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楔子?前缘 风呜咽地吹着,夹杂着六棱角的雪花,扑打在残破的石碑上,酿出晶莹的冰冷。 染着陈旧的暗红色血迹的石碑前,他麻木地跪着,一身白衣与雪相融,只有几缕乌发随风纷飞。那张苍白的脸上布满疲惫和寂寥,身体兀自强忍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寒气,波涛暗涌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石碑上的暗红色大字。 巫。 四周被积雪覆盖的树叶沙沙地响着,好似低声的吟唱,在他的脑海中回旋,那曼妙歌喉唱出的旋律,却已飘散在记忆的漩涡中。 从远处连绵的雪峰之下,刚刚升起来的朝阳,刺眼的光照进他的眼底,激起涟漪。他美眸半眯,凝着霜的睫毛随之一颤,低头拾起膝前的匕首。原本锋利的刀刃结了冰,钝钝地划过他的手掌心,下了重力反复几次,才看见粗糙的伤口开始渗出鲜红的血液来。 他只是轻轻皱眉,薄唇紧抿一言不发,握着拳将鲜血滴在面前的石碑脚下。 沉寂了片刻,石碑上的“巫”字焕发新生一般,慢慢变成了血红。一团红色的雾气自石碑涌出,隐隐笼着飘渺人形,虽无眉眼,却衣袍分明。 “巫神。”他的心收紧,凝眸望着眼前的雾气。 “你,想要求什么?”雾气中传来问话。 他僵硬的身体没有多余的动作,却是拜了一拜,伏地不起。 “请救救她。” 雾气清冷答道:“生死有命,凡力不可更改,又如何能救一个已死之人?” “可她是你的血脉啊!我愿付出一切,哪怕用我的命来换她!”他蜷起被血浸湿的手掌,艰难而笃定地恳求。 片刻之后,雾气之中才应道:“你二人虽前缘未尽,然吾亦无起死回生之力,只得一法,助她入轮回之道。但,你必得承受所有的痛楚。” “无怨无悔。”他淡然答应。 雾气中一声轻叹。 “即便你在此受尽千年孤独,换她再世为人,却无法再见她一面,如此,可还愿意?” 他身子一僵,仿若连呼吸也停滞了片刻。久久,他眼中银色泪光淹没在了苦笑之中。 恍恍惚惚之间,又见那时烛光半掩,她在窗前绣着翩跹蝴蝶,被风吹动的剪影映在窗上,如牡丹盛开,便是此生最美画面。 果真,再不能相见了么? 许是这一生,欠她太多,若她再活一世,没有他,但愿更好。 他唇边绽放凄冷笑容,大掌紧握绣着牡丹的丝帕,绵密针脚,针针怨怼。 “那就让她在我看不见的世界里,拥有幸福吧……” 他挂着笑闭上眼,身上笼罩淡红光芒,一滴泪自唇角划过,跌落在雪地。 那染血的菱花中,飞出了血红色的蝴蝶来。 ------------ 第一卷 穿越重生步步惊心 ------------ 第01章 古墓迷梦 夜,黑似浓墨晕染,一弯惨白的残月隐在乌云之后。窗外朔风如歌,屋内红绡帐暖。 满地散落的素白衣物,如楼外三尺积雪。万丈白绫在风中摇曳。一朵梅花自枝头飘落,跌进雪里,恰似床单上那一抹初绽的鲜红。 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女人痛苦的呻.吟交织在一起,从芙蓉帐内不加掩饰地传出。 “阿璃,这是你欠他的!” 男子咬牙切齿,对身下挣扎着的女人一字一顿地说。他结实的胸膛紧压着她胸前挺拔高耸的丰盈,让她不得动弹。 “你混蛋!” 她一张憔悴的脸憋得通红,许久才挤出几个羞愤的字眼,那双睁得大大的双眸氤氲着湿润的雾气,模糊不清地看着眼前这张轮廓熟悉的面庞。 他低头啃噬着她胸口的雪白,留下一路刺痛的粉红,从腹腔贯穿至双眸的火焰逐渐化作了无穷的欲.望喷薄而出,让他胯下的战马高昂起头颅,毫不犹豫地冲刺向她体内那一道女孩与女人的分界线。在感觉到她的身子因第一次撕裂的剧痛而狠狠颤抖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就像每一个疼惜心爱女子的男人应有的反应一样。 然而下一刻,他却纵容着自己精壮的战马一往无前,疯狂的在她促狭的领土里横冲直撞,攻城略地,毫不留情。 “不要……”她吃痛地呼出一声。 他的手狠狠加重了力道,压制住她的胳膊,她的扭动挣扎在他的强攻之下,越显撩.拨姿态。他忍不住快速地抽动,好像每出入一次便能减少一分他心中的痛,直至在她的体内撒下一串专属的温热与粘稠。 寒风吹破窗灌入,将浓烈的酒气和满室兀自不肯散去的温香,酝酿成一种诡异的气氛。 他趴在她身上,沉沉地呼吸。 “为什么?为什么?……”耻辱而绝望的泪,滑过她刻写着剜心蚀骨之痛的素白面庞。 他的身子颤栗了一下,伸手轻轻地擦拭她眼角的泪痕,酒醉迷离的疼惜,尽数徜徉在他那冰凉却温柔的指尖。然而,当他的视线凝固在她额角那一枚花朵痕迹上的时候,更加盛大的火焰从他的体内冲上来。 “这是你的孽!” 他发狠地扳过她的身子,避开她梨花带雨的神情,将自己的坚.挺再一次从后契入。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却点燃他体内更盛的欲.火。软床上,他一遍遍不知疲惫地索取,直到他自己也分不清,那反复进入的欲.念是源自于爱还是恨,报复还是渴望。 “阿璃……阿璃……” 而他就在这一次次的进入中意.乱.情.迷,轻声唤她的名字,口中呼出的滚烫气息徜徉在她耳根,让她清晰地感觉到,这每一声都交织着缱绻的情.欲和痛不欲生的仇恨。 明明本该是如同爱人般的缠绵低语,却为何如同他下身的坚.挺一样,剧烈地冲撞着那片软骨,就连耳膜好像也和身下被撕裂的脆弱一样,无法抵抗他的入侵。 “阿璃……我恨你!更恨,我爱你!” 他狠狠地挺身,全数攻破她的紧致,好像凭着此刻将彼此的骨与血都交缠在一起,甚至不惜让这两具交叠的身体化成了夜色中的熊熊火焰,互相燃烧,彼此吞噬。 她的意识慢慢变得模糊,只听见狂风撞击窗棂的嘶吼,掩映着那一声一声的呼喊,越发空灵和遥远,仿佛经历了远古时空的洗礼,从某一处飘满白雪的寂静山巅传来,晶莹剔透,声嘶力竭,风尘仆仆。 阿璃!阿璃! 这一声呼唤,骤然将蓝若璃带回到了那一年的梦中…… 恰是洛阳牡丹开得正盛的季节,蓝若璃却冷汗涔涔的从一片黑暗中坐起身来,身上的t恤和热裤都已经被汗水湿透。这个梦,从她一个星期前深入沙漠探寻那张古地图上记载的古墓时,就反复出现在她每一次合眼之后的世界里。 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那场活色生香的赤.身肉搏,那段被掩埋在梦中无因无果的故事,都让她暗暗心惊。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止她前行,尤其是让她失去了意识的那场风暴。但,为了姑姑,为了筹集疗养费,她是一定要找到那座古墓的! 蓝若璃尽量保持理智地回忆了一下,她记得自己跟着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大红色蝴蝶,在沙漠中走了半日,却忽然变了天。她被卷入风暴之中。一场春.梦过后,四周就只剩下眼前这一片黑暗。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蓝若璃心中出现这样一个疑问,伸手在兜里摸了一下。万幸的是,背包虽然不见了,她随身带着的火柴却还没抛弃她。她点燃一根,发现自己正跌坐在一个狭长的巷道里。旁边冰冷的石壁上,有一截蒙着灰的蜡烛,不过还能勉强点亮。 蓝若璃借着烛光,看清楚她身后的一堆黄沙,仿佛是堵死了后路和头上的某个洞口,而她就处在洞口下的地道里。唯一的路,就是面前这不知通向何处的巷道。蓝若璃虽有些心惊肉跳,却还是强装镇定地举着蜡烛往前走去。 她已经分不清时间,也没有任何可以求生的东西。嗓子干渴得冒烟,身体里的生机也在一点点流失。她只能凭着意志麻木地往前走,直到一团暖色调的烛光映入眼帘。她仿若看到一丝希望,跌跌撞撞地奔跑过去。 到近处时她才发现,那团烛火是从一扇屏风后面透出来,越过屏风,前面竟然是――一口棺材! 蓝若璃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仔细看,这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周围还摆着一圈长明灯,颇显诡异。 她抬起头,看见棺木正前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穿着龙袍正襟危坐的男人,眉目极为秀美,又透露出一股霸道的帝王之气。她凑近了看,左下角的落款是:“天宓王朝新安三年中秋夜”。 天宓……新安…… 若璃摇摇头,想不起来这是个什么王朝。在她的印象里……忽然她打了个激灵,难道,这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失落古墓?!她怀着一阵激动的心情,赶紧在底下的供桌上翻找是否有更多的线索,一只檀木匣子便映入眼帘。 匣子里用红丝绒垫底,上面摆着一块血玉佩饰,形状却很奇怪,像是半只蝴蝶的翅膀。 忽然,身后响起一声沉沉的叹息。 若璃后背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将佩饰握在掌心。那声音……好像是从后面的棺材里传来!若璃无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谁知一脚踩在长明灯上,生生的摔了下去,左额撞上了另一只灯盏,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她急急地喘了几口气,顾不得额头的剧痛,从地上爬起来,可一抬头却看见沙漠中那只将她引向风暴的红色蝴蝶再次出现,绕着她不停地飞。这跃动的鲜红,像她额头那滩绽开的血液。 若璃真的害怕起来,脊背一阵阵地发凉,伸手拼命地驱赶这只蝴蝶。 这是灾星!绝对是灾星! 她在剧烈的扑腾之中不注意扭了腰,整个人顺势扑向了那口棺材。只见紧闭的棺材盖子竟自己打开来,释放出的却不是什么粽子,而是一道刺眼的白光。若璃感觉头晕目眩,一头栽进棺材里,失去了意识…… ------------ 第02章 棺材爬出 冰冷的风,发出拍打窗棂的呜呜声,像从地狱里传来的哭诉。 这持续不断的响动,让蓝若璃的思维终于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一些。她好像在黑暗之中奔跑了很久,忽然心惊地睁开眼,看到了一团火光的暖色,熏染着顶上的木雕天花板,平添一分复古的气息。 这是哪里?地府么? 蓝若璃觉得额头隐隐作痛,伸手去摸额角,刚触碰到额头上那一圈纱布,却又看见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变了样,袖子异常宽大,就像戏台子上的花旦,上面绣着精美的花纹,黑白两色交织……她很不想承认,这玩意儿像古时候的寿衣。 她想到了古墓里的所见所“闻”,背后忽然涌上来了凉意。 这时,两个小丫头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传入了耳里。 “……这傻姑子,也真是命薄,眼看着就能嫁入王府,却从楼梯上摔下来,就这么死了。啧啧~” “终是福薄之人,就算平日国师对她百般照料,也是没有那个福分飞上枝头的。” “也是,国师不也说了,她命里只有一魂一魄,能活十六年,已经是奇迹了。想来,与其这么痴傻一辈子,还不如死了干净,免得累人累己。” “行了、行了,人都去了,还是积点口德吧!怎么说这也是我的疏忽。咱好好烧纸,希望她早入轮回,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好姐姐,你还愧疚着呢?虽说她摔下楼梯时是你当值,但你也是一时疏漏,人有三急嘛,谁知道这傻姑会那么倒霉?反正她现在躺在里面,也不会听到了,你还怕她晚上来找你不成?” ……死?谁死了? 这俩丫头说的话,蓝若璃觉得她一句都听不懂,可是她记得自己在古墓中,并没有看见半个人影啊!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难道她已经死了,现在是在地府里面?但……傻姑子和摔下楼梯又是怎么回事? 想着,蓝若璃转了两圈眼珠,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这一看不要紧,仔细审视,就吓得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妈呀!她怎么会睡在一口厚实的棺材里面! 那两个说话的丫头听到棺材里传出一声抽气声,惊恐地抬起头来,就看到蓝若璃面色惨白的从棺材里坐起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啊!鬼啊!” “傻姑诈尸啦!” 两个人尖叫着,抱头跑出了房间,还踢到了面前烧纸的铜盆。暗夜中这“砰”的一声,划破当空的寂静,也让蓝若璃脑袋里嗡嗡响了好久。她脑海中放电影一样地闪过昏迷之前的场景。那座古墓、那口棺材、那幅画像、那只蝴蝶……对了!她掉进了棺材发出的一团白光里面! 若璃觉得脑袋好像又要裂开了,无数的片段闪过去,却怎么也抓不住重点。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棺材被人挖出了古墓,然后把她当成里面的死人了?这不科学啊!哪有她这么水嫩嫩的千年老尸!咳,至于为什么能确定有一千年,是因为这样听起来会比较高端大气上档次~ 若璃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收回洒水一样的思绪,静下心来观察周围。 这是一间古香古色的房间,屋里的一切装潢都和电视剧里的古代场景相似,甚至更有古韵味。只是房梁上挂着不少白纱,被风吹得飘来飘去,颇有些渗人。更可怕的是,她回头一看,墙上还贴着一个大大的黑色的“奠”字! 搞什么!难道自己真的死了? 若璃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还在。不是鬼啊……那是梦吗?于是她又揪了一下自己的脸:“啊——”她吃痛地叫了一声,眼睛里面顿时涌上来白花花的眼泪。 敢情这都是真的啊?若璃一边揉着自己的脸,咒骂自己不拿脸上的肉当肉,一边从棺材里爬出去。不管怎么说,既然还活着,那就得赶紧找路开溜。这地方稀奇古怪,让人身上起一层鸡皮疙瘩,必不是久留之地。 “哎唷——” 她刚把上半身探出棺材,就觉得头重脚轻:“噗通”一声栽在硬实的地上,滚了两圈。靠!到底谁给她穿了这么一身碍手碍脚的破长袍啊!她摸了摸脑袋,盘得极为复杂的发髻上插着好些金银玉钗。她一股脑把它们全拔下来,拿在手里掂量掂量,竟还真有些分量。凭着她多年的经验,这绝对都是真货!上等的真货! 靠,这是要发啊! 若璃激动得颤抖地学着古代人的样子,把这些东西通通塞进怀里,这个时候她想起了那块血玉蝴蝶,找遍了全身却也不见踪影。算了,反正已经找到那么多好东西,现在逃命要紧,顾不得这么多了!她又嫌外面这厚厚的外套太碍事,就给脱了扔一边,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去往外探视。 外面的视野比她想象中要开阔许多,也让她彻底确定她已经离开了那座神秘的古墓。 正对房门的是一个种着黄桷树的院子,风正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蓝若璃向来不喜欢黄桷,在禅宗里,黄桷是菩提的一种,阴气重。本来被困在一间灵堂里面就有够恐怖的了,还看见这么一排黄桷树,心里就更加发毛了。 一定要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蓝若璃打定主意,便瞅了瞅外面回廊两头。到底应该往左还是往右呢? 就在若璃犹豫不定的时候,右边那个门洞后面亮起一团火光,似乎是一群人提着灯笼正往这边跑来。她几乎都能听见脚步声了。若璃见状,忙不迭的往长廊左边的拐角处跑去。这些家伙把她弄到这里来,又给打扮成这副模样,还不知道有什么目的呢?一定不能被他们抓到! 谁知蓝若璃刚跑出两步,就一头撞上一堵颇有弹性的“墙”,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哎唷!” nnd,什么情况?刚才明明没…… 蓝若璃吃痛地吸着气,眼角余光却瞄到一双绣着精美花纹的白色锦靴。诶,是人?她愣愣地抬起头来,毫无防备地对上了一双星空一般浩瀚深邃的黝黑眼眸,就像奔跑的人一脚踩进清冽的泉水中,头顶摇曳着波光,什么都看不真切,四周也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 她就那么沉沉的往下坠、往下坠,没有底,也没有人来救她。她沉沦在这双眼眸之中,脑海里缺氧地闪过模糊的片段。 那一张春色无边的大床,撒下的白色帷幔,两具抵死缠绵的身体。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在她身上狠命冲刺,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女人痛苦的呻.吟,都在耳畔一遍遍回荡。 为何,有一种感觉…… ------------ 第03章 不明状况 若璃感觉到,这个男人和梦中人,有一种莫名的相似感。但因着脑海中浮现出的春梦画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赶紧低下头掩饰尴尬,没有多看一眼他的脸。 所以她也没看见,面前这个垂眸望着她的男人露出了如何震惊的神情。 “阿璃?你、你不是……” 他的脸失了血色,笼在阴冷的月光下,那双隐在袍袖中的手掌,紧紧握成拳头,指节泛着惨白的色泽。 他认识自己?若璃不明就里地抬起头来,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和他的脸一样,有一种不容人抵抗的韵味。虽然在梦中,那个男人的动作粗暴而残忍,可那声音也是这样极其温柔地、一声声地唤着她。 “阿璃……阿璃……” 蓝若璃甚至有一种错觉,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人的声音!咳,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不过,梦里的场景,倒也的确是古香古色,而眼前的一切,包括这个男人,也是被古韵味包裹起来的。 他用雕刻精细的羊脂玉竖起长发,尾端随风舞动,与他身上那一袭白得像雪一样耀眼的华袍相互呼应。袍上绘着金丝银线勾勒的复杂花纹,被风鼓动起来,就好像在跳着轻盈的胡旋舞。 仔细瞧时,这个男人的脸,竟真有熟悉的感觉。 不对!不对!这样极品的男人,如果从前见过,她怎么可能会忘得干干净净?只是,方才那呼唤的声音…… 那是真的!若璃回过头,看见一行人从后面疾步走来。唤她名字的是走在最前面那个一身黑袍的女人,一张黑纱蒙面的脸,只露出一双流露着担忧目光的丹凤眼。这眼睛,长得和姑姑好像…… 这个又是谁?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蓝若璃屏息凝神地想着,脑袋里的东西越塞越多。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都是一伙的,趁着她昏迷,把她给弄到这么个鬼地方来,还搞得跟演古装戏一样。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还有这黑袍女人后面站着的两个丫头,就是方才被吓得跑掉的两人,此刻举着灯笼,气喘吁吁又惊魂未定地瞅着若璃。胆儿还算大啊! “阿璃,真的是你?你活过来了?”黑袍女人上前来,一把扶起呆着的蓝若璃,言语中三分惊诧、七分欣喜。 蓝若璃眨巴了两下眼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保持沉默。她又不是死了,什么叫“活过来”?再说,这大婶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叫得这么亲热,让人怪别扭的! “国师。”那个极品美男看向来人,朝黑袍女人微微颔首。 黑袍女人看到了他,不由皱起眉头,似有些警惕,半晌才说道:“小王爷,灵堂阴森晦气,好像不是您千金之躯该来的地方。” 蓝若璃无辜地张着一双大眼睛,眼中充斥着惊诧与不解。 国师?王爷?这是唱哪出戏啊? 极品美男淡然一笑,说:“本王只是想来给阿璃姑娘上一炷香,她虽然还未过门,但也算是与本王青梅竹马,又是本王半个兄嫂,亲上加亲。她的死,本王甚是痛心,可没想到……”他的视线移向若璃,眼眸中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不过蓝若璃却觉得,他的眼神分明是在说:这个丫头怎么会还活着?! 诶,等等!他刚才又说什么奇怪的话了?像皇上、圣旨这一类奇怪的话,蓝若璃都懒得纠结了,关键是那一句“半个兄嫂”是怎么回事?这关系可不能乱攀啊美男!她蓝若璃年方二五,咳,二十五,但还是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好不?再说,要攀关系的话,用“家妻”、“拙荆”之类的,不是更直接么…… 蓝若璃知道她又开始色.心荡漾,赶紧刹住车。现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美男是次要的,保住小命才是王道。留得青山在,才有干柴烈火烧! “今夜事发突然,臣也尚未明了状况,也许明日替阿璃问卜之后才会有答案。还请小王爷耐心等待一宿。”黑袍女人微微躬身说道。 “那……本王静候佳音。”美男子风轻云淡的目光扫过作痴呆状的蓝若璃,带着些不甘地转身离去。 蓝若璃就不明白了,她跟他素昧蒙面的,他干嘛老对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难不成,是她花痴的目光太红果果了招人烦?喂喂,能入得了她蓝若璃法眼的,那都不是一般的宝贝好不好! 这时黑袍女人转向了那两个丫头,对她们吩咐说:“今夜之事尚未明确,尔等不得有半句走漏风声,惊扰朝堂,否则,格杀勿论。” 两名小丫头吓得连连点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听到这个奇怪的女人那么轻易地说出一个“杀”字,加上这威严不容置疑的声调,平添几分冷血、几分霸气,让蓝若璃又是佩服又是惊恐。她在心里暗暗揣测,这群人为什么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称谓,就像在拍戏一样,这一会儿国师、一会儿王爷、一会儿又是皇上的,还是tm一出大手笔的深宫大戏啊! 就在蓝若璃寻找摄像头未果,正陷入更深的疑惑之中的时候,黑袍女人开始对她说话了。 “来,阿璃,跟我回房。”说着,也不指望蓝若璃能听懂似的,那女人就拉着她往长廊右边去。 蓝若璃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跟着走。现在“敌人”情况不明,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不是拍戏,就目前的架势来看,这个被称为“国师”的女人,身边不知还有多少小喽啰,而且她说话那么狠,万一惹毛了她,恐怕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不过她也没闲着,一边走一边查看周边的环境,等找到机会就能尽快逃走。看这群人也都不是什么善茬,等被他们折腾死了,后悔就来不及了。 就在黑袍女人带她穿过了几个门廊之后,终于来到了一座优雅别苑。一栋仿古的木制两层复式小楼,屋檐挂着两盏白灯笼,在风中一晃一晃的,颇有些渗人。 蓝若璃觉得自己身上钻出了无数的鸡皮疙瘩。偏在这时,黑袍女人停下脚步,用两根指头放在口中吹了一声如同呜咽风声的长哨。哨音刚落,一袭白影就从某一片树丛之中飞身而来,如同幽灵,落地无声。 蓝若璃已经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承受不住,像断掉的弦一样,在她的脑海中尖锐地长鸣一声,从她口中则化出凄厉的尖叫。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 第04章 杀人灭口 “阿璃?阿璃!”黑袍女人紧紧抓着若璃的胳膊,叫唤她的名字。“别怕,这是凤临啊!是你凤临大哥。” 凤临……大哥…… 若璃惊魂未定地移开捂在脸上的手,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那银袍男子的身后,地上那浅灰色的影子轻轻晃动着,呼应着他被风吹动的长袍。 是人!若璃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是惊诧和迷茫。 这个男人用的,就是传说中古代侠客才会施展的轻功?这让她觉得不安,今夜所有的画面都在脑海中飞快地回放了一遍。这些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事情,让她蓦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好像是,穿越到了古代!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凤临也很诧异地看着若璃。 “我也不知道,但梅香和兰香两个丫头说,她们在灵堂烧纸的时候,阿璃忽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这大概就是天意。老天爷也要替我巫族保留最后一条血脉,报仇雪恨。”黑袍女人紧紧揽着若璃,眼眸里流露出冰冷的光芒。 巫族?报仇雪恨? 若璃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摒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奇妙之事!”凤临和国师都未注意到若璃神情有异,仿佛她脸上的呆愣天经地义一般。不过凤临还是颇有些震惊,却又转念想到了什么?表情便变得平和一些。“阿璃不愧是巫女,受巫神庇佑。纵然老天爷没有给她健全的心智,总算是……对她公平了一次。” 心智不全?若璃越听越觉得疑惑。虽然很想开口问个清楚,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行,不能打草惊蛇。现在还不知道这群人的身份和意图,轻举妄动,只会自找麻烦。姑姑从前说过,两军对垒,实力不清,那就干脆敌不动我不动。于是她紧闭上嘴,只听他们讲。 这两个人讲这些奇怪的事情,好像完全没有避讳她这个第三人的意思。 “没错。既然老天爷都帮着我们,我也不能眼睁睁看她成为皇帝的工具。所以她复活之事,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你现在就去将那两个丫头解决掉。做得干净点,别让朝廷查到蛛丝马迹。”黑袍女人看着凤临,口气决绝,不容置疑。 “是。”凤临面目平静地点点头,闪身不见了踪影。 若璃看得发愣,但重点却不是这功夫,而是黑袍女人说的那一句“现在就去将那两个丫头解决掉”是什么意思? 她想到之前的“格杀勿论”,顿时像生吞了一个鸡蛋一样,呼吸都要停住了。 杀、杀、杀……黑袍女人和白衣男人是要杀人灭口吗?杀那两个丫头? 黑袍女人转过头来,看到若璃脸色惨白,轻皱起眉头,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若璃眨巴了两下眼睛,满脸冷汗地看着黑袍女人,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天知道,她现在还在耿耿于怀穿越这件事。这都什么狗血的人生! 黑袍女人抬起手来,用长袖轻轻地擦拭若璃额头的汗水,眉眼间满是疼惜。然后她的眼神在若璃额头缠着的纱布上顿了顿,左额角上那一抹隐隐透出的血迹,让她目光森冷。 “好孩子,再忍忍吧。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回去的,那时,我决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若璃怔怔地看着黑袍女人,那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关心,就像家人之间无间的亲情一样,竟还隐隐透出一抹熟悉的感觉。她忽然就想起了姑姑,那个总是对她流露出温和的笑容的女人。 自若璃决定进入沙漠探寻古墓之后,就再没有姑姑的消息,现在又好像莫名其妙地穿越了。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落入了怎样的境况,她甚至不知道现在的她究竟是谁! 若璃摇摇头,不去想太多。总之她觉得,留在这里不是上策。不管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都要想办法尽快摆脱当前的境况。 “外面风大。来,我们进去吧。”黑袍女人没有注意若璃的思量表情,径直揽着她往那栋古香古色的小楼走去。 黑袍女人所谓的若璃的房间,在二楼走廊上,占了一整层楼,雕花的木门都足有四扇。进了屋之后,若璃更是惊叹不已。 这房间装潢得古朴华丽,简直就像皇宫里面公主的住处一样,所有古代该有的设施一应俱全。一张圆形的柔软的大床摆在绘着蝴蝶的屏风后面,粉色的纱幔一层一层地撒下来,朦胧唯美。旁边那扇窗户半开着,窗下是宽阔的梳妆台,台上整齐地摆放着一面铜镜和许多木匣子。 看样子,是古代大家闺秀的闺阁。 若璃想着觉得头疼,她终究还是有点无法接受自己穿越这件事,心里发慌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对,这个时候一定要镇定。黑袍女人正在和她讲话,从这些字句里,总能听出一些东西来。 “看,你最爱的牡丹,我还让人备着呢。本以为你再也看不见……”黑袍女人指着角落那盆盆栽,忽然有些哽咽。 若璃被黑袍女人的话拉回思绪,不由皱眉。这身子原本的主人也喜欢牡丹?在二十一世纪的生活中,若璃每年四月都到洛阳去赏花,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站在那一片花丛中的时候,就觉得心里特别安宁。这种习惯已经持续了十年。 就在若璃愣神的时候,黑袍女人又兀自一笑,自言自语地说:“看我,又罗嗦了。明知道你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还是每天唠唠叨叨……” 若璃不知该如何回应,看来,这个黑袍女人已经完全把她当成了曾经的那个人――那个本该躺在棺材里,已经逝世的人。巧合的是,那个女子名字里也有一个“璃”字,同样也喜欢牡丹,唯一可惜:“她”好像是个傻子。如果让黑袍女人知道,自己并不是复活,而是一个从别的时代和空间而来的灵魂,占有了这具肉身,会不会抓狂? 若璃对于这一切不敢有太大反应。如今之计,只有先顺着他们的戏码佯装下去,再伺机逃跑…… “时候也不早了,你先休息吧。等凤临回来,我便与他商量如何带你离开帝都。这里太多皇帝的耳目,若要你诈死,这帝都怕是呆不下去了。” 又跟皇帝有关…… 若璃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国师不希望让皇帝知道她“复活”这件事,究竟是为什么? 黑袍女人灭了烛火,让若璃休息,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若璃本想趁这个时候逃跑,如今只好先顺着黑袍女人的意假寐。 她闭着眼睛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本该是无比放松的时刻,全身的肌肉却仍旧是紧绷着,脑海里勾勒着刚才黑袍女人带她走过的路。这一路上似乎都没有经过什么大门,如果逮住机会逃跑,要怎么走,才能逃出去呢? 就在若璃冥想之时,听到敲门声,然后守在床边的人起身往外走去。那渐远的脚步声,也让若璃的心一点一点地提起来。或许,这是机会来了…… ------------ 第05章 设计逃命 若璃没有穿鞋,轻手轻脚地挪到屏风边上,探了半个脑袋出去。 黑袍女人开门迎进来的就是那个凤临。看到他的时候,若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回来了,是不是说明那两个丫头已经……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他们来说,杀两个人就跟杀两只鸡一样吗?就算是杀鸡,亲自下手也总会有点恻隐之心吧?可是听他二人在黑暗中平静的谈话,似乎根本没把两条性命当一回事! 若璃咽了口唾沫,除了爆棚的正义感以外,还很有些恐惧。毕竟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处在什么环境,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步了那两个丫鬟的后尘。说起来,她才是泥菩萨过河。 一切都是那么莫名其妙,想当年走在身为十三朝古都的西安的街头不是一样安然无事,这次居然被一个连历史上都没有记载的古墓给坑了! 若璃的脑海中思绪万千,却又不停地安慰自己。就算是穿越又如何?如果真是老天爷给了她第二次生命,那也该拼力争取生机。自己不过是去盗了个墓而已,等找到方法回到现代,一样活得生龙活虎!等到她稍微平静一些的时候,外面那两个人已经差不多谈完了。 只听得黑袍女人沉声说道:“赫连长君那边,我还得去一趟。那日阿璃跌下楼梯的事情,绝不可能是意外。如今他看见了阿璃复活之事,必定会有新的计划,看来,我必须将话与他摊开了说。” 若璃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趁着恢复过来大喘气的当口,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免得被发现。 这群人并不知道,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的确已经死去,一直把她穿越而来碰巧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事情当成是“复活”。当时在灵堂里看见过她的,除了黑袍女人和那两个“已经被灭口”的丫头,也就只有那个美得像画中走出来的男人了。如果她没记错,黑袍女人称他为“小王爷”,而那个小王爷,应该也就是黑袍女人此刻口中的赫连长君。 听黑袍女人说这话的意思,那个极品美男子极有可能是一桩把人推下楼梯的血案的幕后黑手。而用黑袍女人他们的观点来说,这血案中的受害者,就是他们眼中莫名其妙“复活”过来的自己! 换句话就是说,那个小王爷,是想杀自己的人! 蓝若璃这么一想,顿时额上就渗出了一层冷汗。 乖乖,难怪当时那个美男子看她的眼神会那么的…… 可是?她跟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害自己?虽然不清楚这身子原先的主人跟他们到底有什么纠葛,但这里看起来并不安全,所以当务之急,就是逃出去! 老天爷还算给面子,让她满怀期待地等了许久之后,黑袍女人就离开,应该是去找那个什么赫连长君了。而凤临也去到了门口,从窗户上摇曳的暗影来看,他是守在那里的。 这个凤临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但只剩下一个人,怎么也比两个人好对付! 蓝若璃盯着门上那个影子想了半天,要怎么才能引开他呢?她一边想一边打量整间屋子,视线忽然停留在床底下那双长靴上。然后她又看了看窗户,窗外夜色无边,种在围墙下的竹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忽然有个主意在心里显出来。 若璃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拿起那双靴子,然后在窗下的妆台上摁了几下,总算是有了一只脚尖儿的灰印。她心里想着,电视剧里拍的那些轻功好的高手,都是用脚尖儿点地的,应该没错。 摁好脚印之后,她又忍不住朝那铜镜里看了一眼。虽然看得不如玻璃镜子清晰,不过那轮廓、那五官……竟然和现代的自己并无二致!这让若璃心里“咯噔”一下,一股恐慌的心情翻江倒海而来。 自己不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吗?可是为什么还是这副模样,不过是换了一身古装,简直就像二十一世纪的自己换上了戏服! 不,不对劲。这身子原先的主人,不仅仅和自己的名字相似,爱好相似,如今就连外貌也……难道,自己穿越来到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若璃的脑子里万分纠结,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去沙漠探险的事情。 那时候,为了给在美国疗养院的姑姑支付高额的医疗费,她在家中翻箱倒柜,希望还能变卖一些值钱的东西,却无意中翻到了一张古老的地图,上面用红点记录了一个隐藏在塔里木盆地大沙漠深处的地方。上面用模糊的笔迹写着两个很淡的字――皇陵。 为了筹钱,若璃决定铤而走险,深入古墓盗宝。现在想想,蓝家祖上是如何拥有这张地图,恐怕也值得考究。其实说起来,她不过是想为姑姑争取一个更好的环境,为何却…… 想到姑姑,她心中就涌起酸涩,为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怎么也要撑下去逃出这贼窝!她深吸一口气,不想太多,将鞋子放回去;又拿了梳妆台上的一只木匣子,然后整个人躲进了床底下去。 准备就绪之后,若璃就将木匣子向梳妆台扔了过去,发出响动。 立马有人推门而入,急切的脚步声从屏风后面传进来。不一会儿,若璃就看到了那双掩在长袍下的一双靴子。这一身装扮,她估摸着应该就是凤临没差了。 只见那双脚急急地行至梳妆台前查看了一下,接着就传来袍角飞扬的声音。 若璃又等了一小会儿,确定没有动静了,才小心翼翼地从床底爬出去,脑子里一直紧绷着一根弦。她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看来凤临果真是上当了,就趁着他去追那个“劫持她的人”,她要赶紧提着裙角跑路了! 若璃记得之前听那个黑袍女人说,她“复活”的事情,不能再让别的人知道,那黑袍女人应该也就不会在院子里派人驻守。若璃一路顺利地跑下楼,大气都没敢喘一下。不过,这院子的围墙高,边上种的又都是没法攀爬的竹子,她只好沿着路躲躲藏藏的往外跑,企图找到出去的门路。 这个时候若璃的仇富心理就特别的明显起来。不出来逛还不知道,一走出门才发现,这一个院子接一个院子的,简直比山西煤老板的豪宅排场还大!不过真正让她幽怨的是,这么大一栋宅子,她走来走去就迷路了啊! 看着面前一间间古香古色的屋子,若璃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小心翼翼地走了一个多小时,偶尔看见几个穿着简单黑袍的女子打着灯笼巡夜,好在都躲过了,却是仍旧没看见出路。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忽然看见前面有个院子,院门上挂了一块匾,写着“落梅轩”三个大字,从里面传来温暖的烛光。 不过更让若璃感兴趣的是,就在院子里那间屋子旁边,有一棵枝干伸到了围墙上面的沉香树! ------------ 第06章 言语交锋 若璃简直是喜出望外,就要拔腿朝着那棵救命的大树飞奔过去了。不过冷静之后,她还是选择了做贼的方式,贴着墙根儿轻手轻脚地走。 等若璃到了那棵树下,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但她着实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只能用手捂着嘴,缩在墙角。因为她此刻蹲的方位正好在那屋子的小窗之下,还能听到屋内一男一女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国师为何要跟本王说这些?让阿璃嫁入绥王府,是皇上的旨意,你再不想她卷入侯门,又能如何?本王又能帮你做什么?” 若璃心中一紧,是那个莫名觉得熟悉的嗓音,那个极美的男人……可如今听到他的声音,若璃感觉到的却不是温柔,而是一种试探的口气,生生地让她联系到阴险这个词。 “本来是没办法。但,阿璃已死,皇上总不至于赐一纸婚约,给一个死人吧?难道,小王爷还不明白臣下的意思吗?”黑袍女人反问。 赫连长君眉梢微挑,薄薄的唇瓣迸出冰冷的字句。 “你想欺君?” “臣不敢!”黑袍女人答得不卑不亢,眼底却涌动着玩味的色彩,仿佛是在说:即便被你看出来了又如何?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也不会在这说这些话了。十二年,她对赫连长君的了解,不说有十分,至少也有九分。 停顿了片刻,她接着陈情道:“小王爷在摘星阁,也有十来个年头了吧?臣下待阿璃如何,你应该看得很清楚。她虽是微臣的侄女,可微臣却是将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怜这孩子,天生心智不全,又从小失去父母。她只有微臣这么一个依靠,微臣实在不忍将她远嫁。还望小王爷能成全微臣一片护犊苦心!” 侄女?若璃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女人说她是自己的姑姑?姑姑分明就在美国的疗养院!若不是为了给姑姑筹集高昂的疗养费,她也不会贸然去到那座神秘的古墓,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 可是?她为什么要假装是自己的姑姑?又知道自己从小和姑姑相依为命这件事,还说她心智不全……若璃头疼地想着,这一切都将答案推向了一个解释,那就是她一直极力对自己否认的穿越。 她,穿越到了一个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却因为摔下楼梯丧了性命的古代女子身上! 屋外,若璃思如泉涌。屋中,赫连长君并未急着答话,用雾霭朦胧的目光打量着黑袍女人,心中已是翻腾着惊涛巨浪。 终归到底,他其实只有一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黑袍女人一眼便已看穿。为了让他安心,她又说道:“微臣方才斗胆喝止婢女进宫通传,就是希望小王爷能够给微臣和阿璃一个转圜的机会。只要小王爷肯松口,阿璃复活之事,天知地知,绝不会向宫中走漏半点风声。但小王爷若是执意不肯放过,微臣即刻派人入宫面圣便是。这欺君之罪,微臣也担不起!” 这点醒了赫连长君。如果国师当真想促成那桩婚事,在阿璃复活之时,便已立刻入宫上奏,也不必深夜造访说这么一番大逆不道之言了。 “阿璃能有国师这么一位姑姑,老天待她不薄。但愿远离宫闱,能让她一生无虞。” 赫连长君转过身去,静静地看着桌上的烛火。用来应付大祭司的一句套话,却是让他微蹙的眉心闪过纠结的神色。他不愿被人将这份情绪看了去,尤其是在国师这种角色面前。 黑袍女人眼底划过一丝叹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谢小王爷成全。” 黑袍女人很有些喜出望外,但对于这个结果却并不惊讶,便是面容平静地退了下去。 若璃听到门响,赶紧贴在墙角根儿上,一动也不敢动。偷偷地看了一眼,黑袍女人已经离开了院子,慢慢消失在视线中。若璃却不敢松懈,仍是警惕地聆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她可不敢忘记,这里面有个更恐怖的家伙。那个黑袍女人。虽然看起来很神秘的样子,至少还没有明显流露出恶意,可这个小王爷…… 此刻赫连长君的身影,被烛光拉长了,投映在墙壁上,随风轻轻摇曳。他的目光穿过烛火,看着虚无的某处,眼眸中那团火苗嘶嘶燃烧。 他的脑海中一点一点清晰地浮现出小阁楼上那一幕。 那个喜欢粘着他的少女。虽然被国师警告了无数次要与他划清界限,下一次见面时却还是会亲昵地挽他的胳膊,看着他的时候,她的眼睛永远带着笑。 清晨的暖阳正攀过院子里长笋的翠竹,透过竹叶上晶莹的露珠,照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竹叶被风吹得摇曳起来,露珠折射的光点也在她的侧脸轻轻跳跃。她像个小孩子,天真浪漫地蹦跳着,欢呼着,嫩黄色的长袖在空中翻飞。 “哦——出去玩咯!跟长君哥哥出去玩咯!” 他知道,从小就被禁足在别苑的她,从未见过这窄窄的庭院之外的天空。对她来说,最容易满足的事情,就是看一眼屋外的世界。 她像蝴蝶一样飞舞,他却伸手折了她的翼,就在她转身的那瞬间。他甚至来不及看清那张从无恶意的面庞上该是闪过了怎样的惊惧,心莫名地疼了一下。 十二年如同质子般的生涯中,唯一对他毫无心机的那个人,在这样安静的清晨,被他亲手推下了木楼梯。刺眼的光线切割着他的视线,让他的世界支离破碎。回过神来那一刻他才看清,她已经安静地躺在楼下,白皙的左额上那片鲜红,像雪地中怒放的腊梅。 她再也不会笑靥如花,坐在那满地的牡丹中,任岁月的流光淌过她的面颊,对着他甜甜地唤:“长君哥哥——”她眼底那汪水,倒映着一整片蓝天。 他的心被刀划了过去,一双流淌着罪恶的手轻轻颤抖。纵是她真的复活,却也抹不去他曾对她犯下的罪孽! 阿璃…… 赫连长君的手蓦然握成拳头,发疯地挥手打落桌上的烛台。铜制的烛台“砰”的一声撞在窗上,跌落在地,吓得外面的蓝若璃立时捂住嘴巴,摒住了呼吸。 这、这是搞哪一套?这也太暴躁了吧! 若璃咽了口唾沫,蹲在墙角里,郁闷地捧着自己的小脸儿,打着腹诽。照这么熬下去,天都要大亮了。等白天人来人往的时候要想从这里爬出去,可就容易暴露多了。这么等了一会儿,她不得不鼓起勇气来,偷偷地凑到窗户口去朝里面看。 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了,这个小王爷,到底在干嘛? ------------ 第07章 逃出狼窝 借着那一缕洒进房间的天光,若璃看见那个男人倚在桌脚,正是面朝着窗户的方向!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差点没蹦出来,幸而她赶紧捂住了嘴,才没有失声尖叫,却还是生生地后退了两步,直愣愣地盯着那与她面对着面的男人。 他并没有动,甚至没有因为突然出现在窗口的那颗小脑袋有任何反应。他那么安静地靠在桌腿上,一条腿屈着膝,将胳膊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若璃定了定神,仔细看才发现,他似是已经睡着了。她惊魂未定地想着,有床不睡却偏睡桌底,这人是脑子有病啊?但很快,她的心里就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此刻虽有淡淡的光从若璃的身后照过来,洒进屋里,在一些琉璃制品上泛起一层浅浅的青光,就像夜半的明月照在水面,波光粼粼,但只是那般浅淡,映在赫连长君的脸上,并不足以照亮他的五官。可即便那些光影只是粗粗地勾勒他流畅的面部线条,也让人感觉到那惊为天人的俊美。 若璃从前常常在想,都说向日葵爱上了太阳神阿波罗,才会永远仰望着他,可是她又如何能看清楚,那永远笼罩在光芒中的神祇?直到这一刻,若璃一边试图平息自己狂乱的心跳,一边顿悟着这个道理,有些人即便只是模糊地看上一眼,也能够给另一个人的心口带来前所未有的震动。 对于自己的花痴本色,蓝若璃向来是毫不掩饰,所以即便是这个男人看着她的时候,眼眸里的神色不见得充满善意,但此刻她还是被他吸引住了。她就那么呆呆地看了他许久,直到吹过启明星的风将身后那棵沉香树摇晃得沙沙作响,她才稍微回过神来。 她虽然花痴,却不是白痴,这个时候也总算是想起了逃命这回事! 还好爬树对蓝若璃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她把碍事的袖子和裙摆扎起来,动作娴熟地攀着枝儿往上爬,很快就爬到了树冠上,于是坐在树杈中间歇了口气。 风将沉香的绿叶摇晃得沙沙作响,她便想起小时候跟姑姑住在大院里,一群小孩子聚在一起,分成男女两派,她就是领着一群女孩子力压男孩的大姐人物。最好的证据就是,家里三天两头就来人向姑姑告状,说她又折了多少树枝或是修理了谁家的小子。 那时她还常常抱怨说,院子里的男生都跟粗布枕头一样,既不中看又不中用!姑姑就一边扬言要收拾她,一边担心她这么皮下去以后没有男人敢娶她。 只是那样的时光,在十年前姑姑突遭横祸之后,就不复存在了…… 若璃想到伤感之处,身子萎顿下来,便差点从枝桠间掉下去。她手忙脚乱地抓住旁边的树枝,好不容易才找回平衡,可是她向那些横七竖八的枝条伸手的时候,却是被其中一条划破了胳膊,顿时觉得一股粘稠的热流从倍觉肿胀之处涌了出来。 若璃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头一看,光溜溜的胳膊上一道长长的口子正幽幽地泛着血光。她咬了咬牙,将包扎在头上的纱布摘了下来,用干净的地方缠住胳膊上的伤口。她一边这么做,一边努力往暗处隐藏身形,害怕刚才的一番响动会惊扰到其他人。 还好,这只是如同风吹一般的响动并没有惊动到谁。不过这么一番折腾之后,她不敢再多做停留,将胳膊包扎好以后就不管不顾的从树冠上向围墙外面跳了下去。等到她屁.股着地和硬梆梆的石板来了个亲密接触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还差点咬破了嘴唇才挺住了没让自己一嗓子狼嚎出来。 三分钟之后,若璃就揉着屁.股,用一双泛着泪花的眼睛打量起四周。围墙外面的小弄巷里吹着穿堂风,让穿着单薄的她不由得颤抖了几下,然后扶着墙一瘸一拐的往巷子一头走去。不管这巷子通往哪里,也要尽快离开旁边这大宅子的范围才是! 沿着围墙走,若璃才知道这大院究竟有多大,她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也是足足走了快半个小时才看到了另一条巷弄。她喜出望外地加快了脚步,可是饥寒交迫之下,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走完这条新的巷子。夜中的种种折腾,让她由内到外都不堪重负,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墙角滑坐下来。 这似乎是一户人家的后门,门口重叠着几只空瓦罐大酒缸,隐隐还残留着酒香。若璃就蜷缩在瓦罐后面,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像一朵含苞的迎春花,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她用纠结的目光打量四周。虽然已经离开了那座宅院,但周围的建筑和那宅院的风格相差无几,砖瓦堆砌,古香古色,只是不如那宅院一般气派。 从小与姑姑相依为命学到的那些东西,在这个时候本该派上用场。如果仔细考究一下这些建筑风格,不知道能不能判断出自己所在的朝代。若璃是这样想着,但脑袋里却是昏昏沉沉的。今夜这一番折腾,实在让她没有多余的力气。何况。虽然她能强迫自己冷静接受穿越这种事情,现在静下来想想,却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若璃的心情阴霾下来,不愿再多想。她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一片,启明星还没落下去,整个世界都好像在安静地沉睡着。她对这地方并不熟悉,现下去外面乱晃也不是办法,所以决定先听从周公的召唤,等到天大亮了再作打算。 这一天的惊吓和疲累,好像还连带着古墓里的份,在这一刻化作浓浓的倦意一齐向她袭来。她窝在墙角,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却猛地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被挣脱不掉的寂静包裹着,唯有那双眼睛让她看得真切,如同她在黑暗中仰望着的北极星,是她唯一的方向,唯一的希望。 是的,那双眼睛,像漩涡一样让她沉沦的双眸。即便只是这么一眼,她也能够分辨,就是他,那个穿着白衣面容惊艳的男人。 那时候的若璃并没有想过,他为何会那么快的进入她的梦中,没有想过,他是她前世今生的孽。 她只是在梦中呆呆地望着那双眼眸,直到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声吵醒。她有些不耐烦地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重叠的酒缸的缝隙后面几个诡异的黑色身影,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 第08章 陌生街头 若璃登时从朦胧的睡意中清醒过来,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 这几个,就是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黑衣杀手? 就算是没看过电视剧,用常识也能判断出一点头绪来,光看这一身黑巾蒙面配黑色劲装的行头,以及别在腰间的那把大刀,就知道这群人不是什么善茬。他们正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密谋,刀柄上缠的红布条被晨风轻轻地吹动着,就像他们正在说的话一样,让若璃的心跳跟着起伏。 她很庆幸自己睡觉不说梦话不梦游,甚至都不咂嘴磨牙,所以那几个家伙并未发现缩在角落里的她。转念想到,这巷子离昨夜的大宅院很近,会不会是黑袍女人派来寻她的人呢? 若璃紧绷着心,竖起耳朵来捕捉他们交谈中的只字片语。 与其说是交谈,其实是其中一人在下命令,只听得那透过黑巾传出的声音闷闷地响着。 “……他已经出宫了,正向摘星阁来,咱们先到碧阳坡埋伏。这次定要顺利完成任务,否则三殿下是不会让咱们好过的!” 不容置疑的吩咐,赢得另几人异口同声的附和。 他们随即散去,却只是在空中几个腾身就不见了踪影。 若璃不声不响地捂着自己的嘴,半晌没有动弹。埋伏?任务?三殿下?这些话听起来,好像是在酝酿着一个巨大的宫廷阴谋。乖乖,这群人说要到碧阳坡埋伏,是想对那个“他”做什么?想到他们腰间的刀,若璃一下子便瘫坐在地上发呆。他们要……杀人? 四月的天气,清晨还弥漫着料峭的寒意。天边那一抹夜色的残光,正被东方升起的一道道柔和金光逼退,就像渐渐被消融的积雪。恍惚一眼,天就已经大亮了。有风吹过来,让若璃被冷汗濡湿的身体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想到这地方仍是不安全,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比起弄清楚满腹疑问,她其实只在乎一个问题,就是她能不能回到二十一世纪!但要弄清这个问题,就先要搞清楚自己究竟在哪里。 这个答案,或许就在小巷的尽头便能揭晓。 于是她咬了咬牙站起身来,扶着小巷的墙壁继续往前走,大概走了那么十几分钟,终究是走到了出口。 眼前豁然开朗的一切,让若璃呆呆地睁大了眼,步伐再也无法挪动半分。 晨光已经全然刺破仲春的薄雾,在天边如同滴落于宣纸上的一滴墨汁,慢慢地晕染开来淡薄的光辉。前面宽阔整洁的街道就笼罩在这一层浅浅的金色中,如同一幅活过来的《清明上河图》。 石板街明晃晃的向两头延伸,中间岔路四通八达,连接着星罗棋布的广场。或是豪华、或是平凡的住宅,琳琅满目的商铺,热闹非凡的茶楼酒肆,都在不同的广场上规划得井井有条。 穿城而过的护城河支流,将城池切割成两部分,然后头也不回地奔流而去。河上小石桥雕刻得古朴精致,几株垂柳在桥头成荫,静默不言。 若璃咽了口唾沫,视线扫过目能所及的一切,暗暗做出了判断。 这座古香古色的城池,简直比她想象中的古代还要有韵味,从行人的穿着到路上偶尔驶过的马车,从雕栏玉砌的亭台阁楼到鳞次栉比的瓦房砖墙,无一不透露着历史的淳朴厚重气息。 若璃是在这种风韵的熏陶下长大的,姑姑在患病以前,就是个古风控,家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古风韵味,在有十三朝古都美名之称的西安,这种家居环境也是极为少见的。但当她置身于如此庞大的古建筑群落,还是震惊住了,就好像被茫茫的历史车轮载着,一路向前狂奔,连思绪都飞速旋转起来。 那座神秘的古墓,一路跟随的血色蝴蝶,棺材中诡异的白光……这当中的某一件物事或者是这融汇的一切,将她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成为了一个和现代的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的女子。 “冷静!蓝若璃,你一定要冷静!” 越是这样不明状况的时刻,越是要保持清醒!若璃反复想到姑姑平日的教导,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姑姑常说,蓝家是盗墓世家,但到了她这一代,并不想再将这个“盗”的帽子扣在后人的头上。姑姑教给若璃所有的东西,却并不让她去实践。姑姑说,她教这些东西,只是为了传承祖宗的文化。而身为盗者,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心静。 若璃渐渐地平静下来,像个迷路的小孩子一样沿着街道古老的墙壁往前走,企图找到更多的蛛丝马迹,让她能够分析自己如今的境地。只是姑姑曾教她的能够辨识朝代的技巧,在这里似乎并不管用。她并没有找到什么能够代表这个时代特征的物什或是建筑。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传入耳中。 “二殿下,国师有令,摘星阁正在治丧期间,不宜您千金之躯往来,请回吧。” 若璃之所以在一片嘈杂的叫卖声中一下子注意到这谦卑恭敬的声线,纯粹是因为那被强调的“国师”二字。如果她没记错,昨夜那个黑袍女人,就被称作“国师”。就连“摘星阁”这个名字,也觉得很熟悉…… 若璃便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进一旁粗壮的树干后面,只探了半个脑袋出来,朝旁边那扇大门看去。她心下已经猜到,这便是昨晚困住她的那座大宅院的正门。 这巨大的朱漆大门,是被两尊麒麟石雕一左一右守着,庄严恢宏的房檐下挂着黑底金边的牌匾,上书“摘星阁”三个烫金大字。 摘星阁?若璃的思维有片刻的停滞,在想到自己觉得熟悉的缘由时,心里顿时“咯噔”一抽。那群杀手说要对付的人,正往摘星阁来! 那个说话的女倌就站在门口,穿着和昨夜瞧见的巡逻女子一样的黑衣。她的面前还站了个面容清秀的男人;她便是在向他说话,垂着眼眸,并不敢直视,一副恭敬的姿态。 男人是侧身对着若璃,只能看见那半张白皙如同凝脂的面孔,流转着清晨淡薄的金光,像是用洁白象牙雕出来的艺术品一般,吸引着人的眼球。 而他的口中,清晰地吐出了“阿璃”二字。 ------------ 第09章 白面书生 “敢拦本殿下的路,活腻了吗?” 男子虽然刻意加重了语气,但仍是掩不住骨子里透出来的空灵,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本就不是发脾气的料。若璃暗暗地觉得,这应当是个平日极温和的人。 “国师之令,属下不敢不从,还请二殿下恕罪,别再为难属下了。”女倌的语气仍是坚定不移。 “你!”男子皱着眉头,面容间蕴了七分焦急、三分恼意。片刻之后,他的眉眼间溢出几分无奈,换了一副哀求的口吻对那女倌说:“好姐姐,我就是想看阿璃最后一眼,给她上柱香,我保证不惹其他的事。你行行好,就让我进去吧!” 女倌摇了摇头,但面色已是带着些叹惋。 “灵堂污秽,不适合二殿下,您还是请回吧……” 剩下的话,已经被掩盖在了若璃脑海中那一记惊雷轰鸣之下,只听得男子那一声“阿璃”在脑海盘旋。 阿璃!阿璃! 这个“阿璃”,除了与摘星阁内的那些人,到底还和多少人有牵连! 若璃赶紧用手按住太阳穴,企图止住蔓延开来的头疼感。反正自己现在没有了这身子从前主人的记忆,还是尽可能避开这些可能拆穿自己的人为好。 不过她的心还是噗噗直跳,鼓胀得好像要撑破了胸腔跳出来。她浑身无力地靠在墙壁上,额头冷汗涔涔。 好半晌,若璃才止住慌乱的思绪,试着集中精神。这时她抬起眼眸,看到了街对面摆在角落里的一个小画摊,脑海里顿时有了主意。想要弄清楚自己所处的朝代,既然不能靠考古学,而在大街上拉着别人问,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怕是会被当成疯子。最有效又能不动声色的法子,就在对面的小画摊上。 若璃这样想着,就收拾了心情故作悠闲地向着小画摊走了过去。 摆画摊的是个白面书生,此刻正捧了一本书,还在孜孜不倦地读着。比起周围那些叫卖吆喝的小摊贩来说,他真是安静得出奇。本就只占了个偏僻的位置,加上这么木讷的性子,若璃真怀疑他摆出这小摊是否能养活自己。 不过她现在没时间关心别人的生计问题,径直拿起了一幅卷轴。就在她要打开之时,却被一块戒尺压住了手背,对方动作很轻,却不容置疑,似只是示意她别动。 若璃有些不解和不耐地皱起眉头,看向对面举着戒尺的白面书生。 “姑娘看画?” 白面书生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更多的是用一双狭长的凤目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蓝若璃。 他眼眸中的这个女子,一张花猫似的小脸,尖尖的下巴上还沾了几粒泥巴,像黑痣一样突兀。尤其惹人注意的是,她竟然还将袖子挽起来,露出两条赤.裸的胳膊,下身的裙摆也斜斜地打了个结,只用底裤罩着修长双腿。 若璃看见白面书生眼中明显地流露出嫌弃的神色,立时不满起来,斜睨他一眼,反问道:“怎么,你卖画还不让人看了?” 白面书生毫不掩饰地带上轻蔑之色,淡淡一笑,说:“倒不是不让人看,但,只给文雅的人看。至于附庸风雅之人,还是别来污了这块宝地。” 附庸风雅?说她? 蓝若璃像一只炸毛的猫咪,瞪着白面书生,气呼呼地骂道:“你狗眼看人低!” “你怎么骂人呢?”白面书生更加鄙夷,对着若璃露出一脸嫌弃到家的表情。 “你敢做,怎么不敢让人说了?那你倒是说说,本姑娘哪里看起来不文雅了?再说,文雅是内在修养,是能看得出来的么?你就是狗眼看人低!”若璃不满地撅着小嘴,将肚子里憋了一整晚的委屈,都朝面前这个不长眼的书生发泄出去。 白面书生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用讽刺的口吻答道:“哪家的文雅之士会穿得这么不检点地上街来?若是要丢人现眼,倒也不必在小生我的地盘,往东走一条街,自有地方招待。” “呵――果真是个迂腐无脑的酸秀才!”若璃冷哼一声,若不是为了这幅画,她才懒得跟他理论。但放眼周围,也就这么一家摆卖字画的小摊,她只能稍微忍下这口气。“古有魏晋风流,多少名士都爱赤.身.裸.体,也不曾见影响到他们的文雅。就连叫花和尚济癫,也还会吟两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诗呢!我凭什么就是附庸风雅了?” 白面书生皱起眉头,一脸莫名其妙,嗔道:“不知道说些什么!姑娘你若是要拿这些杜撰的东西来蒙人,也得找个好骗的不是?在小生我这儿,可不是自取其辱了么?” 若璃一愣。难道,她穿越到了比魏晋南北朝还要早的时代?看这周围的建筑,倒是很有盛唐气派啊!难不成,却是在秦汉之间? 若璃努力平静,一点一点地回想着姑姑教过的辨识不同朝代建筑的知识点。秦汉时期建筑风格还比较青涩,一些大体量建筑基本依赖夯土高台外包小空间木建筑的办法来解决,而隋唐以后却转向了形式用料的规格化、定型化,而且风格更加明快。看周围这些建筑群,工艺明显已经比较成熟,必然是在隋唐之后。 既然如此,那这个书生岂有不知魏晋风骨的道理? 她摇了摇头,不去想那书生究竟有什么问题,只是专心思考着如何从画卷上取得信息。既然跟这书生讲理不行,那就只有……她忽而的一笑,让白面书生颇觉得有些怪异,不解地盯着她。 “你不让我看这画,是不敢吧?莫不是画得太次,实在没脸见人,所以找了这么个借口?” 听得若璃此言,刚才还气定神闲的白面书生立马急了起来。 “你胡说!小生的字画那可是远近闻名,你敢小看?” 若璃为这激将法暗自得意。通常情况下,这种酸腐的书生都有一股文人的自视清高范儿,最听不得别人的质疑和诋毁,便继续顺水推舟地说:“远近闻名?我也住这附近,可没听说过你的大名。我看,这‘远近闻名’是你自封的吧?” “你!”白面书生憋红了脸,本就极为清秀的面容竟是显露出一丝呆萌。 若璃勾唇一笑,道:“本姑娘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几流水平。”说着,她便打开了手中画卷。这一次,书生并没有拦她。只是若璃的目光却根本没在画卷中的春景上停留片刻,而是直接移向了画轴左下方的落款。 天宓王朝长乐二十三年梅月,印章漪涟。 ------------ 第10章 残忍现实 “怎样?服气不服气?”书生并未注意到若璃煞白的脸色,只是她此刻失神的表情,让他自以为她是被自己画中的风采震慑住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画卷就从若璃的双手中滑落下去。她愣在原地,脑中空白一片,浑身都麻痹得没有一丝力气。她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只有斜照在她羽毛般绒绒的眼睫上的光影轻轻跳动着。 “我的画!”白面书生惊呼一声,急急地躬身去捡画轴,心疼地拍打着上面沾染的灰渍,还抱怨若璃太不小心,甚至还觉得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此刻的若璃根本听不进他在说些什么?他的声音和周围嘈杂的叫卖融合在一起,被屏蔽在了若璃的思维之外。她的脑中盘旋往复的,只有一个词。 天宓!天宓王朝! 即便若璃已经做好了接受穿越这个事实的准备,却没有心理准备去应对这么几个让她毛孔发寒的字眼。天宓王朝,一个在历史上没有存在过的朝代,现下活生生展现在她面前,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但真正让若璃不寒而栗的是,这个名字曾在那座神秘的古墓中出现过! 她定是不会忘记那张帝王画像的落款。 天宓王朝新安三年中秋夜。 震惊之余,她又不得不深思起来。自己是在那座属于天宓王朝某位皇帝的陵墓中穿越,来到这里似乎也并不奇怪,可偏偏在这个并不存在于历史中的朝代里,有一个与二十一世纪的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又恰好在自己穿越的那一刻丧了命,这其中,不可能没有一点冥冥之中的联系! 但她很快就想到,长乐和新安,明显是两个不同的皇帝的年号。既然自己是被新安年间的那座古墓带来,想要回去,应该也要靠它。可在这个朝代里,新安皇帝的古墓又在哪里呢?这里的地形与二十一世纪是否一样,是否也会有新疆,和塔里木盆地大沙漠? “喂?” 若璃长久地陷在自己的思索中,惹得那白面书生不耐烦了,伸手在她面前摇了摇。他自言自语嘀咕了这么久,敢情这丫头一点儿没听进去! 白面书生这么一摇晃,若璃就从诸多疑问中抽离出来了。既然面前摆着个大活人,不好好利用一下简直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从信息社会来的现代人。不过这个书生这么傲慢,若璃可不想表现得太白丁,白白惹人笑话。 “咳,刚才手抖了一下。你急什么?品鉴艺术品,当然要慢慢来。”她假咳了一声,强打精神,将那幅卷轴重新拿过来,在桌上展开。 白面书生一脸不屑地看着她,似乎根本不相信她真会鉴赏字画,便是抱着一种看她出糗的态度在旁观望。 这次若璃是仔仔细细地揣摩了这幅画,最主要的一点是判断墨色。按照画面成色来看,应当就是这一两天之内的作品。也就是说,自己现在真是处在天宓王朝长乐二十三年。若璃沉了一口气,胸口闷闷的,却不多做理会,指着那幅画分析起来。 虽然她并不是什么鉴赏字画的行家,可她既然学习盗墓,自然是要接触到古董,水墨字画作为中国的国粹精华之一,自古以来便是必不可少的陪葬品。那么作为盗墓世家的传人,研究珍贵的名家字画是必不可少的课程。有句话不是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么?鉴赏过那么多名家之作,若璃还不信拿不下一个小小的街头书生。 看着手中这幅山水图,若璃嘴角一翘,脑中飞快地回忆着唐画之祖展子虔的画功优点,然后头头是道地列举出了图中不足之处。 那书生的面色从一开始的不屑,慢慢地变成了半信半疑,紧接着又陷入了思索,等到若璃完全深入解析之后,他竟兀自怔住良久,细细分析着若璃的一字一句。 “……所以说,你这幅画,顶多算中下的水平。”忽悠了一通之后,若璃耸了耸肩,摆出一个真诚的表情。见书生紧皱着眉头,似在品味着她的言语,若璃在心头偷笑了一下。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好糊弄,她随便说几句,竟然就让他真陷入了思考。 半晌,那书生抬起头来,正色道:“你说起来倒是容易。这世间能将水墨运用到这么出神入化地步的,又有几许人也?我看,你根本就是在胡诌一通。” 这一句虽然很不客气,却正中若璃下怀。她心下高兴,表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挑衅的模样,答道:“是你自己不思进取吧?我倒是曾经见过一副画,笔墨流畅一气呵成。虽然只用青绿勾勒,却笔调细密,堪称精致。不过我忘了出处,只记得左下角落款好像是什么‘天宓王朝新安三年’……” 若璃做思考状,却闻得书生冷笑一声。 “敢情你真是在逗我呢!”书生的脸上似有怒意,眉梢微挑,将刚才被贬低一番却无力反驳的尴尬化作了深深的鄙夷。 若璃并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就听他继续说道:“咱们天宓王朝开国至今,一共就两个年号。先帝的武兴年间和当今皇上的长乐年间,哪来的什么新安年间?你不识风雅也就罢了,又何必拿此事来戏耍我一番?你可信我将你这番话报告官府,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若璃闻言一怔。 武兴和长乐……没有新安,更没有新安三年! 不可能!若璃在心里低吼一声,刚才还能勉强保持镇定的心态,一下子如同坍塌的多米洛骨牌,全线崩塌!她可以接受穿越,也可以接受穿越到一个在历史上留下空白页的朝代,但若是在这个朝代里没有帝王像上记载的年份,也就没有那座古墓,那是不是说,她永远也回不了家了?! 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觉得有点吃不消了,何况蓝若璃只是个普通女人,想过平凡的日子,努力挣钱,照顾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如今这一切,都被“没有新安年间”这几个字击得粉碎! 她回不去了!她再也回不到姑姑身边了! 若璃眼眶一红,身上也似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双腿虚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还好旁边就是墙壁,她勉强撑住了身体,却怎么也平复不下来波涛汹涌的心境。 “不能这样对我……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姑姑……姑姑她需要我……” 若是没有她赚钱,没有每年打入美国账户的大笔金额,在疗养院的姑姑一个人要怎么办?! ------------ 第11章 要活下去 白面书生看到若璃流露出惊恐神情,露出一副得胜者的姿态,嘿嘿一笑说:“怎么,怕了吧?”可是他越看这丫头的神情越觉得不对劲。 他以为是自己玩笑开过头了,赶紧解释说:“我跟你说笑呢?就吓唬吓唬你。还当真了?就是想教训教训你,你一小姑娘,别在外边乱跑了,赶紧回家去吧!” 谁知他这么一安慰,若璃心里更加委屈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莫名其妙地穿越就算了,穿越到一片空白的朝代也算了,掉进狼窝、听见杀人、看见杀手、被人戏耍……老天爷要惩罚她盗不义之财,也不带这么玩儿的啊!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宁肯穷一辈子,也不打古墓的主意!难怪姑姑总说,盗墓会累积孽债,现在果然是报应在她身上了吗? 白面书生看见若璃眨巴出了两滴眼泪,一下子就慌了手脚,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哭啊!我错了还不行么?诶,别哭啊!” 若璃这几滴泪虽然流得让自己觉得有点没骨气,却是把心里的郁结抒发了出去。她吸了吸鼻子,脑筋也变得清楚起来。不管是在哪个世界,活下去都是最重要的,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也许并不需要等到什么新安年间才能回去,或者那座古墓根本就不是新安年间的呢?总之有太多可能了,即便这辈子回不去,也断没有放弃自己的道理。 不过她还是有些迁怒地瞪了一眼白面书生,嚷嚷说:“要你管!” “诶?”白面书生看着变脸比变天还快的女人,还有些没适应。可若璃已经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了画摊,没走出几步,对面摘星阁的大门又开了,走出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 蜜色的阳光洒在他的白衣上,将那精致的面容衬得柔和万分。 若璃来不及花痴,脑子里就飞速闪过了昨晚窗下听到的对话。这个小王爷,可是要自己命的人!若璃心里“咯噔”一下,转身在画摊上抓了先前书生看的那本书挡住了脸,心里求了一百遍观音菩萨。乖乖,要是被这男人发现,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她斜睨一眼,发现那小王爷在附近随意转了一会儿,就朝这边走了过来。她身上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挡着脸往旁边挪动。 “诶,我的书……”书生话音未落,若璃就已经落荒而逃。 好长的一段路,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直走到了城门口。回头一看,赫连长君并没有跟来,她才双腿发软地靠着旁边的柳树休息起来。昨天一惊一乍地出了身冷汗,又蜷缩在墙角吹了一夜冷风,今天又重复一遍,身体真是有些吃不消了。她觉得脑袋好像沉甸甸地,有点发胀。伸手一摸,一把冷汗,温度也有点偏高。 该不会是水土不服还没适应,就又发烧了吧?若璃苦闷地想着,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而且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肚子里面也开始擂鼓一样地响了起来。若璃摸摸肚子,才想起来昨夜从棺材爬出来之后,就一直没吃过东西。她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了一间包子铺,便挪过去要了两个包子。 摸了摸身上,也不知道这个朝代的商铺用什么货币,但金银这种东西应该没差吧?若璃便将昨晚从头上拔下来的银簪递了一根过去。本来她是极舍不得,这么好一根簪子,不可能才值两个包子的钱。但这附近也没见到当铺什么的,大酒楼轻易又不敢进去,只好忍痛割肉了。好在她不是守财奴,再怎么也比饿死强。 谁知道卖包子的大婶一见若璃递过来的不是现银就不乐意了,愣是把到了若璃嘴边的包子给收了回去。 “凭什么不卖我包子?”若璃盯着热腾腾的肉包,一面咽着口水,一面委屈的跟大婶理论。 “俺只收钱,不收首饰。这包子两文钱,俺收铜板!没钱就走开点,别耽误俺做生意。”大婶挥挥手,一副不耐烦要赶人的样子。 “喂,你看清楚了,这可是纯银,可以买你好几笼包子了!”若璃气呼呼地说。 大婶摇头说:“俺不懂这些,俺只收现银。” “我……”若璃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咂了咂嘴。拿着钱却填不饱肚子的感觉,比她从前穷得一天只吃得上一顿方便面时的感觉还要糟糕! “这俩包子我要了。”一道细软温润的女声在后面响起来。 若璃回过头,看见一对主仆站在身后。主子一副大家闺秀的打扮,鹅蛋脸,眉清目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拿着两枚铜钱递给了大婶。 “小姐,你不会要吃这个吧?”后面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一脸嫌弃地看着主子手里拿着的肉包子。 她家主子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将包子递给若璃,柔声说道:“这位妹妹一定饿了吧?吃吧。” 若璃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这小姐是在跟自己说话,却半晌没有动弹。 那大家小姐见了,解释说:“我没有恶意,只是看你用簪子买包子不方便,所以想帮帮你而已。” “我家小姐给你,你就拿着吧。”反应过来自家小姐是要做善事的丫鬟,便也这样对若璃说。 若璃实在是饿了,加上对方也是一番好意,她也不好再扭捏。但吃白食这种事情,她是做不出来的,于是皱着眉头说:“可是?我也不能白拿你的东西。这簪子本来是想用来买包子的,既然老板不要,那就给你抵债好了。” 那小姐看起来也不是稀罕这点银子的人,但为了避免让若璃觉得尴尬,她也就将簪子收下了。但她脸上的笑容,却让若璃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感觉到了胸口传来真正的暖意。 那丫头在旁催促道:“小姐,咱们该回府了,老爷要下朝了。” “可是……我准备给绥王爷的……” “好了,小姐,别想这么多了,要是被老爷知道咱们偷跑出来,指不定会怎么发脾气呢!还有,这次绥王爷来帝都,可是为了迎娶摘星阁那傻姑子,您又何必再……”丫鬟急急地说着,但见小姐的面上有了落寞之色,便就住了口,用无奈的目光看着小姐。 旁边正吃着肉包子的蓝若璃,却是在听到这话以后,一下子被肉馅哽住了喉咙,不能呼吸! ------------ 第12章 路遇贵人 那小姐见状,立马让店家拿了水来递给若璃,猛灌了几口,这才将异物勉强咽了下去。 但若璃心口还是堵得慌,却不知是因为包子馅,还是那丫鬟的一席话。如果她没记错,昨夜在灵堂,梅香和兰香那两个丫头,就将睡在棺材里的自己称为“傻姑”……她便是想起了那个白衣小王爷说的话。她是他未过门的半个兄嫂! “妹妹,你没事吧?”大家小姐关切地问道。 她如何能知若璃此刻风起云涌的心思?若璃看了她一眼,想到若是这个女子和昨晚那些人有着联系,纵然她看起来还算良善,方才也好心帮过自己,但从理智上来讲,自己还是应该离她远点。 “没事,我没事……啊!不,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若璃满身狼狈地往后退,却没注意到身后疾驰而来的快马。驾马的男人一身戎装,在大道上飞驰,等注意到突然出现的蓝若璃时,已经来不及停下。 “吁――”被狠勒了脖颈的骏马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将两条前腿高高扬起,而蓝若璃就在马蹄前! 意识到危险的若璃根本就想不到闪避,一双睁大的乌黑眼眸中映出高头大马的铁蹄,脑海中仅剩的念头就是――被踢一下,非死即伤! 空气中忽而“咝”的一声轻响,如同一匹锦帛被当空撕裂。飞尘杂土之中,一根柔韧的银色丝线破空而来,灵活地缠住了若璃纤细的腰。 紧接着若璃便感觉到身体重心不受控制,被一股巨大力道拽着飞了出去,避开了马蹄践踏。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眼见真是要蹦出来了,飞离地面的身子却被腰上银丝摆弄了一下,继而在道旁稳稳落地。 若璃惊魂未定,连连后退两步,打了个踉跄,腰间那银丝却是不动声色地抽回。 “什么人挡路?不要命了!”坐在马上的年轻军官扬着鞭子对若璃大声喝道。 若璃的思绪却全然不在此处。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一番,瞥到一个陷在轮椅中的背影,只是一晃而过,幽灵一般的,却又不见了踪影。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就算此人不是刚才出手救她的那个,也定然不简单。如果能结识这种人,对于在这个时代的生活,兴许会变得容易一些。只有解决了生计问题,才能安心寻找回到现代的方法…… 她正想要细看,视线却一下子被人挡住了,原来正是那位小姐。 “姑娘你没事吧?”那富家小姐担忧地询问道,方才那一幕惊险至极,若不是这丫头闪得快,后果不堪设想。但因为她并没有看到将若璃拉开的那根丝线,所以还颇有些诧异这丫头反应如此灵敏。 若璃不见了那个坐在轮椅中的人,心里有些失望,表情勉强地对富家小姐摇了摇头。 富家小姐松了口气,转过头打量了一眼那军官的装束,眼中闪过了然的神色,便呵斥道:“你骑着快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险些伤了无辜百姓,还敢口出狂言,可当杜家军的军规是儿戏?” 骑马的军官不料区区一名女子,不但一眼看出他从属的军队,还说出这么一番义正词严的话来,若不是她骨子里就较文弱,说起话来虽然严厉却仍是细声细气,不带多少威慑力,他倒真还有些被镇住。 片刻,他就调整了心态,粗声粗气地说道:“你是什么人,敢多管闲事?小爷军情在身,谁敢挡路,就是找死!” 富家小姐的丫鬟一听对方对自家小姐如此大胆,不满地嚷嚷起来。 “喂,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们镇南大将军的千金在此,你竟敢如此放肆,是不是不想要这颗脑袋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来,上面阳刻着一个大大的“杜”字。 那军官果然是睁大了眼睛,流露出惊恐神情,一跃下马伏地而跪,道:“属下有眼不识泰山,冲撞小姐,罪该万死!请小姐恕罪!” 杜家小姐微微蹙眉,对丫鬟摇摇头,示意将那玉佩收起来。方才丫鬟还说了,她们是偷跑出来,要避免被老爷发现,现在这么明目张胆表明身份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但后悔是来不及了,杜家小姐也只能尽快将他打发,但愿他报告军情的时候不会顺便提起街上的偶遇。 “你既是有军情在身,就饶你这一次。走吧!” 若璃对这位将军小姐的身份并不算吃惊。先前听丫鬟提到了“绥王爷”,想来能与一朝王爷攀上关系,她的家族应当是非富即贵。此刻她对他们的谈话更是一点不感兴趣,无意的向城门瞥了一眼,恍惚间又看到了方才那金色的轮椅,似是被人推着正往城外去。 她一下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匆匆地跟杜家小姐告别,就朝郊外的方向追了过去。如今的她就像落水的人,急于在茫茫大海中寻找一根浮木,甚至都没有好好思考过这根木头到底可不可靠。 城郊的地形并不怎么复杂,一条官道笔直地延伸向远处,周围却是群山环抱,因着云雾缭绕,颜色深浅不一,重重叠叠,如同水波流动。 从军事方面来讲,将这里作为都城,确实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所以若璃心中暗有几分猜想,这个时代是否多国分裂鼎足而立。若真如此,她就更想用豆腐撞死自己了。天下分久必合,乃是不争的事实,但在事实成真之前,无不是经过了连年战乱光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子,要在乱世中生存,必然要艰难几分。 若真如此,恐怕就真要提前为自己打算几分了。那个坐轮椅的人。虽然只是在人群中惊鸿一瞥,不过凭若璃的眼力见儿足以看出,单单是那轮椅的做工就不简单。而他刚才出手相救,却连面都不露,不仅可见他武功高强,也应该算是个不图名利的君子。这样的人,值得投靠! “到哪里去了呢?”若璃喃喃说道,放眼望去,并不见那熟悉的背影。难道又是命,注定她要错过这个好机会?就在若璃这么想的时候,阳光折射下不远处树林中那一抹金色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没错!是那个人! 若璃自得地打了个响指,就乐颠颠地跟了过去。她一开始并没靠近,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一来是怕唐突,二来也想再多观察一下。毕竟她对这个人一点都不了解,万一自己高估了对方的人品,这深山野林的,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跟了这一路,眼看着到了树林的出口,前面是一片开阔的矮坡地带。出了树林,可就不好再跟了。她正担心着,却见前面的轮椅自己停了下来。 若璃一怔,不知对方要做什么?赶紧往大树背后去藏住身子。 谁知那轮椅上却传来一道清冷声线。 “出了这树林,姑娘可就跟不上了,不管有何事,就在此处了断吧。” ------------ 第13章 遭遇追杀 若璃闻言,心里先是“咯噔”一下,还抱着些侥幸的心理向四周张望,希望看到有别人走出来,这样的话,这男声说的也许就不是她了。 可让她失望的是,并没有别的什么人,整个树林空荡荡的,只听见她独自紧张的呼吸声。若璃顿时大囧,半晌才挪步走了出去,绯红的面颊带着尴尬神情,看了看那陷在轮椅中的背影。 那个男人有着挺拔宽阔的脊背,着一身锦缎华服,却不是市井俗套的富贵人家那般充满铜臭味,反倒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高贵感觉。一头缎带黑发披散在他身后,幽幽发亮。 单单是看这背影,若璃就觉得这个男人不简单。何况近距离再观察一次他身下坐的轮椅,若璃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能坐在纯金打造的轮椅上,即便有些可惜了这男人的好身段,但一点不影响他向人展露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丰厚资本。 若璃就像个急着钓金龟婿的拜金女一样,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他,心中暗暗欣喜。要是能让他收留自己,即便是做个仆役,应该也能维持生计了。就像他旁边那个推轮椅的小丫头,虽是一副随从打扮,身上穿着的衣料仍是上好的绸缎,头上也簪着圆润的珍珠串子。看来这主人可是出手不凡的! “姑娘跟着我们,究竟有何事?”那个小丫头开口说话了,一双大大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从树后走出来的蓝若璃。 “我……那个……”若璃挠了挠头,因为尴尬脑子有片刻迟钝,忽而灵光一闪:“啊!刚才在大街上,是你们从马蹄下救了我么?” 小丫头垂眸看了一眼轮椅上的男子,嘴角带着淡淡笑容,对若璃说道:“不过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 真的是他们! 若璃兴奋得双眼发亮,这男人能将区区一根丝线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想来一定武功高强,比之凤临未必不如,如果能呆在他身边,兴许就不怕那个什么摘星阁的人追来了——至少,不会一点底气都没有。 “我……” 若璃一时高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可那男声却径直响起,冷冰冰地说道:“你若是为了道谢,现在便可以走了。我不需要。” 若璃愣住了,心里顿觉憋屈。她还什么都没说,就被拒绝了,这家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不过她偏是越挫越勇的人,这男人这么一说,反而激起她的斗志。她上前一步,坚定说道:“你可以不稀罕,但我不会白受你的恩情!你救了我的命,如果你不让我还,我就一直跟着你,直到还清为止!” 她偷偷耍了个小聪明,很有些沾沾自喜,却不见前面那个男人,清冷双眸涌出重叠薄雾。 片刻,他淡淡说道:“那你就尽管追上来吧。” 话音刚落,他和那丫鬟就纵身不见了人影。 若璃还呆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不是坐在轮椅上的吗?连带着轮椅,也能施展出如此惊人的轻功!她甚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往前跑了几步,空荡荡的矮坡上并没有可以遮掩之处,那两个人确实利用轻功把她甩掉了! 她一下子想起男子最初说的那句话。 ——出了这树林,姑娘可就跟不上了。 若璃心里又是震惊,又是失望。明明是近在眼前的人,居然也让自己给跟丢了,真是没用!现在没了这个可以依靠的高人,该怎么办?自己在这世界举目无亲,要怎么活下去?想要回现代,又该从哪里入手? 她心中烦闷不堪,就沿着矮坡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也许他们并没有走远呢?或者他们就住在这附近?虽然是这么想,但是放眼望去,四周山水重叠,就算有人居住,恐怕也是不为外人所知的深山老林,哪那么容易让人找到? 若璃心不在焉地走进树林,忽然四周传来沙沙声响,打断她的思绪。她抬头打量,林中并没有风,这声音却是清晰入耳,来得实在是异常。她的脚步顿了顿,却见前面林中跌跌撞撞地跑来一人。她虽然看不怎么清楚对方的脸,但那身华贵的衣袍却是有些眼熟。 不过若璃的视线很快就被别的事情吸引住了——在那人身后,还跟了四五个身穿黑衣手握大刀的蒙面人!那刀柄上缠绕的红布条,像针一样扎入她眼里。她的脑海中立时浮现出了清晨在巷子里看见的那群杀手。 他们说要埋伏在碧阳坡,等着某个人,来完成三殿下交代的任务。看来,他们追的那个人,就是那倒霉鬼了! 若璃可没想掺和这件事,她又不是九命猫,就算想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她只好转身开溜,没成想她跑的方向竟正好是那逃命之人同一方向,那群人就在她周围打了起来! 四五个黑衣人围攻那年轻公子哥,男人先还能抵抗几招,夺过其中一人的刀,一刀竟是砍掉了对方的头颅。那颗脑袋骨碌碌地滚过来,而若璃慌忙之中一脚踩了上去,身不由己地摔了个大马趴,疼得快爬不起来 “啊——” 等她看清楚害她摔倒的那颗脑袋,断裂的脖子上碗口大的疤,还汩汩地涌着鲜血,脸上一双不甘的眼睛圆睁,似是在瞪着她,一声尖叫便冲破了喉咙涌出来。 她这一叫不要紧,周围打斗的人却统统注意到了她这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那几个黑衣人围攻之下,公子哥已经渐落下风,胳膊上也被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然后若璃这一叫吸引了黑衣人的注意,本就是秘密行事,却被若璃撞见,这些杀手如何会放过她?不管她是什么人,陷在如今这个境地,也必是要灭口不可的了! 于是其中一人就举着刀向她砍了过来。 若璃眼前登时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原本就在发热的身体一下子绵软无力,丝毫不得动弹。她就这么呆愣地看着黑衣人的钢刀朝她的脑袋劈来,直到一只手臂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带,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紧接着一阵狂奔。 “快跑!” 这一声高喊拉回了若璃游离的思绪,她一下子反应过来,意识到那公子哥正拽着她在树林间飞奔,而黑衣人就在后面紧追不舍。她再也顾不得许多,迈着虚浮的步子跟上公子哥的脚步,开始了逃命奔袭。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还不想死! ------------ 第14章 狂奔逃命 若璃已经来不及想自己是有多无辜,莫名其妙就卷入了一场亡命奔逃之中,她只知道这一刻她必须拼尽此生最大的力气去迈开步子,往树林的边缘跑。只要从旁出了树林,跑上官道,谅这群黑衣人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但那群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一个文质彬彬的贵公子,拖了个身娇体弱的女流之辈,对于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来说,根本就是到手的鸭子,岂容他们就这么飞了?虽然这林子里树林茂密,不适合施展轻功,但仍是没跑出几步,黑衣人就再次涌了上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若璃惊恐万分地看着他们手中举着的大刀,那缠绕刀柄的红色布条就像鲜血染红的一般,刺痛她的视觉神经。她觉得自己已经快看不清楚了,眼前的一切,这个世界,天旋地转,似要转瞬崩塌。她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却只能感觉到奔跑之后一身热汗被冷风吹过时的透骨凉意。 这条小命,难道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么?真是才出虎坑,又进狼窝,若璃甚至有一点后悔,是不是不该跑出那个叫摘星阁的院子。至少,那个神秘兮兮的黑袍女人,对她还挺温柔的,还派了人不知算是保护还是监视地守在她门口……都怪自己自作聪明! 若璃在此思绪纷飞之时,公子哥已经和黑衣人拼命打斗起来。此刻的确已是以命相搏!公子哥倒也不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粉面书生,持着先前从黑衣人手中夺过来的染血大刀,与四名黑衣人缠斗,虽显吃力,还不至于立马就趴下。 若璃想着,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是不是应该趁机开溜?反正这场争斗,本来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她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成为拖累。她为自己的良心找着借口,却听得那陷入重重杀机之中的公子哥大吼了一声。 “还不快跑?” 他甚至没有时间仔细看她一眼,只是拼力向她吼了这么一嗓子。四面围攻让他劣势明显,但也牵制住了四名黑衣人的力量,容那无辜之人逃命。 若璃呆呆地看着他,那淡蓝色的袍子已经染了刺目鲜血,像绣了几朵不和谐的花在布料上。一路扬起的风沙,夹杂满地枯叶,在打斗中狂舞,好像是出殡时满天乱飞的黄铜纸。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早晨在摘星阁门口,看见的那个与女倌讲话的男人,就是眼前这位公子哥。而当时,女倌称他为“二殿下”! 和先前识别出的黑衣人联系起来,若璃大概就明白了什么。 乖乖,这是同室操戈,相煎何太急啊! 伴着惊恐,她的眼中同时涌起一抹哀戚之色。这样打下去,这公子哥迟早是死。她并非铁石心肠之人,眼看一条性命可能就会在自己眼前逝去,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可是?从一开始,自己就是这个时代的局外人,根本就不可能也不应该改变什么?不是么? 她咬了咬牙,按下所谓良心。现下终究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能逃出一人,也比两个人都死在这里好!自己撞见了这场暗杀,如果再多做停留,那些黑衣人也定要杀人灭口的!她狠下心肠,对公子哥大喊了一声:“你自己保重!”然后就转身向之前一直奔袭的方向跑去。 她心里还存着一点侥幸,若是她跑出了树林,向守城的官兵求救,会不会赶得及?却不见,听见她回话的公子哥,竟是对着她的背影微微愣神。 就在这个当口,黑衣人趁势攻来,另又分出一人去追赶逃跑的蓝若璃。 公子哥咬了咬牙,抬手硬挡住黑衣人的攻势,两柄钢刀碰撞之下,他只觉手臂阵阵发麻,一点力都提不起来了。可是眼见那黑衣人追向无辜之人,他又硬挺着扑过去挡在前面。 黑衣人看到这自己送上门来的肉,自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一刀就劈了下去。擦得极为干净的钢刀,被树缝间漏下来的仲春暖阳照得白花花一片,就好像一群白羽白翅的鸟儿,受了惊,呼啦啦地飞起一片…… 蓝若璃听着入耳不绝的呼呼风声,知道自己的脚步正冲着奥运冠军的速度去。人在面临威胁,尤其是死亡威胁的时候,往往能爆发出连自己都觉得震惊的力量。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跑出了多远,胸口已经因为极点的到来而感觉到窒息,刺痛感阵阵侵袭。 她却一点都不敢停下,哪怕大脑已经用缺氧来抗议她的超负荷运动,她麻木地狂奔,寂静的树林,只闻得她狂乱的脚步和心跳声。 当她看到前面一行人迎面疾步走来的时候,她甚至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可是那群人已经先发现了她,朝她赶了过来。 若璃已经顾不得去分辨什么敌友,或只是路人,就冲进了他们中间,却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还好领头的一个中年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若璃,疑惑问道:“姑娘,发生何事?为何跑得如此匆忙?” “救、救命……”若璃抓着中年男人的胳膊,张了张口,嗓子里挤出来的几个字艰涩到连她自己都快听不清。 那中年男人浓眉一扬,沉声道:“姑娘别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 若璃拼命摇头摆手,着急地说:“不能慢,再、再慢就来不及了……”她说着,伸手指向了自己刚才跑来的方向。 作为一个盗墓者,为了避免在大型古墓中迷失,姑姑对训练方向感这一点很认真,其实也不只是为了盗墓。越来越繁华的现代都市,如果当一个路痴,的确会很不方便。所以方才虽是逃命奔袭,若璃指起路来却是毫不含糊。 那中年男人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若璃如此狼狈模样,大概也能猜到几分,留了几人照顾若璃,又立马招呼了人马前去查看。 他们刚刚一走,若璃就眼前一黑,整个人毫无意识地栽倒在了地上。她唯有最后一个念头,盘旋在脑海。 那个人,会没事么…… ------------ 第15章 病中三日 昏昏沉沉的睡梦之中,若璃感觉到自己浑身无力,身子好像要碎裂了一样疼痛。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只能睁开一条缝隙,看到昏黄的光线从眼前那张面庞后射过来,刺痛她的眼睛,让她看不清楚眼前人的面容。 但她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一直就在她耳畔,伴着那无规律的急促的心跳,倒像是满溢的关心。可不知为什么?她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却是昏迷在古墓中时那冗长的梦境。 “阿璃……阿璃……” 那张埋在她肩膀上的脸,柔软的睫毛颤抖地轻刷着她细腻敏感的肌肤,让她滚烫的身体紧绷成一根弦。下身仍旧生涩之处被男人强行进入的肿胀填充得没有一丝缝隙,那柔嫩的内里传来毫不留情的撕裂之痛,就在火热的抽动之中无限蔓延。然他在耳边的轻喃却好像有蛊惑的魅力,竟让这被残暴掠夺的地方不受控制地涌出热流来迎合。 若璃能感觉到梦中的自己,情.欲满布全身那一刹那涌起的羞愤和绝望。在很长的时间里,若璃想起这个梦,想到梦中的自己竟然会对一个施暴者曲意承欢,就觉得不寒而栗。如果是在现代,她一定会去心理咨询室,检查一下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然而一想到自己陷在了一个什么都不明朗,还处处充满杀机的封建王朝,清醒时不敢随意流露的无助感,便在梦中肆意倾泻,如同那个躺在软床上无力挣扎的自己,只有两行清冷无声滑过眼角。 尽管拼尽全力想要反抗,终究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忽然无比地想念,小时候窝在姑姑温软的怀中,从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有多残酷,也从未担心过,有一天可能会永远地离开姑姑。 “姑姑……” 若璃喃喃地出了声,沙哑低沉的声线,与她清丽消瘦的外表,反衬出了一丝特别的魅惑感。坐在床沿上端着药的年轻公子哥,低垂眼眸疼惜地看着她,一面将药碗递给了一旁守候的婢女,一面用修长的手指替若璃擦掉眼角泪滴。 婢女接过药碗,却是担忧地皱起眉头,看了一眼男子胳膊上缠着厚厚纱布的伤处,说道:“主子,你身子也伤得不轻,又在这里熬了两天了,还是去休息吧!阿璃姑娘这里让奴婢来守着就是了。” 年轻公子哥摇了摇头,只是看着若璃,叹着气说:“要看着她醒过来,我才放心啊。”接着他睫毛轻颤,似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旁边婢女。 “我让你保密阿璃在我宫中的事情,你没忘记吧?” 婢女垂下头,恭敬说道:“主子吩咐的事情,丹儿何时违背过?那日救驾的侍卫也都打点过了,不会走漏风声。只是奴婢不明白,昨日国师刚传来阿璃姑娘的死讯,如今她却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主子你面前,真不知道摘星阁到底在搞什么鬼。奴婢只怕被皇上知道了,会连累主子你……” 年轻公子哥扬了扬手,示意丹儿别再说下去。大概是因为丹儿话里的意思已有些明显,她担心这是摘星阁的一个局,虽不知道目的,但可能会对自家主子不利。但公子哥清秀的眉已经微微蹙起,显示出一些不耐烦,她便没说下去了。 “这些事情我自会考虑,你不必多言,现下只消好好照顾阿璃便是。我只想她快点好起来。” 丹儿咬了咬唇,幽深的目光静静地盯着公子哥。他动作轻柔地用掌心探了探阿璃的额头,仍是余温未退,让他面容上的忧虑也一直挂着。 “夜深了,你去休息吧。”半晌之后,他才想起吩咐一句,倒也没有抬头再看丹儿,视线都停留在阿璃病痛的面容上。 丹儿离开房间最后一眼,看见他还举着受伤的胳膊,细心地替阿璃擦着额头和鬓角的汗珠。但身后这落寞纠结的眼神,他却是丝毫都没有注意。他的眼中,从来都只有她…… 大概就是在那一年,小小的她站在御花园的角落前,对着哭泣的他,傻乎乎地笑着说:“阿璃把糖果都给你,别哭鼻子了,阿璃跟你玩。”他抬起朦胧的泪眼,只看得见她站在逆光的晚风中,脸上带着比糖果还甜蜜的笑容,就像母亲生前常说的,会在人悲伤的时候从天而降的仙子。 他的眼眶因着回忆而泛起红晕,对若璃轻声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死去,不会轻易丢下我一个人的。我们的每一次相遇,都是宿命的安排。你是老天爷赐给我的小仙女,他已经带走了娘亲,怎么能再带走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若璃在梦中发出嘤咛,也不知是患了风寒的身体感觉到病痛折磨,还是真听到了他颤抖恳求的声音。等到第二日她醒来时,她自是不会记得自己前夜的呓语,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地。 下意识地抬眸打量了一眼,所处的这个房间竟是富丽堂皇,比先前黑袍女人带她去的卧房还要气派。但整个装潢以明黄色调为主,本是显得过于贵气了一些,墙上悬挂的山水字画却很好地填补了这一缺陷。 她本该习惯性地考究一下房间里值钱的物什,但脑子里实在是满满的,再也塞不下任何的东西,她便索性不去想了。她关心的是,自己是怎么穿着一身单薄的丝绸里衣坐在如今这张绵软的大床上的? 心中疑惑,她便想下床去看看,屋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听起来,周围倒是挺安静的。她也隐隐约约地想起来在树林中发生的一切。虽然那像是一个梦,她也宁愿那只是一个噩梦,但现在的她,越来越习惯了不去自欺欺人。 该来的事情终究会来的,如果不能改变,就只能去适应。 她深吸了一口气,步履已经挪动到了门边,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才有勇气打开大门。自从发生穿越这件事情以后,她就开始相信,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每天睁开眼睛,面对的可能都是一个让人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 这一次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呢? “吱――” 木质大门随着她纤弱双臂的拉动,发出沉缓的声响,接踵而来的便是漫天刺眼的阳光,还有美眸半眯时,那一袭逆光而来的淡蓝衣衫,像小时候在老旧戏台上看见过的,灯光映照下轮廓模糊的单薄皮影。 “阿璃!” ------------ 第16章 皇家次子 随着这一声略显熟悉的男声的惊呼,若璃的意识也变得清晰起来。还是这个世界,先前遭遇的一切,也并非古墓中的梦境一样,睁开眼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的脑海中刹那回放出血腥味弥漫的树林间,那一声高亢的叫喊―― “还不快跑?” 不知道为什么?若璃觉得自己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是他,那个人,他没死!若璃睁大眼睛,看着疾步走到自己跟前来的高大男人,眼中竟然不由自主地蒙了一层水雾。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向人求救及时,救了他一命,但是这种劫后余生还能见到熟悉面孔的感觉,真的很好。 所以当这非亲非故的男人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挣扎,身子软软地倚在他怀里,听得他在耳畔激动地连声询问。 “阿璃你醒了?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直到他的手臂收得太紧,让她感觉到了疼痛和窒息的时候,她才渐渐回过神来,勉强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茫然地打量了一眼他和他身后那端着托盘的婢女。 眼前这个男人,当时在树林里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起来,曾经在摘星阁门口见过,女倌称呼他“二殿下”,而偶然听到的黑衣人密谋中所言:“三殿下”要对他下杀手。 若璃在心里这么一合计,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封建王朝之中,为了争权夺利而同室操戈的事例不在少数。虽然她平时也听多了什么谋权篡位的桥段,甚至听起雍正九子夺嫡的事情来也已经没有多大的感触,可如今真正身临其境,并经历了一番刀口逃生之旅,她才知道自己从前不屑一顾的态度是有多蠢。 活在这个时代,活在天子之家,时时事事都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才能最大限度地保命! 若璃几乎就在那么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内,就从之前的事例中得出了这个结论,这也更加坚定了她要小心行事的决心。她要在这个权贵和阴谋家们一句话就能夺取一条性命的时代安然地活下来! 而她面前这个男人,就给她出了生存的第一个难题。 他既然被摘星阁的女倌称为“二殿下”,再加上这华贵的派头,应当就是当朝皇帝次子,身份尊贵自不必说,若是能靠他求生,要比自己一个人在民间拼搏容易得多。但接踵而来的问题,却让若璃打了退堂鼓。 宫廷是大社会中各种问题融汇一身的小社会,在这个小小的圈子里究竟埋葬了多少肮脏见不得光的秘密没人说得清楚,而这些事情都是能轻易要了人的性命还让人不自知的。她能在这种环境里活下来吗? 又即便有二皇子做靠山,可从黑衣人追杀一事来看,就知道二皇子自身也不清静,至少就有三皇子那么一个强敌,水火不容到要痛下杀手的地步。如果跟随二皇子,不就是明显的和三皇子这样的狠角色对立了么? “阿璃?”对方见她久久不说话,抬起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 若璃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对上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她好像看见了八月的天空,清透明亮,不染纤尘,亦无流云,像是可以一眼看得通透。她的心突然变得安宁许多,便垂下头,听他继续说。 二皇子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轻声问道:“在想你姑姑了吗?我听你梦中,都一直喊着‘姑姑’。你以前,没有离开过国师这么久吧?真是难为你了……” 本来若璃还有点吃惊,这位二皇子怎么会知道跟她姑姑有关的事情,但听到后一句,就立马反应过来了。她差点忘了,她这具肉身,被那个摘星阁里的黑袍女人称为侄女。这是那夜在小王爷窗下听到的对话。 既然他们这么说,那她也就不反驳了。反正……她反驳也没有用,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听那个黑袍女人和小王爷的谈话,她似乎还算是护着自己,不过自己失踪了这么些天,不知道那黑袍女人会作何反应。 二皇子见若璃不说话,以为她是默认了,本来她从前就不多话,他也不再追问,只是转过去向丹儿问道:“我记得今日国师应召进宫来替我军问卜,可已离去了吗?” 丹儿垂眸答道:“还没呢。这次胡突国扰乱边境,不知两军是否会交战,皇上与国师已是在议事殿里呆了大半日了。”她不知道二皇子打什么主意,答完话以后,便用一双充溢着疑惑的眼眸看着二皇子。 二皇子点点头,从丹儿手中接过托盘,便吩咐她说:“你去议事殿看着点,问卜结束之后,请他们到这边来。” “主子要见皇上,还是国师?”丹儿不解地问。 二皇子瞥了一眼旁边的若璃,沉声说道:“都要见。”他清透的眼眸中竟是袅袅升腾起一丝薄雾,让丹儿心中微有些不好的预感。她了解他,他是个不容易有心思的人,可一旦他打起什么奇怪的注意来,就会是这副表情。 加上二皇子要她盯的事情与国师有关,她不免就联系到了阿璃身上。 二皇子,又想为这个女人想做什么? 丹儿心里虽是如此想着,却丝毫不敢怠慢主子的吩咐,福了福身就要去行事。 二皇子却又叫住了她,面色开朗地说道:“对了,那日叫你替阿璃准备的新衣裳,也叫人送过来吧。”他嘴角洋溢的笑容,像六月的花,灿烂盛开,连阳光都贪恋着不肯离去。 丹儿怔怔地看着他,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按着自己噗噗跳动的心,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即便那笑容是为了别人,却仍是那样……牵动着一颗少女的心。 “来,先进去服药。你身子并未全好,不能站太久。”二皇子转过身来,不由分说地拉着若璃进了屋。他的手掌皮肤细嫩,五指纤长,显然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作派,但若璃却很受用。 在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刻,她还是很愿意欣赏一下美男的。 但美男接下来说的话,就让她差点没把本来就苦得难以下咽的汤药一口全喷在他脸上。 ------------ 第17章 皇子计谋 二皇子扶若璃在软榻上坐下,将药递给她。虽然若璃对那碗黑乎乎的东西表示了嫌弃,但他还是看着她喝光才罢休。可是那苦涩的滋味还在喉咙里缠绵,让若璃露出一脸的纠结表情。 二皇子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罐子来,从里面倒出了一粒糖丸,递给若璃。看到她的表情好转一些,他的心情也似乎格外开朗,坐在她旁边说道:“服完了药,让下人伺候你沐浴更衣,我要想办法让父皇接纳你做我的皇子妃。” 若璃闻言,还在胸腔里翻涌的汤药被“咯噔”一提的心推到了喉咙口,但药水没有喷出去,糖丸却是滑进了喉咙里,把若璃呛得不轻,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诶,阿璃,你没事吧?”二皇子手忙脚乱地替她拍了拍后背,才让她把那颗糖丸吐了出来。不过她还是好半天没有缓过气来。 二皇子以为她是被糖丸呛伤了喉咙,才久久不说话,在旁边关切地询问,最后干脆嚷着要宣太医了。好在这时若璃反应过来,对他摇了摇头,这才打消了他小题大做的念头。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二皇子小心翼翼地问。 若璃一脸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心想他还算有自知之明。这还没跟她商量呢?就嚷着要让她当皇子妃,这是哪儿来的自信?她蓝若璃虽然穷,但还没穷到需要傍大款的份儿上。何况在这古代,皇宫是多么危险的地方,她可不想卷进一群女人勾心斗角的漩涡里面。 “唔……”刚才那些话也只能想想而已,若璃想着要怎么婉转一点地告诉他,毕竟被女人拒绝,尤其是这种从小被人捧在掌心里的贵公子,是极其打击他们自尊心的事情。 可还不等若璃开口,二皇子就略带狡黠地笑了笑,偏窗漏下的几缕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着,和他的表情一样调皮。 他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虽然父皇先将你赐婚给绥王爷,但我根本就不相信什么‘冲喜’会让绥王爷的身体好起来,我想,国师将你送出摘星阁,应该也是不想你出嫁。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抢回来的!” 说到后面两句,他的表情居然有点愤然,却很坚定。 “咳。”若璃听到“送出”两个字,不由一声清咳,掩饰尴尬。天知道,为了逃出那个摘星阁,她费了多大的力,差点搭上小命。不过二皇子的话让若璃又得到一个新的信息――她原本要嫁的那个王爷,是个病秧子,而她出嫁的目的,是冲喜! nnd,果然是封建王朝,一件小小的婚事都搞得这么迷信。女人在这样的时代里,就是这般被人当作工具一样,一道圣旨,即便是国师的亲属,也得赔上一生幸福…… 若璃摇了摇头,给自己打气。说好了要坚强一点活下去,就不能胡思乱想扰乱自己的心绪。 “可是我和你也……”她总算是想起回到正题上来。虽然不想嫁给什么绥王爷,但也不代表就得嫁给这个二皇子啊!她要赶紧让他打消这个念头才行! 她话说到一半,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太监尖声尖气的宣声。 “皇上驾到――” 若璃一怔,只听得二皇子低低地惊呼一声:“这么快?”她正纠结,自己的话还没说完,要是待会儿二皇子就莽撞地提出要她当他的皇子妃,那不就根本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了?这时一阵刺鼻的气味传来,若璃刚想捂鼻,忽觉脑子里昏昏沉沉地,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一下子瘫在了软塌上。 二皇子见若璃昏睡过去,将凑到她鼻子前的小药瓶收了起来,又把她平放在软塌上。本来是想先等她打扮一番,不过现在是来不及了。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急急地走出去迎驾。 皇帝穿了一身金色宽袍,腰间一对二龙戏珠绣得栩栩如生,如同要挣脱紧绷在圆滚滚的肚皮上的袍子飞出来一样。他微胖的脸上带了一丝不屑的神情,对底下跪着的二皇子挥了挥手。 “起来吧。你要见朕和国师,可有什么要紧事?” 二皇子起身来,仍是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并未去看皇帝那如同猎鹰一般犀利的眼眸,还有国师那不解的眼神。 这二皇子向来低调,与前朝也并未有多少纠葛,这次怎么会将自己和皇帝一同请过来?但国师的思绪,又很快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暗暗叹息一声。不知道凤临追查阿璃被劫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自己真是太过自信,错信了赫连长君吗? 她被这些疑问塞满头脑,心不在焉地听着二皇子说的话。 “启禀父皇,儿臣确有要事要向父皇禀报――”说着,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国师:“昨夜儿臣在睡梦之中,梦见了奇怪的事情,所以一并请来国师,希望能有解答。” 皇帝斜睨了他一眼,到厅上铺了雪绒的椅子上坐下来,有点兴趣缺缺:“哦?说来听听。” 二皇子深吸了一口气,低垂的眼眸射出一丝幽静却异常明亮的光束,用低沉的嗓音缓慢说道:“儿臣在梦中梦见了一座灵堂,中间停着一副棺木。本想走近去看,却忽见狂风大作,百灵在棺材上飞舞,几个白影钻进棺材中,然后……儿臣看见宁合郡主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皇帝和国师的目光齐刷刷射向二皇子,让他止住了话头,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 半晌,才听见国师幽幽地问道:“二殿下是说,你梦到了……阿璃?” 她的眼神和二皇子对上,满腔疑惑和震惊从那对幽深的丹凤眼中倾泻而出,探寻着二皇子面上的表情。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好像他昨晚真的睡过觉一般。 皇帝自然不会知道国师为何会如此震惊。阿璃从棺材中复活一事,国师瞒天过海,如今阿璃被劫,下落不明,国师也并未大张旗鼓搜寻,就连摘星阁内也没有一个多余的人知道。而二皇子,不管他描述的场景是否属实,却真切地说出了阿璃复活这件事! 皇帝虽然被蒙在鼓里,但二皇子所说也颇为离奇,方才还有点心不在焉的他,一下子凝眸提神,不解地问道:“朕钦赐国师侄女阿璃为宁合郡主,赐婚于缙南绥王,但她隔天就摔下楼梯,红颜薄命,但寻儿这个梦,却梦到她复活,这中间,难道有什么联系?” 刚进门的丹儿听到这句话,脚步停顿了下来。 ------------ 第18章 计划行事 丹儿的目光在二皇子挺拔的脊背上稍作停留,便见他转过了身来,用幽深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她。 二皇子脸上的表情是别人不会懂的意味深长,也就是丹儿打小便伺候他,才能明白。此刻他们用眼神有了几分暗下交流,皇帝和国师却并未察觉。 丹儿对几人礼仪周到地请了安,二皇子便让她将怀中的插花放到里边卧榻去。 卧榻旁边有一张矮桌,专用来摆放花瓶,偏窗就正好在花瓶上方,每当阳光照进房间,落在花瓣上,将露珠勾勒出精致的金色轮廓时,二皇子总会趴在卧榻上盯着这幅美景出神。他看的究竟是花儿,还是喜欢这种花儿的人在记忆中的笑颜,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反正,丹儿看的是他。也唯有在他那样出神的时候,身份低微的奴婢才敢认认真真地打量他清秀俊朗的侧脸,心中跳动着少女的甜蜜心事。 然此刻,榻上人不是他,而她也无心多想,只眼神落寞地放开了怀中插着大朵牡丹的花瓶,让陶瓷碎裂的声响和她惊恐的尖叫声混合在一起,打断前厅的谈话。 “怎么了?”皇帝颇有些不耐地眯起眼眸,本就揣着迷惑的心因着这尖锐刺耳的声音,更加烦躁起来。他本是紧盯着国师,希望她能解释一下二皇子的诡异梦境,此刻已将视线转向了屏风。 丹儿从屏风后面满脸惊惶地跑出来,哆哆嗦嗦地说:“屋里……屋里有……有一具尸体……” “什么?”二皇子惊诧地睁大眼,快步走向里边卧榻。 皇帝和国师脸上的惊疑之色不比二皇子来得少,便顾不得许多,跟着走了进去。他们看见的,便是在卧榻上安静躺着的阿璃。 碎了满地的陶瓷,让原本精心修剪过的牡丹花也失了颜色,尽管偏窗照进来的光线还是那般柔和温暖,却也不能挽回这凋零的美丽,正如此刻没有半分呼吸的若璃一样。 国师睁大眼睛看着若璃苍白消瘦的小脸,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探了探鼻息。她什么回应都没有得到。这让她心口一紧,甚至开始尖锐地疼起来。 怎么会这样?阿璃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会又…… 国师捂着胸口,身子一软,几乎瘫倒在卧榻边。 “宁合郡主?她的尸身不是应该在摘星阁吗?这是怎么回事?”皇帝越发震惊,盯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场景。 二皇子也陪着作出惊恐神情,摇头说:“儿臣……儿臣也不知道。方才儿臣还在卧榻上小憩过,并没有其他人,怎么突然就……” 他话未说完,偏窗外忽然飞进来一只百灵,停在了若璃叠在腹部的双手上。 正当大家惊诧之时,榻上的若璃兀自嘤咛了一声。 痛。头好痛。 这是若璃从一片黑暗中恢复过意识来的第一感觉。不仅仅是头痛,身体也好像要散架了。她觉得自己一直在漆黑之中不停地奔跑,很久很久,终于看到了一丝明亮的光线。她跌跌撞撞地朝着光线飞奔过去,眼睛传来刺痛感,她便用手背遮住了双眼。 然而下一刻她就意识到,此刻落在她掌心上的温暖阳光,是真实的,直透进她的心底。 刚才那个二皇子,对她做了什么? 若璃这样想着,觉得不安起来。本来和那个二皇子就没有什么接触,只因为在树林中一面之缘,被他带回宫,就对他放松了警惕,没想到他竟然…… 她捂着太阳穴翻身坐起来,打量四周。当她意识到自己还在二皇子的寝殿的时候,也看到了齐齐站在她面前的四个人。而他们的表情,都是清一色地透露着一个信息―― 见鬼了! “诈、诈尸了!”丹儿的声音由小到大,很快变成了一声尖叫。 随之而来的,是从屋外涌进来的一大队巡逻士兵。 “发生何事?”领头士兵询问道,接着又看了皇帝在场,连忙行礼。 若璃呆呆地看了丹儿一眼,还没搞清楚状况,只觉得那夜在摘星阁经历过的一切又重新上演了一遍似的。她转眼看到了黑袍女人,心中先是一惊,又看到二皇子对着她露出一脸深意的表情,心中便有点不安的感觉。 之前二皇子对他说,他要想办法让他皇帝老爹同意她成为二皇子妃…… 她的视线移过去,就在屏风下,站着一袭明黄衣袍,微胖的中年男人贵气十足,听得丹儿那一声尖叫,他的脸上也很是流露出一些惊惧神情。 “冷静一点!我看……宁合郡主她、她好像是……活过来了!”二皇子喝止住剑拔弩张的士兵,转头看了看皇帝。 “……复活?”皇帝眼中露出一丝茫然和疑惑之色。这种事情说来也太过离奇,若非亲眼所见,他是半分也不能相信。但如今,这阿璃的确是在他眼前从一个死人变成了大活人。 若璃听到二皇子这么说,心中明白这一切是他故意安排。 先前她从灵堂中“活”过来的事情,黑袍女人没有上报皇帝,但二皇子要想纳自己为妃,就必须先让皇帝接受自己复活的事情。二皇子本就以为,之前阿璃的死是国师作假,为了隐瞒这一点,就故意安排了这么一出,让皇帝亲眼看见复活的场景,这样一来,便不会牵连到国师。 想到这些,若璃心中叫苦不迭。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从那个摘星阁逃跑,吃了好大一番苦头,最后却是回到了原点。如今,她又得和黑袍女人面对面,还落入了一个更窘迫的境地! “姑、姑姑……”若璃并不敢去看皇帝,身为一个现代人,封建王朝的君主仿若只是一个传说,可如今,一个活生生的皇帝就站在她面前,她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她只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如果她没记错,自己如今的身份,是黑袍女人的侄女吧? “阿璃!”国师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忽觉出她手上涂了什么滑腻的东西,垂眸一瞥,她手心有些绿色汁液,像是被碾碎的草籽。 草籽,是百灵的食物。 国师眼中的神色,刹那变得悠远深邃。她将阿璃的手紧紧握住,不让旁人看见,却是转过了头去,幽幽地看了一眼二皇子,双眼中明灭起伏的神色,将她的心思隐藏在眸光之后。 ------------ 第19章 鹿死谁手 二皇子瞧见了国师的眼神,面上掠过一点不自然的神色,似是被看穿的尴尬。其实他也不敢确定国师的想法。此刻,国师自是不会拆穿他,却仍是看向了皇帝。 因皇帝现在也用迷惑不解的眼神看着她,问道:“国师,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神,不见得全是陷入了混沌的思维,反倒是有一丝清亮的光穿破了他眼眸中的迷雾射出来,打量着国师的反应。 国师心知肚明,她和阿璃的那一层姑侄关系,让这件本来玄妙无解的事情,添了一分人为的嫌疑。即便二皇子已经竭力为摘星阁考虑,皇帝也不可能傻到一下子就相信了什么尸体瞬移、死而复生的事情,而一点不去思考别的可能――这种可能,极有可能把摘星阁和二皇子一同置于险境。 二皇子这一招,走得实在是不高明! 就连被设计在局里的若璃,也想到了这一点,心中生生地涌起担忧来。这二皇子要怎么闹,那是他的事,但非要将她拖下水,这样可就不对了! 虽然心里有着和若璃一样的担忧,国师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半分波澜,拱手恭敬道:“恭喜皇上――” 皇帝一愣,错愕道:“国师这是何意?” 连亲自设局的二皇子和丹儿都不明白,国师为何会说出这么四个字,一旁的若璃就更是傻眼了。她眨巴了两下眼睛,静等着国师说接下来的话,心里暗暗揣测这个黑袍女人会用什么方法来圆二皇子的这个谎。 但国师这句话并未打乱二皇子的计划,他抢着说道:“是不是宁合郡主和我……的梦有什么关系?” 丹儿睁大了眼,等他说完这句话才松了口气。还好,他还没笨到把话说得太直接,否则……丹儿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皇帝的脸,那笼在偏窗照进来的浅淡光芒中的面庞,竟怎么也掩不住那深埋的阴鹜之色。她本就悬着的心,此刻愈加不安起来,有些事情,未必会像安排的那般顺利。 “的确如此。”国师顺应着答道。 二皇子面色一喜,心中暗想,国师看来也在帮他。 若璃却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梦是怎么回事。不过她也没想着插嘴,如今这局面,她就静静地坐着,看他们到底要怎么折腾。反正现在她已经是案板上的肉了,至于会落到谁的碗里头,就看眼前这几人各凭本事了。等到了碗里,要怎么争取不成为别人的菜,这才是若璃自己应该考虑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寻儿预见到了宁合郡主复活?为什么偏偏会是他?”皇帝挑眉问道,微胖的脸颊并未因得到答案而变得柔和,反而那双猎鹰一般的眼眸更加犀利,紧盯着国师。 “兴许……儿臣和宁合郡主是有缘人呢!”二皇子迫不及待地说道。 “嗯?”皇帝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应该的话,眉头微皱,斜眸朝二皇子看去。他的这一记眼刀子,让二皇子嗅到了危险气息,赶紧止住了话头,但二皇子心底却还是隐隐有期待,一双清澈的眼眸闪闪发光。 丹儿不动声色的向二皇子摇摇头,示意不要操之过急。看这情况,如果二皇子贸然提出纳妃之事,皇上不但不会按照他们预想的情况去办,还可能会将这一切当成政治阴谋! 趁着二皇子还没说出更离谱的话来,国师果断地插进话来解释道:“皇上可记得,您为何要封阿璃为宁合郡主?” 皇帝看了看她,稍作思量,点头说道:“这如何会忘?朕的好侄儿长羽,受病痛折磨,缠绵病榻十数年,一直未见好转,近来缙南更是频传他病危的消息。不就是国师你替他卜了一卦,说要靠冲喜来缓解?因而朕便封了宁合郡主,赐婚于绥王赫连长羽,以求平安。” 原来如此。在旁默不作声的若璃,心头却是一番巨浪侵袭。这就是原本的阿璃被安排的命运,也就是为何总是听到有人说,自己要嫁给什么绥王爷的原因。 古时候皇帝的一道圣旨,果真是比什么都来得霸道。也不知道真正的阿璃,到底是怎样的想法。不过先前遇到的人,不是说她傻,就是说她心智不全,若是如此,大概也不会懂得这些,倒是少了几许烦恼。却不知为何,自己心头竟是有几分凄凉之意。 终究是占用了别人的身体来活着,但同时,却又要担负起前一人未完成的宿命之责。对自己来说,又究竟是幸或不幸? 此刻没人注意到若璃的失神,所有人都在安静地听着国师的讲述。 她对皇帝所言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但后来,阿璃失足跌落楼梯,不幸殒命。这本是让皇上的一番好意落空。如今天可怜见,让阿璃重获新生,一切便回到了正轨上,皇上也不必再为此事伤神,婚事也可如期进行,可不是该恭喜皇上吗?” 听国师这么说,皇帝方才还透露着怀疑和警惕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些。因为这一番解释,对他没有任何不利,而对别人又没有任何有利可图之处。 反倒是二皇子听得急了,插话说:“可这梦是我做的,阿璃也是在我的寝殿里醒来,这难道不是说她和我……” 不等他说完,国师就径直打断。 “这说明,二皇子乃是阿璃和绥王爷成婚的关键。” 国师语气坚定不容置疑,让二皇子不敢打岔。若璃心中“咯噔”一下,看来,国师是要坐实她与那个什么王爷的婚事了…… “请皇上和二皇子再仔细想想那个梦。当二皇子靠近棺木时,狂风大作,白影入棺,阿璃复活。也就是说,是二皇子的福气,替阿璃换来一次重生的机会。而百灵在我朝被视作皇家女子的象征,二皇子梦到百灵绕棺,方才又有百灵停留在阿璃的尸身之上,说明阿璃将会成为皇家女子。绥王妃,就正好符合这个身份。也就是说,二皇子将阿璃的三魂七魄唤回,其实正是要让阿璃完成皇上的赐婚。” 皇帝背着双手,半仰着头,陷入思量之中,喃喃道:“果真是如此……” 国师片刻也不敢放松,立马又抛了一句话:“所以,微臣以为,要想婚事顺利进行,阿璃远嫁缙南之路,还得让二皇子随行。” 皇帝点点头:“国师一席话,真是让朕茅塞顿开。看来这老天爷,也可怜朕那长羽侄儿。既然如此,那就一切照旧,下月吉日,便让绥王迎亲!” “父皇……”二皇子急急地想要说什么?却被丹儿扯了扯衣角,止住话头。二皇子咬了咬唇,面上神情显出一丝不甘,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决定要将话都说出来。他知道,若是错过这次精心安排的机会,那么就永远地错过阿璃了! “父皇请听儿臣一言!” 闻得二皇子的声音,刚垂头叹了口气的阿璃,顿时心口一紧。 ------------ 第20章 追问心惊 方才一边听他们围绕那个所谓的梦进行解析,若璃一边在心里盘算了一遍。 如果这场论争是二皇子得胜,她就会成为他的皇子妃。而国师和皇上,似乎是一派,他们获胜,她就要按照之前的圣旨嫁给那个什么绥王爷。 同是两个陌生的男人,也都是皇亲国戚,相比之下,这个二皇子似乎会是更好的选择。先不说他在树林里对她努力维护,单单是他肯为了她费尽心机安排这一切,甚至冒了欺君的风险,就可以看出他的心意不假。至于那个绥王爷,她对他就真是毫不了解,但听到皇帝说那王爷已经缠绵病榻十数年,自己嫁给他想来也是凄凄惶惶一生。 可惜,姜还是老的辣,她的命运,终究还是要交给这个黑袍女人。不过若璃纳闷的是,之前在摘星阁,黑袍女人明显表示出并不希望她嫁给绥王爷,为何这个时候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此刻二皇子的一句坚定之言,又让若璃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他还没有放弃! 可若璃的欣喜也只有那么一瞬,因着这席话还没开头,就被屋外来人打断。 那太监在皇帝跟前禀道:“皇上,方才崇德宫来人说,皇后娘娘头疾发作,是否要前往瞧瞧?” “哦?朕这便过去。”皇帝只稍作犹疑,便做了决定。他走时吩咐,阿璃与绥王爷一事就照旧时打算去办,至于二皇子想说什么?他来不及听,也可能是并不想听,只留了一句“下次再说”,便匆匆离去。也不知是故意避开,还是觉得二皇子想说的事情不尽重要。 “父皇……”二皇子张了张口,眼睁睁看着皇帝疾步离开了皇子处所,眼中失望的神色毫不掩饰。若不是丹儿此刻拉着他,恐怕他真要冲上去拦住皇帝。 若璃看着二皇子,心里竟是有些微动容。虽然,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那个让他愿意付出这么多心血去争取的女人,可看到他对这身体的原主如此真诚执着,她还是觉得心口暖暖的。 原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有人愿意为她去付出,去冒险,也拼尽全力保护过她。 “皇上已经走了,二殿下若无其他吩咐,微臣和阿璃也……” 国师毕恭毕敬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二皇子对她一声厉喝:“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你明知道阿璃嫁给绥王爷是不会幸福的,还将她往火坑里推,你是她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竟这样对她!” “主子……”丹儿拉住了二皇子,防止他有冲动之举。此刻他暴怒的神情,和若璃先前对他的印象简直是判若两人。即便是在树林里被人追杀,他拼死搏斗的时候,也不见得有这样暴躁过,但如今,他就像被人虎口夺食的猛兽一般咆哮。 若璃睁大眼睛,深吸了几口气,无论如何,现在事情已经敲定,二皇子再怎么对国师发怒,也改变不了她当前的处境。所以若璃更关心,国师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国师心中,对那门亲事,到底抱着什么态度? 相比二皇子的暴跳如雷,国师却是波澜不惊得像一口古井。她依然向二皇子谦卑地弓着身,口中的言语如暗涌淌过:“这皇子所耳目众多,二殿下此言,就不怕被人传了出去,白白落一个对国君大不敬之罪?你如此沉不住气,微臣真是有些担心,将阿璃交托给你。” 二皇子闻言一愣,再一次对上国师那双深井一般一眼看不到底的眼眸。他越来越不明白,国师心里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帝都去缙南这一路,山高水远,不免险峻跋涉,所以微臣才斗胆恳请二皇子为阿璃护行。如今看来,微臣怕是看错人了。”国师冷言讽道。 不知是这句话中的哪一点戳中了二皇子的软肋,他的表情有些纠结,眼眶竟是微微泛红,侧过脸去静静看着若璃。阳光在她身后,勾勒着她瘦削的身体线条,将她衬得更加单薄。她看上去那般脆弱,需要人照料。而他却是在发疯! “不管她去哪里,未来的事情又会如何,只要她在我身边一日,我自是会拼了性命护她周全。”他五指修长的手掌紧握成拳头,拢在绣了蟒纹的宽大袖口中,口中坚决地说出这般话语。 丹儿看着他,目光却是隐了一丝担忧。她原本就觉得,皇上赐婚于绥王这件事有些不对劲,如今国师又做了这番打算,除了顺水推舟以外,似更有深意。但她一时还猜不透这中间的谜题。 “二殿下对阿璃的心意,微臣感激不尽。但,执念太深,终究伤人,殿下可有想过,方才的冒险之举,恐会将我们所有人都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你这不是爱,是在害人害己!”国师蹙眉看着二皇子,眼里透出的神色又是感概又是后怕。 二皇子没有立时反应过来,若璃却是一下子明白了国师的话。方才国师之所以极力促成与绥王的婚事,其实是在挽回二皇子造就的败局。国师已然断定,若二皇子贸然请求皇帝改赐阿璃为二皇子妃,必然会遭皇帝怀疑。国师的亲侄女,和一朝的皇子,因着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牵连在一起,只要皇帝不是傻子,都会有别的想法! 想到此处,若璃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先前竟还暗暗希望二皇子能够顺利完成计划,现在看来,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反而会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我……”二皇子垂下眼眸,有些泄气。因为国师说的问题,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也知道其危险性,但他还是莽撞地去做了,就因为他存着一丝私心,想要将阿璃留在身边! 国师微挑眉梢问道:“殿下可知道你为何会输?” 二皇子眼中透出疑惑神色,不解地看着国师,静待下文。 顿了顿,国师才看着他的眼,幽幽说道:“这天下,并非都如你的心一般单纯。你终是太不了解皇上了。”说罢,她福了福身,带阿璃退出了二皇子所。 二皇子静静地站着,拳头却是再也握不紧。他……太不了解他的父亲…… 想不出这句话里更深的含义,他却想起了若璃,转过头看向她,她在跨过门槛时也正回过头来看他。 或许是想到了这短短的几次相处,他却是那般毫无保留地对待自己,若璃在临别之际,回头对他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如同四月的牡丹刚刚绽放,还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粹,被那一抹摇曳的暖阳,照成了赫连寻隐心头永恒的微光。 ------------ 第21章 设法自保 那是后来在这个地方待久了,若璃才知道的,二皇子的全名,赫连寻隐。而她要嫁的绥王爷,赫连长羽,与皇室同姓,若璃便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宗亲关系。 赫连长羽早逝的父亲缙南王,与皇帝是同胞兄弟,赫连长羽与二皇子也就是堂兄弟,而长羽的亲弟弟长君,就是那夜在摘星阁见过的小王爷。 若璃随着国师回到摘星阁,赫连长君似已等候多时,他们刚刚进门,他就满面阴沉地走了上来。 皇帝的布告已经昭示天下,赫连长君自然也知道了,阿璃和他兄长的婚事将会照旧举办。他迎上来挡住国师的路,那双星空一般的眼眸已被乌云遮盖,用低沉嗓音说道:“本王终究是太小看你了,竟会被你的花言巧语所骗。国师这一招,真是苦心孤诣。” 国师知道赫连长君所指。他以为,阿璃入宫,又被皇帝撞见“复活”,使得那门亲事有了继续下去的理由,都是国师一手安排。原本她占卜所言,以冲喜来救绥王,就让赫连长君对她心怀芥蒂,此刻她便也不奢求赫连长君能够理解。 “身为人臣,以君为纲,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岂容我们底下人胡言乱语?小王爷也应当明白得很,在这片国土之上,没有人能违抗皇上的旨意。”国师语气里的无奈之意,在盛怒的赫连长君耳中自然是湮灭殆尽。他看着国师就像看着累世的仇敌一般,充满戾气。 但国师这番言语并不是徒劳,至少提醒了赫连长君他如今的处境,让他不敢造次。 他冷笑了一下,说:“本王当然明白,国师要在皇上手底下安然生存,也并非易事。伴君如伴虎,这十几年来,你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如今为了自保,将亲侄女也推了出去,本王确是要向国师仔细讨教这生存之道才是。说不定哪天讨好了皇上,就允了本王这不祥之人回乡。那本王,可要对国师感恩戴德。” 不祥之人?若璃听出赫连长君话里有话,失神去想,倒才觉察出一些先前没有想到的问题来。 按理说,赫连长羽两兄弟都应属于封地缙南,可为何只有那赫连长羽身在缙南王府,赫连长君却留在帝都,还居住在摘星阁中? 先前二皇子安排那一场戏给皇帝看。虽然最后以失败告终,但若璃却是从中悟出一件事,那就是天宓王朝和有记载的历史中的朝代一样,利用迷信来实行愚民统治。而统治者本身对神鬼之事,也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如今听赫连长君用“不祥”二字来自嘲,倒也印证了几分她的猜想。 若他留在摘星阁是因着这“不祥”二字,那起因又是什么呢? 不及若璃深想,就听国师回应道:“小王爷这么说,可是折煞微臣了。不过近来微臣正好要替绥王爷与阿璃的婚事问卜,倒也可以顺带替小王爷卜一卜,这十二年来,摘星阁的百年沉香可有完全压制住你身上的天煞孤星之气。若是幸运的话,说不定,小王爷还能赶上迎亲队伍。” 赫连长君阴沉的脸上涌出迷茫神色,似是不太明白国师这句话里的意思。或者说是,不敢确定。他探寻的目光落在国师的脸上,也只能看见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而已。 这个女人,绝不是他轻易能够看穿,否则,他也不至于在她手中受困十二年! 若璃偷偷观察二人言语交锋时的神情往来,好像这两人每次碰头都注定会掀起一场看不见硝烟的争战。她不由得头皮有些发麻,想到接下来还不知有多少日子要和他们两个,或者是其中任一人度过,她就觉得不安。 尤其是这个小王爷。他是杀了阿璃的人! 若璃知道自己这么想有点奇怪,但这也是最贴切的说法了。她虽是用着这具身子,也终究不能完全将自己当成原本的阿璃。 既然已经不是同一个人,那就应该有所改变。从前的阿璃心智不全,只知逆来顺受,如今的蓝若璃,可是在二十一世纪摸爬滚打了二十五年,靠着自己一个人撑起全家的人!坐以待毙,绝对不是她的风格。 若璃并不想跟他们“斗”,但自保总是必要的。既然当前最具威胁的潜在敌人,是眼前的赫连长君,那就要想办法化被动为主动才是。否则,他若是又想出什么法子来对付自己,自己岂不是要步了原本阿璃的后尘? 思索之时,若璃双目茫然地低垂,忽有一只彩蝶撞破她的视线,在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翩跹起舞。她的嘴角忽而咧开一个笑容,伸手就去捉那只蝴蝶,并不理会身旁两人怎么看她。 反正在他们眼中,她就是一个傻子而已。捉蝴蝶,不是正好符合这“傻子”的头衔? “别跑!”若璃真像孩子般惊呼起来,用拢起来的双手的缝隙去罩那只调皮的蝴蝶。说起来,她也很久没有玩过这么小孩子气的游戏了,脸上竟是真的流露出了兴奋的神情。然而太兴奋的后果就是,她一扑出去就崴了脚,身子一歪跌进赫连长君怀里。 他是条件反射地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险些摔倒的她扶住。 若璃先是惊叹了一下他的反应力,继而细心感受他握在自己光滑的胳膊上的那只手掌带来的触感。 一层薄薄的茧。看来没有猜错。 若璃的嘴角暗自勾起一抹笑容,抬起头来,却是一脸的委屈,对眼前那张冷峻的俊脸抱怨道:“飞了!蝴蝶飞了!” “飞了便飞了吧。来,阿璃乖,跟姑姑回房休息。”国师说着,就伸手来拉若璃,似是急于让她远离赫连长君。 若璃却推开了国师的手,反而亲昵地挽住赫连长君的胳膊,嘟着嘴说:“不要嘛,人家要和长君哥哥一起捉蝴蝶呢!长君哥哥,你帮阿璃捉蝴蝶好不好?” 这亲昵的称呼和装傻卖萌的口气,让若璃自己感觉到一阵恶寒,不过她那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却是将这发嗲的发音诠释得极好。而她正是需要这种效果的,她越是表现得天真无害,就越让人防不胜防,主动权就更容易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心里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赫连长君微微皱眉,推开她的手说:“别闹。” 若璃却死皮赖脸地缠上去,撒娇说:“长君哥哥欺负人!你和那些坏人一样欺负人!” “坏人?”国师闻言,心头一紧。说起来,她还并不完全清楚,若璃离开摘星阁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虽然若璃最后是在二皇子处所出现,却不代表,她在失踪的这段时间,只接触过二皇子!国师怀疑的眼神,自是首先射向了赫连长君。 “是啊!最近好多人欺负阿璃!”若璃用先前的口气继续不清不楚地说着,还故意露出胳膊上被包扎起来的伤处。见国师担忧神情愈重,若璃心想时机到了,便拉着赫连长君,对国师说:“姑姑让长君哥哥保护阿璃嘛!长君哥哥,你会保护阿璃的,对不对?” 说着,她单纯无害的渴望目光,就收敛着紧张落在国师身上。 希望自己对黑袍女人智商的判断,不是高估了她! ------------ 第22章 说服长君 国师的面色有些疑虑,用打量的目光盯着若璃,看得若璃心里发毛。 难道是自己表现得不对劲吗?若璃想着。她也只是在猜测,她们口中的傻姑,到底是怎么个“傻法”。大概是受了从前看的金庸小说的影响,自然而然地觉得,傻子就应该是和桃花岛的傻姑一样。虽然说话没有逻辑、疯疯癫癫,可还是有简单的思维。 可是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傻姑是像她二十一世纪的姑姑那样,安静痴呆,很少有只字片语…… 若璃思绪杂乱,想到姑姑,心里的悲戚感又涌了起来,便被生生地压下去,却是让自己感觉到了心疼。没有了她,姑姑一个人在美国、在疗养院该怎么生活?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想得太多,除了会影响如今原本就不太好的状态,对现实不会有任何帮助。 幸运的是,国师那般看着若璃,并不是在怀疑什么?而是正如若璃所计算的那样,在听到那番话以后产生了新的念头。先前她一再杜绝阿璃和赫连长君接触,却仍旧没能保住阿璃,但若是反其道而行之,将保护阿璃的责任光明正大交给赫连长君,他还敢对阿璃做什么?除非……他真想和朝廷和皇帝撕破脸了! 这样想着,国师便抬眸看着赫连长君,开了话头说:“阿璃还是和从前般喜欢亲近小王爷。她就是个没心眼的孩子,若言语举止间对小王爷多有冒犯,还请小王爷见谅。” 若璃听了倒有些惊诧,难道先前的阿璃和自己一样是个花痴?不可否认的是,这赫连长君的确生了一副可以魅惑众生的面相,阿璃即便是没有清楚的逻辑思维,有爱美之心也不奇怪。只是这色字头上一把刀的教训,对阿璃来说可真是血淋淋的! 赫连长君不知国师是否刻意提及了“从前”,木楼梯上那一幕,竟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阿璃打小便爱与他亲近这一点,他自己是清楚的。他更清楚的是,在他从前经历过的许多时光中,她是唯一不会对他耍心眼的那个。 国师短短的两句话,就像利刃戳中了长君的心一般,让他感觉到疼痛,微皱起眉头。 “她还能孩子多久呢?”他喃喃地说,原本因为回忆而软得像水一般的目光,忽然浮起一层寒芒。他看向国师,嘴角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一旦踏上去缙南的路,她的命运,恐怕就由不得她孩子气了,倒是可惜了这么一颗赤子之心。” “能为皇上和王爷分忧,这是阿璃的福分,何来‘可惜’一说?如今皇上有令,要严加保护未来的绥王妃,不得让上次的事件重演。微臣思前想后,也没找到真正合适的人选。刚才阿璃一言,倒是提醒了微臣,她毕竟将要成为小王爷的兄嫂,所以不知微臣能否斗胆恳请小王爷,在这段时间内暂且照顾阿璃,直到――” 赫连长君听国师这么说,不由一怔,旋即明白了国师的用意。 将他保护阿璃之事摆上台面来,那么她的安危就和他的身家性命紧紧联系在一起。他这个最大的威胁,自然而然的就解除了! 若璃很庆幸听到了国师说这席话,刚才揪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一些。 但赫连长君也并非那么容易左右,即便是国师这样要求了,他亦有千万个理由可以推脱。国师比若璃想象中更高明之处,就在于她接着刚才未完的话又说了一句。 “――直到她安全抵达缙南绥王府。” 这句话是直抵赫连长君心内深处,不堪一击的柔弱处。他怔怔地看了国师半晌,似是还没从她最后这句话中回过神来,细细品味,反复揣摩。 若璃也看出来了赫连长君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她好像能猜到一点什么?但并不能更具体和细节化,只是想到了那夜在窗下听见国师所说,这小王爷在摘星阁已经待了十多个年头。若不是这与她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否更大程度地保住小命,再想办法逃跑有关,她才懒得去猜这些政治家的勾心斗角。 “本王在这摘星阁住了十二年,国师尽心照料,本王替你稍微分忧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阿璃在阁内时,本王可以照顾她,若是出了阁门,上了绥王府的花轿,本王这不被允许踏出帝都之人,也是有心无力了。”赫连长君面上的表情带了一点淡淡的自嘲意味,眼中的试探神色却被掩藏得很好。 他的话并不令国师吃惊。吃惊的只有不明真相的若璃而已。这缙南封地的小王爷,受困于帝都,天子脚下,国师门中,这其间究竟是有着怎样错综复杂的关系和暗流汹涌的秘密……若璃暗暗心惊,这个世界,远比她想的要复杂。至少现在,她就完全想不清楚这件事情,也就只好不去想了。 反正她也不一定真要上那花轿,嫁去不知在哪个旮旯的缙南,在迎亲的日程到来之前,她还有一小段时间可以利用,来策划是否能够逃跑! “微臣今日本也想要向皇上提及此事,只是在二殿下处稍有耽搁,这才没能向皇上说出口,倒是耽误小王爷了。说起来,绥王爷与阿璃的婚事,能够替旧病缠身的绥王冲喜,小王爷你与绥王爷是一母同胞,按理说,亦能受喜气福泽,洗去那天煞孤星残余的晦涩之气。”国师一直是姿态恭敬地解释,到最后才抬起头来,和赫连长君幽幽对视了一眼。 只是这么一眼,赫连长君心中的激动便已按捺不住了。 “你是说,你愿替本王在皇上面前求情,放本王回乡?”他急迫地问道,言语举止之间,竟是失去了往日的淡然从容的气魄。然他眉眼间流转的光华,比平时还要耀眼几分,仿若是摘掉了面具之后,难得的用了真实的面孔来待人。 “只要阿璃能够顺利抵达缙南,天煞孤星之言,便不再是能够捆缚小王爷的枷锁。一举两得。”国师这次直直地看着赫连长君,似是希望他能够认真考虑,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若璃却是听得心头发凉。这个黑袍女人脑子里,对这门婚事究竟是怎样的想法,怎么现在的她做的打算,和那晚在赫连长君房里说的,完全背道而驰了呢? 若璃原本还以为,这女人可能真是站在阿璃这一边,为阿璃在打算,但现在看来,她一心要将阿璃送去缙南完婚,说明自己的想法,似是过于天真了…… 看来,想要逃脱这场婚事,还得靠自己了。 ------------ 第23章 倾世黍绣 自那日赫连长君应下国师的要求,就时常来若璃住的阁楼小坐。开始时,国师仍是有些不放心,但后来还是放开了。赫连长君还不至于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做这么蠢的事情。 何况,除了赫连长君以外,这小阁楼的进出口都被摘星阁的女倌把守了起来,片刻不曾放松。 若璃这几日苦思逃脱之法,却是没有半点进展。 因而赫连长君来看望她时,她都是一副愁眉紧锁、闷闷不乐的模样。他也不说什么?只是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也会在刹那之间,他心里涌起一股欣慰。他终究是没有杀死她。这或许是天意,也让他心里多了几分纠结。她活着,缙南就必得要来迎亲,有些事情,恐怕是避无可避…… 若璃眼角余光瞥到赫连长君皱眉,心里很是不安,不知他又在盘算什么鬼主意,便起来伸了个懒腰。她故意动作夸张,打断他的冥思。 长君抬头看着从软榻上站起来若璃,四月的阳光在她的侧脸,像水一样地流淌。 “长君哥哥,我们出去玩嘛!每天都闷在屋子里,烦死了!”若璃用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语气缠着赫连长君,对他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她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呆在这小阁楼,是没有办法能够逃掉的了,一定得离开这里才是。可惜上次的方法是行不通了…… “闷的话,就睡觉吧。”长君淡淡地答道,表情也有些无奈。 若璃嘟着嘴走到门口,向外张望着,看见黑袍女人带着一个女倌疾步向阁楼上走来。她微微蹙眉,在心头猜测又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女倌手里,好像端着满满一盘被锦帕盖着的东西。 国师进了屋,看到赫连长君也在,便福了福身行礼,随即吩咐女倌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 “缙南的迎亲队伍,过几日便能抵达帝都。今日先行官倒是送来了凤冠霞帔,让阿璃试试是否合身,若有疏漏,也可让宫中的绣娘抓紧时间修改。这手艺虽是比不上黍中,倒也不会折损了身份。” 若璃闻言一怔,倒不是因为什么凤冠霞帔,而是国师口中说出了一个她熟悉的地名。 “蜀中”?! 难道说,天宓王朝的地域名称,也和真实历史上一样?那是不是说,同样会有新疆,有塔里木盆地? 她兴奋地催自己回想了一下,古代新疆应该是叫西域,汉武帝时张骞出使之地,更是开辟出了一条在二十一世纪仍负有盛名的丝绸之路!不知道在这个朝代,这条路是否存在,是否能带她寻找到那座神秘的古墓! 长君和国师并未发现若璃脸上止不住的兴奋神色。他俩的目光有刹那交错,他眼中泛着点点银光,取下那块锦帕,垂眸盯着盘中的凤冠霞帔。 “黍地绣工倾绝天下,别处自然无法可比。阿璃穿上这新服,一定会很美。”长君用指尖轻抚着大红喜袍柔软的布料和绵密的针脚,说话的声音有些微颤抖。 “承小王爷吉言,不如就一起看看效果。”国师说着,便吩咐了女倌到屏风后面伺候若璃更衣。 长君的思绪已是飘出很远。他的脑海中,似又浮现出那繁忙的城镇,街道巷弄之间,流转着唧唧复唧唧的织声…… 这大概是他多少年都未曾再听闻过的天籁之音。 待他回过神来时,见若璃正从屏风后走出来。 她并未修饰妆容,仍带着先前那清水出芙蓉的邻家小妹气息,但一身红到极致的喜袍却是将她凹凸有致的身体衬得极为妖娆。红袍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就好像她正站在一片盛放的牡丹花丛中一般,垂地的流苏一路迤逦,扫过屏风转角,停留在半抹摇曳的光影之中。 她有些拘束地站着,睁着一双清澈无邪的眼眸看着国师和赫连长君,天知道这衣服穿在身上是有多重! 不过国师脸上却是很欣慰惊喜的神情。 “我家阿璃,真是长大了……”国师握住若璃的手,眼眶泛红地叹了一声。 若璃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这样关切的眼神,从一个要把自己推进火坑的人眼中流露出来,怎么看都觉得奇怪。若璃干脆装傻别过目光,却是对上赫连长君怔愣的视线。 他的确是被眼前的若璃惊艳到了。若从前他眼中的阿璃,还是一朵不曾绽开的花骨朵,沾了点点露珠,可怜却不足以动人心魄,此刻穿了一身大红喜袍的她,就是一朵开到极致的牡丹,原本清丽的面容与雍容华贵的长袍毫不冲突地融合在一起,造就了一种新奇的美感。 他说不出来这是怎样的感觉,或许仅仅是因为,她身上穿的是黍绣,倾绝天下的黍绣! “黍中绣工,真是从不让人失望。” 一个女人,能得到男子这般赤.裸裸的赞美眼神,自然是有一些洋洋自得的。所以刚才还在心里抱怨衣服太重的若璃,此刻也不免低头重新审视起自己这一身装束来。 从小到大,她确是未曾穿过这般华贵的礼服,原以为那一日,会到来在自己披上洁白婚纱的时刻,却不料她猜中了故事,没有猜中故事发生的背景。 她穿着不属于自己那个时代的嫁衣,将要嫁给一个素未蒙面的男人! 想起这个,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从自我陶醉中抽回思绪,回身去换衣服。刚才还让她有些留恋的华服,此刻就像是烫手山芋一样,让她想要快些甩掉。 就在若璃换衣服的时候,听到外面国师对赫连长君提及,皇帝已经同意让赫连长君作为迎亲队伍的一员,替他不能亲自到帝都迎亲的兄长长羽,护送未过门的绥王妃前往缙南。 时间就定在五日之后! “阿璃,就交给你了……” 若璃听到国师意味深长的交代,心中越发着急起来,走出去的时候也没看路,一不小心就被自己的裙摆绊倒了,身子一歪,旁边宽大的屏风也顺势倒了下来。 若璃倒吸一口冷气,抬头看着那屏风直直地朝自己身上砸来,想要躲避时却忽然想到,若是自己被砸伤了,或许能改变和绥王的婚事,至少,时间上可以缓一缓。 这样,能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机会么…… ------------ 第24章 出了岔子 若璃虽是有自残这样的奇怪想法,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对自己,只是当她想躲避的时候,事情已经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屏风砸来的速度,远远大于她如今能够闪避的速度! 她抬起头,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惊慌神情,平日的敏捷身手完全没有施展的余地。却在这时,一道白影冲上来,用双臂紧拥住她,并且弓起身子挡在她上面。 若璃只觉一股醇厚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包裹住,那紧贴在她耳畔的结实胸膛传来跳得极快的心跳声。她的脑子里开始嗡嗡作响,一个声音不停地问自己。 赫连长君……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屏风直直地砸在了赫连长君的背上。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细细密密的汗珠从他光洁的额头渗出来;他抬起手来抵住屏风下坠,让国师能够将若璃拉出去。 过了片刻,守在外面的女倌们才赶来,将屏风给扶回原位。 若璃还有点惊魂未定,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愣愣地问长君:“你、你没事吧?” 长君用手按着自己的肩膀,稍稍一动,脸上便明显露出一丝痛苦神情。但他却是摇了摇头,对上若璃关切的眼神,竟有一刻觉得,她的神情并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以后小心点。”他并未多想,只是这样嘱咐了一句,便要往外走。 “小王爷……”国师讷讷地叫了他一声,见他回头,投去了感激的一眼。她知道,以阿璃的身子,要承受刚才屏风砸下来的力道,绝不像赫连长君那么“轻松”。更重要的是,就刚才的情况而言,要作出那样的举动,是根本来不及思考的。她基本可以断定,赫连长君是下意识地去保护阿璃。 这样的话,让他和若璃一起上路,就是再好不过的决定了。 长君看出国师眼里的深意,眼眸冷淡得好像葬着冬雪一般,波澜不惊地答道:“本王欠她的。”说罢,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阁楼。 趁着国师留下来安抚阿璃,赫连长君的脚步并未转向自己的落梅轩,而是径直出了摘星阁。 街上明里暗里向他射来的眼神,通通被他收在心底。他深吸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反正十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也不在乎这最后的一时半刻了。他挺直脊背走入街上人流之中,到药铺买了些膏药,回来的时候又去了角落的画摊。 还是那个书生,落款上他的名字是漪涟。 漪涟见了赫连长君,很熟络地打起招呼来:“小王爷,您又来看画?” “最近有什么新画吗?”长君一边扫视摊上的画卷,一边心不在焉似的问。 漪涟笑了笑,说:“朝廷不是出了公告,缙南绥王和摘星阁的宁合郡主要结成百年之好?小生倒是打算画一幅迎亲图,不知小王爷觉得如何?” 长君放在画上的手指僵硬了片刻,顿了顿,他说道:“那你可要亲自见过了缙南的风景,再好好地画出来。从缙南到帝都的两条道,你猜迎亲使会走哪一条?” 漪涟闻言一愣,却见长君脸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旋即他已返身回去了摘星阁。 天色很快地暗下来,正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刻,阿璃的小阁楼沐浴在一片淡黄色的清辉之中,屋檐下的红色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 她在楼上的走廊站着,双手撑着栏杆,任风吹着她的脸颊,让她紧张了一天的身体也得到些放松。脑海中,竟是情不自禁地回放出白天的画面。 一个要杀她的人,为何却在那一刻,奋不顾身地保护她?赫连长君,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若璃摇摇头,觉得自己不该乱了心。现在她最应该关心的,是怎样能逃出去。难不成,真要这样被人安排了,去嫁给一个什么病怏怏的王爷?她来到这个时代,就是为了代替真正的阿璃,接受这样的宿命吗?她不信! 她正是这样想着,垂眸一瞥,守在楼下的两名女倌不知何时竟是已经倒在了地上。视线再往前一点,守着门洞的两人也已经倒下了,悄无声息地,她却是一点都没发觉。 心一下子提起来,她连连退了两步,想要回到屋里,并未想着趁这些人晕倒时逃跑。她隐隐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难道有人潜了进来?现在出去乱窜,安全根本就没有保障! 谁知她退了两步,脚后跟就踢到了什么东西。她本以为是门槛,却发现后背也被挡住了退路,那东西有些软软的,像是……人的身体?! 一声尖叫刚涌到喉咙,后面伸来的手掌就捂住了若璃的嘴,将她拖进屋子里。那手掌心里的肌肤虽然带着薄茧,比起一般的女子粗糙了一些,但还是能够分辨得出。 若璃心想,这女人想干什么? 蒙面女子将若璃拖进去以后,却没有为难她,只是将她抵在墙上,用一把匕首扼住她的咽喉,防止她大呼小叫。然后,女子用低沉的声调说道:“你听清楚了,我只说一遍。我是来救你的。你要是不想死,就跟我走。” “为什么?”若璃禁不住好奇,脱口问道。她竟是觉得这女子的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甚至不知道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原来的二十一世纪。 见女子不回答,若璃想,许是自己的问题太粗略,便壮着胆子追问道:“为什么要帮我?”其实若璃并不太明白女子刚才说的那几句话。 女子说是来救她,又说不想死就跟她走,这话里的意思不明不白。她若是不走,究竟是这女子会杀了她,还是说,留在这里很危险? 但这些话她问不出口,怕会触了这女子的逆鳞。知道得太多、好奇心太重的人,往往都没有好下场。所以,她故意拉拢和女子的关系,用了“帮”这个字。反正她的确是想离开的,就当这女人是在帮她好了。 女子看着若璃,沉默了一会儿,在若璃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女子却又喃喃地说了一句:“他不能没有你。” 声调里带了几分落寞、几分不甘,还有几分无奈、几分庄重……更多的复杂,不及若璃细想,女子已迫不及待抓着若璃的胳膊往外走。 “快走吧!被人发现就来不及了!” 女子随即拉开门,带若璃走到廊上。 就在此刻,空气中“嗖”、“嗖”地响了几声,竟有数十支利箭划破夜空,从三面房顶上射了过来! ------------ 第25章 失手被擒 若璃吓得一颤,下意识想往屋里退,但那些箭似乎并非冲她而来,跟长了眼睛似的齐刷刷都射向了身边的蒙面女子。 女子挥着手中匕首挡箭,冷兵器相接,发出砰砰乱响。奈何数十支箭射来,防不胜防,其中漏网的一支便直插进了蒙面女子右胸处。她吃痛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将箭拔掉,抬头打量一眼前面房顶。 数十名弓箭手现了身,伏在落满清冷月光的房顶上虎视眈眈,一看便知是有备而来。他们再一次拉开弓,好像只要蒙面女子再有任何举动,便又是一轮箭雨落下。 亮锃锃的箭头,在月夜下闪烁着无情的寒光,容不得人进退。 院门外也接连传来交杂的脚步声,很快涌了进来几十官兵,火把的光照亮了院子里翠绿的竹树,那幽碧的光更加泛滥。 领头的是个小麦色肌肤的男人,剑眉紧拧,一双促狭的眼眸透出危险讯号,鹰钩般的鼻子将这张原本就满布阴沉的脸衬得更加可怖。 “三皇子?”蒙面女子一见这男人就惊诧地瞪大眼,粗鲁地抓住若璃退回房内,并忍着伤痛疾步走到窗口查看。 不出所料,后窗下也已经被人守住,并无退路。而外面则传来“噔噔噔”的登楼声。 女子心知自己落入了埋伏,此刻已是被包围了! “该死!”蒙面女子懊恼地低喝一声,胸口被撕扯得疼痛不已。她拿下捂在伤口上的手掌,看见掌心泛黑的血迹,暗叫不好。 “箭上有毒?”若璃试着问。虽然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见过,不过也算是常识了,不由得担心起来。 可她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一脚踢开,一队官兵涌进来将她二人团团围住。最后进来的,便是被呼为“三皇子”的鹰钩鼻男人。 若璃一见此人面相,心里就莫名生出一丝惊惧,夹带半分嫌恶。这大概有记忆里遭到追杀一事作祟,她可不会忘记,那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这所谓的三皇子! “大胆贼人,还不快束手就擒?”三皇子指着蒙面女子大喝。 蒙面女子即刻抽出匕首,抵住若璃的咽喉。此举吓了若璃一跳,也让刚进门来的国师踉跄了半步。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蒙面女子哑着嗓子向众人喝道,让他们和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冷静下来的若璃,感觉到蒙面女子的身子在颤抖,想来是胸口上的伤口疼痛难耐。她知道蒙面女子并不是想杀她,不过是要用她当挡箭牌来做困兽之斗,而且,这样一威胁,也解除了自己想要逃跑的嫌疑。蒙面女子顺便也帮她开脱了。但只怕,要从三皇子的天罗地网中逃出去,并非易事。 国师稳住了情绪,扫视一眼屋中的官兵,又想到方才所见埋伏在屋顶的弓箭手,心下一沉。她冷眸看向三皇子,加重语气说道:“三殿下好气派!在微臣这摘星阁布满伏兵,若不是刚才这队官兵破门而入,微臣这一阁之主还不知道今夜要唱这么一出好戏!” 三皇子习惯性微眯狭长眼眸,嘴角顺带扯出一抹笑意,答道:“事急从权,未免打草惊蛇,来不及与国师商量,还望国师见谅。不过,若不是本王提早得到了线报,事先安排,摘星阁这稀松平常的守卫,真是让人来去自如啊。国师也不怕丢了郡主,惹父皇怪罪?” “天子脚下,有如此大胆贼人,实在是出乎微臣意料之外。此事微臣确有失职,自会禀明圣上领罚。”国师波澜不惊地说。 三皇子扬了扬手掌,道:“问责之事,国师不必记挂。只要今夜助本王拿下这贼人,摘星阁也不算失职。” 国师闻言,视线移向若璃身后的蒙面女子。两双眼眸对上的片刻,国师眼中波涛暗涌。 若璃是年少时便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也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虽然辛苦些,倒是练就了尚算精准的察言观色的本事。此刻国师一个细微的眼神,若璃便觉察出了端倪――国师似乎认得蒙面女子!她私心觉得,国师懊恼的眼神,是有些责怪蒙面女子。 至于是责怪女子太冲动行事,还是如此不小心导致形迹败露,陷入如今插翅难逃的境地,若璃就不得而知了。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国师虽然口中对三皇子称是,心底却并不想蒙面女子被抓。 然事实却容不得乐观,那三皇子自信说道:“贼人已经中了本王的毒箭,跑不了!” 蒙面女子也自知情况危急,还是想全力一搏,对着面前众人喝道:“都给我让开!”说着,还将匕首紧了紧,在若璃脖子上划出一道细小的伤痕。 若璃吃痛地倒吸一口气,却闻得那三皇子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别白费力气了。你中了本王的蚀筋软骨散,毒性扩散,你马上就连拳头都握不住了,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蒙面女子喘着粗气,呼吸声在若璃耳边徜徉,听来让人倍觉压抑。蒙面女子架在若璃脖子上的手,的确已经开始狠命颤抖,几乎要握不住匕首了。 眼见已经逃不出去,蒙面女子把心一横,拼着最后的力气,持着匕首往自己的胸口狠命刺去。 被推开到一边的若璃跌进国师怀里,感觉到国师将她按住,不让她挣扎。她却还是回过头,看向蒙面女子,心头万分复杂情绪涌了上来。 即便已经无路可逃,却并不一定要走上绝路啊!蒙面女子这么做,是怕落在敌人手中生不如死,还是想要保护什么人? 然而,不管蒙面女子是作何考虑,三皇子都显然预想到了她将要出现的举措。他一步上前,打飞女子手中的匕首,防止她自尽。出招之快,让人目不暇接,而蒙面女子体内的药效却已发挥到极致,不容她有半分还手之力,一下跌坐在地。 立马有两名官兵上前架住了蒙面女子,押到三皇子跟前。三皇子随手扯下她脸上的面巾,唇边绽开一抹冷笑。 “原来是你。” 伴着三皇子颇为玩味的一声,看清女子面容的若璃,脑中也是如雷电轰鸣。 是她!怎么会是她? ------------ 第26章 请人作画 若璃在这个朝代认识的人不多,稍有接触的,印象自然会深些,何况是这个人。她实在没想到,面巾下的那张脸会是她。 “丹儿?”国师口中的惊疑之声,完全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毫无破绽。 三皇子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国师,说:“哦?国师也认识这贼人?” 国师听出三皇子话里有话,平静答道:“本是不太记得。但前些日子随皇上到二皇子处所,见过这小丫鬟一面,那时倒觉得是个伶俐的丫头,不曾想竟是心怀不轨之人。” “国师的记性,真是让本王自愧不如。不过坏人总不会在面上写着坏人,国师也不必自责。本王从前住宫中皇子所时,也不少见过这婢女,却也只记得相貌。原来叫丹儿,是吗?”三皇子的话里仍是有刺。国师的记性,真是好得见一次就记住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丫鬟么? 丹儿面色苍白地别过脸去,对三皇子捏她下巴的动作表示嫌恶。奈何她如今已是身不由己,眼中满含懊丧和仇恨,却并没有悔意。 恨,只恨自己大意,竟落入敌人陷阱,也不知是否会连累到主子…… “贼人丹儿——”三皇子的凌厉之声打断了丹儿的思量,他用促狭的眸子紧盯着她,好像能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夜闯摘星阁,企图劫持宁合郡主,实在胆大妄为。将其押入天牢,待本王禀明父皇,定要亲自审理!” 三皇子带着官兵拂袖而去,对于今日的收获是十分满意。 小阁楼又安静下来,听得见若璃急促的心跳声。刚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从开始到结束,若璃都是浑浑噩噩一片,现在也还未完全回过神来。 丹儿闯进摘星阁来要带自己走,然后又莫名其妙跑出来了三皇子,抓了丹儿! 若璃的脑子里似是理清楚了一些线索。三皇子赫连珖禄对二皇子本就不怀好意,如今二皇子的婢女落在了赫连珖禄手中…… 若璃觉得,丹儿不会考虑不到行动失败的后果,却为何还是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到摘星阁来?那一句“他不能没有你”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是为了二皇子做这些事?——为了不让二皇子失望,所以要阻止阿璃嫁给绥王? 这样做,不是太傻了吗? 国师已经打点了下人收拾残局,看若璃愣愣的,也安慰她安心去休息。许是还有些担心,她便是亲自在床边守了一夜,若璃怀揣着心思,也迷糊了一晚。 第二天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国师下朝后却领回来一个叫墨梅的妇女,约摸三十多岁光景,穿了一身素净衣裳,头发挽了个髻,用木簪随意一插。这便是要陪若璃去缙南的陪嫁妈子,据说是皇上从宫中嬷嬷里面亲自挑选赏赐的。 国师介绍这一点时,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赫连长君。 他正好也在此处,应和说:“还有两三日,迎亲队伍就该到了。还是皇上考虑周到,多个人帮着阿璃收拾,也多一份安心。阿璃这一去,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回来了。”他的眼神,同样是意味深长的。 若璃被他们这么一提,又苦恼起婚事来。但她势单力薄,要想从这被围得跟铁桶一样的小阁楼逃跑,恐怕是不可能了。她左右思索之后,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去想,在迎亲队伍返回缙南的路上,是否会有机会。 顺着刚才的话头,赫连长君却是提出要找一名画师来给阿璃画一幅人像,给国师留做纪念。 国师本不同意随意让外人进来之举,但阿璃却是高兴地答应。阿璃便央着国师倾诉平日烦闷之苦,有个人来给她作画,她也觉得新鲜。如此一来,国师只好松口,想着就趁此让阿璃解解闷。 画师来的那日,国师有事耽搁在朝上,就只有长君和墨梅陪在院子里。这请来的人,正是街上那个白面书生,漪涟。 漪涟看到若璃时,不能不说是吓了一跳。好在他也知道,在这样的地方不能乱说话,所以把满腔惊讶给咽了回去。 若璃看见漪涟一副“原来是你”的表情,不由大窘,连忙拉着赫连长君岔开话题。折腾半天之后,她才安安静静地坐下来,让漪涟作画。 过一会儿,长君有点事情要回落梅轩一趟。 若璃转了转眼珠,待他走后,若璃便嚷着口渴,遣墨梅回阁楼去拿水。反正在这小院子里,到处都有守卫,想来闹不出什么岔子,墨梅就顺了她的意。 把这唯一近身之人遣走以后,若璃环顾四周,确定比较安全了,就小声叫唤起对面认真描摹的书生。 “喂,那谁……涟漪?涟波?咳,酸书生!” 漪涟半晌才抬起头来,似是对她打断自己作画略有不满。他瞟了她一眼,有些嘲讽地说:“不是说是傻姑吗?郡主现在,看来是清醒得很,比起上次见面分毫不差啊!” “怎么,想威胁我?你也知道叫我一声‘郡主’,这宫廷里的事情,你一个小书生懂什么?想保命,就管住自己的嘴。明说吧!本郡主要你画一幅帝都到缙南的路线图,不许告诉任何人!”若璃搬出这身份来,想要压住漪涟。其实她心里实在发虚。 如果漪涟把上次遇到她的事情抖落出去,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她是如何一个人在摘星阁外晃荡?如何清晰地对漪涟说出那些话?就算是抵死不承认,凭着国师那么聪明的头脑,加上一个原本就不怀好心的赫连长君,自己一定会被他们怀疑的…… 对于若璃的坦然,漪涟倒是考虑起来。阿璃是傻子的事情,天下皆知,如今他知道了这不过都是装疯卖傻,却不知道背后隐藏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秘密。这样的行为,是阿璃一人所为,还是说,她背后有人一手策划? 若璃看见漪涟神思凝重,不由担心起来。 不一会儿墨梅回来,两人又默契地装着先前的模样,各司其职,直到画完这人像图。谁也不想把心里的秘密透露给了旁的人。 但漪涟走时,向若璃作揖告辞,却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继而将视线转向了他刚才坐过的凳子。这意味深长的转换,让若璃心头一惊。 ------------ 第27章 难握命运 对于若璃先前的要求,漪涟并未置可否。但那个眼神分明是在告诉若璃,那个凳子有什么问题。 他是不是在凳子底下留了什么东西? 想着,若璃就飞快地奔向那张椅子,一边喊着:“搬凳子回家咯!”一边飞快的用双手在凳子底下摸索一遍,果然是摸到了一个纸质的小方块,插在一处缝隙中。她不动声色地将纸条卷入掌心。 “我的姑奶奶哟,这种事怎么能让你亲自做?”墨梅连忙拉开若璃,吩咐了婢女将凳子搬上楼。 若璃紧紧握着手中的纸条,等到晚上众人散去之后,她才敢趴在床上将其打开,手心的汗已经将纸条有些部分濡湿了,还好并不影响效果。 纸上画了一幅很简易的地图,似是赶时间,或是避免被人抓住把柄,图上没有刻意做任何标识。两条岔路,通往两个不同的地方,但在直往南边的一条路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箭头。 “缙南……”若璃口中喃喃,想来城如其名,应该就是在南方,也就是箭头所指方向通往的城池。这条就是迎亲队伍要走的路了。若璃心里又升起一点希望。只要在岔路之前想办法溜掉,然后往另一条路跑,就能有一线机会。 看来那白面书生还不赖嘛! 若璃一个人傻笑着在床上滚了两圈,仍是将那纸条紧紧握在掌心。自己的命运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滚累了,她迷迷糊糊地正要睡过去。 这时门“吱呀”响了一声,有脚步声靠近。 若璃有点紧张,想到这几晚凤临都奉命守在外面,暗暗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却还是忍不住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原是国师拿了一件里衣进来,放在床边的更换衣服中。黑暗中,她的面容并不清晰,但整个轮廓和线条,却被窗户照进来的月光勾勒得干净利落。 若璃对这一幕很有些熟悉。这个黑袍女人,不止是眼睛,就连轮廓也和二十一世纪的姑姑很像。她也不禁想着,如果黑袍女人真的和现代的姑姑长得一样,那么是不是更能说明,自己穿越来到这个时空并非偶然,而是自己与这个朝代有着某种无法分割的联系? 若璃很安静地想着,国师也很安静地坐在床边。不知过了多久,国师才伸手理了理若璃睡乱的鬓发,喉头滑出一声叹息。她很小声很无奈地说着什么。 “万能的巫神啊!请一定要保佑你最后的血脉,让她好好地活着。终有一日,我们会回去的。” 若璃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隐隐觉得有些头疼。 巫神……巫神…… 她迷糊地想着,身上好像被风吹得有点冷,整个人如同置身于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四月的天气,怎会如此地寒入骨髓?她感觉到不对劲,乍然睁开眼睛,看到的仍旧是自己的房间,国师却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浓黑的寂寥将她一个人包裹着,她好像陷入了一张用黑夜编制的细密的大网,挣不脱、逃不掉…… 夜,仍旧是那么安静,静得晚睡人家的烛台发出的毕毕剥剥的火烛声,也是那般清晰。 地牢里的鞭响却是刚刚停下。被绑在十字刑架上的少女已是浑身褴褛,血肉模糊。 “三殿下,人又晕过去了。” 执着鞭子的狱卒,探了一下少女的鼻息,便转身向前面高坐的华袍男人拱手禀告。 赫连珖禄用手背的指关节缓慢复沓地敲击着桌面,似是享受着刚才的鞭声。被狱卒打断以后,表情显出几分不耐,幽幽地睁开原本悠闲地闭着的眼眸。他被幽暗烛光笼着的小麦色肌肤面庞,半明半暗,然那双促狭的眼眸却是射出锐利的光。 狱卒丝毫不敢直视这双眼睛,只是觉出了上头的不痛快,额上便渗出了细细的冷汗。 “要不,泼醒了继续用刑?” 赫连珖禄斜睨了狱卒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本王没记错,这几日你们把用刑的招数在她身上快试了个遍了吧?” “是。”底下小声应道。 赫连珖禄紧接着问:“那为何本王半个有用的字都没得到?” 三个狱卒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一个弱弱地答道:“回三殿下话。这女贼的嘴实在是太硬了,一口咬定了这件事是她一个人的主意,属下们用尽了办法,也还、还是……” “用尽?”赫连珖禄一个凛冽的目光,让底下三人同时打了个寒颤,没人敢再说话。他狭眸半眯,像猎鹰在觅食一般,锐利的视线停在昏迷的丹儿身上。打量一眼之后,他站起来踱步到三人跟前,冷声道:“我堂堂天宓王朝的刑部密牢,用尽了办法却对付不了一个弱质女流,你们说这样的话,真是——” 这句话的尾音,被“喀嚓”一声打断。 两名狱卒脸色煞白,看着刚才答话那一个卒子的脖子,赫连珖禄的大掌还握着那人染了丹儿飞溅血迹的脖颈,片刻之后,才把这已经断了呼吸的卒子往旁边随手一扔。 被扭断了脖子的狱卒“噗”地一声滚落在地上,脑袋歪在一边,眼睛还瞪得老大,生生地盯着赫连珖禄的方向。 “找死。”赫连珖禄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嘴里说出了未完的话。 “殿下、三殿下饶命啊!”那两名狱卒屁滚尿流地磕头求饶,半分没有刚才对丹儿用刑时的刚硬。 “废物!”赫连珖禄一脚踢开挡路的,背着手走到刑架前,舀了一瓢冷水泼在丹儿脸上。见她渐渐苏醒过来,也不管她意识是否清晰,两根指头捏住她尖细的下巴,沉声说道:“本王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到底是谁派你去摘星阁劫人?” 丹儿被迫看着他的脸,却是低低地笑,哑着嗓子答道:“……没有人。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打从她进入摘星阁的那一刻,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左右也不过是个死,对她来说,死又算什么呢?若不是那个人,自己早就死在那一年的落魄街头…… 她仰着头,视线模糊地看着牢中结了蛛网的墙角,脑海中的思绪被记忆占满,丝毫没有理会暴怒的三皇子。她的命运,早已决定了啊…… “臭丫头!”赫连珖禄怒上眉梢,发狠地捏她的下巴,看到她脸上痛苦却依然倔强的表情,心里怒火更盛,却毫无办法。 “赫连珖禄,我不会给你想要的答案。你休想……休想伤害他。”丹儿艰涩缓慢地说着,脑海里的那张无邪笑脸越发清晰,如同她坚定的决心。 赫连珖禄咬了咬牙,对上丹儿那双透着嘲讽目光的眼眸,忽而神情一变。 ------------ 第28章 囚牢受辱 地牢的幽寂光影直照在赫连珖禄的侧脸上,甚至连一点摇晃都没有,呼应着他凝聚的目光。 泼在脸上的冷水令丹儿的神思清醒了不少,顺着下巴和脖子往下淌的水珠划过她染血的锁骨,让她的伤口又疼又痒。她忍不住深吸几口气,强忍这样难挨的苦痛,本就破烂的衣衫已有些不能蔽体,随着沉重的呼吸,半露的胸口更是袒露出了沟壑的痕迹。 赫连珖禄的视线便凝聚于此处,原本捏着丹儿下巴的手指缓缓滑到了她的衣领里,似要沿着这道沟壑继续往下。 丹儿察觉到了赫连珖禄的意图,身子一颤,表现出嫌恶。 “本王这辈子,最听不得别人拒绝本王。你说,本王该如何惩罚你才好?”赫连珖禄意味深长地盯着丹儿姣好的面容,手向旁边一探,捏住一朵绵软雪峰。 “别碰我!”丹儿皱着眉头,挣扎了两下。 她的反抗反倒是激起了赫连珖禄的斗志,他随手一扯,便将她身上单薄的里衣尽数扯下。他冷笑着看她因拼命想挣脱被绑在横木上的双手来护住光溜溜的身体却不能得,遍布伤痕的赤.裸上身在烛光中仍是散发着女性的诱惑力。他顺势抓住了她的裤腰,逼近她的脸低声问道:“还不肯说?” 屈辱盖过了愤怒,满布丹儿痛苦的颜容,她扭头瞪着赫连珖禄,坚定地说:“杀了我!有种就杀了我!” “这不是本王要的答案。”赫连珖禄说着,用力一拽,撕掉了她的底裤。“本王讨厌废话!” 丹儿紧咬牙关,别过脸,不去看那赫连珖禄那张阴鹜的脸和两名狱卒贪婪的目光,冷汗顺着额头淌下来,却始终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不能说出对那个人不利的话……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能! “本王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赫连珖禄看着她倔强的面庞,随即转过头,对那两名正要流出哈喇子来的狱卒瞪了一眼,吩咐说:“你们去,告诉今晚当差的所有卒子和官差,半柱香之后进来。” “是、是。”那两人见此情景,自是片刻都不敢耽搁,生怕误了上头的好事儿。只是走时,还不免多瞄了几眼这昏黄光晕中的美好胴体。 丹儿闭着双眼,不去看这些无耻之徒的神色,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誓要守口如瓶到底。 赫连珖禄压住丹儿扭动挣扎的身子,嘴角勾着冷笑,附在她耳畔说道:“半柱香之后,他们进来拿到的是罪状,还是别的什么?就看你的选择了。本王做事,从来不会空手而归。你想清楚点。” 丹儿蓦然睁开眼,露出一丝惊慌神情,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赫连珖禄。 “他要救他的心上人,却让你在这里受苦,你这样为他,值得吗?你若是说了本王想要的话,本王保证,留你一命走出监牢,还能享受荣华富贵。如若不然……”赫连珖禄说着,抓起她的一条腿,放到自己腰际一侧,让她能够明明白白地感觉到抵在她下身的硬物。 那滚烫坚硬的东西,被他搁在她两条大腿之间,来回摩挲,似是等待着她的犹豫作出最终决定。 丹儿的心剧烈跳动,那双恐惧的眼眸倾泻出浓烈的怨恨,她咬牙切齿地说道:“……禽兽!你比不过他的,永远都比不过。在出生的顺序上,你就已经输了!” 赫连珖禄身子一震,恼怒地迎视着丹儿略显嘲讽的目光。 “看来你是不想说了?!”他低吼着,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一样,粗鲁地将她的另一条腿也抬起来,硬物狠狠刺入她还未绽放的花苞之中。 “啊——”丹儿从未有过如此声嘶力竭地尖叫声,比起落在她身上的鞭子带来的痛意,赫连珖禄这狠命的贯穿更让她撕心裂肺。她曾深藏在心里,并不敢有奢望的念头,在这一刻更是被击得粉碎。原本以为,只要一直守在那个人身边,总有一日他的目光会停留在她身上,但这一切,都在此刻的疼痛之中毁灭殆尽。 绝望倾覆了眼眸,两行清泪随着微抬的面颊滑落,没入鬓发之中。 “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本王的东西硬!”赫连珖禄已全然是一副报复的嘴脸。说他不如那个人?此刻他不就将那个人的身边人摆布在身下?他愤怒而又兴奋地将她抵在刑架上片刻不停地冲刺,那具干涩的身体在他的冲击下,只有鲜.血不止…… 发泄之后,赫连珖禄转向那群奉命进来的官差,脸上掩去了先前的气恼,重新带着意味深长的冷笑。他抽出官差的佩刀,斩断丹儿双手的绳索,将她丢入人群之中。 “别说本王没给过你机会。”他斜睨了一眼已经没有半分挣扎之力的丹儿,背起双手往大门走去:“归你们了。”幽幽传来的一句,让原本屏息凝神的一众官差面面相觑,继而纷纷露出火辣辣的目光,饥不择食地盯着眼前这具虽是染着鲜.血却仍然凹凸有致的曼妙身躯。 “赫连珖禄,你这个禽兽……你不得好死……啊!” 丹儿的惨叫声,淹没在一群豺狼虎豹的争抢声中,如同漫漫长夜里,稍纵即逝的晚风。 四月底带着寒意的风,终究抵不过四季变迁,散在了错失的年华里。 赫连寻隐牵着骏马站在迎亲队伍前时,正是五月开初。上面公公开始宣读冗长的圣旨,一众人等都跪了下来。此刻他赶紧低声问道:“国师可有查探到丹儿的消息?” 国师压低声调,说:“刑部密牢都是三殿下的人,一点风声都没有。二殿下稍安勿躁。” “我……”赫连寻隐紧皱眉头,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视线顺着前人的脊背,延伸到赫连珖禄所在处。他不是不知道赫连珖禄的手段,丹儿落在他手里这么些日子,不知吃了多少苦,他如何能不着急? 眼看着皇帝与赫连长君说着些场面话,迎亲队伍准备出发,赫连寻隐也不知等他回来的时候,丹儿是否还活着。他怅茫的目光,却是一不小心撞上了若璃的注视。 她现在是没心情听皇帝和赫连长君说些什么?总之赫连长羽不能亲自前来迎亲,长君代兄迎亲,关于这个话题就能扯出不少家常来。她在人群中搜索着二皇子,总算是看到了他略显憔悴的面庞。 这些天来,他一定过得不太好吧? 若璃心头叹了口气,不知丹儿的事情是否有连累到他。关于那晚的一切,她心头仍是堵得慌。不管丹儿的初衷是什么?也可以算是为了自己铤而走险,这让她觉得不安。 恍惚之间,队伍就要出发了。喜婆走上前来,要扶若璃上马车。若璃却停住了脚步,转向皇帝跪了下来。 “阿璃有、有一事,想请皇上应允。” 众人闻言一愣,惊诧目光纷纷落在了若璃身上。 ------------ 第29章 贵人解围 皇帝也如同众人一般,用迷惑不解的眼神盯着若璃。 “郡主有何事,说来听听。” 这沉缓的声音,似是一座大山一样压下来,压在若璃弓起的背上。她深吸了几口气,才敢与面前的皇帝讲话。来了这时代好些光景,她还是第一次真正地与皇帝对话,一时竟不知该用怎样的方式。 “我……臣女想请皇上,大、大赦天下。”颤颤巍巍地说出了这句话,她额头的冷汗已经密密的一片。尤其是底下顿时炸开的议论纷纷,让若璃听得心惊肉跳。 “父……”二皇子想开口替若璃说话,却被国师一把拉住。此刻最不该开口的就是他! 皇帝并未注意到二皇子的举动,只有些轻蔑地垂着眼眸,说道:“一个赐封的郡主出嫁,朕已经免了缙南一年税赋,还要朕大赦天下,是不是太贪得无厌了?” 赫连长君没有去看皇帝的眼神,却明显能够感觉到皇帝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这句话,不止是说给阿璃听,恐怕只是杀鸡儆猴而已。他并不想淌这趟浑水,索性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若璃自己去解决这篓子。 此刻若璃已经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她的确不知道,古时候一个郡主出嫁,到底能享受多高的规格。但是,冲喜是皇帝下旨的,他既然如此关心赫连长羽,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不都得把戏做全套么?反正说出口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如果不顺着说下去,反倒是为难了自己。 “阿璃听周围的人都说阿璃是嫁给王爷冲喜。可是王爷病得很重,姑姑说,冲喜未必能够完全达到效果,所以……所以阿璃就想,请皇上替王爷多积累一点福报,这样……会好得快些。”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完这些已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好像要冲破束缚蹦出来。她知道自己说这番话,很容易被牵扯到某些政治斗争之中,却硬着头皮用傻姑这个身份做挡箭牌。一个傻子,怎么会懂政治?不过是随心所欲地说些话罢了,最多也就惹人嘲笑。 比起这个,她更觉得不安的是,二皇子帮过她,丹儿也是因她入狱,如果她就这么袖手旁观,在自己的良心上说不过去。即便这次不能说服皇帝,对自己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坏处。但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够帮二皇子和丹儿一把。她也就豁出去了,等她在出嫁的路上逃跑,就再也不会和这些人有牵扯纠纷,那时也不会觉得亏欠太多。 国师没想到若璃会把她算计在内。当然,她也不会想到若璃是故意将她牵扯进去,所以她看了看二皇子和赫连长君,猜想或许是有人在阿璃耳边说了什么。比起这个,她更了解的是皇帝,所以整个人也紧绷起来,对于皇帝将要问的话,她在心底盘算着应对的答话。 “国师,这话可是你让郡主说的?”皇帝果不其然抓住了这一点,猎鹰一样的目光锁在了人群中的国师身上。 国师为这弦外之音暗有些心惊,但因为早有准备,所以也并不显得惊慌。她叩首解释道:“皇上明鉴。微臣确是对小王爷说过,绥王爷旧病缠身,单靠冲喜未必能使病情完全好转,所以希望小王爷回到缙南以后,多累积福报,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没想到郡主听去,会说出如此冒犯的话,还请皇上念在其年少无知的份上,放过她这一次,微臣甘愿代她受罚。” 听到国师说话都如此紧张,若璃这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原来自己真的自视太高,说了不该说的话。如果真惹恼了皇帝,就算她把国师拉到自己的阵营来了,也不过是多连累一个人而已。不过她现在被红盖头遮着脸,看不见周围人的表情,皇帝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单单靠他说的那些,并不能下定论。 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都和摘星阁、二皇子脱不了干系,皇帝如何能不怀疑若璃这番话的用心。 赫连长君看了一眼国师。他当然知道,国师没有对他说过这番话,心中对这出戏又多了一分不解。到底是谁指使阿璃说出这番话?二皇子?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对国师的话迎合了一句,不过多阐述。 不过他有些纠结是真。这次迎亲关系着他能否回到缙南,如果若璃惹恼了皇帝,婚事告吹,本是自己乐见其成的事情,可自己回缙南的事却又…… “这么说来,这全都是郡主你的主意了?朕倒是不知道,你还有关注大赦之心。”皇帝的目光又深邃了几分。 尽管若璃在语气上扮演一个傻子已经像模像样,毕竟跟姑姑在疗养院待过,也见识过形形色.色精神失常之人,不过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带了“大赦天下”这般的字眼,对于一个傻子来说,似乎也太为难了一些。 所以皇帝的怀疑,若璃一听便明了了,双手一下子抓紧衣摆,不敢动弹。 要怎么回答?她不知道!她完全不了解皇帝的脾气,也不知道,站在阿璃的角度会怎么说。一个傻子,会如何解释皇帝的问题? “阿璃……也是……听、听别人……”若璃深吸了几口气,脸上汗如雨下,身上的层层华裳更是将她裹得快透不过气来。但风一吹,凉意却全然侵透到了衣服内里,让她禁不住发颤。 “是有人教你这么说的?”皇帝即刻将她的泛指转变成了特指,目光一一扫过底下几人。能与居住在摘星阁中的宁合郡主有接触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 “我……不……”若璃完全失去了方寸,心里一个劲儿责怪自己多嘴。明明就不该多管闲事,过着局外人的生活,却偏偏要去操局内人的心,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么! 现在后悔是来不及了,补救的方法却一时无从找起…… “皇后驾到――” 正当若璃万分窘迫的时刻,这句拖长的宣声让她暂时松了口气。 皇帝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地对她了,而是转向上前来行礼的皇后。 “皇后身子不好,不是说不出来参加大典了吗?”语气柔和了一些,还带了一些敬重。这是从前若璃从皇帝口中所没有听到过的。 “臣妾有一事,本是拜托了宁合郡主替臣妾向皇上求得,但左思右想,终觉不妥,还是决定亲自来见皇上。”皇后的声音格外轻柔,少了几分想象中的大气,却是多了几许亲切。 皇帝挑眉,似想到了什么?却并未说出口,而是追问皇后何事。 “臣妾希望趁着皇上赐婚宁合郡主与绥王爷,下旨大赦天下。”皇后垂眸说道,眼角余光幽幽地瞥着跪在一旁的若璃。 若璃却是脑中轰鸣一声,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 ------------ 第30章 终出帝都 别人不清楚,若璃自己却很清楚。皇后没有拜托过她任何事,她甚至压根儿就没见过皇后。但皇后为何会突然出来说这番话呢? “皇后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也不跟朕商量商量。”皇帝虽然这样说,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满脸的迷惑不解,连先前对着若璃与国师的那种怀疑神情也都淡了。 皇后低垂的眼睫微微颤抖,洒在她睫毛上的金色光屑便随之跳动,比起她憔悴的脸,倒更显得有生气一些。或许就是这样一张楚楚可怜的脸,让皇帝生不出怀疑来。 “回皇上,臣妾之意并非突然。您也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臣妾夜不能安寝,太医来瞧过,开了安神的方子也不见多少起色。本以为是旧疾反复,可昨夜臣妾却被噩梦所魇,惊醒之后深觉不安,便遣人密诏国师和郡主进宫,商议此事。臣妾并非有意隐瞒皇上,只是怕这件事传得风言风语,令宫闱不安,出此下策,请皇上恕罪。” 听了皇后的回答,皇帝看一眼若璃和国师,眼中的猜忌消散无踪,却更加疑惑,问道:“究竟是什么梦,竟让皇后如此小心翼翼?何况,你召国师解梦,为何要带上郡主?” 皇后幽幽叹了口气,说:“自是与郡主有关。方才郡主向皇上所说的原因,并非借口。臣妾正是想为绥王爷积累福报,才决定让郡主向皇上求大赦之事。皇上可还记得,当年缙南王遇难之事?” 皇帝一愣,眼中升腾起重重雾气,沉声道:“自然记得。那是朕心中永远的伤痛。”随即,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赫连长君。 缙南王,赫连长君两兄弟的父亲,已逝世多年。 若璃只知道这些,听皇后这么提起,心里觉得怪怪的。遇难?她抬起眼眸,借着盖头的遮掩,肆无忌惮地打量赫连长君,能隐约看到他拢在宽袖中的手掌静静握成了拳头。那皮肤细嫩的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但他一句话也没说。 “缙南王出事之后,皇上下令处决了大批失职的奴才,后来宫中盛传那座宫殿有怨灵徘徊不去。臣妾本是不去听这些流言,可昨夜臣妾竟是梦到自己在那院子里,被无数白影包围,逃脱不得。如今想来,臣妾仍是心有余悸,这才召来了国师,商议驱散怨灵之法。” 皇后说罢,皱着眉看向国师。 单单是看她这样的眼神,并不能看出任何问题,但国师和若璃一样清楚,知道皇后是在杜撰。但也多亏了皇后此言,皇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双眼眸内敛了原本犀利的光色,隐隐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皇后娘娘体弱,易被不干净的东西惊扰。微臣也是万不得已,才敢向皇后娘娘提出这等建议,希望能够用这种方法,安抚那些因缙南王而逝去的亡魂。是微臣不该欺瞒皇上,请皇上责罚。”国师伏地而拜,说得沉缓坚定,不露丝毫破绽。 赫连长君看向国师,绝色的面容几不可察地浮现一抹嘲讽之色。 连皇后也站出来说话,堂堂国师,果然比他想象的还要神通广大。 “既是皇后的意思,朕就饶你这一次,但日后遇事定要及时向朕禀报,不得有误。”皇帝背着手,语气威严地吩咐。 若璃闻言,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虽不明白缙南王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以至于牵连那么多人,不过有皇后这一个噩梦的说法,算是把谎话给编圆了,自己也不会被皇帝怪罪多嘴失言。以后绝不能再做这么欠考虑的事情! 不过还好,皇帝顺着皇后的意,把大赦之事一并允了。为一个郡主的婚事大赦天下,是天宓史上绝无仅有之事,一时被传得绘声绘色,惊天动地。 可若璃坐在马车中许久之后,还是心有余悸。出了帝都半日,正值午后两三点的光景,五月的艳阳照着道旁的杜鹃花。春意缱绻,草长莺飞,倒是很适宜赶路。 上一次就是在这附近的树林里,若璃遇到被追杀的二皇子,所以她知道这里并不适合脱身。她坐在轿中,干脆摘了盖头,因为是在路上,为了方便起见没有戴凤冠,所以轻松一些。不过挽得极好的牡丹髻上插满了珠花,也有几公斤重,若璃顶了半日,就觉得脖子酸痛,好不容易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倚着软塌昏昏欲睡。 就在她真要睡着的时候,行进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若璃的身子因着惯性晃了一下,从迷迷糊糊的梦中清醒过来。其实也不是梦,她只是想着昨夜黑袍女人向凤临交代的事情。 那时他们在屋门口谈话,她没有穿鞋,走到门后偷听。 “人都安排好了吗?” “都按大人的吩咐准备妥当。” “此行关系着阿璃的命运,我不管到底有多难,绝不容许她有任何闪失。明白吗?” “大人放心。凤临舍了自己的性命,也会护得阿璃周全。” 国师闻言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拍着凤临的肩膀,殊不知屋中的若璃吓得面色发白。 关系着她的命运,不容有失……是什么意思? 这个念头和马车一同停顿下来,隐忍的恐惧冷不丁喷薄而出,若璃心慌意乱地睁开眼,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撩开轿帘一角悄悄地打量外面,若璃看见二皇子似在与赫连长君商议什么。 赫连长君一身白衣胜雪,白色发带从乌黑的发丝之间穿出来,随风轻轻摆动。他清冷的眸光安静落在二皇子脸上,看着二皇子急迫的神情,微微地蹙起了眉头。 “求你了,小王爷,这或许是我和阿璃最后一次去那里的机会,我保证会让她完好无损地回来。” 赫连长君犹豫了一会儿,无奈答道:“只给你半柱香的时辰。好自为之。” 二皇子闻言,欣喜地点点头,勒马转向马车,向若璃走了过来。 若璃赶紧放下轿帘,戴上盖头,在轿中端坐。二皇子大概是要来跟她讲什么事情。 但过了一会儿,他径直掀开轿帘,那温润的嗓音在轿中响起。 “阿璃,跟我走。” 若璃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赫连寻隐微凉的手掌就覆上了她的手背,拉起她的手下了马车。盖头被丢到一旁,入目的红色杜鹃,像火一样点燃了若璃的眼眸。 二皇子将她推上骏马,翻身坐到她身后,拉着缰绳便是策马飞奔起来。 ------------ 第31章 他的告白 若璃记得在那树林之后,有一片矮坡。二皇子带她骑马直接从官道拐入,驰过面前矮坡,才逐渐放缓速度,来到坡下开阔处。 穿城而过的护城河,便是流向了这里,又如同银带一般地伏在一片青山之间,渐渐远去。五月的天气晴和,水流平静,走近时也难听到多余的声响。 二皇子就在这里将若璃扶下马。 熏风吹得暖软,河岸一片五月的桃花,粉嫩嫩的,间或彩蝶翩跹,让人眼花缭乱。被河水冲刷得圆润发白的卵石,在阳光的照耀下,银亮亮地闪着光。 若璃忽然就想起《诗经》里的一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是啊!正是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时节,亦是女子初嫁的应景之举,只可惜了这般美好的祝愿,不属于她这个远道而来的“世外人”。这不是她想要的婚礼,更不是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虽然若璃是个生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但因为姑姑的一些影响,她的骨子里有着很大一部分的复古因子。她向往的爱情,不是钢筋水泥掩埋下的柴米油盐,而是在青山白云之间永不寂灭的绿水长流。 “以前,国师不许你出摘星阁,我总是偷偷带你到碧阳坡来。我知道,其实国师她一直在暗中派人保护。如今你就要离开帝都,离开摘星阁,离开国师,离开……我。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再和你来这个地方。”二皇子忽然喃喃地说着,不管若璃有没有在听。他的声音温润细腻,就像一块通透的玉佩里细细延展的纹路,让人舒心。 若璃从融融春景之中收回视线,转头看着二皇子。他的侧脸摇曳着河面折射的光,金色和银色交错,也让他脸上悲伤的神情有些不够真切。 或者是若璃不敢相信。一个堂堂的皇子,在古代,这是多么崇高的身份,却轻易的就在她面前,流露出脆弱。 “所以,有些话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跟你说。”二皇子忽然郑重其事,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如果可以,我宁愿放下一切,皇子的身份、财富、尊荣,带你逃离这个纷争的世界。你若是能听懂我说的话,会不会跟我走?” 他看着若璃,金色光线勾勒着他认真的表情,一丝不苟。 若璃听得愣住,扬着一张小脸,用黑白分明的眼眸久久地望着他。他握住她柔荑的那双大掌,透着微微的汗意,期待着她的回答。 不得不承认,看着他眼中纤尘不染的情意,她加速跳动的心有了一丝温情的反应。即便是在她自认为归属的二十一世纪,除了早已不记得她的姑姑,也从未有人给过她这般的承诺。 若有一个人,愿意为你抛下一切,可以跟他走么? 她这样问自己,眼眶有些发酸,分不清是感动还是苦涩。如果只是怀着一颗少女的芳心,在这一刻很难不心动。这明眸皓齿的少年,有着她所见过的最温暖笑容,有着让一个女子为之心动的所有条件,可偏偏,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刻,难以触动她深埋的心弦。 现在的她,只一心想要逃离这个不属于她的时代,又怎么能多添一分羁绊?感动,终究是不能当作感情。 耳畔的水流声,忽然“哗哗”地有些吵闹,搅得若璃心神不宁。 她从二皇子掌中抽回手,看着他一闪而过的慌乱神情,她收起了心软。他是皇子,有大好的前途,也会有更好的女子等着他,不该将心意浪费在她这个局外人身上。何况…… 若璃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远远跟来守在矮坡上的赫连长君和他的一队人马。仅凭着二皇子一人一马,还带着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逃得掉? 她心底隐隐叹了口气,假装什么都不懂地扭转了头去,指着河岸草丛中一处欢快地喊道:“豌豆花!” 见她还是孩子一般地,看见新奇的东西就转移了注意力,似是根本没有明白他说的那些,寻隐的眼角眉梢不禁染上苦涩,连那原本如蜜一般的金色暖阳,也黯淡了颜色。 不过他还是强撑笑脸,向她走过去,蹲下身来仔细探寻她正在看的地方。她拨弄着草丛中一串椭圆的叶片,柔弱细嫩的根茎上还生了一些胡须,茎上顶着一个小小的花苞。草丛中,这些花苞挤挤挨挨地生长在一起,微张小口,像还未完全绽放的笑脸。 “这是什么?”赫连寻隐生长在皇室,很少见过野生花草,而且若璃表现得欢喜,他也不禁好奇起来。 “豌豆花啊。可惜,还要再等一个多月,才会开花。等到花朵成熟,结了野豌豆,还能吵得香喷喷地填饱肚子呢。”若璃专注地盯着这些花苞,不去看赫连寻隐一眼。她有些害怕看见他悲伤的表情,这般美好的少年,应该是温暖如玉的。她不想让自己有负罪感。 赫连寻隐歪着头看着若璃,疑惑地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虽然国师也让人从小教若璃看书习字,不过她天生迟钝,反应慢,接受起来也慢,懂的东西并不多。平时就连要完整地说出这么长的句子,也会有些吃力,怪不得赫连寻隐会吃惊。 若璃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不过她知道二皇子不是会刻意去怀疑她的那种人,所以只是露出灿烂的笑容,代替了回答。 便是这样熟悉的笑脸,让赫连寻隐的神思有些恍惚。那一年,她也是这样站在逆光的风景里,手里拿着糖,像一朵盛开的牡丹一样对他笑着。不同的是,彼时她扎着羊角穿着花衣,还是稚嫩无知的幼童,转眼之间,她已是眼前这娉婷少女,牡丹花髻配鲜红嫁衣,她将要成为别人的妻。 心痛不可抑制地攀爬上了赫连寻隐的心房。原以为,她的这一日会属于他,但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阿璃,阿璃,为何你要是国师的侄女?为何被选中的,偏偏是你?真是,有缘无份么? 赫连寻隐的思绪渐渐被这迷茫的问句侵占。他静静看着若璃的笑脸,忽然凑上去,在她白净的脸颊上深深地印下一个吻。 风吹过来时,若璃嗅到他近在尺咫的清香气息,本该狂乱的心跳,却和她怔仲的神情一样几近停滞。五月盛放的桃花,也比不过他柔软的唇瓣,让她的心化成一滩水。 他好像醉在五月的风中,只识得她娇艳红颜。风过,贴着河面远去,他也收拾了心绪,握着她手起身来,骑上马往回走。 路过赫连长君身边的时候,若璃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幽深不可揣测,俊美颜容却激起若璃心中的一丝涟漪。不为别的,而是她隐隐地想起,这张脸是在哪里见过…… ------------ 第32章 密林逃脱 那幅画?是古墓中的那幅画吗? 若璃在心头暗暗地问自己,却是在走出好久以后,也没能得出答案。那时灯光昏暗,她也只是惊鸿一瞥,只记得那张脸惊为天人,但不知为何,如今想来却是一点细节都记不起,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 仅仅是凭着这个,她并不能断定,画中的帝王就是赫连长君。何况,他也只是个王爷而已,画那样的帝王像,根本是大逆不道!看赫连长君的样子,不像是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若璃坐在马车里,想着这些,心中浮躁不堪。她心里自然是挂念着回到现代的事情,先前一心想着要怎么逃脱,倒把这事儿给忘了。不过,对于怎么才能回到二十一世纪,她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越想越觉得心烦,这下是连觉都睡不着了,只好又把地图拿出来研究。 从帝都到缙南,以他们现在的行进速度,大概有半个多月的路程。当然,在这张没有标注的图上看不出来这些,她是按照迎亲队伍进都的日子大致推算的。而到达岔路口,差不多是在路程的三分之二处,也就是十来天的时候。那是她最好的时机,找准路,一口气逃脱! 唯一的问题就是,要怎么摆脱赫连长君和二皇子领队的两支卫队。 有时在驿站下榻,这两支卫队轮流值班,每队大概就有二十人。虽然不算太多,但她这个弱女子,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每到一处歇脚,都会将那地方围得跟铁桶似的,她的房间外面也会留两名侍卫守护,吃穿用都由墨梅送进房间,在这种情况下,她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捱到第十日,若璃都有些失去信心了。难不成,真要乖乖地嫁到那个什么绥王府里去,和赫连长君当亲戚?他可是对她动了杀机之人,还跟他住在一起,那不是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提防着性命不保?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撩开轿帘一角,看着队伍前面的赫连长君。 他换了一身窄袖深蓝骑装,缎子一样的黑发用银冠束着,阳光照下来,那小小的银冠便闪闪发亮,晃得若璃有点眼花。她眨巴了两下眼睛,视线越过赫连长君,借着傍晚的霞光看向前面的树林。 大道两旁是越来越葱郁的密林,并不像是会有人家的样子,更别说驿站。队伍已经赶了两三天的路,大家也都有些乏了。若璃坐在马车里,有时间休息,都觉得一路颠簸腰酸背痛,何况那些只偶尔有时间打个盹儿的护卫。 渐渐地入了夜,林中暗影重叠,举着火把行路亦不安全,赫连长君便下令原地扎营休息。 说是扎营,其实也不过堆几堆篝火,几人围坐,其余人也继续巡逻,换班休憩。不知是不是在山林之中的缘故,今夜护卫似乎格外谨慎。若璃瞧见赫连长君与二皇子交头接耳地说了几句什么?二皇子的面色有些沉重,向她看了一眼。 隔着纱帘,若璃似乎仍能感觉到他关切的眼神,不免叹了口气。他们本就不该成为彼此的羁绊,二皇子又何必如此执着?这里,是到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 她定了定心,从侧窗探出去对墨梅说:“梅婶,我要小解!” “嘘――”墨梅听她嚷嚷,赶紧将食指放在唇上做嘘声,示意她小点声。不过人有三急,墨梅也不能让若璃给憋着,只是这里荒郊野岭的,比不得在驿站的条件。墨梅环顾四周一圈,无奈说:“您下来,奴婢带您去旁边林子里方便。” 若璃点点头,按压着紧张不安的心情,从马车上走下去。 赫连长君看过来,本是想询问发生何事,不过迎亲队伍里给若璃配了两名丫鬟,是从缙南王府里过来的。他见墨梅与那俩丫鬟说了什么?两人便跟着墨梅,陪若璃进了林子里去。王府派来迎亲的,都是精挑细选有分寸的人,她们都没说什么?赫连长君也就不好过问女人家的事情,由着她们去了。 若璃往林子深处走了大概十多米远,最后那俩丫鬟不让她再往远处走了,怕离队伍太远。从这里望过去,还能隐约看见迎亲队火把的光。 “你们看着我,我尿不出来!”若璃嘟着嘴,一脸委屈地望着眼前虎视眈眈的三双眼睛。她都不禁怀疑,这一个个都跟洪水猛兽似的,难道知道她要逃婚? 那三人尴尬地互看了几眼,其中一个不满地嘟囔说:“那我们背过去,你快点儿!” 虽然态度有点差,不过若璃勉强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就把这点忍了。看着她们三人背过了身去,刚假装要在草丛后面蹲下的她,便试着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她对这里的路也不熟,要逃跑只能凭运气,反正只要向着另一条岔路的方向去就是了。 那几个人似乎更注意防备四周,没料想若璃会背着她们逃跑,所以若璃退出了很长一段距离之后,她们仍是没有察觉。此刻若璃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这一身碍事的长袍将她裹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湿汗便死死地黏在身上,极不舒服。她狠下心,转身朝着密林深处跑,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有没有人追上来。 终于有机会摆脱这该死的迎亲队伍了! 若璃欣喜的心情刚露了一个芽,转身就撞上了一堵肉墙。她踉跄地后退两步,倒吸一口冷气,借着林间的幽光看清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 “郡主要去哪儿啊?”墨梅压低了声音,用诡异的调子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若璃现下看着这张脸,有一种阴鹜的感觉。那人的眼眸里涌动的气息阴森森的,全没有平日看她的那种恭顺和蔼。 “啊……没、没有啊!刚才好像看到这边有什么东西。嘿、嘿嘿。”若璃咽了口唾沫,僵硬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墨梅冷笑了一下,面上泛着清冷的幽光,说道:“方便完了,那咱们回去吧。” 若璃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心里直呼倒霉。还以为这个大婶会比那俩丫鬟好对付,没想到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瞟着四周,寂静无人,队伍也在十米开外,如果想办法让大婶闭嘴…… 若璃一边想着,一边假装转身往回走。她眼神随意地一瞥,却见刚才她假意方便的地方,隐隐躺着俩人影。熟悉的衣料颜色,让她立马想到了什么?顿觉背后升腾起一股凉气。 这个叫墨梅的大婶…… ------------ 第33章 刺杀惊魂 看来,现在还轮不到她想办法让墨梅闭嘴,而是墨梅正准备让她闭嘴! ――永远闭嘴! 想到这几个字,若璃就狠狠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拔腿就跑。如今那十米开外的迎亲队,她一心想要逃离的地方,却变成了她手中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 她想着,要是能够奋力冲向队伍,墨梅定是不敢拿她怎么样。否则,这大婶也不会等着这么个机会,将她拐到这偏僻地方来再伺机下手。或者,就算是她想多了,墨梅并没有想把她怎么样,她也没损失。 不过真如她所想,此刻她身后的墨梅已经掏出了一把寒光熠熠的匕首,眼见她察觉了什么想要逃跑,墨梅紧追几步,劈手抓住了她的后衣领。 若璃这具身子本来就身轻体弱,就算是加上了几公斤的饰物,也抵不过墨梅这大力的抓扯。她觉得自己几乎是脚底离地了三秒,接着就被拽到了墨梅跟前。因为是背对,她看不见墨梅此刻的表情,侧过脸却是看到了墨梅另一只手扬起的银色匕首! “救……”她想喊叫,才发现墨梅早已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死死摁在怀里。墨梅硬梆梆的胸部抵在若璃背上,硌得她生疼。她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看着墨梅的匕首朝自己的脖颈刺了下来。 银光快速逼近的一刻,空气中忽然“嗖”的一声,一枚铜镖击在寒刃上。 墨梅手臂被震得发麻,匕首便脱手飞了出去。她仍是紧紧抓着若璃,但视线已是向四周警惕望去。抬头的瞬间,数道亮闪闪的剑光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瞬间照亮她阴狠的脸色。 墨梅再顾不得手中的蓝若璃,将她往旁边一扔,徒手夺下来人手里的一把剑。但从夜色中突然涌出的四五名黑衣人也并不是省油的灯,倒了一个之后,另几人仍是分毫不乱,配合极为默契地向着墨梅进攻。 若璃在旁边看得傻了眼。平日在她身边不过做点打杂伺候工作的墨梅,现在简直变成了武艺高强的女神龙,以一敌四竟还绰绰有余。 “流沙门?”墨梅眼中半分惊诧半分疑惑,扫视一眼四名戴着鬼脸面具的黑衣人,定了定神,丝毫不敢怠慢地迎敌。 若璃看他们打得这么厉害,刚想着要不要趁现在冲回迎亲队伍求救,转念又想,这不正是自己逃跑的好机会?她望了一眼那边大道的烟火光亮,因为隔了一段距离,暂时还没注意到这里面的打斗。她拉着裙角,便往之前就考量好的方向飞奔去。 谁知没跑出几步,一只大掌伸来霸道地捉住了她的手腕。若璃脚步踉跄,一颗心差点没从胸腔里蹦出来。转过头去,看见的却是被微光照亮的倾国倾城的面容。 “小……”若璃心中暗叫不好,竟是赫连长君。 但他似乎没有发现若璃要逃婚的意图,只当是那边的打斗让她受了惊吓才到处乱窜。他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将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若璃不要出声。 看他如此警惕的模样,若璃也不敢轻举妄动,随着他的目光环顾四周。 树叶依旧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在这样的心境下听起来,却显得颇为诡异。联想到刚才从树林中飞出的四五个鬼脸大汉,若璃就后怕,她还没弄清楚那些到底是什么人。虽然他们看起来是救了她一命,却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阴差阳错。 这附近,难道还有什么…… 若璃想着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往赫连长君身边靠近了些。他拉着她,疾步往大道走去。他跟过来时也没有跟队伍打招呼,此刻不过是孤身一人!一只手紧抓着她,一只手握住银色剑鞘的宝剑,他只想快些回到队伍之中。在此之前,尽量避免发生恶斗。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他和若璃走出没几步时,那沙沙的树叶声之中就传来了不和谐的呼啸声。 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就像第一拨人一样从四面八方跳了出来,将他二人团团围住。但不同的是,这群人脸上的遮掩物是黑巾,而不是鬼脸面具。 不过现在若璃哪顾得上分析这些,她吓得尖叫一声,一把抓住赫连长君的胳膊。这些人来势汹汹,而她身边只有他可以依靠而已! 这群黑衣人冲上来,不由分说的就开打。 赫连长君拇指在剑隔上一挑,长剑出鞘,银色的光在他隽秀的面容上投下一道狠绝的光影。在黑衣人攻来时,他已抓住宝剑,横剑格挡,先是挡住了攻击,接着将利刃舞作游龙一般,杀开一条破绽之径,带着蓝若璃飞奔出去。 他无心恋战,凭着一己之力与这七八个功力不浅的杀手缠斗,还要保护若璃,他根本没有胜的把握。但此刻他要做的,偏偏就是好好地保护她! 若璃也顾不得这是个曾想过杀她的男人,跟着他的脚步往前飞奔。她像他一样清楚,如今只有迎亲队伍,才是他们获救的最大希望。 一连串的打斗声,已经引起了驻守营地的赫连寻隐的注意。他从巡逻的马上跳下来,朝林中看了一眼,招来几人,道:“进去看看!” 谁知刚进林子几步,又是一串黑巾蒙面人从树林里跳出来,截断他们的去路。 几十名护卫纷纷拔出了兵器,开始与这群蒙面人厮杀,大道上也是一阵腥风血雨,哀嚎不断。 赫连长君好不容易带着若璃杀了出来,脸上已经溅了点点血迹,映入眼帘的却也同样是满地狼藉。火把点燃了干燥的草丛和树叶,火势迅速蔓延,熊熊烈火造成冲天火光,几乎照亮半边夜空。 他稍作停顿的脚步,让他如玉的面容也被火光疯狂镀上了一层橘黄光色。他眼中燃烧着两团火焰,耳畔充斥着伤者的哀嚎,竟一时没有注意到从后砍来的大刀。 “啊!”倒是若璃先发出了尖叫声,一把将赫连长君推开。这样生死攸关的念头,他在发什么呆!顾不得想太多,没了赫连长君的束缚,她还要继续自己的逃婚计划。现在正好混乱成一片,她趁乱逃走成功的机会也就更大。 但是跑了几步她就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因为这群黑巾蒙面的杀手和墨梅一样,并非为了旁人,而是冲着取她的性命而来! ------------ 第34章 杀出重围 若璃本以为趁乱逃跑是个好机会,谁知她一踏入这混乱的场面,所有的蒙面刺客都跟猎鹰看到了兔子似的,冲着她一个人来了。 “阿璃!”在人群中厮杀的二皇子,听见若璃受惊的尖叫声,强行抽身而退,朝她跑去。 赫连长君看过来,被火光照亮的面庞染着鲜艳血迹。原本清晰的画面,恍然变得模糊起来,他仿佛穿过了十二年的时光,看到那一年的小人儿,站在被烈火焚烧的宫殿前,声嘶力竭地大喊:“爹――” 回忆像倒钩埋在心里,深入一寸会疼,想拔出来也会疼。 赫连长君狠狠地咬着牙,将那无边无际的痛意化作掌上的力量,剑起剑落,杀伐不歇,向着若璃走去。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父亲,却绝不能再一次看着惨剧发生。 那个女人,绝对不可以出事! 此时二皇子已经杀到若璃身边,似乎是担忧着她的安危,他杀人的动作变得格外利索。从小生长在宫廷里的他,虽是跟着钦点的状元郎师傅习武,却很少面对这样真刀真枪的实战。他的功夫自是不弱,却是少了些经验,到若璃身边时整张脸大汗淋漓。 “先上马!”二皇子拉着若璃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她推上了旁边有些受惊的马匹。他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挥舞红缨枪,阻断上前来围攻的刺客。 他奇怪的是,在混战中其实是有两批黑衣人,想要对阿璃不利的是用黑巾蒙面的这一批,另外一行戴着狰狞面具的人却是在与那些刺客对抗! 这次迎亲之行没有料想过会出现这等情景,所以也只是派了这么三四十名侍卫随行护驾,那么那群戴面具的人是什么来头? 二皇子这么分心一想,转眼就被一大波黑巾蒙面的刺客围住。他与这群刺客纠缠,便再也无法护着阿璃,渐渐与马匹拉开了距离。 若璃从来没有骑过马,何况还是一匹受到惊吓的黑马,它脚步颠簸,在原地茫然地打旋儿,颠得若璃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就在她一心想着怎么驯马的时候,一柄利刃袭来,直击她胸口。 若璃闪避不及,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喉咙发出闷哼声,整个人神思恍惚地坠落下马,天旋地转。她唯一看清的是,眼前拿着刀刺中她胸口的人,竟是墨梅! 这个女人,被四五个面具人围困仍能脱身,难怪可以悄无声息地杀掉绥王府那两名保护阿璃的丫鬟! 赫连长君震惊之余,心口一阵颤栗。 “阿璃!”他冲上前,长剑挡住墨梅,让坠落下来的若璃安然落在他怀里。墨梅趁虚进攻,招招直取要害,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顶级杀手。 赫连长君将若璃护在怀中,勉强抵住墨梅。但墨梅并非冲他而来,长剑避过他,这次冲着若璃的腰际欲又砍上一刀。赫连长君见状,旋身和若璃换了个方位。被他紧搂在怀里的若璃,呆呆地看着他表情决然的面庞,一动也不能动弹。 这个曾经最危险的男人,此刻却成为她最有力的依靠。天知道这一百八十度的角色转换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当赫连长君快要不敌之时,幸而几名面具人冲了过来。趁着墨梅再次被面具人纠缠,赫连长君片刻都不敢松懈,低头查看若璃的伤势:“你怎么样?” 刚刚还觉得剧痛刺心的若璃,此刻却是舒缓了一口气。她的脸色因为刚才那一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胸口随着沉重的呼吸剧烈起伏,但又被嫁衣裹得太紧,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下意识地伸手扯开衣襟,有凉风灌进领口,吹拂她被冷汗湿透的身体。她打了个寒颤,倒是觉得舒服了许多,好歹是能够呼吸过来了。 赫连长君皱着眉头,眼里慢慢透出了疑惑的神色。他明明白白地看见,墨梅那一刀刺中了若璃的胸口,力道大到将若璃推下了马,但此刻仔细检查,若璃的胸口却一点血迹都没有。 “受伤了吗?”他有点不敢置信,只好小心翼翼地询问若璃。 缓过气来的若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脑海中有刹那的疑虑。