望地想道:皇上他全知道了!自己这次算是陷害卫芊不成,反倒将自己搭进去了。 也幸好是那执事公公腿快,在卫芊一个漂亮的收势,琴声转淡之时,那公公急匆匆地再次来到韩非身边,与他耳语了一番。 直到这时,韩非面上的表情才略为放松,人也缓缓挺直了腰背。 那执事公公悄无声息地后退几步,隐入韩非身后的暗影中。 卫芊再次一个漂亮的分解和弦,如流水般的琴声立刻嘎然而止。片刻的沉默后,大殿中再次暴发出一阵喝彩之声。 在众人惊诧的打量中,卫芊施施然起身,向着原本便跪在殿中的众姬走去。 谁知道她刚刚走到殿中,在众姬的身边跪好。 大殿左侧一个鲁使站了起来,声音高昂地说道:“世人只知道韩王勇武仁德,亲率大军替段国击退狄人。然而世人却不知道,韩王还是个精通音律的风流之人。” 卫芊心中立刻掠过一丝不安。 被逼得没有了办法的卫芊,一时心急,倒突然衍生出了一个念头。 这念头一出,她便刻意转头向那鲁使看去。 她这一眼,很直接,看得也十分专注,因此轻易地便将那鲁使的眼光吸引了过来。 看得出来,那鲁使在近距离看清卫芊之后,面上略微有些失望。 卫芊看在眼里,心里却欢喜不已。 她心想:原来我离他比较远,这鲁使看不清我的面部,或许还有向韩非讨要我的想法网游之超级记者。现在让他看清楚了,见我不过是个长相庸俗的妇人,果然失望了…… 谁知道卫芊堪堪才放下心来,那鲁使突然话峰一转,又朗声说道:“想不到韩王宫中小小一个姬妾,都琴艺了得,让在下好生欢喜。” 这便是公开讨要了! 卫芊的头顶响过一声惊天闷雷,一时间将她的魂魄都炸到了九天之外! 回过神来之后,卫芊便不无绝望地想道:像这样的情况,韩非必定是难以拒绝,也不会拒绝的。 因为在卫芊的所知里,当世之中,还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得罪他国前来的使臣。 越想,卫芊的心里便越绝望。 她很清楚,现在唯一的方法便是向韩非求救。 卫芊更清楚,韩非之所以如此对她,无非是想让她示弱罢了! 他想要她,像他后宫中任何一个女人一样,对他言听计从,不骄不妒,不要妄想独霸他一个人的爱,然而却要全身心地对他付出全部。安份地留在他的后宫,为他生儿育女,繁衍后代。 她知道,她只要今天向他示弱,便代表自己同意退让。 卫芊都知道! 然而,她现在无从选择。 因为,现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容她去想一个万全之策。最终,她还是心一横,一咬下唇,抬起泪光隐隐的双眸向韩非望去。 谁知道满心酸楚的卫芊,她那充满乞求意味的目光与韩非刚一相接,却正好看到他朗朗大笑着向榻后靠去。 他笑得十分的愉悦,隐隐中还饱含着极度的得意。卫芊愕然地看着这个笑得狂妄的男人,看着这张像刀斧刻出来的俊脸上,那熠熠生辉的墨眼中波光流转,一时间怔住了。 那鲁使也怔住了。 全殿的人,都怔住了。 众人在韩非狂妄的笑声中突然地安静了下来。 一殿的安静中,韩非终于止了笑。 他闲适优雅的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唇角一勾,朗声道:“此姬虽然琴艺了得,但是却姿色中庸,非女中极品。贵使前来,本王岂能用这等姿色的妇人款待于你。” 说到这里,随着他大手一挥,立即又有二十几个姬妾从大殿的一侧鱼贯而入。 这些姬妾,个个有绝色之姿,又风***善媚,像是经过特别调教似的。 几乎是这些姬妾一入大殿,便让所有的鲁使眼光一亮,呼吸为之一滞。 这时,站在韩非身后的那位执事公公稍稍站了出来,冲殿中跪着的卫芊等人一摆手,示意她们从侧门而退。 卫芊见机,忙不迭地起了身,率先向外退去。 她这一退,那些在殿中跪了半天的姬妾也跟着直了身,一块退了出来。 卫芊在踏出殿门的那一瞬间,韩非沉稳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二十余姬,才艺双绝,俱是女中极品,本王特赐予贵使成永夜之欢。***苦短,诸位还请自便。” .. ------------ 可以示弱不能退让以(二) 这是宴会结束的表示。 卫芊加快了向外走的速度。 尽管经历了刚才的惊怕,但是现在,卫芊一点也不想再见到韩非。 一出殿门,原先带她们过来的嬷嬷已经不在了,另外一个嬷嬷候在那里,负责将退出大殿的姬妾们带回竹屋大保安。 卫芊跟在那些姬妾身后,堪堪才走出几步,不想韩非身边的执事公公已经追了上来,挡在她的前面,躬身请道:“卫妃娘娘,皇上有请。轺” 卫芊脚下一滞。 众姬已经不无嫉妒地看了过来。 卫芊重重地的一握挙,缓缓转过身去,跟在那公公身后沉默地向韩非的寑殿走去岸。 卫芊到达韩非的寑殿时,他还没有过来。 再次回到这里,卫芊恍若隔世。 沉暗的床榻,重重帏帐,空气中韩非身上那股特有的雄性体息。这一切,卫芊曾经是那样的熟悉。可是现在,重回这里却只是让她觉得极为讽刺。 远远地,一阵纷乱而细碎的脚步声中,一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大步而来。 卫芊再次重重地握了握拢在广袖中的双手,她缓缓转身面向门口,静静地等着那个男人的出现。 不过少顷,韩非高大巍然的身姿便出现在寑殿的门口。 卫芊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事实上,现在就算她面上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化,韩非也无法从她那敷着厚厚的白粉的面上,看出什么来。 随着韩非大手一挥,原本随侍在他身后的一堆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卫芊深深地吸了口气,看了一眼正眸色深深地盯视着她的韩非,鼓起勇气向他走去。 卫芊在离他数步远的地方缓缓站定了,盈盈一福,轻声说道:“臣妾见过皇上。” 韩非看着面无表情的卫芊,听着她这疏离的语气,喉中一涩,瞬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半晌,韩非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微微张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大步踏入寑殿中的榻几坐下,韩非没有再看向卫芊,而是神色一整,提声道:“去,打盆水来。” 外面的宫女轻“诺”了一声,随即,卫芊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远去。 不知道韩非这壶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卫芊也没有那心思去猜。眼看韩非在榻几上坐下了,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转身再在他身前站好,静待他的发落。 然而让卫芊意外的是,韩非却没有再出声。 他不出声,卫芊也只能一径地沉默。 直到宫女端着水盆进来,原本双目微闭的韩非才淡淡地令道:“先净了面再过来罢。”才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默。 卫芊愕然抬头,这才明白,他让人打水是为了让自己净面。 卫芊惴惴不安地净了面,随着宫女们退出,寑殿中又恢复了一室的清静。 敛眉垂目地立于一侧,卫芊从韩非起身那一刻起,她周身的毛孔便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之中。 所以当韩非右手五指如铁一样,重重地锢制住她的手臂,将她往他的怀里带时,卫芊本能地抗拒着自己扑向他的怀里。 尽管最终她不敌韩非的蛮力,跌进了他的怀里,可是她的身体一直僵硬地,微微躬起,妄想着自己能与韩非保持一定的距离悍妻在上,多变妖孽收了你。 随着韩非把她的身子重重地搂在怀中,将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时,她也只能木然地站着,由着他去了。 面对卫芊的沉默,久久,久久,韩非发出一声长叹,“几曾何时,我们竟然落到了这样的境地!我们,何至于此?” 卫芊心中一涩,抬眸静静地看着韩非。 她原本没有想过要再在他的面前坦露自己的心迹的。 从她说“虽花开花谢,晨展暮合,然而花叶同树,却终生不再相交!”的时候起,她便决定,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在他的面前坦露自己的心迹了。 然而,现在的韩非,他面上的痛苦是真的,他眼中流露出来对她的在意,也是真的。 这样的韩非,让卫芊有了试图去说服他的决心。 更因为今天这种事提醒了卫芊,既然她已不能接受成为韩非的女人之一,那么,韩王宫对她而言,始终是个危险的地方,如果不能说服韩非放她离开,总有一天,她势必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宫帏重重之中。 想到这里,被韩非紧紧拥在怀里的卫芊神色一黯,喃喃说道:“臣妾与皇上相识于渡水,那时,正是段国饱受战火之苦的时候。臣妾一路走来,亲眼目睹流民因饥寒而死,贵族又死于流民之手。战场之上,更是每一瞬间都会有一条鲜活的生命会逝去。那时我便想着:人生一世,不过如草木一秋。不知道哪天一阵风吹来,便随风飘入污泥中,连尸骨都无法保全了也未可知,我为何还要活得如此卑贱。” 韩非在她娓娓的诉说中,缓缓放开她少许,眸色深深地望向她。 却见卫芊目光疏远而冷漠地望着他身后的虚空,仍淡淡地说道:“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而且无从预知,我不知道下一刻的时候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所以我要活在当下。从那以后,我便费心百般心计,也要让自己活得快意自在。” “我这一生,被人算计过,也算计过别人。为了自己的亲人,我也曾亲手毁去他人的生命无数。皇上初识我的时候,便应该知道,我并非善类呀!臣妾杀过人,而且一杀还是数千。像我这样心狠的妇人,又怎么敢奢望自己可以活得长长久久呢?” 说到这里,卫芊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正定定地望着她的韩非面上。忽而勾唇冷笑,“于是我便想着,既然人生无常,今日不知明日之事,那么只要我今天还活着,我便要好好地活着。臣妾只是希望,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可以与我心爱的男人同宿同食,同行同止,我会为他生下许多子嗣。如果得幸,我可以与他相伴终老的时候,有儿孙绕膝,那便是最为圆满之事了……” “既然如此,爱妃又何必总是疏远于我呢?只要你安心留在我的后苑,为我生儿育女,你我自然可以朝夕相伴,同宿同食,同行同止呀!”卫芊还未说完,韩非便迫不及待地打断她道。 望着有点急切的韩非,卫芊苦笑着,一步一步退离出他的怀抱。 她缓缓摇头,声音怆凉,“皇上的心太大,大得不仅能装下整个天下,还能装下无数美人。卫芊纵使留在你的身边,也无法与你朝夕相伴,同宿同食,同行同止。因为,皇上要雨露均沾,与皇上朝夕相伴的,不会只是臣妾,与皇上同宿同食的,也不会只是臣妾。” 说到这里,卫芊嗖地退出韩非的怀抱,在他惊诧的瞪视中,她盈盈跪倒,轻软而坚定地请求道:“卫芊心胸太小,心里眼里,只容得下一生一世一双人。实在不是肚里能撑船的良家子,所以还请皇上成全,允我回去太原。” 几乎是卫芊话音一落,韩非的目光便直逼而来。 他狠烈地瞪视着卫芊,咬牙问道:“你想离开我?庶女华冠路!” 卫芊没有出声,她慎重地从怀里掏出那块一直随身携带的玉佩,举过头顶,将身子伏下去,坚持道:“当年在渡水的时候,皇上便欠臣妾一个承诺,而今,臣妾便以此为凭,恳请皇上成全。” “你……你……” 韩非气极之下,从牙缝里崩出这两个字后,后嗖然转过头去,直直地盯向前方的空荡处,再也不向卫芊瞟上一眼。 他竟然忘了,卫芊手上竟然还有他代表承诺的玉佩。 韩非害怕了。 卫芊带给他的震憾太大,他被她的步步紧逼吓着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当年自己那一诺,竟然会成为让她拿来逼自己放手的筹码。 害怕自己控制不了感情的流露,也害怕自己眼神中的着紧太过强烈。因此韩非只能望着别处,不敢回头。 直过了许久,他才表情沉凝地咬牙说道:“我许你一诺,不是为了让你有朝一日离开我的!” 卫芊没有出声,她只是将身子再次伏低下去。 到了这种时候,该说的她都说了。 既然她想要的,他给不了,也唯有分开,这样对大家都好。 就算不用回头,从卫芊的沉默中,韩非也知道了她的坚持。 重重闭上双眸,韩非再开口时,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苦涩。 他低沉的,疲惫地说道:“这世上,便是家有赢余的庶民,也会娶妻纳妾,为的便是多生子嗣,延续香火,祭祀鬼神。爱妃应该知道,朕是韩国的君王,以后更会成为一统天下的霸主!像朕这样的九五之尊,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妇人就乱了纲常?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妇人,毫不顾忌后世有无之孙?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妇人,便置祖宗体制于不顾?” 韩非说到这里,又重重吸了口气,转头看向卫芊,低低地说道:“从你我相识以来,我待你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我身为君王,却两次因你受伤,如此,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一往情深么?自你入宫以来,虽然与其他的妇人一样同为嫔妃,但我身后的左侧席位,向来都是为你而设。如此,你还不清楚,我待你之重么?难道你就不能看在我对你如此情深,如此看重的份上,为我稍作退让么?” 韩非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表情诚挚,话里话外的意思近乎讨好。卫芊甚至可以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个人,在意了另外一个人后的卑微。 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对着她痴情地,甚至是卑微请求她为了他稍作退让,若说卫芊完全不动容那是假的。 可是,今天她若为了他稍作退让了,以后呢? 以后他便会理所当然地,要求她为自己退让了。 再到后来,她若不懂退让,便会被他视为不敬,会让他不悦,惹他生厌,继而恩断义绝。 到时,原本相爱着的两个人,会彼此憎恨,彼此伤害,死而不解其怨…… 卫芊想了许多。 她的小嘴张了又张,最终却又闭上了。 因为她比谁都要清楚,诚如韩非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以后更会成为一统天下的霸主! 他对她的爱恋也好,看重也好,终究会随着她的年华老去,而日渐退色重生之符气冲天最新章节。 卫芊一径的沉默,让韩非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沉着脸,静静地盯着卫芊,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空旷的寑殿中,韩非压抑而低沉叹息声再次响起时,卫芊才低低地,却仍然坚持着说道:“臣妾自知世事无法两全,而臣妾所求之事,也过于惊世骇俗,难为世人所容,所以臣妾恳请皇上,允我回太原封地去吧!” 韩非一震,不由咬牙问道:“我都对你如此了,你还要这般无情,还要执意求去么?” 卫芊不无苦涩地望着韩非,声音凝滞而缓慢,一字一句地安抚他道:“臣妾即便是回去太原封地,也还是皇上的卫妃。皇上若是想臣妾了,只要一道圣谕,臣妾必然会前来王宫中与皇上相聚。又或是皇上在宫中住得闷了,待到天下已定,皇上也可以前往太原去看臣妾。这样安排,对你我又何偿不是一种圆满。”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自求而去,留在我的身边不好吗?!” 韩非在百般小意温柔以后,仍然无法挽回卫芊的心意,不由有些忿怒,口气便不免变得强硬起来。 卫芊微微仰头,静静地望着韩非,平静而淡然地说道:“现在卫芊正是青春貌美的时候,尚不能独霸皇上之心,又怎么有自信可以在这皇宫内苑中与皇上相伴到老呢?” 在韩非眸子深深的盯视中,卫芊突然勾唇冷笑,“臣妾既然起了独霸后宫之心,又不能放手离开的话,那么,臣妾的手段,皇上是知道的。当初臣妾是怎么对付佟妃的,皇上也是清楚的。难道皇上不知道臣妾是眦睚必报之人么?现在你如果强留我在宫中,我第一个要报复回去的,必然便是段公主……” 韩非嗤地一声冷笑,“这个便不劳你费心了。我在回寑殿之前,已下令将康公主打入冷宫。竹屋中的掌事嬷嬷,但凡参与设计你的,已经处予杖刑了。”卫芊面上的错愕显而易见。 不过也只一刻,下一刻起,她又淡笑如故,阴狠地追问道:“便是不说康公主,日后又当如何呢?臣妾自知,以我的身份是无法成为你的皇后,何以皇上会以为,臣妾会甘心屈居另一个女人之下么?以臣妾的阴狠,如果留在这宫中,只怕对皇上的子孙也是不利的!” “够了!” 卫芊还未在韩非的暴喝声中回过神来,她的下巴已是一痛。 下一刻,韩非阴沉得可怕的脸已在她的咫尺之间。 两人呼吸相闻,韩非的呼吸有点快,有点乱。卫芊直直地跟他对视着,心跳也跟着加快了许多。 就在她心里隐隐不安的时候,韩非却极快地平息了呼吸,冲她意味不明地一笑,“我生于皇宫,少年登基,其中经历各种生死算计,最终才有今日。在我之前,尚有数位皇兄,都是早年夭折了的。爱妃不会天真地以为,他们都是自然亡故的吧!” 说到这里,他盯着卫芊,清冽,缓慢,却又不无残忍地再次说道:“生于天家的皇室子弟向来就是如此,优胜劣汰,经得起诸般算计,经历了各种阴谋阳谋还能活下来不死的,才是我大韩国的他日明君。在我韩国,列代先王如此,本王如此,日后的诸君,也必定如此。爱妃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好了,权当是替朕考验后世诸君好了。” 这下,换卫芊目瞪口呆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故意说得如此阴狠了,韩非这厮竟然比她更狠! 他竟然对他在意的子嗣,韩国的后世诸君,也可以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去挑选培养。 .. ------------ 再生间隙(一间) 在卫芊紧抿着唇,怔怔的打量中,韩非大步上前,一把自她手中夺过玉佩。 他沉着俊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这玉佩,我便先替你收着,除了离开这件事绝无商量,欠你那一诺,日后我自会还你。” 卫芊脸色大变,气得嗖地起身,伸手一指韩非,颤着声吼道:“韩非,君无戏言,你怎么可以如此言而无信!你就不怕天下的人耻笑于你么?” 韩非俊脸微沉,不无鄙夷地冷笑道:“爱妃以为,你现在凭什么让天下人相信,我失信于你了?” 卫芊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轹重生那些年最新章节。 她简直不敢置信,韩非竟然无赖至此。 她眼中泪光隐隐地冲韩非嘶吼道:“韩非,你怎么可以如此卑鄙?!” 冷冷地望着卫芊,韩非眉心急跳,随即,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冷笑道:“看来爱妃是忘了,我之所以欣赏你,便是因为你性格类我。你我都属于同一类人,为了达到目的,都是可以不计后果,不择手段的人。只要于我有利,本王还可以更卑鄙一点的!酽” 卫芊气到无语,韩非却嗖地一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寑殿门外,卫芊才不无气恨地想到,韩非那个混蛋,他竟然把她丢在这空荡荡的寑殿中,自己却走了! 气恨不已的卫芊,双手握拳重重的挥向虚空,随即而来的,是一声愤怒的惊天狂叫。 原本气极暴走的韩非,远远听到卫芊不无愤怒的狂叫,脚下一顿,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半晌半晌,他方直直地回头看向寑殿的方向,低声一叹,转身朝书房走去。 韩非不知道,就在他转身之际,仰天咆哮过后的卫芊,也怒气腾腾地出了寑殿,往竹屋冲去。 那些静候在宫外的太监宫女,从来没有见过卫芊如此暴怒,因此无人敢上前阻拦,他们无奈之下,只好由执事公公急急地去禀告韩非,其余的人却随侍着卫芊去了竹屋。 韩非堪堪在书房坐定,便听到卫芊已经回去竹屋的消息。 沉默良久,韩非抬手无力地抚上额角,沉沉地说道:“由着她去罢!竹屋附近,多布置些禁卫,再安排些宫女过去供她使唤。” 执事公公一“诺”,赶紧地退出去照办了,书房内恢复了一室的清静。 韩非怔怔地呆坐了半晌,他那如子夜般幽深的双眸,此时无神地望向虚空。 当书房的门关上的时候,韩非不自禁地跨着双肩,垂头静静地坐在榻几上。 从来都是身姿挺拔他,第一次在人后,表现得如此无力,如此疲惫。 夜空中有轻轻的衣袂划空声传来,韩非的身后,一个黑衣隐士悄然出现在暗处。 他担心地看着脸色苍白,神态颓废的韩非,几经犹豫之后,方上前一步,朗声说道:“不过是个妇人,皇上实不该如此!” 韩非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久久,久久,他才慢慢地地睁开双眼,沉沉地,不无苦涩地说道:“妇人有才,又与我相类……” “皇上对卫妃再怎么喜欢,她也只是一个妇人,而且还是个颇有野心的妇人。皇上是他日霸主,应该志在天下,不能因为一个妇人乱了心智,变得优柔寡断,不知进取!” 这话,便说得有点重了。 那黑衣隐士慷慨激昂地说到这里,嗖然跪下恳求道:“皇上!卫妃再有国士之才,可她现在已经无心留在皇上身边了。若是皇上不忍心杀了她,那就放她离开吧!” 这黑衣隐士话声一落,韩非便面色一沉,暴喝道:“甲!” “属下在我的仙女老婆们最新章节。” 韩非嗖地挺直了身子,一字一句地问道:“说说,你跟在朕身边有多少年了?” 那黑衣人双手一揖,肃然道:“属下自知事起入宫,便一直伴在皇上身边,至今已有十五年了。” 韩非抿了抿唇,徐徐说道:“甲,你与朕一同长大,你应该知道,自朕识得风月以来,便从来没有对哪个妇人如此动情,如此动心过。你应该知道,妇人有旷世之才,只是想法太过偏激。朕虽然无法顺应她,却也无法放开她。” 说到这里,韩非不无苦涩地一笑,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说道:“朕,放不下……” 甲,原本便是韩非的贴身死士。 他从小就进入皇宫,陪在韩非身边经历了宫中各种变故,随着他出生入死,历经患难。 当韩非成为一代赫赫有名的少年天子之时,他亦成长为一代宗师。 他与韩非,虽然有君臣之别,但是却有兄弟之谊。 对韩非,他当然是了解的。 正因为他对韩非极为了解,才会在见了韩非现在的模样之后,更为他担心。 所谓旁观者清,卫芊与韩非这一路走来,没有人比甲更清楚他们的了。 这两个十足相似,又十足固执的人一旦有了感情,无疑,付出得多的那一方便是必然的输家。 卫芊这个妇人,想要离开皇上的念头十分坚决,逞论是甲,便是韩非自己,只怕心里也清清楚楚,这个妇人,她是绝对不会为了皇上而稍作退让的。 而今,皇上心里虽然很清楚这一点,但是却还拼了命地,也不想放这个妇人走。 为了这个妇人,他甚至连耍赖的手段都用上了。 他,他可是一国之君啊! 尽管心里对韩非有点怒其不争,但一看他的表情,甲却只能长叹一声,朝韩非一揖之后,再次悄然隐入黑暗之中。 韩非像是知道甲已离开,他再次缓缓地闭上双目,一动不动地呆呆坐着。 许久许久,他像是叹息,更像是自嘲,不无苦涩地说道:“我从小便深知,要做到君威难测,才能让群臣惧怕,才能让他们因畏生敬。卫芊呀卫芊,从我与你相识以来,我就像个乡下匹夫一样,欢喜时无以言表,心痛时又无以复加。卫芊,难道你生来便是我的障么!” 韩非的薄唇抿得紧紧的,如子夜般的双眸中有着无边的自苦。 说到这里,他嗖然起身,大步向殿外走去。 韩非没有回他的寑殿,而是直接去了竹屋。 候在竹屋外的宫女们,完全没有想到韩非会意外而至。 在见了韩非之后,一个个忙不迭地跪下行礼,轻喝:“皇上驾到。” 她们这是在给屋内的卫芊提个醒,提醒她要做好准备迎接皇上的准备。 谁知道,她们不提醒还好,经她们一提醒,原本关在房里生闷气的卫芊,就更觉得委屈气恨了。 韩非刚一进入屋内,卫芊便携着怒火冲了过来。 饶是韩非反应灵敏,一个转身,一手制住卫芊挥来的拳头,一手把她往自己的怀里一带,转身将她压在墙上,暴喝道:“你要干什么?” 气怒难平,恨不能杀了韩非泄怒的卫芊见自己一击不成,反而被他搂在怀里,压在墙上,不由气得恨从中来庶女逆天,王妃不好惹最新章节。 直到这时,她积压了一个晚上的愤怒委屈,像洪水一样宣泄而出。 恨恨地瞪视着韩非,卫芊的泪水汹涌而下。她扬着泪水横流的脸,大声指控韩非道:“韩非,你这个混蛋!你是一国之君,你怎么可以如此言而无信,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强行将我留在这韩宫之中!你怎能如此,你怎么可以如此……” 卫芊不管不顾地骂到这里,那气恨,委屈,不甘便悉数涌上心头,化成声声哽咽,再也无法抑止。 这种气恨,委屈,不甘,让本来极为生气的韩非也怔住了。 他盯着怀里的卫芊,半晌半晌,才无力地闭上了双眼。双手用力地搂着她腰身,像要将她揉入自己的体内一般,重重地,将她纤弱的身子压向自己。 一心只想将卫芊揉入自己体内的韩非没有察觉到,自己搂得太紧,紧得让卫芊像是要喘不过气来般的堵闷,紧到让卫芊的胸口发疼,心中对他的气恨稍减了,他才一把抱起她,向床榻走去。 将卫芊放在床榻上,韩非将脸埋在她的颈侧,他不想让卫芊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因为韩非心里清楚,现在的自己,必定是痛苦之极,狼狈之极…… 卫芊的身子刚一跌入床榻,神志便一清,她才想一把将韩非推开,谁知道他却将身子一倾,将她严严实实地压在身下,令得她的身体整个都笼罩在他的专属气息之下。 全身只有双手还能活动的卫芊,又气又恨,偏偏韩非还巍然如山一般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动弹不得,气怒之下便攥着挙头,重重捶打着韩非。 在她难以挣制的抽噎声中,在她气恨之极,重重的,一下又一下的捶打中,韩非压抑的,苦涩的,无奈的声音低低而出,“卫芊,不要如此对我,也不要恨我……” 说到这里,韩非突然支起上半身,静静地望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卫芊,伸手抚上她的小脸,替她拭去腮边的泪水,循循善诱般地说道:“卫芊,我爱你之深,超乎自己的想像。我是堂堂韩王,如果不是将你已经爱入骨血了,我何至于为了你一个妇人,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到头来还让你百般轻视!对你,我实在是不能放手,无法放手的呀!哪怕是被你轻视,惹你生厌,赌上我堂堂君王的威严,我也是无法放手的呀……” 韩非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倦倦深情跟万般的无奈。 原本还气恨交加的卫芊听到这里,心里先是一软,随即却是一苦。然而诸般感受涌上心头时,却化成了滔滔泪水,呜咽声声。 她哭着,哭着,原本捶打着韩非的手却停了下来。 韩非自然也感觉到了卫芊的变化,他把她搂得更紧了。随即而来的,便是他细如春风般的细吻。 他小心地,轻轻地吻去卫芊因为哭泣而洒下的串串泪珠,半晌半晌,在她声声哽咽中,不无苦涩,却又带着万般温柔小意地小声说道,“卫芊,我爱你如厮情深,终此一生,都将是其他的妇人无所代替的,你为何还要如此狠心,一定要离开我?” 卫芊被他拥在怀里,只能听他静静地往下说道:“我是君王,娶后纳妃,是天命使然。不仅是为了开枝散叶,传承万世基业,更多的时候即便是出于权衡利弊的需要,也得广纳嫔妃。这些都与爱无关,你就为我稍作退让,安心留在我的身边可好?” 在他的不无温柔小意中,卫芊渐渐止住了抽咽声仙界救世主。 她知道,他说的一切都是实情,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她的真心。 只是人生苦短,上一世已经活得如此卑贱,难道今生还要为爱成全,再次抛弃自我么?! 韩非眼看着卫芊陷入矛盾挣扎之中,见她心中的恨意似有减少,苦涩渐消,又温柔而坚定地承诺道:“你若肯留在我的身边,虽然我无法给你皇后的身份,然而我却可以保证,可以让你与皇后各占一宫,不必受制于她。你除了拥有我全部的感情,我还可以现在立下圣谕,我们的孩子,必然是日后的诸君。虽然我目前暂时无法给你后位,但在你我年老之时,儿孙绕膝的圆满却是可期可许的。” 在韩非沉稳低沉的诉说中,卫芊把脸埋在他的怀中,闭上双眼,久久久久,一动不动。 她心中不无苦涩的想道:是呀,身为君王,他有他的难处。如果不是自己太过偏执,他许给自己的,已经是当今世上最好的了。 自己因为身份卑微,无法成为他的皇后,他便许自己与未来的皇后各占一宫,保她不受制于另外一个妇人。 他还要立下圣谕,将自己生的孩子立为诸君。到时,即便她现在没有皇后的虚名,日后的地位,却必将在皇后之上。 卫芊知道,韩非自登基以来,虽然广纳嫔妃,却一直没有一人有过生育,那是因为之前他的后宫里,多半是贤王跟佟相变着法子送进来的妇人,这些人,韩非自然不会让她们怀上自己的子嗣。 这些妇人之后,虽然他的后宫也陆续补充了一些妇人进来,但那时,她与韩非正是两情相悦的时候,两人向来朝夕相对,先别说韩非在这段时间以来,不曾宠幸过其他的嫔妃,就算宠幸过,以他的骄傲,他也必不能忍受一个平庸的妇人怀有他的子嗣。 现在,他不仅要给自己子嗣,日后还要将自己的孩子立了诸君,诚实,这已经是但凡韩非所能给予自己的,他已经是全盘地,没有一点保留地,都给了自己。 剩下的,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给的了! 明明韩非已经给了她这么多,明明他把自己能做到的,甚至是一些卫芊都没有想到的,他都做到了,想到了,可是,卫芊心里还是很苦。 愈是情深,那种不要全世界,却只要有他的念头便更加的强烈。 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然而,明明她要的,只是最简单的两情相悦,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在这个天杀的世道,卫芊深知这对于韩非而言,比她跟他要一个皇后之位更难。 她从来便没有忘记过,他是个君王!他日后还将是一统天下的霸主!无论是出于他对天下野心的需要,或是对韩氏一族或是这个国家的责任,他都不能这么做。 想到这里,卫芊无力地闭上双眼,心神俱疲地,甚至带着几分自我放弃的想道:韩非他,已经做了所有能为自己所做的事了,今生既然无法分开,注定便要与他一世纠缠,那就算了罢! 既然她想要的他给不了,那些虚名跟后世子孙的荣耀,又还有什么好争的呢? 那些,原本便背离了她的本意,她要的,仅仅是韩非这个人呀!不管他是一国之君,还是他仅仅是个一无所有的乡野匹夫,她要的只是这个人而已。 除此之外,再无的补偿,都是虚的! 都只会让卫芊觉得自己的感情,廉价而已! .. ------------ 再生间隙(二 今生,她不过是想要完整地拥有这个男人,都是如此艰辛。 就算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无法拥有圆满。难道自己还要生个孩子,以后再为了子嗣的事,去与后宫中的妇人们争个你死我活么? 不要了! 今生,自己已经注定不会圆满了,又何必再生个孩子来让他白白受苦。 既然连韩非自己都说了,生于天家的皇室子弟,就要经过诸般算计,经历各种阴谋阳谋还能活下来不死的,才是日后的诸君。卫芊实在没有信心,自己的孩子在日后的宫廷之争中,可以侥幸不死轹。 她也委实没有信心,身后没有母系可以依仗的自己,单单凭着韩非的宠爱,便可以保全自己的孩子,让他日后可以顺利地登上君王之位。 更重要的是,卫芊已经不想去争了。 拥有一份残缺的感情,今生已是不幸,若是到了年华老去的时候,还要凭着自己与韩非之间的这点感情作为筹码,再去强求后世子孙的荣耀,这样的人生,又还有什么意味酲! 心思百转,最终也只是化为一声无奈的长叹。 在韩非不无担心的盯视中,卫芊出乎他意料地,抬手搂上他的后背海贼王之异能者全文阅读。 韩非低头静静地望着卫芊,目中不无惊喜。 下一刻,卫芊已用力地将他拉向自己。 她的唇欺了上来,急切慌乱地寻找着韩非温热的双唇,她的手游弋在他身上,点燃起他积压许久的爱恋。 她媚眼如丝地望着他,目中倦倦深情,然而却又有带着绝望之后的决然,在义无反顾地向他索取的同时,也是毫无保留的交付出自己。 她就像飞蛾投火一般,爱得绝望,交付得彻底,也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 今生既然已经无法圆满,那么现在,就由着她彻底地疯狂吧! 韩非虽然看懂了卫芊眸子深处的那股绝望,然而这一刻,如此主动地将自己交付给他的卫芊,却更让他欣喜。 他一扫这许久以来的郁闷沉怒,眸了一暗,急切地迎上卫芊。 唇舌相交,激情点燃了彼此的渴望。 韩非的薄唇重重地辗压在卫芊的唇上,辗转流连,一路向下。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尽管他早就得到了这个妇人,但是这一刻,他仍然像个初识情爱滋味的男人,情难自禁,近乎失控。 爱得有多绝望,今夜的卫芊就有多么疯狂。 她第一次这么主动地攀着韩非的颈项,发了狠似地吸吮着他的薄唇,与他唇齿相交。 她的手像蛇一样,探向韩非胸前的红果,像是发泄气恨一般,狠狠地蹂躏着他胸前的红果,像妖一样蛊惑着他的神志。 直到韩非发出一声嘶吼,狠狠地将她压在身下时,卫芊的喉间发出一声娇哼,任凭自己像一潭春水似的,包裹着他,随着他的律动,融化在他身下。 她像菟丝花一样,努力攀附着韩非,让自己随着他一起沉浮,直到与他一起达到愉悦的顶峰…… 当韩非累极在她身侧不无满足地入睡时,卫芊的心里却空荡荡的难受。 她只觉得到,就在刚才,她交出的不只是身体,还有那以后都要羁押在此的灵魂。 一夜无眠。 卫芊怔怔地望着这个即便是睡着了,也要将自己紧紧地捂在胸前的男人,纵有痴恋,也充斥着种种无奈与不甘的情绪。 一直到天将破晓,执事公公在外面轻唤“皇上,该起榻了。”的时候,卫芊才嗖然闭上双目,佯装睡着了。 那执事公公直叫了两声,韩非才含糊着应了一声。 少顷,有宫女鱼贯而入。 闭眼装睡的卫芊,感觉到韩非低下头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才轻手轻脚地起了榻,向那些宫女们走去。 随即,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卫芊屏着呼吸,直过了许久,她才悄然睁眼望去。 韩非正张着双臂,由着宫女替他整冠着袍。 静静地望着那个一袭朝服,冕冠巍峨,沉凝如山却又高高在上的男人,卫芊突然间觉得,他跟她之间隔着银河穹宇。虽然抬首可见,然而,却始终遥不可及海盗系统。 缓缓闭上双眸,一串泪珠无声地隐入卫芊的墨发。 不想在韩非面前展示自己的脆弱,卫芊轻轻地转了个身,将头埋入自己的臂弯。 有脚步声轻轻走了过来,在床榻旁略作停顿之后,然后脚步一转,又大步向外走去。 卫芊静静地听着纷乱细碎的脚步声,拥着那个沉稳有力的脚步走远,又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这才披衣而起。 外面的宫女闻声推门而入。 竹屋中,卫芊夏衫轻荡,面如冰霜,冷冷地吩咐道:“去,准备一碗息子汤来。” “呃……” 那宫女脚步一顿,随即下跪不无欢喜地小声禀道:“恭喜娘娘,皇上临去之前,并未吩咐要替娘娘准备息子汤。” 在这宫中,想必没有那个嫔妃不奢望着,自己在得到皇上的宠幸之后,可以一举得男,然后才可母凭子贵,在这宫中好老而有靠。 然而残酷的是,有些出身卑微的宫女,或是地位低下的媵妾,更甚至于是某些嫔妃,即便被皇上一时兴趣宠幸了,也是不允许留有皇上的龙种的。 碰上这种情况,一般皇上在事后都会让人奉上一碗息子汤,以保证自己以后的子嗣血统纯正,高贵。 所以在那宫女的认知里,以为卫芊必定还不知道皇上并没有赐给她息子汤这回事,这才不无欢喜地禀告于她。 谁知道,她话说完了,卫芊却没有预期中的高兴。 她风姿绰约地走向梳妆台,由着其他的宫女用梳篦整理她的满头乌丝,一边淡淡说道:“只要是忠心事君,凡事体谅皇上的难处,真心为皇上着想,有些小事,自然不必事事都拿去烦扰皇上。有些事,即便你替皇上尽了心,也未见得便一定要让皇上知道。如此,方才显得你对皇上忠贞。” 说到这里,她回首斜睨了那宫女一眼,反问道:“你以为,皇上为什么会对本妃如此看重?” 那宫女疑惑不解地摇了摇头。 卫芊轻笑道:“那是因为本妃知事晓理,不会恃宠而骄。知道在皇上未立皇后之前,不可以先诞下子嗣,给皇后添堵,夺去皇后的光彩。如此,后宫才得安宁,皇上才得宽心,本妃才可永享安逸,让皇上永不看轻。” 这样的道理,知道是一回事,但是在后宫中这样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又有谁会愿意舍下自身的利益,仅仅为换得皇上的一时欢喜或是看重? 那宫女想着,卫妃如此聪明的人,她难道就不知道,那息子汤要是喝了,可是终生再也无法生育了的么? 她难道就不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若是现在,她不趁着皇上对她宠爱有加的时候,赶快要个孩子,到了日后,皇恩不再,自己却年华老去之时,在这深宫之中,又还有谁可以成为她的依仗? 怔怔地跪在原地,那宫女正想劝解卫芊子嗣难得,让她好好把握机会,不想卫芊一个眼风扫来,声音一提,沉声喝道:“你是没有听清楚本妃的意思么?” 她这一喝,威慑十足,那宫女一惊,吓得将要说的话也生生咽了下去。 “爱妃对朕还真是体贴呀!” 那宫女敬诺了之后正要退下,不想韩非的声音却她的身后,冷冷地响起。 卫芊一怔,抬头一看,那个俊脸如冰地立在房门口的人,不是韩非却又是谁? 他不是上朝去了么?地狱电影院全文阅读! 卫芊先是一怔,随即却是一僵。 饶是卫芊是个向来镇静的人,在对上韩非目中似要着火的灼灼迫视后,也情不自禁地垂下了双目。 “皇上。” 一众宫女惊恐不已,一时间跪了一地。却招来韩非一声暴喝:“滚!” 不过一瞬,一室的人便退得干干净净。 韩非却仍然双目灼灼地瞪视着卫芊。 他的眉心急跳,原本便冷凝的薄唇,此时已经缓缓地抿成了一线。卫芊不意间见到他握在两侧的拳头,却见他双拳指节处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隐隐地,似乎还在发抖。 看得出来,此刻他正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终于,一室的静寂中,韩非一步一步地,走到卫芊身边。 “难道昨天夜里我对你说的话,爱妃并未放在心上?” 他浓眉深锁,语气沉凝中,尚带着某种小心,“我说过,这世上我只会让你为我生的孩儿,去继承我的侯位和万世家业,爱妃难道忘记了?” 在他冷冷的盯视中,卫芊坦然抬头。 她静静地看着他,回道:“皇上说的话,臣妾听到了,也记在心上了。然而,臣妾却已经想得明白,人生苦短,既然我这一生都将不再圆满,又何必再生下子嗣,自寻烦恼呢。” 韩非冷冷地盯着卫芊,呼吸骤然急促了很多。 随着他的喉结频频滚动,卫芊甚至还听到他握在身侧的指节,发出了一连串的脆响。 韩非直盯了卫芊好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可知道,那息子汤喝下之后,终身将再无所出?你可知道,一个不能为我诞下子嗣的嫔妃,就是我再看重她,她也永远无法站在我的身侧,同受万民敬仰,更逞论以后还有子孙绕膝之乐?你……” “皇上所说的,臣妾自己都知道。” 在韩非一迭声的追问中,卫芊缓缓垂下双目,再次平静却又随意地说道:“臣妾深知皇上对臣妾的恩典。臣妾也深知,皇上是想让没有依仗的臣妾,在皇后入宫之前能怀有子嗣,最好是生下男嗣,以此方可巩固臣妾在这宫中的地位。” 说到这里,卫芊像是自嘲一般,勾唇一笑,“皇上对臣妾是真的好!好到这些后世之事,皇上都事先替臣妾想到了。” 随着卫芊淡淡地,随意地说来,韩非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在他越来越冷的盯视中,卫芊嘴角一扬,冷冷一哂,又说道:“只是,臣妾知道什么叫人心不古。臣妾却不知道,在这宫中,臣妾与皇上之间的这点感情,能维护多长的时间。三年?五年?或是十年?” 韩非静静地盯着卫芊,直到这种时候,他仍然忍耐地,罕有耐心地说道:“到了如今,你还不能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么,为何还要说出这种的荒谬之言?” “荒谬!” 卫芊嗤地一笑,“皇上不正是因为要顾及天下及大臣们的想法,所以才无法允许我独霸你一个人的爱么?所以才逼得我与众妇共享一夫么?现在你我情深之时已是如此,臣妾又怎么敢相信,数年以后,皇上又不会因为要顾及天下及大臣们的想法,冷落臣妾,疏远臣妾,又或是杖杀臣妾呢?末世之仙劫!” “你,你怎么可以无理取闹至此!” 直到现在,韩非对卫芊耐心真的全失了。 卫芊却无视韩非的暴怒,索性心一横,在他面前一跪,轻软而坚定地请求道:“皇上以为臣妾是无理取闹也好,杞人忧天也罢。臣妾既然无从可去,只能留在宫中,还请皇上赐息子汤一碗,以绝臣妾之心。” 韩非眉心急跳,他暴烈地一把扼着她玉颈,怒极反笑,“你竟然宁愿喝下终生不育的息子汤,也不愿为我生下一男半女。” “为了皇上,臣妾已经心力耗尽。臣妾不,不愿意日后还,还要为了孩儿再行阴谋阳谋之事,臣妾累了。” 卫芊因为玉颈被韩非所扼,明显的变得呼吸不顺,说话也有点喘不过来。 然而,她仍然坚持地说道:“臣,臣妾也不希望,我的孩,孩儿来到这个世上,便,便得经历各种阴……谋阳谋的算计,注定不……不是杀人……便是被杀的命运。皇上若是不愿成全臣妾,便杀……杀了臣妾罢……” 握在她玉颈上的手嗖然一松,韩非苍白着脸倒退了数步。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似的,不无后怕地,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右手。 那只手,一直到了现在,还在一径地发抖。不是因为气恼,而是因为害怕!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韩非又嗖地望向一旁犹自捂着胸口,正在连连急喘的卫芊。心里那股又惊又怕的感觉更强烈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就在刚才,他竟然差点亲手掐死她! 这么一想,在韩非惶急地朝卫芊看去的同时,他的脚已经没有意识地向她冲去。 只是堪堪才冲出数步,他又生生打住了。 他这才想起,这个女人对他竟然无情至此。 明明昨天夜里,她还在他的身下辗转承欢,不过一夕醒来,她便决绝得,宁愿喝下终生不育的息子汤,也不愿为他生下一男半女! 这个女人,就在昨天夜里,明明还让他感受到了浓浓的爱意,恨不能将自己揉入他的体内。 谁知道一夕醒来,她便背着他,用尽手段也要得到可致终生不育的息子汤! 韩非缓缓瞥向自己的左手,心里又是一阵后怕。 如果不是在上朝的途中,他临时起意折返了回来,想要将这块玉佩还给她,现在,以这个女人的手段,只怕那息子汤都已经被她喝下肚了。 是了!他差点忘了,这里是竹屋。 这里对子息汤的管控,原本便不够严格。 因为住在这里的姬妾,原本便是用来赏赐或是奖赏下属的可用物品罢了。如果这些姬妾,在还没有被送出去之前便有了身孕的,那便难逃要喝息子汤的命运。 所以,息子汤在这里是最为常见的,也是管控最为松懈的。 这里随随便便一个宫女,都可以跑去药膳房向太医要一份用来绝育的息子汤。 这种状况,想必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的卫芊,必然也是知道的。 .. ------------ 出(宫(一) 韩非从来便没有想到,卫芊竟然会对自己如此狠绝,如此不留余地! 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为他生儿育女,也压根就没有想过,她跟他还有将来。 又或是,她压根就不希罕! 想到这里,韩非的脸白了又白。 他重重地闭上双眼,平缓了一下呼吸,然后才声音一提,沉沉说道:“若是再让朕知道你偷偷服用息子汤,便休要怪朕血洗竹屋!轺” 他这是警告! 可是,这警告却不是针对卫芊的,而是针对那些候在门外的宫女嬷嬷们的。 韩非这一招,无异是极具威慑力的啊。 出于对自己那条小命的顾虑,这些人也势必会加紧对卫芊的看管。 因此他话一出口之后,原本便安静的殿外,一时间静得连微风吹过的声音都能听到了。 说完之后,韩非再也不看向直挺挺跪在他面前的卫芊一眼,一脸沉郁地踏着重重的怒气,迅速离开了竹屋。 韩非一走,卫芊原本挺得笔直的身子便一软,整个人便跨了下去。 她全身乏力地垮坐在榻上。 她的手,仍然捂在自己的玉颈上,尽管韩非早已收手,可是卫芊仍然觉得难以呼吸。 早在韩非不容抗拒地说“若是再让朕知道你偷偷服用息子汤,便休要怪朕血洗竹屋”的时候,她便像是一条脱水的鱼一般,变得难以呼吸…… 韩非这个混蛋! 她明明已经不想再去坚持了,也不想去争了。 明明她已经打算,这一生,就这么如行尸走肉一般留在他的身边,不去在意他后宫进了多少妇人,也不去在意他心里到底会爱着谁了。 可是这个混蛋,他不允许! 他一定要她诞下他的子嗣,他一定要逼着她去争,逼着她就算不为自己,也一定要为他们的孩儿去争! 这一刻,卫芊又体会到了如前一世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跟看不到未来的爱。 这一刻,她甚至开始怀疑,无论自己如何努力,终究难逃宿命的安排。 无论是前一世的段墨,还是今生的韩非,她不是被迫着舍弃,便是被迫着接受。 卫芊从不知道,原来被逼着接受一份并不圆满的感情,也是如此痛苦的事。 卫芊木然地瘫坐在榻上,恍如灵魂出窍了一般,呆呆怔怔的。 她从清晨坐到日暮,不言不语,不吃不喝觅嫁。 就连竹屋内的天色转暗,就连宫女们几次上前请她进食,来来去去地在竹屋内走动,或是点上照明的牛油灯,或是不时奉上温茶热饮,卫芊像是全部没有知觉一般,只是木然地坐着。 直到这些嬷嬷跟宫女们犹豫着,要不要去禀告韩非时,她才淡淡吩咐一了句:“寑了。” 宫女们大喜过望,忙不迭地迎上来,小声问道:“娘娘不先进些食么?” 卫芊摇了摇头。 就在她撑着几准备站起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的腿脚已麻。 宫女们见机上前,将她搀了起来。 在宫女们的扶持下缓缓上了床榻,卫芊这才挥手令道:“退吧。” 宫女们面面相觑,望着反常了一整天,在这一刻却又神色如常的卫芊,众人齐声一诺,便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卫芊眼睁睁地躺在床上,睡意全无。 随着夜色愈深,外面越来越静,卫芊的心,在这寂静的夜里也愈发空洞。 就在卫芊恍恍惚惚地,似睡非睡之时,一声轻微的微响声传来。 浅眠中的卫芊嗖然张开双眼,却见她的床榻前站着一个一身劲装,还用黑巾蒙面的剑士。 那人见卫芊醒来,先是忙不迭地冲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卫芊一看来人没有敌意,心中一动,随即明白了七八分。 她心中一喜,嗖然坐起,静静地盯视着来人。 在她静静的盯视中,黑衣人冲她叉手一揖,小声道:“在下奉段太子之令,前来听候娘娘差遣。” 段墨! 卫芉抑制着心中的狂喜,迅速下了床榻,几步冲到黑衣人面前,压着嗓子问道:“你说的可是段国的太子段墨?” 黑衣人轻声一诺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奉上,说:“太子说,娘娘见了这块玉佩定会相信于我。” 卫芉急切地接过玉佩一看,只见这块玉佩,跟段墨之前给她的那一块如出一辙,当下再不疑他。 知道段墨的人冒险前来见自己并不容易,卫芊当下也不拖延,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要你助我出宫,不知能否办到?” 黑衣人深思片刻之后,方缓缓说道:“韩王宫中守卫森严,娘娘又是韩王看重之人,若是要将娘娘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出宫去并不容易。” “君说不容易,并不是不可能?!” 在卫芊急切的追问中,黑衣人沉吟着说道:“娘娘想出宫,这事不仅要看娘娘的运气,还要看机遇。” “这话怎么说?” 卫芊情急再问。 黑衣人轻声道:“在下听到娘娘在宴中弹奏段人名曲时起,便知道娘娘必定是有事相召了。若不是韩王今夜不曾来这竹屋,在下也没有机会前来面见娘娘的。” 卫芊懂了。 有韩非的地方,必然会警卫森严。 如果韩非天天光临自己这竹屋,只怕段墨的人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是无法将自己带出宫去的穿越之单亲妈妈奋斗记全文阅读。 想要从守卫森严的韩王宫中出去,已经是十分冒险,仅仅凭着此人过人的本领,若是没有几分运气,只怕都难以成事。 如果自己没有独处的机会,天天跟韩非厮混在一起,那便连试试运气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卫芊在心里默默算计了一下,方慎重地抬头对黑衣人道:“烦请君子作好相应准备,十天后再前来此处相会。” 黑衣人见卫芊这么说,知道她必然是有几分把握才敢如此肯定,当下便点头道:“在下不宜在此处久留,如此便告辞了。十天后,在下必然再次依约前来见过娘娘。” 说完,来人抱拳一揖,随即如同一缕轻烟一般,从窗户中一飘而过,无声无息地消失于夜色之中。 卫芊不无紧张地在房中倾耳静听,见外面静悄悄的,一切如常,她这才放下心来。 她几乎可以肯定,韩非必定在这竹屋周围布有暗卫。 其实从卫芊知道黑衣人是段墨的人时,她便一直在担心,担心自己跟他说话的中途会被人发现,或是在他离去的时候会被人发现。 现在外面一切如常,卫芊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拿出锦帛,擦了擦拢在袖中已是汗渍渍的手,卫芊的心中一松,随即她又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此人的功夫必定在埋伏在竹屋周围的暗士之上,所以他才可以在这暗卫密布的竹屋中来去自如。 这么一想,卫芊对自己离开韩王宫的事,心里又凭添了几分把握。 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卫芊,这一夜,彻底失眠了。 因为太过兴奋,也因为,接下来要准备的事还挺多。 这一夜,同样彻夜失眠的,还有韩非。 因为卫芊的坚持,因为那个永远也不会将自己全盘交付给他的女人,他失眠了。 其实韩非也想不明白,身为君王,他已经爱得够卑微的了,可是为什么,这个心如铁石的女人还是不满足。 明明自己爱的只有她,对她已经倾尽所有地许她荣华,允她与未来的皇后同样尊贵。 甚至于,只要她肯为自己尽快诞下子嗣,那么以后,有了储君的母亲这重身份,她的地位很快便可以超越皇后。 韩非甚至想过,待到了那时,自己或许可以废后重立,让她站在自己身侧,共受万民景仰。 他都为她考虑得如此周详了,可是这个女人,她竟然对他的安排嗤之以鼻。 她不屑于当他的皇后,也不屑于生下他的子嗣。因为自己不能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她便什么都不要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咄!” 韩非像是没有意识一般,嘴里嘟嚷着这句话时,还不无嘲讽地一笑。 只是,他这般不无鄙夷地笑过之后,心里却更苦了。 他委实想不通,像这样悖逆世人常理的要求,为什么在卫芊的眼里,却理直气壮得如同世间真理一般。 .. ------------ 出宫((二) 或许是她太过理直气壮了,反而让韩非现在面对她时,还不时有了心痛心虚的感觉。 明明错的是她呀! 明明无理取闹的也是她呀! 便是乡野匹夫,也娶妻纳妾无一例外。为什么身为君王的自己,便一定要在娶后纳妃,跟失去她之间做选择呢?! 外面天已经发白,韩非便壶中的最后一樽酒,一仰头灌了下去轹。 “梳洗更衣,准备上朝。” 随着他“啪”的一声放下酒樽,一声令下,书房的门嗖然大开。 外面的光线比起室内来,还是要强烈太多筱。 韩非抬头望向光亮处,在明显的光差照耀下,他不自禁地眯起了双眼。 晨曦中,一个熟悉,却又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正娉娉袅袅地向他走近。 韩非微本微眯着的眸子突然一亮,目光灼灼地望着来人。 在他咄咄的逼视中,卫芊在他身后缓缓站定。 当她的双手温柔地除掉他头上的玉冠,她的小手,温柔却又坚定地握住他的大手时,韩非的目中光芒闪动,有着难以压抑的狂喜。 卫芊抬着头,温柔地望着这个脸色苍白,英俊却不无疲惫的男人,她的表情柔和,面色沉静,轻轻地将他拉起来,亲手脱去他外袍,动作娴熟地替他换上朝服。 直到卫芊替他梳理好一头墨发,替他戴好上朝的冠冕,轻轻地将冠冕的系带在他下颔系好时,韩非才闭上双眼,将她重重地搂入怀中。 半晌后,他方抵着她的额头,长长一叹,“就让我们一直这样下去可好?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安心呆在我的后苑,为我生儿育女,其余之事全部交给我就好了悍妻在上,多变妖孽收了你。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喜欢与人争斗,那就不用你去争斗。相信我,一定会将你与咱们的子嗣安排妥当,定然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你只要安心留在我身边就好了。如此可好?” 在韩非一迭声不无温柔小意的追问中,卫芊只是温柔一笑,“快去梳洗上朝吧,晚了让大臣们等着不好。” 韩非定定地望了卫芊半晌,方心情大好地勾唇一笑,顺从地应道:“好。” 大步向前走出数步,临到门边,韩非又嗖然回头望来,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微张,卫芊已浅笑盈盈地对他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哪也不去。” 瞬时,韩非的双眸中熠熠生辉,璀璨了整个天地。 当韩非神清气爽地前去上朝时,昨天的不愉快,已经在他的心底不再留有一丝沉郁。 卫芊巧笑如花地望着韩非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渐渐凝固了笑容,在心中轻轻叹道:韩非,这十天里,便让我们好好珍惜吧!在这十天里,你不是韩王,只是我卫芊一个人的男人。而我,也只是韩非深爱的那个女人罢了! 人生苦短,再过上十天,也许真就相见无期了。 一想到这里,卫芊不免心中一痛,那股挥之不去的惆怅,便丝丝蔓蔓地涌上心头。 韩非一退朝,便急匆匆回到了书房。 直到他看到那个在榻几后,眉眼安静地忙碌着的熟悉身影时,他那颗原本还惶惶然然不确定的心,终于踏实了。 尽管韩非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卫芊突然改变了心意,尽管他心中还有疑惑,但是,在俩人好不容易和好如初之后,他却没有勇气,也不愿意冒着两人再次交恶的风险去询问她,为什么会这样。 缓步上前,韩非轻轻将卫芊拥在怀里,不无满足地,长长地,吁了口气。 卫芊放下手中的活计,与他反手相握,温顺地偎入韩非的怀里。 情深倦倦地两个人,许久以来,第一次以这么平和的方式相处。是以,无论是韩非还是卫芊都十分的珍惜,这种两人间难得的温柔。 两人都小心翼翼地试着去走近对方,却又唯恐稍有失意,便会引发对方的不悦。 接下来的十天里,卫芊似乎完全忘记了两人之间所有的不愉快。 在这段时间里,她与韩非同行同止,如胶似漆。 她近乎霸道地,将所有的妇人都屏除在韩非之外。但凡关于韩非的一切事宜,她必定事必躬亲,完全不假手于宫女。 逞论是梳洗沐浴,还是焚香煮茶,她霸道而温柔地营造着一个完全属于她跟韩非的世界。 白天,她与韩非同时起榻。在韩非去早朝的时候,她便先行去到书房,为他事先打理好一切事务。 等到韩非回到书房,两人便极有默契地进入忙碌状态。 在韩非累的时候,她会上前为他轻轻按压。在他渴的时候,她会为他煮上一碗温茶,在他饿的时候,她会为他奉上他所喜欢的点心。 夜里,她将白天所有的温婉,全化成炽热的爱恋。 床榻之上,她与他抵死缠绵。像是要将一生的爱恋,全在一夜之间交付给他似的。 在她没有保留地交付出去的同时,她也贪婪而霸道地逼着他交付出全部大保安。 韩非冷眼看着她一点一点地霸占着自己一切。 他看着她狂妄地赶走他身边所有贴身侍候的宫女,她将他那些后宫中以各种理由前来求见的妇人,毫不客气地打发了回去,她整夜整夜地将他困在她的床榻之上,让他的心里眼里全是她的身影。 就连在他的身体上,她也毫不客气地留下了她的专属的烙印。 然而,让韩非奇怪的是,他不但没有反感她的行为,甚至于他还是欢喜的。 他甚至于,在卫芊这狂妄而霸道的爱恋中,体会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被人如生命般的珍视的感觉。 他能体会到那霸道的爱恋下,自己被无与伦比的重视。 那种爱自己,胜逾她生命的重视! 韩非发现,自己甚至很享受这种被人珍视,被人想要独霸的感觉。 他这才知道,被一个人如此强烈地爱着,那种感觉,竟然是如此的幸福! 这样幸福的日子,一直过了十天。 然后,在第十天的时候,卫芊伴着韩非堪堪走到寑殿,便不再入内了。 韩非不解地挑眉望来,卫芊红着脸,悄悄将戴在手上的指环露给他看。不过一眼,韩非便明白了。 随即他面上一沉,竟像是十分失望。 半晌,他不无郁闷地盯了卫芊有腹部一眼,嘟嚷了一句:“怎么癸水就要至了?” 这样近似孩子气的韩非,卫芊从未见过,不由低头一笑。 只是笑过以后,心里却难免发酸。 她自然知道韩非的心里想着什么。看着他这么失望,她的心中,也不由微微一痛。 这时世,妇人月事来了,便得在室中静养,不能出门。 因为在当世人的眼中,女人的月事是浊秽之事,男人大都要特别避开。一直得等到月事平稳地过去,焚香草辟秽之后,女人才可以光明正大地踏出居室,出来走动。 压下心事的卫芊,正低头借以平复情绪,不想韩非却大步上前,拖了她的手便往回走去。 卫芊大惊,忙问道:“皇上这是要带臣妾去哪里?” “你这月事一来,我便又有六七天的时间不能再见到你了。我看,还是由我再送你回去竹屋好了。” 望着近乎孩子气的韩非,卫芊目中一涩。 唯恐让韩非有所察觉,她努力打起精神,展颜一笑,“你便是将我送到竹屋,咱们最终还是要分开的,皇上又何必送来送去的这么麻烦。” 话虽如此,可韩非不由分说地拖着她便往前走去,一边走,他还忍不住嘟嚷道:“你这月事,难道一定要六七天之久吗?” 卫芊先是一愕,随即看到韩非那一直漫延到脖子根的暗红,当下神色一整,忍着心中那股钝钝的痛疼,强笑道:“这种事,都是老天爷早就安排好的,臣妾又岂能作得了主。” 韩非一噎,他也知道自己这话,问得有点太过无理取闹,便也不再出声了。 “臣妾不在皇上身边的日子,皇上也要保重龙体,不可废寝忘食,要做到凡事有度重生之符气冲天。” 拖着卫芊的手,闷着头往前冲的韩非,突然听到卫芊幽幽地说道,当下脚下一顿,不无疑惑地望向她。 卫芊心中一惊。 略微失神之后,卫芊忙冲他一笑,娇嗔着补充道:“皇上不可以趁臣妾不在,便私会其他的妇人。” 这神态,这语气,一如这些天来的狂妄霸道。 韩非心中一松,心想:这个妇人,就是太在意我了才会如此。 心里虽然甚是甜蜜,尽管还是有点担心卫芊不能容他再娶其他的妇人,可韩非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训斥她道:“爱妃又忘了本王所言了么,朕是一国之君,爱妃身为朕的妇人,应该要有容人之量,不可有善妒之心。” 卫芊咬了咬唇,心里却在苦笑:这就是韩非了,只要不关系到他娶后纳妃的事,他可以娇她,宠她,包容她。 可是一关系到他后宫中的那些妇人,他便不由自主地连语气都变了。 跟她说话的时候,他不再从平时那样以“你”或“我”相称,他会刻意地用“朕”或是“本王”,来提醒她跟他的距离。 尽管自己心中主意已定,但是,每当看到这样坚持的韩非,卫芊的心里,仍然会隐隐作痛,仍然还是会去在意! 再次重重地咬了咬下唇,卫芊挤出了一个笑容,干涩地应了一声:“臣妾知道了。” 一看卫芊的表情转暗,韩非眸子一沉,握住她的手也嗖然一紧。只是他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却出无法说出服软的话来。 韩非心里明白,就算到了现在,娶后纳妃依然是他们之间不能碰触的话题。 因为这个话题就像横亘在两人之间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只要一触及这个话题,便是一道狰狞的伤口,提一次,伤一次。 两人间一时无言。 沉默着的两人,不一会便来到竹屋。卫芊轻轻一挣,收回被韩非一直握着的小手。 韩非下意识地想要再次攥住她的时候,大掌中已是一空。 卫芊轻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回头冲他一笑,轻声道:“夜已经深,皇上还请回罢。” 皇上! 韩非的眉心不自觉地突突连跳了数下。 这段时间以来,卫芊总是在没人的时候,执拗地称呼他为夫君。 她不叫他皇上,只愿称他为夫君。 韩非虽然纠正过她几次,但是她仍然置若罔闻。 韩非虽然感到有些无奈,可是两人才重归于好,对卫芊,他难免要比平时纵容跟娇宠一些。 好在卫芊也是个知道进退的人。人前的时候总不至于让他难堪,所以他便默许了她这种任性,跟在情人面前特有的娇嗔。 现在听到她突然像从前那样,疏离地称他皇上时,韩非便不自禁地一沉,变得莫明地烦燥起来。 几乎是突然地,韩非有些后悔。 他心想着:原本便要六七天的相互见不了面的,明明知道她极为介意自己娶后纳妃的事,自己又何必在这当口哪壶不开提那壶呢? 后悔归后悔,可是再怎么后悔,韩非也没有忘记,自己是一国之君,万不可向一个妇人服软庶女华冠路全文阅读。 可是眼看着卫芊缓缓转过身去,眼看着她一步步朝内走去,韩非心中却嗖然一慌。 “爱妃……” “皇上……” 卫芊蓦然回首,两人极有默契地同时出声,却又嗖然同时一止。 暮色中,两人最终却是远远地对视一笑。 只是这一笑中,明明还近在咫尺的人,却恍然间又隔了千山万水。 韩非心中一滞,莫明地有些慌乱。稍稍沉默过后,他方缓缓说道:“待你月事过后,我来迎你。” “好。” 卫芊点头轻笑,努力将那涌上眼中的涩意强忍了下去。 远远地冲韩非一福,她便决然转身进入竹屋,再没回头。 韩非在竹屋内怔怔地站了半天,这才怅然而返。 韩非不知道,卫芊这次转身,便打定了主意,要永远地退出他的生活,今生今世,都不再相见…… 两天后,一辆马车飞奔在前往鲁国的驿道上。 寻常的马车,寻常的四人护卫,四骑一车,在常人眼里,也不过是个游走在外的落魄士族的架势罢了。 直到马车临进入鲁国境内之前,那领头的护卫驱马靠近马车,不无犹豫地问道:“娘娘真要取道鲁国吗?” “我这次突然凭空失踪,韩王第一次会怀疑的,必然便是我的母国所为。这种时候回去段国,一则恐怕会遇上半路追击的人,二则,恐怕会为太子招来祸端。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取道去与段国一点关系也没有的鲁国住上一段时间,等到事情平息之后,我再回段国好了。” 马车内的卫芊,于淡然中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让人不得不从。 那领头的护卫听了她的分析之后,点道:“娘娘说得在理,我们这就取道鲁国,待在下将娘娘安置好了之后,再回国向太子复命,到时如何打算,但凭太子作主了。” 卫芊自然也听出来了,这些人虽然奉命将她带了出来,但是他们在骨子里,并不认为她是他们的主人。 虽然他们接受了自己的安排,但这只是暂时的。 最终是自己应该去向哪里,这些人不会听她的,只会按段墨的命令行事。 略为沉吟之后,她方缓缓道:“如此也好。” “君子不要忘记了,这马车中人叫韩姬,并没有什么娘娘。” 想了想,卫芊犹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 从人先是一惊,随即却又不得不叹服于她的心细,当下众人齐声应诺了下来。 四骑一车,携着滚滚红尘向鲁国飞奔而去。 与此现时,韩王宫内,却掀起了一场惊天骇浪。 .. ------------ 鲁齐的琴师(一)鲁 韩王宫中。 韩非面上时青时白,几乎在来人堪堪禀告完,他已经气得大手一挥,将几上的物件全扫向地上。 随着东西散落一地,跪在殿前的众人便是一惊。 在他们眼里,韩非向来便是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他这人,从来便是不怒而威,就算动怒,只要眸子一冷,便可以让别人胆颤心惊了。 像今天这样怒到暴起摔物,更是前所未有的事轹。 一时间,大殿中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 韩非像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直过了许久,他才板着一张如寒冰雕刻出来的俊脸,冷凌地喝道:“追出已有五百余里还不见妇人所踪?!难道通往段国,便只有一条道路可行了么?!诸位难道不知道事先去各城门盘查清楚,在这两天之内,可有可疑之人出城之后,再行确定追击的方向么?!” “属下惶恐!赭” 大殿中的禁卫,战战兢兢地应道。 “惶恐?你是应该惶恐!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居然凭空在我这韩王宫中消失了,你这宫中禁卫的总领是如何当的!事到如今,又岂是你一句惶恐便可推诿得了的么!” 在韩非的暴喝声中,那禁卫总领以头触地,高声道:“臣自知万死难辞其咎,臣恳请皇上容臣将功折罪,找回卫妃!” 韩非往后榻后一靠,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禁卫总领不发一言。 直到那禁卫总领额头上密密麻麻地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他才大手一挥,沉声道:“去罢,不要再让朕失望了。” 那禁卫总领大声应诺了,率领着众人,躬身一步步退出大殿超级明星制作人。 随着大殿恢复一片清静,韩非慢慢闭上双眼,喃喃说道:“甲,妇人如此无情而去,这次就算我能找到她,她必然抵死也不愿重回我的身边了罢!” “皇上既然知道卫妃的脾性,又何必执意强求。” 空旷的大殿中,甲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虽然极为小声,但是却刚好可以容韩非听得清楚。 韩非嗖然睁开双目,他身子一正,抬手端起几上的酒樽,仰头一饮而尽。 随即,他把酒樽朝几上重重一放,许久,许久,他才不无苦涩地,沙哑地说道:“这十天以来,是我生平最为快活的日子。谁知道,谁知道……” 他恨恨说到这里,便嗖然打住了,只是一樽又一樽,不停地仰头往喉中灌酒。 看得出来,韩非的心情极度不好,他一口气连灌了自己几樽酒后,像是尚不解闷,索性一把抓过酒壶,对着口中便是一阵猛灌。 甲终于沉不住气了,他自暗处一闪而出,上前一把抓住韩非手中的酒壶,急切地说道:“皇上,你是堂堂君王,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妇人,失意至此?卫妃再好,她也终究不过是个妇人罢了!皇上!!” 韩非沉默了。 直过了许久,他方低低地,几不可闻地说道:“我何偿不知道自己贵为一国君王不可如此!正因为,我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正因为我清楚自己是一国之君不可退让,所以,我才会逼得她逃离我的身边,我才会失去她……” 随着韩非的话音一落,一道晶莹剔透的亮光自他脸颊一侧跌落下来。甲一惊,随即便颓然松了手。 他没有想到,他那自小便高高在上的君上,生平第一次流泪,竟然是因为卫芊这个妇人! 甲至此才知道,卫芊那个妇人,在韩非的心里,已然无人可以代替。 望着扶额一动不动地韩非,甲黯然一叹,轻声道:“天下再大,卫妃也只是个妇人,她所能去的地方也必然不多,臣会加派人手前往段国。或许,从太子墨或是她的哥哥卫青身边入手,要直接得多。” 甲此言一出,韩非便嗖然睁眼向他看来,像是深思,良久,他方缓缓点头道:“如此正好。” 甲抬头深深看了韩非一眼,双手一揖之后再次向暗处隐去。 鲁国。 繁华的街市上人潮涌动,尽管卫芊是一身男儿装扮,仍然引人侧目。如果不是她身后那俩个随侍太过彪悍,在这个讲究女色跟好男风的时代工,无论她是雌是雄,都容易招人觊觎。 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卫芊转身走进一家衣帽铺子,再出来时,她的头上已经戴了一顶纱帽。 摒除了那些不相干的盯视跟打量之后,卫芊终于可以随意闲逛起来。 从出来韩王宫之后,卫芊第一次享受到了这难得的自由。 负责将她从韩王宫中带出来的人叫离,是段国数一数二的宗师。那天听从卫芊的意见,没有将带着她直返段国,而是取道鲁国之后,离便在鲁国找了间还算雅致的院子,将卫芊安置了下来。 到了跟段国没有任何关系的鲁国,尽管对卫芊而言不会有什么安危之忧,离还是给她留了两个手下,以供守护她的安危之后,他才带着另外一人回段国,向段墨复命去了。 正因为如此,卫芊便享受了一段难得的悠然时光冠冕下的荣光最新章节。 卫芊之所以选择前往鲁国,实际上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在里面。 诚然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如果她回去段国,必然难逃韩非的法眼。既然段墨可以在韩非的眼皮子底下布下暗桩,谁又能保证韩非没有在段国暗里安插自己的人手呢? 除了担心韩非会将自己的离开迁怒给段墨,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卫芊自身的问题了。 这次,她虽然下定了决心离开韩非,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回到段墨身边。 段墨对她的感情显而易见,经历两世,如果说卫芊还看不明白,那也是白活了两世。 无论她前一世对段墨爱也好,怨也罢,在她看来,那已经是前世之事了。 今生,沾上韩非已经让她心力交瘁了。 对段墨,她无意沾染,也不愿再自寻烦恼。 所以,卫芊选择前往鲁国,便是为了彻底地与她生命中的两个男人全然决裂。 她要彻底地走出他们的生命,只为自己而活! 让卫芊为难的是,离虽然回了段国,但他留下的这两尊门神,每天却尽职尽责地跟在自己身后寸步不离。 因此,对卫芊而言,目前她需要考虑的问题,也是她眼前最大的难题,并不是以后在这鲁国要如何生存下去,而是她要如何才可能摆脱身后这两个跟屁虫。 毕竟,跟在韩非身边的时日,他待她不薄。 这次卫芊从韩王宫出来,虽然能带出来的金银有限,但是保证她的后半生过上小有富余的日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随着离回去段国的日子越久,卫芊心里便越是着急。 因为她很清楚,段墨必定不会贸然让她一个人独居异国的。 逞论是他,就是她的大兄卫青,若是知道她现在在鲁国境内的话,也必然会不管不顾地前来接她回段国去的。 离留下来的那两个护卫,虽然知道在鲁国,卫芊的安危并无大碍。他们也从来没有刻意防备过卫芊会伺机而跑,但是,他们还是每天尽忠职守地,寸步不离地跟在卫芊的身后。 为了离开时方便,卫芊一直将那些从韩王宫中带出来的金,随身携带着。 可想而知,每天带着那么多的金,在街市上漫无目标地走,也是件颇让人痛苦的事。 机会终于来了。 经过一段时间有意识地留意之后,卫芊发现,这城中有一家食肆后院的围墙,有一处破损的地方。而且那破损之处,大小正好可容身材较小的她钻过去。 这一天,卫芊将所有值钱的细软仔细贴身藏好之后,便如常扮着男装出了门。 那两个护卫,对于卫芊这种无所事事的闲逛,已经习以为常了,当下也只好认命地跟在她的身后往街市走去。 这一逛,便直逛到了中午时分。 饥肠辘辘的两个大男人见卫芊脚下一转,进了一间食肆,不由大喜过望。 这间食肆,这两人已经陪着卫芊已来过多次。 当卫芊在进食完了之后,又稍坐了一会弃女之田园风华。才像是不无尴尬地红着脸对正在进食中的护卫说:“两位进食完了之后,还请在此稍候片刻。” 正在大口饱食的护卫先是不解,后来见卫芊说完之后,又忸忸怩怩地指了指后院的方向,这才恍然大悟。 心想:原本这妇人是去出恭,难怪不好意思。 当下两人连连点头道:“姬还请自便,我们在这里等着就是。” 卫芊浅浅一笑,便自顾向后院走去。 转过墙角,卫芊一看四下无人,便快步走向那围墙破损的地方。那看起来能容她过身的裂缝,还是让她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得已翻了过去。 饶是卫芊早有准备,对周围早有留意,翻过墙后,便是一阵急奔 经过卫芊这一番折腾,坐在前厅的护卫早就等得有些不耐了。 像他们这样的顶级护卫,原本便要比一般的人心思要警惕得多。不过顷刻,他们便起了疑,随即拔腿便往后院跑来。 卫芊刚刚跑过街角,便听到那食肆的后院暴出一声怒吼:“姬不见了!” 卫芊心里一慌,忙朝一侧的巷子跑去。 这其实也算不得是小巷。 这条巷子不仅路面宽阔,而且还整洁干净。 住在这巷子里的人,自然非富则贵。 从那来来往往地自一家宏伟霸气的府第里出来的马车,卫芊隐约猜到,今天应该恰逢住在这里的贵人设宴。 慌不择路的她,心急之下,一眼瞥到离那府第的不远处停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恰好旁边还没有护卫驭夫。 身后的脚步声已经隐约可闻了,卫芊一咬牙,便嗖地爬上那马车,一掀车帘躲了进去。 只是她才甫一进去,便吓得自己先惊叫了一声。 显然,卫芊的惊叫声,那两个耳聪目明的顶级护卫也听到了。 原本正在路口徘徊的两人脚下一滞,随即便向这些马车走来。 卫芊在惊叫过后,先是下意识地捂上自己的嘴后,下一刻,嗖然回过神来的她,便毫不犹豫地飞身上前,朝着马车中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扑了过去,死命地捂着他的嘴。 尽管她捂着那温温热热的唇畔的小手卯足了劲,但是,她看向那男子的目中,却蕴着急切的请求之意。 马车中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有一双好看的墨玉眼。 深沉似墨,却又温暖如玉,而且在他看向卫芊时,还让她莫明地觉得很温暖。 被卫芊强势地压在身下的他,看向卫芊的墨眼中不仅没有不悦,也没有愕然,甚至于,卫芊还在那双疏离的墨眼中,看到了一抺淡淡的笑意。 此人心善! 这个念头在卫芊脑中甫一冒出,她看向男子的眼中,乞求的意味便更浓了。 “爷,属下已经禀明太子,说王爷酒力欠奉已经醉了,今天便先行回府,改日再登门请罪,太子已允。爷,现在我们这是回府,还是爷另有别处要去?” 就在这时,车外一个男子粗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被卫芊压在身下的男子像是全然无谓,卫芊倒是先吓了一跳元极破空最新章节。 直到那男子用目光示意卫芊,让她将捂在自己嘴上的魔掌挪开时,卫芊还在犹豫跟惊惶中不定。 “爷?!” 外面的男子,声音又突兀地提高了八度。 透过车帘,卫芊见到原本便在不远处流连的两个护卫,也戒备地望了过来。 被他压在身下的男子,颇为无辜地冲她眨了眨眼,再次示意她放开自己。 卫芊的心跳如鼓,最终还是将心一横,将那男子放开了。 尽管将那男子放开了,可卫芊仍用饱含乞求的眼神静静地望着他,她冲着他连连作揖,嘴里无声地请求着他。 在卫芊的紧张不安中,那男子缓缓坐直了身子,轻轻拂了拂身上被卫芊压皱了的衣袍。 “爷!” “直接回府罢。” 在外面的男子第二次出声相询,并准备掀起车帘时,那男子清悦动人的声音不紧不徐地传来。 卫芊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男子雪白的外袍,已经被自己沾染得脏黑了一大片。 随着外面的男子一诺,卫芊的心中一松,她原本连连作揖的双手一合,抵上了自己的额头,重重地吁了口气。 随着马车缓缓启动,卫芊一惊,身子迅速地往榻后一靠,将自己蜷曲在这白衣男子的阴影里。 车帘晃动间,卫芊朝外望去。 却见那两个护卫,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辆徐徐前行的马车。 几乎是突然地,白衣男子伸手向车帘拂去,卫芊大惊之下,只好将整个身子全伏地此人的腿上。 就在卫芊心里又是愤恨,又是惊惶失措之时,马车已经从容地从那两个频频看来的护卫身前驶过。 那两个护卫一眼便可以看到,马车内的男子如珠如玉,天生贵气逼人。 这两人只一眼望来,便不无失望地掉开了视线,随即快步向其他方向找去。 眼看着那二人走远了,白衣男子方蕴着浓浓笑意,对一直趴在他腿上的卫芊清清朗朗地说道:“这位姑娘若要继续趴在本王的腿上,我也不甚介意,只是,你是否可以将藏在胸前的金先拿出来。” 原本一直提心吊胆的卫芊,在听了这男子的话后,先是默了一会神,随即便意会了过来。 这人,他看穿自己是个女人并不奇怪。 可是,他,他为什么突然要提起自己贴胸藏着的那些金? 他怎么知道那是金? 难道,他将自己当成了躲避追捕的小偷不成! 这么一想,卫芊不由怒从心起,一时间,浑然忘了自己刚刚才求助于此人。 呼地一声坐直了身子,下一刻,卫芊已经恼羞成怒地瞪视着那人,颇为气恨地反问道:“这位君子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怀疑,本姑娘是偷金之人么!” .. ------------ 鲁师齐的琴师(二) 那人先是不无错愕地望着如同刺猬般的卫芊,随即莞尔一笑,温和地说道:“本王并无其他的意思,只是,你那些金硌得我的腿有些痛罢了。” 让这人一提,卫芊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扑得有些急了点,别说是他的腿被那些金扎得痛了,就是卫芊自己,这会儿胸口也痛得厉害。 卫芊回过神来之后,面上不由一阵发热。 “爷,这车中……” 就在她嚅嗫着不知要如何开口的时候,车外那粗犷的男声不无疑惑地问道轹。 “有客至,无须多问。速速回府!” 白衣男子瞥了卫芊一眼,淡淡地吩咐道。 随着外面一诺,马车突然加快了速度箬。 卫芊一惊,忙不迭地对白衣男子说道:“今天承蒙阁下出手相助,在下没齿难忘。可否请阁下在前方放我下车,让我自行离去。” 白衣男子对上卫芊惶急的脸,浅浅一笑,“既然姑娘自己找上来的,怎么着也得对本王有个交待才能走吧。” 随着白衣男子话音一落,卫芊的面上立刻变得比黄莲还苦。 她不无哀怨地想道:我不会是为了摆脱那两个护卫,一不小心上贼船了吧。 想到这里,卫芊小脸一白,忍不住朝那个看似温和无害的男子望去。 这一看,却看到那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一派惬意悠闲之态。 尽管心里忐忑,但卫芊也知道,既然这白衣男子执意要留,自己必定便脱身不了,与其如此,索性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是,这是鲁国,这白衣男子还频频以本王自称,那么他是谁呢? 卫芊前一世时,便对鲁国知之甚少。 她所知道的事,一是当时鲁国不是直接灭于韩国之手。而是鲁与吴国相争,被吴国所灭,后来,吴再被韩国所灭。 可以说,前一世时,鲁国连个传承的人都没有留下。 倒是灭了鲁国的吴国,后来主动向韩国称臣,愿意对韩国以臣国相称,吴国的统治者阚氏一族,才算是得已保全了下来超级明星制作人全文阅读。 卫芊唯一一个知道的,连了解也谈不上的鲁国人,便是世人口口相传的,鲁王的第二个儿子——逍遥王鲁齐。 而这个逍遥王之所以广为人知,不是他的治世之功如何了得,也不是他的容貌如何出众,最主要的,便是他的琴艺。 世间传言,逍遥王鲁齐素有琴仙的美誉。 对他的琴艺,世人曾用“冠绝天下”四字作评。 而卫芊之所以知道这个人,便是因为这天下间,但凡习琴的人,没有一个人,不把他视为学习的楷模,或是自己用以超越的目标。 卫芊的心里正开了锅似的沸腾,马车却缓缓停了下来。 外面的人打起了帘子,随着眼前一亮,卫芊眼前一道白光一晃而过,那白衣男子起了身率先下了车去。 少顷,白衣男子清朗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位姑娘还请下车罢。” 卫芊心里一沉。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暗自定了下神,这才稳稳当当地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卫芊才发现,那个白衣胜雪,气质干净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谪仙般的男子,正负手而立,像是在等着自己。 少了车厢内的沉暗,站在阳光下的这个男人,要说他长得有多英俊,还委实谈不上。 他既没有韩非的勇武英俊,也没有段墨的千年风流之姿。 然而这个男人,却有着一双纯净得不掺半点杂质的好眼。 再加上他自身那种自然散发出来的,天生与世无争的干净气质,那种在阳光下便如珠如玉一般,淡淡散发着天生逼人的贵气,让他的身上,自有一股灼人的风流。 这种男人,让人看第一眼,便会觉得舒服,温暖,在他的面前可以完全放松的那种人。 卫芊的心里,莫明地放松了许多。 白衣男子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她一眼,再次率先朝内走去。 卫芊惴惴不安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边随他前行,她一边暗暗四下打量着。 企图能从这府阺的题词,一窥对方的身份。 然后卫芊游目四望之后,却失望了。 显然,这辆马车已经直接驶入了府阺的内堂的庭院。 眼看着那男子白衣飘飘地进入一间房内,卫芊也只好打起精神,加快了速度随他一齐踏入房内。 这个房间里布置得十分雅致,卫芊甫一入内,便看到临窗的榻几前,摆了一具擦拭得油光发亮的七弦古琴。 卫芊本就是精通音律的人。 她非但精通,在历经两世之后,加上自身的感悟,可以说现在她对音律的了解跟琴艺的造诣,已是当世中屈指可数高人之人了。 眼尖的她甚至发现,这七弦古琴不仅有代表最古的梅花断,而且琴上的丝弦也较常人弹奏的要细。 当今天下,能用最细的丝弦,弹奏出天下最动听乐曲的,除了逍遥王鲁齐,只怕再无他人了冠冕下的荣光全文阅读。 至此,卫芊已经可以肯定,眼前的男子是谁了。 在明白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份的同时,卫芊心思一动,随即突然衍生出一个想法来。 自重生之后,卫芊对于自己想要做的事,从来便不会畏首畏尾。那念头一径冒出,她便开始行动了。 在白衣男子刚刚在屋内的主榻前坐定,窗前便传来一串韵长味厚、苍古圆润的琴声。 白衣男子像是吃了一惊。 他缓缓转头,望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端坐在古琴后的卫芊。 “逍遥王鲁齐,素有琴仙的美誉。今天得幸遇上了,还请消遥王恕我冒犯。妾,愿与王爷一试技艺高低。” 随着一串韵长味厚琴声自卫芊指间流泄而出,她的声音,也清脆地传来。 未几,她纤指一收,压下琴韵,不无挑衅地回睨着鲁齐,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已是极尽挑衅之能事。 “你要跟我比试琴艺?” 果然,卫芊这一出,成功地转移了鲁齐的注意力。 他先是不无怀疑地反问了一句,后见卫芊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他才神色一整,浅笑着点头道:“姑娘指法娴熟,随手操来琴声韵长味厚,当得起你眼前的七弦古琴。” 说到这里,鲁齐嘴角一挑,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朗声道:“比试不敢当,习琴之人互相切磋一下倒是可以的。姑娘请吧!” 传说中,逍遥王鲁齐,不仅有琴仙的美誉,更有琴痴一说。 他现在的反应,完全在卫芊的意料之中。 卫芊暗里松了口气,心想:看来,这步棋还真叫自己押对了。 当即她也不再客气,纤手一扬,起手便琴声滔滔如潮,汹涌而来。 前奏一过,饶是鲁齐这样的操琴圣手也不由惊呆了。 他之所以惊讶,倒不是卫芊的琴艺真的在他之上。而是他没有想到,卫芊竟然真的可以弹奏他的七弦古琴。 要知道,鲁齐的七弦古琴,可是上古遗物。而且因为他本身技艺高超,所以,他用的丝弦也较常人弹奏用的丝弦要细得多。如果不是技艺高超之人,在抚琴的时候,是极容易出现断弦的。 眼前这个纤纤女郎,她不仅可以用这么细的丝弦弹奏,而且出手便是如此大气磅礴之作。 如此足以看出,这个女郎,她的琴艺确实了得,也难怪她敢向自己挑衅了。 再细听下去,鲁齐惊讶地发现,卫芊的琴音于惊涛骇浪之中,透着几柔情,几许无奈,几许求而不得之苦。 可是,她明明心里苦楚,明明无可奈何,明明求而不得,却偏生又高傲洒脱,既有毅然放下的豁达,又有誓不回头的决然。 一时间,鲁齐听呆了,也看呆了去。 在他听得忘我之时,卫芊纤手一扬,在苍古圆润的余音袅袅中,双手又突兀地一按,琴声嘎然而止。 白衣胜雪的逍遥王鲁齐,嗖然抬头望向卫芊,双眸晶亮。 卫芊缓缓放下双手,抬头望向鲁齐弃女之田园风华最新章节。 她眉目安静,面上不见一丝波澜。 静静地望着正双目灼灼地盯着自己的鲁齐,卫芊坦然说道:“王爷想要知道的,我在琴声中已经说了。除此之外,便是我不能说,也不愿说的了。” 缓缓起身,卫芊腰背笔直地走到房屋中间,面向鲁齐温婉一笑,“现在,王爷可以让我离开了么?” 鲁齐定定地看着卫芊,心中震撼莫明,然而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要跟她从何说起。 在一室的沉默中,卫芊垂下眼敛,冲他盈盈一福,“大恩不言谢!如此,我便与王爷相别于此了。” 说完,卫芊起身毅然向外走去。 眼看着那个纤细的妇人,毅然决然地将要跨出房门时,鲁齐这才从卫芊带给他的震憾中如梦初醒。 “姑娘请留步。” 惊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急切,鲁齐不自觉地面色一红。 眼看着卫芊依言停了步子回头望来,鲁齐温和一笑,“姑娘既然决然出走,目前必定还没有安身之处。如蒙不弃,本王愿以月俸百金,聘请姑娘为府中琴师,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卫芊嗖然抬头望向鲁齐。 让她内心震憾得无以复加的,不仅仅是鲁齐那句月俸百金! 而是,这个男人,他竟然懂她! 他竟然通过琴声读懂了她! 卫芊原本只是想赌他是个重才情的,希望他能看在她的琴艺上,放过她而已。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男人,他居然通过琴声读懂了她。 可是,她要留下来吗? 先别说月俸百金本身就具诱惑力,就卫芊的现状而言,自然没有比逍遥王府中最安全的地方了。 可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可靠的地方吗? 凭心而论,她对这个逍遥王并不了解。 在今天之前,他对她而言,仅仅是个传说而已。 她并不清楚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不走,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毕竟,在他的王府里当个琴师,便难免要出席各种宴席,为各式各样的人去演奏。以鲁齐的身份,他所接待的人,必然不是位高权重,便是富贵一时的人物。 这些人当中,难免会有去过韩国的鲁国使臣,也难免会有前来鲁国的韩国使臣。无论卫芊遇上哪一种,都会有被认出来的危险。 卫芊还记得,有一个鲁国使臣曾经向韩非讨要过自己的。 她不敢想像,如果自己碰巧在逍遥王府碰到他,自己是韩王姬的事,会不会迅速宣扬出去。 想起这种种,卫芊犹豫了。 深思之后,她还是决定不要冒这个险的好。 因为这个逍遥王实在不是一般的人物,留在他的府上,自己被发现的机率实在是太大了。 心里下了决定,卫芊再次冲鲁齐盈盈一福,婉言谢绝道:“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元极破空全文阅读。只是……” “如果你有不便之处只管说出来,本王再与你斟酌着办如何?” 鲁齐看出卫芊心里权衡过后有所犹豫,便温言相劝道。 卫芊望着眼前这个风姿如玉的男人,他皎如玉树,让她只要一对上他那双纯净的双目,便忍不住会选择信任他。 卫芊的心里,再次犹豫了。 在鲁齐温和的鼓励中,卫芊终于鼓起勇气道:“如果王爷可以答应我三个条件,或许,我可以考虑受聘于王爷。” “哦?” 鲁齐挑眉,随即又淡淡一笑,“姑娘不妨说来听听。” “其一:我只愿暂时受聘于王爷,不是卖身王府。所以,若有一天我想要离开了,希望王爷可以允我自由来去。” 卫芊第一条刚一说完,鲁齐便点头道:“此事在情理之中,原本便该如此,姑娘无须多虑。若有一天,你要离开,便尽管离开就是,本王决不为难。” 卫芊定了定神,又说道:“其二,我身为王府琴师期间,如遇宴席,要我献艺可以,但是我不愿直面宾客。席间,还请王爷允我纱巾蒙面,不见外人。” 鲁齐哈哈大笑,“姑娘多虑了。本王想要聘你为琴师,并不是为了让你在宴席上献艺,取悦于高官贵人。而是,本王觉得姑娘的琴技精妙,让本王有借鉴之处,是以一再挽留,便是为了与姑娘同共钻研琴技罢了。” 卫芊一怔。 她没有想到,鲁齐挽留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陪他钻研琴艺! 虽然前面两项顾虑打消了,但这第三点,鲁齐能答应么? 既然事已开头,卫芊也就豁出去了。 她咬了咬下唇,决然道:“其三:我想对王爷说,流落之人,自有伤心之处。对于我的过往,我不想说,也请王爷不要追究。如果王爷能答应我的条件,王府能容得下我这个来得不明不白的人,我自愿受聘于王爷的琴师。” 鲁齐拧眉望向卫芊。 略作沉吟之后,他缓步走向卫芊,俯视着她,认真地问:“姑娘可是作恶多端之人?” 卫芊愕然,心想:哪有这样问人的!你要这样问了,就算这人家是个作恶多端的人,只怕也未必会当面承认的吧。 可是她抬头看了一眼表情极为严肃的鲁齐,却怎么也无法用玩笑的态度来回答他。 因而她郑重摇头道:“我虽然小恶偶有为之,但作恶多端,却是怎么也轮不上。” “姑娘倒是坦白。” 鲁齐听了卫芊的回答之后,神色嗖然便舒展了。 他不无快活地温和一笑,“人人都有过往,只要姑娘不是作恶多端之人,本王自然没有追究的必要。如此,你是愿意留下来了?” 这下,换卫芊目瞪口呆了。 她不知道这个逍遥王是太过精明之人,亦或是傻过头了。 他居然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便选择没有条件地相信自己! .. ------------ 难道爱上了(一一) 卫芊经历两世,她遇到的人,都是心机深沉之人,没有一个人会像鲁齐这样,纯净,透明。 更让她诧异的是,这样一个温和纯净的人,他居然还出自帝王之家。 当这样一个人,站在你的面前,认真地问你是作恶多端之人吗?却让你面对他时,无法伪善,无法不直视自己的内心。 你甚至要仔细想一想,才敢以同样认真的态度告诉他,你是!或是,你不是! 经历两世,阅人无数,曾以为最聪明,最善谋,最通阴谋阳谋之道的人,才可以活得肆意张扬的卫芊,在见了鲁齐之后,开始变得不那么确定了轹。 三思之后,卫芊对鲁齐慢慢地,展颜一笑,“如此,我愿意留在王府,为王爷琴师。” 鲁齐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笑的弧度,却又嗖然一收。 他抬手抚着下巴,极为认真地问卫芊道:“虽然你我有君子约定,我不可追究你的过往之事,可……箝” 像是为难一般,他拧眉问道:“可是你总应该告诉我,要如何称呼你吧?” 卫芊一怔。 鲁齐无异是个坦荡的人。 对他,卫芊委实不想以言相欺。 可是,她又真心不想将自己的底细全部交给他。 毕竟,卫氏百年风流,便是在当今这样的乱世之中,也是颇负盛名的士族之一。 卫芊不想自己在逍遥王府的日子里,让别人对自己的姓氏多加猜想。 想了想,她方轻声道:“我名唤芊。” “芊!” 鲁齐喃喃重复了一遍。 他相信她告诉他的是真名,可是,她却只告诉了她的名字,并没有告诉他,她有没有姓氏。 这时世,有姓有名的,才是贵人。 有名无姓的,多是庶民。 从卫芊的神态举止来看,鲁齐相信她绝对是个出身良好的富贵人家。 只是既然她不愿意以将自己的姓氏告诉他,他也不会刻意追问。 望着对他还有所防备的卫芊,鲁齐莞尔一笑,“好吧,以后我就叫你芊芊姑娘好了。” 卫芊一怔。 这样的称谓,在她听来虽然有点过于亲昵,可回心一想,既然自己不能告诉他姓氏,鲁齐这样称呼自己,也委实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静逅佳姻最新章节。 就这样,卫芊在逍遥王府住了下来。 她没有想到,离开韩国之后,自己不仅有了容身之处。还性命无虞,又安逸可靠,每天锦衣玉食,还有月俸百金可以拿。 这样的生活,对卫芊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然而卫芊却不知道,因为她的失踪,段国跟韩国都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 不同的是,段墨虽然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只能暗里不断加派人手前往鲁国找人。 而韩非,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后,开始变得一天沉默过一天了。 只有卫芊,对新的生活跟环境的适应,冲淡了她心中那股空荡荡的失落。 她原本绝望得再不寄予希望的未来,一下子被新的向往跟忙碌变得无比的充实。 这种充实,让卫芊的状态,一下子又恢复到了在太原初次创业时的状态。 鲁齐无异是个信守诺言的君子。 卫芊在逍遥王府,有一个属于她的雅致小院,还有一个侍婢可供她差遣。 大多数的情况下,卫芊是自由的。 她可以在她的一方天地里,或是弹琴谱曲,或是侍花弄草。间隙一段时间,若是她想出府到外面去逛一逛,只要禀过管事,也是被允许的。 只是偶尔鲁齐偷得浮生半日闲,便会让她前去书房,与他一同谱曲抚琴。 又或是他偶尔兴之所至,出门采风,也会邀卫芊一同前往。 这样的生活,卫芊从来未敢奢望,却意外地轻易获得了。 无疑,这样的日子是快乐的。 于是卫芊便想,或许正是这种简单快乐的日子,才造就了鲁齐那样无欲无求的人。 可是随着卫芊与鲁齐接触的逐步加深,卫芊才发现,其实鲁齐也不容易。 外表看似阳光温和的鲁齐,其实他要面对的,远比卫芊看到的表象要复杂。 他的处境,远比卫芊想像中艰难。 卫芊发现,其实鲁齐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只是他生在帝王之家,他这种无欲无求的态度,便成了鲁王跟臣子们眼中的不思进取。 显然,鲁齐的这种不思进取,虽然引起他的父王跟朝臣们不满,然而却让太子与其他的皇子非常的欢喜。 继而,鲁齐便成了这些兄弟之间争相拉拢的对象。 诸子争储,自古以来便是帝王之家的大忌。 好不容易,在帝王之家里出了一个完全没有野心的鲁齐,可是他的处境在现实生活中,却更为艰难。 鲁齐想要坚持只做自己,便很难独善其身。 如果他随波逐流,则难免在兄弟之间,王位之争中被迫站队。到时,无论他选择的是太子或是其他的兄弟,想要置身事外都是不可能的事了。 自从进了逍遥王府后,卫芊敏锐地察觉到鲁齐并不是个长袖善舞的人,他不仅不擅长,甚至还是有点厌恶去做个那样的人重生之符气冲天。 然而他天生在这样的处境中,又生得这样一种性格,便难免有些左支右拙,疲于应付。 对鲁齐相知甚深之后,出于感恩的心理,卫芊有时候只要遇上在她看来十分简单,在鲁齐看来却十分为难的事时,只要是在顺便的情况下,她也会偶尔指点一下他。 卫芊轮回两世,其中的大半岁月都是在韩王宫中度过的。 若说阴谋阳谋或是算计之道,前一世她是被算计的那一个,今生则是她算计别人的时候居多。 说起来,卫芊除了善谋,对于某种潜意识的危机,还多了一份天生的警觉。 随着在逍遥王府中呆得越久,卫芊渐渐发现,一般鲁齐心绪太过烦乱,无法静下心来时,才会召她前往书房抚琴解闷,以期调节自己的情绪。 自那以后,卫芊只要一去鲁齐书房,便刻意多留了个心眼。 这一留意之后,她便发现,那些交到鲁齐手中的政事,大多是些两难之事。 对于太子跟各位皇子联手相抗的事,鲁王有时也难免会左右为难。每当到了这个时候,他才会想到这个总是保持中立的儿子鲁齐来。 他会认为,鲁齐的意见,也许是公允中肯的。 所以,无意间到了这个时候,鲁齐的看法便变得极为关键,也让他最是为难。 因为,如果鲁齐在处事上太过展现自己的才能,皇上是满意了,但是却难免让身为储君的太子,跟各位觊觎王位的皇子生疑,招来嫉恨。 如果鲁齐在处理这些事时,总是模凌两可,总是没有自己的主见,日子久了,则难免被鲁王看轻,进而嫌弃。 卫芊知道,过露其长,恐其见疑。不露其长,恐其见弃。鲁齐最不擅长的,就在于怎么去把握这个露与不露的度。 在逃离韩王宫之前,卫芊便一直替韩非处理一些简单的国事。 因为接触得多,所以有些下面的人呈上来的东西,她只要瞄上一眼半眼的,便知道个大概。 就像这次让鲁齐为难的事,原本便存了心思的卫芊,不过大概看了一眼两封完全不同的文书之后,便明白了个大概。 让鲁齐为难的,无非是太子与福亲王的一桩公案。 咸城水患,良田被淹,庶民居无定所。 福亲王受命前往鲁国的咸城救灾,却被太子指责赈灾不力,救援进展缓慢。 而福亲王上书,直指工部跟户部的官员在此次赈灾中,刻意为难,多有怠慢。 而工部跟户部,目前正在太子负责管辖之内。所以福亲王指责太子管理手下不力,以至于他赈灾的进度频频受阻。 这样的事,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鲁齐不管站在哪一方说话,都势必会得罪另一方。 如此以来,他必然会被逼着站队,再也无法保持立场中立。 然而这件在鲁王看来难以决断,鲁齐感到焦头烂额的事,在卫芊看来,却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或许是因为跟在韩非身边处事已久,近墨者黑。对这些宫中的争来斗去,她轻轻松松地,便可以用四两拔千金带过去争霸天下全文阅读。 一曲作罢,瞄了一眼正望着虚空出神的鲁齐,卫芊突然双手一按,将琴声一收。 鲁齐这才回过神来,对她歉意一笑。 卫芊回他一笑,突然笑道:“王爷心绪不宁,不如由我替你说个笑话儿解解闷吧。” 鲁齐勾唇一笑,好脾气地应道:“好。” “我曾听说,有相邻的两户人家,为当今世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而相持不下,继而问官。王爷猜猜,为官者是如何断定的?”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鲁齐来了兴趣,忙问道:“那为官者,到底是如何判定的?” 卫芊从容起身,抱着她的古琴,款款走向门口。 在鲁齐不解的盯视中,她回眸一笑,“那为官者听后大怒,直说:如此荒谬之事,值得你们前来问官。当下不分青红皂白,各打五十大板。” 鲁齐若有所思,卫芊却袅袅婷婷地抱琴而去。 她知道,鲁齐是那种一点就透的人。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可以了,无须说透。 既不能让皇上看轻,又两边都不能得罪,最好的办法便是继续保持中立,将太子跟福亲王各打五十打板。 很显然,这次赈灾不力的事,俱是因为双方明争暗斗引起的,太子跟福亲王或多或少,都有干系。将双方各打五十大板,既显得公允,又大家都不得罪。 在卫芊看来,和稀泥也是一门学问。这稀泥只要和好了,便是大有裨益之事。 其实卫芊的本意,并不想将自己卷入鲁国诸子争储这一潭混水之中。对鲁齐,她也是因为心怀感激,才偶尔点化他一下,算是顺势而为,也不刻意。 从那天暗示了鲁齐之后,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再召过卫芊。 卫芊自得其乐,也不以为意。 对鲁齐,她自认心意到了,也就好了。 前一世时她就不知道他的命运如何,今生,卫芊也没有想过要改变他的命运。 现在的卫芊,很享受自己的生活。 这一天,日落之后,卫芊让侍婢在庭院中铺了茵席纳凉消暑。 天上繁星点点,凉风习习。 卫芊静静地坐在院子里,闭上双目,仰着脸细细地体会着这一方天地中特有的清静。 侍婢体贴地端来一个小的榻几,上面有桨。 细心地为她斟上一碗桨后,那侍婢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卫芊微微睁眼,瞥了一眼在月光下轻轻荡漾的浆水,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坦。 她满心欢喜地伸出纤纤玉手,将那桨端在手中,小小地抿了一口,一时间满嘴香甜。 看来,如果能在鲁国这样一直住下去,过着这样安逸的日子,其实也挺好的。 几乎是突然地,卫芊的脑中骤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 歪着头,卫芊将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再细想了一篇,觉得其实也甚是可行悍妻在上,多变妖孽收了你。 反正用她自己的那些金,在这鲁国置一间像这样雅致的单门独户,或是再置些田产,或是一辈子就这样,在这逍遥王府中当个琴师,其实也还不错。 只是一辈子呀,对有些人而言或许很长。 可是对鲁齐呢? 这个名动天下的逍遥王,他的一辈子又有多长呢? 他的一辈子,会不会随着鲁国被灭,而终止在这大好年华的时候呢? 一想到这里,卫芊便有点意兴阑珊。 这世上,再没有人会比她更能了解一辈子的含义。 在这群雄争霸的年代,一辈子,其实只是个随时都充斥着变数的数字而已。 卫芊再喝了口桨,感受着那从舌尖浸入心底的清甜,心中不无感恩地想道:现在还能活在当下,真好! 突然,门边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这种时候,在这逍遥王府会有谁来找自己? 卫芊心里疑虑,便嗖然张开双眼,抬头向门口望去。 这一望,便让她一怔。 白衣胜雪的鲁齐正踏月而来。 这种时候,他怎么会来自己的院子? 卫芊心里疑惑,然而面上却神色安祥,全无错乱之色。 然而,鲁齐接下来又做了一件让卫芊极为意外的事。 他竟然直接走到卫芊的茵席上,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随即,清朗地喝道:“备桨。” 侍婢慌忙从内堂而出,不一会,她在卫芊跟鲁齐面前重新斟上桨。 鲁齐挥了挥手,那侍婢会意而退。 卫芊静静地望着鲁齐,一言不发,神态自若。 看得出来,鲁齐今天心情很好。 他端着桨一饮而尽之后,方才举着陶碗冲卫芊一笑,“好桨!” 卫芊浅浅一笑,亲自替他再斟上一碗,淡淡说道:“既是好桨,王爷便再请饮上一碗吧。” 鲁齐依言再次端起桨碗,然而这次他却没有暴饮,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便放了下来。 卫芊不再看他,自顾也端着桨碗轻轻啜了一口。 “芊芊姑娘不问我,为什么会入夜前来见你么?” 虫鸣啾啾中,鲁齐的声音一如初见时清朗。 卫芊一笑望来,反问道:“王爷入夜前来,便一定要个理由么?!” 鲁齐还未回答,卫芊倒自己先轻轻笑开了。 轻笑声中,卫芊轻松随意地说道:“如果王爷想要听我说,我自然可以列数出好几个来。如:今夜月光甚好,适合与人对饮。又如,王爷心事得解,需要找个可以倾听的人……” .. ------------ 难道难爱上了(二) 鲁齐难得地开怀大笑道:“芊芊姑娘还真说中了,我今夜前来,还真是想找你倾诉来了。” 卫芊冲他一举手中的陶碗,不怎么当真地又是一笑,“愿闻其详。” 鲁齐渐渐收起了玩笑的神态,深深沉沉地向卫芊望来。 半晌,没有再出一言。 卫芊也不以为意轹。 她自在地品浆,听月赏月,看似十分惬意。 就好像鲁齐来不来,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他说不说,跟他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似的。 她只是自在地活在当下,活在她自己的快活里筲。 鲁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 她与人疏离,看似漠然,像是对什么都无谓。然而,她无谓的表象下,却犀利精明,大气睿智。 她没有一般世俗女子的做作,却有着远超于世俗女子的世故。 但是,她的这种世故却不会让人生厌。她恰到好处地把握着那个度,游离在现实与虚幻之间,犀利起来让人可怕,然而洒脱起来,却又有着那神仙中人才有的自在不羁,让人看了,便对她心生向往。 她大多数的时候都是选择冷眼旁观,但鲁齐仍然敏感地察觉到,或许是出于感恩的心里,偶尔她也会借机提点自己一下。 最近几桩让鲁齐为难的事,经她点拔之后,鲁齐便豁然开朗了。 他觉得平时那些让人他望而生厌的事,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至于她,每每三言两语便可化解。 这让鲁齐在佩服之余,便更加好奇起她的出身来历来。 只是他们有言在先,除非有一天她愿意跟自己说起,否则,鲁齐即便好奇得要死,却也不能主动问起。 尽管他好奇,一个如此特别的妇人,她为什么要敛尽锋芒,甘愿当一个琴师,窝在他这消遥王府? 望着月光下,这个自在得像风一般的女人,仿佛一眨眼,就可能像她突然出现时那样,随时都可能会突然会消失的女人,鲁齐感觉到,他的心有些荡荡,揪揪然,惶惶然冠冕下的荣光。 “前些时候,我为诸事所困,幸亏芊芊姑娘的笑话儿,让我受益匪浅,今天我是特别过来谢谢芊芊姑娘的。” 鲁齐望向卫芊的眼神,渐渐深沉,慢慢变得幽暗如海,他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卫芊无谓一笑,“不过是一个随口胡诌的笑话儿,王爷能听得入耳,已是抬举我了,还何须如此客气。” 鲁齐静静地抿了口浆,再次笑望过来,“其实我来,是还有事想要恳请芊芊姑娘帮忙。” 卫芊扬了扬眉。 “明天是探郎节,我想邀请芊芊姑娘一同随行。” 鲁齐温和地说着,望着卫芊的目光亲切柔和,还带着浓浓请求的意味。 探郎节? 这个只有鲁地才有的节日,卫芊却是听说过的。 据说一年中只有这一天,怀春中的女郎可以大胆地前来探望自己中意的情郎,送上自己的信物,如果对方恰巧也属意于她,便会回敬女郎一个信物,这样便算是彼此间订下了一个婚约。 这样的婚约,就算没有得到家中长辈们的同意,也是被认可的。 如果这一天,出行的男子携女伴同游,则表示自己已经有属意的意中人,不能在这一天再接受其他女郎的示好了。 卫芊抬眸望向鲁齐,正想拒绝,不想鲁齐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温柔地笑道:“鲁齐每年一到这种时候,便难逃被人围堵的命运。数年下来,委实是被堵怕了,所以才请求芊芊姑娘帮忙而已。” 卫芊莞尔,“如此空前盛况,正好我还不曾见过,王爷反正是被围堵了数年的,今年索性再被围堵一次,就当是成全我,让我开开眼界好了。” 鲁齐唇边浮起一抺苦笑,“芊芊姑娘你就别取笑我了。你可知道,每年一到这种时候,我只要一想起往年的惨状,便心有余悸。” 卫芊惊讶地望向鲁齐,抬了抬眉,“如此我就更想看了。” “你!” 鲁齐没想到卫芊会这么说,继而又苦笑着请求道:“芊芊姑娘就不能帮帮我么?” 卫芊果断摇头,笑得不怀好意。 鲁齐愕然地望着卫芊,最终只能苦笑着长身而起,缓缓向庭外走去。 临到门口,他犹不死心地望向卫芊。 只是,他还不曾开口,卫芊却再次决然摇了摇头。 鲁齐不无哀怨地轻叹了一声,这才白衫飘飘地出门而去。 探郎节! 原本不无庸懒的卫芊突然来了兴致。 缓缓将碗中的浆一饮而尽,卫芊不无惬意地想道:这样的节日,机会难得,又恰巧遇上了,这热闹便一定要去瞧瞧的了。 第二天,卫芊早早地便起来了。 她梳洗过后禀了王府的管事,便戴了纱帽径自出门了智能工业帝国全文阅读。 卫芊自问是起来得比较早的了,当她从侧门出来一看,这才惊觉到,外面竟然还有起得比她更早的。 大街上不时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郎,三五成群地向城中的主要街道走去。 昨天鲁齐走了之后,卫芊特别找来那侍婢,仔细问了问关于探郎节的行程。 知道今天活动中,最为盛大的便是游城。 到时城中未婚男儿或是鲜衣怒马,或是安步当车,会从家中出发前往城中的庙堂祈福。 前往庙堂的人有一条必经之道,正是城中最繁华的所在,一般想要表白的女郎会早早占据街道两旁,等待自己的意中人经过,好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信物送到意中人的手中。 卫芊没有像那些女郎一样,守在街道的两侧,而是找了一家临街的食肆,直接上了楼上,找了一个极佳的位置,一睹鲁地这一盛事。 随着天色大亮,前往大庙堂祈福的男子越来越多,街道上传来的惊呼声也开始此起彼伏,愈来愈盛。 食肆上的卫芊,品着美浆,吃着美味,正不无惬意。突然,前方惊叫声雷动,原本站在街道两侧的女郎,开始向一个方向涌去。 这惊呼声实在太过浩大,连卫芊也忍不住爬在窗棂上向人潮处望去。 只一眼,卫芊便认了出来,那辆低调中透着奢华的马车,正是逍遥王府鲁齐的。 只是今天不同于往常,原本厚重的车帘,今天全部换上了透明的薄纱,而且还都挽了起来。 望着那汹涌而上的女郎们,卫芊这才明白,鲁齐在这些未出嫁的女郎们心中受欢迎的程度超乎她的想像。 那些女郎们尖叫着冲上鲁齐的马车,如果不是鲁齐那声势浩大的护卫大队挡在前面,这些平时还温婉守礼的女郎只怕会冲上车去,将鲁齐生生撕成碎片。 不无同情地望着那些左支右拙的护卫,跟瞪视着那些涌上前来的女郎不无惊恐的鲁齐,卫芊嗖然明白了,他昨天为什么会来找自己帮忙。 卫芊现在才知道,女人疯狂起来,力量是很惊人的。 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郎们,不管是贵女,还是村姑。无论平时是矜持的,温婉的,还是原本就热情奔放的,在这个难得的日子中可以尽情地做回自己,所有的女人都是要多疯狂,便有多疯狂。 女郎们,手中拿着信物,都想亲手交到鲁齐身中。如果可能,她们甚至希望鲁齐的目光可以在她们的身上多停留片刻,仔细看清楚她们的容貌,可以被她们打动。 在这种日子里鲁齐不能拒绝女郎们呈上的信物,他只能被动地接受着,但是他面上的表情,却越来越木然。 前面呈上信物没有收到鲁齐表示的女郎,犹为不甘地追着车跑,不肯离开。 后面源源不断地涌上来的女郎们,又无法将手中的信物送到鲁齐手中,她们一急之下便将手中的信物向鲁齐的马车抛去。 马车在人群中举步维艰,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卫芊所在的食肆楼下。 尽管心里对鲁齐的同情是真的,不过高高地坐在食肆上的卫芊仍是看得津津有味。 前面有人开了头,后面那些女郎,便跟着将手中的信物跟雨点似的砸向鲁齐的马车。 望着面上的表情越来越惊恐的鲁齐,卫芊正笑得愉悦,下一刻,她便在鲁齐差点被一个信物砸中时,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弃女之田园风华全文阅读。 卫芊叫得其实声音并不大。 比起楼下那喧嚣的人群,完全不算什么。 可不知道为什么,鲁齐却像是心有所感一般,突然抬头望了过来。 只一眼,他便眸子一亮,面上的烦燥之色全消了。 随即,他像似对前面的驭夫吩咐了什么。 卫芊心中突然掠过一阵不安。 果然,鲁齐的马车停了下来。在女郎们近乎疯狂的欢呼声中,他下了马车。 惨了! 卫芊心中哀号一声,下一刻,她便迅速戴上纱帽向楼梯冲去。 谁知道她堪堪冲下楼梯,鲁齐却在众护卫的簇拥下刚刚步入食肆。 他的身后,是无数如狼似虎的女郎。 在那些女郎们凄厉的嘶喊声,失控的表白声,间或传来的哭泣声中,鲁齐白衣飘飘的,宛如神仙中人,大步向卫芊走来。 卫芊再次在心里哀嚎了一声:惨了! 她刚才的行为,实在太像是急不可奈地跑下楼来迎接情人的思春少女。 就在卫芊不无郁闷中,鲁齐却笑得甚是愉悦地将手一伸,将一根别致的簪子递了过来。 卫芊忍不住拿眼瞪他。 鲁齐却嘴角一弯,俯下头来,附在她耳边小声乞求道:“我平生最狼狈之事都让你看到了,你就顺势再帮我这一回吧。” 卫芊再瞪他。 “再说,我不也曾经救你脱困过么,你就当是还我一个人情好了。” 卫芊不敢置信地望向鲁齐。 怎么也不相信,刚才那个用商人般的口吻跟自己讨要人情的男人,会是眼前这个宛如神仙中人的鲁齐。 那些跟在鲁齐身后的女郎们看到这一番,个个伤心欲绝。 一时间,周围哭声一遍。 卫芊无奈地想道:这下我就算是倾天河之水,也难以洗清了。如果我收下鲁齐的信物,这些女郎就算恨我,至少我还可在随着他一块离开。有他那些护卫保护着,总不至于出什么大事。可是,我要拒绝了鲁齐的话,那些失意中的女郎,也必然无法接受她们的意中人被我看轻的事实,到了那时,只怕不用一刻,我便会被这些妇人们生生围殴至死。 心思兜了几圈,卫芊只好心一横,手一伸,将鲁齐手中的簪子一把夺了过来。 鲁齐像是大喜过望,他前一把拖过卫芊的小手,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到了这种时候,那些女郎们虽然表白的还有,哭泣的还有,正小声地诅骂着卫芊的也有,便是却不再疯狂地涌上前,想要冲到鲁齐的身边来了。 再加上前面有护卫开路,少顷,卫芊已经随着鲁齐上了他的马车。 马车上那层薄纱,终于放了下来。 比起鲁齐那难以言喻的欢喜,卫芊更欲哭无泪元极破空。 苦着脸,狠狠地盯了一眼那只将自己握得死紧的大掌,卫芊有气无力地说道:“现在可以将我的手放开了吗?” 谁知道一向看似温和的鲁齐,这下子却头摇得坚决。 卫芊狠狠瞪了过去。 鲁齐面上一红,解释道:“须得到大庙祈福完毕,回到府中才可以放开。” 真是这样? 卫芊有些狐疑,然而斜睨过去,却又见鲁齐头点得坚决,便只好由着他去了。 不无郁闷的卫芊没有发现,当鲁齐在说如此解释时,那两旁的护卫肩膀微微耸动。 鲁齐说是不可以放开,不过他仍然体贴地将原本握得死紧的大掌放开了,改用双手一合,将卫芊的小手包在他的大掌之中。 这感觉很怪异。 这是卫芊除了韩非之外,第一次跟另一个男人牵手。 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天气,这样尴尬的情况下,居然还要汗渍渍地握上大半天。 饶是卫芊是个不计较的,也忍不住面飞红霞。 这时候,卫芊无比庆幸她临出门时戴了个纱帽。 一路走来,卫芊一直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自我安慰道:反正别人也不知道我是谁,这次,就权当是还他一个人情好了。如此也好,以后两不相欠了,心里倒也舒坦。 马车,便是在这种尴尬怪异中驶到了大庙。 在见了逍遥王鲁齐的马车上赫然坐了个女郎之后,沿途中的女郎便再也没有将那些不明物往车上掷来了。 虽然痴痴追随的目光还是沿途都有,但是,终究还是让鲁齐逃过了一劫。 到了大庙,鲁齐拖着卫芊的手下了车,前去各个佛像前面叩拜。 卫芊自重生之后虽然不再信鬼神,但是对于这些木雕泥塑的佛像,却极为敬畏。 当鲁齐要拉着她一起跪在佛像前祈福时,她拒绝了。 在卫芊看来,神灵不可欺。 自己帮鲁齐是一回事,但是这般郑重其事地跪在神灵面前乞福,又是另一回事。 对于卫芊坚决拒绝之事,鲁齐一笑,也不强求。 没有卫芊相伴,他一个人还是无比虔诚地在所有的佛祖面前都闭目祈祷了一番,这才起身向远远地避在一侧的卫芊走来。 再次拖着卫芊的手向前走去时,鲁齐的动作明显娴熟了许多,也自然了许多。 反倒是卫芊,现在看鲁齐的眼光,更别扭,更怪异了。 可是鲁齐的表情太正常,太随意,太自然了。 如此以来,反倒显得卫芊的心里像是有多少不该有的想法似的。 重重地一咬牙,卫芊再次对自己说道:不过是演戏罢了,不管怎么怪异,只要坚持回到府上,这事就算是完了。 .. ------------ 韩王的女人(一一) 还好,回去时的路程已经与起来时要快速了许多。 或许是少了那些女郎们的纠缠,卫芊总觉得,今天的鲁齐像是特别的高兴。 以至于,那种欢喜总是不自禁地,便在脸上流露了出来。 卫芊经历两世,都难逃为情所伤。 无论是前一世她自己巴巴的想要贴上去的段墨,还是这一世逼着她接受的韩非,结果都是以卫芊心神俱碎收场轹。 这样的卫芊,无异对感情是敏感的。然而如此敏感的她,却看不透鲁齐的心思。 那天回府之后,卫芊总觉得鲁齐对她的关系看似如常,但是,又总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 尽管他对她的态度还是跟从前一样,没有特别地表达出爱慕之意,但是,他来卫芊院子的次数却逐渐增多了篁。 鉴于他每次过来,也不过是跟卫芊抚琴谱曲,所以卫芊心中虽有疑惑,但是也拿不准鲁齐心中倒底是怎么想的。 这样一段时间之后,卫芊便暗暗想道: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样的,这逍遥王府终究不能久住下去,还是趁早搬出去的好。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卫芊便开始利用出府的机会,在城中寻找合适的居住之所。 只是,住处还没找到,鲁齐却没有预警地向她表白了。 那天,卫芊还未起榻,便听到庭中传来一阵清婉的琴声。 迷糊间,卫芊恍若做梦一般。 她躺在床榻上静静地聆听了一会,这才分辨出,弹琴的应是鲁齐。 这么大早来自己的庭院里弹琴? 卫芊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披衣下榻,卫芊几步来到门边,依门望去,庭院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摆了一副榻几,白衣胜雪的鲁齐正在专注地抚琴,抬手回头之间,如诗如画。 卫芊心中有些微微的惊讶。 无疑,有琴仙之称鲁齐,他的琴弹得已经不是用一个“好”字便可以形容的了。 卫芊微微闭上双眼,用心感觉着那舒缓的琴音,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的心思随着琴声的指引,变得极其纯净起来带着拖油瓶出嫁最新章节。 听着那琴声,卫芊只觉得自己心里那些苦楚,那些无可奈何,那些求而不得的遗憾,统统离她远去。 天地之间仿佛有一个人,似乎从混沌初开之时起,便一直等在那里,等着她回首望来,等着她去聆听他的声音。 似乎那一个痴痴等着自己的人,是冥冥中宿命的安排。 像是老大早就安排好这样一个人,可以安抚卫芊那种积累了两世的寂寞。可以给伤无可伤的她,一个安静港湾,为她避风挡雨,让她疗伤。 一曲罢了,清婉的余音袅袅地在半空盘旋。 卫芊缓缓睁开双眼,庭院中的鲁齐抬起双瞳,他的唇角带着一丝看不出情绪的浅笑,黑玉般的眸子深邃而朦胧。 他专注地望着依门而望的卫芊,长身而起,向她一步步走来。 鲁齐本来便是以琴艺闻名于世,这个含蓄却又风雅的男子,便是在情爱的表达上,也与世俗男子是如此的不同。 鲁齐缓缓在卫芊身前站定,他的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和窘迫。 静静地凝视着卫芊,他极为自然地说道:“这首曲子,是我专为芊芊姑娘所谱,今生,也只会为你而弹。不知道芊芊姑娘是否喜欢?” 卫芊面上波澜不兴。 迎着鲁齐的注视,她深深望向他。 随即却径自越过他,笔直走向那古琴。 在榻上坐定,她抬手抚上几上的古琴,素手轻拔。随着一串悦耳的琴声流泄而出,鲁齐惊讶地发现,卫芊所弹的竟然就是他刚才的琴曲。 他没有想到,她不仅记住了才听过一次的琴谱,居然连那份纯净跟淡然的神韵,也跟他极为相似。 就在鲁齐不无欣喜的时候,卫芊却将琴弦一压,一时间,乐声猝然而止。 卫芊将手自琴上抽回,迎着鲁齐的视线,静静问道:“王爷以为我刚才所奏之曲如何?” 鲁齐笑着点头,“芊芊姑娘机智聪敏、慧质兰心,鲁齐的新曲,姑娘不过只听了一遍,不仅记住了琴谱,便是对鲁齐的心境,也洞若明镜。” 卫芊摇头,“王爷错了。” 一直专注地望着卫芊的鲁齐,随着她摇头的动作一出,面色便一白。 鲁齐大致明白,卫芊这是要拒绝自己了。 不去看鲁齐有点僵硬的表情,卫芊望向虚空,淡淡说道:“王爷初时听到琴声,必定以为自己找到了今生的知音。可是你不知道,对我而言,无论是熟记你的琴谱,或是模仿你的神韵,俱是一种本能。一种为了生存必须的本能!” 在鲁齐的盯视中,卫芊勾唇一笑,带着几分凉薄,“不仅仅是在琴艺上如此,在生活中处处,我都是如此。我努力吸收一切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为了一旦自己置身其中,不为外力所动,不被他人掌控。” “王爷刚才夸我机智聪敏、慧质兰心倒是不假。如果我不是如此机智聪敏,又怎么会骗得王爷误以为,我是那阳春白雪般纯净的人呢?” 转头望向鲁齐,卫芊咯咯笑着,不无自嘲地说道:“现在王爷应该知道了吧,就算是心机阴沉的人,一样可以弹奏出飘渺自在的琴声,让人咋然听去,难免会误以为其人纯净宫不厌诈最新章节。然而,那一切都是假像,恁不真实。那样的人,王爷若是以为是你的知音,那便大错特错了。” 望着侃侃而谈的卫芊,鲁齐面上的失望之色转淡。 他温和地望着她,嘴角又带上那温和的笑意。微微笑道:“鲁齐虽然善琴,但是却从不以琴声去会天下知音。真正懂你之人,无须听琴,只须观心,便知道此人是不是你的命定之人。” 白衫飘动间,鲁齐几步来到卫芊身前。 他俯视着她,眼神渐渐深沉,幽暗如海,声音浅淡,“没有早一些认识你,真是可惜。” “现在认识了,如果只是做朋友,却也不迟。是不是?” 卫芊微笑着说道。 鲁齐的唇边笑容如花。 他重重点头,“人生苦短,缘分一事最难确定。现在,确实还不算迟。” 鲁齐的语气意味不明。 他一向是个温和的人,然而却又对某些事,有就执拗的偏执。 只是,像他这样温和的人,即便偏拗,也不会强硬地逼迫别人去接受他。 他只会用他特有的方式,坚持着他的选择。 庭院里不知何时飘起了蒙蒙细雨。 又轻又柔的雨丝,随着湿润的微风凉凉地扑向两人的身上。 不过瞬间,庭院里便氤氲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鲁齐看着卫芊,笑了笑:“我不会强求你一定接受,也必定不会造成你的困扰。只是恳请你,就以朋友之心待我,不要因此而避开我。如此可好?” 这样的鲁齐,卫芊无从拒绝。 她只能抑制着内心翻涌的感动,淡淡说了声:“好!” 鲁齐一笑,转身在绵绵的细雨中,缓缓往庭院外走去。 “王爷,你的琴。” 卫芊惊觉到他未拿古琴,忙大声提醒着,捧了琴便待追上去。 鲁齐却回头一笑,“自此以后,鲁齐将不再抚琴。既然那曲子不合芊芊姑娘的心意,这琴便留给你,当是我送给朋友的念想好了。” 卫芊愕然地望向他,小嘴张了又合,最终却什么也说出来。 朦胧的雨雾,将庭院中那郁郁葱葱的绿树,跟姹紫嫣红的鲜花都淡淡地晕染开了。 鲁齐白衫飘飘,那像是孤寂了万年的背影堪堪没入门外的瞬间,瞬间定格在卫芊的记忆深处,如同一幅清雅的水墨画般,让她毕生难忘。 从那以后,鲁齐就像此事从来便没有发生过一样,再没提起过。 他对卫芊的态度,也一如从前,温和、有礼、却不会逾越彼此间的底线。 而卫芊,也因为答应他像朋友一样相处,反到不好再提离开的事了。 但是在面对鲁齐时,初时她的心里却难免还会有些些的别扭,但隔了一些日子后,她见到鲁齐真的完全是一副心无芥蒂的模样,也就渐渐地放下了这些许的尴尬庶女妖妃。 不管鲁齐的心思如何,但是他至少在表面上做到了对卫芊再不含杂质,这就够了。 卫芊奇异地发现,自从两人将话挑明之后,相处反而更为随意,更为轻松了。 慢慢地,她竟然发现,她与鲁齐之间,竟然有了一种介于朋友跟亲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同于她与跟韩非在一起时,那种愈是情浓愈发不能退让的坚持,也不能于跟卫青在一起时那般亲厚。 但是,她发现自己在鲁齐的潜移默化之下,也开始跟他一样,渐渐地可以不计较地为对方付出,为对方着想,保持着那种纯净的感情跟安全的距离。 正因为这种没有太深的依恋跟亲情的负担,反正让卫芊跟鲁齐找到了最为契合的相处方式。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卫芊的身份从王府琴师,转为了鲁齐的背后幕僚。 由于在韩非身边的种种磨练,让她替鲁齐处理事务时分外的得心应手。 这让鲁齐在惊讶之余不无欣喜。 随即,一个疑惑却又涌上鲁齐的心头。 一个将国事处理得如此得心应手的妇人,他再是愚笨,也不可能会单纯地以为,她只是一个寻常富贵人家的女郎。 可是,她是谁呢? 鲁齐的心里矛盾了。 一方面,他真的很想知道卫芊真正的身份。在他看来,只要清楚了卫芊真实的身份,他才可以弄明白,她为什么不能接受自己。 另一方面,鲁齐又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因为初时与卫芊的约定,约束着他不可以私自去查找她身份的真相。 时间在鲁齐的矛盾中飞逝,一晃眼间,又到了来年的春天。 韩国。 韩王的寑殿中。 韩非一脸怒意地望着正跪伏在榻前那个罗衫半解,却又哭得无法自制的妇人,一股厌恶的感觉从心中莫明地升起。 “皇上既然无心立后,就算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也该让我等为皇上多诞子嗣。” 那个妇人,无异是美艳的。 就算这样哭着的时候,也是妩媚逼人。 可是韩非对这样一位伤心欲绝的美艳妇人,不仅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心,反而于冷漠中更添了几分不耐。 那妇人抽抽噎噎的,仍然不忘暗里拿眼偷瞄着韩非。 在见了他这样的表情后,那妇人哭得更伤心了。 一时间,在心中那股难以压抑的幽怨驱使下,她冲口而出道:“自从卫妃那个***之妇与人私奔离宫之后,皇上要么数月不召后宫中的嫔妃侍寑,要么便是召了我等前来,看上一眼两眼,又像是索然无味一般,将我们遣了回去……” “***之妇!” 那妇人话未说完,韩非带着杀意的语气便沉沉而来。 那妇人一惊,马上便意识到了自己一时失言了。 从卫妃离宫之后,她的名字便是宫中大忌美人幽梦。别说是提起了,就连与她相关的人跟物,都成了除韩非之外,所有的人不能说,不能提,不能触及的秘密。 对于卫妃逃离王宫的事,在宫中,是个公开的秘密。 人人都知道,但是,人人都装着不知道。 竹屋那边,卫妃的住处逞论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被皇上下令原样不动的一律照旧,像是在静候那个妇人随时归来。 如果这样还看不出皇上对卫妃的一番深情,那便算是白活了一世。 可是,自己明明知道卫妃是皇上的死穴,明明知道那个妇人就算再胆大妄为,皇上就是忘不了她,心里眼里就只有她,自己为什么还要去故意揭他的伤疤,连带跟自己过不去呢? 自己犯了皇上的大忌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说卫妃是***之妇呢? 他都已经如此袒护她了,就算人不在了,都还为她失神至此,自己为什么还要去打皇上的脸,去抺黑她呢? 那妇人想到这里,突然又想起,刚才韩非语气中那股浓浓的杀意是真的。 皇上,他真的有可能为了自己对一个逃离他身边的妇人不敬,而杀了自己。 这想法一出,那妇人就更加害怕了。 在这种害怕的驱使下,妇人扑上前去,抱着韩非的大腿呜呜痛哭着说:“求皇上饶恕臣妾的口不择言,臣妾,臣妾实在是为皇上不值才会如此说的呀!皇上待卫妃如此情重,卫妃尚要逃出宫去,臣妾是吃醋了,嫉妒了,才会口不择言的呀!臣妾,臣妾是真心爱慕皇上,请皇上看在臣妾对你一片真心的份上,饶恕臣妾吧!” “你真心爱慕朕?” 韩非语气一缓,定定地望向那哭得悲伤的妇人。 妇人心中一喜,忙不迭地抬起红肿着双眼,泪痕狼籍的脸,无比认真地说道:“臣妾当然是真心爱慕皇上的了,臣妾对皇上之心可表日月。” 韩非像是陷入了深思。少顷,他又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会爱慕朕?” 为什么会爱慕他? 那妇人不敢置信地望向韩非,她抽噎着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你是皇上。是我韩国的一国之君啊!” 韩非无力地闭上双眸,冷冷地再问,“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 那妇人愣住了。 她垂着头,仔细地想了许久,这才嚅嗫着回道:“臣妾还爱皇上勇武英俊……” “够了!” 韩非嗖然睁开双眼,暴喝道。 妇人一惊,吓得软倒在地。 暴怒过后,韩非冷如铁石的俊脸上闪过一抺厌恶。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低喝道:“来人!” “是!” 随着两个禁卫大步而入,韩非冷冷地令道:“伍将军平三番有功,朕的魏妃,就赏他了。” .. ------------ 韩王的人女人(二) “皇上,臣妾是真心爱你的呀静逅佳姻!你不可如此对待臣妾呀皇上,皇上……” 随着那妇人哭天怆地的声音逐渐远去,韩非的面上掠过一黯然。 “是真心爱朕吗?” 韩非像是自问,随即却又自觉讽刺,不由勾唇冷冷一笑。 这天下,只有一个女人,她从来没有说过真心爱他轹。 这个女人,曾经对自己这个一国之君不屑一顾。 在知道她势必要随自己进宫之后,还曾费尽心思想要说服自己,不要许她为妃,她只要当个姬妾就好。 这个女人,对自己说过最动听的话,便是“现在怎么办?臣妾对皇上动心了。篌” 她说这种话的时候,还是在自己为她以身挡剑之后。 韩非犹刻,当时自己还说“没想到非要我为你受了这一剑,才能换来你这个心肠冷硬的女人几分真心呀!” 是的,卫氏阿芊就是个如此无情的妇人! 她若不爱他,就算他是一国之君,就算他生得勇武英俊,她也不屑一顾。 她爱上他,也是因为他先爱上了她。 是他,先将命豁出似的爱她,才打动了她,继而让她爱上了自己。 这个女人如此小气,铢镏必较。 她的爱,付出的前提是,她也是被爱的前提之下。 她付出了全部感情,便必定要得到全部感情的回报。 自己若不能对等地付出,哪怕是许她万世荣华,她也可以决绝得头也不回地跑掉。 她竟然,不是全部,便全部都不要了! 这个女人,真是无情呀! 韩非想到痛恨之处,他嗖然长袍一甩,转身匆匆向外走去。 暴走中的韩非走得很急,携着明显的怒意。 他一直冲到卫芊之前住的竹屋,才脚步一顿,僵了下来。 眼前景物依旧,只是,少了那个执拗的女人。 韩非纵有满腔的怒火,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可以发泄的人了。 一想到这里,韩非表情僵硬地怔在原地,一股苦苦涩涩的味道,自心尖上升起,直达他的眼底。 重重地闭上双眼,韩非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恨恨地狂喊道:这个无情的妇人! 这个无情的妇人啊! 这样的韩非,以前侍候卫芊的一干宫女嬷嬷不是第一次看到。 她们慌忙跪了一地。 其中一个管事嬷嬷不无小心地轻声问道:“皇上今夜又要在此安寑么?” 显然,今天她问的并不是时候。 原本便处于狂怒中的韩非被激怒了。 他嗖然转身,怒气腾腾地暴喝了一声:“谁说朕来此便一定要在此安寑的?朕过来,就是要亲眼看到封了它——” 韩非此话一出,瞬间天地无声庶女华冠路全文阅读。 韩非的积蓄已久的怒意一时间达到了顶点,他再次暴喝道:“我说封了它,你们一个个全聋了吗?!” “诺!” 随着身后整齐威武的应诺声,不过片刻,竹屋里的宫女嬷嬷摒退一空。 那个卫芊曾经住过的院子,所有的门窗都被严严实实地钉了起来。 稍后,就连那间院子的大门也被钉上了。 韩非冷眼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 这样的韩非,又恢复了朝堂之上的威严冷漠。 只是,随着竹屋被完全封了起来,刚才那个因愤怒而失控韩非却突然变得黯然了。 他木然地望着大锤一下,一下地下落,只感觉那一声声全都砸在他的心上。 好几次,他的嘴唇张了又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广袖一甩,毅然回身而去。 韩非一边走,一边咬牙告诉自己:我是韩王!我是一国之君!万不可出尔反尔!这竹屋封了便封了,反正是个无情的妇人。反正,她也再不会回来的了…… 是啊! 明明她是如此无情的人啊!可是,韩非就是觉得,她的心,比起那些口口声声说爱着他的妇人,更要真!更要可贵! 这个妇人,能让她动心动情的,只是他韩非这个人。 无关乎他一国之君的身份! 也无关乎他的外表有多勇武英俊! 韩非甚至确信,如果自己可以为了她不娶他妇,即便自己只是一介布衣,这个女人也会对自己不离不弃,决然地跟自己朝出暮归。 可是现在,这个女人却如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不见了。 这个女人,她竟然没回段国。 知道她没有回段国的那一刻,韩非的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 他不知道是该为她没有回到段墨身边高兴,还是该为她孤身一人,却不知流落在何处担心。 一年的时间并不短,然而这个女人在一年来,她不但没有回去段国,就连跟她最为亲厚的阿兄卫青,她也不曾捎去个只字片语。 如果不是段墨跟卫青也在四处找她,韩非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竟然可以绝情至此! 他知道,卫芊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躲他。 她是铁了心地,再不愿意回到他的身边了。 不行! 卫氏阿芊,既然你让我遍寻不着,那么,便休要怪我逼着你自己回来了…… 就这么咬着牙,韩非逃一般地离开竹屋。 然而,他却逃不掉那一声声,像是砸在他心中的大锤落下的声音。 大殿上,韩非面沉如水,带着沉沉威煞地逼视着众人争霸天下。 半晌,他徐徐说道:“朕已经召告天下,段国太子段墨,夺朕所爱。如此奇耻大辱,朕必不能忍,将于一月后发兵攻打段国,誓要讨回一个公道。” 众臣一惊。 其实韩国早有吞并段国之心,对于韩非要攻打段国的决定,他们并不意外。 他们意外的,是韩非攻打段国的借口。 在他们看来,韩国要吞并一个国家,只要韩非愿意,那借口便多了去了,何必非要说是为了一个女人这么不长进。 这不是惹天下人笑话吗? 殿下的众臣诧异之后,不由论议纷纷。 终于,一个老臣巍巍战战地站了出来,他下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说道:“我皇若要攻……打段国,何不找个冠冕堂皇的事由,到时我韩……韩国也好师出有名。如此以妇人说事,臣……臣只怕会招来世人笑话。” 韩非冷冷地瞟了一眼开口的人。 只是这一眼,却携着彻骨的寒意,阴烈得让人不敢逼视。 大殿里猝然恢复了安静。 一片安静中,韩非的表情从众人面上游弋而过。 他的目光所经之处,众臣的呼唤都为之一窒,连大气也不敢出。 在这种持续的低气压中,韩非阴森森地,再次开口了,“朕就是要看看,这天下还有哪个国家对胆敢对我韩国不敬。那么,他便是朕下一个的目标。” 这话,狂妄,傲慢,带着沉沉的杀意。 韩非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表情一贯的沉稳,他那如子夜般的双眸中,沉静幽深却威慑十足。 然而就是这样的韩非,却让他的臣民,从他那不羁的语气中找到了自信。 他们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原来,皇上故意拿女人来大做文章,就是想看所剩不多的几个国家里,谁对韩国最是不服,最是没有放在眼里。 那么,毫无疑问的,这样的国家韩国便要在第一时间除掉它。 如此,接下来的国家便好一一收服了。 以韩国目前的处境,韩非他,确实有这个狂妄的资本。 深思中的众臣先是沉默,随即,私语声四起。 韩非从那阵阵的私语声中,听到了大部分的赞同之声。缓缓地,他的唇角勾了起来,露出一抺嘲讽。 卫芊! 不出三个月,我一定要你自己跑回来找我。 如此,今生今世,你再也不要想着可以离我的半步。 生同床死同穴,这是你的宿命,也是我的宿命…… 段国。 韩王要出兵攻打段国的战书一到,段墨便成了众矢之的。 大殿上,闹哄哄地吵成一片。 这些年来,段墨培置起来的势力,已经渐渐在朝中掌握了一部分的话语权重生之符气冲天全文阅读。 此时正跟那三大士族的代言人吵得各不相让。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已经被卫青掌握的卫氏一族。 除此之外的三大家族,出于对战争的惧怕,纷纷指责太子段墨竟然为了一个妇人,不识好歹地去招惹段国昔日的恩人韩王。 保守的士族中人集体表示,应该速派使臣前往韩国安抚韩王,并让太子段墨速速做出了断。 段墨培置的新势力则认为,韩国对段国早有吞并之心,从他相继灭了梁国跟吞并康国便足以看出,韩对段国,觊觎已久,这次之所以嫁祸给太子段墨,不过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罢了。 段墨默默地听着众人相争,良久,他方抬头望向身为太尉的卫青,俩人眼光交汇,尔后极有默契地保持着一致的沉默。 太子府中。 段墨与卫青秉烛对饮。 望着自放下酒樽之后,便一直凝思不语的段墨,卫青试探性地问道:“韩王此次要攻打我段国,之前全无预兆,完全属一时起意。太子对此事如何看法?” 段墨抬头望向卫青,半晌,方喃喃地,说了一句全然不相关的话。 他说:“或许,韩王这一招还真的会管用。” “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墨闷闷地喝了口酒,尔后,才叹息道:“这一年多来,你我从未放弃过寻找卫芊,韩王也是如此。想必,这便是他想得到的,最有用,也最直接的办法了。” 卫青愕然,“太子的意思,韩王此次以卫芊之名攻打段国,他主要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吞并段国,而是为了逼着卫芊出现?” 段墨点头,“他的目标若只是段国,多的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何须以妇人为由!我姑且当韩非是个狂妄之人,他根本就不屑于行这些假仁假义之事,那他又何必将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理由公告天下?” 在卫青的深思中,段墨继续说道:“他既然已有吞并段国之心,大可以先突发奇兵压境,打你我一个措手不及,尔后再向天下人解释也是不迟的。成王败寇,只要段国被他所灭,至于事后他再说什么,世人根本就不会有人去在意的。韩非他,何必要多此一举!” 卫青恍然大悟,“你是说,韩王于各国间造势,其目的只是为了让卫芊知道!” 段墨点头,“卫芊她绝对不能接受,自己居然是招至段国灭国的红颜祸水。” “是以,只要卫芊听到了这个消息,她势必会自己先站出来,回到韩非的身边,好一洗太子清白,免除段国战乱之苦。” 卫青全然明白了。 他的话一说完,段墨便是一声喟然长叹,“时间不够呀!难道苍天执意要灭我段氏一族了么?” 卫青默然了。 因为卫芊,摒除身份上的差异,卫青现在跟段墨已然成了过命的生死之交。 对于段墨感叹之事,卫青当然了解他那一叹后的深意。 段王迟迟没有将君侯之位传给段墨,这让他的一些政治主张实施起来,要经受重重的阻力。 一心想要兴国的段墨,能做到目前这样的局面,已经十分不易了悍妻在上,多变妖孽收了你最新章节。 眼看着段国慢慢开始有了点希望,然而在这个时候,如果韩王发动对段的战争,无疑会让段墨的兴国之道半途而折。 因而他才会感叹时间不够。 这场不早不晚的战争,无论是对段墨那未来得及实施的理想,或是段国而言,都太过怆促。 都将是场灭顶之灾。 卫青的心也跟着黯淡了下来。 他狠狠地灌了自己一斟酒,然后重重地将酒樽放在几上,沉声问:“难道,就没有可解之法吗?” 段墨俊美的脸上闪过一抺阴郁。 深思片刻,他缓慢却又清晰地说道:“在你卫氏中找个机灵的女郎吧。先送过去看看韩王的反应,如果可以,让她留意一下韩王的动向也好。自从离带着卫芊从韩王宫出来之后,韩王便对宫中戒备森严,目前我很难再安插合适的人进入韩王宫中。” 以卫青跟他的默契,说到这里,卫青已经懂了。 段墨凝目望向卫青,叮嘱道:“如果能从韩王口中先一步知道卫芊的下落,那是最好。” 卫青目光闪动。 他没有想到,到了这个份上,太子也不愿意卫芊用她的半生自由,去换他的百世基业。 他想抢在韩非之前,找到卫芊,阻止她重新回到韩王的身边。 卫青的眼睛变得干涩难受。 再次将斟中的酒仰头灌了下去,他嗖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鲁国。 鲁齐怔怔地望着正专心整理着各类文书卫芊,心中有股压抑不住的欢喜涌上心头。 自从认识卫芊以来,这种莫明的情绪便不时存在于鲁齐的心中。 而且愈久愈深,愈久愈炽。 他花了很长的时候去体会,才知道,这种情绪便是他这种生于天家的皇室子弟,梦寐以求的幸福。 向来无欲无求的鲁齐,终于有了想要完成地拥有一个人的念头,而且,这股执念还十分的强烈。 强烈到,他即便只能在一个让她感动安全的距离,看着她,想着她,却不能惊到她,也在所不惜。 “啊!” “发生什么事了?” 随着卫芊神色大惊,手中的文书跌落在地,原本便默默注视着她的鲁齐急忙起身向她走去。 卫芊像是失去了意识,她呆呆怔怔地喃喃自语道:“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他因我之名发动这场战争。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段国不能因我而灭……” 堪堪跑近卫芊的鲁齐如遭雷击,怔在当地。 他苍白着脸,薄唇连连抖动,然而,他的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份文书,鲁齐粗粗看过。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的妇人,她竟然会是韩王的女人。 .. ------------ 亲自送一她走(一) 她是韩王的女人! 难怪,她会治国之道。 难怪,她气度不凡,非一般的女郎可以与之相比。 原来,她竟是韩王的女人! 而且从韩王为了她,竟然不惜以妇人之名发动一场战争,便足以看出,韩王其实挺看重她的轹。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逃离韩王的身边? 她跟段太子又是什么关系? 鲁齐的脸青白交错,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篚。 缓缓上前,他修长白净的手,温柔地扶上显然已经乱了方寸的卫芊的双肩。 “如果可以,请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也未可知。” 鲁齐的声音很轻,很淡,然而却让六神无主的卫芊莫明地心安。 她缓缓转头望向鲁齐。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鲁齐的脸色苍白,有一种虚幻般的晶莹。 卫芊心中百味陈杂。 现在的她,心里很乱。 在离开韩王宫时她便想好了,只要自己不回段国,韩非便不会迁怒段墨。 天下之大,总会有她的容身之处。 凭着身边那些积攒下来的金,找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安静地过一辈子。 可是卫芊实在是低估了韩非的手段。 她竟然忘记了,为了达到目的,韩非是可以不计手段的。 他竟然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回段国,他就是要故意赖上段墨,赖上段国。 他很清楚,这样做可以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尽管卫芊一早就下过决心,对于韩国与段国之间的国事,自己坚决不插手,就当自己从来便不知道一般,要完全做到置身事外。 因为早在前一世时,卫芊便已知道,段国必然会大败于韩国,最终也终究会沦落为韩国的附属国穿越之单亲妈妈奋斗记全文阅读。 可是,就算早就知道了段国难逃这样的结局,卫芊也绝对不能接受,自己才是招至段国灭国的祸水。 作为段国人,有了两世的对比,对于段国成为韩国的附属国,卫芊甚至觉得对大多的庶民来说,并不是坏事。 在这个群雄争霸的时世,时人的国家观念并不是很强烈,但是,这绝对不包括她能接受自己是招至段国灭国的这一事实。 韩非的目的很明显。 他故意通告天下,以一月为期,就是想借此逼得自己现身。 他就要逼着自己主动回去他的身边。 卫芊重重地闭了闭目,心中气愤,不甘,无奈,各种情绪翻涌而过,最终却只能和着心中那股怨恨,咬着牙咽了下去。 只是,她甫一张眼,心中诸般委屈却倾泄而去。 “没错,我就是韩王的逃妃――卫芊!我就是他要找的女人!” 就算她故意别过头去不看鲁齐,努力仰着头,一如平常的保持着语气的平和,但是,那股压抑不住的委屈化作滚滚泪水,从她的眼角滚出来,顺着脸颊缓缓下滑。 鲁齐缓缓抬手捧着卫芊的脸,淡淡地抬眼,凝望着她的眼睛,那些气愤,不甘,无奈被他一一收进眼底,鲁齐的眼睛深处,氤氲着卫芊无法看懂的内容。 他温暖的手掌拂过卫芊的面颊,拇指轻轻拭净她颊上的泪,眼神渐渐深沉,幽暗如海:“没有早一些认识你,让你平白受了这许多的苦,真是对不起。” 卫芊嗖然望向鲁齐,一时间,内心的震憾无法言表。 这一刻,她那荒芜了两世的心,溢满了一种叫作感动的情绪。 就好像两世以来,她独自承受了那么多的苦难,经历了那么多的艰辛,独自跋山涉水了那么远的路程,一个人坚强了这许久,突然遇到这样一个人懂你的人,他看着你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心痛,对你所受的苦无比愧疚,这让坚强了许久的卫芊,顷刻之间就崩溃了。 她一头扑进鲁齐的怀里,放声大哭。 就恍如她那积压了两世的委屈,似要在这一刻,全部倾倒干净。 鲁齐先是一怔,随即抬手轻轻地环上卫芊的腰,面上掠过一阵难言的心痛。 他没有出声去安慰她。 他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后背,似在鼓励她将心中压抑之事倾倒干净,再不留些许的沉郁。 直过了许久,久到卫芊似将两世的委屈都倾倒干净了,她这才深深地呼吸,忍住抽泣。 不好意思地自鲁齐怀中抬起头来,眼看着他雪白的衣袍上已经被自己氤湿了一片,卫芊不由有难为情。 自重生以来,卫芊一直过得很坚强,像今天这样失控,还属首次。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爆发了。 不无尴尬地退出鲁齐的怀抱,卫芊扭身面向一旁,就在她低头找自己的手绢时,鲁齐修长整洁的大手伸了过来。 那手停在卫芊面前,稳稳地,一动不动绝世神兵最新章节。 指间,一块洁白的绢帕叠得方方整整。 卫芊大赫,一把接过慌忙整理着自己一脸的狼狈。 “韩王虽然素有野心,但这天下,肯以妇人之名出战的,除了他,古今也再无第二个人了。可见,韩王对姑娘还是极为看重的。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逃离他的身边吗?” 鲁齐的声音一如寻常的平和,在这一方寂静的空间中突兀地响起。 那些让卫芊刻意积压在心底深处,不能碰触的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心中似乎卡了些什么,卫芊移开目光,然而,她却没有再回避。 将腮边的泪水轻轻拭去,卫芊轻声道:“因为,他再重我爱我,却不能许我独霸后宫。” “你如此伤心,想必心中也是深爱他的罢。” 鲁齐的嗓音低低,带着难言的失落跟莫明的伤痛,随着空气振荡散去。 卫芊讷然没有开口。 少顷,她才毅然抬头,坦然道:“是呀,正因为我爱他甚深,深到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只想着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他是君王,他可以许我一世荣华,许我金银珠宝,许我与他未来的皇后各占一宫。然而,他就是许不了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将这些积压在自己心中的事倒了出来,卫芊的心情突然轻松了许多。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回头对鲁齐一笑,“现在你知道了吧,这天下居然还有像我这样贪得无厌的妇人。我的夫主是君候呢!我居然还妄想让堂堂韩王为了我,肃清后宫,今生今世只有我一个妇人。” 卫芊说完,又像是自嘲似的咯咯直笑。 “不要这样说自己,你的想法并没有错。” 卫芊的笑声嘎然而止。 她诧异地回望过去,鲁齐面上的神色极为认真。 卫芊脸上那自嘲的表情还在,却凝在了嘴边。 鲁齐看着她,神色稍稍松弛。 然而他还是极其认真地说道:“人心只有一颗,若是真爱过,若是深爱过,这心里眼里,哪里还再能容下多余之人。所以,你所坚持的或许为世人不齿,但绝对没有错。” 周围突然变得异常的安静,只剩春风悠悠吹过的细小声音。 卫芊心潮涌动。 从来没有人这样告诉她,她所坚持的是对的!包括韩非在内,他从来便没有认为,她要求的其实只是最最简单的幸福。 然而,恰恰是这最为简单的幸福,他却给不了她。他只能一味地叫她为爱退让。 在卫芊双眸灼灼的盯视中,鲁齐也定定地回望着她。 他轻软坚定地继续说道:“这世上子民万千,可圣人却屈指可数。有时候,大多数人认为是对的事,其实它并非就真的便是对的。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轻。” 卫芊的眸子一阵发热,她嗖然低下头去,不再看向鲁齐。 其实她想说的是:她从来没有寄望过自己的观点,可以被天下人都接受。她所要求的只是,那个她爱着的男人,他可以懂她,他可以与她站在同一战线带着拖油瓶出嫁。 因为他是君候呀! 他是一国之君呀! 如果他真爱了,深爱了,他的心中,又怎么可以再容下其他的妇人呢? 如果他真爱了,深爱了,他为什么不选择与她站在一起,去向世人宣战呢? 卫芊没有想到,她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竟然会得到鲁齐的认可。 她没有想到,这个同样生在天家的男子,他在听了自己的想法后,没有耻笑她的不知天高地厚,也没有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 相反,他极为认真地告诉她,她没有错,错的是天下那些无知之人。 他甚至安慰他,这世上的子民有万千,但是真理却只有少数的圣人知道。 卫芊还在怔忡间,鲁齐的眼睛却朝这里望来。 不巧卫芊堪堪抬头,俩人的视线正好遇上。 鲁齐愣了愣,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轻声问道:“如今,你还爱着韩王吗?” 还爱吗? 刻意回避了这么久的问题,现如今由另一个男人提起,卫芊自离开韩非以后,第一次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 她忍不住在心里轻声问自己: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你还爱吗? 心脏部位传来的痛疼是清晰的,卫芊的脑海中,那个男人英俊威武的音容笑貌,较之平常,像是更为清晰了。 如果一直努力地不去想,不去碰触他,将他深埋在心底,卫芊也可以佯装很坚强地过下去。 可是一旦将那伤口血淋淋地裸露出来了,随着心痛阵阵,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便牵动着她的血脉,只要想起,便是呼吸也会让她痛疼。 这样的感觉,卫芊无法骗自己,对那个男人,真的不爱了。 卫芊抚着胸口,冲鲁齐苦涩地一笑,“时至今日,对他,我仍然无法不爱。” 卫芊没有忽略,当她如是回答鲁齐时,他目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然而不过一刻,他目中又恢复了平常那股幽深淡然。 定定地望着卫芊,他面色温和,眼底却是无比的认真再次问道:“你还愿意回到他身边去吗?” 卫芊怅然一叹,幽幽说道:“就算再回去,既不能坚持自己所坚持的,又不甘愿就此退让,强自缚在一处,除了互相伤害,我真不知道我跟他之间还能如何自处了。” 说到这里,卫芊缓缓抬头,对鲁齐认命似地一笑,“然而不管如何,我却是势必要回去的了。” 鲁齐瞳光黝深地望着卫芊,正欲开口。卫芊却截在他的前面,轻轻说道:“段国,不能因为我遭此战乱。无论如何,我势必要回去韩国。” 鲁齐的脚下一阵轻晃。 卫芊一惊,却见他又稳稳当当地站定了。 直到现在,卫芊才嗖然明白,鲁齐对她,从来就不曾放下过。 他所谓的只做朋友,只是不想自己与他太过疏远。 一时间,卫芊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才好,不由沉默了下来怪厨。 倒是鲁齐,倒像是极快地便从自己的失态中恢复了过来。他抬头望着卫芊,尽管眸中微冷,却仍是温和地对她说道:“若是你执意要回去,且容我安排一下,亲自送你回去韩国好了。” 卫芊双唇微张,却被鲁齐不无温柔地抬指压住,“你若孤身回去韩国,一则可能半途生变。二则,如是韩王还是执意要对段国宣战,你又如何是好?” 卫芊一愕。 看来事关己则乱,让鲁齐这么一点醒,她才嗖然发现他说的句句在理。 自己这样悄无声息的回去韩国,先不说半路上若有个闪失,别说让段国免于战乱了,只怕到时自身都难保。 再则,韩非从来就没有掩饰过对段国的野心。 自己这样不声不响地回到他的身边,一点也无碍他拿自己的事向段国宣战。 卫芊今天才知道,鲁齐对政事,并不是她了解的那样不知变通,她现在才知道自己竟是小看他了。 看来,生在天家的皇室子弟,只要不是太过愚笨,自少便被灌输各种权术之道的皇族后胄,他们自身都会有那种本能的帝王之术。 鲁齐,他只是深恶那种环境,他只是不喜欢去动那个脑筋罢了。 一旦他真的愿意去动那个心思,只怕,以他之能,也绝对不会是个无庸之辈。 卫芊,开始以新的目光去看待这个不问世事的鲁齐。 只是这一看,正好对上鲁齐正望向她的目光。 他看着她的目光,有着卫芊看不明白的意味难懂。 卫芊静静地收回与他对视的目光,心中暗暗想道:自己既然对鲁齐无意,又怎么好一再承他的恩惠,利用他对自己的感情呢? 卫芊转过身去,将目光投向窗外的绿树,如叹息一般,轻轻说道:“你实在不必如此为我打算,回韩国的事,我自有办法。你身为鲁国的王爷,为我这样一个妇人出面,容易招人口舌,我不想欠你太多。” “你无须多虑,别忘了,我是鲁国的逍遥王。” 鲁齐低低一笑,“不问世事的逍遥王,自当干些出其不意的风花雪月之事,才对得我这名号。不知道娘娘深慕逍遥王之名,前来鲁国求教于逍遥王之事一径传出,会不会为我消遥王三个金光闪闪的金字招牌,再添上几分光彩。” 卫芊不无欣喜地回头望向鲁齐,她怎么也想不到,不过顷刻之间,他便替自己想到了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当世中人,喜欢附弄风雅。 琴棋书画中,风雅之事以琴为首。 自己为了向有琴仙美誉之称的逍遥王请教琴艺,这事传扬出去,不仅世人再不会指责自己的不守妇道,只怕还会以此引为佳话,广为传颂呢。 鲁齐深深地望着卫芊,小心地掩起自己心中的哀痛之色。 努力将自己嘴角的弧度拉大,再拉大。 他在心中默默地对卫芊说:不管怎么样,我总要努力一次,即便他日再见无期,也终究是不后悔了。 .. ------------ 亲自送她走(二她) 卫芊明白,自己可以借助鲁齐的影响力,大张旗鼓回去韩国,无疑是当今最好的选择。 如果这件事对他又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卫芊也就不再顾虑其他,只好再次求助于他了。 她向鲁齐深深施了一礼,发自肺腑地说道:“王爷的知遇之恩,今生难报,妾,也只能一礼以表其心了。” 鲁齐面色无波,他轻轻托起卫芊,只看了她一眼,便掉头颇为伤感地说道:“什么时候,你对我竟然生疏到了这般境地。” 鲁齐像是自嘲,又像是自苦。他勾了勾唇,却无法挤出一个不以为意的微笑轹。 “这世上,你可以对任何人客气,唯独对我,你永远不必如此。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 说到这里,鲁齐却再也无法继续了。 明明知道她是韩王的女人,明明知道,直到现在她还爱着韩王,自己再说这些,又有何意义篦。 喉结微动,鲁齐把接下来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最终,还是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牵强之极的笑容,“我这就去安排一下,短期内,我会尽快送你返回韩国。” 卫芊反应过来时,望着鲁齐逃一般离去的背影脱口而出道:“卫芊!” 鲁齐一顿,却没有回身。 自知自己冒然了,看着他直挺挺的背影和高昂的脑袋,卫芊大声补充了一句:“妾,名唤卫芊。” 鲁齐一怔,没有回头。 然而,他的脸上却慢慢浮上一抺浅笑。 原来,她姓卫。 芊是她的名。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骗过他。 就算她的身份,是她不能说的秘密。可她对自己,始终真诚,从来便不曾骗过他。 如此,便足够了! 这世上,终是有个这样的妇人,甫一相交,便将自己当成可以信任的人庶女逆天,王妃不好惹全文阅读。 从初时起,她便信任他,也帮过他。 那么到了现在,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在她需要自己帮助的时候袖手旁观呢? 就算最终自己没有福气去拥有她,这个妇人,也值得自己的顷心以待。 鲁齐心潮起伏,最终他却只是背着卫芊,点了点头,随即便大步离开了。 鲁国突然盛传,即将会举办一场声势浩大风雅盛事。 素有琴仙之称的逍遥王,将携手新收的弟子,弹奏千古风流之曲。 这样的消息一径传出,便在各国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当世风流的逍遥王呀!据传他从不轻易在人前弹奏的。这世上,听过他弹奏的人,寥寥无几。 他的琴声,据说宛如仙曲一般,人间难得几回闻。 像这样琴仙级的人物,他居然要携手新招收的弟子,弹奏千古风流之曲,让世人不仅可以一睹其人风姿,更可一饱耳福。 无疑,这样的消息,在这个竞相风流的时世,是极具吸引力的。 几乎是一夜之间,鲁国的这场即将到来的盛事,便被火速传扬了出去产。 一时间,天下的名人雅士,跟公卿权贵都闻风而至。 当然,这些闻风而至的人当中,也包括韩跟段国的名人雅士。 那场即将要爆发的战争,并没有阻止这些名人雅士,对风雅之事的追求。 鲁王最近对这个儿子十分的满意。 自从鲁齐接连替他处理了几桩棘手之事,不仅事办得漂亮,就连兄弟间也未伤和气,这让鲁王在对鲁齐刮目相看的同时,对他追求的这些风雅之事,也就乐见其成。 无异,鲁齐重新执迷于风雅之事,让那些原本对他生了防备之心的兄弟,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毕竟,比起在政事上锋芒毕露的鲁齐,他们更愿意看到一个以专注琴艺的逍遥王。 所以,在鲁王跟鲁齐那些皇兄大力支持下,这场盛事,在十天之后拉开了序幕。 那场盛事,设在一个露天的高台上。 台下的绿草之上铺满茵席,高台之后青山隐隐,绿树成荫。 笑看春风,观天然美景,听旷世之音。 在一个身姿妙曼,却白纱蒙面的女郎款款起向高台上的榻几时,高台之下嗖然一静。 随即私语声不断传来: “这难道就是逍遥王新招的弟子么?” “这,这不是个女郎么?逍遥王新招的弟子,竟是个妇人?” “这妇人如此年青,她的琴艺造诣能高到哪里去!莫不是逍遥王少年风流,刻意为这个妇人造势?” “逍遥王呢?怎么不见逍遥王出现?如果听不到逍遥王亲自弹奏,岂非是老夫毕生之憾!” 种种私语声中,那蒙面女子素手一扬,随着一串琴声飘荡而出,一场风花雪月般的盛事,由此拉开了序幕仙界救世主。 原本还私语着的众人,随着那流水一般的琴音一出,众人便是一惊。 随即,现场渐渐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都是精通音律之人。 那女郎一抬手,那柔和的琴音便从她的指尖流泄出来。 她的琴声婉转轻盈,仿佛从远古的时空中悠然飘至,又像是远山的清泉泻入久枯的石崖,突然带来的清明,一扫众人心头的浮躁,让人听了,心情一下子变得安祥起来。 众人越听,心里便越是惊讶。 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女郎,看起来年纪轻轻,竟然琴艺如此了得。难怪逍遥王会破例将其收为弟子。 就在众人听得神魂俱失的时候,突然,不远处又有一缕琴声,幽幽荡荡轻飘而来,悄然揉入那女郎的琴声之中。 众人眺目望去,与女郎遥遥相对的不远处,一个白衣男子,身姿如玉,飘然若仙。 “逍遥王!” “那是逍遥王!” 人群一阵***动,随即又恢复了初时的安静。 没有人愿意错过这样的千古绝唱。 于是,青山绿树之中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那悠长空灵的琴声,飘荡在天地之间。 在众人的凝神静听中,渐渐的,逍遥王的琴声转为绵长,那女郎的琴声瞬间转弱,与之低低和唱。 两缕琴声,一轻一重,缠缠绵绵,婉转低吟,一如人间绝唱。轻飘飘而来,又轻卷而去,不时挑起众人的心中的瘙痒。 那一缕一缕的琴音,和着这绵绵春风,悠悠撒向天地之间,绮丽了世间春色,钻入人的心底,勾起难耐的瘙痒。 然而,却在众人难忍难耐之时,两缕琴声却于低吟浅荡之间,愈来愈低,愈来愈低,最后,消失于天地之间。 琴声一止,天地间是死一般的寂静。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消遥王鲁齐长身而起,白衫飘飘的他迎向高台中正缓缓自榻上起身的女郎。 当鲁齐与卫芊并肩而立之在高台之中时,人群沸腾了。 白衫飘飘,玉树临风的鲁齐,跟他身边白纱蒙面,也是一身素白,身姿绰约的卫芊站在一起时,众人直如看到了神仙中人。 激动的人群中,各种论议声扑面而来: “逍遥王身姿如玉,飘然若仙,人如其仙,琴如其仙。老朽有生之年得闻此乐,此生无憾了。” “如此风流之人,琴艺虽然不及消遥王,但是放眼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这个女郎,她到底是谁?” “就连淡泊世事的逍遥王也动了凡心,将她收为弟子,想来,这个女郎必然是世间难得一见的风流之人。” 众人议论到这里,已经好奇心大盛。 “咄,那姑子!抚琴弹曲,乃是天下最为风流的雅事一桩,怎么可以行藏头露尾之事。快快将面纱摘下来,与众人坦诚相见,方不失我辈风流掏宝王全文阅读。” 人群中突然有人站起来大声喊道。 一时间,引来许多的附和之声。 在众人大声吆喝中,鲁齐跟卫芊相视一笑。 随即,卫芊素手轻抬,众人只觉得面前一亮,一时间,天地间又嗖然转为寂静。 