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步步为营,计计攻心 ------------ 第一章 大宴刺客掳妃嫔 第一章 天色已晚,宁国的皇城内外布满了灯火,当凉风拂过,那灯柱上摇曳的烛光便在皎白的月色下映得更加暗沉。 “君望醉兮――梦几许――” 飘渺的歌乐声从荣和殿传来,在深红的绒毯上,带着古怪面具的戏班子们正奋力表演,那挥洒出的汗水,只为夺帝王一笑。 可谁曾知晓,帝王只为这龙椅旁的女子动心,她姓骆,名西禾,那貌美如花的姿色,虽不能倾城,但足以倾人。 “皇上,这琴声真悦耳。”骆西禾笑着自几案前的金盘内摘下一颗葡萄,递与身旁男子的唇间,男子一笑,那陛下的戏班子便更加奋力,坐于筵席的嫔妃也开始摆弄衣裳。 这一切只因他叫宁华昌,是宁国的君王。 “传朕口谕,赏――奏琴者白银一千两!”宁华昌一口咬下骆西禾指间的葡萄,顺手将她搂入自己怀中,而那近旁的皇后却不为动容。 李公公听罢,便混着歌乐声转身喊道:“皇上有旨――赏!奏琴者白银一千两!钦此――” 话音刚落,曲还在唱,那琴声愈来愈激烈,似要将弦拉断,顷刻间,绒毯上的戏子纷纷从乐器间拔剑,狰狞而起,随着近卫的压制,荣和殿内顿时一片混乱,但紧闭的大门谁也逃不掉,李公公见状又喊:“来人啊――有刺客!护驾――” “皇上……”骆西禾拽着他的袖子,望着那随时会冲上来的戏子不禁颤抖,宁华昌却临危不惧的继续饮酒,拍着骆西禾的肩表示安慰。 那刀与剑的摩擦,一声声沉闷又一声声尖锐的惨叫,零散的筵席以及破碎的瓷具,骆西禾曾在影片中看到过,却从未亲身体验,这一刻,她是怕的。 “皇上……”骆西禾压着嗓子又唤一声,她望向龙椅另一旁的皇后,那人端坐着,却不似她一般趁机撒娇,不愧是宁国的皇后,骆西禾暗自冷笑,在这瞬间,一把铜剑突的刺于几案前,随之而来的,是身着青衫的奏琴者! 他立于几案之上,惨白的面具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拔剑:“唰”地将冷冰冰的剑刃指向宁华昌。 骆西禾刹那间却忘了如何尖叫,她半张着嘴不知所以的干坐在原地,就在奏琴者持剑而行时,宁华昌突地推开骆西禾,从几案下抽出一把长剑,狠狠挡下那一击,此情此景看得李公公一惊一乍的跺着脚,再喊:“护驾――护驾!” 骆西禾跪倒在地上,望着那剑与剑的击打,每一声都叫她心惊肉跳,不知怎的,身体如同软化了一般,再撑不起来,她不由念起了一个身穿蓝衣的男子,而大殿的门也就在此刻发出了巨响,不待骆西禾多想,殿外传来一声:“荣和殿已被羽林卫层层包围,臣等等候陛下旨意!” 这一声之后,戏子都停下了动作,似在等奏琴者的指示,那人正与宁华昌对峙,见此,则笑:“不愧是宁国,羽林卫这般迅速,让林某甘拜下风。” “看来,你是林戚之子?”宁华昌持剑不动,却也笑着,可奏琴者并没回答,他一个转身便抓起骆西禾,将铜剑架于她项前,骆西禾浑身一个激灵,她望着宁华昌,说不出一句话来。 宁华昌脸上得意的笑容也瞬间消失殆尽,他皱着眉头,怒喝:“放开她!” 这一声让大殿内的人群生生噤声,奏琴者却不以为然,他狠狠抓着骆西禾的肩膀,大笑:“那得看,国君肯不肯放了我和殿内的弟兄。” 骆西禾听罢,她忍着疼,用凄凄的目光盯着宁华昌,因为她不想死,她才来这里半年,以为是上天眷顾自己给她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但她刚在后宫爬到一半,现下眼睁睁的就要离世了? “放他们走。”宁华昌压低着嗓子,狠狠将长剑往几案上一砸:“违者,杀!” 李公公本想劝言,但见此便不敢再多嘴,只喊:“皇上有旨――放走刺客,抗旨者,杀――” “国君,告辞。”奏琴者咧嘴一笑,荣和殿大门也随之打开,三千羽林卫拿着长矛退散而开,生生让出一条道来,宁华昌望着骆西禾被劫持而去的身影,不禁威胁道:“你若敢动她一个子,我便让你国破家亡!” “国君。”奏琴者止步,却并未回头,只言:“林某早已国破家亡,再毁一次,亦不过如此。” 话毕,他便拽着骆西禾撤出了宫门外。 夜色凄凄,灯柱上的烛火依然摇曳如初,只是皎月被云层给掩了去,却有一道黑影驰马而出,宁华昌正在殿内徘徊,闻刺客已出了皇城,便让李公公传旨下去,定要救回骆西禾! “你可会放了我?”闭言许久的骆西禾坐在马车内,这时倒冷静了不少,她掀开右旁的帘子,不由将目光投向马背上的奏琴者。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奏琴者说罢,便将马赶到了前头,叫骆西禾无法同他对话,她只得合帘,端坐在车内,却辗转难安。 毕竟他们是刺客,找个没人的地儿将自己灭口,言而无信那还不简单,她能跟刺客讲什么道理? 骆西禾不由想起自己在21世纪的遭遇,努力认真了七年,还是当一配角。没错,她是个演员,却也只是个演员,谁会知道,那次的摄影,会让骆西禾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不被历史记载的朝代,又一个转身,成了宫中的妃嫔。 她无法否定自己的欲望,如果成为皇后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和用不尽的权力,那么,她要将那个女人拉下台,自个带上这万人景仰的皇冠。 可事与愿违,来这里已有半年,如今她倒要把命搭进去了,还没有一丝回报。 不成,骆西禾突然眼神一变,她咬着牙,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玩完,她还没有得到皇冠,怎可死于非命!? 马蹄与车轮声不知循环了多久,骆西禾揉着太阳穴继续思考着,在此期间她想了五十三种逃脱的方法,却都没有实施,毕竟风险太大。可能人家本来没想拿你怎么样,你却像个傻子一样要逃,反倒弄巧成拙。 “但不能等他们拿起刀来我才想到要跑啊……”骆西禾不禁嘀咕一句,眼神却愈来愈冷,她要怎么做,谁能告诉她可以怎么做,不如将计就计,到时候再随机应变? 就在骆西禾绞尽脑汁计算着逃跑风险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随后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她不由突地一怔,莫非是皇上派人来救她了? 她耐着性子没有掀开车帘,按此情形,她出去只有一死,不如留在马车内见机行事。 “不知阁下为何劫车?”外边的动静变小了,她只听见奏琴者隔着很远说了这么一句。 阁下?骆西禾摸着下巴,这说明来者只有一人,还是指头领? 不待她多想,那马车前的正帘被忽的掀开一小半,骆西禾条件反射的低头,却又在下一秒紧张的抬起头来,就一眼,骆西禾的声音不由一颤:“是你?” ------------ 第二章 单枪匹马来救驾 第二章 皎月浮出了云层,淡淡的光泼洒在马车上,马背上的男子一袭蓝衣,持着缰绳正赶往皇城,他身旁的马鞍上绑着一青衫男子,正是奏琴者,他被横在马背上,模样尤其滑稽,这让骆西禾心里边乐了许久,要她说,这就叫报应~ 她忍着笑掀开帘子,望着外头着实觉着更冷了,本就是入冬之时,而夜里的安阳又十分静穆,偶尔能望见几家打着灯火的客栈,行人却是甚少,让骆西禾觉着萧条。 那马背上驽马的男人,她见过三次,却也恰恰救了她三次。 她一不知他姓什名什,二不知他的身份地位,但她每日总有那么些时候,会念起这一抹浓重的深蓝。 这次又是单枪匹马的,怎一个帅字了得? 待马蹄声落下再无声响,皇城已到,骆西禾掀开正帘走下车辕,她抬头,那肃穆的宫门正立于二十丈之外,显得森严无比。 骆西禾下意识的转身,发现蓝衣男子在拐角松了奏琴者的绑绳,这让她有些疑惑,不由脱口问道:“怎不将他绑回皇城?” 可男子并未回答,他不再管奏琴者,直径朝骆西禾走去。 她见状则连退两步,抿着唇,骆西禾知道她这不是害怕,而是害羞。 “你不盯紧他,他待会溜了去……”骆西禾揉了揉侧刘海,有些不自在的盯着他的衣襟,然后一点一点朝上望去,待视线瞄到他的鼻梁时,骆西禾才发现那人此刻正别着脸瞟向奏琴者,趁着夜色,她偷偷的盯着他的侧脸,恨不得一下子全映在脑子里不再忘记。 他就像月色下的一抹清冷,灯火处的一道微凉,却又如同冬日里被云层遮拦住的光,让人暖,却抓也抓不住惹人心痒。 骆西禾眼也不眨一下的望着他,而他那棱角分明的五官在马车的阴影里显得更加冷峻,让人不寒而栗却又舍不得移开视角。 他突然回头,令骆西禾半张着嘴被生生吓了一跳,她尴尬的将视线越过他,停留在马背上,然后冷不丁的说着:“那马鞍,真不错,哈哈……” “贵人,你的演技笨拙了。”他也冷不丁的回着话,却是前言不搭后语,骆西禾有些诧异,她正要说什么?只见那奏琴者驽着马从那人身后一闪而过,惊得骆西禾直喊:“喂!他跑了!你还不追?” 那人没有回话,就这样定定的望着她沉默不语,骆西禾觉得此时此刻自己是掉到了冰窟里,比这深夜还让她心寒…… “不怕皇上怪罪你?”她越说越不自在,越说越紧张,也越说越不知道自个在说些什么。 “皇上在等你。”他平静的说着,叫她看不出任何表情。 又一阵凉风袭过,惹得骆西禾不禁裹了裹外衫,撇开视线朝宫门望去:“不怕我告诉皇上,是你放走了刺客?” “贵人,回宫吧。”他不卑不亢的样子叫骆西禾莫名的气愤,为何他总不答自己的问题,为何每次救自己的却总是此人?骆西禾咬着牙,心一横,便说:“你能不能不要答非所问?你这是不尊重我!不尊重我就是不尊重女人,你不尊重女人那就是不尊重皇上的妃嫔,你不尊重皇上的妃嫔就是不尊重皇上,你说,这罪大不大?” 看着骆西禾一脸耍无赖得瑟的模样,他不由一笑,短促得叫骆西禾来不及遐想,就那样消失在冷冷的空气里。 “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她皱着眉头,却没有料到他的下一句话。 “贵人平日里端庄高雅,私下却如此有失礼数,让在下惊讶。”他比她高了一个脑袋加一个脖子半截胸,这使骆西禾不得不抬头,板着脸恶狠狠的丢下一句:“回宫!” 刚到宫门口就见李公公打着灯笼而来,他一脸欣喜的模样:“骆贵人能回来,那真是大喜!” 她扭头,却见身后的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正要开口,那李公公倒先抢了话,笑言:“皇上在荣和殿正等着贵人呢~” “还请公公领路。”骆西禾勾唇一下笑,点着头,心里却着实不耐烦,这一路本来就累,才回来又要马不停蹄的去见皇上,她还要不要休息了? 待到了荣和殿,骆西禾没想到佳秀宫的绫美人和戚贵人也在,就连煦池宫的淑嫔也来了,她先是朝宁华昌行礼,可话还未出,他便走到她身前来将她一把搂住。 这叫骆西禾有一瞬的诧异,但她还是带着笑,捏着他的交领,似撒娇一般道:“妾身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着皇上了……” 骆西禾撅着嘴,见宁华昌疼爱的目光,暗自窃喜着,毕竟这是她故意做给那三人看的。 果不其然,她们见此都尴尬着,本来是想恭贺她能死里逃生,后在皇上面前美言几番,结果没多久便各自告退了去,敞阔的荣和殿内此刻就剩下宁华昌和骆西禾二人。 “妾身能回来,都是托皇上的福。”骆西禾舔了舔唇,那酥到骨子里的声音叫她自个都觉着满意,宁华昌不由一笑,他把弄着她乌黑的长发,却严肃的开口:“朕日后,绝不许任何人欺负你。” “妾身遵命~”骆西禾侧了个身,趴在他的怀中,可任那身躯如何的炽热,她也不觉温暖,这寒冬即临,或许那一抹深蓝,才是她所寻求的微光。 “皇上,今日若不是宫中人相救,妾身定见不着皇上了。”骆西禾嘟着嘴,似赌气,又似哀怨的样子叫宁华昌摸不着头脑:“他是何人?朕要赏他!” “妾身也不知。”说着,骆西禾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揉着他的交领,含糊的说着:“只记得,是一男子,穿着、穿着蓝色的长衣,再具体,妾身便不清楚了……” “欸?那是朕的近身侍卫,从小就在朕身边,身手可是数一数二的厉害。”宁华昌还故意强调了“厉害”二字,他捏着骆西禾的小脸蛋,完全一副宠溺的模样:“禾禾,朕该赏他什么?” “禾禾想,赶明儿禾禾亲自送一篮水果给那侍卫,以做谢礼,既不花太多银子,也不损了面子,皇上觉着如何?”她露出几颗门牙浅浅一笑,不谙世事的眨着那似花的眼睛,叫宁华昌欲罢不能的抚过她的乌发:“你的请求,朕怎能不答应?” “皇上就是待禾禾好。”骆西禾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奉承着,夜色已深到透,她借着今儿的事说自个累了,于是在宁华昌不舍得眼神中告退了,是李公公送她回的宫。 在路上,骆西禾有意无意的说着:“明儿个,我要送一篮水果给今日的救命恩人,他是皇上的近身侍卫,到时候,还请公公领路了。” “这事……”李公公有些犹豫,他低着头,不知如何回答。 “皇上准了,公公不必担心。”骆西禾像个明白人一般笑着,李公公也陪着笑,连连点头:“贵人的事,洒家怎敢怠慢?” “这宫里头啊!就公公看着亲切~” 宫中的灯火已燃尽,剩下的,便只有两人一来二去的奉承。 可骆西禾是打心眼里的高兴,很快,她就能再见到他了。 ------------ 第三章 一江窗纸往南飘 第三章 午时一刻,平景殿外偏北的木屋。 骆西禾穿着青衣襦裙外扣一件皮裘,蹲在爬满枯藤的木棚下发愣。干黄的草地衬得她更加娇嫩。那有些凌乱的发尾贴在她的侧脸,风一吹,便如同刚散落的蒲公英一般再度上扬。 拿在她手中的果篮也被那肆意的微风给染上了草叶,骆西禾见此则皱着眉头,嘟起嘴,将它一根一根吹远,而那褪色的草叶却在冬日的照耀下显得更加不分明。 骆西禾低下头,朝着手心轻轻哈气,她已在木棚下等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可那简陋的木门,却迟迟不肯打开。 虽听李公公说,此人来无影去无踪的,谁也不能保准他在屋里头。可骆西禾偏是支走了李公公,孤身一人像个傻子似的在这荒草从中等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他要不就压根不在,要不就没听到她那“秀气”的敲门声,再要不…… 他不想见她。 一想到这里,骆西禾就觉着更冷了。 她在原地来回跺了几次脚,那趾头都在选择性麻木。 反正等着也是等着,骆西禾终于跺着走到了屋门口,却是一笑,不如自个去探个虚实! 想着她便学电视剧里的桥段,舔一舔手指再往窗户纸上戳个洞,然后转动几下轻轻扯出来,冷风一吹,骆西禾就忍不住将手伸入皮裘中,她俯下身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盯着里边。 里头十分简洁,一张圆木桌摆在中央,旁边是灯架,再然后便是一张床,那瘦瘦的被褥让骆西禾都觉着可怜。 没有看到更多东西的骆西禾决定再偷窥一下厅房,她起身正要走,却发现一身穿蓝衣的男子正站在她的身侧,一声不吭的,没有多余的表情。 “不是!”骆西禾又惊又尴尬的碍到了木窗上,过了一会子,她才缓过神来瞪着眼,小声道:“你就不能吱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贵人找我何事?”他一动不动的站着,那清澈的眸子叫骆西禾从中看到了自己,她半张着嘴,想起什么似的举起手中的果篮:“来答谢你昨日的救命之恩。” “职责之内,不必言谢。”他虽这样正经的说着,但却很自觉的将她手中的果篮接过,这叫骆西禾笑也不是愁也不是,她只好搓搓手,无意间瞄到那窗户纸上被她戳的大圆洞,又想起他那薄薄的被褥,这大冷天的风从这里一贯…… “这个、这个我给你补好……”说着,骆西禾便内疚的指了指破洞,那人则有些疑惑的凑近了看,骆西禾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凑近给“咯噔”一下,手哗的一抖,生生将那层窗纸给扯出好大一条裂缝来。 加上木窗上的雕花本就稀疏,冬日的寒风雪上加霜的猛然穿过,便狠狠掀起一大块窗纸,骆西禾就这样僵在那里,不知如何开口。 “贵人,若无他事,就请回吧。”他似乎并不在意,说完便提着果篮推开那张简陋的木门,正要踏入,却被骆西禾突然叫住:“且慢!” 她此刻已然冷静,指着那木窗微微扬起下巴,只道:“这天大寒,窗户纸破了,你若因此生病,不能及时保护皇上,那罪该万死的便是我了。” “如此,我又怎敢怠慢?”骆西禾在心里头打着算盘,凭着那七年的演绎生涯丝毫看不出她其实有些紧张。 可那人不但不领情,还皱着眉头,冷言:“贵人变脸之快,是我低估了。” “欸?” “请回吧。”话音未落,门便被毫不留情的关上,只剩骆西禾一人干站在门外,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木棚上的藤蔓此时已被寒风冻得些许干裂,那掉落的树渣随着风尘离走。“哗哗”作响的窗纸在她的身后一次一次的摇曳着,直到被风狠狠扯下一块,从她眼前悠然掠过,而那陈旧的纸块随着风声卡在了木棚上,又随着骆西禾视线的瞩目而长扬天际,翻过南面那堵高墙,再不见所踪…… 变脸之快? 骆西禾攥着拳头,走在回宫的路上,她越想越生气,为什么那人总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却还能让她觉着自己低人家一等? 她好歹也是个贵人,论品位,他得给她行礼! 不行礼也就罢了,还将她拒之门外?让她蒙羞!是她自讨没趣对吧? 她一路气势汹汹的回到屋内,狠狠坐在圆木凳上,猛的灌一口茶,这让一旁的丫鬟鸢儿有些不知所措,平时这小主还很好相处来着,怎今儿个就一副活脱脱怨妇的模样?她不禁想,莫非是在皇上那受了气? 想着,鸢儿便又沏上一壶茶摆于桌前,小心翼翼的说着:“小主,兴许皇上只是图个新鲜,才去了戚贵人那儿。” “什么!皇上去了戚婵那?”骆西禾又是一惊,将茶溅出了杯沿,她见鸢儿慌张的模样,这才发觉自己的失礼。 冷静冷静,她这样告诉自己,如若自己不够镇定,那么满院子的老鼠,随时都能来挖墙角。 所谓人可慌,但心不能慌。 “小主,您今儿是怎了,这般……”鸢儿不敢多说,她见自家小主皱着眉头的模样,便头也不抬的闭嘴打理桌面上的水渍,这让骆西禾有些沮丧,她深知自己平日里行事果断,从不掉链子,可至从碰到了那个人,她就…… 她就按捺不住的气愤,莫非是在这宫里头压抑久了,还是自己太嫩,招架不住他的把戏? 难不成他就是自个的克星,非要她出糗才肯安分? 不行,如今宁华昌又喜新厌旧的去宠了戚婵,她若再不行动,那到手的肉都能一个绊脚掉坑里头去。 这皇冠是她的,人,也会是她的! “听说西房的苏常在,会占卜之术?”骆西禾明知故问的望向鸢儿,见她点头,才继续道:“同我走一趟。” “奴婢遵命。”鸢儿一听,立马放下手头的事,虽不知自家小主打得什么主意,但看样子,大概与占卜之术有关,莫非自家小主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说来也是,毕竟昨夜才被刺客劫了去…… 鸢儿想着,便替自家小主披上了皮裘,再拿起木梳给骆西禾凌乱的乌发给理好了,才站在一旁候着。 西房离骆西禾的南房并算不远,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已走到,满院子的茉莉花树叫她有些不顺心,鸢儿同那房的丫鬟说明了来意,便又是一阵苦等。 那苏常在苏凉琴的父亲是有名的富商,这厮虽是一小小常在,却免不得小姐脾气,好在她是同她一起入的宫,当初她俩被戚婵欺负,也算同病相怜。 可时间一晃便是半年,如今她已是贵人,苏凉琴却还是苏凉琴,那大小姐脾气一点也不含糊,骆西禾不由一叹,也就在这时,苏凉琴的丫鬟姗姗来迟的招呼她们进屋子。 一进门,骆西禾便卸下皮裘,那丫鬟倒明事理的接过皮裘挂在了架子上,她理着衣裳刚一抬头,就见这屋的主人正坐在木凳上,提着调儿笑道: “姐姐,许久不见,你越发有耐性了。” ------------ 第四章 占卜之术黑锦囊 第四章 “妹妹谬赞。”骆西禾听得出苏凉琴那句带刺的话,她不偏不倚的站在原地,望着木凳上的人儿,不由眯着眼,微微勾起唇角,又道:“看来是姐姐的疏忽,半年不见,我再拜望,妹妹却挪不出一条凳子来给姐姐坐坐。” 苏凉琴听罢,即刻扬起下巴朝那一旁的丫鬟狠狠瞪眼:“你看你,事都不会做!骆贵人来看我,竟连凳子都不肯给,这不叫人笑话?”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那丫鬟哪敢反驳,明明是自家小主不让搬的木凳,这会子又怪到自个头上,她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哪。 “还不去搬凳子来?利索点!”苏凉琴恶狠狠地拍着桌子,这头上的簪子都恐要被晃下来,吓得那丫鬟低着头一面喊“喏”一面手慌脚乱的出了门槛,这一幕看得鸢儿有些感叹,还好她的小主不是这个蛮女,否则,指不定有多少苦受。 骆西禾无奈一笑,没想到苏凉琴的小姐脾气不仅没有改动,那刁蛮霸道的样子却是变本加厉了。 骆西禾见那丫鬟又小心翼翼的将那木凳搬于苏凉琴的桌对面,便故意摆手笑言:“其实今日姐姐来找妹妹是有要事。” “哦?”苏凉琴一听倒来了兴趣,疑惑的问着:“不知姐姐所说何事?” 骆西禾终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听说妹妹会占卜之术,我这几日不顺心的事儿太多,还请妹妹看看。” “这个成!” 铜板、八卦图、乱七八糟的金线以及一块黄布不到片刻就摆在了她眼前,丫鬟们已经被支开,只剩下看得一愣一愣的骆西禾,和趴在地上张牙舞爪的苏凉琴。 铜板在地上飞快旋转发出“叮叮”声来,那灯架上的烛火也被弄得忽闪忽闪,,衬得苏凉琴秀丽的脸庞尤其渗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驱鬼,让骆西禾看着一半心寒一半疑惑。 不知她鼓捣了多久,终于收起金线来,正在旋转的铜板也应声倒地,她看了一会子,一针见血的开口:“姐姐遇着克星了?” 克星?骆西禾想到了那个该死的蓝衣侍卫,于是不禁点头:“妹妹厉害。” “那个人,会阻扰姐姐的财路。”苏凉琴一脚踩在了木凳上,神秘兮兮的扯着金线,骆西禾也被带入了气氛,小声问着:“怎么破解?” “简单!”苏凉琴十分得意的拍了一把桌子,笑道:“尽量与那个人保持距离,最好不要再见面~” 最好不要再见面…… 听到这一句的骆西禾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下,她半张着嘴,有些犹豫的问着:“假若,铁了心的要见呢?” “铁了心的要见?”苏凉琴这下倒疑惑了,她直问:“为何?” “总有一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骆西禾为了这周围的气氛不由笑了笑,在这一句话里撒了谎,显然是她自个巴不得去见,哪是随便就能遇到的。 苏凉琴算是听明白了,于是立马转身在墙角的木箱子里折腾着,骆西禾倒是不明所以的坐在原地等消息,没多久,苏凉琴便拿出一只黑色的锦囊来,她拍了拍上边的灰尘,随后道:“姐姐写上最想说的话,放入这锦囊中,然后缝踏实了,再交给那个断你财路的人,并且绝对不可让那人打开,这样就没事儿了!” “这是何物?”骆西禾小心的接过锦囊,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有这么厉害?”苏凉琴一听还就跟她急了,她跺着脚指着锦囊,认真道:“你若不信,它就不灵了!” “妹妹那么厉害,姐姐当然信。”骆西禾笑着收下了锦囊,然后端坐在木凳上,才想起了正事,这丫头忽悠来忽悠去的,差点让她忘了自个此行的目的。 “妹妹,如今这宫中戚贵人得了宠,恐怕我们以后的日子,会不那么好过了。”骆西禾有意无意的说着,然后望向窗外,叫苏凉琴一个人在那儿拍桌子:“那个贱人,如今是越来越猖狂了!” 其实骆西禾想说,猖狂的应该是苏凉琴她自己才对,可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 窗外天色已晚,骆西禾也从苏凉琴的西房静静走出,身后跟着的是鸢儿,她见小主得意的神色,忍不住一问:“小主占出什么来了?” “你可听说过田忌赛马?”骆西禾捏着那黑色的锦囊,没有回答,反倒如此问道。 冷冷的风吹在鸢儿的脸颊上,她搓着手,望着骆西禾身上披着的皮裘,那有些羡慕的眼神就这样一丝不挂的放在了那层绒毛上,瞄了许久才想起要回话:“奴婢愚钝,还望小主指明……” 而骆西禾并未在意她的迟钝,她扣着皮裘,将半个头掩在了乳黄色的绒毛中,等走过了位于佳秀宫最中央的荷塘,她才开口:“田忌有三匹马,对方也有不相上下的三匹马,他要在比赛中取胜,该如何做?” 鸢儿听罢,想了一会子,小声道:“杀了另外三匹。” 此言一出,骆西禾只觉着一阵冷风正往皮裘里灌,待她裹紧了,才深觉自个的丫鬟心思竟能如此狠毒,毫不犹豫的说杀,却也单纯。 “田忌用了最下等的马,和对方的上等马比,输了一局。”骆西禾忍不住将手也埋入皮裘内,她轻轻呼一口气,白色的雾状体便忽的随风而散,此时在路旁行走的宫女都点上了灯笼,那昏黄的火光透过油纸却是最暖和的存在。 “田忌真聪明。”鸢儿明白了什么似的回着话。 骆西禾却停了步,颇有兴趣的回头问道:“如何聪明?” “这样对方就失去了王牌,中对下,上对中,田忌定是胜了。”鸢儿立即得出了结论,得意的样子叫骆西禾深思许久,在佳秀宫行走的宫女也愈来愈少,火光也愈来愈暗,那窜跃着的寒风突然叫骆西禾惊觉了一事。 她裹着皮裘抬头,望向鸢儿,待整理好了思绪才平静的开口:“你即刻到宋姑姑那儿去要张窗纸,还有刚煮熟的糯米和胡椒磨子。” “小主,我们的窗门好好的,怎……” “小主交代的事,做下人的只管去办,何必多嘴?”骆西禾实在不想说如此难听的话来,只是她急。 人不急,心急。 鸢儿只得灰着脸应了句“喏”,便匆匆往北边去了。 骆西禾望着渐行渐远的鸢儿,又低头从袖内掏出那一道锦囊,黑乎乎的只有那条深红的带子打眼,她若有所思的收起了锦囊,将冻红的手背贴在脸上捂热,又是一阵冰凉,不由担心着,此时此刻的那个人,是否更冷呢? ------------ 第五章 一窗一纸晓真心 第五章 夜里的风似乎平静了许多,使枝桠上枯黄的叶片、荷塘中扑腾的水花,以及木屋中那一抹昏黄的烛光,都随着这份平静而不再聒噪不安。 骆西禾将窗纸卷好,端着糯米碗儿,裹着皮裘,穿过那条有着碎石渣的小径,任下身的裙袍拖在干草上,发出“呲呲”的摩擦声来,而她的视线,从来到木棚下的这一刻起,便再没离开过那远处的一小盏微光。 冷风孜孜不倦的贯过杂草丛,她揣着窗纸,望着窗内的人儿不由多做停留。 他正一袭蓝衣,躺在床榻上,似乎在摆弄着手中的银刀,而他的一举一动,一个翻手一个眼神,都让骆西禾恨不得刺在脑海中,不肯遗忘。 她轻轻呼气,那暖暖的温度打在手背上,湿湿的显得指尖更加红润。 骆西禾站在原地百般犹豫,终是挪步到了窗门前,在这瞬息,他警惕的回头,一脸严肃。 “夜即深,贵人是何用意?”他放下手中的银刀,扣在了床栏上,不变的却是眼角间的那一丝冰凉。 骆西禾听罢,便抬手举起窗纸,她想说是她放心不下,但到了嘴上,便成了:“若你因这寒风病了,第二日便有人造谣,说是南房的骆贵人已苦得揭不起锅,连一张窗纸也能吝啬不赔,可见大势已去,不必担忧她能再力挽狂澜。” “如此,我岂能无动于衷?”说罢,她便干举着窗纸,想起今午他将她拒之门外的情形,不由暗自损他的短:你以为你谁?不就一住着破茅房的侍卫,我骆西禾可是要成为皇后的人,怎能因你耽搁了前程?你该死,真该死! “贵人夜里造访,不怕第二日,传出偷情的丑闻来?”他倒是平静如水,仰着头不再看她。 “那东西就放这了!你自个折腾,恕不奉陪!”骆西禾咬着牙,狠狠将窗纸同已经糊稠的糯米搁在了窗前,那加重的语气让她自己都觉着不妥。 她不是这样的,她不该是这样的…… 他分明没有说错,是自己愚钝,偏要大晚上心甘情愿的跑来,倘若传出丑闻,也只能怪自个冒失,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要怒不可遏? 骆西禾不懂了,不明了,她不是聪明绝顶吗?不是能说会道吗? 怎么,这会子竟舌头打卷了一般,说不出一句反驳自己的话来。 就在她碍着面子将拂手而去时,他望向窗外骆西禾略带沮丧的背影,然后开口:“我不会。” 这声音不大,骆西禾都不知自己是如何捕捉到的,她回头,虽以为是幻听,但还是按捺不住跃动的心思,问道:“不会,所指何事?” “糊窗纸,我不会。”他抬头,满是认真,却不带一丝请求的模样,但骆西禾现下也不再挑剔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她再度拿起窗纸,端着糯米饭让他开门。 可那人却又不给面子的翻了个身,还是一脸认真:“传出丑闻,对你我都不好,请贵人三思。” “你个木头脑袋!”骆西禾不由脱口而出,但立马忽觉声音太大,便收敛了些:“你不碰我我不碰你,彼此一清二白,再说了……” “只要不让人见着,黑的也能变成白。”骆西禾压低着声音,她趴在雕花前,那意犹未尽的样子叫他起了身,随后道:“原来贵人黑白不分。” “错。”她伸出食指摇动着,但被冷风一吹便又不由放下:“因为我不信,白的,能一直是白的?” “门没栓。”他三个字便打断了骆西禾将要继续的话题,这让骆西禾更觉着自己是碰着了克星! 可她还是选择了理直气壮的将门推开,再然后理直气壮的将门合上,最后理直气壮的进了他所在的房间…… “趁着糯米还热,得赶紧了。”她不知为何自己心跳加速了,脸颊也变得炽热起来,总觉着那抹深蓝在自个眼前晃来晃去的,却不觉烦躁。 她低着头便自顾自的将已破烂不堪的旧窗纸撕下,踮着脚把糯米糊在了雕花上。趁着风还没起,她手脚利索的摊开窗纸,二话不说就行如流水地贴了上去,那层薄薄的油点儿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暖心。 “以后你该知道怎么做……”骆西禾话还没说完,就见他正捧着剩下的糯米渣用食指粗略品尝了起来。 “你饿了?”她有些诧异的问着,额发下的眼睛在烛火下映得有些朦胧,他望着她,捏了捏手中的饭渣,想说什么却终究欲言又止。 “不饿?”骆西禾瞄了一眼桌角下空空如也的果篮,白天还是满满的一堆葡萄同草莓,现下却成了一滩残渣,她想笑,却又奋力忍住,于是微微咳了几声,望着床栏上扣着的小银刀,不由脱口问道:“那是打哪得的?真好看。” “商阳。”他俯下身将果篮拾起,摆在桌面上,淡淡的说着:“味道不错。” 这句话说得骆西禾心里头一阵酥软,她已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看待他,本以为此人冷漠无情,蛮不讲理,心机重重…… 可现在看来,他并非如此。 夜已深,白烛将燃尽,骆西禾在临走之际,却又忽然回首,她端着装糯米的碗儿,只问:“作为帮你糊窗纸的谢礼,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 在那月光惨淡的夜空下,没有灯火的木窗门外,只有一句话在骆西禾的耳畔回响: “穆河。” 这句话既没有被风声带走,也没有被深宫掩埋,所以骆西禾才如此坚定的相信,自己不会忘记。 她带着他的名字,有些不舍的回了宫,只见鸢儿还在门口候着,一脸的好奇与担忧。 骆西禾见她也辛苦,便随意打赏了支簪子,那簪子浑身为银,只有那无暇的玉石镶在簪头内,显得沉重无比。 浓厚的夜,凄冷的风,骆西禾卸下皮裘挂在木架上,转身从枕头底下拿出那只黑色锦囊,终于决定将此物送出。 此时此刻,她依然记得在苏凉琴那儿自己曾说过的一句话,现在,毫无疑问的成为了肯定句: “我就是铁了心的,要见他。” ------------ 第六章 一计不成深宫叹 第六章 第二日一早,鸢儿给骆西禾梳发理装后,便满心欢喜的说是要去西房,和苏凉琴家的丫鬟阿璧一同栽花。 骆西禾正坐在铜镜前画眉,她微微瞟了鸢儿一眼,望见鸢儿发间戴着那支她昨日送的银白玉簪,不由一笑,看来爱臭美这事儿,自家丫鬟也不例外,于是撩动着额发,盯着铜镜中的自己道:“去罢。” 鸢儿见此激动的欠了个身:“奴婢谢过小主!”随后便退出了门外,再没了踪影。 一说到西房,骆西禾又不禁想到了苏凉琴,对于她来说,苏凉琴就是田忌的那匹下等马,她便是要用她,来对戚婵这匹上好的千里马! 骆西禾笑不露齿的从一旁的暗阁拿出一盒胭脂,她昨儿个也悄悄给了苏凉琴一盒,告诉她这胭脂是烟南上等的货,被加了料,戚婵本就爱美,她随意一用,定会毁了那张小脸蛋,不过也就是持续一两天的事儿。 可就是这两天,定能让她失去“参赛”资格! 当然,这么危险的事儿也就只有那个傻头傻脑的苏凉琴肯去做了,到时候查起来,她不认,苏凉琴就算供出她来又有何妨? 想着,她便将胭脂盒挪开,正要扑脸上,食指却猛的一抖! 不对,骆西禾低下头闻了闻,细细的捏着,指尖瞬时红了一块…… 不对不对! 这不是她给苏凉琴的那盒吗!怎会在自己的暗阁里? 难道是昨儿个太急,给弄混了? 骆西禾又从暗阁内拿出一小瓷瓶子来,在指尖抹了一抹,那道殷红便即刻散了去。 明明药性已逝,可骆西禾心中的慌乱依然在持续,她总觉着哪里奇怪…… 她突的觉得胸口一凉,不由倒吸一口气,才发现屋里的木窗被木架撑起,那冬日的寒风便如此灌了进来。 骆西禾盖上盒子,裹着长衣将木架卸了去,那桌面的茶水也不由为之一动,起了波澜的水痕,叫人觉着暴风雨即将来临。 一个时辰过后,窗外下起了淅沥的雨,洋洋洒洒的泼在油窗纸上,泛起一道涟漪。 骆西禾提起红裳,那如纱的块儿扬在了床角,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应声而开。 能如此随意的闯入南房,还一声不吭的人,她大致猜到了是谁。 可他又是来寻她何事? 莫非,暴风雨已经波及到她跟前…… “妾身拜见皇上,皇上万福。”她揣着心思,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却迟迟未听到“平身”和“免礼”,这让她更加觉着,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朕设大宴那日,刺客上殿,你是如何逃回宫的?”宁华昌穿着上朝的龙袍,锁眉板脸,威严的一面在骆西禾身前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来。 她只敢用余光微微一瞟,深知事态严重,便恭敬的如实回答道:“是陛下的近身侍卫救了妾身。” “哦?”宁华昌俯下身来,厉声道:“抬头!” “妾身遵旨。”骆西禾不由心头一凉,她抬起头来,望见他痛恨的模样,自己却有些惧怕了。 “他一人,如何拿下三千羽林卫都束手无策的刺客?”宁华昌的声音带着致命的气息,骆西禾瞬间明白了,他是在怀疑她和那个叫穆河的人。 如今她终于理解为何21世纪的现代人都说“伴君如伴虎”。 他信你时,你就是天下,他不信你时,你便是一具死尸。 “陛下仁慈,不忍皇城的任何人受伤,才狠心不下,陛下的仁慈,便是百姓的大福。而侍卫只为职责,他不关乎妾身如何,便知擒贼先擒王。” 宁华昌听到此,便冷笑:“好一个擒贼先擒王,那我的好禾禾,你倒是告诉朕……王呢?” 他的疑问最后化作愤怒,沉默着,屏息着,然后狠狠的击打在骆西禾的心头:“王在哪里!” 那咄咄逼人的语气,叫她不敢再正视,只得望着他的鼻梁,忍着心慌道:“启禀陛下,王、逃了。” “他身手不赖,如何让王逃脱?”宁华昌突的缓下语气,那参杂着愤恨的邃眼,却让骆西禾更加心颤。 她咬着牙,不敢拖延时间,速速答道:“禀陛下,王阴险,陛下侍卫乃君子也,遭暗算,这才落败令王逃脱。” 宁华昌听罢,起了身,又问:“如何阴险?” 骆西禾说到这,便卡壳了,她虽不知穆河为了什么而放走的刺客,但她怎能说实情?放走刺客这条罪,定是必死无疑! 她不能让他死。 骆西禾终于同宁华昌四目相对,那临危不惧的神情遮掩住了内心的慌乱:“禀皇上,妾身不知。” “不知?”宁华昌又突的俯下身去,那让人战栗的冷笑正悄然绽放着:“你既不知,何以断定王阴险?你若答不上,欺君之罪,在所难免!” 直到现在,骆西禾才知道,平日里待自己温柔的皇上是何等的可怕,而自己在这深宫中就像一只跳不出枯井的蚂蚱,是何等的可悲而渺小。 她膝盖贴着地,透过那层丝绸感受到丝丝冰凉,可她此时此刻的心,却是寒到了骨子里,将要窒息似的闷痛着。 “禀陛下,那日夜深,路边灯火寥寥无几,隔着马车,妾身看不透彻,妾身着实不知。”她虽平静的回答着,可那“扑通扑通”的心脏要漏了一拍般呆滞。 “好一个不知!朕不管你与他是故意放走的刺客,还是无意让其逃出!朕,都不会忘记,你是朕从宫外带来的女子。”他拂手而去,只留下最后一句:“朕不会信你。” 而骆西禾跪在冰凉冰凉的地上,对着那人将要离去的背影,放声冷笑:“皇上啊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声音带着不甘,带着愤怒带着凄凉,而更多的,却是无奈。 宁华昌一出南房,锁着眉,和站在门外已久的李公公说了几句后,便严肃的朝平景殿走去。 雨后的澄空下,李公公站在南房的红柱旁,扯着嗓子喊道:“皇上有旨――疑骆氏、穆氏有造反之举,特发配往北宫刑部受审,钦此――” 当那些身穿黑色盔甲,手拿长枪的人涌入南房时,油纸上的雨滴也被风干得寥寥无几。骆西禾正跪在床栏下,那白衣红裳紧贴着冰凉的地面,泛出一抹悲哀,可这冰凉的地面,却令跪者不知寒冷。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一个发间插着银白玉簪的女子,正满心欢喜的走在平景殿外以北的小道上,当她瞧见那木屋门窗上原本陈旧的窗纸被换成了新的,便不由停住脚步,眼底满是讶异和妒然。 ------------ 第七章 冷寂牢狱深处爱 第七章 冰凉的铁柱,被一把陈旧的大锁狠狠关住,那铜黄的钥匙却握在一个没有作为的狱卒手中。 骆西禾半躺在满是稻草的干土上,上身则靠在带有裂缝的墙角,这里唯一的温暖是从四米多高的铁窗外射入的阳光。 她不知道穆河被关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刑部的人会怎样审问她,更不知道平时温柔的皇上怎么突然就怀疑起了自己来。 但她觉着,定是有人在其中搞鬼。 比如,胭脂真的是她搞混了? 苏凉琴那么爽快的答应合作只为了报复戚婵? 骆西禾直到现在才明白当时的奇怪感,原来人不是马,谁都有心思,宁愿胡来也不愿意听话。 如果她没猜错,自己恐怕是被戚婵,给反算一计! 就在她从脑海中搜寻着线索时,牢门外站着一身着华服的男人,他手握铜匙,娴熟的打开了那把铁锁。 门开了,骆西禾带着不安和疑惑,故作冷静的躺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瞄了他一眼。 “我能救你出去。”他走入门内,半蹲在稻草堆里,上好的衣料就这样被糟蹋了。 他的脸不大,中分的刘海,狭长的细眼,一脸玩世不恭的模样却是肯定的语气,骆西禾突然想到了什么?这个人是…… “罪妾见过芸府三王爷,王爷万福。”说着她便起身行了礼,半蹲着的男子则盯着她,意味深长的一笑:“是块材料。” 骆西禾听罢,微微低头却笑而不语,她知道,此人姓宁名曲闲,先帝子嗣甚少,太后在皇上十三岁前把持朝政,将四王爷发配边疆,二王爷不知所踪,所以宁曲闲算是宁国皇上唯一的弟弟了,于是他们兄弟俩感情十分要好。 如今他亲自来找她,定是有什么大事,也许对她而言…… 骆西禾望着他,等着后话。 ……将会,是一次转折。 “带进来。”他起身,甩了甩袖子扣于背后,就在骆西禾疑惑的时候,两个黑衣狱卒架着一个人,漫入她的眼帘。 那人微闭着双眼,深蓝的长衣上烙印着斑斑血迹,凌乱的发,惨白的嘴角,骆西禾不由一怔,她望着那令人心疼的殷红,却忍住冲动,对着宁曲闲淡笑:“不知王爷何意?” “将他们关在一起。”宁曲闲没有理会她,他一挥袖,两个狱卒便将穆河推入了监牢里,他生生摔在地上,不知何时破烂的蓝衣上瞬时沾了稻草。 这一幕看得骆西禾不由咬唇,她咬得越疼,她就越理智,她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投向牢门外的男人,以他们现在的处境…… 能救自己和穆河的,只有宁曲闲! 骆西禾深深吸气,带着旁观者的笑容,满不在乎的抬头:“王爷能否将此人关于别处?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罪人,不分男女。”他嘴角忽的一翘,那似桃花的眸子望得骆西禾有些心烦意燥,他最后遣走了狱卒,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拂手而去: “我要你为本王所用,但你又是否值得本王亲手来救?” 是否值得? 骆西禾望着地上的人儿,不禁冷笑一声,铁窗洒入的微光正投在穆河的发端,她站在离他较远的地方,缓缓蹲下。 那时不时袭来的冷风,使她裹着衣,担忧着昏迷不醒的穆河,仅仅五步的距离,却像隔了道星河那般遥远。 她不是不想上前,不是真的见死不救,只是她明白的,宁曲闲为何将他们关在一起?这不是因为他想让他们相互照应,而是因为他要让他们互相折磨,只有把心磨透了,才知道这深宫的狭隘,才知道该如何踩着人,继续生存下去! 他们的选择寥寥无几,要么死在监牢中,要么活着冷眼旁观世间的一切。 宁曲闲要做的事,骆西禾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将被利用,将被剥削自由,将再也回不去原点,将完全沦陷在权力的世界里…… 然而,这不就是自己最想得到的东西吗?骆西禾轻轻朝着手心哈气,眼里不由蒙上了一层雾,薄薄的稻草就这样垫在自己的身子下边,而眼前躺在地上的男子,却离她越来越远。 她伸手,摸到的不过一片空气。 夜已深,骆西禾瞧见了不远处的灯火,灯火下正站着一个狱卒,那微弱的光芒令她隐隐冷笑,她起身,来到了穆河的身前,大声道:“休怪我歹毒!是这个世道不公,你不死,我就不能活!” 说着,她便轻轻摇晃着他的身子,试图将他唤醒。 “所以,就算你求我!” 她扭头望了望牢门外的灯火,然后在他耳畔低语:“喂喂,醒着吗?” 见他没反应,她又故作气愤的朝牢门外喊着:“就算你求!我也不会放过你!” 骆西禾皱着眉头咽咽口水,又晃了晃他:“快醒醒啊……” 她用力的抚着他冰冷的脸庞,监牢里一片暗,透着微弱的月光也看不清他的模样,她不禁心更急了,见灯火下的人还在,骆西禾只得再度骂着:“你最好快点冻死!快点冻死!快点……” 灯火下的狱卒已走,她突然就梗咽了,闻着那刺鼻的血腥味,抓着他的肩膀一个劲的摇晃着:“你醒醒啊!你倒是醒醒啊!刚才的话都是说给那些混蛋听的,你不许当真……” “喂,怎么就不起来了?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就死……”她拍打着他的脸颊,拍疼了手掌,却拍不醒眼前的人儿,她抚着他冰凉颈脖,咬着唇才止住了颤抖:“不是还有脉搏吗?醒来,给我醒来!” 她压抑的咆哮着,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在这漆黑饱受寒风的监牢里,在这杂乱枯萎的稻草堆上,在那铁窗门外月光隐去的夜空下,也就这一刻,骆西禾才知道什么是无助…… 那就是明明就在眼前的事与人,却像都消失了一样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上帝让她孤零零的站在一片荒野中,给了她一份希望,于是她抱着期待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好远好远好远好远……可是呢? 上帝突然告诉她,世界只有两端,走过了希望,那便是绝望…… 深不见底的绝望! 她狠狠的抱住他,似要将怀中的人揉入骨子里,那温热的泪水从眼里淌出,划过脸颊,狠狠滴在肮脏的稻草上,打在颤抖的手背上,可任这寒冬如何的冷,任这泪如何的炽热,骆西禾却感受不到任何,她只觉着心空了一块,有个十分重要的东西在慢慢离自己远去。 骆西禾闷闷的哭泣着,咬着唇,将鼻涕都贴到了手腕上,那阵阵寒风,依旧毫不留情的打在她的脸庞,骆西禾擦着泪渍,沉默了许久。 “倘若上天不肯成全,那便让我任性一次……” 她泛着泪光,苦笑着松手,将他轻轻安放在地,那隐在云中的月,湿湿的睫毛,以及这凌乱不堪的发尾,叫她分不清什么是虚,什么是实,她忽的一笑,带着疼和不舍吻住了那一抹冰凉的唇角。 她不管不顾的撇开一切,只为这一次的忘我…… 颤抖的手指,不肯睁开的双眼,没有温度的红裳,她轻轻撕咬着,内心绞痛着,那冰凉的唇角却悄然一动,就这样动荡了骆西禾的心弦,只见一双手稳稳将她抱住,回应着她的期望,她怔怔的挣开眼,哽咽的唤着:“穆河……” 随即那冰凉的唇便覆盖住了她的所有言语,苍白的月下,那红裳和蓝衣仿佛融为了一体,凄冷的铁窗就那样屹立在墙口,为她填满了所有的空白。 “倘若你不在了,我会很寂寞……” ------------ 第八章 凄凄夜雨倾诉语 第八章 “我既能让你活,亦能让你死。” 宁曲闲就这样放了他们,就这样随意一句话,便洗清了他们的所有冤屈。 骆西禾知道,这就是权的力量。 这就是在安阳皇城,生存的道…… 十二月的冬阳不偏不的照耀着这个世界,她有些不适应的揉了揉眼睛,看着穆河被两个人抬往别处,估摸着是去太医那里。 宁曲闲正站在骆西禾的左侧,趁着人走了,他忽的凑近,那不可一世的笑,让骆西禾慌了神,她只好抿着唇,紧张得一声不做。 可宁曲闲却笑着收回视线,他随意瞟了一眼骆西禾的裙尾,那已然发黑的血迹让他明白了什么似的勾唇:“偷腥者,噬心也。” “不知王爷何意……”骆西禾有些心虚的低下头,突然望向自己的裙角,那是昨日同穆河在一起时不小心沾上的,她见此,便咬着唇不敢抬眼,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今后,少同那男人碰面,否则,本王会叫你明白……”他顿了顿,随即一笑:“什么叫噬心。” “妾身明白,妾身的命是王爷给的,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妾身绝不敢二言。”骆西禾恭恭敬敬的微微低头,只望见身下的影子越来越惨淡。 昨日的余温还留在她的指尖,暖暖的,甜甜的,还带着些疼。 骆西禾不知道那叫什么?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她需要的东西,无论如何,今日就将要分道扬镳,打他们被放出牢门的那一刻起,骆西禾就明白,从今往后,他们再无干系。 就当昨日的温暖不过是寂寞难耐的一吻,就当那内心小小的甜蜜不过是害怕孤单的一次任性,就当现在开始泛滥的不舍和寒心是冬日所赐予的心情…… 不需要有过多犹豫,她是骆西禾,不是《红楼梦》里病殃殃的林黛玉!也不会有书上所写的爱情! 所以!她要的,不过是权而已…… 凉凉的微风拂过,吹起她的额发,吹起那一抹心悸,宁曲闲不知离开了多久,骆西禾只记得他最后留下一句:“盯好戚婵。” 对了,戚婵这个费油的灯,她必须除掉…… 枯干的樟树叶被冻得直往下掉,反衬得那南房更加喜庆,这堆满厅房的上等品,都是皇上亲手赐的,骆西禾也摇身一变,成了正四品的容华。 就连李公公见了她都要自称奴才,可再高的地位,再多的赏赐,也填满不了骆西禾内心的寂寥。 她坐在凳子上,不知道自己是空白了什么?那古香古色的铜镜就像在嘲笑镜中的人一般枯燥,不论她如何打扮,如何微笑,眉眼间深深的落魄,却怎样也磨不掉,盖不去。 这深宫,变了。 几日不见的鸢儿只是叫她一声小主,她平日里大胆的笑容已不见了踪影,骆西禾不由对着铜镜冷笑,那令人心凉的嘴角愈来愈忍不住的往上扬去。 没有关紧的木窗,闭合的房门,方才宁华昌愧疚的怀抱,都叫骆西禾觉着累,她半躺在床上,想来想去,她该好好准备如何对付戚婵,可每当骆西禾思索时,穆河的身影,那一抹清冷,漠不在乎的神情,以及他拿起她送的果篮,说“味道不错”的认真,还有昨日那惊心一吻……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在乎超出了原本的范围,她开始变得贪婪,变得只要摸到了一丝可能,就会马不停蹄的追逐,恨不得立刻拥有。 “小主,该用膳了。”鸢儿敲着门,声音不大,让整个房间变得更加枯燥,骆西禾揉着太阳穴,眼也不抬的道:“搁外边吧。” “喏。” 随后,鸢儿的脚步声便越来越远了。 只留下骆西禾倚在床角,抚着那深红的长裳,一下一下穿透冰凉。 十二月的夜幕降临得比较慢,阳光刚刚隐去,皎月却迟迟不出。 外头正下着雨,淅淅淋淋的打在窗纸上:“咚咚”的响声叫骆西禾有点心烦意躁,房间漆黑一片,白色的蜡烛正放在灯架上,没有点燃。 骆西禾揉了揉脖子,她不由起了身子,发现喉咙有些干,才下意识的站在桌旁拿起茶壶来,随手一倒,却是空的。 她清了清嗓子,难受的正要唤鸢儿来,却听到窗外传来了不是雨声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外边。 她疑惑的搁下茶壶,裹了裹上衣,站在窗口边犹豫着要不要开。 毕竟这么晚了,谁会在下雨天站在窗户口,不打正门进? 她想着,便又听到了两声。 那闷闷的响声,听得骆西禾更加不舒服,她抓起窗沿,干脆打开一看究竟,想来这也是皇城,不像小城市里那么混,再说了她也没得罪什么人,谁敢乱来呢? 当木窗打开到一半时,她怔住了。 窗外的人穿着一袭有些破烂的深蓝长衣,他静默的眸子,正不偏不倚的盯着自己。 那豆粒似的雨点打在他的身上,湿湿的发紧贴着苍白的脸庞,骆西禾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趴在窗口,小声道:“你怎么来了?伤口还未愈合,会生病的!” 他却干站在那里,望着她不说话。 “你傻了呀?”骆西禾不禁皱起眉头:“快回去!” 可他还是像什么也没听到一般,就那样望着她,这让人焦急的沉默惹得骆西禾直咬牙:“算我拜托你了?快好好的回去,好好养伤,成吗?” 她的无奈却换来默不作声的回应,那凄厉的雨点一下一下打在穆河的脸上,而他却如同一座雕像般屹立在原地,除了微弱的呼吸,骆西禾真不知道他是否还有意识。 可当他张嘴,却欲言又止的那一刻,骆西禾的心,一下就疼了。 那逐渐密密麻麻的雨点,就像有人拿着图钉,在往她自己的身上订,那种感觉想哭,却又痛得发不出声来。 “我在想……” 他终于开了口,就这样安静的看着她,那略带沙哑的声音,让骆西禾不敢呼吸,生怕自己扰乱了这一抹久违的心悸。 可穆河话音未落,骆西禾只望见眼前的人微微一晃,突然软软的在自己眼前倒下,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事物,都沦陷在了泥沼里,不复存在。 “穆河……”她慌乱的将整个木窗翻了上去,任雨鞭挞在脸庞,那紧皱的眉,像木块一般僵硬着。 骆西禾捏着上衣,望了望大门的距离,便狠下心来,踩着凳子往窗外翻去。 她一脚踏进后院的泥泞里,溅得满衣裳都是,那寒风也贯得她一阵咳嗽,可骆西禾管不得那么多,她急急的蹲下,扶起正倒在地上的人来。 摸着黑,她看不大清,只知道手抚着的脸庞,冰凉冰凉的比寒冬还要刺骨。 “不要吓我,都第二次了!” 骆西禾急急的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看着穆河,硬是狠狠心疼了一下,这么大的雨,他带着伤站在窗外,自己怎么能不为之所动? 正急着,穆河却忽的起身将她压倒在地,那凌乱的长发挨着骆西禾诧异的眼角洒在泥泞里,透着宫内的灯光,映得他的下巴更为俊俏。 “穆……” 她话音未落,那人却闷咳一声,支撑不住的摔倒在她身上。 骆西禾则被吓得半张着嘴,他重重的身子压着她,快要不能呼吸一般难受,可她却没有推开,反而狠狠的将穆河抱住,就像一个饥饿的旅人,不想弄丢唯一的食物。 旅人没了食物会饿死,她没了穆河,就会逐渐被冻死。 “你要我怎么办,怎么办?” 她咬着唇,泪水一涌而出,骆西禾从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爱哭,变得如此脆弱不堪。 “我们本不该再有所交集的,可是你又出现了,你出现了,我就不得不犹豫……” “会有‘倘若我们还可以再有,哪怕一丝无关紧要的牵扯就好了’这种想法,可你每次都叫我难受,早就该死了……” ------------ 第九章 你点头我带你走 第九章 漆黑朦胧的夜里,骆西禾咬牙将他扶起,湿透的发打在她的嘴唇上,顺着雨水逐渐下滑。 她本是想叫鸢儿将穆河送回平景殿的,但转念一想,怕宫中医者不仁,照顾不好他,也怕……根本无人来搭理他。 骆西禾稍稍思量了一会子,做出了一个她自己都诧异不已的决定: 将穆河带回南房,她亲自照顾! 也许她知道这件事被发现后的代价是什么?又也许她根本没时间再去估量利弊,就像逐渐隐去的月光,不知何时才会复出。 南房的大门被骆西禾小心翼翼的推开,见鸢儿的房间灯已熄去,这才背起穆河,摸着黑,有些艰难的前行着。 伴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她猛的咬牙,只敢轻微的喘气,这空气仿佛被冻结了似的比往常更寂静。 那湿哒哒的鞋子踩在木板上,蹭着水,发出断断续续的“吱嘎”声来,叫骆西禾不禁捏一把冷汗。 她正伸手将自己的房门推开,却见窗户未关:“哗哗”的雨点打在桌面上,泛起一阵涟漪,骆西禾本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可那风吹的愈来愈猛,突的将被放在桌沿的茶壶拍倒在地。 令人心寒的破碎声席卷而来,传在她耳畔,凌厉得不成模样。 “小主?” 那原本漆黑的房间突然点起了灯火,鸢儿正在朝这边走来,那“哒哒”的脚步声叫她又是一惊。 骆西禾二话不说将穆河推进了里屋,然后将门关上,迅速思考着。 凉凉的雨水顺着脸颊下滑,她吸了吸鼻子,望向地上的衣衫不整的穆河,又不禁咬牙,轻轻叹息着。 “小主,出什么事了?”鸢儿已到门外,隔着窗纸,只能望见微弱的烛光,骆西禾则顶着门,理好了语气才缓缓开口:“无碍,今儿的雨寒,我本担忧着院外的花花草草,却不想窗未关,这才打碎了东西。” “小主仁爱,鸢儿来收拾收拾罢?”说着,似乎真要进来,骆西禾立马急道:“不必!” “喏……”鸢儿有些犹豫的开口,她干站在门外,不知所云。 “下去罢。”骆西禾伸出手吸了吸鼻子,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道:“慢着!” “喏……”鸢儿被使唤的糊里糊涂的,她端着蜡烛,候在外头好奇的等着吩咐。 “这雨大,我不小心被淋着了,去后院烧点暖水来。”她搓着手,觉着那窗户灌入的风越发冻人,于是匆匆说完,便拴上门,将窗户给关了个踏实。 骆西禾刚合上窗户,便急急跑到穆河跟前蹲下,先是试探的晃了晃他,见没声,才皱起眉头,心想着是真昏迷过去了。 “你绝对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恨你!”骆西禾咬牙切齿的做了一个“枪毙”的动作,她拽着手僵硬了两秒,才发觉自个着实的幼稚,这种时候了居然还犯傻。 “我一定是疯了。” 骆西禾看着他略带苍白的侧脸,不由的心动着,那加快的心跳叫她赶紧拍了拍脑袋,想起了正事。 她的手穿过他的腋下,那隔着衣服的触感冰冷至极,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骆西禾才将他拖入洗浴间的木桶旁。 平静的烛光下,是穆河微微呼吸的模样,他靠着墙壁,影子朦胧的印在发黄的墙上,骆西禾就这样守在他身边,将他的头发拧干。虽说她自己也浑身湿湿的,那凉凉的肌肤一碰,便不由打了个喷嚏。 “嘶……”骆西禾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换一身衣服,又望向穆河,见他依旧昏迷不醒便更加担忧。 她刚回房间换了身衣裳,将头发用布块随意一擦,便听见了鸢儿在门外的声音:“小主,你要的暖水给提过来了。” “搁着罢。”骆西禾从木凳上坐起,将长发撩在了背后,那雨还未停,听着那打在窗户口的声音分外深沉。 “小主,不需鸢儿伺候?”门外的人有些疑惑,平时都是她来倒水为骆西禾梳洗的,虽一开始自家小主还不习惯,但半年已过,怎又成了这样? “今儿个就罢了,歇着吧。”骆西禾说着便将门打开,单手撑着门框,望见鸢儿站在外头有些失落的模样,她便不由多说了句:“没事儿,你下去吧。” “喏。”她微微点头,揣着心事走出了正厅。 见鸢儿已走,她像放下心似的舒了一口气,将门外的桶子提入门内,那滚烫的热水稍稍溅出了一点点她都觉着浪费。 也就一会子的时间,她刚放下热水,又有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谁来帮穆河……脱衣服! 如果这在21世纪的平时,骆西禾肯定会滚粗非骂他个几百遍不可,但现下不同往日,更何况昏迷不醒的,是穆河。 这个会让她心疼,会让她在意,让她冒险让她有些不知天昏地暗的人。 她想着,便亲手扶着洗浴用的木桶,灌进之前就准备好的温水,调好了热度,才深吸一口气,蹲在穆河的身前,像被雷劈了一样颤抖着开始剥第一件衣服。 那有些破烂的蓝衣被骆西禾轻轻卸下,望着破掉的口子,她若有所思的挂在了木架上,接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脸色开始涨红起来,掐了自个许久,才闭着眼将穆河最里面的亵衣扯下,刚扯到一半,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吓得她一怔一怔的抬头。 只见穆河半靠着墙,那略带苍白的唇角动了动,正微微上扬着,刚被她拉下的衣服也不知何时已被合上,这病态的美感,凌乱的黑发,叫骆西禾咬着唇,竟然无法自拔。 一种“如果有相机就好了的”想法忽闪而过,等她发觉自己走神了,才看到自个的手还被他抓着,冰凉冰凉的。 “那个……”骆西禾不好意思的挣开他,搓了搓手:“水,对,水!你要泡澡才行!” 说着她便正经的站起,红着脸问:“要不要我扶你?” 穆河望了望她,沉默着撑地而起,然后抬脚便进入水中,没有溅出一丝水花来,就是这平静,让骆西禾心慌。 他怎么了?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了? 因为自己挣开了他的手吗…… “那个你的衣服,还没脱呢……”骆西禾咬着唇,尴尬的提醒着。 穆河听罢,他低下头,然后摇头:“不必了。” “也成……”骆西禾顿时有一种失落感,但很快整理好思绪的自我反省着,第一,她自己可不是色女,第二,她…… “我在想,你会不会就此别过,再不同我往来。”他因为生病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骆西禾的耳畔响起,而这句话却让她感到沉重和无力。 没错,她本是这样想的,本是本着九分坚定下定的决心,但却又被那一分给狠狠打动了,这叫她如何是好? “你若有意,那便点头。”穆河微微动唇,骆西禾知道,这句话,她恐怕一辈子都忘不掉了,他说: “我带你走。” ------------ 第十章 慌乱不堪的骚动 第十章 “怎这般突然?” 骆西禾愣愣的反问着,那烛光忽闪,令她望不清穆河脸上的表情。 十秒,又是一阵沉默,他没有说话,也许他要的不是疑惑,而是骆西禾的答案。 “我不能和你走。” 她缓缓后退,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望着他,然后开口:“皇宫,我们逃不掉的。” 没错,逃不掉的。 骆西禾挨到了墙上,见他沉默的面庞,不由咬牙一笑:“我要权,我要势!出去了,你能给我什么?” 他依旧不言不语,在那闪烁的烛火下,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叫骆西禾看不出任何来。 “待在宫里不好吗?我们天天这样见面不行吗?”她颤抖着,发觉自己越来越丑陋,将强烈的欲望暴露无遗。 “为何不说话,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她瞪着眼,咬着牙,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像碰到了导火索一般,猛然爆发:“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你也嫌弃我?难道我骆西禾不论到了什么地方……都只有被排斥的份吗!?” “凭什么!” 她忽的坐在了地上,炽热的泪水灼伤了眼角,疼疼的,却依然止不住让那抹炽热往外流露,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三次软弱,第三次狼狈不堪的又是在这个人面前诉说。 为什么总是你呢?明明你都不会说安慰我的话。 她很想这么问,那剔透的泪水在烛火的映衬下更加分明,狠狠的砸在她自己的手臂上,化为一道冰凉。 但是她却说:“你又怎么懂呢?明明每次我都那么尽力那么尽力那么的尽力!但再尽力,也都比不上这些达官贵人权势在握的随手一挥,他们一挥啊!我就可以从天堂蹦到地狱,你又怎么懂呢……” 骆西禾抬头,发现穆河就在自己的跟前,他皱着眉头,抬手将她的泪水一一抹去,他说:“在我面前,尽管哭。” 凉凉的手指划过她的眼角:“别犹豫。” 那冷冰冰的声音,转瞬即逝的微笑,却让骆西禾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温暖,她忽的起身狠狠扎进他怀里,在湿湿的亵衣上放声大哭:“我刚刚对你说了那么难听的话,还不肯和你走,又很痴心妄想的什么都要,对不起……对不起!” 但那宽大的手掌却抚着她湿巴巴的发,然后认真的开口:“你一句话也没有说错。” 他微微一笑,带着些许苦涩,叫骆西禾不由抬头,盯着穆河那清冷的眸子,才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人,他忽冷忽热的言语,来去无踪的身影以及静默如冰的眼神,甚至此时此刻的那份无奈,都叫她不明白。 可知道自己不明白,却还是往沼泽里跑,陷的越深,她就离他越近。 骆西禾现下唯一清楚的,是她要留在宫中,是她还想和穆河在一起。 这就是贪婪,这就是喜欢。 可上天不会那么眷顾她,她总要割舍一样,于是…… “愿你能早日得到权位。”他轻轻松开抚在她头顶的手,随后起身,转瞬间便跃出了窗外,那一道朦胧的笑容,消失了。 于是,她割舍了穆河…… 选择了权。 他知道她的犹豫,知道她的贪婪,知道她为何而哭,打她说“我不能和你走”的那一刻起,他就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带不走骆西禾的心。 可骆西禾却不知他的决然,却是另一根导火线的开端。 漆黑的夜,凄厉的雨点,在没有灯火的小巷里,有人踏雨而来,他穿着一身湿淋淋的亵衣,那清冷的目光似要刺透这深宫的寂寥,他对着身前的人,冷然道: “我答应你。” 夜,欲晓,只点着一只白烛的房间里,骆西禾缓缓取下那木架上的长衣,深蓝深蓝的色调,叫她更觉寒冷。 恍然间听到外头有声音,她略带慌张的将衣服藏在床底的箱子中,随后猛然抬头,那有节奏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皇上?”骆西禾起身,试探的问着,那白烛的光也忽闪忽闪,衬得寂静的四周更加暗沉。 门却在下一秒突然打开,来人竟不是宁华昌,而是芸府的三王爷,宁曲闲! “王爷深夜驾访,不知何事?”骆西禾将那丝诧异狠狠压了下去,她带着淡淡的微笑,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哈哈――你倒是不欢迎本王了?”他的笑在烛火下妖娆无比,那单薄的大门就这样一把被宁曲闲摁上:“你以为皇上能那么容易就放了你和那卑贱的下人?他即使知道真相,那也得顾及自个的面子,若不是本王开口,你现在能好好的坐在这儿?” “西禾,愿听王爷吩咐。” 她没有废话,因为这件事,骆西禾早已猜到,他救她,定是有目的,而且这个目的,不小。 这下他终于摊牌要下达命令,她自个也好受许多,否则这块大石头,要一直悬着,没个着落。 “哦?那就让本王看看,你是怎个听话法!”