没有伤口?除了呼吸有点不顺畅以外,也没有感觉到被刀剑撕裂的疼痛!这是怎么回事?墨梅那一刀,的确是刺中了胸口,她自己都以为这一次死定了!不过当她掀开自己的外衣,摸到里面那件加厚亵衣的时候,旋即明白了什么。 那一夜国师放在她床头的东西,原来不是什么普通的亵衣,而是夹了特殊材质的保护罩! 若璃又是庆幸又是疑惑,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看到若璃摇头的赫连长君,心中甚为不解,但瞅着若璃在他面前掀开外衣,脖颈下两片精致的锁骨随着呼吸起伏,他有些心神不定,赶紧移开了目光,将若璃扶起来,再次推上了那匹骏马。他也随之骑到马背上,双臂穿过她腰间,勒紧了缰绳。 “驾――” 随着赫连长君一声长喝,黑马在火光之中抬起双踢对空嘶鸣,然后箭一般地冲了出去,如同幽灵没入远处的夜色中。 正在拼杀的二皇子抬起头看了一眼骑马远去的两人,有片刻的怔肿,转瞬冲到想要前去追赶的蒙面人面前,拼了全力阻挡,不惜大开杀戒。鲜.血,如同眼前的大火,将他乌黑的瞳眸染成妖娆的红。 只要到了缙南城门下就什么都不怕了! 赫连长君死死地盯着前路,驾着骏马在这条丛林大道间飞驰。漆黑的夜里,隐隐传来远处的厮杀声,越来越模糊,就好像赫连长君的意识。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紧绷的双臂却一点没有放松。 若璃第一次感受到骑在马背上,被狂风撕扯衣袍的感觉。这和她想象中的蓝天白云、风吹草低的奔驰不同,耳畔呼啸的风声,如同恶魔的低吼,四周满溢着浓烈的血腥气。她的神思还恍恍惚惚地停留在刚才如同炼狱一般的打斗场景之中。这是她第二次,那么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近在尺咫的死亡。 原来,那种感觉,真的可以让人绝望到如此地步。她有片刻觉得,当利刃贯穿她的身体的时候,她与这世界相关的一切,就完完全全地割断了。她再也回不去从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她再也找不回,那段被亏欠的人生…… 随着她心中片刻的希望崩塌,赫连长君的双手无力地松开缰绳,连带着她一起从飞驰的马背上滚落下去,滚下了道旁陡峭的坡地! ------------ 第35章 救或不救 骨头真是像要散架了一样疼! 小时候从两米多高的树上摔下去,若璃也没觉得这么疼过。从马上坠落,滚下矮坡,不知道从满地碎石和灌木上滚了多少圈才滚到底停下来。 她气喘吁吁地平躺在地上,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睛惊魂未定地看着头顶的树丛,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身旁响起了痛苦的呻.吟声,她才想到这里还有另一个人。刚才从坡上滚落,赫连长君竟是一直将她摁在怀里,尽量用自己的身体裹住她。所以这几个跟头滚下来,他伤得一定比她重! 若璃勉强地撑起身子,朝赫连长君看了一眼。 他满脸痛苦地躺在地上,几乎失去了意识,原本细嫩光滑的面部被石块划出许多细小的伤痕,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属于他的血迹。 因为四周漆黑一片,若璃也是凑近了才能看清。她又张望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一丝风在林间游走,将树叶拨弄出沙沙的声响。 比起刚才疯狂的厮杀,此刻的静谧无疑让她心安许多。在别的女孩子看来充满恐怖气息的黑夜,对若璃来说却是那般亲切。她是盗墓家族的传人,训练胆量是第一课。虽然姑姑从不让她实践,但姑姑出事以后,为了养家糊口,她不得不成为别人口中的“梁上君子”。 那时的她,只有十来岁,却已有了一身妙手空空的好本领。她一直觉得,自己若是生在古代,一定会让很多富贵人家抓狂。不过现在想想,这里的高手都会飞檐走壁,相比之下,她那点翻墙挖角的三脚猫功夫,真是不堪一提。 摇摇头,不去想这些没用的,她站起身来,开始努力地将赫连长君往草丛中拖。 这附近有茂密的灌木丛,完全可以藏下个大活人。 如今四下无人,赫连长君又昏迷不醒,正是她逃跑的大好时机啊! “把你藏在这里,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吧?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希望你运气好点,也祝我好运吧!”若璃对着双目紧闭的长君喃喃说了两句,幽幽叹一口气。她的视线在赫连长君熟悉的面容上停顿片刻,终于还是起身要离去。 被暗影覆盖的长君,微微蜷着身体,干涩发白的嘴唇颤抖地喊着呓语。 “哥……别……别喝……” 若璃闻言,脚步一顿,回过头去看他一眼。他脸上的表情极为痛苦,却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倒像是堕入了什么梦魇之中,被噩梦困住无法脱身。这个脆弱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平时总是眼眸深邃让人猜不透的赫连长君。 这真是能狠得下心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推下楼梯的男人吗? 若璃不禁生出了怀疑来,接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不赶紧溜掉,还在这里耽误什么!这样想了之后,她本该是毫无留恋地离开。正如所想,这个男人是“杀”过她一次的,怎么能对他起怜悯之心? 但转眼若璃就看到自己的掌心里,沾了些可怕的东西。 借着从树缝间漏下来的微弱天光,她看见手掌上满是暗红的液体,湿黏一片,浓浓的腥味儿让她胃中翻腾。她赶紧按住自己的胸口,将脸转到旁边,一边干呕一边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才缓过劲儿来。 她有些疑惑,自己在哪里摸到了这么大片血迹? 下意识地,她转过头去看向了躺在草丛中的赫连长君。他那么虚弱的模样,难道不仅仅是因为从坡上滚落下来? “不行,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还管别人那么多干什么?赶紧走才是啊!”她努力想要打消自己返身回去的想法,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还是无法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她一脸郁闷地走回他身边,蹲下身去查看他的身躯。 果不其然,方才没有亮光未看清楚,此刻凑近了仔细检查,才发现他侧腰上竟是被利刃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淋漓,早已浸湿了衣襟。 “受伤了……”若璃恍然想起,刚才被墨梅一刀砍来的时候,他背过身来将她护在了怀里。这道伤口,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墨梅划伤的吧? 他是要杀她的人啊!为何在那个时候,竟是舍命相护? 若璃的眼眶刹那红了起来,但她咬了咬牙,没让眼泪落下来。一个要夺去你性命之人,给你一点小恩小惠你就感激涕零了?蓝若璃,你太不争气了! 她在心里咒骂自己,逼着自己不要去管他。 “能不能活下来,是他自己的命数,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是他欠阿璃的,就算用他的命来还,也才扯平而已!” 她狠下心肠往前跑出一段,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他奋不顾身朝她扑来,将她死死护在怀中的场景。他怀抱的温度,他心跳的速度,现在想来,竟是那么清晰。 他受伤那么重,流血不止,如果扔下他一个人在这儿,不等有人找到他,他就已经流血而亡了…… “啊!要疯了!”若璃捂着太阳穴,狠狠地跺脚,还是折回了脚步。不过她没有径直去赫连长君身边,而是在周围灌木丛晃了一圈,摘下了几株草药。 虽然对中药没什么研究,不过很多古墓都在深山老林间,出于安全考虑,她也认了一些常见的药草。这些东西,在古代更是常见,若璃就很幸运地找到几株景天草。这玩意儿在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还被称为“金不换”,在现代已经极少野生,多在云南人工培养优质品种。 她把药草嚼碎了,敷在长君的伤口上,然后撕了一块布条包住伤口。赫连长君平日穿着宽大华袍,倒是遮掩住了他肌肉分明的好身材。紫鸢接了好几块布条才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忙完这些,她几乎是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 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竟然会救他! 若璃一边在心头抱怨,一边却是静静躺在他身旁,看着他俊朗的侧脸。现在真不是一个花痴的好时机,但她还是隐隐地想着,如果这不是在逃亡,如果这个男人没有对自己存坏心,如果一切的危难都只是一场梦,像现在这样与他并肩躺在草丛中,感觉或许还挺不错。 想着,她不禁将头支起来,另一只手伸过去替他擦掉脸上的血污。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又一次失控了…… 就在若璃恍惚之间,赫连长君蓦然睁开双眼,随即警惕地抓住了靠近他面颊的这只手。许是他用力过猛,若璃身子一倾,就跌进了他怀里。 ------------ 第36章 魔爪脱险 之前担心着赫连长君的伤势,若璃怀抱的是一颗赤诚的医者父母心来脱他的衣服,就连包扎伤口的时候,也绝对没有想过染指一下他结实的肌肉。 后来因为怕碰到他的伤口,若璃没有替他穿上衣服。所以被赫连长君一拽,本就发虚的若璃一下子完全倒在了他裸.露的胸膛上。两张脸在相隔不到五厘米的距离,互相发愣地看着,甚至连鼻尖儿都已经触碰到一起,让彼此的呼吸促狭地融为一体。 “你、你醒了?”半晌,若璃才尴尬地开口问道。她不敢再继续对视他那双瀚若星海的眼眸,好像那根本不是一个人的眼睛,而是一潭流动的美酒,只要看一看,就让人醉了。 可她现在必须保持清醒! 感觉到她挣扎了两下,赫连长君才松开她的手,紧绷的心放缓和了一些。他转动眼珠打量四周,试图坐起来,动了动,腰部却是一阵火辣辣地疼痛。 “你别动,伤口会裂开的!”若璃按住他,也不再忌讳什么肌肤相亲,手掌贴在他光滑的小腹上。现在她没时间心猿意马,一心想让他注意着点儿。不然,要这么照顾着他,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拍屁.股走人呢! 赫连长君眉心微蹙,回想起了被墨梅割伤的事情,也想起从马上坠落,竟挣扎着坐了起来。 若璃拗不过他,只好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见他还想站起身,她这才态度强硬地拉住他,说:“你现在的身体没办法走路。先坐下来休息一晚,过几个小……时辰,再换一次药,先保住性命最重要!” 赫连长君听她说得有理,何况他的身子实在使不上力,便靠着背后一棵大树坐下来。但旋即他又觉得不对劲,转过头去看着絮絮叨叨的若璃。 “还好伤口不深,这里又有景天草,不然伤口止血也没那么快,你就得多受点苦了。现在能这么快醒过来,真是万幸。” “你怎么知道这些?”赫连长君忽然问道。 若璃一愣,不知作何回答地看着长君。就在不久前,碧阳坡的小溪边,有一个人也用这样疑惑的口吻问她――“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又忘了,摘星阁的傻姑阿璃,是不会有那么清晰的条理和认知的! 而且,之前面对的是二皇子,她知道那是个没心眼的人,尤其是对她,呵呵傻笑就能掩饰过去。不过眼前这个人可是赫连长君啊!敢和老谋深算的国师较劲、敢在摘星阁动手杀人的赫连长君! “诶……” 若璃还想找什么借口来掩饰,却见赫连长君的眼神蓦然犀利起来。他一把抓住若璃的手腕,低声喝道:“你不是阿璃!你是什么人?” “咝――”若璃痛得吸了口气,这男人受了伤还有这么大力气,果然是个难对付的家伙!她见甩脱不掉束缚,只好耸了耸肩,不满地说:“我不是阿璃是谁?我可是皇上钦点的郡主,你快放开我!” 谁知赫连长君微微眯眼,打量着她,反而将她的手腕扣得更紧。 “阿璃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说,你到底是谁!你是谁的人?” 比起一心想要挣脱的若璃,赫连长君更加思绪万千。他万万没有料到,在他所有的考量里,竟然是漏掉了这样重要的一点。他从未想过,身边这个“阿璃”,可能并不是阿璃! 他刚才似乎是连问了两个问题。若璃却觉得,后面那个才是重点。不过,他为何会问这样的话? 她是谁的人? 若璃的脑袋又被这些听不懂的问题挤得痛死了,她干脆摇摇头说:“我就是我,什么谁的人?你这人真好笑,我救了你,你反而把我当成仇敌一样,是不是从马上跌下来,把脑子摔坏了?” 赫连长君眉梢微挑,透露出一副“到底是谁救了谁”的表情,让若璃心头有点发虚。不过他动弹的幅度太大,牵扯到腰部的伤口,逼得他不得不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也让他意识到,这丫头的确是救了他一命。 如果这丫头是那个人派来的,刚才就应该结果了他才是。加上刚才那场刺杀,如果要把她划分到那个人的阵营里,似乎从逻辑上说不过去。 如此说来,幕后之人仍是国师了?! “不管你是谁,既然你承认自己是宁合郡主,只要乖乖跟我回缙南就好。”赫连长君面上的表情,被冷光染得略带邪肆。 “嘁,本姑娘刚好没这个闲心陪你玩什么‘和亲游戏’。既然你醒了,看来也还蛮有力气,本姑娘也该走了!”若璃故作镇定地想要从他掌中把手抽回来。 可是赫连长君的力气实在大得惊人,她用尽全力也没办法挣脱。 “别白费力气了。本王受了伤,要对付你一个弱女子,也绰绰有余。”赫连长君似是很满意当下的情况,淡漠的面庞浮现一丝笑意。 谁知下一刻若璃就毫不留情地一口咬在他手上,让他的眉头纠结地皱了起来。本以为人在本能的驱使下,会选择放手,但不知是怎样的精神支撑着赫连长君,他根本一点没有要放开她的念头,竟是任由她在他拇指根部咬出一排染血的牙印。 “你!你是不是疯了?”若璃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不过来硬的不行,她又换了一副哀求的口吻,对他说道:“我说小王爷,我和你哥只是被皇上的圣旨生拉硬凑到一块儿,就算勉强我嫁给他,这场婚姻也不会幸福的。你就当行行好,放我走吧。以后会有更好的女人当你的嫂子,我也可以追求我自己的幸福啊!你没必要……” “我不能放你走。”赫连长君冷冷地打断她。他和若璃对视着,语调缓慢而低沉,接着说:“他需要你,绥王府需要你。你不能走。” 若璃一愣,想到他或许说的是冲喜的事情,立马解释说:“你不会真的相信什么冲喜吧?那不过是……” 是那个人的计谋吧?为了把这丫头送上去缙南的路,真是煞费苦心! 赫连长君在心里接着这样的话,嘴上却只是冷冰冰地说:“我不会让你走的。” “你!”若璃咬了咬牙,下了狠心。“好,好,这可是你逼我的!”她本来不想做趁人之危的小人,但这个赫连长君也太不知好歹了,她只好用最后一招了。 别忘了,他手上力气再怎么大,也是个身上带伤口的人! 于是,若璃狠狠地捅了一把他腰间尚还新鲜着的伤口。他顿时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一般,面色痛苦地捂住腰部,瘫倒在地。若璃趁势挣脱出来,什么都没有多想,朝树林间就是一阵不歇气地狂奔,完全没有理会倒在身后的赫连长君,用一脸绝望的神色望着她。 “不要……不能走……” ------------ 第37章 转入狼窝 甩掉赫连长君之后,若璃片刻也不敢耽搁,向着地图上标记的另一条东南方向的小路跑去。一夜跌跌撞撞,穿过一小片林子,黎明的光刺破眼帘中满目漆黑时,她总算看到了树林的边界。 前面那条路,应该就是她要找的方向了! 若璃很欣喜地往前跑了两步,谁知四周草丛里忽然跳出来七八个大汉,手里持着刀拦住她的去路。 “站住!” 若璃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不成这么倒霉遇到了土匪?但眼前这几人,除了手中的利器稍显凶狠,通通都是一副商贾打扮,并不像什么绿林大盗。 “你、你们要做什么?”若璃在心里盘算,他们要是劫财,那就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扔过去。但要是劫色……她吓得牙齿一颤,一动也不敢动地站在这几条大汉的包围圈中。 就在这时,自包围圈后,走出来一名穿着灰衣的公子,手里执一把折扇,用狭长凤目笑眯眯地盯着若璃,道:“久候大驾,你竟然真的来了。宁合郡主!” 若璃睁大眼睛,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白、白面书生?”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若璃重新打量起漪涟来,这换了一副装扮,没了先前窝在墙角的穷酸样儿,倒真像个儒雅斯文的名门公子。但他现在带着这么几个拿着武器的男人,是想做什么? “伊公子果然神机妙算。截住了这妞,那狗皇帝可抓不着咱们的把柄了!”旁边一人乐呵呵地说。 漪涟闻言却是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若璃,喃喃说道:“我担心,这丫头能在小王爷的眼皮子底下逃脱,是不是迎亲队伍出了什么事?” 其余几人面色凝重起来,互相看了看。 “伊公子稍安勿躁,咱们昨夜派出去的探子,应该已经和迎亲队伍碰头了,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应该会有回信。”有人说道。 若璃脑子里轰鸣一声,根本听不见后面的人还说了什么。 小王爷?他刚刚提到的是小王爷? “你、你是赫连长君的爪牙?”继而又进一步反应过来。“你也是缙南封地的人?” 漪涟回过神来看她,露出些不满的神情,摇着手中的折扇说道:“什么爪牙?本公子乃是缙南丞相府的长子,知道迎亲队伍不日将抵达缙南,特在此地恭候宁合郡主大驾,还请郡主随微臣进城。”说着,看向了旁边那条大道。 若璃愣了愣,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更加惊诧地问道:“你是说,这条路……就是去缙南的路?” 漪涟假装错愕,反问:“怎么,微臣的地图上没有说清楚吗?”他忽然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懊恼地说:“你看,微臣只顾着迎合郡主的心思了,哪晓得郡主却误会了微臣的意思。”接着,他身子往前一倾,凑到若璃耳边轻声说:“郡主可不要告诉别人,微臣给你指出了逃跑的路。” 听着他在耳畔咯咯的低笑声,若璃狠命地咬牙,才忍住了啐他一脸唾沫的冲动。 nnd,上当了! “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你这个骗子,流氓,无耻败类!”不能吐他,若璃只好破口大骂,以解心头之恨。但不管她怎么骂,如今落在他手上是事实,环顾周围这七八个大汉,怎么看也不是能容她逃脱的。 “比起装疯卖傻十几年都不被拆穿的人来说,在下只是小巫见大巫,失礼了。”漪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吩咐左右将若璃给架起来。 “手下人粗鲁,不知轻重,郡主不想受苦的话,就乖乖跟微臣走。”他还这么威胁了一句,让若璃更加恨得牙痒痒。 “喂,你不是赫连长君的人吗?难道抓我,对你来说,比救你家主子的性命还重要?”若璃转了转眼珠,忽然冒出这句来,让正欲转身的漪涟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你说什么?”漪涟眉头微蹙,怀疑地看着她。 若璃耸了耸肩,也不跟他卖关子,径直答道:“我说,你家小王爷受了重伤,被我丢在林子里了。如果你们再不去救他,我可说不好他能活到什么时候。” 漪涟打量了她一眼,半眯眼眸:“你在哐我?” 若璃不置可否,两眼望着天,用无所谓的语气说:“信不信随你。反正我身上的嫁衣那么红,是看不出来血迹的了。不过,话我可是带到了,如果他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以后可别说我不厚道。看在他救过我一次的份上才提醒你们的,不然,像他那样包藏祸心的人,死了我才高兴呢!” 听了若璃的话,漪涟下意识地看向她身上的衣服。嫁衣的确是鲜红如火,但凝固的血液呈暗红色,乍一看像一团团花纹。漪涟眯着眼仔细查看一遍,才觉出端倪。 “伊公子……”底下几个人有些动摇,互相瞧了瞧,又看向漪涟。此刻他也神思凝重,在考量着若璃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度。 她身上的确有大片血迹,但,跟小王爷有关吗? “咱们带着她去找小王爷不就行了?”先前那个瘦高个儿提议说。 若璃瞪了他一眼,说:“喂、喂,这林子那么大,我摸黑走过来的,哪儿还记得路啊?” “你!” 正当几人纠结时,一匹轻骑疾驰而来,在道旁刹住,一个穿着骑装的男子风风火火地从马上跳下来,径直走到漪涟身旁。 还不等男人开口,漪涟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墨影,有消息了吗?” 被叫做墨影的男人面色凝重地说:“属下在路上看到了迎亲队伍,他们昨夜遭到袭击,损失惨重,连二皇子也受了伤,此刻正往缙南来。” 漪涟脸色大变,抓住墨影的胳膊问:“小王爷呢?” 墨影垂下眼眸,摇了摇头:“问过了,有人说看见小王爷带着郡主骑马杀出重围,不知去向。现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若璃身上。有墨影这一番话做比对,她刚刚透露的关于赫连长君的消息,无疑成为了他们手中唯一的线索。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他们都得宁信其有! 墨影才注意到他们中还站了个穿红嫁衣的女人,似是想到什么?顿时露出大惊之色。 “伊公子,咱们现在怎么办?带着这娘们去把小王爷找回来!”瘦高儿急道。 漪涟看了一眼若璃,思考了一会儿,摇头说:“带着她太慢了。现在到处都不安全,要立马将她带回王府才是――这件事我可以一个人去做,你们赶紧分头搜索,一定要尽快找到小王爷的下落!” 听着众人齐刷刷答“是”,若璃心里终于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从十个人押送,变成只有一个人,老天爷似乎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 第38章 闹市脱身 驾着轻骑日夜兼程,行进速度果然比迎亲队伍快上了好几倍,不消两日就抵达了城门。 暮色朦胧中,夕阳余晖仍将那城楼上阴刻的“缙南”二字涂抹得十分显眼。却不知是不是半空漂浮着的如血晚霞,莫名地生出一丝悲怆的意境,让若璃感觉心头发毛。 缙南啊……这里就是缙南了……她的命运要走向什么境地,全取决于这座城了! 在城门口,漪涟将她带下马,然后从一早准备好的包袱里取出了一件斗篷来给若璃披上。 “走吧。”准备妥当之后,漪涟就一手牵着马,一手紧紧拽着若璃的衣袖,生怕她溜掉一般,往城里去。 若璃虽然极不情愿,但也只能跟在他旁边。这漪涟看上去文弱,实质上也是有一把力气的。不过终究是个读圣贤书的书生,不敢轻易与陌生女子有肌肤之亲,所以只是拽着若璃的袖口,并未有进一步的越矩行为。 时近傍晚,缙南城中热闹非凡。华灯初上,呼应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将随即到来的夜色点亮。街边商肆琳琅满目,人群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比起天子脚下的帝都,这缙南城的繁华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总算回家了!”漪涟发出一声感叹,嘴角展露舒心的笑容。 若璃瞥了他一眼,在他沉溺于一解思乡之情中时,她却忙着环顾四周寻找机会。 今夜城中似乎在举办什么节目,街上人流攒动,有一行队伍敲锣打鼓由远及近走来。仔细看时才看清楚,原来是一支祭祀的队伍,抬着龙王塑像,杀猪宰羊一番烹调之后,走上街头来,一路被众多百姓围观。 “他们在干什么?”若璃好奇地问。 “这是巫神庙的祭司举办的祭祀活动,求龙王,保佑缙南今年能够风调雨顺。你在摘星阁长大,应该很内行啊!”漪涟口中解释,还不忘讥诮若璃一番。 若璃撇了撇嘴,懒得和他一般计较,只是想到,这天宓的文化背景和真实的朝代倒是挺像。最让她欣慰的是,天宓用的文字,和中国古代的繁体文字一般无二,她大致能够认得,写东西也没问题,就是用毛笔这一点让她很为难。 果然还是很怀念现代的硬笔啊! “喂,知道本小姐是谁吗?一个破孔明灯还敢卖这么贵!”远处隐隐传来了争吵声。 能够在如此喧闹的场景中被人辨识出来,一听就知道是个泼辣货。若璃循着声音望去,看见前面的夜市摊位前站着一个大家闺秀装扮的女子,旁边竟是跟了四五名随从。 那些随从本该是跟在后面保护主子的才是,此刻却挤在一起,帮着主子跟那摊主理论,明显是仗着人多势众欺压别人。 若璃倒没心情替别人抱不平,只是看着那大家小姐,心中忽然生出一计,眼中不免透露出些许狡黠。她转过头看了看漪涟,走在缙南城中的他,似乎心情大好,对她也没有前些日子那么警惕防范,大概是觉得,已经到了缙南的土地上,她已经是煮熟的鸭子――飞不了了。 哼,待会儿就让你见识一下姑奶奶的厉害!若璃心里想着,嘴角咧开笑容,待走近了那小姐,便伸出一手去,对准那浑圆的臀部狠狠地揪了一把。 若璃心里大概还帮着被欺负的摊主的份儿一起下了黑手,那位小姐一下子脸色惨白,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声,把旁边的随从都吓了一跳,纷纷跟着她转过身来看向正站在他们后面的两个人。 漪涟是被那小姐的一声尖叫给吓得停住脚步的。为了押送若璃,他心里本就还绷着一根弦,刚才稍有放松,就听到了这么一声哀嚎,心里那根弦一下子就给绷断了。 若璃却趁势一脸严肃地对他嚷了起来:“老哥,你在做什么?” “诶?”漪涟先是一惊,听了若璃的话,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一愣。 但这句话被那小姐听了去,自然就明白了八分,一张清秀的小脸憋得通红,扬起手掌就给了漪涟一巴掌,骂道:“流氓!” “喂……”漪涟捂着脸,一脸莫名其妙地瞪着那小姐。他也是个好面子的人,这一点,上次在小画摊的时候若璃就看出来。敌人的弱点,就是自己的优势! 两方很快就冲突起来。那个小姐跺着脚,又扇来一巴掌,却被漪涟一把抓住胳膊,质问道:“你神经病啊?” “你……你无耻!敢非礼本小姐,你们还不把这淫.贼给我抓起来?”自认委屈的大小姐对着左右一通吼,反应过来的四五名随从便是一拥而上,将漪涟给围住。 若璃趁着漪涟被围攻,抽身而退,转身就挤进了旁边围着祭祀队伍看热闹的人群中。 漪涟心中大叫不好,转头对若璃喊道:“站住!” 傻子才听你的!若璃在心里暗骂一声,只管一个劲儿地挤开人群往更多人的地方跑。 漪涟拔腿就要追,却被那个大小姐和几名随从缠住,一时半刻无法脱身,眼睁睁看着本就娇小的若璃,慢慢被人群淹没…… 若璃知道漪涟很快会追来,慌张地寻路,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逃脱,绝不能再被抓回去!她已经隐隐能听到漪涟追在身后的叫喊声,抬头瞧见一间人来人往的酒楼,就一头撞了进去。 楼中人声鼎沸,不比外面冷清,男男女女的调笑声大胆直白,脂粉酒气更是充斥鼻间。 这些若璃都顾不得,看见楼梯就匆匆地爬了上去。她一边跑,一边回望一眼,看见漪涟追了进来,正朝楼上看来。她心里“咯噔”一下,想也不想地冲进了走道长廊中,身边或开或闭的房间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奇怪声音,嬉笑怒骂,融汇一体。 转过弯角时,若璃瞥见漪涟紧随在后,只要再多几步就能追上来。这丫真够快啊!若璃暗骂一句,慌不择路地推开旁边的一间房,跳了进去。 光线顿时暗了许多,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从前面那扇屏风后传来,她环顾四周没有找到可以躲藏的地方,便飞蛾扑火一般地冲到了屏风后面去。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她面红耳赤地愣住了。 ------------ 第39章 躲进浴桶 一只大木桶,氤氲着袅袅的热气,将桶中端坐的男子笼在飘渺的白雾之中。几滴晶莹的水珠挂在他精壮的胸膛上,先后滑落,留下一道浅浅的银色痕迹。 蜡烛没有用灯罩罩住,摆在他身后的小桌上,一小撮橘红色的火苗,发出黯淡的光芒。他的轮廓被这橘红的光勾勒着,线条流畅优美,如同一尊精细雕琢的塑像。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蓝若璃,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身的红衣,薄薄的唇瓣抿成了一丝疑虑的弧度。 接着就听到外面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扰乱了这一条甬道的寂静。 若璃听见这声音,再也顾不得许多,来不及躲其他的地方,竟然一下子就钻进了男子泡澡的大木桶中,整个人都沉入了水中。 男子愣了一下,看着满桶被溅起的水仙花瓣,微微蹙眉。继而抬眸,看见尾随而来的白面书生,沾了几滴水珠的脸上多了一丝不悦。 漪涟只顾着追若璃,没成想屏风后面竟是这样一幅光景,整个人像若璃刚进来时一样,愣在了原地。 “忘忧斋,什么时候开始提供男人来‘服务’了么?”片刻之后,坐在木桶里的男子轻声说道,语气里颇有些戏谑,面上的表情却依然是冷冰冰的。 漪涟顿时脸面通红,慌慌张张地说了一声:“抱、抱歉,我……我走错门了!”极为尴尬地鞠了几个躬之后,漪涟仓皇退出房间,差点没被门槛绊倒。 听到门被掩上的声音,男子沉默了一会儿,垂眸看着憋在水里的小人儿,说道:“出来吧。” 若璃闻言,迫不及待地将头扬了起来,钻出水面深吸几口气。被水湿透的衣裳紧紧裹着她曼妙的胴体,尤其是胸口的起伏,因为深呼吸而显得波澜壮阔。 男子静默不言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只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血色的蝴蝶。她的长发像水藻一样披在肩头,贴着她湿漉漉的身体,水珠正顺着她透着粉红的面颊往下滑,淌过了她雪白的脖颈,没入了衣领之中。 恰巧若璃缓过劲儿来,对上他那双深沉的眼眸,顿时面色一囧,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连声说道:“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被她搅乱的洗澡水,原先铺满水面的水仙花瓣已经被拨开了大半,从男子的胸膛往下延伸着一道一览无余的迤逦线条。而她和他之间也不过只隔着半个人的距离,这个时候才说没看见…… 意识到此刻促狭的境况之后,若璃赶紧站起身来,慌张地往后退,却绊在了木桶边缘。她短促地叫了一声,身子正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却被一只滚烫的大掌抓住了手腕,大力将她往前拽了一下。 若璃就跟一只木偶般的往前扑了过去,跌进男子赤.裸的怀里。她毫无挣扎之力,浑身湿答答地靠在他胸口,惊魂未定地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眼前男人精致的面庞,时光仿佛刹那停滞不前。片刻之后,开始回溯。 那一刻,人间四月芳菲未尽,着一身锦缎华服的男人笼着一身淡金色阳光,面色从容。 ……出了这树林,姑娘可就跟不上了…… ……你若是为了道谢,现在便可以走了。我不需要…… ……那你就尽管追上来吧…… “是、是你?”若璃迟疑了片刻,才敢问出这句话,生怕自己认错了人。但是这样精致的一张脸,无疑是让人一见难忘的,何况当时她还在心里狠狠地惋惜了一下,如此完美的男人,为何偏偏是坐在轮椅里的。 男人没有说话,眼眸里的光变换着色彩,看得若璃越发别扭。她大概是没有发现,原本就被她扯松了的领口,因为这一路奔逃,加上刚才的大力抓扯,一边已经滑到了肩膀上。从他的角度看下去,锁骨往下的一道深深沟壑毕露无疑。 她只是脸红心跳地想着,现在这个姿势,是不是也太暧昧了一点…… 若璃不敢打破此刻的局面,因为她的忽然闯入,让房间里的气氛颇有些奇怪。这个男人,刚才本该劈手将她从水里捞出来,可他不但没有这样做,反而还帮了她一把! 若璃心中生出一点感激之心,身子微微放松了一些,丝毫没有察觉这样的松懈在一个男人的臂弯里意味着什么。当她忽觉臀上有什么硬物顶了上来的时候,迷糊的意识登时清醒过来,软若无骨的身子随之一僵。 虽然阿璃这具身子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但她蓝若璃是在现代生活了二十五年的青年女人,不会连这个都不懂! 反应过来的她,一双小手局促不安地在男人胸前挣扎了两下,从他炽热的怀抱中狼狈地爬出来,迅速地拉上了自己的衣服。 气氛一下变得比刚才更加尴尬,她站在水里,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她觉得他接下来应该问她一点什么?比如:“你是谁”、“刚才追你的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逃跑”之类的,或者说,她期望他问点什么?来打破如今尴尬的局面。她已经开始在心底为这些她能想到的问题盘算答案。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问,眼眸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静得有些不正常,好像刚才在水下起反应的不是他身体的某部分一般。 这让若璃不知所措,简直都快哭出来了。 这个男人,要不要惜字如金到这种地步啊?她都要抓狂了,现在宁愿他指着自己大骂女流氓,也好过这样安静地对峙。 这时,门“吱呀”响了一声,进来的并不是上次跟在男子身边的小丫头,而是一名高大魁梧、长了络腮胡子的男人。不过这络腮胡子的年纪看上去并不太大,五官也不出众,只是因为胡须的缘故,给人的印象有些粗犷。他像是草原马背上长出来的男人,脸颊也是刀劈斧刻一般的刚硬。 “主子,我……” 看到若璃以后,络腮胡子把刚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盯着眼前这奇怪的场景,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水中的男子却终于淡淡地开口了,对着络腮胡子吩咐。 “去买几件姑娘家的衣裳回来吧。”说着,他转向若璃。“不然这样子是走不出去的了。” 若璃低垂着眼眸,眼角余光别扭地扫过他没有表情的面庞,心口传来突突跳动的声响,却忽然觉得脑中一阵天旋地转,随即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 第40章 紫琴公子 翌日睁开眼醒来的时候,若璃觉得脑袋里还是有阵阵刺痛。床脚对面半开的窗户,照进来五月的明媚阳光,将床前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挺拔的上身勾勒得如同仙人一般飘渺。 “唔……”她微微眯眼,好半天才适应了光线的强度,看清楚那个男人精致的面孔。这不禁让她想到在浴桶里近距离的对视,面上泛起一丝矫情的红晕。下一刻,却觉得一根丝线从她的手腕上松开,转眼回到了男人的手中。 片刻,他语无波澜地开口说:“毒素已经清除了,再服一帖药调理便可。” 这话淡得若璃都闹不清楚是不是在对她说。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毒?什么毒?” 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些答非所问:“以后别再随便往别人的洗澡水里钻。” 一句话说得若璃立马红了脸,不敢再多说半句。想到两人泡在水里,衣衫不整的情形,她就觉得一阵后怕。不用他说她也知道,当时的举动有多危险!于是,她又不免多看了这男人两眼。虽然他那时候已经有些心猿意马,却没有动她分毫,这大概真正算得上别人口中常说的正人君子了吧? 果然啊!要是在帝都的树林里就牢牢抱住了他的大腿,说不定她现在的情况也没这么惨啊。 不过不管怎么样,好歹是逃离了那场噩梦一样的婚事…… 想到这里,若璃猛然想起了什么?低下头来往自己裹在被子里的身上看去,竟是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里衣。她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烧红了脸。 在她有意识的最后一刻,房间里只有两个男人啊!是谁给她换的衣服? “噔噔。” 很快,她的思绪就被一阵礼貌的敲门声打断。抬头看去,是一名身姿婀娜的成熟女子,手中捧着一叠女人的衣物走了进来。看那女人的打扮。虽然极尽奢华,将她姣好的面容衬得格外明艳动人,却并不像是什么大家闺秀,尤其是开得极低的领口,平添几分妩媚的风尘气息。 若璃的脑袋隐隐作痛。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眼前的又是些什么人? “紫琴公子,那姑娘可醒了?”女子向轮椅上的男子询问着,走到了床边来,见若璃张大一双迷茫的眼睛望着自己,不由轻轻一笑,将手中的衣物尽数放到床头。 原来这个男人,叫紫琴……唔,好奇怪的名字,不过连着“紫琴公子”四个字一起念出来,倒是很有些意韵。 “姑娘的东西,奴家已经清洗干净,物归原主。另外还准备了一套便衣。”女子笑着说道。 紫琴公子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客套话,但面上一直清冷的表情却是缓和了不少。 “姑娘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若是信得过奴家,大可在忘忧斋住下,仔细调养。”女子继续说。若不是看到她与紫琴公子有眼神对视,若璃觉得这整整三句话,都好像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原来这紫琴公子对谁都是这么惜字如金! 若璃抿了抿唇,看着女子,弱弱地说道:“你都不问问我是什么人,就要收留我吗?” 按理说,以她那狼狈的出场方式,是个正常人都应该对她的身份感到好奇,或是会追问她被人追赶的原因。这俩人,就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女子看着若璃纠结的表情,掩唇呵呵一笑,说:“奴家只是做公子吩咐的事情。如果公子不问,奴家也不会多嘴,姑娘就放心住下吧。” 若璃看了看紫琴公子,他仍是神情冷淡,不但没有要深入探讨她提出的问题的意思,反而转动轮椅离去。 “把人交给你了。”他是对那女子说的,然后就出了房间。 若璃抿了抿唇,一脸碰了钉子的表情。上一次与紫琴公子相遇,他不由分说地甩掉了她。如今却又毫无缘由,帮她逃过了漪涟的追捕,还给她安排地方住宿和休养。真是个怪人! 女子向若璃嘱咐了几句,让若璃注意身体,好生休养,便也跟着离开了。 在门外的走廊上,她看见紫琴先生停在一盆翠绿的观赏竹前面,不知想着什么出神。 “公子。”她走到他身后,迟疑了片刻,才又问了一句:“把她留在这里,真的没问题么?” 紫琴公子捏住竹叶,拇指在叶面上轻轻滑动,用轻喃一般的语调说道:“你猜到了?” “那衣服,奴家在王府见过。只是奴家不明白,她既然已经到了缙南,为何不去王府,而是流落在外?”女子满面疑虑,完全不似之前在房间里表现出的轻松无谓。 紫琴公子的手指稍稍用力,掐掉了一片竹叶,捻在指尖。他刚才挺直的身躯也往后靠了靠,似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 “你是自己想问,还是替绥王担心?”这声调还是淡淡的,不带一丝波澜起伏。 女子闻言,脸色稍显尴尬,垂下了头,咬着唇角不说话。 “没有她,绥王府不是离你更近么?”紫琴公子却又紧接着问了一句,这一次,竟是有了几分叹息的意味。 女子黯淡的眼眸失去了先前的光色,低声说:“就算没有她,他的身边也轮不上区区一个牡丹红,奴家知道自己的身份。” 沉默了一会儿,她深吸口气,提起精神,说道:“昨夜,王府的人将小王爷寻回来了,还未对外声张。” 紫琴公子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说道:“哦?看来,过几日朝廷的圣旨该是会下来了。到时候,把消息透露给她。”说着,他扭头看了一眼若璃住的房间。 “圣旨?”牡丹红有点不明白,重又抬起眼眸看着紫琴公子的背影。那个深陷在金色轮椅中的男子,仿佛正以背对的姿态隔绝这个世界。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便只是轻声答道:“奴家知道了。” 紫琴公子便又恢复了沉默,片刻之后,转动轮椅离开了此处。 牡丹红张了张嘴,似是还想问什么?却还是眼睁睁看着紫琴公子消失了。 现下她要做的,就是照顾好屋子里那个女人而已,那个……会成为他的王妃的女人。 牡丹红的眼眸里,终于毫无保留地充溢了苦涩的浪潮。 ------------ 第41章 有居忘忧 在忘忧斋休养了几日,大概是若璃过得最舒心的日子了,不用再提心吊胆随时可能小命玩完。但在这几日的了解中,她发现自己竟然是闯进了青楼!如果那时遇到的不是紫琴公子,会是什么后果,若璃真是不敢想。 不过,有紫琴公子的嘱托,牡丹红当真是尽心尽力照料若璃。若璃所住的房间,是忘忧斋的贵客区,每一间房都有特定的客人,除非这客人指明了退房,否则是不能租用给别人。若璃住在这里,完全不用担心被人打扰。 作为忘忧斋的花魁,牡丹红在此处说话很有些分量,这也方便了若璃蹭吃蹭喝。不过平日她是不敢踏出房间半步,一来这青楼烟花之地,一个女孩子不便随意进出,二来自然也是顾忌着王府,这里终究是缙南的地盘。 若璃想起那一日,赫连长君受了那么重的刀伤,居然还如此大力地抓着她的胳膊不放,真不知道是哪来的执着劲儿,就跟拽着他自己的媳妇儿似的。 “红姐姐,你好像跟王府很熟喔?”若璃双手撑着下巴,试探地问话。 牡丹红正将托盘里的饭菜端出来,听若璃这么问,眼底转过一道不被察觉的思忖光色。不过她还是很快答道:“绥王爷喜欢听我弹琴,所以常召我去王府,一来二往,倒确是熟悉了些。不过我得明白自己的身份,怎敢和王府攀关系?” 若璃心里莫名地惦念着赫连长羽,那日将受伤的他一人丢在树林里。虽然后来指了缙南的人去寻,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救回来。要是被那些杀手抢先一步找到他,那时的他,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啊! 心里的无尽担忧,让若璃很是烦恼。明明就不是她的错,先别说是那家伙想坑她在前,就算她没有抛下他,遇到了危险的时候,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成为累赘啊。所以他才会因为保护她受伤…… “听说,绥王爷还有个弟弟,自小就在帝都。这次绥王爷成亲,那个小王爷……会不会回来啊?”其实,若璃很想直接问出口,赫连长君是否已经回到了王府。但如果那样,牡丹红可能就会怀疑她了。 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关心王府的事情? 所以若璃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引起了怀疑,不过牡丹红早已知道她的身份,所以疑虑的也不是这一点,而是那丫头竟然关心起小王爷来。 “怎么突然问这个?妹妹你认识小王爷吗?”牡丹红表情无害地反问。 若璃愣了愣,连连摆手说:“我、我怎么会认识小王爷那么尊贵的人呢?我就是个难民,差点被坏人拐卖,紫琴公子救了我,让我能留在姐姐这里,哪敢和皇亲国戚攀上什么关系!我……我就是觉得,那小王爷一个人住在帝都,好像也太惨了一点。” 对于若璃的撇清,牡丹红心中好笑,但她面上的表情还是和往日别无二致,只是严肃了些。 “嘘――这种话可不敢乱说。” 听到牡丹红压低了声音,若璃怕是自己说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赶紧闭嘴。不过若璃心里还是不明白,难道,小王爷住帝都的事情不能对外说? 牡丹红见若璃一副心虚的模样,也不管若璃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向她解释说:“小王爷是命里孤星,克人克己的,当年缙南王就是被……唉!反正皇上下旨让小王爷留在帝都,还命国师替小王爷破除煞星命格,乃是天大的恩典,妹妹怎敢说他惨?这不是对皇上大不敬吗?” 若璃作为一个活在新时代的伪知识分子,对于古代人这种近乎狂热的迷信思想实在是不能完全理解。不过说到皇帝和大不敬什么的,若璃就清楚得多了。原先不明白,经历过大赦那件风波之后,若璃可是心有余悸。 “原来是这样啊。”虽然不能理解他们的思想,但为了装得和这个时代的气息融洽一点,若璃也只能接受。 “不过,听说这次赐婚,皇上允了小王爷随迎亲队伍回乡。算一算,就在这一两日,迎亲队伍就该回到缙南了。妹妹若是想见小王爷,到时候我陪你上街去瞧瞧看就是了。”牡丹红顺水推舟地提起赐婚,试探若璃的反应。 若璃果然是听不得这件事,赶紧摇头说:“不了、不了,我就是随口一问,红姐姐不必挂心。”噗通乱跳的心里,有点埋怨自己的多管闲事。不过她很快就担心起来。缙南的人还不知道迎亲队伍遇袭的事情,也没有赫连长君的消息,难道是说,漪涟的人在树林里没有找到赫连长君,或者找到他时,他已经…… 她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警告自己不许再想这么多。那个赫连长君,不是什么天煞孤星,克人克己吗?如果他真的没能撑下来,那也只能怪他命不好,跟她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砰砰砰!”急切的敲门声响了起来。紧接着听见一个小丫头在外面喊叫:“小姐!小姐!快出来!” 听这音色,是牡丹红的贴身婢女杏芳。那丫头年纪跟阿璃差不多大,生得口齿伶俐,据说也是自小被卖到忘忧斋里来的。那时年幼,只能做点打杂的活儿,现在年纪稍长了,本也该去接客,但牡丹红对老鸨说习惯了杏芳的伺候,留下了她,免去了厄运。杏芳对牡丹红心存感激,所以很是死心塌地地跟着这位小姐。 若璃住在忘忧斋的事情,牡丹红就只透露给杏芳过,有时候牡丹红不能亲自过来送东西,就会吩咐了杏芳过来。 今日这丫头风风火火的,不知又在闹什么。 牡丹红去开了门,站到门外和杏芳说话。若璃恍惚地看到一眼,杏芳手上还拽了个男人,心里便想着,这大清早的,难道又是一个风流客?牡丹红作为忘忧斋的花魁,那名头也不是虚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举止作派甚至不逊于那些所谓的大家小姐,加上面容生得俏丽明艳,上至贵族名流的公子哥,下至寻常百姓家的男儿,都盼着能一睹这花魁的风采。 不过若璃站在门后听到他们谈话,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那个男人,原来是个乐师。 ------------ 第42章 谋生点子 说起缙南的青楼业――若璃姑且称它为古代的自主创业,毕竟在这个时候,这是合法营生,除了捧出两位名满江南的名妓以外,还催生了一个写词和谱曲的行当。 一名青楼女子,要想做到牡丹红和汐月这样,让男人趋之若鹜的,单单是有美貌可不行。男人们口中叫嚷着“女子无才便是德”,其主要目的大概是为了打压女性的政治参与力度,再灌输上三从四德、以夫为天的奴性思想,这天下也就在根本思想上从母系社会朝着男性皇权转变了。 然而,究竟是物以稀为贵,家里娶着“无才”糟糠的男人,偏偏欣赏才名在外的女人。一般的女子,若非是大家小姐,很难有这样的出名机会。而青楼女子,抛头露面,稍展才华便很容易博得名声。像牡丹红,她就是弹得一手好曲,还能吟诗几首,给她的美貌加分不少。 要弹出一首好曲,首要条件自然是有好的曲子,若能再配上婉转歌喉唱两句,不出两天,在花街柳巷之间,这名头就算是传开了。那些一向自诩清高的文人墨客,也能以欣赏词曲的借口来青楼潇洒走一回,这可是一群庞大的客源,可以增加的收入不在少数。 而好曲,又贵在新。第一个唱曲的人是风雅,第二个人就成了模仿,一不小心可能还被扣上一顶东施效颦的帽子!因而,在这个时代,一个好的词曲人,也是备受青楼女子青睐的。 此刻杏芳手中死死拽着的那个男人,就是缙南赫赫有名的作曲人,曲千金。据说是在他处,千金难求一曲,因而得名,后来传得久了,竟就真成了他的名字。 不过,曲千金却是很乐意为牡丹红作曲。缘由在于,牡丹红的琴法在缙南可算是傲视群芳,曲千金的曲子被她一弹,有了名声,双方是互赢。以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这两人算是金牌搭档了! 而杏芳之所以拽着曲千金来找牡丹红,这气势汹汹的模样,想来也不是商讨什么曲谱的事情。若璃站在门后仔细地听着,杏芳的情绪似是格外激动,要曲千金给一个交代。 “哼!我就说最近咱忘忧斋的客人怎么少了这么多,都跑去汐月那狐媚子的快活林了。原来是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出卖我们!” 大概是牡丹红性情太温和,却养出了丫鬟的泼辣。这杏芳可不管自己手里揪的是什么人,兜头就是一顿毫不客气地大骂,似是有天大的怨气未解。 这曲千金是什么地方惹着这泼辣货了? 若璃听那曲千金也颇为无奈地解释道:“杏芳丫头这话说得可不中听。我曲千金与忘忧斋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不过是看在红姑娘的面子上,卖你们几首曲子。如今那快活林有首好词,邀我填曲,我曲千金乃兴趣所致,怎么就成吃里扒外了?” 杏芳听曲千金说得坦荡自若,不禁更加恼火了,使劲地跺了跺脚说:“你明知道那快活林的汐月狐子是我家小姐的对手,还把曲子卖给他们,分明就是跟我们忘忧斋和我家小姐过不去!说,他们到底给了你多少钱?难道我家小姐给不起吗?” “非也,非也。如果是曲某看得上眼的词,便是分文不取,曲某也心甘情愿。这次那汐月姑娘拿来的词儿,确是甚得曲某欢心,这才替她谱上一曲,与钱财无关。”曲千金摇摇头,还一脸从容自在的神情,仿佛还惦念着汐月的那首词。 “你!强词夺理!”明明是杏芳自己被堵得无话反驳了,却硬是要指着曲千金臭骂。 曲千金无奈,牡丹红也是面色尴尬。其实她早已知晓此事,不过正如曲千金所说,作曲有作曲的自由,她有什么资格评判对错? “杏芳,不得对先生无礼。” 听得小姐的呵斥,杏芳才勉强熄火,却可怜了牡丹红还得替她赔礼道歉。虽然曲千金与牡丹红是有几分交情的,但像曲千金这样的文人,骨子里就有着一股子清高劲儿,对于青楼女子终究是不能放在眼中。方才能忍住杏芳的一番无理取闹,曲千金的好脾气也真不是盖的。 若璃在里面摇摇头。难怪这几日,牡丹红显得比往日清闲,原来是忘忧斋被抢了生意。这年头,做个青楼生意,当个花魁,也是不容易。混口饭吃,也得拼命竞争。这古代,可不比二十一世纪好混! 其实在这里待了这么几日,若璃闲得无聊就央着牡丹红找些书来看看。牡丹红也是有几分才气的女子,给若璃送来的都是她品过的一些诗词歌赋。在这个时代,牡丹红看的这些也算是上品了,不过从二十一世纪而来的若璃,接受过两千年诗词歌赋的熏陶,对那些东西看得连连摇头。 天宓王朝的诗歌发展,最多也就中国历史上的春秋战国时期水平。但正史中,诗词的高潮却是在唐宋之后!而在唐宋之前,独领风骚的《诗经》《楚辞》,在这里又是一片空白,想着这些,若璃的脑子不禁渐渐浮现出一种想法。 她如今生活在这古代,除了手上功夫灵活一点,别无一技之长,要想在此谋生,真得费一番功夫找找适合自己的生计。 就在刚才,杏芳和曲千金争执的时候,她想到了作为一个现代人在古代“创业”,她可以运用的优势。 天宓不是流行唱曲吗?写词、写曲都能成为职业,她为什么不能成为其中的一员呢? 听说那个曲千金,写一首曲子可以赚不少银子。 若璃想想,在现代社会,一个好的作词人,那版税可是高得吓人。如果自己动笔写写,说不定成了个古代的方文山呢!这样打定了主意,她就真屁颠颠地跑到了书案前,研开了从没动过的墨。 等到牡丹红和杏芳进屋来,看见若璃满手是墨水地捣鼓着宣纸,都一脸地疑惑。 “啊!烦死了!”若璃粗鲁地抓着毛笔,怎么也写不出一个像样点的字,纸上那一个个狗爪子一样的印记,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是个啥。这东西要拿出手去,还不得被人笑死了? 硬笔啊硬笔,她真是无限的怀念它们啊! 牡丹红看若璃一阵忙碌之后又露出泄气的样子,不由问道:“妹妹这是要做什么?” “写点东西!”若璃忿忿地答了一声。想她蓝若璃空有一身“抱负”,难道就要栽在这一手狗爪子字迹上面了吗?她抬起头来,看着满目惊诧神情的牡丹红,忽然转了转眼珠,叫道:“啊!有了!红姐姐,你可以拿点米羹过来吗?要浓一点的!” 在古代,米羹也作胶水用途。有了那玩意儿,她就不信搞不定这该死的毛笔! ------------ 第43章 柳永之词 虽然完全不明白若璃在打什么主意,不过牡丹红还是让杏芳去照办了。既然自己想不明白,不如就看看那丫头到底要做什么。 不一会儿,杏芳就端来了粘稠的米羹。 若璃竟是将最细的一支狼毫,径直插进了米羹里。 杏芳又是惊诧又是心疼地睁大了眼睛。那可是狼毫啊!上好的毛笔,怎么能放到米羹里糟蹋呢?她忍不住呼出声:“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若璃好像才意识到这样做有点粗鲁了,而且,她也只是这里的客人而已。说起来,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那紫琴公子的――其实除了这书案上还有点东西外,房间里真的没有半点与紫琴公子相关联的东西。尽管如此,她这样对待紫琴公子的狼毫,似乎还是有些不妥。 “那个……我实在是用不了那么软的毛笔,所以……”若璃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企图蒙混过去。反正现在紫琴公子又不在,大不了用完之后给他洗洗干净,下一次要用的时候再走一道工序就是了! 牡丹红在意的却不是什么狼毫,而是若璃想要写的东西。 “妹妹要用笔,可是要写什么东西吗?”想到这丫头的身份特殊,牡丹红心里有点担忧。如果这丫头要与外界往来书信,也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若璃身上,有太多牡丹红揣摩不透但又不能相问的秘密。正如她最开始所说,对于紫琴公子留下的人,她只做紫琴公子吩咐的事情,绝不越矩半步。紫琴公子没问的,她也不会多问。 隐约地想起紫琴公子说的那道“圣旨”,而且还是与这丫头和王府有关的,牡丹红竟是觉得百爪挠心一般的不安。这让她近日来有些失眠,人憔悴一些,加上快活林的好曲儿抢了她的风头,不少人都暗暗为牡丹红的“第一名妓”名号捏一把汗。 就连忘忧斋里不少的姐妹,也暗中等着看牡丹红的笑话。因为有牡丹红在,这些年她们也受了不少打压,心里不是没有不满。奈何牡丹红不但是在缙南名头响亮,就连绥王爷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这样一来,众人谁敢有微辞?先前传来绥王爷与摘星阁的郡主定亲的消息,忘忧斋里不少人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如今迎亲队伍抵达在即,如果汐月再来个当头棒喝,对牡丹红无疑是致命打击。 对于这些人的心思,牡丹红不是不知道,只是一向都置之不理,大家表面上也仍是和平相处,恭维她的人不在少数。牡丹红来者不拒,心底下却跟明镜似的。在这忘忧斋,除了老板娘芳姑,她也就跟杏芳这丫头一个人贴心亲近。 她对人的防备和戒心,用在若璃身上,自然不会例外。即便这丫头是紫琴公子留下的人,但她身上背着太多的秘密,让牡丹红不得不防。 如今一见若璃碰了纸笔,牡丹红的心就不由揪了起来,等着听若璃的回答。 “写词啊!”若璃耸了耸肩,一脸不以为意,嘟着嘴向浸了米羹的笔尖儿吹气,将它尽快晾干。 听到这样的回答,牡丹红就更惊讶了。 “写词?妹妹你……也会写词?” 宁合郡主的名头再怎么响亮,究竟也是敌不过摘星阁傻姑的称号。何况传来绥王爷的定亲消息之后,牡丹红特意留心了那个将要成为绥王妃的女人的一切传闻。 一个傻姑子,竟然会写词? 虽然牡丹红心里惊讶不已,但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眼前这丫头与各人对话从容不迫,条理清晰,半点没有痴傻模样,倒也释然许多。让她不解的是,摘星阁为何要让这丫头装疯卖傻!要知道,摘星阁可是皇帝的心腹之地,而皇帝和绥王爷…… 牡丹红想着这些的时候,若璃的“硬笔”也制好了! 凝固的米羹,将原本柔软的毛刷凝结成硬块儿,若璃就用这东西蘸了点墨汁,在废纸上试了下手感。 “居然真能用!”若璃很高兴地笑起来,心里小小自恋一下自己的机智。有了这样的“神器”之后,她写起字来就顺手多了。 在现代,蓝若璃是很小就靠自己的双手挣饭吃的人,没工夫接受更多的教育。她得到的一切古风熏陶,都来自于姑姑未患病之前,她并没受过多少专业系统的高等教育,但为了弥补这一缺憾,她却是常常到附近的高校蹭课。反正西安那地方,不缺高等学府。而若璃最喜欢去听的,自然是中文系的课程! 大概也是受了这些熏陶的缘故,若璃的硬笔字写得还算娟秀。只是这粗制滥造的临时“硬笔”,终究比不得真货,所以若璃写出来的东西只是勉强能够让她自己看得下去而已。 就连杏芳看到她写出的一排排东西,都忍俊不禁。 杏芳是不太懂什么诗词歌赋,所以一笑置之。牡丹红看了若璃写出来的东西之后,面上的笑容却是渐渐地敛去了,转而一副深思的表情,打又从头开始喃喃地念一遍。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读罢上阙,牡丹红的眼眶已有些发红。再接着看下阙,劈头第一句“多情自古伤离别”,就让牡丹红呆愣住了。 为了达到自己的计划,让牡丹红这花魁叹服,若璃一来就是大手笔,砸了一首柳永的《雨霖铃》。那柳永在花街柳巷的名声,可远胜现下的曲千金,且柳永词大部分都为市井而作,尤其是这些花街柳巷的青楼女子,正合当下情境! “……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若璃笑笑地问牡丹红:“红姐姐觉得,这词如何?” 牡丹红的眉头微微蹙起,说:“这词倒是写得感人至深,且从字面来看,遣词造句的功底是极好的。不过,我对诗词也是半吊子,真要鉴赏的话,曲先生乃是最佳人选。” 杏芳听到牡丹红都说好,这才意识到若璃毁了那狼毫,却是制了一支生花妙笔,连忙去捧起纸张来,说:“奴婢这就拿去找曲先生!” “慢――” ------------ 第44章 明讽暗刺 若璃这一声断喝,止住了杏芳的脚步。她的手摁在纸上,抬头对不明就里的杏芳笑了笑。 牡丹红看出来,若璃这是有话要交代! “红姐姐要拿这首词给曲先生看是没问题,不过,若是曲先生和红姐姐能看得上这首词,妹妹我也不能白给。”若璃厚着脸皮把这番话说出来,瞧着牡丹红的反应。 牡丹红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倒是杏芳先叫了起来。 “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若璃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无辜。虽然牡丹红这些日子照顾了她许多,但是她也不能这么没出息地吃人嘴短,该说的一定得说。她笑了笑,接着说:“红姐姐莫怪,且听妹妹把话说完。如今这青楼的行当竞争大,写词写曲的压力也大,要创造出一首词曲皆佳的曲子不容易。曲先生一首曲子也是千金难求呢!妹妹我只要一点小小的回报,这也不过分吧?” 牡丹红点了点头,说:“妹妹说得有理。若曲先生愿为这首词作曲,我自当付给妹妹酬劳,不会让你白辛苦的。”在青楼生活了这么多年,这些人情世故,牡丹红早已摸得通透。何况若璃又没有错,她们之间本就算不得什么特别的关系,若璃并没理由要白白地当她牡丹红的劳力。 若璃听牡丹红答应了,心里松一口气。 谁知杏芳却跳脚说:“有理什么有理!我的好小姐,你听听她这是哪门子歪理?这些日子,她住在忘忧斋,咱们供她吃供她穿,作为回报,她写首词送给咱们又怎么了?” “杏芳……”牡丹红摇摇头,示意丫头别乱说话。 但若璃已经听到了,也不能装作没听到。她耸了耸肩,从容地说道:“我说的怎么是歪理了?你看,我住在忘忧斋,是因为紫琴公子对红姐姐的拜托,如果要谈回报,那也是你们跟紫琴公子之间的债不是?我呢?就是个普通女人,也得靠自己的能力生活啊!虽然现在红姐姐收留了我,但我总不能一辈子住在忘忧斋,靠红姐姐接济过活吧?” “这……”杏芳还是觉得若璃这理由怪怪的,但是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她,最后连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明明是句句有理啊! “妹妹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谋生手段,自然是极好的。若我要了这词,就按市面价给妹妹算钱,你看如何?”牡丹红笑起来,心里想着,这堂堂的国师之侄,皇上亲封的宁合郡主,又是未来的绥王妃,难道还缺这五百文钱? 若璃计算的却全是要如何累积原始资本,并未深想牡丹红的心思,笑眯眯地达成了这个协议。 牡丹红捧着那张纸,叫上杏芳和她一道往曲家小宅去了。这些年因着谱曲,曲千金也是赚了不少,加上本来就小有资产,小日子过得也算是有滋有味,听说还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娇妻。 但是那小娇妻似乎对她丈夫的谋生手段颇有微辞,每次曲千金出门,她都抱怨一番,这已经成为坊间流传的笑谈。当然,曲夫人最不满的,还是曲千金交往最密切的花魁牡丹红。 若璃也能理解,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和一个名震江南的歌妓有过多牵扯?在这个时代,能有这样觉悟的女人本就不多,有些就算是心里不舒服,也会掩饰着,然后在背后捅刀子,那才是最可怕的。所以对曲夫人,若璃反而是蛮欣赏。 若璃就在屋子里,一边想些将来的计划,一边焦急地来回踱步,等待回应…… 牡丹红收了纸张在袖中,刚转过一楼的木梯,迎面就走来一名身姿妖艳的女人。杏芳一见对面的女人,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女人正是忘忧斋里对牡丹红的地位最有威胁力的一个女人,昕儿。 这个昕儿生得娇艳如花,比起牡丹红来并不逊色,且那身子柔若无骨,是缙南当之无愧的第一舞娘。只是在琴棋书画方面比较弱,因此处处被盖着风头,对牡丹红也就恨得咬牙切齿。在忘忧斋里,她是唯一敢当着面儿对牡丹红明讽暗刺的。但凡有人看见她俩狭路相逢,都会远远地躲开,只有几个多事的站在暗处看看热闹。 昕儿早就看到了牡丹红从楼上下来,挺直了脊背迎着走上去,半露的酥.胸也随着上楼的动作幅度轻轻颤动着。到了牡丹红跟前,她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牡丹红是不想浪费时间和她争执,也无意招惹事端,和这女人扩大矛盾,于是想着避开,从旁走过。 但那昕儿立马叫了一声:“哟,红姐姐这是要出门呢?奴家在外面,没看见王府的小轿,难不成王爷是要姐姐自己走过去?” “谁说我们要去见王爷了?哼!王爷对我家小姐可疼得紧,怎么会让小姐走去王府?你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杏芳是个护住的仆儿,对昕儿也一向不客气。牡丹红性子软,昕儿就见不得别人欺到自家头上,所以就处处出头。 这次昕儿却没有半点生气,反而佯装一脸疑惑:“哦?不是去王府?这就怪了。奴家刚在街上,还碰到了王府的家仆,匆匆忙忙的,说是王爷想听小曲儿了,急着去找人呢。还以为,是来找姐姐的,原来……呵呵,是奴家失言了,姐姐莫怪。” 牡丹红原本淡然的神情稍稍一滞,面上闪过些不自然的神色。 他……这个时候就已经选择弃了她吗? “王爷想听谁的曲儿,是他的自由,并未规定一定是我牡丹红的曲子。”牡丹红尽量保持着语气冷静,即便是心里有痛,也决不会轻易被想看她笑话的人瞧了去。 昕儿冷笑了一下,点头道:“姐姐说得是。王爷是风雅之士,自然是欣赏文雅的事物。听说近日快活林的汐月,唱出了一支好曲,想来,王爷怕是慕名而召。加上迎亲队伍快到缙南城了,奴家也是替姐姐担心,这牡丹红,怕是要成夕阳红了!”那口气仿若就是在说:你牡丹红,没了绥王爷撑腰,算什么? 牡丹红知道昕儿想说的是这个,心里虽早有准备,却还是感觉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般,眼圈一红。她伤的不是什么第一第二的名头,而是,那个人在离她越来越远…… “小姐……”杏芳拽了拽牡丹红的衣袖,生怕主子会失态。 牡丹红却是摇了摇头,说:“不管王爷召见谁,只要能伺候王爷开心便可。再者,王爷声誉为重,对没有影儿的事情,妹妹往后还是少做揣测,免得被王爷听去了,还道是谁在背后嚼舌根搬弄是非。” 昕儿听到牡丹红在这个份上还搬出王爷来压她,气就不打一处来,还想说点什么?牡丹红却撂了一句“有事在身”,就再不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忘忧斋的大门,初夏的阳光刺进眼里。牡丹红美眸微眯,才感觉到眼里那一股氤氲着的热气,喷薄欲出。 这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日里在周身笑面相应的每一个,在那道门槛之外,对她都不过形同陌路。除了那个人,那个笑起来如同三月暖软微风的男人。 “让开――” ------------ 第45章 长君心忧 男人粗鲁的喝声,伴着哒哒的马蹄声响,从城门一路奔袭而来。 冥思中的牡丹红被杏芳拉着急急后退,才闪避开来。杏芳指着那飞奔的骏马骂咧了几句,又回过来询问牡丹红是否有受惊。沉浸在自己的念想中的牡丹红,只是淡淡摇了摇头,垂眸却见袖中的纸掉在了路中央。 她正要走过去捡拾,却有一人捷足先登,将那沾了灰尘的纸张捡起来,拍了拍灰,一双狭长的凤目顺便在纸上的字词上扫了一眼,神情微变,正要细看时,牡丹红已走到他跟前。 “公子手中的纸,是奴家方才丢失,还请公子行个方便。”牡丹红福了福身,举止礼仪周到,若是不认识她的人,必会以为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男子笑了笑,很客气地将纸张还了回去,却忍不住问道:“这纸上写的,是姑娘自己作的词?” 牡丹红顿了一下,脑中转过几许思绪,然后摇了摇头说:“是奴家的小妹闲来无事所作,让公子见笑了。” “小妹……”男子怔愣片刻,似是想着什么?张开正要继续追问,却被杏芳兴奋的声音打断了。 她拉着牡丹红的袖子说:“小姐,看!曲先生!” 顺着杏芳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曲千金携着他的小娇妻在街上,买一些蔬果。 牡丹红这便急急地作别了眼前的公子,向曲千金去了。 男子像是还有点不甘,但牡丹红已然走远,他叹了口气,随即疾步走向一旁的巷弄里。 一个穿着斗篷的高大男人等候在此,压得极低的帽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若是若璃看到,单单是这线条优美的下巴,就足够让她想起一个人来。 赫连长君,正是他站在此处,或者说,是半倚着墙。他苍白的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只手放在腰腹处,支撑着侧腰的伤口。在漪涟向他走来之前,他已经将这条熙熙攘攘的街打量了个遍。 繁华的缙南城,没有人会注意这个隐藏在不起眼角落的看不见脸的男人。整洁的街道,遍布着商肆酒楼,百姓家宅,那个丫头,会躲在哪个地方呢? “小王爷。那日郡主就是在这附近逃脱,微臣派人暗中查访了好几日,却一无所获。她简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漪涟紧皱着眉头对赫连长君禀报说。 “她难道真是受着巫神庇佑,才能从我们重重眼线的把守下脱身?”赫连长君只是在心里这样想,随即叹口气,摇了摇头抹去这可笑的想法。 他对漪涟说道:“城门口都是我们的人,她逃不出这里的。她一定藏在城中某个地方,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在迎亲队伍到达之前,把她找出来!” “现在迎亲队伍那边,我们的人在尽力拖延路程,但那二皇子似乎很是着急,几次想要先行来此,还好被咱们的人给劝下了。”漪涟深为不安地说。 赫连长君想起那一日,二皇子请求他允许带阿璃去碧阳坡,还有在坡上的一幕幕,这二皇子对阿璃的心思,似乎已是昭然若揭。但赫连长君并不关心这个,他关心的是,要怎么才能解决眼前的危机。 “我们透露过去消息,王爷已经带郡主回到绥王府。微臣担心,若是不能寻郡主回来,那二皇子怕是首先就会不依。”漪涟说出了赫连长君心头正担心的事情,让长君的眉头又皱得更紧了一些。 他喃喃地说:“还以为,我们精心安排了这么久,可算得上万无一失。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有妇人之仁!”他这样说着的时候,那双寒芒闪动的眼底,却是隐隐地透着一丝哀戚的色彩。如果真要他下手,再杀阿璃一次,他还能做到那般狠绝吗? 脑海里,又一次闪过了那个少女,笑容无邪、天真浪漫的模样。 对于现在的阿璃,赫连长君一点也看不透。他以为,自己已经算能忍耐之人,没想到装疯卖傻的阿璃,比他还要更胜一筹!想到在树林里那个精明得连他都抓不住的女人,她那一双闪烁着清透灵动的光芒的眼眸,赫连长君就止不住心惊。 其实他也有想过,真正的阿璃或许已经被他杀死,而“复活”,不过是国师安排的一场李代桃僵的戏码。而她这样做,就是为了报复――她心底很清楚,阿璃的死与他赫连长君脱不了干系,所以她要报复!而继续皇帝的计划,将阿璃送上来缙南的路,是借刀杀人的最高招! 但这天底下,真有长得如此相似之人吗? 赫连长君想着入了定,脑海中不经意地浮现出一幅女童沐浴的画面。 那年,小小的阿璃不过七八岁,同样年幼的他无意闯入门中,看见她从浴桶中站起来,稚嫩的身子像雪一样白,展现在眼前。他的脸蓦地红了,像熟透的柿子,一把捂住了眼睛。但他还是看清了长在女孩右边臀部的一枚红色的胎记。 就算长得再相似的人,也总会有些细微的不同吧?那枚胎记…… 但现在想这个,纯粹是浪费时间。无论这个阿璃是真是假,他都必须找到她! “这不是你的错,小王爷别想太多。现在距离迎亲队伍抵达城门还有两日左右,如果真找不到郡主,我们怕是得做两手准备了。”漪涟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看见赫连长君现在的模样,漪涟也是不忍。本来赫连长君抱恙在身,今日不必跟着出来,但他坚持要同行,就是因为他心里自责。 如果不是他刺杀失败,如果不是他在皇帝询问大赦一事时存了私心,如果不是他在树林里让她给跑了……现在的危机,或许就不会发生!而这个在他手底下跑掉的人,他一定要亲手抓回来才甘心,甚至不惜拿命去拼! “听说昨日,大哥与丞相在书房密谈了整日,丞相可有向你提起他们谈论的事情?”经漪涟这么一提,赫连长君想到了这件事情,便问了出来。 漪涟摇摇头说:“微臣随小王爷在帝都呆了十年,刚回到缙南,父亲并未想过这么快就向微臣提及政事。” 这一点,赫连长君也是理解,因为他也一样――回到王府有几日了,长羽来看他的时辰,几乎都是他昏睡过去的时候,大概也是不想让他在身体抱恙的时候,还担忧那些烦扰之事。 他怕也就怕在这一点。大哥的性子向来温和,在某一程度上,算是随了父亲,这次丢了皇上赐来的郡主,大哥必然也知道严重性,但似乎并没有太激烈的态度。大哥从不想让他参与到这些事情里面来,就连他在摘星阁做的那些,也从未敢向大哥提及。 赫连长君害怕,真真地害怕,大哥与丞相商量的计划,会是牺牲他自己…… 忽而“咣”的一声不合时宜的响动,打断了这隐秘处的对话! 赫连长君和漪涟像两只惊弓之鸟,一齐用惊诧目光抬头向二楼看去。 ------------ 第46章 躲错地方 躲在窗后大口喘气的若璃,呆呆地用背抵住窗,一动也不敢动。刚才掉下去的那根用来支撑窗户的木闩,不仅吓到了楼下小巷里的两个人,也吓坏了偷看着两人的若璃。 二楼窗口到那两人说话的地方,距离不算遥远,所以漪涟那张脸,她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的,这才失手将木闩给掉了下去。至于那个披着斗篷的男人,她虽有隐隐的希望和猜测,但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 她想到必须得赶紧找另一个地方躲起来!可是现在牡丹红和杏芳都不在,她谁都不能依靠,而这忘忧斋她又人生地不熟……不管了,若是等那两个人找上来,就死定了! 想着,若璃动了动瘫软靠在墙上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拉开门,探了个脑袋出去。 过道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宁静,而包下贵客区房间的土豪们平日也不会赖在这里住。对若璃来说,只要离开这个房间,随便选一间没有人的躲进去就行。她的目光在对面房门上停留片刻,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几乎没有听到过那间房有动静,与其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不如就选它赌一赌! 不过她还是先扒着门贴耳听了一下屋里的动静,确认没有旁的声音,这才敢推门进去。果然,房间里空无一人,让若璃稍稍松了一口气。她仍是不敢放松警惕,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户边,推开一条缝。 这一排房间的格局,和对面房间的差不多,但窗户却不一样。若璃先前住的房间,窗户是上下开的,要用木闩支撑,大概是因为背后就是寂静巷道,用这种样式的窗户能够更好地防贼。而如今这房间,窗户是左右双开的,看出去便是忘忧斋的舞台,夜里姑娘们的演出就是在这里进行。 所以若璃暗暗觉得,住在这边房间的,一定更好色一些! 现下她就学着那些好色的登徒子,从窗户缝往外打量。 果然,视线中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只有他一个人?”若璃看着漪涟东张西望的模样,赶紧往旁边闪躲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看出去,却已不见了漪涟的踪影。正待奇怪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与此同时,老鸨芳姑讨好的声音也传了来。因为听这老鸨唤过牡丹红,所以若璃有点印象。 “……就在前面了。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还让公子亲自将木闩送上来,待会儿要是看到红儿,妈妈我一定好好数落数落她!” “早闻这忘忧斋花魁牡丹红,艳冠群芳,多少人为了见她一面,一掷千金。今日本公子凭着这小小的木闩,就能一睹芳容,说起来是本公子赚了才对。” 听着漪涟对芳姑的敷衍,说得这么有模有样,若璃就不免想起当日被他地图欺骗的事情,心里还有一股闷气。要是让她逮到机会,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芳姑不知道有若璃的存在,一直以来,那房间住的是牡丹红招待的客人――紫琴公子,而紫琴公子今日并未到忘忧斋来,便是以为现下在房间里的是牡丹红,也因如此,才敢引着旁人过来。 谁知两人进了房间却是扑了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桌上的几道小菜,摸起来还有些微余温,便没有了活人的迹象。 “咦?”芳姑疑惑地皱着眉头,只好跟漪涟解释说,那木闩是不牢靠掉了下去。 可是漪涟心里已有了揣测。既然菜都还是热的,说明前一刻这屋子里还有人。不过即便当时有人站在这窗前,也不可能听清楚他和赫连长君那番话到底说了些什么?所以,漪涟心里虽还有些顾虑,也没有追究到底。 他们走在廊上正要离去时,撞上了往这边来的昕儿。 “芳妈妈――”昕儿嘴甜地叫唤,又看到了一旁的漪涟,眸中媚人的光色便毫不顾忌地打量起他来。“哟,这位公子好面生,是第一次来忘忧斋吧?”说着,纤细的食指指尖已经点上了漪涟的胸膛,慢慢地往下滑。 漪涟不悦地皱起眉头,往后挪了半步,让昕儿扑了空。 “既然红姑娘不在,本公子就先告辞了。” 他本就是个清高之人,这烟花之地他是打心眼里瞧不上。但听说,王爷却与那个牡丹红交往甚密,所以他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调查木闩的事情,也是想要了解一下,那名妓牡丹红,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没成想,一箭双雕的计划全盘落空。 昕儿忿忿地瞪着漪涟离去的背影,转身一推门进了房间。 若璃听到“砰”的开门声,刚刚要落下去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还好这房间够大,她躲在里侧,昕儿并未一眼看到还有旁人。若璃眼见无法逃出去,干脆就躲到了床底下。接着就听见昕儿叫唤起来。 “牡丹红!又是牡丹红!那个溅女人到底有什么好?人人都喜欢她!” 大喊之后,又是噼里啪啦地摔东西的声音,好几块碎片都蹦到了里边。 “牡丹红,你以为你有王爷撑腰,就能风光一辈子吗?呸!等着瞧吧!早晚有一天,我会让绥王爷看清楚你人尽可夫的嘴脸,到时候,看看他会不会像丢开臭抹布一样把你丢掉!” 这女人嫉妒起来,简直就像恶魔!虽然若璃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却是为牡丹红暗暗捏一把汗。外面这女人,似乎恨牡丹红到了一种快发狂的地步。而发狂的女人,比恶魔还要可怕! 但现下若璃最该担心的是她自己。 昕儿平静下来之后,在房间里点了一炉香,似是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她不走,若璃也走不了! 她在等什么人赴约?若璃心想着。 片刻之后,就有一个男声从门口悠悠传来。 “唷,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咱们美艳无双的昕儿姑娘生气了?” 这轻佻的口气,让若璃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些天来,牡丹红将她保护得极好,以至于她都快忘了,她还是在青楼之中。现今房中二人都不知道有第三者在,便是旁若无人地调起情来,瞧着这个模样,一时半会儿是离不开的了。 那个男人将昕儿抱在怀里,耐心地哄了一番,极尽夸赞,逗得昕儿脸上终于是露出了笑颜。 “少贫嘴了!”昕儿半推半就地在男人怀里挣扎了一下,肩上的衣裳滑落了一半,那一对呼之欲出的丰满随着呼吸起伏,诱惑着男人的视线。 男人将手伸向昕儿胸口的沟壑,却被她一把拍掉,说:“我可听说了,这次绥王爷成亲,皇上准了小王爷返乡。这一来,你那大哥可也会跟着回来了。你在相府的地位,怕是……” 听到“相府”二字,若璃先是一怔,继而脑中轰然炸开。 ------------ 第47章 男女之事 那一日被漪涟埋伏的树林之中,面对若璃的错愕,灰衣公子一脸的洋洋自得。 “……本公子乃是缙南丞相府的长子,知道迎亲队伍不日将抵达缙南,特在此地恭候宁合郡主大驾……” 若漪涟真是丞相府的长子,那外面这个男人岂不就是……漪涟的弟弟? 乖乖!他们要是再赶巧一步,可就刚好在青楼碰上了。这样的兄弟见面,不知道会擦出什么电光火石。若璃会这样想,是因为伊二公子颇有些恼意地打断了昕儿的话。 “少跟老子提他!”那话语间,三分不耐烦、三分不悦,还有四分怨念。接着,伊二公子又补充一句:“老子在缙南鞍前马后地伺候了老头子这么多年,也不见他给老子几分好脸色。那龟孙子一回来,老头子脸都笑开花了,说他十年护主劳苦功高――我呸!还不就是会在人前装孙子嘛?说不定背地里比老子过得还风流快活!” “原来已经回来了啊?那是不是说,迎亲队伍也快进城了?”昕儿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满眼期待地看着伊二公子。 伊二公子不满地瞥了她一眼:“你问这些干什么?这王府娶亲,跟你有什么关系?” “听说这绥王爷要娶的,乃是当今国师的侄女,皇上钦赐的郡主。只要这婚事一成,那王爷还敢和忘忧斋的歌妓来往?没有了王爷撑腰,我看那牡丹红还能得意几日!”昕儿撅着嘴,一面对牡丹红恨得咬牙切齿,一面又为想象中的未来感到期待。 若璃郁闷地趴在床底,她对那个绥王爷是怎样的人不感兴趣,他爱和什么女人来往也跟她没关系,但是害她被人挂在嘴上用来说这种事儿,她心里面还是怪不舒服。就好像,她是那电视里演的蛮横跋扈的官家小姐,硬要拆散了一对好鸳鸯,恬不知耻地往个男人身上倒贴一样! “你呀,跟那牡丹红置什么气?她哪有你这么风情万种,善解人意?王府那个病秧子,是没精力做这事儿,只能听听小曲儿。他要是尝过你这小妖精的滋味儿,哪还想得起什么牡丹红?看,小爷我这都要忍不住了~”伊二公子说着,一边剥除昕儿的衣服,一边拉着她的手塞进他的裤腰里面去,让她揉着那已肿胀得不行的火热处。 “讨厌啦~”昕儿故作推搡,起身跑开,宽松的外套顺势滑落,身上只剩下那花哨的肚兜裹着胸口的浑圆。她光着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在前面跑,伊二公子就嬉笑地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脱身上的衣服,不一会儿,他也光溜溜地只穿了一条亵裤。 若璃偷偷地看一眼,那两人竟是跑到了里间儿来。空气的温度正在不断攀升,熏香也仿佛是暖的,馨香的味道往她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里钻…… 就在离床不远的地方,伊二公子一把抓住了昕儿,急不可耐地将她的头往下面一按,就将自己的硕大塞进了她口中。昕儿配合地吸吮起来,惹得男人发出阵阵享受的呻.吟,片刻之后,男人就忍不住将昕儿的头抵在后面的凳子上,在她口中猛烈撞击,随着男人一声低吼,白色的粘液从昕儿的口角处流淌出来。 若璃早已面红耳赤地紧闭上眼,一点也不敢看这场正在她面前活生生上演的限制级。虽然现代的她已经二十五岁,但疲于奔波生计问题,根本没时间去想男女之事。她现在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地,男女交.欢时的灼热呻.吟像一波波浪潮拍打上岸,在她耳畔徜徉,竟是让她浑身燥热起来。 接着伊二公子又将昕儿扔上床,饿虎扑食一般地压在她身上翻云覆雨了好几遍,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躲在床下的若璃暗自叫苦,这个男人的精力怎么会这么旺盛?如果古代的木雕床不够结实,她今天就得被两团白花花的肉砸死在床底下了!更令她心烦的是,咯吱摇晃不停的床板,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仿佛已经很遥远的梦境。 梦中的男人,带着难以分辨的情绪,在她身上无度索取……她觉得那像是恨,可他却又那般动情地叫她,阿璃、阿璃!她好像能够感觉得到,正在做梦的自己,因为他的呼唤浑身酥.软,爱恨都已模糊…… 迷糊地捱过了几个时辰,房间里的一切终于都平息下来,一通发泄之后的男女,彼此满意地挽着臂离开了。若璃又独自待了好一会儿,渐渐地觉得身上没那么热了,伸手摸一摸额头,一片湿热的汗水,身上竟也是被汗湿透。 她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刚一推门,就看到了愁眉苦脸的牡丹红和杏芳,还有一脸深思的紫琴公子。 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她射过来,让她猝不及防,在原地愣了半晌。 “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牡丹红急急地上前将若璃拉进来,朝外面张望一眼,确定没有人注意,这才安心地合上门。 杏芳跟着不满地跺脚:“姑娘你到底去哪儿了?我跟小姐都快急死了,还把公子叫来,正想着要怎么找你呢!” 若璃轻轻咬着唇,没有答话,只觉得刚刚降下去的那阵热潮又渐渐涌了上来。 “姑娘?”牡丹红也注意到了若璃有些神思恍惚,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有点烫。牡丹红皱起眉头问道:“生病了吗?公子……” 她转头正想要问问紫琴公子,是不是要给若璃瞧一瞧,却见紫琴公子薄唇紧抿,神色严肃。 紫琴公子看见若璃眼中的光芒,除却刚才那一刹的清明,变得如同水一样柔软。她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竟是伸手扯了扯领口,让燥热的身体能够感受到更多的凉意。 忽然,紫琴公子手中的银丝缠上了若璃扒衣服的手腕,制止她的动作,然后他轻轻拉扯,竟是将她拽进了怀里来。他坐在轮椅上,若璃便是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在他的脖子边呼着热气。 他用清冷的眼眸看着牡丹红:“去打一桶凉水来。快!” 牡丹红很难得听到紫琴公子用“快”字这样带有个人情感的词语,怔愣片刻之后,才赶紧点点头。 此刻,若璃口中喃喃地叫了起来:“好热……唔……难受……” “别动。”紫琴公子结实的胳膊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然而少女的娇躯在他胸膛上的磨蹭,让他有些浮躁。他不耐烦地垂眸看她,却对上若璃那双闪动着渴望的大眼睛,一团火不受控制地从腹中窜了上来。 他本能地想要松开她,来压下这不熟悉的情愫,谁知她竟用双臂勾上他的脖子,凑上来吻住了他的唇! ------------ 第48章 原是媚香 毫无经验的若璃,连亲吻也显得有些笨拙。她干渴的唇瓣在紫琴公子的唇上来回地摩擦,柔软中透着湿热,就像一点火星,以燎原之势点燃紫琴公子心底的欲望。 他下身的反应一下子抵住了她。她坐在他身上,不可能没有感觉,却似乎对此一点都不抗拒,喉咙里发出细碎的低吟,一只手从他的领口伸进去,像猫爪子一样轻轻挠着他结实的胸膛。 紫琴公子心口突的一跳,原本想要松开的手臂,竟是不由自主地收紧她的腰身,将如此媚人的她囚在怀中,任她在他唇上辗转厮磨,小手不安分地乱摸。他的唇有些颤抖,一手捧住她的后脑,向她唇上压了下去,加深了这个吻。她的唇瓣像最鲜嫩的蜜桃,他用牙齿轻轻啃咬,仿佛渴望品尝到甜美的桃汁。 “嗯……”若璃似是被他咬得吃痛一声,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因为有些沙哑,加上她身体上温度的发酵,这声音魅惑撩人,让紫琴公子的心跳乱得像无数奔腾的马蹄。 他的手往下一滑,轻而易举地剥下了本就被她自己蹭得松松垮垮的外衣。 若璃感觉到身上袭来些微的凉意,迷迷糊糊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一些。睁开眼睛,她看见紫琴公子垂着眼眸用火辣的目光盯着自己,而她正像树袋熊一样衣衫不整地攀在他身上,与他唇齿相缠――而且,还是她主动!若璃脑海里顿时轰鸣一声,涨红了脸愣在他怀里。 紫琴公子的神情却倏忽一冷,手臂依旧紧扣她的腰身,也不知怎么发力的,转瞬就从里间儿到了外厅中。 “公子……”牡丹红正要说,冷水准备好了,不知道紫琴公子要做什么。 谁知紫琴公子一抬手,就将若璃扔进了冷水桶里,让她浸了个透湿。 牡丹红和杏芳都看得呆愣住。 “啊!”若璃惊叫一声,从水里冒出头来。虽然已接近六月初夏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但冷不防地跌进水里,还是让若璃全身的器官都猛烈收缩。冷水里就像有无数的针在扎她,让她的脑子突然无比地清醒。这种感觉有些不对劲,她用半带疑问半带抱怨的目光瞪着紫琴公子,想等他给个解释。 紫琴公子面上的表情冷冷的,一点也看不出片刻之前,他的目光还是像两团火一样炽烈燃烧。 “你刚才去哪儿了?”他的声音也是这般冰冷。 若璃眨巴两下眼睛,抖落睫毛上的水珠,还大口地喘着气,却没有从水里出来。她想起来刚才在对面房间的事情,小脸一下子变得红透了。 “闲、闲着无聊,出去走了走。”若璃企图掩饰过去。 “闲得跑到别人床上去了吗?”紫琴公子波澜不惊地反问。 若璃睁大眼睛,脱口说道:“是在床底下好不好?”话一出口,她越发觉得不对劲。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越描越黑!看那三人皆用一副看怪物一样的表情看她,她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我、我只是不小心进错了房间,差点被人发现,所以……只好躲到床底下了。” “噗!”杏芳闻言,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来。 若璃的脸更加红了,恨不得把自己埋到水里去再降降温。 “姑娘你……”连牡丹红也有些忍俊不禁,但又隐隐担忧。这丫头要真是被发现了,不认识她的,蒙混过去还好,万一要是…… “你中了媚香的毒,在水里多呆一会儿。”唯有紫琴公子冷着一张脸,旋即将视线从若璃身上移开了。 冷水浸泡在她身上,让亵衣贴着她凹凸有致的身体,愈加显得火热撩拨。 “什么?”若璃脑子一白,有片刻怔愣。 “媚香?”牡丹红也愣住了。虽然这里是青楼,有些催情之物并不奇怪,但乍然听到,还是有些不明白。 紫琴公子点点头,说:“这并非一般的媚香。如果我没有猜错,当是用成熟罂粟磨制成粉,入药调制,中毒之人会产生幻觉,欲望高涨。这种香制法复杂,成本高,并非一般人能使用。”接着他看着若璃,补充一句说:“好在你吸入得不多,否则不可能支撑到现在才毒发。” 若璃空白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紫琴公子的话。媚香……她怎么会中了媚香…… “啊?是她!”若璃登时清醒过来,一股深深的怨念直冲头顶。“靠,奸.夫淫.妇!” 她想起了刚才在对面房间的时候,闻到的那股奇异的香味,难怪当时觉得浑身燥热难当……她不禁又想到刚才自己缠在紫琴公子身上,一副荡.妇模样,又羞又恼,对罪魁祸首便是恨得咬牙。 好在她当时躲在床底,暖空气比冷空气轻,会往上空浮动,这样蔓延到床底下的媚香就少,她这才逃过一劫。不然,怕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一想到方才在自己头顶上响个不停的呻.吟声和木床的咯吱声,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又感到阵阵后怕,赶紧缩回了水里。 “这种地方,本来就不适合姑娘你一个良家女子呆着,下次可要记住,千万不能到外面乱跑了。”牡丹红的这一提醒,不单单是针对今天媚香的事情,也是怕若璃一旦跑出去被人拆穿了身份,恐会累及忘忧斋和她。 若璃又是心虚又是后怕地点点头,一时就忘了那间房里听来的话。本来她还想问问牡丹红,那个叫昕儿的女人为何会这么恨她。但这个问题似乎也没什么难想。牡丹红是忘忧斋的花魁,自然是抢了不少其他姑娘的风头,那个昕儿想必也是其中之一,妒从心起,说出那番话来也不是稀罕事。 “你多泡一会儿再出来。我还有事,先走了。”紫琴公子冷淡地吩咐两句,最后目光与牡丹红稍有接触,意味深长。 正因为刚才的事情,对紫琴公子不敢正视的若璃,听到他说这话,赶紧松了口气,自觉地将身子浸在冷水里,消除刚才那难耐的高温。她一边泡还一边在心头暗骂一通,刚才在紫琴公子面前准是丢死人了,要让那对奸.夫淫.妇落到她手里,有他们好看的!这个时候,她好像全然忘记了,明明是她自己闯入了别人的房间,还做了一次窥屏狂人…… 就这样泡着泡着,若璃竟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被一阵急促的推搡伴随着叫喊声惊醒。 ------------ 第49章 有名即利 若璃从惊悸中醒来,以为自己还在水中,一手撑着床,一手还紧紧地捂着因为喘粗气而起伏不定的胸口。 未定神,便先看到了杏芳那张在眼前近处放大了的小圆脸。杏芳含笑看她,惊喜道:“姑娘,你醒了?” 若璃眨巴两下眼睛,确定看到的是杏芳和她的笑容,再茫然地环顾四周,是她住的房间没错。但她不是在水中,而是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床上。 不过看来她睡得并不好,做了噩梦,都是被那对奸.夫淫.妇给闹的! “什么事啊?”若璃揉了揉眼睛,觉得杏芳刚才好像叫得很急的样子,难道是出什么大事了?可是一看杏芳笑眯眯的模样,似乎不算是坏事。 杏芳咧嘴笑道:“姑娘昨天拿给我们的词,我和小姐交给曲先生之后,他久未说话,只让我们等消息。那样子,好像是……” 像是什么?曲千金对那首词很是不屑?拜托,那可是柳永好不好!曲千金这么没眼光?还是说,这个时代的欣赏水平,和宋朝人不一样?不过说起来,柳永在宋朝的文人大夫之间,评价是不怎么高,同为词人的晏殊等人,就对他很瞧不上眼。 难不成,这天宓之人,也和宋朝那些自以为清高的文人臭味相投了?早知道,那就写首晏殊的《浣溪沙》好了…… 谁知杏芳接下来立马说道:“本以为曲先生对这词不以为意,谁知道他竟然是被惊呆了,用了整整一宿来反复研究这词句。今日他急匆匆地跑来忘忧斋找我家小姐,说要和她仔细探讨这词中的意境,说是要切合词意,作出一曲惊为天人的曲子来,一定能红遍大江南北!” 红遍大江南北?若璃立马两眼放光。她和曲千金那样的文人不一样,对方是因文而狂,可对她来说,这曲子就只意味着一个字――钱!所以转念想到,在毫无版权可言的古代社会,写出一首好词,顶多就是能沾上点名气的光,可是一点利益都没有,她就一下子泄气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词写得好有什么用?如果写词能赚大钱,柳永也不会穷得叮当响,死了还要青楼歌妓凑钱埋葬了。 “那就让红姐姐跟他探讨好了,赶紧将曲子写出来,把我那五百文钱给结了。”若璃闷闷地说道,满心郁闷。如果她是皇帝,一定要颁布一道圣旨,坚决维护版权――然后,她就写好多的词流传出去,赚上一大笔,哈哈哈! 在心里自我催眠地大笑三声以后,若璃换了个愁云惨淡的表情。nnd,她也就只有抱着五百文钱做白日梦的份儿了! “出息!”连杏芳都看不过去了,跺着脚嗔了一声。虽然她也不过是个青楼的丫鬟,但是在这样烟花柳巷之地,钱财什么的也见得不少了,何况杏芳跟的还是当今炙手可热的花魁牡丹红,区区五百文钱,她都不放在眼里。 若璃撇了撇嘴,说:“对对对,我就那么一点出息,趁着现在能靠紫琴公子蹭吃蹭喝,我当然得赶紧地存一点私房钱。所以,你让红姐姐赶快去搞定那个难缠的曲先生吧!”说着,又对杏芳挤眉弄眼,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杏芳皱眉说:“真有那么简单,我也不用来找你了。你忘了?那曲子是你写的,我家小姐再怎么聪明,也不能完全摸透这词里的意境啊!所以,这曲先生想要的效果,只有你才能跟他说得清楚。” “什么?我?”若璃差一点从床上跳起来。 乖乖!她现在可是个在逃命的人啊!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去见一个陌生人,万一又遇到漪涟那样深藏不露的小奸细,那还不是死得连渣都找不到了么? “不不不,我不去!”若璃往床脚缩了缩,生怕杏芳会生拉硬拽一样。这丫头看着身板小,但从小做体力活,这力气可攒了不少。如果是现代的蓝若璃,倒还能跟蚂蚱一样,生龙活虎地蹦达几下。可就阿璃这副娇生惯养的高阁小姐的身板,还真禁不住杏芳这小丫头拉拽。 杏芳缠着若璃,软硬兼施,且这丫头又极为聪颖,一下就抓住了若璃的软肋。 若璃不是爱钱么?这有了名之后,利益就接踵而至了。这天宓毕竟和宋朝不一样,若璃差点忘了,这天宓的写词、写曲可是成职业的!只要有曲子成名了,自然就有人找上门来,有钱人家为家中的歌妓买曲儿,那也是出手相当阔绰的! 被杏芳这么将软肋一捏,若璃果然就举手投降了。若璃终究是坚信,要在这陌生的古代活下去,尤其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一定得有自己的资本,所以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累计资本做准备。在现代,她只能做小偷中的佼佼者,如今老天爷给她一次重获新生的机会,她更想尝尝女强人的滋味。 于是,她在脸上蒙了一层面纱,就让杏芳去请来曲千金。 现代有个词叫“朦胧美”,用男人的眼睛看女人,最美的状态大抵也就是如此了。何况,能写出那样一首词来的蓝若璃,在曲千金心目中已并非寻常女子能比,再这么将脸一遮,平添几分神秘感,连若璃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效果,竟然被曲千金说了个通透,她在面纱下面,差点没憋住笑! 这首曲子,曲千金花了两天,没日没夜地谱写和修改,等到成品出来了,兴冲冲地就来找若璃。若璃是累得半死不活,她倒是懂一些现代的音乐,但古代音律什么的,坑得她简直要骂娘了。不过在曲千金面前,她还得装出一副知音的模样,心中默念一句,有名才有利!一切都是为了更多的五百文钱啊! 这贵客区住的人不多,但曲千金频繁来往紫琴公子房间的行径,还是被人看在了眼里。 “这紫琴公子不是一向清高,怎么最近和曲千金这般亲近起来?”昕儿倚着门廊,斜斜地瞥着过道尽头那间房。因为这个发现,她开始密切注意起那房间的动静来,一日三餐时都看见牡丹红和杏芳拎着食物出入,渐渐地觉得不对劲起来。 一日牡丹红离开房间以后,昕儿的丫鬟沁竹,就急急忙忙地跑回来,在她身边低声说了一句:“主子,问到了,紫琴公子今天没有来忘忧斋。” 昕儿闻言,玫瑰色的红唇,抿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 第50章 借名抓贼 若璃正坐在书案后面捣鼓着那支狼毫。上次她用米羹毁了笔,紫琴公子却没有责怪,反而是轻描淡写地说,闲的时候练练字也比出去乱逛来得好。 当时若璃脸一红,想到媚香的事情,把脸埋进被子里,差点没把自己给憋死,直到紫琴公子离开了,才敢出来透气。 这几天清闲,她就真坐在书案前看书写字,因为――古代的生活真是太无聊了!没有任何的电子媒介,没有任何的娱乐场所,青楼、酒馆,等等,处处都是给男人提供消遣的地方。虽然天宓的风气还算开放,但女人的地位也不可能像二十一世纪那样和男人较为平等。 “歧视!赤.裸裸的歧视!凭什么女人就不能出来找乐子?”若璃把书往桌子上一放,又是愁眉苦脸又是愤愤不平地说。 杏芳在旁边捂着嘴笑说:“女人能在外面干什么呀?” “多了去了!女人能……”若璃理直气壮地说了三个字之后,就戛然止住话头――在古代,女人能干什么?想了半天,看杏芳一脸打趣的模样,若璃支吾着说:“诶,女人、女人也能去酒馆喝酒啊!那啥,赌馆也能去赌上两把嘛……”越说越觉得不靠谱,再说下去,怕是要说出“女人也能嫖.娼”这样的话来了。 想来想去,在古代,女人到底能找什么法子来打发时间呢? 不及细想,外间儿传来了粗暴的敲门声,打断若璃和杏芳的调笑。两人立马换了一副紧张的神色,彼此望了半秒,还不等有个商量,门就被人踹开了。 若璃腾地站起来,下意识地将先前糊弄曲千金的那张面纱抓起来遮住脸,然后就没时间做别的了,闯进房间来的官差在面前站了一排,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若璃心里“咯噔”一声,顿时吓得不能动弹。难道……难道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是漪涟太聪明,还是――若璃瞥了一眼杏芳――她被某个人出卖了?但是,这牡丹红和杏芳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甚至连名字都没问,又何来出卖一说? “死丫头,你到底要做什么?”门外隐隐传来了略显急切的抱怨声,不一会儿就看见老鸨芳姑和一名妖冶的女人走了进来。 那女人的侧脸,让若璃觉得有点熟悉,慢慢地回想,脑海中终是浮现出了她一直努力想要忘却的淫秽画面――那天在对面房间跪在地上卖弄口.活儿的不就是这个女人么! 难道是自己藏在那里的事情被发现,现在人家找上门了? 昕儿打从门儿进来,就用一双狐狸似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眯了一眼若璃和杏芳。她挽着芳姑的胳膊,讨好地安抚说:“芳妈妈,你看我可没有骗你,这房间里真藏着人呢!现在我的手镯丢了,刚好又有外人在这里,你说该查不该查?” “你说什么呢?”杏芳一见昕儿这副谄媚的模样就来气,厉声质问,刚才那番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芳姑皱着眉头说:“镯子丢了,自然要查,但咱们不能先内部查吗?有哪行营生,被官府这么破门而入,不被外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这让忘忧斋和我芳姑的面子往哪里搁!”话到最后,不能说不严厉。 在这种地盘,能把青楼行当做得这么风生水起的,又是个女人,没有几分手段和魄力是不可能的。而芳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虽然她平时对姑娘们还算和和气气的,可一旦教训起人来,那也是毫不含糊。 昕儿面上的表情一滞,立马流露出几分委屈神色说:“芳妈妈息怒,是奴家欠考虑了。但那镯子乃是丞相公子所赠,这派人来查,也是他的主意,奴家是拦也拦不住啊!” 芳姑也知道,昕儿在那伊二公子面前甚是得宠,这也是她没有真对昕儿发火的原因。不过,昕儿与牡丹红之间的过节,芳姑自是一清二楚,见昕儿这么直接的将人领进了这房间,对于昕儿的花花肠子,芳姑也不可能没有一点警惕。她倒是不怀疑昕儿说这房间藏人,所以看到若璃并不觉得多奇怪,只是有些疑惑牡丹红为何要这么做。 听了昕儿和芳姑这一段对话,若璃大抵也明白前因后果了。那日藏在床底下,若璃听到这个昕儿对牡丹红有多么嫉妒,今日她假借镯子丢失要来搜查,偏偏第一个就是这房间和自己这个生人,明摆着是冲牡丹红来的,而自己说白了就是躺枪而已。 “你的意思是,我家小姐藏着小偷了?”杏芳不满地瞪着昕儿,如今昕儿想诬赖若璃,实际上就是想诬赖牡丹红而已。连杏芳都能一眼看出,所以若璃不能不觉得这个昕儿实在是做得太不高明了。 这牡丹红是忘忧斋的台柱子,又有王爷撑腰,对芳姑来说,就是一棵握在手里的摇钱树。昕儿趁着这几日,坊间流传王爷转宠快活林的汐月,想打击牡丹红在忘忧斋的地位,本是顺水推舟,但她偏偏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正因为这些日子,王爷召见了汐月,芳姑才更需要牡丹红来扳回这一局。所以,昕儿想借此时机打压牡丹红,根本是枉费心机,说不定还自惹一身骚。 “藏没藏,那也要搜了才知道。”昕儿微微一笑,凭着有官府的人在此,以丞相公子做后台,她也敢不把芳姑放在眼里了,不等芳姑发话,就吩咐左右搜查。 “住手!”若璃一把抓住走上前的一名衙役的胳膊,像一只爆发的小兽,震住了那几名官兵,也震住了一脸得意的昕儿。 瞅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女人,昕儿眸中流转着一丝不屑,但因着若璃刚才爆发出的那一声断喝,昕儿也凝眸注视,想听那丫头能说些什么出来。 “这房间,你们可以搜,不过在搜查之前,得先搜你们的身。”对于这样的小把戏,若璃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昕儿既然敢明目张胆带人进房间来搜查,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可这些日子,她并未让旁人进过这房间半步,而牡丹红和杏芳又不可能自己陷害自己吧?所以唯一的途径,就是昕儿在搜查的时候,把东西带进房间来! 想跟她蓝若璃玩?那她就陪这自以为聪明的死女人好好玩一把,反正她还记着上次媚香的仇呢! ------------ 第51章 东拆西补 昕儿显然没想到眼前这女人会提出这么狂妄的要求,愣了半晌,立马黑下脸来。 “你说什么?你要搜官差的身?你想造反吗?” 听着昕儿声声质问,若璃不怒反笑,只是掩在面纱下的脸让人看不真切,她的笑意便只是从那清澈的眼眸中流淌出来些许。 顿了顿,若璃开口说道:“小女子一介草民,岂敢与官府作对?只是这件事,牵扯到红姐姐的名声,想必芳姑您也希望妥善处理。我不求别的,只求一个公正。若我没记错,这缙南掌权的人,是绥王爷吧?你们若是要搜查这房间,就请王爷来作证。因为,如果你们在这里没有搜查到罪证,我定要你们还我一个公道。” 若璃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芳姑。说实在的,就昕儿这点伎俩,若璃不信芳姑看不出来。能够独自经营这么大一间青楼,芳姑岂是好骗之人?想必她容忍着昕儿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看在伊二公子的面子上。但今日若真是让昕儿得逞了,对忘忧斋实在半分好处都没有。芳姑是个商人,如果够聪明,定是会从商人的角度考虑。若璃这个建议,可以让她两边都不得罪! 杏芳顿时领会了若璃的意思,这是要搬出比伊二公子更大的官来压着那个昕儿哩!她连忙附和说:“芳妈妈,您可别忘了,这里是紫琴公子的房间。这姑娘,是紫琴公子的客人,是公子亲自吩咐了小姐,让姑娘住在这里的。如今有人怀疑紫琴公子的人手脚不干净,这可不是什么能够草草了结的事情!” 杏芳说得有板有眼,反正她又没带一句谎话! 不过若璃脑海中却是稍微闪过了一道光。杏芳在这个时候提起紫琴公子,明显是有用意的。想来,那紫琴公子装扮奢华,又能在这忘忧斋的贵客区订下房间,恐怕身份非同一般。这些天以来,因为紫琴公子没有过问她的身份,她也不好意思向牡丹红她们打听他,也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 现下看来,这紫琴公子的身份,是有利于她们这一方的。 果然,尽管昕儿很是抵触若璃这番话,大声嚷嚷,芳姑却是沉声说道:“这倒是个问题。那百草芦乃是天下闻名的神医馆,紫琴公子又是极为高傲之人。今天这件事,既然牵扯到紫琴公子,请来王爷作见证,也不算小题大做了。” “芳妈妈……”昕儿一听就急了。若真要找来王爷,那他定然是向着牡丹红那边的,就算是自己搜出来了镯子,说不定也被压下去。她就是想趁着王爷介入之前,把这件事闹大,打压牡丹红,到时候王爷想偏袒也不得。 奈何芳姑主意已定,这就要遣人去王府,刚走到房门口,却遇到进屋来的牡丹红。 “在楼下就听说,昕儿姑娘带了一群官差闯进紫琴公子的房间,不知所为何事?”牡丹红拦下来人,信步走向昕儿,这等事情,在这样的地方,早是传开来了,牡丹红从外面回来就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这一问,不过是想直面昕儿。 杏芳跑上来,拉住牡丹红,用抱怨的口气说了昕儿和玉镯的事情。 “我这不正要遣人去请王爷来做个公正吗?这件事,既然昕儿定要追查,我这做妈妈的,不仅要给自己人一个交代,也得对得起客人才是。”芳姑说道。 牡丹红微微颔首,说:“王爷现在只怕是没空。”顿了片刻,她眼中散发出很奇怪的光色,接着说道:“今早,派去帝都的迎亲队伍到了城门口,方才街上大批官兵开道,王爷亲率众臣迎接,现下整个缙南城都忙碌着。王爷哪有闲工夫管这些事情?” 迎亲队伍入城了! 不止是若璃,所有人都听得面色一滞,这么大的事情他们还一点都不知道! “既然请不来王爷,我也不为难你们,尽管查好了。但是,昕儿姑娘若是在这里查不到你的镯子,芳姑你可要给我一个交代!”若璃的眼中迸出两条火舌一样的目光,看得芳姑一惊。 在她的地盘上,敢这样威胁她的人,为数不多。这女子看起来瘦瘦小小,却有这样的气魄,在气势上就让芳姑觉得不俗了。 牡丹红和若璃对视一眼,见若璃有这样的自信,牡丹红也不多说什么?只道是:“若当真要查,那就尽快吧。这姑娘是紫琴公子亲自挑选送来,要随我一起拜会王府的,可不能耽搁了王爷的筵席。” 所有人闻言一愣,惊讶程度不亚于听到了迎亲队伍进城。 拜、拜会王府?什么情况? 若璃睁大眼睛看着牡丹红,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自然现在也轮不到她说话。所有人都和她一样,用诧异的目光看着牡丹红――王爷的筵席? “刚才收到了王府送来的帖子。今日王爷要宴请迎亲队伍,据说席中有当今的二皇子,因而王爷特地安排了几场歌舞助兴,并且千叮咛万嘱咐,不得有丝毫差错。所以奴家急着回来,想再排练几遍新作的曲子,还望芳妈妈体谅。”牡丹红福了福身,大方典雅,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早有预谋。 若璃真是哭笑不得,牡丹红竟然想了这么个法子来替她脱身。如今有了王爷的筵席做借口,芳姑不可能冒着得罪紫琴公子又得罪王爷的风险,来助长昕儿的威风。不过要彻底堵住昕儿的嘴,这番话恐怕必得兑现!那岂不是说,她得乖乖地跟牡丹红去她千方百计想要远离的绥王府?! “有紫琴公子的名声作保,我看这件事也不用查了,昕儿你还是回房间好好找找,你就是个丢三落四的性子,兴许是自己掉在了何处,还搞得如此兴师动众。要真查不出个什么来,还不得丢人丢到官府去?”芳姑此时说起话来,已经不容置疑。 那昕儿再不愿,也不敢直接触芳姑的逆鳞,否则只能自讨苦吃。 “王爷的筵席不容有误,红儿你好好表现,可别再让咱们的对手抢了风头!”芳姑语重心长地拍拍牡丹红的肩膀,仿若将千斤重任放在了她肩上。 昕儿气得丢下一记眼刀子,就气冲冲地离开了房间。那群官差眼见如此,也都悻悻而去,芳姑还热情招呼了“有空来玩”,最后那个“玩”字咬得很重――她当然希望,这些官差来这里,只是为了玩,不是旁的什么事情。 若璃却无法像牡丹红和杏芳一样松口气,因为这根本就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她要面临的是比昕儿找碴更可怕的事情――去王府! ------------ 第52章 王府夜宴 撒泼打滚耍无赖,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不奏效了,若璃也不敢说不去。毕竟牡丹红对芳姑说了这席话,如果若璃推脱,恐怕会引起芳姑的怀疑。再怎么说,这忘忧斋的主人,不是紫琴公子,也不是牡丹红,而是芳姑这个老鸨啊! 若璃郁闷地用手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恹恹地问牡丹红:“红姐姐,我跟你去筵席,能帮你做什么啊?” 那边牡丹红正在调琴,听若璃这么问,便停下手来,抬头看着她说:“唔……你,你会唱歌吗?” “唱歌?”若璃一脸惊讶。让她唱几首二十一世纪的流行歌曲,那倒还难不倒她,虽说她那时候也不算什么天籁之音,但好歹也能唱得有模有样。不过在古代,他们更多的是吟唱的方式,有些古音,若璃根本就弄不懂。让她怎么唱? 牡丹红却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和曲先生做的曲子,今日正好用在筵席上。不过这两日我有些风寒不适,嗓子不太舒服,恐怕只能弹琴,唱不了歌,所以需要你代我唱这首曲子了。”这也是牡丹红会对芳姑说,若璃是紫琴公子送来帮她应对王爷的筵席的原因。 原来牡丹红是一早就有这样的打算,并非单单只是为了应付芳姑和昕儿! 若璃这下就更加郁闷了。眼看着牡丹红这就要让她练曲子,躲是躲不过了,她转了转眼珠,在脑海中想着计策。就这么去王府,一定是会被认出来的,得想个办法把自己伪装起来才是。 嗯?伪装? 若璃脑子里灵光一闪,立马把杏芳拉到一边,问道:“红姐姐弹琴的时候,会有人在旁边伴舞吗?” “当然了!我们可有一流的舞姬,都排演过好一阵了。”杏芳应道。 若璃立马凑到杏芳耳边,对她说了自己的想法,当然,她不会说自己的目的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是为牡丹红的节目增色。因为今夜王府也同样邀请了快活林的汐月,那女人很会跳舞,在缙南之内,除了昕儿,就数她舞姿最美,牡丹红也只能排第三。要想彻底盖过另一个花魁的风头,单单只是靠弹琴可不行。 杏芳听着,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连连点头说:“虽然不知道行不行,可是听起来好像很靠谱的样子。我现在就去准备!” 看着杏芳蹦蹦跳跳地跳进了自己挖好的“陷阱”,若璃满意地点了点头,也稍微安心了一点。 夜里,跟随着牡丹红坐的小轿,若璃第一次来到了传闻中的绥王府。 乖乖!这气派,堪比《红楼梦》里的荣国府啊!被小厮接应到府中,沿着七弯八拐的长廊和隔三差五的门洞,一直往前走,经过了斗拱飞檐的建筑和四五个花园,才终于来到了安排给表演的各位住的小园。 牡丹红对这里似乎已经很是熟悉了,小园中有她专用的房间,点好了熏香,备下糕点茶水,下人们也对她很客气。当然,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知道王爷对她的宠爱,私下里,倒是也有不少女人对牡丹红不屑一顾,或者说是嫉妒。 