今天卫芊虽然仍素白着一张脸,未施黛粉。但是,她的眸中荡漾着水样的光芒,灼灼逼人,让人一见之下便难免深陷其中。 此时,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她的双颊天生红润,粉粉嫩嫩的她似乎一掐那肌肤都可以掐出水来一般,让人观之心痒难奈。 这样的一五官精致如画,顾盼风流的女郎,再加上她自身那种迥异于一般士族女郎的逼人的华贵跟悠然自在,竟让在场的人全看呆了去。 “卫妃!” 诡异的安静中,一个人嗖然立起,他遥指着卫芊,惊讶地直唤出声。 这人的惊呼声实在有点大,大到足以唤回失神中的众人。 在众人不解的瞪视中,那人让卫芊看了又看之后,却又嗖然收了声,讷讷地坐了下去。 只是他人虽然坐了下去,但犹自拿眼紧紧地盯着卫芊,像是唯恐她会消失一样。 见那人虽然直呼出声,然而却没有再坚持下去,反而坐了下来。 于是众人便想,或许是这人认错了人。 就在众人不以为意地将目光从那人身上调开时,人群中突然又站起来一人,他大声说道:“没错,这个妇人正是韩王的妃。诸位不知么,韩王为了她正要向段国开战呢!” 说话的人,正是当年曾在韩王宫中向韩非讨要过卫芊的鲁国使臣。 他在卫芊掀开纱巾,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便觉得这个妇人似曾相识,很像他曾经讨要过的那个韩姬。 只是,当年他看到的人跟眼前这个女郎虽然五官相似,但是眼前这个女人比起当年那个韩姬来,出色太过,以至于他也拿不准自己见到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直到那个韩国来的士族大声指出这个女郎的身份时,他便特别注意了卫芊一眼,这才惊觉自己并没有认错。 加之那个韩人虽然认出了眼前这个女郎,然而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坐了下去,便让这个鲁国使臣联想到,韩王正为了一个失踪的爱妃准备向段国宣战的事,如此一联系,他便更加肯定了眼前这个女郎就是韩王的卫妃一事。 毕竟,韩王对段国开战在即,韩人在这种时候发现他们皇上的爱妃并没有被段太子掳走,而是远在段国之外的鲁国,这事要如何收场,便难说了。 所以那人尽管面上十分肯定,然而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想到这里,那鲁国使臣不无肯定地说道:“没错,你就是卫妃!是韩王的妃子!” 众人的目光如炬,直直地射向卫芊。 就连鲁齐也像是大吃了一惊似的向她望来。 在众人的盯视中,卫芊缓缓一笑,她转身对鲁齐盈盈一福道:“妾,早就对素有琴仙之称的逍遥王心生敬仰。为了得到你的指点,妾不惜冒险出宫,背着皇上千里迢迢来到鲁国,所幸心愿得偿,还望王爷莫怪妾隐瞒之过。” “你真是卫妃?” 鲁齐似不敢相信网游之我是海贼王。 卫芊长跪不起道:“妾,正是韩王妃。当初为了得到王爷指点,不得已之下才隐瞒了身份,还请王爷看在妾诚心向学的份上,原谅妾的情非得已。” 卫芊表情诚恳,坦然。 一番话下来,不仅说服了众人,也说服了那个韩国来的士族。 他心里想道:“众人对卫妃离宫猜测颇多,没想到这个妇人倒是极有名士之风,她私逃出宫,竟然仅仅只是为了向逍遥王学习琴艺罢了。从逍遥王的反应不难看出,他也是真的不知情的。如此看来,韩国此次向段宣战,只怕是师出无名了。” 那人心里正在寻思,众人的论议声又四起。 越人风流,又生性浪漫。 当即有越国的人大声说道:“想不到这韩王的卫妃倒是颇有名士之风,为了学得琴艺,竟然抛下俗礼,毅然私出王宫。这样的妇人,委实是勇气可佳,实属难得。” 鲁人虽然刻板守礼,便是却极其重才。 当即有越国的人也跟着说道:“这卫妃虽然逾礼私自出宫,但是却是为了风雅之事,虽属不该,但是却情有可缘。妇人中有此才能的极在太少了,韩王应该郑重迎回宫去,好生相待。” 吴人最讲名士气节,不重俗礼。 因此吴国人对卫芊私逃出宫来鲁国学琴这件事,是完全不觉得有何可指责的。 当即吴国的人更大声地说道:“墨守成规视为朽木,难得妇人有这样的名士气节,又才情了得,得妇如此,实在是韩王之福呀!”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鲁齐突然扬声大笑道:“韩王好幸福气呀。得妇如此,实在让人羡慕!” 面对突然安静下来的众人,鲁齐再次一笑,“这次本王被卫妃一片向学之心感动,所教已无保留,如今卫妃既已学成,自当归国。也罢,本王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翌日起程,本王便亲自护送你回韩国可好。” 卫芊从善如流,再次道谢。 这样的结果,也是众人所乐见的。 一时间,欢呼声四起。 卫芊于众人的欢呼声中瞥到那个韩人士族匆匆而去的背影,心中冷笑:韩非,你费尽心机,也不过是想要我出现罢了,如今我便如你所愿。只是,既然你我二人注定无从退让,你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通往韩国的驿道,一队马车迤逦而行。 慑于韩王的威仪,也鉴于这个卫妃是他看重的妇人,所以鲁王对于鲁齐亲自护送卫芊回韩国的举动十分赞同。 他甚至还特别拔了一支两千人的队伍,由鲁齐率领着护送卫芊回国。 骑在马背上的鲁齐,频频望向卫芊的马车。 那层薄薄的车帘,将他跟她,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每跨出一步,鲁齐便感觉到他跟卫芊之间的距离又拉远了一分。 尽管这次,鲁齐是抱着一线希望前往韩国的,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又极为担心,事情没有他预想的圆满。 .. ------------ 男人间的对话(一的) 韩国。 韩非冷冷地瞪视着那个蹶着屁股,跪在大殿中央的段国使臣。 他的目光,自始之终,都没有落在那个所谓与卫妃相类的卫氏姑子身上。 死一般的寂静中,那段国使臣的额头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布了一层细汗。 “我的卫妃,曾在渡水时阵前献策,让朕与段太子夜袭狄人,烧其粮草,最终狄人大败而归,你们段国因此得已苟延残喘,安逸到今天。贵使以为,这天下的妇人中,可有哪一个有这等谋略?轹” 终于,韩非的声音徐徐传来,“ 到了这时候,段国使臣已经汗如雨下。 他战战兢兢地应道:“卫妃娘娘出自百年世族,胸怀丘壑,世间妇人,无人能比。簌” 韩非唇边勾起一丝冷笑,他缓缓将身子往前倾了倾,深如子夜的双眸逼视着跪在殿中的段国使臣,再次淡淡问道:“朕与段太子联手替你段国收复失地时,我的卫妃,仅率百余护卫,于渡水河上放火烧冰,歼灭狄人千余人。这样的将才,敢问贵使,天下又有几人?” 那段国使臣额头上的汗流得更急了。 关于卫芊献策的事,他早在韩王第一次前往段国时就听说过霸天武道全文阅读。 那时,段王一时高兴,还特别为此妇正名,并赏了她数百金。 可是,这个妇人竟然带着百余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的护卫,歼灭了千余以凶狠而著称的狄人,这件事,除了韩非,确实再无其他的人知道,他自然也就从未听说过了。 可是在对上韩非深如子夜的双眸时,这段国使臣便知道,像韩非这样狂妄的人,他还不屑于为了一个妇人去说假话。 只是他甫一听说之下,便觉得极是不可思议。 以百抵千! 这样的将才,别说是妇人中闻所未闻,就连是天下有名的将领之中,他也还不曾听说过,有谁曾立下过这样的盖世奇功。 那段国使臣,将头垂得更低了,他低头颤声道:“这样的盖世奇功,便是天下间有名的将领之中也不曾有人做到。卫妃实乃旷世难求的治国之才!” “那么敢问贵使,这次你们段国送给朕的这个妇人,其谋略可在我的卫妃之上?” 一直垂头跪在殿中的卫姣,身子不可察觉地一阵轻颤。 那段国使臣顶着韩非的沉沉威压,硬着头皮回道:“这姑子虽然也出自卫氏,与卫妃娘娘又是同父所生,但其谋略,实不敢与卫妃娘娘相提并论。” “既无谋略,自然也就没有朕的卫妃那般雄才大略了。” 韩非完全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轻视,他直接地,完全不客气地直接说道。 一直垂头跪着的卫姣,只觉得气血一阵阵上涌。 只是,她还来不及咽下这股不甘,那段国使臣情急之下,又慌忙说道:“这姑子虽然谋略跟才情不如卫妃娘娘,但容貌却有几分相类……” “嗤!” 那段国使臣的话音未,韩非便是一声冷笑。他吓得一噎,便将后面的话悉数吞了下去。 还来不及抺汗,韩非的声音便咄咄咄逼人而来,“我的卫妃,恍若天上明珠,这个不知道你们打哪里找来的鬼东西,就算与我的卫妃同是卫氏中人,充其量,也不过是鱼目而已。” 说到这里,韩非一掌击向几面,暴喝道:“你们的太子甚是大胆,竟敢使人潜入我韩王宫掳我卫妃,如今还想鱼目混珠,就此了事么?” 段国使臣身子一软,整个人都差点贴在地上了。 这一绊,让他原本藏在袖筒中的物体硌了一下,倒让他突然顿悟过来。 他又急又乱地解释道:“韩王息怒。卫妃娘娘之事实属误会,我段国太子段墨,绝对不曾做过入韩王宫掳妃之事,我想这其中定是有所误会。” 眼看着韩非面色一沉,段国使臣忙不迭地从袖中捧出两城文书,双手举过头顶,言词恳切地说道:“只是,不管如何,卫妃娘娘乃我段国中人,她失踪之事,我段国亦难辞其绺。我皇此次命我前来,特嘱我奉上段国琼、瑶两城,以安韩王之心。” 说到这里,他又腾出一手,向卫姣一指道:“这姑子是我皇特别从卫氏一族中挑选,虽然才情不敢与卫妃相提并论,但神情与卫妃相类,可暂时以慰韩王相思之苦。还请韩王看在段韩两国兄弟之邦的份上,多许一些时日给我们,容我们替韩王寻回卫妃娘娘。不知韩皇意下如何?” 他的屁股蹶得很高,身子又伏得很低金庸绝学异世横行最新章节。 虽然贵为一国使臣,然而这一刻,这个段国使臣却卑微得恍若阶下囚人。 卫姣木然地跪在大殿中央,心中翻涌着嫉恨愤怒。 曾经自信满满的她,被韩非的寥寥数语,已经打击得体无完肤了。 入殿之初,她曾经鼓起勇气偷偷瞄了一眼韩王。 只一眼,她便被他的气势所慑。 她从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俊武威煞的男人。 韩王之俊,是她生平未见。 比起段太子的儒雅风流,韩王于英俊中更多了股蛊惑人心的英雄气慨。 初见之下,便让原本不无委屈的卫姣心中一动,连带地将初来韩国时那股不甘不愿俱抛到了脑后。 她垂着头跪在殿中,心里却不无窃喜,不由在心里想到:原本以为这世上再无像太子那样的风流之人了,未想到今天见了韩王,才知道这世上,只有韩王这样俊如神祇,又威仪天下的男人,才是当世难得一求的丈夫。 只是她心里那股欢喜之心才起,便被韩王一句接一句冷硬无情的话,打击得卑微如尘。 他竟然将卫芊比作天上的明珠,冷嗤自己不过是鱼目,竟然还妄想鱼目混珠! 这样的当世丈夫,他是如此的卓尔不凡,如此的丰神俊逸。 可是,他的心里眼里,竟然只有卫芊那个被族人驱逐出府的卑贱之人。 难道他不知道,这世上的妇人,除了卫芊那个贱人之外,她卫姣只有机会,只要他肯给她机会,她一样也可以让他见识到,自己也是胸怀丘壑之人! 狠狠将指甲掐入肉中,卫姣将心中那股不甘跟屈辱强自咽了下去。 她迅速在心中想道:我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让韩王无视下去,如此,过了今日之后,只怕他再也想不起我卫姣其人了。 不管如何,这是我的机会。 是我让他记住我的机会。 哪怕是让他轻视也好,愤怒也罢,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让他记住我! 心思电转之间,卫姣已经有了主意。 尽管她不知道,卫芊怎么到让太子段墨跟韩王这样的当世伟男子对她念念不忘的,但她想着,既然韩王对她如此情重,自己若能与她神韵相似,多少便会在他的心里留下几分痕迹。 努力回想着记忆中与卫芊分开前她的一笑一颦,卫姣强迫自己鼓起勇气,直直地抬头望向韩非,学着卫芊的神态语气,她冷冷笑道:“在韩王心里,我家姐姐真有那么重要么?” 她话音一落,韩非的目光便携着森森寒意嗖然而至。 一目光,极寒,极冷,让卫姣甫见之下,身子便不自禁地一个轻晃。 只是这两年来,她在元氏的调教之下,对士族之中的勾心斗角之事见识得多了,耳濡目染之下,遇事也就多了几分沉稳急智。 顶着韩非那股迫人而来的沉沉威煞,卫姣压抑着心中的惶恐,咬牙说道:“韩王若是真对我家姐姐情重,又岂会没有爱屋及乌之心?” 韩非冷冷地,缓缓的,面无表情地盯着卫姣重生那些年全文阅读。 明明韩非的冷如岩石的俊脸上平静无波,可是现在卫姣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那如排山倒海而来的恐慌。 就算她极力压抑着,此刻,她的身体,还是不知不觉中有些轻颤。 韩非冷冷地收回目光,面上的不屑之色更浓了。 在令人胆寒得如死一般的寂静中,韩终于开口了。 他说:“朕的卫妃,虽然狡计百出,但是却让人无法生厌。朕的卫妃,就算对本王心有畏惧,若是一旦激怒她了,却也可以勇猛无畏。” 说到这里,韩非冷冷一笑,语气又嗖然转冷了几分,“朕的卫妃,随随便便展现出来的那股自在风流,又岂是你模仿得来的?画虎不成反类犬!如果不是看在你与朕的卫妃一样出自卫氏,本王岂能容忍如此恶心做作之人在世。” 随着韩非话音方落,那段国使臣也凌厉地逼视过来。 卫姣心里一慌,直到这时,她的心里才掠过一阵后怕。 她这才想到:如果自己弄巧成拙了,先不说韩王不要她事小,就是段国,只怕也会不能容她。 想到这里,卫姣嗖然换了副面孔。 她含着泪,楚楚可怜地,满含乞求意味地望向韩非,目中珠泪盈盈欲坠,看起来既娇弱又无助,像是一阵风,都可以将她击倒一般。 谁知道,她这一看之下,韩非面上的鄙夷之色更浓了。 那段国使臣的心里更慌了。 他慌忙将身子又伏低了一些,不无惶恐地恳求道:“小姑子不知事,还请韩王看在她与卫妃娘娘同出卫氏的份上,原谅她的无理,接受琼、瑶两城,宽限我段国一些时日,容我们找回卫妃娘娘。” 韩非低垂着眉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几面。 那一声又一声,细小的声音,却像是一记记闷雷,重重地敲在那韩国使臣跟卫姣的心上。 就在他们惶惶不安时,一个太监从殿外匆匆入内,他悄声上前,在韩非身侧耳语了几句,韩非虽然神色如常,然而那敲击几面的节奏,却放缓了。 最终,嗖然而止。 随即,韩非的声音淡淡地在段国使臣跟卫姣的头上流转,“既然段王如此有诚意,朕便姑且信他一回。” 那段国使臣如蒙大赫,他忙不迭地再次将手中的两城文书举过头顶,言词恳切地请求道:“我皇愿意琼、瑶两城以安韩王之心,还请韩王笑纳。” “唔。” 韩非打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一旁的执事太监,几步上前自那段国使臣手中取走两城文书。 韩非没有抬眼,他只是平缓地,冷冷地说道:“贵使请起罢!段王那,还请你替本王捎句话。便说朕相信段王诚信可期,只是,三月之内,如果朕的爱妃还不曾回韩,便休要怪本王不重兄弟之邦的情谊了。” 那段国使臣连连称“是”。 直到这时,他才心中一松,心想:此事总算是功得圆满了。 段国使臣起身之后,才一眼瞟到仍然怔怔地跪在原地的卫姣我的仙女老婆们。 他这才想起,韩王对于这个卫氏姑子虽然并不喜欢,但是他愿意收下段王奉上的两座城池,却不知道这个姑子,他到底要还是不要。 眼看着韩非已经缓缓起了身,似有逐客的架势,不仅卫姣急了,那段国使臣也急了。 他急切地喊了一声“韩王!” 可是在韩非冷冷地望来时,他却又不知要从何问起了。 不无尴尬的段国使臣情急之下伸手朝卫姣随意一指,嚅嗫着问道:“这卫氏姑子,您看……” 韩非拧着眉,像是极不耐烦地扫了卫姣一眼,在看到卫姣苍白着脸,带着乞求的眼神望向他时,他终于开恩似的淡淡说道:“这姑子虽然不合朕意,既然段王已经将人送来了,便留下罢。” 到了这时那段国使臣的一颗心,算是彻底地放了下来。 在他连连称是的声音中,韩非已经将他们视若无物一般,大步离开了。 段国使臣这才敢掏出绢帕擦去额上的汗珠。 回头望了一眼瘫软在地的卫姣一眼,那段国使臣不客气地训斥她道:“女郎好歹也出自百年风流的卫氏一族,却怎么连个进退轻重都分不清楚。先别说女郎还没有你家姐姐那般能耐,就算有,刚才那种场合,又岂是你一个女郎可以信口开河的么?!” 卫姣死死地咬着下唇,沉默着,不发一言。 尽管她心里此时怒火如炽,嫉恨难消,然而到了目前这种境地,她也只能咬牙死忍。 “我知道姑娘是个心气高的,但是老夫还是劝你一句,姑娘最好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好。” 那段国使臣眼看着卫姣态度还算恭敬,当下便放缓了语气,像是劝导,更像是警告一般,又轻声说道:“像你们这些出自百年士族的女郎,或许自有些了不得的手段。但是,恕老夫直言,你手段再如何了得,终究也不敌你姐姐的旷世之才。女郎或是听老夫一句劝,往后在这韩王宫中,还是慎言谨行的好。” 卫姣拢在袖中的手,指甲已经掐入肉中。 她隐忍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在这段国使臣的一声声说教中爆发了。 她一眼瞟到韩王宫的太监正向这边走来,自知分别在即,卫姣再也无所顾忌了。 她缓缓自地上站起,目中阴冷,嘴角蕴着寒森森的笑意,冷笑着一步一步向那段国使臣逼近。 那段国使臣一惊,不由连退了两步。 随即他突然记起,自己是代表段国的使臣,眼前这个女郎不过是个遭到韩王嫌隙,勉强留下,也最多只能当个姬妾的妇人罢了,自己为什么要怕她! 当即,那段国使臣不无恼怒地冲她低声斥道:“卫氏阿姣,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 卫姣重复了一句他的问话,突然仰头一笑。 在那段国使臣充满怒意的瞪视中,她却嗖然将笑意一收,眸子一阴,缓缓贴向他的耳边,朝他的耳洞中轻轻地吹了口气。 那段国使臣,立刻如同被吐着信子的毒蛇蜇到了一般,整个脖子都僵直着动弹不得时,她才阴侧侧地笑道:“我不想怎么样?” .. ------------ 男人间的对话对(二) 在说这句话时,卫姣的声音要多温柔,便有多么温柔,要多娇媚,便有多么娇媚。 只是,这又娇又媚的声音甫一出口,她却又嗖然一收,声音立即转为阴冷。 “我卫氏阿姣,只是想告诉使臣,你千万要记住今日在这殿上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卫姣还想请使臣多多保重,千万别那么早死,好让我有机会让你看到,终有一天,我会将卫氏阿芊踩在脚下!” 那段国使臣只觉得后脊梁嗖然变得阴冷逼人。 这时,韩王宫的执事太监已经来到了俩人跟前轹。 他用太监们贯有尖利的语气,不冷不热地说道:“皇上有令,将段国送来的卫氏姑子收为姬妾,赐住竹屋。卫姬,请随咱家走罢。” 这语气,十分的不敬。 太监的反应,其实代表着韩王对这位新进姬妾的态度篾。 卫姣在那太监刚到时,面上的阴狠之色便消失怠尽了。 此时的她,又恢复了一副弱不胜风,楚楚可怜的模样。 在那段国使臣惊骇莫明的瞪视下,她冲那太监盈盈一福,娇声道:“有劳公公带路。” 执事太监打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看也不带看她一眼,自顾往前走去。 卫姣的面上,全然没有因为姬妾这个身份应有的卑微,相反,她临去前的脚步,走得十分的坚定。 直到她的身影隐没在韩王宫中那片红墙绿瓦之后,那段国使臣犹未从她带来的森寒阴冷中回过神来。 若有所思地望着卫姣离去的方向,那段国使臣心有余悸地想道:这个卫氏阿姣,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却风***善媚,看得出来是个阴狠凶残的角色。 这种人,天生便适合在皇宫内苑中生存。 或许,假以时日,以她的手段,可以掳得韩王之心,受尽恩宠荣耀一时,也是难以意料的。 一想到这里,那段国使臣不免为自己刚才对卫姣说的那番话隐隐后悔。 在官场中沉浮数十年,深谙为官之道的他,自然明白宁愿得罪十个君子,也不要得罪一个小人的道理宫不厌诈最新章节。 他深知,像卫姣这个姑子似的阴狠小人,一旦有一天她可以荣耀一时的时候,势必会对她记恨的人赶尽杀绝,以泄以头之恨的。 “大人,韩王已经离开,不如我们先回驿馆如何?” 那段国使臣的随从,眼看着韩王离开半天了,却迟迟不见他出来,便忍不住进来小心提醒他道。 段国使臣嗖然回过神来。 他正了正神色,这才轻哼了一声,大步向外走去。 临行前,他犹不忘在心里安慰自己:卫姣这个妇人,现在不过是韩王的姬妾罢了。就算她有通天的本领,也终究拿远在段国的自己没得奈何,我又何须怕她! 这么一想,他心里果然坦然了,眉头也舒展了。 既然段国的危机已经解除,那段国使臣便一心想着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回到段国去复命才好。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甫一离开韩国,便听到了韩王的卫妃在鲁国,并已经起程回国的消息。 一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地送出去的琼、瑶两城,原本兴高采烈的段国使臣,一时间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韩王宫的书房中。 韩非静静地听着来人的禀报,面上神色不动如山。 然而他那双让人不敢与之对视的双眸之中,却幽深如海,翻涌着各种令人难懂的情绪。 直到那跪在殿中的人再无可以禀报的事了,他像是又等了等,这才开口令道:“在卫妃回到韩国之前,朕要知道她在韩国这年余来发生的所有之事。去吧!” 韩非的命令,向来简洁扼要,无一字之多。 来人领命之后一诺而出。 随着书房的大门缓缓关上,韩非像是神魂跟着被抽离了一样,怔怔地坐在榻上,恍然出神。 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多年的舍命相随,他已经知道,什么时候韩非需要他的陪伴。 果然,出神半晌的韩非,终是缓缓合上了如子夜般幽亮的双目。 随着他喉结滚动,一声浅笑在安静的书房中突兀地响起。 浅笑声中,他浓厚磁性的声音不无欢喜地传来,“这个女人,从我认识她那天起,便狡计百出。我怎么便忘记了,以她的谨慎,若是她不想让我找到,存心想要避开我,又怎么会回到段国,回到她最亲近的人身边去呢?” 说到这里,韩非的表情突然转为痛恨。 他咬着牙,恨恨地说道:“难怪,我的人几乎翻遍了段国的每一寸土地,却原来,这个女人竟然去了与段国一点干系也没有的鲁国!”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突然一沉。 “只是,妇人怎么会认识逍遥王鲁齐?她们什么时候相识的?难道在妇人随我前来韩国时便早就相识了么?我竟然不知!” 直过了好久,韩非的声音再次传来。 只是,这声音里有疑惑,有不解,有小心翼翼的揣测,还有在乎一个人之后的患得患失…… 甲冷眼旁观着,心中却感慨万端庶女妖妃。 从卫妃离开之后,一年多以来,他第一次在韩非面上看到如此之多的表情。 望着陷入若有所思状态下的韩非,甲在心中苦笑道:从那个妇人离开后,皇上面上除了冷凌,像是再无多余的表情。 他初时易爆易怒,好在他自小便自制力超强,后来虽然不再像初时那样易爆,但是却变得一天比一天沉默了。 幸好,在这其间他还没有忘记一统天下的大业。 这一年多来,他虽然从来没有忘记寻找妇人,但是也没有一天松懈对韩国下一个目标——越国的布局。 现在时机已经成熟。 如果不是皇上在妇人的事上放不下,执意要先向段国宣战,逼着妇人出现,现在,应该已经是收官之时了。 甲只希望,卫妃的归来,不要动摇韩非的称霸之心才好。 甲有顾虑,便不回避。 望着失神中的韩非,他单刀直入地问道:“这次皇上用计逼着卫妃不得不自回韩宫,如果妇人想要称霸后苑的心意没有改变,皇上打算怎么办?” 甲这番话,听似温和,却咄咄逼人而来,容不得韩非回避。 其实这个问题正是让韩非头痛的地方。 他不无苦恼地怔怔地望向甲。 甲静静地等候着他的回答。 许久,许久,他终于等来了韩非一声无奈的喟然长叹,“我不知道。” 其实,甲又何尝不知道,在政事上雷厉风行的韩非,也只有在妇人这件事上,既舍不得,又无从退让。 如果他可以做到放下这个妇人,那么他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将自己处于一个两难的境地。 一年余来,甲不是没有见过他的挣扎,他的努力。 为了忘记这个妇人,韩非曾一口气接收了各国使臣敬献的五十几个美人入宫。 只是,那些让他初见之下有些意动的美人,却没有一个可以成功地上得了他的床榻。 那个妇人的坚持,就像是一道魔咒,似乎让往日那个男儿雄风不倒的皇上,在一夕之间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每当那样的夜里,便只有甲,陪他深夜狂饮解闷。 甲曾经在他酒醉之时对他痛哭呐喊,求他振作。 可是,甲至今仍然没有忘记,醉得一塌糊涂的韩非,却迷离着醉眼,不无苦恼地对他说道:“不是朕不想,而是朕不能。” “从妇人逃离之后,这天下的美人,朕望谁都生厌。朕一再勉强自己去接受,可是一上床榻,朕便总是不自禁地想起妇人的种种来。便觉得索然无味,便觉得,就算朕怀拥天下绝色,也不过如此。没什么意思……” 韩非喃喃地自说自话,醉倒在甲怀里的情景,甲现在一想起,便不免在心里感叹:皇上他不是不愿意放下卫妃,而是不能! 如果可以,只怕他早就放下了。 在甲眼里,卫妃是韩非的障美人幽梦。 命里注定他无从逃避,只能生受! 在甲的沉思中,韩非沉郁沙哑的声音徐徐传来,“朕对她,分开愈久,便思念愈深。朕从来都不知道,这世上竟然会有一个妇人,可以让你感受到极致的幸福,也可以为你带来极致的痛苦,朕无法忍受与她的分离之苦。可是朕是君候,朕,知道自己无法退让……” 说到这里,韩非嗖然打住了。 这句话再次提醒了他,身为君候,不应该为了一个妇人这样自苦! 甲知道韩非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然而到了现在,他也无从劝慰了。 无言地望着韩非,半晌半晌,甲盯着他,喟然长叹一声道:“属下只希望皇上,千万不要因为一个妇人而荒废了百世基业,也不要因为一个妇人而抛弃自己的万丈雄心。” 说到这里,甲朝着韩非双手一揖,慢慢隐入他身后的帐幔后。 韩非的眉心突突地跳着。 他的双唇呡得死紧,宛如一条直线。 他的眸中翻涌着各种情绪。 他的心,在舍与不舍之间挣扎。 久久,久久,他才咬着牙坚定地告诉自己道:“是呀,朕是一国之君,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妇人荒废了百世基业!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妇人,而抛弃自己的万丈雄心呢!” 可是,这如同立誓般的声音刚出,卫芊那总温温淡淡的脸,却不期然浮上韩非的心头,让他一时间,就是连呼唤,也觉得痛疼起来。 韩非痛苦地闭上双眸,少顷,安静的书房中,他无力的声音再次传来,“卫芊,难道你我之间,真的没有办法两全么?” 那一方薄薄的帛书上记载了卫芊这一年多时间以来,在鲁国的大小事项。 韩非派出的暗卫不辱使命,对于他交待的任务,完成得非常漂亮。 这一方帛书中,有韩非想要知道的所有的内容,也有他根本就不想要知道的内容。 他没有想到,那个名动天下的逍遥王,竟然也对卫芊动了凡心! 他还没有想到,那个逍遥王,竟然还亲自将他的妇人送回来了! 他更没有想到,在他为了那个妇人寝食难安的时候,那个妇人却在逍遥快活地行着风雅之事! 甚好,在这期间,她不曾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 否则…… 这想法一出,韩非便嗖然一惊。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堂堂一国之君,现在竟然如同妒夫一般,对一个被妇人拒绝的男人吃醋了! 他惊觉到,自己现在对妇人的独霸之欲,与妇人想要独霸后宫的想法竟然如出一辙! 这样的想法一径冒出,韩非面上便变得青白交错,心里惶然得无以复加。 他带着浓浓的自我厌弃的情绪,不无鄙夷地想道: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像个妇人一样心生嫉妒,还有了独霸之心,韩非,难道你是昏庸无道之君么?! 在心中重重地喝问自己之后,韩非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为了平复心中的烦燥,他大步走向花园帝奴诱欢最新章节。 御花园中,春天的气息已经很浓烈了。 韩非闲庭信步,直走了数个来回之后,心中的沉郁才慢慢淡了下去。 直到这时,他才深思起逍遥王鲁齐护送卫芊前来的韩国的意图来。 这次传回来的消息,对逍遥王其人,无论是他在鲁国境内的处境,还是他这个人的脾性喜好,描绘得极为详细,极为细致。 暗士对他的评价只有八个字,那便是:生性淡泊,无欲无求。 然而韩非却在这八个字后面,嗅到了别样的意味。 一个生性淡泊之人,突然发起了一场震动天下,声势浩大风雅盛事,却不是为了名利,那他是为了什么? 一个无欲无求之人,在被妇人拒绝之后,却仍然要亲自送她回来,这无欲无求的背后,又是什么? 韩非身为君王,他从来便不需要为了取悦女人,而费尽心思地琢磨女人的心思。 然而现在,他却为了一个女人,在费尽心思地琢磨另一个男人的心思。 不管韩非心里有多呕,他在细细寻思了一会之后,便对鲁齐的心思隐约猜透了几分。 “逍遥王鲁齐,本王期待与你的相会之期。” 抬头望向天空中那自由漂荡着的浮云,韩非的唇角缓缓勾起,露出狂妄一笑。 自打他知事以来,他韩非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要不到的。 便是他不想要,因为利益所驱,他也必然也要夺了来的。 卫氏阿芊,这个已经溶入他骨血中的女人! 这个今生注定只能是他韩非的女人,还容不得别的男人前来争夺。 便是觊觎,也是不容许的! 韩非心里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嫉妒之心,比起卫芊来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方,那座巍然的城池已然在望。 鲁齐坐在马背上的身姿,下意识地挺得笔挺。 他不自觉地回首向马车中的卫芊望去,这一看之下,却发现卫芊竟也挑着车帘,怔怔地望向前方。 她面上的神色虽然淡然,然而,那一双水漾的目中,却似悲还喜,带着恍如隔世般的怅然。 怔怔地望了许久,也许感受到了鲁齐太过专注的目光,卫芊的视线不期然转了过来。 四目相接,俩人俱是一怔。 鲁齐幽深的双眸意味难懂,然而在对上卫芊时,仍然努力回她一笑。 卫芊牵了牵嘴角,却怎么也无法再像他一样淡然。 最终,她还是选择敛眉垂目,缓缓放下车帘,将鲁齐那无力的微笑摒除在自己的视线之外。 她知道鲁齐为什么而来,她更知道,他的到来改变不了什么。 .. ------------ 只要你幸福(一)只 韩王宫。 大殿上方,韩非双眼微眯,冷眼看着那一双逐渐走近的壁人,他放在双侧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冷冷地望着那个伴在逍遥王身侧,一齐走入大殿中女人,一股危险的火焰在韩非的眸中燃烧。 这站在一起的俩个人,身姿太过美好,神情太过一致,就连眼神,也都很淡然。 走在一起,给人的感觉,直如神仙中人轹。 满殿韩人,看着眼前这一双璧人,脸色都凝重起来了。 对于卫芊这次重回韩王宫,韩人对她,并不像其他的国家那么接受。 只是,但凡有眼睛的韩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皇上对这个妇人抱了势在必得之心,他们无从忤逆罢了羧。 可是现在妇人是回来了,这个跟着跑来韩国凑热闹的逍遥王又算怎么回事?! 这个消遥王站在妇人身边,与她太过相衬。这让韩人看了,非常的不喜欢。 韩人不喜欢卫芊是一回事,可他们再不喜欢卫芊,她也是韩王的女人。 现在她的身边多了鲁齐,这些韩人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当然,觉得碍眼的不只是这些韩国的臣子。 还有韩非。 他望着那缓缓走近的两人,眉心一阵急跳。 盯视着渐行渐近的卫芊,韩非缓缓地,向她伸出手来。 卫芊望着主榻上那个跪坐得笔直,五官如雕像般冷硬的男人,望着他僵直地伸在半空的手,心绪复杂莫明。 她知道,这样的场合,不容她拒绝。 垂眉敛目,卫芊越过鲁齐,缓缓走向韩非。 韩非冠冕下那双幽深难懂的墨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满意。 卫芊刚刚走近,才扶上他的大掌,韩非暗中略一使劲,便将她牵引在他的身侧坐好。 那里,早就置了一副榻大保安。 不是在韩非的身后左侧或是右侧,而是与他同榻而坐。 姿势亲密,带着隐隐宣示的意味。 几乎是立刻的,那股午夜梦回中依稀还在,熟悉的,带着韩非特有的雄性体息,丝丝扑鼻而来。 充盈在卫芊的鼻息之间。 就算心中有不愿,有不甘,有气怒,然而这一刻,卫芊嗅着他的体息,望着眼前这个五官比起以前来更加立体,神色更为沉稳,更显冷冽的男人,她的眼眶却一径地发涩。 冠冕的阴影下,韩非面上的表情依稀难辨。 或许是俩人坐着的位置贴得太紧,隐隐地,卫芊却可以感觉到他的放松。 几下,韩非粗糙的大掌一直紧紧地握着卫芊纤细的十指,大力得似要将她捏碎似的。 卫芊挣了挣,韩非像是没有反应一般,直到她轻轻地呼了声“痛”,韩非手上的劲道才一松。 虽然手上的劲道放松了,不过他却完全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握着卫芊的手,韩非的目光却逼视着鲁齐。 他盯着鲁齐,双眼慢慢一变,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朗声说道:“朕的爱妃远赴鲁国求学,幸得王爷照顾,本王感激不尽。今天特为王爷设宴,以示感激,还请王爷摒除繁文俗礼,尽兴一醉。” 高达数丈的穹形殿堂内,韩非的声音缓缓响起,客气中透着疏离。 鲁齐的目光淡淡地,从与韩非并榻而坐的卫芊身上掠过。 他笑得温温淡淡,语气也是温温淡淡地说道:“卫妃娘娘才情惊世,本王能与她相识,实乃三生有幸之事,韩王不必如此客气。” 卫芊手上又是一紧。 只是现在她疼的却不是手,而是心。 鲁齐的话,就像一记前闷锤,重重地砸在卫芊的心上。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韩非面前,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感情。 卫芊没有想到。 韩非显然也没有想到。 满殿的公卿士族也没有想到。 在众人不无讶异的盯视中,鲁齐一笑,自在如风,“古有俞伯牙摔琴谢知音。鲁齐不远千里送娘娘归国,也不过是效仿古贤,一酬知音罢了。” 逍遥王鲁齐本来就是个风雅之极的人,今天众人见了,只觉得他本人像是带着一股子仙气似的,浑然不像俗世中人。 这样的人,当他这样坦坦荡荡地,不加掩饰地赞扬着卫芊时,众人就算初时觉得诧异,尔后却会觉得,像逍遥王鲁齐这样品行高雅洁净的人,他对一个人的看法,是不带世俗的,是纯粹的。 到后来他这番话一出时,众人面上的神色一缓,有些人面上甚至有了羞愧之色。 在隐隐的私语声中,韩非缓缓抬手,冲鲁齐做了个请坐的势将。 在宫女的引导下,鲁齐白袍飘拂,俊俏的脸上含着温柔的笑意,缓缓在主榻左侧的贵人席上坐了下来。 这样的盛宴,一旦正始的宴会开始,自有韩国的臣子将鲁齐不无妥贴地照顾周全,韩非现在坐在这里,只是应景罢了悍妻在上,多变妖孽收了你全文阅读。 事实上,如果可以,他却是连应景这种表面上的功夫都是不耐烦去做的。 只是,他是君候,他不可以对一个千里迢迢送自己女人回来的男人失礼。 所以,韩非强忍着将这个女人立刻抱回寑殿,将她狠狠揍上一顿,以解他年余来的气恨,又或是狠狠地吻上她的樱唇,一解他年余来的相思之苦的种种冲动,无奈地留在了大殿之上。 只是,当大殿中的笙乐声一起时,素来威煞沉沉的韩非,便一把将卫芊揽入怀中。 好在,这样的宴会并不是正式的官方接待活动。 这其实只是韩非以私人的身份,对送卫芊回国的逍遥王鲁齐表示谢意的私人宴会罢了,所以,他这样的举动,在世人眼里并不算失礼。 何况久别胜新婚,在这个开放的时世,众人对于韩非这难得一见的失态,还是能理解的。 卫芊心中一酸,很没出息地,她又有了想要哭的冲动。 偏偏这时候,韩非却头一低,贴着卫芊的耳侧咬着牙,恨恨地,打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崩道,“你这个女人!你这个无情的女人!” 只是,他才恨恨地说了两句,自己心中却先是一酸,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紧紧地,重重地,像是要将卫芊揉入体内似的,韩非狠命地抱着她。 像是唯恐自己一松手,她便会消息一般,再不复见了。 韩非的头埋在卫芊的颈部,声音极低,极低,隐隐中,有着沙哑。他吐出的气息,一丝丝渗入卫芊的耳中。 听着他低沉的,压抑的声音,感觉到他那哽在咽喉的艰涩,卫芊的心中一软。 在这一刻,她那压抑着的相思也倾泄而去。 一年有余呀,她对这个男人的相思入骨。 只是,她越是想他,便越是觉得自己无从退让。 所以,她宁愿将他在自己的记忆深处埋了,也咬牙坚持着,不去想他,不去找他。 可是,这个男人,与她有一样的执拗。 她越是想躲,他便越是要逼得她无从逃循。 在内心深处,卫芊对韩非的行为是痛恨的。 因为,他既给不了她想要的,却又要逼着她去接受不想要的。 然而这一刻,当这个狂妄的男人,用强势掩饰着他的脆弱,当他温热的唇,贴着她耳侧的动脉,恨恨地控拆着她的无情时,卫芊才嗖然发觉,给不了又放不下自己的韩非,他其实也不好过。 明明他大权在握,明明他的身边不乏有美人相伴的,然而这个男人,他终究没能入下她。 一年有余呀,这个男人对她还有相思,想必也早已入骨了。 垂着双眸,轻轻地吸了口气,卫芊压下那不断涌上眼中的涩意,心中无力地想道:罢了,再怎么恨他,终究也回来了。分别年余,既然他现在对自己还有情意,那便好好地体会当下吧。明天会怎么样,谁又知道呢! 就在卫芊刚刚想要放下过往,好好地跟韩非相处,以解相思之苦时,韩非接下来的举动,却再次勾起了卫芊的万丈怒火庶女华冠路全文阅读。 卫芊没料到他突然嘴一张,重重地咬上她的颈部。 就在她痛得将脖子一缩时,韩非寒意森森的话却接踵而来。 他说:“逍遥王鲁齐,他爱上你了?” 当韩非这么问的时候,卫芊不由得一个激凌。 随即她便明白过来,手眼通天的韩非,只怕自己在鲁国一露面,他就让人将自己这一年来在鲁国的点点滴滴,都查得一清二楚了。 鲁齐对自己心有好感的事,只怕这厮心中早就有数了。 当下卫芊也不隐瞒,她坦然自若地回道:“是。” 几乎是她“是”字刚一出口,卫芊便察觉到身侧的韩非,身躯摇晃了一下。 卫芊先是一怔,随即心头掠过一种可能:韩非吃醋了! 不知为什么,这种想法一出,卫芊心中便是一阵快活。 只是,这种快活才堪堪冒出来,她的颈间又是一痛。 卫芊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毕竟这是大殿上,毕竟在殿上不仅坐着满殿朝臣,还坐着鲁齐那个远方来客,卫芊只能咬牙生生将那抽气的声音咽了下去。 吃了痛又万般无奈的卫芊,心中无力地想道:这厮什么时候养成了这样的毛病,动辄咬人,再让他这么咬下去,明天自己还能见人吗? 就在卫芊愤愤不平地暗自思量的时候,韩非带着杀意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竟然敢屑想我的女人!哼,这个鲁齐,我便留他不得了。” 只这一声,便将卫芊吓得魂飞魄散。 她嗖地一下推开韩非,目中怒火如炽地瞪视着他,恨恨地问道:“皇上刚才说什么?” 韩非眸子沉沉地望着卫芊半晌。 许久,许久,方勾唇一笑。 缓慢地坐直了身子,韩非持起几上的酒斟,替自己慢慢斟上斟,勾唇问道:“爱妃害怕我真会杀了鲁齐?莫不是我收到的消息有误,你也爱上他了?” 不过这么一会,韩非俊美的脸上重新恢复了一惯的雍容和优雅。 卫芊气得一噎,冲口而出道:“韩非,你不要逼我太过!” “逼你太过?嗤!” 韩非冷笑一声,“看来,我的卫妃真的对鲁齐动心了呀!否则,不过是个不相干的男人罢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卫芊被他气得再次噎住了。 韩非却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酒水,淡淡地继续说道:“卫芊,今生今世,你只会是我韩非的女人。任何男人想要打你的主意,都要小心他的性命!”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嗖然一沉,“鲁齐应该庆幸,他虽然对你有非人之想,然而你在鲁国期间却不曾对你逾越过半分。否则,他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命,好端端地坐在那里,享受我的美酒款待了。” 卫芊气得全身发抖。 她从来都不知道,韩非竟然也是善妒之人重生之符气冲天全文阅读!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嫉妒起来,他的独霸之欲会这么强烈。 强烈到,只要别的男人对她有非人之想,他便要动辄杀人的地步。 卫芊的心里很清楚,韩非,他绝对不是吓唬她。 如果鲁齐在鲁国真对自己做过什么的话,他真的会杀了他! 卫芊气得全身发抖,她从来不知道,男人的嫉妒之心会如此的可怕。恨恨地盯着韩非,她的胸部因为气恨而急剧地起伏着。 这一刻,卫芊不仅气恨难平,心里更多的却是害怕。 她害怕鲁齐因为自己,而成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迁怒的对像。她害怕韩非真的会杀了鲁齐! 气恨,害怕,无奈,种种情绪涌上心头,最终她却只能压着嗓子,嘶哑地冲韩非怒吼道:“韩非,你是存心想要逼急我么?” 回答她的,是韩非无力的一笑。 他笑着笑着,却嗖然扭过头来,狠狠地瞪视着卫芊,双目泛红地冲她低喝道:“是我在逼你么!卫氏阿芊,不是一直都是你在逼我么!不是你,一直存心要逼死我么!” 望着狠狠地瞪视着自己,眸子里泛着红潮,似在努力压抑自己的韩非,卫芊一惊,怔怔地收了声。 然而韩非憋了许久的话却还未说完。 他的身子缓缓顷了过来,他眸中的湿意清晰可见,逼视着卫芊,韩非咬牙说道:“身为君王,我把我能给的,都毫无保留地给了你。我说了,虽然我不能允你独霸后宫,但是我的心里从来都是除了你再没别人。” “我还允你,以后跟皇后各占一宫,让你不必屈居在别的妇人之下。我甚至还想过,等以后你生了我的子嗣,我将他立为储君,到时你就可以母凭子贵。到时,哪怕你要皇后之位,我也是可以给你的。” 明明我许了你这么多!明明我为了你,连君候的尊严都踩在了脚下,极力地取悦你,讨好你!可是,你这个无情的女人,竟然还是头也不回地逃出宫去了!你不会知道,这年余来的日日夜夜我是如何渡过的!你……” 韩非越说越激动,越说,便越生气! 然而最后,他却只能恨恨地将未尽之语一收,强自咽了回去。 他明明恨不能,将这个无情的女人一把掐死的。 可是,他却只能压着嗓子,连大声一点也不可以。 再生气,韩非心里却是清清楚楚的。他的朝臣,并不喜欢卫芊。 他不能让她在他的朝臣面前失了势! 他不能让他的朝臣,看轻她! 想到这种种,韩非将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借由着那逾攥逾紧的双拳,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怒意。 不过少顷,他的手背上便青筋暴起,指关节处隐隐发白。 慢慢地,慢慢地,韩非将目光自卫芊的面上收回。 他再次坐得笔挺。 微微仰着头,直到将那股涌上来的湿意逼退之后,韩非再次开口了。 .. ------------ 只要你幸福((二) 就在卫芊被这样深情,这样隐忍,这样无理的韩非所震憾时,韩非再次开口了。 他淡漠地说道:“卫芊,这次我能让你乖乖地回来,以后便不会再给机会你离开。不管你愿不愿意,从此以后,就算是死,你也注定只能跟我死在一块。今生今世,别的男人,你就不要再想了!” 说到这里,韩非又恢复了他一贯的狂妄。 他缓慢地持斟而饮,一樽放下之后,他接踵而出的话,却让卫芊几欲吐血。 他说:“不管是鲁齐还是别的什么男人,若是你想让他活得长久一点,若是你想要保全他们,那么,让他对你死心,绝了他对你的念头才是最好的保全他的办法。轹” 心潮尚在起伏的卫芊被他这么一说,又气得血往上冲。 她瞪视着韩非的侧面,气得直喘粗气,可是偏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卫芊心里清楚,韩非这厮的话,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羯。 如果自己真的对鲁齐动了心,又或是鲁齐在自己在鲁国的期间,跟自己但凡有一点点的逾越之处,估计这会儿,他真的已经被韩非杀了也未可知。 一想到这里,卫芊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一想到这里,卫芊的目光便下意识地望向鲁齐。 一想到这里,卫芊便不由得担心,鲁齐他现在有没有生命之忧。 像是知道卫芊心里所想似的,韩非嗤地一声冷笑,“放心,他现在喝的酒里没有毒。我若是决意要他的命,你以为他现在还能好好地坐在那里么?!” 卫芊重重地闭上双眼,无力地说道:“我跟鲁齐是真的没有什么。” “有没有什么,我自己会判断。现在他还活着,说明你说的话我还愿意相信。卫芊,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韩非不仅恢复了他的狂妄,还恢复了他的霸道。 他那低沉中透着理所当然的残忍的语气,激怒卫芊了。 卫芊这个人,从来便是,一旦还能隐忍的时候,她轻易不会动怒。可是,当她无法隐忍的时候,她的怒意便带一股豁出去一切的决然。 就如现在,她气极低笑道,“韩非,身为君候,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吗?凭什么你可以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相爷,床上请全文阅读。而别的男人只要对我稍有动情,你便动辄说杀,你怎么可以无理至此!” “这年余来,自从你离开之后,我的身边从无美人相伴,更逞论什么齐人之福了。我这么告诉你,你的心里是不是平衡了?” 韩非的声音淡淡而出,让在卫芊心中掀起了惊天骇浪。 她简直不敢相信,韩非这一年多时间以来,居然会为了她不近女色! 他是一国之君呀!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呀! 他,他怎么可能为了自己而不近女色! 这个念头一径冒出,狂喜便如滔滔江河倾泄而来,差点将卫芊淹没。 她在怔忡了片刻之后,犹不敢相信地小声问道:“你是说,这一年余以来,你未曾近过女色?!” 韩非的侧面掠过一抺暗红。 卫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连跳了数下。 像是不屑于回答卫芊的问题一般,这个骄傲的男人,固执地用他那立体俊美的侧面对着卫芊,对她的问题,却不再理会。 卫芊的心雀跃起来。 她没有想到,这个狂妄而霸道的男人,为了她,竟然学会了控制自己的***。 他学会了禁欲!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终于可以为了自己而退让了? 卫芊的心似要跳出胸腔似的,起伏得十分激烈。 她的双眼一下子湿润了。 韩非在这样的的境况下告诉她这件事,其实是这个骄傲的男人向她服软的方式。 在分开这许久之后,在被思念折磨了这许久之后,在他为她禁欲了这么久之后,他向她服软了。 他开始学着为了爱去付出,他开始试着向自己所爱的人低头了! 韩非,他是个如此骄傲的男人呀!他终于愿意为了自己,而做出退让了! 在这一刻,在卫芊的眼里,天地已经失去了颜色。 在这一刻,在这金玉满堂之上,卫芊的心里眼里,只有韩非这样一个男人。 满殿的文武朝臣,卫芊都看不见了。 耳边的弦乐之声,一室的喧嚣吵闹,在卫芊耳中,她统统听不见了。 她痴痴地望着韩非英气逼人的侧面,缓缓偎向他。 当她的小手急切地搂上韩非的腰时,当她用从未有过的糯软甜腻的声音,无限深情地轻唤着“夫主”的时候,韩非的身躯明显地一震。 随即,他嗖然调头望向卫芊。 他的目中尽是难以置信,他的喉结频频滚动,他小心翼翼地望向自觉地依向自己怀中的妇人,嘴唇张了又合…… 久久久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刚才,叫我什么?” “夫主。” “你,你再叫一遍万事如易。” “夫主。夫主。夫主……” 韩非石化了。 在卫芊回来之前,他想过了两人重逢后无数个可能。 然而每一种可能里,都没有这个女人退让的可能。 他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他用来堵这个女人不满的一句话而已,竟然便轻易地让这个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女人,在自己的怀里化成了一池春水。 韩非有些错乱了。 他总觉得这个女人要的,是他永远也给不了的。 他没有想到,他以为他永远也给不了的承诺,在她走后,自己却不经意地,轻易地便做到了。 原本韩非对卫芊的想法还总是不能理解,也无法理解。 直到卫芊的身边出现了鲁齐,这个让他感觉到了危机的男人,韩非这才体会到了卫芊所说的独霸之欲。 他这才嗖然明白,如果真的对一个人动情动心了,自己的心里眼里,真的再容不下她的身边有其他的人。 哪怕是觊觎着他的妇人,对韩非而言,都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低头望着那个如同水蔓一样攀在自己怀里的妇人,韩非的心,迅速软了下来。 他有些失控地搂着卫芊,紧到就算隔着衣服,也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对方胸腔里那颗心的跳动。 从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让韩非感觉到他离卫芊的心如此的近。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突然得,让韩非几近失控。 韩非再也坐不下去了。 或许是心意相通,就在这时,伏在他怀里的卫芊,也缓缓抬起头来,她的唇刷过韩非的耳侧,留下一串中呢喃,“夫主,我们离开这里。” 重重地闭了闭眼,压下心中那股席卷而来的狂喜,韩非顺势在卫芊头顶印上一吻,嘶哑地小声说道:“容我退席。” 卫芊知道,他们离开之前,韩非总还有些场面上的话要说,因此她缓缓自韩非的怀里退了开来,慢慢坐正了身子。 就在她抬手整理自己腮边的发丝时,不期然与鲁齐怔怔望来的目光相遇。 一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悉数落入了鲁齐的眼中,卫芊面上不由得暗暗发热。 一想到回宫之前,鲁齐在问起自己的时候,自己还不无坚决地表示:虽然自己还爱着韩非,但是却并不愿意为了他委曲求全,留在韩王宫。 然而时隔一日,自己便好像是扇了自己的嘴巴。 卫芊暗暗苦笑,“情”之一字,由心而动。今天的韩非,真地重新让卫芊燃起了一丝希望。 前一刻,卫芊还对韩非愤恨己,可下一刻,这个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她心中那垒得无比坚硬的城墙推毁了。 不仅仅是他愿意放下身段向她服软,而是这个男人,他真的知道什么叫爱了! 他也终于知道,两个人的世界里,再容不下第三个人了。 对鲁齐,卫芊的感情很复杂黑道总裁的经纪人妻。 她清楚他对自己的感情,他也明白自己的心里始终只有韩非,所以他很好地隐藏着对她的男女之爱,恪守着朋友的本份。 卫芊对鲁齐的感情也很特殊。 无疑,鲁齐这样的人,他的身上那股超脱于世事之外的淡然,是无法真正做到的卫芊心之向往的,却又可望而不可及的。 跟鲁齐相处年余以来,卫芊对他的感情,早就介于朋友跟亲人之间。她欣赏他,在乎他,关心他,然而却没有爱上他。 她知道,这次鲁齐坚持要送自己回来,或许,他是想看看韩非真实的意图。 如果自己在韩非的眼里,仅仅只是个他还有点兴趣的女人,如果韩非并不是真的爱自己,那么,鲁齐必然愿意倾他所有,换自己一世逍遥。 对于鲁齐的心思,卫芊一直都知道。 只是,她比鲁齐更懂韩非。 她很清楚,除非是韩非自己愿意放手,否则,没有人可以将自己从他的身边带走。 哪怕是将她留在他的身边,他会跟着自己一同坠入地狱,以韩非的性格,他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卫芊之所以愿意让鲁齐送她回来,一则她确实需要用鲁齐来为自己造势,好尽快平复韩国跟段国这场战争。 另一方面,卫芊也希望韩国之行,可以让鲁齐求个心死。 这个如同谪仙般的男人,他值得更好。 然而,看似超然的鲁齐,一旦心动,只怕便会比起寻常之人更加执拗。 无异,对这样的人,让他心死是最好的办法。 隔着重重人海,卫芊向着鲁齐展颜一笑。 这一笑,有抱歉,有感激,有寄望,更多的,是纯粹的祝福。 鲁齐的双眸,就算相隔甚远,也一如平常的明亮。 随着卫芊的笑颜一开,他缓缓勾唇,回了她一笑。 在他嘴角的弧度扬起之时,那抺不为人察觉的伤感,已经被他小心地隐藏了起来。 心痛如初,但是鲁齐的面上却笑得毫无芥蒂。 这一刻,鲁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输赢早定,自己执意而来,也不过是求个心死罢了。妇人性烈,现在看来,是韩王愿意为她退让了。既然韩王对她情深如障,自己虽然不战而败,也应该为她高兴。绝对不可以让妇人为了我而担心! 想到这里,鲁齐唇边的弧度更大了。 他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可以笑得完全的云淡风轻,才可以在卫芊的审视中,不留痕迹地抺去自己对她的全部爱恋。 无异,卫芊跟鲁齐的互动,韩非全看在眼里。 就算知道卫芊无意于鲁齐,但是他的眉心还是忍不住连连跳了数下。 缓缓将唇抿成了一线,韩非占有性地搂着卫芊站了起来,徐徐说道:“诸位,卫妃连日奔波,已不堪疲累,朕便先行离席了,诸位还请自便。逍遥王是朕与卫妃娘娘的贵宾,诸臣可要替朕好生款待好了才是!” 在诸人的应和声中,韩非将卫芊往怀里一带,大步离席而去穿越小道士生包子全文阅读。 一出殿门,韩非的头一低,他的唇便携着浓浓的相思,重重地压了下来。 卫芊一惊,方一张嘴,他便迫不及待地挤入她的小嘴之中,与她抵死纠缠。 以前卫芊与韩非在一起时,就算再是情浓,她也始终保持着一份清醒,无法完全的放开自己。 然而在分别年余之后,在悉知韩非对她的心意之后,在这个男人失控般的浓情掠夺之下,卫芊被他撩拨得,也几近失控了。 直到韩非的手,不管不顾地企图从她的襟口伸进去,卫芊才嗖然一惊,恢复了些许清明。 她喘息着一把捉住韩非不安分的大掌,小声恳求道:“别在这里。” 激情似火的韩非这才嗖然记起,他们还在大殿之外。 将头抵在卫芊的肩上,他重重地喘息数下,这才突兀地拖着她向寑殿的方向大步跑去。 卫芊一惊,小声提醒道:“皇上不可人前失仪。” 大步如飞的韩非让卫芊这么一说,生生将步子放缓了下来。 随即,他不满地嘟嚷道:“口口声声说我是皇上,却又事事拿皇上两字来压着我。待会入了寑殿,哼……” 卫芊扑哧一笑。 被韩非狠狠地一眼瞪来时,她只好又生生咽了回去。 说是放缓了脚步,但比起平日来,韩非还是快了很多。 卫芊被他拖着一路走来,到了最后,便是有些气喘吁吁地跟不上了。 眼看寑殿在望时,韩非已经极度不耐了。 他突然顿了下来,先是瞅了卫芊一眼,随即像是再不堪忍耐似的,对那些远远跟在身后的太监宫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大声令道:“速速退下。” 卫芊不解地抬头望来,下一刻,她便被韩非腾地一把抱起,几步并作一步地向寑殿冲去。 怆惶间回头,卫芊只看到远远地,那些太监宫女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形同见鬼一般。 卫芊大羞,只好将头埋在韩非身前,心里不住地自我安慰道:韩非这厮都不怕丢脸了,我一个妇人还怕什么。 随着韩非一脚踢开寑殿的大门,卫芊可以想像,那些宫女太监的下巴,现在一准掉了一地。 卫芊还未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韩非放在了床榻之上。 眼前一花,卫芊不知是错觉还是见鬼了,只觉得一缕黑影像风一般飘向寑殿门口,随即,殿门被关上了。 帐幔飘荡之间,似有一缕轻叹若有若无地传来。 卫芊一惊,她一把托住韩非压在她胸前的头,情急问道:“可是有人叹气。” 韩非嗤地一笑,意味不明地说道:“哪有什么叹气之声。如今我能重振雄风,他偷笑尚且不及,哪里还需要叹气。” “你说的是谁?” 卫芊还待再问,韩非已经欺身上前,双手急不可奈地游走在她身上的各个敏感部位之间。 .. ------------ 放放手了,仍然可以守望(一) “相隔年余,我夜夜独眠床榻。每当对你思之若渴,渴得它都痛了。” 韩非嘟嚷着,恶劣地用下身向卫芊重重一顶。 卫芊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面上大羞。 韩非跨间炽热如火。现在的他,如同初识情爱滋味的青涩男儿一样,有些慌乱,有些急切,有些手忙脚乱…… 只要一想到在这个视妇人如无物的世道,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竟然因为自己禁欲这许久,卫芊的心中便盈满了感动轹。 卫芊还发现,这个狂妄得不可一世的男人,在这次重逢之后,在她的面前再没有像以前那样,动辄称孤道寡。 不知不觉之间,他开始用一种平等的立场,在她的面前以“我”自称,如此甚好。 尽管这次卫芊人回来了,但心中的立场如初粑。 甚至于,直到现在,她也没有一丝一毫为谁退让之心。 韩非是不是还如当初那么坚持,她不知道。但是卫芊却知道,至少,这个狂妄的男人自己也有了嫉妒之心,他终于明白了爱不能分享的道理,他,甚至于在不经意间,已经知道了为爱禁锢自己的***。 这让卫芊隐隐觉得,自己的幸福可期可望。 她终于觉得,原来自己那看似完全没有可能的坚持,似乎不再那么遥远了。 凝目望向韩非,卫芊心中满溢柔情满溢。 轻抬玉臂,卫芊的纤手轻轻搂上韩非的颈部. 她眸色深深地望着他,款款柔情地,像水蔓一样迎上他,承受着他的肆意掠夺。 让自己在他的身下,化成了一池春水…… 这一夜,韩非很疯狂。 他一次又一次地,将她压在身下。 每当卫芊疲累不堪时,他便像个***没有得到满足的孩子似的,嘟嚷着道:“一别年余,我想你都想到痛了……” 卫芊明明知道,这个男人在撒娇,在耍赖我的仙女老婆们。 然而那一想到都痛了,仍然让她每听一次,心里便变得柔软了几分。每听一次,便让他又得逞了一回。 直到天将明时,韩非终于不再折腾了。 他身子一侧倒在床榻上,随之大手一伸,将全身的骨头似已散架了的卫芊一把圈入怀中。 朦胧中,卫芊听到他似满足,似放松,似释怀般的叹息道:“甚好,朕的男儿雄风还在!” 如果不是因为累得连扬一下嘴角都嫌太累,卫芊真想放声大笑。 她这才明白,一年余来的禁欲生活,已经让韩非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他居然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丧失了男儿应有的雄风! 卫芊望向韩非坚毅的下巴,不无心痛地想道:难怪一夜下来他与自己抵死纠缠,想必除了相思入骨,饥渴难耐,更多的是,他希望在自己身上找回自信,不再自我怀疑。 卫芊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满足,幸福! 她望着就连睡着了,也不无霸道的将自己圈在怀中的男人,望着他俊美的五官,望着他面上舒展开的眉头,望着他孩子气般满足的睡颜,这一刻,卫芊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是的,她爱着的男人,现在还爱着她。 她爱着的男人,他的怀里现在只有她。 这种感觉,就是幸福! 第二天,韩非是在执事太监的轻唤声醒来的。 他甫一睁眼,便在卫芊的额头上重重地印下一吻。 然后便颇为无奈地轻声嘟嚷道:“久别重逢,我实在不想起榻。” 卫芊一笑,便率先起了身,这才强拉着韩非起身道:“皇上若是因为我而不上朝,卫芊便要担着妲己的恶名了。” 韩非勾唇一笑,嗖然起身,沉声道:“你这个妇人心这么大,我若不为你勤力地取悦朝臣,以后又如何能让朝臣信服你,接受你。” 卫芊一怔。 韩非这话里,似乎隐隐有着某种承诺。 只是卫芊还不曾体会过来,他已经冲外面扬声喝道:“替朕更衣。” 随着寑殿的门一开,宫女们从外面鱼贯而入。 卫芊小嘴微张,最终却只能将那满腹疑虑咽了下去。 韩非去早朝了,卫芊又重新躺回床榻上,她怔怔地想着韩非临去前话里的意思。 莫不是他已经有了退让的意思,想要许自己独霸后宫? 卫芊仔细回想起俩人再次相逢以来,韩非的种种表现,她越想便越是觉得,韩非他或许是真的爱惨了自己。 所以他才会在自己离开以后,无法再与其他的妇人亲近。 所以他才会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不再那么高高在上。 所以他才会说要为了自己而努力,以免朝臣因为对自己不满意,而无法接受自己独霸后宫…… 是这样的吗? 这个男人,他是真的在无处不为自己打算呀庶女逆天,王妃不好惹最新章节! 卫芊的心跟泡在蜜里一样,甜到了心窝窝。 就这么美滋滋地胡思乱想了一会,卫芊突然心中一动。 她嗖然翻身坐起,喃喃自语道:“韩非,只要你愿意与我并肩而战,我便有信心有勇气,为了我们的将来去尽最大的努力!” 想到这里,卫芊便有些为难地想道:自己在这韩国,身后既没有强大的母系可以依靠,若想要征服群的人,唯一的办法,便只有靠自己了。 勾着头,冥思苦想了半天,卫芊突然下了决定。 她不无坚定地想道:我一定要在韩国建功立业!我要让韩国的朝臣对我刮目相看!我一要让他们知道,一个可以成为君王贤内助的妇人,足以胜过他后宫中无数的平庸之妇! 这想法一径冒出,卫芊便觉得自己的身上突然恁添了无数的力量。 自从离开段国之后,卫芊再次有了欲与天公试比高的万丈雄心。 她匆匆梳洗过后,便像个斗士一样,急匆匆出门而去。 她知道韩非退朝之后会去书房,离开韩国一年有余,现在卫芊迫切需要的,便是尽管地,重新了解韩国目前的时局。 只有重新了解这个国家了,知道这个国家当前的时局,卫芊才能确定自己的一下步要如何去做。 可是,让卫芊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兴匆匆去到书房时,却被一个小太监阻在了门外。 这个小太监卫芊看着面生,想来是她离开之后这里的人事也有所调动。 不过卫芊也不以为意,当她像从前一样,准备入内时,小太监却恭敬却又坚定地将她拦了下来。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恭恭敬敬却又不容置疑地说道:“皇上有令,这御书房是机要之地,后宫嫔妃一律不得入内。” 这样的规矩,卫芊听了实在太高兴了。 至少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在她走后,不管是在床榻之上,还是书房之中,自己在韩非的心里,始终无可替代。 这么一想,卫芊面上便更加喜不自胜了。 在小太监一脸的不解中,她浅笑着点了点头,便准备转身而去。 谁知道她堪堪转身,不期然便对上站在数步远,正静静地望着她的韩非。 在卫芊的不无欢喜中,韩非原本冷凝着的面上神色一缓,随即他大步走了过来。 人还未至,他的薄责声便先到了:“看你脸上疲劳未消,怎么不多睡一会。” 卫芊双目晶亮地望着韩非,轻软而坚定的说道:“臣妾要建功立业,恳请夫主助我一臂之力。” “你要建功立业?” 韩非挑了挑眉,一脸的不解。 卫芊郑重地点了点头。 在韩非诧异的盯视中,卫芊坦然而坚定地说道:“一别年余,时至今日,我当年的初衷未改。我今天来,便是想恳请皇上给我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我要让你的臣子们都知道,一个可以成为君王贤内助的妇人,足以胜过后宫中无数的平庸之妇仙界救世主!” 这话,由一个妇人说出来,无疑嚣张之极!狂妄之极! 一时间,无论是太监宫女,还是不远处的宫中禁卫,俱是将目光直刷刷地射了过来。 在众人的盯视中,卫芊语不惊人死不休,再次口出惊人之语。 她缓慢地,清晰地,一字一字地说道:“我,要为我的男人而战!” 天地万物嗖然都静止了。 半刻之后,不时有抽气声传来。 不用回头,卫芊也知道,这些太监宫女跟宫中禁卫的下巴,准是掉了一地。 然而,这所有人当中,只有韩非的表情最为正常。 他双目灼灼地望着卫芊,面上没有卫芊意料中如同见鬼般的骇然,相反,他看向卫芊的双眸中似乎隐隐有了湿意。 除此之处,还有感动,有骄傲…… 各种情绪翻涌过后,韩非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来,一言不发地拥着卫芊,一言不发地进入书房之中。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心事如潮,恍如翻涌着的惊涛骇浪。 从他知事起,韩非只知道为自己而战,为韩氏的百世基业而战,为国家而战。 然而今天,这个纤弱的女人,她稳稳地站在他的面前,仰着头,用无比坚定,无比决然,无比认真的语气告诉他,她要为他而战时,韩非的心似狂潮一般,激动得无以复加! 这就是他韩非的女人! 她永远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从来都不会躲在自己深爱的男人背后,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去拼杀,自己坐享其成! 即便要面对,她也永远会选择跟他并肩而立,与他一起去面对世人的非难! 这样狂妄嚣张的女人,才是他韩非的女人! 才是那个与他共同面对非难之后,可以同受世人景仰的女人! 卫芊不会知道,这一刻,韩非对她是自己的女人这件事,是如何的骄傲! 卫芊重新找到了目标。 她又开始像从前以样,每天与韩非同行同止。 白天,她与他一处理政务,在协助韩非的同时,卫芊也在寻找自己入手的机会。 夜里,像是要补偿那份分别后的刻骨相思,俩人抵死缠绵。 恍然间,便过了四天。 这一天,韩非退朝之后回到书房,犹豫再三,他才不情不愿地,冷着脸说道:“逍遥王鲁齐向我辞行,明天之后,他便要回鲁国去了。” 卫芊明显地一怔过后,方缓缓地自帛书中抬头望来。 她没有接茬,只是安静地等着韩非的下文。 这一看,便让她察觉到,向来行事果决的韩非,他在矛盾,他在犹豫。 卫芊自然知道他是为什么矛盾犹豫,这几天以来,她虽然与韩非重归于好了,虽然她重新有了目标,有了要努力的方向,但是,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想要见到鲁齐掏宝王全文阅读。 她需要让那个男人知道她现在的幸福。 尽管残忍,但是,为了他以后的幸福,她却势必要在他的心上扎上一刀。 可是,尽管她很想见鲁齐,但是她却不能主动向韩非提起。 韩非初次见到鲁齐时,那明显表露的杀意让她害怕。 她从来都不知道韩非竟然也是个善妒之人,她更加不敢拿鲁齐的性命,去试探韩非的底线。 再则,回到韩王宫后,卫芊已是内妇,如果没有韩非的准许,她也不能轻易见外臣。 因为这不合规矩。 所以卫芊尽管心里极想见上鲁齐一面,但是她却隐忍着,没有向韩非主动提及。 但是在心里,出于对鲁齐的了解,卫芊却隐隐知道,鲁齐在临去之前,必定会向韩非请求见自己一面的。 望了望明显板着一张臭脸的韩非,卫芊忍不住在心里轻叹:如今好了,像我这样的妒妇配妒夫,倒也是天生的一对。 叹气归叹气,面对着迟迟不发话让自己与鲁齐见面的韩非,卫芊只好先开口了。 她真的不愿意为了顾及韩非的感受,而让这个可以以生命相交的朋友带着遗憾离开。 宫庭深深,谁知道这次分别之后,今生还有没有相见之期呢? 卫芊缓缓起身,轻轻来到韩非身后,像水蔓一样附在他宽厚的背上,贴着他的耳边,轻轻地,坦诚地说道:“夫主与我相处这么久了,应该知道,卫芊并不是见异思迁之人。我这人,心如铁石,想让我动心极是不易。像夫主这样的伟丈夫,当年若不是替我挡了那一剑,只怕我也未必会倾心相许。” 这话,韩非虽然听着不爽,但是想来,倒是事实。 卫芊看他神色放缓了,又接着说道:“夫主不知道么?我这人向来极为爱惜自己。凡事,总是先想好了自己,才会再去想别人。对夫主都是如此了,何况还是别的丈夫!夫主以为,这世上有多少丈夫可以与你相比?”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韩非听了,面上又是一缓。 卫芊眼珠一转,又用激将法,“卫芊已是如此嚣张之人,我的夫主自然也是目无余子的轻笑王侯了。万不可让人看轻!” 谁知道卫芊话才一落,韩非便是一声冷哼:“卫氏阿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这个鲁齐若不是你心里看重之人,以你这凉薄的性子,又何须在我面前兜来转去的,说了大半天的废话?!” 重重地打鼻子里冷嗤出声,“说到底,你不就是想见他么!” 卫芊自知自己的技俩被韩非看破,只好厚着脸皮,撒娇似地抓着他的胳膊摇了摇,不无讨好地唤了声:“夫主。” 这一唤,韩非又是一哼。 一把挥开卫芊的魔爪,韩非嗖然回头:“你这妇人虽然待人凉薄,可是一旦承了别人的情,却是非还不可的,否则你会寝食难安。今天我就免为期难成全了你,只是卫氏阿芊,你也给我记住了,只此一次,再无下回了!” .. ------------ 放手了,仍然可以守望(二然) 卫芊忙不迭正了神色,小声应诺道:“绝无下回。” 韩非仍然不满地斜睨过来,“明天我早朝的时候,你可与他一见,不可太久。” 卫芊瞠目。 她这才惊觉到,韩非这厮实在是个很小气的男人! 他的善妒之心比起自己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就是个妒夫!轹! “如果不愿意,那便不见也可。” 卫芊的不满还未完全表现出来,韩非冷冷的声音便再次传来。 卫芊一噎,却在第一时间将面上的不悦之色统统收了起来,忙不迭地表白道:“臣妾没有不满之心。粞” 回答她的,是韩非的一声冷哼。 第二天,卫芊如往常一样,跟韩非一块起了榻,侍候完他梳洗,等他去上朝之后,卫芊也匆匆梳洗完毕。 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道:韩非昨天虽然答应让自己与鲁齐相见,可是那厮却并没有告诉自己,要去哪里与他见面。 自己身为内妇,总不好跑到使馆内去与鲁齐相会吧! 这种时候,韩非已经去上朝了,卫芊一时间便没了主意,不知道去找谁询问才好。 谁知道她堪堪走出寑殿,便看到宫女们在院中已经铺好了榻几。 卫芊一惊,心想:难道韩非那厮,竟然要让自己在他的寑殿与鲁齐见面?! 这样,宣示的意味也太浓了一点吧! 这让鲁齐…… “逍遥王鲁齐,见过卫妃娘娘黑道总裁的经纪人妻。” 卫芊正为难间,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在前方响起。 清冷,淡然。 卫芊嗖然抬头,晨光下,鲁齐白衫飘飘地站在庭院之外。 他的身姿,依然挺拔如玉。 只是几天未见,那袭白衫穿在他身上,却明显宽大了不少。 远远地望着卫芊,鲁齐神态自若,一如往常地笑得云淡风轻。 那明显清减了少许的脸上,虽然看不出半点颓废之色,但是卫芊还是在他幽深如海的眸子里,看到了那抺刻意隐藏的伤痛。 与他相处年余以来,卫芊自问对眼前这个飘然若仙的男人还算了解。 她知道,这个男人贯于用淡然的外表去掩饰自己的内心。 所以,他就算喜欢一个人,也不会给对方压力。 他就算自己痛着,也会笑得云淡风轻。因为,鲁齐是个唯恐自己会造成别人困扰的人,他再是痛,再是伤心,也绝对不会让对方为自己有一丝丝的担心。 卫芊远远地看着他,感受着他那幽黑的眸子深处中难言的痛苦,她的嘴唇轻颤了一下,最终还是沉下眼敛,客气而疏离地向宫女们令道:“来人,为逍遥王备榻。” 面对卫芊的刻意疏离,鲁齐像是完全不以为意。 他淡淡一笑,在宫人的引导下,神情自若地在榻上坐好。 卫芊垂目,迟疑了片刻,便提步朝主榻走去。 缓缓在主榻坐定,卫芊避开鲁齐的眼神,客气而疏离地说道:“臣妾在鲁国时,承蒙逍遥王储般照顾,如今……” “娘娘,大可不必这样对我说话。” 没有预警地,鲁齐出声打断了卫芊官方十足的言论。 在卫芊愕然地望向他时,鲁齐浅浅而笑,“来见娘娘之前,我已与韩王私下会过一面。对娘娘的感情,我无意在他面前隐瞒。” 这是鲁齐第一次,这么直白,这么坦然地说起他对自己的感情。 卫芊没有想到,那个平日最善于隐藏自己心事的鲁齐,分别在即时,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与自己告别。 小心地望向他,卫芊意外地看到鲁齐坦然却又真诚地,正望着自己浅笑。 卫芊的嘴唇抖了抖,她心思几转,然而原本想好的一切,在这一刻却再也无从开口了。 “王爷实在无须这样。” 卫芊心里有点发涩,再开口时,喉咙干干的,有些微哑。 只这一句,卫芊便顿了下来。 面对这样真实的鲁齐,她只觉得,再是善意的谎言,对他都会是一种侮辱。 鲁齐顿了顿,嘴角的笑容凝了凝。 随即,他却再次一笑,淡然说道:“对娘娘的情意虽然出自我的真心,然而我亦知道,娘娘心中自始至终只有韩王。很抱歉,我在韩王面前坦诚了自己的心事。我无意增加娘娘与韩王的困扰,而是,我觉得人这一生,总得对自己,对自己深爱的人坦白那么一回,方才无憾大保安。” 鲁齐的声音娓娓而出,卫芊听了,面上闪过一抺惭愧之色。 卫芊自知跟鲁齐不同。 她这一生,是老天重新赏赐的。所以在重生之初,她便百般算计,心机百出地为自己谋划着将来。 而鲁齐却是个天生喜欢单纯的人,即便在皇宫那样复杂的环境下,他也保持着纯良的天性。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但是,他宁愿跳出世事之外,对一切都淡然处之。 卫芊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遇上了她,鲁齐还会是那个飘然若仙的鲁齐…… “韩王对娘娘甚是在意,我想,他必然是有了退让之心。如此,我就放心了!” 卫芊的嘴张了张,只是她还来不出及声,鲁齐已经不无温柔地再次说道:“相处年余,我自问对娘娘还有那么几分了解,所以临走之前,我想告诉你:不必对我心怀愧疚,娘娘从来便没有对我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能与娘娘相识,我今生无悔。” 在卫芊心乱如麻中,鲁齐又小声而坚定地说道:“娘娘也不必为我担心。我之所以向韩王坦诚心事,便是想要让他知道,也想要让娘娘知道,从今天起,我会努力地忘记你……” 鲁齐的声音顿了顿,这才又如常说道:“我会忘记你的美好,忘记自己曾经爱过你这回事。我会努力让自己过得幸福,待到他日再见时,我们虽然在彼此的生命中已不再重要,但是,彼此却还可以再做朋友。” 鲁齐的语气,一如他平日说话时的淡然。然而,卫芊却从其中听出了他的决心。 没有人比卫芊的心里更清楚,鲁齐会来找她,不是为了他自己,他是为了她。 他不想她,因他而愧疚。 他也不愿意听她为了断绝他的念想,而率先说出无情的话来。 他更不愿意她为他担心。 所以他才会用如此坦白而温和的方式告诉她,他的决定:就算不能相爱,彼此间也不要用互相伤害的方式去成全对方。 这个有着七巧玲珑心的男人,他一早就猜到了卫芊会对他决绝! 所以,他宁愿坦承自己的心意,也要让她明白,他不要她的负担! 不要她的用决裂来成全! 他,会选择自己忘记! 如果能做到这样,至少再见面时,他跟她还能做回朋友! 卫芊定定地望着鲁齐,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 半晌,半晌,她才自鲁齐面上将目光缓缓收回,怅然道:“王爷,我开始后悔曾经与你相识了。” 鲁齐讶然,问询地抬眸望来。 卫芊却不无苦涩地一笑:“如果我不曾与你相识,或许,王爷还是那个逍遥自在的王爷。身自由,心亦自由!” 她的声音飘出之后,久久久久,鲁齐都没有出声。 沉默中,卫芊的声音再次幽幽地传出:“王爷说得对,人活一世,总得对自己,对自己所爱的人坦白那么一回才能无憾。王爷,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鲁齐像是从深思中惊醒过来,扯了扯嘴角,随即轻缓地点了点了头重生之郡主威武。 “我这人,天生凉薄,又极其自私。无论什么事,我总是要先想好自己的,才会去体谅别人。别说是朋友,便是在自己深爱的男人面前,我也总是为自己考虑得多一点,为自己设想得多一点,从不肯为他退让半分。” 卫芊苦涩一笑,温柔地,担忧地望着鲁齐,坦白地说道:“相信我,王爷的命中良人,当得更好。也必定会更好!” 鲁齐静静地望着她,似在认真倾听。 许久之后,他眸光流转,勾唇一笑,点头道:“世事不可强求的道理我还尚算懂得,放心吧,我一定会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鲁齐说到这里,卫芊眉头终于舒展了。 在她心里,鲁齐从来便是人超脱之人。既然他肯这么想,卫芊便真的放心了不少。 少了那些积压在心里的沉郁之事,卫芊又突然想起一茬来。 前一世,卫芊虽然知道鲁被吴国所灭,但是她并不知道鲁齐最后的命运是怎样的。 有了今生的交情,就算不知道鲁齐最后的命运,但是在卫芊的心里,她却是希望他可以好好地,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最近这几天,她重新接触韩国的政事后,已经从一些文书中隐隐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吴国与鲁国之争,或许,韩国才是两国后面矛盾加剧的推手。 韩非无异是个天生的霸主。 近几年来,他不仅迅速在国内排除了异己,就是在众国之中,他多数也是采取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手段。 所以,近年来,韩国本身发动的战争虽然不多,但是与韩国同样强大的几个国家,却战事不断。 卫芊也是在深思良久之后才发现,韩国能掌控如今这样的局面,韩非诚然是雄才大略之人,不过他在各国间安插的大量谋士,也是功不可没的。 从最近韩非的动向来看,吴国对鲁国动手,应是迟早的事。这便让卫芊愈发担心起鲁齐的处境来。 她担心鲁齐这样一个无心政事的逍遥王,到时不是死于他那些野心勃勃的兄弟之手,便会死于吴国与鲁国之乱。 想到这里,卫芊嗖然抬头望向鲁齐,不无认真地问道:“我虽然在鲁国呆的时间不长,但是却深知鲁国现在诸子争储,易生祸乱。我深知王爷虽然是超脱之人,不愿置身皇室之事,但是,这其中的厉害你必然比我还清楚。我想知道,王爷以后有何打算?” 鲁齐凝神听着,良久方才长长一叹,“这便是生在天家的悲哀。虽然我无意于鲁国的江山天下,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终非是我的意志可以转移的。” 卫芊感受到了鲁齐那隐藏着的困惑担忧,深思了半晌,她突然不无坚定地对鲁齐道:“既然王爷无意国事,何不循世!” 鲁齐讶然地挑眉望向卫芊。 “如今,天下纷纷扬扬,几年来,已经有数个国家改朝换代易了姓氏。鲁国境内也纷纷扬扬,王爷那些兄弟忙着争夺储君之位,没有人去顾及治下子民,如此下去,必出大乱。到了那时,鲁国国不成国,王爷家不成家,卫芊为王爷处境堪忧。” 随着卫芊的话滔滔而出,鲁齐的面上掠过一抺沉痛。 卫芊深深地吸了口气,劝说道:“王爷若有心想要重振朝纲,鲁国若许有救。但是,那样的话,王爷必定要做到不惜于兄弟反目,父子成仇,才可以成事万事如易最新章节。如若不能,卫芊还是恳请王爷放下一切,隐世去罢。” “王爷本是超脱之人,放下一切烦心之事,如果能携手心爱之人,或是游走万丈红尘之中,笑看春花秋雨。或是隐居山林,白日听晨钟暮鼓,夜里观星望月。如此,岂非也是人间快事!” 随着卫芊双眸明亮地继续劝说,鲁齐仿佛看到了,她为自己描绘的种种前程美景。 是啊,如果那个人可以是她,鲁齐不是没有想过,自此以后,自己与她携手并肩,或是游走于红尘之中,或是隐居在山林之间,自此不问世事,当一对神仙眷侣。 事实上,就在前来韩国的路上,鲁齐还不下千百次地问自己,要不要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卫芊。 然而,鲁齐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如此! 当他看到韩非占有性地将卫芊搂在身前时,当韩非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他说:不管是上天入地,卫氏阿芊,今生今世也注定只能跟我在一起。我知道你对她很重要,所以,不要逼得我杀了你。 想到这里鲁齐勾唇一笑。 他当然不会将韩非的警告放在心上。 真正让他放在心上的是,这个男人,他是真的很爱卫芊。 他对妇人的爱,已经溶入骨血,所以,就算他现在惮于那个高高在上的君候之位的考量,出于对时局的考量,在与卫芊的搏奕中不能退让,但是,鲁齐相信,终有一天,他会为了她而退让的。 正因为如此,鲁齐才觉得,韩非比起自己来,他更能给卫芊自己所不能给予的幸福。 其实鲁齐早就有了循世之心。 只是在私自求见韩非之前,他是想用顷尽自己所有,来换卫芊一个身体上的自由。 如果她愿意,鲁齐希望她可以与自己归隐山林。 鲁齐的退隐之心一直都有,只不过在见了韩非之后,有了一些改变。 那就是,原本奢望中的两人成行,最终变成了他一个人孤身上路。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卫芊的想法竟然会与他如出一彻,只是,她的想法虽然是为了他将来考量,但是,那样的设计里终究没有她。 眸色深深地望向卫芊,鲁齐伸手拿过几上的酒樽,对她遥遥一举,浅笑道:“多谢娘娘费心,这些话,我记在心上了。” 随即鲁齐仰头一饮而尽。 酒水入喉,鲁齐压下心中酸涩的情绪,将酒樽轻轻放在几上。 抬眸看向卫芊温柔中透着担忧的眼神,鲁齐一笑。 这一笑,虽然有点勉强,可是仍然灿烂。 因为鲁齐知道,今日一别,自此以后,她的世界,他便再也进不去了。 他的世界,她也再过不来。 但是,这个妇人,她的心里始终有自己这个朋友。 她终究还是关心自己的。她终究还是在为自己打算着,谋划着,希望自己能过得幸福的。 如此,便足够了! .. ------------ 变故(故一) 这一刻,鲁齐的心里是真正的觉得快活。 他爱着的妇人,就算不能相守,也可以在心底遥遥相望。 她希望他过得幸福,他便努力地在她的面前展现他的快活。既然今生自己已经注定不能圆满,那么,只要她过得幸福就好。 鲁齐眸光流转,面上的笑容明朗之极,灿烂之极。 望着这样的鲁齐,卫芊心中的沉郁稍退轹。 她可以为他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她希望鲁齐可以暂时隐世,好避开这纷纷扰扰的乱世,可以安安逸逸地度过这一生。 庭院中,两人相对而坐,坦然而笑,倾尽一世芳华粼。 这一幕,鲁齐在往后的日子中,每当想起心中便不无温暖。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缓缓来到卫芊身侧,向她福了福,以鲁齐正好可以听到的声音提醒道:“娘娘,时候不早了,皇上还在书房等着娘娘呢?” 卫芊当然明白,这个宫女的行为,必然是韩非那个妒夫事先交待过的,当下她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鲁齐自然也知道,韩非这人,对卫芊的独占之心极重。 他能允许自己与卫芊私下相见,不过是顾及卫芊的感受,作出的最大程度的让步了无限之最终恶魔。 若是自己这样与卫芊相谈甚欢太久,他却是受不了的。 深深望了卫芊一眼,鲁齐识趣地站了起来。 朝着卫芊双手一揖,再次勾唇一笑,“既然娘娘尚有要务在身,请容在下告退。” 卫芊苦笑着点了点头。 俩人深深对视,最终鲁齐毅然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目送鲁齐白衣飘飘远去的背影,卫芊心中不无惆怅。 今日一别,或许就真的相见无期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卫芊强制自己收回目光,嗖然转身的同时,卫芊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道:鲁齐,卫芊为人凉薄,又心机颇重,你是如此纯良,如此美好,像你这样的神仙中人当得更好。放下我,这天下海阔天空,才可由你自由来去! 书房中,韩非与几个谋臣正在议事。 卫芊缓缓由侧门进入书房,在韩非一侧的榻几坐下。 这次,她刻意由正门而入。 事实上,自从她有了建功立业之心后,卫芊便不再畏畏缩缩地坐在韩非身后的帘幕之后了。 她需要慢慢地让韩非的臣子们适应,韩非的身边有她这个妇人的存在。 她还需要慢慢地,让他们见识到自己的不凡。 这个过程必定不短,但是在卫芊看来,只要韩非肯站在她的身后,成为她的依仗,她便有信心去向世人宣战。 对于卫芊一直在书房陪侍的事,韩非的臣子们其实心里早就有数。 在卫芊没有逃离韩王宫前,那个书房中突然多出来的帘幕后,一直有个妙曼而忙碌的身影存在,随着她的消失,那个位置也就空了下来。 朝臣们还曾听到宫中传闻,康公主曾因为不满卫妃可以在书房陪侍,执意也要相伴,最后还差点烧了御书房。 韩非曾经下令,这御书房中,除了卫芊可以自由出入,后宫中的其他嫔妃严禁前来的。 有了以上种种,卫芊可以在御书房中自由来去,原本便不是秘密之事。 到了这次卫芊重回韩王宫后,从幕后走向幕前,众臣也就不再意外了。 韩非的目光淡淡地自卫芊身上扫过,随即便重新专注在与众人商议的事情上面了。 “孟公以为,越国此举是何意思?” 这个孟公卫芊是认识的,此人极有见地,心思缜密,对韩非又极为忠心,深得韩非器重。 在很多事上,韩非对他的意见都比较采纳。 被韩非点名问到,原本深思中的孟公当即朗声应道:“臣以为,越国在这种时候倡议推举天子一事,有两种可能。其一,便是越王自知不是我韩国的对手,所以想借着推举天子一事向我韩国示好。如此以来,越王极有可能向诸国发起倡议,推举我皇为当世天子。” 在众人的注视中,孟公又提高声音道:“其二,也有可能是越王见我韩国的势力逐年扩大,有了防备之心,便假意借着推举天子一事让韩国与天下诸侯为敌网游之超级记者最新章节。” 孟公说到这里,另一个谋臣立刻反应了过来,忙不迭地接过话道:“依臣看,越王的用意更像是后者。” 孟公抚着颌的胡须点头道:“借刀杀人,合众国之力灭我韩国,这样的阴谋之道,确实是越国最有可能干的事。” 韩非正要说话,他榻几右下方的一个谋臣已急忙抢先说道:“既然越王意图不轨,臣以为,皇上应该拒绝参加推举天子大会。万万不可中了越国的阴谋之道。” 几乎是此人话音一落,韩非便朗声否定道:“推举天子大会,不失为一个解决天下纷乱最好的办法!越王或许意图不轨,但对韩国来说,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如果朕这次可以顺利取得天子之尊,则无异于朕兵不刃血便得了天下,如此好事,朕岂能因为越王的阴谋之道而放弃。” 韩非的态度这么坚决,众人便不再在是否参加一事上争执了。 众人开始转而讨论,要如何保证韩非此次前往天子大会期间的安全问题。 卫芊像是在极其专注地煮着茶,实际上却在专心地倾听着众人的谈话。另外在心里,她也在不断地对自己接收到的信息加以分析。 或许是卫芊身为妇人,她与这些大臣们思考问题的角度似有不同。 这些大臣们考虑问题,可能多数从大局出发,考虑问题时比较宏观。而卫芊在想问题的时候,除了她本身心思缜密之外,她还有着女人特有的敏锐之处。 她静静地听着韩非与大臣们的商议。 她发现,直到他们的讨论快要结束时,也没有提及她所想到的问题时,卫芊出声了。 “臣妾以为,皇上与各位大人计划之事虽然已经极尽周详,然而还有一处,似乎有所疏漏。” 瞅了个众人说话的空隙,卫芊不紧不慢地插了句话,却让殿中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她看来。 这些穿过来的视线中,除了韩非的眼神中似有询问的意味,其他的臣子们,在看向卫芊时便大多表现得不以为然了。 因为在他们看来,妇人能有什么见解! 这个卫妃竟然敢在男人们议事的时候妄自插嘴,十之有九是持宠而骄,故意彰显自己罢了。 不等韩非亲自询问,也不去看众人不屑的眼神,总之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卫芊便当是目的达成了。 面对众人的盯视,卫芊规矩板正,却又自信满满地提声问道:“如果越王真的如各位大人所说的那样,是个善使阴谋之道的人,臣妾在想,他会不会声东击西,借着皇上出席天子大会,韩国疏于防范的机会,继而出兵突袭?!” 卫芊话音一落,殿中便一片安静。 韩非愣住了,其他的几位大臣也愣住了。 确实,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越王发起的,这场震惊天下的推举天子大会上,没有人去想,越王会不会借着韩非离开,韩国的兵力部署会以韩非的安危为重心,继而忽视对本国土地的应敌。 在众人的深思中,卫芊徐徐说道:“臣妾的想法,虽然不过是妇人之见,但是世上之事难以预测,臣妾以为,还是万全一点的好。” 卫芊话音一落,孟公便哈哈大笑道:“老臣早就听说娘娘有国士之才,先前尚不敢信。今天看娘娘这一番见识,算是让老臣心悦诚服了。” 像孟公这样的谋士都对卫芊加以褒奖了,其他的谋臣自然也就更加信服了,于是,殿中响起一片附和之声星战女武神。 “孟公,传书给各国暗士,让他们将各国最近异于往常的各种大事,快速传书回来。主要注意各国间在近期有没有进行粮草囤积,辎重调动。” 韩非在政事上,素来雷厉风行,对于一旦决定的事,绝不拖延半分。随着孟公领命,韩非的指令,又一个接一个地命令下来。 “桓公,速派使臣前往韩国各个属地,令各地番王点兵囤粮,随时听候调遣。至于何时有召,何时出征,一律不准多加打探。” “万将军,你将韩国兵力整合之后分为三路。朕率五千,前往笰地参加天子大会。将军另备兵五万,在朕出发后第二天,另选将才率部出发,与朕保持百余里的路程即可。” 只是卫芊听着听着,心中却嗖然一惊。 因为她发现,韩非突然将他事先的计划全盘否决了。 他现在所有的决策,卫芊怎么听着怎么觉得奇怪。 不仅是她,便是那些谋臣们也是如此。 在众人面面相觑中,韩非狂妄一笑,带着沉沉威煞地再次令道:“除此之处,余下的所有兵士,将军便全部部署在边防要塞,以备敌人突袭。” “皇上?” “暂且依令行事,今天议事暂且到此。” 众臣还有疑虑,可是韩非像是无心解释,挥了挥手,便令众人散去。 众人疑惑不解,却也只好散去。 卫芊若有所思地望着众人离去,又望了望韩非突然肃穆下来的神色,一个念头突然闯入她的心中。 难道,这个狂妄的男人,要借着天子大会的机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要以五万余的兵力突袭越国! 这个想法一径冒出,卫芊的心便变得惶然不安起来。 她缓缓来到韩非身后,轻轻拥住那个犹在深思的男人,不安地问道:“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韩非一怔,随即明白卫芊已经知道了他心中的打算。 韩非生性谨慎,有些事,一旦他觉得可行,他决定要去实施的时候,不到最后,便是他的臣子们,也都不知道他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他之所以这样行事,除了他生性谨慎,更与他狂妄自负的性格有关。 无疑,他这种行事的方式,在极大的程度上,让其他国家的奸细无法窥视到他的机密之事。 因为等到他们知道的时候,基本上也是韩非的收官之时。到了那种时候,基本上他已经实施好了,就算那些暗士奸细知道了,也事出突然,补救不及。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无疑让韩非有点刚愎自用。虽说他的主张大多数是对的,但也难免有失察之时。 而且就像这次一样,他只带五万多的兵士便去突袭越人。虽然有可能越人会趁机突然韩国,而至国内空虚,让他有可趁之机。 可是,谁也不知道越人会不会真的派兵突袭韩国,那毕竟只是卫芊的猜测跟预警罢了,而韩非便将这种事当成已定的事实,并作出了相应的计划。 这无疑让他自己陷入了极大的险境之中重生合家欢。 拍了拍卫芊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韩非狂妄一笑,“无妨事!这次机会难得,若得以成事,自此以后,天下格局将因我而变。” 卫芊自然知道,韩非如果这次能得到天下各国的极力推崇,能登上天子之位,可以号令储候,那么,再过上数年,便可以一统天下了。 这对急于一统天下的韩非来说,无异是一条捷径。 只是,这其中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将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韩非宽厚的背上,卫芊不无担心地幽幽问道:“越要对韩国出兵之事,不过是臣妾的揣测之词。如果越国不曾对韩国出兵,夫主此举,实在太过凶险。” 韩非一怔,凝眉思索了片刻,便决然道:“那就想办法让越对韩国出兵。” 卫芊一怔。 到了眼下,卫芊终于知道,天子之尊对韩非的诱惑太大了,所以,他势必是要去争下这个天子来当一当的。 同时,越跟韩国是世仇,而且目前越国的势力可以说是,与韩国有平分天下之势。 韩非有一统天下之心,国力强盛的越国,可能也有这样的打算。 那么无论是韩国还是越国,只有将自己最为强大的敌人拿下了,才可以慑小服众。 韩非显然也感受到了卫芊的不安。 他大手一伸,将卫芊重重地拖入怀中,随即他的头一低,重重地压了下来。 激吻之后,韩非将卫芊的头往自己的怀中一压,满意地吐了口气,笑道:“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卫芊攥着他的胸襟,默然半晌,突然似下定决心一般,抬头恳求道:“笰地一行,夫主带上我吧。” “此事凶险,你还是留在王宫静候我归来的好。” 韩非抵着卫芊的脑袋,不无满足,却又异常坚决地拒绝道。 让他意外的是,卫芊的态度也异常的坚决。 她垂着目,轻软而坚定地说道:“正因为此行凶险,所以臣妾才誓要与你同行。” 韩非不悦地板起脸,难得的声言厉色,“我这次出去不是游山玩水,你是我的妇人,当知什么时候该以国事为重。你可知道,这次若是事成,则我的万世基业便可期可望了。反之,这事若是不成,则我极有可能马革裹尸……” 不等他将话说完,卫芊的纤纤素手已经情急地压在韩非的唇上。 她望向他的目光更为坚定。 她的语气中,有难以更改的坚决。 她说:“韩非,你是我的夫主。或许你终其一生,最终也不能许我独霸后宫,但是我要让你知道,我这个妇人,或许以后没有那个命可以同受万民景仰,但是,我一定可以与你同患难,同进退。” 在韩非不无震憾之中,卫芊继续说道:“臣妾虽然是个妇人,但是臣妾有国士之才。有臣妾在你身边,绝对不会是负累,臣妾可以为你分担。” 卫芊这些话,说得极为缓慢,极为坚定,极为理所当然。 .. ------------ 变故(二故) 韩非眸色深深,内心震憾得无以复加。 再次重重地将卫芊拥入怀中,韩非抵着她的额头。 自相识以来第一次,他如发誓一般郑重地说道:“如果有朝一日,我能一统天下,我保证,我一定会让你与我并肩站在九层土台之上,同受万民敬仰。” 卫芊眸子一深,随即在心中苦笑: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他终究还是有所保留。 三天后,祭过行神,卫芊便随着韩非出发了轹。 卫芊端坐在韩非身边,透过时不时被风撩开缝隙的帷帐,隐约出现在挤着看热闹的百姓面前。 韩非一身玄服,脊背挺得笔直。 这时世像韩非这样俊伟的男儿本就不多糇。 就就五官而言,韩非的脸上毫无暇疵,像是苍天特意削制而成似的。再加上他那异于文弱士人的俊美,跟他自身那种不驯及一冲而来的气势,都极为灼眼。 让世人逞论男女,都无不为之倾心,为之疯狂! 然而今天,更让人们好奇的是,为什么韩王的身侧会坐着个女人。 人们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倾城之色,会让韩非这样不重***的勇武丈夫连参加天子推举大会也会带在身边? 人潮争相往韩非的行驾望来,只是车帷晃动间,他们除了看到韩非身侧那个隐隐约约的妇人面孔外,其他的便再不可见了。 终于,韩非的行驾在五千铁甲骑士簇拥下出了城,向着笰地驶去。 笰地之行,无异对韩非十分的重要。 韩非是势必要在笰地之行中,夺得天子之尊。 而且,在他得到天子之尊后,他要干的第一件事,便是灭掉越国这个心腹大患。 卫芊深知此行的凶险,相对于韩非的豪情万丈,她对笰地之行,更多的是不安悍妻在上,多变妖孽收了你最新章节。 无论是漫长的黄尘古道,还是簇拥在韩非行驾周围,那些面无表情手持长戟的兵士,都让卫芊心中的不安在逐渐加深。 队伍在卫芊的不安中走了半月之后,位于韩、越、鲁跟吴国的交汇之处——笰地终于到了。 望望着着营帐林立的笰地,以及那高耸入云的高台,行驾上的韩非微微一笑。 这一笑,有万丈豪情,有狂傲不羁。 古道一头,突然扬起漫天黄沙。 前面的兵士打马过来,声音宏亮地禀道:“皇上,越王前来迎接了。” 韩非听了,面上的笑容转为嘲弄。 微眯着眼,盯着黄沙中挟着浓浓的威煞逐渐逼近的队伍,他面上嘲弄的意味更浓了。 突然,韩非笑容一收,冷冷地令道,“迎上前去。” 话音一落,韩非的大手便一挥。 随着他的手势,兵士们齐刷刷地停了下来。 韩非行驾的车幔挽了起来,在十二死士的簇拥下,马车越众而出,缓缓向前驶去。 随着韩非的行驾逼近,渐渐的,迎面而来的队伍在离他百余步的地方也停了下来。 随着对方的铁甲骑士向两旁分开,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黄尘古道的最中央。 马车中,一个枯瘦干瘪的老者高坐其上。 随着韩非的马车靠近,那辆不无奢华的马车上,两个美貌的少女玉臂一伸,将那原本便透明的车帘掀开,扶着那枯瘦干瘦的老者下了马车。 这边,韩非也携着卫芊下了马车,缓步迎了上去。 直到走到越王面前,韩非才勾唇一笑,“越侯这次操持推举天子大会,诸事操劳,还亲自前来迎接,本王感激不尽。” 越侯也阴阴一笑,“如今天下大乱,百姓频频受战乱之苦,本王见了,实在不忍心。所以本王才倡议,在天下诸国之间,推举鼎盛之国,仁义之主,承担起拯救苍生的大任。天下群雄一旦承认其霸主之位,便应当俯首帖耳、惟命是从。如此,天下方能大安。” 随着越侯的话,慷慨激昂而来,韩非只是一径地浅笑,却不接茬。 他竟然连表面的客套都懒得做作,只是一径地浅笑着,由着越王自说自话。 随着越王话音一落,四周便嗖然一静。 没有人接茬的场面,越王的面上自然讪讪的,有点挂不住。 直到这时候,韩非才嘴角一扬,带着天生的闲适自在,缓缓说道:“如此,便先入笰地再说罢。” 越王面上呆了呆。 他没有想到,才甫一见面,韩非便如此不给他情面。 在他失神之时,韩非已经冲他遥遥一揖,然后径自搂着妇人,重新回到了他自己的马车。 这样的态度,虽然客气,但隐隐中却有着不屑。 饶是越侯世故,这时候面上的也是怒火难消争霸天下。 作为大会的发起者,越王这次实在是作了多手的准备的。 他这次亲自前来迎接韩非,一方面自然是要彰显他作为主持者的气度,另一方面,他其实也是想来探一探,韩非是抱着什么样的态度来参加天子大会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慷慨激昂地说了那么多之后,韩非仅仅是一笑而已,没有表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这样一来,让他想要揣测一番,都无从揣测。 越王正气得怔在当地。 韩非上了马车之后,随着他的马车缓缓驶动,五千兵士高举着王旌,整齐有序地簇拥着韩非,马蹄声隆隆地继续向前开去。 队伍经过越王时,不再停顿,而是直接越过他,率先驶向笰地。 不知不觉间,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韩非的马车已经将越王的队伍甩在原地,消失在冲天烟尘之中。 直过了好一会儿,越王才怔怔想到:明明自己才是主持者,可是这个韩非,竟然就这样将他这个主人凉在一边,自己大摇大摆地先去了祭天台。 这样以来,自己堂堂一国之君,岂不是在天下诸侯眼中,成了一个自贬身价,替韩王跑腿送信的人了?! 越王想到这里,心里一慌。 他咬牙冲着韩非远去的方向重重地吐了一口浓痰,然而一把挥退一左一右扶着他的两位美人,一边朝马车跑去,一气急败坏地吼道:“速速返回祭天台!” 当越王出来时威风凛凛的队伍,紧赶慢赶地回到祭天台时,韩非早就到了。 相比起越王的慌急慌忙,已经坐在榻上与众诸侯闲聊的韩非,显得十分的从容淡然。 威仪英武的他,坐在从诸侯之中,便是他如常地与众人说着笑着,他自身那股由内至外的凛然之气,便不自觉地彰显出强势跟咄咄逼人的威煞来。 即便是远远地望着他高冠博带的身影,韩非也能给人一种冷肃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觉得敬畏。 望着这样的韩非,越王不自禁地生出一股英雄迟暮的肃瑟来。 冷冷地望着众诸侯争相向韩非献媚,越王双目微阴,突然悄声吩咐道:“传朕旨意,按甲策行事。” 跟在越王的一个谋士应诺而去。 越王咬牙,恨恨地说道:“这时世,从来都是成王败寇。韩非,本王倒要看看你可以嚣张到几时。” 几乎是话音方落,韩非的目光却似有所感一般,冷凛而至。 韩非这一眼,看似随意,然而却携着沉沉杀机,让越王看了心底不由一寒。 然而就在这时,韩非却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樽,站了起来。 这时的他,俊脸含笑,从容中透着威严,淡淡地瞥着越王,随意说道:“越王辛苦了,何不过来就坐,与众诸侯先述述话。” 几乎是韩非话音一落,众诸侯的目光便直射而来。 越王将面上的不悦之色一收,下意识地便抬步向韩非他们走去。 只是,才堪堪踏出数步,越王面上又是一沉。 因为,他突然想起,刚才韩非对自己说话的语气,虽然客气,然而却太过随意人心如花最新章节。 随意得,像是对他治下的番王一般。 越王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虽然才是这个活动的发起者,但是这个韩非一亮相,便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姿态。 他不仅对自己视若无物一般,将自己抛在半路率先回到祭天台,现在居然还俨然以一副主人的口气对自己说话! 这个韩非,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越王尽管气得差点吐血,但是,到了这种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却不好发怒,也不便再抽身而去。 心中压着一腔郁火的他,只能踏着重重的怒意大步向众人走来。 越王没有忽略掉,一些曾经仗着越国鼻息而活的蛮夷小国君候,这时候看向自己时,那眼神中也不再敬畏,反而多了丝不屑。 是夜,经过白天的短暂相聚,众诸侯都回到了各自的营帐。 韩人的营帐中,卫芊一边用绢巾细细地替韩非抺拭着他的一头湿发,一边不安地说道:“越王今天平白受了夫主这么些气,只怕会激起他的报复之心。” 韩非沉默地举樽饮了一斟,嘴角一挑,只笑不语。 卫芊正在忙碌的小手一缓,随即又轻声道:“臣妾知道,夫主此举意在逼迫越王趁机攻韩。可是臣妾担心,夫主一旦对越王逼迫太过的话,也许会招致他倾一国之力来对付夫主。” 随着卫芊的话音一落,韩非面上的笑容隐隐退去。 良久,他颔首道:“物极必反的道理我还是懂得,放心罢,接下来的日子,我不会再主动去招惹他的。” 知道韩非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卫芊终是展颜一笑。 与韩非相处这么久以来,卫芊对他的脾性已经摸得七七八八了。 她知道,韩非这人虽然狂妄自负,然而只要说话的方法得当,对于别人的意见书,他还是能听进去的。 就算有些意见他当时不见得会采纳,可是他会不时自省,不时修正自己的不足。 所以有时候卫芊明明知道他的决策有瑕疵,但是在当时,她不会急着去马上去修正他的不足,她会选个他容易接受的时间,以他容易接受的方式,将自己对事情的分析告诉给他。 其实卫芊处事的方式,在很大的程度上对韩非是个互补。 韩非其实也是深谙这个道理的,所以对于卫芊的意见,他也就更容易接受一点。 由于还有一些国家的君候,因为路途的远近不同而未到,这让提前到了笰地的诸侯便多出了许多的悠闲时光。 对于久居深宫,难得有空闲享受一下生活的君候而言,这样的日子,无异是难得的惬意之时。 既然诸事待定,反正该安排的事宜,韩非也早就安排妥当了,所以他也乐得在这几天的空闲里与卫芊游山玩水。 笰地周围群山林立,多的是奇山美景。 这一天,韩非本来与卫芊约好要,第二天一大早带她去祭天台上观日出的。 知道当天还未亮,俩人兴冲冲地准备出门的时候,韩非却突然接到暗士急报,不能成行了静逅佳姻。 不忍看到卫芊面上尽是失意之色,韩非沉吟之后便决定,让护卫将卫芊护送至祭天台先去看日出,他则在事毕之后再前去跟她汇合。 卫芊虽然失望,但是她也知道,现在的形势对韩非极为紧要,错失任何一条消息,都有可能为他招来灭顶之灾。 所以在韩非小心地询问她这样安排可好时,卫芊当即微笑着答应了下来。 当今天下,虽然各国诸侯各自为政,天下间还没有哪一个国家,可以号令群雄。 但是立秋祭天的盛典,却像是在天地开始之初便传承了下来。 笰地为各国的中心位置,山高陡峭,时人在此建了直耸云霄的祭天台,一到立秋之时,各国诸侯都会齐聚在此为自己的国家子民祈福。 这样的地方,卫芊自然是第一次有幸来到的,所以她的欢喜之情更是可想而知了。 韩非从登上君候之位后,每年都会来此祭天,他知道在祭天台上观看日出最为憾动人心,所以一到笰地的时候便跟卫芊承诺要带她上祭天台上观看日出。 当卫芊在护卫的护送下到达祭天台时,她不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当一座座山峰孤岛般竦峙在苍茫奔涌的云海中时,当山风将她的衣袍扬起,让她全身的环佩在叮叮地轻撞中发出悦耳的音调时,卫芊不无震撼地想道:仙人的世界,也不过如此了! 由于天色太早,祭天台除了卫芊并没有其他的人,既然韩非不能陪她前来,卫芊却不愿意这样美好的时光,这样美好的地方,被自己身后数个披甲持剑的护卫,破坏了这宁静致远的意境。 当下她挥了挥手,让这些护卫在祭天台的梯下等候,自己一个人漫步其中,细细地体会着,这种一览众山小的豪情满怀。 当卫芊转过祭天台顶宽敞的殿阁时,忽然,一群鸟雀,突地从殿阁的一角飞起。 卫芊随着惊鸟望去,突然间如遭雷击。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遇到一个完全没有想到的人。 随着卫芊一声惊呼,原本俯视着群山的人嗖然回头。 一时间,天地间都变得寂静了下来。 素衣素冠的鲁齐,在四周的薄雾里如谪仙般出尘。 此时的他,浑身的朝气和贵族的优雅在他身上结合的如此协调,直把他衬得如同神仙中人。 白衣飘飘的他,站在祭天台上,让卫芊恍然生出一股他欲乘风而去之感来。 此时的鲁齐,嘴角噙着笑,专注于眼前的天地。 神情是卫芊从没见过的深邃。 卫芊在心底轻叹道:看来,一览众山小是男人们的共同情结,就连鲁齐这样的超脱之人,到了这里也不例外。 推荐好友端木摇的精彩穿越女强文《邪皇陛下轻点压》 简介: 某男邪魅地问:“你何时令我精尽人亡?” 某女翻身坐在他腰腹上,妩媚一笑,“我要你尸骨无存。” .. ------------ 冷战(一) 原本便安静的祭天台,一时间像是所有的声音都被瞬间抽去了般,一片寂静。 少顷,鲁齐的唇微微扬起。 随即他贯常清朗的声音,带着些许欣喜传来“我们又见面了。” 原本以为今生今世都再难以相见,未想到,不过是前后脚的工夫便再度在笰地重逢了。 卫芊的心里难免局促轹。 愕然过后,卫芊坦然抬头,看向鲁齐低声问道:“王爷怎么也来了笰地?” 鲁齐神色舒展,眼中的喜悦缓缓隐入眸子深处。 他缓步走向卫芊,徐徐说道:“我行至半途便接到父皇传书,因太子要留守监国,故而让我陪伴父王前来参加推举天子大会,所以中途改了行程来了笰地。翕” 卫芊了然,神色一展,笑着点头道:“原来如此。” 鲁齐的目光在卫芊身上留恋停顿了片刻,随即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 卫芊只装作不知道,自顾走向祭天台殿阁的边沿,抬头望向远处的山峦。 一时间,四周一阵奇异的静谥。 片刻,鲁齐白衣飘飘,以神仙之姿在卫芊身侧站定。 微风卷起记忆中某些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却又瞬间消失在薄雾里,不再有迹可循。 祭天台上云雾缭绕,大风卷起两人的衣袍,吹得两人的发丝间或相缠。 这一切,让鲁齐恍然如堕梦境一般,突如其来,又稍纵即逝。 祭天台上的风,吹得久了,但隐隐透着寒意,让卫芊心思突然变得清明。 深吸了一口气,卫芊涤清心中杂乱的思绪之后,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便横亘在她的面前。 这次越王发起天子推举大会,不管他的真实意图怎么样,韩、越这两个国力最为强盛的国家势必会有一争。 这样便难免逼着那些国力不如越、韩的国家,跟一些蛮夷小国站队。 像越、韩这样的大国,各自都有其依附的小国,这些需要依仗其庇佑的小国,自然会选择支持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国家。 这时,像鲁国、段国、吴国这些国力不如越、韩两国的大国,他们的态度,跟选择支持的对像,便对越、韩两国尤为重要了。 吴国一直与韩国走得比较近。但是以卫芊对段墨的了解,出于制衡韩国,为自身强大赢得时机的需要,他必定会选择支持跟段国没有直接利益冲突的越国星战女武神。 这样以来,鲁国的意见便显得犹为重要了。 虽然卫芊曾经劝说鲁齐循世,希望他能借此逃过鲁国的灭国之祸。 然而在鲁齐态度未明的情形下,卫芊不希望鲁国与韩国结下宿怨。 这一世,很多事在发生的时间上虽然有了偏差,但卫芊在留心对比之后发现,那些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因此卫芊觉得,如果鲁齐无意避世的话,那么这次的推举天子大会,将是鲁国的机会。 是鲁国向韩国示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卫芊凝目向鲁齐望去,郑重问道:“这次推举天子,于越、韩之中,王爷更属意于哪个国家?” “看。日出!” 鲁齐突然遥指前方,素来淡然的面上,隐隐有着难掩的欢喜。 卫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见到一轮红日自山的那头破空而出。一时间,光芒万丈,璀璨了整个天地。 卫芊被这样奇异的影像震惊了。 红日发出灼眼的华光,绚丽了整个世界。 将不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瞬间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在韩国时,你曾劝我隐世而去,那时我虽然不曾应承过你,但是早在那时,我心中便有了退隐之意。” 在卫芊深深的震憾中,鲁齐的声音清越地传来。 正欣赏着美景的卫芊不解地回头,怔怔地望向鲁齐。 却见他闭着双眸,深深地吸了一口天地之气。 半晌,他才接着说道:“早在送你回韩国之前,我曾经以为,你是如此执拗的人,韩王宫中的生活并不是适合你。那时我便想着,如果韩王愿意放开你,我将倾尽所有,也要帮助你获得自由之身。” 缓缓睁开双眸,鲁齐定定地望向卫芊,面上淡然,眸色深深。 “我曾经还想过,到时如果你愿意,我便与你一起循世。我们游历天下,携手笑看红尘。或是看春花秋月,听潮涨潮落。或是观星望海,听晨钟暮鼓。这样的生活,岂非快活。” 鲁齐描绘的生活,无异正是卫芊所追求的。 她听着听着,面上的悠然向往之色便溢于言表。 只是,卫芊没有想到,不管她怎么逃避,不管她心里是多么向往那种平凡人的生活。最终,她的两世情缘还是情归韩非。 而韩非的身份,注定不可能给她这样的生活。 怔怔地望着在晨光的照耀下恍若神仙般的鲁齐,卫芊心中暗暗想道:如果自己能在认识韩非之前认识鲁齐的话,或许,自己现在正跟他描述的那样,过着比神仙还要快活的日子吧!只是,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便终生错过了。现在,她的心里眼里已经被韩非那个狂妄霸道的男人填得满满的,再容不下其他的人了。 咬了咬唇,卫芊嗖然出声道:“王爷……” “王爷描绘的生活,简直如神仙般快活,真是不错!” 卫芊被这莫明地打断她话的人一惊,嗖然回头穿越之重走青春路全文阅读。 祭天台前,韩非正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卫芊只觉得呼吸在顷刻之间停滞了。 鲁齐也缓缓望向韩非,慢慢地,他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边。 “原来是韩王。” 鲁齐望着韩非,率先开口,冲他一礼道。 韩非的双眸深黯无底。 望着卫芊,他的表情淡淡的,意味难懂。 他的身形如山,步子笔直沉稳。然而,面上却在冷漠和疏离之余,多了一丝嘲讽的浅笑。 一步步走到卫芊身前,韩非身子微俯,仔细地审视着卫芊面是的表情,突然嗤地一笑,“王爷描绘得如此美好,看来,朕的爱妃都为之心动了。”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卫芊臂上一痛,整个人却被韩非圏入了怀中。 “韩王。” 鲁齐紧盯着韩非攥着卫芊的手臂,面色坦然地说道:“鲁齐对娘娘的心意,韩王实在不必过多揣测。我刚才所说的,也不过是前去韩国时的一些想法罢了。现如今,我已决定退隐,准备孤身上路了。” 韩非看向他,嘴角微扬,轻声地打鼻孔里发出一声:“唔?” 鲁齐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收回,坚定地说道:“是的,等推举天子大会结束,鲁齐陪父王回到鲁国之后,便会开始着手退隐之事。自此以后,天下将不再有逍遥王其人。” 韩非面上的讶异之色一闪而过。 “鲁齐言尽于此,先告辞了。” 鲁齐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后,坦然地冲韩非一揖,便自顾转身而去。 望着他飘逸的背影,卫芊深吸了口气,准备重新整理一下心中那股杂乱的思绪,已经走到石阶边上的鲁齐却脚步一顿。 随即,他回首对韩非浅浅一笑,清雅的声音随着祭天台上的风,轻缓地传来:“韩王,你没感觉到自己已经攥痛她了么?!” 随着鲁齐的话声一落,卫芊的手臂又是一紧。 这一下,她是真的很痛! “夫主!” 卫芊痛呼了一声,试图提醒面上淡笑如初,然而双目中却隐隐有了暴戾之气的韩非。 只可惜,韩非的注意力全部在白衣飘飘,安然离去的鲁齐身上。 “夫主!!” 卫芊的手骨痛得像要碎了一样,然而,韩非的眸子仍然停留在鲁齐离去的方向。 卫芊怒了,痛得已经失去理智的她,在用尽全身力气也掰不开韩非的铁腕时,一时气极,低头便朝韩非的手腕狠狠咬去。 韩非的肌肉一紧,嗖然放松了手上的劲道。 然而他扼着卫芊的手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已经处于暴怒中的卫芊这一咬,用了十分的力气,顷刻之间,她的口鼻中便充盈着一股血腥之气。 心中一软,卫芊便不由自主地松了口重生合家欢。 喘着粗气,恨恨地抬头望向那个被自己咬到手上已是血淋淋一片,仍然一声不吭的男人,卫芊气极骂道:“韩非你这个混蛋……” 一语未尽,韩非却一把将卫芊的双臂用力握住,目中满是灼人的怒气,头一低,嘴一张,便将卫芊的小嘴含在了嘴里。 卫芊嗖然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一径肆虐着自己的口舌,吻中透着隐隐逼怒男人,一时心中气恨莫明,再次狠了命地重重一咬。 韩非痛呼一声,嗖然将她放开了。 卫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中的委屈跟气恨已经到极限。 卫芊心中的这种委屈跟气恨,既为了她自己,也有一部分是因为鲁齐。 一想到鲁齐,卫芊那一直抑制在心头的酸涩便再也控制不住,化成滚滚泪水,奔流而下。 她无声地流着泪,恨声再次骂道:“韩非你这个混蛋!” 死死地瞪视着卫芊的韩非,嘴角淌着一抺腥红,双目中的暴戾之色浓得吓人。 卫芊仍然不管不顾地骂道:“你少在这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鲁齐是君子,是那种宁可委屈自己,也不会让朋友为难半分的君子!你污辱他,便是在污辱我!” 韩非的喉结滚动了数下,最终却别过头去,大声地喘着粗气。 卫芊不再看他,大步向祭天台下走去。 韩非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猝然回头,发现卫芊正自准备离开。 一时间,韩非心中莫明地变得慌乱。 “芊……” 他的声音带着惊慌,随即他迅速追了上来。 泪水已经模糊了卫芊的视线。 她一把推开追上前来的韩非,自顾往前冲去。 下一瞬,一只大手搭档上了她的脖子,随着韩非稍一用力,卫芊再次跌入他的怀抱。 卫芊狠命地抡起拳头不管不顾地捶了过去,落在韩非的胸前,肩上。 伴着她一声声委屈的大哭,“韩非你这个混蛋!你到底要我如何?你明明知道我跟鲁齐并没有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今生已经负了他,选择了你!你……” 万般委屈化成了无数的哽咽声,哽得卫芊的喉咙发痛。 卫芊说不下去了,却仍然不停地,用力地,捶打着他。 向来霸道狂妄的韩非,破例地没有说话。 他默默地承受着卫芊的捶击,任凭她的泪水打湿他胸前的衣襟,任凭她发泄着怒气。 久久久久,直到卫芊的气力消失怠尽,他的喉结才频频滚动着,憋出一句话来。 他这句话,尽管说的声音很小。 尽管有些语焉不明,但是卫芊还是听清楚了。 他说:“对不起!” 原本将头埋在韩非胸前的卫芊,居然从他胸腔的起伏声中,听到了他压抑着的痛苦,跟明显带有些许悔意的“对不起网游之超级记者!” 卫芊一怔,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韩非。 韩非不自然地将头扭向一旁,然而圈着卫芊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力道。 卫芊尚没有从他那一声“对不起”带给她的震憾中回过神来,不想韩非压抑又饱含痛苦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说:“在认识你之前,我从不知嫉妒为何物。这天下的妇人,在我眼里,从来便是玩物,便是享乐时的可以逗弄的把戏而已。卫芊,我想我爱你,已入骨血。以至于,我不能容任何男人对你有非份之想。” “我甚至对你,有了患得患失之心。逍遥王鲁齐,他太过优秀,对你又甚是温柔小心,面对他时,我总是不自禁地便有了害怕之心,防备之心。” “我害怕,有朝一日,你会弃我而就他!因为我明白,就算我贵为君候,就算你被迫留在我的身边,然而,逍遥王鲁齐所能给予的,才是你的心之向往……” 韩非的话,未能说完。 因为就在他娓娓而言的时候,卫芊已经踮起脚尖,轻轻地覆上他的薄唇,将他的担心,他的害怕,悉数吞咽如腹。 他是韩王呀! 他是睥睨天下的当世霸主呀! 然而,这样的一威仪天下的男人,他居然会为了自己患得患失,会了为自己担心害怕。 这个男人的独霸之欲,远远超过了自己。 卫芊的吻,一下,一下地印在他的刚毅的额角上,他冷凝着的面上,他紧绷着的嘴角上。 这一刻,卫芊心中极其快乐。 她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浓情万千,深情款款地望着韩非。 这一刻,她只觉得戴着玉冠,玄底锦衣上,鲜红的夔纹如流云般舒展,却隐隐地透着威武韩非,是如此的俊伟不凡。 晨光中,他双眼如初升的太阳般明亮。 他的脸俊美如神祗。 他的唇角带着一丝刚毅冷峻。 然而,他的目中,却有着对她的温柔宠溺。 那一双幽深的眸子中,有着致命的温柔,让卫芊深陷其中,再不能自拔半分。 傍晚时分,一声雨水来得突兀。 营帐内光线幽暗。 卫芊靠着坐在床榻上,望着营帐外络绎的雨水出神。 早上的一切,像梦一样,如此的不真实。 那晨光中,白衣飘飘,如谪仙一般飘然而去的鲁齐,如同飞仙而去神仙一般,让卫芊再回想时,仍然如同做梦一般。 推荐好友端木摇的精彩穿越女强文《邪皇陛下轻点压》 简介: 某男邪魅地问:“你何时令我精尽人亡?” 某女翻身坐在他腰腹上,妩媚一笑,“我要你尸骨无存。” .. ------------ 冷战战(二) 闭起眼,卫芊重重地叹了口气。 鲁齐,那样一个如同谪仙般的男人,他值得更好。 既然他已经决定要退隐了,那么鲁国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便顺其自然好了。 虽然,如果鲁国选择支持越国的话,韩国必然要被动许多,但是卫芊却不想鲁齐因为自己的私心,再去做他不喜欢的事。 鲁齐临去前的那番话,已经表明了他早有隐退之心轹。 这样很好。 不管以后世事怎么变化,至少鲁齐可以自在地过他想要的生活,安安乐乐地圆满到老。 想到鲁齐,卫芊便难免不想到韩非翥。 如果说卫芊最初跟着韩非是情非得已,就算后来她动心了,动情了,但是鉴于前世的伤痛,她总是有所保留。 所以,在韩非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时,卫芊可以做到决然地转身而去。 直到今天,当那个因为嫉妒而变得失控的男人,那个患得患失,那个担心害怕的韩非,让卫芊对他的感情变得与当初有些不一样了。 她终于感觉到,他跟她站在同一起点上,平等的爱着一个人,或是被一个人爱着。 韩非对她而言,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侯。 他只是一个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会生气,会嫉妒,会害怕,会患得患失的普通的男人。 所以,卫芊明明对他不分青红皂白很生气,明明为他对鲁齐的态度而恼怒,但是,当他将心底所有不安的情绪坦露在她的面前时,她还是会心软。 还是忍不住,因为他脸上的不快而去解释她跟鲁齐的关系。 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 对韩非,卫芊不再像从前那样,可以说放就放,不再像从前那样,可以头也不回地毅然转身,说走就走了…… 对韩非,卫芊第一次有了信心。 在爱情的世界里,跟她一样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的韩非,卫芊有信心,他一定会许自己一个清静的后宫。 就在卫芊怔怔地想着心事的时候,韩非回来了。 卫芊这才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明天推举天子大会便要正式开始了,这种时候,韩非自然得抓紧时间,四处活动,为了一举成为诸国推荐的天子,去笼络其他的诸侯超级明星制作人全文阅读。 望着他有些疲惫的脸色,卫芊迎上前去,替他脱去外袍。 韩非一边由着卫芊替他脱去外袍,一边小声道:“天下诸侯俱已前来,明天便会召开大会,推举天子。今晚将有夜宴,你我不必在营中进食,梳洗完之后就出发吧。” 卫芊小声答应了。 不经意间抬头,见到韩非嘴角那抺还没有消去的红肿,卫芊面上一红。 心想:今天早上自己的表现,必定像个十足的疯子。 不自在地调开视线,卫芊扭头吩咐侍卫道:“取些加了青盐的温水来。” 侍卫答应着而去。 迎着韩非狐疑地望过来的视线,卫芊红着脸小声道:“青盐调水洗涤伤口,可去红肿……” 只说到这里,她便再没脸往下说了,自动收了声。 韩非下意识地抬手抚向伤口,随即不满地看向卫芊,小声嘟嚷了一句:“你还真是狠心……” 这一抬手,他手上虎口处也牙痕斐然。 卫芊面上的热度一直延伸到了颈后。 她暗暗平定了一下气息,咬着唇,将头撇向一旁,没有好气地回道:“谁叫你胡乱揣测别人的心意。” “别人的心意?!” 韩非嗓音沉沉,“我才没有那份闲情去揣测别人的心意呢!如果不是你,我犯得着么。” 卫芊抿了抿唇,不再出声。 正好侍卫端了青盐兑的温水进来,卫芊伸手接过,又吩咐侍卫准备沐浴用的热水,这才回头取了绢巾,沾着盐水,轻轻地替韩非擦拭着嘴角的伤口。 然后再是手背。 韩非没有出声,他只是深深沉沉地望着卫芊,营帐内突然变得无比的安静。 今天早上那番激烈的争执过后,俩人一直没有空暇详谈。 随着侍卫来报,说是韩国内有消息传来,韩非便匆匆携着卫芊下了祭天台。 卫芊其实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好好跟韩非谈一谈的。 只是,她心中暗暗打了半天的气,可一想到,目前天子大会举行在即,眼下并不是讨论儿女私情的最好时机,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同样的考虑,卫芊发现韩非也是几次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白天里下了雨,到了夜晚的时候,外面倒是凉风习习的,没有丝毫白天的燥热。 卫芊与韩非梳洗过后,便坐上马车,沿着湿漉漉的石板路向祭天台下的广场驶去。 远远地,卫芊便看到了祭天台下的广场上灯火通明。 无数的牛油灯,将广场照得如同白昼。 夏天的夜里,在这露天的广场上设宴,自然比起平常在宫中参加宴席更多了情趣,少了几分拘谨。 由于今天的宴席还不是正始的官方活动,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大家都极为随意,一个个也显得十分的放松冠冕下的荣光。 卫芊还发现,这次参宴的女眷中,除了每个诸侯都带着的妃嫔或是美人,居然还有一部分是这些诸侯们的公主。 携未出嫁的公主参加天子大会,就算卫芊再愚笨,也明白了这其中包含的意味。 今天这场宴席,其实是一场志在为明天的天子推举热身的政治秀罢了。 这些参宴的公主,不过是这场交易中的筹码而已。 明天这些诸侯们的态度如何,端看他们的女儿,今晚会花落谁家就知道了。 卫芊偷偷抬眸望向韩非,却见他双眉微拧,似乎心事重重。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卫芊跟在韩非的身后,下了马车,缓缓向广场走去。 随着离广场越来越近,卫芊的心也开始变得犹豫起来。 傍晚时分,她还曾对韩非的心意无比确定。 可是她没有想到,老天对他们的考验来得如此之快。 经过韩非与他手下的谋臣四处活动,今晚,只怕会有不少的诸侯会为他献上自己的公主吧! 卫芊突然想到,这样一场盛会,这样一场各取所需的利益交换,只怕在事前,交换的双方便已经暗里确定过了的。 在今天这场宴会中,对于自己能得到多少诸侯的支持,恐怕韩非不仅心知肚明,而是事先便意料到了的。 想到这里,卫芊的心,迅速冷了下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如此的天真,如此的可笑! 尽管心中隐约有了预感,但是,在心底深处,卫芊还是企盼着,韩非在今天晚上不会让她失望。 突然,走在前面的韩非脚步一顿。 卫芊的心也跟着一沉。 直过了片刻,她才缓缓抬头望向韩非。 她的面色如常镇定,眸中不带丝毫情绪地望着他。 空气突然像凝固了一般,除了韩非与卫芊各自高低不匀的呼吸,周围的喧嚣,像是在顷刻之间便远离了他们。 “今晚的宴席对我非常重要。” 韩非微显艰涩的声音干干地响起。 卫芊目中掠过一抺冷意。 到了这种时候才跟她说,又是想叫她为了他暂且退让么? 卫芊心中已经开始在冷笑了,但是她面上仍然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在韩非的逼视中,她掀了掀唇,轻声:“唔。”了一声。 几乎是突然间,韩非呼吸的声音又粗重了许多。 远处的牛油灯,照在他的面上显得很昏暗,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卫芊唯一能看到的,便是他的胸口一起一伏,非常地急促。 夜空下,韩非目光灼灼地望向卫芊,带着些微心虚,轻声地说:“你应该知道,天子之尊对我意义非凡。我亦知道你心中的坚持从未改变,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我现在做了什么,那都是权宜之计……” “臣妾知道了元极破空全文阅读。” 卫芊轻轻地打断韩非无力的表白。 她面上的神色已经敛起,静静地抬头望向韩非,勾了勾唇角,突然问道:“今晚不是事出意外,而是皇上早就心知肚明,也是早就决定了的事。到了现在,皇上不须要,也没有必要跟臣妾说的。众诸侯都在看着呢,皇上请入席吧。” 韩非面上一白,为之语塞。 这时候,韩非随侍的一个臣子也情急地上前几数步,恭声提醒道:“皇上,众诸侯俱已入席,还请皇上速速入宴。” 韩非的目光缓缓从垂眉敛目的卫芊身上收回。 这时的卫芊,眼眸仍然明澈,笑容仍然淡淡的,面上云淡风轻的,像是不带半分情绪! 然而,现在韩非却不会再被她面上的表情所惑了。 他知道,这个妇人越是在意的事,她的面上便会表现得越是随意,越是无谓。 不过顷刻之间,这个妇人便迅速地将自己武装了起来。 与卫芊决裂过数次的韩非,直到现在才明白,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似乎是这个妇人在保护自己时的一种本能的反应。 目光灼灼地望着卫芊,那种发自心底的无力跟惧怕,又缓缓溢上韩非的心头。 随着这种无力感一出,韩非只觉得,那种面对这个妇人时,那种无法掌控她的感觉又沉沉而来。 “皇上,还请速速入宴。” 当那个韩国臣子再次出言催促时,韩非终于轻吁了口气,决然提步向广场中心走去。 卫芊低着头,跟在韩非的身后,不紧不慢,不远不近。 没有人知道,表面上神色淡然的她,当她低着头,望着韩非被灯光拉得长长的倒影时,泪水嗖然模糊了视线。 这时的她,心中无限凄凉。 她只觉得,如果韩非在她重回韩王宫这段时间来,一如最初的强硬,那么,她也必将可以做到像当初离开时那般决然。 可是,他却偏偏给了她希望。 他让她误以为,他或许可以为了自己而退让。 也可以说,那根本就不是误会。 因为就在今天早上,韩非还表现得像个没有经过人事,初堕情网的少年郎一样,嫉妒,害怕,患得患失的,像是一个为了自己而坠入爱河的普通男人。 不过是朝夕之间,一切,便完全不一样了。 这样的变化太过突然。 突然得让卫芊一时间,完全没有抵御的能力。 就好像一个,以为战争已经结束了的兵士,御下了自己的铠甲,然后便被突如其来的一剑击中了似的,痛切心扉。 现在的卫芊,除了心痛,还有着浓浓的自我厌弃的情绪。 她只要一想到,在不久之前,她还自信满满地以为,韩非对她的独占***如此强烈,对于她的坚持,总算有了感同身受的切身体会弃女之田园风华。 所以,他应该会跟自己一样,自此以后,安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再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她是如此地确定他对自己的真心。 然而,现实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到了现在,卫芊才嗖然醒悟过来,她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到了现在,卫芊才明白,韩非跟她是不一样的。 她爱一个人时,身体跟心是分不开的。 可是,韩非爱一个人时,他的身体跟心却是可以分开的。 就算他的心里只有她,但是,他的身体却可以为了他的百世基业做出妥协。 他可以在爱着她的同时,拥有很多的女人。 卫芊无力地想道:原以为跟韩非走到现在,双方已经到了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境地,却未想到,兜兜转转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她的坚持,跟他的不能退让,还是跟从前一样,无法两全! 心里乱糟糟的,现实却迫使卫芊必须打起精神来面对这一场盛宴。 因为她清楚这一声盛宴对韩非意味着什么。 江山跟女人,在男人心中从来便不是及得相提并论的两件事。 就算是卫芊,如果不是站在自身的立场,她几乎也无法去驳斥韩非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就像前一世时,段墨选择牺牲她,也是为了国家的兴荣。卫芊虽然怨怼,然而却不曾真正恨过他一样。 因为一个女人,跟一个国家摆在一起时,没有人会去置疑一个国家的重要性。 如果不是历经两世,卫芊都是那个倒霉的,必须让男人在她跟国家的利益中做出选择的女人,她对韩非的做法,也不会有丝毫的异议。 心事重重的卫芊,不经意间已经随着韩非踏入了宴席的中心。 眼看着韩非在属于他的榻几上坐了下来,卫芊沉吟了一下,最终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他的榻几左侧,而是选择坐在他的身后。 在她看来,既然这已经是一场目的明确的宴会,那么,韩非在席间接受其他国家的公主,便是必然之事了。 与其到时候灰溜熘地为人腾地方,还不如一开始就将那位置让出来的好,免得到时自己给自己添不自在。 显然,卫芊如此善体人意,倒是让韩非那些随侍的臣子大为满意。 反倒是韩非,心里却莫明的一堵。 他忍了又忍。 最终还是忍不住将身子往卫芊的方向微微一顷,沉着声令道:“我说了,今夜之宴只是权宜之举,你无须为任何人让位。坐回我身侧罢。” 卫芊缓缓摇了摇头。 随即她突然醒悟过来,坐在前面的韩非无法看到她摇头的动作,当即小声说道:“皇上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便不要再想其他的了。臣妾知道今夜对皇上意味着什么,臣妾这么做,不是跟皇上置气。” .. ------------ 还要坚持吗(一持) 韩非高大巍然的身姿嗖然僵了一下,随即缓缓坐正了。 他仔细分辨了一下卫芊话里话外的意思。 可是,他在卫芊的语气中除了听到体谅,便再也没有其他的话外之音了。 这让紧绷着的韩非心中一松,心里多了几分宽慰。 他不知道,卫芊在说完那句话后,还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我之所以这样做,不仅仅是已经无力再为了这种事跟你置气,更不想自己仅有的尊严,在你那些前仆后继而来的妇人面前消失怠尽。因为,我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强大轹。 这时候,宴会的中心已经笑闹声一片了。 几乎是韩非才一坐定,已经有一个小诸侯国的君候,迫不及待地领着他的公主前来求见了。 虽然这时世的女人,跟牛马的价钱差不多。但是有了公主这个身份,那自然便可以算是比较贵重的货物跟筹码了糗。 毕竟买了牛马,它能创造的价值只有那么大。 然而一个被送出去的公主,一旦她能为另一个国家的君候诞下子嗣,那身份跟地位便直线上升了。 再如果,这个公主还比较走运,不仅生了儿子,而且这个儿子还深得那个国家的君候喜欢,日后便更加可以为公主的母国,创造出无穷的价值来。 何况这时世,再不济的君候,名下都不会差公主。 他们娶了那么多的嫔妃,除了延续香火,便是不停地生产。横竖只要能生出来,自然便有可用之处。 卫芊低着头,静静地坐在韩非身后的阴影中,努力将整个人的声息都收敛了起来。 顷刻间,那个诸侯已经带着他的公主来到了韩非的榻几前,朗声道:“本侯素闻韩王为当世伟丈夫,只是一直无缘得见。这次天子大会得已相交,方才知道世人所说的果然如此。” 客气话一说完,那诸侯话峰一转,指向伴在身侧的妙曼女郎笑道:“本侯膝下有女,承国人谬赞有稀世之貌,今天愿献给韩王,以结秦晋之好,还望韩王笑纳争霸天下最新章节。” 前方诧异地沉默着。 卫芊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终于忍不住望向那个巍然的俊挺的背影。 她发现,韩非的腰背挺得笔直,他那露在广袖外的大手,此时正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的内心也在挣扎?! 发现韩非的异常后,卫芊忍不住也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候着他的决定。 “韩王?” 那诸侯面带讶异地,不解地轻唤了一声。 “皇上!” 与韩非随行的朝臣也急了,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卫芊看不到韩非面是的表情,她只能透过他放在两侧,露在广袖外松了又紧的大掌,来判断出他心中的挣扎跟取舍。 到了这时候,那小国诸侯面上也有些不满了。 他重重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满地责问道:“韩王如此难以决断,莫不是看不上本王的公主不成。” 几乎是那诸侯的话音方落,韩非的近臣已经迫不及待地自榻几上起了身,几步冲到他的榻几前。 他急切地跟那诸侯打着圆场,“我们皇上素来对吐番王赞扬有加,难得今天有缘相聚在此,韩跟吐番两国正好趁此机会缔结百世之缘,同谋百世之事。我们皇上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表面上,这个臣子的话是对那诸侯说的,实际上却带着隐隐劝导的意味,带着隐隐的坚持。 他是在向韩非,表明着他们身为臣子们的态度。 就在这臣子的话声一落,一直屏息望着韩非的卫芊发现,韩非原本便攥得死紧的双拳,那手背上的青筋嗖然间暴起得更厉害了。 望着血脉怒张,似乎下一刻血管便会暴裂似的韩非,卫芊的心也突然像是停止了跳动。 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韩非的笑声突兀地传来。 随即,他清朗又略带磁性的声音在空气中轻缓地响起,“吐番王的公主,果然有倾城之色,甚合本王的心意。如此,本王便却之不恭了。” 韩非话声一落,那诸侯面上便嗖然一松。 他心里想道:世人都说韩王少年英雄,不重女色。却不知,这英雄也难过美人关。如此甚好,看来今天我将女儿送给他,还真是送对了。 当然,放松下来的,除了那小国的诸侯,还有韩非的近臣。 跟在韩非身边这么长时间了,那臣子可不会愚蠢地以为,刚才韩非的表现,只是为美色所惑失了心魂。 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隐没在韩非身后的卫芊,随即却暗里松了口气。 他的心里也想着:不管如何,皇上总算是想明白了,不可因为一个妇人而误国的道理。 想到这里,他忙不迭地陪着笑脸,将那吐番的公主引向韩非身侧一旁的榻几坐好。 随着那个吐番公主一脸欢喜地在韩非的身侧坐好,她的身子柔若无骨似的,先是试探着向韩非一点点,一点点地偎近庶女华冠路全文阅读。 见韩非并无拒绝的意思,那吐番公主身子一软,便轻轻靠在韩非的身上。 卫芊死死地盯着韩非那兀自放在身侧的大手。 她看着他,轻轻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 她看着他,一寸一寸地扬起手臂。 她看着他,终于将那吐番公主一把揽进怀里…… 她的心,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去。 这一幕,明明曾经已经经历过了。 可是现在,卫芊看了,心里却更痛了!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痛!! 广场上吹来一阵轻风,扬起卫芊满头青丝。 同时,也让依偎在一起的韩非与吐番公主的发丝相缠。 卫芊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心里突然变得空荡荡的难受…… 可是她却什么也不能做。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安静地坐在原地,忍受着那一波接一波而来的噬骨之痛。 有吐番国的君侯开了先例,不一会,又陆续又有几个小国的诸侯携女而来。 经过前面的挣扎之后,对于后面这些诸侯主动送上来的公主,韩非便自在多了,收得一点也不嫌手软。 卫芊在忍了又忍之后,终是忍无可忍了。 她在重重地吸了口气之后,终于起身,悄然后暗处隐去。 卫芊低着头,一径离席稍远,便立即加快了脚步。 这一刻,她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这里…… 急于离开的卫芊没有留意到,几乎在她堪堪离开坐位的时候,韩非的身子便是一僵。 原本正与其他的诸侯相谈甚欢的韩非,像是无意间瞟向身侧,随即,他的视线在卫芊离去的方向稍为停留了一会。 随即,他又神色如常地跟众人聊起天来。 一离开人群,卫芊便逃似的,提着裙裾一路狂奔。 雨后的夜空居然明月依旧。 宽阔的青石路面,在明月的照耀下散发着青幽幽的光芒。 这条青石大道,一端连着众人的营地,另一端则连着起伏的山林。 在这当口,理智已经频临到了崩溃边缘的卫芊,已经不知道害怕为何物了。 现在的她,急需要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地舔食着自己鲜血淋淋的伤口。 在一路狂奔中的卫芊,全然没有察觉到,夜色下,正有一前一后两抺轻烟,在她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直到一棵大树后突兀地伸出一只大手,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捂住她的口舌,将她一把拖入阴影中时,她才惊骇莫明地想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奔行到了密林的边缘了。 就在她发了狠地张嘴向那人咬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贴着她的耳朵轻声响起:“卫芊,是我悍妻在上,多变妖孽收了你全文阅读。” 受惊中的卫芊嗖然抬头,夜空下,是一张熟悉得似不能再熟悉的男人的脸。 “太子!” 月色下的段墨,有着让卫芊熟悉的容颜。 也有着卫芊所不熟悉的,让她感到全然陌生的深沉难懂。 远处,广场上仍然传来隐约的笑声。 卫芊现在与段墨的置身之处却树叶繁茂,对面都看不到人,显得十分安静。 看清来人,又打量了周围的环境之后,卫芊的心里终于不再害怕。 定了定神,平缓了一下太过急促的呼吸,她这才转头看向太子墨,不解地问道:“太子怎么会来这里?” 月光下,段墨原本便俊美的脸上,轻漾着如水般的温柔。他的双目在月光下灼灼发光,透着难言的喜悦。 或许是太过喜悦,他一径地望着卫芊,怔怔地,竟然半天都没有说话。 卫芊看着他,随手扯下一片树叶,轻叹道:“如今天下大势未定,明天,天子大会便要开始了,不管太子心中是怎么打算的,这种时候来见卫芊,并不恰当。” “我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 卫芊话音刚落,段墨一贯轻轻淡淡的声音便在夜空中轻轻响起。 “啊?” “自从上次韩王宣布要对段开战时,我父皇不抵国内国外的压力,已经将群侯之位禅让于我了。” 段墨的语气归于平淡,然而卫芊听了却是一怔。 她愕然地望着段墨,迅速在心里将现在的时局跟前一世对比了一下,这才发现,段墨登基为皇的日子,比起前一世来,又有提前。 卫芊不知道,这样的变故,暗示着什么。 重生以来,一直都希望可以掌控所有变化,或是掌握自己命运的卫芊,一时间,心里茫茫然的,竟然有了今生不知后世之事的惶然。 她不知道,今生无论是韩非的命运,或是段墨的命运,会不会在下一个变故提前,或是延后的时候发生改变。 她更不知道,这种大局的改变,会不会继而影响到她自己的命运。 也许是段墨登基的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一时间,倒让卫芊将刚才的伤心之事放下,一径沉浸到后事的担忧中去了。 在卫芊的深思中,静静盯视着她的段墨,面上的神色一凌,突然豪情满怀地对她说道:“这些年,早在我登基之前,便已经开始逐步对段国施行新的治国之道,这两年已显有成效。再假以时日,我段国必将不再惧怕任何强横之国!” 虽然卫芊并不明白段墨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但是在看到他那踌躇满志的表情时,她还是勾唇一笑,语气平淡地说道:“太子能有今日,段国能有今日,卫芊真心为你感到高兴。” 段墨神色微沉,眸子一深,定定地望着卫芊半晌,他方再次勾唇一笑:“我今天来前见你,只是想问问你,现在你幸福吗?你还要继续留在韩王身边吗?” “幸福”这两个字,如同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地***卫芊的心底。 在她刚刚将所受到的伤疤抛开时,又嗖然***她的心底重生之符气冲天。 那个强势地将她掳了来,让她深爱上他,也最终将她爱入骨血的男人,他的身边始终不能只有她一个妇人。 卫芊不知道,与众多的妇人去分享自己深受的男人,算不算幸福?还能不能幸福?! 卫芊还在恍惚,段墨的声音又温柔而来。 他说:“我知道,你重回韩王身边,并不是心甘情愿,否则当初你也不必要蓄意而逃了。我也知道,你之所以重回韩王身边,是因为你怕韩国向段国宣战,祸及我罢了……” 不等段墨说完,卫芊便嗖然打断他道:“段王错了!我之所以重回韩王身边不是因为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卫芊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客气,不留丝毫的余地。 段墨忽而一声轻笑,“你何必否认得如此彻底,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带你离开韩王身边,是我当初的承诺。上一次,我虽然助你离开了,但最终你还是因为我的缘故,被逼重回韩国。所以,终究是我欠了你的。” 在卫芊的斜睨望来时,段墨缓缓靠近她的身旁。 直到两人呼吸相闻了,在这个看似亲近,却又隐隐保持的安全的距离内,段墨微微低头,小声说道:“正因如此,我才想要再问问你,你还愿意继续留在韩王身边吗?如果你真心愿意,我们便不再提助你离开韩王的事,我欠你的承诺,依然有效,你随时可以找我索要。” “如果你已不想再留在韩王身边,我便帮助你再次离开韩王。” 段墨面上笑容淡淡地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至于离开韩王之后,你如何打算,要去到哪里,我必将不管不问。自此以后,你我就算是两清了。” 在卫芊狐疑中带着审视的目光中,段墨面上的表情坦然。 他似乎真的只是为了他欠下的那个承诺而来,对她,他不再有所寄望。 月光下的段墨,与当年在韩王宫中那个不无伤感地问她:“如果我足够强大,如果我能为你撑起一方净土,如果我能让你的心有所依,或许你便愿意将自己完完全全地将交给我了,是么?”的段墨,似有不同了。 卫芊转过眸子,心中的狐疑虽然还在,然而,有一个声音却在告诉她,或许自己可以相信,现在的段墨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纯情的太子了。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不同了,他是段王。 或许前一世段墨留在卫芊记忆中的印象太过深刻。 前一世的段墨,是个为了国家,为了祖宗基业可以牺牲一切的人。 现在,段墨终于如愿登上君候之位后,他的想法要异于从前,并不奇怪。 毕竟,现在段国的处境,还容不得他放下国家大事,而将全部的心思放在一个女人身上。 这么一想,卫芊便不由得想到,或许自己真的可以没有负担地,借助段墨的力量再次离开韩非。 这么一想,卫芊的眸子便嗖然一亮。 就算是逃遁也罢,懦弱也罢,卫芊想要离开的心,在这种时候,显得分外的坚定。 坚定得连刚才的失落心痛惶然,也一扫而空。 .. ------------ 还要吗坚持吗(二) 可是,自从重回韩王宫后,卫芊便发现,宫中的禁卫比起从前来,要森严了许多。 想要再次从韩非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似乎变得不那么容易了。 尽管现在卫芊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从前那样决然放下韩非。 她也不知道,离开韩王宫后,自己又要怎么办。 只是,就在她稍稍犹豫的时候,心里略略动摇的时候,她的眼前便不自禁地冒出刚才见到的那一幕轹。 卫芊的心中便是一痛! 抿了抿唇,卫芊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随即她抬头望向段墨,有点担心地问道:“现在想要出宫,已经不如从前容易,段王真有信心可以将我带离韩王宫?豇” 段墨温柔一笑,恰如这晚间的清风,低压中透着一股隐约的温柔。 在卫芊狐疑地望来时,他面上的神色已转为淡然,只说:“放心,到时我自有办法。” 段墨的表情很笃定,卫芊倒是一愣。 她明明应该为自己可以再次离开高兴的。可是,在见了段墨如此肯定之后,几乎是突然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有一个角落正在轰然倒塌,变得空洞…… 这种感觉,与卫芊上次离开韩王宫时截然不同。 这其中有对现况的无奈,也有对自己以后处境的无力,更多的则是,一想到要再次离开,心中便难以掩饰的惆怅空虚。 段墨眼神复杂地盯着卫芊,随即他嘴角一哂,无声一笑。 林间有风吹过,令得密林中的枝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段墨的目光,像是不经意地从一株枝叶茂盛的大树上游弋而过,随之眸子一沉。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段墨俯下身来,缓缓贴近卫芊的耳侧,以极其亲密的姿势,小声地说道:“你的阿兄,太尉卫大人对你甚是思念穿越之重走青春路最新章节。这次他未能前来,特别委托我代为传达他的思念之情。” 卫青已经升至太尉了?! 卫芊在惊讶之余,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像这样的消息,段墨完全没有必要好像是什么重要的机密之事似的,如此谨慎地告诉她。 与卫青一别经年,现在卫芊突然得到他的消息,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在这个亲情淡薄如水的时世,有这么一个对她如此亲厚的兄长,午夜梦回,要说卫芊不想他,那是自欺欺人。 因而在突兀地听到卫青的消息时,一股涩意直冲卫芊的眼底。 “我家阿兄,已是太尉了。” 卫芊低低地,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声音轻颤,有着难掩的欢喜。 段墨眉眼舒展,笑着点头。 卫芊重重地吸了口气,将头努力仰向天空。 直到眼中那抺涩意慢慢退去,她才缓缓地朝着段墨盈盈一福,清声说道:“助我离开的事,卫芊就寄望段王了。” 在段墨微微颔首中,卫芊缓缓转过身去,顺着来路往回走去。 少顷,她嗖然回首叮嘱道:“我离开韩王宫之事,还请段王先不要告诉我家阿兄。” 段墨一怔,随即再次笑着颔首,卫芊这才急急循着来路回去。 段墨的目光,再次在那株枝叶茂盛的大树上游弋而过,唇角一勾,嘴角露出一个嘲讽意味颇浓的浅笑,这才慢悠悠地也往广场而去。 广场上的宴会仍在继续。 卫芊刚刚赶到广场,便被迎面而来的一个怒气冲冲的贵女撞得一个趄趔。 “你——” “公主!公主!皇上请你前去见过吴王!” 那贵女还来不及对卫芊发怒,就被匆匆追上前来的宫女惹得立即转移了目标。 她怒气冲冲地对那两个大声嚷嚷的宫女压着嗓子吼道:“你们去告诉我父皇,便说我身体不适已经回去了。” 吼完,那个贵女唯恐被留下来,急冲冲地走了,留下两个宫女面面相觑,最终脚一顿,只好回去复命了。 卫芊望着那个贵女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想道:这个贵女穿的是越人的服饰,无异,此人是越公主了。难道越王要将越公主送给吴王? 想到这里,卫芊心中一惊。 一直以来,不仅是她,只怕在韩非心里,都认定了吴国这个盟友。现如今吴国怎么又跟越国看起来交谊非浅? 难道,吴王不过是左右逢源从中获利! 卫芊一边想着,一边悄然回到韩非身后的榻几后坐好。 几乎是她刚刚坐下,韩非原本绷得紧紧的身子,便嗖然放松了下来。 卫芊这才发现,韩非的身边已经坐了好几个奇装异服的女子。 卫芊心里一堵,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尽力让自己不要太过关注这些围绕在韩非身边的女子,卫芊便开始静下心来,仔细地分析着越王向吴王示好的意图静逅佳姻。 按现在的局势看来,段国是绝对不会推举韩国为天子之国的。 鲁国到目前为止意图不明,现如今吴国也有偏向越国的趋势,现如今,就算愿意与韩非站在同一阵营中的小国,韩国要比越国多上几个的,但是这些小国跟段、吴这样的大国还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虽然越国的意图素来明显,但是,现在让卫芊想不明白的是吴国的态度! 她想不明白,越国许了什么样的好处,才可以打动吴王的心思,让他背叛韩国这样一个盟友,临阵倒戈?! 在卫芊的深思中,这声盛宴终于结束了。 来的时候,只有卫芊伴在韩非的身边。然而回去的时候,韩非的身后,除了卫芊,还多了五个女郎。 这让卫芊心里甚是气闷。 她低着头,慢慢放缓了步子。一步一步地在韩非的身后拉开了距离。 她实在很难在心里上接受,自己仅仅是韩非众多女人中的一名这个事实。 直到离那些女子跟韩非隔了一段距离后,她才幽幽地吐了一口长气。 反倒是韩非,在举着火把簇拥着他的护卫中走得极快。 不过顷刻,他率先到达了马车,那些不无欢喜的公主们刚刚止住步子,韩非已经沉着脸向一旁的护卫令道:“安排众公主回营地。” 众公主这才明白,她们是没有可能与韩非同坐一辆马车了,一时间,众公主面上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可惜韩非已经没有半点心情去关心她们的喜好。 他顿住步子回首望来,一眼便看到正慢慢从最后面走过来的卫芊。几乎是略一迟疑,韩非便大步返回到她的身边。 在众女充满羡慕嫉妒的眼光中,韩非迎向卫芊,他的大手果断地握上了她的小手,这就么牵着卫芊,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上了他的马车。 身为君候,无论是放下身段向妇人示好,还是自跌身价地返回去拉着妇人的手同上马车,这样的举动都甚称惊世骇俗的。 然而在韩非做来,却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如此的天经地义。 卫芊的心中一暖。 她顺从地随着韩非上了马车,在他坐下之后,温顺地偎入他的怀中。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在用这样一种方式,当着天下诸侯的面告诉她,她对他,是如此的不同! 这个狂妄的男人,或许,这是他目前能为她做到的最好的了! 卫芊的眸子瞬间氤氲了一层烟雾。 不由自举地,卫芊伸手环上韩非的腰背。她贴着韩非胸膛,听着他胸腔里,一声又一声,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韩非喉结微动,最终,他只是缓缓抬手轻轻地抚上她一头乌发。 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秀发。 他知道,卫芊重回他的身边之后,较之以前,她更爱他了。 他也知道,正因为爱之深,所以才会惧之切。卫芊才会容不下他又莫明地增加了这许多的妇人。 他还知道,卫芊她,又有了离意超级星际战士最新章节! 这么一想,韩非的喉结又滚动了数下。他的嘴张了又合,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明明他想告诉她,这世上,他韩非只爱卫芊这一个妇人。 明明他想告诉她,这些妇人,就算他将她们留在身边,她们也无法取代那个叫卫芊的妇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明明他想告诉她,他只所以收下这些妇人,俱是情非得已,被大势所驱。因为这些妇人,牵涉到天子这个对他至关重要的尊位…… 韩非心里想了很多,明明每一条理由都道理充分。 可是,韩非在未说出来之前,便已经觉得,这些理由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韩非凝目望向一动不动地偎在自己怀里的卫芊,心里暗暗叹道:这些道理,她又如何不懂!她只是跟自己一样,在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妇人围绕在他的身边时,过不了自己这一关罢了! “上次你离开我一去年余,那些没有你的日子,我便时时在问自己:就算我拥有天下所有绝色的妇人,但是,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懂我之人,我就算拥有了,又有何意味?” “就算我能建立百世基业,当我一统天下之时,身边没有你可以与我一同分享,那样的快乐,又有何意味?” “就算我身后百年,史记的千秋功名薄上可以记下我韩非这光辉的一笔。然而,在我活着的时候,在那宫幄重重之中,我却终其一生只能称孤道寡,没有你的相伴,那样的生活,我即便活着又有何意味?” 韩非粗糙的手指抚在她的后颈上,秀发上,一如春风,一下又一下。他的声音,低沉中有着压抑的痛苦跟致命的温柔。 让一直强令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的卫芊,一时间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涩意,在他怀里无声哭泣起来。 韩非顿了顿,再次压抑地,低低地说道:“我知道你不能容忍与别的妇人一同分享心爱之人,可……可我是君候呀!就算我想要许你独霸后宫,然而现实中却不允许我这样做。” “现在的局面便是这样,不进则退,我韩非做不成一统天下的霸主,充其量也只是自己遗憾终身。可是,如果我在一些事情上不妥协,则有可能会为韩国招来灭国之祸,那样的话,我韩非便是韩国的千古罪人,是韩氏一族的千古罪人!” 韩非的语气嗖然变得坚决,“你知道,我不能那么做!” 只是,这话一出,韩非突然将头埋在卫芊的颈间。 “你是个如此与众不同的妇人呀!我不是没有想过放手还你自由的,可是,我实在是爱你甚深。我做不到!” 许久,他的声音才自卫芊的颈间闷闷地传来,“你就不能为了我稍作退让么?!” 回答他的,是卫芊更紧的拥抱。 她几乎是在韩非的话声一落,便急切地吻上他的薄唇,不管不顾地攀上他的脖子,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似地,吻向韩非。 韩非眸子一深。 他嗖地,突然一手禁锢着卫芊的腰,用另一只手一用力,把她的下巴略略抬起,细细地审视着她面上的表情。 直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地,小声地再次问道:“在独霸后宫一事上,你就为我退让,成全我行么?你就留在我的身边,休要再生离意行么?” 四目相对,两人不仅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的表情,更可以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自己的神色人心如花。 卫芊在韩非面上看到了痛苦之色,然而,她的面上,痛苦之色都更甚。 卫芊在心里呐喊着:我也爱你甚深啊!我也想继续留在你的身边,与你朝夕相对,生同床死同穴,守得一世圆满啊!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光是想想从此与你不再相见,我的心便空洞洞的,觉得活着再也没有趣味了…… 这种念头一径冒出,卫芊心里又是一痛。 她忍不住又想到了那些妇人。 几乎是本能地,只要一想到那些妇人,韩非跟那些妇人亲密的画面便会不由自主地浮上卫芊的心头,将她一颗原本便痛疼着的心,吞噬得鲜血淋淋的。 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疼,将卫芊自韩非堪堪像是催眠般的柔情蜜意中惊醒过来。 这一痛,便让卫芊眼中的情意急剧地退去。 在韩非的盯视中,她只能垂下双眸,微微低头,想掩去那太过明显的失落和苦涩。 她不想欺骗他。 却也不想让他窥知她的心事。 就在她将头低下准备避开的时候,韩非的手指再一用力,更紧地扣紧了她的下巴。 他强行握着她下巴,逼着她抬眼与他相对。 他不想错过她面上任何细小的变化。他更想透过她的眼睛,窥知她心底深处,最为真实的想法。 卫芊无法低头,便只好微微垂眸,把那空荡荡的冷寂敛在眼底。 她知道韩非在担心什么,她明明也可以骗他,装作什么都无所谓的。然而,还未开口,卫芊的眼泪却无声地,流得更加汹涌了。 韩非面上的痛苦之色更甚了。 他温柔地,轻轻地擦拭着卫芊腮边的泪水,低低说道:“你流泪了。是因为到了现在,还是无法为我退让么?” 卫芊嘴角扬了扬,她想挤出一个笑容。 她想假装满不在乎地跟他说:我愿意为你退让。 可是,她真的无法骗自己。 才一张嘴,那泪便掉得更凶了。 所以当她那句抽抽噎噎的“我愿意,为,为你退让……”甫出口时,也就明显的不带一点情意。 有的,只是委屈跟无奈。 她脸上的肌肉太过僵硬,她的表情太过悲切。 而且,她的眼中的泪水怎么也收不回去。 韩非盯着她,盯着她…… 半晌后,他笑了。 他面上的柔情一丝丝退去。 最终留下的,只仍下冷漠跟强硬。 他冷冷地,强硬地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在独霸后宫这件事上,你也只能为我退让了。你就死心吧!” .. ------------ 越公主之死(一)之 韩非的语气中,立刻又有了他惯有的傲然。 这个男人,在他这么低声下气地相求,却仍然得不到卫芊的妥协后,他又恢复了一惯的冷漠跟强硬。 卫芊知道,像韩非这样一直便是睥睨天下,目无余子的男人,他的骄傲是从骨子里发出的。 他可以宠溺她,可以纵容她一时的嚣张。但是,他不会容忍她脱离他的掌控。 也可以说是,他只能接受她在他控制范围内的任性跟嚣张,一旦她想脱离了这范围,他便立即变得无比强硬轹。 卫芊深知这个男人一旦决定了的事,便不容挑衅。 缓缓闭上双眸,心头万般无奈跟委屈,随着卫芊眼眸合上,化成两道珍莹的泪珠,随着她苍白的脸颊缓缓流下。 在报卫的簇拥下回到营地时,那些因为成为韩王妃而不无高兴的公主再次失望了酏。 因为下了马车之后,她们勇武英俊的夫主连正眼也没瞧她们一眼,便一脸沉郁地拥着那个在他眼里如珍似宝的卫妃入了营帐。 不无失望的公主们,都被另外安置了在别的帐房。 进入营帐,卫芊便像从前一样地侍候韩非梳洗更衣。 以前,每当这个时候,卫芊都是快乐的,满足地为他张罗着。 可是今天,空气中虽然还流淌着往日的亲密,但是却明显地,各自都多了些小心翼翼的观望。 韩非静静地打量着围着他忙碌着的卫芊。 他注视着她忙碌着的素手,盯着她的表情,感觉着她刻意隐藏的委屈跟心灰意冷,韩非的眉心,忍不住突突地跳动了几下。 几乎是突兀地,他一把将刚刚替他脱下外袍转过身去的卫芊搂入怀中。 他火热的躯体紧贴着她的后背。 卫芊一怔。 