说着,他便一手将她摁在床榻上,那湿巴巴的发贴在丝绸下,就像骆西禾一般无力反抗:“王爷,你这是要作甚?” “作甚?”宁曲闲勾起唇角,那妖娆的笑面是噩梦的开始,一场没尽头的炼狱即将到来…… 他揉着她那乌黑的长发,一下一下凑近她娇小的脸庞,却在即将贴近的那一刻忽的错开,稳稳停在骆西禾的耳畔边。 湿冷的发蹭在他的鼻梁上,绕过指尖,被他轻易抓住:“哥哥他,似乎开始对你有意思了。” 骆西禾知道,他说的“哥哥”是宁华昌,这对于她来说或许算个好消息,可她从未试想过宁曲闲的第二句话 。 “但他的位置,迟早会是我的。”那好看的面容开始狰狞,叫做欲望的花朵,终于绽开了…… 它华丽的像漆黑夜空中的一道斑斓,隐晦的像湖面下深不见底的尘埃,它可以是萧条中的一抹深红,亦可是初阳下被遗忘的璀璨。 “你会成为,只属于我的皇后……”他靠在她的耳垂处微微呼吸着,那温温的热度叫她不由红了脸,宁曲闲却悠悠起身,意犹未尽的揉过她那乌黑的发丝,发梢的雨水则顺着空气猛然滴落在她的眼角,尤是冰冷。 骆西禾不由眯了下眼,还有没恍过神来似的半张着嘴,安静的抬眸…… 皇后?皇后…… 这不就是她所想要的位置,这不就是她的选择这条路的目的吗? 可是她慌乱了,明明坚定下来的心,突的就乱成了碎石子,摆在小道上,分不清哪个才是她所想要的东西。 她只感觉宁曲闲冰冷的手正深入那带着温度的交领内,穿过墨绿色的肚兜,触及到那最为柔软,花瓣似的胸口处,慵懒而肆意的践踏着…… 她不由的咬下唇,那微眯的双眸忍不住叫宁曲闲俯下身去,略带湿润的舌头舔过她的眼角,划过她的鼻梁,终停在那双薄唇上,叫骆西禾猛的睁着眼,却被宁曲闲压的动弹不得。 “王爷……”她皱着眉,娇嗔的声音似在乞求,可宁曲闲像听不到般开始一下一下剥落着她的深衣,那嫣红的纱带被他单手扯散,他低下头,带着妖娆的垂眸就这样出现在骆西禾的眼前,暧昧不以的气氛不由缓缓蔓延开来…… “不可以,那里……”骆西禾一阵惊慌,她猛的双腿夹紧,那惊慌的神色就像是谁将要夺走她最重要的物件一般,叫宁曲闲意味深长的一笑:“本王说可以,便是可以。” 说着,他将骆西禾一把扣在床头,凌乱的湿发打在帘子上,泛起一阵微响,他狂妄的露出笑颜,猛的将那如玉的双腿狠狠拽开,混着骆西禾的挣扎声,他抬眸一笑:“怕了?本王这就告诉你……” 他卸去上衣,那散乱的青丝在烛光下娆美无比,宁曲闲依旧带着那挑人心弦的笑容,只道:“什么叫做噬心。” ------------ 第十一章 误入虎穴心惊凉 第十一章 天青色,雨雾朦胧。 沉古的木窗不知何时被撑起,那外边凉凉的晨风迈着步子掀开一道黎色来,骆西禾则坐于铜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一下一下描眉。 那胭脂水粉都是她重新调配的一份,作为一个颇为专业的配角演员,这事儿也算得上是她的强项。 就在她扬起下巴欣赏自己的“作品”时,那忽而凑近的凉风叫她手微微一抖,令骆西禾不由想起了昨夜。 那夜,宁曲闲并未对她动手,而是笑得如同一个完成了恶作剧的孩子一般,叫骆西禾欣喜却又气愤,当宁曲闲收起那玩世不恭的微笑,坐在床榻上,带着神秘的披纱开口时,她终于回过神来,再一次明白自己的处境…… 铜镜前的人儿忽然皱起了眉头,那笔被搁置在木桌上,静谧的颤动着。 他说:“我要皇位,而你要后宫之主,不如、互助罢?” 虽是疑问,但那语气却像命令一般的肯定,叫骆西禾愣着神,挣扎许久。 没错,她就是要那后宫之主,她就是要那万人景仰母仪天下的身份!她要把曾经的卑贱统统丢开,只留下一个完美无缺的骆西禾! 可是她却回答:“此事事关重大,望王爷能容妾身斟酌一番。” 骆西禾不知为何自己会犹豫,会狠不下心去决定,她只明白自己的斟酌,也许是为了退路,又些许……是为一个人。 “本王给你一天时间。”他翩然起身,那刻骨的下巴映在骆西禾的眼前,只见宁曲闲勾唇一笑:“你定能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案。” 话毕,门开人去,只剩骆西禾靠在墙头,狠狠地松了口气,那夜的夜,只叫人窒息…… 天泛白,细雨靡靡。 骆西禾从箱底翻出那件深蓝的长衣,昨日那上边还有着破破烂烂的裂痕,今儿个却被补得没有一丝违和。 这就是骆西禾的手艺,她淡淡一笑,想着还是亲自送过去罢,虽昨日说了那样的话,可衣服,总是要还的……她轻柔的抚过交领,不禁撅嘴,成功的为自己找到一个蹩脚的借口。 天还下着雨,门前泛黄的油伞被悠悠撑开,她取下皮裘,揣着布袋走在碎石道上,那青裳的一角贴着鞋尖,被路旁的枯草生生给沾湿了去,就在骆西禾将要走到平景殿时,打荷塘桥上走来了一个人。 那人戴着木簪,身着粉衣,有些憔悴的面孔叫人生疼,骆西禾一眼就认出了她来,那人是绫祈儿,近日里惹了风寒不太出门,是煦池殿元妃的堂妹。 “祈儿见过容华,容华万福。”她柔柔的欠了个身,近旁打伞的丫鬟也跟着行了礼,倘若她们不开口,骆西禾还真要忘了自个已是容华的身份,在这佳秀宫,除了尚妃就骆西禾最大的事实叫她不由一笑:“妹妹不必多礼,同往日那般便可。” “祈儿不敢,还请容华恕罪。”她低着头,似乎在害怕,又或者是不知作何表情?骆西禾不觉又是一笑,这宫里头个个都是如此,成日恕罪恕罪的,她倒是不知道有谁得罪自己了,好好的恕什么罪? 唯一不同的,只有穆河,他从来都是那样,不卑不亢的站在她眼前,停在她身后。 “行了,姐姐不知妹妹有何罪,要恕的话,妹妹就告明姐姐,这一大早的不好好养身子,怎出来了?”她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关心,兴许是觉着绫祈儿同自己很像,都是落单的弃子,都是这深宫中寂寥无安的人。 “回容华的话,祈儿今病有所转,难得想出来透透气,就怕待屋里闷坏了自个。”绫祈儿毕恭毕敬的回答着,那卑微的样子叫骆西禾不由一叹,她随意同她寒碜几句,便揣着布袋匆匆离了去。 毕竟这衣服,还是快点还了的好,她拿在手里,总觉着不踏实。 骆西禾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才抵达平景殿的石门外,视线掠过樟树,她远远望见了熟悉而又生疏的木屋,想起那夜她帮糊上的窗纸,骆西禾心中便又起了波澜,一阵一阵的,无法停息。 骆西禾终于迈着步子,朝木屋走去。 她边走着,便边想,见到他该怎么开口?就直接给他说:“还给你。”然后立马走开,还是再问问他的伤口愈合了没有之类的话题? 或者,随便聊聊宫里头的事儿,当做平时那样,等等……骆西禾揉了揉下巴,平时是哪样? 没来得及想清楚,骆西禾就已经抵达到了木门前,那开出一条缝的窗子惹得她一阵脸红,所以!她到底该和他说什么?说什么?! 说…… 骆西禾怔怔透过那道缝隙,望着窗内的情景。 一着着深红色朝服的女子正坐在木凳上,替穆河把这脉,骆西禾隔着窗门,听不清他们之间的对话,但似乎很愉快的样子,穆河居然会做出很愉快的样子来?才一天他就见异思迁了? 才一天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真是笑死人,笑死人! 她狠狠的拽着布袋,一声不吭的往回走去,那满脸的自嘲就像丑小鸭相信了童话,但很久很久之后,它发现自己还是一只丑小鸭,从未改变过。 不要哭不准哭不能哭!你若是哭了,那就连最后的尊严也会被践踏得荡然无存! 她就这样的告诉自己,这样的咬着牙,那充斥着血丝的双眸,叫那朦胧的雨,竟消失得渺无音信,雨停了,她也停在了荷塘前,一肚子的气却又不知从何理清。 她不是不肯和他出宫么,她不是昨天就跟他断交了么,她不是已经决定要那后宫中至高无上的位置了么?! 现在怎了,怎变得像具丢了魂的尸体,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和她骆西禾又有什么关系,对!没一点关系! 她猛的一跺脚,将伞丢在了石桥上,然后回了南房将布袋狠狠丢入箱中,不知沉默了多久,她突然转身,义无反顾的朝宁曲闲在宫中的住所走去,那是位于北宫的一处宅子。 骆西禾二话不说的带着愤怒,也不奇怪为何门外无人把守,就直接推开了木门,只见宁曲闲正在宽衣解带,但骆西禾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她恶狠狠地门也不关,直接走过去拍着桌子,咬牙切齿道:“我们合作吧!” 却只听那人悠悠一笑:“自个入的虎穴,那就莫怪本王无礼。” ------------ 第十二章 御医之女昭小青 第十二章 “虎穴?” 骆西禾有些不明所以的撑着桌子,过了半秒才发现宁曲闲一副衣衫凌乱的模样,不禁立马转身,咬着唇小声喊道:“妾身失礼,望王爷恕罪!” 可宁曲闲哪能就这样放走到手的羊肉?他悠然解去衣带,将那紫红色的布料悄然无息的挂在骆西禾的肩膀上,令她一怔,可她却没有反抗,只是冷静的抬头:“王爷,若是让妾身受了委屈,妾身还如何有心情替王爷去夺皇上的心?” 宁曲闲光是听她故作轻松的语气,就已经露出了笑意,再仔细一想,他便撇开衣带,那嫣红的双唇附在骆西禾的耳根旁,轻声呢喃着:“你真聪明……” “妾身若不机灵点,王爷又怎会盯上妾身这块材料?”骆西禾深吸一口气,然后猛的转身,望向眼前的宁曲闲,笑言:“不知王爷可愿与妾身栓在同一条绳子上?” 她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可宁曲闲却当做没听到似的开始脱着亵衣,还不忘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困呢……” 这算什么?骆西禾握着拳头,那薄薄的唇不禁狠狠一抿,大声道:“王爷若无意,妾身便告辞了!” 她刚转身,就被宁曲闲喊了个踏实:“我给你安排了一个丫鬟,她左眼下有一枚胎记,会点功夫。” “监视我的?”骆西禾没有回头,方才画好的眉也不由轻轻一皱,等听见宁曲闲刺耳的笑声,她才继续道:“妾身明白了,这就告退。” “盯好戚婵,她会坏了我们的大计。”这一句,宁曲闲显得十分正经,那严肃的口吻叫骆西禾也提高了警惕,但她却不觉将注意力放在“我们”这二字上,这是她第一次,有了同伴的感觉…… 不。 她微微点头推门而去,那满院子的枯草令她裹着皮裘,迈开步子朝宫门外走去。 不是同伴。 骆西禾有些磨蹭的提起青裳,踩在大理石砌成的阶梯上,那覆在地面的雨水随着她扬起的鞋尖泛起波澜……没错的。 他们是共犯。 这是一个不论谁倒了,另一个也活不成的羁绊。 她放下偏短的裳裙,那青色的布纱拂过水面,染上了几道水色,刚走近小巷里,骆西禾便望见一身穿深红朝服的女子朝这边走来,她一眼就认出,那可不是今日在穆河房里,替他把脉的女人? 骆西禾想着那刺心的一幕,便不由的狠狠一笑,故作漫不经心的朝正对面走去,眼看就要擦肩而过,她忽的往右边一靠,挡住了红衣女子的去路。 “让开。”那女子冷着眼,秀气的面庞上写满了“傲骨”两字,这叫骆西禾刚歇下的火苗又“窜窜窜”的上涨,只等着惊天动地的爆发。 “口气不小,不知是哪宫的宫女,见了本容华,竟不行礼。”她压着怒火,皮笑肉不笑的抚着手指头,那额发也随着凉风微微颤动着,可红衣女子却丝毫没有缓下口气,她扬起下巴,报之一笑:“我乃昭太医昭也之女,也是医斋里唯一的医女,昭小青!” 昭小青?骆西禾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昭也她是知道的,算是皇城里最权威的太医,但她却不知昭也竟有一女,难怪她身着朝服,原来如此……骆西禾迅速思虑着,随后冷笑一声:“即便是太医也得同本容华行礼,你区区医女,竟敢如此猖狂,怕是没挨过板子,没受过罪罢!” 说着,骆西禾便扬起巴掌,狠狠朝昭小青脸上一甩,那刺耳的响声令她自个都觉得心寒,但她没有改变想法,冷声道:“行礼。” “你打我?”昭小青显然怒到极点,她放下药箱就朝骆西禾扑去,拳打脚踢的模样活像一只没了主人的疯狗,叫骆西禾有些躲闪不及,她朝后退了几步,还是让昭小青扯到了头发,那始料未及的刺痛感如火一般迅速蔓延骆西禾的大脑,她攥着拳头,咬牙切齿的冷笑:“你若是想同本容华动手,我奉陪到底!只是到时候要落了个残疾,可别怪我没提醒!” 她说完就一把抓住昭小青的脑袋,连带着头发一起往墙上狠狠磕去,那千钧一发之际,一双宽大的手忽的将昭小青抱住,叫骆西禾有些没缓过神来。 她一抬头,便望见穆河冷冷的目光,那带着不屑和轻蔑的眼神仿佛将她从上至下扫了个彻底,最后一击毙命的言语显得那样露骨:“容华,恕我直言,今日之事,请自重。” “穆哥哥?”昭小青像望见救星一样的抬头,带着愉悦的微笑朝穆河看去,这一幕的欣喜放在骆西禾的身上却成了冰凉的寒风,闷在了胸口,再也徘徊不去。 穆哥哥?他们是认识的,而且还是认识了许久的。 那么现在的她,又算什么? 自重,他要她自重?她做错了什么?犯得着叫他区区一个近卫来指点?呵,犯不着! 骆西禾紧攥的拳头终于松开,但那似笑非笑的红唇却惹不住的要嚼字:“穆近卫真打趣,我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医女,你插手,是怎么个意思?” “还请容华手下留情。”穆河没有多余的表情,那清冷的双目看得另骆西禾一阵心慌,可如今,她除了笑,就只剩下笑了,不知那是自嘲,还是在鄙夷对方:“你如何能让我留情?” “请容华手下留情。”他低着头,语气却不作任何改变,昭小青在一般瞪着眼,很看不爽骆西禾的目光就这样赤果果的绽放着。 “让我留情可以,但请穆近卫收回之前的话,本容华,可是自重的很哪!”她刻意强调了“自重”二字,这一声凌厉得令昭小青也闭住了嘴,不敢说话。 穆河抬头,他垂着眼,安静的点头:“容华说的是。” 一句近卫,一句容华。 这距离就这样变着相的拉远,扯长,她没有再继续同他较劲,反而是带着孤傲的冷笑,迈着步子,与他擦肩而过…… 她知道,这一个擦肩,错掉的不是情,而是人。 毕竟丑小鸭就是丑小鸭,不到野鸭群里,就成不了白天鹅。 所以,即便深宫再是祸水泛滥,她也要淌过去,狠狠地爬过去,叫穆河知道,这就是她骆西禾的本事! ------------ 第十三章 陋花阴毒绽于心 第十三章 骆西禾蹙着眉,刚走出北宫,脸上那干巴巴的胭脂便要被那怒火给烧化了去,就连鞋尖被雨水沾湿了,她都没注意,直到苏凉琴忽的撞到她跟前,骆西禾才猛地抬头,一脸要发泼的模样。 苏凉琴这会子也没搞清楚状况,她搭着手象征性的行了个礼:“见过容华。” “你这是行礼的样?”骆西禾微扬下巴,那带刀子的眼神一下就击穿了苏凉琴的防线,但苏凉琴可是个地地道道的不明事理者,虽被这样瞪着害怕的很,那嘴巴却不长眼:“不然是怎样?” “苏常在。”骆西禾忽的望向自个的手指,那抹了妆的眸子越发阴狠起来:“这是谁教你的规矩,如此嚣张!岂是要反?” “反?”苏凉琴摸不着头脑的急急摇头:“我怎敢反啊?” “哼。”骆西禾冷笑一声,实在觉着没意思,便头也不回的将她无视,朝佳秀宫走去,刚走到一半,她又突然停下,若有所思的念着:“戚婵,苏凉琴……” “胭脂?”骆西禾掐着下巴,那眼神不再同往日,不仅带着无人知晓的心机同欲望,还夹杂了那终要浮出深渊的毒药。 从今往后,谁若欺她,她便要百倍、千倍万倍的奉还!把全部的全部统统讨回来,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要成“后”的人! 她得意的抬头,那天空渐亮,透着树梢剽掠过来的寒风“嗖嗖”地打在她的皮裘上,蹭过那如玉的脸庞,掀起乌黑的秀发,叫骆西禾边迈着步子边理了理额发,却发现南房门外的石柱旁,竟安放着那把她因气愤而丢掉的油伞,是谁送回来的?最令人费解的是,那个人,居然知道这把油伞是她的。 “小主!” 打后院过来的鸢儿见着骆西禾回来了,不禁松了口气,这小主最近越来越行踪不明,都不给自个打声招呼,害她还胡思乱想了许久,特别是…… “小主,皇上来了。”她低着头,有些慌乱的端着茶水,而骆西禾只是轻轻一瞥,那染了水色的眸子安静的眨了眨,才将油伞递给鸢儿,自个进了屋子。 刚一进门,只见宁华昌正在把玩着她铜镜前的玩意儿,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骆西禾十分不喜自己的东西被其他人乱摸,如今碍着此人是皇上,她怎可计较?于是骆西禾理了理情绪,才走向宁华昌:“妾身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你来了?”他像是等许久似的,一脸欣喜,习惯的将她搂在自己怀中,而骆西禾也十分明事理的卸去皮裘,随意的撒了个娇:“皇上还记得妾身,莫非是天神开眼啦?” “你瞧瞧你,像朕冷落了你似的。”宁华昌哭笑的不得摸着骆西禾柔柔的发丝,那抹宠溺就这样表露无疑,而她却不领情的翻了个身,闭着眼不去看他:“前几日才将妾身关入那牢里,今儿个就忘了,皇上真是贵人多忘事哪!” “呸呸呸,怎还提那事儿?”宁华昌突然皱起眉头来,但又见骆西禾那委屈的眸子,带着睫毛正微微颤动着,这下,他就只能叹气了:“得,是朕的错,朕不该那么草率,把你关去刑部受审,但朕也是……” “皇上不会这样对禾禾的。”骆西禾忽的起身,那青裳也稍稍扬起一角打在宁华昌的鞋尖,她略带凌乱的额发映着那凄凄的双目更加令人生疼:“定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说禾禾的坏话,皇上才一时冲动,轻信了谣言。” “那就是说,禾禾不怪朕了?”宁华昌眯着眼,笑得如同孩子一般,这叫骆西禾也趁机趴在他怀里,可怜兮兮的扯着他那明黄的交领,只道:“禾禾当然不怪皇上,可是禾禾咽不下这口气,明明是被人陷害了,不知道哪个如此歹毒也就罢了,居然也不见谁受了罚,那禾禾受的算甚,岂是给了清白就能打发的?” 宁华昌算是听明白了她的话,先是沉默一番,才揉着她的脸颊,严肃道:“朕定会罚她,叫她妖言惑众。” 骆西禾听罢,便有些欢呼雀跃的故意拖长了音:“这宫里边――”随后却顿了顿,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似的用指尖绕过发丝,泛起一抹笑意才继续说:“待禾禾好的,就只有皇上了~” 所以,你绝对不能背叛我。 她勾起唇来,望着宁华昌那掉入陷井还幸福的模样,不由想起了穆河,他该是和那昭小青哪凉快哪呆着去了罢?这医女和近卫偷情,可是要砍头的大事,倘若她查到了证据…… 她也未必能狠得下心。 骆西禾咬着唇,为自己的犹豫而痛恨,她应该像对其他人一般的来对付穆河,叫他和昭小青的奸情贴满整个皇城,最后,她该要眼睁睁的望着他们死去,然后纵情大笑一番,犹是得意! 但她知道,那得意的滋味绝非快乐,也绝非幸福…… 越是带着笑,她的心也就越疼,心越疼,她便能清醒的面对一切,盘算着下一步的棋该如何弃,如何走。 “在想怎么呢?”宁华昌抚着她的后颈,温润的声音随即传来,他暖暖的柔情叫骆西禾有些自愧不如,但她并不后悔,哪怕眼前的人会在日后死在她眼前,她也还是会一如既往的讨好,一如既往的演戏。 也许有人骂她婊儿说她贱,甚至觉着她丑陋无比,可她知道,若想在这宫中生存,若想后顾无忧的往上爬,那么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必须的!没有否认的余地,也没有后退的选择,要么被风沙掩埋,要么踩着尸体,往前走。 前面也许是地狱,也许是天堂,也许和现在一模一样什么也没有,但总比死了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还不知道将要被葬在哪里来的好。 “朕不许你走神。”宁华昌有捏了捏她的脸蛋,孩子气的皱眉:“等收复了漠北、商西,再拿下靖国,到时候这天下都该是朕的,你还肯走神?” 骆西禾听罢,却报以一笑的依在他怀里,撒着娇:“禾禾哪敢走神?禾禾只是被皇上的样子给迷住了,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知道,现下天分两道,林国已被宁灭,只剩下靖国还在虎视眈眈着漠北那块地,号角一旦吹响,没个输赢,便不会有停的时候,看来,刚吃下鹿这顿大餐,宁华昌就迫不及待的要吃虎了,可那头先帝都没咬到毛发的虎,又怎会如此简单就被抓到? ------------ 第十四章 人心背后驻一刀 第十四章 “那门外的油伞,可是皇上替禾禾送回来的?”骆西禾突然想起了这事,正思索着是否同他有关,却见宁华昌轻轻摇头,他略带粗糙的大手抚过骆西禾的额发:“油伞怎了?” “没事儿,兴许是哪宫的姑娘拾到了……” 说到这里,她若有所思的巴眨着眼,才记起宁曲闲不久前交代自己的话,便唱戏似的突然换了一副嘴脸,骆西禾柔柔的翘起红唇来,勾过宁华昌明黄的衣带,只道: “皇上,你看,禾禾这儿虽不大,但就禾禾同鸳儿共处一屋,鸳儿一去干事儿禾禾就寂寞了,禾禾寂寞的时候偏偏皇上也不在,惹得禾禾都要嫉妒戚姐姐了……”她撅着嘴,那似有泪光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叫宁华昌不由的想要去疼爱:“你嫉妒她干甚?” 其实骆西禾是故意提起此人,试探宁华昌的,见他皱眉的模样,便更加肯定了将自己害入监牢里的人,就是戚婵。 这笔账,她一定要讨回来! “戚姐姐有阿兰端茶倒水,还有小葶收拾房屋,这都不算甚,可还有怵儿可以陪她谈天说地呢?能不让禾禾嫉妒?”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记下戚婵家三个丫鬟的名字的,也许说错了几个,但这都不打紧,毕竟宁曲闲说给她安排的那丫头,那才是重点。 “哦?看来禾禾是想要找朕来要人手了,哈哈……”宁华昌忽而一笑,他轻拍她的左肩口,那深邃的眸子仿佛要将骆西禾拽进去一般带有磁性:“是朕疏忽了,好歹你也是正四品的容华,只有一个丫鬟伺候,的确寒酸。”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的点了点头:“赶明儿得了空,朕亲自去给你物色几个来。” 骆西禾见得了准,便晃着脑袋连连摆手:“不必皇上操心,禾禾早就挑好了人,可惜不知她是哪宫的,只晓得那孩子左眼下有一枚胎记……” “这样……”宁华昌沉默了几秒,大约是在思虑着什么?只见他忽的起身,笑道:“我这就去吩咐李顺德。” 骆西禾知道那李顺德就是指那李公公,她见宁华昌那副急着想要讨好她的样子,不由的一笑,看来,他是真为那件将她押入刑部受审的事儿在内疚。 原来他对她,确实不止表面上的宠爱……难怪,宁曲闲才亲手将她救出,一想到宁曲闲想要夺得皇位狰狞的样子,她就能看见,宁华昌死在自己手中的表情…… 可惜,他对她再好,也给不起她所想要的东西。 “皇上,不歇歇再走?”骆西禾突然起身将他拽住,毕竟,他是刚下了早朝过来的,还没将凳子坐热就为了她急急去找李顺德,说什么也有点过意不去。 “怎了,禾禾舍不得朕走?”宁华昌侧过身子来将骆西禾一把抱住,那温润的声音随即响起:“朕也舍不得,但许尧这些个人天天上奏折,不肯给朕休息哪。” “大臣们肯上折子,是好事。”骆西禾将头埋在他怀中,小声说着:“皇上可别累坏了,若是觉着有甚苦衷,受了气,就来禾禾这里,禾禾听皇上说。” “就你能让朕踏实。”宁华昌抚着她修长的秀发,不由庆幸自个没有失去她,想着那日的冲动,就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让他蠢,把她关刑部,还不听她的解释,倘若她真要对自个发脾气,也是他活该。 可骆西禾却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现下还安慰着自个,怎不叫他动容? 这时,外头似乎下起了小雨,打在油窗纸上,那沉闷的声音叫骆西禾不由抬头,她扯了扯宁华昌的衣袖,眯着眼睛浅浅一笑:“皇上,等雨停了雨再走罢?” 放在现代肯定有人给她刷“人'妻”的字样,可惜在这里,就只有宁华昌一人感受到了,她其实也想如此同穆河在一起,趴在他怀中,然后暖暖一笑,可这似乎,早已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之间的隔阂,不仅是容华和近卫,也不仅是她是皇上的女人这一事实,而是穆河有了昭小青,她也成了宁曲闲的棋子。 就这样,她开始恨,却不知道恨什么?若是上天的不公,那她得找谁诉苦,还是自己的贪婪,生生走到这无法后退的一步。 “近来郭城至燕南那块地儿闹灾荒,整得朝廷上下都乱成了一锅粥。”宁华昌忽的打断了骆西禾的思绪,他将她搂在怀中顺手抱上了床,骆西禾则回过神来,靠在床栏上若有所思的抿着唇,才道:“皇上该亲自出巡查探民情,了解百姓们的灾情也是好的。” “禾禾说的不错,太后正逼着朕去闹灾荒的地儿看看,毕竟漠北和靖国那两块正盯着咱们,若百姓一乱,可不是进攻我朝的大好时机?”宁华昌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他常常同骆西禾说起那些叫他费心的政事,虽不知是无意还是相信骆西禾,但每次她都出其意料的,听得十分认真。 也许是在这宫中待久了,便对外头的事儿开始好奇起来。 “只要靖国不动,漠北就是一头狼,撼动不了宁国的半分。”骆西禾扯了扯帘子,那神情认真的很,也叫宁华昌小小的诧异了一会子,随后他温柔的揉了揉她的脸蛋,笑着道:“看来,朕是要给你一个军师的头号了?” “禾禾哪敢要啊?”她撅着嘴往宁华昌怀里就是一顿乱蹭,像个活蹦乱跳的羚羊一般惹人喜欢。 “朕这次微服出巡,带上你一起吧。”宁华昌像是犹豫了很久,才如此决定着,他望见骆西禾欣喜的笑容,自个也不由抱怨起来:“可这皇城不能一日无主,交给太后也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她年纪大了,不像朕可以熬着夜批折子。” 骆西禾听罢,便依着他的肩膀开始玩弄他的胡渣子:“皇上可有人选?” 他低头,撩起骆西禾的刘海来轻轻抚摸:“朕的弟弟刚从烟洲回来,他同朕从小玩到大,交给他,朕放心。” “欸,皇上说的可是芸府的三王爷?”骆西禾明知故问的装作茫然的样子,却暗自感叹,他放心的,可是将来要夺取他皇位的反贼,而在他怀中的自己,却是那要命的一刀。 ------------ 第十五章 青青胎记新宫女 第十五章 离送走宁华昌已过了两个时辰,骆西禾方才用过膳后,倒对出宫的事情感起兴趣来。 虽说她那年穿越到这里来,是在宫外待过半月的,这古钟一晃,便晃过了半年。 想当初骆西禾还是被一个老爷子瞧上了,成了某个不知名戏班的龙套儿,在现代,她怎么说也比龙套强吧……如今却已是这宁国皇城的容华,虽不说享尽荣华富贵,但也丰衣足食,饿不死。 可这还不够,她品着茶,坐在铺上垫子的木凳上,将那陶瓷做的壶子转了几圈,看着那竹叶的烫花不由一笑。 今儿个遇着了绫祈儿同苏凉琴,对于骆西禾来说,这绝非巧合。 绫祈儿染了风寒,虽今日一见甚为憔悴,可却未咳嗽,看来只是普通的营养不良,而她的堂姐是平日里失宠的元妃,如今皇上即要微服私访,她那儿怎会没个动静? 苏凉琴好好的一个常在,平日里虽没事就出来溜达,但怎会往北宫的方向走?是她多疑,还是苏凉琴的壶子里卖着别的药? 不,凭她的本事能办成什么?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骆西禾又想到了那盒被偷换的胭脂,那是戚婵在搞鬼,这一点骆西禾已经认定。 刚想到这儿,屋门便被敲响,是鸳儿的声音“禀小主,李公公来了。” 李顺德? 骆西禾放下茶杯,大约猜到了什么似的望着桌面的水滴,只道:“叫他进来罢。” “喏。”鸳儿微微低头,然后转身望向李顺德,顺带瞟了眼他身后的女子,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的望回去,随后才小声道:“小主唤公公进去,公公,请――” “哎~”李顺德挥了挥手,朝身后的女子使了眼色,才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只见骆西禾正品着茶,她悠悠回头忽而一笑:“李公公,许久不见。” “奴才见过容华,容华吉祥。”李顺德微微卑躬,他身后的女子也赶紧跟着欠身,小声道:“奴婢给容华请安,容华吉祥。” “不必多礼。”骆西禾虽一副高傲冷艳的模样,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这就是权的意义,不想为奴,那就得翻身做主,在这深宫谁肯狠心,谁就是赢家。 “容华,你要的人,奴才给你带来了。”李顺德陪着笑,那带着皱纹的脸一下便难看了起来,骆西禾知道,若不是皇上亲口吩咐,凭她一个容华,李顺德怎肯浪费时间来帮自己? “有劳李公公了。”她先是眯着那似花的眸子,随后才挥着手勾起了唇角:“你先下去罢,公公行事利索,我会同皇上提起的。” “喏。”李顺德像是得了什么好处似的,心满意足的关门退了下去,临走前他望了门外的鸳儿一眼,对她使了个眼色,才直起身子,一扭一扭的走出了南房。 “叫什么名字?”骆西禾抿了口茶水,望着两米外的人儿一笑,那姑娘似乎有些不自然的拽了拽衣角,声音还是小小的叫人着急:“回容华的话,奴婢朝花。” “朝花……好名字,谁取的?”骆西禾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似乎看出了什么来的又抿了口茶。 “阿娘取的……”那姑娘低着头,说话的声音虽没有颤抖,但并不平稳。 “你眼下的胎记,倒是可怜了那么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她放下茶杯,叫身前的女子没敢回话,便扬起下巴便随手一挥:“下去罢,同鸳儿好好相处,她会教你些南房的事宜。” “喏。”她低头,便转身迈着碎步推门而出,鸳儿则面带严肃的盯着她,往外头走去。 门一关上,骆西禾张扬的笑却戛然而止,她捏着杯盖,不由冷然抬头望向窗外,喃喃自语的眯了会眼:“她是谁……” 是夜,周围安静的如同死去一般,朝花正在为骆西禾沏茶,她那清秀的面孔实际上还算不错的,毕竟素颜的女子可不容易。 但她整个人一眼打量下去却过于朴素,同这有些亮堂的南房格格不入,骆西禾挑着眉头,望着她不语,朝花见此,手不由的一抖,差点儿将茶倾出杯外。 “和鸳儿相处的如何?”骆西禾端起杯来,先是闻了闻,又道:“手艺不错。” 朝花听了略带欣喜的站在一旁,她抿着嘴,声音也欢快了起来:“谢容华夸奖,鸳儿姐姐待奴婢挺好的,能跟着容华……奴婢着实命好。” 骆西禾听罢,便悠悠放下茶杯,对着朝花吩咐着:“你收拾下屋子,叫鸳儿烧些暖水来,我现下要去寻苏常在有事儿,你们好好待着罢。” “喏。”朝花倒是蛮乖巧的点着头,但这一点更让骆西禾生疑,她必须去找宁曲闲弄清楚,可在这之前,她还有件事要办。 想着,骆西禾便披上皮裘,那青色的裳眼看就要拖地的拂过门槛,只留有一抹残影。 苏凉琴这次倒是没有耍大小姐脾气,叫阿碧接了骆西禾的皮裘来,还摆上了木椅子,看来,她兴许是晓得了什么。 骆西禾先是坐在她身前同她寒碜几句,随后才装作漫不经心的切入正题:“妹妹可知道皇上要出宫探访民情的事儿?” “知道知道,戚贵人都告诉我了。”苏凉琴一脸的笑,叫骆西禾觉着她还真是单纯得可怜,她还没说就直接把戚婵给供出来了,但骆西禾并未把重点放在这儿,于是她继续道:“不知妹妹……可否有意与皇上一同出宫?” “我当然想和皇上一同出宫拉!毕竟会经过我爹爹的宅子呢?进宫这么久了,我也想他了。”苏常在撇了撇嘴,望向骆西禾疑惑道:“你与我一同进的宫,就不想家?” “家?那也得有家可想。”骆西禾敷衍的陪着笑,她搓着手心儿继续问:“要不,我同皇上说说,毕竟微服私访,他不会只带我一妃嫔。” “皇上要带你出宫?”苏凉琴像被雷劈了似的立马弹起,她指着骆西禾,欣喜又诧异的问着:“你真能帮我同皇上说?” “姐姐答应的事儿,怎会错?”骆西禾也站起身子来,她该走了。 “但请妹妹不要将这事对外宣扬,得了其他妃嫔的嫉妒,你便不要再想着要出宫。”骆西禾的严肃的警告着,吓得苏凉琴连连点头,她将眼睛睁得老大,直道着:“一定不会,一定不会!” 见她如此,骆西禾也安然的取了皮裘,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离了去,其实即使苏凉琴对外宣扬也没什大问题,她现下主要是拉上些不碍事的人儿,将那几个厉害角色留守在宫中,自个就能在这出宫的期间迅速巩固地位。 骆西禾得意的裹好皮裘,眼神却在下一秒变得阴冷,这边既然已经搞定,那就得去北宫找宁曲闲好好问问,那个叫做朝花的女子,究竟是谁故意派来的细作! ------------ 第十六章 宁拥权势舍君子 第十六章 北宫的宫门外点起了寥寥无几的灯火,骆西禾停步望去,只见那巡逻的红衣侍卫比以往还要多。 她记得今晨还无人把手的,怎现在就……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闯入的时刻,突然有人从她身后走来,骆西禾微微侧头,然后有些诧异的匆匆行着礼:“妾身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那闪烁的灯火正打在骆西禾的面庞上,细细的发丝分出几撮来顿在眼角,被微风一拂,轻轻颤动着,宁华昌却伸手示意免礼:“天色如此至深,你还来这里作甚?” 这话的语气虽不够严肃,但也叫骆西禾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望了望那暖暖的油纸灯笼,却突然在下一秒开口:“回皇上的话,妾身是寻着灯火来的。” “如此,怎么个意思?”宁华昌似乎有些疑惑,但骆西禾早已露出了笑意:“西房的苏常在厉害的很,她今儿个卜出说皇上会出现在皇城以北有着许多灯笼的院子里,这不,妾身就来了。” “哦?原来你来是为了见朕。”宁华昌总算懂了一般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若有所思的笑着:“你说的那西房的苏常在,是何许人也?如此厉害,着实难得。” “'回皇上的话,她是与妾身一同入宫的妃嫔,姓苏名凉琴,父亲是个商人,家财万贯,在济州一带名声显赫。”骆西禾简单的交代一下后,便缓缓抬头,抿着嘴笑言:“她平时可风趣了,总能逗妾身笑。” 宁华昌像是明白什么似的抚了抚她的脸颊,那略带粗糙的手茧有些硌人,却叫骆西禾觉着温暖,他说:“朕明白你的意思,朕会按你的意愿去做……” “所以,你绝不能辜负朕。”宁华昌说着便将她搂入怀中,那厚厚的绒毛被他的下巴狠狠压着,骆西禾也不觉扯着他的衣袖,闭着眼睛小声道:“禾禾不会辜负皇上,禾禾愿意一直陪着皇上……” 她已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觉得有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 可骆西禾不知道,有些人的好,却是胜过了此时此刻的千倍万倍,只是她不曾理解,也不曾去奢求。 “天冷,又刚下过雨,你欸看着点路走,朕要找芸亲王叙叙旧,就不能送你了。”宁华昌说着便挥手招来了一个侍从,他将那油纸灯笼拿过递给了骆西禾: “有灯笼的地方,就有朕。”这看似调侃的话却叫骆西禾心头一暖,她轻轻抬眸,再一次说着:“妾身是寻着灯火来的。” 就这样,她提着油纸灯笼匆匆告退了,为这本来要露馅的大事,画上了完美的逗号。 冬日的寒风贯过池面,不由掀起一道波澜,骆西禾正抿着嘴,别过宁华昌,打北宫走了出来。 她刚走到距北宫一百丈的地方,便望见一人穿着长衣站在石桥上,手中似乎握着一把小刀,不知在做什么。 天色已暗,那长衣的服色骆西禾有些看不分明,待走近了,她才愣愣的站干在那人身后,有些怔然。 衣是深蓝的颜色,那峻冷的侧脸,正是穆河。 冤家路窄?他正背对着她,骆西禾不动声色的望向他手中的东西,那是上次她替他糊窗纸时见到的小银刀,她依稀记得这是穆河从商阳带来的。 而另一只手则拿着木块,他一下一下的削着,那带着毛刺的木块已逐渐成形,表面也开始变得光滑起来,这让骆西禾不由凑近了看,那分明是一支簪子,虽不够精细,却也不粗糙。 她眯着眼,记起了昭小能青,这莫非是要送给那个女人的?她想着想着不禁抿起了唇来,不料就在这时穆河突然回头,他们此刻的距离,仅此半米。 骆西禾也许是愣住了,她直望着他发呆,那清冷的双眸在月的照映下更加静谧,只见他收起了银刀,手握着簪子,随后却从她的身旁若无其事的走过…… 她都忘了,他竟又未给她行礼。 此时此刻的骆西禾只觉着心如刀绞,明明就那么近的距离,怎就可以这般的沉默,谁也不说话,当做不曾遇见就生生走过。 骆西禾提着油纸灯笼,不由冷笑,那令人心寒的眼神就这般打在池面上,愈来愈凉。 她本是想以诚相待,可不料他们早已沦为陌路人,连一句客套话,也不必再言了。 可心凉也凉不过这现实,身寒也寒不过那世故。 就这样别过也罢,她要夺得后宫之主,而他还是和原来一般,好好尽守他身为近卫的职业。 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只是他多了个昭小青,只是她丢了份自由。 在这深幽的后宫,又哪能有一句怨言?怨谁也只能怨自个,这宫,是她骆西禾要入的,这权,是她骆西禾要夺的,那人,是她骆西禾不再要的! 就让他与昭小青方生方死下去罢! 骆西禾狠狠的拽着木杆子,走过那覆着雨水的石桥,却不知有人站在那隐蔽的树后,安静的望着她,不言也不语,又握着有些发白的木簪,沉默再沉默…… 当骆西禾打着油纸灯笼走入巷口时,一宫女便小心翼翼的缓缓走到她跟前,随后一副待命的模样。 “给我彻查那个叫做朝花的宫女。”骆西禾咬着唇,将灯笼打下去了一点儿,然后压着声音道:“叫王爷也小心点儿,这李公公……有猫腻。” “喏。”那宫女低着头,只是轻轻一字。 “还有。”她微微皱眉,望着那被灯火映衬着的墙角故作淡然却又谨慎的开口:“将医斋的昭小青,给我查她个低朝天!” “喏。”那宫女微微抬头,左眼的青色胎记赫然露出,在灯火的照耀下愈来愈扎眼。 骆西禾却带着冷笑挥手,那宫女见此则随即退下,消失在这一片夜色之中。 没错,这才是宁曲闲给她安排的丫鬟,那朝花却不知是哪个人给插来套话的奸细!她,定要将那幕后人给狠狠揪出来,叫他尝尝失败的滋味! 现下嫌疑者非李公公李顺德莫属,当然不排除宁曲闲在中故意作怪的可能,但还有一件她所一直忽略的事…… 那就是那盒胭脂,是谁偷换的,平时能进她房间的人又是谁? 可不正是她的丫鬟,鸳儿! 此人,她不能不防。 骆西禾抬头,望着被雨水冲刷过的夜色,那神情愈来愈傲然,她带着那份冷静,稳稳的朝南房走去…… ------------ 第十七章 一直沉默再沉默 第十七章 平景六年,立冬,寒。 肃穆的宫门耸立在苍华的城墙下毅然不动,侧头望去便能瞧见那精致的雕花盘旋在火红的石柱外,显得这冬日的寒风分外寂寥。 不算浮华,也不够朴素的三辆马车停在了宫门外的樟树下,风一吹,车辕还有些微颤,顶头的红带子也“呼啦呼啦”的在半空中摇曳着。 宁华昌这次的微服出巡少说也要三个月,毕竟路途遥远,光是驽着马,到了郭城也要一月左右。 可叫骆西禾不明白的是,太后为何这种时候让宁华昌去这么远的地方。 虽去查探民情这理由不错,但骆西禾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皇上,妾身就只能送到这了。”元妃带着淡笑微微行着礼,宁华昌也点点头,挥手示意剩下的人都回去,这几个人中却唯独少了皇后。 那戚婵倒是很不满意的咬着唇,狠狠盯着骆西禾。 毕竟这次皇上就带了宫中的三位妃嫔,一是骆西禾,二是苏凉琴,这三,却是绫祈儿。 骆西禾虽有些疑惑,但并未多想,毕竟绫祈儿,对她的威胁不大,这三月,她只等着这宫中炸开锅,留下残兵败将,好让她收拾。 她将鸳儿留在了宫中,叫朝花随了来,顺便让宁曲闲那边的丫头办了点事儿,实际上她最为担忧的,是宁曲闲的安危,太后除掉了二王爷和四王爷,怎会对他不闻不问? 更何况,昨日宁华昌去北宫,大概是同他商量代管朝政的事儿。 但这些东西都不是她骆西禾所能涉及的,她现在唯一觉着不顺的事情,那就是宁华昌调来的近卫中,有穆河这个人。 从医斋中调来的人手,有昭小青。 骆西禾不太自然的一笑,领着朝花入了马车内。 宁华昌则坐在前面那辆车里,至于苏凉琴与绫祈儿还有昭小青,她们是共乘一辆。 叫骆西禾觉着好笑的是,苏凉琴她的丫鬟阿碧今晨闹了肚子,这大小姐见拉不动人,就自个来了。 她磨着指甲,马车已动,那帘子也随着风吹起一角,骆西禾隐约望见窗外的穆河正驽着马,手握缰绳,直视着前方一言不发。 他就在这里。 骆西禾收回了视线,可他不再是那个能够依赖的男人了。 换句话说,这个人不再属于自己。 “朝花,将帘子拉上,这风贯得大冷。”骆西禾不动声色的磨着指甲,一旁的朝花微微道“喏”后便起身去拉上了车帘,那若隐若现的光,也随着布块的盖下,瞬息不见。 只要,不望见那个叫穆河人,她的心就可以无动于衷。 只要不瞥见那抹微暖,她虚假的笑就可以一直存在在脸庞。 只要不碰见那道深蓝,她的天平就可以不再动荡。 所谓相见,不如相忘。 她眯着眼,淡淡一笑,将皮裘裹了裹,盯着那颤动的帘子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见你这模样,不像是本地人。” “容华聪颖,奴婢的家在南方一个不打眼的镇子里。”朝花恭恭敬敬的回答着,骆西禾却没了后话,她的指尖轻柔的划过下巴,半眯着眼,望着那偶尔被寒风掀起的一角沉默着。 她在想,自己应该亲手捅破这张背后的网,还是叫她不攻自破来的好? 毕竟朝花不是宁曲闲派来的人,这一点已经十分明了,因为宁曲闲派来的丫头,那左眼上的胎记,是假的。 莫非是巧合? 不,不对,宁曲闲早就安排好了,只等着李顺德过去,这突然冒出的朝花,定是有人故意作假放进来的,而且故意的如此明显,又是为了什么? 敌暗我明,骆西禾不由一笑,她就不信,自己能栽那人手里? 既然是故意,那么就让她慢慢把这个故意的始作俑者,神不知鬼不觉的揪出来! 马蹄声依旧不变的缓缓前行着,她听着车轮压过碎石路的声音,格外欣喜,这定是出了安阳,想着她便掀开帘子。 只见那枯黄的山峦一座连着一座,伫立在灰蓝的青空之下,清澈的溪水流过河道,穿过陈旧的石桥,那跳跃着的水花似要淌往天际,行往故土。 而较远的半山腰上扎着些参差不齐的屋子,那静谧的景色就像蒙了一层厚雾,使眼底的事物像一副如诗的水墨画一般秀美。 她微微眯眼,裹着皮裘意犹未尽的看着,看着看着,她就望向了马鞍上的穆河。 他正迎着风,不带任何表情的望着前方,深蓝的衣块随那凌乱的发尾自然上扬着,动荡着,叫骆西禾突的移不开视线,撇不开思绪。 她是否能一边想着他,一边夺着权呢? 她是否在得到权势以后,还能和他在一起呢? 是呢?她见不得他和昭小青在一起,她见不得他对她的漠然,她更见不得他将会成为别人的男人! 她要他是她的,可他偏偏不能是她的! 偏偏是要被这凉心的现实给狠狠覆过,踩过,随后悠然远去,就像她失去的所有,和任何人无关一般的可笑。 就在她咬着牙心头不痛快的时候,他蓦然侧过头来,望着她,沉默再沉默。 冬日的寒风袭过,贯入骆西禾的皮裘内惴惴不安的动荡,可她却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它的汹涌,她抬着眸,对上他那安静的双目,却也不说话,就这样望着,仿佛时间定格了,延长了,放慢了,消失了…… 不复存在了一般。 谁也不清楚他们想要表达什么?谁也不明白他们内心的挣扎与彷徨,更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穆河沉默的收回视线,望向那没有终点的前方。 可骆西禾还是如同刚才一般的抬着眸,她抿着唇,感受着冬日的虚暖,以及那不真实的心悸。 为什么他的不言不语,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个眼神一个淡笑,都叫骆西禾觉着是那么伤。 他好像想表达什么?却欲言又止,总是这样憋在心里,却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骆西禾放下帘子,望着手指发呆,她本以为自己懂的,可又突然的,她不懂了,不能理解了。 她多希望自己是一只会扑火的飞蛾,然后不管不顾的飞向穆河,给他一世承诺。 ------------ 第十八章 夜色黑栈朦胧意 第十八章 天色渐晚,因为苏凉琴半路闹肚子,加上这方圆几百里都无人家,只得在一家黑店门口停下了马车,那客栈打着昏黄的灯笼,红色的飘带在光火中摇曳。 数十个暗卫扎在荒草堆里,等待着号令。 “这客栈也忒奇怪了。”苏凉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那刺耳的声音隔着帘子都被骆西禾捉到了耳朵里。她先是理了理额发,随后撇开正帘,探出半个身子来,一抬头,却望见宁华昌已到马前。 骆西禾有些受宠若惊的垂着眸,准备行礼,又突然想起这次是微服私访,要叫他作“昌老爷”。 “老爷,怎了?”骆西禾改了改口,她随着冬日的寒风朝车辕下走去,顺带用余光瞥了眼穆河,夜幕即将拉上,在那丝昏黄中,她只晓得他下了马,握着缰绳站在不远处,却看不清他的神情。 而一旁的宁华昌则温柔的上前替骆西禾裹了裹皮裘,笑着道:“看来只能在这住一宿了。” “老爷安心,禾禾不挑地儿。”她此话刚一出口,那两丈外的苏凉琴就郁闷了,只见她跺着脚走过来,皱起眉头道:“哪能随便?万一这店里有不好的东西……” “苏姐姐,你别说了,再说,老爷可少不了你的罚。”绫祈儿听着这动静,也忍不住的踱步下了车,她瘦弱的身躯就在这夕阳的最后一丝斑斓下微颤,宁华昌则侧了侧身子,只说:“天色不早了,这马也得休息,夫人们便别再挑了。” “老爷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了。”苏凉琴瘪瘪嘴,本想找阿碧撒气,可偏偏想起阿碧不在这里,如此一来,苏凉琴就更加不爽,竟狠狠瞪起绫祈儿这个躺枪的人儿来。 骆西禾见状不由一笑,随着宁华昌入了客栈,在踏入门槛的那一个瞬息,她侧过头,不经意瞥见昭小青正站在穆河的身旁,那两人的影子,似要交融在一起般炽热。 “怎了?”宁华昌笑着回头,她也恍过神来,不甘心的甜甜一笑,搂过宁华昌的手臂只撒娇道:“老爷是要几间房?” “你们这儿,一间房有几个床铺?”宁华昌听罢,便转身望向了老板娘,那老板娘的模样犹是风骚,中分的发饰夹杂着凌乱感,发带也随意一扎,那似穿似塌的交领更充斥着妓人的气息,苏凉琴正好打门外走来,她望见这客栈的老板娘,不由哼哼着: “真是什么样的客栈有什么样的人,连掌柜的都这样,谁知道这儿安全不安全。” 这句话骆西禾打心底的叫好,但毕竟是当着人家的面儿,苏凉琴这般口快,岂不是要吃苦头? 果不其然,那老板娘单手扣了扣桌面,眼也不抬一下,那语气犹是讽刺:“这是哪个山沟沟里爬出来的姑娘?如此不识抬举,怕是不想要舌头了罢?” 山沟沟?骆西禾望了眼苏凉琴,只见她正咬着唇,妆容也不知何时被蹭去了一层,模样甚是滑稽。 “欸,掌柜的你莫动气啊!你要是有本事,我舌头就在这儿,来割……”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女人左手轻轻一弹,一块如针的木屑便划过苏凉琴的耳畔,直直订在了她身后桌面上的那空酒坛中。 惹得苏凉琴一愣,不由下意识的回头望去,正要开口,那酒坛却不符事宜的猛地破裂成碎块,掠过桌檐,狠狠砸在冰凉的地面上,让苏凉琴不禁一个战栗,大叫一声:“鬼啊——” “呵,女娃娃,只会嚷嚷算什么?有胆的,来跟我打一架?”那女人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打了打算盘,对着宁华昌抛了个媚眼儿:“公子,这酒坛的费,就算在你身上了。” 本来被吓到的苏凉琴听到这里,突然原地满血似的抬起手来,指着那女人骂道:“你这不是勒索吗!酒坛明明是你自个打坏的,现下又怪别人,还叫皇……黄老爷赔钱,会不会做人啊?” 幸好苏凉琴及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差点儿就把皇上给喊出来了,骆西禾不得不佩服她能拐得过来。 但照这般发展下去,是要一发不可收拾了,骆西禾见宁华昌不为所动,便出了头,朝那女人赔了个不是:“我妹妹她今儿个吃坏了东西,情绪不稳,还望掌柜的海涵。” 就在这时,绫祈儿也同着昭小青迈了进来,似乎是在门口听到了大概,便不动声色的将苏凉琴拉到一旁,示意她别再多嘴。 “哦?”那女人放下了算盘,那眼角的烟熏妆显得她更加妖媚,只见她轻轻勾唇,露出半截白齿:“我这店也开了快三年了,不想惹事,还请各位多多……” 那女人话音未落,却见那指尖微微扬起,骆西禾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剑光便迅速划过半空,稳稳挡在了她的眼前。 一根细小的银针,也随着这一下,坠落在桌面上,滚了几番。 她半张着唇,在下一秒被宁华昌紧紧搂在了怀中,可骆西禾却晃过他担忧的目光,直勾勾的盯向那个救了自己的男人,穆河。 这是第四次,他救了自己。 那把闪着银光的剑刃正冷冰冰的指向柜台后的女人,他令人生寒的眼神,却使骆西禾觉着心悸,那比此刻搂着自己的人儿,更加温暖。 “掌柜的,你这是何意?”宁华昌终于开了口,他皱着眉,那怒然的神色叫骆西禾回过了神,像做了一场噩梦般清醒。 可这女人却撑着下巴,抬着眸望向穆河,只见她舔唇笑言:“这小子,有点意思。” 此话一出,骆西禾不由浑身一个激灵,她恨不得一巴掌将那柜台后的女人扇死,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她就连保护自己这件事情,都无法好好办到。 “有什么意思?你还要不要做生意了,我们等着住房呢!”昭小青猛的站了出来,她瞪着那女人,一脸恶狠狠地模样,可这女人却无动于衷的继续瞥着穆河,笑得更加欢快:“小子,你身手不错,加入我们罢?” “一万两白银。” 骆西禾挣开宁华昌的怀抱,不带任何表情的望向那女人: “要带走他,必须一万两。” ------------ 第十九章 再次冷场的客栈 第十九章 骆西禾的话一出口,全场的人都有些怔然,只有那女人撑着下巴勾起嫣红的唇角:“凭什么?” 凭什么? 骆西禾拽住皮裘上煞白的绒毛,没有过多思量,冷然抬眼直道:“凭你要带走他。” “哦?”她若有所思的放下手,单手撑在那蜡黄的算盘框上:“吱嘎吱嘎”地响起一阵杂音,叫骆西禾有些不适,而穆河的剑却依旧指着那女人,从未动过分毫。 “那就一万两。”她扭着如同水草般的身躯,从柜台下托起一箱子银票来,枯黄的色彩像盐水样充斥着骆西禾的脑海,是她失策了?本以为如此高的价钱,她是拿不出手的,或者,如此高的价钱,她是不能一下子掏出来的…… 是她低估了她的决心吗? 为何硬要是穆河? 原来真是她错了,她就不该用物质来衡量穆河…… 就在骆西禾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时,宁华昌突然开口:“我出三万两。” “皇……”一旁的苏凉琴像是被绞住舌头般吐不清词来,她瞪着眼,搞不懂状况般跺着脚,却被绫祈儿一下抓住肩膀,给制止住了。 “哈,你这不是讹人吗?”她不满的将算盘甩在一边,狠狠用指尖敲打着桌面,冷哼一声:“哪有自己卖又自个买的说法?” “不。”宁华昌向前走了两步,他一把搂过骆西禾,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抚摸着那柔柔的长发,随后才严肃地开口:“他是我夫人的侍从,我这是在买我夫人的人。” 什么? 骆西禾明显觉着他抱着自己的力度更紧了,宁华昌居然说穆河是自己的侍从? 这下事情被弄得更加麻烦了,早知如此,当初直接让穆河不答应和那女人走不就一了百了,现在…… 现在牵扯上了一个又一个人,还不是她骆西禾干的的好事? 她这是怎么了?都不经过考虑,头脑发热的作出这举动,简直就是往火坑里扑,现在宁华昌出来给她圆场,那么之后呢?他们又该用怎样的眼光来看她,宁华昌又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客栈大门外的寒风“呼呼”作响,将那暗褐色的木门框拍在泛黄的墙壁上,惹得苏凉琴不由一颤,她终于忍不住的扯开绫祈儿,瞪着眼指向那女人,恶狠狠地开口:“我爹爹可是济州的大商户!再废话这个客栈也给买下来,看你日后靠啥赚钱,你如若在此伤了我,衙门也不会放过你!” 她理直气壮的叉着腰,一副泼样,惹得柜台后的女人不禁一笑,那人随手撩了撩刘海,却没有回话。 “就是!我说掌柜的,你到底还做不做生意了?”昭小青也跟着苏凉琴吼起来,还猛的将穆河往后一扯,站在了最前面跟那女人叫起板来,可骆西禾却抿着唇,顿时内心充斥着不爽,那昭小青这明显就是在保护穆河…… 凭什么她可以保护,而她就必须要躲在宁华昌的怀抱里,错过这一切的一切…… 就因为她是宁国皇城的容华,因为她是当今圣上的女人,因为她要权要势?不,这只因为她看上的人,不是宁华昌,而是穆河。 就这一个人,改变了全部。 “成,你们要几间屋子?”那女人将算盘甩回了手中,一副正经的模样,叫在场的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沉默了几秒。 “五间。”宁华昌说着便掏出一绽银子来,骆西禾却在心底好好算了一番,她自个一间,宁华昌一间,苏凉琴又一间,绫祈儿再一间,最后朝花和昭小青一间? 那么穆河呢? 她虽这样想着,但却没有问,只是依在宁华昌的怀中,用余光微微瞟向收起剑的人来,原来他和客栈外那些暗卫人的命运一样啊…… “小子,你主子似乎不准备给你安排房间呢?要不要掌柜的我赠你一间?”她收下银子,望着穆河一脸妩媚的姿态,那模样叫骆西禾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她的脸皮。 “不必了,他的钱,我来付!”昭小青说着便从袖子内甩出一绽碎银,似乎又怕被误会,于是嘟着嘴继续道:“怎么说,他爹爹和我爹爹曾也是交好,我可不能亏待了爹爹友人的儿子……” 原来穆河的父亲和昭小青的父亲是旧识? 骆西禾若有所思的抚过下巴,在她思考之际,只见穆河将碎银忽的拿回,塞在昭小青的手中,冷冷道:“我不需要。” 这一举动叫昭小青干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是好,那被寒风摔过门槛的木门打在干裂的墙面上“吱嘎吱嘎”作响,沉默的气息无限蔓延着,宁华昌一句话也没说,搂着骆西禾就走上了二楼。 让人不踏实的阶梯有些摇晃的感觉,她很想回头望一眼,可惜宁华昌正盯着她淡淡的在笑,她怎能回头? 于是在稀稀疏疏的言语中,她只听到昭小青似乎生气了的声音,还有绫祈儿劝阻的话语,唯独没听见穆河做声…… 他好像被埋在了深渊里,那么冷,那么不安,那么静默而又突然。 每当她对上他那清澈的眸子,她就总觉着,这个人,是她一直在寻找的,一直想要的,一直奢求的温暖。 这抹温暖,很微妙,很孤单,却足以照亮骆西禾的心房。 那该是如何的一种感觉,不够深,也不至浅,在暧昧之上,又于爱情之下。 就这样微微浮动着,骚动着骆西禾的心弦。 因为她越得不到,她就越想要,哪怕那是通往地狱的堕落之道,她也会抱着那么一丁点的希望与溢出水面的欲望,狠狠扎入那道深渊里,明知道自己再也爬不出,明知道会摔得粉身碎骨,却还是想着,假若安全着落了,又假若得到了深渊的宝藏,然后找到了另一条通往外边的路口呢? 所以骆西禾就是抱着这种可能性,想要继续喜欢下去…… 不被察觉的一下一下坠入深渊,至少,最后,不会一切都失去吧? 她就是这样想着,这样依在宁华昌的怀里,这样自然的嘴角上扬,又是这样的让不好的情绪在心底打转。 她就是这样不得不去演好“骆西禾”这个人。 ------------ 第二十章 并没有回到原点 第二十章 夜深。 客栈门外那绽红灯笼摇摇欲坠的照亮着寒冷的阶梯,屋檐上血色的带子被木杆猛的卡住,只剩下尾端还在死死挣扎。 房间偏北的木窗被推开半边,骆西禾已让朝花先下去歇着了,她自个却望着枯燥的夜色无眠。 宁华昌方才要进这屋子,但却被她拒了回去,说是已经熄灯要入睡了,可现下她正百般无聊的倚在窗前,将那瓷瓶中的草叶撕成一条条洒入空气中,望着它随风而走…… 这天如此之冷,穆河又该在何处歇息? 莫非是同那些暗卫在一起?她盯着那细腻的手指,一下一下绕起发丝,然后再一下一下抽离,像个孩子般将发尾团揉来揉去,可她却愣在了下一秒的抬头,那深蓝的长衣从窗户口漫过,弥漫着微寒气息的眸子瞬时晃在了骆西禾的眼前。 是他…… 骆西禾半启着唇,手上的动作也悄然打止,穆河正一只手撑着窗栏,一只手攀在屋檐上,令她有些恍惚,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似的退后两步,怔怔的开口:“那里危险,你进来罢。” “我只是来送簪子的。” 他撑在窗户栏上的手忽的抽开,从衣内掏出了一枚木簪来,那不够精细的做工叫骆西禾又是一愣,这不是前几日,他在石桥边刻的东西吗?竟不是送给昭小青,而是,赠给她的? “你先进来罢……”骆西禾有些犹豫的开口,她望着那被风撩起来的衣块,以及他长长的乌发在半空中乱舞的情景,不由担心他会不会下一秒就从这里跌下去,再也消失不见。 “这个给你。”他并没有要进屋子的意思,反而伸着左手,将簪子递入了屋内。 骆西禾却停在原地,她站在木桌前,没有接过,只见她抬着那深幽的眸子,有些自嘲的开口:“你叫我看不懂了,不是和那医女昭小青正火热么?不是都说了“愿你早日得权”这番话?口口声声的喊着我“容华”叫我自重,那你为何还来找我,这簪子又是何意?” 她咬着唇,挪着步子,左手掠过那根木簪,颤抖的停在穆河那冰凉的脸庞上:“告诉我,你到底是怎想的,我已经猜不到了……” 他却半张着嘴,那静默的眸子微微一闭,再恍的挣开,穆河抬起手来,那深蓝的袖角贴着骆西禾的耳根“簌簌”地往上滑动,不到几秒,木簪便被他笨拙地戴在了她的发间,露出最为细致的一角。 “穆……” 她还未完整的唤出他的名字,他便带着略为苦涩的笑,淡淡开口:“我只是来送簪子的。”话毕,那熟悉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夜色中,像不曾出现过一般的干脆,仿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骆西禾做的一个童话般的梦。 “在同谁说话呢?”门外忽的响起宁华昌的声音,她却恍然的望着窗外,直到他走到她的身后,将她深深搂在怀里:“不是睡了吗?” “对呢?禾禾已经睡了。”她盯着那凄凄的夜色,似笑非笑的趴在窗槛上,小声的说着:“禾禾方才在和梦中的人对话呢……” “哦?”宁华昌抚着她秀丽的长发,却瞟见了她发间的木簪子,准备说什么?但又突然改口问道:“不知夫人梦中的人,是谁呢?” “是谁呢……”骆西禾重复着,然后眯着眼,缓缓勾起唇角,倚在了宁华昌的胸口:“禾禾也不知,就觉得,那个人,眼熟的很。” “那便不要想了。”宁华昌将下巴硌在她的黑发上,然后缓缓蹭动着,带着温柔开口:“今晚同我一起睡吧。” 骆西禾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想着…… 穆河说,他只是来送簪子的,那么方才他的那番苦笑究竟是为何?明明那般微妙,却总闷在她的心口,生生作疼,挥之不去的难受着。 为什么?关于他的一切她都不知道,他每每都忽来忽去,说出这些叫她又恨却又忘不了的话来,不论何时何地都能第一个来救她,即使之前那般漠然,接下来却可以给她转瞬即逝的温暖…… 他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做些什么?他对自己…… 究竟是几个意思? 为什么就那样模糊,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总是答非所问。 还是说,是她不了解,是她听不懂,是她…… 是她从未去关心过他的事情,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 她是不是应该静下心来,好好的感受,而不再是胡乱的猜想,而不再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自以为是,毕竟,他不是他…… 他和自己所想的不一样…… 穆河,你到底背负着什么?才露出那般无可奈何的微笑? 她微闭着眼,随后推开宁华昌,抚过长发轻声开口:“禾禾身子不舒服,还请老爷安心,只是不能同老爷……” 骆西禾话音未落,楼下便传来了酒坛跌落的声音,之后剑与剑的摩擦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刺耳的乍起。 她不由一颤,望向宁华昌,可宁华昌却摆手:“暗卫还未出动,应不是大事。” “禾禾想去看看。”她抬着下巴,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穆河。 宁华昌却将她横抱起安放在床,抚着她的额发温柔开口:“夫人不是身子不舒服吗?还是好好歇着罢。” “可……” “这是命令。”宁华昌严肃的坐在床边,皱着眉头道:“你最近越来越乱来,都不像我的禾禾了。” “皇上……”骆西禾刚一出口,便又想起什么似的摇头:“老爷,禾禾没有变。” 是的,她没有变。 所以穆河也没有变。 只是她以为他变了罢了,事实上呢……谁也没有变,唯一变了的,是她忽然明白了,明白了穆河对自己的心意,他说过,他要带自己走。 他还说,愿她早日夺得权位。 即便是自己割舍了他赴往权势的界限,可穆河却没有丢下她选择回到原来……他那一句容华是碍着昭小青在场,他那一句自重无非是变相的关心着自己,此时想起那夜在石桥上刻着簪子的他,骆西禾不由皱起了眉头。 她撑着床栏起身,直勾勾的盯着宁华昌,突的开口: “老爷从来都不了解禾禾,老爷曾答应过不让禾禾寂寞,却总是叫禾禾寂寞,老爷……” “你哪怕有一丁点懂我,我又何须这么累?” 她累了,但她能不扮演着“骆西禾”吗?扮演着这个明明就是自己的自己,扮演着不被了解的自己…… ------------ 第二十一章 压抑不住的女人 第二十一章 萧瑟的寒风本晃过窗栏游离于缝隙间,却又出乎意料的返身,猛地打在木桌的茶壶上,不禁发出“轱辘”的声音尤是渗人,暗红的锦衣也随着这风,掀起一道肃穆的弧度来。 “我还要如何了解你?”宁华昌沉不住气似的起身,将被子狠狠掀去拽到了冰凉的地面,这让床榻上的骆西禾干闭着嘴,作不出声来。 她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她不该对一个踏在宁国尘土之上的男人抱怨他的过错,也是……毕竟,王又怎么会错呢? “老爷,夜深了,何必为奴家逞一时嘴快之言而动怒?”骆西禾下了床,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低着头,站在宁华昌的跟前。 “这里不是皇宫,为何还要如此拘束……”宁华昌不由叹气,他对她,简直就是束手无策,打不得,也舍不得骂。 “我最不喜你这个样子。”宁华昌踱步向前,捏了捏骆西禾的小脸蛋儿,才继续认真道:“我……喜欢你平时赖在我身旁的笑,带着些许调皮的样子。” 可,那是她吗? 那个赖在宁华昌身边,喜欢笑,爱撒娇的骆西禾,是她吗? 她怎么一点也不这样觉得,还是自己入戏太深,已分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就在这时,楼下的打斗声已止,只听见一女音缓缓响起,说了很短的一句话,声音却不大,叫骆西禾猜不到内容。 随后又是杂乱的女声袭来,却和先前那人的音调有所差异。 是谁呢? 她蹙着眉,一副思索的模样,宁华昌见此,便揽过她的双肩,将下巴蹭在她额头上,温柔的说着:“我陪你去看看吧。” “老爷?”骆西禾有些受宠若惊的回过头来,愣愣的盯着宁华昌深邃的黑眸。 “我既不懂你,那我便依着你,可好?”他暖暖一笑,叫骆西禾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她此刻心头牵系着的,是另一个人。 精致却陈旧的木门被宁华昌稳稳推开,骆西禾则站在他身旁,有些迫不及待的朝外边探去,才走了几步便到了栏杆前,还未低头,就听见昭小青那恶狠狠的声音: “你竟用毒!?” 毒?骆西禾忽的望向那桌前的穆河,他一身蓝衣,手持银剑,清冷的眸子正沉默的望于那两丈外的女人身上。 他受伤了? 骆西禾心猛的一紧,不由皱起眉头来,想动身却撇不开一旁的宁华昌。 