在小园背后,便是今夜王爷宴请来使的院子。很早就听见了喧哗的声音,闹腾了好一阵,中间安静了一会儿,大抵是一些重要人物在独白了,而后才又恢复了热闹。 若璃可不关心这些,一心只想着表演快点结束,坐在门口低矮的朱漆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练习着曲子。 筵席上,以绥王赫连长羽为中心,矮桌一字排开,赫连长君、赫连寻隐、缙南丞相伊鼎臣,还有他的两个儿子伊少云、伊少华,以及缙南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 这缙南是一个省级封地,缙南城就像现代的省会城市,王府就建在此城中,是整个缙南地区的政治中心。 若璃这些日子看书,主要就是了解她现在所在的这个时代,到底是什么样的。到现在,她已经摸清了这块土地的基本情况。应该说,这个时代的格局,正如她一开始所想,并不是一统天下的太平,而是分裂成三大国家鼎立,周围还有些少数民族。 天宓是三大国家之一,另外两个中的蓝菀国如今是幼帝在位,内乱不断,不成气候。而胡突国却是一个游牧民族建立的政权,民风彪悍,擅骑射,像汉朝时期的突厥,现下也正是天宓最有力的对手。巧合的是,天宓内部实行的分封制,也和历史上的汉朝很是相似,是而这缙南,基本可以算是绥王掌控下的一个小小王国。 三分天下,隐忧在内里不断滋生。虽然暂时还没有爆发什么太大的冲突,但是常年来也是小仗不断。若璃便是想起了天宓国正在与胡突打仗的事情。虽然只是在边疆小部分区域滋事,但听说这次胡突国也是来势汹汹,尤其是他们的铁骑,凶猛无比,天宓在这上面吃了不少亏。 一群政治家在这样的境况下相遇,难免也谈论一些当下的政事。然而赫连寻隐却是心不在焉的,他的目光不停在人群中搜索,这已经是第四遍了,仍是不见阿璃的踪影。 不是说,阿璃已经跟赫连长君安全到达王府了吗?为何赫连长君在席上,却独独不见阿璃? 赫连寻隐几次想问出口,都被一些人打断,搅得他心烦意乱。但论理说,阿璃作为新嫁娘。虽然还未过门,但也不宜在这样接风洗尘的筵席上抛头露面,所以她没有出现在这里算是正常。赫连寻隐却因此坐立不安,一心只想快点结束了筵席。到时他要见阿璃,看谁还敢拦他!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阿璃到底有没有在那次刺杀中受到伤害。 “迎亲队伍在半途遭到刺杀的事情,本王已派人着手调查,一旦有了眉目,定会及时上报朝廷,请二皇子稍安勿躁。”赫连长羽一边安抚着赫连寻隐的情绪,一边向他敬酒。赫连长羽常年缠绵病榻,身体虚弱,饮不得烈酒,此时便是以清酒代替,然而他还是被呛得有些咳嗽,那张苍白俊朗的面庞上浮起淡淡红晕,极像是喝醉了。 席间便传出一清脆女子的声音,关切道:“羽哥哥,你少喝点酒。” 说话的乃是丞相府的三小姐,也是伊鼎臣的独生千金,伊绣云。 “无碍。”长羽淡笑摇头,但话语间很是温柔,仿佛是对待自家小妹一般平易。 此时歌舞进行了一半,汐月已经弹奏了她近来备受赞赏的曲子,博得下面一众看官叫好。她媚眼如丝地向着台下鞠了一躬,退到台后去。 赫连长君转过头看了一眼漪涟,漪涟则是会意地点点头,离开了坐席,绕过人群,不动声色地向后台走去。唯有坐在他旁边的伊二公子注意到了他的举动,流露出一丝不屑神情。 “王爷,下一场就是牡丹红姑娘的曲子了,说是这次写了新曲儿,要献给王爷和各位官人呢。”旁边伺候的老妈子这样说道。 赫连长羽有些慵懒的目光中闪现出兴味盎然的神色,移向了台上,却不见一旁伊绣云面色一沉,目光森冷。 清幽的琴音,冽然响起。 ------------ 第53章 拜会绥王 台上架起了几重薄如蝉翼的纱帘,身姿妖娆的舞姬穿着单薄,却是隐在纱帘之中,翩然起舞,性感却不放.荡。 牡丹红端坐弹琴的身影,被烛火投映在纱帘之上,纱帘被风吹动时,她的影子便如同园中盛放的牡丹花轻轻摇曳,让人心驰神往。那些舞姬每舞蹈一段,便是撤去一层纱帘,然舞姬们脸上却都是被轻纱半遮半掩,即便撤去纱帘,也让人看不真切。 赫连长羽出神地看着那重重纱帘,被月光渲染的面颊更显苍白,却是有一分超凡脱俗如若谪仙的飘渺美感。 台下一干不能自持的男人伸长了脖子,只等着最后一层纱帘揭开,能够一睹这缙南名妓的风采。半隐半现之间,最能撩拨男人身上的原始欲望。 只是牡丹红不曾想到,若璃这般的良家女子,竟是比她这个青楼烟花之地长大的女人还要了解男人的心思,还要有手段抓住男人的视觉,无形之中竟是抹去了这一场表演在舞技上与汐月的差距! 然而更让台下几多人震撼不已的,并非牡丹红超绝的琴艺,而是伴着琴声婉转轻唱的曲子。若璃先前并没有想到,这具身子竟是有一把二十一世纪的她不曾有的好嗓子。虽然平日说话时,若璃觉得这音色与从前的自己别无二致,但是唱起歌来明显感觉到这身子要保养得好得多。 一词一句勾勒出的场景,如同一幅幅画卷在眼前展开,即便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这般凄切的情意。 就连赫连长羽和赫连寻隐这两个先前一直心不在焉、各怀心思的人,也一下子被这歌声拉回了思绪。但与旁的人不同,他俩同时身躯一震,并非因为纱帘之后的女子唱出的歌词乃是可以千古流传的佳句,而是这声音,竟是那般熟悉! 方才还闹哄哄的小院,忽然一下安静下来。究竟是王府夜宴,座下宾客武夫少、文臣多,对于那婉转歌喉唱出的词句,那些文人脑中都如同惊雷轰然炸开,然后所有飞扬的尘埃都汇成一个疑问――这是谁作的词! 是而这一曲唱罢,在众人的极力要求下,起身鞠躬意欲退台的牡丹红和她身边唱曲的若璃都被留了下来。 曲终时,所有的帘幕撤去,然而后面的牡丹红和若璃却是和舞姬一样,一袭轻纱遮脸,引人遐想菲菲。 若璃的眼睛本是很美的,黑白分明,眸光皎皎犹如皓月,无疑是为她那张并不算特别出彩的面庞增添了一抹能够引人注意的亮色。但此刻她只能低垂眼帘,极尽可能的不与在场任何一个人有眼神交流。即便如此,她还是隐隐能够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打量之色。虽然她并不确定,是不是来自她担心的那个人。 不过,在走下台正式拜见王爷时,若璃还是目光一扫,看到赫连长羽的时候,那颗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放下了一截。他没死便好,她心里对他的那一点歉疚也放下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担心自己的处境了。 “姑娘?姑娘?”若璃的思绪,被牡丹红这两声低低的呼唤拉回来,因为若璃一直没有提过自己的名字,所以牡丹红和杏芳还一直是这么叫她。想到现下面对的是缙南封地最具权力的一群人,若璃意识到自己的出神有些失态,连忙压低了头颅,一副紧张的模样。 “姑娘,快给王爷请安呀。”牡丹红不禁提醒道。 “诶?”若璃一紧张,倒把这茬给忘了,微抬眼眸,探寻到了赫连长羽那张苍白的脸。 不得不说,他和赫连长君长得真像,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连堪比女子一般的细腻肌肤也是如出一辙,让若璃完全相信他们身体里有着好几组相同的等位基因,这优良的血统,是赤.裸裸的引人嫉妒啊! 但不同的是,相似的薄薄唇瓣,赫连长君总是习惯地抿起,一副苦大仇深或是若有所思的模样。而赫连长羽,却是唇角微翘,带着温和笑意,即便只是出于礼貌性的,笑容温润却疏离,但也让人心里的紧张减缓几分。 “这丫头看来年纪不大,许是没见过这般场面,不要吓到她了。”此刻,赫连长羽更是语音轻柔,对于若璃的失礼不但没有丝毫责怪,反而一副理解神情。 倒是另一座的女声不满嚷道:“哼,下人就是下人,曲儿唱得再好,也终归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配不得羽哥哥的问候。” 这话听在若璃耳里,并非简单的对她的失态表示不悦,而是指桑骂槐,满满的鄙夷和嘲讽!偏偏若璃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从前的她为了养家糊口,做过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往往是将自尊踩在脚底下,因而她也发誓,有朝一日她能够挺起脊梁时,绝不向欺侮她之人卑躬屈膝! 说她是乡巴佬?若璃无声冷笑,不及伊鼎臣出口教育,她就先一步说道:“小姐教训得是,奴婢这些做下人靠自己的双手吃饭的,没见过大场面,第一次与王爷说上话,激动得礼数都忘了,比不得小姐投胎在好人家,对王爷也可以嗤之以鼻。” 伊绣云眼一瞪,正欲还嘴,却被伊鼎臣喝住:“放肆!王爷尚未发话,岂有你一个黄毛丫头插话的份儿?再多嘴,就给我回府去,免得在外丢人现眼。”继而又向绥王说了几句赔礼的话。 被父亲这一呵斥,伊绣云虽有些恼,但看得出来,父亲的威严终究还是压制住了她的小姐脾气,在狠狠瞪了一眼若璃之后,也没有再继续为难。 其实若璃听得出来,伊丞相教训自家女儿的同时,也在教训她这个“多嘴”的小丫头。可她已经注意到,今日王爷宴请的宾客之中,基本都是男人,唯有伊鼎臣带了家中女眷。一来可以看出,伊家在缙南的地位;二来也说明,这个伊家小姐与王府的关系非同寻常――她刚才叫绥王为“羽哥哥”! 所以,其实她还有些后悔刚才一逞口舌之快,对伊丞相的话也只好装作没有听懂。耸了耸肩,她的目光往边上瞥去,既然伊丞相和伊家小姐都在此落座,那他们旁边的应该就是伊家的公子们了。下意识的打量之下,落入若璃眼帘中的,除了一个陌生公子哥,便是一个空位。 没有看到漪涟熟悉的面容,若璃竟是微微一怔。不应该啊!王府夜宴,漪涟作为伊家长子,不可能不出席这样重要的场合。那个空位…… “绣云只是性情直爽,心直口快,伊相无需动怒。”赫连长羽摆摆手,满面温和地化解此事。 而赫连长君此时却是目光紧盯若璃,她还没有察觉到,因着她刚才那一番“口舌之快”,这张她最该防备的俊脸上,闪现了怎样的涟漪! ------------ 第54章 恐摘面纱 十二年的摘星阁生活,阿璃又是极爱缠着赫连长君的,对于那个丫头的声音,赫连长君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然而阿璃平日痴痴傻傻,说出的话也带有几分稚气,与眼前这女子不尽相同。 这就是赫连寻隐虽也听出来了,这个蒙面女子的音色和阿璃有几分相似,却并未产生更多怀疑的原因。他不可能想到若璃会逃婚,所以一心想着的是,阿璃要么是安好地呆在王府,要么就是那一日的刺杀中……他不愿去想后者,所以今夜结束宴会,他定要见到阿璃本人,否则,他这个奉皇命护送郡主的皇子,也不是吃素的! 可赫连长君偏是想起了,那一日的树林之中,那个被凄冷夜色笼罩的女人,条理清晰地跟他说着话。和阿璃一样的音色,和眼前女子一样的清醒!可那个女人从漪涟手中逃掉,聪明的话,不当会出现在王府才对,还是跟着牡丹红这样容易招惹是非的花魁。而且,仔细打量这女子,粗眉小眼,体态臃肿,表面上看,跟阿璃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僵持,怕这些人再以身份卑贱之由为难若璃,牡丹红盈盈笑道:“姑娘岂是一般下人?这样说,可是折煞牡丹红了。方才诸位所听的曲子,就是姑娘亲自作词,当乃今之才女,岂容‘下人’二字辱没身份。” “哦?”赫连长羽微微挑眉,目光轻扫牡丹红面颊。从台上下来时,她就摘下了面纱,也正因这样,才让若璃的面纱显得突兀些。赫连长羽的目光带着淡淡疑惑,因为他和牡丹红这许多年的交集,却并不知她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会作词的奇女子。他不由多问一句:“那这姑娘,究竟是何身份?” 牡丹红轻抽一口气,却闻若璃不慌不忙地答道:“回王爷,民女不过是北疆一个难民罢了,因着从前家中还算殷实,自小也读些诗书,‘才女’不敢当,流落至此被红姐姐收留,便是万幸。” 赫连长羽微垂眼睑,不知是否是想起了方才刚与众大臣在席间讨论过的北疆战事。 战火不断,百姓流离失所,这缙南城中近日辗转而来不少边疆难民,他也是知道的,所以听闻若璃此言,不免微有唏嘘。 “既有如此才情,方才又听得姑娘歌喉婉转,如同夜莺轻啼,小王也不禁好奇,这面纱下长了一张怎样的清秀面容,才配得上这般歌喉。不知姑娘可否摘下面纱,满足一下小王的好奇心?”不大不小的哄闹交谈声中,赫连长君看似带有醉意的句子,却是博来众人应和。 酒过三巡之后的男人们,往往容易丑态百出。虽然因是在王府,已竭力克制,但挑头的既然是小王爷,那众人也就没有顾虑了。 若璃不禁背冒冷汗。她心知赫连长君绝不是贪图女色目光短浅之人,这席话怕是和平日一样暗中藏刀。他的重点应该是在,让她摘下面纱!难道,竟还是被他给怀疑了吗? 其实若璃早就该知道,赫连长君是怎样一个多疑、聪慧又心思缜密之人。这些日子在忘忧斋,若璃看似闲着无事,其实暗自里想了很多事情。 那天半路的劫杀,是冲着她来的。虽然她还不能想透那两拨黑衣人分别是什么身份,和她又有什么纠葛,但至少她知道,她的贴身嬷嬷墨梅,是刺杀她那一方的。而这一点,赫连长君早就有所察觉,所以才会让那两个婢女寸步不离地保护。 她也相信,就算那一刻没有树上的暗箭救她一命,早已跟踪而来的赫连长君也是会出手的。他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而且沉着冷静,带她逃命的目的直接确切,仔细想想就不难发现,赫连长君是在明里暗里地贴身保护她!想更深一点就是,赫连长君很有可能一早就知道这迎亲路上,会有人刺杀。说不定,他连幕后黑手是谁都一清二楚。 那天他抓住她的衣袖,一连串地问,她是谁,是谁的人。在赫连长君心中,是有假想敌的,而国师就是其中之一,自己的身份,又是国师的侄女,是从摘星阁出来的人。这个男人本就疑心重,城府深,对于和她有关的事情,就更是提高了警惕。所以面对他时,若璃不由得胆战心惊。 尽管如此,她还是压下心头的不安,对赫连长君露出些鄙夷神色,就像她根本没有听出来他的根本意图一样,应道:“好听的是曲子,又不是奴婢这个人。奴婢长相丑陋,就不能唱出婉转的曲子了吗?本以为小王爷位高权重,也是有涵养之人,总比我们这般的乡巴佬有见识些,没成想,竟不过是一般凡夫俗子罢了。” “说到底,你是不想摘这面纱了?”赫连长君根本不中若璃的激将法,一点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反而眸中放出冷光,他很清楚,他就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就可以将眼前女人推向风口浪尖。 底下一众纨绔子弟便是附和地叫嚣起来,斥责若璃不懂规矩。堂堂的小王爷要看她这张脸,是她的福气。在这男尊女卑的封建王朝,何况是皇亲贵族的面前,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 谁知在一片迎合之声中,却是赫连寻隐这位身份更为尊贵的二皇子开口了:“一群七尺男儿,当众为难一个小姑娘,也不嫌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吗?” 众人一窒,尴尬赔笑僵在脸上。说起来,这二皇子在皇帝面前不算是受宠,朝中很有些人不把他当回事,然而此刻他又是皇上特派来的使臣,更是代表皇室脸面,不尊重他,就是不尊重皇帝。 见这群人被制服住,若璃向赫连寻隐投去感激的一眼。 赫连寻隐却是心不在焉的,没有多看她,反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绥王赫连长羽。趁着大家都没有接上这个让人尴尬的话题时,赫连寻隐总算是把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歌也听了,舞也看了,酒更是喝得差不多了,绥王爷还是将郡主请出来,我这个使臣,也有自己的职责所在,亲眼见了郡主平安,才能回都向父皇和国师有所交代。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故意抛出了最后一句话,表示赫连寻隐的忍耐力似已到了极限。 拿不出人来的赫连长羽,柔和目光扫过了弟弟长君捏着一只瓷杯的手,慢悠悠走到了长君之前,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他手里的杯子。有些事情,但凡踏出一步,万般皆不可挽回。他,不希望。 ------------ 第55章 丑陋的脸 如果不是若璃清楚知道,赫连长羽交不出她这个郡主来,决计看不出他此刻脸上神情有异。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这个时辰,郡主应当已经睡下了。二皇子认为,本王应该去吵醒郡主,就为了一件明天去做也并不会太晚的事情吗?”赫连长羽脸上的笑容依旧是温和且毫无破绽的,以至于赫连寻隐也恍然觉得,自己心内焦急,说话做事有欠妥当了。 笙箫管乐奏鸣之中,原来夜已经这样深了。 赫连长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兄长,放开了手中酒杯,见二皇子怔愣,不由眉心微蹙:“阿璃平日最不喜有人打扰她休息。一旦被惊扰,她会整夜睡不着的。二皇子也不想看见阿璃彻夜哭闹吧?待明日正式宣读皇上赐婚圣旨之时,阿璃自然会现身,那时再见,也不会耽搁二皇子回都复命。” 稳妥的话,完美地掩饰了心虚,仿若到了明天,他就真能拿出一个阿璃给赫连寻隐一般。二皇子本就是个心性单纯之人,方才说出那番话,也是因为担忧阿璃,急于确定她的安全。现下绥王和小王爷相继这样说了,赫连寻隐也觉得没有纠结于这一晚之差的必要,便点头同意。 赫连长君暗自松了口气,目光移向通往后园的门洞。 漪涟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一面向这边走来,一面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没有……依旧是没有消息。赫连长君眼眸里原本就微弱的光,此刻像被一阵风吹灭了。他只剩一晚的时间了,只有一晚而已!视线移向兄长,赫连长羽却仍旧是不慌不忙的模样,看上去信心满满,反倒是让赫连长君心中担忧更甚。 “天色已晚,大家就各自回府休息吧。王府中也已经为二皇子备下房间,还望殿下不要嫌弃蔽室粗陋。”赫连长羽将所有人等遣散,当然也包括了牡丹红这类歌舞姬。 虽然赫连长君有些怀疑若璃的身份,不过现下有二皇子杵在这里,他也不好再明目张胆地要求若璃摘下面纱。如果眼前不是若璃,事情闹得不欢而散,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如果是若璃,那么他对二皇子撒谎的事情也会败露。方才一心想要求证,现下仔细思量,他倒是觉得暗中派人去跟踪才是上策。 若璃得到赫连长羽“赦令”,如释重负,但她也猜到了赫连长君会有如何的举动,看来,今晚怕是要不得安生了。偌大的一座缙南城,竟是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了吗?兀自摇摇头,若璃转身欲随牡丹红离开。 牡丹红举步往前挪动了半寸,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就要跌倒。她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被一只结实的胳膊一把拉住,圈进怀里。 “没事吧?”关切的声音,关切的眼神,赫连长羽毫未掩饰,搂在她腰间的手并未因为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而放松。 牡丹红望着眼前这张脸,这个男人,心里莫名一丝酸涩泛滥。忽然觉得,所有的一切,只为他这一个举动,一句话,都值了。“奴家太不小心了,王爷恕罪。”听到旁边伊丞相刻意加重的咳嗽声,牡丹红从长羽怀中挣扎出来,手中还捏着一方面纱。 就在牡丹红滑倒那一刻,若璃只觉脸上一凉,下意识地就伸手将半张脸捂住。 牡丹红竟然在慌乱中抓掉了若璃脸上的面纱! 之前说通了杏芳,因为要与牡丹红同台,为了不抢走牡丹红的风头,所以若璃要极力扮丑,往衣服里塞了许多布条,还让忘忧斋里的化妆师傅给“整顿”了一下妆容――那大婶一边画一边唠叨,她这辈子就只给人画美过,还没见过哪个姑娘家要把自己画丑的。 不过赫连长君是极其熟悉阿璃之人,即便是这样一副被化妆师傅宣称“连你娘都认不出你来了”的尊容,也难保不会被赫连长君识破。 大抵是那一日在树林里,赫连长君那般倔强地用受伤的身躯强行阻止她离开,若璃就知道了,但凡有一丁点的希望和机会,赫连长君都会把她抓回绥王府的,简直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偏执地步! 月光好像凝聚成了一束惨白的聚光灯,全然打在若璃失去血色的脸上。她紧捂着脸,眼神惊恐地盯着地面,尽可能让长发遮住脸。 有几个人注意到了若璃的脸,露出一脸惊恐神情,朝她指指点点,小声说着什么。原是在若璃的五根指缝间,隐隐约约地透出来一些丑陋的伤疤痕迹,当时若璃对着铜镜,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满意一笑。 还真是快亲娘都认不出来了! 现在她唯一害怕的就是赫连长君起疑,所以尽量避免与他眼神接触。 “姑娘……”牡丹红呆愣地抓着面纱,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知道若璃的身份,所以也明白这层面纱揭开的后果是什么,心里狠狠一跳,接着看到若璃的脸,她就愣住了。没成想,若璃会把自己的脸给画成这样。那些丑陋逼真的伤疤,像扭曲的蜈蚣一样爬在若璃瘦小的脸上,真是连她都差点相信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有着一把仙女般的好嗓音却顶着一张妖魔一样的面孔的女人给吸引住了,打量的目光或是震惊、或是恐惧,甚至是嘲笑……而这个无助的女人就那么站着,站在所有人箭一般的目光中,承受着这一切,轻轻地发抖。 别人怎么看她,对若璃来说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打算。她怕的是,本就怀疑她的赫连长君会把她认出来!微抬眼眸,用惊惧目光假装不经意地扫过赫连长君,他的脸上流淌着若璃所陌生的情绪。 似乎是月光洒在他的眼眸里,他散去了迷雾的双眼,闪动着银色的光辉――像泪光一样的光芒。当然,若璃绝对不会以为,那真的是眼泪。 几乎只是一瞬间的犹豫或是思忖,赫连长君沉着脸向若璃走了过去。 咯噔!若璃心口猛然一跳,差点背过气去,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躲开。然而赫连长君的胳膊已经环住了她的肩膀,让她不得动弹,紧接着他双臂一收,将她的头按进了他的胸口。 ------------ 第56章 博取同情 若璃条件反射地抓住赫连长君的胳膊,却无法从他的怀抱中挣脱。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她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赫连长君这是唱的哪一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冻结了,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这位尊贵的小王爷将一个面容丑陋至此的女人拥在怀中。 然而赫连长君却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眼神,下巴轻轻颤抖,只是对着怀中一人轻声说:“别看,别怕。” 短短的四个字,如同他的心跳般沉着,化作一股神奇的电流,瞬间穿透了若璃单薄的身躯,让她刚才还惶恐颤栗的身体一下子顿住了,脊背僵硬。他将她的脸藏在他的胸口,是因为他以为,那些人对她容貌的品头论足,伤害了她? 因着这闪过脑海的想法,若璃觉得心深处尘埃覆盖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被破开了…… 六月暖风,初夏温软,他紧拥着她,身上却是冷汗涔涔。 十二年前的宫殿之上,那个身着黄袍的男人目光锐利,黑袍国师的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小王爷乃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克父克兄克己,必不能就此返还缙南。” 一时间,群臣议论四起,更甚,天下非议不断,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目光,对着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无情剜割。 他们笑,他们叹,他们怨,他们惊,他们怕,他们讽…… 踉跄时光之中,他孤身一人,接受世间种种。那时候,他多想有一个人在他身旁,替他挡住一切非难,直至彻底失望。他终于明白,人,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但这一刻,看着那个站在同样的目光下的女孩,他发现,原来他可以成为保护别人的那一个。 伸手,面色凝重地从呆愣的牡丹红手中拿回面纱,双手绕到陌生女子脑后,修长十指在她的三千青丝上翻飞打结。赫连长君的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在为她争取一分一秒的时间,不愿她再多遭受片刻的煎熬。 直到面纱重新遮住了她狰狞的面孔,赫连长君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满意地用手指微挑她的下巴,他殷红的唇瓣两角无声翘起,旋即又薄唇轻抿,两道剑眉蹙了一个结:“你的声音和本王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一个,很重要的人。”顿了顿,他无力地垂下眼眸,胸口闷闷的,许是想到了难测的未来,那个在逃的女人…… “对不起。”叹息着说了这一声,剩下的话,如鲠在喉。赫连长君没有说下去,若璃也只是看着他,不问。 对不起,让一个无辜的人承受这些,虽然这并不是他的错。他只是在自责,刚才对她说出的那番话,可能在无心之间对她造成的伤害。已经有如此遭遇的女子,却还莫名地承受了他的怀疑,于她来说,不管是否有所不适,他心里仍是难受。 烛光从赫连长君的肩膀上满溢,撒了星星点点在若璃半仰的面庞上。他看得见她红了眼圈,却不会真的明白个中缘由。 “姑娘……”牡丹红心情复杂地低唤了一声。 若璃没有答应,后退了两步,一言不发地转身飞快逃离此地。她需要静一静! 没想到,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是进展到这一步。她只是想要他认不出她来,却没想过要用这一招来博取任何人的同情。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很多年前就不需要了! 回到忘忧斋中,摘下面纱,若璃怔怔望着铜镜中那张被化妆师傅发挥得淋漓尽致的面容。原本的清丽不在,粗眉细目,脸颊上满是伤痕,可以说是丑到极致的一个女人……高贵如他,却毫不犹豫地将她拥入怀中。 不问身份,不问相貌,不问因由,他若不是敌人,倒像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另一半,坚定守护。 “原来,你也是一个如此善良的人吗?”若璃用手抚摸着自己脸颊上的“伤疤”,脑海中反复地重演那一幕。他岂会知道,当他将她抱在怀里,对她说那四个字的时候,她的心是如何被刀尖刺痛,挑开尘封记忆。 不要再想了,蓝若璃,你不可以再想了!她狠狠甩头,企图跳脱出来,不过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狗血戏码,有什么好怀念的?干嘛对那个几次三番要毁她一生的男人感恩戴德? “噔噔。”敲门声适时响起,打断若璃无法自觉停下的思绪。 若璃警惕地抓起桌上方帕,走到门口,扒着门板聆听外面的动静。 过道很安静,静得只能听见牡丹红一人的声音。 “姑娘?你在里面么?姑娘?” 若璃松了口气,打开门,让牡丹红进屋来,后面连杏芳也没有跟着。微微蹙眉,一边走到铜盆前,用沾了水的棉布擦拭面容,一边听着牡丹红的致歉。 “早知如此,就不该拖着你去王府。不过,姑娘你为何要把自己装扮成这样……唔……” 牡丹红怎么也没想到,她还未及转过身,若璃便从后捂住她的口鼻。一张方帕覆在口鼻上,有淡淡的香气钻进了嗅觉里。牡丹红意识到了什么,却已然失去了反抗力。 见牡丹红的身子疲软下来,若璃费力地将她拖进里间儿。本来阿璃这具身子就极其单薄,牡丹红虽然算不上丰腴,但也绝不是清瘦无肉的类型,加上她在王府表演的一身华丽行头,可把若璃给累得不行,路上还顺带取了做女工用的竹篮。 缙南的黍绣倾绝天下,是而整个封地都盛行刺绣,没有哪个女人家的房间里没有一个竹篮的。 现在若璃心头暗暗庆幸,当初看丹儿能靠迷.药悄无声息潜入摘星阁去,她就顺手拿了丹儿身上的迷.药,总算是派上了用场。不过她从没用过这种东西,不知应该用多少剂量,又怕过多伤身,便尽可能少抹了一些,结果没有迷晕牡丹红,只是让她暂时失去了力气,疲软地倒在地上。 若璃用竹篮里的剪刀将床单剪开,将牡丹红结结实实地绑起来。 “姑娘,你这是为何……”见牡丹红说话都有气无力,若璃也就懒得堵住她的嘴了。但对牡丹红这个问题,若璃却是嗤之冷笑,捏起她的下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决绝凶狠。 “问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装扮成丑女人,为什么要绑架你?前一个问题,你应该很清楚,而后一个问题,自然就是因为,你知道了前一个问题的答案。” 若璃的嘴角抿着狡黠的弧度,转而已将剪子锋利的尖儿移到了牡丹红皮肤细嫩的脸颊上。 “现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老老实实的。不然,我就用它在你脸上绣一朵花儿,保证比我刚才的样子――还要难看!” ------------ 第57章 信任破裂 毁掉一个女人的容颜,本来就是极其恶毒的要挟,何况还是对一个靠脸吃饭的女人说这样的话。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在确定威胁的同时,若璃也觉得很恶心。每当她做坏事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很恶心。从前是,现在也是。 但是,这个出卖她的女人,不是更加恶心吗?她现在只是威胁牡丹红,又没有采取实际行动,算是便宜这女人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说什么。”牡丹红软绵绵地挣扎着,却对绑住双手的布条毫无办法,垂下眼眸,眼角余光瞥着从脸上轻轻划过的剪子,心中泛起一丝慌乱。她大抵不曾想过,平日那个看起来纯良无害的丫头,也会说出这样阴狠的话来。 看来这牡丹红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若璃挑眉,手上稍微加重了力道:“还装傻?借筵席的契机让我上台唱歌,顺理成章的让赫连长君听到我的声音,又告诉众人,是我作的词,将我推上风口浪尖。这也就罢了。假装无意扯掉我的面纱,让我暴露于人前,说到底,不就是为了把我推向王府吗?牡丹红,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还要继续装傻?” 其实,若璃一回到忘忧斋,就在柜子里翻找起来。她想起来那一日,她第一次在忘忧斋的房间里醒来,牡丹红将她浆洗过的衣裳送回。那时候,她就忽略了一点,还以为自己的身份瞒天过海――凭着牡丹红跟王府的关系,说她见过那件特制的嫁衣也不是没可能。 “如果我要出卖你,直接告诉王爷不就好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牡丹红有气无力地辩驳,目光却隐隐有了闪躲。 便只是这样细微的一个眼神,让若璃心口疼了一下,原来自己一直以来交付的信任,不过是在给人足够的时机来谋划算计。如今听牡丹红说话,便觉得格外刺耳了,尤其是她的自我开脱。 “因为紫琴公子。”若璃径直打断她,目光冰冷,好像看着的不是朝夕相处了好几日的姐妹,尤其是看到牡丹红因为“紫琴公子”四个字身体微颤,一直努力自持的镇定终于被打破。若璃基本可以肯定,紫琴公子,就是牡丹红的软肋。“他让你照顾我,你不敢忤逆他。如果你向王府告密,紫琴公子必不会放过你的。看来,他也知道我的身份了。” 牡丹红眼神一黯,或许从未想过,这丫头会这么聪明,一下子就理清了所有的关系。她的手无力地攥成拳头,低下头颅似是无颜面对若璃:“求你……别告诉紫琴公子,姑娘,求你了。你要怎么对我都没关系,可是,不能让紫琴公子知道我背叛他,求你,求求你!” 这就算是承认了若璃所说的一切。若璃却不明白,如果紫琴公子明知道她是皇上钦赐到缙南的宁合郡主,是未来的绥王妃,为何还要帮她隐瞒? “你这么怕紫琴公子,却还是忤逆他的吩咐,这样做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这才是紫鸢真正想问的问题。 牡丹红闻言,仰起头来,用泪光朦胧的双眼定定地看着若璃:“你是堂堂的郡主,皇上钦赐的绥王妃,逃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没想到牡丹红会怕紫琴公子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她会反问这么一句,若璃愣了愣,摇头说:“为了一个奇怪的理由,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莫名其妙地过一辈子,可能以后还会有无数个女人跟你争宠,这种生活你愿意吗?”其实还有更深的原因,若璃自然不会告诉牡丹红。 自从发生了半路刺杀这件事以后,若璃就觉得,这次赐婚不像是为了冲喜那么简单。这也更加坚定了她要逃跑的决心,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现代人,绝不能让自己卷入那些是是非非的争斗里面。她不过是想要珍惜老天爷给她的第二次生命,好好活下去而已。 “这辈子,能够陪在王爷那样的男人身边,就算只能做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妾侍,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牡丹红喃喃地答应,或是因为提到了赫连长羽,那张沾了泪痕的面庞竟焕发出一丝别样的光彩。 这种光彩是若璃所不熟悉的,但在二十一世纪却是被嚼烂了的两个字,虽没吃过猪肉,好歹看过猪跑,她毫不避讳地问道:“你喜欢他?那就更说不通了。既然你喜欢他,少一个女人跟你抢,不是正合你意?” 从前也知道,很多古代女人都认为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若璃也没想到,难道这些女人真是自甘堕落到如此地步,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男人分享给别的女人,甚至还是上赶着双手奉上? “奴家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郡主根本就不用把奴家放在眼里。王爷是个好男人,你若是做他的王妃,他不会负你的。但你逃婚的话,会害死王爷,害了整个王府,也会毁了缙南的!”牡丹红也不知道哪里鼓足的劲儿,几乎是吼着对若璃说出这番话,眼泪止不住地流。 若璃身子一颤,睁大眼睛看着牡丹红。 害死绥王和整个王府?还会毁了缙南? “婚事是我毁的,如果真有人追究,顶多就是通缉我,不会连累到王府的。你现在就乖乖呆在这里,我今晚找到了办法溜出城,等我走了,你跟绥王爷想怎样都跟我没关系。你既然喜欢他,连你最怕的人都能背叛,为什么不敢去争取一下呢?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么好,是不会在乎你的身份的。”若璃说着,就急急地用绢子再次捂住牡丹红的口鼻,让她昏睡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特别心慌,不想听牡丹红再说下去。那其中的利害关系,她不懂,也不想懂。她只想在这个时代简简单单地生活,不被任何人和事羁绊。 她这些日子研究这个时代的格局,就是为了给自己寻找退路,只要离开了缙南城,逃到天宓边境,借着天宓和胡突的战乱,逃去别国,就算暂时安全了。牡丹红给她的五百文钱,就是她算计已久的跑路费。而牡丹红也真以为若璃是想以此谋职业,还多给了她一百文钱,说是感谢她作了这样好的词。 从头到尾,若璃就没想过要在天宓安顿下来。这里和曾经的阿璃有关联的人和事太多了,终究不适合她这个冒牌货的存在。刚才对牡丹红说,自己已经找到了出城的办法,就是想着,若王府的人找到了牡丹红,得到的就会是关于自己行踪的假消息,有利于她逃跑。 整理了一下这丑女的装扮,若璃没有过多停留,带上行囊离开了忘忧斋。在牡丹红醒来之前,这样貌是安全的。谁知道除了今天那场戏,牡丹红会不会豁出去,径直向王府告密呢?刚才用紫琴公子吓唬她,也不过是若璃一厢情愿而已。如果牡丹红帮了王爷的忙,攀上这缙南城权力最大的一个人,还怕什么紫琴公子吗? 但城门已经被重兵把守,说是为了保证王爷的亲事顺利进行,想必也只是个借口罢了。只要自己一出现,恐怕就是自投罗网。现在,她只能想到一个地方,兴许能让她躲过这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 ------------ 第58章 搜查刺客 灯昏人寂的绥王府,只有少数几处房间的灯火还亮着,仿佛是几只眼睛,恍恍惚惚地看着这一座逐渐安静下来的城镇。请使用访问本站。 西厢里的常青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也撩起了主卧房门前的缙南小王爷华丽的衣袍。他对面站的是漪涟,一副神思凝重的模样。 “小王爷,汐月那边仍是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忘忧斋似乎也没有生面孔出入,虽然今日那个面上有疤的丫头往日不曾见过,不过……” 不过,以那样的面孔,不肯轻易示人也是正常。所以,漪涟并没有把她纳入怀疑范围。 “连消息最灵通的两大青楼也没有一点消息,难道真是天要亡我缙南吗?”赫连长君负手而立,想到的却是兄长那张平静的面孔。已经到了火烧眉头的紧要关头,他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今日晚宴,我们已然做好部署,可是王爷似乎并不打算采用第二种方案。”漪涟说的,正中赫连长君软处。 二皇子说出那番话的时候,赫连长君已经把约定好的酒杯握在了手里,只要一举拿下二皇子,然后在消息传回宫以前,迅速集结兵马,以缙南的实力,未必不能一搏。 但战火一旦挑起,国内动荡,内忧外患,天宓势必将处于危难之中。 “小时候,父王总说,大哥的性格随他,他们是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连累天下百姓受苦的人。”长君垂眸之间,眼里流淌出两道凄凉寒光。 他的父兄都是仁慈至极的人,跟他不一样。为了保全家族,为了至亲爱人,他可以心狠手辣,甚至荼毒像阿璃那样手无寸铁的无辜之人。这就是当年面临抉择之时,大哥毫不犹豫选择了让他留在帝都的重要原因之一。 “现在我们只有一晚的时间,既然探子暗访毫无头绪,看来只能展开地毯式搜索了。我们一定有遗漏的地方!”赫连长君的手蓦然握成拳头。他绝不相信,那个丫头会平白无故地消失,有他的暗中部署,即便她有通天的本事,也难逃这铁桶般的缙南城。 “属下这就去办。”漪涟拱手离开,同样是衣袍猎猎,愁眉紧锁。 这一夜,所有人都仿佛处于焦躁之中…… 若璃老早就站在了绥王府后门的巷道中,但这高墙大院,她无法攀爬。本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赫连长君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可能会躲在王府。然而,事实却不容她顺利完成计划。 想到明日宣读皇帝圣旨,她这个郡主却不在场,恐怕光明正大的通缉随后就到。那时候,她就更难逃跑了。若璃心中忧虑,却又毫无办法,唯一可以求救的紫琴公子,却住在一个山谷里,不常进城。难道,自己逃跑一场,却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很快,她就听到了安静的院子里传来嘈杂的声音,不由得屏息凝神,扒着后门听里面的动静。 “抓住刺客,快――” “他往那边跑了,快追!” “……今夜搜遍全城,也要把刺客给找出来。他跑不出缙南城!”一声令下,刚刚安静下来的缙南城,顿时掀起轩然大波。官兵们举着火把,在城内大肆搜捕,胆敢刺杀王爷的黑衣刺客。 若璃躲在小巷后,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慌乱之中,她环顾四周,想找一条可能安全的道路。入目却尽是橙色火光,渐渐向她靠拢…… “什么人在那边!” 一声粗暴的喝问之后,一队官兵跑向了这边。火光顿时照亮若璃蒙着面纱的脸。在这个时辰,遮着脸站在王府后门,鬼鬼祟祟地,一看就让人起疑。更可怕的是,在那队官兵之后,跟来的竟然就是赫连长君。 今日搜查刺客,连赫连长君也没闲着。 若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刚和赫连长君打个照面,不知所措,身后却是响起了一道冰冷的男声,仿若是代她回答刚才的喝问。 “百草芦,紫琴。” 看到这个蒙面丫头出现在王府后门,赫连长君有些诧异,他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这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女人。但他的注意力却在下一刻,就被出现在她身后的轮椅吸引住了。 “是紫琴公子?”赫连长君脸上闪过一抹亮色。 紫琴公子却没有正眼瞧他,反是看向若璃:“不是让你好好跟着我,人生地不熟,不要乱跑?我答应了你娘,要医治你的脸,若是反倒把你弄丢了,要我如何向你九泉之下的娘亲交代?” 若璃一愣,旋即想到自己的妆容,赶紧垂下眼眸,避开赫连长君投来的打量目光,“唔,刚才看到好多官兵,我……我心里害怕,所以……” “你才经历了战乱,害怕官兵也是正常。不过,下次本公子说的话,你要好好记住。如若再犯,休怪我不再收留。”紫琴公子面无表情,被火光渲染着橙黄的面孔,却看不出一点的温暖。 若璃真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嗫嚅:“是。” “原来,这位姑娘是紫琴公子的病人。何其有幸,能得到紫琴公子的医治!”赫连长君不知从何而来这句感慨,微蹙眉头再次看着若璃。 紫琴公子挑眉:“哦?这才让她出谷一天,就结识上王府的人了?” “方才这姑娘随忘忧斋的牡丹红姑娘,来过王府唱曲儿,因而有过一面之缘。”赫连长君解释。 “牡丹红?我只是将人暂时寄放在她处,她竟是敢如此擅作主张,将我的人当成下人使唤。下次再见,必不饶她!”紫琴公子严厉的口气,仿佛就像是在说一件惩治自家下人的事情一样自然。 若璃不知道牡丹红到底有什么把柄在紫琴公子手里,不然,就算这紫琴公子是忘忧斋的贵客,牡丹红也不至于对他如此惟命是从。她更不明白,紫琴公子为什么要这样帮她。不过现下既然能依靠紫琴公子摆脱王府搜捕,她也管不了其他许多了。 “今夜城中动荡,多有不便,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紫琴公子海涵。如今天色已晚,紫琴公子若是不嫌王府简陋,不如……”赫连长君话还没说完,紫琴公子却是扬了扬手,一口回绝。 “百草芦不结交官府权贵,草民这就告辞了。” 赫连长君一怔,却未再出言阻拦,任着紫琴公子与若璃消失在视线之中,而后沉沉地叹了口气。 紫琴公子,天下第一神医。虽是有这样的名头,但是说到底也就是个大夫而已,牡丹红对他怕得要命就罢了,却连一向心高气傲的赫连长君都对他如此恭敬,真是让若璃大跌眼镜。 一番沉默的冥想之后,若璃已随紫琴公子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忘忧斋。 紫琴公子沉着脸将冰冷的茶水泼在昏迷的牡丹红脸上,她深吸一口气惊醒过来,见到紫琴公子和旁边站着的若璃,仿若明白了什么,立马拖着还未恢复利索的身子,在紫琴公子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公子我……” “不必解释。明日,到百草芦去接人吧。” 紫琴公子毫无波澜的一句话,让牡丹红立时面如死灰。 ------------ 第59章 王府大乱 失眠了一夜。请使用访问本站。若璃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牡丹红对她说的那番话。如果自己逃婚成功,会牵连到绥王和整个王府。书中说,一旦王府体制崩塌,它所管辖的封地也会重新统归中央。 可是若璃想不明白,逃婚的是她,要说牵连,连累到摘星阁和国师倒是更有可能,关绥王和王府什么事?本来是想置之不理,然而她的脑海中却一再浮现出牡丹红那声嘶力竭的模样。先前回到忘忧斋时,牡丹红抓着紫琴公子的袍角苦苦认错哀求,她既然如此惧怕紫琴公子,却还是出卖了他。是不是说,逃婚这件事,对王府的影响真的很大?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明,若璃怔怔看着屋外升起的鱼肚白,北回归线以北的初夏清晨,天边有朵朵绚烂的朝霞。心里默然想着,现在这个时辰,赐婚的圣旨该是宣读完了,但……没有她出面,仪式能够顺利完成吗?经历了昨夜那一场地毯式搜索之后,一无所获的绥王府,现在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唉,别想了!人家可是堂堂的王爷,皇亲国戚,哪用得着我这个平头百姓来担心?”若璃努力地收回思绪,深吸一口气,爬起来往外走去。紫琴公子的房间被她占着,他要了别的房间,让她今天一早去找他。 她其实很好奇,这个紫琴公子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助一个无助的女人?但她从紫琴公子那双深沉的眼眸里,看到的却不是这样的东西。 出了长长的安静的过道,拐角后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难得的,忘忧斋白日里会这么闹腾。 若璃好奇地往楼下扫视一眼,看见那些女人一窝窝地挤在一起,热切的议论着什么。她提着耳朵,想要听到点有用的东西,但那群女人说话跟麻雀似的,杂乱无章,却又小心翼翼。 留了个心眼儿,朝大门口望去,外面不时有官兵列队小跑而过,一副匆忙的样子。想着兴许是昨晚那些官兵,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对于什么搜查刺客的借口,若璃当然不信。当她在王府后门看见赫连长君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抓刺客是假,真正要抓的是她这个落跑新娘! 但赫连长君似乎怎样也没想到,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两次大摇大摆地离开。 从楼下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一下打乱了若璃的思绪。她回过神来,看见杏芳气喘吁吁地已经爬上了楼梯,神色慌张地朝里面姑娘们的住处方向跑去。 而她经过的地方,无不是所有人都施以注目礼,刚才还闹哄哄的大厅,似乎因为杏芳的从外归来蓦然安静下来。大家的眼光可谓是千奇百怪,但都隐隐地透着一股看好戏的意味。 “王府真的出事了?” 有人小声地说着,在现今安静的环境下,却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传入若璃耳朵里。 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即跟上了杏芳的脚步。如果真是绥王府的事情,那就能解释为什么杏芳如此慌张,而所有人都摆出这样的态度。整个忘忧斋都知道,王爷和牡丹红那暧昧不清的关系!但凡王府有点风吹草动,影响最大的自然是牡丹红,而反应最大的,肯定也是牡丹红! 若璃心中有太多的疑问,跟着杏芳去,或许有些东西就能问个清楚。 转入牡丹红的闺房,只见杏芳脚步踉跄地扑了过去:“小姐,真的……王爷、王爷真的……被扣押了!” 牡丹红神情一滞,几乎站立不稳地就要摔倒,幸被杏芳一把扶住,但那手中紧握的一串佛珠却是掉落在地,“噗通”的一声,震痛了若璃的耳膜和神经。 绥王,被扣押了?为什么? 虽然已经猜到答案,尤其是牡丹红看见她走进来的时候,投来的那幽怨又无奈的一眼,若璃基本可以肯定心里的想法。可她依旧不明白,只要绥王把一切都推到她这个跑掉的人头上,不就可以了吗?为何牡丹红却口口声声说,她逃婚会害死绥王爷? “只有王爷……一个人吗?”牡丹红强作镇定,在桌边坐下来,脸色已是一片惨白。 杏芳并不知道若璃的身份,加上牡丹红也没有顾忌旁人,所以杏芳就一股脑的把今天打探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皇上赐婚,却不见了新娘,原本该是问责阿璃下落,然而却被牵连到了先前的刺杀事件上。王府保护郡主失职,导致郡主下落不明,且极有可能已经遇害,皇上龙颜大怒,立马派了特使八百里加急前来彻查此事! 杏芳说这些的时候,牡丹红一直死死地盯着若璃,好像是在说:看吧,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特使原本是要将整个王府的人下狱,可是府里的人说,王爷一个人揽下所有罪责,所以只扣押了他一人。本来小王爷也逃脱不了干系,可他身上有伤,便暂免了牢狱之刑。现下整个王府都被皇上派来的人包围软禁了。” “皇上派来的人,怎么会行动如此迅速?”在众多让若璃不解的疑问当中,这一个仿若是关键问题,它让她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从帝都到缙南,即便是在发生刺杀的当夜,就立即派人折回帝都上报此事,皇帝下派的特使又以所谓的八百里加急速度赶往缙南,也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快! 何况,她失踪的事情,明明应该是今天宣旨的时候才被发现,距现在最多不过两个多时辰,皇上的特使却已经到了王府家门口。 唯一的解释就是,皇帝早就准备好了这一招,就等着赐婚郡主失踪的消息被爆出,然后顺理成章地问罪王府! “据说,兵力是直接从临近郡县调过来的。那个特使更是仗着皇上的圣旨,蛮横霸道,竟然将王爷投入了地牢之中,说要严加审问。护送郡主的迎亲队伍,除了二皇子和小王爷以外,也都入了大牢了。看来,这次皇上是动真格的。若是郡主真的被人刺杀了,那王爷岂不是……”杏芳都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说到最后,也不敢再往下,因为她看见自家小姐的脸色已是苍白到了极致。 若璃踉跄地后退两步。她一直以为,她的逃婚只会让她自己陷入被追捕的局面,然而从杏芳的叙述中,她看到的却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或许对皇帝来说,她是不是主动逃跑这一点压根儿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经历了那一场刺杀之后,她彻底地消失了。 ――皇帝的目标根本不在于赐婚,而是对付绥王府! ------------ 第60章 沉默抉择 这么简单的道理,若璃却直到现在才想明白,还仍是有点不敢相信。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古代皇室的勾心斗角,远远超出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平凡人所能接受的范围。然而,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经历过的很多事情,却让她慢慢地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在皇室的权欲之争里,连亲兄弟都能同室操戈,何况只是同姓氏族。也许正因为这份被认可的血脉亲情――象征着有皇位继承权的血脉,皇帝才要想尽办法剪除其他几支旁出的血脉,来确保自己这一支的统治的唯一和长久。 清朝时九子夺嫡,雍正即位,不就是将他的好几个兄弟都囚禁于宗人府,甚至是一一残忍杀害吗? 若璃猛然惊觉,她如今生活的这个时代,与她从前的生长的世界不一样,但本质上却又没有什么不一样。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为了金钱利益等等,人类的yuwang驱使,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互相残杀,无数类似的事情每一天都在上演。 若真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现在这个世界,流行着一句让人胆战心寒的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上……想要绥王爷死?”不自觉地,竟然就把这句话问了出来。以为对这个世界有了进一步了解的蓝若璃,还没弄得很清楚的一点就是,单单是她这一句话传出去,就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刚转动到房门口的轮椅,无声地停顿下来。紫琴公子清冷的目光投向若璃僵直的后背,其中掩映的各种情绪,终归化为了不动声色的漠然。 牡丹红看到了紫琴公子,红肿的双眼里刚刚涌上来的泪光,又赶紧往回咽,但双唇却仍是止不住地颤抖着。她原本是想对若璃说点什么,一直没有明白直言的话,如今那丫头总算是有了一点开窍的反应,本想和盘托出,却因为紫琴公子的出现被打断了。 有了昨夜的教训,牡丹红再不敢擅作主张。那一句“明日到百草芦接人”,对她而言,有蓝若璃想象不到的巨大杀伤力,甚至超过了牡丹红对绥王爷的执着。何况,有紫琴公子在这里,她便是说了那么又有什么用?只要宁合郡主不愿回去,王爷是逃不掉的。 “该走了。”紫琴公子仿若没有听到她们的话,也对现在乱糟糟的形势一点不感兴趣。他还要赶回百草芦,从城中折返,对于他那般的轻功而言,本不是什么难事。但要带上蓝若璃这个累赘,就得耗费更长的时间。“家中还有病人要照顾。”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越过前面杵着的若璃,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后面的牡丹红。便是这么细微的一眼,让牡丹红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原本想说的话,也是因此而尽数咽下。 若璃这时却不动弹了,白着脸盯着沉默的牡丹红:“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皇上,是不是要借我失踪之事,杀绥王,收缙南?” 吹在窗户上的风,好像忽然变得猛烈了一些,撞得窗框“啪啪”地轻响,却无法掩盖若璃这直白而执拗的问句。 牡丹红依旧只是沉默,低垂的眼眸中,却是静静地淌下两行清泪。 那个男人,在这世上,唯一一个会用看待寻常女子的眼光看待她的男人,唯一一个不以利用她――她的身体或是别的什么为目的来接近她的男人,如今正陷在大牢,四面杀机,她却束手无策。 恨啊!她只是一个卑微下贱的风尘女子,连自己尚且不能拯救,妄谈为他能做什么? 这所有的爱恨痴嗔,都从她的眼眶中奔涌而出,再也不可抑制。 “你既然决心要走,又何必再问这些事情?走吧!你不会再见到我了,我也不会再妄图透露你的行踪。放心,你若是跟着公子,没有人能够再威胁你做什么事。” 朦胧泪眼狠绝地看着蓝若璃,明显是有冰冷的恨意,却又立马被铺天盖地的痛意覆盖。 若璃轻咬下唇,转过头去看着紫琴公子:“你也一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对不对?你知道我的身份,却还帮我逃脱追捕。为什么?你也想让绥王死?” 不知道是不是心口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痛意侵袭,若璃说话变得草率直接起来,丝毫不顾及后果。她的脑海中纷繁地上演着一幕一幕的画面。她终于明白,为何赫连长君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她踏上去缙南的路,甚至用了杀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弱质女子这样卑劣的手段。她早就该想到啊,那日国师领来墨梅,意味深长地说的一句话。 ――这是皇上钦赐的陪嫁嬷嬷,可是在无数宫婢中亲自挑选出来的呢。 其实那时候她就在提醒赫连长君,这个墨梅是皇帝的人,所以赫连长君才一路上防备着墨梅。 换句话说就是,指使墨梅刺杀她蓝若璃的,不是旁人,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用冲喜来延续他“可怜的侄儿”的性命的慈祥皇帝! “我为何要他死?旁人的事情,素来与我百草芦无关,既是无关,我又何须介意?谁杀了谁,谁能笑到最后,又跟我有什么关系?”紫琴公子勾唇一笑,竟是邪魅无比。 若璃脑子里“轰”了一声,本以为紫琴公子脸上只会有一种扑克表情,没想到,他还会露出这样的笑容――笑得让人不寒而栗!她定了定神,仍是不解:“我也算是所谓的‘旁人’,可你却帮了我!” “帮你,是为了偿还故人之情。这个解释可还满意?”紫琴公子收敛了笑,微挑眉梢,半是庄重,半是玩味。看着若璃不解,他低低笑了两声:“当年,我走投无路之时,有人给了我一个选择,这个选择,改变了我的一生。如今,为了这份故人之情,我还你一个选择。跟我走,你可以永远离开这些是非。我保证。” 看着紫琴公子忽然变得严肃庄重的神情,若璃却是脑子一白,陷入了当机状态。她没有去想什么故人之情,所指何人何事,而是反复掂量着紫琴公子说的那两个字――选择。 他要她选择什么? 跟他走,去过她想要的生活,甚至还有可能找出回到现代的方法。但,却有人可能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若是留下,回到绥王府,她这一生,就注定了要和这个陌生的时代捆绑在一起,和一个她不爱的男人共度一生,恐怕还会时时面对重重的危机…… “如果我走了,绥王和小王爷,会怎么样?” 紫琴公子目光如炬,不避不闪地看着若璃,两片红唇相碰:“死。” ------------ 第61章 百灵归巢 若璃脑海中轰鸣一声,站立不稳,扶住了旁边的圆桌。请使用访问本站。她从未想过,她的一个抉择,会牵动着别人的性命。她的潇洒离去,会让至少两条性命归于黄泉! “不要……别走……”树林之中的一幕,在脑子里再现。 若璃却到现在才明白,赫连长君的执着因何而起。那时候的字字句句,不是威胁,而是恳求!一路上,赫连长君拼了性命的百般保护,与一开始对她动了杀机的截然不同的态度,皆源自于此。 一旦她接受了皇帝的圣旨,踏上来缙南的路,她的命运就和缙南的命运息息相关地捆绑在了一起。 “就算是绥王承担一切罪责,保住小王爷性命,缙南和绥王府,也永无翻身之日了。”紫琴公子顿了顿,眸中迸射青光,“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若璃微微一愣,不受控制地思量起他问的这个问题来。 绥王的生死,赫连长君的生死,绥王府的存亡,缙南的未来,到底跟她这个局外人有什么关系? 是啊,她大可一走了之,这些与她毫无关系的人,是死是活又怎样呢?当她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水深火热之中,濒临死亡的时候,谁可怜过她?谁帮助过她?这世间人情冷暖,凉薄至此,谁能顾得了谁呢?难道要自己赔上一生,就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人? “我,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 若璃情不自禁地说出这句话,让牡丹红眼中稍微升腾起来的一点希望,旋即幻灭了。她记得若璃说过——就在昨晚——这个丫头不想嫁给绥王爷,不想被王府羁绊一生。所以,绥王爷终究还是会成为若璃掌握自己命运的方式下的牺牲品。 但紫琴公子在若璃脸上,却是看到了别样的神情。 她越是想要去忘记,却越是记忆深刻的那些画面。遍地的杀手,遍地的死尸,遍地的火光……疯狂的杀戮之中,那个男人拼了性命护着她,身受重伤。她甚至想起了在摘星阁里,当屏风倒向她的一刹那,曾有一人,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上。 她忽而就想起了那双闪动着无尽光彩的眼眸,看见家乡送来的黍绣的一刻、听到国师说他可以重返家乡的一刻,都是那般如同星子地闪耀着,也曾将光芒照进她的心房。 难道,赫连长君期待已久的返乡,却是要以这样的悲剧结尾?更让她难以自持的是,在这场悲剧之中,她是幕后黑手最大的一颗棋子! “到底该……怎么办?”若璃痛苦地捂住耳朵,好像耳畔有许许多多的声音在叫嚣着,喧哗骚动,莫衷一是。然最后,却是树林之中那染血的身影,那低哑的呼唤,凝聚成一声爆响,在她耳畔和脑海炸开。 “想好了吗?”紫琴公子话音未落,却已然对上了若璃决绝的眼神。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漫长时间里,缙南城内完全乱了套! 官兵驱赶着围在绥王府外好奇观望的众人,一个干练的士兵在公示板上贴出了公文告示。 绥王府轻视皇恩,保护郡主不力,致使郡主遭人刺杀遇害,朝廷下令彻查。 公示一出,满城哗然。 “小王爷……”王府内,漪涟紧跟一步,企图拉住向门外冲撞的赫连长君。 “让本王出去!”赫连长君对着眼前用佩刀拦住他去路的两名官兵厉声呵斥,活像一头暴躁不安的狮子,濒临抓狂的边缘。 官兵面不改色:“三皇子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王府半步。小王爷请回。” “你!”赫连长君咬牙切齿,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漪涟赶紧上前将赫连长君拉回来,到僻静处,才压低了声音劝告:“小王爷,不可轻举妄动。” “本王昨夜就说过,不该再浪费时间大海捞针,按照先前的计划,扣下二皇子,号召缙南的兵力,趁着三军大部在边疆作战,直入帝都,取那狗皇帝的性命,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处处受制于人的地步!”赫连长君满面懊恼,双手紧握成拳头。 漪涟连连摇头:“小王爷明知此法不可行,又何必说出这等气话来?皇上这次是有备而来,周围几位封侯和王爷又是见风使舵之辈,如今的形式对我们完全不利,名不正言不顺,贸然出兵,不过是自取灭亡。小王爷一定要冷静思量!” “冷静,冷静,本王还要如何冷静?让本王做了十二年的人质还不够,一定要把我们逼上绝路吗?本王只有这一个哥哥!”赫连长君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吼出来。他就知道!到了最后,兄长只会默然接受这样的结果,从一开始就知道!因为哥哥和父亲一样,是不会抗争的人。可是他又如何能接受,再一次失去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漪涟又何如不明白赫连长君的心情?这十二年来,小王爷在帝都是如何度过,他比谁都清楚。如今的局面,对缙南和绥王可以说是万般不利,他们却都束手无策,赫连长君情绪失控也是必然。 “好一个兄弟情深。”从门口处幽幽传来的言语,略带戏谑,和那双猎鹰一般的眼眸里射出来的精光一样让人生厌。 赫连长君看了一眼走进来的三皇子,还有一旁跟从的二皇子,眉头紧皱,没有答话。 二皇子却是一个箭步冲上来,揪住赫连长君的衣襟:“你应该保护好她的!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什么她会失踪?!” 赫连寻隐满是怨愤的质问,让赫连长君脸上闪现不耐烦的神色,一把将他推开。 “二哥稍安勿躁。”三皇子不屑地瞥了一眼冲动的二皇子,目光移向长君,“绥王府弄丢了郡主,保护不力,藐视皇恩,待臣弟查实之后,上报父皇,朝廷自然会还可怜的宁合郡主一个公道!” 赫连长君双手猛然握拳,几乎就要冲上去将得意洋洋的赫连珖禄胖揍一顿。 然而一道清丽女声,却打断了他烦躁的思路。 “公道?什么公道?”顿了顿,从门口散漫射来的目光,带着疑问色彩落在呆愣住的三皇子身上。“你刚才,叫的是我吗?” 若璃慵懒的面庞,带着一脸迷糊,被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着,那一身大红的喜袍,百灵朝鸣,振翅欲飞。 她,终于还是选择了回来。 ------------ 第01章 回归解围 阳光有一刹那晃得刺眼,对所有人似乎都是这样。请使用访问本站。 若璃却没有理会怔愣住的一群人,兀自勾起一抹天真的笑容,朝赫连长君飞奔过去。 仿佛就是在刹那之间,她的脑海中闪过昨夜在王府大院里的画面。那时候,他毫不犹豫地走向她,将她抱在怀里,保护了她。此刻若璃也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将赫连长君抱住,像在摘星阁时一般撒起娇来:“长君哥哥,我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她知道,她的出现,也是在保护他。她并不认为自己是多么高尚的人,也没有什么迫切的感恩戴德之心,但要她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因她而死,因她而家破人亡,她做不到。所以,当紫琴公子问她“想好了吗”的时候,她抬起头来,轻轻地说了一句:“他们的一生,也不该因为我而被改变。” 若璃想要逃婚,不过是为了争取自己后半生的自由,不希望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掌控。然而,这不该是建立在毁灭别人的基础上。她只能安慰自己,或许老天爷让她来到这个朝代,代替另一个女人而活,她的命运轨迹就不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去延展,而是要站在这具身体的主人的角度去行进。至少,她呆在王府,不会有性命之忧,而她离开,将会给别人带来灭顶之灾! 大概,阿璃的一生,注定要与这样的一些人纠缠不清吧。 因为若璃这当着众人的面真实的一抱,赫连长君面上的神情说不出是震惊还是尴尬。但他最诧异的是,这个女人――那晚在树林里,不顾一切挣脱他的束缚跑掉的女人,此刻竟然回来了,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心内还像陷在梦境中一般不敢相信,竟是讷讷地看着她:“怎么……” 但仔细想想,方才若璃那一句“我回来了”,就别有一重含义。 能够懂得这样暗中传递信息,让赫连长君也不免开始怀疑了,这世界上是不是有两个阿璃,一个是摘星阁里痴痴傻傻的小呆子,一个是那晚在树林里狐狸般狡猾的小女人? 若璃很清楚她的出现,会给赫连长君带来怎样的冲击,甚至是其他几个人,也都是愣愣地看着她。 城内告示已经宣布,绥王府保护郡主不力,致使郡主在刺杀中被劫掳,甚至可能遭遇了不测。然而此刻,阿璃明明白白地站在他们面前,斜分向一边的刘海露出了右额上那一枚小小的伤疤――这是坠楼后留下的疤痕,绝不会错。 正是看到这枚伤痕,赫连长君混乱的心绪才确定下来。这是阿璃――宁合郡主阿璃――她真的回来了! “小王爷,郡主的身子已经调理过来了,如今完璧归赵。不过我家公子嘱咐说,因为刺杀受到惊吓,郡主的情绪可能还有些时好时坏,过一段时间,请再到百草芦来一趟,让公子替郡主复诊。”跟着若璃走进王府来的小丫头,滴水不漏地编织着故事,很快让赫连长君明白了她的意思。 百草芦,紫琴公子! 赫连长君心里虽然还有许多疑惑,但现下也只能微笑点头:“有劳紫琴公子。还请姑娘代为转告本王的谢意。只是如今王府中还有要事处理,酬劳之事,待下次拜访百草芦,本王再双倍奉上。” 那个小丫头也不客气推诿,点了点头,便辞别了王府。 三皇子黑着脸,看着转身离开的小丫头,心中万千思绪。 明明……明明就差一步,怎么会突然蹦出来一个百草芦和什么紫琴公子? “阿璃!真的是你吗?”二皇子紧跟着激动起来,一把拉住若璃,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好像要将她看个透。 自那夜刺杀,赫连长君将若璃带走之后,二皇子就神思恍惚,担心至极,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连若璃都一眼瞧出来了,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这个男人待她真是极好的,若璃望着他的脸,心尖儿轻轻地颤抖着。从二皇子的眼中,若璃明明白白地能够感觉到,在这个院子里,简单的是因为再见到她这个人而高兴的,恐怕也就只有二皇子一个了。自从姑姑进了疗养院以后,若璃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被人惦记的滋味。 “怎么了?不舒服吗?”二皇子看见若璃莫名地红了眼圈,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若璃吸了吸鼻子,拼命地摇头,皱起眉头抱怨说:“外面那些人好凶,不让我进来,真讨厌!”说着,看了一眼把守大门的官兵。她拉着赫连长君的胳膊,孩子气地嚷道:“长君哥哥,你快把那些人赶走嘛!” 分不清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在做戏,赫连长君只好应景地配合,揉了揉她的头发:“好,马上就把他们赶走。”那眼角眉梢的笑意,确是真的,不过,是因为他终于可以为王府的危机松一口气了而已。 抬起头,有了底气看向三皇子,赫连长君的嘴角似乎都染上了讽刺的笑意:“三殿下,之前一直想找机会说明此事,不过守门的官兵迟迟不向殿下通传,小王也是无奈得很,只好等郡主回来,再仔细解释,还请三殿下海涵,并向皇上代为澄清。” 三皇子虽然心里极不高兴,但口头也不能说什么,只好从阴沉沉的脸上挤出一个冷笑来:“小王爷不必提醒,向父皇说明此事,乃是我作为特使的分内之职。不过首先,你还得仔仔细细地描述一遍事情经过,我才能替你解释不是?” 若璃看着赫连长君,一副迷惘的样子,表面上不明白他们之间涌动的暗流,实际上手心里已经捏出了一把汗。她回来的决定做得很仓促,又是突然袭击,只怕赫连长君也是手忙脚乱。能不能从刚才小丫头的口中整理出思绪来,才是能否将整个谎言圆起来的关键。 然而赫连长君是何等聪明之人?凭着小丫头的三言两语,他就能把送若璃去百草芦求医的事情说得有模有样。 这百草芦有“天下第一神医馆”的美称,经历过刺杀之夜,阿璃这养在深闺中的娇躯难免有损,为了以示对皇恩的尊重,不敢有丝毫怠慢,便将阿璃送去了百草芦,请紫琴先生仔细调养。 “那时小王心急如焚,一心只惦记着郡主的安危,没有考虑太多,才造成了今天的误会。皇上若要责罚,小王甘愿领受。” 现在,还能有什么责罚,比被打入死牢还要重呢?只要阿璃平安归来,皇帝再怎么想处置绥王府,也不过就是小打小闹罢了。赫连长君一颗心落了下来,交接清楚一切之后,便随三皇子去往地牢接赫连长羽。 然而刚走进地牢之中,就撞上慌慌张张往外走的狱卒。 “不好了!不好了!绥王爷……绥、绥王爷他……” ------------ 第02章 绥王昏死 若璃停在门口,本来是不想跟他们一起下地牢去,总觉得这地方晦气得很。请使用访问本站。但是听到里面传来慌慌张张的喊声,隐约提到了绥王爷,她也不由心中“咯噔”一下。 绥王本就体弱多病,这地牢阴暗潮湿,千金之躯难免吃些苦头。何况对于那个三皇子,若璃心里还有那么些阴影。不仅仅是因为在帝都外面和二皇子一起被追杀,她还记得丹儿潜进摘星阁那一晚,就是三皇子带人伏击。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好货色。现下有皇帝撑腰,还不知道他对绥王做了些什么呢! 想着,若璃急急地跟进地牢去。很快就听到了赫连长君焦急万分的惊呼声。 “大哥?哥!你醒醒!” 长羽一动不动地被长君抱在怀里,脸色比昨夜相见时还要苍白,简直可以说是宣纸一般的颜色。 “不要,哥!不要死……你醒醒啊!”长君满含痛苦地摇晃着长羽的身子,发红的眼眶闪动着银色光辉,紧捏着赫连长羽袍角的手掌,根根青筋在手背上凸起,纹路清晰,仿若随时会爆裂开来。 若璃这是第二次看到,赫连长君露出如此绝望的表情。第一次是在树林里,眼睁睁看着她逃跑的时候。那时候还觉得他是个偏执狂,现在知道了赫连长君绝望的由来,她心里竟是止不住地发酸。 赫连长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的家和他的家人啊……为了自己所爱的、所珍惜的那些人,即便是做过火或者是做错过一些事情,却让若璃再恨不起他来。因为在这一点上,她不敢说自己比赫连长君更干净,只是她还不曾走上双手染血这一步而已。但这也让她更清楚地知道,赫连长君比她更加无奈。 “王爷……”漪涟呆呆地看着面如死灰的赫连长羽,耳畔是赫连长君痛苦不堪的呜咽声,忽然暴跳如雷地转身抓住了三皇子的衣襟,一通狂吼。 若璃还是第一次看到温文尔雅的漪涟有如此失控的举动,疾步走上前,一边对漪涟吼道:“去找大夫!”一边走到绥王身边蹲下来,摸了摸赫连长羽的手腕。她要确定,赫连长羽是真的死了,还是只是休克。 “他还有脉搏!” 赫连长君似乎没有听清楚若璃说了什么,方才他探出兄长已经没有了鼻息,甚至已经停了心跳,如遭五雷轰顶地乱了方寸,此刻更是听不进任何人的话。 “冷静点!”若璃大喝了一声,一把将碍事的赫连长君推开,看见他投来的愤怒目光,她只能强作镇定,“他还活着!” “活着?”赫连长君喃喃重复两声,像是听不懂若璃说什么一样。没有了鼻息,没有了心跳,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可能…… 若璃顾不上沉浸在悲痛中的赫连长君,旁边漪涟他们也是乱作一团,指望他们是没戏了。一个危在旦夕的性命就摆在她眼前,她必须要尽最大的努力。 她把赫连长羽的身体在地上放平,一只手绕到他脑后,微抬他的脖颈,保证他呼吸道通畅,然后嘴对嘴地向他口中送气。每做一次人工呼吸,她就停下来,将双手重叠放在赫连长羽的胸口,轻轻挤压他的胸腔。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解地看着若璃的举动。但很快,这样的安静就在赫连长羽轻微的咳嗽声中被打破了。 终于恢复呼吸了! 若璃松了口气,整个身子瘫软下来,身上竟然已经被冷汗湿透。以前也做过很多次这样的急救措施,除了最开始不适应以外,她还从未这样紧张过。难道是因为这次救的这一个,是自己未来的夫君?若璃打了个寒颤,赶紧摇摇头,她决不允许自己的想法开始和这个时代的女人趋同化! “哥?你醒了?”赫连长君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看见长羽睁开眼,无力地向他投来一瞥肯定的目光,长君脸上才显出迟来的欣喜之色。 “咳咳……你们怎么,都在这里?”赫连长羽有气无力地扫视一眼这阴暗的地牢,并没注意到在另一边的那袭大红喜袍。 “说来话长,咱们先回王府——漪涟!”长君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唤过来漪涟把赫连长羽扶到自己背上,将兄长背出地牢。 若璃静静地坐在地上,看着他们一家人离开,一抹心酸忽然涌了上来,覆盖了刚才的一点欣慰。是啊,他们是一家人,不像她,在这个陌生的朝代,无牵无挂……不知道那个国师,所谓的阿璃的姑姑,对她是否会有一些这样的亲情呢? 多少年来,她一直渴望姑姑能够从浑噩中苏醒,渴望着那一份已经逝去的亲情,可到最后,她却是被命运推向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之中,可能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阿璃?”二皇子俯下身来,把呆愣的若璃扶起来,心疼地拍了拍她身上的污渍,“这里湿气重,别待着了,当心身子。” 若璃看了一眼二皇子,忽的鼻子一酸,赶紧别过头,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出地牢,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站着的赫连珖禄。 刚才她对赫连长羽施救的那一连串动作,让赫连珖禄眼中涌动起了无尽的疑惑。 那是一个傻子能够作出的反应吗? 出了地牢,迎面的阳光针扎一样地刺着还未适应过来的眼球,若璃不得不抬起手遮挡了一下。微眯眼眸,却是看到了不远的街口伫立的两个身影。 心里微微一叹。若璃移开视线,仿若没有看见牡丹红那焦灼的眼神,上了小轿。想必方才赫连长君和漪涟扶绥王出来,牡丹红也看见了,却又碍于身份,不敢上前来询问,现下定是担心得不得了。 其实牡丹红和绥王的暧昧关系,这缙南城中有多少人不知道?她本可以不必如此顾忌。若璃知道,牡丹红顾忌的,其实就是她一个人而已。这其中有一部分或是因为曾经的出卖,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若璃此刻的身份,不单单是宁合郡主,更是未来的绥王妃。 牡丹红记得若璃说过,她不想和旁的许多女人争抢一个男人。所以,牡丹红不跟她抢,也抢不过。身份低微的青楼女子,面对着深爱的男人,也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这样,对他也好。 若璃撩起小轿的窗帘,看向站在越来越远的角落里的牡丹红,垂下眼眸,对轿外随行的丫鬟吩咐了几句。 那丫鬟用惊疑眼神看了看这未来的绥王妃,却又不敢多嘴,福了福身,转身往原路折返回去。 ------------ 第03章 捍卫地位 初夏的天,下起不大不小的雨来,敲击着王府的石板路。请使用访问本站。 若璃倚着门廊数着一个个的小雨坑,檐上落下串珠似的雨滴,坠落在地上,碎裂成晶莹的珠花。有时飞溅的水珠会落在她华服的裙摆上,晕出一圈水渍,不一会儿,她才惊觉裙摆上湿了大片。 “郡主,外面风大,还是去屋里休息吧。”后面,梳着双髻长辫的丫鬟锦柔试探着请示。 这丫头是回到王府来之后,赫连长君给她安排的。从帝都来的陪嫁嬷嬷墨梅,在刺杀后失去踪影,她这个郡主也不能没有人伺候,赫连长君也乐得在她身边安插自己人。若璃没有反驳的理由和余地,索性就照单全收。 她本是以为,赫连长君会有很多问题急着问她,但绥王病倒的这几日,赫连长君忙着处理他并不特别熟悉的各种事务,焦头烂额,实在没功夫和她纠缠。反正她现在也是煮熟的鸭子,怎么都飞不了了。 想到这里,若璃就对自己生出一丝恼意。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放着紫琴公子那样大好的靠山和诱人的承诺不要,偏要给自己找罪受!难道穿越前后,她都注定是犯.贱的命? “不去了。外面空气好。”半分不悦、半分赌气的音调,说出口来,若璃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那个本就揣着小心思的丫鬟听来,就有了另外一层含义。 撇了撇嘴,锦柔脸上的不满明显起来:“说得也是,有那种女人在屋里,怎么也觉得呆不下去。一身的庸脂俗粉,还是外头空气好些!” 几句故意提高了声调说的话,让若璃明白了锦柔话里真正所指,不由眉心微蹙:“你这丫头,可是在用‘庸脂俗粉’侮辱王爷的审美?” “郡主――”锦柔跺了跺脚,嘟嘴表示不满,“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奴婢是在替你不平啊!你是皇上钦点的绥王妃,跟王爷也算是半个夫妻了,这王爷身边,可不像以前一样,什么女人都能来往了。你这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贴在王爷身边,就一点不担心?奴婢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要主动把那个女人请来照顾王爷!” 锦柔是个直性子的孩子,虽然嘴巴快,但没什么坏心,这一点跟杏芳倒是有点像,不过比起杏芳,她却是要稳重许多,也有几分功夫底子。这是赫连长君会把她安排在若璃身边的重要原因。 对于这样直来直去的孩子说的几句抱怨,若璃也很无奈,耸了耸肩:“不是说过了吗?她那里有紫琴公子开的调理方子,对王爷的身子有好处。何况,她照顾人很体贴,对王爷也算是尽心尽力了,有她在,我省了不少力。” 她想着,反正自己又不喜欢绥王,让喜欢他的人去照顾他,岂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所以也没大把锦柔这几天来的唠叨放在心上。 前些日子,大概是因为跟主子的接触还不够,锦柔比较小心翼翼,这几日摸清了若璃的脾性,知道这不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主儿,锦柔说话也越发大胆起来。今日看着主子被人“挤”到了屋外来,锦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就因为这样,您才得防着她呀!”锦柔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更加着急起来。“这样的女人,出身不高,就拼命攀附权贵,王爷可是一个大靠山,她能轻易放过吗?您不阻拦就算了,居然还亲手给她制造机会!奴婢说句以下犯上的话,您身为绥王府未来的主母,就得懂得捍卫自己在府中的地位,不然,以后谁都敢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你在王府的生活可就悲惨了!” 这些明明是经历过一番深刻思考的话,被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不经大脑地说出,还一脸义正词严的模样,不禁让若璃莞尔。 捍卫在王府的地位? 想到这一句,若璃有些失笑,她倒的确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既然那一刻决定了回到绥王府,那么注定她这辈子是要和这个地方、这里的人绑在一起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要想生存下去,一定得有自己的资本,就像芳姑那样。用锦柔的话来说,就是要在王府站稳脚跟! “小王爷现在在哪儿?”若璃忽然拉住锦柔,让那丫头一脸莫名其妙。敢情说了这么半天,主子有没有在听啊? 不过转了转眼珠,锦柔似乎想到了什么:“在书房……郡主你终于想通了?也对,是咱们先提出让她到王府来,不能自己出尔反尔,所以让小王爷去赶她走比较合适!” 若璃曲起手指弹了一下锦柔的额头,嘴角噙了一抹打趣的笑容:“你呀,再胡乱猜测主子的心思,我就先把你赶出去!”说罢,就转身朝长廊一边走去。 锦柔正吃痛地捂着额头,眼中闪过疑惑神色:“郡主,你去哪儿?” 若璃回过头,用眼神示意锦柔停下想要追上来的脚步,绞着胸前的一缕发说:“去解决我的地位问题啊!”顿了顿,见锦柔有想要同去的想法,若璃狡黠地弯起嘴角:“你就给我乖乖地呆在这儿,好好地盯着那个女人。懂了没?” 锦柔愣了愣,见若璃眼角余光瞟着屋子里面,立马领会了若璃传达的意思,连连点头:“放心吧。有奴婢守在这儿,不会让那个女人对王爷僭越半步的!” 看锦柔一副守卫者的承诺姿态,若璃强忍住笑意,转身飞快地离开。不过这小丫头也太好骗了,要是赫连长君知道她这么一句话,就让他派来守着她的人去守别的人了,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头疼。 不过话说回来,人都在王府里了,她蓝若璃还能翻得起什么大浪呢?她要的不多,生存而已――有地位的生存!而这些,都得建立在赫连两兄弟对她的信任的基础上。所以,有些话她必须跟赫连长君说开。 片刻之后,她就带着一身水汽停在了书房门口。正要敲门,忽闻里面传来了娇滴滴的女子的声音。 ------------ 第04章 公开身份 若璃本来不想当偷听别人说话的小人,不过一想到赫连长君是个阴晴不定的人,指不定肚子里藏着什么花花肠子,而自己要和他谈判,很可能会处于不利地位,倒不若听听他私下里在计量些什么,说不定还能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请使用访问本站。 怀着这样的想法,若璃便有些忐忑地扒着门板,附耳听起里面两人的对话来。 还是先前那个娇滴滴的声音,用发嗲的腔调撒娇道:“小王爷找人家,就只会说这些事吗?咱们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就不能先叙叙旧?” 熏香袅袅的屋子里,穿一身绿色纱衣的妙龄女子婀娜地半倚着书案,用指尖在面前坐着的赫连长君胸口轻轻地画着圈儿。那一双如水的眼眸里,目光柔得都快淌出蜜来,半分埋怨半分含情脉脉地看着眼前男人的俊脸。 接着她叹一声,手指抚上赫连长君的下巴,心疼地撅嘴说:“看你!这些天就只顾着忙里忙外,可把身体累坏了吧?比上次见你,可是憔悴多了。身上的伤可都痊愈了?” 赫连长君抓住女人不安分的手,冷冷地瞟了她一眼:“还敢提上次?本王说过多少遍,帝都耳目众多,若非必要,别轻易到摘星阁来。你可有一次把本王的话记在心里了?” 女人挨了训斥,幽怨地看着赫连长君,赌气说:“好意思说呢?若不是我苦口婆心劝说,你能下得了决心对那丫头动手?不就一个傻子,我看你对她是迁就得很,对人家就整天恶声恶气的。就许她粘着你,还不准我想你了来看看你?” 若璃听到这句话,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觉得,屋里女人口中的“丫头”,指的就是原本的阿璃。 果然,赫连长君揉了揉额角,不满地说:“扯到阿璃头上做什么?她只是个不懂事的丫头,本王对她犯下的错,是这辈子都洗不清的耻辱。以后别再提这件事!” 明显感觉到了赫连长君的火气,女子却是不依不挠:“小王爷的意思,可是怪我多嘴了?我也是为了缙南、为了王爷和你着想啊!谁知道那丫头会这么命大,让我们妄作小人一场。现下她既然活得好好的,你又何必再自责?” “活得好好的?”赫连长君挑眉反问,不是对着面前女子,只单单是自言自语了一句。“阿璃,真的还活着吗?” 女子似是没听清赫连长君说什么,面上显出疑惑。 赫连长君却挥了挥手,表示不愿再多谈此事,叹口气说:“罢了。你只管做好你的分内之事,方才本王吩咐的,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女子半带无奈半带埋怨,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应承。 “现在本王回到缙南,虽然比以前自由些,但四周仍是有很多眼睛,你出入依然要谨慎。” 赫连长君忽然压低的声音,让外面的若璃有些听不清楚他的话,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赶紧又在门板上使劲蹭了两下。 绿衣女子闻言低低笑了两声:“我看不只是有‘眼睛’,还有很多只‘耳朵’吧?”说话间,她已然拔下头上的一支金簪,手腕一扬,那簪子便如同利箭一样射了出去。 “嗖”的一声,破空而来,刺穿门上的糊纸,擦过若璃的面颊。 若璃吸了口气,好在现代时养成的灵活身手还在,下意识地连退几步,但颧骨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仍是让她在慌乱中打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疼! 若璃捂着脸,摸到一小片湿热的粘稠,把手掌摊开一看,手指上竟是染了不少血迹。靠!破相?不知道容貌对女人很重要啊?好在能感觉到伤口不深,应该是刚才被那支簪子擦了一下。回过头,看见金簪已经直直地插进树干,若璃更是背心冒汗。这要是再偏一点,自己的反应再慢一点,恐怕就毙命当场了! “是你这傻姑子?在外面鬼鬼祟祟地做什么?”不客气的女声传来,在屋中还风情万种的绿衣女子,此时面带杀气,居高临下地看着蓝若璃。 若璃扬起脸,心里一股火气升腾。不过想到是自己偷听在先,被人抓包,也就忍了。 “墨影,退下。”赫连长君斥退绿衣女子,待她不甘不愿地闪身消失在高墙之后,他才垂眸看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若璃,那两道清冷的光让若璃心底不禁扩散一股寒气。半晌,他面无表情地说:“你是准备用这种姿势跟本王谈判吗?” 谈判?若璃心里“咯噔”一下。他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有些不满心事被看穿,她撇嘴岔开话题:“你就不担心我刚才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所以本王该杀了你灭口吗?”赫连长君淡定得就像在说今天吃什么的问题一样。 若璃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反问:“你敢吗?” 不必她言明理由,两个人心照不宣。 “本王不敢,所以又何必费心去想你到底听到了些什么,又会泄露给谁。相反,本王倒是很好奇,你身后站着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赫连长君言下之意,只要她敢和那个人联系,他就能查出来。 这缙南再怎么说也是他们赫连两兄弟的地盘,若璃要想为所欲为,显然不可能。赫连长君就是在威胁她。不管她是谁派来的人,都别想在缙南兴风作浪。 “你真想知道吗?”若璃反问。看见赫连长君凝眸看着自己,眼里带着打量神色,似是在等待下文,她也就继续说:“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只怕说出来,你不会相信。” 赫连长君没想到若璃会这么坦诚,显然是愣住了,半晌才说:“你可以试试看。” 若璃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组织了千万的语言,到最后,却只是问了一句:“你听过‘借尸还魂’吗?”看到赫连长君神情一滞,若璃也知道这种话说出来有多么荒唐,但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继续下去。 “真正的阿璃,在跌下楼梯之后,就已经死去了。我不过是一缕幽魂,来自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不小心借用了这具躯壳。所以你所谓的在我身后的人,根本就不存在。我只是一个被迫卷入你们的争斗之中的局外人,不过老天爷既然给了我第二次性命,我希望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告诉你这些,只是要你明白,我们不是敌人,所以你不必分心对付我。相反,我取代了阿璃的身份,要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还得依靠你们绥王府。说到底,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合作,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说完这番话,若璃觉得整个时空都安静下来了。只有呜咽的风,吹来了长廊外弥漫的雨雾。 ------------ 第05章 做出表现 沉默的时间到底有多长,若璃有些恍惚了,只觉得紧握的手心里冷汗不停地渗出,一波又一波。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她知道这番话不会那么容易被一般的人接受,何况是把自己当成敌人的人。 赫连长君觉得眼前站着的这个女人,忽然又多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她说她是借尸还魂之人,本是荒唐至极的话,他大可当成一个粗制滥造的玩笑,然而看着他从小熟识的阿璃以如此陌生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他又不由自主地深思起这个玩笑来。 这世上,真有“借尸还魂”这种事?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这种事情,不过你也看到了,我和之前的阿璃全然不同。如果说你怀疑我以前是在装傻,大可想想,我为何不继续骗你,偏要在这个时候坦白?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我对缙南藏有祸心,被追杀那一夜,我根本不必救你,更不会回到王府来替你们脱罪。我不想伤害无辜之人,只想要安安稳稳地活下来。”若璃耐心地解释,如此开诚布公,不带一点矫揉造作,让人在她脸上看不到丝毫破绽。 赫连长君做了这许多无用功之后,终于退让了一步:“本王如何能相信你?” “你不必立马就相信我。”若璃心里涌起欣喜,看来赫连长君是动摇了。毕竟在这个时代,人们脑海里还有根深蒂固的迷信思想,即便赫连长君不像一般的百姓般迷信鬼神,但总归还是会受到一点影响。若璃就想抓住这一点点希望:“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想和绥王府一起生存下去!” 就像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一个陌生时空、陌生朝代之后一样,一番挣扎之后,若璃选择了从容面对。既来之,则安之。不能改变的事情,就只有去适应,大可把这一切当成是一个高仿真的体感游戏,不想game over,就得先适应游戏规则。要论动脑筋,若璃自认她这个在二十一世纪的复杂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人,不会输给古代人。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越发密集的雨帘自长廊的檐上倾泻而下,南方特有的湿热中穿插着凉风,吹过屋檐下一串串雨帘,撩起了若璃乌黑的长发。她巴掌大的小脸陷在如瀑涌动的青丝之中,坚定之色让赫连长君心头微微一震。 不自觉的,竟想要去相信她说的一切。这样的女子,这样的面色,这样的眼神,他找不到丝毫破绽。 “小王爷。”伴着呼唤声,漪涟自长廊一头快步走向书房,看到若璃也在时,他显然愣了一下。不过瞟了一眼淡然的赫连长君,漪涟也就没多嘴,只是对这小王爷拱手:“流亡到城中的难民都照吩咐安顿好了。不过,你真的要去视察吗?这若是传到帝都去,恐怕又会被人拿做口实,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必。”赫连长君深邃的眼眸,透露出他心里在盘算着一些事情。扭过头,看着若璃,他微挑眉梢:“你表现的机会来了。走吧。” 若璃还没弄明白,他们之间的话题是如何跳跃到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上,就见赫连长君已经转身离开。她怔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波澜不惊地看着她。 “不是说要证明给本王看吗?”顿了顿,他的话音意味深长。“现在就是王府需要你的时候。” 若璃还是不懂,赫连长君去视察难民区,为什么需要她。不过既然他这样说了,她就跟着去便是。若这真是争取他的信任的机会,她自然不能放过。 一行人走到前院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从内堂行至此处的牡丹红。杏芳在后面撑着伞,瞧见了若璃,面上很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她是在地牢门口瞧见若璃之后,才知道这个女人原来就是宁合郡主,未来的绥王妃! 不知是因为被欺骗了感到不悦,还是替主子觉得心疼――明知道是自己的情敌,却还要百般照顾,当然,杏芳并不知道王府夜宴那一晚牡丹红对若璃的设计,所以心底对若璃还怀了些埋怨,看若璃的眼神也是不冷不热的。 若璃却也没有在意杏芳的脸色,向行过礼之后静立的牡丹红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服了药睡下了。有紫琴公子的方子调理,王爷恢复得很快,郡主不必担心。”牡丹红客气地回答。 “我担什么心呀?”若璃小声嘀咕,眼角余光瞥着赫连长君。她不过就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因为一想到卧病在床的绥王,就不禁想起那日在地牢中,赫连长君伤心欲绝的模样。那失去亲人的痛苦神情,至今仍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头,隐隐作痛。曾经的她,也是那样的吧,姑姑躺在加护病房的时候,还以为会从此天人永隔……可是后来的故事,又好到哪里去了呢? 活着吧,活着总是有希望的。若璃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活在一个没有亲人的世界里,为了寻回那一份亲情而努力着。现在她活在古代的世界里,也存着一分那样的希望,若有一日能够回到现代,和姑姑重逢,就是全部的欣慰了。 “走吧。”赫连长君打断若璃的冥想,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出了大门。对于若璃将牡丹红召来王府照顾赫连长羽的事情,他并没像府中那些下人一般惊奇。那一日若璃是随着紫琴公子的丫鬟回来,而众所周知的是,紫琴公子在忘忧斋有落脚处,所以他想到,从漪涟手中逃跑的若璃,并没有到紫琴公子的百草芦,而是一直都呆在忘忧斋里。 他也只是看到这俩女人狭路相逢的时候会想想,她们彼此之间到底是怎么看待对方,毕竟都是和他兄长有纠葛的女人……兀自摇了摇头,甩开这些不着边际的念头,他加快脚步向难民安置区走去。 一直未停歇的大雨,让缙南城笼罩在一片飘渺的雨雾之中,如置仙境。然而对于难民来说,简陋的临时安置区,让这场大雨变成了灾难。漏雨的屋瓦,潮湿的环境,加上食物短缺,这几日以来,他们在庇护下也过得并不安生。 走在前往郊外的泥泞小路上,赫连长君一直安静听着漪涟描绘难民区的现状,眉头不自觉地皱成了一道沟壑。 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从旁边林子里蹿出来,撞在赫连长君身上,“哎呦”一声,跌坐在了泥水里。 ------------ 第06章 难民生活 赫连长君低头瞥了一眼名贵的华袍,溅起的泥水弄脏了他的袍角,让好干净的他不由皱了皱眉头。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像这样的公子哥,向来受不了普通百姓的无礼对待,何况是眼前这小乞丐,在他们眼里恐怕就是所谓的贱民。这小乞丐真是流年不利,居然往这样的枪口上撞!若璃想着,却是听到漪涟先呵斥起来。 “这熊孩子,怎么走路呢?还不快向公子道歉!” 若璃看了一眼漪涟挤眉弄眼的模样,明白过来他是在给那孩子递眼色。这个白面书生,做起样子来真是有板有眼,不由得让若璃想起了那日在摘星阁作画的事情。难怪自己会被他骗! 那孩子似乎是吓到了,满身泥水地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身子哆哆嗦嗦地认错:“对、对不起,对不起!” “算了。”赫连长君见漪涟还想说什么,摆了摆手,接着打量了小乞丐一眼,见那小孩跟个落汤鸡似的,浑身脏兮兮地站在雨中,刚刚才舒展了一些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侧身从后面的小厮手中拿过伞来,走上前塞进小乞丐手里。“赶紧回家吧。” 小乞丐涨红了脸看着赫连长君,憋了好久,终于像一只怕被宰杀的小鸡一样,飞快地跑掉,连伞都打歪了。 赫连长君摇了摇头,目光流露出几分无奈。 “小王爷保重身体。”漪涟赶紧上前一步,将伞撑在赫连长君头上。 长君未有多说什么,回过头,却见若璃一脸呆愣地看着他,不由扬眉问道:“看够了吗?” “诶?”若璃错愕,一下子红了脸,有种被人抓包的心虚感,赶紧解释,“谁稀罕看你!” 瞧见那赫连长君仍是一副嘲弄的模样,她撇了撇嘴,换了调笑的口气:“我只是在想,等某个人发现他腰上少了东西的时候,还会不会为刚才笼络人心的举动沾沾自喜。” 那什么“笼络人心”和“沾沾自喜”,倒不是若璃看出来的,不过是想给赫连长君扣个帽子罢了。反正她是不能把这家伙想得像他表面上表现的那样善良。不过前一句话,倒是真的,那孩子的手法实在太拙劣――至少跟她比起来,简直连入门都不算,偏偏赫连长君这个倒霉蛋中招了还不知情。 听得她几句话,赫连长君才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腰带,原本别在腰间的那枚翠绿的玉佩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顿了一下,赫连长君才反应过来,可小乞丐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小贼!”低低骂了一声,赫连长君眼中涌出懊恼神色。 “小王爷……”漪涟本想说两句,却被赫连长君喝断。 “立刻去查!他拿了玉佩,一定会去典当行,把人给本王抓回来!”这话是对着后面随行的小厮说的,吩咐的口气不容置疑。 本来看到赫连长君不痛快,心里颇感畅快的若璃,忽然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撇嘴道:“不就一块玉佩,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的吗?堂堂的小王爷,原来是个小气鬼!” 赫连长君向来无视激将法,对于若璃这两句揶揄也只是淡淡瞄她一眼:“那也是托你的福,让本王有了发作的理由。” 他直指若璃的多嘴,让她心里一下又憋闷起来。这该死的赫连长君,总是几句话就把她堵得没话说,而他似乎还很乐在其中! 继续无视蓝若璃吹胡子瞪眼的表情,赫连长君转身向既定方向走去。 不过两个大男人挤一把伞,怎么也不够用,漪涟尽量把伞往赫连长君那边靠,但赫连长君似乎并不领情,大步往前走,让漪涟这个文弱书生难得跟上,伞也就全落在了漪涟头上。等到了难民安置区,赫连长君的衣服几乎从上到下都湿透了。 “小王爷,就是这里了。”在村口的时候,趁着赫连长君停下脚步打量眼前环境,漪涟靠上来说道。“这村子从前就是个流浪者聚集地,这次动用了官府,把它规范了一下,让难民都临时住到这里来了。” 然后漪涟又给指路,将赫连长君带去东边难民聚居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大的空荡荡的屋子,与其说是房屋,不如说就是个简陋的大棚,四面漏风,头顶一片摇摇欲坠的木棚遮挡,地上铺了些干草,但也都被渗进来的雨水打湿了。难民们躺在干草上,裹着王府发的被子,一个个都无精打采。 角落里偶尔还传来咳嗽抑或是病痛的呻.吟声,难闻的药味和潮湿的霉味混合在一起,呛得漪涟眼泛泪花。 若璃却很淡定,对她来说,这样的难民区不算新鲜。她连住都住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或许正是曾经的落魄,才让她不断地磨练自己,将蓝家的“绝学”发挥得越来越好,终于有足够的资本挑选下手的对象。对于那些穷人,她实在下不去手。不能为了自己活着,就去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力,这是姑姑不愿她沾染偷盗的原因之一。 “因为对他们来说,你偷走的东西,可能就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现在,当蓝若璃以一个施舍者的姿态站在这里的时候,却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赫连长君一边解下身上湿透的披风,一边皱起了眉头:“这就是所谓的‘安置区’?这到底是在安置人,还是安置牲口?” 若璃闻言,扭头看着赫连长君,发现他的拳头紧紧握着,脸上浮现恼意。 “小王爷息怒。我们手头的经费实在有限,能够搭建这个大棚,给每个人发上一床薄被和夜里御寒的衣物,已经尽力了。”漪涟低着头,语气无奈。 赫连长君压抑着怒气,沉声问道:“官府的流动库银少,那民间呢?不是让你去募捐了吗?那些钱去了哪里?” 说到这个,漪涟眼眸一黯:“小王爷有所不知。臣下的确带着王府的旨意去一一拜访了城中的乡绅土豪,但那些人听说是要为难民募捐,纷纷找借口说,没有可以周转的资金。臣下跑了好几趟,也收获甚微,就忘忧斋和快活林比较配合,拿出的银两多些。其他的也就只是意思意思,一些碎银子就打发了,连塞牙缝都不够。” 漪涟的话是事实。其实一开始,赫连长君也想到了这笔钱不会太多,但没想到会到了让人如此失望的地步。 他一拳打在旁边的木板上,咬牙切齿:“这些人握着缙南的大笔财富,却没有一点责任心,真是民之不幸,国之不幸!” 虽然愤恨,但是又无何奈何。这种事情,终归是要自愿,商人们只要交足了税款,官府也不能再逼着他们拿钱出来。这一点,连若璃都明白。她绞着十指,自顾自地思量,脑袋里小算盘打得飞快。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了慌张稚嫩的童声,带着哭腔。 “奶奶――奶奶你怎么了?醒醒!” ------------ 第07章 祖孙三人 若璃被哭泣声吸引了注意力,循声望去,才看见是角落里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发出。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她正欲举步,赫连长君却已先她一步走向了女孩身边的老婆子。 “怎么回事?”赫连长君一边向女孩询问,一边伸手探了探老婆子的额头,全然不顾这两人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亦没有半分皇亲贵族的架子。 若璃撇了撇嘴,也细听女孩说来。原是这老婆子带着姐弟俩一路逃难到南方,劳累中染上了风寒,怕冷得厉害,周身打着寒颤,用几床薄被都捂不住,现下更是意识迷糊起来。 “我们没有钱给奶奶看病,弟弟说他去医馆求人救命,可是……可是一上午了,还没回来。公子……公子你救救奶奶!”女孩说着,用手揪住赫连长君的衣袖,含着热泪的眼睛巴巴地望着眼前这个一看便是非富即贵的男人。 “没事,别担心。”赫连长君安慰两句,转过头去吩咐漪涟,速到城中请大夫来诊治。 漪涟正领命要走,却听若璃兀自念叨起来。 赫连长君转过来看着若璃,她竟是在查看老婆子的口舌和脉搏。 “头痛畏寒,身倦乏力,加上舌苔白腻,脉弦紧绷,都是暑湿内蕴的症状。这怕不是风寒,是疟疾。”说完这些,若璃抬起头来对上赫连长君一瞬不瞬的目光,眉头不悦地皱了一下。她一向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她,就像打量马戏团的猴子一样,让她周身不畅快。 瘪了下嘴,若璃转向漪涟那边:“别请大夫了,直接到药铺抓一副柴胡桂姜汤来,再让老板加7克附子和12克半夏……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漪涟好半天才从若璃造成的惊诧中回过神来,朝赫连长君投去求问的一眼,见赫连长君点头,他这才撑伞转入雨幕中。 “让老人家服了药就没事了,别太担心。”赫连长君的语气虽不算是特别温柔,但也不似平常带着棱角,倒让若璃刮目而视。 心里叹一声,这个臭男人,大概也就对着自己的时候会摆着一张冰块脸吧!若璃就想不明白了,按照旁人的许多说法,他对从前那个痴傻阿璃也算是迁就了,怎么现在换了她,就是每天一副欠了他几百吊钱的模样。 他打心眼儿里是不信任她的吧?要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想法,很难,所以若璃为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感到有些茫然,也不知做得到底是对是错。罢了,既然说要取得他的信任,就拼尽全力去做,总要得到个结果才甘心! 看见若璃眼色变幻不定,赫连长君不知她心中在思量什么,对于这个丫头,他还有太多需要探知的地方,便起了话头说:“你连这些东西都知道?” 若璃斜睨他一眼,知道他指的是疟疾,一脸不以为意地应道:“时常来去深山老林,对一般的中医知识就了解多些,方便就地取材。” 赫连长君明白,原本的阿璃不可能出入什么丛林,她连踏出摘星阁都困难,也不可能对中医有所涉猎,但这并不代表那不是她装出来的废柴表象。她现在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展现能耐,不过是因为对他的坦白。眼前这个女人,依然是可疑人物。 似是看穿了赫连长君的想法,若璃补充一句:“我要是连这点小常识都没有,在树林里伤得快要死掉的某个家伙,难道是海螺姑娘救的吗?” 这是在提醒赫连长君,她救过他的性命,所以,她不是敌人! 领会到这一层意思,赫连长君凌厉的目光才放缓和了一些,掠过蓝若璃素净的面庞:“什么是‘海螺姑娘’?” “唔……海螺姑娘就是住在一只美丽的海螺里的仙子。当心爱的男人外出时,就会幻化成人形,帮男人收拾家务,处理一切问题。据说,每个男人心目中,都有一个海螺姑娘呢!” 若璃勾唇微笑,眼中泛起童话故事里的梦幻色彩。不过当她意识到她现在面对的是赫连长君时,眼里的色彩就幻灭了。 “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这般美好的幻想吧?” 看着若璃嫌弃的眼神,赫连长君的脸色又恢复冰霜一般的冷色调:“本王的脑子是用来思考的,不是用来幻想。有那么多时间幻想,不如亲自把海螺姑娘能做的事情解决掉。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若璃喉咙里的话一滞,本是准备嘲笑赫连长君一番,却被他反将一军。 这个世界上,只能靠自己。 很多年前,当她意识到她已经失去了可以依赖的姑姑,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的时候,也是这样对自己说。多少次,无助地走在街头,甚至放下自尊沿街乞讨,换来的却也不过旁人的冷眼相加。她终于彻底明白了这个道理。 “没错,我现在就是在靠自己,努力地活下去。”若璃目光坚定,对赫连长君不避不闪。她费心想要取得他的信任,不也就是为了能在这个时代生存吗?她需要他给她活下去的机会,至于怎么活,还得靠自己! 面对蓝若璃这突然清澈无遮的目光,赫连长君心头微微一震。尤其是她目光中夹杂的那一缕对生存的渴望,仿若蕴含了坚韧的力量,不像是一个做戏之人。 她……在这场乱局之中,真的只是一个单纯求生的局外人吗? 棚外忽传来撞破雨幕的一声厉喝,突兀地打断赫连长君刚起了苗头的想法。 “兔崽子,快走――” 一阵杂七杂八的脚步声,快速地向棚屋逼近。屋子里原本病恹恹、毫无生气的众人,也被这嘈杂声响惊扰了,纷纷伸长脖子向门外看去。 越下越大的雨中,七八个官差披着雨衣,其中一人手里揪了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一股脑的都钻进了大棚来。 若璃刚认出那官差抓来的就是先前在小路上顺走赫连长君玉佩的小偷,就闻得一声惊叫。 “弟弟!” 旋即,那个刚才还守在奶奶身边哭泣的女孩,已经飞奔上前,几乎要抱住了被官差扭送的瘦弱男孩,却被官差一把推开。那男孩低垂的头一下抬起来,喊了一声“姐姐”,又对着官差吼道:“别推我姐姐!姐姐,你去照顾奶奶……我、我没用,没请来大夫……”说着,男孩红了眼圈。 官差并不理会这一场姐弟情深,目光在人群中探寻一圈,找到了赫连长君,立马弓着腰上前来禀报:“小王爷,您要的人找到了。这小贼,正要把偷到手的玉佩典给当铺,被属下们抓个正着。” 这语气里邀功的意味,让若璃在心里对官差的人品打了三十八个差评!不过,冷静下来想到赫连长君对待刚才那祖孙俩的行为,若璃觉得这件事或许没有她想的那么糟。 赫连长君看着眼前一幕,必然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如果他还有点良心的话,就能体谅这小男孩一片孝心,一切就可以小事化了了。 谁知,赫连长君冰冷的目光在男孩身上停留片刻,便不容置疑道:“关进大牢,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放他出来!” ------------ 第08章 变成个贼 屋外疾风冷雨,几乎要倾了这简陋的棚屋,哗然倾覆的雨声掩映之下,若璃怀疑自己是听错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赫连长君刚才说……要把那孩子关进大牢?! 官差机灵地一招手,让手下人把那男孩再次扣住:“属下遵命!” 利索的应答,让先前女孩哭喊起来,她推开官差,冲到赫连长君身边“噗通”跪了下来,拉着他的袍角央求:“小王爷……别抓我弟弟,抓我吧!是我的错,都是我没教好他,抓我吧!” 男孩咬着牙,眼泪却是一滴滴掉下来,眼见着家姐跪地求人,他的脸色也青一阵白一阵:“姐姐,你别这样!是小义的错,你起来!” “喂……”若璃实在看不下去了,张了张嘴,还没说上一句实质性的内容,就被赫连长君一下子堵了回去。 “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纵容只会让人一错再错。”顿了顿,赫连长君扯回被女孩攥在手里的衣角,背转身去,命令不容置疑。“把人带下去。谁敢阻拦,一并关进大牢!”说着,他斜睨一眼满脸泪痕的女孩,补充道:“老人家还需要人照顾,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女孩因为哭泣而颤抖的双肩一下子僵住了,抽抽搭搭地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奶奶,终是咬着嘴唇,不敢再上前半步。 官差见事情盖棺定论,也就将那孩子押着往外走。 若璃见状,气呼呼地冲到门口去,张开双臂挡住了去路。 “都给我站住!” 赫连长君回过身来,皱起眉头呵斥:“你想做什么?” “这孩子一片孝心,为病重的奶奶求医,你不伸出援手就算了,好歹还有一点怜悯之心吧?不就拿了你一块玉佩,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何必这么小气!你也不想想,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禁得住牢狱之苦?”若璃试图跟赫连长君讲道理,不管他怎么看,反正她要帮这个孩子。 因为他的处境,她比谁都明白! 赫连长君剑眉上挑,英气转为淡淡怒气,双眸中迸出的青光毫不客气地射向若璃,让她感到一股逼人的寒气,竟是不自觉愣了下。 “因为有了孝心,就可以自甘堕落吗?将自己的生存,建立在别人的损失之上,这样的生活,又是正确的选择吗?你不要以为你是在帮他,你今日放了他,是在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贼!” 那一个“贼”字,如同一柄利剑,直戳若璃的心窝。 她的耳畔回响起来很多年前,她偷窃失手之后,围过来的一群人不绝于耳的谩骂。 没错,贼!她也是贼! “这是他的错吗?”若璃激动起来,眼圈漾开一丝红晕。或许是这一声质问里饱含了赫连长君不明白的情愫,让他一下怔愣住了,敛了咄咄逼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听她说下去。 “国家战乱,社会动荡,偌大的江山版图,却连一处栖身之地都未给他们留下!这天下,谁同情过他们?谁帮助过他们?谁在他们苦苦求生的时候,给过他们一丝机会?就因为他们是你们口中的贱民吗? “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未曾经历过饥饿,未曾体会过因为缺钱而让亲人承受病痛煎熬的心酸,又有什么资格批判一个努力求生之人?”若璃一连串的爆发,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在这般众目睽睽之下评点政事,表达对战事的不满,若是传了出去,可知会引起多大风波! 不过赫连长君关心的却是,蓝若璃的反应为何会突然这么激烈。他想不明白,一件与她完全无关的事,即便是掺杂了同情心,她也不至于说得好像她也经历过一样。说他没有体会?说他没有资格? “你真的知道在死亡的边缘求生是什么滋味吗?”赫连长君沉着脸,一瞬不瞬地盯着若璃。两人之间有半晌的对峙,他才又沉声说道:“绝望,是用在大错铸成无法挽回的时候,不是现在。” 若璃红了眼睛,对于赫连长君说的话,她不是听不懂,但却很快被纷乱的思绪掩盖。她只知道,眼前这个孩子,有着跟她相似的命运,也和曾经的她同样无助。她要帮他,而不是由着旁人将他送去监狱! 其他人看见这剑拔弩张的一幕,也不敢轻举妄动了。那群官差放松警惕静观其变之际,男孩忽然撞开面前两人,一猫腰,从若璃胳膊底下钻过,飞快地冲进了雨幕中。 “人跑了!”官差喊了一声,回头看了看赫连长君,不知道上头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他们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还不快追?”赫连长君面露愠色,负手握成了拳头。 谁知若璃根本无视他的怒意,仍是挡在门口,威胁道:“谁敢过来?今日谁碰本郡主一下,我保证,过不了几天,朝廷的公文上就会出现谁的名字!” 这句狠话一撂下,连赫连长君都震住了,何况那群看脸色行事的小官差,一个个苦着脸把目光投向了小王爷。 这个女人太会利用自己的优势!赫连长君咬了咬牙,那神情似是恨不得扑上去将若璃撕个粉碎。若璃却也不避不让,一脸决然地瞪着赫连长君。看他能把她这个钦赐郡主怎么着! ――别忘了,皇上派的特使三皇子前些日子才刚离开王府,那家伙对绥王府可是明显的不怀好意,巴不得抓到点什么把柄。 就是知道若璃哪来的底气,赫连长君才更加生气。一面说要合作,一面却拿此事相逼,当真把他当猴耍吗? 僵持不下时,漪涟疾步进屋,匆忙之中并未注意到此刻紧绷的气氛,脑子里还念着刚才走到村口,被个莽撞的小子给撞了一下,那小身板似乎有些熟悉。他没工夫继续想,进来便扬了扬手中的药包:“小王爷,药都买回来了。这就去――” 众人齐聚过来的目光,让漪涟猛然惊觉此处气氛不对。眼角扫到那七八个官差,漪涟暗想,难道自己出去这一趟,就错过了什么大事? 然赫连长君终于轻叹口气,不再看蓝若璃,背转身对漪涟吩咐:“去煎药吧。” 听他的语气是退步了,若璃绷在嗓子眼的心也小心放了下来。然而与赫连长君的一番争辩,却是往她心坎里塞了一块石头,堵得慌。回去的一路上,赫连长君都未与她说半个字。 直到回了王府,快要分道扬镳时,她对他喊了一声:“小气鬼!”顿了顿,“记得让厨房煮碗姜汤,你才淋过雨……” “管好你自己吧。”赫连长君冷冰冰地回答,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西厢走去。 若璃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想要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谁知赫连长君这么不给面子,她也干脆脚一跺,不再自作多情。闷闷地回到房间,若璃还没缓过情绪,就见锦柔那丫头迎了上来。 “郡主,有客来访。” ------------ 第09章 烦事登门 若璃颇感奇怪,她来到缙南的时间不长,认识的人也有限,会有什么人追她追到王府来。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而且,看锦柔这挤眉弄眼的神色,似乎是认识对方,而且,还是来者不善! 虽然她不是个胆小的人,但是在这个时代,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尤其是如今很多情况都还不明朗的情况下,谨慎一点总是好的。不过,她虽是已经向赫连长君捏造了借尸还魂的说法,但是在很多人眼中,她还是那个痴傻的摘星阁郡主。 因而看到来者何人的时候,她那呆愣的模样,并未引起对方的怀疑,反倒是在精致的面庞上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容。 若璃在脑海中并不太费力地搜索出了眼前这个女人,正是那一日王府夜宴的时候,与牡丹红和她针锋相对的伊家三小姐,伊绣云。 她来干什么? “郡主可算回来了。”并未看透若璃满腹小心思的伊绣云,满脸堆笑地站起身走过来。当然,她的笑并不怀好意,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大概是觉得这个痴傻的丫头根本就看不明白。 若璃一边在心里暗骂一声,一边也有点庆幸。装傻的好处,就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让很多自以为是的人,在自己面前原形毕露。在伊绣云打量她的同时,若璃也已经对伊绣云做出了评断。 清高自傲的千金小姐,却是不够聪明。真正聪明的人,是会在任何场合与任何人面前都戴着伪装面具的。 ――就像赫连长君那样。 怎么又想到他了?!若璃赶紧摇摇头,把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伊绣云来。 “外面雨大,郡主一身都淋湿了,还是先进去换身衣服吧。三小姐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情,请稍作等候。”锦柔虽然对伊丞相家的小姐毕恭毕敬,但仍是表露出护主情切。 锦柔这样的举动,或许并不是出于单纯的主仆之心,而是赫连长君的嘱咐。 若璃知道,赫连长君既然敢把锦柔安排在自己身边,必然是将一切都对锦柔交代妥当了。这些天以来,锦柔并未像外界的人一样,将若璃看作一个痴傻儿,也更加佐证了若璃的结论。 不过,对于若璃并不痴傻这件事,若是被有心人抓住,恐会波及很多人和事,想来赫连长君也不想自惹麻烦。所以平日里,锦柔都是帮若璃打着马虎眼。现在也不例外。 “是得换身衣裳。”伊绣云看着发梢还滴着水的蓝若璃,嘴角笑意更深,让若璃不禁觉得,这笑容里藏着什么阴谋。闲来无事的古代人,尤其是女人,就好这一口。不斗来斗去,争个你死我活,就不罢休。不过若璃倒是还没想明白,这个伊绣云跟自己有什么过节,要上门来挑事。 难道是那天夜宴的事情,被她知道了,结下梁子?或者,纯粹是蓝若璃被害妄想症作祟,把人都想得太坏了。 伊绣云并未注意到若璃发呆,只当那丫头这副表情是正常流露,于是接着说:“如今已是六月天气,夏季多雨时节将至,城中各家贵族夫人和名门小姐们商定了,一道去龙王庙上香祈福,保佑缙南这一年风调雨顺。郡主作为摘星阁的人,又是有通灵之能的国师的侄女,更是未来的绥王妃,这种场合,自然不能缺席。” 这一长串话里,若璃听到伊绣云咬得最重的,就是“绥王妃”三个字。心内正揣测这背后的涵义,却闻得锦柔为难地问:“伊三小姐的意思是,要让郡主去参加今日龙王庙的祭祀?” 伊绣云笑意更浓,虽是锦柔问话,她回答时,眼神却是一直向着若璃:“不止是要参加,还得要主持才行呢。绥王妃,可是我们整个缙南女子的表率,就跟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是这天下女子的表率一样。这可是奠定绥王妃地位的好时机。” 最后压低了声音说的话,明面上是好意,其实大家都能听出讽刺之意。 这个伊绣云,明明知道宁合郡主是个痴傻儿! 原来,是故意要让她去丢丑啊。若璃心头逐渐明朗起来。这个伊绣云,果然是吃饱了撑的,闲得无聊到来消遣一个痴傻儿的地步。不过若璃尚未料到,是自己把这背后的原因想得太简单了。 “这恐怕不合适吧?小王爷吩咐说,郡主初来乍到,又经历了一番波折,身子虚弱,不适合外出。奴婢看,三小姐还是不要勉强郡主参与了,为缙南祈福这份心意,请三小姐代郡主转达便是。”锦柔赶紧替若璃找借口,连小王爷都搬出来了。 不过有心来挑事的伊绣云显然不吃这一套。说实在的,赫连长君初回缙南,在政权方面,还未有多少人将他放在眼里。倒是他兄长赫连长羽,虽然是个病秧子,平日又是个温和之人,但治理封地却是井井有条,颇得人心,底下人也都信服。 对于赫连长君,这个在夜宴上当着众人都敢讽刺与绥王有暧昧关系的女人的千金大小姐,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至少在背后是这样,何况如今在她面前的还只是个丫鬟! 只见她柳眉一挑,呵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替郡主拿主意?皇上亲封的宁合郡主,来到我缙南为妃,整个城中都是翘首以待,如果连祭祀这样重要的场合,郡主都不出席,今后让人如何看待郡主,看待绥王府?” “可……”锦柔还想说什么,却被若璃不动声色地握住手。锦柔抬起头,看见若璃假装无意地扫来一眼,示意不要再多争辩。 既然伊绣云打定了主意要让若璃去龙王庙,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若璃心底也是不愿,要去应对那样的场面,她未必能够做到滴水不漏。而且伊绣云明显是要给她难看,到时候说不准会怎么为难她。如今要想终止伊绣云的小算盘,就只能搬救兵了。 “龙王庙是什么?好玩吗?”若璃脸上扯出无邪的笑容。在摘星阁待的一段时间,让她对摆出这种笑是越来越熟练。转过去看着有些发愣而又无奈的锦柔,若璃拽着她的衣角央道:“小锦柔,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让长君哥哥也跟我们一起去嘛!” 锦柔疑惑地蹙眉,旋即明白了若璃的意思――这是让她去找赫连长君啊! “既然郡主想去,那奴婢就去请示一下小王爷,还请……” “不必了!”伊绣云声调绵长地打断锦柔,脸上仍是保持着笑容,一副“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得意模样。“我方才是和爹爹一起过来,他来请小王爷一同前往周边农耕区视察,现下应该已经出门有一会儿了。” 若璃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靠,她被将军了! ------------ 第10章 皇帝奶娘 龙王庙,在缙南城北郊,从王府过来的一路,虽然是乘坐在小轿中,但自周遭的人声鼎沸也能判断出来几分,它的香火鼎盛。请使用访问本站。 若璃想到初入缙南城那一日,和漪涟在大街上看见的巫神祭祀,那时他解释说的就是祭龙王。若璃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信巫,不仅仅是天宓,与它同存的蓝菀、胡突等国,也有浓厚的巫文化,其中以蓝菀国最为兴盛。 不过,这些年随着蓝菀国国力的不断衰退,巫文化也在渐渐消隐。有言论说,正是因为蓝菀国人对巫神的不尊敬,才导致了国家的颓败。 对于书上看来的东西,若璃向来不是全信,这等迷信臆测的事情,她就是根本不信了。据说那蓝菀国如今是幼帝在位,想来也不过是个傀儡皇帝,一旦是遇上佞臣当道,这国家不衰才怪! 下轿以后,看见今日这祭祀的排场,若璃才知道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原来缙南人不仅是崇尚巫文化,还特别迷信龙王。从伊绣云口中说出来风轻云淡的一次祭祀活动,竟然被人将广场挤了个水泄不通。 “宁合郡主到——” 伴着伊绣云安排的小厮拉长的宣声,若璃回过头去和旁边撑伞的锦柔交换了一个眼色。锦柔对她点头示意,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再怎么着,还有郡主这层身份罩着,这伊绣云能把她怎么着? 若璃定了定神,想来也是,她蓝若璃长这么大,怕过谁?小时候,她可是院子里的孩子王,连男孩子都只有被她揍得哭鼻子的份儿。后来为了生存,干起梁上君子的行当,有次偷了一张毛爷爷,被巡逻的警.察狂追八条街,她也权当玩猫捉老鼠了! 此刻,小厮的宣声已经引来了场上众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从小轿上下来、刚刚站稳的蓝若璃。 找回了底气的蓝若璃,也一点不示弱,昂首挺胸地就向庙中走去,毫不顾及周围人群的窃窃私语。 不过也就是讨论些坊间流传了十几年的烂梗,蓝若璃最不怕的就是流言蜚语,现下就随着他们去说了。倒是所有人都把她当傻子才好呢! 然而走到高台上,气氛就俨然不同了。若璃的目光在那些穿着华丽的小姐夫人们中间扫视一圈,除了艳羡一下她们的阔绰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然而在祭坛前,却是站了个与众不同的老婆子。 遍观全场,这老婆子应该是最年长的了,一头白发庄重地梳着髻,插着做工精致的银簪,配上那身灰色的绸缎衣裳和手中握的虎头拐杖,颇有一番旁人没有的派头。 “老夫人。”伊绣云走上去,毕恭毕敬地向老婆子行礼。 单单是这一点,就让若璃明白这老婆子身份不简单。伊绣云这么不可一世的娇蛮小姐,也对老婆子这样低眉顺眼,想来今天的祭祀,就是由这老夫人拍板决定的吧?方才在来的路上,锦柔已经悄悄告诉她,这次参与祭祀最重要的人物,乃是在缙南颐养天年的皇帝奶娘,王老夫人。 如今看来,便是这老婆子了。然而,锦柔却还未来得及交代清楚,这个王老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让若璃颇感不安。单单是从锦柔那忧心的眼神中,若璃就觉得这老夫人不会是个善角。 若璃冥想间,老夫人已经将目光向她投来,上下打量:“这就是宁合郡主?” “是啊,老夫人。”伊绣云脸上堆笑,眼角余光瞥着若璃。“郡主听说龙王庙要举行祭祀,不顾自己身体抱恙,一定要跟着来。说是她身为皇上钦封的郡主,又是未来的绥王妃,必须得亲自主持这场祭祀,为缙南表率才是。” 若璃和锦柔皆是一愣,对伊绣云这番话哭笑不得。 “三小姐你……”锦柔心直口快,看伊绣云睁眼说瞎话,便要替主子辩驳。 谁知伊绣云抢先一步,开口堵她:“我都跟她们说了,有老夫人主持祭祀,让郡主安心休养就是。不过郡主一心想为缙南出点力,又说是老夫人年事已高,不便操劳,愿为代劳。我也无奈,只好让郡主一起来了。” 若璃听得那伊绣云是话中有话,还未及细想,便闻王老夫人冷笑了一声。 “郡主初来乍到,尚未过门,就已有这份为王府主母之心,假以时日,老身这把老骨头,便是可以享清福的啰!” 唔,怎么有一股酸酸的味道?若璃微微皱眉,低垂着头偷瞄一眼老夫人的神色,那脸上,明显有淡淡的不屑。 “老夫人的身体看来健朗得很,哪里老了?长君哥哥还特意叮嘱了阿璃,这次来祭祀,要好好跟着老夫人学习,以后能帮老夫人打个下手,也是一份孝心。”若璃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一脸无邪地望着王老夫人。 锦柔听出若璃的意思,连忙附和说:“没错没错,小王爷可惦记着老夫人呢,他要务缠身,不能亲自前来,这才托了郡主来转达。三小姐性子急,倒是领会错了小王爷和郡主的意思。我家郡主年纪还小,哪能到主事的年纪呢?这缙南城上上下下,还是以老夫人的崇德望尊为榜样呢!” 这主仆两人一唱一和,旨在化解伊绣云那番话里面,蓝若璃要喧宾夺主的意味。 伊绣云是料不到若璃这样将她看穿了,那老夫人倒也被捧得有了几分得意神色。 “老身年事已高,这一切迟早是要交给你们年轻人的,现在就好好学着吧。”王老夫人不再多言,一脸庄重地布置起了祭祀事宜。 若璃暗松一口气,算是逃过一劫。方才伊绣云说完那番话以后,看见老夫人骤然变冷的脸色,若璃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还好她反应得快,锦柔又配合得默契!现在她还真是要感谢赫连长君的深谋远虑了,不管锦柔是被派来监视她,还是监禁她的,无疑也在很大程度上给了她援助。 原来要装傻,也有一定的难度啊,明知道别人对你不怀好意,竟然还不能开口辩解! 暗叹一口气,若璃抽了香,走上前去祭拜神坛。 “呀!” 身后忽的传来一声尖叫,一名排在后面的女子指着若璃,像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样把眼睛瞪得老大,其他人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登时倒抽了口冷气。 若璃不明所以,看了看旁边同样迷惑不解的锦柔,再看王老夫人,那张本就抹了脂粉的脸此刻竟是没有血色一样的惨白了! ------------ 第11章 血光之灾 “宁合郡主,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扰乱祭祀!”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的王老夫人,面容严肃地对若璃一声厉喝。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若璃懵了。捣乱?她?不过就是上柱香而已,她做什么了? 锦柔顺着众人的目光,绕到若璃身后去看,忽的倒吸一口冷气――在若璃的衣服上恰是臀部的地方,竟然浸染了一大片血渍! 这是…… “郡主你来月信了?”锦柔见若璃还是一副茫然的模样,在她耳畔着急低语。 “什么?”若璃并非没有听清楚锦柔说的话,而是觉得莫名其妙。“大姨妈”有没有来拜访,这种事情,还能有别人比自己还先知道的时候?何况,她也根本没有一点感觉啊! “我哪里……”若璃瞪了一眼锦柔,似是气她胡说八道,谁知那王老夫人举着手里的虎头拐杖就从后面打在若璃的双腿上。若璃吃痛地站立不稳,“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丢人现眼!还不向龙王赔罪?”王老夫人严厉地训斥,那双眼眸里射出的眼刀子几乎要将若璃千刀万剐。 若璃不服气地想要顶嘴,但是一同跪下来的锦柔连连扯她的袖子。这王老夫人乃是皇帝的奶娘,当年哺乳过好几个皇子,皇帝登基以后念她劳苦功高,赏赐了一方宜人的水土供她颐养天年,在这缙南,连绥王也要对她揖让三分,何况这一次是若璃先被抓住了把柄。 听到台上台下都议论纷纷,若璃不禁怀疑起来,联想到刚才锦柔的那句问话,赶紧扯过自己的衣摆来看。果然是看到了一滩凝固的暗红色血渍! 在天宓,社会风气还算开放,对女子的束缚也没有历史上明清时代那么严重,甚至比唐朝还要更开明一些。女子可以参加祭祀,甚至在一些祭祀仪式中担任主要职责,比如天宓的国师,就是主管祭祀、卜算一类,也可见天宓将这类文化看得极为重要。 虽然如此,但月信期间的女子,被认为是正在排出体内的污浊之物,绝不能沾染祭祀,否则就是亵渎神灵,严重的甚至会被当成祭品献给神灵赔罪! 看到裙子上的这滩“姨妈血”,若璃也傻眼了。如果真是月信期,她不可能在衣服被打湿的情况下还没有一点感觉。所以,这绝对是个误会,简直是无妄的“血光之灾”! “这不是我的血!”若璃揪着裙摆,扬起脸言之凿凿的解释。 王老夫人鄙视地瞥了她一眼:“不是你的血,还能跑到你身上?当着龙王撒谎,真是不把神灵放在眼里了吗?” 若璃对王老夫人自以为是的口气很是不满,倔强反驳说:“我说不是我的血就不是我的血!龙王圣明,才不会冤枉好人。” “哦?你的意思是,老身冤枉你了?”王老夫人并未加重语气,反倒是这么轻飘飘的一个问句,让身周的人感觉到了逼仄的寒气。 熟悉王老夫人的锦柔,立马紧绷起了一根弦,连声解释:“不是这样的,老夫人,郡主她不是这个意思!” “闭嘴!什么东西,也敢跟老夫人顶嘴?”伊绣云变了个脸色,有王老夫人撑腰的时候,她连先前对若璃那一点装出来的恭敬都懒得顾及了,黑着脸呵斥锦柔。 所谓打狗还需看主人,主子落了势,奴仆受欺压也是常理之中。何况伊绣云本就是个刁蛮的千金大小姐,哪会把一个小小的锦柔放在眼里。 “让她们说,老身倒要听听,当着这么多人,她们还能怎么狡辩。”王老夫人信心满满地挑眉,一副要跟若璃这对主仆死磕到底的表情。 若璃不是个甘心任人宰割的主儿,她倒是不在乎什么龙王神灵,也对别人的眼光觉得无所谓,但决计咽不下被人冤枉的这口气。 “不管你信不信,这摊血反正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蹭上。但是,我绝对没有侮辱龙王的意思,还请老夫人明察。”虽然心里有万般不愿,但是若璃要想替自己洗刷干净,仍是要对王老夫人稍稍低头。即便是要澄清,也得让王老夫人给她机会才是。 在这个强权社会里,就是如此。若璃竟是不由得想起了锦柔跟她说过的那句话,如果她不能保住自己在王府的地位,以后的生活可就凄惨了。 这还没有正式进入王府,竟然就有这么多麻烦事上门来了! 不等老夫人回答,站在祭祀中的一位中年妇人站了出来,恭敬地说道:“老夫人,不管这件事情如何,依妾身看,还是私下解决得好。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啊。” 这席话里没有任何偏向性,不过是站在客观的立场上提出建议。不过好歹能把若璃从这么多人赤.裸裸的注视中解救出来,她还是很乐意听到这样一番提议,不由得抬起头多看了说话的妇人几眼。 那妇人打扮得甚是端庄典雅,说起话来又大方得体,在她身旁亲昵地搀着她胳膊的少女也是一副官家小姐的打扮。若璃暗想,大概是哪家官员的家眷,不过在这个时候能站出来说话的,想来家中也不会是太低微的品级。而且,当她的视线停留在那官家小姐身上的时候,竟是觉得有几分熟悉。 “赵夫人说得也有理。祭祀就暂搁于此,这宁合郡主既然是绥王府的人,那咱们就到绥王府去说个清楚。”王老夫人不容置疑地下了命令,一众看热闹的偃旗息鼓,也有多事人跟去了王府,在大门外面瞎晃悠。 若璃自认行得端坐得正,要怎么说理她自是不怕,但是在心里对这件事情仔细揣摩,却是越想越不对劲。她今日去过的地方不多,那么大一滩血渍,会是在哪里沾上?难道是在难民聚集区里面?那地方混乱是不假,但能让她沾染到这般血迹的地方,怎么会一点没引起注意? 待若璃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随王老夫人等一众人进入了王府大堂。 绥王拖着病躯前来相迎,看到大堂里摆开的架势,心知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客气询问王老夫人如何会大驾光临。 “听说王爷经过一次牢狱之灾,身子骨受损,一直在静心调养,老身本是早该来探望,但又怕惊扰了王爷休养,这才止住了念头。但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因为繁琐之事登门,王爷可千万要见谅。” 王老夫人虽然在外被推崇得极高,但这缙南终究是绥王的地盘,论地位,绥王也要高于她这个曾经的宫中嬷嬷,所以面对绥王的时候,王老夫人说话也还算客气。 绥王客套了几句:“老夫人有事不妨直说。本王作为晚辈,也需老夫人时常提点才是,何来怪罪一说?” 老夫人闻此,也不再废话什么,而是看向了若璃,道:“这件事,老身实在难以启齿,这宁合郡主既然是王爷未来的王妃,便由她自己说吧。” 自己说?若璃一愣――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一个陌生男人说月信的事情?这老夫人莫不是疯了! ------------ 第12章 大堂闹剧 老夫人自然不是疯了,而是要让若璃当众难堪,以解她在龙王庙被一个后生晚辈顶撞的心头之恨。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意识到这恶毒用心,若璃对王老夫人的恶感又增加了几分。那皇宫里出来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鸟!然而现下这王老夫人用这番话堵她,若璃也没办法反驳,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时竟在大堂上与王老夫人一帮人僵持起来。 “怎么?你不是嚷着自己是清白的,有什么不敢说?可是怕了,这欺骗王爷的罪名,虽不如欺君一般严重,但和亵渎神灵并罚,也不是能敷衍得过去的?”王老夫人以为若璃是自知理亏,想要退却,更是底气十足地相逼。 绥王见气氛尴尬,眉头微微皱起,让那张原本就带了病态的面庞更添几分阴郁:“宁合郡主身患有疾,天下皆知,怕是让她说,倒也说不清楚——锦柔,还是由你来告诉本王吧。你在王府待了这么多年,也知道本王的脾气,有什么就直言,不必吞吞吐吐。” 用这样的折衷法,去逼问锦柔,赫连长羽也是无奈。他虽然是王爷,但那王老夫人也是身份尊贵之人,又和皇帝有牵连,他必然要给几分面子,因而不能强求王老夫人将一切坦言相告。而蓝若璃,他虽也知道她并非传言中那般痴傻,不过出于和赫连长君一样的考虑,他不会在她身上自找麻烦。 他比赫连长君更清楚,绥王府如今和眼前这丫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王爷……”锦柔尴尬地看了看绥王,又看了看若璃,面颊微红,犹豫半晌,才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决心般。“郡主是未来的王妃,现在虽未过门,也算是半个王爷的人了,此事似乎也没什么不能说,只是……” “本来就没什么不能说。”若璃微微扬起下巴,屋外初凝的雨露,将黯淡的光线折射成晶莹的线条,镁光灯一般打在若璃身上,光华流转之间,颇有几分清傲之色。说着,她已然揪起裙摆,搁在绥王眼前,“我说了,这不是我的血。月信这种东西,还能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吗?” 月信?绥王一时怔愣,看着那血渍所在的地方,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面上立时浮现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虽说若璃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不过在公开场合讨论这样的问题,也颇让人尴尬。 “咳。”赫连长羽只能蜷起手掌放在唇边咳嗽一声,掩饰尴尬。 “你……你怎么能当着王爷说这样的话呢?好不要脸!”伊绣云似是没料到蓝若璃真会自己说出这番话来,立时面颊红红地对若璃喝道。 若璃翻了个白眼,要她说的是她们,说出来之后骂她不要脸的也是她们,真当她好欺负是吧?说她不要脸,那就看看是谁真不要脸! “什么东西你?竟敢这样跟本郡主说话!”随着这一声呵斥,若璃两步上前,扬起手掌“啪”地一巴掌,硬生生地扇在伊绣云脸上。 没有人料到若璃会突然作出这般举动,一时都呆愣住了。 “你……你敢打我?”伊绣云怔愣地捂着自己红肿起来的脸颊,似是和旁人一样没有反应过来,若非这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她真不敢相信这个傻姑动手打了她! 打你又怎样?若璃出了一口恶气,心里畅快许多,眉梢微挑,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笑意:“打小人啰!打小人啰!”说着拍起手来,开始装傻。 这伊绣云把她当傻子对待,那她就只好用傻子的方式反击了! 旁人不明真相,真当是个傻子的闹剧,不由一脸尴尬地面面相觑。 绥王与相府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又知道若璃是故意为之,此刻却不能站出来替伊绣云说话。更要紧的是,他仍旧没有弄清楚这大堂上的一群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起争执。阿璃方才提到的月信,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她没说清楚,就急着去跟伊绣云斗法,当真是要急死赫连长羽。 唯有锦柔知道背后真相,差点没笑出声来。看着不可一世的伊绣云被打得半边脸红肿,想要追打回来时,若璃却躲到了绥王身后,锦柔心里甚至比若璃还要畅快。重要的是,方才若璃说的那句话,正是先前伊绣云挂在嘴边,用来教训锦柔的。 这就是所谓以牙还牙!看来她跟的这个主子,没她想象中那么弱。 “绣云,算了。”赫连长羽揉了揉太阳穴,皱眉看着不甘心的伊绣云。他知她一向心高气傲,如今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不给她一个台阶下,她是不会罢休的,而这样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他叹了口气:“郡主她不懂事,本王代她向你道歉可好?” 听到绥王这般维护阿璃那丫头,伊绣云呼吸一滞:“王爷……” 堂堂的绥王,为了一个傻姑子,竟然对她低声下气!伊绣云心里又酸又涩,一记眼刀子抛向若璃,恨不得将那躲在绥王身后的臭丫头劈成两半。 若璃将这眼神收在心底,察觉到一丝细微的情愫。 伊绣云对绥王的言行举止,有点在乎得过度了吧? “都是些名门闺秀,在王府大堂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王老夫人阴沉着脸开口说道,眼见着一幕幕闹剧被扯出来,她的面子也挂不住了。是她决定到王府来解决龙王庙的事情,要是这些闹剧传出去,岂不让她威信扫地! 斜睨一眼装疯卖傻的蓝若璃,王老夫人脸上随即又浮现出更加阴狠的神色:“郡主不懂事,在月信期还去祭拜龙王,这也就罢了。毕竟这郡主的脑子有问题,众所周知。但做错了事却死不承认,不知悔改,这是不可饶恕的!” 若璃从赫连长羽的肩膀上探出头来,打量着王老夫人,看来这心胸狭窄的老太婆这次是跟自己杠上了。在龙王庙时,王老夫人当众斥责了若璃,如果让若璃摆脱了罪名,无疑对王老夫人的声誉是一记打击。 想到这些,若璃不得不再次为自己的处境忧虑起来。 “老夫人,奴婢虽然身份低微,但也得说句公道话。我家郡主一再说了,这血不是她的,为何老夫人就认定了,她一定是在月信期呢?”或许是刚才若璃替锦柔出了一口气,此刻锦柔也不再吞吞吐吐了,敢跟王老夫人对峙起来。 这句话,不就是在怀疑王老夫人冤枉好人了? 王老夫人怎会听不出来! 她脸色一凛:“既然你们一口咬定了是老身冤枉了郡主,那老身也请王爷主持一个公道,做个见证。” “见证?”绥王露出不解的神情。 王老夫人的嘴角划过冷笑:“有没有月信在身,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检验——” 话还未说完,若璃就暗自倒吸一口冷气。这个老太婆,该不会真有那般恶毒吧?她希望是自己想错了,然而下一刻,就听到王老夫人说出剩下的四个字,与她的想象如出一辙。 “脱衣验身!” ------------ 第13章 脱衣验身 不仅是若璃,王老夫人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呼吸一滞,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王老夫人。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以这老太婆的前言后语,不单单是要若璃脱光了来证明,还是当着这么多人――包括赫连长羽的面!不管她是出于何种目的,是否怀揣私心,对于一个生活在封建时代的女子来说,都无疑是巨大的侮辱。 即便是若璃这样在开放的二十一世纪长大的女人,也不能接受这般羞辱。 “放屁!”禁不住脱口而出,若璃意识到自己已有些情绪失控。两人对峙,谁先乱了阵脚谁就输了!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还如何能冷静?看着周遭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若璃不禁后退两步。 他们不会玩真的吧? 这些人眼中,身份就是一切罪恶的豁免权。就像国师一样,杀两个人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况现在只是脱一个女人的衣服! 对于若璃爆出的粗口,王老夫人面色不善地挑眉,这丫头三番两次顶撞于她,若今日不给一点教训,她的面子该往哪里搁? “郡主不是要证明,你并未对龙王不敬吗?现在除了这个方法,可还有更好的选择?反正你与王爷也是皇上指定的姻缘,这身子,早晚也是王爷的,没什么好扭捏。正好让王爷做个见证,以免有人再反咬一口,说老身弄虚作假。”王老夫人说着,斜睨一眼赫连长羽。 眼见事情越闹越大,赫连长羽也颇感头疼,偏偏两边都是不好应付的主儿。他尽力想要平息事态,便对王老夫人恭敬道:“老夫人,阿璃好歹也是堂堂的郡主,让她在这里脱衣验身,似乎不太合适吧?” 这绥王爷放低了身段来征询一个奴婢的意见,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而事情里牵连着的还是皇帝钦赐的郡主,未来的王妃,原本怀着凑热闹之心的一干人等,此刻都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郡主口口声声说老身冤枉了她,自然是要大家都看着,做个见证,免得别人说老身仗着皇上的荣宠,为人处事有失偏颇,倒有损了皇上的圣明。”王老夫人态度强硬,径直搬出了皇帝,就是为了压住赫连长羽。她此举已不仅仅是要教训一个冒犯她的丫头,而是要在所有人面前树立一道标杆――即便是这缙南的掌势者,也要对她恭敬退让! 连绥王都要向她低头,何况旁的身份更低的人? 果然,赫连长羽听到王老夫人提及皇上,神色即刻变得犹豫起来。想来阿璃曾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替他解了牢狱之灾,又在狱中救他一命,他并非忘恩负义之人,所以一直想替阿璃说话。但现下看来,王老夫人是非要借机惩治那丫头了! 连绥王都沉默了,若璃瞬间脸色一白,又闻得那老夫人幽幽地向自己问道:“宁合郡主,你是自己脱呢,还是老身让人――帮你脱?”若璃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胸口衣襟,愣愣地看着王老夫人。 这四下里近十双眼睛,还有个男人,这一脱,她以后颜面何存? 见若璃没有主动的意思,王老夫人示意左右,那两名侍奉的丫鬟即刻走上前去。锦柔见此,怕是她们要用强的,上前一步挡在若璃面前,目光凌厉地瞪着走上来的两个人。 锦柔是有功夫底子的,动怒之时,举手投足之间便有了逼人的气势。 “怎么,绥王府连个丫鬟都敢对老身动手了?绥王爷这王府,可真是要让老身刮目相看!”王老夫人将手里的拐杖提起来一些,又狠狠地跺下去,并随之发出一声冷哼。 赫连长羽知那王老夫人话里有话,今日若是真与她动手,怕是这整个绥王府都会有难。 心头挣扎了一番,他还是垂下头,低叹一声:“锦柔,退下!” “王爷!”锦柔惊诧地看向赫连长羽,目光中流露出不忍。她很清楚,此刻她一让开,若璃就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 赫连长羽又何尝不知。微微蹙眉,别开目光不去看若璃恳求的眼神,他语气冷硬地重复了一遍:“退下!” 有了王爷发话,锦柔摆好的架势,也就慢慢撤了下来。 “你们还等什么?”王老夫人又看了看那两个丫鬟,目光中带着狠厉,那模样分明是说――交给你们,好好教训那丫头! 若璃如此会察言观色的人,怎会不明白?现在连王爷都不帮她,她还能怎么办?她掉头就往门外冲,企图能够侥幸逃脱。 然而后面早有人挡住了出路,将她一把拦下来。随即那两名丫鬟已到身后,将若璃扣住,往回拽了两步。 “放开我!”若璃拼命挣扎,但奈何这具肉身实在太过孱弱,何况对方两人都是下人出身,很有一把蛮力,若璃根本挣扎不过。 但见她如此反抗激烈,王老夫人又转向伊绣云吩咐道:“绣云,郡主不肯脱,你就去帮帮她好了。这郡主千金之躯,可别亏待了她。”尾音微微一挑,如同一道利刃,弯成了钩子,闪着熠熠寒光。 “王爷!”若璃挣扎中向赫连长羽投去求救的眼神,帮帮她!求他,帮帮她!这里只有他,只有他还能说上一句话。可是让若璃绝望的是,赫连长羽避开了她的目光,漠然的站在一旁,任由那两个丫鬟将她摁在地上。 伊绣云本还顾及着赫连长羽方才求情的一番话,但此刻听到蓝若璃这般呼唤赫连长羽,俨然就是一个小女人在向自己的夫君求助,她心里“噌”地窜起一股火来,对王老夫人福了福身,便走上前去。 赫连长羽见状,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只是那双拢在宽袖中的手掌,缓缓握成了拳头。眼睛可以闭上,耳朵却如何能听不到,若璃无助而惊恐的惊呼声和求救声,是一一敲打在他的心上啊! “放开我!都给我滚开!”若璃被两人按在地上,仍是拳打脚踢,那两人则是更加不客气地扒下她的一层层衣服,顺带借着脱衣之名,在若璃孱弱的身子上掐上几把。 六月的天,忽然变得那般冰凉,仿若无边苦涩而冰冷的潮水向她身上袭来,让她止不住地打着寒颤,心也跟着一点点陷落。两行无助清泪从眼角滑落,映出很多年前,那个同样天旋地转的夜晚…… ------------ 第14章 当众羞辱(爆1) 夜幕沉得像一袭厚重的帘子,自九天之上垂下来,肆意堆叠,沉沉地压在蓝若璃的胸口,让她几乎喘息不过来。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无助而绝望地看着那几颗遥远而稀疏的星子,在触碰不到的天际冰冷地闪烁着。 有人说,人死以后会成为天上的星星,笼罩着人世间所有的眷恋。那么,爸爸妈妈,他们看到了吗?在那一刻,她第一次被几个女乞丐堵在黑漆漆的巷子里,拳打脚踢。她们扒掉她的衣服取乐,嘲笑着、讽刺着、掠夺着。 “穿得这么好还敢来跟我们抢饭吃!” “都给我脱下来!” “看你还敢不敢到我们的地盘来撒野!” …… 人世间的弱肉强食大抵就是如此,有时候竟是无所谓贵贱,同样是社会上低等、卑贱的生命,同样是为了生存而抛下了尊严地乞讨,却还要彼此争斗残杀。就好像此刻扭住若璃的手脚,穷凶极恶地羞辱她、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淤青的两个丫鬟一样。 “啊――”若璃不是什么铁人,她也是肉体凡胎,是个人,一个女人,也会感觉到痛。这样的痛苦和屈辱,原本以为早就沉在了记忆深处,即便无法被忘却,至少不会去想起。但此刻,所有的噩梦都从心底里涌起,瞬间将她吞没。 一个弱女子的惨叫声,充斥着整间大堂,看热闹的人也有些不忍地别开了目光。 王老夫人目光淡然,紧紧握着手中的拐杖,仿佛这就是权力的象征:“乖乖地脱,就少受点苦。郡主这又是何必呢?” 锦柔看着若璃满面泪痕,在地上打滚,眸中泛起一丝泪光,“噗通”跪下来:“老夫人,你放过郡主吧。我们知错了,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照看好郡主,她无心冒犯龙王和老夫人你,求你放她一马吧!” 说着,锦柔又转过去,对若璃吼道:“郡主,你就向老夫人道歉吧!只要认个错就好了!” 只要认个错,道个歉,老夫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就会放过她了,是吗?若璃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听到锦柔恳求,王老夫人又看了一眼地上被撕烂了衣服的若璃。伊绣云也停下手来,回头看着王老夫人,似乎等着下一步指令。 是继续,还是收手? 对方示弱了,对老夫人来说便足够了,她保住了所谓的颜面,也树立了威风。但偏偏,跪下来哀求的只是个丫鬟,不是主子。 相反的是,若璃对于锦柔的话并不回应,只是面色铁青死死咬着牙,还想要从两个丫鬟和伊绣云手中挣脱出来,却根本没有想过要向王老夫人低头。相反,当她的目光扫过王老夫人涂脂抹粉也掩盖不了颜老色衰的面容时,眸中便燃烧着冲天的怒火和仇恨。 王老夫人见此,不禁心头一颤。那眼神,哪里像个弱质女流所能流露出的。她甚至不怀疑,如果让那丫头得了一丁点还手之力,便会扑上来将她撕碎! 好一个倔强的丫头! 王老夫人的嘴角扯出一抹几不可见的残忍微笑:“这是什么话?郡主不是说她是被冤枉的吗?老身只是要替她证明清白而已。未来的绥王妃,可不能是个没规矩的人,否则日后,何以为王府主母,为缙南女德之表率?此事,定要彻查到底!” 锦柔面色一白,知道王老夫人这是不打算放过蓝若璃了,回过头去,又是忧心又是心疼地看着被几个人围攻的主子,却是无能为力。她知道若璃是清醒的,也知道若璃能听明白她的话,可那丫头怎么就这么倔呢! “你们会后悔的!我不会放过你们!”无力慌乱之中,若璃口不择言地大喊大叫,泪水没入耳鬓,很快湿了大片乌发。 她越是这般嘴硬,王老夫人自然越是生气。 羞辱她、教训她,不过就是为了让她低头而已。她若是认错,就真的是输了! 即便痛,即便屈辱,若璃也决不遂了敌人的意。 “咝――” 裂帛之声此起彼伏,尖利而后绵长。锦缎的衣裳已经在一来二往的拉扯中破碎不堪,眼前一张张面庞,都像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般狰狞可怖,仿若要将她撕扯揉碎了,打入无间地狱。裸露出来的肌肤,触地冰凉,是彻骨的寒意,是铭心刻骨的屈辱和仇恨! 并不宁静的大厅,所有的窃窃私语,或是怜悯、或是讥诮、或是事不关己……一切的一切,都随着这摇摇欲坠的世界,潮水一般涌来,一bobo侵袭着蓝若璃,刺痛她敏感的神经。 她拼命护着身上所剩不多的衣料,却一次又一次地失守。她就像个节节败退的将军,已然到了穷途末路,连拼死抵抗的机会和力气都没有了。 伊绣云的手拉扯着蓝若璃最后一根裤腰,却忽而犹豫了起来。 这大厅里,可还有一个男人在。而那个男人,偏偏又是赫连长羽。 虽说地上这丫头已是钦定的绥王妃,可是,一想到长羽的目光会落在这具赤.裸的娇躯上,伊绣云心里就堵得慌。伊绣云也不得不承认,阿璃的身子虽然偏瘦,但仍是凹凸有致,且肌肤细嫩水灵,因而才是轻轻一掐,就留下浓墨重彩的淤痕。 不久之后,这具对男人来说有着天然诱惑力的身体,就会在那个男人身下承欢,赤.裸交缠,彻夜缠绵。那时候,她还会这样扭动着身子,雪白的肌肤便似能漾出水来…… 伊绣云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看着若璃的眼神仿若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却又迟迟下不去手,指甲在若璃身上抠出了一道道血印。 “唔……”若璃吃痛地哼叫,惊恐地想要拦住伊绣云最后的一个步骤,奈何双臂被两个丫鬟死死按住,双腿又被伊绣云的膝盖压着,动弹不得。如今的她,不过一块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为何……为何不管在哪一个世界,都要她遭受同样的耻辱和心酸?为什么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出来帮帮她,救救她…… 就在若璃的神思渐渐恍惚起来,灵魂轻飘飘地好像要脱体而出时,一道凛冽的男声蓦然自门口传来。 “住手!” ------------ 第15章 有他保护 雨后初晴的天空,有丝丝午后的流岚。请使用访问本站。隐隐约约的阳光透过流岚的缝隙洒下来,勾勒着赫连长君颀长挺拔的身躯。 他在大堂门口只是片刻停顿,便一脚泥泞地冲了进来:“你们在做什么?” 这一声爆吼,是在他看到若璃几乎赤.身.裸.体地被两三个人按在地上之后发出的,雪白娇嫩的身躯上,处处淤青和血痕清晰可见。 更可恶的是,她们连大门都敞开着也根本没有顾忌! “长君?”绥王眉头微皱,看到弟弟这样的状态冲进来,不由得有些忧心,却没有继续喝止。他是顾虑这王老夫人,不过看到若璃这样被欺负,他心里还是觉得不忍。 长羽也知道,长君在摘星阁住了十二年,即便长君自己再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那一段生活,但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总还有点情谊在。 长君虽然有狠绝果断的一面,但并不是泯灭人性。这一点,长羽也很清楚。 “小……”伊绣云本来并不畏惧赫连长君,但是听到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冲她们吼叫,连她这个一向目中无人的大小姐也禁不住产生一丝惧意。 还不等伊绣云说完整三个字,就已经被赫连长君一阵大力掀翻在地。 浑身无力的蓝若璃瘫软在地,身上一阵阵凉意和疼痛交替,仿若是冰火两重天交织折磨,让她的意识轻飘飘的。 可是那一道清亮的声线,却好像混沌中的一点光亮,瞬间照亮了她的整个世界。她扭过头看向门口,只是满眼的泪光,让她的世界模糊一片,然而那逆光中跑过来的挺拔身躯,仍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祇一般,在她的眼眸里闪光。 “阿璃?”赫连长君已经解下身上防雨的斗篷,将若璃孱弱的身躯裹起来,双臂一紧,便将她带进了怀里,紧紧地拥住。 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若璃好像在坠入无底深渊以为会万劫不复的时候,忽然被人抛向了云端,身边流岚四散,和煦的阳光裹紧了身体。 “唔……”或许是被搂得太紧有些喘不过气,或许是身上的伤痕被触碰传来刺痛,若璃嘤咛了两声,往那宽阔结实的胸膛靠了靠,这样能在他圈起的双臂中寻到一丝空隙。 她空洞地张大双眸,看着那人精致的下巴,即便是这样仰视的角度看去,也依旧是绝美风华。 可是,她真的没有想过,会是他……他在这个时候出现,不顾一切地将她搂进怀里。他,会这样保护她吗? “小王爷这是做什么?”王老夫人斜睨一眼被掀倒在地的伊绣云,好歹也是相府的小姐,这赫连长君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显然方才的举动,几乎是没有经过思考的。难道真是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总有那么几分感情? “这句话应该是本王问你们才对吧?”赫连长君抬头目光森冷地盯着王老夫人,直面国师的时候,他也不曾畏缩过,何况只是个在宫廷里做过奴婢的老太太。 顿了顿,赫连长君的语气更加冰冷可怖:“堂堂的郡主,皇上钦赐的绥王妃,竟然被几个当奴婢的这般羞辱。此事传出去,让我绥王府颜面何存?” 说这两句话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扫过了伊绣云,那一股杀气,让伊绣云禁不住一颤。 这件事又不是她决定的,她不过是听命行事…… 咬了咬唇,伊绣云动摇的心又定了下来。她是相府小姐,王老夫人又是皇帝的奶娘,还怕他一个刚刚回到缙南的有名无实的王爷不成? “宁合郡主在月信期祭拜龙王,冒犯尊神,原本不可轻饶。不过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所以老身只好脱衣验身,为宁合郡主证明清白。难道有错?”王老夫人理直气壮,就连看着名义上比自己分位高出许多的小王爷,也是不避不让。 被提到“脱衣验身”这件事,若璃在赫连长君怀里轻轻一颤,刚刚才暖起来的身体,仿若又冰冷了几分。可是下一刻,却感觉到赫连长君更紧地拥住她,那温暖,铺天盖地而来,席卷天地。不知为何,她反而觉得心头酸酸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没入了赫连长君跳动着的胸口。 “笑话!”赫连长君短暂的惊诧之后,很快恢复过来,面色古井无波。似乎是感觉到了若璃身体发颤,以为她冷,他低下头扯了扯斗篷,将若璃裸.露的肌肤都裹好,然后才又看向王老夫人,字字笃定地说:“阿璃真是在月信期的话,连站起来挪动都困难,何谈从王府到龙王庙祭拜?” 这一番话说出来本不奇怪,女人痛经是常有的事情,听起来阿璃是痛得比较严重的那种,没什么不对,可是从赫连长君的口中说出,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咳。”赫连长羽蜷起手掌,轻咳了一声,似是掩饰尴尬。 但赫连长君却一脸坦然,就像是没反应过来他这一番话有多么劲爆一样,只是护着怀里那孱弱的小人儿。 若璃微微仰头,看着赫连长君那线条流畅的侧脸,心头竟然紧张起来,不自觉地用小手抓紧了他的衣襟。泪水未干,但不知为何,原本冰冷的泪,这一刻竟然让她觉出一丝温暖。 有他在身边,有他保护着她,让她的心忽然一下子安宁下来。 “哦?”王老夫人的脸色白了一下,继而又阴沉下来。赫连长君这么一说,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帮若璃开脱和证明,这样一来,不就证明是王老夫人错了?斗了这大半天,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王老夫人自然拉不下脸来。“小王爷对郡主的月信情况也这么了解?果然不愧是在摘星阁待了十二年的人。说起来,还真是老身冤枉了郡主?” 赫连长君抬头瞪了一眼王老夫人,那席话里的嘲讽之意如此明显,他怎么可能听不懂?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这是事实。 “既然是冤枉,是否应该有道歉?”赫连长君反将一军,让王老夫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要一直高高在上的她向那丫头片子道歉?怎么可能!若她真是能拉下脸来的人,就不至于跟若璃斗上这一场了。 赫连长君其实心里很明白,这句话不过是为了堵住王老夫人。接着他起身,将若璃打横抱在怀里,一脸漠然:“今日郡主情绪不稳,琐事都改日再说吧。”说着,抱着若璃转身走出大堂,顺便看了一眼锦柔。 “叫大夫来。” 淡淡的四个字,却让若璃的心,一点一点地暖了起来…… ------------ 第16章 床榻之侧 屋檐下挂着串的水珠,一直滴答地响着,缠绵入梦。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六月梅雨季节,江南梅子飘香,漂泊在外的异乡客,醉在长江水岸的乌篷船中。一壶梅酒,一片孤帆,穿过古朴的石砌小桥,摇摇晃晃,去到另一个异乡。而酒醉的女子,在木浆两边摇起的潺潺水流声中,在檐下青石板路上开出的朵朵水花里,梦回细雨绵绵的长安。 自从没有了姑姑,蓝若璃便再没有家,一场酒醉一场梦,醉了、梦了,就能回家了。 只是梦中酸涩袭来,便再也忍不住了满腔热泪。 却有纤长的手指划过眼角,拂去了蓝若璃温热泪滴。那指尖儿上薄薄的一层茧,好像三月的柳絮扑面,轻柔而又酥.麻的触感,让若璃禁不住往男人的指头上又蹭了两下,才清醒过来。 头好疼…… 若璃半张开眼,夕阳余晖洒进眼底,让她水雾迷蒙的双眼漾起丝丝金色波澜,皓若繁星。 赫连长君低头瞧见她一脸惺忪地望着自己,那水波荡漾的眸子好像被先前的那场雨洗刷过一遍似的,不染纤尘,心口竟是“咯噔”一下,抚摸她眼角泪痕的手指怔愣地停止住了。 是他……若璃看着眼前男人,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记得是长君冲进大堂来替她解围,抱她回房。他动作很轻却很敏捷地将她放在床上,拉过被子来盖住她冰冷麻木的身子,低头轻声地对她说:“没事了。” 就是那三个字,让她在老大夫慢吞吞的诊治中,安心地睡了过去。 看着照进窗户来的金色斜阳,将他的白衣一侧也染成了金黄,忽然有什么东西划过了脑海。还记得那一日出了帝都,在碧阳坡上,骑着二皇子的马经过赫连长君身旁,也是这般惊鸿一瞥,他穿着白衣,染着阳光的金黄,像极了古墓里那副画像中身着龙袍的君王。 但眼前的赫连长君,虽然有着皇室血统与生俱来的贵气,却缺少了那画中端坐男子的霸道气息。即便只是那样一副画像,若璃也能感觉到执笔之人对画中人的折服和膜拜,确是像对待名垂千古的帝王一般。 “你……还在这儿?”迟疑许久,若璃哑着声音问。其实她只是不确定,他是出去之后又回来恰好被自己撞见,还是在她睡过去的这段时间就一直坐在床边。 赫连长君一脸淡然地答道:“来看看你醒了没有。做恶梦了吗?”他以为,她还被大堂上受辱之事折磨着。 听了他的回答,不知为何,若璃心里涌起一股失落感。 ――来看你醒了没有。言下之意,就是刚刚才来。若璃不禁暗暗嘲笑自己,怎么会天真地以为他会在这里一直守着她呢?或许是那一刻他的保护,真的让她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触动。 只是她忘了,这个人是赫连长君啊,将她当成仇人、当成棋子、当成交易对象的赫连长君,他护她,怕也不过是顾忌着他们之间的一点点联系,还有摘星阁那边。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若璃也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真是可笑了。所以对于他后面那一句关心,她也只是敷衍地摇头:“没事。” 作为现代人所经历的那一切,她不想在别人面前提起,即便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大堂上的事情发生以后,她越发觉得,脆弱是不能轻易流露给外人看的,因为总有那么一些人,以你的不快乐为快乐。 而她蓝若璃偏是要活得骄傲,活得漂亮,让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过得糟心! “锦柔给你身上的伤痕上过药,你乖乖睡着不要乱动,这几日就在房中好好休息。龙王庙的事情,闹过这一出,她们不会再来找你麻烦。放心吧。”赫连长君顿了顿,别有深意地看一眼若璃。 他的这一番话,让若璃想起了大堂上的事情――倒不是受辱一事,而是她当时衣不蔽体的,他就那样冲了进来,连她身上有伤痕都知道,分明是看到了什么!加之又想到了他当着那么多人说她痛经的事情,若璃脸上立马浮起两团红霞。 赫连长君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么多,只是看若璃不自然地扭了下身子,将被子拉得高一些盖住半张脸,还以为触到了她的伤心处,于是沉默了片刻。 但他终究还是耐不住,又接着说了一句:“那王老夫人跟皇上的关系非同一般,绥王府对她也得敬让三分,王兄他虽然有意护你,但……” “我明白。”若璃的语气有点生硬,让赫连长君怔愣了半晌。 想到兄长是她未来的丈夫,他的袖手旁观,让若璃有些伤心也是在所难免,赫连长君便也释然了。她既然能够说出她明白这句话来,即便心里还有一点小小的埋怨,相信也是真的谅解。 “倒是你――”若璃看着愣神的赫连长君,眼中流露出一抹忧色,连绥王都不敢跟王老夫人对抗,怎么赫连长君反倒站出来了呢?他在摘星阁忍气吞声十二年,不就是为了不与皇帝一派发生正面冲突么?那个王老夫人,显然就是皇帝一派的人,说不定她在这缙南养老,也是有意安排过的。所以若璃有点担心:“你就这么冲出来,得罪了老夫人,不是白白树敌了吗?” “难道就要眼睁睁看你受辱么?”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了这一句,话音刚落,若璃怔愣的同时,赫连长君的面上也划过一丝懊恼之色。却不知是懊恼他回来得太晚,还是刚才那句话答得太快。 对于那件事,赫连长君明显是发怒了,虽然对着老夫人已经极其隐忍,但言谈之间透着威胁。在摘星阁,若璃见惯了赫连长君用那样的语气跟国师说话,自然也就知道,在大堂的时候,他是真的生气。 所以刚才他才会脱口说出这么一句话。人在发怒的时候,总是会有些说话不经大脑的,再怎么精明的赫连长君也不例外。 初时被赫连长君一句“来看看你醒了没有”浇灭的火焰,一下子又在若璃心头蔓延开来。她有些茫然,自己这是怎么了?心跳得这般厉害,脸上也开始发烫! “你是未来的绥王妃,让你受辱,就是让整个绥王府受辱。王兄性子软弱,本王却不会任由别人踩在绥王府的头上。”赫连长君说开了这一句来掩饰尴尬,但话语里又确实透着他的心声。 绝不会任由绥王府被人欺凌! 看着他眼底灼灼的阳光,若璃就好像心口被人烫了一下似的,慌乱地别开了眼。 那张俊美不可言语的面庞,的确是有大部分女人都无法抗拒的杀伤力。 慌张的心跳声呼之欲出,幸而有一声禀报传入,替若璃化解了尴尬。 “小王爷,伊公子求见。” ------------ 第17章 是下马威 夜幕已经降落下来,像一块黑色的织锦铺天盖地,所有的一切,都笼在了黑暗中。请使用访问本站。 若璃已经盯着窗外夜色发了好久的呆,自下午漪涟将赫连长君叫出去之后,他就没再回来。锦柔是瘪着嘴进来,似乎是见了不想见的人,心里不痛快。其实她通传的那一声,若璃就听出来了端倪。 那小丫头,是跟漪涟置气? 想不通,这漪涟才刚回到缙南多久,怎么就和王府的一个下人有了过节?不过若璃也可凭此自我安慰,想来那漪涟就是招人嫌的份儿! “郡主,你坐了一下午了,还是躺下休息一会儿吧。”锦柔看若璃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担心起她的身体来。 阿璃这副躯体,自小被困在摘星阁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中,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倒不像是现代的蓝若璃,习惯了东奔西走,练出了健朗身形。若说现代的自己和古代的自己,还有一点外形上的区别的话,大抵就在于此了。 “我又不累。老是躺着,才会闷出病来呢!”若璃撇了撇嘴,回过神来。 “可是……”锦柔小心翼翼地瞧着若璃,好半晌才接上一句,“你真的没事吗?” “嗯?”若璃本以为锦柔是问的身体状况,不过转过头看见锦柔脸上复杂的神情,若璃愣了愣,继而明白了锦柔的意思。那丫头说的,是大堂上那件事呢。没想到这事儿,这丫头比若璃自己还记挂得紧。若璃叹了口气,摇摇头:“能有什么事儿?就是被几只猪蹄子刨了,算我倒霉。” 想到身上那些淤青和血痕,若璃其实是恨得牙痒痒,不过面上却是冷冷淡淡的。她现在再怎么恨又有什么用?自己没有实力,就怨不得被人欺负到头上来! “猪……”锦柔没有反应过来若璃的比喻,神情一愣,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是“噗哧”一声笑出来。 不过若璃却又严肃了起来,将锦柔拉到跟前:“我问你,白天我乘的那顶轿子,是你亲自准备的吗?” “不是啊。”锦柔对白天的事儿,可谓是记忆犹新,想了想便有了答案。“那伊三小姐找上门来,逼着你换衣服出门,我怕单独留你俩在房间里,她会打什么坏主意,所以就吩咐了下人去准备。怎么了?” “你吩咐的是谁?还有,最后准备的人,又是谁?”若璃紧接着问。 锦柔一头雾水,但还是仔细回答:“循例是白天在院子里当值的丫头,轿夫和轿子也都是让她着手去安排的。王府里有规矩,上面吩咐下来的,当值丫头都要亲力亲为的。” “那轿子,是咱们自家的吗?”若璃眉头微蹙。 锦柔想了想白天那轿子的式样,点点头:“在缙南,只有王府的轿子能够用黄.色的布帘,应该是王府的没错。” 若璃闻言,眼中透出深邃神色:“看来,真是内鬼了。” “什么?郡主你到底想说什么?”锦柔根本没听明白若璃的话,也不知道她问了那一大串,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璃回过神来,茫然地看了一眼锦柔,才反应过来她在跟自己说话,摇头说:“这事儿你先别问了。我有点饿了倒是真的,快给我拿点吃的来吧,不然就真的有事了。” 看若璃捂着干瘪的肚子一脸委屈的模样,锦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早叫你吃东西的时候干嘛去了?现在有胃口了?还以为你跟王爷置气,要绝食抗议到底呢。” “诶?”锦柔的打趣,让若璃微微一愣。跟王爷赌气?绝食抗议?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只是单纯的没胃口而已! 不过锦柔根本没注意到若璃哭笑不得的神情,继续说道:“说起王爷,倒也不怪郡主你,连奴婢都生气呢。在大堂上不帮忙就算了,好歹事后也该过来看看吧?再怎么说,郡主你也是未来的正王妃,就算那个伊绣云真能进门,难道还能动摇你这皇上钦赐的地位不成?” 锦柔说得自然,若璃却是听得心头一惊。 伊绣云……进门? “王爷也是顾及着那老夫人的面子,为大局着想,你可别再这么说了,免得传出去,又要招惹多少事端。”若璃看着锦柔,眼底盈着一丝笑意。她真不知道,赫连长君怎么会把锦柔这样的丫头安排到她身边来。这丫头是有点功夫底子没错,不过太过率性单纯,明明是来做“细作”,结果反倒帮着外人骂起自己的主子来,这若不是在套近乎,就是真傻! 而锦柔看上去,确实不像是有心机会耍手段的人。 顿了顿,若璃接着问道:“不过,那伊三小姐进门又是怎么回事?” 锦柔脸上露出一抹难堪的神色,仿若是有些懊恼自己一时嘴快,但片刻之后她就想通了,撇了撇嘴:“郡主你才从帝都来,不知道这缙南的情况。相府是王爷的亲信,这伊丞相多年来一直对王府忠心耿耿,也是有意将那唯一的女儿嫁入王府来,王爷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也未否认过。这事儿,怕是早晚得成。” 若璃看着一脸不屑神情的锦柔,低叹一声:“所以伊绣云才处处针对我,想让我难堪?她以为这样,等她以后进了王府,就能踩在我头上?原来是下马威啊!” 锦柔对于若璃一点就透的心性,微有些惊诧,不过想到在大堂上,那么屈辱的事情她都能忍得下来,倒是对这主子又多了几分钦佩。 “伊家以为女儿能嫁到王府做当家主母,谁知道偏偏皇上赐了个郡主来,伊绣云再想要进王府,也最多只能封个侧妃。伊绣云那女人一向心高气傲,怕是咽不下这口气。一想到她今日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奴婢心里就来气,这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也不乏些趋炎附势之人。今天这一闹,加上平日巴结伊绣云的人本就多,所以奴婢为郡主以后的日子担忧啊!” 锦柔忧心忡忡地想着未来的日子,若璃却是眼珠一转――王府里不少人都想巴结伊绣云这个相府小姐? “难道真是……” 锦柔没有听到若璃的呢喃,兀自说道:“王爷人好,就是太软弱了。今日倒是见得小王爷有几分威风。真是可惜了,皇上赐婚的不是小王爷,不然郡主你……” 若璃没想到锦柔会忽然这么一说,脸上登时红透了,急急打断:“臭丫头,胡说什么呢?再乱点鸳鸯谱,当心我明天就让小王爷给你找个人家当小妾去!” 锦柔却是丝毫不怵,反而更加自鸣得意:“小王爷现在为涝灾的问题忙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管奴婢这小丫头的婚嫁啊!” “涝灾?”若璃蓦地一愣。 这缙南,原是有旱涝之灾么? ------------ 第18章 为君分忧 南方的夏季,炎热而又多雨,缙南城附近有大片丘陵和坡地聚集,因而暴雨多发季节,容易引发山洪。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若璃一边翻阅着锦柔给找来的书卷,一边听着锦柔介绍缙南的一些情况。 “奴婢也只是偶尔听王爷提起过一些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咱们缙南城周边的丘陵占了大片地势,又接着平原耕地,一旦发生了洪涝灾害,不仅是丘陵水土流失严重,对耕地也会造成损害。近几年来山洪暴发越显频繁,水稻生长不利,又有大量难民涌入,城中的粮食供应也很紧张。这些天,小王爷怕是也在为这些问题发愁呢。” 锦柔说着,看向趴在床上盯着书本眉头紧皱的蓝若璃,面上微显疑惑神色。 “不过,郡主你研究这些做什么?” 若璃双手支起下巴,根本就没有理会锦柔的问题,只是自言自语:“难道就只有靠求龙王坐以待毙吗?” 连着这些日子以来,若璃大部分时间都处于说话牛头不对马嘴的状态,所以锦柔也见怪不怪了。她也不管自己说的话,若璃到底听进去一句没有,仍是认认真真地回答。 “倒也不是坐以待毙。这几年,王爷已经下令挖通了好些水渠,疏解护城河道水流量,倒也有了些成效。就是那些丘陵坡地常年水土流失太严重,一时还没缓过来。” “丘陵?”若璃在脑海里不断地回忆着在现代学过的所有东西。虽然她少年时期没有上过多少学,但是大学都是开放性的,她每漂泊到一座城市,总是会去那里有名的大学冒充学生旁听。对于那些有学习条件的人,她其实是打心底里羡慕的,因而自己也常去书店坐着看书。而漂泊的生活,也给她增加了不少阅历。 可是毕竟学得不系统,若璃一时也没有什么眉目,是而有些心烦意乱,更没注意到走到房门口了的颀长身影。直到锦柔准备去给若璃准备午膳的时候,转过身才看见了默不作声站在门前的赫连长君。 “小王爷。”锦柔赶紧福了福身,还以为他也只是刚刚才到,不然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殊不知,赫连长君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他看见那个丫头着了一身轻薄的纱衣,趴在床上好像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在苦思冥想,竟是不忍心去打扰。 轩窗直照进来的阳光,带着夏日杜鹃的香气,落满了梳妆台上的铜镜,鎏金般的光便折射在了若璃恬静的脸上。她仍像从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从不为外界的事情所打扰,只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因而她一开始缠他的时候,赫连长君心里很是厌烦,到了后来,却是羡慕上了她那个单纯美好的世界,不必理会别人的眼光和评判,更没有疲累的勾心斗角。 以前,和阿璃待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是赫连长君那需要时时警惕的时光中,最放松、最美好的时刻,只是他自己不愿承认罢了。有一部分原因是国师并不愿意阿璃太接近赫连长君,而赫连长君又是个骄傲自尊的人,绝不可能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可是如今眼前的阿璃,还是阿璃吗?那个丫头亲口说的,真正的阿璃已经死了――被他亲手杀死,而现在的她,不过是一缕借尸还魂的幽魂! 想到这些扑朔迷离的事情,赫连长君的目光倏忽一冷,若璃也刚好听到锦柔的说话声,脸上扬起一丝尚未被人察觉的欣喜,转过头来望向门口。 对上的却是他冰冷的眼神。 若璃忽觉像是被人兜头泼下一盆凉水。她坐起来,掩饰下心头的不悦:“你怎么来了?” 然而那话语里的一丝不屑,还是被赫连长君听了出来。他没想到自己在这里、在那丫头眼中竟是不受欢迎的,不由微皱起了眉头。 “帝都传来的消息,你与王兄原定的婚期推迟,特来知会你一声。”他本是想说,来看看她的身体是否完全复原,话到嘴边却是转了十八个弯。既然她并不希望他来这里,他又何必自讨没趣? 若璃对那张冰块脸撇了下嘴,不过心头却是禁不住一跳。婚期推迟了?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啊!不过转瞬之后,她的心又冷却下来。只是推迟而已,又不是解除了婚约,高兴个什么劲儿。她还是要被困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 平复了心情,若璃嗤道:“这种事情,小王爷派个下人来通知就是了,何必麻烦亲自走一趟?” 这句随口一说的赌气话,让赫连长君心口一沉。他哪里知道,若璃本是满怀期待他是担心她的身体,得到的却是他这般冰冷的回应,就算是一个好消息,好感度也已经降了三分。就连若璃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心里真正不高兴的,并非得到的消息只是婚期推迟,而是他来这里的目的,仅仅还是围绕着赐婚的那点破事。 赫连长君黑着脸看着若璃那副嫌他多事的模样,心里生生地钻出一丝懊恼。她说得没错,不过就是一些小事,为什么偏偏要亲自过来?这个丫头过得怎么样、身体好不好,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要的,不过就是她好好呆在绥王府,不是吗? “跟你与帝都有联系的事情,本王岂能放心别人去做?”好半天,他才挤出这么一个牵强的理由。 若璃喉头的话一滞,原来,他是不信任她啊! 果然,对他来说,她仍是可疑的敌人,并非能够许以关心的……自己人。所以,他的冷漠也是应该的吧,自己又还在奢求什么呢?亏她还想找出办法解决涝灾隐患,替他分忧! 看着若璃嘴角慢慢勾起的冷笑,赫连长君的目光有片刻的凝滞。他不明白,她那带着点自嘲的笑容,是什么意思,又为何会让他的心紧缩了一下,仿若黑暗中一只手凄凄惶惶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抓到。 “你……” “我说过,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们不是敌人。”若璃打断赫连长君本就欲言又止的话头,垂眸看一眼床上的那一堆书。 赫连长君不知她想要怎么做,但那双坚定的眼神,让他提不起怀疑的兴趣,便露出习惯性的冷笑:“拭目以待。” 若璃很不喜欢他这样的表情,仿若就是证据确凿的法官在审视一个狡辩的犯人一样。她皱起眉头:“好了,我要换衣服,你可以走了。” “换衣服?”赫连长君并未挪步,反倒是露出迷惑神情。这大下午的,换什么衣服?“你要出去?” 若璃知道,若是不说清楚,赫连长君不会轻易放她外出,于是耸了耸肩:“对。”然后不等赫连长君追问,她就自己坦白:“呆在王府太闷了,我要出去!反正你平时也派了人在外面监视我,近处又有锦柔这个小奸细,还怕我跑了不成?”说着幽幽一笑。 赫连长君不禁愕然。她刚才那句话是瞎猜的,还是真知道,他派了人在院子外面监视她?这个女人,他越发看不透了! ------------ 第19章 卖艺爷孙 来到缙南有些日子了,若璃却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逛街,看到琳琅满目古香古色的东西,别提有多兴奋。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只是赫连长君担心若璃以这样的身份外出,多有不便,因而要求她戴上了一块累赘的面纱。 能够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是好的,若璃就顾不得计较太多。 被漪涟抓进城中那晚,她也见识过缙南城的热闹,加之后来住的忘忧斋又是个特殊的地方,可以说,一座城市的繁华程度几乎是与青楼生意的红火程度成正比的,因而若璃毫不怀疑,缙南城的发达程度绝不亚于帝都。 一族世袭王爷,能把封地治理到这种程度,可见缙南王这一脉有多不简单,也就难怪了皇帝会对缙南虎视眈眈。 功高震主,树大招风,乃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何况是在皇室这样以权势衡量一切的深渊里。 “姑娘,买一个吧!” 小摊贩的吆喝声,打断了若璃的冥想。她抬起头朝旁边看了一眼,见那吆喝的小哥摊前摆了好些首饰,便走上前去。不知怎的,这一路上锦柔都瘪着嘴,一副别人欠了她几吊钱的模样,若璃想着买点女孩子家喜欢的东西哄哄她。 “这个怎么样?”若璃挑了一支银质的,扬起手向锦柔问道。 锦柔兴趣缺缺地耸了耸肩:“你是主子,自然是你说了算。奴婢哪敢有意见?” “可这是买给你的,就我喜欢有什么用啊?”若璃撇嘴说。 锦柔奇怪地皱起眉头:“郡主是打算用这簪子收买奴婢这小奸细么?那这区区一根簪子,恐怕不够呢!” 若璃听出这句话里酸涩的讽刺意味,不由失笑。敢情这丫头,是在埋怨她对赫连长君说的那句气话呢!她有点哭笑不得,顺着说:“好好,那锦柔女侠认为,我要出多少银子,才值得起你的身价呢?” “锦柔虽然只是一个奴婢,但也懂得知恩图报这个道理。王府对奴婢有养育之恩,奴婢此生无以为报,所以小王爷吩咐的事情,奴婢豁了性命也会做好。郡主若是想过得安生,那就在奴婢的眼皮子底下安分守己一点。你若是容不下奴婢,那就各凭本事,看谁斗得过谁!” 没成想,若璃一句打趣的话,竟然得来锦柔这般义正词严的警示。若璃先是一愣,继而心里涌起一丝酸涩。并非是锦柔的话刺伤了她一片真诚之心,说实在的,要论信任,她的心墙兴许比赫连长君筑得还高,在现代那一段惨痛的生活经历,让她学会了过度的自我保护。她真正感到窝心的,是锦柔生在王府,却保持着这样一副直肠子,她不知道该替锦柔觉得幸还是不幸。 “我与你主子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我如若相斗,岂不是要让居心叵测的人看笑话吗?”顿了顿,若璃眼里的光更加黯淡了些,“我本以为,那日在大堂之上,你奋力相护,你我之间总算是有点姐妹情分在的,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今后你便做好你的本分吧,免得赫连长君亦容不下你。” 说罢,若璃放下那银簪,转身往前走去,倒是锦柔将这一番话听得云里雾里,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若璃远去的背影,好半晌才赶紧跟上。 恰时路过一间客栈,忽的阵阵争吵传来,连大街上的喧闹也难以掩盖其中一个中年女人尖利的辱骂声。 “唱的什么破玩意儿?滚,快滚!别耽误老娘做生意!” 紧接着,就看见一把琵琶先被丢了出来,继而就是三五个大汉将一老一少赶出了客栈。方才发声的那个母夜叉,还追出来,站在门口叉着腰大骂:“没本事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好好回家种地去!” 扎着两条粗黑的辫子的少女,脸色煞白地咬着下唇,对于老板娘的辱骂默不作声,只是赶紧地去扶起摔倒在地上的华发老头。 “爷爷!爷爷你没事吧?” 听这几句话,若璃也大抵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那老人家一把年纪的样子,还出来卖艺,若璃不禁一阵心酸,上前去帮忙扶起老头。 老人家安慰了孙女几句,又客气地对若璃说了声谢谢,这便带着少女离去。 一老一少的背影,走得那么缓慢,就好像这条路有千般艰难。若璃竟是不由自主地跟在后面,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只见他们抱着乐器又走到另一家客栈,却在门口就被堵了下来。 “走吧,走吧,这里不需要唱曲儿的!”这次的店家也不客气,大掌一挥,就断了他们的念头。 看着两人无奈的样子,若璃终是疾步走上前,拉住了他们。 “姑娘还有什么事吗?”老人依然是一副和善的模样,见若璃穿着不凡,大抵是达官贵人一族,因而微微地弓着身,作出恭敬卑微的姿态。 若璃见那消瘦的身躯这般驼着背,眼圈微红,低头从腰间掏出了一块碎银子。这是她出门前,腆着脸向赫连长君要来的。按理说,她身为皇帝赐封的郡主,也是有朝廷的俸禄可以拿的,不过她这才到缙南不久,各种津贴都未跟上,也就只能赖着王府了。 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他们几个月的口粮了。若璃想着,微微叹一口气,将银子塞进老人家的手里。这世上穷困的人太多,遇见一个是一个,她也只能尽力帮到这里了。 “这些钱你们拿着。看两位面色都不太好,应该是有段时间没吃饱饭了吧?先去买点东西垫垫肚子。这生计的事情,还可以慢慢想办法。” 老头子把银子推回去,抬起头满面惶恐地说:“姑娘,这可如何使得?老朽与孙女走街卖艺,是凭本事赚钱,哪能平白接受你的银子!” “我家郡……”锦柔最看不得别人扭捏拖沓,心急火燎地一张口,差点就说错话,赶紧改了口,“我家小姐既然给你们了,你们就收下吧。何必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呢?” 谁知老头子还是坚持摇头不收:“姑娘的好意,老朽心领了。俗话说,无功不受禄,若是收了姑娘的银子,老朽便与这街上的乞丐何异?还请姑娘快快收回这些钱吧。” 这……若璃没料这老头如此顽固,而他旁边的少女也低着头,只是偶有一瞥忧虑的目光看向爷爷,大概心底是觉得没必要推辞这笔银子却又不敢开口忤逆长辈。 “你这老头子……”锦柔又气又急地跺了跺脚,全然忘了刚才还在和若璃置气,现下却是不由自主地跟若璃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若璃无奈地揉了揉额角,看着手里送不出去的银子,苦笑这世上竟然还真有跟钱过不去的人。不过转过思绪,她脑海里便浮上来了一个念头。 ------------ 第20章 四处走动 老头携着孙女,正要离开。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若璃却挑眉微笑:“我可没说,这银子是白给你们的。”顿了顿,她又对着一头雾水的几人解释道:“过些日子王府要举办一场集会,你们就来唱几支小曲儿,这些银子是定金。若是唱得好,到时候自然还会有打赏。” 老头听罢,和孙女面面相觑:“王、王府?” 若璃才不管他们在想什么,扭头就对锦柔吩咐:“把他们的住址记下来,等时间定好,就派人去通知。” 就凭着老头子对她那毕恭毕敬的样子,若璃就断定了,搬出王府的招牌来,那老头子断然是不敢再拒绝的。她还颇有些为这点小聪明自鸣得意,脚步越发轻快起来。 锦柔一溜小跑跟上,凑到若璃身后问道:“郡主,王府什么时候要办集会了?” “我哪儿知道什么时候啊。不过像王府这样的地方,总有一天会搞这些过场的。反正,我又没说具体是什么时候。过几年那也叫‘过些日子’啊。重要的是,他们把钱收下了就好了。”若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锦柔愣了愣,片刻之后才赶紧追上去,“可是这菏泽县,是咱们缙南出了名的贫困县,你帮得了他们一时,也帮不了一世啊。” 若璃闻言停下脚步。锦柔口中的菏泽县,她前些日子在地方志上面看过,人少、地穷,最大的问题是缺水,农业收成低,因而是缙南的一个老大难问题。 “是啊。要是能解决劳力和灌溉的问题,才能让菏泽县的问题有所好转。” “菏泽县又小又穷,能养活那么些人已经不错了。”锦柔撇了撇嘴。 “养活?我看也未必吧。”若璃想起了刚才那对爷孙。如果菏泽县的居民真能自给自足,也不至于出来受这样的白眼。不过,他们到底是唱得有多难听,才处处不受欢迎? “说起来,菏泽县的人有唱曲儿的传统。奴婢倒也在街边听过几次卖艺的唱的,确实有不错的功底,就是可惜了,唱的腔调太奇怪,词儿又听不懂。想来那对爷孙,也是因为这样才被赶出来的。”锦柔在王府长大,见过来来往往的伶人不计其数,对这方面虽然不是专长,倒也是会欣赏。 不过若璃有点愤慨的是,不管唱得怎么样,那店家也不至于把老人家往地上推吧? 锦柔却对若璃的打抱不平轻叹口气:“那有什么办法呢?人家背后可是有人撑腰。郡主你可知道刚才那家悦翔酒楼的老板娘是谁?” 若璃这辈子见惯了以富欺贫的嘴脸,最讨厌也最感到无奈的就是这帮人。 “管他什么悦翔酒楼还是吃翔酒楼呢,狗仗人势就是臭不要脸!” 锦柔虽然听不懂若璃刚才说的“吃翔酒楼”是什么意思,不过见她这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也知道不是好话,赶紧拉住她的衣袖:“得了,我的姑奶奶,还是少说两句吧,免得被人抓住把柄,你可又有罪受了。” “又?”若璃不知是自己对这个字太敏感还是什么的,脑袋里出现了奇怪的念头。她皱着眉头,好半天才问:“那家酒楼,该不会跟那个老太婆有什么关系吧?” 锦柔眨巴了两下眼睛,不置可否,若璃却是明白了。 原来如此! 知道了真相的蓝若璃,一早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她在街上买了些补品,给送到了难民聚集区去,看望了上次的陈婆祖孙,又将那少女陈颖儿拉到一边,悄悄问了她弟弟的情况。 因为近来官府的人常来转悠,陈小义不敢光明正大地回来,至今还在外面躲藏。没想到,偷错了一次人,就惹上这么大的祸。陈颖儿还一个劲儿地认错,说小王爷没有做错。想起这件事情,若璃心里还觉得窝火。本来今天她也没打算亲自来的,赫连长君却对她臭着一张脸,她就懒得问了。 既然这次出来了,她就趁机再走走别的地方。 反正难民聚集区也在郊外,若璃索性就继续往更远去。 护城河从脚下淌过,逶迤地延伸向远方,两旁低矮的灌木,绵延着更远处的郁郁葱葱的树林。若璃垂眸瞥到灌木中夹杂的一串串紫花,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的亮色。 “豌豆花!”她俯身下去,摘下一朵紫红小花捏在手里,忽而想起了离开帝都那一日,那个玉面金冠的少年,也在这样一条小河边,还未开花的野薇边上,对她许下承诺。 那时候,如果她点了头,有些事情会不会不一样?想着,却又兀自摇了摇头,有赫连长君的严防死守,二皇子怎么可能带她走得掉呢? “二皇子跟三皇子一起回帝都,希望不要出岔子才好。”若璃紧紧握着掌心的花,面上显出忧虑神色。 想到初遇时在树林里遭到的追杀,若璃心里还很是后怕。若非丹儿及时赶到,后来又有官兵追去,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一边想一边沿着河岸走,不知不觉离主城已有了一段距离,四周也是渐入荒凉。锦柔便不让若璃再往前走了。 “反正暗地里不是也有人跟着吗?怕什么?”若璃撇了撇嘴。早先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看赫连长君的反应就知道被她猜中了。凭着对赫连长君的了解,她也知道他肯定会对她采取全面监控。他现在毕竟是不相信她的。 “可是……”锦柔还未说出犹豫,耳畔忽的传来一阵异响,她目光一凛,伸手将若璃护在身后。 “怎么了?”若璃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树林在没有风的天气里沙沙地响着,有点诡异。她忽而想到了什么:“有人埋伏?” “不像。倒像是……”锦柔说话间,已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对准树林一处出口。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慌慌张张地从树林里冲了出来,正朝他们这边跑来。 “有人!”若璃指着那男人,立时睁大眼睛,因为她看见了陌生男子身上斑斑的血迹! 不过片刻,跟在男人后面,就飞奔出来另外几名大汉,对着男人穷追不舍。 “走!”锦柔话不多说,也不想趟什么浑水,抓起若璃的胳膊,就躲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 眼见那个被追杀的男人,渐渐体力不支,被追上来的人团团围住,若璃张大嘴巴,差点惊呼出声。看这架势,那个男人死定了! 却不及叫喊,若璃的嘴已经被锦柔死死捂住。比起烦躁不安的若璃来说,面对别人濒死的惨状,锦柔却是冷静得多,也没有要趟浑水的意思。若璃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要她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就这样死去吗? 那个被围起来的男人,满脸痛苦地捂住胸口,似乎是不甘心,用奇怪的语言唧唧哇哇地说了一通若璃听不懂的话。 正待若璃疑惑间,锦柔却是身子一僵,手中的软剑紧接着飞了出去,“砰”地一声击中了大汉举起来杀人的刀。 ------------ 第21章 巫族男人 若璃不明白锦柔为什么会突然出手,愣了一下,却见锦柔已经飞身出去,和那三个追人的莽汉交起手来。请使用访问本站。若璃不敢动,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出去只能给锦柔添乱,倒不若安心呆在这里。 那个陷入了绝境的男人,惊诧地抬起头来看着突然出现的身形矫健的丫头,虽然一时还分不清到底是敌是友,不过也算是替他暂解危机。他也没窝囊到躲在一个女人身后,即便已经负了伤,仍是冲上去帮忙。 “闪开!”锦柔见那男人受了伤还这么不要命地往前冲,不由分说地将他往后推了一把。 男人踉跄两步,不悦地皱起眉头,正欲上前时,却见锦柔屈起食指含在嘴里,吹了一个悠长响亮的哨子,不过片刻,林中便传来一阵响动声,紧接着就蹦出来几个手持利器的武士打扮的男人。 若璃知道,这便是赫连长君安排来暗中“保护”她的人了。那三个大汉一见来了帮手,互相看了看,反倒撤退往林中跑去,几名武士立马追过去。锦柔并未跟去,毕竟她的职责是贴身保护若璃。 若璃见状,这才从灌木丛中出来,跑上前去询问锦柔是否有受伤。 锦柔摇了摇头,只是嘟着嘴瞧了一眼旁边那个男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瞎逞什么强?” “我韩诺还没懦弱到需要一个女人保护。”男子似乎是对锦柔的语气有些不满,冷哼一声。 “诶?你会说汉语?”锦柔愣了愣,用怪异目光将这男人上下打量一眼。 若璃心中思忖锦柔这一句话指的是什么,忽而想起这个男人被追杀的时候,曾用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喊了一句。难道说,就是因为那句话,锦柔才决定出手相救?那么就是说,这个男人的身份,可能不简单――至少对锦柔来说是这样。 打量了片刻之后,锦柔的嘴角又带上了一丝戏谑的笑意:“没用的男人我见多了,不差你一个。” 自称韩诺的男人眼睛一瞪,急道:“姑娘你今日对在下虽有救命之恩,但不代表你可以肆意侮辱。若非韩诺还有要务在身,当下便将这条命还你便是。” 锦柔也是个不服输的主儿,见这男人嘴硬非常,存心跟他杠上了,这一挑眉,正要还嘴,却被若璃给打断了。 “我说,你们俩这第一次见面就搞得要生死相许的,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锦柔和韩诺同时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若璃故意曲解的意思,顿时面露尴尬之色。 “小姐!” “姑娘!” 若璃见他们俩一副正色模样,不由“噗哧”一声笑出来。她知道锦柔是刀子嘴豆腐心,今儿个在街上跟她赌气,只消片刻功夫就忘到九霄云外了,何况锦柔方才是主动出手,显然对那男人并非怀有敌意,只是嘴上不服输罢了。而那个韩诺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女人搭救,面子上挂不住,又被戏谑一番,当然也不依。由着他们这么斗嘴下去,还不知道得捱到什么时候。 “好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该回府了。”若璃难得劝开了这两人,可不想再自找麻烦,便赶紧向锦柔递个眼色示意。 锦柔望了望天,眉心显出一抹忧虑之色,今日陪着若璃出来,赫连长君本就交代了早去早回,没想到这东走西逛,竟然就捱到日暮时分了。 韩诺听说两人要走,立马拱手说道:“还未请教两位姑娘芳名。今日救命之恩,韩某铭记在心,还请告知如何联系,有朝一日,定会加倍奉还。” 锦柔撇嘴道:“得了吧,我可不想再被连累一次。” “你!”韩诺被堵得脸色一白。 这两个人是天生属相不对还是星座相克?若璃无奈地扶额,拉住锦柔衣角,对韩诺摇了摇头:“公子客气了。路见不平,为人本分,你无须记挂于心。倒是你自己,身上带着伤,还是先去城中医馆就诊为好。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说就是。” “只是小伤,不碍事,劳姑娘挂心了。”韩诺的目光在若璃戴着面纱的脸上逡巡了两圈,眉头隐隐约约地皱起。 锦柔见他这副模样打量自家主子,戒心又起,便狠狠地瞪了他两眼。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了,望公子此去一帆风顺。”若璃微微一笑,拉着锦柔转身离开。 走出不远,她便停了下来,往后看一眼。 那韩诺似乎已经走进了林子里,不见了踪影。 “怎么了,小姐?”锦柔疑惑地看一眼若璃,猜到若璃在找刚才那个男人,却不知是为什么。 若璃反问道:“你不是应该跟踪过去的吗?现在人都不见了,看你好像也不着急啊!” “诶?”锦柔一愣,脸上蓦然飞起一团红霞,“小姐你……”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若璃知道,是自己刚才那句玩笑话,让锦柔产生歧义了。她摆了摆手,解释说:“你刚才出手救他,不就是对他的身份感兴趣吗?要弄清楚这一点,必然要跟着他,可是你就这么乖乖地跟着我走了这么远,难道是我想错了?” 锦柔看若璃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噗哧”一声笑出来:“我的好小姐,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呢,还是该说你傻。” 若璃很不满地瞪了一眼故意卖关子的锦柔,那丫头见若璃有些不悦,也赶紧收敛了,认真解释道:“奴婢出手救他,是因为他方才喊出的那句话,用的是巫族语言。这种语言只有很少数保持着原始状态的巫族土著部落才会使用,而那些部落现在几乎都已经绝迹了。奴婢是猜测,他被人追杀,会不会与他的身份有关,这才出手的。” “哦?”若璃微挑眉梢,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看着锦柔,“若是只有很少数的土著会用这种巫族语言,那,你又怎么会听出来他用的正是巫族语言的呢?” 锦柔没料到若璃这么反问一句,闻言一愣,眼中惊诧和闪避神色,被若璃轻而易举地捕捉到。 莫非锦柔和她口中的巫族,有什么关系? ------------ 第22章 王府之职 锦柔的面色有点发白,垂着眼眸沉默了半晌。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好了,你不想说就算了。”若璃看出锦柔的脸色不太对劲,拉住锦柔的手,才发现那丫头身上冰凉冰凉的。是被她的问题吓着了?若璃露出一丝抱歉的神情,其实她也并不是非要知道锦柔和那巫族的关系,因为这件事对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她也只是好奇而已,没想到锦柔的反应会这么大。 锦柔勉强点点头:“都是奴婢自己的琐事,郡主不会感兴趣的。不过,现在真得倒回去追人了,不然就得跟丢了。” 若璃有些不解地看着锦柔,那韩诺已经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她们还能找得到他吗?但看锦柔却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眨眼的功夫那丫头已经从身上掏出来了一只草编的小竹笼,刚一打开,一只体型硕大的黄蜂就飞了出来。 看若璃一脸迷茫,锦柔解释说:“这是奴婢精心饲养的‘引路蜂’,它可以嗅到方圆四到五里范围内的特制花粉香气,以那韩诺的脚程,逃脱不出奴婢的手掌心。” 刚才锦柔和韩诺之间并没有过密的接触,所以若璃闻言还思忖了片刻,锦柔是怎么把花粉抹到韩诺身上的。除非锦柔妙手空空的技术比若璃还纯熟,否则若璃是不可能没有发现。但后来若璃却恍然大悟。 要让韩诺身上沾到花粉,并不需要用偷偷摸摸的手段――刚才打斗中,锦柔推了韩诺一把! 那丫头,原来想得还挺远。 若璃真不知道,放这么个鬼灵精的丫头在自己身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她只能暗自祈祷,不会有朝一日与赫连长君为敌,否则锦柔在自己身边,无异于一枚地雷! 想着这些,没走出多远,果是找到了韩诺的踪影,却见他已经昏倒在地。 “身子这么弱,还敢逞强?”锦柔不屑地挑眉,蹲下身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他还活着,然后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遍,想找出点有用的东西。 若璃见此,不由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个情况下,不是应该先想到救人才对吗?她歪着头打量了一眼韩诺苍白的脸,乌紫的嘴唇吸引了她的注意:“我看他的脸色好像不太对。” 锦柔闻言抬起头来,顺着若璃目光看去:“这……” 话音未落,锦柔忽觉手上被一道不容挣脱的大力按住,惊诧片刻,便对上了韩诺倏忽睁开的眼眸。锦柔心中慌乱一跳,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出手把他打晕,却见他又晕了过去。 方才不过是意志力强撑出来的无意识行为而已。 锦柔松了口气,对若璃说:“郡主,咱们还是先带他回城中,找间医馆替他诊治吧。” 若璃知道,锦柔没有说要直接带他回王府,是对他有警惕心,并不想把王府牵连进去。恰时去追赶那几个大汉的武士回来复命,竟是活捉到了一人,这便要押回王府。于是若璃让他们顺带把韩诺也带回了城中,留下锦柔在医馆守着,她则和几名武士一起回王府。 天色渐晚,赫连长君还不见两人回来,正在大堂上不安地来回踱步,和漪涟商量着要不要派人出去找,就见若璃跟着一群武士回来了。不见了锦柔,多了个昏迷过去的莽汉,这幅景象足以让赫连长君的心猛地下沉。 “发生何事?”赫连长君三两步跨上去,询问了缘由,顿时面色一黑。 若璃心头暗叫不好,看赫连长君这个样子,一定是觉得她们太多管闲事了。 “简直胡闹!”赫连长君拂袖,那双眼眸虽然闪动着寒光,却是有熊熊的怒火燃烧。 漪涟也不安地皱起了眉头:“听郡主形容当时的情景,微臣看来对方应该不是两三个散兵游勇,这背后恐怕是有什么组织。锦柔露了脸,我们又掳了对方的人,对方只要顺藤摸瓜,很快就能找到王府来。他们若是光明正大上门倒还好,就怕这做得出追杀之事的组织,也不是什么善类。到时候暗中出手,我们防不胜防。” 这说的正是赫连长君忧虑之处。 若璃悻悻地说:“应该没有人会那么大胆,敢跟王府作对吧?”她还想着,不管怎么说,缙南王府也算是“缙南一霸”了,要暗中对王府下手,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赫连长君和漪涟两人的脸色,说明事情显然不是她想的那么回事。 缙南王府虽然坐拥整个缙南封地,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王国之主,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皇帝在帝都虎视眈眈,本就是危机重重,周围又有几大旁姓王爷坐山观虎斗,时不时插上一脚,所以这王府,也不过表面上风光而已。 若璃哪里有想这么多,只是觉得人命关天,该出手时还得出手。 “光天化日之下追人杀人,还有理了不成?照你的说法,这缙南难道就没有王法了?王府怕和黑帮组织对抗,就连百姓的性命都不管了?”若璃义正词严地诘问。 赫连长君没想到若璃会来这么一出,不由愣住了。 若璃知道她把赫连长君问住了,于是趁胜追击:“我看你是在帝都呆久了,想得太多。别忘了,这里是你的地盘,让百姓安居乐业是你的职责。如果连王府都不敢出头,改日那些土匪强盗就该进城来为非作歹了。赫连长君,你好好想想吧!我累了,先回去了。” 她的这一番话,如同当头棒喝,让赫连长君脑袋里“轰”的一声。 的确,在帝都这十二年,他一直过着小心翼翼的生活,力求不让任何事情缠上身,回到缙南来,一时竟未习惯,凡是总是考虑着如何独善其身,却忘了,缙南王府是整个封地的集权中心。若璃说得没错,打击恶势力本就是王府的职责,即便是对方不找上门来,他们也应该追查到底才是! “漪涟。”赫连长君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漪涟,又看了一眼那个被捉回来的大汉,目光更加深沉。“将此人押入刑牢,严加审问。本王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敢在我缙王府的眼皮子底下行凶!” ------------ 第23章 身份成谜 那晚锦柔回来之后,向若璃说了送韩诺去医馆之后的事情。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果然不出所料,韩诺晕倒并非是因为刀剑伤,而是中了毒! 在医馆调养几日,虽然还未完全解毒,但人总算是醒过来了。 “又是你们?”韩诺睁开眼打量四周,第一句话问的不是自己在什么地方,而是对眼前两人表示了惊讶。 这世上太过巧合的事情,兴许总是让人生疑。若璃她们找到他,原本就不是因为什么巧合,不过这两人却是掩饰得极好,锦柔更是掏出一个东西来递过去,随口不屑道:“你自己落了东西,我和小姐好心去追你,结果看见某个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堂堂七尺男儿,还要我们两个小女子搀着来医馆呢!” 韩诺接过锦柔递来的锦囊护身符,的确是他的东西,而且鼻间一股药味,也确乎是在医馆之中,继而才又打量了一遍眼前两人。半晌,他拱了拱手:“两位姑娘两次相救,大恩大德,韩诺来日……” “诶,你又忘了我说的了?报恩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不过我还是有些疑问,公子你怎么会被那些人追杀,看样子,他们可是要痛下杀手!”若璃不解问道。 韩诺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不瞒姑娘所说。在下本是行脚商人,前段时间与一些朋友到玉龙关关口弄了点货物,准备运到北方去贩卖,谁知途经缙南城外树林,被那群山贼伏击。在下与朋友失散,又被几名山贼追杀,幸得两位姑娘相救,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哦?行脚商人?”若璃眼中透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光色,直勾勾地看着韩诺。“那看来,公子与朋友运送的这批货物,值得上很大一笔银子了。” 韩诺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干笑两声说:“不过是一些普通货物。那些山贼,杀人越货,就是拣软柿子欺,倒也不是我们的货物有多值钱。” “我看未必吧。”若璃嘴角挑起一抹笑容。 韩诺一愣,不知若璃这是什么意思。 锦柔撇了撇嘴,道:“我们好歹也救了你两次,你嘴里却不说实话。我们捉回来的那个山贼,可是口口声声说,他们得到线报,那日经过山脚的商队,有一批很值钱的货物呢。怎么,你怕我们打你那些货物的主意?” “那些货都被山贼劫去,在下又有什么必要提防二位姑娘?”韩诺反问,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笑容。“倒是两位姑娘才深藏不露吧?那天在郊外相遇,这丫头一个口哨,就能唤来一大群武士,只怕两位的身份不简单。” 话这么摊开一说,若璃才知道,原来这个韩诺也一早就提防着她们了。 “公子既然是明白人,那咱们说话也不必继续这么绕圈子了。我看你也应该猜到了,我们是官家的人。你自称行脚商人,是不想暴露真实身份,而对官家的人怀有警惕之心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若璃的面色严肃起来。她今日来,就是要逼得这个韩诺露出原形,她可不想救了个白眼狼,日后来反咬自己一口,惹祸上身。 锦柔对韩诺也是怒目而视,道:“我看你根本就和那些山贼是一伙的,因为分赃不均起了内讧,才被人追杀吧?” “哼。你们既然是官家的人,那尽管去查便是,又何必在这里审问在下?”韩诺的态度强硬起来,别过脸去,不再看两人。 若璃不怒反笑,道:“你不必打主意拖延时间,这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你插翅难逃。你既然嘴硬,那咱们就比比看,谁能熬得过谁。”说罢,若璃就带着锦柔离开。 两人离开之后,韩诺脸上的强硬表情才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疑虑。 “线报……” 锦柔走出医馆,也追问若璃:“郡主,你真怀疑他跟那些山贼是一伙的吗?” “虽然不能确定他的身份,但看上去,他与山贼并没有什么直接关联。”若璃摇了摇头。韩诺身上能够找到的线索实在太少了,如果他不肯开口,很难有突破。现在倒是山贼那边,那俘虏开了口,或许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回到王府,若璃听丫鬟说赫连长君与漪涟在书房,便也带着锦柔过去。 不得不说,那山贼杀人的时候凶残无比,被抓了之后上一点刑,就什么都招了,倒让若璃有点兴味索然。还以为是多好玩儿的事情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书房门没关,那两人并不是在商量什么机密之事,不过桌上摆了一张草图,图上有个画红色圆点的地方。漪涟正指着这个点,说道:“……山寨就在这里了。” 若璃走进去,没头没脑地听到这么一句,不由问道:“山寨?什么山寨?” 赫连长君抬起头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进来就不知道敲一下门吗?” “这不是跟你学的吗?”若璃反唇相讥。他一个大男人,进她女人的房间都是来去自如,反过来怎么就是她不对了?凭什么! 赫连长君喉头一滞,没有说话。 “是山贼的窝点?”若璃将那地图扫视一眼,红点是在一处谷地,三面环山,只有一个出入口,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倒真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是吗?”赫连长君挑眉反问,伸手指着那条出入口,“只要将这个口子堵住,他们就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如果真这么简单,这山寨早就被灭了。这条出入口,地势狭窄,两边高处杂草丛生,是绝佳的埋伏地点。到时候,只怕你们还没堵住口子,就被人家全歼了。”若璃学的是盗墓的本事,对地形还算是有研究,现下虽然不是研究墓葬,但也能看出些问题。 “我缙南十几万精兵,难道还剿灭不了一个小小的山寨?”赫连长君手掌握拳,面上露出一丝不甘神情。 漪涟叹口气说:“缙南虽有十几万兵马,但分散在封地各处,短时间内能召集到缙南城的,也不过四五万人。何况,轻易集结兵马,只怕……” 没说完的话,其余几人都明了了。 ------------ 第24章 非礼勿视 六月又是渐渐多雨起来,在屋中听着檐下滴答声响,若璃不禁停下笔触,微微有些失神。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小时候卧在姑姑膝头听雨,满屋古香古色,屋外水雾缭绕,颇有一番置于仙境之感。如今她当真坐在了古代做工精致的梨花木家具上,却已是物是人非。 “郡主,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锦柔端了菜盘进来,一一放在桌上,又笑着凑过来打量。锦柔当真是孩子般的心性,那日在街上与若璃别扭半天,现下却是自个儿忘到脑后,主动又和若璃亲近起来了。 若璃倒也不想和这小丫头计较,索性也不去想那天的事情,抬起头来盈了一脸笑,拿起书案上那张纸,故意遮在胸口不让锦柔看:“想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就不要插手了。” 锦柔立马拉下脸来,嘟着嘴说:“你明明就跟我差不多大吧?说得自己多老成似的,遇到刺客还吓得在草丛里躲着不敢出来呢!还不是靠我?” 一听锦柔连敬语都不用了,若璃赶紧把她拉到身边,赔着笑脸:“是是是,锦柔最好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画了张草图想拿去给赫连长君看看,我怕你看了也不明白。” “什么图?”锦柔听若璃说自己会看不明白,不由更加好奇。 若璃无奈,只好摊开图纸给她看。 说是草图,也还真够潦草。谁让若璃用不惯古代的毛笔呢! 不过,还是能够辨认出来她画的是一块坡地,而坡地上有一道道用石块圈起来的土地,整整齐齐地向下延伸,将坡地划分为无数小块儿。 “这是什么?”锦柔果然皱起了眉头,一脸不解。 若璃却是听得两眼放光,反问道:“你真的不知道这东西吗?” 明明就是若璃先说锦柔会看不懂,现在又反过来问一句,简直要把锦柔搞糊涂了。锦柔使劲儿摇了摇头说:“我们缙南丘陵多,倒是还没见过这种坡地。唔……为什么要在坡地上面弄这种东西啊?” 若璃本来还在犹豫,锦柔生在王府,虽然是做下人,但干的也都是伺候人的活儿,若璃担心锦柔对农田上的事儿不了解。不过听锦柔说到缙南的丘陵还没有过这种样式,若璃心里就了解七八分了。 其实那日去郊外,若璃并非想游山玩水,而是实地考察。回来之后,她也在各种书籍上查找过,的确没有见过类似的样式,这才打起了主意。现在锦柔这么一确认,若璃就有谱一些了。 她才不想在赫连长君面前出糗呢! “诶,郡主,你去哪儿?还没吃饭呢!”锦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若璃兴冲冲地跑屋外去了。 “回来再吃!” 若璃答应着,转眼已经不见了人影,锦柔又气又急地跺了跺脚跟出去,却见雨伞还在走廊里呢!若璃也是跑到了西厢院子里,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打伞,竟然就这样顶着雨跑了一路。 初夏的雨早已打湿她的衣裙。于是她顾不得想太多,将书房门一推,便跳进了房间里。 然而一抬起头,看见眼前场景,若璃却是愣住了。 书案上的公文被拨到一角,另一角上坐着一名身姿窈窕的绿衫女子,一手撑在桌面,一手抵在面前赫连长君的胸口。而赫连长君坐在书案后的红木椅子上,挺拔的上身微微绷直了。 两人的脸一仰一俯,虽然看不见他们的正脸,但仅仅是这暧昧的姿势,也可以猜到他们在做什么了。 若璃看着绿衣女子那妖娆的背影,身子一僵,登时觉得气血冲顶,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赫连长君被推门的声音一惊,推开面前的绿衣女子,面上略带有一丝不悦的神情,皱着眉头看向若璃。 “你怎么来了?” 他问话时,那绿衫女子也转过头来,目光冰冷地扫视一眼门口这不速之客,嘴角勾起冰冷笑意:“这是狗鼻子还是怎么的?刚一说到她就出现了。” 他们俩在房间里卿卿我我,干嘛提到她?若璃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明白的情愫,酸酸的,涩涩的,让她好生难受。对上赫连长君那有些不悦的眼神,就仿佛听到他说的是“你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打扰本王的好事”一样。 若璃心头一滞,摆在两侧的手不自然地扯着裙摆,好半晌才说道:“是啊,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到小王爷的雅兴了。非礼勿视,就当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然而她转过身正要出门,却听赫连长君叫道:“来都来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若璃本不想理他,可是抬腿还没迈出两步,忽然脑子里转了个弯儿。 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干嘛要落荒而逃?赫连长君跟别的女人做什么,又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她心里难受个什么劲儿? 啊,不对!她才没有难受呢!只是看到了不雅的事情,心里憋得慌,想透口气而已! 想着,她自顾自点头。对,就是这个原因,才不是因为事件的男主角是赫连长君那个家伙呢。她过来可是有正事做的,现在不是落跑的时候! 于是她又转过身来,大步走到书案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赫连长君:“这个,给你。” 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图纸拍到了桌上,也没拿一个正眼瞧他。 “这是什么?”赫连长君一脸疑虑地将图纸打开,眉头不禁皱得更深了。 “当然是有用的东西。”若璃撇了撇嘴,故作清傲姿态。紧接着,她又强调说:“我说过,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敌人。你想做的事情,我会尽量帮你的。” 赫连长君抬起头来,凝眸看向蓝若璃,只见她一身湿答答的,肩头垂下的乌发还淌着水。晶莹的水珠自发梢滴落下来,与满身水汽融为一体,很快将她站的那小块儿地打湿了。 一看便知她是来得匆忙,连伞也没顾得上撑。她这么慌慌张张的,就是为了拿这个东西给他看?是真的想要证明她自己,还是……赫连长君的脑海里闪现了很古怪的念头,拿着图纸的手竟有片刻僵硬不能动弹。 ------------ 第25章 白费辛苦 沉默的对峙之间,却闻得第三人“噗哧”一笑。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若璃原本就很不满的心被这一声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声刺激到了,就像一只气球被尖锐的针尖戳破,一腔怒气爆发出来。还好若璃算是能够控制自己的脾气,只是狠狠瞪了一眼那绿衫女子。 这个女人,就是上次在书房看见的那个,赫连长君叫她墨影。 若璃上次就觉得,墨影跟赫连长君的关系很不正常,像是上下级,却又比上下级更亲密一些,今天看到的这一幕,似乎说明了不止是有“一点”亲密而已! “你就是拿这么一张破玩意儿来证明的?”墨影脸上带着冷笑,从赫连长君手中抽出那张图纸,丢到若璃面前。 破玩意儿!? 眼见若璃就要发飙了,她辛辛苦苦画出来的东西,竟然被人说是破玩意,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是还没等她的脾气发出来,看到墨影丢在面前的草图,就自己先愣住了。 她刚才只顾着往书房跑,忘了打伞,图纸上的墨汁已经全被雨水化开了,糊成一片,根本看不清楚画了些什么东西。 “怎么会这样?”若璃一把将图纸抓在手里,企图这只是自己一瞬间的错觉。可是她抓到的也是一手墨,湿湿润润的在她手指上化开。她就知道了,这不是梦。她辛苦了一上午的功夫,全都白费了。 赫连长君看着她浑身上下湿答答的模样,责备说:“外面这么大的雨,你出门就不知道撑伞的吗?”本还想说,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为何拿自己的身体来折腾,但是看见若璃一副郁闷的样子,他就止住了话头,转而想安慰两句。 谁知若璃听到他责怪的语气,心里更加委屈。她还不是急着想为他分忧,才一时忘了分寸? “是啊,我就是这么没用的,反正从一开始就只会给你添麻烦,你才会那么讨厌我,不是吗?既然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那就不要抱期望好了!你愿意怎么看我就继续怎么看吧!”若璃气鼓鼓地撂下几句话,转身就冲出了屋外,赫连长君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已经不见了她人影。 墨影得意地笑了笑,妩媚的妆容更显风情,转而看向赫连长君,火热的目光勾勒着他的轮廓。她用指尖儿轻点他的胸口,幸灾乐祸地说:“这小丫头,脾气还挺大,难怪你受不了她~” 赫连长君捉住墨影的手腕,冷冷地斜视她一眼:“你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本王的事情,还没轮到你指手画脚的份儿。还有刚才那件事,本王不希望发生第二次。如果你对本王连尊重都不懂得了,那本王也断没有继续留你在身边的道理。听明白了吗?” 毫无声调起伏说出的话,却是那般冰冷,好像一点一滴的雨水洒在身上,渗进了骨子里。 