随即放松了身体,温顺地由着他将头枕在她的肩上。 俩人都沉默着超级明星制作人全文阅读。 然而营帐内的气温,却在这种沉默中,渐渐升高。 韩非轻轻呼出的热气,暖暖的,钻入卫芊的耳洞,在她的心中,激起一波又一波的漪涟。 终于,她缓缓抬起素手,抚上韩非搂着她的大手上,轻轻地抚摸着。 韩非的手,虽然也生得修长,但掌心却颇为粗糙。 不同于一些诸侯天生的富贵,韩非虽然也生于天家,然而他在韩国今天的局面,全是凭着他自己拿命拼搏而来的。 或许是自幼习武,又或许是常年征战,他的手掌变得粗糙,有着常年因为持械留下的厚茧。 卫芊的纤纤素手,如风一般,轻轻地抚过他的指节。 一股心痛,缓缓自她心底升起。 这个男人啊,他的江山,是他拿命换来的。她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妒嫉之心,而让他失去他辛苦打下的江山! 她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嫉妒之心,而让他放弃触手可及的天下! 可是—— 可是,人生中有太多的不可预见。 卫芊没有信心,自己今日退让了,以后会不会变得跟那些妇人一样,每天,每天在争风吃醋中渡过。 卫芊也没有信心,自己会一直是韩非生命中永远最为重要的人。 自古都说天家无情,她不知道,感情中掺杂了退让、成全跟委屈之后,是否还纯洁如初。 卫芊不知道,她会不会在一次次的退让之后,会活得更加委屈,变得更加卑微。 卫芊也不知道,若干年后,那个卑微得完全没有了自我的她,还能不能再得到韩非一丝丝的垂怜。 又或许,他还会垂怜,可是其中却不再有爱。有的,只是亏欠跟负疚的心理…… 不过是顷刻之间,卫芊心里却翻江倒海地想了很多。 最终,她心中暗暗拿定了主意。 既然他想要这个天下,那么就算要离开,也要先助他得了天下再说! 韩非的呼吸暖暖地,缓缓地,丝丝缕缕,顺着卫芊的耳膜直往她的胸腔中钻去。 他那浓厚的雄性气息,温温淡淡地,随着营帐内明显升高的温度,缓缓地渗入卫芊的口鼻,直达她的心底,激得她的周身不自禁地发起一股颤栗。 卫芊的心,也跟着跳得狂乱起来。 卫芊的反应,间接地让韩非的血脉也跟着为之加快了许多。 原本还不无温柔的韩非,突然变得狂野起来。 他嗖然扳过卫芊的身子,随即,他的吻像雨点一样落到她光洁的额头上,细嫩的脸颊上,微微颤栗着的双眸上,鲜艳欲滴的红唇上…… 原本被卫芊攥在手中的外袍,嗖然飘落在地上。 韩非的吻,宛延而下。 就在他近乎失控地一把将卫芊抱走,走向床榻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随即,一个护卫的声音朗朗传来,“皇上,越公主求见冠冕下的荣光全文阅读!” 韩非跟卫芊的身子俱是一僵。 “越公主?!” 韩非大力连着吸了好几口气,才将自己激荡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他拧着眉喃喃地自语了一句,目中一片狐疑。 与此同时,卫芊也在深思。 今天与越公主在广场上那意外的一撞之下,让卫芊隐约明白,越公主对越王的安排并不满意。 难道…… 卫芊挣扎着从韩非怀中下来,正色对他道:“吴王似有临阵倒戈之意,这越公主,夫主或可一见。” 韩非挑眉望向卫芊。 他深知卫芊之所以这么说,必定是已经知道什么了,只是还未来得及跟他说。 韩非一脸的欲求不满,无奈地望了一眼自己的下身,这才不无沉郁地低声喝道:“稍候。” 在护卫的大声应答中,卫芊立刻上前替韩非以最快的速度着上外袍。又在韩非这临时的办事之处中点上了数盏牛油灯,令营帐中一片明亮。 韩非着好外袍,从床榻前的帏幔走了出来,在营帐前面的榻几上坐好时,才提声令道:“请越公主入内罢!” 随着护卫一声应诺,营帐厚重的幄帘被掀开了。 越公主款款而入。 相较卫芊在广场上见到她时的艳丽装扮,越公主现在的打扮显得特别的低调跟用心。 她的妆容很精致。 可是她身上穿的却是宫女的衣袍。而且在衣袍的外面,还罩了一袭深衣。 很显然,越公主是趁着夜色瞒过众人的耳目,偷偷前来的。 她甫一进入营帐,便目光盈盈地,直直地向端坐在榻几上的韩非望来。 只一眼,越公主便看痴了去。 这个她在宴席上远远一瞥,便夺去她所有心绪的男人,此时仅仅用一支玉簪束着发,让余下的黑发披泄在肩,他俊美的脸如同刀斧刻出来一般,于英俊中有着让人不敢逼视的威仪。 只一眼,越公主便忍不住在心暗暗对自己说道:这样伟岸的丈夫,这样有着天生威仪的霸主,才是我想要的丈夫呀!吴王那个又老又丑又恶心的人,他怎么可以当得拥有如此年轻貌美的我! 这么一想,越公主对越王又生出一股怨怼之心。 她恨她的父皇,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牺牲自己,将她送给吴王那样恶心的丑恶之人。 只要一想到吴王,越公主原本尚存的一丝愧疚感,便消退得一干二净了。 尤其灯光下韩非那像是雕塑出来的面容是如此俊美,如此威武,让越公主见了之后,最后的一丝理智都荡然无存了。 一时间,她怔怔地望着韩非,目中尽是痴迷,竟然连自己前来的目的都差点忘记了。 这世上,对他心怀仰慕的妇人,韩非见多了弃女之田园风华最新章节。以前他虽然不以为意,却也不至于生厌。 可是这个深夜前来的越公主,她看他的眼神不仅痴迷,而且还有明显的***,就像是,他是看她中的猎物一般。 这让韩非极度不悦。 韩非的耐性一失,脸色便跟着一沉。 随着韩非那冷漠威严的眼风扫来,越公主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让她一凛,立刻清醒了过来。 越公主慌忙收起自己对韩非太过专注的打量。 她缓缓走近韩非的榻几,冲他盈盈一福,随即仰着头痴痴地望着韩非,娇声说道:“妾,见过韩王。” 韩非面上的神色缓了缓。 随即,他毫不客气地单刀直入地问道:“公主深夜来此,必定是有紧要的事了。本王却不知道是什么紧要的事,令得公主不惜掩人耳目地乔装而来?” 相较于韩非的毫不客气,卫芊却亲自接过侍从手中的茶水,轻轻地替韩非与越公主各自奉上一杯热茶,然后在韩非身后一侧缓缓坐定。 她其实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越公主抛弃一个公主的尊严,深夜乔装而来。 直到这时候,越公主才突然发现这营帐内还有一个妇人在。 她那双细长的凤眼在卫芊身上略略停顿,随即,一抹不引人注意的嫉妒之色在她的眼眸中流转而过。 韩非懒洋洋地端起茶碗呡了一口,随即抬头瞟了越公主一眼后,眉头一拧,面上已经隐隐有点不太耐烦了。 韩非面上的不耐完全不加掩饰,越公主不是傻子,她自然也感受到了韩非的冷漠。 痴痴地望着韩非的越公主,眼中闪过了一抹受伤的神色。 不过一转眼,她便在心里想道:比起吴王那个总是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自己老而不死的,韩王这样不为美色所惑的男人,才是真丈夫。今生我若能得到这样的丈夫,也就死而无憾了。 这么一想,越公主那美丽的脸上,立刻笑得分外的灿烂。 她将身子往前凑了凑,刻意压低了嗓音,轻声道:“妾有紧要的事禀告,还请韩王屏退左右” 说完,越公主还意有所指地瞥了卫芊一眼。 卫芊一愣,随即从善如流地起了身。 就在她自榻上起了身,准备离开时,韩非却面上神色一冷,唇角一勾,淡淡说道:“这是个妇人,是可以与朕共生死的,公主有话便直说吧。” 在越公主惊愕得无以复加的瞪视中,韩非懒洋洋地往榻上一倚,如子夜般的双眸中深不可测, 那表情,像似对越公主所说的紧要之事毫不在意。好像她说不说,他都无所谓一样。 越公主一怔。 她没有想到韩非对她会是这种态度。 她也没有想到,如此勇武英俊的男人,居然要跟那个身姿还不如自己丰盈的妇人共生死! 越公主再次抬眸向卫芊看去。 她认真地,仔细地将卫芊看了又看。 这一看中,虽然有不甘,有羡慕,有嫉妒,然而各种情绪一掠而过之后,她心里却突然衍生出一股希望元极破空。 她希望自己以后可以取代这个妇人,可以像她这样伴在韩王的身侧,可以与他同生共死。 这种想法一径冒出,便让越公主立刻兴奋起来。 她眼神狂热地望着韩非,暗暗下定决心:这样的伟丈夫,当世难求,如果我将这事关他的生死之事告诉他,必定可以换得他的万般爱怜。如果有朝一日韩王能一统天下,以我的功勋,他必然不会薄待了我。 越公主心里想得快活,当下对韩非不准卫芊避开的事也不记较了。 正了正神色,越公主表情认真望向韩非,身子还忍不住往前倾了倾,这才不无忧虑地小声说道:“我的父皇,意欲联合段、吴两国,在韩王参加推举天子大会期间,大举进犯韩国,不知韩王可知此事么?” 韩非盯着她的眸子突然一缩,随即,他缓缓坐正了身子,嘴角轻扬,浅笑着问道:“公主身为越人,此策如果出自越王,朕却不明白这样的机密之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朕?” 越公主在见到韩非眸子一缩时,双眼便已经大亮了。 现在听到韩非以质疑的语气询问她的时候,越公主面上转过一抺怨怼之色,恨恨地说道:“妾的父皇,视妾如草芥。为了笼络吴王之心,竟欲将妾送与吴王为妃。妾,心有不甘!” 越公主此话一出,卫芊便立即断定,她说的是真的。 毕竟姐儿爱俏,像越公主这样的人,不容置疑,她心目中的意中人必定是像韩非这样的勇武俊朗的丈夫。她又怎么会甘愿委身给又老又丑的吴王呢! 在韩非沉沉的逼视中,卫芊在他身后轻声说道:“公主此言,或许可信。” 韩非听了卫芊的话,神色略为舒展开来。 越公主没有想到,如此勇武英俊的男人,居然会对他身后那个妇人如此言听计从。 一时间,越公主的嫉恨心嗖然而起。 不过这种时候,她知道,取得韩非的信任比起争风吃醋来更为重要。 因为,她现在还没有争风吃醋的资格。 越公主再次将身子往前倾了倾,直凑到离韩非身前不远处时,她才目光明亮地,痴痴地望着他,饱含深情地出言相求道:“妾今夜冒死前来相告,已有了投奔韩王之心,如若韩王不弃,肯将妾收为夫人,妾愿意将所有知道的事全盘托出,誓死助韩王夺得天下霸主之位。” 韩非静静地听着越公主的话,脸上的表情意味难懂。 随即,他慢慢向前倾身,直让自己与越公主的脸,相距不过半尺,这才突而勾唇一笑,沉沉追问道:“公主愿誓死助朕夺得天下霸主之位?” 越公主见韩非俊美的脸跟自己近在咫尺,她的眼神中,不自禁地露出目眩神迷的神态。 像是被古惑了一般,越公主盯着他,坚定地应道:“是!妾愿誓死助韩王夺得霸主之位!” 韩非缓缓将身子坐正了,狂妄一笑,“若是朕要求你出席明天的天子大会,当着天下诸侯的面直斥越王,你愿意吗?” 当着天下诸侯的面直斥越王! 越公主犹豫了。 .. ------------ 越公主之死(公二) 虽然她今夜私奔前来,对越王已经是背叛,可那毕竟从她离开时起,便抱定了跟越王老死不相往来的念头。 现在韩非让她当着天下诸侯的面,直斥越王,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天下,只怕也极难得有这样决绝的人! 毕竟,越王是她的父亲。 韩非这样的要求,无异于是让越公主在背叛她的父亲之后,再在越王的心上插上一剑轹。 越公主犹豫了。 “公主不愿意?!” 韩非面色微沉,冷冷再问酢。 越公主咬着下唇正觉得为难,听到韩非冷冷的声音,心里不由一沉。 忙乱地抬头望向韩非,她暗暗想道:韩王果然是狂妄之人,他竟然问都不问我还知道些什么机密之事,就对我提出如此过份的要求,他便一点都不担心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么? 越公主沉默了霸天武道最新章节。 沉默中,她还是忍不住,又偷偷瞄了韩非一眼。 只一眼,她心里便惶惶然地害怕起来。 她又不无担心地想道:韩王的表情是如此的疏离,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冷,如果我不这样做,他势必是不会收留我的了。 这种担忧一出,越公主便再也顾不上其他了。 她嗖然抬头,狂热地望着韩非,肯定地应道:“妾愿意!” 韩非静静地盯视着她,许久,许久,面上神色一缓,终于露出一抺浅笑。 在越公主的期盼中,他的声音清朗地传来,“如若此事一毕,朕愿许公主为夫人。” 几乎是韩非话音一落,越公主便下巴一抬,一脸的欣喜若狂地望向他。 她的嘴唇动了动,目光灼灼望着这个宛如天神般的丈夫,狂热地,讨好地说道:“妾还有要事禀告夫主!” 才一会工夫,越公主便自动将称呼都换了。 “说!” 韩非缓缓坐正了身子,笑容淡淡的望着越公主。 心花怒放的越公主并未发现,韩非那面上的笑容,并未到达眼底。她急切地表功似地说道:“我父皇……” 嗖然咬住下唇,越公主悄然抬头望了韩非一眼。 见他面上淡淡的,并无恼意,这才继续说道:“妾还知道,越王与段国早有谋在先,待天子大会推举的结果出来,若是夫主未能超越越王得到天子之尊,则由越王向天下诸侯发出天子诏,借由要为康、梁两国讨回说法,集体声讨夫主为暴戾之君,肃清以正天下。” 越公主说到这里,韩非不由狂妄一笑,“康、梁两国早已成为韩国的附属国,现在才想起拿厮说事!嗤——” 他的语气很温和,但最后那一笑,却十分森冷。 眼光流转,韩非睨向越公主,淡然问道:“如若朕这次在天子推举大会上得到天子之尊了,越王又有何打算?” “现如今,夫主能不能得到天子之尊,关键在于吴国跟鲁国的态度。妾虽然不知道鲁国态度如何,但是妾却知道,越王除了将妾送给吴王为妃,还向吴王许诺,待天子大会推举过后,越会出兵助吴攻打鲁国。到目前为止,五个强国之中,已有两个国家与越结盟,夫主只怕是极难登上天子之尊了。” 越公主话一落音,便是卫芊也暗里吃了一惊。 无异,越王这一招极为阴险。 现下的处境,就算韩国能得到鲁国的支持,也难以在以二敌三的局面下获得天子之尊的。 卫芊深知,这些小国的诸侯无论做什么,都是以自身的利益为考虑。 别看今天有不少诸侯送了公主前来与韩非联姻,一旦明天开始投票,这些小国一见段跟吴国那样的大国,都选择与越国站在同一阵线时,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他们中必定有一部分人会临阵倒戈。 再有就是,越既然早就与段密谋在大会之后便攻打韩国的,那么必然早在之前便已经有了准备。 如果不是韩非在出来之前便有了部署,必定会被越国跟段国联手攻过措手不及金庸绝学异世横行最新章节。 卫芊抬眸望向韩非。 她在为韩非担心。这样的变故,显然已经出乎他的意外了。如果越、段、吴三国联手攻韩,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越公主也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她在想着,自己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机密之事后,韩非对她会不会青眼相加。 在两女的盯视中, 韩非温和地一笑,提声喝道:“来人,替公主准备营帐。” 护卫应声而入,韩非又淡淡令道:“公主非同一般的夫人,你等要加派人手好生护卫,不可有半点闪失。” 越公主听了,喜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了。 她心想着:自己一来便立功至伟,果然让夫主青眼相看了。看来,日后我在夫主身边的地位,必定非其他的嫔妃可比。 这么一想,越公主喜不自胜地起了身,告退之后随着那护卫退了出去。 几乎是越公主一退,韩非便低低喝道:“宣所有随臣,速来营帐议事。” 护卫在外面大声应诺而去。 韩非的神色变得凝重,他一脸沉郁地,冷冷地自言自语道:“人心终不可信!” 卫芊心里也很担心。 但是她却知道,尽管韩非面上没有半点慌乱之色,但是事出突然,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靠近韩非,卫芊缓缓伸出素手,轻轻握住他的大掌,轻软而坚定地说道:“夫主不可因为愤怒先乱了阵脚。明日才是推举天子大会,今夜若是部署得当,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韩非反手把卫芊的小手握在掌中。 望向这个越是遇事,便越为镇定的妇人,韩非心中奇异地觉得安定。 韩非本身便是个沉稳的人。 他这一生经历过的阴谋阳谋多不胜数,便是在战场上经历生死之事也不下数回。 越公主带来的消息虽然让他无比沉郁,然而却也不至于让他失了镇定。 在经过卫芊安抚之后,他的情绪便更加趋于淡然了。 这时,营帐外已经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 韩非放开紧握着卫芊的手,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缓缓将身子坐正了。 转眼,这次随韩非前来笰地的随臣便鱼贯而入了。 安静中,坐得笔直的韩非缓缓开口道:“事出有变,越国有可能联合段、吴两国在推举天子大会之后突袭我韩国。” 韩非此言一出,这些随行的臣子便慌成一团。 晚宴时还自信满满,想着霸业可期的随臣,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转眼之间,韩非便告诉他们,韩国已经陷入了绝对的困境中!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一直与朝国保持盟友关系的吴国,他怎么就改而与越国站在同一战线了?! 他们更清楚,就算现在韩国能争取到鲁国的支持,比起有段、吴两国支持的越国,仍是差了一筹重生那些年。 那些小的诸侯国,在韩国与越国势均力敌的时候,或许会成为双方一决胜负的关键。 然而在这个强权决定一切的时世,在越国明显要比韩国强势的时候,这些小诸侯国,他们的取舍必然会因此而改变的。 到了这时候,先不说韩非的天子之尊不保,三国联合攻韩,这样的结果也必定不是强大的韩国能承受的。 慌乱中,随臣的议论声,一声高过一声。 突然,一声不大不小的轻咳声从主榻传来。 营帐内的气息嗖然一静,空气在这一刻也像是凝固了。 面对大气也不吭的随臣,韩非带着沉沉威煞的声音在营帐内缓缓响起,“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诸位身为朝臣,怎么可以强敌未至,便自己旗靡辙乱了!” 韩非的声音不大,但在听在众臣耳中,却如雷贯耳,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 “众卿无需惊慌。朕本次来前笰地时已有安排,虽然那时还不知道情况会有这么严重,便总的说来,却为我韩国对抗越、段之战抢了先机。越、段两国想要在推举天子大会后对我韩国突袭,朕便要抢在他们之前先打他个措手不及。” 一片安静中,韩非终于开口了。 在众臣静静的聆听中,一个又一个的命令,不断从他的薄唇中吐出:“为了攻我韩国,越人应该已经派出了大量的精锐之师。将军赵易,立刻带上朕的手谕前往百里外的密林,与那里的五万韩人兵士会合,率领他们直攻越人国都。” “使郎魏书,速速飞鸽传书回韩国境内,告诉他,此次前去攻韩的队伍中,不仅有越、段两国,只怕我那个被封疆为王的皇叔也是攻韩的阵营中人。让万将军作好应敌之策,若是平昌王敢私出属地,打着前来救韩的旗号回到京城,让他不得开城迎接,直接射杀即可!” 韩非的声音低沉,却又有着不置疑的威煞,众臣听了俱是一惊。 群臣中有个韩氏宗亲,在听了韩非的话后不由跳出来阻止道:“皇上,平昌王可是您的皇叔呀。当年,正因为平昌王对您忠心耿耿,浴血奋战为皇上打下梁国的江山,才有韩国版图上今天的平昌。如今国难当头,皇上岂可因为越、段两国联合攻韩而变得草木皆兵,就连对前去救国的平昌王都要痛下杀手!此事,万万不可呀皇上!” 那人的话音一落,群臣中又议论纷纷。 诚然,时人讲究的便是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没人有会认为,在这种时候身为韩非的皇叔的平昌王,率兵回到京城救急有什么错。 只有卫芊,隐约明白了韩非在下达这种命令时,有可能他的处境,比起现在摆在明处看得到危机要更为凶险。 静静地抬眸望了一眼那个一脸沉郁的男人,她知道,有些事实由旁人去说,其效果要远远好于韩非出面挑穿。 毕竟韩非是君王,在这非常之期,他拉下脸皮来跟臣子们解释,解释得越多,反而越会被众臣所轻。 君侯自该维护君侯的尊严,有些决定,哪怕是错的,也不能当着群臣面自打嘴巴。何况还是解释这种事,自然就更不能够了。 这道理,跟在韩非身边有点时日的卫芊懂得,深谙帝王之道的韩非,自然就更加懂得。 就在他威煞沉沉地扫了众人一眼,营帐内的声音嗖然之后,卫芊声音一提,清脆地说道:“妾想问问公卿郑大人,皇上前来笰地之前有何交待?” 一室的安静中,那个被突然点到名的郑大人,也不知道这个卫妃突然出声,是不是出自韩非的授意,当下谨慎地回道:“皇上临来笰地前,除了在兵力部署上,时事收集上有所安排之外,还曾派出使臣前往韩国各个属地,令各地番王点兵囤粮,随时听候调遣我的仙女老婆们全文阅读。” 因为韩非当时下达这些命令时,是针对小部分的心腹之臣下达的,大多数的臣子们并不知道其中内情,现在听那郑大人一说,原本有些慌乱的臣子们,情绪便稳定了许多。 卫芊一张口,与她心意相通的韩非立即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清楚,卫芊的才能,很多方面都在他的这些朝臣之上,这件事由她出面解释,或许有意想不到好的结果也未可知。 于是他索性板着一张阎王脸,威煞沉沉地逼视着众人,却不出声,由着卫芊去自我发挥。 卫芊缓缓站了起来,脆声追问道:“郑大人可还记得,皇上在派出使臣前往韩国各个属地时,对那些番王还有何交待?” 韩非的默许,让郑大人更加以为卫芊的问话出自韩非的本意。 他当即一边认真地思索,一边回道:“皇上让使臣务必告戒各地番王,对于何时有召,何时出征,一律不准多加打探。” 卫芊冲郑大人盈盈一福,示意他可以坐下了。 随即她声音一提,大声说道:“既然皇上事先有令,各地番王无召不得入京,那么身为番王便当谨受皇命,不可擅自成行才对,否则岂非是视君命如儿戏?若是人人都是如此,这天下君王威严何在!” 卫芊这话,直冲着刚才那韩氏宗亲而去,一点都不留情面,说得那老宗亲面上一红,急怒攻心。 然而卫芊却再不看他。 或许是在韩非身边呆得久了,她小脸一板的时候,居然也有几分韩非那样的威煞之气。 在众人的盯视中,卫芊话峰犀利地再次提醒众人道:“当年皇上将平昌恩赐给贤王,允他自立为王,这其中,除了对贤王的功勋予以嘉奖之外,更是寄望他能镇守边垂之地,守护好大韩国土。然而这次段国敢与越国联合攻韩,如果不是平昌王也参予其中,对段国已经不构成威胁了,段国又怎么至于如此大胆!” 这句话,直中问题要害。 一时间,众臣立即便想到了,如果不是平昌王也在联合攻打韩国的阵营之中,他的存在,原本便足以威慑跟抑衡段国的! 直到这时候,卫芊方轻笑道:“众位大人只知道事出紧急,却不知皇上早有督署。平昌王此次即便是参与其中了,只要他不主动率兵前往京城,皇上即便有疑,但是看在他是韩氏宗亲的份上,也不至于先行为难他。可是,他若是率兵前来,骗得守城将士打开城门,将越国或是段国的兵士放入京城的话,韩国即便不亡,也要换主人了。各为身为皇上的臣民,只怕新的韩皇未必能容得下你们吧!” 卫芊这一番话,有软有硬。说完之后,却让众臣心里一惊! 他们一方面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别一方面,对于颇有远见地事先便督署好了一切的韩非,又心生敬畏,继而完全臣服了。 韩非阴烈的目光再次从众人面上游弋而过,随即,沉声问道:“放下战事不说,对于明天的推举天子大会,众爱卿还有何良策?” 众臣经历了惊慌失措,又质疑韩非的决定之后,到了现在,出于敬畏跟自身往后的身家考虑,一时间,凝聚力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 ------------ 越公主之之死(三) 一时间,众人纷纷凝神静思。 少顷,一个大臣站出来,自告奋勇地说道:“明天便是天子推举大会,臣愿意连夜拜访鲁、吴两国君侯尽力一试,希望可以让事情有所转机。” 众人的注目中,高冠博带,眉目挺削如山的韩非沉吟道:“现在已是深夜,这个时候前去拜会两国君侯已是不妥。而且吴国与越王既然已有约定,只怕爱卿去了,吴王也会避而不见的。” 韩非的话一出,众人又陷入了深思。 “这事便由臣妾去办好了。榛” 一平安静中,卫芊的声音缓缓响起。 满室愕然中,众人的目光直刷刷地向她射来。 “现在已是深夜,这时侯我们贸然求见鲁王,鲁王必定不见。臆” 在众人的注视中,卫芊缓缓起身,来到韩非榻前跪下请命道:“臣妾与鲁国逍遥王交情甚笃,如果由臣妾请他出面引见,此事或许能成。” 卫芊话声一落,韩非的目光便嗖然向她望来。 只是他看到的卫芊,面静如水,神态雍容淡定。 这样的卫芊,让他感觉到踏实,可信。让他明明知道鲁王对她情深似海,她也必然不会背叛他而去。 两人目光相交。 在这危急之时,那种可以相互依赖,相互信任,超越情爱之外的亲情,在两人眼波流转间轻轻交换。 终于,韩非眸子一沉,嗖然收回目光,肃声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直到这时候,众人才突然想起,逍遥王鲁齐确实与卫妃交情匪浅。卫妃为了学得琴艺,曾经特别去鲁国拜逍遥王为师,而逍遥王还曾亲自护送卫妃回国过。由此可见,两人交情确实匪浅超级星际战士。 而且在这样的时候,卫芊大大方方地提出来,就连原本对她跟鲁齐之间有些好奇的好事之徒,这会儿也不得不汗颜了。 卫芊的表情如此的坦然,他们便不由得想着:如果卫妃逍遥王鲁齐真有私情在内,卫妃应该避嫌尚且不及,又何必自请前去,招人话柄呢? 众臣想来想去,也委实没有人比起卫芊来更为恰当,更为合适了。 在众臣的认可声中,卫芊又脆声道:“臣妾以为,吴王既然已有背约之心,必然会对我韩国使臣避之不及。今晚求见,他也必定不会再见的。不如明天皇上与众位大臣一切照旧,让臣妾去吴王的车驾前去会一会他,或许还能与他说上几句话。臣妾恳请皇上应允!” 卫芊的分析入情入理。 众臣打量着卫芊,看她不仅说话论事条理分明,是个能言善辩的,而且气度雍容,举止得体。 这样的卫妃,在众臣心中,无疑已经俱备了使臣的特质。 她甚至比起一般的使臣来说,更为出色,实在是目前出面与鲁王跟吴王打交道的最佳人选。 终于,在众臣的赞同声中,韩非眉目微敛,沉声令道:“就依卫妃之策行事。” 卫芊领命,冲韩非盈盈一福,便起身准备朝外走去。 虽然参加推举天大大会的各位诸侯的营帐相距都不远,但是韩非想了想,还是对营帐中的禁卫首领令道:“选几位宗师与卫妃同行。” 卫芊知道他自然是出于担心自己的缘故,她凝目朝韩非深深望了一眼,这才决然移步向外走去。 那禁卫首领大声应诺之后紧随其后,也出了营帐。 随着韩非向榻后一倚,大手一挥,众臣开始鱼贯而出。 韩非静静望着往后退去的大臣们,突然出声唤道:“关大人、裴大人留步罢。” 被韩非点到名的两位大臣,俱是他的心腹之臣。 他们知道,韩非之所以这时候留下他们,必定是另有交待了。 两人忙不迭地退了回来。 韩非静静地盯着虚空半晌,突然回过头来,深邃的目光如电般瞟过两人。 这两人,俱是跟在韩非身边很久的贴身之臣。一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他们便不约而同地想道:皇上必然心中已有决断了。 果然,韩非好整以暇地端起几上已经冷却的茶水,缓缓呡了一口,这才淡淡地说道:“两位大人可有想过,一旦卫妃不能说服鲁、吴两国诸侯为我韩国所用,我等将面临怎样的后果?” “一旦鲁、吴两国诸侯不能为我韩国所用,皇上必将失去天子之尊。” “我怏怏大韩,一直被越国视为心腹大患,一旦越王得到天子之尊,势必会合天下诸侯之力灭我韩国。” 两位大臣的话刚一落,韩非便抬头逼视而来。 他嘴角一勾,狂妄一笑,“要想灭我韩国,越王仅凭这点小人之道,还未见得可以成事!” 韩非这淡漠中带着阴沉的声音一落,突然面色一沉,冷冷地令道:“明日天子大会,郑大人随朕亲临,裴大人则不必随驾。不管明日推举结果如何,裴大人看郑大人信号行事重生合家欢。一旦祭天台有信号传来,朕要你亲率五千兵士攻上祭天台,替朕将越、段两国诸侯拿下!” 韩非这话,带着极重的杀气。 两人一凛,随即领命! 安静中,韩非再次挥手喝道:“退吧!” 两人跟随韩非出生入死多年,知道他一旦下定决心,但只容前进,不容后退。 得令之后立刻大声一诺而退。 营帐中又恢复了一室的安静。 韩非怔怔地望着虚空半晌,突然勾唇狂妄一笑,“堂堂丈夫,生死寻常,不如放手一搏!” 在宗师的陪伴下,一袭深衣的卫芊在夜色的掩护下向鲁王的营地走去。 “前方有人!” 这几位宗师本来是韩非的贴身死士,功力修为自然极高。 隔着数十丈远,他们便看到鲁王的营地外,在稀朗的月光下站着一个身姿如玉的人。 这样的绝世风姿,普天之下除了鲁国的逍遥王——鲁齐,也再不作他人想了。 前面发声的宗师话音一落,另一个宗师立即回道:“此人应是逍遥王鲁齐。” 鲁齐! 卫芊心里一喜,当即令道:“无须回避,直接迎上去。” 这几位宗师自然也知道,卫芊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他的。 一个宗师应诺之后,当即飞身前去通报了。 少顷,当卫芊紧赶慢赶地来到鲁王营帐前时,身姿如玉的鲁齐,白衫飘飘,恍然如仙,全然不像红尘中人。 月光下,当他抬头冲卫芊浅浅一笑时,那股似真似幻,完全不真实的感觉又嗖然而至。 卫芊来不及开口,鲁齐已经不无温柔地,清朗地说道:“鲁齐在此恭候已久,娘娘快请入内吧。” “你在此候我?” 卫芊不无诧异地望向鲁齐。 就连那几个宗师也不由诧异了。 鲁齐瞟了卫芊身后的那几个宗师一眼,清雅淡远地一笑:“今天越王使臣曾经前来求见过我父皇,鲁齐便想着韩王应该也不甘人后才对。可是到了这种时候,韩王即便会派使臣前来,除了娘娘,鲁齐也再不作他人想。” 卫芊脚下一滞,怔怔望向着这个衣带当风,飘然若仙的男子,嘴唇嚅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一咬唇,将所有感激之言咽了下去。 鲁齐长袖一挥,做了个请的动作,温声道:“我父皇已经在恭候了,娘娘请随我来。” 说完,他率先向营帐内走去。 卫芊又是一怔。 犹豫了一下,她紧步追上鲁齐,鼓起勇气道:“王爷实在没有必要处处替卫芊着想。” 鲁齐含笑回头望来。 月光下,他的目光清澈明亮,笑容浅浅,语气淡淡地解释道:“娘娘休要想得太多,鲁齐这么做,自然有鲁国的利益所在穿越之重走青春路最新章节。” 尽管准备前来求见鲁王的时候,卫芊想了无数条对鲁国有利,足以打动鲁王的理由。然而她亦深知,这其中任何一条想要说服鲁王为了韩国而与越国这敌,都不是那么容易。 卫芊深知,鲁齐必然是在自己到来之前,便已经说服鲁王了。 她也深知,鲁齐绝对不是个没有原则的人,他能这么说,也必定是将鲁国的利益作为前提考量的。 便是卫芊更清楚,鲁齐之所以这么做,必定也是顾及到了自己的处境。 鲁齐就是这样的人。 他总是用他的方式帮助了你之后,还体贴地不会增加你一丝丝的困扰,就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得,原本便该如此一样。 面对这样体贴的鲁齐,卫芊只好悄然将一些感激之心悉数咽了下去。 现在的处境,容不得她矫情。 仔细看了看卫芊,见她神色不再凝重,鲁齐又是浅浅一笑,继续带着卫芊往里走去。 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卫芊努力将要同鲁王所谈的内容在心里过了一遍,确保一切无误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她也知道,既然鲁齐说了,他对此事的态度是以鲁国的利益为首要考虑的条件,那么在自己提出来的这些条件之,鲁国必然还另有补充要求。 卫芊对鲁齐有信心,他代表鲁国提出来的要求,虽然一定会要韩国付出一定的代价,然而,那代价比起韩国现在的处境,也一定是韩国所乐意付出的。 营帐内的鲁王早就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如果不是因为鲁齐之前跟他分析过,此事对鲁国的关系太过重大,只怕现在鲁王不理会这一切,早就安寑了。 当鲁齐大声向他禀告韩国特使——卫妃求见时,鲁王还是装模作样地矫情了一番,这才慢吞吞地宣卫芊进见。 卫芊与鲁齐带有安抚性的视线对视之后,这才正了神色,坦然而入。 主榻上的鲁王,有着刻意装出来的疲惫。 鲁王与鲁齐五官并不十分相似,或许是鲁齐像母亲的缘故,所以卫芊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有着一张容长脸,面有菜色的老头跟鲁齐联系起来。 不过鲁王再不济,也是一国君候,久在权利场中打转的权术高手。 他在听到鲁齐说韩国特使卫妃求见时,心里难免有些吃惊。 毕竟让一个妇人作为使臣,还深夜前来他国的营帐议事,这事,可以算是前所未闻。 鲁王也知道,这个韩王的爱妃曾在他鲁国呆过一段时间,难道…… 这么一想,鲁王看向卫芊的眼色,便变得有些凌厉。 他突然觉得,他这个随性的儿子,突然这么卖力地站在韩国的立场上说话,这其中或许另有乾坤。 卫芊迎着鲁王灼灼的逼视跟疑惑的目光,微微一笑。 她曼步走到营帐中,朝着主榻上的鲁王盈盈一福,高声说道:“因事出紧急,妾自认与鲁国颇有渊源,特请命深夜求见于鲁王,还请鲁王勿怪。” 卫芊的心思极为缜密,不过一个照面,她便看出鲁王因为自己的到来,对鲁齐像是有所怀疑。 她发现,鲁王的目光从她身上游弋而过时,还甚不高兴地瞥了鲁齐一眼网游之超级记者。 所以她索性一开口便开门见山地向鲁王说明了来意。 当然,这其中也有解释的意味。 一句话,她来是因为事出紧急,而且她现在代表的是韩王! 鲁王不由在心里暗暗喝道:这个妇人不愧为韩王喜欢的妇人,行事说话,与他十分相似,完全不拖泥带水。这个妇人,果然不同一般。看来,与她打交待,自己还不可小看了她! 早就等得有点不耐烦的鲁王,这时却打起了万二分的精神来。 “事出紧急?!” 鲁王目露精光地望向卫芊,像是玩味地重复了一遍之后,这才装模作样地说道:“像韩国那样的鼎盛之国,怎么会有紧要之事需要与本王相议。” 其实在卫芊看到鲁齐亲自相迎于营帐外时,还觉得此事十拿九稳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这才开口,鲁王话里的意思便透着婉拒。 难道,鲁王因为是自己这个妇人前来,反悔了? 卫芊的目光似有若无地从鲁齐身上掠过。 鲁齐面上神色未变,然而眸中却隐约有着安抚似的笑意。 卫芊嗖然一惊,心想:或许,这就是君王贯用的权术罢了。 静下心来的卫芊声音一提,清声道:“因为,此事不仅对韩国干系重大,是对鲁国也同样干系重大。鲁王或是处置不当,也有可能为鲁国招之灭国之祸!” “嗤——” 卫芊话音一落,鲁王便不客气地冷笑出声。 随即,他不甚在意地,带着几分玩笑的口吻,随意地问道:“卫妃既然代表韩王来了,不妨便说给本王听听,到底是什么样了不得的事情,竟会为我鲁国招来灭国之祸。” 卫芊不答反问:“鲁王可知道,越国与吴国私下也有约定?” 这一问,鲁王便面色突变。 鲁国与吴国,眼看已经开战在即了,在这种时候,吴国竟然已经与越国有盟在先了! 显而易见,鲁国在吴国这个强敌面前本就够忐忑的了,如果越国与吴国有盟在先了,一旦鲁国与吴国开战,鲁国完全没有办法抵御有越国支持的吴国。 这么一想,鲁王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其实早在卫芊未来之前,越国使臣前来时,便言词隐晦地表示过,只要鲁国愿意支持越国,那么越国愿意出面,以武力威慑并加以说服吴国放弃对鲁国的进攻。 鲁王本意也是不想打仗的。 不仅仅是鲁国目前无能将,更因为鲁国目前的状况,诸子争储得很厉害,已经将好好一个鲁国,搞得四分五裂了,经不起战争这根最后的稻草相压了。 可是,如果事实真如这个韩王的宠妃所说,越与吴早有盟约在先的话,那么鲁国则极有可能在事成之后,还是被吴国吞食。 眼下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寄望韩国能为其提供避佑了 .. ------------ 越四公主之死(四) 侥是鲁王心思沉稳,这时候面上也微微变色。 一室的肃杀中,鲁王的声音冷冷响起,“在此次推举天子大会之前,韩国曾欲对段国开战。为了平息韩国之怒,后来段国还曾向韩献上两城,此事才得已平息。因而,段国绝对没有理由支持韩国这个强敌登上天子之尊的。如此段国必将会转而支持越国,以达到制衡韩国的目的。” 鲁王将身子往前倾了倾,神情凝重地再次说道:“越国既得到段国支持,如今又与吴国有了盟约,韩王凭什么以为,仅凭我鲁国的支持,韩国便可扭转乾坤呢?” 在鲁王的盯视中,卫芊神色自若地一笑,“单凭鲁、韩联手,自然无法力挽狂澜。所以臣妾与鲁王会晤之后,必将还会前去说服吴王,让他放弃越、吴两国之间的约定,改为支持韩国。” 鲁国与吴国本是死敌,鲁王一听卫芊居然直言不讳地说,她在找了自己之后还要去找吴王,面上勃然有了怒意榛。 他面色一沉,厉声喝道:“韩王不知道鲁国与吴国也不能相容么!韩王凭什么以为,既可以说服吴国恪守前盟,又能让我鲁国甘为韩国作嫁衣呢?” 卫芊淡淡一笑:“我皇自然知道鲁国跟吴国向来积怨颇深。吴与我韩国本来有盟约在先,这次为了一己私利,竟然妄顾盟约而与越国狼狈为奸。吴王,不过是个小人罢了穿越小道士生包子最新章节!出于对大局的考虑,韩国不得不与吴国斡旋,然而这其中,双方只有利害制衡,不再有盟约在内。” 神色一转,卫芊诚挚地对鲁王说道:“可是鲁国不同,韩国之前虽然从未与鲁国有过盟约,双方也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但是间接地,韩国可以利用鲁国在这次的天子大会中制约越国,而鲁国则可以借助韩国抑制吴国。所以说,卫芊此次代表韩王前来,实在是为韩、鲁两国谋求共同的利益罢了。疫” “韩王既然要得到吴国的支持,又如何还敢再制约吴国?” 鲁王面上的神色虽然缓了缓,但是面上仍是怀疑之色。 “对于吴王那样的小人之君,韩国无须礼遇,只会采取利益制衡。” 鲁齐发现,卫芊现在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神色,在不经意间,居然有着与韩非极为相似的狂妄、霸气。 眼波轻转,卫芊高声道,“吴王之所以与越王结盟,是因为越王曾许诺于他,在天子大会后替吴国联手灭鲁。” 鲁王听了身躯一震,面上立时浮上一层暴戾之色。 卫芊一笑,“然而吴王却不知道,就在刚才,韩王已经下令,埋伏在数百里外的韩人兵士现在已经在突袭越国的路上了,想必明晨便会有越国遭遇突袭的消息传来。吴王最善审时度势,既然越国已经不能为吴所依仗,他必然会见风使舵,万不敢再得罪韩国的了。” 鲁王嗖然抬头望向鲁齐。 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他这个平时不问世事的儿子,其实是一个心思缜密,胸中有丘壑的人。 他竟然早就意料到了,韩王这样的当世枭雄,必定在前来笰地的时候,便有了周密的安排。 如今见他突袭越国,说打便打,果然是早就在越国的家门口安排了伏兵,就等着今天了。 一想到这里,鲁王不仅为自己当初拒绝越国使臣的举动深感庆幸。 直到这时,他才觉得,比起越王来,韩王实在是太可怕得太多! 到了这时候,他连开始鲁齐跟他提过的,趁机向韩国讨要蒙城,一为拓展国土,二为制衡吴国的条件都忘记了。 “韩、越之争一天没有结束,这天下时局便一天未定。” 白衣胜雪的鲁齐自进入营帐之后,第一次打破沉默开口说道:“鲁国本意是天下大同,所以在越、韩之争中一向意见中立。既然越、吴两国不义在先,我鲁国自然也不由束手待毙。俗语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在鲁、吴两国之争上,与其寄望韩国相助,倒不如韩王割爱,将与吴相近的蒙城割爱给我鲁国。韩王若能答应,鲁国自然愿意助韩一同联手对抗越国。” 鲁齐这人,平素温尔蕴雅,直如神仙中人,卫芊与他相处向来如沐春风。 直到今天,她才突然发现,原来鲁齐的治国之才,简直不在韩非之下。 他看似轻飘飘一席话,便为鲁国在这场危其自身的战争中,挣得了最大的利益。 这一刻,卫芊不用回头,都感觉到他那股迫人而来的,无形的压力! 卫芊可以肯定,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自己,如果不是鲁齐刻意有所收敛,他自然散发的那股帝王之气必然更盛。 同时,他开出这样的条件,这种有条件的交换,确实会让韩非更容易相信他的诚意,也更乐意接受。 鲁王听了鲁齐的话,嗖然回过神来相爷,床上请全文阅读。 望着不卑不亢,却又风姿如玉的鲁齐,鲁王心中惊讶莫明。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在他淡然超脱的表象下,隐藏着这样的雄韬伟略。 直到鲁齐温和地,意有所指地望了他一眼后,鲁王才如梦初醒一般拍板定案道:“我儿说得没错,如果韩王愿意割让蒙城,本王亦愿意在越、韩之争中支持韩国。” 在卫芊看来,这样的条件对韩国而言并不算过份。 比起韩国的百世基业来,一个小小的蒙城,算不得什么。 更要紧的是,鲁国得了蒙城可以抑衡吴国那个小人之国,对韩国而言,更是好事一桩。 但是怎么说,这一城却牵涉到国土相让,毕竟还是得由韩非说了算。 卫芊心思百转,继而对鲁王盈盈一福道:“国土相让,兹事体大,不是我一个嫔妃可以作得了主的。可否请鲁王稍候,由我禀过皇上再议。” 鲁王自然也知道,这样的大事不是一个妇人可以决定的,当即点头应允了。 卫芊盈盈告退之后出到营帐外,向等候在那里的宗师细细交待了一番,那宗师频频点头之后,便飞身而去了。 好在两国的营地相距不远,那宗师脚力又极快,韩非又是极为果敢的人,不过少顷,那宗师便回来复命了。 他不仅带回来了韩非的口谕,还带来了两份韩非拟好的简易帛书。 其大意便是:韩国愿意将所属蒙城割让给鲁国,但鲁国不仅在明天的天子推举上应支持韩国,一旦越、韩开战,鲁国若不能做到与韩联盟,至少也要做到保持中立。 韩非给出这样的条件,对鲁王来说已经是非常满意的了。 当下毫不迟疑地签下文书,自己保留了一份,将另一份由卫芊带回去复命。 由于蒙城的文书韩非并没有带在身上,签下这个简易的文书,也算是各自的一种保障。 签完文书,鲁王面上已显疲态。 大功告成,卫芊冲鲁王盈盈一福,告退而出。 相较于初见时的严厉,卫芊告辞时,鲁王的态度明显大为好转。 他温和地对鲁齐说道:“齐儿,你便代本王送送韩王使臣卫妃罢。” 鲁齐恭身领命,伴在卫芊身侧,一同先外走去。 夜已深,月光碎了一地。 卫芊带来的宗师,远远随侍在后。 两人一路无言,一前一后向鲁国的营帐外走去。月光的倒影将两人的身影时而交叠,时而又嗖然分开。 卫芊右手重重一握,指甲划过掌心,一阵刺痛。 她嗖然转过身来。 月光下,鲁齐那清澈中有着淡淡忧伤的双眸不及回避,生生叫她望了进去。 一向高远超脱的鲁齐,面上掠过一抺心事被窥破的狼狈,不无尴尬地将头撇向一旁。 望着身姿修长如竹的鲁齐,卫芊不及开口,他低沉的声音却又抢先而来,“我说过,在这件事上,我只是站在鲁国的立场,为鲁国的利益为前提考虑的,你实在无须对我太过感谢冠冕下的荣光全文阅读。” “不!” 卫芊迅速行至鲁齐身前,肯定地说道:“如果你愿意,就算以鲁国的立场为考量,以你的能力一样可以向越国索要到更多好处。越国当前的目标是韩国,为了达到目的,越王或许可以不计一切,也会达到鲁国的要求。” 喃喃说到这里,卫芊的声音一顿,良久,一句发自内脏的“谢谢你!”冲口而出。 已经调整好情绪的鲁齐安静地望着卫芊。 直到卫芊抬头望来,直到两人四目相对,鲁齐这才嘴角一扬,低低说道:“是!鲁齐终究难以免俗。在这件事上,确实有私心在内。” “因为我知道,一旦鲁国跟韩国交恶,我与韩王则难免会站在各自的立场与对方为敌。我知道,只要我们一旦为敌,最终不管谁胜谁负,受伤的都必将是你。这样的结果,是我所不愿见到的。” 鲁齐的声音特别清润,他的语气很随意。 卫芊静静地听着他说,静静地抬眸望着眼前这个男人,银白的月光下,他侃侃而谈,“人生中已经有太多的无奈,如果可以避免,鲁齐终究难以免俗,还是由着自己的私心行事了。” “今生我虽然无缘伴你走到最后,然而有幸在你生命中陪你走了一程,我心足矣!从今往后,便让我们做朋友吧!做那种,可以维持一辈子的朋友!在你幸福或是得意之时,你不必记得我。然而,在你受伤时,痛苦时,失意时,别忘了你还有我。” 这一刻,卫芊双目虽然仍有湿意,然而心中却异常的平静。 因为在她心里,鲁齐对她而言,从来便是那种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 虽然身为妇人,她远不如男人在这时世可以随意行事,但是在她的心灵深处,她对他的心意却如他一般。 卫芊垂下双眸,目光静静地望着鲁齐,重重点头道:“好!你、我就做那种可以不计生死,不顾一切,可以以命相许一辈子的朋友!” 说完,卫芊不再看他,转身大步离去。 对鲁齐,说得再多,终是不敌坦诚相对。 既然他对她的心意如厮,她对他的心意也是如厮,有清风明月为证,再多矫情的话,说了反倒落了俗套。 月光下,卫芊衣袖翩翩,愈行愈远。 鲁齐凝视着她的背影,那抺浅笑,最终凝在了嘴角,久久,久久,化成一声叹息。 韩国营帐内,韩非负手而立,挑起营帐望向星空,喃喃说道:“鲁齐这个人情,我终将还是欠下了。” “鲁齐为人豁达,凡事但求无愧于心。即便对娘娘深情无悔,也必然不会强她所难。对他,皇上大可不必介意。倒是段王——”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营帐内响起。 营帐的阴影里,有个暗士如同空气一般隐在那里。一袭黑衣,外加黑纱蒙面的他,旁人若不细看,简直很难发现。 “段墨!” 韩非诧异回首望向黑衣人所在的暗处,声音嗖然提高了许多。 黑衣人冲韩非遥遥一揖,轻声禀道:“宴会期间,娘娘离席,曾与段王相会于密林。属下尾随而至,但是却因为附近有段国的暗卫守护,只能远远观望不敢近前超级明星制作人。属下虽然无法听到段王与娘娘的对话,却亲眼见到段王对娘娘举止亲密,期间娘娘还因段王的话似有抽泣的迹象。” 黑衣人的语还未落音,韩非一双厉目便嗖然而至。 直直地瞪视着他,半晌,韩非的声音在营帐内冷冷地响起:“你真的,亲眼所见?!” “是!” 随着黑衣人肯定的回答,韩非的双眸重重一闭。 几乎是这个动作一出,他放在双侧的双手也骤然紧握成拳。 黑衣人静静地站在原地。 他知道,他的皇上是极为自律的人。就算他现在气怒之极,少顷之后,他也必然会做到神色如常。 果然,少顷之后,韩非粗重的呼唤转为平缓。 他大步走到榻前坐下,自斟自饮了一樽酒之后,随着酒樽被他重重地放下,韩非垂头默然了半响,才吐出一口幽长之气,黯然说道:“晚宴席间,因为我连续收了数女,卫妃对我心有不满也当应该。与段王相会,应该是偶遇罢了,无须对此事揣测。卫妃对我一片情深,因而不能容我再收他妇,对此委屈流泪也是情理之中。” “皇上……” “去吧!有事当稟,本王自有论断。” 挥手结束两人间的对话,韩非的面上又恢复了初时的沉稳。 黑衣人双眸一垂不再言语,如同空气一般,再次消失在黑暗之中。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韩非缓缓抬头望向营帐入口,渐渐的,他的脸色变得沉静。 他的薄唇因为抿得太紧,彼此已经成了一线。 在卫芊踏入营帐之前,他低低地,带着几分无奈,带着几分无力地喃喃说道:“卫芊,不要背叛我……” 他的声音,于无力之中,还有着浓浓的惧怕。 便是韩非自己也不明白,潜意识里,对于卫芊背叛他的后果,他心里的惧怕,要远远多过恼怒! 就在韩非心思涌动之间,卫芊已经轻快地步入营帐。 韩非看着她双目明亮地,一步步朝自己走近,他放在身侧的双手,又不自禁地握得死紧。 这个沉稳雍容,看似心机深沉,却又天性纯良的妇人。 这个有旷世之才,却又性烈如火的妇人。 他已经爱她入了骨血,又怎么还容得下她一点点的背叛! 韩非的心一痛。 因为疼痛,他的眸子忍不住一缩。 当卫芊双眸明亮地迎上他,语气难掩兴奋地说道:“鲁王已签下文书,如果明日能说服吴王……” 一语未落,卫芊却被韩非重重地拥入怀中。 诧异中,韩非不确定的声音直逼而来,“你会背叛我吗?若天下人都弃我而去,你会弃我吗?” .. ------------ 越越公主之死(五) 卫芊,随即眸中一柔,轻声道:“臣妾曾经说过,夫主独霸天下时,你的身边未必会有我,但是,你身处困境时,臣妾一定不离不弃。” 回答她的,是韩非更紧的拥抱,跟狂热的,近乎失控的深吻。 卫芊本能地回应着他,心中却隐隐觉得,今天的韩非跟往常似乎有点不一样。 她下意识地便认为,是眼前的危机,让这个总是跟巨人一样屹立不倒的男人变得惶然了。 除了化成一池春水,抚慰着这个男人的不安,卫芊心中更隐隐有了主意轹。 那就是,明天她一定要逼得吴王以为,他除了选择支持韩国再无退路了。 想到这里,卫芊心中嗖然一动。 她突兀地一把推开意乱情迷中的韩非,双目灼灼,喘息着急切地说道:“夫主,可否连夜下令兵士在祭天台下的密林中,遍布我韩国王旗。酰” “在密林中遍布韩国王旗?!” 韩非堪堪才问出口,眸中嗖然光芒大盛。 像他这样心思慎密,又贯用阳谋阴谋的人,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便明白了卫芊的用意。 “来人!” 随着韩非一声暴喝,营帐外有护卫大声应诺而入。 “令人去祭天台下四周的密林之中,在天亮之前遍插我韩国王旗。谨记了,此事不可惊动任何一方诸侯。” “是!” “让裴大人速来见朕!” “是!” 在卫芊双目炯炯的盯视中,韩非长身而起,在营帐内快速地度着步。 卫芊知道,韩非本身便是一个英明睿智的将才,又曾亲率过大军出征。 加之他思维甚是敏捷,对于有些事,常常是一点就透。 他现在这个模样,必定是心中又有良策了。 不过一会,裴大人匆匆赶了过来。 韩非也不与他废话,他低低地,沉沉地轻声令道:“明天你只率四千兵士攻上祭天台,余下一千兵士,隐藏于密林之中,让他们看旗令行事。一旦祭天台上我韩国王旗一挥,便让他们在林中策马狂奔,扬起满天沙尘。” 在裴大人面露喜色之际,韩非狂妄一笑,“让那一千兵士,定要造成内有千千万万兵马之势霸天武道最新章节。可明白了?” 裴大人听后深揖到地,连声说:“皇上的意思,臣懂了。臣这就去安排!” 营帐内再次恢复了一室的安静。 韩非伸手揉了揉额角,不意间瞥到一旁含笑而立的卫芊。 斜睨着她,突然间,邪邪一笑。 卫芊心头嗖然掠过一抺不祥的感觉。 她警惕地盯着韩非,不无防备地问道:“夫……夫主,这……这是何意?” “何意?” 韩非冷冷一笑。 嗖然间,他长手一伸,将卫芊突然腾空抱起。 卫芊一惊,还不及回过神来,整个人便被韩非抱着几步冲向帷幄后的床榻。 随着他带有惩罚似地,重重地吻上她的唇舌,韩非颇为不满的抱怨声也在她耳边响起,“你这个妇人,竟敢在与我亲热之时想其他的事,居然还一把将我推开。为人夫主落到如此境地,岂非颜面全失。” 随着韩非的抱怨声起,他的吻,铺天盖地而来,直将卫芊吻得似要窒息了。 就在她意乱情迷之际,这个始作俑者却将她往自己的怀中一带,轻声令道:“睡觉!” 卫芊浅浅一笑,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地偎在韩非的怀里,静静地听着他沉闷而有力的心跳,然而却完全没有半点睡意。 她深知,明天对韩非犹为重要。 成王败寇,是盘古开天以来的铁律。 如果他明天能力挽狂澜,自此以后,他便可以登高一呼群山应,这天下,成为韩氏的天下也就指日可待了。 若是明日他战败于此,可以预见,等待他的将是必死之局。 想到这里,卫芊搂着他腰身的手嗖然一紧。 “你,怕吗?” 韩非一侧身,与她静静对视着,低哑地问道。 怕? 卫芊缓缓摇头。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比起前一世的怨怼不甘,今生若能跟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在他还爱着她的时候一同死去,卫芊甚至觉得这样也是一世的圆满。 缓缓摇头,卫芊回他温柔一笑,“卫芊并不畏死。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即便是死,黄泉路上有你相伴,又有何惧。” 韩非眸子一缩,随即大手搂着卫芊按向他胸口。 “离天亮之时还有段时间,你先养一养精神,时间到了我叫你起榻。” 久久,久久,他沉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传来。 卫芊依言将双眼轻轻合上。 心中暗暗对自己道:是的,明天我将为自己的男人而战!今夜无论如何,还得先将精神养足了再说。 原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卫芊,不想听着韩非沉稳的呼吸,不过顷刻便坠了梦乡金庸绝学异世横行。 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地传来,韩非将她放开了些许。 望着卫芊娇憨的睡颜,他的目光贪婪地从她的眉,她的眼,她小巧的鼻尖游弋而过,目中有着他自己也无法察觉的温柔。 终是没有忍住,韩非轻轻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喃喃道:“以前我也从不畏死,不过现在我却怕了。我怕一旦我死了,这世上便再没有人可以保护你。我怕一旦我死了,你会辗转流离,受尽世上万般痛苦,艰难度日。所以,我必不能死!” 安静地将脸贴上卫芊的睡颜。 韩非感受着她的呼吸,感觉着怀中她的体温。突然间,一股说不清的满足袭上他的心头。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韩非,你不仅要活着,还要带着你所爱的妇人登上九层土台,同受世人景仰万年! 当笰地第一缕阳光自地平线升起的时候,韩非便嗖然睁开了目眸。 望了望仍在沉睡中的卫芊,他又抬眸望了一眼沙漏,见还有一些时间,便不忍把她叫醒。 略为迟疑之后,韩非轻手轻脚地放开环抱着卫芊的手,缓缓自床榻起来。 只是他刚一离开,卫芊便惊醒了。 她拢着夏日盖的薄纱躺在被子里,静静地看韩非轻手轻脚地从案上拿起外袍穿上,低头整理衣带。 不同于那些常年只坐在高台上安逸度日的君候,韩非这个君候是经历过不少磨砺的。 他少年登基,成年之后又常常用心操练皇室私军,之后更是亲自率军帮助段国攻打过狄人。 所以无论是平时的生活起居,或是在野外的生存觅食,俱难不到他。而且比起其他君候来,他收拾起自己来更是整齐快捷。 在卫芊的注视下,细微的窸窣声中,韩非的动作流畅而迅速。不过顷刻,便将自己的衣袍穿戴整齐了。 似乎察觉到了卫芊的注视,他的视线忽然转过来。 卫芊笑了笑,自床榻上起了身。 在韩非的注视中,卫芊缓缓来到他面前,拖他在榻上坐好,然后自己跪在他身后,取过篦梳将韩非一头墨发抓指间。 很快,卫芊替他将发束整齐地拢起,再将它绾作髻,用玉笄固定在头顶,又伸手到案上取来皮弁加在发上,这才转到他身前,仔细地将他的衣襟抚平。 韩非没有说话,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榻上,嘴角的弧度微微弯起,笑意越来越浓。 终于,一切收拾妥当了。 望着英姿飒爽的韩非,卫芊咬了咬唇,终于将那盘旋在心中的已久的话,小声吐了出来。 “我想告诉你……” 注视着他的双眸,未曾开言,卫芊先红了脸。 可是,她仍然鼓起勇气,小声地说道:“我心中除了你,再无他人。” 韩非的身子,不可见地轻颤了一下。 卫芊脸上的热度,随着话一出口也在持续地燃烧。像她这样生性凉薄的人,说出如此肉麻的话,对卫芊而言已是极致。 可是她心里明白,今天这一战对韩非十分重要,也十分凶险重生那些年全文阅读。 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即便是死,卫芊实在不愿意自己还如前生一般,带着满腹怨怼而去。因而对韩非也一样,她希望他出征之前,心中没有一丝疑惑,没有一丝遗憾。 看到韩非的唇边漾起笑意,卫芊抽了抽嘴角,伸手环上他的脖子,不好意思地将头埋在韩非胸前。 头顶传来韩非低沉的笑声,随即是他更大力的拥抱。 几乎是嗖然地,韩非又一把将卫芊推开一臂的距离,定定地注视着她,他瞳中如墨般深黝,笑得甚是愉悦。 卫芊羞涩地收回视线,目光无措地看着他的下巴。然而,她的唇角也无法自抑地微微扬起。 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韩非的头俯了下来,额头与卫芊相抵,眸光深黯,嗓音粗嘎中带着隐忍的深情,“你去见过吴王之后,便不要再管后事如何了。我已经安排了贴身死士跟马车,他们会将你护送到一个安全之处。你便在那里等着我,我一定会前来迎你回宫!” 韩非的气息喷卫芊的鼻间,微微紊乱。 望着他,卫芊面上浅浅而笑,淡淡问道:“夫主此行没有必胜之心么?” 话一出口,卫芊腰间的双臂又紧紧环起,她眼前忽而被韩非的阴影笼住。随即,韩非简短有力的声音传来,“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永远没有必胜的赢家。送你走,只为万全!” 卫芊轻笑着,一步一步退出韩非的怀抱。 她看着他,一如当初地笑得淡然。然而她的语气却转为决然,“我曾告诉过你,我并不畏死。你也说过,要与我生同床死同穴,所以今日不管胜负如何,你的身边必定有我。” 卫芊话音一落,呼吸便为之一滞。 她的红唇被一片温热锁住。 韩非轻吮着她的唇,流连着,不断地向深处索取更多。 两人的气息中有着前所未有地亲密,交融在一起。 芊轻轻喘息着,韩非的呼吸也愈发炽热。 “芊。” 直过了好一会,韩非才嗖然放开卫芊,气息不稳地轻唤道。 “嗯?” 卫芊温顺地答应着,慵懒地依在韩非的怀里。 她不无满足地想道:就算她下一刻便会死去,今生也再无悔了。 韩非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间,他那带着磁性低沉的声音,低低地传入卫芊的耳畔:“今日一战之后,天下大局必定。如果我韩非能不负天命,他日九层土台之上,我必定携你同受万民景仰。” 卫芊愣了愣。 她对可以站在九层土台上与他受万民景仰,实在兴趣缺缺。 稍倾,卫芊仰头望向韩非,轻笑道:“夫主,将来你一统天下了,便带我走遍天下可好?” 韩非一怔,随即大力点头。 定定地看了卫芊片刻,韩非毅然转身离去。 直到他的背景消失在营帐之外,卫芊才嗖然回头,迅速梳洗更衣我的仙女老婆们最新章节。 她一定要在吴王去参加天子推举大会之前,将他拦截下来。这会儿,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卫芊没有直闯吴王的营帐,她知道,心虚的吴王肯定会对她避而不见的。 卫芊令人将马车远远地停在吴王的营帐前的暗处,静观其变。 直到吴王专属的马车缓缓驶过来进,她知道,必然不用多时吴王便会出现了。这时候,卫芊才下了马车,缓缓向吴王的马车踱了过去。 就在吴王出现的瞬间,卫芊也如她所料地被他的护卫拦了下来。 望着不远处的吴王,卫芊气度雍容地,冲他盈盈一福,扬声说道:“妾,韩王卫妃,求见吴王!” 吴王脚下明显一滞,随即假装没有听见,加快步子往他的车驾走去。 吴王这样的表现,已在卫芊的意料之中。 卫芊也不恼怒,缓缓直起身子,她冷嗤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我家夫主念在韩、吴两国曾有盟约的份上,特意让我过来给吴王指条生路。既然吴王执意要自寻死路,天道昭昭,也就怨不得我韩国不义了。” 卫芊说完,便自顾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去。 吴王这时虽然已经上了马车,但是对于卫芊的话,他显然也是听到了。 卫芊的出现太过突然,让他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 直到卫芊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时,吴王才惊觉到,这个妇人,她并不是来乞求他帮助韩国的。 她更像是过来施恩的上位者。 她的姿态很高。 对于自己的无礼,她于不屑中还带着几分轻视。 这个妇人,她如此张扬,她的自信来自何处?难道时局并不像自己看到的那般,已经对韩王全然不利了么? 是了!韩王这人,善通阴诡之道,这其中必然是另有乾坤。如果不是韩王对笰地之行把握十足,他的妇人又何至于嚣张至此! 吴王想到这里,忙小声令道:“速去,请韩王妃前来相见。” 这时候,卫芊已经上了马车。 在不无忐忑中,她还是下令:“起吧!” 马车缓慢起程,卫芊拢在袖中手心已经汗渍一片。她在赌! 她便是用这种高高在上得不屑一顾的态度,去赌吴王的好奇心。只要吴王肯见她,那么,卫芊便有办法说服他! 果然,在马车行出二十余步后,吴王的护卫急急赶了过来,不无恭敬地请道:“韩王妃,皇上有请!” “吴王好大的架子!妾身好意前来相救,吴王却如此无礼,想必是以为他跟越王那些苟且之事我们皇上不知道罢了。嗤——” 车帘后,卫芊冷冷一笑,随即又像是毫不在意一般,淡淡地说道:“今日之后,这世上还有没有吴王这号人物都难以意料,现在不见也罢。” 说完卫芊扬声冷马车外的驭夫吩咐道:“起罢!” .. ------------ 越公主之死(六)公 卫芊话音一落,那护卫心中便是一惊,忙不迭地横身拦在卫芊的马车前,请求道:“娘娘还请留步,请容我再行禀过皇上可好?” “哼!” 卫芊对那侍卫的话报以冷笑。 那侍卫一时急了. 可是兹事体大,他也不敢擅自放人,一时间,便僵在原地榛。 直过了少顷,卫芊的声音才懒懒地传来,“如此妾便再侯他一侯了。” 那侍卫愣了愣,再不敢怠慢,忙不迭地跑回去,将卫芊的话原原本本地传给吴王听。 吴王一听,心想:这韩王妃口气如此之大,态度如此傲慢,看来,韩王不仅知道自己已经与越王私下结盟的事,想必一定还有了万全之策。否则这个妇人怎么敢说“今日之后,这世上还有没有吴王这号人物都难以意料。”这样的狂妄之言呢溢? 吴王这么一想,立刻心里无比的惧怕。 到了这时候,他也顾不上自己一国之君的身份,急匆匆下了马车,亲自迎向卫芊。 还未到卫芊的马车前,吴王远远地,便扬声说道:“吴国与韩国素为盟国,本王与韩王亦是旧友,刚才听妃所言,似乎韩王对本王有所误会,本王特意前来,正想请妃在韩王面前代为澄清才好万事如易。” 随着吴王话音一落,卫芊的车帘刷地一声掀了起来。 卫芊腰背挺得笔直地站在马车上,也不行礼。 斜睨着吴王,卫芊冷冷一笑,“是误会么?可是越公主昨夜投奔我们皇上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此语一出,吴王面上便是一僵,一时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不待他出声,卫芊又冷声道:“不过越公主终究只是个妇人,她对我们皇上又爱之甚深,她的话,或许只为博取皇上的欢心而故意夸大其词罢了,因而皇上未必全信。今日临行前,皇上便嘱咐臣妾过来知会一下吴王,此事若是假的也还罢了,此事若是真的,吴王便要当心一点了。” 说到这里,卫芊面上一沉。 不自觉的,她的面上浮上一丝与韩非十分相似的狂妄之色,“如果吴王的消息够灵通,不过半日你便应该知道,现在我韩人兵士应该已经攻到了越之国都。便是这祭天台上,今日有几人可以全身而退,犹是未知之数。吴王,你好自为之罢!” 卫芊话音一落,便再也不看吴王,自顾放下车帘。 随之而来的,是她决然地轻喝声,“起罢!” 在吴王面上咋青咋白之中,卫芊在几个宗师的护卫下扬长而去。 马车一离开吴王的营帐,卫芊便一掀车帘,再次令道:“马车无须离开,送本妃去祭天台。” “可是……” “没有可是!” 这些宗师,原本便是韩非的死士,也是他的心腹之士。 像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们也知道情况危急,自然谁都不太愿意为了一个妇人,而放弃保护皇上的机会。 在这些死士心中,永远只有一个主人,那便是韩非。对卫芊,他们只是碍于圣命难违罢了。 既然卫芊这么坚持,他们也就乐得顺水推舟,立刻调转马头,向祭天台飞奔而去。 奔驰中,一个宗师仍然不太放心地问道:“娘娘,如果吴王心意未改怎么办?” 马车内,卫芊淡然的声音飘然而至,“吴王不过是眼光短视的小人罢了。现在他心中对皇上已生惧意,只要上了祭天台,他必定会马上改变主意的。” 卫芊的语气太过肯定,让这些宗师们的心中也像吃了定心丸似的,变得踏实起来。 当卫芊一行赶到祭天台时,众诸侯已经在祭天台上宽敞的殿阁中,团团围坐成一圈。 游目四望,轻易地,卫芊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如鹤立鸡群般,在人群之中分外瞩目的韩非。 卫芊在宗师们的护卫下,缓缓走向韩非。 行至半途,韩非的目光便嗖然而至,两人四目相交,韩非在卫芊眼中看到了放松。 只一眼,韩非便清楚地了解到,卫芊现在是真正的放松。 她的脚步非常轻快,她的神色悠然自在,她的目光,也是愉悦的,轻松的,带着无比的淡然。 她脚步坚定地走向韩非,带着绝世风华。 淡然自若的卫芊,她的出现,给韩非带了必胜的决心相爷,床上请全文阅读。 不远处,段墨锦衣侯冠,身姿笔挺地坐在圆形会场的另一边,随着卫芊的出现,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从卫芊及她身后的宗师身上掠过。 随即他略略抬手,向附上前来的护卫低低交待了一番,这才正襟危坐,静候大典开始。 韩非的身后右侧,盛妆而出的越公主,正身着火红袍,静静地坐在榻几上。 她的面上敷着白粉,也涂了胭脂,加上衣服的颜色,更衬得她面如春花,娇嫩可人。 然而她那紧紧攥着绢帛,却仍然轻轻颤动着的双手,却让人不难看出,这会儿她其实正紧张着,惶恐着! 卫芊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自顾在韩非身后左侧的榻几坐了下来。 不过一刻,越王与吴王相继驾到。 不知道是越公主那身衣袍才惹人注目,还是越王已经知道越公主私奔投靠了韩非,所以越王一上祭天台,便双目阴沉地向越公主瞪来。 只一眼,越王的身形便不可见地轻晃了一下,倒退了两步。 跟在他身后的太监见机伸手扶了他一把,这才让他稳住了身形。 恨恨地“哼”了一声,越王这才白着一张老脸,一把挥开太监,踏着沉沉的怒气向自己的席位走去。 不同于越王的气怒,吴王的态度便要谨慎许多。 卫芊的警告,曾经一度让吴王慌了阵脚。 对于韩国是否已在攻越,这件事他不需要求证,也知道必然是真的了。 毕竟像两国开战这样的大事,那个妇人还不至于信口开河。 吴王笃信,就算他的消息缓慢,越王那边总会有所动作的。只是,他还来不及向越王求证,他的手下便发现,在祭天台附近的密林中埋伏着无数的韩人兵士。 那手下禀道:密林深处韩国王旗隐约可见,连绵数座山峰,不知道其中藏有多少伏兵。 这样的消息一径传来,已经足以让吴王完全改观,打消他与越国暗中联盟的决定了。“众诸侯就位,推举天子大会现在开始!” 太监尖利的声音在祭天台上空突兀地响场,一时,天地间俱安静下来。 一片安静中,身为主持者的越王正了正神色,扬声说道:“朗朗乾坤,数年来争锋不断,令得天下大乱,百姓频受战乱之苦。是以本王才倡议,在天下诸国之间,推举鼎盛之国,仁义之主,承担起拯救苍生的大任。天下群雄一旦承认其霸主之位,便应当俯首帖耳、惟命是从。如此,天下方能大安。” 冗长的官方言论之后,越王终于切入正题。 众诸侯也纷纷发表了各自的看法,当然都是场面上的官方言论,卫芊对此毫无兴趣。 当然,各方表态之后,越王跟韩非是意料之中的人选。 直到太监尖利的声音再次在祭天台响起时,卫芊立即打起精神望向众诸侯。 直到这时候,卫芊才发现,韩非跟对面越王的榻几前,各自都多了一个缶。 众诸侯将手中的羚箭投在谁面前的缶中,便表示对谁的支持。 初始时,韩非与越王各自面上还算平静黑道总裁的经纪人妻全文阅读。 如越王所料,段国选择支持越国,鲁国选择支持了韩国,其他的小诸侯国对俩人的支持,也算是旗鼓相当。 到了这时候,众人的目光便全部集中在还在踌躇中的吴王身上。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中,吴王的目光从紧张得双唇频频抖动的越王面上一掠而过,随即转向淡然无畏的韩非。 终于,他自榻上起身,大步走向韩非的榻几,将手中那支羚箭郑重地放在韩非面前的缶中。 韩非的支持者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在这欢呼声中,越王的身子颓然向后一靠,他犹自不敢相信地,怔怔地瞪视着吴王。 只是他目中的怨恨之意才起,可是当他的眼光一转,瞟向韩非身后的越公主时,那股怨恨便腾成化成了浓浓的,无法抵制的怒火之中。 “诸位,本王今日既然荣登天子之尊,便自该承担起拯救苍生之大任。” 不同于越王的萎靡不振,韩非意气风发地长身而起。 这时候,作为主事方的越国太监,无奈地将一头牛牵到祭天台中间。 韩非昂首阔步地迎了上去,随着他大手一挥,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一道银光闪过,那牛在凄厉的悲鸣声颓然倒下。 韩非用手掬了牛血涂于唇上,然后再挥刀砍下牛耳往空中一举,一时间,祭天台上欢呼声不断。 众诸侯纷纷上前,效仿着韩非,以牛血涂于唇上,表明信守言语约定,食言即遭天谴。违盟者要“天人共殛之”,一国背叛,其他盟国共同讨伐。 在众诸侯中,就连原来支持越国的小诸侯国家,也纷纷倒向韩非。这些人中,只有段墨跟越王没有动。 越王神色灰败,而段墨却悠然自得,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一般。 他如常喝酒吃肉,像是完全忘记了锸血为盟这件事。 韩非的双目如狼,冷冷地从越王与段墨的面上游弋而过。最终却一抬手,示意众诸侯安静之后,他方俊脸含笑,朗声问道:“既然越王与段王自认本王不配享有天子之尊,如有问难,便请说吧!” 问难,是这个时世,对于因为有不同意见,而让拒绝锸血为盟的国家,一个陈述理由的环节。 现在身为天子的韩非这么宣布,便示意越、段两国,可以开始陈述自己的意见了。 直到这种时候,段墨才放下酒樽,缓缓自榻几上站了起来。 卫芊心中一紧。 在她紧张的盯视中,段墨已经走到众人中间。 他缓缓环视了一下众人,声音朗朗地开口道:“韩王曾经助我段国驱过狄人,夺回苏城。对此,本王心存感激。然而,韩王却在此后无视段国天下大同之夙愿,相继灭了梁国,将康国变成了韩国的附属之国,对此,本王不得不怀疑,韩王已经有了一统天下之野心。本王不得不考虑,梁跟康之后,下一个被韩国的觊觎的国家,会不会是我段国!” 说到这里,段墨轻轻一笑,“本王虽然没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但是保家卫国,却是本王职责所在。所以,本王非但不能推举韩王为当世天子,本王还要在此向韩王宣战!请韩王接受我段国的战书!” 段墨话音一落,祭天台上便私语声不绝穿越小道士生包子。 他这番话,显然挑起了众诸侯的担心的事。 嗡嗡的私语声中,韩非嗤地一声冷笑,“原来,趁本王前来参加天子推举大会时,与越国行阴诡之事,对我韩国突袭的段国,只是为了自保么?” 祭天台上再次一静。 他们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出。 韩非狂妄一笑,继续说道:“难道一面以推举天子大会为由,将本王诱骗至此,一面与段国串通,突袭我韩国的越王,不是因为有了吞并天下的野心,才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要灭掉在众诸侯国中尚算强盛的韩国么?” 韩非的话声一落,众诸侯已经群情激愤了。 毕竟,段墨对韩非一统天下的野心,还是揣测居多。而段与越联合攻韩,却正在进行之中的事。 而且这天子推举大会,本来就是由越王发起的,由此可见,真正有野心的人应该是越王才对。 一时间,众诸侯的立场便开始发自内心地全部倒向韩国。 在一声高过一声的责难声中,韩非的神色如故,笑容如初。 大手一挥,将众人的喧闹声压下之后,他郎声道:“不管如何,段王今日可以当着天下众诸侯的面向本王下战书,此举,不愧为世间真丈夫。你这战书,本王受了!本王在此宣布,此事只是段跟韩国之间的积怨,不劳天下诸侯代为出面,就由我们两国自己解决好了!” 祭天台上嗖然一静。 在众人的盯视中,韩非冲段墨狂妄一笑,“你走吧!回去段国后,你尽可以倾尽一国之力,便让我们明刀明枪地一决高下好了!” 段墨神色一动,看向韩非的眸子阴狠浓烈。他掀了掀嘴角,高声说道:“韩非,今日你放我走,来日我必然会让你后悔的!” 说完,他大笑着扬长而去。 在众人惊诧中,韩非深眸微转,缓缓迎向越王,冷冷说道:“在越王问难之前,本王要请越公主先出来说上两句,以解诸位的疑惑。” 随着韩非的话音一落,一直蜷伏在他身后的越公主便忍不住身子一颤。 最终,她还是咬着唇,缓缓站了起来,走向众人面前。 众人渐渐转为安静,目光直直地射向越公主。 在众人的逼视中,越公主一咬牙决然道:“越王曾以妾身为筹,并向吴王许诺,以助其攻鲁为代价,让吴国与之结盟。” 祭天台上私语声再次响起,其中最为激动的要算是鲁王了。 在滔滔而来的私语声中,众诸侯看向越王的目光更为不屑,看向吴王的目光也多了份深思。 吴王的头上,不自禁冒出一层薄汗。 他心中不无侥幸地想道:幸好自己悬崖勒马,否则今日绝对难逃众诸侯的声讨了。 有只越王,在众人的责难声中,突然暴起,冲越公主怒喝道:“你这个没脸没皮的忤逆子,居然为了一个男人,如此抵毁老父,你……你……” 被越王这么一喝,反倒激起了越公主的万丈怒火。 .. ------------ 大局初定(一) 她咬着下唇,嫌恶地对越王报以白眼。随即决然转身面向众诸侯,言之凿凿地再次说道:“妾还在越王营帐中窃听到,越王与段王早有约定,待天子大会推举的结果出来,若是韩王未能超越越王得到天子之尊,则由越王向天下诸侯发出天子诏,借由要为康、梁两国讨回说法,集体声讨韩王为暴戾之君,将韩王诛杀……啊……” 越公主的话,只说到这里。 随着一口鲜血喷出,她似不敢相信地垂头看了一眼穿胸而出的剑刃。 她还来不及回头,那穿胸而出的剑刃却又嗖然被人大力一抽。 随着一股温热的血喷射而出,越公主“呯”地一声,直接扑倒在地榛。 她甚至都没有机会回头看上一眼,自己到底是死于谁人之手。 越公主的尸身后,越王杀气沉沉地持剑而立。 他面目狰狞地挥着带血的长剑,冲韩非一指,怒喝道:“咄!凭你一个黄口小儿,居然也敢与本王一争天下!茵” 越王话音一落,祭天台下突然杀声震天。 在众诸侯不无震惊时,越王桀桀奸笑道:“韩非,今日你能来,便休要再想着可以活着离开了。持耳为盟,当以我越王为尊。韩非,今日祭天台上就是你的必死之地!” 在越王的桀桀奸笑声中,韩非狂妄一笑。 随着他身后的郑大人大手一挥,原本站在祭天台边的韩人护卫,大力地挥舞着手中的王旗,几乎是顷刻之间,祭天台下杀声震天起来。 “越王,你且看看,这杀上祭天台的,是何国的兵马?你又看看,那密林之中,隐有我多少韩人兵士?” 韩非脸若凝霜,带着威煞沉沉地扬声道:“越王难道不知道么?我韩非做事,从来都会为自己留有余地金庸绝学异世横行。越王虽有阴诡之道,但我韩非却自有阳谋还击。” 瞟了神色灰败的越王一眼,带着沉沉威煞,冷冷一笑,“先不说今日这祭天台上是谁的必死之地不说,便是越国的都城,只怕现在也是岌岌可危了。” 韩非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明白了。 越王与段王虽然使用阴诡之道在先,但是却让早有防备的韩非借机瞅了个空,直攻越人国都了。 几步冲到祭天台边的越王,怔怔地望着密林中那一波高过一波的喊杀之声,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白…… 他死死地望着山谷半晌,方重重地闭上双眸,喃喃地说道:“莫不是天要亡我越国!” “非是天要亡你越国,而是君侯昏庸所至!” 韩非逼视着越王,扬声答道:“如果不是越王想灭我韩国太过心急,以至于将大量的精兵强将都远赴韩国,我想,韩军想要攻下越国都城,只怕也未必那么容易。” 越王枯瘦的身躯摇晃了一下。 他嗖然睁开双眸,在看到韩军冲上祭天台时,目中一片死亡之色。 直直地遥望着越国都城的方向,越王的目中流下两道混沌的泪水。 他语不成声地悲呼道:“想我越国,百世基业今日竟毁于本王之手!朕虽然万死难抵其罪,然而却也无颜再苟活于世。罢了!” 就在越王准备纵身跳下祭天台时,一道黑影直射过去。 待到越王的护卫跟众诸侯反应过来时,越王已经如一瘫烂泥一般,被一个黑衣人拎在手中,站在韩非的身后。 只一转眼,先前还霸业可期的越王,便已经落入韩非之手,成为阶下之囚。 随着涌上祭天台的韩人兵士越来越多,吴王见大局已定,为示诚心,忙不迭地越众而出,跪地高呼道:“持耳为盟,当以韩王为尊。吴国愿受天命所驱,违盟愿受天人共殛!” 由吴王起了头,一时间,众诸侯纷纷跪于祭天台上,高声呼道: “持耳为盟,当以韩王为尊。鲁国愿受天命所驱,违盟愿受天人共殛!” “持耳为盟,当以韩王为尊。吐番国愿受天命所驱,违盟愿受天人共殛!” ………… 在众人的高呼声中,韩非缓缓转身,他亲自扶着卫芊,慢慢走向众诸侯面前。 卫芊先是一惊,随即抿紧了双唇。 她抬起头,看着身边这个站得笔直笔直的男人,心中不无感动。 她没有想到,韩非在意气风发之时,他没有忘记她! 她更没有想到,韩非在大局初定时,还记着要让她站在他的身侧,同受万民敬仰的承诺! 卫芊的眼眶湿润了! 这一刻,她清楚地知道,她在韩非的心中,虽然不如他的万世基业那般重要,但是,能让他在国事之后放到心坎上的妇人,也就只有自己了重生那些年最新章节! 祭天台上,呼声如山。 然而这一刻,卫芊眼里只有这个完美得如同雕像一般的男人! 胸中有豪情万丈的韩非一低头,便看到卫芊笑得恬静的偎向他的怀中。 她的眼中有脉脉深情,也有感动快乐,唯独没有作为一个妇人身处高位的喜欢。 韩非心中一动。 他知道,这天下只有卫芊这样的妇人,虽然善谋,然而对权力却没有野心。 在她眼里,千古荣耀,远不及独享他这个丈夫来得更为欢喜。 一条平时鲜少有人走动的古道上,韩人的队伍正在极速前行。 韩非以越国突袭韩国,是在推举天子大会之前为由,拒绝了其他诸侯共同讨伐越国的提议,决定单独对越开战。 这其中,与韩国的现况也有关。 这种时候,韩国如果要与众诸侯共同讨伐地大物博的越国,一则作为才得到天下霸主之位的韩国,必然要拔出大量的人力物力,作为主要的攻击部队,向越国其他的城邑发起进攻。 目前不仅是段、越两国在联合袭击韩国,便是远在梁国的平昌王也掺与在其中,以韩国现在的处境,自然无法两头兼顾。 这样以来,无异于增加了韩国自身的风险。 其二便是,现在越王已落入韩非之手,他只要能安全地将越王掳回韩国,那么韩非便可以轻易地以越王为筹码,暂时牵制越国的兵士,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以来,只要韩非解决了韩国目前的困境,那么他便可以回过头来收拾越国了。 像越国那样的富裕之地,一旦为韩国所有,这让韩国无论是在国土扩张,或是资源摄取上,都是极大的利益所在。 手中握有这么大的一块肥肉,韩非又怎么会愿意让其他的诸侯前来分他一杯羹呢? 只是,韩非现在手中的兵力才五万有余,落在他手上的越王,既是个极为难得的香饽饽,同时,无异也是个祸患。 越国的君候都被韩非掳越了,自然心有不甘。 尽管韩非已经有计划地进行撤兵,但是国君被掳,这样的大事,越国自然会倾一国之力进行全力追击。 回过神来的越国,不仅国内源源不断地派兵追赶而来,就连前去攻打韩国的精锐之师,当前的首要任务也是救回越王。 而韩国境内,苦于被段国跟平昌王联合攻城的兵力所累,无法拔出兵士前来救援。 因此,韩非想要将越王安全地掳回韩国,这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为了迷惑追兵,韩非又将兵力分成两路。 两万人马从驿道直奔韩国境内,一为误导追兵,二则以这两万人马在完全没有顾虑的情况下,他们的脚程必定可以抢在追兵之前到达韩国境内,亦可以起到内外夹击破敌的效果。 这样以来,才可以让韩国境内的兵士尽快摆脱困境前来接应。 韩非率领剩余的三万五千名兵士,则从平时鲜少有人走动的古道上曲线回国。 这样以来,路途便比起走驿道来,自然会多费些时日我的仙女老婆们。 而且一旦被越人识破,也极容易被追击上来。 越国之所以能根基百年不倒,与其国内能人良将多不胜数,也有极大的关系。 韩非现在最为担心的便是,如果那个越人将领极具谋才,一旦猜测到他的路线,那么只要越人前后夹击,韩非这边的情况便会更加危急。 就算再是担心,这已经是韩非所能想像得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众人一路急行,半点不敢怠慢,然而韩非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就是韩非一行在离进入韩国境内还有七天的路程时,他预测中的一幕果然应验了。 当前哨跟后哨分别来报,前有拦截后有追兵时,自知难免一战,韩非索性停下了。 他在原野上席地而坐,与众臣商议对应之策。 由于事出紧急,可以给大家考虑的时间也只有这么多。 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人主张:在后方设置障碍陷井,用以阻止追兵。然后以越王为筹,威慑前方阻拦的越人兵士放行。 也有人主张:古道四周都是密林高山,可以将韩人兵士全部撤往高山之颠,如此以来可以易守难攻。只要坚持到韩人兵士前来解围,就可以脱困了。 ………… 这些人所说的,其实韩非早就意料到了。 正因为这些计策,无论用哪一条,都弊大于利。 因此他深思之后,缓缓摇头道:“在后方设置障碍陷井,用以阻止追兵,此策虽好,便是需要耗费时日。刚才哨兵来报,后方追兵半天之内便可以追上前来了,如此,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望向另一个献策的将领,韩非毫不犹豫地否定他的谋略道:“掳越王率兵上山,则更不可取。要知道,我国境内的兵士赶到此地,最快都要七天以上,这其中还要保证是全无干扰之下行军才行。” “如果我等率兵上山,一旦越人兵士不予强攻,只将我们困守在此,不用三四天的时间,这些断水缺粮的兵士,即便不会渴死,也势必会被饿死在此。所以,此法也绝不能取。” 随着韩非的话音一落,场面即时安静了下来。 越是事到临头,越是慌乱,一时间倒是让人想不起好的方法来。 “妾刚才留意我军所经之处,曾经过山涧上那位座石桥,如果皇上令人用火石将石桥炸断,则可以免除追兵之苦,亦无前后夹击之患了。” 一片安静中卫芊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一如往日的安然淡定。 韩非的目光,蕴着笑意自卫芊面上掠过,心中不无骄傲地想道:不愧是我的妇人,愈是慌乱之时,愈是从容不迫。这个妇人,天生便是个适合伴在我身侧,与我共进退的人! 嗖然收回目光,韩非立刻下令道:“速令工兵带上火石,务必抢在追兵前来之际,将山涧上那座石桥炸断!” 一位将军大声应诺而去。 解了前后夹击之苦的危机,韩非手下的将士们明显地松了口气。 在他们看来,虽然前方还有拦截,可是有越王在他们手上,料想那些越人兵士也不敢乱来庶女逆天,王妃不好惹最新章节。 随着韩非一声令下,除了工兵留下善后,部队开始再次起程。 比起明显放松下来的将士们,韩非却拧着眉,一语不发。 望着薄唇抿得死紧的韩非,卫芊不无温柔地抬手抚上他的额角,一边替他细细按压,一边小声问道:“夫主既然让为不可对前方拦截的越人兵士轻敌,为何不叱责将士,让他勒令兵士们不可大意。” 韩非伸手揉向眉心,亦小声回道:“越人此次的目标虽然是越王,但是凭我对越太子夫俊的了解,他或许更愿意要一个死了的越王,而不在乎越王能不能活着回到越国。” 说到这里,他也不管卫芊懂了没懂,继续喃喃地说道:“以弱抗强,可用诡道。与其让兵士绝望,远不如给他盲目的信心效果好。” 卫芊略一沉思,便明白韩非的意思了。 对越人而言,活着被韩非掳走的越王,不仅是越人的耻辱,更是越人的累赘。 因为只要越王还活着,那么在这个讲究“天地君亲师”的时世,除了天跟地,无论是作为一国之君,还是燕太子的父亲,越人哪怕是付出一切代价,也要将他赎回去。 可是,如果越王死了,那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因为那样的话,越人便不用受制于韩国。 他们不仅不再需要以丧国为条件,将这个无用的国君换回去,而且他们还可以将越王之死,全部推萎到韩王的头上,借此激出越人的士气。 所以在韩非看来,一旦这些韩人兵士不计越王生死,那么他们将是非常可怕的一群人。 别说是早就料想到的韩非,就连突然醒悟过来的卫芊,也不由得对自己与韩非可不可以活着此地,开始持怀疑的态度了。 缓缓收回手,挑起帘子望向车窗外,卫芊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害怕了?” 韩非结实的手臂围了上来,将卫芊圈入怀中。 他就这么自身后环着她,不无温柔地安抚卫芊道:“休要害怕,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安然离开此地。” 卫芊懒懒一笑,“我害怕是,我的夫主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了,万不能让他在此时将梦想半路夭折了。” 静静地偎着韩非,随着车外的风景,不时随着跳跃的车帘印入卫芊的眼帘,突然间,她双眸大盛。 喜悦来得太过突然,卫芊一度忘记自己还在马车上。 她嗖然调过身子,将头挣进韩非的怀里,不无兴奋地高声说道:“夫主可知道,是否马上就要秋至了?” 韩非先是一惊,随即点头道:“再过两日便是秋至了。” 卫芊笑得更欢快了。 她突然一把撩起车帘,遥指车外不无高兴地说道:“既然已经秋至,夫主何以忘了要在秋至之时放火烧山的习俗!” 原先不以为意的韩非,双目嗖然一亮。 随即他一把挥开车帘,映入他眼帘中的是,漫山遍野都是齐人高枯黄的茅草。 .. ------------ 大局初定(二初) 韩非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过密林,现在正疾行在旷野之中。 漫山遍野都是齐人高的枯草,就连那条古道也被这些枯草掩埋了,若不是识路之人,很难不迷途于此。 这时世,人稀地广是任何一个国家都存在的困境。 所以人们才会对“性”的崇拜要高于任何一个时代,毕竟这时世,繁衍最生要,没有什么比人丁兴旺更为要紧的事了。 当人口稀少时,许多肥沃的土地便被荒芜了下来榛。 眼前这一大片的平原正是。 时人受劳动力有限的影响,一般在秋至以后,当所有的果蔬作物都收仓入库之后,对于林间地头那些疯长的野草,一般便放一把火烧了完事。 一则可以借此免除人们的劳作之苦,另外也算是趁着冬眠,万物休整的机会,给土地施了一次肥毅。 韩非与卫芊素来心意相通,几乎是她话音一落,韩非便明白了卫芊心中所想了。 他急忙喝停了部队,下到旷野,仔细测了风向,突然仰天大笑道:“我韩国果然有苍天辟佑,看来,朕的千秋霸业,以今为始,可望可期了!” 卫芊心满意足地望着意气风发的韩非,仍忍不住小声提醒道:“皇上在放火烧山之前,休要忘记让兵士先行将与之相连的草木除去,以免引火上身。 韩非几步上前,先将卫芊重重一拥,嗖然扭头大声喝道:“传令下去,以此为界,速速将草木清除干净。一旦前方哨兵来报越人临近,便引火烧山。” 其实早在卫芊与韩非商议时,已经有些随行的将士跟臣子知道他们是要干什么了,如今一得韩非的吩咐,便急忙传令下去。 三万余兵士一齐动手,少顷之后,一条安全的通道便被快速清理了出来。 就在这时,前方哨兵来报,说越人兵士离队伍只有百余丈远了。 韩非站在马车上远眺了一会,这才懒懒下令道:“引火烧山。”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一径从韩非嘴里吐出,兵士们立即引火枯草上烧去。 这时节,正是风高物燥之时,大火一经点燃,便一发烧得不可收拾。 那向西南方向刮着的大风,正好又助长了火势。不过顷刻之间,大火携着浓烟,直接扑向迎面而来的越人兵士。 越人兵士先前只顾一路前进,突然遇到这样的状况,先是一怔强占新妻·老公别碰我。 待那将领发现前方浓烟滚滚而来,已是火海一片时,那将领这才急忙让兵士掉头撤离。 便是到了这种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风势助长得太快,人马的腿脚再快,可是也不敌风速。 顷刻之间,已经有大半兵士受浓烟所呛而晕倒在地了。 这场大火,一烧便是三天。 直烧到了平原的尽头,直烧到了湖泽边上。 当这一支顷尽越人精锐的队伍,跌跌撞撞地避过风向,绕过大火时,韩非的队伍早就突围而去了。 越人将领怎么也想不到,原本胜券在握的必胜之局,因为这一把大火,竟让他损失了大半的兵力。 他们竟眼睁睁地看着越王被韩非押送着,从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走了。 到了这种时候,追击已经不及。 先不说前方不远便是韩人的境内,就是可以在韩非进入韩人境内之前将他拦截下来,这越人将领也没有信心,凭着自己手上这些伤兵残将可以与之抗衡。 当韩非的队伍回到韩国都城时,都城的危机已经解了。 因为越人的突然撤退,让原本因为久攻不下,已经失去信心的段国跟平昌王的兵力就更加吃力了。 再加上韩非先遣部队的突袭,城里的兵士见机率兵攻出城来,里应外合之下,段人跟平昌王的兵士也只能节节败退。 等到韩非率领军队归来的时候,其实段人跟平昌王的兵士已经暂时撤离韩国都城了。 因为他们担心再次受到夹击之苦。 越王被擒,导致越人已经无心参战,也不敢参战了。 少了越国这个劲敌,一回到韩国,韩非要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向段国跟平昌王正始宣战。 段国跟平昌王也惮于韩非这个劲敌已经安全回归,知道突袭无望了,只好改变策略,先各自退回自己的城邑。 韩非离开韩王宫这段时间,再次回来除了要商讨征伐大计,又要处理积压的政务,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卫芊体贴地随侍在他左右,俨然已经成了韩非的左膀右臂。 经过这次笰地之行后,韩非的朝臣们显然对卫芊也全然改观了。 他们这才醒悟到,这个被他们的君王放在心尖上的妇人,她实在是有过人之处。 不管是在笰地时,她以韩王特使的身份,亲自前去求见鲁、吴两国的国君,并说服他们支持韩非,让他得到天子之尊的荣耀,还是在回韩国的途中,主张断桥的决定跟火烧越人的气魄,都无不说明,这个妇人深谋远虑,有旷世之才。 这是卫芊自来到韩国之后,第一次得到韩非这些臣子们的认可。 尽管她之前在军士中的声望挺高,便身为武将,就算那些身处高位的将军,因为长年征战在外,其实在朝中也是没有太多的话语权。 然而这次不同,这次笰地之行,不仅对韩非十分重要,其中更是几度性命交关。 卫芊在这种种不利于韩国时局时,那种坦然雍容的气度,跟力挽狂澜的行事作风,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韩非的这些臣子们对她的看法骑士王的骑士全文阅读。 几件事处置下来,卫芊不仅让这些臣子开始接受她的观点,服从她的指挥,慢慢地,对她还有了敬畏之心。 这些韩人臣子,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将卫芊放在了可以与韩非并肩作战,可以同起同落的位置上了。 这样一种改变,卫芊从臣子们对她的日常表现便可以窥见一般。 他们在见了她的时候,会如同敬畏韩非那般,对她躬身行礼,直至她经过他们的身前,去得远了,那些朝臣们才会直起身来。 不同于在笰地那一会,因为这次与韩非为敌的是段国,而段国又是卫芊的母国,无论是出于避嫌的原因,还是卫芊自身的原因,她都不愿意搀和其中。 早在重生之初,卫芊便已经知道,韩非跟段墨是天生的宿敌。 他们之间的战争,注定无法避免。 对于他们之间相争的结果,其实卫芊也是心里早有预见的。 只是,一路走到现在,卫芊无论是对韩非还是对段墨,心境已有不同。 对韩非,如果对像不是段国,不是段墨,卫芊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替他去抢,替他去夺,协助他完成一统天下的宏愿。 对段墨,卫芊今生不曾爱过,也不曾有怨怼之心。 重生以后,便是连前世的那点怨怼之心,也因为段墨的改变,跟他几次对她出手相助而烟消云散了。 再则,现在让卫芊不能完全放下的,还多了一个卫青。 这个自小与她亲厚的阿兄,今生她费尽心机才让他能活下来。 卫芊不知道,如果段、韩两国开战,等待卫青的,又会是怎样的命运。 原本一直想置身事外的卫芊,现在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想要逃避,她始终都处在事非的中心,无法逃遁。 这一天,韩非早朝的时候,卫芊梳洗一新,正准备前往书房时,突然,打斜边冲出一人,惊喜交集地颤声唤道:“姐姐终于回宫了,可叫妹妹我好想!” 姐姐! 这声音如此熟悉。熟悉到卫芊现在偶尔午夜梦回,还会出现在她的梦中。 嗖然凝目望向正站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泪光盈盈地望着自己的妇人,卫芊的心,渐渐地,渐渐地,如入冰窟。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之后,她竟然还是难逃卫姣的纠缠。 讽刺的是,前一世,她因为卫姣的处心积虑而被送到韩非的身边,成为他的妃子。 今生,她费尽心机摆脱成为棋子的命运,没想到卫姣她,终于也有了成为棋子的一天。 对于她突然出现在这韩王宫中,卫芊可不会天真地以为,段墨只是纯粹地送一个女人给韩非这么简单。 看来,卫姣她延续了自己前生的命运。 不同的是,前生她是整件事情的参予者,今生她亦沦为被利用的对象罢了。 .. ------------ 离(间(一) 冷冷地收回目光,卫芊面沉如水。 一个竹屋陪着卫姣来的嬷嬷见了卫芊的表情,忙不迭地跪下来请罪道:“老奴听卫姬说是娘娘的妹妹,故而允许她前来求见,还请娘娘勿要怪罪。” 在卫姣的期盼中,卫芊淡淡一笑,“一个被卫氏驱逐之人,怎么担得起姐姐二字。不管你是因何入的宫,我卫芊跟你,跟卫氏一族,早就再无瓜葛,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说完,卫芊便对她不再理会,留下一脸惊诧的卫姣跟众人,扬长而去。 卫姣的出现,出乎卫芊的意料榛。 原本这个卫芊以为在人生中不再有交集的人,她居然又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 一时间,卫芊心乱如麻。 无心再去书房的卫芊,索性去了御花园义。 不仅仅是因为前世的记忆,记她对卫姣一直心存介意,更因为卫姣现在的身份,让卫芊的心中极为不安。 她需要好好地静下心来,理清心中的头绪。 虽说卫姣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送走的姬妾,但是以卫芊对她的了解,卫芊深知,卫姣这个人,从来便不是一个好相予的。 她想要的,便是千方百计,手段用尽,她也必定要去抢、去夺! 前一世时,卫芊便是因为对她不曾设防,所以才会让她处处有机可乘。 所以,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卫氏嫡女,才会在她的算计下沦为棋子。 所以,她一个长房庶女,才可以将一干卫氏庶出的嫡女击败,一步步得到太子妃的名份,成为他日母仪天下的皇后。 卫芊不想自己历经两世,都毁在她的手中。 先不说就算到了现在,在卫芊心中的底线,还是不能容忍韩非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他妇。 如果这个人是卫姣,她就更加无法容忍了。 前一世她对段墨爱得再是无怨无悔,可终究也是一厢情愿。然而今生不同。 今生她与韩非两情相悦,私心里,便更不能容忍她跟韩非之间,搀和着这样一个居心颇测的女人怪厨。 卫芊心里翻江倒海,思绪却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 “看来,我很有必要了解一番,在我离开这段时间还发生了那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卫芊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着,心中嗖然一动。 怔怔地望着虚空,深思良久之后,卫芊终于将思绪全部理清了。 她觉得有必要先去了解清楚,卫姣她到底是什么情况下入的韩王宫?再有就是,韩非当时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将她留了下来?还有就是,为什么他将她留了下来,却又仅仅让她当个可以随时都处置了的姬妾? 卫芊深思之时,卫姣也没有闲着。 卫芊的态度,显然吓到了竹屋那个管事嬷嬷。 韩非寑殿那些宫女嬷嬷,一见卫芊对这个姬妾的态度,就知道这个姬妾,并不被皇上看重的卫妃所喜。 宫中这地方,能留在皇上身边办事的人,俱是人精。 卫妃对这个姬妾的厌恶全写在脸上了,她们自然也就不必再对卫姣客气,一时间,众人看向卫姣的眼神,俱是嫌恶之极。 竹屋的管事嬷嬷自然也是个有点眼力介的人,早在卫芊不肯与卫姣相认时,她便知道自己这次算是赌错了。 原本她听卫姣说最受皇上宠爱的卫妃是她的亲姐姐时,这个嬷嬷本来是抱着想要讨好卫芊的想法来的。 她想着,一旦卫姬与卫妃相认,有卫妃这颗大树傍着,这个卫姬日后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现在对她好一点,总不是坏事。 如果是自己一手促成她日后的富贵,一旦这个卫姬荣华富贵在即,总短了不自己的好处。 嬷嬷本来就是个势利的人,加之卫姣又是个会钻营的,她平时便经常对嬷嬷许以重利。 拿人手短,又兼之嬷嬷也没有料想到卫芊会对卫姣是这种态度,所以当卫姣知道韩非与卫芊回宫之后,她向嬷嬷提出让她前来见卫芊一面时,嬷嬷当即二话不说就答应。 到了现在,悔之不及的嬷嬷一把拖过还在愣在当地的卫姣,没好气地说道:“走罢,还留在这作甚!” 卫姣不及回话,寑殿中一个宫女已经没好气地训斥竹屋来的管事嬷嬷道:“嬷嬷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竟然连宫里的规矩都忘记了。皇上寑殿这等地方,除了卫妃,其他娘娘还没有荣殊长住在此,又岂是阿猫阿狗都可以随意来的?!” 卫姣气得半死,也唯有低头安静地聆听着那宫女的说教。 那竹屋来的管事嬷嬷虽然职务比那宫女要高,但是这宫女却是皇上身边的人,她自知自己得罪不起,只好一径地请罪。 或许是看在这嬷嬷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那宫女训斥完了之后,依然没有好脸色地摆着手,不耐烦地道:“去吧,今次娘娘大度,未追究你们的过错,下次再不要擅自前来了。” 说到这里,那宫女又连连冷笑道:“你们若是再见敢擅自前来,若叫皇上碰上,只怕便不会有今日的好运气了。” 管事嬷嬷被宫女一番数落,虽然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但是除了涎着一张老脸连连赔罪,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 现在见可以走了,便只恨少生了两条腿,恨不能马上就离开的好。 瞅了一眼仍然心有不甘的卫姣,管事嬷嬷没好气地上前狠狠将她一拖,冷嗤道:“卫姬还待不走,难道还想等到皇上前来不是带着拖油瓶出嫁全文阅读!” 不想管事嬷嬷无意间一句话,倒让心里气恨难平的卫姣心中一动。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主意瞬间浮上心头。 目光阴戾地望了刚才数落她的宫女一眼,卫姣的嘴角,掠过一抺寒森森的冷意。 随即她也不管那个犹自在训斥她的嬷嬷,大步向外走去。 那嬷嬷一惊。她没有想到卫姣如此大胆,居然将她也不放在眼里了。 又气又怒又觉得面子全失的嬷嬷,匆匆向寑殿中的宫女嬷嬷一福,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刚才卫姣临去那一眼,极为阴森。 您正在阅读本章节的第 1段,请继续往下翻页!让那管事嬷嬷无意间瞥到,不由一时心惊肉跳。随之,她下意识地便想到,这个卫姬为人阴狠,又心界太高,今天卫妃不肯与她相认,她必定是心里不甘。 看她刚才那一眼,似是心有所图。 今天自己听信这个卫姬的话,已经惹得卫妃不高兴了。这节骨眼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卫姬,可千万别再生事端,又闯出什么祸来才好。 那嬷嬷这么一想,心里便立时惶恐不安,也跟着向外面大步冲去。 竹屋的管事嬷嬷走得太急,太快。 以至于在寑殿服侍的嬷嬷,先前还觉得宫女有点过份,到了现在也对那竹屋的管事嬷嬷看不下去了。 她盯着那竹屋管事嬷嬷急匆匆的背影,不悦地叹道:“看来明天要跟执事宫说说,这些竹屋的管事嬷嬷如今自己都越来越没规矩了,这样的人,又怎么可以教导好手下的姬妾?得让执事宫好好整顿整顿才行!” 事情果然如竹屋的管事嬷嬷所料,卫芊一出寑殿,便直往韩非的书房跑去。 那嬷嬷大惊,当即也顾不上体统仪态了,拼了命地追上卫姣,一把攥住她,声颜厉色地喝道:“你疯了?你这是想要害死老身么!” 卫姣一把挥开那管事嬷嬷扼着她的手臂,嘴角一勾,随即一抺阴笑让人寒意彻骨。 那管事嬷嬷一惊,本能地倒退了两步,惊喝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 卫姣双目一转,顾盼生辉,喃喃自语道:“我要去见皇上。” “你疯了?没有传召私自跑去见君!” 那嬷嬷先是一惊,随即斥责道:“先别说你只是个小小的姬妾,便是这宫中的嫔妃,也不是谁想见,便可以随意跑去见皇上的。你想要找死,可别拖着老身。” 那嬷嬷气恨恨地说到这里,语气一转,立即警告道:“卫姬,你要再敢任性行事,便不要怪老身不讲情面,对你不客气了。” “对我不客气!这天下,有人对我客气过么?” 卫姣笑得灿烂,然而双眸却其极森寒,她一步步地逼向那管事嬷嬷,小声地问道。 您正在阅读本章节的第 2段,请继续往下翻页! .. ------------ 离离间(二) 那嬷嬷被她骇得连连后退,就在她准备大呼出声时,卫姣却嗖然欺了过来。 她的眼光太过森寒,面上尽是狠绝之色。 “卫姣虽然身份卑微,诚然人人可以欺,但是嬷嬷不要忘了,刚才在皇上的寑殿里,一个小小的宫女都可以对你一个嬷嬷指手画脚,随意斥责,难道嬷嬷就被人客气相待过?” 卫姣的语气极冷,带着满腹怨怼跟明显的挑拔意味,让那嬷嬷听了之后一噎,一时间,面上的凌厉之色,倒退了几分。 卫姣自然知道自己戳中了这嬷嬷心中的痛处,当下又附上她的耳边,小声挑唆道:“嬷嬷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可以在这后宫呼风唤雨,将往日那些对你不曾客气过的贱人统统打入牢笼,踩在脚下,让她们跪伏在你面前,乞求你的饶恕?!辂” 随着卫姣的描述,嬷嬷的面上一时气恨,一时快意,一时得意…… “不管嬷嬷有没有想过,我是一定要这么做的!” 卫姣得意地一笑,“今日欺我压我踩我之辈,他日我得意之时,一定要十倍百倍奉还!相反,今日帮过我的人,我亦会十倍百倍奉还!妩” 那管事嬷嬷面上神色一动,心亦跟着动摇了。当她目光炯炯地望向卫姣时,卫姣满意地一笑。 她知道,这个嬷嬷终于被她说得有点动心了。 打铁要趁热的道理,卫姣还是知道的。 于是,她接着说到:“卫姣知道嬷嬷委屈,卫姣亦是个委屈的人,难道嬷嬷便要跟卫姣一直这么委屈下去么?嬷嬷难道一辈子都要看人白眼地过日子么?不管嬷嬷心里怎么想的,卫姣绝不甘心海贼王之异能者!卫姣一定要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亨尽荣华,富贵至极!” 那嬷嬷双眼怔怔地望着卫姣,良久,这重重地一叹,“卫姬,你我俱是身份低下之人,便是你心比天高,你终究也只是个姬妾。若是你的姐姐卫妃娘娘肯出手拉你一把,只要有机会被皇上宠幸,以你的心计,或许假以时日你能富贵至极。可是现在,连你的姐姐都不愿出手想助……” 那嬷嬷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刚才那一幕,怏怏地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那嬷嬷原以为卫姣会动怒,会像刚才那样情绪失控。 可是出乎她意料地,卫姣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因为不忿而情绪失控。 在那嬷嬷不无错愕的瞪视中,卫姣极其郑重地对她盈盈一福,言词恳切地说道:“我家姐姐不帮我没有关系,嬷嬷你帮我呀!只要嬷嬷今天肯出手相助,他日卫姣得亨富贵,身份尊贵之时,绝对不会忘记嬷嬷今日的好处。卫姣一定会让嬷嬷扬眉吐气!卫姣也一定会助嬷嬷执掌执事宫,尝尝站在众人之上的滋味!” 那嬷嬷被卫姣这么一说,完全心动了。 她的面上露出一抺狂喜。 可是,那抺喜色不及展开,那嬷嬷面上便是一滞。 犹豫半晌,她才怏怏地说:“话虽没错,但老身人微言轻,就算想帮助卫姬达成心愿,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只要嬷嬷愿意帮我,自然会有办法。” 卫姣听到嬷嬷口气松了下来,立即面露喜色。 她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那嬷嬷的手臂,急切地说道:“只要嬷嬷愿意,现在就请嬷嬷让我去见皇上。” 几乎是卫姣话刚落音,那嬷嬷便惊跳起来,“面见皇上可不是儿戏,你也知道,老身是什么样的身份,岂有那份能耐,你说去见皇上便可以让你去见皇上……” “嬷嬷请听我说。” 不等那嬷嬷说完,卫姣便打断她的话,抢着说道:“皇上现在堪堪退朝,嬷嬷若是愿意出手相助,只须陪我绕行到皇上的必经之处,我自有办法让皇上对我另眼相看。” 那嬷嬷面上露出一片为难之色。 良久,她方期期艾艾地说道:“卫姬应该知道,竹屋的人,自有可以行走的路线,不可以在宫中随意走动。老身就算冒险让你去见皇上,除非你可以一举成功,让皇上对你改观,否则,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不说,老身还得搭上这条性命。” 这种时候,卫芊自然容不得那嬷嬷打退堂鼓。 她自信满满地撇嘴一笑,“今日机会难得,嬷嬷只要肯成全,我自有办法让皇上对我青眼相看。再则,就算皇上对我不加待见,嬷嬷亦可以说是因为我对姐姐思念甚切。嬷嬷不过是看在我与卫妃姐妹亲厚的份上,才带我前来见卫妃罢了,又何罪之有?” 那嬷嬷还在沉吟,卫姣又言词激烈地出言相激道:“嬷嬷行事畏首畏尾,又怎么可以成大事!如此,合该受人欺压,终身难逃被人奴役的命运了!” 卫姣一番话,有软有硬,其中更多的是许以厚利的诱惑。 那嬷嬷犹豫再三,终于狠下心来,咬牙答应道:“好!嬷嬷今日为了姬就豁出去了。只是姬他日若得富贵,千万不要忘记老身今日为你所做的一切星战女武神!” 卫姣满意一笑,冲那嬷嬷盈盈一福道:“我卫姣对天盟誓,他日若得富贵,一定不敢忘记嬷嬷今日的恩典。” 直到此时,那嬷嬷方面上一松。 定了定神,她左右探看了一番后,方不无神秘地对卫姣点头道:“如此卫姬请随我来。” 卫姣心中一阵狂喜,忙不迭地跟上前去。 韩非下朝之后,乘着软榻朝书房走去。 远远的,一个妇人跪在路中,垂头而立。太监几番高声喝斥,那妇人完全不予理会。 这下子,连原本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韩非也惊动了。 他微眯着眼,只望了一眼,便冷冷地令道:“拖下去,杖三十,若得不死,便轰出宫去。” 侍卫答应着大步向那跪在路中的妇人走去。 韩非不耐烦地再次闭上双目,一边极不耐烦地嘟嚷道:“这些一天到晚吃撑了闲得无聊的妇人,狡计百出,用尽手段,也不过是想要得到朕的宠幸罢了,实在让朕望而生厌。” 谁知道韩非话音刚落,那跪在路中的妇人不等侍卫近前,立即扬声说道:“段国新王登基,国内根基未稳,然而却敢在这种时候向韩国宣战。难道皇上就不好奇,段王他凭借的到底是什么么?” 这妇人,就是卫姣。 果然,如她所料那样,她话刚落音,原先闭目养神的韩非便嗖地一下,睁开了双眸。 他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妇人穿的是他韩国姬妾统一的服饰。 但是这样一个养在韩王宫中的妇人,她却知道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 她不仅知道段国现在已经换了段墨当皇上,她还知道现在段国与韩国正在交战之中。 这件事,很奇怪! 因为这说明,要么是在这皇宫之中,有人向这个妇人通风报信,告诉她所有正在发生的事。 要么就是段墨手下有人故技重演,不仅重新混入韩王宫中,而且还可以出入自如。是这些人将消息传给这个妇人知道的! 可是,不管是哪样一种结果,都不得不让韩非怀疑这个妇人潜在的企图。 按说她应该是段墨的人,可是她如今这么做,目的何在? 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韩非心中已经闪过若干可能。 几乎是立刻的,他冷冷地令道:“带上来。” 即刻,卫姣被侍卫带到了韩非的软榻前。 她甫一见面,便冲韩非盈盈一福,恭声唤了声:“臣妾见过皇上。” 韩非一双厉目箭一般射向卫姣,只一眼,他便眸子微眯,带着沉沉威煞地哼了一声:“是你。” 卫姣自然知道韩非是认出了自己。 尽管她对韩非一双像似可以将人透视一般的目光心存惧怕,但是只要一想到机会难得,卫姣便豁出去了。 她挺了挺胸,一咬牙,大声说道:“臣妾知道,皇上现在必定有很多疑惑之处需要臣妾的解释。然而此处并不是谈话之所,臣妾恳请皇上,另找一安静之处以供详谈无限之最终恶魔。” 韩非几乎不借思索的允道:“随我前往书房吧。” 谁知道韩非话音一落,卫姣立即拒绝道:“臣妾还恳请皇上,臣妾与皇上详谈之时,臣妾的姐姐,卫妃娘娘不得在场。” 韩非眸子一缩。 卫姣咬牙坚持着,一动不动地垂首而立。 但是她心中却直觉地认为,韩非一定会同意自己的请求。 果然,事情才次如她所料那般,韩非不过略一沉吟,便再次下令道,“那就在前方偏殿吧。” 吩咐完了之后,韩非若有所思地瞥了卫姣一眼,又补充道:“来人,去告诉卫妃一声,就说朕尚有要事与众臣相议,晚点才过去。” 一个机灵的太监当即一诺,答应着快步离去。 皇上撒谎了! 卫姣目中掠过一抺狂喜。 她知道,这意味着韩非不仅对自己要说的话感兴趣,还未雨绸缪地将自己隐晦地暗示他的事,也放在心上了。 这是她走向成功的第一步,事情显然正朝着她预想的结果在发展。 很好! 那远远地躲在一侧的管事嬷嬷,看到卫姣果然随着皇上走了,心中亦是一喜。 她巍颤颤地自花葡中站直了身子,口里犹念念有词地嘟嚷道:“老天保佑,卫姬总算被皇上带走了,看来老身我不用多少时日,必然也可以飞黄腾达了。” 喜孜孜地说完,那管事嬷嬷左顾右盼了一番,这才急急忙忙离开了此地。 跟在韩非的软榻后来到不远处的一偏殿,卫姣恭敬的垂首而立。 宫女们将茶水奉上之后,在韩非一个眼风之下,悉数退了出去。 随着大殿的门缓缓关上,韩非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懒洋洋地往榻上一靠,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道:“姬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直到这时,卫姣才抬头望向韩非,大声说道:“现如今天的段王,彼时的太子段墨,为了将臣妾的姐姐私渡出宫,不昔暴露潜伏在这皇宫中数年的隐士。为了可以继续从皇上这里源源不断地获得可靠的消息,臣妾因为身形相貌有几分与臣妾的姐姐相似,所以才被挑中,送到了皇上身边。” 韩非的眸子再次缩了缩。 然而,他却没有像卫姣意料中的那样,盘根究底地继续深究其中的原委。他反而冷冷地问了一句与此完全不相关的话。 他问:“既然是段王费心安排之下进入我韩王宫中的奸细,姬,为何又要告诉我这一切?” 卫姣面上掠过一丝痛恨。 她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臣妾痛恨自己成为他人的嫁衣,不得已沦为段王的棋子。臣妾也不甘,同是卫氏女郎,而姐姐自小便是天,臣妾却一直是可以由人随意践踏的泥。” 韩非注视着她面上细小的变化,从卫姣的眼里,他确实看到了嫉恨跟痛恨的神色。 由此,他断定出,此女所说的话,是真的。 她是真的对卫芊嫉了,恨了仙妻最新章节。 或许,正是这种种情绪,才促使这个心有不甘的妇人,做出反击段墨跟卫氏族人的事来。 虽然对卫姣说的话,韩非已经有了五分相信,但是还有一桩,他不明白这个妇人为什么要特别强调,不得让卫芊知道她告诉自己这件事? 韩非眸子微阴,他看向卫姣的目光隐隐多了份探究。 “姬如此神通,难道不知道,朕爱卫妃甚深,你却对她如此嫉恨,我既爱她,又怎么会容你?所以朕想知道,你之所以想要告诉我一些事情,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韩非的表情悠闲,然而带着浓浓杀意的声音却嗖然而至。 卫姣的脸白了白。 然而不过片刻,她却嗖然仰天大笑起来。 在她的大笑声中,韩非面色一沉。 就在他正欲发怒的时候,卫姣却将笑声一收。 她风情万种地斜睨着韩非,用媚若无骨的声音小声反问道:“那是因为臣妾知道,皇上虽然深爱妾的姐姐,但皇上还不是昏庸之君。你再爱卫氏阿芊,却也不可能为了她,而去断送韩国的百世基业。” 就在韩非沉沉一笑,脱口而出地说道:“这话,倒有几分道理。”时,卫姣却犹不怕死地,媚笑着丢下一个惊天响雷。 她说:“何况,卫氏阿芊还只是一个见异思迁的妇人。” 韩非的神色几乎在卫姣的话音一落时,便嗖然转为阴沉。 他双眼蕴满戾气地直视着卫姣,带着沉沉死气地,冷冷地问道:“你是在激怒我么?”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完全豁出去了的卫姣反倒不到惧怕韩非。 一个媚眼扫来,她款款摆动着腰肢,慢慢地来到韩非榻前。 她甚至还颇为放肆地趴在韩非的榻几上,阴着眸子冲他一笑,“皇上生气了?” 不等韩非面色猝变,她娇笑着,又自顾问道:“臣妾不知,皇上生气是因为臣妾说对了,戳中了皇上的伤心之处,还是皇上没有勇气直面事实,所以认为臣妾说错了,现在想着要杀了臣妾,如此,皇上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地,维持着表现的假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不等她话落音,韩非却长手一伸,一把扼着她的脖子,一字一句地咬牙道:“这世上,还没有哪一个妇人,敢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来挑起朕的主意。妇人,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不过顷刻之间,卫姣面上已经涨得发紫。 饶是如此,她仍然努力地挣扎着,断断续续地说道:“皇上如此……自信,何不与……与臣妾一赌?” 韩非神色一动,卫姣见机不可失,拼着最后一口气力,艰难地继续说道:“莫不是皇……皇……上早知我家姐姐深……深……爱段王的事……实,所以不……不敢与……臣妾赌上……一赌……” 卫姣后面的话,再无法说下去了。 随着韩非手上的劲道加重,卫姣一度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就在她绝望之际,她的脖子却嗖然一松。 韩非竟然放开她了。 .. ------------ 离间(三三) “赌!你有什么资格与朕来赌?” 韩非面目森寒,冷嗤道:“别忘了,你的小命可是在朕的手中,你能不能活得长久,全看朕的心情。你有什么资格来与朕赌!” 卫姣喘息着,却犹自回话道:“妾的小命,或许不值几个钱。可是,皇上的江山呢?难道也如臣妾的命一般,不值钱么!” 韩非双目微眯,忽而一笑:“你这个妇人,甚是胆大。朕留你一命,实在是因为你或许对朕还有些可以利用的价值。” 卫姣喘息未定,韩非寒意森森的声音便迫人而来,“说吧,让朕听听你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你最好祈祷你所说的,正是朕感兴趣的,否则,你这条小命能不能保,朕可不能保证。辂” 气息平稳下来的卫姣,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她知道,她赌赢了。 斜睨着韩非,卫姣风***一笑:“皇上这是愿意跟我交易了?姊” 韩非往榻后一倚,懒懒地说:“那得看你提供的消息,值不值得朕与你继续交易。不过你别忘了,现在你的小命可是捏在朕的手上。若敢戏弄朕,那后果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这个不用皇上提醒,臣妾也不敢忘记。因为就在刚才,皇上便想杀了臣妾。” 卫姣说完,突然收起玩笑的神色,极其认真地望向韩非,一本正经地说道:“臣妾所知道的,绝对会是皇上感兴趣的事。臣妾所要求的事,也必然是皇上可以轻易做到的。” 韩非面上已经有了几分不耐,冷声令道:“说!” “臣妾要做皇上的女人。真正的女人!” 在韩非的逼视中,卫姣下巴一抬,不无妖媚地说道。 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韩非想也不想便拒绝道:“朕不需要女人。如果你只是要个高贵一点的名份,朕倒是不介意给你。” 韩非也知道,眼前这个妇人曾经在被送来之初,便被自己赐予姬妾之名居于竹屋。 从她刚才的话中,韩非不难了解,这个妇人极慕虚荣,喜欢处处与卫芊比较。 在他看来,只要给她想要的,必然便可从她的嘴里换到自己想要地的情报。 对于韩非的提议,卫姣没有异议智能工业帝国全文阅读。 她自知,现在只是一个开始。这个男人虽然她想要,这极致的荣华,虽然她亦想要,但不是在现在。 她得一步一步地来。 因此她点头笑道:“如此也行。那么皇上便给妾一个与卫氏阿芊一般的名份好了。” 韩非不假思索地点头应允了。 在他看来,不个是个虚名而已,实在无伤大体。 卫姣满意一笑,补充道:“臣妾只是段王授意之下被送到皇上身边的一颗棋子罢了,如今臣妾投诚于皇上,如果让段王知道,必定轻饶不不了臣妾。臣妾恳请皇上,为了臣妾的安全之计,关于臣妾跟皇上约定之事,皇上务必不能与您我之外的任何一方提起。皇上可以答应臣妾么?” 这种事,在韩非看来,也不过是小事罢了。 当即他再次应允了。 直到这时,卫姣才不无慎重地从怀中掏出一方帛书,谄媚地呈到韩非面前。 韩非冷冷地瞥她一眼,这才伸手将帛书接了过来。 不经意地随意瞥了一眼,韩非面上便神色丕变。 “韩王宫的方位图!你怎么会有这个?” 在韩非咄咄逼来的喝问中,卫姣一笑,“这份韩王宫的方位图,臣妾入宫之前便已有了。臣妾入宫前曾被下令,入宫之后,臣妾的任务,便是收集韩国的机密要事。可惜的是,臣妾一到皇上身边,便被发配去了竹屋,对此,段王对妾不曾斥责,只让来使嘱咐妾安心静待良机。” 韩非静静地观察着卫姣面上的表情,一边在心里酌定她话里的真伪。 卫姣瞥了韩非一眼,接着说道:“最近妾突然接了个新任务。段王让我想法接近卫氏阿芊,并设法助她出宫。” 韩非面色一沉,目光转为暴戻。 卫姣见了心中暗自欢喜,又接着说道:“只可惜,段王的使臣虽然一再申明,此事段王已经与卫氏阿芊在推举天子大会时早有约定。可是当我冒死求见时,卫氏阿芊却还在计较当年段王曾有心将我纳为媵妾之事,对我还有怨恨之心,是以对我讲的话心存戒备既不相信,又不予理会。” 卫姣说着又偷偷瞄了韩非一眼,注意着他面上的变化。 让她失望的是,韩非面沉如水,眸中的神色意味难懂。 卫姣眼珠一转,接着说道:“卫氏阿芊若不信我,臣妾又怎么可以完成段王交予的任务,如此岂非为被段王责怪办事不力而处以重刑。所以不得不说,臣妾之所以会背叛段王,既有对卫氏阿芊的嫉恨之心,这其中的原由,也是其中之一。” 卫姣说完,韩非半晌半晌没有出声。 就在卫姣都有点沉不住气,心里惴惴不安时,他终于开口了。 “你说,段王与卫妃在笰地时已有约定,要再次逃离我韩王宫?” 目光严厉的韩非,脸上怒色隐隐,然而语气却出奇地平静。 卫姣的身体微微有些发僵,然而她还是力持镇定地应道:“来使如此说给我听的。因臣妾自知与卫氏阿芊心有过节,怕她到时对臣妾还念着旧恶,不肯相信臣妾所说的话,那来使便嘱咐我,只要如此说,卫氏阿芊便会相信我,是诚心听命于段王,助她逃离此处的。” 这样的消息,对韩非而言太过突然强占新妻·老公别碰我。 以他的精明,他可以感受得到,卫芊对他的感情是真的。 在笰地时,为了他,她不记一切,也是真的。 卫姣的话,虽然听似合情合理,但是若要仔细分析,也是有错可究。 然而,不管卫姣的话有几分可信,但终归一条,有几件事是可以确认的。 其一便是,她确实是段墨费尽心机送到自己身边的棋子。 这样的人,如果善加利用,不仅可以通过她了解不少段国的机密之事,还可以利用她将假的情报故意泄漏给段墨知道,借力打力,比起在段墨身边放上一个暗士更为有用。 其二便是,卫芊与段墨在笰地见面,不管她当时是处于什么样的一种心态,但是她跟段墨却实相议过要离开韩王宫的事。 否则,段墨不会在甫一离开笰地,还在与韩交战之时,便暗里下了这番命令。 想来他的目的,正是想借着自己全力对段开战之时,趁乱将卫芊带离韩王宫。 一想到这里,韩非心中便隐隐生寒。 他怔怔地望着虚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突然缺了一角似的,一抽一抽地,钝钝地痛着。 “皇上。” 卫姣等了一会,不见韩非有何反应,当即试探地叫了一声。 韩非嗖然一惊,似乎直到这时才想起,这偏殿之中还有她这个妇人在。 这时候,他需要绝对的安静。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他要仔细地想清楚,卫芊再次决定离开自己,终究有没有顾及自己会有怎样的心情。 他也要好好地看清楚段墨其人,以及他对卫芊怀有怎么的目的。 挥了挥手,韩非对正在偷偷打量自己的卫姣,语气干涩地说道:“你先去罢,朕自会给你想要的。” 卫姣盈盈一福,悄然退了出去。 直到离开偏殿老远,她才如释重负一般,长长地吁了口气。此时,她的后背已是一片汗渍。 回过头,再次望了一眼韩非所处的偏殿,卫姣的嘴角噙着一抺阴森森的笑意,狠狠地打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卫氏阿芊,为什么你会如此好命!老天太不公平,竟然让当世之上最为出色的两个男人都爱上了你。” 说到这里,她目中的不甘大盛,语气也更为阴森,“既然老天不肯善待我,那便我卫姣便自己去争。我不怕与你去争,也不惜与天去争,韩非这个男人我是要定了!” 注:菊很抱歉,最近几天因为回老家给婆婆做寿,白天诸事缠身,为了赶稿子,赶进度,只能临阵磨枪,所以不仅写得非常粗糙,而且还没有时间修改。(希望老天保佑,不要偏离了我原先的框架。) 今天更为悲催,在回程的车上用电脑码字的时候,居然电脑没有电了。不敢断更,只好坚持用爪机。 回到家里,连鄙视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就匆匆上传了。 菊在此跟大家抱歉了,请大家见谅! .. ------------ 愤怒的卫姣〔〔一) 卫姣不无快活地到竹屋。 她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快活。 那早先偷溜回来的管事嬷嬷一看到满面喜色的卫姣,便谄媚着凑上前来,喜孜孜地说道:“嬷嬷见过娘娘。” “娘娘!” 卫姣眼珠一转,随即会意过来,撇嘴一笑,“嬷嬷真是会说笑,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就叫开了,叫人听到,岂不要笑话我不知天高地厚了。辂” “咄!嬷嬷躲在一旁亲眼看到皇上召娘娘入了偏殿,只怕这圣谕不过一刻就要到了。再说了,这竹屋中要有哪个敢不知天高地厚的敢开罪娘娘,嬷嬷我先撕了她的嘴。” 管事嬷嬷一席话,让卫姣听了心花怒放的,甚是受用。 撇了撇嘴,卫姣得意一笑,不觉间,姿态已经要比平常高傲了几分姒。 斜睨了管事嬷嬷一眼,她一边往屋内走去,一边不经意地说道:“嬷嬷放心,卫姣得享富贵之时,绝对忘不了嬷嬷今日的好处。” 管事嬷嬷一听,一张老脸当即笑得跟怒放的老菊花似的,满脸的折子全皱在了一堆。 她尾追在卫姣身后,一迭声地称谢道:“如此嬷嬷就先谢过娘娘了。” 已经到了房门口的卫姣嗖然回身,静静地盯了一眼管事嬷嬷,慢慢地隐去面上的笑容。 那嬷嬷一惊,突兀地止了步。 面上的神色也变得敬畏起来。 卫姣静静地瞅着她,半晌,这才满意地一笑,“刚刚跟皇上谈了大半天,妾身感到有点累了,想回屋小憩,嬷嬷请自便罢。” 那管事嬷嬷心里正被卫姣变脸跟变天似的,吓得一时没有主张,现在听她这么说,立即放下心来末世之仙劫最新章节。 堆着笑,她连连自责到,“嬷嬷不晓事,耽搁了娘娘小憩,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那管事嬷嬷躬身退去之前,还不忘讨好地说道:“嬷嬷这就交待下去,让其他人等不得前来惊扰,请娘娘安心小憩罢。” 卫姣端着架子,眼看着管事嬷嬷那第谄媚的老脸消失在院子外面,这才不屑地一撇嘴角,冷冷地说道:“这天下间,再没有什么比得上权势二字了。我才不过跟皇上谈了一席话,这个势利婆子便在我面前不自觉地矮了三分。他日我若得到皇上的看重,横行后宫之时,这韩王宫中,岂非上至皇后,下至嬷嬷宫女,都要看我的脸色行事!” 说到这里,卫姣忍不住仰天狂笑。 当她大笑着踏入竹屋之中,在见了榻几后面静静的坐着的那个人时,她的嘴,一时间张得足以入下一个鸭蛋。 那笑声也生生哽在喉间,在瞬间转为惊呼。 随着那榻几后的人,双眼微眯,似笑非笑地望过来,卫姣嗖然反应过来。 她连忙收起如同见鬼一般的表情,惊惶失措地关上房门。 随着房门“呯”地一声关上,卫姣快速回过身来。 她不无惊恐地盯着来人,不无戒备地问道:“段王怎么会亲自来此!青天白日的,你就不怕被人撞见么?” 在卫姣近乎失控的声音中,段墨缓缓起身。 他慢慢来到卫姣身前,仔细地盯着她。 直盯得卫姣的面上,时青时白,就连嘴唇都开始哆嗦时,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缓缓摇了摇头,叹道:“姣,行事还是不及你的姐姐卫芊呀!” 几乎是段墨的话音方落,卫姣便恼羞成怒地压着声暴哮道:“是!我是处处不如卫氏阿芊。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卫氏阿芊再是了不得,她现在终究已成了别人的妇人,段王再是不甘,却也只能用这种龌龊的手段去想办法得到她……” 卫姣说到这里,便再没有办法说下去了。 段墨的面上虽然还是云淡风清。 他的嘴角甚至还蕴着笑意。 然而,他看向她的目光却带着一股死气。 他便是用那种,像是看死人的目光,望着卫姣,让她将话生生哽在喉间,再不敢多吐出一个字来。 “卫姣,若有一日你死得不明不白的,那必定是这张嘴害了你。” 段墨说到这里,见卫姣不再出言相驳,薄唇微扯,将目光缓缓自她面上收回。 静静地将目光掉向远处,段墨负手而立,淡淡问道:“韩王适才已经见过你了?” 这话显然是冲卫姣问的。 这句话,虽然是问句,然而却是个已知的问句。 卫姣一惊,嗖然抬头望向韩非。 她的后脊梁一阵阵地冒着冷气,一股寒意源源不断地从她心底冒出。 卫姣怎么也想不到,段墨竟然手眼通天到了这种地步。 两国尚在开战,身为敌对国的段墨,他竟然在大白天里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韩王宫中地狱电影院全文阅读。 更可怕的是,自己才跟韩王见了面,他居然立刻就知道了。 望着这个自己曾经想嫁的男人,卫姣的心中不由得感到无比庆幸,自己不是他要对付的人。 卫姣以前很爱段墨。 她曾经千方百计地想要嫁给他为妻,哪怕是退而求其次地,只当个姬妾,卫姣也是愿意的。 因为,那时的段墨在卫姣的眼里,少年风流,又俊如美玉。 除此之外,更吸引她的便是他的身份。 段国的太子,那可是明日的诸君。 卫姣总想着,自己只要能嫁给生得俊美儒雅的段墨,不仅可以享尽少年风流,等到他终有一天继承君候之位时,自己再不济,也是个段王的妃子。 像自己这样的身份,能得到这样的殊荣,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为此,卫姣与母亲曾一同想了些办法,将卫氏中人最有可能嫁给段墨的卫芊驱逐出了府。 为了成为他的妇人,她的父亲也颇费了一番心思。 如果不是父亲不敌族叔的步步紧逼,为了保住长房的族长之位,不得已将族长的位置,传承给了已在朝中谋得一席之地的卫青,卫姣甚至觉得,只差一步,自己便可以成为段墨的妇人了。 一想到这里,卫姣心中便难掩气恨。 她恨恨地想着:若不是因为卫芊突然失踪,若不是韩王为她要向段国开战,或许现在自己已经是段王妃了。 可是,卫芊毁了她这个唾手可得的机会。 为了平息韩王的气怒,卫青将她从族中的女郎中挑了出来。 这个向来心里只有卫芊的阿兄,与她心爱的男人段墨,他们联手将她自美梦之中敲醒。 他们让她取代卫芊,去夺得韩王的心。 他们还让她在韩王身边多多收集一些机密之事。 在他们细细地向自己解说这一切时,卫姣终于明白,自己将以卫芊的替代品的方式出现,去到另一个陌生的国家,去取悦另一个陌生的男人,以此为代价,为段国谋求短暂的和平跟长久的利益。 卫姣也曾抗拒过。 她曾在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面前痛哭流涕。 她向他倾诉着对他的一片痴情,希望他可以将她留下来,让她成为他的妇人。 然而,现实再次击碎了她。 温润如玉的太子墨,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 他说:墨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之人。 一直以来,卫姣都不知道段墨的意中人是谁。尽管她知道,段墨曾一度对卫芊有过兴趣。可是卫芊在段墨收回苏城,搬师回朝之前便被驱离出府了。 卫姣从不认为,男人对一个妇人的新鲜感足以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想到,段墨喜欢的人会是卫芊。会是这个不明不白地跟着韩王,到了韩国的卫芊。 就算她以棋子的身份来到韩国时,她都还不知道,段墨喜欢的人居然是卫芊觅嫁最新章节。 直到那时候,卫姣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竟然还有比段墨更为英武的男人。 初见韩王,卫姣一时竟不能呼吸了。 这个男人完全不同于段墨那种儒雅风流的文弱美,他英俊勇武,带着天生的凌人霸气。 这个男人,他太过阳刚,太过狂妄,太过神武。 让卫姣一见之下,便失了心神。 她只觉得,逞论说是被这样的男人爱上,哪怕是在有生之年能被这样的男人看上一眼半眼,能被这样的男人抱上一抱,便是叫自己立刻就死去,她也是愿意的。 可是这个男人,她初见之下便被他打击得体无完肤。 他一口一句朕的卫妃,字字句句都宣示着他对卫芊那个贱人的万般宠爱。 这样尚且不够。 他在抬举卫芊那个贱人的同时,还无时无刻不忘踩上她一脚。 从来没有哪一刻,卫姣对卫芊的恨会来得那般刻骨铭心。 尽管卫姣一直便嫉恨着卫芊。嫉恨着她打一生出来,便占了个“嫡”字,所以在族中女郎当中,事事都以她为先。 卫姣还嫉恨卫芊,她可以很轻易地便让太子墨为她动情动心,而她费尽心机,却难以得到他青眼相待。 曾经,卫姣以为她对卫芊种种秘而不宣的嫉恨,在将卫芊驱逐出卫氏之后,便烟消云散了。 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世事无常,在她见到韩王那一刻起,她对卫芊的恨,便深深地植入了骨血。 那个段国使臣在将她送到韩王宫后,离开前的那番话,起了催化的作用。 他成功地将卫姣对卫芊那隐在心底浓浓的恨,化成了一股愤怒之火。 那种愤怒的火焰,足以将卫芊置之死地。 是的! 只要老天给她一个机会,卫姣用命起誓,她一定要将卫氏阿芊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推毁! 她卫姣,一定要将卫氏阿芊从韩王心中连根拔起,让他日后只要一想起她,便只剩下满腹的怨恨! 卫姣没有想到,就在她空有一腔愤怒,却无从渲泄之处时,段墨居然会潜进韩王宫来。 他居然会亲自前来找她谈一桩双赢的交易。 卫姣没有想到,段墨不仅对她在韩王宫中的一切活动了如指掌,他竟然对她的心意都知之甚深。 所以他一找到她,便抛出了一个让卫姣无法拒绝的条件。 他要卫姣按他所说的行事。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可以帮助卫姣成为韩王的女人,而卫姣,则必须替他将卫芊从韩王身边逼走。 卫姣还记得,当时她还极为不解地问段墨道:既然你如此能耐,在这韩王宫中可以来去自如。你若想要将卫芊弄出韩王宫,岂非易事一桩,又何须假我之手。 当时段墨面上的笑容,直到现在卫姣想起,满满的俱是苦涩。 他说:卫芊已经对韩王爱之甚切,我要掠走她的身体容易,但是要将她的心带走却难穿越之单亲妈妈奋斗记全文阅读。所以,我要借助于你。我要你让她与韩王心生间隙,我要你逼得她对韩王再无留恋。如此,当她肯跟我走的时候,她的心,也就肯一并跟着我去了。 卫姣是在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段墨喜欢的人,竟然也是卫芊。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当今世上这两个最为优秀的男人,居然都会看上卫芊! 卫氏阿芊,她何德何能! 那一刻卫姣对卫芊恨到了极至。 当段墨提出要她与他联手,将卫芊驱离韩王身边,他还可以帮助她成为韩王的妇人时,卫姣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卫姣从来不知道温润如玉的段墨会是一个如此可怕的人物,她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居然首战就告捷了。 直到现在,卫姣还不敢相信,韩非竟然会这么痛快地便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愿意给她与卫芊一样的名份。 想到这里,卫姣目不转睛地瞪视着段墨,一股发自心底的畏惧,缓缓漫上心头。 直过了好一会,卫姣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姣,按段王授意的那般,先去见了卫芊,她果然对我不假辞色。尔后,姣又去求见了韩王。诚如段王预测的那般,韩王对姣的言词虽有疑虑,但是他此时的注意力应该全在卫芊意欲与你密谋出宫的事上,因此对姣的话不曾深究。” 说到这里,卫姣怔忡了半晌,方不解地问段墨道:“段王的最终目的不过是要带卫芊离开韩王宫罢了,可是你却让我事先将这件事告诉韩王,如此以来,岂非是让他疑惑之后多加防备,以后又怎么容易让卫芊离开。” 段墨终于收回目光,他的目光从卫姣身上游弋而过,慢悠悠地说道:“韩王为人心思缜密,若要取信于他,你必定要做到十句话里有九句是真话,只有一句是假话,如此,你方可取信于他。” 卫姣心中一惊,心想:好在自己是完全按照段墨的意思在行事,若不期然,一句稍有差池,只怕事未如愿,自己倒先将这条小命搭进去了。 她越想心里越惊,越想心里越怕。 “现在知道怕了?” 卫姣正在后怕,段墨的声音却嘲弄地响起。 随着他的声音一起,卫姣面上于惊惶之中,对他更多了份言听计从的坚信之心。 段墨像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段墨的声音还在娓娓而来,“你要时刻记住,韩王绝非等闲之辈,在他面前,你最好收起你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没有大智慧,想要骗取韩王的信任,那是痴人说梦。” 段墨这人,向来表面温和无害。 便是他这样言词犀利地指责卫姣时,他面上的神色也是温文尔雅的。 他的举止谈吐,也是风度翩翩的。 然而他愈是这样,却让卫姣愈是害怕。 同时也让她嗖然明白,像段墨这样的人,已经让她打骨子里惧怕了,那么连段墨都不敢小瞧,得打起精神来对付的人,只怕韩王就更加不是泛泛之辈。 这么一想,卫姣心里立时一阵后怕,面上的神色也就越发凝重了。她这才嗖然明白,如果不是自己身后有段墨,以她的心智,根本还不配与韩王过招。 .. ------------ 愤怒的卫姣(二)的 卫姣终于垂下头来,低声说道:“妾自知心智不如两位君侯,自此以后,再不敢掉以轻心。” 段墨瞟了她一眼后,这才从袖中抽出一封用竹筒装着,两端并用蜡封好的帛书交给卫姣,沉沉地令道:“这封帛书,事关韩王的用兵调度之策,找个合适的机会,你将它交到韩王手上,我会让人在合适的时机配合你的行动。若是韩王问起,你只须说是密使为了躲避宫中禁卫的追捕,不得已,将此物先存放在你处就行了。” 卫姣郑重其事地收好帛书,点头答应了下来。 段墨看着她收好帛书,顿了顿,再次温和地,语带警告地说道:“韩王的心思,绝非你可以随意揣测得到的,所以你要谨记,如果不想自寻死路,你便要做到一切都依计行事,不可有丝毫的差池。” 随着段墨的话,丝丝钻入她的耳洞,卫姣无论是身体还是神经,都开始变得紧绷辂。 她用尽全力压下那股心慌的情绪,双眸微垂,恭声应道:“段王的教诲,妾谨记在心,不敢有一丝大意。” 终于,段墨露出了自卫姣见后第一抺满意的微笑。 随着门外一阵轻响,段墨竟然就这样负着手,大步朝门外走去尻冠冕下的荣光。 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门外,卫姣心中一时好奇心大盛。 她很想知道,段墨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可以在这韩王宫中来去自如。 卫姣急急忙忙赶到门口,还来不及伸头出去探个究竟,突然后颈一麻,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软倒了下去。 等到她醒过来时,竹屋之中已经空无一人了。 卫姣正好端端地睡在床榻上。 如果不是确定藏在袖中的竹筒还在,卫姣简直不敢相信,刚才段墨竟然来过。 嗖然坐起,卫姣只觉得心中直冒寒气。 到了现在,她对段墨再不敢存半点忤逆之意。 韩王宫的地下密道中,离快速追上在暗士护卫下撤离的段墨。 疾速前行时,他犹不忘小声提醒道:“这条密道虽然是属下多年前所开,但出于太过频繁到底招人耳目。卫姣那个妇人并不是安份之人,以后皇上万万不可亲自涉险而来。” 段墨轻哼了一声,小声说道:“正因为卫姣这个妇人不是安份之人,朕才要亲自前来威慑她一番。别看这个妇人不过是着废棋,但是要能将废棋用活了,她便对我段国大有益处。” 离沉默了半晌,复又不无担忧地说道:“皇上将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韩国用兵调度之策,经卫姣之手又转回给了韩王,如此我方既不知对方下一步意欲为何,岂非被动。” 微弱的光照中段墨的双眸灼灼发亮,他不无笃定地说道:“那韩国的用兵调度之策我已看过,对我段国极为不利。正因为如此,我才故意假借卫姣之手让她转呈给韩王。” 离是曾经在韩王宫中潜伏多年的暗士,因助卫芊脱离韩王宫后,便转而成为段墨的贴身死士。 对韩非跟段墨都有一定了解的离心思一动,随即便明白了段墨的意图。 他故意将这么艰辛得来的机密之事,故意借卫姣的手重新转呈给韩王,一则,韩王必然会担心段人已经知道了他的作战之策,会对战略重新有所调整,如此以来,或许会避免那些原本对段国极为不利的因素。 二则,这样还会对卫妃与韩王之间起到离间的作用。 毕竟就目前而言,像这样极度隐秘的决策之事,除了韩王跟卫妃之外,知道的人有限。 一旦这样的机密泄露了出去,不管韩王再精明,还是他对卫妃再情深,疑虑之心总在所难免。 毕竟,段国是卫妃的母国,在段国,还有与她感情深厚的阿兄卫太尉在。 再加上段王刻意制造的种种误会,韩王与卫妃之间要不起间隙都难了。 偏殿中,韩非犹在沉思。 一殿的安静中,过去那些他不曾放在心上,或者说是被他刻意忽略的事情,再一次无比清晰地浮上他的心头。 只是,这时候韩非的心境不一样了,对事物的领会也就不再一样了。 韩非清楚地记得,在笰地时,甲曾经对他说过,宴会期间,卫芊曾与段墨相会于密林。 他还亲眼见到段墨跟卫芊举止亲密,期间卫芊还因为段墨的话似有抽泣的迹象。 那时韩非想着,因为自己在晚宴席间连续收了数女,卫芊对他心存不满之下才离席而去,不过是途中偶遇段墨罢了穿越小道士生包子最新章节。 韩非还在心里替卫芊辩解着,她之所以流泪,不过是心里觉得委屈才会如此。 现在再想,韩非便嗖然发现,在笰地时,不管卫芊是不是存心去见段墨的,可以肯定的是,段墨必定是蓄意去接近卫芊的。 一联想到这种种,刚才卫姣的话,便像刀子在韩非心中划过一般,再次嗤嗤地冒着血。 一时间,原本被他刻意隐藏的种种间隙,被无限地放大了许多,成为一个狰狞可怕的创口。 韩非只要一闭上眼,卫姣刚才说过的话,便在脑海中不住地回放: “臣妾不知,皇上生气是因为臣妾说对了,戳中了皇上的伤心之处,还是皇上没有勇气直面事实,所以认为臣妾说错了,现在想着要杀了臣妾。如此,皇上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地,维持着表面的假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莫不是皇……皇……上早知我家姐姐深……深……爱段王的事……实,所以不……不敢与……臣妾赌上……一赌……” 卫姣的话,像一道魔咒,让韩非突然想起,当年卫芊在自己之前,确实是爱着段墨的。 在自己强掳了她前往韩国的中处,她甚至还明白地告诉过他,她的心里装着那时的太子段墨。 她不加掩饰地告诉过他,她之所以不愿意留在段墨身边,是因为,爱之愈深,便妒之愈深。 因为她,无法忍受与众多的妇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因为她太爱段墨了,爱到无法忍受他有别的女人,所以才宁肯选择自己。就算在自己的身边当个连妾都不如的玩物,她也决计不要嫁给段墨! 卫芊,她就是这样一个性烈如火的妇人。 所以,当她爱上自己的时候,她要求的也是全部。 因为现实中的种种,自己无力满足她的要求,所以她要重投段墨的怀抱了么?! 还是段墨在笰地的时候,又许了她什么,以至于让她会当着他的面抽泣?! 韩非嗖然睁开双目。 他的眼中,有着难以抑制的暴戾之色。 良久,良久,他才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崩道:“卫芊,不要再尝试离我而去!更不要背叛我!” 卫芊心事重重地在书房等了半晌,然而等来等去,韩非却没有在如常的时候回到书房。 这种异于往常的反常,让卫芊心中开始变得隐隐不安。 就在她准备使人去打探一下韩非的行程时,那个经常随侍在韩非身边的太监出现了。 他告诉卫芊,皇上因为与众臣还有要事商议,所以要晚一点才会过来。 太监的话虽然让卫芊略略放心了一点,但心里仍然忐忑。 毕竟,卫姣是她名义上的妹妹,现在又与她同为韩非的女人。她不知道要怎么向韩非要求将卫姣驱离韩王宫,方不显得突兀。 毕竟,她跟卫姣之间纠缠了两世的积怨,她无从向韩非说起。 而仅仅是因为不喜欢她,这样的理由,又显得太过牵强,太过单薄相爷,床上请。 卫芊心思辗转正坐立难安时,一侧头,却见书房的门边,韩非傲然而立。 他站在十余步外,静静地瞅着她,目光意味难懂。 那样的目光,让卫芊一见之下,眉心莫明地跳了跳。 等她想要分辨清楚的时候,韩非却神色如常地踏入书房内,自顾在榻几上坐了下来。 卫芊缓缓上前,随手替他斟了杯茶,在递给韩非时,踌躇着说道:“臣妾想要请问皇上,卫氏阿姣……” 接过卫芊递来的茶呡了一口的韩非,不待她说完,当即接着说道:“我正要同你说呢,你那个妹妹卫姣,在你离宫那段时间被段王送给了我。当时我正气恨难平,所以就将她发配至竹屋了。” 在卫芊的愕然中,韩非背着光的面目显得有些幽暗。 定定地望着卫芊,他勾唇一笑。 顿了顿,他不无温柔地接着说道:“正巧今日退朝遇上了,朕这才记起来,你还有这么个妹妹在我宫中。念及你在这异乡孤独,难得这宫中有个与你有血亲的,我刚才已将她赐为媚妃,居西苑。日后你要烦闷了,可与她多多走动。” 随着韩非的声音温柔而至,卫芊面上的神色越来越冷。 在他静静地盯视中,她终于抬头望向韩非,轻轻地问了一句:“皇上这是想,享齐人之福?” 韩非收回目光,哑然失笑,转头说道:“不过是个名份罢了,芊何须介意?!何况,她还是你的妹妹!” 卫芊面上的表情更准了。 直过了少顷,她的声音才淡淡地,冷冷地,在书房中突兀地响起,“皇上是想让我与卫姣效仿娥皇、女英?” 韩非的目中于洞悉一切中带着几分挣扎。 最终他还是将头一低,一边翻看着几上的帛书,一边像是极为随意地说道:“我说了,不过是个虚名而已。芊若介意,我不近她就是了。” “我不想你有其他的妇人,更不想卫姣也成为你的妇人。皇上,就不能为我退让一次么?” 卫芊的声音轻颤着,有着令她自己都不无鄙夷的卑微。 然而,她不无卑微的请求,并没有换回韩非的退让。 她等来等去,只等来韩非低沉的一句,“我是皇上,君无戏言的道理你应该懂得,芊不可无理至厮。” 随着韩非的话音一落,卫芊拢在袖中的双手重重一握。 直到掌心被指甲刺得传来一阵刺痛后,她才专注地望向韩非,坚持着再次问道:“皇上是不愿为我退让了?!” 韩非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他一径地地望着卫芊,眸中审视的意味很浓。 望着这样的韩非,卫芊像是心死,更像是颓然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这一刻,她的心里没有汹涌而来的不甘跟痛恨。有的,只是无力跟心死! 这种时候,她心中甚至掠过一抺庆幸。 她庆幸与君决裂,在年华正好的时候超级明星制作人。 她更庆幸,韩非对她的无谓,正好成全了自己的决然。让自己心死之后,不会再那么疼痛。 静静地望着韩非,卫芊的目光像明月似的,清澈、高远。嗖然之间便拉开了她与韩非的距离。 对上韩非探究的目光,她无谓地一笑,轻轻说道:“臣妾知道了。” 说完,她自顾转身便走。 韩非望着她衣袍翩翩地远去,十指嗖然收紧。他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传来一阵钝钝的痛疼。 咬了咬牙,韩非面上掠过一抺苦涩,喃喃说道:“你不许我近他妇,是因为心里真的只有我么?也是因为,爱之愈深,便妒之愈深么?如若是,那便不要离开,不要背叛,给我时间。一统天下之后,我必定许你一个干净的后苑!可是在那之前,卫芊,你千万不可以背叛我……” 韩非的寑殿中。 卫芊静静地倚着塌,抬起头,透过窗户望向遥远的天际。 许久以来,不曾谨慎小心地想着要如何活下去,不曾费尽心力想要逃离某一处的日子,柔情怠惰了她的心性,让她差一点,就跟这后宫跟许许多多的妇人一样,将全部的心思,不经意间便全部交付给了自己心爱的男人。 如果不是今天给卫芊的冲击太大,大到她还不曾从卫姣带给她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便恍然成了韩非众多女人中的一员。 想到这里,卫芊不禁勾唇自嘲地一笑:自己,又何尝不是韩非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什么深情不倦,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韩非的寑殿中。 卫芊静静地倚着塌,抬起头,透过窗户望向遥远的天际。 许久以来,不曾谨慎小心地想着要如何活下去,不曾费尽心力想要逃离某一处的日子,柔情怠惰了她的心性,让她差一点,就跟这后宫跟许许多多的妇人一样,将全部的心思,不经意间便全部交付给了自己心爱的男人。 如果不是今天给卫芊的冲击太大,大到她还不曾从卫姣带给她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便恍然成了韩非众多女人中的一员。 卫芊勾唇自嘲地一笑,心头掠过一抺黯然。 她又何尝不是韩非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什么深情不倦,如今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想到这里,卫芊摇了摇头,暗暗想到:都已经再世为人了,为何还要如此看不开?前一世自己太过被动,对自己所爱的人,完全没有争取过,便稀里糊涂地沦为了棋子。 不管如何,我这一世,对自己所爱的人,对自己想要的生活,总算争取过了,努力过了,就算现在不得圆满,我也总算是认命了,无愧于心了! 既然命已如此,我又何必愚蠢地把所有的情,所有的痴狂,都放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然后万劫不复,重蹈前一世的命运! 卫芊忽而一笑,再次在心里对自己暗暗说道:再也不会了! 卫氏阿芊,今生再也不会如此了! 注:如果喜欢,请收藏,请点击下面的【加入书架】 咖啡是免费的,支持偶就请替偶冲杯咖啡吧。 你们的支持就是俺努力的动力,谢谢了各位! .. ------------ 是谁负了是谁(一) 缓缓闭上双眸,卫芊苦涩一笑:韩非,自从爱上你后,我挣扎了这么久,也争取了这么久,总算是无愧于你替我挨那一刀了。 卫姣与她纠缠了两世,前一世卫芊对她也曾恨入骨血,但是今生,她不想将自己好不容易重新得来的生命,浪费在这个无谓的妇人身上。 或许今生卫芊一直将自己保护得很好,让卫姣没有机会对她下手,所以卫芊对卫姣的恨意也就不如前一世那般深刻。 但是放下仇恨,却不代表她能接受卫姣。 相反,卫芊不想自己与卫姣有一分一毫的交集辂。 既然韩非执意要给卫姣妃位,他居然让卫姣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女人,那么,她退出就好! 卫芊深知,今生的自己,爱自己胜过这天下任何一个男人。对自己,也看得比谁都重! 如果得不到自己想得的,如果不能占有自己所爱的,那么便是放弃所有,也不要委屈自己一分半点艴。 她这样的妇人,爱得越深,便越是偏执。心胸又撑不了船,便是再爱一个男人,也绝不愿意为了他委屈自己半分。 所以,当她请求韩非为她退让时,那个因为爱而变得卑微的自己,让卫芊自己都不无鄙夷。 事实证明,再卑微,也换不来自己坚持要的圆满。 韩非的沉默,让卫芊瞬间便领会过来,爱情中,卑微的一方只会让自己的感情变得廉价,却换不来所爱的人倾心相对。 若是韩非爱她之心如她,他又怎么忍心让她变得如此卑微?! 卫芊双目微张,怔怔地望着远方,心里却变得比什么时候都要清醒。 定定地望着天上云卷云舒,卫芊在心里幽幽地想道:罢了智能工业帝国!像自己妒忌心这么重,这么渴望着独占的妇人,这韩王宫中即便没有卫姣,也是无法呆下去的。对韩非而言,现在大局已算初定,那么便离开吧! 离开这里,不要再去想韩非,也不要再去管段墨。 只要能离开韩皇宫,自己便去找卫青,说服他与自己一起隐世。 这天下虽乱,但是总还有一方净土可供自己与卫青安危度日的。 既然无法守得一世圆满,便两两相忘于红尘吧! 想到这里,卫芊不免又想到段墨与自己的约定。 她想着,现在韩国正与段国在交战,这当口,他必定是无法分心助自己离开了。 看来,若想离开韩王宫,还得自己想办法了。 韩非甫一回到寑殿,便看到那个斜偎在榻上,正怔怔出神的妇人。 此时,她素着一脸,清丽的面上神色有点冷。 这种冷,是那种不带任何情绪的冷。 它像是从她的骨子里发出的疏离跟漠然,不是因为一人,或是一事不快而引起的不悦。 韩非脚步一提,缓缓向卫芊走近。 慢慢来到她的身边,仔细地审视着她面上的表情,韩非缓步走向卫芊,带着情侣间闹过别扭之后,特有的温柔小意,轻轻地,无比温柔地问道:“在想什么?” 不想让他从自己的眼神中窥知到她的心思,卫芊的眼神从韩非面上扫过,调向别处。 随着他的声音一落,卫芊嘴角轻扬,面上漾起一抺轻笑,“回来了。” 在韩非的盯视下,她慢慢站起来,迎向他,像往常一样,替他脱去外袍,准备为他换上常服。 卫芊转身之际,韩非心中一滞,莫明地变得有点慌乱。 他走到她身后,伸臂搂向她的腰,语气无限温柔地说道,“我知道你的坚持如初,但我是君侯,是以,我不仅要顾及臣民的看法,还要为子嗣传承考量。” 在卫芊的沉默中,韩非顿了顿,一时间倒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下去了。 喉结频频滚动之后,他终于低低地吐出道:“不管我后宫中有多少妇人,她们能得到的,也不过是个虚名。待过上几年,若是你能为我产下子嗣,让我大韩后继有人了,到时我要说服众臣,或许,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艰难了。” 卫芊垂眉敛目,默默地听着,不经意间,嘴角便弯起一个嘲讽意味颇浓的浅笑。 她突然领悟到,就算她怎么奢望一段纯净的感情,但是因为韩非那个君侯的身份,注定她跟他之间的感情,是有条件的。 卫芊终于明白,原来,韩非迟迟不肯许她独霸后苑,除了他身为君侯这个身份,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子嗣。 她跟韩非在一起这么久了,自从那次他决意不肯让她喝息子汤后,宫中的宫女嬷嬷对她都非常着紧,可是卫芊的肚子偏偏就是没有动静。 或许是对自己跟韩非在一起,守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圆满并不抱希望,所以卫芊对于自己的孕事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卫芊甚至私心里想着,在韩非不能给她一个承诺之前,没有孩子反倒最好强占新妻·老公别碰我。 至少哪天自己离开了,也不会心有牵绊,无法做到真正的决裂。 现在从韩非嘴里听到这句话,卫芊才知道,原来他最为介意的,还是子嗣的问题。 别说是身为君侯,便是一般的庶民,对于子嗣的问题也没有一个不介意的。 所以韩非的顾虑,实在太过理所应当,卫芊无法怪他。 只是,子嗣一事,是上天注定的,又怎么由得了人! 或许上天在允她重生之时,便收回了她诞下子嗣的权利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卫芊心中不无鄙夷地自我唾弃道:卫氏阿芊,为人岂可如此贪心!既然你都无法保证可以让他有子嗣传承百世基业,你怎么还可以如此自私地要求要独霸他的后宫! 卫芊微微仰头,将心中那抺苦涩强咽了下去。 轻轻地掰开韩非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嘴角一挑,轻声道:“臣妾知道了。” 又是这一句! 就在刚才,在书房里时,这个妇人在无谓地一笑之后也是这么说的。 尽管刚才说那番话时,韩非在忐忑之下安抚卫芊的意味颇浓,但是在听到她以如此无谓的态度,轻飘飘地回了自己那么一句之后,韩非心中却腾地火起。 他嗖地伸手,一把将卫芊的身子拖向他,用另一只手扣着她的下巴,低喝道:“你在敷衍我?!” 抬眸望向韩非,看着这个狂妄的男人,卫芊慢慢地一笑,“如果这是敷衍,那么皇上想听卫芊怎么说呢?” 韩非一怔。 他之所以动怒,完全是因为受不了卫芊对他那种无谓的态度。可是,若她不这样回答,她又能如何呢? 毕竟,他跟卫芊都清楚,他们的问题出在哪里。 他的不能退让,跟她的坚持,从来都明明白白地存在于两人之间。 可是,当这个明明有一颗不羁的心,却又不无温顺地应承他时,韩非心中那股无力,便变成了一股无法压抑的怒火。 尽管毫无道理,但是却汹涌而来。 他甚至不能自控地想道:卫芊不再如从前那般坚持,是不是因为段墨的缘故! 就在韩非目中蕴着的怒火越来越难自制之时,卫芊却慢条斯理地扯下他禁锢在她下巴上的手。 扬着已经红肿的下巴,卫芊淡淡的,优雅地冲他一笑,“皇上生气,是因为我心里明明在意,却偏偏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顺应你。我之所以顺应你,却是因为皇上所说的种种难处,我明明不能接受,但是却又深知那些难处是真实存在,可又不是你我所能改变的。所以,皇上现在的感受想必也与我一般,虽然会生气,会难过,但是更多的却是无力相抗。” 她的神色如常,面上的笑容却慢慢转淡,语气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冷。 歪着头,静静地瞅着韩非,卫芊嗤地一笑,轻轻地问道:“如果顺应你都有错,那么皇上倒是教教我,该如何自处才好吧!” 在卫芊的逼问中,韩非的眸子嗖地一冷。 冷冷地盯着她,韩非的俊脸上除了无奈,生气,还多了几分卫芊都看不懂的疑虑骑士王的骑士最新章节。 就在卫芊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时,韩非喉结滚动了数下之,却狠狠地将头撇开了去。 一时间,寑殿中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响起。 卫芊不再看他,自顾替他取了一件常服。 可是她才一转身,却发现韩非竟然踏着重重的怒气冲了出去。 “皇上,你还未着外袍……” 卫芊樱唇微张,望着那个迅速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她拿着常服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怔怔地望着门外,卫芊无力地闭上双目。 她知道,她跟韩非之间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已经成了彼此之间一道狰狞的伤口。 如果她不能逃出这宿命的安排,日久以后,她跟韩非只会爱得愈深,便伤得愈深。 深深地吁了口气,卫芊的心中,从没有如现在这般坚定。 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里! 既然在一起注定只会互相伤害,还不如两两相忘。 卫芊这种人,自重生之后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凡事永远向前看。但凡在她所能掌控的范围内的事,她便一定要掌握完全的主动。 可是,一旦那件事已经脱离了她所能掌控的范围,她必然会头也不回地割舍掉。 不管割舍之时会有多么的心痛,她都可以狠绝而去。 因为,她就是那种宁愿在极致的痛苦中痛快地死去,也不要在日复一日无望的煎熬中,将那颗原本鲜活的心,一点点地凌迟至死。 兀自出神的卫芊,无意间低头看到犹自拿在手中的外袍,不由微微一叹。 她没有想到,像韩非那么镇静自持的人,今日居然会连个常服都没穿,便孩子似地赌气跑了出去。 轻轻一叹,卫芊拿着韩非的外袍,提步向外追去。 到了寑殿门外,卫芊微微一愣。 她这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韩非去了哪里。 原本想要转身回屋的卫芊,突然想起韩非只着了内裳便这么冲了出去似有不妥,想了想她便问向候在寑殿外的宫女:“可知皇上去了哪里?” 那宫女往前一指,期期艾艾地回道:“随侍在皇上身边的公公尚未回来,奴婢也不知道皇上去了何处,只见他往那个方向去了。” 卫芊微微颔首,便拿着外袍,一路问了过去。 好在这宫中的人,无论太监宫女,没有不知道卫芊在韩非心中的份量的,所以卫芊一路问来,最终总算知道他是去竹屋的方向。 竹屋?! 甫一从宫女口中听到这个地方,卫芊心中便是一软。 她自然也想了起来,在竹屋那个院子里,她与韩非曾经经历过自两人相识以来最为快活的日子。 她没有想到,事到如今,韩非居然还会念着那个地方。 将韩非的外袍缓缓揣入怀中,嗅着他的休息,卫芊的眸子嗖然变得湿润水溋霸天武道最新章节。 紧紧地抱着他的外袍,一如那个男人还在自己的怀中一般,卫芊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眼中那抺涩意强咽了下去,这才提步向竹屋而去。 话说韩非强压着一腔郁怒,从寑殿中怒气腾腾而出。 可是当他从寑殿冲出来之后,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 一想起在书房中,卫芊对他骤然而至的疏离,韩非便不愿意再回去那个地方。然而他委实想不起来,自己如果不去书房,又不能呆在寑殿,除了再去找个妇人,他还能去哪里? 一想到其他的妇人,韩非便只觉得索然无味。 自他知人事起,韩非经历过的妇人,简直如过江之鲫,然而从来没有哪个妇人可以像卫芊一样,走进他的心里。 或许是有了比较,所以即便在卫芊逃离他的身边之后,就算不用存心,韩非也无意再去找其他的妇人了。 因为,这个妇人在韩非的心中,已经无人可以替代。 那时候,每当他对卫芊思念过甚的时候,他便会前往竹屋中她曾经住过的院子,有时小坐,偶尔就歇在那里。 这个妇人临逃走前给了他刻骨的温柔。 而那些温柔之时,都是发生在她独居竹屋的时候。所以潜意识里,韩非对卫芊曾经居住过的竹屋,便特别的偏爱。 以至于他一时气恼说要封了那一处院子时,心里满满的都是无法割舍。 只是后来卫芊终归是回到他的身边,再加上诸事繁忙,韩非便暂时忘了这个院子。 直到现在负气而出别无去出时,韩非这才又想起竹屋中那个院子来。 不无郁闷的韩非当下脚步一转,便向竹屋而去。 那些随侍的太监宫女见韩非面上尽是郁怒之色,一时噤若寒蝉,只好远远的跟在他的身后。 直到行至竹屋那处卫芊曾经住过的院子前,韩非才嗖然回身暴喝道:“不要跟着朕!” 这样冲动暴怒的韩非,就算是随侍在他身边多年的执事太监也不曾见过,一时间,众人直刷刷地停了下来,吓得连大声也不敢喘一声。 竹屋那个院子,一草一木还如往昔。 院子尽头的内庭中,有淡淡的幽香随着空气飘荡而来,一如当初卫芊曾经住在这里时一模一样。 韩非一踏入这个熟悉的院落,心中便嗖然一静。 一切又恍然回到了从前。 韩非的脚,下意识地向着内庭急冲冲而去。 然而堪堪冲出数步,他又嗖然顿住了。 这一刻,韩非望向内庭的目中满是欢喜。可是,他又唯恐自己只要再前进一步,那个美梦便会立时破碎的惶恐。 便这么怔怔地顿了一会,几乎是突然地,韩非对自己生出一股恼意来。 他不由得自我厌弃地想道:若是叫世人知道威仪天下韩王,在一个妇人的院子里,竟然心里如此忐忑,如此惶恐,这叫什么话。 .. ------------ 是二谁负了谁(二) 这么一想,韩非心中立时恼意又起。 就在他再次提步准备向内庭走去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难道是她! 她终是放不下自己,追来了么? 韩非的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欢喜辂。 在他的不无欢喜中,一股妇人的体香袭人而来。随之,一个温热的柔软的妇人躯体轻轻覆上他的后背。 就在韩非心中漾起一阵水样的柔情时,一双白嫩的小手,怯怯地环上了他的腰间。 只是那双小手堪堪才环上韩非,他的身体便是一僵屮。 因为他立刻便察觉到,这股香软并不是他的身体所熟悉的味道。 卫芊的体息有股自然的清新之气,而这股袭人而来的香味,却有着浓浓的脂粉味道。 一抺异常掠上韩非的心头,就在他警觉地回头之际,庭院的门边却传来一阵异常的声响。 猝然回头的韩非,在目光触及庭院的门边那抺俏生生的身影时,眉心突然急跳。随即,他嗖地望向那个还紧紧拥着自己的妇人。 这一看,他面上的神色又连着变了几变。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紧紧环着自己的妇人,竟是卫姣重生之郡主威武全文阅读! 就在他腾地一把挥开正紧贴着自己的卫姣,还来不及出言相斥时,脸色苍白的卫芊已经步伐踉跄地掉头飞奔而去。 门边的地上,静静地散落着的,赫然是他的外袍。 “卫芊!” 韩非情急之下冲着她离去的方向徒劳地伸出手去,薄唇一张,那挟着慌乱的暴喝声便逸出唇畔。 然而,脚步如飞一心只想快快逃离这里的卫芊,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韩非本待赶紧追上前去跟她解释,可是他才冲出数步,便嗖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 他这才记起,自己是一国之君,不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对一个妇人如此着紧。 这么一想,他便生生打住了前行的脚步,那尚在半空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只一瞬,韩非突然想起那个让卫芊对他心生间隙的始作俑者,不由腾地回头,狠狠瞪视着因为他挥开的力度过大,而踉跄了数步,堪堪才稳住身影的卫姣,挟着浓浓怒意,恶狠狠地问道:“怎么会是你?!” “怎么就不会是我!嗤……” 卫姣一边整理着鬓角的乱发,一边好整以暇地应道:“皇上突然来到我的院子,不就是为了来找臣妾的么?皇上对臣妾如此有情,臣妾情难自禁,上前与皇上耳鬓厮磨一番亦是人之常情,皇上又何须动怒。” 