只得暗自咬牙,继续观望着。 “小子,此毒除了我师傅,就只有我能解,你这一生若敢‘运功行武’,这‘九重散’必能将你的筋骨震碎,落一辈子的疾!”说话的女人正是这客栈掌柜的,她一脸笑意,勾着快将露骨的下巴好似那书中所写的狐媚子。 “你莫欺人太甚,穆哥哥可是习武之人!你这般做法,岂不是要毁他一辈子!?”昭小青愤愤的站在穆河的身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骆西禾也不由咬唇,望向宁华昌,可却见他丝毫不为之所动,冷眼旁观的像是不认识楼下的人一般,她也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收回视线。 不错,他可是宁国的皇上,侍卫何其之多,又怎会在意穆河一个?哪怕是从小和他待到大的穆河…… 但骆西禾不同,她比任何人都要在意,却又要比任何人都表现得无动于衷。 “签下这人契,你就是我血影门下的弟子,门主自会为你解毒!”说着,她从身后的竹筒内抽出一张羊皮卷,甩在了穆河的身前。 这是何意?骆西禾忍不住扯了扯宁华昌的衣袖,眼睛却盯着楼下的穆河小声道:“他可是皇宫的人……” “那又如何?”宁华昌的言语很轻,叫骆西禾很难捕捉到。 “她要抢走皇宫的人。”骆西禾压低着声音,突然发现穆河正往这头望来,那有些生疏的样子,却同方才一般静默,他手间的余温仿佛还在她的发前停留,却又不带情感的慢慢消散着…… “现在我是昌老爷。”宁华昌不由皱眉:“江湖上的事,能不涉及,便最好不要插手,舍一人性命,保大家周全,这才是明智之举。” 好一个明智之举,骆西禾抓着木栏,狠狠挤出一笑:“倘若受伤的是奴家,老爷是否也能不闻不问?” 她话音刚落,宁华昌便拉过她的身子,皱着眉头道:“你不同。” 他低头,俯在她的耳畔,轻声说着:“就算是要将这天下拱手相让,我也在所不惜。” 骆西禾听着,先是一怔,随后却又是一笑:“那老爷同奴家远走天涯罢,不再去管那宫廷之事可好?” 宁华昌却带着怔然,不知如何作答,昭小青的声音也在此时忽然响起,是回答那个女人的:“穆哥哥不能跟你走!” 骆西禾虽听着楼下的动静,却未回头,她带着蛇蝎般的笑容,直勾勾的盯着宁华昌,等他一个答案。 “那得看你穆哥哥领不领情了!”那女人的声音也紧随其后的响起,刺耳到叫人生厌。 骆西禾却是这样站在长廊上,背对着楼下的人儿,笑得那样好看,重复的问着:“可好?” “朝廷需要我。”宁华昌就这样一句话,叫骆西禾止不住的大笑,她似乎要将眼泪笑出来一般缓缓回头,对着楼下的女人,拍着栏杆直道:“倘若他不同你走,你要如何?” “禾禾……”宁华昌扳过她的脸,严肃的开口:“你这是作甚?” 作甚? 骆西禾冷哼一声:“奴家可不像老爷这般无情,他曾救过我,这次若不是他,禾禾还能这样好好的站在老爷跟前?” “就怕只剩一具死尸了罢!”她扬起下巴,狠狠的转过身子不再望宁华昌。 她已经受够了,压抑够了,凭什么她就不能好好的做一次自己?凭什么每次的每次都要听别人差遣!她难道就不能按自己的想法,好好行动一次吗?! 明明穆河就在自己的眼前,为何她找不到一个更好的理由,可以不顾一切,只为来到他的身边? 就这样几步之距,却叫她越走越远,她本想是能相遇,但偏偏是错离,莫非她骆西禾就想要擦肩而过吗? 她是想让这两条路,死死交织在一起啊! ------------ 第二十二章 还有许多话未说 第二十二章 “他若不愿走,那我便杀了他!” 女人单手撩过左肩的长发,用潮湿的舌头从锁骨下的交领内勾出三根银针来,随后妖娆的抬起下巴,咬字清晰的望向两丈外的穆河: “要么,签下人契,同我去见门主,要么,同我厮杀,死于筋骨断裂,或是叫我使出这一针锁喉……三日内,暴毙而亡。”她将银针在口中来回翻动着,半眯着眼,叫那嫣红的双唇更显毒辣。 骆西禾见势不对,便推开宁华昌,绕到楼梯口,故作迟缓的往下踱去,单薄的袖角被大门外的寒风吹,映出一道深红来,那轻纱拂过木制的旧梯,晃在半空中尤是动人。 “姑娘所说的血影门,竟如此阴险恶毒?”她带着笑,迈着步子,深红的裙拖染着尘沙缓缓挪行着,那女人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骆西禾弯下腰,拾起那有些疙瘩的羊皮卷来,才警惕的收回了笑容。 “既是江湖中人,那你便该知道,什 么人能惹……”她起身,侧头望了眼穆河,随后瞟向那女人,带着一丝愤然笑道:“什么人你惹不起!” 那狂妄的面孔,却是她在赌。 她赌宁华昌对她的爱,她赌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于是骆西禾拿起羊皮卷,走向那一头凌乱散发的女人,可就在她走出第一步时,一人突然起剑,不动声色的挡在她身前。 穆河…… 她多想唤他的名字,每次的每次,站在她身前的人,总是这个人,像约定好的一样,在遇到危险之前,就已经救到了自己。 可这一次…… 骆西禾一声不吭的绕过他,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这一次,她想保护他。 那泛黄的羊皮卷被骆西禾右手狠狠一扬,甩在了地上,掀起一撮灰尘,而尖锐的银针也从女人的唇间射出,就在这同时,清脆的笛声猛的响起…… 她,赌赢了。 “叮——” 令人心寒的颤音在骆西禾的耳畔徘徊,那细长的银针“唰”的掉落在地,滚了几番才肯停下。 “穆哥哥!”身后的昭小青突然跑了过来,藏在丛林里的暗卫听到了笛声,披上黑衣蜂拥而至,不过一会便将那女人重重包围。 骆西禾望向眼前背对着自己的穆河,不由抿唇,那根银针,是他挥剑挡下的…… “你该知道,你不能动用内力!”昭小青慌张的翻着药箱子,那焦急的神情叫骆西禾不禁伸手想抓住他的衣袖,然后看他怎样了,他还好吗…… 可就在她伸出右手的那个瞬息,骆西禾猛的被宁华昌抱过:“有没有受伤?” “欸?”骆西禾被他抱在怀里,眼睛却是望向穆河,只见他抬手擦过唇间,那一抹刺心的血色便印在了他的手背。 原来那个女人所说的“九重散”是真的,他不能动用内力…… 骆西禾突的皱眉,只见那女人舔着指间的银镖,深深一笑:“暗卫都出动了,看来门主预料得没错,想必你就是当今圣上,宁华昌!” 她无视那群黑衣人,自顾自的笑起来:“两年前,你血洗墨城,两年后,你拿下林国叫我国破家亡!如今,报仇的时候……到了!” 她双击竹筒,那客栈不知何时藏好的绿衣人儿打楼上跃下,宁华昌见势不妙,他一咬牙,将怀中的人儿突的推向穆河:“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带着她往苏水逃,我们渡口会和!” 宁华昌的声音不大,却叫骆西禾听了个透彻,她半张着嘴,愣愣的回头:“可是他……” 受伤了…… 她还未说完,便被穆河护在身后,从那不带血色的双唇中,他只说了一个字: “走。” 他持着狭长的银剑,声音如此坚决,叫骆西禾呆呆的跟在他身后,不忍抗拒。 那皇上呢?还有其他人…… 骆西禾下意识的微微侧头,宁华昌正望着她,却也只是笑了笑,叫她不由回过神来,随着身前的人冲出这愈来愈乱的客栈。 但没想到的是,门外竟有更多的绿衣人,几乎将整条路道占满! “马车在后院,怎么办?”骆西禾拽着他的袖子,听着那刀与刀的碰撞声不由心凉,穆河却拔剑,猛的抓住骆西禾的右手,冷然道:“杀出去。” “你别忘了毒还未解!”她下意识地将他往后拖,见穆河没有回头她便狠狠皱眉:“我不准你这样……” 她还没说完,一个黑衣人便冲了出来,他将右头的绿衣人一刀砍在了地上,望着他们直道:“穆近卫,我掩护你们!” “走。”穆河想也没想,便拉着她朝后院冲去,那黑衣人见此便紧随其后的解决着靠近的人。 “抓住他们!门主有重赏——”人海里不知谁这样叫了一句,门外那奋战的绿衣人突的调头朝这边拥来。 “保护容华!”这一声也不知谁喊的,骆西禾不由低着头,将穆河的手抓得更紧了,她好怕,就这样死在这里,她还有好多话还没有和他说,她要…… 穆河察觉到什么似的将她推开,那银镖擦过她的额发,猛的钉入骆西禾身后的柱子上,她刚想说什么?却发现那女人正跟穆河交起手来。 不行! 他不能打! 骆西禾才迈出几步,一把刀便猛的朝她砍来,那一瞬息,她吓得不由条件反射地蹲下身子,叫那一刀正好劈了个空。 她抬头,只见一个身形较瘦的绿衣人慢悠悠的走到她跟前,晃着大刀,似乎在笑。 不,她不要死在这里……可是脚像麻掉了似的,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现在的自己就像一只断了肢的螳螂,马上将被黄雀猎食。 她还有好多话还没有和他说…… 泛着寒光的大刀正稳稳朝骆西禾挥去,却在下一秒悬在半空,颤了几下才跌落在地。 绿衣人被突如其来的银剑刺破头颅,钉在了那根泛黄的木柱上,她回头,一身蓝衣的他踢开近旁的女人,将银剑狠狠拔出,骆西禾不由起身,穆河如此愤然的神情……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 第二十三章 既至此何悔当初 第二十三章 夜色朦胧,月光稍稍淡去隐入云雾中匿藏着,这黯然的微光让寒风中将要冻着的火把愈发扎眼。 熄去灯笼的马车在荒草丛中疾驰着,那原本闭合的正帘却被这晃荡的木轮一次次掀开,同轻纱一般打在她的发髻,掠过木簪,跌于厚实的木板上。 方才在那场混乱中,是她死死拉住了穆河,而先前帮忙的黑衣人也代替了他同那女人厮杀,马车,终是夺到了。 穆河驾着马,猛然甩开那打着火把追来的绿衣人,可明明安全了,他却不肯减速,只说:“大量的马群被藏在客栈以北的山脚,倘若慢下来,不过一会便能追上。” “你既知道,那为何不一开始将他们的马群搅乱?最可恨的是,竟中了那女人的毒,你……”骆西禾将正帘拽过狠狠摁在木框上,她真是气不打一出来,可马鞍上的人却没有回头,沉默了许久,才答: “皇上怕打草惊蛇。” 皇上? 她不由一怔,本来握紧的左手恍然松了些。 这一切是宁华昌计划好的?他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女人,以及那个女人背后的“血影门”,他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只可惜被她骆西禾一手搅黄了。 他千算万算,怎会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会去护一个无权无势的近卫。 可笑。 莫非这就是王的手段?宁愿牺牲旁人也要拿下这伙对自个有威胁的众人,但归根结底,不还是厮杀…… 救赎了谁呢? 骆西禾咬着唇,她只是埋怨宁华昌对穆河的冷血,倘若他能稍微动容一些,又怎会流落到这一步? 自作孽,能将怒火牵涉于谁? 是他宁华昌自个犯下的错,他如若因此葬身在客栈也好,安阳皇城的王爷就可以顺当篡位,只要那太后肯顾全大局,指不定就愿放过宁曲闲,将皇位交出。 如今这漠北战事待发,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敢不让位? 她若自个坐上,定会有大臣不满,引发内讧,流失人才,她相信宁国的太后既熬过了这些年,定能理智的盘算出利弊。 宁曲闲虽不是她的儿子,可宁华昌一死,皇宫上下,也就宁曲闲一位王爷,除非被那女人亲手害死的二王爷突然复活,又或者,失踪的四王爷再度出现,不然…… 这皇位必为宁曲闲所得,而这皇后撑不了多就便要下台,由她骆西禾,坐上这后宫之主的位置! 对呀…… 骆西禾咬着指甲,不由露出那令人心寒的诡笑。 只要宁华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切不都简单了?这次微服出巡,岂不是最好的机会! 就在她捏着布帘得意之时,马鞍上的穆河突然勒住缰绳,使正在疾驰的马车不由颤了几颤。 他猛地回头,费劲的说着:“下去!” 沉浸在“计划”中的骆西禾先是一愣,随后她听话的踩过车辕跃向了草面,抬着头正要问什么?穆河却只是丢下一句:“藏在岩石后边。” 不再解释任何,便驰马而去,那略带萧条的背影叫骆西禾忍不住向前跑了几步,却发现身后的夜色中泛起了火光,随着那混乱的马蹄声愈来愈近。 骆西禾此时顾不得太多,她奋力朝那块较大的岩石后奔去,就这几步之距,却叫她像踩在针尖上一般疼痛。 她知道,自己的身后是穆河驽着马车远走的暗影,身前便是咫尺地狱。 她只能藏,如同无处可逃的耗子一般,藏在角落里,再动弹不得。 而那止不住颤抖的身体,又是什么? 骆西禾抱着双腿瑟缩在岩石后,将那深红的衣角慌忙扒了进来,听着那在耳畔回响的人声,不由心颤…… 没错的,那止不住颤抖的身体,是懦弱。 是没有穆河在身边的害怕,是孤身一人落入深渊的无助,是只能躲藏不能抗争的悲哀! 而他,又该何去何从? 他驾着马,负着伤,就这样匆匆离开她的世界,消失在这片土壤上,再也不愿出现了吗? 他不是说过,会带自己走的吗? 为何此时此刻,却让她这般难过,恨不得起身冲出这令人作呕的石块,哪怕是飞蛾扑火,哪怕是以卵击石!也要拖住这群人,不叫他们追上穆河! 可马蹄声已然远去,那火光也渐渐隐没在夜色里,只有她,依旧一动不动的蜷缩在岩石后,死捂着嘴唇,不敢喘息…… 当再也听不到人声的时候,被马蹄扬起的沙尘也沉淀了。 那摇摇欲坠的枯枝猛然掉下,打在岩石上突的一响,叫骆西禾吸了吸鼻子,终于回过神来。 这一次,她没有哭,她终究是承认了自己的软弱无能,每次遇难,她除了藏在他的身后,还能做些什么? 在那危机重重的皇宫里,自身难保的她,又能给他什么? 亏她方才还在孜孜不倦的盘算着怎么叫宁华昌下台,如今,她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幼稚,哪有如此顺利,如此手到擒来的好事? 这一切不过是她的妄想,不过是那天真背后的嚣张…… 现在的现在,她什么也不想要了,如若早些明白,夜是如此至冷,世道是这般千变的事实,那么,她也早就该在那一次,在那一次他说要带她走的时候,义无反顾的点头。 只要能早些知道……又怎会执迷不悟的说“不走”呢? 只要能早些知道,在被刺客绑架的那次,就该牵着他的手,不计后果的离开了! 为了一个后宫之位,她这是何必?凭什么要放弃那么多只为权而活呢! 而又是凭什么?她要割舍穆河在那深不见底的泥沼里挣扎挣扎再挣扎? 骆西禾咬着牙,用胳膊肘狠狠顶向身后的石块,却又在下一秒疼得要命,但就是这种疼,叫她找到了唯一的存在感,是呢…… 他那么好,她怎么就看不到?怎么就看不到啊―― 忽的,骆西禾的脚边出现了一抹黑影,她怔然的望着地面,顺着影子抬起头来…… 他正单手撑在石块上,一袭蓝衣,小声的喘息着,但那一句叫骆西禾分不清虚实的话,却令她突的心安: “我回来了。” ------------ 第二十四章 一半冰凉一半暖 第二十四章 “趁他们正往南追,我们现在绕小道朝苏水的渡口……”穆河随意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他认真的计划着怎么完成宁华昌交与他的任务,但骆西禾却越听越烦躁不安,她蹲在岩石下,朝手心底轻轻哈了一口气,随后望向穆河,不知沉默了多久。 “我问你……”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将穆河一点点的拉扯到自己的身边来,近一些,她还想再近一些,至少让她感受到他的温度也好,哪怕是能看清他的样子也好…… “那天,南房红柱旁的油伞,可是你送来的?”骆西禾终于将他扯到身前,那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吱吱”作响,似乎随时都要折断,她裹了裹长衣,然后将穆河拉扯到自己怀中,像是找到了真实感一般心安的笑着:“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一定是你。” “在窗的缝隙间,你也看到我了,对吗?”她不依不饶的继续问着,尽管她知道他不会回答。 他正背对着她,那悠长的黑发在风中凌乱着,贴在岩石上缓缓跌落着,骆西禾却抱的他更紧了,她靠在冰凉的石面上,轻声问道:“为何要救我?” “你本该将我抛下不管的……” “为何要问?”他任骆西禾紧抱,望着无月的夜空,许久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却不知要怎样作答,于是扯过他的发带,不动声色的拨动着,又一阵冷风袭来,骆西禾不由吸了吸鼻子,她问:“冷吗?” “不冷。”他很快回答道,如此的干净利索,就像他身旁的银剑一般,从不犹豫。 又一根树枝打在岩石上,骆西禾微微一惊,才发觉枯干的杂草蹭得她微痛,于是随手扒了层衣裳上的布料垫在底下。 周围一片死寂,那垫布料发出的窸窣声叫她有些尴尬,但她很快抬头,从身后掏出一个黑色的锦囊,举过穆河的肩膀,递与他眼前,那红色的带子被她捏在指尖,剩下的黑袋子则在半空中微微晃动着。 “这个给你。”她松开,他反应敏锐的忽然接住,却没有疑问,就这样收在衣内,然后沉默着,一如既往的沉默着,叫骆西禾皱起眉头来,明明这么近,却感受不到对方,为何呢? “你若再这样冷着脸,我就将这木簪还与你!” 她扬手,将木簪猛的扯下,柔柔的发丝在空气中微扬,那凌厉的声音却撼动不了穆河分毫,他稍稍侧头,望向骆西禾认真道:“不能丢。” “这个,很难做。”他说着便抬起右手,那手掌间大小不一的划痕叫骆西禾怔在原地,缓不过神来似的僵着,她忽然抓过他的手,那暖暖的温度传达在他的指尖,穆河明显一愣,却没有反抗,任骆西禾随意的抓着。 “倘若没有遇见你,我会变成什么样子?”骆西禾像在问他,却又更像自言自语。 周围的一切都那般的安谧,荒凉的草地似乎要沦陷入深海中一样沉静,骆西禾的提问没有回答,或许这个问题,谁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不曾发生的事,谁又知道结局?她还是遇见了他,那如同海棠花一般的身影转瞬即逝在黑夜中,叫她抓不着,却又苦苦思念至今。 但还好,是相遇…… “穆河。”她轻轻唤着他的名,他抬头,她却再也说不出下一句话,只是那样望着他,多么熟悉的沉默,多么温柔的冰冷,又是多么令人心暖的孤独呢…… “到了苏水,我们又要分开了。”她换了种方式表达,皱着眉,不舍的目光停留在穆河的视线里,他却只是点头,从不做多余的动作。 “不挽留吗?”她明知故问的问着,再一次望见他点头…… 也对,她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又有什么用,终究是要会合的,她还是那个集君王一身宠爱的容华,她还是那颗属于宁曲闲的黑色棋子,唯独她一直都不会是穆河的什么。 就像上帝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即便是遇见,也无法携手到老。 她多想去相信他们可以在一起,但冷冰冰的现实却一次又一次的朝她砍来,心每死一次,她就更成熟一分。 可还不够,还不够成熟…… 那就让她再任性一些,再好好的挣扎一次…… “晚点再走吧!我很累。”骆西禾抬头,贴着冰凉的石壁不再说话,身体越冷,她的心便能暖和起来。 “冷吗?”穆河突然这样问着,这一句她曾也问过的话…… “啊!冷。”她闭着眼轻轻点头。 “很冷,冷到记不清我是入宫多久了。” 穆河听罢便起身,解下衣带,似乎想给她披上,但骆西禾却走到他跟前,不容分说的将他狠狠抱住,她将头埋在他胸口,说:“这样就可以了,这样就不冷了。” “你是七个月前入的宫。”穆河停下动作,他望向她,叫骆西禾不觉抬头,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摇头,什么也不说,就这样埋在他怀里,不愿离开一丝一毫…… 她手中的木簪在黯沉的夜晚下愈来愈冰凉,像要被冻住一般似的,但奇怪的是,为何还不下雪呢?明明那么冷了,为何偏偏不下雪呢…… 明明她和穆河相距的如此近了,为何偏偏还是不能在一起呢? “穆河……” 她低着头,思索了许久,像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但这一次,就由她来说出吧。那么多那么多想要表达的思念、情感和心意,全部的全部,都统统融汇成一句话就好了,这一句她在那次的夜中没能说出口话,这一句没有说出口却无论如何都想要传达的话…… 这一次,就由她来好好表达吧。 骆西禾下定决心的从他怀中抬头,然后随意的撩起几撮长发,将木簪一下一下插入发间,那好看的眸子就这样盯着穆河,她微微呼吸着属于寒冷的空气,终于开口: “带我走吧。” 深红的衣袖被夜风忽的吹起,在半空中荡漾着,起伏着…… 可那一句话,却未被风声埋没,清晰地传达在骆西禾冻红的耳朵里。 他说,已经晚了。 他低头望向她,认真的回答着:“已经晚了。” ------------ 第二十五章 得到蜂蜜的毒药 第二十五章 “晚了?”骆西禾生怕是自个听错了,她站在无月的夜空下重复的问着这一个问题,冰凉冰凉的石壁紧贴着那逐渐在颤抖的肌肤,她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穆河会坚定的点头,然后认真的告诉她:不错,已经晚了。 可他却侧头,严肃的望着那条铺满黄土的路道,目光似乎瞟向了很远的地方:“若时间继续耽搁下去,他们很快便会追来,到时我一人护不得你周全。” 她虽听着,却抿唇缓缓摇动那脑袋,似乎完全不在意他所说的危险。 夜风拂过,将穆河的长发稍稍打乱在半空中,她抓住他深蓝的袖口,自顾自的问着:“为何?为何是已经晚了……告诉我,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怎就已经晚了?” 但骆西禾眼前的人只是沉默的站在荒草地上,如同最初遇见的那般,一句话也不问更是不答,就那样踏水而去,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离开她,却依旧是不言不语。 骆西禾微微抬头,她觉着自己握住穆河袖口的指尖在逐渐冰冷,如同毫无力气一般,只是僵硬的挂在原地…… 她吸了吸鼻子,发间的木簪被埋在阴影里,似乎比以往更加暗淡,而这安静已久的世界叫人开始害怕,她要如何才好,要如何才能回到那一天,告诉他,她决定了,要和他一起走。 要和那个叫作穆河的人一起离开。 她忽的将手松开,略显无力的望向别处。这灰雾蒙蒙的夜空都无法割舍出一颗星尘来安慰忧者,看来,她是不被眷顾的,但就在她将要低下头去的那一个瞬息,又彻底被一声闷咳惹得抬起头来。 在冻人的寒风中…… 一抹血红从穆河的嘴角猛地溢出,他正用手死死捂住,压抑的咳嗽着,那刺目的暗红已从他苍白的指尖倏地滑过,毫不顾忌地狠狠打向荒蛮的地面。 “穆……”她才发出的声音却被他另一只手猛然捂住,几乎同时,他抓住她的肩膀,往下重重压去,骆西禾被这忽如其来的动作给摁倒在地,她抬头,几滴温热的液体突的敲在她鼻梁上,随着它刺心的下滑,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不由蔓延开来。 骆西禾一把拽住他的袖口,狠狠的摇晃着,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穆河的手掌。 “唔……唔!”骆西禾用力的瞪着他,眼底充斥着的焦急就这样暴露在黑夜里,好暗,好暗,暗到她快要看不清他的模样…… 这压抑的死寂叫她更加惧怕,只有他指尖的力度令她暂时的心安。 刺骨的长风贯过,吹起地面滚落的枯枝来,她抬头,想要表达对他的担心,却只觉穆河的手正在慢慢下滑,这无法平复的心寒在她胸口铺展开来,突的,他松手,倒在了她的怀中…… 也就在这同时,骆西禾听到了,那整齐的马蹄声,和混杂的人声交织在一起,从不远的方向袭来,她突然明白了,穆河这莫名的举动,原来,是这样吗? 那越来越近的声音叫骆西禾的神经也愈来愈紧绷,她怀中的人正剧烈的喘息着,暗红的血已将她的深衣沾湿,只见穆河的手指狠狠掐住地面上的石子,似乎是在强忍疼痛…… 马蹄声忽近,群人从岩石后头带着尘沙覆土而过,在那个瞬息,她紧紧将穆河抱住,明明自己的身体在止不住的颤抖着,害怕着,但她却想要保护他似的抬头,摒住呼吸,望向那漫天的尘土,听着正在叫嚣的马蹄声,她突然觉得,已经没有什么?会比失去这个人更可怕的事情了…… “没事的,会没事的……”她低头,在他耳旁低语,身后的马群已过,只剩下无尽的死寂。 “是不是很痛?”骆西禾吸了吸鼻子,她胡乱的抚着他的后背,希望这样可以帮他减轻痛苦,但还是忍不住的开口:“你可以不要救我的,你应该跟那个女人走的,或者你就该待在昭小青的身边,她不是医术高明吗?一定能救你的对不对?不像我什么都不会,只能看着你难受,你……” 她说着说着,忽的眼眶就红了,哽在了这一句话上,她半张着嘴,感受着怀中人没有规律的呼吸,不知是憋了多久,泪水终是夺眶而出,带着温度滑过脸颊,滴落在穆河的交领上,她说:“你就不该救我。” “不要说……”穆河咬着牙将石子丢开,他抬头,硬是忍疼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不要说不该,否则……就白救了。” “白救了?”骆西禾愣愣的重复着疑问,那晶莹的泪水还挂在鼻尖处,迟迟不肯跌落,她低头,却看不清他的神色。 “为何,你对我一直是抱歉,而不是……感谢?”他用沙哑的声音,这样问着,就像一个孤独的孩子,在问她,为什么明明自己表现得那样出色,却没有赢得她的掌声呢? 为何? 骆西禾僵坐在那里,她回答不来。 “穆河……”她忽的摇头。虽然回答不来,但她还是可以说…… “假若没记错的话,在你身边,我可以尽情的哭……对吧?”她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就这样扎入他怀中,混着血的涩味,纵然大哭起来:“带我走,带我走带我走!不要说话不要再说已经晚了,就这样带我走吧?别分开也不要消失,就这样,就这样什么也不想,带我走吧?” 大颗大颗的泪水就这样毫不吝啬的砸在穆河的手背上,他下意识的伸手,将她的泪水轻轻抹去,而她却在这时抓住他的指尖,带着颤抖的哭腔开口,她说: “因为……得到了蜂蜜的我,再也喝不下毒药了。” ------------ 第二十六章 纵是悬崖不勒马 第二十六章 “我会带你走。”他抬头,那认真的眼神叫骆西禾心中不由一动。 “但不能是现在。”穆河撑着石壁缓缓起身,他望向她,然后,便没了后话,骆西禾知道,此时此刻最主要的目标,那就是到达苏水的渡口,与宁华昌他们会和…… 这样兴许,穆河还有救。 她斟酌着,随意的将刘海撩在耳后,忽而觉着这冻人的寒风,已经不同方才一般刺骨了。骆西禾不由起身,她抓住他凉凉的袖口,然后开口:“你要记得,我会等,因为你作出了承诺。” 她伸手,将他嘴角的血迹柔柔抹去,那冰冷的触感,却叫骆西禾觉着无比真实,于是,在她期待的目光中,他微微点头,干燥的唇边也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尽管如此,但那笑,却是骆西禾见到过的,最温柔的温柔……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穆河突然抱住她,往石壁下滑去,那暖暖的温度叫骆西禾不由脸红,她透过石壁的缝隙,看到不远处的拐弯口,有一人驽马点着灯笼,赶着辆堆满干草的拖车在路道上一摇一晃,是什么人? 她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穆河却将她扯过,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多管。可她却也认真的摇头,毕竟,也许那个人可以载他们去苏水,省了一路的麻烦,而且,她只希望能尽快的,尽快的让穆河得到解救,是个老人! 看来他大概是想进城将这些干草都卖了?也许能同路……骆西禾想着便忽然起身,却不料再度被穆河扯住,他就那样拽住她的手腕,沉默的摇头。 那深红的衣袖冷冷在夜风中荡漾着,叫人不安,但不论如何,她怎可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骆西禾抓着石壁,死命挣扎着,不知是不是踢到了穆河的伤口,只见他闷哼一声,竟松了手,使不上劲的往下滑去。 “穆……”骆西禾焦急的低头,却选择了转身,是的,她顾不上那么多了! “老人家!”她直径冲到了道路上,试图将那辆马车拦住,车上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猛的一拽缰绳,马蹄不安的动了几下才停稳。 “这么晚了,姑娘何故在此?”那老人放下缰绳,从拖车板上跃了下来,朝骆西禾走去,他见她一身血迹便更是诧异,骆西禾却无视他的眼神,急急的说着:“我同相公本是想去苏水带些茶叶回去,不料半路遭遇匪徒,他们伤了相公,劫走了马车,将我们丢在这里……可现下因为相公的伤不便行走,不知老人家可是去苏水,能否载我们一程?” 她果然是撒谎都不需要打草稿的,就这样顺溜的说了出来,老人似乎对此深信不疑,他也急急的点着头:“老夫正是要去苏水,快带你家相公上来罢,那伤耽搁了可不成!” “老人家您真是菩萨在世,我先谢过了!”骆西禾微微鞠躬,随后迈着步子跑到了穆河身边,喜悦的将他的手架在自个的肩上:“我们有救了,很快就能到苏水,你再撑一会!” “我无碍。”穆河瞥向马下的老人,不由皱起眉头来,骆西禾却狠狠瞪着他:“还无碍?逞强什么?你就乖乖的跟我走罢。” 那老人见骆西禾走的艰难,便也过来帮忙,将穆河推在了拖车的干草上,她不由觉着心头一暖,认真的道谢着:“老人家,实在感谢,倘若你没出现,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碍无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没事便好。”说着他便翻上车板,扯起缰绳,朝马背上狠狠抽了一鞭子。 马车动了,骆西禾看了眼穆河的伤势,不由有些担心,那老人似乎是怕这一路太尴尬,便随口问着:“姑娘是哪里人呀?” “我和相公是打烟州来的。”骆西禾没有多想就这样回道,她记得宁曲闲刚从烟州回了安阳来着,感觉这两城相距不算太远,结果重点是在“相公”这两字上,她不由红着脸不敢去望穆河。 “烟州?啊!烟州我去过几次,那儿湖多,叫人觉得畅快。”老人乐滋滋的说起自个在烟州的事情,骆西禾也勉强的附和着,毕竟她根本不知道烟州这地方如何,这是她的失策。 马车摇晃的行驶在路道上,安静的四周叫人有些不安。 “姑娘,你家相公受的是什么伤?怎不见伤口?”老人突然这么问着,叫骆西禾一怔,她望向穆河,不知如何作答。 “可是内伤?别奇怪,老夫会点医,看这伤有点不对头,也只是随口一问。”老人怕骆西禾误会了什么?便急忙解释着,而骆西禾听他说会医,不由回头,愣愣的问着:“老人家会医,能救他吗?” “啊……只会皮毛,并且老夫还不知你家相公是如何受的伤?”他驽着马,并没回头,骆西禾略带期待的正要回答却被穆河一把抓住,他冷冷地望向老人:“阁下可是血影门门主?” “什么?穆河你搞……”错了吧? 不对,骆西禾突然皱起眉头来,这老人……为何这么晚在荒郊野外赶马?而且不带任何武器,即使不担心有土匪,那也该防着点飞禽走兽罢? 而且,天这么黑,他如何看清穆河的伤口?更何况穆河还穿着一身长衣,他是有透视眼不成!? “哦?老夫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老人继续赶着马,但这一次的语气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老人家,你能从这么高的马车上稳稳跃下,将正在疾驰的快马这样毫无破绽的停下,还对我和相公深信不疑,一定不是普通人吧?但是,我突然记起了,这匹马上的马鞍……是相公的呢。” 骆西禾狠狠的瞪着那个人,可却听见一声大笑,老人挥鞭猛的抽打着那匹马,然后站了起来,他缓缓回头,声音变成了一个青年男子:“聪明,真聪明,可你不觉得已经晚了?” “不晚。”穆河忽然抱住骆西禾,他抽剑,指向正在得意的“老人”,但那人却笑得更欢了:“小子,你这样,还想同我一战?” “穆河,不要,你不可以……” “不。”他突然转身,抱着骆西禾朝车下跃去,那长长的衣袍被风猛的吹起,他望向前方的崖口,在她耳畔轻问:“怕吗?” 她下意识的望去,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咬着牙说:“我怕……但不要管!你尽管带着我下去罢!” “放心。”穆河抱着怀中的人纵身一跃,义无反顾的朝崖下翻去,那长长的银剑被穆河扎入石壁内,发出“呲呲”的杂音来,他们就这样往望不见底的深渊滑去。 “我们,死不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足以叫骆西禾安心。 谷底,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打着火把,正在河水旁寻找他遗失的物件,却望见有什么东西突然坠入河中,溅起一片水花,他抬头,疑惑的朝那方向走去:“天上来的?” 而悬崖之上,一男子立足与风口出,他将易容的脸皮狠狠撕下,笑得更是狂妄: “有意思,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这女人,本尊要定了!” ------------ 黑崖暗谷,冷寂深宫 ------------ 第一章 不悉之地何须安 第一章 蜿蜒的溪水渡过芦苇丛,缓缓驶向更深的谷底。初阳洒射在山崖下,随着愈来愈低的深度,那光逐渐被削弱,呈现着幽谷的黯淡,而雅致的木屋却如此安然的坐落在竹林中,对这压抑的色彩毫不在乎。 木屋中简单的竹床,圆实的木凳,屋壁上秀丽的水墨画,无一不展示着主人的清闲,而骆西禾正躺在床榻上,望着自个身上素色的长衣,不由揉了会脑袋。 这是哪里?之前发生了什么? 如此陌生的房间,她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会子,便翻下床,踩着冰凉的地板准备朝外头走去,却不小心挨到了一旁的小木凳,发出“嘭嚓”的声音尤是刺耳。 “对了……”骆西禾想到什么似的猛然抬头,她望向窗外,喃喃道:穆河呢…… 就在这时,她的身侧响起了一声“吱嘎——”,门被推开了。 “仙女姐姐,你醒了?”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他穿着土黄土黄的衣衫,披着一件破旧的狼皮袄,麦黑的肤色叫骆西禾有些反感,她俯下身子,望着他那乌黑的眼珠,不由问道:“小兄弟,这里是哪儿?” “这里?这里是我的家,是义父救的你们~”他抹了把鼻涕,笑得更开心了:“我叫土番,阿爹取的~嘿嘿……仙女姐姐是打天上来的,对吧?” “天上?”骆西禾顿时有些糊涂,但她依旧耐着性子摇头,然后继续问着:“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蓝衣的哥哥?他伤的很重,是和我一起来的。” “你是说那个一直在吐血的丑八怪吗?”自称土番的孩子微微抬头,笑嘻嘻的指着门外:“义父把他带走了~” “能领我去吗?”骆西禾并没有在意这家伙说穆河是丑八怪的事情,她只担心,他现在怎么样了…… 土番摇头,他指着骆西禾的膝盖,一本正经的说着:“不行,仙女姐姐也受伤了,受伤的人是不能乱走的!” “我自有分寸,你领我过去便是。”骆西禾望着膝盖上擦破的痕迹,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说着便迈动步子,朝门外走去,她就不信,一个小屁孩能拦得住她? “不行不行!义父吩咐了,你不能过去的!”土番猛然将木门关上,守在那里,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仙女姐姐,只有义父能救他!” “开什么玩笑?你这是让我等吗!?就连你这个屁大点的孩子都让我等?”骆西禾再也压抑不住愤怒,她一把推开他,将他猛的摔在地上,然后朝那片竹林直径走去,她狠狠咬牙,连思考都变得多余起来。 凭什么只能等?她也能做些什么的,不是吗?难不成她就这般无能,连一点能帮助穆河的事都做不了吗!那么,她活着只是为了被人保护,还是为了拖累穆河? “你不能过去。” 一双小手突然拉住了骆西禾的衣袖,她先是一怔,随后带着怒火狠狠回头:“你够了!放开我!” 她说完才发现拉住她的是一个小姑娘,同土番差不多大,皮肤白白的,有着一头如墨的秀发。 “小哥哥交给爹爹就可以了,倘若受到任何干扰,他会死的,你确定要害死他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那孩子长长的刘海遮掉了另一只眼睛,如此阴阳怪气的口吻叫骆西禾不由重新审视她。 “快点决定吧。”她掐着手中的兰花,指尖微微用力挤出了汁液来,而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却叫骆西禾莫名的害怕,她终于肯静下心来,开始认真思量。 也许他们是对的,那个人能救穆河,倘若她过去,真的会打扰到他疗伤的话…… “不必了。” 骆西禾移开视线,淡淡的开口,她转身,走到门边看着一脸无辜的土番,不由蹲下身,想了一会子,才说:“谢谢你们。” “仙女姐姐不生气了?”土番揉了揉胳膊,他眯着眼,突然就笑开了:“那仙女姐姐能告诉我关于天上的事吗?” 天上?莫非这小子真把自己但神仙了,骆西禾抬眸,她扯了扯衣袖,随后开始“教导他”:“姐姐是从悬崖上面来的,若是从天上啊!早就摔得不剩骨头了。” “欸?”土番一脸疑惑,这时那小姑娘也走了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土娃子,没见过世面么?这女人怎么可能是天上来的。” “阿姊,你来了啊?那个丑八怪怎么样了,仙女姐姐正找他咧~”土番一看到来人,便兴奋的迎了上去,骆西禾则若有所思的侧过头,照这样,这姑娘大概是土番的姐姐,土番称那人叫义父,她称那人为爹爹,看来不是亲兄妹,那么…… 这些人是一开始就住在这里的吗?还是从外边进来的?倘若是打外头进来的,那定会有出口。 “什么丑八怪,小哥哥长得可俊俏了,将来我要嫁就嫁这种人!”那姑娘叉着腰,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可土番却不怕,他笑嘻嘻的抬头:“那我要嫁给仙女姐姐~” “人家能看上你?土娃子,要阿姊帮你吗?”她咧嘴一笑,然后望向骆西禾,那深幽的眼瞳就这样默不作声的眨着。 “阿姊,我不用你帮,你自己那副样子,能找到人嫁?”土番认真的指着她的左脸,她有片刻的诧异,那下巴微微上抬,厚厚的刘海忽的,被风扬起…… 在如墨的发丝下,是一张被烧毁的脸,原本骄傲的笑容也就在这一刻突然缩回,她捂着脸,猛的转身朝竹林深处跑去,土番却不明所以的待在原地,他喃喃的皱起眉头: “阿姊……?” ------------ 第二章 不甘寂寞的思念 第二章 陌生的高崖、陌生的溪流、陌生的芦苇、陌生的土地以及陌生的天空。 对于骆西禾来说,这里只有穆河,是熟悉的。 她朝淌着溪水的岸边走去,望着明明是冬季,却并不觉寒冷的天际,她不由捏起素纱的一角,坐在有点扎身的草地上,弯着小腿,将发丝勾在了耳后,再稍稍低头,拾起了一块鹅卵石来。 “仙女姐姐,在干嘛呢?” 土番打她身后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她跟前,笑得一脸灿烂:“是在想丑八怪吗?” “他不是丑八怪。”骆西禾不知为何自己突然在这里较了真,但她就是听着不舒服,一开始是因为担心穆河才未多做计较,现在…… “你怎么和阿姊都这么说,阿姊喜欢他,难道仙女姐姐也喜欢他吗?”土番好奇的抬着头,那纯净的眼睛叫骆西禾有些想逃避,毕竟,这种东西,她早就丧失了吧? 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人,扮演着不是自己的自己,是啊!她差点忘了,她可是宁国的容华,骆西禾呀。 喜欢? 她该怎样去谈喜欢这么单纯的字眼?莫非她说喜欢,穆河就能和她去浪迹天涯?不是说过,已经晚了吗?那么此时此刻,她即使说了喜欢,又能如何呢…… “仙女姐姐,喜不喜欢呀?”土番见骆西禾没有回答,于是又好奇的问了一遍,他扯着她的袖子,一副极想知道的模样。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已经无所谓了。”她脱口而出,没有经过思考,就这样回答,对于她来说,恐怕是真的失望了。 即便穆河说过要带她走,又能如何? 即便她说过了自己会等,那又如何? 才这么几天,她就已经没法再等下去了…… “仙女姐姐,那,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土番突然换了个话题,不知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但尽管如此,骆西禾也不想再多考虑,毕竟他就一小孩子,这样单纯的小孩能让她心安,不必顾虑自己会被算计,相反,那个土番的阿姊,叫她觉着不舒服。 “你的阿姊叫甚?”她并没回答,反而问了土番另一个十分唐突的问题。 但土番却毫不犹豫的开口:“阿姊姓芸,叫芸生。” 芸生,芸芸众生? 骆西禾撩过遮眼的刘海,她方才听土番说“阿姊喜欢他(穆河)”,难不成一个还未发育的伤疤女想同她抢男人? 即使穆河无法同她在一起,她也不能容忍有其他女人在她眼皮子底下作祟! “好名字。”骆西禾轻轻一笑,她揉着发丝,骨子里的毒药就这样被熬了出来。 “土番,你家阿姊的左脸怎了?她方才似乎很不高兴呢。” “阿姊的脸……” 土番顿了顿,他低着头,想了很久才开口:“是为了救我,被火烧伤的……” “那你不是男子汉吗?怎不对你阿姊负责?”骆西禾虽然对是为了救土番而烧伤的这件事而感到意外,却依旧漫不经心的问着一些多余的问题。 她望向水面底下的沙石,有一种想要扑下去的冲动,因为被水包围着,会让人觉得自己安全了,但同时又害怕着窒息的危险。 说到底,人,多么矛盾的存在。 “她是我阿姊,不能娶的。”土番认真的抬头,叫骆西禾有一瞬间的愣神,她想说阿姊又怎样,反正不是亲的,但最后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跟几个小孩子较真,穆河知道了一定会笑她吧!他会笑吗?还是默不作声的望着她呢?也许会抱着她,说她是傻瓜,居然因为小屁孩吃醋…… 不,穆河才不会那样说。 他一定,什么也不会说吧。 骆西禾像是累了,她将头低下,望着手指发呆,有几撮黑发被风吹到了眼前她都无动于衷,土番似乎对这沉默感到不痛快,他有些笨拙的将骆西禾的发丝绕去了后边,正准备说点什么?却发现,她好看的睫毛,竟湿润了…… 那比溪水还冰冷的泪滴,就这样砸在无暇的手指上头,骆西禾眨了下眼,有些惊慌的缓过神来,又一吸鼻子,狠狠的将头埋在了膝盖间,像被抛弃的孩子一般微微颤抖着。 “仙女……姐姐?” 土番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他僵着手,抱也不是坐也不是,头脑完全一片空白,因为义父没有哭过,阿姊没有哭过,他也没有哭过…… “好想……他。” 骆西禾发出哽咽的声音,她捂着嘴唇,素衣早已被泪水沾湿,她就这样蜷缩在草地上,蜷缩在一个完全陌生没有安全感的地方。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但一想到穆河,一想到他偶尔间的笑容,他沉默不语的眼神,他送她簪子时的笨拙,以及在悬崖上,他让她放心的时候……她真的,十分放心的跟着他下去了…… 所以,她忍不住的思念他,忍不住的想要被抱在怀里,并不是因为她现在受到了怎样的伤害,而是因为这个被称作寂寞的东西堵在胸口,咽也咽不下去。 寂寞,一个多么世俗的词,但骆西禾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让她感觉寂寞的,对于她来说,寂寞是特别的,因为沁满全身的寂寞,能让她感受到穆河的温柔。 所以,她忍不住的思念他,甚至莫名的哭泣了,明明就在这里,明明自己就在这里,明明他就在这里,为什么谁也找不到谁呢…… “我好想他。” 骆西禾是这样狼狈的埋在膝盖间,然后完整的说出来的。 “我好想穆河……” 就像被水草缠绕住了,想要被他解救。 站在杂草上的土番缓缓低头,他听后许久,才犹豫的蹲下身,鼓捣了半天才问: “仙女姐姐为什么哭了……是因为丑八怪让你伤心了?” “没有,他没有让我伤心。”她还是不肯抬头,就那样趴着,吸了吸鼻子:“只是因为太想他了。” “想念一个人,就会哭泣吗?”土番重新坐在她跟前,天真却又如此认真的问着。 想念一个人,就会哭泣吗? “嗯……” 她说:“因为寂寞了。” ------------ 第三章 无非戏一场纯粹 第三章 所以,寂寞了…… 这是来到这里的第十天。 骆西禾坐在窗前,她望着院前的竹林发呆,手中精致的毛笔随着窗外的晨风,在宣纸上抖来抖去,豆粒大的墨水滴在纸上,透过那隔阂,稳稳印在了桌面上。 至从那天哭过后,她就再也没有走出这间房子,更没有想过要找什么走出这里的出口,她只是日复一日的,不厌其烦的在宣纸上涂着什么。 也许骆西禾只是想这样发泄。 她和那俩孩子都相处的不错,但这都是做戏而已,那温柔的微笑下,却是她憎恨的心情。 没错,他们救了她和穆河,这的确应该感谢,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他们,她就死定了。 可她看不惯土番和芸生之间的吵吵闹闹,不论是打大出手,还是相互谩骂,到最后总能嘻嘻哈哈的言和。 这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不知从何时起,她就没有这种“朋友”了,甚至她都不太明白,自己的父母是怎样不见的,为什么把她留给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啊!不对,那是一笔交易,她亲眼看到,陌生人给了父亲一叠钱,清一色的红色钞票,她始终没有想到这会成为她日后奋斗的目标。 于是,陌生人把她送进了演艺圈,成为了演员之后并没有多大成就,也许是自个不够漂亮,也许是因为自个没有身份和地位? 骆西禾想着,便不由摸了摸脸颊,她望着被揉得乱七八糟的宣纸,和手掌上黝黑的墨渍…… 然后,她记得的,那次自己成为剧中的女二号,以为终于要出人头地了,导演的妻子却想尽办法封杀她,没错,这就是做小三的代价。 真是惨痛无比的代价……然后,再然后啊!她又沦为小三成了摄影展的模特,摄影师跟她说,你应该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演员。 她却笑着说,我应该拥有一个正常一点的人生。 可骆西禾知道,打从她成为交易品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开始不正常了。 所以,即便是穿越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架空时代,自己也不会过于惊讶吧!她很快接受了,并且成为了皇上的妃嫔。 她为什么要进宫?为什么要进那个谁都想逃走,却被狠狠束缚住的牢狱? 为什么…… 骆西禾终于记起来了,她要权,她要后宫之主的位置。 那么,为何现在又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那里? 她弯腰,将一旁木桶内的布巾扯了出来,在手上来回搓着,浓厚的水墨被沾染在发白的线料上,她的动作也不由顿了顿,为什么想要逃离? 因为穆河。 骆西禾觉得,自己是第一次如此地接近爱情,爱情,爱情这种东西,现在的她也只能用接近来表达吧。 她无非是喜欢,那么……穆河喜欢她吗? 他似乎从未说过。 骆西禾从腰间掏出了木簪来,她将它翻来覆去的打量着,发现穆河并没有如同她期待中的那样,在木簪上刻什么让人动心的字,甚至什么都没有,像他一样的干净。 像她对他的了解一样干净。 说到底,骆西禾还是很在意他现在还好吗?甚至会怀疑他究竟还有没有活着的事实,是的,她比谁都敏感。 但除了就这样耗着,和他们假情假意的相处着,她别无他法。 因为在宫外,她就是这样的无能……也许,对于骆西禾来说,她更适合在深宫中生存,习惯了算计,习惯了利用,就不能习惯如此纯粹的山谷了。 “仙女姐姐,今天也和昨天一样不出去么?”土番突然从窗口下冒出,眨着眼,从身后抽出一朵开得正旺盛的兰花,他举得高高的,生怕骆西禾看不到一般。 “好漂亮的花。”骆西禾擦了擦指尖,轻柔的接过,为了让土番不失望,她将花置在耳后,然后温柔一笑,又来了,她又开始演戏了,不论到了哪里,她依旧不能逃脱这种宿命的约束。 只有穆河,只有在穆河身边,她才能找到真实。 “仙女姐姐,我能进来吗?”土番趴在窗口,那煤炭一般油油的皮肤在阳光下更加令人恶心,骆西禾微微皱头,却笑着同意了。 土番见此,咿呀一笑,他跳下木栏,朝大门走去,不过一会他便从那头蹦了进来,将门轻轻带上:“仙女姐姐在画人吗?” “没有,我不会画人。”骆西禾侧了侧身,脸上依旧带着不被人识破的笑容,她其实很不畅快,为何即使面对小孩子,也要费心迎合呢?难道小孩子,不是最好哄骗过去的吗? “仙女姐姐,其实我曾在悬崖上待过,是义父带我来的这里。”土番一屁坐在小矮凳上,他将狼皮袄随意抖了抖,随后不动声色的抬头: “就在那一天,我离开了阿爹。” 外头的风呼啸而过,骆西禾听罢,她将素纱裹了裹,似乎觉得冷了,便从床榻上扯住一件袄子披在身上,那雪白的绒毛衬得她的肤色更加好看,她搓搓手,顺着他的话问:“你阿爹呢?” 土番饶着头,本来想笑,却还是失落的垂下眸子:“阿爹死了。” “他每次跟随可汗出征,都让我站在沙丘上,插着一支很长的黑旗,说是让我等他,但那一天他没有回来,于是阿姊让我别等了。” 土番顿了顿,他揉着眼角,却没有发现泪水,于是继续说:“但我不走,我就一直等,等了四天,直到可汗的大军回来了,并且带回了阿爹的遗体,我才跟着义父来了这里。” 可汗? 骆西禾有一瞬间的诧异,那不就是漠北的王吗?这孩子是在漠北长大的?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骆西禾有些急躁,她顾不上这孩子方才伤感的措辞了。 而土番似乎认真想了很久,他手指一个一个掰动着,最终停在小拇指那里,他抬头:“大概六年前。” 六年前? 那不正是宁华昌趁着宁国日渐强大,于是不听大臣劝告,妄自派兵说要横扫漠北的事情吗?还好太后聪慧,否则林国定会趁虚而入,但从此也和漠北结下了梁子。 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这漠北,近来是越来越难咬动了,那么,他们既然是属于漠北,土番的义父,又来宁国干什么?为何居住于山谷中? “仙女姐姐。”土番忽的起身,他望了望窗外,再将视线投往骆西禾,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小声的说着: “我带你去见丑八怪吧。” ------------ 第四章 久别重逢的意外 第四章 在竹林以西,有一遮掩得极好的山洞,土番不知是挪了哪处,一旁坑坑洼洼的石壁突然纵向翻转,露出一条坡度向下的小道来。 骆西禾举着灯盏,她犹豫的照了照地面,才跟着土番往下走去,陌生的地方,总能让人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到了最尽头,却又被光滑的大理石门挡在了身前,土番摆手表示没关系,他摁下湿壁上的岩石,门居然缓缓打开了,那平静而叫人生寒的小湖泊,就这样映入骆西禾的眼帘。 这简直就像一个梦。 她呆呆的提着灯盏,不由自主的走入那个奇妙的空间…… 湖泊不算大,它的中央有一颗健壮的大树,水漫过了它的腰身,而粗大的树枝上却驻着一顶毛草屋,上方大约三十米高的石壁被凿开了几个洞,扎眼的阳光就这般洒在湖面。 骆西禾正要说什么?却发觉湖面上有什么在动,那溅起的水花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落下,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两个黑衣人,他们是在切磋吗? 那细长的软剑似乎谁也刺不中谁,她索性饶有兴趣的站在一旁,聆听着鞋尖滑过水面的哗拉声,以及剑与剑的摩擦,就像一场安静的奏曲,有着回归自然的意境,叫骆西禾不由沉迷了。 就在眨眼间,其中一人有点招架不住对方那一剑的力度,水漫到了他的膝盖下,那人见势不妙,便一个奋力的转身,激起一片晶莹的水花,不叫骆西禾反应,落败的黑衣人踏水而来,停在了离她只有三米远的岸边上。 骆西禾见此不由一怔,她抿着唇,看不清他的模样,只得撇过头,心慌的朝在一旁看得正起劲的土番伸了伸手。 土番意识到了似的,笑着拍手:“哈哈,义父赢了~” 他话音刚落,那个被土番称作义父的家伙从老树上往下跃去,他随意的一个翻身便疾步到土番的身后,顺手一打:“几日不见,你竟带了姑娘来此,那若是几月不见,你岂不给老夫生一堆儿孙了?” “义父,说甚呢?仙女姐姐可看不上我,这是阿姊说的!”土番趁机揭芸生的短,骆西禾在一旁虽不懂,但还是很有礼节的稍稍弯腰,说道:“姑娘先在此谢过恩人,这次若不是恩人相救,那姑娘必难逃此劫。不知同姑娘一道的男……” 她说到此,却停顿住了,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缓缓抬头,将灯盏举起,望着近在咫尺的黑衣人,不由发出疑问:“穆河?” “欸?丑八怪叫这破名……”土番没有说完,他调皮的笑脸一下僵在那里,望着骆西禾忽的扑向那个男人的身影,就不由止住了声音,她抱着那男人沉默着,他也和自己的义父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土番望向身边的中年男子:“阿姊说对了,她才看不上我。” “哈哈,娃子,那你为甚带她来?”那男子摸了摸土番的脑瓜,对着那俩人只说:“这么感人的画面可要被老夫破坏咯,既然你来了,那就一块出去罢,老夫几天没吃到乖女儿的饭菜了,现在着实馋得慌~” “欸?”骆西禾有些失措的从穆河怀中抬头,她不舍的将手松开,红着脸转身面向身后的人,像是为了遮掩心跳加速的事实,她搓着手抬头:“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哈哈,名字?老夫芸良,这名字像书生罢?”那中年男子倒一点也不严肃,和骆西禾想象中差的太多,她以为土番的义父是个成天皱着眉头不给人好脸色看的人,没想到居然如此善于交谈。 “芸大侠,这样称呼便不书生了。”骆西禾淡淡一笑,这一说倒惹得芸良对她好感大增,只见他点头:“大侠这个称呼我倒是不心虚,姑娘,咋们要‘出关’了,边走边说。” 芸良刚说完,便推了推土番,叫他走前头领路,随后回头道:“姑娘,你家相公真是惜字如金,老夫给他疗伤,他就一句谢谢了事。” “欸?他不是我相公。”骆西禾脱口而出,她扯过刘海跟了上去,莫非他们这般像夫妻吗?尽叫人误解。 “不是?”芸良似乎很吃惊,突然停下脚步,望着走在最后头的穆河直道:“那这小子说你是他娘子,哈哈……搞半天是你小子耍老夫?倒看不出你这般无聊哪!” 芸良笑着摇头,他甩开腿前的破布条,然后拍了拍土番的肩:“愣着干啥,走呀!” “等下哪……”土番挣扎着摆开芸良的手,一溜烟就蹦到了骆西禾跟前,他将灯盏举在一旁,在昏黄的烛光下,土番的脸显得有些泛红,他认真的望向她:“仙女姐姐,他既然不是你相公,那你就嫁给我好不好?我一定比丑八怪强,绝对不会让你哭!” 什么? 骆西禾头脑顿时一片混乱,穆河说她是他娘子?娘子……娘子啊!这是什么啊!她回头,看不清穆河的表情,但自己的脸却忽的滚烫了。 娘子什么的,他这是随便说的吧?穆河会随便说吗……还是因为在悬崖上她对那“血影门”门主撒谎说他是她相公的原因? 所以才继续装呢? 可是?为什么她会如此开心,好像听到了得不了的话一般,心跳直线加快着,都快不敢呼吸…… “那个啊……”骆西禾揪了揪头发,无法平静的转过身望向穆河,那黑暗处沉默的身影叫她深深吸气,她抓着手中的灯盏,背对着土番,然后有些语无伦次的扭鞋尖:“嗯……是这样的,他……我,嗯……有婚约的,就差、就差拜堂成亲了!所以,土番,你是个不错的男子汉,但姐姐不能嫁给你。” 她越说越流畅,但那害羞的模样却在昏黄的烛光下被穆河瞧得一干二净,骆西禾将视线投往别处,像极了那次她被刺客掳走,他来救她的情形…… “没关系!”土番突然的声音叫骆西禾一愣,她抬头,却没有回头,只听到土番十分有力的喊着:“我会证明的,我会证明我比丑八怪强的!所以仙女姐姐请等我两年!再两年我就可以谈婚论嫁了,到时候我要和丑八怪公平的比一次赛!” “两年?”骆西禾不由的问着,她拽这灯盏,觉着自己成了此时此刻的焦点,着实紧张。 “是!”土番狠狠的点头,但骆西禾却看不到,她揉着手中的木柄,没多思考,就回答:“倘若,那时你还能找到姐姐的话。” 倘若那时你还能找到我的话。 骆西禾搓着鞋跟,不由苦笑,她知道,那寂寥的深宫,是他找不到的。 “好!我一定会找到的!” 土番激动的回答着,一旁的芸良却看戏似的靠在石壁上,一脸乐呵样。 更何况,到了那时候,他还会喜欢心如毒蝎的她吗?恐怕早就退缩了罢。 ------------ 第五章 杀了便无亏欠了 第五章 “皇上回来了?” “禀王爷,回来了。” 安阳皇城的北宫内。 一身穿紫衣的男子趴在一大堆奏折上,他将手中未沾墨的毛笔随意把玩着,而那站在案几前三米开外的宫女却是坚肯的点头,她穿着粉白的宫服,左眼的肌肤上,犹然彰显着一枚胎记。 “那骆容华呢?”男子放下毛笔,打奏折中撑起身子,他挽着下巴,狭长的眸子盯往那案几下的人儿。 “回王爷,骆容华和穆近卫在十日前,被一个马夫亲眼看到,跌下了悬崖。”那宫女唯唯诺诺的回答着,生怕说错一个字,男子却满不在乎的拿起一本奏折,慢条斯理的打开:“悬崖,那不死也得落疾罢?” “奴婢不知,只知皇上派出了苏水全部的官吏以及邻城的大夫,寻了六日,也未能发现入崖底的入口,当地的老人好意劝说,说那崖高谷深,估计是活不成了,结果当场被斩……”她始终低着头,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 “行了,你明日出宫去把我交代给你的事儿办了,佳秀宫那头有朝惜替你盯着。”男子皱着眉头随手一挥,精致的袖口也随着这一举动缓缓扬起:“下去吧。” 那宫女听罢,小心翼翼的欠了个身:“奴婢告退。” 说着,便退后五步,才低着头转身,朝门外走去,直到将门带上,她才不由松了口气,觉着自个算是活了过来。 “王爷有这般可怕?我怎不觉得。” 一女子从屋檐上跳了下来,虽同为女人,但她却穿着北宫侍卫的青衣,那乌黑的发丝下,是一张冷淡的面孔。 “小扇你当然不知,我又不同你,你能打能杀,而我除了充当傀儡监视骆容华,便没有它用了。”那宫女抬头,望着冷清的前庭不由叹气:“估摸着容华没了,我大概也要成为一颗被弃的棋子了,小扇,我会和那女人一样,连具全尸都不留么?” “瞎话,别忘了你叫朝花,朝花是生命的初开,怎会死?”女子虽一脸冰冷的表情,但却抚着身前人的额发,言语更是叫人觉得温暖。 “欸?话虽如此,但容华的丫鬟鸳儿都跳上了枝头成了飞鸟,你看皇上刚回来,不到一天,她就成了良姬,比容华还高一品呢!我都……”那宫女越说越激动,刚要一口气到底,却被身前的人捂住了嘴,女子冷冷的望着她,只说:“王爷还在里屋,竟大声喧哗,你不要命了?” “……那我也活该了。”那宫女吐吐舌头,闭着嘴打个了手势表示“再会”,便朝前庭门外走去,却在下台阶时不小心一脚踩空。 “哎!” 骆西禾惊呼一声,她差点就被木门前的那块石头给拌倒,手中竹篮里的菜也掉出了一小把来,她下意识的去拾,却叫人枪先一步。 “穆河?”她疑惑的抬头,望着眼前的男子不由一阵欣喜,看来他差不多痊愈了,这还多亏了芸良救他,但骆西禾唯一奇怪的是,穆河身上的奇毒是如何被解的,莫非是客栈里的那个女人在夸大其词? 还说什么这毒只有她和门主能解,真是笑话,芸良这不就解出来了吗? “你怎么到厨房来了?”骆西禾接过他手中的白菜,随口问着,毕竟为了答谢芸良的救命之恩,做一餐好吃的饭总是应该的,可芸生那孩子怕她抢了她的风头,硬争着让骆西禾去洗菜,自己来做。 “莫非你是饿了?”她见他不说话,于是又一次问着。 而穆河却只是望了望里头,然后将那门前差点拌到骆西禾的石头搬到角落,说:“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你要帮忙?”骆西禾表示惊讶,她举起手中的菜篮子,递给他,随后笑着转身道:“等着,跟我一起去河边洗菜~” “什么?我要和小哥哥一起去!”本来踩在凳子上切萝卜的芸生一听到他们两个要独处,便丢下菜刀从上头蹦了下来,她将沾着萝卜渣的手随意在腿上抹了抹,一脸笑意:“小哥哥,和我去吧?” “喂,芸小姐,是你拜托我去洗菜的,如今你想变卦?门都没有!”骆西禾故意将小姐两字加重了,然后又抱过几根茄子和黄瓜丢入穆河手中的菜篮子里。 “变卦不行么?我就变卦了,反正不管,我就是要和小哥哥一起去洗菜,否则这饭我就不做了!”那孩子一脸赖皮的叉着腰,头一撇,脸色十分难看。 “嗯,我来做。”骆西禾根本就不给她台阶下,没什么好商量的,她看不惯芸生是事实,她这会子也不是开玩笑,虽是寄人篱下,但怎可以听之任之? “臭女人!你们还没成婚呢?得意什么?看不起我芸生吗?也不想想是谁救的你们,要不是爹爹,你们早死了!”芸生越说越激动,骆西禾也处在气头正要还口,却在那一刻被穆河拉到了一旁。 “如何,小哥哥改变主意要和我一起去了?”芸生本来嘟着的嘴巴突然有了弧度,她笑着抓了抓刘海,一脸胜利的样子。 “你是觉得我们亏欠了你什么?” 芸生却不想穆河跟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这样的。 “你”是觉得“我们”亏欠了你什么? 单单一个你字,就突出了“我们”的温暖,所以,芸生觉得自个是孤独的,过去是孤独的,现在依旧是孤独的,她任性着想要得到一切,明明爹爹对她的好十分温暖,但她怎么也满足不了。 只要是能看到的,她都想要。 “当然,你和那女人,两条人命,都是欠爹爹的,也就等于欠的我的!”芸生胡乱扯着,她虽然有些心虚,但死马当活马医,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不,只有一条人命。”穆河认真的开口,他黑黑的眸子一眨,面无表情的从腰间拔出银剑来,叫芸生不由害怕的退了几步:“你,你想杀人灭口?” “她不会死。”穆河没有理会她的恐惧,直接将剑柄的那头递在芸生的眼前,他微微弯腰,那硬硬的衣布也随着皱成一团:“所以你杀了我,就不再有亏欠。” ------------ 第六章 一个久远的真相 第六章 “杀了你?”芸生愣愣的抬头,她忽然笑了,那极为刺耳的声音叫人不快。 “杀了你,那我要喜欢谁去?” 她抬头,恶狠狠的目光却带着认真的味道,芸生将那银剑夺过,猛的摔在地上,金属发出的颤音响了六秒才肯停息。 可它停了,四周便安静了,安静到有些死气沉沉。 芸生突然坐在了石桌上,她翘起二郎腿,将左边的刘海忽的撩起,自顾自的问着: “是不是因为我的左脸毁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是不是因为这张脸,所以爹爹才会对我那么好?他愧疚吧?那把火是他放的啊!” “你知道吗?他是要烧死土番的,因为他没银子了,就因为他没银子了!在那个小小的茅草屋里,住着的可是成天喊我叫‘阿姊’的弟弟啊!” 芸生狠狠瞪着右眼,有几根发丝从她指缝间泄出,打在左脸上显得微不足道。那被烧伤的左脸已经失去了眼睛,只有那只义眼在一动不动的盯着前头的俩人。 而同近旁雪白的肌肤相比,那被灼伤的地方像生了锈的铁块一般难看。 芸生就以这样的姿态,告诉了他们,那左脸毁容的真相…… 五年前,漠北损失惨重,林国来犯,而宁国四面楚歌,为了大局,宁国太后同漠北签下协议,太后还为表歉意献上了白银万两,歌女无数,漠北可汗深知继续折腾会危及种族的存活,便在协议上摁下了手印。 