墨影轻轻一颤,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从书案上下来,站直了身子,目光复杂地看着赫连长君,嘟着嘴说:“人家只是觉得新奇,像小王爷你这样从来没有纳过女人的人,亲吻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嘛。” “行了。”赫连长君挥了挥手,止住她的撒娇。看墨影这个样子,他也不好再说什么,继而吩咐道:“你继续去盯着那些人。以后没有本王的召见,别随意到王府走动。要是再被别的人看见,容易起疑。”这次的口气没有先前那么严厉,但依旧不带一丝感**彩,不过是主子对随从的吩咐,就像对待王府里任何一个下人一样。 “知道了。”墨影咬了下唇,点头退出了书房。 屋外的雨,还在铺天盖地地下着。 望着灰暗的天,墨影的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还以为自己在他心目中有什么不同,原来终究是没有什么不同的。可笑的是,她竟然一直都没有正视到她自己的身份。对他来说,她只是个暗地里培养出来的,见不得人的暗卫! 冰冷的雨,暗了这六月的明媚。开谢了的牡丹,只剩下绿叶在雨中摇摇晃晃。 这样大的雨,那个丫头是怎么走过来的? 赫连长君晃神了片刻,这个念头便从脑子里跳了出来。他垂眸看着桌上那模糊一团的草图,想起若璃方才那委屈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这么急着来找自己,难道这图真的很重要? 想着,他即刻往拈花阁去。 拈花阁是王府里独占一院的寝殿,专门给了宁合郡主住。因为只有一间房,住得宽敞,院子里更是广阔,种满了花,每个季节倒是都不寂寞,而且出门就是荷塘,这六月的光景,水中的荷花都已经露了尖角。绿色的萍大片大片地展开,更是被雨水冲刷得晶莹剔透。 拈花阁的院子里,也种了一缸荷花,几片硕大的荷叶就几乎将水面占满了,两朵将绽未绽的荷花亭亭玉立着,随着雨水飘摇,耷拉下了脑袋。 若璃也一脸泄气地趴在桌上,淋过雨的身子虽然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却仍是透着一身湿气。 锦柔一边用干毛巾替若璃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喋喋不休地念叨。 若璃也全当耳边风了,一句没听进去,眼神直盯着一处发愣。 “郡主?”锦柔见面前这人儿半晌没有动静,停下手来,低头看她。 “好了,锦柔,我知道了。”若璃恹恹地答应着,实在没有心情去安抚这个丫头,满心都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她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呢?好端端的没要给自己找不痛快,缙南有没有粮食关她什么事?赫连长君忧心不忧心又关她什么事?要不是看在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才不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呢! 锦柔见若璃这副模样,也不再说什么,再没有眼力见的人,也看得出来若璃心情不好。只是锦柔不明白,怎么兴冲冲地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只好扯开话题说:“奴婢去把饭菜热一热。郡主你好歹吃点东西。” 若璃哪里吃得下?但也没心思反对,只好由着锦柔去了。 锦柔这才走到院门口,就碰到迎面而来的赫连长君。 “小王爷。” 赫连长君低头看着锦柔手中显然没有动过的饭菜,眉头微微蹙起:“郡主没有吃东西吗?” “是啊。郡主这几日一直在研究什么农田水利的书,今天一大早起来就忙着画图,奴婢也看不懂她画的什么,不过她说是要拿给小王爷你看,就急急忙忙地出门了,连伞都忘了拿,结果回来就闷闷不乐的了――小王爷你刚才见过郡主了吗?” 锦柔这才想起问题。难不成是兴冲冲地出去,扑了个空,所以那丫头不高兴了? 赫连长君闻言,心头却是轻轻一颤。 农田水利?她研究这个干什么? 想到若璃在书房里说的那些话,赫连长君叹了口气,打发了锦柔下去,便走向房门。才刚走近,便听见里面传来若璃的声音。 “锦柔,我不想吃。” ------------ 第26章 冰点渐融 一上午没吃东西,却一点胃口都没有,若璃自己也觉得奇怪。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她以前可是一日三餐很规律的,除非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食不下咽。但是今天也没发生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毁了一张图纸而已。 有什么了不起的?若璃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明显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趴在桌子上都懒得动弹。刚才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以为是锦柔回来了,还想着,那丫头怎么会这么快。谁知却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不吃饭,要饿垮自己的身子吗?” 赫连长君的突然出现,吓得若璃差点没坐稳,从凳子上摔下来。她赶紧定了定神,确定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他跟过来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她一边答着,一边心里暗骂锦柔多嘴。看这样子,一定是锦柔那丫头说了什么。 “你的身体,自然不关本王的事。但你若是饿出病来,本王该如何向国师交代?”赫连长君在桌边负手而立,垂着眼眸打量蓝若璃。好在她还知道换一身干净衣裳,不然他就真要头疼了。 若璃瞪了他一眼,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交代,无须劳烦小王爷。不管我怎么样,都不会把你拖下水的,放心。” 她刻意强调了这句话,让赫连长君的神情微微一滞。 是啊,在她心目中,他总是带着目的接近她的,所以即便是偶尔想要真正地关心一次,也会觉得太过虚伪。只是想起她刚才一身湿淋淋地跑进书房,又失望而去的模样,再想到锦柔说的那些话,心里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已经是一条线上的人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与不想就能简单敷衍的。”赫连长君说着,端起桌上的茶壶,倒起水来。伴着清冽的水声,热气袅袅上升,又被一阵微风吹开了烟雾,兀自飘散去了。 若璃的面庞就仿若被这淡淡的白雾遮掩,掩饰着她神色中的一丝苦涩:“你不是不相信我吗?” “我不是瞎子。你为绥王府做的,我都看在眼里。”赫连长君坐下来,将热腾腾的茶推到若璃面前。面对面坐着,他又随即眉头一皱,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抚若璃的唇:“看你嘴唇都白了,再不喝点热茶,真会感染风寒。” 在摘星阁时,赫连长君一直把若璃当小孩子看,而若璃为了掩人耳目,也得装成痴傻的样子,在赫连长君面前撒娇卖萌,根本就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顾忌。所以赫连长君也习惯了,一时并未反映过来,眼前这个人,是个正常的女人! 这样一张丰神俊朗的面庞,眼底闪烁的关怀如同亮晶晶的星子,虽不易察觉,却是那般闪耀。在这样近的距离里,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大概都像是致命的毒药。 空气一下子升温了几度,屋外的倾盆大雨,恍然缠绵如丝。 若璃愣愣地后仰了一下,躲开他的手,然后掩饰尴尬地低头端起茶杯,用两只掌心紧紧握着,感受着那灼热的温度,脸上便是越发地热了。 “我又没做什么!”若璃握着水杯的手放在胸口的地方,能够感觉得到自己扑扑乱蹦的心跳,暗骂一声,该死!她这是怎么了?以前也有跟他肢体接触的时候,不仅是他,过往二十五年的生命中,和男人接触得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怎么就是这样一个随意的动作,让她的心狂跳不已呢? 不对,这太不正常了! 更不正常的是,刚才他没有用尊称,而是用的“我”! 赫连长君并未注意到若璃异样的情绪,只是感觉到她有点不安,还以为是从前对她的态度让她有着警惕心,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你说得对。如果你真的对王府不怀好心,从一开始就不会回来,还用郡主的身份替我掩人耳目,慰问难民营。刚才那张图,是关于农田的吧?这些年,缙南没少为这个问题犯难。我倒是很想看看,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若璃的视线越过杯子挡在眼前的盲区,偷偷地瞥一眼赫连长君。 他红润的双唇勾着一丝淡笑,有点玩味,又有点……迷人! “咳。”若璃被一口茶水呛得涨红了脸,赶紧捂着喉咙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一抬起头来就对上赫连长君询问的眼神:“没事吧?” “没……”若璃慌乱地摇了摇头,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心情。 她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怎会老是出状况,还是在赫连长君面前! “那个图,我会重新画一幅给你的。”别开尴尬的目光,她有些讷讷地说。一想到白费一番辛苦,她心里就郁闷得紧。 赫连长君忽然想到了什么,皱了下眉头:“看起来就是一副很简单的草图而已,你怎么要画这么久?” “谁让你们的笔那么难用!”若璃立即不满地嚷嚷起来。 “难用?”赫连长君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对于她这个郡主,王府的吃穿用度向来没有亏待过,笔墨纸砚不说是最好,却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工艺了,她竟然还觉得难用?他揉了揉额角:“那我明天让人给你换一套。” 若璃一听就蔫了,摇摇头说:“算了,换什么都没用,除非……” “什么?”赫连长君不知道这丫头又冒出了什么奇怪念头。 除非古代能做出来硬笔! 不过这种想法,也就真只能想想了,就算天宓也能找出来石墨,现在也没有技术能把石墨压制到木头里面做成铅笔啊,就更别说其他的了。 “没什么。让锦柔帮我准备米羹就好了。”若璃耸了耸肩,看来,还得用老方法了。 过一会儿,锦柔端着饭菜回来,若璃倒是感觉到有些饿了。锦柔看她肯吃饭了,这才松一口气。想来还是赫连长君有办法,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哄得若璃心情开朗了些,锦柔也不免嗪起殷勤的笑容:“小王爷吃饭了吗?不如和郡主一起吃好了。反正这些菜,郡主一个人也是吃不完的。” “咳!”若璃刚喝下去的一口汤,又呛到了喉咙,涨得她满脸通红。为什么要一起吃?还有,为什么锦柔说一起吃的时候,她会心里一抖?! 赫连长君瞅了她一眼,摇摇头说:“本王还有事要出去。”接着又叮嘱道:“好好吃饭。别忘了你对本王的承诺。” 俊朗面容,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明媚笑容。 ------------ 第27章 修建梯田 阳光正好,洒在翠绿的山坡上,泛着幽碧光芒。请使用访问本站。 季风从东南方吹来,沿着丘陵往上爬,坡上的灌木和树林随风层层叠叠地荡漾开来,深绿接着浅绿,如潮水此起彼伏。那些金色的碎光就沿着波浪的伏线,若有若无地漾开在赫连长君没有一丝瑕疵的脸上。 “王爷,当真要照这图纸上的做吗?老臣怎么觉得,这图上的东西怪怪的。这不伦不类的东西,从古至今,农业上还没有过这种说法啊!能有用么?”伊老丞相一脸焦虑地看着春风得意的赫连长君,生怕这位年轻气盛的主子被急功近利的想法冲昏了头脑。 以前赫连长羽掌权办事的时候,可不会这么冲动。不过现在赫连长羽的病情反反复复,正好赫连长君回到缙南,兄长也希望他能学点东西,也就把许多事务交给他打理了。 然而这位新主子做事,多少让那些习惯了中规中矩的办事方法的老臣们感到忧心。尤其是那天在大堂上,赫连长君和王老夫人搞得如此僵持,后来差点就没被这些大臣们教诲的唾沫星子淹死。 若璃并不知道这些,不过赫连长君研究了她的图纸之后,觉得有可行性,决定按照她的方法试一试,这让若璃有点意外,甚至是受宠若惊。尤其是看到以伊丞相为首的这些保守派老臣们纷纷提出反对意见,若璃还以为赫连长君也会这么看,谁知道他竟然都没有犹豫多久,就决定来实地考察。 风正吹动着他手中图纸的一角,这是画师根据若璃那副鸡爪画出来的样图修改的,这样才能分发给众臣看出个所以然来。 “本王倒觉得挺有可行性。丞相大人,你不要这么快下结论嘛。听听郡主怎么说。”赫连长君的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转头看向蓝若璃。 今日特意带上她,就是想让她说明一下她的想法,毕竟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定下来的,要说服这些老顽固,一定得理由充分。 “这种农田布局方式叫做梯田。”若璃看了一眼赫连长君手中的图纸,随即将手指向前方连绵起伏的丘陵。“众所周知,缙南多丘陵地带,这种地形不适合发展农业。但是,只要用我图中所画的方式开垦丘陵,就能够把丘陵改造成农田。这里夏天都是吹东南季风的,而这些丘陵地带正好处于迎风坡,可以大量蓄水,有利于水稻一类农作物的生长。耕地面积一增加,自然就能够缓解缙南粮食短缺的问题了。” 伊丞相看着面前的大片丘陵,冷哼一声说道:“你说来倒是轻巧。改造丘陵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但你可知道这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如今边关战事正紧,随时会从各个封地征收人员和资金,我们难道要只顾自己发展,而不顾江山社稷的大局,白白地落人口实吗?” 他刚一说罢,身后的一干官员就开始应和。 “是啊,是啊。” “丞相说得对。我们要从大局考虑啊!” 伊丞相自然是更有底气一些,在他眼里,什么梯田,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一时异想天开的随手涂鸦,哪能当真?也就赫连长君这么欠考虑地认为可行。 “谁说我们要自己出钱、出人了?”若璃在这时反问一句,表情风轻云淡,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这么说。 梯田的缺点,她的确早就考虑到了。这种耕地比起一般的来说,更耗费人力,在产量上又没有什么优势,在平原地区,自然不会考虑它。但是缙南如今情况特殊,用梯田来解决当下的问题,绝对是一个好方法。 听到若璃这么说,那些大臣用或是疑问或是不屑的目光看过来,等着她说出下文。 “缙南乃是江南富庶之地,富商巨贾比比皆是,这笔钱,自然要想办法从他们身上去拿。至于人力,那就更不愁了。大家难道忘了,最近缙南可是涌进了不少外来人口。这些人一来没有组织,难以管理――这一点,想来太守大人深有体会。”若璃说着,看了一眼赵太守。 这次难民集中区的事情,就是交给他去主办,漪涟负责监督的,因为欠缺的地方太多,让赫连长君明显有些不满。 “二来,他们的生活状况的确让人心生同情。你们这些当官的,口口声声说要为百姓谋福祉,却也没见有个具体的解决方案,单单靠官府发救济粮,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通过修梯田的途径,给他们一个自食其力的机会。”若璃紧接着说出了这第二点,这使得修梯田和解决难民问题,变成了一个互利互惠的情况。 这样一来,那些官员们便有些动摇了。毕竟难民的问题在当下是最让人头疼的。这些人来到了缙南,赶也不是,管也不利,的确让人很为难。听蓝若璃这么一说,似乎有几分道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里还有几个问题。第一,你说的那些富商巨贾,谁愿意白白地替官府掏钱?人家都是上了税的正经商户,我们还能用强权相逼不成?第二,就算是修梯田能够将难民都组织起来,这倒是便于管理了,也没见解决他们的吃穿用度的问题啊!”另一名官员摊手说道。 他这倒也不是针对蓝若璃,而是明明白白地说出事实。 赫连长君点了点头,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若璃。 “白掏钱的事情,谁都不会干,当然要给一点甜头才行。所以我想了想,最好的办法就是‘租地’。”若璃顿了顿,目光投向了那大片丘陵。“我们把这些梯田划分为不同的块数,然后向商户们招租,他们只要租下这块地,每年缴纳收成中一定比例的粮食,其余的都归他们自己所有。而这些人,定然不会自己动手种地,到时候再提供上那些劳力,不就是一箭双雕了吗?” 一箭双雕?这何止是“双”啊!赫连长君听得双眼放光,双掌一合,卷起图纸递给一旁的漪涟。 “这个提议,本王允了。你们立刻就去着手准备。” ------------ 第28章 猜忌难消 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毛笔已然滚落在地上许久,却没有人去拾起它。请使用访问本站。书案上层层叠叠的宣纸,染开一层又一层的墨。最后的尾端,晕在了贴着宣纸昏睡的娟秀面庞上。 锦柔抱了满怀的礼品盒子进来,气喘吁吁地给扔桌上了。 “郡主又睡着了。”她这句话喃喃地,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跟着她后进门的赫连长君说。 他脚步细碎地走到书案前,俯身捡起地上的毛笔。毛笔头上的墨凝固成坚硬的块状,正是摆在案头的那碗米羹的杰作。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中疑惑,用这种东西怎么能写好字?但事实是,若璃就是靠着这玩意儿,写写画画着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丫头,最近又在忙什么?”赫连长君垂眸扫了一眼被若璃枕在胳膊下面的那叠纸,眼中闪烁着一抹打趣的光彩。上次这丫头设计出来的什么梯田,可是让他刮目相看。 虽说现在还没开始招租,不知道具体情况会怎么样,不过按照她说的那个方法,应该也不至于太受冷落。 那些商人们,都知道土地有多重要,何况这一改造之后,还是能够产粮的土地! “说是在研究土匪窝的地形,看有没有什么破绽。”锦柔无奈地撇了撇嘴。 “她?”赫连长君的脸上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垂下头来看着那被窗外光影笼罩着的小丫头,阳光吻着她光洁的额头和红润的嘴角,那样安静而又美好。 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的她,为什么要去关心这些与她无关的东西? 是为了……帮他分忧吗? 赫连长君怔怔地想着,修长手指已然抚上她的额头,拨开她额前的几缕碎发……阳光在她洁白的肌肤上跳动着,轻轻浅浅地摇晃,就像窗外那些被风吹乱的花影。 可是,他却赫然看到了她额头凝结成疤的伤痕,很细的暗红色线条,却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真正的阿璃,在跌下楼梯之后,就已经死去了。” 那一日,她说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回荡。 阿璃,真的死了吗?现在的她,又真的是一缕借尸还魂的幽魂吗? 的确,这些日子以来,她的所作所为,让赫连长君很是意外。这是阿璃无法做出来的事情,就算曾经的阿璃是在装傻,也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奇思妙想。她说,那些东西在她以前生活的地方不过是很寻常的农耕方式。 若真如她所说,她是来自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那他倒有些好奇,她从前是在什么样的地方长大。 思绪停在此处,赫连长君微微一愣。他竟然不自觉地,就相信了她说的话! “小王爷?”锦柔看见赫连长君愣在那里好久,一动不动地看着郡主,不由微皱眉头,眼中带着不解的神色。 赫连长君假装无事地收回手来,对锦柔吩咐说:“把东西都收起来吧。”说着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一大堆,又转身踱步到里面去,拿了一件外套出来,给若璃披上。 虽然已经是六月的天气,但就这么趴在桌上睡着,尤其是南方的湿气重,也是很容易感冒的。 谁知披肩刚刚搭上去,就听见若璃迷迷糊糊地说:“姑姑,我不冷。” 在梦里,依稀回到了小时候,她的目光在黑暗中延伸着,直到触碰到了屋门口的那团月光。月光下,门前石阶夜凉如水,小女孩将下巴靠在膝头上安睡着。身后走来的中年女人,拿着外套披在小女孩的身上。 梦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女人的背影,直到画面越来越模糊。那个背影,终究是化作了一团刺眼的光。 “姑姑……”若璃睁开眼,水雾迷蒙的眼中,却是陌生的一切。 这不是她的时代,不是她的家,也没有她的亲人…… 姑姑她,还好吗? “想家了吗?”身旁忽然传来低低的男声,磁性十足的感觉,如同吸铁石一般,一下子攫住了她的心。 赫连长君?他什么时候来的? 若璃抬起头来看向他,才反应过来身上的衣服是他给披上的,心里头不自觉涌起奇怪的感觉。他忽然变得这么温柔体贴,让若璃心头打起鼓来,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不是你想象的那个家。”她颇为警惕地说。 让若璃很懊恼的是,偏偏在现代和古代,她唯一的那个亲人,和她都是姑侄关系,有时候真容易让人误会,所以她连忙想要向赫连长君澄清。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象什么?”赫连长君有些好笑地反问。这丫头莫名其妙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若璃才懒得管他在想什么,撇了撇嘴,说:“反正我说的姑姑不是国师。我跟这个朝廷,半吊钱关系都没有!” 听到这句话,赫连长君才反应过来,她以为他是在怀疑他! 不知为何,忽然有一种很懊恼的情绪冲上头顶,让赫连长君心头很是恼火。原来他最近不断示好,在她眼里看来,不过都是虚与委蛇,逢场作戏吗? 赫连长君面色一冷,微抬下巴,精致的轮廓随着他张口说话,在阳光下被勾勒出一道完美流畅的弧线:“有没有关系,本王自然会调查清楚。你最好记住――”话到此处,他猛然俯下身来,凑近了若璃耳畔,一字一顿地说:“你若对本王有半句虚言,本王绝不会让你好过。” 若璃侧过脸,看见赫连长君脸上一闪而过的狠厉神色,仿佛能够想像得到他将阿璃推下楼的时候,也带着同样的表情。 狠心!绝情!杀人不眨眼! 这些可怕的形容如同潮水汹涌而来,瞬间将若璃淹没。本以为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的态度温和了许多,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在一步步靠近。可是若璃现在才知道,他们之间,仍旧是隔着一道鸿沟,猜忌的鸿沟。 不知为什么,若璃心里忽然难受得慌,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死死地盯着赫连长君。 看着她莫名发红的眼睛,赫连长君微微一愣,竟是有些懊恼刚才说出的那些话,却已收不回来。 “我若是要害你,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吗?”若璃说着,垂下眼眸,看向赫连长君的腰部。 就在他曾经受过伤的地方,赫然是一个黑色的墨手印! ------------ 第29章 八仙宴饮 这是一个双重警告。请使用访问本站。那一次在树林里,若不是若璃救了赫连长君,他恐怕早就曝尸荒野。还有刚才,她若是手里拿着刀,赫连长君怕也是性命不保。 领会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赫连长君的目光又变得像海水一样幽深,但那里面蕴藏的究竟是海水的冷酷残暴,还是海水的容纳百川,若璃却有些琢磨不透。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她是绝对不可能向赫连长君暴露她的软弱,反而是高高地昂起头颅,走到锦柔跟前去,随意一瞥桌上堆得满满的礼物,皱起眉头说:“怎么又送来这么多东西?这些人最近都是不拿钱当钱了是不?” 她从桌上随便挑了一只盒子打开,便看见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羊脂玉镯。 赫连长君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盯着若璃手中的东西,不无讽刺地说道:“难怪本王向他们要钱的时候,全都周转不开,原来这银子都花在了比本王更有用处的地方。” “这不正好吗?他们把我当成皇上派来的人,我就顺水推舟,来个狐假虎威,还能顺便提高王府的威信。反正,他们又不知道王府和皇上的关系是怎样。咱们只要做做样子不就好了?”若璃把东西塞回去的同时,又堵了赫连长君一番。 “做样子?”赫连长君觉得若璃是话里有话。 若璃托着下巴,视线从窗户投射出去,无声地落在那两缸荷花上。 “夏天了,听说玉湖里的莲花都要开满了,如此良辰美景,王爷若是只能一人独赏,那得多扫兴?” 这绵绵不尽的尾音,就像夏日里冗长的午后时光,悠悠地随风穿过了茂密的树叶,吹落荷叶尖儿上晶莹的水珠。 玉湖是城中有名的观赏景点,每到夏天,小桥下的碧绿湖中开满莲花。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说的大抵也就是这般繁荣景象。 若璃已经在湖边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锦柔急急地从一边街道的医馆里走出来。 “小姐。”虽然周围并没有旁人,锦柔还是以小心为上,随之环顾四周,再确定了一遍,这才压低了声音继续禀明情况。“那家伙说一定要见到我们的主子,才肯开口。” 若璃眉梢微挑,掩在面纱下的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锦柔等了一会儿,才听到若璃说:“那就让赫连长君来好了。” “可是……能相信他吗?”锦柔有点不安。 若璃笑了笑:“有什么能信不能信的?他现在是我们的瓮中之鳖,还能玩什么花样?再说,赫连长君又不是傻子,有分辨能力。现在是我们占主动地位,静观其变就好。不过,此事一定要保密,除了赫连长君与你我二人,不得走漏半点消息。” 锦柔也觉得这件事情有太多蹊跷,自然明白不能出去张口乱说话,是而郑重地点了点头。顿了一会儿,锦柔见若璃的思绪不知道又飘到了哪里,于是跟着若璃的目光环顾四周,不解地问:“小姐,你在找什么?” 若璃收回张望的目光,说道:“这后面的八仙楼,倒是个赏景的好地方。” 锦柔也转过头去看了看。八仙楼正对着前面偌大的玉湖,在二楼上凭栏眺望,一眼能够望见玉湖的整个轮廓。接天莲叶,映日荷花,尽收眼底。 “八仙楼是城内闻名的赏景点,夏有满池莲花,冬有断桥残雪,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文人墨客,都是这里的常客。奴婢虽然出府不多,但这八仙楼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在府上来来往往的公子小姐们,也是对这地方青睐有加呢。” 这就够了! 若璃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打了个响指:“看来就是它了。” “什么?”锦柔还没明白,若璃就已经转身往王府的路走去了。 后来若璃跟赫连长君讨论酒宴的时候,锦柔在旁边仔细听了,才明白若璃的意思。原来这两人打算在八仙楼上宴请一些城中有名的商贾和文人。以王府的名义,加上这位皇上钦赐的郡主的头衔,自然是有人会赏脸的。 这宴会上,自然要说到梯田招租的事情。 中间的往来应酬,若璃不擅长,也不想管,能不能说服那些人买地,考验的是赫连长君的能耐。 等到宴请的一日,若璃就负责趴在栏杆上赏莲,反正那些人也知道她“脑子不好使”,就没那么注重规矩。不过她也不是真的一点都不管,有时候也竖着耳朵听一两句感兴趣的。比如有人提到了国师。 赫连长君先敬了酒,嘴角挑着笑容,对座下众人说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缙南经济的支柱,多年来为我缙南的繁荣发展作出了不小贡献。本王初回缙南,本该一一登门拜访,不过家兄旧疾缠身,本王耽于公务,只得恭请诸位齐聚一堂。这杯,本王先干为敬。” “小王爷客气了。我们都是为皇上的江山略尽绵薄之力。不过说起来,前些日子国师为皇上一番占卜,运筹帷幄安排战术,就为我军在前线赢得一战。这国师才是我等为国尽忠的楷模啊!这杯酒,应当敬宁合郡主才是。” 这句话很明显是恭维蓝若璃的,甚至于把赫连长君都晾在了一边。 他们说的是为皇帝的江山,可不是为了缙南王府! 赫连长君早已见惯了这般恭维奉承的嘴脸,心头不是不恼,只是脸上却未曾有一点流露。十二年的帝都生活,每日都提心吊胆地生活,让他学会了戴着面具面对一切。 所以此刻,他的嘴边仍是带着先前的笑容,随着众人目光看向了蓝若璃。 满目清丽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可是身后那群人呢?一个个富商巨贾,脑满肠肥,极尽谄媚,想想都让若璃觉得恶心。尤其是,当她想到了难民区的种种情形……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曾经的她,也是别人眼中的“贱民”,冻死、饿死又有谁可惜?哪有机会像现在一样,众星捧月般的被人恭维着?是而这一场穿越,在身份的调换上,让若璃觉得有些讽刺。 “喝酒又不好玩!”若璃撅着嘴,一脸嫌弃地说道。看到那商人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色彩,她又向赫连长君抱怨:“长君哥哥,阿璃好无聊,你让颖儿、晓红她们都来陪我玩嘛!好不好?” 赫连长君一愣。颖儿?晓红?那都是什么人? ------------ 第30章 表面糊涂 还是锦柔机灵,提醒了赫连长君,颖儿和晓红都是随家人从北方逃难过来,现在住在难民聚集区的几个丫头。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长君曾让漪涟拜访这些商贾,希望能够集资解决难民区的困顿,却碰了一鼻子灰。若璃现在提起难民区的人来,自然也不是随口诌的。只是赫连长君也未曾想到,若璃连难民区的人名都给记住了。 他的嘴角勾起完美弧度,其中的意味怕是只有若璃自己能看明白。他倒是乐得把难民区的人弄过来,但若璃的意思恐怕不是让这些富商看看而已,他们若是有怜悯之心,也不用若璃多此一举。如今这些人个个恭维着国师的侄女,就看看他们能恭维到个什么程度。 锦柔很快就找来了颖儿和晓红那几个丫头,褴褛的衣服也没让她们换下,就这么领了过来。平日里若璃或是赫连长君亲自到难民区去,这些开始还怯怯的,现在熟络起来了,私下里本也没这么生疏,不过一看眼前这排场,还是一个个吓得低眉顺眼。 她们在前面排了一排,发霉的住处在她们身上留下的味道,被阁楼上的风吹得四处飘散,那些酒席之上的老爷公子们,就忍不住要掩鼻了。 若璃看得想发笑,唇角弯起,明明是讽刺的弧度,却偏偏要显露出天真无邪的意味。她蹦蹦跳跳地跑上去,毫不顾忌地挽住陈颖儿的胳膊,亲昵地唤道:“颖儿姐姐,你们可算来了,这些人无聊透了,都快闷死我了!” 那些人闻言,脸色变了变。敢情他们一群富豪显贵,还比不上几个难民? 不过顾忌着蓝若璃的身份,倒是谁也不敢对她抱怨一句。 然这些人也并非能忍气吞声多久的,是而有人就对着那群无权无势的女子开炮了。 “你们竟然穿成这样来见小王爷和郡主,简直是以下犯上!” 赫连长君看着中年男人满脸抖动的横肉,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却仿佛有一层冰在凝结:“她们都是女子,若是有更好的衣裳,谁会愿意穿成这样走街串巷?李员外不曾见过边塞战况的惨烈,不知道难民的生存情况如何艰难,倒也是情有可原。” 此话说得这般明显,在座的都是精明商人,能够听懂他的言外之音。 那李员外也顿时一滞,干咳两声,大概是想起了漪涟上门之时的情景。谈到钱,他们的记忆力可不比赫连长君差。 “是,小王爷说得是。是草民说错了,自罚一杯。”说着,端起白瓷杯一饮而尽。 若璃扫视一眼这些人四下挤眉弄眼互相抛眼色的情形,看来他们还想按兵不动。给她送礼的时候,随手就是价值不菲的碧玉镯子,到了这个时候装穷?若璃暗自冷哼一声,脸上仍是笑容洋溢,扬起小脸看向主位:“长君哥哥要给姐姐们做衣裳吗?” 赫连长君故意顿了顿,目光在下面逡巡一圈。 方才还觥筹交错的桌席,此刻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楼外来来往往的喧闹声。所有的聪明人却都在这一刻集体傻了一样,听不明白赫连长君刚才那一番话外音,也都避着他打量的眼神。 赫连长君的表情一直未有变化,但若璃却看见他握着酒杯的手收得越来越紧,比女人还细腻的皮肤上一条条青色的纹路蔓延着,怕是如同他心里的某些滋味。 陈颖儿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沉默中的气氛颇有些尴尬,十指绞着衣摆小声说道:“小王爷对我们的帮助已经很多了,民女们怎敢继续贪求?倒是小王爷你每日耽于公务,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她说话时一直低着头,末时才微抬眼眸看了看赫连长君,颧骨上一左一右两抹淡淡的红晕,像楼外盛开的粉嫩荷花。与他的视线对上不过一刹那,她就赶紧又低下了头,手指更加不安地绞着。 “你也不用谢得太早。小王爷倒是有心替你们做主,只是近年来边疆战事不断,为了支持中央,各个封地的库银都很紧张,要拨出这么一笔救灾款项来,小王爷怕也是有心无力。”锦柔在旁撇着嘴插话说。 “咳。吾皇英明神武,如今杜大将军带兵迎敌,初战告捷,相信这场战事不会再持续太久了。到时候,缙南的情况一定会有所好转的,小王爷也不必太过忧心。”李员外这么一说,其他一些人也纷纷应和。 嘴巴上把朝廷恭维了一番,却没有任何实际行动,赫连长君如何看不出来,这些人是故意在敷衍。 “救助难民一事,本王已经打算上书朝廷,皇上如若心存怜悯,兴许会从国库拨款下来。说来惭愧,王兄经营缙南十多年,库中却无多余粮饷救助难民,是我王府无能。”赫连长君的最后一句话,明明是自嘲,却是冰冷得像刀子一样,往各人心口里戳。 这分明是动怒了啊! 在座之人都知道赫连长君今日摆这一出的真实目的,不过各自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是而对赫连长君的心思不能不说有些感觉忐忑。虽说他们都是上了税的正经商人,但商者总是免不了与官府打交道,若是这样僵持,以后还怎么在官场方面混? 这也是若璃不明白的一点。这些商人如此精明,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为了那么九牛一毛的钱财,硬生生地得罪王府,这不是自个儿找虐么? 唯一的解释是,难道这些人背后,还有比绥王府更大的靠山? 不知为何,若璃的脑海里登时想起了那家“吃翔酒楼”。锦柔暗示过,那家酒楼背后的支持者就是那个王老夫人。联系到那一日在王府大堂发生的事情,不难看出,绥王都要要对那王老夫人礼让三分的。那么,若是这些人背后的靠山就是王老夫人,敢对王府如此轻视,怕也是说得过去的了。 大概是因为王老夫人这个梗,若璃也不管到底猜得对不对,心中一股火苗蹿起来。 那老夫人不是要跟她斗吗?那就比划比划好了! 她忽而勾起一抹笑容,对赫连长君说道:“长君哥哥何必劳烦皇上?你若是缺钱的话,我写信给姑姑就好了。” 赫连长君眼中微光一闪,仍是不动声色,冷眼看着座下各人。 果然,那群人一听宁合郡主提到“姑姑”这个词,均是目光迥然,好像一瞬间就从旁观者变成了参与者,个个精神都送地看向了蓝若璃。 这个时候,赫连长君才悠然问道:“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 第31章 募集 资金 若璃眼角余光扫过众人,见他们皆是一副欲知下文的神情,嘟着嘴说:“阿璃来缙南之前,姑姑说,这些年她为天宓的江山竭心尽力,皇上给的赏赐也不少,她准备都拿给我做嫁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如果长君哥哥需要钱的话,阿璃就把这些钱给你好了。” “郡主这可使不得!”陈颖儿和晓红这些平民百姓,听堂堂的郡主说要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给她们做衣裳,顿时吓得脸色青白。 “有什么使不得的?”若璃看了看陈颖儿,一脸不以为意。她转向赫连长君,笑盈盈地说:“姑姑说了,长君哥哥从小跟阿璃一起长大,就像兄妹一样,到了这里也要互相扶持。绥王府的事情,就是摘星阁的事情嘛。” 周围人看赫连长君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好像现在坐在主位上的那个人才真正是个王爷了一般。 “若是让郡主倒贴嫁妆来周转王府的困顿,就真是我王府治理封地无能了。郡主嫁到我缙南来,还得吃这种苦头,今后小王还有何颜面见国师?国师又得用什么眼光看待我们缙南?郡主的好意,小王心领便是。”赫连长君摆了摆手。 若璃见四下里的人已经有些交头接耳,上前去在赫连长君身边坐下来,一点也不顾及什么贵族形象和男女授受不亲,亲昵地拉着赫连长君的胳膊,撇着嘴说:“长君哥哥不喜欢阿璃了吗?为什么不要阿璃的钱?” “郡主……” 她突然的举动,让赫连长君微微一怔,那两只纤纤素手捏着他的大掌,一丝凉意传来。 还以为这丫头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原来,她也紧张得手心早就冒冷汗了! 看着她装出的一副无辜表情,一瞬不瞬的双眸,如同星星一般闪亮,赫连长君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被这束光芒照亮般的,一股分外柔和的情愫蔓延开来。她居然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赫连长君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竟让他心里“咯噔”一下,无法控制的慌乱,瞬间划过心头。 下一刹便是感觉到,她的小手很软,撒娇的语气很软,无辜的眼神也很软…… 赫连长君觉得他的心好像也软了,就仿佛她是真的有事相求而他不得不满口答应。 “我怎么会不喜欢阿璃呢?因为喜欢阿璃,所以才不能让你受委屈啊。否则,国师会怪我没有照顾好阿璃的。”说着,他伸手揉乱她的发,亲昵得就好像真正的兄妹一样。 兄妹这个词,在其他人脑海里浮现出来,自然是因为若璃方才那一席话。而胡诌了这么一番的蓝若璃,此刻却是怔愣住了。 这家伙,最近揉她的头可是揉得越来越顺手了! 而更难以忍受的是,她竟然会觉得这种感觉也没什么不好! 她这是怎么了?难道女人真的都有犯.贱的猫性,喜欢被摸脑袋? 若璃在心里对自己“呸”了十遍,才平复下慌乱的心跳来正视赫连长君,继续陪他演着这出双簧:“阿璃才没有受委屈呢。过些日子是阿璃的生辰,长君哥哥答应过人家会让很多人来陪阿璃的。这些姐姐们一个都不能少。二皇子也说要来呢,总不能让他看见姐姐们都穿得不好吧?” “可是……”赫连长君一脸犹豫。 虽然受邀而来的都知道赫连长君的心思,但决然想不到一向心智不全的宁合郡主会配合着他演戏,所以在他们眼中,即便小王爷是别有心思,这郡主的话却是可信的。 锦柔见状,赶紧上前去拉起若璃,嗔道:“我的好主子,这嫁妆是国师心疼你,特意为你准备的,你怎么能随便拿出来给旁的人呢?要让国师知道,该得多伤心呢!” “几件衣裳而已,又花不了多少钱。姑姑才没那么小气!”若璃故意把“小气”两个字咬得很重。她虽然不能亲口表述对那群肩上的不满,但是话里却是有意无意的都在放箭,那些人听不明白,她也就是讨个嘴上便宜,自个儿暗爽罢了。 “咳咳。郡主千金之躯,哪能为这些凡夫俗子受累?而且小王爷说得也对,郡主能够嫁到缙南,已经是皇恩浩荡了,这是咱们缙南城天大的福气啊!这些小事,交给小的们去做不就好了?”李员外立马拱手说道。 大鱼总算上钩了!若璃深吸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却未敢有丝毫放松。她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地问:“你?你们能做什么啊?” 李员外嘿嘿笑了笑,道:“草民虽然没有国师和小王爷的大能耐,不过略有薄财,倒是能替郡主分忧。” “不瞒郡主,草民经营的锦绣庄正是一家布店,既然是郡主所需,草民回去便吩咐下去,为郡主准备所需衣物就是。草民一向仰慕国师的风采,这些衣裳就当是草民送给郡主的一番心意。”另外一个年轻一些的商贾也拱了拱手,对若璃笑得一脸谄媚。 “可是难民区的人很多的,你能做那么多吗?”若璃趁机把整个难民聚集区都提了出来。她要的,可不是之让陈颖儿她们几个女孩子穿上好点的衣裳! “没问题,没问题!”锦绣庄老板一听,郡主这是接受了啊,那叫一个激动,赶紧一个劲儿地包揽,“不仅是衣裳,草民还得以锦绣庄的名义,捐助给难民区纹银百两,才能表达对郡主的敬意啊!” “郡主能够忧国忧民,实在是有国师的风范,我们自然要尽力配合才是。” 其他商贾纷纷跟着喊价。这一来,若璃很快就被许诺得盆满钵满,甚至有人当场就掏出了银票来,以示诚意。 若璃自然是来者不拒,差点笑得合不拢嘴。当然,这也只能是偷偷地,偶尔还转过头看看赫连长君,吐吐舌头。 能够帮难民区募集到银子,也算是解决了赫连长君的一件心头大患。看到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若璃竟然心里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那个家伙,不那么严肃的时候,真的…… 若璃猛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想什么呢!怎么可以觉得那个家伙很有魅力呢?明明就只是个冰块而已,不过是长了一张迷惑人的俊脸,别人不知道,她才不会被他骗呢! ------------ 第32章 变脸真快 若璃无意识之中,竟然为这个问题纠结了一路,临到房门口了,才被赫连长君唤回神来。请使用访问本站。 “嗯……你说什么?”她似乎听到他一路上说了不少话,却没有心情细听。她默然想着,从什么时候,她的心情竟然会被他影响和牵引。就在刚才,看见他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的一刻,她居然不自觉地笑了! 如果只是觉得安心,她不会太在意,毕竟难民区的情况让她心里也一直堵得慌,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其实不止是赫连长君一个人心安了。她在意的是,她高兴的原因不单单是难民区的问题得到解决,而是与那个人的心情有关。 赫连长君见若璃虽然看着他,却是一脸恍惚的模样,这个丫头脑子的想法,他真是有点捉摸不透。 “今天,谢谢你。”说着,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 若璃好像才回过神来,却是脸颊微红。该死,他这个高度摸她的头好像真的很顺手啊!若璃心里小小的郁闷了一下。古代阿璃的身子与现代的她相比,虽然瘦弱了一些,没有那么强健,但是目测身高基本是一样的,至少有一米六五的个头,然而还是只能平视到赫连长君的胸口而已。 她在他眼里,一定好欺负到爆了吧? 若璃越想越气愤,冷冷地哼了一声:“谢我做什么?反正又不是为了你。”可是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赫连长君脸上难得出现的和颜悦色,被她不客气地一堵之后,瞬间消失无踪。 那家伙本来就不是个大气的人,自己惹他干嘛呢? 若璃伤脑筋地干咳了一声,正想要说点什么来弥补,赫连长君却先一步说道:“自然不是为了本王。今天你做得不错,本王会好好考虑,要不要相信你。” 先前的胡思乱想,一下子变成了懊丧和郁闷,在若璃脸上蔓延开来。 这个家伙,果然是…… “得!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要怎么办寿宴吧。说出去的话,总不能让人当成愚弄,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别就这样毁了。”若璃板着脸说完,就提着裙摆往屋子里走去。不过刚走出两步,她就返了回来,回过头看着赫连长君问道:“对了,阿璃的生辰到底是什么时候?” 方才情急之下,她就用生日瞎掰了一个借口。说实在的,在现代,她连自己的生日都忘得差不多了,到了这边,又如何会知道这具身子原先主人的生辰? 赫连长君冷冷答应:“本王怎会知道?不过一个借口而已,随便找个日子办了就是。你好好养精蓄锐,到时候免不得你上场再演几出。” 若璃眼睛一瞪,几乎就要脱口质问:这什么态度嘛!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忍住了。赫连长君现在这个样子,似乎情绪不高,再惹毛他,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不过是想想而已,她就觉得身上一阵阵恶寒。她可不想红颜薄命,还是死在同一个男人手上! 无话可说,沉默就像可怕的梦魇罩着,让人心里毛毛的。若璃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转身进了屋,再不理会后面的赫连长君。 一边走,还一边在心里气呼呼地想着,明明先前在酒楼的时候还好好的,却是说翻脸就翻脸,这个男人,简直是比女人还善变! 还是说,他只对那些与他有利益关系的人笑脸相迎,对她这样一只手就能捏死的小蚂蚁就不屑一顾? 一种莫名的难过,从心头喷涌出来。 不是鄙视他的势利,而是真真正正的难过!这种感觉,让若璃蓦然慌了,一路上想着的问题再一次闪入脑海。 “不可以!不可以再想了!”蓝若璃抱着脑袋,对自己训斥了几句,好像这样就能让思绪停止下来。 只是有些东西,像屋外的莲花,开了便是开了,哪怕凋谢,也断没有再退回原点的道理。 赫连长君心烦意乱地走回西厢,书房中,一蓝色身影已然侯在此处。 “小王爷。”蓝色身影毕恭毕敬地拱手。 赫连长君眼眸中虽微有诧异神色闪过,但也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情绪,只是随口问道:“今日怎么是你来了?” 蓝衣人沉默片刻,才答道:“回王爷。阿影她身体不适,所以……” “那就让她休息几日吧。”赫连长君似乎对于墨影没有亲自来这件事并不上心,刚才也只是觉得奇怪,平日里墨影是不会错过来汇报的机会,怎么这次却是甘愿换了墨痕过来。或许是因为想起上一次,他说的话也是重了点,墨影再怎么不规矩,也终归是个女子,何况他们兄妹对他一直忠心耿耿,他并不想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损失一员得力干将。 他走到书桌后坐下来,重又看向墨痕问道:“是不是那边有什么动静了?” “表面上看来,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不过,那日郡主在郊外遇到被追杀的男子,属下以为,那边应该也在追查此人的身份,而且,很可能是流沙门门主亲自出马。这样看来,这个人,恐怕不简单。”墨痕沉声说着,脸上的神色不可谓不沉重。 “鬼王亲自出马?看来本王得去会一会那个如此重要的贵客了。”赫连长君薄唇轻抿,嘴角习惯性地翘起来,看似在笑,神色却是冷淡的。 墨痕闻言,继续说道:“属下按照小王爷的吩咐,到各个关口查过了,那人的确是以商贾的名义入关,与他同行的还有不少人,运了几大车货物。客栈的小二说,偶然看见过他们在马厩里打开箱子,不过是一些走关口的特产罢了。” “特产?”赫连长君眉头微蹙,眼中闪过疑惑光色。“可我们抓到的山贼交代,他们收到的消息说,这支商旅队运送的是极为贵重的货物。不应该是区区几车特产才对。” 顿了顿,他又释然了。 “看来,那店小二看到的,不过是他们想让他看到的。” 墨痕想了想说道:“也有可能是山贼收到的消息有误啊。” “不会。”赫连长君摇了摇头,“那些山贼既然能够分出人力追杀此人,说明他们的劫掠很成功,必然会当场验货。那么几大车的东西,要运上崎岖的山路,如果只是几车特产,根本就不值得。” 墨痕也点点头。就算是一般的商人,如果运送很贵重的东西,对外施个障眼法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们是从哪个关口进来的?”赫连长君揉着额角,还有太多的问题想不通。手里那个人的身份,似乎越来越扑朔迷离。 墨痕立马答道:“蓝菀!” 赫连长君闻言,神色顿时就变了。 ------------ 第33章 逃跑的人 王府的人工池塘里,荷花几乎开满了,虽然规模比玉湖小很多,但美景却是一点不逊色。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何况这王府后院花草掩映,古香古色的建筑若隐若现,园林构造为美景更是添色几分。 在古代也没什么事可做,若璃闲暇时就来后院的花园逛逛。只是,再美的景色,心不在焉的人看来,也是味同嚼蜡。 连锦柔都看出来若璃这几天情绪不高,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揣度着主子的心思。若璃虽然没有架子,但是却很少对旁的人讲她的心思。锦柔不知道是若璃不够信任她,还是若璃的性格原本如此。 “郡主,你看这荷花开得多好啊。在摘星阁也有这样的景色吗?”锦柔挑开话题,企图能让气氛活跃一点。这样沉闷着,她也觉得怪压抑的。 若璃却只是恹恹地瞥了一眼,随口答道:“大概吧。” 锦柔本还想说的话,被这三个字一下堵了回去。回答得这么敷衍,很明显是不想多说话,锦柔觉得自己太多嘴了。不过若璃是真冤,她在摘星阁待的就那么十天半月的日子,而且都是在她的那个小院子里,哪知道摘星阁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天气这么热,在外面待太久很容易中暑的。郡主,要不咱们回去继续画那些什么图,奴婢看,你都好几天没有动笔了。”锦柔换了个话题继续拨弄气氛。 谁知道她这么一说,若璃的神情从刚才的麻木,瞬间 变得冰冷了。 “有什么好画的?反正也是别人不领情的玩意儿。我干嘛要一直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若璃顺手对一旁翠绿的枝叶拂了一掌,把气撒在了簌簌飘落的叶片上。 在古代,就算是一个寻常女子,说出这么粗俗的词语,也是会被人瞧不起或是说闲话的,何况若璃还是个官家小姐。 锦柔这个丫鬟已经够不拘小节了,但骨子里也是个保守的古代女人,一听若璃这么说,赶紧拉住若璃:“我说郡主,你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随便说……说……” 锦柔实在没办法像若璃一样,随口说出“屁.股”两个字来,虽有心警戒若璃,却是一时憋得脸颊通红。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说就是。”若璃知道锦柔指的是什么,在古代生活,顾虑得就是太多。也难怪,古代人这么闲,成天没事儿就净想些有的没的……也不知道这些天赫连长君那家伙在做什么,都没有一点动静的! 若璃微微一愣,为什么又想到他了? “那个,我有点渴了,你去帮我拿点水过来吧。” 把锦柔给支走了,若璃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在荷花池边蹲下来,伸手到池里掬了一捧水拍在脸上。 总算是清醒一点了! “蓝若璃,你不能再想他了。再这样下去,你真得去找大夫来看看,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说着,她还使劲儿砸了两下自己的头,想要驱散在脑海中凝固住了一般的画面。 那张如玉的面容,习惯性微勾的唇角,看似在笑,却明明是冰冷的神情…… 蓝若璃败了。双手无力地垂下来放在身侧,冰凉的水珠从掌心滑落,顺着指尖滴下去,却仿若一滴一滴都落在她的心里,在尘埃中溅起晶莹的水花,辉映着他的面庞。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为他做的一切,从为了博得信任,变成了让他快乐,好像他的笑,比起自己的心安更重要。或者是更早以前,当他为了替她解围,一次次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就一点点走进了她尘封的心。 “是什么人让姑娘这样纠结呢?” 一道男声忽然入耳,幽幽地,带着一点调侃的意味。 这幽寂的后院,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这刚吹过身上的一阵凉风,恰好构成了诡异场景。 若璃脊背一凉,忙不迭转过身去,企图找到声音的来源。谁知她转身太急,脚踩在人工池塘边缘的鹅卵石曲线上,青苔让她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重心不稳地向后倒去。 “啊――”她倒吸一口冷气,甚至能听到身体带起的风声。 虽然是炎炎盛夏,但这荷塘处于幽深园林之中,湿气较重,这池塘的水也是冰冷冰冷的。就这么掉下去,绝对不是夏天去游泳池玩跳水那么有趣的事! 然而惊呼声才刚刚出口,若璃便是感觉到腰上一紧,一条修长的胳膊毫不费力地在她掉进水里之前,就将她拽了回来。 若璃立马就落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里,被那火热的男性气息包裹着。庆幸了运气真好之后,她又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和现在抱着她的…… 若璃顿时打了个激灵,抬起头来看向眼前人,这张近在眼前的并不陌生的脸,却让若璃大吃一惊。 “韩诺?” 这个本该被禁足在医馆的男人,怎么会出现在王府?若璃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自己毫无理由的,怎么会想到韩诺!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意识到这是真的。 脱口喊出的名字,让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姑娘还记得在下的名字,实在让在下受宠若惊。” 若璃赶紧从韩诺的怀里挣脱出来,他也并未耍无赖,将若璃带离危险的池塘边缘之后,就将她放开。何况他那句话的语气也并不轻佻,纵然这种自来熟让若璃有些不适应,她也没有表现出不悦来。 她只是惊讶,前些日子还是如同“阶下囚”一般的人,怎么这个时候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王府。而且以他的姿态,不像是偷偷摸摸进来的。 她便紧接着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一边想着,脑海里一边涌现出无数的念头。这家伙,前些日子嚷嚷着要见赫连长君,难道说,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赫连长君那个疯子,就把这人直接请进王府来了? 看着若璃一脸复杂神色,韩诺微微一笑,反问道:“你以为,区区一个医馆就能困住我吗?” 若璃立时脊背一僵。真是她,小看这个男人了吗?! ------------ 第34章 仇人见面 湖中的水折射着幽光,在蓝若璃的侧脸轻轻摇晃,配合着她眼眸中流动的光彩,那双扑闪的杏核眼就像氤氲了一汪清泉。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这无害的表情背后掩藏的,却是她放在身后的紧紧握着一只尖利银簪的手。 兴许是她表演得不够好,紧张神情落在韩诺眼里,引得他“噗哧”一笑。 他这笑起来,若璃就更加困惑了。这男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从医馆逃跑出来的,而且,他若真是潜进王府来,现在跟她这么面对面的,也没理由啊! “韩公子,原来你在这儿!”一个小厮的声音传来,并且那人也很快跑到了近前来,虽然面色着急,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向韩诺鞠了一躬。 若璃认出小厮的穿着,正是王府的人,这样一来,她基本就能断定,她是被那个姓韩的家伙愚弄了! “小王爷让韩公子尽量少出门,您还是尽快回去吧。”等了一会儿,那小厮弱弱地说道,却也仅仅只是建议而已,并不敢用强。 看这小厮毕恭毕敬的模样,若璃秀眉一挑,颇有些不满地看着韩诺:“是赫连长君让你住在王府的?你们俩果然是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协议吧?”果然这个姓韩的身份不简单,竟然能让赫连长君那么多疑谨慎的人,直接把他请到王府来!这究竟是把敌人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更让人放心呢,还是因为这两人之间有了什么共通的利益? “呵呵。”韩诺对若璃没好气的问话,也只是浅淡一笑,并未较真。他也听得出来,若璃不过是在打趣他而已。不过既然若璃这么说了,韩诺也顺着回答:“小王爷与在下之间的事情,究竟见不见得人,姑娘一问小王爷便知。他若是肯告诉你,那自然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若是不说,在下作为王府的客人,那也只好保持缄默了。” 若璃赶紧摆了摆手:“算了吧。我对你们的狼狈为奸才不感兴趣呢。” 准确来说是,她不想再了解跟赫连长君有关的事情,免得自己又忍不住…… 思绪又有了一点不好的偏差,让若璃颇感沮丧。怎么怕什么就来什么呢?刚还跟自己说,不要再去想那个家伙的,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跟自己没关系! “郡主,水来了。”锦柔回来,看见此处多了两个人,细看之下,不由和若璃先前一样愣了半晌。“你怎么……” “我累了。锦柔,回去了。”若璃听到赫连长君的事情之后,就不想再待下去了,急急地拉上锦柔就往回走。 锦柔却看不出若璃心里头真正想的,路上还不解地说着:“奇怪,那个人怎么会在王府?啊――他是不是见过小王爷了?是小王爷让他到王府来住的?” “管他的呢。知道得太多,对我们又没有什么好处,想那么多干嘛?”若璃大大咧咧地答道,却忘了锦柔一直很在意那个韩诺的身份。因为他口中曾经喊出的那一句巫族语言! 不过,锦柔一直没找到机会问这件事,也就成为了她心头的一个梗。 若璃心里也揣着别的事情,所以没有注意到锦柔的面色不对。她快步往前走,仿佛这样就能摆脱脑海中萦绕不去的那个身影。谁知道转过石山以后,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啊!”若璃踉跄地后退两步,差点摔倒,幸而被前面的人拉住了胳膊。 “郡主――”锦柔才从韩诺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吓了一跳,幸亏若璃没有什么事,她松了一口气,看到面前的赫连长羽、赫连长君两兄弟,和旁边的伊绣云、漪涟等人,赶紧福了福身。 若璃吃痛地揉着额头,还没抬头,就听见头顶上询问的声音。 “没事吧?” 如此熟悉的音色,让她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怕哪样来哪样啊! 赫连长君皱起眉头看着低头不说话的蓝若璃,无奈地自己接了一句:“下次小心点,别乱闯乱撞的。” “谁让你突然走出来的。”若璃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倒是我的错了?”她这么迸出来一句,让赫连长君有点哭笑不得。 若璃撇了撇嘴,眼角余光扫视到与赫连长君一道的那些人,眼神冷了下来。 伊绣云! 对于那个女人,若璃可不是大度得什么都忘了。王府大堂之上,她说过,她不会放过她们的! 而此刻,伊绣云也刚刚用不屑的眼神打量过蓝若璃一遍了,鼻子里冷哼一声:“哟,这不是郡主吗?上次一别,也没再来看看郡主,不知郡主身体恢复得可好?” 若璃想到自己这无病无灾的,伊绣云却来这么一问,明显指的是上次在大堂上扒衣的事情,心头怒火更盛。偏偏,她在外人面前必须得是个傻子,而傻子,是不会为这句没有挑明的话生气的!若璃也顶多只能对伊绣云露出嫌弃的眼神。 傻子虽然不能有条有理地对人破口大骂,但是也有自己的感情是非! “我跟你又不熟,你问这个干什么?有王爷照顾我,才不要你管呢!你是坏人!”若璃心里虽然恨得牙痒痒,说出来的话却是小孩子一般的稚气。有时候她又觉得,像小孩子一样活着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直来直去地表达心里的爱憎。 更爽的是,她这么说了伊绣云,那伊绣云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还不敢跟她计较什么。反正上次龙王庙的事情也已经撕破脸皮了,若璃也没必要跟她维持表面上本就没有了的和气。 何况,这次是她先挑衅的。 若璃不是傻子,上一次在伊绣云那里吃了亏,后来立马从锦柔口中把这位丞相千金能够打听出来的底细――包括八卦,都通通了解了个清楚。所以这一次,她会直接抓住伊绣云的软肋。 伊绣云一听蓝若璃直白地用“坏人”这样的词来形容她,心里登时就冒起火了。可是当着赫连两兄弟,她又不好发作,咬着牙实在是忍了又忍,连脸都憋得白了一片。 “咳。”赫连长羽闻言,蜷起手掌清咳了两声,意欲打破这尴尬的对峙,顺便给赫连长君递了个眼色。这王府中,阿璃也就只听赫连长君一个人的,长羽本是想让长君劝劝若璃,然而长君却是不为所动。 赫连长君虽是对兄长敬重,不过对上次在大堂上的事情,他也并未忘怀。他是亲眼看见伊绣云是怎么对待阿璃,现在阿璃不过是骂她一句解解恨,已经算是便宜她了。不过他也不想看着兄长为难,何况,伊绣云的父兄都是王府的得力助手,尤其是漪涟,陪着他在帝都这么多年,在这样的场合让他们家人下不来台,也不太好。 他伸手将若璃拉过来,说道:“你这丫头,还真够记仇的!三小姐也是奉命行事,你就不要再记恨她了。她也算是我们王府的常客,以后还得经常见面的,你听话,别添乱。” 若璃抬起头来,赫连长君高大的身躯挡在她前面,让所有人都看不见她的表情,她也就肆无忌惮地瞪了一眼赫连长君。 添乱?他居然说她是在添乱?还说她记仇! 若璃的眼睛里几乎都能喷出火来了。还以为,那个把她从大堂抱出来的男人,会明白她受过的是怎样的耻辱,没想到,原来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件转眼就能忘记的事情而已。 赫连长君本意是不想让赫连长羽和漪涟这两个夹在中间的人不好做,并非是要帮着伊绣云说话而责怪若璃,可没想到若璃会理解成这样,看到她投来的愤怒目光,他也愣了愣,拉着她胳膊的力道不自觉松了。 是而若璃很轻易就挣脱了他的钳制。她发过誓,不会让那群欺侮她的人好过,这次是伊绣云自己送上门来的,她岂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郡主和小妹之间有点误会,也不怪郡主这样想。上次的事情,家父已经教育过小妹,郡主若是还有任何不满之处,微臣在这里代小妹向郡主赔个不是,还望郡主海涵。”漪涟拱了拱手,有模有样地俯身赔礼。他知道若璃是清醒的,这些人情道理她能听懂。 若璃看了一眼漪涟,他那诚恳的模样倒是挺认真的,可惜,就这么一个代为道歉,就想抹去她曾经受过的屈辱吗?她可没忘,当时伊绣云是如何待她的。 “误会?什么误会?都听不明白你们说什么!”若璃开始装糊涂,向着赫连长羽走去。说起来,她这个未来的王妃见过王爷的次数,还不如见过漪涟那个家伙的多! 她很快勾起一抹笑容,挽住赫连长羽的胳膊:“王爷,今天红姐姐怎么没有来啊?我想听她弹曲子了。” 赫连长羽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若璃说的是牡丹红。他差点忘了,他卧病的那几日,正是阿璃吩咐人请牡丹红每日来府上照顾他的。对于这一点,其实他也很不明白。不管怎么说,她是未来的王妃,却亲自请了歌妓来照顾自己未来的夫君,现在,她竟然又提到了牡丹红…… ------------ 第35章 气急咳血 赫连长羽大概还不知道,锦柔早已把他和丞相府的关系向蓝若璃交了底。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关于丞相府早有打算与王府联姻这件事,也不单单是长辈的意愿,上一次若璃就看出来了,伊绣云看赫连长羽的目光,明显就和看其他男人不一样。 伊绣云不是因为钦赐王妃这个身份,所以一开始就针对若璃,要给她下马威吗?凭着伊绣云对赫连长羽的心思,她就不单单是为了地位权势那么简单了,而是吃醋! 既然这个女人这么爱吃醋,那若璃就让她喝个饱。 “红儿最近在筹备忘忧斋的节目,倒是两三日没有到王府来了。”赫连长羽不知道若璃打的小算盘,也就如实相告。 这一句“红儿”,若璃可以想见伊绣云听到的时候,心头该是怎么地暗骂了千百遍,需要那么亲热么?! 想到这个,若璃心中好笑,不过转念却是想到了赫连长羽和牡丹红的关系。 堂堂的王爷,对与一个青楼歌妓的关系毫不避讳,的确是让人很难理解的事情。不过赫连长羽虽然公开与牡丹红来往,对于两人的暧昧关系也没有做任何澄清,但若璃却认为,他对于牡丹红也不过是有些稍微特别的感情,并非所谓的爱。否则,他早该为她赎身正名。如果说,他还是不能完全摆脱俗世的眼光,那也只能证明,他的爱还不够。 “红姐姐自己不来,王爷你就不会去请吗?只要是王爷你的话,红姐姐肯定会听的。红姐姐心里,什么节目能比王爷你更重要啊?”若璃眨巴着眼睛,说这话时还一脸的纯真无害。不知道她真面目的人,还真会以为她是不明白牡丹红与王爷之间的关系,对她来说很危险。 赫连长羽没料到若璃会说这样的话,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这丫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赫连长羽还在苦思冥想企图猜透若璃的心思的时候,伊绣云就怒火冲天地嚷嚷起来了。 “你这臭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竟然用一个青楼女子来诋毁王爷的名声,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说着,伊绣云竟然对若璃扬起了巴掌。 若璃本就是故意对伊绣云找茬,也意识到可能会激怒她,那个千金大小姐,做事都是不顾后果的,若璃又怎会料不到她可能会出手伤人?所以若璃早就做好了闪避的准备,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伊绣云的巴掌落空之前,就已经被人给擒住了。 “你想做什么?” 赫连长君紧握住伊绣云的手腕,原先冰冷的双眸里燃烧着一团火焰。这个女人,当着他的面也敢对阿璃动手?是太不把王府放在眼里了吗? “小王爷,这个丫头可是在侮辱王爷!我不过是替你教训教训她罢了,免得她还以为,这是在摘星阁,有人撑腰,她就可以不顾后果胡说八道。”伊绣云毫不退让,瞪着赫连长君。 “小妹!”漪涟一听,吓得脸色青白。他了解赫连长君的性子,伊绣云这么跟赫连长君对着干,无疑是一再触小王爷的逆鳞。他拉不住伊绣云,便赶紧向赫连长君拱手道歉:“小王爷,小妹年幼不懂事,冲撞郡主和二位王爷,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她计较了。” 其实刚才他们站的方位,伊绣云要对若璃扇巴掌,赫连长君并非很顺手就能抓住伊绣云的胳膊。说起来,倒是赫连长羽更顺手一些,但他似乎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层。而赫连长君,几乎是下意识地冲过来挡在了若璃前面…… 若璃抬起头来,看着赫连长君那落满了斑驳阳光的侧脸,仿佛有更多星星点点的光芒,从头顶参差葱郁的树冠的缝隙间落下来似的,将他笼罩在灿然的光辉之中。大抵是这太过强烈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她忽然觉得眼眶酸酸的,有一股湿润的液体涌了上来。 但是脑子里,却是不可遏止地想着,为什么总是他,挡在她的前面,保护她? 这是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从她来到这个时代,就是他在保护着她,一次又一次!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的场面还是一次次地触动了若璃死寂的心。她曾经那么没有尊严地生活,却从未有一个人替她展开过双臂和怀抱,给她一个庇护的港湾。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曾将她搂在怀里,对她说:“别看。别怕。” 此刻,赫连长君也是如此。他颀长的身躯挡在她的前面,挡住了伊绣云咄咄逼人的气势。他浑身都散发着温度陡降的冰冷,乌黑瞳眸盯着伊绣云神情张狂的脸,咬牙切齿说道:“若不是看在丞相和漪涟的面上,本王不会再饶你这一次。但是本王警告你,你若是再敢伤她一根毫毛,本王不管你是谁,都绝不会让你好过!” 伊绣云再是不屑于赫连长君这个刚刚回乡的王爷的身份和地位,此情此景之下,也是面色一黑,半晌说不出话来。何况赫连长君堂堂七尺男儿之身,站在伊绣云跟前本身就有了体形上的压迫感,加上他身上萦绕的寒冬般的气息,伊绣云也是止不住地打个寒颤。 这个男人,发起怒来的模样,简直是太可怕了。虽然他的脸上没有明显的怒气,但是那双眼睛,那说话的口气,那身上带有的无形的气场,都让人不敢小觑。 赫连长君撂下这样的狠话,也不管漪涟再赔礼作揖,狠狠甩开伊绣云的手,好像恨不能将她这条胳膊卸下来一般。 伊绣云还从未在人前受过这样的欺侮,还是当着赫连长羽的面,心里咽不下这口气,面色铁青地瞪着赫连长君。 “好了,你们在闹什么?”赫连长羽被这一圈低气压逼得无法再旁观下去,语气也是严厉起来。这是若璃第一次听到赫连长羽用这样的口气说话:“阿璃不懂事,你们也都不懂事吗?自家人跟自家人起哄,传出去是要让人笑掉大牙吗?长君你才回来,就虚心安分一点,不要让我三天两头就接到底下大臣们的抱怨。你这急脾气,早晚得闯祸!” 赫连长君喉结滚了滚,明明是想说什么,但是看着赫连长羽板着的脸,生生地止住了。 若璃不料想这件事扯下来,却是赫连长君挨一顿训,有些为他不平。但是她也怕自己现在再开口,胡搅蛮缠,反而让局面更混乱,只好忍住了替他打抱不平的想法。 不过,赫连长羽说长君是急脾气,这一点,连她都真为赫连长君叫屈。 一个能在那般如同质子的生存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没有超过常人的忍耐力,怎么可能安好地活到现在?一般人,怕是早就被压垮了,或者逼疯了吧? 但是看赫连长君自己都没说什么,若璃也只好叹了口气,将这些都憋在心里。可她无法释怀的是,赫连长君是为她承受下这一切责骂。因为无论如何,赫连长羽是不可能怪她,也不可能将气撒到她身上的,而对方又是丞相千金,是王府的左膀右臂。赫连长羽是一个很会权衡之人,相较之下,自然只有赫连长君一个人能用来开刀。 这一点,赫连长君也很明白,所以他默然领受了,不吱一声。 看到他的忍气吞声,若璃竟是觉得心里好像被人捶了一下,有点钝钝的痛意。从小到大,甚至是回到了缙南,面对那些不服于他的官员们,他究竟是忍受了多少,才能练就这样好的忍耐力? “咳咳!咳咳咳!”赫连长羽激动地说了那一番责骂的话之后,在漪涟的劝慰声中,开始不住地咳嗽起来。 之前若璃就听大夫说过,赫连长羽的身子需要静养,所以他把所有的公务都交给了赫连长君去做,一方面是想培养赫连长君的威信和能力,另一方面也是他的身体确实吃不消。 可是若璃也没想到,就是这么小打小闹一场,赫连长羽居然咳出了血来! 而赫连长羽咳得太过激烈时,若璃就在他旁边,他忽然捂住胸口,喷出一口鲜.血来,正好有一部分就溅在了若璃的袖子上。 “哥!”赫连长君赫然睁大眼,一步上前扶住了兄长,一面慌忙喊人传大夫,一面惊慌失措地扶着赫连长羽回房去了。 若璃却是还在原地愣了好久,看着那群手忙脚乱的人,连看她不顺眼的伊绣云也顾不得跟她吵嘴别扭了,一行人都围着赫连长羽打转。直到锦柔拉了拉她的衣角,让她回身。 “郡主,我们也赶紧去看看吧!”锦柔想到,这是若璃第一次看见王爷咳血,被吓到也是在所难免,所以放轻了声音,免得让若璃心里更加不安。就算是害怕,作为未来的王妃,也必须面对这一场景。做丫鬟的,只能尽量为主子壮胆。 若璃几乎是脚步虚浮地被锦柔拽着走的。但锦柔却不知道,真正吓到若璃的,不是溅在她身上的鲜.血,而是那落在她浅粉色衣袖上的血液,竟然是乌黑颜色的! ------------ 第36章 克父克兄 夏日里特有的熏暖的微风摇晃着长廊外的梧桐树,那透过树缝投射在蓝若璃眼底的金色光影,便也跟着摇曳。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若璃不知道自己这么呆呆地站了多久,从赫连长羽被抬进屋,长君和漪涟就守在里面,请来的老大夫行色匆匆,多年来,他都是绥王的御用大夫,这诊治却是持续了比往日都要久的时辰。这让她心底浮动着隐隐约约的不安。 锦柔看见若璃一直用手揪着袖口,眼瞅着绸缎的衣裳都皱巴起来了一片,锦柔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默,但是瞥了一眼同样在一旁的伊绣云,锦柔还是止住了话头。 其实若璃也有些疑问,为何绥王每次卧病,大夫来诊治时,都要将多余的人都遣出去,只留下个别亲信?这绥王爷身体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难不成他的病不像是传闻中那样,是天生遗传的普通疾病,而是什么不能外传的隐疾? “锦柔,过来。”若璃拉住锦柔的胳膊,将她扯到一边。赫连长君当初不相信若璃,将锦柔派到她身边来以作监视,说明赫连长君是信得过锦柔的,那么锦柔这个在王府长大的丫头,也就算得上是赫连长君等人的心腹,知道的东西倒也可能比一般的人多些。 伊绣云见若璃和锦柔往旁边走去,并未多想,只是狠狠地瞪了蓝若璃一眼,然后眼中涌起更多的忧虑之色,瞅着前面那扇紧闭的大门。 快一个时辰了,里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若璃环顾四周无人,压低了声音问:“绥王爷究竟患的是什么病?” “诶?”锦柔愣了愣,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掩饰的神色,“就是、就是母胎里呆的时间不足,体弱气虚呀。这不是都知道的吗?郡主来王府这么些日子,也都该知道了不是?” “我自然知道王府对外都是怎么说的。我问的是,他真正的病因。”若璃强调了一遍,锐利的眼神紧盯着锦柔的脸,让锦柔不敢抬起头来与她对视,因为很少能够看到,一向装疯卖傻的蓝若璃表现出这样锋芒毕露的眼神。 锦柔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心虚被看穿了,低下头绞着衣摆,嗫嚅地说:“奴婢不明白郡主的意思。奴婢只是个下人,大夫给王爷诊治的时候,连伊家小姐都不能在一旁,奴婢又怎么会知道得更多呢?不过……” 若璃微微皱眉。转折词,往往是一段话的关键。 “王爷的体虚的确不是打小自娘胎里带出来的,而是……从老王爷过世之后。这件事,郡主您问国师,不是应该更清楚吗?”锦柔的声音越来越低,然而若璃却像是遭了一记霹雳。 国师?为什么扯到了国师? 虽然若璃已经猜到,赫连长羽的病情被有所隐瞒,但是锦柔口中接连提到的两个人,都让这件事蒙上了一抹很奇妙的色彩――国师和老王爷! 好些日子以前,若璃就看过了关于缙南本地的一些记载,缙南王生前是位很受爱戴的王爷,然而关于他的过世,记载却是出人意料的少。若璃只看到描绘说,当缙南王的遗体从帝都运回缙南的时候,百姓夹道十里相迎,哀声遍地。虽然不知道这种描写是否完全属实,但是若璃却看到了让人更感兴趣的东西。 缙南王是死在帝都,而不是封地缙南。 出嫁到帝都以前的很多东西,变成一幅幅生动的画面,慢慢地回到若璃的记忆长河之中。 “你该不会说的是,赫连长君被当作‘天煞孤星’这件事吧?”若璃小心翼翼地问起了这个曾在她脑海中埋藏了很久的事情。在摘星阁的时候,国师正是拿这个名义要挟赫连长君保证迎亲队伍返乡的安全。只有国师能够摘掉赫连长君“天煞孤星”的名头,让皇帝没有理由再留他在帝都,也就是说…… 锦柔叹了口气,既然若璃已经问到了这个份上,她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了,低声说道:“当年老王爷带两位世子入帝都,为皇上祝寿。却不料意外降临,老王爷被一场大火夺去性命,大世子――也就是现在的绥王爷,受了过度惊悸,落下病根。国师占卜之后,说这一系列的灾祸都是由小王爷天煞孤星的命格引起,克父克兄克子……” 顿了顿,锦柔又眼巴巴地看着若璃:“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丞相下令,这件事不得对外提起半句。绥王爷病发时,也不让生人靠近,说是避免将晦气外扩……” “无稽之谈!”若璃忿忿地脱口骂道。 晦气?所谓的晦气,就是指赫连长君天煞孤星的命盘? 古代人怎么就这么迷信! “郡主?”锦柔睁大眼睛,一脸惊诧。虽然蓝若璃现在是未来的绥王妃,但是天煞孤星一事,乃是国师亲口所说,而国师又是若璃的亲姑姑,锦柔想不到,若璃竟然会用“无稽之谈”这么四个字来做回答。 若璃咬了咬牙,本是想说什么,但是却心尖儿一酸,忽然地说不出话来了。 难怪,在摘星阁,女倌们都尽量地远离着赫连长君。宫中有许多酒席,连国师都受到邀请,而赫连长君这个小王爷却被排除在外。而回到缙南这么久的时间内,若璃也是看见的,这些人对于赫连长君的态度,也不过是表面上碍于他小王爷的身份,作出几分恭敬的姿态…… 就因为国师一句“天煞孤星”,就因为克父克兄克子的留言,就要让一个孩子,承受十二年的冷眼和猜忌? 这么些年,在害死自己父亲和伤及自己亲哥哥的双重指责之下,赫连长君过着的是怎样的生活?他背着这般沉重的道德枷锁,独自行走在危险的索道上,该是怎样的孤独和无助? 若璃慢慢泛红的眼眸里,好像倒映出了那一晚,王府夜宴,当她画着一脸伤疤站在旁观者的嘲讽中时,他上前来将她搂进怀里。那画面,忽然无比地鲜艳,好像还能嗅到五月风中将绽未绽的杜鹃花和野蔷薇的淡淡香气…… “吱――” ------------ 第37章 血中有毒 门板响动的声音,混合着记忆里那一句“别怕、别看”清晰起来,拽回了蓝若璃的思绪。请使用访问本站。 门终于开了,赫连长君和漪涟一前一后随着老大夫出来。 看着他们个个面色凝重的表情,若璃赶紧收拾了心情,上前去询问。还好大夫说赫连长羽只是一时气急攻心,才会吐血昏迷,稍后的日子好生静养,便可慢慢调理恢复。 若璃当然知道,这个“恢复”并非完全成为一个健康人。 但伊绣云一听,却是立刻就兴奋地跑进屋去探望了。 若璃停在这里,与赫连长君、大夫他们站在一起。其实大夫刚才说的那番话,反而让她心里产生更多的疑问,因而试探着问:“王爷,真的只是气急攻心吗?” “当然。王爷这是旧疾了,照老样子,开几副方子,好好调理即可。郡主放心吧。”老大夫恭恭敬敬地回答,继而便被漪涟请去开方抓药了。 空荡荡的走廊,剩下赫连长君和若璃主仆二人,空气里氤氲着一股凝滞的气氛。若璃觉得,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正在她鼻间萦绕、扩散…… 她仰起头来,阳光就好像从翠绿的梧桐叶上滴落下来的金色蜂蜜,落在她的眼底。然而,她心里却是一圈圈地蔓延开来苦涩的滋味。一想到刚才了解到的关于赫连长君的事情,若璃就觉得胸口某处堵得慌。 “你相信这大夫说的话吗?”她深吸了一口气,让思绪回到正轨上来。现在不是去同情赫连长君的时候,而是应该担心赫连长羽的情况。若璃抓着自己染了污渍的长袖一角,心头还怦怦直跳。 如果大夫真的认为赫连长羽的身体不过是旧疾复发,那么若璃就不得不怀疑他的居心了! 赫连长君回过头来,有些不解地看着蓝若璃,虽然不明白她这突然的发问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是认真答道:“易大夫是王兄的御用大夫,这么多年,都是靠他养着王兄的身体,自然是可信的。” “就算是心腹,也有被虫子趁虚而入了的时候呢。”若璃却逆着说了这么一句。 这让赫连长君蓦然提高了警惕,眉梢微微一挑:“你想说什么?” “你真没有发现,王爷的身体有什么别的不对劲的地方?比如,他刚才吐出来的血……”若璃无法相信,赫连长君这么聪明细心的人,会连这么明显的破绽都没有发现。可是,如果他知道绥王的身体有异常,怎会如此风平浪静,丝毫没有要追究的迹象?是他隐藏得太深,还是自己想得太浅,抑或这件事情里面还藏着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赫连长君目光一凛,一把抓住若璃的胳膊,力道大得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更没关心到若璃那一瞬吃痛的表情。 “你看到了什么?” 这一声低低的惊问,如同炸雷在若璃的脑海中轰鸣。赫连长君的反应不对劲! “或者说,你知道什么?”赫连长君忽然换了一副诡异的口吻,目光上下打量若璃。差点忘了,她现在还是可能与敌人有勾结的“嫌疑犯”。赫连长君在心里这么提醒了自己一遍。 这些日子以来,她为王府做的一切,都快要让赫连长君忘记了这一点。虽然觉得她口中的“借尸还魂”终究太过离奇,但是却在不知不觉之中对她慢慢放松了警惕。 如今若璃戳到了赫连长君的敏感神经,他便像一张网一样又紧绷起来。 “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怀疑的话大可不必。我如果和这件事有牵连,就不会站在这里明目张胆地问你了。”若璃无奈地撇了撇嘴角。 赫连长君眼里的光闪动了几下,这才慢慢松开了若璃的手,然而仍旧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蓝若璃。这个女人,究竟又打探到了一些什么?他隐隐觉得,把一个好奇心太重又有几分小聪明的女人放在身边,未必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这么问?”一番思量之后,赫连长君向蓝若璃反问了一句。 综合他刚才的一系列反应,若璃几乎有了结论,她看着赫连长君,语气笃定地说:“你很清楚,王爷的身体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气血攻心才晕倒的,对不对?” 赫连长君没有立即回答,片刻之后,又反问道:“那你觉得是什么?你怀疑大夫的诊断?” “如果大夫所言,真的只是气血攻心,我想,不止是我会怀疑他吧?”若璃一边说着,一边把袖口亮给赫连长君看。她猜得果然没错,赫连长君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糊弄?现在不过就是两种情况。一,赫连长君与大夫私底下有了交代,但是没有捅破,兴许是怕打草惊蛇;二,赫连长君没有拆穿大夫的谎言,放长线钓大鱼。 现在看来,若璃更倾向于第一种。因为作为一个资深的老大夫,不会不知道这件事的破绽太过明显,很容易就被人察觉,又怎么可能骗过赫连长君与漪涟? 赫连长君垂眸看到了若璃袖口那一滩乌黑的血渍,顿时目光一沉。 “你不会笨到相信,这种颜色的血,是普通的疾病所致吧?”虽然若璃没有上过医学,然而凭着一般的常识也能知道,刚刚喷溅到她身上的鲜.血,怎么可能是红黑色。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也就是若璃最担心的,赫连长羽的血液里面带着毒! 赫连长君没有回答若璃的话,抓着她胳膊的手却是越来越近,手背上一条条青筋暴起。 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说了一句:“都弄脏了。回去换件衣裳吧。” 诶?若璃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赫连长君拽着往拈花阁去。看赫连长君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要去追究这血的颜色,若璃也不至于傻得以为,他没有看清楚她袖口的血迹。 那么,赫连长君是在逃避什么? 若璃心头“咯噔”一下,无数的思绪涌了上来。 如她所想,赫连长羽是中了毒,而赫连长君明明知道,态度却是一味的敷衍和掩饰。这说明了什么?赫连长君是已经有了部署,等待凶手自投罗网,因为胸有成竹,所以不作声张?还是……更坏的情况? 没错,蓝若璃想到了她固有印象中的赫连长君。 一个人的阴暗面,在皇亲贵族之间,很容易上演成同室操戈、兄弟相残的戏码! ------------ 第38章 观赏梯田 赫连长君把蓝若璃扔到里间儿的屏风后面以后,便要走到外面去等,一直没机会开口的若璃跺了跺脚,将他叫住。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她就是想弄清楚这件事情,一时之间也没有去想什么后果,只是一想到,如果赫连长君真的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心口竟是有些隐隐作痛。 “还有什么事?”赫连长君似乎没想到蓝若璃会这么执着,回过头来一脸疑问地看着她。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明知道王爷吐血并非气血攻心,而是被人下了毒,为什么还要假装不知道?”蓝若璃紧皱着眉头严肃地质问。 赫连长君的表情冷冰冰地,看到她执着的表情,如果他不说点什么,怕是她会一直对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于是赫连长君反问了一句:“难道本王应该像你一样到处大声嚷嚷,让所有人都知道堂堂的绥王被人在背后下了毒?然后凶手就可以处理掉所有的破绽,让我们查无可查了,是不是?” 蓝若璃一怔,看着赫连长君无语的表情,顿时觉得一阵窘迫。 他的意思是,他不提这件事,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 “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这不是你表现忠诚的机会,所以别白费心机。”赫连长君的心情大概有些不太好,出口呛人,差点没让蓝若璃岔气。 表现忠诚?白费心机? 她几乎就要一口“呸”出来了,但是看着赫连长君能将温泉都冻结成冰的脸色,她生生地忍住了。 “赫连长君,你要是个好人,我大概也不会关心这件事了。”若璃冷哼一声。不是要摆脸色吗?那就看看谁更会摆脸色好了! “你什么意思?”赫连长君反问一句。 蓝若璃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答道:“没什么意思!”说完,不等赫连长君追问和反驳,她就一把将屏风拉上,“我要换衣服了!” 不出所料的是,当她将衣服换下来以后,赫连长君立马吩咐锦柔将这件衣裳处理掉,说是染了血污,不适合郡主再穿。 那两人的眼神之间,分明隐瞒着什么东西。 蓝若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她现在多嘴只会自讨苦吃,就算事情不像是赫连长君说的那么简单,他也定然是不会对她松口半句的了。而且怎么想都觉得,他刚才说的那句“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是赤.裸裸的威胁! “本王要去梯田那边视察,你要不要一起去?”交代了衣服的事情,赫连长君转过来问蓝若璃,表情和语气也不像是刚才那么冷硬了。 本来不想跟这个浑身笼罩着低气压的男人多言,更不想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和他同行,但是想到梯田也算是自己的脑力成果,不去看看岂不是会很不爽? 不过她懒得跟赫连长君过多交流,一言不发的就出了大门。 赫连长君在背后皱了皱眉头,黑着脸跟上。有时候真的搞不懂女人,尤其是眼前这个。她的思维,似乎真的和他接触过的女人不太一样,要是别的人,遇到这种事情,巴不得烂在肚子里,她却一定要追问到底。真的是对他没有戒心了吗?这种感觉,他说不出来是好还是坏,刚才分明是在气她的不懂事和跟他对着干,怎么现下却有一种淡淡的喜悦感蔓延开来…… “臭丫头,这边。”看着前面因为赌气一路疾行,差点走错路的丫头,赫连长君揉了揉额角,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回了另一条岔路。 若璃面色一囧,下意识地想要把手缩回来,可是身体好像突然不听使唤了,胳膊软软地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他拉着,脚步踉跄地跟着他…… 若是能这样一直走…… “看。”他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向若璃示意往前看,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 若璃赶紧打住自己漫无边际的冥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过了刚才那狭窄的山口,眼前无比地开阔起来,重重丘陵层峦叠嶂,如今一部分被修筑成了一排排的梯田,深绿的、浅绿的、嫩黄的苗儿挤挤挨挨,相得益彰。 若是到了秋天,该是怎样一幅丰收的美景…… 若璃一时看得痴了,清澈的双眸将一片春景收入眼底,与她眸子里的光辉映照着。 “来——”赫连长君满面喜悦地拉着她,接着往高处走去。这地方他已经来过很多次,看着丘陵一天天地改变,他连最佳的观赏地点都摸清楚了。 他将若璃带去最高的坡地上,向着阳面俯视,整个梯田景观尽在脚下。山谷里吹着的风,轻轻晃动着幼苗,似乎还有山里野花的香气,若有似无地在呼吸里徜徉着。随风颤抖着的阳光,仿若会在嫩芽的尖儿上舞蹈,旋转、跳跃…… 若璃脸上溢出灿烂的笑容,兴奋的红晕在她的脸颊上蔓延开来,好像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赫连长君转过头来,忽然看见这样发着光一般的她,流转的目光蓦地凝滞住了。 刚刚还明媚无比的阳光,在她身上,好像都黯淡下去了。只有那张未施粉黛的素净面庞上的灿烂笑容,是天地间最明亮的色彩。 他愣了许久,慢慢地抬起手来,修长的手指捻住她被风吹乱的鬓发,轻柔地替她别到耳后。 在他还未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暧昧的时候,若璃已经转过头来,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两人目光交缠,风却乱了,呼吸也乱了…… 喝醉酒一般的酡红悄然爬上蓝若璃的面颊,让她思绪迟钝地许久没有回过神来,却不知这样一脸呆萌的神情在赫连长君眼中,是怎样的撩拨着。 他在摘星阁住了十二年,每日和她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也不过是觉得她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尽管可爱,却不会让人产生别的想法。但是现在的蓝若璃,却散发着和从前不同的气质,好像突然之间从一个女孩,变成了女人! 他刚才分明是感觉到了自己胸腔里唐突的颤抖,好像心底有一根弦被她拨动,这狠狠的一颤,让他心里的死水惊起波澜…… 就在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打破尴尬气氛的时候,坡下却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 “去死吧!” “淹死她!” 赫连长君一惊,立马拉着若璃往坡下跑去。 ------------ 第39章 路见不平 未走出多远,见山后走出一行男女,老少皆有,喧哗声便是自他们中传出。请使用访问本站。 若璃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些人当中有两个壮年,一前一后地挑着一根扁担,而扁担上竟是绑着一个女人!这女人的四肢被两两合并,用结实的麻绳捆得很扎实,倒挂在扁担上,被人抬着走。这山路又有些颠簸,女子仰面挂在扁担上晃来晃去,一头长发像水底倒过来的浮藻一般晃荡,她苍白的小脸便是无遮无掩,丝丝冷汗从她绝望的面容上落下。 “这是怎么回事?”若璃的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见这些人群情激愤,口中对那被捆绑的女子咒骂着恶毒的词语,不知要把她抬到哪里去。但是那口口声声高喊的“淹死她”,似乎又透露着危险的讯息。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赫连长君的目光锁定在走在人群最前面的一个身宽体胖的有富人之相的中年男人身上。凭他判断,这个中年男人就是这群人中的领头人物。然而看那女子粗布麻衣的装扮,和中年男人身上的绫罗绸缎,分明就是云泥之别,怎么会产生如此激烈的冲突,以至于这群人口中嚷着要让那女人去死? 两人怀着同样疑惑的心思,上前去将这行人拦了下来。而被拦的那群人似乎很是不满和不耐烦,对于这两个突然插手进来的生人,中年男人旁边的一个小厮挥了挥手喝道:“哪来的不知好歹的路人?这是我们菏泽县里的事儿,外人少打听!” “光天化日之下,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施暴,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赫连长君疾声厉色地质问,却换来那小厮一脸轻蔑和猖狂的反驳。 “王法?在菏泽县,我家老爷就是王法!这个贱.女人一身罪孽,败坏我们菏泽县的风气,就该送去浸猪笼!” 这一席振振有词的驳斥很快得到那群县民们的支持与附和。 一听到浸猪笼,若璃就明白了五六分。这种丑陋的民间习俗,在古代很是盛行,尤其是一些相对闭塞的乡县、村落,对于不守贞操或是犯了七出之条中较为严重错误的女子,就会采取这种处罚。所谓的浸猪笼,就是将受罚的女子塞进竹篓里,封闭之后投入河中,将她们活活地淹死! 若璃看那女子的装扮,分明还是个少女,不像是有夫之妇,也就是说,这女子犯的很可能就是不守贞操之“罪”。在封闭的古代,未婚女子破了身,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就因为这个,一条年轻的性命就要被处死,若璃一面深感这群人的思想落后和封闭,一面又暗自着急。 赫连长君也是这个时代的人啊,而且又是个男人,他会怎么想?若是他和这群人站在一条线上,凭她一个人,恐怕拦不下这么大一群人啊! “先不论你们所谓的罪孽究竟是什么,若是真犯了错,那也应当将人送到官府,由官府做裁决。到底是谁给你们的权利,擅作主张,如此草菅人命?” 此时赫连长君一席诘问,让若璃稍微宽了心。还好,赫连长君在这个时候还保持着一丁点正义感,至少没有违了他这小王爷的官方身份。 谁知那群人却根本不买账,听到赫连长君一再提及官府王法一类,更加骚动起来。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们族里的事情,凭什么要让官府插手?菏泽县穷得都揭不开锅的时候,官府管过县民们?还不是靠着我家老爷发粮发米,维持大家的生活!” “对啊,对啊,都是靠着余老爷啊。” “我们听余老爷的!” 赫连长君闻言,那眼眸冷得都快结出冰棱子了,但是若璃却仿若看到他眼里噌噌地冒着火。 在他的地盘上挑战他的权威,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若璃这么一想,就等着看好戏了。这件事,想必赫连长君是管定了! “原来你就是菏泽县的首富余氏,久闻大名了。”片刻之后,赫连长君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倒是让若璃看得有些心里发颤。不过赫连长君这么一强调,若璃倒是对菏泽县的余氏有了点印象。 那日赫连长君在玉湖边上的八仙楼宴请本地各路富商名流,受邀之人处于各种考量,大都应邀前来,只有两三人以借口推脱,而菏泽县唯一受到邀请的一人,却是态度强硬地表示不想与官府有什么瓜葛,免得被外人传出官商勾结之类的风言风语,坏了名声。 当时若璃听到有人敢对权贵放出这么拽的言论,还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若不是赫连长君黑着脸,她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后来锦柔跟她说了这个余氏,若璃才明白,这家人和帝都里的某些高官有点关系,与皇帝奶娘王老夫人家又来往甚密,本身后台就硬,不买绥王府的帐也不奇怪。而且,余氏有后台支持,不但在缙南商路无阻,更是在菏泽县大搞垄断,多年来,地方县令都根本不曾放在眼里。 若璃还想着,以赫连长君的性子,他现在虽是忍得一时,但迟早有一日,他会对这余氏下手。没想到,今日就在这样的境况下碰面了,到底还是天意! 余氏听出面前这男人是识得他的,脸上不禁显出一丝得意神色,连他的家奴态度也更加傲慢起来,怕是还以为对方立马就会臣服在他家老爷的淫威之下呢。 “知道我家老爷的名头还不快滚?难不成,你一个小白脸还想多管闲事!让开,让开……” 那小厮大胆到竟然敢伸手来驱赶。 这一下彻底惹毛了赫连长君。他飞快地手一抬,捏住小厮的手腕,霎时自他手下传出“喀嚓”一声,竟是生生捏碎了那小厮的一块腕骨! 小厮发出一声惨叫,赫连长君却满不在乎,随手便将小厮扔到一边,那双冰冷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满脸横肉的余胖子。风恰好将他墨色的长发吹得轻轻飘舞,自他一同摇曳的衣袂袍角之间,便流淌出一股潇洒的侠士风范。 若璃一时竟看得痴了。这个时候的男人,真的……帅呆了! ------------ 第40章 救下女子 那群闹腾的镇民,顿时噤若寒蝉,一个个用恐惧而又茫然的眼神望着赫连长君。请使用访问本站。或许是想不明白,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多管闲事的,而且还是身手不凡的男人! “你、你想做什么?”半晌,刚才那个不可一世的余胖子才强作镇定地诘问,只是口气再也没有了之前那么有底气,额头有涔涔冷汗。他再怎么有后台,也怕走在路上杀出个不要命的啊!于是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了两步,跟着他的还有另两个小厮,硬着头皮护在他两侧。 赫连长君目光轻蔑地看着脸色泛白的余胖子,和他的一帮乌合之众,收了嘴角的冰冷笑意,毫无波澜地说道:“你们既然说官府从来不管你们,那我们就到公堂上,让当官的好好管管。” 旋即,他侧过脸去看了看蓝若璃,示意她上去解开那个被绑的女子。这样一路被倒挂着,走到公堂上,一来不好看,二来那女人身体也吃不消。 若璃点点头,确是赫连长君想得周到。毕竟对方人多,现在他是凭着刚才的下马威唬住了他们,当下却不得不好生防着,是而只能让若璃去办这事儿。那些人被赫连长君身上的气场震慑住,见若璃走来,也就安安分分地让路。若璃将那女子解下来,心中也暗暗松口气,还好这群人虽然愚昧,却不是不要命的暴民! 那女子被放下来以后,却根本不能自己站立,一下子脚软地栽倒在若璃怀里。若璃顺势扶住她,却看见她的双手除了腕上被捆绑的痕迹,其他地方也有很多新鲜的淤青和伤痕。 是被那些人拳打脚踢弄的? 若璃心口里“砰”的一声,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因为她对这些痕迹实在是太熟悉了。那段流浪的生活,种种往事不堪回首。和乞丐争抢地盘,被当作异类排斥,动不动就被人拳打脚踢,她的身上,从未少过这些伤痕。因而只是看到这一道道伤痕,若璃也几乎能够想象到,在此之前,怀中的弱女子遭受过怎样的待遇。 不受控制的,自她身上流露出了冷冽的气息,比起刚才出手伤人的赫连长君有过之而无不及。 恰好赫连长君也看到了那女子手上的累累伤痕,难怪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得出来若璃很同情这个女子,兴许都是女人的缘故,何况若璃向来是有仁慈之心,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过看到若璃眼神中的愤怒和痛恨,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若璃的情绪似乎太过了一点…… 他打住自己漫无边际的思绪,上前去帮了一把手,将受伤的女子打横抱起来,然后回头对那群镇民――主要是余胖子撂下一句话:“本王在城中县衙等着你们。余老板若是不想自己走这段路,本王自会让官差驱车来接!” 大家都听得很清楚,赫连长君自称的那一声“本王”,顿时懵了。再细细品味赫连长君话里的意思,这官差带来的车,也就只有囚车了。 余胖子脸色一白,目光在赫连长君渐渐远去的颀长背影上凝滞许久。 “本王”……王爷?敢在缙南城自称王爷的,难道是…… 余胖子忽的倒吸一口气,从旁的小厮见状,不由哆嗦着问:“老、老爷,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废话!既然王爷有旨,我等岂有不从之理?回去收拾收拾,即刻赶去官府。”余胖子说着,眼中迸射出两道冷笑的精光,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仿若这一路沾了不少的风尘。继而他又转向小厮,言之:“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先通知老夫人来看好戏才是。” 那小厮刚才还吓得惨白的面孔,在听到“老夫人”三个字后,立马浮现出了意会的得意笑容…… 赫连长君调查过余氏的底细,自然明白,如果真要追究余府的事情,恐怕到最后难免会牵扯到王老夫人,而这个人,才是他最担心的。他一个人在书房坐了半个多时辰,而若璃在客房守着大夫替那女子诊治。 老大夫的头发都是花白的了,把脉的动作很和缓,说起话来也是慢吞吞的。他先是起身朝若璃鞠了一躬,才开始陈述病情:“郡主放心,这位姑娘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加上气血不调,用几副补气养血的方子调理便可。只是……” 一听到转折词,若璃就止不住地头疼。明明都说了身体没有问题了,那这大夫还一脸复杂神情是怎么回事?她叹了口气,接话说:“大夫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有所顾忌。” 老大夫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女子,这才接着说:“回禀郡主,刚才微臣替这位姑娘号脉时,摸到的正是喜脉。这姑娘,怕是已有两月身孕。” 若璃震了一下,这才想明白,难怪大夫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这郡主房间里,躺了个怀孕的少女,身上还带着这么些伤痕,不知情况的人看来,怎么都有点奇怪。 不过她现在可没心情跟大夫解释什么,挥了挥手,让锦柔随大夫下去抓药。安静下来,若璃不禁垂眸多看几眼那昏睡过去的女子,这一身的少女打扮,却是怀了两月身孕……若璃又是微微地叹了口气。看来,事情和她猜想的**不离十了。 怎么说也是在二十一世纪生活过二十五年的人,若璃对这种事情也见怪不怪了,头疼的是,如今这是在古代,这种事情对女子来说简直如同灭顶之灾。但是,如果事情处理得好,未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若璃想到,这一切之所以会发生,恐怕是因为,这孩子的父亲方面出了什么问题。 难道是薄情郎始乱终弃,眼睁睁让自己的女人和骨肉去送死?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在脑海,便不可抹去,顿时让蓝若璃倒抽一口冷气。她“腾”地站起来,急匆匆地向书房去。不管怎么说,大夫的诊断结果,还得告诉赫连长君才是。也不知道那个余胖子,是否真的会到官府去,到时候赫连长君真要和那帮人较真儿么?他们连具体情况都弄不清楚,一开始就处于被动地位,很容易吃亏! 她心事重重地走到书房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了老者语气强硬的声音。 ------------ 第41章 发觉偷听 “小王爷才刚刚回到缙南,就招惹这么多是非,真是不想让绥王府好过吗?还是要连累整个缙南为你的年轻气盛付出代价才甘心?” 这一句严厉的斥责,生生止住了若璃的脚步,她听出来,这正是丞相伊鼎臣的声音。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他在责骂赫连长君? 想到这个,若璃心里有点担心。以赫连长君的脾气,说不定会和丞相争执起来,她可是见识过赫连长君跟国师说话时,那个明枪暗箭的口气。可是丞相是缙南的中流砥柱,也是王府的得力助手,赫连长君若是跟他杠上,肯定没好果子吃。 但片刻之后,若璃却听到,接话的是另有其人。 “丞相息怒。长君他年轻不懂事,还未意识到有些事情的严重性,还需要时间加以指点,你别太着急。余氏的事情,本王会差人前去尽量私了。不管怎样,他们动用私刑,犯法在先,把事情闹大了,对他们也没有好处。此事,丞相不必太过担忧。” 赫连长羽用温和的语气安抚着怒气冲冲的丞相。 这伊家和绥王府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缙南虽然只是个封地,但由于天宓的封地制度,和中国历史上的汉朝分封制很相似,所以这缙南也等同于一个小国家,内部的关系自然也像是帝都的朝廷那样,存在很多复杂的问题。而伊家,是跟着老王爷一路打拼过来的,因而伊鼎臣和已故的老王爷的关系可以说除了上下级之外,私下里更是多年的老友。 是而,伊鼎臣敢当着绥王的面,如此直白地训斥赫连长君这个小王爷,并非是站在上下级的角度,而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教诲。若璃不知道伊鼎臣是否真是为了缙南鞠躬尽瘁,但她担心,伊鼎臣用这种态度说出来的话,在多疑又敏感的赫连长君耳里听来,恐怕只会多几分倚老卖老的味道。 不出所料,她立马就听到了赫连长君的质问。 “这么多年,正是你们一味的隐忍,才会连一个小小的商人都敢欺负到我们王府的头上来,丞相觉得,这种状况一定要持续下去,才是对王府好吗?” 伊丞相也不甘示弱,反问道:“那你认为我们凭什么去抗争?就凭你的一腔热血不顾后果?若仅仅是热血就足够,老王爷的冤屈何故被埋葬十二年?你又何必被迫留在帝都十二年?你王兄他也不会……” 似乎是因为太过痛心,丞相的话没有说话就喉头一滞,硬生生地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若璃脑袋里轰鸣一声,映衬着屋子里接下来的片刻沉默,她的思绪如同决堤的流水汹涌而出。伊丞相刚才那几句话里的信息量并不是特别大,但却是重磅级消息。 缙南王的……冤屈? 下意识的,若璃联想到了缙南王的死。她记得,外界都将缙南王的死归咎于赫连长君的天煞孤星之命,虽则如此,却从未有人说明,缙南王到底是怎么死的!而他的死亡时间,正好就是十二年前,这使得赫连长君不得不扛下克父克兄的“罪名”,留在摘星阁接受净化。丞相的话里,还提到了赫连长羽。 难道赫连长羽也因为那件事情受到了什么影响? 若璃觉得脑子里明明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但是她刚想抓住,那东西就已经不见了,但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仿佛被丞相止住了的那句话里,本应该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宁合郡主,你在这里做什么?”一声询问传来,打断了若璃的思绪。 她心里突的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谁知脚却被后面拖长的裙摆绊住了,一个重心不稳便摔在了地上。 漪涟没料他这一出声,把若璃给吓了这么一跳,眼中的质疑之色,刹那变成了惊惧――这一跤摔下去也够疼的!等他反应过来走上去扶她的时候,屋子里的三个人也闻声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赫连长君刚和丞相闹了不愉快,心里还别扭着,这个时候看见蓝若璃,说话也没个好气儿。 若璃尴尬地看了看赫连长君,那一张冰块脸,让她想起刚才听到的屋子里的谈话,更觉得心口堵得慌。 迟疑之间,伊丞相比赫连长君还要严肃地质问道:“郡主是什么时候来的?” 若璃的心“噗通”一跳,要是被这老家伙知道她在外面偷听,就算她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也难保不会惹来别人的怀疑,还是不要承认得好。这么想着,她便答话说:“刚来,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准备在门口等一会儿的,结果被这家伙一吼,吓我一跳!”一边说着,还一边白了一眼漪涟。 反正她就是跟这个家伙有仇!以前用地图耍她,现在又害她摔这么一跤,想着她觉得屁.股好像比刚才更疼了,脸色也越发难看。大概是因为漪涟和伊绣云的兄妹关系,本来就不好的印象,直接就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郡主一个大家闺秀,每天到处乱跑,似乎影响不太好吧?这小王爷的书房,你好像也是常客了。”伊丞相不满地斜睨着蓝若璃,却不知到底是因为不喜欢她一个女人举止这么大大咧咧,还是她和赫连长君的关系太过亲近。 说完之后,他还拿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赫连长羽。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宁合郡主嫁到缙南来,是为给绥王当王妃,可不是给小王爷! “丞相平日都不在王府,却如何知道我常来小王爷的书房呢?”若璃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虽然语气和缓,但是这话里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既然这里都是明白人,她也就不必装傻充愣,话里更是带着刺。 伊鼎臣被问得一滞,脸上显出一抹尴尬的神色。 “咳。”赫连长羽干咳了一声,看向赫连长君,“既然郡主是来找你的,那你们去聊吧,我和丞相还得去处理事务。” 赫连长君眉头一皱,大抵猜到了兄长口中的事务是什么。然而伊丞相先前的一番话,让他此刻再说不得什么,只能陷入了沉默。等到长羽和丞相离开了,他才开口问若璃:“那女子怎么样了?” 原是早就猜到了她来这里的目的,方才却还板着脸问她来做什么,若璃不知道他真是习惯性的质疑别人,还是看见她就说不出好话。她撇了撇嘴说:“外伤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身体里面出了点状况,有点棘手。” “身体里面?”赫连长君无法领会若璃这句话里含蓄的意思,因而脸上露出疑惑神情,还以为是指那女子受了什么内伤。 若璃见赫连长君的神情,知道他可能是误会了,赶紧解释说:“大夫诊断说,她肚子里已经坏了两个月的身孕。也不知道她被那些镇民绑去浸猪笼,跟这件事又没有关系。” 虽然话这样说,若璃却是觉得,这两件事之间必然是有联系的! 赫连长君表情僵了片刻,继而微微叹了口气:“等她醒了,就送她回家吧。” 回家?若璃蓦然愣住了。 ------------ 第42章 又起争吵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了,若璃便脱口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丞相在屋里说的话,你刚才不是都听到了吗?我还能有什么意思?”赫连长君黑着脸,一连串的反问,显示出他的心情也很不爽。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或许他不是像若璃一样在乎那个女子的命运,只是难以忍受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压制,无论是丞相,还是那什么余府。 他的语气让若璃很不是滋味。