韩非被卫姣一番话气得一噎,便是太阳穴也突突跳了起来。 然而他再是气怒,却终是对她无法出言相斥。 这个妇人,她显然是故意的。 眸子阴了阴,韩非突然勾唇一笑。 只是这一笑,带着森森寒意,让人看了,打心里发悚。 一步步逼向卫姣,直到他的脸靠近她的颈侧时,韩非才将头一低,气息森寒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轻声说道:“媚妃今日才受封,想必还不知道朕的规矩,不过没有关系,朕不介意告诉你。上次有个嫔妃,想趁朕小憩的时候爬上朕的床榻,已经被朕下令杖刑之后废了腿。” 说到这里,韩非的声音嗖然一沉,面如寒霜地冷声说道:“下次若再敢像今日这样肆意接近朕,媚妃便要仔细你的手了。” 韩非吐字如冰,等他说完,卫姣强自镇静的面上果然传来的一阵轻颤。 不无鄙夷地收回目光,韩非不再看她一眼,长袖一甩,自顾快步而去。 卫姣脚下一软,整个人差点瘫了下去。 若不是她伸手扶了一把旁边的树木,只怕已经无法站稳了。 恨恨地瞪视着韩非离去的方向,卫姣一字一句地恨声道:“我卫姣在此发誓,韩非,今日你有多爱卫氏阿芊,我便要让她日后有多恨你!终有一日,我要将你变成我的男人!” 天空突然响过一阵闷雷,少顷,又有闪电将至。 卫姣阴沉沉的脸,在闪电的光亮之下,显得亦发阴森可怕。 这场大雨,来得没有预警,然而淋漓滂沱的大雨,却冲不去卫姣心中那抺浓郁的恨意。 韩非回到寑殿时,卫芊正怔怔地站在窗前万事如易最新章节。 殿外暴雨肆虐,狂风扬起层层窗幔,殿外不时有雨水随风飘入殿中,淋在她的身上。 韩非心中一滞,面上即时掠过一抺懊恼的神色。 轻轻走近卫芊,韩非无意中瞟到她那单薄的身子,此时竟然在隐隐地发着抖,他不由得眉头一皱,胸口又是一堵。 他知道,卫芊这是被刚才那一幕气到了。 想要解释,一时间,韩非又不知从何说起。 自他知事起,对妇人,韩非从来便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所以韩非并不是个会取悦妇人的男人,他的身份,也从来不需要他去取悦妇人,逞论是为一桩根本不存在的事去解释了。 僵硬地站在卫芊的身后,韩非的嘴,张了又合,他的喉结频频滚动着,然而他的嘴里,却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木然地盯着卫芊的后脑勺,韩非的心里,在翻来覆去地想着要如何开口。 其实他很想告诉卫芊,他之所以会去竹屋,是因为那里有他们最为美好的回忆。 他还想告诉她,他之所以由着卫姣环上他的腰,贴上他的身体,是因为,他以为那个妇人是她。 他更想告诉她,现如今,除了她卫氏阿芊,无论是他的心里还是身体,已经对他妇的接近本能地排斥了…… 韩非想了许多,然而那些翻涌在心中的话,他却一个字都无法吐露出来。 因为那在他心里翻涌着的每一个字,都让他觉得面红心跳,都让他觉得难以启齿,都让他觉得有失君侯的威仪…… 殿外又一阵大风卷着零星的雨水飘入殿中,韩非这才发现,卫芊竟然被殿外不时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大半个身子。 韩非的心中又是一堵。 薄唇微张,他终于崩出一句:“窗边雨大,你,你站进来一些……” 讪讪地说到这里,韩非便语塞了。明明他想要说的很多,就连韩非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在心里翻腾了半天,最后从嘴里吐出来的,却只有这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嗖然收了声的韩非一时间,既不知如何开口,又不愿就这样离开,一时僵在当地,种种矛盾,全写在脸上了。 从竹屋回来之后,一直处于混沌状态中的卫芊,尚无法从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时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怎么也无法相信,韩非刚才对她所说的话还言犹在耳,不过顷刻之间,他便亲自将它击得粉碎。 卫芊无法解释自己亲眼目睹时的心情。 原以为自己可以洒脱地放下,可以决然地割舍一切,然而在目睹韩非跟卫姣那般亲密地依偎在一起时,那股猝然而至的心痛,跟被背叛的感觉还是差点击垮了她。 以至于让卫芊忘记了她用心维持的,种种表面的无谓。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韩非在她的心中是多么的重要。 她前一世经历过种种,然而独独没有经历过被自己心爱的人背叛。然而今生,就在刚才,韩非却结结实实地在她的心上,插了一刀。 卫芊从不知道,被自己心爱的人背叛,原来是这么的痛苦穿越小道士生包子。 从她爱上韩非那一天开始,卫芊便一直坚持要独霸后宫。尽管就算她再如何坚持,韩非的身边也一直都有他妇的存在,然而卫芊明白,那些妇人与刚才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一幕不同。 她总想着,韩非是因为身处高位,不得已才接受那些妇人的。 可是对卫姣呢? 她明明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妇人呀,他居然封她妃位! 他将她与自己置在同样的位置! 他甚至还轻描淡写地对自己说:不过是个虚名而已,你又何须计较?何况她还是你的妹妹! 他竟然还将她安置在自己以前的居住之处! 他跟自己置气之后,急匆匆而去,却原来只为去卫姣那里寻找心灵的慰藉! 原来,自己仅仅离开年余,韩非便找了一个可以替代自己的对像! 卫芊越想,心里便越冷。 那种自心底往外冒的冷意,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卫芊无法抑制自体一阵阵地发颤。 直到韩非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才让沉浸在自我思绪中的她嗖然一惊,身躯一震。 原本变得空洞的脑海中,一时间回荡着韩非这隐含着关切的话语。 直过了片刻,卫芊那痛到极至,又冷得如同结了冰似的心脏,像是轻缓地恢复了跳动。 明明是决意要走的了。 明明不想去跟卫姣比较的。 明明她已无意与卫姣再行纠缠的。 但是,卫芊就是想知道,自己在韩非的心中,到底是怎么一个位置。 她更想知道,卫姣在韩非的心里,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位置。 重重地握着拳,故意让指甲划过掌心,用身体的痛疼提醒着自己要冷静。 她在心里叫嚣着告诉自己:卫氏阿芊,既然已经决意而去了,就当是求个心死,便向他问个清楚又当如何? 这么一想,卫芊便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就在韩非正寻思着要如何开口时,已经平静下来了的卫芊才缓缓转身,表面的坦然地,静静地向他望来。 韩非深如子夜的眸子直直地望入卫芊的眼底。 他极力地,想要让她的眼中,窥知她此时一星半点的想法。 明明是想决意问过明白的,可是卫芊一转头看到韩非,她的脑海中便自动浮起刚才见到的那一幕。 竹屋庭院中紧紧相偎着的韩非跟卫姣,那深深地定格在了她脑海中的图像太过深刻,令得她只要一看到眼前这个男人,便呼吸一滞,思路一僵,半晌都记不起自己本来想要说的话来。 直过了好一会,卫芊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撇头不看韩非,只是淡淡地问道:“皇上赐卫姣这妃,真是只是因为她与臣妾血亲相近么?” 韩非望向卫芊的目光凝住了黑道总裁的经纪人妻全文阅读。 他自然听出来了,卫芊的话中,有着对他明显的不信任。 今日这样的局面,韩非虽然心里觉得很冤,但是此时,他却只想快快与卫芊重修旧好。 其实打从心底,韩非很怕卫芊用那疏离漠然的目光望着他。 那样的卫芊,总是让他有着下一刻便会失去她的惶恐。 所以,韩非即便听出来卫芊对他已经不太信任,即便他已知道卫芊对他已有疑虑,可是一想到卫姣这个妇人,或许就是韩、段两国战时的关键所在,韩非也只能咬牙坚持道:“当然如此了。” 卫芊闻言,忽尔一笑。 她笑得很随意,她接下来的话,便问得更为随意了。 她说:“既然皇上如此疼爱臣妾,那么我若坚持你去除卫姣的妃位,将她遣送出皇宫,皇上可会应允?” 几乎是卫芊的话声一落,韩非的脑袋便嗡地一下,懵住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急于安抚卫芊,反倒会被她将了一军。 “我是皇上,今晨才将卫姣册封为妃,怎么可以不过顷刻便改变主意。朝令夕改,不是明君所为。” 自知自己的回复太过牵强,韩非声音沉沉地丢下这句话,便有点狼狈,有点烦燥地率先朝寑殿中的榻几走去。 望着像是落荒而逃的韩非,卫芊垂下眼敛,她的嘴唇颤抖着,半晌半晌,才低低地,坚持地说道:“卫姣不过是个妇人罢了,世人又怎么会以皇上对一个妇人是宠是弃而断定皇上圣明与否!皇上,是真的属意卫姣了,所以心生不舍?!” 原本为了掩饰自己狼狈,才堪堪举樽灌了自己一口酒水的韩非,被卫芊这样误解一时心中烦闷不已。 偏生卫姣又事关韩、段两国的机密之事。对卫芊同样心生误解的韩非,自然不愿意将卫姣在韩、段两国之间的这种微妙的关系告诉她,一时间,让他的心里更加的烦燥了。 当下,他把酒樽嗖地一声,重重地扣在几上沙哑而艰难地说道:“卫芊,不管你心里如何想的,都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真心。如果可以,我必然会给你我所能给予你的全部!” “是怀疑么?” 卫芊嗤地一笑,“想必皇上不愿驱尽后宫的妇人,是担心世人对臣妾非议。皇上怕臣妾在世人面前会落个善妒之名!想必皇上还担心,臣妾不能诞下子嗣,到时会惹得鬼神不宁,宗室难安,到时被天下的韩室子民所唾弃,落个祸国殃民的毒妇之名!” 说到这里,卫芊显得亦发放肆。 她咯咯娇笑着,眼中光芒流转,嘴里的嘲讽意味更甚,“现在皇上怕臣妾深宫寂寞,又特意弄了个让我望之生厌的卫姣入宫,还与我齐名,可见皇上有多么真心顾全臣妾了。” 卫姣笑得很大声,一直笑到眼泪喷涌而出。 在韩非的无措中,她才嗖然收声,无力地闭上双目。 良久,她破碎的声音自指间逸出:“韩非,放我走罢!如此相互伤害,不如两两相忘,你放我走吧!” “想自我身边离开,除非你可以踏着我的尸体而去。” 韩非的话,比卫芊更要决绝。 .. ------------ 两两想两忘 他一脸沉郁地,死死地盯视着卫芊,俊脸泛青。 卫芊嗖然放下掩着面的手,咽中一哽,嘟着小嘴恨恨地哭喊道:“韩非,明明你的天下大局已定,明明你拥有妇人无数,明明你以后还可以拥有无数的子嗣!可我,我只是想要一份简单的生活,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你要如此坚持!为什么你不能让我离开!” “离开!” 韩非的眸子似着火一般,直逼向卫芊。 这两个字,就像烙铁一样,灼得他的胸口生疼辂。 瞪视着这个动辄说离的妇人,韩非只觉得气血上冲,一时间堵在胸口,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他几乎是立刻便联想到,这个妇人,她果然是一心想要离开自己!她,果然与段墨早就有了约定! 这种联想,让韩非骤然像困兽一般,重重地喘息起来邈。 寑殿里的空气,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而嗖然变得冷凝起来。 在卫芊的啜泣声中,直过了许久,韩非才闭着眼睛,缓缓地调息好自己的呼吸。 等到他再次睁开双眼时,他的语气,也像是冰雹似的,一句句向卫芊砸来。 他说:“卫芊,你最好不要尝试挑战我对你的真心!我可以容忍你在我面前嚣张任性,但是,我绝不能容忍你的背叛!所以,不要再在我面前动辄说离!你,最好不要背叛我!那结果,绝对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顿了顿,他努力压着心中的怒意,语气却仍然冷硬如铁,“你最好不要逼得我囚了你!” 像下冰雹似的说完这番话,他腾地转身大步离去。 泪眼朦胧中,卫芊只看到他身形如山,离去的步伐笔直而沉稳,然而他的背影,却有着令人心寒的冷漠和疏离。 卫芊再一次失控大哭出声。 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痛哭。 原以为自己已经生就了一副冷硬的心肠,今生再也不会因为男人而受伤。 原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了男女情事,合则聚分则离,可以自由随心。 谁知道一个轮回转身之后,自己还是被韩非伤了,被囚在了这一方天地之中。 卫芊清楚地知道,韩非不会放她走。 他拥着无数妇人,有了无数子嗣,却要强留她在身边,日复一日地忍受这噬心之痛。 寑殿中,卫芊的啜泣声声传来。 逃一般踏出寑殿的韩非,脚步一顿,像是被她的啜泣声钉在了原地重生之符气冲天全文阅读。 他便这样,连外袍也没有着怔怔地站在寑殿外,听着卫芊的啜泣声,一声弱过一声。 直到卫芊哭累了,寑殿中再没有声息传来,他才喟然长叹了一声,形影肃瑟地朝书房走去。 随行的太监宫女,望着一脸沉郁的韩非,自动敛了声息,变成了一个个人肉影子,小心地随侍在他身后。 直至到了书房,韩非才意兴索然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进入书房侍候。只吩咐道:“替朕备上酒水。” 那侍候的公公知道,这样的夜里,皇上八成又宿醉在此了。 努力不去看韩非沉郁的脸色,执事公公斗胆相劝道:“皇上,饮酒伤身……” “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心情极度不悦的韩非冷冰冰地丢下这句话,便大步进入书房之内。 执事公公面上一苦,却也只好吩咐照办。 酒水很快送了上来。 韩非向来挺拔的身姿,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的落寞。 他一樽接着一樽,木然僵硬地往嘴里灌着酒水,也不就菜。不多时,他的几上便多了三四个空了的酒壶。 一阵衣袂划空声轻轻地传来,甲出现在殿内。 他一语不发地上前,一把夺过韩非手中的酒樽,恭敬却又坚持地说道:“段、韩正在交战之时,皇上万不可因为一个妇人而饮酒误事。” 甲的话,成功地让韩非伸向酒樽的手一滞。 少顷,他无力地将手收回来抚向额角。 就在甲不无担心地望向他时,韩非缓缓闭上双目,幽幽长长地一叹。 “她现在怎么样了?” 韩非面色青灰,声意沙哑沉暗。 但是在问到卫芊时,却仍然包含着浓浓的关切。 甲无奈地望了韩非一眼,尔后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自顾饮了一樽酒后,他才低声回道:“哭了一会儿,现在已经睡下了。” 望了一眼拧着浓眉,不无郁闷的韩非,甲皱了皱眉,无奈地劝道:“妇人今天如此失控,想来是也对皇上用情甚深的缘故,皇上又何必因此跟她置气。” “妇人真对我用情甚深么?” 韩非喃喃问道。 甲还来不及回答,韩非却又苦涩一笑,“她若真是对我一往情深,又怎么会时时都想着要离开我?!” 韩非的声音很轻,如叹息一般,除了无力,还有着浓浓的自我怀疑。 甲愕然地望着韩非。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妇人哪来如此大的魔力。 她竟然让眼前这个威武狂妄的君侯,变得如此不自信起来。他没有想到,韩非竟然对妇人的感情,是如此的不自信。 望着这样的韩非,甲长叹了一声,还待劝解他,不想韩非已缓缓张开双眼,沉沉说道:“我知道,妇人离去之心已是十分坚决,而且她身后还有段王相助静逅佳姻。交待下去,但凡与妇人接触之人,均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暗中严加监视!” 韩非的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决然,让甲说到嘴边的话,又强咽了回去。 甲长叹一声,终是站起身来,冲韩非双手一揖,一阵衣袂划空声过后,他再次消失在黑暗之中。 随着甲的离去,一室的寂静中,韩非再次木然而坐。 他怔怔地望着虚空,双唇抿得死紧,心里却翻涌着无数卫芊哭泣着的模样。 那句“韩非,放我走罢!如此相互伤害,不如两两相忘,你放我走吧!”反反复复出现在韩非的脑海中,每每响起,他的心便钝钝地,一抽一抽地痛着,以至于无法呼吸。 缓缓伸手抚上胸口,重重地按向那一处让他每想一次,就疼一次的位置,韩非喃喃自语道:“两两相忘?你说得如此轻巧,可是对我,却谈何容易!你这个妇人,当真心如铁石!你怎么可以让我爱你如厮之后,还能动辄说离……” “有刺客!” 外面一声暴喝,让韩非后面的话嗖然咽了回去。 下一刻,他已经暴起向外冲去。 随着书房的门被他大力拍开,外面的宫女太监不及回神,韩非已沉沉喝问道:“何处有刺客?” 一个暗卫飞身而至,双手一揖应道:“刺客出现在皇上寑殿方向,众禁卫正在全力追捕之中,皇上还请入房安坐,静候消息。” “寑殿!卫妃,卫妃尚在寑殿……” 韩非的心,有片刻停止了跳动。 他脸上的神色,也在瞬间变得铁青。 下一刻,他已经如剑一般,般寑殿的方向射去。 一时间,暗处有无数条身影追随在韩非身后,向寑殿方向激射而去。 寑殿外,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宫中禁卫。 当心里乱得已经失去了主张的韩非,神色灰败地出现在寑殿中时,穿着一袭月白色中衣的卫芊,正怔怔地伫立于寑殿的窗户边。 她面上的神色不惊不惧,然而在看到韩非那一刻,目中却漾起一抺慌乱。 或许是为了掩饰那抺慌乱,她的目光小心地避免着与韩非相交,自顾撇头敛眉垂目地走向床榻。 韩非惶急慌乱的心,在见到卫芊时便嗖然归了位,不再没着没落地悬在半空。 随即,太过沉静的卫芊勾起了他百般疑虑。 尽管卫芊这人,素来就临危不惧。 可是与她相处日久的韩非,还是在她镇定的神色下,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 难道所谓的刺客,是段墨的人? 因为知道自己不在寑殿,机会难得,所以冒险前来助妇人离开的! 这种想法一径冒出,韩非的目中便由先前的担心转为暴戾。 他几步冲到卫芊面前,嗖然扼住她的纤细的手臂,沉沉问道:“你见过刺客了?” 卫芊不动声色地挣开韩非的扼制,掉头望向别处,冷冷地回道:“皇上说笑了悍妻在上,多变妖孽收了你最新章节。如果臣妾见了刺客,还能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么?” 正在这时,一个宫中禁卫的头领,匆匆而来。 他冲韩非叉手一揖,急急禀道:“禀告皇上,刺客现在已逃往西苑方向,我等正在全力追击之中。” “西苑!” 韩非轻声重复了一遍,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卫芊面上半分。 望着自顾在床榻上坐下来的卫芊,韩非那股心头之火,陡然转成一声暴喝:“不管是活擒还是死会,你们务必要替朕将那个刺客找到!” 随着众士卫大声应诺,韩非发现卫芊的身躯,细不可见地轻颤了一下。 几乎与此同时,韩非心中那种被所爱的人背叛的愤怒,像脱缰的野马,咆哮而出。 这一刻,背叛、愤怒、嫉恨,种种情绪几乎要将韩非击碎。 他的身躯在盛怒之下,隐隐发抖。 他的胸腔,急剧地起伏着。 他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翻涌着直往头上冲。 他的双拳紧握,手上青筋暴起…… 韩非咬着牙,死死地瞪视着卫芊。然而,在自己的理智全失之前,他腾地转身冲出寑殿…… 他怕自己继续留下来,会在情绪失控之下杀了她。然而,那样的后果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所以,韩非只能挟着他心头的熊熊怒火,逃一般离开寑殿。 满腹怒意无处发泄的韩非,一回到书房,暴怒之下将几上的酒樽一把挥向地面。 像他这么自持的人,就算失控,永远也只有那么一瞬。 酒樽落地的巨响,将韩非从失控的边沿惊醒过来。 余怒未消的他,不再砸物撒气,只能一径地扶着几面大力地喘息着。 等到宫女们悄然进来收拾好地上的残物时,韩非终于平静了少许。 他颓然坐在榻几,无力地吩咐道:“再备酒水。” 到了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人敢劝慰他了。 很快酒水奉了上来,韩非一把抓过酒壶就是一通牛饮。 现在对他而言,除了酒可以麻醉他的神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填空他心中的伤痛。 等到天将未明的时候,执事太监在书房外连唤了他数声,都不见韩非回应,这才急忙入殿察看。 这一看,他才发现,原来韩非已经醉眠于榻几上,不省人事了。 执事太监轻叹了一声,逐对身后的宫女吩咐道:“替拿床锦被过来,可得小心皇上酒后着凉。” 吩咐完后,那执事太监又匆匆向外走边,一边嘟嚷道:“皇上今日醉成这样,想必是无法早朝了,我得速速知会众臣才是。” 卫姣盛装而来的时候,书房前除了几个小宫女,执事公公跟掌事的嬷嬷俱都不在。 其中一个小宫女,拦在卫姣身前,嗫嚅着禀道:“皇上宿醉未醒,尚在小憩,娘娘若要求见,还请稍后再来争霸天下全文阅读。” 揣了揣袖中的竹筒,卫姣一时有恃无恐。 端了脸色,卫姣冲那宫女斥道:“本妃有事要稟,现在就要面见皇上,你们敢拦我。” 众宫女吓得一窒,一个个俱不敢回话。 卫姣见状,不由分说一把推开那拦在身前的宫女,大摇大摆地向书房走去。 临入书房之前,她犹自恶狠狠地威胁道:“再不让本妃入殿,若是误了皇上的大事,你们一个个的,可得当心头上的脑袋了。” 众宫女面面相觑之间,卫姣已经几步冲入了书房。 一进入书房之中,卫姣便被迷漫在空气中浓浓的酒味呛得轻咳了一下。 连连轻咳之后,卫姣欣喜地发现,睡在榻上的韩非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 “皇上,臣妾有事要禀。” 小心翼翼地靠近睡在榻上的韩非,卫姣试探地唤了一声后,又静静地等候了片刻。 榻上的韩非像是全然没有知觉一般。 “皇上!” “皇上……” 又试探地连唤了数声之后,卫姣终于确定,韩非是真的醉到意识全无了。 卫姣心中掠过一抺狂喜。 她缓缓凑上前去,细细打量着沉睡中的韩非。 这个男人,即便是在沉睡之中,此时也是剑眉紧拧,像是郁结了无数心事。 “皇上……” 卫姣又轻轻叫唤了一声。 见韩非仍然没有半反应之后,她的胆子开始大起来了。 她伸出涂着腥红丹寇的手,轻轻地从韩非紧闭的双眸拂过,再到他笔挺的鼻梁,直至他紧抿着的薄唇。 这个男人,她越看便越是欢喜。 韩非之俊,是她平生仅见。 即便卫姣已经见过他多次了,但是像现在这样看着他,可以如此亲近地接近他,卫姣的心,仍然激动得似要跳出胸腔外似的,一声快过一声,一下急过一下。 她不无痴迷地望着韩非,慢慢地,她那涂着丹寇的五指轻轻抚向那紧抿着的薄唇,不无幽怨地叹道:“世人都说薄唇的男人无情,可是为什么你会对卫芊痴迷至此?想我卫姣,无论容貌身段,并不逊色于她,为何你去从不正眼看我一眼……” 卫姣越说,便越是气恨。 她越说便越是不甘。 在这种气恨不甘中,她的心头,嗖然闯入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平时她想要离他稍为近一点都不容易的男人,现在却毫无知觉地躺在这里任她鱼肉。 这真是天赐的良机呀! .. ------------ 两两二想忘(二) 卫姣的心跳加快了。 她缓缓凑近韩非,不无得意轻声说道:“我曾经向老天发誓,今日你有多爱卫氏阿芊,我便要让她日后有多恨你!终有一日,我要将你变成我的男人!看来老天自知不公,不该将世上最为出色的男人都赏给卫芊。现在老天要成全我了呢皇上!” 说到这里,卫姣心中极为快意。 不由抿嘴呵呵轻笑。 只是这笑声一出,她却又嗖然一收,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房门走去辂。 外面的宫女正惴惴不安,书房的门,却嗖然大开了。 众宫女不由直直看来。 房门处,卫姣神色端正地吩咐道:“去告诉卫妃,皇上有召。姹” 一听说是皇上要召见卫妃,众宫女自然不疑有他。 毕竟卫芊之前就常随在皇上左右,原本这些宫女还担心媚妃擅闯皇上的书房,会招来皇上对她们的迁怒。 现在看来,皇上不仅没有动怒,反而还让媚妃一同招卫妃随侍,这些宫女们立刻便放下心来,忙不迭地遵命去请卫妃了。 双目微阴地望着急急而去的宫女,卫姣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不无得意的浅笑。 随着她腰肢一摆,重新进入书房并将门掩上,她的面上全是阴狠之色。 再次回到榻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仍然不省人事的韩非,卫姣目中的算计之色大盛。 缓缓伏下身去,卫姣那腥红的十指,像蛇一般,游向韩非腰间的玉带。 韩王寑殿。 卫芊的心绪莫明的不安。 实际上自昨天夜里,离突兀的出现在她面前时起,这种不安便始终存在。 尽管卫芊心中去意已经十分坚决,可是在见到离的那一瞬间,她却心中突然乱得没了方寸。 心里茫茫然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像是被掏空了似的,空空洞洞得,一时间找不到了方向。 可是离没来得及带她走,便被宫中的禁卫发现了。 离只来得及在她耳边悄声交待了一条通往密道的路径,便怆惶逃离开了。 直到离消失了,卫芊才茫茫然地想起:其实,刚才她并不是没有机会离开,而是潜意识里,她还不想就这么离开。 对韩非,她是真的有点割舍不下了。 其实卫芊心里很清楚,离潜入韩王宫一次并不容易,这次暴露了行踪,就算他侥幸没有被韩非的人抓住,想必再想潜进来,已是不太可能的事了美人幽梦。 想到这里,卫芊又不无悔恨。 所幸,离跟卫芊说起逃离韩王宫的路线,她依稀仍有感觉。 离说的路线,其实正是卫芊之前出逃的路线。 只是那次离带她离开之前,先蒙了她的双眼。 卫芊知道他是不愿意让自己知道这条可以任意出入的密道,当下也没有坚持。 所以蒙着眼睛在离带领下逃离韩王宫的卫芊,只知道她被离引入一个很长的隧道中,疾行了好几个时辰之后,才在一处断崖边找到了出口。 那时的卫芊,一心只想着自此以后,自己跟韩非再无干系了,这韩王宫,她也是绝对不会再回来的了,所以当时并没有很用心地却记下这条路线。 她也没有刻意地去了解,这条隧道到底是在宫中的那一个方向。 离临去前太过怆促,描绘得也不够细致。但是卫芊有自信,只要能找到离说的那几个明显的,带有标致性的房屋跟树木之后,再要在这宫中找到那条密道并不难。 就在卫芊闭着双目,用心地体会着自己上次离开这里,记忆中的线路是怎么样的,突然有宫女来报,说是皇上有召。 韩非找她! 卫芊先是一怔,随即心里那股空空洞洞的感觉又骤然而至。 对于韩非,她从来便不敢小视他的智慧。 她可以感觉到,昨天夜里,他急冲冲地返回寑殿之初时,或许仅仅是因为担心。 但是当他怒气冲天而去时,他的心中,绝对存了疑惑。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惊:难道现在召自己去,是要清算么?又或是离已经被韩非的抓了? 这么一想,尽管卫芊心中惶惶然不安,但是脚下的步子,却明显加快了。 卫芊身边随侍的宫女,原本便是负责侍候韩非的人。 她们自然知道,皇上与这位正得宠的娘娘正在闹别扭。 就连素来深藏不露的皇上近日暴起暴怒,也全是拜这位娘娘所赐。现如今,她们看到卫芊听到皇上有召之后,脚步匆匆地向书房赶去,众人心里不由一松,心想:只要娘娘跟皇上重归与好了,众人才可以过上安心的日子。 卫芊急匆匆地赶到书房时,一看书房的房门紧闭,门外宫女太监一个个肃手而立,一切如常,没有什么两样时,她的心里这才放松下来。 这些常年在书房随侍的宫女太监,对卫芊最为熟悉。 其实早在从前,她来来去去,从来都不需要通报的。 只是最近大家都心中有数,皇上最近心情不好,多是因为跟她置气才如此的,所以当卫芊甫一出现,先前通报的宫女便喜孜孜上前冲门内轻声禀道:“皇上,卫妃娘娘来了。” 然而那宫女通报过后,书房中一片寂静。 那宫女等了等,正准备扬声禀告时,卫芊轻轻摆了摆手,挥退了众人,自顾向书房走去。 尽管卫芊的心里也觉得怪异,但她脚下的步子却一点也不迟疑。 直到临近书房的门时,她这才隐约听到里面竟有妇人的声音传来帝奴诱欢全文阅读。 妇人的声音! 还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妇人的声音! 卫芊怔住了。 一时间,她的脚下如有千斤,再也无力挪开半步。 她既无力前进,也无法转身。 木然地站在书房那扇朱红的大门前,卫芊被动接受着那个昭然若揭的事实。 书房内,那妇人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清清楚楚地传来。 “皇上,不可如此,卫妃娘娘正在外面呢皇上……” “啊……皇上,青天白日的,这里又是书房,万不可行敦伦之事呀皇上,啊……啊……” …… 敦伦! 卫芊怎么也不敢相信,人前威仪天下的韩非,竟然会在书房这种地方行敦伦之事! 卫芊真的无法相信。而且,如果那个妇人还是卫姣,她就更加无法相信了! 卫芊无意识地,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唇。 她的手,也没有意识地伸向那扇朱红的大门。 随着一股血腥之气漫于口鼻之间,卫芊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就当是求个心死! 心中执念一起,卫芊手下用劲一推,然后她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怔在原地…… 书房中韩非用于小憩的榻上,那个正愕然望向自己裸着身子的妇人,赫然正是卫姣。 即便看不到脸,卫芊也无法看错,那个正伏在她胸乳之间的男人,是韩非! 血色在卫芊脸上迅速地退尽。 不过一刻之时,卫芊已经面白如纸。 书房中的妇人佯装大惊失色的惊呼她看不到了,那个男人无力地滑向在榻上的一边,她也看不到了…… 卫芊只是木然地转过身去,木然地,一步,一步地,茫然地向前走去。 没有意识地向前走去。 此时,她心中唯一仅存的理智只告诉她一件事,那就是离开这里! 远远地离开这里—— 书房中,卫姣拥被而坐,笑得十分快活。 那是一种奸计得逞的快活! 那是一种觊觎已久,终于得偿所愿的快活! 那是一种将别人的心爱之物,据为己有之后的快活! 那是一种在他人面前卑微已久,突然一朝可以在她面前肆意张扬的快活! 那种快活,或许是期盼太久,以至于在得到之时,让卫姣的脸看起来有点扭曲,有点可怖! 她小声地笑够了,得意够了,这才缓缓起身,将先前散落在地的衣袍,一件一件仔细穿戴整齐了我的老婆是学霸。 又努力将榻上的韩非摆挪端正。 直到这时,卫姣才离韩非不远的地方,缓缓跪坐下来。 现在,她要等待最后的机会。 她在等待一个足以将卫芊打入万劫不复的机会! 她在等待着自己的誓言兑现的那一刻的到来! 她这一等,直等到夜深之时。 “皇上,您醒来了。” 当韩非那双深如子夜般的眸子,漠然地张开之时,一个似曾熟悉的妇人的声音,骤然在书房中响起。 韩非嗖然坐起。 下一刻,他的目光如箭一般,射向那个坐在灯光无法照射到的阴影里的妇人。 转瞬之间,韩非的面上便怒气勃发。 他俊美不凡的面上寒霜密布,语气也嗖然不带温度地沉声令道:“看来你这妇人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妄顾朕的命令,来人——” 在书房外卫士的大声应诺而入。 卫姣却勾唇一笑,不急不忙地自袖中抽出一物,盈盈奉上,轻声道:“皇上之令,臣妾岂敢妄顾。只是此事十分紧急,皇上却又偏偏宿醉未醒,臣妾心急如焚,只好坚守在此,静候皇上醒来了。” “这是什么?” 韩非虽然挥手止住了卫士的下一步动作,但他的声音中却有着对卫姣明显的不信任。 卫姣将身子再次伏了下去,小声禀道:“昨夜,段王又派密使潜入宫中,所幸被宫中禁卫发现,他夺路而逃之时,唯恐此次难以安然离开,便将此物留给了臣妾。” 趁着一旁的卫士从她手中接过竹筒,仔细检视的当儿,卫姣又接着禀道:“那密使叮嘱臣妾,说这封密函事关皇上的兵力调度。他让臣妾好生保管,待他日后方便之时再来取走。” 韩非用手撑着似要裂开,重有千斤的头颅,静静地听着。 直到这时,才转眸望向那卫士。 那卫士仔细检视之后这才递给韩非,一边小声将检视之后的结果禀告他知道:“这封帛书确实如娘娘所言,是皇上亲笔书写的兵力调度方案。” 随着那兵士话落,韩非的眸子嗖然一沉。 下一刻,他长臂一伸,嗖地将那封帛书抓在手中。 不过数眼,韩非一把将帛书合上,大步走向书案。 “呯!”的一声闷响传来。 随着他一掌拍在几面的同时,韩非暴戾的声音也随之而出,“退下!” 那卫士双手一揖,大步退了出去。 昏暗的灯光下,卫姣阴森森地一笑,也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门外退去。 她知道,这时候,什么都无须多说,卫芊跟韩非之间也必然完了! 在卫姣的所知里,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将一个妇人看得比自己祖宗留下来的基业要重! 也没有哪个男人,会饶恕一个背叛自己的妇人我和npc有个约会! 卫氏阿芊,你现在唯一可以祈求的,便是手眼通天的段王可以将你带离此地。 然后,今生今世,你都不要再出现在韩王面前。否则,你一定会不得善终! 想到这里,卫姣不无阴毒地想到:不知道在卫芊眼里,被自己心爱的男人误解,甚至于处死,会不会也是一种圆满! 卫姣退到门边时,适逢一个宫女端着解酒的汤药入内。 她堪堪才踏出门外,便听到器具落地的声音,伴着那宫女的尖叫声传来。 卫姣面上的笑容扭曲得更加厉害了,她的眼睛如淬了毒一般,在黑暗中兴奋得幽幽地发着亮光。 她不无兴奋地舔着下唇想道:像韩非这样的伟丈夫,必然是容不得他人的一丝背叛。段王说了,这封密函随了韩王与卫芊,知道的人有限。卫芊,我倒要看看百口莫辨的你,要如何逃过韩王的滔滔怒火,与段王去双宿双飞。 一地的狼籍中,韩非捧着几乎就要裂开的头,发出了一声近乎困兽般的怒吼! 彼时,他头痛欲裂,他的心被伤得千疮百孔。 一向英武不凡,心思缜密的韩非,在这一刻,被怒火跟背叛两种情绪绑架了,变得无法思考。 没有人比他清楚,这封极为机密的帛书,在整过韩国,除了他跟卫芊,便只有相关执行的将士才知道。 就在昨天夜里,那段国的细作潜入宫中之时,竟然后直赴他韩非的寑殿! 若大的皇宫,那细作去的地方不是书房,不是议事殿,不是任何一处涉及置放文书的所在,而是去了他韩非的寑殿! 还是在他不在的时候!一想到这里,韩非便不难联想到昨天夜里,当他忧心匆匆地赶回去时,卫芊无惊无惧的表情,以及她那刻意躲避着自己的,闪躲的目光…… 一切的一切,无法让韩非不联想到,这一切,都与卫芊有关! 韩非捧着头,颓然坐在榻上。 然而,宿醉后肉体的痛苦,在此时,远远无法抵消他心里那种创伤。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他用尽生命去爱的妇人,她竟然会背叛他!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就差将心挖出来奉在她的面前了。可这个无情的妇人,她竟然在投向曾经深爱的男人怀抱之前,还不忘在他的心上插上一刀。 这种时候,韩非只要一想到此事是卫芊所为的,他便如钝刀子在割肉一般的痛疼难捱。 痛到极至,韩非便像困兽一般,一掌向几面拍去。 这是韩非在一天之内,第三次摔物渲泄怒气。 这样的韩非,便是那执事公公,也生平未见。 一时间,人人噤若寒蝉。 这种持续的发泄,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停止了。 “宣夜进见。” 当韩非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他又恍然是那个傲视天下的轻笑王侯了。 .. ------------ 决绝(一一) 一个黑衣人从暗出缓缓而出,却不是夜。 他冲韩非双手一揖,恭恭敬敬地禀道:“领主追踪段国密使,还不曾归来。” 韩非黑着脸,怔怔地望着虚空。 半晌,他方缓缓问道:“子夫,卫妃今晨可来看过朕?” “除了媚妃,卫妃不曾来过。辂” 子夫的语速很慢,回答得很清楚。 韩非眸中一痛,冲子夫摆了摆手。 子夫面上掠过一抺挣扎的神色。只是瞬间的迟疑,子夫便再次朝韩非一揖,隐入暗处娉。 抬手扶额,一手抓着那方帛书,韩非痛苦的声音沉沉地,自指间传出,“我一夜不曾归殿,她竟是看也不肯来看一眼么?卫芊,为什么在笰地时,你可以为我舍命相搏。可是回到韩国,富贵了,安逸了,你却要对我如此绝情!” 少顷,韩非嗖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寑殿中,卫芊抱膝坐在床榻上。 她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如鬼,但是她的面上却很平静。 非常的平静! 这一世,卫芊并不是那种内心脆弱得,风一吹便会倒的人。 虽然哭了,痛了,但是她不允许自己为了一个的薄幸的男人沉溺太久。韩非他,不值得她如此! 与其说恨韩非,卫芊更恨自己立场不够坚定,更恨自己不该为他动摇了离去的决心! 早该预料到的结局,早没看透天子有情,不过是一场天大的笑话。然而临去之时,自己还要犹豫,还要挣扎。非要被他伤得鲜血淋淋的了才肯死心,卫芊,你真的贱得可以! 你怎么会相信,韩非会视后宫中的这些妇人,只是个徒有虚名的摆设? 你怎么会相信,他无法许你独霸后宫,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你怎么会相信,自己是他心中永远无法取代的唯一? 卫氏阿芊,你该是有多么自恋,才会有这样的想法觅嫁! 面上缓缓浮起一抺嘲弄的微笑,卫芊不无鄙夷地对自己说道:卫芊,为何经历两世,你还要如此天真?韩非怎么可能为你放弃天下春色,今生今世只独宠你一人?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在韩非眼里,你不过是一个他现在还有几分兴趣的女人罢了。如果不能割舍,那么你便甘于当他的女人,臣服于他一时的疼爱中,无怨的提供她的身心…… 自我鄙夷之后,更多的便是心伤。 眼睛涩涩的,然而,当卫芊闭上双目时,却并没有泪水可以流下来。 因为,尽管依旧心伤,尽管只要一想起那一幕,还是会心痛。但是,那已经只是她卫氏阿芊自己的事了,与韩非无关! 所以,只要赶快离开这里,找一处无人的地方,安静地养好伤口就好。至于韩非跟他后宫中的那些妇人,都无关紧要了,也不再关她卫芊的事了!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卫芊,并没有察觉韩非正一步步朝她逼近。 “在想什么?” 随着韩非的声音沉沉而来,卫芊只是抬头,冷淡的望着他。 只一眼,便让她再次想起不久前见到的那一幕。 只要一想起那一幕,卫芊便发现,自己对站在面前的韩非,心里竟然漫过一阵嫌恶。 她在心里冷冷一笑,自语道:原来自己对这个薄幸的男人,还是恨了!恨到只要看他一眼,心里便会本能地产生了排斥!很好,既然已经对他恨得彻底了,再转身时,有这些恨支撑着,自己必然也不有多难过! 缓缓自床榻上起身,卫芊面上不带任何表情,口气是冷漠地回道:“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 冷冷一笑,突然伸手将一方帛书扔向她,咬牙低吼道:“你难道不应该担心,费尽心机地为段墨找到如此机密的消息,这封帛书是不是可以安然落入他的手中?” 卫芊终于察觉到韩非的异状。 她嗖然回头,直直地望向韩非,不解地问道:“什么机密的消息?” 韩非的话里透着怪异,不用说,卫芊也知道自然跟他掷向自己的帛书有关。 只是怎么会牵扯到段墨?她跟他之间的事,跟段墨有什么关系! 怔怔地将目光从韩非冷得像冰似的脸上收回,卫芊径自拾起地上的帛书。 不过一眼,她便认出那是前些天韩非对段国的兵力布置策略。 倒吸了一口凉气,卫芊了然道:难怪他会怀疑开口便直指段墨。 韩非,他在怀疑她! “这东西从何而来?” 这种时候,卫芊便是连对他生气都没有气力了。 她只是仰着头,口气是冷漠的、孤绝的问道。 然而她这样的表情却激怒了韩非。 他踏前一步,冲她吼道:“这东西从何而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穿越之单亲妈妈奋斗记最新章节!” 卫芊静静地望着暴怒中的韩非,心中只翻腾着一个念头。那就是:既然他已经不相信她,那么再解释,也是多说无益。 而且事已至此,韩非对她而言,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他对她信任也好,不信任也罢,对她而言,俱无所谓了。 心灰意冷之下,卫芊便是连解释,都懒得费神。 便这么望着韩非,卫芊不吼不叫,面上的表情既不激动,亦不辩解。 这么的沉静的卫芊,沉静到让韩非捉摸不住,只这么望着她,韩非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慌乱的感觉。 只是,他愈是慌乱,便愈是生气。 愈是生气,他便愈是口不择言。 冲动之下,韩非张口便句句伤人。 他一把拉住卫芊,带着一股暴戾之气,冲她继续吼道:“难道是我理解错了?在笰地时,你跟段墨与密林私会,他跟你商议的不是如何将你带离我的身边,而是让你帮着他如何在暗里对付我么?是这样的吗!” 卫芊的目光,像是没有焦点。 她怔怔地望向韩非,用不无疲惫的声音,淡淡地,随意地说道:“既然你要如此想,那便当是如此好了。” “卫氏阿芊,你……你怎么可以无情至此!你明明知道我爱你。你明明知道,这天下的妇人我俱没有放在眼里,可偏偏对你如珍似宝,只将没有将掏给你了!你怎么可以对我如此残忍!你,你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残忍!” 韩非的双手抓着卫芊的肩,表情暴怒又急切他的语气明明对她气极,恨极。然而,他的眼里,却蕴着无法承受的恐惧跟慌乱。 望着狂怒却又慌乱的韩非,卫芊的眼前不由自主地又浮起晨间看到的那一幕。 她只要一想到在不久之前,他还与卫姣在书房那种地方翻云覆雨,卫芊心里便觉得恶心。 她不明白,既然情义已断,韩非,你现在这副暴怒又急切的模样到底又还想证明什么? 是为了让她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流下几滴眼泪表示悔恨吗? 卫芊嗖然冷笑起来。 她越笑越大声,越笑便越不能自制。 “为什么?” 直笑到眼泪都出来了,她才在韩非一双厉目的逼视下,冷冷地说:“好,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段国是我的母国!因为我喜欢的人是段墨!因为我想离开你!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么?” 韩非嗖然放开卫芊,连退了数步。 他像是被卫芊这样的回答吓到了。 直过了少顷,他才慢慢地,好像唯恐激怒她似的,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你说你喜欢的人是段墨?!” “你不是说过,你是喜欢我的么?你不是因为喜欢我,爱我,才想要独霸后宫的么?” 韩非不确定的声音再次在空寂的寑殿中响起。 只是,这句话才问出口,他的唇便频频颤动着,眉心一阵急跳。一张俊脸,也白得像纸似的不带丝毫颜色。 他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想要再次得到卫芊的确定绝世神兵最新章节。 望着韩非,卫芊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慌乱是真的!眼中伤痛也是真的!便是他自然地表现出来的害怕,也是真的! 卫芊心中突然涌上一抺快意。 她便用那种无比快活的语气对韩非说道:“是,我以前是喜欢你,爱过你。可是,那是以前。现在不爱了,一点也不爱你,也不再喜欢你了!” 望着韩非眸中的痛苦之色大盛,卫芊的心里便愈发的快活。 她直视着他,无畏地接着说道:“皇上,你知道吗?不知为什么,我发现自己不再那么喜欢你后,心中很快活。我不再自寻苦恼地想要独霸后宫,我也再无意与你后宫中的妇人争宠,便是你想许卫姣或是其他任何一个妇人为妃为后也罢,都与我再没关系了。所以,我在知道自己不再爱你了,是真的快活!便是现在,我说这些话时,心情也是快活的。” “你……” 韩非失控的扬起手向卫芊打去。 只是,他没有想到,她不仅不躲不避,她甚至还缓缓闭上了双眸。 她似乎还真的想让他一拳打死了事。 盛怒中的韩非,他的大掌堪堪才挥到她的脸颊边上,自己倒先是惊醒过来。 又惊又怕的他,大掌一转,怒拍向一旁的榻几。 一时间,榻几立时裂成碎片。 “卫芊,你最好不要逼得我杀了你!” 恶狠狠地丢一这句警告意味颇浓的威胁,韩非自己倒先怕了。 他害怕自己真的会在一怒之下杀了她! 即便是自己在一怒之下伤害了她,韩非也是害怕的。 他承担不起自己对她发泄怒气的后果! 既然无法承担自己的怒气,又无法面对卫芊眼中始终不变的漠然跟冰冷,痛苦中的韩非只能踏着重重的怒气,逃一般离开了寑殿。 望着怒气冲冲而去的韩非,卫芊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嗖然瘫坐在地。 她这一坐,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恍然听到一个宫女小声唤道:“娘娘,地上寒冷,还请上榻安睡。” 卫芊茫然地抬头望向那个宫女一张一合的嘴,像是被催眠了一般,一个念头嗖然踏了出来。 那就是离开这里。 马上离开这里。否则,她感觉自己真的马上就要死去了一般! 如同梦游一般,卫芊走向寑殿门外。 那宫女嗖然一惊,连忙拦在她的身前,恭敬地问道:“夜已深,娘娘要去哪里?” “去哪里?我要去哪里……” 卫芊喃喃自问了一句,神志却嗖然转为清醒。 她急切地想道:现在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自己不走又待如何? 这么一想,卫芊又想到,如果没有段墨的相助,如果没有离,即便自己找到那条密道,也无法从山崖上下去。 上次离带她离开时,他那么高深的功力,还凭借着绳索飞爪才将自己顺利地带到谷底,如今自己孤身上路,又怎么可能从悬崖上顺利下到谷底呢? 对于孤身上路,卫芊心中虽然怯意怪厨最新章节。然而此时,在她心中那股要与韩非决绝的心理要胜过一切。 曾经爱得有多深,彼时卫芊心里就有多失望。 晨起时见到的那一幕,像一把一把利刃利入她已淌血的心口。今夜这场不带半丝信任指责,只是韩非在她支离破碎的心中再狠狠蹂躏了一把。 种种种种,凑到一块,似要将卫芊击垮了,让她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 她只想逃开他,逃到没有他的地方。 她深深地后悔,自己经历两世,竟然还是不长记性地爱上了像韩非这样危险的男人,进而被他毁了一切! 现在,虽然知道他不配拥有自己的感情,可是她却已经没有选择地深陷其中了。 在这一刻,卫芊只想马上与他决绝。 万念俱灰之下,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走吧!走到哪算到哪,只要能离韩王宫,离开韩非,上哪去都行! 心意已决之后卫芊强打起精神来。 现在已是深夜,韩非应是不会再回来了。 除了眼前这个值夜的宫女比较麻烦,其他的都还好办。这种时候要走,还是很方便的。 不过是略一沉思,卫芊便有了主意。 望向那个正自打量着自己的宫女,卫芊缓缓令道:“我只是感觉腹中饥饿了,想去找点吃的。” 那宫女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娘娘,因为与皇上置气,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当下忙说道:“娘娘稍候,我这就去为娘娘取些点心小食过来。” 卫芊颔首示意,并不出声。。等那宫女一走,卫芊便迅速起身,快手快脚地收拾了一应路上所需之物。 然后她又套上外袍,这便不紧不慢地朝外走去。 她堪堪走到门口,便招来另一位在外随侍的宫女,吩咐道:“你去看看小食好了没有,本妃已是饥饿难耐了。” 另一个位宫女一诺之后,匆匆而去。 等她才不见人影,卫芊又像是嗖然想起来似的,朝最后一位随侍的宫女吩咐道:“本妃差点忘了,你去告诉她们,让她们多准备一点罢,想必皇上气头之上也不曾好好进食,回头本妃给皇上也送一些去好了。” 最后一名宫女听了,慌忙一诺,也急匆匆追了过去。 到了这时候,卫芊才急急地循着离那日告诉她的路径,一路凭着残留在记忆中的那些相似的片段,一路寻找着找向离所说的秘道。 让卫芊奇怪的是,离指给她的房屋标记,俱是一些在白天看起来不甚起眼,然而在夜间却特别容易寻找的地方。 与此同时,书房中,韩非正面色凝重地听夜禀告着他追查的结果。 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韩非,他俊美立体的侧面,在火光的照映下如同雕像一般,立体,冷硬。 夜默默地侍于一侧。 .. ------------ 决绝(二决) “你是说,那细作离开我的寑殿之后虽然直接去了媚姬的西苑,但是间中除了强行喂了她一颗药丸,并未给她任何帛书之类的东西?” 韩非俊美无畴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不再如初时那般苍白,但是仍然透着浓浓的倦意。 甲蒙在黑巾下的脸虽然神色难辨,但双眸中却精光灼灼地,显得极为亢奋。 这次段国派来的细作,功力与他不相上下。甲在全力跟踪他的同时,还是颇费了一番心思才不被他发现。 当下他十分肯定地回道:“属下跟踪他至西苑时,不过是前后脚之间。而且属下到时,只听得媚妃不无惊恐地问他给自己喂了何物,其时她的手中并无他物。属下以为,从那细作进入西苑,再到他离开的时间来看,他并没有给过媚妃什么帛书,更逞能叮嘱过她什么事了。辂” 韩非静静地听着,面上的疑惑之色大盛,双眸也跟着变得森冷。 就是在突兀地转身之际,一个暗卫嗖然而至。 他双手一揖,低声禀道:“皇上,领主,卫妃娘娘支走了所有随侍,向冷宫方向摸索前行,似在寻找什么东西。媾” “冷宫方向?!” 甲眸子一沉,忙接着禀道:“皇上,属下发现细作出入的密道,正是由冷宫一则的密林中而入,再直通皇宫之外的山崖。” 几乎是甲的话一落,天地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无比的安静中,书房里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直过了良久,韩非才眸子一缩,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恨恨地说道:“带我前往山崖。卫芊!朕要亲眼看看,你到底意欲为何?” 话一说完,韩非已衣袍带风地,率先大步朝外走去。 卫芊已经在那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道中,跌跌撞撞走了数个时辰。 火石早就灭了。 由于走得匆忙,卫芊准备的并不充分。 所幸,这条密道只有一个方向,除了路面凹凸不平之外,中间并无阻碍。 然而这一切卫芊都顾不上了。 她心里呐喊着的只有一个声音,那便是离开! 在持续摸黑的赶路中,她的发髻打散了。因为路面不平,频频摔倒,她的手掌也磨破了。 对这一切,卫芊都浑然不觉。 她只是麻木地,机械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走出去之后又是怎么样一番境况。 她只知道,自己再不能回头了! 也回不了头了! 终于,在卫芊对这条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遂道完全失去信心,以为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亮光仙妻全文阅读。 这抺亮光,为卫芊凭添了一股希翼跟勇气。 她打起精神,跌跌撞撞地朝着光亮之处奔去。 在走出那条遂道时,那支撑着卫芊离开时的那股气力,嗖然便消失了。 精疲力竭,又一颗心被掏得空空的她,任凭自己一下子瘫坐在地,再也无力站起来了。 “怎么?段王的人没有出现!卫妃很是失望?!” 卫芊还不及回神,韩非那熟悉的,带着沉沉威煞的声音便挟带着一股暴戾之气,直逼而来。 卫芊的身躯一震。 随即不敢置信地扭头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这一望,她的表情便变了数变。 从震惊,到不敢置信,到心如死灰…… “原来,这就是命!” 卫芊怔怔地望了一眼密道上方那个如天神般的男人,失神地,认命地喃喃自语道。 卫芊怎么也想不明白,韩非跟他那些贴身死士,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不过现在卫芊已经无心去追究这其中的原由了。 她挣扎着自地上站起来,木然地望向韩非,忽尔一笑。 尽管她面上沾满了泥土汗水,发丝散乱,然而这一笑,却艳丽无比,倾国倾城。 然而这样的卫芊,只会让韩非更加暴怒。 他咬着牙,面色灰败地望着卫芊,像一头随时都会扑上来猎杀她的狼。 他语气森寒,如同地狱来的使者。 他用森冷的,不带温度的声音,徐徐说道:“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无情的妇人么?我是这么的爱你,将你视逾自己的性命,最终却只换来你的背叛!” 说到这里,韩非一哂:“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逼着我让你独霸后宫,无非是为了将我变成一个昏君,并以此来证明我对你的真心!你要利用我对你的感情,把我变成一个没有任何尊严的懦夫,任你予取予求!你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要我为了你而不忠不义,为了成全这种男女情爱而置时势大局于不顾的昏君,然后让世人视段王为当世明主!现在希望落空了,所以你要走了。你要回到你心爱的段王身边,重拾旧爱,从此双栖双飞!卫芊,你成功地将我逼疯了。你狠!” 韩非一连串的指责如冰雹一般砸向卫芊。 在他身后的甲清楚地知道,盛怒之下的韩非已经处于理智失控的边缘。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在卫芊一再背叛带来的打击下,现在的韩非,更像一个疯子。 在他一声高过一声的指控中,慢慢地,慢慢地,卫芊脸上所有的痛楚,挣扎,绝望,以及爱恨,都沉淀下去了。 这一刻,卫芊的心情,像是豁然开朗了。 她突然想到,自己与韩非两世纠结,虽然初时来到他的身边都是情非得已,看来结局都是一样的。 今生,看来也只有死,自己才可以摆脱了他,摆脱这纠缠了两世的孽缘海贼王之异能者。 尽管她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安排,然而卫芊已经没有气力坚持下去了。 这个男人,他让自己爱上他之后,又将自己说得如此不堪! 他说她会逼疯他! 她也是! 会疯的不只是他! 这种互相折磨会使两人疯狂致死! 既然这样,便由她先放手好了。 这世上,解脱作茧自缚的办法不过一死而已。何况,已经死过一次了的卫芊,她并不畏死。 卫芊没有理会韩非的咆哮。 她只是静静地仰脸看着他,在见到他暴怒沉郁的面容时,绽颜一笑。 这一笑,她嘴角虽然在上扬,然而她的眼神却是一片空洞。随着她这一笑,韩非的面孔在狂怒后转为可怕的平静。聚满了风暴却隐逸在无波的表面下,是他更森寒的声音:“卫芊,我早说过,不要背叛我。那后果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皇上这是要杀了我么?” 终于,卫芊开口说了自见到韩非之后的第一句话。 然而她这句话,却成功地让韩非一噎。 杀了她? 韩非心脏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重重地闭上双目,他森冷的口气比冰霜更冻澈人的心肺,“卫芊,你最好不要逼得我如此!” “逼你?!” 卫芊嗖然扬声大笑。 她一边笑,一边大步向悬崖走去。 傲然站在遂道上方的韩非,心中嗖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即便是对卫芊的背叛无法接受,即使现在韩非心中的怒意还澎湃不已。然而,当他看到卫芊一步步向悬崖走去时,韩非的理智便嗖然回归了。 几乎是担忧的念头一起,他整个人便从密道上方的山体上飘然而下。 与他一同落下的,还有早就有所警觉的甲。 就在他们落地的同时,已到悬崖边上的卫芊嗖然转头,冷冷地喝道:“不要过来!” 韩非脚下一滞。 不过瞬间,他面上便是一片恐慌。 悬崖边上的卫芊,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一般,让韩非每看一眼,他的心脏便跳得似要从胸腔中崩出来一样。 卫芊缓缓回头,眼中缓缓浮起一抺恨意与冰冷。 她轻笑着,一步一步后退着,无谓地说道:“韩非,你不必担心自己会成为置时势大局于不顾的昏君。你也不是什么为爱不计一切,可以任我予取予求的懦夫。我要的,不过是一份真心的回报,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圆满罢了。你何必说自己如此委屈,将我想得如此不堪!” “卫芊,我……” 韩非慌乱的声音再次被卫芊决绝地打断海盗系统全文阅读。 “我累了,不想再与你纠缠下去了。自此以后,你也再不必为我退让。你甚么都不必做!我承受不起你伟大的牺牲!” 卫芊的眼里写满疲惫。 她直望进了韩非的眼里心底,无力一笑:“韩非,你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从来就不怕死,又怎么会在意你用死来威胁我?现在,我累了,活腻味了,所以我要走了……” “不——” 韩非惊恐的地大吼着扑向悬崖! 肝胆尽裂的韩非,那一冲非常快。 他狂乱的意志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想着要将堕崖的卫芊抓回来。 他只想紧紧地抱着她,告诉她,只要她愿意留在他的身边,他可以什么都不记了! 他可以不计较她的背叛!只要她肯留在他的身边,他愿意给她整个后宫! 他要让她明白,他比她更渴望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地相守到老! 可是,她怎么能这样对他? 她怎能用这样的方式惩罚他? 她怎么能够,如此残忍的对待他? 她怎么可以,在他深深爱上她之后,却选择这样的方式死在他眼前! 狂乱中的韩非根本没有想到前方就是悬崖,他想也不想,便准备一跃而下。 如果不是甲早有防备,一直严密注视着他,此时,韩非也早就跟着卫芊跳了出去。 甲在他跃起那一瞬,将他狠命抱住,按在悬崖边上。 电光石火之间,随行的死士已经迅速围了上来,将韩非团团护在中间。 “望开我,让我去找她!放开我——” 韩非像困兽一样嘶吼着。 “皇上!卫妃已经坠崖了,即便你现在跳下去也于事无补了啊皇上!” “放开我。让我去找她!卫芊,她现在对我很是气恨。我要去将她找回来,我要告诉她,我爱她!为了她,我可以一切都不计了!放开我……” 甲双手抓住处于狂乱之中的韩非,狠狠地摇晃着他的双肩,大声冲他吼道:“皇上!卫妃已经死了!就在刚才,她已经跳崖死了!” 韩非周身的力气像是嗖然被抽空一般,整个人瘫坐在地。 半晌半晌,他破碎的声音徐徐传来,带着某种小心翼翼,“你说,卫芊她,死了?” 他看向甲的眼神中,有点恍惚迷离。 甲心中一痛。 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目光,会是以前那个精干勇武的韩非所有。 看来恶疾还须重药医。 既然卫妃已经不在了,甲只能让韩非尽快地接受这个事实。 狠了狠心,甲咬牙一指悬崖的方向,果断地说道:“此处崖高百丈,卫芊从此处坠下,决无生还的道理末世之仙劫最新章节。卫妃她,已经死了!” 韩非无力地闭上双眼。 他的脸颊频频抽搐着,连嘴唇也白得如素帛一样。 许久之后,他又挣扎着要起。 甲手下的力道丝毫不敢放松,他狠狠地摇晃着韩非,哽咽着朝他吼道:“皇上!妇人既逝,皇上再伤心已是无益。眼下韩、与段国正在战时,平昌王亦在蠢蠢欲动。眼下这等关键时刻,皇上万万不可因为一个妇人而消极怠战,如此岂非正好中了段王的奸计!” 显然甲的话起了作用。 那句“如此岂非正好中了段王的奸计”直如一把钢刀,直***了韩非的心中,让他从麻木中痛醒了过来。 嗖然睁开双眼,韩非的薄唇动了动,清晰却又缓慢地令道:“放开我!” 甲与他从小一块长大,早就跟韩非心意相通。 他仔细分辩了一下韩非面上的神色,终是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韩非一咬牙,挣扎着从地上起来。一步一步地,向悬崖走去。 “皇上!” 众死士齐声惊呼,再度准备围上前去,却被甲一摆手,制止了。 韩非脚下一滞,背着众人,他坚定有力的声音缓缓传来:“放心!段国一日不灭,韩国一日未一统天下,朕不会寻死!” 众人见他语气中不仅有了生机,更多了一份凛然的仇恨跟威煞之气,不由真正将心放了下来。 在众死士仍然担心的盯视中,韩非缓缓走到山崖边沿,他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贪婪地,不甘地望着云雾缭绕的悬崖底部,他腰背挺得笔直,宛如那山间屹立了百年的岩石。 韩非这一跪,直从晨起跪到了日暮。 他不仅身姿如山,便是连姿势都不曾变过一下。 甲与一众死士只能看到他挺得笔直的背影,却看不到他无声流出的泪,在山风吹过之后湿了又干。 随着天色转暗,悬崖上的风开始变急。 甲望着那个被落日的余晖渡成了金色的孤寂的背影,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小声劝慰道:“天色将晚,林间多有猛兽出没,皇上还请回宫吧!” 甲一出声,众死士又齐齐跪地恳求道:“请皇上回宫!” 在众人的请求声中,韩非终于动了。 甲自知他跪了一整天,腿脚已经发麻,将不迭地上前将他扶起。 然而不过数步,他便被韩非一把挥开了。 他自顾往前蹒跚而行了数步,突然身子向前一倾,“哇”的一声,张嘴便是一口鲜血吐将出来。 “皇上!” 在众死士惊慌失措的声音一落,韩非“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口。 甲急冲上前,却见韩非正在努力地,强逼着自己将再次涌上喉间的那口血强咽了回去。 .. ------------ 后(事(一) “皇上!妇人已逝,皇上切切保重身体才是!” 一向冷静的甲也慌了,忍不住哽咽出声。 然而这一切,韩非都置若罔闻。 他像是没有听到甲语中已带哽咽,也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死士已是一脸的震惊。 他只是盯着前方辂。 脸如素绢,双眼茫然地看向前方。 他在执拗地蹒跚着前行的同时,嘴里尚喃喃自语道:“段国未灭,韩国还未一统天下。朕不能倒下!” 甲知道,韩非这是在自我勉励,他是在告诉自己要振作,要为了国家而振作嫖! 可是一看到韩非那总是闪烁着睿智沉冷的双眸,此时没有一点神采。 那个平日威仪不凡的君侯,现在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除了自勉,更多的是无奈苦涩。 这样的韩非,便是甲这样冷如盘石的人看在眼里,也忍不住落下男儿泪来。 就在甲怔仲之间,走在前面的韩非身体突然一阵轻晃。然后,整个人便没有预警地向前裁去元极破空全文阅读。 “皇上!” 在不远处的子夫发出一声惊吼声中,甲反应神速地上前伸手一捞,正好将他接住。 将韩非一把抱起,甲回首看向卫芊堕崖的地方,颇感无奈地想道:卫芊,你这个如此刚烈的妇人,你这一跳,可让皇上日后怎么办呢? 甲向天空叹了口气。 甲是看着韩非与卫芊相遇,相识,相恋,一路走过来的人。他深知,卫芊是那种轻易不会付出感情的妇人。 同时,她也是个相当聪明的女人。 聪明又世故,并且爱憎分明,永远不会原谅错待她的人。 再次怔怔地望向悬崖,甲若有所思地想道:以卫芊的性格,若不是对皇上极度失望,极度伤心。若不是她真的心死了,必然不会以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来同皇上决裂的! 而且以甲对卫芊的了解,他也绝对不相信,这个妇人会为了段墨出卖皇上。 要是如此,早在笰地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必要为了皇上以命相博了。 只是,他那睿智英明的皇上,或许是对这个妇人太过着紧了,太过在乎了,以至于反倒对一些事情失去了应有的判断。 对于韩非,甲从来便没有怀疑过他的能力。 他的睿智果决,他的勇武英明,无疑足以承担一统天下的大任。可是,如此勇武睿智的圣明之君,一旦碰上爱情,他就败得冤枉。 怔怔地将目光从断崖收回,甲望了望怀中的韩非,不由再次长叹道:“卫妃,你明知皇上深爱着你,即便你们之间有些误会,你又何必以如此决绝的方式来惩罚他呢!现在弄得天人两隔,你是解脱了,可皇上……” 说到最后,甲的语气中已然有了些无奈的意味。 没有人注意到,当甲在说这番话时,不远处的子夫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震。 抱起韩非,甲对众人简短有力地令道:“护送皇上回宫。” 众人一诺,趁着余晖未尽,护着甲跟韩非,向皇宫方向急驰而去。 没有人发现,子夫没有跟来。 他神色木然地立在原处,蒙面的黑巾外,一双眼睛黑得渗人。 久久,久久,他脚下一软,朝着悬崖的方向嗖地跪下,低低地,一字一句地自问道:“难道我这么做,错了?!” 韩王宫。 从卫芊跳崖之后,整整三天,韩非没有离开寑殿。 那日他吐血昏厥后,后来也没有再吐过血。 这三天,他虽然没有上朝,但是每次宫女们奉上食物,他都照吃不误。 可是一到晚上,他便呆呆怔怔地坐在没有卫芊的寑殿里,怔怔地出神。 这三天来,他的精神,一天疲惫过一天。整个人也迅速瘦了一圈,平常穿在身上的常服,现在他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轻飘飘的,整个人像个纸片人似的。 甲看不下去了。 入夜,他终于不敌担心,上前劝慰道:“前方战事正是激烈之时,皇上却终日怏怏智能工业帝国。如此下去,属下唯恐一统大业未成,皇上却先不支倒下了。卫妃已逝,属下请皇上放下这个妇人,重新振作起来!如此段国才可灭,韩国才可一统天下!” 韩非静静地听着甲的话,他脸色沉静地看着虚空,他的薄唇抿得很紧。 他当然知道甲说的都有道理,只是放下这个妇人,谈何容易! 如果可以,他早就放下了,又何必等到今日! 没有人知道,他对这个妇人的爱,早已经溶入骨血,虽死不能了! 一片寂静中,甲察觉到韩非的双肩隐隐抖动着。 他甚至还清楚地听到,韩非的呼吸中,带着明显的哽咽声。 他,他哭了?! 甲震憾莫明。 甲没有想到,这个狂妄而不可一世的男人,他竟然因为那个妇人哭了! 那个总是沉凝威武着的狂妄之君,现在居然像是脆弱的婴儿一般,颤抖着。 甲更没有想到,像韩非这么骄傲的男人,这个平素总是笔挺如山的男人,在这一刻,他竟是如此的软弱。 望着韩非,甲喉结滚动,正不知道要如何措词的时候,韩非终于开口了。 他干哑地,带着疲惫入骨的声音,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了。韩国一日没有完成一统大业,我便一日不可消极怠倦。明日,我会开始早朝。” 说完,他疲惫地闭上双眼。 甲见状,也只好喟然长叹一声,缓缓隐入黑暗之中。 他知道,这种时候,除了韩非自己,没有人可以帮得了他。 第二天,韩非果然如期早朝了。 众臣望着笔直地跪坐在龙榻上的韩非,虽然他面上清减了不少,神色憔悴。 但是,当他低着头审阅奏节时,神情却一如从前般严谨,动作一如往日一样的从容和缓。他看向君臣的目光,依然犀利。他提出的建议,依然虑无不周。 他甚至比起往常来,更为专心国事了。 这让为他担心了好几天的大臣们,终于放下心来。 不过,沉淀下来的韩非在对待这场战事上,却有了改变。 他不再像往常那样,急于求成,要求众臣对段国的战事要速战速决。他开始放缓了进攻的步伐。 而且他在对段国的战略上,他也有了新的决定。“如今,我韩国虽然在众诸侯国间已成霸主,然而离一统中原,尚有一步之遥。众卿应该知道,除非我韩国等可以平定平昌,攻下段国,力破越国,如此方可一统天下。” 大殿之上,韩非目光沉静地环视着众臣,徐徐说道:“朕,准备一月之后,御驾亲征,亲自前去攻打平昌、段国。如果一切顺利,明年开春之时,即可转战越国。朕,誓必在要三年之内一统天下!” 韩非的旨意一出,大殿中便是一静。 因为从他的作战方案来看,近期是放慢了攻打段国跟平昌的速度,但是从长远来看,他对一统天下给出的时间表,却并不长。 他竟然要在三年之内,完成一统大业强占新妻·老公别碰我。 如此之外,更让群臣吃惊的是,他竟然要再次冒险,御驾亲征! 对此,韩国的朝臣们自然难以接受。 先不说万一韩非在战争期间有个闪失,韩国举国上下难以应对。 更让臣子们担心的是,韩非登基至今还没有子嗣,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到时韩国别说一统天下了,就连好不容易打下的天下,只怕又要面临大乱了。 在场的众臣,没有一个不明白其中厉害的,当下纷纷出例反对。 在一片反对声中,韩非面无表情地沉喝道:“亲征之事,朕意已决。众卿无需劝阻!” 迫于韩非的威煞,殿中又是一静。 “在朕御驾亲征这段时间里,宫中一切政务,交由朕的胞弟,蜀山君代为执掌。众卿退罢!” 这项命令一出,众臣又是一惊。 便是被韩非点到名的蜀山君也满面惊讶的神色。 尚有少数宗亲元老想要劝阻,却被韩非威煞沉沉地一喝,堵了回去。 随着太监尖利地高唱:“退朝。” 众臣只好将满腹担忧吞了下去。他们三五成群地退出之时,尚不忘私下商议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韩非改变主意。 退朝之后,韩非的胞弟蜀山君被请到了书房。 蜀山君进入书房时,韩非正神态木然,眼神沉静地盯着虚空出神。 一眼看到往日的威武之君,变成现在的模样,蜀山君心里便是一堵,他干涩地唤了一声:“皇兄。” 韩非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时间,他像是努力打起了精神来,眼中的光芒也要明亮了许多。 示意蜀山君坐下之后,韩非徐徐交待道:“我这次执意御驾亲征,其用心,有公有私。于公,一统大业,不过一延再延。天子推举大会是个契机,既然我幸不辱命得此荣殊,自当一鼓作气,乘胜完成天下大同之壮举。” 蜀山君凝神恭听垂训,不置一词。 韩非难得地忽而一笑,声音转为苦涩。 “于私,我想尽快完成自己早年的宏愿,也算我韩非没有愧对祖宗了。如此,我才可以安心将皇位禅让于你,我才可以放心地去找我的妇人。” “皇兄!卫妃之事我已经都知道了,弟不明白,不过是个妇人罢了,皇兄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妇人,而轻言离世。” 蜀山君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离世?” 韩非像是不解,继而了然。 他目光无神地瞪着虚空,哑然一笑,“我不会轻言离世。因为死,太容易。我若太容易便解脱了,又怎么能够抵消妇人对我的恨意。” 说到这里,他声音变得干涩,“待到诸事已定,我便去那山崖下筑一茅庐,陪着妇人。她生前,总想着要独霸我,那时我太过执拗,总不肯答应她。如今她不在了,我才惊觉,若没有她陪在身侧,我便是得到了整个天下,可活着又有什么意味?” 在蜀山君的抽泣声中,韩非的面色反而转柔骑士王的骑士全文阅读。甚至于,他的唇角还隐隐有了一抺苦笑,“所以我便想着,待到天下时局稳定了,我若还得不死,那么我便去陪着她。我得去接受妇人给我的惩罚,去承受那求而不得之苦,去体会那思念噬心之痛。妇人见我真心悔过了,或许会前来接我。到时,我方能再与她共续来世夫妻。” 蜀山君再次大哭道:“皇兄!你与卫妃再是情重,她也不过是一个妇人罢了!你怎么可以为了她,连家国都要抛下不管了!臣弟实在没有治国之才,你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天下交到我手上,岂非是陷臣弟于不仁不忠不义!臣弟实在无法坚信,自己可以将我韩氏百世基业传承下去!” 在蜀山君的大哭声中,韩非的声音沉沉传来,“你放心,出征之前,我会将朝中可用之臣事先安置妥当,臣弟虽然治国之才要逊于为兄,但心胸宽大却在我之上,若是用人得当,守得韩氏三十年无恙却是可以的。” “这三十年中,你可以在自己的子嗣之中挑选贤能出众之人好好培养,到时实在觉得治国无力,你便早日禅让好了。如此也是延续我韩氏基业的一种方法。” 韩非便用这种近乎交待后事的口吻,仔细地叮嘱着蜀山君一切大小事物。 他不知道的是,在暗处,有一个人在听了他这番话后亦是虎目含泪,悔恨不已。 韩非与蜀山君这一席话,一谈便至深夜。 他直至将所有要紧的事都交待清楚了,这才在蜀山君的哽咽声中,疲惫地闭上双眼,声音平静地示意他离开。 随着蜀山君的离开,书房中又恢复了一室的清静。 韩非怔怔地坐着,面色再次转为惘然。 其实从卫芊在他面前跳崖之后,他只要脑子一停下来,便总是不自禁地,面上是一片惘然之色。 一室的安静中,暗处突然传来哽咽的声音。 韩非紧闭着的双眼没有睁开,他只是平缓地说了一句:“出来罢。” “皇上。” 幄幔微动,子夫直挺挺地跪在他的面前,泣不成声。 韩非张了张嘴,疲惫地,无力地再次令道:“你对朕有什么隐瞒之处,想说就说罢!” “皇上,属下该死!是属下,是属下害死了卫妃!皇上,你杀了属下吧!” 在子夫似乎失控的哭诉声中,韩非嗖地一下,睁开双目。他死死地,死死地逼视着子夫,声音一提,含着浓浓的杀意,用冷得不带温度的声音令道:“说下去。” 子夫瞪着血红的双眸,含泪望向韩非。 他的唇连连抖动,最终却似下定决心一般,一狠心,一股脑坦承道:“属下见皇上对卫妃用情太深,偏生卫妃又对她所坚持的事处处不肯退让。属下担心,卫妃的偏执会导致皇上无法完成当初的宏愿一统天下。属下更担心,皇上情难自禁之下,任卫妃欲取欲求,最后连英武之名都毁于卫妃之手,所以属下在媚妃施计离间皇上与卫妃时,属下不曾出面阻止,事后更不曾对皇上据实相告。” 痛哭流涕的子夫猝然抬头望向韩非,决然道:“属下愚昧,导至卫妃对皇上心灰意冷之下跳崖自尽,皇上也因为属下的愚昧而有了遁世之意。属下之罪,万死难辞其络,皇上,你下令处死我吧!” 随着子夫的话声一落,韩非的身子嗖然摇晃了一下。 随即,他的十指人伸,生生掐入了榻下的地板内。 .. ------------ 后二事(二) “媚妃到底做了什么!” 韩非的面色转青,目中因为怒意大盛而精光四射。 子夫迎着韩非的怒意,坦然交待道:“那日皇上因为卫妃置气,一夜狂饮至天明时分,醉得不省人事。媚妃强行求见,见皇上长醉不醒,当即让人召来卫妃。且,且……” 韩非冷冷地盯视着子夫,他原本扣入地板内的十指再一用力,现在的他,需要那股锥心而来的疼痛,让他保持残留不多的理智。 直过了少顷,他才面无表情地,冷冷地对一脸难以启齿的子夫令道:“说下去!辂” “媚妃且让卫妃误以为,她与皇上正在行郭伦之事!” 在子夫的痛哭声中,韩非无力地闭上双目。 他终于明白,卫芊为何会对自己心生恨意嬉! 他终于相信,如果这个妇人不是对他爱到极致,她也不至于如此心灰意冷! 他终于懂了,她在决然跳下悬崖的那一刻,已经对他完全心死! 回想起卫芊跳崖之前,她脸上那慢慢沉淀下去的痛楚,挣扎,绝望,以及爱恨,韩非不无悔恨地顿悟到,卫芊,在她心存死念的时侯,她已经将他摒除在心门之外了! 韩非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万事如易全文阅读。 他不支地伸手支额,身躯仍是一晃,差点裁倒下去。 “皇上!” 子夫在痛哭声中,往前膝行了数步,却又在离韩非十步开外嗖然顿住了身形。 他涕泪横流不无悔恨地说道:“属下自知,因为我的愚昧而导致卫妃娘娘与皇上天人两隔已是罪恶深重,如今皇上若是再因为属下之罪而生了退隐之意,属下即便万死亦难辞其咎!” 说到这里,子夫仰头望向韩非,痛哭道:“皇上,打天下容易,守江山难呀!蜀山君虽然胸怀宽广,但却不是治国明君。皇上若将大韩国的江山社稷托付给蜀山君,无异于自毁长城。如此,韩氏鬼神九泉之下如何能安!” 在韩非铁青着脸,怒意隐隐地瞪视着他时,子夫虎目含泪地决然道:“属下自知罪孽深重,今日便自绝于此!黄泉之下,属下必将追随卫妃,守护于她,好弥补属下今生之错!” 子夫说到这里,猛然举起右手,闪电般的将积蓄着全身气力的大掌挥向自己的天灵盖。 韩非未想到他会如此决绝,面上的愕然才起,暗处一道人影如鬼魅般突然而至,随着他指尖轻弹,一股细小的气流如直线一般,直射向子夫暴露在外的腋下极泉穴。 子夫立时一僵,瞬间无法动弹了。 求死不能的子夫,目眦尽裂地朝韩非嘶吼道:“皇上,请赐属下一死吧皇上……” 在韩非怔怔的瞪视中,突然而至的甲再次将手一扬,封了子夫的哑穴。 甲单膝着地,朗声恳求道:“子夫虽然行事不当,且有知而不报之罪,但属下恳请皇上看在他忠心为国的份上,饶他一死!” 书房中,除了目眦尽裂地定在原地的子夫,喉咙中不时发出一阵阵如同困兽一般,悲鸣的呜咽声,再无其他的声响了。 韩非的目中翻涌着的怒意,随着甲的话,渐渐转为自责、心痛、悔恨…… 他先是呆呆地瞪视着子夫,久久,久久,最终缓缓闭上双目。 当他再次挣开眼时,那眼神中虽然自责依旧,伤痛亦然,但是却添了份沉静。 “人已经死了,我再追究你又有何益。” 韩非的语气很轻,带着浓浓的自责,“若真要追究,卫妃之死,是朕的嫉恨之心害了她。” 无力地摆了摆手,韩非艰难而缓慢地起了身,一步一步地向寑殿的方向走去。 甲望着内心深受重创的韩非,喉结滚动,终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心中暗想道:那种事,还是让皇上稍为平复之后再说吧。 回首斜睨着被自己封了穴道,目眦尽裂的子夫,甲的声音嗖然转冷,“死不过是懦夫所为。君既然有求死之心,何不将功折罪,誓死守护皇上,陪他打下整个天下!” 说完之后,甲拂开子夫身上的穴道,头也不回地走了。 书房中,子夫呆呆地跪了许久,最终才收拾起求死之心,缓缓地,再次隐入黑暗之中。 从那以后,韩非整个人开始变得沉默了。 出征在即,除了要为战时作准备,便是朝中的人事安排他也要事事躬身。 一时间,韩非变得非常忙碌相爷,床上请全文阅读。 在这种忙碌中,他似乎暂时忘记了失去卫芊的伤痛。可是,每当子夜时分,当他在结束一天的忙碌之后回到寑殿时,他的脸上,才会不自禁地露出悲痛的神色来。 卫姣事发后,韩非并没有戳穿她。 他只是让甲暗中加派人手,密切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此外,还曾暗令甲道:“最近我扪心自省,才想起你之前对我所说的话。既然,那天潜入皇宫中的密使没有足够的时间将帛书交给卫姣,那么卫姣手上的帛书是从何而来便值得深究?去,三日内,我要你给我将手中握有韩国机密之事的奸细找出来!否则,韩、段两国之战,我方必然处处被动难有胜算。” 那一刻,甲虎目之中竟然微微一涩,隐隐有了湿意。 他抬眸望向坐在榻上的韩非。 这一望,他便看到那个威严十足,煞气依然的年青的君王。 此刻,无论是他那笔直挺拔的巍然身姿,还是他眉目间的沉沉威煞,以及他举手投足之间的凛然之气,让甲不无欣喜地感到:这个傲然于世的轻笑王侯,这个睥睨天下年轻的霸主——韩非,他终于又活过来了。 甲深深吸了口气,将哽在喉间那股涩意强咽了下去,叉手禀道:“属下早就怀疑此事不是卫妃所为,而极有可能出自伍将军府。只是,自那天段国密使入宫被察觉之后,伍将军府再没有其他的动作。因此属下尚不敢确定,此次机密泄漏,是伍将军已经叛国,还是他府中另有他人在窃取机密。” “伍将军府!” 韩非目中惊讶,但是面色却依旧沉静。 似乎经历了与心爱之人天人两隔之后,他于从前的肃杀狂妄之中,更多了些内敛隐忍。略为深思之后,面若冰霜的韩非薄唇一扯,声音一提,沉声道:“朕亲征在即,两国重新开战之前,誓必要将这奸细揪出来。如今,蛇不出洞,朕便要诱他出来。” 这样的韩非,让甲终于可以完全放下心来了,当即他大声应诺道:“请皇上吩咐。” 在韩非的挥手示意中,甲上前听令。 在韩非一番细细叮咛之后,甲一揖领命,悄然而去。 段国的靖城。 城墙下人影涌动,靖城子民正在有条不紊地做着迎敌的准备。城墙上的兵士亦严阵以待。 作为韩军全力攻击的重要边塞之地,此时的靖城,迷漫着一股战时应有的紧张氛围。 东墙城头上,两位颀长俊伟的身影静立在雉堞前。 一个正朝前远望,另一个似乎在凝神思考着什么。 不远处一阵脚步声起,两人同时望去,却见一个侍从快步跑向二人。 远远地,那侍从便大声禀道:“皇上,太尉大人,女郎醒了!女郎醒过来了!” 段墨与卫青先是面面相觑,随即俩人同时拔腿朝城下跑去。 由于段墨与卫青,一个是九五之尊的君候,一个是位高权重的人臣,平素两人在人前虽然总是不苟言笑,但是也从未有如此紧张慌乱的时候。 像今天这样不顾身份地狂奔,更是前所未有的事,一时间,竟让城墙上巡视的兵士都惊呆了。 可是这时,段墨与卫青俱顾不上了黑道总裁的经纪人妻。 俩人急匆匆下了城,便打马向城中的城主府冲去。 卫芊已经醒来有些时候了。 她的神志很清醒。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然而怏怏地躺在床榻上的她,听着周围熟悉的段人口音,却神情木然得完全没有生的喜悦。 那颗在决意求死时便被掏空了的心,在这一刻,既没有恨,也没有爱,就是空荡荡的,却让她感到难受。 那是一种,明明以为一切都已经解脱了,然而一觉醒来,意识却还定格在自己跳下悬崖的那一刻,那一张撕心裂肺的脸上。 那一刻,卫芊心里是快活的。 直到她坠入昏迷的前一刻,她都是快活的! 她甚至于不怀好意地想道:韩非,你让我有多痛,我已经加倍还给你了。从此以后,你我两清,各不相欠了! 是的,从此以后,我们就真的再无干系,各不相欠了! 心里默默地划过这个念头时,卫芊的心中,竟然没有痛的感觉。 缓缓地,疲乏的闭上双目,任由那种掏空了的感觉席卷自己的卫芊,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跳下百丈悬崖却仍然捡了一条命回来,完全没有兴趣想要知道。 她也根本没有心思去留意,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救了自己。 对于以后的去向,她更加不关心。 她便这么安静地躺在床榻上,象是将自己从这个沸沸扬扬的世界中剥离了出去一样,完全无视周围嘈杂的人声。 直到一个人直冲进来,带着颤声地轻唤了一声“三妹”时,如遭雷击的卫芊,才嗖然睁开双眼,直直地望向来人。 几乎与此同时,她的小手突然被一双温暖的大手裹住,随即,她身体被纳入了一个宽阔的胸膛中。 卫青的双唇频频颤抖着,带着哽咽,干哑地说道:“天可怜见,你终于醒来了!三妹,我的三妹。你,你终于醒来了!” 卫芊先是木然地被卫青抱在怀里,只觉得一切虚幻得极不真实。 与卫青分别经年,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居然会在自己一心求死跳下悬崖之后,一觉醒来,自己竟然会被这个世上唯一痛爱她的阿兄抱在怀里。 卫青仍未从激动中回过神来,他粗糙的大掌,一下又一下地,重重地抚着卫芊的墨发,声音干哑地喃喃道:“大夫,大夫说三妹你坠崖时惊吓过度,加之气郁攻心,故而晕迷难醒。大夫还说,三妹你心无生念,是以不愿意醒过来。三妹,三妹,你有阿兄在此,怎么可以心无生念,怎么可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哽咽中的卫青,却让卫芊空空落落的心里,瞬间被亲情填得满满的。 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情,刺痛了她原本已经变得麻木的心。 几乎是突然地,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卫芊紧紧地揪着卫青的前襟,嚎啕大哭起来。 听到她哭了,卫青心里反而一松。 他笑中带泪地连连说道:“哭,三妹你使劲地哭穿越小道士生包子最新章节!大夫说了,只要你肯将心中的沉郁发泄出来便好了。你可知道,你昏迷不醒这段时间,可吓坏阿兄了。阿兄以为,以为,我再也看不到我的三妹哭笑,再也听不到我的三妹跟我说话了!” 卫青的话,是最好的催泪剂。 窝在这个素来疼爱自己的阿兄怀里,听着他不无担心的喃喃细语,卫芊似要将重生以来所有的委屈,跟佯装的坚强,在这一次发泄个够。 同时也她不无欢喜地想到,不管怎样,她还有阿兄! 幸好,她还有一个疼爱她的阿兄! 如此,她还有什么理由消沉颓废!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下去呢! 韩非,他原来便不是她重生之后生命中计划里的一部分,来了,去了,也只是宿命如此罢了。 自己权当他只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个路人罢了,去便去了,自此以后,她的生命中再不要留下他丝毫来过的痕迹。 抱头痛哭的卫氏兄妹全然没有发现,殿门口怔怔地望着他们的段墨。 此刻,在阳光的照射下,他清俊的脸上泛着淡淡的光华,如烈日般灼灼生辉。 远远地望着卫芊,段墨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再言语,默立片刻之后,他嗖然转身离去。 一侧的偏殿。 坐在主榻上的段墨静静地听大夫事无巨细地交待道:“这次女郎所幸醒转了,不过心中郁结之事还未完全开解,如果不能让她放开心事,日后终究难逃郁结于心之症。是以,让她心性愉悦最为要紧。再则女郎不同于宗师,她本身并无内力可以化解由高空坠落时的气压冲击,所以这段时间还需要服用一些化瘀的药剂,以驱尽肺腑中的瘀血导气。如此调理一段时日后,便无恙了。” 段墨一边听大夫交待,一边频频点头。未了,扭头问向一旁的侍人,再次交待道:“大夫所言,你们都记住了吗?” 众人齐声应诺了,段墨正准备扬手送客,那大夫嗖然想起一事,又交待道:“女郎胸中瘀血未完全化去之前,不可妄动,不可远行,要免除舟车劳顿之苦,安心静养才是。” 段墨再次慎重点头,这才朗声道:“赐大夫金百两,以作酬资。” 在侍人的应诺声中,那大夫千恩万谢而去。 随着段墨一挥手,殿中的侍人全部退了出去产。 侧殿中恢复了一室的安静。 在这无人之时,原本沉稳如山的段墨,突然长长地吁了口气。 少顷,他缓缓地伸手握向几案上的酒樽。 自顾满上一樽酒,他唇角一勾,端起酒樽遥遥对着正殿的方向,声音微沉,却又不无温柔地说道:“欢迎你回来,卫芊!” 段墨在说这句话时,他的心里有着完全放松后的快活。 他的目中溢流着款款柔情,面上全是欢喜之色。 语毕,他仰首将樽中的酒一饮而尽,随之而出的,便是他不无满足的一声轻叹。 完全不顾礼仪地抬袖揩去唇边的残酒,段墨难抑心头欢喜的轻声一笑,“卫芊,自此以后忘掉他吧!我不会让你后悔今日的选择的,相信我!” .. ------------ 暗战(一)一 静谧的室内,离悄然出现。 段墨缓缓放下举在半空的酒樽,头也不抬地问道:“韩王那边现况如何?” 离一揖,小声应道:“韩王误以为女郎已死,前些日子虽然伤心欲绝,但是现在已经打起精神,正准备月后率兵亲征,前来攻打段国。” “对女郎坠崖之事,他不曾生疑么?” 段墨沉吟着,再次问道辂。 离不无肯定地回道:“属下在将那韩国暗士诱入遂道时,便留了个心眼。那次属下是从悬崖顶部逃生的,韩王绝对料想不到,真正的生机是在悬崖下面。” 段墨点头,再次叮嘱道:“从崖上看,崖下云雾缭绕,或许看得并不真切。但是,韩王那个人心思缜密,现在他处于悲痛之中或许不曾留意,一旦他回神来,便难免不会派人下崖察看。是以,你等务必要将崖下人为的那些痕迹抺去,不要为他人察觉。” 离双手一揖领命娴。 段墨又问道:“韩王月后要亲自率军攻打我段国,暗桩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暂时未有。” 稍一犹豫,离又请命道:“不如由我再去一趟韩境,看看暗桩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段墨再次沉吟了一会,方颔首道:“好!韩王亲征之前,必然会有大的动作,如此你便再跑一趟罢。” 离一揖领命而去。 段墨再次将樽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才施施然起了身,向正殿走去。 正巧卫青眼眶红红地从殿内出来。 两人视线相触,卫青微微一笑,缓步上前我的仙女老婆们。 “卫芊她?” “哭了一会儿,现在已经睡下了。” 知道段墨想问的是什么,卫青自动接过话回道。未了,他抬头望向段墨,嘴唇嚅动,感激地说道:“我们兄妹得以团聚,全凭皇上之功。对皇上的恩典,臣必将誓死相报。” 抬手拍了拍卫青的肩膀,段墨一哂,“你、我虽然有君臣之名,但相交多年,实在不必拘泥于这些小节。” 卫青的目光在段墨脸上停留片刻,随即也是一笑,“那就放心里了。”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朝外走去。 韩王宫。 甲大步走向书房。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埋首政务的韩非头也未抬,他声音淡淡地,不带一丝波澜地问道。 甲双手一揖,开口直奔主题道:“自皇上将新的行军计划宣告众将后,伍将军未敢怠慢,一直按密令行事。倒是他府上一个颇得他欢喜的姬妾,似乎对此事十分上心,对他频频出言试探。” “他的姬妾!是个什么样的妇人?可知道她的出身来历?” 韩非终于将目光从帛书上收回,抬眸望向甲。 甲沉声应道:“皇上可还记得魏妃?” “魏妃!” 韩非眸子一缩,随即了然,“你指的是那个擅自爬上朕的床榻,后被朕赐给伍将军的那个妇人?” 甲垂首应道:“正是这个妇人。” 韩非持着帛书的手一僵。 久久久久,他才缓缓将帛书放下,嗤地一声冷笑,“想要报复朕!” 微微直身,韩非目光犀利如狼,语气沉沉地令道:“妇人如有行动,由着她去。记住了,一旦妇人与接应之人见面,你们只可以惊走来人,万不可以当场擒拿他。” 甲目光微动,随即一诺而去。 韩非腰背笔直地,定定地望向虚空。 直过了许久,他才喟然叹道:“后宫中妇人多了,果然麻烦……” 不过一顿,他的语气嗖然转为森冷,“不过,想要挑战我,仅凭几个妇人,还难奈我何!段墨,你、我之间的战争,现在才是开始!” 伍将军府。 夜深时分,一个妇人正焦急地在房中来回徘徊。 少顷,一个黑衣人如期出现。 妇人紧走几步,迎上那黑衣人,埋怨道:“两国开战在即,韩国必然会有所动作,君怎么过了这么久才直来。” 一边说,她一边将藏在袖中的帛书递给来人,叮嘱道:“韩王临时起意,将暂时搁置平昌,直接攻打段国。这封密令上有详细的战略步署,君可速速传回国内,让段王好生应对。” “咄!原来出卖我大韩江山的,竟然是你这个贱妇!” 黑衣人堪堪才从妇人手中接过密函,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暴喝庶女逆天,王妃不好惹最新章节。 妇人瞬间面如死灰,她嗖地一把抓住黑衣人,哀求道:“事已暴怒,妾若不走必定难逃一死,君子请带我同行!” “魏姬,现在想走,已经晚了。” 几乎是妇人话声一落,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而至。 黑衣人神色一变,随即一把拂开妇人,沉声道:“此人极为难缠,请恕我无法带你同行。” “别,别抛下我……” 在妇人惊恐的嘶吼声中,黑衣人如同一抺轻烟飘向窗外。 “这次想逃,只怕没那么容易。” 随着那冷冷的声音再起,窗外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与此同时,伍将军嗖地一脚,已经将门大力踹开了。妇人一惊之下颓然瘫坐在地上,目中惊恐不已。 “你这贱妇,枉我平日对你如此宠爱,你竟敢陷我于不忠不义,叛国卖敌的境地,今日不杀你,难泄我心头之恨。” 伍将军又惊又怒,只是他还不曾拔剑,自知难逃一死的妇人便仰天发出一阵狂笑。 狂笑声中,她缓缓起身,看着伍将军的眼神中有着不屑,轻蔑地说道:“你不过是一介匹夫罢了,妾委身于你,全是韩非那个无情之人所至,并非是妾的本意。” 在伍将军不敢置信的瞪视中,魏姬再次不无鄙夷地说道:“妾每当被你搂于怀中,心里便嫌恶难忍,每当此时,我便对韩非那个无情之人恨之入骨。我是如此的爱他,可是,他竟然将我视若草芥。我处心积虑这么久,就是要叫他有朝一日国破家亡,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你,你这个贱妇,老夫要杀了你!” 魏姬话未落音,已经被气恨之极的伍将军一剑穿心,闷哼了一声,怦然倒在地上。 至死,她的目中尚有着愤恨不甘。 韩王宫中,韩非静静地听着甲述说,面上不动如山。说到魏姬之死时,他更是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直到甲将来龙去脉禀完了,他才点了点头,沉声令道:“你去告诉伍将军,便说妇人的事朕知道了,此事错在妇人,与他不相干,让他安心战事,其余之事,休要放在心上。” 甲等了又等,却不见他再有指示,便一揖退了出去。 靖城。 段墨与卫青及一干重臣正在仔细研究离带回来的韩国新的作战计划。 “这韩王行事甚是大胆。他的叔父平昌王,到了现在这种境地,除了依附我段国已无退路。这种时候他竟然舍平昌小国不顾,直攻我靖城,倒是让人出乎意料。可见此人不仅狂妄,而且极为大胆,竟敢兵行险着。”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卫青一眼便看出韩国的作战计划,不仅大胆,而且确实十分有效。 一直以来,无论是段墨也好,还是军中的诸位大臣,都认为韩非必定会先去攻打平昌。 因为平昌虽是小国,可是一旦拿下它,则让韩非免除了夹击之苦,少了这层后顾之忧。 谁也没有想到,韩非的作战计划竟然是全军力攻段国的靖城。 他这一着,让所有的段人看了,不由得都惊骇莫明仙界救世主。 段墨尚在深思,一旁的一名武将便忍不住叹道:“韩王确实不失为千古难得一见的将才,如果不是此策事先泄露了,我等实在无法预料他会如此冒险行事。” “一旦他发兵突至,靖城必将会被他所破。其时,攻下靖城的韩国,自然也就切断了段国跟平昌的联系。如此以来,韩王只要拔出三分之一的兵力便可收拾平昌。而我段国无法突破靖城这道关卡,自然对平昌王也爱莫能助了。” 另一武将话还未落,段墨已经面色无波截过他的话,缓缓说道:“平昌虽是小国,但是与段国辅车相依,有唇寒齿亡之险。韩非这人,本王早年曾与他联手抗敌驱过狄人,知他最善出奇制胜之道。若非是在他出击之前截得如此重生的情报,不仅靖城危险,平昌国难逃此劫,就连被他大开门户的段国,也凶多吉少。” 段墨话一落音,众人便齐齐地掉头望向他,静候他的决定。 在众人的注视中,段墨再次从几上取过那封密函,再次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直过了许久,终于有个将士忍不住问道:“皇上,如今韩国的战术已经被我们识破,他断然不敢再贸然前来了。臣以为,他必然会像上次那样,再次改变策略行事。臣以为,韩国有可能会更改目标,采用常规的战术,先攻平昌,再攻我靖城。” “是啊皇上,我们是否该派兵前往平昌,助平昌王抵御韩军?” “依臣看,如今韩国攻打靖城之事已经败露,韩王必然会相机行事,断然不会再明知故犯,在我军知道他的意图之后,还也如此冒险行事。” …… 在众臣的议论声中,段墨静静一抬手。 殿中立时一静。 在这一殿的安静中,段墨沉稳地说道:“韩王其人,心思诡异,不喜欢按常理行事。韩国自他登基之后,短短数年便有如此成就,由此可见,此人的能力手段自然非同一般。” 环视了一下众臣,段墨坦白道:“现如今我段国无论是兵力还是国力,都无法与韩国想抗衡。靖城又事关段国门户,所以我们万万不可大意。在此事未曾确信之前,我军断不可贸然行事。” 众人听了段墨一席话,立即都警醒过来,忙恭声应诺了。 段墨沉吟少顷,方摆手道:“此事容朕再想想。” 众人一揖而退。 空旷的大殿立时变得安静异常。 少顷之后,段墨神色一整,身姿笔挺的他轻声令道:“离,让人再去一趟韩国境内,仔细观察韩军的辎重兵士备置各有多少。同时密切注视他的行军方向。” 离悄然而至。 段墨抬眸望向他,“此次韩王率兵亲征,其人用兵如神,又素以诡兵取胜。靖城事关段国门户,而平昌小国对段国一样关系重大。朕需要你再次冒险进入韩王宫一次。你去见见卫姣那个妇人,看从她嘴里能不能探得一些有用的消息。” 离自然知道此行关系重大,他神色肃整地一揖手,沉声应道:“属下誓死亦会完成皇上所托重任。” 说完,他决然转身,大步离去。 目送着离决然远去,段墨怔怔地坐了许久,方起身向堂外走去。 或许是心有所寄,他不知不觉之间便来到了卫芊居住的庭院掏宝王全文阅读。 从那天卫芊醒来之后,段墨虽然与她已经见过面了。但那时卫芊刚刚与韩非决裂,又才从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回来,心情还很低落。 本就落寞的她见了段墨,除了客气,较之从前俩人之间倒显然更疏离。 虽然知道让她重新接受自己需要时间,但段墨心里仍然难免有些难过。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为了避免这种相对无言的尴尬,忙于应敌之事的段墨也就尽量不去打扰卫芊静养。 所以一段时间下来,两人并没有太多的交流。 倒是卫青,有意无意总会透露一些卫芊的消息给段墨知道。 例如:最近她气色大好了。最近她心情较之以前要开怀了。今日她居然还笑了。等等等等…… 知道她愈来愈好了,段墨自然开心。 或许是近情情怯,只要一想到她对自己的漠然跟疏离,段墨又觉得,也许不见还好。见了如此生疏,自己心里难过,卫芊也心里尴尬。 这么一犹豫,加上真的战事繁忙,转眼过了七八天,两人却再没有相处过。 当心事重重的段墨,发现自己不意间竟然心不由己地再次驻足在卫芊的庭院外时,一时间惴惴着,不知是进,还是不进的好时,突然一抬头,却发现卫芊已经悄生生地站在他前方不远的地方,正静静地望着自己。 她的表情很平静,目光也很清亮。 就好像多年前他在苏城的卫氏府阺里见到她时一般,让段墨一时恍若回到了过去。段墨静静地与她对视片刻,稍顷,迈步向她走去。 他看着她,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可是话到嘴边,一时间却又觉得无从说起。 明明是相识经年的妇人,明明自己已经贵为君侯了,可是在卫芊如此平静的注视下,段墨却不无懊恼地察觉到,自己面对这个妇人时,只剩下尴尬跟惴惴的心跳。 倒是卫芊看出他的不自然,她轻轻吸一口气,牵起嘴角笑了笑:“听阿兄说皇上现在正国事烦忙,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段墨微微一愣,片刻,浮起微笑,终于可以平静地同她说:“本想随意走走,不想就来了这里。” 卫芊再次笑笑点头,一时间又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 两人默然相对了片刻,卫芊见段墨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出言邀请道:“说起来这是皇上的地盘,卫芊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既然皇上现在得闲,卫芊便借花献佛,请皇上入内喝杯茶好了。” 段墨正求之不得,当下忙不迭地说道:“墨正求之不得。” 墨! 他自称墨! 卫芊不自禁地抬眸望向他。 段墨也正好看过来。 他的目光温和,唇边一边从前,噙起深深的笑容。卫芊望着他,却是一怔。 四目相对之下,两人俱是一顿,又各自避开了去。 分别经年,再次看到段墨这般对着自己笑,卫芊的心头却泛过一抺怆然。 .. ------------ 暗战(二)战 不自觉地,她脸上那抺笑意微微凝住了。 垂下眼帘,卫芊自顾率先进了院子。 望着走在前面那抺纤细的背影,段墨的心情竟有些雀跃。 入了内堂,卫芊一转头,不期然地对上段墨的眼睛。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一直在注视着她,目光中似有情绪。 卫芊一怔,随即不动声色地笑道:“皇上请入榻。辂” “皇上!” 段墨一哂,正待入席,卫青的声音却在门外突兀地响起。 卫芊暗里松了口气,回头望去,卫青正大步从门外而入嫫。 卫青上前跟段墨见了礼,两人一同入榻,卫芊则接过侍婢奉上的炭炉于一侧煮茶。 卫青的到来,成功地主导了三人间的谈话,倒是化去了卫芊跟段墨之间的尴尬。 卫芊似将所有的专注都用在煮茶这种事上,对于卫青跟段墨的谈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自醒来之后,她已经决意要放下一切。 她想过要找个机会说服卫青,让他跟自己一起离开这里,放下这场注定难逃宿命的战争,放下所有的一切,与她一同找处安逸之地,像个隐士那样圆满地过一辈子。 归隐之后,她希望可以替卫青找一个富余人家的女郎成为他的妇人。 这个女郎,只要通情达理,又有些见识,会识文断字就好。 这样的妇人成为卫青的妻子,没有士族女郎的心计百出,也没有士族女郎的功利虚伪,卫青的余生,将会幸福许多弃女之田园风华最新章节。 至于自己,卫芊没有想很多。 她这辈子爱得很深,也被伤得很深,已经够了。 以后,只要她的阿兄在,她的家就在。她只要看着卫青娶妻生子,看着卫青幸福就行了。 “三妹。” “三妹!” 正专注地想着心事的卫芊,直被卫青连唤了两声,才嗖然回过神来。 卫青笑笑,“皇上跟你说话呢,三妹怎么就走神了。” 卫芊一愣,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适逢这时茶煮开了,她忙借着替两人添茶,算是将面上的失态遮掩了过去。 直到卫芊替二人添了茶,一抬头,却见段墨跟卫青仍然直直地盯着自己看时,她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记问段墨刚才跟自己说什么来了。 面上微赫,卫芊只得硬着头皮问道:“皇上刚才对我说什么了?” “三妹!” 在卫青的不满中,段墨仍然好脾气地温和一笑,“靖城不久将有一场恶战,你现在体内瘀血未消,尚不宜作长途跋涉。本王方才与太尉商议,你再休养十数天,便先出发前往嵩城。那里离靖城不远,只要车乘慢一点,你一路过去也不至让身体太过损伤。” 恐怕她担心,卫青忙又接着说道:“嵩城离此不过五百余里,等到靖城危机一过,阿兄前去找你,也不过是两天的路程。你便听从皇上的安排,在嵩城安心静养好了。” 卫芊一愣,随即却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段、韩要开战了么?” 或许是卫芊的表现太让他们意外,所以她话刚落音,段墨便与卫青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随即段墨牵了牵嘴角,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段墨跟卫青不希望她太过惊惶,所以才刻意表现得如此放松。 卫芊心里却是清楚的。 靖城之战,绝对不会像他们表现得这般轻松。韩非,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视的对手。 前一世时,段国便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沦为韩国的附属国。今生虽然段墨即位的时间要稍为早一点,但在卫芊看来,段国想要摆脱前世的宿命,却不是那么容易。 只是,不管是段国胜也好,败也罢,都已经不是她想要去关心的事了。 至于段墨的命运,宿命中早就有了安排。 前一世,段国虽然沦为韩国的附属国,但段墨并没有性命之忧。 所以现在卫芊心里想着的只是,要如何说服卫青,让他在靖城开战之前随自己离开。 尽管心里各种思量,不过卫姣的面上却淡淡的。 在段墨与卫青的盯视中,她颔首应道:“卫芊知道了。” 只是这样?! 卫青的惊讶写在脸上,饶是段墨生性内敛,也随之微微一愕。 尔后,俩人极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便很有默契地转移了话题,不再提段、韩开战之事相爷,床上请。 卫芊依旧专注地煮着茶,对两人的言谈,完全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 段墨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他知道韩国对卫芊意味着什么。 可是就在刚才,他跟卫青小心翼翼地,唯恐提及韩国会引来卫芊伤心时,让他意外的是,卫芊除了初时愣了一下,随后的表情太过淡然了。这让段墨不由得想到,除非是彻底死心了,否则卫芊不会这般模样。 这正是他期待的结果,所以,段墨心里十分的高兴。 因为段墨情绪上的转变,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连卫青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时地瞥瞥段墨,又望望卫芊。 这样几次后,段墨也嗖然顿悟自己太过喜形于色了。抬眼看着外面,稍倾,他离席对卫青说:“太尉陪女郎说说话罢,我去巡城。” “靖城虽然坚固,但是尚有几处需要加以修复,我去看看。” 段墨边走边说。 “臣刚从城上下来时,墨匠尚未完工,皇上何不在这里进了食再走。” 卫青似乎有点不解。 段墨面上掠过一抺不自然的红晕,仍坚持道:“我去看看进展如何了。” 卫青无奈,只好颔首道:“如此,臣就不强留皇上了。” 说着,从席上起身,与段墨一道往外走去。 卫芊也从席中起来,跟在他们后面。 目送着段墨离去,卫芊面上的的漠然也一消而散。 她情急地抓住卫青的手,急切地说道:“阿兄,我有话要跟你说。” “哦?” 卫青挑挑眉,表情意味深长,“什么事这么急着要同阿兄说。” 无意理会卫青的玩笑,卫芊拖着他,大步向内堂走去。 一步入内堂,卫芊便挥退了所有的侍婢。 卫青见她神色肃然,知道卫芊必然是有重要的事与他商量,当下也正了神色,定定地望向她。 直到堂内空空再无一人了,卫芊才走过去,在他身前坐下。尽管她知道,要说服卫青跟她走并不容易,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望着他的双目,恳求道:“阿兄,带我离开这里吧。” 卫青以为她指的是刚才段墨让她离开靖城去嵩的事,当下一笑道:“现在靖城正是紧要之时,阿兄不可以擅自离开此地。你放心,再过上十余天,阿兄会另行选派心腹之臣送你前往,三妹不必担心。” “阿兄理会错了!卫芊想阿兄带我离开这里。不是去嵩,也不是去世人知道的任何一个地方。” 卫芊一咬牙,嗖然抓紧卫青的手臂,轻软而坚定地说道:“卫芊想要阿兄放下一切,随我遁世而去,从此不再过问世事。” “三妹!” 卫青一惊之下不由暴喝出声。 似乎惊觉自己对卫芊太过粗暴,随即他又压着嗓子斥道:“大敌当前,三妹岂可如此任性超级明星制作人!” 卫芊被他这么一吼,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说服他,不由讷讷地住了口,不知道如何是好。 以为卫芊被自己吓到了,卫青面上掠过一抺自责。 他放柔了声音,小声哄劝道:“阿兄知道你在韩王处受了不少委屈,此次段、韩之战,阿兄誓必要替你将那些委屈讨回来。现在国家危难之时,阿兄身为朝臣,怎么可以不战而败,弃君而逃!” 看了卫芊一眼,卫青又安抚她道:“若是三妹真有遁世之意,等战争结束了,你要去哪里,阿兄都天涯海角地陪了你去,但是不是现在!阿兄身为将士,不可以未战先逃。你懂了么?” “如果这本身就是一场必败之战,阿兄也不肯走么?” 卫芊知道,卫青极重忠义二字,而且这些天她也看出来了,卫青与段墨私交甚好。被逼无奈之下,她只好豁出去了。 卫青显然听出卫芊这话里另有深意,当即双手握住她的肩,目光敏锐地盯视着她,沉声问道:“三妹这话,倒底是什么意思。” “阿兄你听我说。段、韩之战,段国必败无疑!” 望着卫青因为难以置信而嗖然睁大的双目,卫芊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还知道,段王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段国,却必然会沦落为韩国的附属国。” “三,三妹,你……“ 随着卫芊无比肯定地娓娓而谈,卫青的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 知道他心中有太多的疑虑,当下,卫芊也不等他问,便自行解释道:“阿兄还记得我数年前那场大病么?如果我告诉你,那场大病,让我对很多的事,都可以先而知之,阿兄必定会以为我疯了。然而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疯!” 虽然不知道卫芊现在所说的话,跟她那场大病有什么关系,但是现在的卫青,在惊诧之下根本无法说话了。 卫芊也没有给机会让他说话。 她轻软坚定地继续说道:“是母亲。这一切俱是母亲爱你太甚,才会一再在事发之前向我预警。所以我会知道,元氏会在前往康城的路上设伏陷害于你,因而建议你改走水道。我还会知道,你筹粮前往苏城的半途会路遇狄人。所以我才会率领百余护卫,前往渡水放火烧冰。是以,这次你一定要相信我,随我遁世而去!” 直到现在,卫青才知道,渡水放火烧冰的竟然是卫芊。 他无法不相信她话里的真实性。 前往康城的事,他可以当作卫芊只是生性谨慎,或许只是碰巧救了他罢了。 然而渡水以百余之众损敌千余人的,当时韩王矢口否认是他的人所为,当今的段王也百思不得其解。 卫青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那桩无头公案,那支损敌千余,名动一时的天降奇兵竟然出自卫芊的手笔。 再说了,这桩当年的秘事,如果不是卫芊所为,她又怎么可能说出当时败敌之策是放火烧冰?! 到了这时,卫青对卫芊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 卫芊在一旁静观卫青面上的变化,稍顷,又趁热打铁地说道:“如果不是母亲在天之灵尚记挂着你,她何不辗转轮回,再投往生之界,重新快活一世?说起来均是对你放心不下罢了!阿兄,你万万不可辜负了母亲一片爱子之心!” 许久,许久,卫青只是负手在内堂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冠冕下的荣光。 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自己给他灌输的一切,卫芊也不催他立时决定。 在卫芊看来,让卫青放下一切跟她走,对卫青而言或许残忍。可是,对卫芊而言,卫青已经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不想他死! 段墨即便失去对国家的全然控制,至少他性命无忧。可是卫青如果不走,卫芊不知道他会不会落得一个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下场。 人死过之后,方知道性命的可贵。 她不想卫青就此而死!何况,卫青的死,并不能让段墨扭转乾坤,这在卫芊看来,就更不值得了。 卫青在来来回回踱步半天后,终于在卫芊身前停了下来。 他定定地看着卫芊,半晌,忽而伸手环着她的肩,将她拥在怀中。 “三妹。” 他低低唤道,声音沉黯沙哑,“母亲爱儿甚切,阿兄每每念及母亲恩情,便总不由得淆然泪下。可是,男儿丈夫,当精忠报国,哪怕我卫青明日战场之上马革裹尸,也誓不能为了苟活而临阵脱逃啊!” “阿兄!” 卫芊哭喊道:“若是为了我呢?阿兄便不能为了我放下一切,陪我远走天涯么?!” 望着她,卫青目中渐渐变得湿润。 不过少顷,他却扯了扯嘴角,笑道:“我的三妹,心智从来便是在阿兄之上,所以母亲才会放心地将阿兄托付给你。三妹当知,男儿丈夫即便战死沙场,那也是虽死犹荣之事。卫青若是今日背友而逃弃家国于不顾,即便苟活于世,也与腐肉无异。三妹,你要阿兄像腐肉一样活着么?” 卫芊泪如雨下,除了频频摇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劝阻的话来。 她知道在军中历练多年的卫青,比起当年与她分别时更要沉稳,也更有主见。她更知道,作为一个军人,临阵脱逃,他需要承受更多良心的煎熬。 何况卫青现在还与段墨相交甚深,让他放下军人的尊严,抛弃朋友,这样或许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重重是拥了拥哭得连气都驳不过来的卫芊,卫青嗖然一把将她推开一臂之遥。 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强笑着对她说道:“今日之事,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三妹绝对不可以再对第三人提及。包括皇上!三妹可能做到?!” 卫芊知道,两军交战,最重士气。自己说的这些,段墨若是不信也还罢了,他若是信了,这对他必然是个沉重的打击。 对段墨相交甚深的卫青,显然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不无担心地想要她许下承诺。 眼看着卫青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卫芊哪还有不成全他的道理,当下含泪点头应允了。 卫青一笑,面色却嗖然转为沉静。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决然道:“好!为恐事情有变,你再休养五六日我便与段王说去,让你先往嵩。去了嵩,你便一边在哪里静养,一边静候阿兄的消息。若是靖城能够坚守,你便静候阿兄归去。万一靖城失守,阿兄也必然会遣心腹之臣助你远遁……” 卫青话未落音,卫芊便哭着一把捂住他的唇,哭着喊道:“阿兄万万不可抛下我不管不顾!阿兄一定要平安归去!” .. ------------ 突突至(一) 缓缓将卫芊的手自唇畔拉下,卫青眼角的湿意加深,然而他唇边的笑意却更浓了。 他无比坚定地颔首答应道:“好!阿兄答应你,待到段国大局一定,阿兄便陪你远走天涯,自此不问世事。” 泪眼朦胧中,卫芊看向卫青。 却见他比平日更为淡然,似乎无所畏惧。 卫芊懂了辂! 这是卫青的选择。 就如同她经历两世,现在却只想跟她最爱的家人在一起,好好地活下去。这是她的选择! 而前一世早殁的卫青,今生还是选择为了忠义,为了家国而战,虽死不悔!这,同样是他的选择嫒! 望着卫青决然而去的背影,卫芊虽然不舍,却也知道,她不能自私地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卫青。可卫青的决定,无异也打破了卫芊原来的计划。 无力地望向虚空,卫芊怔怔地想道:现如今,卫青执意不肯离开,自己还要一个人走吗? 卫芊不是傻子,段墨眼里的深意,她懂! 可是现在,她既不愿意再见到韩非,也不愿意面对段墨。 这两个逞论在今生或是在前世都伤她甚深的男人,无论面对他们之中的哪一个,都会撕裂卫芊心中那一道狰狞的伤口。 重重地闭上眼眸,卫芊心烦意乱之下,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自己还先到嵩去再说好了。 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体还不适合远行。 到嵩去静养一段时间后,等到身体好转了,是走是离,到时再决定好了。 数天后,就在段墨与卫青堪堪送卫芊起程前往嵩时,离回来了庶女华冠路最新章节。 书房中,段墨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幸不辱命!” 离面上尽显疲惫,双目却依然有神。 “属下潜入韩王宫见了卫姣,那妇人现在甚得韩王倚重,不仅长伴在韩王身侧,更可以任意出入韩王的御书房内。若不是属下事先给这个妇人喂了毒,如今春风得意的她,是绝对不可能为我们所用。” 呵呵一笑,离又接着说道:“属下给了她为期三个月的解药,妇人果然乖乖就范,自韩王的御书房中偷出了最新的行军计划。一切如众人所料,韩王改了行军计划,已经放弃先攻靖城,改为常规战术,先攻平昌,再打靖城。” “消息可曾有误。” 卫青面上难掩喜色,仍不忘追问道。 离肯定地点头,“消息应当可信。属下回段之前,一路细加察看,发现韩国先行部队带着辎重已然起程,确实是往平昌而去。” “好!” 段墨一拍几案,高声令道:“召群臣进见。” 随着外面的侍从答应着离去,段墨长身而起。 放松地吁了口气,他缓缓闭上双眸,不无疲惫地说道:“有平昌顶着,靖城总算可以缓上一缓了。” 卫青颔首接话道:“话虽如此,但是这次韩王亲征,臣担心平昌之危不是我等努力便可解的。” 段墨豪情万丈地一笑,“只要平昌可以拖住韩军一个月,本王便有机会对他们加以重创。” 两人正在商议,外面已有朝臣继续入了殿。 段墨面上神色一整,随即大步入榻,凛然而坐,静候诸臣入殿。 段国上下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一致决定,将靖中的守军分出一成兵力前往平昌,协助平昌王抵御韩军。 余下两成兵力,一成坚持靖城,另一成则为机动之师,可视情况而随时作出相应的调整。 不过一日,段国开往援助平昌的军队便出发了。 驿道上,战车辚辚作响,军马整齐地例队前行,扬起漫天满地的滚滚烟尘。 道路的尽头,一个黑衣剑客策马疾驰而来。 远远地,驱马走在队伍最前方的韩非一抬手。 随着他那一冲而来的气势,几乎是立时的,这支庞大的,装备精良的队伍前行的步伐便是一顿,齐刷刷地定了下来。 一时间,天地无声。 那一人一骑冲到队伍面前时,黑衣剑客翻身下马,立时朝着气势逼人的韩非单膝着地,叉手禀道:“禀告皇上,段军已然出兵前往平昌,兵力在十万之众。” “十万之众!” 韩非毫无暇疵的脸上漾过一抺喜色,他深邃的双眼中,似乎有火焰在流动,也似乎蕴藏着无尽的黑暗。 他一口白牙,在阳光下发出渗人的寒光。 少顷,他寒森森的声音响起,“段军现在驻守靖城的兵力,三成已出其一争霸天下。很好!” 话音一落,韩非深邃的目光转向马前那位剑士,带着冲天的煞气,沉声令道:“传朕口谕,让伍将军势必要将段军此次前往平昌的援军尽歼,不可放回一人一骑!” 那剑士一诺而起,再次驱马而去。 韩非慢慢调转马头面向众将。 他那原本便伟岸的身姿,在这一刻显得更加挺拔。他那闪烁着火焰和无底黑暗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后,突然暴喝道:“全军加速,向靖城进攻!” 众将一惊!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明白,韩非之前颁布的军令,不过是为了迷惑段人罢了。 好在这些将士,俱是随着韩非经历过几番生死的旧部,他们已经习惯了韩非这种突发的诡兵之道。 当下万将军拔剑向天一举,高声传令道:“皇上有令,全军加速,向靖城进攻!” “诺!” 整齐的应诺声中,韩非薄唇一扯,勒转马头,声音清亮地喝道:“起行!” 随着一声令下,他已率先驱马向前急驰而去。 风,吹起他的战袍猎猎作响,阳光照耀在他的铠甲上,衬得他如天神一般,张扬,不驯,携着沉沉威煞,如同地狱修罗,直赴段国的靖城。 战车辚辚前行,其中夹杂着一辆马车,卫姣赫然也在其中。 只是现在的她,面色灰败,蓬头垢面,被两个粗壮的妇人一左一右地夹击在其中,目中尽是绝望之色。 段墨是在三天后得知,前往平昌支援的兵士半路遭到了韩人的伏击。 那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韩人的主力部队正在开往靖城的路上。所以,他在酌情考虑之后,将先前的十万机动之师又拔出了五万,前往平昌,援助半路遭遇韩人伏击的兵士。 谁知道前去段墨派出救助遭遇伏击的兵士刚走,韩非的军队便悄然而至。夜晚,守城的段人被眼前那无数在黑夜中晃动的火把惊呆了。他们直到韩非的军队逼近城下时才嗖然发现,那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竟然是韩人。 匆忙间得到消息的段墨与卫青率众赶到城墙时,韩人兵士手中的火把已经将半边天映得亮如白昼。 缓慢而沉闷的鼓声中,一身黑色盔甲,在火光中显得分外俊美冷酷的韩非缓缓催马而出。 他英武的身姿在马背上挺得笔直,深邃阴烈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城墙上的段墨。 “韩王!来人竟是韩王!!” “我等中计了!” “如今城中兵士不过十五万余众,却叫我等如何敌得过这数十万的韩军?!” 一时间,城墙上***动声四起。 段墨嗖然回头,目光冰寒地盯着正私语四起的群臣,咬牙暴喝道:“够了!狭路相逢,勇者胜。诸位为众将之守,岂可不曾开战便先言败!” 鸦雀无声中,段墨双目阴烈地自众人面上掠过,沉沉警告道:“若再让本王听到有惑乱军心者,杀无赦!” 随着段墨的话音一落,城墙上,再没了半点声息。 就在这时,城下的韩非将右手握着的战戈高高举起,向着段墨微微颔首重生之符气冲天全文阅读。 段墨拔出腰间的佩剑一举,作为回应。 两人礼毕,韩非头一昂,声音一提,朗朗说道:“月前,段王曾于祭天台上亲自向我韩国下了战书,今日本天子亲率大军前来征讨。”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嗖然一沉,冷冷道:“韩国曾对段国有恩,然而段王却是反复小人,为图私利与越王勾结,竟欲置我韩国为死地。今日一战,我韩国是为正义而战!为天下苍生而战!是以,段国不灭,誓不回朝!” 韩非话音方落,韩营中的鼓声便急促地传来。 站在城上的段墨知道,韩人大军才至便要发起进攻,可见韩非根本就没有打算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卫青心里暗呼不妙,沉声令道:“众将听令,在城上多多备置干戈和箭矢,少时韩军将要攻城,各位守城将士需严守其位,不得放一人上至城墙。” 其实靖城一直处于战备状态,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突然而至的韩人兵士会有这么多。 因为现在又是深夜,对于守城的将士而言,干戈和箭矢才是最为有效的防预武器。 听了卫青之令后,城墙上的兵士立即大声应诺了,一个个迅速地准备起来,气氛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 果然,在三通战鼓响过之后,韩方军营中的战鼓声音转为悠长。 它一声,一声地,像是敲在段人的心坎上。 在段人的严阵以待中,韩人的鼓声嗖然加快,疾如雨点。 伴着雨点似的鼓声,将靖城团团围住的韩人叫嚣着,向前面涌来。 夜深难辨,望着那黑压压的冲上前来的韩人兵士,段人兵士只能不停地朝着那一波又一波蜂涌而至的,黑暗中的敌人不停地射击。 韩人的这种攻击,像没有止境一般,一波接一波地毫不停息。 城外的原野上,火把映红了天空,烽烟四起中,鼓角声在这深夜尤为响亮。 与不断进攻中的韩人不同,守城将士却感觉到体力透支得非常厉害,所幸,在天将明时,韩人终于退兵了。 靖城的城主府。 一昼夜不曾合眼的段墨看上去神色有点疲惫。他的面色显得有些苍白,眼中布满血丝。 然而,他坐在榻上的身姿依然笔挺。 “今晨清点,昨夜一战用去箭矢十万零五千支,干戈二百三十八柄,并无人员伤亡。” “西门城墙破损处已经全然修整,目前城墙坚固,暂无由此破城之患。” “臣已下令城中百姓日夜造箭,制作干戈,并在城上囤积火油,以防韩军强行攻上城来。” 在众臣的报备声中,段墨目光沉沉地扫视了一眼众臣。 随即,他声音清朗地,沉稳地在大殿中缓缓响起,“朕虽深知韩王擅用诡兵,然而,此次仍然中了他的诡兵之道,追根究底,朕有失察之过。” 群臣没有想到,段墨甫一开口,便是一番自我检讨,一时间人人动容,个个震撼不已。 其实别说是段墨,这事要换了谁也料想不到,韩非竟然会如此大胆,如此狂妄行事悍妻在上,多变妖孽收了你最新章节。 直到现在,段人才回过神来,韩非从一开始便没有放弃直攻靖城的计划。 他之所以故意将要攻打靖城的计划泄露给段人知道,然后又假意派兵前去攻打平昌,由始至终,他的目标都是段国的靖城。 他的目的之一,就是让平昌王忙于自守,不敢擅自派兵前来援助坚守靖城的段人。 其目的之二,当然便是将段人的兵力分散出去,好逐个击破。 韩非心思之缜密,行兵之诡异,别说是段墨了,只怕是这次随他出征的韩人将军中,也没有几个完全明白的人。 直到这时,那些不曾与韩非打过交道的段人将士才深以为,这个韩王,其谋略真的是鬼神难测。 同时他们又深深地被段墨这个勇于承认自身不足的皇上所感动,一时间,段人将士的凝聚力,竟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这是一种面对强敌时,被激发出潜能的强大。 也是对自己国家的君侯,突然迸发出来那种至死相随的决然,衍生出精神上无畏的强大。 段墨满意地将众臣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嗖然起身,声音一提,信心满满地说道:“虽然这次让韩王奸计得逞了,但是众将无需担心。此次韩王率领数十万兵士前来,不容置疑,必然所带的军需粮晌不敌消耗。然而我靖城兵强城固,又兼水粮充足。我们只要坚守十数天,等到韩人粮晌耗尽时,才突发一击,必然可以令韩人大败。” 段墨的话无疑对众人起到了振奋的作用。 段国这些最擅长作战的将士只消听到段墨的分析便明白了,他说的十分有理。 昨天因为是夜里,这些段人将士看得不是很清楚。今天白天他们从在靖城城外的平原上,韩人搭建的建营的推算出,此次前来攻打靖城的韩人兵士,起码有三十万人数之众。这么庞大的军队,光是每天需要的粟粮都是以数千石一天,而两军交战,一般都只会备上八天的粮晌,就算节余,最多也只能用到十二天左右。 至于不足部分,行军在外的军队都是贯用就地采办的做法。 很显然,段墨是想要采用拖延的办法,等到韩人的粮草消耗得差不多了,留守在靖城的兵士才一鼓作气,顷城而出,将军心焕散的韩人杀个片甲不留。 明白段墨用意的将士一时间军心大振,一个个又意气风发地行动了起来。 就在段墨与众臣正商议防御策略时,城门处突然又杀声震天。 众人一怔。 难道韩人又开始攻城了! 一夜不曾合眼的段墨,再次率众急匆匆直奔城楼。 从韩人白天的进攻中,段人看出来,他们的准备相当充足。人一拨一拨地换着攻城,像不知疲倦一般。 靖城的城墙虽然结实,但是在韩人不分白天黑夜的进攻下,又不时有些地方破损了。 经过昨夜的激战之后,段墨手下的将士显然比起初次与韩人交锋要镇定多了。 众将士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防御跟工事的休整。 .. ------------ 突至至(二) 然而,韩人这种没日没夜的进攻持续了三四天之久时,不仅段人将士开始怀疑,就连段墨也开始不解了。 段墨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韩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们不分白天黑夜地进攻,不仅丝毫不显疲劳之态,反而精神一天比一天亢奋,进攻一天比一天激烈。 反观自己手下的兵士,被韩军几天的车轮战打下来,一个个疲惫不堪,萎靡不振。 随着从城墙上扶下来的伤员越来越多,靖城中可以用来赈救伤员的药材也越来越少。 段墨巡城经过庙堂时,看到大庙的广场上满满的伤兵,心中的担忧开始不断加剧辂。 随着那派出的十五万兵力有去无回,平昌王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四天之后,段墨痛苦地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如何守住靖城的问题了。 迫在眉睫的是,如何从靖城中突围而出! 望着靖城外连绵不断的韩军营帐,段墨不得不深思,如果没有外援,自己能否带领这支困在靖城中的军队冲出韩人的包围嫣? 然而段墨心里非常清楚,目前的境况下,自己这些担心的事,哪怕是少许,也不能透露给手下的将士们知道。 他担心,一旦这种消极的思想传达到下面,兵士中那些负责的情绪很有可能推毁一切。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段墨只得招来卫青商议。 最后决定,由卫青挑选少数心腹死士,在不惊动其他将士的情况下,趁着黑夜两军交战之时,扮成韩人兵士趁乱混出城去,向离靖城最近的嵩城求助超级星际战士全文阅读。 正是在这一夜的突围中,让卫青发现了韩人一个惊天大秘密。 原来在打开城门一侧放那些死士出去时,隐在暗处的他才发现,夜晚攻城的,居然只有少数的韩人兵士。其余的韩人竟然是假的稻草人! 那少部分韩人兵士负责在前方佯攻,后面多数是一些被固定在一个特制的木车上的假稻草人。 这些假的稻草人例队中,都由两个真人操控着木车的进退。 负责操控木车的韩人兵士两侧,又各自都有两个韩人兵士举着盾牌,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 卫青这才嗖然明白,原来韩王利用夜间辨识度不高的有利条件,在夜间用少量的兵士佯攻,借此从守城的段人手中骗取大量干戈和箭矢。 白天攻城的,才是韩军真正的主力军! 正因为如此,所以韩军才会愈战愈勇,而段军却愈战愈疲。 这一发现,直让卫青惊出了一声冷汗。 他急匆匆地返回城上,高声喝止继续往城下放矢的兵士,厉声令道:“速用火攻!” 正在回击的兵士俱训练有素,听了卫青的命令,立时用特制的大勺,将燃起的火油,一勺一勺向城下倒去。 这火油一倒,城下立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且火海中还不时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这一夜,韩人终于退了! 这是开战以来,段人取得的第一场胜利。一时间,整个靖城都沸腾了! 韩军的营帐内。 韩非静静地听着兵士的禀报,目中光芒闪动,面上神色威严慑人。 直到那兵士禀报完了,在他挥手示意下退了出去,一片安静中,韩非雄浑磁性的声音才轻描淡写地响起,“这些日子积累下来的干戈和箭矢,应该也足够此次攻城之用。既然发现了,那就换种打法罢。” 他说到这里,一双厉目扫过众将,声音一提,接着朗朗令道:“如本王所料不错,前去夹击段军的兵士明日应该会往靖城而来,只是回程尚需要三天的时间,你们明日一切照旧。白天不得全力进攻,但又不得让段人识出我军只是佯攻。夜间则由兵士持过火龙真去攻城,记住,只要让段人惊怕就行了,不必全势而上。” “段人今日小胜,明日必然会有所松懈。皇上何不令我等明日夜里趁势而上,一举破城。” 一名将士不解地问出心中的疑惑。 他的话一落音,便得到了几位将士同时应和。 在众将的私议声中,韩非将手一抬,室中立时一片清静。 众将的目光,齐刷刷地向他望来。 “段国镇守在靖城的兵士,有三十万之众。就算援助平昌时三成去了其一,此次又去了五万前去接应援兵,城中驻兵,仍有十五万余人。” 众人的注目中,韩非声音朗朗地接着说道:“此次本王攻段,全部兵士不过二十万罢了。前去伏击段人援兵时,本王派出了七万兵士,段王派兵接应援军时,本王亦派出五万兵士对其进行夹击。各位不要忘了,你们现在的第一要务,便是用八万兵力威慑段人在靖城中的十五万守军,让他们无暇生疑主动出击。并且,你们要让他们的精锐之师,变成一支疲于应战的怠战之军争霸天下全文阅读。我后续的大军一天未至,你等万不可以轻易破城!” 韩非说到这里,一双厉目扫过众人,声音一提,冷冷地警告道:“若有贪功擅自攻城者,杀无赦!明白了吗!” 韩非的话沉沉一落,众将立时决然应道:“臣等遵命!” 在众人的应诺声中,韩非再次令道:“本次韩、段之战,亦是以少胜多之战,各位将军若是把握好了战机能打赢了,靖城之战,足以载入史册!” 众人面上神色因为韩非的话,瞬间变舒展了。 被韩军困在城中的段人绝对不会想到,韩军这次围城的人数只有八万。 此次韩非亲率大军攻打段国跟平昌,几乎所有国家的诸侯都以为,他会顷一国精锐,速战速决将这两国拿下。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韩非居然会与众人的想法背道而驰。 在攻打段跟平昌时,他自然要顾虑国君还在自己手上的越国这个强敌。 因为担心国力强大的越国趁虚而入,所以韩非只带了二十万兵士前来攻打兵力多他十万有余的段国,平昌尚且不记在内。而将大部分的军力交给万将军与他的胞弟蜀山君,用以固守韩国疆土。 段人没有想到,他们看到的韩军营帐,十室九空,全是韩非故意用来迷惑他们,让他们误以为韩军此次围城的兵士有三十万之众,所以不敢主动发起攻击。韩非自知因为兵力悬殊,无法在极短的时间内攻下靖城,因此他在出发前,便下令多带粮草,少带干戈和箭矢。 正因为如此,韩非才会率军于深夜而至,趁段人不备,扎下这许多营帐。又让兵士于深夜诱敌,以草人从段人处骗得足够的干戈和箭矢。 就算如此,韩非在那前去伏击段军的兵士未赶来靖城之前,仍然不敢轻易进攻。 韩非深知,现在段人是慑于韩人的兵力在他们之上,所以不敢轻易进攻。可是,一旦让他们知道韩人的兵力少于他们近一倍时,段人必然会士气大振,顷一城之力主动出击。 以一敌二,韩非还不屑于去冒这个险。 所以,段墨在等援军,韩非其实也在等。 只不过他是在等那些歼灭段人前去救援的十五万兵士之后,前来与他会合的韩人兵士。 靖城。 因为卫青的发现而终于小胜的段人,还沉浸在胜利之中。 到了夜晚之时,那些守城的段人兵士一个个摩拳擦掌地,只等着韩人来袭。 段墨一扫连日来的沉郁,夜里亲自上城督战。 然而韩人那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夜里受挫太深,一直悄无声息的,完全没有进攻的意向。 段墨率众在城上一直呆到深夜,就在众人都以为韩人不会再来了时,远处的平原上突然人影绰绰,携着震天的杀喊声,直逼城墙而来。 守城的段人立时变得异常兴奋,忙准备好火油等在城边。 可是让他们出其不意的是,随着杀喊声逼近,只见箭矢像雨点般自地面向城墙射来。 众人护着段墨退至城下。 守城的兵士不断地往城下浇火油,然而,意料中的惨叫声并没有传来人心如花最新章节。 卫青大惊。 他不敢置信地从守城的将士手中接过特制的铁勺,在勺了火油往城下倒去的同时,冒死伸头往城下一看。 随着火油带来的亮光,这一看,卫青便明白了。 原来韩人已经改变了策略,而是采用战场上针对火油而特制的过火龙进行攻城。 这过火龙说穿了,其实只是一个用铁制成的,一节一节的可以活动,亦可以拼接的盾牌。 韩人兵士将这种盾牌连接在一起举在头顶时,正好可以挡住从城墙上往下倒的火油,防止人被火油烫伤烧伤。 卫青看清楚了,立刻重新吩咐守城将士用干戈和箭矢御敌。 那些在箭雨的掩护下,朝城墙涌来的韩人兵士,已经将长长的木梯架到城头,作势向上攀爬,恰逢守城的段军突然改变了应敌之策,一时间,只好在杀喊声中又退了回去。 双方相持间,天不觉已经大亮。 在太阳渐渐升上了天空之际,韩人阵营终于鸣金收兵。 当段墨凝目望向靖城下的平原上时,他才发现,韩军的死伤并不严重。 攻城的韩人,与相对更占优势的段人比,他的伤亡人数太不合理。 段墨深深拧眉。 尽管他早就知道韩非的军队所向披靡,然而直到今天,他方知这支军队的可怕之处在哪里。 无异,韩非这个人,本身便是个旷世难得一见的将才。 尽管段人已经领教过他的手段,但他时虚时实的攻城策略,还是让段墨手下的兵士吃足了苦头。 有了几次破城之险的段人,不管日夜,再不敢松懈半分。 这样以来,虽然表面看段、韩之争已经陷入胶着的状态,但是,比起段人的疲累,韩人兵士却像是并未伤及元气,作战时一如最初的骁勇。 韩人的这种状态间接地影响了段人的情绪,一时间,一股沉郁的、压抑的、无望的情绪,开始在段人兵士间缓缓漫延开来。 段墨神情凝重地坐在案前已经许久了。 靖城是段国的门户,当初正是为了坚守,所以他是顷一国之力固守在此处。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考虑,为了顾全大局保存实力,自己要不要带领余下的部众突围,放弃靖城! 一想到弃城,段墨便难免不想到嵩。 无力地抬手抚眉,段墨不由得想到:卫青派出前往嵩的死士应该已经到了。如果没有意外,再过上四五日,嵩城的援军便应该到了。到时,如果不能里应外合一举将韩军打败,那么也只能弃城了。 嵩。 歧山半腰,卫芊依着身后的树木,面朝朝阳,嘴角微勾,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身后有轻响转来,不用回头,卫芊也知道,来的应该是鲁齐。 缘分的事,有时候真是意外。 自从笰地一别后,原本以为再见无期的人,没想到兜兜转转之后,竟然会与她相逢于歧山静逅佳姻全文阅读。 卫芊被卫青的人送到歧山来,是段墨的意思。 因为在这歧山隐居的毕傈善岐黄之术,而此人却与段墨旧识。段墨的意思,是想借由毕傈的岐黄之术,替卫芊早日将身体调理好。 然而让卫芊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在毕傈的住处见到了鲁齐。 在歧山隐居的毕傈住在半山腰。 依山而建的几间草堂,堂前平整,树木葱郁,可以直面群山。 她犹记得,那一天她刚从轿中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清晰地落入她的眼中。 鲁齐一袭白袍如风,背对众人站在毕傈的草堂前,似乎正在欣赏着林间的风景。 听到响动时他缓缓回过头来,见到卫芊时,他先是一阵愕然。不过转瞬,他的神色便转为正常。 “卫芊。” 当时,鲁齐便是这般如常地跟她打着招呼,就好像她跟他之间一如在鲁国时那样,像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一般,如常地微笑着。 那一刻,卫芊怔怔地望着在林间一片青黛中,愈发俊逸如仙的鲁齐,只觉得极为惊诧。 不过她顿了顿,还是迎了上去,朝他行了一礼,轻呼道:“卫芊见过消遥王。” 鲁齐目中蕴着淡淡的笑意,扬唇一笑,“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消遥王了,你就叫我鲁齐罢。” 卫芊先是不解,直在心里将他的话仔细回味了一遍,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你,你已经遁世了么?”她的语气小心,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鲁齐重重地点头,“其实我心中早有隐世之意,只是迟迟难以决断。自从笰地一别后,回到鲁国我便将一切都放下了。如此,甚好!” 卫芊仔细地盯着他。 她看得极为仔细。 然而鲁齐却好脾气地由着她的目光在他身上一遍遍巡视。 经过再三打量之后,卫芊果然发现鲁齐的面上不再带有半点沉郁。他的双目更显纯净。 卫芊方放下担心,点头道:“如此甚好!现在鲁齐已是神仙中人,卫芊唯恐一阵风过后,从前那个谪仙般的逍遥王,在尘世中便再不复见了。” 那一天,卫芊与他就像是相交多年的老友,她(他)们聊了很多。 鲁齐对她为何会前来歧山,根本不曾问起。 倒是卫芊没忍住,率先问他为何会来歧山。 鲁齐还来不及回答,便让突然出现的毕傈回答了。 “这厮是应某所邀而来。只是他人虽来了,可是却再不肯与某抚琴谱曲,还偏偏说什么此生只为一个妇人抚曲,简直是岂有此礼!” 那个衣饰整洁的中年方士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直让鲁齐跟卫芊都尴尬起来。 那中年方士却浑然不觉,对着鲁齐又是一通抱怨。 他直说得高兴之时,方才发觉,卫芊跟鲁齐之间的气氛变得极为诡异,这才讪讪地住了口。 .. ------------ 狂喜伤过后心更伤(一) 后来卫芊才知道,毕傈是个琴痴,还与鲁齐是莫逆之交。 在得知鲁齐有了遁世之意后,毕傈便邀请他同上歧山,意在日后好与他晨昏钻研琴谱,抚琴对歌。 谁知道鲁齐来了之后却告知他,早前已经发过誓,自此以后,他不再抚琴。 这样的答案,当然让毕傈气恨不已。 在他不依不饶的追问之下,鲁齐无奈,只好言明曾对一个妇人许诺过,此生只为她抚琴辂。 毕傈气极,但是对他却无计可施。 原本已经执意要走的鲁齐,在卫芊到来之后却突然又留了下来。毕傈虽然是个不通世俗的人,但是多少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虽然他并不知道段墨跟卫芊的关系,但是从段墨郑重其事地将妇人托付给他,便足以看出,他对这个妇人也是挺看重的嫱。 不通世事的毕傈倒也不避讳,逮了个空,竟然直接找卫芊问道:“我看鲁齐与段墨都心悦于你,你这妇人,到底属意谁便当早日了断,如此下去,岂非害了他们。” 卫芊先是一愕,随即笑道:“卫芊并无属意之人,傈公多虑了。” “两个俱不中意!” 毕傈不乐意了,“要说当世俊雅的男人丈夫,便数他们了,为何你俱不中意。” “鲁齐与我,不仅是朋友,更情同亲人。” 卫芊一笑,淡淡地说。 毕傈竖着眉毛想半天,突然崩出一句:“段墨又如何?” 卫芊一怔,像是深思。 半晌,方歪了歪头,释然一笑,“段墨不过是个故人罢了。” “只是故人?” 毕傈像是不信。 卫芊郑重其事地点头,“对,只是故人。” “你这妇人……” 毕傈突然怒了。 不想他话未落音,一回头,却见到鲁齐正静静地站在不处远望着他们庶女妖妃全文阅读。 余晖中,君子如玉,宛若神仙中人。 看得毕傈的眼也直了。几乎是突然地,他冲卫芊吼道:“若说段墨也就罢了!可,可这鲁齐,君子如玉,你,你怎么能只当他是朋友,是亲人!” 言词中,不仅对卫芊十分不满,还颇有为鲁齐不值之意。 卫芊一笑,完全不以为意。 经历了这许多之后,卫芊更趋于用简单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情之一字,实在伤人于无形。 对鲁齐的心意,从来便是如此。在卫芊看来,以后也难以改变。况且两人早就互相交过心,对方的心意,彼此也早就知道。 所以就算鲁齐听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卫芊也不以为意。 鲁齐缓缓向两人走近,眉目安静,像是完全不介意一般笑道:“今生,能被芊芊姑娘视为至交好友,鲁齐已是心满意足。没有想到,在芊芊姑娘心里,鲁齐还如亲人般重要,这世上还有比鲁齐更为幸运之人么?” 毕傈被他说得一噎。 他直愣愣地瞪视着两人,气呼呼地说道:“世人都说我毕傈是琴痴,看来你鲁齐也要与我齐名了,当今世上这‘情痴’两字,非你莫属了。” 毕傈说完,一甩广袖大步而去。 正是那天,鲁齐首次提起让她与他一同退隐之事。 他没有问卫芊为什么会离开韩王,他也没有问起卫芊跟段王的关系。 他只是认真地望着卫芊,面色沉静地说道:“既然你的心已不在红尘之中,何不干脆置身世事之外?!就像你当初劝我隐世那般,游走红尘,笑看春花秋雨岂不更自在消遥。” 卫芊的面上的笑容,缓缓敛去。 踌躇着说:“卫芊早有离意,只是我阿兄……” “每个人要走的路并不相同。适度放手,让他没有羁绊地走自己想走的路,那才是爱。卫芊,你的心不在红尘,可你阿兄不尽如此。所以……” 鲁齐眸色深黝,突然鼓起勇气,一把握住卫芊的手,不容她丝毫退让,“跟我走吧!请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你的困扰。” 卫芊一惊,下意识地便相将手抽回来,只是鲁齐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动作一滞。 因为鲁齐说,“一个人的旅程太过寂寞,你便当我只是个与你结伴同行的人好了。你我还是可以像朋友,像亲人一般,结伴同行,相互照应。如此可好?” 鲁齐在说这些话时,目光清澄,表情坦然。 就是他握住她手的动作,也理所当然地,没有丝毫逾越的意味。 一些世人眼中需要避讳之事,在谪仙般的鲁齐做来,便于坦坦然然中沾了几分仙气。让卫芊陡然生出一股,自己若是想歪了,那对他都是一种亵渎。 显然,他的话也打动卫芊了。 毕竟,在这乱世,自己一个妇人,又生得这般容貌,即便有遁世之心,若是身边没有个可靠的人可以依仗,只怕红尘之中也寸步难行。 可是,她若走了卫青怎么办? 虽然卫芊知道鲁齐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在卫芊的认知里,卫青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美人幽梦。她,无法不无顾及卫青的想法。 缓缓将自己的手从鲁齐的掌中抽了出来,卫芊眉目微敛,轻声说道:“齐的建议,容我再想想。” 鲁齐的唇角勾起,轻轻放开她的小手,小声道:“好。我等你的决定!” 自那一天后,卫芊便一直处于天人交战之中。 一方面,她确实很想与鲁齐同行,远走天涯。 另一方面,她又放不下卫青。 因为卫青的命,是她向老天偷来的,卫芊无法预知他以后的命运。她不知道,段国战败之时,卫青是否可以与段墨一样,可以保全性命。 每每想到这里,卫芊又难免想到,就算她留下来,她也不能为他做什么。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境地,卫青的生死已经由不了她,也由不了他自己,是死是活,只能看老天还愿不愿意继续赏他饭吃。 倒是自己,若是此时不走的话,无论是段国战胜战败,她都难逃在韩非与段墨这两个狠狠伤过她的男人之间做选择。 如若这样,自己还要留下来吗? 卫芊用了几天的时间才想明白。 留下来,不仅对卫青毫无助益,还会让自己再次沦入万劫不复之中。 至此,她心里终于有了决定。那就是,走!缓缓转身,鲁齐已至身后。 卫芊定定地望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近。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然而目中,却隐隐有着某种期盼。 卫芊知道,他来,是想知道自己的决定。 鲁齐的行程,是一早便决定的。 他只所以留到现在,就是为了等她给他一个结果。如果她走,鲁齐便会等她一起走。如果她选择留下,那么,鲁齐将选择一个人独自上路。 直到鲁齐在她面前站定,卫芊才轻轻吸一口气,牵起嘴角笑了笑。 鲁齐注视着她,目光清亮。 少顷,他唇边噙起深深的笑容,温和地问道:“你想好了吗?” 卫芊那颗饱受沧桑的心,在经历了一番曲折的心路之后,如今再见到鲁齐这种温暖的,没有负担的笑容,卫芊只觉熟悉依旧,温暖依旧,仍然像初时那般美好…… 微微垂目,卫芊轻软而坚定地回道:“若是齐不嫌与卫芊同行太过累赘,那么,请再等我二日,容我去城主那里给我阿兄留个口信。” “这个应当。” 几乎是顷刻之间,鲁齐原本悬在半空的心,稳稳当当地放了下来。 他迫不及待地接了卫芊的话后,嗖然又觉得自己似乎表现得太过急切,当下不自然地将头扭向别处。 阳光自林间洒落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立时变得梦幻起来。 平时极为内敛的鲁齐,此刻喉结频频滚动,然而却半响再无声息。 “我……” “你……” 过了少顷,两人同时出声,却又同时嗖然而止帝奴诱欢。 “你先说吧。” 鲁齐面色沉静,再出声时,语气中已经平静无波。 卫芊淡淡一笑,“我少顷下山,应该明日归来。” “我等你!” 鲁齐定定地望着她,目中的神色,认真无比。 抬头望向这个温和却又执拗的男人,卫芊知道,他必定是一个好的,可以结伴同行的朋友,兄长! 其实比起游走天涯,卫芊更想要赶快离开这里,找一处安逸之地静静地疗伤。 当然,在那之前她要先去一趟康。 在那处她初次置下的凶宅里,尚埋有不少的金。 卫芊想好了,回到康之后她要带上嬷嬷一起走。 有了那些金,跟鲁齐离开这里之后,若是能找到一处合乎心意的隐居之地后,她便要停下来,造屋买田,侍奉嬷嬷终老,安逸地,安静地过完自己的余生。 她与鲁齐,注定只能相伴一程,却不能携手一生。 对鲁齐,她亏欠他很多。然而,却也只能继续亏欠。 历经两世,凭她再是小心翼翼,终究还是难逃被情所伤。 现如今,既然她已经不再有爱人的能力,那么也就不再需要别人的爱了。自此以后,她要固守心门,只为自己而活,安静地度过余生。 在鲁齐的盯视中,卫芊毅然转身。 只是,无论是她还是鲁齐都没有想到,这一转身,便错过了一生。 他们之间的约定,在歧山之巅,犹如山风翩然穿过树林,虽然在各自的心中都曾激起阵阵漪涟,然而,风与山林,毕竟都有各自的宿命…… 卫芊万万没有想到,她从歧山下来,沿途听到的都是靖城即将失守,韩人就要攻来的消息。 原本只是想着让城主着人给卫青送封手书的卫芊,被段人这种大敌将至的情绪,感染得突然紧张起来。 待到了城中,卫芊看到街道两旁站得密密麻麻,表情沉重的百姓,跟正源源不断地列队赶往城主府门前广场兵士时,她原本便紧张的情绪陡然升级了。 匆匆赶到城主府外,递上卫青给她的令符。卫芊在城主府的侍从带领下,一路通行无阻地往城主府的大堂而去。 远远地,卫芊便听到嵩城的城主正大声吩咐属下,让城中百姓把能找到的木料和石块都聚集起来。木料用于打造干戈和箭矢,石块则全部堆击于城墙上,以备御敌之用。 想了想,他又让属下将城外的乡人全集中迁入城内。并让他们将农具也拿了来,说是万一有需要时,还可作为临时的武器。 卫芊在堂外静静地听着,心急如焚。 她没有想到,不过数十天的时间,段国的门户重地――靖城,便变得如此凶险了。 她很清楚,驻守在哪里的段人兵士,相当于段国的大半精锐。 如果靖城失守,可想而知,嵩也必将危在旦夕我的老婆是学霸。 因此,也难怪嵩城城主会如此紧张了。 大堂内,城主与众人商议了多时。 直到堂内的,城主的幕僚们急匆匆而出,各自领命而去时,卫芊才在侍从的引见下进入堂内。 一脸沉郁的城主在见了卫青的令符后,突然变得客气。 到了这时候,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焦虑的卫芊冲他盈盈一福之后,便单刀直入地问道:“靖城现在情形如何?我家阿兄一切可好?” 嵩城城主叹了口气:“靖城形势已不容乐观,但是太尉卫大人一切尚好。这次突围而出的死士,正是奉太尉之令前来嵩搬援兵的。” 听到这个消息,卫芊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至少,卫青目前安然无恙。 随即卫芊想到,靖城守军已达三十万余众,且全是段国的精锐之师,按说,也不至于才十余天的时间,便到了如此不可收拾的程度。 卫芊略一沉吟,忙又问道:“城主可知此次攻打靖城的,何人为帅?军力多少?” 那嵩城城主原本因为靖城的事便心烦意乱,偏偏卫芊还跟他问过没完,尽管他心中已经很不耐烦,但是碍于卫芊是太尉的妹妹又不好发作,只好沉着脸回道:“此次韩王亲自为帅,据闻攻我段国的兵士亦在三十万之众。” 韩非!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卫芊的心仍然没有预警地抽痛了一下。 原本被伤得太深了,便是听到这个名字,身体仍然本能地会痛。 片刻的失神之后,卫芊才嗖然顿悟过来:原来,韩非竟然亲自率兵攻打段国来了,两方兵力相当的情形下,段墨会败,卫芊并不意外。 战败意味着什么,亲眼见证过战场拼杀的卫芊,不像一般的士族女郎,她更清楚战争的残忍跟血腥。到了这时候,她原本才稍稍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变得没着没落的。 这种时候,卫青生死未卜,她又怎么能置他的生死于不顾,自顾与鲁齐隐于红尘。 卫芊的心乱了。 然而这种心乱,也只是少顷。 现在对卫芊而言,卫青的安危,已然成了她最为挂心的事。 除非她亲眼确认卫青无恙,否则,她不能就这样离开。 至于卫青回到嵩之后又怎么样,只要段、韩两国的战争还在继续,只要卫青一日不退隐,他必然时时都会有生命之忧!等等等等,关于这一切,卫芊却无暇再想,也顾不上再想了! 定了定神,卫芊迎上已然不耐,急于要走的城主,坚定地恳请道:“不知此次前往靖城救援的将军是哪一位?还请城主代为引见,妾愿一同前往。” 那城主一愕,随即拒绝道:“战争从来都是男人之事,与妇人无干。女郎还请安心留在城主府中,等候太尉大人前来好了。” “城主大人!” 卫芊上前一步,拦在急于离开的城主面前,坚持道:“妾于数十天前从靖城来,对于城中之事,妾比你们清楚,援军带妾同行,只有助益,绝无拖累!” .. ------------ 狂喜过后心更更伤(二) 那城主一方面碍于卫青的面色,不好太过强硬地拒绝卫芊。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卫芊说的有几分道理。 就在他心里正矛盾时,卫芊又轻软而坚定地说道:“妾身担心阿兄安危,不管城主应允与否,妾身是必然要前往的。” 说完,她作势要走。 那城主见她如此固执,唯恐她擅自前往靖城中途出个什么意外,当下只好点头答应道:“罢了,罢了!女郎请随我前去见过尹将军好了。” 卫芊冲他盈盈一福,便随着嵩城城主直奔广场而去辂。 这次前往靖城解围的援军将领尹将军,在初时听到城主让他带卫芊同行时,他的反应与城主初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后来在听了城主的解释之后,虽然略有心动,思考再三之后,他仍然坚持拒绝道:“战场上瞬息万变,靖城被困已有数日,我等现在快马加鞭前去驰援犹恐不及。如今你让我带个妇人,这马车速度缓慢,必然会影响我军行军速度,如此岂非延误战机。二位可要知道,咱们的皇上还在靖城,本将军可不能因为一个妇人而将皇上置于险境。” 让那将军这么一说,嵩城城主面上也一凛,正想劝卫芊打消主意骊。 “如果不用另外配备马车,妾便搭乘将军的战车同往,将军可以带我一同前行么?” 不等城主开口,卫芊的声音便清脆地传来绝世神兵最新章节。 那将军皱着眉头,斜睨着卫芊,仍然犹豫。 卫芊又上前一步,傲然立于尹将军身前,再次说道:“将军应该比妾更要清楚,此次前往靖城救援不容失手。妾亦知道,将军早已对靖城的城防熟记于心。然而将军可知道,前往靖城的路上,何处的桥梁已经被洪水冲跨,何处的密林已经被乡邻破坏,无法让兵士埋伏其中。” 那城主跟尹将军被卫芊的言论惊住了。 在他们的认知里,战争跟妇人从来便不相干。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娇弱的妇人,她竟然知道那些看似与战争完全不相干的自然环境,对战争的重要性。 这个妇人,她言辞侃侃,说的竟然全是治军御敌之道。 尹将军与嵩城城主交换了一个眼色,终于下定决心,干脆地说道:“如此,女郎便随我等同行好了。” 卫芊面上一喜。 一看尹将军已经大步如风地往前走去,卫芊忙提着裙裾追了上去。 只是,她堪堪走出数步,突然又想起一事,脚下一顿,又转了回来。 在嵩城城主诧异的目带询问地迎上前来时,她郑重其事地朝他一福,恳请道:“妾身恳请城主使人前往歧山,向妾的友人传个口信。” 经过刚才卫芊那一番言词之后,城主对卫芊已经不敢小视。 当下他忙不迭地回礼,并客气地说道:“女郎有事尽管吩咐,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眼看着尹将军越走越远,卫芊当下已顾不上其他,便匆匆交待道:“妾的友人鲁齐,在歧山半腰隐士毕傈的住处。妾恳请城主着人前去知会他一声,就说,世事无常,先前约定之事,恕卫芊已不能同行了。” 隐士毕傈,嵩城城主倒是深知其人。 在他看来,能与毕傈相交的人,必然也非是等闲之辈。 当下他亦神色一正,诚心说道:“女郎但请放心,这事便包在在下身上了。我这就召人替你将口信带去歧山。” 卫芊再次冲他一福,这才匆匆追赶尹将军而去。 没想到这尹将军虽是武将,倒还细心。 虽然他答应卫芊与他坐战车同行,但临出发前,他还是让人在战车上固定了一方榻几。 尽管那上面铺满了厚厚的褥子,不过卫芊坐在上面,仍然颠簸得非常厉害,不过半天功夫,全身便像是要散架一般难受。 一路走来,卫芊还是极力隐忍着。 她知道现在的每一刻,对于被围困在靖城的卫青都十分重要。所以她一直咬牙隐忍着。 坐在榻上受不了时,她便站起来,学着那将军的模样,紧紧握着横木,尽量让自己站在稳一点。 如此一路走来,就连那尹将军对她也敬佩不已了。 他不知道这个妇人哪来的毅力,竟然这样坚持了一路。 尽管知道她很辛苦,但是尹将军也只能看在眼里怪厨最新章节。毕竟,他不能为了将就卫芊而下令让行军的速度放缓。 也幸亏卫芊在离开靖城时曾因为贪看路上的风景,知道何处山高林密,何处桥梁已经被山洪冲毁,所以段军在前往靖时便避开了许多不必要的弯路。 卫芊在听到城主介绍说此次韩非带了三十万兵士前来攻段时,心里便惊跳了一下。 嵩城原本驻军便不是很多,除了留下守城的将士,可以调度的兵力实在有限。 尽管嵩城城主按照段王旨意,已经派出数名使臣向沿途各城求助。可是这支临时征集,并怆促出发的队伍,却只有三万余人。 由于不知道靖城现在的状况,也不知道靖城现在到底还余有多少兵力。卫芊实在担心这支才三万人的队伍,能不能将段墨与卫青他们从靖城安然救出来。 所以在一路前往靖城时,卫芊便在极力思索着,用什么样的办法,才可以让这支三万人的队伍可以将卫青跟段墨从靖城中救出来,并安然退回到嵩城。 快到靖城时,战车突然慢了下来。 抓紧这个机会,卫芊软手软脚地瘫在车战上,借以放松似要断掉了的双臂。 她堪堪才在榻上坐好,便听到在前面探路的哨兵来报,说韩军正在全力攻城。 卫芊看得出,尹将军听到这个消息后甚是着紧。 “将军此番前来解靖城之围,事出怆促,且所带兵力有限。而据闻韩军在靖城之外有兵三十余万。妾以为,将军如若现在冒然前往救援,会向韩军自爆其短,无法起到威慑韩军之效应,到时引起韩人反扑,则靖城更危。如若靖城一时尚无破城之忧,将军不妨等到天黑时分再去施救不迟。” 就在尹将军准备下令之时,卫芊突然沉声提醒道。那尹将军本来也是久经沙场的人,原本也是唯恐救驾迟了,段墨会有不测。经卫芊这么一说,如醒醐灌顶,立时清醒过来。 不过是略一沉思,他立时高声令道:“哨兵增至二十,继续打探前沿动向,随时前来禀报,全军减速前行。” 哨兵应诺着驱马离去。 卫芊两次谈及战事,出言献策见解不凡,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让尹将军连连刮目相看了。 他不由得对卫芊特别注意起来。 这一看,尹将军便发现,靖城在望,再翻过这一座山,便是前沿阵地了,可这个妇人不仅面无惧色,反而径自陷入了自己的冥思之中。 尹将军心中一动,便向卫芊问道:“不知女郎可以应敌之策?”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卫芊完全没有发现,尹将军的态度在来经意间已经恭敬了不少。 卫芊这个人有个优点。 那便是情况愈乱,她便愈能沉静。 其实早在刚才她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现在尹将军主动问起,她便沉吟着道:“应敌之策暂且未有,不过妾以为,将军可在这密林之中布置少量兵士。城中将士与韩人激战这许久,恐怕对现在目前的状况更为清楚。夜晚时分将军突袭韩人时,城中将士如果觉得胜券在握的话,必然会出城与将军夹击韩人,这时,将军可以引火为号,密林中的兵士可迅速出击,加入激战。” 颠簸的马车中,卫芊艰难地稳住身形,继续说道:“如果城中将士觉得胜利无望,也必然会趁机弃城而逃。彼时,敌众我寡,将军护着皇上前往嵩时,密林中的伏兵,正好可以威慑韩人,让其不敢乘夜追击宫不厌诈。” “此策甚妙!”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尹将军养成了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在听了卫芊的策略后,尹将军立时传令下去,将三万兵士中的三千兵士分布在密林之中,并细细交待了如何应对之策。 在二十个哨兵不时的报备中,卫芊得知,韩人的攻势猛烈,靖城虽然几次差点被破,所幸还是坚守了下来。 只是,如果到了夜间,韩人的进攻还不停止的话,则靖城有破城之险。 在众人着急的等待中,黑幕终于降临了。 尹将军的队伍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向靖城逼近。 激战马上就要打响,为了应战方便,那具让卫芊用来放松的软榻已经御了下去。 因为每辆战车上除了一个御夫,一个负责用弓箭远袭敌人的甲首,一个执戈作战的参乘,再就是指挥作战,并杀敌骁勇的首领。 每辆战车上,这些基本的人员配置下来便是适到好处。 现在尹将军的战车上多了卫芊,让他们与敌对阵时便难免畏手畏脚不好施展,所以那软榻便势必要拆除的了。 部队休整之后,在出现之前尹将军曾不无担心地问道:“女郎可能坚持?” 其实到了这种时候,他问了也是废话。 毕竟到了现在,卫芊除了跟着他出生入死,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虽说战场上刀枪无眼,但毕竟还是与人在打仗。如果将卫芊单独放下来,先别说那无边的黑暗似乎在下一刻便会将她吞噬一般,让她感到无比恐惧,就是密林中那随时可能出没的怪兽,也让卫芊宁愿跟着尹将军直赴战场,也万不敢独自留下来。 好在经过短暂的休息跟进食之后,卫芊的体力已经有所恢复。当即她决然点头道:“我不碍事,一会激战之时,无须顾忌妾,将军只管进攻便是。” 尹将军不无钦佩地一笑,当即保证到,“女郎放心,有我在,本将军势必会护你周全。” 卫芊谢过他。 谈话间,队伍已经逼近靖城外的战场。 韩人的进攻还在持续。 靖城城头上的火光十分耀眼,城下的平原上,杀喊声在夜空中闷闷地传来,浓重的血腥味充溢在空气中。 近距离接近之后,让人可以直接嗅到死亡的味道。 因为曾经见识过战争的厉害,这一刻,卫芊的手心又开始变得汗渍渍的,差点握不住战车上的横梁。 匆匆将手上的汗渍胡乱抺在身上,眼光流转间,不意瞟到韩营。 几乎是立时的,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卫芊的心头。 她突然想起,在与狄人的那场战役中,韩非便是因为烧了狄人的粮草,从而引起狄人的慌乱,最后成功地让狄人退回苏城的。 但是她随即又想到:韩非不是狄人,这里,也不是渡水。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必然会招来韩非的反扑。 这么一想,卫芊便嗖然冷静了下来。 可是在心底深处,她还是不太愿意放弃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带着拖油瓶出嫁。 毕竟,这支从嵩而来突然出现的队伍,必然没有在韩非的考量之中,而且他们现在还身处韩军的后方。 既然有了这个想法,卫芊便想着,等再近前一点,探清韩营的虚实再说吧。 随着愈发逼近战场,愈发逼近韩军营帐,卫芊突然发现,这些韩军的营帐虽然火把林立,然而只有居中的部分哨兵成群。其余部分却只有火把,并无哨兵。 难道此次攻打段国的韩军,并无三十万之众? 韩非在唱空城计! 这个想法一径冒出,卫芊便立刻先自我肯定了。 她非常清楚,韩非作战之时善用诡兵,他不仅十分大胆,又心思缜密。如果他手上真有三十万的兵力,靖城绝对无法坚守这么长的时间。 那么,唯一可能的是,韩非他这次前来攻打段国的队伍,一定是没有三十万之众了。 卫芊马上想到,城内的段墨跟卫青,必然是被他这番虚张声势所慑,不敢轻易出击,以至于才被他围困了这么久。 正在这时,一步步逼近韩营准备突袭韩军的段军,突然被韩军的哨兵发现了,尹将军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下令进攻。 想明白过来的卫芊,一边紧紧地握住战车的横梁,一边在杀声震天中大声向尹将军喊道:“将军,速速下令火烧韩营。这次攻城的韩人并无三十万之众,将军必须让城中将士明白其中原委,方可决定对靖城是守是弃。” 正专心杀敌的尹将军完全无法听到卫芊的提醒,卫芊直着嗓子连喊了数遍,他才隐约听清了她的意思,并嗖然回过神来。不过顷刻,他便明白了卫芊的用意。 当即他一把将战车上的火把挚在手中,高声令道:“纵火烧了韩营。” 说完,他奋力将火把掷向最近的营帐。他手下的兵士纷纷效仿。 一时间,将韩营烧成了火海。 这边的喊杀声,惊动了靖城城头上的段人兵士。 随着这把大火一烧,城上将士这才不无懊恼地发现,原来他们竟然被韩王的空城计威慑了如此之久。 城墙下,段墨披甲持戈,正准备率领余部突围,弃城逃往嵩。 突然听到城墙上欢喜雷动。 他闻讯率领众将登上城墙。 随着城上将士伸手一指,他立刻便明白了众将是因何欢呼了。 原来是嵩城的援军来了。 