与漠北的协议在第二天对外公布,林国见此撤退了大军,宣称自己是想来劝和的。 而为了生计,芸良带着两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来到了“敌国”,宁国,那时候有一政策,漠北的子民来到此便能享受优厚的待遇,于是身无分文的芸良因为在损失重大的漠北找不到活干,便义无反顾的离开了那块生他养他的土地。 前几个月他还能养活这两孩子,但至从遇到了一个女人,他便开始常去青楼,沾上了赌瘾,输光了所有的银子,还将过世的妻子的遗物当给了当铺。 一旦有了资本,他就跑去钱庄赌,而那个女人正是钱庄的庄主,叫什么芸生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芸良已经身无分文,带着她和土番去了寺庙讨了斋饭吃。 方丈心肠极好,收留了他们,可芸良死性不改,每犯了赌瘾,便偷寺里的祭拜的东西去换钱,方丈看在眼里,却为了两孩子装作不知道,但时间久了,和尚们也忍不住了。 他们查出原来是芸良搞鬼,于是在毒打他过后将他们三人统统驱逐了出去。 没有家,没有银子,芸良在山头用茅草搭了间小屋子,刮风下雨的可不好受,他们三人就这样住在这间狭窄的茅草屋里,没过多久,芸良开始向钱庄的庄主借钱,一次比一次借得狠,他终于走投无路。 拿起火把,说要把土番烧了,他说这孩子跟着他太苦,再跟下去,怕要对不起他爹了,想来想去,还是让他去见他爹得嘞,好帮他道个歉,他养不起这两娃子…… 芸生知道了这事,当土番正在茅草屋里睡得迷糊时,大火烧了起来,里面将死去的,是整天喊她“阿姊”的弟弟啊!她不能失去他,否则在日后,还有谁会一个劲的黏着她,阿姊阿姊的叫呢? 所以她扑了进去,那好看的脸蛋,就这样毁了…… 芸生从此留了长长的刘海,就是为了遮住那半边被灼伤的脸。 在那之后,芸良变了,他不再吃喝嫖赌,反而为两个孩子着想,芸生知道的,他愧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愧疚,所以他要赎罪,从那一刻起,这个被她叫做爹爹的人,她再也不看好了。 尽管他努力的在镖局干活,甚至为了还清债务还受了伤,但芸生一点也不心疼,她冷眼旁观,觉着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可她也发现,土番离自己的爹爹越来越近。虽然依旧叫她阿姊,却明显生疏了许多。 喂,到底是谁救的他? 到底是谁要烧死他? 为什么被自己拼命救到的弟弟,会离开自己,走向那个凶手的怀抱呢?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一个人了,变成了孤独的一个人了。 爹爹的讨好,土番的疏远,为什么他们都不把她当亲人看呢? 在芸良面前她是他赎罪的对象,在土番面前,她是一个已经毁容,嫁不出去的阿姊。 可此阿姊,却非彼阿姊了…… 她已经记不得当时是如何来的这里,反正不管怎样,她都是麻木的跟随着,接受着爹爹的讨好,和土番时而远时而近的笑脸。 因为作为一个孩子,她别无选择,甚至连反抗都是多余的,离开那里,她还能剩下什么? 至少在血缘上,她和爹爹是亲人,这一点能叫她安慰。 “在这里呆了四年,什么也没变。” 芸生放下刘海,然后望着穆河,雪白的肌肤上绽放着好看的笑容:“小哥哥,我喜欢你,我比那女人勇敢,她有说过喜欢你吗?” 她有说过喜欢你吗? 骆西禾不由一怔,确实,她没有说过,不论经历了怎样的事情,她也从未说过,毕竟喜欢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太单纯了,一点也不适合那晦暗的人生。 对哪,喜欢,她拿什么来说喜欢? 说到底,她对穆河的感情,是寂寞吧!一个女人在乱世中的寂寞。那可不是喜欢就能解释清楚的感情了…… “小哥哥,就连你也要让芸生孤独吗?”芸生见穆河没有回话,便收回了笑,她皱着眉头,水灵的眼睛似乎在企图让他心软。 一旁的骆西禾却笑了,孤独,真是多么矫情的一个词,真正孤独的人,怎会说自己孤独呢? 说到底,那终归是寂寞吧。 可她那自嘲的表情却不被任何人望见,她笑自己的愚昧无知,她笑自己在皇上面前做戏,王爷面前听话,在穆河面前哭泣……这一切的一切,归结到最后,也只有“寂寞”两个字而已吗? 那么她如此不择手段的想要得到权势呢? “我们都是寂寞的人哪。”骆西禾“哼哼哼”的狞笑起来,她捂住眼睛,靠在门槛上喃喃细语着:“都是无聊的人。” 她刚说完,就听到了菜篮子跌落在地的声音,还未来得及松开眼前的手,就被人一把抱住,她被摁在了怀里,不够紧,也不足以逃脱。 但骆西禾也只是对抱着她的人说: “我想回到上面去。” 她想回宫。 “这里,已经受够了。” ------------ 第七章 一月飞雪冷醉人 第七章 平景八年,一月飞雪。 骆西禾披过白狐的皮裘,站在石洞外,望着洞外潺潺的河水往谷内流去,她将手伸入大衣的绒毛内,不由一笑,这就是山谷的外头?竟是一像溶洞的地方,怪不得这半月来无人来寻她,原来是根本就寻不到哪。 “你可以留在这里的。”骆西禾转身,望向后头一脸恶狠狠的芸生,再收回视线投往身旁的穆河,她带着好看的笑颜这样说着:“这里很适合你。” 那笑容仿佛不在乎一般的绽放在骆西禾的嘴角,她内心却揪着揪着,期望着他摇头…… 在几天前,她说,她想回宫。 于是几天后的今天,就这样告别了这座神秘的山谷,那时芸良也说过几句挽留的客套话,土番虽然不舍却很听话的没有勉强,闹腾的人就只有芸生一个,她甚至说出了如果穆河离开这里,她就跳河自尽之类的话来。 但让骆西禾觉着好笑的是,芸生宁愿自杀也不愿跟随穆河出了这山谷?说到底,她对亲人的留恋不是更大吗?当初讲的好似自己什么也没有孤独一人的样子,但她内心却又莫名的以此为傲,最后便只有一个结论。 她不过是自我意识过剩罢了,骆西禾最看不惯这种人,但穆河却在那天“安慰”了芸生,按照她自己的指示安慰了那孩子。 那天傍晚,她让他端些点心去芸生的房间,叫他随便说点安慰的话,好让他们离开的时候没阻碍。 可其实骆西禾只是为了局面随意说说的,没想到他真的去了……留她一人守在窗前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来,好几次骆西禾想去敲芸生的房门,但她最后还是选择关窗,一头扎进被子里,却一夜无眠。 “我一个人可以回去的。”骆西禾见他沉默,便继续说着,她将长长的刘海撩在耳后,露出好看的额头来:“留下吧?” 这一句竟成了疑问句,骆西禾真是得笑自个了,他选择和她回宫,她却在最后关头不信任的说着这些话,那口气就像希望他留下似的,自个嫌弃他似的,她何时变得这般不坦率?在他面前需要隐忍什么吗? “时候不早了。”穆河没有回答她,他转身向芸良行礼告辞:“前辈,后会有期。” “哈哈,那要看老夫能不能活那么长了。”芸良向往常一样的咧嘴大笑,完全就像一个童心未泯的老头子,他忽的望向骆西禾,然后将穆河推了推:“这姑娘啊!心思慎密得很,但人不坏,你小子就好好待人家吧。” “爹爹,他们还没成婚呢。”芸生不由插了一句,这一句倒是惹得芸良笑得更欢快了,土番也趁机向前一步,他憋了很久似的望着骆西禾,急急问道:“两年后我要怎么去找仙女姐姐?” 骆西禾听罢,她想了一会子,随后笑着说:“去安阳,去了安阳你便知道了。” “安阳?好,我记下了!仙女姐姐,要等我啊!”土番傻兮兮的摸着后脑勺,目送着骆西禾同穆河乘上那道竹筏,芸良也站在原地挥了下手,芸生不由跑到了最前头,大声的喊着:“我会和土娃子一起去安阳的!小哥哥也要等我!” 竹筏离开了地面,朝溶洞外驶去,土番不由狠命挥着手,用最大的声音吼着: “再会啊――” 骆西禾回头,望着越来越小的石洞口,她背着身子对正在划浆的穆河若有所思的问道:“为何要随我回宫?” 她其实有些害怕,害怕回了宫后,会被自个对穆河的感情所影响,但无论如何她都知道,能容得下自己的地方便只有皇宫了,因为那里头,全是同她一样寂寞的人哪。 不像这条山谷,没有冬季的寒冷,没有毫无生机的气氛,他们是幸福的。 可骆西禾见不得有人比她幸福,毕竟于自己来说,自个是不幸的。 就像自己在对自己说,多可怜的人啊!只有寂寥的深宫适合你了。 “我可以对皇上说你殉职了。”骆西禾听着那冻人的水声,她转身望向穆河,穆河却沉默的从衣内掏出那一枚黑色的锦囊,另一只手停下了划桨的动作,竹筏便顺着水流朝外头涌去。 “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东西。”他望着手中的东西淡淡一笑,那熟悉的声音叫骆西禾忽的心暖,她没有想到,那竟是穆河第一次收到礼物。 随后他小心翼翼将它收入怀中,对她说:“送你回宫是我的职责。” 职责。 骆西禾突地觉着自己笑不起来,又是职责,不论如何,他对她一切的好统统是职责对吧? “那天晚上,你冒雨来对我说,你要带我走,那也是职责吗!?”骆西禾猛的抬头,她皱着眉头的眼神像是质问,却更像是自己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不是。”穆河安静的望着她,风将那墨绿色的发带忽的扬起,差点带走了那一句: “这是私心。” 这是私心…… 骆西禾马上就因为这句而不知该怎么接话了,她半张着嘴,却不由脸红,那似花的眸子忽而转向深深的溶洞,他们,又陷入了沉默。 直到出了溶洞,苏水的渡口便出现在千米之外,骆西禾能望见那被雪覆盖的枯树同亭子,她正要感叹什么?却又收回了笑容,淡淡的接着刚才的对话开口:“可惜,你现在不肯带我走了,而我也不想再走了……” “一切都只因冲动,为了那时的心情而下定的决心,就像这满地的白雪,马上就又要消融了。”她裹着皮裘,对着手心哈气,觉着自己就快要和那落在绒毛上雪点儿同化了。 她不曾想外头竟是这般飘雪的场景,明明在山谷中可是春暖花开的天地啊…… “它只是换了种方式活着。” 穆河突然这样开口,但这句话在很久之后,骆西禾才能确信自己理解了。 而现在的她只是笑,笑他的天真,笑他居然也会感慨这种事:“穆河,你见到过死掉的人可以复活吗?不觉着可笑?总之,回宫后,你我便分道扬镳吧!侍卫和妃嫔,是不会活在同一条线上的。” 她会爬到“权势”那条台阶的最顶端,而他,与她的距离,却是整条台阶的长宽。 ------------ 第八章 深宫之寂若是计 第八章 “离那事已过半月,看来皇上是宠定这厮了。” 苏凉琴坐在西房的木凳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莓叶子,坐在一旁的是绫祈儿,打半月前一起出宫遇到那么多事后,她们的感情突然由陌生变得“如胶似漆”起来。 “那厮就罢了,再过几月皇上便会冷落她,倒是可惜了骆姐姐……”绫祈儿望着桌上那一盘新鲜的草莓,却皱起了眉头来,苏凉琴听此并不表示同情,她又抓起一颗草莓含入嘴中:“祈妹妹,她可不是什么好人,跟戚婵一个德性,用完我们这几个棋子,就会不留余地的丢掉。” “到时候,可惜的就是自个了。”苏凉琴擦了擦嘴巴,朝阿碧狠狠一瞪,本来站着开始瞌睡的阿碧一下清醒过来,她赶紧将帕子递在苏凉琴跟前,小声的喊了一句:“小主……” “哼,话说回来,阿碧,你不是之前同那厮关系不错么,她如今成了良姬,你怎也不沾点光爬到我头上去呢?”苏凉琴句句带刺,阿碧虽早就习惯了,但每次她都不知该怎样去答,倘若不小心答错了可是要挨板子的。 “哟?不说话是吧!看来你是不屑超越我这常在的位置啊!这样才对嘛?哈哈……”苏凉琴笑着就给了阿碧一嘴巴,本来就弱不禁风的阿碧被这一打,便趴在了地上,还不忘求饶:“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求小主饶命,奴婢对小主一心一意绝无二心!” “你……” “苏姐姐,放过她吧!把自个手打疼了也不好。”绫祈儿见此,也只得出面来圆场,这时阿碧也连连磕头,见苏凉琴不说话了,绫祈儿挥手示意她下去,那阿碧望了望自个的小主,才小心翼翼的往门外走去。 苏凉琴娇生惯养的脾气绫祈儿是知道的,但在佳秀宫自己只能和她相互照应了,看来,这日子长了,她也要变得和堂姐一样,开始利用人心了吗? 莫非在这深宫中,就不能不争,就不能不斗? “啧,祈妹妹,元妃不是你堂姐吗?为何你还是在美人这个位置,不曾晋升呢?”苏凉琴见没乐子可以发泄了,便来挖苦绫祈儿来,但其实她也不是刻意挖苦,她就是烦躁,为何不管是自己还是自己所谓的朋友,都在宫里是这么低下的位置呢? 尽是受苦的,那她当初是为了什么来皇宫的?不就是觉得好玩吗?照现在看来,她还不如不进宫呢?这下可好,想出也出不去了,天天还要被戚婵嘲笑,这日子简直没法过!再这样下去,她想她一定会疯掉,然后被打入冷宫……冷宫,她可不想进冷宫那种可怕的地方! “苏姐姐,莫笑话祈儿了,堂姐怎会有时间来顾及我这堂妹呢?”绫祈儿轻轻笑着,心里却一点也不好受,她望着苏凉琴大大咧咧,喜怒无常的样子倒有些羡慕,毕竟她总是把一切写在脸上,再单纯不过,不像宫中的其他人,想要暗算你你都躲闪不及…… 像苏凉琴这种人,恐怕也无人有心去算计罢,毕竟只是一个没有威胁的常在罢了。 “说起来,骆姐姐还有一丫鬟叫做朝花,怎不被皇上所宠呢?”绫祈儿装作漫不经心的转移着话题,她捏起一颗草莓,放入嘴中,一脸迷惑的样子。 “谁知道,定是那鸢儿有手段些,再说了,那叫朝花的丫鬟左眼下不是有一胎记吗?皇上品性再差也不会选她吧?”苏凉琴口无遮拦的说着,绫祈儿也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小声道:“苏姐姐,切不能乱说,皇上品性怎么会差呢?被其他人听到可是要杀头的……” “得嘞,谁会听到啊……”虽是这样说着,但苏凉琴的声音也小了下去,她咬着草莓,一脸担忧的样子。 “对了,苏姐姐,你知道北宫的三王爷吗?”绫祈儿突然问道,她的眼里充满了好奇,想到了前几天的事。 “三王爷?不知道。”苏凉琴端过桌上的茶杯,随意一抿,那茶杯上茉莉的烫花被她的手指轻轻摁住:“怎了?” “没事儿,听说皇上离开那几天都是由他管理的朝政……皇上有这样的好臣弟,妹妹觉着欣慰。”绫祈儿其实是想说他年少有为是个好男人,但碍于现在的身份,还是得扯上皇上来间接夸他啊…… “苏姐姐,若是无事,那祈儿先告辞了。”绫祈儿缓缓起身,见苏凉琴叼着草莓随意的点着头,她便打开门,走出了西房。 她想起那天,她在荷塘边走着,堂姐送她的镯子却不小心掉入了石桥下的池水中,本想就此罢了,却有一身穿紫衣的男子走来,替她拾起银镯,在那么冻人的天气…… “谢、谢谢……其实那东西不打紧的,你不必如此费心……”绫祈儿扭捏的接过那冰冷的银镯,一脸尴尬。 而那人却撸起袖子,笑着道:“即使觉着不重要,也得好好留着,不然辜负了送礼人的一片心意。” “欸?你怎知道这是有人送我的……而且,即便如此,也只是人家随手送的不要的东西。”绫祈儿说着便皱起眉头,她怎可以与不认识的人说这种任性的话呢? “那也是银子,不然把这镯子当了,换点吃的,咋俩分?”那人笑得一脸无赖,叫绫祈儿顿时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却也不觉讨厌,她收起镯子,只说:“倘若是自个掉的还好,但要拿去当了,定会叫人误解,认为我不领送礼人的好意,如此一来就不行了。” “有这一说法?那你还是自个留着吧!叫人说我贪你便宜可不行。”他“嘿嘿”一笑,随后挥着手说还有事,便匆匆道别了,绫祈儿是之后才打探到他是北宫的三王爷的,也没有料到,这样随所欲为的男人,竟然被皇上信任,管理宁国的朝政,她顿时又觉着他实在了不得。 这样的男人,这样奇怪的男人,为何她会这般念念难忘? “王爷。” 北宫,书房内。 屋里就点着一根蜡烛,显得四周安静无比,而宁曲闲正坐在案几上,端起一杯清酒,背对着案几下的人,淡淡道:“说。” “是,禀王爷,骆容华的事仍然没有进展。” 那人低着头,却毫无怯意。 “下去吧。” 宁曲闲将酒一饮而尽,待听到关门声,他将杯子摔在案几上,冷冷一笑:“好戏还没开始,你怎能不在这……” ------------ 第九章 再多笑一次可好 第九章 “欸欸,听说了吗……”假山石后,正在裁剪枯枝的宫女向一旁扫雪的人招了个手:“那平景宫的小太监说,皇上要盛葬骆容华。” “盛葬?欸,人找着啦?”那宫女拍了拍袖子上的落雪,凑近了听。 “没找着,只有一只鞋和一块破衣料……” “给一只破鞋和块布举行盛葬?”那宫女显得十分吃惊,而她身旁的人却做了个嘘的手势:“小点声,若被皇上听到,可是要灭族的事儿……” “皇上哪还有心思来这儿?”宫女摆了摆手,继续笑着接下方才那个话题…… …… 佳秀宫,南房内。 宁华昌正坐在木凳上,望着梳妆台上的绣花鞋与那块他亲自予她穿上的碎布块,他抚摸着身前一如昨日的铜镜,轻轻皱起眉头,哑着声音说:“她这时应该坐在这儿画眉,等着朕来的,可朕来了……她人却不在了。” “皇上。”李顺德站在一边,低着头,顿了一会才说:“皇上请节哀,容华定在天上望着您,看到您为她举行的盛葬,定会开心的。” “瞎说,她定还活着,朕的禾禾,定还活着……” 宁华昌喃喃的站起身来,他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背着手,望向那被撑开的木窗,上面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淡淡的微光从那头洒进来,映在桌面的白陶瓷上,可那惜瓶中的花,却早已萎去,贴着瓶口,怏怏的躺着。 宁华昌见此,便气愤的指着那儿,吼道:“谁打理的这儿?给朕拉出去斩了!竟摆一朵将死的花在这儿!” “皇上!”李顺德一听,便猛地跪下,趴在那冰凉的地面上低着头,直说:“皇上,前几日是您让那些宫女不要进这房子的,皇上息怒,谁也不敢违背圣意啊!” “谁也不敢?那怎不把朕的禾禾还回来!这究竟是谁抗的旨?都说朕为天子,那为何天不帮朕,为何都要违抗朕?!”宁华昌重重的坐在木凳上,他单手捂着深邃的眼睛,沉默了许久,才心灰意冷的说着:“朕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何以护国?这皇帝,不当也罢……” “皇上……”李顺德慌张的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一双精致的瓷鞋从他手边踏过,顿时他便闭上嘴,低着头,噤了声。 “为了一个女人就自暴自弃的男人,何以治国?”那人站在宁华昌的身后,深红的嘴唇映着那细细的皱纹更显沧桑,她一身华服,叫木凳上的人一怔,他回头,小声的喊了声:“太后……” “行了,李顺德,下去,赶紧把骆氏‘安葬’了,好叫皇上死了这条心。”她说着,便将宁华昌一把拉起,那严厉的眼神不偏不倚的扫在他身上:“皇上,莫让哀家失望。” 跪在地上的李顺德也起身,按太后的旨意转了身,朝外打理葬礼的事去了,整个南房就剩下宁华昌,和那严肃的女人。 “太后,儿臣知道了,日后定不失你所望。”宁华昌虽这样说着,但更像敷衍,他低着头,将手一挥,连个告退的话也没有,就这样甩开大门,往外头有些摇晃的走去。 而她却站在原地,原本严厉的眼神缓了下去,她望着身前铜镜中的自己,喃喃着:“哀家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欸,小哥哥,能和你说一事么?” 在距安阳十里路的道上,骆西禾带着竹子编成的斗笠,穿着厚厚皮裘,一脸天真的望着马车上的人儿,她那斗笠是为了防止被“血影门”的人认出的,而马鞍上的男子大概是哪个农家的人,拖着一车干草进城去卖的。 “姑娘,啥事呀?”那男子跳下了马,纯朴的笑着。 “你是要去安阳吗?”雪落在斗笠上,骆西禾眨着水灵水灵的双眼,等着答案。 “是啊!咋啦?”那人也是真蠢,还不懂她的意思,于是骆西禾只得接着说:“我也去安阳,可没银子了,能载我同我师兄一乘吗?” 说着,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穆河,一脸笑意,可那乡下人却不领情,板着脸摇头:“不成不成,这车只用来拖干草的。” “欸?小哥哥,不要那么死脑筋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就这么十里路,成吗?我们也是有急事的。”骆西禾依旧带着好看的笑容,叫那乡下人不由动容,虽说如此,他却红着脸,仍然呆呆的摇头:“不成,我爹会骂我的。” 去,这死脑筋,骆西禾顿时收回了笑颜,那不耐烦的眼神乍然出现,连声线都变了个调儿:“我说,这荒山野岭的,把你杀了也没人知道吧?” 说着,她从腰间掏出了把匕首,当然,她不太会用,这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你你你你……你要干嘛?”这乡下人定是被吓傻了,一下摔在满是雪的地上,往后爬了几下,那脏脏的雪渣也弹起了几颗,他似乎想要上马,但骆西禾却一脸轻松的抬脚踩在他胸口处,坏坏的挪了几下,笑道:“小哥哥,你还是载我们一程吧?也省得我们麻烦。” “你们,你们这群土匪!!”乡下人捂着头,就差哭了,叫骆西禾不由一脚踩在他头上,恶狠狠地蹬在了地上,口气十分不佳:“废话甚,载还是不载?” “载、载载载,我载!”男子揉着脑袋瓜子,一脸委屈的喊着,这下骆西禾倒没有再为难他了,朝穆河招了下手,便蹦上了车,坐在那盖着干草的硬布上,笑望那乡下人无可奈何的骑上了马儿。 “喂,我装的像吧?”骆西禾小声的从包袱里掏出一块大饼,分了一半给穆河,他接过,皱着眉头:“你一直这样?” “怎样?”骆西禾不理解的啃了一口大饼,觉着手上的东西比宫里的大鱼大肉更值得她去惦记,穆河也跟着咬了一口,才说:“一直在做戏。” 说到这里,骆西禾也不吃了,她放下饼,望着漫天的雪花,忽而笑了:“不做戏,怎在这世上生存?穆河,这就是我活着的方式,我和你不同,正因为如此,我才有你没有的欲望。” “我也有欲望。”穆河继续啃着饼,骆西禾先是望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随后笑出了声来:“哈哈,你这个样子,跟我说你有欲望?笑死人了~” 她笑着,飘雪落在了斗笠上,跌下了一小堆,穆河终于将手中的饼啃完,他不理会她的笑声,伸过手,指着包袱上的半块饼,说着:“你若不吃,就给我。” “谁说我不吃?”骆西禾说着便啃了一口,狠狠的嚼着:“不给你。” 看到她一嘴饼渣的样子,穆河也笑了。虽然那笑轻轻的,短暂无比,却叫骆西禾不嚼了,她将那半块饼又分了半块,递给他,口齿不清的说着。 “再多笑一次吧?” ------------ 第十章 两者不可兼得也 第十章 “这会儿你怎像个孩子?”穆河并没有遵循她的意愿,挤出一个笑容,他反而面无表情的接过饼子,咬了一口,然后望着骆西禾,似乎在等着她回答。 “开心的时候,谁都会像个孩子。”骆西禾抓着薄饼,望着鞋尖的落雪,不由动了动身子:“你开心过吗?” 她望向穆河,斗笠上的雪点儿也积攒在一起朝半空滑去,就在那摇晃间,马车一个颠簸,骆西禾忽的摔在他怀里,斗笠也被撞落在一旁滚了一番。 “你开心过吗?”她没有起来,反而换了个姿势趴在他大腿上,偏着头,刘海也滑落在鼻尖,但她却没有多管,就怕被穆河发觉自个脸红了。 “开心过。”穆河咬着手中的饼子,简单的回答着,随后他低头,一动不动的望着她侧脸,然后问:“你开心也是在做戏吗?” “怎了,你认为我的一切都是在做戏?”骆西禾听罢,她猛的起身,对上他的眼睛,像在质问似的重复了一遍:“回答我,你真以为我的一切都是在做戏?” 可穆河没有回答,他吞下了最后一口薄饼,然后看了她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不言不语的捡起滚落在一旁的斗笠,给她带上。 但就在那个快要带上的瞬息,骆西禾忽的抓住他抬起的手,望着他的清冷的眸子,坚定的开口:“穆河,你一定要记住,这是我,骆西禾最真实的样子。” 她说完,便将他的手缓缓摁下,那略尖的下巴也随之抬起,就在飘雪落在她发髻的那一刻…… 她吻住了他,轻轻的,不冷不热,想传达的,就只是一直没有开口的不舍,在触碰到穆河唇尖的那一刹那,她觉着时间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同样大小的盒子里,短暂的,停止了那么一下子。 “抱歉。”她松手,吸了吸鼻子,将脸侧了过去,不敢再望他。 “一旦进了那张门,我便不能如此任性了。” 她不由低下头去,似乎在懊恼着什么?刚才她那么自私的做出那种有损形象的事情,现在的穆河一定会看不起她,可至少的,她不后悔。 因为这算是最后的机会了。 她咬着唇,却发现斗笠被一只手拿起,带在了她的头上,他说。 “那就尽管任性好了。” 尽管? 骆西禾愣愣的抬头,她突然趁着这机会,头脑发热的问着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穆河,你喜欢我吗?” 这句话,她总算问出口了,像是憋了大半辈子似的,那一刻她不敢呼吸,四周除了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音,便只有她的心跳声,是那么不安。 “喂,我说你们这群土匪,是要去哪里啊弄的生离死别样的,我爹说,感人的话说多了就是矫情,我劝你们……” 那乡下人似乎很不识趣的喊了一大段话,惹得骆西禾一肚子火气,她站起身来抓了团雪球儿丢过去,恶狠狠的骂着:“你这不要脸的懦夫,谁让你听了?给本姑娘好好驽马就成,否则,姑娘我要了你的命!” “欸!姑娘别啊!我爹说脾气不好的姑娘嫁不出去……” “那你爹有没有说,话多的人死的快啊?!”骆西禾踹了一脚干草,将雪撒在了他的衣襟里,那乡下人不得不得开始求饶:“哎哟,姑娘你们继续谈把,我保证听不到!” “都这样了,还谈甚啊!”骆西禾说着便又踹了一滩雪在他头上,这一举动叫她自己都觉着生厌,她这样大声,只不过是为了遮掩自己不安的内心罢了。 甚至有点庆幸那乡下人打断了谈话,毕竟对于自个并不了解的穆河,她还是害怕知道答案的。 而且,对于要回宫的她来说,那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罢。 “穆河,等回去了,你我之间就形同陌路,不要再见对方了。”骆西禾转过身来,她举起右手,轻声说:“击掌为誓。” 她刚说完,穆河便也举起左手,丝毫没有犹豫,这叫骆西禾不由黑着脸,狠狠拍了上去,那刺耳的掌声却叫心隐隐作痛,她咬着牙,一屁股坐在硬布上,侧着身子不再说话。 难道他没有半分不舍吗?骆西禾抓着雪,觉着整个人都结冰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缓了过来,觉着这样也好,这样她就不会再有期待,可以死了那条心。 可是骆西禾却不知道,人,只有绝望到麻木,才不会再去期待,才不会继续奢望。 所以,她又矛盾的望向他,然后撅着嘴,只问:“你为何要同我击掌?” “你这会怎又像个孩子?”穆河对上她似花的眼睛,反问了回去。 “觉得委屈时,谁都像个孩子!”骆西禾气冲冲的回答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加了一句:“这不是做戏!” “我知道。”他抬头,忽的一笑,像将要凋谢的海棠花一般,好看,却叫人伤感。 “在他身边如何活?同我断绝来往,这才是最好的答案。”穆河带着那样的笑,望着她许久。 而骆西禾也同样明白,他所说的那个“他”,指的是宁华昌,原来,他一切都知道,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选择,有了熊掌,就必须割舍那条鲜活的鱼儿,倘若非要问为什么是鱼?那也没有为什么?能有什么呢? 因为熊掌更美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谢谢,这些事,你比我更冷静。”骆西禾没有了之前的孩子气,她想明白了似的望着漫天的飘雪:“你是对的。” 我们只能分开。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抵达了城门,但叫人奇怪的是城门口贴着一张告示,惹得一堆人挤在那儿,一片喧哗。 “停下,我去看看那儿。”骆西禾抓起一把雪就朝那小子背后一扔,惹得他不得勒马。 她倒是没心没肺的佯装一笑,跳下了马车,朝那一堆人走去,可惜人太多了,她无论如何也挤不进去,只得问着前面个头高的中年人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外地人吧?”那中年人回过头来,表情夸张的说着:“圣上的爱妾半月前死了,正在举行葬礼呢?这都举行到第二天了,那官吏叫所有百姓都穿上孝服,我们这群没衣服的人,只得被赶出来了。” “爱妾?她叫何名?”骆西禾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 “欸,不知道,只晓得姓骆,本来是个容华,这么一死,就册封为妃了,该是前世有福了。”那中年男子不由感叹着,骆西禾本是一怔,却不由觉得这事儿有趣,皇上以为她死了,还册封她为妃? “人都死了,还说什么福分呢?”骆西禾笑着摆摆手,那中年男子却摇头:“这被册封为妃的事儿,可是那黄花闺女几辈子都盼不来的福分!” 骆西禾听罢,却只是一笑,随意的告了辞,就往回走去,不禁想着,倘若自己活生生的,突然出现在皇上面前,皇上该作何感想? 那乡下人见她回来了,便摸着脑袋,好奇的问着:“前头出啥事了?这城还让不让进啊?” “这皇帝死了一媳妇,正给人家扮丧事呢~”骆西禾一脚蹬上了马车,她回头,对着乡下人说:“就凭这事儿,这城,必须进啊~” 没错,要让宁华昌一下傻掉,那这册封为妃的事,也就牢牢坐稳了! 她刚说完,便使了个眼色,那乡下人也半信半疑的驾着马朝城门赶去,趁着这时,她低头,俯在穆河耳旁,压着嗓子说了一句。 “来看我的葬礼。” ------------ 第十一章 事出突然的闹剧 第十一章 穆河似乎听懂了,就在马车被拦住的那一刻,他踏车而下,抽出好看的银剑,将那群人一剑斩开,这时骆西禾也踹了正发愣的乡下人一脚,故意骗他说:“快往前赶啊!不想死就快点,否则被这守卫抓住了,你就是闯城的共犯!” “哎哟喂!这不是逼着我豁命吗?”那乡下人想也没想,就照骆西禾的话去做了,一鞭子将马抽到底,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刚一进城,更多穿着盔甲的兵卫围了上来,他们举着长矛,手上则围着一道白布条儿,这下是无处可逃了。 “穆河!”骆西禾突然站起身来,对着不远处的人喊着:“带我到皇上那去!” 她话音刚落,便被穆河一把抱起,那满目琳琅的盔甲从他脚下一一闪过,骆西禾捂着眼,她觉着自己就要被抛下一般紧张。 可皇上亲自派出的羽林卫也不是吃素的,就在快要接近龙轿时,忽而身下的人统统拉弓上箭,叫穆河只得停在空地上,那穿着盔甲的兵卫也整齐的散开,合并成一个完整的空心圆,将他们死死包围。 “竟敢惊扰圣驾!汝等罪无可赦,还不速速投降!”一人拉着缰绳,坐在骏马上,缓缓打一旁走来,骆西禾微微抬头,想那人大概是拿下了林国的姚将军,姚绍年罢? 果然气势非凡,但那又如何,只要皇上在,谁敢动她分毫?骆西禾不由一笑,她朝身前的龙轿望去,正要摘下斗笠,却忽的愣住,从轿中先露出的,却是一只精致的瓷鞋…… 太后! 骆西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捂着斗笠,忽的心慌了,不是皇上?是太后? “末将,参见太后娘娘!方才不知轿中人是太后,还请太后娘娘宽心!”姚绍年见此,赶紧下马,弯着腰,那模样着实敬意万分。 “抱歉,我这次又任性了。”骆西禾退到穆河的身后,她望着他熟悉的背影,不由苦笑:“若不是我冲动,也不会落于这个地步,要不是我这样心急,也不……” “你就这么想见他?”穆河轻声打断她的话,他握紧手中的银剑,不待骆西禾解释,便望向城门口那慌乱的乡下人,他皱了下眉,突然拔剑,将那白色的花圈一剑斩断,那纷飞的白纸同那落雪融为一体,扰乱着人们的视线,士兵以外的百姓也混乱的站起身来,一片喧哗。 穆河却顺着龙轿踏上客栈的屋檐,搂着骆西禾,然后一个翻身,这时数百支利箭也紧随其后,猛的贯穿飘雪,朝他们射去。 他挥出银剑随意一挡,护着骆西禾往下滑去,待到了尽头,便又是一跃,有些摇晃的停落在客栈的院内。 而那原本覆满白雪的屋檐恍然露出了原本的青瓦,显得分外狼狈,骆西禾望着身后,将斗笠死死摁住:“你这样做太危险了,倘若被抓住……” 她未说完,穆河便抓起她的手,朝一小巷口跑去,那极快的步伐叫骆西禾有些跟不上,她喘着气望向身后,发现那姚绍年竟紧追其后,眼看就要追上了,她不由没了命的跑着。 踏着刚落地的雪花,捂着斗笠,在寒风瑟瑟中没了命的跑着,那飘荡的衣块的紧贴着她的脸,扑腾的拍打,她猛的闭上眼睛,抓着穆河的手,就这样在急促的呼吸声中忘我的跑着…… 仿佛四周都安静了,只能听到那不协调的脚步声,任冰凉的雪甩在她无暇的脸颊上,觉着冷,又觉着无比不真,好似一个噩梦,在内心深处居住已久。 他们刚刚拐出那条巷子,便朝几十米外的石桥跑去,刚来到东市街口,穆河便意识到什么似的一个转身,将骆西禾拉到身后,空手一抓,她还未停稳步子便抬头望去,发现穆河手中竟多了一根利箭。 “哈哈,跑啊!怎不继续跑了?”姚绍年带着笑,猛的拉弓,又是一箭飞来,穆河反手一挥,再度稳稳抓住那利箭的中端,骆西禾却是将心悬在了喉咙口,差点忘记了呼吸。 “哦?不错,你小子既有如此好的功夫,为何要干涉燕妃的盛葬?”姚绍年放下了弓箭,他拔刀,一脸要动真格的模样,骆西禾却站在一旁,不由奇怪为何皇上要册封她为“燕”妃。 “将军,我们只是误闯了燕妃的盛葬,不料惊扰了太后娘娘,她定要抓着我们才肯罢休吧?” 骆西禾慢悠悠的从穆河的身后走出,此刻的她倒是冷静了不少,比起傻兮兮的拖后腿,不如想想办法,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但她骆西禾可不是秀才。 “倘若我们逃走了,将军也不好交代罢?不如谈谈条件?”骆西禾轻轻一笑,她抬头,那好看的眸子就这样露出,麻酥酥的声音叫姚绍年不由一个哆嗦,他抓着刀直摆手:“条件?莫非本将会同你们谈条件?” “不,你定会答应。”骆西禾带着笑打了个响指:“将军,同我师兄比式比式可好?若他输了,我们便心甘情愿的被你抓,但倘若他赢了,你便要放过我们。” “不过,我听说将军前些日子刚拿下了林国,定是厉害之人,怕输了会坏名声罢?”骆西禾就恐他不同意,于是故意多说了一句,没想到他还真意气用事的答应了:“本将这一生怕过谁?比就比!快开始罢!” “等等,再过一会,将军的精兵必会赶到这里,倘若比武中断,那可如何是好?”骆西禾不紧不慢的抖了抖斗笠,姚绍年听此,倒也不在意,他抓起腰间的号角,用力一吹,便豪迈的拍了把大腿:“这下他们那帮兔崽子定不会来,开始吧!” “成,等这帕子落地,便开始,本姑娘先去那家店里歇着,有异议否?”骆西禾侧着身,指了指那头的面店,店里的人似乎都去参加了所谓的盛葬。 “废话甚,谅你也逃不掉。”姚绍年不耐烦起来,他皱着眉头,恨不得骆西禾赶紧走似的,毕竟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功夫不在他之下的人。 那人大难临头还一脸冷静的样子,真叫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打赢这场“仗”! “你小心点,务必撑到我来。”骆西禾在穆河身后小声的说了一句,便将腰间红色的帕子奋力抛往天际,雪,依然漫无边际的飘着,那半空中的一抹红像极了刚染上胭脂的轻纱,如此扎眼。 就在骆西禾踏入店门的那一刻,帕子跌落在雪地,还没有被覆盖上第一道雪花儿,刀与剑的摩擦声,便刺入骆西禾的耳中。 但她不能回头,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第十二章 斩断一切的交易 第十二章 落满白雪的鞋尖在安阳的街道口踩过,骆西禾紧攥着拳头,她将刘海撩到耳后,从斗笠下露出白皙的脸蛋来。 原本无人的街道,在那急促的脚步声中显得更加寂寥,她现在满脑子的东西,但首先,她要回宫找到皇上解决这次纠纷,然后…… 骆西禾突然停下步子,她猛的抬头,雪也被掀起小小一层浪,那雅致的大宅上挂着条匾,写了“芸府”二字,她不由一怔,这是宁曲闲的宅子? 骆西禾本在犹豫,却又忽的下定决心,毕竟救穆河最要紧,只得期望他不在宫内,就在这芸府之中。 她急急的敲响大门,不过一会这府中的丫鬟开了门,正要说话,却被骆西禾一把推开,她望着那院子,直说:“我找王爷。” “你是何人?王爷不在!”那丫鬟也有些性子,她有模有样的挺着胸,像极了被包养的小三儿,骆西禾可没时间和她废话,她将她的衣襟抓过,咬牙切齿道:“事关人命,快说,王爷在哪?” “欸,你还抓起人来了,放开我,阿福,阿福快来赶走这疯子!”那丫鬟见自己受到了威胁便扯着嗓子招呼着那正挑水的下人,就在骆西禾深觉不妙时,一只手恍然放在了她的左肩上。 只听那丫鬟委屈的喊了声:“王爷……” 听此,骆西禾忽的转身,那半月不见的救命稻草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他狭长的细眼下却多了道淡淡的黑眼圈。 他见到她,满眼诧异:“真是你……果真是你?” 宁曲闲不知自个是有多不可置信,打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起,他便加快了步伐,又劝自己别再痴心妄想,人已死,又怎会复生? 可当见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时,尽管她带着斗笠,他也在这一刹那认出来了…… 宁曲闲将她的斗笠缓缓拿下,待看清她一如原本的容颜时,他有些失措的笑着:“你不是掉下悬崖,没救了吗?” “是吗?也对,外头真举行我的葬礼呢。”骆西禾不由冷笑一声,她抬头,忽而认真的望着他,却说出这样一句话:“我找你来救穆河。” “他?”宁曲闲听后的笑恍然失色,他丢下斗笠,忍着脾气问:“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 “没错,他因为我,就要被太后抓住了。”骆西禾毫不犹豫的回答,那一句没错,叫宁曲闲冷笑着望向别处:“你觉着我会答应?” “你若答应……”骆西禾忽的踮脚,凑在他耳旁,柔声道:“……我就是你的人了。” 她刚说完便退后一步,笑着抬头,那却笑如此好看,就像一朵带毒君子兰,绽放在无人践踏的雪地中,悄然流落…… “你觉着我,对你有意思?”宁曲闲先是一愣,随后却带着那惯性的嘲讽,小哼了一声。 骆西禾却捡起斗笠,拍了拍那上头的落雪,将它放入怀中,撩过耳间的青丝,只留嫣然一笑:“我知道,你看上我了。” 宁曲闲不禁将视线投往别处,口是心非的启唇:“可笑,本王怎会看上你?” 骆西禾早知他会如此回答,便重新带上斗笠,朝门外走去,只言:“如此,便告辞了,我去见皇上,他定能救穆河。” 她却不知那字字诛心,一寸寸的将他逼到最角落。 宁曲闲咬着牙回头,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冷到极致的声音问:“他在哪?” “东市石桥边上。”骆西禾对他报以一笑,她的目的达到了,却如此揪心,但她怎样也不在意了,这一次,就让她与穆河的干系,彻底斩断吧。 “王爷……”那丫鬟站在一旁,一脸惊慌,似乎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自家王爷竟和皇上“死去”的妃子搞上了关系? 她还未来得及想清楚,宁曲闲便反手拔过她发间的簪子,朝那纤细的颈脖毫不留情的扎去,刺目的血沾在了那丫鬟好看的脸蛋上,只不过,她现在已成一具没有价值的死尸。 “你自行了断。” 他望了眼那院子内的叫做阿福的下人,将簪子丢入雪中,染着血,红的令人发指。 “王爷,奴才什么也不知道啊!奴才……”他还未说完,似乎被利器所伤,身下便一软,瘫在了雪地里,那还未修剪梅花落下几片深红的花瓣,似乎那就是他唯一的陪葬。 “这样处理,不麻烦吗?”骆西禾撑着下巴,一脸笑意的望着那两具尸体,宁曲闲却挥袖朝外走去,只说:“我怎会嫌麻烦?” 他的身影刚消失,骆西禾便忽的收回笑容,她站在芸府的大门内,望着那皑皑白雪,正要离去,却被另一人叫住。 “若我没猜错,你就是燕妃罢?” 这声音打后边传来,她回头,见一女人披着裘袄,站在不远处,她施了淡妆,青丝略微有些凌乱,那一席流苏戴于簪间,甚是动人,骆西禾思量着,此人若不是芸府的王妃,那她还真想不到别的人了。 “不知王妃找我何事?”骆西禾试探性的问着,她抬头,便见那女人淡淡一笑,叫她有些恍然,这女人,果然非凡。 “王爷待你是真心的。”她这样说着,带着那般清静的笑,就像一朵白莲,轻柔的沉下了水面。 虽说沉静,可那不争,不斗,这是她骆西禾无法办到,但她却办到了的事。 “他不过是想得到一手好棋。”骆西禾压低斗笠,轻声一笑,她转身,却听到那女人无奈叹息:“燕妃,哪怕是装,也装得喜欢他一点罢,这是让我保守秘密的交易。” 交易? 她想跟她谈交易? “王妃,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东西了,你要么,就将我拉入万丈深渊,要么,就不要当他的绊脚石。”骆西禾没有回头,说完便出了门,那女人再说了什么?她权当没有听到。 这世上,她最看不得有人比她幸福。 能守着自己爱着的男人,能替自己爱的男人接受别的女人,能像白莲花一般的笑着的那个人,怎能不叫她嫉妒? 骆西禾冷笑一声,她抬头,发现雪竟停了,但空气,却是比之前还要寒冷。 ------------ 第十三章 那人只为等雪停 第十三章 “他人呢?” 安静的茶楼,骆西禾坐在靠木窗的一角,她摘下斗笠,放在一旁,撩过长长的刘海,望向眼前的男人。 “丢在某家药铺了,按你的要求。”宁曲闲端起茶杯来,一饮而尽,那眸子带着不安与犹豫:“你真决定,不将他带回宫?” “王爷,茶要慢慢品,不是你那样喝的。”骆西禾说着便低头望向还未沉淀的茶叶,轻声说:“我会和皇上说,他殉职了。” “为何?”宁曲闲皱着眉头,一脸焦躁的模样。 她却吹了吹水面的茶叶,将它们一一拆散开来,然后微微抬头:“他会成为我的绊脚石。” “你对他别无留恋了?”宁曲闲似乎还是有些不信,他就是如此敏感而又多疑的一个人,就像骆西禾自己,不肯相信,哪怕事实摆在眼前,也非要往别处想。 所以,宁曲闲与她,定得不到幸福。既然已经坠入地狱,那便彻底沉沦吧。 “他今后的一切,都与我无干。”她笑着端起杯子,用中指抚摸轻轻那上头好看的烫花,随后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才转移着话题:“王爷,何时安排我入宫?我可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皇上惊呆的样子。” 说到这里,宁曲闲拎起茶壶,往杯口倒去:“你大可不必入宫,宫里有我就够了。” 骆西禾听罢,她不由弹了弹斗笠上的雪点儿,转而一笑:“不成,我骆西禾可是甘愿吃软饭的人?” “你……” “利用我罢,尽可能的利用我。”她的笑越来越锋利,像一把刀子,正搭在宁曲闲的喉咙口,半分不移。 她说:“因为,我也在尽可能的利用你哪。” 她真是一杯涩口的毒药。 那时的宁曲闲就是如此想的,但他愿意饮下,只可惜,现在的自己,根本就连那杯口都无法触及。 这个女人离他越近,他便觉着她越远。 “你不要忘了,现在的你,是我宁曲闲的女人。”他稍稍扬起下巴,蹙着眉头,似乎有些生气,那样子叫骆西禾笑出了声。 “王爷也不要忘了,我是燕妃,是要助你夺下王位的女人。” 她眯着眼,叫笑容显得更分明,待雪花飘落在茶水中,她才有片刻的走神,望向未关的窗外,却久久不言。 宁曲闲也朝她望着的方向望去,那是一个老人,站在包子铺的旁边,举着糖葫芦,却无人问津,每个人都穿着孝衣,偶尔身着盔甲的兵卫大队走过,显得那老人更加孤独。 她似乎看出了神,叫宁曲闲不由问着:“要我去给你买一串否?” “嗯?”骆西禾收回视线,似乎有些意外,她半张着嘴,迷惘了一会才恍然明白,答案却是摇头:“我不爱甜食。” 这一句确实没错,她讨厌甜的东西,比如草莓,比如蜜糖,又比如甘蔗……因为那种东西,太过“幸福”了。 “和皇上说,你在回宫的路上发现了我。”骆西禾忽的起身,她将斗笠重新带上,然后望向木椅上的人:“走罢。” “嗯……” 一男一女,就这样走出了茶楼,门外的雪依然在下,宁曲闲撑起暗红色的油伞,他回头,似乎在等骆西禾过来,那凌乱的发,在风中动荡,这一瞬息,骆西禾差点把他当成了穆河。 “笑什么?”宁曲闲奇怪的望着她走来。 “欸,我觉着你长得真好看。”骆西禾随口说着,她眯下眼睛,显得真像那么一回事的样子。 “那当然,本王可是天下少有的……” “美男。”骆西禾毫不犹豫的接了上去,叫宁曲闲干张着嘴,却无话可说。 “我真是不明白你,你天生如此爱笑?”宁曲闲一说,她便愣住,然后不笑了,她低头望着一地白雪,跟着宁曲闲的鞋往前走,但他们之间就这么突然安静了,谁也不知道要如何打破僵局。 待走过了石桥,骆西禾才想到什么似的停住,她抬头,那撩在耳后的青丝却被吹起一道弧度:“我得去买件衣裳,这样去见皇上,会被姚将军和太后认出的。” “也对,我陪你去。”他带着温柔轻轻一笑,那是骆西禾第一次觉着宁曲闲并不是那么叫人生烦。 …… “欸,你一个人吗?” 药铺门口,一身着绿衣的女子撑着油伞,她对那坐在台阶上发呆的男子很是好奇。 风一起,那雪花儿便肆意的打在他身上,一点点好似要将他覆没,但这略微凌乱的发下却是一双如此清冷的眸子,它比这一月的飞雪还令人心寒。 可店门外男子孤独的身影,却又叫她不由心疼起来。 “问你话呢。”女子踏着白雪,站在他身旁,将油伞的另一半打在他的上方:“东郊有一处破庙,那儿热闹的很,你一个人的话,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回家?他将肩头的落雪抓在手中,蹙着眉,待雪在掌中化成水滴落,才微微抬头,望着那女子,却一句话也未说。 “怎么?愿意吗?我们那儿也有几个像你一样无处可归的人呢。”女子带着暖暖的笑意,一脸期待的蹲下身,但凑近了看,她才发现他落寂的眼神,望向的却是一个正举着糖葫芦往另一头走的老人。 “你想要吗?”她不由这样问着,那温柔的眼神就像在对待一个被丢弃的孩子一样。 “不。” 他收回视线,那眉头却依然蹙着,隔了好久,他才认真的抬头。 “我在等她。” “这破烂玩意儿可以扔掉了。”宁曲闲从店铺门口走出,将骆西禾换下的那套旧衣和斗笠丢在了巷子的一角,而骆西禾却站在他身后,望着滚落在斗笠旁的木簪出神。 那是穆河送给她的,她还记得那次差点丢掉这东西时,他对她说,不能丢,这个,很难做。 明明做工这么粗糙,他居然说很难做…… 可看到穆河手掌上大小不一的伤痕时,骆西禾却确信无疑了。 这个,真的很难做啊…… “看什么呢?莫非有遗落的物件?”宁曲闲望着那堆他所说的“破烂玩意”,不由发问。 “没,都是些不要的东西。” 她提起裙褥,轻声一笑,便随着宁曲闲往前走去。 漫天的飘雪打在油伞上,骆西禾吸了吸鼻子,大概是冻着了,她每走一步,躺在雪地里的木簪便伴随着穆河的声音游荡在她脑海中…… 但,尽管如此,她又怎能回头? “等……” 骆西禾突然停下,她朝后望去,那几十米外的巷口就这样映在她眼里。 “等会子,我去去就来!”她仓促的说完后,便从油伞下跑出,那大片的雪花打在脸颊上也不觉生疼,她忍着寒风狠狠咬牙,终于想起。 那是…… 穆河送给她的东西,这个世上,唯独属于她的东西! 可当骆西禾气喘吁吁的跑到斗笠前时,无论怎么将雪地上的旧衣翻来覆去,也再找不着那根簪子了。 ------------ 第十四章 她在宫内他在外 第十四章 “皇上,三王爷求见。” 安阳皇城,平景殿书房内,宁华昌坐在桃木椅上,脚下却是被胡乱丢弃的折子,就连案几也被推搡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成摸样,他端着酒杯,洒在满地的奏折上,笑得那般痛楚:“不要来打扰朕,朕在同禾禾说话呢……” “她也和朕一样,想清闲些。” 宁华昌见李顺德还屁颠颠的站在原地,便不由忽然蹙眉,他抬头,将手中的杯子随意放在一旁,望着李顺德猛地摆手:“还站着干甚,怎不走?” “回皇上,王爷说,他在回宫的路上遇着了一个人。”李顺德这次倒是不慌不忙,反倒底气十足的笑着:“望皇上成全。” “成全?朕要成全甚,为何上天不成全朕,为何你们这些臣啊妃不成全朕,为何太后她不成全朕!?如今,却要朕成全你们,就因为朕是皇上?”宁华昌突然站起,他将那把椅子猛地摔在地上,滑出好远,李顺德这下有些不敢做声了,看来皇上是真生气了,但他相信,等皇上见到了那个人,定不会再气。 “皇上,奴才……” “滚!给朕滚出去!”宁华昌一脚踹在他的下巴上,惹得李顺德一下趴在地上,忍着痛也只敢爬着出去:“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这就滚,这就滚……”他说着便出了门,一抬头便望见宁曲闲的脸,差点哭了出来:“王爷,奴才无能,被、被皇上轰出来了……” “你作什么吃的?”宁曲闲皱着眉头,正要进去,骆西禾却抓住他的手,她轻轻一笑:“还是我进去罢,卖关子也得看时候哪。” “你小心点。”宁曲闲思量了下,才放下手,站在门外,看着她穿着雪白的深衣,就这样走入那间房子。 骆西禾见宁华昌正背着她望墙壁上的水墨画出神,于是她小心翼翼的扶起了木椅,随后将案几轻轻摆正,却无奈发出了声响,宁华昌本来就在气头上,这一听见声音,便更加怒然:“怎又进来了?你……” 他回头,发现一女人正跪在地上捡拾着湿透的奏折,宁曲闲原本的怒火却不知怎的,莫名缓下了几分,他故作冷然的俯视着这个女人,她却只给他看乌黑的秀发,这叫宁华昌有些不满:“你是哪宫的人,莫不知这宫中的规矩?擅闯朕的书房,这可是大罪一条!” 宁华昌却不料此人不但不回答,居然头也不抬的继续拾着叫他恼火的折子,这女人竟无视他的话? “朕今日无心思临幸任何人,你快下去罢。” 他本是想严厉的重罚她,但宁华昌突然觉着这样十分无趣,即使罚了她,他又能怎样?那个他日日牵挂的人可会回来? 早知如此,他当初怎就不顺着她的话,与她浪迹天涯呢? 这厚重的宫廷,他何须再管? 这些年,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是太后摆平的吗?朝廷需要他?这句话自己说出来也会笑掉大牙吧!但那次他没有笑,反倒是很认真的说,朝廷需要我。 然后,她便走了…… 他就不该放她走,他就不该那般放心那个人男人,叫他保护她终究是错的,早知如此……倒不如那次将她拴在自个的身边…… “皇上,许久不见,你怎变得如此不沉稳了?”骆西禾捧着折子,缓缓抬头,随后在他讶异的眼神中嫣然一笑:“还有这酒,可不是用来给你浪费的。” 说着,她便指了指地上的杯子,正要起身,却被宁华昌一把抱住,那紧紧的力度叫她觉着生疼,可骆西禾却一句话也未说,她就这样被他抱着,再安静不过…… “禾禾,你回来了?还是朕也随你走了?”宁华昌闭着眼,他不敢睁开,怕一切只是梦一场,怕一睁开,怀中的人便会像雾一般消散在眼前,怕那个说话的人只是另一个长的像她的禾禾的骗子…… “皇上,你瞎说甚呢?我们这不都好好的吗?没错……禾禾回来了,皇上、皇上,禾禾回来了。”她深深的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酒香,夹杂着墨渍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叫她些许的恍然,于是,她小声的,带着哭腔,小声的说着:“可是?穆近卫他却因为禾禾殉职了,皇上,回来的,也只有禾禾一个……” 回来的,只有她一个。 该回来的,也只有她一个。 穆河大概现在已经找到了住处,凭着他的本事,应该不会过得太差吧…… 一定,比她幸福吧。 “她还没有来找你呢?” 雪停了,穿着一身绿衣的女子手里揣着一纸袋,里头却是香喷喷的大馒头,她在他身旁蹲下身,将馒头递给穆河,笑着说:“小心烫。” 穆河听罢,他也没有拒绝之意,沉默的接过,然后毫不顾忌的大口啃了起来,这一幕望得那女子不由捂着嘴,笑出了声来:“你吃东西的样子真可爱啊!我还没见谁这样吃过呢。” “……”穆河先是一顿,但很快又继续不管不顾的咬下那最后一口。 “还要吗?” 女子带着笑意,将整个纸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那家包子铺的馒头可好吃了,但我就奇怪,明明馒头比包子好吃,他为何不叫馒头铺呢?是不是很奇怪?” 她见他只顾着吃,并未回答她的话,便一阵失落,但很快又暖暖的笑了起来:“对了,我在某个巷角捡到了一支木簪,不知道是谁不要的,我觉着太可惜,便捡了回来,你看,好看吧?” 说着,她便从腰间掏出那支粗糙的木簪,正要戴在自个发间,却让穆河一手夺过,他握着那支簪子,皱起了眉头,神色更是和以往不同,仿佛凋零的海棠花被撒在寂寞的雪地里,不被任何人望见。 可她却望见了,清楚的望见了,他在颤抖,那定是颤抖。 女子呆呆的蹲在那里,望着他忽然起身,纸袋也跌在地上,馒头滚了几番才停在落雪上。 她则弯下身捡起烫手馒头,虽不知穆河要往何处走去,却依旧是迈开步子跟上了他,还小声的说着:“那簪子,你若喜欢,喜欢便拿去吧……我可以不要的。” ------------ 第十五章 荣和殿宴上的影 第十五章 在骆西禾回宫的当晚,宁华昌终止葬礼,大赦天下,举行迎接她“浴火重生”的大宴。 此时天色已黑,荣和殿内。 宁华昌坐在龙椅上,旁边笑而不语的是皇后。 她是代氏人,名字叫长雪。 这次大宴唯独太后不给赏脸参与,但骆西禾并不在意,太后心机之深,可不是装纯装蠢就能拉近关系的,但倘若她要挡她通向权势巅峰的道路,就另当别论了。 “宣――燕妃上殿!” 大宴第一曲,由她来舞。 骆西禾披上长衫拖着长裙,望向那铜色的大殿,陛下二十米外的人统统端坐于筵席上,李顺德则站在龙椅旁,任皇上调遣。 她似乎有些紧张,微微低下头,抱着那朴素琵琶,迈着碎步走入殿内,发出轻轻的脚步声来,那裙尾如流苏般的布条随着她的步入也不由扬起一道弧度。 待走到离陛下十米外处,骆西禾才微微抬头,尽量将背挺到最完美的程度,她知道自己怎样做,甚至知道自个的哪个角度是最美的。 “朕的燕妃,不知你要唱甚?”宁华昌笑着望向她,他抬了眼端着好看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骆西禾听罢,便褪去长衫,谁都没想到长衫内竟是一件极其好看的衣装,那雪白的深衣上镶着暗红色的宽边,两袖为柔柔的丝绸,腰间系上了一根极细的红绳,在深衣上绕了好几圈。 她这般模样,看得宁华昌移不开眼,代长雪也吃惊了一会子,只见骆西禾没有回答宁华昌的问题,她微微欠了个身:“还请诸位见笑了。” 骆西禾还未起身,琵琶声却先响了,只望她手如雨滴一般急速的拉弦,那音如袅袅烟雾一般缓缓消散在大殿中,骆西禾稍停半秒,又将节奏调快了半拍,只唱: 今夕何夕兮矣 她起身,低着头,余音不断的琵琶声却在最后一个音突然收尾,她弹着弦跳了起来,衣块扬起,旋转着,叫人看得一个天花地坠,好似一朵花儿将骆西禾裹在其中…… 搴舟中流 她张嘴,脚步却没有停,继续旋转着,旋转着……如同整个世界,都沉浸在那抹红白中一般安静。 今日何日兮矣 她唱快了调子,也不再旋转,那停步一笑,看得连妃嫔都被狠狠吸引过去,是的,她的确是漂亮,虽不倾城,但那如君子兰般气质却叫人不舍转移视线。 得与王子同舟 那扬起的余音,同着扬起的袖子,透过那细纱,能望见宁华昌呆住了的神情,那是骆西禾,想要得到的东西。 蒙羞被好兮 她启唇,节奏慢了下去,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在截止的音中突然站定: 不訾诟耻 唱着,她便抬了头,又是恍然一笑,不得不说,那宁静的眸子里,却生出了火花来,这一笑,生辉了整个大殿。 但在那个瞬息,她似乎感觉到了不同的视线,骆西禾嫣然转身,她踮起足尖轻轻一跃,终于瞧见,那个坐在筵席上,端着酒杯的人,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姚绍年。 莫非他认出了自己是那天带着斗笠,惊扰了太后的人?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她低着头,唱调又加快了,芊芊细手在脚步中愈来愈快,本是该寂寞的曲子却被她唱得如此欢快,乌发间的红绳也随着她的再一次旋转而开始动然,可这一次,她却是在空中旋转两周,稳稳落地,再愉悦的摇摆着身子,同水草一般柔韧,扬起的衣块也始终无法落下,却在最后一次升华时,戛然而止。 大殿安静了十来秒,骆西禾也定格了十来秒,就在所有人以为结束了的时候,她唱完了最后几句,但不复以往的欢快,凄凄的,凉凉的,美到如同花瓣一般将要消散似的: 山有木兮木有枝 她抬头,望着宁华昌,安然一笑,恍如星尘坠出水面,木架上的灯火也在她那优美的动作下缓缓摇曳在铜色的大殿内。 骆西禾舞动着右手上从发间扯下的飘带,她带着笑缓缓坐在地上,抱着琵琶,带着深深寂寞轻弹着: 心悦君兮君不知 数十秒的停滞,在大家未从这首曲子中醒来之时,骆西禾悠然抱着琵琶,安静的欠身,只说:“西禾,让诸位见笑了。” 她刚低头,掌声席卷而来,有人嫉妒,有人羡慕,有人却投来欣赏的目光。 但不论如何,一曲终了,骆西禾又一个欠身,随后迈着碎步,朝大殿外退去。 等出了大门,她才松了一口气似的靠在红柱上,搓着有些冻人的手不觉一笑,今天的她一定很出众罢?可惜,穆河没有看到她最美的样子……美?怎样才算得上美呢?常听那些人说:“你在我心中是最美的女子”这种话。那么在穆河眼中的自己,怎样才是美呢? 她思索到一半,却是笑了,事到如今她还想这些作甚?那个她思念的男人,可是被她亲手隔绝在了皇城的宫门外……他进不来,她也出不去,她想他,但她只适合这里,也就只有这里,她可以毫不顾忌的待下去,因为这里的人都同她一样,简单到可笑。 而利用了别人的人,自己肯定也逃不过被利用的命运。 所以,深宫里的她们都是一样的,她越毒辣,她们便越是敬佩,而不是像拥有幸福的孩子那样指责她,那样鄙夷她,在这充斥着寂寞的深宫里,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算计人心了…… “末将参见燕妃娘娘。” 姚绍年突然的一声叫骆西禾回过神来,她望着眼前的男子,那英姿飒爽的模样,不禁觉着自己太柔弱,恐怕可以被他一手捏死。 “免礼,不知将军有何事?”骆西禾倒不慌,心想即使他认出来了又怎样?有宁曲闲替自己开脱,皇上会信一个将军的一面之词吗? “娘娘,末将似乎和你有过一面之缘。”他低下头,叫骆西禾看不到他的表情。 “哦?本宫怎不记得有这事?”她冷声反问着,见身前的男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笑着打圆场:“怕是将军自个记错了罢?” “末将……”姚绍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子才叹气:“看来是末将记错了,她可没有娘娘这般气质非凡,请,娘娘罪罚末将!” 又是罚,他估摸着自个不会罚他才如此声称的罢? 骆西禾不由一笑,她双手环抱在胸前,轻声说: “那本宫罚你现在跳一曲罢。” ------------ 第十六章 被遗漏的第三人 第十六章 “跳?” 姚绍年就像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他慌乱的低下头,作出恭敬地姿态来:“燕妃恕罪,末将不会跳。” “不会?”在夜深的月光下,她盯着他的发髻线,沉默许久,姚绍年也不敢抬头,就这样僵着,待又几名歌女打侧殿出来,踩着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才恍神来,揉了揉眼角,望着脚旁那高高的台阶开口:“不会就算了罢,本宫不强求。” “娘娘宽心,末将谢娘娘恕罪。”他说完才缓缓抬头,望着骆西禾不知要继续说些什么?而她只是望着越来越长的台阶,一副在沉思的模样。 “娘娘……” 姚绍年好不容易想到了话题,还未说完,骆西禾却忽然朝台阶下走去,迈动着那极小的步子,也未说告别,就这样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叫他说不出滋味,是难受,还是不满?姚绍年不知道,他只是觉着,这个女人让他好奇,而他却不知,一旦开始惦记,一切就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了。 那可不是打下江山那么容易的事。 但骆西禾是知道的,她一开始就知道的,男女之间的感情,稍微一偏,便就不再单纯了,也许在打打闹闹中就有了感觉,也许在那第一眼,就无法逃避的喜欢上了。因为,人大多都喜欢猜疑,猜着猜着,就开始想要去了解那个人,开始为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问题争风吃醋,那可能不是爱,但绝对超出了“普通朋友”的那份感情…… 她对穆河,定是超出太多了……否则,为何如此念念不忘? 骆西禾终于走下台阶,她回头,那柔柔的发丝被风吹起,遮住了朦胧的视线,看不清,就像她看不清穆河的想法一般,倘若时间一久,她大概会将他的样子都一块遗忘吧? “放开我,放开我!我是被那个女人骗的,我是无辜的!” 骆西禾刚走出荣和殿,却见两个穿着盔甲的羽林卫正抓着一个男子往北宫走去,她不由奇怪,这人是犯了什么罪,为何穿着宫外的衣饰?骆西禾想着,便上前去,正要说什么?却最终停下了步子望着他们走远……犯了什么罪,与她何干呢?还是不要生事的好。 就在她转身间,那男子突然挣脱了羽林卫的压制,朝骆西禾扑去,他就这样跪在地上不顾形象的大哭着:“救我啊!求求你救我啊!你是这宫里的妃子对吧?能救我吗?我是被一个女人害的,是她和她师兄闯的丧礼啊!” 师兄? 骆西禾低头,望着裙下人的样子,才想起,这不就是送她和穆河回安阳的那个乡下人吗?那次事超出了她的预料,没想到倒是把他漏了,如今他要被抓去问审,必难逃一劫,按理说她不应放着他不管,但她才回宫不久,倘若惹出什么事端来,那些心怀鬼胎的嫔妃定要拿此事作梗。 相反,惊扰太后可是条不小的罪,他这是天黑看不清她的样子,否则可要多生麻烦,不如任了他们去,然后斩草除根,闯丧礼这事儿,就能这般过去了……不对,这事太后怎会罢休?定会审问,他似乎听到她喊过穆河的名字,而如今她又告诉宁华昌穆河殉职了,这,可真是麻烦! 到底救!还是不救? 两头都是悬崖,把他交到太后手里定会出乱子,放他走难保太后不会再将他抓回来……不如,不如?她似乎想到了更好的办法,骆西禾笑着抬头,望向那两个正迎面走来的羽林卫,只道:“出甚事了,这么大动静?” “欸?欸!我们看守不利,十分抱歉……”那两人似乎愣了一下,也不知这是哪宫的娘娘,想这样蒙混过去算了,但骆西禾却硬是不给他们方便,她笑着说:“扰了我的清闲也就罢了,还不给本宫行礼,这是哪的规矩?” 那俩羽林卫见骆西禾自称“本宫”,顿时就吓得直跪下,慌慌张张的说着:“娘娘恕罪!属下有眼无珠,不知是娘娘驾到!恳请娘娘恕罪!” 他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这一幕惹得骆西禾发笑,她想,恐怕这两人都不知道她是谁吧!只晓得恕罪,又喊不出她的封名,简直可笑之极。 “恕罪?本宫今天心情倒是不错,你们说,这人是犯了什么错,一个劲的喊冤?”骆西禾也没让他们起来,而她旁边那个哭得鼻涕都粘在脸上的乡下人见有了救星,不由更加卖力的喊冤,这下骆西禾不耐烦了,她皱着眉头道:“你喊也没法子,我怎知你是真冤还是假冤?” “回娘娘的话,这人是今日闯了燕妃丧礼的人,罪大恶极。”其中一男子如实说道。 “哦?那燕妃不是今日回了宫,皇上还举行了大宴吗?如此大好的日子,便放了这人罢?你要还说丧礼,被皇上听着了,这脑袋不得搁地上去?”骆西禾抬着手,拂过发梢,一脸笑意的望着前头跪着的两人,她深刻的感受到,什么是权的“价值”,倘若她在这深宫中什么都不做,日后跪在那里的,将是她骆西禾。 “娘娘,那不成,这是太后要的人,还要带去审讯的。”之前一直没说什么话的那人终于说了句长的,他似乎很慌张的样子,骆西禾却不管,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麻烦全部除掉,只剩下一条没有绊脚石的权“道”。 “太后?太后是关心燕妃,现在燕妃没事了,丧礼也就当做不存在了,你若抓着他不放,岂不是承认了丧礼的存在,咒燕妃玉殒哪?”她见那乡下人又要缠上来,不由放大了声音,可那俩呆子,硬是咬口不放:“娘娘,违太后的旨,那也是掉脑袋的事呀!” “如此?”骆西禾见是没余地了,便随意将手一挥,丢下那乡下人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如此那我便不管了,你们抓他去罢。” “谢娘娘!”那两人听此也乐了,抓着那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乡下人走了。 而正在漫步的骆西禾却冷冷一笑,这人,她是一定会救出的,但不过,这档子事,得找宁曲闲帮忙了。 ------------ 第十七章 深宫女人的对戏 第十七章 夜深,明月被云雾遮掩得朦胧十分,而荣和殿却灯火通明,那红色的灯笼被挂在石柱的两侧,照亮着上边白龙的纹路,即使是正门,也有数十个小太监打着灯笼,站在暗红的长毯旁,任北风吹起帽间的雪花来。 雪,又不愿停下了。 骆西禾站在那长长的台阶中央,感受着寒风的凄冷,当一片雪花落在她的手背,还未来得及看清,那薄弱的落雪就这样消融在肌肤上,化成更加冰冷的水,滴落台阶…… “妾身见过燕妃娘娘,娘娘可是好兴致,正下着雪便停在这儿了。”说话的是鸢儿,她从上边走来,迈着步子站在她的身侧,皮笑肉不笑的摇晃着发间好看的流苏,骆西禾听此,即随她一笑:“良姬的兴致也不错,没想到半月不见,你便也能服侍皇上了。” “娘娘言重了,这宫里的女人,本都是服侍皇上的,都是皇上的人。”鸢儿回的也巧妙,但骆西禾并不意外,毕竟鸢儿还是个丫鬟时,她便觉得此人必须防,不得不防……不得不防?她顿时觉得有些讽刺,这宫中的哪个人是可以不防的? 这世间她唯一一个可以安心的人,却被她推出了这繁华而寂寞的皇城…… 穆河,她唯独不需要防他。 不能是说她有多了解这个人,也不能说她能肯定这个人的好坏,但骆西禾知道,穆河绝对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来,没错,她就是这样觉得的。 “他真的殉职了?”鸢儿见她沉默,便冷不丁的这般问了一句,那冰冷的眼神,叫骆西禾反倒笑出声来,那笑声带着浓浓的讥讽,她抬头,望着那火红灯笼:“没错,为了救本宫,他死在了‘血影门’门主的手上。” “只有本宫回来了。”她笑着笑着,到了最后竟是装出来的容,想扬起嘴角,也只能发出干巴巴的声音来。 “遗体呢?”鸢儿原本有些期待的眼神,却随着她的低头忽而黯淡了下去,那晚风拂过空气,将长长的裙托掀出一道柔美的波澜,混着雪花一起静默。 “悬崖下。”骆西禾裹了裹雪白的狐裘,原本淡然的声音也不由冷下了几分,从唇间呵出的白气也短短停留在空气中,恍然随风而去,只留下那片落雪的纯白。 鸢儿听到是悬崖,她抱有期望的又抬起头来,小声的问着:“悬崖?那他可能还活……” “他死了。”骆西禾狠然打断她的期望,冷冷地望向她略有迟疑的双眼,随后勾起唇角,笑得如此随意,就像在说着一见与自己无关的事:“是本宫把遗体推下去的,也不想想,从那荒废地回安阳就不容易,叫本宫带上一个死人,更何况还是一地位卑微的近卫?” “你,你怎能这般狠毒?你不是喜欢他吗?我看到了,那天,那层窗纸,是你替他……” “哈哈哈……喜欢?”骆西禾笑得浑身在发抖,她抬手就给了鸢儿一巴掌,那声极为刺耳,叫台阶上的小太监也不由投来视线,而骆西禾却瞪着那好看的眼睛,狠狠咬字道:“本宫会看上一个无所作为的近卫?良姬,别忘了本宫是皇上的女人,除了皇上,本宫谁也不喜!” “你……” “要本宫宣扬出去吗?堂堂良姬喜欢一个已死的近卫,皇上会如何想?啊!不……皇上什么也不会想。要知道,你只是本宫的替身,如今本宫回来了,这宫里头还能有你的地位?”骆西禾冷笑一声,叫鸢儿说不出一句话来,毕竟,眼前人所说的话确实不错,她喜欢穆河,而且从小便喜欢了,他们,可是一起长大的…… “本宫要回大宴上了,你自个慢慢想罢。” 骆西禾说着便转身,朝上走去,却听鸢儿冷言道: “我会将你拉下这个位置,祭奠他的死。” 祭奠? “如此甚好。” 骆西禾没有多说,她踏上最后一节台阶,面无表情的望了方才盯着这边的太监一眼,那小太监被这一眼吓得直低下头,作不得声来,她则冷哼一声,视线掠过那火红的灯笼,投向歌乐四起的荣和殿内。 骆西禾迈着碎步,在元妃身边的筵席上坐了下来,她一抬头,便望见宁曲闲就在正对面,饮着清酒,似乎在笑,看着她在笑?如此说来,她似乎发觉了,宁曲闲变了……不,没变,只是待她愈来愈好了,曾经还是那么一个咄咄逼人的王爷,叫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抵触。 但如今,她回来之后,他便什么都依着她,莫非是他喜欢她的事阐明了,所以他便可以在她面前正大光明的待她好了吗? 可惜,她对谁都只剩下“利用”二字罢了,有时骆西禾会问自个,这样幸福吗?可她实在想象不出幸福的模样,大概等登上了后宫之主的位置,她便能知晓,何为“幸福”罢。 不再对任何人动情,只是做戏,不再对任何人道真心,只是做戏,日后的她,怕是要沦为戏子了罢,但那又如何,她不是一直如此吗?只要穆河记住了,她最真实的样子,然后带着这份记忆好好活下去,不就足矣,何须再奢求其他? “散宴――起――” 李顺德站在陛上,声音犹是刺耳,这时殿中人都跪在地席上,大喊;“吾皇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离席――宴散――”李顺德刚念完,皇上和皇后便朝侧殿走去,他们走了,剩下的人才依次序出殿,这时宁曲闲走了过来,他小声的问着:“皇上没让你去侍寝?” “怎了?”骆西禾觉着这也平常,夜已深,看了那么久的宴会,皇上也该累了。 “等会来北宫罢。”宁曲闲说完便回了原地,带着一脸笑意,叫骆西禾有些后怕,去北宫干甚?都这时候了……但谅他也不敢动她,兴许是关于篡位的计划罢? 不过正好,她也有一桩事要寻他。 ------------ 第十八章 杀人与不救同理 第十八章 骆西禾方迈步踏出大殿门槛外,各妃嫔便都急匆匆的叫来宫女撑伞而去,有几个面生的常在则从侧殿小心翼翼的走到骆西禾身边,行了礼,又说了许多奉承的话来。 她听着,也应着,但都不过是敷衍,带着戏子的笑,交谈几句过后,那些人也结伴走了,再过了阵子,连大殿外的太监也提着灯笼陆续离开。 整个荣和殿就只剩骆西禾,和石柱上未熄灭的灯盏,以及这漫无边际的飘雪,而她站在第一节台阶边缘,聆听着长风的声音…… 安静,这儿真安静,是怀念的感觉。 也是孤独的感觉。 骆西禾抬头,发现长长的台阶之下一人穿着暗红的宫服朝她跑来,在飘雪中似一朵绽开的乌血,待近了,才看清原是昭小青。 她一上来便抓着骆西禾的袖子一个劲的问着:“穆哥哥呢?他在哪?和你一起回来了对吧!喂,快回答我,他人呢?” 骆西禾听后,却望着来人笑而不语。 看,又是一个喜欢你的人哪,原来你被这么多人喜欢……被这么多人在意哪,可我却把你放在宫外了,她们也见不到,都以为你殉职了,这样多好?只有我知道你还活着,是的,只有我就够了。 “区区一介医女,你竟待本宫这般无礼?”骆西禾带着不变的笑,狠狠将袖子从她手中抽开,扬起下巴,眼神也愈加阴冷起来。 “医女也是女人!穆哥哥才不会分高低贵贱呢!他才不会看不起我!”昭小青说着说着竟哭了,她抹着眼泪,在片片雪花中显得那般叫人心疼,可骆西禾不会心疼,所以她只是笑。 “他不会看不起你,那不就是因为他的地位跟你一样低贱。”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可以面无表情的揪心了,像这样的话,竟可以笑得如此美好。 “不对,穆哥哥他,穆哥哥他一点也不像你说的那样,他可是……” 啪—— 这是今天骆西禾甩出的第二掌,扇在昭小青的脸上,痛得自己都难受,她低着头,只顾大喊:“够了,够了够了够了!一口一个穆哥哥穆哥哥!你给我闭嘴!” 不要再提这个人,否则她会后悔,她会忍不住去找…… 可是?即使她这般的想,他也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也罢。”骆西禾抚着刘海,撑着膝盖缓缓抬头,只道:“本宫累了,今儿便不与你计较,你……” 她说到这里,就打止了。 这漫天的雪花,也遮不住那清晰的视线,只见原本还怒气冲冲的昭小青,此刻却倒在那长长的台阶之上,暗红的血沁入落雪中,染红了一片纯白…… “是我干的?”骆西禾不由退后几步,她睁大着眼,方才她正站在台阶边缘,又狠狠给了昭小青一巴掌,莫非她把她给,摔下去了?! 不,不是的,她怎么可能会杀人? 那绝对不是她干的! 骆西禾慌张的看着四周,生怕被人瞧见,她攥着拳头,朝台阶下跑去,步子迈的极快,连精致的发辫也被长风吹得凌乱不堪,在经过昭小青倒下的地方时,她都没敢再看一眼,就这样踏着白雪,朝平景宫外跑去。 没有人看到,对,没有人看到…… 骆西禾抓着自己的手臂,按耐不住的颤抖着,昭小青死了吗?也许还有救……不,一定是死了,动也不动了……明天被发现,皇上会查吧!应该没有人看到她,更何况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当时只是很烦躁,只是很烦躁而已啊! 骆西禾低头望着自己在颤抖的双手,上面就像沾满了鲜血一般令她恐惧,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谁来救救她…… 谁…… 宁曲闲,对了,还有宁曲闲。 骆西禾想到什么似的,跌跌撞撞的朝北宫跑去,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救她! 她就这样坚信,在漫无边际的雪地里逃亡着,也不管被石头还是其他的树桩给绊倒了,更不管四周有无灯火,骆西禾只是这样狼狈的逃着,对,逃着。 她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脆弱,和埋在胸口拿不出来的勇气,好像一切都被更加强大的物体给掩盖住了,现在的骆西禾,只会不顾后果的逃避着,即使昭小青也许还活着,她也不敢去喊人来救了。 不,比起救活她,说不定,骆西禾更希望她死去,如果她活了,跟全天下的人说,是她骆西禾害她摔下去的,那倒不如现在让昭小青死了,死了……就不能说话,那么这一切,都会变成一个秘密。 “人,不是我杀的……” 没错,她害怕承担罪责。 当骆西禾推开北宫里屋那一扇木门时,整个人便心安了不少,宁曲闲像平常一样,坐在案几上,拎着一壶清酒,正要饮下的样子。 “怎如此慢?”他放下酒壶,从案几上稳稳跃下,正要走向骆西禾,她却不由退后一步,欲言又止的望着宁曲闲,不知僵持了多久,她终于双手将木门合上。 “昭小青死了……” 她这样说道。 “他是何人?”宁曲闲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宫中有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昭也之女。”骆西禾说着便蹲了下来,靠着木门,望向在三米之外的宁曲闲:“当时我扇了她的脸,再一抬头,她就在台阶下了,有好多血好多血,我不知道……王爷,她不是我杀的,对吧?可是?不是我杀的,我却希望她死掉……” 骆西禾皱着眉头,愣愣的继续道:“怎么办?” “不麻烦。”宁曲闲淡淡一笑,他重新坐在了案几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微微低头:“这件事我会摆平的。” “欸?”说到这里,骆西禾才想起那日在芸府,宁曲闲就是这样面无表情的杀掉了两个人,当时她觉着无所谓,就像理所当然一样,但如今降落在自个的头上…… “是我还太嫩了。”她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揉了揉刘海,透过指缝间望见那案几上的烛火,它才刚刚燃起。 “王爷,教我罢,如何能变得像你一般冷血无情?” ------------ 第十九章 于爱于她的理由 第十九章 “我怎会知道?”宁曲闲拎着酒壶,声音不大不小的反驳了一句,那案几上的烛火也随之柔柔的晃动。 谁说他冷血无情?宁曲闲摇了摇手中的酒壶,一口猛灌下去,而溢出来的清酒则重重砸在地面,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他若无情,那当她消失不见了,谁去寻她? 他若真无情,又怎会同意那场交易,救了一个他这一生都不愿救的男人? 但现在无所谓了,因为那个令人厌恶男人被锁在了宫外,再也进不来,今时,除了皇上这块大石,他便别无阻碍。 谁也别想拦住他夺得王位,谁也别想拦住他要得到骆西禾…… “是我杀了她。” 骆西禾捂着额头夹杂着细柔的发从地上缓缓起身,而她如花的眼,却透过指缝间盯着那摇晃不定的烛火,久久沉默。 “即使是你杀的,又如何?”宁曲闲将酒壶随意甩在了案几上,笑得一如既往的悠然:“本王会替你摆平的。” “……我必须,面对。”骆西禾忽而抬头,她望向那无灯的窗外,喃喃道:“不是我,她就不会死。” “人是我杀的。”她突然笑了,叫宁曲闲摸不着头脑。 “怎了?”他担心的问了一句。 “我不怕了……没错,人就是我杀的,我杀了人,哈哈……杀人如此简单的事~” 她话音未落,便听见酒壶砸在地上的声音,再抬头,却是宁曲闲的脸,他将她忽的拉过,又像舍不得似的抱得如此紧,叫她有些喘过气来。 “没错,人是你杀的,但你是本王的女人。”他抚过她发间的银簪,那笑却如痴如醉:“我宁曲闲的女人,怎能慌?” “我没慌。” 骆西禾先是一愣,随后长舒一口气,她此刻冷静了许多:“那女人的死,就交给你了。” “嗯。”他轻轻点头,把玩着她耳边的侧刘海,那眼底流露出来的满足叫骆西禾有些愧疚,她在利用他,而他却次次当真…… 既然如此,便演一出完美的戏罢。 她刚想说什么?但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话锋如此一转: “王爷,妾身还有一事相求。”她微微含颚,银簪上镶着的琉璃在烛火中也愈加好看,叫宁曲闲不由将下巴抵在她头顶,狠狠蹭了蹭,才笑着问:“又有何事?” “北宫新抓了个犯人,一个闯丧礼的马夫,他是太后要的人……”骆西禾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轻声道:“妾身想让王爷放了他。” “哦?”宁曲闲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他淡淡的问着:“太后要的人?” “是,怎了?”骆西禾怕他不答应,便又抬头,认真的盯着他看,叫他无奈一笑:“本王答应你。” “谢王爷~”骆西禾也随着那一声而露出了笑颜,她将宁曲闲缓缓推在案几旁,然后伸手,却被他忽的抓住:“你既然是本王的女人,便无须言谢,要知道,你的一切,都是本王的。” “妾身明白。”骆西禾轻柔的放下手,她望向宁曲闲,他正背着烛火,叫她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爷,待那闯丧礼的马夫出了安阳,就即刻解决掉。”她轻声说着便又逼近了一步,那施了胭脂的脸庞却在烛火下显得如此自然,叫宁曲闲不由单手往后,撑在桌沿上,他明了一笑:“本王没有看错你。” “妾身怎舍得让王爷失望?” 她抬头,望着宁曲闲那好看的笑脸,便缓缓伸手,抚去他额间微微凌乱的发丝,随后趴在他肩头,在他耳际轻声道:“今晚妾身不回去了罢。” 说着,她便略为笨拙的扯开他的衣带,将那丝绸摁在案几上,而烛火中却映着逐渐上扬的嘴角,显得如此暧昧。 “妾身把身体都交给你如何?”她笑着,也将自个的衣带一一解开,却在抬头时被宁曲闲一手抱住,他将额头抵在她的左肩上,眼底泛滥着的,是深不见底的落寂:“你真不会演。” 此话一出口,骆西禾便愣在那里,她蹙着眉,双手也垂落在两旁,用自欺欺人的口吻道:“王爷在说甚?妾身不懂。” “心里分明在想着另一个男人,本王不要作替身,等你放下他,再来爱本王。”宁曲闲将她的发盘成了一朵花儿,而骆西禾只是垂着眼,感受着他指尖传达过来的温度,本应觉温暖的温度,她却心底深深想念着另一个人。 那个人不爱说话,时而冷冰冰的将她忽视,时而温柔的带她逃离这世间的纷扰,可他从来不骗她,也从来都不失约,他总是沉默着,用那认真的眼神告诉她,不要怕,有他在,可以尽管哭…… 那个人,从来不会告诉你什么?让你猜不透,看不透,摸不着,却觉着安心,因为他不会离开,绝对不会离开…… 但这一次,是她走了,走的那么急促那么不顾一切,却在此刻后悔得一塌涂地,这就是冲动的人,没有看清自己的她。 只是寂寞而已,骆西禾这样安慰着,然后笑了笑,这种事谁都可以。 只要她乐意,这具身体她可以交付给任何人,莫非不是吗?因为不这样就不行,不这样,她怎么爬上去? “我一直在好奇。” 她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将纤细的手放在宁曲闲的发丝间,小心的转悠着:“为何会看上我这样一个女人?” 这样一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女人。 她除了利用,还给过谁什么?她除了一身戏戎,还剩下什么值得拥有的东西? 也许穆河早就想离开她了,只不过是因为那可笑至极的职责而暂时留下的。 他,骆西禾一直不了解,所以害怕,因为知道自己不了解,才忍不住的害怕。 会怀疑在日后,她所认为的事都被颠覆得彻彻底底,她所以为的人都统统换了一张脸。 倘若所有人都同她一般,披着一块不属于自己的皮,快乐的笑着,手里却握着一把带刺的刀…… “为何会看上你?”宁曲闲重复着,随后他轻声一笑,将衣带丟在一边,俯身吻了上去,当那冰凉的唇尖触及到她时,她不由怔在那里。 他告诉她,你实在不懂得如何爱自己。 才惹得我忍不住想要去爱你。 ------------ 第二十章 绫苏二人之奉承 第二十章 第二日,昭小青因意外跌落台阶身亡的事传遍了整个皇宫,而骆西禾知道,这是托了宁曲闲的介入。虽然免不得要调查一阵,但谁也没有证据能指出是她骆西禾干的。 “娘娘,苏常在和绫美人求见。”朝花轻轻敲了三下木门,便站在门外,小声说着。 骆西禾见此刻正闲来无事,就应了准:“让她们进来罢。” “喏。” 朝花低着头答了一声后,便领着二人去了门内。 “苏氏来给娘娘请安~”苏凉琴这会子倒是很自然的行了礼,哪像之前那般样子,绫祈儿也小声的欠了个身:“祈儿给燕妃娘娘请安。” “行了,不必多礼。”骆西禾坐在红木椅上,补着淡妆,又朝门槛外的朝花使了个眼色,再望向那两人:“朝花,给这两位妹妹沏茶罢,你们也别干站着,随便坐。” “谢娘娘赐座~”苏凉琴一听,便一屁股坐在离骆西禾最近的凳子上,一脸讨好的样子:“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这次能化险为夷实在再好不过~” 骆西禾听罢,也只是淡笑,她可不曾知道苏凉琴有这般口才,半月不见就如此能说会道了?但她演技真烂的可以,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她是想要什么。 “娘娘离宫多日,现下可还适应?”绫祈儿十分关心的问着,叫骆西禾莫名觉着奇怪,她什么时候对她如此好?莫非是那次在石桥上她随口问候了一句?总之不见得这关心是装出来的。 “那是,本宫刚回来,就出了一桩血案,真是叫本宫心里头不舒服。”骆西禾话音刚落,朝花便端着茶壶走了进来,给那二人沏上,苏凉琴见此则笑着奉承:“不愧是娘娘身边的丫鬟,技术堪比大师~” “哦?也是,本宫身边本还有一个丫头,她倒是飞上了枝头,也就这孩子忠心。”骆西禾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会便撇向朝花,只见她受宠若惊的低着头,一副羞态。 “奴婢不会离开娘娘的。”朝花虽这样说着,但骆西禾知道,此人不可信,她记得出宫之前让王爷派来的那女子查清朝花底细的,怎半月未回,那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为何,莫非被杀了? 是王爷? “对了,娘娘,绫妹妹前几日与我问过王爷的事,不知娘娘觉着王爷如何?”苏凉琴想到什么似的抿了口茶,此话一出,绫祈儿脸都红了,她不由扯了扯苏凉琴的袖子,一脸尴尬的模样。 骆西禾本想警告她随便谈论王爷是要挨板子的事,但见绫祈儿羞成这样,她不由收回了之前的想法,提起兴趣,笑着道:“王爷,我倒是知道不少他的事儿。” “欸?娘娘知道?”绫祈儿听罢,便抬起头来,那一脸好奇的样子让骆西禾只得发笑:“那不尽然,倒是王爷送我回宫的,本宫挺感谢他。” “也是,娘娘大福,能回宫真好~”绫祈儿微微一笑,她眯着那好看的眼睛,连发间的带子也跟着晃动起来。骆西禾则将杯子放下,顺着话题问道:“若本宫没猜错,美人似乎认识王爷?” 绫祈儿听罢,她抬头,有些犹豫的应着声:“他帮过我……” 宁曲闲帮过她?啧啧,那家伙又要打什么注意,莫非这绫祈儿也是个重要人物?倘若是这样,她要不要顺水推舟一把,叫宁曲闲得逞?毕竟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逃不掉。 “王爷着实是个好男儿,这些年来就娶了王妃一人,他乃大丈夫也。”骆西禾合上杯盖,想把茶闷一闷再品,她用余光瞟着绫祈儿,似乎像探查出什么动静。 “欸,有这事啊……确实是个好男人呢。”绫祈儿低着头,脸又红了些,像在喃喃自语着:“不知还会不会再娶呢……” 听到这里,骆西禾除了笑她幼稚还有什么?要知道,绫祈儿可是皇上的女人,就算她没被宠过,那也是皇上的人,更何况绫祈儿还得过一次圣宠呢? 既为皇上的女人,何望成为王爷的妾室?此举若不惹人发笑,那便要惹人生寒了。 因为骆西禾也是这样的幼稚,曾不管不顾的去找穆河,却未想过是这般结局,或许她早已不需要结局了?骆西禾将陶瓷盖掀开,那浓浓的茶香便扑鼻而来,她嗅了嗅,笑言:“美人也想去寻王爷道那次的谢罢,本宫明日便领你去,如何?” 她刚说完,绫祈儿就激动得连连点头,那兴奋的样子,像极了骆西禾第一次,想要赶快见到穆河的模样,却不知,那是一场没有结局的开场,一场没有观众的序幕。 枯叶和树杈离了多远,她同穆河就离了多远。 “还不谢娘娘,干愣着讨罚么?”苏凉琴见气氛沉默了,便不由推了推绫祈儿,生怕她惹火了骆西禾,毕竟整个宫中,现下就属骆西禾最获宠,一个连背景都没有的女人,能爬到“妃”的这个位置来,实在不简单。 “对对,对……祈儿谢过燕妃娘娘~”她立马起身行了礼,那有些慌张的模样却让骆西禾最为享受,因为他们都怕她,这说明她有改变他们命运的能力,对,权,可以改变任何一个人的将来。 这就是它的诱惑。 骆西禾想改变那穷困潦倒,破烂一身,无人问津的宿命。 “行了,既是举手之劳,美人又何须言谢?”她想着,便起身,走到镜台前,从盒子里拿出两枚簪子,那成色极是好看,骆西禾回头,她淡淡一笑,唤了朝花来给那两人送上去,便当是“久别重逢”的见面礼。 苏凉琴与绫祈儿见此厚礼,不由起身一个劲言谢,并不是因为这簪子是有多贵重,而是这样一来,骆西禾就等于默认成了她们的靠山。 但骆西禾却另有打算,她觉着自个可以利用这两孩子,来对付戚婵和尚妃。不过王爷那边,他对绫祈儿,是何用意? 莫非元妃那儿,有甚可窥探的秘密? ------------ 第二十一章 想嫁之人却等她 第二十一章 “七天过去了,你说的那个人定不会来了。” 药铺门外,穆河坐在原地,正在把玩着地上的小石子,而那个说话的女人叫步莲,是之前给过他包子的一个奇怪的女人,听说是和一群孤儿住在破庙里,至那天之后,她便每日都会来这里看他。 这就是穆河对她所知道的所有。 “你穿着这一身不冷么,呢?这是衣服,拿去换吧~”步莲说着便弯下身,将手上的衣物放在他的身边,那深红色的直裾本来是想送给将来要嫁的人的,如今,看来也没甚用了,倒不如给这个可怜的人用上会好很多罢?她就这样想着,却不知道,自个其实有点期待,这人如果能成为她的…… “咿,堆这么高了,还不倒呢?”步莲望见他将小石子儿叠叠堆起,已有四寸高,便不由惊奇起来,她带着单纯的笑恍的蹲下,想凑近了看,谁知她才一蹲下,那长长的发尾就打在了石堆的正中央,哗地倒了一片,只留下两颗石子屹立在雪地里,有些滑稽。 “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步莲瞬时有些慌张,她皱着眉看望穆河,却只见他面无表情的,一句话也未说,继续将石子拾起,一下一下堆叠着,她也不知为何,望着他好看的侧脸,就这样跟着沉默了,觉着连街道上的喧嚣声也听不见了,不错的,在他的身边,她总能觉着清静。 只是不知他究竟在等何人,但估计那个人不会来了吧?毕竟,要来早就来了,怎会等到日后呢?所以,那个人根本就不在意他嘛,他干嘛还有苦苦等一个不在意他的人呢?跟她回寺庙不好么,又不是让他去当和尚,而且,话说回来,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明明问过许多次了,但他就是那样坐在那里,望着她,一句话也不开口,叫她拿他真是没法子,那不告诉她就不告诉她吧!她给她取个呗,就叫,嗯……叫…… “暮雪,就叫你暮雪吧~虽然像姑娘拉,但没事,呢?叫你暮雪啊~”步莲坐在他的身旁,一脸开心的模样,手也在空中比划着:“你看,雪很冷的,和你很像嘛,暮嘛……安静,那个时候很安静,就像现在这样,好安静。” “喂,你不说话就当默认咯?”步莲蹙眉望过去,他多希望他开口和她说一句话,哪怕说这名字很难听,他不要也好……至从那次说他在等人之后,他就没和她有过一次交谈了,哪怕多一次也好啊!让她都不记得他是怎样的声音了,那个声音……虽然在印象中很模糊,却能叫她心动。 “哼……”步莲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起身朝街的另一边跑去,她就不信,还没有能让他说话的法子,她迈着步子停在包子铺前,笑得一如既往的灿烂:“老大爷,我又来了。” “哈哈,小丫头,这次又是要一袋子的罢?”那老大爷说着便缓缓的将竹笼盖掀开,包子那香喷喷的味道就这样散发在寒冷的冬日里,步莲也跟着连连点头,然后想到什么似地抬头:“老大爷,若我想嫁人了,你会怎想?” “嫁人?”那老头愣了愣,随后手脚麻利的将包子装进纸袋子里,放在步莲眼前,笑道:“嫁人是好事,过得不会像你现在这般苦了,丫头啊!跟老头子我说说你嫁的是甚么人罢?” “啊!我只是说说……”步莲接过纸袋子,一脸羞红的摆摆手,便告辞了,可她才走出两步,却又犹豫的回头,望着那老头,小声说:“他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 “不爱说话?那不错啊!不爱说话的比那些油腔滑调的公子哥好多了,老实着呢~”老大爷笑着将竹笼轻轻盖上,望着步莲又道:“遇到喜欢的就嫁了罢,别像老子我这样,后悔莫及哪。” “哪的话,老大爷现在不也快活么?只是,那个人……似乎有要等的人。”步莲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她微微低头,内心揪成了一团:“可是?他等的那个人,估计不会来了!老大爷,你说,我要怎么办?” “丫头啊。”那老头着说着便从铺子后走了出来,拍了拍步莲单薄的肩膀,那皱纹在冬日下清晰可见,只听他小声的叹了口气,才抬头认真的说着:“老头子我奉劝你,不要对心中有人的男子动心,特别是他那种……估计啊!他那小子,会傻兮兮的等一辈子呢?所以丫头,还是别想了,啊!回头老头给你相个好人家,你这么好看又乖巧,定能被看中的。” “可是老大爷,那个人不来了啊!就让他一个人等着,多可怜?”步莲蹙着眉,似乎想反驳这老头的理论,这是她头一次,不想好好听他说话。 “丫头,他在那里等着,你也要傻傻跟着等?” 听到这里,步莲很想说没错,她就跟着等,看谁熬到最后~可最终她也只是低着头并没有做声,因为这样说就太任性了,她怎么可以成为那种自私任性的女人?那种女人,她最讨厌了,自以为是的认为一切都是她的,最讨厌了……步莲不想变成那种可悲的女人。 “老大爷,谢谢你,丫头我会好想想的,明天我再来买包子~”步莲轻轻抬头,报以一笑,便朝街道的那一头走去,这一次步子没之前那么快了,她心事重重的望着路边脏兮兮的落雪,不由叹气,明明没有下着雪,却觉着有什么东西粘在她身上,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 这就是情吗?就是娘亲曾说过的,不要触及到的情吗? “喂……” 步莲终于走到他的身前,那石子比方才堆得更高了,她将包子摆在他眼前,笑着道:“你若不说话,那我便不给你这个了~” “好啊!” 安阳皇城,北宫内。 骆西禾拍着桌子直叫好,她坐在案几上,将酒壶丢给宁曲闲,笑得那般阴狠:“真是个好计谋。” ------------ 第二十二章 暗无天日的阴谋 第二十二章 “不过,敢问王爷是如何知道,元妃竟握着皇后的把柄?” 骆西禾将酒杯里的清酒一下倾满,她靠在宁曲闲的右肩上,笑得一如既往的好看,杯沿的酒也跟着那一笑稍稍溅出了半空。 宁曲闲倒是不急,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砸在案几上,随后不由自主的搂过骆西禾的肩,俯在她耳边轻声说:“本王的线人多着呢……” “那……” 她抬头,望向他那妖娆的双眼,然后带着意犹未尽的笑,忽的吻住他,指尖柔柔滑落在下巴,那淡淡的酒香就这样散发在她的空气周围,她问:“妾身那,是不是……也有王爷的线人?” 此话一出,宁曲闲愣住了,他半张着嘴,随之一笑,他举起案几上的酒杯,答非所问的抚摸过骆西禾的额头:“酒杯空了。” “是,空了。”骆西禾忽的推开他,一脸不开心的跳下案几,她抽来一条红木椅,一屁股坐了上去,扭着望着窗外,什么也不说了。 “欸,你怎变得如此任性了,莫非是本王太疼你了?”宁曲闲无奈的放下酒杯,也从案几上下来,却不小心碰倒了酒壶,那壶中的清酒就这样急促的涌了出来,瘫在地面越流越缓慢,而他却不带任何惜疼的表情道:“酒杯空了,酒壶也空了,这可是上等的好酒呢。” “人也空了罢。”骆西禾望着窗外的枯树,难得平静天空,却又飘起了雪花来。 “寂寞吗?”他这样问着,然后走到她的身旁,蹲下身,伸手一把抱了上去,将那好看的容颜埋在了骆西禾的怀里,她却像是心里落空了什么东西,轻轻抚过他的发髻,小声的开口:“有人可以让妾身寂寞,却无人可以让妾身觉着心暖。” “两个寂寞的人哪。”宁曲闲趴在她怀里,轻声作笑,骆西禾却摇头,她捏了捏他的青丝,叹气道:“这宫中,全是寂寞的人……” “不,本王还有你,你还有本王。”宁曲闲抬头,轻柔的吻了上去,骆西禾也不做任何反抗,任他亲吻着,因为她知道,这是此刻唯一的真实,至少还有一个人愿意疼她,但她也知道,宁曲闲有她,可以不寂寞,但她即使拥有了宁曲闲,也还是会寂寞。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她从来都知道。 毕竟,让她寂寞的人始终都是穆河,她常常想他现在过得怎么样,甚至会回忆起从前的总总,自己是否已经依赖上了他沉默不语的背影?以至于每次遇到危险,她总觉得自己能望见他的模样,就在那里,从未离开。 可实际上那个人已然不在了,哪怕她再回到原地,也是人去楼空的寂寞景色,所以她不会回去,时间还在走,她怎能回去?她能穿越时空来到这里,但能穿越时间回到那一天吗?而,即使回到了那一天,她又能如何呢?一定还是会走这条一摸一样的道路,又是那样无情的抛下穆河,一个人走入这冷寂的深宫。 是的,这深宫多冷,她怎会不知道? 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进来了,像当初那样,他在说他会带她走的时候,她说了不走,就像现在这样,他又被她割舍了,所以再回去的时候,一定又是一句晚了,一切都太晚,谁叫她是一适合深宫的女子呢? 他们本就在不同的线上,那又为何这么迫切的想要将两条线并和?难道自己不清楚,那样做,只会互相排斥吗? “你想太多了。”宁曲闲望着骆西禾愣神的模样,便忍不住的打断,他知道,自己此刻正在吻住的女人,却在思念着另一个男人。 一个比他差一百倍的男人。 “是王爷多虑了。”她笑着将他的刘海撇在一边,然后从红木椅上下来,和他一块蹲在冰冷的地面上:“妾身想的人,可就只有王爷一个哪。” 这口是心非的回答,骆西禾早已习惯,就像王妃说那样,哪怕是演……对,她怎能不做戏,即使眼前的人知道自己是在撒谎,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相信吧?因为已经是地狱了,还怕会坠落的更深吗? “哥哥怎最近不去你那儿了?不要告诉本王,你不得宠了。” 宁曲闲淡淡一笑,他避忌了方才的话题,骆西禾倒也无谓,她摇头道:“皇上忙于朝政呢?妾身不在的那几天,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奏折都堆积成山了。” “你怎不去见见哥哥,给他送去茶点对你地位巩固不也有好处?”宁曲闲倒是好奇了,这个整体想着权势的人怎会赖在这儿不走。 “不,妾身要把这个好处留给另一个人。”骆西禾轻轻一笑,却叫人觉着那笑,像是深渊最低处的荆棘,稍微一接近就会被扎疼。 “谁?” “良姬。”她冷笑一声,将宁曲闲的一小撮发绕在指尖,犹是暧昧。 “哦?她不是前段日子得宠的女人么,据说曾经是你身边的丫鬟。”宁曲闲这样说着,就更想不开了,她为何要给一个劲敌好处? “是啊!一个侍奉妾身的人,还想爬到妾身头上放肆,这岂不可笑?”骆西禾说着便松手,起身踏在遗漏的清酒中,将案几下的酒壶缓缓捡起,却听宁曲闲道:“你帮她爬到你的头上,岂不更可笑?” 话到这里,骆西禾也只是淡然的将手中的酒壶安放在案几上,待心绪稳住了,她才说:“我就是要让她爬到我头上,待站稳了,然后再狠狠的摔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哦?”宁曲闲也不由起身,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他向前踏过地面清冷的酒水,双手从骆西禾的腋下穿过,随后紧紧抱住:“有意思,本王也要参与,本王也想看一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是如何摔得粉身碎骨的。” “不,应该是看一个身份低微的女人,是如何爬到最高处,然后毫无防备的被妾身一手推下悬崖,再摔得粉身碎骨的。” ------------ 第二十三章 不知此抱是圈套 第二十三章 “主子,茶要凉了,奴婢给您换上新的罢?” 煦华宫北厢房内,一宫女站在桌子前,小声的提醒着,而鸢儿却摇头,她望着杯中的茶水那越冒越少的热气,木然道:“就让它凉着吧。” “喏。”那宫女低着头,于是整个房间便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娘娘,话可为真?” 而皇宫另一边的气氛倒是蛮和谐。 骆西禾正给绫祈儿说事,宁曲闲要请她一起去荷塘边亭内饮茶,这话一出口,那绫祈儿自然是高兴,但始料未及的是,苏凉琴那个厚脸皮的说什么也要一起去,这叫骆西禾硬是劝了半天也劝不动,叫她不由一想,索性就答应了。 就这样,三人“成群结队”的往北宫走去,当然,这样未免太大摇大摆了一点,被那宫里的小太监和宫女看到了,指不定要流传出不少的谣言,于是骆西禾便带着她们走了小巷,那儿几乎不会有人出现。 才到宫门外,苏凉琴就夸这北宫气派,天花乱坠的胡乱说了一通,让另外两人硬是挤不出一句多余的话来,却只见宁曲闲已经摆好茶点在亭内,似乎已等候多时了,骆西禾也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表示多出来的那个人她会搞定。 “哎呀,王爷,荣幸荣幸,这大冬天的在外饮茶可真是雅兴~”骆西禾还没开口,苏凉琴便一股脑的蹦到了最前面,她怕是这后宫最不守规矩还活得这么逍遥自在的第一人了罢,但这也碍不着什么?有她在,或许还能调解气氛。 “你是苏常在罢?常听燕妃说起,果真活泼,但……”宁曲闲似乎正要警告苏凉琴,骆西禾却忽的坐在他对面,微微咳嗽了几声,对他狠狠瞪了一眼,要知道他现在该扮演的应该是个无赖的花花公子,而不是一脸严肃正经的王爷。 “哦……哈哈,那是啊!大冬天的来饮茶才叫痛快,刚沏好的茶都不用等便一下凉透了~”宁曲闲说着便还真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从另一个竹筒里取出了落雪,用勺子将那冰凉的雪融入茶中,最后一口饮下,他倒是笑得一脸自在。 “哦哦哦!第一次见到这饮法,不愧是王爷,在下佩服!”苏凉琴说着也一屁股坐下,自顾自的拿过杯子,一脸兴奋。 骆西禾也不想说她都开始自称在下了,简直让在场的人都彻底无话可说,她方才还自信的说她能搞定了,现在是收也收不住了,宁曲闲也笑望着骆西禾,像是在说,瞧,方才谁说多出来的那个人自己能搞定的?这样一般。 “绫妹妹也进来罢,站在外头多不好,王爷本就是为见你而摆好这些茶点的。”骆西禾回过头去,那满面羞红的绫祈儿简直和这苏凉琴是个天壤之别,真不晓得她们是如何玩在一起的,这下只好叫她来劝着娇羞的人儿了。 “欸?为我……”绫祈儿似乎听到了什么叫她震惊的话,她眨着眼,站在原地更加动不了步子了,这一举止叫骆西禾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婆婆妈妈是什么事吧?这进展未免太慢了点,都不知待那天黑彻了,这两人还能不能说上话呢。 “苏常在,你妹妹似乎很不给王爷面子呢?”骆西禾只好把这事交给这个悠然自在的苏凉琴了,没法子,她应该最会应对罢? “你怎还在外头啊!害羞个啥?”苏凉琴一听,觉着不给王爷面子这条罪挺重的,她随意掂量了一下便起身一把拉过绫祈儿,将她摁在离宁曲闲最近的位置上,大大咧咧的开口道:“快给王爷赔不是。” “呃……”绫祈儿只得又站起身子,微微低头,小声的说着:“妾身知错……还请王爷恕罪。” “行甚礼?你看本王有那么在重这玩意么?”宁曲闲还真像个玩世不恭的公子爷一般,将绫祈儿一把搂过,紧紧把她抱在怀里,这一幕让苏凉琴都说不出话来了,绫祈儿也不由红着脸想要挣扎,但看到宁曲闲那妖媚的笑,她实在是无力应对。 坐在正对面的骆西禾则在心里叫好,没想到宁曲闲这家伙动作真快,这样就搞定了?那她得去安定苏凉琴这个白痴了。 “苏妹妹,这事儿,可不能对外宣扬哪。”骆西禾坐在她身边,将她的头缓缓扳过,轻声笑道:“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事儿,到时候王爷说一句是绫妹妹勾搭自个的,就连你也会被拖下水。” “啊!不说,我打死也不会说!”苏凉琴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摇着头,她立马喝一杯茶压惊,可刚入口她就猛地站起:“烫,烫死了烫死了!这该死的茶,怎还不凉!?” “娘娘……王爷,苏姐姐……我……”绫祈儿被宁曲闲抱在怀中,那小脸蛋儿便更红了,她蹙着眉头,似乎在和骆西禾求救,但骆西禾知道,那不过是“撒娇”罢了,这种女人就是如此,明明想这样被抱着,却硬要矜持一会儿,看别人的眼色。 “没事儿,你我算是姐妹了,看你如此喜欢王爷,外头那儿,本宫与苏常在会保密的。”骆西禾说着便望了苏凉琴一眼,那意味深长的笑似乎在把她拉入死亡,而苏凉琴不由一个寒颤,她使劲吹了吹茶水,拍着桌子道:“放心!妹妹的爱情姐姐当然要维护!” “那还待这干甚?随本宫走罢,否则叫这两人如何进展?”骆西禾说着便起身,给宁曲闲使了眼色,叫他小心点,然后便自顾自的走出亭外,任绫祈儿小声的唤着她的封号,而苏凉琴也识相的放下茶杯出了亭子,她在路上还抱怨着:“那茶我还没喝到呢。” “怎了,觉着遗憾?”骆西禾淡淡一笑,她望了望身后,不由说着:“但愿能事成。” “对啊!真是吓我一跳了,绫妹妹喜欢王爷我倒是看出来了,没想到王爷他……但是总觉得那王爷不是真心,有点为绫妹妹担忧啊。”苏凉琴缓缓抬头,她望向骆西禾,蹙着眉头道:“你说,要是绫妹妹被耍了可如何是好?” “不用担心。”骆西禾回过头来,她走在那青石铺成的小道上,笑着说。 “他们会过的很好的。” ------------ 第一卷 ------------ 第二十四章 穆河的三日之约 第二十四章 “我们会很好的,一定会~” 安阳皇城外,步莲正趴在破布上,替卖包子的老大爷在生柴火,她偶尔抬头一笑,说着一些琐事,偶尔也会提起穆河。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之所以说会很好,而且还那么确定,都是因为他现在肯和我说话了,用不了多久,大概……就可以试着更近一步罢?” “丫头,看你这么开心,老头子我硬是觉得此事不妥,丫头啊,你听我说……” “大爷,我知道,但步莲已经决定了,所以大爷呢支持步莲就行了,成吗?” 她似乎生好了柴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土,顺便还用手背抹了把脸,笑得一如既往的灿烂,“一定会很好的。” “成吧,老头我年纪大了,你们年轻人啊,我是劝不动了,但丫头,你要听老头子一句劝,就一句。”老大爷突然严肃起来,他握着她好看的手掌,见步莲嗯了一声,才继续道,“听好啊,倘若他等的人回来了,你便不要再深陷进去了,速速了断,懂了吗?” 步莲听罢,随即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笑了笑,用绝对的口吻说着,“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如此,甚好啊……”老大爷似乎也无心再劝,他晓得的,这陷入情爱里的女子,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再温驯也会反抗。 “包子我拿走拉~”步莲就这样带着自信的笑,朝之前的药铺走去,不过有一点她也很困扰,要不是她和药铺的老板娘求情,这穆河早就被人家赶走了,只是,他打算在这里待一辈子吗? 自己要替他求一辈子的情吗? 他就不能不等吗…… “哎,你们!” 步莲一个回神,只见三个十几岁大的孩子蹲在拐角处,一脸被识破的样子傻兮兮的笑着,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点的男孩从那里灰溜溜的跑了出来,不好意思的喊道: “步莲姐,我们要看姐夫~” “对呀,步莲姐,莫莫也要看姐夫。”那个自称莫莫的小姑娘也从拐角蹦了出来,一脸泪眼汪汪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在说,你若敢说我一句不好我就哭给你看,这样。 “欸,我说你们今儿个怎如此乖巧呢,原来是为了算计姐姐啊?”步莲一脸无奈的走了过去,不论如何,她都不能带他们见穆河啊,万一把他惹生气了可如何是好,毕竟关系又不是那么的好…… “步莲姐姐,姐夫呢?”那最小的一个男孩子依旧在拐角处,他低着头,小声的问着,叫步莲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嘛,步莲姐,就让我们见见呗,好不好?”莫莫说着便黏了上去,忽然望见步莲手中装着肉包的纸袋,就哼哼的皱起了眉头,“步莲姐,你光给我们煮粥,原来是给姐夫买包子去了~” “就是,我们也要吃包子!”之前稍微年长的男孩子跑了过来,一把夺过了步莲手中的包子,笑嘻嘻的正要伸手去抓,却被步莲一把挥开,那可是要给穆河的,她不是今天给他们煮了东西喝吗,莫非还不够吗? 难道她要伺候他们一辈子吗?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简单吗!? 就在那一瞬间,包子也跟着撒在半空中,狠狠往下坠去。 糟了! 步莲正要伸手去接,却发现一切太迟,那包子已经……不,不对,就在下一秒,一只手抓过纸袋,三下五除的接了起来,她还未反应过来,那包子就被那人放在了三孩子的身前。 “咦,哥哥真是好人~” “步莲姐刚才怎么了,差点把阿民推到地上呢……” “就是嘛,步莲姐,我都看到了哦,为了一袋包子就对阿民动手了,姐夫就有那么好吗?” “步莲姐姐……” “暮雪!” 步莲没有再去听三个孩子的抱怨,她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人,没想到他会到这里来,不过也是…… 他偶尔会经过这里去河边,似乎在削木条儿,是为了制成木簪子吗?虽这样认为着,但她又转瞬想到了别的事,毕竟直到现在,步莲还是不知道他名字呢,所以她就一直喊他暮雪了。 “欸,他就是姐夫吗?”莫莫好奇抬头,望着眼前的男子不由一呆,那清冷的眸子不带一丝浑浊,是她从未见过的好看和透彻…… “姐夫长得真帅气,难怪姐姐会喜欢。”阿民也愣愣的点头,说得步莲不由红了面在原地连连踱步,“什么姐夫啊,什么,什么喜欢?你们这三孩子不要乱说啊,姐姐可要生气了!” “哪有啊,步莲姐姐,是两个,我没说啊。”依旧蹲在拐角处的孩子也不由抱怨了一句,这让步莲更无话可说了,更何况莫莫和阿民这俩好奇心旺盛的孩子,要怎么才能叫他们闭嘴呢? 她刚想着,穆河却蹲下身,将包子一个一个分给他们,这时步莲就更急了,她皱着眉头直道,“那,那是给你的,你……” “我不饿。”穆河平静的回答着,而步莲却突然恐惧了起来,她这是在干嘛?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自私了,甚至还推了阿民,穆河一定会看不起她吧…… “阿民,抱歉,姐姐刚刚推了你……”步莲也跟着蹲了下来,阿民却摇着头,笑得灿烂无比,“姐姐知道就好,多给我煮碗粥呗~” “好,姐姐给你煮粥。”步莲忍着泪水,也笑着答应了,真是的,她之前在想什么啊,这群孩子明明那么可爱,她居然有嫌弃的心态,这样绝对不行,步莲可是个好女人啊…… 她可是一个好女人呢。 “姐姐,你不要哥哥,那把哥哥许配给莫莫吧,莫莫喜欢他。”那女孩说着便咬了口包子,油兮兮的手正抓在穆河的袖子上,那举动让步莲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又得洗衣服了,但穆河之前的衣服还没有烤干呢…… “说什么呢,莫莫,暮雪比你大多少知道吗?好了都回去,回去啊,回去姐姐给你们买糖吃~”步莲边哄着边将他们往回赶,其中一个似乎有些不舍的嚷嚷着,“别忘了,买糖啊……”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步莲刚哄走他们,正回过头来,只见穆河将手中的木簪轻轻戴在她头上,那木簪上君子兰的花纹尤是精致,淡淡的木香也弥漫在空气中,着实好闻。 这叫步莲也愣了神,他给她戴上了……是,定情信物吗? “我再等她三天,三天后。” 穆河抚着那精致的木簪,皱起了眉头来。 “我就不等了。” ------------ 第二十五章 权的诱惑有多深 第二十五章 冬日的光洒在佳秀宫南房的琉璃瓦上,那宫门似乎已打开多时,地面厚厚的落雪被早起宫女们一一扫在角落里,灰蒙蒙的一片,十分难看。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她们四个听说是皇上亲自挑选来伺候骆西禾的人,但实际上还是皇后出的注意,这四个人,她不能信。 骆西禾将木窗一把关住,她撩起裙拖直接滚坐在床榻上,靠着那根生硬的柱子不由陷入漫长的沉思中…… “这主子要是伺候好了,得了赏你们也都有份,这道理可明白?”李顺德弯着腰从外头走开,望见其中一宫女正坐在石椅上,不由大咳了几声,惊得那宫女还没抬头就猛的一下跳起,后退了好几步才停稳,旁边那些个却当做不知道,自顾自的扫着满地的污雪。 “你叫甚名?”李顺德冷着脸走了上去,那宫女见此也只得低下头来,连连欠身,“回公公,奴婢阿娇。” “阿娇?成,洒家记住你了,倘若在燕妃这儿敢有半分怠慢,洒家便来取你的命。”李顺德说完便冷哼一声,没听完那阿娇的求饶就往南房内去了,这叫剩下的三人中其中一个不由开口,“惹火了李公公,咱们谁也没好果子吃。” “哼,我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了,竟恰好被那没根的老不死给瞧见……”阿娇说着说着,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她四下瞅了一会子,才瞟向方才的人,“公公走远了,听不见罢?” “得了罢,公公耳朵灵光着呢。”另一扫雪的宫女也停下手头的事儿,笑得一脸张扬,“皇上给咱们主子赐了座宫邸,过几天就能搬过去享福了,你们还要抱怨甚?” “不错,还是安心做事罢,那燕妃也不是好惹的。”之前开口的人也附和着,拿起那扫把就利索的扫了起来,阿娇虽不太乐意,但还是忍着性子,拿起本在地上的扫帚来。 “这四个丫头,不知皇后是怎样选的,唉。”李顺德边走还边叹气,等被朝花带到了大厅,他才倏了口气,“我看这丫头里,也就你待你家主子真,怪不得燕妃选了你。” “欸,公公言重了,朝花只是尽心尽力做力所能及的事而已。”她听到了夸赞,虽那样说着,却也红了脸,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来。 “那是,倘若另外四个丫头及你的三分之一,也好了不知多少。”李公公拍了拍身下的落雪,他望着那雕着花的窗门糊上的新纸,不由叹气,“替我引见下你家主子罢,我还有要事。” “喏。”朝花满心欢喜的转身,小心的朝里屋的门走去,她着实没想到,既然还有人如此关心自家主子,这是个好兆头,王爷若知道了是否会开心? “娘娘,李公公求见。”朝花轻轻敲了三下门板,等了半分钟,见里头的人未答,便又敲重了些,声音也大了,“娘娘,李公公求见!” 这时她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关上的声音,然后才传来骆西禾的回答,“请李公公进来罢。” 骆西禾此时已坐在木凳上,她望着床榻下的木箱子,不由皱了皱好看的眉,那时,李公公也已进来,他用余光瞟了眼床底,才小声道,“娘娘,太后请您来永乐宫一趟。” “太后的旨意?”骆西禾警惕的问着,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 “是,皇上也在。”李顺德怕骆西禾多想,便将宁华昌一并扯了出来,这一说,她倒真放心不少,却不知有更大的灾难,在等着她的到来。 “行了,本宫这就随你去。”骆西禾说着,便走到铜镜前检查了下妆容,才起身同李顺德出了南房。 那外头的宫女倒也机灵,听到了骆西禾“哒哒”的脚步声,便是花了比方才更大了劲清扫着地面,那架势似要把地皮抠出一个洞来,而骆西禾瞧见了,也只是冷笑一声,“一群阳奉阴违的卑女。” 那声音不大,恰好被阿娇听见,她恨恨的低着头,扫地的声音也弱了下去,李顺德见此也没说甚,依旧领着路,他不想,半月不见,骆西禾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越发锋芒了,这可是一条走向自尽的路啊…… 倘若事出有变,他怎对得起他的主子? “呸,什么阳奉阴违,她以为她不是如此?”阿娇见他们走远了,才狠狠将扫帚丢在地上,一脸愤然,“这宫里头谁不是这般模样?” “阿娇,你干甚了,不想在这儿待了?”朝花正从大厅将茶端往柴房,却见着这样一幕,便不由提高了声音,还别看她平时温顺的样子,一教训起人来那才叫一个严肃,简直和作坊的姑姑们有得一拼。 “朝姐姐,你别生气,阿娇就随口说说的,别放心上……”一宫女说着就将阿娇的扫帚捡了起来,一脸纯纯的微笑,阿娇见此也只好低头认错,“朝姐姐……阿娇错了,阿娇不想离开这儿,还请朝姐姐从宽……” “好了,知错就行,下次莫再犯了。”朝花说着便转身,端着茶走得不见影了,那阿娇才松了口气,“连同是丫鬟的她也来教训我……” “你以为你是谁?”旁边那位帮她的宫女突然变了脸色,将扫帚往她身上一扔,“做好分内的事就成,你要不甘,就变成燕妃罢,但你能吗,你可有人家的手段?” “我……” “多说无益,自个好好想想罢。”那宫女说着便继续扫了起来,其他二人似乎受到了教训一般,啥也不说,就低头认真做事起来。 “妾身骆西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吉祥。”骆西禾随着李公公入了永乐宫,那宽敞的正殿叫骆西禾有些震撼,她刚行完大礼,那太后便挥手叫她起来,略带冷艳的声音是骆西禾不曾想到的,她微微抬头,只见那女人舔着手上的金指环,一脸笑意,“皇上方才回去了,那事儿,就让哀家与你说罢。” 她倒是直切正题,叫骆西禾一时愣在那里,未反应过来,李顺德看着太后的眼神,便明白了似的往外退去,现在他只能祈祷骆西禾自求多福了,毕竟这太后,他夸小了说,也是这后宫中最狠毒的女人。 “你想要权。”椅子上的女人放下了手,直直盯着台阶下五米外的骆西禾,那是一个陈述句,她竟如此肯定。 宽敞的殿内一片死寂,奢华的饰物似乎在讽刺着只有两人的空荡,她没有回话,只是抬头望着那至高无上的女人,而那人却从身侧的筵几上端起一只白瓷碗来,带着更加深刻的笑,将它举在半空中: “把这酒,给王爷喝下,来向哀家证明……” “你是多想要权。” ------------ 第二十六章 爱我否可曾爱我 第二十六章 至直走出永乐宫外,太后那噩梦一般的笑声像化作春泥的土壤,黏在骆西禾的耳根里,无论如何也赶不走。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那女人是用何等威严的姿态,让骆西禾端走这碗酒的呢……她低下头,浑浑噩噩的走在青石路上,望着手中的食盒,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出来的。 这盛满佳肴的食盒中,那碗酒叫她正走在通往绝望的路上,虽然太后什么也未说,但骆西禾知道的,这碗酒的重量,是该有多重。 “娘娘……”李顺德在宫门口,站的犹如风中残树,他低着头,望见骆西禾无事便松了一口气,但骆西禾却失神的望着他,不带任何表情的望着李顺德,“太后,让我给王爷送去一碗酒。” “是……”李顺德不安的应着,他望着满地的落雪,不由觉得心凉,没想到太后终究是下手了,十年前未能举起的刀刃,这次却毫不犹豫地摆在了宁曲闲的喉咙口。 “公公,我去了。”骆西禾收回视线,她这次没有自称本宫,恐怕连自己都没注意到,李顺德倒是明白,就这样望着骆西禾缓缓朝北宫走去。 他知道,她除了这条路便无路可走,太后在试探她,也在利用她。太后,多么狠毒的一个女人……但也只有这么狠,才能走到今日,才能爬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唉,燕妃啊燕妃,你不该回宫的。”李顺德又一声叹气,朝原路往回走去,事到如今,他也甚么也做不了了,看来王爷,是难逃一劫啊。 宫,红色的…… 不,没有颜色,它就是堂皇的,里面摆满了寂寞的奢侈品,彰显富贵,而又满足了yuwang,那里面住着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快乐?对,有那么多价值连城的东西陪着,怎会不快乐?快乐……不,不对,还是寂寞,还是寂寞罢。 东西再多,怎又抵得住两个人的暖和,东西再多,也只能让寒冷的身躯更寒冷。 可如今,她除了守着那一堆东西,还能如何?这食盒中的酒,很快就要夺走最后一个人了,待他走了,她还能依靠谁,她还能和谁诉出心底的痛苦……皇上?不,她倘若同他说,她一直念着穆河,早就一道杀头令下来了罢。 已经无人可说了。 她微微抬头,那透白的雪花一片又接着另一片,小心翼翼的打落在她的衣襟上,而前头便是北宫的宫门,和以往没有区别,她想,那个人,也会同以往一般,没甚区别吧…… 刻着兰花的雕木被骆西禾抓了又抓,她终究是一把推开了那张熟悉的窗门,而里头的人儿似乎在看着她不懂的书页,那温柔的声音就在她要开口的上一秒出现,“你来了?本王正要和你说,我们的计划成功得差不多了,那女人正同元妃套话呢,你看看,我们要不要庆贺……” “不,王爷,是失败了。” 骆西禾此刻却清醒了许多,她将食盒摆在案几上,门未关,外头的雪花随着风吹动门的“吱嘎”声飘在了红木制的案几上,越堆越多像掉进了冰窟那般寒冷。 “怎了?”宁曲闲听骆西禾那狼狈的声音,不由伸手想要抚摸,他才起抬头,却见她眼角的泪水就这样打在他纤长的手指上,温温的,竟有些烫手。 “宁曲闲!”骆西禾猛的蹲下身,一把将他抱住,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而又是第一次,抱他抱得那般的紧。 “怎了,竟喊起我的名字来了?”宁曲闲有一瞬间的慌神,他抚过她的头,将手抽出反抱住了她,却笑得一如既往,“有什么事就和我说,不会有本王摆不平的事。” 不会吗?骆西禾闭着眼,将头埋在他怀里,门外的风雪也愈加强烈,宁曲闲似乎想起身去关门,却被骆西禾一把扯住,她带着眼泪决绝的抬头,“太后,她让我给你送酒来了!” 那时,窗外的落雪跌进了门槛内,显得如此仓促,冰冷的气息就这样蔓延在屋子里,叫身处此境的人不由隐隐作痛。 宁曲闲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他轻轻应了一声,随后低头,望着怀中的人,不知要说些什么,他们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只有那被风吹起的发丝同跌落在案几上的雪花,才能证明时间还在走。 待雪停了,风停了,宁曲闲终是笑了,他将骆西禾摁在胸口,声音有些沙哑,“这一天终是来了。” “能不喝吗?”骆西禾问出这一句后,才明白自己是有多愚昧,她低下头,不敢再看宁曲闲的表情,那悲戚的神情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庞,他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王爷吗?他怎能露出难过的表情…… “禾儿。”宁曲闲突然这样唤她,叫她呆愣在那里有些失神,“告诉我,你可爱我?” 爱? 那是什么,她不知道啊,不知道的东西,要怎么回答? 骆西禾沉默许久,宁曲闲也等了许久,就这样拉长了时间,拉近了仅此一寸的距离,可她的一句话,却将那一寸又隔绝在千里外,“不爱。” 她说,不爱。 那沉思了许久的眸子显得那般真实,让宁曲闲抱不得一丝幻想,他痴痴的笑着,打开食盒,将里头的酒壶和白瓷碗拿出,倒上了满满一碗,他端起,正要饮下,骆西禾却抓住他的手狠狠摇头,“可我不能失去你,若你都不在了,我要如何是好?” 这宫中再没了依靠,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谁也不能相信,谁也不能期待…… “不是还有哥哥吗,他会对你好。”宁曲闲温柔的笑着,这是他最后,也是唯独一次不再那般固执,她会有更好的人去呵护,不是吗? “他能呵护我一辈子?后宫嫔妃又不止我骆西禾一个,让我奢望他只为我而活,可能吗?”谁都知道,这不可能…… 已经走投无路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也要消失,她什么都没有了…… “我与你一起走罢。”骆西禾突然这样说着,她那坚定的而凄凉的眼神,是真的,宁曲闲也愣了一会,她要同自己一块去死吗? 他低头一笑,然后抬头,“好,一块去吧。” 说着,他将自己常用的杯子,返身为骆西禾倾上了一杯致命的毒酒,他将它递给她,笑得那般好看,这一瞬间,骆西禾似乎不再怕了,她稳稳接过,闭着眼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灌了下去,淡淡的桂花香也随着冰冷的空气蔓延在鼻尖…… 那破碎的瓷器。 是杯子掉落在地面的声音,宁曲闲趴在案几上,而地面是一滩刺目的血痕,他剧烈的咳嗽着,骆西禾却抓着他的肩膀,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带着泪水凄凄的质问着,“为何我没事?宁曲闲!你这个骗子,骗子!” “咳!那,那就是骗子好了,咳……桂花酒,好喝吗?” “好……好喝。”她吸了吸鼻子,颤抖的回答着。 “那,你爱我吗?” 宁曲闲费劲地抹去嘴角的血迹,他淡淡的笑是那般的温柔,温柔到叫她带着泪花,却说不出一句话。 而他最后的问题…… 骆西禾终是没能回答,上一瞬还痴笑着的人儿就这样倒在案几上,再没了声。 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她,和那混合着桂花酒香的血腥味了…… “还是,不爱吧。” 她轻轻擦过眼泪,望着那逐渐冰冷的人,却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 第一章 宫中人似狱中人 第一章 繁华的安阳,肃穆的皇城,不由感叹,在灰蒙蒙的雪地上相互取闹的宫女和奴才,以及坐落在窗前,透过缝隙观望着外头景色的妃嫔们,为何总让人觉着,深处这寂寞的宫中,却是一生的飞雪呢? “太后,弟弟想谋反的事,你是何时知晓的?”宁华昌站在厚厚的绒毯上,他抬着头,那原本深邃的眼眸里充斥着怒火,“为何,为何是燕妃?太后,朕要同你来讨一个道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皇上,你一大清早的跑来扰哀家清闲,原是为了她?”坐在金椅上的女人动了动,她对着手中的铜镜抿了抿红唇,将最后一笔画在了眉角,“莫忘了,这江山若不是哀家为你撑着,你怎能走到今日?” “太后,朕没有忘……朕一直拿您当亲生母亲对待,从未怠慢,这皇位是您给的,江山也是您打下的,儿臣……自愧不如。”宁华昌虽这样说,但他眼底的怒火却丝毫也未减少,“但您不能私自动朕的女人!弟弟他有谋反之意,朕早就知晓,犯不着您来亲自动手!” 他刚说完,金椅上的女人便也不照了,她将铜镜放在案几上,眉笔也被随意摔在了一旁,那抽动着嘴角的笑,是宁华昌最不愿看到的。 “犯不着?哈哈……我的好皇上!你下得去手吗,来,告诉哀家,你下得去吗?”她猛的起身,双手撑在案几上,那骨头似乎要暴出来一般恐怖。 而宁华昌却没有回话,他将头低下去不想再望她,这个狠毒的女人…… “不要告诉哀家,说你不晓得那燕妃和你那已死的弟弟有染,哼。” “但你下手了吗,非但没有,还听之任之,若是被外头的大臣们晓得了,你宁华昌,岂不同昏君无样!” 她大声的呵斥着,那满腔的怨火似乎被积压了许久,但她不知道,宁华昌比她,更恨,他恨透了,作为傀儡的自己…… 只有他的禾禾能懂他,只有他的禾禾才会对她笑得那般好看,在她身边,就安心多了。 “太后,燕妃和王爷有染,你可有证据?”宁华昌淡漠的抬头,他面无表情的望了那女人一眼,便又低头,转身,只留下一句,“若没有,您就是在诽谤。”便朝永乐宫的大门阔步迈去。 “宁华昌!你给哀家记住,若继续放任她不管,那燕妃,将会成为第二个萧慈!第二个我——” 可他却未曾回头,就那样迈出殿外,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不见了。 死寂的气息,又开始压抑在她的额角,她愤怒的一手推开案几,上头的茶杯也被狠狠摔碎,那眼角的皱纹似乎也愈来愈明显,待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一些之后,女人也只剩下叹息…… “哀家,终究是老了。” “娘娘,这衣裳好看吗?娘娘娘娘,给他他会喜欢吗?欸,为什么那些人要拦着我,娘娘,你为甚么不说话呀,我要去找王爷……不要抓着我呀,放开啊!” 清冷的北宫牢狱内,绫祈儿正被四个狱卒架住,那毛燥的长发已扯的凌乱不堪,衣衫也破烂得像极了安阳城外的乞讨者,她原本清秀的脸蛋儿,更不知为甚多了几道血痕,只有她手中紧紧拽着的衣裳,精致而又干净…… “娘娘,这贱人是疯了,竟和那有谋反之意的王爷有染,估摸着也是死,还是别脏了您的身……”李顺德正站在一旁,他弯着腰,望着那疯了的绫祈儿皱起了眉头来,嘴上虽那样说着,心里头却觉着这丫头也怪可怜,谁让她是皇上的女人呢? 