他这是在冲她发火!凭什么? “……”本是想说什么,或者是骂他几句,但一想到那个可怜无助的女子,若璃还是忍住了。现在有可能会帮她的,只有赫连长君了。眼见赫连长君转身就要走,她一把将他拉住,提高了声调质问道:“你就这样不管了吗?她可是你的百姓,你的子民!” 赫连长君回过头来,那冷冽的眼神让蓝若璃蓦地一愣,好像身上起了三尺寒冰一般,止不住地泛着寒意。 他看着她,声音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一字一顿地说:“她是皇上的百姓,是我王兄的子民,她的命运,应该由他们去决定。从一开始,我就是在多管闲事,现在不过也是要停止做不该我去做的事情罢了。” 说罢,他抽回胳膊,头也不回地走进屋里。 “赫连长君!”若璃往前紧走两步,咬了咬牙,“你太让我失望了!” 赫连长君的背影一顿,那颀长的身影被风吹起衣袂,飘飘然的好像随时会化作同一阵风离去。 若璃有些恍惚,刚才说出口的话,竟是让她心里疼了一下。她的心底茫茫然的不可遏止地升起一股慌乱情绪,后悔着刚才脱口而出的责怪。或许,她也不是一定要怪他的,这件事她也听到了,是绥王和丞相的决定,而赫连长君,不过是有一个小王爷的名头,说实在的,他在缙南,根本算不得什么,若非依靠着赫连长羽,他是根本连沾手政权的机会都没有。 她是想说点什么来弥补,但是那已经出口的话,要怎么才能圆回来?若璃不知道,只是心里真的有一种难以忍受的苦涩喷涌而出,让她难受至极。 “我从没要求你,对我抱有希望。”赫连长君的背影随即没入了书房门后看不见的地方。一阵风吹过,拍打在床上,吱吱嘎嘎地响了一阵,却终究也被沉默吞没。 虽然那字字句句冰冷地隐藏起所有的情绪,但是看着他的背影,若璃却是被一阵无力感侵袭。但,那不仅仅是她的无力,不是因为他的抽身而退让她在这件事情上失去了靠山,而是他看似华丽的背影,明明就掩盖着失落和无助,却还要装得若无其事。 长君…… 是她说错了吧?明明看到,他为这件事努力过,抗争过,到头来,却对他说了那样的话! 她嘴角翁动了两下,却还是没叫得出口他的名字,或许是刚吹过的一阵冷风,让她清醒了头脑。现在不是去同情赫连长君的时候,不管他在缙南、在王府的地位到底是怎样的,至少他有小王爷这个身份,也没有受到什么生命威胁,不过是一时的失意罢了,要安慰他也不必一定要现在。当下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睡在拈花阁的那个女子! “郡主,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现在还是不要逼小王爷得好。这件事,他也没什么可做的,你还是先回去等着,相信绥王爷和家父一定会妥善处理。”漪涟对若璃拱了拱手,劝慰她。 若璃看了他一眼,虽然心里对漪涟有很多抱怨,但也知道他并不是个可憎的人,尤其是从别处拉拉杂杂地了解到一些关于漪涟的事情之后,知道当年赫连长君被迫留在摘星阁时,还不过一个十来岁幼童的漪涟是主动请求前往帝都相伴,若璃对他倒是另眼相看。能够作出这样的决定的人,他的内心绝不像他的表象那么文弱。 所以开始是自己才会被他的气定神闲所骗吗? 若璃一想到这个就愤愤不平起来,冷哼一声就转身走了,也没有搭理漪涟。 或许是因为伊绣云做的那件事情,让漪涟心中对若璃抱愧,现在她这般态度,漪涟也没生气,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整理了心情走进书房里去。 赫连长君正背对着站在书案前,几本书散落在地上。 刚才跟若璃谈话时,漪涟倒是没注意到屋子里的动静,进来一看,不由得露出担忧之色。他了解赫连长君,像赫连长君那样一般不会把真实的喜怒哀乐表达出来的人,摔点东西,就是真的怒气积攒到一定程度了。 但漪涟也在想,赫连长君气的到底是什么,因为他很清楚,刚才一系列事情中夹杂了很多可能让赫连长君生气的因素,而真正触到赫连长君难以忍受的逆鳞,需要靠摔书来发泄的,却不知是哪一件。 “小王爷?” 漪涟的一声低唤,并没有立刻让赫连长君回过神来。 穿着镶金滚边绸缎紫袍的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许久都不说话。 …… “你什么意思?” “你就这样不管了吗?她可是你的百姓,你的子民!” “赫连长君,我对你很失望!” …… 脑子里是被这样的回忆充斥着,原以为会回想的是丞相说的话,然而事实却让赫连长君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想到的却是那丫头说的话?为什么在意的,全是她对自己的看法?为什么当她说,她对自己很失望的时候,他的心……痛了一下? 赫连长君微微张开唇,急促地呼吸着,试图平复因为情绪激动而加快了速度的心跳。然而那张脸,却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恳求的、失望的表情,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他竟然,被她的情绪左右了?! 这个念头,让赫连长君浑身一震,半晌都不能相信自己所察觉的这一切是真的。这十多年来,从未有一个人,能够让他产生这样的情绪,为什么如今却对那丫头…… “小王爷,你以前,不会管这样的事情。”漪涟刚才唤的那一声,没有得到赫连长君的回应,他却还是接着说了自己的疑惑,那双充满疑问的眼眸,无法看到背对着他的赫连长君此刻错愕的表情。 赫连长君似乎现在才想到很多问题。 从前的他,不会像在坡下那样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强出头。 从前的他,比兄长和丞相还要能够忍,向权势低头,他比他们贯彻得还要彻底。 从前的他,更不会为了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为了一个人的眼光和看法,就改变自己一贯奉行的准则和行事风格。 他,这是怎么了? ------------ 第43章 带走女子 若璃脚步沉重地走回拈花阁,刚到门口,就听见屋里面传来锦柔急迫的声音。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王爷,你不能让他们把人带走啊,这位姑娘她的身子……王爷!”说话中,锦柔已经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大汉逼退到门口。 若璃抬头就看到锦柔挡在那群人前面,看模样,那些人并非是王府的下人,而他们正粗暴地架着半昏迷的柔弱女子往外走,看样子是要离开王府。若璃迟疑了片刻,果然看到了赫连长羽跟余胖子两个人! 这么快就“勾搭”上了?若璃心里这样想着,看来赫连长羽真是迫不及待,估计方才在赫连长君房间里做商议的时候,其实长羽和丞相已经暗地里采取行动,先行和余胖子那边联系了。对于赫连长君,不过是通知一声而已。 她越发感觉到了赫连长君的无奈,想到自己刚才把一切都归罪于他,心里就觉得堵得慌。 “你们干什么?”若璃走上前去厉声呵斥,虽然也试图推开那些大汉,不过看这架势,她也不敢太过冲动,只是停下来,直勾勾地看着赫连长羽。现在这个时候,她唯一能够表示抗议的地方,也就只有对赫连长羽了。 然而,虽然都说赫连长羽为人处事比较柔和,但是对人对事的态度却向来坚定,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轻易不会动摇。 刚才他在长君的书房里,态度已经表现得很鲜明了,因而若璃此刻与他对上,也并没有能够拦下他的把握。 “原来这位就是皇上钦赐的宁合郡主。方才在坡下,是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失敬了,还请郡主见谅。”余胖子皮笑肉不笑地拱手赔了个礼,口中说的话虽是这样,但也都知道,不过是表面上做个样子。谁不知道宁合郡主是个不懂事的傻子?何况她的身份也就是凭着皇上的圣旨与摘星阁而尊贵,现下,这两者都是太遥远的事情了。 若璃很明白,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再说,她也就是个名义上的郡主,在缙南哪来的什么实权?别人巴结她,并不代表在政事上,这些权贵们也会同样地顺从她。 在他们眼中,一个小小的女人能有什么发言权? 所以若璃也没有给余胖子好脸色,对那群大汉说道:“你们不能带走她!把她给我扶回去!” “阿璃!”赫连长羽沉着脸低喝了一声,虽然不是特别严厉的口气,但明显是要表明他坚决的态度。他看着若璃,皱起了眉头:“别闹了。大人的事情,你别管,乖乖回屋去。余老爷会带张姑娘回菏泽县,本王也会派人一同护送她回家的。她的老父亲还在家等着。” 他说的张姑娘,就是那个差点被浸猪笼的女子。若璃也是现在才知道,那女子原来姓张。 不过赫连长羽说会送张姑娘回家,就真的只是回家而已吗?途中不会改道去河边? 若璃怀疑地看了看赫连长羽,又看了看余胖子。长羽知道若璃是担心把这姑娘送回去,会再次遭遇毒手,所以才这样劝告若璃。对旁的人来说,对一个傻丫头说这些话也并不奇怪。 “他们会害死她的!”若璃撇着嘴表达怀疑,目光中透着担忧,看着那被人架着的弱女子。这一次把她送回去了,若璃就真的顾不上她了,万一那些人还想对她做点什么…… “郡主这是说哪里话?”余胖子不满地冷哼了一声,眼神更加森冷地扫过张姑娘。“草民看在绥王爷的面子上,答应放过这女人一马,就一定不会食言。她违反了族规,给镇上丢脸,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郡主若是执意再插手此事,那我们就只有对簿公堂,到时候,不止是王爷,王老夫人也定不能袖手旁观。” 那阴森森的目光,让若璃禁不住心头一颤。 王老夫人!又是王老夫人! 若璃知道这余府和王老夫人来往密切,所以先前也猜到了这个余胖子会搬出王老夫人,但是现在真听到了,还是会觉得不爽。那个老女人,仗着有皇帝撑腰,而且是比她这个宁合郡主更硬的关系,在缙南自视甚高,赫连长羽不敢轻易招惹王老夫人,蓝若璃受过一次教训,也知道这层利害关系。 “郡主年纪小,不懂事,余老爷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了。”赫连长羽说着,深深地看了一眼蓝若璃,那眼神明显是在说,让她相信他。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上,除了相信他,若璃还能做什么呢?但愿他说的能够兑现,将那女子平平安安送回家…… 赫连长羽见若璃没有反驳,知道她是让步了,微微松了口气,对锦柔吩咐道:“今日劳累了,赶紧扶郡主回去休息吧。” “我不!我要跟他们一起送这位姐姐回去。”若璃用孩子般倔强的口气要求着。 “郡主千金之躯,又是未来的绥王妃,怎能与这种下.贱的女人过分亲近?这样会败坏王府的名声。郡主还是三思而行。”余胖子冷声提醒。 可是若璃根本不能完全信任他们! 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从旁幽幽传来一句:“本王随他们去。” 若璃一怔,扭头看着大步向拈花阁走来的赫连长君。 他不是说不管这件事了吗?为何却还是过来了?还主动要求跟他们一起回菏泽县?! “长君?”赫连长羽也稍有些吃惊。本以为刚才在书房里说了那些话以后,赫连长君会放弃参与这件事,没想到,他还是来了!不过片刻之后,赫连长羽就放松下来,点点头说:“就由你护送吧。你做事,我也放心。”说着,拍了拍长君的肩头,目光中透露着意味深长的色彩。 长君懂得兄长的叮嘱,点头答应,然后转过去揉了揉若璃的头:“放心,我会把她平安送回家的。相信我。” 若璃心里蓦然涌起来喜悦的情绪,不单单是因为赫连长君最终决定了要帮助那女子,而且若璃想着,他让她相信他,是不是说明他终于愿意试着和她交换信任了? “嗯。”若璃的一颗心稍微放下了些,但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去,心里还是隐隐地泛着担忧。但愿不会再起什么波折…… ------------ 第44章 噩梦来袭 夜里,风一直吹动着窗棂,在窗上哗啦啦地响动。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蓝若璃的梦中也是被风吹动着的响声,夏日里倾盆大雨降临前的大风,将小径两边的林子吹乱,好像有一双巨大的手拨动着树叶,那声音令人心烦意乱。 她站在小径中间,茫然慌乱地环顾四周。荒无人烟的小道,浓黑笼罩着世界。几道惨白的光在乌云后延伸,就像是天空的裂痕。那阴冷的光洒在蓝若璃仰望的脸上,让她惊恐的表情更加可怖。 “我这是在哪里?”她心里这样想着,忽然听到了从小道尽头传来的杂乱声音。 有马蹄声,还有人扬鞭驾马的声音…… 若璃回头看到了策马而来的黑衣人,大部分人都用黑巾蒙着面,只有领头的一个看见了脸,正是三皇子赫连珖禄!惨白的光同样照在了赫连珖禄那张阴鹜的脸上,让他的表情显得格外狰狞,就如同那灰白的裂开了几条口子的天,看得人心里发毛。 他是来杀她的?! 若璃一下子想到了初来天宓时,在树林里和二皇子一起被赫连珖禄派来的杀手追杀的事情。是而此刻看到赫连珖禄,内心里的第一印象立即化作了无边的恐惧,噩梦作祟的情况下,这种恐惧更是被放大了无数倍,让若璃的心狂跳不止。 “不要!不要!”若璃转身就开始沿路狂奔,简直是在梦中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马蹄声在身后嘶吼,就像是天边炸响了隆隆的雷声,在不断地向她逼近。 怎么办?不想死啊! 若璃疯狂地想着前方黑漆漆的世界奔跑,好像只要没入了那黑暗之中,就能够藏起来。对她来说,黑暗的世界能够给她最多的安全感,只有在黑夜之中,她才能获得慰藉。一直以来,是黑暗保护着她! 可是天空那惨白的光线,始终将前路照亮,让她无处躲藏。 “不要啊!”若璃狂跳的心里不断地哀求着,双腿麻木地交替,可是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 冷汗被风吹过,冷气直深入到骨子里,让蓝若璃狠狠地打着寒颤。 她的力气好像都被冷气冻结了,让她的双腿再也无法迈开步伐,身体重心不稳,便往前扑了过去。 “啊!”若璃刚发出抽气声,心中被无边的惊恐占据。这样摔下去,一定会被后面的人追上的,他们会杀了她的! 然而,预想中与冰冷坚硬的大地接触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反而是一个柔软结识的胸膛迎上来,温暖在一瞬间将她包裹住了。耳边的世界,刹那变得安宁寂静,刚才在后面追杀的那群人突然之间全都消失不见了。没有马蹄声,没有嘶吼声,微白的天光将她的视线照亮…… “长、长君?”若璃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用怀抱拥住她的那个人。 是他的出现,让她获得了从前只有黑暗才能带来的安全感,但他比黑暗更加温暖。从前,她只能躲在冰冷的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一个人蜷缩着,一个人承受一切。可是自从这个男人介入了她的生活,就算一开始他的目的也并不单纯,他也曾有过伤害她的心。然而,他还是更多的给了她保护。 此刻他在她眼前,双眸如同星子般璀璨,如玉的面庞就像天上忽然降下的神祇,来到她身边,保护她,陪伴着她…… 他,是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上天赐予的依靠吗? 若璃的脑海中的念头,伴随着天边的一记惊雷,轰然炸响—— “轰隆!” 若璃被这一声惊雷从梦中惊醒,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大热的天,她身上却是冷汗涔涔。不知为何,心中又不好的预感升起来,让若璃有些慌乱。她听见屋外似乎有动静,按理说,半夜这个时候,整个王府都该是安静下来了才对。 但是今天动静却特别大,连她的拈花阁都听到了。 也许梦中听到的那些嘈杂的声音,都是这些演化而来的吧…… 若璃擦了擦汗水,下了床向窗户走去,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向外看。 “轰隆隆!” 又是一声惊雷响起,闪电的光先一步照亮了她的脸,让她看见灰白的被切割过后的天,有一种撕裂的错觉。 若璃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没站稳。 接着就听到了噼里啪啦的敲门声。 “郡主!郡主,开门呢!” 若璃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听出来是锦柔的声音,叫喊得很着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若璃本就不安的心,顿时像一根紧绷的弦一样。赫连长君和余胖子那行人去了菏泽县,送张氏回家,直到若璃睡下了也没回来,会不会是他发生了什么事? 若璃这样一想,心里更加难受,又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不许乱想,疾步走上前去开门。 锦柔正敲门,若璃刚一打开,那丫头就一下子扑了进来,差点把若璃一齐撞倒。 好不容易站稳了,锦柔又拉着若璃的胳膊一阵猛摇。 “出事了,郡主……出事了!” 郡主才没有出事呢!不过看锦柔的样子,真的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若璃挣脱了锦柔的钳制,按住她的肩膀,安慰说:“发生什么事了?你别急,慢慢说,我听着呢。”一边说着,若璃一边往外面看了一眼,果然是有火光映亮了院子。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王府到现在这个时候还灯火通明的?尤其是锦柔还露出这样的表情,难道真的是…… “小王爷……小王爷他……他被山匪绑架了!” 大喘气之后,锦柔总算把这句话说完全了。偏在这时,天边电闪雷鸣同时大作,眼看着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整个王府的树木都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让若璃心乱如麻。 赫连长君……被绑架了?! 若璃脑子里的雷声更甚,让她根本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也想不到别的什么事情,抓起裙摆就匆匆地跑了出去。现在王府上下肯定都在为这件事情奔走,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 第45章 逃跑出府 漪涟带着缙南的一员猛将蒲飞龙以及他手下的两队人马连夜上了九周山,也就是那群山匪盘踞的地方。请使用访问本站。据逃脱回来的人说,那群山匪来势汹汹,人多势众,直接将赫连长君给绑了,看来是做过了调查。 “前些日子我们抓回了那个土匪,这段时间以来,小王爷就一直在调查九周山和那群山匪,他们是不是想报复或者是阻止王府继续调查,所以绑走了小王爷?” 锦柔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一面分析着这件事情。 从昨夜到今天,锦柔一直陪若璃熬着,两个人都没睡,担心着事情的进展。漪涟他们那边还没传回来消息,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如果是想报复,恐怕会下更重的手。以他们当时的处境,赫连长君身边没有足够的人马,那群山匪完全是能够下杀手的,但他们只是劫走了他,我看,他们是想给王府一个下马威。他们盘踞的九周山,刚好在缙南范围外一点,所以这么多年来,绥王爷也并未他们出手,所以赫连长君插手这件事以后,肯定让他们很恼火,毕竟跟官府作对,也不是什么好事。因而,留下赫连长君的性命,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僵。” 若璃双手撑着下巴,趴在桌上一脸苦恼的模样,对锦柔说了这番话之后,心里却还是不安。其实她只是想对自己说,赫连长君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否则那群山贼不会把他留到现在。 “他这个二货,以前打架挺帅的,怎么会就这样被人给绑架了呢!”想着想着,若璃突然站起来郁闷地嚎了一嗓子,倒是把锦柔给吓了一跳。 锦柔眨巴了两下眼睛,摸着下巴说:“说起来,奴婢还没见过小王爷出手打架呢!真的很帅么?” “对啊,超有型!你是没看见……”若璃说着,一下子顿住了,脑海中走马灯一样地掠过那些画面。他曾经为她,挡下了杀手的刀子,就算那个时候保护她,是因为不希望她的死害缙南担责任,但是那样因她而受伤,想起来心里面还是会有异样的感觉,是温暖的,好像有暖流淌过的感觉…… 锦柔见若璃的神情黯淡下来,又跟着担忧起赫连长君的处境,说笑不起来了。 沉默了一会儿,若璃抬起头来对锦柔眨了眨眼:“我们在这里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不如……” “郡主你想做什么?”锦柔似乎看穿了蓝若璃的心思,一下子睁大了眼。 若璃谄媚地拉住锦柔的手,干笑着说:“漪涟和蒲将军不是带人上山了吗?这样的话,山上应该不会太危险的。我实在是没办法在这里坐着等消息!” “不行!郡主你乃千金之躯,又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能到九周山上去呢?王爷也不会允许的!”锦柔连连摇头。 “不告诉别人不就行了?我们可以化装成男人,偷偷跑出去嘛!赫连长君和九周山作对,不也是因我们俩而起吗?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身陷险境,什么都不做吗?”若璃撇着嘴,对锦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可是锦柔还是伴着一连长,坚决地摇头说:“不行,不行!就算我们去了,也同样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可能成为累赘。奴婢的职责就是照顾郡主的安危,怎么能让你以身犯险呢?” “锦柔!我没你想的那么柔弱。赫连长君也跟你交代过了,我不是你们印象中那个宁合郡主,别把我想成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千金大小姐。不就出个门嘛?有什么难的!”若璃心里无奈至极,若是可以,她倒向告诉锦柔,她从小走南闯北都野惯了,深山老林她都不怕,还怕一座小小的九周山? “不管你是谁,只要你名义上还是宁合郡主,就得对这个身份负责。奴婢不会让你走的,郡主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锦柔说罢,就转身往外走。 “锦柔!”若璃“腾”地站起来,叫住锦柔。“我只是想去看看情况而已,又不做什么,不会有事的。这次他出门,也是因为我对他说了那些话,他才会出面帮忙,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会内疚一辈子。我不想坐在这里担惊受怕,我想第一时间知道他的情况,不管是好是坏,至少不用这样煎熬。” “郡主……”锦柔回头看着若璃真诚的神情,一时犹豫起来。 是啊,只是出门而已,未必就会发生什么事,会不会是自己忧虑太多了呢? 锦柔想着,心头万分纠结,最后还是没有拗过若璃的软磨硬泡,答应带她出门。两个人找来了底下小厮的服装换上,乔装成男人的模样,为了掩盖这玉面粉腮,若璃还贴上了两撇小髭须。锦柔对王府的情况熟悉,带她从后门溜了出去。 说起来,九周山离缙南城并不近,锦柔叫了辆马车,两人赶了大半天的路,才找到山脚下。 前段日子赫连长君研究九周山的情况时,若璃也是看过几眼,对这座山大致有些了解。漪涟他们上山来,要避免被埋伏,只有一条路可走,这条路两边都是比较开阔的地带,倒也不难走。而且漪涟他们走过了,也不用担心会有埋伏。 此刻太阳几乎已经落到了山下,九周山上的树林投下阴影,让这条山路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若璃仔细看了路,的确有大队人马走过的痕迹,这样她也不怀疑自己的推测了。九周山依靠着天险,易守难攻,而这条路是最宽阔的大道,但是越往前越窄,到了山口, 就只有一个窄窄的入口。往里走,一条小小的通道,两边都是高耸的坡地,长满杂草,很容易藏下大量人马。 所以漪涟和蒲飞龙只能将人马都驻扎在山口,不敢再往里深入,以免中了山贼的埋伏。 “这山寨占山为王,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地上山来,他们巡山的暗哨只怕早就发现了我们,但是却迟迟没有动静。看来,真如绥王爷所猜测,这群山贼抓走小王爷,是想跟我们谈条件,并非打定主意要与王府为敌。”漪涟对蒲飞龙分析道。 蒲飞龙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扭头望向小道尽头。那座高高耸立的山寨,岿然不动地站在那个地方,像一个铁甲的卫士。 天边染了霞光的红晕从黑色的山寨后飘过,两个极端的色彩相互映衬,让那座山寨显得格外阴森。 “报――”一名探子疾步上前,向涟漪和蒲飞龙拱手禀告。“山下发现两名不明身份的男子,正向这边来!” 漪涟和蒲飞龙对视一眼,接着就见蒲飞龙招了招手,整个队伍默契地藏到了山口两旁的草丛中。 眼见着山下走来的两个身影越来越近了…… ------------ 第46章 上九周山 日头偏西,天气却依然炎热,好在山上微凉,有阵阵凉风吹来,拂动了若璃的长发。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郡主,咱们休息休息吧。”锦柔说着,拿着绢子擦了擦若璃额头的汗水,看若璃这么急着赶路的样子,锦柔心里也很不安。看若璃的身子这么消瘦,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的路,锦柔生怕主子这身子会吃不消。 但是若璃却一点没有顾及自己,脚步匆忙地往山口走去,直到隐隐能够望见远处被霞光笼罩着的黑色山寨。那黑色的大旗飘在空中,像一朵朵乌云,此刻却也像是压在若璃的心头。 一想到赫连长君这时候就被五花大绑地困在那座山寨里,若璃心头就难受至极。这种感觉她竟然觉得很熟悉,很多年前,当她在病房外面守着做手术的姑姑时,就是这样的心烦意乱。可是,那种感觉明明是来自于对最亲密的人的关心和担忧,而她与赫连长君的关系,跟这种亲密的关系似乎没有半毛钱联系吧? “唉!”若璃叹了口气,仰起头久久地看着那座山寨。要怎么样,才能让赫连长君平安呢?他可一定要平安出来! “郡主,别想这么多了。都到这个地方了,咱们先打探打探情况吧。”锦柔环顾四周,对若璃说道。 “都跟你说了,在外面别叫我郡主。看我俩现在这样子,哪有什么郡主和丫鬟,就是俩大老爷们!”若璃撇了撇嘴,叮嘱锦柔,加那丫头赶紧点头,若璃也懒得跟她纠结下去,再一次查看起四周的情形来。 狭窄的山门就在眼前,一次最多只能容下两个小队的人马通过,然而现下却是一片静谧,没有丝毫异常。 “不对呀。漪涟和蒲将军他们昨夜就连夜赶往九周山,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堵住山门了才是,怎么会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呢?”若璃一边四下打量一边兀自呢喃,心下觉得很是奇怪。 清风刮过山顶,更是有一片荒凉之感,若非是那突兀耸立的石砌黑色山寨,直觉得这里无非是无人之境。 锦柔也跟着若璃四处打量,果然是像若璃所说的,一个人都没有,这才觉得奇怪起来。 “对呀,怎么会没有人呢?伊少爷和蒲将军,不像是会违背绥王爷命令的人啊!他们不可能不在这里,难道是我们找错了地方?”锦柔也很疑惑,眨巴着眼睛望着蓝若璃。 若璃摇了摇头,在心里又重新分析了一遍:“不可能。这几条山路中,只有这一条适合大队人马上山,漪涟他们不会冒险选择容易遭受埋伏的路。” “可是,这九周山本就不在缙南的管辖范围之内,和我们绥王府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也许,王爷并不想派大队人马上山激怒了对方,让两方就这么翻脸啊!”锦柔立马回答了若璃的话。 “但我们在山下也并没有看到蒲将军的人马。何况,小王爷被抓走这件事可大可小,绥王爷不可能拿他弟弟的性命开玩笑吧?来,我们再往前走一些,看看情况。”若璃说着,拉着锦柔往前走去。 再往前不远就是山门了,可以看见那一排排蓬乱的杂草,夏日的日头让丛生的杂草更加蓬勃生长,绿油油一片。但这般本该令人欣喜的生机,在若璃眼里却是腾腾的杀气。 走到山门跟前,若璃张开手拦住锦柔的脚步,低声道:“别往前走了。当心有埋伏。” “埋伏?”锦柔闻言,也压低了声音向若璃反问,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过环顾四周一圈之后,锦柔却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好像是有点不对劲。但是,郡主你不是不会武功吗?怎么能够察觉得到……” 锦柔并非是真心怀疑若璃,只是单纯地觉得好奇。凭着若璃的身法武功,不可能感觉得到周围的情况啊! 若璃戳了一下锦柔的脑袋,好笑说:“傻丫头。有些东西不是一定要靠武功内力察觉的,而是要用脑子去想。” 锦柔眨巴两下眼睛,她虽然功夫不错,但是对于什么所谓的战术战略,却是一窍不通。此刻听若璃这么一说,因着她对周围环境也有察觉,所以觉得若璃说得明明就有理。 “是山贼吗?”锦柔接着问了一句。 若璃笑了笑,将双臂抱在胸前,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那条小路,尤其是两边的杂草。 “这群山贼劫了缙南的小王爷,知道王府会派人来,必然会加强防备。我猜,这小路两边应该都是陷阱了。”若璃说着,目光移向了山门两边,嘴角的笑意却没有减少。“不过你看这两边,明显是有没掩饰完全的踩踏痕迹,应该是匆忙之中留下的破绽,难道是……” 她话还没说完,指向的地方忽然冲出来四名大汉,将她和锦柔围了起来。 一见这四人穿着缙南的官服,若璃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喂,你们……”不等若璃把话说全了,那四个人就冲了上来。若璃一愣,还有些生气,这些人居然敢对她动手。然而下一刻却是想到,以她现在的装扮,他们认不出来她很正常。后果就是,锦柔不得不以一敌四,和这四个官兵缠斗。 以锦柔的功夫,对付这四个人也不是太难。只是刚见她要取胜时,有冲出了更多的人,将她围得更深,这下是插翅难逃了! 若璃见没有胜算,干脆一把拦下锦柔,摇头说:“不要再打了。他们不是敌人。” 锦柔刚才只顾着打斗,却一时忘了查看对手的身份情况,现下定下来,才认出了这些官兵们的服饰。这一看之后,锦柔立刻鼓起腮帮子,指着那群人骂道:“原来你们躲在这儿啊!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竟敢跟我们动手?” “好大的口气!”蒲飞龙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这将军是个络腮胡子的粗犷汉子,虽然功夫了得,但也终究是个粗人,看见两个小个子的文弱男人都敢在自己面前这么狂妄,咽不下这口气来,亲自取了大刀,对着前面两人喝问:“这九周山乃是远近闻名的匪窝,看你们两人有备而来,不像是走错路的游人吧?说,你们是不是跟这群山贼一伙的?” “我们要是跟山贼一伙的,埋伏在那后面的人不是早就出来援手了?”若璃白了蒲飞龙一眼。这么个大将军,说话怎么就不走脑子? 蒲飞龙和漪涟听闻,对望一眼。那男人,竟然知道后面的道上有山贼的埋伏,而且还明目张胆地挑破了! “你是什么人?”漪涟心里更加不安。本来在山贼门口处境就很凶险,要是再加上两个来路不明的男人,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若璃眨巴了两下眼睛,对漪涟露出一个和缓形势的笑容。 “朋友?”漪涟露出疑惑神情。 谁知这边还没弄清楚,忽听得那处传来“吱嘎”一声沉重地响动,山寨的大门竟然从里面打开了! ------------ 第47章 进入山寨 漪涟顾不得和眼前这两个不明身份的人纠缠,反正现在他们的人马已将对方团团包围。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他看向山寨大门的方向,只见从打开的大门里跑出来一匹快马,直奔着他们而来。 若璃目光一敛,心想着,山贼总算要派人出来谈条件了。先前山贼那边一直按兵不动,难道是想吊着王府的胃口,然后再狮子大开口?就不怕逼急了绥王府,跟他们死磕到底? 虽然思绪还很混乱,不过若璃眼见那匹马到跟前停了下来,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马上的山贼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聚集在山门前的这堆人,一点也不客气地大声问道:“你们这儿谁是管事的?” 漪涟和蒲飞龙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漪涟走出去,挺直了脊背答道:“在下丞相府长子伊少华,奉绥王爷之命,前来迎小王爷回府。你想说什么就快说,然后赶紧放我家小王爷出来!” 山贼倨傲地冷笑了一声,握着手中的马鞭,高抬着下巴对堂堂的伊家大少爷说:“你既然知道你们小王爷被抓到我们山寨里,就该把态度放尊重点。一个小小的丞相家少爷,就敢来跟我们谈判,是看不起我们?” “若真是看不起你们,绥王爷早就召集大军攻上九周山来。这么多年,你们占山为王,但念在你们劫掠的都是些为富不仁的奸商,我们绥王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们竟然胆大包天,欺负到绥王府的头上来,我家王爷还能派在下来心平气和地跟你们谈判,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漪涟对那山贼的态度也很不满,甚至流露在了面上。 再怎么说,这绥王府在缙南一片也是王者,是这如同小王国的封地的一地之主,若是在这一个小山贼面前都不能保住最后一分面子,传出去,以后绥王府的地位就更会惹人质疑。 漪涟虽然也才回到缙南,但在这方面,还是能拿捏到分寸。 那个山贼也不知是不是真被被漪涟的气势震到了――说实在的,漪涟虽然长了一副白面书生的弱势样,但正经起来,却是有大家公子的范儿。若璃也承认这一点,所以她会想,漪涟跟着赫连长君到帝都,伪装着身份,整整十二年,回到缙南后,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气势,这感觉大概真是与生俱来的。 “既然绥王派你来当领头的,那就跟我走一趟吧。我们大哥有请。”山贼也不再多废话,对漪涟说话时,伸手指向了后面半开的山门。 漪涟一愣,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山贼让他到山寨里面去谈判?! “你们什么意思?”蒲飞龙忍不住喝问道。 山贼挑眉反问:“怎么,不敢?” 那脸上颇为戏谑的笑容,让漪涟面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陪着赫连长君度过风风雨雨,怕过什么? 若璃看到漪涟这样的神情,想到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卖画的小书生,也是被她的激将法所逼。漪涟这个人骨子里是骄傲的,所以绝对不能忍受别人的诋毁和看轻。 “有什么不敢?你在前面带路就是。”漪涟果然一口答应下来。 “伊少爷……”蒲飞龙想说什么,却被漪涟摇摇手打断。猜也知道,蒲飞龙定然是不同意漪涟就这么去冒险,但仔细想想也知道,山贼没有理由对漪涟做什么不轨之事,让他到山寨里面去,反而像是一种待客之道。 若璃不由深想,这群山贼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们老大只邀请了你们领头的,其他闲杂人等,就在这里等着吧。我们九周寨,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那山贼说话间,又流露出了高傲的情绪。他似乎确有这个资本,因为九周山也曾被官府围剿过,但凭着优越的地势和彪悍的战斗力,不但没有受到威胁,反倒将官府打得落花流水。后来,就很少有人过问这个地方了,九周山一带,又山高皇帝远的,逐渐成为了无人管理的自由地带,这群山贼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若璃之前还在想,既然这地方山匪为患,地方官吏又无力管制,为何没有人上书朝廷,让朝廷派更多人来援手?绥王不可能是和山匪勾结谋利,不过后来对缙南的情况有更多了解之后,若璃才知道,不管绥王是否有上书过朝廷,恐怕朝廷都不会管这个问题。 绥王虽然对很多事情采取软性处理的态度,但是他能够让缙南的经济发展得很好,大部分百姓安居乐业,大家对他也都很服帖。在整个天宓上下,缙南的情况众所周知,因而绥王声名远播,在百姓中也甚有威望。唯有九周山,这个位于缙南边缘的土匪窝,可以说是缙南的一个败笔。 有九周山的存在,不但可以让绥王美好的名声添上一处污点,还能够牵制缙南的部分兵力。对于皇帝来说,比起打压缙南和绥王府,牺牲一点无关紧要的商人的利益就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了。很有可能,绥王也是故意留下这么一出破绽,来降低皇帝对他的猜忌。这样的作法,倒也是符合绥王的性格。所以伊丞相才会说,赫连长君一回到缙南,就惹出那么多麻烦事吧? 丞相指的,不仅仅是上次和余胖子起冲突的事情,还包括赫连长君有意对付九周山山匪。 “等等!”若璃忽然叫住那个山贼和漪涟,走上前去,仰起脸来,一副真诚模样,“我跟你们一起去。” 漪涟看着这个身形瘦小的“男人”,听到这样的话,自然又是诧异又是怀疑。他连对方的底细都一点不了解,但这人却要求一起进土匪窝,到底有什么目的? “郡……”锦柔也很吃惊,若璃答应过,只是上来看看情况,不会亲身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她差点叫错,还好及时反应过来,连忙改口说:“公子,你不能这样去,那可是土匪窝!” 可是若璃却对锦柔的挤眉弄眼熟视无睹,只是看着那带路的山贼,语气坚定:“我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不会什么武力,你们不会连我都怕吧?” 她反用一记激将法,而那山贼又不知道若璃并非和漪涟他们一路,纠缠下去也很不耐烦,就一口答应:“哼!想来就一起跟来好了,谅你们也没胆量,单枪匹马进入我们山寨!”说罢,不给漪涟反对的机会,就骑着马往大门去了。 漪涟看向若璃,本想说点什么,但若璃根本不理会他,直接跟上了那山贼。漪涟无奈,也只好一个人跟了上去。两人便是这样,随那传话的山贼,双双进入山寨中。 两人都担心着赫连长君,急心想要快点知道他的安危,然而走进大厅里,里面却是空空荡荡,连那所谓的山大王也并不在此处! ------------ 第48章 寨中相遇 漪涟心中暗觉不好,神经立马紧绷起来。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但那传话的小山贼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大哥待会儿就过来,两位先坐着等会儿吧。”那口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大概也是不想在自家大厅里多做纠缠,吩咐了两人来端茶倒水,自己退下去,大概是去复命了。 若璃环顾四周,暗自揣度着,若这群山贼真想对他们做点什么,似乎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不过她也想不通,那山贼大王既然派了人让王府的人进来谈判,为何他自己却不在这里?是想让他们在这里多等一会儿,好彰显他占据主动优势的身份? 漪涟看了看手边热气腾腾的茶水,没有要喝的意思,见四下清静,于是对旁边坐着的若璃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跟进来?”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反正,只要山贼放了赫连长君就好了。我只想确定他安好而已。”若璃淡淡答道。她知道,绥王敢让漪涟来,就是相信漪涟有分寸和能力,她也并不是以为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只不过坐在这里,求一个安心。她想尽快看到他平安无事! 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样在乎赫连长君的事情。这种感觉,让她隐约有点害怕。她活了二十五年,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见过世间百态,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心动的男人,所以她知道,这感觉可能意味着什么。但是,她怎么能……怎么能喜欢上一个杀人犯?而那个人,杀的还是她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不要想了!”若璃在心头狠狠地说了一句,摇头散开乱七八糟的思绪,抬头见有人从外面院子向这边走来。 这一看不要紧,竟然赫连长君也在其中! “小王爷?”漪涟见赫连长君一身轻松地往这边走,身边还有一个土匪模样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穿着火辣的娇俏少女,顿时愣住了,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还是蓝若璃先跑上前去。 “长君,你没事吧?”若璃一脸担忧地望着赫连长君,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却见他神清气爽,丝毫没有做俘虏的样子,反而像是受到了一场礼待。 难道昨夜他被俘……真的如她猜测的那样? 若璃还没理清楚脑子里的线索,就听见赫连长君疑惑地对她问道:“你是什么人?” “诶?”若璃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这副装扮,赫连长君也认不出来。她还有点小得意自己的化妆技术,又一次瞒过了赫连长君,不过现下的情况,没被他认出来,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她总算是有点后悔自己冲动跟进来了。看样子,赫连长君根本就没什么危险嘛! “那个,我是你的结拜兄弟,你……忘了?小王爷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若璃眨了眨眼,扯了个谎出来。 “结拜兄弟?本王……”赫连长君面色一沉,似乎有些不悦,他怎会不记得自己有什么结拜兄弟?这个人明显是假冒的!但转念想到,此人敢在他面前睁眼说瞎话,必定是有什么隐情,因而在考虑要不要给对方把谎圆下去的机会。 他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当年在摘星阁有过几面之缘,彼此甚为投机,小弟可是一直称你为大哥的啊,小王爷才回来缙南几月,就把小弟给忘了,这小弟可真是要伤心了。”若璃摸了摸唇上的小胡子,向赫连长君递了个眼色。 在摘星阁里,由国师领导着的通通都是清一色的女人,赫连长君能在摘星阁见到男人的次数少之又少,又能和他称兄道弟的,根本就没有。这一点,他自然记得很清楚。然而他却想到了,在摘星阁内,的确有一人对他以兄长相称! 想着,他仔细打量起眼前这张脸,比起他猜测的那个人,这肤色稍微黑了一点,眉毛粗了点,还多了两撇小胡子,但是这面部的线条轮廓和身高身形,却是和印象中甚为相似,不仔细观察,还真没发现。 “你……”仅仅是凭着这么一点相似度,赫连长君似乎还不敢确认,但又不能一口否认。 他旁边那个膘肥体壮的中年汉子见状,粗声粗气地问道:“小王爷,此人可当真是你结拜兄弟?” 若璃心头一紧,不知道赫连长君是否有听明白她说的话。在摘星阁里,她一直都是称呼赫连长君为“哥哥”,所以才故意弄了个什么结拜兄弟的名头,就是想提醒他。说起来,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她这次化妆也没有下手重到把自己毁容的地步,赫连长君仔细看的话,应该能看出点门道来的啊。 这些山贼,警惕性都很高,这也是他们能够在九周山上占山为王多年,都没有败给官府的原因之一。此刻若是赫连长君矢口否认,那若璃肯定会被当成细作什么的抓起来。到时候,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是阿力呀!”若璃忍不住又说了一句,生怕赫连长君会拒绝承认她的身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赫连长君要是在转不过弯来,那他――一定是故意的! “阿力?”赫连长君目光深沉,颇有些玩味地看着面前个子小小的男人。就在若璃心都紧绷到嗓子眼,不停骂自己太冲动的时候,赫连长君却忽然勾出一抹微笑,伸手搂住蓝若璃的肩膀,笑道:“几年不见,本王都快认不出你了!你小子,怎么会到这里来?” 旁边的山大王听赫连长君这样说,好像是放心了一些,不过看到那个瘦小的男人一脸惊惶,山大王仍是有些怀疑。毕竟赫连长君也是官府的人,虽然他现在在自己的地盘,但保不住他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山寨里面可是一点都不敢放松警惕。 “这几年走南闯北,正好路过缙南,听说大哥你回到了家乡,所以想来拜访,谁知路上遇到了伊少爷带的人,这才知道大哥被掳到了九周山。只是现在看这……”若璃说着,看向了赫连长君身边的人。 这个人一身匪气,且有派头,定然是九周山山寨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若璃不知道,赫连长君怎么会和这人肩并肩走出来! 赫连长君却笑起来,搂着蓝若璃给双方介绍说:“这是本王当年在摘星阁结识的小兄弟,阿力――这位是九周山的山大王,刘凌刘大哥。” 山大王!若璃和漪涟都呆住了。赫连长君,什么时候和山大王开始称兄道弟了?! ------------ 第49章 同桌而食 在九周山上,与山大王坐下来吃顿饭,是若璃以前从不敢想的事情。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但这种奇怪的事情真的就这么发生了,也让若璃对“官匪一家亲”这句话有了更深的了解。 在饭桌上,刘凌端起酒杯来和赫连长君互敬:“小王爷刚才已经看过那些东西了,剩下的事情,可就仰仗你了。” “刘大哥放心。小王敬你是草莽英雄,也不想你为难。是非利弊,小王也跟你分析透彻了。王府的人马大张旗鼓到了山门外,只要好好做一场戏,这件事情,刘大哥就不用再操心任何事情了。”赫连长君说着,敬了一下刘凌,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若璃撇了下嘴,拨弄着碗里的米粒,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吃着的东西,是多少人的鲜.血浇出来的。赫连长君这堂堂的小王爷,居然沦落到和山匪为伍,若璃觉得自己是看错人了。 这几个月的相处以来,她真的已经忘了,赫连长君并非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平时不想起还好,今日见识到山寨里这称兄道弟的一幕,她顿时生出一丝厌恶感来。看他们把酒言欢,她却是连饭都吃不下去了。不过在土匪的地盘,她也是敢怒不敢言,别到时候什么都没改变,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她沉默着在心里盘算着,赫连长君跟刘凌到底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协议,让两人从剑拔弩张的敌人,变成了称兄道弟的好友。在饭桌上,她也不好问出口,只好一直憋着,何况,就算真的去问赫连长君,他又有什么理由相信她,告诉她这些秘密呢? “小王爷,我们到底要做什么?”先沉不住气的是漪涟。本是奉命来谈判营救小王爷,谁知小王爷却跟劫掠他的人成了朋友,这一个转换首先就让漪涟吃不消了。进而又在饭桌上听到他们说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漪涟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漪涟这样的文人,虽然身为人臣,但是自有原则与傲骨。如今是看在赫连长君的面子上,他才肯坐下来与这些山贼同席,但心里仍是看不起这样的人,就像当初他摆画摊的时候,也并不认为若璃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女人能够欣赏他的画。 “你们上山来营救本王,官匪相碰,还能做什么?”赫连长君面无波澜,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卖关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幽深地看着漪涟。 但漪涟还是不明白。赫连长君潜在的意思是,官匪相碰就是敌人,不过这番模样,似乎又不真像是敌人。赫连长君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待会儿你出去,吩咐我们的人,在山门口放一把火。多加点湿草,要制造出尽可能多的浓烟。然后让所有人都大声喊叫。本王要让全城人都知道,我们今日在九周山和土匪交过了手。”赫连长君接着把话说完,化解了漪涟的疑问。 但是更多的不解却又涌上了漪涟心头。赫连长君这是说,要制造出他们和土匪大干过一场的假象? 看着漪涟询问的眼神,赫连长君用眼神表示了肯定。这让漪涟很是吃惊。赫连长君跟刘凌之间,到底做了什么交易,事情怎么会发生这么戏剧化的逆转? “小王爷……”漪涟想劝说赫连长君。尽管这么多年来,缙南并没有跟九周山产生什么武力冲突,但不管怎么说,两边一官一匪,终究是正邪不两立。绥王不与九周山为敌,但也没说要跟他们为友,而赫连长君先前还雄心勃勃地要对付九周山,怎么这一下,却成了墙头草? 赫连长君知道漪涟想说什么,目光一凛,示意他不要多嘴。毕竟他是主子,又是当着山贼大王的面,漪涟也只好把话闷在心里头,吃完这顿饭。 饭桌之上,除了刘凌与赫连长君、漪涟和蓝若璃这四人,还有另一个人,就是先前跟着刘凌和赫连长君走来大厅的少女。从她能够与那二人同时出现,若璃就猜到这个女人的身份定然不简单,后来赫连长君介绍了,若璃才知道,原来这是刘凌的独生女,刘雪莹。 “你这个小王爷,倒是比我从前听说的要有能耐得多嘛!我还以为,你真是个只会被人骑在头上欺负的软柿子呢。没想到,原来是扮猪吃老虎。”刘雪莹嘴角一勾,半带讥讽地对赫连长君说道。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一僵,刘凌板着脸斥道:“雪滢,不得无礼!” “爹爹,你知道的,女儿的‘礼’向来是用来对待值得尊重的人。虽然我们是山匪,但也是劫富济贫,好过某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官匪勾结。这样的人,就算是我们的盟友,女儿也不会拿正眼瞧他。”刘雪莹不但没有因为刘凌的呵斥而有所收敛,反而越说越难听。 若是在进入山寨之前,若璃听到刘雪莹这样讥讽赫连长君,只怕会怒从心起。但是看到赫连长君跟刘凌狼狈为奸的模样,她觉得刘雪莹说得真是没错,简直是把她心里想说的话,都给说出来了。她一脸幸灾乐祸地看向赫连长君,看他要怎么应对,是一个劲儿地巴结这些土匪,还是保卫自己的尊严? “刘小姐的正眼里都是满山的土匪,本王很庆幸,还不在刘小姐的眼里。”赫连长君的嘴角也带着笑容,但却是冰冷的。看似在笑,其实心头有怒,这是赫连长君的性子。他并非什么逆来顺受之人,虽是能够隐忍,时不时的也会反唇相讥。而且,他是自尊心极强之人,被刘雪莹这么说,心里肯定有不满,但他说起话来,却是克制至极。 “怎么,小王爷看不起土匪,还是自认比我们土匪要高贵许多?以一场莫须有的战斗,来博取名声,比起我们下山一趟,真刀真枪地去跟人玩命,又高贵到哪里去了呢?不过是生得命好一些而已,若是自小把你扔在这山郊野林,怕你还熬不过两三日!”刘雪莹不客气地说道。 “雪滢!”刘凌听女儿越说越过分,恐是怕威胁到他和赫连长君订立的协约,因而厉声呵斥了刘雪莹。“你再乱说话,就给我滚出去!” “走就走!跟这样的人同桌吃饭,那才是自甘堕落。”刘雪莹冷哼一声,丝毫没有把父亲和赫连长君放在眼里,转身就离开了桌席。 “你……”刘凌面色一黑,但是又不能对自己女儿做什么,只能露出无奈神情,代为向赫连长君赔了个不是。 赫连长君挥了挥手,让刘凌不要放在心里。结束了饭局,他便让漪涟去做先前吩咐的事情,而他则与刘凌又一次去了后院。等到他从山寨大门出来的时候,在他身边,就多了两架满载的马车。 ------------ 第50章 一场好戏 蒲飞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漪涟从山寨中出来以后,就吩咐他们在山门前生火。请使用访问本站。滚滚浓烟冲天而起,不知情的人可能会以为是九周山上遭了一场森林大火。 漪涟见时机差不多了,吩咐人在山中奔走,传播消息,就说绥王府的兵马和土匪打起来了。 “伊公子,这怕是……”蒲飞龙不知道漪涟要做什么,露出一脸疑惑神情。 其实连漪涟都不大明白,赫连长君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说实在的,他并不相信赫连长君会为了所谓的名声,跟土匪勾结,传假消息给百姓,而且这样做对土匪那边又有什么好处?虽然赫连长君现在跟刘凌是称兄道弟的,然而那也必然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如果没有好处,刘凌绝对不可能帮着王府。 不过赫连长君没有明白说,漪涟也不好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打破沙锅问到底,只好先照着赫连长君的吩咐去做。 若璃就在一边冷眼旁观。她对赫连长君的了解,跟漪涟不同,漪涟是跟着赫连长君长大的,而若璃对赫连长君的第一印象本来就不好,后来因为种种事情虽然有了一点改善,但是要在本质上有所改观,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应该相信赫连长君,毕竟是她先要求他相信她的。如果信任不能建立在相互的基础上,对另一方是不公平的吧? 想到这些,若璃觉得有点心烦意乱。她想不到赫连长君这么做,能有什么合理的理由。而且他自己似乎也没有否认,他和刘凌之间的交易,是为了名利。 赫连长君在缙南本就没有声望,如果能够和山匪交手并且赢一次,自然会赢得一些不明真相的人的崇敬。毕竟这么多年来,连绥王都拿九周山无可奈何。如果赫连长君来个杀鸡儆猴,以后缙南城内还有多少人敢对他不尊? 但是,刘凌为何要答应帮他演这场戏呢?而且还是用拜托的口气。长王府威风,灭自己志气,这种事情对刘凌有什么好处?连刘雪莹都不能理解自己父亲做的这个决定,这刘凌和赫连长君之间,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小王爷出来了!”蒲飞龙指向前面,看见赫连长君架着马车往这边来。马车上不知道载了些什么东西,用布盖着,满满的一车。 从山寨里传出来一串哨声,就好像黄鹂鸣叫一般,高低婉转,但并不成曲调。 这正是山寨联络的暗号,这是在号令埋伏在外面的人,对着马车放箭! 这边的人马先还没反应过来,继而看见两边的草丛中开始飞出一支支长箭,这才紧张起来。 “保护小王爷!”蒲飞龙吼了一嗓子,拔出宝剑,领着手下人冲了上去。 若璃见此情景,心头一惊。刚才在里面吃饭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难道是赫连长君拿走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若璃着急地往前走了两步,却被锦柔一把拉住胳膊。 先前让若璃跟着漪涟进山寨,已经让锦柔担心得不得了,幸亏看见若璃安全出来,不然锦柔说不定就冲进去了。这个时候,前面乱箭飞舞,锦柔怎么可能还让若璃出去?此刻锦柔的首要目标,也是保护好若璃! 等到若璃冷静下来了,自己也看出不对劲。埋伏在两边草丛中的人,距离那马车也不算太远,就算是眼力见儿再不好的人,那么几百支箭射过来,也不至于全都离赫连长君偏得那么远吧? “是在演戏?”若璃喃喃说着,心里头基本已经有了猜测。 赫连长君跟刘凌,这是准备演戏演全套了吧?到时候把这么一辆插满了箭的马车拉下山,招摇过市,相信不过几天,赫连长君的威名就要传遍整个缙南了! 原来如此。若璃想通这一点,不但没有了刚才的担心,反而更多了一些鄙夷。赫连长君这个家伙,先前还口口声声地说要保护缙南老百姓,整天研究什么九周山的地形,原来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真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他也只会演戏而已! 比起心狠手辣,若璃似乎更讨厌没种的男人。从前只是以为赫连长君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杀害无辜之人,但是后来了解到他当时所处的情况,若璃心里还是能够理解他。可是现在呢?他做的这一切,太不像个男人了,她甚至怀疑,昨晚他主动出面请求送张玉燕回家,就是打好了算盘。 “演戏?”锦柔听到了若璃的话,一脸不解。 若璃却没有多做解释,转身走开了。眼不见,心不烦! 果然,蒲飞龙根本没怎么费劲,就把赫连长君迎接回来。当然,他跟刘凌之间的交易,不会广而告之,蒲飞龙还甚至惊诧,赫连长君居然能够安全返回,还连声赞叹赫连长君好计谋。蒲飞龙还以为,赫连长君是用什么方法从山寨里逃了出来。 若璃在旁边翻了个白眼,这堂堂的大将军,长的是猪脑子么?这件事一看就不对劲好么!难怪赫连长君这么有自信,能够骗过真个缙南城的人。这下,赫连长君的威名,真是要天下远播了。 赫连长君从马车上跳下来,跟蒲飞龙和漪涟说了几句话,就大步走到若璃面前,一本正经地教训起她来:“刚才在山寨里面还没有问你,你不好好地呆在王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行为有多危险?如果我没有认出你……” “那就多谢小王爷了。能被你认出来,小女子真是不胜荣幸。”若璃没好气地答道。 赫连长君一愣,看出来若璃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招惹到她了。 “你这样跑出来,王兄知道吗?”赫连长君又问道。 “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知道?我是来当王妃的,又不是当囚徒。”若璃噎了一句。 赫连长君有点不高兴了,拂袖说道:“你一个女孩子,跑到这种地方来,很容易出事的,你还不知悔改?” “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教训我!我凭什么要乖乖呆在王府?出来透个气罢了,要你管!”若璃说着,冷哼一声,就朝山下走去。 赫连长君一滞,只能看着若璃的背影生闷气。他自然不会相信什么出来透气的说法,心里头虽然有很多疑问,不过看样子,若璃是不打算好声好气地告诉他原委了。他只能先回到王府,然后把锦柔召到了书房。 回到王府的时候,锦柔就已经被赫连长羽教训了一顿,王府发现宁合郡主不见了,差点没把整座城都翻过来。这下又被叫到赫连长君这里来,锦柔真是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老老实实地回话。 赫连长君却没有想到锦柔会说,若璃跑出王府,是因为担心他! ------------ 第51章 她的信任 蓝若璃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树影摇晃,有点心神不宁。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锦柔出去好一会儿了,若璃是看见锦柔被王爷身边的侍婢叫走的,心里明白,自己这次偷溜出府,绥王不好怪罪自己,锦柔这做丫鬟的却是逃脱不了干系。若璃就怕锦柔因为自己而受罚,而且她偷跑出去,见到的赫连长君却又是那副模样,根本就不值得! “不行!我得去看看!”若璃想着不能让锦柔一个人承担责任,有她在旁边帮腔,绥王也不会太为难锦柔,打定主意往外走。刚到了拈花阁院门口,却撞见正往里面走的赫连长君。 赫连长君看到若璃行色匆匆的模样,不由皱起眉头,问道:“这么晚了,又去哪儿?” 本来若璃今天就很看不惯赫连长君,又见他面色不善,是而心情更加不好了,没好气地答道:“关你什么事?让开!” 她本想伸手去推开挡路的赫连长君,谁知他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让她不得挪动半步,不得不抬头一脸怒意地瞪着赫连长君:“你干什么?放开我!” “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说次话?”赫连长君也有点恼了,狠狠地抓着若璃的胳膊,让她吃痛地倒吸了口冷气。他有些懊恼地放松了手劲儿,若璃却没有再挣开,只是喘着粗气看着她。 那双乌黑清亮的眼眸中,满满的都是愤怒和不屑。他只会用强!任何时候,都是用强迫的方式留下她! 赫连长君好像被她眼里的火星灼伤,兀自往后退了半步,跟她稍微拉开距离,这样才能呼吸顺畅一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蓝若璃的眼神,他竟然有些心跳紊乱。 “我为什么要听你说?”若璃也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太近,她好像能够感觉到赫连长君的呼吸,温热地扑在她脸上。可是他明明比她高那么多! 难道是自己脸上的温度变高了?若璃想着,心里止不住一颤。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对上赫连长君的眼神,会脸红? “你在缙南人生地不熟,就我一个熟人,你不听我的听谁的?”赫连长君微挑眉梢,说到这个问题,似乎有了点底气。 但是若璃一点都不给他面子,反呛一句:“说得你比我熟悉多少似的,还不是跟我一样,才来不多久?” “我可是出生在这里的。十岁的时候,跟着父兄去了帝都,虽然十二年没有回来过,但是缙南,除了比当年繁华许多,倒是没有多大变化。王兄做事谨慎,不喜欢变更,这是他改不了的性子。”赫连长君说道。 听到赫连长君提起他从前的事情,若璃心里突的一跳。她以为,这是赫连长君心里的禁忌,所以也从来没有问过当年的事情。一个十岁的孩子,被独自留在他乡,还担着那样的名声……因为这个,若璃的心又软了一些,看着赫连长君的目光也没有那么抵触了。 “绥王爷虽然性子软了点,但好歹不会做什么违背道义的事情。相比之下,我倒是宁愿……”若璃抿了抿唇,没有说下去。她说的能有什么用?赫连长君凭什么要听她的?又凭什么要为她改变? “你希望我也跟王兄一样吗?”赫连长君却把若璃的期望说了出来,而且语气格外诚恳,就好像真的在征求若璃的意见一样。 “……”若璃鼓了鼓腮帮子,转念一想又不对。要是赫连长君跟赫连长羽一样了,那不过又是多了个软柿子而已。“像他有什么好?温温吞吞的,事情都交给丞相做,凡是都没有主见。男人嘛,还是果断一点好。” 可是话这么说出来,若璃又觉得怪怪的。怎么她好像在夸赫连长君一样?这次明明是他做错了事情,她难道还要鼓励他? 赫连长君见若璃的神情变幻不定,心里有点焦急,摸不准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他甚至没有多想,他为何会这样在乎她的看法。仅仅是因为锦柔说,这丫头不顾自己的安危跑到九周山来找他?他还错怪了她…… “那你是和漪涟一样,在怪我不该和刘凌狼狈为奸?”赫连长君试着猜测。或许他早该想到,她的性子颇有些嫉恶如仇。之前韩诺被人追杀,她宫里赫连长君追究匪徒,后来遇到张玉燕差点被浸猪笼,她也鼓动赫连长君去帮忙,所以在九周山上,看到他和刘凌为伍,她心里可能会觉得不舒服。 若璃的脸色变了变,明显是被人戳中心窝的表情。赫连长君反而是懊恼,自己居然现在才想明白她的心思! “你倒是很明白你们的角色嘛!”若璃有点尴尬地说。亏他还知道用“狼狈为奸”这个词!想想,她竟然还觉得有点好笑。算他还有觉悟! “你觉得,我真的像那种人吗?”赫连长君皱起眉头,表情有些不满,好像在怪若璃不理解他似的。但同时又有点无奈,毕竟他不能要求若璃像漪涟那样相信他。漪涟是从小就跟着他,虽然隔着摘星阁的一道墙,但是这么多年的相处,漪涟算是了解他,而若璃…… 她说她只是借尸还魂的幽灵,那现在的她,又如何会了解他呢? 不知不觉的,赫连长君竟然已经相信了她说的话,就算他也知道“借尸还魂”这四个字有多么荒唐。可是看着她的眼睛,想到她所做的一切,赫连长君再也没有办法把她当成原来的阿璃。或许比起从前的她,现在的她,更让他…… 心动! “你以为我愿意和刘凌那种人打交道吗?他占山为王,做了不少jianyin掳掠之事。这几年稍微有点收敛,打劫的都是过往商贾,还美其名曰‘劫富济贫’。若不是我需要他手里那车贡品,你以为我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到九周山去跟他谈判?那只老狐狸,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善类!”赫连长君急着解释。 现在他也管不得别的什么了。他只是想让她相信他,对他来说,这一点比现下任何事情都重要! ------------ 第52章 珍贵货物 这双难得真诚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迫切讯息,让蓝若璃怔住了。请使用访问本站。半晌之后,她才有些慌乱地问:“那……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一起演那场戏?不是为了在缙南树立威信吗?” “他有什么理由帮我树立威信?他明知道我绑了他的人,有意对付他,若是再帮我树立威信,缙南上下一条心,对他反而是个威胁。刘凌可不是傻子。”赫连长君说得若璃越来越迷糊。 “那他……” 那刘凌为什么还要做亏本买卖?难道是赫连长君用什么事情威胁了他?若璃忽然想到,赫连长君这么有心机的人,要威胁刘凌,也不是完全办不到的事情,而她居然一直只想到了他们是合作!或许,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什么名声,不过是赫连长君用来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罢了! 赫连长君微勾唇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提起刘凌的时候,语气变得冰冷许多:“那个家伙,他是不得不跟我合演这一出。”说着,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拉起若璃的胳膊,往屋子里走去。 若璃见他如此警惕,猜测他要说的定然是什么要紧事,看来这件事情,果然不是简单的官匪之间的斗争那么简单。先前在九周山上的时候,漪涟也和若璃一样,对赫连长君的行为很不解,不过回来以后,漪涟却没有再表现出什么,若璃想,大概就是因为赫连长君向漪涟解释了真实的缘由。 屋中烛光轻轻地跳动着,屋外的树影投映在窗户纸上,婆娑摇晃。 四周情悄悄的,赫连长君在确认了没有其他人可能偷听之后,才对若璃说:“你可还记得上次你与锦柔在郊外救下的那名男子?” “你是说……韩诺?”若璃想了许久,总算是想起了这个名字。当时的情况,若璃现在想想,都还觉得惊险。如果没有遇到她和锦柔,还不知道韩诺会遭遇什么危险,甚至可能早已一命呜呼了。不过说起来,那日韩诺在医馆与赫连长君秘密会面之后,他俩之间不知说了什么,赫连长君就趁夜把韩诺接到了王府来,找了个别苑安置他,还不让传出去…… 这个当口,赫连长君突然提起韩诺,而那日追杀韩诺的又正好是九周山的土匪,难道就连那件事,也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赫连长君点点头:“他对你们说的是,他是关外来的商人,被山匪劫了货物,然后才被追杀,是不是?”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什么普通的商人。否则,你也不会把他接到王府来。不过这和你跟九周山那土匪的交易有什么关系?”若璃不太明白赫连长君的话。 “他的确不是什么普通商人,但那批货物却是真。而且,我们抓到的那个劫匪交代说,那批货物价值不菲,这也是真。我这次上九周山,就是为了拿回这批被劫走的货物。”赫连长君接着说下去。 若璃看见赫连长君眼中闪现出一抹亮光,这分明是一种自得的表情。想了想,若璃忽然记起来在九周山上,赫连长君从山寨里出来的时候驾着一辆车,那车上就是满载的货物。后来这辆车驾回王府之后就不见了踪影,现在联系到赫连长君的话,若璃似乎恍然大悟。 “你从山寨里驾出来的那辆车,就是你说的货物?”顿了顿,若璃又觉得疑问。“不过,这批货物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把它们拿回来呢?” “笨丫头。”赫连长君弹了一下若璃的额头,“不是都跟你说了,韩诺不是个普通人,他运送的货物,又怎么会是普通的东西呢?只不过,你应该想破脑袋也没办法猜到真实情况而已。” “嘁,有那么厉害?”若璃一脸不屑。其实韩诺到底是什么人,那批货物又有什么重要,对若璃来说,知不知道都没有什么干系。从一开始,她关心这件事就只是因为赫连长君牵涉其中而已。现在确定了赫连长君并不是表面上那样,为了自己的名利作出官匪勾结这样的事情来,她就松了一口气。 “单单是他那车货物,也不是普通的东西了,里面许多珍贵药材,在天宓国内根本就没有出产。”赫连长君耸了耸肩,似乎若璃越是不屑,他就越是有斗志,或许这也是男人的征服欲作祟,赫连长君就是个轻易不服输的人,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若璃刚才不屑的语气,让赫连长君心里好像被猫爪子挠了一把似的,不说下去,他就觉得不舒服,好像肯定他的答案能让若璃大吃一惊,否则他会更不舒服。 “珍贵药材?你说韩诺是关外来的商人,而这些国家出产珍贵药材的地方,也就是蓝菀国最为出名了。难道说,这个韩诺,是从蓝菀国来的?”若璃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这句话让赫连长君听出了些门道,他露出颇为玩味的神情,看着若璃,问道:“那又怎样?你想到了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赫连长君毫不怀疑,若璃是一个聪慧的女子,虽然有时候胆小又莽撞,不过她脑子转得很快,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见解。比如迎亲队伍被追杀的事情,还有王府和皇室的关系,等等,她都是一点就透。刚才听到若璃这么一说,赫连长君觉得她可能又有了什么想法。 若璃想了想,也不能肯定自己的想法,不过赫连长君既然这么问了,她不想输给他,谁让她也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呢?于是她就硬着头皮说:“近年来天宓和胡突之间边疆战乱不断,而最为三足鼎立的最后一个强国蓝菀国,却态度暧昧,保持中立观望态度。胡突国是马上强国,又自视甚高,看不起周边国家,天宓却不一样。 若璃说到这里,赫连长君的表情已经有些改变,从之前的轻视和不相信,慢慢变得深沉许多,认真听着若璃说下去。 既然赫连长君没有打断,若璃的胆子也大了许多,没有这么多顾虑,继续说道:“当今皇上颇有城府,知道凭借一国之力,要对付胡突并不容易,恐怕私下早已和蓝菀国联系。对于蓝菀国来说,天宓夹在它和胡突国之间,‘唇亡齿寒’的道理不用多说,如果天宓有难,日后难保不会危急蓝菀国。所以,对这两个国家来说,结盟都无疑是一个极好的选择。你说这个韩诺从蓝菀国来,又带了一车极为珍贵的货物,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夺回,所以我猜,这韩诺的身份,是不是跟天宓国和蓝菀国之间的盟约有某种联系?” 赫连长君闻言,一脸诧异地看着若璃,那眼神,让若璃也愣了愣。难道她猜错了? ------------ 第53章 心内纠结 请使用访问本站。锦柔吹灭了烛火.离开房间.屋子里漆黑宁静.风拍打在窗户上和树叶摇晃的声音在静谧中显得尤为清晰. 或许是这清晰的声音打扰了若璃的睡眠.她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还是沒办法睡着.她干脆睁开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圆顶的粉色蚊帐.脑子里一幕幕的画面飘过.好像放电影一般. 就在外面那个半圆形的院门口.那个人长身玉立.被风吹动着衣角.对她露出惊诧神情. “我真是小看你了.连这个都能猜到.” 说实在的.能够让赫连长君发出这样由衷的感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璃眨巴了两下眼睛.心想.原來自己是猜对了. “那韩诺.是蓝菀国派到天宓來的使者.而那车货物.就是联盟的贡品.” 若璃这样一说.也就能解释得通心里的疑惑了.赫连长君如此厚待韩诺.又如此在意那车货物……如果韩诺是蓝菀国王宫的使者.这次來是为了秘密与天宓国商谈结盟之事.却在缙南附近遭到了山匪劫掠.这件事若是传回蓝菀国.必然会让两国的结盟受损.或者说.天宓会在结盟中处于被动地位. 国与国之间就是这样.沒有绝对的朋友.也沒有绝对的敌人.就算天宓和蓝菀国能够联盟.那也是利益为重.两国交涉.为了自己的利益.都会拿出手中的筹码.这一次被劫掠.就成了蓝菀国手中的筹码.谈判中.天宓 会占劣势.不过绥王府救了韩诺一命.以韩诺有恩必报的性子.说不定会隐去这一段. 不过这也是若璃的猜测罢了.在国家利益面前.韩诺未必会遵循他自己的做人原则.不过若璃却是明白了.赫连长君所做的.都是为了天宓.而不是个人的私利…… 那些山匪.知道这东西是贡品之后.也就知道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他们吞了货物.导致两国不和.朝廷绝不会再对他们容忍下去.刘凌为了自保.只能听从赫连长君的方法.将货物归还.还配合他演了这场戏.只要追回货物.加上绥王府跟九周山大打出手.做足了表面功夫.朝廷也就会像往常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我记得.韩诺被送到医馆的时候.大夫诊断他身中慢性毒药.花了好长时间才差不多清除毒素.那是怎么回事.”若璃直觉认为.韩诺中毒不会是蓝菀国的内部斗争.很有可能.是因为这次联盟. “我已经验证过了.那些土匪的刀剑上并沒有毒药.他们杀人就是杀人.根本不会用到毒药这种东西.而且大夫也说过.韩诺身上的毒.并非來自外伤.而是长期内服导致.按时间推算.就在韩诺启程到缙南的这段时间.” 既然是慢性毒药.必然是长时间服用.所以韩诺从蓝菀国出发到天宓国.一直都在服用慢性毒药. “也就是说.韩诺身边的使臣团里.有奸细.而且.这个奸细身份不明.所以韩诺一开始连我们天宓的官员都不信任.” “沒错.这个奸细不但对韩诺下毒.还把他们的行踪透露给山匪.上演了这么一出.就是为了破坏两国的联盟.这次拿回货物.我已经安排人马秘密护送韩诺去帝都.只有他安全到达皇宫.我们才能真正松口气.” 好一招借刀杀人. “不过.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若璃忽然想起这个问題.一脸不解地看着赫连长君. 长君眼底如有星尘万点.轻轻地闪烁着.说了这么久的话.直到若璃问了.他才去想.之前竟然一直沒有反应过來.他就这样轻易的把这个只能告诉漪涟和王兄这类至亲至信的秘密.告诉了眼前这个女人. 沉默了片刻.他好像终于想明白了.眼中的银光大盛.笼罩着蓝若璃的脸. 此刻睡在床上许久.蓝若璃还是忘不了.那一刻他的眼神.还有那时他说的话. “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如此坚定.一丝不苟.就好像一枚定心丸.让若璃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 他说他相信她.他竟然说他愿意相信她. 那么刚才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吧.忽然一阵心酸涌上來.让蓝若璃觉得.她这段时间以來所有异常的行为.都值得了.她就好像快沒有了自己.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从前她在现代.虽然要为姑姑赚钱.但是活得潇洒自在.至少身边沒有任何牵挂.本以为來到古代以后.连唯一的一丝远方的牵挂都沒有了.会活得更加苁蓉恣意.谁知道上天却安排了这么一个人在她身边.乱了她的心…… 风声在耳边响动.蓝若璃的心里却是宁静一片.只因为那一句话.让她回味至今.可是眼角却慢慢地淌出泪珠.缓缓地滑落下去.从温热到冰凉.沒入了乌黑的鬓发中. 即便如此.蓝若璃还是不能当作它沒有出现过.就好像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她的心.已经因为赫连长君的介入改变了. “我真的……喜欢上他了吗.”若璃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平时用这样的姿势睡觉.会让她觉得踏实一些.好像那堵墙能够做她的救命稻草.让她依靠.不用漂泊.但是今晚.若璃却怎么都不能安宁下來. “蓝若璃.你可是未來的绥王妃.虽然现在因为战事搁置了婚礼.但……”若璃在心头埋怨自己.竟然会作出这么糊涂的事情.她和赫连长君.以后可是嫂嫂和小舅子啊.难道.她要当潘金莲不成. 她一激动.打了个冷颤.赶紧制止了自己的想法.不行.不行.她一定要阻止事态这么发展下去.且不说她跟赫连长君之间的这层关系.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单单是赫连长君这个人.就绝对不是个好对象的人选.虽然现在他对她信任.但他心思不定.鬼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翻脸.. 就在若璃纠结着翻來覆去睡不着的时候.窗户一阵轻响.一个黑影飘然入户.落在了房间的空地上. ------------ 第54章 黑衣女人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若璃面对着墙.还在想着纠结的心事.而黑影进了房间却悄无声息.除了类似风吹动窗户的那声轻响.沒有任何异常响动.因此若璃也根本沒有察觉. 黑影走到床边.一把捂住若璃的口鼻.若璃挣扎了两下.就被黑影手中的迷香迷得失去了反抗…… 等到若璃睁眼醒來的时候.已经被人立着绑在了一棵树上.嘴里也被塞了布条堵住.她支吾了两声.希望有人听见.但是片刻之后.她却看见了一个背对着她站在逆光中的黑色身影. 夜很深.四周静悄悄的.若璃能够听见自己的呼吸和慌乱的心跳.她丝毫不怀疑.这个时辰在这样的林子里.就算她放开喉咙大叫.也不会有人听见她.所以她干脆不再勉强自己被堵住的嘴发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前面那个人. 这四周一个人都沒有.就那么一个黑影站在那里.若璃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把她绑到这里來的. 她将那黑影打量了一遍.此人不算高.身形偏瘦.单看背影.辨不出男女.若璃本來在想.这也有可能是个形体瘦弱的男子.但是对方听到她弄出的声响转过來以后.若璃却看见了那黑影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黑色的夜行衣穿在那人身上.刚刚一身.修饰着姣好的身材. 连出來当刺客都这么在意身段儿.看來这个女人还是有些自恋.而且对她自己的身材很满意嘛. 若璃摇摇头.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女人对上女人.不管是什么情况.总是要先比较一番心里才舒服.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她还是更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虽然说.那女人把自己从王府绑到这里來.说明暂时对自己还沒动杀机.但这不代表待会儿她也不会.也许那女人留下自己的性命.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反正把自己绑架到这里來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唔……唔……”若璃刚刚冷静下來一些的心.又开始慌乱跳动.看着那个女人.不知她下一步想要做什么.该不会是把自己弄到这树林里來折磨吧.大概是在现代看了太多的变态杀人狂影片.若璃心里隐隐有着这样的恐惧. 那女人打量一边打量蓝若璃.一边稍微走近了一些. 因为两人的身高差不了多少.所以若璃得以直视看清楚那女人轻蔑的眼神.但是若璃很不明白.自己在这地方.好像沒有得罪过什么女人.如果真说有.大概也就是在忘忧斋威胁了一次牡丹红.不过那也不至于牡丹红会用这样的方式來报复她吧.而且.这个人的身形虽也饱满.却还不及牡丹红那么婀娜多姿.若璃否定了自己的第一个猜想.不过也再想不出另一个人选來了. 也有可能.她跟这女人无冤无仇.反正这个世上.要害一个人.未必是因为仇恨.难道又是针对王府的.不管怎样.也要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才行. 若璃正在思量.那女人却抬起手來.拿掉了若璃口中塞着的布条.似乎是料准了.这个地方就算让若璃说话.也不能招來一个活人. “啧啧.前几次沒有仔细看过你.现在看看.长得也就这样了.真不知道他怎么能容忍你.不过也对.他倒不是什么以貌取人之人.想來也是因为摘星阁那老婆子.才对你这么忍让.”那女人忽然露出怨毒的目光.自言自语. 他.容忍.摘星阁的老婆子. 若璃把这些话串到一起.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个女人口中所说的.是赫连长君与国师.看样子.这女人不满自己.是因为赫连长君.难道说.这女人其实是……赫连长君的爱慕者..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若璃还是决定先装傻.探探对方的虚实.她摇摇头.说:“你说什么.一点都听不明白.‘他’是谁啊.” “用不着跟我装傻.”那女人语气冷淡.接着就干脆扯下自己脸上的黑色蒙面巾.就这么站在蓝若璃面前. 看到她的脸.蓝若璃先是一愣.接着脑子里不断地回忆起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若璃见过这个女人的次数不多.具体说.其实也就两次..两次都是在赫连长君的书房.后一次.若璃甚至还看到了……她吻了他. “你、你是赫连长君的……手下.”若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连名字都想不起來.脑子里最为深刻的就是那一日推开书房门看见的画面.那么香艳、旖旎.一度让蓝若璃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直到现在想起來也沒有释怀.所以.她用了“手下”这么一个折中的词语. “原來你记得我啊.”墨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你既然知道我认得你.为什么还要给我看你的脸.我好歹也是郡主.是未來的绥王妃.你这样把我绑出來.就不怕给自己惹上麻烦.”若璃这样问.就是想套出墨影的话.她想知道.墨影是不是决定了要杀人灭口.所以才对她这么坦白. “对啊.你这样一说.好像是有点不对劲诶.你都看见我的脸了.那我是不是应该..”顿了顿.墨影口中说出了若璃担心的字眼.“杀人灭口.” 但不知为什么.墨影这么说了之后.若璃反而觉得沒有那么害怕了. “你要杀我.早在王府就动手了.何必把我绑到这里來.”若璃反问一句. “你以为我傻啊.在王府杀你.王府便脱不了干系.把你掳出來.再编造出借口.比如说.是九周山的山匪为了报复王府.劫走了你.王府营救不成.你被撕票了.到时候朝廷震怒之下.说不定举兵攻上九周山.反而替缙南除掉一大祸患.”墨影脸上阴冷的笑容.让若璃心里微微颤抖.刚刚平静下來的心.又有些松动了. “如果是这样.你又何必等我醒过來.杀了我.把尸体扔到九周山.再引人來.不就结了.你这么大费周章.跟我说这么多废话.该不会是在……等什么吧.”若璃看着墨影.眼中闪烁出异样的光彩. 墨影身子一震.眼眸里的两道寒光顿时大盛. “跟脑子转得太快的人说话.果然一点都不好玩.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真的很讨厌.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那我就划花你的脸.给王府一个借口.让摘星阁退货.”墨影大声说着.声音回荡在幽深的丛林中.接着她手一扬.掌中的匕首寒光闪烁.刺向了蓝若璃的面颊. 一股鲜.血霎时喷溅出來. ------------ 第55章 出手相救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墨影似乎早有防备.闪身躲避从后面树林深处射过來的暗器.尽管如此.那暗器的速度也远比她预计的要快得多.在她闪避之时.仍是擦过了她的肩膀. 若璃就在墨影对面.但那暗器却算准了夹角似的.顺利躲过了她.飞向了后面.沒有伤到若璃分毫.不过蓝若璃还是被吓了一跳.尤其是从墨影肩膀飞溅出來的鲜.血正好喷在了若璃脸上.蓝若璃睁大眼.呼吸急促起來.不知來人是敌是友.关键是她现在还被绑着.跑也跑不掉.还手也沒办法. 墨影却根本沒有顾虑蓝若璃.朝飞镖射來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眼底闪过狠厉玩味的光色.嘴角同时挑起一抹冷笑.果不其然.墨影对暗处出手之人已有防备.飞镖刚过.她的袖中就滑出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反向林中射了过去. 只闻得“嗖”的一声.匕首的利刃割破寂静的空气和肥厚的树叶.钻进林中深处.接着发出“砰”的一声尖利碰撞的声响. 匕首被人挡下了. 蓝若璃眼睛睁得更大.在这样的黑暗中.林子里躲藏的人也能看清楚这么小一把匕首.不过先前那把飞镖能够飞得这样精准.若璃可不认为那只是巧合.这样是不是能说明.躲在林子里的人并不想伤害她. 这个当口.墨影已经冲进了林子里.与此同时.林中同样显出一抹黑影.与墨影缠斗在一起. 蓝若璃想到第一次见墨影的时候.那女人就用头上的发簪伤了她的脸.所以.虽然不知道墨影的功夫究竟有多高.但也绝不会低.然而林子里不知道到底藏了多少人.墨影一个人能扛得住. 很快.蓝若璃就意识到.林子里其实只有一个人..至少只有一个人出來.跟墨影交手.或许是自信.或许是真的只有一个人.但事实证明.即便只有他一个人.也足够对付墨影. 两个人在树林里大打出手数十回合.风声呼啸.卷着树叶在空中不停地飞舞旋转.墨影也渐渐落了下风. 蓝若璃被风沙吹得有点睁不开眼.只见墨影和一个身穿黑袍的魁梧之人正面对面站在前面.两人停下招式.风沙也停了下來.却还听得远处的风声呜呜地吹着.还有乌鸦呱呱地叫.颇有些渗人. 黑袍男人负手而立.似乎根本沒有把对面的墨影放在眼里.比起娇小的墨影來说.穿黑袍的显然要高大得多.黑袍脸上还戴着一只面具.画着鬼脸. 蓝若璃眨巴两下眼睛.觉得这面具的形式和花纹有些眼熟.不过说起面具.也都这副模样了.蓝若璃也沒有深想. “哟.这宁合郡主真是好大的面子.竟然能让流沙门的人出手相救.”墨影捻着一缕发.嘴角勾着笑容.虽然刚才打不过.但也并沒有露出害怕的模样. 看她的样子.好像真的早就知道这个什么流沙门的人会出现. 等等.蓝若璃一下子屏住呼吸.流沙门.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沉思了片刻.蓝若璃的脑海中慢慢浮现出几个月前迎亲队伍在路上遇袭的画面.就在那个时候.刺杀她的墨梅就对着那群戴面具的黑衣人喊出过这个名词. 蓝若璃一下子想起來.难怪会觉得那面具眼熟.原來就是流沙门的人.她还记得.当时那些流沙门的黑衣人是帮着她对付那些杀手的.那是不是说.这个人应该也不会伤害她. “流沙门.专管天下不平事.”面具下传出磁性十足却低沉的男声.似乎是用了内力刻意改变音色. 这是不想被人认出真声來吗.若璃想着.倒也是.若这人真的敢光明正大.又何必戴着这副面具. “哦.那鬼影大人出现在这里.就只是巧合了.”墨影反问. 戴面具的男人沒有回答墨影的话.沉默了片刻.冷冰冰地说:“不想死就快滚.” 墨影将这男人上下打量一遍.旋即飞向林中.不见了踪影. “诶.喂.喂.”蓝若璃瞪大眼睛.看着墨影消失的方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墨影.把自己掳到这树林里來.遇到危险就丢下自己一个人跑了.就因为那个鬼影说了一句威胁的话. 鬼影转过來.幽幽地看着一脸惊恐的蓝若璃. 这深山老林.一个人影都沒有的.这个墨影是想坑自己吧.蓝若璃想着.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问:“你、你想干什么.” 那个鬼影.刚才跟墨影动手的时候.身手矫健得真像个鬼一样.现在就是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也透出一股渗人的气息. 他和若璃对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蓝若璃觉得心都快从胸腔里蹦出來了.这时候.鬼影忽然抬起手.银光一闪.一枚飞镖向蓝若璃飞过來. “啊.”蓝若璃惊叫一声.别过脸.紧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敢看.片刻之后.她并沒感觉到身上有被扎伤的疼痛感.这才敢慢慢地睁开眼. 鬼影还是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若璃愣了愣.忽觉身上一阵轻松.这才反应过來.原來鬼影刚才那枚飞镖.是割断了绑着她的绳子. “你……是來救我的.”若璃试探着问.既赶走了墨影.又解开了自己身上的绳子.说这个墨影不是來帮自己的.若璃都不相信. 但是鬼影的反应却很冷淡.问道:“沒伤着吧.” 若璃摇了摇头.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东走.到天亮的时候应该就能走到缙南城门口.”鬼影说着.抬手指向前面.然后就要转身离开. “喂.你放我走.”若璃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 鬼影身形一顿.反问道:“不然呢.”接着他回过头來.看着若璃.“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不知为什么.若璃觉得这句话竟隐隐透着一丝真诚的意味.但是这个什么鬼影身份不明.若璃自然不可能答应.何况她若是走了.王府怎么办.她赶紧摇了摇头.害怕鬼影反悔.还往后退了两步. 鬼影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袖子一挥.转瞬就不见了人影. 若璃长长地松了口气.看了看鬼影指的路.就往前走去.但愿天亮的时候.真的能回到王府…… ------------ 第56章 百草芦外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天边露着曙光.照在古老的城楼上.将“缙南城”三个字涂抹成淡淡的金色. 若璃望着这块牌坊.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她加快了脚步.往王府的方向走去.从树林到这里.走了整整两个多时辰.脚底都快走麻了.她现在只想把自己扔到浴桶里.好好地洗个澡.再睡一觉…… “郡主.”若璃往前走出沒多远.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 若璃回过头.看见牡丹红从一顶小轿里匆匆地走出來.杏芳就跟在旁边.刚才叫若璃那一声的就是她.牡丹红听见杏芳的喊声.撩开轿帘來看.一见真是若璃.赶紧就出來了. “郡主你怎么会在这里.”牡丹红疾步走上前.一把就拉住了若璃的胳膊.那样子好不着急. 若璃一愣.难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吗. “我……随便出來转转.”若璃心想.总不能告诉牡丹红.自己被人绑架到郊外树林.然后又莫名其妙被人救了.直到现在才回來吧.她们俩之间好像还沒好到这种程度. “这个时辰……随便转转.”牡丹红露出惊诧目光.显然是在怀疑若璃说的话. 也是.天边才刚有一点鱼肚白.就出來溜达.这似乎是有点不合逻辑. “那个……”若璃还沒找到合适的借口.杏芳就更加惊诧地叫起來. “你随便出來转转.就搞得满城风雨的.你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杏芳的语气有点责备.本來之前在忘忧斋隐瞒身份的事情.就让杏芳对若璃的印象不太好.虽然后來若璃还主动将牡丹红请到府上照顾赫连长羽.不过杏芳还是沒有给蓝若璃好脸色看.若璃知道杏芳就是这么个倔脾气的丫头.一直也沒跟她计较什么. 不过这次蓝若璃明明是受害者.却被杏芳这么指责一番.倒觉得委屈起來. “喂.什么叫不负责任了.我就是到街上走走而已.怎么就满城风雨了.”蓝若璃反问道. “你失踪了一夜.小王爷派人找你.就差沒把整个缙南城给翻过來了.我陪小姐到李员外家的通宵夜宴弹曲儿.还被小王爷拉出來问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以前真拐过你呢.”杏芳更加不满地说.她哪里知道若璃经历了什么.反正她看到的.就是蓝若璃在外面若无其事地闲逛.而她们却被当成犯人一样审问.此刻蓝若璃竟然还理直气壮. “他……找我.”若璃一愣.就好像被雷击了一下似的.她知道.她如果是白天失踪了.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她已经尽快往回赶了.结果还是被赫连长君发现了吗. 不过杏芳刚才说.赫连长君找了她……一晚上.那岂不就是说.自己才刚被掳走沒多久.赫连长君就发现了. “是啊.郡主.小王爷应该很担心你.还说要去百草芦找找看.你还是赶紧回王府去看看吧.”牡丹红满脸真诚的模样.让蓝若璃刚才升腾起來的那股无名火消下去一些. 看见这主仆二人如此担忧的模样.若璃也沒心情再跟杏芳的态度计较什么了.看样子.好像真的捅出篓子了.还是先找到赫连长君再说.至少让他知道.自己平安回來了.免得他担心. 一想到他担心自己.找了整整一个晚上.若璃竟是有些莫名地兴奋.好像一晚上的疲惫都一扫而光.加快了脚步往王府走.明明先前还觉得很漫长的一条路.这次仿佛眨眼时间就走完了. “我回來了.”走到门口.若璃故意大声喊了一句. 王府门口很多士兵进进出出.一副忙碌的模样. 若璃一到门口.就看见了站在这里指挥的漪涟.听到若璃这一叫.漪涟吓了一跳.冲上來将蓝若璃打量了一遍. “姑奶奶.你跑到哪里去了.”漪涟跺着脚说道. 若璃沒有心情回答这些复杂的事情.三言两语反正说不清楚.她拉着漪涟问道:“赫连长君呢.他在哪里.” “我们找了你一晚上.小王爷刚带人去了百草庐.我得赶紧去追他.告诉他消息.”漪涟说着.就带人要走.若璃硬缠了许久.漪涟才答应把她带上一路.免得跟赫连长君也说不清楚. 明明赫连长君出发沒有多久.漪涟他们在后面追.也沒能提早截住赫连长君. 百草庐在郊外一座峡谷里.如山口的地方很狭窄.赫连长君的马就在这里.看样子.他是一路快马加鞭赶了过來.竟然都沒有带上随从. 若璃比漪涟还着急.赶紧朝里走.沒多久.就能看见翠叶掩映的一座茅庐的顶端. 峡谷里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微风轻轻地吹着.边上一条河流潺潺流动.这的确是个如同世外桃源的地方.早也听说.百草庐隐居世外.紫琴公子虽然有一身神医的本领.却很少关心红尘俗世.除非是他认为的有缘人.才会出手.这个紫琴公子.江湖传说是妙手回春.有起死回生之妙.这其中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也足以证明紫琴公子艺术之高.在外的名声才会这样大. 离茅庐很近的时候.若璃听到了争吵声. 是赫连长君的声音. “……如果不是你收留.她还能躲到什么地方去.第一次.你不知道她的身份.本王也就不追究了.但现在.你明知道她是宁合郡主.是未來的绥王妃.若是再藏着她.就是犯了王法.” 若璃一愣.赫连长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快.就听到紫琴公子的答话.比起气急败坏的赫连长君.紫琴公子明显更为淡定:“小王爷.草民再说一遍.宁合郡主并不在庐中.你若是找她.來错了地方.” 赫连长君怒目看着紫琴公子.奈何紫琴公子的表情上沒有丝毫破绽.任凭赫连长君怎么认定了若璃就在此处.也沒有丝毫的凭证. “小王爷.”漪涟叫了一声.赶紧走上前去解释.以免事态恶化.毕竟赫连长君发起火來.脾气是不受控制的. 若璃也算是想清楚了.赫连长君是以为她跑了.她还以为.他是担心她.才会…… 赫连长君听了漪涟的话.回过头來.果然看见蓝若璃就站在后面. 只是她的目光.看起來那么失望.让赫连长君一下子愣住了. ------------ 第57章 结下误会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从百草庐回到王府.蓝若璃一句话都沒说.闷声不响地走在前面. 赫连长君也什么都不问.黑着脸带着一群人跟在后面.这个架势好像是在告诉蓝若璃.她插翅也难飞了.漪涟是有眼力见儿的人.既然蓝若璃是自己回來的.说明她可能并不是想逃跑.但赫连长君却发动全城兵力搜索她.这两人之间.怕是产生误会了. 快到拈花阁院门口的时候.漪涟识趣地告退了.只留下蓝若璃和赫连长君一前一后地走着. 赫连长君越是沉默.若璃就越是生气.难道对于晚上的事情.他就不该说点什么.跑到牡丹红那里和百草庐去要人算个什么事儿. 见赫连长君沒有要谈这件事的意思.蓝若璃加快了脚步.一肚子窝火地进了屋子.顺手就要关门把赫连长君堵在外面.谁知赫连长君却在这个时候伸手抵住门板.皱着眉头问道:“你就沒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蓝若璃抬起头來瞪着赫连长君.心里一团火窜上來.沒好气地说:“赫连长君.你在搞笑吧.我需要跟你解释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今日我布下天罗地网.让你无处可逃.所以才肯回來的吧.我居然会这么天真.以为你真的会甘愿留在这里.”赫连长君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赫连长君.”若璃忍不住怒吼了一声.眼里几乎要喷出火來.赫连长君的眼神却是冰冷的.比起她來说.他的失望一点也不少.若璃怔了怔.有点闹不清楚他此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不想她离开王府.是担心上头怪罪下來连累到他们.还是……单纯的不想她离开. 若璃的心很乱.摇了摇头.不管是为什么.她都不能因为赫连长君而左右自己的心情.既然赫连长君以为她想逃跑.她也索性懒得解释.赌气地顺着他说:“沒错.我就是想离开王府.离开缙南.怎样.本以为大半夜的离开.沒人会发现.是我太天真了才对.还以为你已经撤掉了对我的监视.沒想到.还是这么快被你发现了.” “呵.”若璃赌气的话.让赫连长君迸出一声冷笑.他失望的眼神.就好像一把尖锐的匕首.戳进若璃心口.她皱了下眉头.明明是才说出口的话.为何却有一点后悔.她努力地稳定心神.禁止自己再去揣摩他此刻的心思. “原來我说的话.你根本就不曾放在心里过.好.好得很.阿璃.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辈子.你生是绥王府的人.死是绥王府的鬼.我再也不会给你机会逃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赫连长君的眼眶竟然微微泛红.说出的话冰冷彻骨.转身离开了拈花阁. 蓝若璃在原地怔愣半晌.他说的话…… 她想起就在几个时辰以前.他那么认真的对她说.他相信她.转眼之间.她就失去了这得來不易的信任吗. “骗子.赫连长君你这个骗子.”蓝若璃忍不住对他远去的背影大叫了几声.來发泄心中的不满.委屈的眼泪瞬间决堤而出.不是说会相信她吗.为什么还是监视她.为什么还是以为她会逃跑.他根本就是个大骗子. 哗啦啦的大雨.在白天來临之际.倾盆而下. 繁茂的树叶被冲刷得绿油油地发亮.天地之间.只剩下漫天大雨的声音.如同一首交响曲. 若璃趴在床上.听着雨声.突然怀念起现代的生活.她都忘了.已经有多久沒有想念那时候的生活.虽然辛苦.却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会牵挂那些不值得牵挂的人.还有姑姑……沒有了若璃赚钱.姑姑该怎么办.疗养院的人.会不会把姑姑赶出去. 若璃心里颤了一下.从床上爬起來.走到窗边痴痴地看着大雨. 如果雨是老天的泪.那是不是说明.老天爷偶尔也会心痛.那老天什么时候又能可怜可怜她.让她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呢. “郡主.吃点东西吧.”锦柔知道若璃心情不好.跟了若璃这段时间.锦柔也算是摸清楚了若璃的脾气.若璃本來就是个简单的人.息怒形于色.锦柔一眼就能看出來. 锦柔把东西端上桌.忧虑地看了一眼窗边的若璃. 大雨落在窗前.溅在若璃身上.她的脸颊上也被溅上了不少水珠.但她还是一动不动.好像入了定.听了锦柔的呼唤.也沒有动静. 锦柔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拍了拍若璃的肩:“郡主.” “诶.”若璃这才回过神來.一脸茫然地看着锦柔. “郡主.你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风大.还是到里面去吧.别着凉了.”锦柔提醒说. “我想出去走走.”若璃摇了摇头. “啊.还出去.”锦柔一脸诧异.然后赶紧捂住嘴.暗暗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若璃生气是跟昨晚上的事情有关.虽然锦柔也不知道若璃到底跟赫连长君生哪门子气.小王爷为了找她可是差点把整个城都翻过來.不过昨晚看到赫连长君气冲冲的从拈花阁走出去.锦柔就知道.这两人铁定是又吵架了. 若璃听到连锦柔都说这种话.气不打一处來.难道被掳出去一次.不但被怀疑称逃跑.还连人身自由都彻底失去了.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有他们在.你还怕什么.”若璃看了看院门口守着的人.然后狠狠瞪了一眼锦柔. 锦柔知道自己说错话.只好低着头不再多嘴.见若璃出了房门.赶紧拿着伞跟上去. 那两人虽然守在院门口.但并沒有阻拦若璃出门.赫连长君这么公开的派人监视蓝若璃.倒也沒有直接剥夺她的自由.尽管如此.若璃还是一肚子气.只想着赶紧离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远一点.出去透透气. 这次是真的去透透气了. 不过老天爷似乎又跟蓝若璃开了个玩笑.她刚走到外面大门前.就碰到正好也要外出的赫连长君.两人对视一眼.空气温度瞬间降了十度. “你去哪儿.”赫连长君看着若璃.眼角余光却是瞥着后面的锦柔.以及那两个护院.确定自己安排的人都在各司其职.尤其是锦柔.昨天发生了若璃“逃跑”的事情之后.赫连长君对她也不是沒有责骂.锦柔现在是如履薄冰.可不敢再有一点疏忽. “去哪儿需要通报你吗.我到绥王府來.可不是当囚犯的.”蓝若璃说完.就不理会赫连长君.出了王府大门. 赫连长君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跟着走了出去.反正这个女人.哪有一次听过他的话. ------------ 第58章 去菏泽县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蓝若璃很郁闷.本來是想出來透口气.现在赫连长君这么跟在后面.好像一不注意她就会跑了似的.看她跟看犯人一样.她还透毛线个气啊.不憋一肚子气就算好的了. 她越走越快.锦柔在后面撑着伞都快跟不上了.又怕若璃淋了雨会着凉.只好一路小跑.又得控制着速度以免撞上若璃. 赫连长君也不说什么.只是沉着气跟在后面.这样大雨的天.也不知道那丫头干嘛非要出來.赫连长君心里有点担忧.但是又不肯说出來.只好跟着蓝若璃. 后面打伞的小厮发现路不对.靠近了些恭敬地问:“小王爷.咱们还去难民区吗.” 赫连长君看了看前面脚步飞快的蓝若璃.叹了口气说:“今日让漪涟去吧.” 蓝若璃见赫连长君一直跟在后面.心里暗自想着.都有这么多人跟着了.他还不放心她. “郡主.咱们到底要去哪儿啊.”锦柔见若璃越走越远.赫连长君又一直在后面跟着.锦柔不是一般的紧张.这要是再出什么岔子.小王爷不把她的皮扒掉一层不可.锦柔一脸苦相.这两位主子斗气.却是苦了她这个做奴婢的. 若璃停下脚步.回头给了锦柔一记眼刀子.沒好气地说:“菏泽县.” “什么.那可是有一两个时辰的脚程.这大雨的天气.郡主你千金之躯.怎么可以长途奔波.跑那么远呢.”锦柔这下是真着急了.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了看赫连长君. 刚才若璃故意把声音放得那么大.赫连长君肯定是听到了. 他的脸色果然比刚才更黑了. “千金之躯.我可担不起.我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奈何还有点同情心.上次那个张玉燕.虽然那些人口头上饶过了她.但不知道回到镇上又是怎么个光景.我得去看看.”蓝若璃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的神情.她决定出來走走.本來是想故意跟赫连长君作对.气一气他.但是突然想起这件事情.也就顺便去做了.反正她也不想这么快回王府. 赫连长君若是想跟着.那也正合她意.她一个人到那镇子去.还怕多有不便.有赫连长君和后面那群小喽啰跟着.好歹也要安全点. “可是……”锦柔犹豫着.不知道赫连长君对这件事是个什么态度.要不要由着蓝若璃.还得赫连长君说了算.何况昨晚还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锦柔其实心里也在想着.蓝若璃怎么会突然想要逃跑.这些日子以來.蓝若璃都是安安分分的.在王府也沒有表现出什么不合意的地方.所以锦柔才渐渐放松了警惕.沒想到…… “那些镇民蛮不讲理的.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來呢.那丫头身怀有孕.要是有人害她.那可是一尸两命.”蓝若璃语气严重.不纯粹是想吓一吓锦柔.让锦柔松口.也是真的有些担心.既然当时已经决定了管这件事情.那就要送佛送到西.不然费了那么大一番力气.保住了张玉燕的命.到头來一切就都白费了. 想到那件事情.若璃便想起了赫连长君的好.当时若不是有赫连长君挺身而出.事情恐怕也沒那么容易得到解决.虽然说他去送张玉燕这件事情.不过是他上九周山的一个幌子.但也不能完全抹杀了他的心意啊.何况.他去九周山.也是为了边疆战事考虑.说到底.赫连长君并不是一个特别讨厌的人. 可为什么.他们之间又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她想去就去吧.正好.本王也想看看那边的情况.”赫连长君在后面说了这么一句. 锦柔得到命令.也就不阻拦了. 若璃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赫连长君.她动了动嘴角.视线交汇的瞬间.好像两个人都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都沒能把酝酿的话说出來. “那个……”若璃干咳了两声.对锦柔说.“你问问那个谁.张玉燕的家在菏泽县哪个地方啊.” 锦柔有点尴尬地转过去.恭恭敬敬地询问了赫连长君.心里暗暗叫苦.就这么近的距离.两个人还玩传话游戏.不闹得这么尴尬会死啊. “这个地址.怎么感觉有点熟悉.”若璃听了.自言自语起來. “熟悉.”比起蓝若璃.锦柔自认对缙南的地方名更为熟悉.连蓝若璃都觉得熟悉的地方.锦柔自然也不会落下.不过听若璃的意思.并不是对这个大地方感兴趣.而是指张玉燕的家.想了想.锦柔的脑子里似乎真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锦柔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摸着下巴.仔细回忆着:“郡主你这么一说.好像真觉得有点熟悉.”顿了一下.锦柔忽然一拍脑门子.叫道:“对了.郡主.奴婢想起來了.这地址.不就是上次我们遇到的那对爷孙给的吗.” 若璃眨巴了两下眼睛.一时还沒想起來锦柔说的是什么人.爷孙.地址.似乎有那么一回事.但是具体的却记不起來了. 锦柔赶紧从怀里拿出來了一张纸.摊开给若璃看.并且解释说.上一次他们在街上.遇到过一对卖唱被赶出酒馆的爷孙.当时若璃同情心泛滥.拿了银子给他们.但那老头子说什么都不肯接受.于是若璃只好扯谎.说是王府将要办一场晚宴.到时候会请他们去献唱.这些银子就是预付的费用. “啊.原來是他们.”若璃恍然大悟.回忆了一下张玉燕的模样.那一日她和老爷爷站在一起.一副娇俏少女的模样.后來被菏泽县那群人折磨得都快变了样.若璃才沒认出來.这么一回想.若璃总算是把两张脸合起來了.张玉燕就是那天遇到的少女. 难道真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的安排.要让她帮这家人吗.不知为什么.若璃心里反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上一次张玉燕被人抬去浸猪笼.为什么沒有看见她爷爷. 看來那家人的处境.恐怕比若璃想象的还要困难. ------------ 第59章 泥路难行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大雨让去菏泽县的路泥泞难走.蓝若璃穿着一身古代的长裙.不得不提着裙摆走得小心翼翼.怪自己心血來潮.出门之后才决定要來县里.也沒换身便利点的衣服. “啊.”若璃只顾着担心衣裙的问題.谁知一不小心踩进泥坑里.溅了自己一身水不说.还踩在了泥坑里的小石头上崴了脚.她身子一偏.差点沒站稳.幸而被眼疾手快的锦柔扶住了.才不至于摔个狗啃泥. 赫连长君见锦柔搀住了若璃.刚要往前的脚步.又退了回去. “郡主.你沒事吧.”锦柔一手举着伞.一手扶着蓝若璃.满是关切地问.本來若璃身子就弱.又在大雨天走这么久的路.锦柔一直都提心吊胆.生怕出什么问題.要不是得了赫连长君的首肯.她还真不敢冒这个险. “沒事.”蓝若璃不想被人看得那么弱.这么多年她一个人都能过.现在怎么就不行了.她挣开锦柔的手.逞强地往前走了两步.结果脚掌根本就不听使唤似的.差点又摔了下去. 赫连长君见状.快步走上前來.把她拉住.免得她还想逞能. “脚扭伤了.” 若璃努力想挣开他的手.倔强地说:“我沒事.”她才不要他在这个时候來假好心.更不好他的好心.动摇她的心. 可是尽管她想往前走.脚脖子却疼得不听使唤.根本就沒办法迈步.何况赫连长君也沒有放开手.紧紧地钳制着她的胳膊. “你干什么.放开我.”若璃不耐烦地挥动着胳膊.想要摆脱赫连长君的钳制.她好不容易想出來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每天宅在王府.真是要闷死了.还要受那么多气.她要是再连这点机会都失去了.才真是郁闷. 她本是以为赫连长君会以她扭了脚为由.强行把她带回王府去.她甚至觉得他跟了自己这么一路.就是在等这么个绝佳的机会.然而.赫连长君却什么都沒说.蹲下身去按了按她的脚踝. 听到若璃发出吸气声.太才抬起头來问:“疼吗.” “你觉得呢.”蓝若璃白了他一眼.沒好气地反问.“这么大的力气.就算脚脖子沒问題.也被捏出问題來了.” “要是扭了脚能让你乖乖听话.不再这么莽撞行事.倒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赫连长君波澜不惊地回应了一句. 蓝若璃一滞.用眼刀子剜着赫连长君.要不是他在后面跟着.为了跟他赌气.她至于走这么快么.明明都赖他.还好意思在这里说风凉话. “你以为都像你这么冷血.”蓝若璃越想越觉得委屈.她眼巴巴地做了这么多事.在他那里换來的是什么.就是一句.他再也不会相信她.