自靖城被围困以来,段墨面上首次露出一抺喜色。 只是,他面上这抺喜色还不曾完全舒展开来,便被眼前的景象气得胸中血气翻涌。 因为他嗖然明白,原本将自己困在这靖城如此之久,既不敢轻易宣战,又不敢贸然突围的,竟然是韩非所设的一座座空营! 不同于众将的欢喜,段墨的面上嗖然变得时青时白,眸目森冷骇人。 他“嗖”地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狠声道:“全城出击,与援军夹击韩人,朕要一血前耻,将韩王诛杀于此!” .. ------------ 狂喜过后心更伤后(三) “一血前耻,将韩王诛杀于此!” 随着段墨话音一落,城上的应和声一浪一浪地冲入耳膜。 一时间段人士气大增。 当段墨跨马持戈,率先冲出靖城时,平原上“一血前耻,将韩王诛杀于此!”的声音,已经如滔滔天河之水,滚滚向韩军袭来。 此时,韩人营帐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已迅速恢复了镇定辂。 韩非彼时已经登上了战国,他目光犀利地盯视着那支从后方拼杀过来的段军,嘴角微勾,冷笑道:“来得正好!” 韩非的军士向来以行动迅速,反应敏锐,作战骁勇而驰名于天下。 所以即便是遇上突袭这种事,要换了其他国家的兵士,或许便因为慌乱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而韩非的军队在一时的慌乱之后,便立刻调整了作战方案骒。 随着瞭望车上的鼓声一变,韩军自动以中间为界分成两拔,前锋依然攻城,后防则掉转矛头,俨然变成了前锋。 一时间,嵩城来的段军竟然被绊在原地,无法前行半步。 直到段军高喝着“一血前耻,将韩王诛杀于此!”时,在瞭望车上关注战况的韩非狂妄一笑,“段墨,凭你,便想要诛杀本王,却不是那么容易!靖城是谁的身死之地,还看今朝!” 说到这里,他声音陡然一提,阴烈狠绝地高声令道:“众将听令,后防佯败,将段人援军放入包围圈中。今日,本王要将段人精锐全歼于此!” 几乎是韩非的话音一落,韩方指挥作战的鼓声便一变。 战车左冲右突,金石撞响间,不时有挥戈而来的人惨呼着倒下。 这时候,恐惧早已不存在了。卫芊紧紧握着战车的横梁,她全身的力气都用在这种件事上。 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稍有放松,便极有可能被抛下战车,死于乱马之中。 尹将军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仅凭一把长戈,不仅一挡一划之间让韩军惨叫声迭起,还可以顾及身后的卫芊不受流矢所伤。 随着惨呼声不时传来,卫芊口鼻相闻间全是淡淡的腥气。 战车上一直在奋勇拼杀的众人并未在意,但是躲在他们身后的卫芊却渐渐地发现,韩人的攻势并不如之前那般凶狠。 段军所到之处,他们似乎是有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道路,让他们直驱而入。而且看似不堪一击的韩军,像似有意识地将这支援军与城中杀出来的段军赶往一处。 心中狐疑一起,卫芊便忍不住想着,韩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然而前来救援的段军却没有顾及这许多。或许是没有想到韩人是如此不堪一击,一时间,段军士气大振,一路冲杀着与城中的段军开始汇合。 望了望段军身后那黑压压,缓缓逼上来的韩军,卫芊嗖然一惊:段军,这是被包围了! 几乎是这个念头一出,卫芊便立刻明白过来。 原来韩非对靖城一直采取围困,却迟迟没有破城,他必然也是在等待援兵! 现在,他有意识地将段人包围了起来,难道是韩人的援军马上要到了! 这想法一径冒出,卫芊便惊出了一身冷汗地狱电影院全文阅读。 再仔细一看,韩军果然一步步地,有计划地开始向中心紧逼。 “将军!” “将军!速速告知段王突围,韩人大军将至!将军……” 卫芊一边使尽全身力气向尹将军喊道,一边试图向他靠近。 一支流矢从空气中划过,直向她面门射来,被尹将军挥戈将击落。 直到这时,他才抽空回身冲卫芊吼道:“抓紧横梁,休要乱动。” “将军!韩人大军将至,速速通知皇上突围,再晚恐怕要来不及了。”卫芊一边努力稳住身形,一边情急地用尽全身力气冲尹将军吼道。 夜风迎面扑来,混着火烟和隐隐的血腥气息。 黑暗中,尹将军面上血迹隐隐,看起来异常可怖。 他终于听懂卫芊在说什么了。 下一刻,他挥戈砍向卫芊的身后。卫芊大惊之下将头一缩,随着一声惨叫传来,一股温热的,粘稠的液体喷射在她的身上。 “你说什么!” 尹将军上前一把抓住身子往下滑去的卫芊,再次沉喝道:“什么大军将至?什么意思!” 卫芊的脸色苍白如鬼。 她强忍着呕吐的感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嘶喊,然而声音却似卡在喉间。 “你说什么!” 在尹将军再次喝问之下,她才趁着战车晃动得不是那么厉害时,挪出一手指向韩营,嘶声道:“将军难道没有发现,韩人正在将我等引入包围圈中么?如果不是大军将至,韩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听明白卫芊的话,尹将军便凝目向韩军望去。 这一望,他面上的神色便连变了几变。 嗖然回头,他朝御夫吼道:“速速找到皇上,通知他立时下令突围。” 战车由驷马拖着向前狂奔,马车上的众人一路砍杀着冲向段军王旗的中心。 卫芊的胸中已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然而这种难受,在那股迫人的紧张下,不过少顷,便莫明地消失了。 颠簸的战车渐渐让她的思绪变得迟缓,除了不能松手,一定要见到卫青这个念头在心中尚还清晰,其他的,似乎正在渐渐地离她远去。 “段人的战车上怎么有个妇人!” 韩军的瞭望车上,韩非正游目四望观注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突然听到旁边的将士发出一声惊呼。 韩非厉目一扫,直向那将士手指的方向望去。 夜色中,一辆段人将领的战车上,一个妇人纤弱的身影在火光中模糊可见。 只一眼,韩非的心,便莫明地一疼! 这身形,与那个早已刻入他骨血的妇人极其相似。 眸子一缩,韩非声音干涩地令道:“上前看看去觅嫁。” 他这一声令下,瞭望车旁已有数骑,驱马冲向那辆段人的战车。 这时候,那段人将领的战车,已经成功地与城中冲出的段军汇合了,那隐入济济人群中的妇人,顷刻便已不见。 韩非坐不住了。 他从瞭望车上跳了下来,亲自登上一辆战车,一挥长戈,喝道:“攻!”“攻!” “攻!” 一时间,韩人阵营杀声震天,直逼段人而去。 在这滔滔而来的杀喊声中,尹将军的战车艰难地朝着那插着王旗的,代表段王所在的战车逼近。 “卫芊!” 明明战场上杀声震天。 明明卫芊的神志已经变得有些迟缓。 然而卫青熟悉的声音甫一响起,卫芊便嗖然清醒过来了。 她急切地游目四望,终于,在汹涌的人群中,她看到了披甲持戈的卫青。 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地了。 卫芊的面上漾起一抺浅笑。 一声“阿兄”却哽在喉间,怎么也吐不出来。 卫青的脸绷得紧紧,气怒地瞪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你怎么可以任性至此……” “太尉大人!韩人大军将至,请速速告知皇上,即刻突围。迟则必然生变!” 卫青话未落音,尹将军的沉喝声便至。 “此事可实!” 卫青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语气也变得低而急促。 只是,不等尹将军回答,远处已经火光冲天,马蹄声重重地撼着地面,直奔战场而来。 战车上的段墨也看到了这一幕。 “韩非!” 从牙缝里迸出这两个字时,段墨的双目无力地闭了闭。 转瞬,他嗖然睁开双目,厉声喝道:“众将听令,立时向东南方向突围,前往嵩城!” 随着他令声一落,段军中的鼓声便沉沉而来。 一时间,两股合为一股的段军,一鼓作气向东南方向冲去。 然而此时已经晚了。 韩军本来就极为骁勇,加上大队突至,一时间如虎添翼,杀得前往东南方向的段军节节败退。 冲在最前面的段军在抵御了一阵后,又开始转头向城内的方向跑去。 一时间,段军阵营中立刻乱成一团。 段墨一见大惊。 他亲自挥戈连挑了两员败退的大将,寒意森森地高声令道:“只许前进不许后退!若有后退或是临阵脱逃者,斩立决!” 这一招果然见效。 无法后退的段军,又开始豁出性命向东南方向杀去绝世神兵最新章节。 韩非站在战车上,双目在惊惶失措的段军中巡视。 那个突然出现,却又瞬间消失的妇人,已经牵动了他全部的神经。 尽管他亲眼见到卫芊曾在他面前从悬崖上一跃而下,但是在心里,他一直拒绝着她已身死的事实。 刚才那个与她身形相仿的妇人,突然为他带来了一丝希望。所以,他一定要找到她! “卫妃!” “天啦!竟然是卫妃!” “咄!这个妇人,为了段王竟然连命都不要了么?!” 本次随韩非攻打段国的将士,都是他最为得意的部下。他们随着韩非经历过战役无数。 其中,无论是在渡水之战,或是笰地之战时,卫芊都曾在这些将士们心中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因此,这些将士是绝对不会看走眼的。 韩非深知其中缘由,所以在前方将士不时惊呼时,他的世界立时变静止了。 他的心脏,有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的大脑,有一瞬间变得空白。 护在他身边的甲,早在前方的惊喝声传来时,便已飞身而去。 少顷,他于万军从中飞身而返,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在韩非喉结频频滚动中,甲语气微颤,“妇人,确实是卫妃。” “驾!” 躬身而立的甲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沉沉传来时,韩非已经夺过一旁将士的坐骑,飞奔而去。 “保护皇上!” 甲一声令下,韩非的贴身死士悉数从众军中飞身而出,闪电般追了上去。 这时,段墨的手下经过一番厮杀,已经从韩军阵营中冲出一条血路。 卫芊自从见到卫青那一刻起,便觉得周身骤然生出一股气力。 她尽量不去想身体上的不适,只是一径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卫青尚在,如此甚好!只要咬牙再坚持一会,便可冲出韩军的包围,到时便安全了。只要再坚持一会,只要再坚持…… 就在卫芊不时自我勉励时,奔驰中的战车突然生生顿了下来。 随着战车中的参乘被人用铜矛透胸挑起,在空中高高了一转,扬起一场血雾,惨叫声中,他整个人被抛向了一涌而上的韩军徙卒之中。 卫芊目瞪口呆,心中一窒。 在这极度的惊吓之中,卫芊看到了一张此生再不愿看第二眼的脸。 鼓声滚动如雷。 驷马怦然倒地,战车嗖然而止。 拦在战车前的人,英武威严,正是韩非。 卫芊定定地望着他,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目光相接,韩非也在看着她穿越之单亲妈妈奋斗记。火光照耀下,他的嘴唇频频颤动,面上尽是难以置信。 他望得极为专注。 双眼眨也不眨。 他唯恐自己一眨眼,战车上那个神色愈来愈冷的妇人,便会在下一刻消失不见。 是了! 只有卫芊,只有这个妇人,才会用这种冷冷的,不屑的眼神看着自己。 妇人没有死! 几乎是心里一确信这个事实,韩非的眉间便倏而释然舒展了。 下一刻,他便驱马直直地朝着卫芊所在的战车冲了过来。 卫芊睁大双眼,望着那无比熟悉的浓眉厉目逐渐向自己逼近,最后一丝冷静被恐惧吞没了。 尹将军挥戈直逼韩非,却被他狂妄一笑,轻轻用手中犹自鲜血淋漓的铜矛一挡一带,随着他一声轻喝,尹将军原本牢牢握在手中的戈竟然脱手而出。 而尹将军本人也在这种后挫力下呯地一声,直接摔在战车上。 卫芊惊呼着险险避开,混乱中只看到尹将军的右手虎口处,血流如注。 “小心!” 随着尹将军一声暴喝,卫芊嗖然抬头,怆惶间只见到韩非猿臂一伸,伸手向自己抓来。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卫芊“嗖”地一声,拔出尹将军腰间的佩剑,双手一送,向前直刺了过去。 韩非一愣,正想避开。 不想那紧跟在他身旁的贴身死士,一见情况不对,便挥刀向卫芊一双玉手砍去。 “不要——” 韩非情急之下,只好一挥铜矛,逼开那死士砍向卫芊双手的大刀。而他自己,在避之不及之下,竟然生生受了卫芊那一剑。 在亲眼见到那柄铜剑刺入韩非的体内时,几乎是下意识地,卫芊惊叫着马上撒了手。“皇上!” “皇上!” 身后一片惊恐。 韩非静静地一抬手。 他先是不敢置信地望着胸前,直过了少顷,他才面色苍白地缓缓抬头望向面色同样惨白的卫芊。 他的目中有疑惑,有不解,有无边的痛苦…… 恰巧拼杀着驱车经过的段墨,一眼便瞄到了卫芊这边的状况,他当机立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身跳上卫芊的战车。不由分说,抱着她飞身向自己的战车跃去。 韩非的贴身死士见状,立即拉弓向他射去。 尹将军见状,飞身挡在段墨身后。随着利器入肉的闷响,尹将军笔直地,重重地,坠在地上。 “不能放箭!不许伤了妇人!” 熟悉的声音在喧嚣的杀喊声中清晰地传来,卫芊茫茫然回头,却堪堪看到挣扎着爬起身来的尹将军,被汹涌而至的段军战车掀翻在地。 .. ------------ 还了清,清了 天旋地转中,卫芊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段墨心中一慌,伸手探向她的颈脉。 卫芊滑如凝脂的肌肤下,颈脉仍然频频跳动有力。 段墨暗中松了口气。 他单手抱着卫芊,一手握着战车的横梁。恰逢这时卫青也驱马赶到,在得知卫芊的情形后,护在他们身边,一路向嵩,杀出一条血路辂。 “皇上如若现在不进行救治,只怕等你追上妇人,也血流怠尽一命呜呼了!” 韩非一回过神来,便准备再次驱马去追,却被甲一把制住,大声喝止了。 他的贴身死士已经一涌而上,替他拔出铜剑,敷药止血驵。 木然地立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在韩军的追击下愈行愈远的段军队伍,韩非心中突然变得慌乱起来。 他不无惶恐地想到:如果妇人再次躲起来,让自己再也找不到了,怎么办? 一把挥开正在替自己整理盔甲的死士,韩非咬牙忍痛爬上马背,一踢马腹,随即,一人一骑,像箭一般向前冲去。 “皇上!” “由着他去罢!”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甲沉声喝道:“速速跟上,绝不能让皇上再有丝毫闪失!” 话未落意,甲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前往嵩城的方向,段军没命的奔行中,人声夹着兵刃撞响,喧闹鼎沸。 在他们的身后,是韩军铁骑低沉的隆隆声,浑厚而密集万事如易。 光照微弱,段军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逃去,然而韩军似乎总是在他们身后的咫尺之间。 段军在夜幕的掩护下直奔密林而去,转瞬消失在黑暗之中。 韩非驱马赶到时,正碰上奉命追击的将军在林外徘徊。 “为何不乘胜追击?” 一路奔行之后,韩非的伤口痛疼在逐渐加剧。 那将军在马上冲韩非一揖,朗声回道:“林间隐隐有火光闪动,属下怀疑段军在此设有伏兵。如今靖城已得,属下以为,不宜再追穷寇。” 韩非静静地听着那将军的分析,虽然知道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他深如子夜的双眸,犹自不甘地望着段人消失的方向,久久久久,不发一言…… 甲望着夜色中脸色白得渗人的韩非,不无担心地上前小声劝道:“皇上,妇人的阿兄也在段王手下为将,现如今,她除了投奔她的阿兄,应该别无去处,一时半会的,应不会跑。” 韩非没有出声,只是双目注视着段军离去的方向,面部的轮廓映在火光中,虽然惨白惨白,却沉静依旧。 然而他握着缰绳的手,正在紧紧地,僵硬地抓着缰绳。直抓得那手背上青筋毕露。 片刻后,他收回右手,艰难而缓慢地按上自己的胸口。几乎是突然地,他勒转马头,望来路急奔而去。 甲率领众死士不敢稍有延误,立时追了上去。 韩军放弃追击,悉数往靖城而去。 直到进入靖城,甲才嗖然发现,韩非一直挺立在马背上的身姿开始摇晃。 “皇上……” 甲一声惊呼未止,韩非已经颓然坠下马背。 靖城临时收拾出来给韩非的下榻之处,正是之前的城主府。 “剑伤虽深,但所幸没有伤及内腑,若今天夜里不发热,休养半月便可痊愈。” 随着大夫的仔细叮咛,殿中,一片应诺之声。 过了一会,大夫的声音再次传来:“照此方给皇上配齐良药,早晚服用。再有,半月之内,皇上且不可再动刀弄枪,以免撕裂伤口。” 韩非躺在榻上,怔怔地望着虚空,面上一片落寞。 直到众人退去,直到室中恢复了一室的清静,直到甲出现在他的床榻前,轻声唤道:“皇上,请用汤药。” 韩非才缓缓扭头望向他。 然而他的目光,却像是透过甲,看向他身后的虚空。 “皇上。” “妇人,是真的恨我啊!” 韩非的声音,幽幽而来,有着无尽的苦涩。 甲知道,早前还英武沉稳的皇上,是被卫芊刺向他的那一剑伤着了。 虽然在妇人决然跳下悬崖那一刻,其实已经抱定了与皇上的决断之心。但是这比起她刚才决然无情地刺他一剑,又有不同。 前者,两人之间虽有误会,妇人虽然对皇上心死,但还至于绝情至此黑道总裁的经纪人妻。今日这一剑,她完全是想要他的命呀! 何况在伤了皇上之后,就这么随着段王走了,这,这叫皇上情何以堪呀! 汤药或许可以医治身体表面上的伤痕,然而皇上现在受伤最深的,恰恰是心—— “这一剑,是我欠她的。如今还了,希望足以消除她心中的恨意。”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了,韩非的声音才低低的,如从远处飘来,“等靖城诸事处理完毕,兴师征嵩的时候,我一定要找到妇人。我要告诉她,只要她肯回到我的身边,我可以一切都不计了。” 韩非说到这里,室内又是一阵沉默。 直是过了许久,他又沉沉地说道:“我不再坚持了!只要妇人还愿意,她想要独霸后宫,我便给她一个干净的后宫。” 抬手抚向胸口,韩非闭了闭双目,不无苦涩地说道:“其实我心里,早就许了呀!明明是想给她的,可终究是我顾忌太多,才致使我们沦落到今日这种田地……” “皇上,当今之计你得先把身体养好,如此才可以追回你的妇人。” 在韩非浓浓的自责中,甲只好用这种方式劝他打起精神来。 果然,他的话起作用了。 韩非嗖然张开双目。 过了一会,他终于缓缓起身,接过甲手中的汤药,仰头一饮而尽。 末了,他还令道:“奉上膳食,朕要进食。” 他的声音很沉,一如既往的雄厚沉重。 然而甲却在那雄厚沉重的声音中,明显地感受到,皇上他,活过来了。 因为韩非受伤,也因为才攻下的靖成了韩国新的军事基地后,一切都需要从头部署。还有城中那些段国的百姓跟旧部,也需要妥善处置。 而这一切,都是需要时间的。 恰巧在这时,国君被拘在韩国的越国想要趁机攻打韩国,未想到却在固守城池的万将军手上吃了个大亏,自此不敢妄动。 直到这时候,段墨才知道,韩非竟然将大部分兵力留在本国防范越国,而他自己只带了二十万的兵力,便将自己三十万的精锐之师打得所剩无几了!就在段墨气恨难消时,平昌被韩国所灭的消息再度传来。 这让段墨在紧张地准备嵩城的防御之时,面色也一日沉郁过一日。 到了现在,段国的全部兵力不过八十万。除去各个城邑的守军,真正可以用于同韩作战的兵力,全部拼凑起来,勉强还有三十万。 段墨处于了一种两难的境地。 如果他倾一国之力来对付韩国,将所有兵力集中到嵩,一旦有他国趁机向段进犯,那么段国其他的城邑便会岌岌可危。 如果不倾一国之力来对付韩国,显然,一样难逃灭国的危险。 段墨便是在这样一种两难的境况中,日复一日地寻找着对韩国的破敌之策。 这一天,当段墨登上城墙巡视防御工事时,看到一个将士正在同卫青询问卫芊的近况。 段墨上前,恰逢那将士朝卫青一揖离开。 “皇上智能工业帝国。” 卫青跟他见礼,颇有些得意地说到:“未想到我家三妹经此一役后,倒是在军中声名大噪了。自回嵩后,那些与她一同前往靖城救援的将领,都对她赞赏有加。” 段墨笑笑,“此次幸好她执意去了,否则,你我能不能安然归来,都是未知之数。” “我家三妹有国士之才,如若不是生了个妇人之身,此生必然了得。” 卫青一说起卫芊来,便不无得意,“想来正因为如此,才会让韩王对她念念不忘罢。” 说到这里,自知失言的卫青嗖地收了声,忙不迭地,飞快地望了段墨一眼。 段墨的唇角扯了扯,将视线淡淡地转向别处。 不无尴尬的卫青只好借口还要巡城,匆匆走开了。 段墨定定地望着卫青的背影,直过了少顷,才脚步一转下了城墙,驱马向城中卫芊下榻的院子奔去。 现在,他突然很想去见见这个妇人。 从靖城来嵩之后,卫芊一直病着。 旧伤未愈,又在战车上颠簸了那么些日子,再加上惊吓过度,或许,还因为在战场上以那样一种方式与韩非重逢…… 种种种种,凑在一起,让她在回嵩的路上便病倒了。 当时为了逃避韩军的追击,段墨一行未敢停留,直至到了嵩才赶紧施救。好在,总算让她从阎王面前捡了条命回来。 只是从那以后,卫芊变得沉默了。 她日复一日地呆呆地坐着,怔怔地望着虚空。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便是卫青来了,她也鲜少说话。 初时无论是卫青还是段墨俱担心,是不是因为那持续的高热,将她烧傻了。 直到有一天,卫青望着呆呆怔怔的她,忍不住抱着她痛哭,说都是阿兄害了你时,卫芊才在他怀里幽幽地,无力地说道:“阿兄,你让我走罢。” 痛哭中的卫青一惊。 他一把将卫芊推离自己身边一臂之遥远,欣喜若狂,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三妹,你,你刚才是在跟我说话么?” 卫芊缓缓抬头望向卫青,目中似无焦点。 她费了点气力,才将自己要说的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她说,“我实在是倦了,累了。我想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我自己亦不知道的地方,安静地渡此余生。” “三妹!” 卫青大骇。 可卫芊却仍是执拗地继续说道:“我想明白了,阿兄要走的路,跟我不一样。卫芊无意让阿兄为我改变,但是阿兄,也请你答应我,让我走吧!” 怔怔地抬头望向卫青,她的目中有了些光彩,“阿兄与我的兄妹情谊,不管是此生此世,还是来生来世,俱不会变。便是卫芊离开了,也一样会日日思念阿兄。阿兄可以放心,卫芊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 卫芊小声请求着,却见卫青面上的神色坚决,当即眸中一暗,语气又转为无力道:“若是阿兄执意不肯让我走,那么卫芊也只有死这一途了穿越小道士生包子最新章节。” 卫青激动了。 他红着眼眸冲卫芊吼道:“如今天下纷乱,你一个妇人,离开阿兄又能去到哪里?你怎么可以拿死来逼阿兄对你放手!” 卫芊双目无神地望向虚空,怔怔地,惘然地说道:“卫芊不会自己寻死,亦不会拿死来逼阿兄放手。而是,卫芊若不能离开这里,则心无所依,神魂没有归处,虽生犹死……” 卫青的脸白了白。 他惊住了! 他没有想到卫芊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同时他又明白,她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自己不放她离开,如果自己将她强留在身边,心已死了的卫芊,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卫青回心又想,现在段、韩正在激战,便是自己也是朝不夕保了,若是自己有个闪失,又怎么能保全她呢? 虽然之前卫青总想着,即便有一天自己不在了,看在皇上对卫芊的心意,也总会厚待于她的。 现如今看来,自己这个三妹对皇上半点情意也没有,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自己若是硬要将三妹与皇上凑在一处,对三妹而言,终究也无幸福可言。 前前后后想了许多,卫青方颓然长叹道:“现如今阿兄也是朝不保夕了,三妹既然执意要走,阿兄也不好强留。只是不管如何,三妹还是将身子养好了再说吧。” 那天,兄妹俩开诚布公地谈过之后,素来内敛的卫芊紧紧抱着卫青大哭了一场。 从那以后,她虽然还是沉默寡言,不太爱说话。但是她却开始积极地接受大夫的治疗,对卫青为她准备的各式滋补汤药也来者不拒。 只是这一切,无论是卫青还是卫芊,都颇有默契地对段墨隐瞒了起来。 段墨抵达卫芊的所在之处时,适逢她小歇方起。 她让侍婢传了话,让他在前庭稍候。 段墨又问了侍婢卫芊的近况,那侍婢恭声回道:“女郎最近听从大夫的话,一日三餐饮食正常,汤药也有按时服用,虽然神色郁郁,但气色已经恢复如初。” 段墨仔细听着,点了点头。随即挥手示意她退下。 那侍婢刚退到门外,适逢一个外间的粗使嬷嬷进来请示,说是庭外有个叫鲁齐的男子,说是女郎的故友,前来求见。 问女郎见是不见。 鲁齐?! 段墨一怔。 逍遥王鲁齐他是知道的。这个素有琴仙之称的男人,在笰地时,他曾见过的。 那是个干净、纯粹得如同谪仙般的人物。只是,他来找卫芊干什么? 段墨脑海中似有什么飞快地闪过,稍纵即逝,却在心中引起莫名的纷乱。 他突然想起,卫芊曾在鲁国呆过一年有余。期间,正是这位逍遥王对她照应有加。难道…… 那侍婢答应着正准备去禀告卫芊,却被段墨突然叫住。 那侍婢从廊下抬头望来。不知道是不是天色微微阴暗的缘故,段墨的脸,看起来阴沉冷冽,让她看了脊上阵阵生寒相爷,床上请。 “你去回了来人,便说女郎不欲见客。谁都不见!” 虽然段墨语气温和,但那侍婢还是从中感受到了嗖嗖冷意。一时间,竟怔在当地,不知如何反应。 段墨的面色变得冷凝,声音中已有明显的不悦,“明白了么?” 那侍婢一惊,忙端正了神色,深深一福,恭声应道:“奴婢明白了。” 段墨神色转缓,“若是来人问起,你当知道如何应对了吧!” “奴婢知道,是女郎不欲见客。谁都不见!” 侍婢已经回答得十分顺畅,面上亦没有丝毫作态。 段墨地颔首,“去罢。女郎那里,你当知道要如何交待。” 那侍婢十分圆滑,立即回道:“今日除了皇上,不曾有人前来见过女郎。奴婢无须对女郎交待。” 直到段墨满意地摆了摆手,她才盈盈起身,快步朝庭外走去。 庭外,鲁齐静静地听着那侍婢的话,面上一怔。 稍久,他垂目清声问道:“女郎如是说的么?” “是。” 那侍婢才一说完,又唯恐鲁齐不信,表情未改,忙又说道:“想是女郎此番从战场历劫归来,看淡了许多生死之事。因而她让奴婢回绝郎君,说是谁都不见。” 勾了勾唇角,鲁齐面上掠过一抺苦笑,“既然如此,鲁齐就告辞了。” 毅然转身,鲁齐白衣飘飘,遁着来路往回走去。 少了庑廄的遮挡,光照豁然明亮。 鲁齐微眯了眯眼,将心头那股涩意压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 廄下,那侍婢不无警惕地望来。 鲁齐笑得淡如春风,“请你转告女郎,便说鲁齐三日之后便将起程而去。自此以后,只怕相见无期了。如果卫芊有心话别,我会在歧山静候她前去。若是卫芊无意前往,那么,鲁齐便在此道声珍重了。” 说完,鲁齐再不回头,他白衣飘飘地,愈行愈远。 转过街角,便再不复见了。 那侍婢回身,远远地看到堂内段墨正沉沉地望向这边,面上意味难懂。 那侍婢一慌,冲他遥遥一福,慌忙避开了去。 不一会,卫芊来到堂前。 看着段墨,面上却扯不出一丝表情。低头行了礼,请他入榻坐下,自有侍婢上前奉茶。 直到侍婢退下了,段墨才转过头来,仔细看着卫芊的脸,微微一讶,皱起眉头,低声说道:“怎么精神还是如此不济。” “无事。” 卫芊牵了牵嘴角,为了转移话题,逐问道:“皇上来此有事么?” “我是来感谢你的。” 段墨眸子深深,望向她片刻,温和一笑,“靖城之危时,如果不是你频献良策,让兵士早在林间设伏,墨又如何能全身而退超级明星制作人。说起来,现如今,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卫芊静静听着段墨的话,心中无悲无喜,却又隐隐有着心痛,只觉得疲惫不堪。 自回到嵩之后,她一直睡不安逸。 每当一合上眼,便是韩非难以置信,却又不无沉痛地望着自己的眼神。 尽管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不要再去想韩非,不要再去想有关他的一切…… 可是她努力了那么久,段墨不过轻描淡写地一提,那日经历的一幕一幕,便又立时在她的眼前鲜活无比。 卫芊木然地,没有焦距地望向虚空,不觉间攥紧了十指。 风从堂外吹入,灌在袖间,让卫芊只觉得周身阵阵发凉。 “你怎么了?” 段墨终于发现卫芊的对劲,那句“你怎么了”不自觉地将音量拔高了少许。 卫芊嗖然回神。 她重重地闭上双眸,疲惫地,无力地说道:“自此以后,不要再跟我提靖城之事。” 段墨挑眉望来。 卫芊神色转黯,语气中有着前所未有的疲累,“只要一提到靖城,我便无法不想到因战而死的尹将军,我便无法不去想那些因战而死的兵士,我便无法不去想,我的手上,也沾有鲜血……” 卫芊的语气,越来越轻,到了后面,几不可闻。 段墨看着她,若有所思,神色渐渐转为僵硬。 片刻后,他不无温柔地小声说道:“是我大意了,此事往后咱们永不再提。” 堂中突然变得沉静。 卫芊微勾着头,一动不动。 段墨默默地注视着她,突然发现,随着堂外透过来的光亮,不时有一道道晶莹的亮光自卫芊的腮边滑落。 段墨的心脏部位,隐隐地传来一阵抽痛。 就在他起身移步走向卫芊,堪堪准备伸手搂她入怀时,卫芊嗖然起身。 她勾着头,冲他胡乱一福,带着哽咽匆匆丢下一句:“请恕我告退。”之后便飞奔而出。 段墨的手,怔怔地僵在半空。 久久久久,他方颓然入下。 直到如今,就算她与韩非已经决裂了,就算她都决绝地挥剑刺向韩非了,可是,她终于还是不能接受自己! 段墨缓缓攥紧垂在两侧的拳头,咬牙恨恨地迸出:“韩非!”两个字来。 是的!一切都是因为韩非,这个他命中注定的宿敌造成的! 如果当年不是他掳走了她。如果不是后来他以出兵攻段为由,逼着她重回韩宫。现在,或许她已经成了他段墨的妇人! 然而,野心勃勃的韩非,不仅抢了他的妇人,还要来抢他的江山!今生今世,他段墨都必将与韩非誓不两立! 有朝一日,他一定要让韩非饱受他今日之痛,并将他挫骨扬灰,方能解恨元极破空全文阅读! 心头怒到极致,段墨挥掌拍向一旁的案几。 随着一声巨响,堂内木榍纷飞,侍人个个噤若寒蝉,段墨却面目森然地踏着重重的怒意而去。 卫芊从堂内奔出,一路跑回寑房。 眼前迷蒙,喉头生疼的她,直到入了寑房,才瘫坐在榻上,哽咽着不能言语,只能一径地流泪。 她的手,又开始频频颤抖起来。 自从刺了韩非一剑后,她的手,便总是不时失控地颤抖。 虽然她痛恨他的无情,也曾心死不想与他再作纠缠,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 就算她自己决绝地从崖上跳下时,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要亲手杀了他! 然后,她终究还是挥剑刺了他。 在战场上,处处都是惨烈之极的殊死拼杀,她想,她是被那样惨烈的场面感染了。 以至于自己也跟着失了心性,以至于在韩非向她伸过手来时,才会毫不犹豫地挥剑刺向他! 其实,她仅仅是不想跟他走,她不想跟他再有牵扯,她不要再看到这个男人。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他死! 那一剑,她在慌乱之下刺出,原本也只是想逼退他。 卫芊没有想到,韩非为了伤及她的手,而自己迎了上来。是她,亲手将那柄铜剑刺入他的体内! 卫芊甚至感受到了,那剑身没入韩非体内时带来的阻力。她可以感觉到,自己全力刺入的那一剑,必然很深。 以至于,她都放手了,那剑身还留在韩非的体内。天知道,那时她有多少害怕! 她害怕自己真的错手杀了他! 她更害怕韩非用那难以置信的目光,绵长而痛苦地望着她。 那一刻,卫芊是如此的后悔,如此的后怕! 回嵩之后,就算是处于昏迷之中,在她脑中盘桓不去的,还是那双无比沉痛的双眸。 那双眸子,不分日夜,只要卫芊一闭上眼,他便出现在她眼前,让她无法不去担心,韩非他,到底是死是活。 她很想知道,然而她却无从知道。 在怏怏地病着的这段时间,卫芊暗里想了很多。她知道段国还是持续地做着御敌的准备,心思敏锐的她便在心里分析:这说明,韩国并没有放弃继续攻段。如此,足以说明韩非他一切安好。 同时她又想到,像韩非这样的天下霸主,一旦他有个三长两短,必然会天下皆知。 无疑,他若身死,段国必然会举国同庆。 如今段国这么平静,也足以说明,自己那一剑,或许让他身负重伤,但绝对不足以致命。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卫芊的心神才渐渐安定了下来。 然而,战场上一幕幕惨烈的景象,让她感觉到自己如此的渺小。也让她突然顿悟,以自己的微薄之力,实在不足以对抗上天注定的宿命。 既然无力回天,自己又何必不自量力地想要改变卫青的命运呢? 所以,如果卫青命中该死,她救不了他冠冕下的荣光! 也就是那时起,卫芊彻底有了退隐之意。 自从决定退隐之后,卫芊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想在靖城那场战役中发生的一切,她只知道,不管她有多痛,多么后悔,多么后怕,随着自己离开,只要将这一切交给时间,迟早自己可以真正解脱出来。 只是,当段墨突然为了靖城的事向她表示谢意时,卫芊才再次想起自己曾经对韩非做过的事,同样意味着,她对他的背叛跟决绝! 因为,她在帮助他的敌人对付他,并欲置他于死地! 卫芊啜泣着想道:不管韩非多么爱她,他终于还是负了她。不管她多么爱韩非,也绝对不会为了他委屈自己半分。 他让她心死跳崖。 她刺了他一剑。 如今,不管是谁欠谁,谁负了谁,终究都还了,清了。 自此以后,两人桥归桥,路归路,逞论生死,已经各不相干。 歧山半腰。 夜里下了一场雨,让山间的密林显得益发青翠。 草庐前,鲁齐临风而望,一身白衫随风轻扬,像是下一刻,他便要随风而去一般。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缓缓踱到鲁齐身边,最终顿住。 “要不你再等上两天,我亲自去一趟城邑。” 毕傈的声音传来。 鲁齐收回远处的视线,回身望着毕僳,良久,唇边牵起一丝苦笑:“若要来,她早就来了。这时候没来,想必自有她的苦衷。傈公若是去了,倒叫她为难。罢了。” 毕傈望着他,不由气得一噎,一眼瞪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不要叫她为难?你,你……” 毕傈“你”了半天,面上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郎主,可以上路了。” 不远处,一个宗师负着行囊候在那里。 鲁齐望向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罢了!” 说完,看看天空,回头对毕傈说道:“趁着天色尚早,希望可以在日幕之时可以赶到邑外,据闻那里有水路可以通往峰。” 毕僳是不通世俗之人,这时却点头崩出一句:“你一路保重。” 鲁齐笑笑,深深地注视他片刻,转身离去。 风从山林吹来,呼呼地响,不时卷起鲁齐雪白的衣袍,远远看去,那个如珠如玉的男子直若神仙中人。 太阳慢慢照入林间,附近有蝉,开始一声一声地拖起长鸣。 毕傈望着白衣飘飘的鲁齐,跟他身后那个至死也不肯离开的宗师。一主一仆,慢慢地走出他的视线,消失在青山密林之中。 山风寂寂中,毕傈突然放声高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弃女之田园风华全文阅读。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知),心悦君兮君不知。 毕傈的声音虽然粗旷,但是这首越人歌却让他唱得婉转动听,别有动人之处。 便是鲁齐身后那宗师听了,也脚步一顿,随即高兴地向鲁齐禀道:“郎主,是傈公在唱歌呢?”鲁齐脚下一滞。 他静静地凝神听了半晌,星眸中神采转为柔和,而嘴角的笑容却更为无奈。 不知么? 不,她知道! 自己对她的一番心意,她早就知道了。 若许正是知道自己对她爱幕太深,情难自拔了,所以她才会拒绝再与自己见面的罢。 鲁齐的心中溢出阵阵苦涩,半晌,他方长长一叹:“早知如此,我宁愿当初自己的心事不曾让她知道过。” 靖城。 韩非稳如盘石地坐在榻上,面色沉凝,薄唇抿成了一线。 “如今靖城已为我韩国所有,朝中诸臣以为,蜀山君行事多有不决,希望皇上早日回朝执政。” 堂中,一个刚刚赶来靖城的臣子一边恭声禀报,一边迫于这房中的低气压,不住地频频拭汗。 果然,他的话刚一落音,韩非子夜般的双眸中,便闪过一抹戾气和沉怒。 “让本王回朝决事?!” 韩非的声音带着沉沉威煞,冷冷地重复了一句。 那臣子头上的汗流得更急了。 他的身躯微不可见地轻晃了晃,努力吞下一口唾沫,这才接着说道:“是的皇上。臣等以为,段国虽然国势不如从前,但占地极广。如今马上就要入秋,皇上若是持续攻段,战事势必要延至岁末。蜀山君可替皇上守得一时,然而他终究无治国之能,不可久居其位。朝中不可一日无主,是以,臣等恳请皇上回朝主政,征伐之事,皇上可另选贤能。” 韩非的眉心急跳了数下。 他心里亦十分清楚,这个臣子说的事情俨然属实。 尽管韩非心里也清楚,他这个弟弟没有治国之才。先前他还想过,只要自己将江山打下来了,交给他治理,另替他选拔贤能替其辅政,这样勉强支持三十年左右还是行的。 但是让韩非没有想到的,胸怀宽阔,能听进别人的意见的优点,恰恰也成了蜀山君最大的缺点。 谁在他面前出主意,他都觉得好,自己完全不能决断。以至于,遇到群臣相持不下,他又无法当机立断时,朝中便乱成了一锅粥。 只是现在韩非已经知道卫芊的下落,让他这种时候放手回去,他又万不甘心。 一室的安静中,韩非深思片刻后,终于决定道:“朕拟旨让你带回朝中,朕征战期间,朝中诸事暂时由四位顾命大臣辖内自治。但凡不能决断之事,一律密令至战地,由朕亲自决断。” .. ------------ 真正的段墨墨(一) 韩非这样的安排,其实跟之前他出征时一样。一个凡事不决的执事政,少了他,国家治理反而更加容易。 韩非之前的安排,实在也是想在自己退隐之前先好好磨练一下蜀山君。 现在看来,他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只是经此一事后,倒让韩非下定了决心尽快结束同段国之间的战争。 至少,他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将嵩攻下,将妇人先找回来辂。 在极短的时间里,韩非不仅拟好了圣谕,还想好了,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 将圣谕将给来人,韩非又交待道:“至于对段国的战事,年内势必要结束,不可再拖延至来年开春之时。朕会暂时镇守战地,归期日后再定。就这样吧!” 那朝臣见韩非心意已决,只好一揖而起,躬身退了出去骅。 随着那朝臣一退,韩非第二道命令又至。 “攻打嵩城之事已经不可再延,修整三日后出兵。工兵八千、辎重五百、先锋十万大军先行。朕将率兵十五万随后即至。余下兵力,固守在靖,听令行事。” 随着众将一诺,韩非又连下了数道命令。 这一忙,大半天便过去了。 待到众将各自领命而退后,韩非终于可以停下来,进食用药。 甲望着他胸前尚未结伽的伤口,不无担心地说道:“皇上,你身上剑伤未愈,现在急于攻嵩,恐怕于伤口愈合不利。” 韩非低头瞥了那伤口一眼,心中一滞,随即淡淡地说道:“休要担心,妇人弄出来的伤口死不了人。” 甲知道,韩非之所以执意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去攻打嵩城,实在是放不下卫芊的缘故。 他更清楚,如果不能让卫芊安然回来,韩非也势必是不会返回韩王宫的。 可是,妇人都对皇上绝情至此了,她会愿意再次回到皇上的身边么? 要知道,她曾经为了摆脱他,不惜跳崖救死。 更何况她才刺了他一剑! 若不是彻底的决绝,妇人又何至于做事如此不留余地。 所以,在甲看来,即便是韩非能攻下嵩,却也未见得可以让卫芊回心转意。 甲沉思之际,已经上好药,正在着装的韩非又冷冷令道:“前往嵩时,别忘了带上卫姣那个妇人骑士王的骑士。” 卫姣! 甲心中一动。 说起来卫芊之所以会误会皇上,全是因为卫姣这个妇人从中作梗。只是,这个妇人有可能成为化解两人之间误会的人么? 她对皇上是如此痴迷,她对卫芊是如此痛恨,她,怎么可能会去向卫芊坦承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其实也不明白韩非,明明在利用她传了假的机密给段王后便将她囚了,为什么却不处死她,反而千里迢迢地将她押送至战地。 尽管在甲看来,卫姣对整件事完全没有助益。但是他还是躬身应诺了下来。 嵩。 漫长的古道,孤单的马车,一人一骑。 分手的时候,终于还是到了。 卫芊下了马车,默默地接过卫青递上前来的包裹。 几件替换的衣袍,里面还有卫青强行塞给她的三百金,简单的行囊,已经是卫芊的全部了。 该说的,早在之前卫芊便已与卫青谈开了,余下的便只是离别之痛。 重重地抱紧卫芊,又嗖然放开时,卫青眼里,已蕴了泪花。 然而他却强笑着替卫芊抺去腮边的泪水,故意用极为轻松的语气说道:“有朝一日等天下太平了,阿兄如若还活在人间,便是千山万水必然也会去寻你。不过在那之前,你一个人要好好,不能让阿兄担心。” 泪水奔泄而出。 原来以为自己想明白了,可以决然转身的卫芊,在这一刻,心中竟又犹豫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就这样撇下卫青离去,是对,还是错! 她也不知道,现在一别,她与卫青,是否还有再见之期! 卫青看出了卫芊的犹豫。 不同于最初的坚持,现在,卫青反倒不愿意卫芊因为他而留下了。 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个自少与他亲厚的妹妹,其实心里一直舍不下韩王。 虽然他不知道,韩王与卫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卫芊明明心系韩王,却又决绝地跳崖自尽?而跳崖的卫芊,为什么恰巧又会被段王所救? 尽管这一切,他都想不明白。但是,有一件事,卫青却是明白的。 那就是韩国与段国,注定是死敌。 而韩王与自己,又都是卫芊深爱着的人。 他不想,也不愿意卫芊亲眼目睹自己深爱着的人,对决沙场。 所以,现在卫青反更愿意卫芊离开。毕竟眼不见为净,他希望卫芊可以避开这种伤害。 唯恐卫芊这么一直哭下去会改变主意,卫青撩起衣袖,笨拙地替她抺去腮边那总是擦不干的泪水。 他没有察觉到袖边的铠甲磨砺着卫芊细嫩的肌肤,让她的脸颊瞬间就红肿了起来。 他只是一径地用不无宠溺的语气催促道:“走罢走罢,再哭下去,天色要暗了元极破空全文阅读。” 卫芊尚在抽抽噎噎地啜泣,卫青已经拖着她的手,亲自将她送上马车。随即率先决然回头,大步向正在驿道旁悠然地觅食的战马走去。 卫芊撩着车帘,语不成声地哽咽道:“阿兄,你要保重。三妹等,等着有一日,与阿兄重,重聚。” 卫青的手已经握上缰绳。 他欣长的身体僵在原地,双肩隐隐抖动,末几,却是一言不发地背对着卫芊轻轻摆了摆手。 “女郎请坐好,车要起行了。” 在驭夫的叮嘱声中,一声“驾”字才从从驭夫口中逸出,随之而来的却是的铁骑敲击地面的声音。 那声音轰轰,远远传来,地面都隐隐抖动。 卫芊嗖然掀开车帘,与同样惊诧的卫青凝目望去,却见驿道的不远处,数百骑铁甲骑士携着漫天黄沙而来。 卫芊与卫青同时一惊,俩人心中立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几乎是同时的,俩人俱猜到了,来的是谁。 卫青嘴唇微动,他想叫卫芊快走的。然而这时,他偏生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其实到了这种时候,那辆不起眼的马车,又怎么抵得上段王的数百铁骑! 卫青不无担忧地望向卫芊。 却见到她泪痕未干的面上,全是惊诧之色。 在清楚来人是段墨后,卫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走,是走不了了! 就在她心里不无绝望之际,卫青大步走到她的身边。 他将她搀下马车,轻轻拥在怀中。 在卫青与卫芊的注视中,那携着漫天黄沙而来的百余骑的队伍嗖然而止,停在他们的百步开外。 世界突然变得静止。 一片安静中,段墨缓缓驱马向两人逼近。 那铁蹄声声,一下,一下地,像是踏在卫青的心上。让他莫明地觉得不安。 虽然卫芊离开,本来与段墨并不相干。但是因为卫青熟知他对卫芊的心意,正因为如此,他在卫芊离开这件事上,才特意隐瞒了下来,就是担心到时段墨会阻止。 果不其然。 看来,事情终究如他料想的一般。 眼看着段墨一步步逼近,卫青想了想,便放开卫芊,主动迎了上去。 “皇上……” 卫青一语甫发,却被段墨嗖地拔剑直指咽喉,直逼得他将未尽之言悉数咽了回去。 卫芊没有料到段墨会这样对卫青,一时大惊失色地扑上前来,厉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 段墨阴森森地反问了一句,随即仰天狂笑起来。 他这一笑,便一发不可收拾。 卫芊很担心,他那握剑的手会因为大笑而失控伤了卫青智能工业帝国最新章节。 在她紧张的盯视中,段墨终于止了笑。但是,他的脸颊却仍然频频抽搐着。 少顷,面上阴霾重重,嘴唇微微发白的段墨终于咬牙恨声道:“卫青!我如此信任于你,未想到你竟然会背叛我!” 卫青目中尽是惊讶,忙辩解道:“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却不知道皇上这背叛之事从何说起?” “忠心耿耿?好你个忠心耿耿!” 段墨面上的阴霾在持续加深,双目似要喷出火来一般,他死死地盯着卫青,恨恨地说道:“你明明知道我对卫芊思之若渴,你明明知道我对她势在必得,可你,你们兄妹居然背着我早就密谋好了,你居然敢趁我不备,私自放她离开!” 说到激动处,段墨手中的铜剑竟然往前一送。 “不要——” 卫芊紧张地冲上前去,想要拦在卫青身前,可是她稍一走近,段墨手中的利剑便往前又递进了一分。 惶然不已的卫芊只好顿住了。 这样的段墨,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谦谦君子。 他双目眦欲裂,面上尽是颠狂之色。卫芊唯恐下一秒,他便会做出一些让她后悔的事来。 转身望向段墨,卫芊声音力持平和,却又无比冷漠地要求道:“你先放开我阿兄,余下之事方可一谈。” 段墨冷冷一笑:“你在威胁我么?” 卫芊一语不发,回头“嗖”地一声,在卫青的惊呼声中抽出他的佩剑,横于颈间,也学着他地模样,冷冷一笑:“如若皇上以为卫芊此举足以对你造成威胁,那便是威胁了。” 段墨双目依然灼灼如火,但是在与卫芊僵持片刻之后,那目中的暴戾之色渐渐隐去。 少顷,他终于收剑回梢。 “三妹!” 颈间的杀气一收,卫青便情急地冲上前来,唯恐卫芊会伤到自己。 在卫青不无担忧中,卫芊缓缓将剑放下。 她漠然地望向段墨,冷冷地问道:“段王兴师动众而来,像是前来追击私奔之妇。卫芊想知道,我这个韩王的妇人,要走要留,与你有何相干?” “韩王的妇人!” 段墨嗤地一声冷笑,“你以为在你刺了他那一剑之后,他还会要你这个妇人么?” 他的话,成功地让卫芊的心又丝丝揪疼。 强自咽下喉中那抺涩意,将头扭向别处,干涩地说道:“不管我与韩王怎么样,都段王无干。而且,卫芊也不记得曾经与段王私相授受过,却不知段王今日阻我离去,是何道理?” 段墨面色转青,随之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道理!本王要个妇人,还不需要同谁去说道理!” 他缓缓将头俯低,逼视着卫芊的双眸,森森一笑,“卫芊,如果段国现在天下太平,或许我对你还有些耐心。然而现在时不待我,命不待你,我无暇在儿女情事上多费心思,浪费口舌。对你,我势在必得!” 望着面色猝然变得惨白的卫芊,他声音一柔,不无温柔地压着嗓子说道:“其实你应该知道,早在你还未被韩非那厮掠走之前,我便有意娶你为妻了强占新妻·老公别碰我。我曾经连你已为人妇都不可以不再计较,我甚至于还想过要让你独霸我的后宫,我曾经想过,要为你撑起一番清明世界!可是,你呢?你对我又将如何!” 段墨突然变得声厉色荏,“你必然是看我不敌韩非,所以想着我不能再许你富贵荣华了。你必然也与韩非那厮一般,不再将我放在眼里了,所以你才会想要离开,是这样么!” “皇上,你怎么可以如此说我三妹!她一直便无意于你——” “啪”的一声,随着马鞭响起,急于替卫芊辩解的卫青,脸上赫然多了一道鲜血淋淋的鞭痕。 在卫芊高喝“住手”时,已经晚了。 望着卫青脸上触目惊心的鞭痕,卫芊目中的泪又汹涌而出。 她频频摇着头,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道:“疯了!段墨,你完全疯了!我家阿兄为了你出生入死,为了你不肯随我远走他方,他对你忠心耿耿,而你居然对他下此狠手。段墨,你完全疯了!” “忤我心意行事叫忠心?” 段墨冷嗤:“卫青,你这一鞭,挨得一点不冤。本王视你如心腹,如性命相交的朋友,然而你竟然明知故犯,敢背叛于朕,这次一鞭,已是手下留情了。若有下次,朕要你的脑袋!” 马背上的段墨,神态漠然地,居高临下地,冷冷地望着卫青跟卫芊。少顷,他森森一笑,不以为意地又继续说道:“卫氏阿芊,还真叫你说对了。我确实疯了!” 卫青才怔怔地,从被抽的愕然中惊醒,段墨却嗖然拿马鞭一指卫芊,语气狠烈地喝道:“然而,我之所以会疯,却是因为你!” 卫芊被似颠若狂的段墨吓住了。 就算是前一世,她也未来得及将他看得清楚,便自己先为了他的家国大计而断送了性命。 她竟不知道,曾经那个她爱入骨血的谦谦君子,竟然有如此可怖的一面。 她怔怔地望着段墨,一时间,只觉得他一言一行,都透着可怕。 与此同时,段墨也目光森森的望着她。 他似乎极为享受卫芊看向他时,那惊惧的眼神。 眦着白牙,他再次一指卫青,“如果你再敢擅自离开,或许我还会做出更为疯狂的事来。便是我因此杀了你家阿兄,卫氏阿芊,你也不必觉得意外。” 卫芊嗖然抬头,狠狠地瞪视着段墨,瞪视着这个已经濒临疯狂的男人。 她相信,他说的话,绝对不只是威胁。 他是真的做得出来! 她狠狠地瞪视着他,狠狠地瞪视着…… 许久,许久,卫芊和无力地问道:“段墨,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想要的你最清楚。我要你成为我的妇人!” 这句话,段墨倒是回答的干脆利落,声音清明无比。 “三妹……” “我答应你!” 抢在卫青前面,卫芊大声应承了下来。 .. ------------ 真墨正的段墨(二) 因为卫芊清楚,段墨已经疯了。 而她,不想卫青稀里糊涂地死于一个疯子之手。 段墨定定地望着卫芊,半晌,方得意地放声大笑。 大笑声中,他一把将卫芊掳上他的座骑前,疯狂地驱马望来路急驰而去。 那数百骑跟在他的身后,扬起满天黄沙辂。 卫青怔怔地望着段墨离开的方向,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道:“皇上,他变了!” 卫芊被囚了。 那天段墨把她掳回来的半路,便有哨兵来报,说是韩人再次大举进犯,往嵩而来驷。 段墨匆匆把她扔在这里便驱马离开了。 离开前,卫芊曾听到他高声令道:“看好她,若有差池,你们一个个可要当心自己的脑袋。” 从那时到现在,卫芊既没有见过卫青,段墨也再没有出现。 转眼已经过了数天。 卫芊所知道的便是,这里应该是段墨在嵩临时的行宫。 她还知道,现在韩军与段军应该交战正是激烈之时,所以,这种时候段墨无暇顾忌她。 在这里,卫芊虽然可以随意走动,但是无论她走到哪里,身后都有一堆的人跟着。她甚至怀疑,这里还有不少宗师隐伏其中。 幽幽地叹了口气,卫芊无奈地想道:其实段墨完全不必要如此。现在卫青的命捏在他的手中,她又如何敢轻易离去。 被囚在这方寸之间卫芊当然不知道,嵩城再次遭遇到了来自韩军破城的压力。 就在段墨准备调兵援助嵩时,段国的南面,已是韩国附属国的康,突然起兵攻段超级明星制作人。 一时间,段国两面受敌,让原本便兵力不够的段墨,一时间左支右绌,有点焦头烂额了。 与此同时,韩军阵营中。 “康已攻下段国两城,如若段军不设法驰援,则康有可能在半月之内,攻入段之国都。” “哨兵来报,说是段军原本前来驰援嵩的兵力,行军至密,便接到段王密报,其中一成兵力转道去了郾城。如果属下猜得不错,这支援军应刻是去对付康的。” 韩非静静地望着案上的地图,少顷,点头道:“一切皆在意料之中。明日出战,按甲策行事,其余一切不变。段王他,应该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众将大笑中,韩非摆了摆手,众将络绎而出。 韩非尚在细细研究案上的地图,寻思破城之策。甲悄无声息地进入营中。 “怎么样了?” 韩非头也没抬,便径直问道。 甲上前躬身复命,“妇人被段王囚在行宫,内有八位宗师严加看守,属下无法潜入其中。” 韩非嗖然抬头:“妇人被囚了!” “是。” 甲收回目光,躬身应道。 让他意外的是,几乎是立时的,韩非目中便浮上一抺喜色。 他负手缓缓走至营帐边,一挑帐帘,望着夜空中那轮孤单的明月,略带欢喜地自语道:“妇人之所以被囚,必然是心不在段王处所至。” 甲先是不解,继而明白了韩非话中的意思。 如果卫芊离开他之后,是心甘情愿地留在段王身边,那么段王又何必要囚了她。 是了,必然是因为妇人不愿意,段王才囚了她的。 难怪皇上听了之后居然会如此欢喜,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见到韩非自卫芊跳崖之后,首次心情如此好,甲不由献策道:“不如由我率领数位死士潜入城中,将妇人掳来如何?” “掳来?” 韩非沉思片刻,便缓缓摇头道:“妇人的心虽然不在段王处,却也未必愿意原谅我。只要她跟我之间的误会一日不解,她必定也不会愿意重回我的身边。妇人性烈,未是逼她太过,我怕她做出极端之事。” 甲自然知道,卫芊这个妇人,执拗起来可是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回事的主,当下噤了声,一时没了主意。 倒是韩非,像是突然轻松起来。 他一边大步返回榻几坐好,一边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妇人如此执拗,到了现在,即便是我向她解释,只怕她也未必会信。现如今,卫姣那个妇人在助我破敌之余,倒还多了一份担当。这解释的事,便由她去做罢。” “卫氏阿姣?” 甲一愣,冲口问道:“她现在恨皇上跟妇人入骨,又如何会肯替你去向妇人解释。” 韩非扯起嘴角,狂妄一笑:“正因为她恨我跟妇人,所以必然见不得妇人好。如果她有机会见到妇人,她必然想尽办法也要妇人难过。” 甲似懂非懂,韩非却冲他一招手冠冕下的荣光。 甲上前倾耳细听他一番指点之后,方频频颔首,最终一笑而去。 一向被关在囚车内的卫姣,今天居然被带入了营帐。 让她出其不意的是,今晚的膳食也大有改善。 居然除了粟米,还有肉食。 这让她惊喜之余,心中反而惴惴不安起来。 平时负责看管她的两个粗壮妇人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两个兵士。 这两个兵士比起平时总是恶形恶状的那两个妇人来,确实要好太多。 当卫姣楚楚可怜地问他们:“两位军爷,请问军中今日是有什么喜事么?为何突然有肉可食。” 她话一落音,那个年纪尚轻的那个兵士便嗤地一笑:“听将军说明日要在阵前砍杀你祭旗,威慑段人。你今儿夜里吃的是断头饭,当然有肉可食了。” 那年轻的兵士才一说完,年长的兵士便抬手冲他头上一记重捶,同时压着声音斥道:“叫你信口开河!” 斥责完那年轻的兵士,那年长的兵士又回头冲卫姣厉声斥道:“给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再问,惹得爷不痛快了,当心爷今儿夜里就砍了你。” 到了这种时候,卫姣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哪里还有半点胃口。 可是被那年长的兵士一吼,她又担心自己若是不吃,惹得他不快了,会立时砍了自己。 当下,她颤抖着双手,胡乱地从碗中抓起食物便往嘴里送去。 心里的恐惧已是无以复加,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吓得卫姣肝胆欲裂。 那日当她从御书房中偷了密函交给段王的人之后,来人刚走,卫姣便被擒了。 当时她甚至来不及向韩王苦苦哀求,便被下令关了起来。自被擒之后,初时卫姣还心存希望。她希望只要能见到韩王,向他证明自己还有可用之处,自己必然还会有一线生机。 可是渐渐地,她明白了,自己想要再见韩王已是痴人说梦。 从那时起,出于求生的本能,她一时也没有放弃过想要逃走的念头。只是那两个负责看守她的妇人太过严密,让她没有丝毫的机会。 现在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了,卫姣心里的求生本能便益发强烈了。 就算是食不知味,她也拼命往嘴里塞着食物。 她知道,今天晚上,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她一边飞快地进食,一边在心里寻思:既然刚才那兵士说,明日阵前要将自己砍了祭旗威慑段人,那么,此处必然离段军的阵营不远了。只要自己能从这里出去,必然还有一线生机。 心里拿定了主意,卫姣便一边留意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时,方才被年长者所斥的年轻的兵士取了他们的食物回来了。两人正准备进食时,那兵士竟然还从怀中掏出了一壶酒。 那年长者见了,一把夺过拢入怀中,再次压着嗓子斥道:“你小子想找死还是怎么着,军中酗酒,被发现了可是死罪。当心领军知道了,要了你小子的命!” 年轻的兵士咧嘴一笑,“纤夫不用怕,我刚才取食的时候听到有人私议,说是皇上伤疾发作恐有性命之忧,各位将军都前去探视了,这一时半会的,他顾不上咱们元极破空。” “真有此事?” “真的假的不得而知。我只是取食的时候听到有人私议,回来的时候看到各营中的将军确实匆匆往主帐方向而去。” “看来这事有可能是真的了。” 年老的兵士放心地从怀中将酒壶拿出,拔开塞子便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等他喝完之后,那年轻的兵士才迫不及待地从他手中顺过酒壶,小小地啜了一口。 “咄!男人丈夫,喝酒当用牛饮,岂可像妇人一样小口啜食。” 年长的兵士说着,一把又从年轻的兵士手中将酒壶夺了过来,再次灌了一大口,这才叹息道:“这时世,唯有酒才是好东西,妇人皆不可靠。” 年轻的兵士来了兴致:“纤夫何出此言?” “咄!想我们皇上,如此英武威仪之人,居然被自己的妇人在战场上拿剑伤了。料想是大意了,原以妇人弄出的伤口不至于死人,未想到今日竟然有性命之忧了。可见那个妇人该有多么狠心,必然是那一剑用尽了全身气力,伤及脏腑了。” “纤夫,到底是什么样的妇人,行事会如此狠绝?” 纤夫又牛饮了一口之后才回答道:“据说是皇上最为喜爱的妃子。说也奇怪,原本一直说是跳崖死了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竟然还用剑伤了皇上。” 卫姣心中一动,手下一抖,一个不稳将手中的陶碗“咣”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纤夫饮酒正在兴头上,难得的没有呵斥她。反倒是朝她呶了呶嘴,冲那年轻的兵士道:“看见没有,明天要用来祭旗的这个妇人,据闻也是皇上的妇人来着。你看她漂亮吧!你能想得到她是段人的奸细?唔!说起来,她跟那个刺皇上一剑的妇人,竟然还同宗同姓,也是卫氏中人。” 自知说话跑题了的纤夫,一个响亮的酒嗝之后,仍不忘带着几分醉意提醒那年轻的兵士道:“所以你要知道,这天下的妇人皆不可信。往后长点心吧你。” 纤夫说完之后,又是一个响亮的酒嗝。 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的年轻的兵士,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酒壶已经空了。 “你,你,你怎么可以将我的酒全喝了!” 他急得直跳,声音也高了八度。 纤夫一把捂住他的嘴,压着嗓子斥道:“不就一壶酒么,你跟老子急什么眼!下次老子有酒的时候自然也忘不了你的好处,你瞎嚷嚷啥!你这是想让将军还是想让营中的兄弟,知道我们私下喝酒了么?” 适逢这时候,外面有人在高声呼唤纤夫。 纤夫答应着去了,临走时还不忘提醒那年轻的兵士,“我去去就来,你可得将这妇人看好了。” 那年轻的兵士一看就知道是个阅历浅的,当下他赌气地将头扭向一旁,也不理会纤夫。 卫姣一见精明老到的纤夫走了,心中一喜。 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还知道,此时若是不走,或许也就再没有机会了,心思电转中,突然让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定了定神,卫姣力持镇定地叫了一声:“军爷弃女之田园风华最新章节。” 那年轻的兵士还在生纤夫的气,当下回头冲她恶狠狠地斥道:“有事你说,叫什么叫!” 卫姣像是难以启齿一般,忸怩地说道:“妾想入厕。” 果然,她这话一出,那兵士脸上便一阵燥红。 像是为了掩饰这种难堪,他更为凶恶地吼道:“刚才怎么不出声!现如今你先憋着,等纤夫回来再说罢!” “妾憋不住了。” 卫姣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哭音。 那年轻人的兵士无奈,只好上前替她去掉枷锁,押着她向营帐外的荒野走去。 或许是年轻面薄,那兵士将卫姣押到离营帐稍远的荒野之后,看到她在一丛灌木前蹲了下去,便不自在地将头掉开,望向别处。 少顷,年轻的兵士不耐烦地朝身后问道:“你这妇人真是麻烦。好了没有呀!” 身后悄然无声。 那年轻的兵士心中一惊,刚一转头,却嗖然被重物击中头部,悄然倒了下去。 慌乱之中,卫姣也顾不上察看,便提着裙裾一路狂奔而去。 直到她跑得远了,原本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的年轻的兵士,才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他左右摆了一下头部,嘟嚷着道:“纤夫那厮总算说对了一件事,这天下妇人还真是俱不可信。看着弱不禁风的妇人,未想到下起手来竟然如此阴狠。” 他话音一落,纤夫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嘿嘿奸笑道:“纤夫所说的,俱是道理,只是你小子平日总不爱听罢了。” 那年轻的兵士冲他丢了个白眼,无奈地说道:“去吧,把下面的戏演完了,咱们今日方能交差。” 纤夫一笑,“我知道妇人去了哪个方向,跟我来罢。” 卫姣一边疯跑,一边犹不忘向身后察看。 不一会,她便听到身后有人追击而来。 慌乱之下,她仍然不失镇定地将身子一低,伏在灌木中屏了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喘。 少顷之后,黑暗中传来那年轻兵士的声音,“如果让妇人跑了,你我必死无疑了。纤夫,你看要不要通知全营兄弟前来搜山。” 几乎是那年轻的兵士声音一落,纤夫便狠狠地斥道:“妇人脚程不快,此时必然跑得不远,你我先尽量自己想办法将她追回来,若叫将军知道了,不管妇人是否可以追回,你我即便死罪免了活罪也难逃。三十军棍这不要了我的老命么。” 那年轻的兵士连声称是。 随即,有脚步声朝卫姣的藏身之处走来。 卫姣心里一惊,却又听到纤夫压着嗓子问道:“你去哪?” “穿过这密林便是嵩城的南门,妇人必然会从林间遁走。” “你傻呀!那妇人如何知道穿过密林便是嵩城的南门?!山林多有猛兽,妇人必然不敢入林。依我看,我们还是遁大路追赶才对。” .. ------------ 真相(一一) 让纤夫这么一说,那年轻的兵士脚下一转,随着他向大路追去。 卫姣的心呯呯急跳,似要从胸腔中迸出来一般。 她直等到两人都走远了,这才望身望了一眼身后那像是张着一张大嘴,像要将她随时吞噬一般的密林,一咬牙钻了进去。 嵩。 段墨望着衣衫褴褛,面上跟手臂上多有划伤的妇人,笑得温和:“卫氏阿姣,你我这么快又见面了。塍” “皇上……” “来人,将这妇人拖出去砍了。” 卫姣原本看段墨表情温和,还想哭诉一番的。谁知道她还来不及说话,段墨已经将面上的笑容一收,立时寒森森地令道莉。 兵士们应声而入,上前架了她便向外拖去。 卫姣急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才逃出狼窝,历尽千辛万苦地回到段国,未想到段王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便下令要将她砍了。 一惊一吓之后,卫姣嚎啕大哭道:“皇上,妾冒死回来,这次是真的有机密相告呀皇上!请容妾将话说完行么,皇上!皇上!!” 眼看着那兵士已经将卫姣拖至大殿的门口,段墨才缓缓将手一抬,示意兵士放了她。 架着卫姣的兵士得令之后手一松,卫姣便直接跌在地上。 唯恐段墨会改变主意,她膝行着由大殿的门口直接扑到他的脚边。也不管自己手上一片泥泞十指乌黑,卫姣急切地,慌乱地向段墨禀道:“妾在逃离韩营之前,曾听到韩军私议,说是韩王旧创发作,似有性命之忧。” “哦!” 原本一直懒洋洋地,稍嫌不耐烦地望着她的段墨,闻言一喜,俯首望向卫姣道:“此事是真是假?” “妾身在逃离韩营前,亲耳听到负责守卫我的兵士说的。正因为如此,各营将士都去了主帐,兵士松懈,妾身才可以逃出生天。” 卫姣面上涕泪横流,言之凿凿绝世神兵全文阅读。 段墨冷冷地瞪着卫姣,一言不发。 因为恐惧,卫姣牙齿打颤频频作响。 少顷,段墨突然暴喝道:“将妇人带下去。” “皇上,皇上!臣妾对皇上忠心耿耿,若不是因为臣妾为皇上盗取机密被韩王发现,也不至落得如此下场呀皇上!” 惶恐得无以复加的卫姣,不管不顾地抱着段墨的大腿,死不撒手。 或许是被逼得急了,她止了哭声,突然抬头望向段墨,高声说道:“妾身对皇上如此忠义,如今九死一生逃回故国,皇上却对妾身这般无情。皇上此举,岂非叫天下人心寒!日后,谁还敢为皇上所用?” 段墨然是一愕,随即缓缓俯下身来。 他伸手一把扼住卫姣的下颔,仔细地看着她面上的表情。 久久久久,忽而一笑:“未想到你这妇人在韩非那厮身边呆了一段时间后,倒是变聪明了。” 卫姣瞪视着他,心里的惶然不安不住地扩大。 段墨却松了手,缓缓站直了身躯,俯视着她道:“本王喜欢聪明的妇人,但是,本王也痛恨被妇人所骗。卫氏阿姣,你最好别再骗我第二次。” “妾从来便没有想过要骗皇上。” 卫姣一听段墨语气中有了松动之意,立时又痛哭流涕道:“上次之事,妾也是受韩王愚弄所至。正因为如此,韩王才要在战场上杀妾祭旗的呀皇上!” 段墨的目光在卫姣面上来回巡视,最终他确信,这个妇人所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其实那次他得了妇人传出来的机密要件时,并没有全然相信。 如果不是因为韩军的辎重调度真的是往平昌而去,而且他还多方印证了,最终才确信韩国会攻打平昌。 未想到他如此谨慎,最终还是着了韩非的局,白白损失了二十万大军。 一想到靖城之耻,段墨便又想到:如果自己都在韩非面前吃了亏,这个妇人被他设计,实在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同时他又想:妇人说得有理,如果自己不善待她,日后必将被世人所诟病,难免会失了人心。 段墨面上又恢复了那副温和无害的浅笑。 他望着卫姣,和颜悦色地说道:“虽然妇人于段国无功,但毕竟还是劳心劳力了,其忠义可嘉。方才之事,不过是本王试探你罢了。” 段墨这席话,简直让卫姣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她在经历了生死逃亡之后,突然听到自己没有性命之忧了,一时忍住又大哭着唤了一声:“皇上!” 同样是嚎啕大哭,这次却是喜极而泣了。 浑浑噩噩中,卫姣模糊地听到段墨不仅赐了她金,还允她同住在行宫内,直至重回太原。 余下的,还有忠义匾及其他的赏赐,说是回太原之后再赏。 卫姣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一出大殿,她几乎连脚步都无力抬起。最后还是由两个侍婢架着,去了段墨赏赐的住处怪厨全文阅读。 随着众人退去,殿内恢复了一室清静。 心情大好的段墨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来来回回地在殿中踱了数个来回,出于谨慎的习惯,他还是召来了离。 他郑重交待道:“你设法潜入韩营,看看韩王是否真如妇人所说,旧创发作且不久于人世了。” 离领命而去。 兴奋异常的段墨一直枯坐在殿中,直至离深夜归来。 “皇上。” 离一入大殿,立时禀道:“韩营主帐前警卫森严,属下无法靠近。不过……” “不过什么?” 韩非的生死,不仅对段墨来说十分重要,便是对整个段国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 嵩正在破城的紧要关头,若是这种时间韩非有所不测,韩军必然无心战事。 便是韩非不死,只要他离开嵩,对段墨来说,都少了一份威慑。 在他急急的询问中,离踌躇着说道:“不过韩军将领在主帐内出入频繁,人人面带焦虑之色。” 段墨静静听着,面上神色愈发舒展。 久久久久,他方轻吁了一口气道:“如此看来,必然是韩王的身体有所不测了。” 不同于段墨的乐观,离倒是对韩非身体状况突然转危的事,一直持谨慎的态度。 靖城之败,离的负疚感颇深。毕竟大部分情报来源由他得来的,所以,离总感觉自己有难以推御的责任。 同时,领教过韩非的厉害之后,他更觉得韩非是个心思诡谲之人,不仅喜欢兵行诡道,便是计谋策略,也教人无从猜度。 有了靖城的前车之签,离在事情没有确信之前,再也不也随意断定了。 或许是连连受挫,段墨在潜意识的也希望这样一个消息是真的,是以,尽管还未能完全确认,他已经一扫连日来的阴霾,心情变得极好。 见了段墨这副模样,离嘴唇微张,最终却什么也未再说,默默退了下去。 段墨一反常态,对防御之事突然变得异常积极。 侥是如此,他还是未被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完全冲昏头脑,依然严令离率领属下暗卫,严密监视着韩营中的一举一动。 处于亢奋状态中的段墨,整日整夜留在书房,不分昼夜地为嵩城反击做着准备。 是以,卫芊虽然身无自由,心里倒是少了面对他时的慌乱。 卫芊是在卫姣置身段墨行宫中的隔日才见到她的。当时,她心中的震惊难以言喻。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让韩非那样持重的威武之君,失控到在书房中行敦伦之事的妇人,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段墨的行宫中?! 与卫芊一样,卫姣甫一见她,心中亦是异常嫉恨。 卫姣怎么也想不明白,若说之前卫芊因为占了个“嫡”字,在卫氏中自然要高她一头。可韩王娶她为妇时,明明她已经被驱出卫府了呀! 为什么像她这样一个没有家族可以依仗的妇人,却仍然得到了韩王全部的爱怜? 卫姣还想不明白,卫芊都已经是韩王之妇了呀? 不,确切来说,是韩王的弃妇带着拖油瓶出嫁! 为什么段王还要对她势在必得? 卫姣实在想不明白,卫芊,她到底有什么好? 以至于像韩王与段王这样的天之骄子,都对她倾心以对!同是卫氏中人,自己到底有什么不如她! 为什么她在享尽万般宠爱的时候,自己却只能沦为棋子,被自己所喜欢的男人踢来踢去,饱受屈辱,时时担心自己的小命朝不保夕。 卫姣越想越恨。 越恨,她面上便笑得越甜。 扭腰甩跨,卫姣风情万种地,脸上带着意蕴不明的微笑,一步一步地迎向卫芊。 卫芊定定地看着她,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半晌,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卫姣似笑非笑,并不回答,反而问道:“卫姣听说姐姐与韩王决裂,还不惜跳崖。说起来此事皆因妹妹而起,妹妹心里甚是难安,所幸姐姐一切无恙,妹妹我就放心了。” 卫芊冷冷地看着她,虽然心中尚有疑虑,但是回心一想,自己现在与韩非已经如此了,他跟卫姣之间如何,终究不是自己应该关心的事了。 自从重生以来,卫芊始终无法喜欢卫姣。 在心里,也从未将她视为亲人。 从那年她将计就计利用卫姣跟元氏离开卫府之后,卫芊原本以为自己跟她再无干系了。 尽管命运出乎意料,她总也难逃宿命的安排。然而现在的卫芊,自从刺了韩非那一剑后,对事对人,便总是多了一份漠然。 尽管受段墨所迫留在他的身边,潜意识里,她也没有多少的慌乱。 一个连死都不惧的人,她又怎么会惧怕段墨呢? 她之所以还留在这里,皆因为卫青。 卫芊知道,不管嵩城是胜是败,卫青在打完这一仗之后必然会重新有所决定。 她了解为卫青。 她知道以卫青的个性,他绝对不会愿意牺牲自己来成全他。所以哪怕是为了她,嵩城这一战后,卫青必然会离开这里。 卫芊现在就在等着他做最后的决定。 缓缓转身,卫芊再不看卫姣一眼,自顾向花园走去。 未想到她刚刚挪步,卫姣却在她身后装模作样地轻叹道:“说起来姐姐也是心眼太小,不过是妹妹与韩王在书房敦伦罢了,你就受不了了,像韩王那样的伟丈夫,你居竟然想独霸。姐姐可知道,这世上有句话,叫人心不足蛇吞象?” 卫芊脚步一滞。 她缓缓回过头来,不无鄙夷地望着卫姣,勾唇一笑,“卫姣,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你。” 卫姣原本笑意盈盈的面上一僵。 望着卫姣僵硬而略嫌扭曲的脸,卫芊于不屑中,又带着些许悲悯的口吻,继续说道:“我自知你虽然心计重重,但是却为人愚蠢宫不厌诈全文阅读。而我,虽然不喜欢你,却从未想过要置你于何地。因为,不屑!” 说完,她再不看向卫姣一眼,再次转身准备离去。 “愚蠢?你居然说我愚蠢!” 卫姣彻底怒了。 她提着裙裾,急冲数步,骤然拦在卫芊身前。尖利地说道:“卫氏阿芊,你既然自喻聪明,又为何因为我这个愚蠢的妇人略施小计,便与韩王决绝了呢?” 卫芊面上一沉,心中掠过抺不安。 看着卫芊面色突变,卫姣面上显得十分快活。 她接着说道:“聪明如卫芊,英明如韩王,却因为我这个愚蠢的妇人略不仅反目成仇以死决绝,据闻你还为此刺了韩王一剑,这种事,卫姣每每想起,便心里便极为快活。” “你说什么?” 随着卫姣口中的话一吐出,卫芊面上的神色已经连变了数变。 空气突然变得憋滞,让卫芊每呼吸一口,都似要费尽全身的力气才可以。 卫姣面上的得意未交改,像是极为不解地反问道:“姐姐难道还没听明白么?韩王从来便不曾负过你。至于你亲眼所见的书房敦伦之事,不过是因为与你置气而醉酒的韩王,在昏睡不醒之下被我利用演了一出好戏罢了。妹妹我都解释得如此详细了,姐姐还不明白么!” 心痛骤然而至。 呼之欲出的真相,竟有着让她无法承受之痛。 然而卫姣的坦白却还在继续。 她娇笑着,款款凑近卫芊,啧啧说道:“姐姐现在是不是极为后悔?你是不是觉得曲解了韩王,因此十分的愧疚?你是否为自己曾经如此愚蠢,而后悔不已?你是不是想要立刻回到韩王身边,向他解释,乞求他的原谅?” 她字字清晰地说着,而卫芊,只觉手心冰凉,心里似被钝钝的刀子割过,一下,一下地,抽痛得更为厉害了。 那种痛,让她无法呼吸。 “不过姐姐现在就算知道自己错了,悔了,也是晚了。” 卫姣不无自在张着十指,细细打量着那涂着腥红的丹蔻的手,缓缓说道:“妹妹离开韩军营前,听说韩王旧创突发有性命之忧呢?可惜妹妹离开得太过怆促,不能告诉你,他如今是生是死。” 回头瞥了一眼双瞳幽黑,面上血色尽退,嘴唇亦不见血色的卫芊。 卫姣定定望着她,脸上的神情转为阴森,并渐渐凝住。 在卫芊心中卷起了惊涛骇浪,剧烈地翻滚冲撞时,卫姣的声音嗖然转为尖利:“如果不是为了自保,我一定要亲耳听到韩非死去的消息才肯离开……” “啪”地一声,一记耳光响亮地落在卫姣的脸上。 她的脸侧向一侧,捂着颊边,一动不动。 手停在空中,隐隐地麻疼。 卫芊抓住她的衣襟,声音带着无法抑制地颤动:“卫姣,未想到你竟然这般毒辣!是我卫芊小看你了……” 卫芊的喉头生疼,卡着说不下去了,她嗖然转身,急冲冲向外奔去。 .. ------------ 真相((二) 谁知道她堪堪跑到门口,原本跟在她身后的侍婢便突然上前,伸手一拦道:“女郎,现在正逢战时,城中混乱,女郎还请留在宫中的好。” “站开!” 卫芊咬牙,冷冷地盯视着那侍婢,语气坚持。 “诸位何不让她离开。” 卫姣再次上前,她捂在脸上的手已经放了下来,面上五指斐然塍。 缓缓走到那宫侍婢身前,她笑得不怀好意,“韩王被她所伤,现在她即便是想去重修旧好,只怕也没机会了。” 望着卫芊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脸,卫姣冷冷轻笑:“我若是你,便安心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毕竟,有段王的保护,就算那些韩军想要杀了你替韩王报仇,只怕也没那没容易。” 说完,卫姣昂着头,从她身前大步离去莉。 心,太痛。 以至于卫芊抚着胸口缓缓蹲在地上,仍不能平复稍许。 “女郎?” “你们,离我远点!” 表面平静无波,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后,卫芊嗖然起身向堂内奔去。 脑海中,那稍纵即逝的可能,让她如浸冰窟。 她竟然忘了,卫姣是以什么样的立场被送入韩王宫的!她竟然忘记了,身为棋子,卫姣的一举一动,都出自谁的授意。 前后一想,卫芊便不难明白,卫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无疑,她所说的一切,也俱是真的! 卫芊脚步匆匆地回到堂内,颓然坐在榻上,心碎欲裂。 十指已经被她重重地掐入肉中,口中的血腥之气愈来愈重,而她,却浑然不觉。 心,被撕裂成无数碎片。 卫芊在努力拼凑着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的同时,才嗖然发现,自己原来竟然对韩非如此残忍。 她不敢想像,自己决绝得不留一丝余地,对他说出那些无情的话时,韩非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她还不敢想像,自己当着他的面,从崖上一跃而下的时候,他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她更不敢想像,自己亲手将铜剑刺入他的体内时,他又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卫芊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愚蠢无比。 她竟然自以为聪明地曲解他,误会他,伤害了这个世上最最深爱她的男人。 缓缓抬起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双手,那股巨痛再次袭来,却又卡在喉间,让卫芊无法呼吸重生那些年全文阅读。 久久久久,堂内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 段墨是在夜幕时分来到卫芊的居所。 让他诧异的是,室内竟然没有撑灯。 心情甚好的段墨,望着候在堂外的侍婢,难得没有动怒,只是不解地问道:“女郎在哪里?为何室内不见撑灯!” 众侍婢跪了一地,其中一个小声禀道:“女郎自下午见了卫姣那个妇人之后,便在堂内痛哭不止。她,她,不许我等进入堂内……” “卫姣?” 段墨面色一变,“她们之间说了什么?” 一个侍婢移步上前,附耳在段墨身边细细将来龙去脉禀告于他。 听着,听着,段墨面上已是数变。 少顷,他黑青着脸,沉沉问道:“卫姣那个妇人在哪里?” 不远处有侍婢禀道:“正在房中。” 段墨一咬牙,十指一紧,嗖然吸了一口长气。 “入室撑灯。” 直到他生生将那股气怒压下去后,这才一抬腿进了内室。 黑暗中,卫芊的脸依稀难辨。 随着侍婢匆匆进入室内,撑了灯,在一室明亮中,卫芊低眉敛目,静静地坐在榻上。 她面上波澜不惊,一点也看不出来像是痛哭过。 如果不是在进入堂内之前段墨已经知道了一切原委,如果不是因为一室的黑暗显得这一切太不寻常,段墨简直无法相信,卫芊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这样的卫芊,竟然让段墨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暗暗吸了口气,缓步上前,直至走得近了,段墨才发现,卫芊面上连同嘴唇,都白得像素帛一样,没有一点血色。 “这段时间天气早晚转凉,夜了,怎么也不添件衣袍。” 说着,他的大手便向卫芊伸来。 他的手刚伸至半空,卫芊终于抬眸缓缓向他望来,轻轻地说道:“卫姣所干的一切,都出自你的援意?” 视线相接,段墨的眸子不由自主地一缩。 他清楚,卫芊这不是在问他,她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她的目光极冷,带着刻骨的寒意。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也不带温度。 段墨拢在袖中的双拳不自觉地紧了紧,半晌,他才干涩地从唇间迸出一个:“是!” 卫芊缓缓自榻上起身,她静静地望进段墨眸中深入,像是与自己全然不相关一般,再次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段墨一噎,随即目中一痛。 半晌,他突然扬声一笑,“为何要这么做!你居然问我为何要这么做?” 他嗖然抬手扶着卫芊的双肩,慌乱又惶急地说道:“难道时至今日,你都不知道我的心意么?我这么做,自然都是为了你我的仙女老婆们最新章节!” “为了我?!” 卫芊缓缓摇头,一步,一步地,慢慢地,退离他的身边。 她的目中终于有了情绪,她的情绪由极致的冰冷中,突然迸发出一股怒意。 她双目如火,带着他无法逼视的愤怒,恨恨说道:“是你,援意卫姣一步步拆散我跟韩非。是你,让我在心痛绝望之际,不惜以死求得一个解脱。是你,让我在愤怒决绝中不惜挥剑刺向我最深受的男人。而你竟然敢说,这么做俱是为了我!” “段墨,你怎么可以自私至此!你怎么可以将你的私欲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我是爱韩非的呀,可,可是,我却被你跟卫姣所误,亲手挥剑刺伤了他……” “够了!” 段墨陡然暴喝了一声,生生打断了她冲口而出的诸多指责。 他狠狠地瞪视着卫芊,胸口急剧起伏着。 他频频拍着胸口,冲她咆哮着吼道:“你刺入韩非体内那一剑,你看到了,心疼了。可是,卫氏阿芊,你用你的无情,刺了我这里多少剑吗?你可知道我亦会痛!你可知道,我的心已经被你伤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我无情!”卫芊哑然失笑,“段墨,我曾有向你表示过心悦于你么?我曾向你表示过要非你不嫁么?我曾对你哪怕有一点点的明示暗示么?没有!我从来便没有如此对待过你,却不知道你这无情‘二’字却是从何说起!” 说到这里,卫芊面上的神色嗖地转冷。 她一抬下颔,用冷得不用再冷的声音,不屑地说道:“段墨,由始至终,都是你在自作多情,而不是我对你无情!” “是我自作多情!” 段墨一把扼住卫芊的手臂,目中痛苦之色大盛。 他的双唇频频颤动,直过了许久,他才干哑地,缓慢地问道:“你敢说,你对我,从来便不曾有过丝毫情意?” 才一问完,他像是极怕听到卫芊口中的答案,突兀地将她的手一松,紧走几步,直冲向堂内的几案前,重重一掌拍在案上,不无肯定地说道:“卫氏阿芊,在苏城卫府时,你对我初见之下,便刻意拒我于千里之外。这是为什么?” 大口喘着粗气,段墨腾地回头望着她,嘶吼道:“卫氏阿芊,你骗不了我。早在你看向韩王而心生惧怕时,你看向我的眼中却甚是怨怼。甚至,痛恨……” “我自问,从与你相识以来,对你从无得罪之处。虽然我至今仍不知道,你对我那莫明的怨怼是从何而来,但是,我却深知,这天下虽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也绝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如若你不曾爱过我,你又为何会对我怀有恨意,心生怨怼?!” 说到这里,段墨频频摇头,却又再次不无肯定地坚持道。 “恨了便是爱了?” 卫芊嗤地一笑,“段墨,你太自以为是了。我对你从来便没有恨过,即便有过怨怼之心,那也绝对与爱无关。我今生没有爱过你!以后,我也绝对不会爱上你!” 卫芊愈笑,面上的神色便愈冷。 最终,她终是不带温度地,冷冷地迸出一句道:“我庆幸,今生,我没有爱上过你!” .. ------------ 一败再败(败一) 几乎是她刚落音,段墨便冲上前来。 他一把扼住她的喉咙,狂乱地摇晃着她,一径地吼道:“卫氏阿芊,你这个无情的妇人,我是这么的爱你!我爱你爱到不计一切也要得到你,不管你已经成了他人的妇人!我曾想着,要将天下最好的一切都送给你,便是韩非所不能给你的,我也势必可以给你!便是我现在都这般田地了,我还是想着要努力地为你撑起一片清朗世界!你这个妇人,怎么可以对我如此无情!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随着他似失去理智一般嘶吼,他手上的劲道也在加深。 卫芊的脸已经憋得紫胀,可是她却不挣扎也不反抗。 只是用那水漾的双目看着段墨,异常的平静塍。 而浑然不觉的段墨,依然处于疯狂之中。 他全然没有感觉到卫芊的异状,仍在一下又一下地摇晃着她,并喝问道:“韩非有什么好?他甚至于不愿意为了你放弃其他的妇人!而我,我曾想着,只要有一天可以重新拥你入怀,我的后宫若是有一个妇人,那个人便必然是你卫氏阿芊!我是如此的爱你,为何你要如此待我!韩非,他到底有什么好?” 不知道是不是段墨的错觉,他总觉得卫芊在听到韩非的名字时,她的眸子动了动栗。 随之她嘴角轻轻嚅动了数下。 原本段墨是因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才停下了手上不断摇晃的动作。 这一停,他便吓得面无人色。 因为他发现卫芊的面上已经紫胀得十分厉害了,她的双目已经呈现出迷离的状态。 手下一松,随着卫芊的身子软倒在地,段墨也扑倒在她身边静逅佳姻全文阅读。 他嘴唇频频颤抖,脸色比起躺在地上的卫芊好不了多少,简直苍白如鬼。 直到这时,他才嗖然发现,其实早在刚才,卫芊已经有了求死之心。 他又惊又怕地伸出颤抖的双手,缓缓凑近卫芊的鼻端,直到那微弱的气息传来,段墨的心跳才开始恢复了跳动。 “来人,请大夫!快,快去请大夫!!快去!!!” 或许是心里太过后怕,段墨的声音中有着难以抑止颤抖,那声音也像是卡在喉间,以至于他要用尽全身力气,才可以喊出来。 才喊了两声,段墨便忍不住先痛哭出声了。 恐惧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甚至忘记了,身为君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狼狈之极,有失国君的威仪。 可是,他没有办法顾及。 他只担心,若是大夫再不快快赶到,妇人或许要死了。 又惊又怕中,他又冲门外连连高声下令,催促众人速速去请大夫。 外面早就乱成了一团。 犹自痛哭中的段墨,突然发现卫芊的嘴唇一直在微微张合着。 段墨心中一动,他突然记转,从刚才起,已经有好一会了,她似乎一直都在说着什么。 随意抺去脸颊的泪水,段墨慌乱地凑下身去,倾耳贴近卫芊的嘴唇的。 直过了好一会,他才隐约听清,卫芊一直喃喃自语着的竟是:我是个无情的妇人,杀了我,杀了我吧…… 惶惶然望向自己的双手,段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差点就亲手杀了卫芊! 他不敢想像,如果卫芊真的死于他之手,他还有什么勇气独自活下去! 几乎是这个念头一出,段墨便又想到,或许是在她听到韩非旧伤发作,难以回天时起,她必然也跟自己刚才兴起的念头一样,一想到自己杀了最为深爱的人,自觉无力再苟活于世,所以萌发了求死的念头! 他没有想到,在卫芊的心里,韩非已经如此重要。 而自己刚才差一点,就真的要了她的命,成全了她! 段墨眸中的神色渐渐转冷,那眼中的沉痛之色,也渐渐地,渐渐地被嫉恨跟愤怒所取代。 等到侍婢们领着大夫一蜂窝地涌进来时,尽管段墨的心里还悬得死紧,但是面上已经一片冷凝,恍若什么都不曾发生。 他冷眼看着侍婢们匆匆将卫芊抬上床榻,并在床榻前挂上帘子。 另有经验老到的嬷嬷也跟着上了床榻,随着那大夫在帘子外的指点,替卫芊推拿渡气。 直到布帘后传来数声熟悉的轻咳,段墨心里才忽而一松。 “皇上休要担心,女郎已经无恙……” 嬷嬷从帘子后伸出头来,欢喜地禀道,只是话未说完,便让她一眼瞥到段墨那消失在门外的孤寂的身影。 嬷嬷一怔,怏怏收了声,自顾将头又缩了回去超级星际战士。 等到大夫拿了药膏,嘱咐众人如何给卫芊拭药的时候,众侍婢面上便立时多了些敷衍的神色。 卫姣正在铜镜前细细察看被卫芊揍得红肿的脸颊,就在她心头恨意又起的时候,不想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踹开。 吓得从榻上惊跳起来的卫姣还来不及发怒,她便被段墨一把抓着甩在地上。 “皇上!” 卫姣一看清来人,还来不及痛呼,便先惊喝了出来。 一看段墨脸上的情形,她眼珠一转,随即便想到,段墨必定是为了卫芊而来。 “卫氏阿姣,我收留你,不过是在天下人面前做场戏罢了。你最好不要不知进退,要是惹得本王火起,朕也一样可以杀了你。” 嗖然欺近卫姣,段墨阴森森地警告她道:“若是你再敢去招惹卫芊,便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皇上有对妾客气过么?” 不过转瞬,卫姣便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抺着泪诉道:“就算妾为了皇上,甘愿进入韩王宫沦为棋子。就算妾为了皇上出生入死,置生死于不顾为皇上盗取机密之事。就算妾为了皇上,费尽心机地拆散卫芊与韩王。就算妾为皇上做了这么多,曾几何时皇上又拿正眼瞧过我了?曾几何时,皇上又对妾客气过了?” 卫姣一边抺泪,一边频频看向段墨。 眼看着段墨面上神色放缓,她又装模作样地感叹道:“这天下,真心待你好的人,永远都得不到你半分真心。偏偏是那无情无义的妇人,皇上却要对她掏心掏肺地待以深情,可最终又如何了?受伤害的,永远都是我们这些倾心相对的人罢了!皇上难道就不能,看在妾与皇上同病相怜的份上,对妾稍稍予以颜色么?” 或许是卫姣那句“这天下,真心待你好的人,永远都得不到你半分真心”触动了段墨心底最为脆弱的那根神经。又或许是卫姣那句“皇上难道就不能,看在妾与皇上同病相怜的份上,对妾稍稍予以颜色么?”而真的打动了段墨,让他对这个自喻同病相怜的妇人,起了恻隐之心。 所以,他神色阴郁地望了卫姣半天之后,最终只是一叹,扭头自顾在房内的榻上坐了下来。 卫姣本来就是个极会见眼色行事的主,这会儿见段墨面上神色稍缓,便赶紧抺了泪,走了过去,在段墨下榻处坐下。 瞧着段墨眉间的沉郁难消,她又善体人意地小声请示道:“既然皇上心绪烦闷,不如由妾陪皇上饮上一斟可好?” 在段墨的沉默中,卫姣扬声召来侍婢,吩咐准备酒食。 不一会,酒食被奉上来了,眼看着段墨一斟接一斟地埋头痛饮,对她也不搭理。 卫姣轻叹了一声,故作为难地说道:“其实妾心中有一事想要禀告皇上的。只是靖城失利,皆因妾遭韩王算计,提供的情报有误所至。是以,这次妾冒死逃离韩营时还曾听到一个消息,因为不知真伪,是以不敢轻易禀告于皇上……” 果然如她所料,她这番欲言又止,果然引起了段墨兴趣。 段墨举在半空的酒樽定了定,随即冷冷令道:“说!” 卫姣无疑是狡猾的。 她知道上次被韩非算计之后,段墨曾将靖城之败的责任,一股脑全算在她的头上。 所以这次她便学聪明了,便想先要段墨面前得到一个保障或是承诺人心如花全文阅读。 这样以来,若是她那听来的消息属实的话,先不说奖赏短不了,便是以后她在段墨面前说话,也可以更占份量。 毕竟现在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已经无法寄望在韩非身上了,所以她不得不想办法抓住段墨的心。 心里拿定主意以后,为了稳妥起见,卫姣又说道:“此事妾只是道听途说,故而真伪难辩。若是妾说出来了,倘若是真的还好,倘若又像上次那般,中了韩王的奸计,妾岂非万死难辞其绺……” “让你说就说,哪来那许多的废话!” 不等她说话,段墨面上神色已凌,已经微微有些不耐。 见目的达到,卫姣得意一笑。 她缓缓凑近段墨,以十分谨慎之态轻声说道:“皇上,妾在逃离韩军营帐时,曾听到两个经过妾囚车的兵士无意间提起,说是韩军战时所需要的粮食,俱是韩国众水路送至。是以他们每隔六天,便要分出大量兵士前往汇水取粮。” 段墨双目骤然射向卫姣,少顷,他将举在半空的酒樽重重地放在案上,整个人陷入了深思之中。 卫姣静静地望着他,不再出声。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点到即止就行了。至于段墨如何定夺,与她已经全然不再相干。 如此,段王若胜,她必然居功至伟。若是段王若败,也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毕竟她已经有言在先了。 段墨静静地凝思半晌,突然推榻长身而走,大步走了出去。 卫姣端起几上的酒斟,缓缓凑近唇边,一饮而尽,然后再徐徐咽下。 慢条斯理地抬手用绢巾印了印嘴角,不期然却触及仍然红肿着的脸颊,卫姣先是痛得倒吸了口凉气,随即,她牵了牵嘴角,冷冷笑道:“卫芊,今日你打我这一巴掌,日后我一定要百倍千倍地从你身上讨要回来。今日我所承受的痛苦,他日若有机会,我也必然要让你千百倍地承受回去。” 段墨面色凝重地盯视着摆在眼前的地图,已经足足有数个时辰之久了。 望着地图上靖城与嵩的位置,段墨一直在想着那个之前他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 嵩不同于与韩国相邻的靖城。 韩国在攻打靖城时,韩非所需要的的战时物资,可以从韩国境内直接输送至靖城外的韩营。 侥是这样,韩非在那场相持半月之久的战役中,还曾频频使用诡计,从段军手中骗去了不少战略物资。 而韩非这次率军前来攻嵩,实际上已经开始进入段国的腹地了。 战线拉长之后,无疑为他的物资运输加大了难度。 其实段墨之前不是没有想过,截断韩军的军需供给,继而达到打击韩军的目的。 如果能在韩军缺少粮食跟武器之时,将他们打败,那自然最好。 即便不能打败韩军,如果让他们在缺少粮食跟武器之时,能够自动退兵,那也行! 因为现在已经入秋,韩军即便是退回靖城,等到他们的粮食装备准备完好时,那便大至到了冬季。 .. ------------ 一败再败(二二) 在段墨的沉默中,卫姣扬声召来侍婢,吩咐准备酒食。 不一会,酒食被奉上来了,眼看着段墨一斟接一斟地埋头痛饮,对她也不搭理。 卫姣轻叹了一声,故作为难地说道:“其实妾心中有一事想要禀告皇上的。只是靖城失利,皆因妾遭韩王算计,提供的情报有误所至。是以,这次妾冒死逃离韩营时还曾听到一个消息,因为不知真伪,是以不敢轻易禀告于皇上……” 如她所料,她这番欲言又止,果然引起了段墨兴趣。 段墨举在半空的酒樽定了定,随即冷冷令道:“说!膈” 卫姣无疑是狡猾的。 她知道上次被韩非算计之后,段墨曾将靖城之败的责任,一股脑全算在她的头上。 所以这次她便学聪明了,便想先要段墨面前得到一个保障或是承诺脂。 这样以来,若是她那听来的消息属实的话,先不说奖赏短不了,便是以后她在段墨面前说话,也可以更占份量。 毕竟现在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已经无法寄望在韩非身上了,所以她不得不想办法抓住段墨的心。 心里拿定主意以后,为了稳妥起见,卫姣又说道:“此事妾只是道听途说,故而真伪难辩。若是妾说出来了,倘若是真的还好,倘若又像上次那般,中了韩王的奸计,妾岂非万死难辞其绺……” “让你说就说,哪来那许多的废话!” 不等她说话,段墨面上神色一冷,已经微微有些不耐绝世神兵全文阅读。 见目的达到,卫姣得意一笑。 她缓缓凑近段墨,以十分谨慎之态轻声说道:“皇上,妾在逃离韩军营帐时,曾听到两个经过妾囚车的兵士无意间提起,说是韩军战时所需要的粮食,俱是韩国从水路送至。是以他们每隔六天,便要分出大量兵士前往汇水取粮。” 段墨双目骤然射向卫姣,少顷,他将举在半空的酒樽重重地放在案上,整个人陷入了深思之中。 卫姣静静地望着他,不再出声。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点到即止就行了。至于段墨如何定夺,与她已经全然不再相干。 如此,段王若胜,她必然居功至伟。若是段王若败,也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毕竟她已经有言在先了。 段墨静静地凝思半晌,突然推榻长身而走,大步走了出去。 卫姣端起几上的酒斟,缓缓凑近唇边,一饮而尽,然后再徐徐咽下。 慢条斯理地抬手用绢巾印了印嘴角,不期然却触及仍然红肿着的脸颊,卫姣先是痛得倒吸了口凉气,随即,她牵了牵嘴角,冷冷笑道:“卫芊,今日你打我这一巴掌,日后我一定要百倍千倍地从你身上讨要回来。今日我所承受的痛苦,他日若有机会,我也必然要让你千百倍地承受回去。” 段墨面色凝重地盯视着摆在眼前的地图,已经足足有数个时辰之久了。 望着地图上靖城与嵩的位置,段墨一直在想着那个之前他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 嵩不同于与韩国相邻的靖城。 韩国在攻打靖城时,韩非所需要的的战时物资,可以从韩国境内直接输送至靖城外的韩营。 侥是这样,韩非在那场相持半月之久的战役中,还曾频频使用诡计,从段军手中骗去了不少战略物资。 而韩非这次率军前来攻嵩,实际上已经开始进入段国的腹地了。 战线拉长之后,无疑为他的物资运输加大了难度。 其实段墨之前不是没有想过,截断韩军的军需供给,继而达到打击韩军的目的。 如果能在韩军缺少粮食跟武器之时,将他们打败,那自然最好。 即便不能打败韩军,如果让他们在缺少粮食跟武器之时,能够自动退兵,那也行! 因为现在已经入秋,韩军即便是退回靖城,等到他们的粮食装备准备完好时,那便大至到了冬季。 冬季常遇大雪封山,路况艰难。韩非绝对不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出兵攻嵩。 因为无法及时保障粮草供给,孤军深处敌军腹地是兵家大忌。韩非即便未死于旧创,也绝对不会打这种没有把握的仗。 而段国,如果能得到这样一个可以喘息的机会,等到来年开春之后,即便两国再战又是怎么样一番局面,那就谁也说不准了。 或许是出于同样的顾虑,韩非也必定想在冬季之前结束对嵩的战争。 如果不是卫姣今天提起,段墨根本没有想到韩军竟然一直由水路在往战地输送战备物资。 难怪他手下的哨兵百般侦察,却无从得知韩军的军需从何而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韩非竟然选择了从水路输送怪厨。 无疑,韩国地处段国的上游,走水路输送物资,那是顺势而下,不仅省时,而且还可以减少沿途护送的兵力。 虽然离那边还是无法探知韩非的身体状态,是否如卫姣所说的那样,已经危在旦夕了,然而段墨却已经无法再等了。 在他看来,无论是韩非危在旦夕,还是知悉韩军的粮草运送途径,都是老天赐给段国的大好机会。 许久以来,段国的兵士一直被强大的韩军所威慑,士气低沉,段墨极为希望借由一次成功的反击来提升士气。而这次,显然是个机会。 原本便一直在筹谋反击的段墨,终于下定决心要向韩开战。 一向谨慎的他,由于求胜心切,还力排众议,决定在韩军下一个间隔六日前去汇水取粮时,前去突袭韩军。 在段墨看来,如果确认之后再行动手的话,那必然是在半月之后了。而战争之事瞬息万变,段墨无法预知半月之后,韩非的身体是个怎么样的状况。 何况他在得知韩非的身体状况有变之后,便连下数道密令,除了让对付康的段军死守,坚持到援兵的到来,他还将所有的援军悉数调往了嵩。 现如今这些援军已经快到嵩了,这时候若是嵩城的战争一延再延,国都便有可能被康所破,必然更加危险。 所以数日后,当段墨接到哨兵密报,寅时,韩军营中一支约五万人的队伍已经悄然离营,直奔汇水方向而去时,段墨毫不迟疑地下令突击韩营。 当段墨披甲持戟在士卫的簇拥下登上点兵台时,夜色中,火光照耀下的他,双目森森如狼。目光阴烈地从众人面上一扫而过,段墨语气沉沉,简洁地令道:“所有战马用布裹蹄,摸黑前往韩营。目标,韩营主帐中的韩王。逞论生死,取韩王首级者,可封彊为王。” 在众将大声应诺声中,段墨翻身上马,率先向城外驰去。 随着段军出城,几个人影摸黑逼近段王行宫中,卫芊的寑室。 躺在床榻上的卫芊,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劲也使不上。然而潜意识里,她却能感觉到一股狰狞的压迫,正在向自己逼来。 眼睛倏地睁开。 室内一灯如豆,卫姣正好端端地站在她的床榻前。 “你为何会在这里?” 卫芊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卫姣扯了扯嘴角,笑得诡异,“我来,只不过是为皇上找个保障而已。” 嗖然将笑容一收,卫姣面上一沉,冷声道:“打晕她。” 卫芊颈后一痛,闷吭一声,软倒了下去。 一个蒙面黑衣人从暗处走出,闷声说道:“妇人,我收你的钱也只管办这些事,再下来可与我无干了。” 卫姣媚笑着横了那黑衣人一眼,“放心,今日之事,他日皇上感激我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去追究?再说就算皇上追究,此事也只是妾一人所为,与你无干。放心好了!” 从袖中摸出一锭金,抛向黑衣人,卫姣不再看向来人一眼。 黑衣人接过金,沉默地转身而去。 灯光下,卫姣的目中幽幽地发着亮光,面上却因为太过兴奋反而隐隐泛着青带着拖油瓶出嫁全文阅读。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显然狰狞可怕。 缓缓在袖中摸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一丸腥红的药丸,卫姣将它拿在手中,就着灯光得意一笑,“卫氏阿芊!我真的很想看看,你跟韩王那伟大的爱情如何了得!如何致死不渝!我倒要看看,堂堂韩王,是不是真的可以拿他的命,来换你这个卑贱的妇人一命!” 或许是心里太过快活,卫姣突然掩嘴呵呵轻笑。 因为压抑着不敢大声,又或许是因为太过兴奋,所以在这寂静的夜空里,卫姣的笑声如夜枭一般,刺耳难听。 笑着笑着,她突兀地将声音一收。 嗖然转头望向晕睡中的卫芊,卫姣目中的恨意转深,语气也冰冷渗骨,“卫芊,如果韩王真的为了你,可以连命都不要了,到时我便成全你们。我说到做到,到时候,我一定让你们在黄泉路上结伴同行。” 大步上前,将药丸强行塞进卫芊的嘴里,卫姣又回头从几上取来一碗水,将卫芊略微扶起,强行往她嘴里灌去。 段墨的队伍一靠近韩营便知有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空无一人韩营在黑色中,犹如一张巨大的网,静静地等待着段军的到来。 等到段墨发现其中有诈,下令撤军时已经晚了。 四面大火突然间同时亮起,将夜空照耀得如同白昼。 段军被包围了! 熊熊火把的照应下,韩非面色沉静,手持长戈,傲然坐在马背上,腰背挺得笔直地缓缓越众而出。 “韩王无恙!” “不是说重创将危了么?” 众段军一惊。 几乎是立刻地,原本因为落入埋伏而变不安的段军,变得更加惊惶失措起来。 “不要惊惶!男人丈夫,岂可不战而惧!” 大声喝止住众军的***乱,段墨面如寒霜,又凌然喝道:“两军相逢勇者胜!想要活命,先随我杀尽韩人!” “杀尽韩人?!” 稳稳坐在马背上的韩非,带着沉沉威煞地重复了一句,忽而勾唇一笑,“早在靖城时,段王便曾放言要将本王诛杀于此的。如今愈是落魄,倒是口气愈大了。” 数十万兵士的战场,火把林立,人影幢幢,铁骑峥峥。 明明韩非看似轻描淡写地说着,然而,战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无一例外。 天地间变得异常安静。 在这种安静中,韩非的笑容慢慢凝住。 隔着重重兵士,他缓缓持戈遥指韩非,简洁有力地令道:“攻!” “攻——” 呼啸的声音滔滔而来,携着足以毁灭一切的逼人气势,从四面八方直逼向段军。 段墨心中一惊,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出城想要偷袭韩非,完全就是一种错误的决定。 眼前的情势,让他嗖然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韩非早就计划好的。 嵩城墙坚固,他久攻不下,所以才想出这样的法子,诱使自己出城来宫不厌诈全文阅读。而自己,竟然求胜心切,愚蠢地自动送上0门来了。 目前看来,唯有杀回城去,或许才不至于全军覆没。 电光火石之间,段墨心中已经决定有了决定。 尽管他心里对韩非痛恨之极,明明看到韩非已经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傲然而立,然而,隔着人海相望,段墨却只能暂时收起恨意,面上寒意森森地举戈令道:“韩军在此地已经设伏,全军听令!只往嵩的方向杀回去,不可在此地恋战!亦不可让韩军将我军分割之后逐个击破!两军相逢,勇者胜!杀回嵩去!” 或许是面对韩非时那种打从骨子里的惧怕,反而激起了段军求生的本能。 “两军相逢,勇者胜!杀回嵩去!” 一时间,战场上响彻着段军疯狂而来的呐喊声。 在段墨的命令下,带着求生本能的段军任凭韩军几番冲击,都死守着最后的防线,抱团作战。 段军二十几万大军全然往一个方向豁出命似的冲去,那股势道也凌然不可阻挡。 然而就在段墨在众将的簇拥下冲破韩军的防线,眼看着嵩城在望时,横亘在段军与嵩城城门五十丈之远的,一支五万人的韩军队伍彻底让段墨傻眼了。 无疑,如果嵩城的守城将士大开城门,那这支五万人的韩人军队便是攻城的先驱,他们会直接杀入城中。 如果守城的将士不开城门,那么这五万的韩军队伍又会与马上就追上前来的韩军,组成一个新的包围圈。 显然,这种局面亦是守城将士迟疑不决的原因。 城上的将士稍一迟疑,战场上的局势便立时变得对段军极为不利起来。 后面的韩军已经追上来了。 段墨与一众好不容易才突围出来的将士,在自家门口,再次被韩军团团围困住了。 汗水跟血迹黏腻在段墨的额边,他神色紧绷地,定定地望着在众军中渐渐驱马向自己逼近的韩非,心中掠过一抺绝望:难道上天注定我段墨要命丧韩非之手么! 在这一刻,心中疲惫不堪的段墨,竟然心中萌生出一股死意来。 就在他将原本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戈一扔,“嗖”地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时,他身边的众将立时明白了段墨的深意。 “皇上……” 众将才来得及吐出这两个字,突然,嵩城上莫明地传来一阵沉闷的鼓声。 这鼓声来得太过突兀,当它在激战中的两军头上沉闷地响起。让原本正激烈交战中的段、韩两方的兵士手上都一滞,忍不住慢了半拍。 在这种令人诧异的鼓声中,韩非随意凝目向嵩城城楼上望去。 只一眼,他便吓得脸色嗖变。 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妇人,此刻正被人挟持在城墙上。 “卫芊?” 喃喃地,似不敢相信地才唤了一声,那扑天盖地的恐怖便席卷而来,随即,韩非暴发出一声狂吼:“卫芊——” .. ------------ 可以为你死(一) 城墙的雉堞上,被卫姣挟持着的卫芊一身素袍,周身乏力的扶着雉堞而立。 明明她的脑袋一直处于浑沌的状态,但是在突然听到这个熟悉的,无数次于午夜梦回中常常想起的声音时,她还是一怔。 缓缓地,缓缓地,卫芊抬头向城下望来。 城下,烟雾滚滚,人人手中都举着戈,密密麻麻地,分不清那涌在一处的,是段军还是韩军。 “卫芊!膈” 韩非目光锐利地望向城上,只一眼,他便察觉到了卫芊似乎有些不对劲。策马走向光亮的地方,他再次急切地唤道。 混混沌沌中,卫芊目光游离。 终于,在那千千万万穿着铠甲的将士之中,卫芊看到了他脂。 四目相接,她立刻如遭雷击一般,先是一怔,随即痴痴地望着马背上那个英武沉稳的身影,双目再不能移开半分智能工业帝国。 卫芊的目中迅速迷漫上一层薄雾。 努力地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那个自己思之若渴的男人。 直望了许久,随着目中珠泪堕落,她终于确信了,来人是韩非。 是那个差点死在她手上的男人。 卫芊脸上的泪掉得更急了,可是她的嘴角却缓缓扬了起来。 随着她嘴角那个弧度不断上扬,红着眼眶的她,不无欢喜地喃喃道:“甚好,甚好,你没事……” 在卫芊频频的低语中,卫姣将抵在她腰间的短剑往前一送,抵上了她的颈间。 随着那道白芒一闪,城下再次一片安静。 就连段墨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怔怔地望向城上的两个妇人。当然,感到震惊的还有卫青。 自从那次他有意放卫芊离开后,段墨明显疏远了他。很多事情,他都不再与他商议。 让卫青没有想到的是,连卫姣重新回到段国这件事,段墨竟然也瞒着他。 卫青嗖地将目光自城上收回,他迅速瞥了段墨一眼,并在心里迅速地判断,卫姣之所以会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出自他的授意。 在故意露出剑锋让韩非看到之后,卫姣声音一提,高声喊道:“当今天下,唯一可以让韩王动情动心的妇人,现在可正在我的手上。不知韩王可有兴趣与妾做个交易?” “卫氏阿姣,你想怎么样?” 韩非在看到那剑锋一闪时,心中便有点乱了。尽管他握着缰绳的手在微微发抖,可是他沉沉吐出的声音却平静至极,一如往日。 只是这种平静的表象下,却让卫姣感到了一股迫人的威慑。 “我想怎么样?”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卫姣放肆地大笑道:“英武如韩王这是在问我的意见么?” 韩非的双目如箭一般射向她,冷冷地说道:“卫姣,不要再让我问第二次!你想要怎么样?” 这种语气,已然带了几分风雨欲来的暴戾。 卫姣一噎,连握剑的手也忍不轻颤了一下。 直过了少顷,她的声音转为阴狠:“叫你的兵士让出一条道来,让段王入城。” 这样的要求,已是韩非的意料之中。当下,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一挥。 原本堵在段军阵前的五万余韩军,在韩非的示意下迅速让出一条道路来。 段军面上露出一抺喜色,忙向城内奔去。 “段王!” 直到这时,段墨才怔怔地将目光从城上收回。就在他准备挥缰入城时,不想被却被韩非突兀地唤住了。 愕然回头,火光中,韩非催马向他走来。 段墨看着他,面无表情。 “两阵对决,不管胜负,都是男人丈夫之事强占新妻·老公别碰我。段王数月前在笰地当着天下诸侯的面向本王下战书时,是何等的英雄气概!难道是本王看错了?不过数月,段王的英雄气概便被连连败仗消磨怠尽了?以至于要用妇人的性命作筹,好换得自己一时的苟且!” 韩非目光平静,微微扫过段墨身后正望着自己甚是动容的卫青,再看向段墨,冷冷地接着说道:“你走罢!这次我可以放过你。但是我韩非在此发誓,再不会有下一次了!本王,绝对不会放任让别人将我的妇人一再作饵。” 说完,韩非不再看向段墨紧绷的面色,自顾调转马头,在离去之前他带着沉沉威煞地再次警告道:“若是我的妇人在你手上有一丝一毫的差池,段墨,本王在此发誓,我必将你段国夷为平地。” 随着马蹄声渐行渐远,已经气到浑身发抖的段墨,嗖然抬头望向城墙的雉堞上的两个妇人。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眦裂发指的他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崩出四个字:“卫——氏——阿——姣——” 目光沉痛的卫青尚未回过神来,段墨已经狠狠地一甩马鞭,整个人跟剑一样射了出去。 卫青略一迟疑,随即下意识地再次望向韩非。 转回目光的刹那,卫青目中已带了几分敬佩。少顷回过神来,他忙驱马赶上段墨,一起奔入城内。 随着段军撤入城内,城门缓缓关上。 城下只剩下韩军了。 卫芊静静地看着韩非为她所做的一切,一时间,泪如雨下。 韩军簇拥中,韩非面色沉静地再次望向城墙的雉堞,再次扬声喊道:“卫姣,本王已经如你所愿放段王离去。如此,你也应该信守承诺不得再伤害我的妇人。” “你的妇人?!” 卫姣笑得花枝乱颤,“韩王在说笑么?刚才我只是让你放段军入城,可不曾答应过你什么。” “你——” 韩非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妇人这样戏弄,一时气得失了往常的镇定。 在韩非的暴怒中,卫姣却将笑容一收,不无正经地说道:“既然韩王有心要与妾谈条件,何不亲自上前一些!韩王要离妾近一点,有些贴己话,妾才好说出口来不是么?” “皇上,这个妇人甚是狡猾,皇上不可以被她巧言所骗。” “是的!皇上万万不可靠近城墙,妇人恐怕有诈。” 就在众将纷纷劝说之际,卫姣却将卫芊往前一推,短剑往前一送,几乎是立刻地,卫芊的脖子上便多了一道口子,一时间,血流如注。 唯恐韩非担心,卫芊咬牙生生将那痛呼声悉数卡在喉咙间。然而目力极好的韩非还是看到,卫芊穿在身上的素袍前,已经沾了点点腥红。 “住手——” 这不无暴戾的一喝,泄露了韩非心底的慌乱。 卫姣不无得意地一笑。 她就知道,看似战无不胜的韩非不是没有死穴。 眼前的卫芊就是! 再次将卫芊狠狠压在雉堞上,卫姣声音一提,再次高声道:“韩王应当知道,妾不同于你们这些丈夫,除了对男人曲意承欢,妾可是不会怜香惜玉的骑士王的骑士。若是韩王再要犹豫,妾要是失了耐心,到时一失手将你这个视为心头肉的妇人杀了,那可就怨不得我了。” 韩非脸色变得铁青,暴喝道:“卫姣,你要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本王来就是了,与卫芊无干!” 暴喝声中,韩非一举手。 众将面面相觑,只好让出一条路来。 就在这时,原本像是软若无骨的卫芊突然扑在雉堞,冲着城下嘶声喊道:“不要上前!不要——” 一语未尽,卫姣已经重重地将剑梢敲向她的脑后。 在感受到卫姣身上那股迫人而来的恨意跟杀气的同时,卫芊陷入黑暗之中…… 有那么一刻,韩非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似乎已经停止了跳动。 随之他立即拉弓搭箭,往城墙上那个正缓缓逼向卫芊的妇人射去。 就在卫姣再次挥动剑梢砸向卫芊时,“嗖”地一声利器破空之声传来。 随着左边脸颊一热,卫姣下意识的往脸上捂去。 手中一片湿热,卫姣巍颤颤地将手凑向眼前,她这才惊悚地发现,那竟然是血。 缓缓回头,惊魂未定的卫姣这才发现,她刚才站着的地方,一支石矢钉在地上,尾羽犹自颤动。 城下,韩非的声音冷冷地传来,杀意斐然:“卫姣!我发誓,若是你再敢伤害她一下,便是上天入地,我也势必要将你千刀万剐!若是不信,你大可以一试!” 明明韩非远在城下,然而,当他带着杀意的声音沉沉而地传来时,卫姣的心脏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十指一松,原本被她紧紧捏在手中的短剑差点掉在地上。 韩非自然看不到城上的卫姣身体已在瑟瑟发抖。 唯恐卫姣疯狂之下会做出更多伤害卫芊的事来,已经来到城墙下的韩非深吸了口气,压下自己那股随时要喷射而出的杀意,语气沉凝地,缓缓地说道:“开出你的条件来,只要本王可以做到,我愿意用你的安逸富贵,换取你对她不再伤害。” 卫姣心中已经惶惶然惊恐不已,可是只要一听到韩非张口闭口,全是为了顾全卫芊,她心中那股恨意又席卷而来。 注:今天又是一个周末了,菊这两天的心情十分不好,间接的也有点影响码字的速度跟情绪。 开始以为是读者,委屈之余菊还差点动了放弃的念头,现在知道不过是个某个心里阴暗的作者一些见不得阳光行为,菊也就释然了。 尤其在一些朋友们已经对比之后,菊竟然有了沉冤得雪的感受。然后又觉得,很单纯的码字,居然也可以被那些别有居心的人,把文字当成一个攻击她人的利器,心里有点失望是真的。 在此,菊要感谢那些在我难过的时候持续支持我,信任我的读者,也感谢那些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基友们,因为你们的陪伴,便是我一直码字的动力。你们的鲜花和咖啡是对我努力的奖赏,你们的评论便是对我文用心感受的证据,因为理解,所以感动。因为感动,所以菊会更努力,更用心地继续将这个故事好好地写下去。 还有就是,我今天回看的时候才发现,昨天居然重复发了一千二百字,过两天我会在不收费用的情况下将这些字数补上去。感谢大家的体谅,明天开始,菊会重新好好码字,会努力加油不让大家失望。再次谢谢大家! .. ------------ 可以为你死(二) 咬了咬牙,卫姣颤抖着手从袖拿出一个小瓶,恨恨地自语道:“韩非,既然你对我如此无情,那便休要怪我对你不义。” 几乎是心中主意一定,一直以来都阴狠毒辣的卫姣心中一酸,居然流下泪来。 带着求而不得的绝望,带着毁灭一切的恨意,她站在宛若锯齿状的雉堞前,冷冷地望着城下的韩非。 怔怔地望了许久,她才扬唇妖冶一笑,冷冷道:“我卫氏阿姣生平最为可恨之事,便是与卫芊同时生于卫氏中人。是以,我从小便活在她的阴影之下。我可以不记较自己一直屈居于‘嫡’系之下,我亦可以不在乎,她百般矫情,却仍然可以轻易得到段王青睐。而我,却因为这个矫情又百般作态的妇人沦为棋子……” 目光流转,卫姣痴痴地望向韩非膈。 城下的火光中,那个生得俊伟又英武不凡男人,曾是她豁出去一切也想要得到的男人,可是…… 吸了吸鼻子,努力将溢上喉间的苦涩强咽了下去,卫姣继续说道:“可是,自见了你后,我便对你一见倾心!我甚至于欣喜自己成为棋子,才得已来到你的身边。我曾想过,只要能留在你的身边,哪怕偶尔能看上你一眼也好。可是你!韩非——” 卫姣一指韩非,恨恨说道:“你太过无情,竟然将我视若草芥!在你的眼里,这天下只有卫氏阿芊才是你的全部!脂” 重重地闭上双目,那种求之不得的绝望再次涌上卫姣的心头。 既然注定这个男人不会为她所有,那么便是将他毁灭掉吧! 让他跟卫芊一起毁灭,一起坠入地狱去罢! 狠狠地咬着唇,卫姣泪水混着血污的脸上显得有些狰狞。 再睁开眼时,卫姣望向韩非的眼神,已经再无半分留恋。 她嗖然转身,重新将卫芊拖到雉堞前。尔后,居高临下地望向城下的韩非,缓缓举起手中的小瓶,带着森森寒意,冷冷地说道:“我对卫氏阿芊的恨意,已经深入骨髓,她若不死,绝难泄我心头之恨。韩非,若是你想让我对她手下留情,除非你肯拿你的命来换她的命!只要你肯吃下这颗绝命丹,我卫姣可对天发誓,绝对不再伤害卫芊!” 说完,她嗖地扬起左臂,右手用短剑在那裸露地肌肤上重重一划,立时,那鲜血如同蚯蚓一般,顺着她雪白的手臂宛然而下争霸天下最新章节。 卫姣笑得愈发妖冶。 她缓缓将那手臂送至唇边,随着她伸出鲜红的舌头,将那些鲜血舔入口腹之中,她开始疯狂地大笑起来。 在这种近似失控的狂笑声中,卫姣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卫姣敢以血为誓,除非你韩非肯拿命来换卫芊的命,否则,今日便是拼着一死,我也势必要拖她同入地狱!韩非,你愿意拿你的命来换吗?你敢吗!” 说完她将手中的小瓶向城下的韩非一抛。 韩非下意识地抬手一接。 随之,他目光灼灼地抬头望向城墙上的卫姣。 正冷冷地,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卫姣嗖然将卫芊圈在胸前,横剑而立道:“若是韩王不愿意也罢,那便让我先结果了卫芊,以泄我心头之恨!” 说完,她作势挥剑向卫芊刺去。 刚刚从城下上来的卫青跟段墨,见了卫姣濒临疯狂的举动也俱是一惊。 “我愿意!” 就在俩人准备扑上前去时,城下,韩非坚定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段墨脚下一滞,伸手一把将同样准备上前阻止的卫青一拦。 城下,韩非双目如刀,直直逼向卫姣,“既然你敢以血为誓,本王便信你一回。” 眼看着韩非缓缓拔开瓶塞,韩军中不由得一片慌乱。 “卫姣这个妇人不过是个易生反复的小人罢了,皇上怎么可以轻信她的话!” “即便皇上为卫妃服下绝命丹,也未必可以保全她的性命!皇上,你怎么可以执迷至此! “皇上!不可轻信妇人之言,绝对不可以服食绝命丹!” …… 韩军中一片惊慌,甚至有数位将士已经驱马向韩非奔来,希望可以阻止这一切。 “够了!” 随着韩非一声沉喝,那些驱马上前的将士,生生将马勒住。随着战马嘶鸣着于直立之后嗖然顿住,天地间突然变得一片寂静。 寥寥星空下,韩非目光坚定地望向火光冲天的韩军阵营,以及韩军身后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深处。 缓缓地,平静地说道:“妇人虽不可信,但有血誓在此,谅她也不敢欺瞒鬼神!本王相信,段王亦不是个需要躲在妇人的余荫下苟活的男人丈夫!相信经此一事后,必然不至于一再为难朕的妇人。” 说到这里,他声音一顿,神情一如既往淡定地环视了众人一眼,似乎无所畏惧地,再次铿锵有力地说道,“本王知道,这绝命丹服下之后,尚有半月活命之期。” 韩非狂妄一笑:“康已经攻至段国的鞍,半月,已经足够拿下段国了!” 声音一落,韩非的目光转向城上的卫芊。 被卫姣圈在身前的她,正斜斜地偎在妇人的肩上,一袭素袍,尽是血污点点。 只一眼,韩非一双深眸中微澜乍起,心痛亦然悍妻在上,多变妖孽收了你。 努力将那股担心压了下去,韩非将星眸中的眷恋迅速敛起,决然拔开瓶塞,将那瓶中的药丸倒入口中,吞咽了下去。 “皇上!” 随着韩军阵营中那着哭声的喊声沉沉传来,段墨的双肩便颓然一沉,面色灰败地连退了数步。 他伸手缓缓抚向胸口,大力吐着粗气,喃喃自语道:“段墨,你终究还是输给他了。你,终究还是输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韩非朝城上将手空的小瓶缓缓倒扣时,城墙上的卫姣突然似疯似颠地,爆出一连串惊天狂笑。 她一把推开卫芊。 在卫青不无担心地冲上前去将卫芊抱在怀中时,直笑得面上泪流汹涌的卫姣,一指韩非,竭斯底里地笑着说道:“韩非,你以为只要你吞下绝命丹,卫芊这个贱人就无事了么?你太天真了!” 几乎是卫姣的话音一落,城上城下再次一片哗然。韩非傲然而立,冷冷地望着城上已然疯狂的卫姣,面上神色不变。 极度得意之下的卫姣还在狂笑不止。 她一边笑,一边缓缓摇头,“韩非,你救不了她!就算服下绝命丹,你也救不了卫芊这个贱人!” 她面上涕泪横流,却又笑得十分快意。 笑着笑着,她嗖然将笑声一收,森森说道:“早在我带她上来之前,卫芊已经服下我的断肠丸,所以,即便我立下血誓不再对她怎么样,她也必死无疑。” 说到这里,卫姣又是一阵竭斯底里的狂笑。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卫姣被回过神来的段墨一掌掀翻在地。 她嘴角噙着一抺腥红,猝然回头,恨恨地望向面如素帛,嘴唇微微颤抖着的段墨。 用了好大的力气,段墨才将哽在喉间的那句话,完整地吐了出来:“你,你居然给她喂食了断肠丸!” “是!我是喂她服了断肠丸!” 卫姣嗖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向雉堞,对着城下的韩非狂叫道:“韩非,你可曾听清楚了!你放在心尖上的妇人,已经吃下了我的断肠丸。你救不了她!段王也救不了她!卫青也救不了她!哈哈……哈哈哈……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救得了她!” 在卫姣发了狂似的暴笑声中,韩非嗖然张口将那含在口中的药丸直直地喷射出去。 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沬,韩非斜睨着城上那个已然显得颠狂的妇人,带着沉沉威煞地朗声说道:“你以为本王会如此轻易地,便相信你这个狠毒的妇人么?” 卫姣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她的双目如淬了毒似的望向韩非。 就在韩军阵营中刚刚松了口气时,她寒意十足的声音再次传来,“韩非!既然你都知道我是个狠毒的妇人了,在精明如你的面前,我卫氏阿姣又怎么会天真地以为,你会如此容易便迫于我的威慑。” 随着她冷嗖嗖的声音传开,韩军才堪堪放下来的心,又嗖然吊到了半天空。 注:先补回明天的二千,晚上还有四千奉上。 .. ------------ 可以为你死(三) “如果我告诉你,除了你方才吐出来的绝命丹,我在那瓶颈上还抺了碾成粉沫,并掺有千滴泪的断肠丸,结果又会如何?” 在众人不无紧张的担心中,她如夜枭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成功地让所有韩军再度愤怒起来。 当世中人,没有不知道无色无味,细如粉尘,沾水即化,又可以兼溶其他毒药的千滴泪。 其实千滴泪本身并不是什么毒药,但是其他的毒药中只要掺和了千滴泪,也可以变得无色无味,不易被人察觉万事如易最新章节。 所以当世中人,无不把千滴泪也奉为药中圣品跟禁品膈。 因为千滴泪的功效太过异能,为倡行君子之风的各诸侯国所不齿,所以早在百余年前便被众诸侯国令为禁药,不得提取使用。 现如今除非像卫氏那样的百年士族手中少有珍藏,当今世上已经近乎绝迹了。 即便像卫氏那样的百年士族人家,出于对清誉的维护,就算手上持有此物,也多数羞于对外承认脂。 是以近些年,这种阴毒之物,世上的人都流传得多,见过的几乎没有。 而卫姣身为卫氏中人,她手上有这种药,众人虽然意外,但是却不会怀疑。 无疑,韩非也跟卫芊一样,已经身中断肠丸这种奇毒了。 就像世人知道千滴泪一样,同样,世人也没有不知道断肠丸这种毒药的。 因为身中这种毒的人,虽然有药可医,其实跟无药可医的毒药没什么两样。 传说中,中了这种毒,必须要采得极寒之地的瑶池花才可以解。 而这个瑶池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世人也只是多有传说,并没有谁真正见过。 正因为这种毒需要的解药太过独特,而且几世下来,也只是流传,甚至于世人对于当今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传说中的瑶池花,都是将信将疑的,所以这味传说中的解药,有也就跟没有一样。 这种毒,也就相当于无药可解。 韩非在甫一听到卫姣说给卫芊服了断肠丸时,并不十分相信。 因为他从一开始见到卫芊时,便见她周身无力,整个人也像是混混沌沌的。 就韩非所知,人在服了断肠丸后,并没有这样的症状。 这种毒怪异就怪异在,人在刚刚中毒之时,会与常人无异。直到半月之后,才会有腹痛的症状出现。 而这种腹疼,会一次比一次厉害。发起作来,持续的时间也会一次比一次要长。直让人痛够三月有余,肝肠寸断而死。 所以,在甫一听到卫姣说卫芊已经服食了她的断肠丸时,韩非并不是十分担心。 他也没有想到,卫姣手上会有这种奇毒的药。 直到卫姣说在给他的药瓶上涂了掺和有千滴泪的断肠丸后,韩非忙暗中运气,发现气血果然有倒逆的迹像后,他这才相信卫姣所说的,果然是真的。 他突然想到,卫姣给卫芊服用的,除了断肠丸,或许还有其他足以利于她控制卫芊的药物。 这么一想明白,因为担心,更因为自己居然被卫姣这样的妇人算计而气怒,再加上韩非本就身上有旧创未愈。他胸口一堵,一口血哇的直喷了出来。 之前已经有数位韩军将士冲了过来,只是半途被韩非喝止了。 现在他们一见韩非不对,便匆匆驱马迎上前来,护在他的身边。 韩非在马背上的身影摇晃了一下,就在跌下马背之际,他将手中的戈重重***地下,将自形强行稳住了。 他双目如刀地望上城墙上的卫姣,带着前所未有的暴戾跟杀意,冷冷地自牙间迸出道:“卫氏阿姣,本王早就说过,如果你敢伤害我的妇人一根毛发,我对你势必不能轻饶黑道总裁的经纪人妻全文阅读。如今,你,你居然向天借胆,竟敢让我的妇人服了断魂丸……” 又气又急又怒之下,喉间再次涌上阵阵血腥之气。 韩非强自吞咽了数下,才将那股腥血之气再次压了下去。 抬手拭去唇畔的残血,一句带着浓浓血腥之气的暴喝逸出韩非喉间,“卫氏阿姣!我的妇人,在黄泉路上自有我韩非陪着。而你,本王即便与妇人难逃一死,也誓必要将你先挫骨扬灰!” 恨恨地吐出这句话,韩非嗖地拔出腰间的佩剑,笔直向城墙上的卫姣掷去。 他这一掷十分突然,又带着沉沉杀意,那剑竟然让他生生掷上了十仞高的城墙上。 只是他身上旧伤未愈,发力有限,所以那剑掷上墙城之后,便无力地堕在卫姣的脚边,饶是如此,还是让卫姣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韩非在这一掷之后,身影连晃了数晃,一个韩军将领一见时机不对,慌忙跃上韩非的战马,扭转马头,挥鞭便向韩军跑去。 卫姣于大惊之后更是大怒,她一指城下负着韩非的将士,大声令道:“诸军此时尚不射杀韩王,难道要放虎归山么?!” 卫姣这一喝,倒是让原本一直怔在当地的段墨嗖然醒悟过来。 他几步冲到雉堞,望着正向韩军阵营奔去的数骑,略一迟疑,便断然挥手令道:“弓箭手,放!” 令声一出,城墙上的箭矢便像雨点般向下疾飞而去。 韩军阵营中早在那将军载着韩非往回返还时,他的贴身死士便有所防范地手持盾牌迎了出来。 等到箭雨骤然而至时,他们已经将韩非严严实实地护在了中间,期间虽然载着韩非的战马身中了数箭,但是那战马随着韩非久经沙场,甚通灵性。 它硬盘是拼着一口气,直到奔行出流矢的射程之外,那马才口吐白沫缓缓跪倒在地。 韩非一撤回安全区域,韩军便下令撤军了。 随着韩军的撤退,嵩城之外,若大的平原上,黑暗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的血腥惨烈都笼罩了下来。 黑暗中,唯有夜风吹过时,才能嗅到那流淌在空气中的血腥之气,才能感受到那流淌在空气中,隐隐的不安。 嵩城墙上,段墨怔怔地望着远处韩军营帐中,那星星点点的火光,俨然已成化石。 明明就在刚才,他驱退了韩军。明明就在刚才,他亲眼看到韩非差点坠下马背。 明明就在刚才,他亲耳听到韩非竟命归黄泉。 可是,他开心不起来。 没有战后胜利的喜悦,没有看到对手倒下后的得意,没有大仇将报的狂喜! 有的,只是浓浓的自我厌弃!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段墨是如此地厌弃自己! 他费尽心机地得到了这个妇人,然而,他却没能保护好她! 他几番将她置于险地。 而今,他竟然将这个当初只是单纯地想要与她相守一生的妇人,沦为了自己手中的筹码! 一个可以从韩非手中,一次又一次换取苟且偷生的筹码穿越小道士生包子全文阅读! 也难怪韩非会看不起他。 现在,就是段墨自己,也打心底看不起自己! 十指紧握,嗖地一拳,重重地砸在雉堞上,直击落层层劣土。 段墨嗖地回身,他直直地走到卫姣面前,还不待开口,卫姣倒抢在他前面冷冷地问道:“段王这是想杀我么?” “在我刚刚为段国立下大功之时,段王是想杀了我这个妇人,让旗下所有的将士心冷么?!” “又或是,段王本来就是个只知男欢女爱,无视家国天下的昏庸无道之君?!” 段墨不及开口,卫姣已经一句接一句,咄咄逼人而来。 段墨却只是一径地望着她,不言不语,神色莫辨,像是直直地望入了她的心底。 在段墨这种寒得碜人的逼视中,卫姣的目中,终于有了惧意。 她不自禁地连连后退了数步。 慢慢地,她的目中缓缓溢上一抺乞求之色。她神情惊恐地语带颤抖地问道,“难道你真的忍心杀一个为了你不计一切的妇人?皇上,你扪心自问,我卫氏阿姣可曾有丁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够了!” 冷冷地喝止了濒临发作的妇人,段墨的声音,如同地狱使者一般,轻轻地,不带温度地传来,“我不管你为我做了什么!现如今,我也不在意世人如何看我!总之一条,卫氏阿姣,本王不怕告诉你,卫芊能活,你就能活。卫芊若死,我却未必会让你死!因为,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会让你永远都后悔,自己今天对她所做的一切!” 眼看着卫姣踉跄着直退到了雉堞空隙之处,段墨才冷冷地收回目光,神色漠然地转身而去。 在途经抱着卫芊的卫青身边时,他脚步一顿,带着几分怯懦地,缓缓地将目光一寸,一寸地往上挪。 尔后,却嗖然定格在卫芊那白得不带一丝颜色的脸上。 心脏一抽,一股巨痛袭来。 然而目光却纠结在那张没有一丝生气的脸上,再也无法挪开。 段墨的目中迅速涌上一层水雾,他的鼻翼急剧地张合,然而喉结频频滚动之后,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顿了顿,他颤悠悠地抬手伸向卫芊。 卫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素来恭敬的脸上,这一刻双唇紧紧地抿着,目中有着不容退让的坚持。 段墨知道,卫青在怨他! 如果当初,他不执意将卫芊留下,那么今天她不会遭些劫难。所以卫青怨他! 他怨自己的自私,终究害了卫芊! 或许,在卫青心里也以为,自己留下卫芊,只不过是为了将她视作自己向韩非换取苟且偷安的筹码! 卫青,也开始恨自己了么! 难道,老天是在惩罚自己么?在让自己即将失去最为心爱的妇人时,还要再失去一个朋友么? .. ------------ 秋歌(一) 缓缓地,僵硬地将手收回,段墨木然地转身向城下走去。 火光将他的身形倒映在地上,拉成一道长长的,孤寂的,萧瑟的影子…… 卫青低头望向怀中不省人事的卫芊,他的唇角再次紧紧地抿了起来。 脚步沉沉地走向卫姣,卫青目中闪过一抺沉痛。 “私盗先祖遗物,破坏卫氏百年清誉。卫氏阿姣,我以苏城卫氏嫡系族长之名宣布,自此以后,你不再是我卫氏中人,不受卫氏一族庛佑,你的所作所为,也再与卫氏一族无干海贼王之异能者。膈” 缓慢而坚定地说完,卫青不再看卫姣一眼,自顾抱着卫芊也下城而去。 不过顷刻之间,城墙上除了站在远远的守城将士,便只剩下卫姣孤伶伶的一个人。 风过原野,在深夜的城墙上显得分外的萧瑟值。 卫姣嗖然瘫软在地,面色苍白如鬼,半天无力起身。 城墙上,巡城的兵士偶尔经过,也多是目不斜视。没有人会去关心形单影只的卫姣。 她知道,就算她刚才才救了这些人的命,但是,这些人打从骨子里却是看不起她的。 因为她用了最不入流的龌龊手段,才让段军取得了此战的胜利。 在这个讲究风骨的时世,明明她救了这许多人的命,明明她今日之举,或许还可以改写段国的命运,然而在这些人的眼里,她仍然是个龌龊小人。 可是,无所谓了! 这一生,跟卫芊同时生于卫氏,本就不幸。无论她如何努力,她终于比过不卫芊。 从小,无论她表现得如何出色,可是无论去到哪里,世人的焦点永远集中在卫氏嫡女身上,没有人会去留意一个庶女的表现有多么出色。 原本以为,只要想办法将卫芊驱逐出卫氏,自己就可以摆脱这个所谓的名门正统带给自己的诸多阴影,自己就可以完完全全地站在阳光下。 她没有想到,即便卫芊不在,她也无法取代卫芊在段王心中的位置。 少了卫芊的光环,她仍然只能沦为棋子。 她没有想到,就在她痴痴屑想着段王王妃那个位置时,卫姣竟然有了更好的选择。 韩非,这个她真正动情动心的男人。她是那么的爱他! 可是,他对她实在太过无情! 想起那个因为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男人,卫姣心中的恨意突然被那滔滔而来的心痛所吞噬。 她呜咽着不无痛苦地想道:如果,他曾经给过自己一丝丝的希望。如果他对自己不是那么无情得不带丝毫情意,那么,自己也不至于要他的性命! 现在,他要死了! 再过上一段时间,韩非,他就要跟着那个让她每看一眼,就要恨上一分的卫芊一起同入地狱了。可是,可是卫姣心中并没有预期中的快活。 或许是在最初的快活之后,心里那股突然而至的空洞已经让她变得无所适从,变得,再感觉不到活着的目标…… 城墙上迎来第一抺初晓时,卫姣终于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她一咬牙,忍着腿脚的酸麻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城下捱去。 早已风干了的眼泪让她的脸颊有些紧绷,被韩非的箭射伤的左边脸颊,虽然血迹已干,但还是隐隐发痛。 很好! 这种痛可以清醒地提醒她,韩非与卫芊那个贱人曾经伤她有多深!卫姣默默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对于昨夜自己所做的一切,绝不后悔! 卫芊醒来时,卫青正守候在她的床榻旁,静静地望着她。 他的唇边隐隐泛青,目中布满血丝星战女武神。 见到她醒来,卫青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昨晚发生的一切,恍如做梦一般毫不真实。 卫芊再次无力地闭上双目,仔细将记忆中那些残留的片段重新梳理了一遍,然后,她确认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昨天夜里确实被卫姣打晕之后带上过城墙。她也确实见到韩非了! 想到韩非,卫芊心中一惊。 嗖然坐起,情急地抱紧卫青的手臂,卫芊不无紧张地问道:“阿兄,韩王他——” “韩王已安然而退,三妹休要担心。” 卫青的眼神有些闪躲。 怕卫芊一再追根究底,他索性起身,将几上青鼎中温着的汤药取在手中,重新回到榻前,温和地说道:“这些汤药已经煮好有一些时辰了,再不喝凉了可就更是苦口,三妹还是先趁热喝了吧。” 头痛欲裂,卫芊双手捧头,却没有接卫青手中的汤药。她定定望着卫青,执拗地问道:“韩王真的安然而退了?” 卫青垂下眼眸,用汤匙搅动着汤药,温和一笑,“阿兄还骗你不成!韩王英武不凡,自然可以安然而退。三妹便是不相信阿兄,还能不相信他么?” 卫芊捧着头,怔忡着没有出声。 就在卫青准备劝她快些服下汤药时,卫芊再次伸手抓紧卫青的手臂,不无坚决地请求道:“阿兄,你助我离开吧!无论如何,我要回到韩王身边!” 卫青目中一痛。 卫芊的泪倒是先流了出来。 明明泪流无声,可是,卫芊的语气却甚是平静。 她便是用那如同聊家常般的语气,轻软而坚定地说道:“卫芊从前竟不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我负韩王。韩王他,从来便不曾负过我。阿兄,你助我离开吧!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他的身边,乞求他的原谅,此生此世,我都要长伴他的左右!除非他开口驱离,否则我再也不要离开他半步!” 一片沉默中,卫芊又幽幽说道:“对于独霸后宫之事,我也不再坚持了。” 卫青静静地看着卫芊的侧面,目中的神采慢慢柔和了下来。 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卫青心中决心一定,低沉有力地应道:“阿兄答应你!等到你身体稍为好转,阿兄便想办法助你回去韩王身边。” 卫芊嗖然抬头,惊喜交集地望向卫青。 在得到他保证似地重重点头之后,她不无欣喜地从卫青手中夺过汤药,仰头一饮而尽。 望着不无欢喜的卫芊,卫青在接过她递来的陶碗转身之际,目中已经隐隐有了湿意。 为了避免自己当场失控,背着卫芊,卫青强自抑制着语气中的哽咽,故作轻松道:“你先好好休息,阿兄巡城之后再来看你。”说完不待卫芊回答,卫青便急匆匆向外冲去。 望着卫青怆促而逃的背影,卫芊心中,渐渐起疑。 她缓缓掀开锦被,披衣起榻,尾随而出。 堂外,卫青甫一冲出院子,一眼便瞥到廄下负手而立的段墨无限之最终恶魔。 卫青脚下一滞,段墨已缓缓回身。 “太尉随本王书房议事罢!” 卫青先是一愕,随即了然。 很显然,刚才他与卫芊的对话,想必已经被段墨知晓了。 到了这时候,卫青对于卫芊的去留之事心意已决。既然段墨已经知道了,卫青也就无意再对他隐瞒。 卫青想好了,便是拼着一死,他也势必要成全卫芊与韩王最后的心愿。 沉默地随着段墨来到书房,不等他开口,卫青便冷冷开口道:“不管皇上当初强行留下我三妹是出自何种意愿,如今再要追究,都无意义。臣,自问站在君臣之道上,对皇上从无生过二心。站在朋友之道上,对皇上亦无不义之处。臣自问忠义两全了,但是却亏了我的三妹。” 在段墨的沉默中,卫青狠狠抺了一把脸,仰着头将目中的湿意逼退。 这才深吸了口气,决然道:“这一次,不管皇上心意如何,我是势必要让我家三妹离开的。” “如果你现在让卫芊离开,她势必一死。若是你能劝她留下,或许,朕还可以救她一命!” 就在卫青将话丢下,毅然转身之际,段墨的声音沉沉传来。 卫青脚下一滞,少顷,他嘲讽意味十足的声音传来,“皇上是在骗三岁小孩么?” 段墨不及解释,卫青冷冷一哂,“卫芊与韩王同时中了卫姣的断肠丸之毒,如若你能救她,想必韩王自然也能救得了她。从今日起,我家三妹的生死之事,就不劳皇上操心了。” 段墨一噎。 眼看着卫青提步再次准备离开,情急之下,他急切地说道:“太尉大人难道不知,我与歧山隐士毕傈交情匪浅么?本王已经派人潜出嵩城前往歧山!以毕傈的能耐,本王相信,即便他不能马上驱尽卫芊体内的毒素,但是起码可以暂时保全她的性命。如此,岂不是多了几许希望?!” 段墨的话,成功地让卫青停了下来。 他默然半晌,方缓缓转过身来。 像是经过极为慎重的考虑,卫青沉沉说道:“卫青先谢谢皇上为我家三妹费心!只要毕公说我家三妹尚有半分希望,卫青都会劝说她留下。只是,若是此毒已是药石无医了,卫青便恳求皇上高抬贵手,放她离去罢!事到如今,皇上当知我家三妹与韩非情深意笃。韩王为了我家三妹已经不惜一死。皇上,你就不能为了我家三妹,成全他们最后的夙愿么?” 沉沉的脚步声中,卫青似乎正出门外而来。窗框下,卫芊面色沉静,缓缓隐入后墙。 原来,一切如此! 韩非,他居然跟自己同时中了卫姣的断肠丸毒。 自己终究还是害了他呀! 无力望向苍天,卫芊平静无波的面上两道浅浅的泪痕滑过,若不细看,几乎不留痕迹。 心底深处,一股恨意沉沉而来。 重生之后,她一味防范,却重来没有想过要报复前世那些狠绝对待过自己的人。现在,她有了复仇的***。 房中,段墨像是长长一叹,随即大步而去。 后墙下的卫芊,倾耳静静地听着,听着…… 她的辰畔缓缓扬起,终究,露出冷冷一笑仙妻全文阅读。 似苦似叹,终究,卫芊还是不无坚定地轻声吐出道:“两世积怨,今生,便让我们做个了断吧!” 那日之后,卫芊再没有提过离开的事。 无论是进食用药,她一切如常。 她似乎忘了要离开这回事。 似乎,她也忘了韩非。 她的一切都极其正常,却也隐隐中有些不寻常。 这样的变化,一直暗中观察她的段墨虽然觉得有些诧异,但无论如何,她没有一心想要离开,便足够让他松一口气了。 韩军阵营,自从韩非那日中毒吐血而退后,这段时间便分外的平静。 虽然他们戒备森严,离再也无法潜入韩军中打探消息,但段墨却隐隐猜到,断肠丸还未到毒发的时候,这种时候韩非若是身体状况有变,必然与他的旧创有关。 让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的是,无论是旧创还是新毒,上天已经注定,韩非已经时日无多了。 韩军如今迟迟没有动作,段墨便不难想到,这种时候,不管韩非本人愿不愿意离开,他的手下也势必要将他送回韩国境内去的。 现在,段墨就在等那一刻。 他在静静地等候韩非的离开。 因为他知道,要将韩非安全地送回本国境内,韩军必然会从中分拔出大量的兵士护送。 到了那时候,才是一解嵩城之围的最佳时机。 现在唯一让段墨担心的是,他的国都能不能坚守到他解除嵩城之危。 从那夜中韩非中毒,不过短短三日,虽然两国不曾再出兵交过战,但心系两头的段墨仍然一日都不敢松懈。 那日,其实卫姣除了喂了卫芊断肠丸,为了便于操控,她还喂卫芊喝了些迷迭香。 因此卫芊才会周身无力。 等过了两日,那迷迭香的药劲一过,也就没有什么了。 对于自己中了断肠丸的事,卫芊始终不曾私下问过卫青。 既然卫青不想让她知道,她便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到了第三天,卫芊便要求卫青带她出去走动走动,说是在屋内待得久了,人更乏力,也失了精神。 对于卫芊这样的要求,卫青看她身体虽然转好,但精神确实有些不济,当下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到了第四日的时候,卫芊终于在被段墨强行留在嵩后,第一次离开他的行宫,在卫青的陪伴下,走向街市。 或许是段、韩两国交战已久,城中的百姓已经习惯,现在的嵩城中,百姓倒不显慌乱。 城中一切,仍然井然有序。 卫芊将这一切默默记在眼里,心中却在感叹:不得不说,段墨这人,无能是治国或是治军,俱有他的过人之处。 .. ------------ 秋歌(二) 卫芊知道韩、段两军已经停战四日了。 对于韩非目前的情况,虽然卫芊知道他跟自己一样中了断肠丸的毒。此外,关于他的现状,她就不得而知。 尽管如此,她隐约中已经预知到,韩非必然是出了意外。 很明显,段国已是强弩之末。若不是韩非出了意外,以他的性格,在这种节骨眼上韩军绝对不会停战。 卫芊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么渴望见到韩非膈! 她希望可以马上回到他的身边。 她知道,他跟她,俱是时日无多的人。所以,她一点也不想将这有限的生命,再浪费在分离上。 可是即便要走,卫芊也势必不能就这样离开止。 无论是卫姣也好,段墨也罢,他们夺了她什么,她便要他们还什么! 前世之事,她可以不再记较。这一世,即便马上要步入黄泉了,有些帐,还是清算了好。 秋日的阳光很好。 卫芊执意要走一走,卫青一哂,便欣然作陪。 兄妹俩安步当车,不知不觉之间竟然来到大庙。 不同于行宫附近的整洁,大庙里已经成了段军临时的伤兵救治之地。 不曾走近,远远地,便有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见卫芊缓缓拧眉,卫青忙不迭地说道:“如今封城,街市萧条,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好了。” 卫芊摇头,坚持向前走去。 卫青拗不过她,只好摇头跟了上去。 堪堪穿过大庙,一个兵士快马奔来,说是众将有事相商,请太尉速回营中。 卫青歉然地望向卫芊,面上似有些为难。 卫芊一笑,“阿兄自管去,我也就随便走走,再逛一逛也就回去了金玉瞳。” 卫青注视着她却并不出声,少顷,他抿了抿唇,轻声道:“战乱之时,你一个女郎孤身在城中闲逛,阿兄甚是担心。” “下士,照顾好女郎。” 带着歉意淡淡一笑,卫青嗖然出声朝那兵士令道,语气已是不容置疑。 兵士大声应诺着将马缰送到卫青手上,便退回卫芊身后。 卫芊自然知道,卫表这么做,不过是不放心罢了。勉强笑了笑,“如此,阿兄请去罢。” 卫青眸色深深地望来,直到卫芊强装无事地再次回他一笑,他这才放下心来,翻身上马疾速而去。 目送着他走远,卫芊突然自在了很多。 那兵士虽然是奉命行事,但一路也只是远远地跟着,对卫芊倒也没有什么影响。 卫芊随意而行,在途经一处隔墙时,她突然被一墙之隔刻意压低的谈话声所吸引。 卫芊先是脚下一滞,微微凝神静听之后,她随即转身对那兵士说:“走得已是腿乏,我便在此处候着,劳你去给找辆马车前来代步。” 那兵士应诺着大步而去,卫芊这才又急忙折返到那墙下,佯装休息,仔细倾听起来。 一墙之隔的谈话还在继续。 一个苍老的声音,又急又怒地低低传来:“这朱砂、冰片虽然含有剧毒,若是在其中加入麒麟血、煅龙骨,那可是去腐生肌的圣物。然而麒麟血、煅龙骨这两味药,每次用量不得超过一钱,多之一分,都会导则这两味药的毒性侵入体内,重则会使人中毒身亡,轻则也要削皮刮骨才可活命!如此性命悠关之事,为父教导你已不下数回,为何总不见你放在心上?!” “如今孩儿已经医人至死,可如何是好?” 那苍老的声音一落,一个年轻的,带着几分哭声的声音便急急而出。 听得出,那年长者似在沉吟。 少顷,他才叹息着道:“事已至此怕已无用。不过你也休要担心,用此法治疗刀剑所伤,让愈者不现疤痕,乃为父独创,当世中知道的人只怕也没有几个。此事只要你我保持沉默,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显然,那年长者一番话让年轻的人安心了不少。 墙内,说教声仍不断传来,卫芊却在若有所思中快步离开了此地。 不一会,那兵士为她找来了马车,卫芊快步迎了上去。 坐着马车在嵩城内转悠时,卫芊还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她发现,居然有少数的百姓在广场上晒粮! 按说现在正是秋粮收割的时候,百姓晒粮很是正常。可是目前两军正在交战,粮田都在邑中。 让卫芊奇怪的是,这些被韩军围困在城中的百姓,他们到底是怎么潜出城去,在韩军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收割了这些已经成熟的粟粮,并成功偷偷渡回城来的?! 在发觉嵩城中这些异同寻常的事后,回去的路上,卫芊再次陷入了深思。 马车辚辚,回到行宫时,恰逢段墨急冲冲从庭内冲出。看到卫芊时,他先是一愕,随即神色瞬间舒展了开来官窥。 卫芊却是身体一僵。 少顷,她沉默地,面无表情地向他缓步而去。 段墨的心跳变得难以压抑的激动。 “你回来了?” 在看到卫芊向他款款走来时,段墨喉间几番盘桓,最终吐出的,却只是这无关痛痒的一句。 一阵轻风飘过,卫芊已从他身旁走过,旁若无人地入了庭内。 段墨面上陡然一痛,目中寒芒骤起。 最终,他却只是攥紧拳头,咬牙转身跟着入了堂内。 让卫芊颇为意外的是,她居然看到毕僳已在堂内,卫青正在作陪。 心中一动,卫芊便想到了那一日段墨与卫青在书房内的对话。毕傈能来,莫非自己所中的毒,还是有几分希望? “咄!你这妇人,可还无恙?” 卫芊微笑着上前与他见过礼后,毕傈大摇大摆地走到她面前,笑得灿烂。 “毕公。” 见到他,卫芊是心里真的高兴。 尽管她不知道毕傈是否有那个能耐,可以解除断肠丸的毒,但是这种时侯还能见到故人,她心里终归还是高兴的。 毕傈将卫芊上下打量一番后,笑意突然敛起,皱眉道:“妇人,你可知道自己被人下了毒?” 谁也没有料到毕僳会如此直接,一时间,无论是卫青还是堪堪进入堂内的段墨俱是一惊。 两人面面相觑之后,同时不无担心地向卫芊望来。在他们不无担心的盯视中,卫芊先是故作一怔,随即面带忧色地问毕僳道:“卫芊虽然不知道何时被人下了毒,但毕公深通歧黄之道,既然说有,那便必定有这回事了。” 段墨目光闪了闪,心里一松。 卫青却在听了卫芊的话后,一脸凝重。 他从榻上起身,郑重其事地对毕僳行了个跪拜大礼,恳请道:“毕公是医中圣手,如对我三妹所中之毒有破解之法,还请尽力施予援手,卫青感激不尽。” 卫芊望着卫青,心中一黯。 毕僳已一把扶起卫青,大笑道:“卫郎无须对毕某行此大礼,说起来,毕某还不知道妇人竟是卫氏中人。先不说冲着你们卫氏百年风流的名士之气,便是冲着段王跟……” 自知失言,毕僳嗖地一顿,将余下的话悉数吞了回去。 回身再次将卫芊仔细审视了一番,又探脉察色之后,毕僳终是不无沉重地一叹:“妇人此毒,若是不能觅得瑶池花,只怕当世中人,无人可解。” 随着毕傈话一落音,段墨便不自禁地向后踉跄了一点,卫青面上更是一片灰败。 尽管是意料之中,卫芊心中仍然难免失望。 就在大家俱是灰心之时,谁知毕傈语气一转,接着说道:“这继肠之毒毕某虽不能解,但是以毒攻毒的办法,倒还是有一个的。” 无疑,毕傈这话一出,无论是卫芊还是卫青与段墨,三人的心情无异于从地狱嗖然升到了天堂之上宠妻成瘾。 卫芊尚未从这种突如其来的狂喜中回过神来,卫青已经冲到毕僳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一迭声地问道:“如此,就请毕公赶紧施予援手,救我三妹一命吧!” 毕傈呵呵一笑,“说起来也是妇人命大,我于数年前在歧山曾捕获过一只百足虫,毕某曾在一本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古籍上看到过,用此虫藏在百足里的毒液制成雪山乌头,可以克制断肠之毒。只是……” “只是什么?” 段墨与卫青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同时问道。 毕傈抬头望了两人一眼,又回转目光望向卫芊,定定地注视着她,慎重从事地说道:“只是这两种毒药的毒性都极大,就算在人体内两相抵消之后还是会对人身有部分损伤。” 卫芊怔了怔,终于鼓起勇气,抬眸望向毕傈。 良久,她才不无平静地问道:“请问毕公,最坏的结果会是如何?” 毕傈沉吟着解释道:“最坏的结果或是,两种药物的毒性会损伤神经,以至于部分记忆丧失。或是两种毒性抵消不尽,以至于毒性沉郁在体内,伤及经络,危及四肢,自此以后再难行走于世。” 卫芊再问:“毕公之意,可是服药之后会前事尽忘?或是只能常年躺卧床榻之上?” “也不尽然。” 毕傈摇头道:“古籍中并无详尽的记载,只说是服用此药后,会伤及神经或是经络,但因各人体质有异,世事并无绝对,所以妇人食用后会是怎样一个情况,毕某也难以预料。” 卫芊沉默了。 卫青略一思索,上前重重地拥卫芊圈入怀中,小声安慰她道:“三妹休要害怕,就算你其时前事不记了,就算你卧床不起了,你还有万千卫氏中人可以依仗。” 附在卫芊耳边,卫青又低低告诉她道:“阿兄甫一登上卫氏族长之位时,便恢复了三妹卫氏嫡女的身份。自此以后,不管阿兄在不在,这世上也必有万千卫氏中人可以供三妹依仗。” 这消息太过突然,卫芊一时还未回过神来,卫青已经下定决心,嗖然转头向毕傈恳请道:“无论如何,都恳请毕公救我三妹一命。卫青感激不尽了!” 段墨的心忽而沉沉一坠。 他猛然抬头望向卫芊,心里挣扎着,矛盾着,痛苦着,不知如何取舍。 毕傈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流转。 他望过急切的卫青,望过矛盾中的段墨,望过尚沉吟不决的卫芊。最终呵呵一笑,“若是一时不能决定,便再想上两日罢。毕某会在此等你两天,若是妇人心意已决,愿意冒险一试,毕某定会将这仅有的雪山乌头奉上。” “这雪山乌头,毕公仅有一物?” 卫芊讶然。 毕傈呵呵一笑,“百足虫并不是寻常之物,亦不多见。我在歧山隐居多年才寻得一只,因此这雪山乌头也只能制得一枚。说起来,若是妇人真用得上,那倒是你的造化。毕某不过是促成此事罢了!” 如果说之前还有顾虑,现在卫芊倒是完全不用考虑了。 她冲着毕傈深深一福,恳请道:“如此就请毕公等我两日。” 毕傈回她一揖,自顾大摇大摆地向门外走去。卫青忙不迭地殷勤相送。 段墨怔了怔,深深地望了卫芊一眼之后,亦跟了出去重生之股动人生全文阅读。 若说刚才心中千头万绪,现在卫芊心中却变得异常地平静。 在知道此毒可解时,求生的本能让她一时间欣喜若狂。但是,在知道用这种方法解毒有可能会导致失忆时,她又犹豫不决了。 因为,她担心一觉醒来之后,她跟韩非再也无法认出彼此,从此之后,彼此重新做回路人! 那种感觉,卫芊只要一想起,便心痛难忍。 正在她纠结是否一定要以忘记对方为代价,而重新活在这个让人无力的世道上时,毕傈的话让她瞬间由双项选择,变成了单项选择。 既然她跟韩非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那么让活着的人忘掉那个已经死去的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两日的时间,已经够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挺多,不过卫芊相信,两日时间,足以让她可以没有遗憾地离开了。 时间紧促,卫芊自知不容她再有耽搁。 想了想,她直奔城墙而去。 在嵩,已经没有人不知道,她便是那个让段王与韩王相持不下的妇人。所以卫芊可以很轻易便登上了城楼。 城墙上,火把晃动,兵士林立。即便韩军没有攻来,也是一片萧杀之气。 遥遥望着韩营的方向,卫芊双目微湿。 咫尺相望,然而,却又如同中间隔了有丛林万座。 那个她深深爱着的男人,正在黑夜的尽头,默默地等待着她破城而出。 心中一阵激荡,卫芊仰头骤然发出一声清喝。 随着清喝一止,她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双手拢在嘴边,卫芊对着韩营的方向突然高歌道: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雁南归。 邑中有粮万千石,落入庶民有几椿。 世事无常寻常事,今朝有粮喜上眉。 晨钟前往收栗粮,暮鼓已经担粮归。 ………… 卫芊的声音委婉清脆,竟然将这首庶民劳作时喜欢哼唱的粗旷之曲,唱出了几分意境。一时间,竟让城上的兵士都听呆了去。 或许是久经沙场,这些离乡背井的七尺男儿突然听到这熟悉的乡村俚语,一时间,人人都心有所感。 大家都凝神静气地望着卫芊,专注地听着她歌声,一时间,忘记了这还在战场上。 若是在白日里,卫芊的声音或许算不上特别响亮,但是在这寂静的夜里,她的歌声却显得分外的清脆嘹亮,也十分容易感染众人。 不过少顷,守墙的段军便开始跟着她轻轻哼唱起来。 只是这种初时低低的哼唱,到了后来,便愈唱愈大声,愈唱愈是响亮…… 这歌声随着徐徐的夜风,一直送入韩军阵营之中。 .. ------------ 清算(一) 这种熟悉的山间民谣,哪怕只听个依稀,也可以让同样置身战场,心怀家乡的韩军兵士很容易便分辨得出,对方唱的是什么。 不用多久,段军这种异常的举动便吸引了所有韩军的注意。 韩营主帐,军地大夫为韩非诊脉完毕,郑重其事地跪下恳请道:“皇上,你旧创未愈,如今又身中奇毒,臣恳请皇上速速回宫,切勿再滞留在此,以免延误医治。” 一旁的甲听了大夫的话,不由得面上一滞,忍不住飞快地打量了他一眼。 韩非的面色有些灰败,嘴唇有些发白,但是他的双目倒是精神奕奕的,仍然锐利,丝毫不见萎靡辂。 “本王身中断肠丸的毒,难道回到宫中便不会死了?!” 韩非拢了拢袖,缓缓在榻上坐下,摆摆手道:“生死有命。既然天意注定本王难逃此劫,本王坦然受之便是。只是,本王从来便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嵩城不破,此仇不报,妇人不归,本王势必不会归朝。” 一气说了这么多,韩非面上已显疲惫纡。 他无力地闭上双目,摆摆手道:“现在诸事已安排妥当,本王心意已决,你等休要再行劝阻了。去罢!” 那军地大夫还待劝说,甲自知再劝无益,便悄悄向他丢了个眼色。 那军地大夫一叹,只好起身。 甲上前相送,一挑营帐,大夫再次一揖而去科技天才异界纵横全文阅读。 夜风中,段军的歌声隐约传来。 韩非双目嗖然一张,沉声问道:“何人深夜尚在唱歌?” 甲凝神听了一会,回身禀道:“歌声应是嵩的守城段军处传来的。” “守城段军!” 韩非略一沉吟,随即令道:“传哨兵前来。” 几乎是他令声一出,恰逢哨兵正好来报。韩非精神一振,立时将身体绷得笔直。 身姿巍然的他,带着几分急切,沉沉令道:“说!” “嵩城,戌时有妇人在城上高歌,少息之后,城上段军方随之而歌。已有半个时辰之久。” “什么样的妇人?可知她所唱何曲?” 那哨兵话音一落,韩非再次急切地问道。 哨兵几乎立刻便回道:“我等不敢靠段军太近,故而看不清城上妇人的模样,不过她所唱之曲倒是人人俱会的秋歌。” “秋歌!” 韩非拧眉,面上俱是不解。 摆了摆手,他高声令道:“再去打探!” 哨兵一诺而退。 韩非深思了片刻,嗖然起身道:“你陪朕前去,朕要亲自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妇人!” 甲嘴唇微动,随即却沉默地随在韩非身后出了营帐。 夜色中,韩非怔怔地望着城上那抺纤细的身影,渐渐地,眸中有了湿意。 无论是身形,还是那湮没在段军宏亮的声音下显得有些无力的声音,他都识得出来,城上高歌的,是他的妇人! 相思已然如骨! 所以,即便这么远远地望着她,听着她似有若无的声音传来,韩非的心中眼里填得满满的,都是那个已然被他爱入骨血的妇人! 痴望了半晌,韩非突然想到:自己这个妇人极其聪慧,又有旷世之才,如若不是想传递某些信息给自己,她必然不会有这么异常的举动。 可是,如果卫芊想要告诉自己一些事,那么她会告诉自己什么呢? 让自己知道她一切无恙,算得上是一桩。除此之外呢? 韩非静静地伫立在夜风中,细细地用心体会起来。 他的身后,十二死士浑然如同溶入了夜色之中。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雁南归。 邑中有粮万千石,落入庶民有几椿。 世事无常寻常事,今朝有粮喜上眉。 晨钟前往收栗粮,暮鼓已经担粮归。 ………… 当这首人人耳熟能详,欢庆丰收的秋歌在夜空中盘桓了无数遍之后,用心聆听的韩非目中嗖然一亮! 他眸色深黝地望向城墙上的卫芊,久久久久,方毅然转身,低声令道:“回营邪师。” 夜空下,十二铁骑拥着他急速而归。 韩非懂了! 他终于明白,卫芊要传递给他的是什么样的信息。 现在正是秋收之时,段人的粮田全在邑中。既然嵩城被困,城中的庶民尚能体会到秋收的喜欢,这说明了什么? 卫芊的心意,韩非全都懂了! 那就是嵩城必然还有通往邑中的秘道!所以,城中的百姓才可以在韩军的眼皮子底下将粮悄悄收了,才可以体会到秋收的喜悦! 韩非心跳狂乱,一回营中,便连夜下令,让兵士悄然察看段人在邑中的粮田,是否有收割过迹象。 这一夜,韩军主帐中火光明亮。 到了夜中的时候,韩非派出的兵士已经陆续来报,他们果然发现,邑中的粟粮有被人收割过的迹象。 韩非大喜,再次下令让兵士暗中严密监视前来邑中收粮的庶民。并一再申明,如有发现,只可暗中留意他们从何处出入,万万不可惊动前来收粮的百姓。 兵士领命而去,韩非心中仍然激动难平。 不是因为嵩城可破,而是,他终于可以与卫芊重逢了! 韩非虽然对生充满眷恋,然而久经沙场的他对死却并不畏惧。在他看来,既然死已是无可避免,若是黄泉路上有心爱的妇人同行,那也不失为一种圆满。 如果自己在临死之前,可以替韩国灭掉段国这个心腹之患,又能与卫芊尽释前嫌,生命于他来说,就算残缺,也已无憾了。 一室清静中,妇人的音容笑貌再次浮现在韩非的眼前。 唇角勾起,他终是轻轻一笑:“我的妇人,是如此聪慧玲珑之人。段墨,你留下她终究是失算了!” 室中余音袅袅,韩非语气中的得意,显而易见! 卫芊在城上高歌的事,在嵩城之中亦掀起了悍然大波。只是,等到段墨闻讯而去时,卫芊已经回到了行宫之中。 城墙上,段墨怔怔地看着不远处韩军的阵营,眼睛微微眯起,心里想道:或许卫芊已经下定决心要服食雪山乌头了,因此以这种方法向韩非告别的罢! 重重的握了握拳,强自将心头那抺苦涩压下心底。 段墨便用那压抑着痛苦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你、我之间是从何时起,开始以如此残忍的方式面对彼此的?卫芊,我已想不起来。这一切都像是宿命安排好的,我每走一步,都心不由己。”“明明我想要给你当世最为美好的一切,然而,现实却逼着我,一点一点地,扼杀着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美好。” “如果前事不记可以让你忘掉他,也忘记我曾经对你做过的一切。那么,便让我期待下一次的相遇吧!卫芊,我想到了那时,我必然可以再次打动你!取悦你!给你所有的一切!如果可以,哪怕是让我放下一切,携你隐于红尘,我亦甘之如饴!” 段墨的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着的痛苦,风过平原之后,话亦无迹可寻了。 第二日,卫芊起了个大早。 梳洗整齐之后,她让人去请卫青,自己却先去了行宫的后花园。 卫芊从卫青嘴里得知,卫姣因为脸上被韩非的箭矢所伤,近日除了寻医问药,其他时间一律闭门不出神箓。只是早晚间,偶尔她也会去后花园中透气散步。 据说曾有侍婢无意间碰到过她,说是面上的箭伤狭长,不过目前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只是疤痕明显。 卫青来到后院时,卫芊正偎在后花园的鱼池边赏鱼。 “三妹怎么会约阿兄来此。” 卫青诧异着走近,卫芊轻轻一笑,回头摒退众侍婢道,“我与阿兄有家事要议,你等退下罢。” 众侍婢面面相觑,终是一诺而退。 卫青面上诧异之色更甚了。 卫芊仍是一笑,瞅着卫青一眼,率先向一旁的假山走去。 卫青一怔,忙提步跟上。 直到了假山旁,卫芊方顿住步子,目光在周围略略一扫,这才小声道:“我已经决定接受毕公医治,只是有些担心自己服下雪山乌头之后后会前事不记。所以,在尚算清醒之前,我想将毕公早前教的一个治愈刀剑所伤的方子告诉阿兄。” 卫青松了口气,笑道:“看三妹这般神秘,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大事,可吓死阿兄了。” 未几卫青拧着眉,不解地斜睨着卫芊,试探着问道:“三妹找我前来,真是如此?” 卫芊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方帛书,郑重其事地交到卫青手中,叮嘱道:“上次段墨将我送到歧山时,便从毕公处得了这个方子。