竟和一个即要谋反的王爷有情,这不就是送死?但李顺德知道,皇上,是为了保住骆西禾,才不放过任何一个污点。 不用脑子想也看的出,燕妃,真是被太后盯死了。 “李公公,本宫无碍……和她无非姐妹一场,发生这么大的事,来送个行也是应该的。”骆西禾说着,就将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那是她亲手制的,她对不起绫祈儿……这末路,也是她给她带来的,到头来,自个还是只能躲在皇上的身后,否则,被关在这里的人,便是她骆西禾了。 “慢着。” 骆西禾突然抬头,将食盒又从狱卒手中夺了过来,她望了望那白瓷边缘,却是皱起了眉头,转交给李顺德拿着,“看来,是本宫拿错了,过几日再来罢了。” 说着,她轻轻瞟了绫祈儿一眼,只道,“妹妹,姐姐这次,对不起你了。” “娘娘,你在说什么呢?怎么不来看看我的衣裳呢,这是我做了很久的呢……娘娘,欸,怎么又不看我了?”绫祈儿说着便挪了挪身子,她手中衣裳下边未缝合的半截,却在那寒冷的风中,愈飘愈凄凉。 待出了北宫,走在巷子里,跟在后头的李顺德不由道,“娘娘,那食盒可有问题,方才……” “李公公。”骆西禾突然停下了步子,她回头,一脸严肃的样子叫李顺德也玩笑不起来,他就这样躬着背站在风中,稳重的应了一声。 “你为何待本宫这般细心,居心何在?”她皱起眉头,狠狠瞪着他,就像在看一个细作一般,毕竟此人之前举止可疑,如今忽然同她套近乎起来,着实可疑。 “回娘娘的话。”李顺德低着头,将手中的食盒握得更紧了,冷风一吹,那天上,竟飘起了细雪来,“奴才怎敢居心不良,恳请娘娘明鉴,奴才跟在皇上身边多年,明白皇上待娘娘的心意,若不好生伺候,怎对得起皇上。” 他这话说的倒是真心,骆西禾也不由心软了下去,她望着那食盒的白瓷边缘,轻声道,“上面粘着褐色的粉末,是本宫未见过的东西,这食盒,定在本宫之前,被人动了手脚。” “那这里头……”李顺德其实是猜到了半分,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 “有毒。” 骆西禾眯起了眼睛,她转过身去,望着别处却冷冷一笑,“去替本宫将这东西处理了罢。” ------------ 第二章 在劫难逃念成伤 第二章 “暮雪,第二天快过了~” 夕阳西下,斑驳着老旧的药铺门牌,只留下一道薄薄的霞光留在两人背对着的地方。请使用访问本站。 步莲愉快的提醒着眼前的男人,只要再过一天,他就不会再等,到时候,他们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在一起了。 她微微低头,发现穆河又在摆石子,对于她说的事情,他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但这都不要紧,因为他有认真回答。 “我陪你一起等最后一天,如何?” 说着,她便自顾自的蹲在了他的身边,一屁股坐了下去,那突如其来的冰冷叫步莲低头“嘶”了一声,她搓了搓手掌心,随即望向穆河,“即使她不来了,还有我……” “我不会丢下你的。”她的语气是那般诚恳,可穆河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起伏,他依旧像之前那样,一声不吭的摆着石子儿,等堆高了,寒风一吹,便又直直倒下,而他也不恼,像是什么事也没有,继续堆着。 步莲虽觉着很没劲,但还是耐心的待在他身边,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堆一辈子的石头,所以,她可以等,只要在穆河的身边,她都可以等。 “啪……” 石子又倒了一地,但穆河却突然不摆了,他呆呆的看着那摔在落雪上的石头,微微愣住,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一般,步莲也不打扰,她就那样盯着他好看的侧脸,恨不得一下抱上去…… 但,那绝不是因为他的俊俏,而是,她总觉着他眼底埋藏着的哀伤,叫人心疼。 第二日晨,安阳皇城,佳秀宫内,南房的宫女们正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着王爷谋反的事儿,说到兴起处,却见朝花打宫门外进来,便都像哑巴一样噤了声。 “娘娘,燕南宫那头已经打点好了,李公公也催着要搬呢~”朝花也未搭理她们那假情假意的模样,直接进了门,一脸欣喜的样子,而骆西禾方才正想着食盒中下毒的事,她只能得知,那人的目的,是她,而不是将被处斩的绫祈儿。 是太后吗? 不,不可能,那个狠毒的女人,可比下毒者懂的享受多了,享受那成功的快感……享受被害者从高处跌落的快感,而这一点,骆西禾竟从她那儿,莫名看到了自己…… 所以这愚蠢的手段,绝不会出自太后之手。 骆西禾揉了揉太阳穴,望向朝花,对她方才的话倒是听了个大概,只问,“王爷刚安葬好,芸府的人也都被打发了走,李公公怎挑这日子催我们搬去燕南宫?” “回娘娘的话~李公公说,这和民间的“冲喜”差不多,丧气一来,就要用喜气来驱除,娘娘搬到燕南宫,不就是大喜事嘛?”朝花说着便笑了起来,骆西禾却只觉得头疼,便随意挥了下手,“行了,吩咐他们开始搬吧,本宫先在这儿歇一会,待事办得差不多了,再进来与我禀报。” “喏~”朝花点头,便带着笑退了下去,可那单纯的笑容,却让骆西禾觉着扎眼,方才说到芸府,她又想起了宁曲闲……当时,恐怕自己是真的想一块去死算了,但现在想起,为何又庆幸着自个还活着? 活着的感觉,真奇怪。 她那天冲动的做法,是殉情吗?殉情……怎么可能,两个人互相相爱,那才叫殉情,而她对宁曲闲,除了利用,便只有亏欠了…… 骆西禾动了动手指,将一旁倒放着的杯子摆正了,替自个沏了杯茶。 她也不知道王妃现下如何,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她却打心底里佩服那个女人,一个平淡如水的女人。 当初她还让她哪怕是做戏,也要待宁曲闲好一些呢,可这一次,却是她带去的毒酒。 她骆西禾这一生,还要愧对多少人才能继续活着?而为了要扳倒那个叫做萧慈的女人,又该要利用多少人…… 已经满手沾染着血腥味了,不是否?她还有什么理由后退,哪怕,只有自己一人,也要,不,为何又是一个人了。 “哈哈……穆河。”骆西禾不觉唤起了他的名字,他虽不在身边,可她却不由自主的唤出声来。 “穆河……本宫怎又念起你来了?明明你什么也给不了我!” 骆西禾说着,茶还未喝,就被自己一下摔在地上,那滚烫的水花随着掉落的碎片,一同溅到了她白皙的手背,可这钻心的痛,却也比不得真正的钻心哪…… 她也不再管手背上是怎么多了一道口子,就这样趴在红木桌上,望着那铜镜中的自己,久久不能释怀。 “娘娘,奴婢方才听到了什么声音似的,娘娘无碍吧?”外头站着的是朝花,骆西禾则吸了吸鼻子,待稳住了声音,才道,“无碍,你快将手头的事做好,才是最打紧的。” 朝花一听,也没多想,她轻轻“喏”了一声,便放下了原本想要推门而入的手。 王爷死了,朝花自己却比想象中的还要高兴,她终于逃出了束缚,不再是一颗棋子。 “我要去找他回来。” 本来趴在桌面上满心难受的骆西禾突然起身,她像重生了一般望向床底,那个箱子里,是穆河曾遗落在这里的衣裳,那抹深蓝,原来从未离开过她。 她要去找他回来。 骆西禾再也忍受不了,连最简单的做戏也都无法做到! 或许思念,还真是一个令人疯狂的东西。 她将衣裳拖了出来,装在花布里,小心的叠成了包袱,从她开始想念穆河的那一刻起,骆西禾就十分清楚的明白,自己再自私不过。 即便是万劫不复,她也再不能让穆河离开自己身旁一寸,即便结局是死,她也要让他待在这里,管它的以后,去它的后来!她骆西禾,可只有心思去想现在啊! 不错,她就是自私,就是奸诈,就是如此的不可理喻!所以,她终于可以脱下羊皮,露出带着毒液的獠牙,然后,毫无顾忌的去找穆河。 “本宫要让你陪我,一起下地狱。” ------------ 第三章 却扮宫女出宫去 第三章 “娘娘,外头东西都给搬到了燕南宫,就差这屋了。请使用访问本站。” 朝花站在门窗外,轻手敲了两下,却听骆西禾道,“朝花,你进来。” 她先是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应了一声后便往推门而入,一进去就见到了桌脚旁的碎渣,朝花本想说什么,却望见骆西禾如此叫人不寒而栗的神情,便只得乖乖定在原地,等候骆西禾发话。 “若本宫想出宫,有甚法子?”骆西禾倒是直奔主题,虽朝花她不能完全信任,但此人似乎比她想象中的更单纯,不像是细作,近日也将一切事宜打点的挺好,还未给她舔过什么麻烦。 “娘娘要出宫?” 朝花看上去很惊讶,但她的声音还是降了下去,毕竟被他人听到可不是什么好事,骆西禾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瞧那认真的模样,这绝非玩笑。 她先是想了一会子,才开口,“娘娘,出宫必须要出宫令,而宫里的妃嫔也就只有探望娘家才能得到出宫的许可,若硬是要出宫,除非……有皇上的特准。” 皇上的特准?骆西禾坐在床榻上,她望着手中的包袱,随后抬头却问,“可还有别的法子?” “别的法子……”朝花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犹豫,她抓了抓裙布,又在脑海里折腾了一会子,才小声道,“每个宫里头,都可派遣一名宫女出宫采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但每月只有一次出宫机会,娘娘今日才搬进燕南宫,是可以同李公公的申请的。” 采集?骆西禾撑着下巴,忽而一笑,这是叫她扮宫女吗,那倒是有得玩了,她骆西禾的演技,可是天衣无缝。 “你赶紧去李公公那儿领出宫令,就说,燕妃上次同皇上出宫,看上了宫外的一小腰鼓,挺有民间特色,想将那东西带回宫中玩乐。”骆西禾说着便起了身,露出笑来,“还有,给本宫去寻一套宫女的衣服,以及遮脸的蒙布块。” “喏。”朝花说完便低着头告退了,她什么也未问,因为她明白骆西禾的用意何在,至于自家主子为何要出宫,她便无从得知,甚至也不晓得她出了宫,是否还会回来,但她,只要做到尽心尽力就足矣。 难得有这样一个不打自个的主子…… “穆河,你会在哪。”骆西禾见朝花已走,便喃喃自语的抚着床头的包袱,她清楚,王爷的事未平,皇上就不会有时间来她这儿,即便是来了,也有借口将他拒之门外…… 所以,她要尽快的找到他,找到他?即便是找着了,他可愿意同她入宫,他可愿意陪她摔入血雨腥风? 不,不想了,再想又得动摇了,一动摇就会怕,怕到失去理智,那不是她所要的东西…… “暮雪,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同你打赌,她不会来了。”步莲有些幸灾乐祸的将手中的包子递给穆河,但这一次,他出奇意外的没有接过,那清冷的眸子一下映在她眼底。 “她会来。” 又是,又是那种认真的表情,认真到步莲好想抱着他狠狠哭一次的表情……如果他肯为她这般的痴情一回,她,肯定愿意用来世交换。 “好啊,那就等等看,不过我告诉你暮雪,她那个坏女人,要来早就来了,绝对不会等到现在,她不要你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步莲猛的蹲下身,抓着他的衣袖皱起眉头来,“她定是不需要你了,暮雪,你被她彻底抛弃了啊,懂吗?所以,你还是跟我……” “我会等。”穆河坐在那冰冷的地面上,他望着皇城的方向,那街道上人来人往,丝毫无人去在意,也就知道步莲看到了,那带着期待却又不乏哀伤的眸子,他定在不安,虽如此坚定的告诉她,她会来……但从那让人无法放心的眼神里,步莲知道。 自己赢定了。 那就等等吧,都等了那么久,又何须不耐烦这一天不到的时间? “娘娘等候多时,奴婢已将娘娘要的物什带来了。” 燕南宫内,朝花将东西摆在了木桌上,随后沉默的站在一旁,待骆西禾满意的拿过宫裙,换上后,她才犹豫的开口,“娘娘,倘若皇上来了……” “他不会来。”骆西禾干脆利索的将蒙布在鼻前围了两圈,随后拿上出宫令和那小小的包袱,直接朝燕南宫外走了几步,又回头,望着朝花,笑着道,“倘若来了,就看你的脑子了。” 她说完便一眨眼就没了踪影,叫朝花不由有些受宠若惊的站在原地,呆呆的抓着衣角,一脸欣喜,“娘娘竟这般信任我……我得好好办事才成,决不能辜负娘娘对我的信任。” 朝花这是第一次,尝到被人信任的滋味,而却不知骆西禾压根不把这当一回事,她不过随口说说,毕竟皇上这个大忙人,怎会撇下那些重担,去找她呢? “良姬吉祥。” 好死不死,她居然在半路遇到了良姬,骆西禾倒吸一口凉气,她低着头也压低了声音,只能愿鸳儿没有认出自己来,否则岂不是功亏一篑? 可这个曾服侍过自个半年的良姬,会认不出来吗…… “你是哪宫的宫女,怎如此眼熟,像……” “奴婢是燕南宫的。”骆西禾不想再让她继续猜下去,否则真就危险了,而鸳儿后头跟着的宫女似乎很严肃,她站在后头,不放过丝毫的错误,“你身为身份低微的宫女,怎能打断良姬的话?还不快掌嘴!” 身份,又是身份,看来这宫中,真不缺这种人。 就在骆西禾抬头正要扇自个巴掌,心想着到时候定要讨回来的瞬间,鸳儿忽而叫住她,“算了,你手上的伤想必是燕妃干的罢?” 哦?鸳儿是想把她的形象塑造成一个虐待宫女的妃子吗?想从这里下手,哼哼,那她就如她所愿罢。 “奴婢会和公公说,这是燕妃娘娘所伤的。”她虽声音尤是可怜,但内心却早已暗笑鸳儿竟然认不出她来,还是说她的化妆技术超群了? 但也就是点了几颗痣,将刘海换了个发型罢了,不仔细看,定会觉着她是一长相不堪的女子,更何况她还低着头呢? “嗯,我喜欢明白的丫头,你可以走了。”良姬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骆西禾便欠了个身,朝皇城的宫门走去…… ------------ 第四章 重逢前夕的闹剧 第四章 皇城外,正下着薄薄的雪,却只见那漫天的飘雪零落在肃穆的城墙上,沉睡在皑皑的雪地里,漂泊在冰冷的空气中,再打在骆西禾的肩头,却显得如此渺茫,不过一会儿便消融了。请使用访问本站。 虽是好不容易出了宫,但她怎会知晓穆河在哪?安阳那么大要如何去找,又或许,他已不在安阳了呢…… 冷静,骆西禾你要冷静。 她暗自督导着自己,什么都能乱,只有心不可乱,若心都乱了,她便别想找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先静下心好好想想罢…… 骆西禾背着包袱,她将手中的伞轻轻撑起,打过头顶,望着天色也不早了,便朝闹市走去,希望能从那儿打听到什么。 待走了好几步,她却突然想起宁曲闲曾同她说过……把穆河,穆河……到底是哪里,把他留在哪了,怎记不起来了……茶?不对,那是同宁曲闲一起去过茶楼的记忆。 还有什么,芸府之前,茶楼里,宁曲闲到底还说了什么? 回宫……她不要吃白饭……糖葫芦?窗,还有什么,等等! 骆西禾不由停下步子,她打着红色的油伞,缓缓闭上眼,闹市就在跟前,但却好像世界安静了一般,是的,她快想到了,宁曲闲问她当真要将穆河留在宫外吗?她说那个人,与自己无关了……就是下一句,他说了甚? “老头子你走开!我不要去大夫那儿,我不要……” 一个十岁大的孩子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将骆西禾猛然撞倒在地,她不由睁开眼睛,双手撑着地生生浸入了落雪中,刺痛着那未愈合的伤口,而原本在她手中红色的油伞也滚了一段距离,停在薄雪中,尤是寂落。 “欸,阿民,你要听话啊,否则我怎么跟你的步莲姐交代?乖啊,落了疾可不成……啊,这位姑娘,实在不好意思,孩子太调皮了。” 那老大爷说着便重重扯开趴在骆西禾腿上的阿民,然后又一脸歉然的伸手想要拉骆西禾起来,却不想她摇摇头,自个站了起来,随意拍了拍身后的落雪,便背着包袱,捡起了一边的油伞。 他望着她这身打扮估摸着是宫中人,看来是惹不得的,可那阿民却调皮的跑了过去,大声的道了个歉,“姐姐,对不起,我是不小心的~” “没事儿,你日后小心点走就成,下雪了,路滑得很。”骆西禾也只是淡淡一笑,可惜那围布蒙住了下半张脸,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笑了没有。 “姐姐你真好,比步莲姐好多了,要不我当你弟弟吧?”那阿民简直就是纠缠不休,骆西禾对小孩子也没办法,而且现在还有要事去办,那就是…… 慢着! “小弟弟,你爷爷是要带你去看大夫吗?”骆西禾突然问着,阿民也没有半点迟疑,他笑着点头,“对呀,但他可不是我爷爷,而且阿民最讨厌看大夫了,他要收好多铜板,步莲姐没有那么多铜板……” “真是个听话的孩子。”骆西禾蹲下身,正要摸阿民的头,那老大爷便有些蹒跚的走了过来,一脸严肃却又有些歉意的将阿民扯了过去,“打扰到姑娘真不好意思,还望姑娘见谅。” “不,我不碍事,倒是老大爷,我想去店铺,可是不知要如何走……” 没错,就是这个,宁曲闲当初把穆河留在药铺就走了,药铺,安阳那么多家药铺,会是哪一家呢? 当时穆河带着她到了石桥,也就是……茶楼附近?但宁曲闲怎会把穆河留在茶楼附近呢,莫非他是算准了穆河不会离开……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罢,只有这条线索了。 “老大爷,能否告诉我去六二茶楼附近的药铺的路?”骆西禾的声音柔柔的,叫这老大爷听了都不由生寒,他咽了咽口水,看着阿民,不知如何推脱。 “姐姐是说阿钱药铺吗?我知道哦,有很远呢,正好步莲姐和姐夫也在那里,阿民带你去吧~”他笑得实在单纯,天色也逐渐黑了下去,骆西禾想也没想,便点了头,却忽而有些羡慕他。 他有一个好姐姐,而那个好姐姐也应该有一个不错的丈夫,听这孩子的口气,两个人应是很幸福罢? 不像她,如同恶魔一般想要死死抓住穆河,可那也是她骆西禾,唯一的活路。 她,不是不能,而是不想没有他…… “阿民,别去打扰你步莲姐跟那位公子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你姐看得很重。”老大爷拍了拍阿民的头,一脸不忍的模样,而阿民却反抗起来,“不!我就要去,带这个漂亮姐姐去,让漂亮姐姐把姐夫抢走,这样步莲姐就不会那么奇怪了!” “傻孩子,你在说甚呢?乖啊,欸,姑娘,我来给你指条路吧,不能亲自带你去实在不好意思。”那老大爷说着就起了身,但不料阿民忽的从他手中溜走,扯着骆西禾的袖子就跑,如此她也不由随着阿民跑了起来,那老大爷也怪可怜的,身子骨是不成了,丝毫跟不上他们。 骆西禾只好将伞丢在老大爷的跟前,大声喊了一句,“大爷,我会看好这孩子的,天还下着雪,您小心着走,伞就留给您了。” 说着,那人影愈来愈小,她不由回头,望着眼前的阿民,不由笑了起来,“小弟弟,你跑的真快,你爷爷都追不上你了。” “哼,那老头子才不是我爷爷,漂亮姐姐,你一定要抢走我的姐夫哦!”阿民摸了摸鼻梁上的落雪,一脸认真,叫骆西禾不知要如何回答,她只好顺着话儿问,“怎了,那公子对你姐姐不好吗?” “也不是,他对我们也挺好的,就是姐姐太喜欢他了,把我们都忘了……还是以前的步莲姐好。” 阿民说完,就露出了难过的表情来,似乎是要哭了,可那步子却不曾停过,他扯着骆西禾踏过满地的落雪,衣块也在风中凌乱不堪,骆西禾则捂着围布,生怕飞走了。 而她只听那孩子十分倔强的说。 “你一定要把姐夫抢走!” 但她,对这种事情可毫无兴趣,她,只是想找到穆河…… ------------ 第五章 与君重逢君何在 第五章 “天都黑了,暮雪,我说的没错吧?她不会来了。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步莲搓了搓手心,她轻轻哈气,却见原本坐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穆河竟起了身,他握着手中的木簪,说话了。 “嗯,她不会来了。”似乎是肯定了某种期待,他终究无法自欺欺人下去,步莲也挤出一丝好看的笑,她抓着他冰冷的右手,比以往不知道开心了多少倍。 “那跟我回庙里去吧,别等了~”步莲觉着现在下着的薄雪,即使堆在身上,也不会认为冷了,有他在,她就暖和。 “不等了。”穆河望着手中的木簪如此喃喃道,那失落的眼神叫步莲好像去安慰,而就在步莲带着灿烂无比的笑容,正要开口时,他却一把挥她的手。 在没有月光的晚上,他站在落雪中,重复着方才说过的话,只不过,这次却多了一句。 偏偏是那多出来的一句,叫步莲觉着生,不如死。 “不等了,我要去找她。” 他要去皇宫,找骆西禾,倘若她不来,那么这段距离就由他来拉近。 他冒着雪,什么话也没有留下,就这样消失在雪夜里,那缓慢的步伐不是步莲跟不上,而是她突然觉着,即使走在同一条路上,他们也只是不认识的陌路人……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她就如此不堪,难道她就比不上那个把他抛弃在这里还一直不来的女人吗?! “暮雪!你回来——回来啊,我还有话没说完,我跟你一起去找她,倘若,倘若她不要你了,你就跟我走吧?”步莲边跑边擦着泪水,她歇斯底里的喊声,让路人都不由望向这边来,而她也终于,终于追上了穆河的身影…… “欸,怎么没人了。” 阿民气喘吁吁的走到店铺门口,他一脸懊恼,而骆西禾则瞟向那台阶上依旧清晰的坐印,她安慰着阿民道,“一定没走远呢,待会你大爷能遇到的,姐姐先……” 说着骆西禾便转身走入店铺,她急急的抓住一个来抓药的人,也不等他反应,就匆匆开口,“你有没见过这么高,穿着黑衣,然后……” 说着,骆西禾便从衣间掏出一幅画像来,那是她自个描的,虽有点不像,但凑合用罢,没想到那男人看到这乱七八糟的线条后,却连连点头,“刚走呢,他后头还跟着一女的,那嗓门真大儿。” “往哪走了?”骆西禾也没去管他后头还跟着女人的事,那男子见她如此急,便速速道,“朝皇宫的方向去了吧……” 皇宫? “你居然说步莲那丫头嗓门大,不想活了罢?”那药铺的掌柜走了过来,瞪了那男子一眼,又一脸凶狠的望向骆西禾,质问着,“你找步莲的男人作甚?” 步莲的男人?步莲……阿民的姐姐?穆河……步莲的男人!? 才不到一月,竟如此了吗…… 她,白来了啊。 骆西禾瞬间失落起来,她放下手中的画像,将它狠狠捏成了团,那店铺掌柜的见此也不由于心不忍道,“那公子一直待在这门口不走呢,说是在等人,还是步莲给他求的情让他呆门口,姑娘你认识他?莫非你就是他在等……” 他话未说完,骆西禾便头也不回的猛冲了出去,阿民则瞪着眼睛,好奇的喊了一声,“漂亮姐姐,你去哪儿呀?你还要给我……” “去找你姐夫!” 骆西禾一脸恶狠狠的大吼着:“姐姐我要去把你姐夫——抢回来!” “哎呀妈呀,这姑娘嗓门也挺大。”方才的男子不由拍了拍胸口,而店掌柜则推了他一把,还呸了一口,“步莲那丫头嗓门更大!” “咳,掌柜的,我方才说步莲嗓门大,你可是一副想掐死我的的口气啊。”他刚说完,就被店掌柜一把推出了门外,他狠狠挥手,“走走走!阿钱药铺不欢迎你!” “啧,这人……” “大叔,漂亮姐姐和步莲姐抢起来,谁会赢啊?”阿民见男子被赶出来,于是顺带问了一句。 “不知道,应该是那漂亮姐姐吧。” “穆河!” 她拽着包袱,在冰冷的雪地里跑着,风吹散了她的发,也将那层蒙布吹到了脖子下,但骆西禾不再去管这些,她不知是摔了多少下,磕了多少次墙脚,哪怕是擦破了宫裙,摔断了胳膊她都在所不惜! 因为,这些天,她在宫中悠然自得,寂寞难忍的时候,穆河却在这寒冷的冬天,坐在那个地方,一直等,一直在等她! 他怎么就这么傻呢?他就不能不等吗,万一她辈子都不来,那这个傻瓜是不是也要在那里傻傻等她一辈子!? 可是…… 骆西禾抹了一把眼泪。 她却庆幸,还好他那么傻,否则,如果她来了,他却不在了的话。 她一定会难过死。 天是彻底黑了,各个店铺也都挂上了灯笼,那么亮,可以把黑漆漆的路照明,可却无法带他找到穆河。 对了,皇宫,他要去皇宫…… 他要去找她? 真傻,穆河,你还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骆西禾不由加快了步伐,她不要再哭了,如果又被他看到自己哭了,好歹也要告诉他,那不是难过才行。 她,头一次这么高兴的流泪。 不知是跑了多久,那薄雪似乎大了些,打在她脸上竟有些疼,而满街的灯笼却叫她开始焦躁不安,好乱,好吵,这是哪里,穆河,你在哪里…… 直到她被人撞倒在地,她才振作的抬头,那人带着嫌弃的目光,连一句抱歉也没说就匆匆走了。 什么啊,以为是她撞上的吗,那种眼神,她恨恨地拍了拍膝盖,从地上爬起,刚站稳却又见一壮汉朝这边跑来,似乎是追刚才那个人的,可骆西禾已经躲闪不及,她闭着眼,心想大概不会死…… 就在将要撞上的那一刻,一双冰冷的手却将她稳稳抱住,那双手的主人似乎被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但却依旧站在她身后,不动半分。 “……”骆西禾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声,她望着雪地上映着的影子,不由“啪嗒”一下掉下了眼泪,一掉就停不下来了,明明刚才还想着绝对不能哭的,结果,还是忍不住…… “穆河,穆河……穆河!”她紧闭着眼,拼命的喊着,也顾不得周围人的目光,猛的转身,朝他抱了上去,又哭的一塌涂地。 “是不是冷了?”他将她抱在怀中,望着正微微颤抖的她,却是笑了,“那次你也说冷,但是这样,你就说不冷了。” “只有你……也就只有你,我才,我才可以不觉得冷。”骆西禾断断续续的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说完后她就又埋在他怀里啜泣起来。 “现在还冷吗?”他皱着眉头,担心她会不高兴了,为什么哭了呢,是不是他又做的不对了? “冷……”骆西禾擦着鼻涕,含糊不清的说出这样一个字。 “那要怎么做?”穆河低头望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一脸的疑惑,而她却吸了吸鼻子,将泪水全擦在了袖子上,然后踮脚,将手绕过他的脖颈,就这样轻轻吻了上去。 “这样……” “就不冷了。” ------------ 第六章 两个女人的斗争 第六章 “跟我回宫吧。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骆西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望着眼前的人,他正背着灯火,叫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清楚的听见了,那一句: “好。” 他说好,那么干脆,却又那么不真实。 骆西禾抬着头,她吸了吸鼻子,不知是应该笑,还是应该什么也不说,这样将穆河抱住就好?就在她徘徊之际,他突然抽开手,从衣内掏出一支木簪来。 那只簪子骆西禾是知道的,那只簪子不正是她那天丢在巷子里,再回去时,却怎样也找不到了的东西……可是,怎么会在穆河手中,莫非当初是被他拿走了?当初,当初他就在她的近在咫尺的地方? “这簪子……”骆西禾似乎想解释,但穆河却摇头,他望着她好看的眼睛,不知是笑了还是难过,“是不是不好看,所以才丢掉?” 不好看? “不,不是的,那是……” 那是因为,她当初,想把一切斩断,可如今却又回来了,厚着脸皮又回来找他了,多么不知廉耻?但她才不会在意这些,所有的脸面,不早就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彻底没有了吗? “我也觉得,太难看了。” 穆河见骆西禾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便挥手,他墨绿的发带也在灯火中微微扬起,可那手中的木簪,却被他一下子,丢的不见了影子,叫骆西禾愣愣地待在原地,她松了手,很想问为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因为那只簪子,是她丢下的,是她…… 所以,即使穆河再将它从她眼前生生抛开,也没什么不妥,所以……所以他也要丢掉她了吗?刚才不是还答应陪她回宫的吗,怎么,莫非那是骗人的? 薄薄的雪就这样打在骆西禾的发上,像是染上了尘埃一般凄美,她望着他,灯火也熄了些,那雪地上的影子也开始模糊了,她不知道是泪水的原因,还是这雪,都消融了呢? “这个。” 穆河见她难过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也皱起眉头,从袖口扯出另一支簪子来,那好看的君子兰雕木就这样出现在骆西禾的眼前,就像风雪中的一丝微暖,生生撼动了她的心弦,这是……他做的吗? 落雪似乎被风吹了起来,她抹了把泪水就颤抖一手抓住那只簪子,放在手心里,轻声的笑了,“真好看,你做的真好看。” “喜欢吗?” “喜欢。” 就在骆西禾正要戴入发间的时候,从拐角处走出了一个女人,她单手撑在墙上,气喘吁吁的样子,大概是跑了许久,那刘海也似乎被汗水黏湿了,可骆西禾没想到,她竟走了过来…… “暮雪。” 她是这么叫穆河的,暮雪? 骆西禾呆呆的看着她一把拉住穆河的手,然后,竟笑得如此灿烂,“跟我走吧?” 跟她走?等等……这个女人,莫非就是他们口中的步莲?阿民的姐姐,原来如此,但她以为她是谁,她会让她眼睁睁的抢走穆河吗,不,不可能。 “姑娘。” 骆西禾轻声的道了一句,但手指的力度却十分令步莲吃疼,她紧紧掐着她的手,然后甩在了一边,差点叫步莲摔在雪地里,她有些摇晃的后退了几步,待抬头,骆西禾却已经站在了她的眼前,那好看的眼睛就这样瞪着她,竟让步莲有些害怕。 “你是……” 步莲有些不服气的站起身来,她也瞪着她,在这一点上,绝对不能输了,她不能输,倘若输了,穆河就回不来了,这个她唯一想嫁的人,这个她愿意付出一切的男人。 “我是谁,这是你可以问的事?”骆西禾冷冷一笑,那嘲讽的表情更是自然无比,她伸手指了指她的脸,再侧身又瞟了眼穆河,随后笑得更嚣张了,“你觉着,你配得上他吗?” “哼,想必你就是暮雪要等的人罢?没想到性格如此恶劣,真亏了他等了你那么多天,你可知道,他一直……你可知道我多想让他把你忘了!?”步莲越说越激动,竟让骆西禾有一瞬息的愣然,是的,她说的没错,她让穆河在风雪中等了这么久,这是她不能否认的事实,可是…… “不错,那又如何?他愿意等我,可你呢,你抓着他是想干嘛?跟我抢男人,是不是还嫩了点?”骆西禾说着又笑了起来,那好看的酒窝也如此露了出来,可惜天太黑,灯火也暗了,叫人看不分明,只有那刺耳的笑声叫步莲更加不想把穆河让出去。 他怎可以跟这种人走,这种女人,只是玩玩他而已吧?步莲紧握着拳头,她望着不远处的穆河,那人站在薄雪中,丝毫没有动过一步,那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发生的一切,而骆西禾却挡在他的身前,似乎不想让她再碰他一笑。 “真可笑,你不是把他抛在这里了么?为何又要回来,你绝对不知道,他在这里过的是有多快乐,你怎么能忍心带他走?”步莲轻轻将额头间的残发撩在了后头,她往前走了几步,鞋印在落雪中分外落寞。 “你叫步莲没错吧,还有一个弟弟,哼,你觉得你能给他什么,还是,你想让他给你什么?”骆西禾也凑近了几步,她一脚挥开在眼前的雪,洒在步莲的腿间,似乎是在警告,但步莲才不管那么多,她一下扑了上去,将骆西禾压在雪地里,那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才不要他给我什么!” 步莲将她推在雪地里,一声比一声大,“我只知道,我可以给暮雪幸福,我绝对,比你做的更好!你这种女人,还是离开他好了!” “你根本,就不懂得去欣赏,暮雪那么好的男人,怎么会爱上你,怎么可以……现在,现在我步莲要纠正他!他这个大傻瓜,爱错人了!” “说够了?” 骆西禾不再反抗,她就这样躺在雪地里,任那冰冷的物体侵入她的肌肤,那不带任何色彩的眼神叫步莲松开了手,却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就那样,欲说无言的僵持着。 “说够了,就该我说了。” ------------ 第七章 你可知他的名字 第七章 灯火已熄,行人也愈来愈少,原本站在薄雪中,撑着油伞看戏的人也逐渐走散在安阳城内,各自回到了暖心的家中。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他们,还有家可归呢。 寒冷的冬夜里,在墙角一方,就只有他们三人,沉默了许久却未说话,只有骆西禾那讽刺的笑一直挂在嘴角,只有步莲无奈的眼神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晃动着,只有穆河一声不吭站在原地的木然。 “你说。” 步莲终于放开她,站起身来,而骆西禾却躺在原地,那笑容却愈来愈叫人发慌,在寒冷的冬夜里尤其渗人。 “说甚,你觉着我还需说甚吗?”她小声的笑出声在,却在夜色中分外刺耳。 “步莲姑娘,你可知道他的名?你可知他的身份?你可知他来自何方,你可知他喜欢什么,可知他为何不愿同你在一起?” 骆西禾一大窜的疑问叫步莲答不上来,她就这样愣愣的站在原地,半张着嘴,想了许久,才闷闷地摇头,却说,“但我知道,他不一定,不愿同我在一起,只要给我时间,我会……” “你会?” 骆西禾依旧躺在那里,好似不知这雪的寒冷,那样不屑的笑容,她正要继续说下去,穆河却动了动步子,他蹲下身来,望着她,不由皱起眉头,“地上冷。” “是呢……”骆西禾淡淡一笑,她的手搭在了穆河身上,轻声道,“你抱我起来罢。” 话音刚落,他便伸手,将她双手搂在怀里,然后缓缓起身,明明起身了,骆西禾却不愿离开了,穆河的胸口暖暖的,叫她想一辈子待在那里,于是她就这样倚在穆河的怀里,望着不远处的步莲,这次却不再笑了。 “时间,你以为你会有时间,还是我会给你时间?” “死了心罢,姑娘,你还有你的弟弟要照顾,何必好死不活的待在这里,同我抢男人呢?”骆西禾抬头,她指了指她的身后,步莲有些失措的回头,只见阿民正站在她身后,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 “阿民……”步莲小声的唤了一句,就在阿民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又突然抬头,望着骆西禾不甘道,“阿民我会照顾好,但现在,我要把暮雪抢回来!” “真可怜,可怜的女人,你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暮雪?那是谁……哈哈哈!”她笑着笑着便抓起穆河的手,突然眼神变了,是那般凶狠而又叫人心有余悸,“你听好,他是我的男人,你休想得到。” “欸,漂亮姐姐抢赢了?太好了,步莲姐,姐夫走了,你就跟阿民一起回去吧?”那孩子痴痴的笑着,那般的傻气,可步莲却不领情,她怎么可以认输呢?不是还没有结束么,就因为那女人的一句话她就可以被吓走? “丫头,听话,走吧,回家去。” 忽而,一个打着红色油伞的老大爷从雪中走来,他有些跌撞而又缓慢的近了……骆西禾认得他,和阿民一起,认识步莲的老人。 “大爷,丫头我不走,我……”步莲似乎还想继续狡辩着什么,但却再也接不下去,就那样彷徨的站在原地,待老大爷走近了,她才失落的低下头,望着那一地的融雪,竟掉下了眼泪来,“我,我喜欢他啊,他们根本就不适合,他们两个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所以不如让我,让我来……” “拆散吗?”老大爷将伞撑过她的头顶,那被冻僵的笑容令人难忘,“步莲,你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等她来了,你就离开吗?” 怎么就是说不听呢?对啊,她怎么就这么固执了。 “大爷,我……” “步莲姑娘,你放心,在我身边,他会过得比任何都好,不需要你怜悯。”骆西禾说着,便牵起穆河的手,那么冰冷,又那么叫人心安,是的,在他身边,哪怕雪再大,风再狂,就好像时间静止了,什么也无需再担忧。 他会保护她,在第一时间保护她。 夜终于深了,各种夹杂的感情,谁也无法释然,谁也不知道谁是怎样想的,但步莲却哭了,是那般伤心,她就是不服,就是不想放手,为什么谁都来劝她,穆河不是什么都没说吗?不是还没有拒绝她吗,只要还有一点希望,只要还有一点,说什么…… 也不能放弃啊!可是,现在的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穆河的沉默,就是最好的拒绝罢? “漂亮姐姐,我错了,步莲姐哭了,你把姐夫还回来吧?” 阿民说着说着就走到了骆西禾的跟前,那双冰冷的小手在试图将穆河同她扯开,这一幕叫人觉着辛酸,但骆西禾却毫不在意,她为何要在意,已经够了,现在哪还有时间去关心其他人的事,回宫才是第一要紧的。 “抢都抢了,哪有还回来的道理,而且这个男人,一直是漂亮姐姐我的,和你的步莲姐没有丝毫关系。”骆西禾一手挥开阿民,然后猛地抬头,小声对穆河道,“该走了。” “恩,走吧。” 他点头,从那淡然的眼神里看得出他对这里没有任何的留念,骆西禾为这一点而欣喜,因为人不能有所牵挂,一牵挂就会念念不忘,就会舍不得离开,就会像她一样,死皮赖脸的又找了回来。 还好是,找到了。 “但是我还要那根簪子,那是你送我的。”骆西禾认真的望着他的眼睛,那样子似乎还有点生气,语气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你怎么可以丢了它,明明我上次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的……” “我去找。” 穆河忽而一笑,他摸着她的头,随后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却在第二步被骆西禾一把拉住,她抬头,生气的模样更加明显,“你怎么可以丢我一个人在这里?我要跟你一起去。” 说着她便黏了上去,狠狠抓住他的手臂,一脸不容商量的样子。 “恩,一起。” 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步莲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那种痛得有些麻木的感觉,只恨自个,为何会爱上他。 ------------ 第八章 雪夜中的两个人 第八章 “参见皇上,皇上吉祥。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安阳皇城,燕南宫内,朝花本是想就寝了,却望见一男子穿着暗红的锦衣打宫门口走进来,待走进了,她才一惊。 宁华昌也不见外,他疲惫的笑了笑,“我来见禾禾。” 看来他今天真的挺累,这么晚了还来找娘娘,唉……朝花不由在心底叹气,可惜娘娘却不在这里啊,看来得她来应付了。 “请皇上恕罪,娘娘睡了,夜已深,怕是不好打搅了。”朝花低着头,说着真像有那么一回事样,宁华昌也望着那里头已无火光,在准备离开之时却又折了回来,“朕就看看她,看看她就走。” “皇上……” “到哪去了。” 一家大宅子门口,骆西禾正焦急的蹲在地上,在雪地里翻来覆去的寻着,穆河也站在一旁的树干上,四处张望着。 “你真的是往这头丢的?”寻了很久的骆西禾终于忍不住性子的问了,她真怀疑他是不是记错了,虽然簪子小,可她视力也不差。 “实在找不到,便算了罢。”穆河从枯枝上翻下身来,踏起了一片雪花,差点泼在骆西禾的身上,她见此不由哼一声,一脚踢起,将雪都踹在了他的腿上,“这衣服是那女人给你的?” 她见他默认的不说话,便气冲冲的走了上去,直接将他的衣服扒下去,扒到一半见衣带还未解开,便又不耐烦的狠狠拽着,却几次也未扒掉,骆西禾不由撕扯,可那衣带像受了诅咒似的纹丝不动。 “可恶,可恶!” 骆西禾突然放弃了,她一下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间,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穆河见此,只得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将衣带一下割开,那黑色的带子就这样随着风掉落薄雪中,他的发似乎也有凌乱,待收起弯刀,他衣衫不整的也蹲下了身,披着那摇摇欲坠的深衣碰了碰骆西禾的肩膀。 却听她说,“不要碰我,我现在很生气,十分生气,所以……不要碰我,你穿着那个女人的衣服,不要碰我。” “帮我脱掉吧。” 穆河蹲在她身前,这样轻声的说着,不冷不暖的传在了骆西禾的耳朵里,她终于抬头,看到衣带已经不见,只有那深衣的后摆在风中摇曳,她望着穆河凌乱的刘海,不由动了动嘴角,却是笑了,那像是最幸福的微笑…… “你傻啊,不冷吗?”她一把抱住他,总觉得这样就心安,而穆河却回答她,“这样你就开心了。” 那样认真的语气叫骆西禾真想揍他一顿,虽然她确实有点开心,可是,比起开心,她更多的是心疼,心疼他总是这样在莫名中伤害了他自己。 “还记得吗?”骆西禾放开手,她差点都忘记了,转身将包袱拽下,速速的打开,取出一件深蓝的长衣来,她带着笑道,“我缝好了,你掉在我那里的。” 随着长风灌过,穆河的衣块也被吹了起来,骆西禾则不由打了个喷嚏,她捂着鼻子,将衣服一把塞在他手里,口齿不清的说着,“把那女人的换掉吧。” 待穆河伸手接过,她才擦了擦鼻子,皱着眉头一脸的疑惑,“为什么你不打喷嚏,在外面待了这么久,不冷?还是你们习武之人和我们体质不同……” “流出来了。” 穆河换好衣服后,一脸愣愣的拿着刚刚换下的衣服,有些笨拙的给骆西禾擦着鼻涕,她本来还没有反应过来,随后却噗嗤一笑,“你好意思呢?拿着那姑娘给你的衣服给我擦鼻……” 最后那个字骆西禾忽然就不好意思说出来了,只见穆河摇摇头,他蹲在雪地里,笑着道,“反正也没用了。” 看到这里,骆西禾突然可怜起步莲来,那女人,究竟自以为是到了什么地步?穆河明明就对她没有半分感觉…… 也罢,有什么好可怜的,那女人可是想跟她抢男人啊,无须心软。 “找到了。” 他突然起身,那只小小的木簪竟就在骆西禾的身后,只可惜有一半埋在了雪里,她也回头,伸手就将它欣喜的拾起,终于,又回来了,这样便圆满。 “行了,回宫吧。” 她起身,拍了拍腿上的雪花,又看着那地上被抛弃的衣服,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扯着穆河朝皇宫的方向走去,她将蒙布围了两圈,随后抬头,“我暂时还没有想到让你光明正大进宫的办法,所以今日……” “我会想办法进去。”穆河安静的看着他,那凌乱的刘海叫骆西禾不由伸手将它分好。 “从哪进去?”骆西禾放下手,好奇的问着。 “皇宫里有个后门,那里门卫稀少。”穆河淡淡的开口,像是在说着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情一样,骆西禾算是明白意思了,但关键是,他需要一个能在宫中存在的身份。 这就,难办了。 那登记人数的册子,可不是那么容易改的,除非……除非?对了,兵部那边不是要调两个侍卫来燕南宫看守吗,只要除掉其中一个,不错,必须赶在那两人相知之前,除掉其中一个。 “穆河,我要让你杀一个人,你肯干吗?”骆西禾轻轻抬头,那眼神却有些不忍,见穆河点头了,便更加难过,都怪她无权无势,没有一点“关系”,这种事情还得要穆河自个动手…… “他叫彦然,你要代替他,成为燕南宫的侍卫。” 她话音刚落,他便又沉默的点头,似乎没有一丝不妥,骆西禾见此,她不由扯住他的衣袖,有些犹豫的小声道,“我杀了昭小青。” 她终于说出来了,之前还一直憋着的话,终于对他说了,原本还想着就这样混过去算了,反正除了宁曲闲,谁也不知道是她干的,可她怕自己心虚,她憋着一点都不好受。 不如告诉他吧,可他会是什么反应?她杀的,却是他的青梅竹马啊…… 所以,这一次,他会义无反顾的离开吗?或者,是原谅呢? ------------ 第九章 不论多久我都等 第九章 “我还杀了王爷!” 骆西禾见他没有说话,便加大了声音,她望着他的脸,却不敢正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这死寂一般的空气,叫骆西禾愈来愈压抑,她咬着牙,终是一笑,“是不是觉着我心狠毒辣?是不是觉着我这种女人,还是不要认识的好,是不是……” 她再也说不下去,突地梗咽,那颤抖的手绝不是因为冷,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说话?哪怕是一句“我走了”也好啊,现在算什么? 这时,就连宅子里的灯笼也熄掉了,月光也埋入云层里,四周一片黑嘿的,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没有听到任何言语,是不是沉默的太久了,让彼此都无法有机会再开口。 “你没事就好。” 他最后也只是这样一句话,那么简单,却让骆西禾感到了救赎,他这是原谅她了吗?但为何总隐隐不安,他是不是,只是无可奈何,什么也不想说了? “回宫吧。” 穆河不动声色的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她身前,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就是这样,才让骆西禾更加不安,“为何,你不应恨我?” 她这样问着,这么直白的问着,就像之前说自己杀了人那样直接。 可穆河却反问她,“为何要恨?” 为何?那还不是因为她是…… “他们与我无干。” 穆河淡淡的开口,那样生疏的味道,叫骆西禾不由心慌,无干,竟说无干……那谁才和他有关,她呢,她突然就败下了阵来,原来她也同步莲一般那么的自以为是吗? 也许在穆河的心里,她就和步莲一个分量能。 谁知道呢,谁知道啊! 够了!上天尽跟她开一些叫人怨恨的玩笑,这次也是,上次也是,下次一定也……大概,她从穿越到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起,玩笑就已经开始了吧。 “为什么不开心?”穆河突然这样问她,那清冷的声音,她似乎想到了他皱起眉头的样子,即便在黑暗中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我没有……”手似乎冻着了,感觉都麻木了,突然她被人牵起左手来,那微暖的温度,瞬间传达到她的指尖,“穆河。” “走吧。”他就这样拉着她的手,一路摸着黑,朝皇城走去,她则跟在他的身后,有些不知所措的迈动着不发,好像有几次还踩到了他的后鞋跟,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了拐角,路也愈来愈亮了,不知是走了多久,他们一路沉默,终于走到了这里,穆河松开手,他没有回头,望着那肃穆的宫门轻声道,“你去罢,我从后门进。” “嗯。”骆西禾点了头,她捂好蒙布,待走出了拐角,才不由背对着他,只道,“我等你。” “恩。” 这句话是那么耳熟,那日在悬崖之上,她也是这么对他说的,我等你。 她知道,这句话会成为他的负担,可她还是忍不住那么说,她想告诉他,她其实等不了多久,但无论多久,她都会等。 雪停了,可长风还是那样的叫人觉得心寒,她迈着小碎步,走在萧条的大道上,那高高的城墙,真是威严到叫人想逃,但只要穆河在的话,怎样都无所谓了,怎样都能熬过了,怎样都不会绝望了。 “欸,你怎这样晚啊,都要三更了,真不知道燕妃怎么教的你。” 那门口的兵卫一脸不耐烦,他拿过出宫令,在册子上划掉了名字,才放她进去,骆西禾也不想多与他说话,于是也懒得解释,就那样回了宫。 一路上有些隐隐不安,她想,皇上大概不会来罢,可刚走到燕南宫门口,就见有人出来了,她小心的闪在了假山石后,待过了一阵子,才探出了一个头来,只见那人已经走远,可这背影分明是宁华昌,他怎来了?还一副十分疲惫的样子…… 不知朝花有没有好好瞒过去,但看这动静,估摸着没有出事。 她想着便踮着脚,速速窜入了宫门,不想才到门口,就脚一打滑,摔在了雪地里,那院子里的灯火还未熄,她清楚的看到自己手上,扎着一条墨绿色的长带,那个地方,正是骆西禾今日打碎了茶杯留下的伤口…… 她望着那条墨绿的长带,竟是笑了。 那个傻瓜,居然发现了…… 那里谁都没有注意到,只有他,也就只有他。 骆西禾一脸开心的站起身来,她拍了拍膝盖上的雪花,轻轻用嘴啄了手上的带子一口,这个,大概是穆河拉起她的手时给她系上的罢~ 那时太暗,她竟开始想象穆河将墨绿的发带扯下的场景…… 为什么越想越xiaohun? 骆西禾不禁偷笑,抬头却见朝花正从里边出来,望见骆西禾就像见到神仙一样,急匆匆的跑来,直道,“娘娘,皇上刚走,娘娘没碰见吧?” “碰见了。”骆西禾很快开口,这一句话说的朝花像傻了眼似的,挤不出一句话来。 骆西禾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又接着到,“我看到了,他没瞧见我。” “啊……” 朝花听到这里,总算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功亏一篑了呢,于是略带激动的小声道,“皇上说要进去看娘娘的时候,真是吓死奴婢了,但不知为何,他就在门口站了许久,却什么也没说,马上又走了。” “门口?”骆西禾想了想,却想不出个理所当然来,于是便摆摆手,“罢了,明日本宫去找他,现下已晚,你便去睡了吧。” “喏~”朝花笑着欠了个身,她没走多远,却又被骆西禾忽的叫住,她抬头,然后轻笑,“你今儿做得不错,本宫看好你。” “欸。”朝花呆呆的应着,知道骆西禾入了门内,才反应过来,像是得到了天大的肯定一般,也在庆幸自个没有跟错主子。 做得不错? 终于,终于有人肯夸她了,在王爷那头做一枚不被看好的棋子的时候,不论多苦,那人都只是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这一次,自己终于可以不是棋子了…… ------------ 第十章 哪里不是如此的 第十章 第二日,骆西禾早早梳妆,她抹上淡淡的胭脂,随后一抿薄唇,望着镜中的自己尤其动人,便看准了下朝的时间,准备去找宁华昌。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她想穆河大概也已经行动了罢,如果计划未出错,那么晚上便能见到他出现在燕南宫前了。 “娘娘,这么急着见皇上,若皇上知道了定会十分欣喜吧,奴婢见昨日他如此疲倦还来见娘娘……”朝花站在一旁替骆西禾盘发,便不觉这样说道,骆西禾听罢,倒是蛮欣喜,只要宁华昌对她还有意,那么深宫的仗她就不会输。 只要她不输,皇后的位置迟早会是她的。 “成了,看你这手巧的。”骆西禾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由一笑,朝花也谦虚的低下头来,但那笑意却是掩盖不了,骆西禾就是喜欢这样单纯的人,省得自个麻烦。 下朝时间已到,骆西禾便披上裘袄,拿起门前淡紫色的油伞,缓缓撑开,这外头又下起雪来了,她想起过去下雪时,自己会常常滑倒,每一次都是自个爬起来的。 但她觉着在这宫中,即使自己倒了,哪怕穆河扶不起自己,也会陪自己一起挨冷受罪,这就是她唯一的安全感。 书房的大门被打开,李公公一望见她亲自来了,便立马禀报给了宁华昌,宁华昌当然开心,原本皱着的眉头也不觉舒展了许多。 刚踏入门栏,她便丢下油伞,将裘袄交给了李公公,见宁华昌一直盯着自个的一举一动,她也不由一笑,端着盘子坐在了他的身侧,并使着眼色,叫那在一旁沏茶的宫女下去。 “皇上,怎不见良姬呀?”骆西禾故意撒娇般的问着,她将糕点拿起一个放在他嘴边,等宁华昌开口要吃时,她却缩手,自己给一口咬了,“不回答就不给。” “欸,我的傻禾禾,她怎么能同你比?你才是朕的心肝宝贝呢,乖啊,喂朕吃。”宁华昌宠溺的抚着她的刘海,骆西禾便小声道一句“讨厌”然后将自己咬了一口的糕点放入宁华昌的嘴中,他缓缓的嚼着,笑得一脸欣喜,“禾禾咬过的就是甜。” “哪会?”骆西禾装作什么也知道的倚在了宁华昌的怀里,轻声道,“妾身知道昨日皇上来过了。” “哦?朕看你睡了,便走了。”宁华昌又自个抓了个桂花糕,咬了一半,便将另一半分给了骆西禾,她张着嘴,一口叼住,含糊不清的反问着,“皇上累了?” “是累了,朝中的事情太多,还是你让朕宽心,其他的,简直恨不得丢出宫去。”宁华昌说着还真把一本奏折丢在了案几上,“什么改国策,天天嚷嚷着,烦都要烦死了。” 骆西禾听罢,便露出心疼的目光来,她给宁华昌按了按肩,装作无意的说起,“皇上,你说给禾禾那宫的侍卫都戴上个蒙布如何?” “恩?怎了?”他倒是感兴趣起来,骆西禾便轻声道,“天冷了,而且,禾禾不想看到其他男人的脸,禾禾只想看皇上的脸~” 她笑的倒是真实,宁华昌听罢更是爽快答应了,毕竟这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但对于骆西禾来说这很重要,若穆河被人认出来那还了得?不是殉职了么,和着闹鬼了,而且还是在她燕南宫,到时候那才叫死无葬身之地。 “王爷死后,朕也过得不好,朕不知道那时太后去找了你……”宁华昌那语气似乎很是愧疚,毕竟让骆西禾去送的毒酒,但隐约间,她感觉到了什么,他大概是变相的问,为何是她罢?为何莫名其妙的,太后谁也不选偏偏会选她罢? 那她又该如何回答?骆西禾吃着桂花糕,随后漫不经心道,“皇上是不是也怀疑禾禾?” “不,朕不是太后。”宁华昌见骆西禾听明白了意思,便更是觉得自个对不起她了。 “皇上,如何禾禾说实话,你会不会怪罪禾禾?”她突然这样问,那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映着那眼眸更加碎乱。 宁华昌则是放下了折子,顺带将手中的笔安放在了砚台上,才认真的回头去,看着骆西禾轻轻点头,“朕不怪你。” 好,既然如此……骆西禾暗自一笑,但脸上的可怜却装得活灵活现,“王爷他,逼妾身去做对皇上不好的事,可妾身没有做,次次向他误报,后来时间一久,他就知道了,没想到,随后太后便叫了妾身去,竟给了妾身一碗毒药……妾身觉着王爷有那般思想是不对的,但却觉着罪不至死,可太后都这样下了命令,妾身不得不遵循……” “妾身最终是把王爷给害死了,他是妾身害死的……皇上,若不是他说,假若不听他的他就要杀了妾身,妾身才不愿意被控制,皇上,禾禾有罪,请皇上……” “禾禾没罪。”宁华昌原本皱起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他抱着她,像是抱着珍宝一般,随后笑了,“你肯不怕死的和朕说,朕已经很欣慰了,这一路来朕平安无事,也是托了禾禾你给王爷误报,你何罪之有?” 误报?呵……她可是时时刻刻都希望他死啊,她这么狠毒的女人,为什么他硬是看不出来呢?还是早已看出,只是不愿点破罢了? 骆西禾不想去胡思太多,任宁华昌抱在怀中,其实她知道,宁曲闲迟迟没有下手,是因为宁华昌对他的情义,人就是这样,若不冰冷到底,死的人不是别人便是自己,宁曲闲就是个十分形象的例子…… 倘若他不顾及情份,倘若他没有爱上她,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如今,她又要害穆河了?不,她要保护他,就像那天说那样,她不会让他再受苦,让他过得比在宫外幸福。 她骆西禾是可以给穆河幸福的,不像那个什么也没有还带着一堆拖油瓶的步莲,口口声声说自己对穆河好,可是呢,连他名字都不知道的可怜女人。 她能比过她骆西禾吗? 朴素有什么好的,宫里什么也不缺……除了再分明不过的地位,但他骆西禾却是不信,莫非宫外就不分地位吗? 反正,哪里都是这样的。 到哪里,都是这样的。 ------------ 第十一章 梅花雪如此妖娆 第十一章 夜深。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燕南宫一片安泰,骆西禾正从外头往宫门走去,今日她算是陪了宁华昌太久的时间,他也赖了半天,好不容易挨到这时,差点被拖到书房过夜了,真是头疼。 这回仍旧是李顺德送的她,骆西禾虽不太领情,但却想起了什么似的,直问,“那次的食盒,查出什么来了?” “回娘娘,那毒甚是蹊跷。”李顺德一听,便声音小了下去,他低着头,夜里太暗,灯火却愈来愈弱,竟不知是何表情,“毒乃大漠的‘骨血’,毒性剧烈,但流传到中原的却甚少,莫说是宫中人,哪怕是江湖上风流的用毒高手,也难得此药。” “如此说来……”骆西禾恍然陷入了沉思中,她裹着皮裘,在夜风中缓缓行走着,待到了假山石旁,她突然开口,“你去查查,近日里出宫的是哪些人。” “喏。”李顺德倒是听话,其实她也不太明白为何此人一下子对自己忠诚起来,莫非是自个在皇上那儿地位甚高,他想来讨个风头? “你先下去罢,燕南宫就在前边了,本宫自个回去。”骆西禾这样说也不是为了别的,她只是想见穆河,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已经在燕南宫门外值守了罢? 李顺德也不在意,他将油伞递给骆西禾,轻声道了一句,“喏。”便返身往平景殿走去。 她见他走了,却不急着回去,毕竟得想想,如何把另一侍卫支开,或者,如何把宫里的宫女们打发走,否则她和穆河哪还有说话的余地? 等等,她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穆河不是会武功吗,干脆让他来自己的屋子里? “末将见过燕妃娘娘,不知娘娘有何雅兴,竟深夜停留于此?” 来者却是姚绍年,他这次没有穿盔甲倒是顺眼多了,但是文绉绉的对话感觉硬是不能习惯,骆西禾只是轻轻瞟了他一眼,随后才道,“闲来无事,便四处走走,倒是将军你为何来此?” “末将……末将见此地的梅花开得甚好,便不由自主的来了。”他笑着望向那被落雪压着的梅花,而骆西禾却皱起眉头来,她将灯笼举起,直道,“本宫不喜欢梅花,太妖艳了。” 听到此,姚绍年便疑惑了,他望着那已然绽放的梅花,喃喃道,“这梅花如此孤傲,怎能说妖艳呢……” “你看,那花瓣红似胭脂,被白雪衬得更是妖娆,说孤傲?这大冷天的开花,岂不是自找苦吃,终也不过是一枝被人嫌弃的花,待到这天寒地冻时,才有它自身的价值,孤傲……该是说可怜罢?”骆西禾说着,便觉着那风愈加凛冽,她裹着皮裘,不待姚绍年回答便告辞了去,而姚绍年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却尤是不舍。 “可怜?”他傻傻一笑,不知为何,他觉着此人,倒是愈加有趣了。 燕南宫的灯都灭了,只余下淡淡的月光撒在冷清的雪地上,骆西禾提着灯笼,顺着小道走了进去,看着那门口站着的两名侍卫很是紧张,她什么都不怕,就怕万一穆河失手了…… 骆西禾急急走到宫门前,却停住了,她速速打量了一会子,才漫不经心的开口,“你们俩就是李公公从兵部调来的人罢?” “回娘娘,我们确实是的。” 其中一个人作了答,她转身望向另一人,待看清他的眸子,才深觉不错,骆西禾将手中的灯笼交给了他,轻声道,“你随本宫来,本宫这儿有许多重活丫鬟们都干不了。” “喏。”他低下头,将灯笼打在前头,便随骆西禾进了去,而站在门口的另一人尤是郁闷,心想着那家伙运气甚好,一来就被娘娘叫去干事了,他怎么就碰不到呢? “你待会从西边的第二个窗户翻进来,我等你。”她直视着前方,小声说了一句,见他点头,才裹着皮裘进了门去,她望着穆河将灯笼挂在木柱上,随后离去的身影有些痴迷,待朝花又来才缓过神似的将木门合上。 “娘娘,这么晚才回来,定是很累了。”她端着茶,似乎是刚沏好的,没想到这丫头还挺有心的,骆西禾轻轻吹了吹,抿了几口,才将皮裘脱下放在一旁,只见她打开里屋的门,回头道,“你下去休息罢,本宫乏了。” “喏。”她像是得到什么肯定一般退了出去,见她出了大门骆西禾才安心的转身,将木窗撑开了一道缝儿。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这种事竟很刺激,毕竟被发现,那可是死罪难逃的罚,死?她从未体验过,有时甚至觉着,死也没什么,因为死了的人,是不可能会有感觉的。 也许在别人看来,这私会是最肮脏的事情,但骆西禾却从不这样认为,因为对方是穆河,她完全无法想象,穆河同肮脏这个字样摆在一起,多么的不和谐?对于骆西禾来说,他大概是最为纯净的存在了。 像一张没有瑕疵的宣纸,很快就要被她加上浓重的一笔,骆西禾觉着,总有一天,她会将他也一并拉入地狱…… 将这个不暗世事的男子,不,也许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沉默而已,也许他比谁都清楚,只是不说。 骆西禾有时候很享受这种安静的感觉,但又有的时候,讨厌得快要发狂…… 那种叫人恐惧的压抑,结果还不是源于自个的不了解?是的,她不了解穆河,她不曾清楚这个人为何会那么坚定的等她,她不清楚这个人为何会对她那么好那么的不离不弃,她甚至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是喜欢自己,还是…… 还是在利用自己。 一想到这里,骆西禾就莫名的开始害怕起来,倘若走到了最后,她终于胜利,而在得到权势的那一刻,穆河却背叛了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她揉着太阳穴,心中的不安更是深刻了。 待听到木窗被掀开的声音,她才从浑浑噩噩的胡思乱想里苏醒开来。 ------------ 第十二章 灯火暗然伊人笑 第十二章 “你来了?” 骆西禾赶紧下了床榻,她撩来那令人心烦意乱的流苏,才看清来人。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穆河正从窗外翻进来,他刚一落地,哗啦地冷风便吹得骆西禾不由哆嗦,她裹了裹深衣,虽一切妥当但仍旧不安地望了眼门外,只见灯火已然熄灭,才放心的穿上布鞋走向穆河。 似乎外面下了雪,她发觉他墨色的发丝上竟染了几抹白妆,就像是一朵在冰川绽开的墨滴,滴在最温暖的角落里不差分毫。 骆西禾轻声叹了口气,她缓缓迈着步子走到他的身前,随后替他将那发间与肩头的落雪拍去,“有时候,你挺像个孩子的。” 她笑着蹭掉那沁凉的雪点,随后拉起他的手,却惊觉是如此冰冷,骆西禾愣了会,才想起什么似的直问,“你在宫门外站了多久?” “不大记得了。”他淡淡的回答着,平静而又显安逸,骆西禾则皱起眉头,将他摁在木凳上,随后娴熟的沏了杯茶,外头的风声也愈来愈大,听着尤其慎人,她将杯子递给他随后自个坐在了一侧。 其实这安静得恰到好处,骆西禾挺喜欢,她可以撑着下巴,然后盯着穆河的一举一动,好似他的所有都足以让她深记。 “茶有些烫。”骆西禾将窗户关严实了,还不忘提醒一句,她突然有一种同穆河是老夫老妻的感觉,这种莫名的心安感,让她不由一动。 待木窗关好了,那风声也沉闷了些许,骆西禾将凳子搬到他的身边,随后一把抓着他的手臂直笑,“你真是越发不爱言语了。” 穆河听罢,也只是看着他,似乎是笑了,叫骆西禾不由黏在他怀里偷乐,“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她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这句话,只因被她赖着的人是穆河,所以才义无反顾的蹭了上去,她觉着那里才是自己所一直追寻的世界,那里才是唯一的乐土和安园。 “穆河,说实话,我手里拽走了两条人命,特别是昭小青,你真不怨我?”她突然认真起来,抬起眼也只敢盯着他的鼻梁,这种问题,骆西禾实在没有勇气去直视那个人…… 他大约是听清楚了,却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似乎连茶叶都一带吞并,不知是沉默了多久,他低头,那一瞬息终于对上她好看的眼眸,“你若要杀人,我替你做。”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骆西禾却觉着它在脑海中游离了许久,就好像那次他在浴房头对她说,我带你走,一般的真实。 