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觉得整个身子一晃.转眼之间.就已经趴在赫连长君背上.也不知道赫连长君怎么借的力.根本沒有问过蓝若璃的意愿.就硬把她背了起來. 蓝若璃又不是乖乖听话的人.惊慌之中想要推开他的手臂.却被他不由分说地扛上了背. 一股熟悉的温暖朝胸口涌來.让蓝若璃一下子红了脸.她挣扎了两下.吼道:“放我下來.”可不但赫连长君沒有理会她的要求.她还差点从他背上摇晃着摔下去.吓得她抓住了赫连长君的肩头.紧紧靠着他的背. “别乱动.”赫连长君冷声提醒.眼底闪过谁也沒有看见的光芒.然而腹中升起的那团火.却让他无法自欺.他有点恼意.这丫头就不知道她的动作有危险.她刚才那样在他背上乱动.容易摔下去不说.可知道当她软绵绵的胸在他背上來回摩擦的时候有多让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声呵斥.究竟是想制止什么.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由不得他乱想.闷着头就往前走. 因为刚才的挣扎.两个人身上都被雨淋湿了一些.蓝若璃不敢再乱动.脊背僵硬地趴在赫连长君肩头.歪头就看见那晶莹的水珠从他的脸颊上滑落. 赫连长君的皮肤不输女子.如今这般带着雨珠.就仿佛清晨刚刚绽放的带露的花瓣一样.让人垂涎欲滴…… “咳.”若璃惊慌地止住自己的想入非非.一点小恩小惠就把她给收买了.那她还是蓝若璃么.不行.一定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她才不会被美男迷惑呢.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若璃嘴硬地说. 赫连长君喉头一滞.本想询问她伤势的话.立马变得冷淡:“这只是还你在树林里的救命之恩.本王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嘁.你也知道那是救命之恩.就这样也算还了.你也想得太美了吧.”蓝若璃一听就不干了.在他背上嚷嚷起來. “那你还想怎样.在那之前.我不是也救过你吗.算起來.倒是你欠我才对.以你的逻辑來看.要怎么还我.”赫连长君好笑地反问. 这次倒把蓝若璃给问住了.她想起來那天迎亲队伍遇袭.赫连长君一直都在她身边.保护着她.他不止救过她一次.就连他受伤.也是因为她…… 不行不行.不能就这样心软了.若璃摇了摇头.底气不足地说:“那……顶多算我们扯平了.以后谁也不欠谁.” “谁也不欠.”赫连长君喃喃地重复着.忽然吟出一声低低的苦笑.“大概是我上辈子欠了你才是.” 蓝若璃愣了愣.忽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上辈子欠了她”这种话.听起來怎么像是怨侣似的. “咳.”她干咳了一声.掩饰尴尬.赶紧岔开了话題.“那个.离菏泽县还有多远.累死了.” 赫连长君哭笑不得.她这大半截路都在他背上.能有多累. “好了.好了.就快到了.你别乱动.当心淋到雨.”赫连长君也不怎的.听到若璃撒娇的语气.肚子里憋着的火气.竟然一下子消了下去.这丫头.真是拿她沒办法. 不过这么一闹.若璃也安静下去.总算是安安稳稳地到了菏泽县. 赫连长君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张家.然而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來怒气冲冲的呵斥声. ------------ 第60章 张家家事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骂人的声音是一个略显苍老的男人. 蓝若璃愣了愣.虽是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像是上次跟张玉燕一起的老者.也就是张玉燕的爷爷.不过若璃怎么也不愿相信.认为应该是自己猜错了. 那次在街上偶遇.老头子虽然倔强顽固.但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自己的孙女都怀孕了.怎么还会在家里大吵大闹呢. 不过咒骂的人.却分明又是张家的长辈. “你这个丧门星.我们老张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不知廉耻的丫头來.你就不该回來.该去死.才能保住我们老张家的名声啊.你还要把这个野种生下來.作孽啊.”咒骂声还在持续.连蓝若璃都要听不下去了.奈何赫连长君背着她.她挣扎不得.否则一早就冲进去了. 赫连长君知道若璃的性子.好像早有防备似的.将她箍得紧紧地.感觉到她蠢蠢欲动时.他非但沒有放手.反而双臂收得更紧了.根本沒有把她放下來的意思. “小王爷.”守在破败的小院门口的两名官兵.一见到赫连长君就拱手行礼.不过那眼神却是滴溜溜地在赫连长君背上的人身上转着. 虽然这眼神让蓝若璃有点尴尬.不过这样大雨的天气.他们能坚守在这里.也挺不容易.她歪着头看了看赫连长君.这些官兵是他安排在这里保护张家的.算他还做得比较周全. “这几天情况怎么样.”赫连长君面不改色地问道.好像沒有注意到官兵投來的奇怪眼神. “外面的人倒是风平浪静.沒有來找麻烦的……唔.应该是一直都沒人來过.不过这屋子的老人家……”官兵犹豫不决地看了一眼后面的院门.也就是那断断续续的吵骂声和哭泣声传來的方向. 老人家.这家屋子里的老人家.会是那天看见的老爷爷吗.若璃越來越怀疑.毕竟古时候的人思想比较保守.像玉燕这样未婚先孕的女子.在这个时代就是被唾弃的对象.就算是自己的家人.也未必能接受. 若真是这样.那玉燕在该多难受.连平日里相依为命的爷爷.都不能理解她、接受她.还口口声声让她去死…… 赫连长君皱起眉头:“一直都是这样吗.” “是啊.从那天小王爷你送那姑娘回來.她家里这位老人家就每天都破口大骂.”官兵如实回答. “什么人啊.”若璃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我们进去看看.”赫连长君这一句.好像是在对蓝若璃说.那两名官兵沒有见过蓝若璃.却见小王爷背着她.心里自然会有暧昧的猜测.而赫连长君又一点都沒避讳.听了这句话.就乖乖地转过去开门了. 蓝若璃却意识到了不对劲.一下子脸红起來.捶了一下赫连长君的背.别扭地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先放我下來啊.” “嗯.”赫连长君侧过脸.刚好对上蓝若璃一脸的闪躲神色.这才注意到周围那些人打量的眼光.即便是锦柔那样知道前因后果的人.看到他俩现在的状态.也都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赫连长君这才意识到他和蓝若璃的姿势有多么暧昧.尤其是他转过脸的时候.她也正看着他.两人面颊之间的距离.不过分毫.甚至能够嗅到她脸上淡淡的脂粉香气. “咳.”赫连长君干咳了一声.把若璃放下來. 锦柔赶紧上前去给撑上伞.似是有意拉开了蓝若璃和赫连长君之间的距离. 蓝若璃的脸已经红得像深秋的柿子了.假装拍了拍袖子上的雨珠.避开跟赫连长君之间尴尬的对视.转身走进了院门去. 谁知她前脚刚走进院子里.就看见张玉燕从破旧的厅堂里被推出來.那丫头经过前面的不少折腾.身子瘦得快跟纸片一样.若不是蓝若璃亲口听大夫说过.真不敢相信这是怀了身孕的人. “爷爷.不要.不要赶我走.”张玉燕跌出门槛.打了个踉跄.却“噗通”跪下來.抱住老头子的大腿.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虽然若璃刚才差不多想到了.但还是不能接受.真是玉燕的爷爷对她恶语相向.甚至现在还要把她赶出家门. “这是怎么回事.”若璃急匆匆地走上前.把玉燕扶起來.拍了拍她身上的泥土.“你也是.明明都是有身孕的人了.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呢.” 看着玉燕苍白的脸.若璃心里说不出的心疼.她比很多人都明白.一个女子在人世中艰难求生是多么困难的事情.玉燕差点被县里的人害死也就算了.现在连她唯一的亲人都容不下她了.这该是怎样的打击和痛苦. “郡主.小王爷.”张玉燕一见是赫连长君跟蓝若璃两个人.就要跪下來.却被两人拦住了. 若璃让锦柔扶住玉燕.转过去对老人家说:“你这个当爷爷的.平时顽固点就算了.她可是你亲孙女.别的人可以唾弃她.不理解她.作为她的亲人.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老人家将拐杖在地上拄了两下.语气生硬地说:“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这是我们张家的家事.用不着你们外人管.这个不知廉耻的丫头.丢尽了我们张家的脸.你既然到现在都护着那个野男人.不肯说出他的名字.那你就带着他的野种.自生自灭吧.看他会不会來护着你.为了你.我们张家已经成为全县的笑话啦.” 老头一边说着.一边叹息抹泪.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此刻更显得纠结. “你.”对于这种老顽固.蓝若璃是又气又无奈.偏偏还不能对这样的老人家做个什么.不过她也不能就这么丢着张玉燕不管啊.在这样的环境下.张玉燕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能挺多久. “走.你们都走.快给我滚出张家.”老头子生气地推搡着.把门前人都给赶了出去.然后“砰”地关上了房门. “爷爷.爷爷.”张玉燕哭喊着拍门.嗓子都喊哑了.里面却也沒有一点回应. 老头子背抵着门.一声不吭地抹着泪.心里低声地叹息着:玉燕啊.别怪爷爷狠心啊.离开了菏泽县.你才能活下去呀. “现在怎么办.”锦柔见大门紧闭.又看了看憔悴的张玉燕.露出无奈的神情. “还能怎么办.先把她带回王府吧.”蓝若璃跺了跺脚. 赫连长君却一把拉住若璃.摇头说:“不行.如果把她接回王府.不就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还是先在城中找间客栈把她安置下來.”顿了顿.见若璃有些迟疑.他又强调说:“我会派人保护她的.” 若璃想了想.其实赫连长君说得有道理.毕竟之前是王府和余氏达成了协定.亲自把张玉燕送回來.如果再这么接回王府去.赫连长羽跟丞相一定又要來啰嗦了.既然赫连长君承诺了.若璃还是决定再相信他一次.现在也的确沒有别的选择了. 倾盆大雨.整天整夜地下着.模糊了天地…… ------------ 第61章 不关他事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爷爷.不要赶我走.爷爷.我不走……” 沉沉夜幕之中.玉燕梦中的呼唤格外突兀.很快.她就挣扎着从梦中醒來.满身大汗淋漓地从床上坐起來.却见床边坐着人.好半晌.玉燕才喘着粗气试着喊了一声:“郡主.” 若璃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玉燕冰冷的手.把她从噩梦中摇醒.终于松了口气:“你醒了.” “您、您怎么会在这儿.”玉燕有些惶恐地想要起身行礼.却被若璃一把按住了. “知道你这些日子身体不好.听说晚上也睡不安稳.所以想着过來看看.做噩梦了.”若璃拿手绢替玉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微微叹了口气.那种被魇在噩梦中的感觉.若璃又何尝不明白.才來到这个时代的时候.一切都不明状况.又遇到了追杀那样的事情.她也一连做了好久的噩梦.那时却沒有一个人可以听她说.为她分担. 看着无助的玉燕.若璃心头就压抑得慌.她总觉得.上天让她遇到玉燕.就是给她一个救赎的机会.从前的她.为了生存.也做过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现在或许还能补偿.自从见识过那些尔虞我诈之后.若璃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个好人.就算是为现代孤苦伶仃的姑姑积德了.何况玉燕与曾经的她.有着一丝一毫的相似. 听到若璃这一问.玉燕就哽咽地抹起泪來. “民女只是……想到爷爷孤苦伶仃的.沒有民女在身边.他一个人该怎么过呀.” 若璃睁大眼睛.果然是血浓于水吗.这丫头.到现在想的还是爷爷.而不是担心她自己的处境. “都这个时候了.他都把你赶出家门了.你还想着他.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若璃想到玉燕如今独身在外.被安排在这小小的客栈里面.有赫连长君派人保护.虽然安全是沒什么问題.但这究竟不是长久之计啊.至于要怎么解决.还得再跟赫连长君商量商量.若璃想着.实在不行的话.就在另外的地方给玉燕安个家.只是可怜了这单身母亲.当今世道.这样的女子走在哪里能不受冷眼和风言风语呢. 玉燕擦着泪.摇了摇头:“爷爷他也是为我好.是我对不起张家的列祖列宗.让张家蒙羞了.都是我的错……爷爷知道.我在菏泽县是不可能待下去的了.也只有郡主你和小王爷心好.愿意收留我……” 若璃喉头一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她也不愿相信.相依为命的血亲之间会这般赶尽杀绝.张家老头子那么骂骂咧咧地赶走玉燕.大概就是不想玉燕再牵挂着他.能够改头换面过新生活吧. “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有错.那为什么还要护着肚里孩子的父亲呢.那个男人到底知不知道你为他做了这么多牺牲.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个男人的话.就该站出來为你说话啊.让你一个人承担.算什么.”若璃既不能指着老人家.于是想到了那个害得张家变成现在这幅光景的罪魁祸首. 直到现在.若璃都沒有听玉燕提起过那个男人.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听到玉燕爷爷骂的话.说是玉燕到现在还护着那个把她害成这个样子的男人.但若璃却想着.玉燕到底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不、不是这样的.不关他的事……”玉燕低下头去.抽泣着说. “不关他的事.”若璃哭笑不得.该怎么说那丫头才好.难不成.她还能一个人怀上孩子不成.要不.难道是她逆推了那男人.啊呸.若璃赶紧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看玉燕这副怯懦的模样.也不像是做得出这种事情來的女汉子. “郡主你别问了.他也有他的苦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连累了爷爷.还有……可怜了我肚子里的孩子……”玉燕自责地埋着头.轻轻啜泣.肩膀也跟着颤抖. 若璃轻轻地拍着她的肩.继续说道:“就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我才要问到底.你想让自己的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父亲吗.让他在别人的嘲笑和冷眼中长大.这对孩子公平吗.一个男人犯下的错.要让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來承担.你真的觉得这个男人值得你这样付出吗.” “郡主……别说了.别说了.你帮不了我的.你走吧.还是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吧.”玉燕倔强地捂住耳朵.眼泪止不住地流着.让若璃也心软了. 很多话.作为外人.若璃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同样作为女人.感觉到心疼罢了.如果女人自己都不争取自己的权利.在这个时代.还有谁会为她们说话呢. 但是看着玉燕的样子.若璃实在是说不下去了.玉燕宁愿牺牲和爷爷之间的亲情.也要保护周全那个男人.自然也就不会对若璃说了. “别说这些了.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什么困难都会有解决办法的.”若璃拍了拍玉燕的肩膀.安慰地说.她起身走了出去.刚合上门.回转身走向楼梯.就撞上迎面而來的高大身影. 若璃愣了愣.下意识地往后退两步.抬起头來便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眸. “不是跟你说过.这个时辰不要出门吗.”赫连长君颇为不悦地说.挺拔的身躯在若璃面前.几乎挡住了身后所有的光.也让若璃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若璃看清楚是赫连长君之后.松了口气.但立刻板起了脸.自从那天去菏泽县.他们的关系看似缓和了一些.但是谁也沒有主动和谁说话.平日遇见也都不开口.就这么沉默地擦肩而过.现在看到赫连长君出现在这里.若璃心里有浮起一丝凉意. 若不是怀疑她.若不是派人监视了她.他真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吗. 若璃脸上浮现出冷笑.点点清光落在她脸上.格外清冷.就好像秋夜里带了霜的花瓣似的.让人心底生寒. ------------ 第62章 夜中质问 请使用访问本站。“你说了我就要听吗.你是我什么人.”蓝若璃冷冰冰地应了一声.就要从他身边走下楼去. 赫连长君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让她挣不开.只能停下來听他想说什么. “你就那么不喜欢呆在王府吗.”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无法掩饰的失望.就像落在客栈屋顶上的淅淅沥沥的雨声那般清晰却又游曳不定. 若璃怔了怔.一时无法领悟他问这句话的含义.是而半晌沒有说话.但是这几天的冷战.让若璃总是有意无意地想一些事情.关于他们俩之间这种微妙的情愫.虽然若璃不知道.赫连长君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那样保护她、照顾她.但是又不肯完全相信她……可若璃无法忽视自己的心. 当赫连长君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心“砰砰”跳着.完全不受控制.她知道自己是真的沦陷了.一点骨气也沒有.她不要做这样的人.尤其是在看见了玉燕的遭遇之后. “对.我讨厌这里.从一开始.到现在.还有以后.我要你相信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当王府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够全身而退.去寻找我自己的生活.我留在这里.不代表我就一定要喜欢这里.”若璃说着.挣开了赫连长君的手. 当听到若璃这么说的时候.赫连长君的手掌就放松了.失去了力气一般.任由她轻轻挣脱.她的答案.让他失去了留住她的理由.可是.他却觉得那般不甘心. “这里就沒有任何值得你留恋的人……或者事情吗.”赫连长君转过身.看着走到楼梯中间的若璃的背影. 若璃脚步一顿.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了赫连长君的脸.明明是背对着他.可是为什么却看得那么清楚.他的轮廓.他的五官.他的身影…… “我从不属于这里.又怎么会留恋呢.”她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走出客栈. 一点幽静的光落在客栈的过道上.涂抹着赫连长君失落的背影. 她从未留恋过这里.从未想过留恋他…… 赫连长君沒想到.他竟然会为这句话感到如此难受.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也无法压抑住心口的疼痛和纠结. 一阵风吹动.纤瘦的身影不知何时落在了赫连长君身后.凝视着他的背影.许久沒有说话.但看到赫连长君对那个走出客栈的身影如此留恋.以至于自己在他背后站了这么久.他都沒有开口说一个字.墨影不由得有些恼了. “既然宁合郡主不领情.小王爷又何必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赫连长君听到墨影颇为讽刺的话.脸上闪过一丝怒意. “你越來越不像话了.” “你越來越不像你自己了.”墨影毫不客气地反驳了一句. 谁知赫连长君转过身來.一把扼住她的下巴.不顾她吃疼地倒吸口冷气.还加重了手劲儿.让她沒法再开口说话.他眼里迸射出冰冷的光芒.还夹杂着丝丝的火苗.本來他心情就不好.墨影还说些他不爱听的來刺激他.赫连长君也顾不上什么怜香惜玉. “别以为你很了解本王.本王收留你兄妹二人.是为了让你们成为本王可以信赖的左右手.不是让你反过來监视本王.坏本王的事.你只是个臣子.不是本王的什么人.就算本王做什么.也轮不到你來指手画脚.懂吗.” 赫连长君盛怒之时.威胁的话也像一把匕首一般.横在对方的咽喉上.仿佛只要对方有一点点反抗或者不满.那把匕首就会割破对方的喉咙和血管. 这样的赫连长君.让墨影见了也觉得有些可怕.再不敢说刚才那样造次的话.何况赫连长君沒有放手.她现在下巴疼得说不出话來.只能用示弱的眼神看着赫连长君.也就是说.她懂. 赫连长君是多么骄傲和自尊的人.墨影说的那些话无异于狠狠地扇他的耳光.她既然自诩了解他.也就沒什么好埋怨的.自己是自找苦吃.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做过些什么好事.本王让你监视流沙门的动静.你却绑架阿璃.若不是看在墨痕为你求情的份上.本王不会这么轻易地饶过你.”赫连长君狠狠地瞪了墨影一眼.眼中几乎要喷出火來. 墨影先是一愣.继而脸上露出冷笑:“那丫头果然还是跟你说了.我既然敢让她看见我的脸.就不怕你知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完成你的任务.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流沙门跟国师是不是有关系吗.我绑架了宁合郡主.鬼影亲自出手相救.这不是最能说明问題的吗.若不是有深厚的关系.堂堂流沙门的门主.怎么会轻易为一个小丫头出手.而且还是向來都跟朝廷作对的杀手组织的头子.” 原來阿璃看见过墨影的脸.也知道是墨影绑架了她.却什么都沒有对他说.赫连长君心头一震.脸上却什么都沒有流露出來.只是对墨影反问道:“所以你就绑得她身上全是伤痕吗.” 说起这件事情.赫连长君就想起那一日他背着她去菏泽县.将她从背上放下來的时候.无意中撩起了她的衣袖.看见她的胳膊上有几道颜色很深的被麻绳捆绑的痕迹.后來他特意吩咐了锦柔注意.从锦柔口中得知.若璃身上的淤痕不仅仅是胳膊上才有.全身上下一圈圈都是这样的痕迹. 锦柔也是习过武的人.因而对这样的捆绑痕迹并不陌生.一眼就瞧出來端倪.不过她还是很诧异.连她这个每日陪在若璃身边的人都沒有注意到若璃身上的伤痕.赫连长君却注意到了…… “你心疼她了.”墨影反问一句.眼中闪动着银色光晕.直直地看着赫连长君. 这次却轮到赫连长君怔住了.因为墨影这个问題.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心疼阿璃吗. “虽然她是国师的侄女.但她也是从小就在本王身边长大的丫头.本王岂是丝毫不念旧情之人.”赫连长君好不容易才给自己想出了这么个回答. “这个旧情.只是普通的‘情’吗.”墨影再一次反问. 赫连长君的手蓦然握成了拳头.低声喝道:“这不关你的事.” “是.不关我的事.但你别忘了.就算她不是皇帝或者国师的奸细.她仍然是宁合郡主.是皇上御赐的.未來的绥王妃.是你的嫂子.”墨影一字一顿.清晰地说出这句话. 赫连长君的耳边.轰隆隆地仿若有平地惊雷炸响.他竟然差点忘了这一点.忘了.她可能是他未來的兄嫂.是他哥哥的女人. ------------ 第63章 街头惨剧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缙南的夜晚依然繁华热闹.蓝若璃满怀心事地走在车水马龙之中.周围越是热闹.心头却越是寂寥. 那么多的人从身边擦肩而过.却沒有一个能够让她依靠.让她得到温暖.这么大的世界.她能信赖的人有几个呢.忽然的.她竟然有些怀念在摘星阁的日子.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什么都不明白.什么状况都不清楚.可是有国师在她身边.她至少是安全的.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那个自称是她姑姑的人.是真的像亲人一样保护她.信任她. “别跑.站住.” 街上传來一阵拉长的呵斥声.杂七杂八地跟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但也格外刺耳. 若璃也被这叫声打断了思绪.抬起头來.瞧见前面横向的接道一头跑來一群青壮年男子.他们正在追跑在最前头的一名少年.那孩子不知怎么招惹了这群人.跌跌撞撞亡命地狂奔.一路撞翻了不少东西.最后还是被那群壮年男子给逮住了.被按在地上一阵毒打. 那群人聚集的地方离若璃停下脚步的地方不远.若璃还沒弄清楚事情.只是远远地站着观望. 那少年好不容易挣脱出來.朝若璃这边夺路跑來.而那群人早就打红了眼.在后面狂追.口中肆无忌惮地破口大骂. “小偷站住.” “该死的小偷.打死你.” …… 若璃一下子愣住了.站在原地半晌都挪不动脚步.记忆瞬间被拉回到很多年前.那时候她刚刚失去了姑姑的照顾.不得不靠自己的双手谋生.沒有人帮助过她.却在逮到她的时候下狠手痛打. 世界好像都安静下來.她听见那个时候.别人也是这样叫她. 小偷.打死小偷. 热泪漫上眼眶.模糊了若璃的视线.根本沒有看见那群人已经冲了过來.眼看着就要把她撞倒.下一刻.她却被一只有力的胳膊往后拽了过去.落进那熟悉的温暖怀抱中. 被扑面而來的温热呼吸打乱的呼吸节拍.让若璃一下子回过神來.四周的喧哗瞬间如同潮水般涌來.拍打在她身上.一阵阵地疼痛感.却不是在身上.而是在心里. “沒受伤吧.”赫连长君低头看着惊魂未定的蓝若璃.她呆呆的眼神.让他皱起眉头.心想这丫头是不是被吓坏了.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向了罪魁祸首的方向. 在大街上怎么能这么横冲直撞. 但那群人却根本沒有理会别人怎么看.逮住小偷就是一顿暴打.好像不打死那少年就不罢休.旁边的人也只是围观.指指点点.并沒有人站出來说话.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原先的方向追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挤进了那群人中.护住那挨打的少年. 若璃愣了愣.刚才那个老太太.怎么看起來那么面熟. “陈婆.”沉思片刻.若璃忽然惊叫出來. 赫连长君见若璃似乎认识那老太太.在记忆里追溯了一下.这才想起來在难民区见过的那个老太太.他记得第一次去难民区的时候.若璃给一个老太太瞧过病.那老太太有一个孙女和一个孙子.老太太的孙子还偷走了他的一枚玉佩. “别打小义了.我的孙儿啊.你们别打了.”陈婆想要上前护着孙儿.却被人拦住.只能用苍老沙哑的声音哭喊着.哀求着四周的人谁來帮帮她. “奶奶……你走开.奶奶……”陈小义抱着鲜血淋漓的头.对陈婆喊道. 那群人恶狠狠地呵斥:“死老太婆.就是你指使这臭小子出來偷东西的是不是.” “打死这臭小偷.”旁边的人跟着起哄. 陈婆见这群人仍不肯罢手.拼了老命一样往上扑.也不知她是哪來的力气挣脱了束缚.冲上去护在陈小义身上.那群人也沒想到老太太会突然冲出來.手脚仍沒停下.其中一只穿着重靴的腿一脚狠狠地踢在了老太太头上. 等若璃挤进去的时候.看见地上鲜.血一片. 四周的人都愣住了.有那么瞬间鸦雀无声.都呆呆地看着陈婆倒在地上.鲜.血从她的额头汩汩涌出. “奶奶.奶奶.”陈小义睁大眼睛.眼泪狂涌而出.冲上去把陈婆抱在怀中.陈婆额角涌出來的鲜.血很快打湿了陈小义的胸膛.她长大眼.死死地盯着陈小义.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想要说什么. “奶奶.奶奶.你撑住啊.奶奶不要死.”陈小义大声地哭喊着.哀求周围的人.“我奶奶受伤了.求你们.帮我找个大夫.求你们了.” 刚才围观热闹起哄的人却都沉默了.一言不发地看着中间人事不省的陈婆和一身褴褛的陈小义. 只有若璃挤了进去.用手绢捂住陈婆额角的伤口.急道:“陈婆.你撑住.深呼吸.不要睡.不要睡过去.陈婆.” “小义……好好、好好做人……照顾你阿姐……”陈婆用尽最后一口气.艰难地说着.一双形容枯槁的手紧紧地抓着陈小义的胳膊.好像要把这嘱托深刻进陈小义的血肉里. “奶奶.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再也不偷东西了.我错了.奶奶你醒醒.奶奶别睡啊.别丢下我.奶奶.”陈小义抱着陈婆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 若璃大口地呼吸着这浑浊的空气.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要让她窒息了.她觉得整个世界好像都在摇晃.一片冰凉.只有她的手..正按在陈婆伤口上的手.一片粘稠的血液在掌心里烧灼.仿佛是一团火.很快就要将她烧起來.让她感觉难受至极. 就在这个当口.赫连长君已经将陈婆抱起來.疾步往最近的医馆去. 若璃麻木地跟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走出不知多远.那种难受得钻心的感觉.终于让她蓦然失去了只觉.身体软倒下去.她只觉得世界天昏地暗.然后陷入了仿佛永恒不散的黑暗之中.在那片黑暗里.她一直在奔跑着.不停地奔跑.好像前方会有她的避风港.有人会给她温暖怀抱让她依靠.让她不再是.一个贼. ------------ 第64章 难度心结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滴答……滴答…… 是水的声音.好像雨滴溅落在水坑里.缓慢地.却很清晰.敲打着节奏. 外头.已经下过一场雨了吗. 蓝若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下意识地落在窗台上.窗户紧闭着.仍是依稀可见淡淡雨影.就在屋外.杨柳枝头疏影横斜.窗上的影轻轻摇曳.下一刻她才发现.她正睡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难怪布景这么熟悉. 若璃轻轻地叹了口气.脑袋还有点隐隐作痛.她知道这是风寒的症状.慢慢地回想着自己回到这里來之前的事情.但是脑子里好像装了浆糊一样一片混乱.突然有一片血迹.让若璃心头紧绷起來. 陈婆.对了.是陈婆. 若璃倒吸一口凉气.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來.但是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下一刻.她冰凉的手掌就被人反手紧紧握住.一股熟悉而霸道的温暖包裹着.让她呼吸一滞. “你怎么在这儿.”若璃下意识地想要从赫连长君手中抽回手.却被他更紧地握着.似乎是已经意识到她的举动.他却不愿意放手.只是双眼定定地看着他. 那双原本清澈如同秋夜花瓣上点滴的露珠般的眼眸.竟然布着血丝. 他沒有答话.伸过來空着的一只手.用手背探了探若璃的额头.感觉到她的体温已经降下去了之后.他才松一口气.但是又板起面孔來说:“早跟你说过.半夜少出门.也不多穿点.非要病倒了才知道厉害.身上还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他关切的神情衬着眼底的青色.让若璃心头忽的一酸.她一边摇头.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你什么时候來这里的.” “问这个干什么.你醒过來就好了.我叫锦柔过來.去给你熬药.你再休息一会儿吧.”赫连长君不再责备若璃.语气里满满都是关切.说着就要起身走开. 若璃却坐起來.反过去抓住了他的手.问道:“陈婆呢.她怎么样了.” 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若璃心头就说不出的难受.她现在好像都还能感觉到.手心里那灼烧着的一团火.让她的身体快要烧起來一般的错觉.虽然现下知道.那都是风寒惹的祸.不过那种感觉让她印象深刻.总觉得.和陈婆身上的鲜.血分不开干系.那血好像已经渗进了她的皮肤.在她的身体里继续沸腾着.燃烧着…… 赫连长君一下子陷入了沉默.犹豫了片刻.他又坐下來.一瞬不瞬地看着若璃.虽然不说话.但是答案已经在他的脸上和眼底. 若璃动了动唇角.好像要追问什么.却沒能问出來.她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了.酸酸的像是有谁搁了一只柠檬在里面.慢慢地.那股酸劲儿漫上双眼.让她的视线模糊起來. “不……不……”若璃咬住唇.呜咽地说着含混不清的词语.她将头埋进膝盖里.双肩因为抽泣而颤抖起來.滚烫的泪落在膝盖上.就像那晚陈婆的血在她的掌心里.像火一样燃烧. 她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切发生.却什么都沒來得及阻止.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这样.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是我太笨.”若璃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腿和脑袋.埋怨自己.好像要将自责都倾泻出來.如若不然.心中郁结的感觉真的会让她窒息. 赫连长君拉住若璃的两只手腕.不让她再捶打自己.连声说道:“不是你的错.别再责怪你自己.不关你的事.”见若璃根本就无法冷静下來.不停地啜泣着.赫连长君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也被一双手蹂躏、撕扯着.跟着她一样疼痛. 顿了顿.他一把将若璃拉进怀里.用双臂将她紧紧地箍住.在她耳边柔声安慰说:“傻丫头.不是你的错.你沒有做错什么.不要怪自己.” “是我.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那天故意放走那孩子.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是我害了他.害了他们一家人.都是我的错.”听到赫连长君的安慰.若璃非但沒有冷静下來.反而更加歇斯底里地喊叫. 那个大雨的天气.她做的一切.都和那晚的血案重叠起來. 如果她沒有放走陈小义.让他得到偷东西之后的惩罚.可能他就不会再犯.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陈婆她就不会死. “你说得对.我害了那孩子.是我害了他.害了陈婆……”若璃恍恍惚惚地记起那天在难民区里赫连长君对她说的话.原本以为.她只是帮助了一个需要帮助的孩子.她只是给了他一个生存的机会.沒想到.却是赫连长君一语成谶. “都过去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什么都沒用.我会处理其他的事情.你别乱想.你沒有做错什么.我知道.你只是心疼那孩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看得出來.你比那些所谓的救济官员.更加用真心对待他们.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你不要在自责.都交给我.别担心.”赫连长君轻声安慰着.轻轻地拍着若璃的背. 若璃沒有再挣扎.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声.心里缓缓地滑过悲伤的情绪.但是却莫名地心安. “你不会明白的.当我看见那孩子的时候.就好像看见了我自己.为了生存.不得不去偷、去抢.被人欺负.被人**.被人毒打.我只是想……只是想让他好好地活下去.我的手上沾染了罪孽.还纵容了他犯同样的错误.我只是想帮他.就好像那时候的我.多想有一个人能帮帮我.救救我.带我逃离这样的生活……沒有人救我……沒有人……” 蓝若璃喃喃地说着.泪水麻木地滚落.将她冰冷的面颊淹沒. 赫连长君感觉到怀里的她在不停地颤抖着.她说的那些话.他有些不能理解.如果她是在摘星阁长大的阿璃.这一切断然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但是想到她曾说过.她只是一缕借尸还魂的幽魂.他原本不能全信.可看到她对陈家那孩子的反应.他不能不信她有感同身受的痛楚.否则.她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她真的.只是一缕幽魂吗.可即便是这样.他的心.还是为一缕魂.沉沦了. “傻丫头.有我呢.以后.有我在.别怕.”他轻声地、笃定地说着.一字一句.都好像低到了尘埃里.却又从尘埃中开出了花來. (二卷完) ------------ 第01章 不能相认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雨后初霁.皇宫大院内一片新雨过后的湿雾.清晨扑面的凉意.在空气中持续发酵.來來往往的宫人身上也落满了白茫茫的霜露. “啊切.”跟在两个老女倌后面低头走着的年轻宫女打了个喷嚏.忽觉一阵眩晕.手脚发软.端着的糕点盘一下子掉落在地上打翻了.精致的糕点滚落一地. 前面两个女倌回头看见这幅情景.立马指着年轻宫女劈头盖脸地骂起來. “你会不会做事啊.这糕点是御膳房一早给皇后娘娘准备的.现在可好.你让我们拿什么给皇后娘娘交差.” “看.看什么看.你以为你谁啊.一个从大牢里赦免出來的死刑犯.若不是我们娘娘好心.把你从苦役房领出來.到崇德宫干活儿.你现在还在苦役房受苦呢.你还不知道感激.平日里竟还敢跟二皇子眉來眼去.” “什么眉來眼去.分明就是她这狐狸精想勾引二皇子.也不看看自己这张脸.都成什么样了.还敢痴心妄想.也就二皇子心善.还能多看你几眼.不然就你这样.倒贴给男人.也沒人敢要啊.” 之前一直一脸平静的年轻宫女忽的眼皮一跳.双手握成了拳头.手背根根青筋暴起. “哈哈哈哈.” 两人骂的时候.用力地戳着那小宫女的脑袋.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嘲笑起來的时候.又毫不顾忌.满脸灿烂.尤其是小宫女的双手握成拳头的时候.两人又好气又好笑.辱骂更甚.似乎是吃定了那宫女不敢拿她们怎么样. “你们干什么.”一道严厉的男声从不远处传來.喝住了两名欺负人的女倌.两人抬头一看.正是二皇子赫连寻隐. 两个老女倌神色惶恐地不敢说话了.而那小宫女却将头埋得更低.也不说话. “我认得你们.你俩不是崇德宫的下房女倌吗.两个下人.竟敢公然对主子的事情指手画脚嚼舌根.看來我得让母后好好改善一下宫中风气了.不如就拿你们俩杀鸡儆猴怎么样.”赫连寻隐大步走过來.扫视一眼那两名女倌.冷哼一声说道. 两名女倌即刻倒吸一口冷气.跪下來哀求:“二皇子饶命啊.奴婢知错了.二皇子饶命.” 在宫中做了这么久.她们和赫连寻隐一样清楚.这种罪名一旦定下來.轻则杖责.重则割舌赶出皇宫.所以都吓得不轻. “念在你们都是初犯.这次就饶过你们.滚.别让我再撞见.否则.绝不饶恕.”赫连寻隐厉声呵斥.吓得那两个女倌什么都顾不上.灰溜溜地滚蛋了. 剩下那年轻宫女.对二皇子福了福身.也就要离去.却被赫连寻隐一把抓住胳膊. “丹儿.” 年轻宫女飞快地甩开了赫连寻隐的手.急道:“殿下你认错人了.奴婢说过很多次了.奴婢不是什么丹儿.只是一个沾了大赦的光的死刑犯.得了皇后娘娘的垂怜才能入到宫中.真的不是殿下要找的人.奴婢告退了.” 赫连寻隐却不罢手.退后一步抓住她.反驳说:“我怎么可能认错.你跟在我身边十几年.我见你的时间比见我父皇的时间还多.我就算认错所有人.也不可能认错你.” “殿下可不要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奴婢区区一条贱命.怎敢与皇上相提并论.”年轻宫女说着.抬起手來捂着自己的左脸.不住地颤抖着.压抑着泛红的眼眶里快要落下來的泪水.“再说.奴婢现在这副模样.殿下怎么可能认得出來这张脸从前是什么样子.殿下你还是让奴婢走吧.这样丑陋的伤疤.您看多了.晚上会做噩梦的.” “丹儿……”赫连寻隐的目光停留在那张脸上沒有被掩盖完全的伤疤上.几乎覆盖了整个左脸颊的烧伤.在蜕皮之后露出粉红色的带血的肉.而一些地方已经慢慢凝结成暗红色的痂.可谓触目惊心. 年轻宫女深埋着头.哀求说:“求殿下放过奴婢.让奴婢走吧.再晚.上头的女倌和嬷嬷们.又该责骂奴婢了.” 赫连寻隐抿了抿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最后还是松开了手.一言不发地看着那瘦弱的背影匆匆消失在了萧索的御花园中.一丝苦涩漫上心头.赫连寻隐的双手慢慢握成拳头.脑海中回想着崇德宫里与皇后的对话. 那还是两个多月前.他从缙南回到帝都.向皇后打听丹儿的事情.托皇后和阿璃的福.皇上下旨大赦天下.按理说.丹儿也该被释放出狱才是.可是皇后却说.她派人寻遍了整个监狱.也沒有见着丹儿.兴许丹儿已经死掉.被随意扔到哪个乱葬岗处理了. 然而赫连寻隐派出去的人却说.搜索了附近所有的乱葬岗.也沒有见到丹儿的尸体.为了一个丫鬟.不可能采取什么特殊处理.如果丹儿真的死掉了.沒理由找不到她的尸体. 所以.赫连寻隐想过.丹儿可能是被赫连珖禄给藏了起來.反正父皇下了大赦令之后.也不会刻意清点所有释放的囚犯.凭着三皇子的权势.要藏下一个人.绝不成问題. 可是在不久之后.那个脸上带着可怕的伤疤的小宫女就出现在了崇德宫.所有人都不明白.皇后怎么会把这么一个丫鬟留在身边.都谓是皇后心善.可赫连寻隐却觉得.那个小宫女.分明就是丹儿. 那张脸.跟在他身边十几年.再怎么变他也不可能认不出來.因为那眼神.那神态.那人的一举一动.他都太过熟悉了.从前她在身边时并不觉得.却在这样的境况下.知道了“习惯”这种事情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巨大.他甚至可以确信.那个人就是丹儿无疑.但.她却怎么都不肯认他. “为什么……要这样呢.”赫连寻隐咬着牙.静静地站在花丛中.那晚被捕之后.丹儿在狱中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不管怎么样.他可以确信的一点是.这样的结果绝对跟赫连珖禄分不开. 御花园后小石径的拐角处.一袭华丽的明黄身影和老嬷嬷也同样静静地站着. “皇后娘娘.为何还是不让他们相认呢.”竹溪不解地问道. “你还不了解寻隐那孩子吗.沒有经历过真正的痛苦.他是不会反抗的.现在.这痛苦累积的程度还远远不够.只有让他见到了身边人最大程度的毁灭.他才会觉悟.才会明白..权势的重要性.”皇后目光幽深.直盯着赫连寻隐的脊背. “娘娘说的是.若是再添上阿璃那堆柴.二殿下这把火一定会烧得更旺.足以照亮我们整个崇德宫.”竹溪低声说道. “所以.本宫才会建议皇上.钦点了去缙南结亲的人选啊.无论摘星阁未來如何.对于二皇子.阿璃.必然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说着话的殷红双唇.微微勾起.露出了诡异弧度. ------------ 第02章 皇帝赐酒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啊切.”蓝若璃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之后.揉着鼻子嘟囔起來.“该不会是谁在说我坏话吧.” 锦柔一边替她梳着头发.一边撇着嘴说:“你这就是典型的风寒未愈.想什么呢.” “哎.这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都这么久了.还不让我出门.我说.我的体质也沒弱到这个地步吧.早知道.就该把那个什么紫琴公子绑过來..他不是号称天下第一神医吗.要是他來的话.肯定是药到病除了吧.”蓝若璃转了转眼珠.嘟着嘴说.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來那次的谈话.紫琴公子说.他帮助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偿还故人之情.那个故人究竟是什么人.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她都还沒有机会向紫琴公子问个清楚. 锦柔叹了口气说:“紫琴公子可是个怪人.据说是从來不跟官府接触的.王府也派人请过好几次.希望他能來替王爷诊治身体.他也从來沒有答应过.真不知道他想什么.我们王爷难道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的吗.他竟然都一点不给面子.真是.” 若璃眨巴了两下眼睛.虽然她跟紫琴公子的接触也不算多.不过住在忘忧斋的那些日子.也多少了解到紫琴公子这个人.跟她说话时也都是冷冰冰的样子.看起來的确是个不好相处的角色. “既然都说是怪人了.那怎么能用平常人的思维对待呢.说不定是你们沒有找到他的命门而已.人嘛.总是都有弱点的.”若璃也就是随口说着.站起來伸了个懒腰.朝窗外看一眼.“啊.天气真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锦柔拉住若璃的袖口.摇头说:“郡主.大夫不是才说了.快要入秋了.外面天寒.你风寒未愈.不能出门.当心病情加重.” “我就是在院子里随便走走.每天都呆在屋子里.除了看书就是写字.我都要闷死了.我这辈子无聊的时间.大概都集中在这几天了.”若璃苦着脸央求. 锦柔顿时觉得头大了.一面又不想拂了若璃的兴致.另一方面有得担心她的身体.还要记着赫连长君的嘱咐.这个丫鬟.怎么就这么难当啊. “那你这辈子过得还真是有够无聊的.”一句讥诮从门口传來. 蓝若璃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赫连长君.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不过很快她就刻意翻了个白眼.撇嘴说:“那当然沒有你勾心斗角的人生过得波澜壮阔了.简直就跟阿房宫的宫殿一样.”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掌作出波浪的状态. “阿房宫.那是什么.”赫连长君露出一脸不解的神情.他堂堂一个王爷.整个天宓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大宫殿.但阿璃口中的“阿房宫”.他是当真沒有听过. “诶……”这一下倒把若璃给问住了.她该怎么跟赫连长君解释.说那个东西是她所在的时代的历史文物.那还真是越说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只好干咳两声.挥了挥手:“反正就是个宫殿啦.沒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过來干什么.有事吗.” “沒事就不能过來了.”赫连长君反问一句.脸上还浮起一丝好笑的表情. 若璃面上一囧.绞着手说:“你不是忙吗.哪有空闲工夫來看我这个闲人.我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一个拈花阁.还成三宝殿了.你当你是佛啊.”赫连长君牙尖嘴利地反驳回去. 若璃叹了口气.说:“行了.行了.说不过你.你就直说吧.你过來到底是干什么的.” “傻丫头.”赫连长君看她因为斗嘴不过而一脸丧气的模样.摇了摇头.“你不是整天嚷嚷着无聊吗.过几日有个节庆.王府准备办一场晚宴.到时候会请人來演出.你也准备准备.到时候以郡主的身份出席.” “晚宴.”若璃一下子激动起來.眼睛像猫儿一样发亮.本來她对这种凑热闹的事情沒有多大的心思.不过闷在王府这么久.这古代的生活着实无聊.有台晚宴解解闷也是好的.说不准还比21世纪的“村晚”要强呢. 赫连长君看若璃高兴起來.嘴角也勾起笑容.抬手揉了揉若璃的头发. 这时.进院子來一名小厮.敲了敲房门示意.接着禀道:“小王爷.朝廷派人來了.” “朝廷.”赫连长君身子一震.面上的表情变得凌厉起來.好像一把磨得亮晃晃的尖刀.向着小厮禀报中的人.虽然还沒看见來的人.不过赫连长君却好像预想到了什么.立马朝外面大堂走去. 宫里來的是个太监.手中捧了一张圣旨.等到人齐了.便开始宣读. 若璃刚走到偏门门口.听到太监在念圣旨.便沒有走进去.只是仔细听着.那太监念的也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总之就是缙南上一次与土匪一战.长了官府的威风.因而皇帝要赏赐. “……特赐黄金百两与进贡美酒一杯.”太监念罢.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太监示意.将摆在黄稠上的美酒送到了赫连长羽跟前. 不知为何.这圣旨念完之后.整个大堂的气氛都好像凝固住了.若璃皱起眉头.瞧见赫连长羽伸手去接酒杯的时候.赫连长君差点就起身去阻止.却被漪涟暗中拉住了胳膊.别人沒有看见.从若璃这个角度看出去.却是一清二楚. 那杯酒…… 若璃脑子里闪过了什么不好的念头.虽然她不敢肯定.但是看见赫连长君侧脸的隐忍表情.若璃就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简单.看來.不管怎样.要先阻止赫连长羽喝那杯酒才是. 但她不过是个郡主.那可是皇帝亲自下的圣旨.她能做什么呢.要是站出去反驳.那可是抗旨.要杀头的.一想到上次请求大赦天下被皇帝一顿数落的场景.若璃就不禁打个寒噤.她可沒有几个脑袋给皇帝砍. 赫连长君抬起头.看见兄长伸手接了酒杯.暗暗地握起拳头.若不是漪涟拉着他.也许他已经冲了出去.而多年的隐忍.终于还是让他止住了这样的念头.只能眼睁睁看着…… ------------ 第03章 故意捣乱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长君哥哥.原來你在这儿啊.” 众人屏息看着赫连长羽将酒杯举到唇边之际.谁也沒有料到会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突然闯进來.拿着圣旨的老太监显然一愣.只见那穿着华丽的丫头完全无视了他.径直跑到了赫连长君身边. “阿璃.”赫连长君有些诧异.他心里很清楚她只是装疯卖傻.如今这大太监举着圣旨站在这里.阿璃不会不懂得这里是在做什么.但她就这样闯出來.明显是故意的.不过她有着痴傻这个名头.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然而赫连长君仍旧担心.这毕竟是皇上派來的人.如果若璃真做出什么太过放肆的事情.传回皇帝那里.以皇帝的性子.只怕也不会轻饶她. 所以赫连长君有些责备地抬起头來瞪了一眼沒有把阿璃看住的锦柔.锦柔却是一脸委屈.她哪里知道这个郡主胆子会这么大.在宣旨期间这么突然闯出去.也恰恰是因为锦柔同样知道若璃是清醒的.所以才沒有多加防备.试问哪个正常人会毫无理由地去做这样沒脑子的事. 蓝若璃完全不管那些人同时向她射來的异样目光.自顾自地挽住赫连长君的胳膊. “大胆.哪里來的野丫头.竟敢到宣旨的地方來捣乱.”老太监拿腔拿调的严厉指责.让若璃心头暗自划过一丝不悦.像这种狗仗人势的太监.若璃心里最是不齿.以为手里捧着张圣旨.就能拿着鸡毛当令箭.为所欲为了. 这种不悦也让若璃越发地觉得.这太监的到來不怀好意. 先头若璃这么冷不丁地跑出去.锦柔沒能拉住.又不敢跟着跑过去再填乱.被人拿住更多把柄.现下那老太监这么一吼.锦柔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了.赶紧作出一副刚刚追过來的样子.向若璃冲了过去.将她从赫连长君身边拉开. “郡主.跟你说了不要乱跑.怎么又不听话.可让奴婢好找.您怎么能跑到这里來呢.”锦柔跺着脚.佯装生气.一面暗暗地向蓝若璃递眼色.示意她趁着还沒捅出更大的篓子之前赶紧跟自己离开. 若璃自然知道锦柔是什么意思.却避开了锦柔的目光.继续带着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杵在原地. 那个老太监听见锦柔这么称呼这个突然闯出來的丫头之后.目光冷静下來.究竟是在皇宫里呆过多年的人.有很尖锐的眼力见儿.这郡主的称呼.又不是什么凡夫俗子都能冠上的.多半都是皇亲贵族的大家闺秀.还有一些是特赐的名号.按理说.若是王爷的女儿.也是有这个资格享有郡主的名号的. 但是举国皆知.原先的老缙南王只育有两子.绥王赫连长羽与其弟赫连长君.并沒有什么女儿.而绥王跟小王爷都尚还年轻.且未婚娶.更不可能有下一代.这个被称作“郡主”的女子.又与赫连长君年纪相仿.刚才更是直呼作“长君哥哥”.这么一來.大太监心里自然就有谱了. “原來是宁合郡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失礼了.”说话虽然客气了一些.但那老太监也并沒有太放低姿态.说起來.他也是伺候宫中贵族的人.什么世面沒见过.何况是宁合这样并沒有高贵的血统.只是靠着一门亲事得到封号的区区郡主.若不是要维持着面上的尊敬.他甚至连脊背都不会曲一下. 老太监的语气和眼里一闪而过的轻蔑.被蓝若璃毫不费力地捕捉到.她自认就是个记仇的人.所以这一点.她理所当然记下了. “这个娘娘腔的老男人是谁啊.”若璃眨巴了两下眼睛.用更加不屑的目光看着老太监. 对于“娘娘腔”一类的称呼.向來是做太监的一个软肋.所以听到若璃的话.那老太监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去了. 赫连长君对老太监本就沒有什么好感.听到若璃故意取笑.心头同样觉得好笑.但是又不能不强忍着.板着面孔教育:“阿璃.不得无礼.这是宫中派來的公公.是奉皇上的圣旨.來例行赏赐的.” “公公.公公怎么沒有胡子呢.公公.你的胡子在哪里啊.”若璃一脸疑惑地皱起眉头.就跟完全看不到老太监煞白的脸色已经快要扭曲了一样.还继续问了一句.“对了.既然公公來了.那婆婆去哪儿了.公公.婆婆在哪里啊.” 公婆.一般是儿媳妇对丈夫双亲的尊称.若璃故意把“公公”二字曲解成这个称呼.就是在讽刺那个老太监无后又无伴.虽然别人看來若璃又不是故意的.但这些话听在耳里.仍是讽刺味儿十足. 老太监瞬间气到腿软.差点沒一屁.股坐地上去.瞪着蓝若璃嘴唇颤抖却又半晌说不出一个字來. 看见老太监脸上完全失去了刚才的傲慢和不屑神色.甚至可以说是面如死灰.若璃心中不禁一阵暗爽. 赫连长君被若璃这一逗.比起刚才沉重的心情.似乎要轻松多了.但瞄了一眼兄长端在手中的酒杯.眉目间仍是涌现出隐晦的担忧之色.若璃恰好看到他一闪而过的神色.心头暗暗一惊. 赫连长君几次三番露出这样的表情.说明绝对不是偶然或者她的错觉. 那杯酒……真的有问題.. “阿璃.不得无礼.”赫连长羽似乎是觉得差不多够了.怕事态扩大不好收拾.于是出声制止.然后向老太监拱手赔了个礼. 鉴于阿璃对外皆知的精神状态.老太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吃了个哑巴亏.但却又把心中的火气冲着看起來更好欺的赫连长羽身上.老太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耽误时间了.王爷还是赶快接受了皇上的恩赐.老奴也好赶回去交差.” 若璃看见老太监眼底有一瞬闪过狠厉的色彩.明显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赫连长羽的面色有些苍白.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但沒有说什么.而是点了点头.这便要将杯中酒真的饮下. 若璃仿佛感觉到了身旁的赫连长君身上散发出浓烈的寒气.让她禁不住一哆嗦.手一抖.就鬼使神差地伸出去抓住了赫连长羽端着酒正往唇边送的手. ------------ 第04章 制造罪证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面对再一次集中到自己身上的众目光.若璃不由得暗自咽了口唾沫.用无邪的微笑來掩饰心头的紧张.她表面上看來淡定如往常.天知道.她心都快从心口蹦出來了.这感觉.就好像上一次她跪在皇帝面前.请求他大赦天下时一样. 这一次.可不会再有皇后一类的贵人出來相助了.只能靠自己.所以绝不能出纰漏. 已经走到这一步.若璃也不再迟疑.定下心神來.对赫连长羽扬起微笑.故作天真地问道:“王爷你这是拿的什么好东西啊.阿璃也要.” 赫连长羽一怔.眼中带着半分不解半分惊恐的神色.连忙说道:“别说瞎话.乖乖回去.让长君带你去玩.” 那老太监听了若璃这样的话.也觉得很可笑一般地不屑道:“郡主.这乃是皇上钦赐给绥王爷的.你要是再捣乱.就别怪奴才禀告皇上.你这可是抗旨之罪.” 又是这样的语气和眼神.若璃心想.这老家伙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啊. “皇上赐给王爷.那不就是王爷的了吗.那王爷把它给阿璃好不好.”若璃说着.反手扣住赫连长羽的虎口.用力一按.让赫连长羽松开手.并从他手中取过了酒杯. “宁合郡主.你.”老太监还在为若璃说的藐视圣旨的话恼怒.却冷不防若璃端着酒杯转过身來.把酒杯往他跟前一送. “怎么.公公你也想喝.” 若璃较真儿的语气和顺势的动作.吓了那老太监一跳.他赶紧伸手将那酒杯抵住.除了眼前这不懂规矩的痴傻丫头.还有哪个人敢去动皇上赐给绥王的酒杯. 若璃却趁此让酒杯碰到了老太监的手心.而老太监这么下意识地一推.若璃更是顺势将酒杯往后倾倒.就杯中的酒水尽数倾倒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她手一松.连同酒杯都掉在了地上. 众人见状.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啊.你把皇上赐给王爷的酒都倒出來了.”若璃睁大眼睛.用孩子般的口气对那老太监指责道. 老太监脸色煞白.连忙摆手说:“咱、咱家沒有.沒有啊.” 但是刚才那种情况下.连老太监自己也觉得.是自己那一推将酒给倒了出去.所以说起这话來也是格外心虚.他根本沒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是你.就是你.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姑姑.”若璃跺着脚.生气地叫喊起來. 那老太监先前是看绥王府好欺负.对于被赐婚到绥王府的宁合郡主.自然也很看轻.但是现在牵扯到皇上钦赐的酒被打翻.加上若璃刚才出口的那一声“姑姑”.老太监就沒有那么淡定了.他旁边的小太监也被吓得不轻.呆愣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我……你……”老太监指了指若璃.又指了指自己.心中叫苦不迭.却无话可说.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他还能狡辩什么.“要、要不是你要抢这杯酒.我、奴才也不会……这……” 赫连长君看到酒杯被打翻.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皇帝赐的酒.量多量少其实就只够这一杯.因为皇帝不会留下一点证据.來破坏他英明神武的形象.当然也就不会白白给别人留下证据.他倒是有点惊讶.若璃竟然会出來打翻这杯酒.难道说.连她都看出來.这杯酒有问題. “公公稍安勿躁.”赫连长君摆了摆手.面容镇定.刚才那个还不可一世的老太监.如今已经乱了手脚.听赫连长君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什么办法.赶紧闭嘴不言.看着赫连长君. 赫连长君看了一眼地上的酒杯和满地酒水.又看向了老太监.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说道:“如今酒已经被打翻了.而且上上下下好几双眼睛都看见了是怎么回事.说起來.这件事宁合郡主也有责任.不过如果传到皇上耳朵里.这么多证人的证词.都能证明主要责任在公公你.那么想來.事情的发展必然会对公公极为不利.而宁合郡主.凭着国师在皇上跟前的受宠程度.顶多也就被责骂两句.或者一点小小的惩罚.但公公你恐怕就……” 大难临头.老太监很清楚赫连长君沒有说完的话.兀自咽了口唾沫.一改先前倨傲的态度.对赫连长君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小王爷……小王爷话不能这么说啊.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沒想到会出这样的纰漏.还请小王爷饶奴才一命啊.” “圣旨是皇上下的.本王又能如何.不过要帮公公逃过这一劫.也不是完全沒有办法.”赫连长君故意卖了个关子. “小王爷有何办法.只要您说.能救奴才一命.大恩大德.奴才必定铭记于心呐.小王爷救命啊.”老太监脸上冷汗涔涔.就因为在皇宫待过的时间很长.所以这老太监很了解皇帝的性格.对于耽误了事情的人.皇帝惩处起來是绝不会手软. “公公不必说得如此严重.毕竟.本王也不想郡主跟着受罚.今日之事.就我们在场的几个人看见.只要我们都不说.这杯酒是被打翻了.就沒有外人会知道.公公自然也就能完美地向皇上交差.”赫连长君的嘴角露出真实的笑容.但却显得有点阴冷. 那是算计的笑容.若璃心头“咯噔”一下.虽然这场算计的主谋分明是她自己.可是看到赫连长君这样的笑容.还是让她觉得有点可怕.她究竟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能确信这个男人的内心到底是善是恶. 赫连长君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要老太监向皇帝作假.禀告这杯酒的确是被赫连长羽服下.那么一切就都可以解决了.赫连长羽不用喝酒.而老太监也能交差. 跪在底下的丞相点了点头.对赫连长君的方法表示赞同.因而一马当先.拱手表示绝对会对此事守口如瓶.他的两个儿子伊少华和伊少云.还有两名王府亲信官员也同样做了保证. 其实若璃也是后來才知道.漪涟的真名叫做伊少华.伊家大少爷.为了潜伏在帝都.探听赫连长君的情况.并和他保持联系.漪涟才用了这样的假名來掩盖身份. 老太监见状.简直是感激不尽.又多看了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几眼.那小太监吓得不行.虽然沒有多少阅历.但他也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说错话.断然是沒有活命的机会.是而赶紧表示出自己对老太监的忠诚.那老太监更是威胁.这次颁旨小太监也有份.如果捅出老太监的纰漏.这小太监也逃脱不了干系. 若璃看到那小太监已经被吓得面色发白.嘴唇发抖.料想也是个胆小如鼠之人.不敢去告状.这样一來.她的心也稍微放下一些了.她这次可是把自己给赌进去了.还好赫连长君反应得快.她有时候觉得.他俩就好像有心照不宣的默契.上次对张玉燕的事情也是这样…… 正当大家都为此事完美解决松一口气时.赫连长羽却忽然身子抽搐.一下子栽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 第05章 晚宴计划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接下來的好几日.赫连长羽都闭门不出.若璃偶尔也看见太医來往.虽然被她撞见的次数少.但据锦柔所说.太医是每天都要來三次的.若璃不禁有些担心.赫连长羽是不是病情恶化了. 而且更让若璃不安的是.赫连长君也好几天沒有出现了.自从那天赫连长羽被抬进房间之后.赫连长君也好像人间蒸发了.后來若璃问锦柔.锦柔也是支支吾吾的.只说是赫连长君要忙着帮绥王爷处理很多事物.所以忙到抽不开身.但若璃偷偷去过赫连长君的书房.他根本就不在这里. 若璃暗暗地想.赫连长君在处理的事情.是不是跟绥王晕倒有关.不过这也仅仅是她自己在心头猜测而已.并沒有对谁说.一直到赫连长君所说的宴会开始.若璃才又见到他们两兄弟. 赫连长君指挥着两名丫鬟.跟在赫连长羽后面去花园.看上去绥王的气色已经好多了.但赫连长君似乎并不是很放心. 等到赫连长羽走远一些了.若璃才走出去.叫住长君. “长……小王爷.”若璃顿了顿.走到他身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了他一眼.“听说.你最近很忙啊.” 赫连长君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表情.他不知道若璃可能又无意间听说了什么.或者是她又想到了什么..她的思维总是会让他有些吃惊的.有些东西.他真沒料到她会想得那般透彻.她说她是不属于这里的人.他倒觉得未必.有时候觉得.她天生就该是生在这种地方.但有时候又觉得.如果她真是这样活着.会很辛苦.因为她有时候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或者不去计较后果. 就像上次故意打翻皇帝赏赐的那杯酒.若不是处理得当.她恐怕也会被卷进去.到时候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难道你经常找我.”赫连长君反问了一句. 若璃一滞.看着赫连长君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看出來他是在故意打趣自己.立时瞪起眼睛.鼓了鼓腮帮子说:“少自恋了.我找你做什么.” “那你这么多天就沒有想我.”赫连长君嘴角笑意更浓.心头却暗暗骂了一句.他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來了. 虽然赫连长君脸上是笑着.但问这句话的时候.眼底仿佛当真闪过了不悦.因为她沒有想他. “诶.”若璃愣了愣.两人相视神情尴尬.她赶紧干咳了两声.本是想嗔他一句.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是不受控制的.喃喃地说道:“当然有.”说出口之后.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为情.低下头不停地绞着手指. 赫连长君刚还在心里抱怨自己的问題是自取其辱.还想着用开玩笑的语气带过.沒想到若璃会这么诚实地回答.倒是让他一愣.他怔怔地看了若璃一会儿.瞬间涌出一股欣喜的心情.几日以來积郁在心中的某种烦闷也好像扫清了不少. “傻丫头.”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这次是真的笑起來.带着点点暖意.然后他搂住她的肩膀.往前走去.“走吧.晚宴要开始了.别饿着肚子站在这里了.” 在别人看來.赫连长君的举动或许只是像哥哥搂着妹妹一样.但并肩而行的两人.却都怀揣着异样的心跳.那种感觉.让人欲罢不能.竟是觉得这条路怎会这样短. “郡主和小王爷來了.”自从上次若璃“无意”打翻酒杯之后.伊鼎臣对若璃的态度缓和了不少.虽然不说是毕恭毕敬.但比起之前那种轻蔑不屑的态度.倒是好了许多了.这其中或许还有一点是因为那些梯田.原本伊鼎臣是持保守意见.不太同意赫连长君修建那些梯田.但就目前的效果來看.反响有些超乎伊鼎臣的预料. 这让伊鼎臣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个貌似无脑的女人來. 若璃被安排坐在赫连长羽和赫连长君中间.按位置來看.她是坐的两个正对表演台的主位之一.从座次安排上.俨然已经将她当作王府的主母对待.若璃神经大条地沒有注意到这些.只是坐在赫连长君旁边.让她心里有点紧张.却又隐隐地带着点兴奋.这种感觉.就好像小学的时候排座位.旁边坐了个自己心仪的小男生…… 若璃狠狠地摇了两下头.让自己清醒过來.这才喝了两杯酒.怎么就开始心神荡漾了..这时.有个丫鬟走过來.俯身到若璃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赫连长君觉得有些奇怪.在这王府里.会有什么人到若璃耳边來小声传话.但若璃听了那丫鬟的话之后.就起身离开了座位.赫连长君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腕.抬起头來用疑问的目光看着他. 赫连长羽转过头來.注意到了长君的动作.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又转向了台上.并沒有说什么. “我去去就來.”若璃挣开手.冲赫连长君眨了两下眼.示意他不用乱猜. 赫连长君虽然心头还是有点不安.但还是松开了手.等若璃走进后院之后.赫连长君又转过去示意了漪涟.漪涟就坐在赫连长君身后.凑上來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有墨痕在.不用担心.” 听到这话.赫连长君倒是放松了一些.但眉头仍是皱着.有点心不在焉地看起台上的杂技表演. 若璃走到了后堂.正是舞台的背后.也就是她之前跟着牡丹红也來过的专为表演者准备的休息院子.她推开一间门进去.一男一女已经等在这里.看样子.他们俩已经说了一会儿话了.另外还有一个中年男子也站在这里. “郡主.”看见若璃走进來.那个老者被女子搀扶着站起來.向若璃行礼. “张伯.快请坐.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多礼了.”若璃说着.又看了看女子.“玉燕.快扶你爷爷坐下.” 玉燕点了点头.让张伯坐了下來.自己也跟着坐在一旁. “一切都照我说的安排妥当了吗.其他人也都來了.”若璃问了.见那中年男子和张伯他们都点头.嘴角挑起一抹笑意.“这次麻烦曲先生了.”她向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沒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郡主这次的主意很新颖.草民私心里也很想知道效果是怎样呢.所以.与其说是草民帮了郡主.不如说是郡主又帮草民找到了个新鲜玩意儿.”曲千金笑起來. 若璃脸上虽然笑着.但心里头却是有些紧张地绷起來.能不能成就要看运气了.希望这个时代的人和她所知道的古代人的欣赏态度不要相去太远才好…… ------------ 第06章 黄梅戏曲 请使用访问本站。下一个节目马上就要开始了.蓝若璃让锦柔把人都带出了门.然后转过身吹熄了蜡烛.她正准备离开.忽然风吹过來.本來就开得不大的门一下子被掩过來. 若璃正准备走.忽然看见地上有个锦囊.弯腰下去捡了起來.心里想着会是谁落下的.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回想刚才那几人坐的方位.这个地方……似乎是玉燕.若璃沒有多想.掂了掂锦囊.谁知她拿反了开口.里面有东西一下子掉了出來. 略微清脆的一声.若璃以为是什么玻璃制品掉下去了.但想一想.古代好像沒有这类东西.低下去捡起來.才发现是一块玉佩.这块玉佩雕得很精致.一看就是不凡的做工.看來是大户人家出手的.但是在玉燕手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若璃仔细打量手中的玉佩.背面是很精致的纹理.她再将正面翻过來.看见竟是一个阳刻的“余”字. “余.”若璃喃喃地自言自语.心头隐隐有点什么揣测.她不动声色地将玉佩收入锦囊中.然后细心地将锦囊揣了起來.她转向门口走去.刚要去拉门.忽然听见外面不远的地方有个女人的声音.低沉而洋洋自得. “哼.这次一定要她好看.” “何必跟她置气.不就是一次晚宴邀请.不是也让你來了吗.”这是个男人在说话.讨好地安慰着那个女人. “那奴家还真得感谢公子你的面子了.”女人的话半带打趣.半带娇嗔.声音越來越远.似乎是往别的房间去了.那个男人“噔噔”地就跟去了. 若璃在里面扒着门缝看了一眼.只看到一男一女的背影渐渐远去.拐过弯儿不见了.但是想起两人刚才的对话.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那个女人.好像是要对付什么人.而且若璃似乎觉得那两个身影有点眼熟.还有他们两人的对话跟说话的声音. “感觉不是什么好事情啊.”若璃自顾自地想着.但是自己又弄不清楚是什么事情.说不准就是女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沒什么好放在心上的.于是她也收拾了一下心情.回到看台下. 赫连长君看到她回來了.似乎还想问什么.但见若璃面带微笑一副兴冲冲的模样.他还是忍住了. 何况.台上已经开锣了. 沒错.敲起了锣鼓.鼓点欢快如同密集的雨点.先前所见的表演形式.还沒有这个样子的.因而大家都一时有些发愣.想着这是个什么歌舞或者杂技. 只有若璃知道.通过之前大量的考察.她发现在这个时代虽然也有歌舞和杂技一类的东西.但却沒有一种在她那个空间里面的古代发展得很成熟的表现体裁..戏剧. 就在这个时候.台上的幕布拉开.七个身着艳丽的女子嬉笑而出. 因为时间仓促和资金有限.他们的服装并非正式的戏剧服装.而是借來了一些比较符合剧情的服饰.她们在台上做出梳妆打扮和戏水的模样.然后用台下众人几乎前所未闻的唱腔唱起了台词. 众人皆是一愣.寂静的庭院之中.只听见那婉转唱腔.配合着优美的台词和曲调.在夜空徜徉. 他们唱的类似于黄梅戏.剧本梗概是蓝若璃亲自写的.她的肚子里有无数的剧本.只是要让她把台词和曲调全部写下來.那是不可能的.于是她想到了曲千金.他混的圈子.就是作词作曲儿.而他本人又对若璃十分钦佩.因而听说了郡主的拜托.立马答应下來.曲词之中.若璃还填了几首诗词.让曲千金对若璃的才思敏捷惊叹不已. “这是什么.”赫连长君看若璃的模样.基本猜到这件事跟若璃分不开干系.转过头去问她. 若璃笑了笑:“黄梅戏啊.” “黄梅戏.”赫连长君不解.显然是沒有听过这个名词. 若璃也不卖关子.跟赫连长君解释起來.只道这东西是她那个地方盛行的一种表现形式.至于她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那还得益于她无聊时在王府中闲逛.本是想去看看玉燕.结果听到她在练嗓. 若璃记得.第一次遇到玉燕和张伯时.他们就是因为唱的曲子不受欢迎而被掌柜给赶了出來.而且锦柔也说了.菏泽县很多村民都会唱曲儿.这是他们当地的一种风俗.当时若璃并沒有多想.后來听到玉燕唱曲.才知道原因. 菏泽县唱曲的调子.跟一般的歌舞中唱曲不一样.而是类似于中国的黄梅戏.如果用一般的配乐.听起來就是不伦不类.自然不会受欢迎.但是若璃请了曲千金和有经验的人來填词作曲.她又提供了改编后的《天仙配》剧本.这样一唱.效果就大不一样了. 台下的人都听得呆住了.连呼吸声都放得很低. 这种新颖的表现方式和唱腔.无疑刺激了听众的感官细胞.但是由于时间有限.若璃只写了开头一点.等到董永跟七仙女相会相思时.剧本戛然而止. “好.”赫连长羽振奋地叫了一声.有他开了先河.底下的人或是应和或是由衷地发出了应和声. 不过毕竟是一种新的表现形式.底下仍是议论纷纷.但看到赫连长羽的反应.若璃心里也好像有底多了. “这曲子真是新奇.”赫连长羽兴致勃勃地说道.“不过.这剧目似乎沒有演完全吧.” 台上回话的张伯用眼角瞥了一眼底下的蓝若璃.见她点头.于是拱手答道:“回王爷.因为时间不够充裕.所以这剧目只展现了一个开头.欲知后事如何.只能下次再演出给王爷观赏了.” “好.赏.”赫连长羽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立马打赏. 这下若璃真的放下心來了.有了赫连长羽开这个先河.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可能就容易多了.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下一个节目已经登上台面來. 正是牡丹红的新曲.用的是若璃写的词.曲千金亲自谱曲..这首曲子.是曲千金向若璃求的.就是为了和若璃再合作一次.若璃知道牡丹红这次也要登台.因而把曲子给了牡丹红.收下的钱则用來给刚才的黄梅戏投资了.但现在看來.她沒有做错选择. 幕布再次拉开.牡丹红开始拨动琴弦.媚眼如丝. ------------ 第07章 又是媚香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琴声两点.渐入缠绵.歌声渺渺飘飞.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牡丹红歌声清丽.后有数名女子和声相应.高低声部相互映衬.既有低哑的相思之苦.又有信誓旦旦的承诺.让人听來心肠纠结.刚还沉浸在前一部戏曲中的众人.又被这新曲唱得陶醉起來. “好词.”后座的漪涟忍不住拍案叫绝.竟想起了先前在大街上与牡丹红相遇那时.牡丹红手中也是拿着一张写了词的纸.那一首《雨铃霖》.漪涟至今难忘.牡丹红说是她家妹所做.漪涟还甚有些不敢相信.这缙南竟还有如此才高八斗却不为人知的女子.而知晓牡丹红身份之后.漪涟更是难解.从未有人听闻名妓牡丹红还有个妹妹. 不知为何.漪涟隐隐觉得.这次这首词.很可能是与那首《雨铃霖》同出一人之手. 牡丹红唱着.起身混入众舞姬之中.随之翩翩起舞.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生无数.”赫连长君喃喃地重复这句话.“金风玉露……” “这是指七夕相会.典故出自李商隐的《辛》……”若璃忍不住向赫连长君解释.但是提到李商隐时.赫连长君一脸茫然的模样.让若璃把剩下的话活活地又给咽了回去.她差点忘了.这个空间沒有秦观.也沒有李商隐.沒有《鹊桥仙》.也更沒有《辛未七夕》. “李商隐是什么人.”赫连长君一脸疑惑地问. “诶……”若璃转了转眼珠.敷衍地解释说是她家乡的一个小诗人. 赫连长君目光深邃.但沒有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女人越來越超出他的预料.若璃沒有发现.她刚才情急之下的回答有个漏洞.那就是这首词是由牡丹红唱出來.而若璃却说词中典故出自她家乡的一个小诗人.难道她是想说.写这首词的是她的同乡不成.或者说.根本就是…… 渐渐地.四周安静听曲儿的人吵杂起來.个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似乎发生了什么让人惊奇的事情. “她在干什么.”若璃看着台上.一下子站了起來. 牡丹红在舞台中央扭动着腰身.眼神迷离地看着台下.旁若无人地一件件脱着衣裳. 如果不是若璃知道牡丹红是怎样的人.一定会以为自己在看一场妖艳的脱衣舞.但是在忘忧斋住了那么些日子.若璃知道牡丹红虽然身在青楼.但还算洁身自好.何况她是当红头牌.见她一面就是一掷千金的事情.在这么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能干出脱衣这种事情. 赫连长羽也看出不对劲.“腾”地站起來.立马走上台去.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脱下外套将牡丹红裹住.然后强行将她打横抱起匆匆地往洞门走去.牡丹红柔软的身子在赫连长羽的怀抱中不安分地扭动着.就好像一团棉花.柔若无骨. 其他大臣见此情况.不由得都愣住了.堂堂的王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一个歌妓这样搂搂抱抱…… 连赫连长君也露出了尴尬的神情.看了一眼蓝若璃.不管怎样说.若璃是皇帝公告天下的未來绥王妃.虽然还沒正式拜堂.但当着若璃这么做.不能不说让人有些下不來台面. 若璃已经跟着跑了过去.直跟到了房间里. 赫连长羽一边将牡丹红放在床上.一边大声吼道:“找大夫來.” 牡丹红在床上躺下來.却还是不安分.当赫连长羽弯腰将她放在床上的时候.她抬起双手缠上赫连长羽的脖子.在他耳畔吐气如兰. 赫连长羽低下头.见牡丹红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媚眼如丝.眼底好像有一汪清泉.倒映着他的脸庞. “王爷……王爷……”牡丹红喃喃低语.温热的气息扑在赫连长羽耳畔.好像纤纤素手拨动着他的心弦.让他心口里突突地跳动着.好像有一团火在心底燃烧起來.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靠着她.好像每一次都是她远远地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地弹着琴.上一次他病倒的时候.她一直在身边照顾.那是他们最近的距离.可是她从不会越矩半步.但这一次.她主动地扬起脸來.若有若无地吻着他的唇角…… “红姐姐怎么样了.”若璃刚从外面进來.着急地问道. 赫连长羽一下子回过神來.挣开了牡丹红交缠的胳膊.起身对若璃说道:“大夫马上就过來了.” “你也觉得她不对劲.”若璃皱起眉头.担心地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牡丹红.牡丹红的脸色红成这样.还不断地喊着“热”.拉扯自己的衣裳.这怎么看都像是…… “我家小姐这是怎么了.”跟过來的杏芳着急地走上前去.在床边弯下腰來.用手绢轻轻擦着牡丹红额角的汗水. “杏芳.”若璃走到旁边.摸了摸牡丹红的额头.然后仔细看着牡丹红现在的模样.“你有沒有觉得.她的反应和我那次……很像.” “哪次.”杏芳一时沒有反应过來若璃说的是什么. “王爷……”牡丹红迷迷糊糊地抓住赫连长羽的手.口中发出娇喘. 杏芳一愣.突然想起來了那一次若璃走错了房间.回來的时候就浑身燥热地赖在紫琴公子身上.而牡丹红现在这个样子.分明就跟若璃当时一模一样.不.甚至是更加严重. “媚香..”杏芳脱口惊叫出來. 赫连长君刚把其他人都挡在外面.走进來就听到杏芳说出这么两个字.忽的愣住了. “大夫來了.”好在这个时候.赫连长君转头看到了急匆匆走进來的大夫.忙把人引了进來. 牡丹红还拉着赫连长羽的手不肯放开.大夫只是看了一眼牡丹红现在的模样.就觉得不对劲地皱起了眉头.吞吞吐吐起來. “到底怎么了.你说啊.”杏芳不安地叫起來. 看大夫这个样子.若璃心头似乎也有底了. “是……是媚香之毒.而且下毒之人用了平常的两倍剂量.若是不及时解毒.只怕红姑娘撑不过两个时辰.”大夫支支吾吾地总算把话说全了. ------------ 第08章 做了选择 请使用访问本站。屋子里安静得似乎一根针掉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王爷……”牡丹红的声音开始显得有点痛苦.却明显是yuwang得不到满足的呻.吟.尾音绵长.然后被缓缓撕裂.如同裂帛. “杏芳.出去打点冷水回來吧.”若璃很镇定地说道.看了一眼呆愣的杏芳. “诶.”杏芳刚回过神來.仍旧是不明所以地看着若璃.她不明白若璃这个时候把她支走是什么意思.现在这个情况下.她怎么可能离开自家小姐.. “沒听清楚我说什么吗.让你出去打水.这里是王府.我是郡主.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若璃提高了声调.强调了一句.是杏芳前所未见过的强势.分明是命令的语气. 杏芳抿了抿唇.看一眼在床上挣扎的牡丹红.又再看了一眼蓝若璃.只好遵从命令.这个时候.轮不到她这个奴婢说话的份儿.虽然她很想陪在小姐身边.然而即便她陪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媚香.她能做什么呢.忽然.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 对了. 若璃看见杏芳眼中闪过了精光.好像知道杏芳在想什么似的.对杏芳点了点头. 杏芳赶紧转过身.匆匆地离开了. “我们也出去吧.”若璃转过身对赫连长君说道. 赫连长君不解地皱起眉头.同样是看了一眼床上的牡丹红和她拽住不放的绥王.然后转过头看着若璃:“出去.” “不然怎样.你要留下來帮她解毒吗.”若璃反问了一句. 赫连长君一愣.就好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样.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让他王兄一个人留在这里解毒.开什么玩笑. “总会想出办法來的.”赫连长君沉声说道. “大夫刚才说的话你又不是沒听见.你还能有什么办法.”若璃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从神色上看.若璃好像是最镇定的一个.赫连长君还以为若璃会是最纠结和最不淡定的一个人.但看到若璃现在这个样子.赫连长君不由得愣住了. “可是……”赫连长君明明觉得不对.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來反驳.难道真要留下赫连长羽单独跟中了媚香的牡丹红在一起. “你王兄不是喜欢牡丹红吗.”若璃说着.转过去看着赫连长羽.听到若璃的话.他也转过來看着她.目光幽深泛着银光.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但至少.他沒有反驳若璃说的话. 若璃微微叹了口气:“而且看得出來.牡丹红也喜欢王爷.既然是这样.这个选择就该交给他们自己來做.我们在这里.帮不上任何忙.” 等若璃说完这句.屋子里顿时安静了几秒钟.片刻之后.赫连长君一把抓住若璃的胳膊.转身走出了卧房.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赫连长羽跟牡丹红两人. “王爷……”牡丹红已经被媚药折磨得神志不清.浑身燥热.刚一安静下來.她就上去搂住赫连长羽的腰.吻了吻他的脸颊.这一吻.就好像在干草平原上点燃了一枚火星.火焰顺势蔓延开來. 赫连长羽腰身一紧.然后整个身子都紧绷起來.只有双手顺势搂住了牡丹红.然后整个身子压了下去.他乌黑的眼眸中.好像燃起了一团火.将身下的女人也连带着点燃. 若璃走到屋外.关上门沒过多久.就听见里面传出來女人的呻.吟声. “嗯……” 那一声.简直是酥到了骨子里.若璃觉得如果自己是个男人.一定快连站都站不稳了.她咽了口唾沫.一时不知所措.看來.赫连长羽还是做了替她解毒的选择.若璃心里不知为何竟然有点苦涩漫上來.甚至不知道该说赫连长羽这个选择是对还是不对. 按理说.牡丹红那也是一条人命.若璃觉得从道义上來讲是必须救的.但是一想到那个人是自己未來的丈夫..尽管她这么久以來还沒有去想过有朝一日要嫁给他这件事.但是碰到今天跟牡丹红有关的这件事.若璃才突然意识到那个男人跟她有婚约.还是皇帝亲自赐的婚. 赫连长君迟疑了片刻.拉起若璃的手.径直往前走去.他沉着脸.一言不发.而若璃也不说话.只是跟着他.心底一阵阵地泛酸.她知道自己不能呆在那个院子里.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她只能跟着赫连长君.任由他带自己离开这个地方. 只有他.只有赫连长君.在每个她需要有人在身边的时候.一直陪着她. 若璃抬起头來.看着赫连长君的侧脸.忽然觉得刚才在心间翻涌的那股酸涩慢慢地沉了下去.竟是感觉到一阵心安.顿了顿.她深吸了一口气.问:“去哪儿啊.” 看这条路.好像不是回拈花阁的. “去哪儿都好.反正不要留在这里.”赫连长君喃喃地答道.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停下來.若璃冷不防地撞了上去.扑个满怀.她正想后退.赫连长君却一把搂住了她.将她紧紧地按在怀里. 若璃一愣.心跳加速跳动.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但是双手好像不听使唤.使不上点力气.只能无力地垂下來.她觉得心头有股冲动.想要伸出手臂回他一个拥抱. 但是.她可以吗.他们之间…… “你真的那么讨厌王府吗.你就那么想离开这里.如果有机会.你会离开这里吗.”赫连长君放轻了声音问道.前所未有的语调.让若璃反而感觉到心慌. 赫连长君到底想干什么.他知不知道.这样抱着她.会让她怎么乱想. “我……”若璃不知该怎么回答.靠在他的胸膛上.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有规律地跳动.忽然觉得.若是这辈子能够靠在这样的怀抱里.让她依靠.或许是她一直所期待的.那所谓的港湾. “你已经知道王兄的心.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不用嫁给他.你会想要离开王府吗.”赫连长君认真地问了一遍.低下头來看着若璃.眼里是若璃从未见过的情愫. 不用嫁给赫连长羽.留在王府. 若璃愣愣地抬起头.心快速地跳动着.这个问題.她该怎么回答.她.会想要留下來吗.是留在王府.还是想要.留在他身边.. ------------ 第09章 动情亲吻 请使用访问本站。夜风轻轻拂动着树叶.沙沙地响着.好像是若璃心底的声音.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了有多久.可能只是几分钟.但好像又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连她是什么时候开口说的话她都沒反应过來.她只记得自己张了张口:“如果有一个人想让我留下的话.我会考虑的啊.” 赫连长君愣了一下.语气忽然急起來:“谁.王府的人.那是谁.” 若璃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这么紧张.倒是被他搞得一愣.但她忽然很想知道他的想法.于是故意卖了个关子反问一句:“你觉得呢.” 刚问完这句话.若璃就觉得手臂上一紧.赫连长君捏得她的胳膊有点疼.她“咝”了一声.却听到赫连长君急忙问道:“你才來到王府多久.就有对你这么重要的人了.” 看他着急又认真的表情.若璃忽然“噗哧”一笑:“我是才來王府沒多久.可是.我跟那个人认识很久了啊.不.也不对.应该是我这具身体.跟那个人认识很久了……”说着.她抬起头來.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赫连长君心口一动.看到若璃脸上淡淡的红晕.好像有一团火热了起來. “是……我.” 他的语气很不确定.但是目光却明亮得好像星星一般.倒映在若璃的眼底.那种认真劲儿.让若璃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可能是因为沒有听见若璃的回答.赫连长君心中莫名地烦躁不安.突然.他俯下身來.不由分说地吻住若璃的唇. 若璃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避开.但是她的身体却沒有听她指挥.仍是愣在原地.很快.赫连长君的双臂抬起來搂住她的腰.似乎是怕她挣扎似的.将她禁锢在怀里. 赫连长君的呼吸变得热起來.近距离地喷在若璃脸上.让她的脸颊绯红一片.赫连长君的亲吻就像他处事对人一样.带着隐藏的强势.仿若进攻一般.一面钳制着她.不让她挣扎.一面又努力地逗弄着她. 她的唇那么软.好像被阳光晒过之后刚刚融化的蜜糖.带着丝丝清甜.渗入到赫连长君的唇齿间. “唔……”若璃被他用力的厮磨弄得有点疼.倒吸了一口凉气.双臂却缠上了他的腰身.双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平日里他穿着宽大的华袍.看不出真正的身形.但流畅的身形却不容忽视.然而若璃这一搂.却发现赫连长君的腰实在是结实. 她忽然想起來上一次在小树林里给他的伤口敷药的时候.因为林子里太黑.模糊一片.若璃根本沒怎么看清楚.不过当时摸起來手感好像确实不错.这次也是隔着衣服.但却是他们难得地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不由得让若璃心头一阵异样的激动. 赫连长君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若璃.却发现她也睁着眼睛.似乎还沒有从他的这突然的亲吻中回过神來.她清澈的双眸.即便是这样近的距离.也看不到一丝杂质.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脸. “弄疼你了吗.”赫连长君看到她的表情有异样.这才意识到他好像粗鲁了一点.稍微移开了唇.却仍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若璃的唇已经有些红肿.却是如同樱桃一般饱满.闪烁着粉色的光泽. “我……”若璃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脸上已经红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赫连长君见状.知道她沒有反感他的吻.脸上闪过一丝笑容. 若璃从未见过他的笑这般真诚.清澈明朗得好像他的双眸.他眼底的银辉也如同星光.映照着蓝若璃的脸. 他低下头來.放轻了力度.轻啄着她的唇. 若璃的呼吸有点急促.却在同时扬起脸來.回应着他的吻.她终于清晰地感觉到.他唇上的温度.炽热而强烈.好像一秒钟就能深入到血液中. “哗..” 旁边忽然发出一阵细微的声音.却还是被赫连长君捕捉到.他警惕地转过头.却见一件闪烁着寒光的异物朝这边飞了过來.目标直指他旁边的若璃. “当心.”长君低吼一声.一把将若璃从怀中推了出去.他自己却來不及闪躲.稍微后退两步.但那簪子还是划过了他的脸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赫连长君眼中划过一丝恼意.转过脸看了一眼已经深深插入旁边树干的簪子.然后狠狠地看向簪子飞來的方向那边. 若璃被长君推开.脚拐了一下.沒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等她回转身來看过去的时候.赫连长君已经朝那边跑了过去.若璃担心他有危险.也赶紧跟了过去. 但是转眼之间.赫连长君似乎就不见了人影.若璃皱起眉头.不过一会儿.就听见了锦柔叫她. “郡主.你怎么在这儿啊.”锦柔急匆匆地跑过來.拉住若璃的手. “怎么了.”若璃正想问出口.锦柔就使了个眼色.那种焦急担忧的神情.让若璃心口一滞.这是怎么了. “那个丫鬟回來了.”锦柔撇了下嘴. 若璃愣了愣.才反应过來锦柔说的是谁.赶紧朝着锦柔看的方向走去.但她心里却好像空落落的.其实对她來说.这件事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就算那丫头回來了.而且真的带了那个人來.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不过若璃还是去了.因为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想要知道. 等到若璃走到锦柔带去的地方时.果然见到站了两个人在这里. 准确地说.不是站了两个人.而是除了站着的两个人.还坐了一个在椅子里. “紫琴公子.”若璃急促地吸了口气.看着眼前的三人. 除了紫琴公子以外.还有一个是以前见过的、也是当时送若璃回王府的丫头.若璃听过紫琴公子叫那丫头灵犀.当时还想着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剩下那个.也就是先前被若璃支走的杏芳. “我家小姐怎么样了.”杏芳一见若璃就冲上來抓住了若璃的胳膊.一副担忧的模样. “哼.她还能怎么样.现在是我家郡主怎么样了才对.”锦柔已经知道了绥王那边的事情.心头自然很是不平.但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她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对着杏芳撒气. “我好得很.”若璃皱起眉头.堵了锦柔一句.说着.她转过來看着紫琴公子:“我还有点事想跟紫琴公子单独谈谈.你们先下去吧.” “这……”灵犀和杏芳都看了看紫琴公子.而紫琴公子有些疑惑地看着若璃.但还是点了点头. 等到人都退开了.若璃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染血的布料.递给了紫琴公子. ------------ 第10章 毒药之谜 请使用访问本站。紫琴公子虽然脸带疑惑.但还是毫不迟疑地接过了若璃递來的布料.看到那上面的一小块血迹时.他皱起了眉头. “这是……” 不等紫琴公子问完话.若璃说道:“麻烦紫琴公子帮我看看.这上面的血.有沒有什么问題.”她尽可能的让语气平静.但是双手却紧紧地抓住两边裙摆.手心里慢慢地浸出一丝汗來. 紫琴公子将布料上带血的地方凑近了鼻尖.仔细地嗅了嗅.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來. “这是你的血.” 看到紫琴公子此刻的表情.若璃好像觉察到大事不妙一般.脸色刷白.她咬着唇摇了摇头.然后又拿出了另一块布料.这一块上面很干净.但似乎有过水渍.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她同样把这块递过去.让紫琴公子分辨. 因为之前辨识了那块有血迹的布料.紫琴公子的面色有些凝重.然后再嗅了嗅若璃递过來的第二块.眼中未有褪去的严肃越发加深了. “你果真还是跟这些事情牵扯上了.”沉默了片刻.紫琴公子忽然喃喃地说道. 若璃一怔.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这句话里.似乎包含了太多的含义.他所谓的牵扯上的事情.好像是一件很了不得又很危险的事.而他并不想让若璃牵涉其中.另一层也就是.他可能知道这件事是什么.而这事.跟王府有关. 因为若璃拿给赫连长君的布料.第一块是曾经被赫连长羽口中喷出的鲜.血溅到.那时赫连长君很紧张的让锦柔将衣服处理掉.但其实若璃去换衣服的时候就偷偷地剪下了一小块.她知道锦柔去处理的时候不会看得那么仔细.当时她还怀疑了好久.觉得赫连长君的反应很奇怪. 那次她跟赫连长君说了绥王身上的毒.赫连长君找借口敷衍了这个话題.还说他隐忍不发是为了引蛇出洞.若璃才沒有那么好骗.而她还怀疑了赫连长君.如她所想.或许是在现代看了太多的宫斗剧.像这样的王府世子骨肉相残的事情实在是司空见惯.如果赫连长羽死了.又沒有留下子嗣.按照天宓的律法.赫连长君便能名正言顺地继承缙南王的衣钵. 而赫连长君跟他兄长的政见和处事态度.一向是截然相反的.难免赫连长君不会生出取而代之的想法. 所以若璃一度觉得赫连长君这个人很可怕.但是后來跟赫连长君相处得更久了.她越发觉得事情不像是她想象的那样.赫连长君对兄长关心的眼神.根本是装不出來的.那种血浓于水的手足亲情.若璃虽然不能完全了解.但那种关心.就和她担心姑姑是一样的.当年她守在姑姑的病床边时.也是那样地看着姑姑…… 那一天.若璃看见赫连长君守在卧床不醒的绥王身边时.她就觉得.她想错了赫连长君这个人. 直到那天.皇帝派來太监赐酒.若璃看出了端倪.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单纯地觉得那杯酒可能有什么问題.想方设法地不让赫连长羽喝下.因为她看得出來.赫连长君的表情很忧虑.但是后來她仔细想了想.就发现这其中的问題. 那杯酒.是皇帝赐的.而赫连长君并不想兄长喝下. 也就是说…… “那血渍里的毒素.是不是跟第二块上面的一样.”若璃小心翼翼地问道.只要紫琴公子告诉她这个问題的答案.那么一切她都能解释得通了.她给紫琴公子的第二块布料.正是从那天被泼洒了酒水的衣服上剪下來的. 其实今天.她表面上是暗示杏芳去找紫琴公子來看牡丹红.实际上她只是想从紫琴公子口中知道她心中一直深藏的问題的答案.而这些东西.都是王府里的大夫不会告诉她的.好像连锦柔对这些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所以想知道答案.若璃只能靠自己.靠紫琴公子. 紫琴公子面色阴郁地看了她一眼.冷淡地说:“这些事情.就算你知道了又怎样.非但对你沒有好处.反而会将你卷入不属于你的争斗之中.值得吗.” 若璃愣了愣.因为紫琴公子的表情很像是关心.但是他们俩又非亲非故.何况紫琴公子对她的态度一向不咸不淡.忽然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让若璃有点惊诧和难以接受.她定了定神.反问道:“我猜对了是不是.” “你真的想知道.”紫琴公子沉默了片刻.忽然这样问. 若璃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紫琴公子的眼睛.就好像那是两只黑洞快要把她吸进去了一样.她的心狂乱地跳动着.说不出的紧张和恐惧.她觉得她好像正在走进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一脚踩滑.她就会无限地下坠.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一想到赫连长君忧郁的眼神.若璃的头脑就一下子清醒起來.这个时候.她不能退缩.她需要知道真相.才能确定很多事情.才能确定……她自己的心. “嗯.”若璃坚定地点了点头. 紫琴公子的面色有些灰白.看到若璃点头.便是微微地叹了口气. “若是她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你做这样的决定.” 他忽然这么说.让若璃心头生出疑惑. “他.什么人.”若璃问出口.脑海里忽的闪过了一个念头.紫琴公子曾经说过.他帮她是因为偿还一个故人的恩情.那么现在他口中的“他”.是不是就是那个故人呢.那个人又是男是女.与紫琴公子之间发生过一些什么.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千头万绪都理不清楚.紫琴公子却也沒有回答她这个问題的意思.而是回到了先前的话題上.举起了手中的两块布料:“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就跟你说清楚.否则你这样沒头苍蝇一样乱转.反而会更加危险.” 危险.若璃心口一滞.果然.这件事情不那么简单. “这两块布料上带着的毒素.的确是一样的.來自于一种极其稀少的慢性毒药.定时定量服用.要取一个人的性命.需要长达十余年之久.而且毒发之后.这种毒素会迅速剥离血液.查无可查.死亡症状跟一般的暴毙沒有两样.这种毒药的药引和辅料都极其珍贵.能用得上这种毒药的.非富即贵.比如……” “皇室.” ------------ 第11章 是敌是友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若璃压低了声音刚说完那两个字.就有一阵风大力地吹过來.将附近不知道是哪里的一扇窗户吹得猛地关上. 沉闷的“砰”的一声.在寂静对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同时相伴的还有干枯的树叶的婆娑声.沙沙地.经久不绝. 若璃好像心口遭了一记重拳.“咯噔”一下噎住了.几乎有片刻停止了跳动.然后才渐渐地缓过劲儿來.她深吸了一口气.睁大眼睛看着面前一脸沉郁的紫琴公子. “这些事情让你恐惧.是不是.同室操戈.叔侄相争.甚至还有更多你不知道的秘密.比你所能想象的更加残忍.我说过.知道得太多.对你沒有好处.”紫琴公子似乎叹了口气.才幽幽地对若璃说.有点后悔把这件事情告诉给若璃.他从若璃的眼神中看得出來.知道这种毒以后.她已经猜得到在赫连长羽身上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反正从我踏上到缙南的路以后.就已经变得危机四伏了.既然事实是这样.那我也不要做别人案板上的鱼肉.知道了这些.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我知道了自己的敌人是谁.”若璃仍然是目光坚定. 紫琴公子微眯眼眸:“为了谁.” “诶.”若璃就像沒听清楚紫琴公子说的什么一样.愣了半晌.才回过神來.为了谁.紫琴公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你选择回到王府.现在.又为了王府甘愿与皇室为敌.这些.都是为了谁.”紫琴公子问道. “我……”若璃愣了许久.脑海中回响着紫琴公子的话. 她是为了谁呢.不是为了她自己吗.为了能在这个时代好好地活下去.所以才需要知道这些.避开那些危险.不是吗. 虽然这样想着.她却沒办法回答这个问題.因为连她自己好像都不相信.她直到现在所做的事情.真的只是为了她自己能够生存下去而已.就连最开始决定回到王府.那也是因为她想到了那张无助的面孔.而现在.一想到赫连长君看到他兄长躺在床上时那种无助的眼神.若璃竟是隐隐的心疼. “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吧.但是.那该死的皇帝一开始就把我当成棋子.还想置我于死地.我早就看不惯他了.”若璃冷哼了一声. 紫琴公子微扬嘴角.露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你当着我的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就不怕我告发你.到时候.可不是你一个人掉脑袋这么简单.” 若璃知道他的意思.她现在名义上也是未來的绥王妃.如果她真的犯了大逆不道之罪.一定会连累王府.不过她也不傻.笑道:“如果公子你真想害我.当初也不会救我了.沒必要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不过.前些日子.小王爷是到你的百草庐去了吧.” 紫琴公子沒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若璃.好像是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绥王爷中了这么多年的慢性毒.大夫医治他这么多年.可他身体里的毒素一直沒有清除干净.可见一般的大夫根本就不能医治绥王.但你不同.你是天下皆知的神医.妙手回春.却从不接触官府.小王爷一定是想请你出山.帮他医治绥王.对不对.”若璃继续说道. 忽然从后面传來男人的声音. “这也是你猜的.” 若璃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赫连长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这里了. 刚才在花园里分开以后.赫连长君去追那个使用发簪的人.翻过了花园的围墙.是而转眼就不见了踪影.但他只是往前追了几步.并沒有出手.反而是说道:“够了.阿璃已经追不上來了.你把我引到这里.到底想说什么.” 前面的身影站住了.那一袭墨绿的身影和身后披散的长发就好像水波一样.被风吹得袅娜飘动.丝丝地漾开.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说着.墨绿身影转过來.幽怨地看着赫连长君. 赫连长君皱起眉头沒有说话.不知道是因为沒有意会到墨影的意思.还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題. 对峙了一会儿.墨影还是先妥协了.上前來抓住赫连长君的胳膊:“是因为她跟国师的关系.你想利用她.让国师站到我们这边來.对不对.” “利用她拉拢国师.”赫连长君反倒是被提醒了什么一样.嘴角扯开一抹冷淡的笑意. “你知道我上次绑架了她.那也是为了引流沙门的人出來.沒想到.竟然真是鬼影亲自出手.这还不能说明.国师跟流沙门的关系非同一般吗.明知道流沙门的标识这么明显.还是不惜冒着被皇帝怀疑的危险.让流沙门的人亲自出马保护阿璃.也可以看出來国师把阿璃看得多重.如果好好利用那丫头.国师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还能顺带收获一个鼎立江湖的杀手组织.” 墨影说得头头是道.顿了顿.皱着眉头认真地看着赫连长君:“是因为这个.你才会引诱她.对不对.你并不是真的想要跟她在一起.” 赫连长君冰冷地看着墨影.那双眼眸如同黑洞.可以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一般.他终究是沒有回答这个问題.掰开墨影的手.沉声说道:“本王之前说过的吧.你若是再违背本王的意思.自作主张伤害阿璃.本王不会放过你的.” 墨影一愣.目光在赫连长君面颊上淡淡的血痕上停留了片刻. 这次若不是赫连长君反应得快.若璃就真的被毁容了. 但是墨影不相信.赫连长君会因为这个..会因为那个丫头.真的对她做什么. “既然你已经不听本王的话.那本王还留你在身边做什么.”赫连长君的眼神仍是冰冷.好像根本沒有去注意墨影眼底闪过的惊慌. “小王爷……” “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为本王做任何事.你也不再是本王的暗卫.除了你哥哥墨痕之外.我们之间.不再有任何联系.这次放你走.是看在墨痕的面子上.不要让本王再看到你做任何对阿璃不利的事情.”赫连长君冰冷的警告.让墨影愣在原地. 看着他背影离去.墨影不禁吼了出來:“你们是不可能的.她是你嫂子.你们绝对不会有可能的.” 一股寒意从记忆中涌來.让赫连长君打了个寒颤.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阿璃. 要怎么做.他们之间才有可能. ------------ 第12章 拒绝治疗 若璃以为赫连长君有点生气她自作主张调查这些事情.撇着嘴嗫嚅说:“那天见你回來的时候.鞋底带着百草庐特有的三色泥.所以……” 赫连长君叹了口气:“现在这些事情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后悔当初选择回王府.” “已经做过的事情.后悔有什么用.再说.我为什么要后悔.不回王府.我或许会过得比现在轻松.但未必……”若璃欲言又止.看着赫连长君.却是脸颊微红. “未必什么.”赫连长君嘴角挑起一抹笑意.似乎已然猜到若璃沒有说完的话. 如果未曾回到过王府.她又怎么能和他待在一起那么久呢.生活也就未必会变得比现在更好. 若璃也只是笑了笑.沒有继续说下去. “时辰不早了.灵犀.回家.”紫琴公子看着眼前两人.眼底划过了一丝异样的神情.仿若是失落.继而提高了声调.把被支开的侍女叫回來. 灵犀走到紫琴公子身后.面色有些犹豫:“公子.我……” 若璃看出灵犀有什么想说又不敢说的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其实从刚才看到紫琴公子來的时候.若璃就发觉站在他身后的灵犀脸色有点不正常.一点都不像是以前见到她时那样活泼灵动的. 若璃惯会察言观色.所以她一看就觉得灵犀心里装着难言的心事.而这件事情.看紫琴公子的样子.似乎他根本就知道.所以.若璃也就看着紫琴公子.看他怎么回答灵犀的话. 沒想到灵犀见紫琴公子沒有说话.又着急地说了一句:“我想去看看姐姐怎么样了.” 灵犀的声音很低.像是个做错事说错话的孩子.绞着十指.低着头不敢对上紫琴公子的眼神. 姐姐.去看姐姐. 听到灵犀的话.若璃和赫连长君有些摸不着头脑.灵犀的意思是.她的姐姐在王府. 难道…… 若璃倒吸口气.脱口说道:“你姐姐是牡丹红..” 灵犀像受到惊吓的小鹿一样.抬起头來惊恐地看着若璃.一面捂住自己的嘴.一面别开头不去看对面的眼神. “看不看都一样.你忘了我们先前去忘忧斋.看到的那个汤碗.里面的药量是一般计量的两倍.如果沒有人给她解毒.她早就暴毙身亡.不过看样子.她已经沒有危险了.”紫琴公子说着.看向了若璃.似乎已经猜到是谁给牡丹红解毒. 灵犀闻言.睫毛微微颤动.在她光洁的皮肤上投下灰色的暗影.努力地掩盖着她的情绪.虽然还是有些担忧.不过紫琴公子这样说了.灵犀多少放心了一些. 然而紫琴公子那种略带怜悯和某种不明意味的情愫的眼神.让若璃心底一颤. 他同情她.虽然不知道他刻意隐藏的另一种心情是什么.但还是让若璃觉得怪不舒服. “紫琴公子.小王那天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赫连长君见紫琴公子说了要走.不由叫住他问道. 灵犀推着紫琴公子转身.听到赫连长君问话.便停住了脚步. 紫琴公子将手放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地握着.背着光的面庞上是看不清的情绪.或者说.他的脸上根本就沒有什么情绪.他很淡地开口说道:“草民说过.百草庐绝不染指朝廷之事.小王爷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赫连长君目光一暗.紫琴公子的答案.还是这样.让他心凉. “为什么.”若璃往前一步.叫住紫琴公子.“医者父母心.平民百姓的命是命.王爷的命也是啊.为什么你要单单针对官府的人.王爷又不是什么坏人.” “百草庐不与官府扯上关系.就是不想过问世事.跟俗世牵扯在一起.你们若是强人所难.草民也不会屈服.”紫琴公子冷冷地答道. (本章未完.明天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