那时卫芊便想,阿兄常年征战沙场,所谓刀枪无眼,卫芊担心有朝一日阿兄用得上,所以便用心记了下来。” 说着卫芊已经摊开了手中的帛书,指着上面对卫青交待道:“阿兄定是没有想到,这朱砂、冰片虽然含有剧毒,可若是在其中加入麒麟血、煅龙骨,那可是去腐生肌的圣物。” 像是唯恐卫青不相信她,卫芊不无肯定地说道:“阿兄可还记得,我从崖上跃下时身上有多少擦伤,所幸遇上毕僳,他给我用了此药,如今可是丝毫疤痕都没有了。” 见卫芊如此肯定,卫青面上也一收玩笑之色,慎重点头道:“如此阿兄就记下了。” 卫芊又叮嘱道:“阿兄休要忘了,此药只可外用,不可误食。” 卫青定定地望了卫芊半晌,嗖然一叹,伸手搂过她的肩膀,抚着她的秀发道:“三妹休要太过担心,毕公也说,各人体质有异,三妹服药之后是否真就前事不记了,犹难断言。这药方我先替你收着,即便日后有伤,我也希望三妹可以亲自照料阿兄。” 卫芊鼻子一涩,半晌,方闷闷地应了声:“好。” 卫青笑着揉了揉她一头秀发,环着她向前院走去。 卫芊似突然记起,再次郑重其事地叮嘱卫青道:“毕公虽然不拘世俗之事,但这药方却是他的心血之作。如今我未经他同意便擅自将这方子传给阿兄,只怕毕公知道后会心生不满。所以我才特别相约阿兄前往后院,是以阿兄千万要记住,药方之事,千万不能叫毕公知道。” “难怪三妹会约我前来此处说事!” 卫青了解,随即点头,“我自然省得。” 卫芊的目光似有若无的掠过假山,微微一笑,这才与卫青相偕而去。 卫芊心里清楚,刚才自己并未看错。 那个看到自己准备扭头就走的人,在听到自己大声对侍婢说“去看看我家阿兄可曾到了”时,身子一闪,拐入了假山之后君临异世之众王之王最新章节。 此时,她必然对自己所说的话深信不疑了罢! 没错,这药方确实没有错。只是其中有两味药若是未利用得好,那可是重则会使人中毒身亡,轻则也要削皮刮骨才可活命! 方才给卫青的帛书上,卫芊已经写明了用量,可是卫氏阿姣,便未必有种好命了。 无论是中毒身亡也好,还是削皮刮骨也罢,端看卫姣的造化。总算也解了几分卫芊的心头之恨。 既然卫芊已经决定接受毕僳的雪山乌头,卫青自然希望在再次开战之前可以先替卫芊将毒解了,也好了了他一桩心事。 所以在将卫芊送回房后,卫青便想立刻去找毕僳。 未想到却被卫芊阻止了。 卫青一愣。 卫芊却冲他一笑:“我担心用药之后便是连阿兄也忘记了,那可如何是好?还是明日再说罢!” 听了卫芊的话,卫青的唇角不自禁地绷了起来。 卫芊笑笑,又说:“今日,就让我将阿兄好好地刻入心里,日后即便是卫芊忘记了天下所有的人,也唯有阿兄已经溶入了骨血,即便到了下辈子还不能忘,定要寻了你再续兄妹之情。” 卫青看着她,温和一笑。 少顷,他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向虚空,少顷,他有点心灰意冷的声音缓缓传来:“三妹,阿兄知道你一直想要我陪你隐世而去。以前阿兄总想着要为国尽忠,如今,阿兄也觉得累了。我答应你,等嵩城之战结束了,不管段国是胜是败,阿兄到时一定陪你远离世俗游走天崖,如此可好?” 卫芊喉间一哽。 少顷,苦笑着道:“好!”卫青回头,见到卫芊的模样,又是温和一笑,“如果三妹心意已决,驱毒之事总是宜早不宜迟的。三妹若是身体无恙了,阿兄才可心无旁骛地专心迎战。” 卫芊咬了咬唇,终是开口恳求道:“若是他日阿兄与韩王在战场上狭路相逢,小妹恳请阿兄不要与他刀兵相见。你们两个,俱是我在这世上最为亲厚之人,我不想你们如此以命相搏。若是如此,日后即便我在九泉之下,也是灵魂难安。阿兄可以答应我么?” 卫青没有说话,只是眸子沉沉若有所思地看着卫芊。 卫芊再次咬了咬唇,略略有些失望地问道:“阿兄不愿成全小妹么?” 卫青看看他,眸中一痛。 片刻,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好,阿兄答应你!” 在卫青眼里,却只当卫芊已经不知道韩非亦跟她一样,中了断肠丸的毒,所以才会有些一求。 而卫芊心里却想着:即便日后自己辗转成泥了,这世上最让她放不下的,也只有这两个爱她最深跟痛她最深的男人了。 她不希望他们两个会有刀兵相见的那一天,但是世事难以预料,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时,既然自己是看不到了,她还是希望可以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可以主动避开。 卫芊深知,到了那种时候,韩非只怕已不是今日的韩非了,然而,卫青,却会永远是这个疼爱她的阿兄,所以,她只能寄望由卫青来主导这一切,避免可能发生的一切。 .. ------------ 清算(二) 卫芊深知,到了那种时候,韩非只怕已不是今日的韩非了,然而,卫青,却会永远是这个疼爱她的阿兄,所以,她只能寄望由卫青来主导这一切,避免可能发生的一切。 卫芊找到毕僳时,他正与段墨在堂上聊天。 无视段墨,卫芊稳稳行至毕僳身前,躬身行礼道:“卫芊心意已决,恳请毕公赐我良药。” 毕僳一笑,似在意料之中,点头道:“甚好你想明白了,老夫总算也借着这个机会还了段王一个人情。自此以后不再负债于他,终是可以落得个轻松了。” 卫芊虽然不知道段墨跟毕傈之间有着怎样一番渊源,可她心里明白,不管怎么样,自己这次能从毕僳手中得到雪山乌头,终归是仗着段墨与他的交情辂。 尽管在心里,卫芊仍不能原谅段墨利用卫姣拆散自己跟韩非的行为,但是,这次自己能拿到足以活命的雪山乌头,段墨于她,终归是有恩的。 心中暗暗一叹,卫芊对自己说:自己与段墨纠缠两世已经够了,如今逞论从前之事谁对谁错,便让一切随风,自此两不相欠了。 微微转身,卫芊终是对段墨也微微一福,以示感谢绀。 没有料到卫芊会率先向自己示好,段墨目中掠过一阵欢喜。一时间,他广袖下的十指竟然有些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经过昨夜的深思之后,段墨曾经想过,就算再次面对卫芊她对自己冷颜相对,他也要坦然受之。 因为他相信,他有足够的耐心,可以等到与她重新开始。 尽管他心里早有准备,可是卫芊此刻对他的态度,还是让他狂喜之下心内激荡。 毕僳望了一眼神色舒展的段墨,不无郑重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极小的锦盒。 起身行至卫芊身前,小心地将此物交到她的手中,毕僳叮嘱道:“雪山乌头之毒极是性烈,服用此药之前,一定要先将千年灵芝与百年老参煎水同服,如此方可减少此药对身体的损伤驱鬼人。” 段墨望向卫芊,淡淡一笑:“千年灵芝与百年老参这两味药,早在毕公知会之后我已令人备下,少时我将令人给你送过去。” 卫芊默然不语,冲俩人深深一福,便告退而出。 揣着怀中的锦盒,卫芊心中一定。 “妇人还请留步。” 正当她准备快步离去时,毕僳的声音突兀地自身后响起。 愕然回头,却见毕僳匆匆自堂内追出。 难道是毕僳悔了? 卫芊下意识地攥紧了怀中的锦盒。 毕僳为人虽然不拘小节,可心思却还细腻,自然也察觉到了卫芊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多少带了丝防备。 他这人说话从来便很直接,当下单刀直入地说道:“妇人无须担心,多年前段王曾经求过毕某一命,用雪山乌头抵消段王的救命之恩已是极为划算,毕某既已给了妇人,自然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心事被人看破,终究是件挺尴尬的事,卫芊不由得面上一热,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瞅了一眼明显放下心来的卫芊,毕僳突然收起玩笑之色,极其认真地说道:“毕某只是一直颇替鲁齐不甘,想要代他问个明白罢了。” “鲁齐?!” 随着那个熟悉的,如同谪仙般的男子在卫芊脑海中翩然而现,卫芊不由得想起,在歧山时自己曾与他有约,最终食言的事来。 卫芊突然想起,那日事出突然,自己又走得怆促,最终那城主有没有替自己将话带到也未可知。 说起来,终究是自己失信于人了。 眸子一暗,卫芊不无歉然地对毕僳道:“卫芊得知靖城被围,阿兄身陷险境一时心急不辞而别,终是负了鲁齐一番好意。说起来,我还欠着他一声抱歉。只是,今生卫芊许是与他无缘再见了,卫芊恳请毕公,他日若有缘再见到鲁齐,请代我致歉。便说,若有来世,卫芊一定报他今生的知遇之恩。” “咄!今生都如此无情了,还谈什么来世!” 毕僳的怒意来得十分突然,让卫芊颇为不解。 不等卫芊回过神来,毕僳面上的和气已一扫而空。 他气哼哼地冲着卫芊斥道:“鲁齐那厮也甚是痴情,竟然为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妇人在歧山一等便是半月。得知你重回嵩城,他欣然前往,不过是想问问你心意是否无改,未想到你竟然无情至此,拒不见面!” 毕傈狠狠瞪了莫名其妙的卫芊一眼,又气恨恨说到:“先前毕某总想着妇人不像是无情之人,许是你与鲁齐之间必然有些误会,如今看来,不过是我毕僳眼拙而已。罢了!如此也好,日后毕某若有机会再见鲁齐,定然要劝他对你这个无情的妇人快快死心! “毕公……” “咄!世人都说十步之内皆有芳草。以毕僳看来,像鲁齐那般神仙之姿,只要他点点头,不死于花海之中便属他命大了。” 毕僳言词滔滔,完全无意听卫芊解释。 他每说一句,那气怒便又增加了几分泡妞修仙路。但是卫芊还是从他毫不客气的怒斥中听出了问题所在。 好不容易等到毕僳怒气冲冲地发泄完了,趁着他喘息的当儿,卫芊终于才有机会将自己疑惑之事问了出来:“毕公刚才说,鲁齐在我回嵩城之后曾经找过我?真有此事!” 毕僳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怒意,再次被卫芊挑起。 他不敢相信似的瞪视着卫芊,伸手一指,高声喝道:“不是你这妇人对他说,不管是何人,俱不愿见的么?!” 卫芊坦然摇头,“我回嵩之后大病一场,几欲连命都丢了,从不曾知道鲁齐有前来见我。” 毕僳一噎。 逐认真向卫芊看来。 卫芊的神色坦然,眉间却疑惑重重。 俩人四目相接,几乎是突然地,卫芊与毕僳都想到了同一个人。 “难道堂堂段王,竟然行如此小人之事?!毕某这就问问他去。” 毕僳踏着重重的怒气去找段墨了,徒留卫芊怔怔地站在原地。 缓缓将目光自毕僳离去的方向收回,卫芊轻轻一叹。 心里却不由得想道:如若当初自己与鲁齐就这样离开了,如若自己当初没有不顾一切地前往靖城,如若在重回嵩城之后,自己没有再次与鲁齐失之交臂。现在,或许一切又有不同了罢……抬手抚向怀中的锦盒,卫芊终是打起精神来。 她只觉得,重生之后,无论她如何努力,却总是很难完全地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 可是细细想来,老天对她也算是厚待。 至少,上天给了她主宰心爱之人生死的权利。 卫芊才回到住处,便有侍婢奉了千年灵芝与百年老参前来。 侍婢轻声请示:“女郎可要现在熬汤服用?” 卫芊摇首,自顾接了过来在手中翻看。只说:“先放下吧。少时需要了,我自为唤你。” 侍婢答应着退了出去。 这时已是日中,卫芊如常进了食,又小憩了片刻。 直到将近傍晚时分,卫芊才故意对一名侍婢说:“且随我一同出去走一走,透透气罢。” 这些侍从,自从上次随卫青一同出外,又独自回来之后,原本对她的戒备之心便不如最初那般重了。如今又听她亲自唤了名侍婢相随,便亦发放心,因此便由着她去了。 卫芊带着那侍婢在街市上随意走了一圈,然后便借口腿脚无力,自顾在一家茶肆停了下来。 叫小二上了一壶茶,卫芊这才吩咐那侍婢去替她雇辆车来。 那侍婢堕着卫芊走了一路,早就腿脚无力,心中暗恨卫芊出府之初不肯坐车,现在听她愿意雇车回去,心里不无欢喜,忙不迭地出了茶肆而去。 那侍婢前脚一走,卫芊忙不迭地换上早就准备好的深衣,戴上纱帽匆匆出门而去。 一出茶肆,卫芊便直奔庶民集中的城区而去。 凭着对韩非的了解,卫芊深信,韩非必然可以揣测出那首秋歌的深意。 如果她所料不差,今夜,或许便是韩军攻城之时仙欲逍遥。 卫芊不想韩非再次因为自己处处受制于段墨,所以,她必须要离开段墨。而且,她也一定要让韩非知道,她已经安全! 从看到城中的庶民在广场上晒粮那一刻起,卫芊便相信,这嵩城中必然有可自由出入城外的秘道。 到毕僳出现时,卫芊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从那时,卫芊便存了心思。 等拿到解药之后,不管韩非那边有没有动静,她都要想办法先混出城去。 庶民的住处位于嵩城的边缘,黑色下,卫芊走得很急。 因为她知道,不多时,无论是段墨还是卫青,都会开始满嵩城地搜寻自己。 卫芊揣测,段墨跟卫青的第一反应,必然会先往四大城门去拦截自己,然后才会在城区里搜寻,继而才会前往庶民的住处搜寻而来。 卫芊现在希望,自己可以在那之前,随着城中的庶民混出城去。 又或者在段墨发现自己之前,韩军开始由秘道入城。如此以来,段墨必然无法顾及再搜寻她了。 “卫芊!” 夜色中,就在卫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庶民居住之处匆匆赶去时,不想后方突兀地响起毕僳的声音。 卫芊一僵,那脚下的步子立时便重了千斤。 她怎么也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自己算来算去,竟然在这种时候碰上了毕僳。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回过身去时,毕僳已经大步来到她身边。 他喜出望外地连声说道:“我瞅着眼熟,原来果然是你。” 卫芊讷讷,一时不知要如何敷衍他好。 谁知道毕僳也不顾男女大防,上前一把攥着她的手道:“段王为人不正,毕某原本犹豫着要不要将你带离此地,如今遇上了倒应了那句缘分。看来,合该天意要你离开段王。来,且随我行罢!” 毕僳一席话让卫芊大喜过望。 她忙不迭地拎起裙摆,小跑着跟在毕僳身后,摸黑向前走去。 如卫芊意料的那般,毕僳显然也知道秘道所在。 卫芊不无欢喜地随他走了数步,却嗖然脚下一顿,情急道:“毕公,你们万不可再循秘道而出。” “为何?” 毕僳不解。 他显然没有想到,卫芊也知道有这样一条秘道。而且他也不明白,卫芊为什么说不能由秘道而退。 就在毕僳纳闷之际,卫芊急急地解释道:“毕公必然是由秘道而入,如今你我突然消失,公以为,段王会从何去搜寻你们我下落?” 毕僳先是一愣,随即一惊,忙道:“如此总得一试,否则你我岂非要被困城中,脱身无术了?!” 渐渐冷静下来的卫芊连连摇头道:“你我同时失踪,段王第一反应必然便会直接前去秘道,等着我们自己送上0门去。秘道,此时已是险地。看来毕公与我只能暂时被困在此了。” 谁知道卫芊话方落音,前方便传来一片嘈杂的呼喝起无良天仙。 卫芊一慌,忙不迭是拖着毕僳隐入一旁的柴火垛下。 一队段军列队而过。 毕僳瞅着段军离去的方向,喃喃道:“看来真如你所说,这秘道,是不能前去的了。” 几乎是突然地,嵩城的城墙上击鼓鸣角,响声喧天。 不过一刻,城中变得纷纷扰扰一片惊慌。 先前还无比宁静的夜晚,忽然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无数的火把,在黑夜中晃动。 毕僳还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卫芊已经不无欢喜地低喊道:“韩军开始攻城了!” “看来现在想要离开这嵩城,更是难上加难了。” 毕僳立时变得愁眉不解。 不同于毕僳的沮丧,卫芊倒是立时变得轻松起来。 她轻快地对毕僳说道:“现在,我们倒是可以前往秘道了。毕公还请带路。” 毕僳正讶异不已,刚才段军前去方向突然传来激烈的交战声。 卫芊一顿,叹息道:“如今却是不能去了,毕公,你我还是先找一户庶民人家先避避祸罢。“ 说完,卫芊不由分说,拖了毕僳便往在附近的庶民居住之处钻去。 原先卫芊还想着赶在韩军堪堪从秘道而入时,跟他们坦承自己的身份,这样的话,她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韩非身边。 如今韩军已经由秘道杀了进来,这种时候自己若迎上去,定然难逃一死了。黑天黑地里,杀意斐然的韩军又怎么会区分得出段军跟百姓。 所以卫芊心思一转,寻思之后,也唯有先找一处庶民的住处躲到天亮再说了。 毕僳本就不是愚笨之人,他随着卫芊一路飞奔,听着耳边杀声不断,便知此时也唯有避开战火再说。 尽管毕僳为人清高,讲究名士之风,重名人气节,原本不不屑于行藏头露尾之事。 便在卫芊的软硬兼施之下,只好无奈与她一同躲入一庶民的柴房之中。 韩军的夜袭来得十分突然,段军本就猝不及防。 而且韩非比卫芊想像中更要聪明,他一边让人在正面与段军交锋,暗里却派出数万兵士由秘道直入城内,里应外合之下,直打得段军无还手之力。 等到天刚破晓时,城中的战斗除了段军不及出逃的散兵败将零星的攻击之外,主力兵士基本已经不复存在了。 注: 如果喜欢,请收藏,请点击下面的【加入书架】 咖啡是免费的,支持偶就请替偶冲杯咖啡吧。 你们的支持就是俺努力的动力,谢谢了各位! 本书读者群:63328798 有喜欢的朋友,请速度入群,菊扫塌以待,静候各位的光临! .. ------------ 重逢(三) 随着城中的杀喊声一止,天也大亮了。 突然,大街小巷中传来韩军击矢吆喝的声音:各位乡邻,嵩城已被我韩军所破,韩王有令,城中一切照旧。对于被驱之国,迁其公室,存其宗庙,县其疆土,抚其臣民,用其贤能。 无疑,韩非的安抚政策在当今世上可谓是前无古人之举。 当世中的诸侯,遇有国土之争时,战胜国对于战败国,十之有九是采用屠城,跟大量本国的庶民迁移来达到占有的目的。 所以,原本内心惶惶的嵩城子民听到韩王的召令时,无一不被惊呆了攴。 随即城中庶民发现,韩军虽然占领了嵩城,但城中并没有出现烧杀抢掠的虐民行径。 这让城中原本因为段军战败而心怀忐忑的段人庶民,迅速放下心来。甚至于有些胆子大的,慢慢开始涌上街头,打探消息是否可信。 卫芊与毕僳自然也听到了韩王的召令辶。 不同于毕僳的惊讶,卫芊在听了那韩军反反复复的强调之后,立时便确定这样的号令,一定是出自韩非之口无疑了。 这也就说,至少到目前为止,韩非一切皆好。 卫芊与仍有疑虑的毕僳,随着出门打探消息的庶民走向街头,恰逢韩军正大开城门迎韩王入城。 卫芊与毕僳堪堪挤入人群,便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闷闷地,撼动着地面,挟着冲天而起的烟尘直奔城门而来。 滚滚烟尘中,韩军握在手中的戈戟闪耀着的寒光,随着铁骑起伏,那峥峥铁骨的钢铁波浪,一波接一波地,渐渐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城门处突然鼓声如雷,只见当先的战车上,一人弁冠俨然,正是韩王。 当那个熟悉的身影甫一出现,卫芊便是一僵驱魔少女。 这一刻,世界静止了。 只有战车上那个英武沉稳的男人,在卫芊眼里却眉眼亦发清晰。 “对于被驱之国,迁其公室,存其宗庙,县其疆土,抚其臣民,用其贤能。这样的胸襟,这样的气魄,当今世上除了韩王,只怕再无第二人了!” 毕僳望着战车上那个威仪不凡的英武之君,不由频频感叹。 少顷,似乎察觉到身旁的卫芊太过异常,毕僳不由讶然朝她望去。 只一眼,他便怔住了。 卫芊怔怔地望向战车上的韩王,目中泫然欲泣,嘴唇微微颤动,然而却偏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毕僳似有所觉,目光顺着卫芊转向韩王。 恰逢战车上的韩王无意中向他们站立的方向望了过来,瞬间,他原本沉凝着的面上嗖然激起一抺狂喜。 随着战车上的韩王大手一挥,前行的队伍嗖然而止。 周围的喧闹立时消失了,天地间一片安静。 这在诡异的安静中,韩王大步下了战车,急切地走向人群。引起众人阵阵惊呼。 突然,毕僳跟卫芊身前的人嗖然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毕僳目瞪口呆地望着星眸中神采心气,满是狂喜,喉结频频滚动的韩王,又望了望目中泫然欲泣,面上却辨不出是喜是悲的卫芊,一时间也僵在原地,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怔怔对视着的两人,浑然不觉世人的目中尽是惊诧之色。 随着卫芊蕴在目中的泪水无声滑落,韩王上前一步,嗖然将她圈入怀中。 他像是要将卫芊挤入自己的体内一般,狠命地,将她的身体重重地压身自己。 他那让卫芊无比熟悉的温热气息,有着难以抑制的粗重。 他急切地,重重地覆上她的唇。 却只能克制地,飞快地,从那让他不无眷恋的唇上一掠而过。 “妇人,你,你可知这段时日,我是如何的想你……” 刚才还带着沉沉威煞的韩非,这一刻,他的声音中有着混浊的,压抑的沙哑。 他似要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要拥紧她,他在她的耳边,以仅有她能听见的声音低喃着。 被他拥得生痛的卫芊,只觉得那最贴近他胸口的地方,韩非那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冲击着她的心房,让她那荒芜了许久的心,被韩非浓浓的柔情溢满,瞬间变得无比安定。 泪水流得愈发汹涌,卫芊再也忍不住哽咽着哭出声来。 她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用力地环在他的脖子上。那哽在喉间的话,此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悉数转为阵阵低低的啜泣,压抑地,克制地自喉间吐出,却成功地让韩非心痛难忍。 随着人群惊呼起嗖然又起,卫芊的身体腾空而起。 原本埋首在韩非身前的卫芊慌乱地抬头,却在望见韩非唇边隐隐透着乌青的胡茬时,又莫明地安下心来傲世邪妃。 直到拥着卫芊重新踏上战车,直到将妇人占有性地圈在自己怀中,韩非才目光明亮地环视了一下众人,威煞沉沉地一抬手,队伍开始继续前行…… 直到韩非与卫芊才铮铮铁骑的簇拥下去得远了,众人才嗖然想起,战车上那个意气风发,威煞重重,宛若战神般韩王,只有与那个纤纤妇人站在一块时,才有了人的气息。 他身上那股死意,才嗖然淡去了。让人远远望着他时,也可以不再那么害怕。 毕僳怔怔地望着韩王战车离去的方向,半晌半晌,方喃喃自语道:“鲁齐那如同谪仙般的丈夫,败在韩王这样当世难得一遇的千古一帝手中,总还不算太冤。” 随着人群渐渐散去,毕僳长叹一声,自顾离开了。 嵩城,韩王临时的安顿之处,正是卫芊之前的住处。 两人甫一入屋,韩非便将卫芊重重地按入怀中。 随之,他那饱含着浓浓的相思,温热而熟悉的气息重重地压了下来,他的唇,辗转落在卫芊的眉梢眼角,脸颊跟唇畔上。 他重重地吸吮着她的樱唇,与她口舌相交,似要将积蓄已久的思念,要一倾而尽。 卫芊措不及防之下,先是被动地接受着。 不过少顷,韩非的热情便点燃了她心中万般柔情。 她用力地攀着韩非的肩膀,她想要吻他的眉。 她想要吻他那只对自己深情倦倦的墨眼。 她想要吻那在心中已经刻画无数遍的坚毅唇角。她想要将这个爱之入骨的男人,狠狠地吞咽入腹…… 可是,韩非的身形太高,她就算踮着脚尖,也只能够着他的下颔。 卫芊的动作开始变得急切。 她努力将韩非的头勾向自己,与他口舌相交间,卫芊引着他,一步,一步向床榻走去…… 韩非眸子一缩,立时便明白了卫芊的心意。 卫芊不知道,她这异与往常的热情,轻易便挑动了韩非积压许久的***。 韩非的呼吸,变得无法抑制的粗重起来。 急切地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磕磕绊绊地堪堪来到床榻边,便相拥着倒了下去。 卫芊如愿地将韩非压在身下,深情绻绻地用她的唇,如春雨一般,细细抚过韩非明显清减的脸庞,拂过他那隐隐有些发黑的眼圈,轻轻覆上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眶,最后才轻轻地吮在韩非的唇上,细细舔吻着,描画着,却在韩非心中激起无数惊涛骇浪…… 韩非身上那股雄性的动物本能,被卫芊彻底撩拨起来了。 当卫芊的丁香小舌挤入他的口腔之中,当她的小手如泥鳅一样滑入他的前襟,轻轻抚上他胸前的红果时,韩非所有的克制忍耐都消失了。 他一个翻身,将卫芊压在身下。 完全掌握主动的韩非,变得分外狂野。 他的吻带着浓浓的***跟灼人的温度,所经之处,立时让卫芊如同被火灼一般变得滚烫。 当韩非的双手重重地按向她的胸前,用力地捏揉着她胸前的柔软时,卫芊不自禁地,自喉间逸出一声近似满足的轻叹桃运无双。 如同得到鼓励一般,韩非手下揉捏得更加用力。 不再与卫芊唇舌纠缠,他的吻开始宛然而下。贴着卫芊的颈侧,从已经略略敝开的前襟吻过她细致的锁骨,最终却被衣袍所阻,不能继续一亲芳泽。 韩非的呼吸变得亦发粗重起来。 微微支起身体,眸色深暗地望着在他身下已经瘫软如泥的卫芊,韩非的手犹自不舍离开她胸前的丰盈。 手下的触感,让韩非不难感觉到,卫芊胸前的丰盈较之从前,更要大了许多,柔软了许多,也要敏感了许多。 在他的逗弄下已经面色绯红的卫芊,随着急剧地起伏,她胸前的丘陵也一起一伏地,让韩非为之心颤。 外面天色尚早,室内的光线也不算昏暗,所以,即便隔着衣袍,韩非仍可以清楚地看到,卫芊那鼓鼓囊囊的豪乳上两颗小巧如豆的凸起,已然变得挺立诱人。 只一眼,韩非的眸子又嗖然一缩。 下一刻,他已经情不自禁地伏下头去,隔着衣袍,将那小巧如豆的凸起含在嘴里。 卫芊周身一颤。 即便是这样小的动作,韩非也被刺激得头脑一热,嘴里也由原本舔食变成重重一咬。 “痛——” 随着卫芊痛呼出声,韩非眸子一清,心中即时浮上一抺后悔。 他喘息着将头埋在卫芊的胸乳之间,一边调息着自己的呼吸,一边不无愧疚地解释道:“为夫,实在是渴之甚久,故尔难免失控……” 不等他说完,卫芊已经抬手轻轻按住他的唇畔。 她早就感受到了他的炽热已经坚硬如铁。 她也早就知道他为了自己禁欲许久。 卫芊没有想到,就算他已经隐忍得如此辛苦了,他还能顾及她的感觉,唯恐会造成她一丝一毫的不悦。 卫芊的目中春意萌动。 她看向韩非的目光缠缠绵绵,带着鼓励。 红着脸,似娇似羞地自喉间逸出一句:“妾也渴夫主甚久……” 余下来的话,卡在喉间,卫芊再也无法继续。 韩非眸子的颜色又开始变得深暗,才压下去的***又开始在心底蠢蠢欲动。 他的呼吸再次转为粗重,比起之前更甚。 他的双手急切地伸向卫芊前襟的袢扣。 卫芊明显感觉到韩非压在她身上的身躯再次变得火热,那熟悉而又浓烈的雄性体息,让她也变得湿润起来。 尽管俩人已不是第一次敦伦,但卫芊仍然无法掩饰自己的娇羞。 她的小手,忍不住死死地揪着韩非的衣袍,惶然着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胸前一凉,卫芊一惊之下张开双目,不想却见到韩非怔怔地望着她的胸乳兀自出神。 他的喉结频频滚动那些女孩那些年。 卫芊甚至还发现,他竟然无意识地吞咽了数次。 卫芊的眸子变湿润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原本可以身边有无数美人相伴的男人,竟然真的因为爱,学会了禁欲。想来,敦伦之事,不仅让他渴之甚久,还让他变生疏了。 一时间,心里万千柔情汹涌而来。 不敢看他的眼睛,卫芊鼓起勇气,巍颤颤地抓住韩非的手,轻轻地拢在自己的胸前的丰盈上。 双手一触上卫芊胸前的丰盈,韩非便无意识地用力一握。 随即,他似叹似赞一般,喃喃说道:“我的妇人,今日之美更愈昨日了,为夫甚是欢喜。” 喃喃说完,他便不无欢喜地揉捏起来。 随着他的揉捏挑弄,卫芊胸前的丰盈在他手中变幻无数,那丰盈上小巧如豆的凸起,再次挺立起来。 不再如初时那般鲁莽,带了几分刻制的韩非小心地,温柔地将它含在口中时,卫芊忍不住周身一颤,那若有若无的吟哦之声,再次不受控制地逸出喉间。 无疑,这样的吟哦之声,对韩非便是鼓励。 他两手不停地揉捏,薄唇更不放过肆虐卫芊的每一寸敏感所在,直到卫芊不自禁地弓起身子,不时迎向他,引诱着他深入时,他犹迟迟不肯就此放过她。 在卫芊一声欢愉过一声的渴求声中,他一边用唇肆虐着她胸前的丰盈,一边腾出一手,向她身下抚去。 随着他探指深入,卫芊周身一阵轻颤,双腿一紧。 她紧紧地用腿夹着他的手,可怜兮兮地,不无娇羞地乞求道:“妾对夫主思之若渴。夫主……” 一边可怜兮兮地乞求着,卫芊的小手却不自禁地摸向韩非的腰带。 尽管韩非的额角已经蕴了一层薄汗,可是在知道卫芊的渴望后,他反而狂妄一笑,一边恶劣地逗弄着她,肆虐地撩拨她,一边故作气恨地斥道:“如若你当初肯对我多一分信任,又何至于今日思之若渴!如今你便渴着罢,也当让你尝尝我禁欲之苦。”现在的卫芊,已经熟如蜜桃,哪时经得起韩非这般恶意作弄。 不消一会,她便连连求饶,只管一迭声地撒娇直呼“夫主”,一边已经不管不顾地手脚并用地退去韩非的衣袍。 直到两人袒裎相对之时,韩非才将她一双作乱的小手扣在头顶,并恶劣地用他的坚硬,辗转在她的柔软之处重重地磨辗着,却偏偏让她频频体会着求而不得之苦。 在卫芊意乱情迷之下,不断地弓身迎向他时,犹自舔食着她胸前的丰盈,不断诱哄着逼问道:“从今往后,你可要再离我而去?”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立时让卫芊自***中警醒过来。 怔怔地望着犹自在她胸前忙活的头颅,卫芊无力地闭上双目。 重见时的喜悦差点让她忘了,他跟她,已经没有将来! 身体上,韩非带来的悸动还在一波接一波地袭向她,卫芊的心里,却痛得更加无望。 她不无后悔地想道:或许是在份感情中,她爱自己多过爱韩非,老天要惩罚她爱得不够深刻,所以才要让她永远地失去他…… .. ------------ 重逢(四) 用力地环着覆她身上的男人,卫芊突然变得其及狂野。 她抬头狠狠吻上韩非的喉结,重重地吻过他的锁骨,在他的唇上和脖子上激烈啃噬,一路宛然向下,留下一路湿痕,直至吮上他胸前那点鲜红。 她的手顺着韩非的胸肌,一路向下游弋至渴望所在…… 韩非倒吸了口凉气! 原本还想再好好惩罚卫芊一下的他身躯一震攴。 不及回神,卫芊的双腿已经缠上他的腰,以不容拒绝的决然,逼着他去探索自己的美好。 韩非喉结频频滚动。终于,他低吼一声,伸手一把托起卫芊的臂部,重重地将自己的肿胀埋入她的体内。 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便是卫芊早有准备,还是忍不住吟哦出声迥。 这吟哦,似喜似痛。 尽管现在对韩非而言,如久旱逢甘霖。但是在听到卫芊的吟哦声后,他的动作还是明显地一滞,不敢放任自己太过狂放。 在感受到韩非的退让之后,平时温婉,在床榻之间更是羞涩异常的卫芊,突然变得极其热情。近乎颠狂! 她似要将一生的爱恋在这欢爱之中,统统呈现给韩非。 她努力地迎合着韩非的动作,极力扭动着腰身,像是要掏空自己一般,努力迎上他的炽热。然而,却在他似要离开自己的时候,又不舍地想要将他留在自己的体内。 她这种无意识的一吐一吸,却让韩非领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性福。 到了这种时候,侥是韩非是个克制力极强的人,也不由得只能屈服于身体本能的反应,在她体内不顾不管地驰骋起来。 纱幔起伏,床榻内吟哦声声。 无论是想将一生爱恋掏空的卫芊,还是急于用满满的思念将她填满的韩非,两人都极尽颠狂。 春意无限,可是,夜还未至…… 韩非带着疲乏跟满足,沉沉进入了梦乡。卫芊怔怔地看着他眼敛下的青黑,一时间只觉得喉头涩涩的。 积压在心底的各种情绪突然涌了而来,让卫芊在极致的愉悦之后,再次变得空洞,惘然婚后相爱·老婆,离婚无效!! 嵩城破了,甚好,卫青总算无恙。 听韩非说嵩城破城之际,段墨曾在卫青的护卫下往城外突围而去。 当时因为段墨的战车上有个身形与自己相仿,戴着面纱的妇人,被车右挟持在战车前当作人肉盾牌,韩非有所顾忌,下令不得伤了妇人,以致于韩军未敢全力攻击,所以才让段墨一行顺利杀出城去。 “尽管我当时心知有诈,可事关你的安危,但凡有一丁点再失去你的可能,我亦无法承担。是以,我宁肯让他们借此逃遁,也不愿冒险行事。” “可是,那妇人面纱上血迹斑斑,仍然差点让我肝胆欲裂。如若不是在追击之时山风吹落了妇人的面纱,我看到那妇人左侧脸颊就算蒙着白纱亦血流如注,这才发现,妇人竟是卫姣。” “卫姣那妇人的面上望之令人惊悚,我心里却喜忧掺半。喜的是,你并未在段王手上。忧的是,我不知道,你这个让人揪心的妇人到底在哪里……” 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韩非对自己说过的话,轻轻抚着他紧抿着的唇角,卫芊心中不无酸楚地想道:世人都说薄唇的男子俱是无情之人,世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个明明应该无情的男人,对自己却可以掏心掏肺。 深深地偎入韩非的怀中,让自己的眼泪滴在他的胸口。 这一刻,卫芊知道,自己就算为了这个男人而死,也无怨无悔。 卫芊庆幸,自己重生之后对于前世痴迷的男人所幸不再坚持,是以才能发现,这世上,竟然也有这么一个男人,他可以豁出性命地爱自己。 只是,自己到底是个福薄的。 前世所托非人,落个横死。 今生用情太深,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不同的是,前世自己死之不甘,今生却甘之如饴。 得夫如此,死,亦无憾了! 真无憾了么? 卫芊在心底问自己。 思之良久,她才怏怏想道:对于段墨,今生他爱过她,却也害过她。然而为卫芊知道,即便他再如何努力,段国被灭终于已成定局。 相较于前一世,只怕他的际遇要更为凄惨。 段国一旦被破,整个段氏在段国将再无一席之地。 要说两世中她恨得最为刻骨的,也莫过于卫姣了。 无论是对她下毒,还是逼着韩非舍命相随,她的所作所为,便是让卫芊将她挫骨扬灰也难解其恨。 现在卫芊虽然无法亲眼目睹她的惨状,但从韩非描述的情况来看,卫姣她必然已经承受了削皮刮骨之痛。如此甚好! 比起让她痛快地死去,卫芊更希望她同如猪狗一般活着! 没有了家族可以依仗,没有了可以取悦于男人的容颜,卫姣,她即便活着,也注定只能如猪狗一般。 也只有让她受到这样的惩罚,才会让卫芊想起自己跟韩非的现状时,心里少了几分难解的愤恨! 如果说有什么放不下的,自当是卫青了。 不过想起卫青在嵩城未破之前,便已对段墨心灰意冷,似有退隐之意强占新妻·老公别碰我全文阅读。 如今,卫芊也只能希望自己的离开可以让他想得通透。到了现在,即便她再不放心,也终究是有心无力…… 韩非是在深夜时分醒来的。 因为饿着的缘故。 一张眼,他便对上卫芊那双幽深如海,兀自对着他出神的双眸。 韩非勾唇一笑,紧紧拥着她,嗓音低嘎:“现在我方相信,这一切不是作梦,我的妇人,真的对我思之甚深,渴之甚切。” 贴着他湿热的肌肤,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这一刻,卫芊的心里搀着蜜一般,甜到了心底。 不意间听到韩非的腹中传来一声闷响,卫芊“哧”地一笑。 她自然知道,两人相见之后他体力消耗太多,又兼之欢好之后他一通好睡,说起来一天都未进食了,别说是他,便是卫芊自己也腹中饥饿了。 韩非因为卫芊的取笑甚为不满,不悦地再度缠上她,与之耳鬓厮磨。不过少顷,他的呼吸再度转为粗重 卫芊见机不妙,忙出声问道:“夫主可要进食?”“稍后再食。” 韩非的回答含糊不清。 卫芊急了,忙按着他再度开始作怪的大手,娇嗔着说道:“妾腹中饥饿难忍,想要进食。” 韩非一怔,这才想起来卫芊一天下来也不曾进过食。 将头埋入她的颈间,韩非努力调息着呼吸,直过了片刻,他才将心中的***平复了下来。 “来人,备汤浴!备食!” 韩非的话,从来都是简洁有力。 随着门外的应诺声传来,韩非嗖然掀被而起。 锦被滑落,韩非匀称而透着健康粟色的肌肤,在昏暗的灯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这个男人,逞论是脸蛋还是身材,都具备蛊惑人心的本钱。便是卫芊与他同床共枕这许久以来,每每面对他光滑的躯体,仍然难以自抑地面红心跳,呼吸加速,不敢直视。 卫芊的尴尬未消,熟悉而温热的气息再度拂来。 卫芊不及惊呼,腰上忽然被手臂圈紧。 怆惶间,死命搂紧这个总是喜欢出其不意地将她抱起的始作俑者,卫芊这才发现,韩非竟然这么光着身子抱着同样光溜溜的自己向一侧的浴殿走去。 卫芊大急,忙挣扎道:“这种模样如何见人,夫主快快宣他人退下。” 韩非一讶,目中立时蕴了笑意。 抵着卫芊的额头,声音黯哑地低声呢喃道:“未想到我的妇人,竟是如此害羞之人。” “快快让人退下!” 卫芊燥得不行,一径地请求道。 韩非的吻再次印上她的额角,随之沉声令道:“你等退出,殿外侍候。” 浴殿中,整齐的应诺声之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离开了。 随着浴殿的门轻轻闭上,韩非这才抱着卫芊大步而入狠心庶妹,轻点虐。 这里原本只是段墨在嵩时的临时行宫,所以其间设施自然比不得真正的皇宫。 虽说与寑殿的浴殿一应俱全,但里面的设施便要简单得多。 说是浴殿,其实并无浴池,只有一个可容三四人的浴盆。 所以韩非一声令下,也就顷刻之间,侍婢便可以极快地备下沐浴用的热汤。 韩非一入浴殿,便直接抱着卫芊踏了进去。 将她轻轻置于自己身前。 随着两人坐下,浴盘里的热水缓缓漾在卫芊胸口的位置。 韩非已经自动自沉地取过巾帕,轻柔地替卫芊擦洗起身体来。 随着他的手轻缓地移动,一夜欢爱留在卫芊身上那些斑斑点点暧昧的痕迹,在水汽中隐约可见。 直到这时,卫芊才感觉到身上像是被碾过一般,动一动都觉得酸痛无比。 只是这种酸痛里却搀和着难以言喻的甜蜜。 卫芊从不知道,韩非握剑挥戈的大手,竟然也会这般温柔不意地替自己擦拭身体。 心里突然一动,卫芊腾地转身。 顾不上飞溅的水花溅了韩非一头一脸,她的目光直直地望向韩非的胸腹之处。下一刻,她的手也急切地摸了过来。 韩非倒吸了一口凉气,粗重的呼吸嗖然溢出喉咙,化作一声闷哼。 一把握住卫芊在他身上游弋的小手,抵上她的额头,韩非压抑地自喉间逸出一声轻笑:“妇人,你在勾0引我么?” 卫芊嗖然抬头,目中蕴了浓浓的水雾。 她颤声请求道:“让我看看!” 韩非一怔,手下握得更紧。 他的目中瞬间了然。 他的喉中变得干涩,“已然好了,大夫说俱已无恙。” “让我看!” 卫芊的声音有不容拒绝的坚持。 韩非静静地与她对视了片刻,最终只能无奈松手。 卫芊的手朝着自己记忆中的位置摸去,随即却如被烫到了一般,嗖然而止。 她原本还绯红着的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有一刻,她连呼吸也像是停止了一般。 直到韩非不无担心地唤了一声“芊”之后,她才垂着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哽咽的声音来。 韩非的心揪了起来。 “我是如此无情的妇人,夫主为何还要爱我?” 他扶着卫芊的肩,迟疑着,低哑地哄劝:“我的芊芊非是无情,而是用情太深,所以才会恨之甚切。” “当时痛么?” 卫芊仰起头,望向韩非,泪眼婆娑地问道亲亲老公请住手最新章节。 韩非缓缓摇头,“不及亲眼见你跳下山崖时那般痛疼。” 想了想,他又补充,“当时只是妒火中烧,倒不觉得痛了。” 泪水滑过卫芊的脸颊,她面上突然变得不解,喃喃反问道:“为何是妒而不是痛?” 韩非勾唇不无苦涩地一笑,“因为,我以为你是为了段墨才刺我一剑……” 一言未尽,韩非的唇已经被卫芊一把捂住 她连连摇头,甩落一串泪花,“我前往靖城不是因为段墨,而是为我阿兄。” 韩非面上的神色,慢慢变得舒展。 他缓缓将卫芊的手拉下来,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发间,他手指笨拙地抚过。 “在靖城受了你那一剑时,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我第一感受不是痛,而是妒。你可知道,就是在那一刻,我才彻底体会到了你跳崖时,是抱着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也就是在那时,我才发觉,真正可以伤到自己所爱的人的,不是身体的创伤,而是对那份感情的一再凌迟。” “所以,我也是在受了那一剑时才明白,如果不是你对我用情之深已经无力自拔了,如果不是你的世界里除了我再不能容忍其他了,你必然也不会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来惩罚我。我常常想,那时的你,必然是对我极度失望罢!” 从来便不知温柔敦厚为何物的韩非,生平第一次,无比认真地,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怀中的卫芊,深情款款地解释道:“我韩非可以对天发誓,自从我爱上你这个妇人之后,心里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妇人。” 卫芊早就被这样温柔小意的韩非感动得啜泣不止,如今听了他这般话,仍是震憾了。 她泪眼迷离地望向韩非,哭到不能自己。 韩非的大掌温柔地抚在她的下巴上。 他轻轻地托着卫芊的头,笨拙地用巾帕抺去她不断涌上来的泪水,他黑亮的双眸柔柔地望入她的目中深处,不无坚定地说道:“先前我不能容你独霸后宫,与他妇无干,而是不愿触及国家根本。我……” 顿了顿,似是后悔,韩非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说道:“我只是不愿,为了妇人子嗣这种事与朝臣反脸。”卫芊目中的泪,像是总也停不下来,随着韩非的细语愈流愈多。 自重逢以来,无论是卫芊还是韩非,对彼此身中断肠丸之毒俱只字未提,但是俩人心中却很清楚,有些事,有些话,如果再不说,或许今生今世,都不再有机会说出来了。 她心里清楚,如果不是自知双方都时日无多了,骄傲如韩非,他一定不会在自己面前这么坦白。 卫芊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明明心里不无悲伤,但是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甜蜜。 从来没有哪时候如现在这样,在感受到了这极致的幸福之后,卫芊心里只想着,哪怕下一刻她便会死去,她也愿意! 缓缓伏下头去,对着韩非那水中隐约可见,模糊中仍显狰狞的伤痕,卫芊轻轻地吻了下去。 这一吻,有无尽的愧疚,有无尽的爱恋跟无尽的不舍。 往日的点点滴滴泛上心头,卫芊现在想起,这才嗖然发觉,除了自己对韩非一再决绝,她竟然,从来不曾如此深爱过他。 .. ------------ 生不相随死相随(一) 嵩城一破,太原也传来被康攻下的消息。请使用访问本站。 到了现在,段墨即便率着余部逃出嵩城,也无安身之地了。至此,段墨所率的残余部队对韩无法构成威胁,段国实际上已经被韩所灭。 由于天气已经开始转为冷,入冬之后已经不宜作战,所以清剿段国余部的事,便暂时放了下来。 韩非的身体状况,远比卫芊目前的情况还要差。 旧伤未愈,兼之甫一听到卫芊中毒之后急怒攻心,这种种种种,凑到一处,无疑便加速了毒气入体攴。 尽管军中大夫用尽心力,韩非的身体仍然明显地出现了中毒的一些前期症状。 朝中虽然已经派出不少人马,分赴各地寻找断肠毒的解药——瑶池花,但是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好的消息传来。 无论是为了卫芊,或是出于对自己身后之事的安排,韩非回宫,已经迫在眉睫了迤。 所以在攻下嵩城的第三天,安排好一切,除了留守的驻军之外,韩非便开始率领余部返回了。 灰暗厚重的天空,嵩城宏伟的城墙在一路前行的马车中渐渐退后,变得越来越小。 执着干戈的兵卒,阵列整齐的铮铮铁骑,簇拥着韩非的马车,向韩国的方向一路急行。 望了一眼腰背笔直地坐在身侧看书的韩非,他的眼下一圈青黑,疲惫显而易见。 这几天,无论是卫芊还是韩非,都在同时食用随军大夫提供的汤药。据说这汤药虽然不能解断肠丸之毒,但是却有延缓毒性的作用。 尽管在卫芊的心底,她总想要尽可能地陪着韩非多走一程。 她想要在他的身边呆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然而,她心里也很清楚,韩非身上旧创新伤不断,如不尽快为他驱毒,只怕到时对他的身体损伤更大。 缓缓抚上怀中的锦盒,心又开始钝钝地痛。 轻轻吁了口气,卫芊暗暗下了决心,是时候离开了。 一只手横了过来,将卫芊带入一个熟悉而温热的怀抱。 “在想什么?” 韩非的下巴抵在卫芊头上,他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宠溺,让卫芊从纷乱的思绪中蓦然回过神来。 侧身抱着他的腰身,卫芊堆起一脸的笑意,仰头望向他已经整理得光洁的下巴,轻声恳求道:“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何事!” “逞论如何,今生今世都不要与我阿兄为敌。可以么?” 韩非讶然,其实他跟卫芊同时身中断肠丸毒的事,俩人彼此都心知肚明,但重逢之后却一直没有点破。 在韩非看来,他跟卫芊早已心意相通,如今能尽释前嫌,生死之事已不足惧了。 常年出生入死,宫闱中的种种阴谋阳谋,早已让韩非的心脏强大无比,如同裹着厚厚的铠甲。 就算现在要直接面对死亡了,在最初的打击跟怅然之后,韩非仍然可以如常地,按照自己的心意,有计划地处理着身后之事。 韩非已经做好了与卫芊同赴黄泉的准备,他没有想到,卫芊为何还要这么郑重其事地交待他。 虽然不解,韩非仍然温和一笑。 贴着她的脸颊,韩非的声音伴着他温热的气息轻轻钻入卫芊的耳洞:“你的阿兄,自然也是我的阿兄,为夫怎会与他与敌。你放心好了!” 卫芊垂目,缓缓压下鼻间涌起一阵浓浓的酸涩,跟目中的湿意。 轻轻地拖着韩非的手,放在他心脏跳动的位置,干哑地叮嘱道:“卫芊知道,夫主不是背信弃义之人。若有一天,夫主忘了今日与我的约定,便不妨问问自己的心。” 掌下心跳有力,卫芊眼中水气氤氲,少顷便将韩非胸前的衣襟湮湿一片。 韩非将手环上卫芊的后背,忽而将她拥紧。 他那因为常年握着兵器而显得粗糙的手掌抚过卫芊的发间,一下,又一下…… 他的眸子深暗,神色复杂,语气却极其平和地问道:“你休要害怕,也无需担心。无论天上人间,这一路走去,夫主自会在你身边陪着你,护着你的。” 卫芊默默偎在韩非怀中,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 少顷,心绪稍稍平静后,她才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望向韩非。 韩非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仔细辨认了一下卫芊眼中的神色,这才勾唇一笑,将她再次拥入怀中。 黑幕降临时,兵士们在原野上搭起了营帐,燃起了篝火。 每日贯例,韩非在进食之后,都会与众将或是随行的谋士进行短暂交流。 卫芊独自坐在篝火前怔怔的出神。 几乎是突然地,她对着虚空兀自说道:“去唤甲来罢,我有事要交待于他。切记,不可惊动皇上!” 林间寂寂,无人回应。 这一切,像是卫芊在自说自话一般。 她也不以为意。 对卫芊,韩非从来便没有隐瞒甲的存在。所以对这个韩非身后如同影子般的人物,别人或许不知道,卫芊却是知道的。 一息之后,随着空气中隐约的破空声传来,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卫芊身后。 他盯视抱着双膝,怔怔地望着跳跃的篝火出神的卫芊,顿了顿,这才提步上前。 “夫人找我?” 甲的语气恭敬,其中却不带感情。 在他心里,韩非之所以难逃今日的劫数,全因卫芊而起。所以,尽管韩非对她极为看重,甲却怎么也对卫芊喜欢不起来。 不止是不喜欢,他甚至于,还有点痛恨她的。 他总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卫芊,韩非必定不会落得今日这样的下场。如果不是韩非执意将最后那一点生的希望给了她,或许半年之后,命不该绝的会是他。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甲心事重重之际,卫芊却侧目向他望来,点头道:“有些事,临走之前,也唯有托付给你,我才能放心。” “你要走!” 甲的目光停留在卫芊脸上,眉间聚积着怒气。 卫芊望着他,语气平静:“断肠丸之毒虽然无瑶池花不能解,但是卫芊却从歧山隐士毕僳处得知,还有一物可降。” 这样的消息对甲而言,无异于天降喜讯。不等卫芊接着说下去,他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何物可降?” 卫芊也不回答。 她径自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和一个用丝绢仔细包好的小布包,远远向甲抛去,不疾不徐地交待道:“这锦盒中装的雪山乌头,乃是奇毒之物。听说正因为此物奇毒,所以用来以毒攻毒最好不过。皇上若是服了此毒,正好与他体内的断肠丸毒两两抵消。如此,方能得救。” 甲面上的狂喜之色难以言表。 卫芊甚至发现,像甲这样视生死如无物的人,此刻他的目中竟然有光芒闪动。 淡淡一笑,卫芊再次交待道:“只是无论是断肠丸,还是雪山乌头,这两味药都是毒性极强之物,所以即便这两味药的毒性两两抵消之后,对身体仍然难免出现一些损伤。” 甲面上一滞,顿了顿,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若是服用,会有何损伤?” “毕僳曾说过,最坏的结果或许两种药物的毒性会损伤神经,以至于部分记忆丧失。又或许两种毒性抵消不尽,以至于毒性沉郁在体内,伤及经络,危及四肢,自此以后再难行走于世。” 甲面上闪过一抺挣扎:“夫人的意思可是,服药之后会前事尽忘?或是只能常年躺卧床榻之上?” 卫芊摇头:“毕僳亦说古籍中并无详尽的记载,只说是服用此药后,会伤及神经或是经络,但因各人体质有异,世事并无绝对,所以他也难以预料。” 甲听着卫芊的叙述,脸色愈发严峻。 定定地看着卫芊,他懂了! 这法子,只怕是目前唯一值得一试的希望了。 卫芊之所以找到他,必然是她手中的药丸,仅够一人服用。 也就是说,这种生的希望只有一个。而且还有可能付出失忆或是不良于行的代价,才能侥幸保全一条性命。 可是像韩非目前的身份,他若是不良于行还好,一旦他若失忆,宫中凶险,皇权争斗中,极有可能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守护韩非的安危,原本便是甲的天职所在。 卫芊唯有将韩非托付给甲,并在不惊动朝中诸臣的情形下,为韩非驱毒。 倘若他真的失忆或是不良于行了,有知悉一切的甲在他的身边,卫芊才能放心。 直到这一刻,甲才明白卫芊的苦心。 他才知道,妇人爱韩王之心,并不输于韩非待她之意。 朝卫芊深深一揖,甲右手轻晃,一道银光过后,他举起左手三指,郑重立下血誓:“夫人请放心,逞论皇上日后处境如何,属下必将誓死保护皇上安危,如违此誓,愿受天遣!。” 卫芊心里一松。 以毒攻毒,虽说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可是以韩非的身份,如若不经过他自己同意,又有谁敢轻易拿他的性命来冒险! 无论如何,只要有一扇希望,卫芊都要让他试试的。 卫芊唯一担心的却是,韩国目前正处于急剧扩张的时期。这种时候,若是让有心之人知道韩非前事不记了,那对他将是潜伏最大的危机。所以她必须要有一个对韩非忠心耿耿的人守护在他的身边,帮助他渡过这个难关。 所幸,甲终于同意卫芊的意见,愿意协助她,让韩非冒险一试了。 卫芊也相信,凭甲的能力跟他对韩非的忠诚,他足以担当守护韩非的重任。 卫芊望向甲的目光渐渐沉凝,不知不觉间,她的面上竟然有了类似于韩非的锐利之色。 甲一凛,不由单膝跪在卫芊身前。 这是甲第一次对卫芊行主母之礼。 卫芊目中变得湿润。 轻吸了口气,她的语气一如最初的平静,仔细交待甲道:“雪山乌头之毒极是性烈,服用此药之前,一定要先将千年灵芝与百年老参煎水同服,如此方可减少此药对身体的损伤。是以这两天让大夫先将这两味药先让皇服了罢。” “皇上心思过人,若仅仅是这千年灵芝与百年老参让他服用,或许他还不至于生疑。属下担心,若是他发现自己服用千年乌头,而夫人并未服用,属下恐皇上因此生疑。” 甲沉吟着提醒道。 卫芊一笑点头,“这事我早就预料到了,甲休要担心。等皇上食用完千年灵芝与百年老参之后,你替我制了他的穴道便可。” 甲的形色转为严峻,最终还是重重一诺。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卫芊缓缓起身,施施然向营帐走去。 甲望着那抺看似纤弱,却比任何人都走得坚定的背影,嘴唇微动,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不无沉重地望了一眼手中的布包,甲脚下一顿,快迅隐入黑暗之中。 卫芊堪堪走到营帐前,韩非却一抛营帐的门帘准备出来。 见了卫芊一怔,忙问道:“去了何处?” “只是在篝火旁稍坐了会。” 卫芊一笑,偎入他的怀中。 韩非拥着她入了营帐,眸色深深,带着审视。 卫芊只装作不知道,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亲昵,似乎却又各怀心事。 入寑前,侍从奉上汤药。 一式一样的两个陶碗。 卫芊不动声色地取了自己这一方的一碗,那侍从面上并无异常,卫芊立时仰头一饮而尽。 那侍从已经转身将另一碗奉到韩非身前。 已经在榻前坐下的韩非接过汤药,才喝一口便拧眉道:“今日用药似乎异于往常。” “大夫说朝中已按宫中御医所嘱,快马加鞭送来了千年灵芝与百年老参,说是此两味药可固本守元,让皇上与娘娘一路服用,如此才可安然回宫。” 那侍从面不改色,且应答自如。 韩非沉吟着又呡了一口,不待他问,卫芊忙抢着说道:“难怪我觉得今日的汤药参味极重,又极为苦涩,原来是多加了两味药的缘故呀。” 听到卫芊也这么说,韩非便完全不疑有他了。 他点头道:“诚如太医所言,这两味药确实可固本守元,虽然较之从前苦涩,终究不失为一道良药。只是,本王未想到这送药的脚程如此之快。” 听着韩非的话,卫芊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在他也只是说说,并没有过多地追究。 这样的汤药连着服用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时,韩非与卫芊如常用了药。 刚一放碗,韩非便不解问道:“为何今日汤药中少了千年灵芝与百年老参这两味药?” 他话音方落,便觉颈后一麻。 韩非踉跄着往后倒去,却被卫芊伸手抱了个严实。 在韩非惊诧跟愤怒的瞪视中,一个黑衣人上前从卫芊怀中扶过他,将安置在榻上。 营帐中传来一声轻叹,随即消失无声。 那是甲的声音。 韩非虽然身躯不能动弹,然而他的意识却分外清明。 他瞪视着卫芊的眼神凌厉,然而却隐约似有所觉。 在韩非直愣愣的瞪视中,卫芊苦涩一笑,目中瞬时滚出一串泪珠。 她缓缓偎入韩非的怀中,一点一点地俯下头来。 她的目中在笑,她的泪,却一滴一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入韩非的唇畔之中。 在韩非质问的眼神中,她的唇,亦缓缓压上他的薄唇,辗转地,重重地吻上来…… 卫芊的眼泪烫伤了韩非,尽管不解,他心中还是一软。 身体虽然不能动弹,然而,他的唇畔,却为她欣然张开。 对这个爱之入骨的妇人,即便是不解,他也选择全然信任。 .. ------------ 生不相随死相随(二) 不在他方一张开,卫芊的小舌便挤入他的口腔之中。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韩非不及回神,卫芊的丁香小舌便卷着一物,直逼他的喉咙深入。 韩非喉中一痒,不自觉地将那哽在喉间,满口留香的异物吞咽了下去。 至此,他心中已明白了大概。 甲会出手助她,自己吞咽下去的必然是珍稀之物了。 韩非目中惊疑,狠狠地瞪视着正缓缓离开他唇边的妇人攴。 尽管不能出声,他一双厉目中,却渐渐有了湿意。 卫芊的泪流得汹涌,但是她目中却甚是欢喜。 她便是这么流着泪笑望着韩非,一字,一字,轻声地,如同呢喃般对他说道:“夫主,妾刚喂你服下的是奇毒之药。不过你休要担心,毕僳说你中的断肠丸之毒,如无瑶池花可解,便只能用雪山乌头这样的奇毒之药以毒攻毒了。迳” 卫芊呢喃着,用纤细的手指抚过韩非深刻的轮廓,跟他如同闲话家常一般,殷勤交待道:“然而服用此药后,可能会伤及神经或是经络,如此,夫主可能前事不记,也可能不良于行。只是到了那时候,妾无法伴在夫主身前身后,夫主可以依仗的人,除了你的贴身死士甲,便是你自己了。” 韩非一双厉目痛意斐然,泪流不断。 他狠狠地望着卫芊,似要将她吞噬一般。 卫芊却只是一径地迎着他的目光轻笑。 她坚定而不失温柔地说道:“所以,妾要告诉夫主,逞论如何,你要好好地活着!哪怕是为了我,你亦要好好地活着!” 和着泪水,卫芊缓缓贴上韩非的脸颊,将他眼角的泪水轻轻舔去。 她知道,这温热而微微带着咸味的泪水,都是韩非为她而流。如此,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深情款款地望着身下的男人,她表情平静,神情满足,语气平和地说道:“我这人,向来凉薄,为人善妒,心胸狭窄又撑不了船。辗转于世,心里始终惶然。可是直到遇上了你!直到被你这般娇着,宠着,包容着直至现在,我才觉得自己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幸福过。” “所以,即便有那么一日我不在了,夫主也不必难过。可以为心爱之人而死,这种圆满不是人人可得。卫芊我何其有福,遇到了今生可以让我以命相托的男人丈夫,我心无悔!” 她的眼里笑出了一串泪花。 卫芊便是用那种不无幸福地语气对他说道:“妾即便今生不能再相伴夫主身侧,要先夫主而去,但是,夫主却要记得,奈何桥边,妾一定会等着夫主同行!只是在那之前,夫主要完成自己今生的宏愿,不可抱憾而往!夫主无须太急,生不相随死相随,奈何桥边,有我等你!” 营帐内,卫芊环着韩非喃喃细语。 对韩非,她有太多的担心,她有太多的话要叮嘱他! 卫芊知道,转身之后,她跟韩非要走的路已经完全不同了。 她的身边不再有他。 今朝以后,她要独赴黄泉。 而韩非,无论他是前事不记还是不良于行,他的路尽管再是坎坷,也注定要由他一个人独自走下去。 卫芊心里无比执拗地固守着,彼此之间生不相随死相随约定。 到了现在,死无论是对卫芊还是韩非而言,只不过是暂时的一种状态,却无法将他们真正地分开。 因为她会在奈何桥边等着他。 等着与韩非的再次重逢! 所以这一刻,她的心里并不悲伤! 从突然被制那一刻开始,韩非的目中先是蕴着灼人的怒气,他用眼神凌厉地质问着卫芊。 可是在卫芊温柔地,像是交待后事一般的叮嘱声中,他那似要吞噬她的目光却渐渐被蚀骨的痛苦所代替。 被恼怒、无奈、痛苦、不舍种种情绪,似要将韩非撕裂。 然而,他除了木然地躺在那里,却什么也不能做。 痛苦地挣扎着韩非,因为太过激动,以至于他的喉中咯咯作响。他的额前青筋突起,颈间的血管似会随时崩裂一般。 显然,这种状态下他无法听进卫芊所说的一切。 他太过激动,让原本还有许多话要对他说的卫芊不由得担心,才服了剧毒的他在情绪如此激动下,对身体损伤会更大。 无奈之下,卫芊只好缓缓自韩非身侧抽离。 韩非又急又慌又怕之下,全身的血液似乎全往头上涌去。目眦欲裂的他,便是眼眶也似充血一般,红得妖艳。 卫芊不忍再看他如此难忍,只好捂着嘴,哭喊着向甲求助:“让他睡一会吧。” 随着卫芊哭喊出声,营帐内人影闪动,下一刻,激动得不能自抑的韩非便头一侧,双目一合,昏睡了过去。 甲却仍然怔怔地站在榻前,犹未能从他刚才那凌厉的怒视中回过神来。 闭上眼睛,卫芊长长地吐了口气,啜泣着问道:“他会睡多长时间。” 甲回首望来,“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卫芊心像是被直兵划过,痛楚的感觉十分清晰。 “皇上服的是剧毒之物,为了方便关注药效,属下未敢封闭他周身的穴道太久。” 甲语气中有着抱歉。 卫芊点头。 “我在林中等你消息。” 深深地,不无眷恋地望了一眼昏睡中的韩非,卫芊决然转身,一掀营帐的门帘率先走了出去。 尽管卫芊已经步出营帐,甲仍然冲着她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揖。 说是半个时辰,然而卫芊却在密林中直等到天将破晓之时,甲才匆匆而至。 一夜的等待,一夜的煎熬,让卫芊的面色苍白如鬼。 一见到甲,卫芊便情急地迎上前去。 “皇上服药之后情况如何了?” 尽管甲面上难掩喜色,但是卫芊的语气中有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表情向来木然的甲难得勾唇一笑,“皇上醒来之后不仅狂吐不止,且痛疼难忍,期间各种凶险,所幸现在一切无事了。” 甲的话无疑让神经绷到极致的卫芊,终于可以松弛下来了。 她忍不住双手合十,连连感谢上苍。 甲又沉沉补充道:“适才服用了大夫奉上的安神汤,皇上已经睡下来。大夫把脉之后曾直言不敢相信,说是皇上性命已经无恙,不过仍需细心调养。”因为狂喜来得太过突然,卫芊的身子不由一阵摇晃。 “娘娘!” 甲大惊之下一把扶做卫芊,不想却被她一把紧紧抓住。 喜极而泣的卫芊仍不忘问及最为担心的事:“皇上可有不良于行?可有前事不记?” 甲拧着眉想了想,这才回道:“目前来看尚无不良于行。只是……” “只是什么?” 甲顿了顿,方再次回道:“只是属下看皇上望向我们的眼神太过陌生,不过目前皇上疲累,并未与我等多有交流,是否前事不记,还待细细观察。” 卫芊深吸口气,望向天边破云而出的初晓,久久久久,方是一叹息“对皇上而言,如能前事不记,或许是值得庆幸之事罢。” 甲沉默以对。 他当然了解卫芊的意思。 两个俱是用情如此之深的人,现在又在这种境况之下,与其记着生离之苦,还不如前事尽忘的好。 终于,卫芊收回远眺的目光,静静地望向甲。 不过顷刻之间,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了。 “皇上,我就托付给甲了。” 晨光中,卫芊勾唇一笑,语气淡然。 在甲深深一揖中,卫芊翩然转身,腰背笔直地,坚定地走向候在一旁的马车。 直到她坐上马车,车轮即将滚动之时,甲才似嗖然想起,陡然高喝道:“娘娘还请留步。” 卫芊撩着车帘向他望来。 甲紧走几步追上前来,急切地告诉她道:“娘娘或许不知,早在你喂皇上雪山乌头之前,皇上已经悄然让你食下了韩国的皇室圣品护心丹。” 卫芊一怔,震惊之极。 便是在她这种极度的震惊中,甲的声音清晰地,持续地传来。 “这护心丹,原是韩氏皇室珍藏的救命之物,到了皇上手上,也就仅余一丸。虽然韩国上下已经派出无数暗士前往各地寻找瑶池花,但是皇上唯恐娘娘体质太弱,无法承受断肠之苦,所以将这仅余的一丸已经暗中让娘娘服食了。是以,现在娘娘虽然身中奇毒,但半年之内,却无性命之忧。”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才压下去的湿意,瞬间又泛上眼眶。卫芊的声音,有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娘娘回来的第二天。” 甲瞥了卫芊一眼,踌躇着又沉沉说道:“皇上自知,一旦他身上的断肠毒发,他必然难以支撑半年。是以,在皇上悄悄让娘娘服下断护心丹时,他已下令,让属下着人四处寻找消遥王。” 心头万般混乱,卫芊怔忡着一时无言。 然而,她面上的神色却愈来愈冷。 她的嘴角也越抿越紧。 甲的话还在继续:“前些时候已有暗卫来报,对娘娘中毒之事,逍遥王已经知悉了,目前正往韩国方向赶来。娘娘此去若是再往回走,也许半途上便可遇上。” 甲将这一切都说出来后,卫芊仍然怔怔地没有动作,没有反应,一如石化了一般。 甲不无担心地望了她一眼,喉结滚动了数下,终是忍不住为韩非辩解道:“娘娘休要怨恨皇上。皇上之所以这么安排,无非也是担心一旦他不在了,娘娘在世上无所依仗。” 顿了顿,他又讷讷说道:“皇上说,当世之中也唯有将娘娘托付给逍遥王他在放心。皇上还说,当世之中,除他之外,也唯有逍遥王才是懂你爱你重你之人……” 卫芊已经无法听下去了。 她重重地放下车帘,哽着嗓子轻喝道:“起罢!” 随着驭夫扬鞭一声轻喝,马车缓缓滚动。 甲心里一动,几乎是突然地,一种叫希望的东西跃上心头。 再次追上前去,甲对着马车内的卫芊大声恳求道:“娘娘,如今皇上已然无恙,娘娘的性命还有半年之期,不如娘娘留下来罢!如此借皇上之力,或许半年之后尚有一线生机。娘娘,留下来吧!” 马车中寂然无声。 半晌,卫芊的声音淡淡传来,“如若半年后卫芊仍难逃一死,到时岂非又要让皇上再受一次割心之痛?罢了!生死有命,若是半年之后卫芊仍能不死,必然会自行回到皇上身边。” “走吧!” 顿了顿,卫芊干哑的声音响起。 驭夫再次扬鞭一声轻喝,马车辚辚,自顾前去。 甲怔怔地望着卫芊的马车迎着朝阳,伶仃孤苦地驶向远方,一时间,心里如压了铅石一般,似要喘不过气来。 马车内,卫芊早已泪如雨下。 “傻瓜!傻瓜!韩非,你真是当世之中,最最傻的傻瓜……” 心里哭喊了无数遍。 然而每喊一遍,都让那种痛,自卫芊的骨髓痛至心底。 那个傻瓜,明明壮志未酬,却要将唯一的希望留给自己。 那个傻瓜,明明跟自己一样,是个心胸难以撑船之人,为了自己在他身死之后有个依托,竟然要将自己生生推入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 那个傻瓜,他怎么可以暗无声息地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却将她蒙在鼓里。 那个傻瓜,如果她死,他不会由着她孤身上路。可是一旦有生的希望时,他却可以毫不犹豫地将那个希望留给她,而他却可以决然转身,独赴黄泉。 “你休要害怕,也无需担心。无论天上人间,这一路走去,夫主自会在你身边陪着你,护着你的。” 那日的誓言,言犹在耳。只是那时卫芊不知道,韩非当时的话,还另有深意。 心,被痛跟幸福充盈着。 便在这种矛盾着,心悸着的幸福中,原本没有方向的卫芊,在马车行出数十里后,心中却嗖然有了主意。 她突然极想再看上韩非一眼。 哪怕一眼也好! 在卫芊看来,瑶池花只是传说中的圣物。即便韩非为她多挣得数月的时间,但要摆脱断肠毒之死仍无可能。 所以,不管韩非与鲁齐之间有着怎样的约定,她都没有去找鲁齐的打算。 今生能遇上韩非,并被这样一个狂妄的男人爱得如此深刻,她虽死无憾。她跟鲁齐之间,原本除了友谊,或许更多了几许亲情在内。如此而已,对卫芊而言再无其他。 而且在她看来,今生无法回应鲁齐的深情,对他已经有欠公平。如果这种时候自己再找上他,倒是让两人之间原本纯净的感情变了异味。 既然死已难以避免,卫芊更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死,让鲁齐是那样洒脱得如同谪仙般的人物感受半分忧伤。 她更不想利用鲁齐对自己的感情,再让他无愿无悔地为自己付出。 心里想明白了,卫芊便暗自下了决心。 现如今,她唯一的希望便是,在自己临死之前可以离自己深爱的男人近一点。 若是苍天有幸,能让她以后还有机会再看他一眼,她便心愿已足了。 心里想明白了,原本情绪低落有点消沉的卫芊,立时便变得快活起来。 于是,到了前方的城邑时,卫芊便下了马车,将原来的驭夫打发了。 经历两世,她谨慎的习性愈盛。 重回韩国的事,只是她权当是自己临死之前的夙愿。 不管韩非服用雪山乌头之后是否会前事不记,她都没有让他继续知道自己存在的意思。 既然已是将死之人,她只想静静地,去完成一些自己未完的心愿。 .. ------------ 心痛身死(一) 打发了甲安排的驭夫,卫芊重新为自己找了辆马车。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当她下令驭夫前往韩国都城时,她的语气,甚至带了几分雀跃。 寻常的马车自然比不上兵士行军的速度,等卫芊不远千里地回到韩国的都城时,已是月余以后了。 入冬后的韩国都城,天气分外的冷。 打发了驭夫,卫芊茫然站在都城的街头,一时间恍若隔世攴。 甲很细心,他替卫芊准备的金,足够她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安逸。 定了定神,卫芊找了家干净舒适的旅舍住了下来。 尽管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但是住在旅舍里到底多有不便。反正也不差金,卫芊便寻思着找一处宅子安置下来逅。 果然是钱多好办事。 隔了两天,驵侩便替卫芊找一处僻静清雅的宅子。 卫芊看着合意,雇了个清扫打理的嬷嬷,略为修整之后便搬了进去。 尽管知道入冬之后,宫中不再有祭祀活动,自己想要见韩非一面,除非等到来年春祭,天子前往田间祭地时才有机会。 卫芊算着时间,知道自己临死之前好歹总还能再见上他一面的,所以也就安心住了下来。 韩非回京之后,宫中没有特别重大的消息传来。这对于卫芊来说,也是没有消息便是好的消息。 宫中一切如常,足以说明韩非一切安好。至此,卫芊原本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虽然知道在这样的时期内碰上韩非的机率为零,但是卫芊仍然每天都会前往王宫的附近试试运气。 随着天气愈寒,卫芊的身体开始每况愈下。 都城迎来第一场雪的时候,适逢卫芊体内的断肠毒初发。腹部隐隐传来的疼痛虽不强烈,但却在提醒着卫芊,她已时日无多了。 这种时有时无的疼痛,一直折磨着卫芊,而且愈痛愈烈,痛的时间也开始持续得越来越久。 到了后来,那频繁而至的疼痛已经让卫芊变得形销骨立,再也无法顶风冒雪出门了。 当都城上空传来悠长的,迎接新年的钟声时,被剧痛折磨得近乎绝望的卫芊,一度以为自己再也活不过明天。 那种看不到明天的恐惧,远比身体上的疼痛更让卫芊感到绝望。 在这种持续不间断的疼痛折磨下,卫芊终于熬到了天亮。她所有的意志,在黎明初现那一刻终于崩溃了。 带着今生相见无期的绝望,忍着剧痛,顶着风雪直奔韩王宫时,卫芊已是抱着将死之心去的。 大雪皑皑,整个都城都处于一片莹白之中。 街市上杳无人影。 卫芊一身红裳显得分外妖艳,只是所经之处,徒留下一串孤单的脚印。 原本并不太远的路程,今日卫芊便是费尽心力,却总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它的近前。 剧痛之下,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恍惚。 当韩王宫朱红的宫殿隐隐出现在莹白的世界尽头时,卫芊的唇角终于勾勒出一个绝艳的弧度。 尽管心有不甘,但是她最终还是来了。虽然她无法看到他,但是能在离她深爱的男人最近的地方,就这么看着,也是幸福。 剧痛再次如同剐心般袭来,卫芊在倒下的瞬间,嘴角仍然保持着最最美好的弧度,笑得灿烂…… 大雪仍然漂漂洒洒,天地纯净,倒卧在冰天雪地中的卫芊红裳如火,凄艳美丽。 她的意识游离,天地间嗖然变得无比安静。 “卫芊——” 熟悉的声音,自远而近,却清晰有力。 卫芊精神一震,嘴唇儒动,低低吐出“韩非”两个字,却似若无声。 “卫芊!” 声音在头顶响起,残留的意识让卫芊堪堪扩散的瞳孔嗖然一收,努力望向来人。 恍惚中,卫芊无法看清来的人面孔。 大风卷起阵阵雪花,来人白衣飘飘,恍然不似尘世中人。 “卫芊,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这三个字,反复冲击着她的耳膜。 卫芊努力睁大着双眼,想要将来人看得真切。可是,那张急切慌乱的脸,却亦发模糊,渐渐地,没入了周围的黑暗之中…… 无边的黑暗,诡异的气息,似真似幻中透着某种让人不安的恐慌。 卫芊在惶然不安中跌跌撞撞地前行,却嗖然见到了韩非。 没有知觉地躺在高台之上,面白如纸,一动不动,没有一丝生气。卫芊震惊得无以复加,她颤栗着,不敢置信地上前,伸手试探他的鼻息。 谁知道触手可及的,却是彻骨的寒冷。 “韩非!” 卫芊凄厉地痛呼出声。 意识突然变得清醒。 床榻前,一人素衣白袍,在身后的光照下纯净如仙,让她无法直视。卫芊闭上眼睛,无力地喘息着,软绵绵地无法开眼。 “你总算醒了。” 那人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卫芊的意识全部回来了。 这语气很熟悉,然而,却不是她最最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扯了扯嘴角,勉强自己露出一丝微笑。再张开眼时,卫芊眸子深深,面上却云淡风轻。 鲁齐一如初识时的模样,深沉似墨,却又温暖如玉。每当他用这纯净得不带丝毫杂质的墨玉眼看着卫芊时,便让她发自内心地觉得很温暖。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声音一出,便连卫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干嘎沙哑的声音,像是朽木相击,浑然失了之前的清脆。 鲁齐一甩长袍,在床榻前坐了下来,笑道:“先喝了这个吧,待会都凉了。至于其它的事,稍后我再告诉你。” 卫芊这才发现他手上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陶碗,从房间内充盈着那股药味她也不难猜出,鲁齐要让自己喝的是什么了。 尽管自知到了这种程度,已是药石无医了,但是面对鲁齐,拒绝的话,卫芊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浑身沉沉的无力,手也软绵绵地使不上劲。 卫芊正想唤嬷嬷进来,不想鲁齐却将药碗轻轻放在几上,径自伸手将她半抱半扶地让她斜偎在靠垫上。 自知事以来,这还是卫芊第一次被韩非以外的男人这般拥抱着,面上不由得一烫。 鲁齐倒是极为坦然。拥着卫芊坐好之后,又伸手一探,取了几上的汤药,拿着调羹低头搅着药汁,自然得恍若他做这些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卫芊心里尴尬,垂着目轻声说道:“想必你也知道,我已时日无多,你又何必再费这些心力。” 鲁齐全身蓦然一震,搅药的手僵了僵了,直过了少顷,才柔声道:“人只要活着便有希望,卫芊不是畏死之人,为何却没有坚持活下去的勇气。” 卫芊面上神色一暗,自嘲一笑,“蝼蚁尚且偷生,如果可以苟活,卫芊又岂会求死。只是命里注定卫芊难逃此劫,我便是再如何努力也是徒劳。命数已是如此,我也只能坦然接受了。” 鲁齐转头定定望向卫芊,唇角笑意隐隐,信心满满地安慰她道:“在寻找你的这段时日里,我亦让人四处在寻医问药。鲁齐从故人处得知,这世上除了瑶池花可解断肠丸之毒,毕公的雪山乌头可对抗断肠丸之毒,还有一法,亦可根治此毒。” 在卫芊不无惊讶的注视中,鲁齐轻轻一笑,继续鼓励她道:“只要你自己不要失了信心,这断肠丸之毒总可以找到破解之法。” “方才你说还有一法可根治此毒,是什么样的妙方?为何我从不曾听说过!” 卫芊对鲁齐的话,并不是十分相信。 在她看来,或许这仅仅是鲁齐为了安慰她,故意这么说让她宽心罢了。 “鲁齐这么说非是信口开河。百余年前,我鲁氏先祖也曾身中奇毒,当时却是被鬼医所救。” “鬼医?” “是!据闻鬼医的推宫换血之术,可以将人体内有毒的血液驱出体内,另外注入新血。如此息息循环,可至人新生。当年鬼医号称此法可解天下之毒,实非信口开河。” “推宫换血!” 卫芊喃喃重复了一遍。 这方法,听起来像是可行。 卫芊正勾着头沉思,鲁齐已经再自然不过地勺了一调羹的汤药递上前来。 深思中的卫芊自顾低头啜饮了下去。想了想,她又问道:“鬼医为令先祖施行推宫换血时,年岁应是不少了吧?” 鲁齐自然知道卫芊想问的是什么,他一边趁着卫芊分心之际频频喂她喝着汤药,一边解释道:“虽然鬼医救治我鲁氏先祖时已年界不惑,然而他的医术如此了得,即便他如今不在人世了,也必然会有传承之人。” 为免卫芊担心,鲁齐又补充道:“你放心,鸟过留声,水过留痕。鬼医的医术如此了得,即便是其后人,若是真心找寻,一定会有迹可寻的。” 尽管鲁齐说得肯定,不过卫芊却不像他那般乐观。 她自知断肠毒之所以让世人惊惧,就是因为其毒难解。如果事情真如鲁齐说得那般轻巧容易,世人又何须惧它。 只是鲁齐已经为自己如此尽心尽力了,卫芊倒不好显得太过悲观了,当下便淡然一笑,不再出声。 心思随着鲁齐的话起起伏伏,不知不觉之间卫芊竟就着鲁齐的手,将一碗汤药全服用完了。 直到鲁齐放下陶碗,从怀中掏出一方洁净的方巾直伸到她面上来时,她才下意识地一躲,面上瞬时红霞齐飞。 鲁齐也不以为意。 他的手稳稳地停在卫芊面前,神色如常,语气如常地说道:“唇角尚有药汁,你自己擦一擦罢。” 卫芊红着脸,拿着鲁齐的绢帕胡乱地擦了擦嘴角,然后便匆匆递了回去。 鲁齐微微一笑,伸手接过,直接揣入怀中。 卫芊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绢帕刚才自己已经用过了。 一想到鲁齐那样一个谪仙般的人物,怀里竟然揣着自己刚才用过,沾着药汁的绢帕,卫芊观上不由得泛上一抺难堪。 只是鲁齐既然表现得若无其事,她倒不太好开口说什么了。 事实上,她即便现在开口讨要回来,也是不妥。所以她索性便闭嘴装不知道了。 鲁齐到来之后,便自作主张地将先前那个嬷嬷侍药喂汤的事,全接了下来。 卫芊病毒攻心,缠绵床榻,即便再三推辞,却总是拗不过平时总不无温和的鲁齐。 未想到,自鲁齐一主一仆来到她身边之后,不知道是鲁齐对她照料有加,还是他带来的汤药更为有效,五六天之后,卫芊的精神竟然好了许多。 虽然毒发时依然阵痛难忍,可是相较从前,已经好过太多了。 对于鲁齐连日来的照顾,卫芊感激之余,心里却甚觉亏欠。 就在她准备说服鲁齐离开时,未想到鲁齐却找她商量来了。 那日卫芊照例在鲁齐的侍候下喝了汤药,接过他体贴地递上前来冒着热气的绢帕净了手面,正踌躇着如何开口时,鲁齐却先开口了。 他说:“在鬼医后人尚未找到,你身上这毒仅凭寻常的药物恐怕难以压抑。如今你精神好些了,不如先随我前往歧山吧。” 鲁齐的话虽然像是商量,但卫芊却从中隐隐听出了几分坚持。 望着一边收拾着几面的鲁齐,他近在咫尺的面上,长睫下一片明显因为休息不济引起的青黑。 目光专注而柔和,似乎所有心思全用在收拾几面这件事上。 卫芊望着鲁齐,竟有些发怔。 像鲁齐这般恍若谪仙般的人物,曾几何时,竟然需要亲力亲为地照顾像自己这样的将死之人! 心里微微发涩,卫芊将眼底的湿意强压了下去,心里暗自对自己说道:卫芊,你何德何能!何至于,让鲁齐这样的当世奇男子如此倾心以待! 垂头敛目,卫芊轻软坚定地说道:“自知时日无多之时,我拖着将死之身执意回到都城,就是为了在临死之前可以再看上他一眼。如今心愿未了,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鲁齐,你走吧!” 鲁齐面色平静地抬头望向卫芊,眸中深沉无波。 卫芊抬头,与他四目相对,苦涩一笑,再次强调道:“你走吧!卫芊欠你的,今生只怕无以为报了。若有来世,卫芊再衔环结草以报恩德罢!” “卫芊。”直等她说完了,鲁齐才柔声唤着她的名字道:“无论是今生今世,还是来生来世,都不要跟我提恩德二字。” 卫芊讶然望向他望来。 鲁齐唇角微微勾起,“可以与你守得日月晨昏,是我今生渴盼之事。如若鲁齐与你相守,不是要你付出病毒缠身为代价,我都要感谢上苍的厚待了。” 微微撇头,鲁齐的面上掠过一抺羞愧。 然而他的声音却仍然不无清晰地传来:“韩非将你托付给我时,逞论你是死是活,便已是我鲁齐的责任了。我愿意代他守护好你!” 卫芊一惊,正想拒绝。 鲁齐却再次回头与她对视。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半晌,这才缓缓说道:“当我接到韩王的信函时,我便知道,今生今世,我都无法取代他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当世之中,能像韩王这般,为了心爱之人,逞论在生前或是身后之事,事无臣细,处处思虑周全的,除他再无人可出其右了。” 卫芊默默地听着鲁齐的话,一时怔然,正不知该如何接话。 鲁齐的唇边却漾起一丝苦笑。他长长吁出一口白气,声音低低,却清晰入耳:“鲁齐为韩王的深情所感动,那时我便想,他这样的伟丈夫,确担当得起卫芊顷尽心力去爱。” 在他的轻叹声中,卫芊定定地望着他的脸庞,喉咙哽得难受。 .. ------------ 心痛身死(二) 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韩王已经无恙,你还愿意重回他身边么?” 鲁齐注视着她,语气平静,“如果你想重回他的身边,那么,明日我便护送你入宫。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若是你暂时心意不决,那么,你便势必要随我而去。若是想让我放任不管,由你自生生灭,那是万万不能。” 卫芊的喉咙紧绷着,那股涩意憋得她难受。 抿了抿唇,半晌半晌,却只能干哑地唤了一声:“鲁齐……” 嬷嬷进来给火炉添了些炭,两人间的谈话,就这样不了了之攴。 拗不过鲁齐的坚持,而卫芊又势必要春祭之后才肯离开。 最终,各有坚持的两人只能折衷了一下。 那就是在韩王春祭之后,卫芊势必要同鲁齐前往歧山逋。 鬼医的后人尚无下落,但毕僳受鲁齐所托,一直便没有放弃寻找百足之虫。 鲁齐以为春暖花开之际万物复苏,或许是寻找百足之虫的最佳机会。 尽管鲁齐没有点破,卫芊心里也极为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有油尽灯枯之势。或许在鲁齐看来,早一点前往歧山,若是自己有个闪失,有毕僳在身边,或许,总要多那么几分希望。 卫芊本人,被病毒折磨这许久之后,其实已经对活下去并不抱太多幻想了。 在她看来,行踪成迷的鬼医后人,跟传说中的瑶池花一样,能找到的机率微乎其微。而百足之虫虽然毕僳曾经觅得过,但要再度找到,总得有那份机缘才行。 卫芊原本并不畏死,但是对生的渴望总还是有的。只是,被病毒折磨那许久之后,在毒发之时,她其实宁可去死。 若不是想要最后再见韩非一面的意念支撑着她,或许早在那无止境的疼痛中,她便选择放弃活下去了。 到了现在,面对执拗着不肯放弃的鲁齐,卫芊在感动之余,也只好打起精神来重新面对病毒的折磨。 在卫芊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春祭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样的日子,韩王必然会率领韩氏阖族及文武朝臣前往田间,与百姓祭祀天地。 因为难得见到天子大祭这种盛况,都城中的人,无论士族贵人还是百姓,早早地便来到街道两旁,翘首以盼天子圣驾经过。 卫芊在鲁齐的安排下,早早就坐在临街一家食肆的二楼雅房里,焦急地望着圣驾的必经之途。 楼上楼下熙熙攘攘,所有人都在谈论英俊威武的韩王。 无疑,风华正茂的当世天子,短短数年之间便有了一统天下之势,本就最被世人津津乐道了。加之韩王尚未立后,这让世人更增添了许多揣摩跟臆测。 终于,宫门外有钟罄声响起。 直等了少顷,随着宫门大开,韩王率领众臣从宫中鱼贯而出,一时间,“我皇万岁”的声音如滔滔江河之水,滚滚而来。 韩王的行驾所经之处,众人纷纷下拜行礼。 就连街市两侧楼面上簇拥的人群,也俱是肃穆而立,揖首行礼。 痛疼来得没有预警,原本便强撑着只能伏在几上喘气的卫芊,听到韩王行驾辚辚压过青石路面的声音时,不由得心中一热,急切地起身扑向窗棂。 宽阔的青石路面上,韩非正坐在装饰奢华的龙辇上,行走在队列的正中间。 冕服玄衣纁裳的他,看起来庄重而肃穆。 当他带着沉沉威煞的目光,从跪伏在路边的众人身上游弋而过时,那股慑人的天子威严便逼人而来。 明明还是那个刻入骨血的男人,只是骤然见到这样的韩非,卫芊不禁望着他怔怔地,竟愣住了。 初识时那个狂妄不羁的轻笑王侯,在与她相处时,曾经暴戾,也曾冷酷霸道,间或温柔。 到了后来,居然还学会了温柔小意…… 回忆太过美好,稍稍忆起,卫芊的唇边便不自禁地绽出一丝浅笑。 目光痴痴地追随着他,卫芊唇边那抺浅笑转为苦涩。 晃眼数月,她竟忘了,韩非如今已是天下诸侯所拥戴的天子! 望着愈行愈近的韩非,卫芊心里突然变得慌乱起来。 她痴痴地,近乎贪婪地盯视着他,目光一瞬不瞬。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着告诉她,今日一别,再见之时,也许唯有在奈何桥边了。 或许是卫芊的目光太过专注,韩非像是似有所感应一般,他的目光出其不意地直望了过来。 卫芊一怔,想要避开已来不及。 一直紧张地关注着她跟韩非的鲁齐,自然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想要阻止,可是明显已经晚了。 鲁齐下意识地踏前一步,将卫芊拥在怀里。 韩非的目光直直而来,似有停,却又如常游弋而过。 卫芊的心跳有一刻的停滞,心里的酸涩齐齐涌上心头,在韩非转头之间,已化成珠泪滚滚而下。 他,忘了她! 毕僳说得没错,雪山乌头跟断肠丸两毒相抵之后,他终究是前事俱忘了。 尽管知道,自己已时日无多。 尽管知道,对韩非而言,忘掉自己,比起清醒地体会那种生离之苦要幸福。 可是卫芊仍然无法抑止自己的悲伤。 那种明明近在咫尺,却似远隔天涯之苦,几乎在顷刻之间就将卫芊掏空了一般,让她变得天旋地转。 “卫芊——” 鲁齐的惊喝声中,卫芊喉中一甜,一口血喷涌而出,整个人便虚弱无力地向后倒去。 卫芊并不知道,就在她倒地的瞬间,韩非竟然鬼使神差地回头望来。 其实韩非也不明白,那个看似士族人家的贵妇,跟那个如同谪仙般的男子站在一处时,明明极为养眼,为何他看了心里竟然会突然一滞,极不舒服。 食肆二楼的窗棂前已经杳无人影,刚才那随意一瞥,竟似做梦一般变得不甚真实。 心里一松,那种莫明的不快来得突然,消失得也甚是突然。 龙辇上,韩非微微垂目,心里一哂:不过是对寻常的士族夫妻罢了…… 急驰的马车中,卫芊面若金帛。 她的神志总流离在清醒与昏迷之间,似醒非醒。 偶尔清明,映入她眼帘的,是鲁齐憔悴又苍白得不带一丝血色的脸。只要卫芊清醒时,他永远笑得暖如春风。 就算是意识沉浮之时,也总有他清润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不住地轻唤:“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总是无法冲出那一层层迷雾包围的卫芊,其实大多数时候是可以听到鲁齐说话的。 卫芊知道,她陷入迷症的时候,他多半时间都在自语。 他唠唠叨叨地跟她说起,她在鲁国时的点点滴滴。有时明明混沌着的卫芊,心里却无比的清醒。 每当她听到鲁齐那样超然淡定的一个人,握着她的手颤抖着,却又故作轻松地,一遍又一遍地请求她醒过来,恳请她活下去时,卫芊的心,便变得又酸又软。 自鲁齐出现之后,卫芊知道,为了她,他一直过得不好。 这几天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中,偶尔睁眼见到他,卫芊心里便亦发觉得对不起他。 她没有想到鲁齐为了自己,变得这样不好。 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面色更是白得吓人。 每当看到这样的鲁齐她便非常难过。 卫芊不由得在心里对自己说,得一知己如此,自己如果不好好活下去,又如何对得起鲁齐一番心意。 尽管卫芊心里一直在努力支撑着,偏偏她周身无力,有时想要撑开眼皮哪怕瞅鲁齐一眼,好安他的心,也是难上加难。 最后她索性便放弃了,只是专心守神护气。 她在心里一再告诉自己:在鲁齐没有放弃你之前,卫氏阿芊,你无论如何不可自弃。 当卫芊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置身在歧山毕僳的草庐之中。 “你终是醒来了。” 头顶,鲁齐如释重负一般轻叹。 卫芊微微张目,映入眼帘的是鲁齐素来淡然的脸上那抺欣喜的微笑。 他的身旁,毕僳眉眼舒展,大呼小叫道:“妇人,既然阎王爷三番五次相拒于你,看来你是真的命不该绝!” 微微侧头,迎上鲁齐深幽如海的黑眸,努力扯了扯嘴角,卫芊终是露出一抺浅笑。 便是她自己也没有想到,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竟然又折回来了。 .. ------------ 鬼医后人(一) 到了歧山,所幸没有死。请使用访问本站。在毕僳用心调理下,卫芊的精神又略有好转。 然而这种间歇性的晕迷,偶尔还会伴着剧痛而来。 这样的状况,在卫芊痛到极致时,甚至是盼望的。 因为在她而言,现在心愿已了,每多活一天都是煎熬。她之所以不能放弃,是因为鲁齐还在努力。 对鲁齐,卫芊自知今生欠他太多。到了现在,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也就是坚持他所坚持的。尽管这种坚持还出自于他对她的不肯放弃攴。 原本卫芊以为,这种无望的坚持也会耗时不久。 在再一次三日的昏迷之后,她才突然地发现,自己好象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鲁齐了。 于是在毕僳给她诊治时,卫芊不无担心地问起鲁齐的去身来逦。 这一问倒叫她突然明白,她甫一醒来那天,毕僳说的“既然阎王爷三番五次相拒于你,看来你是真的命不该绝!”是何深意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毕僳竟然说鬼医的后人已经找到了! 而鲁齐这段时间之所以不在歧山,而是亲自前去请那鬼医的后人去了。 卫芊初听到这消息时,先是怔了半天。 或许是离死亡太近,她甚至于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有再次重生的可能! 然而当毕僳言之凿凿地告诉她,鲁齐为了她,不惜回鲁国借助皇室之力,最终于昆山之颠寻到鬼医后人的事,卫芊终于开始相信,苍天待她不薄。 一个将死这人,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在将信将疑之后,接踵而来的自然是难以抑制的狂喜。 或许是对生的渴望太过强烈,原本抱着顺其自然的卫芊,对治疗一事突然变得积极起来了。 从那时起,无论毕僳奉上多么难喝的汤药,卫芊也可以强逼着自己喝得一干二净。 或许是她心里有所期盼,心态也变得积极,再加上毕僳耗尽心力的救治,接下来的三四天里,卫芊竟然极度意外地,没有再出现昏厥的现象。 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而鲁齐却迟迟不见归来,卫芊不由得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初时毕僳还总是用昆山离歧山相去甚远来安慰她,又过了四五天后,便是毕僳也有点坐不住,开始有事没事便伸长了脖子往通往山下的路上张望。 卫芊的心,开始一点一点地下沉。 人在看到些许希望之后,突然落空的感觉并不好受。她的身体时好时坏,随着毕僳伸长了脖子往通往山下的路上张望的频率越来越高,卫芊隐隐感觉到,或许自己等不到鲁齐归来了。 断肠丸毒再次发作之时,适逢毕僳出门采药去了。 这次发作来得十分突然,并不在毕僳的预计的时段之中。 痛,好痛,全身都痛…… 当卫芊抱着肚子痛得从床榻上翻滚下地时,一个如风一般冲入草庐中的素白身形冲上前来,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卫芊!卫芊,你怎么样了!卫芊――” 不无慌乱地将卫芊汗渍渍的乱发抚身脑后,卫芊虚弱地抬头,不无欣喜地发现将自己紧紧拥在怀里的,竟然是鲁齐。 他终于回来了。 只是现在的他,表情又惊又惧。 “我无事……” 卫芊虚弱地冲他一笑,安抚的话不及说完,便头一歪,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卫芊!” 鲁齐轻唤。 卫芊汗渍渍的脸上双眼紧闭,嘴唇的颜色跟面上一样呈现着灰败之色。 望着刚才还痛得竭斯底里在床榻上打滚的卫芊,现在突然无声无息的躺在他的怀里,鲁齐环着她的手,抖得厉害。 在这种让人心惊肉跳的安静中,一双青布鞋翘,踏着重重的怒气进入草堂之内。 青布鞋翘之后,是一双穿着麻绳跟草绳编织的大脚。 “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鲁齐语不成声,话未落音,泪水先无声地顺着脸颊而下。 原本惊慌得不知所措的他,定定地望着来人,嘴唇频频抖动着,一再恳求道。 一个唇红齿白的青衫小少年,清秀的脸上怒意腾腾。 斜睨着鲁齐,冷笑道:“枉你生有谪仙之姿,想不到却是个无耻之徒!我早说过,即便你强行将我带离昆山,我若不愿出手医治,你又能奈我何?!” 无疑,这小少年的利害,鲁齐早已领教过了。 他凝目望了一眼怀中的卫芊,终于下定决心。 轻轻将她在床榻上安置好,鲁齐缓缓转身,在那侍从的惊呼声中一提长袍,在那少年身前跪了下来。 他郑重其事地冲那少年一礼,形态优雅,却又言词恳切地说道:“强掳郎君至此,实在是情非得已。所谓医者父母心,救人之事如同救火,如果不是郎君誓不下山,鲁齐若不是走投无路了,也万不至强人所难。” 那少年仍气哼哼地瞪他。 鲁齐再次一揖倒地,声泪俱下地恳求道:“如今郎君不愿下山,也已经下了。还请郎君本着医者之心,快快救治在下的朋友罢!只要你肯对在下的朋友施以援手,只要鲁齐的朋友无恙,今日得罪之处,来日逞论郎君如何责罚,鲁齐皆甘愿承受,绝无怨言!” 那少年瞪视着长揖不起的鲁齐,又扭头望了一眼床榻上的卫芊,这才皱眉不解地问:“病者只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妇人?” 鲁齐一怔,缓缓应道:“这妇人,是鲁齐愿意舍命相救的朋友!” “嗤!” 那少年极是不屑地一笑,“我家祖宗尚在时曾说过,逍遥王鲁齐,年岁小小便有琴仙的美誉。如今看来,倒是我家祖宗错了!这琴仙不琴仙的,我倒不曾领教。这‘情痴’两字么,倒是非你莫属!” 这少年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无论是年纪或是身份,都与鲁齐相去甚远。 想鲁齐也是世间少有的俊才,曾几何时被人这样当面调侃过。 一时间,虽然尴尬难当,却又碍于有求于人,加之他自身本就风范极好,所以尽管难堪,却也只好生受了。 只是少年一番调侃,却让鲁齐的侍从无法忍受了。 他气恨不已地伸手冲那少年一指,怒气冲天地暴喝了一声:“你――”谁知他才堪堪吐出一个“你”字,那少年却突兀地转身朝他瞪来。 他狠狠地瞪视着那侍从,重重哼道:“你什么你!你若再敢对小爷不恭,指手画脚的,惹得小爷一个不痛快,我索性便医死她得了!” 那侍从气得双目冒火,鲁齐却从少年的话里听出他已有施求之意,当下喝令道:“司马不得无理!” 司马气恨难当,却偏偏又不能忤逆了鲁齐的意思,当下一跺脚,气冲冲地跑出了草庐。 少年得意一笑,冲鲁齐老神茬茬地一抬下颔,“起来吧!” 自顾说完,少年看也不看鲁齐一眼,径自走向床榻。 鲁齐见他愿意施以援手,心知卫芊应是有救了,当下不无欢喜地起了身,默然立于一侧,紧张地观望着。 少年无视鲁齐,自顾仔细地替卫芊诊视了一番,这才面色凝重地离开床榻,向草堂外走去。 鲁齐心里一慌,忙不迭了跟了上去。 少年大大咧咧地在草堂前的石凳上一坐,怔怔地望着山林出神。 鲁齐等来等去,少年始终不发一言。 侥是鲁齐生性淡定,到了如今也无法继续淡定下去了。 他缓缓踱到少年身后,慎重地,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郎君,我朋友她……” “落在我手上,一时半会自是死不了,不过想要活命却也难。” 少年挥了挥手,极为随意地说道,却让鲁齐一怔。 死不了,活亦难!哪是什么意思? 鲁齐心里急得要命,偏偏那少年却不以为意。 “这话……” 就在鲁齐准备开口相询时,少年却不无悠闲地回头冲他咧嘴一笑,“歧山多有良药,在下保她一时性命不在话下。可是若想利用推宫换血之术退尽她体内之毒,则势必要找到足以与之匹配的新鲜血液才行。” 鲁齐虽然不解,却知道此事必然是极为辣手,当下面色一白,怔然不知如何是好。 少年瞥了他一眼,难得地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当她体内毒血驱尽之时,再在她体内注入鲜血,如此方可让她体内息息相生,自行循环。” 鲁齐略一沉思,嗖然抬头望向少年,决然道:“如果用鲁齐之血,可救我的朋友么?” 少年认真向鲁齐看来,收起慧眼中的狡黠之色,勾着头想了一会,方收起玩味之色,回道:“现在我可不敢保证。至于,行不行的,待我试过你们二人血液才行。” 鲁齐心中大喜。 他快走数步,一把扳过少年单薄的身体,扶着他的双肩,急切地请求道:“如此请郎君现在一试如何?” 少年面上掠过一丝不太自然的红晕,将身一挣,避开了去。 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少年眼睛狡黠一闪,回头笑道:“此前君强我所难,将我强掳至此,这笔债,算是你欠我我。如若我还若再救你朋友一命,则你又欠我一份情。如此,你拿什么还欠下我的旧债新情?” 鲁齐垂目,低而慎重地承诺道:“如果郎君能救我朋友一命,逞论其他,便是鲁齐的性命也是可以豁出去不要的。” “这话可是你说的!” 少年笑得不怀好意思,再次逼问:“如若我能救你朋友一命,你这条命,可就归小爷我了!是这意思么?” 原本鲁齐也只是打个比方,如今听少年这么一说,当下毫不迟疑地点头道:“如果郎君可以救我朋友一命,鲁齐这条命,只要你觉得尚有用处,尽管拿去便是。” 少年一笑,白牙森森:“既然如此,是否我救你朋友之后,便是要你为奴为仆,你当毫无异议?” “毫无异议!” “若是我让你留在昆山上,不得我的应允,不得擅自下山。这样,也可以么?” 鲁齐一愕,尽管他一时没想明白少年为何有这样的要求,但目前这种时候,若是能救得了卫芊,其他的,他也就顾不上了。 当下点头承诺道:“鲁齐说过,只要郎君能救我朋友一命,鲁齐的命便是你的了。” 少年笑得狡黠,“如此我便试试。” 毕僳采药归来时,少年正大摇大摆地,在他的药房中翻找所需要的草药。 “唉,还差其中三味。” 少年鼓捣着手中的草药,嘟嚷着摇头叹气。未了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愁眉苦脸地叹道:“真是命苦,连日赶路已是疲累,如今还得再去寻药,唉……” 鲁齐唯恐他中途变封,正想出言安抚他一番,不想少年一抬头,恰巧瞥到毕僳采药归来。 无意间一瞥,少年便大喜过望。 他大笑着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一把夺过毕僳背上的背蒌,一通翻找之后,毕僳还来不及发怒,他已经大笑着:“找到了!找到了!甚好甚好,如此我便可以少受些跋山涉水之苦。” “这人!他是谁呀?” 毕僳指着疯疯颠颠而去的少年,气得双手乱抖。 鲁齐缓缓上前,先是安抚地拍了拍毕僳的肩,而后望着少年离开的方向,不安地说道:“此人便是鬼医后人,名唤依。” “鬼医后人?!” 毕僳不敢置信。 见鲁齐点头,他探头探脑地望了一眼正忙得不亦乐乎的少年,颇为怀疑地说道:“鬼医后人何至这般年岁,你莫不是搞错了吧!” 鲁齐叹气,“数十年前,据闻鬼医因为拒绝楚王入宫为行医,而遭到楚王报复,举家被杀。鬼医侥幸携其子遗孤潜入昆山,深居简出,一躲便是十余年,其人其事也就渐渐被世人所忘。依,正是鬼医之孙,虽说年岁尚少,如今也只能寄望于他了。” 毕僳听了鲁齐的话后,尽管对依是否有能力救回卫芊心存怀疑,但是出于对鬼医的敬仰,对于依,他也就包容了下来。 依在灶房折腾了半天,这才捧了一碗汤药出来,自顾向卫芊房内走去。 临到门口,他尚不忘一个白眼砸向对他面色不善的司马,没好气地喝道:“好好看火,鼎中汤药需反复熬煮,滚上三次方可熄火,在哪之前你最好哪也别去。” 司马气得一噎,却只能恨恨照办。撇了撇嘴,不意间见到自己五爪斐然的手背,司马嘟嚷道:“咄!什么鬼医后人,简直堪比村妇!男人丈夫,便该临死不畏。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丈夫,不曾碰到他半点皮毛,便哭天喊地的直如死了爹娘。打起人来又撕又咬又抓堪比妇人。咄!直将世上丈夫脸面丢尽!” 谁知道司马话刚落音,依却在卫芊的草堂内咬牙切齿地警告道:“你个自司马倘若还敢在心里腹诽我一句,小爷明儿一准毒哑了你。” 司马一惊,下意识地一缩头,老老实实地开始添柴烧火。 依满意一笑,这才将药碗往几上一放,径自吩咐鲁齐道:“将烛台拿过来罢!” 鲁齐惟命是从,赶紧将烛台取来,放在他身前的几面上。 毕僳虽然打心里对依并不太信任,出于好奇,他还是留在堂内,仔细观摩着依的一举一动。 等到依从怀里取出一包比毕僳平常用的要长上许多,细上许多的银针时,毕僳这才真正凝神望向依。 等到依指法熟练地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以极快的速度刺入卫芊头顶的百汇穴时,毕僳便完全怔住了。 毕僳没有想到,这个少年竟然如此大胆,起手施针,便直奔人的命门而来。 就算像他这样行医多年,在世人中略有盛名的人,在需要对这个穴位施针时,那都是慎之又慎。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少年竟然好玩儿似的,轻轻松松地便在那人体关键之所施了针。 .. ------------ 鬼医后人(二) 在毕僳的屏息以待中,依又做出了一个让他瞪目结舌的举止。请使用访问本站。 只见他一手施针,手指飞快的搓转着百汇穴上的银针,少顷便以极快的速度,迅速再补进去一针。 如此反复,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他竟然在同一个穴位上插了五银针。 就在毕僳惊诧不已之时,不无轻松的依又取出银针,在卫芊十指尖上的十宣穴,逐一插了过去。 只是他每拔出一针,便会将卫芊的指尖反复挤压攴。 在鲁齐不无担心跟毕僳目不转睛的盯视中,随着他的挤压,一股黑得发乌的淤血自卫芊的指尖缓缓流出。 如此反复,直至十指上的银针拔尽,卫芊那指尖中的污血,已经放得小半碗之多了。 至此他才以极快的速度,将插在卫芊头顶的银针悉数取了下来遘。 随着他将银针甫一拔出,卫芊轻哼了一声,缓缓醒转过来。 “欢迎回来。” 鲁齐急切地迎上去,语气难抑沙哑。 微微眯眼,望着床榻前,身姿如玉,目中尽是狂喜,然而一身白衫却略显凌乱的鲁齐,卫芊一笑。 这才记起,她方才又在鬼门关前兜了一圈。 依拭了拭额上隐隐可见的细汗,踱向几前,自顾给自己倒了碗凉水就是一通牛饮。 随着陶碗被他重重地拍在几面,依抬手用袖子揩了揩嘴,这才有有气无力地交待道:“几上汤药已凉,可让她服下了。让她休息少顷即可进食,睡前再让她用汤药浸泡全身,今日诊治便可毕了。” 鲁齐如梦初醒,急忙端起几上的药向卫芊走去。 见识到依的不凡,毕僳的态度陡然大转。 他正想凑上前去请教一番,尚来不及开口。不想依骤然仰天哀嚎道:“如今诊了诊了,我说,你们什么时候开饭呀!小爷我饿着,你们一个个都不知道么?” 毕僳一怔,随即竟附和着说道:“小爷你稍候,我这就给你弄吃的去。” 语毕屁颠屁颠地去了,态度之殷勤,前所未见。 鲁齐跟卫芊惧是一愕,随即相视一笑。 不巧依回头望来,见到两人极有默契的模样,撇嘴痞痞一笑,欺上前来。 卫芊在床榻上冲他微微点头,致谢道:“想必这位就是鬼医后人了,虽不知如何称谓,卫芊还当谢过郎君的救命之恩。” “不谢不谢!” 依连连摆手,笑眯眯道:“目前能不能救你尚且难说。再说了,即便能救你一命,你也无须谢我。我家老头子自小教我,没有好处的事,是不能做的……” 说着说着,他的腹中突然发出一声闷响。 鲁齐跟卫芊一愕,相视又是一笑。 依却浑然不觉难堪,反倒抚着肚子苦着脸道:“小爷我是真的饿了,不行,我得去瞅瞅灶房有何可以充饥。” 一提到吃,依好象来了精神,当下连原本想要使坏的心思都消失得一干二净,速度向灶房奔去。 望着消失在草庐外的纤巧身影,卫芊若有所思:“鬼医后人为何这般年纪?” 鲁齐将汤药递至她的身前,一边喂她喝下,一边解释道:“依是鬼医之孙,亦是鬼医唯一的衣钵传人。有他在,你大可放心。” 凝目望向鲁齐,望着他因为清减而显得特别乌黑的眼珠,望着他苍白得,与身上所穿的素袍一样颜色的脸颊,卫芊的心不由得重重一抽。 一颗心又酸又软,眼睛涩涩地涌上阵阵湿意。 喉咙哽得生痛。 鲁齐陪她一路走来,到了现在,他为她所做所为,又岂是一句“谢谢”可以概括的。 过了少顷,卫芊暗里调节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抬头对鲁齐一笑,终是放在心里了。 她知道,到了现在,逞论自己说什么,远不及自己好好活着对鲁齐更有意义。 依不愧为鬼医后人,卫芊经他诊治之后,疼痛的症状明显缓解了下来。 而且经他几经诊视之后,最终确信,鲁齐与卫芊的血可以交融,正是适合推宫换血的最佳人选。 可是在鲁齐为卫芊推宫换血之前,俩人都必须先将各自的身体调理到最佳的状态,方可以进行。 即便是这样,卫芊在推宫换血的过程中,仍然冒有极大的风险。如遇血崩,则仍然有可能危及生命。 歧山虽然育有大量的草药,但是依在几天找寻之后仍然发现,有几味关键的草药却不产自歧山,而出自昆山。 最终,鲁齐决定让卫芊身体略为好转之后,带她前往昆山由依施行推宫换血之术。 毕僳对于推宫换血之术以前虽有耳闻,却从未亲眼所见,因此也死乞白咧地要求同行。 加上从一开始就对依各种不待见的司马,一行五人,在数天之后由歧山出发,向昆山而去。 从歧山往昆山而去,快马只须五日,但是驾车却要八天。 为了让卫芊免受路上颠簸之苦,鲁齐让司马找了两辆马车,五人分乘两辆马车,向昆山出发。 因为卫芊的身体不宜过渡奔波,所以原本八天的路程,鲁齐却预计了半月的时间。 为了方便路上照顾卫芊,两辆马车,便由毕僳与司马共乘一辆。鲁齐、卫芊与依合乘一辆。 卫芊自毒发之后,便再也没有像现在这般驾车出游过。而依却是自生下来便一直居于昆山上,从来不曾下山半步。 一路走来,尽管车程极慢,可是卫芊与依两人却兴致颇高。 遇有城邑,依更是觉得事事新鲜,处处好奇。若不是鲁齐一早便叮嘱司马片刻不离地跟着他,原本誓死不肯下山的依,只怕在城邑中留恋忘返了。 鲁齐尽管心急卫芊体内的积毒未清,但是现在唯一能救她的依才是大爷。 他再是心急,却也不敢对依多有得罪。唯有让司马一路紧盯,休要叫他走失了。 相较于鲁齐的心急,卫芊倒不已为意。 她的身体能拖到现在,已经是几经生死。两世为人的她,其实对生死之事已经不是那般看重。 相较于久居山中,对城邑更感兴趣的依,抱着信天由命的心态,卫芊倒是更喜欢沿途的美景。 一行五人,走走停停,最后苦不堪言的却是司马。或许是记恨司马当初将自己强掳至歧山,一路走来,依对司马向来不假颜色。而司马一见到依,那表情也无异于见鬼般可怖。 可是鲁齐有令,让他一路好生照看依,迫于无奈,每逢城邑他便是最为苦命的那一个。 为了照顾卫芊,除了睡觉,鲁齐基本不曾开卫芊半步。毕僳除了醉心医术跟琴艺,对于其他的事,便兴致缺缺。因此这陪依瞎逛的事,便义不容辞地落在司马头上。 最初看到司马苦着脸,亦步亦趋地跟在兴高采烈的依身后时,卫芊还只是憋笑。 待到司马携着大包小包的各式新奇玩意,如同流民一般随着依回到住处时,望着脸上苦得似要滴出水来的他,卫芊便只能对司马表示同情了。 直到有一天,司马再次如同流民一般携着大包小包,沿途发出阵阵令人惊悚的声音,随着依返回住处时,无论是卫芊还是鲁齐,在见了他面上那诡异的笑容时,这才知道,他原来竟然在笑! 毕僳闻讯而来,见了司马的表情不由得暴出连串的惊天狂笑,尔后却在见了面若沉霜的依后,自动自觉地收了声,抺抺鼻子,避他唯恐不及。 依怒气冲冲地入了房,“呯”地一声将门关上,徒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就算卫芊再迟顿,在看了司马笑得比哭还难看表情,听着他近似呜咽的笑声也知道,司马十之有九就是被依收拾了。 依在房内闭门不出,毕僳围着司马团团乱转,却始终不知如何下手才可以免除司马的暴笑之苦。 就连鲁齐在上前将司马细细察看之后,也无能为力。 司马本人就是武力高深的宗师,依虽然医术高明,但却不是习武之人。是以,众人想不明白,若说是他制了司马某一处穴位,这种可能几乎为零。 可是,要说是他趁司马不备下了某种药物,才致司马笑不能止,在毕僳几番察看之后竟也不像。 毕僳的医道虽然不及鬼医,但也是极负盛名之辈,如今连他也无法识出依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将司马折腾得如此苦不堪言,别人就更加没有办法了。 依在房内闭门不出,司马仍然惊悚地笑过不停,众人俱束手无策。 鲁齐颇为无力地抬手抚眉,未几,只好上前敲着依的门,温言相劝,让她放过司马。 可是任凭鲁齐劝说了半天,依的房门仍然不动如山。 依难得地敛了平时的气焰,悄无声息地在房中闭门不出。 众人头痛不已,那旅舍的伙计也频频前来察看,司马的笑声愈发惊悚,近似呜咽。 卫芊一看这样也不是办法,逐上前对笑得不由自己的司马小声问道:“司马可知自己何事招惹到依?” 司马眼中笑得泪都出来了,听卫芊问起,先是连连摇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逐又连连点头。 看来,司马还真是得罪依了。 卫芊与鲁齐、毕僳相互对视一眼,心想:只要知道司马是何事得罪依,众人也才好劝说她放过他。 卫芊又问:“到底何事?司马不妨告诉我等,知道原由,我等也好上前劝解。” “她……呵呵呵……不听劝阻……呵呵呵……非要狎妓……呵呵,呵呵呵……呵呵……却被妓……呵呵……被妓识出是妇……呵呵呵……妇……” 依的门“呯”地一声,大力打开。 接着,依跟阵风似的飞奔而至。 他急得满面红霞,不无气恼地伸手一指司马,威胁道:“死马,你若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小爷我让你暴笑至死!” 此语一出果然彪悍,司马虎躯一震,就算笑得再凄厉,却也不敢吐露只字半语了。 不过心思玲珑的卫芊跟鲁齐,却由司马断断续续的述说中大致听出些端倪。 毕僳虽然仍一头雾水,卫芊跟鲁齐的目光却同时射向依。 依面上红得犹如滴血,被俩人这么一看,却又猛地转身准备离去。 未想到他堪堪提步,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司马,却用他那极其惊悚的声音笑着说道:“你……呵呵……你若再让我笑……笑……呵呵呵呵……我……我便将所知之事……呵呵呵呵……抖出来……呵呵……呵呵呵呵……” 让众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依先是一僵,随即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司马身边,随着她素手一扬,众人这才发现,她手上竟然多一要细如发丝的银针。 让人为之惊悚的笑声嘎然而止。 司马心有余悸,几乎在笑声一止,便飘然离了依数十步之外。 一径逃离依的身边,司马便扯着笑得似要冒烟,沙哑难听的嗓子冲依吼道:“你个毒妇!明明是个妇人,还跑去狎妓已是不成体统!爷爷我不过是顺着那妓问了一句‘你真是妇人’,你便下此狠手!真,真,真是岂有此理!” “好你个死马!你竟敢出尔反尔,看我不收拾你!” 这下,连原本一头雾水的毕僳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依是妇人?” 他先是直愣愣地盯着依看了半天,尔后不敢置信地喝道:“依怎么可能会是妇人!行姿不端,坐姿不正,喝酒如牛饮,进食如虎吞。依怎么可能是妇人!!” 堪堪才略为收敛的依突然又怒。 她红着脸冲毕僳咆哮道:“你才不是妇人!你全家都不是妇人!” 莫明中招的毕僳被她这么一吼,先是一怔,嘟嚷了一句:“我本不是妇人。” 眼看着依面色变得铁青,毕僳不无戒备地望了一眼她尚握在手中的银针,摸摸鼻子,识相地闪向一旁。 开玩笑! 他可不想像司马那般笑得狰狞。 怒气无处发泄的依,腾地回头恶狠狠地瞪视着司马。 司马虎躯又是一震,心有余悸地望着她手里的银针,喝道:“你个毒妇!你想如何?” “如何?!我要杀了你这个反复小人!!” 一语未落,依已经不要命似的冲司马扑去,嘴里犹气恨不已地暴喝道。 若真要打,依必然不是司马的对手。只是司马顾及她的身份,又惧怕她手上那鬼神莫测的银针,是以只敢一唯的躲避,却不敢出手伤她半分。 依虽然气势汹汹,然而她围着堂内追了半天,却连司马的衣着都沾不上,不由更是又急又恼。 两人一路追打,嘴里却又各不相让,倒让卫芊跟鲁齐想要劝说都无从入手,只好怔怔地干瞪着眼作壁上观。 就连识相地躲在一旁的毕僳,在双目如贼精光四射地盯着满屋子追杀司马的依,也连连摇头,颇为不解地道:“如此凶悍,比起丈夫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会是个妇人?!” 从司马跟依的对骂中,旁观的三人才得已明白。 依今日在城邑中首次听到妓院二字,觉得甚是新鲜,所以不顾司马阻拦非要一睹妓院是什么样子。 一窍不通的她竟然好的不学,也学着那些男人丈夫一样召妓作陪。未想到反倒让那些妓者给调笑了。 初时她还气恼那些妓者说她是个妇人,谁知道被那妓者一激,她竟逼着司马花了十银同妓者一赌。 在与妓者同入内室,相互脱衣一探究竟,验明正身赔上十银之后,依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才踏出内室,便被司马这个不会看人眼色的主,追问了一句:“你真是妇人?” 此后,司马便悲催地被某人当成了泄火良药,好好给收拾了一回。 .. ------------ 魔女依依(一) 依,这个名本就取得古怪。请使用访问本站。 无论是毕僳还是卫芊,在刚听到时,总觉得这名取得不男不女,古里古怪。 但是众人一想到鬼医本来就是个行事古怪的人,他给后人取这样的名字,想必也是个性使然,没有其他的意义。所以众人在觉得奇怪之余,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现在得知依是个女人后,众人方觉得,这个依字,还真带了那么几分脂粉的味道。 卫芊倒底是女人,心思细腻攴。 这一路走来,她已经听鲁齐讲起过依的经历。现在看到依的反应,便隐约猜到,或许自小与鬼医避居昆山不知世事的依,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 想必鬼医虽然医术了得,但在照顾幼儿这件事上,却未必内行。 卫芊不知道,是因为鬼医来不及告诉依是女人这件事实之前便猝然离世了,还是因为鬼医为人粗心大条,并未灌输依男女有别的观念遛。 所以才导致自小跟着鬼医长大的依,并不清楚自己就是个女人的事实。 原本总以为自己跟鬼医一样是个男人身的依,在刚一知道自己是女人时,以至于难以接受而恼羞成怒。 卫芊尚在深思,那边对司马束手无策的依已经气恨恨地冲回房间,“呯”地一声甩上房门。 被依逼得不胜其烦的司马终于松了口气,在确定依不会再出现时,他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先贤曾说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此话果然不假!” 说完不意间看到卫芊,司马一愣,忙恭恭敬敬地朝她一揖,便慌忙退去。 远远地,卫芊尚听到他嘟嚷了一句:“不过是顺口一话,竟然将爷爷我折腾得如此狼狈……” 卫芊“哧”地一笑。 一直作壁上观的鲁齐见她心情甚好,不由也勾唇一笑,“芊可是在感叹依魄力之强大。” 卫芊诧异挑眉望他:“齐从何而知?” 鲁齐笑着瞥了一眼依的房间,“司马不过是当了依几天的跟班,如今开口便以爷爷自居,这难道不是依的功劳么!” 卫芊心有同感,两人相视又是一笑。 毕僳一看再无热闹可看,也就兴致缺缺地向二人告退,自顾回了居室。 鲁齐为人本就豁达大度,在知道依的性别时,虽有一时的意外,少顷也就释然了。 全部心力都放在卫芊身上的他,更关心的是依什么时候才肯回昆山去。 担心卫芊的身体不宜久站,鲁齐缓步上前,对她温和一笑:“芊出来已经有一会了,进食尚早,不如你再回屋躺上一会,少时我再来唤你。” “好。” 卫芊答应着转身,突然又不无担心地望向依的房门。 鲁齐顺着她的视线盯了依的房门一眼,安慰道:“芊休要担心,依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再过片刻应该就没有事了。倒是你,不宜久站,还是静养的好,快回房吧。” 卫芊心里一暖,微微颔首。 想了想却仍是回头叮嘱道:“如今既已知道依是女儿之身,回头你让司马替她置办两套替换的女衫罢。” 鲁齐浅笑着点头应承了,卫芊这才放心地入了居室。 到了进食时,依意外地没有出现。 司马见到依未出现,面上倒是一派轻松。 毕僳也不以为意。 倒是卫芊,知道她一时仍难接受自己新的身份,便准备前去开解一番。 鲁齐未加阻拦,倒是让司马将新买的衣袍奉上来,让卫芊一并带给她。 司马虽然总是跟依不对盘,但是对鲁齐交待之事,却总是办得妥妥当当。 他一边将置办好的衣袍递给卫芊,一边尚不满地嘟嚷道:“咄!像她那样的悍妇,不着女装还好,一旦着上女装,不伦不类,更是可笑……” “谁说我着上女装会不伦不类!你有见过我着女装的样子么?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望着突然出现,并咄咄逼人的依,司马下意识地一跳老远。毕竟是背后议人是非,司马面上一红,一时讷讷不知说什么好。 堪堪落坐的毕僳见状,不无同情地冲司马说道:“白日莫说人,夜晚莫说鬼。司马,以后说话还是当心一点的好。” “你是什么意思?莫不成你也与这个不会带眼识人的死马一般,认定我穿上女装会不伦不类么!” 现在的依,如同刺猬,尽管毕僳心里对司马的意见持绝对的肯定,但是一想到今日司马笑得那般狰狞,便是向天借胆,他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招惹她了,当下呵呵一笑,自动将依的问题忽略不计了。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便开始进食罢。” 鲁齐的语气虽然温和,但是却贵气逼人,不容拒绝。 卫芊一笑,放下衣袍,重新落坐。 她自然明白,在坐的几位,别人不说,而依也只有鲁齐不自禁地散发出那股王者之气时,才镇得住她。 席间,鲁齐的心情完全不受影响,他举止优雅地率先进食,依虽然仍绷着脸,却也没再说什么。 依无意间瞥到鲁齐进食的动作,她突然发现,即便一个咀嚼的动作,从鲁齐侧面看去,那种斯文,也是风雅无限。 撇了撇嘴,不自禁地,依的动作幅度便收敛了许多。她不再像往常那般,据案大嚼,一吃起来便浑然不顾大体。 卫芊无意间发现,依竟在偷偷学着鲁齐的模样,小口进食,细吞慢咽,不由得暗自一笑,心想道:未想到,大大咧咧的依知道自己是女人后,竟然也知道要顾大体,想要学得鲁齐那份风雅了。 只是不能像往常那样据案大嚼之后,依的胃口明显差了许多。 随意食用了少许,她便怏怏回房了。 卫芊微微一笑,便取过鲁齐为依准备好的衣袍,告退了一声,也跟着去了依的居室。 依见到卫芊,先是一怔,虽然颇为别扭,还是怏怏问了一句:“何事?” 卫芊温和一笑,递上衣袍,柔声道:“司马替姑娘买了衣袍,权当他是将功补过。你且试穿一下,看合不合身。” 依别别扭扭地昂着头,尽管眼睛一径地往卫芊手上瞟,然后却不好意思伸手去接。卫芊一笑,将衣袍强行塞入她的怀中,回头就走。 临了却不放心,回头叮嘱道:“依若有不便,尽管前来问我。” 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呯”地一声将门再次合上。 相处一段时间以来,卫芊已经知道她天性率真,不知伪善,所以对于她这种近乎无礼的举动并不以为然。 整个下午,依竟然难得地没有嚷着要去街市。 众人如释重负。 一场春雨来得突兀,将众人俱困在旅舍之中。 卫芊踱回前堂时,毕僳正与鲁齐对奕,司马居于一侧的榻几上为两人煮茶。 闲得无聊,卫芊逐凑上前去观战。 “今日精神可好?” 鲁齐手捏白子,却凝神望向卫芊。 由鲁齐陪着一路走来,到了现在,卫芊对他的感情倒更胜愈亲人了。 所以现在两人不仅相处融洽,彼此面对对方时也更坦然,不再拘泥于世俗之礼。 大大方方地在鲁齐身侧坐下,卫芊点头笑道:“精神大好了,最近便是疼痛的时间也略有减短。” “等到明日雨停,想必我们便可以启程前往昆山了。” 鲁齐神色淡淡,目中却溢满笑意。 “该你了!落——子——” 毕僳正在兴头,忍不住连连催促鲁齐快快落子,谁知话未落音,他整个人便如同见鬼一般,双目嗖然瞪得老大,便是原本捏在手中的棋子嗖然落了一地,也浑然不觉。 毕僳的异常,不仅让卫芊跟鲁齐见了觉得怪异,便是专心在一侧煮茶的司马,在不无惊讶地顺着毕僳的目光望去时,不由得也张大了嘴,直愣愣由榻上站了起来。 毕僳与司马的表情太过怪异,卫芊跟鲁齐也相互对视之后,不由得也顺着两人的视线望去。 这一看,俩人同时怔住了。 不远处,依正大步而来。 凭心而论,换上女装的依却实清丽脱俗,容貌姣好。司马为她置办的女装也大小合适,颜色适中。 按说,生得这样好的样貌,穿上女装,让人看了应是赏心悦目之事。可让人奇怪的是,依换上女装后,却是叫人怎么看怎么怪异。 卫芊盯着她直看了数眼之后,才骤然察觉,原本依之所以让人觉得怪异,就怪异在她的行为举止与她的样貌服饰太不搭调。 长相秀丽,装扮得体,却偏偏像个男人一样龙行虎步的妇人,在这小小的旅舍,要说多扎眼,便有多扎眼。 因而原本志得意满的依还不曾近前,便被旅舍中的客人指指点点,取笑不断。 听着身后的取笑声不断,依嗖然转身,目光从众人面上游弋而过。众人的取笑来不及掩饰,全写在脸上,依就算神经再是大条,到了现在也明白,众人取笑的对象是她。 低头看了看自己,依的目光又怀疑地在众人面上来回游弋,末了,这才不无委屈地调头向卫芊跟鲁齐他们望来。 这一望,她自然也看到了如同见鬼一般的毕僳,跟垂着头,肩膀频频抖动,似要憋到内伤的司马。 依撇了撇嘴,终是一顿脚,再次冲回自己的居室,重重地将门关上。 毕僳尚在石化之中,鲁齐轻捻一子,轻轻放于棋盘之中,神色如常地冲毕僳一笑:“毕公,该你了。” 毕僳这才生生打了个激伶,不敢相信地问道:“我刚看到的,真的是依?” 鲁齐尚不及回答,一旁的司马已一脸坏笑地凑上前来高声道:“毕公未曾看错,刚才确实是依来着。真是奇怪,她真是妇人么?为何妇人的衣袍穿在她身上如此怪异?!” “司马,不可背后非议他人。” 鲁齐语气温和,但是司马听了一凛,忙不迭地正色应道:“是!” 卫芊自榻上起身,冲众人一福,缓缓告退。 想了想,卫芊还是径自去了依的居室。 刚刚行到依的居室之外,里面便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 卫芊一笑,还是从容叩门。 “谁呀!” 依怒气腾腾地自内室喝问。 卫芊不无温婉地应道:“卫芊前来求见。” 依余怒未消,硬梆梆地又问了一句:“何事?” “无事。只是雨天烦闷,想上你这居室闲坐片刻。” 卫芊语气温和,依听了也拉不下脸来拒绝,顷刻之后,室内传来门栓放下的声音,卫芊一笑,推门而入。 室内,几案被掀翻在地。 依仍是一身青衫,横眉冷目地立在窗上。方才她所穿的那身衣袍,随意地扔在床榻上。 看得出来,那衣袍还曾受过一番蹂躏。 卫芊上前,轻轻将那衣袍拿在手中,轻笑道:“衣袍无罪,依何至迁怒于它。” “一定是这衣袍并不适合我,否则,与你们一样的衣袍,为何穿在我身上却会惹得众人笑话。” 依忿然回头,仍然怒气冲冲。 卫芊啼笑皆非,但是回心一想,依不同寻常的女郎,有母亲或是嬷嬷可以教导,到了一定的年岁该知道的事,都会从母亲或是嬷嬷处得知。 对于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之身的她,依要学习的还很多。 卫芊缓步上前,直到在依面前站定了,这才轻声开解道:“依自小以男人丈夫自居,言行举止,皆与丈夫无异。如今突然换回女装,众人一时无法习惯才会觉得好笑。等依习惯穿着女装之后,世人自然就不会笑话你了。” “真会如此?” 依将信将疑。 卫芊重重点头:“自然如此!” 依心情瞬间好转。 她喜孜孜地回到榻几,重新将那衣袍放在胸前比划。 卫芊见机不可失,忙抓紧时间教导她道:“依容貌清丽,如果换上女装,举止再得体一点,到时不仅世人不会取笑你,还会对你刮目相看呢?” “我想也是如此!老头子未死之前常说,我家依依,是天地间最最可爱之人。” 依心情转好之后,话也明显多了起来。只是她堪堪才回忆起与鬼医相处的点滴,突然又抬头问卫芊道:“如何才算举止得体?” 卫芊一愕,这才笑道:“依天性活泼,又不伪善,是以保持就好,无须为了世人而勉强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只要……” “只要什么?” 依对于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接受得挺快,她不仅对自己的新身份不抗拒,相反还挺乐在其中。 对于新身份的接受,甚至于让她对自己能否尽快变回一个正常的妇人,多了几分迫切。 “只要你平常行走时步子迈小一点。进食的时候不要啧啧有声,喝酒不用牛饮,如此,也就可以了。” “这样就可以了?” 依挑眉。 卫芊点头:“这样就可以了! 依笑逐颜开。突然又像想起一事,逐又黯然神伤:“今日我见到死马说的那些妓者,一个个俱打扮得艳丽无双,能歌善舞,让人看了甚是欢喜。” 妓者! 卫芊一愣,想了想,只好又劝慰她:“依只要做到以上几点便可以了,无须与妓者比较。” “为什么?难道妓者不是妇人么?” 卫芊头痛了。 “妓者虽然是妇人,只是……” 皱眉沉思良久,唯恐依问起来没完没了,卫芊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只是她们为了生计,自有专人教导妇人之事。依无须像她们一样谋生,所以即便不能像妓者一样能歌善舞,也没什么可要紧的。” “芊也跟死马一样,看不起我么?” 依不甘示弱。 卫芊讶然,“怎么会!” .. ------------ 魔女依依(二) 望着又开始以小爷自居的依,卫芊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小爷要做回妇人,还要做妇人中的妇人。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小爷果然志向远大,卫芊佩服。” 依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颇不自在地将头撇过一旁。 卫芊看着她双颊微红,微窘的样子,透着几分少女的烂漫,便善体人意地转移话题:“鬼医生前唤你依依?” “是呀。” 依一边摆弄着妇人的衣袍,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攴。 卫芊诧异,“依这名,是你自己改的?” 依神色黯然,“老头子在时我们相互依靠,故而给我取名依依。老头子死后我再无依靠,便管自己叫依。” 原来是这样遴! 卫芊了然。 几乎是突然地,她对这个比自己少了好几岁的女郎生出了几分怜悯来。 上前拖住依的手,卫芊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依是妇人,单名容易招人误会,以后还是叫回依依吧!再说,鬼医虽不在了,卫芊此后若得不死,愿作你的依靠。红尘苦短,卫芊愿伴你一程。” 依瞪视了卫芊半天,最后却果断摇头,“老头子在世时一再叮嘱我,世人皆不可信,唯有与山林为伍,日月相伴,才能远离伤害。我的路,我自会自己走下去。” 卫芊未想到会被她拒绝,一时虽然有些难堪。回心一想,人活一世,又有几个不是置身热闹的人群中,却又独孤活着的? 鬼医灌输这样的观念给依,想必跟他自身的经历有关。虽然他的观念有些偏激,但在卫芊看来,这对一直隐居昆山,从未接触过世事的依来说,虽然残忍,却未必不是最好的安排。 自己现在生死未卜,突然对依示好,还真有刻意讨好之嫌。 微微一笑,卫芊点头,“如此也好。” 释然一笑,卫芊转身向门外走去。 “以后就叫我依依吧!” 身后依的声音细若蚊吟,“如你所说,单名容易招人误会,以后还是叫我依依好了。” 卫芊笑着颔首,转身出门而去。 第二天,天气大好。 卫芊想起鲁齐昨日曾说过,等到雨停便可以启程前往昆山了,所以一早便收拾好自己,往前堂而去。 谁知道一到前堂,却见司马面色铁青,僵硬地站在鲁齐身前。而毕僳则是一脸同情地望着他。 卫芊还来不及发问,司马已经难得决然地坚持道:“郎主,属下宁可去死,也不愿陪那魔女出游。” “魔女?谁呀!” “好了,走吧!” 卫芊的话才一落音,依依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瞬间了然。 依依仍是一青衫,作男儿打扮,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时,司马的面颊神经,不自觉地连连抽搐了数下,下一刻,便如躲避瘟疫一般向鲁齐身侧避去。 随着依依出现,空气登时变得凝固。 卫芊了然,抬头瞥了鲁齐一眼,见他虽然表面仍是温和,但眉间却略显沉凝,似有不快。 想必是依依临时起意要多留一日的决定,不仅让昨日饱受她推残的司马气恨不已,就连急于上昆山为自己医治的鲁齐,心里也隐隐不悦。 只是碍于现在自己的生死大权操控在依依手中,鲁齐也不敢开罪她,只好将就罢了。 望着浑然不觉,依旧兴高采烈的依依,卫芊淡然一笑,冲鲁齐轻声说道:“依依自幼居于昆山,鲜少见识城邑中的诸般热闹,如今机会难得,就是多耽搁几日也不碍事的。” “依依?!” 司马怪叫,却被依依一个白眼砸了回去。 “还是芊芊善体人意。” 依依用眼神将司马杀于无形,随即又眉开眼笑地对卫芊说道:“那个死马每次去逛市集都与我唱反调,芊芊,不如你伴我同游可好?” “不好!” 一直沉吟着不曾出声的鲁齐,不容置疑地,抢在卫芊回答之前拒绝了依依的请求。 他目光一转,瞥了一眼从他说“不好”就开始面有菜色的司马,轻叹道:“芊芊身体余毒未清,今日便由我陪你同游吧。” “真的?” 依依喜出望外,放开卫芊急忙迎向鲁齐,“如此快快走吧!” 鲁齐尽管心里不快,面上却极其温和。只是临去之前,他犹自不放心地望向卫芊,嘴唇微张,卫芊已经冲他浅浅一笑,“去罢,旅舍尚有毕公在,不妨事的。” 鲁齐回她一笑。 随即又转身吩咐司马道:“女郎一旦身体不适,你即刻上街市寻我,不可有半分耽搁。” 司马狠狠瞥了依依一眼,应诺道:“属下知道了。” 鲁齐尚不放心,又转向毕僳。 毕僳一接收到他的视线,当即连连摆手道:“去吧去吧,大不了我答应你,你们未回转之前,我一定替你盯着妇人,哪里也不去,行了吧!” 鲁齐冲毕僳一揖,笑道:“如此就有劳毕公了。” 回身与卫芊四目相交,彼此会心一笑,鲁齐这才在依依的连连催促中随她出门而去。 韩王宫。 御书房的几案上,韩非伏案而睡。 黑暗中,明明那妇人的脸模糊不清,但是韩非却觉得该死的熟悉。 眼前迷雾重重。 妇人泪流得汹涌,但是目中却甚是欢喜。 “你要好好地活着!哪怕是为了我,你亦要好好地活着!” “夫主无须太急,生不相随死相随,奈何桥边,有我等你!” 恼怒、无奈、痛苦、不舍种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似要将韩非撕裂。 “奈何桥边,有我等你!等你――” 随着那声音逐渐远去,妇人模糊的脸一点一点地隐入黑暗之中,最终再不可见。 韩非又急又怕又慌,他的喉中咯咯作响,额前青筋突起,颈间的血管似会随时崩裂一般。 他的身体也不断地痉/挛着,不断地抽搐着,挣扎着…… “不要――” 随着暴喝出声,韩非嗖然睁眼。 意识渐渐清醒,游目四望,尽管室中光线晦暗,韩非却骤然意识到,自己正置身书房之中。 甲无声无息地出现。 “皇上又做梦了?” 望着大汗淋漓,面色惨白的韩非,甲的语气中有着浓浓的担忧。 韩非无力地点了点头。少顷,他眸子犀利地望向甲,“你确定在我失忆之前,梦中的妇人从来不曾在我的生命之中出现过?” 甲面目平静地望向韩非,不带丝毫情绪地回道:“皇上失忆之前,身边确实没有你所说的妇人!” 韩非无力闭目,恹恹无语。 半晌,犹自怀疑地喃喃细语道:“为什么从我醒来之后总会反复做同样的梦境?而且,每每梦到她,便心痛难忍,惶然不能自己!” 缓缓伸手抚上胸口。 韩非没有说的是,每次梦到那个面目不清的妇人时,他的心都好痛。 “不过是个梦罢了,皇上不必太过上心。” 甲的手不自觉地紧握了一下。少顷,又语气如常地说道:“皇上若不是太过上心,她便不会时常入梦,皇上亦不会如此伤神。” “只是个梦吗?” 韩非像是问甲,更像是在问自己。 甲沉默着不再出声。 直过了许久,韩非才精神一震,果断决然地说道:“甲言之有理,是朕着相了!” 完全清醒过来的韩非比起从前来,更为沉稳,处事更为果断。 不过一刻,他便恢复如常了。 一双厉目掠过甲,韩非的声音低低地,携着沉沉威煞而来:“段国已灭,现在放眼天下,唯有越国这个心腹大患,势必不能为我韩国所容。传令下去,从明日开始,朕要亲自入军营练兵。四月始,朕则要亲率大军攻打越国,若无意外,年内势必要完成韩国一统大业。” 甲唇角微微一勾,目光落在端坐在龙榻上的韩非身上。 玉冠下那张高贵清华的脸,那个桀傲不驯的轻笑王侯,他是从前的韩非,却又不再完全是他。 眼前的韩非,在浴火重生之后,已经不再是那个谋定天下的一方诸侯,而是一个足以横行天下的千古一帝! 这样的韩非,可以激起韩国子民的万丈热血,也可以威慑天下诸侯,更可以统领天下百姓成就千古风流的人物! 甲双目微湿,肃然领命,毅然转身而去。 马车摇晃,一路向昆山而去。 车厢内气息沉凝。 就连最近兴致高涨,气焰嚣张的依依也噤若寒蝉,缩在马车一角,除了不时拿眼角偷瞟面无表情,气息却有点冷的鲁齐,丝毫不敢再擅自发表任何意见。 卫芊的目光在俩人身上来回流转,想要缓和一下车厢中的气氛,最终却无从开口,只好作罢。 说起来依依这次也委实太过离谱。 卫芊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所谓要变女人中的女人,竟然是跑去妓馆,向那些妓者们学习妩媚之道。 如此尚且不算,更离谱的是,她居然听从那些对鲁齐如附骨之蛆的妓者教唆,兴致盎然地拿银针逼着鲁齐与妓者敦伦,好让她见识一番什么是敦伦。 如果不是依依要求的事太过离谱,卫芊根本不知道,原来鲁齐还是个武力超群之人。 可想而知,忍无可忍的鲁齐在被逼无奈之下,只好制了依依的穴道,将她捆得跟粽子一般,直接拎着回了旅舍。 尚不知自己错得有多离谱的依依,在鲁齐松了她的穴道之后,仍不知死活地拿卫芊的性命威胁鲁齐。 后果便是,她在成功地让素来有谪仙之称的鲁齐破功之际,她的小屁股也难逃被揍的厄运。 其实也难怪鲁齐,面对手无寸铁,又没有防身之术的依依,他气极之下,除了她的小屁屁,委实揍哪都不太合适。 不懂世事的依依,在鲁齐眼里不过是个任性的孩子罢了。 加之她平日言行如同丈夫,所以鲁齐在狠狠地肆虐她的小屁股时,浑然没有顾及到她现如今是个已经及笄,可以论及婚嫁的姑子。 只是揍过之后,看着哭得惊天动地的依依才慌了手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了解事情原委的卫芊,望着哭得不无委屈的依依,她心里更觉得对不起的确是鲁齐。 她深知,像鲁齐那样素有洁癖,如同谪仙般的人,他若需要妇人,又何须去妓馆那等下作的地方。 因为自己,他被依依逼着去了也就罢了。即便是被逼与妓者敦伦,他就算气恼之极,终究也是忍了。 唯独依依拿自己的性命威胁他时,才招惹他失控至此。 鲁齐的深情,渐渐让卫芊有了无法承受之重。她不知道,自己耗尽一生,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回报他。 望着无措的鲁齐,卫芊深深一叹:想必他今生从来没有哪一次如今日这般失控过,自责过! 因为自己失控! 因为打了依依而自责! 而这一切,自己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上前拖着依依,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推入内室。 鲁齐唯恐卫芊的身体拗不过依依,情急地追上前来,却被卫芊视若无睹地当着他面,将门关上了。 怔怔地站了片刻,终是一叹,转身而去。 “你想如何?” 听着鲁齐的声音走远,望着面色不善的卫芊,依依护着自己才被狠狠肆虐过的屁股,不无戒备地喝问道。 卫芊浑然不理她的喝问,径自一步步向她逼近。 “你到底想要如何?” 依依望着面上不意间已经带上沉沉威煞的卫芊,不自禁地向后退去。 “我想如何?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不错!究竟你要意欲为何?!” 卫芊神色肃然,贵气逼人。 这种天生的威煞跟贵气,一时间,竟逼得依依一时无话。 她看向卫芊的目光,不自禁地带了丝敬畏。 就是在她这种又敬又畏的瞪视中,卫芊缓缓扬起嘴角,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医术了得,可以掌控我的生死大权。是以这段时日以来,你以此为要挟,在我等面前耀武扬威,让我的朋友为此饱受你的欺凌,对此,我之所以一再容忍你,并非是因为你可以救我一命!也并非是我畏死!” 依依抚着胸口,神色大变。 卫芊逼视着她,继续说道:“我之所以一再容忍你,只是觉得你天性纯良,又涉世不深,是以事事好奇,所以尽管你有时行事乖张,我也均以平常之心待你。若是你以为,我的朋友处处迁就你,是为了保全我的性命,是以你就可以对他们为所欲为,如此,你便错了!” 在依依阴晴不定,却又不无防备的盯视中,卫芊无声一笑,“你或许并不知道,卫芊,从不畏死!我之所以苟活至今,并不是全部为了我自己,而是,我不能让当世之中最为关心我的朋友失望。”几乎是嗖然地,她神色一凛,肃然道:“如果卫芊活命的代价,必须以作贱朋友的自尊为代价,那么,我宁愿舍弃!所以,自此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以我的性命对我朋友相挟,否则,就算你手中的银针了得,我也一定会让你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语毕,卫芊愤然转身。 临跨出房门之际,她的声音淡淡传来:“明日我等会自行离去,至于你,是走是留,悉听尊便。” “我并无意拿你的性命对你朋友相挟!” 依依的声音急切地传来。 卫芊脚下一滞。 “我,我只是真不知敦伦是怎么回事。那些妓者俱说,俱说……男妇行敦伦之事,快活得直如神仙。是以,是以我想窥之……” 卫芊听后直如被雷劈中,久久久久,方才无力回头。 脸色发窘,却又唯恐自己马上离开的依依,见卫芊终于回身望来,忙不迭地讨好一笑,可怜兮兮地,讷讷地,再次补充道:“我,我只是好奇罢了。” .. ------------ 这个男人我要了 正因为如此,第二日起程时,依依出乎意料地乖巧。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唯恐被众人抛下的她,甚至率先上了马车,一副坐等起程的模样。 司马与毕僳如释重负,忙不迭地上了马车,率先起行。 依依的决定鲁齐虽然意外,却深知这必然是卫芊最终说服了她。 对于昨日气极之下揍了依依的事,鲁齐虽然心有愧疚,但是,依依拿卫芊的性命相挟之事,他却无法谅解攴。 这一路走来,就算他神色如常,可始终无法再对依依和颜悦色。 依依身上那股难得的拘谨,卫芊自然看在眼里。然而她更清楚,自己是鲁齐的底线,显然,不明就里的依依触及了鲁齐的底线。 卫芊明白,要让他完全释然,也只能假以时日了遐。 让卫芊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依依之所以逼着鲁齐与妓敦伦,竟然只是因为好奇,想要一窥究竟! 长这么大,卫芊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不通世事的人。 虽说依依的想法太过异如常人,但是天性如此纯良的她,终究让人恨不起来。所以卫芊在知道她的本意之后,也就不再将她做过的荒唐的事放在心上了。 “芊芊,你可知敦伦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否真如妓者所说的那般,飘飘然,欲仙欲死?” 卫芊正挑着车帘观景,不甘受人冷落的依依怯怯问来,却成功让她一口气堵在喉间好半天都上不来,憋得直咳。 就连正闭目养神鲁齐,在听到她莫名其妙地问了这么一句后,先是俊脸一红,随即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惊跳了起来。 “停……停……停车!停车!” 车轮发出粗嘎的声音,马车嗖然而止。 鲁齐的脸已经红得如同充血,他嗖然起身,狠狠瞪了依依一眼,放在身侧的双手松了又紧,最终却只能咬牙切齿地抛出一句:“不知所谓!”便跳下马车。 望着扬长而去的鲁齐,依依颇为无辜地望向直咳得转不过气来的卫芊,不解地,小声地问道:“芊芊,鲁齐因何又怒了?” 卫芊彻底无语了。 将敦伦这种事,可以说得如同喝水一般稀松平常的,当今世上除了依依,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好不容易将那口气顺了下去,卫芊颇为无奈地望向依依,拧眉想了半晌,方斟字酌句地向她解释道:“依依,敦夫妇之伦,是相爱中的男女情到深处合为一体,以合天覆地载的万物推原之理。” 依依皱眉,又问:“什么是万物推原之理?” 卫芊头痛不已地望着一脸茫然的依依,强忍着脸上阵阵火烧,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道:“阴阳合谐,乾坤有序,维纲常而多子孙。夫妇合体,因爱敦伦,可至子孙繁衍,如此就是了。” 依依似懂非懂。 “敦伦虽是人伦至理,两情相悦之事,却也是人前不可信口开河的闺密之事。如此,你可是懂了?” 卫芊自问已经解释得极为彻底了,堪堪才松了口气,谁知道依依接下来的话,差点没让她背过气去。 她居然又茫然问道:“夫妻要如何合体?” 天啦! 她居然问,夫妻要如何合体!! 卫芊彻底无语了。 她的唇角连连抽搐了数下,最终才无力地说道:“如此神圣之事,等到依依有朝一日找到心爱之人时,他自然会教导你如何合体。” 至此,卫芊以为她的问题应是终止了。 谁知道,谁知道过了少顷,依依又兴味盎然地凑上前来,双目灼灼地问道:“芊芊,你可知道如何才可找到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无须去找,缘分到时,他自然便出现了。” “何人才是心爱之人?” “你与他相见之下心跳加剧。一日不见,你会对他思之念之。不喜他近别的妇人,想要独霸于他,愿与他生死与共,贫贱不移,富贵不分。如此便是了罢。” “芊芊,你可有心爱之人?” “有!” 卫芊语气已经颇为不耐。 某人仍不识趣,再接再厉,“鲁齐可是你心爱之人?” “闭嘴!” 被问的人已经有抓狂的迹象。 “我看他对你总是寸步不离,说话温柔小意……” “闭嘴!” 卫芊彻底怒了。 目露凶光地逼向依依,卫芊故作恶形恶状地咬牙警告道:“你若再多问一句,我必然先掐死你了事!” 此招果然凑效。 依依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终是老老实实地退回马车一角。 卫芊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他果然是你心爱之人,否则何必动怒。” 下一刻,马车一角有个声音轻软而肯定地传来。 卫芊一头黑线,却再也无力解释。 为了避免依依再次没完没了的追问,卫芊径自从车厢的暗箱里取出随身携带的古琴,摆在案上,素手一扬,奏出一串悦耳的音律。 依依一怔,随即凝神屏气望向卫芊,目中尽是羡慕之色。 经历两世之事,重生又辗转流离,经历这许多爱恨情伤,如今卫芊虽然仍生死未卜,不过心境却转为淡然了。 她的琴声在不自觉中也多了份悠然自在,虽然不复往日的华丽,可是那份沧桑,却更能打动人心。 已经跑去跟毕僳与司马同乘一车的鲁齐突然听了,心神一震,激动不能自己。 虽然鲁齐知道卫芊一路都带着琴,可是她一直珍而重之地用重重素帛相裹,所以鲁齐怎么也未想到,他送给她的古琴,她竟然一直都随身携带着。 毕僳更是对琴艺欢喜成痴,只消音律一起,他便听出,卫芊的抚琴的功力竟然已不在鲁齐之下了。 他不无兴奋地喃喃道:“甚好甚好,琴仙虽然不再奏曲,尚好仙曲尚留,以后毕某又可一饱耳福了。” 这是鲁国一别后,鲁齐首次听到卫芊重抚琴曲。 心想着她身上余毒未解,世事难料,谁也料想不到明日等着卫芊跟自己的又是什么,鲁齐心里不由一阵难过。 黯然听了半晌,鲁齐淡淡一笑,他转过头,静静地看向毕僳,轻声道:“毕公可愿借琴一用?” 毕僳先是不敢置信,少顷回过神来,慌忙自车厢中的暗柜中托出自己的古琴,双手竟然连连颤抖着奉上。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千求万求,连碰都不肯再碰一下琴弦的鲁齐,今日也来了兴致,要与妇人合奏! 鲁齐接过毕僳带着某种虔诚地奉上来的古琴,他仅仅用手指略为压了压琴弦,略作调整,便身姿挺拔地端坐榻前,修长的手指一扬,一缕琴声便幽幽荡荡地,悄然揉入卫芊的琴声之中。 卫芊与鲁齐的琴艺,俱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即便鲁齐冒然加入,也丝毫不显突兀。 两缕琴声,一轻一重,缠缠绵绵,婉转低吟,恍如当年两人在鲁国时,携琴同台献艺,由始而起的一场风花雪月般的盛事。 当年的人间绝唱,似穿越时空,轻飘飘而来,恍若从来不曾离去,再次挑起听琴的人心中的瘙痒。 那一缕一缕的琴音,和着这绵绵春风,悠悠撒向天地之间,绮丽了世间春色,钻入人的心底,勾起难耐的瘙痒。 毕僳神色肃穆,闭目倾耳,细细品味。 便是司马那个不通音律的,此时也不自禁地张着嘴,凝神静听,半晌合不上嘴。 青山绿树,马蹄声声,一时间,只有那悠长空灵的琴声,飘荡在天地之中。 就在众人沉迷于琴声中难以自拔之际,一个五音不全的声音穿云裂石而来。 这个声音出现在得太过突兀。让原本闭目享受仙乐飘飘的毕僳气血上涌,差点没背过气去。 显然,这如同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自然也坏了卫芊与鲁齐的兴致。 俩人虽然并未同时置身于一辆马车,却极有默契地一个回旋,于低吟浅荡之后,突然一收。即刻间,婉转低吟的琴声嗖然消失于天地之间。 毕僳惶然张开双目,还来不及细问,一旁的司马已经抱着头哀嚎了一声:“老天,依这妇人直比妖孽!五音不全,她,她竟然也敢引颈高歌。不知羞乎!” 毕僳后知后觉,直到现在被司马这么一说,他才陡然意识到打断鲁齐与卫芊抚琴的始作俑者正是依依,当下,气得他一口老血差点喷将出来。 他嗖然起身,扑向车窗,遥指后面的马车,气极骂道:“妖孽!你这妇人果然妖孽!如此仙乐,竟然,竟然全毁在你这张嘴上了,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鲁齐已经施施然将琴收好。 虽然兴致被依依破坏怠尽,但今日还能与卫芊合奏当年之曲,于他而言,心情总是好的。 看毕僳如此激动,他嘴角一勾,苦笑道:“毕公何须气恼,他日兴之所至,缘份所至,我与芊芊必然还有合凑之时,到时毕公大可一饱耳福。” 毕僳虽然还是气恨不已,但是听到鲁齐这么说,心里多少要安慰许多。 只是身后魔音穿耳,对众人而言,折磨仍在持续。 司马不堪忍受,终于伸出头一声暴喝:“依依你个魔女,快快给爷闭嘴!到底还让不让人活呀!!” “司马,不可如此无礼。” 鲁齐小声薄责着司马,然而气得同样快要吐血的毕僳,却对司马的做法却深以为然。 他气怒不已地冷笑道:“依依那个妇人天生异能,且有将圣人逼疯的本事。司马本是性情中人,他没有冲上前去生生将她掐死,依依已是万幸了。齐郎何须相斥与他。” 鲁齐无力地抬手抚额。 他又何尝没有领教过依依足以将圣人逼疯的本事。只是,她再是让人头痛,他也只能忍她、容她、迁就于她。 谁叫她手中掌控着卫芊的生死大权呢? 所幸,司马那声震天暴喝之后,众人终于如愿以偿了。 后面马车上那破锣般的歌声嘎然而止。 某人后知后觉,“死马刚才鬼吼鬼叫的,可是在说我?” 卫芊无力向天抛个白眼,慢吞吞地掏出塞耳之物,深呼吸,努力微笑,反问她道:“你以为呢?” 依依奇道:“真是说我!” 卫芊再次无语。 “好你个死马,自己不通音律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对小娘我鬼吼鬼叫!你再如此无礼,当心我下次用银针将你扎哑巴了!” 依依突然怒了,她径自将头伸出车窗外,冲着前面的马车咆哮如雷。 卫芊径自望着窗外的风景,凉凉提醒道:“身为妇人,不可张口粗鄙之词。不可如男人一般手舞足蹈。不可言行彪悍,形同恶夫……” “做回妇人怎么诸多要求,小爷我不要再做妇人了!” “愿与不愿,你都是妇人,此乃事实,无从更改。” “我,我……” “闭嘴罢!你都不嫌累么?” 马车内终于恢复了一室清静。 只是好景不长,就在卫芊昏昏欲睡之际,那如同破锣相击的声音再度响起。 卫芊为之惊悚,嗖然张开双目。 依依那灿烂如春花般的笑脸近在咫尺。 见卫芊醒来,她不无讨好地堆起笑脸,“芊芊你同我说话罢,否则我烦闷之下只想唱曲。” 说话?! 一想到依依那些让人闻之气堵的好奇之心,卫芊便头皮发麻。 无力扯了扯嘴角,卫芊努力回她一笑,“既觉烦闷,你还是唱曲罢。” “唱曲!难道芊芊喜欢听我唱曲么?果然,只有通晓音律的芊芊才可体会我曲风的与众不同。如此我便为你再唱上一曲!” 在依依的自我吹捧中,卫芊已自动自觉将两耳用物一塞,安然闭目养神。 她的心里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后悔。 她不无懊恼地在心里自我检讨:原本好好的,自己为什么要抚琴!如今好了,引得依依歌兴大发,接下来的漫漫长路,可要怎么才可以熬过去呀! 显然,不堪忍受依依魔音穿耳的鲁齐与毕僳、司马,很快也想到了与卫芊同样的办法——以物塞耳。 是以,兴致大发的依依,一路走来一路歌,一人自得其乐。众人在习惯之后,倒也在她那唱腔怪异,五音不全的歌声中安然入睡了。 这样又过了两三日,依依唱曲的兴致终于过了,众人终于如释重负,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又过了两日,众人终于抵达昆山。 昆山连绵起伏百余里,数十座山峰相连,如果不是鲁齐与司马先前已经来过,谁也想不到,由一座小山峰的绝壁下的暗道,竟然可以直达绝壁之颠。 连日奔波已经让卫芊不堪疲累,先前执意不肯让鲁齐背,在他的半撑半扶之下勉强到了这绝壁之下时,望着那幽深向上伸展的阶梯,卫芊一时间愣了神。 “女郎沉疴已久,体力恐怕不支,还请摒除俗礼,由司马背你登上山顶可好?” 司马体贴地上前,自愿背她登上山顶。 到了现在,目前的状况已经由不得卫芊矫情。 就在她准备让司马背她时,一双伸长的手突然而至,鲁齐一语不发地将卫芊稳稳抱在身前,率先向前走去。 依依见了,心里莫明一动,一股酸溜溜的感觉突如其来。 她的小脸不自觉地一板,心情突然变坏。 司马仍不解地摸着头,一径地傻愣着,竟然望了开步。却被依依没有好气地一把推开,踏着重重的怒气,越过他的身前大步而去。 司马面上的困惑之色更甚。 适逢毕僳慢悠悠踱来,司马不解问道:“魔女依依今日怎么了?” 毕僳眯着眼,望向又不无气怒地越过鲁齐与卫芊,大步如飞地向前走去的依依,颇为怀疑地自语道:“莫非魔女动情了?” 一语方落,毕僳便连连摇头,自我否认道:“没道理呀!魔女不通世俗,不识男女情事,又怎么会突然开窍了?错了!一定是毕某看走眼了!” 毕僳自语着越过司马,跟在鲁齐身后向山上走去。 司马搔了搔头,闷不吭声地也追了上去。 昆山虽然有山峰数十座连绵相接,然而峰顶都大多在绝壁之上。正因为其中险峻,所以才让鬼医在此藏身数十年,却不为人所知。 这条由鬼医自己开挖出来的捷径,是由一层层狭小的阶梯而上,一人独自行走尚且吃力,像鲁齐这般将卫芊抱在身前,就更加疲累。 卫芊努力勾着他的脖子,望着他额前不多时便隐隐渗出了汗珠,想了想,也不再矫情,当即提议道:“山路难行,凭齐一人之力将我负上山顶太过疲累,不若换司马负我一程可好?” “不好!” 显然,鲁齐原本的好心情被卫芊的提议破坏怠尽。 卫芊敏感地察觉到空气变得沉凝。 鲁齐闷不吭声地抱着卫芊,一阶一阶地向上攀登。侥是他功夫了得,又过了少顷,也不禁汗流如注。 卫芊无奈,心里更多的却是不忍。 只是她深知鲁齐脾性。 她知道鲁齐温和的表象下,却有一颗无比执拗的心。 微微一叹,卫芊红着脸,不自然地嚅嗫着再次提议道:“齐若坚持,便背我前行吧!如此方便省力少许。” 这样的提议,鲁齐还是乐于接受的。 就在他堪堪放下卫芊之时,以为他体力已是不支的司马再次快步上前,来到卫芊身前一个马步扎下,声音响亮地说道:“女郎,便由司马背你登顶吧。” 卫芊正想着机会难得,如此也好让鲁齐可以稍事休息一下。 “芊芊自有我来照顾,无需你来操心。” 谁知道她还曾出声,鲁齐的声音便淡然而至,让卫芊那个“好”字生生卡在喉间,再也无法吐出来。 便是神经大条的司马也察觉到,自家郎主这几个字吐出时,气息有点冷。 就在他傻愣着不知如何是好时,已经走到众人面前的毕僳一把拖了他,大步向前走去,一边尚很大声地训斥他道:“真不知你家郎主是如何容得下你这其笨如牛之人在身边这许久!今日这等境遇,你家郎主思之若渴经年,好不容易有了这等机会,你一个劲往上凑去,所为何来?!” 毕僳的循循善诱的声音不可谓不小,然而,却又堪堪足够卫芊与鲁齐听到。 卫芊一怔,飞快瞥了鲁齐一眼。后者面上已是红得几欲滴血,惨不忍睹了。 望着他汗渍渍的额头,为了化解这种尴尬,也为了接下来两人相处能更加自然,卫芊力持镇定,自怀中掏出一方绢帕直直地递到鲁齐面前,笑笑说:“齐无须理会毕公的玩笑之言,先擦擦汗,咱们再赶路好了。” 鲁齐一笑,面上终是自然了些。 接过卫芊递上的绢帕,鲁齐望向她的眸子深深,卫芊心里一慌,就待转身。 不想确被鲁齐一把拖着手臂。 他认真地看着卫芊,缓缓说道:“毕公之言虽是玩笑,却是事实。今日这等境遇,齐确实思之若,梦寐以求经年。” 卫芊的身体随着鲁齐的话,渐渐变得僵硬。 鲁齐面上一痛,随即故作轻松一笑,“芊,无须为齐一时的妄言倍感压力,我无意勉强于你。待到你体内余毒清除,芊逞论何种决定,齐必然会尊重你的意愿。” 说完,鲁齐将卫芊给他的绢帕覆在面上,借以掩去能涌上来的湿意。 过了少顷,他收起绢帕,在卫芊身前半蹲了下来,回头冲她如经年前初见那般,唇边缓缓勾起一个美好的弧度,温和一笑,淡淡说道:“走罢!” 卫芊沉默地伏在鲁齐的背上,随着他一步一步坚定地向上攀登着,他的汗水洒落了一路。 一直积压在卫芊心底,最柔软,也是最不敢碰触的地方,隐隐传来一阵一阵的痛疼。 眸子被汹涌而来的涩意冲击着,眼中强抑的湿意突然如江河之水,滚滚而下。 当卫芊的泪水跌落在鲁齐颈间的那一刻,他像是被烫到一般,身体嗖然一僵,脚下一滞。 少顷,鲁齐咬着牙关,继续努力地,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得坚定。 栈道上方,依依咬着唇角望下山下那负着妇人前行的挺拔身形,带着几分气恼重重骂了一声:“愚子!” 忿忿转身,她再次抬步向前走去。 只是堪堪行出数步,依依的步子不自禁地慢了下来。 她怔怔地抚上胸口,似懂非懂地喃喃自语道:“与他相见之下心跳虽未加剧。也不知一日不见,我会不会对他思之念之。不过我是真的不喜他近别的妇人,即便是芊芊也不行!莫非,鲁齐便是我的心爱之人?” 拧眉再次望向不远处的鲁齐,依依的心情更不好了。 她狠狠回头,嘴里开始一径地碎碎念道:“我原本在昆山之颠住得好好的,他莫明地就出现了,这必然是缘。如今他一近他妇,我心极度不快,莫不是,鲁齐真是我的命定之人?” 自语至此,依依嗖然重重在自己头上拍了一掌,“看来我得找个机会与他一日不见,如果我会对他思之念之,那便必定十之有九是我的命定之人了。” 一经决定,依依心情突然变得大好,走起路来也就格外有劲,不多会,她便率先到达了山顶。 少顷,众人也陆续到达了山顶。直到这时大家才发现,山顶的地面非常开阔。 远远望去郁郁葱葱的山顶之上,竟然有终年恒温,雾气朦胧的水潭。潭边绿竹桃花,若隐若现,一派山野美景,让初来咋到的卫芊与毕僳,直看呆了去。 如今正是三月,潭边一片桃林,桃花正开得烂漫。远远望去,就是那地上也像是铺了一层粉红的落英。 不远处,一栋木屋在竹林深处隐约可见。 山水树木,鸟语花香,浑然不似人间美景! 如厮美景,让初次见识到人间仙境的卫芊很快便忘了刚才的尴尬。 鲁齐神色也早就转为正常。 所以登顶之后,两人在众人面前倒也与从前无异。 重回家园,又生平第一次有这么多人相伴,依依也分外兴奋。不识世俗之事的她回到昆山之后,倒是拿出了主人的风范,尽一己之能,尽力款待众人。 然而由于她下山太久,山上早就无可食之物。所幸鲁齐心思缜密,早就让司马备了少许粟粮。 山中多野味,少事休息之后,司马便自告奋勇地外出觅食了。 而毕僳自登鼎之后便发现,木屋后面的院子里种植着各式草药,其中许多药物更是他生平未见,因此他一头扎了进去,便再也挪不开半步。 卫芊在上得山来,初时的兴奋之后便被疲累击倒了。 鲁齐向依依替她讨要一间木房供她休息之后,便细心地向依依讨教何处可以取水,以供卫芊梳洗。 依依心中不悦又起。 心里有股意念,总不太愿意鲁齐亲手侍奉卫芊,依依唯有将侍候卫芊的事悉数包揽了下来。 虽然心里不情不愿,依依还是为卫芊打来山涧之水,又应鲁齐的要求替她加热了,眼看着卫芊梳洗已毕,这才上前一把夺过鲁齐手中的梳洗用具,端着准备离去。 她的举动让鲁齐颇为意外。 不过在意外之余,鲁齐还是不无温和地唤住准备离开的依依,柔声道:“谢谢你了。” 明明是一句其为随意的感谢之语,但是由鲁齐说来,却让依依如遭雷击。 在她的印象中,鲁齐虽然一直对她礼遇有加,但是像今天这样真心实意地感谢自己,却是头一遭。 心里的狂喜突然而至。 依依竟然难得地红了脸,心跳也呯呯加快了许多。 这种感觉太过陌生,来得也太过突然。依依云里雾里之际,脑子突然如同被雷击中。 突然地,依依想起自己在城邑中见到的那些贵人,说话时的语气神态。 几乎是想也不想,她红着脸,学着贵人的模样恭恭敬敬地冲鲁齐一福,飞快说道:“吾,吾子不必客气!” 说完,她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 ------------ 这个男人我要了(二) 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依依突然这么文绉绉地说话,还真让鲁齐错愕不已。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入夜时分,鲁齐与毕僳在屋前的木亭煮茶对弈,卫芊因为疲累,正想早些安歇,未想到依依却突然而至。 卫芊看她神色拘谨,不由问道:“有事?” 原本浑不自然的依依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蓦然抬头望向卫芊,突兀地问道:“鲁齐是你心爱是人么?” 鲁齐攴? 这已经是依依第二次这样问她了。 卫芊讶然! 原本怏怏地甚是打不起精神的卫芊,望着居然难得脸红的依依,心中一动,笑道:“我与鲁齐,是交情过命的朋友。咫” “只是朋友?”依依眼睛一亮,再问:“如此说来,你那日所说的心爱之人并非是他了!” 至此卫芊已经完全明白依依的用意,笑道:“我已有夫主。” 依依面上掠过一抺兴奋。 少顷,她似突然想起一事来,盯着卫芊语气不善地警告道:“芊芊既有夫主,以后自当远离鲁齐,不可再与他如此相近。” “为什么?” 卫芊挑眉,故意逗她。 依依面上阴晴不定。 卫芊笑得更是开心。她没有想到,像芊芊这样不通世事,完全不懂情爱为何物的人,居然也为鲁齐动了春心。 依依气呼呼地转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又嗖然转过头来看着卫芊毫不客气地说道:“这次下山,我方知道天下男色除了鲁齐,再无余子可以入眼。所以,这个男人我要了!” 卫芊不由大为好笑,奇道:“你要鲁齐?” 依依瞪她:“芊芊既有夫主,自当与你夫主好好相处,因爱敦伦,多多诞下子孙,如此方不失妇人之道。我的鲁齐,自此以后你不可再屑想于他!” 卫芊深知依依心思单纯,又不识世事,唯恐她分不清男女之间的感情,便不无怀疑地问道:“你是爱上鲁齐上了?还是只为男色所惑?” 依依表情转为严肃。 她勾着头想了半天,这才极为认真地说道:“我想是爱上了。” “唔?” “现在只要他对我一笑,我心便揪揪心,快乐得似要死掉。” 依依的大眼睛里光芒闪动,随之却神色一暗,抬手缓缓抚上胸口,幽幽说道:“可是他与你相近,我这里便会钝钝地痛,似要窒息。” 看来,依依这个不认世事的,还真陷入情网,动了凡心了。 只是,鲁齐会接受她吗? 卫芊静静地瞅着依依,心里却像开了锅似的转开了。 鲁齐性子沉稳,内敛。 依依不知世事,天性活泼。 或许,凡事太过淡然的鲁齐,有依依这样一个足以将圣人逼疯的魔女在他的身边,不时地刺激他一下,方能为他找回点人气。 微笑着望向窗外,花香隐隐。 卫芊不由得在心里叹道:昆山之颠,不失为一个避世的隐居之地。鲁齐有依依陪着,山中的岁月必然不会寂寞。 依依尚在瞪她,卫芊却幽幽问道:“鲁齐可知你心悦于他?” 依依噎住。 她脸色微红地盯着自己的脚步,吞吞吐吐地说:“鲁齐并不知道。” 卫芊一笑:“那你就想办法让他知道罢!” 依依惊喜抬头,“我喜欢鲁齐,你不生气么?” “生气!” 卫芊讶然,随之一笑:“好朋友,自然更希望对方比自己过得幸福。如果你是真心喜欢鲁齐,愿意去感动他,会在他难过的时候陪着他,便是为他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如此,你还犹豫什么?去罢!去打动他罢,让他知道你是真的爱他!” 依依瞪视卫芊半晌,眼珠转转,忽而不无欢喜:“看来你真与鲁齐只是朋友,如此我可放心了。你也放心,鲁齐已答应留在昆山。从今而后,我势必会好好待他的。” “鲁齐答应留在昆山?!” 卫芊愕然,不敢置信。 什么时候鲁齐跟依依的关系已经密切到了如此地步,竟然私下答应她留在昆山了。 依依不及出声,木屋门边传来鲁齐清雅温和的声音:“夜色已深,芊需要安寑了,依依还请回罢!” 鲁齐突兀地出现。他面色无波地看了依依一眼,语气淡淡地下着逐客令。 依瞪大了双眼,脸上微微泛红,又慌又乱地望了鲁齐一眼,转身飞快地离开了卫芊的房间。 鲁齐冲卫芊温和一笑:“奔波数日,你已经疲累之极,早些歇下吧。” 卫芊嘴唇微张,想问的话在唇边流转,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温和一笑,应了声:“好。” 鲁齐望向她的目光微微凝住,少顷还是退了出去,并体贴地替卫芊将门掩上。 听着房外的声音渐行渐远,卫芊心里仍在诧异,虽说依依对鲁齐的喜欢全写在脸上,可是鲁齐沉稳内敛,并不像是那种在短时间内便可以轻易改变的人。 他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接受并答应依依,留在昆山呢? 一阵疲乏涌了上来,这些日子以来,身子似乎越发容易疲累了。 打了个呵欠,卫芊熄灯上床,便是入睡之前,心里还在纠结着这个问题。 也许是夜里睡得早,第二天一大早卫芊便醒来了。 山中清静,除了风过山林带动枝叶的响声,便是鸟叫声声。 卫芊身体略有恢复,便自行取了面盆向灶房走去。 不意间看到水潭边鲁齐与依依似在争吵,卫芊愕然,逐朝他们走过去。 鲁齐先看到她,嗖然收了声,神色尴尬。 依依的脸忽而变得更红,表情狐疑。 卫芊莫明地觉得不安,终究忍不住问道:“你们可是在争执?” 鲁齐唇角一勾,笑得温和:“芊想多了,我怎么可能与依依争执。” 一旁的依依却突然红着脸,怒气冲冲地自俩人身边飞奔而去。 “依依这是为何?” 卫芊拧眉问道。 鲁齐神色略显尴尬,笑得牵强:“无须理会她,依依不过是小孩心性罢了。” 卫芊突然想起昨天夜里依依来找自己时,曾毫不掩饰地表示过她喜欢鲁齐的事,心里不由想到:难道是依依向鲁齐表白,却被拒绝了。 沉吟片刻,卫芊终是忍不住说道:“齐,依依心性纯良,不做作,不伪善。只是她长年居住在这昆山之颠,鲜少与人接触,有时难免行事乖张,齐不可以用看待世人的眼光看待她。”“这个我自然知道。” 鲁齐颔首,却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再抬头时,他已如同往常一般,笑得云淡风轻。一眼看到卫芊手中的面盆,鲁齐柔声问道:“芊还不曾洗漱?不远处有温泉,走,我陪你前去。” 毕竟感情是个人的事,尽管卫芊希望鲁齐可以幸福,但是却也只能点到即止。 眼看着鲁齐有意转移话题,卫芊一笑,只能说:“好。” 卫芊身上的剧毒还是不时发作。而且一旦发作起来,便剧痛难忍。每当这种时候,依依便为她施针镇痛,倒也缓解了许多。 只是替卫芊驱毒已是迫在眉睫了。 鬼医当年之所以选择在昆山隐居,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昆山育有大量珍稀的药材。 在替卫芊进行推宫换血之前,依依需要事先替两人准备好大量的药材。 那日之后,因为依依每天一大早便带着毕僳漫山遍野去采摘药材,所以除了她例行替卫芊诊治之外,便鲜少有与卫芊单独相处的时间。 关于那日的事,卫芊虽然想要问她,却总也没有合适的机会。 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地,只要依依在时,鲁齐总会适时地出现。 这一日,一同出外采药的依依与毕僳,竟然没有在太阳落山前如常归来。 就在卫芊与鲁齐担心不已时,未想到毕僳回来了,可依依仍然不见踪影。 鲁齐不无讶异,迎上前问道:“依依不是与你一处么?为何还不曾归来!” 毕僳解释道:“再过两天便是推宫换血之期,依依说尚差两味主药不曾觅得,是以今日我们分头行事,我往北山,她往南山而去了。” 