也许骆西禾真的不懂他,甚至琢磨不透穆河的内心,可她却明白,这个人,会对自己一直好,不论自己做了怎样大逆不道的事,即便是遭世人唾弃,这个人,也会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的身边,不动分毫。 “穆河,我不会再让你杀人,我要让你比在宫外过的更好。”骆西禾将茶杯拿过,又沏了了杯,透着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水雾,她望着穆河,恍若隔世,就在她端起杯口时,却听见他微微咳嗽了声,声音不大,却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外头的风依旧在呼啸,骆西禾也随之皱起眉来,她抬眸,伸手摸向他的额头,竟有些发烫,看来是受了风寒,莫非是在宫外的那些天一直待在外头等的? “我没事。”他见她担心的样子,不由如此说道,为了证实竟勉强一笑,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看得骆西禾的心好似被抽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疼。 “今日你要回那侍令处去吗,可否留在燕南宫?”她撩起他的刘海,想着那侍令处的房子冰冷冰冷的,连火炕都没有,却不想他是摇头,他说,“不回去,我得守着燕南宫。” 骆西禾大概是明白了他守的意思,可她怎能忍心叫他站于风寒之中,想着方才那同穆河站一起的侍卫也该是走了,骆西禾便一把将他拉起,推在了床上,他倒是不反抗,只是有些讶异。 “守这宫,无非就是守我,那不如守在我身边好了。”她望着他,随后一扯被子直接盖他身上,再想那桌柜里似乎有些不知名的药,她捣鼓了半天,又拿出上次自己染了风寒那太医开的单子,认了半天才看明白那是什么字,简直就是难为她。 骆西禾闻了闻,随后起身,她将药一把丢在桌子上,却还需要开水,当然,那壶子里的茶水怎敢用? “穆河,我出去一会,你在这儿别动。”她头也不回就这样说了一句,随手揣着药材就跃上了凳子,撑开那木窗便一个跟头翻了出去,这般的笨拙却又粗鲁,她想他一定又看自个笑话了,可是没法子,这里离柴房最近。 只可惜这天黑漆漆的,又没掌灯,那冷风吹得硬是难受,连手都要冻住了,她靠着宫外的灯火,摸着黑,终于找到了柴房,庆幸的是火还未熄,她赶紧添了火绒,蹲在一边使个劲的吹,还呛了几口,骆西禾都能想象她一脸灰土的样子了,赶紧抹了一抹才将药丢入了瓷坛里。 火是大了,但药似乎还需一会子才熬得开,她只得百般无聊的坐在一旁的小木凳子上,又笑自个胡闹,堂堂一个被封测的妃子,现下竟然坐在这儿替一个侍卫熬药,若是穿了出去,定说她是脑子有问题,没救了。 可她十分享受这种感觉,听着那夜风的身影,冒着雪,只为穆河熬上一碗药,那么傻,却又回味无穷,总觉得这一辈子不做点什么事,她就是白活了,爱一个人,就要好好的爱,莫非不是? 即便她想要花心,可直至今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一旦爱上了,就没得后路可走,连失忆这件事情都是奢求,但骆西禾不想失忆,她怎会想忘记穆河?忘记所有人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都说沉浸在爱里的姑娘都是傻子,骆西禾常常在想,自己确实经常犯傻…… “也好,难得糊涂。” 她轻轻一笑,望着那零碎的火星,又想起那人来。 ------------ 第十三章 寒风吹雪不眠夜 第一十三章 夜色已深,外头的雪却依旧不停,骆西禾坐在小木凳上,忽而觉着自个穿少了,恨不得跳进柴火里。请使用访问本站。 待过了些时辰,她才终于掏出棉布,估摸着药熬好了,伸手便将棉布垫在坛沿,随后缓缓端起,她没有多余的手,只得一脚将木门踹开,那风混杂着雪随即涌来,骆西禾则护着药坛,小心翼翼的走在雪地里,生怕一个拌脚这辛苦熬的药也没了。 她不知顺着墙走了多久,终于摸到了木窗,一打开,依旧一片漆黑,除了木架上那一支快熄灭的白烛在风中摇曳便无其他的光源,她先是小声的叫了一声穆河,见无人应答,就思量着他大约是睡过去了,毕竟过了好几个时辰。 她将药坛摆在空处,然后自个翻了几下才爬上去,待踩双脚准了木凳,骆西禾便小心翼翼的着了地,生怕惊醒了正在睡觉的人儿,她微微喘息着将药坛摆在了圆桌上,而后将烛火挑了挑转身就关上了那木窗。 当她把药倒入碗中,掌着烛灯走到床前时,骆西禾才突的愣住,透过碍眼的流苏,便望见那整齐的被褥被铺在床榻,而干净的玉枕上,却没有那个她一直念叨的人。 他,走了? 骆西禾恍然若失的呆在原地,她刚想转身去寻,那门却忽的被打开,她端着药,掌着烛灯,似乎被吓到了,有些失措的回头,只见宁华昌打门外走了进来,他一身的飞雪,叫骆西禾不知作何表情。 “皇、皇上……你怎来了?”她将碗端放在一旁,随后将烛灯搁在木架上,一脸的不自然。 毕竟她是告辞了他才回来的,不想这宁华昌怎又来找了自己,莫不是有要事,那……可关键是,穆河去了哪里?他还生着病,若放着不管,那得出乱子。 宁华昌见她如此,正准备说什么,却闻到了药味,便朝桌上望去,“禾禾,你病了?” 骆西禾听罢便抬头,忽而觉着眼前的人尤是碍眼,“皇上,妾身无碍,一点风寒罢了。” “欸,今个儿在朕那儿可还好好的,你怎就……来,让朕看看。”说着宁华昌便担忧的往前了几步,骆西禾倒也不闹,只是说着,“皇上,这黑灯瞎火的,你想看禾禾也看不分明呐。” 她表明上虽是平静,可内心却像火烧眉头似的在原地打转,她估摸着穆河定是在宫门值守,这么大的雪,是要急死她吗? “禾禾说的也不无道理,朕现下来,也只是为了还一样东西。”他说着便抬手,那精致的木簪出现在烛火中,她微微一惊,望着君子兰的木雕便有些迟疑,没想到自己会倏忽到把穆河送自己的东西掉在书房里…… “这簪子真精致,是在宫外得的?”宁华昌说着便抚了一下簪尾,随后娴熟的插入她的碧发间,那木簪则在烛火的照映下更加好看了,可骆西禾却管不了如此之多,只期望着宁华昌快回去,“皇上说得极对。” 她说完便琢磨着要“送客”的话,却叫宁华昌抢了先,“好了,朕就不陪你了,明日还要早朝。” “妾身恭送皇上。”骆西禾也不想多说,只是欠了个身,他便已走出门外,叫她一阵心慌,这宁华昌半夜来这里,只为了送木簪?就如此匆匆离去,可不像他的作风…… 但现下还能管这些?骆西禾拉上皮裘便往外头走去,她站在石柱后,等着宁华昌远去,天大寒,那长风呼啸,叫骆西禾看不清宫门外是否站着人,等宁华昌彻底不见了身影后的一炷香时间,骆西禾才迫不及待的朝宫门奔去。 那昔日的飘雪此时就像一道寒鞭,狠狠抽打在她的脸上,可这又如何,就这点疼,能及上多少她对穆河的担忧? 骆西禾终是站在了宫门口,四处望着,却寻不到一个人影,那空荡荡的宫门外,留下的也只有宁华昌将要被雪埋没的脚印。 他去哪了? 回了侍令处? 她抬头,望着这外边的灯笼以及那漫天的飘雪,忽而觉着好冷,骆西禾踩在雪地里,深深地不安感瞬间遍布全身。 她知道的,穆河不可能回去,除非是出了意外,意外?什么意外…… 该死,都怪她倏忽大意将他一个人丢在屋子里,倘若被宁华昌发现抓走了,也不是不可能,那么宁华昌三更半夜造访,还她木簪,却什么都不说,只是为了给她后路?不,不对……宁华昌如果知道真相,便绝不会做到如此平静的地步。 那么,穆河到底…… 骆西禾拽着皮裘上的绒毛,一脸失落的朝宫内走去,那黑压压的一片屋子,叫她不由心烦,待她走到一半,却发现一间空房子里头有着微弱的火光,她尤是诧异,莫非!? 骆西禾小心翼翼的朝那头走去,待靠近了,她才弯下身子,把皮裘丢在一边,偷偷摸摸的蹲在门下,随后将耳朵贴着木板听里头的动静。 可窸窸窣窣的却无对话,她一阵懊恼,躲在阴影里,轻手轻脚的在窗纸上戳了个洞,却发现朝花在里头一个人捣鼓着什么,再望下去,竟然望见了她寻了半天的人,穆河! 怎会在这里? 骆西禾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穆河似乎昏了过去,正闭着眼倒在椅子上,这一幕看得她硬是心酸了下,再管不得那么多,她猛的起身,将门一推却发现是上了锁,那里头的人一听动静也慌了神,竟停了动作。 骆西禾倒是没了性子,她恨不得立马给这门踹出一个洞来,“朝花,你是要叫本宫来砸门吗?” 门内的人听了,更是失措,她不想有人会来,而且来人竟是娘娘,更没想到,她竟知道里头的人是谁,朝花望着手中的药草,只得认命的起身,望着门外的人影,更是害怕。 “娘娘,奴婢有罪……但请娘娘见谅,这人倒在院子里,天色也晚了不好去寻太医,见他是燕南宫的人,便……” 她说着就将门打开,不想骆西禾一来就当头给了她狠狠地一巴掌,那刺痛的感觉,朝花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 ------------ 第十四章 我更想要对你好 第十四章 “出去。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骆西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朝花,只见那人低着头,犹豫许久才盯往脚尖开口,“娘娘,可这人……” “难不成本宫还摆平不得一个下人?”骆西禾冷笑一声,那样生疏的面孔叫朝花不由心有余悸,她曾未见她如此过,想来定是真的生气了。 朝花只好应了声,毕竟自个没理,更何况对方是主子?她只得低着头退了出去,那沁凉的雪花打在窗户纸上,令人一阵心寒。 待朝花走了,骆西禾才猛的将门关上,她挥袖一拴,桌面上的烛火也随之一颤,骆西禾抬头,她迈着步子走到木椅前,望着眼前的人儿,不由蹲下身,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额上,竟烫得如此叫人心头一颤。 她回头,似乎闻到了药草的味道,待烛火稳下,她才看清桌子上的药碗,那大概是朝花留下的,虽说她这也算有心,但,骆西禾决不允许任何对穆河有心……这个人,只能由她来保护,也只能由她来拥有。 她将汤药用勺子搅匀了,吹了又吹,才抬手试了一口,苦到极致,骆西禾都不由吐了出来,她皱着眉头擦过嘴角,望向昏迷不醒的穆河,又是一阵心烦。 “我该要如何说你,大冷天的,何必带着病出去受罪呢?”她虽知道自己说了他也听不到,但还是不由开了口,最后也只愿自个没有想周到,她以为他不会走,她以为他会在床榻上等着自己熬好药…… 可终,不能如她所愿。 更让骆西禾恼火的是,朝花居然碰了穆河,碰了她的男人,凭什么?这燕南宫的一切都是她的,朝花这该死的下人,那个没有卑微的宫女,凭什么碰她骆西禾的男人? 凭什么?她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凭什么?谁知道啊……能回答她的人,恐怕早已千疮百孔,落入土中,成为了一具白骨。 “咳……咳!” 穆河恍然苏醒,他警惕的抬头,却发现骆西禾正端着药站在他身前,那仅几寸的距离,让俩人都沉默了一会子,最后还是骆西禾打破的沉寂,“我还在想,倘若你一直不醒,我要怎样喂你……” “咳!”他干咳了一声,伸手揉着眼角直问:“我怎了?” “先别说那么多,快喝了这碗药。”骆西禾倒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碗端在他唇边,那勺子也不用了,药也凉的差不多了,只是…… “有点苦。”她不由出声提醒着,却见穆河接过那碗药,一口灌了下去,她呆呆的望着,方才手接触到的那一丝冰凉,硬是让人忘不掉,温暖得微妙…… “不苦吗?”骆西禾见着只剩渣子的碗底,看着他挥袖将嘴角一抹,认真道,“很苦。” 那两字叫骆西禾不由笑出声来,“那你还喝得那么快?” “我见你挺急。”他也跟着扬起嘴角,望向骆西禾有些愣然的表情,竟笑开了,那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也许是因为病了的原故,穆河竟比平时温润了些许。 “哪的事,我才不急你,倒是你,摔在院子里了都不知道,要没有被发现,那第二日……”她突然说不下去了,低着头,一阵难过就这样压在喉咙口,她无法想象,倘若没有被发现,第二日,她是否还能再听见他的心跳? 又是这莫名的不安感,又是这奇怪的压抑,而后,又是……这习以为常的沉默。 也许是他不知该如何作答,骆西禾眼里分明是担忧的神色,即使假装不在意,声音却出卖了自个。 “以后不许再这样……在燕南宫,你得听我的。”她抬头,那泪花掉在眼眶里,硬是忍住没哭出来,穆河见此也蹙起了眉头,他起身,同她的距离又近了些,骆西禾似乎有些恍然,她才想说些什么,却被他一把抱在怀里,虽一身的草药味,但骆西禾却觉着…… 自己再也离不开了。 她伸手,抓住他的袖子,犹豫了许久才开口,“穆河,你会是我的吗,会一辈子是我的吗?” 她知道,这个问题很幼稚,也很可笑,毕竟谁会知道,一辈子是有多久呢? “只要你想。”他望着她的眼睛,那毫无瑕疵的认真,就这样映在骆西禾的眼底,只要你想……只要她想,如此简单的事,她却是一个人纠葛了许久。 穆河从不会问她为何,他只会认真的去做,更是从不伤害她,也不会背叛,这样的一个男人,她除了爱,便只剩爱。 但骆西禾却也清楚,自个现在的身份,他们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她还要去讨好皇上,她还要去对付如此多深宫里寂寞的女人……好累,为了权势,她觉着她是把一生都赌上了。 而赌上一生的结果却无从得知,现在的骆西禾,正靠在穆河的肩头,俩人一起坐在木椅上,那大概是属于惬意的时光。 “穆河,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要跟着我,为何每次都是你救的我?”她把玩着他的发尾,虽说的漫不经心,但脑子里全是期待,穆河则望着那桌子上的烛火,轻声回答,“我想对你好。” 此话一出,骆西禾便是出不得声了,她小心翼翼的呼吸着,内心开始不平静起来,他说,他想对她好……骆西禾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穆河的每一句话都可以情不自禁的,挑动她的心弦,现在想来,也许只是因为,他是穆河罢,会对自己好的男人。 纯粹,而又有原则的一个男人。 “你就不厌恶我吗?明明拉着你不放,却又缠着皇上,我这种女人……还真像那青楼女子,可悲又可笑。”骆西禾自嘲了一番,她见身边的人没有说话,便撅着嘴回头,却发现那人正靠在木椅上,竟是睡了过去。 这不平稳的呼吸声叫骆西禾不由凑近了,她望着他好看的睫毛,脸忽的一红,似乎犹豫了许久,手心都开始冒汗,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大概,这是她第一次偷亲他吧? 骆西禾伸着脖子小心翼翼的吻了上去,那淡淡的药味瞬间蔓延开来,她松口,望着睡得一脸安然的他便不由一笑,她将头蹭在穆河怀里,闭着眼轻声道: “我更想要对你好。” ------------ 第十五章 归去人落雪纷纷 第十五章 “步莲姐!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啊?难不成叫那找不到媳妇的糟老头管我们?” 安阳城内,在小小的集市里阿民拦住了背着包袱欲要离开这里的步莲。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她听罢,便头也不回的甩开他的手,一言不发的继续朝皇城的大门走去,这时莫莫拿着糖葫芦打巷子里跑出来,一把扑在步莲的怀里,“步莲姐,你走了谁给莫莫买糖葫芦啊?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难道还比不上姐夫?” “就是啊,步莲姐,留下来吧,阿民喜欢你啊步莲姐……”阿民似乎被推倒在了雪地里,他利落的爬起身来,随后朝前头的人走去,那皑皑的雪竟是停了,集市里一片祥和,那热闹的声音却逐渐离开步莲的脑海里,她要去找穆河,这个目标再坚定不过,她相信,只要自己努力…… 只要努力,怎么会不可能? 只要她努力,那个女人就能被赶走,只要她努力,穆河就会成为她的相公,只要她努力!还怕会不幸福吗? 所以,她要入宫,去寻穆河。 “糟老头,你快劝劝步莲姐,我们都拉不动她!” 阿民见有人打西头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待走近了,才发现那是包子铺的老大爷,他一个激灵就跑了过去,拽着他的袖子直叫“救命”。 可老大爷知道,谁也救不了阿民,谁也救不了步莲,早已下定决心的人,怎会那么容易被拖回来,就算硬拖回来了,心不死,也是白的,她还会走,不论被抓回来几次,她还会继续逃……因为有些人,就是如此的执着,步莲是这样,那个男人是这样,送他油伞的宫中女子,亦是如此。 “算了吧,阿民,别管这丫头。”老大爷说着便叹了口气,但莫莫却将阿民一把扯过来,那梨花似的泪水叫人无比心疼,“说什么呢,臭老头,步莲姐走了你就开心啦?为何不拦住,莫莫就知道……你想让步莲姐离开!” 她就这样大声的说着,引来了无数看戏的路人,步莲讨厌那焦灼的目光,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世人,她开始讨厌这里的一切,受够了那些所谓的“温暖”,什么是温暖?几个人在一起就是温暖了,踏踏实实过日子就是温暖了,还是说,被喜欢,就是温暖了? 不,对于步莲来说,她觉着穆河就是那雪中的一点火光,就是那平淡人生中最浓重的一笔,叫她相信,倘若不去追,那日后定会后悔莫及。 她,怎会想要悔恨这种东西? 步莲拽着包袱,一把推开抱着自己的莫莫,那目光坚定无比,坚定到想要逃离这里。 “丫头,老头子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这包子,算是为你送行。” 老大爷说着,便走到她跟前,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那长满皱纹的手背,和那在冬日里微微颤抖的指头,无一不让步莲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她抬头,拿着纸袋,想哭,却硬是忍住。 老大爷陪了她许多年,这家包子铺,也陪了她许多年,这些事,这些人,她都不会忘记,她只是暂时的离开罢了,她还会带着穆河回来,还会带着幸福回来的。 那俩个孩子都被老大爷拽住,哭的哭,骂的骂,唯有那冷眼旁观的路人在笑,那笑,竟如此刺眼,步莲啃着包子,头也不回的同老大爷擦肩而过,在那个瞬间,不知为何,步莲有一种无法再重逢的感觉,她望着那一地的白雪,终是坚定着步伐,继续前行着。 连那吵杂的人声,也愈来愈远了,这一年一度的选秀,她望着手中的包袱不由叹息,只期待自个能被选上了。 “娘娘,被关在北宫的绫美人,听外头的丫鬟说……死了。” 燕南宫内,朝花一脸惊慌的跑了过来,她记得绫祈儿是骆西禾的“友人”,虽那人死罪难逃,却是被人杀害在了牢狱中,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骆西禾听到这消息也是一惊,离那事三月已过,绫祈儿的判决还未下来,是谁这般着急,竟如此没有轻重的解决了她? 骆西禾皱着眉,她坐在铜镜旁,竟想起了皇后这个人来。 代长雪,当今的皇后,元妃却握着她的把柄。 宁曲闲让绫祈儿去元妃那儿套话,紧接着宁曲闲被太后赐毒酒,再接着绫祈儿入狱,明明死罪一条,却还有人冒着险去将她杀害。 这定是因为,绫祈儿知道了不能告人的秘密。 那么,是什么秘密,让此人大动干戈? 莫非绫祈儿真在元妃那儿问出了什么来?元妃当然能不告诉其他人,可绫祈儿能闭住那张嘴?所以代长雪,杀了她? 骆西禾将梳子拿过,把刘海撩到了侧边,那淡淡的妆容却略显惨白,这事儿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太后又“擅自”决定了选秀一事,自个还被叫去当“判官”,这还真是麻烦。 那些女人干她何事?莫非皇上还会把她这个正在得宠的旧爱抛下,去找那些,并无多大用处的秀女? 她就不信,在这里,有人能比过自己。 谁敢爬上去,她就会挥着那名为野心的刀子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给砍下去,不过,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轻轻一笑。 不过,倒是可以利用那些人,来一场有趣的戏。 毕竟鸢儿还在这里,叫她不能心安。 这个人,太单纯,越单纯,就越能狠下心,越单纯,就越疯狂,这个女人,定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最让她不能忍受的是,这个女人爱着穆河,她竟也爱着穆河……骆西禾绝不能允许任何人的脑海中占据着穆河的身影,因为这个人的全部,都是她的。 她要地位,要那权力,更要穆河。 “把李公公召来。” 骆西禾带着那令人看不懂的笑,将木梳放下,那嫣然的红唇叫朝花竟有些害怕,她才知道,这深宫的女人,绝不是表面那般的“狠毒”。 朝花缓缓退出门外,望着外头停落的雪花,不由觉着,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 第十六章 曾经挚友如今仇 第十六章 较为淡雅的房间里,骆西禾坐在椅子上,她居高临上的俯视着正弯着腰的李顺德,那笑意却是坛中熏香也遮不住的美,“你说,阿碧在那日出了宫?” “回娘娘的话,册子上记着的,不会错。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李顺德低着头,从腰间扯出一本小册子来,说着就呈了上去,骆西禾则冷冷一笑,“册子上的未必对。” 她突然想起上次自个伴朝花出宫,这事,又有谁知晓呢?而如今这次的目标却是阿碧,苏凉琴那儿的丫鬟,这还真是好笑,苏凉琴要杀绫祈儿?于是让阿碧出宫买毒药? 这说起来,苏凉琴的父亲可是大商户,也许这毒药真能弄到,可是,她杀了绫祈儿有何好处?这么单纯的一个女人,竟会算计自个的朋友?那还真是奇了怪了,绫祈儿对苏凉琴没有任何威胁,苏凉琴却冒着极大的风险杀死自个的“挚友”?怎么想都说不过去罢? 除非…… 除非她们之间也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一个她所不知道的秘密,导致了苏凉琴的杀心。 “李公公,去查查苏常在和绫美人之间有何纠纷罢。”她抬手,从花瓶里摘下一朵初春刚绽的花儿,不想冬去春来,那融雪刚刚消逝,事情却一桩接一桩的来,那些曾经,就像是沸水中的刀子,一下抽出捅在喉咙口,令人窒息。过去越美,就越叫人怀念,可骆西禾现在不怀念,因为她曾经没有穆河,但现在有了。 “喏。” 李顺德说着,便要退下去,他刚转身,骆西禾却想到什么似的问了一句,“慢着,公公,不知那选秀进行的如何了?” 李顺德听此便回身,低着头笑道,“回娘娘的话,快了,那姑姑们都选出了十几人,就等着娘娘去挑了。” “哦?如此……看来近日里本宫又有得忙活了。”她将手中的花瓣缓缓捏碎,那眼神已不复从前,如此冷淡的模样叫李顺德也不由叹气,骆西禾起身,将桌柜里的木簪拿起,看了许久才开口,“你下去罢。” 李顺德得了令,便应了声,就朝门外走去,他刚走到门口便见朝花走了进来,似乎是有事的样子,他想了想,上前拦住了朝花,轻声道,“你家主子现在正烦心,待会再去打搅罢。” “可是公公……”朝花犹豫的停在门槛前,望了望那大厅的方向道,“可是,苏常在还在那里候着。” “那就让她候着吧。”李顺德将册子扎进腰带里,那眼角深深的皱纹叫朝花不敢违抗,只得“喏”了一声,却奇怪着为何这李公公是愈来愈关心自家主子了。 虽是好事,但她不由会多想,万一对娘娘不利可不行,红扇也至从王死去就消失了,在这宫中,现在就只有娘娘待自个好了…… 而且,她发现最近娘娘与那个宫门前的侍卫走的很近,莫非他们……不,不可能,娘娘对皇上如此有情有义,皇上又十分宠爱娘娘,这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娘娘又怎会看上一侍卫?定是有什么事罢…… 娘娘如此喜欢利用,将人当做棋子使,她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只能可怜那侍卫了,上次一见,长得还标致,可惜…… 不知过了多久,朝花见苏凉琴等的实在不耐烦了,便终于敲了骆西禾的门,见里头人的说了声,“进。”她才小心翼翼的推开古香的木门,望见骆西禾正握着簪子在铜镜前着姿势,等了一会子,才犹豫的开口,“娘娘,苏常在来了。” “哦?”骆西禾倒有几分惊讶,不想这个许久没有出现的苏凉琴居然来寻自个了,何况方才正谈到她呢,这莫非是应了那句,说曹操曹操到? 她微微思索了一会子,才将木簪放下,望着朝花淡然一笑,“让她再等会。” “喏。” 朝花虽是如此应着,却有些为难,不知道苏凉琴再等下去是否会发飙,她若狂了,娘娘还不是怪的自个? 见朝花犹豫的下去了,骆西禾则将木簪收入了桌柜中,她望着铜镜中自己一脸慵懒的模样,是要想想该如何对付苏凉琴了。 难不保她是被代长雪利用了,如若如此,那么除了鸢儿,苏凉琴将是她第二个要提防的人,可那太后也不是省油的灯,对自己一直不好也不坏,但骆西禾知道,萧慈总有一天会把帐一次算尽。 到时候就算是皇上也救不了她了罢? 那么,是先扳倒谁? 毕竟太后和皇后,没那么容易下台。 不如在苏凉琴那儿获取些线索?特别是元妃握着代长雪的把柄,她倒是好奇,那个把柄究竟是什么,堂堂一国之母,会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 “妾身见过燕妃娘娘。” 过了半个时辰,骆西禾终于让朝花叫苏凉琴进来了,她倒是听奇怪,这苏凉琴要是平时,不早就闹起来了,现下怎这般有耐性,真是不复从前。 苏凉琴这样,骆西禾却有些不习惯了,她将手中的花瓶摆在木桌上,笑着问,“不知妹妹今日找姐姐何事,姐姐待会还要去秀华宫挑选秀的才人呢。” “姐姐,妹妹听说……绫姐姐……没了?”她小声的出口,那眉头像一团麻花似的交结在一起,骆西禾见此则是点头,“不错。” “如此……妹妹先告退了。”苏凉琴听到后,眼中竟有一丝悲戚,她低头,起身就离开了,骆西禾见此更是讶异,等了这么久,结果就是为了来问她这么一句话? 想着想着,骆西禾便莫名的害怕起来,这些人,都变成她不认识的模样了,不了解的敌人……最可怕。 而原本熟悉后来变得陌生人的宫中人,更可怕,谁会预料到那即将绽放的毒花? 毕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颗关于恶的种子,但骆西禾相信,在这后宫中,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比过自己。 因为她是骆西禾,她最懂得要如何魅惑人心……一个比妖更恐怖的女人。 ------------ 第十七章 梅雨时节凉风凄 第十七章 天色已昏黄,燕南宫的院子里也一片清寂,那几个宫女已经回了房在歇息了,只有朝花还在柴房烧着骆西禾需要暖水。请使用访问本站。 那接近地平线的夕阳正挂在浮云中,叫人抓也抓不着,就像某些人的心思,往往就在眼前,伸手又觉得那远在天边…… 骆西禾望着梅雨的季节停下的雨水,踏着过那青石路,慢悠悠的走到宫门前,那之前的侍卫被她调去南门了,这里,就有只穆河。 “君子兰又开了。” 骆西禾靠在石壁上,望着他轻轻一笑,他也点头,那大概是在附和,这安静的感觉恰到好处,多不想被打搅,多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可时间不会停止步伐,它总逼着她走,逼着她错过许多。 她何尝不想好好的爱一次? 现下,她与穆河见面的时间愈来愈少,可让骆西禾感到欣慰的是,每次来到这里,她都能望见他,不论什么时候,他让她知道,他会一直在这里,不曾离去。 “穆河,太后挑了我去给那选秀的才人们一点颜色瞧瞧,你说,我要不要下手狠点?”她笑的单纯无比,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的事不关己。 “小心累。”他轻轻的笑着,这话叫骆西禾心头一暖,那样简单,却那样让人难以忘怀,他,总能使她沉浸在某一个时刻里,就像现在。 “我们山上去,看那夕阳落下罢?”骆西禾说着,便指着燕南宫往后的山坡,那里有一座小小的亭子,她见穆河点头,便一句话也不说扯起他的袖子,笑得一脸灿烂,就如此朝那山头走去。 待到了那亭内,漫山的君子兰步入眼帘,她笑的像个孩子一样,穆河记得,她曾说过,人开心的时候,谁都像个孩子。 “那时候我还只是戏班子里不打眼的龙套儿,如今却已是宁国的燕妃。” 骆西禾坐在冰凉的长椅上,望着站在外头的穆河,轻声道,“这命,不觉可笑?” “可笑又能如何?” 他这一次倒是反问,骆西禾这才回过神来,想想也是,这般没有意义的问题,何必问出口?她趴在木栏上,沉默许久,才起身,那夕阳欲落,她拉过穆河的手心,将他扯到山头最高处,顺着那凉凉的微风把脚下的蒲公英吹出好远,“你曾说要带我走。” 他点头,那碎发被风扬起,撩过耳后触碰着那好看的发带,她则扯下他脸上的蒙布,轻手抚过那好看的脸庞,“可我现在不想走了。” “那便等你想走了。” 他毫无迟疑的回答着,那坚定的眼神叫骆西禾愣了一会子,她该是有多怀念?曾经,他总是认真的告诉自己,总是这样的眼神。 如今,宫中的寂寞却叫她欲罢不能,她似乎在享受着这莫名哀伤的感觉。 但穆河的哀伤,她却望不到,穆河心中所想,她也不曾知道,骆西禾返身,望着那只剩最后一丝光芒的夕阳,却倚在穆河的肩头,笑道,“只要你不离开。” “嗯。” 他点头,夕阳终究西下,天色暗去,宫中也点起了无数灯火,在那高处往下凝望,美到至极。 “穆河,姚将军似乎对我有意,你说,他,我能不能利用?”骆西禾轻声问着,与那灯火混在一起犹是空寂,穆河却抬头,他望着那无月的夜空,缓缓开口,“自己小心。” 自己小心…… 不知为何,“自己”这个词叫她有些难受,因为它就代表着,要一个人单独完成了,一个人,总是那样的寂寞。 “有人来了。” 穆河在她耳旁轻声道,骆西禾还未反应过来,穆河便踏着尘土,消失在夜色中。 谁来了? 她落寞的回头,却见一人打着灯火从不远处走来,待近了,那人才开口,“听朝花说,你去了山头。” 朝花? 她看到她去了山头?那应该也望见了穆河……该死。 “妾身见过皇上。” 她微微欠身,宁华昌却笑,“这里没人,何必如此有礼?” “那不成,禾禾还得给那新进宫的才人们做个好开端。”她虽这样说着,却硬是笑不起来了,好在宁华昌看不分明,他抬手将灯笼挂在亭中,挽起骆西禾的手一脸疼爱,“你啊,是不是吃醋了,这选秀也不是朕愿意的,那是太后……” “禾禾不吃醋。” 她将手抽开,望着那远处的灯火小声道,“禾禾只是觉着累。” 她这样说着,叫宁华昌又一阵心疼,他将她搂在自己怀里,谁也不说话,就这样任时间流逝,不知是过了多久,骆西禾才抬头,“皇上,你能一辈子待禾禾好吗?” “朕怎能不待你好?”这一句话问得宁华昌倒是奇怪了起来,如此理直气壮的反问叫骆西禾安心不少,“禾禾会老,等禾禾老了,就不好看了……皇上会喜欢不好看的禾禾吗?” 宁华昌听罢,终于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傻禾禾,朕也会老啊。” 没错,这种事情,她怎会不晓得?他也会老,但他是皇上,有着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纵然他再老,也有无数女人去投怀送抱,可她就不同了,她不是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所以,大概除了穆河会一直守在自个身边外,就无他人了罢…… 等她老了。 雪是不是也下了好几回了呢,梅雨是不是该落得满江都是了? 漠北,是不是也被拿下了。 那靖国呢,还在吗? 老,多遥远的一个词,但在年幼的时候,年轻何尝不是如此遥远的词?不过是一转眼,这些年便过去了,而老去,也在那转眼间,就能实现罢? 她总期待着能够白头偕老的爱情,总在妄想着能爱一个人直到海枯石烂,可现实却要打压,她只能往上爬,在自己不爱的人身前千姿百态,在自己讨厌的人前百般讨好,在身份低微的人眼前又那般孤傲。 这就是命,一旦入宫,就无法逃脱的命,只不过,她还有穆河可以去爱,不,应该说是爱上了,才会如此爱。 ------------ 第十八章 夜黑烛芯漫浴色 第十八章 “娘娘,您终于回来了,浴水奴婢给重新烧了一回。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朝花提着灯笼站在那屋檐下,她迈着台阶一步步走下,让骆西禾竟有些恍然。 她瞟着朝花笑得正好的脸,原本想问关于她有没有瞧见穆河同自个一起上山的事,但现在却实在提不起劲来,只是随意“嗯”了一声,便走入厅堂,她望着奢华的座椅和那昂贵的青花瓷,以及好看的绒毯,却不由觉着碍眼。 这些东西,再多又有何用? 她反手抓起一只陶瓷,带着冷冷的笑意,再将它狠狠放回原处。 那没有温度的东西,再多又有何用? 骆西禾步入浴房,她站在木桶前卸下深衣,将那红色花纹的衣带挂在木架上,发现那水面飘着的花瓣是不久前才放入的,各色样貌,叫她念不出名字。 这时朝花走了进来,她隔着屏风道,“娘娘,衣物替你放在这儿了。” 自己洗浴,和衣服放在外头的篮子中,这向来是骆西禾一贯的作风,见她挥了个手,朝花便低着头退了下去。 夜已深,骆西禾包着浴布漫入暖水中,那柔柔的花瓣紧贴着她的肌肤随着水波晃动,叫她浑身痒痒的有些不舒服。 不想一年了,却还是没有习惯这写奢侈的东西,莫非她真是穷惯了?但她倒是很享受踩在人头上的高傲感,那绝非一般的大快人心。 “谁?” 她突然抓着雪白的浴布蹲入水中,护好身子只露出一个头来,在那热气腾腾的房间里,骆西禾望见屏风后竟有一人影! “皇上?”这是骆西禾唯一能想到的人,可屏风后的人却笑了,那笑声……她曾听到过。 “你不是皇上……”骆西禾警惕的望着四周,然后皱起眉头,猛地抬眼,“血影门门主,真是别来无恙啊。” “哦?原来姑娘还记得本尊,哼哼,既然记得那本尊也就直话直说~”他说着,却是要走入屏风内,惊得骆西禾拍着水正想叫人,却发觉全身无力,但头脑却如此清醒,那个人,一定在这里做了手脚。 “你……想要什么?”她艰难的开口,发现连说话也那么累…… “聪明。” 那人说着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长长的黑发被玉簪束于头顶,再留下一撮扎落在肩头,那俊美的面孔与初见时完全不一,可这与身俱来的邪魅却叫骆西禾感到害怕。 这个人,比宁曲闲更难搞定…… 不,她甚至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我要你的人。”他说着就朝她走来,那笑如此挑人心弦,可骆西禾只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助。 他将手抚在她沾满雾水的脸庞上,在她耳畔耳语,那魅惑的声音如此之轻, “我还要你的心。” “别想……本宫的心,只属于他。”她咬牙切齿的望着他,那眼神像是要将他彻底碾碎一的般狰狞。 可骆西禾也不是不知道,说再多也没用,因为她现在的状况,只能是被动的…… “他哪点好?” 那人干脆坐在了地上,一脸打趣的望着水中的人。 骆西禾却十分讨厌这种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博览品,被人盯得体无完肤。她咬下唇,费力的抬头,“本宫喜欢,犯不着要哪点好……” “有意思。”他突然又笑起来,随后起身,一下将她扣在木板上,水花猛地溅起,那被浴布包裹的隐私部位也差点曝光,而他望见她困兽般的眼神后,更是意犹未尽的扯下那湿湿的浴布…… 那白皙的上半身被他一览无遗,他笑着垂眼,冰凉的指尖从她的锁骨处缓缓往下滑去,随着那温热的水珠一起伸入那道小沟里。 骆西禾绝望地闭上眼,再也无力开口,可这一次她却没有落泪,她告诉自己不能哭,除非是在穆河的面前,除非是穆河…… “要不要……把下面的东西,继续贡献给本尊?”他说着便将那浴布往下又扯了些,惊得骆西禾猛然挣来眼来,她咬着牙,狠狠摇头道:“别动我。” 这像威胁却又似乞求的话,叫那人又是一声刺耳的笑,他摸着她的下巴,小声道,“你放心,燕南宫的人都被本尊下了药……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他会来救我。”骆西禾坚定的开口,试图打破他的遐想。 “你以为他能敌过本尊?哈哈哈!傻姑娘。”他突然凑近,嗅着她那细细的脖子,勾唇一笑,“他可是本尊教出来的叛徒哪,本尊教出来的废物,怎能敌本尊?” 说到这里,骆西禾的表情变了,她以前从未过问穆河的曾经,也一直没有太在意,但如今,这人却说,穆河是他的“徒弟”?穆河,是血影门的人? “哦?怎了,突然慌乱了?莫非你不知道,他是谁吗?”他笑着,那笑在烛光中尤其刺眼,可骆西禾却是真的慌了,穆河是谁? 穆河,穆河?……他是谁,他以前究竟是什么人? 她不知道。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那么失措,原本近了距离,瞬间这般陌生,他,的过去在哪里…… “你终是怕了?那本尊就告诉你,这个废物……” 他话音未落,却再度笑了,他抚着脖间的银剑,那不可一世的眼神更加扎人,“叛徒,你竟来了?” 骆西禾咬着唇顺着剑朝上望去,待见到穆河那冷然的脸,才真正害怕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觉得浑身泛冷。 穆河就这样冷然的将银剑架在他的喉咙上,那刃与肌肤的距离,就像那人指尖与骆西禾胸口的距离,这样羞耻的一幕,居然被穆河目睹……她倒是宁愿他一辈子也不知道,就如同她希望他的过去,自己也像傻子一样的,不曾知道。 穆河没有说话,待那人的手缓缓拿开,他才将一旁的衣物猛地拽入手中,随后甩给了骆西禾,那飞扬起的衣快如此沉重,叫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只得抓着布块,死死地盯着穆河,却又哭笑不得。 在那沉默的气氛中,这个妖媚如胭的男人突然单指弹开那脖间的银剑,笑得愈加狂妄,他说: “就让本尊来告诉你,这个男人,是何等模样吧?” ------------ 第十九章 若一切不如从前 第十九章 他……是何等模样? 骆西禾抱着一堆衣物瑟缩在原地,她有些焦躁的望向那正打得天花乱坠的二人。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只见穆河右手持剑,步子刚往前倾却又突然一个翻身,那男人竟从衣间抽出几枚银镖,朝他甩去,幸得穆河反应敏捷,单脚倏地踏墙滚落于木桶后才未被伤及,但却看得骆西禾一惊一乍,她差点以为穆河被……该死! “哈哈……!叛徒不愧是叛徒哪,居然连你最擅长的银镖都不再碰了,看来,是彻底厌恶血影门了罢?!”那人说着便笑得更加狂妄,忽的从袖间拔出一把刺刀来,虽毫不犹豫的指向穆河,但话却是对骆西禾说的。 “傻姑娘,你给本尊听着,他可是……”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畜牲啊…… 当这句话打入骆西禾的耳畔时,她硬是没反应过来,什么杀人不眨眼,什么畜牲?为何这个人要说出这些与穆河根本联系不到一起的词?还是说,是她从一开始就对穆河不了解,所以即便穆河真心如此,她也会自欺欺人的选择怀疑……怀疑那个人口中的他。 “你若不信,那本尊便让他亲口承认!” 他带着杀意勾唇一笑,嫣红的衣袍也在空气中微扬,就在刹那间,他一个箭步向前,穆河躲闪不急只得一手撑地另一手握剑,勉强抵住了铮亮的刺刀,那人却笑得一脸讽刺,他微微皱眉掌心使力,穆河手中的银剑竟裂成几块狠狠飞出,险些划破骆西禾的脸蛋。 “可恶……”她惊魂未定的攥紧衣物,完全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思考些什么,而四肢却比方才更加无力了,就在头脑空白之际,只见那人一脚踢向穆河的腹部,如此狠辣的力度让骆西禾第一次叫出声来,他着咬牙单手撑在地面上,竟咳出一滩鲜红的血。 “穆河!” 骆西禾想站起来,却浑身发软的使不上劲,她恶狠狠的瞪着手持刺刀的男人,一字一顿的咬牙,“你!死……必须,死!” 可即便如此说,她也没有能力将他杀死,因为她弱。 倘若,她现在是皇后,是否一切都会不同?没错,是皇后的话…… “咳!” 穆河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撑着墙还没站稳又被那人猛地一脚踩在木桶旁,“疼吗?叛徒,你也配疼?!” 他带着愉悦的笑,毫不犹豫的将木桶一手推翻,那冒着热气的水全一窝匡在穆河的脸上,他连咳数声才勉强睁开眼来,却见骆西禾费力拽过衣物披上,她刚走几步又狠狠摔在带着花瓣的热水中,那水混杂着嫣红的血,迅速往四周流落。 “混蛋!”她趴在那冰冷的地面上厌恶着水的余温,可那刺目的红却如此滚烫,那是,穆河的血,那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她眼睁睁的望着他被他踩在脚下,却做不了任何,泪水明明就要夺眶而出,但当望见穆河半眯着眼,轻轻看向她时,她第一次,如此坚强的忍住了。 不哭,不能哭! 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哭!? 怎么可以在这种人渣眼前示弱!? 她咬着牙,恨不得一下拧断那人的脖子,骆西禾平身第一次如此愤怒,比被萧慈这该死的太后暗算还要愤怒!该死,这些人都该死,都该死! “这是什么眼神?想杀本尊,亦或是想跟本尊走?对,丢下这个废物可好,在这天底下,就本尊能护你周全了~” 他笑得将牙齿都暴露在空气中,骆西禾却瞪着他冷哼一声,“休想。” “休想?傻女人,本尊说的还不够清楚?这个你深爱的男人,不论孩童老爷,连怀胎十月的妇人都不肯放过!在这样一个刽子手面前,你还敢说爱吗?保不准哪天,他会亲手砍下你的人头!”那人越说越快,快到骆西禾无法接受这些话语,她抬头,望向穆河,希望他能说着什么,哪怕摇个头让她不要信也好,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就那样望着她…… 望着她从期待转为失落眼神,望着她不再看他的心冷,望着她最终低头选择了沉默,于是他也不想再说任何,他终忍着痛拽出袖中的弯刀,将身上人击退数步,那逐渐从嘴角流失的血液,以及腹部止不住的抽痛,已经开始麻木得不像话了,除了她眼底深深的陌生,穆河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而现在,只有将眼前的人击败,他才能不让她受伤害…… 只要她不受伤害,那怎样,都无所谓了。 “穆河……” 她望着他同那人跃出窗外,溅起的水花却如此凄冷,穆河,这个她一直唤着的名字,是否也是假的,她所认识的这个人,莫非就不曾存在吗? 为何他不反驳,为何他要默认自己是一个刽子手,为何他要颠倒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倘若一切都不如从前,那么,他们究竟算不算认识? 但不论如何,现在的骆西禾只能确认某些事……她,绝对不允许他受伤,她不要他又昏倒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不想自己永远最后一个知道穆河啊! 上天,你为何要这般作弄人?给了的东西,还要变本加厉的收回去,那么,她骆西禾有朝一日是否也能几倍讨回? 地位,钱财,她定可拿回,并对此深信不疑,但是穆河……一个跌足,她怕她用尽一生的力气,也寻不回来了。 “刽子手又怎样……”她起身,发现身体竟恢复了知觉,终于……这样她终于可以抓住穆河了!骆西禾咬着牙,一把掀开木窗,望着外头毫不犹豫的翻了过去,刚刚恢复的力气还真是像临近透支一般叫人心烦。 不知寻了多久,在宫里头百般焦虑的兜兜转转,她四处张望,终是在巷子里发现了人影,起初她有些害怕,但借着浮出云雾的月光看清后,骆西禾才松了口气似的朝他走去,可刚迈开步子,却听他背对着自己,冷冷说出一句,“别碰我。” ------------ 第二十章 雨停之伤雨落然 请使用访问本站。第二十章 今夜无云.皎月像被梅雨洗礼了一般的无暇.晚风吹拂着沾满水花的枝桠.绕过那嫩绿的子叶.打在宫墙上一散而尽.当歌乐四起.皇城里外一片安然.灯火通明更繁美无比.在沉寂的巷子内.穆河却撑着湿漉漉的石墙.朝前跌跌撞撞的走去. 别碰我. 只因这三个字.便叫骆西禾愣在原地.硬是动弹不得.好似这句话不应由这个人说出口一般的讶异.她踩在雨过的青石板上.沒有穿鞋.刺冷刺冷的觉着钻心.她抬手.那衣间的纱布也掉落在水中.浸湿了大半. 原本还满心欢喜的说.自个终于能抓住他了.可是现下.她却茫然的呆在原地.不知如何开口.她应叫住他的名.还是不管不顾的追上去.但当她走出第二步时.在漫过水石之间的瞬息.穆河忽的停下步子. 他站在远远的巷子口.猛然回头.那冷到像冰窖一般的眼神却让骆西禾害怕了.他瞪着她许久.才狠狠说出一句.“别碰我.” 说完.他便手持弯刀.脚步迈快了些.又一个拐角.骆西禾便再也找不到他的人影. 他是嫌她脏了吗.他莫非也不要她了吗.原來他如此在意她被那个男人碰过的事实吗. 可她再多的疑问.也只为他的三个字.别碰我. 他终于开始.嫌恶她了. 骆西禾曾以为谁都会离开.但唯独穆河不会离开.可现在她才发觉.谁都沒有离开.偏偏是穆河离开了. 是她该死.不该被那杀千刀的男人碰吗.是她不害臊.居然相信穆河能够理解吗.可她至始至终都是错的.这一切都一切不过她的妄想.穆河也是人.他也会有底线.而他的底线.大概就是那所谓的血影门门主吧. 她被他最恨的人碰了身体.他怎会无动于衷.原來至此.是她沒能去谅解他啊…… 骆西禾凄然一笑.她终回头.却见一人正提着灯笼阔步走來.待走近了.她才望清來人.姚绍年.又是他.这个多余的人. “娘娘.夜已深.为何不穿鞋袜就出來了.”他提着灯笼.映着脸庞更加分明.骆西禾就这样静静的望着.随后一手夺过他手中的灯笼.嫣然抬头.“背本宫回去罢.” “欸.可是男女授受……” “莫非.你是叫本宫打着赤脚回去.”骆西禾一脸玩味的笑.姚绍年脸竟然红了.他绕了绕后脑勺.想想也是.便背对着骆西禾蹲了下來.吞吞吐吐的说着.“娘娘……末将背你回宫吧……” 听罢.骆西禾便不客气的提过灯笼.双手放在他肩头.只道.“走.” 夜色凄凄.在那小道上.只见她提着灯笼.他背着她.小心翼翼的走好了每一步.骆西禾却是时而笑.时而呆然.她想.这样也好.自个再做什么.也不用再顾忌穆河的感受了…… 反正.从此一刀两断. 她也自由了.无须再担忧他的安危.无须再念着他的诺言.就这样继续走下去.即使被千万人碰过.也无所谓了.哈哈……这样多好啊. 反正.她只要权.这就够了.只要权……一切都无关紧要.一切都不再需要. 只要有了那东西.幸福就拿在手中.再也跑不掉.哪像人.说走就走.说不见就不见.说忘.就忘了. 是啊.它比人.好太多. 除了寂寞.让人钻心的寂寞. “禾禾.” 燕南宫门外.宁华昌正从里头出來.便碰见正被姚绍年背着的骆西禾.见到这一幕.姚绍年多少有些慌乱.不知如何解释.却也失措的放下骆西禾.望着宁华昌欲说无言. 而她倒是不慌不忙的笑了.“皇上.禾禾鞋不见了.才让将军背了回來.还望皇上宽心.” 她这样说着.宁华昌原本皱起的眉头也松了下去.笑着欲要说些什么场面话.却被骆西禾抢了头.她撒娇一般的站在原地.望着他抬了抬脚丫.“皇上.抱禾禾回宫吧.这儿冷.” “欸.你啊.总那么不小心.”宁华昌听罢.虽一脸责备.但语气甚是温和.叫姚绍年在一旁干站着.有些转不过头來. 待宁华昌抱起她來.她才不紧不慢的将灯笼递在姚绍年的身前.笑得更是如花初绽一般的好看.“将军.谢谢你的灯笼.” “这是分内之事.娘娘无须言谢.”姚绍年低着头.随后接过灯笼.再抬头.宁华昌已经抱着骆西禾步入了燕南宫内.他望着那两人的背影.不知是失落.还是不甘. “你今日怎有如此雅致.竟丢了鞋.还叫姚将军背你回宫.他方从边疆赶來.多少也担待点.”宁华昌抱着她走过台阶.那灯已灭.朝花正打着灯笼站在门口.她显然不记得自己被迷晕过的事情.现下见到他们回來便欣喜的欠了个身.“奴婢恭迎皇上、娘娘回宫.” “皇上.禾禾有要事说.” 骆西禾随意对朝花使了个神色.朝花便低头退了下去.待宁华昌推开门.里头的蜡烛却衬得屋子一片昏黄.他将她安放在床榻上.才疑惑的问着.“有何要事.” “皇上.” 骆西禾坐了起來.她把头埋在宁华昌的怀里.泣声道.“禾禾遭了刺客.禾禾宫里头的人全被迷晕了.那宫门口的侍卫也被那刺客给弄沒了.” “什么..刺客.”宁华昌听罢一下站起.眼神异常愤怒.他抱着她的身子.直问.“你有沒有被怎样.” “禾禾倒是无碍.但皇上要小心了.那刺客是上回出宫遇到的那伙人的头头.竟有如此本事混來了宫中.皇上.怕是要加强守卫了.禾禾担心你的安危哪.”这几句话倒是不假的.宁华昌要是被刺杀了.那她这下要何去何从.虽然宁华昌沒那么容易被那该死的男人杀害.可不怕万一也得怕一万.她骆西禾的下辈子.还不是得靠着宁华昌的宠爱过活吗. “你真沒被怎样.”宁华昌倒沒想那么多.他又重复问了一遍.听此.骆西禾只得返过身去.泣声道.“难不成皇上希望禾禾被怎么样吗.” “欸.瞧你这话说的.朕怎会希望你不好呢.成成成.是朕说错了话.你罚朕吧.啊.”宁华昌一脸无奈的坐在床榻上.他抚摸着她细细的揉发.轻声道.“禾禾现下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禾禾啊……”她抬头.似花的眸子微微一眨.便扑到了宁华昌的怀里.“禾禾要皇上~” 说着.她便自顾自的为宁华昌宽衣解带.那动作倒是娴熟.这样的场面.从穿越之前.到穿越之后.到底重复了多少次.结果在那儿只是混得一个连三线都算不上的演员称号.在这儿.却一步成妃.多么可笑的人生. 不过沒关系.她今后.会过得更好.即便沒有穆河.也能过得比之前还要好. “皇上.是一起共浴.还是现下就同床共枕哪.”骆西禾笑着扯开胸口的交领.趴在宁华昌的耳边轻声道着.他则会意一笑.将她摁在床头.翻身压了过去.“当然是同床了……” 那散乱的青丝顺着玉枕滑下.她抬头.索性将深衣褪尽.在丢去的瞬息.她恍然想起这衣服是穆河重重摔给她的.那像是自尊的东西.却在自个的淡笑中……飞灰湮灭了.她伸手.搭在宁华昌的肩头.吻着他带点胡渣的脸庞.却硬是感觉不到温暖. 她说冷.他便将被子盖过肩头.像在猎食的狮子一般啃食着她的身体.那麻酥酥的感觉如同被电到了似的.清醒.却宁愿沉迷. “皇上.你來禾禾的身体里.禾禾就不冷了……”她小声在他耳畔喘息着.手也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下滑去.缓缓地.柔柔地.就这样一顿一顿地滑入最深处…… 他似乎感受到了.便带着笑.将她狠狠压在身下.那欲生欲死的感觉终缠绕在她胸口.热.好热……汗水顺着脸颊倏地滑落在床榻上.湿了一片. 屋里头的人在被子里交织着.喘息着.娇嗔着.而窗外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來.打在屋檐上.格外动听. 凄凄散散的夜风贯过树丛.一身着蓝衣的男子捂着腰间的伤.跌撞的靠在树干上.忍着雨水浸入伤口的疼痛.对着另棵树后的人.费力的开口.“我不在的时候.定要护她周全.” “主上放心.她有皇上护着.谅那厮也进不得燕南宫了.”那人弯着腰.站在树后.雨打在帽檐上.却也不在意了. 蓝衣男子则喘了许久.才捂着伤口道.“如此……甚好.” “主上.你受伤了.”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正要往前.蓝衣人却猛地抽出弯刀.指着后头直道.“别过來.” “主上.你受伤了.奴才带你去找长白.”那人弯着腰.顾不得他的威胁.又走了几步.这次蓝衣人却突地持着刀摔入雨中.他摇晃的站在空地上.像随时就要倒下似的咳嗽着.那黑发混着血被梅雨打湿.他持着弯刀抬头.望着树丛里的人.咬牙道.“别过來.我……咳.” “我……” “身上有毒.” 说完.他便倒在那冰冷的地面上.不省人事.弯刀顺着雨水滑出了老远.夜风依旧刺骨.但谁也不知道.明日要有多久.才能熬來. ------------ 第二十一章 曾为新秀入宫去 请使用访问本站。第二十一章 晨起.雨落. 百花初绽.却目不暇接. 今日是皇城选秀的最后一日.那萧慈借着皇后有事在身的晃儿.却叫骆西禾去打点这一切. 她不知那萧慈是为了何.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这宫.少了穆河.是愈來愈冷.愈來愈叫人心痛了. 她撑起一把红色的油纸伞.身着紫纱.腰系一条碧玉的衣带.凉风一袭.那青发间的步摇也不由地一晃.她抬足.绣着君兰的鞋尖划过水滩.踏在石板上悄然无声. 朝花则撑着另一把花伞.跟在她的身后.脸色十分严谨.毕竟这选秀大事.怠慢不得.步行了一盏茶的时间.她们被姑姑领于碧秀殿前.那系满红带的柱子叫骆西禾不由念起曾经.她也是这样.进宫的. 待步入那红毯上.骆西禾才正视那一群急于登天的姑娘们. “参见燕妃娘娘~” “小女子见过燕妃娘娘~” “燕妃娘娘吉祥.” “娘娘.请.” 各种声音交杂在一团.叫她不禁皱起眉头.她抬手.将油纸伞交与朝花.便拿着花名册.一步一步走向那高高的金椅.却止步于案几旁.一目扫下这十几位姑娘.随后她淡淡一笑,“这殿虽大.但本宫却看得犹是拥挤.不知姑娘们可能站好位置.再迎接本宫哪.” “还不快站好.你.你.你.”那一旁的姑姑见骆西禾发话了.便赶紧推搡着那几位只知道拍马屁的主儿.这不过一会.便全排整齐了立于殿前.叫骆西禾也舒爽不少.她终于坐在.翻着花名册细细看來.、 水嫣儿. 这名字.看來不是大户人家.估摸着是家里贫寒.才想进宫的.这种人在几年前也多了去.但终.只有她骆西禾一人被选.谁会知道.一个戏班子里的龙套儿.会成为如今的燕妃. 她百般无聊的继续翻着.突然瞄到了两个字.这才放下花名册.在那十几人中细细查看. 步莲.她不信能这么巧. 骆西禾抬头.见立于第三排中间的女子.正是那个曾经将她推倒在雪地.口口声声要夺走穆河的人.如今她却要进宫.莫非也是为了……可惜.穆河人已不在.恐怕她还在苦心思索着要怎么夺人罢.是这天要作弄她.还是骆西禾想将她也一同拉入地狱. “水嫣儿.是哪位姑娘.” 骆西禾忽然将视线转移了.她翻着花名册.一脸悠哉的模样.这时从下头发出一个清朗的声音.“娘娘.是我~” 听罢.她抬眼.那姑娘将发束于一旁.扎了两个小麻花辫.留下一撮青丝搭在肩膀上.犹是清丽.叫骆西禾想起了苏凉琴.她当初也是如此的活泼动人.现在却是愈加阴沉了. 倒是可怜了这么个开朗的孩子.她抬手.示意那姑娘向前.“水嫣儿.给本宫唱一曲罢.” 骆西禾话音刚落.她便朝前小小的跃了几步.就唱:“姑娘出嫁去何方.答留红妆守空房.新郎官儿醉酒坊.只见白发换新装~” “好曲.” 骆西禾饶有兴趣的将花名册放在案几上.这姑娘嗓音不错.脸蛋儿又清秀动人.性子活泼颇有潜质.不知日后能否为她所用. “成了.本宫就将你写入进选的册子里.宋姑姑.带她入了燕南宫的西房罢.本宫喜欢她.”骆西禾轻轻一笑.那水嫣儿听罢犹是欣喜.立马就一个欠身只道.“我也喜欢娘娘~” 这一句闹得殿下女子不由大笑一番.骆西禾见此则冷眼望去.那几人顿时慌了脸色.暗想这次凶多吉少了. “你.到前边來.”骆西禾用笔尖指着那一身穿红裳.发饰极为精致的女子來.只见她抬头.浓妆艳抹却犹是好看.如此妖艳的身段倒叫骆西禾羡煞不已.只是此人过于显眼.怕是红颜祸水.会危及她的地位. 如此烫手的山芋.送给元妃倒是不错.她浅笑一声.指着那人只问.“你叫何名.” “回娘娘.草民袖香.” 她嫣然一笑.叫骆西禾有些愣神.袖香.这名.过于拘束.她突然改变了主意.这女人.不应送给元妃.远火烧不到她这儿.但她却可以让这火.烧的愈來愈远.骆西禾提笔.只道.“这姑娘本宫看着着实喜欢.姑姑.带她入了燕南宫的南房罢.” “得娘娘的喜爱.是袖香前世修來的福分.袖香着实欣喜.日后定为娘娘分忧.”她说着.便欠了个身.骆西禾则随意一笑.挥了下手.“下去罢.” “喏.” 望着那姑姑带着袖香下去了.骆西禾才开始审视其他秀女.这一审就是一个时辰.而站得笔直的步莲似乎一直在盯着她看.那人恐怕是死也沒想到.她骆西禾会是这宫里头的燕妃罢. “都下去吧.” 骆西禾将花名册丢在了一旁.那些沒有被选上的秀女虽然心底不爽.但还是乖乖的离去了.只留下几个爱闹事的主儿.说着自个家的官是有多大.听此骆西禾只得一笑.只怪这些姑娘沒个见识.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官.也敢來宫里充数. “你留下.” 她抬手.那指尖投向了步莲.她今天的妆容着实比前几月要看得顺眼些.只是來自破庙的乡土气质.还是沒多大改变.可她现在能站在这儿.也算是不错了. “喏.” 步莲轻应了一声.眼神却十分不善.待那些姑姑们都走了.她便抬头.沒等骆西禾开口便问.“暮雪呢.他在哪里.” “你果真是來寻他的.”骆西禾起身.将墨笔一下摔在案几上.笑得犹是狂妄.“不过.真是可惜了……本宫突然想跟你玩玩.” “废话那多.我只问你暮雪在哪.”她似乎生气了.站在那台阶下.狠狠地瞪着骆西禾.可骆西禾却不紧不慢的冷笑着.“他.他走了.同一个.啊……血影门门主.他同他走了.哈哈……可笑吗.本宫告诉你.你來错地方了.步莲姑娘.” “但.本宫不会放你回去.本宫.要将你带到燕南宫里.慢慢折磨……你要么.死.要么有本事自个逃出这宫去.再要么.同本宫争宠争赢了得了地位~但.这不可能.”说着.骆西禾便从金椅上起來.慢条斯理的走下台阶.那紫纱也随风而动.终于.她走到她身前.望着她不甘的眼神.只笑.“终有一天.你会知道这宫.不是你该來的地方.” “我不信.他肯定还在宫中.” 步莲望着骆西禾离去的背影.不由握紧了锤头.“一定是你将他藏起來了.燕妃.我会找到他.然后.抢回來.” 听此.那身穿紫纱的人步出殿门.朝花正从走廊尽头踱步而來.而骆西禾却望着屋檐上跌落的雨水.沉默许久.倘若.真是她将他藏起來了.该多好.可终.是穆河不要她.他自个一声不吭.就如此在她的生命里退场.然后.远去……直至再也见不着那抹影子.她才真正明白.他是.不见了. 真的不见了. “娘娘.这一趟下來定累坏了.奴婢送你回宫罢.”朝花打着伞.站在一边.一脸担忧的样子.骆西禾却摆手.她说.“这雨多好.待停了.再走罢.” 待她彻底死心了.再走吧. 这等季节.恰逢花开.可那万花丛中.却沒有一朵.能扣动骆西禾的心弦. “将军.” 朝花见那头有人走來.便欠了个身.骆西禾听罢.也挥袖回过头去.笑的有些淡然.“姚将军.又见面了.” “末将见过燕妃.”他倒是老实.连忙行了个礼.又言.“末将想熟悉一下皇宫的走向.不想迷了路.”虽这样说着.可骆西禾却并不在意他为何而來.她望着那红柱上被梅雨淋透的带子.轻声道.“将军常年在外征战.想必对皇宫犹是生疏.现下本宫闲來无事.将军若不嫌本宫愚钝.那就由本宫带将军熟悉熟悉这皇宫如何.” “娘娘这话不对头.末将一点也不觉娘娘愚钝.倒是末将更显愚意.”他低头.她转身便将油纸伞拿过递与他身前.只道.“将军.多说无益.这会子.便走吧.” “啊.是.”姚绍年接过油纸伞.愣愣的望着她扯过另一把.骆西禾回头.对朝花打了个招呼.“燕南宫那新入的三个秀女.就托你打点了.” “喏.”朝花也明白了意思.劝也是个自讨沒趣.于是便低着头退了下去.现在碧秀宫的长廊就只剩姚绍年.和她了. “将军可会舞剑.” 骆西禾突然这样问着.姚绍年虽是点头.却倍感疑问.“末将会是会.可这宫中不得佩剑.娘娘想看.末将也沒地方舞啊……” “本宫知道一个地方.相信将军随意一根朽木.也能舞得漂亮罢.”骆西禾也不待他同意.便撑伞迈入雨中.那长长的紫纱也沒入水面.湿了一块.姚绍年见此也只得匆匆跟上.他记得.每次见到她时.她都是如此的自主.凡是.都沒个商量. 待走到那块空地.茂密的树丛同广阔的天地毅然出现.她记得.第一次遇见穆河.是在这里.骆西禾自顾自的往前走去.她撩过眼前的刘海.似乎望见了什么.快步走去.只见那被雨洗刷过的地面上.油然安放着一把银色的弯刀…… 那是.穆河的东西. 她弯下腰.仓皇的拾起.她依稀记得.那日.她在那小小的木屋里无意的问着.这是打哪得的.他说.商阳…… 他还在这宫中.只是.她不知道他在哪里. 骆西禾拽着弯刀.皱着眉头望向那天际.她想.他定是受伤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哪怕他再说那一句“别碰我”.她也要在确定他完好之后.才死心塌地的离开. ------------ 第二十二章 只望今不待来世 请使用访问本站。“醒了.” 狭窄的房间里.一身穿青衣的男子正坐在一旁捣药.他抬眼.见正躺在床榻上一脸漠然的穆河.便轻笑.“这世上恐怕就只有我敢靠近你了.尸鸪毒.那家伙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哪.” “长白.我又欠你一次.”穆河丝毫沒有谢意.他起身.却觉全身发软使不上劲.那被称作长白的青衣男子则继续捣着药.淡淡开口.“沒用的.毒还未完全解开.” “要几天.”他像是死心了一般重新躺了下來.望着那正在火上熬着的汤药.不由皱眉. 长白听罢.却是停下了捣药的动作.他从袖间拔出一根银针.沾了沾陶瓷瓶里的药水滴入小碗中.待那整碗药水变了颜色.他才抬头望向穆河.似乎是在生气.“你为她受了多少次伤.我可是数不清了.姓穆的.我长白不会再救一个一心求死的废物.” “我不想死.”穆河返过身去.他望着泛黄的木块.眼神如此认真而又坚定.他不想死.他还有人要保护.那个人.他还要带她走.离开这个血雨腥风的皇宫. 只是如今她不愿走.那么他就陪她呆下去.再受多少次伤也可以.只要她好好的……好好的.结果他还是让那个男人伤害了她.是自己功夫不到家.竟又被暗算…… 穆河伸手搭在额头上.思绪万千.却统统是对自个的责备.白长见此语气也不由缓了下來.他放下银针.坐在了床榻边.望着发丝凌乱的穆河.轻声一叹.“那你可知.那女人背着你.跟无数男人挤眉弄眼.你能忍.” “她不想这样.但必须这样.我不能忍.但必须得忍.长白.不是她的错.”他放下挡在眼前的手.望着长白.一脸实在沒了法子的模样.叫他不禁心疼这个男人起來.这人又是何苦.等那个叫做骆西禾的得了权位.那在这宫中.哪还容得下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男人. 更何况…… “你别忘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否则.我也不需帮你如此多.”长白将药碗拿过.正要喂他.穆河却艰难的起身.望着那药直说.“我自己來.” “别说笑了.待会被你打翻.我岂不是白熬.张嘴.”他二话不说.就将勺子放在他嘴前.不知是僵持了多久.穆河终于启唇喝下.那药极为涩口.他喝完沒几秒便咳个不停.长白见此则赶紧端來了一碗白开水.“看來分量放多了.” 他随后又从衣内抽出一条手帕來.但这次穆河却摆手.他随意一抹嘴角.“你一个男人.随身带着帕子……” “如何.男人就不成.那女人还有持刀上战场的.”他收回帕子.将那桌子一股脑推远.望着穆河直问.“下一步你要如何走.” “姚绍年.李鸳儿.宁华昌……”穆河念着这几个名字揉了揉额头.随后抬手.在空中比划着什么.然后望向长白道.“将吃帅.” 长白听罢.倒是一脸不解.他撑着下巴直问.“怎么个吃法.” “女人.”穆河毫不犹豫的回答.这一回答让长白恍然大悟.却也有不明之地.“你舍得.” “不是她.”穆河淡淡一笑.他指着这屋里头.直道.“是她.” “哈哈.”长白总算是明白了.他拍手直叫好.“不是女人.是人道.” “还是女人.”他低头.望着指尖.那表情叫长白琢磨不透.终.他一把抓住穆河的手.笑道.“真不明白.你为何习武.分明脑子那么好.浪费哪.” “我要报仇.”他又是一笑.