末了他不无惊讶地问道:“怎么?依依还不曾归来么!” 昆山这连绵起伏,数百里全是原始森林,若是白日还好,一入夜间,便是像依依这样常年居于深山的人,也难免让人担心她的安危。 尤其又是在即将为卫芊推宫换血之前,鲁齐就更担心依依会有个闪失了。 想来想去,卫芊身边也是无法离人,最终鲁齐决定,由他与司马一同前往南山去寻找依依,毕僳在家里照顾卫芊。 无论是依依自行归来,还是他们已经觅得她的踪迹,俱以火为号。 商议好了之后,鲁齐跟司马便在卫芊的担心中出门而去了。 直到夜深,鲁齐与司马终于带着依依回来了。 依依身上满是荆棘挂伤的痕迹,神色郁郁。 一问之下众人才知道,她不曾觅到那两味所缺的药材。 卫芊心里甚是内疚。 望着神色凝重的鲁齐跟毕僳,她的心里隐约有了几分不安。 趁着毕僳与鲁齐说话的间隙,卫芊悄然无声进了依依的房间。 床榻上,已经脱去外袍的依依,身的伤痕累累,看起来触目惊心。她埋首于双膝之间,静静地,一动不动。 卫芊鼻子一酸,一股涩意便哽在喉间。 “告诉我实话,如果差了这两味药,最坏的后果是什么?” 一室静谥中,卫芊的声音清晰地在内堂响起。 依依仍是一动不动。 就在卫芊怀疑她是否睡着了时,她终于动了。 她抬起手臂,狠狠揩去目中的湿意,语气僵硬地说道:“最坏……” “最坏的后果,便是你体内的余毒无法一次清除。” 鲁齐的声音没有预警地响起,卫芊讶然回首望去,鲁齐白衣飘飘,自黑暗中缓缓出现。 他浅笑着走近卫芊,温和却不容置疑地说道:“再过两日你便要行推宫换血之术,如此益发要安心静养。药材之事,自有依依与毕僳另想办法,你实在无须太过担心。” 虽然鲁齐一如从前般温和浅笑,然而卫芊心里那股不安,却在渐渐扩大。 对于推宫换血之术,其实卫芊本人并不太了解。 就连推宫换血,需要将她体内毒血驱尽,另外再在她体内注入鲜血这回事,她也俱不知情。 鲁齐深知卫芊的脾性,知道她宁死也必然不会让自己涉险救她,所以就算当初让依依诊断两人血液是否相融,也是在瞒着她的情况下进行的。 尽管如此,但是卫芊心里却隐约感觉到鲁齐在自己的诊治之事上,必然有所隐瞒。 嗖然转头望向依依,卫芊目光坚定,语气坚持地问道:“真如齐所说的那般么?如果差了这两味药材,最不济也仅仅是我体内余毒无法完全清除,是这样么?” .. ------------ 痛失鲁齐(一) “是。请使用访问本站。” 依依的目光胶着于鲁齐身上,少顷,她抿了抿唇应了一声,倒头便睡。 依依的表现太过反常,卫芊心中的疑虑在逐渐加大。 她还想再问,依依却伸手拉过被褥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卫芊犹豫再三,最终却只能黯然转身攴。 鲁齐沉默地伴着她走向门外。 三月时节,天上已见稀疏的星光。 卫芊的心,莫明地觉得慌乱屙。 蓦然回头,静谧的夜空下,山风卷起鲁齐的衣袍,让他有飘飘欲仙之势。即便是黑暗中,他那袭白衫也璀璨夺目。 “齐,可是有事瞒我?” 卫芊定定望向鲁齐,犹豫着问道。 夜色中,两人面目俱依稀难辨。 鲁齐回看她,目光柔和。好一会,他方露齿一笑:“芊无须多想,依依如此失常,不过是鬼医之后,她首次施行推宫换血之术,唯恐失败,故而紧张有些不安而已。” 黑色中,鲁齐的牙齿白得耀眼。 卫芊愕然:“如此?” 鲁齐的话合情合理,由不得她不相信。 卫芊缓缓点了点头,不知为什么,心里却依然觉得有些堵得慌。 鲁齐渐渐敛了笑意,星眸中的黝黯渐渐洇开,化作无底的深邃。 “夜深了,芊回屋安睡吧。” 好一会,鲁齐低低地开口。尔后,率先向前走去。 心里虽然仍然隐隐不安,但是卫芊也知道,如果鲁齐存心要隐瞒自己,从他的嘴里必然也无法问出什么来。 心里一转,卫芊暗暗拿定主意。 或许等到明日,找个机会去问问心思单纯的依依,从她的嘴里或许更能知道事情的原委。 不一会,卫芊居住的木屋已到。 鲁齐缓缓站定,替她推开木门,室内不甚明亮的灯光倾泄而出。 朦胧的光照下,两人咫尺相望。火光投在鲁齐的侧面,表情不辨。最终却只是忽而一笑,“夜里山风甚大,你闭好门窗。” 卫芊点头答应,鲁齐一笑,转身大步而去。 第二日,卫芊一起身便匆匆去找依依,谁知道却仍是晚了一步。 难得的是毕僳居然留在家里,倒是鲁齐与司马,据说是天方透亮便随着依依一同去山中采药了。 卫芊无奈,只好转而去问毕僳。 而毕僳初时似有些茫然不解,在卫芊一再追问下,最终一句:“推宫换血是鬼医的成名之术,毕某虽然对此术心生神往,但到底不好窃为己有。因此关于此术其中凶险,毕某不得而知。” 无论是鲁齐还是毕僳,似乎每个人说的都有道理,可是卫芊心中的不安,仍然隐隐存在。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不安中,她终于等到依依与鲁齐他们归来了。 看到卫芊,鲁齐将背上的背蒌取下来递到她的面前,不无欢喜地说道:“甚得老天厚爱,所差两味主药皆已找到。芊,明日的推宫换血之术必然无恙。” 卫芊浅浅一笑,凝目望向埋首不语的依依。恰巧看到鲁齐正不动声色地用肘托了她一下。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卫芊已是十分肯定。 那就是,自己即将要施行的推宫换血之术,绝对不像鲁齐所说的那般简单。 是夜,难得地,依依竟然主动前来找卫芊。 说是在明日推宫换血施术之前,卫芊需要先去山侧的温泉净身。 卫芊当即二话不说便随着依依去了。因为她知道,也唯有这种时候自己才可以完全单独地跟依依相处,并由她的嘴里知道自己所有了解之事。 鲁齐显然早就知道在推宫换血之前有此一出,所以与司马早就侯在远离温泉之处。 见了她们,鲁齐迎上前来,先是对卫芊一笑:“山中虽黑,芊休要惊怕,我与司马守护在此。若有意外,你尽管放声高呼就好。” 卫芊深知,鬼医所选的居处之处鲜少为世人所知,这种时候,自然不会有闲杂人等会上山来。鲁齐如此安排,不过是担心自己因为夜深害怕而已。当下一笑答应了下来。 鲁齐略略转头望向依依,顿了顿,居然郑而重之地冲她一揖,似意有所指地恳请道:“如此,便拜托依依姑娘了。” 依依打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自顾举着松明向前冲去。 卫芊一笑,故意装作不知,匆匆跟了上去。 依依所说的温泉,不过是个可容七八人同浴的天然水池。不过是这水池的池底为光滑的天然岩层,水源似从岩层下方喷涌而出,池面上方烟雾弥漫。 温泉周围不知是鬼医后来刻意种植,还是天然如此,竟然四面环林,仅有一处容一人过身的缺口可以出入。 有了这道天然屏帐,人若坐在池中,便是有人从外面经历,也定然难以察觉。 卫芊眼看着依依到了温泉边上,将松明擦在边上的岩石缝内,自顾脱了衣袍率先踏入池中,便也效仿着她裸身进入池内。 缓步来到她身边,望着将整个身子俱埋在水中,仅仅露出一个脑袋背岩半仰着的依依,卫芊淡然一笑,缓缓在她一侧坐下。 卫芊还不曾开口,依依将一方绢帕打湿敷在面上,深吸了口气,闷闷地问道:“如果你有话要问我,便只管问罢。” 热水缓缓漾过胸口,卫芊的心,却一点一点地发凉。 她委实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依依这样一个不解世事的少女,在极短的时间内,像是经历了万般沧桑。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浑然是前一世那个万念俱灰的自己。 只是,前一世的自己是因为所爱非人。尽管自己那时爱段墨深入骨血,然而段墨却将自己视为棋子,即便如此,就算临死,自己的心除了对那份爱感到无力,继而万念俱灰,虽然怨怼,但是却从来不曾恨过他! 依依曾经对卫芊坦承过她对鲁齐的爱恋,只是那时在卫芊眼里,只当她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子,一时的春心萌动而已。 却不想,几曾何时,依依竟然也爱得如此深刻了! 可是,卫芊回心一想,如果仅仅是她对鲁齐的感情无法得到回应,按依依乐观的天性,应刻也不至如此。 这几日,依依的话,一日少过一日。尽管卫芊无从与她对话,但偶尔见面,从她望向鲁齐的目中,她也不难看出,依依望向鲁齐的眼神虽有眷恋,但更多的,却是哀伤。 再有就是,到了现在卫芊已经不是怀疑,而是确信,鲁齐并不太情愿依依与她私下接触。 难道他在害怕? 如果是,那么他害怕的到底又是什么? 心中疑虑重重,卫芊自知现在机会难得,故而也不转变磨角。她一把掀去依依蒙在面上的绢帕,凛然问道:“卫芊心有疑虑,我希望你能如实相告。” 突然一阵风吹过,松明的火光摇曳不止,最终却嗖然灭了。 黑暗中,依依像是松了口气。 半晌,她的声音无力地响起:“你问吧。” “所差两味主药,是真的找到了么。” “是真的已经觅得。” 卫芊话一落音,依依已经飞快地回了她的话。 她的语速很快,像是生怕稍有迟疑,自己便会改变主意。 卫芊心里隐隐有几分明了,换了种方式,又问道:“如果没有这两味主药,推宫换血之后又会如何?” “或许会因为出血不止,血崩而死。” 这次,依依回答的跟鲁齐颇有出入,显然,她说的才是真话。 尽管心中早有预备,在听到依依这样说时,卫芊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少顷的慌乱之后,卫芊却又暗自否定了自己最初的揣测。 因为在她看来,如果仅仅是因为推宫换血潜在的风险过大,那么惶然不安的,必然会是鲁齐。 可是从最近这段时日看来,偏偏他是最淡然处之的那一个。 卫芊不是傻子。 在鲁齐一再对自己表白过后,在他陪着自己经历过这许多之后,她绝对不会置疑鲁齐对她的感情。 如此想来,问题必然不会出在自己身上。 既是如此,到底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让鲁齐对依依的言行不无紧张? 几乎是突然地,依依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突兀地闯入卫芊的脑海。 她隐约记起,依依曾说过,鲁齐会留在昆山,日后她要好好待他之类的话。 卫芊又想起,就在依依说了那番话后的第二天,一大早她便看到依依与鲁齐在池边似有争执。 只是那次之后,依依虽然初时不太开心,不过少顷之后却又恢复如常了。 这种好心情似乎维持了数天之久,尔后随着她出外采药的时间越来越长,归来的时间越来越晚,她的心情似乎也越来越差。 从这种种痕迹分析,卫芊便不难猜到,性格内敛深沉的鲁齐,如果不是与依依有言在先,他必定不会为了依依而留在昆山。 真相似乎呼之欲出。 卫芊定了定神,在黑暗中幽幽地望着依依,带着凛然不容欺骗的威煞之气沉沉问道:“说吧,你之所以答应替我治疗,除了鲁齐答应你留在昆山,可还有其他的要求?” 原本沉止的水面嗖然激起了层层漪涟。 咫尺之间,卫芊可以感觉到依依没在水下的身子在隐隐发抖。 有着两世阅历,自问通晓阴谋之事的卫芊不无肯定,单纯如依依,必然会被自己如此接近事实的猜测所懾。 同时,卫芊对于自己猜测中的事实,又确信了几分。 看来依依之所以会救自己,确实是与鲁齐事先已经存在某种交易。 她默不出声,静静地等候着依依自己坦承。 她有足够的耐心,等着依依自己说出来。 果然,过了少顷,依依的声音穿过黑暗而来,带着某种破碎的伤心。 “你说对了,确实是因为鲁齐答应我留在昆山,我才愿意出手救治于你的。” 意料中的答案。 卫芊重重地闭上双目。 她知道,如果想要从依依口中知道更多,那便不要打扰她,听她静静地诉说。 未想到依依却哧地一笑,自嘲着说道:“芊芊必然无法想像,最初之时我想将鲁齐强留在这昆山之颠,却非是爱慕于他。” “那时的我,连自己是个妇人之身都无从得知。总是以男子自居的我,生平第一次看到鲁齐那样如同谪仙般的男人,心中只有嫉恨。” 依依在回味初时的心情时,不由得轻轻一笑。 黑暗中,她的声音再次传来,却略有伤感:“我嫉恨他有谪仙之姿,便想要恶意捉弄与他。是以,我以你的性命相挟,要他困居昆山,与我为奴。谁料想他竟然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下来,那时我便想,如果我是你,如果这世上有人对我如同鲁齐对你一般,我便即便去死,那也是好的。” 卫芊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但是在黑色的掩护下,她却只是僵硬地坐在水中,静静地听着依依低低地诉说。 .. ------------ 痛失鲁齐(二) “芊芊何其有幸,竟得鲁齐痴情如此!你不会知道,每当看到鲁齐对你呵护有加,我是如何的羡慕渴盼!你可知道,我还曾为自己有断袖之癖而暗自羞愧?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龙阳之好,我甚至去了妓馆。” 黑暗中,依依的声音低低而来。 在卫芊沉默中,她突然抬头,双目灼灼地望来,幽幽说道:“尔后,我知道了自己是妇人之身。在知道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喜欢他时,那一刻,我简直欣喜若狂。备受他照顾的你,必定无法了解我当时的感受。” 卫芊确实没有预料到,依依竟然早在知道自己是个妇人之身前就爱上了鲁齐。 这也就难怪她在地知道自己是妇人之后,可以那么快便接受自己新的身份攴。 难怪她急于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妇人,原来,一切俱是为了鲁齐。 卫芊定定地望着依依,片刻,目光略略扫开。 好一会,依依自嘲一笑:“是我太自不量力。鲁齐为了你,是不惜以死相换的。而我,还痴心妄想要将他留在昆山,与他共度晨昏。我能留得住他么?屣” 依依的声音越来越黯然,最终寂然无声。 卫芊定定地望着她,心里翻江倒海,面上的神情却渐渐凝住。 黑暗中,俩人呼吸起伏之声清晰可闻,高低不一。 许久之后,卫芊缓缓自水中起身,扰动一池泉水。 山风吹来,引起她阵阵颤栗。 望了一眼再次用绢帕捂在脸上的依依,沉沉说道:“夜深了,回去吧。” 回程的路上,尽管依依一如初时的沉默,卫芊却一切如常。 鲁齐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似若有所思,最终只是沉默地伴着她们往回走去。 第二日春光甚好,卫芊如常起身,推开木门的刹那,光照豁然而至。 卫芊不由眯起了双眼。定了定神,大步向堂上走去。 堂上,鲁齐正与毕僳说着话。依依与司马俱都在场,众人看起来神情肃穆。 看到卫芊,众人嗖然顿住,鲁齐一笑,向她走来。 在她面前站定,鲁齐笑得让她甚是安心:“依依尽得鬼医真传,推宫换血之事,芊无须太过担心。” 卫芊摇头,淡笑:“推宫换血之事,我拒不施行不败圣王。” 几乎是她的话一出,众人面上便是一惊。 反应最大的要数司马。 在毕僳不无诧异中,他几步冲到卫芊身边,急切问道:“现在事事俱已准备妥当,女郎为何拒不施行?” 依依先是一惊,随即若有所思,最终似想起什么来,嗖而一惊,立时张大了嘴。 卫芊的目光从众人面上游弋而过,这一刻,她的心里无比轻松。 她便是用这种轻松的心情迎上众人惊诧的瞪视,轻快地说道:“为了我的断肠之毒,让大家跟着疲累了这许久,卫芊虽然心有愧疚,却也只能来生再报。” “芊?” 鲁齐声音微讶。 目光流转,望向鲁齐。 卫芊的目中澄清。她小心地措词,轻轻地对他说道:“齐待我一番深情,芊无从报答,一直以来,芊对你都心存愧疚。只是缘份之事上天早已注定,我与齐终究缘份尚浅。” 鲁齐一愣,怔住了。 这一刻,卫芊只觉要将积压在心里的事,痛快淋漓地全掏出来,再也藏着掖着。 卫芊垂眸,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今生芊与非相识、相爱在前,即便时至今日,仍然虽死无悔。若说人生有憾,那便是芊这辈子,欠齐的太多了。” “欠得多了,亦会觉得疲惫不堪。所以,从现在开始,芊不要再有负于你。” 静静地盯着鲁齐,卫芊带着残忍的温柔,一字一句地说道:“卫芊,不要拿你的自由,来换自己苟活于世。” 四周忽然变得无比的安静。 “芊芊之所以拒绝推宫换血之术,是不想让我将鲁齐困于昆山?为什么!” 依依的目中有着不解,带着某种倔强跟坚持,“你曾对我说过,好朋友会更希望对方比自己过得幸福。你还说,如果我是真心喜欢鲁齐,愿意去感动他,会在他难过的时候陪着他,便是为他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如此,便让我去打动他。如今你为何宁愿拒绝我的救治,也断断不让鲁齐留在昆山?!” 相对于依依直接的,亳不掩饰的大胆表白,鲁齐却是一怔,面上随之掠过一抺暗红。 卫芊淡淡一笑:“即便是现在,芊也心意无改。” 鲁齐注视着她没有说话,目中意味难懂。 卫芊转身依依,坦然说道:“没有人会比我更愿意齐遇到今生中的天命之人。如果你真的如此爱他,我希望你可以走进他的心里,并会深深地祝福你们。只是,我更希望你们的感情与我无关!我希望有一天,齐之所以接受你,是因为爱你,而不是为了我不得不做出的退让!” 依依面上先是一僵,随即目中一痛,望向鲁齐的目中又带着某种无力。 然而,鲁齐的全部注意力却全在卫芊身上。 他的表情,随着卫芊的话,一点点在面上凝住。 他面上那股随和之意点点敛起,眸色深深。在卫芊瞅向他,飞快令道:“让她睡会吧。” 卫芊嗖然一惊,不及回神,眼前便一黑,身体向后倒去狐媚天下,调皮狐妖惹不得最新章节。 跌入黑暗中的卫芊在片刻后有了少许知觉,但是意识仍然浮浮沉沉的。 “芊,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现在请你安静地听我说。” 是鲁齐的声音。 卫芊又惊又气,但是她的眼皮很重,重得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睁开双眼。 “推宫换血之时不宜制住你的穴道,所以,现在只能用少量的麻药为你镇痛。” “我知道,是我太过自私,总是让你背负太过沉重。因为我的执拗,让你深觉亏欠于我,其实是鲁齐私心使然。齐,总想着有一天可以走进你的心里。” 卫芊的身子轻飘飘的,如同躺在云絮里,时起时伏。 她很想告诉鲁齐,不是这样的,自私的是她!是她自私地利用鲁齐的感情,对他予取予求! 她心里万分着急,然而却又偏偏睁不开眼。就在卫芊心急不已时,鲁齐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放心,现在我也想得明白了。如果你次此可以驱尽体内余毒,只要你安然无事,自此以后我将不再强行介入你的生活中去。我希望你能幸福!如果你在韩非身边可以快活地过上一辈子,齐也会真心祝福于你。而我,自此会将你忘记。” “如你所说,如果有那么一个妇人,肯包容齐的不足,愿与我相守余生,那么齐便娶了那个妇人,带她远走天涯。” “所以,你一定要配合依依,将体内的余毒驱除干净,如此你我才有幸福可言。否则,我会终生有憾,而你,即便死去,只怕也会为我愧疚难安。” 随着鲁齐的话,卫芊慢慢变得平静。 隐约中,似乎有人拔开了她的眼皮,顷刻又将她眼皮合上。 “可以施术了。” “毕公无须避嫌,请助我一臂之力。” 渐渐地,说话的声音似在远去。 意识游离间,卫芊居然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的血液在慢慢地流失。 那种生命像是一点点在消失的感觉,诡异而真实。然而,卫芊的心里却分外平静。 这一刻,她心里没有对死的畏惧。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芊依稀感觉到依依在拍着她的脸,冲她嘶吼。 “你不可以放弃,芊芊,你听到我说话没有?你不可以放弃!这种时候,你若放弃,鲁齐就完了!” 依依惊惧的叫声让卫芊心惊。 鲁齐?鲁齐怎么了! 为什么自己放弃了,鲁齐会死!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卫芊一急,她的神志有一瞬间的清明。 只是,在她睁开双眼的瞬间,却喉中一甜,一口鲜血嗖地自嘴里溢出。 “你疯了吗?依依,你这样会害死他们两个的!” 是毕僳的声音,他必然知道原由。不行!我要问问他,问问他鲁齐到底怎么样了! 卫芊的心里在呐喊,可是口中的血却溢得更厉害了桃运青年。 “司马,制住她!” “放开我!你这个死马,你快放开我!让我去救鲁齐,求你了!让我救鲁齐!我不要管她!我不要管芊芊如何,我只要鲁齐!!” 对!对对! 不要管我,救鲁齐!只要救鲁齐就好!! “依依姑娘,我在郎主施术之前已对他立下血誓,如果我家郎主难逃此劫,司马哪怕事后追随他去黄泉,现在也必将要按他的心意行事!如若依依姑娘真心为了我家郎主好,司马恳请你镇静下来,全力救治他们……” “依依姑娘,你听毕某一句,若是卫芊非死不可,鲁齐必然不会独活。不若你遵从他的心意行事罢……” 这些话,虽说是劝导依依的,但让一直拼命勒令自己维持着那抺游离的意识,不要隐入黑暗的卫芊也听进了心里。 可是鲁齐?她无法想像鲁齐出了什么样的状况!又急又怕之间,卫芊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头一歪,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卫芊似乎听到毕僳在对她说话。 “卫芊,你如果真的担心鲁齐,真想让他无恙,那么你必将要静下心来,配合依依施术。否则,鲁齐的命就真的完了……” 意识游离的速度非常快,快到卫芊难以控制的程度。 “放开我!让我再试试……” “毕公,请你与我同时为他们施术……” 心,虽然不时处于混混沌沌当中,但仍然无法不去害怕。 直到了现在,卫芊才感觉到死亡是如此可怕。 她努力地,利用每次意识流离而来片刻,配合着依依与毕僳的救治。她不时告诉自己,卫芊,你不能死!你若死了,鲁齐也就完了!所以,你不能死!为了他,你一定要努力地撑过去!! 隐约间,卫芊终于感受到身体不再那么冰冷。她终于可以感受到那股一直存在,带着强烈的生命气息的温热的力量,在自己的体内缓缓流转。 “好了,芊芊已经无恙,毕公,请与我同时收针。” “郎主……郎主体内的鲜血似要流干了……” 司马带着哭意的声音嗖然传来时,卫芊却再也无力相支,头一歪,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芊感觉到自己的嘴里滑进一丝苦涩。 随即,她的下颔被人抬起,那股苦涩便直达心底。 意识又浮浮沉沉地回来了。 耳边似有人在喃喃低语,卫芊努力分辨着那些声音,其中并没有鲁齐。 她心里不由得微微失望。 鲁齐! 嗖然一惊。 昏迷前那些游离在她耳边的只字片语突然如一声惊雷,直将她嗖然炸醒了过来。 嗖然张眼,卫芊便拼尽全身力气问道:“鲁齐可好?” 伴着卫芊干哑的声音,陶碗跌落在地破碎的声音跟着传来艳医修神最新章节。 床榻前,毕僳面上掠过一抺惊喜,随即却神色一暗。 卫芊吃力地探起身子,努力将软绵绵的手搭在他的手上,乞求着问道:“告诉我,鲁齐如何?” 毕僳望向她,努力一笑,安慰道:“鲁齐无恙,正在他的房中休养。你休要担心,先养好身体要紧。” 无恙吗? 卫芊摇头,这种时间,若不是亲眼所见,不管任何人说的,她都不予置信。 只是身体软绵绵的,四肢躯体浑然已经不像是她自己的了,让她无力支配。 “司马在哪里?请你叫他过来。” 毕僳望着不无坚持的卫芊,长长一叹,只好起身应道:“你且躺着,我这就让他过来。” 毕僳答应着去了,然而卫芊的心,却突突跳着,更加恐惧起来。 那种恐惧让她无法再继续等待。 就在她挣扎着滚下床榻时,司马果然大步来了。 “女郎!” 他大喝着上前,面上惊怕不已。 卫芊喘着粗气,用充满乞求的眼神望着他,坚持道:“请你带我去见你家郎主。” 一旁,毕僳缓缓点头,司马略一犹豫,便一把抱起卫芊大步向鲁齐的房间走去。 司马直将卫芊放在鲁齐的床榻边。 刚一放下,她便迫不及待地望向鲁齐。 床榻上,鲁齐睡颜安祥。然而,无论是他的脸色还是嘴唇,却与他身上所穿的那袭白衫无异,白得不沾半点人气。卫芊的目光慌乱地自他的面上转移到他的胸前。那盖在他颈下的被褥,丝毫不见起伏。 眼泪喷涌而出,卫芊的周身,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栗起来。 便是在这种无法抑制的颤栗中,卫芊的手,缓缓地,颤抖着伸到鲁齐鼻子下面,在感受到那微弱的气息的那一刻,卫芊全身一松,整个人伏了下去,重重磕在鲁齐的床榻边。 “女郎!” 司马一惊,忙伸手相扶。 卫芊含笑望向他,喜极而泣:“天可怜见。他,果然还活着!” 司马也虎目含泪,频频笑着点头道:“是,是!我家郎主,他还活着!” 望着欣喜若狂的卫芊,毕僳再次一叹:“鲁齐现在虽然活着,但是却未完全脱险,芊芊姑娘,你若真心对他心怀愧疚,便快快养好病本,亲手照顾他罢。” 鲁齐还未完全脱险! 卫芊再次怔住了。 愕然望向面色沉郁的毕僳。卫芊深知,毕僳与鲁齐私交颇厚,他绝对不会拿鲁齐的性命开玩笑。 缓缓转头望向鲁齐,目中的泪再也无法抑制,无声滚落! 她不敢想像,如果鲁齐真的因她而死了,她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 ------------ 痛失鲁齐(三) 是的,诚如毕僳所说,她一定要尽快好起来。 她要亲手照顾他。 从那日起,卫芊便极力配合着毕僳与依依的诊治,对于他们送来的汤药,不管有多么苦涩难咽,她都眉也不皱地喝了个见底。 除了自身的调养,再过了两日,卫芊下得了床榻时,便常常前去鲁齐的床榻前守着冷枭首席别爱我全文阅读。 鲁齐这种持续的,长时间的昏迷,让卫芊越来越害怕攴。 可是对于鲁齐这种现状,毕僳也无从确定其中风险。 偏偏这种时候依依又总是不见踪影,最初卫芊向毕僳或是司马询问,他们众口一词地回答便是“依依外出采药未归。” 又过了一日,从卫芊醒来至今整整都有三天了,面对昏迷不醒的鲁齐,卫芊再也坐不住了妁。 她执意坐在鲁齐的房中,静候依依的归来。 这一天,让她如愿等到依依出现。 脸色苍白的她,比起躺在床榻上的鲁齐好不了多少。 看到卫芊,她也不欲多言,便直接下逐客令:“我要给他诊治,你且退吧!” 卫芊在意识游离之际曾听到过,依依想过要放弃自己保全鲁齐,一想到她对鲁齐的感情,再看到鲁齐现在这个样子,也难怪她不待见自己。 深深地望了一眼床榻上的鲁齐,卫芊沉默起身走向室外。 过了许久,依依才自屋内出来。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额角一层薄汗。一出房门,她整个人便如虚脱一般,依着墙一路往下滑去。 卫芊情急之下伸手一把将她扶住。 依依似乎有片刻的恍惚,就在卫芊意欲高声呼唤毕僳与司马时,她却用力一挣,使劲掰开卫芊的手,冷冷说道:“为了救你,鲁齐几乎将体内的鲜血全部过给了你,如今他这个样子,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说完她紧紧地抿了抿唇,不再看向卫芊,自顾踉跄着离开了。 怔怔地望着依依离开,卫芊的心中如乱麻一般,纷纷乱乱的同时,一股钝钝地痛疼,自心底漫漫腾升而起。 “依依姑娘!” 毕僳与司马闻讯而来,看到她的模样,司马急忙上前扶她,却被她大力拂开。 司马不解地与毕僳相互对视一眼,转而将目光投向一旁面青唇白的卫芊。 依依已经轻喘着蹒跚而去。 “芊芊姑娘,依依姑娘的话,你无须放在心上……” “她没有说错,如果鲁齐不是为了救我,不如是如今这般模样。” 轻轻打断毕僳的话,卫芊苦涩一笑。 没有人看到,在她缓缓转身,一步步地走回房时,她的眼泪无声散了一路。 第二天,天刚破晓,鲁齐的房中便传来一阵熟悉的琴声。 毕僳一怔,急忙披衣而起,匆匆向鲁齐房中走去。他甫一赶到,便看到司马正在房门口怔怔望着室内出神。 急切上前,毕僳一把拔开司马,一眼望去,只见到鲁齐的床榻前,卫芊正素手轻扬,缓缓弹奏着他们曾经合奏过的琴曲,一遍又一遍,反复重复。 她从日出弹到日中,再到日暮…… 不吃不喝,不停不歇,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地弹奏着,如同不知疲倦一般花都特工。 无论是毕僳还是司马,不管是谁上前劝阻,她俱不予理会。 毕僳与司马束手无策,却又无计可施。 天色将晚时分,依依也出现在鲁齐的房门口。她冷冷地望着依然没有反应的鲁齐,跟仍然不知疲倦地在弹奏着的卫芊,怔仲着,挣扎着,茫茫然正在神游之际,几乎是突然地,一个令众人意想不到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歇歇吧,再弹下去,你的手许是要废了。” 声音暗哑,清洌,带着贯常的温和。 卫芊一怔,手下一滞,直过了许久,她方缓缓抬头,勾唇一笑:“欢迎你回来。” 这句话,鲁齐曾对卫芊说过,现如今卫芊再同他说时,方能体会到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 原本远远地立在房外的毕僳与司马,先是不敢置信,尔后一涌而上冲向床榻。 望着清减了不少,却又笑意斐然的鲁齐,侥是俩人这样的男人丈夫,仍是忍不住鼻中发酸。 在众人不无欢喜中,依依却咬了咬唇,嗖然转身而去。 从前一直是鲁齐照顾卫芊,现在又变成了卫芊照顾鲁齐。 虽然她自己也是病体初愈,但是她却处处细心,照顾周到。然而鲁齐的身体却一直反反复复。 总是今儿才见着好一些,可以起来走走,明儿人又怏怏地打不起精神。 卫芊心里担心着急,但她自知依依对她已生成见,只好暗里去央求毕僳,看有无办法可想。 只是卫芊每次问起,毕僳总是言词闪烁,只是说他与依依自会再想办法,并叮嘱她细心料理鲁齐就好。 这样又过一段时间,鲁齐看起来精神像似好了许多,但是人却亦发嗜睡起来。 就算自知她醒来之后,依依对她总不待见,但是无奈之下,卫芊也只好主动求助于她了。 鲁齐苏醒,按说以依依对他的感情,应是十分欢喜才是,可是卫芊回心一想,她似乎并未在依依面上看到半分欣喜之情。 难道,鲁齐即便能醒过来,也不意味着他已脱险? 卫芊心中一慌,怔怔地望着沉睡中的鲁齐,几乎是突兀地,她被那种突如其来的恐惧吓得生生一颤。 咬牙嗖然起身,卫芊大步向依依的房间走去。 还未近前,她居然听到毕僳的声音在依依的房中响起。 卫芊脚下一滞,不由生生顿住了。 “他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再拖也就在这两三天之间了。” 卫芊被房中的一问一答怔住了。 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腾地升起,一时间,她手脚冰凉地怔在原地,再也无力挪开半步。 房中,毕僳的声音叹息着传来:“我担心芊芊姑娘知晓之后,难以承受……” “谁只能拖两三天了?告诉我,是谁!” 惶然冲入房内,话才出口,卫芊已经先忍不住哭了起来修神大陆之众神陨落全文阅读。 毕僳跟依依那样的语气,明明已经彰显着一个已知的事实,但是卫芊尚不死心。 少顷,她抬起头,忍着抽泣,用前所未有的卑微,小声地乞求着问道:“不会是鲁齐,是吧!一定不会是他,对吗?不会是他!你们告诉我,一定不会是他,不会是他……”哭声凝住,突如其来的悲伤全哽在喉间,在依依与毕僳无言的沉默中,转而化成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痛哭。 毕僳面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最终,却只能无力地上前拍了拍卫芊的肩膀,自顾朝门外走去。 堪堪走到门口,他便惊呼道:“鲁……鲁齐,你怎么来了!” 依依面上一僵,嗖然望向门口,目中一痛。 卫芊茫然转头,眼泪更加汹涌。 她脚下一软,几欲跌倒在地,却被沉默着上前的鲁齐一把搂在怀里。 “齐……” 卫芊一噎,捂着脸“呜呜”痛哭。 “不过一死,芊何必伤心。” 鲁齐的声音,清清朗朗而来:“原本我竟然才是残忍的那一个,居然让你独自面对死亡。原谅我!” 鲁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痛楚。 卫芊无力地自他怀中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这一刻,他的眼里甚是痛楚,甚是悲哀。 卫芊明白,这痛楚和悲哀并不是因为他即将要面临的死亡,而是他在担心,自己无法面对他即将死亡的事实。 卫芊呆呆地望着鲁齐,心里绝望得无以复加。 鲁齐扯了扯嘴角,轻拥着卫芊向门外走去。 他亲自将她送回床榻,替她盖上薄被。 因为害怕,卫芊一直颤栗着。 在看到鲁齐出现那一刻,她已经将所有的悲鸣吞咽入腹。她,不能让他临到最后,还要为她担心。 可是那如附骨之蛆一般的恐惧,却如一张大网,似要将她吞噬。 她颤栗着,重重地握着鲁齐的手,一刻也不愿放松。 她害怕,一旦她松了手,便再也无法抓紧他了。她怕他像风一样,消失于无形。 可是,她终究是没有抓住他。 终究,到了最后,鲁齐还是像风一般,消失与无形了。 昆山之巅,这丘新坟成了鲁齐的最终归宿之地。 抚着掌下“逍遥王鲁齐之墓”七个大字,眼中的涩意仍在,便是,卫芊却不再哭泣。 因为鲁齐将生命留给了她,而她,也不能只留给他悲伤。 注:感冒,各种不舒服,原本想要写得唯美一点,最后却差强人意。为了不糟蹋鲁齐这个人物,所以一些还没交待清楚的事,菊会在下个章节以倒述的方式向大家交待清楚的。晚安! .. ------------ 回不去了(一) 抚着掌下“逍遥王鲁齐之墓”七个大字,眼中的涩意仍在,便是,卫芊却不再哭泣。 因为鲁齐将生命留给了她,而她,也不能只留给他悲伤。 “为完全清除你体内的余毒,只能在逼出余毒的同时,不断往你体内注入新的血液。而两味用来止血的主药,适逢不是生长之期,我曾寻遍昆山,想要觅得深埋于地下的根茎,终是一无所得。然而你中毒太深,鲁齐唯恐再拖延下去,即便是施行推宫换血之术,也难以回天,所以他执意不顾自身危险,也要即刻为你施行推宫换血之术。” 依依在告诉卫芊这一切时,她的脸色苍白,声音发虚,一字一句地,像是用尽了全部心力。 司马说:“郎主自知在给你施行推宫换血之时,如有危险,依依姑娘必定会弃你而救他,所以在施术之前,他曾让我发下血誓,势必要遵从他的意愿行事。如依依姑娘中途有变,便……便让我制住依依姑娘,让毕公代为施术。攴” “推宫换血之前,鲁齐已知此次诊治,他或是难逃凶险。故尔,他恳请毕某,无论如何都要顷一己之力将你救治好。” 毕僳眼中闪着深切的悲哀。数番哽咽,才能接着说道:“我与鲁齐相交多年,他为人超脱,于人于己,从无强求之处。然而为了你,他却不惜对毕某开口相求,毕某实在无法拒绝……” 众人的话余音尚绕耳不去,可是,斯人已逝妩。 卫芊的手指,游弋在那崭新的墓碑上,恍然间,她又见到那个超然得如同谪仙般的男子。 她忘不了那一夜,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握着她的手,笑得始终温暖黑色纪元全文阅读。 泣不成声的自己,在与鲁齐眼神相遇的一瞬间,那个已知的事实,如同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一碰即痛。 鲁齐深深地凝望着她,替她轻轻拭去那总是无法抺净的泪水,久久,久久,他方轻声道:“芊,自与你相识,这一路走来,唯有在昆山之巅这段时日我过得最为开心。与你晨昏相伴,抚琴奏曲,看花谢花开,听风过山林,如此,足已!” 他怜惜地望着她,声音像是从天外飘来:“死亡对我而言,并不是一件恐惧的事。如果可以换你一世无恙,那对我来说,何其幸福。芊休要伤心,你当知道,有时候,死亡亦是一种轮回,一种希望。” 卫芊犹不能忘记,当她痴痴地望着他苍白晶莹的脸时,鲁齐那不无洒脱的淡然一笑。 他温柔地说道:“今生我与你已然错过太多。我常常想,如果我在韩非之前遇上你,你我又会如何?如果在你重回韩国之前,我能强势一点将你留在身边,又或是你自私一点不管不顾地随我远走,你我又会如何?如果韩非不曾舍了性命也要护你周全,而将你托付给我,你我又会如何?” “不管以后会如何,现在我只要你看着我!你说过,希望我能幸福,那么你给我好好地活着,我要你亲眼看着我幸福!我,我要你陪我着一……一直幸福下去。” 卫芊犹记得,当时自己泣不成声。 自重生之后,她再次感受着这种刻骨之痛! 鲁齐的声音飘缈得不真实:“芊休要担心,即便我不在人世了,九天之上我亦会陪着你,看着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努力地一直幸福下去。” 鲁齐温柔地抹去卫芊脸颊的泪水,柔声道:“今生我晚韩非一步,来生,我会在奈何桥边等你一起走。到了那时,芊愿意跟我一声走么?” 卫芊拼命点头,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般。 今生,她已然辜负于他,她又怎么忍心拒绝他的来生相约…… 鲁齐一笑,如释重负。 冰冷的手指抚过她的眉间,不无温柔:“你的身体里留着我的血,就如同我一直与你同在一般。若是我不在了,你便将我葬在这昆山之巅吧,也算是我兑现欠下依依姑娘的那个承诺。至于你,你一定要去找韩非,你一定要与他幸福地,好好地活下去。只有你今生过得无憾了,来生才可以了无牵挂地跟我走。如此,你能答应我么?” 有着那样温柔微笑着的眼神,却又有无比执拗的鲁齐,让卫芊无从拒绝。 卫芊犹记得,鲁齐弥留之际,犹自靠在床榻上,对她淡淡地笑,眉目如画,带着一股圣洁。 那时卫芊便隐隐有种感觉,她要失去他了,就在现在…… 他抬眼,望向她,有着无尽的眷恋,却只启唇低低说道:“芊,好久没听到你弹琴了,今日你便为我弹一曲罢。” 泪慢慢润湿了眼眶,卫芊闭上眼睛,不让它从眼中滚落。 她不会再在鲁齐面前流泪。 她,不能让他带着悲伤离开! 门外,司马与依依在哭,毕僳在长叹,然而,卫芊却只是回他一笑。 将他送给她的古琴摆在他的床榻前,卫芊素手一扬,无比虔诚地为他奏响生命中最后的绝唱…… 直到一曲终尽,她抬头望向他我那惨不忍睹的女同桌最新章节。 望着脸上带着一丝安祥的微笑,倚在床榻上静静地沉睡过去的鲁齐,那一刻,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纷纷跌落。 门突然洞开,明媚的春光射入室内,照在鲁齐脸上,替他渡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的光芒。 这一刻,长睡不醒的鲁齐宛如误入凡间的谪仙,神圣得不容冒犯。 缓缓起身,来到床榻前,卫芊静静望着他。 望着这个与她有缘无份,却又对她始终如一的男人,她缓缓俯下身去,在他那苍白的,如同玫瑰般的薄唇上,印下浅浅一吻…… 她起身之际,他那被泪水润泽过的薄唇上闪耀着柔和的光芒,晶莹剔透,竟是如他无数次那般温柔地勾起一个深情的弧度。 那一幕,不仅看在众人的眼里,更铭刻在卫芊的心底深处,成了一道永远都无法触及的伤疤。 不远处,司马缓缓走来。 他将手中的古琴缓缓放在鲁齐的坟前。 终于到了要道别的时候了,卫芊一笑,心里却是一怮。因为她清楚,自此开始,她要与鲁齐走完全不同的路。 鲁齐要留在昆山继续他生前的承诺,而她,则要孤身上路了。 在那么重重地伤过依依之后,卫芊自问,她无法坦然留在这里,不断地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或许是无法从失去鲁齐的打击中走出来,又或许是因为依依对她的不甚谅解。自从为她施行过推宫换血术之后,依依始终不愿意面对她。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卫芊方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尽管她也不愿意,尽管离开鲁齐,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去哪里,尽管她很清楚,自此以后,她的身边已不再有鲁齐相伴,然而,终究是该离开了。 卫芊白袍飘飘,缓缓在鲁齐坟前的茵席上坐下。 古朴悠远的琴音在她纤长的指尖下流泄而出,与鲁齐相识的种种,随着琴声一点点在她脑海中回放。 那个在马车中被她扑倒的白衫男子,如同谪仙一般,用那双如此墨玉般的眸子温和地望着她刹那,便注定了,今生,他只是她的救赎。 他为她,举办了一场旷世难得一见的风花雪月般的盛事,却只是为了让她,可以风风光光地重回韩非的身边。 在笰地时,那个惊才绝世的消遥王,让她见识到了他超然于众的表像下,那股不容小视的治国之才。然而,他最终却只选择成为那颗为她铺路的垫脚基石。 在她临死之际,是他飘然而来。这个为她以命换命,不惜一死成全她的幸福的男人,从她出现在他面前那一刻起,便注定这一辈子成为她的救赎的宿命…… 他像是,天生便为她而来! 带着今生的约定,带着来生祝愿,伴她在走了一程,却在她的心底永远刻下“鲁齐”两个铅印般的大字,自此永难磨灭。 世间一切在心中层层剥落,卫芊的琴音如同昆山之巅穿林而来的风,吹去了尘世的种种烦扰,让生命缓缓沉淀,最终归于永恒—— 一曲终了,卫芊缓缓起身。 在不远处仨人的注视下,她抱着琴,郑重地,缓慢地向鲁齐跪拜而别火红年代。 忍了许久的泪,从眼角滑落。 卫芊微笑着望向那丘新坟。 此刻,云天浩渺,郁郁葱葱的昆山之巅生机盎然,却又静谧而深沉,恍若鲁齐那如玉的身姿正挺立在前方。 微风拂过卫芊的脸庞,撩起她缕缕青丝,似在挽留。 迎着风,卫芊不无眷恋地望着那荡漾在天地之间的白衣男子,轻声低喃:“再见了,鲁齐!来生太远,佛说一期一会,我等不了那么久。明年今日,我再来看你。” 毅然决然地转身,将古琴负在身上,卫芊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因为她知道,她的身体里流着鲁齐的血。没有哪个时候,他与她离得如此之近,所以,她不害怕! 在经过伫立在不远处的仨人时,卫芊微微一福,终是无言与他们擦身而过。 该说的话,早就说过,再说便是矫情。 山风卷起卫芊的衣角,她一路前行,步伐坚定,白衫飘飘。 依依的双手狠狠地绞着身侧的衣襟,望着纤弱孤单地一步步朝山下走去的卫芊,她的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最终却只能狠狠地咬着下唇,目送着她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栈道的尽头…… 鲁国的栾城。 滔滔黄水河边,由北向南,宛延而下。 黄水河边的渡口,行人比肩继踵,一派繁华影像。 作为鲁国最大的水道,黄水河边的渡口除了等渡的人们,更多是被行商所雇的舟人穿梭往返,忙于搬运货物。 这样的地方,即便有贵人偶至,也断不多见,多的是庶民走贩。 所以在这些衣衫不洁的庶民走贩间,如果突然有一个穿着体面,气质出尘的人,那自然是分外招人瞩目的。 然而那个一袭白袍,戴着白色纱帽的妇人,似对众人的打量完全不以为意。 陷于深思中的她,一径地盯着滔滔河水出神,完全一幅超然脱世的模样。 有知道的舟人,悄悄相互传递着这样一个消息,就是妇人要前往太原,想在这里找一家往南而去的商船,载行一程。 适逢舟人有去太原的,正相互推搡着上前邀请妇人上船之际,几乎是突然地,远处铁蹄声声,直奔渡口而来。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悉数被吸引了过去。就连原本沉思中的妇人,也被这种声势所惊醒,不由扭头望了过去。 道路的尽头,数万铁甲骑士飞奔而至,扬起满天黄沙,撼天动地,气势磅礴而来。 妇人无意间一瞟,那面迎风招展的“韩”军大旗,几乎是立时的让她一怔,就连身躯也似微不可见地摇晃了一下。 “韩军!” “是韩人的军队!” “早前据闻韩王向鲁王借道攻楚,难道是真的!” “莫须韩王又将亲征?!” .. ------------ 回不去了(二)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如波浪般起伏的铁甲骑士,一波一波地涌向渡口,转瞬即至。 “韩王的王旌!来的果然是韩王。” 随着一个声音咋起,世间嗖然处于静止的状态。 原本热闹着的渡口,所有人如同被定住一般,目光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同一个人身上。 那位在众军之前的人,跨下的战马黑中透着油亮,身姿挺立的他带着一股冲天而来的王者之气,赫然正是韩王攴。 他缓缓驱马靠近,深邃的目光静静地扫过众人,带着沉沉威煞,缓缓问道:“本王欲率军前去河的对岸,请问诸位有何处可以过渡。” 韩王威煞极重,寻常的庶民走贩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势,当下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竟无一人敢出面应答。 信马由缰,韩王缓缓向众人走近妪。 随着他的走动,那些庶民走贩不由自主地向后连退了数步。 望着这些畏畏缩缩的鲁人,韩王面上不由的掠过一抺不耐。他薄唇狂妄一勾,眉头不由自主地便皱了起来。 鲁人中一个尚算见过世面的贵人越众而出,朝他一揖,高声应道:“黄水河河面水宽,千百年来只靠舟人渡人过河,除此之外,想要到达对岸,并无其他捷径。” 韩王目中光芒一闪,逐又问道:“请问邑中有舟多少?” 一个常年在黄水河边讨营生的舟人大着胆子回道:“邑中之舟不过四十有余。” 说着他伸手一指渡口林立的大舟,又补充道:“若是加上常年在此往返的大舟,满打满算,也不过百余大舟而已。” “才百余大舟?!” 韩王拧着眉,英武逼人的面上似有为难。 回身望了望不远处那数万大军,再看了看黄水河宽阔的河面,他那立体得如同雕像的面上,不由得又冷凛了几分。 “以百余舟,渡数万大军,不仅耗时过久,而且极具风险末世第一丧尸女王最新章节。若是借百余舟之力搭建浮桥,不仅可以省时省力,更可免除过桥兵士遭遇伏击之险。” 妇人清脆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众人的目光直刷刷循着声音望去。 韩王闻言眉头一挑,随即饶有兴趣地一踢马腹,缓缓向那如鹤立鸡群般的妇人逼近。 远远地,韩王的贴身十二死土中,有一人飞快地驱马而出,迅速伴在韩王身侧,追着他一同驱马向妇人走来。 韩王与他的侍从所经之处,所有人都自动让开了一条道来,转眼间,他们便到了那个一袭白衫,带着纱帽的妇人身前。 河风吹得韩王的战袍猎猎作响,韩王面上的表情玩味:“请问女郎出自何人门下,何以见识不凡,竟有贤士之才?” 纱帽下,妇人的面目依稀难辨。 随着大风不时撩起她的面纱,妇人小巧而饱满的樱唇,时隐时现。 隔着面纱,她定定地,定定地望着韩王。 直过了少顷,她方轻轻一叹:“韩王如若觉得妾的策略尚可,只管采用便是,又何须追问妾身的出身来历。” 妇人的话轻轻而出,却让韩王身后的贴身护卫虎躯一震,他的目光如箭一般射向妇人。 纱帽后的妇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盯视,竟然唇角微勾,淡淡一笑。 那护卫先似不敢置信,尔后下意识地望向韩王。 显然,妇人的回答不仅让渡口的鲁人吃了一惊,就连韩王也十分意外。 现在的韩王,威煞更要胜于从前。 尽管他长相俊美,但是轮廓却深刻得如同刀斧雕刻一般,太过立体,太过犀利。而且他眼神锐利,像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将人灼伤。 所以,别说是寻常百姓,就连一方诸侯见了他,只怕在他面前也难以如此平和地应对。 可是这个妇人,她竟然在他面前不卑不亢。甚至于,她还直接拒绝了他的提问! “近年来,还从未有人敢对本王的质疑,顾左右而言他。妇人,你甚是大胆!” 韩王双目灼灼地望向妇人,声音淡漠中带着一股形容不出的阴沉。 众人一惊,不由得俱不无担心地望向妇人。 妇人纱帽后的目光定定地望着韩王,少顷,忽而勾唇一笑,“韩王威仪天下,世人望之生畏,实属正常。可妾以为,韩王并非暴戾之君,自然知道仁义礼智信治天下的道理。刚才之事,不过是妾久仰韩王威名,自愿献上一策罢了,能用不能用,全在韩王是否采纳。至于妾的出身来历,韩王虽然可以问,但愿不愿意回答,则在于妾是否愿意了。” 几乎是妇人的话方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就在众人都为妇人捏着把汗时,妇人又低眉敛目,平静地说道:“韩王贵为天子,想必是不会强我一个妇人所难的罢。” 渡口的人未想到妇人居然会越说越大胆,一时间,妇人的话一落音,四周便抽气声不断。 未想到在众人的抽气声中,韩王却仰天大笑起来。 “妇人好气魄,见解更在寻常丈夫之上,本王佩服!” 大笑声中,韩王的声音朗朗而来仙城之王。 原本伴在韩王身侧暗里为妇人捏了把汗的韩王侍从,心里也嗖然一松。 “妇人,此次你献策有功,本王要重重赏你!说罢,你要何种奖赏?” 随着韩王笑声一止,他的声音朗朗而来。 妇人似乎原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向韩王讨赏的事,现在突然听到韩王提及,原本不动如山的她还真凝神沉思了起来。 韩王见了,心里微微失望。心想:到底是个难脱庸俗之气的妇人罢了。 一片安静中,韩王渐渐有些不耐。 就在他堪堪地不悦抬眉,妇人清清淡淡的声音便如期而至。 她说:“如果韩王当真要赏,便将你那块玉珮赏给妾好了,也算是妾今日有缘得见韩王的一个力证罢。” 妇人像是随意一说,伸手一指韩王系在腰间佩剑上的玉坠,竟还真开口讨要了。 韩王原以为她会狮子大开口,未想到她想了半天,居然只要一块系在佩剑上的玉坠?! 韩王甚是诧异地挑眉望向妇人,后者却一派悠闲地望着他。 好像她刚才的提议不过是兴之所至罢了,他给不给都没有太大的干系。勾唇一笑,韩王一把将佩剑上的玉坠攥了下来。 他身后的侍从翻身下马,恭敬地接在手中,大步向妇人走去。 那侍从一步步走向妇人,他一瞬不瞬地盯视着妇人面纱下的面孔,愈近,他目中的欢喜之色便愈盛。 直到他在妇人稳稳面前站定,将那玉坠缓缓呈到妇人面前时,他的手,竟然难以抑制地,不为人所察觉地,手指频频轻颤。 妇人一笑,从他手中取过玉坠,轻轻一笑,道了声:“多谢!” 不远处,韩王已经一勒马缰,他跨下铁骑发出一声嘶鸣,扬蹄向不远处的韩人兵士跑去。 那侍从顿了顿,这才极快地,以仅有妇人可以听到的声音急促地说道:“请娘娘在栾城稍等,甲随后便去找你。” 说完不等妇人出声,甲转身大步向回走去,跨上马背,向韩王追去。 卫芊一笑,不置可否。 渡口处,已经有韩军将士在大声吆喝,愿付出高出平常许多倍的酬金雇用船只,一时间,吸引得众舟人争相上前。 不远处,韩人兵士已经开始就地取材,前往附近的山林砍木伐树,一时间,渡口边人来人往,忙乱得热火朝天。 卫芊静静地盯了一眼人群中那个伟岸的身影,心中微苦。 他终是忘记她了! 现在想起来,无论是今生她与他的再次相遇,还是他为她不惜一死,再到今天的前事不记,这一切,就如同老天早就安排好了似的。 老天像是早就注定要让他与她纠缠两世,要让他们彼此爱入骨血。经历了这种种种种,如今就算她站在他的面前,也终究只是个路人了。 终究,也只能是个路人了! 深吸了口气,卫芊将喉间那股涩意强咽了下去,转身决然而去萌宝无敌:天才治愈师最新章节。 入夜,栾城。 一家旅舍内。 卫芊坐在榻前抚琴,一遍一遍,反复弹奏。 风中传来轻微的破空之声,少顷,一个声音似怕惊扰她一般,轻轻传来:“属下见过娘娘。” 琴声一止,卫芊缓缓抬头。 甲直直地看着她,面上仍是不可置信的惊诧。 目光交碰,卫芊回望着他,淡淡一笑:“请起罢!如今物是人非,甲无须再称我娘娘。” 甲难掩面上的讶色,满腹狐疑地问道:“娘娘此话何意?难道你是不打算再回去皇上身边么!” “回去皇上身边!” 卫芊喃喃着重复了一遍,神色黯然地摇头道:“我,已经回不去了。” “娘娘……” “皇上如今身体是否已然无恙?” 打断甲的话,卫芊率先将话题转移开去。 甲敛起讶色,回道:“皇上如今身体已是无恙,只是前事仍是不记。但是……” “但是!难道皇上除了前事不记,身体还有隐患?” 卫芊一时心急,不由抢着问道。 甲自知她关心则乱,当下忙禀道:“但是皇上神思不定,夜里常常被梦寐所困,以至于白日里总是困乏。” “太医如何说?” “太医说皇上对娘娘用情太深,是以虽然前事不记,但对于娘娘却心心念念总是难以忘记,故尔才总会在梦中忆起与娘娘相处时的片段。” 卫芊原本淡然的目中,终于浮现出一股深刻的痛苦。 “娘娘与皇上情深意厚,如今皇上体内余毒已消,娘娘也身体无恙。为何娘娘反而不愿前去与皇上团聚?这其中到底有何原由,娘娘何以至此!” 甲注视着她,语声低沉,却又甚是不解。 他倒是直接。 卫芊扯扯嘴角:“甲可知,我之所以能苟活至今,是因何之故么?” 在甲不无疑惑中,卫芊深吸一口气,望着他:“皇上在自知时日无多时,曾亲自将我托付给鲁齐。甲可知道,我之所以能苟活至今,皆因鲁齐耗尽体内之血,以命换命所至!” “逍遥王鲁齐已驾鹤西游了!” 甲神色震惊。 卫芊缓缓点头:“此番我前来鲁国,便是为了将他的临终手书转呈给鲁王。” 甲面上极为动容,久久久久,不发一言。 未几,他注视着卫芊,几次意欲开口,最终却还是欲言又止。 在他看来,无论是韩非与卫芊的感情,还是鲁齐对卫芊的感情,都太过深刻,旁人也难以体会,难以看懂! 身为旁观者,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是空的剑装全文阅读。于卫芊而言,那种悲痛只怕亦是无人能懂。 望着欲言又止的甲,卫芊轻轻一叹:“鲁齐生前,对我用情甚深,卫芊有负于他。现如今,他以命换命,为了我英年早逝……” 语气凝住,卫芊咬着下唇,一时无法继续。 直缓了一会,她方继续哽咽着说道:“我的体内尚流着他的血,我……我怎么可以完全无视为我而死的鲁齐,自私地继续着自己的幸福……” 甲面上深深动容。 少顷,他出言安慰道:“斯人已逝,娘娘还须节哀。属下以为,逍遥王泉下有知,只怕也希望娘娘不要如此悲伤,一直幸福下去的。” “甲说得极是有理,只是卫芊过不得心。” 卫芊笑笑,指了指胸口:“这里无法答应,是以,我无法做到。” 顿了顿,卫芊诚恳地望着他,恳请道:“甲,今日你我相见之事,势必不能再为他人所知。包括皇上!” 卫芊深知,甲之所以能来,除了他自己急需要确认自己是否无恙之外,势必是韩非也对自己的身份,也有几分兴趣在里面所至。 甲看着她,良久没有出声。 卫芊逼视着他,决然道:“现如今,我是决然不会回到皇上身边的。对皇上而言,前事不记,何其有幸,甲不可再生事端。前事已了,现下,就让我与皇上各自重新开始罢。” “皇上即便前事已忘,但是始终无法完全忘记娘娘。是以他日日为梦寐所困,梦中又俱是娘娘的影子。现在,他尚因战事繁忙有所分心,我担心战事之后他又如同前些日子那般,如此下去,属下担心皇上会入魔入障。” 好一会,甲才不无担心地说道。卫芊心中一酸,鼻中发涩。 手指缓缓抚过几上的古琴,发出一串悦耳却嫌单调的乐音,成功地让她神色一凛。 再望向甲时,卫芊目中的坚持更不可动摇。 她摇头道:“甲无须多虑,卫芊不过是个妇人罢了,皇上既已前事不记,不用多久,自有其他的妇人足以取代卫芊。”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不自禁地一滞,稍稍凝住。 见她如此坚持,甲只能暗里叹息,却不好再相劝于她。 他又想到,鲁齐新殡,这种时候劝她重回皇上身边,对卫芊而言,从感情上实在难以对为她而死的鲁齐交待。 再则,皇上前事不记之后,虽然梦中仍然对卫芊执念不断,但是若卫芊出现在他眼前时,他还会不会为她再次情动,却是未知之数。 看来,这件事还真不能急于一时。 想了想,甲又缓缓道:“此次攻打越国,不仅是皇上一统天下最后的收官之战,而且还是皇上前事尽忘后的首次亲征。属下以为,此次战役对皇上十分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娘娘有国士之才,就算自此以后与皇上夫妻情分已断,属下恳请娘娘看在往日与皇上的情分上,再助皇上一臂之力。请娘娘应允!” 卫芊稍稍愣神,直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甲的意思。 她思索了片刻,随即点头道:“如能助得皇上一臂之力,卫芊自然万死难辞。不过甲得在此立誓,若无经我同意,绝对不可将我与皇上之间的前尘往事向皇上提及,惹他生疑。” .. ------------ 你是谁(一) 甲面上一松,缓缓浮起一抺笑意。 尔后,他郑重点头。 约定之后,甲飞身而去。少顷,舍外有马蹄声传来,渐行渐远。 室内又恢复了一室的清净。 卫芊缓缓起身,走出堂外遥望向虚空,天上已有繁星点点攴。 深吸一口气,白日见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不期然又浮上心头。不过少顷,被却另一张超然脱俗的脸所代替。 卫芊重重摇头,终是恢复少许清明。然而心头反而感到更为倦怠,丝毫不见轻松。 这一夜,卫芊睡得极不安稳姝。 梦里反反复复都是韩非与鲁齐的脸。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响的,都是他们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娘娘,领主嘱我等接娘娘来了。” 直到天将放明的时候,窗外有人轻磕着窗棂,卫芊才嗖然惊醒。 微微蹙起眉头,看向窗棂上那两个兵士模样的倒影,卫芊这才记起自己跟甲的约定。 “两位还请稍侯。” 窗外的俩人应诺道:“领主让我们替娘娘送来了替换的衣袍,我等已放在门口。娘娘梳洗完毕,直接往旅舍外的戎车旁找我等即可。” 卫芊有片刻的失神,随之苦笑。 娘娘这个称谓,与自己真的不再相称,看来得找个机会跟甲好好说一说才行。 答应着自床榻上起了身,卫芊开了房门,门前果然放了一套兵士的服饰。 卫芊穿在身上,甚是合体。梳洗完毕,她想了想,仍是将那古琴依旧包好负在背上,这才出门直向旅舍外走去。 门外那俩兵士竟是韩非贴身死士中的其中两位,望着卫芊的身后,相觑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待到卫芊上了戎车,这才迅速驱马离去。 韩军过渡的军士已然不多了,尽管卫芊身后那个若大的包袱颇为引人注目,幸好混迹在众兵士之中后,也就不再那么瞩目了。 许是韩非已经赶在先前部队之前过了渡,所以夹杂在众兵士之中的卫芊并未与他相遇。 渡过黄水河之后,卫芊又被安置在军中大夫一营中月光之下。 这个安大夫,据说歧黄之术十分了得,只是原本一直游走江湖,后得甲几番相请,这才成了韩非的随军大夫。 很显然,在卫芊前来之前,甲已经妥当安排过了,安大夫对她是妇人的身份也是一早就知悉了的。 甲这次安排颇为用心。所有与她接触之人,都是对她十分熟悉,但是却不会轻易泄露她的身份。 安大夫照例见过礼后,便让她负责管理药理,做些简单的分拣草药的工作。 因为还不曾对越国开战,所在一路走来,卫芊便跟在安大夫身边学习识别各种草药,以及简单的包扎之术,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如此又行军八天之后,韩军终于在离越国城池二十余里地的地方,开始安营扎寨。 此次作战不同往常,所闻越国早有准备,而韩国也是有备而来,并不急于马上进攻。 卫芊从那些兵士搭建的营房跟规模便不难看出,韩非是暂时准备将这个营地作为韩军的大后方。 一路风尘仆仆的众人,等到营帐搭建完了之后,便忙着将草药清点入仓。 这一忙,直忙到月上中天才整理完毕。 其他的军地大夫相继散去,各自回了营帐。 身为军中唯一的妇人,卫芊便得了管理草药之便,可以单独居住在这用作储药的营帐中,倒也方便。 尽管浑身被汗渍跟风尘所浸,可是疲累之极的卫芊等到众人一起,累得瘫坐在榻上,便再不愿动弹分毫了。 这一睡,直到韩军出发的号角声传来,她才嗖然醒来。 匆忙出了营帐,卫芊只来得及看到韩军铮铮铁骑,簇拥着韩国王旌远去的背影。 这是韩军要前去攻城了。 卫芊怔怔地望着韩军威武之师的离开,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少顷,她叹了口气,回屋取了洗漱用具,随意找了个巡逻的兵士问了水源的方向,这才慢悠悠地随着三三两两的人群走去。 后方不如前方的将士,在双方交战之初,这些负责后防的人相对都比较清闲。 对战场早已熟悉的后勤兵士,这种时候除了伙头军,负责医疗或是战备供应的兵士大多并未起身。 而且经过昨夜的疲累之后,这种时候起来的人并不是很多,去水源处清洗的人也不多。 出于行军的需要,驻军之处必然会将部分水源纳入营地之中,这样方便于集中管理。 卫芊跟在这些人的身后很多找到了水源,只是她未敢在人多之处清洗。 顺着水源一路走去,卫芊边走边留意察看,终于找了一处偏僻之处停了下来。 置身军营之中,像卫芊这样纤弱又五官精致的人十分少见,如果不是她是安大夫的人,就算她现在是他,估计这些兵士早就不放过她了。 可是身在战场的人,挨刀砍剑伤如同家常便饭,保不济哪天需要安大夫伸手救自己一命的,所以没有人敢得罪安大夫,去招惹他手下的人。 出于谨慎,卫芊在清洗时,总是会选择离众人极远的偏僻之地,趁人不备,快速清洗完毕一宠成瘾,豪门新娘太撩人最新章节。 同时,为防万一,她随身还携带着安大夫特别为她配制的迷魂淡,用以防身。 今日如同往常一样,卫芊仅是匆匆擦拭了一下身体,未敢仔细清洗干净便匆匆上了岸。 可是望着清澈见底的河水,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甘。 毕竟现在已经入夏,天气本就炎热,再加上连日行军,身上的汗渍跟灰尘,已不是擦拭便可以解决问题的了。 迟疑半晌,卫芊心里终是有了主意。 她索性顺着水源一路寻找下去,最终让她找到了一处极为隐蔽之处。 那是一处不过清澈见底的水潭,水浅的地方,也就漫过她胸乳的地方。 从高山上流下来的瀑布,在这里得到缓冲,然而才淙淙顺势而下。 卫芊强忍着现在就跳下水去好好清洗一番的冲动,现在毕竟还是白天,她终是不敢冒险,只好毅然回头。 回到自己的营帐时,已经开战的前方陆续送了三四个伤兵过来,卫芊在安大夫的指导下替他们简单地处置了伤口,再将安大夫开出的草药分别准备妥当,交给负责煎熬汤药的人,一天的时间就在忙碌中飞快过去了。傍晚时分,韩军撤军回营,驻地一片忙乱。 卫芊一直捺着性子等到四更天过,这才摸黑出了帐营,直奔白日里发现的水源而去。 今夜月色很好。 就着月光到了水潭边,卫芊匆匆解下头巾,任一头缎子似的墨发披泻而下。就在她堪堪将束好的胸衣解开时,一双有力的大掌将她一把抓住拖入潭中,摁在潭中突兀光滑的岩石上。 随之,一只粗糙的大掌捂住了她的樱唇。 卫芊杏眼圆瞪,在她惊呼出口前,她已完完全全被钳制在一具坚硬的,男人的胸膛中了! 老天!为什么她刚才竟没有发现这地方有人! 她的身子被完全挤压在身后男人怀中,尽管她的双手被他一手合握在背后,身子完全动弹不得,可是那与她祼露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的,雄性的光滑的肌肤提醒她,身后这个男人,居然赤身祼体着! 那种害怕惶然,一时间竟然让卫芊忽略了那股该死的熟悉的感觉。 她的身体嗖然变得无比僵硬。 “你是谁?” 当那熟悉的,威煞沉沉的声音,冷凝地由男人的口中逸出时,那充满了让人无法轻忽的威严,却嗖然让卫芊整过人变得松驰下来。 经过一番折腾,此刻卫芊已经全身尽湿。 已经解了束胸的白色中衣,在湿濡中勾勒出她浑圆的胸部。无论是她那太过纤细的腰枝,还是那湿濡着紧贴在身上的外袍下修长雪白的玉腿,无一不显示,在他钳制下动弹不得的妇人,脆弱得像似他再用一点点力道,便会将她折断一般。 韩非那轮廓分明却又充满戾气的脸上,在意外之外,却有着毫不避讳的惊艳。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眯着眼静静地盯了卫芊,此刻,韩非一双可怕得像是可穿透人心似的双眸,教人从心中泛起阵阵寒意。 .. ------------ 你是谁(二) 卫芊被突然扳过身来,及腰的水深中,他不着寸缕。 很驼鸟地垂着头,视线却避无可避地盯在他纠结勃发的胸肌上。一股热血腾然自脚底升起,脸上立时发起烧来,热得灼人。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你到底是谁?” 韩非掐着她下巴,逼着她直视着他的双眸。 显然,这个妇人目中有着娇羞,但是并没有畏意。她,并不怕他!这让韩非非常不悦攴。 在他如鹰隼般的眼眸紧紧盯视着卫芊的同时,卫芊也在默默地打量着韩非。 看来军营的生活,让他的身体比起从前来更要强壮,更要有力。只是,那股狂妄之气好像比起从前也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的韩非,他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的威煞之气,也要更甚于从前。而且他比起重前来,更粗暴易怒娲! 这样的韩非,才是前生她所熟悉的那个狂妄不可一世的韩王! 原来,命运兜了一转之后,他还是前世的他。而她,却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收回目光,卫芊垂眉敛目,却淡淡说了一句完全不相关的话:“你弄痛我了。” 韩非拧眉,目中尽是难以置信。 很好! 他居然碰到了一个完全不惧怕他的妇人。 狂妄一笑,却又嗖然而止,韩非的语气中有着无情的杀机:“不要担心,你很快就不会痛了,一个将死的妇人,并不会疼得太久。” 卫芊愕然的直视韩非那双冷得不带温度的眼眸,心里掠过一抺了然。那就是,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自己的答案无法让他满意,他是真的一定会杀了她的! 他,是真的完完全全忘记她了! 心,突然像是犯了病似的,一抽一抽地痛得厉害。卫芊没有察觉,自己的脸色在一刻之间变得异常惨白。 深深地吸了口气,将目光自韩非身上调开,卫芊将头扭身一旁,再开口时,她的语气无比平静混沌天体最新章节。 “可以放开我吗?莫不成堂堂韩王,还怕我从你手上跑了不成!” 回头望向韩非,卫芊面色平和,然而嘴角却微微勾起,颇有嘲弄的意味。 “敢对本王用激将法,你这妇人,胆子不小。” 韩非狂妄一笑:“凭着这份勇气,呆会本王或许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韩非终究是放开她,自顾向岸上走去。 卫芊垂眉敛目,暗里松了口气。 口鼻之间,一旦不再被韩非那浓烈的雄性气息所包围,卫芊便立时要清醒许多。 她远远地跟在韩非身后向岸上走去,心里却在急速地思考着对策。她在想,要如何才可以从他的手底下脱身而去? 着装完毕后的韩非更加英姿勃发,充满了王者威武的气势。 他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盯着拿了干净的衣袍,却侷促不安的卫芊,完全没有要避开的意思,带着刻意的恶劣跟轻视。 卫芊咬了咬牙,索性直接将干燥的外袍穿在已经湿濡的中衣外面。 尽量想要在他面前表现得镇定自若一点的卫芊,突然碰到外袍的内袋,随即心中一喜。 故作害羞地别过身去,装着整理束胸的机会,卫芊借机将一直带在身边的迷魂药悄然打开。 身后传来韩非嘲弄的声音:“一个身家清白的妇人,是不会出现在军营中的。这种时候方觉害羞,是否太过矫情了!” 卫芊花了点时间才明白过来,他竟然怀疑她是妓者! 尽管卫芊气得心里犯堵,却也明白,他之所以会这样怀疑自己是不无道理的。 以前她跟在韩非身边也在军中呆过,她自然清楚,大军开拔之前,韩非是并不会阻止军人去找妓者的。 可是一旦大军开拔,进入战斗状态,他的军中,又是绝对不允许带着妓者同行的。 正因为韩非治军严谨,但又不失有他人性的一面,所以他治下的军队,素以军纪严明跟骁勇善战而称著于世。 忍着气怒,卫芊嗖然转身。 趁着转身的机会,卫芊一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一手将迷魂药顺势向韩非撒去。 韩非怎么也没有料到卫芊会突然有此一着,大怒之下,韩非嗖然跳离原地,随即一把将卫芊推倒在地。 难道失败了? 卫芊心里大为惊恐,不及起身,她便急切地抬头朝韩非望去。 只一眼,她便看到全身充盈着一股暴戾之气的韩非,携着浓浓的杀意向她走来。 卫芊害怕得几乎要昏倒。 她很清楚,现在的韩非比起从前来更为暴戾,也更为狂妄。 他绝对不能接受被一个妇人算计的屈辱! 卫芊简直不敢想像,如果他没有被自己迷晕,那么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就在韩非直挺挺地走向她时,卫芊吓得腿脚无力,怔怔地,瞪大着双眼,眼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进成人制约全文阅读。 在卫芊的惊叫声中,韩非却嗖然直挺挺地瘫软在她身上! 他那含着狂怒的双眸狠狠地瞪视着她,临昏迷前,他犹一个字,一个字地,如同地狱使者般地,冷冷地警告卫芊道:“你最好请老天保佑,别让我再找到你……” 望着韩非眼中的狂风暴雨,一时间,卫芊竟然心里一悚。 她对他,竟然又有了前世的畏惧之心。 卫芊的惊叫声嗖然而止。 一把将昏迷过去的韩非从自己身上掀翻了过去,怔怔地望着月光下他立体得如同雕像般的五官,卫芊不由得呆呆地出神。 她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冷硬无情的男人,同以前那个虽然暴戾,却对她多是温柔小意的韩非联系起来。 心里空洞洞的,一阵一阵地发虚。 一个明明已知的事实,在这一刻,变成了一把无比犀利的剑,直直地刺入卫芊的心中。 直到这一刻,她才深刻体会到,前事不记,原来竟意味着自此以后,她完完全全地失去了他! 她,在他的生命中曾在过的片段全部被抺煞了,她对他而言,从来便不曾存在过。 原来,这就叫命中注定! 卫芊苦笑着频频摇头,却甩下无数泪珠。 直过了少顷,她才蹒跚着起身,收拾好东西,深深地望了一眼沉睡中也是怒意悖发的韩非,决然转身而去。 一大清早,阵营中的气氛变得相当的诡异。韩非竟然难得的没有随军出征,而是留在了营地。随着出战的兵士开拔而去,他便率众直奔善医营。 当外面传来号令集合的声音时,原来一直忐忑不安的卫芊便更不安了。 这样的集合,之前从来不曾有过。今日如此突然,可想而知是为了什么。 急得如同干锅上的蚂蚁,卫芊在药草营帐中团团乱转,最终却心一横,索性闭门不出了。 “我数三声,如再没有人出来,本王便要开始搜营了。其时,所有知情不报者,俱受连坐之罪,无一轻侥!” 外面,韩非那熟悉的威煞声,冷冷传来。急得满屋子乱窜的卫芊脚下一滞,最终只好咬牙豁了出去。 营帐外,韩非的目光堪堪巡视而至,却嗖然定住了。 白日里看这个妇人,比之夜晚的她更要美丽。而且,还带着某种似曾相识的熟稔。 韩非自问并不是一个喜欢以色示人的昏君,然而,这一刻,他却心中一动,莫明地,原本气怒不已的心里突然变得柔软了许多。 望着腰背挺得笔直,一步步向他走来的妇人。望着她明明惊惶不安,却又佯装坚强的妇人,韩非竟然怔忡着失神了。 他浑然忘了,在甲找到他,并喂食解药让他清醒过来时,他咬牙下令要找到她,并狠狠惩罚她的决心。 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算计,虽然输在她使了阴诡之道上,但这样的耻辱,决非是韩非所能忍受的。 因为洗浴之地本就在韩军的营地范围之内,而韩军的哨兵在各处又要防甚密,所以韩非执意未带贴身死士,而是孤身前去洗浴[陆小凤]白雪吹柒。 他没有想到,居然会在那种地方碰到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妇人。她竟然敢迷晕他! 很好! 韩非的意识嗖然回归。然而他的唇角,却缓缓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显然,你很聪明。只是你再聪明是否也未想到,我们这么快便再次见面了?” 几乎是嗖然地,韩非神色一整,冷然令道:“带走!” 他身后的甲闻声率先出列,他缓步迎向卫芊,目中甚是关切。 卫芊无奈,却仍是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从善如流地大声说道:“无须劳烦,我自会走。” 说罢,俩人快速地交流了一下眼神,卫芊便越过甲,稳稳定定地走在前面。 甲一怔,随即快步跟上。 韩非嘴角一挑,目光似有若无地从俩人身上游弋而过,转身大步离去。 主营内,韩非端坐榻上,望着不卑不亢的卫芊,自顾饮了一碗茶。这才懒懒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给你五息时间,你可以趁机坦白自己的身份跟来此的目的。” 说完他冷冷一笑,又补充道:“然而本王耐心有限,一旦我发现你言而不实,那你便无须再解释下去了。” 明明韩非在说这话时,他的脸上泛着淡然的笑意,然而,那种完全不达眼底的笑意却让卫芊莫明地心慌。 事实上,从她清楚地知道,她在他的心里,是完全不存在的空白之后,那种心慌便一直都在。 因为卫芊清楚,在自己挑衅过他的不容侵犯之后,唯一能全身而退的,只能凭借运气跟他现在的心情了。 此刻的韩非,尽管一副慵懒之态,但是他那深邃若海的双眸中却闪耀着湛然的睿智。 望着他不见一丝情绪波纹的面孔,以及他不必费任何工夫,便足以使人对他那种天生的威仪感到敬畏气势,无奈之下,卫芊只好将自己手中,那唯一算得上筹码的事物抛了出来。 没有回答韩非的提问,她反而率先朝他缓缓伸出素手。 五指如葱,她的掌心赫然有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坠玉。 韩非凝目细看,望向她的神色嗖然多了此许兴趣。他的唇角嗖然一勾,恍然大悟道:“是你!” 至此,卫芊方缓缓伏下身去,大礼跪拜道:“在下千,一心想要学得歧黄之术,听闻原本游走江湖的神医安大夫来了韩王帐下,千为了能在安大夫身边学得一二,故尔冒险女扮男装前来投奔。” “你一个妇人,居然想学歧黄之术?” 韩非挑眉。 “早些年世间诸侯争霸,杀戮四起。千一介妇人,不同于男人可以投笔从戎,或是入朝为仕,唯有学得一身歧黄之术,方可救济天下百姓。” 到了现在,卫芊也顾不上自己描述之事他相不相信,只要能让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务必合理,不拖累他人,也就行了。 卫芊无疑是聪明的。 她这样的解释,却实合情合理,就算韩非不一定全然相信她所说的,也必然不至于再怀疑到甲或是安大夫的身上来。 站在一旁的甲,暗里松了一口气炮灰也有生存权全文阅读。 韩非双目微眯,忽尔一笑。 随即他大手一挥。 甲微微躬身,率众而退。 韩非缓缓起身,一步步向卫芊逼近。 他薄抿讥诮冷硬的唇线带着一抺嘲讽:“尽管你这妇人,狡计百出,不足取信于人。然而本王也知道,你是势必未打算对我说真话的了。” 此时的韩非,他全身上下每一线条都刚硬得不见任何柔软温和,便是语气中,也威煞重重。 眼看着浓眉锐目的他一步步朝自己迫近,可是,卫芊无从逃循。 她只能僵硬而笔直地跪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韩非粗糙的大掌一把捏住她的下额。 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慌乱,卫芊咬牙道:“千已坦承所有,皇上若是不信,千亦无从辩解。” “已坦承所有?” 韩非的眼光更加放肆,他语气中毫不掩饰嘲弄的意味! 卫芊再咬牙坚持道:“那日在渡口,正因为妾身在等安大夫,是以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已向皇上献策。” 卫芊努力将话题转移到自己那仅有的功劳上,她心底却期盼着韩非能看在自己献策有功的份,不再计较昨天夜里自己对他那般无礼。 显然,这只是卫芊一厢情愿的想法。 韩非可不是这么想的。他打量着她平平如丈夫的胸部,目光又移向她宽袍下若隐若现的,完全不同于丈夫的纤细曲线,再看回她眉目如画却又苍白着的俏脸,嗖然欺近她的脸颊,凉嗖嗖地问道:“你是在向本王讨要功赏么?” 就在卫芊堪堪准备回答时,他又凉嗖嗖地说道:“你的功赏,已经在你手上了。至于现在,我们是否该讨论一下,昨天夜里,你对本王到底做了什么。” 现在的韩非,他的全身上下都令卫芊感到骇怕。 这是重逢至今,他给她最为直观的感受。 这样的韩非,跟前一世的他完全无异,他成功地勾起了卫芊发自心底的敬畏。 直到这时卫芊才明白,以前,她之所以可以在韩非面前放肆嚣张,那是因为他在乎她! 因为他爱她! 现在,这个对自己全然陌生,不带丝毫情意的韩非,他容不得她去挑衅他的权威。 在昨天夜里,她那样对待过他之后,卫芊真的不清楚韩非会如何处置她。 她轻颤的垂低双眼,恭顺道:“妇女冒然潜入军中,那是死罪。昨夜被皇上无意间窥见千是妇人之身,千一时情急,为了免于一死,故而犯下了忤逆大罪,求皇上开恩。” “你这是在求我?” 韩非笑得恶劣。 卫芊咬牙。 面对这样的韩非,除了假意屈从,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所以,尽管屈辱,卫芊也只能忍辱点头了。 .. ------------ 奇怪的感觉(一) 现在,这个对自己全然陌生,不带丝毫情意的韩非,他容不得她去挑衅他的权威。 在昨天夜里,她那样对待过他之后,卫芊真的不清楚韩非会如何处置她。 她轻颤的垂低双眼,恭顺道:“妇人冒然潜入军中,那是死罪。昨夜被皇上无意间窥见千是妇人之身,千一时情急,为了免于一死,故而犯下了忤逆大罪,求皇上开恩。” “你这是在求我?” 韩非笑得恶劣攴。 卫芊咬牙。 面对这样的韩非,除了假意屈从,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所以,尽管屈辱,卫芊也只能忍辱点头了娣。 韩非垂着头,由着卫芊替他整理战袍。 她的动作,专注而熟练,恍若从前做过无数遍一样。这种感觉,让韩非非常不悦。 可是这种不悦才起,韩非自己便嗖然一惊。 他没有想到,对妇人从来不曾上心的自己,在遇见这个妇人之后,竟然接二连三有了原本不该存在,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感情。 这时候,整理好韩非战袍的卫芊,转身从一旁取来他的头盔。 不知是对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太过嫌恶,韩非略嫌粗鲁地一把夺过头盔自己带上。 他本来就气势不凡,威严逼人。如今冷凝着脸,那种血杀之气直冲而来,让人望而生畏。 卫芊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就怒了。 事实上,她对现在的韩非一点也不了解仙府。 眼看着他大步跨出营帐,想起他昨天说过的话,自己这还是待罪之身的小小侍从,也只好认命地跟在他身后向外走去。 谁知道她堪堪行至营帐边,韩非却又一个眼风扫了过来,冷冷令道:“我去前方阵营之时,你无须跟随左右。呆在这营帐内,挑些你能做的做罢,除此之外,没有我的命令,你哪也不能去。” 自己还真是被软禁了! 卫芊微微失神。 “你最好记住我刚才所说过的话,我不希望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韩非又一个眼风扫来,成功地让卫芊一凛。 看来他说要将自己拘在这里,等战后发落的话,不是玩笑! 如果自己敢私自离开这个营帐半步,他手下的兵士会毫不犹豫地砍杀了自己的。 卫芊嗖然抬头望向韩非,目中先是不敢置信,随之心头却腾然升起一股怒火。 然而,她再怎么不平,最终也只能咬牙道:“不用王上一再提醒,妾亦知道,我这条命贱如草介,只要王上高兴,那是随时都可以取走的。” 傲然望向他,有着一双黑白分明,水盈盈的大眼,却又极为倔强的卫芊,这种隐含挑衅的行为让韩非眸子一缩。 他一把捏着她的下巴,定定地望入她的目中深处。 望着目光森森望着自己的卫芊,在放肆过后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了,她不自觉地垂下了眸子。 当韩非那粗粝的手指,抚过她因为紧张而抿得紧紧的唇畔时,她的身体在不自禁的一僵的同时,双眸也嗖然抬头望来。 随知道她甫一张眼,便跌入韩非如同子夜般的深眸当中。 显然,紧张无措的卫芊取悦了他。 因为卫芊发现他的目中,渐渐蕴了笑意。 只是那笑意隐得极深,又去得极快。待到卫芊想要去分辨时,韩非已经嗖然转身,大步走向侯在一旁的侍从,接过他递上前来的马缰,翻身登上马背,飞驰而去。 卫芊怔怔地望着那个决然果断的背影,不由得暗暗懊悔:自己终究是大意了。 她竟然忘记了,韩非是个心思缜密之人。自己竟然笨笨地,在对他用了迷魂药后,居然还企望能够逃过他的火眼金睛,简直是痴人说梦。 现在卫芊想来,韩非必然在迷魂药过后便立时想到了,自己必然是善医营中的人了。 不用出兵,可以隐瞒自己妇人身份的地方,又可以很轻易地便获得迷魂药,这类寻常兵士手中根本就不可能有的药物,就连卫芊自己也想不到,还有哪个地方比起善医营更适合她藏匿的了。 如果是她在静下心来,便可以轻易分析出来的事,也难怪于韩非会直奔善医营而来。 韩非在众人的簇拥下渐行渐远,卫芊咬唇苦笑:既然自己本就是为了助他而来,如今以这样一种方式留在他的身边,也没有什么不好。 等到战后吧! 卫芊长吁了口气,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道:等到战后,他坐拥天下时,自己再离开罢。 黯然神伤了一会,卫芊转身回到营中天价庶女,侧妃也疯狂。 几案上的公文堆积如山。 作为待罪之身的卫芊,昨夜被韩非勒令睡在他的营帐一侧,亲眼目睹他研究作战方案至深夜,那种心疼,仍然深刻。 跟在韩非身边行军不止一次的卫芊,对于如何协助他,帮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所有的事整理妥当,她早就驾轻就熟,略为迟疑,她便认命地开始整理起这些堆积如山的帛书和军令来。 整日下来,卫芊都在尽力整理那些繁琐的公文,每到就餐时分,外面的兵士便会准时送来食物,卫芊这一忙,不知不觉间竟到日暮时分。 连日来行军,好不容易到了营地,却又因为昨天夜里那一暮心里一直忐忑难安,一宿不曾睡得安稳的卫芊,在强撑着将那些帛书跟军令整理得差不多时,终于疲累之极,伏在案上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竟然极沉极香,就连外面此起彼伏的马嘶声都未将她惊醒。 韩非一进入室内,看到的便是手里尤抓着狼毫,伏在案上沉睡不醒的卫芊。 目光流转,他快速巡视了营帐内一圈。 这一看,他便被那些分摞放在他几上的文书吸引住了。 缓缓上前,随意抬手拿过一份明显被妇人整理过的军令,只匆匆数眼,韩非便是惊讶不已。 随即,他几乎是急切地连着翻看了接下来的两份军令,越看,他便对这个妇人越是不敢小觊。 其实这两份军令都在说同一件事,第一封军令说的是朝中第三批军粮应到的时间。而第二封军令中,则是禀报那批军粮现在已到了何处,那封军令送达的时间正是今晨。 只不过被这个妇人用笔在旁边用端正秀丽的文字提醒过后,这份军令让韩非一眼看便出了急需要处理的问题来了。妇人批注道:按军令送达时,军粮完全送达营地最快还需要六天,而营中可用余粮,则最多只能支持三天,即便按每天节余三百石,最多也只能延续到五天。 韩非讶然望向沉睡中的妇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妇人她不仅才能出众,而且似乎还颇通治兵之道。 她从一份军令中便可以推算出来,这些军粮何时能到,以及通过了解营中目前的军粮数目,将事情的风险可控在最低范围之内。 韩非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妇人竟然有统揽全局的将士之才! 回来的路上,韩非甚至于还不受控制地在想,将这个妇人困在自己的帐中一天了,也不知道她干了些什么。 在渡口时,他便意识到这个妇人并非等闲之辈,所以临走时他便随口吩咐了那么一句,实则心里对她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毕竟在他看来,她终究是个妇人。 显然,他看错了。 这个妇人,她真的非同寻常! 她几乎将妇人固有的形像在他心里彻底推翻了。 韩非心中有捡到宝了的狂喜。 或许是他的目光灼灼太过逼人,在他的盯视下,卫芊悠悠醒转。 看到怔在案前的韩非,她似有片刻的恍惚,随即嗖然清醒,立时红着面跳了起来。 显然,韩非对她的这突如其来的羞煞感到无比的兴味盎然亲亲总裁,先上后爱。 双手环胸,眯着眼看了卫芊半晌,他嗖然抚眉轻笑,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在早晨离开时那般恶狠狠地威胁过她之后,现在突然对她又笑得如此温和的韩非,让卫芊心生戒备。 “你一个妇人,怎么会有将士之才?还有就是,你为什么要混进来?本王阅人无数,相信这点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本王深知你这个妇人,并非来意不善,可是你费尽心机地潜入我军营中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如你所说,只是想要跟在安大夫身边学得一二歧黄之术,或是――其他?” 他的语气难得的温和。然而他低沉却有带有磁性的声音,却又是那么有力,蕴含着迫人的威严。 这种质问中的咄咄逼人,如果不是卫芊之前对他相知甚深,只怕连男人都会为那背后的力量吓着的。 只是,那个为什么,又是何其难以说出口来! 她怎么可以说,她之所以费尽心机地来到他的身边,只是因为她舍不下他! 她怎么可以说,她之所以费尽心机地来到他的身边,只是想要助他夺得天下! 她怎么可以说,她之所以费尽心机地来到他的身边,只要想要在他坐拥天下之时,跟他说一声再见! 心里惊涛骇浪,然而卫芊的面上却仍是不无镇定。 她缓缓自他身前跪下,坦率地恳请道:“千有不为人知,不能言说的为难之处。皇上只要知道千对皇上并无恶意便好,至于其他,千恳请皇上暂不过问,等到战后,我自然会向你交待明白的。千,恳请皇上成全!如此,千愿意留在皇上身边,尽一己之力,效鞍马之劳。” “不为人知,不能言说的为难之处?” 韩非拧眉,一双洞彻人心眼眸直望了过来。 卫芊垂目敛眉,再次伏低了下去,无声地坚持着她的坚持。 韩非这人,最喜招贤纳士。且其人狂妄乖张,行事多不喜拘谨,本就敢行常人未敢之事。 现如今,无论是他发自内心中那股对卫芊的熟捻,或是她身上那股迷一样的气质,跟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才华,俱让他着迷,为之动心。 韩非定定地望着卫芊,眸子深深,面上的表情意味难懂。 就在卫芊心里忐忑之际,他嗖然高声令道:“宣各位将军前来!” 门外的侍从大声应诺而去。 韩非大步回到榻几后坐好,这才懒懒地冲卫芊说道:“起罢。” 卫芊慌忙起身,堪堪地韩非身后坐好,外面已有脚步声纷踏而至。 韩非不失为韩非,众将一至,他便不无威仪地先是同众将分析了今日战事战况,尔后,又简短有力地下达了一系列的军事决策。 听着他铿锵有力地命令众将,必须在三日之内拿下城池,并仔细述说战事必要之事时,望着他轮廓深刻的侧面,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声音,卫芊终于放下心来。 按捺着一颗仍在狂跳不已的心,她暗里吁了口气,心想:看来,韩非这是答应在战事结束之前,不再追究自己的身份来历了。 放下心来的卫芊便开始用心聆听起韩非的战事主张,并加以分析跟判断。 不难看出,韩非有意在四个月内结束对越的战争总裁前夫,复婚请排队全文阅读。所以,即便不是为了军粮耽搁之事,他也早就立意,要尽快撕开越军这第一道防线了。 四个月。 卫芊缓缓抚上胸口,在心里自我安慰道:逞论如何,终究还能再陪上他一程。 劫后重生,还能再回到他的身边,伴他走完人生中这最为重要的一程,对卫芊而言,余生已经再无憾事了。 随着俱事安排妥当,众将俱应诺而去。 韩非不无疲惫地回头,却不想看到身后的妇人正神游天外。 她目光茫然地穿过他望向黑暗的深处,面上表情意味难懂。这样的妇人,却让韩非莫明地觉得心中一痛! 长身而起,来到卫芊身前站定,缓缓向她伸出右手。 直到这时候,卫芊才嗖然回过神来,她不解地盯着韩非那直伸到他面上的手,不解抬头。 “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尚不及问出声,韩非冷得跟冰渣似的声音却突然而至。以至于让她惊吓之余,条件反射似的将自己的纤纤素手赶紧地递入他的掌中。 韩非大掌一握,将她的手牢牢地操在自己的掌中。 这么柔软的触感,那堪堪够他一只大掌便可包抄在内的契合,让韩非又有了那种该死的,熟悉的感觉。 原来,对于这个时而心宽地阔,偶尔迷糊的妇人,威慑是最为有效的手段。 转身的瞬间,韩非冷硬的面上,缓缓扬起一个满意之极的弧度。事实上,不仅是他,就连卫芊,现在心中也震憾莫明。 她没有想到,在经历生死之后,他们还能再次牵手。 定定地望着那只将自己的小手包裹其中的粗粝的大掌,卫芊脑海中,不其然浮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话来。 心里一痛。 卫芊的目中迅速漫上一阵涩意。 因为她很清楚,这样的幸福,今生与她已是无缘了。 或许是她这人天生凉薄,所以,但凡爱上她的男人才会屡屡经受磨难。 韩非前事不记,鲁齐独赴黄泉,这种种种种,俱是因她而起。 如果不是自己前世与卫姣宿仇太深,今生或许不至祸及韩非。 如果不是自己今生欠下鲁齐的太多,或许现在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回到韩非身边,与他继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幸福。 可是不行啊! 她在那般辜负过鲁齐之后,还能让这个男人舍命想救,即便如今得已苟活,只要一想到那个独赴黄泉的男子,她便无法不愧疚,无法坦然地享受自己的幸福。 天生凉薄,便是老天对她余生最好的安排罢。 然而卫芊,心中却已能坦然接受。 因为现在的命,已经不是她的命。 她不过是代鲁齐活在这个世上而已。 .. ------------ 奇怪的感觉(二) 就在卫芊心思转了几转,韩非已经拖着她出了营帐,接过侍从递上前的包袱自顾往前走去。请使用访问本站。 他竟然就这样拖着自己在军营中行走? 卫芊望了一眼自己穿在身上略嫌宽大的兵士袍服,总感觉两个男人这样牵手走在兵营之中,甚是怪异。 感到难为情的卫芊才轻轻一挣,却腾然接收到韩非扫来的冷冽眼风,于是便很没出息地选择了屈服。 韩非现在几乎确定,对付这个妇人,威慑果然是最为有效的手段飚。 挥退贴身死士相伴,韩非拖着卫芊径自拐入营帐后的密林,他不以为像昨夜那样的意外,还能再出现第二次。 行了不过二百余步,卫芊便听到了水流之声。 她这才不无意外地发现,原来自己昨天所去的水潭,竟然是在韩非的营帐之后镯! 心里叹气,这也难怪自己会这么巧,竟然会遇上他了。 可是,他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几乎是嗖然地,唯一的可能掠过心头。 就在卫芊讶意地望向韩非的同时,他那贯常冷硬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冷冷而至:“虽然我给了他们三天时间攻下越国这首座城池,然而,如果运气够好,或许明日便可破城。如此,我们到达下一个营地的时间应该是六日以后。如果你不介意这般又酸又臭地过上六日,那么你可以不用清洗。” 卫芊已经好久没有真正的洗涤过身子了,现在的她,全身已是又酸又臭。 如果要再过上六日才能清洗,她自己已是不敢想像了。 她这一辈子还不曾这么脏过。 偷偷望向韩非,不意间见到他自顾脱去外袍,仅着亵裤自顾步入水潭深处。 稀朗的月光,在他修长却又纠结勃发的肌肉上,洒下一层淡淡的银辉,让卫芊看了不禁面红心跳。 曾经,这个男人的怀抱是她最后的归属。然而这一刻,面对这具她曾经无比熟悉的躯体,卫芊却感到无措,甚至羞涩。 不远处,韩非已经扰动了一潭清水,发出哗哗的声响,扩散出阵阵漪涟。 这清澈却又沁凉的池水,勾起了卫芊心底深处的冲动。 一方面,卫芊暗自告诉自己,反正自己的身子早就被他看过了,环境如此,自己又何必再故作矜持? 另一方面,又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告诉她,如今她已决意与他不再有干系,现在还祼呈相对,到底有所不妥,心里终究觉得尴尬。 迟疑半晌,咬咬牙,卫芊终是下定决心。 她背对着韩非,不敢看他的表情。 慢慢地解开发髻,任凭长发披泄在肩上,当她的手解向衣袍时,终究还是抛不开矜持。 最终她穿着兜衣、亵裤步下水潭,背对着韩非,向他相反的方向,一步步进入水潭。 听到身后水响,韩非不无椰榆地回头望来。 不过是个妇人罢了,而且还是个让他已经有了几分兴趣的妇人,如果他需要,他随时便可以要了的妇人,所以他根本没有打算顾及她的感受。 韩非本就功力高深,又目力极好,这么凝神一望,他立时如遭雷击,怔在原地,心头那股怒火腾就上来了。 因为妇人雪白的上臂,竟然没有可以证明她圣洁的守宫砂! 虽然这时世,对处子并不真的那么看重。但是有守宫砂,至少可以可以知道这个妇人还是不是处子。 现在她身上没有这玩意,事实说明,她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 与世人一样,韩非并不太介意自己是否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但是他却介意,她现在是否是有夫之妇! 觊觎他人之妻,他堂堂韩王,尚不屑如此! 正准备好好清洗的卫芊,嗖然听到身后的韩非踏水而来的声音,惶然回头,左手臂上却是一痛。 随即,她整个人被狠狠地扳回身去。 “你可是有夫之妇?” 韩非的目光狠狠地瞪视着她,带着某种危险的沉静。 卫芊愕然望向他怒气悖发的脸,不过转瞬,便顿悟过来。 以韩非的骄傲,他还不屑于觊觎他人之妻。 心中明了,心情也渐渐趋于平静。 缓缓抬头,卫芊无畏望向韩非,坦然道:“是。” 几乎是她的“是”字方一出口,韩非便如同被烫到一般,嗖然将她放开,连连后退了数步,方才站定,狠狠地瞪视着她。 “你有夫主!他是怎么样的人?” 韩非斜睨着卫芊,目中颇是狐疑之色。 卫芊心里咯噔一下,一时愣了神。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平白捏造出来的夫主,实在太无说服力了。毕竟,若是她真有夫主,那个男人必然不会允许她擅自潜入军中的。 显然,卫芊的迟疑加速了韩非的怀疑。 他的嘴角开始缓缓向上勾起,然而目中却无一点笑意。 卫芊知道,那正是发怒的前兆。 几乎是突然地,卫芊脑海中灵光一闪,当即冲口而出道:“我的夫主皇上也曾见过,只是皇上当时是否留意千就不得而知了。” 韩非的浅笑凝在嘴角。 卫芊急忙又解释道:“去岁春祭,我与夫主曾一同在韩国都城观礼,期间皇上的目光曾巡视而至。说起来,我与夫主早已与皇上有过一面之缘了。” 韩非呼吸一滞,几乎是突然地,一个画面飞快地掠过他的脑海。 人潮汹涌的街道,二楼临窗的那个形销骨立的妇人,跟一个如同谪仙般的男子站在一处,如梦似幻,却又无比真实。 难道,那男子便是她的夫主?! 如果她的夫主是他,韩非几乎立时便相信了。 在他看来,这个妇人,也委实只有那如同谪仙般的男子才足以匹配。 原来自己对她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并非是平白无故。可笑的是,自己竟然把那种感觉当成了生命中意外。 一种可以期待的意外! 猛一转身,背对着卫芊,韩非大步走向潭水的另一边,狠狠掬水拂向头脸。 哗哗的水声中,他粗重的呼吸间或相闻。 卫芊心里嗖然一松,却又隐隐有了些许失落。 少顷,韩非的声音仍然隐含疑虑,冷冷传来:“既然你有夫主,何以他会允许你孤身潜入军营?” 卫芊神色一黯,幽幽地应了句:“他已不在人世。”便自顾转过身去,将自己泡在沁凉的水之中。 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地告诉她:是的,鲁齐死了!他已经因你而死!你怎么可以这么快便将他忘记!你怎么可以…… 沁凉的池水,有助于平复卫芊那颗***动不安的心。 当她将头冒出水面时,她已经可以坦然自若地面对韩非了。 她的夫主已经死了?! 韩非愕然,随即沉默掬水拂向头脸。两人之间再无话语。 这个妇人,她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的,那股无处不在的熟捻,曾经让韩非十分困扰。 如今得知他跟她曾经见过面,在韩非看来,那些原本困扰他的那些莫明的情绪,想必不久将消于无形。 韩非是个处事非常果决的人,在见到这个妇人后的偶尔失常,已是他所能忍受的极限。 如今证明既然这只是他的错觉所至,以韩非的性格,他必将不允许这种事情一再困扰自己。 同时他又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欣赏妇人的才能,战时他也需要这样一个可以从旁协助自己的助手。尽管妇人身份可疑,但是在韩非看来,战后他有的是时间去弄清楚这其中的原由。 心里有了这项认知,韩非立时将卫芊的位置在心中悄然调整好距离。 洗涤完毕,两人沉默地回到营帐,侍从已经备上饭食。 匆匆用毕,韩非迅速进入状态,开始审阅文书,查看军令。 卫芊如从前一般,随侍在侧,替他将批阅过的文书跟军令重新整理,并按轻重缓急迅速交待门外的侍从去办。 不知不觉,俩人俱忙至深夜。 待到韩非将储事处理完毕,卫芊则熟练地替他铺好床榻,替他脱袍更衣。 当她理所当然地做着这一切时,那种该死的,熟捻的感觉又不期而至。 韩非木然地躺在床榻上,他静静地望着卫芊在房中忙碌的背影,怔怔地出神。 利落地安置好韩非,卫芊将他床榻前的牛油灯拔小。又将他的衣袍仔细挂好,随着她将床幔拉起,她妙曼的身影倒影在床幔上,隐隐绰绰,却又清清楚楚。 尔后,她的身影一转,消失在用以隔断床榻跟案几的帷幄之间。 一阵窸窣声起,外间的灯光逐渐转暗,随即营帐内恢复了一室的清静。 韩非直愣愣地望着幔帐,睡意全无。 他不记得自己失忆之前是怎么样一种状态。自醒来后,他变得冷硬强势。因为,若非如此,他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敌人便会知道他已前事不记。那么,他便必将会让自己陷入险境之中。 正因为他的强势冷酷,所以,朝中除他可以相信的少数几个近臣,其余之人并未察觉到他已前事不记,也没有人敢挑战他的刚愎自用。 当韩非本能地,凭着他的睿智跟手段,重新将自己的王国打造得牢不可破时,他才毅然决然地按着自己从前的设定,继续着他的霸国梦想。 他用了一点时间,才让自己重新从陌生走向熟悉。可是,这个妇人,还是从他前事不记以来,第一个可以轻易便让他感到如此熟捻的人。 与她甫一接近,他便自然而然地被她所吸引。尤其在妇人如同理所当然地为他忙碌着的时候,他甚至有种奇异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跟她已经熟悉多年,就好像,彼此是对方生命中重要的另一半似的…… 自清醒以来,韩非第一次失眠,居然不是眼前这场如火如荼的战争,也不是数千里之外的朝堂之事,而是为了一帘之隔的那个新寡之人。 重重地摇了摇头,韩非努力闭上眼眸,强迫自己入睡。 迷迷糊糊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眼前迷雾重重。 妇人泪流得汹涌,但是目中却甚是欢喜。 “你要好好地活着!哪怕是为了我,你亦要好好地活着!” “夫主无须太急,生不相随死相随,奈何桥边,有我等你!” 恼怒、无奈、痛苦、不舍种种熟悉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似要将韩非撕裂。 “奈何桥边,有我等你!等你——” 随着那声音逐渐远去,妇人模糊的脸,一点一点地隐入黑暗之中,最终又将不见。 韩非又被那种又急又怕又慌的情绪所控制,他的喉中开始咯咯作响,额前青筋突起,他的身体不断地抽搐着,挣扎着…… “不要——” 随着一声暴喝,韩非嗖然伸手一抓。 他抓住她了! 他竟然抓住她了!! 韩非在前所未有的狂喜中惊醒。他嗖然睁开双眼,翻身而起。 “皇上!皇上你怎么了,皇上!” 昏暗的灯光下,妇人一脸焦虑地坐在床榻前,语气紧张。 与梦中的妇人完全相似的声音,握在手中真实的触感,让韩非一时间,恍若魔障了一般。 “皇上可梦魇了?” 卫芊的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韩非定了定神,他用了点时间才分辨清现实与梦境的差别。 这种梦,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 自从他进入军营,与将士们同宿同食,日复一日地为了攻打越国做着准备时,那种原本如影相随的梦魇,便神奇地消失了。 直至今天,在这战火纷飞的战地前沿,他居然又开始诡异地做着那个总是相同的梦境。 总是让他醒着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总是让他即便醒着,可是心却依然会持续痛着的梦魇…… 可是今天,他的心虽然惶然不安,却显然没有往日那种似烙在心底的痛疼。 怔怔地望向握在手中的纤纤素手,它是如此真实地提醒自己,就在刚才,他真的已经握住她了。 那一句接一句不无担忧的声音,让他震聋发聩,直闯入他的灵魂深处,与梦境中人完全同出一辙。 嗖然抬头望向眼前的妇人,韩非抱头痛苦地重重闭目。 梦里的面孔总是模糊,他便是用尽全身气力,终是难以识清…… 望着不无痛苦的韩非,卫芊若有所思:难道这就是甲所说的梦魇缠身! 心中隐隐一痛。卫芊起身替他倒了一碗清水,再次行至床榻前,柔声道:“天色将明,明日的战事甚为关键,皇上喝点水还是好好再休息一会罢。” 韩非重重抺了把脸,迟疑着接过卫芊手中的陶碗,仰头一饮而尽,复又倒头睡下。 放下陶碗,卫芊并没有急于离开。 她悄然来到床榻前,抬手轻轻抚向韩非的额角。 “你要干什么?!” 韩非猝然睁开双眸,语气严厉。 卫芊柔柔一叹,“皇上被梦魇所困,如不能好好休息,将伤神伤身,千略通一些推拿之道,或许对皇上有所助益。皇上何不容我一试?” 在韩非的沉默中,卫芊自顾伸手自他额前拂过,强迫他闭上双目,或轻或重地替他按压起来。 韩非向来不喜妇人接近,他以为自己的身体会排斥,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他的身体与他的心更快接受妇人这种抚摸。 从前,梦魇之后总是整夜整夜无眠的韩非,在妇人熟捻而又让人极其放松的按压下,不过少顷,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卫芊灵巧的手指,游走在这不无熟悉的面部轮廓上的同时,她的心,亦酸酸地泛起了层层漪涟。 渐渐地,她的目中有了湿意。 她曾在毕僳处得知过服用雪山乌头后的后遗症状,她深知前事不记是怎么样的一种状态。 这个傻瓜,这个执念如此之深的傻瓜,这个将自己爱入骨血的傻瓜,如果不是他爱惨了自己,他又何至于受这梦魇之苦。 这个傻瓜呀…… 这又是何苦! 她曾无比庆幸他已经前事不记。因为那样的话,她可以毫不迟疑地再次离开。 可是,韩非他真的可以做到完全的不记吗? 他真的可以将自己的存在,变成一片空白吗? 这一刻,卫芊竟然不再对毕僳的话那般坚定了! 注:昨天的,补回为了。 .. ------------ 毒妇之死(一) 第二日将近黄昏时分,韩军在佯装退兵之后骤然发起突袭,出其不意地将才松懈下来的越军打了个错手不及。 到了子夜时分,韩军终于撕开了越军守防最为坚固的第一道防线。 自此,韩军一路长驱直入,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便直接攻到了越国都城城下。 战局的进度,一如韩非预计的那样,进行得十分顺利。 越王宫内膪。 “往岁,储位大臣曾极力主张孤以拯救太上皇之名前去攻打韩国,如今太上皇还被拘于韩国,韩王却已经攻至城下了。事到如今,你们这些为人臣子,一个个倒俱无良策了?!” 龙榻上那个新晋之君,怒气冲冲地朝着堂下诸臣咆哮着。 满朝文武如惊弓之鸟,却又鸦雀无声技。 到了这种时候,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越国,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境地了。 望着沉默中的众臣,越王的身子明显摇晃了一下。他那年轻却又苍白着的脸上迅速掠过一抺绝望。 就在他萎靡不振之时,一个朝臣突然越众而出。 他踌躇着禀道:“皇上可还记得,半月前那个自称可以助皇上破敌的蒙面妇人?” 原本已是万念俱灰的越王,闻言眸子一亮。 那个妇人,越王自然记得的。 半月前,那个蒙面妇人曾于半路拦截越王行驾,当街毛遂自荐,曾自命有退敌之策。 越王听闻妇人有退敌之策,一时好奇,便下令让妇人前来。 那妇人声音清脆,进退有礼,然而得到越王赐见时,却以面目不善为由不肯脱去纱帽,此举对越王而言极是不敬,故而招至越王不悦官路法则全文阅读。 当即便准备拂袖而去。 那妇人无奈之下只好脱去纱帽,却引得围观的众人一阵惊呼。便是越王也吓得大惊失色。 原来那妇人虽然一边面容姣好,然而另半边脸颊却被生生剜除了血肉,徒留一个黝黑的洞口,让人望之生畏。 在这个强调相由心生的时世,容貌不端者,多为世人轻鄙。所以当那妇人一经露脸,在越王被吓到龙颜大变之时,越王的侍从便连赶带驱将妇人驱退了去。 现在不同于往日,已经走投无路的越王现在骤然听到大臣提起这个妇人,不由得迅速坐直了身子。 到了这时候他方想到,如果那妇人不是有独特或是过人之处,她必定不敢冒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狂言。 “爱卿可知那妇人现在何处?” 让那大臣一提,原本已频临绝望的朝中诸臣,几乎也同时想了那个面目可怕的妇人来。所以,当越王急切问那大臣时,众人的目光也忍不住直直地朝那位大臣望来。 那大臣为难地回道:“臣,并不知那妇人的下落。臣只是突然想到,那妇人若是没有几分本事,她必然不敢冒然求见皇上的。” 一片私语声中,越王频频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只可惜孤当时一叶障目,不该以貌取人啊!” 望着神色黯然的越王,又一个大臣越众而出,大声道:“半月前妇人求见皇上时,适逢都城戒严之际。其时皇上已经下令,都城四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入。由此推断,妇人必然还在城中,皇上若是有心想要寻那妇人,必然不是难事。” 越王闻言连连点头,当即下令,立即将那妇人找来。 不过一日功夫,妇人便被带到越王面前。 虽然她带着纱帽看不出神色,不过从她褴褛的衣袍便足以看出,这个叫卫姣的妇人过得不甚得意。 相较于上次的不堪客气,这次见面,越王明显对她礼遇有加。 “卫姑娘曾向本王毛遂自荐,说有破敌之策,只可惜本王一叶障目,未能善待姑娘。如今越国已是危在旦夕,本王恳请卫姑娘能不计前嫌,为我越国出谋划策,本王愿意上宾之礼款待姑娘。” 平素高高在上的越王,难得地放低了姿态,他好言相劝之后又许以重利,“若是卫姑娘可以助本王驱退韩人,本王在此承诺,愿许姑娘万金,并赐豪宅一座,奴仆一百,永世受我王室僻佑。自此以后,世上再无人敢对姑娘相轻。姑娘意欲如何?” 显然,这样的条件对卫姣而言是极其巨大的诱惑。 自她容貌被毁,又险险从段墨与韩兵追击中出逃以来,处处受人白眼,过得猪狗不如。 自那时起,卫姣便咬牙发誓,就算段墨费尽心机地为卫芊寻到了断肠毒的破解之法,然而,只要她卫姣不死,此生此世,她便势必要将卫芊挫骨扬灰。 她知道,段墨不是心胸可以撑船之人,在她那样伤害过卫芊之后,一旦在利用自己乔装成卫芊脱险之后,他便必然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趁着突围之时,卫姣便豁去性命地跳车而逃。 天可怜见,九死一生之后终究让她苟活了下来。 然而老天又是何其不公,卫芊,她竟然没能等到自己亲手将她挫骨扬灰。 让卫姣没有想到的是,卫芊居然将生的机会让给了韩非位面开拓者。 满腔恨意无从发泄的卫姣,她如何甘心自己在被卫芊如此设计之后,还能让她得偿所愿! 在知道卫芊必死无疑之后,卫姣便暗暗下定了决心。 既然卫芊将韩非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那么报复韩非,让他过得生不如死,便是对卫芊最好的惩罚了。 她一定要让卫芊在九泉之下亲眼看着,她深爱的男人苟活于世,是如何的痛不欲生! 她要让卫芊即便在九泉之下,也要灵魂难安! 否则,她的夺爱之苦,毁容之恨,又如何能解! 卫姣在惶惶然,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流落街头的那段时日,在饱受世人白眼的那段时日,在无意中抚向脸颊的每一个白天黑夜,她的恨意便汹涌而至,如同困兽一般,嘶咬着她的心。 恨意在心里郁积久了,便让卫姣突然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 既然这对让她恨入骨血的男女爱得如此惊天动地,那么,必然没有什么比起韩非知获自己深爱的妇人,已经为自己而死更为残忍的事了。 前事不记!咄!她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老天如此厚待他们。 她怎么可以让韩非活得如此意气风发。 她怎能允许,在他们那样伤害过自己之后,却把前事忘得干干净净的,当作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望向对自己近似讨好的越王,卫姣冷冷一笑。 雪山乌头可以让他前事不记,那么,她便帮助韩非恢复记忆好了。 到了现在,她已经活得生不如死了,也就不再畏死。对她而言,能不能帮助越王驱退韩人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一定要借助越王提供的平台,亲口告诉韩非,他深爱的妇人为他而死的事实。 他忘记了不要紧,她一定要帮助他记起来。 她要亲眼看到韩非在知获这一切后,是如何的生不如死! “我之所以苟活至今,便是等着有一天,可以亲眼见到韩非惨死!” 卫姣阴森森的话音一出,整个大殿便是一静。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她继续说道:“越王想要我助你一臂之力,便得依我之策行事。若是越王可以应允于我,则卫姣自愿为越王效犬马之劳。” 越王大喜过望,连声应允了下来。 第二日,不曾开战,越国都城的城墙上居然自动降下了王旌。 降下王旌,意喻着自愿称降。 可以不战而胜,当然是欢欣鼓舞之事。 少顷,韩非在诸将的簇拥中缓缓越众而出。 然而,直到他们在离都城城墙的五十丈开外停了下来时,都城内仍然没有一点声息传来。 众人正怀疑越王有诈,突然,城墙上一个妇人高声喊道:“一统天下,何等风光!然而,誓言言犹在耳,普天之下最为痴情的韩王,在如此风光之时,竟然忘了那个被你爱入骨血的妇人了么?!” 韩非下意识地抬头,向城墙上望去梦幻西游之跨服战场。 不意间看到城墙的雉堞旁,一个妇人头戴纱帽,兀自而立。 这情景似曾相识。 韩非的脑海中一抺突如其来,却又转瞬即逝,快得让他无法抓住的意识一闪而过,驱使他本能地驱马上前走去。 “皇上,当心有诈!” 众将担心的声音刚止,城墙上的妇人突然竭斯底里地狂笑不止。 狂笑声中,妇人森冷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差点忘了,你那爱如骨血的妇人让你服了雪山乌头,虽然解了你身上的断肝丸之毒,可是也让你彻底地将她忘了。世上的男女,像韩王与我那个愚蠢的姐姐一般痴情的,只怕已是绝无仅有。然而我不懂的是,你这般心安理得地风光之时,夜里就不曾做过梦么?” 韩非的脸色嗖然变得苍白吓人,然而,雉堞旁的妇人仍在大声问道:“难道我那个自喻聪明一世的姐姐就不曾入你梦里,告诉你她在黄泉路上是如何的凄惨孤苦么?” 卫姣的话,一句接一句而来,韩非脑海中似有什么飞快地闪过,稍纵即逝。 心底深处有股莫名的纷乱,却汹涌地,叫嚣着而来,让韩非头痛欲裂。 韩非伟岸的身躯在马背上晃了晃,一时间,引得众将担心不已。 到了这时候,这些跟随韩非出生入死的将士已经清楚地知道,楼上那个妇人是谁了。 一时间,见识过这个妇人阴诡之道的众将,纷纷劝说道: “皇上!卫姣这个妇人不过是个易生反复的小人罢了,皇上万万不可轻信她的话!” “对!皇上,既然越王无意称降,不如由我等率军先攻下城池,再将卫姣这个妇人生擒过来,将她砍杀了,以慰娘娘在天之灵!” “皇上……” 众将的声音滔滔而来,然而韩非的脑海里却始终回荡着“娘娘”二字。 “娘娘?” 韩非没有意识地喃喃重复着,一时间,他的头,没有预警地痛疼起来。 那些快得一闪而过的图像,在他脑海中交替出现。真相,似乎呼之欲出…… “皇上——” 在众臣的惊呼声中,韩非重重地一抬手,示意众人禁声。 因为,这些人的吵闹声中,他几乎无法听清楚城墙上的妇人在说什么。同时,他心里却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城墙上的妇人,她似乎掌握着他所有丢失的记忆。 虽然韩非想不明白,为何忠诚如甲,都要刻意隐瞒并抺煞那段真实存在的事实,可是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却在告诉他,那些记忆对他十分重要。 城墙上,卫姣犹自竭嘶底里地高声喊道:“韩非!你曾亲口所说,卫氏阿芊是你的妇人,在黄泉路上自有你韩非陪着的么?如今她早已命归黄泉,何以你还不追随而去!” 说到这里,卫姣状似疯颠地桀桀怪笑道:“卫芊,你这个蠢妇!你看到了么?这个让你不惜以命相救的男人,不过是个言而无信,对你假意温柔的无耻小人罢了!他的命何其珍贵,他怎么可能为你而死?他怎么会舍下他的大好河山,追随你而去?哈哈哈哈!卫芊,你这个蠢妇!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与我一般无二的可怜虫罢了……” 城墙上的妇人,一声接一声,竭嘶底里地怪叫着重生特工玩转校园。 几乎是突然地,那个无法摆脱的梦境,那个总是泪流汹涌,目中却甚是欢喜的妇人,她的声音穿透了时空,嗖然而至: “你要好好地活着!哪怕是为了我,你亦要好好地活着!” “夫主无须太急,生不相随死相随,奈何桥边,有我等你!” “奈何桥边,有我等你!等你——” 原来,前事不记,竟然让他忘记了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 原来,众人刻意相瞒,只因为他与那个不惜以命相托的妇人相爱太深。 原来,失去那个妇人,是他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 痛! 是。 是真的很痛! 马背上的韩非头痛欲裂,一时间天旋地转。当沉郁在心底的那股不可承受之痛,化成一口鲜血喷射而出时,他则一头裁了下去。 越军突然大开城门,如同困兽出山一般蜂涌而出。 城墙上的箭矢如同撒下的巨网,自天而降,城上城下,杀声一片…… 城墙上,卫姣望着裁下马背的韩非,兴奋得发出一连串如同夜枭般的桀桀怪笑。城上城下交战激烈,流矢不断地自她身边飞过,然而,她却浑然不觉。 这一刻,她的心里无比的快活。 早在嵩时,她虽然亲手毒害了韩非,然而那一刻,她除了快意,更多的却是心痛跟求而不得,只能弃之毁之之苦。 到了今天,一切都不同了。 她从前有多爱他,今日她便有多么恨他!用那个他爱入骨血的妇人为剑,深深地刺入他的胸膛,亲眼目睹他的痛苦,让她有了一种变态的幸福! 而她,在为他受了这许多苦之后,非常享受这种幸福! 城墙上人来人往,杀声四起,流矢不断,然而卫姣却一路桀桀怪笑似若无睹。 她便这么疯疯颠颠地怪笑着,自顾下了城墙而去…… 韩军一气撤退了百里,才凭着山势之险站稳了脚跟。 慑于林中韩军的伏兵,大战得胜的越军只得怏怏而返。 虽说没能生擒韩王,可是这样的胜利还是让连吃败仗,险些有丧国之灾的越国兴奋不已。 越王王宫。 越王设宴犒赏三军,上宾席上,卫姣独享一席。 年轻的越王兴致高涨地端起酒樽,冲她一举,高喝道:“今日我越军能一洗血耻,便凭卫姣姑娘之功,本王且敬姑娘一杯,以示敬意。” 卫姣面纱下的双目,似猝了毒一般望向越王。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对这个废物皇上还有两分可用之处,他又怎么可能会待自己如同座上之宾。 .. ------------ 毒妇之死(二) 半月前他是如何对她的,越王忘了,她卫姣可没有忘记。 无视越王高举的酒樽,卫姣嗖然起身,冷冷道:“越王何不等确认过韩王身死的消息,再来庆祝!” 说完,不再看向满殿中人,卫姣自顾离席而去。 越王原本不无兴奋的面上立时阴霾重重。 他身旁的一位侍从嗖然拔剑而起,却被越王抬手一把止住膣。 “这妇人口舌如刀,显然,她手中还握有韩王的致命之招,此时不宜开罪于她。” 越王缓缓坐下,嘴角渐渐浮上一丝冷笑。 言下之意便是,此时不宜开罪于她,却不代表今天这事他不会放在心上蝣。 那侍从心领神会,轻声应诺道:“是。” 韩军营地。 安大夫将韩非的手轻轻放入锦被之中。 “安大夫,皇上现况如何?”众将围上前来都市之玩世高手最新章节。 安大夫一边将一些药材自药箱中拿出,一边神色凝重地说道:“皇上体内原本便余毒未清,导致部分神经受损,以至于前事或忘。如今被那妇人言语相激,难免让他思绪紊乱,过度刺激之下犹有可能出现短期或是长期的晕迷之症。” “短期或是长期的晕迷之症!” 众将大惊。 安大夫点头:“快则,皇上有可能明日便醒。慢则,有可能晕迷数日或是半月。” 众将面面相觑,一时间无所适从。 由于事出突然,这种境况之下,韩非若是明日便醒倒还罢了,若是他长期不醒,那么放眼整个韩军阵营,何人可以为帅? 虽说韩非之下,众位将军尚可按军衔高低授权行事,可是现在这种境况,于韩军已是十分不利,无论是何人为帅,无疑都干系重大! 一时间,人人表情凝重。 这就在时,甲面向众将,沉声说道:“目前皇上境况不明,诸位将军还请先退罢,若是到了明日皇上还不曾醒来,各位将军不妨再从长计议。” 无疑,像甲这样的影子侍从,一旦韩非有个意外或是闪失时,他便拥有绝对的发言权。 他一言既出,众将便依言而退。 众将一出,甲便朝原本垂头立于暗处的卫芊一揖单膝跪地,郑重其事地请求道:“娘娘,现在非常时期,属下有一事相求,恳请娘娘务必应允!” 卫芊由暗处缓缓走向明处,在安大夫讶异的打量中,抬手虚扶,轻声道:“甲有话,便请说罢。” 甲长揖不起,恳请道:“娘娘有国士之才,从前又随皇上数次亲征。如今这收官之战在即,皇上却突然出此意外。属下恳请娘娘表明身份,坐镇大局,以安将士之心!” 卫芊虽然知道甲的提议出自对韩非的一片忠心。可是,对于是否有能力替韩非打胜这最后一仗,她也没有把握。 沉吟少顷,卫芊摇头道:“甲的心意,卫芊尽知。只是,芊是妇人,又离开皇上甚久,如今意外现身便统领大局,只怕众将难以信服。” “娘娘之才,军中老将尽知。娘娘或许不知,你之声望,在军中极高。如今这紧要关头,也唯有娘娘代皇上亲率大军,有众将保驾护航,方可成就韩国的千秋大业。属下恳请娘娘万勿推辞!” 看得出甲甚是坚持。 卫芊也明白,眼下这场战争,无疑是决定韩国天下霸主的收官之战。成则,名扬千史。败则,有可能重新改变当今天下的时局。 正因为这一战太为关键,所以不管由哪位将军统战,一碰上两难之境,都势必会有不同的声音出现。 甲的提议或许是对的,由自己出面,逞论自己统战的能力如何,至少自己可以做到在听取各位将军的意见之后,一旦决定执行某种方案之后,可以完全地拍板定案。 深思良久,卫芊终于点头应承了下来。 卫姣数次设计韩非,以至于让她跟韩非落到如今这种境地,就算私心使然,卫芊也希望可以亲手跟她了结这两世积怨。 让卫芊意外的是,原本以为阻力重重,要费上一番口舌才足以说服众位将军的事,在她表露身份之后,竟然出乎意料地得到了众将的拥护。 对于皇上营帐中,那个在众将与皇上议事时,总是将自己隐在暗处的侍从原来竟是卫妃的事实,众位将军除了高兴,竟无一人多置一词非常玩美。 诚如甲所说的那般,卫芊也未料到,自己竟然会得到军中几位大将的全然肯定。 卫芊这一路随韩非走来,虽然不曾亲上战场,但是对于战事中的点点滴滴都清楚无比。 毕竟每一份军令都是先经她之手,再到韩非决断,尔后再由她让韩非的侍从传达出去。 所以,对整个战局,卫芊都极为了解。 侥是如此,卫芊在有意挑此大任时,还是让甲趁着夜色陪她亲自去到越国都城下仔细察看了一番。 一经得到众将的认可,卫芊便连续下达了数道命令。 其一,她便下令,替她置办几套妇人的衣袍。 其二,她又下令,让兵士准备好整整十辆辎重的火油。 其三,她居然下令让兵士就地伐木,多多准备柴火。 卫芊的将令一出,众将便是一惊。 因为从她的三道命令来看,除了火油像是与战争略有相关,其余两事,与战事像是完全没有关系。 就在众将不解,并渐有不满之时,适逢士气大振的越军出兵趁胜追击而来。 卫芊得知哨兵来报,越人已经兵分两路,主力准备向韩军正面出击,另有越军五万余从,已到韩军后防,意图在夜晚之时前后夹击,一举将韩军全部歼灭时,仅是一笑。 她下令两位韩人将军,各率兵士五千,分别于前后迎敌,但务必且战且退,一路佯败,诱敌入林。 余下兵士则全部隐入山林,占据高地,以石器箭矢为主攻武器,听令行事。 韩军众将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多数认为率军入林,一旦被越军围山而困,则有全军覆灭之险,故尔反对的人很多。 卫芊一笑,眸中深沉无波:“各位将军要做的,不是站在这里与我争辩,而应去军中挑选数千弓射精良的兵士,占据高地。一旦两位将军率兵诱敌而至,那些弓射精良的兵士便可将越人兵士手中的火把悉数射灭,其时我军趁夜遁入林中,便由越人自相残杀。” 众将默然。他们突然发现,妇人这看似十分凶险的举动背后,竟然颇有胜算。 卫芊神色一凛,面上立时威煞重重。 缓缓地,将目光自众将的面上游弋而过,她语气森冷地问道:“待到越军察觉之时,再由我军出其不意地突袭其残余兵力,如此,此策是否可行?!” 这时的卫芊,语气凌厉,面上不自觉地有了几分类似于韩非的威煞之气,她的声音并不尖利,却让众将听了同时一凛,齐声应诺道:“臣等愿意遵从娘娘之令行事!” 卫芊自知,这是自己首次统率大军,如果不能在这一战中威慑他们,自此以后,在这些经历过浴血生死的将军面前必然再无威信可言。 见众将面对自己时有了敬畏之色,她方淡淡地,坚定地对众将说道:“本妃,静侯各位将军的佳音!” 众将神色肃穆,一揖而去。 卫芊缓缓回身走向重重帷幄后,甲亦步亦趋。 床榻上,韩非面目沉静,威武亦然长官的外遇情人最新章节。 卫芊在榻前坐下,将头轻轻偎在他的胸前,低低地,轻软坚定地喃喃自语道:“夫主,越人突袭而至,妾自知此策凶险,然而却势必要冒险一搏。” 缓缓凝目,望向这个昏睡中的男人。 也只有这种时候,卫芊才可以无所顾忌地,叫出那在心中盘桓已久的“夫主”两字。 她近乎贪婪地盯视着床榻上的韩非,手指轻抚过他的发肤之间,妇人的软弱,在这一刻渐渐流露眼底。 喉中一哽,卫芊干哑地接着说道:“妾,此生几番辜负夫主,便是往日誓言要同生共死,如今已是难以践约了。然而你要相信,妾对夫主一片深情,从来便不曾消减。” 泪,无声而下。 卫芊哽咽道:“妾深知,夫主志在天下,那么,妾便替你去争去夺去拼,也誓要替你将那天下拿下!卫姣那个妇人,数次害你性命,此次妾亦势必不能饶她。” 将满是泪水的脸深深埋在韩非粗糙的五指中,静静地,一动不动。直过了少顷,卫芊方决然抬头。 这时的她,虽然目中湿意未退,然而面上却沉静冷然。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夫主,给我力量。让妾可以为你无畏而战!” 说完,她深深望了韩非一眼,随即毅然转身,沉声令道:“侍候皇上移驾山林。” 甲应声上前,与另一位侍从将韩非抬入软榻,迅速向山林隐去。 若说这当世之中足以载入史册的赫赫战功,除了卫芊当年一手主导的渡水之战,以百余游侠,力战两千余彪悍的狄人,折敌千余,此战,算得上一桩。 除此之处,就是眼前这一役了。 不伤一兵一卒,却让越军自相残杀,最终导至越军八万精锐全军覆没的伏击之战。 至此,卫芊在韩军之中,已是无人不敬的当世传奇。 韩军尽歼越军八万精锐之后,卫芊并没有给越王太多反应的时间。 当她一身锦衣华服,在韩军的簇拥中出现在城墙下时,越王才堪堪收到越军八万精锐全军覆没的消息。 越王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八万精锐竟然全部毁于一个妇人之手。 当他在朝臣的拥护下匆匆登城而望时,在看到那个锦衣华服,集雍容与风流为一体的绝色女子时,他犹是不敢相信地嘶声喝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妇人如此妩媚,怎可破我八万大军!她是谁!是谁——” 与他一样不敢相信的,还有闻讯而来的卫姣。 她的双目如淬了毒一般,定定地望着那个本就该死之人,嘴角频频抽搐,颤抖着,不敢置信地一遍又一遍地自语道:“怎么可能是她!怎么可能!这个已死之人,她……她怎么还会在此!” 城墙上的越人,原本无一人知道城下那个身姿妙嫚的妇人是何人物。除了卫姣! 显然,越王也听一了她毫无意识的自语声。 “这个妇人是何人?如何她这般厉害!” 一把拔开身后的从人,越王逼向卫姣,直问到了她的面上。 “难怪越王的八万精锐会在一夕之间尽毁我这妇人之手,原来是越王自掘坟墓,收留了不祥之人的缘故圣道邪尊。看来越国将亡,是天意如此!” 就在卫姣的嘴唇频频颤动,无法作答时,城下传来妇人清脆的声音。 卫姣面色嗖然变得灰败。 她一把拂开越王,扑在城墙的雉堞旁,冲着城下的卫芊嘶声吼道:“卫芊,你是人是鬼?不,不,你应是鬼!这天下无人可解断肠丸之毒。侥是毕僳那个怪物侥幸得到上古奇方,也只能以毒攻毒,却无法清除余毒。是以,你怎么可能不死?不,不,你不是人!你……你一定……一定是冤魂不散,找我来了……” 卫姣越说越怕。 她一径说着,一径摇着头连连后退,面上尽是惊恐之色。 “卫姣,你可相信天理循环之说?” 在越王与众人茫然不解之时,城墙下的卫芊迎风而立,扬声而笑道:“老天有眼,卫芊虽然遭你强行喂毒,然天可怜见,老天终是念我命不该绝,故而我如今一切无恙。” 说到这里,卫芊嗖然伸手一指,冲卫姣高声喝道:“倒是你这不祥之人,前番投靠段王,致使段国遭遇亡国这灾。如今投靠越王,未想到越王八万精锐竟然被我一介妇人全军尽歼。有你这不祥之人在此,想必我韩国千秋霸业可望在即了!” 在这个奉信鬼神之道的时世,几乎是卫芊的话音一落,越王与他的臣子们,脸色已变了几变。 就在越王与他的属下迟疑不定之时,卫芊的声音又清清楚楚地传来。 她说:“本妃据闻,像你这样的毒妇跟不祥之人,须用火刑驱鬼,方可去秽。如此,受你所累者方可解其厄运,而你,须要浴火重生,才能前去往生之界得以轮回。卫姣,我若是你,必然自愿引火自焚,以免害人害己,又可重生得已前往生之界。如此岂非两全其美!” 几乎是卫芊的话刚一落,越王与他的臣子们,便目光如剑一般向卫姣射来。这眼神中有恍然大悟,有嫌恶,有后悔,还有怨恨! 卫姣懂了。 她嗖然明白,卫芊这是要借刀杀人。 她竟然假借鬼神之道,想置自己于死地。 显然,她得逞了。 从越王与他的臣子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卫姣不无惊恐地想到,她得逞了! 她成功地让走投无路的越王,将灭国之祸,转嫁到了自己身上。 又惊又怕的卫姣从难以置信,到不得不接受卫芊竟然未死的事实。她不无害怕地想到:卫芊这个贱人,她为走投无路的越王,为他的无能找到了一个再合理不过的借口。将丧国之罪归咎到自己身上,无疑可以让他面对世人,或是他的列祖列宗时更能心安理得一点。 卫姣目眦欲裂地瞪向城下的卫芊,心念一转,她转而竭嘶底里地吼道:“卫芊,你这个毒妇,你故意抺黑我,说我是不祥之人,你以为越王是昏庸之君么?他如此圣明之人,又怎么会听从你的瞎掰乱造……” “来人,将妇人拿下。” 卫姣尚未说完。越王不耐的声音已经厉声传来。 “越王,你想过河拆桥么?” 或许是对死亡的害怕,让卫姣情急之下倒突然想起一事来。 .. ------------ 毒妇之死(三) 她一指城下,犹为不甘地喝问道:“难道越王没看出来这是卫芊那个妇人的离间之计么?越王难道没有察觉,今日韩王并未露面么?这是谁人之功,越王难道忘记了么?” “本王没有忘记姑娘为越国立下的功勋,可是比起那受你所累而全军覆没的八万将士,你这功勋,也实是不值一提。” 越王语气森冷,面色更是阴沉吓人。 八万精锐尽亡,眼下这种境况越王自知责无旁贷。 原本便难以向天下臣民有所交待越王,他宁肯相信是因为卫姣这个外形奇丑,令人望而生厌的不祥之人所至,也断不愿承认是因为自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太过急功近利,才导致八万兵士有去无归膣。 同时他又想到,韩王没有露面,却由着一个妇人统率大局。或许正如卫姣这个妇人说的那般,韩王必然有所不测。 对越王而言,这是一个机会。 少了让越人闻风丧胆的韩非,面对卫芊,越王的心情明显要轻松许多蜮。 所以这种时候,不管这个妇人是否真是不祥之人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需要借助这个妇人来解除整个越国的厄运,提升兵士的士气。 在越王阴沉的盯视中,已有越人兵士上前扼住卫姣的双臂,一把摘去她的纱帽,强行按压着她跪倒在越王面前。 卫姣的纱帽一脱,那些守城将士便发出一阵惊呼妙手玄医最新章节。 侥是他们久经沙场见贯惨状,在骤然见到卫姣时,仍是吓得发出阵阵惊呼。 “此妇不祥,请皇上速速宣巫对妇人施术驱鬼,为我越国去秽立威,以提正气。” “皇上!此妇不祥,不除此妇国运难振。请皇上即刻宣旨,速速处死妇人!” 卫姣的纱帽一经摘下,众越人便人人望之生厌,恨不能将她死而后快。 望着一个个视自己如夜枭野鬼般的越人,卫姣面如死灰,整个人忍不住往下滑去。 曾经以为自己并不畏死的卫姣,这一刻心里无比害怕,周身阵阵发颤。 “越王,越王!你万万不可听信那个妇人所言。那妇人,那妇人心比蛇蝎,正……正是她害我容颜受损,落到如此境地。越王,请你相信我,妾并非不祥之人。是卫芊那个妇人妒我之才,想要借皇上之手取我性命,越王万万不可中了妇人的离间之计呀越王!” 她颤抖着,一路匍匐而行,爬向越王,抱着他的大腿,苦苦哀求道:“越王若是肯留卫姣一命,卫姣保证可以想出破敌之策力挫韩军,以扬越军之威!越王,我可以凭一己之能证明给你看,卫姣并非是不祥之人。请你给我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越王!越王——” 就在卫姣竭嘶底里地乞求着的同时,那两个扼制着她的越人兵士已经不由分说,拖着她准备向城楼下走去。 “越王,你怎么可以相信敌军所言!你若杀了卫姣,必然称了韩军的心意!我有破敌之策,越王何不让我一试!越王,请让我一试——” “放开她。” 就在卫姣绝望之际,越王终于出声了。 那两个越人兵士手一松,卫姣便迫不及待地爬到越王面前,卑贱地,乞求着道:“请您,请您让我一试!” “哈哈哈哈……” 越王还来不及回答,已经将城墙上这一幕全看在眼里的卫芊便是一阵大笑。 她这一笑十分突然,让城上的众人忍不住直刷刷向她望去。 “你这不祥之妇,巧言如簧,竟敢信誓旦旦地保证可以力挫我韩军。好大的口气!” 战车上的卫芊却嗖然将笑声一收,冷声喝道:“卫姣,你是否有此能耐本妃不知。可是本妃却不怕告诉你,明日彼时,韩军必将由正门而入,破越都城!” 在众越人大惊失色中,卫芊微微转头,斜睨着越王,淡淡一笑,高声道:“越王若是不信本妃之言,你大可以拭目以待。明日彼时,本妃要堂堂正正地率军由正门而入!” 言毕,卫芊又遥遥望向卫姣轻蔑一笑,这才缓缓转身,示意撤军。 望着从容而退的韩军,越人更加慌乱了。 在场的越人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狂妄的人。 而且这个人,还是个妇人。 她竟然敢大刺刺地告诉众人,明日的这个时候,韩军会由正门而入,攻破越国的都城。 这样的狂妄之语明明让越人觉得难以置信,可是,无论是那妇人的表情,语气,还是韩军,俱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这又由不得越人怀疑,这个妇人是否真的有鬼神难测之谋。 大殿上,众臣争论不休网游之沉默王者最新章节。 有些人认为,这不过是妇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言罢了。 有些人则认为,能将越军八万精锐之师与一夜之间尽歼的妇人,她绝对有那个狂妄的本钱,是以,对她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在众人的争执声中,越王阴沉沉的目光却直直地盯向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卫姣。 几乎是突然地,越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个妇人堪堪在城墙上,曾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有破敌之策,如今却一言不发,难道城上之言仅仅是她畏死,随口敷衍罢了? 越王显然也是如此以为。 随着殿中突然变得安静,越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杀意,沉沉而来:“卫姣,方才城墙上你曾说有破敌之策,现在为何不发一言了?” 随着越王声音一落,卫姣面纱后的脸一白。 她拢在袖袍中的手攥得死紧。 如果不是极力克制,她的牙齿几乎都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卫姣比谁都要清楚,自己并不懂用兵之道。当初她之所以主动找上越王,全凭着一股恨意支撑着而来。 她只是想将卫芊为韩非而死的事实告诉他。 她只是想看到韩非自责痛苦的模样。 她只要想要让卫芊这个爱入骨血的男人,即便活着,也生不如死。 在看到韩非被她刺激得失常堕马时,那一刻,是她容貌被毁之后最为快活之时。但是她没有想到,卫芊竟然没有死! 她不仅没有死,还三言两语便将段国的丧国之辱悉数推到了她的头上,轻轻松松地为自己贴上了不祥之人的标签!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破敌之策,那种境况下,她也唯有那么说,才能侥幸捡回一条命来。 所以,刚才殿中诸人在争论时,她便用心倾听着,希望可以从中得听到一些可以借签的意见。 如今听到越王问起,卫姣在心里将方才听到的信息快速在心里过滤了一遍,又凭着自以为对卫芊的那点了解,硬着头皮回道:“众所周知,韩非不仅骁勇善战,又有盖世无双之才。便是他那样的人物,也未敢在越人面前夸下海口,可以于一朝一夕之间破城。卫氏阿芊,不过是我卫氏中被驱逐出府的过气嫡女罢了,她的统军之才,难道还会在大名鼎鼎的韩王之上么?” 一殿的安静中,卫姣隐约可从众人的面上看出,她的观点显然是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 信心大增的她不由提高了语气,继续说道:“卫芊之所以狂妄,不过是韩王宠出来的毛病罢了!故而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大言不惭地声称,明日彼时要由正门破城的荒唐之语来。在我看来,卫芊必然是故弄玄虚,借以分散越人的注意力,不过是为了声东击西罢了!依我看来,或许都城另外三处侧门才是她的首要攻击目标,是以要严加防范才是!” 显然,卫姣的话与大部分人所想的一致。 在越人眼里,敢这么大刺刺地告诉对手,自己要从哪处入手攻打对方,敢这样行事的妇人,肯定是一个不懂治兵之道的人。 因为不懂,所以无知者无畏,因此才敢大摇大摆地告诉对手,自己要怎么做。 看来,韩王是真的出事了。 所以韩军才会由这个被韩非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为帅,如此看来,今日这一战,说不定还真是越人的转折之战三国第一军神。 卫姣的话声一止,越人已是连声附和了。 越王终于满意一笑,高声问道:“众将以为妇人分析得如何?” 在众人的附和声中,越王终于神色稍霁。 他难得地对卫姣一笑:“卫姣,此次我军若是得以大败韩军,他日本王必然亲自为你正名。” 卫姣大喜过望,忙不迭地跪谢圣恩。 因为那八万精锐之师被全军尽歼,越军最后困守都城的兵力,已不足六万。 要四道防线都顾忌到,那是不太可能的。 当务之计,也唯有准确判断出韩军出兵的具体方位,步署好相应的守城将士,如此,都城的安居方能暂时保证。 越军将士在否定了韩军会从正门直攻之后,又否定了韩军行军极为不利的西门。最终确定南门跟北门,则最有可能成为韩军的突袭之地。 就在越人紧急重新督署兵力之时,夜色悄然降临了。 然而让越人意想不到的是,到了半夜时分,都城的四边城门都同时起火了。 那城门起火来得突然,越军猝不及防。 直到有些火油顺着城门的间隙缓缓流入城内时,守城的越军才赫然发现,原来韩军竟然趁着夜色的掩护,偷偷潜至城下,在城门上浇上火油,纵火烧门。 越军正乱成一团,南门跟北门又相继传来韩军强力攻城的消息。 坏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唯一让越王感到少许安慰的便是,他已经事先将大部分兵力部署到了南门跟北门。 经过短时间的混乱后,越军便恢复了镇定,开始从容应对。 越王宮中,哨兵频频而来。 “禀告皇上,西门韩军已被击退。” “禀告皇上,南门韩军数度攻城,皆被我军击退,目前已不足为虑。” “禀告皇上,北门韩军进攻猛烈,但目前守城将士尚能应对,无须增援。” 就在越王堪堪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越军抢得了先机之时,一场意想不到的变故正悄然而至。 越人根本没有想到,那用料上好的红松制成,且上面还包了铁叶子的都城正门,居然被韩军堆积了大量的木材跟火油烤溶烧焦了。 所以当韩人的冲车撞向城门时,几乎轻轻松松便将城门撞飞了去,韩军迅速从洞开的城门一涌而入,一时间,火光跟杀喊声铺天盖地而来…… 越王宫,越王面如死灰。 他死死盯视着前来禀报的兵士,怎么也无法接受不过一瞬之间,便兵败如山倒的事实。 “皇上,丧国已成事实,还请皇上速速换装,随臣等杀出一条血路出城去吧!” 几位守城将士匆匆而至。 他们面上血亦斑斑,看起来甚是可怖。 越王茫然望着匆忙而来的众将,一时间万念俱灰。 现在普天之下,除了韩国的附属国,便是韩国的土地穿越世界的技术宅。他不知道,即便能逃出城去,可放眼天下,又有何处可供他安身立命! 无力闭上双目,越王缓缓摇头。 只是他还来不及出声,已有两个兵士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进入殿中,大声禀道:“皇上,这个将厄运带至我越国的不祥妇人竟然想趁乱而逃,现已被我等擒拿在此,请问皇上如何发落?” 几乎是那兵士的话方落,越王便嗖然睁开双目。 他又悔又恨地望向被兵士重重推倒在地的卫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不祥之妇,将厄运带至越国,居然还敢巧言如簧,三番两次骗取本王的信任,害我沦为丧失国地的千古罪人……” 越王无法说下去了。 他用袖掩面,肩膀微微抖动。 少顷,他兀自转身,向内殿走去。 “将妇人用铁链缚其手脚,浇上火油,以烈火焚之。本王要让她死无寸肉,永世无法沦回!” 随着内殿的门缓缓闭上,越王气恨难解的声音犹自传来。 兵士们大声应诺着,拖起自被发现之后,自知难逃一死,一直体如筛糠的卫姣,大步向外走去。 都城已破,这些越人将士只想匆匆执行完越王的命令,便护着越王逃出城去。 他们很快找来铁链,将卫姣的手脚牢牢栓上,再绑在宫庭中的白玉栏杆上。 尔后,在卫姣杀猪般的求饶声中,在她身上浇上了大量的火油。韩军的杀喊声已经渐渐逼近,那越人兵士点上火石,往卫姣身上一扔,在她凄厉的哭喊声中,匆匆跑去向越王复命。 远远地,内殿方向哭声一片。 那两个兵士甫一进殿,便发现越王已经自缢而死了。 到了这种时候,侥幸活下来的越人将士连悲伤的时候都没有了。随着越人将军一声令下,那俩个倒霉的越人兵士又奉命在御花园中掘坟,将越王就地掩埋了。 那两个越人兵士领命而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韩军逼近在即,这等生死关头,那俩个兵士领命之后,转身便逃出了越王宫,隐入街市之中。 越王宫上空,徒留下妇人一声凄厉过一声,一声弱过一声的惨呼声。 等到韩军冲入越王宫时,除了越王冰冷的尸身跟宫庭中一具烧成焦炭般的尸体外,已是空无一人。 卫芊没有下令入住越王宫。 在她看来,越王宫已是不祥之地。 所以,她宁愿让韩军另外征用了一处越人高官的私宅,作为韩非的暂时栖身之处,也不愿让韩非住进那座冰冷的,透着死气的宫殿之中。 静静地转回内堂。 床榻上,韩非眉眼安静,一如熟睡中的孩子。 安大夫正替他诊治,施针已毕。 见到卫芊入内,他朝她微微躬身,小声禀道:“在下方才为皇上探脉,察觉皇上脉动有力,已趋平稳。明日再施针后,应是可以醒转了。再察看一两日,方可知道他眼下境况如何。” .. ------------ 让他们敦伦(一) 卫芊沉吟,稍后,终是忍不住问:“皇上苏醒之后,前事可能记起?” 安大夫面露疑惑之色:“无论是断肠丸还是雪山乌头,这两种药的毒性都极其性烈,想要完全修复受损的记忆,按说即便可行,也必然会耗时漫长。不过……” “不过如何?” 卫芊心急不已。 安大夫一笑:“不过从这次皇上受言语所激便晕厥过去来看,皇上醒后即便不能恢复全部记忆,也必然对部分前事有所记起。膣” 卫芊怔在当地,一时间,不知是喜是忧。 让她喜的是,能恢复记忆,对韩非而言无疑是件好事。 现在韩国的彊土已经扩大了数倍,前事不忘,自然可以让韩非在治理国事上更加轻松蟆。 然而让卫芊担忧的却是,她不知道关于他们之间的事,韩非到底可以想起多少。 心中千头万绪,卫芊不由得微微失神。就连安大夫收拾好药箱,冲她一揖,她们也浑然不觉。 安大夫见卫芊陷入深思,也不便打搅她,便轻轻退出堂外。 一室清静中,心如乱麻的卫芊缓缓走向床榻上的韩非。 凝视着这个让她爱入骨血的男人,卫芊心中的那股不舍,在逐渐扩大。 现在大局已定,她,似乎已经没有理由再留在韩非的身边了。 尽管不舍,尽管心中满满的都是眷恋,可是,只要一想到鲁齐,只要一想到那个因为自己而独赴黄泉的男子,卫芊便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自己的幸福。 她做不到! 不舍地摩挲着那张已经铭刻在心里的俊颜,强忍着满心的苦涩,卫芊轻轻地偎在韩非的胸前,喃喃自语道:“夫主,越国已灭,妾幸不辱命!” 轻轻吻了一下那张总是冷凝着的薄唇,卫芊灿然一笑:“夫主心怀天下,如今得偿所愿了,你可要快快醒转才好。否则现在这局面,妾有心无力。” “以后,妾不在夫主身边,夫主也要好好保重御前驸马全文阅读。夫主之才,千古难出其一。日后,你要好好治理这辛苦打下来的江山,要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千古一帝。” 涩意涌上心头,喉中一阵阵发哽。 不知不觉,泪水喷涌而出,将韩非胸前的锦被氤湿了一片。 “夫主回国以后便娶后吧!” 尽管韩非一无所觉,卫芊仍然扯了扯嘴角,冲他一笑,强忍着满腹酸楚,她吸了吸鼻子,复又叮呢道:“夫主现在已成就千秋之功,也该考虑子嗣后代之事了。妾希望夫主可以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的妇人,为你多育子女。妾更希望夫主在成就千秋功业之时,能有一个可以容你休憩的港湾。” 尽管泪如雨下,可卫芊仍然哽咽着,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此,妾即便是在千里之外,亦会为夫主高兴,亦会为夫主感到幸福。” “妾是福薄之人,辗转流离,却总是难逃因爱成痴之苦。然而,妾又是天生有福之人,所以,此生才会被你爱入骨血的同时,亦得到了鲁齐那般不记性命的付出。” 她如同叹息一般,小声说道:“妾与鲁齐,虽然有缘无份,但终究是妾亏欠了他。就连妾这条命,都是鲁齐给的。妾欠他的债太多,不能不还呀!” 卫芊一笑,泪中有幸福,亦透着无奈。 她便用那种痛并快乐着的语气,幽幽说道:“因为妾要还债,所以,从今往后妾不能陪在你的身边了。夫主,不管你我天各何方,你都要答应我,好好地,幸福地,活下去!” “我跟鲁齐,逞论是缘,还是债,终归随着鲁齐去了已无从分辨。所以,夫主你一定要幸福!你要带着我跟鲁齐的祝福,努力地持续着三个人的幸福,一直要圆满至死!” “事到如今,娘娘还执意要走么?” 甲无声出现,蹙着眉头问道。 卫芊愕然抬头,随即背过身去,胡乱拭去脸上的泪痕,整理了一脸的狼狈,这才回转身来。 她没有发现,在她回身的瞬间,韩非的十指隐隐抽动。 甲也没有发现韩非的异常。 他只是定定地望着卫芊,正色再问:“如今越国刚破,百废待新,皇上即便立时醒转,也不知身体境况如何,娘娘还执意要在这种时候撇下皇上而去么?” “我已问过安大夫,皇上醒转之后,身体状况只会比起之前要好,断不会再有凶险。” “身体无恙,却不代表心里亦会无恙!娘娘为何如此狠心,执意要在这时候离皇上而去!” 卫芊有些为难:“安大夫说皇上苏醒之后,记忆渐渐会有所恢复……” “所以娘娘怕了!娘娘这是怕皇上一旦恢复记忆,认出你来,是以让你不能坦然离开?” 甲打断卫芊的话,咄咄逼人问来。 卫芊一噎,一时无以作答。 甲冷冷一笑:“原来让皇上爱得胜愈自己性命的娘娘,竟然是如此自私之人。” “甲!你知悉一切原由,怎么可以如此冤屈于我。” 卫芊心中委屈之极,不由语气也提高了几分。 “娘娘觉得冤屈?” 甲不无嘲讽地一笑:“属下对逍遥王鲁齐知之甚深,所以,属下比起娘娘更加清楚他的品性古武女特工。像逍遥王那般豁达之人,一旦愿意付出,必定不记所有。属下深信,鲁齐之所以愿意以命换命,无非是希望他深爱之人可以过得比他幸福。既是如此,属下便不解娘娘这般决定又是为何?” 在将卫芊说得哑口无言之时,甲又冷冷一笑,接着说道:“娘娘妄顾鲁齐的心意,妄顾皇上对你的感情,自求离去,无非是想让自己想起逍遥王时心里能坦然一点。说到底,娘娘也只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感受,所以才狠下心来去伤害深爱着你的男人们罢了。” “我……” “娘娘不妨扪心自问,你若执意而去,皇上定然难免伤心,鲁齐泉下有知,也必然难以安生。如此,娘娘不是自私自利,又当如何?” 随着甲言词咄咄而来,卫芊在被一噎再噎之后,终于不再出声了。 甲所说的,无一不是道理。这道理,她也一直是懂的。只是,她过不得自己的心罢了。 如今看来,自己果然是自私之人,因为她无法去违心行事! 甲昂首而立,面上怒意隐隐,耳根尚因为方才的激动,而微微透着潮红。 堂内的空气凝滞。 片刻之后,他朝卫芊深深一礼,声音放软,不无恭敬地劝说道:“属下一路看着皇上与娘娘走来,亲眼目睹你们经历种种磨难,如今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日出了,娘娘却又要自行离去。属下不解,更为皇上与娘娘不值,如有得罪,还请娘娘切勿见怪。” 说完他不等卫芊有所表示,便自顾大步出门而去。 临出门口,甲犹自回头望了一眼怔在原地的卫芊,不由长叹一声而去。 没有人比甲更了解卫芊与韩非。 一样的深情,一样执拗着的俩个人,在经历这种种之后,居然因为一个死人不能在一起,这让甲不由得不替他们着急。 尽管卫芊的反应在情理之中,但在甲看来,鲁齐的本意绝非如此。 何况甲心里亦是非常清楚,韩非目前虽然前事不记,但是他也只是失忆,却并不是傻子。 这个就算失忆,都容不得别的妇人近身半步的男人,却轻易地接受卫芊的贴身侍候。 无论是两人那种天生的契合,还是那经年培养出来的默契,便是安大夫那种与俩人接触不深的人,都能一眼察觉到两人间那种不经意的亲昵。 甲可不会天真地以为,将这个妇人爱入骨血的韩非,不会察觉到这个妇人,正是他心心念念地思之若切的妇人。 何况,他现在的记忆已经逐渐有了恢复的迹象,甲可不改冒险放卫芊就此离去。 当年这个妇人跳崖时,韩非那近似疯狂的一幕,甲至今想起都犹如一场恶梦。 他几乎不敢想像,如果韩非恢复记忆之时,而妇人又不见踪影的话,到时又将会是怎么样一番无法收拾的局面。 何况现在在甲的心里,除了卫芊这个妇人,放眼天下,再也没有哪个妇人可以站在皇上的身侧,与之相配的了。所以这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由着这个妇人就这么离开的。 甲默然半晌,心中暗暗拿定了主意:既然皇上未醒,那么便由他出面设法将妇人留下吧! .. ------------ 让他们敦伦(二) 她在那般辜负过鲁齐之后,还能让这个男人舍命想救,即便如今得已苟活,只要一想到那个独赴黄泉的男子,她便无法不愧疚,无法坦然地享受自己的幸福。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天生凉薄,便是老天对她余生最好的安排罢。 然而卫芊,心中却已能坦然接受。 因为现在的命,已经不是她的命。 她不过是代鲁齐活在这个世上而已膪。 可是妇人如此执拗,自己除了强自将她留在皇上身边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即便如此,也终非是长久之计呀! 不无郁闷地来到后院,安大夫正坐在石阶前亲手为韩非熬药。 一屁股坐在安大夫身侧,甲不由得捧着头仰天长叹辑。 身为神医,安大夫向来自视甚高。甲为了韩非的病,费了几番周折才找到他,并说服他入宫为医,如此一来二去,俩人到成了忘年之交之交的朋友。 看了一眼面色沉郁的甲,安大夫面露诧异之色:“甲有心事?” 甲无精打彩点头。 想了想,他也不管安大夫明不明白,自顾忿忿说道:“我实在无法想得明白,俱是情重之人,俱是爱对方要胜过自己性命的人,为何两人是缘,三人却成了债?!” 在安大夫的呵呵轻笑声中,甲颇为苦恼地伸手耗了耗头发,面上烦恼之色更甚了。 “情之一字最是伤神,甲不是局中之人,自然难以了解其中五味。” 安大夫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望着一脸愁容的甲,复又安慰道:“甲无须担心,娘娘现在只是一时看不透而已,顺其自然吧,或许再过些时日,待娘娘育有皇上的子嗣后,心境自然便会有所不同。” “待娘娘育有皇上子嗣!” 甲先是因为安大夫的话一喜,随即又不无烦恼地操心道:“说起来也甚是奇怪,娘娘与皇上不曾分开之前亦是恩爱有加,皇上也从来不曾赐娘娘喝过息子汤。甲知道,对于子嗣之事,皇上还曾心有期盼,不知为何娘娘却一直不曾有喜。” 甲不无遗憾地叹息一道:“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天意弄人罢!或是娘娘早为皇上育有子嗣的话,他们之间又何至于生出这许多变故来。” 安大夫静静地听着,忽而一笑:“呆会我替娘娘也诊个脉罢。” 甲连连点头:“如此应当。有你这神医在此,想必只要皇上与娘娘敦伦,定然可以让娘娘一举得男。” 安大夫先是啼笑皆非,随即不无狡黠地明示道:“我可没说过可以让娘娘一举得男,不过小老儿用点小手段让皇上与娘娘行敦伦之礼,倒是不难。” 甲闻言一喜:“现在娘娘去意甚是坚决,你若有办法让皇上与娘娘行敦伦之礼,敦伦之后或许会让娘娘打消去意。又或是娘娘趁机能育有皇上的子嗣,就算她今日离去,他日也定然没有让皇嗣流落于野的道理,自然还得重投皇上的怀抱。” 望着素来冷静彼时却欣喜若狂的甲,安大夫一哂,自顾将熬煮好的汤药端离炭火进入室内。 寑殿中,卫芊定定地望着床榻上韩非,心思百转,胸中柔肠百结,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甲铿锵有力的那句: “娘娘妄顾鲁齐的心意,妄顾皇上对你的感情,自求离去,无非是想让自己想起逍遥王时心里能坦然一点。说到底,娘娘也只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感受,所以才狠下心来去伤害深爱着你的男人们罢了。” 久久久久,她终是一叹。 甲说得都对,无论是鲁齐还是韩非,总是被她所伤,总是为她所苦。 虽然她知道鲁齐带着遗憾而去,只是为了让她的幸福能更长久一点,可是要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他拿命换来的幸福,说说容易,要做到,真心太难。 轻轻握住韩非的大掌,缓缓贴在脸上,卫芊无力地,低低地问道:“夫主,我要如何才好?我要如何才可以不去想鲁齐,我要如何……” 细细的啜泣声自堂上传来,带着某种难以排解的压抑。 安大夫轻咳了一声,又过了少顷,这才捧着汤药提步入内。 将汤药放在几上,安大夫盯了一眼神色略有恍惚的卫芊,小声道:“属下看娘娘近日国事操劳,兼带照顾皇上,体力已是不支。不如由在下替娘娘诊个脉,开个方子调剂一下可好。” 卫芊略为迟疑,便欣然道:“如此有劳了。” 安大夫闻言上前替她细细视诊了一番,探脉之后轻声禀道:“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操劳过度,气血稍亏,稍后属下为娘娘奉上汤药,娘娘调剂几日便无碍了。” 卫芊微微颔首,安大夫这才一揖而退。 端起几上的汤药,温度正好。 在韩非昏睡这段时间,让他按时按量喝下汤药无疑是件为难之事。这个醒着时威煞重重不无英武的男人,一旦处于昏睡中,他便如同孩子一般,本能地抗拒着苦得难以下咽的汤药。 在试了若干办法俱没有效之后,卫芊最终只能口对口地以嘴相哺。 显然,也只有这个方法让他无从抗拒。 虽然这汤药堪比黄莲,可是对总想着分别在即的卫芊而言,却甘之如饴。 这种久违的亲密,如果不是因为韩非尚在昏迷之中,日后再要想起,也只能是在梦中了。 因为不舍,更因为她对韩非仍然深深眷恋,所以每当哺食完之后,便是他唇角边残留的药汁,卫芊俱会舔食干净。 尽管心里还有矛盾,还有挣扎,然而在无法说服自己之前,卫芊还是决定等韩非苏醒过来便悄然离开。 分别在即,只要一想到或许此生相见再也无期,卫芊便一直由着自己的性子放肆着。趁着哺药的间隙,对韩非极尽亲密之事。 从甲的态度卫芊不难看出,如今他的想法已经有所改变,对于她坚持离开,甲并不太赞同。 卫芊也明白,一旦韩非苏醒过来,以他的精明,自己若无甲相助,想要安然离开,似乎不太可能。 然而让她放任昏睡未醒的韩非,就这么撒手而去,卫芊又无法安心。幽幽叹了口气,卫芊心里暗暗想道: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稍后,安大夫果然让人送来了汤药,说是特别为娘娘调理身体准备的。卫芊不疑有他,当即便一饮而尽了。 在卫芊不无忐忑中,第二日终是来了。 她即盼望韩非可以即刻清醒,却又不无担心他醒来之后,对于从前之事,他倒底可以记起几分。 怀着不无复杂的心情,在安大夫为韩非施针时,她刻意避了出去。 然而她左等右等,却没有等来韩非已然醒苏的消息。 随着安大夫在殿内呆的时候愈长,卫芊心里便愈是惶然不安。当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匆匆赶往寑殿时,正遇上安大夫与甲神色凝重地自寑殿内出来。 “皇上醒来了么?” 卫芊脸上写满了害怕。 安大夫与甲却相顾无言。 卫芊的面色立时变得惨白如鬼。 深深吸了口气,卫芊强抑着心里的惶然不安,轻声问道:“大夫曾说过,今日施针之后皇上应是可以醒来了,如今已然施针,皇上却未醒转是么?” 安大夫长长一叹,黯然点头。 卫芊脚下一虚,不由得跟跄着往后退去。 “娘娘!” 就在甲准备伸手相扶时,卫芊又稳稳定定地站定了下来。 不过少顷,她神色便变得冷然坚定。 “告诉我,皇上还能醒来吗?” 当她再次抬头望向安大夫时,不仅神色镇定,便是语气,也十分平静。 然而甲却明白,这个妇人,是个愈挫愈勇,愈是惶然便愈发镇定的主。 当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望向安大夫时,后者则一脸为难地回道:“现在尚难断言,属下已经为皇上准备好了汤药,稍后呈上请娘娘喂皇上喝下,到底境况如何,也只能等皇上服药过后再行观察了。” 尽管面上力持镇定,但是卫芊心里却已乱成了一团。 或许是关心则乱,听了安大夫的话后,她便立时令道:“如此便速速将汤药呈上来罢。” 安大夫一诺而退。 卫芊提步准备进入寑殿时,突然又想起一事,当下回头吩咐甲道:“不管皇上今日是否醒转,甲对外务必只能报喜不能报忧。越国方破,若无皇上在此威慑天下,恐怕容易招致越军残余反扑而至。传令众将,越军残余未清除之前,切切不可有丝毫松懈。” 甲目中光芒一动,随即领命而去。 转身的瞬间,甲向来冷凝的面上漾起一抺满意的浅笑。 直到这时,卫芊才匆匆入殿。 床榻上,韩非仍然长睡不醒。 卫芊呆呆地望着沉静得宛如已经死去了一般的俊雅男子,心里没有预警地浮现出鲁齐临死时的那一幕。 一时间,所有的惊惶不定跟担心害怕全涌上了心头,化成一股无法抑制的恐惧。 卫芊脚下一阵阵发虚。 她努力地,缓慢地,一步一步朝床榻上的韩非走去,脚步似有千斤。 巍颤颤地伸手抚上韩非的脸颊,摩挲着那早已溶入骨血的俊挺的五官,刚才还强悍得像是无坚不摧的卫芊,这一刻脆弱得宛如一个孩子般,哭得无助。 她扶着韩非的脑袋,尽管他双目紧闭,然而卫芊仍然让他对着自己。 她啜泣着小声乞求道:“夫主,越国已灭,天下大局已定,如今你壮志已酬,为何你还不醒来。我求求你,不要吓我,快点醒来可好?” 轻轻地摇晃着韩非的脑袋,卫芊愈来愈急。 明明有着呼吸,却浑然没有知觉的韩非吓到她了。 在连连摇晃,却无法让韩韩非有一点点的反应时,卫芊崩溃了。 她在韩非耳边几近失控地哭道:“我的命真就那么硬么?为何真心待我的男人全会被克死?鲁齐死了,你又要如此么!夫主,你要如此对我么!” 人前那个理智得有大将之风,国士之才的妇人,现在也只是个唯恐失去心爱之人的寻常妇人罢了。 扒在韩非耳边,卫芊哭泣诉说道:“夫主你忘了么?你曾说过,要与我生同床榻死同穴,你不可以失信与我!自相识以来,你我数度分离,从未有过圆满之日。如果,如果你真心爱我,你必然不会忍心就此抛我而去。夫主,你怎么可以对我无情至此……” “你怎么可以在让我如此深刻地爱上你之后,却又断然弃我而去!夫主,你这是在惩罚我么?你是在惩罚我从前在你面前的种种任性么……” “娘娘,汤药已好,请娘娘侍候皇上服药。” 卫芊正惶然得无以复加,寑殿外突然响起安大夫的声音。 强忍着心头那股惶然,卫芊将面上的一脸狼籍略为收拾了一番,这才鼻音浓重地令道:“送进来罢。” 安大夫一诺,亲自将汤药奉了上来,尔后又体贴地退出殿外,并仔细将寑门掩上。 经过刚才的激动之后,卫芊显然已不如初时那般失控。 哺食汤药之前,她贴着韩非的耳边,如同立誓一般,小声说道:“夫主,你从前说过的话,我都记着,一日不敢相忘。我这一生,费尽心机,总想守个圆满。然而几经波折,却总难如愿。” 苦涩一笑,卫芊的语气转为决然:“无妨!如今我亦想明白了,如果上天愿意许我一世圆满,夫主自会如期醒来。若是上天认为我配不上让你如此挚爱,自会有其他的定夺。逞论如何,生同床榻死同穴,卫芊一定会坚守与夫主最初的承诺,生死不离!” 轻轻地吻上韩非的薄唇,卫芊不无温柔地呢喃道:“现在,我要喂食夫主汤药,亦要等着上天给我一个答案。夫主若是不甘你我就此共赴黄泉,不妨努力一点,快点醒来。” 卫芊在韩非唇上辗转轻吻,又稍作留恋,尔后再啜饮着药汁,一口一口渡入他的嘴里。 如此反复,终于将一碗汤药悉数哺入他的腹中。 如同往常一般,轻轻地将他唇边的残汁舔食干净。卫芊紧张地凝神着韩非。 然而半晌过去了,他却仍然毫无所觉。卫芊的心,开始一点点变得绝望。 尽管心中早已抱定了要与韩非相随的念头,可是在面对生死处于一线的韩非,她的心仍是揪了起来。 她抵着韩非的额头,小声得如同诱哄一般低喃道:“夫主若是再不醒来,卫芊只好随你而去了。或说此生还有什么遗憾,那必定是在你清醒之时,我不曾亲口告诉过你,我是如此的爱你。胜愈生命,爱入骨血!” 重重地吻着韩非的唇,像是要将自己所有不曾表达过的痴恋要倾注给他一般,卫芊不管不顾地挤入他的口腔,用她小巧的舌头迫使着他的回应。 卫芊没有发觉,就在她辗转于韩非的唇齿间,拼死纠缠着他的齿舌,索取着他的爱恋,迫使着他回应自己时,不知不觉间,韩非已悄然张开了双眼。 浑然不觉韩非的面上已经渗着一股不太正常的红潮,卫芊尚在喃喃自语:“此生卫芊能与皇上相知相爱,已是上天厚爱。卫芊自知为人不能贪心,然而此生未能为皇上生得子嗣传承大统,终是可惜。夫主,你可有憾?” 喃喃着,卫芊的樱唇再度覆上韩非的薄唇。 就在她的舌尖再度试探着刷过韩非的唇畔之际,几乎是嗖然地,一只大手自她脑后将她牢牢地定住了。 卫芊一惊,嗖然瞪大了双眼。 含着一种危险的沉静双目,正状似清醒,却又漾着浓浓媚意,似要将她溺毙一般,深深沉沉地直望入她的眼底深处。 卫芊欢喜之极。 她急切地想要挣脱韩非的控制,她想要确认自己看到的,是否正切。 然而,韩非目中的清澈仅是顷刻之间。 像是确认这个爬在他怀里的妇人是谁之后,他便全然掌握了主动。 一翻身,将卫芊重重地压在身下。 韩非的意识变流离,他的动作变得急切。 他几乎是用撕的,在卫芊不及猝防之间,三两下已经将她的外袍生生撕裂开来。 直到这时候,卫芊才隐隐察觉到韩非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皇上!” 初时还不无欢喜的卫芊望着正自行宽衣解带的韩非,忙不迭地想将胸前的衣袍掩上,谁知她方一动作,便被韩非将双手禁锢在头上。 “皇上!你可知道自己是在做甚?” 直到这时候,卫芊才嗖然发现韩非的面上,已经红得似要滴血,他的全身也似火一般滚烫地,有着灼人的高温。 “作甚?” 韩非嘟嚷着望了一眼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卫芊,又打量了一眼已经退去了衣袍自己,孩子气地一笑:“为夫渴之甚久,想与你敦伦。” 明明韩非的举动处处透着怪异。 无论是他热得灼人的体温,还是他晕红着的脸颊,逞论堪堪苏醒便想着敦伦这档子事,无一不透着怪异。 可是面对着自己深爱的人,这种急切慌乱的索取,以及那种急切与之合为一体的来自心底的渴盼,让卫芊也春潮即至了。 然而再是渴盼,卫芊到底比起韩非来,还是多了份理智。 尽管韩非自称夫主,让她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栗着,心中不自觉地狂喜着,但是她完全无法确认韩非是否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才有此一说。 正想问个明白,不想身体如同着了火一般的韩非已经按捺不住自己体内那股原始的冲动。 当卫芊雪白的胸乳坦露在他面前时,他几乎是想也不想,便将那白嫩晃眼的嫩肉含在了口中。 卫芊一阵颤栗,周身立时被一股熟悉的快感所包围。 她无法抑制地轻喘着,努力用手捧着韩非的头,盯着他的双目,认真问道:“皇上可知我是谁?” 谁知她的话刚落音,韩非已经带着几分顽劣地重重地在她胸乳上一咬。 卫芊吃疼,忙不迭地用手去护胸部。 “好疼……” 指控声未落,另一只***又沦入某人的口中之物。 卫芊大惊,急得直拍韩非的肩背,不住呼痛。 韩非迷离着双目定定地盯了她半晌,像是在分辨她语气中的真伪。 少顷,如同孩子气地一笑:“为夫不曾使力,你又如何会痛。” 韩非迷离着双目定定地盯了她半晌,像是在分辨她语气中的真伪。 少顷,如同孩子气地一笑:“为夫不曾使力,你又如何会痛。” .. ------------ 遇剌(一) 定定地望着韩非,卫芊目中一柔,缓缓抬手捧住他的脸颊,让他与自己四目相交。 “告诉我,我是谁?” 她的语气轻柔,然而神情中却透着坚持。 韩非面色潮红,语气亦发急促。 像是感觉到卫芊的坚持,他终是斜睨着她,唇角微勾,狂妄一笑:“你是我的妇人,是可以与我生同床榻死同穴的妇人。於” 他的忍耐到此已是极限,语毕,他的吻已重重地压了下来。 随着韩非的激吻一路宛然向下,卫芊已经颤粟得不能自己。侥是如此,她仍喘息着,固执地问道:“我叫什么?夫主,告诉我?我叫什么!” “卫芊!普天之下,也唯有你卫芊才是我韩非的妇人。执” 韩非俊脸通红,将头伏在她的胸乳之间,嘟嚷着道:“阴阳相交,夫妻敦伦,是人间最为快活之事,你为何要执着问这无聊之事……” 像是不满,更像是惩罚似的,他再次在她白嫩的胸乳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卫芊倒吸了口冷气,下意识地将他抱紧了。 虽然乳尖仍有隐隐痛疼的感觉传来,然而卫芊的心里却是快活的。 她知道,现在韩非并不是十分清醒的情况下,可是至少他的心里清楚,她是他的妇人! 她是卫芊! 现在,她在跟深爱着她的男人敦伦…… 今天的韩非十分的狂野。 无论是揉捏着她的胸乳,还是与她唇舌相交,无不抵死纠缠,便是将她弄痛了,也浑然不觉。 可是这样的韩非却带给了卫芊别样的感觉。 他这种近乎掠夺般地,略带粗暴的方式,极快地点燃了卫芊潜伏在体内的激情。 在这失而复得的极至的喜悦中,在韩非肆意挑弄的大掌下,卫芊立时化成了一池春水,漾起无边春潮。 不知是为韩非苏醒而欢喜,还是在韩非肆意的揉搓下难以抑制体内那股腾然升起的欢愉,卫芊忍不住紧紧地攀着他的肩膀,细碎地,软糥地喃喃叫着“夫主”。 兀自用舌尖轻搅,逗弄着她胸前那两点颤巍巍的小樱桃的韩非,被卫芊软糥媚人的声音一勾,立时亢奋无比。 他的脸变得更红了,呼吸更快了。 近乎粗鲁地挤入卫芊的两腿之间。 在她尚末回过神来之际,他那灼热的分身,几乎是突然地,随着他的腰身一挺,便直冲而入。 这一冲,十分突然。 他几乎是在卫芊意乱情迷之际,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突袭一般,让因为害羞而紧闭着双眼的卫芊一惊之下猝然张开双目捉鬼笔记最新章节。 “夫主,痛!” 卫芊细细的指控声自寑殿内响起,然而彼时的韩非,已经完全沉迷于身体带来的那种极致的快活之中。 他不管不顾地在她的体内冲刺着,一下,一下地磨辗着她的花蕊,当卫芊在那种强烈而快速的摩擦下吟哦不断时,他便愈是欢喜兴奋。 初时的疼痛,在韩非快速的冲刺中,渐渐被丝丝缕缕的酥软麻痒所替代。 在这久违的快活中,随着身体的律动,卫芊忍不住呜咽着,毫无意识地喃喃喊道:“夫主,夫主,妾,妾思今日已久……” 几乎是卫芊的吟哦起方起,原本闭目享受着那极致的快活中的韩非便双目一张。 他腰身挺立的同时,仍不无温柔地望着在他身下已软成一瘫烂泥似的妇人。 “既是如此,今日便让夫主好好为你一解相思之苦。” 现在的韩非,似乎已经被那欢愉冲击得并不清醒。侥是如此,他竟然还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安抚着卫芊。 只是他的动作却比起初时更为狂野。他突然用手抬着她的胯部,一下又一下地,重重地,撞击着她的花蕊。 渐渐地,卫芊的吟哦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受控制地变得高亢。 一场欢愉,在付出与接受之间愈演愈烈。 就在卫芊以为自己似要昏厥之际,韩非喉中突然发出一声闷哼,几次更为激烈的碰撞之后,他腰身一挺,一股热流直射入卫芊的花蕊中心,让她的身体自内而外地发出阵阵轻颤跟收缩。 韩非乏力地伏在卫芊身上,随即搂着她向床榻一侧滚去。 这般四肢相缠,也不退出她的体外,将卫芊按在自己胸前,韩非望着她,看得专注。 卫芊疲累之极。 听着心爱的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在那种久违的幸福驱使下,卫芊竟然沉沉入梦。 当她不无慵懒地张开双目时,便兀自跌入一双深深沉沉的,幽深的眼眸之中。 韩非的眼眸清洌,有着她所熟悉的款款深情。 他瞬也不瞬地盯视着她,忽而温柔一笑:“生同床榻死同穴,妇人,我回来了。” 卫芊一愕,随即目中渐渐有了湿意。 原来,昏睡着的他,居然自始而终都知道自己在他身边。就连她对他所说的那些话,他也俱听进心里去了。 卫芊仔细打量着韩非,她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眉梢,抚过他的剑眉星目,抚过他的棱角分明的唇畔。 没错,这个眼神清洌,唇角总是习惯性地微微向上勾起的男人,正是那个她失之交臂多次的男人。 韩非,这个让她爱入骨血的男人,他终于回来了。 缓缓闭上双眸,卫芊满足地将头抵上他的下巴,感恩地叹道:“欢迎你,我的夫主。欢迎你回来!” 韩非回她一笑,沙哑地,磁声浓厚地说道:“是的,我回来了!如今我有千秋霸业,我有娇妻在怀,我还要让我的娇妻多诞子嗣……” 深深吻上那个正怔怔地望着自己,已然如同呆呆傻傻般的妇人,慢慢地,他低下头,将唇缓缓覆上她的樱唇古武女特工。 “我要让我的妇人,生平无憾事。” 当他的舌头如蛇一般滑入她的口中时,他满怀爱意的嘟嚷声也自两人的唇齿间逸出。 卫芊欢喜得又想流泪了。 她紧紧地攀着韩非,努力迎合着他的索求,似要将自己没入他的骨血之中一般,想要将自己完完全全地埋入他的体内。 就在韩非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胸乳的同时,卫芊嗖然一惊。 下体渐渐肿胀充盈的存在感提醒了她,他,竟然还深埋在她的体内。卫芊一羞,想退。 却被韩非一翻身,再度压在身下。 他微微倾身,深情地凝神着身下的卫芊,如同叹息一般,喃喃说道:“为了你,我经年受禁欲之苦。如今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日出,今日我要行永夜之欢。” 卫芊迷离着双眸,定定地望着覆在自己身上这个如同孩子般的男人,心里一软。 她何曾会想到,这个横行天下的男人丈夫,竟然会为了自己而守身如玉。 她何德何能,竟然可以独掬他心! 卫芊,此生得夫如此,已然足以! 就算自私也罢,亏欠也罢,在经历过失而复得之苦后,她再也不要离开这个爱入骨血的男人一步半步。 她不要他如同鲁齐那般,在失去之后再追悔莫及。 既然来生已经许了鲁齐,今生,自己又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去爱这个深爱自己的男人。 是的! 今生太短,而她跟韩非却只有一世情缘,所以,她不能再蹉跎岁月。她要与他,好好地,幸福地携手度过每个日出日落。 如此,来生即便挥手而别,心中终究已无遗憾。 但是今生,她要认真地爱他每一天。她努力为他多诞子嗣,让自己与他有个血脉传承。 “夫主,让我好好爱你。” 卫芊目中有深情,有决然,有羞涩。 她的身形太过美好,韩非每给予一次,那迷恋之情,便要沉迷一分。 就在韩非留恋其中,爱不释手之际,卫芊却突然极其主动地,狂野地吻上他薄唇,继而宛然而下。 韩非目中一喜,他索性放手,尽情地享受着卫芊这前所未有的温柔跟狂野。 他感觉到她的舌头如蛇一般,自他的唇角滑向喉结,再到胸肌。 韩非放在身侧的大掌,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注: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菊想多一点时间陪伴家伙,所以偷了个小懒。明天会有大更,算是给大家的元旦惊喜。希望所有的朋友,都可以跟对的那个人,一生一世牵手走过一辈子的幸福。永远都幸福! (昨天欠下的,明天一块补回给大家。并祝大家元旦快乐!) .. ------------ 遇剌(二) 当卫芊学着他的模样,也将他胸前红色的小樱果噙入口中时,韩非浑身颤粟着,发出一声闷哼。 卫芊犹是在他胸前的樱果上辗转游弋片刻,直到下身的肿胀将她撑得难以忍受之时,她方直起身子,缓缓律动。 堕着卫芊的起伏,丰乳肥臀的她瞬间便带给了韩非极致愉悦的幸福。 韩非猝然张目,触目所见便是卫芊的酥胸荡漾起伏。 抬手将两只乳球拢在掌心,那柔软光滑的触感,那随着他的揉搓变幻着无数形状的豪乳,挑战着韩非的视觉於。 身下的摩擦还在继续。 尽管那每一次的悸动吸附都似要让他灵魂出窍,可是急欲释放自己的韩非再也不愿享受这种甜蜜的折磨了。 一声闷哼之后,他嗖然起身,将卫芊翻过身去址。 就在卫芊因为瞬间的空虚而吟哦出声时,韩非已经从后面重新进入她的体内。 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尚不舍地自身后抓向她胸前的丰盈,无法抑制体内嗖然而至的***,韩非闷哼着加快了冲刺的速度。 很快,卫芊便沦陷在他强势的冲撞之中。 韩非每一次的进入,他每一次狠狠的撞击,都让卫芊的花蕊随之轻颤,而她,也在那一波又一波的欢愉之中,发出一阵阵欢喜的吟哦。 只是,这种欢喜愈来愈盛,愈来愈烈之时,卫芊不由自主地喊道:“夫主,夫主,停,停下来,妾有所不受……” 这声音,糯软轻柔,似欢喜,似痛苦,似不舍,似难耐。 就在她似要昏厥之时,韩非在狠狠的撞击之后,随着一股灼热的激流射向花蕊的同时,他终于闷哼出声,一动不动地伏在卫芊的身后。 室内迷漫着***的味道,韩非喘着气,伸手使劲扳住卫芊的脸,额角抵住她的鬓边,嗓音黯哑:“你还好么?” 卫芊媚眼微张,只余下微微点头的力气。 一室安静中,彼此交错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四周寂寂,天色微暗,空气蛰伏着难以言状的幸福,甜蜜,撩人心弦。 靠在浴桶里,热水缓缓漾在胸口,身上青紫交错,全是暧昧的斑斑点,在蒸腾的水汽中若隐若现。 数度欢爱,卫芊的身上像是被巨石碾过一般,动一动都觉得酸痛无比。 缓缓擦拭着身体上欢爱过后的痕迹,卫芊无力地想道:鲁齐,他应该也是希望自己能与韩非在一起的罢幸福修仙路最新章节。 韩非的身体,出人意料地恢复神速。 对于俩人的过往,他虽然不曾全部想起,然而有些片段,却陆陆续续可以想起来了。 想起他苏醒之初急欲要行敦伦之事时,卫芊曾不无执拗地问他,自己是谁。 事后韩非曾不无气恨瞪视她道:“我只是失忆,并非痴傻。与你相处的点滴片段,无一不烙入骨血,其他的妇人,又怎么可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那一刻,卫芊心中堪如被蜜浸泡,幸福之极。 韩非斜睨着兀自快乐着的她,邪邪一笑,兀自又说:“再说了,我昏迷之时,也不知是谁,在我耳念念叨叨,说此生遗憾之事,便是不曾为我诞下子嗣。正因如此,为夫想忘也难啊。” 被韩非调侃得羞不可言,却又让卫芊另外想起了一事。 那就是韩非昏迷久睡不醒,然而一径醒来,便急于敦伦,而且那时他的神色明显有异,这让卫芊在事后每每想起,便总是觉得其中透着怪异。 只是这种事,她即便觉得有异,也不好意思刻意去向安大夫问起。 所幸韩非事后并无不妥,卫芊暗里观察了他几日,也就作罢了。 “在想什么?” 韩非沉稳清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随即,卫芊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将身子向后一靠,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身后有力的心跳,唇角一勾,卫芊不无满足地叹道:“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韩国去。” 韩非缓缓将手收紧,在她侧面印上一记轻吻,小声道:“越是大国,灭之虽易,然而要将其完全变为韩人彊土,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我寻思良久,目前而言,或许以越人自治最为妥当。” 将下鄂抵在卫芊头上,韩非沉吟着说道:“以现下的进度而言,要将越人之事安排妥当,还需一个月的时间罢。” “一个月?” 卫芊讶异韩非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头顶上传来韩非呵呵轻笑。 随即,她的身体被他轻轻扳正。 将她耳边的几丝乱发挽起,韩非冲她不无宠溺地一笑:“一月之期已是我所能等待的极限。” 卫芊不解:“夫主另有要事待办?” 定定地望着她,韩非的眸子转深。 少顷,他坚定得如同立誓一般,轻缓地说道:“一月之后,我要在韩国都城,大张旗鼓地迎娶我的妇人。” “夫主!” 鼻间忽而泛起阵阵酸意。 卫芊抬手,伸开双臂用力地环住他的脖颈。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记起来了。 喉咙哽咽,卫芊将脸颊贴在韩非的耳畔,水汽抑制不住地湿了眼眶, 心中似乎憋着许多话,然而,这时候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她只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夫主……” 韩非温热的唇畔扫过她的眼敛,转而一笑:“我不曾记起自己还答应过你什么,然而我却记起自己曾经说过,有朝一日,我要你伴在我的身侧,站在九层土台之上,同受万民景仰秦女潇潇。既然想起来了,我势必便要依约而行。” 嗖然将卫芊推离一臂的距离,韩非盯着她的双眸,极其认真地问道:“倘若我曾应承过你,却一时想不起来,你直接提醒我可好。” 卫芊含泪一笑,却又缓缓摇头。 在韩非不无疑惑中,她将头一撇,故作生气地说道:“我若曾经对你有所求,那势必是我十分介意之事。夫主若能想起,方见得是上了心,或是愿意退让。若是夫主想不起来,那便说明夫主从未将妾的话听进心里,或是不愿答应臣妾。臣妾若趁夫主前事不计而左右你的想法,如此,不是夫妻之道。” 韩非眸子深深,忽而一笑:“看来还真有你坚持之事?”卫芊回他一笑:“此事干系重大,为臣妾生平所求。是以,臣妾一定要皇上自己想起来,再由你自行决定是否愿意成全臣妾。” 韩非眸子一缩,试探着问道:“若是为夫想不起来,你会如何?” 卫芊咬了咬下唇,半晌,方幽幽回道:“不知道。” 韩非默默地回搂着她。 他的大手抚上卫芊的脊背,臂膀坚实,像似再也不会放开…… 风缓缓吹过庭院,飘来阵阵泥土的清香。 转眼,一月将至。 卫芊放下手中的简册,望向主榻上忙碌着的韩非。 庭前的光线投在他的侧面上,让他的五官变得更为立体。 在越的日子对卫芊而言缓慢而悠哉。 即便在越,韩非过得也并不清闲。无论是快马加鞭送来的韩国要务,还是越地急需要处理的大小事务…… 总之,他变得非常的忙碌。 相较于韩非的忙碌,卫芊似乎更享受目前的状态。 她总是习惯性地在韩非处理那些文书之前,默默地替他事先过滤一遍,尽量节省他的心力。 在韩非忙于接见外臣的时候,她便自行调理着自己的作息。 或是在庭中漫步,或是自己找些书简来看,了解一下越国的风土人情。 虽然时间过得单调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卫芊喜欢这种与韩非共进退,同行同止,可以亲手料理他所有的快乐。 像是感应到了卫芊的盯视,韩非抬首冲她一笑。 随即,两人的目光胶着于一处,久久久久,不愿分开。 韩非索性放下狼毫,左右扭动着脖子,让工作太久的自己躯体不至于太过僵硬。 轻轻走向他,随着她的纤纤素手放在韩非的肩上细细按压,或轻或重,韩非即时不无舒服地吁了口气。 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颇为依赖卫芊这些贴心的小动作了。 “再过两日,我们便可以起启回都城了。” 韩非用两指抚着眉心,语气轻松。 “这么快?妖妃不打烊最新章节!” 卫芊讶异:“不是说一月之期么?” 韩非笑笑:“因为我不能让自己的妇人等得太久,是以这段时间不曾稍加松懈,故尔有所提前。” 卫芊心里一甜,随即又不无心疼。 她这才知道,韩非最近偶尔忙得通宵不眠,竟是为了自己。 这个痴人,真是个傻瓜! 貌不出其的安大夫,还真是医中圣手。 不仅是韩非在他的调理下记忆有所恢复,便是卫芊在喝了他的汤药之后,气色也愈发好转。 便是现在这般鞍马劳顿,长途跋涉中也比起从前更要精神,丝毫不见困怠。 即便离回到韩国都城只余八天的路程,韩非仍然一日都不得清闲,即便是在马车中,也要处理快马加急送来的各种文书。 卫芊无所事事,也不打扰他,便一径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出神。 就在她感觉不无怠倦,堪堪调回视线之际,几乎是突然地,一道白芒一闪,刺得她将头扭向一旁的同时,一个念头极快地闯入她的脑海。 来不及知会韩非,卫芊心中那抺不祥的预感一起,她便下意识地向韩非扑去,挡在他的身前。 一柄长剑携着浓浓的杀意嗖然而至,电光火石之间,韩非一声暴喝,一手护住卫芊,另一只手竟生生将那长剑握在掌心。 一个黑衣蒙面人跃入马车之中,只是现在,他手中的剑却被韩非徒手扼住,一时间他五指间血流如注。 卫芊惊魂未定,便看到这骇人的一幕。 “有刺客!” “快快护驾!” 随着外面的暴喝声起,那个自一进入马车,便手下一滞的刺客骤然回过神来。 他的目中,立时又有了一抺狠绝之色。 那双眼眸,卫芊骤见之下便觉似曾相识。 然而这时候,她顾不上其他。 她只知道,那人目中的杀意浓烈如火,如果他用力一抽,顷刻之间,便可让韩非五指尽断。 又急又怕的卫芊,心念电转之间,随手捞起几上的物件向来人砸去,嘴里尤尖声提醒韩非道:“快快撒手。” 外面已经打斗起四起。 显然,这是一场蓄意已久的刺杀行动。这个刺客,他并不是孤军作战。 随着贴身死士无一出现,韩非便明白,来人必然是有备而来。他们势必是困守在自己的马车周围,让甲与其他侍从无法施予援手。 可是马车上的卫芊是韩非的软肋,他无法不顾及她的安危,如此一来便要被动许多。 看来,既然甲与其他侍从无法冲进来,也唯有由自己带着卫芊冲出去,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韩非在心里快速分析过外面的情况之后,随着一声暴喝,嗖然长身而起。 在他撒手的同时,电光火石之间,他已踢出数脚。 就在来人受惊而退的间隙,韩非已抱着卫芊飞身冲出马车之外悍妻在上,多变妖孽收了你全文阅读。 马车外的情况一如韩非预料的那般,甲与其他的贴身侍从已经与众蒙面刺客战成一团。只是让韩非没有想到的是,此次前来刺杀自己的蒙面人虽然只有五十人之众。 敢在万军之中前来行刺,已是胆大之极,而这五十余人,居然极有默契地将甲与众侍从,困滞在兵士与自己的马车之间。 甲跟侍从分别被三人拖延无法近前,另有十人,有万夫莫敌之勇,则负责在侍从的外围对付前来救援的将士,还余一人,便全力刺杀韩非。 可以看出,这些前来刺杀韩非的人,不仅谋略了得,更是勇武过人。 甲正率领侍从拼死往马车冲来,在见到韩非携着卫芊冲出马车并安然落地之时,不由得俱松了口气。 毕竟,人在眼前,众人至少可以预测他的安危。 那刺客一招不曾得手,复又舍命追来。 跳出马车之后卫芊双脚落地,韩非便可腾出一手来与刺客对决。只是他右手受伤,左手本就不便,且又处处要顾及卫芊的安危,所以数招下来,韩非已显得非常吃力。 相比之下,那刺客却招招都欲置韩非于死地。 卫芊心急如焚。她很清楚,如果不用顾忌自己,韩非即便不敌对方,但要逃入军中却不成问题。 若是在平时也还罢了,现在这种境况,对方完全是不计性命也要置韩非于死地的,此时如果自己不能决断,只怕韩非的命便要枉送在这些无名之辈手中了。 显然,来人也看出来用卫芊牵制韩非,是最为有效的手段。 就在卫芊心思涌动间,来人挥剑作势直取卫芊,韩非自知左手的力道难以阻挡来人这雷霆万均的一剑,心急之下之能一个侧身,将卫芊护在怀里,以血肉之躯生生替她挡了这一剑。 “不——” 在卫芊凄厉的哭声中,韩非的身躯明显一僵。 卫芊的心,在那一刻如同刀割一般,碎成了千块万块。 一眼瞥到韩非挂在腰间的直兵,一个决定嗖然冒出。 在顺势抽出韩非的直兵狠命向自己刺去的瞬间,卫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唯有自己一死,方能让韩非无所顾虑。” “不——” “不——” 有人同时惊呼出声,卫芊不及分辨,虎口却嗖然一麻,那直兵被人用剑一挑,已经飞出三丈之外。 茫茫然抬头,不意间见到那刺客惊怕的目光堪堪自她身上收回。转瞬之间,他的剑锋一转,带着慑人的杀意,继续向韩非刺去。 韩非怆促应敌,在将卫芊往怀里一带的同时,犹带着一股后怕警告她道:“妇人,如果你想我现在就追随你而去,那么你大可以再刺上自己一剑。否则,你给我乖乖地,再不要给我添乱!” 韩非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自牙缝中崩出。然而卫芊却在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股放松。 几乎是突然地,卫芊心中疑虑乍起。 她突然想到,这个急欲将韩非置于死地的刺客,就在刚才,他居然救了自己天眷! 他为什么要求自己! 还有刚才那声阻止,虽然短促,可是却与她记忆中的某一个人惊人地相似! 难道是他? 卫芊正陷入深思,不意间,打斜里嗖然刺出一剑,直逼卫芊的面门而来。 被那刺客逼得左支右拙的韩非完全无暇顾及。 “不要——” 就在韩非眼睁睁地望着那柄鲜血淋漓的长剑,直直地向卫芊刺来之际,他那肝胆欲裂的暴喝声,将原本与他纠缠不休的刺客嗖然惊醒。 他眼角的余光不意间扫到这一幕,几乎是立时的,他毫不迟疑地将身子一侧,直接挡在了卫芊身前。 另一个蒙面刺客大惊之下想要撤回已是不及。 “主上——” 暴喝声中,韩非的长剑嗖然而至,将那刺客的剑一拔一挑,让它偏离了方寸。 那刺客嗖然回头,目中尽是不解:“为何要救我?” 韩非以剑杵地,一手环着因为惊吓太甚,全然不知如何反应的卫芊。狂妄一笑:“因为你刚才救了我的妇人,我只是不想欠你而已。” 那刺客目中一动,韩非又冷冷说道:“段墨,我更不想她因为这样的方式而记住你。” 这时的韩非,明明他的身上已经血迹斑斑,狼籍一片。 明明他头发散乱,衣袍不整,狼狈不堪。 然而,当他冷冷地,不屑地,傲然地说出这番话时,却没有人怀疑,他有那个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 他更有那个能力,不承别人的情。 如果韩非不是自己命里注定的宿敌,段墨甚至是欣赏这个睥睨天下的轻笑王侯的。 轻轻一笑,段墨面上杀机突现。 他挥剑刺向韩非的同时,沉声喝道:“既生墨何生非!来吧,既然上天注定你我只能有一人能傲立于世,那么,便放开妇人,让我们以男人对男人方式结束罢!” 韩非仰天狂笑:“自当如此!” 嗖然回过神来的卫芊,一把抓紧韩非的衣襟,目中有伤痛,有无奈。然而她心里比什么时候都清楚,这是男人对男人的战争,韩非与段墨的宿命,前世已然注定,只是今生更为惨烈。 她的嘴唇频频颤动,然而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绝对不会希望倒下的那个人会是韩非。 可是段墨,当他们决战在即时,卫芊嗖然发现,自己对段墨,也没有什么刻骨的仇恨。 他于她,是故人。 辗转两世,不管是有意无意,又或是不经意之间,他便在她的生命中占据了一地。 不管她愿不愿意,他便已经兀自留在那里了。 虽然不轻不重,可有可无,可是一旦他不在了,必然会留下一个空缺。 卫芊心思百转之间,韩非已经轻轻将她的手拉下,安抚似地抚了抚她的脸颊网游之诡影盗贼最新章节。 他的眸中,意味难懂,然而面上却沉静无波。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望着他狼狈却仍挺得笔直的背影,卫芊心中嗖然一痛。 她突然醒悟过来,现在的韩非,是以生命在战。 他的右手已然受伤,为了保全自己,他的身上亦是伤痕累累。如果换在之前,她根本无须为他担心,然而今天这种境况,卫芊的心揪紧了。 “夫主!” 嗖然出声,卫芊目光坚定地望向韩非。 在他蓦然回头间,她轻软而坚定地说道:“请你为我归来。” 韩非注视着她,瞳中如墨般深黝,眉间却嗖然一松。 没有人留意,不远处的段墨眸中一痛。便是他握剑的手臂,也轻不可见轻颤了一下。 意料中的结果,早已知道的选择题。只是,当现实残酷地摆在面前时,对段墨的打击,仍是不可预料揪心揪肺。 不同于段墨的失意,韩非一如从前般狂妄地勾唇一笑:“放心!我承诺过要携你同登土台,同受万民敬仰的,我便势必会安然归来。” 缓缓地,卫芊唇边漾起一抺浅笑。 人生无奈,如果上天注定要她在两人之中做出决择,那么她决定听从自己的心意。 卫氏阿芊,从来便不是个与人为善的。 为人凉薄至厮,希望自己心爱的人可以好好地活下来,方才符合卫氏阿芊的脾性。 如果倒下的是韩非,那么,她会随他而去。生同床榻死同穴,今生的约定,一定不可食言。 如果倒下的是段墨,那么她会选择忘掉他!一如忘掉前世的种种…… 卫芊静静闭上双目,任凭耳边杀声震天,她面目安静地,静静地立于原地,等候一个无法预测的结果…… “皇上!” “主上!” 凄厉的呼声同时响起。 卫芊猝然睁开双目,眼前的一幕让她难以置信。 韩非与段墨双双跌坐在二十步开外。 不同的是,韩非右侧胸肋上插着一把剑,面白如此,却神色镇定。而段墨却捂着左侧胸肋,血流不止。 这样的结果,让卫芊始料不及。 她的脚像是踩在棉紊上一般,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 努力睁大双眼,捂着嘴,一步步向俩人走近。 然而每走近一步,卫芊的心,便惶然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甲奋力将纠缠着子夫的刺客一并拦了下来,厉声吼道:“看看皇上伤势如何!” 子夫得甲相助,率先突围至韩非身边。 “皇上剑伤宽三寸,入肉两寸,二指胸肋中间位置,未伤及腑脏。” 卫芊脚下一滞,一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松了少许问镜最新章节。 就在她急于上前时,几乎是突然地,一直守护在段墨身侧的一个刺客似剑一般冲向韩非。 他手中的剑带着血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了过去。 “小心偷袭!” 卫芊语方落音,子夫在一把将韩非推开的同时,想要抽身迎敌已是不及。 “子夫——” 在卫芊的惊呼声中,子夫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胸前犹自晃动着的剑柄,喉中咯咯作响。 甲眦裂发指,下手更是狠绝。 这时候,韩非的贴身侍从已陆续脱围,他们立时将韩非护在中间。 段墨捂着胸口艰难起身,目前的处境,他自知已是回天无力。 淡淡地瞥了韩非一眼,他嗖然长叹道:“看来是天意如此,罢了!撤罢!” 随着他一令既出,那些殊死搏斗中的刺客嗖然向他靠拢,且战且退。 临去之时,段墨目光一闪,一眼瞥到兀自向韩非走去的卫芊,艰难地伸手向她一指,气若游丝地令道:“将妇人掳走……” 几乎是话音一落,段墨全往前裁去。 那护在他身侧的刺客见机不妙,一把将他负在背上。 这些人对段墨极为忠勇。 明明是眼下的境况脱险已是不易,然而他一令既出之后,立时有两三个刺客冲向卫芊。 待到甲察觉不妙时,为时已晚。 卫芊只觉后颈一痛,整个人便向后软倒。 卫芊是在一处残破的庙堂中悠悠醒转的。 庙堂中,佛像掩在一道道蜘蛛网后,慈眉善目的救世佛主,一个个显得狰狞可怖。 堂内燃着一堆柴火,空气中飘荡着汤药苦涩的味道。 游目四望,不远处的神案上,段墨正静卧其上。其中一人正在审视他的伤口。 卫芊仔细辨认了一下,方才发现,那人竟然是与她有过数次相交的离! 看得出来,大家的注意力全在段墨的伤上,没有人留意到她已经醒了。 卫芊屏着呼吸,一动不敢动地蜷曲在原地,静静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你们都退出去罢,我有话要对妇人说。” 段墨的声音,没有预警地响起时,卫芊兀自吓了一跳。 离踌躇着阻止道:“主上,你伤势过重,还是静养为宜……” “离,我清楚自己时日无多。将妇人掳来,不过是我心中郁结未解,想在临去之前,有个了断罢了” 段墨的声音于萧瑟中,透露着一股对世事的苍凉,让原本极力想将自己的存在感掩饰起来的卫芊,也不由一怔,心情瞬间转为荒凉。 .. ------------ 送给韩王的妇人(一) 她这才意识到,生命何其脆弱。 这个前世曾经让她伤无可伤的男人,现在居然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短短一年之间,两度亲临死别,就算卫芊现在对段墨再无情紊,然而,他在她过去的生命中,曾经那么深刻地存在过,现在知道他时日无多,卫芊心里仍会难过景观师。 离哽咽着一诺,率众退了出去。 缓缓起身,卫芊一步一步地走向神案於。 这个存在她的生命中如同神抵般的男人,此刻躺在神案上,如同献给上天的祭品一般,他面色苍白,神情却异常安详。 卫芊的鼻子不由得发酸。 辗转两世,苍海桑田祝。 前世他不曾为她付出,今生她不曾为他停留,或许,这便是宿命的安排。 像是感受到卫芊的靠近,段墨缓缓睁开双眼。 他静静地凝神着卫芊,终是一笑。 这一笑,已经没有了当初在苏城老宅,他们初见时那种天生逼人的贵气,更多的只是平和。 是的,到了这种时候,纵使不甘,段墨也只能坦然地接受上天安排的宿命,所以他反而变得极其平和起来。 卫芊勾了勾唇角,努力回他一笑。 在知道段墨已是人之将死时,再面对他,卫芊心里不再有怨,反而多了丝怜悯。 或许无论是段墨还是卫芊,心境俱已不复从前,因面在这一刻,坦然相对的两个人,更像是作最后话别的人生老友。 “扶我起来。” 段墨小声要求,笑得虚弱。 卫芊上前,跪在神案旁离他不远的地方,缓缓摇头道:“你若有话便说罢,我在这里听着。” 转回目光,抬眼,段墨注视着她,眸色深黝。最终却只能一叹:“芊可知道,在今日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何谓放弃。因为,身为段氏皇胄,自生下来那一天起,便背负了传承国体的命运,所以,即便一败再败,不到生命最后之时,我都不能放弃。因为,我的宿命如此……” 或许是一口气说了太多,段墨显得有些喘。 他顿了顿,努力调息着自己的呼吸,直过了少顷,他才缓了过来,又接着说道:“现在,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或许活不过天明,我清楚地知道,即便我不愿放弃,不能放弃,也只有放弃时,我才嗖然明白,原来可以放弃,也是一种幸福。” 卫芊静静地听着,眼眶一阵阵发热。 她知道,一直以来,段墨都活得十分不易。 段氏先王消耗了国体,到了他手上,即便他想要重振朝纲,已是有心无力。 当然,如果他没有遇上韩非那样强劲有力的对手,或许他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知获两世之事的卫芊心里比谁都清楚,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段墨都是忍辱负重,活得艰辛的那一个。 虽然前一世的段墨,在国事当前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牺牲她,这一世的段墨也曾迫于无奈利用过她,然而自始至终,卫芊对他,都不曾真正的有多么痛恨过。 因为她太清楚,女人与国家在男人的心目中,是怎样一种差异的存在。 鼻间忽地一酸,卫芊将头撇向一旁。 她不想让段墨在临死之前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丹修的异世之旅全文阅读。 她不想误导他。 自始至终,她虽然没有如何深刻地恨过他,到了现在,她也不再爱他。 事实上,重生以来,她便已经将他剔除在自己的生命之中了。 她努力地让自己与他保持着平行的状态,她小心地躲避着与他相交,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再爱上他。 曾经,因为他,她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直到韩非强势地介入她的生命之中,直到他强势地逼着她爱上他,逼着她接受他的爱。 是韩非,让她重新有了再爱人的能力。 段墨静静地盯视着卫芊的侧面,久久久久,又是一笑。 卫芊诧异回头。 段墨正看着她,星眸中神采柔和。 见卫芊回头望来,他努力扯动唇角,最终绽出的却是一抺苦笑。 卫芊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他胸前捆绑着的素帛上,很明显,他的伤口仍然不断有血涌了出来。 怔怔地望着那渐渐被腥红湮湿了素帛,卫芊心里终是不忍。 “你伤势过重,还是安心静养罢,有什么话,日后再说好了。” 原本以为自己会毫不在意,可是话一出口卫芊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干涩暗哑,带着哽咽。 “芊是在为我难过么?” 段墨目中一亮,莞尔而笑,继而又安慰她道:“芊无须难过,可以放下背负的重任,于我而言,是种解脱。” 喘息了数声,他突然挣扎着想要起来。 卫芊一惊,慌忙上前扶住他,段墨却嗖然伸手,紧紧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臂,双目灼灼地望着她,急促地问道:“一直以来,我都想要向你问个明白。今日将你掳来,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求个明白罢了。我能不能,恳求你对我坦然相告,让我死而无憾。” 卫芊自然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 望着段墨渴盼着的眼神,卫芊心中一软。 重生之事,因为太过诡异,一直以来便是卫芊自己也视为禁忌。然而,她跟段墨之间的种种,如果不是牵扯到那段过往,又怎么会像今日这样生份。 段墨双目灼灼,他的唇角微微地颤抖着,气息也开始变得紊乱。 看得出来,此时,他的内心甚是激动。 随着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不过一会功夫,卫芊便看到他胸前的素帛,被腥红代替。 心里一慌,卫芊正准备扬声唤离入内。也不知段墨哪来的力气,他扼着她手臂,再次恳求道:“早在苏城之时,你虽然躲我避我,然而你的眼睛骗不了我。那时,你看向我的目中虽有怨怼,亦有爱意。” 段墨开始大口地喘气。 他的面上竟然有着状似美好的微笑。 似乎他在回忆的事,美好,而又值得怀念。 “我努力地想要走入你的心里,然而,你却躲我愈远少年医仙。我从不相信你对我完全没有情意,因为,你虽然可以掩饰你对我爱,但是,你却无法掩饰你对我的怨怼。我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到底……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将我拒绝于心门之外!” “你可相信人有生死轮回?”卫芊问的突兀。 她没有回答段墨的问题,却突兀地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段墨一凜,看向卫芊的眸子变得深黯无比。 少顷,他缓缓点头:“从前或不尽然,不过,若你相信人有六道,我则不疑。” 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涌上眼眶,一发不可收拾。 卫芊定定地望向段墨,泪眼蒙胧中,她缓慢而清晰地说道:“或许你以为在苏城老宅时,你我是第一次相识,其实不然。” 段墨这才隐约意识到,卫芊要说的,必然是与她跟他的过往有关。 他定定地望向卫芊,眸子深深,面上尽是疑惑之色。 明明已是前生之事,现在骤然想起,还像是发生在昨日一般真实。 卫芊抬手拭去腮边的泪水,幽幽说道:“曾经,我对你相思入骨。为了你受尽屈辱,还一心只想留在你的身边,哪怕只作个妾室,也心甘情愿。” 在段墨嗖然张大的眼眸中,卫芊嗖然爆出一声苦笑。 她斜睨着他,珠泪不断:“曾经,我为了你,甘作棋子,不远万里前往韩国,成为韩非的妃子。为了你的复国大计,我不惜冒死为你打探机密,最终却死于杖刑。” 含泪望向段墨,卫芊的眼中空洞而苍凉:“你说,若是前生我为你活得如此卑微,如此毫无尊严,甚至横死他乡。今生,我又还有什么理由再爱你!我又有什么理由不躲着你,避着你!” 段墨身躯一震,目中尽是痛楚之色。 几乎是没有理由地,他相信了。 卫芊破碎的声音自指尖流出:“因为……因为,前生,我曾爱你入了骨血呀。今生我又如何敢再重蹈覆辙……” 段墨定定地盯着她,慢慢地,痛苦地闭上双目。 两行清泪划过他白瓷般的脸颊,几乎不留痕迹。 狠狠揩去眼角的泪水,卫芊嗖然望向段墨,尽管她的双眼通红,目中泪痕未干,然而不过顷刻之间,她的面上已恢复了初时的平静。 段墨的痛苦全写在脸上。 卫芊心中一软,声音也终是放软:“说起来,这些已是前世之事。即便曾经痛彻心扉,然而,终究是过去了。” 段墨嗖然张目。 他慢慢地,小心地望向卫芊。 卫芊在他的盯视中,慢慢一笑:“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从未后悔自己的决定。或许你不相信,即便前世因你死于杖刑,怨怼之心虽有,但我并不曾憎恨过你。因为我知道,身为皇胄,你自有你的责任。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妇人罢了。” 段墨先是愕然地,定定地望着她。 久久久久,再次慢慢一笑,重新闭上双眼。 就在这时,卫芊看到两行泪珠自他眼角缓缓流下。 卫芊一怔,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历经两世,不管我愿与不愿,你都曾经是我生命中最为要紧之人妖孽兵王全文阅读。今生虽然无缘,然而于你于我,终究亦是故人。对你,自今尔后,我虽不爱,却也无恨。你我过往,在我先而知之初,至今日始,权当黄粱一梦罢了。时至今日,你已无须放在心里。” 段墨闭着眼,声音沙哑而来:“我竟不知,前生我伤你如此之深。” 深深叹气,他缓缓张双目:“我想,前生的我,必然不通情爱之事,否则我断然不会伤你如此之深。” 卫芊无言以对。 段墨目光复杂,少顷,又开口问道:“前世你虽因我而死,然而处死你的却是韩非。为何今生你会舍我而就他?” 望向执拗地等着自己答案的段墨,一时间,卫芊的脑海中恍然浮起与韩非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那些过往,现在回想起来,也不过是一瞬之间,然而却在她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 卫芊只要想起,满心满肺中只剩下韩非那张狂妄得不可一世的脸。 摇摇头,卫芊轻声道:“经历前世之事后,我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我虽然避着你,也从未想过要就他。” 停了停,她望向段墨,笑了笑:“同为皇胄,或许在你看来,如果牺牲一个妇人可以让你更快崛起,前世你会毫不迟疑。今生即便重新来过,你还是会难以取舍。然而韩非却不会!” 卫芊不无肯定地说道:“韩非的心很大,即便他想要的是整个天下,他也会凭自己的能力去抢去夺,而绝对不屑于用自己的心爱之人去换。” 一想到那个狂妄却又不失温柔的男人,卫芊幽幽一笑:“从前他或许不懂什么是爱,然而他一旦爱上了,便会义无反顾。在韩非的意识里,从来便没有委曲求全。如果他得天下,那么与他同登土台之上的,必然是他心爱的妇人。他若败,他也必然会携他所爱的妇人同赴黄泉。他与你完全不同,他强势而又霸道,不容拒绝,待我要去想时,他已溶入我的骨血,生死不能相离了。” 卫芊娓娓而言,段墨发现当她提到韩非时,语气隐隐有着骄傲。 空气嗖然静止。 卫芊抬首,与段墨的目光静静相触,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四目交错之间,段墨亦想起了他与卫芊的诸多过往。 他想起,如果自己在韩非将卫芊掠去韩国之前,他若是敢于像韩非一样,不去顾及天下人的眼光。若是他不用顾忌段国的江山安危,或许,今生他跟卫芊,必然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他又想起,在嵩时,因为卫姣制住卫芊,从而让韩非不得不妥协,让他得以安然回城。虽然这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然而,在心底深处,他又何尝不曾窃喜过,所幸自己留下了卫芊…… 是啊! 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即便人生重新来过,在国事面前,即便有所挣扎,他还是会选择牺牲她的。 即便他是如何深爱这个妇人,即便,他也可以为她而死…… 他,终究是输给韩非了。 然而此时,他庆幸自己是输给韩非。 他是如此深爱着这个妇人啊!而这个妇人,也只有跟着韩非,才会一生无忧,享尽荣宠。 因为,当世之中,也唯有韩非,可以给他所爱的妇人一个完整的世界……如此,足已霸宠杀手王妃全文阅读! 庙堂内,段墨与卫芊静静相视,彼此的心里都转动着思绪,然而却又各自释然。 毕竟这郁结了两世的心事,一日得解,终究是快意之事。 感觉到自己的脉跳渐渐缓慢,段墨注视着卫芊,面容平静。 尽管不舍,终究还是到了需要开口说再见的时候。 他吃力地冲她一笑:“辗转两世,我都无法许你一个圆满,说起来,终究还是亏欠了你,我很抱歉!” 卫芊怔然,正不知如何接话,段墨的唇边漾起一抺苦笑,缓缓说道:“谢谢你的成全,终究让我知道自己缘起缘落始于何处。如今,我已无憾了。” 卫芊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即便已经不再爱了,她终究还是无法接受段墨这像似交待遗言的说话方式。 卫芊哽咽着,嘴唇张了又合,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神案上的段墨却嗖然目光炯炯,似有言语。 片刻,他忽然低哑地令道:“进来罢。” 离与众侍从闻讯而入。 直到这时,卫芊才嗖然察觉到他虽然已经不喘了,但是气息却明显转弱了许多。 就在她不无担心之时,段墨却缓慢地,一字一句地低声令道:“离,你曾经受我之命,两次将妇人带离韩王身边。今日,今日,我便再次令你,将妇人送回韩王身边去。如此,亦算是,有始有终了……” “主上!这种时候,我怎么可以舍你而去!” 离痛哭出声。 卫芊愕然。 段墨的声音嗖然清明:“如果你还认我这个主上,便不可忤我心意。” “主上!” 离还待申辩,段墨已不容分说地轻声打断他道:“去吧,将妇人安然送回韩王身边。如若你我君臣之谊还在,完成我托付之事便来苏城吧,你知道上哪可以找到我。” 彼时,段墨的声音虽然清清淡淡,然而却可以看得出来,他说这些话时,已是十分吃力。 离不忍忤逆他的心意,尽管虎目含泪,他还是嗖然转身向卫芊走来。 卫芊定定地望着段墨白得近似透明的脸庞。 段墨正静静地凝视着她。 他的目中有释然,有放下一切后的轻松。 “你自己保重……” 抿了抿唇,卫芊的喉头忽而有些紧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段墨笑得温和。 他双目灼灼,面上隐约有着一抺不正常的红晕。 卫芊心里惶然,隐约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在她迟疑不决时,段墨勾唇一笑,瞬时华光咋现竹马权少,诱妻入局全文阅读。 他吃力地冲她摆了摆手,轻若无声地说道:“去吧!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事,别让我留有遗憾。” 庙堂内隐隐有男儿的啜泣声传来。 这些俱是段墨的贴身死士,他们的反应,已经揭示了那个会让卫芊难以接受的后果。 然而,段墨望向她的目光是那样平静,那样温和,让她不忍拒绝! 咬了咬牙,卫芊嗖然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芊。” 卫芊脚下一滞,终是确定,那是段墨的声音。 此时,她的面上已是狼籍一片。 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卫芊僵立在原地。 身后,段墨的声音低低的,却清晰入耳:“早在嵩城一役中,韩王曾对我说‘不管胜负,都是男人丈夫之事’时,我便知道,自己不如他。当他为你坦然赴死时,那时我便想,他确实担当得起你深情以待。此生败在韩非手中,我段墨,心甘情愿。” 卫芊缓缓回头,神案上那个面如冠玉的男子,自有一股没路英雄的慷慨之气。 卫芊莞尔,喉中仍然堵得厉害,唯有颔首说了声:“保重。” 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卫芊毅然转身而去。 离沉默地跟在卫芊身后。 看得出来,他十分担心段墨。 卫芊与他一样,其实越往前走,她的心里便越是慌乱。 俩人走出百余丈时,卫芊终于忍不住了。 她嗖然顿住在步子,回身望着离,轻软坚定地说道:“回去,快!” 离目光一闪,随即犹豫道:“离不曾完成主上之令,不能回转。” 那股突然其来的惊慌让卫芊已经无暇向他多做解释,她自顾转身,顺着来路而去。 离一愕,随即跟上。 其实他比卫芊更担心段墨的处境。尽管他知道,那结果并不理想。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不愿在这种时候离开段墨。 卫芊走得很急,到了后来,在心里那股惶然不安的驱使下,她甚至提起裙裾一路飞奔着往回赶去。 “主上!” 两人急急回到庙堂前时,便被堂内传来男人的悲鸣声怔在当地。 离脚下一顿,随即跟疯了一般奔入庙堂内。 “主上!” “主上!” 庙堂内传来离困兽一般的呜咽声,卫芊脚下一软,连退了数步,终是缓缓顿往。 茫然抬头,木然地听着堂内呜呜咽咽的声音,一种撕裂般的痛疼又隐隐传来。 那个曾经被她爱入骨血的男人,在那般无情地伤害过她之后,居然让她连恨他的理由都没有,便这么离开了。 .. ------------ 送给韩王的妇人(二) 卫芊兀自站在堂外,泪流汹涌。 她凭着自己的心回来,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天色已近黄昏,卫芊木然地立在堂外,心痛到麻木。 原以为不爱了,不恨了,心便不会痛了。 可是,现在他死了於。 这个一生都蠖屈不伸的男人,这个一生都在两难中艰难抉择中的男人,即便他耗尽心力,终究难以守得一个圆满的男人,他死了! 让她在那样爱过,伤过,无视过他之后,原本沉郁在心底深处的那个位置,突然便空了。 让卫芊的心,空荡荡地难受桩。 泪眼朦胧间,她似乎看到段墨踏着余晖向她走来。一如在苏城的老宅,稀朗的星光下,他的颊边染着淡淡的月色,目光一如初见时清朗。 忽而一阵风来,林间鸦鸣数声,堂内的呜咽声清晰可闻。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卫芊重重摇头,甩落一串泪珠。 当天空上最后一抹瑰色消失在山峦那头的时候,她蹒跚着离开庙堂,独自向黑暗中走去…… 在经历两世,又亲见数次生死之后,即便置身黑暗之中,她也再无所惧。 昆山之巅。 一切如故,然而依稀间,却又似有不同。 卫芊凭着心愿而来,她其实只要想要找个倾诉对象,所以,她想到了鲁齐。 那个超然得如同谪仙般的男子,那个总是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男子,唯有他,最是懂她。 昆山之巅一切如故。 山花烂漫,绿树木屋。 重新回到这里,一切恍然得像在梦里。 就如同她一直不曾离开,就如同,鲁齐一直不曾离去。 风过山林,一旁的木屋似有人开启。 卫芊的身体一僵,滞在原地。 一时间,她的心跳近乎停止。一种强烈的似真似幻的奇怪的感觉袭开。 似乎只要她一回头,便可以看到鲁齐恍若谪仙一般,身姿傲然地伫立在她的身后,衣袍如风,浅笑如昔。 心里似惊若怕,然而心有期盼,卫芊终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了头。 秋日暖阳下,一只穿着青布鞋翘的小脚跨出门来,卫芊心中一凛,失望的情绪像一盆凉水,嗖然迎头倒下。 不是他! 那是妇人的小脚,她不是鲁齐! 死了,鲁齐他是真的死了诸葛孔明纵横异界最新章节。 是她亲手将他葬在这昆山之巅,与日月相伴,听风过山林。 卫芊莫明地觉得委屈,双目嗖然湿润,喉咙阵阵发涩。 “卫芊!” 熟悉的声音,却不是她期盼中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好久不见,依依。” 缓缓抬头,卫芊努力扯动嘴角,尽量想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轻松一点,然而吐出来的声音,仍是干哑,粗嘎。 依依脚下一虚,她嗖然后退了一步,将背抵在墙上。 直到这时候,卫芊才发现,她比起从前来,竟然清瘦了许多,苍白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赢弱无助。 卫芊一愕,急步上前,关切地问道:“不过数月不见,你怎么变成这副光景了?” “你呢!你为何会来?” 依依不答反问,言词急切。 卫芊讪讪止步。 她看得出来,对于自己的突然出现,依依并不欢迎。 僵在原地,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望向依依,卫芊语气淡然:“我只是想来看看他。” “鲁齐生前并未见得你有多希罕他,如今已经化成一丘孤坟,一堆白骨了,你又何必假意惺惺……” “依依!” 卫芊大声喝止依依的唇枪舌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依依嗖然收声,原本凌厉的目中,渐渐溢满后悔,愧疚,惶然,各种复杂的形色。 “我只是看看他,与他说一会话,稍后便走。” 卫芊叹气。 她深知,鲁齐之死,对情根深种的依依打击之大,更甚于自己。鲁齐是因她而死,依依对她不能谅解,在卫芊看来,亦是情理之中。 深深望了一眼面如素帛的依依,一抺苦涩掠过心头。 卫芊心里幽幽一叹:自己跟依依的缘份,始于鲁齐,也止于鲁齐。虽然无奈,却只能叹声枉然。 深深望了依依一眼,卫芊终是转身大步朝鲁齐的墓地走去。 她不知道,在她转身的瞬间,依依的身体颤栗着,她的齿唇格格作响,目中的热泪已汹涌而出,人也缓缓滑落于地。 卫芊走得很快,带着几乎急切。 临到鲁齐坟前时,她却害怕了,怯弱了。 她一步一挨,脚步如有千斤。 然而,她再是怕,再是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还是切切实实地提醒着她,鲁齐已经长眠于此了,与山林作伴,与日月同晖。 坟上荒草萋萋,看得出来,自鲁齐安眠于此之后,从来无人打理。 卫芊心中一痛,目中的泪再次不可抑制地滚滚而下。 或许是因为依依对他心里有怨罢,所以一直放任这些荒草在他墓上疯长也不曾打理上位全文阅读。 卫芊狠狠揩去目中的泪水,蹲下身去,用十指清理坟上的荒草。 一边清理,她一边如同与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喃喃细语道:“齐,我看你来了,离开这许久,你坟上的草都长得这般凌乱了,我今日才来打理,你可曾怨我罢?” 自失一笑,卫芊又自语道:“是我多心了,齐素来是超脱之人,为人大度,又如何会与我如此计较。” 再次捊着袖子揩去眼角的湿意,卫芊嗖然长叹道:“齐,你可知道,段墨死了。” 说到这里,她语气为之一噎。 原以为一个轮回转身之后再没有分毫关系的人,如今死了,卫芊才骤然发现,原来,自己心中的某个角落,一直都有他的存在。 现在那个角落突然空了,她却嗖然觉得空荡荡的难受。 努力将喉中那股涩意强咽了下去,卫芊手中未停,接着说道:“自我重生以来,每一步,我都走得谨小慎微,唯恐重蹈覆辙。然而,我保全了自己,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伤害了别人。例如你。例如段墨!” “来的路上,我始终在想,人活在世,总有一些东西是自己无法取舍的,也总有一些人是无法割舍的。就如段墨,他置身在那样一个两难的位置,即便对我无法割舍,可是事关国家跟子民,他也只能舍我而就江山社稷。这样的道理,我非是不懂,只是,当自己是被牺牲的那个,总也难免耿耿于心。齐,你相信么?我对他,从来不曾深刻地恨过。只是,只是……” 十指已被茅草所伤,血迹斑斑,然而卫芊却感觉不到痛。彼时,她的心,比起肉体上的痛疼何止千倍万倍。 噎了噎,卫芊终是忍不住啜泣着道:“只是,即便我心如此,如今他也无从得知了。” 这世上的人,没有几个是可以过得随心所欲? 就如前世的自己,就如这世的段墨,就如为情所伤的鲁齐,就算求而不得的依依…… 现在,她即便能体会段墨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一种心境,可是就算重新来过,她还是会躲他避他。 因为,没有人会愿意继续身为棋子的命运。 仔细想来,前世自己落了个横死收场缘起情不自禁,今生自己亏欠了鲁齐与段墨,却只能在心里叹一声情非得已了。 风过山林,吹得树木哗哗作晌,就如鲁齐的回应一般。 那飘然若仙的身影又在眼前恍然乍现,鲁齐一如初见时那般温和,善体人意。 说了这许多,卫芊心里一松,也渐渐放宽。 卫芊清理得十分用心,尽管十指已破,但她全然感觉不到痛疼。当坟上再无一根杂草之时,她终是松了口气。 掏出绢帛,卫芊缓缓拭过墓碑上“逍遥王鲁齐之墓”几个大字时,神情已然转为安然。 默默凝神着墓碑,卫芊缓缓地,发自肺腑地说道:“齐,我知道你决意舍命救我时,是希望以你的命换我一世圆满。可是我却总是以为,自己跟韩非在一起对你是种亏欠。当韩非长眠不醒时,我心里的惶然惊怕,与你离去时如出一辙。那时我才明白,生命太脆弱,一生太短。自己前一世时,已是心存怨怼不得圆满,今生,即便是自私一点,也想肆意活那么一回,如此方能无憾。” 卫芊浅浅一笑,一如面对鲁齐一般,心无芥蒂:“韩非苏醒的那一刻,天知道我是如何的感恩。也是那时候,我才想得明白,齐舍命成全,只是为了让我夙愿得偿美女护士的贴身医仙。是以,我不能负你,亦不能再负韩非。” 虽然想明白这些不太容易,但她终是明白,唯有努力地连同他的份额一起幸福下去,鲁齐九泉之下,才可笑而无憾。 突然间,林中传来一阵异响。 “谁?” 卫芊不信鬼神,却又几度似觉故人就在身边。 这种感觉十分怪异,似乎从她踏上昆山之巅时便一直存在。 诧异抬头,不意却见到依依翩翩而来。心头再次掠过一抺失望。 卫芊知道,依依并不喜欢自己与鲁齐太过接近。 即便是现在。 小心将墓碑上的灰尘抺净,卫芊仔细端详片刻,这次回身面对依依。 意外的发现依依的唇角竟然破损,血迹犹在,齿痕犹存。 心里终是不忍,语气放软,卫芊远远地望着她,恳求道:“我不会时常前来打扰你,只是请你允许,让我每年清明之时前来祭拜他一回可好。” 依依的面色白得近似透明。 她倔强地望向别处,默然半晌,终是说了一句全然不相干的话:“你方才之言我已全然听到……” 咬了咬下唇,毕竟偷听他人隐私有失磊落,依依终是难以出口。 卫芊知道她有话要话,也不急于催她。 少顷,在卫芊静静的盯视中,依依终是回头。 自卫芊上山之后,俩人首次四目相交。卫芊终于在她的目中看到了初识时那抺关切跟敦厚善意。 舔了舔干燥得略微发白的唇畔,依依带着某种卫芊不懂的小心,轻轻问道:“韩非是谁?你爱他么?你跟他在一起,会幸福么?” 卫芊目中一讶。 她没有想到,依依问的竟然是这个。 哑然一笑,凝目望向鲁齐的墓碑,卫芊坦然道:“韩非是我的夫主,此生能跟他在一起,于卫芊而言,已是圆满。” 静静收回目光,掉头望向依依,让卫芊意外的是,她竟然在依依的脸上看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或许是察觉到卫芊发现自己神色有异,依依神色一凛,复又问道:“你之所以屡次拒绝鲁齐,皆是因为他么。” 卫芊神色黯然:“只能说他不是那个在对的时间里,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是以错过便是一生。” “如若今生让你再次选择,你会选择鲁齐还是韩非?” 依依问得急切。 卫芊摇头:“我与韩非相识在前,相爱在前,心已交付,无从选择了。” 缓缓回头望向墓碑,一如面对鲁齐一般,卫芊一笑:“我与鲁齐已有来生之约。来生,三生石前,我必然苦候他的到来。相信来生,我们应不会再有今生之憾了。” 山风骤然又起,密林后,一人身姿如玉,白袍飘荡,恍然若仙。 .. ------------ 送给韩王的妇人(三) 依依目中微澜乍起。请使用访问本站。 少顷,她缓缓扭头望向别处,轻声道:“天色不早,山路难行,芊芊下山不趁早罢。” 卫芊心里怅然。 依依她,终是对自己无法谅解。 心里虽然难过,然而卫芊却能理解於。 毕竟,在她那样深刻地爱过鲁齐之后,自己的出现,无异于往她胸口撒盐。 缓缓回头,深深凝目,半晌,卫芊终是一叹,毅然转身离去。 经过依依身边时,卫芊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良久,唇边牵起一丝苦笑:“保重。桩” 依依一凛,随即狠狠咬向自己的下唇。 她近乎无措地望向卫芊,眸色沉郁而复杂。 卫芊一笑,目中满是无奈。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依依明显带着哭意的声音传来:“你亦要保重。请你,请你,一定要幸福……” 脚下一滞,卫芊僵在原地。 直过了半晌,她方重重点头,大步而去。 这一刻,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昆山之巅,依依孤伶伶地伫立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卫芊,渐行渐远。 风从林间穿过,吹在她的脸颊上,然而却总吹不干她面上汹涌而来的湿意。 直到卫芊的身影,消失在栈道尽头的山林之间时,她才嗖然一惊,跌跌撞撞奔上前去,拼尽全力气力地吼道:“芊芊,请你一定要幸福,永远幸福……” 另一条栈道上,鲁齐健步如飞。 他的目光急切地,近乎贪婪地盯视着那个渐行渐远的,熟悉的身影。 有好几次,因为他太过专注地望着正在下山的那个妇人,忽略了脚下的山石,差点裁下山悬,让紧跟在他身后的司马几度胆颤心惊。 当那个妇人的身形一转,隐入山角时,鲁齐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虚空,却又嗖然一僵…… 那一刻,他的目中充斥着炽热的深情,无边的眷恋,以及极力克制着的痛楚。 “郎主。” 司马担心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终是唤回了他似要脱体而去的神志。 眼看着他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司马心里涌起阵阵愧疚。 他含头着泪,哽咽着说道:“郎主这般自苦,不如让属下这就下山追上她,告知她一切原由……” “司马。” 鲁齐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决然:“我若不在,她方能幸福。我若还在,对她终是困惑。就这样吧……” “郎主!” 司马哽咽着不忍再往下说。 望着山下人影杳无的栈道,深深吸了口气,鲁齐的面上平静如初:“如此很好!如今,她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就如同我日夜陪伴在她身侧一般,她若安好,我亦幸福。” 轻轻一笑,鲁齐回身望向司马,认真地叮嘱道:“司马不要忘了,鲁齐已死,昆山之巅已是他的安身之地。现如今,我的命是依依舍命换来的,我的身体里,流着她的血。我的命,亦是她的。只要她一日不说破,我便是虞夫,终身都是虞夫。” 司马哽咽着应道:“是。” 鲁齐轻笑:“要说诺。” 司马将喉中的干涩强咽了下去,大声应道:“诺。” 鲁齐目中有微光闪过。 毅然转身遁来路走去,他的心情,平和安定。 那个深爱着卫芊的鲁齐,他的心,他的血液,俱已留给了那个他深爱着的妇人。 现在活着的是虞夫。 他的命是依依给的,就连他的名字也是她给的。 现在,他的身体里流着她的血。 这个深爱着他的妇人,为了他几乎丢了性命,到如今还病痛缠身。不管是因为欠着她的情,还是欠着她的债,这辈子,他也只能留在她的身边,守护着她的余生。 如此很好。 能让自己心爱的妇人活得圆满,能让爱自己的妇人过得幸福,如此,便足够了! 至于自己是鲁齐还是虞夫,真的已经不是那么重要。 不重要了! 目光微转,昆山之巅,那个妇人正遥望着山下出神。他知道,现在的她,并不好受。 拼着一命将自己救回来,妇人拖跨了自己的身体。背负着自己还活在人世的秘密,妇人桎梏缠身,一日不曾轻松过。 她的痛苦,他看在眼里。 已是虞夫的他,除了对她更好,给她更多的关心,其他的,他什么也不能做。 或许,大家都需要时间的治疗。 他需要时间去接受自己的新身份,需要时间敞开心扉去试着接受她。 而她,则需要时间去亲眼见证卫芊的幸福,如此,她才能放下心中的愧疚,安心地享受着她偷来的幸福。 心似乎被什么拔了一下,将手缓缓放在心口。 在那里,一种叫希望的东西正在萌动。 勾唇一笑,他温和而不失坚定地喃喃道:“卫芊,你一定要过得幸福!如此,依依才可能幸福。我,也会幸福罢……” 前往韩国的驿道上,一辆马车均速前行。 卫芊没有想到离会再次找到自己。 曾经身为段国的隐士,他能找到自己,卫芊并不诧异。让她真正愕然的是,他对段墨执着的忠义。 因为答应过段墨要将自己安危送回韩非身边,所以在料理完段墨的身后之事后,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她,坚持要完成段墨的遗命。 那时凭着自己心中的执念去了鲁齐的身死之地的卫芊,堪堪从昆山下来,身边带的银两所剩无几。 无疑,离的出现解了她一时窘境。 正因为如此,现在,她才可以一路悠然地向韩国而去。 因为离,卫芊知道韩非已经回了都城。她也知道,他正在四处寻找她的下落。她还知道,在段、越两国相继被灭之后,其余各国均纷纷上表,甘原以臣国自居。她更知道,韩国现在正在建造九层土台,以期天下诸侯前去朝贺。 心事得解,现在的卫芊,尽管无论是想起鲁齐还是段墨,心里还会难过,然而,终究是彻底释然了。 当那些曾经跟自己无比亲近的、熟悉的人相继离开人世时,卫芊亦发深刻感受到人生苦短。现在,她只想赶快回到韩非的身边,与他相守一世,不再分离。 在离的护送下到达密城时,离韩国的都城相距已经不过二百余里了。一进入密城,卫芊便发现,这座城邑比起之前经过的任何一座城邑都要热闹。 这种热闹,除了街头巷尾的百姓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密城中还多了许多来来往往的异国仪仗队。 卫芊心中大是意外。 这种疑惑,直到她与离在食肆进食时,方才明白其中的原委。 原来,韩非灭越灭段之后,当世之中已经再无可以与之对抗的国家了。这些诸侯国在忙着上表称臣的同时,亦忙着将各自的公主也送了过来。 不同于从前强国与弱国的联姻,现如今,这些被急急送至韩国的公主只是礼物罢了。 这是臣子们用以取悦于当今天子的礼物。 卫芊静静地听着食肆里众人的议论,一时间兴味索然。 正在这时,适逢吴国护送公主的仪仗队招摇过市,引得众人竞相挤向街道两侧引颈而望。 坐在食肆二楼的卫芊,不自觉地随着众人走向临窗的街道,望向那一辆辆披红挂彩的锦车。 薄纱轻拂之间,端坐在锦车中的女郎面容隐约可见,竟是倾国倾城之貌。 众人一阵惊呼,一时间,赞美之声四起。 在众人的称赞声中,突然有人异议道:“这吴国的公主美则美矣,只是丰满不足,不似鲁国公主那般身姿丰盈,让人见了,心中***痒难忍。” “咄!鲁国公主虽然身姿丰盈,然而却不似古国那等小国的公主风***善媚。” 突然一人插话,引得众人又是好一阵争执。 卫芊怔怔地听着,心头一阵惘然。 她竟是没有想到,当韩非登上天下霸主之位后,这些以各种理由送到他身边的妇人,竟然成了他跟她之间,难以跨越的障碍。 卫芊不知道,现在的韩非是否还记得她自始至终都坚持着要独霸后宫这件事。 如果是在韩非失忆之前,这些原本她死命也要坚持的,似乎已经不再是他们之间的问题了。 可是现在呢? 记忆并未完全恢复的韩非,他还能记着她的坚持,并愿意为她退让吗? 在他一统天下如此意气风发之时,自己这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妇人,还值得他与天下人对抗,也誓要成全自己的心意么? 卫芊没有把握。 不仅是对韩非没有信心,便是对自己,卫芊也一样没有信心。 因为,在与韩非经历了这许多之后,卫芊真的没有信心可以再一次为了自己这点卑微的愿望去争取,去努力。 缓缓闭上双目,几乎是突然地,卫芊不愿意回去韩非身边了。 她曾经对韩非说过,“我若曾经对你有所求,那势必是我十分介意之事。夫主若能想起,方见得是上了心,或是愿意退让。若是夫主想不起来,那便说明夫主从未将妾的话听进心里,或是不愿答应臣妾。臣妾若趁夫主前事不计而左右你的想法,如此,不是夫妻之道。” 如今一语成谶,除了抽身而去,卫芊委实不知道回到韩非的身边,又能改变什么。 “韩非,一直以来,都是我执意强求。如今,我将选择的权利交还给你。如果你还能记起我当初的坚持,那么,你自当知道该如何取舍。” 卫芊喃喃自语着回到几案前,离正诧异望来。 离本就是习武之人,他功力高深,又耳力过人。 卫芊一席话,别人或许因为噪杂的声音听得不实,他到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卫芊自知瞒他不住,只好冲他勉强一笑,淡然道:“韩王身边,我却是突然不愿回去了。君送我至密,便算是完成了段王遗命,卫芊在此谢过了,你请走罢。” 离怔忡了片刻,方小声问道:“即是如此,女郎意欲何往?” 何往? 卫芊勾着头怔怔地想了半天,方抬头冲他淡然一笑道:“卫芊前往韩国之前,在太原尚有一些私产,如今我也只能回那里去了。” 望着离,卫芊的嘴唇张了又合,最终还是咬了咬下唇,将那一直压在心底深处,最想知道,又最怕知道的事吞了下去,没敢再问。 在她看来,有些事,如果一直不知道,那么心里便总还存着一线希望。一旦知道了,那结果是自己所不能承受之痛,还不如不要知道的好。 离目中一闪,嗖然想起一事来。 他端起几上的酒一饮而尽,淡然道:“你回去太原也好。你阿兄卫青,在护送皇上逃出嵩城时曾中箭坠马,伤了一条腿,如今已退隐红尘。太原毕竟还有你们卫氏宗祠在哪,或许你重回太原可以遇上你家阿兄也未可知。” “我阿兄还活着?!” 卫芊悲喜交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离难得地冲她一笑,不无肯定地告诉她道:“是的,你家阿兄还活着。若是我的消息不错,他应该就隐居在太原的蒙山一带。” 卫芊不由得喜极而泣。 在亲身体会生离死别之后,嗖然知道那个与她自小亲厚的阿兄还活着的消息,没有什么比起这个来更让她高兴的了。 在这极度的狂喜中,就连对韩非的那点不确定也一扫而空,不复存在了。 她急切地希望可以马上回到太原去。 离望着心情嗖然转好的卫芊,心情也跟着一松,轻声说道:“皇上的灵柩我等已暗中渡回了太原,离原本打算护送女郎回到韩王身边之后,亦要重回太原去的。女郎若是心意已决,不妨与我同行,一同回太原去罢。” 离一番话尚未说完,卫芊已频频点头,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 不管是为了卫青,还是为了段墨,她势必要重回太原去的。 她一定要亲眼目睹卫青无恙才可放心,她亦要前去为段墨燃上一柱心香,送他最后一程才可安心。 至于韩非…… 卫芊心中一黯。 这次,便全然由他决断罢。 韩王宫。 韩非重重地将案上的物件一扫而光,厉声道:“已经半月有余了,你等竟然还让我稍安勿躁!” “请皇上息怒。”“不要朕息怒!” 韩非重重一拍案几,再次牵动右胁的伤口,痛得他面上一僵。 众侍卫一惊,不由得再次将身子伏了下去。 甲心里暗暗一叹,只好上前一揖禀道:“皇上,此次前去搜寻段王与娘娘一行的暗士,属下分别派出五拔,分别向段王最有可能逃遁的五个方位追击而去,如今三队已归,尚有两队自三天前便断了与属下的联系。属下以为,应是他们对段王的踪迹有所察觉才会有此变故,皇上还请再稍加忍耐,保重龙体的好。” 韩非无力地闭上双目,半晌,方挥手令道:“退罢!” 众侍从如释重负,忙不迭地退出殿去。 一殿安静中,韩非的声音,低低地自殿内响起:“自重回都城以来,朕每夜梦回,俱是与妇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缓缓张目,韩非的目光从书房中游弋而过,“在这里,朕曾与她朝夕相伴,夫唱妇随,谋定天下。这书房之内,曾是朕与妇人的缠绵之处,亦是她与朕的决绝之地。” 韩非的眉心一阵急跳,目中尽是痛楚之色。 伤口的地方,隐隐传来的痛疼,然而,那种痛,却完全没有心口的痛疼来得那般清晰。 “这段时日以来,明明朕已坐拥天下了,明明朕已壮志已酬了,可是,没有妇人相伴在身侧,与朕共享这创世之举,这一切于朕而言,又有什么意味?!” 韩非的声音,透着一股身处高位的萧瑟跟孤寂。 甲静静地望着他俊美却又无比落寞的侧面,心头不由得漾起一抺怆然。 到了现在,如果甲还不明白失去妇人对皇上意味着什么,他也就不配自谓韩王的影子卫士了。 一室的安静中,韩非的声音再次淡淡响起,带着一股沉沉的威煞,跟不容置疑的决然:“甲,替朕将她找回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请你务必要将她找回来!” 甲神色一凛。 他没有想到,韩非竟然对他用了个“请”字! 睥睨天下的韩王,为了一个妇人,竟然对身份卑微的他,用了个“请”字! 甲目中一潮,郑重地双膝跪地,大声应诺道:“皇上请宽心,无论如何,属下也势必要将娘娘找回来。” 韩非的面上一喜,终于露出了自回宫以来的第一抺浅笑。 甲带着韩非的希望去了,然而韩非没有等回来卫芊,却等来一拔又一拔让他不胜其烦的妇人。 这种莫名其妙的现象始于他回宫之后,最近已有近乎失控之状。 若是在平时,韩非或许还有心情顾全一下这些急于前来示好的诸侯们的情面,即便是做做表面的工夫,也总还会敷衍那么一次两次。 可是现下这种状态,适逢卫芊被段王率领余部掳走了,他又岂会有那敷衍的心思。 所以当上卿前来请示如何安置各附属国送来的公主们时,韩非仅是不耐地抛了一句:“爱卿酌情处置便好,此等妇人之事,无须前来禀示。” 因为韩非这完全无所谓的一句话,让那上卿为难了半天。 毕竟怎么着,这也是那些自愿称臣的诸侯们的一番心意。尽管韩非还不曾定夺,但是她们的身份已经烙上了,这是皇上的女人们这个标签。 偏偏韩非现在无暇,也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妇人,更别提说给她们一个身份了。 要是其他的事,身为上卿,或许该酌情着办的,便酌情着办了。但这关系到皇上的宫闱之事,他一介臣子,又如何敢越俎代庖! 上卿还想再行请示,韩非已是不耐,冷冷地一个眼风扫来。 这眼光,冰寒森冷,生生让他将想要问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一时间,侥是这上卿算是见惯天威的老臣,也不由得冷汗涔涔而下。 他想来想去,也唯有将这些陆陆续续送来的异国公主们,一股脑全安置在驿馆内,对外也统一口径,只说是:如今九层土台正在修建,待到天子接受诸国谨见之时,自然会对各位公主有所封赏,界时普天同乐,方为盛世佳事一桩。 这样的答复,各国使臣自然是满意之极,也是期待之极。 .. ------------ 烟雨太原(一) 韩非独坐在寑殿之中,在如水一般包围着他的黑暗之中,除了思念,还有那似要将人吞噬的孤寂。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甲离开,也有五六日之久了。为何还是没有妇人的消息传来? 太长时间的等待,让原本一直笃定段墨不会对卫芊怎么样的韩非,开始变得无法淡然了。 已过子夜,韩非怔怔地望着虚空,心里已然揪成了一团乱麻。 执事太监悄然入内,在离韩非不远的地方堪堪站定,轻声禀道:“夜已深,明日还当早朝,皇上还请早些安歇。旄” 韩非一双厉目扫过,久久久久,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算是应允了。 执事太监一喜,又凑前一步,小声请求道:“皇上今夜召那位娘娘侍寑。” 韩非的后宫,原本便一直都不缺女人。只是这些妇人,自从被送入皇宫之后,完全没有机会近韩非半步峄。 早在之前卫芊尚在韩王宫时,韩非便一直独宠于她。好不容易等到她不在了,尽管有那么几次,韩非曾召妇人前来,然而才不过看上一眼半眼,他便望而生厌,将人驱了出去。 当年魏妃曾因为擅自爬上韩非的床榻,而被他毫不留情地转手送人。自那以后,这后宫中的妇人,尽管对韩非这样的威武丈夫思之若渴,或是没有宣召也不敢再擅自前来。 如今,各诸侯国的公主正源源不断地被送入宫来,这让后宫中的妇人再也坐不住了。 这些后宫的妇人一心想着能在那些新人入宫之前,可以得到韩非的宠幸。 在她们看来,这是她们最后的机会。 这些苦苦相思的妇人,只好从韩非身边那些贴身侍候的公公跟宫女们身上入手。 身为执事公公,自然是后宫中的妇人们争相巴结的对像。 正因为得了后宫那些妇人们的好处,所以这执事公公才分外上心地提醒韩非,要不要找个妇人来侍寑。 “侍寑!” 韩非一挑眉,随即略嫌不耐地摆手道:“无须妇人前来。” 执事公公轻声应诺了,又回身吩咐道:“侍候皇上梳洗更衣。” 宫女们答应着鱼贯而入。 梳洗完毕,韩非半眯着眼,任由宫女们为他宽衣解带,就在这时,一阵异香袭来。 韩非一凜,嗖然张目问道:“为何今日的薰香不是往日常用的龙涎。” 正在燃香的宫女乖巧地应道:“佟妃娘娘听闻皇上最近夜不能寐,特别奉上自故乡带来的西域奇香,说是安神有奇效。御药房已经验过此香并无不妥,皇上尽管放心使用。” “唔。” 韩非不再出声。 随着韩非睡下,宫女悉数退去。 枕着这奇香,不消片刻,韩非便堕入梦乡。 只是他方一入梦,便绮梦连连。让韩非诧异的是,就连一些他跟卫芊在一起时不曾想起的欢爱片段,也一幕幕重新展现在眼前。 当那些香艳而又激情四射的过往自他脑海浮现时,即便是迷糊之间,韩非也感受到了自己的下身肿胀难耐。 他身上灼热难当,心中***痒难忍,口干舌燥之间,韩非嘟嚷着道:“水,水。” “水来了,皇上。” 陌生的女声,酥软绵糯,媚***入骨。 然而听在韩非耳里,却舒爽异常。 半梦半醒间,他被人扶起,滑入一具温热柔软的妇人怀中。 随着温水下肚,韩非似醒非醒。意识迷离的他双目微张,触目可及便是薄薄的纱巾下妇人饱满傲然的胸乳呼之欲出。 他的目光稍稍定住,心脏似要跳出胸腔,就连周身的血液,也似叫嚣着直往头上冲去。 他的头脑开始发热,少顷,他的目光便急切地游弋而下。 朦胧的光照中,薄纱下妇人的胴体若隐若现,分外勾人。 韩非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带着浓浓的,***的味道。 “芊……” 嘟嚷着的韩非嗖然伸手,急切地将妇人一把圈入怀中,另一手按着她的臀部贴向自己灼热的下身。 妇人被韩非英武不凡的男儿雄风所惑,不由得娇吟了一声“皇上”便就势倒在韩非的怀中。 让妇人没有想到的是,随着那声“皇上”自她嘴里逸出,原本双目微眯,急切地欺上前来的韩非却骤然睁开双目,凌厉地望向怀中的妇人。 “呯”的一声,妇人身床榻上滚落于地。 下一刻,面色绯红,墨发披散,狂野而又俊如神祇的韩非一掀床帷缓缓出来,在妇人身前站定。 他的呼吸仍是急促,目中媚意隐隐。 最为明显的便是,他的下裳高高撑着帐篷,看得出来,他的渴望,仍然迫切。 “你是谁?为何会在朕的寑殿?” 斜睨着地上的妇人,此刻的韩非全然不同往日的英武威煞。便是呵斥,听在妇人的耳中亦沉哑温柔。 妇人心中一荡,当下不管不顾地自地上翻身而起,强行挤入韩非的怀中,紧紧抱着他的腰,故意用她的丰乳肥臀撩拨着他的敏感之处。 她知道,他的渴望很强烈。 她更清楚,妇人的身体便是武器。 她不相信,这世上会有男人可以拒绝风***入骨的妇人主动献媚。 “我是皇上的妇人,来皇上的寑殿侍候皇上,又有何错?” 妇人吐气如兰,她的唇舌刷过韩非颊边,成功地让他的呼吸一窒,心跳怦怦,面红如赤。 妇人得意一笑:“妾,心悦皇上久矣。长夜漫漫,皇上何不入榻,与妾行永夜之欢。” “呯”的一声,妇人话方落音,整个人便直直地飞了出去,直落在殿中的几案上,将那几案摔得乱响,又掉落地上,还滚了两滚,方才不再动弹。 随着寑殿中发出的臣响,几个侍从从暗处飞身进入寑殿。 殿中,韩非发丝凌乱,满面红潮,目中媚意隐隐,兀自轻喘。 那几个侍从仅看了他一眼,便明白是何缘故了。 皇宫之中,诸妇争宠,多的是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手段。 今儿这一出,若是碰上个不太较真的君上,多半会遂了妇人的心愿。 只是当今圣上却是个千古难得一见的情种,放眼天下,只怕除了卫妃娘娘,再无人可以近得他的身旁半步。 妇人敢自不量力,终是自取其辱。这些侍从俱是韩非的贴身死士,进入寑殿之后察觉他神色有异,当即喂他服下解药。 少顷之后,韩非终是恢复如常了。 他冷冷地盯着仍晕死在地上的妇人,森森令道:“来人,将执事公公及今夜当值的宫女统统拿下。” 韩非一令既出,殿外便是哭声一遍。 不消片刻,当今服侍他的人便齐齐整整地跪了一地。 “今夜之事,若有人自行招认了,朕便罪不罚众。若是无人招认,朕便一律砍了算事。现在可有人告诉朕,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韩非的声音冷冷,带着沉沉威煞。 无论是执事公公还是这些长年随侍在他身侧的宫女,无一不清楚,韩非一径开口,便不只是威慑而已。 当下,出于自救的本能,不消片刻执事公公与那个焚香的宫女,便被供认了出来。 韩非怒极反笑:“很好,现如今朕才知道,朕后宫中的妇人们竟然将手伸到了朕的身边。现如今,朕的身边竟然无一可用之人了!” “皇上请恕老奴一命呀皇上,老奴是念其皇上长夜漫漫,孤枕难眠,是以才听从娘娘的指使行事,本意只是为了让皇上感受敦伦之欢,早日诞下龙子,让我韩国早有继承之人呀皇上!” 在执事公公跟那宫女的求饶声中,韩非寒意森森地斥道:“咄!如此说来,你们倒是为了朕了!” “皇上……” “今日你等可以将妇人送上朕的床榻,来日,你等是否可以将朕送往黄泉路上!” 韩非厉声打断两人求饶,冷声道:“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朕身边的奴才,不是为朕服务,而是为了取悦朕后宫的妇人们的。” “今日你等可以将妇人送上朕的床榻,来日,你等是否可以将朕送往黄泉路上!” 韩非厉声打断两人求饶,冷声道:“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朕身边的奴才,不是为朕服务,而是为了取悦朕后宫的妇人们的。 .. ------------ 烟雨太原(二) “皇上,老奴再也不敢了……” “奴婢不过是奉公公之命行事,皇上,请饶恕奴才一命吧皇上……” 韩非的目光森森,嗖然而至。 正在求饶着的执事公公与宫女生生将哭喊声咽了回去,他们面如死灰,颤栗地着望向韩非,眼中满满的全是乞求。 韩非嘴角一拉,冲那执事公公一笑:“身为执事公公,竟然妄顾皇命,倒成了后宫妇人们妄想操控朕的帮凶。如此,你还有脸请求朕的饶恕?!旄” 缓缓将身体坐正了,韩非森森地令道:“将妇人贬为官婢,发落出宫。” 说着他随手一指执事公公跟宫女,继续令道:“将这老奴与宫女,各杖五十跟三十,若侥幸不死,便罚做苦役,修建九层土台。” 韩非的命令一出,侍从们便一涌而上,抬着妇人,架起执事公公与那宫女退出寑殿峒。 随着哭喊声渐行渐远,韩非无力地抬手抚眉,不胜烦扰地喃喃道:“这些妇人,真是让人生厌,又不胜其烦。朕真想一清而快……” 几乎是嗖然地,他话声一顿,脑海中似有什么一掠而过,然而却快得让他无从记起。 又过了两日,韩非终于收到甲传来的消息。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段墨已然在与自己的那场战事中身死,他的灵柩已经被他的贴身侍从偷运回太原。 据甲密信,其中并无卫芊。但是让人诧异的是,与卫芊一同失踪的,还有段墨生前的贴身死士离。 韩非看过密函,久久久久,不发一言。 段墨对他而言,算是当世之中唯一一个与他不相伯仲的对手。他与他,曾共过生死,并臂同驱狄人。 他与他,也曾决战沙场,不惜以命相博。 他在,会让他寝食不安。然而他不在了,韩非却嗖然有了自古英雄多寂寞,栏杆拍遍无人会的孤独。 对段墨,他自问还算了解。 那个即便在生死决战之时都会顾及卫芊安危的男人,韩非不以为他会做出对卫芊不利的事来。 他的贴身死士离之所以会离开,必然与卫芊的失踪有关。可是,如果卫芊没有随他的灵柩一同前往太原,她到底又随着离去了哪里? 韩非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让他稍稍感到宽慰的是,事情总算有所进展了。 自此以后,甲陆续又有消息传来。 虽然事事关系到卫芊行踪的,可是对于卫芊行踪确切的下落仍是没有冰火破坏神全文阅读。 但是韩非却从种种蛛丝马迹中不难看出,尽管卫芊一路有离想随,但是她的行动却是自由的,并未受到限制。 相反,在甲看来,离之所以与她随行,更多的像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危。 韩非想不明白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卫芊明明是自由之身,却迟迟不愿回到他的身边? 就在他将俩人分别之前的种种,想来想去也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另一件让他烦心之事又接踵而来。 随着韩国一统天下,身为天下霸主,最让韩氏宗亲跟大臣们操心的,自然是他的皇后之位跟子嗣之事了。 这些宗亲跟大臣们,一心想让韩非在君临天下时,同时举行册封大典。 这样以来,既可让虚空已久的后位实至名归,又可将那些附属国的公主们一并纳入宫中。如此,既安了天下附属国的臣民之心,又为皇室多多增添凤子龙孙,以期韩国的万世基业可长盛不衰。 宗亲大臣们最初还只是频频上书劝谏,后见韩非除了操心国事,便一心放在那个被段王掳去的卫妃身上之后,他们便坐不住了。 虽然这些宗亲大臣们清楚韩非对卫芊的感情,也自知卫芊辅助韩非得到天下有功,然而到了今日,无论是韩国这个国家,还是韩非本人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都不容许他立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妇人为后。 何况卫芊还被段王掠走了,不知生死。 宗亲跟大臣们不由得担心,如果卫芊一直这么生死不明,韩非迟迟无立后立妃之心,这后嗣从何而来?这些滞留在驿馆中的公主们又如何处置? 韩国刚得天下,众诸侯俱有臣服之心,才会奉上自己的公主示好。韩非将这些公主一直这么不闻不问的放任在驿馆中,终究不成体统,久了,难免会招至那些附属国不满,容易生乱。 宗亲与大臣们数度进言却一直未得到韩非的首肯后,无奈之下,只好在退朝之后相约一起前去书房见驾。 韩非正在书房批阅文书,忙得不可开交。 自从少了卫芊从旁协助之后,他事事亲躬,处理起国事来,比起从前,要费时许多。 尽管他尝试过给自己安排了几个御事接替卫芊之前的工作,但是这些人由于不知道他的行事习惯,又或是没有他与卫芊在一块时的默契了解,所以每每经他们之手之后,韩非反而感觉更为混乱,不如卫芊在时的一目了然。 到了后来,他索性再不用那些御事,事必亲躬反倒更为少事。 以韩非的精明,又如何会不知道这些宗亲跟大臣们的用意。只是一想到这些人千篇一律的说辞,他心里便甚是烦闷。 借由着手上的忙碌,沉淀了一下心中的郁闷,直过了少顷,韩非才淡淡地瞥了众人一眼,随口问道:“诸位爱卿前来有事?” 韩非几次三番回避着立后跟将众位公主召回宫中的事,到了现在,群臣跟宗亲们已经耐性全无了。 众人今日本就有备而来,所以一听韩非问起,也不客气。 当即一个在韩氏中辈份甚高的宗亲越众而出,冲韩非行了礼,单刀直入地说道:“今日我等前来,无他,为皇上的子嗣罢了。” 韩非闻言将抓在手中的帛书一扔,无力地揉了揉眉心,面上无奈之极情暖蔷薇。 那韩氏宗亲今天是打定主要要逼得韩非表个态的,当下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先王年十八时,便已立后生子。二十有余时,便为韩氏涎下皇胄五男二女。皇上已经二十有三了,如今壮志得酬,皇上年岁已然不小了,需涎得子嗣以承韩国万世基业才是。” 半晌,韩非缓缓张开双眼,低声说道:“众卿的心意,朕已尽知。只是卫妃现在生死不明,朕无心想他妇之事。一切,容后再议罢。” “皇上!” 一位大臣急切地走上前来,跪在韩非面前恳请道:“臣等自知皇上与卫妃娘娘情深意厚,只是皇上再是重情,亦不能因为一个妇人而置子嗣之事于不顾。恕臣大胆,卫妃娘娘或是一日不归,皇上便一日不近他妇了么?若是娘娘有个闪失……” “住嘴!” 韩非一声暴喝,将众人吓得不由得一阵颤栗。 韩非双目如刀,直逼那个大臣,正言厉色地斥道:“卫妃虽是妇人,却有国士之才。朕数度至危,内忧外困之时,全凭卫妃不离不弃顷力辅佐,朕才得已一统天下。如今卫妃下落不明,朕怎么可以轻易舍弃糟糠之妻,而与他妇再续百年之好!” 慑于韩非的威仪,一时间,书房内变得鸦雀无声。 因为在场的人,没有不知道卫芊为韩国立下的功勋,也没有人不知道韩非对她的深情。 现在见韩非的态度如此坚决,这些宗亲跟大臣们也唯有祈祷能早日找到卫芊了。 见众人不再苦苦相逼,韩非面色稍霁。 过了半晌,他挥了挥手,沉声道:“战事虽毕,然军事一日不可怠慢。明日始,朕将入营操军一月,众卿无事便退罢。”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一诺而退了。 经过浴血拼杀后的韩非,他的身边总有一股隐隐的血勇威煞之气,当世之中,已经无人再敢挑衅他的威严。 韩非如释重负,缓缓靠向榻后,无力地闭上双目。 就在这时,一个侍从匆匆而入,来不及行礼,便喜不自胜地禀道:“皇上,找到了!卫妃娘娘找到了!” 韩非身躯一震,嗖然张开双目,瞬也不瞬地死盯着来人,急切地问道:“她现在何处?” “娘娘现在太原,领主已先行一步赶了过去,另遣密使前来复命,以安皇上之心。” 那侍从的话方落音,韩非已经嗖然起身,沉声令道:“传朕密令,明日朕的行驾入营,让十二死士随朕前往太原。朕,要亲自去将那个妇人押解回宫。” 侍从令命而去。 由于太过激动,韩非忍不住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他一时欢喜,一时气怒。 久久久久,方恨恨说道:“妇人,你最好能给我一个足以说服我的理由,否则……” 否则要怎么样,他实在无法说下去。 他对这个妇人已经爱入骨血了,明明对她的行为气极恨极,如今好不容易知道了她的下落,他只想赶快迎回妇人,将她搂在怀中,好好地惩罚她一番。 用他的方式…… .. ------------ 烟雨太原(三) 太原城。 卫芊慵懒地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重回太原之后,若说与卫青的重聚算是喜事一桩,那么得知自己的肚子里已经孕育了一个小小的生命,就更让卫芊欣喜若狂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在离开韩非之后,上天居然还给了她这样的惊喜。 轻轻抚上肚腹,那里虽然还很平坦,然而却神奇地孕育着她的孩子旄。 她跟韩非的孩子。 韩非―― 一想到这个名字,卫芊的心里便一阵柔软峋。 离临去之前曾告诉她,韩非一直没有放弃找她。他不明白卫芊明明都怀有韩非的骨血了,为何反而不愿意回到他的身边。 离不明白,嬷嬷不明白,只有与她素来亲厚的卫青明白。 在知道卫芊怀有身孕之后,卫青不无欢喜地轻拥着她的肩,轻声安慰她道:“日后若是天子前来迎你回宫,他的心里必然除了你再无他妇,如此,这孩儿便是皇储之命。若是天子不曾前来相迎,这孩子便是我卫氏中人。身为舅父,阿兄必然会协助芊儿将他抚育成人,亦要让他锦衣玉食,胜愈王孙。” “阿兄……” 那一刻,卫芊心里的感动无以名状。卫青说的,正是她心里所想。 她的孩子,即便不能成为皇储,她也自要为他挣得一番天下。 卫青爱溺地抚着她的头发,不无认真提醒道:“如今你怀有天子后嗣,是去是留,自己心里可要先想清楚了,千万不可事后心里有悔。” 卫芊重重点头,含泪而笑。 想清楚了! 她早就想得清楚了。 此生能被韩非那样的男人深爱着,她是何其有幸。她是如此深爱着那个狂妄的男人,自此再不要他为难半分。 如果他还记得跟自己的约定,哪怕她独霸夫主的举动会迎来天下人的非难,她也愿意站出来,与之相争。 前提是,他愿意站在她的身后,给她与天下人为敌的信心。 如果韩非已然忘记了她的坚持,那么,她若重回他的身边,她的坚持便会变成伤害。 在两人经历了这许多之后,在他为了她付出这么多之后,卫芊已经无法容忍俩人之间有一点点的误解跟间隙的存在。 若是那样,卫芊宁愿远远地看着他幸福,也不愿增加他一丝丝困扰。 现在有了孩子,她就更不愿意她的孩子在那种不甚圆满的环境中,磕磕绊绊地长大铁血邪神。 轻轻抚上肚腹,卫芊飘忽一笑。 这是韩非的孩子呀! 那个她爱入骨血的男人是那般优秀狂妄,他的孩儿,也必定不凡罢!如果她的孩儿不能得到做父亲的全部的爱,反而要为人伦之乐与兄弟阋墙,如此,倒不如让他在皇宫外当一个寻常人好了。 她的男人高不可攀。 她的孩子,也必定宁为牛后不为鸡头。 一阵倦意袭来,卫芊将自己深深地偎入榻中,缓缓闭上双眸。自从怀有孩子之后,这种嗜睡,竟是日复一日。 好在,她重回太原之后,原本购下的宅子还在,嬷嬷还在,就连叟跟张槐跟一干游侠也一直都在。 叟将一切都打理得很好。这些她在洞悉两世之事后为自己挑的忠仆,已经如同家人一般,一直都在静候她的归来。 正是这些忠仆,让卫芊甫回太原,便给了她一个温暖如初的家,给了她一个安逸的生活。 卫芊还知道,在这太原城中,就连她当年自韩非手中强要来的封地也一如当初。 如此已经足够了。 那封地,卫芊现在并不想去碰它。等再过些年,若是韩非真的不会前来迎回自己时,到了那时,便将那块封地当成给孩子往后的安身立命之根本好了。 除此之外,卫芊已经不再渴求太多了。 窗外寒风咋起,突然飘起了缕缕细雨,室内却温暖如春。 窗前的贵妃榻上,妇人眉眼安静,睡得极沉。随着她的呼吸起伏,看得出来,她的胸前更为丰盈。 韩非静静地望着妇人,如同魔怔了一般。直过了片刻,他方目光一转,停留在她的肚腹之上。 那里,已经微微凸起。 他差点忘记了,妇人已然有了身孕。 刚硬如他,在突然知道自己居然有了子嗣的那一刻,竟然失措得将酒樽都无法握住。 韩非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宗亲跟大臣们担心他没有子嗣继承万世基业之时,妇人已经怀有了他的孩子。 她跟他的孩子! 一阵涩意涌上心头。深情绻绻地望着这个让他爱入骨血的妇人,这一刻,韩非竟然欢喜得只想流泪。 就连得知妇人居然到密而返,撇下他独回太原时的腾腾怒意,在这一刻也消失于无形了。 这一刻,韩非的心里变得非常柔软。他眸色深深地望着妇人,轻步上前,小心地将她搂在怀中,往床榻走去,心里有个念头在疯狂地叫嚣着,自此以后,他再也不能让妇人离开他身边半步。 绝不! 沉睡中的卫芊突然感觉周身燥热,身上似乎被什么箍着,本就极不舒坦,更为可恶的是,尚有一只不安份的大手,正紧紧握着她胸前的柔软,恶意地搓揉着,肆虐着。 心头一阵恼怒。 迷迷糊糊的卫芊,就算大脑反应迟缓,也终是感觉到了,有人正在轻薄自己。 心中愈急,眼皮却似重有千斤,愣是无法睁开恐怖高校最新章节。 迷糊中,她想要脱离这种粘人的箍紧,不想行动异常艰难。她堪堪才稍稍离开少许,那股挥之不去的热力又强行贴了上来。 “妇人,你要再敢离我半寸,就算你现在怀着我的孩子,我也定要重重地揍你一顿。” 男人雄性气息浓重的呼吸在头顶上方震荡。那熟悉的声音,磁厚低哑地传来。 卫芊嗖然睁开双眼。 自己正窝在某人的怀中,某人的手臂正习惯占有性地穿过她的颈后,将她强行与他的身体贴得严丝合缝,就连那抵着她,带着雄性刚硬的,微微跳动着的***,亦是如此的熟悉…… 卫芊一时间如置梦中,浑然不敢相信,真的是他来了。 直过了少顷,她才小心翼翼地抬头,随即却如遭雷击,双目骤然张大了数倍,一时讷讷不能成言。昏暗的光线中,韩非冷硬的下巴上青茬隐隐,嘴角正不满地向下拉着,面上寒意毕现,冷得似要掉渣。 明明面上凌厉不已,然而卫芊一径反应过来,便欣喜若狂地发出一阵快意的笑意,嗖然张开双手,将韩非的头重重地勾了下来,不由分说吻上他的薄唇。 这样的卫芊,这样的方式,自然让韩非如沐春风,甘之如饴。 不可否认,眼前这个让他思之若渴的妇人取悦了他,让他非常开心。 韩非一手紧扣着卫芊的脑后,发出一声低吼,主动占住她的唇舌,以更为狂烈的方式倾诉他的愤怒与爱怜! “夫主……” 卫芊的声音出来,娇媚无力,犹带着含混不清媚意隐隐。 如果不是那揉搓着她胸乳的大掌狂热有力,如果不是那抵在她敏感之地的渴望太过强烈,卫芊犹不敢相信,他来了! 这个已然站在世界之巅的男人,放下那些千娇百媚地蜂涌而来的公主们,找她来了! 这是她的男人啊! 从来没有哪一刻,卫芊如此地自信。 她知道,不论是在什么样的境地下,她的男人都会是她的坚强的后盾。有夫如此,即便让她面对天下人的非议,她也无惧! 卫芊静静地闭着双目,承受着他迫人而来的浓浓的爱恋,感受着他的手臂在她的腰上收紧,一切,都坚强而真实。 心中涌起的爱恋,如同窗外浓得化不开雨丝,缠缠绵绵,转化成无数滚烫的热吻。 卫芊的纤纤素手,急切地从韩非的衣袍里滑了进去,抚上他滚烫的躯体。 “妇人,如果不是看在你腹中怀有我的大子,就算你不用狐媚之术,为夫也没有打算放过你。” 一把抓住卫芊犹在作怪的小手,韩非心里苦不堪言:明明是妇人行事过份,为什么现在,受惩罚的人却是他! 卫芊呵呵轻笑,伏在韩非耳边,轻声呢喃道:“敦伦无妨,只是夫主稍加温柔便好。” 韩非额角已有隐隐薄汗,他的喉结频频滚动着,最终却只能将头埋入她的胸乳之间,闻着她身上那股熟悉的体息,咬牙坚持道:“你腹中孕有我的大子,岂可大意。为夫,忍忍无妨。” .. ------------ 生死同行(一) 卫芊心中一阵柔软。 她知道,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亏欠这个男人。 如今既然可以放开心胸拥有这个独一无二的男人,她自然再不愿意让他难受半分。 紧攀着韩非的脖子,卫芊的吻,从他的喉结一路向上,落在他的耳边。 她贴着他的脸颊,用糯软甜腻的声音说道:“可是,妾对夫主思之若渴,渴得都疼了。旒” 这个妇人,竟然说她渴得都疼了! 韩非头中嗡地一响,周全的血液呼地一下往头上冲去。 将卫芊如蛇一般滑入他的衣襟中作乱的手一把攥住,韩非喘息着咬牙道:“妇人,你这是在挑战我的耐性么?哦” “我只知道,你不肯要我。” 卫芊的声音软软糥糥,却又故作伤心。只是她的手却一刻不曾停顿。 当她轻轻握上他肿胀灼人的***时,韩非原本粗重的呼吸声嗖然一顿,下一刻,他已快速而不失温柔地将妇人困在自己身下,咬牙忍耐着说道:“妇人,我会让你知道我有多么的想要你……” 窗外的雨,缠缠绵绵,烟湿了整个太原。 床榻上抵死纠缠着的韩非与卫芊,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完整地溶入到了对方的血脉。 他跟她,不仅将自己溶入了对方的血脉,更让那种不容更改的爱开花结果,有了自己的传承跟延续。 卫芊在极致的欢愉中嗖然明白了,这种极致的幸福跟快乐,便是历经两世想要的圆满。 韩非的到来,让卫青与众人大吃一惊的同时,却又无不暗暗欢喜。 吃惊的是,卫青未想到贵为天子,韩非仍然会前来亲自迎接卫芊。 喜的是,卫芊能得夫如此,自己终是无须为她与怀中的孩子操心了。 韩非此行前来太原,除了要迎回卫芊,在知道段墨的已于在太原入土为安之后他亦另有决定。 抛却国事之争不说,于个人而言,韩非对段墨是极为欣赏的。放眼天下,段墨与他,虽是命中注定的宿敌,然而凭心而论,他们对彼此更有英雄惺惺相惜之感。 如今段墨一死,两人过往的恩怨便已不复存在了合体双修。是以,韩非此行前来太原时,已经吩咐下去,为段王修建陵墓,并保存段氏宗寺,以供段氏后世之人瞻仰。 韩非这么做,既有私人感情在内,亦有安抚天下人之心的考量。 段国地大特博,段墨在段人心目中深受爱戴。他若不计前嫌,厚葬段墨,自然便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安抚这些段国子民,让他们真正臣服于韩国的统计。 韩非这人,虽然重情,却更善攻心。 对于他这样的决定,卫芊自然喜出望外。 在她看来,段墨生前蠖屈不伸。在他死后,卫芊亦想让他有个体面的安息之地。 天子为段王督修陵墓,这消息一经传出,不仅段人感动了,就连天下人也无不感动。 直到这时,韩氏宗亲跟大臣们才察觉韩非竟然已不在军营,而只带着十二死士前去了太原城。 也直到这时候他们才知道,那卫妃娘娘如今也在太原城中,并有了身孕,皇上这是亲自前去迎接她了。 宗亲跟大臣们在欢喜之余,又忙不迭地按照韩非的吩咐,准备了龙凤辇,大张旗鼓地前去太原城迎天子与新后回宫。 尽管这新的皇后并不是宗亲与大臣们属意之人,但皇上已经铁了心要决意如此行事,再则卫妃又有怀了皇上的子嗣,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于韩国终究算是好事一桩,也免了皇上没有子嗣之忧。 所以这些宗亲跟大臣们在稍加深思之后,便欣然遵照韩非的心意办了。 然而这一切,远在太原城的卫芊并不知情。 自与韩非重逢之后,她便一直处在极度的幸福快乐之中。 有韩非陪伴的日子,缓慢而悠然。 尽管韩非忙于为段墨修建陵墓之事,还要处理一些应急的文书。但是有夫有子的卫芊,只要能够有他陪伴在身边,亲手照料心爱之人的饮食起居,她便极度满足了。 自那日之后,韩非虽然会抱她,吻她,一如既往的热情。 然而也就仅限于此,重逢那一日的欢爱却再没发生过。每到情浓之际,韩非总会适时打住,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看得出来,他极是看重她肚腹里的孩子。 每夜相拥而眠时,韩非抚摸着她微微凸起,却依然光滑的肚腹,总是双目晶亮,兴奋之情难以言喻。 他甚至偶尔会孩子气地扒在她的肚腹上倾耳细听,然后故作若无其事地躺在她的身侧,煞有介事地道:“不过区区数日,你这肚腹又大了不少。看得出来,我的大子长得甚为壮实。” 卫芊啼笑皆非:“夫主何以便认定会是大子?” 韩非一怔,随即不以为然:“便是此次育的不是大子也无妨,以后总会有的。” “是啊,你现在是堂堂天子,后宫尚有三千佳丽,想要其中一人为你育得大子还不容易么!” 卫芊佯怒。 韩非被激得面色一沉,立时面上覆上一层寒冰。 双手扶着卫芊的肩膀,眸子深深,面上甚是气恼的韩非恨恨地问道:“卫氏阿芊,你这个妇人有没有心?你到底要我做到什么样的程度才可以明白我对你的真心超能右手全文阅读!如若后宫三千可以让我将你视如敝屣,我又何须不顾宗亲跟大臣们的反对,私自前来!” 他嗖然放开她,气恨恨地将头撇向一边,一手砸在几案上:“难道你对我便如此没有信心?又或是,在你心里,你一直便不曾坚信我对你的感情并不是他妇可以取代的?难怪你会一逃再逃……”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原本只是想要试探一下韩非的卫芊彻底慌了手脚,她没有想到韩非会因为自己对他的不信任如此生气。 她不管不顾地挤入他的怀里,一手捂着他的唇,一边连连道歉道:“我错了!时至今日,我原不该怀疑你对我的真心。我只是担心,当我面对天下人的非难时,你的心意是否还会如今日这般坚定。所以,我才……” “所以才想要试探我?”韩非冷口冷面。 卫芊瞥了一眼他那冷得似要掉渣的面孔,心里虽然后怕,却仍是轻轻点了点头。 韩非嗖然一声长叹,斜睨了卫芊一眼,复又无力抬手抚眉。 卫芊自知自己有错,只好磨蹭着上前,继续用怀柔之策,小声说道:“妾已知错,日后必然不会再犯。夫主,你便原谅我这一回罢。” “知错?可知错在何处!” 韩非依然臭着脸。 卫芊认真地勾着头想了一会,方无比认真地回道:“夫主可以包容妾的小肚鸡肠,亦可以包容妾无容人之心,小气善妒。夫主独独不能容妾对你不够信任,动辄便离……” 随着卫芊的自我检讨愈发深入,韩非的嘴角渐渐勾起一个可疑的弧度:“如此?” 卫芊拧眉细想了一会,好像除此之外,真的再无其他了。这才老老实实地点头。 韩非无力地抚着额角一叹,最终还是忍不住将她圈入怀中。 “你呀——” 埋首在她秀发中,韩非无力一叹,以从未有的温柔小意蛊惑她道:“我若能少爱你那么一点,也不至于活得如今日这般辛苦。” “夫主——” 卫芊深深凝神着这个爱惨了自己的男人,面上的懊恼之色更甚。不知不觉间,眸中已隐隐有了湿意。 韩非心中一软,却又告诉自己:唯有趁着现在让这个妇人好好反省一下,才不至于让她动辄便离。 他实在无法再承受一次失去妇人的痛苦了。天知道,在她失踪这段时间里,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我经历数度生死,此生此世,除你之外,又如何还有他妇可以入我之眼。你便是不相信我,也当相信自己的心。” 韩非叹气,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心里眼里只有我,也容不得我身边再有他妇。你可知道,我爱你之心绝不输你半分。你若不能容忍之事,我又如何能容半分。” 卫芊静静地望着韩非,似要将他的深深烙刻在心头一般,一瞬也不瞬的瞧着他,泪水汹涌而出。 韩非终是一笑,抬手替她轻轻拭去腮边的泪水,柔声道:“后宫那些妇人,我不曾近过。便是那些附属国送来的公主,如今也安置在驿馆之中。你是我的妇人,你不去替我处置那一摊乱麻,又还有谁能去处置?!” .. ------------ 生死同行(二) 笑意浮上颊边。请使用访问本站。舒睍莼璩 卫芊深深地吸了口气,伸手环上韩非的脖子,把头埋在他怀里。 嗅着这熟悉的,温暖的体息,卫芊满足地一叹,轻声说道:“卫芊今生能得夫如此,已经是上天眷顾。自此以后,妾与夫主生死同行,不离不弃!” 韩非粗砺的大手摩挲着抚上卫芊的脸颊。 温热的气息拂来,卫芊才缓缓闭上双眼,韩非灼热的唇畔已轻轻压了上来旒。 唇齿相交口舌相抵之间,彼此交付的,不仅是浓浓的深情,更多的是不悔的誓言。 段墨的陵墓已经修建完毕,就在卫芊准备收拾行装准备随韩非回京时,声势浩大,却又突然而至的仪仗队伍仍是让她吓了一跳。 更让她吃惊的是,这支前来迎接韩非的仪仗队,除了有天子专用的龙辇,居然还安排了凤辇同行女。 像她这样无名无份,甚至于身份地位诸般与他不配的妇人,韩非竟然以如此隆重的方式,将自己天子之后的身份宣告于天下人! 那一刻的感动,至今仍在。 凤辇上,卫芊华衣锦服,遥望着前面那个身姿挺立的男人,心中的幸福,难以言喻。 驿道的尽头,都城巍然的城池已然在望。随着旌夏马车缓缓停在官道中央,公卿大臣们急忙迎上前来。 卫芊忐忑着下了凤辇,一个侍从快步前来,小声禀道:“皇上请娘娘前去,一同面见群臣。” 卫芊心里一暖。 她知道,以自己的出身,如今虽然虽为皇后,只怕那些公卿大臣心里并未十分认同。韩非如此,不过是想先发制人,为她立威。 深深吸了口气,卫芊坦然抬头,大步向那个英武的男人走去。 不待她走近,韩非已经缓缓伸手相迎。 被他的大掌握住的瞬间,卫芊的心嗖然变得无比的安定。 “手为什么这么凉。” 韩非拧眉,替她将大氅拢紧了些,这才牵着卫芊大步向大臣们走去。 卫芊一笑,雍容大气。 不管世人如何看待,不管后世之人如何评说,这是她深爱的男人,她绝不容他妇觊觎半分。 在震天的恭迎声中,卫芊骤然生出一股豪情。 今日归来,她要为自己的男人而战! 她的男人,自此以后,便由她来守护,容不得他妇染指半分。 广袖下,她重重地回握着韩非的大掌,与他十指交缠,告诉他自己再也无悔的决心。 韩非威煞沉沉的面上,嘴角微勾,隐隐透着笑意。如今壮志已酬,又有妻儿在怀,人生得意之事,莫过如此。 微微转头望向身侧的妇人,不想卫芊也转首望来。四目相望,彼此在对方眼里看到的,俱是化不开的浓情。 皇上与皇后归宫,九层土台修建完毕,原本希望大肆庆贺韩国子民,却因为恶月的缘故,只好将这场旷世盛典推迟到了来年开春之时。 因为彊土扩张太快,韩非更需要耗费心力于国事之中。 卫芊也忙,不过她则是忙着安胎跟如何处置后宫和驿馆中的那些妇人。 自卫芊回宫之后,让后宫中的妇人又喜又恨。 喜的是,卫芊荣升皇后之后,对后宫中的妇人们大开方便之门。 她不但允许这些妇人可以回家省亲,更鼓励她们在家长住。 这对长年被关在深宫,对皇上眷顾已然无望的后宫嫔妃们而言,无异是件高兴的事。 让她们痛恨的是,自卫芊回宫之后,素来不许妇人近前的韩非,竟然让她直接入主皇上寑殿。此举无异彻底粉碎了她们对韩非仅存的一点幻想。 这种境况下,出宫便成了后宫妇人们排解郁闷的最好的途经了。 放宽对后宫这些妇人们的限制之后,卫芊又干了一件让众人大跌眼镜的事件。 她亲自下令,让那些住在驿馆中的公主们如同做课业一般,每日准时进入皇宫,听宫中的执事嬷嬷开堂授课,传授宫中的礼仪之道。 卫芊这主意甫一提出来时,众臣当然极力反对。 韩非虽然不明白卫芊的深意,但是他却清楚,卫芊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 尽管在心里韩非是绝对支持卫芊的,然而在众臣面前,若没有更好的理由,他委实也不能任由卫芊行事。 毕竟这时世,身为天子听任妇人行事,却又说不出理由,必然会担上昏庸无道之名。 既然众臣对皇后行事有异议,出于形式需要,韩非还是装模作样地宣了卫芊前来。 卫芊在行事之前便早就有了对应之策,她也深知此事迟早会来,因而到了堂上,面对众臣的咄咄逼人,卫芊淡然一笑。 她轻轻环视众人,高声道:“早年间,众诸侯各据一隅,各国礼仪不同,法令繁乱。如今我皇一统天下,便应号令天下以韩国礼仪为国礼,以韩国法令为国法!从今往后,天下子民俱是我皇子民,有礼可循,有法可依,皇上才好以法令治天下。本宫以为,此乃治国根本。” 几乎是卫芊的话刚落音,大殿中先是嗖然一静,随即私语声四起。 虽然知道卫芊有才,但是众大臣完全没有想到,原来卫芊的见地这般不凡。震惊中的众人,一时间竟然忘了他们今天前来胜师问罪的目的。 他们忘了,卫芊却没有忘记。 在众人深思中,她浅浅一笑,继续说道:“将国礼国法普及天下,此事说起来容易,真要实施起来,却颇费时力。本宫见皇上国事繁忙,便有心为皇上分忧,是以才下令召这些公主们进入皇宫学习礼仪之道。” 尽管卫芊的话入情入理,颇有道理,然而说到这个份上,众位大臣心里便跟明镜似的,一个个明白了她的用意。 “娘娘是想让诸位公主学得礼仪,回国传授么?” 大臣中先是有人反问,随即便有人站出来反对道:“这些公主,虽然还不曾入宫侍君,却是皇上的妇人。娘娘身为国母,此举似有善妒之疑,属下看来似有不妥。” “善妒!” 卫芊嗤地一声冷笑:“本宫素来便善妒,诸君今日才知道么?” 满殿哗然了。众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卫芊居然敢这么大大咧咧地承认自己就是个善妒的。 望着显然被卫芊吓着了的众位大臣们,韩非的嘴角不经意地往上一勾。 众臣尚未回个神来,卫芊已神色一整,凛然道:“本宫善妒是真,然而本宫却非是不分大事大非之人。诸位是国之栋梁,当知本宫的办法,最为直接有效。不过是皇上的后宫少些妇人罢了。如此,有何不可?”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皇后之言,朕深以为然。区区妇人,跟朕之江山,委实无法同日而语。” 韩非一双厉目自众臣身上游弋而过,威煞沉沉。 “皇上!” 一个年老的韩氏宗亲踉跄着上前,怒其不争地劝说道:“皇后甫一入宫,便将后宫之妇放任出宫,如此行事,已然乱了祖制宗法。如今又巧立名目要将诸位公主遣送回国,此乃妒妇所为,皇上岂可听信妇人花言巧语,顺从妇人之意!如此以来,皇上的后宫虚空,岂非任由皇后独霸!” “敢问皇叔,何为天道?” 既然矛头已经指向自己了,卫芊便无意躲在韩非的身后。今天机会难得,她索性便趁机向这些迂腐之臣挑明了自己的心思。 那韩氏宗亲一愣,随即回道:“乾坤阴阳方为天道。皇后身为妇人,扰乱后宫,如今正在逆天行事,老夫身为韩氏宗亲,自然由不得你妄顾祖宗法制行事!” 卫芊一笑:“皇叔错了。所谓天道,实乃一乾一坤,一阴一阳,方合天道。以本宫看来,一夫多妇,已然有违天道了。何况皇上贵为天子,何其尊贵!皇宫乃天子为国事繁忙之后的休养生息所在,若是妇人太多,则阴气太盛。皇上如此尊贵之后,长年置身阴盛阳衰之境地,于身于心,皆不合宜。是以,本宫为天下计,为皇上计,为本宫的私心计,势必要将后宫妇人清之。” >“荒谬!简直就是荒谬!” “皇后巧言善辩,明明广充后宫,实为开枝散叶的头等重任,让皇后这么一说,倒是祖宗制法的不是了。” …… 卫芊一番话,简直是犯了众怒。 ------------ 生死同行(三) 一时间,大殿中喧哗声四起。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舒睍莼璩 “呯”的一声。韩非一掌击向几面,不声不重,却堪堪可以让殿中的众人听到。 一时间,大殿嗖然安静了下来。 韩非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游弋而过,冷冷道:“众卿为国之栋梁,需要替朕分担的,只须是朝堂之事。至于朕的妇人,就不劳诸位操心了。” 韩非在说这些话时,声音不仅很冷,还带着肃然的杀意枸。 大殿中的诸人,一时间噤若寒蝉。 眼看再无人敢出来反对,韩非神色稍霁。 声音放缓,韩非再次朗朗说道:“那些住在驿馆的公主们,虽说是各地领主的心意,但是朕终究还不曾领受,所以,说起来,还算不得是朕的妇人。珑” 众臣面面相觑,心里虽然对韩非的话并不认同,然而看他面色凌厉,却也无人敢冒然出来反驳于他。 韩非声音一提:“皇后说得对,如今朕已一统天下了,便应号令天下人以韩国礼仪为国礼,以韩国法令为国法。如此,有礼可循,有法可依,朕才好以法令治天下。如此朕的万世基业才可万世无忧。如此简便易行的治国之策,为何众卿视而不见,却只纠缠于朕的宫闱之事!” 这句话,由韩非的嘴里说出来,自然颇有份量。 便是像皇叔辈的韩氏宗亲,在听了韩非这一席话后,也只好将所有的不满俱咽了下去。 韩非对卫芊的袒护之情已是十分明显的,如果到了现在,还有人看不出来皇后之所以如此嚣张,完全是因为有皇上在身后撑腰的缘故,那么也活该去死了。 话说回来,皇后的策略虽然难掩私心,不过于国而言,却是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最佳的效果。 再则,这些公主在公卿大臣们眼里,也不过是些妇人罢了。所以,这些公卿大臣虽然对卫芊仍然有些不满,却终究不好为了妇人的事,一再触怒韩非。 这事,最终还是顺了卫芊的心意行事。 少了群臣的阻拦,卫芊便索性放开了手脚行事。 她原本便善商,又心计缜密,善于观察。在众公主入宫学习礼仪期间,她曾亲自前往探视。 不过是随随便便走了那么一圈,与众公主聊了那么一会,卫芊便发现,鲁国的公主善织,吴国的公主通刺绣,古国的公主会纺棉之术,等等等等。 这一发现让卫芊简直欣喜若狂。 她当即颁了道懿旨,宣韩国公卿士族家的贵女入宫,与各国公主同学礼仪之道。 这件事上,众公卿大臣倒是极力配合的。 尽管他们并不清楚卫芊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自己家的女儿可以入宫,这让那些公卿大臣们心里多少有了几分期待。 这些韩国的贵女们入宫之后,卫芊便让她们统一起来让别国的公主为她们开班授课,教授她们他国的文化,及手工手艺。 同时她对众位公主跟本国的贵女们都有要求,但凡课教得好的,或是学得好的,不时都有各种赏赐。 这样以来,无论是学的人还是教的人,热情都分外的高涨。 一是,这些深居宫中的贵女、公主不曾与本国之外的人接触过。如今甫一接触另一个世界的人跟事物,热情俱是分外的高涨。 二是,奖赏使然。 能得到皇后的奖赏,自然是非一般的荣耀。 在众人眼里,若是能在参予宫中授艺的期间若能表现突出,亦是为家族长脸的事。 随着卫芊在宫中开班授艺开展得如火如荼,渐渐的,一些世妇之间起了些微妙的变化。 一些世妇也开始掀起了学习鲁国的织造之术,吴国的刺绣之术,古国的纺棉之术的风潮来。 韩非是听了一些公卿大臣们退朝时的私议声,才知道卫芊居然在搞什么开班授艺之事。 入夜,韩非回到寑殿时,卫芊腆着肚子躺在窗前的榻几上竟然睡了过去。 韩非缓步上前,不意间,竟然见到那盖在她身上的薄皮被突兀地高高撑起。 韩非一惊,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犹自不敢相信地,死死地盯着卫芊的肚子看,一瞬不瞬。 过了少顷,那覆在卫芊肚腹上的锦被,又突兀地被连连撑高了数下。韩非从不识妇人怀孕之事竟是如此奇妙,一时间,他屏着呼息缓缓凑上前去,轻轻将锦被掀开少许。 几乎是才一掀开,他便亲眼见到卫芊的肚腹再次被高高撑了起来。 韩非在狂喜之下,竟然喉中一涩,目中瞬间便湿润了,柔情满满。 像是感受到了韩非的目光,卫芊悠悠醒转。 “夫主……” 她被韩非的反应吓到了。 韩非缓缓蹲下,将头伏在她的胸前,不能自己地喃喃道:“我的天,我直到今日仍然如做梦一般。我,我的大子,如今已然在你的肚腹之中,再过数月,便可与我相见了。” 卫芊目中荡起层层漪涟,心中激起柔情万千。 她无言伸手搂住韩非的头,笑道:“是呀,夫主的大子不日便将面世了。到了那时,你我此生也就再无可憾之事了。” 韩非紧紧地搂了她一下,复又起身,将她抱起向床榻走去。 当俩人如平凡的夫妻一般相拥着躺在床榻上闲话时,韩非近乎迫切地将手放在卫芊的肚腹上。 不过少顷之间,他便爱上了这种父子间的互动方式。 比起方才那般看着,肚腹中的孩儿似乎亦感受到韩非的存在,明显地加快了踢动的频率。 韩非乐此不疲地与腹中的孩子玩了片刻,嗖然想起一茬来,忙不无紧张地问道:“大子如此顽劣,你可会疼痛?” 卫芊先是一愣,随即好笑地摇头,“放心罢,不痛的。” 韩非这才放下心来,又乐此不疲地继续着同肚腹里的孩子互动。 “听说你将公卿士族家的贵女全部招进宫中开班授艺,如今整个都城中都兴起学习他国的技艺风潮,难道这便是你的意图?” 就在卫芊享受着这种静谧的幸福时,韩非伸手将她搂在胸前,轻声问道。 卫芊一笑:“原想在事成之后再向夫主表功的,如今夫主既然已经知晓,我便大方承认了罢。仰头望向韩非,卫芊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啃咬了一下,留下一个浅浅的齿痕,这才正色道:“现在天下国土,莫非韩国之土。夫主勇登天子之尊后,首要做到的,便是让天下大同。臣妾以为,国富方能民安。夫主若是可以让天下子民过上安乐的日子,我韩国的基业又何愁不能千秋万世!” “所以……” “所以让治下子民快快富裕起来,方是胜国之道。臣妾斗胆,借着让各国公主入宫学习礼仪之便,让她们相互学习他国的工艺技艺,如此等到来年开春,臣妾将她们遣送回国时,各国领主才会因为公主学成归国,对其多有助益而不至于着恼,不至于犯乱。” 韩非戏谑着笑道:“我就知道,你所图必然还有其他,果不其然啊。” 卫芊挑眉望向韩非,语气不善:“夫主莫非是不舍了?” 韩非低头在她鼻尖上重重咬了一口,索性逗她道:“若是我不舍了,你又当如何?” “不管你舍也好,不舍也罢。这些公主,来年开春之时,我必然是要将她们遣送回去的。” 斜睨了韩非一眼,卫芊又语带警告地说道:“便是你后宫中的那些妇人,我迟早也会想个法子悉数要清而退之。韩非,我不怕告诉你,我的心眼太小,撑不了船,是以容不下你后宫中的那些妇人。如今你便是后悔已是晚了,我是决心不会离你而去的,所以只能你让步了。唔……” 接下来的威胁之词,全让韩非一记深吻堵在了喉间。 不得不说,这个吃着飞醋,气哼哼的小女人让韩非非常开心。 直到现在,他才无比的确定,这个他深爱的妇人,即便心气再高,日后便是再有困惑,也必然不会扔下自己一走了之。 她终于学会了要去争取自 己的幸福,坚守自己的幸福。 她终于学会了,不再放手! 韩非深信,自此以后,不管他们的路要坚持下去有多难,妇人必然会生死相随,陪他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不离不弃。 事后韩非想起,卫芊无疑是聪明的。 ------------ 最终的圆满 接下来的威胁之词,全让韩非一记深吻堵在了喉间。 不得不说,这个吃着飞醋,气哼哼的小女人让韩非非常开心。 直到现在,他才无比的确定,这个他深爱的妇人,即便心气再高,日后便是再有困惑,也必然不会扔下自己一走了之。 她终于学会了要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坚守自己的幸福。 她终于学会了,不再放手枸! 韩非深信,自此以后,不管他们的路要坚持下去有多难,妇人必然会生死相随,陪他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不离不弃。 事后韩非想起,卫芊无疑是聪明的。 毕竟在世人的眼里,一个妇人存在的价值,无非在于她为她的国家或是族人换取了多大的利益罢了顼。 随着后宫嫔妃频频出宫,渐渐地,这些长年深居宫中的妇人,心思开始变得活络了。 一段时日之后,慢慢地,朝中隐隐有皇上嫔妃行为不检的流言传来。 于是乎,这种种流言,又刺痛了韩氏宗亲跟公卿大臣们敏感的神经。 以韩氏宗亲为代表率领着公卿大臣们,再次对皇后如此挑战宗法礼制的行为提出了抗议。 这些领教过卫芊厉害的公卿大臣们,原以为要让卫芊改变初衷需要费一番口舌的,谁料想这次卫芊的态度赫然不同往日的咄咄逼人。 她出乎意料地虚心接受了众臣的意见。就连韩氏宗亲借题发挥,直指她妄顾祖制家法,她也坦然受了,还颇为诚恳地表示知错愿改。 如此一来,让原本准备兴师问罪的韩氏宗亲跟公卿大臣们,大挙挥出千斤,最终却如打在棉花上,顷刻之间被卫芊消失于无形。 就在这些宗亲大臣们寻思着卫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卫芊却下了一道懿旨,大意便是宫中妇人不知感念皇恩,以至于让皇上嫔妃们的体恤成了世人的笑柄,自此以后,后宫中的妇人一切照旧,若无特殊事例,一律再不准出宫半步美女的贴身男秘全文阅读。 卫芊的懿旨一径颁出,不仅宗亲跟朝臣们看不懂,便是甲,也看不懂了。 倒是韩非,在听了甲的禀告后,慵懒地将身子倚向榻后,嘴唇微勾,似笑非笑。 少顷,才懒懒地问道:“娘娘的懿旨一出,宫中妇人们的反应如何?” “娘娘懿旨一出,宫中的妇人们怨言颇多。” 甲抬头望了韩非一眼,终是忍不住踌躇着说道:“娘娘是聪慧之人,在对待后宫妇人出宫这件事上,却恁不明智。任由皇上的嫔妃出入宫外,本就容易招人诟病,如今宫中妇人行为失检,娘娘自然也难逃宗亲跟公卿大臣们的指责了。” 面对甲的担心,韩非微微一晒:“甲若是为妇人担心便大可不必。我这妇人,狡黠如兔,她这般行事,自有她的道理。” “皇上……” 甲仍然有点不太放心。 “放心罢,你认识她这些年来,我这妇人何时做过没有把握之事?” 韩非微微一笑,无比笃定:“妇人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后宫那些嫔妃由紧而松易,由松而紧难。我这妇人,只怕就等着后宫那些嫔妃整出点什么事来,如此,她才有机会将后宫的那些妇人清而退之。” 甲一愕,继而不敢置信地问道:“莫不是皇上真要允她独霸后宫。” 韩非正举樽浅饮,闻言微微一怔,随之嘴角浅扬,“我心早就允了,只是之前心虽允了,眼却看不透罢了。” 甲跟着一哂。 跟在韩非身边这么多年,眼看着他从一个轻笑王侯成长为天下霸主,甲又何尝不明白,像韩非这样心如铁石之人,一旦动情动心,便是一生一世。 望着人前面部线条冷硬,人后只要一提及卫芊那个妇人,便面上笑意隐隐的韩非,甲暗里摇头苦笑。 两个俱是执拗无比,即便是撞了南墙也绝不回头的人,偏偏选择了生死相许。 这样深情执着的俩个人,他们的中间又如何还能有第三个人置喙的余地。 还好,听安大夫说妇人此次腹中怀着的正是男嗣。 可以一举得男,能让皇上后继有人,于妇人而言又多了一重筹码。否则,只怕就算皇上同意,宗亲跟公卿大臣们也是誓死不从的了。 暗里松了口气,甲长叹一声,缓缓隐入黑暗。 因为宗亲跟公卿大臣们抵制而不得出宫的后宫嫔妃们,果然如韩非所料,不出半月便出事了。 新年之喜,举国同庆之时,居然让人发现佟妃与她的宫中侍卫私会,并告到了皇后那里。 既然惊动了皇后,自然也就惊动了皇上。 望着姿态雍容温婉地坐在自己身侧的卫芊,韩非眉心急跳。 他就知道,这个妇人是逞论如何也会拖着他一同趟这滩浑水的。 勾唇苦笑,韩非心里暗自叹道:这个妇人狡黠百出,自己心许于她,便注定了随时要作好替她善后的准备。 如卫芊所愿,皇上震怒了全能戒指! 自以为必死无疑的佟妃不由豁了出去,哭泣着指责当今圣上,偏爱皇后,雨露不圴才致使她犯下大错。 佟妃声泪俱下,更直言皇上若是还要如此不公,即便她今日身死,他日必然还有宫妃步她的后尘。 谁知道韩非听后仅仅是薄唇一扯,冷冷道:“如此倒是朕的错了!也罢,朕今日便直言告诉你等,今生今世除了皇后,朕必然是不会再近他妇了。你等若有离意,大可趁着现在提出来,君子有成人之美,何况朕还贵为一国之主,定无戏言。” 眼看着皇上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后宫中的妇人即便对他再如何眷念,也自知此生想要与他亲近是无望了。 加之诚如佟妃所说,后宫嫔妃中如她一般,因为寂寞对他人动心者有之。这些人,自然更加担心佟妃到了临死之时会拉着自己作垫背的。 如今皇上表了态,准许她们自行请离,唯恐事后败露的几位嫔妃终是麻着胆子上前请退。 韩非面色微沉,众妃心里忐忑不安。 卫芊暗自偷笑,心里却对韩非的表现暗自嗔怪。心想:韩非这厮果然腹黑,深谙威慑之道。他假意作出反悔之状,就是要故意促使后宫这些妇人早点拿定主意,以防有变。 嗔怪归嗔怪,卫芊心里跟明镜似的了然,韩非此举,终究是为了成全自己。压下心中的感动,缓缓抬头,对上双眼微眯面色沉凝的韩非,卫芊颇有默契地转头对自请离去的众妃温和说道:“都起来罢!君无戏言,皇上既然有言在先了,自然会遵从你等心意。” 众妃心里惶然,韩非不开口,自然无一人敢起身。 “看来皇上不开口,臣妾还真作不得主了。” 卫芊见状,轻轻一笑,复又扭头劝韩非道:“皇上与臣妾今生得以相守已是圆满,然则,若要你我守得圆满,便注定只能辜负后宫中这些姐妹了。” 随着卫芊的劝说,那些嫔妃偷偷地不时用余光朝韩非望来。 卫芊看他不为所动,又劝说道:“说起来,后宫嫔妃与人私通罪不可赫。皇上即便今日杀了私通之人,却难保世上有不透风的墙,其时传扬了出去,倒是有损皇上体面,皇上何不大度一点!” 韩非还是面色沉沉,卫芊心知他是故意要让自己为难罢了,然而她即将词穷,不由偷偷瞪了他一眼,接着演戏道:“古人言,一日夫妻百日恩。既然如此,皇上不如放她们离去,又或是亲自为她们指婚,如此传扬出去,也算皇上有情有义,不枉与众妃夫妻一场。请问皇上意下如何!” 韩非自然也看到卫芊眨到眼都快要抽经了。 待听到她最后那一句“请问皇上意下如何”像是从牙缝里崩出来一般,也知道该见好就收了。 当下,他故作无奈地叹息道:“如此便依皇后所言罢。若有自行求去者,朕赐金五百。若是不愿自行求去,他日便由朕亲自指婚,另择夫婿而嫁,其时朕必然厚必嫁妆,当尽夫妻一场之恩。众妃以为如何?” 后宫中的妇人,一个个俱跟人精似的。 事情演变到现在这种地步,她们也自知即便留在韩非身边,此生亦是无望了。 若是由他亲自指婚,谁知道又会摊上个什么样的歪瓜劣枣,还不如自行求去的好。 当下,这些妇人心里一经比较,终是纷纷自行请离了。 .. ------------ 最终的圆满(二) 待到韩氐宗亲跟朝中诸位大臣反应过来的,韩非后宫中的妇人已经一去而空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无论是韩氐宗亲,还是朝中大臣们均是始料不及,只是待到他们发现时,已经是木已成舟。他们虽然气怒之极,却也无可奈何。 直到这种时候,韩氏宗亲跟朝中大臣们才对卫芉之前的种种行事恍然大悟。 可是到了眼下这个境地,后宫中的妇人己经清退,那些滞留在驿馆内公主们,又势必会在开春之际遣送回国。说穿了,现在皇上身边也就只有这个妇人了。 而且这个妇人还怀有身孕栎。 所以,韩氐宗亲也好,朝中大臣也罢,他们就算对卫芋再怎么不满意,却也拿她无法可施。 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不断游说韩非纳妃巫师书。 同样让他们颇为无奈的还有韩非的态度讣。 对于众臣的提议,他先是采用拖字决。 就是既不应允,也不反对,若是被逼得急了,便难免会悖然大怒。若论腹黑之道,宗亲与大臣们自然不是韩非的对手。几番交锋下来,无不以宗亲跟朝臣败北而告终。 转眼到了春季大典之时。 今年的春季大典不同于往年。这是韩非一统天下之后,在他治下所有的附属国首次前来称臣纳贡。 这时候,卫芊已经肚大如箩,要步上九层土台已是不易。无奈之下,韩非只好放弃携她同登土台,共享万民敬仰的计划。 阙台上的钟鼓声隐隐传来,卫芉虽无法前去一睹称帝盛况,然而心里却无法不忐忑。 已经学得他国一技之长的公主们若是被遣返回国,对于她的领主而言虽然利大于弊,然而这些领主到底会不会承情,卫芊心里也没有数,不由得忐忑难安。 众公主能否成功驱离,关系到她与韩非的最后圆满。 在卫芊揪着心的等待中,九层土台上钟鼓齐鸣,终是礼毕。 卫芉再也坐不住了,她嗖然起身,大步向堂外走去。 只是她堪堪走到门口,远远地便见到韩非身边的执令官,率着宫女快步走来。 ”皇上有旨!” 随着众人走近,执事公公尖利的唱诺声传来。 卫芊一怔,随即在宫女的扶持下微微躬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卫氐阿芊,与朕识于微时,历经几番生死,对朕不离不弃,深情无悔。今登帝位,当不忘妇人他日舍命成全之恩,特敬告皇天厚土,今生今世愿与卫氏阿芊生死同行。此生再无他妇!。钦此!” 生死同行,此生再无他妇! 他居然当着天下人的面许自己生死同行,此生再无他妇! 卫芊激动得不能自己。 泪水肆意奔泄,卫芉深深一福,哽咽着道:“臣妾,谢皇恩浩荡!” 执令官缓缓上前,恭恭敬敬地奉上两袭红黑衣袍,恭敬说道:“娘娘,此乃皇上亲赐的红黑衣袍。皇上说红袍许给娘娘是极至的富贵,黑袍许的是与他一般的尊贵。” 卫芉哽咽着收下,语不成声。 韩非回到寑殿时,已是深夜。 今日是他生平最为快意之时,只是,让他唯一觉得遗憾的便是,在他极致的快乐时,他的身边少了一位妇人。 没有妇人分享的快乐,便打大了许多折扣。 眼前济济一堂,君臣同乐之际,韩非的心里,始终怏怏,像似缺了什么。 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在放下酒樽时,韩非手下一滞。 他的目光怔怔地望向大殿的入口,一瞬不瞬,再也无法将视线由那个款款而入的妇人身上挪开。 红衣如火,白颈墨发,由远而近的妇人大腹便便,顾盼生辉,艳丽逼人极品老板娘。 大殿中的众人诧异地随着韩非的目光望去,不由得也屏了呼吸,渐渐停止了喧哗。 眼前这个妇人,这些人以前在笰地时就曾见过,那时天子虽然重她,不过看在众人眼里,到底妇人无绝色之姿,不过是个寻常的妇人罢了。 然而今日这个妇人,明明已是大腹便便,然而却肤白如玉,双眸如墨,一言一行,处处透着绝世风姿,竟然灼灼地发着光热,让人不能直视。 韩非终是从一殿的清静中察觉到,众人正目光灼灼地追随着卫芊。莫明地,他竟然不悦了。 长身而起,大步迎上前去,肆无忌惮地将卫芊纳入怀中,韩非拧眉问道:“这么晚了你为何还不安寑,却带着大子来此?” 自从听安大夫说过她腹中怀的是男儿后,韩非赫然便处处以朕的大子称之,有时见他这般执着,卫芊也觉好笑。 娇嗔着瞥他一眼,卫芊柔声道:“妾今日已经错过夫主称帝之盛况,不想再错过夫主受百官朝拜之盛宴。” 韩非勾唇一笑,目中尽是柔情倦倦。 少顷,他低声嘟嚷道:“稍坐片刻你我便退去罢。” 卫芊诧异:“夫主今日春风得意,为何不在此尽欢?” “你夫主的天下是靠自己打下来的,就算没有这些人锦上添花,你夫主亦是天下霸主。” 韩非淡淡拧眉,一如往日的狂妄。 卫芊斜睨着他,哑然失笑。 她的男人,从来都是如此傲立于世,目无余子。他若爱,必深爱!他若不在意,便是谁,也无法撼动他半分。 韩王宫内殿,气氛肃然中,宫女与女医官自天子寑殿频繁出入。 寑殿外,不时有妇人痛苦的呻吟声传来。 殿外的庭院中,站满了韩氏宗亲跟元老大臣。此时此刻,人人面色凝重,无不担心。 “皇上来了!” 人群中有人惊呼,众人随着纷乱的脚步声望去,当中一人,玉冠黑袍匆匆而来,赫然正是入营察军的韩非。 不及走近,韩非摆手示意众人免礼,一面急切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听医官说……” “啊——” 年长的韩氏宗亲还没禀告完,便被寑殿内卫芊嗖然传来的痛呼声打断了。 韩非面色一白,脚步一抬,大步向寑殿走去。 “皇上!皇上!产房污秽,皇上万金之躯,万万不可入内!” 众臣惊慌,忙不迭地拦在韩非身前。韩非面色一沉,一双厉目自众人面前一扫而过,冷声道:“室内是朕的妇人跟朕的大子,何来污秽之说!” 说着韩非又往里冲去。 众臣一急,再次拦在他身前劝道:“皇上,臣等知你与皇后情重,然而产房之地,血腥污秽,非丈夫可入,皇上还当遵从祖制,待到满了三月,除垢辟邪之后方可入内。” “朕在战场之上,所见血腥污秽之事不知几凡,如今到了自己妻儿身上时,倒嫌污秽了?简直岂有此礼校花的贴身特种兵!” 韩非急了。 正在这时,寑殿内的卫芊再次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喊声。 韩非的面色再次一白,随即声言厉色地一声暴喝:“尔等谁敢拦朕!” 众人被韩非这么一喝,吓得不由自主地后退了数步。 不过是稍一犹豫,韩非已经大步当风,直接闯入寑殿之中了。 “皇上,产房污秽,皇上万金之躯,万万不可入内啊皇上!” “皇上,请速速退出殿外,待到满了三月,除垢辟邪之后方可入内。” …… 就在韩氏宗亲跟元老大臣苦苦劝说之际,寑殿内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呱呱而泣的声音。 纷纷嚷嚷的声音嗖然一静,天地间,唯有婴儿的哭泣声响彻云霄…… 在众人屏息以待中,韩非怀抱婴儿,缓缓步出殿来。 他环视众人,缓缓将手中的婴儿一举,朗声道:“朕之大子,有鬼神相佑,与日月同辉,赐名辉!” 韩氏宗亲与元老之臣不由得喜极而泣。 直到现在,他们在半空悬了数月的心,终是可以入下来了。 韩非称帝之时,曾于九层土台之上敬告天地鬼神,表明此生此世只愿与妇人生死同行,此生再无他妇。 自那以后,众臣无不心事重重,就怕皇后娘娘不能为皇上涎下后继之人,如今,天子有子可以传承万世基业,众人也终是可以放心了。 “谢苍天相佑,愿我皇洪福齐天,大子与日月同辉!” “谢苍天相佑,愿我皇洪福齐天,大子与日月同辉!” 声浪滚滚,滔滔而来,夹杂着宗亲跟大臣们难以按捺的喜悦…… 在众人的叩拜中,韩非低头望向那个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婴儿,目中一潮,这一刻的感动,无法言喻。 怀抱着大子,韩非缓缓折回卫芊身边,在她微笑着的注视中,他倾身吻上她苍白的嘴唇,呢喃着道:“谢谢你,让我从此以后再无所憾。” 望向韩非怀中的婴儿,卫芊含泪笑着回望,哽咽着道:“大子果然类父,妾甚欢喜。” 韩非反手握着她纤细的手掌,与她十指相缠,心中的幸福如流水一般,细细长长。 这就在时,韩非怀中的婴儿突然咧嘴一笑。 这一笑,让韩非与卫芊俱是一惊。初为父母的他们从不知道,才生下来的稚子居然就会笑了。 俩人面面相觑,随即狂喜而至。 卫芊望向韩非,眸色深深,幽幽说道:“有稚子在怀,妾方才明白何为圆满。” 窗外花开正好,望着怀中的妇人与稚子,韩非的眸目泛湿。 那徘徊于心肺之间的满足浓浓如酒,让他不饮自醉了…… .. ------------ 番外 之——怜取眼前人 看得出来,这是一丘新坟。 坟上的杂草并不多,墓碑上的朱砂很新,应是才描上去不久。 “逍遥王鲁齐之墓”七个大字鲜艳夺目,然而鲁齐见了,却莫明地心绪烦乱。 他伸出修长的五指,轻轻抚过“挚友卫芊泣立”这几个字时,不由得一顿,手上一滞。 一阵钝痛,自指尖直抵内心深处,深刻而尖锐栎。 微微闭目,鲁齐轻声问道:“告诉我,这到底是何人之墓?” 司马与毕僳面面相觑。 司马黯然垂头,毕僳努力咧开嘴角,张嘴道:“早前不是已告诉过你么,不过是依依姑娘的故交罢了……附” “毕公!” 在鲁齐的清喝声中,毕僳嗖然收了声。 鲁齐缓缓张目,静静回头向他望来。 少顷,淡然一笑:“毕公圣手,当知虞夫只是失忆,却非痴傻。那次我无意间见到这丘坟墓时,心头便凄凄然,茫茫然,似无着落。那时我便想,这躺在坟墓中的人,应与我有关。” 目光微转,鲁齐又望向司马,再次淡然道:“如果这坟墓的主人真是她的故交,为何这立碑之人却是卫芊?” 就在毕僳与司马以极快的速度相视一眼之时,鲁齐定定地望向两人,认真道:“让我确信这坟墓中人与我有关的,却是依依。那日我无意中问起卫芊与墓中之人的关系时,竟惹得她急怒攻心,差点送了性命。那时我便确信,这墓中之人,我、依依,还有卫芊之间,必然关系非同一般。” “我深知,此事必然对依依干系重大。我亦相信,你们与依依一同隐瞒着我,必然是出于善意。只是,如果你们二人真是我的良友与属人,那么是否更应该还我一个真相?是好是坏,是福是祸均由我自行承担!正因为虞夫前事不计,才想仰仗二位找回自己。今日,我不强逼你们,只是两位若是无法做到与我坦诚相待,虞夫便只好与二位相别于此,自此以后,你们二人将与我不再相干!” 一向温和的鲁齐,这一刻,面上竟是分外执拗。 “郎主……” 司马嗖一张口,又迟疑地望向毕僳恕难承欢。 对鲁齐,毕僳又何偿不了解。 他深知鲁齐心思极及慎密,如他所说,他只是失忆,并不愚笨。凡事只要让他起了疑,又适逢他有兴趣想要知道的,他便必然有办法可以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毕僳更清楚,他之所以借故让他们前来墓前,想必也是不愿此事惊动依依。 只是,今日若是自己与司马无法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日后会如何发展,那就难以意料了。 凭毕僳对鲁齐的了解,他若生疑,在山上又无法寻到答案,他势必会下山寻找答案而去。 深思良久,毕僳仰天长叹:“罢了罢了,鲁齐是豁达之人,想必就算告知你事情的原委,你亦会取舍得当。” 鲁齐是如何聪慧之人,闻言眸子一缩,直直望向毕僳。 直过了少顷,他才轻轻地,低低地问道:“毕公之意,我便应该是躺在墓中之人?” 事已到此,毕僳也不隐瞒,当即将所有原委俱向他娓娓道来。 鲁齐一直默默地听着,不置一词。 他眉眼安静地听着,一动不动,眸子中意味难懂。 昆山之巅上风起甚急,不时卷起他的衣袍。如果不是毕僳与司马离他太近,根本没有人可以看出,他的身躯在风中隐隐颤栗。 渐渐地,随着相知越多,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的嘴唇也抿得越来越紧。 最善掩饰自己的鲁齐,这一刻,竟然无法掩饰眸中的痛苦之色。 毕僳不忍了。 可是他方一停,鲁齐却轻缓而不容置疑地请求道:“说下去!” 毕僳无奈,只好继续。 司马发现,鲁齐放在身侧,拢在袖袍里的双手握得死紧,手背上青经暴起。 待到毕僳将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他依然一动不动,宛如成了昆山之巅的一道化石。 “郎主。” 看着这样的鲁齐,司马终于哭出声来。 久久久久,就在毕僳也不无担心时,他终于说话了。 他说:“依依的心疾,可还有药可医?” 司马没有想到,他张嘴的第一句话,问的竟是依依。 倒是与他相知甚深的毕僳,深知鲁齐这人,生平宁愿别人负他,也不喜欢有负于人。 可依依却偏生是因他才落下心疾,不管他愿不愿意,今生今世对依依,他是亏欠到底了。 所以,如果依依有个三长两短,这种愧疚感,必然会让陪伴鲁齐终生,让他再无宁日。 想起那日施行的推宫换血之事,毕僳现在还心有余悸。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卫芊身中奇毒太深,鲁齐为了救她,几乎将周身的血液都耗尽了。 由于鲁齐心思缜密,早就预料到术中若有风险,依依会舍卫芊而救他,是以早做了安排警花的大师保镖。 所以在依依意图放弃卫芊时,受命与鲁齐的毕僳与司马在不得已之下,只能选择保住卫芊,以至于让鲁齐差点因血竭而丢了性命。 当年鬼医传授给依依的推宫换血之术,只局限于一对一的施术。 当依依看到鲁齐当时的处境太过危急时,急得几欲发狂,最终倒让她急中生智,让毕僳在她的指导下,三人同时施行推宫换血之术,冒生命之险,将她的血液过给鲁齐,才得以将他从生死边沿拉了回来。 而依依本人却因为失血过多,而至心跳停止。 虽然后经毕僳施术得当救回一命,自此以后,却落下心疾,再无完好之时。 现在想来,如果不是依依在最要紧的关头,冒险将她的血液过给鲁齐,如今躺在坟墓中的,必然是真的他了。 毕僳悠然长叹:“当日依依为了救你,不顾我的劝阻,一直暗中推血给你,后因失血过多引起心率衰竭差点丢了性命,如今能侥幸捡回一条命来,已是不易,想要痊愈,此生只怕不能了。” 鲁齐眸中痛苦之色大盛。 半晌,他方沉沉问道:“如此说来,她还能活多长时日。” “依依的心疾虽然难医,然则只要不大喜大悲或是心事沉郁,好好将养着,倒也不是短命之人。”瞥了鲁齐一眼,毕僳安慰他道:“你放心罢,依依本来便是鬼医后人,别看她年纪尚小,依毕某看来,她的医术只会在鬼医之上,放眼天下,可以对三人同时施行推宫换血之人,除她已其二。只要她自己生念不断,阎王想要她的命,却也不易。” 果然,听了毕僳的话,鲁齐面上神色终是稍稍放松了小许。 毕僳一笑,上前拍着鲁齐的肩道:“至于隐瞒你这一事,倒与依依无关。却是老夫的主意,齐若要怪,便怪老夫罢!” 鲁齐惊诧回头,望向毕僳,目中尽是不解。 毕僳苦笑:“毕某自问与齐相知,视为生死之友。齐对卫芊姑娘之痴情,亘古难有。然则你们生不遇时,是以注定齐的一番深情无从寄托。毕某实不忍齐在为卫芊姑娘连命都搭上之后,仍要独自忍受求而不得之苦,故而自作主张,施针封了齐的穴道,以至达到让齐前事不记之目的。如今毕某悉数告知于你,齐要打要骂,悉听尊便,毕某绝无怨言。” 鲁齐先是惊讶莫明,最终,却只是浅浅一笑。 “郎主,属下亦有隐瞒之过。属下,属下与先生一般,实不愿郎主再受求而不得之苦啊郎主……” 司马抑制不住,率然咧嘴哭了起来。 他呜呜咽咽地说道:“属下深知郎主对女郎情深,世间无人能比。可是,可是女郎已有夫主……而,而且她与她那夫主,亦是可以拿命成全对方之人,郎主便是为了女郎豁出命去,最终也只能换来一声抱歉,跟女郎的几滴眼泪罢了。如此郎主便是留在女郎心中,在属下看来也委实没有什么意思,” 司马狠狠地揩去脸上的泪水,粗声粗气地继续说道:“如此,属下宁愿郎主前事不计,忘掉女郎。哪怕是日后留在这昆山之巅哪也不去,有对郎主如此痴心的依依姑娘相伴,未免不是一种圆满。属下虽知已错,却是不悔。” 鲁齐的目光自两人身上来回流转,最终却只能苦苦一笑。 微微闭目,他心决然:如此,便是命罢! .. ------------ 番外 之——怜取眼前人(二) “卫芊她,现在如何?” 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然而除了关心,却再不敢有丝毫奢望。 司马抬头望了鲁齐一眼,方轻声道:“妇人初下昆山时,属下曾担心她难以承受郎主身死之悲,曾亲自护送过她一程。直到女郎入了韩营,随着韩王一同讨伐越国,属下便重回昆山了。如今是何处境,属下已不得而知。” 鲁齐面上神色难辨,沉默片刻后,方淡淡说道:“天色已然不早,回去罢,晚了依恐要担心。” 毕僳摇头:“毕僳行事虽然出自善意,可终究有违道义。如今齐虽不加怪罪,然毕僳却自问无颜再坦然与齐相对。是以替齐解除穴道之后,毕僳便要告辞了庶不奉陪全文阅读。栎” “毕公……” “齐无须多加拘留,朋友自在心间。在昆山呆了这许久,山外已另有一番天地,毕僳也该去云游历练,增长见闻了。依依姑娘那,便有劳齐代我告罪一声,便说是毕僳对不起了。” 毕僳的语气中已是不容更改傅。 鲁齐深深望来,两人四目相交,却又各自释然一笑。 毕僳在栈道上愈行愈远,渐渐地,转入林间,不复再间。 鲁齐不舍地收回目光,毅然转身望来路走回。 山下,毕僳的歌声远远传来: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知),心悦君兮君不知。 ———————————————————————— 月光如水,将昆山之巅度上了一层银辉。 依依怔怔地望向虚空,久久久久,如化石一般。 身后有枝叶轻响,少顷在不远处停滞不前。 她知道,是他。 “明日,你下山罢。” 依依的双目胀痛难受,声音有着明显的粗嘎。 “为何?” 一如往日的温和,淡然。 逞论自己如何任性无理,他总是这么不惊不怒,淡然得,像是自己原本便与他毫不相干。 轻轻闭上双眸,半晌,依依终是回头。 月光下,如水般的夜色在鲁齐身上渡上一层耀眼的光华。 依依心里一阵恍惚。 这个男人,太过美好,以至于她即便将他强留在身边,却仍然与他之间如隔着星汉银河般遥远。她想走近他,却又明白,那些谎言,已经在他与她之间垒起了万丈鸿沟,再也难以跨越。 纠结了这么长的时间,暗自挣扎在矛盾与痛苦之中这许久,愧疚跟患得患失,已经将她折磨得不堪一击。 直到她决定要放他离去的念头一经浮现,依依的心头才豁然开朗。那一刻,她竟是无比的轻松。 也直到那一刻,依依才想得明白,不是她的,终究难以强留。 与其日日受这煎熬之苦,不若还他自由,放他离去。 望着鲁齐在黑暗中亦灼灼有神的双目,依依心一横,故作无情地说道:“其实,你原本只是一个上山求我看病的病人罢了。而我,却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你。是以,我救好了你,却也让你失去记忆,为的就是将你强留在这昆山之巅,陪着我这个无趣的妇人罢了。” 怕自己无法控制的泪水会出卖自己的坚强,努力将头撇开,依依狠下心来:“如今我已对你厌了,倦了,所以你走吧燃烧的莫斯科最新章节!” “夜里山风甚大,你身子弱,若让寒风入体,到时又要受罪了,进去罢。” 鲁齐像是完全不以为意。 依依讶然地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可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真的已经不再爱了我么?” 鲁齐定定地盯视着依依,直望入她的眸子深处,神色认真。 “是,不再爱了!” 依依飞快地吐出这句话,唯恐稍慢一点自己都会反悔。 山林寂寂,半晌,夜风中传来鲁齐悠然一声长叹:“你的身体之所以每况愈下,俱因为忧思太过。如此,又如何可以好生将养。” 依依嗖然回头,她面上泪流汹涌,却又兀自咬着牙,一字一句直逼到鲁齐面前:“你要我如何说才能明白,其实你根本就不叫虞夫,你叫鲁齐!山上那坟墓上,刻着的就是你的名字。之所以会这样,俱是因为我爱你成痴,欲罢不能,是以以命相逼,逼着毕僳与司马与我一起欺瞒了你。如此,你终是明白我是如何无耻可恶的妇人了罢!你还要留下吗?!” 心痛又骤,然而依依却不想让鲁齐知道。 她不想自己总是这么没用,在他面前部是展现出如此懦弱的一面。 在爱情面前,她一直懦弱,一直胆怯。 如今好不容易勇敢一回,却是为了要逼得自己放手。所以,她不能半途而废!她不能一辈子做个懦弱之人…… “我知道!” 鲁齐的声音,一如最初的淡然,却让踉跄着前行的依依陡然一顿。 “我早就知道这一切了。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担心罢了。” 就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时,鲁齐的声音再次无比清晰地传来。 “你说你早就知道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依依哽咽着问,却不敢回头。 她害怕见到鲁齐不屑的眼神。 树叶沙沙,鲁齐轻轻向她靠近,最终,停留在她身前。 “毕僳下山之前,已将一切原委都告知于我了。我之所以没有向你坦承,不过是担心你若知道我已经明白这一切,会赶我下山而已。” 鲁齐的声音,坦率清悦,却在依依心中激起万丈惊滔骇浪。 这么说,在卫芊术后重回昆山时,他便已经知晓一切了。 重重闭上眼眸,往事一幕幕重新涌上心头,依依只觉得自己愚不可及,简直无药可医。 她这才明白,卫芊重回昆山那天,他在见到她无意中遗下的染着血迹的帛巾时,会红了眼眶,怔怔出神。 原来,那时他并不是因为眼睛进了灰尘,而是他已明白帛巾上绣着的那个芊字,代表着帛巾的主人已然来过。 她这才明白,为何他再也没有问过山侧墓主之事。即便是他与她无意间经过,他也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那一片禁地。 因为他已经明白,他原来便是那个应该躺在里面的人人生奋斗路全文阅读。她这才明白,当司马无意中说出“未想到如今还有人记得郎主与女郎当年那场共谱风花雪月的盛事”时,他恍若置闻,只是一径往她的碗里夹菜,并柔声叮嘱她小心别呛着。 此后他连续几天的沉静不语,俱是因为那场风花雪月的盛事,早已铭刻在他心中,而他,却须要顾及她的感受。 她这才明白,当来年卫芊约定上山之际,她心惴惴时,他会主动对她提起,久居山中已然无趣,想要出去走走。 原来,他不过是刻意安她的心罢了。 所以,他才会在卫芊上山之时主动避了出去,却又在她走后不久,堪堪回来。 依依都明白了。 她处心积虑了这么久,提心吊胆了这么久,却原来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闹剧。 他知道! 他一切都知道! 可他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便这么眼看着她痛苦挣扎,在愧疚与谎言中中惶惶不可终日。 心痛到无以复加。在陷入黑暗之前,她只是满腹幽怨地问道:“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依依醒来时,已是两天以后。 她犹记得,当她睁眼之初被鲁齐吓到的情景。 因为睡眠不足而显得特别幽深的双眼,及眼眶下青黑隐隐的鲁齐,让依依心痛。 她张了张嘴,喉咙就干涩无力。 准备给她喂药的鲁齐,在发现她醒来时已是欣喜若狂。 药碗掉在地上,碎了一地。浓黑的药汁沷了他一身,他也浑然不顾。 他是那么洁净,恍然若仙般的人啊,然而那一刻,他的眼里只有她! 就连那眼中的泪,依依也无比确定,那是为她流的。 他颤抖着用手捧着她的脸,认真地盯视着她,颤粟着,失措地解释道:“你要相信,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我已恢复记忆之事,实在是不想让你担心太过。你的身体,让我不敢拿任何丁点的意外来冒险,因为,我不能让你死!” “因为我救了你么?” 依依泪眼朦胧,却仍是执拗地问。 鲁齐稍加迟疑,最终却一正神色,郑重说道:“我可以向你坦白,但是,你可以保持平和的心情听我说么?” 依依点头。 鲁齐深深埋入她的掌中,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才坦然道:“我知道,我仍爱着卫芊,原本我以为除了她,我再也无法接受任何人了。但是,这两天却让我明白,除了爱情,还有一种感情,让我有了不能承受失去之痛,那便是亲人。我想问你,如果我暂时无法将你当成爱人,可不可以请你像个亲人一般,陪着我,一直走下去?” 鲁齐问得很小心,甚至带着一点害怕的心里。 “我愿意。” 就在他忐忑不安不时,依依轻柔的声音传来,让他心里一松。 是的,她愿意! .. ------------ 番外 之——今生无悔 天子征伐归韩,举国上下欢欣鼓舞。请使用访问本站。舒睍莼璩 “皇上已经连番行军,路上餐食必然杂乱,你吩咐下去,让疱厨以粟米加肉,细细熬煮,让皇上餐前先食之养胃。” 韩王宫中,卫芊正叮嘱疱厨,准备膳食。 嬷嬷应诺,复又请示:“皇上喜欢烹煮的牛肉,烤制的羊肉,可要一并准备?” “母亲,母亲!君父搬师回朝之日,我等可不可以出城相迎?栎” 卫芊不待回答嬷嬷的提议,辉已经带着三个稚子飞奔而至。 “不可。君父随军而行,有百官相迎,你等只需在宫中安心等待就好。” 卫芊语气温和,然而态度却不容商量涪。 沛犹不心甘,忙推出畅:“二兄说我等可以隐于一旁,不惊动诸位大臣,只悄悄看上一眼就好。” “母亲,君父乃旷世英雄,我等想一睹君父英姿。” 畅性子温和,却极有主见。 卫芊正自头痛,最小的娡已是泪盈于睫,撇嘴说道:“娡想君父……” “可知你们擅自出府极其凶险?” 卫芊无力。 辉却在一旁飞快接话道:“母亲休要担心,我等可乔装而行,亦可让甲为伴。我保证,只看君父一眼,我等便乖乖回宫。” 几个孩子中,数辉与韩非最相类。 除了性格结合了卫芊的温和跟韩非的果断,其他无一不与韩非相类。 卫芊就知道,这次想要出去迎接君父的主意,他必定是始作俑者。这孩子,别看小小年纪,却将韩非的腹黑之术学了个有过之而无不及。 卫芊半天不表态,沛急了,不由得扯着嗓子嚷道:“师傅,这种时候了,何不出面助我等一臂之力?” 随着沛话声一落,甲不无尴尬地自殿外而入,讷讷加入劝说的行例:“皇上征伐一去四月,也难免诸位公子与公女俱想念君父。属下恳请皇后准许甲带着公子与公女一同出城,迎接皇上回宫。” 自从宫中来了个刺客被甲擒住以后,沛便对甲崇拜得一塌糊涂,势必要拜他为师。 韩非看他委实坚持,便亲自开口替沛点了甲这个师傅。 正因为甲跟沛还有着这样一层师徒之谊在内,现在甲又亲自开口相求,所以卫芊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四个孩子欢天喜地地跟着甲走了,卫芊望着那大大小小的身影,不由得浮上一抹浅笑。 卫芊准备好膳食,正准备梳洗更衣,远远地,便听到娡银玲般的笑声在殿外响起。 稍事整理了一下,卫芊匆匆迎上前去,却堪堪见到韩非抱着娡,身后跟着三个儿子进入堂内。 韩非虽然素来对几个儿子严厉,然而对娡这个唯一的女儿,却是宠爱有加。 可偏偏几个儿子却视韩非为英雄,对这个父亲钦佩不已。 是以,不管韩非对他们如何严厉,他们只要一看到这个君父,却是欢喜不已。 浅笑着迎上前去,韩非的目光定在卫芊脸上,少顷,将抱在手中的娡放了下来,抚了抚她的头,随即调头向辉令道:“带弟妹去梳洗,少顷再前来请安。” 辉答应着一声令下,三个小人乖乖随他向堂外走去。 最小的娡才堪堪迈出数步,又嗖然回头,不无认真地请求道:“君父不可走远,娡去去就来。” 韩非啼笑皆非,却一脸宠溺地应允道:“君父哪也不去,就在此等候娡的到来。” 娡这才满意地被辉牵着小手而去。 韩非一挥手,殿中的宫女退了个干净。 他缓缓近前,定定地望向卫芊,眸子渐渐转深。 卫芊主动迎上前去,张开双臂紧紧地勾住他的颈部,急切地凑上前去,将自己柔嫩的樱唇重重地压在那熟悉的,带着淡淡清朗之气的唇畔上。 韩非粗粝的大掌托在卫芊脑后,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口舌纠缠之间,他喘息着问:“可有想我?” 卫芊狠狠点头,气息不稳地回道:“很想很想……” 韩非的吻来得更为狂野,他的手已经自前襟伸入卫芊的衣袍之中,带着灼人的温度,成功地在她身上引起阵阵颤栗。 “热汤已准备妥当,请皇上前去梳洗。” 宫女的声音适时地响起,让俩人急切的动作嗖然一滞。 韩非将头埋在卫芊的颈间,少顷,才粗哑地应道:“知道了。” 卫芊爬在他肩上吃吃地笑。 韩非拧眉斜睨她一眼,随即嗖然一把将她抱走,大步向浴殿走去 刚进入浴殿,韩非已经迫不及待地凑上前来。 将卫芊身体重重地压向他的灼热,让她感受着他的渴盼,他的手则摸上了她的前襟,随着三两下拉扯,那襟扣也不曾解开,韩非双手微一用力,卫芊身上那上好的锦袍便应声而开。 修长的 隔着薄薄的抺胸,卫芊那丰盈上的两点樱红赫然耸现。 韩非喉结滚动,呼吸嗖然又粗重了许多。 卫芊红着脸,替韩非退去衣袍,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修长而均称的身形,胸前纠结的肌肉,尽管已经身为四个孩子的母亲,卫芊仍是难以抑制地脸红。 韩非每每见到她如此害羞,心情总是无比愉悦。 随着一阵低低的笑声自他喉间逸出,卫芊身上再次一凉,便是那抺胸也被他三两下退了个干净。 韩非的手,不自禁地在她胸前搓揉了两把,这才一把抱起卫芊,缓缓踏入浴池中。 韩非的***,已经肿胀难忍,又坚硬如铁。 明明想要的***是那般急切,可是他的手却贪恋着卫芊胸前的丰盈。 水中,卫芊白得晃眼的胴体让他体会到了一种窒息的美丽。 已经生了四个小孩的卫芊,岁月不仅没有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让她变得更加丰满可人。 他的唇,在她的耳边留恋辗转。 “妇人,我渴你甚切。” 细碎的声音自他喉间响起,带着卫芊无法拒绝的魅惑。 卫芊急切地回应着他。 她攀迎着他,唇间发出阵阵吟哦。 当韩非的唇舌流连向下,将她胸前的竖果含在口中舔食时,卫芊的周身嗖然一阵颤栗,欢愉之声更盛了。 韩非亦无法自制,他一把托起卫芊,将她压向自己的***,在她的惊呼声中,直达她的花蕊。一时间,池中水波荡漾,旖旎了一室的春光。 当卫芊与韩非梳洗完毕出现在堂上时,四个小人儿已经端端正正地端坐在榻几前,双目晶亮地盯视着相拥出现的两人。 韩非尴尬地放下拥着卫芊的手,面色微讪,连着轻咳了数声,这才神色端正地坐在主榻上。 卫芊亦然。 成婚这么些年,她与韩非之间的感情不减愈烈,无人之时,总是情难自抑。 可偏偏这几个稚子虽然对韩非极为敬畏,却又十分喜欢粘着他们的君父。 让卫芊意想不到的是,像韩非那样人前冷冽之人,对几个稚子,却十分包容。 平日他虽然常常忙于国事,然而一旦空闲,便总是会亲自过问他的课业,陪着他们嬉耍,然则一旦严厉起来,却又分外的严厉。 以至于,这几个稚子,虽然敬他畏他,仍然还是喜欢追随在他身前身后,以至于卫芊这个做母亲的,倒省心不少。 正因为韩非对子嗣十分看重,是以每次外出归来,必然不会忙于大宴群臣,而是首要先享受一下人伦之乐。 因为,他的孩儿们实在有太多的问题需要他来一一解答了,而韩非,也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对稚儿们言传身教。 nbsp;“辉儿,说给君父听听。此次君父平定叛军,是因何取胜?” 对于这个大子,韩非期望甚高,因次每次出外归来,俱会告诉他缘由,问他取舍之道。 年仅十岁的辉赫然已有君候之势,许是韩非教育得当,他的思虑总是异于常人。 他闻言板着稚气未脱的小脸深思了少顷,这才认真回道:“儿臣以为,君父之所以平定叛军,我军骁勇此为其一,君父一统天下后,广受天下子民爱戴,是以叛军无繁衍之地,此为其二。” 韩非频频点头,不由大笑道:“好,不愧为朕的大子,辉有君候之势,日后必然可兴我大韩。” 卫芊望着辉那张与韩非极其相似的脸,不由得也欣然而笑。 她与韩非的大子,果然非同一般。 沛听大兄被夸,亦不甘人后,急忙表白道:“沛长大之后亦要为帅,如君父一般守护大韩国土,帮着大兄治理天下。” 畅不满沛一人独大,忙说道:“畅可以帮着大兄治理天下,沛负责大韩彊土不受侵犯便好。” “等大兄,二兄,次兄都长大了,君父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出外征战,天天在宫中陪着娡了?” 最小的娡更关心的,却是独霸君父的爱。 韩非与卫芊对视一笑,郎声道:“如此甚好,待到我儿俱已长大,君父便与你们的母亲在宫中陪侍着你们,不再出外征战。” “好!” “太好了!” “好吔……” 卫芊双目微湿,在这种极致的圆满中,她只知道,她的幸福才堪堪开始…… 菊开新文了,清新种田文,换了种风格,希望可以得到大家一如继往的支持。菊在此先谢谢了! 《王爷,吹灯耕慢点》 ------------ 番外之——原来是缘 一行九人的轻骑俊马扬着黄沙而来,在昆山下嗖然而止。 请使用访问本站。舒睍莼璩 如今的韩辉,腿长腰细,有绝世之姿,倾尽山河之貌。 率先跳下马背,韩辉嘴角一挑,缓缓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朗声令道:“母后有令,让我此次一定要与她的故人见上一面,是以我会在山上滞留数日。山上是我假父安歇之地,你等无须上山,在山下候着便是。” 众侍卫虽然恭声应诺了,其中一个领主模样的人,仍是不放心地叮嘱道:“太子若有事相召,勿忘以哨为令。” 韩辉点头,接过侍卫奉上的祭祀用品,这才欣然上山烨。 无疑,他的君父是当世之中难得一见的妒夫。 自韩辉知事起便知道,他那个英武不凡的君父,除了早年征伐,偶尔与母后分离过,近年愈来愈有无法离她半步的迹象。 韩辉明白,对他这个长眠在昆山之巅的假父,君父妒则妒亦,却丝毫不敢惹得母后不快,每年再是不愿,他亦会让母后前来钨。 只是今年例外。 就在母后准备前来祭祀假父时,身体从无不妥的君父居然感染了风寒。因为这个缘故,韩辉今年便只有独自前来了。 这昆山之巅,自韩辉知事起,便每年都会随着母后前来。 对于那个传言中,那个如同谪仙一般,却又英年早逝的假父,韩辉除了好奇,还甚是敬仰。 在他看来,肯为心爱之人豁出性命的,除了他的君父跟假父,这时世再不会有第三人了。 所以每次前来,韩辉都不自禁地会在心底细细描绘假父的模样。 就在韩辉一路向昆山顶上爬去,一路想着心事的时候,没留神脚下一空,踩入一个陷阱之中。 韩辉大惊,急忙凝神提气,正想自陷阱中一冲而出,不想头顶一黑,一个用无数削得尖尖的木刺做成的盖子当头而下,生生将韩辉扣了下来。 昆山的一草一木,韩辉已是非常熟悉。以至于他每次前来,都如回家一般,轻松,随意,舒畅。 正因为对昆山这份特殊的感情,让韩辉走在绿树如荫的山道上时,总是特别地放松,这才落人暗算了。 韩辉一冲不成,正等再冲,不想就在这时候,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嗖然在他头顶响起:“你这人,岁岁前来昆山之巅,恁地让人讨厌。这样吧,只要你肯答应我,自此以后再不前来,我便放你出去如何?” 韩辉愕然抬头,不想看到的竟是一个长得粉雕玉琢,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女郎。 在韩辉十七岁的生命之中,还从来没有如此挫败的经历。 他竟然被一个比自己还少的女郎算计了! 这一刻,韩辉无比庆幸自己将侍从全留在了山下,否则如此出糗的一幕,只怕让他这个从未在人前失手的太子要颜面扫地了。 对于如何从这个陷阱中出去,韩辉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只是他很好奇,这个女郎是从何而来?为什么她知道自己上山的途径?为何她要阻止自己前来昆山? 更离奇的是,她怎么知道自己岁岁前来! 在韩辉的印象中,山上那处木屋,虽然他每次前来时里面的一切都井然有序,但是木屋的主人,韩辉却从来不曾见过。 对此他虽然疑惑,但他的母后却不以为然。 只有一次,他的母后曾不无伤感地告诉过他:木屋的主人亦与她是故交,因有心结,是以再不愿与之相见。 难道,这个女郎是母后故交之后? 韩辉心思电转,心中已有几分了然。当下狂妄一笑:“我若不答应你又当如何?凭你,难不成以为这小小的陷阱便可将我困在此处?!” 谁知道这女郎看起来不经世事,却不是个好唬哢的主。 听了韩辉的话,她呵呵轻笑道:“凭这小小的陷阱当然难以困你在此,但是你不闻出来陷阱之中有奇香么?本女郎不妨告诉你,那香味闻起来虽然极为舒爽,然则却可以将人内力化于无痕,让人手脚无力。” 说到这里,她还浑不怕死地趴在陷阱上方,用那对看似颇为无辜的眼神望着韩辉,状似好心地提醒他道:“所以你只要答应我自此以后再不前来昆山便罢,如此,你立下毒誓我便放你归去,如何?” 韩辉暗里偷偷运气,随即胸口却传来一阵闷疼,周身的真气再也无法凝聚。 到了这时,韩辉心里不由得一慌,心想难不成自己真的被这个女郎给算计了?! 韩辉这人,极具傲骨。再则在他十六年的岁月里,也从来不曾受过此等挫败,一时间不由得激起了他满腔怒意。 望着头顶上那个笑得不无得意的女郎,他打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好男儿自有铮铮傲骨,即便身陷囫囵,亦不可因你这小小妖女而屈其心志。” 少女勃然大怒:“你叫我妖女!” “使阴诡之道算计于人有失磊落,以毒药伤人脏腑是为龌龊。行事有欠光明,且以阴诡之道取胜,行龌龊之事,不是妖女,却又是什么!” 韩辉语气中满满的尽是不屑。 少女气怒之极,当下跺脚道:“你竟然骂我妖女!本女郎原本还想着,只要你发誓再不前来昆山便放你离去的,既然你都认定我是妖妇了,如果轻易放你离开,又怎能符合你心目中妖女的形像?岂非让你失望了!所以我决定了,为了当一个合格的妖女,从现在开始,你便给我好好地在此静候反思罢。” 明明已是气极,偏偏她表现得却似已不再那般气怒。 她甚至缓缓咧嘴,还对韩辉笑了笑:“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了,山上夜里寒气逼人,但是你万万不可运丹田之气用以防身,如此你的经脉会爆裂而死的。” “所以,如果你体力不支,不妨向我大声呼救好了。只要你抛得下那下脸,求我,我亦无谓当一个大度的妖女,侥你一死。你可记住了!” 说到这里,少女扬起一串银玲般的笑声,大步而去。 韩辉又急又怒,却只能眼睁睁地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原本他还想着,等这少女离开了,自己再设法出去。 然而在他偿试几次之后,韩辉才发现那少女所说果然不假。似乎他越是用力,身体内的力气便消失得越快。 韩辉开始还拘于面子,不想惊动山下的侍从,可是等到他精疲力竭想要通知山下的侍从时,他这才发现,原来别在腰间的玉笛赫然不见了。 无奈之下,韩辉只得直扯着喉咙呼救。 “哎呀,堂堂七尺男儿,却被一个小小的妖女算计了,这要让手下人知道了,还真不知那颜面何存了。” 韩辉才张口唤了数声,少女打趣的声音便悠悠传来。 这声音虽然淡淡的,带着不经心的随意,然而韩辉听了,却是将那呼救声一噎,生生卡在了喉间。 或许是之前运气消耗了太多气力,又或是这陷阱中那种消耗人体力的香气太盛,不过少顷,韩辉便觉得周身的气力如被吸干了一般,整个人怏怏地,再提不起劲来。 天色已晚,陷阱中的男人声息全无。 鲁玉几次想近前去察看一番,然而一想到那男子张嘴闭嘴的唤自己妖女,便心头一阵火起。 可是恼火归恼火,鲁玉只要一想到山上温度太低,如果由着那男子在那陷阱中自生自灭,到了明天早上,侥是他再如何英武,也必将会被活活冻死。 想到这里,鲁玉不由得重重一叹,不无哀怨地自语道:“这人怎的如此冥顽不灵,向我道声歉又不会死人,为何要如此执拗!” 气恨归气恨,到了半夜,鲁玉终究未能沉住气,还是认命地将那个冥顽不灵的男子弄出了陷阱,又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好歹弄回了住处。 夜砣罗的香其实只是会让人气力不济,人若是吸入过量,会将体内气力化于无形,但其本身并无毒害。 只要离开那里片刻,吸入夜砣罗香的人便会自行恢复如常。 然而让鲁玉奇怪的是,她把这男子弄出来大半夜了,可是他仍然睡在床榻上如死了一般。 这种异状直到鲁玉上前探了他的脉这才发现,他竟然周身似着了火一般 ,热得灼人。 鲁玉这才发现,原来他是因为寒凉入体,高热而至晕迷了。 鲁玉这才慌了手脚。 她只是想吓唬他一下,让他自此以后不再上昆山来罢了。 她知道他是谁。 她更知道,她的母亲一生之中,最为害怕的事,便是这对母子上山之时。 母亲老以为父亲并不爱她,可是鲁玉却知道,父亲是爱母亲的,只是母亲与父亲俱是执拗之人,是以,因为太过执拗,以至于都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鲁玉虽然不曾及笄,然而在她眼里,却从不让为这世上还会有谁像父亲那般爱着母亲。 因为她曾亲眼见到母亲病发之时,父亲是如何的伤心欲绝。她也曾亲眼见到,母亲醒来时父亲是如何的欣喜若狂。她甚至于还在父亲梦中低喃时听他喃喃呼着母亲的名字,唇角带笑,不无幸福。 明明已在不经意间已经爱得如此深刻了,可是却又执拗地因为这一对总是一年出现一次的母子搞得自己的父母总是心事难解,是以,鲁玉才下定决定要赶走他们。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踢到铁板。 这个叫韩辉的男子是如此的桀骜不驯,傲骨铮铮。他竟然临死都不愿答应自己再不上昆山之巅。 苦着脸,望着床榻上昏睡得不省人事的男子,鲁玉认命地叹了口气,自己给的病,如今还得由自己给他药,这世上还有如此无奈之事么?! 煎熬好了汤药,鲁玉认命地端回床前,可男子仍是昏睡不醒。 她可不想让这个男子死在自己的床榻上。 再则父亲跟母亲今日必然会返,鲁玉可不想自己干下的好事让他们知晓了。 鲁玉无奈,只好将男子吃力地抱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掰开他的唇角,一手端着汤药向他喉中灌去。 谁知道男子堪堪才咽下一口药汁,或许是因为太苦,居然嗖然张开了双目,随即,不等鲁玉反应过来,他便含了一大口药汁在嘴里,转而将鲁玉的身子一转,把她下在身下,以唇想哺,将所有的药汁悉数喂入她的嘴里。 他甚至恶劣地以唇相封,让她喘不过气来,生生将和着他唾沫的药汁咽了下去,韩辉才施施然将她放开,将剩下的汤药一饮而尽。 斜睨着鲁玉,韩辉狂妄一笑:“不管这是不是毒药,如今你亦与我一般无二。如果你想活命,自现在起,你给我喝什么,你便要跟着喝。你这妖女太过狡黠,如此方显公平。” 鲁玉气得几欲撞墙。 这个混蛋,他竟然强吻了她,居然还让她喝了他的口水,这会儿还一本正经地跟她谈何为公平。 鲁玉深知,无夜砣罗制住他的内力,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鲁玉自小到大都不曾吃过这种亏,她又如何能忍。 她浅笑着,一步步向韩辉走近,面上笑得分外妖娆。 韩辉心生戒备,冷声道:“妖女,你想如何?” 几乎是语未落音,鲁玉已经不顾不管地冲上前来,一把抱住韩辉,学着他方才的模样,激烈而生涩地用她的丁香小舌冲入他的牙关,在他唇上舌尖一通乱咬。 韩辉周身一僵,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便到他周身血液上涌时,鲁玉却一把将他推开,抬手重重擦过自己的唇畔,不屑道:“如此才叫公平!” 望着昂着头,骄傲地如斗鸡般地离去的妇人,韩辉只觉得心里有一处,突然变得异常柔软…… 离开昆山的栈道上,韩辉与鲁玉并肩前行。 “我父亲尚在人世,其中缘由你已尽知,回去之后告诉你母亲罢,自此以后,你们休要再来昆山了。” 鲁玉幽幽说道,语气中竟然有些怅然若失。 韩逃勾唇一笑,目光自她樱红的唇上游弋而过,定定地望了她片刻,尔后大步向前。 鲁玉急走两步,威胁道:“你可听清我的话么?若是你再敢前来,我,我一定不会轻侥了你。”韩辉懒懒 望来,戏谑道:“如果你的绝不轻侥只是让我喝那些苦死人的药汁,那么明年我定然还会再次前来。” “你……你……你这混蛋!” 在鲁玉的怒喝声中,韩辉大笑着愈行愈远。 在他心中,有个声音坚定地说道:鲁玉,我们必定还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