叫长白不明白.这从來都很沉默的男子.如今却愈來愈爱笑了.可那笑.却只显无奈. “真是一个叫人心疼的男人.”长白摇头一叹.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打量了一会.脉搏正常.看來是好转了.穆河见此却问.“不怕中毒.” “中毒.”长白突然大笑一声.“你当我神医的称号徒有虚名.” 他说着便抽出一根银针.扎中了穆河手臂上的某个点.不过一会.那针便黑了.“瞧.若不是我.你早归西了.” “我欠你一命.日后必还.”他冷着脸.忽的抽回手.这举动让长白皱起眉头.“你为何总对我如此警惕.你我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蚱蜢.” “欠你的.我总会还.但你最好少接近我.”他依旧冷着脸.那认真的样子却叫长白莫名发笑了.“你这样.倒像是我欺负你了.” “宁长公主.皇上会把她许给姚绍年.到时候.就是这棋开盘之时.”穆河并不在意他的笑.反而说起正事來.这突然的转变叫长白有些不习惯.“我随意.到时候只需出兵助你.本王只要那昏君的人头.” “他要了你的江山.林国不复存在.你又何必.”穆河这一点倒是搞不明白.长白却拍着床榻.指着他的眼睛狠然道.“那你又是为何报仇.” 报仇.穆河伸手.将他的指头压下.淡淡开口道.“我早就不为报仇了.” “那你..”长白觉着自己好似被人耍了一样.一脸怒容.穆河却望向窗外.轻声道.“她要地位.我便帮她夺.” 这坚定的神情.让长白一下子沉默了.他该说他痴情.还是该骂他愚蠢.这女人压根沒将他放在眼里.他还如此牺牲自己.只为给她一个安家…… 那女人估计还不知道吧.他做了那么多.呵.真是可笑.他林长白何必多管闲事.只要那狗皇帝的人头到手.他就东山再起.重建林国. 就这么简单.穆河的事.和他沒有任何关系. 而且.保不准日后他和他将会变成敌人.世事无常.若止步不前.就只能被所有人抛弃. “夺了权位之后呢.倘若她背叛你.你又要如何.”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关于这个问題.他依旧是忍不住问出了口.穆河却毫不在意的摇头.他淡然开口.“我从未想过.她会选我.哪会有背叛一说.” “你.”这次长白是真的动怒了.他一把扯起他的衣襟.直瞪着他的眼睛道.“明知如此.还要让自己无路可退.我真是服了你.姓穆的.你脑子那么聪明.为何在情上就如此愚钝.” “本王可以十分明确的告诉你.她和你.不配.你配不上那女人.”说着.长白便摔门而去.只留穆河一人躺在床榻上.他抚着腰间被包扎好的伤口.听着外头动人的雨声.末了.也只是苦笑一声.“我知道.” 他知道.他配不上她.如此简单的事实. 穆河翻了个身.他皱着眉头.忍着伤口的疼.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娘娘.末将舞得如何.”姚绍年抹了把雨水.他将木棍丢在一旁.蹲在那空地上.笑得一脸开心. “不错.但有人比你舞得更好.”骆西禾浅笑一声.她握着袖内的弯刀.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起了波澜. 姚绍年听罢.便不笑了.他闷闷的捡起油纸伞.随后抬头望着她张口.“是皇上吗.” 皇上.骆西禾先是一愣.随后却也只是笑并未回答.但她比谁都清楚.那个人.只有他……拿剑挡在她身前的样子.比谁都好看.比谁都让人心疼. 皇宫如此之大.穆河又该在哪.他又是否安然.为何他的笑.他的声音总回荡在她的脑海中不愿离去.他说.我带你走.他说.我想待你好…… 简单而又让她觉着心暖的话语在此刻却化作寒冰.扎在骆西禾的胸口.他说.别碰我.他让她别碰他……是在厌恶她. 骆西禾突然就流下了眼泪.被姚绍年瞧见了.他起身.丢开伞急匆匆的走到她身前.犹豫的问着.“你怎哭了.” “本宫沒哭.”骆西禾吸了吸鼻子.随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抹了一把眼泪.“告诉本宫.你沒有望见.” “欸.可末将……” “闭嘴.”骆西禾猛地挥手指着身后.生气道:“本宫只准你说沒望见.” “咳……”姚绍年无奈的沉默了会.才缓缓开口.“末将.沒望见……” “真沒望见.”骆西禾又吸了吸鼻子.不甘的抬头.姚绍年见此倒是笑了.他连连点头.“真沒望见.” “那.” 她稍稍侧身.那泪珠还挂在眼角处.鼻子通红通红的.看的姚绍年有些愣然.他就这样望着她.好似时间静止.骆西禾终于撅着嘴指着他的脸.“那待会.你也能当做沒望见吗.” “啊.”姚绍年一头雾水.骆西禾却猛地摆手.“不对.应该是……” “你待会.也只准沒望见.” 她说着.就丢开伞.一下扑进他怀里.先是小声的抽泣着.最后竟大哭起來.看得姚绍年狠狠愣住.他的手放在半空中.僵持了许久.才缓缓将她抱住. 他不知道她为何而哭.也不知道她为何抱住了自己.但现在.他觉着自己应该就这样.这样就好……哪怕她是燕妃.哪怕她是皇上的女人.哪怕她现在正念着另一个男人. 现在.就如此之近的可以触碰到.那便足够了. 梅雨青青.落雨离离. 他抱着她瘦小的身躯.只望今不待來世. ------------ 第二十三章 红衣女子银鞭上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第二十三章 五月.院内的桃花正开. 至选秀后.这燕南宫也热闹了许多.但只有一人不怎爱言语.性子孤僻.那是花桢.骆西禾看中的第三人. 这人比其他人來的古怪.说不定能得皇上欣喜. 骆西禾卧在床榻上.过几日她要举行一个小小的宴席.当是给这宫中新秀大展身手的机会罢. 至于燕南宫中.她最看好的还是袖香.只是不知这女人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她得小心行事.否则被反将一军都无退路可走. “娘娘.方才听李公公说.皇上给宁长公主赐婚了~”朝花端着茶水走了进來.她笑得尤其好看.听到这事骆西禾则端茶.随口问道.“哦.不知驸马是谁.” 朝花将茶壶摆好.她笑着抬头.“是那打了胜仗回來的姚将军啊~” 姚绍年. 骆西禾动作轻轻一顿.她眨了眨眼.沉默了一会子.才抬起下巴.嫣然一笑.“英雄美人.绝配.” “嘿嘿……奴婢也如此觉得~” 朝花像是看不到骆西禾眼底的异常.同往常一般笑着.骆西禾也微微抿唇.随后不动声色的望着那茶杯中的子叶.开口道.“你先下去罢.” “欸.喏.”朝花迟疑了一会子.才匆匆退出门外.当门紧紧关住时.她才猛地起身.面目狰狞的斜嘴一笑.“是天要负我.还是你们这些个男人统统都要负了本宫.” “赐婚.”骆西禾笑着将凳子一踢.她撑着桌子.恶狠狠的瞄着那茶杯.“姚绍年.你竟也要背叛本宫.” “哈哈哈哈..”她猛地一拍桌子.茶杯被打翻了滚在地上.却沒有碎.让骆西禾硬是不觉痛快.她一手推开桌子.摇摇晃晃的有道铜镜前.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骄傲一笑.“本宫还沒老.本宫就不信.会得不到一个男人的爱.” 她抓着梳子的手都在颤抖.望着穿戴华丽的自个.不知打量了有多久.她才平复下來.将梳子丟在一旁. “穆河……”骆西禾揉着太阳穴.那发丝也凌乱不堪.她一下坐在软榻上.望向那袅袅云烟的熏炉.觉着好累.为何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倘若当初她不管不顾的抓住了他.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骆西禾伸手.打开木柜.那把弯刀赫然出现.在日光下更加精致.她再看看近旁的两根木簪.轻嗅了嗅.眼神却愈加沉闷. 他不在了.要这些东西何用. 见物思人.愈思愈心疼.这是何必. 可她就是舍不得丢掉.和穆河有关的任何…… 但整整三月.沒有一点关于他的线索.该放弃了吗.即使找到了.她又能抓住什么. “娘娘.嫣儿有个好东西给你看~”门外一个银铃似的声音乍然响起.叫骆西禾一惊.她咽下嗓子.有些找不着北的站了起來.望着狼藉一片的屋子.清了清嗓子才厉声道.“本宫现下休息.待会再來罢.” “好咧~”那丫头似乎毫不失落.自顾自的走远了.这燕南宫.大概就属她最活泼罢. 骆西禾想着便一下扑在床榻上.她从來都知道.思念一个人的痛苦.是有多煎熬.更何况.这人一直在心头.磨也磨不去.倘若真的有忘情草.那她一定要得到.然后.忘了这段情.该多好. 那是该多好.谁也不喜欢.谁也不爱.只有人想她的份.她就的如此高高在上…… 蛊惑男人的心.这样简单的事.她做的还不多吗.但唯有在那个人眼前.她从不耍手短.从不虚情假意…… “穆河……”她咬牙.狠狠抓住被褥.那眼泪如同流逝的时光顷刻间掉下.湿了一片的床榻.她暗自悔恨着.自问自答着.莫非这就是上天给她的惩罚. 莫非这就是.权的代价. 还是说上天不够眷念她呢.如此多的疑问却化作梦魔就在她的心中.不知哭了多久.泪也干了.天色更是一片昏黄.她起身将杯子摆好.刚想透透气推开木窗.却只见一双手猛然捂住她的嘴.骆西禾还來不及看清來人.便被药迷昏了过去…… 烛火在屋子里缓缓晃动着.穆河正同林长白比着皇城的宫图.那门便被啪的打开.只见一身着红衣的女子随风而來.一下把那蜡烛吹灭. “她被人掳走了.我沒看清刺客是谁……”那红衣女子上气不接下气的抓起桌上的水就一口喝下.穆河听此便突的起身.他抓过床头上的剑.正要出门.却被林长白一把抓住.“皇上会救她.” “他不知道她被抓了.”穆河显得很不耐烦.一手将他推开.林长白一下沒站稳摔在了床柱上.他也不喊疼就猛地起身又勒住他的脖子.大声吼着:“那就告诉他.说她被人抓了啊.” “來不及了.”穆河狠狠扯开他的手.瞪着他直道.“我决不能慢下一秒.” “你.还有正事要做.那个女人……” “她被带哪了.”穆河沒管林长白再说了些什么.他直直望向那红衣女子.在漆黑的屋子里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能领会他的心急.于是她指着北边直道.“那竹林有一木屋.她被关进去了.你要小心.竹林里有埋伏.” 她还沒说完.穆河便摔门而出.如同风一般不见了踪影.她则愣愣的抓了抓刘海.望向林长白沉默了一会子.然后疑惑的开口.“林兄.你说.我要不要追上去帮忙.” “哼.管他.他死了也无碍.计划继续.”林长白狠狠的一拍桌子.一屁股坐在那木凳上.那红衣女子则又喝了一大口茶水.想了想才从床下抽出一个木箱.里边装着一条银鞭和数枚银镖.然后抬头就道.“我还是去帮他罢.万一真死了……” “你喜欢他.”林长白突然这般问着.这让那女子先是一愣.她将银鞭收入腰间.才笑得嫣然.“喜欢又如何.” “那你还帮他救那女人.”林长白更是不明白了. 红衣女子却大笑一声.她甩着衣带直出了门外.她说.“因为他爱.” 就如此简单.但这一回答却让林长白懵了.所以.他才搞不懂女人.这些奇怪的女人.这些明明分文不值的女人.这些成不了大器只会哭的女人有什么好.. 这天下莫非不是男人的. 他抓着宫图.不由更加矛盾和不解. 而另一边.骆西禾隔着烛光.发现躺在另一边的是姚绍年.他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可她却被绳子牢牢绑住了.只能一下一下挪过去. “姚将军.这里是……” “别过來.”他突然厉声喝道.叫骆西禾恍然隔世.她想起上次穆河也是这样的一句.“别碰我.” 如今.是要重蹈覆辙.但她才不管这么多.这里是哪里.她为何会和他在这里……对了.她被人迷晕了…… 外头天色已晚.骆西禾不由问道.“我为何会在这里.” “娘娘.末将被人下了春生.这药.你懂的……所以.咳.别过來.否则.末将不能保证娘娘可以平安无事.当然.如若末将有什么奇怪之举……” 他说着就将一旁的剑踢到了她脚边.“那娘娘便杀了末将罢.” 说到这里.骆西禾终是恍然大悟.有人要陷害她……被皇上指定为驸马的将军.和皇上最疼爱的妃子.是谁.是谁这样狠毒.太后.不对.损失一名名将.她怎能割舍.那是……能给将军下药.并抓住她的人.必是有势力的人. 莫非是.骆西禾这时想起一个人來.代长雪.当今的皇后. 就在骆西禾沉思时.她突然一惊.姚绍年竟一下扑在了她的身上.胡言乱语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她知得狠命逃脱.大叫着.“放开.将军.放开.” 那剑近在咫尺.却如何也够不到.当姚绍年吻住她的那一刻.她的杀意都起了.倘若这人不是穆河.不是穆河……凭什么亲她.. 屋内一片混乱.竹林外头也厮杀声一片.穆河一人带剑连斩三人.跃过竹子.一脸冷然.他挥手打晕了左边两人.却在下一脚被锁链栓住.他还來不及挥剑就被狠狠往后扯去.就在那一刹间.三枚银镖猛然从竹林上空射出.那人应对不急.只得松开这条粗壮的锁链.不料却在下一秒被银鞭绕住脖子.立即命毙. “穆大哥.我來助你一臂之力.怎样.及时吗.”她踏着竹竿下滑.那红衣也在晚风中吹得“哗哗”作响.穆河却只是一声.“谢过.”便提剑.朝木屋走去.这冷淡的反应叫那女子有些不舒畅.但她也认了.收回笑.匆匆跟了上去. 才走几步.十几个黑衣人乍然出现.带头的那人蒙着脸.声音却难听至极.“终于把你引出了.本來就该死的人.何必继续活着.哈哈哈哈.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不想段府的人这般卑鄙.姑娘我可是要好好敬佩一番才成.”红衣女子冷笑一声.她甩开银鞭只道.“穆大哥.你快去救燕妃.这段公子的人头.就由我來取.” 穆河听罢.便点头.一下跃上竹尖朝木屋跳去.而那带头的黑衣人却是玩味一笑.“有意思.你竟认得出本爷的声音.” “代家的走狗.我怎会听不出.” 她挥袖.亮出两枚银镖.便带沙而去.“狗官.挡穆大哥路者.我必除.” ------------ 第二十四章 兰阁迷离尤爱伊 请使用访问本站。第二十四章 “放开.你.放……” 骆西禾正喊着.那屋顶的青瓦却突然“噼里啪啦”的砸了下來.她捂着嘴.在那袅袅灰雾中.穆河持着冰冷的银剑.他上前.一脚就毫不留情的把姚绍年踹在杂物堆里.骆西禾见此先是一愣.她望着他熟悉的背影.三个月未见的人…… 她忽的起身.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直问:“那天为何走.现在又干嘛还來救我.不是说……”她说到这里.就梗咽了.穆河这时也回了头.他见她安好无恙.才松了口气.“那日我身中奇毒.怕你担心.” “你中毒了.现在呢.好了沒有.有沒有去看太医.”骆西禾一听他中毒便担心起來.她急匆匆的问着.穆河见她这副模样.不由觉得自个的好意沒有白费. “现在无恙.”他说着.便望向姚绍年.轻声道.“将军.日后请小心为好.” 姚绍年正躺在杂物堆里.他敲着脑袋.刚抬手.只见那男子带着骆西禾已经翻出了屋外.他起身.微咳了一声.方才那男子的声音.他认识. 只是沒想到.此人竟和燕妃有染.方才燕妃的担心也不是装出來的.看來他们……也罢.他配燕妃.也不赖了. 夜色凉然.她抱住他的腰间.抬头.望着他清冷的眸子不由开口:“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我还以为你嫌我.我……” “我还未带你走.不必担心.”他跃下屋檐.望着遍地尸体赶紧遮住骆西禾的眼睛.“别看.” “嗯.” 待未发现穿着红衣的人.便安心的一手拉住她的手.一手捂住她的眼睛.缓缓往前走. 虽什么也望不见.但骆西禾此刻却觉着很心安.他手掌微暖的温度叫她贪恋. 直到走出了竹林.他才松手.他们就这样手拉着手.一路沉默.直到燕南宫的拐角外.他忽的松手.叫骆西禾不解. “我只能送你到这.”他站在灯火照不到的影子里.脸上沒有多余的表情.骆西禾却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皱眉直问.“为何.不同本宫进去.那你要去哪.” “等我.”他只是这样一句.沒有过多的解释.但却叫骆西禾深信不疑.她抬眼.点头一笑.“多久.” “很快.”他伸手.嘴角微微上扬了些.似乎想抚摸她的发.却僵在半空.正要收回.不料被骆西禾一把抓住.她将他的手摁在唇间.轻声说.“我等你.” 穆河也放下手.什么也沒说便转身离去.她就这样站在灯火中.凝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竟不觉寂寞了…… “轻点.你当我是石头.” 皇城以东的某间阁楼里.一穿着红衣的女子正趴在床榻上.任那白衣男子上药.待上到一半便大声嚷嚷起來. “你不是石头是什么.眼巴巴的去帮人家.人家倒沒事.自个却伤了一身.”那男子一直蹙着眉头不曾放下.红衣女子却“啪”的爬起來.似乎牵扯到伤口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但依旧沒忘要干嘛.她一把扯过那男人的衣襟.药也被不小心打翻在地.“钦白.本姑娘厉害着.死不了.那几个沒头沒脑的走狗也被我杀了个透~只不过.一个不小心叫那段狗贼溜了.” “你看看.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位被称作钦白的男子毫不在意自己被她抓着.只是叹气的拿起另一瓶药來.“香儿.听话.” “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我武功可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只是那群小人放暗器.搞得我要毁容了.”她说着就推开他.然后随手拿起枕边的铜镜.照了照脸.不由娇笑一声.“看我多漂亮.你还不是也看上了本姑娘这张脸.” “香儿……”钦白已经不知道自个是解释了多少次.“脸不重要.” “谁说的.脸当然重要~它能蛊惑男人的心.”红衣女子一把将铜镜丢在床榻上.她指尖划过钦白的下巴.嫣然一笑.“看你脸长得多俏.定迷死了不少女子罢.” “香儿.”钦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度倒是不小.看來是真生气了.她顿时觉着无味.甩开手望向无月的窗外.“可是穆大哥不喜欢我这张脸.明明我比那女人好看.” “所以说.香儿脸不……” “我跟穆大哥从小就认识了.他体弱.我虽不知他为何而入的血影门.但我.第一眼就看上他了.因为他比别人都好看.比门主都好看.”那女子自顾自的说着.让钦白觉得不好受.他从來都不想知道那个叫作穆河的男人. “后來.他离开了血影门.不知去了哪.”她低头.将红衣裹了裹.直道.“喂.快关窗户.冷.” “成……”钦白无奈的起身.他刚将窗户关紧.却见那红衣女子突然换了副面孔.她把玩着手中的银镖.似笑非笑的望着钦白.“我记得这窗.始终是关着的罢.” “有人.”钦白听此也四处打量了一番.那女子却不动声色的将银镖在指尖绕來绕去.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的起身.猛然望向天花板.一支飞箭便急速飞來.说时快那时慢.她一个转身.再一旋镖.那在木梁上的黑衣人一声沒出.就这样摔了下來. 钦白见此则抬起凳子.然后小心翼翼的砸了过去.见那人不动了才松了口气.可红衣女子却不以为然.她又从布靴里抽出三枚银镖.看准了.朝那人脖子甩去.见流了好大一滩血他也不动.才放心的坐回床榻.像什么也沒发生似的抬眼.“方才说到哪儿了.” 钦白听此.他想了想.却说.“先把那人处理了为好.” “对了.紧接着.我也出了血影门.那门主简直就是缠人魔.追出了大漠.再将我追到宁国.还好你救了我.否则.嗯哼.不.我定能摆脱那家伙的~”她沒有管钦白说了什么.自顾自的笑着.那红唇微抿.在灯火下尤是好看.“我寻了许久.终于寻到了穆大哥.沒想到他已入宫有段时间了.那时我才得知他正真的身份……钦白.穆大哥很信任我~但他却不爱我.” “香儿.” “我入宫.只想帮穆大哥完成大业.” “香儿.”钦白突然摇头.直吼着:“我不想听这个男人.你懂否.” “不想.” 她先是一愣.因为钦白从未吼过自己.沉默许久.才重新笑着抬头.“那.说说……你饿了吗.” “饿.” “我饿了.”她说着.便起身.拿上银鞭就往楼下走去.钦白则背上药箱.疑惑的紧随其后.“你这是要去哪.” “出宫啊.我知道~醉香楼的菜不错.”她说着就加快了步子.钦白却蹙眉.“皇宫守卫森严.你如何出宫.” “别废话.本姑娘带你去看好玩的~”红衣女子一下跃到阁楼底.仿佛自个并未受伤一般.钦白只得无奈问着.“那阁楼上的人呢.他死在那儿……” 她听罢.则挑眉一笑.转身就射出一支银镖.卡在柱子上.“林兄会处理的.管那么多做甚.” “欸.”钦白这下只得闭了嘴.他加快了步子才跟上了她.似乎下到了阁楼的最底层.她站在一片漆黑里.小声问着.声音尤是诡异.“钦白.你可知为何传言这兰阁闹鬼否.” “我.略有所闻.”钦白抱着药箱.隐隐不安的又走了几步. “來这里的人.都被我杀了.哈哈~”她笑着便拉下机关.石门一下被移开.看得钦白目瞪口呆.他一连后退几步.有些失措的望向那一片漆黑.“香儿.” “钦白.本姑娘是信任你.别人.我可不告诉.”她说着.便点亮一根烛火.整个房间瞬间亮了起來.钦白见她得意的笑才松了口气.“香儿.你吓到我了.” 他差点以为她是要杀他.这丫头的行事标准.他是一直都琢磨不透.那红衣女子却大笑一声.顺着阶梯走入石门下.“钦白.你一个大男人.怕什.” “我啊.就怕你受伤.你一受伤就要來找我.话说回來.你那个林兄.不是号称神医吗.你怎不去找他.反倒缠着我.”钦白说着便跟了上去.里头空间倒是挺大.但灰尘却十分之重. “我乐意.你管得着.”她持着火烛.绕了又绕.钦白深觉自个是无话可说了.他却在下一秒又想到什么似的问着.“香儿.你武功比那男人好.怎不自个去救燕妃.你岂不是在撮合……” “拜托.你告诉我她被掳走时.一经是一阵子了.我去.她不得认出我來.那就不是随便几句话能说清的事了.”她忽的撅嘴.气氛就这样僵住了.只剩两人空洞的脚步声徘徊在空气里. “那……”钦白见不得这安静.他低着头.思绪有些混乱.“你又为何要去帮他.” “哈.钦白.你怎这般奇怪.穆大哥有事.我能不帮.”她倒是心直口快.说得钦白也闭嘴自认倒霉了.待出了地道.那另一道石门也缓缓打开.她一下跳出.呼吸着宫外的空气.钦白则站在那里.望着她笑的样子.犹豫的问着: “是我的话.能代替他吗.” ------------ 第二十五章 原本能幸福的人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第二十五章 “钦白.你在开什么玩笑.” 她带着笑.却一脸疑惑.“谁也不能代替谁呀.包括你.” “也……”钦白抓着药箱的忽而松开.他陪着笑.“也对.” “走.俏脸蛋儿.随本姑娘去醉香楼~”她说着.便把玩着手中的银子.迈着步子走过脚下灰蒙蒙的断瓦.这里原本是个造纸厂.但随着时间的变迁.忙碌的地方.早已沦为一座废墟. 醉香楼并不远.这天凉爽.让红衣女子的心情好上了不少.才走到巷子的拐角处.从对面却扑來一孩子.他拽着钦白的手不放.叫钦白不禁吓了一跳.“这是谁家的孩子.” “你见过步莲姐吗.你见过吧.你穿着宫里的衣服……”他语无伦次的说着.那红衣女子却不觉一笑.步莲.这个人.她倒是认识.燕南宫北房的人. “小兄弟.这男人我现在要带走.你是不是应该礼貌一点.”她一脸漠然的将钦白往后一扯.那孩子便猛地摔在地上.“痛.” 她却若无其事的蹲下身.对着那孩子一脸媚笑.“先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阿民.我要找步莲姐.你干嘛那么凶.”阿民笨拙的爬了起來.他拍着身上的灰尘.正要说什么.却被人一下抓住手.那女孩是莫莫.她抓着他的手.对着那红衣女人狠狠瞪了一眼.“你干甚欺负阿民..” “唷.我欺负他.小妹妹.是他自己沒抓稳摔的啊.”她轻轻挑眉.然后伸手.嫣然勾起唇角來.“还是.你们.想死在姐姐手里呢.” 钦白听到这一句.就猛地将她拉起來.急急的说着.“香儿.我们走吧.不是醉香楼就在那儿么.來.带我去……” “丑八怪.我们才不怕死.”莫莫突然站在阿民前面大吼着.让那红衣女子原本随钦白返身的身子猛然一阵.钦白也发觉不对.但这次他却无论如何都扯不动她了.只见她笑着回头.诡异的将刘海甩在了后头.眯着眼直问.“你们方才说了什么.” “丑.丑……”莫莫似乎被她的表情吓到了.紧紧抓着阿民的手.连脚都有些软. “丑八怪.”她缓缓舔过唇角.然后回头望了眼钦白.带着不屑的表情指着那两个娇小的孩子笑道.“他们说我丑呢.钦白.我丑吗.” “香儿.你很漂亮.”钦白不知道该如何劝.只好这样说道.这丫头冲动过头.已经杀人如麻了.那两孩子还小.他不希望…… “可他们说我不漂亮~”红衣女子带着慎人的笑声猛地蹲下身來.吓得莫莫往后一退.一下踩在阿民脚上.阿民这时也不敢喊疼.只得战栗着缓缓挪动着步子. “香儿他们还小.沒见过世面……” “你闭嘴.”她背对着他.抬头又是一声慎人的笑.“钦白.你若管.那便别怪本姑娘手下无情.” “莫莫……我们还是走吧……”阿民小声的开口.已经抖的不成模样了.那红衣女子却把玩着手中的银两.漫不经心的开口.“你们说的步莲.我认识.” 就这一句话.阿民和莫莫突然就不想走了.却也不敢往前.只是激动的站在原地问着.“好姐姐.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吧.” “好姐姐.刚刚谁叫我丑八怪的.”她倒是慢条斯理的对着月光.照着手中的银子不由一笑. “漂亮姐姐.是莫莫嘴巴坏.是莫莫不好.莫莫和你道歉……”她抓着阿民的小手.胆怯的低着头.一个劲的道歉.钦白这下是看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红衣女子却收起银子亮出猛然一枚银镖來.“钦白.别打扰我和他们玩.” “香儿.你够了.她们还是孩子.” “孩子.孩子怎么了.孩子就可以乱说话了.就可以不尊重人了.倘若.孩子犯的错不足为错.那么……孩子是不是也可以杀人了.”她带着笑.问出來的话却叫钦白不知该如何回答.见他不做声.她则舔过那银镖尖利的刃头.“门主在我三岁那年.就教会我要如何杀人了……他说.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这世间.除了生.就是死.这世间啊.是容不下沒有力量的人的.谁笑话我.那是他们找死.他们敌不过我.是他们自个废~死不足惜.哪怕是这么小的孩子.也死不足惜.” 那狰狞的面目.叫在场的三人都恍然沉默.只有她还在笑着.骄傲.却又煎熬.“钦白.你喜欢我.也是你自找的.喜欢我这么个女人.是你自找的.你也.死不足惜啊~哈哈哈……” “香儿.是.是我自找的.但我现在不能死.万一你又受伤.谁來心疼你.”钦白皱着眉头.他往前.这一番话叫红衣女子愣了许久.待他走到她身前.她却伸手.将银镖对准背后.轻声对着眼前的两孩子说.“你叫阿民是吧.你们的步莲姐姐快死了.还不快去救吗.” “什么.步莲姐怎么了.好姐姐.她在哪里.”阿民一下走到莫莫身前.望着一脸残忍的红衣女子却是不怕了.她却晃着手中的银镖.望着巷子口直笑.“她在皇宫啊.只要闯进皇宫就能找到她了.只要找到她.你就能救她了~” 她笑得诡异.阿民却笑得一脸单纯.他深深鞠了个躬.拉着莫莫的手就朝皇宫的方向走去.钦白见势不妙.大喊着.“回來.你们回來.皇宫不能闯.闯了.就是死啊.” “谢谢你漂亮哥哥.但我们不怕死.我们要救步莲姐~”莫莫听罢.她边跑边回头.那样纯粹的笑容.却是手持银镖之人嫉妒的. 钦白见他们跑的沒了人影.不由将药箱一下砸在地上.里面的药瓶子碎了一地.红衣女子听着那破碎的声音.先是一愣.她缓缓收回银镖.却又是一笑.“生气啦.” “香儿.他们.他们和你不同.他们可以幸福的.”钦白恨恨的攥紧了锤头.她倒是不以为然.“那我呢.为何我不可以.” “……香儿.你听我说.并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如此痛苦.也不是……” “那钦白.你倒是告诉我.”她猛然站起.一把将他摁在巷子内的石壁上.冷然问道.“为何我就必须痛苦.为何我就必须不幸.为何.他们就可以啊.钦白.你告诉我啊.” “怎么.不会说话了.方才那么信誓旦旦.现在呢.哈哈.你根本就不理解.因为你不是我.”她忽然送开手.笑得一脸狂妄.待她退后.却又被钦白一把抓住.他盯着她.认真道.“所以香儿.我來给你幸福.好吗.” 好吗. 他说完.她就沉默了.然后低头.狠狠甩开他的手.带着不可一世的笑.举起袖中尖锐的银镖.“我有它.就够了.你算什么.” 她冷笑一声.然后退后.朝醉香楼走去.望着她不见的身影.钦白顿时觉着无力.他蹲下身.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起身.朝皇宫的位置跑去. 他要救那两个孩子.必须救.那两个孩子还那么小……怎么就可以死.难道那丫头就不清楚.活着.就是幸福这个道理. 等.救到了两孩子.他一定要告诉那丫头.活着.就是她的幸福啊. 红衣女子忽而回头.见那人未追上前來.就不由一跺脚.“他就这点能耐.” 终.她绕着原路往回走去.却不见钦白的人影.只留下一地破碎的药瓶……莫非.他真傻到去救人了.真碍事. 她皱下眉头.狠狠朝皇城的方向踏步而去.那路边的街景都一一晃过.终于在一个拐角.她见他靠在无数竹竿的中间.正要开口.才伸出的手却被钦白的一句话打回.“他们.死了.” 她听此.半张着嘴.却觉着可笑.“那又如何.正是我想要的~” “被乱棍.活活打死的.” “怎么.你同情.” “我站在这里.却救不了.只能看着他们.被活活打死.” “钦白.”她蹙着眉.一手打在竹竿上.响起一片“劈拉”声.但靠在竹竿上的男子却无动于衷.他起身.望着她冷冷的面庞.竟缓缓开口.“你能救他们的.你能不让他们死的……香儿.你以为.你是神吗.” 他冷笑一声.随后从她眼前一步一晃的走过.这下.红衣女子也笑了.她望着袖中的银镖.不知望了多久.才自言自语的闭上眼.“这就是他说的幸福吗.这就是所谓的幸福.” “这不过是他人不要的痛苦.”她转身.朝那已成为废墟的大门走去.她一直不明白.这座废墟.为何在“死后”.还可以这样被利用着.还可以这样不被人遗忘呢…… 终.她还是留了一道门.留给那个她再也不想见到的男人. “我漂亮.又厉害.但谁也不需要我.谁也.不.穆大哥需要我.”红衣女子收回银镖.深深一笑.“他不会觉着我杀人是一件坏事~” 那夜深人静的巷子里.除了一位老大爷疲惫的目光.便什么也不剩.他东奔西走.却不知.即使寻到了那两孩子.也只留两具冰冷的尸体了. 即使寻到了那两孩子.一切.都晚了……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因为有家人这种东西.钦白才会说.他们可以幸福的. 他们.原本是可以幸福的. ------------ 第二十六章 这宫这人终不同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第二十六章 百花相继谢去.枝桠上的碧叶却愈发葱郁.就如同此时的燕南宫.天色暗下.凉风习习.燕南宫内却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燕妃也真有心.”元妃坐在宁华昌的边头.她笑得一脸温顺.今日是骆西禾为了给那些新秀们机会的展示宴.也算是卖个人情. 只是她不知为何.那步莲竟与花桢越走越近.这两个同病相怜的人看來是找到了“挚友”.可骆西禾却不以为然.在这宫中.所谓的情谊.是比蜘蛛网还要容易断的东西. 这种随手就能泯灭的东西.怎可依赖…… “你们若是有禾禾一半的用心.那朕也不用愁了.”宁华昌拿起一杯酒.他们正坐在院子里赏舞.在前头跳着的似乎是元妃宫里头的人.见他笑得满意.一旁的元妃也不由拍了拍手.而这一幕让站的远远的骆西禾尽收眼底. 她轻轻一笑.丝毫不在意她们的争宠.这宫.待的越久就越寂寞.就越麻木.她觉着很累.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容易.但在一起.却比登天还难. 又两个月过去.但任她如何等.也等不到穆河的消息.宁华昌对自己也愈來愈淡.看來那些新秀还是有点本事的.只是.她骆西禾可沒那么容易下台. “娘娘.外头热闹非凡.你为何待在长廊只是遥望.”姚绍年刚刚会过宁华昌.便朝骆西禾的方向走去.待走到她跟前.他才犹豫的问着. “将军.你放着花容月貌的公主不管.却來本宫这儿凑热闹又是何意.”骆西禾望着他一身黑衣.在灯火中.她差点将他看成了穆河. 姚绍年倒不在意她如此问.但也只是笑笑.在那耳旁轻语的微风中.她着着一袭素衣.而上头的兰花纹路叫人愈看愈美.他们就样沉默许久.最后不知是谁开口了.骆西禾就借着要看看自己宫里的嫔妃的理由回了房. 外头分明是歌舞四起.而这屋子里却连一支蜡烛也沒点.显得空荡荡的.沒有实感.她倒是知道花桢和步莲已经准备好出场了.水嫣儿也打过了招呼.只有那袖香.怎就不见了身影.这么大好的机会居然错过.她來宫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人心.骆西禾是越來越看不懂了.她一下坐在凳子上.望着这黑漆漆的一片.再望望外头的灯火通明.不由想逃.逃离这只剩下华丽皮囊的皇宫.逃离这个已经让她厌倦了的纷争…… 可是那个说要带她走的人.却迟迟沒有出现. “那女人在宫里举行宴会.你竟不去.不怕被怀疑.”林长白捏着棋子.一脸疑惑的样子.而坐在一旁同他对弈的红衣女子.正是袖香.她将刘海撩到耳后.然后摁下一颗黑子.不以为然的开口.“我对那玩意沒兴趣.真不明白.那些女人为何要如此争先恐后的上……” “因为这是机会.”林长白轻轻一笑.他看准了下下一颗白子.挡住了黑子的去路.“莫失良机.” “不.林兄.” 袖香抬手.又投下一颗黑子.叫林长白的白子忽然陷入十面埋伏当中.无处可逃.她欣然一笑.“那是浪费时间.” “欸.姓穆的.这姑娘太狡猾.我敌不过.这死局你來破吧.”林长白说着就起了身.他拍了拍穆河的肩膀.而穆河正望着窗外发呆.他回过神.似乎会意到了.便走向棋盘.才看了一眼.便摇头.“必死之局.何苦挣扎.” “欸.就连你也沒办法了.”林长白一脸不爽.他可不想输给一个小丫头片子.只见袖香将手中的白棋丢下.笑着起身.“穆大哥说得对.走到绝路.就是绝路了.绝处逢生这种事.本就不多见.” “你这什意.” “我意思还不明白.林兄.你可给姑娘我听好了.这次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万事俱备.不要投机取巧.否则将要葬身的不是那狗皇帝.而是我们三.懂否.”她说着便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茶.将目光投向穆河.希望能得到他赞许的态度.可他只是沉默的望着她.不说话.也不点头.更沒有摇头. 袖香顿时觉着尴尬.她抓了抓刘海.不自然的望向了别处.林长白倒是皱起眉头來.“本王当然知道.犯的着要你这小丫头片子教训麽.哼.本王告诉你.这狗皇帝的人头.你们还谁都别抢.总之我林长白是要定了.谁若不识好歹把它给抢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得得得.谁会同你抢.那皇帝的人头值几个钱.对于我來说.人死了.就屁都不是.”她又灌下一杯茶.像喝酒一般的豪爽.林长白听到这里.倒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桌子.“袖香.本王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呢.” “啥事.”她一听他叫她名字.便有些不习惯.但还是应了声. “这卡在兰阁柱子上的银镖.可是你的.”说着.他便从衣内抽出.在灯火的照耀下.袖香只是看了一眼.便点头.“不错.怎了.” “那日.我以为你出事了.于是进了你的房间.”林长白一脸严肃.却让注意觉着好笑.竟笑出声开.“本姑娘能出甚事.这皇城放眼望去.谁能成为我的对手.” 可林长白的下一句话.却让袖香笑不出來了.“我见到那地上有一滩乌血.想來那人是被你伤到了.随后你也追出去了吧.” “等等.”袖香诧异的抬头.她不可思议的摇头.“不对.那人早就死了.我是想让你去收尸的.但你说.他不见了.尸体不见了……” “死了.”这下轮到林长白吃惊了.他望着手中的银镖不由一颤.袖香却很快反应过來.她回头望着穆河.直道.“穆大哥.代家那些人.怕是已经发现了兰阁的秘密……” “不.还沒有.”穆河轻轻摇头.他望着烛火.不由开口.“他们若真知道.那你定会遭到埋伏.他们还未动你.就证明他们还不知道密道.” “什么玩意.欸.先别管这.袖姑娘你日后得多加小心.他们可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林长白好心提醒着.却遭來袖香的一记白眼.“小心甚.本姑娘一个人就能让那群狗贼死无葬身之地.” “长白说得不错.你日后要多加小心.”穆河皱着眉头.认真道.听得袖香一阵心暖.她欣喜的笑了笑.“穆大哥.我会小心的.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林长白见此.他将银镖一下丢在桌子上.打散了几颗棋子.“看看.这就是女人.完全就不是一个态度.我说袖姑娘.你可能对本王礼貌些.” 袖香听罢一笑.她将棋子重新按方才的位置摆好后.才认真开口.“林兄.最开始是你要我兄弟相称的.如今你想让我改口.也成.那我就叫你林皇子.如何.从今往后.便不再是兄弟……” “欸.等等.等等……袖姑娘.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林长白见这气氛不对.便连连投降.但袖香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他.“对呀.本姑娘也不过随口一说.那林兄也还当真了呢.你能当真.莫非姑娘我就不能当真了.” “你……”林长白实在被气得无话可说.他不想这丫头片子倒是古灵精怪的.让他摸不着头脑.那姓穆的也是.同样为男人.竟不过來帮帮自己.还淡然自若的看着他被弄得哑口无言. 真是.无言以对. “姚绍年已经答应了协助.你们以为.他可信得过.”穆河突然开口.让那两人瞬间停止了思想斗争.这个问題是袖香先回答的.“半信半疑.毕竟姚绍年喜欢骆西禾.而穆大哥那日在竹林的木屋里.公然抢走骆西禾.叫他面子上挂不住不说.明显的.你是情敌呀.男人不都很讲尊严这玩意麽.姚绍年是个打了胜仗回來的大将军.你要说将军不狂妄我还真不信……” “但这男人却又信守承诺.也不是不可能不帮我们.反正.他不帮我们也要掉面子.帮我们至少这方面沒掉面子.你说呢.”袖香一口气就说了一大堆.听得林长白云里雾里的.“什么掉面子.这方面又是哪方面.” 但得到的回答却只是袖香一脸嘲笑的表情.穆河倒是不紧不慢的开口.“暂且信他.” “就这么决定了.本王还什么也沒搞懂呢……” 听到这一句.袖香十分想回.难怪林国被灭.就是因为有你这么一个不在道上的皇子.但仔细一想.也罢.这事儿又不是他自愿的.亡国之痛.她就不要再在伤口上撒盐了.以免耽搁了穆河的大事. “林兄.你日后会懂的.”她终也只是说了这样一句. 燕南宫的灯火依旧辉煌无比.倒是显得这间小屋子十分简陋.完全的不可比.但这三人却越谈越畅快.心系在那同一根柱子上.哪像那宫.各自盘算着各自的利益.各自都想利用各自怕上那颠峰…… 这宫.这人.终是不同的. ------------ 第二十七章 往事却不能如烟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第二十七章 夜已深.皎月凄凄的挂在云雾里.今晚无星.却灯火四起.落在那长长的红柱上.随着飘扬的短带一起晃动. 姚绍年喝了点儿酒.他在理着衣襟.想着那日骆西禾趴在自己怀里的样子.便握着拳头.若有所思的猛然转过身.脚一滑.竟生生坐在了将军府的台阶前.他倒是沒有很快起身.反而抬头.望着石门口妖娆的灯火苦笑. 他想.她大概就是那日.飞雪中.带着斗笠的女子罢.闯了自个的葬礼.还真是一个奇女子.他也未从想过.那日与自个交战的男人.竟和燕妃有干系.而那男人的身份.却牵动着宁国日后的走向…… 今时.他姚绍年也不过是一颗拖延宁华昌的棋子.他愿意助他们.也只因为.央兰……这个颇有慧心.冷艳倾城的女子. 只可惜.在诞下太子后便去世了.也让萧慈捡了便宜.她独揽后宫.在先帝死后更是残忍的毒害妃嫔.想尽法子的驱除其他皇子.终.宁华昌登基.她的地位又稳定了几分.但宁华昌却不是萧慈的儿子.姚绍年是知道的.萧慈自个的儿子早被…… 他想着.便不由觉着身体更热了一分.他抓了抓脖子.皱起了眉头來.他……曾答应过央兰一件事.他必须说到做到. “姚将军.你为何停留在此.是知道本公主在里头.不想见吗.”一个声音从上方传來.他抬头.那是宁筝.宁华昌的妹妹.平时低调.不怎么在出现.除非是一年一度的国宴.否则.是个半步不出门的主儿.他不知此人为何对自己如此执着.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他与她的大婚.就在今年的第一场雪后. “公主.与末将成婚你定会后悔.末将.还恳请公主和皇上细谈.请皇上.收回成命.”他说着.便站了起來.望着眼前精心打扮的女子.不禁一阵愧疚.倘若如今不撇开这层关系.那么他姚绍年日后.定会将她伤个彻底. “姚将军.本公主是不会去替你向皇兄求情的.今年的第一场雪后.就是你娶我之时.这是天命.将军.天命.不可为.”她站在台阶上.望着他.任凉风鞭打着.那柔柔的发丝在鼻梁前摇曳着.宁筝不由眯了眯眼.却望得姚绍年更加分明了. 但姚绍年却不知.在眼前的这个人.她从十岁那年.就将他刻印在了心底.这门婚事.也是她.向宁华昌求的. 九年前.炎炎夏日.她很少出院子.那日是为去见碧池中的白莲.听自家的宫女说.那白莲是十年难开一次的.既是难得.那定十分出奇.她便带着好奇心.出了院门.但不想那日却人山人海.宫里人都來凑热闹.她生來就讨厌热闹.便转身离去.却在宫中迷路了. 在安静的亭外.她望见一男子躺在草堆中.吹着笙.一脸爽朗的笑容.她就远远的望着.后來.竟却被他发现了.但他并不恼.还笑着朝她走去.她怕生.便躲在柱子后.背对着他开始结巴.“你.你你你你……别.别过來……” “你是谁.”他却不听她的.一把抓住她的手.吓得她一下滑倒在地.将他也拉了下去.两人瞬间拉近了距离.他压在她身上.望着她水灵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子才忽的起身.一脸抱歉的将她扶起.“我碰了你.我会负责的.” 他这样认真的说着.天知道她的脸有多红.她低下头.握着拳却欲说无言. “不然.我娶你吧.”他拉过她的手.恐怕这句话如今已成为了一句年幼的玩笑话.但宁筝却一直当真的记着.到今.也不曾过忘. 今年第一场雪后.就是你娶我之时. 宁筝望着现在的自己.和现在的姚绍年.想自嘲一番.却硬是笑不出口.她不再是当年羞涩的小姑娘了.他也不是当年那个信誓旦旦.说要娶她的少年了. 可往事却不能如烟.因为烟会散.可曾经不会.她一直记得.为了后來而记.为了能让自己不那么寂寞而记.为了和他在一起而记. 宁筝走下一节阶梯.她站在他跟前.沒有笑.却皱起了眉头.年少无知的那年多好.为何此刻却要冷眼相待. “你喝酒了.”宁筝望着她.思量一番才开口.“你是去了燕妃的晚宴.” “是.”姚绍年点头.然后推开她.朝上走去.“公主.夜已深.你请回.” 宁筝听罢却转身.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叫姚绍年不由一停.有些不耐烦起來.她却是不依不饶的问着.“莫非你就对我沒有一丝想法.” 九年前.她懦弱.沒能抓住他.让他随大帅出了皇城.驻足边疆.倘若当年.他走时她有好好出现.同他说她喜欢他.她想让他留下.而不是憋着满肚子的言语放在心里.躲在那紧锁的门后.都沒能赶上他的一句告别的话.那么.是否一切都会不同. “公主.末将已心有所属.”他望着她雪亮的眼睛.淡淡的说出这样一句话.而他知道.他心中的那个人.不是燕妃.而是那年的央兰……可她们两个.却如此神似.可惜.央兰不会哭.不论遇到了怎样的事儿.她都不会在他面前哭. 大概.她是嫌那时的他.太小.太不懂人情世故吧.而如今.他想待骆西禾好.却不因爱. 打第一次望见她.就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像见到了央兰.以至于每次遇见她.他都忘了要如何说话. “心有所属.你看上了宫外的女子.”宁筝沒有问那个女人是谁.她不会问.因为问了.她便会忍不住去查.她会忍不住的.去变成那个连自己都讨厌的女子. 姚绍年却不觉一笑.在他看來.这个问題已经无关紧要了.“她死了.” 就这一句话.宁筝松开了手.随后.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上了台阶.把将军府的大门推开.里边的侍卫见姚绍年走远了.才将不动声色的将那陈旧的木门关上. 让人心寒的“吱嘎”终于淡去.宁筝却依旧站在原地.她想笑.却开不了口.她怕笑着笑着.就忍不住要哭出來. 他说.她死了. 那个女人.竟死了. 她宁筝愿意和所有人作对.可她不曾想过.自己的对手.居然是一个已故的人.她要如何.才能同一个已故的人作对.她要如何.才能打败一个死人. “只要活着.就是赢.” 皇城尤其偏僻的一间屋内.袖香指着宫图就是一拍.拍在林长白的肩上.叫他差点摔凳子下. “袖姑娘.本王当然知道活着就是赢这个理儿.但倘若你继续如此亢奋下去.我怕是沒出兵之前.就先被你一掌拍死了.”林长白恶狠狠的拍了拍肩膀.在烛火的照耀下.那小眼睛显得尤是幽怨. 袖香见此也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她算是坐了下來.依旧激动的开口.“穆大哥让我打头阵.本姑娘当然开心~头阵你懂么.本姑娘比你那些残兵败将可要有用得多~” “成成成我是败将.他们是残兵.你.袖姑娘.是大英雄.女英雄.”林长白一个摊手.无奈道.“满意否.” “哈.你这是变着法子來笑话我罢.”袖香不以为然的喝了口茶.她刚一放下.又想起钦白说那俩孩子死了的话.她不由皱起眉头.死了就死了呗.她袖香还怕多杀几人.要说无辜.天下无辜死去的人多了是.还差这两个吗.无非是钦白意气用事. “姓穆的.你真要将这事交给这丫头.本王十分堪忧啊.”林长白说着就躲得老远.但始料未及的是袖香并未出手.她沉默的握着茶杯.然后缓缓抬头.让林长白有些紧张. “相信我.”她这样说着.让林长白看不清表情.但如此严肃的气氛却要他不由点头.他觉着.自己似乎低估了这丫头. “长白.你的兵要如何进城.”穆河望着宫图.突然如此问道.林长白听此则愣了一下.沉思许久.袖香却指着郭城开口.“九月.皇上要让姚绍年出征.首战漠北.到时候.同他的军队.一起混入皇城.在东市分道.我带你的兵走这路.南上.破南门.南门一旦破开.皇宫的羽林卫定会被吸引.” “然后.姚绍年带着自己的兵.破北门.到时候皇城大乱.不过这还不够.林白长.你去找公公.带人在皇宫内纵火.本姑娘就不信.那宁华昌能撑住局面.然后.穆大哥紧随我之后.同公公他们会和.待我抓到了宁华昌.林兄你就等穆大哥处理了所有琐事之后.在杀了那狗皇帝罢.” 她一口气说完.让林长白简直是刮目相看.他点着头直道.“本王倒是不急着杀他.本王.要带他游街示众~” “慢着.这事等会再议.”袖香突然起身.她望向窗外.皱着眉头道.“他來了.” “谁.”林长白显然不知情.他刚问完穆河便转身拔剑.林长白一看就斜这眼直道.“又是她.女人就是麻烦.” 说着.袖香就瞪了他一眼.他见此又速速改口.“你是女英雄.女英雄~” “穆大哥.你不必动.那个男人……”她忽的起身.沒有继续搭理林长白.只见她挥鞭一笑: “早就想杀了.” ------------ 第二十八章 碾不断情理还乱 请使用访问本站。第二十八章 “娘娘.苏常在來了.” 朝花从外头热闹的地方走了进來.那里屋就点了一根蜡烛.骆西禾则抬头.她倒是奇怪.这个平时不找自个的苏凉琴.如今怎贴上來了.而且.她的丫鬟阿碧甚是有杀害绫祈儿的嫌疑.这幕后的人…… “这宴会毕竟是本宫办的.总待在里边也不好.本宫去露个脸罢.”骆西禾说着就起了身.她将烛火吹熄.轻声道.“顺便.去看看水嫣儿和花桢的表现.” “欸.那是极好的.奴婢陪娘娘一同前去.”朝花说着.就将灯笼提过.才走出长廊.那人杂声便扑面而來.苏凉琴正穿着单薄的纱裙.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柱子下.眼巴巴的看着骆西禾打她身前走过. “燕妃娘娘……”她急急的抬头.一脸沒睡好的模样.骆西禾却忽的停步.她背对着苏凉琴.望着那正在舞袖的花桢.直笑.“苏常在.宫再冷.也冷不过世故.药再毒……” 骆西禾收回那抹笑.不动声色的朝那片人山人海走去.她最后也只留下一句未说完的话. “也毒不过人心.” 夜色泯然.那灯火亮了一片.也暗了一片…… “穆大哥.你去那东边的林子里等着.”袖香将银镖藏满了全身.她抽出鞭子來.挂在腰间.一脸严肃的望向穆河手中的剑.直道.“倘若一柱香的时间后我还未将他引入林中來.那你便当我死了罢.” “呸呸.小丫头片子.你说什么呢.你武功天下无双.怎会死.”林长白听到这一句就心里十分不爽.他最恨本來熟知的人.却莫名其妙的要去赴死.这叫什么事. 袖香听此却一脚踩在凳子上.她单手扣着桌子.脑袋一扬就道.“林公子.本姑娘说是就是.你还真信了.” “得了.穆大哥.你就好好待他來~”袖香从小盒子里扯出几枚银针.随后冷笑着收入袖间.“这毒.还是他教我的.” 如今.还真是讽刺.她同穆河使了个眼色.便推开那陈旧的木门.一下便跃上屋檐.不见了身影.林长白则不由感叹她轻功是极好.但见穆河皱眉的样子.便忍不住地抬头而问.“她这一去.几成能赢.” “三成.”穆河望着那夜空中的上弦月.他握紧了剑柄.担心起骆西禾來. “才三成.那你还放心她……姓穆的.你不能这么冷血.虽说你喜欢那燕妃.可这姑娘也是算对你情深意重.你如今倒是……”林长白话还沒说完.穆河便坐在了床榻上.他拿起枕前的那枚银镖.在指尖绕了几圈.才收入手心.随后摊开.他望向林长白轻声开口.“你不了解她.” “你什么意思.”林长白瞬间觉着浑身泛冷.不了解.说得好似他是局外人似的……局外人.他不一直就是局外人吗.怎现在却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沒趁早融入这个“集体”了.成日和那丫头斗斗嘴.和这姓穆的扯扯事儿.也过的挺好.可现在.他才发觉原來自己也只是一个局外人. “她决定的事.你我都拦不住.”穆河这样说着.便将银镖放回原地.他起身.将脸用方巾蒙好了.才拿起剑柄就走.“我去林子了.你自便.” 待那冷若冰霜的人走远了.林长白才气愤的将门关上.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望着那烛火直骂.“什么狗屁自便.去他奶奶的自便.姓穆的你看不起本王也就罢了.还一脸本王欠了你几条命的样子.呸.我一代神医.等你们俩都去了阎王殿.不跪着來求本王就看着你们俩死.哼.死不足惜.” “钦白.” 御花园中.袖香单脚跃入亭间.她一个翻身就挡在來人的面前.钦白先是一怔.看到是她.便蹙眉.朝别的地方望去.“不知袖姑娘何事.” 袖姑娘. 她冷声一笑.抬手就打向他的腹部.这一掌拍得不清.他连退几步.硬是站不稳了才摔在草堆里.钦白撑着手狠狠咳嗽了几声.终于抬头.正沒了耐性要说些什么.却发现那人早已不见了身影.他扶着栅栏缓缓起身.望着袖香方才站着的地方.不由揉了揉额头.她想和他说什么. 袖香握着手中的银鞭.她一个跃步.便悄然站在了燕南宫的宫墙上.俯视着那一片灯火辉煌的热闹地.她却感受不到半点喜悦.夜风至南边吹來.吹起她的发.也吹起她的衣角.袖香抬手.将脸狠狠蒙上.只露出一双嫣然如花的眼睛.尖锐的打量着周围. 忽的.那树枝一动.她侧身.却发现只是麻雀.但紧接着.有人将刺刀架歪了她的肩头.袖香见此并不惊慌.她利索的抽出银镖猛地将刺刀卡住.一个回踢让那人闪退了好几步.她返身.望着那一身黑衣的男子.挥鞭直笑.“墨轻谈.你终是现身了.” 而那被叫做墨轻谈的黑衣人.却将刺刀随手挂入腰间.又速速从袖内掏出一把折扇來.“我的心肝宝贝儿.这才是用來对付你的武器.你看~本尊多温柔.” “门主.我敬你是我的师父.便再叫你一声.从今往后.墨轻谈.我们是敌.不会为友.”她说着.便笑得漂亮.将袖中的三枚银镖一甩而出.墨轻谈只是挥扇.那银镖便朝宫墙下直直掉去.“本尊不明白.你为何恨我如此之深.” 听此.袖香却笑了.她现在那高高的宫墙上.笑声尤是凄惨.她抬手.指着那无垠的夜空.狠然开口.“墨轻谈.你真不知道.倘若沒有你.我袖香.就能过得比现在幸福一百倍吗.” “袖袖.是本尊救的你.”他蹙眉.握着折扇的手.又紧了几分.而那一句袖袖.唤得她有些愣然.她抬手.忽的退步.将银鞭狠狠朝墨轻谈摔去.“但也是你.杀了我.” 他听罢.一个闪身便悠悠躲过.只问.“本尊何时杀了你.” “墨轻谈.倘若不是你指使我去杀人.现在的袖香.定是一个贤惠的女人.”她上前一步.又是一鞭.这次他竟单手接住了.然后拽得死死.一下将她拉入身前.“袖袖.我喜欢杀人的你.” 他望着她.笑意依在.可袖香不喜欢.她讨厌钦白那张冷冰冰的脸.讨厌那些死人在她脑海中循环浮现.她受够了睡到一半被狠狠吓醒的日子.她袖香.讨厌杀人.却又忍不住的.想要去杀人…… 她已经.无药可救了. “袖袖.回本尊身边來.你是血影门的第一杀手.是我墨轻谈.最喜欢的女人.”他说着.伸手就想替她撩去眼前的刘海.袖香却松开鞭子.往后一退.冷着脸抬头.“墨轻谈.我不要你的喜欢.” “那你想要什么.本尊给你.”他将银鞭一扔.送还给了袖香.那略带狂妄的笑.令她尤其不爽.只见她接过鞭子.抬头便笑.“我要你死.墨轻谈.你给吗.” 此话出口.他先是一愣.随后长笑一声.“袖袖.我给你~但本尊要你一起下地狱.你可愿意.” 他笑得愈來愈猖狂.袖香皱着眉头.她收鞭.朝宫墙下翻去.现下最打紧的.还是将墨轻谈引入林子中.然后同穆大哥会和.可……倘若以他们二人之力都无法对付这男人.那也只会连累穆河. 她犹豫着.望着他将要追上的步子.终在石桥上停下.不错.她绝不能连累穆大哥.袖香扯出银针.她狠狠地瞪着墨轻谈.一下都不敢眨眼. “袖袖.你何必要逃.本尊不会伤你.”他站在三米之外.那手中的折扇在空气中微微晃动.袖香知道.他是生气了.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你为何盯上燕妃.莫非是因为穆大哥.”袖香突然如此问道.希望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墨轻谈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扇.“怎了.袖袖吃醋了.” “呵.墨轻谈.你把自己想得太好了.”她话音刚落.他便再也忍不住似的咬牙.狠狠将扇子折断.墨轻谈挥袖直笑.那步子极为诡异.一下就晃到了她的身前.袖香还來不及躲闪.就被他一把抓住手腕.那雪亮的银针.就这样暴露在月光下. 墨轻谈见此.先是一愣.而后却又笑.笑得莫名其妙.他说.“袖袖啊.你就这么想本尊死.这是本尊教你的.你要将它变本加厉的还给我么.” 可袖香沒有回答.她抬腿踢向他的腹部.这一次.墨轻谈沒有躲.他死死握住她的手腕.竟承受了那狠狠的一脚.他咬牙.终是将她压倒在石桥上.粘着毒液的银针.也被打落在一旁.他望着身下奋力挣扎的人.却是笑不出來了.“袖袖.只有你.本尊从未下过毒手.就连这相思蛊.本尊也不曾用上.我以为.只要待你不薄.你便会选择爱我.但袖袖.本尊似乎错了.你至始至终爱着的.却是那男人.” 而那男人.偏是他曾一手教出來的叛徒. “墨轻谈.” 袖香抬头.望着他压抑着怒火的眸子.终是冷笑: “我不爱他.” ------------ 第二十九章 故人相逢血如恨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第二十九章 “不过.”她微微抬头.望着墨轻谈那如火的眸子.声音也不由轻了几许.“也不差那一点了.” 她笑着将红唇一开.这轻佻的语气.还是他教的. “袖袖.你这是在逼尊本.” 他拽住她的交领.紧的就要将那丝绸捏碎.凉凉的微风拂过.吹起那白莲的芬香.犹是好闻.但现下的两个人.却不识这良辰美景.竟是死死瞪着那吓人的眼睛.谁也沒有说话. 沉默许久.终.他松开手.起身朝燕南宫走去.袖香见此则挥鞭向前.墨轻谈却头也不回的一手接住.黯然道.“待本尊去杀了那狗皇帝.再來取他小命.” “慢着.皇上杀不得.” 袖香几个翻手下來.就将长鞭绕了他一身.望着神色不变的墨轻谈.她跃到他身前來.冷哼一声.“杀了那昏君.穆大哥要如何上任.” “又是他.”墨轻谈闭眼.他竟皱眉.勾唇一笑.那结实的长鞭便在一瞬爆开.让袖香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子.待她抬头.那人早已不见了身影.她只得暗叫一声糟糕.才返身追去. 燕南宫歌舞正起.水嫣儿敲着小腰鼓.那灵活的动作惹得人移不开视线.而骆西禾正坐在宁华昌的身边.一脸淡淡的笑意.她抬手.拿起一颗青色的葡萄.投入唇间.待那水嫣儿最后一个动作落毕.她才伸手拍了几下.抬头在宁华昌耳畔轻语.“皇上.你觉着.她如何.” “这姑娘.不错.朕喜欢的很.”宁华昌揉了揉她的小脸蛋.笑得十分开心.在灯火中犹是好看.骆西禾则扯过一颗葡萄.放在他唇间.一如既往的撒娇道.“那皇上.今个儿.便让她陪您罢.” 她话音刚落.宁华昌正想答话.不料.一黑衣男子恍然从宫墙上一跃而下.停步在宴会的最中央.他抬头.那妖媚的嘴角.叫骆西禾忽然一怔.是他.血影门门主.他怎么來了. 她蹙着眉.小手就往宁华昌袖子上一靠.轻声说.“皇上.他就是那日出宫.我们遇到的刺客.也是.前几月偷袭燕南宫的罪魁祸首.” “哦.” 望着四处一片惊慌的妃子.宁华昌倒是慢条斯理的瞧了那黑衣人一眼.他笑着问道.“不知阁下.为何要杀朕.” 他此话一出.那些嫔妃们便都乱了套.各自逃散了.只见墨轻谈低头轻笑.他挥袖一撇.数十银镖突地飞出.几些个方进宫的秀女们.立即命毙.叫在场的其他人又一声尖叫.却谁也不敢再动了. “我这至高无上的国君哪.本尊今日要杀的.可不止你一个……这宫中的女人.实在太碍眼了~”他说着.便一笑.从腰间掏出刺刀來.一个转身.就來到元妃的身后.他抬手.笑着将刀刃挂在她脖间.叫那元妃硬是屏住了呼吸.不敢动一下.可眼泪却不由自主的往下掉了又掉.看得墨轻谈更加愉悦了. “她们.让我的袖袖也学坏了~”他笑着.突然神色一变.那凌厉的目光叫骆西禾生生惊住了.只见他睁着眼睛.沉默许久.才面无表情的说出一句: “让她尖刀万剐.也不足为过.” 说着.墨轻谈便轻佻的勾起唇角.那指尖微微用力.元妃还沒來得及出声.就往地上活活倒去.留了一滩嫣红的血.打在那儿.莫名的刺眼. 宁华昌见此再也坐不住身.而那李德顺早已跑出燕南宫叫人來护驾.骆西禾这时更是坐立不安.她不知要如何把持这局面.毕竟…… 她还未想好万全之策.只见二人就拼杀在了一起.宁华昌拔剑.狠狠刺向墨轻谈.可他脑袋微微一偏.那刺刀架在剑上.墨轻谈忽的后倾.直直顺着剑朝宁华昌喉咙上滑去.那“兹兹”的声音叫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骆西禾也急了.她站起身來.却举足无措. 宁华昌只得弃剑.反手接住再连退三步.手持青铜.冷冷地望向眼前的男子.“好功夫.” “本尊的功夫~用不着你來说.”墨轻谈依旧笑得那般令人酥麻.声音更是沉了几分.那眼神微微一变.“可屠城的债.本尊定不能轻饶了你.” 说着.墨轻谈连退一丈.他带着不屑的笑蓦然挥袖.那好看的银镖就这样从指尖射出.宁华昌只挡住了最前头的一支.眼看就要重伤.只见一鞭子赫然乍现.狠狠挡下.她着着红衣蒙着脸恍然跃到他身前.却庆幸自个还准备了一根鞭子.否则.这一战必败. “你是.”宁华昌望着眼前的女子有些好奇.他刚要继续再问些什么.墨轻谈却先开了口.“袖袖.这狗皇帝.你也要护.本尊的血影门.可是向來与他势不两立.袖袖.莫非你要违背誓约..” “墨轻谈.你不要忘了.我早已退出你门下.与你再无瓜果.”袖香手握银镖.那如剑的眼神另他心忽的一凉.竟作不出任何表情來.僵持许久.他才冷笑着抬头.将那刺刀倏地指向袖香.“袖袖.城.是他屠的.你的家人.都是因他而死.而我.墨轻谈.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不将那鞭子指向他.却要杀救了你一命的恩人..袖袖.你为何要如此恨我.” 你为何要如此恨我. 说到这里.他埋沒在灯火下的眼角.竟忽的湿润.红了眼眶.叫袖香说不出一句话.她就是恨他.偏是恨他.她就想让他死.却从未想过.若他真的死了.又能如何.而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这一刻的迷茫.却是而后的后悔莫及. 只见穆河蒙着脸.突然出现在燕南宫的屋檐上.踏着瓦片一跃而下.袖香还未反应过來.墨轻谈却唰地冷下脸.他将刺刀一手握紧.硬是勾出一抹笑來.“找你.真够辛苦的.” 他刚说完.骆西禾则转身.望着眼前的男子不由一愣.这熟悉的身影.她绝不会弄错. 但她却不知.为何几月不见的男人.今时却突然出现在夜宴上. “你怎來了.一炷香的时间不是还未到.”袖香瞪着眼.她实在觉着穆河不该來淌这浑水.但再一望骆西禾复杂的眼神.她才忽然明白.他是为何而來.所以即便是那人沒有回答.她也无须再听下去了. 沉默的夜宴.不语的人群.有的心慌.有的镇定.有的不知所然.有的却是在看戏.这几个故人终于相逢.却是带刀相见. 他想杀他.他们.想杀他. 多么简单的算术題.可袖香却懵了.她望着正厮杀在一起的二人.握着长鞭的手便不由一抖.方才信誓旦旦的决心.却在墨轻谈说出那一句…… 你为何要如此恨我. 而后动然了. 她紧拽着长鞭.不知自己是为什么而活.甚至觉着.只要将墨轻谈杀死了.那就是她唯一的价值. 恨.从何时开始恨的. 她恨他的狂妄.以及不可一世的嚣张.她恨他待她时而无情时而有意.她恨他的笑.她搞不明白.为何不论是痛苦.还是欣喜.他都是如此一脸轻佻而又不屑的样子.她恨.已经恨之入骨.就像她曾喜欢过这个人一般的清晰. 我为何要如此恨他. 袖香扪心自问着.她知道.自己是嫉妒的.嫉妒穆河对骆西禾的爱.嫉妒骆西禾对穆河的念.嫉妒宁华昌待所有人的温柔.嫉妒水嫣儿不谙世事的单纯.甚至.她嫉妒钦白.他随便的一句话.就能深深把她重伤.那感觉.比被舍弃还要痛苦. 当年.她就是那样被丢在烽火四起的沙场上.沒错.她最恨.他当年为何要救她这么一个杀人成性的女人…… 你不该救我的. 袖香咬着牙抬头.只见穆河已经落了下风.她扬起银镖就朝墨轻谈挥去.躲避这小伎俩当然轻而易举.他一个翻身.便回过头來对她一笑.那一笑.竟不是责备.也不是怒然. “袖袖.你还太嫩了.”墨轻谈闭眼.单手将穆河的银剑一把抓住.微微用劲.那剑便四分五裂的断成一地残渣.穆河也被震离数步.袖香却惊然.她不想这墨轻谈居然还留了几手.便速速拔出银针.朝墨轻谈猛地射去.只见他回头.忽然睁眼.原本尖锐的银针一下化作虚无.这等功力.叫所有人先是一震.而后心寒. “墨轻谈.” 袖香一个箭步直接冲了上去.只见他早已掐指运功.冰冷的手心如那利剑.一掌直拍向穆河.骆西禾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來.说时快那时慢.袖香猛地挡在穆河的身前.那视死如归的神情.叫墨轻谈一脸怔然.他咬牙.硬生生的一个反手打向自己的胸口.那股力量狠狠将他摔退好远.在清冷的月色下.墨轻谈单手撑地.竟呕出一滩鲜血來.让袖香抬眼一瞥.心都在颤抖. 那宫里的羽林卫.终于赶來.将燕南宫围了个遍.袖香却望着那点着火把的兵卫们.在墨轻谈的影子里.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在劫难逃……